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灵华记》 作者:三十离 内容简介: 千年神树受代代香火滋养孕育的树灵,无意间附身在了迷糊的花匠铺女儿身上,代替她找回失去的力量,解开身世之谜。 第一章 腊月 又要过年了,临抚城内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城中百姓四处采买置办年货。 要说最热闹的还得是金安街,除了这里商户云集之外,这条街的尽头还有一个神树祠,平日里也只是初一十五有人上香,可一进这腊月人气就翻了一番。 临抚百姓自古就有在神树祠祈愿的传统,腊月开始就有人家将供品往祠里搬,并不局限于吃食,家里有什么便拿什么,甚至有些读书人还会誊抄家中的藏书。 而这些供品过后会分给城里的穷苦人家,大家就都能好好过个年了。是以富足的人家会多贡些,穷些的人家实在拿不出像样的供品,也要来祠中洒扫,尽一份心意。 洒扫神树祠最积极最卖力的就要属姜家的小姑娘了,平日里就来得十分勤快,腊月里更是天天都在。 这姜家祖上也是本地的大户,据说这神树祠最初还是姜家修建的。只是再大的大户传承了千年也逐渐式微,到了现如今,只剩下这位小姜姑娘同她爹爹姜繁相依为命。 小姜姑娘单名一个念字,因着她的娘亲生下她不久便撒手离去,姜繁将愧疚与思念都寄托在了姜念身上,才得了这个名字。 想当年姜家虽说是没落了,但姜繁成亲后仍继承了姜家的祖产——一箱子书。还在书箱夹层发现了一本经书,那书的封皮都黄得看不出字了,里面的内容断断续续能看清依稀是培花弄草的技术,姜繁照着书中所写在自家院子弄起了花草,小两口和和美美过了两年幸福日子,还做起了花木生意。 可姜念的娘自打怀了身孕,身体就每况愈下,后来才知道是孕期里亲近了有碍的花草,母体竭尽全力护着孩子,虽说生下姜念之后也曾请了郎中调理,可身子的亏空已然是补不回来。 姜念从小也是虚弱,三天两头便要病上一场。许是喝药喝得多了,姜念从小就有些不记事,大多事情是转眼就忘,做起事情来更是一根筋到底,愣头愣脑的。好在她性子内向不爱多言,这十三年来也并未闯出过什么祸事。只有一条是天天记得的,便是去神树祠洒扫。 今天已经是年二十三,姜繁去城外的张员外家护理花木,要明天才会回家里来。 姜念在神树祠里忙活了一天,到了黄昏时分天色暗了才闲下来。从神树祠的后屋里搬了张小凳,姜念坐在神树下发呆。 “神树啊,我们认识七年了,七年前我才六岁,爹爹第一次带我出门,就是来神树祠上香。”姜念轻轻的说道,“我每天都过得浑浑噩噩,大多事都记不清楚,只有在神树祠里,才得一丝清明。所以,在我心里,神树和我爹爹是一样重要的,胜过我自己。神树,有生之年我定日日都来洒扫,只是我这身体,最近忘事的毛病又严重了,即便在这里,也感觉心口堵了棉花一般朦朦胧胧的压得我透不过气,总觉得自己缺了什么可总也找不到想不起。如此,也不知我还能撑多久,我放不下爹爹,这些年爹爹不易,若是神树有灵就请帮忙看顾我爹爹些吧。”说着姜念就跪下给神树磕了三个头。 神树晃了晃,树冠沙沙作响抖了几片树叶在姜念的身上告诉她自己答应了。 其实这神树里边早就生出了一个树灵,这树灵也与姜念十分熟悉,原因无他,姜念每每总要坐在树下自言自语,它虽不能同姜念说话却也自认是天底下最懂姜念的树,一直以姜念的朋友自居,只是姜念像今天这般沉重却是第一回。 这树灵十分喜欢姜念,总是期待着自己有一天能像前年王秀才供的话本子里那样修炼得道化作人形,好与姜念两个作伴,一起坐在神树祠里吃供品。 可是怎么修炼呢?它却不知道。 这神树祠何止千年之久,自己迷迷糊糊化灵也就十几年的功夫。以前这神树做过什么它不知道,但自己确实还没有机会像话本子里面写的那样造福一方就平白吃了这么多香火,心里有点发虚。 况且,虽说自己是棵神树化灵,可怎么看都像书里的树妖,这神树祠远近闻名,这棵神树树大招风,万一被哪个道士赶来给收了怎么办? 想到这里,树灵只觉得一阵阴风刮来,冷得它打了个哆嗦,树叶子撒了一地,再一看脚底下跪着的姜念,已经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想起刚才姜念的话,树灵急了,但也没什么用,它也弯不下腰来,只能用树杈子使劲往下够,暗恨自己不是棵柳树。 说时迟那时快,一棵千年大神树,树干有好几个人抱着粗,浑身的树杈子能动的都跟着使劲,巨大的树冠晃动不止,发出巨大的响声引来了周围的百姓。 第一个来的就是王秀才,他跑来看到了树下的姜念,颤颤巍巍的不敢过来,树灵见了气得使劲抖搂了一下树叶子,谁知他直接跪下磕头,嘴里还大喊“神树显灵了!神树显灵了!” 树灵看他的样子知道这王秀才铁定是帮不上忙了,只好继续摇晃树杈子想要把姜念拉起来。 这时又跑进来几个人,其中有一个做道士打扮的年轻人,立时便冲上来试了姜念的鼻息,喊了一句:“还有救!这里风大,快来两个人将这姑娘抬到屋里!”闻言树灵刚松了一口气,抬眼一看是个道士,顿时吓得满树叶子冲天飞。 心道是这回完了,以往也来过道士,它都小心翼翼不敢出气,恨不得连光合作用都停下来了,这回折腾了这么半天引来了这么多人,那边还在喊神树显灵,它气得恨不能抓一把树叶子塞那个王秀才嘴里给他堵上。 这么一想它便觉得自己今日定然是要被收了,刚才姜念还托她它照顾爹爹,没想到是自己要先走一步。它答应了姜念却要食言,那边姜念生死未卜这头自己又要被收,顿时整个树一片苦涩,只想着与姜念告个别再送她一片树叶。 此刻的姜念正被人抬着要上屋里去呢,树灵赶紧摇晃树杈子想靠过去,不想这一摇就用力过猛了,最低的这根树杈子直接断了掉下来砸到姜念身上了。 然后,人们就发现姜念睁开了眼睛,迷茫的望着天,几息之后又闭上了眼,不过脸色回转了,气息也均匀了起来。 这时王秀才挤了过来,嘴里念叨着:“果真是神树显灵了呢,刚才不就是神树救了这小姜姑娘。小姜姑娘日日来神树祠洒扫,今日遇险神树也断枝救她,真乃一段佳话啊!我的下一卷话本有素材了哈哈哈哈!灵感来了,我要赶紧回去写下来!” 第二章 养病 黑暗里,树灵觉得自己很是不对劲,感觉不到自己的树干树叶树杈子,想起那个道士,苦涩又铺陈开来,它试着像原来抖树叶一样抖了抖。 “神树,是你吗?” 树灵忽然听到了姜念的声音,它心中一动着急的回应道“是我是我,你能听到吗?”它急急忙忙的,甚至没发现自己发出声音了,“对不起,我不能帮你照顾你爹爹了!”情急之间,它睁开眼睛忽然坐了起来,树灵吓了一跳,低头一看,这是人的身体!自己变成了人! 脑海里又传来姜念的声音,但一点一点的虚弱了下去:“我能听到,但我撑不住了,以后你就是我,替我活,你答应我的,替我看顾爹爹……”声音渐渐得弱得听不到了。 树灵,这时已经是姜念了,她茫然的看了看周围,天色已经大亮了,看着房中的布置,只觉得熟悉,想来自己已经回到了姜家,想起刚刚脑海里的嘱托,只觉得胸口像被针扎似的难受。 “小姜姑娘,你醒了?可有哪里不适?你昨晚很是凶险,魂魄不稳,差一点就要命归黄泉了,你这几天还是卧床静养吧。昨夜你爹未曾回来,是王秀才的娘在这守了你一整晚,这会子给你熬粥去了。你且等一等,大约就要能吃早饭了。”一个声音从外间里传来,是昨日那道士,说完他站定在房门口对着姜念一笑,昨日里慌乱着,今日看清才发现这道士也就是个少年模样。 姜念想到此时是该要下床行礼的,却不想自己浑身沉重差点摔下床去,只好撑着床沿道:“道长好,多谢道长救命之恩!我爹爹出城去了,走时就说了要今日下午才能回来。”姜念心里忐忑,他刚刚说神魂不稳,也不知能不能看出来这肉身已经换了个芯子。 “小姜姑娘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并不足挂齿。你身子并未痊愈,我说的卧床休息,便是真的卧床休息,你安生躺下吧。”说着就从身后拿出一根树枝,“这树枝昨夜救了你,你叫它一砸,便砸醒过来了,左右也接不回去了,都说你爹姜繁是培育花木的行家里手,就留在你家做个纪念可好?” 看到这根树杈,姜念只觉得胸口一阵郁闷,连着咳了好几声,紧接着就感觉手腕处似有风拂过一般。 “嗯,可能是砸的,你胸口痛不痛?看来这树枝还是别留着了。唉,肉体凡胎,还是得吃些汤药。我去给你找些药来,你一会先吃了早饭,就在这里等我。”说着道士便向外走去。 “道长你且等一等,还未请教……”姜念刚说了一半就被打断了。 “我不等,还是你等着吧,我姓李,名云泽。”说着,那位的衣角已然飘出了姜家院门。 此时姜念坐在床上,这一切来的太快,她心中疑问太多。自己为何成了姜念?她茫然的看着自己的手,动了动手指,似乎还不确定自己真的就是姜念了。 难道自己真的是树妖,像话本子里的那样附在了姜念的肉身上?可脑海中那些本该属于姜念的记忆十分清晰就如同自己亲历,而作为树灵时的所见所闻也不曾忘记。姜念不是说自己总是忘记事情吗,这记忆中却是十分清晰。 这到底是谁的记忆?一时间迷茫、烦闷、焦虑挤满了胸口,姜念忍不住咳了起来,这一咳又震得姜念头疼不已。 听见姜念的咳嗽声,正在熬粥的王大娘进屋来看,坐在床边捋着后背给姜念顺气:“哎,小念啊,你身子向来是弱的,这腊月里天气又冷又潮,你就别去神树祠了,待开了春天气暖了再去不迟的。你爹爹就得你一个女儿,从小当宝贝豆子一样,你这病倒了你爹爹又要心疼坏了,你要快点好起来别让他忧心。我们金安街街坊邻居去神树祠洒扫也定然是尽心的,你这几日就听了话乖乖休息,知道吗?” 姜念听过这话,心中一暖,顿时感觉身上轻松多了,便对王大娘道:“谢谢大娘的关心,念儿会乖乖听话,赶紧养好身子。” “这就对了,我去将早饭端来,你吃了之后再休息一会。”说着王大娘起身出去了。 这王大娘是神树的虔诚信徒,月月初一十五都来供香,洒扫也是常常来的。 她的儿子王秀才也是神树祠的常客,先是总在神树下背读诗文,后来还在神树祠中开了个小班带着街坊四邻穷人家的孩子识字读书。当年姜念也是在这里学过的,也幸好是在神树祠里开班,否则以姜念的忘性,肯定学不会。 再后来,王秀才又爱上了写作,沉迷于志怪小说,总在神树下构思找灵感,写完了还总拿来神树祠中供上几日,想当年的树灵姜念还是王秀才的忠实读者呢。 和王大娘一起用过了早饭,姜念迷迷糊糊的又睡了一觉。到中午时王大娘来送午饭,还带来李云泽的药丸,说他有事赶回去了,看着姜念吃完饭用了药丸,又嘱咐了一回药丸的用法,这才回家去。 而姜念还是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不知睡了多久,只觉得屋里有响动,睁眼看去,是姜繁正看着自己。 姜念只觉得心中一种莫名的感情涌上来,鼻子酸酸的。 而姜繁这边只觉得从前内向不多言的女儿一睁眼就孺慕的望着自己,心中也是一阵感动,急忙问道:“念儿,你受苦了,现在觉得身子如何了?可有哪里不舒服的?” “爹,念儿不苦。”这是每每生病,姜念都要和姜繁说的话。只是这一次,姜念多说了一句话:“念儿觉得像是许久未见到爹爹了。” 话一出口,姜念心中一虚,只怕这疼爱女儿的亲爹看出什么异常,只得硬着头皮说:“我昨夜里怕得很,怕再也见不到爹爹了!” 只是这两句话,却惹得姜繁眼泪都快要出来了,他强忍着鼻酸坐到床边,摸了摸姜念的脑门儿,说道:“念儿不怕,爹爹会陪着念儿的。念儿你再睡一会吧,年关就要到了,爹爹不会再出门了,等过两天你好些了,爹爹给你做好吃的!” 接下来的日子,姜念大多数时间都睡着,几天后手脚灵活些了才下床吃饭。 这时姜念发觉自己好像并没有对这身体有什么不适应,所有的动作都是自然而然的,好似自己以前这样做惯了,对家里的事情,也是了如指掌,好像自己从来就是姜念一般,而在神树中看到的听到的,就好像是梦境里的故事。 这个发现让姜念心中惴惴不安,不禁又怀疑起自己到底是谁?自己与这原来的姜念,又是什么关系? 第三章 新年 到了除夕这天,姜念心中还是一片杂乱,她看着姜繁一人忙前忙后准备着过年,想着这些年姜念身子虚弱根本不能如常人生活,但姜繁从未放弃过她,这心中渐渐坚定了起来。 既然现在自己就是姜念,想得再多也只是徒增烦恼,既是承诺了要看顾爹爹,还不如就一心好好做爹爹的乖女儿,好好孝敬爹爹! 待到傍晚,父女两个一起用过了年夜饭,姜繁不忍女儿熬夜催她回房休息,但姜念执意守岁,来到堂屋与姜繁围着火炉子说话。 不一会儿姜繁便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往日里迷迷糊糊的女儿话说快了都有些喘,可今日她说的话语气平和条理清晰,时不时还能打个趣儿逗自己乐。 正想着,便疑惑的看了姜念一眼。姜念自然是明白自己的变化已经被姜繁感觉到了,这时她才将那日在神树祠获救的事同姜繁细细的说了。 姜繁愣了好一会,才拉住姜念的手说激动的说:“念儿,你记得那日里发生的事?” 姜念笑着点头道:“爹爹,莫非您还是不信么?我这几日虽是睡着,但醒来时脑子却是十分的清明,是只有在神树祠才会有的清明,往日里总是不记事,可这几日我竟是记得许多。而且,这几日我觉得心中似是很有力气,从前不敢轻易跑跳,现在却是恨不得去院子里跑上一圈!” 看着女儿的笑脸,姜繁兴奋不已,只觉得姜念说话中气都足了不少,的确不是从前病蔫蔫的样子。 他看着姜念傻笑了半天,忽然想起了什么,对姜念说:“你且在这等着,爹爹去取个东西。”就匆匆去了后院。回来时左手托着一个精巧的盒子右手则拿着一个精致的荷包,一起交给了姜念。 姜念一眼就叫那荷包吸引住了,上面是一朵绣工精巧的山茶花,一看就是主人的用心之作。打开荷包一看,里面装的是一只小小的玉葫芦,那玉质不甚透亮似有棉雾充杂其中,将它托在手心,隐隐有温润之感向自己而来,姜念心中一动,知晓这玉葫芦其貌不扬但一定是不凡之物,于是赶紧将它放回荷包中收好。 再去打开那盒子,这盒子其实姜念并不陌生,时常见到姜繁拿着盒子叹气,这里面一本旧书,姜念也是知道的,但到底是什么书,姜念却从没看过。 此时打开盒子才看到,这本书都旧得都不成样了,封面虽说没有破损但已是看不出字了,翻开封面,内页暗黄色的纸张更是看起来仿佛一碰就会碎掉。 姜念还在看着旧书不知该不该再翻上一页时,就听到姜繁说话,便停了下来,专心听爹爹说话。 “念儿,这玉葫芦,是你娘留给你的,那荷包也是你娘亲手绣的,你娘说咱家与这玉葫芦因山茶花结了缘,就绣了这个花样。”谈起与妻子的往事,姜繁脸上满是温柔与怀恋,“那一年腊月,我陪你娘去神树祠供香,顺便给神树祠供些花木。咱家的茶花开得娇艳,冬日里格外热闹好看,你娘选了几盆准备移到神树下,刚把坑挖好,就发现了这个玉葫芦。本以为是哪家的夫人丢的,可正月里你娘天天去神树祠等失主却并没有等到,你娘对这个玉葫芦又喜欢得紧,便做了这个荷包将它日日带在身上了。后来你娘有孕生了你之后,就把这个玉葫芦给你戴着,但前些年,你一直迷迷糊糊的,我怕你将它弄丢了,便收起来了。”说到最后,姜繁还有一点不好意思。 姜念看到姜繁的表情,觉得有些好笑,便笑着对他说:“多谢爹爹帮我收着了。那这本书呢?” “这书,就是爹爹要传给你的东西呀。”说到这里姜繁又有些自豪,“这书是爹爹从家传的书箱夹层中找到的,其实我也想不通,书箱传承这么久,先祖们是不是真的未曾发现过它,咱们这一支的祖上并未有栽培能人出现过。若是有人读过它,定然不会让其上的记载蒙尘的。我第一次看到它时,它就是这般破旧的模样。虽然现在只能隐约看到些只言片语,但爹爹这么多年培育花木的手艺,都是从这当中学来。本来早就想把爹爹的手艺教给你,可从前你身子总是不好。不过好在现如今有了转机,不如今日就将它传给你。只希望你能有所收获,爹爹总归会老,不指望你大富大贵,你要有安身立命的本事,才能堂堂正正的活在世间。” “爹爹的教诲,女儿谨记。”说着,姜念起身给姜繁行了礼,“明日是正月初一,俗话说一年之计在于春,我便将这古书读起来,待身子好了,就随爹爹一同照料花苗!” “哈哈,好,真是爹爹的乖女儿,不过明日一早我们第一件事,还是得去神树祠上香!”姜繁眼中充满慈爱的看着姜念。 十几年来他心中一直沉重,爱妻早逝,幼女迷糊,他始终不得见生活的希望,负重前行也只是作为父亲责任。但这个除夕,他忽然感到自己肩上并非重担,而是生活的喜悦。 新年的钟声响起,代表新的一年已经到了,姜念跟着姜繁向姜家先祖牌位磕头行礼之后便回房休息。 躺在床上的姜念心中还有些激动,书是父亲给的,玉葫芦是母亲给的,那我就把它们俩都放在盒子里,就放在枕边。 可她又安耐不住将盒子打开,只看见黑暗里那玉葫芦周围莹莹有光华围绕,姜念呆呆的看着,但片刻之后那莹光便消失了,她赶紧将玉葫芦抓在手中,搓了搓,没反应,又搓了搓,还是没反应。姜念只好将玉葫芦放回盒子里,心想着这几日编个绳花样,将它挂在脖子上,想着想着便睡着了。 正月初一一大早,姜念换上爹爹早就准备好的新衣裳,还将玉葫芦小心的放在了荷包里贴身藏好,梳洗妥当之后就去给爹爹拜年,再和爹爹一同去神树祠上香。 神树祠人来人往好热闹,大家都赶在新年的第一天上柱香再向神树许个愿望,求得神树的保佑。 王大娘见到姜念来了,很是热情笑着迎了过来,只叫姜繁去忙自己的,与同来的主顾们好好拜年,然后就带着姜念供了香又陪着姜念去神树前磕头。此时的姜念跪在神树前,心中只剩一片空明。 不料这时姜念忽然感觉到贴身藏好的玉葫芦抖了一下,紧接着就感觉它开始发热,姜念想拿出来看看,又想起昨晚的微光,恐被人发现,便赶紧告诉王大娘她吹风有些不适托她与爹爹说一声,就急匆匆的回家了。 第四章 怪异 刚到了家,姜念就赶紧把荷包从怀中拿出来,那玉葫芦已经有些烫手了,这可吓坏了姜念,赶紧把玉葫芦放在盒子里。 谁知玉葫芦一碰到那本旧书,又闪了一下莹光,那莹光不显,姜念以为还自己看错了,伸手一摸玉葫芦,不想只是片刻的功夫就已经是触手温润,仿佛刚刚烫手的不是它一样。 姜念捻着指尖,心中生出了疑惑,这玉葫芦显然很是不对劲,但昨夜里爹爹说起它也只是说到娘很喜欢,言语间并未提及什么隐秘之事,可见爹爹是并不清楚这些的。 再看这玉葫芦的来历并不同寻常,当年是从神树下捡到,今天被我带着在神树前磕头时又有了变化,这似乎是……感应?再说从前的姜念,一直迷迷糊糊,只有神树祠才能清醒一些,而我更是与这神树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根本无法说清。 这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一个地方——神树。 想到这里,姜念感觉自己浑身发冷仿若到了冰窖里一般,而片刻之后,又觉出了一点不对味来。 刚刚玉葫芦发热但在碰到古书后就消失了,刚才的种种都显示与神树有关,那这古书又是怎么回事!这书中一定有秘密!它果然不是一般的书,不然爹爹哪能仅凭残字段篇就将花木生意做成了临抚城的头一份。 姜念一边暗暗发誓定要找出当中的关系,解开疑惑,一边左手拿起玉葫芦,右手将书从盒子中拿出,不想那书突然出现了变化。 原本看不出任何字的封面变成了淡粉色,中央三个古朴的字分分明明的写着《灵华经》,紧接着就是一股温润之感迎面而来。姜念想赶紧将书翻开看看,顺手就将玉葫芦放回了盒子,不成想玉葫芦一离了手,这封面迅速又变回了原样,再将玉葫芦拿起来也没有任何变化了,刚刚一切都寻不到任何一点痕迹。 姜念又是一阵错愕,但想到自己在树上过了十几年,眼睛一闭一睁就到了这个身体里便也就看开了。这两件东西如今都是自己的宝贝,且看它们俩的样子,日后也不像是能分得开的,自己与它俩日日相处今后怪异的事情恐怕是少不了了。 不过,怀璧其罪,它俩的这般变化绝不能叫别人看见,得想个稳妥之法,将它们安置好。姜念把它俩放回盒子里在屋里转了一圈,只觉得这“烫手”的木盒无处可藏,忽然间想起床里有个置物的暗格还不曾用过,便赶紧将它们放了进去。 晌午时分,姜念见爹爹还没回来,就知道他定是到谁家拜年做客留了饭,自己心里有事也没心情想吃食,只将昨晚的年夜饭菜热了热胡乱吃过便到床上躺好守着她的宝贝去了。 午觉醒来不久,姜繁就回来了,人刚走到院子门口洪亮的声音就已进了屋:“念儿你看看爹爹将谁给你带来了,你的救命恩人来了!你高不高兴?”闻言姜念走到院子看见来人,头皮就是一麻,感觉发髻都松了不少。 这李云泽其实是个娃娃脸,约莫和姜念差不多的年纪,却每每要做高深的表情姿态,说话更是平声慢调有板有眼。他今天虽然没穿道袍,但那一身素色的衣衫还是透出一股子我欲乘风归去的味道来。上回见了就觉得他有些故作老成,今日再一看,姜念觉得自己的感觉真是太准确了。 此时一边想着,脚下步子却没停,姜念强打着笑脸去行礼,又将李云泽迎到堂上坐好。 正要去烧水泡茶,李云泽喊住她道:“小姜姑娘这几日恢复得不错,不枉我急急忙忙奔波这一趟,你先去将药丸吃了,然后我同你讲讲你的病。”说着李云泽拿出了一个瓶子递给姜念。 也是巧了,这时又来了个老主顾与姜繁拜年串门子,姜繁要去招呼客人,便嘱咐姜念陪着李云泽吃茶说话。姜念就把李云泽请到旁厅中坐着,正好旁厅也有泡茶的小炉,如此还省去了来回的功夫。 坐下之后好一会儿,李云泽都不曾开口。 他不说话,姜念自然是不会先出声,免得他瞧出什么来。看自己的身体,就知道这李道长确实是有几分本事的,只是她现在身怀如此多的秘密,这有本事的人实是不敢多做接触,只怕不经意间泄露了什么。 于是姜念打定了主意,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能少说一个字便少说一个字,左右不变应万变就是了。 许是冷场太久让李云泽觉得尴尬了,他坐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又顿了一下才终于出了声:“小姜姑娘,你可有什么不适?嗯,我是说,你可曾看见过什么怪异的景象?” 闻言姜念眼皮子狠狠一跳,赶紧低下头假装专心烧水,心道这人是不出声则已,一出声能被他吓掉一身叶子啊。 他这是要做什么?该不会是准备当着爹爹的面将自己捉了去,要在正月初一做个开门红的捉妖业绩吧? 此时的姜念只觉得在炉子上烧着的不是水壶而是她的肝儿,在水壶里翻滚的也不是水而是她的心! “看姑娘的样子,在下许是说中了。那日里,我到城郊的一处农庄祈福作法,回来的路上远远便看到神树祠上空的散乱的气息纠缠不已,等我赶到时,神树祠的气息虽已经安定,丝毫感觉不到异常,但小姜姑娘倒在了神树脚下三魂微弱气息近无,倒是被那树枝砸了一砸之后,缓过来了些许,可魂魄也慌乱了起来,三魂七魄不在其位,反而胡乱纠缠。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你安抚下来。”李云泽似乎看出姜念并不想说话,也不停顿一口气只管自己说了个够,“我听王大娘说起小姜姑娘身子虚弱,是胎里带来的病,便猜着此番定然是叫什么给惊着了,才会有如此一劫。不过今日见你,已是大好之态,身周还隐隐有非凡之气流转,许是神树显灵救了你,可见小姜姑娘是有大气运在身的。” 他顿了一下又接着说:“嗯……前几天我回想那日的情形,只觉得你三魂七魄有些不同于常人。恐怕是容易看到些怪异的东西,这才有刚才的那一问。不过,若是真见了什么,你也不必惊慌害怕,若你不慌乱,它们应是伤不到你的。” 姜念瞪圆了眼睛看着李云哲,觉得自己的脑袋都不会想事情了,张了张嘴,半天没发出一点声音。 “水开了,我来给小姜姑娘泡茶吧。”李云泽慢慢的伸出手,拿起水壶将茶泡上,倒了一杯放在了姜念面前。 “这你还叫我不要害怕?” 姜念觉得这新年的第一天给自己的冲击实在有些大了。 第五章 月华 外面月光正好,今天就是正月十五元宵节。这本是热闹的节日,金安街上节目可多了,闹元宵猜灯谜还有变戏法和杂耍的艺人表演,欢声笑语一直热闹到近三更。 但姜念可是躲在家里不敢出门,不光如此,从正月初一之后连神树祠都没有再去,原因无他——怕见鬼。 姜念觉得自己很是无辜,从前一直本本分分,可自打遇见了李云泽,离奇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大年初一的上午先是发现了自己身上有秘密,下午再叫李云泽那样一番吓唬,之后就得下了这个寝食难安的毛病,想想年前能吃能睡的幸福生活是一去不复返了。 这半个月来,原本养得有些圆润的小脸儿又尖了回去,夜里失眠的姜念更是将月亮给看了个够,从小小的月牙到如今如玉盘一样锃锃亮,姜念每天都那么盯着它看,她只恨自己没什么文采,不然看了这么久,就算写不出些许酸句子吟弄一番,也能背上几首大家名作,总不至于像现下里这么无聊枯燥。 “若是那王秀才像我这样痴痴的看了半个月的月亮,此时恐怕不止是吟诗作赋,指不定还能写出些个月光仙子与凡人书生间的爱情故事来了吧。”姜念捡起根树枝在地上划拉来又划拉去,“他向来是个爱找灵感的,那日我在神树下遇险,他也说有了灵感要赶紧回家里去写出来,如今也不知道写成了什么样,等风头过了,定要去找他讨来看看。” 正念叨着,姜念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了什么动静,似是院子里有人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一瞬间姜念就想起来李云泽说的怪异来,直觉得后背有些发凉,脑袋里瞬间脑补了一万种妖怪吃人的手法,恨不得拔腿就跑回被窝里缩着去,转而又想起李云泽说不要惊慌就不会被伤害到,一番心理建设之后她决定强装镇定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向自己的小屋走去。 “呵呵,一觉醒过来就瞧见小丫头想男人?”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声音,像是个中年男人在说话。 不要慌不要怕,我什么都听不到看不到,赶紧回到被窝,被窝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姜念一边迈步子,一边在心里给自己鼓劲儿。可无奈自己这腿有些不争气啊,这可真是腿到用时方恨短,平时从院中到房里也就片刻的功夫。可现在已经走了这许久,才刚走到堂屋的门口。 这门槛,怎么这么高。爹爹,女儿不孝啊。 一边想着姜念就倚着门框出溜下来了,她心中有些绝望的闭上了眼。 跑肯定是跑不掉了,自己要是横死院子,也不知道明天爹爹见了会有多伤心。 这时又听到那个声音了:“呀,小丫头这是怎么了?病了这些年,方才听她说那些话,还以为她已经好了呢。不想还是病着,哎。” 嗯?听这意思,这声音的主人竟是认识自己?姜念茫然的扫视周围,一个人影都没有,难道是有梁上君子?可这声音也不像是从屋顶传来的啊,再说,这金安街上当铺金铺首饰铺,怎么也轮不到我们卖花木的铺子啊。此时姜念只好硬着头皮大着胆子问了一句:“是谁在说话?” “呀!你竟能听得到我说话?”那声音仿佛也很惊讶。 “你到底是谁!你藏在哪里?”姜念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我没藏啊,我不就在这里么。你看右边,这株茶花,就是我啊。” “什么?!你……你是……你是……”许是害怕的劲儿已经过了,也可能是劫后余生之感带来的喜悦,姜念此刻竟觉得自己有些兴奋。 “呵呵呵,你既然能听见,就一定是有缘人了,不要怕啊,咱们都是一家的。没想到你比你爹还要强一些,你爹可从来没听到我说话过。哎,我同你爹的交流向来都是他说,我只有听着的份儿,而且我在他的注视之下连个叶子都不敢抖搂,只怕他看出什么来了。” 闻言姜念大着胆子往山茶花走去:“你认识我爹爹?” “那当然啦,我不就是你爹种出来的山茶花么。” “那你是花妖?不像啊。”姜念抱着手站在山茶花前用质疑的目光打量它。 “怎地不像?”这花的声音里带着些不服气,开得最高最大的那一朵花,转向了一边,还抬了抬,仿佛在挑衅姜念。 姜念还是第一次看到一株花做出这样的动作来,不由得轻笑道:“你看你这山茶花,开得冰清玉洁的,不应该是个女儿家么?你怎地是个糙汉子的声音。”说完姜念还眨了眨眼睛,又贱兮兮的用手指头点了一下那朵白色山茶花。 此时的姜念不仅早已不觉得害怕,还觉得这株山茶有趣得很,这时再想起李云泽当时说的不要惊慌,只觉得他说得对极了,在心中给他竖了好一会儿大拇指。 正想着,就听见山茶花又出声了,不过他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大自然:“呃,我们草木族其实并没有一定得是男或是女,修炼不易,能得到一次随心选择的机会,也是天道的恩赐。有些同族有了心仪的人或是妖,想要同那人相厮相守自是会选一个合适的性别;又有的是有崇拜的人物,立志要追随那人的脚步,一般会选同心中偶像一样的性别。我嘛就是后一种,比较崇拜你爹爹,便想做一个如他一般伟岸的男子。”说到这里,那声音又变得有些理直气壮了起来,“再说了,旁的人我也不曾见过几回,如何知道女儿家又该是什么样子呢。我啊,平日里都是睡着的,并不经常醒来。一般只有月圆那几天我才会醒来沐浴月华运转心法。我还盼着能早日修出人身呢,到时就能到处走走看看啦。” “那你若是走走看看,又遇见了更崇拜的人,又要如何呢?”姜念起了逗他的心思。 山茶花此时倒坚定了起来:“就算有了其他崇拜的人,你爹爹也还是我崇拜的人之一,再说了,追随脚步是学习那人的品格风骨,又不是要将自己变作那人。你对你爹,就那么没有信心么?” 姜念正想说话,忽然听到那花妖急急的说:“丫头,我不能同你说话了,现下里月华大盛,是难得的好时间,我要修炼一会咯!都已是这个时辰了,你还是赶紧回去睡觉吧。” “修炼?怎么修炼?”“你还在吗?”“山茶花?” 那山茶却不再回话了。 “那好吧,明晚我再来看你。你好好修炼,明天等我来哟。” 和山茶花告别之后,姜念就觉得有些无味,只好回屋睡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着那山茶花,又想着他说修炼的事只觉得十分好奇,想来想去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第六章 传承 第二天早上,姜念睁开眼睛又想起昨夜里的事情,觉得有些高兴,原来自己的家里有这么可爱的一株花,后悔自己昨晚只顾着逗他,不曾与他说想同他做朋友的话来。 正这么想着姜念赶紧拿出古书,想要找一找山茶花都喜欢什么环境什么肥料,既然要做朋友,她就要好好照料人家,说不定还能助他修炼早日化形呢! 这几天她将古书看来看去,残存的部分讲的是以四季为分类,记载着春、夏、秋、冬需要对花木进行什么样的护理,移栽嫁接时各有什么注意事项,各季都选了几种有代表性的花做举例。姜念还奇怪呢,灵华经这个名字听着高远像天上的云朵一般,怎么通篇净是什么土又什么泥。 此时看到那书的封面还是普通的样子,姜念有些小小的失望,她以为这些日子玉葫芦和灵华经一直放在一起,会将书修复了呢,没想到是一点变化都无。 那玉葫芦,被姜念精心的编了个挂绳,方便带着出门。而且这几天姜念发现,只要将玉葫芦贴身放着,便会有温润的感觉在周身行走,每天戴上一会,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很是舒服,自己精神也的确比从前要好上许多,夜里视物也清晰了。看来这玉葫芦还是个强身健体的秘宝啊! 此时姜念先是盘腿坐好再郑重的将玉葫芦挂在脖子上,使它贴在自己的心口,果不其然温润之感又从玉葫芦中向着自己而来。 随后她将古书翻开,却发现只能翻到第一页,而原本模糊的书页此时变新了许多,其上忽然飞出了无数花朵绿叶,颜色缤纷十分漂亮,它们都带着淡淡的光华,高高低低的飘在空中聚在她的周围,她有些好奇又有些兴奋地伸手想要摸一摸,可那花儿灵巧地躲开,并不让她碰到。 姜念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的低头再看一眼书页,发现空白的页面上,凭空显现了几个手印的图样,看着眼前复杂的手印,明明自己从未见过,此时竟隐约透着些熟悉的感觉。 她赶忙将灵华经放在腿上,学着结印,没想到一遍就成功了。 之后,姜念嗅到了淡淡的花香,随即看到这些花朵都向她的面门飞来,吓得姜念赶紧将眼睛一闭,但并没有如预想中一般被百花砸脸,有的只是春风拂面,神清气爽。其实那些花朵并不是真的花,而是由点点光华凝结而成的,它们全都争先恐后地飞入了姜念的眉心之中。 然后就在姜念的体内顺着经络流转,并渐渐融入经络之中,最后还有一个光点,停留在了小腹的位置,姜念依旧闭眼感受,此时丹田之中那一个淡淡的光点,化作一颗沉睡的“种子”,静静的躺在那里。 而姜念的脑海里,有一个柔柔的声音正轻轻的念着: “灵甘落兮纷纷,华芒起兮漫漫。” 姜念怔怔跟着读了一遍,忽然心头一跳,将眼睛睁开。再低头一看,古书已然回到了普通的样子。当她再将眼睛闭上,回味那诗句将它默读出来时,一本粉色封面的书随即出现在了脑海之中,那封面上赫然写着灵华经三个字!同正月初一那天看到的一模一样! 姜念震惊不已,这本书竟到了自己的脑海之中,还变成了如此崭新的模样!可现在却来不及想这些了,因为此时正有许许多多的字朝着姜念涌来,她本能的想要躲避,却不想一时间动弹不得又眉心刺痛,只记得玉葫芦在胸口跳了一下,继而她就失去了意识。 再醒过来时,感觉玉葫芦在胸前不停的乱动把姜念砸得生疼,而刚刚那些信息已经脑海里一行行列好。看完之后姜念就明白了,先前的过程就是灵华经在认主,教授自己修习当中的法术!认主成功的标志就是丹田中的那颗“种子”,灵华经称它为虚种。 这本灵华经可是大有来头,它乃是仙界灵华元君的传承。 在姜念看来,这灵华元君可真是一位奇才。她先以凡人之身修炼花木一族的功法,成了位散修,遍游各地收集各类各样的花草树木。后来又根据自身的经历在原有功法的基础上进行了修正和总结,最终自创了这部灵华经,她就是修炼这门功法得道飞升的。 而此时姜念脑海中的灵华经已自动翻到了第一页,同样还是有许多的字涌过来,这回姜念可不敢再躲了,放松身体放空大脑,那些字反而温柔起来,拼出的文字是介绍这一页的法术的。 这个法术是灵华经最基础也最重要的术法,叫做凝意术,主要功能是与植物沟通从而感知植物的情绪,并将这些情绪凝结成意,供自己提升修为,养护丹田中的虚种。而植物的情绪被凝结之后,会更加平和,于修行也是大大有益。 灵华元君起初在凡间修炼,而凡间灵气稀薄即便引气入体也未必能进阶成功,这个法术既能直接引灵,也能凝意化灵,等于是个双保险,增加了进阶的机会,更提升了进阶的速度。 再看那书页之上,诗句、手印俱在,清清楚楚还有注释。那诗句是法咒,没有什么特别,背下来直接念就行了,不过需要与手印配合使用。 手印的部分就比较精妙了,当姜念把心意集中于其上,会出现一双手将这个手印结出来,像示范一般,还能看到这个手印结成之后的法术效果。 目前,姜念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使用凝意术尽快让那颗种子发芽!而法术越是熟练就越能更多的与植物沟通也能更多的感知它们的情绪,凝结成的意也就更多。对凝意术来说,植物们也是有品级的,年头儿长的比刚发芽的要好上一些,修炼过的又比没有修炼过的要厉害许多。 虽然施展凝意术能使植物对自己生出亲近之心来,相比之下自然是找那些修炼过开了灵智的花木最是上算,但因为草木一族修炼大为不易,导致它们都十分的小心,想要凝结它们的情意是需要得到认可的,不然它们半分情绪都不会叫你感知得到,而强行感知得到的也只能是少量的恐惧与忧虑,颇有些损彼不益己的意思,虽与修炼无碍,但手段却落了下乘,与那些坏人无异。 这时候姜念才明白,为何这灵华经还要讲解如何培育花木。对啊,要得到花木的认可,最好的办法不就是自己亲手栽培吗,这样才会情谊深厚,对自己百依百顺,就像那山茶花对爹爹的崇拜,再加上这凝意术,还能加快花木修炼的脚步,这可是个良性循环啊! 她却不知道,那株山茶花其实早已经认可了她,不然昨夜她哪能听见山茶说话呢?虽然与姜繁有些关系,但更多的却是由于她的灵魂生在神树之中,这一方的植物都对她极为信赖。 蒙在鼓里的姜念此时还在苦恼晚上要怎样说服山茶认可自己呢! 第七章 小试 这一白天姜念没事就去院子里看那山茶,只可惜的确如他昨日所说,是睡着的。如此,姜念只好盼着星星盼着月亮,好不容易盼到了傍晚,吃过了晚饭。 姜繁见姜念一吃完饭就坐到了堂屋门口,便也搬了把小椅子坐了过来,想和女儿说说话。可姜念心里惦记着山茶,总是向山茶那便边看去,又生怕那山茶花醒过来了见到爹爹在旁会不敢说话所以并不热情与姜繁答话,种种表现落在姜繁眼里就成了心不在焉。 好在之前的姜念一向是如此的状态,虽说现在病好了,但姜繁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只当姜念是白日里玩累了,便催她早点去休息,莫要熬夜。姜念好说歹说连对着月光思念娘亲都扯了出来才把姜繁劝了回去。 姜繁回房之后,姜念就有些着急了,自己磨蹭一会若是还没回房,一会爹爹来看见了定要生气。可这白山茶怎么都没反应,自己也不敢弄出什么大动静来,只怕又将爹爹给招来了。 这时候,姜念忽然想起,自己并不是非得凝结这株山茶,这院子里还有好些花木,只要没修炼过,自己都是可以试试的,不如就先发动一次,当是练手了。 于是姜念立即在脑海中将灵华经翻开,又复习了一遍法咒和手印,确定无误之后,走到了院子中五盆花木附近。然后轻轻的念出了法咒,随着法咒的节奏手上结印也如行云流水,仿佛早已练习过千万遍。 待手印结成法术施放出来,姜念轻轻地睁开眼睛,只见到面前的五株花木有四棵起了反应,明明无风它们的叶子却在轻轻抖动,而这时姜念只觉得自己能感受到这几盆花木的情绪,有的是被感应到有些小心翼翼,又有的是被浇了水以后的开心,还有努力吸收土壤里肥料的努力,姜念只觉得自己几乎能感同身受,索性闭上了眼睛想要专心体会。 却发现了闭眼之后能感受到有一些暗淡的绿色莹光从花木的方向朝着自己飞来,而四面八方也有淡淡的蓝色光点在飞向自己,不仅如此,自己胸前还有像云雾一样的白色气体,那气体飘至身前,裹住飞来的蓝绿光点,在自己与那几盆花木间缠绕。 霎时间姜念又感受到那几盆花木的喜悦,随即它们那里又飞出了一些绿色莹光,虽然还是很小,但比刚刚的那一些要亮上一点。 看到这里姜念明白,花木是真的喜欢这样修炼,但那白色云雾很快就转了回来,带着所有的光点一起,将自己包围之后光点瞬间就消失了,而白气又悠悠的转回了胸前才消失。 那光点并不是消失,而是进入了姜念的身体之内,此时姜念并不敢动,就静静站着感受灵气在体内的流转循行,最终都进入丹田时,就看到那虚种周围的光芒明显亮了几分。 到了这里姜念十分高兴,自己的第一次修炼这就算成功了,虽然准备有些不够充分,若是能准备一个蒲团坐着,也许会更好。 她又想起胸口的云雾,下意识地摸了一把,是玉葫芦! 原来早上到现在,这玉葫芦一直忘记摘了,也没有像上回那样发热,也许是自己已经身怀灵华经的缘故吧,这回这玉葫芦应该是在帮自己吸收灵气。 “哎,丫头!” 正想着呢,忽然听到旁边的说话声,把姜念给吓了一跳,还以为爹爹来了。 “是我啊丫头!山茶!” “你可算醒了,我等了你一天了!你不出现就算了,一出现就吓唬我!”姜念噘着嘴,显然是不满意山茶的做法。 山茶花麻溜的就道歉:“哎呀呀,对不住对不住!我下回开口一定小心不吓着你!” 姜念闻言心道:这山茶今天倒是热情的紧。 “丫头啊,你刚刚这练的什么功啊,我睡着睡着就觉得这院子里灵气逼人,赶紧睁眼看见是你在这里。嘿嘿,我看着那几盆小花受益不浅啊。”山茶花一边说着,两根枝子还往一处斗了斗,活像个大汉急的搓手。 嗬!真是瞌睡来了山茶花就给我递枕头啊!正愁怎么和他解释呢! 此时的姜念看那山茶花是越看越顺眼越看越好看。 “什么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不要试试啊?”姜念冲着山茶眨眼睛。 “嘿嘿,疼不?”山茶又搓了搓手。 姜念把手扶向额头:“你还怕疼?你疼过?” “没有,但你爹偶尔弄破了手时喊过疼。”这回山茶没有动。 姜念只好如实道:“它们四个刚才好像还挺开心的,没有害怕的感觉啊。” 山茶一听这话便急急的说:“那快试试!快试试!” “好!” 姜念立刻走到山茶前方,施展了凝意术,这回姜念直接闭上了眼睛,感受那些光点。 嚯!这山茶还真是情感丰富。 山茶的情意光已经不能用光点来形容了,因为最小的也有葡萄大小,最大的那颗足有苹果那般大。和他的情意光一比,这空中灵气的蓝色光点还真是暗淡失色啊。 正想着呢,却发现了一点变化。 姜念忽然发现,这灵光之中竟还有一些淡黄色的,刚才光顾着看那苹果葡萄,也没注意这淡黄色的灵光是哪里飘来的。 此时这些它们毫无意外的也被玉葫芦之气缠绕在内,姜念觉得玉葫芦定然不会害自己,便不再纠结,只想着下回定要认认真真的感受清楚。 山茶花此时正争分夺秒地吸收着灵气,他觉得自己的心境从未如此平和过,也知道自己从未享受过如此浓厚的灵气滋养,更是清楚这般幸福的感觉片刻之后就会消失,去往姜念的体内。 但即便是这样,他也很满足,因为他明显的感觉到,限制了他的进阶,让他修炼许久而不能进步的那个关窍,有些松动了。 终于,白雾转回胸口,姜念感到灵气在疯狂体内运转,即便到达了丹田之后,也还是有许多灵气又流了出来继续在经络中游走。 这时她心里觉得有些慌乱,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她睁开眼睛看看周围,就听到山茶在说话:“丫头,你脸色怎么这么白!你哪里不舒服?” 姜念已经觉得浑身都疼,那灵气在体内乱撞,咬紧了牙关,只发出了一个音来:“疼。” 山茶此时也有点着急,自己拉着丫头练功,却将她给练坏了。 忽然他想起曾听过一株药草说,人的体内有经络循行的,药力灵气进入人的身体,都会按经络的方向循行,这丫头极有可能是灵气走乱了。 他连忙说:“稳住心神,捋顺灵气,打坐调息。” 听到这话,姜念只好强打着精神把慌乱压下,马上就感觉到了胸口的变化,玉葫芦的白气进入了体内,将灵气包裹住,然后顺着经络慢慢流转,经过之处经络都被修复。 “好些了,我先回房了,明天等我。” 姜念丢下这句话就跑回了屋,按山茶说的坐在床上打坐调息,经络很快就修复完了,但玉葫芦的白气依然没有退出来,仍旧带着灵气一轮轮的流转。 第八章 进阶 这一打坐,就坐到了第二天。外面的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这时姜念才知道已经天亮了。 她一看,灵气还在缓缓的流转,虽然已经不像昨晚那样狂躁,但她不敢掉以轻心。 一夜过去了,这灵气竟然还有一半未被丹田吸收。而丹田之中那虚种已是金芒环绕,隐隐有要突破的迹象了。 姜念当然觉得高兴,突破可是好事。 按灵华经所说,这种子若是发了芽,就相当于进入了普通修士的炼气中期,别人辛苦修炼几十年,自己竟然一晚上就要突破了。 想到这里姜念兴奋了起来,这一兴奋就发现灵气又快速的流转起来了,姜念暗道不好,赶紧凝神调息不敢再想。 却道姜繁这边看着天亮了,女儿却不起床出来吃饭,有些担心女儿的身体,便往姜念的屋里看看。 姜念听到父亲的脚步声后,心中着急,想着这灵气运转不得了,被父亲发现自己都不知该怎么解释。 她正想着,就发现玉葫芦的白气将灵气从自己的体内带出了。她愣了愣,就听见姜繁说话:“念儿啊,起床吃饭啦。今天爹爹要去山上苗圃看看,晚上才能回来,现在着急吃了饭出发呢。” “来了来了,爹爹,我正要起来呢。” 既然没有了灵气乱蹿的隐患,姜念飞快的下床洗漱奔向饭桌。 用过了早饭姜繁就出发了,临走时交代姜念不要出门,多休息少吹风。 姜念把她爹送出了门,并保证自己一定听话。 转回身来,进了院子,就听见山茶在叫自己:“丫头丫头,我可能猜到昨晚是怎么回事了。” “是不是你道行太深?”姜念好奇的问道。 “当然不是,不知道你注意到了没,昨晚有些淡黄色的灵气光点,那个,是月华。”山茶花压低了声音,神秘的说道,“月华,我照一晚上也吸收不了多少,当中的灵力十分精纯,是很好的东西。而昨晚你的法术直接将月华凝成了光点,并且还有不少,我猜你昨晚就是因为这个才会灵气乱窜。我昨晚也吸了几个,很是受用,比我自己晒一宿月亮要快的多。” “真的么?那个灵气我现在还没吸完呢。对了,爹爹出去了,我还要赶紧回去打坐。争取今天能进阶!”姜念得意的看了山茶花一眼,挑了挑眉毛,又说:“你也要加油啊!” 不等山茶再说话,就跑回屋里了。 开始打坐,那玉葫芦又慢慢的将灵气送进了姜念的体内,此时有了些经验的姜念心中平和,抛开一切杂念,感受着灵气在经络流转,只觉得浑身舒畅不已。 修炼起来时间总是过的很快,姜念再一睁眼发现太阳已经有些向西偏了去,此时丹田虚种已经将金芒尽数吸进其中,变成了一颗大大的金色种子,眼看就要发芽了,而经络之中的灵气依然在慢慢流转。 于是姜念决定再加把劲儿,冲击进阶。 又过了一会儿,姜念觉得自己有些异样,细细感受之下发现所有的灵气、力量都聚集在了丹田。 再看那虚种,已经发芽了,一个小小的嫩绿色的芽儿正在向上努力的生长。 进阶了! 不过姜念此时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兴奋,因为灵气还没吸收完,虽然所剩不多,但她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等到最后一点灵气被丹田吸收,姜念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看了一眼天色,太阳就要落山了,此时已经两天一夜没有睡觉但姜念不但不觉得累,反而精神饱满,只觉得自己浑身轻盈,有使不完的力气。 姜念想去院子看看,山茶那边要是醒着,就将这个好消息同他分享,若是没醒,也可以去院子迎一迎爹爹。 刚一下床,姜念就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首先是双手,原先因为自己常年病着,皮肤虽白但看起来总有些黯淡,这手上的指甲也是发白并且无光,边上还长了写倒刺。 而现在这手皮肤白嫩细腻,指甲饱满红润,姜念自己左手摸右手,又右手摸左手,觉得十分滑溜,欣喜之下又去照了照镜子,只觉得自己脸上也是白里透红,看起来十分的精神可爱。 她之前可没想到进阶还有这样的好处,此时只觉得自己捡了个大便宜! 走到院子,就听见了山茶在叫自己,姜念立刻跑了过去。 这一人一花异口同声:“我进阶了!” 姜念开心不已,没想到这还是个双喜临门! 山茶花将那朵大白花转过来,像是仔细端详姜念一般,然后说道:“嗯,你这皮肤白里透红的,比以前看着精神了不少。” 姜念被他一夸,觉得更舒爽了,又赶紧问:“你进阶了,有什么变化没有?” 山茶花顿了一下,然后说:“你可别害怕啊。” 紧接着姜念就看到自己面前凭空多了个人!吓得往后一退,差点坐地上了。然后立即反应过来,又赶紧转过身去把眼睛捂上了。“你吓唬我就算了,怎么还不穿衣服?!” 山茶花嗷的一声叫唤,然后虚虚的说:“我,我这头一回,没经验啊,我不知道化了人身没衣服的。而且,我刚刚还提醒你不要害怕了。”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就小下去了,“我先回去想想办法,弄个衣服穿穿啊。” 姜念站在院子里,插着腰望着天,觉得自家出了这样的妖精,自己是任重道远。以为他化出中年男人的声音,已经阅尽沧桑了呢,没成想,连衣服都不知道穿。 再一低头,就看见山茶花脚下掉落的花瓣儿啊叶子啊,都在默默的消失,想来是被山茶给捡去做衣服了。 山茶花许是发现姜念看他捡叶子,就开口说了话。“我们花木族的传承之中,若是进阶就会自动知晓新一级的相关信息与注意事项,而我却并没有看到化形需要另外准备衣服。事实上从我知道的信息里,以我现在这个等级,其实并不能化形。现在看来,我化出人形,是个意外。而这个意外,应该就在你修炼的功法之中,因为一直以来我都是按部就班,修炼缓慢,现在进阶迅速不说还提前化形,这应该是因你而获得的机缘啊。” 这时姜念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从前山茶花言语间总攀说与爹爹的关系,总想着把自己当小辈儿,但自打进阶就没再喊过丫头。而刚才的这些话,当中的意思,已经渐渐将自己当做了主心骨。 想到这里,姜念脱口说道:“你不是说咱们是一个家里的么,那不就得有福同享?只盼若是有难时,你也能拉我一把就好。” “呸呸呸,说什么丧气话呢,我还指望你带着我出去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呢。”说起外面,山茶花将花朵都扬了起来,看起来很是向往。 姜念没想到这山茶花还挺讲究的,又疑惑道:“你不是化形了么?自己不能去看吗?” “哎,不能离本身太远,以我目前的能力,连这个院子都出不去。” “那我怎么带你出去看?” “搬着花盆呗。” 姜念一脚踢在了花盆上,不想正好被进门的姜繁给看见了。 第九章 照料 姜繁一进院门就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踢自己的宝贝花,心疼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姜念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赶紧凑过去说:“爹爹,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是山茶花先动的手!我只是看到那花盆有些歪斜,又怕自己搬不动反而被砸,所以就用脚使使劲,你看,我这一脚又把它摆正了。” 姜繁笑了起来,捏了捏女儿的小脸,“就属你顽皮!” 晚饭时,姜繁问起总是在家里会不会烦闷。姜念忽然觉得自己应该找点事情做,别让父亲操心。 于是姜念认认真真的回答道:“爹爹,我这些天在家里将古书看了,想实践一下。要不以后咱家铺子里的这些花,就由女儿来照料吧?” 姜繁微笑点头道:“哈哈,真是我的乖女儿。那你千万莫要累着,若是觉得辛苦或是有了问题,就同爹爹说。” 就是同意了。 从第二天清早姜念就起床了准备好好表现,计划着和花木们打了招呼之后,就先给花木们调整位置,再是给花木浇水,若是发现有缺肥情况的,就施点肥。 为啥要换位置呢?铺子里阳光肯定是不如院子,而且铺子里位置有限,肯定得将长得最好的花木摆在铺子,这才是门面嘛。 最重要的,姜念可记着自己的朋友白山茶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就借着这个机会将白山茶给挪到了铺子的角落里。 姜念在忙活的时候,姜繁在一旁看,看着女儿忙前忙后,虽然是第一次做这些事,却是一副老到样子,心中觉得很是欣慰,但又有些心疼,毕竟是自己娇滴滴养大的女儿,有些不忍看下去。 姜念回头看了姜繁一眼,觉得也能感觉到他的几分心思,直催姜繁回院子里,晒着太阳把即将要开的那些花好好整理一番,毕竟卖相好些,价格也就能高些。 这时王大娘从门口过,看见姜念在铺子里忙活,赶忙来打招呼,姜念很是开心,洗了手赶紧招呼王大娘坐一坐,拉拉家常。 王大娘最是热心肠,将这半个月来金安街上的新鲜趣事,从头到尾给姜念讲了一回,有时还要评论一番,把姜念给乐坏了。 当然,如果没有白山茶在一旁叨叨,就更好了。 此时姜念已经有些后悔将白山茶挪到铺子来了,王大娘每说上几句,并不大通世事的白山茶,总要问上一句什么。 这可苦了姜念,又不敢同白山茶说话,这脸上还不敢露出什么,只害怕叫王大娘瞧出不对来。 送走了王大娘之后,姜念插着腰看着白山茶,咬牙切齿的低声说道:“你若是再这样搭话,我就将你搬回去!” 这威胁果然很有用,白山茶立即保证自己绝不会再胡乱出声。 姜念满意的点点头,转身要走又回头看了看白山茶,然后说:“你开得这么灿烂,不好吧?把你的花收回去!” 山茶花骄傲的昂着自己的大花:“我就是这样的娇艳,你又如何?” “我不如何!我是怕有哪位主顾想要将你如何!”姜念怀疑这山茶花是不是肥不够了,怎么感觉有些笨的样子。 “有人要买我?我可不去啊,你别将我卖了。”山茶花被吓唬住了,颇有些摇摇欲坠的模样,还用枝子碰了一下姜念的胳膊,那样子活像个楚楚可怜的少女。 姜念觉得有些辣眼睛,只好用手捂着脸道:“现在还没有人要买你,但你千万别开花了,不然有人要买,万一我爹爹肯卖,我也做不了主。” 山茶花听话照做,心一横把浑身已经开了的花全抖搂掉了,那些花苞他舍不得抖,只好夹紧,说什么也不开花。之后又默默的把花都收了起来,准备再给自己准备一套衣服。 姜念转身不再看他,将铺子里的花又看了一遍,盘算着自己晚上应该拿谁练功。 看来看去,有两盆蝴蝶兰开得正好,还有三盆红梅也开得热情似火,那三盘富贵塔更是鲜翠欲滴。姜念赶紧将它们几个摆在一起,方便晚上来练功,之后就发着呆坐在铺子里,看着外面人来人往。 中午吃饭时姜念神色郁郁的说一早上除了路过的王大娘,铺子里再没来过别人。姜繁哈哈大笑给姜念讲了这花木铺子的经营情况。 其实这铺子并不是生意的主要来源,铺子只是从苗圃里挑出来卖相好的,再加以修剪,大多数都会选些精致的花盘,再配上些奇石、雕刻等等搭配着做成盆景。 除了深爱此道的老主顾,就是选伴手礼的客人,但礼物一般都会预定,来店里直接看了买下的少之又少。 最多的是盆景爱好者,来找找灵感观摩学习的。姜繁只要不忙都会讲解一番,结个善缘。 收入的大头还是那些常年的老主顾,一般都是将整个院子的花木打包交给姜繁来做,需要根据这家主人的喜好以及院子的布局做一些搭配。 一般来说花木的格局变的都不大,后续的保养也有自己家的花匠,主要是换一些时令的苗木,让整个庭院颜色更加和谐富有层次。 这种主顾一般都比较稳定,对花木铺子来说,也是一个保障,一般来说都会尽力满足主顾的要求。 所以,这铺面最大的作用就是门口的那块招牌——花草树木。有这么一处店面,也是一种实力嘛,若是有新的潜在主顾,也可以评估这老板的手艺。 这天下午依旧没有客人,不过有几位结伴出门的小姐在门口张望了半天。 转眼天色就暗下来了,这一天过的还是挺快的。关好了铺子门,虽然知道结果,但姜念依旧要盘点一番,嗯,一盆花也没卖掉。 山茶花在角落里嘻嘻的笑,姜念只假装什么都没听到,瞪了他一眼就回去吃饭了。 姜繁回了房,姜念又偷偷摸回铺子里,准备练功。 今天是再不敢找山茶花练了,进阶是好,但灵气乱蹿弄不好会出大事的,姜念不打算拿小命冒险。 她想得很清楚,自己如今虚种发芽,已经比旁的人快出了许多,而自己刚刚入门并不懂得许多修炼时的禁忌,身旁也没有个师父提点,就一株山茶能说说心里话,结果还是个不知道穿衣服的。哎,一切都需要自己摸索,把速度降下来,把质量提上去,基础稳固才是根本。 想罢姜念就站到了白日里看好那几盆花之前,第一次就能同时凝结四盆花,这次姜念想试试自己有多少进步,施展凝意术的时候,也同时感应了这七盆花。 成功了!这一次姜念感觉到它们都十分热情,情意光点几乎是立刻就释放出来了。 姜念感到它们都很信赖自己,这次的情意光点比上次的小花要更多更亮。这回,姜念克制住了欣喜,心想等练完功再开心也不迟。 玉葫芦的白气依旧稳稳的包裹着这些光点,最终将它们送入姜念的经络之中。 一番流转之后,并没有花太多时间,就被丹田吸收完毕,姜念看到虚种发的小芽努力的抬了抬头,往上长了一点。 第十章 法术 确认了虚种的变化之后姜念立即转身朝山茶花走去,山茶这时候也化出了人身,冲着姜念鼓着掌和她说:“和前天比,进阶了之后变化很大。” 山茶花看着若有所思的姜念微笑着说:“首先是花木的光点不停的在释放,再来是空中的灵气光点也要比上次来的密集一些,这说明你和花木的沟通能力变得更加强大了。” 姜念听了山茶花的话,也在回忆刚刚的感觉。 又听山茶接着说:“加上你今天对它们的照料和陪伴,花木都是知恩的,肯定也更愿意与你亲近。另外,我看你今天凝结的灵气也不少了,但吸收并没有花多少时间。你自己感觉到又什么变化吗?” 姜念又思考了一番才认真的说:“好像是吸收得快了,在体内流转的速度也快了。但我丹田之内变化并不大啊。” 山茶花这时左手抱在胸前,右手托着下巴,砸吧了几下嘴才慢慢的说:“吸得快了肯定是好事,流转的快应该能代表你的经络更加强大了,不然灵气运转速度一快起来,不就容易乱蹿吗?这还不是变化吗?” 一时间姜念哭笑不得,这山茶花,化形的时间不长倒是把人的动作学得很快嘛。 姜念这才注意到山茶花的这身衣服,白色的底上绣着月白色的山茶花暗纹,袖口领口等处还有墨绿色的滚边,腰带是墨绿色的,上面也有墨绿色的茶花叶暗纹图案。 这一身可以说是有质感并且很低调但是很有内涵了,不得不说这山茶花儿开得好看,审美也确实过关。 姜念凑过去仔细看了,对山茶花的绣工啧啧称奇,几乎是用同色的丝线绣的而且看着十分逼真。姜念觉得这临抚城里没有哪个绣娘能有这样的手艺。 禁不住在心里暗暗的想,自己要是也能拥有一件这样的绣品就好了,哪怕是条手帕呢,但是当着山茶花的面她却不好意思说了。 至于束发嘛也是绿色,精神到挺精神,但姜念不知怎么的就想起许久前听说过的一句话“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就得带点绿。” 想到这里姜念直接笑出了声,又捂着嘴笑了一会之后,才摆出严肃的神情,让山茶花赶紧换成别的颜色,并且,没有为什么。 山茶花虽然有些不乐意,他搭配了许久,觉得这样的颜色搭配十分能衬托自己的俊美。但还是听了姜念的,毕竟姜念比他见识要广嘛。 姜念虽然常常和他逗逗闷子,但从没伤害过他也没有戏弄过他,这回先是笑得开心又是严肃的提醒,想来是自己闹了什么笑话,姜念毕竟是个女孩子家,许是面皮薄不好明说。 想到这里,山茶花从身后又拿出一张手帕来,递给了姜念说道:“喏,拿着,边角料有富余,顺便给你做了一个。” 姜念眼睛一亮,赶紧接过来一看,上面还绣了一朵白色的山茶花,绣工精致像真花一样,正是白山茶头顶的那朵。 刚刚还想着手帕,现在就得了一条,姜念乐得脑袋晃来晃去,拿着手帕摸了又摸,真真的是爱不释手啊。 “你喜欢就好啊。”山茶花看到姜念这个样子,心里也是觉得十分满足,“其实,这有个小法术附在上面,你只要捏住花朵,默念我的名字,心中所想我就能听到,松开手我就听不到了。怎么样,是不是好厉害?”山茶花很是得意,美滋滋的看着姜念。 姜念已经震惊了,竟然有这样厉害的法术,看向山茶花的眼神都带着崇拜,继而又有些心虚的说:“真的好厉害,你怎么不早点拿出来?呃,认识这么久了,你叫什么名字?” 山茶花用右手点这姜念的脑门,仿佛恨铁不成钢一般:“因为这是我下午才做的啊!上午那事之后,我特意学的这个法术,才做了这个传音手帕。你呢,进阶了之后有没有新学什么法术?” “啊?”姜念张大了嘴巴。 “你不会不知道吧?” “没人告诉我啊。” “你之前那法术哪里学的?” “书上啊。” “那你要不再翻翻书?” 姜念忽然觉得有点丢脸,也有点惭愧,灵华经就在自己的脑海之中,但进阶之后自己都没有翻开看过。马上丢下了一句“我回房看书了。”就跑了。 山茶花在后面小声说了一句:“啊,我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呢。”随后摇摇头,反正天天都要见的,姜念也不出门,就放心地回到了本身之中。 回房之后姜念在床上盘膝坐好,在脑海中翻开了灵华经,翻到第一页,还是一样的内容,并没有变化。然后姜念抱着紧张的心去翻第二页,一下,两下,三下,没翻开。再试试,一下,两下,三下,翻不开。 姜念心中有些沮丧,山茶花都能学新的法术了,自己却没有法术可学,灵华经应该是一部很厉害的功法,为何只有这一个法术呢。 正想着呢,忽然感到又有许多字从灵华经向自己飞来,姜念赶紧放松自己,这些字飞到眼前才开始排列,而看过之后,姜念发现那些字回答了自己的疑问。 简单说来就是,灵华经与一般人修的功法完全不同,所以前期就如同尚未修炼过的普通人一样,即使是神仙也看不出来。这是灵华经能在凡间修炼的原因。 在凡间修炼那就是和普通人一起生活,若是学了法术那不是随便捏个法术就能让别人吃亏了?而且灵华经功法将灵气吸入丹田之后并不是储存,而是化作养料供养虚种,即便有法术,能施展却没有灵力支撑也是无用。 所以这灵华经功法在初期除了凝意术之外,并没有其他的法术,等到修为高一点之后,会有加强凝意术的法术与基础凝意术配合用。只有修炼到一定水平后,才有法术可学,那时的选择性比较多,若是想学习一般修士的法术也是可以的。 况且,灵华经选择认主时,只会选择有仙骨的人,人有仙骨修炼速度本就比一般修士要快,加上功法特殊,前期进阶很快,根本不用发愁法术的问题。 看到这里,姜念放下心来,怪不得自己一天就能进阶,这也算是有得必有失了。而那仙骨,又是怎么回事呢? 她感觉了解的越多,就发现自己身上的秘密越多,埋得越深,而她却不能停下,她知道,这样的秘密,绝不会有自己水落石出的一天。为了自己,她一定要坚定的走下去。 此时姜念忽然对进阶充满了渴望,那是对高阶法术的崇拜,是对未知世界的期待,是对强大能力的热爱。 她相信自己总有一天解开自己的身上的这些秘密,更相信能与灵华元君一样,得道飞升。 第十一章 出门 一转眼到了二月二,龙抬头。素有鱼米之乡美誉的临抚城在这一天里要祈福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地点么自然是老地方了——神树祠,敲锣打鼓鞭炮齐鸣彩旗招展好生热闹。 姜念在家猫了半个月,又守了半个月的铺子,此时,是说什么也没法在家坐得住了。 当然,这半个月守着铺子,姜念可一点也没耽误修炼,如今虚种的小芽已经很高了,也有了五片嫩嫩的小叶子,看着很是可爱。 有进步是有进步,这几天姜念发现了一个问题,花木们同人类和动物并不一样,它们并不怎么有明显的情绪产生,可能是由于花木并不能自如的走来走去吧,难有太多的喜乐。 院子里的花已经被姜念凝了个遍,新来的几盆也被掏空,就连白山茶都哭喊着“别练了,一滴都没有了!” 对于白山茶这种不思进取的态度,姜念非常不满意,但是也无计可施。 这山茶花非常滑溜,犹如老油条一般,喊他他是绝不会答应的,除非铺子里来了有趣的人或是说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才有可能听到他啧啧地点评一番。 就因为这个,这几天姜念可是把白山茶从铺子的角落移到了铺子门口,就为了让他心里能有点波动,听不见什么新鲜事,看看水灵灵的大姑娘小媳妇也好啊,他要是喜欢,多看些精壮小伙也是可以的啊! 毕竟这是铺子里唯一一株成了精的花,自己修炼也得靠他出力,有什么需求肯定是得尽量满足,这才叫双赢嘛! 结果这白山茶倒好,波动没怎么起,名字倒是换了五个,从玉茗、白胜到云舒、月丰,最后又换回了玉茗,据说还是第一次取的名字有感情。 倒是还有一件事值得一提,白山茶,哦,现在叫玉茗了,玉茗化出的人形,只有姜念能看见。 本来姜念一直担心凭空多了个人,若是爹爹见着了解释不了,谁知道有一回姜念坐在铺子里发呆,玉茗见四下里无人便偷偷化出人形来捉弄姜念。 姜念不留神尖叫了一声,姜繁立刻就冲了过来,那时玉茗还来不及回到本身里去,可姜繁径直到的姜念身旁,根本看不到玉茗。 这个发现可把玉茗给乐坏了,说话也不再遮遮掩掩,反正旁的人是听不见看不到的。 这不,昨儿晚上姜念就同爹爹请过了假,说好今日要去神树祠赶那春耕节的热闹,玉茗很羡慕,也想去,一直暗示姜念他的生活过于平淡并不利于修炼云云。 可他道行不够,不能离开本身走得太远,姜念虽然现如今身轻体健的,但一个少女搬着那么大一株山茶走来走去也太过怪异了。 无奈之下,姜念好好将玉茗安抚了一番,保证一定会和他传音,将所见所闻都一一讲给他听。 玉茗其实也没有办法,虽说有那么一种法术,只要在本体上摘个叶子掰根杈子,便能将其变成移动本体,可以通过攀附在什么动物或者人身上被带着走,从而达到不移动本体,又能走走看看的目的。 这法术并不能常使,毕竟叶子枝杈还是很宝贵的,次数多了是要影响到本体生存的,而且这法术还有时限,并不是可以一直施展的。 最关键的,还是玉茗现在修为不够,根本学不了。 这件事情给了玉茗很大的冲击,他现在非常后悔当初自己一不修炼二不动情没事就爱睡懒觉。 下定了决心要赶一赶进度,反正旁的人看不到自己,他准备这几天把能去的地方都多走走,看看别人家都怎么过日子,体验体验生活,找一找感情。 这头姜念正要出门,姜繁也走了出来,同她一道走,手里还抱了新做的盆景,姜念一问,原来明天王秀才家的笔墨铺子要做个仪式,给那些在神树祠跟着他识字的穷人孩子也办个开笔礼。 姜念当初也在那里学过的,所以姜繁听说了这事就赶紧挑了新做的盆景送来。 姜念小手一挥,招呼姜繁回去,自己往神树祠去,顺路搬过去就是了,不用姜繁专门跑这一趟,姜繁虽然是有些心疼女儿,但今日里街上人多,铺子里没人也却是不放心,也就回去了。 姜念如今搬个小盆景自是不在话下,没一会就走到了王秀才铺子门口,要说这秀才就是秀才,铺子名字取得那是雅俗皆通——“四宝”。 王秀才许是随了他娘亲,见了姜念也极是热情,接过了盆景还拉着姜念赶紧坐下。姜念这怕神树祠那头去晚没有了好位置,却也只能耐着性子同王秀才寒暄。 好在这王秀才也是个急性子,说了两句什么身体大好了真是叫人高兴那李道长真乃高人之类的客套话便神神秘秘的拿了本小书出来,只说让姜念细细品鉴再给提些意见,姜念接过一看,哟!《神树情》,看来是写的自己那事。 姜念面上大喜,站了起来,连忙将书揣进怀里压低声音问:“我可是女主角?” 王秀才神秘一笑说道:“那是自然,不过这小说么,来源于生活,却也不能与生活一般平淡,小生还是稍微将故事生动化的描写了一番,若有不当之处,你尽管提,我改就是。还有就是这女主角的名字,直接用你的名字并不好,是以小生也稍微改动了。” “不妨事不妨事,若是真写了我的名字上去,我反而要别扭的。你且等着,我今日回去就看!”说着姜念就顺势往门外走。 王秀才也知道姜念着急,便笑道:“你快去吧,留着你这一回到是我疏忽了。” 姜念急急的冲他挥了挥手,急急忙忙的往神树祠跑,她已经听见锣声鼓点了,恐怕已经没有了好位置。 一边跑一边听着玉茗在传音,气呼呼的质问姜念为何说话不算到现在也不曾传个只言片语与他。 姜念也不理他,等跑到了神树祠,喘匀了气就捏着手绢学着锣鼓点在心里一直唱,一时半刻的玉茗还觉得挺新鲜,过了一会就觉得有些听得烦了,可这姜念不管不顾鼓点也不停,只把玉茗给气得差点将那传音手绢给毁了去。 玉茗不吵了,姜念才消停下来,准备找个视野角度俱佳的地方,可这时候,姜念总感觉自己听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声音,这锣鼓震天响鞭炮满地炸的,可她清清楚楚的听到了轻轻的抽泣声,而且那声音就在自己周围! 还来不及仔细分辨,又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转身一看,哦吼,李云泽,此时的他穿着道袍,看起来很是仙风道骨。 此时那抽泣声像是停了,姜念看了一眼天空,就不明白了,自己怎地如此点儿背。 这么久了第一次出门,又能同时遇见怪异的事情和李云泽。姜念只好迅速给玉茗传了个音,叫他稳住,自己遇见了麻烦,等回家再详说。 这才同李云泽说了句:“哦,原来是你。” 第十二章 春耕 要说那李云泽也是修养极佳,此时仿佛看不出姜念神情之间的平淡一般,仍旧笑眯眯地同姜念问好寒暄。 姜念这段日子虽说是同玉茗日日互怼,脸皮渐渐壮如铠甲,但终究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女,一位少年郎这般地气质温润面目俊朗,与自己说话更是温文尔雅宛如冬日里的阳光般和煦温暖,此时照得姜念这铠甲也渐渐有些烫手了。 “小姜姑娘这身子果然是大好了,面色红润已是气血畅通之象。在下这里要恭喜小姜姑娘了。”这李云泽说话还是同以前一样有板有眼。 他这样说话,姜念听着着实别扭,却不得不同他咬文嚼字,免得叫他看轻了去:“还要多谢李道长的神药,用了这些日子,只觉得通体舒畅。姜念此番陈年病灶得以痊愈,皆因遇见了李道长这般仙人!” 姜念这一番说辞,将李云泽捧得极高,弄得李云泽有些哭笑不得:“小姜姑娘还是称呼我李云泽吧,我可不是什么仙人,只不过是机缘巧合被师父选中修行。此番受师门之命下山历练,在凡尘之中体悟万物之道。” “噢?那体悟得如何了?”李云泽是姜念见到的第一个修士,此时姜念正想着如何暗搓搓的套些修行的情报。 “今日清晨才下山来的,就为了赶上这春耕节的祈福,我这体悟,才刚起了个头。”李云泽笑道,“我会在临抚城住上些日子,少不得常去你家的花木铺子叨扰。一会祈福散了,咱们一道走,我与令尊一见如故,自然是要登门拜访的。另外我从山上带来一株花苗,还要劳烦令尊帮我照料。” 李云泽朝场中望了一眼“要开始祈福了,我先去准备准备。”说罢向姜念行了个礼转身急急的走了。 这一会子姜念才想起来刚才的抽泣声,却没再听到了,左看看右看看,并无什么可疑,她甚至以为自己记错了。 不多时,祈福活动便散了场,李云泽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招呼着姜念一起走。 如此热情,是想求我爹爹育苗。姜念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快到家了,远远就看见姜繁和玉茗都朝着神树祠的方向望,显然他们都看到了姜念身边的李云泽。 玉茗几乎是一瞬间就缩回本身里了。 “你怎地又将这道士带了来?是嫌我命长吗?”传音里留下这句话,就再没有了声音。 而姜繁则是喜滋滋的迎了过来,将李云泽请到堂屋里坐好,吩咐姜念去酒楼订几个好菜。 姜念趁这个机会将《神树情》放在了玉茗的脚下,但愿他看了之后能乐呵乐呵不再怨怪自己,然后不情不愿的往外走,路上想着道士定在吃食上有讲究忌讳,到了酒楼便点了些肘子蹄膀五花肉什么的,还特意要了一坛子酒。 没想到酒菜上了桌李泽云抢先倒了酒要好好敬一敬世伯,说什么姜李两家当年也是故交云云,又说为了正月里的祈福已经吃了两个月的斋饭,这顿饭颇为合他的心意,对着姜繁又是一通恭维,听得姜念直撇嘴。 席间李云泽还拿出了一株形状怪异的小苗,正是他之前说过的那一株,他看了姜念一眼,才开始介绍这花苗。 原来,这小苗是李云泽在师门内花了好大力气才求来的名种,叫做撒金碧桃,比一般的桃花要好看许多且颜色各异,除了名字吉利外,还有安神祛邪的功效,托姜繁好好照料,做成盆景摆在姜念的房里。 姜繁见了这花也是心痒不已,这是极罕见的名种,自己还从未培育过,此时确是技痒难耐,而且这花还是要送给自己女儿的,便稍作推辞就答应了下来。 午饭后送走了李云泽,姜繁也醉醺醺的去睡了。姜念趁机跑去找玉茗,准备安慰安慰他,没想到跑到铺子里就看见玉茗坐在桌子前笑得前仰后合。 姜念给自己倒了杯水,在玉茗身边坐了下来。 “咋了,这么高兴?我爹给你施肥了?”说着还用鼻子凑过去闻了了几下。 “哈哈哈哈,姜丝!是不是还有葱段?是不是还有蒜泥?”玉茗趴在桌子上,手还捂着肚子。 “什么姜丝?”姜念一脸茫然。 “你还没看么?那你自己先看看!哈哈哈哈。”玉茗把《神树情》往姜念跟前一推,又自顾自的笑去了。 姜念把书打开一看,女主的名字——姜丝。 真是万万没想到啊。 姜念自己也觉得有些想笑。 但她不能,自己好不容易做一次女主角。忍住。 接着往下看,感觉内容倒是还行,除了不甚真实之外都挺好,唯一的遗憾就是这里面人物的名字取的实在是有些一般了,虽然没出现葱段和蒜泥,但也差不多了。甚至出现了四名酱油男配,分别姓赵钱孙李,分别名甲乙丙丁。 看着看着,书里面掉出来一枚红色树叶,精致小巧,姜念十分喜欢,拿在手上爱不释手,只是当着玉茗的面说不出想做成个干叶书签这样的话来。 那头玉茗笑完了,看见姜念在看这叶子,咦了一声就将叶子抢了过去。 “怎么了?”姜念想将叶子抢回来,又怕玉茗不放手将那叶子弄坏了。 “严肃点,这树叶是个移动本身。”玉茗死死盯着那树叶,“这位同修到我家来做什么?” 姜念心中一紧,这树精既然能用移动本身这样的术法,修为肯定是比玉茗要高的,自己又没有攻击的术法,万一打起架来是要吃亏的。 不过姜念显然想多了,因为这时玉茗身前出现了一位身着绿裙披红纱的姑娘,身材修长,十分飘逸,就像画里走出来的一样,姜念还从未见过有人能把这两种颜色同时穿着却能这样好看的。 不过她的头上也如一开始的玉茗一般,犯了个不大不小的错,她戴了件犹如满天繁星的发饰,串起繁星的竟然是绿色丝线。 此时这姑娘站在桌前,红着眼睛脸上还挂着泪看着姜念和玉茗二人。 姜念立时就生出了怜爱之心,赶紧招呼她坐下。反观玉茗此时就显出了经验的不足来,竟然瞪眼睛看着这么一位楚楚可怜的姑娘。 那姑娘立刻坐下扑倒在桌子上接着哭,无论和她说什么,都扭着身子说不要。 姜念此时也有些担心,这姑娘的化身也不知道会不会叫旁人看见,如今这样的哭法,就算不招来爹爹,引来四邻也不好解释啊。 可不管怎么说,来的都是客,姜念给她倒了一杯水,然后就坐在对面看着她,想等她哭完,再问问她怎么了,能不能帮帮她。 此时的姜念倒也没想太多,但玉茗却悄悄和姜念传音:“一会问问她是什么事这样伤心,若是能帮了她,让她帮你练功!” 姜念眼睛一亮,赞许的看了玉茗一眼。心道这小子终于是上了道了。 第十三章 红霜 好在那姑娘没哭了一会,便好像缓过来些了。又赶紧站起来给姜念和玉茗行礼,全然是不拿前辈的架子。 看她这个样子姜念也是生出了些喜欢来,谁会不喜欢懂礼数的漂亮姑娘呢? “红霜见过二位同修。方才……方才是红霜失礼了,还请二位同修体恤一二。”说着,看到玉茗还拿着她的叶子,这位红霜姑娘鼻子又红了。她强忍住了眼泪,没有再哭。 姜念看了玉茗一眼,又对红霜说道:“红霜姑娘坐下说话吧。我叫姜念,是这铺子掌柜的女儿。这是玉茗,门口那株山茶就是他。”说完姜念拿指了指玉茗。 红霜惊讶道:“姜姑娘竟是有大气运在身的,能以凡人之身与草木精怪们交往。看来来到这里也都是缘分。” 姜念顺势将那红色树叶拿了过来,“这树叶是你的移动本体?怎地被王秀才夹在了这书里?你哭的这样惨,是他欺负了你?” 红霜先是点点头,又拼命的摇头。 姜念玉茗相视一眼。看来直接问是问不出来什么的。 姜念看着红霜,才二月里就穿薄纱出来,许是要见什么情郎才刻意装扮的,又哭成这样,想必是遇着了负心汉。 “哎,一寸相思一寸灰,有道是自古流水总负落花意!”姜念一边吟诗一边偷偷瞧那红霜。 那红霜听闻这诗句,只当姜念同是天涯伤情人,又抽抽嗒嗒起来:“我这红叶自是比不得那落花娇艳,那流水,还未曾看过我一眼!”说罢又拿着帕子擦眼泪。 姜念也没经历过这种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但那红霜姑娘显然有些需要宣泄情绪,抽抽嗒嗒的也没打断节奏,自顾自地就往下说了。 原来,这红霜姑娘的本身是棵官道旁的红叶石楠,才初初习得移动本身的术法不久,因着自己枝繁叶茂常常出来浪荡。 因着自己十分向往凡人的生活,但又无从了解,是以在这临抚城里她最常去的地方就是书局,这些日子潜伏在里面没少看书。 偶然发现了王秀才的志怪言情系列作品,拜读之下惊为天人,只觉得自己就是那小说中的痴情女妖,将来定要寻一个舞文弄墨的书生公子好好怜惜才行。 后来她终于见到了王秀才本人,好奇之下就默默的跟了去,发现他文采斐然不说,还十分地有爱心,对街坊四邻十分和善,义务教上不起学的孩子识字,顿时觉得这就是自己的梦中情人,是个托付终身的好对象。 无奈那一日的移动本身法术已是后继无力,并没有机会与王秀才说上话。 昨日傍晚好不容易着了个机会来到四宝铺子附近,便大着胆子施了个轻身术飘飘然落在了王秀才的案头,本想着王秀才夜里读书写字累了,自己再效法小说中的角色化作人形与他挑灯添香,也是段浪漫的故事。 可谁知还没等王秀才发现她,这书房里便施施然进来一位妙龄的少女,那女子面似桃霞,一双眼睛灵动可爱顾盼生辉,与那王秀才说着话面上偶带羞涩,而王秀才侃侃而谈可谓神采飞扬,这两位端的是热恋的模样。 这红霜姑娘是还没恋,便失了恋。 这还不够,那王秀才与那佳人聊到了快要三更,才收拾了书桌要送那姑娘回去,还相约再见。就这时,红霜姑娘这树叶被夹进了书里。她心里大受打击,自然无力施法返回本身,早上这书又被送给了姜念,这才被带回了家。 也不知说这红霜姑娘运气好还是不好了,书生才子夜会佳人的事自然都是等四下无人才好花前月下嘛,这等桥段姜念也只见小说里写过。 姜念看了玉茗一眼,玉茗也给了姜念一个眼神。 我也想去看。 但肯定不能叫红霜知道,不然她要更伤心了。 这等情爱之事,谁也帮不上忙,毕竟那王秀才根本就不知道红霜姑娘这一号。还不如找个机会去看个热闹。 不过玉茗得先进阶,不然哪也去不了。还是先想想法子帮玉茗进阶吧。 那红霜姑娘,此时也是缓过来了,想到自己说了这许多,心中也有些打鼓,害怕自己叫人笑话了。 姜念好生将她安慰了她一番,此时在涉世不深的红霜心里姜念已然是个善解人意的仙女了。 又坐了一会,聊了些女孩子穿衣打扮的话题红霜才起身告辞,走的时候细细说了本身的位置,说附近的景色优美花木种类也多,花朝节的时候姜念可以去找她玩。 送走了红霜,玉茗皱着眉头和姜念说句话:“小念,你以后同这些花木精怪打交道时,莫要主动透露自己是凡人身份了。” 姜念张大了眼睛,感觉自己的刘海儿都弯成了一个个的问号。“难道我不说,他们就发现不了吗?” “对。今天的事有点儿突然,我没想到这城里除了我还有别的妖。怪我没早点和你说这个事。”玉茗难得正经的说话,“我是早就认识了你,知道你是凡人,所以一开始并没有注意这个事,前几天我发现如果用神识去感,并不能看出你是个人。” 姜念吓了一跳,连忙问道:“我不是人,我是什么?” “看不出来,也许是我道行不够,感觉你是被一团烟雾笼罩的,但是初初一见到你,即便有心探查,也绝不会想到你是凡人。那个李云泽,一有机会就来,大概也是因为这个。”说罢玉茗拍了拍手又道,“没事,你不主动提就是了。你只说你叫姜念,大约人家会以为你是生姜成精,也挺好的。” 姜念翻了个白眼,哎,就知道,这山茶花精说着说着又不正经了。 姜念不能就这么叫他白白的给挤兑了,必须把场子找回来! “晚上练功吧,我看你今天笑了那么久,给我凝几个葡萄苹果大梨瓜吧!”姜念冲着玉茗挑眉毛。 没想到玉茗一口答应了。 看来他是真的上进了。 到了晚上,姜念偷偷摸到铺子里找玉茗练功,只见玉茗早早地等在那里,很是积极。 姜念觉得自己又找回了第一次练功的感觉。 这玉茗白天看了本话本子,听了场风月故事,晚上练功效率很高啊。 虽然情意光不像第一次那样又亮又大,但占了个又亮又多。 姜念的虚种苗苗这一趟又高了不少,新长出了两片叶子呢,姜念觉得非常有成就感了。 接下来就盼着这苗杆长粗长壮实,那就代表着进入了炼气后期了。 玉茗今天练完功就说有些感悟,要赶紧回本身里去参想。 等回了本身又说,是不是应该把王秀才全系列都弄回来看看。 这话弄得姜念哭笑不得,却也觉得这是个好办法。 决定明天去找找王秀才,实在不行就去书局买上几本。 第十四章 开笔 二月初三,姜念起了个大早。 今天早上王秀才要办开笔礼,这个热闹自然也不能少了姜念。 昨日已经将礼送了去,所以今日空手去了也是无妨的。 姜念出了门去,一回头看见玉茗活像个盼着丈夫的小媳妇一样站在铺子门口看着自己,下意识地嘴角一抽赶紧跑。 到了四宝,看见王秀才一身朱红色的新衣衫,看来为了这开笔礼,他是用了心的。 此时已经有许多小学童都在四宝门口排队站好,只等着王秀才主持典礼。 来来往往看热闹的人也是很多的,将金安街几乎都要堵住了,附近商铺的邻居也在自家铺子向这边张望。 只见王秀才站在了一个讲台上,清了清嗓子,郑重道:“临抚城金安街四宝开笔礼,始!” 这开笔礼其实半个时辰也就结束了,但王秀才的用心,带给姜念很大的触动,王秀才这许多年一直带着一批一批的小孩子识字读书,许多时候还要贴钱,也不知他是靠着什么坚持下来的。 姜念这时候看着王秀才,心中有些感慨。而此时王秀才正被那些小学童团团围住,给他看自己刚刚在仪式的描红。 “这么认真,你可看出什么来了?”身后传来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李云泽。 “我看出王秀才人品气质绝佳,是这金安街上的大好人。”姜念自己也是受了这大好人恩惠的,更不消说人家还给她做了下一部畅销书的女主角呢。 说到这里,姜念忽然想起昨天红霜说出现在王秀才书房的佳人来了,也不知那是个怎样的女子,能得到这般有才的王秀才的青睐。 李云泽走到姜念的身边,与她并排站着。 似乎是看出姜念在走神,清了一下嗓子:“嗯,我看出他这几日似乎过得挺充实的。” 看见他这般的样子,姜念还是想怼一怼他,但昨日人家才送了自己一株那样名贵的花苗,有点开不了这个口,只好闭紧了嘴巴一言不发。 李云泽看着姜念这般模样,轻轻笑了出来“小姜姑娘畅所欲言就是。” 姜念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看来自己想怼他,已然是被人家给知道了。 姜念讪讪的看了他一眼,有点儿尴尬,只好道:“你也莫要叫我什么小姜姑娘,叫我姜念就行了。” 此时李云泽看了姜念一眼,勾了嘴角点了头,又对姜念说到:“走吧,去同王秀才聊聊,办了这么一场开笔礼,应该好好恭喜一番才是。”说罢也不等姜念径直就向王秀才走去。 姜念本也是想等人少些了就去与王秀才说说话的,想了想也就跟了过去。 王秀才见这二人一起过来,连忙迎了两步,“李道长,小姜姑娘。今日二位一起来了,我这‘四宝’,可真是蓬荜生辉!” 这王秀才显然也是十分高兴,毕竟带了这么多的学童,这还是他第一次办开笔礼,终于他教的孩子们也能和那些上学的孩子一样,拥有学业上的一个纪念日了。 整个开笔礼,姜念心情一直激动,此时连忙抢着说:“王秀才哥哥,你真是太棒了,只可惜我年纪实在大了些,不然说什么也要走个后门参加。” 王秀才笑道:“你们那时候我就觉得应该有这样的仪式,但没有能力办,现如今我也有了些积蓄,便想拿出点钱来让孩子们不要留遗憾。” 李云泽向王秀才行了一礼才说:“王夫子心中有大爱。教授贫儿知书学礼,这些孩子学到了礼义仁孝,将来长大也定能造福天下。” 王秀才像是遇见知音一般显得有些激动:“你别瞧他们家中贫寒,其中有几个既有天赋也肯吃苦的,放牛的时候也不忘背书。咱们临抚自古就是有名的才子之乡,历朝历代出过的名人学者数不胜数。” “这样的孩子,能遇到王秀才哥哥真是一大幸事,念儿替这些年来受过王哥哥大恩的孩子和人家给王哥哥行礼了!”姜念盈盈的拜了下去,还有几个小学童也一并跟着行礼,喊着谢谢王夫子的大恩。 王秀才赶紧把姜念和这几个孩子扶起,面上有些惭愧的说道:“这一回的开笔礼,我确是存了些扬名的心思。年前我与一位洪章府的富商结交,对方有意出善资帮助这些家贫的学童。而我想着,若是可以,在我这里学得出色的孩子,我也想将他们送到官府的书塾去读书,说不定就能博个功名。我此番,便是为了吸引更多的善资。” 此时又来了几位同王秀才道喜寒暄的,王秀才要去招呼客人,同李、姜二人告了个罪便迈着方步过去了,想来那几位与王秀才不是同窗便是书友了。 姜念此时想将王秀才封作偶像来崇拜了,还在想着自己能为王秀才做点啥,想来想去,也许,做不了啥。 但心头的好奇又涌了上来,红霜口中的佳人,到底什么样。 在这里往来望去并不曾见到有如红霜形容间的女子前来,又同李云泽聊了一会,就回铺子去了。 这回李云泽没有跟来,到叫姜念有些意外,可能是不想吃肘子了吧,姜念有点儿幸灾乐祸地想。 玉茗坐在铺子门口荡着腿,叼着根枝子懒懒的问,“都结束这么久了,你咋才回来?路过咱家门口的小学童都好几个了。” 姜念斜了他一眼:“你还管的挺宽啊,今天看了几个姑娘啊?能凝出葡萄么?” “看我这么无聊,你觉得能么?你不是去四宝了吗?有没有给我弄点书回来看?”玉茗赶紧凑过来,“我就觉得看了书我就感想特多,心中的感情犹汝江之水,奔腾不息呢!” “王哥哥那里人那么多,我怎么好去打扰他。你先忍两天。咦?汝江你都知道了?自己偷偷出城看过了?”姜念一边说,一边将铺子门打开,然后皱了皱眉头又道,“要不然,我给你讲个故事吧?王哥哥的书,我看过的也不少呢。” “哟,都叫上王哥哥了?来来来,你坐,快讲。”玉茗手脚麻利拉了姜念坐下,还给她倒了一杯水。 这一讲,大半个上午过去了,讲故事的人神采奕奕,听故事的那一个,已经睡得鞋都掉了。 姜念讲得口干舌燥,结果看到他这样子,撇了撇嘴。 “你想不想知道王哥哥那佳人到底啥样?要不今晚,我去他家偷偷瞧瞧吧?”姜念两手抱在胸前,说了这么一句。 “好。”玉茗立刻接上了话。 “好哇!你装睡!我讲的很没意思吗?” “姜念,我觉得你还是在修炼这方面更有天赋。” “哼!”姜念转身回家吃饭去了! 第十五章 夜会 到了晚上,姜念找了个由头和姜繁说了就出门去。 也不知怎地,玉茗上午听过了故事之后就一直精神不好,但是姜念出门去,他还是走了一遍送行的流程,不过很显然是心不在焉。 姜念这头心里也有事,玉茗的不对劲并未引起她的关注。 她这一路都在想该怎么和王秀才攀谈,才能在他的书房多磨蹭一会。 今日里办了这样的典礼,那佳人没可能不来祝贺一番,指不定还要弄几样小菜温一壶小酒呢。 这么想着就一路悄悄的摸到了四宝的门外,铺子已经关了门,从这肯定是进不去的了。 四宝的连着王家的小院,围墙外有个窄窄的小巷子,姜念望了望还是向里面走去,沿着墙根走了半天,却也没见到什么后门小门的。 再抬头看看这墙头虽然不高,但贸贸然翻墙,危险不说,若是被看见,也解释不清楚,总不能说自己是来偷偷看美人儿的吧。 看来今天要失望而归了,刚一转身,姜念就被捂住了嘴巴,吓得她浑身一抖,听到李云泽的声音。 “是我,别叫。”李云泽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姜念按下声音,没好气的顶了他一句:“你干什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吓死我了。” 李云泽顿了一下看了一眼院墙,说:“你赶紧回去吧,别在外面耽搁了,我还有事,不方便送你。” “谁要你送……”姜念话还没说完,就见着李云泽就想绕过自己往前走。 此时姜念哪里还不明白李云泽今天也是冲着王家院子来的。 他来干什么?难道也是来看佳人的?没看出来他私下里也这么爱打探别人的隐私啊。 不过,他是从哪得的消息呢? 凭什么你能偷看,我就不能偷看? 看着李云泽的背影,姜念赶紧追了上去。 这时李云泽忽然停下转身,姜念差点撞他怀里。 他立刻往后退了一步,好像有点嫌弃的样子:“跟着我做什么?” “凭什么你能走这里,我不能走?” “好,那在下失陪,小姜姑娘请自便。” 然后,李云泽竟然轻轻一跳就飞过了墙头,留了姜念一个人在这小巷子里。 姜念气得直跺脚,却也无计可施,心里又升起了对于法术和进阶的向往。 只好往回走,谁知走了没几步,李云泽就跳回了巷子里,站在姜念跟前。 “我带你进去,但你要保证,不能离开我一丈距离,不能出声音,无论看到什么事都不能出声音,更不许对旁人说。”李云泽很严肃。 姜念一瞬间觉得自己和他目的并不相同,他这哪像是来看热闹的样子。 但是也别无选择,要是自己进不去也就算了,现在有人肯带着自己翻墙头,没道理不去,来都来了。 大不了,进去了再拆伙。 “你若做不到,我就只好用一些非常手段了。”李云泽好像看出了姜念的心思一样,“至少,我出来之前,你没有能力再动一下,更不可能有机会报信。” “成交!”姜念也不管了,能进去就行。 接下来,咻的一下,就到了院子里。那一下的感觉,怎么说呢,这心一忽悠,像要跳出来一样。 到了院里,李云泽熟门熟路的在树影草丛里穿梭。 姜念却不敢走的太快,唯恐弄出什么声音被人发现了。 虽说王大娘对自己一向是热情的,但自己趁夜里偷偷的来,实是说不过去的。 这时姜念心里头又有了些胆怯,有点儿后悔自己今晚出来了。 姜念跟着李云泽在院子里绕来绕去,走到一间房子附近的墙根,李云泽做了个手势,两人就一起蹲下了。 看来是准备潜伏在这里了。 李云泽此时正专注地看向斜前方。 姜念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王秀才! 他有些摇头晃脑的,像是在吟诗一般走走停停,此时像是正在往这边走来。 越走越近,越走越近了! 姜念感觉自己呼吸都停下来了。 不过,片刻后王秀才就转身进屋了。 虚惊一场!姜念抹了一把脑门上并不存在的虚汗。 “男主角已经登场了,戏要开始了。”李云泽看了姜念一眼。 姜念斜着眼睛问道:“戏?什么戏?” “你看就是,千万别出声,知道吗?”李云泽似是不放心,又叮嘱了一遍。 “嗯。”姜念把嘴捂上了。 李云泽一勾嘴角,修长的手指在姜念脑门儿上点了一下。 还好夜色够浓,姜念心里想。 这时候,忽然听到了淅淅索索的声音,好像是什么东西在院子的草地上蹭。 忽然院子里凭空出现了一位姑娘!看那眉眼,那神态,姜念立刻就知道了这姑娘是谁! 只见她理了理衣裙后都没有犹豫就熟门熟路走向了门口,然后就听见王秀才给她的声音,一个喊潇郎,一个喊然儿。 然后就关门了。 啧,喊这么亲热。 姜念又想起王秀才还没见过红霜,这一声然儿还是唤起了她对红霜的同情。 不过现下里,是什么热闹也瞧不见了。这房间里不曾传出任何一点声音来。 姜念没想到费了这么大劲儿进来了,结果还是这样。 这时候,李云泽忽然说:“咱们这样连名带姓的称呼,是不是有点生分了?” “哈??”姜念抬起头,一脸茫然的看向他。 “不如你叫我云泽,我喊你念念吧。”李云泽一边理了理并不曾有折痕的袖口,做出漫不经心的样子来。 这跳跃的也太快了吧? 姜念有点不适应的问:“你怎地就想到这儿了?” “屋里的这俩人,你想不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李云泽并不回答,反而向姜念问道。 “想是想,可是这和改称呼有什么关系。” “咱俩也是朋友了吧?咱们年纪相仿,家族世交。 我救过你,还送过你花,今天又带着你听壁角。早上王哥哥你都喊过了,叫我一声云泽怎么了?” 姜念竟然觉得无法反驳。 “那就这么定了,来,喊一声。你若不习惯,叫一声云泽哥哥也是可以的。” 姜念觉得这人有些得寸进尺,刚想反对,就看到李云泽凑了过来,随即头顶传来一个声音:“那株撒金碧桃,应该要打花苞了,一株小苗上面能同时开出白粉红三色花朵,甚至有些花一朵就有两三种颜色。这样的奇花,你可见过?你爹爹可培育过?” 听过这个话姜念又泄了气,哎算了,云泽就云泽,念念就念念,和什么白云乌云差不多,和什么念念书念念句子都一样。 看见姜念在这里几番的欲言又止,李云泽不知怎地,心情轻松畅快,似乎很喜欢把姜念逗得说不出话的感觉。 “云、泽。”姜念觉得真是别扭,但还是乖乖的喊了。 第十六章 然儿 下一秒姜念就觉得场景变了。 不知这李云泽用了什么法子,姜念只觉得自己后领子被他一提,下意识地将眼睛闭上,再睁开是两个人已经进了屋里,似乎是身处在一个大柜子里,柜子门虚掩着,一条缝,姜念刚好看见王秀才与那然儿正在书桌前站着。 那两人正在说着话呢,来不及惊讶,姜念赶紧竖着耳朵听。 “潇郎,这幅丹青你是专门为然儿作的?”那然儿姑娘似乎十分羞涩,却又勾着嘴角,那脸颊红红的,水汪汪的大眼睛亮亮的看着王秀才。 天,姜念觉得这然儿姑娘的的确确是个大美人。 想来若是自己被她这样看着,也会禁不住想要答应她的所有要求。 此时的王秀才显然就是被迷得晕头转向的那一个,他看着然儿姑娘此时的娇态,饶是写过那么多才子佳人花前月下桥段的王作家,脸也有些发热。 “然儿,我,我,我自然对你是真心实意的。你昨日说,说希望有一幅属于你自己的画。我怕我今日里忙,腾不出空来,昨晚熬了一夜将它画好。你看,这诗还来不及提上。” 没想到这王秀才写书的时候,在这等事情上显得老练的,现下里轮到自己上阵,似乎有些怯场啊。 这等事情,看来写下来和做出来,似乎不是一回事啊。 果然,没有实践的学习与思考都是空中楼阁啊。 姜念心里啧啧了几声,撇了撇嘴,又看了一眼李云泽。 要是李云泽遇上这等佳人,想来也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如常吧。 李云泽发现姜念在看自己,疑惑地看了回来。 姜念赶紧转头又看向书桌那里。 这是什么情况! 姜念的心里只来得及发出这样一个声音。 姜念震惊的转头看向李云泽,不明所以的李道长像外看了一眼,腾的一下脸就红了。 走个神的功夫,这进度也太快了吧? 书桌前的两人此时已经抱在了一起,那然儿姑娘还害羞的扭了一下。 “然儿,你莫要动……你的潇郎……”王秀才表情似乎有些痛苦。 此情此景姜念觉得有些迷茫。 “潇郎如何了?”那然儿姑娘抬起头看着王秀才。 对啊,如何了?姜念觉得这然儿姑娘问到了自己的心坎里。 下一刻,却见王秀才直接托着然儿姑娘的后脑勺,好像是亲了上去,两人的头还扭来扭去的。 虽然只有个后脑勺,可姜念哪见过这样的场面,瞪圆了眼睛嘴巴也不自觉的变成了圆型。谁知道这时候忽然一只手伸过来,将她的眼睛挡住了。 姜念瞪了李云泽一眼,将他的手甩开了。 再一看场上,局势又发生了变化,王秀才此时已经坐在了书桌的椅子上,而然儿姑娘坐在他的腿上。 姜念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办,要是光自己在这,看也就看了。可这李云泽还在一旁,这让姜念觉得有点儿尴尬。她甩了甩头,好像是想把这种情绪甩开一样。 甩完了头,姜念有点儿不死心,又瞄了一眼。 果然,王秀才此刻又放弃防守改为主动攻击,将然儿姑娘压在了书桌上。这两人亲做一团又搂又抱,王秀才竟然还在解然儿姑娘的衣带! 如此轻薄,这然儿姑娘不恼就算了,竟还哼哼唧唧的。 这会子姜念是真的看不下去了。 还有点儿心疼桌上那副画。 不过想来那副画对今晚二人之事应该也是乐见其成的。 正当她不知道该往哪里才能躲掉那声音时,只觉得领子又被李云泽提溜了起来,不待反应,眼前一花,又回到了刚才屋外的墙根下。之后李云泽又带着姜念从另一条路出了王家院子。 路上二人一言不发,直到出了院墙,姜念才松了一口气。 今晚这一趟,不好评价,说是没白来吧,也对,可要说是应该来吧,好像也不对劲。 姜念又看了李云泽一眼,李云泽似乎脸红还没缓过来呢。 他清了清嗓子,又笑道:“你这王哥哥,可真是学海之中的弄潮儿啊!” 姜念有些没听懂,怎地看了这一场大戏,是得出这个结论,便问道:“这话是怎么说的?” “呵呵,他呀,玩的就是浪啊!”李云泽摇着头笑着往前走了,“走吧,我送你回去。” 再说姜家这边,姜繁今晚有些生气,这姜念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晚上跑出去就算了,还耽搁这么久,做爹的哪能放心得下。 可是看到李云泽同姜念一起回来,便又没说什么,只当是两人投缘寻了地方说话去了。 李云泽到底是个道长,轻易不会有人要说他的闲话,自己的女儿又还小,这事估计也没人会放在心上。 李云泽没在姜家耽搁,只说天色晚了让姜繁姜念好好休息。 上了床姜念捏着手帕将今晚见到的事同玉茗说了一回,玉茗惊叹道:“这二人发展竟如此迅猛么?” 姜念想了想,又说:“这王秀才有才华不假,但尚未成婚就与姑娘私会轻薄,实在是有失读书人的颜面了。” 玉茗似是有些失落的说:“原来天下的姑娘都是爱的那俊俏的公子,哎,我得改变改变自己的形象啊。” 姜念并未留神到玉茗在说什么,只顾着自己想了便又说下去:“更何况,那然儿姑娘也未必就是个人。若是个妖,只是爱慕王秀才的才华与他春风一度也便罢了,就怕那然儿姑娘是像小说那样来吸他阳气的。” “什么?若是来吸阳气的,红霜姑娘知道岂不是要伤心坏了!”玉茗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 姜念这才看出玉茗的不对来,“红霜姑娘伤不伤心,同你有什么相干?” 玉茗磨磨唧唧半天,也没将这个问题回答清楚。 姜念又逗了玉茗半天,直到快把他逗生气了才停下来。这玉茗怕是有什么心思了,看来自己又能狠狠的凝他一回了。 只是,明天得去找找李云泽,然儿姑娘的身份太可疑了,今晚自己绝没有看错了,她就是凭空出现在王家院子里的。而且王秀才看着也不像色中饿鬼,怎地如此的把握不住。 哎!这李云泽,那是个妖精,他一个道士,怎么不将她抓了去! 姜念这会子只顾着担心王秀才,却没想到两个月前,她自己也是个担心被李云泽给捉了去的人物呢。 这一晚,姜念没能睡好,在床上翻来翻去的。 一会梦见王秀才被妖精吸干了阳气,一会梦见李云泽捉妖将玉茗也给捉了去,一会又梦见红霜同那然儿争抢王秀才打了起来。 等到天亮,姜念也没觉得自己睡踏实了这一觉。 准备起床吃好饭去找李云泽的,却忽然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心里禁不住又是一阵烦闷。 第十七章 话本 坐在铺子里,姜念直叹气。 玉茗没有问她为什么,因为,他也在叹气。 一人一花你一声我一声的坐在那里叹了半天的气,忽然玉茗说话了,声音里带着虚弱与无力:“花生真的好难,苦苦修炼终于化形,不成想化作的是这么一个并不受女妖们青睐的外形。” “花生?什么花生?噢,我知道,那边福来街上有家点心铺子卖五香花生,出锅的时候,离着半条街都能闻见那香气呢。”姜念心不在焉看着门外发呆,嘴上拿话敷衍着玉茗。 谁能想到玉茗也只是在敷衍姜念呢? 此时只听玉茗缓缓地说:“香气,我一个男妖,又是这样的外形,弄出那样大的香气,不好吧?再说了,红霜姑娘自己也不甚开什么娇美的花,可见她并不乐于此道,她未必喜欢那种香气浓烈的。” 姜念听到红霜的名字,才回了神,就听到玉茗说的这话,只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但可以肯定的是,玉茗想让红霜喜欢他。 姜念在心里盘算着,它俩要是成了,自己练功的速度估计又翻一番了,这青年,呃,中年男子,与心爱的姑娘在一处,情绪肯定是要起起落落又落落起起了。 若是那红霜姑娘也一起来练功,还能更快些,恐怕要不了多久自己就又能进阶了! 但这红霜此刻爱的是那走文艺路线的王秀才,再看看眼前这威武的大汉,嗯,现如今也不完全算是大汉了,至少衣着已经是往雅致的路线上走了,不过那略显松弛的脸上还留着胡须,此时虽不像个公子,却也能像个公子的爹了。 这么一看玉茗,姜念觉得自己的爹爹也是个中年美男子的,只是平日里与花儿枝杈打交道,舍不得穿那些面料娇贵的衣装。 若是自己的爹爹,也得了佳人的喜欢,也许爹爹的生活能更丰富更开心一些吧。 姜念此时的想法,玉茗并不知道,但她的眼神,却看得玉茗有些心里发毛,他此时也缓过神来,想着刚才与姜念的对话,有一点点慌。 猛地姜念手一拍桌子:“反正,咱们知道红霜在哪,要不,去找她吧?” 这一下把玉茗惊得一跳:“我怎么去?我不进阶我哪都不能去。不行,你也不许去,你去了红霜见不到我肯定就知道我修为不如她了。”玉茗生怕姜念自己走了,赶忙拽住了姜念的袖子。 毕竟要追红霜的不是自己,当事人去不成,姜念自己去也确实不是那么一回事。 “哎,我还不如拿着《神树情》去请教王秀才语法和修辞呢!”说罢姜念在柜台里翻了翻找出了那本书,跟姜繁打了个招呼就跑了。 姜繁笑着摇头追着出来,只看见姜念已经跑出去老远了。 到了四宝,姜念一看,哟,这不是李云泽吗,此时他正与王秀才坐在茶桌前,手里还拿了一本《神树情》。 姜念忽然有点儿紧张,在那《神树情》里面,姜丝和木云子道长是极好的朋友,一直以来默默守护姜丝的是木云子,救了姜丝的命的还是木云子,姜丝伤心难过时陪她说话的是木云子,从来不曾吐露过心事的也是木云子。 可姜丝从没发现过这个好友的情绪,只是追着那一句缥缈的神树显灵。木云子虽然不是神树情的男主角,可确确实实是个惹人心疼的角色。 显然这时李云泽已经将书看了个大概,直说王秀才这书写得大气悲壮,木云子付出一切只为了心爱的人,只要对方开心就行,哪怕对方并不知道自己的心意。这样的爱情令他动容。 嗯?姜念心里好像被雷给劈了一下。 那玉茗,现下里,不正是在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吗? 他是不是也想要付出一切只为了让红霜姑娘开心? 他是不是也被这样的爱情给动了容了? 那红霜姑娘呢?看了王秀才的话本才爱上了他。 第一次看的话本,竟然会给这些涉世未深的小妖带来这样的思想变化吗? 姜念本来这回还想帮玉茗要些话本回去看的,但现在,她觉得还是应该先放一放。 这话本子里的故事根本就是虚构的,却能引着两个毅力出众能辛苦修炼到化形的小妖这样着迷。 那昨日的然儿姑娘呢?到底是王秀才迷住了她,还是她迷住了王秀才呢? 王秀才看见姜念站在四宝门口发呆,就招呼她进来喝茶,姜念直到进了铺子还有点没缓过劲来。 李云泽揶揄地笑道:“你怎地这样迷糊,是昨夜里学着猫儿翻墙了,还是那迷糊的老病又犯了?若是犯了病,可要跟我说,我再给你炼些药就是,不麻烦的。可若是翻了墙,我就要在这城中找找苦主了,看看你是撵了谁家鸡鸭,将人家捉去了。” 姜念看着李云泽,只觉得平日里沉稳老成喜怒不形于色的他,怎么今日里忽然开朗了起来,还拿自己打趣。 正疑惑着,就看见李云泽看着自己,左眼飞快地眨了一下,然后继续淡定的喝茶。 果然有情况! 李云泽这个样子,姜念虽然还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总归顺着李云泽的话说下去,就错不了了。 昨夜里翻墙的事肯定不能叫王秀才知道,那就只能说自己是有些不舒服了。 于是姜念立刻皱着眉端起茶杯,抿了又抿,才叹出一口气:“我成日与花木打交道,根本品不出这茶味来。” 放下茶杯,又说:“这《神树情》的故事看完之后,让人觉得很是有些情伤失落,心中觉得郁郁不欢,这病怕是真如云泽哥哥说的,又要犯了。” 说罢,姜念还学着戏班子里的角儿们那样,用袖子按了按眼角。 显然这声云泽哥哥让李云泽很是受用,于是赶忙道:“念念既然病了,就不要在外面耽搁了,我送你回去吧。” 姜念便与他一同起了身,正准备要走,李云泽忽然对王秀才说:“王夫子的作品,卷卷皆是精良,若是可以,在下想向王夫子借上几卷话本,给念念在病中解闷子。” 王秀才闻言,似是犹豫了一下,才道:“成,且稍等片刻,我去书房中取来。” 见王秀才走了,姜念刚想开口说话,就看到李云泽闭上眼,冲着自己微微地摇了摇头。 姜念想着,反正要回去了,等回去再问也不迟。想到这里,她索性又做出一副伤春悲秋的样子,皱着眉头捧着心口。 王秀才回来得倒是快,手上提着个布包,想来里面装的都是他的书。 李云泽将布包接过,又道了一回谢,才陪着姜念慢慢往回走。 路上李云泽没有出声,姜念也不知道能不能问了,只好也不吭声,唯恐说错了什么,坏了他的计划。 第十八章 再探 等回到铺子,李云泽才开了口:“那王秀才,已然是叫妖气给缠上,而且,时日不短了,恐怕性命之忧已在眼前。” “啊?”姜念下意识地瞄了一眼玉茗的本身。 她心里有些忐忑,一是怕自己常常同玉茗一起玩,也会被妖气缠上,虽然姜念相信玉茗绝不会害自己。 二是怕李云泽看出了自己这铺子里有妖,万一玉茗被他捉走了,那不就是自己害了玉茗吗。 “其实,若只是正常的来往倒也无妨,可昨晚的事你也瞧见了,这二人已然胜似夫妻。而且,我觉得王秀才的书,恐怕有异。” “是不是看过之后会特别入迷?”姜念赶紧问。 李云泽沉声道:“不仅仅是入迷,这书会让人性情改变,若是平日里,书中主角的有些行为做法是你不认同的,但看过之后,你也只觉得是理所应当,甚至觉得自己也应当像书中主角那样处事。” 姜念奇道:“可我看过之后,并未觉得自己有什么变化啊。” “这变化,并不是人人都很明显,乃是因人而异的。你呢,的确变化不大,但并不是没有变化。并且,你很快就恢复了理智。” “你早疑心这个问题了对吗?所以刚刚在四宝,你出言试探,之后就装作有了变化,一反常态与我调侃说话?” “没想到你看着迷糊,脑袋还挺灵光的。”李云泽弹了一下姜念的脑门,“你这个样子,与我师门中的小师妹倒很是相像。” 姜念听到李云泽拿自己同别人比较,心中有些不快,却也只能略过。 她低下头想了想又问:“昨晚你说改称呼的事,是发现了问题提前与我通气,还是在试探我是否恢复了理智?” “都是。” 姜念觉得自己的心,又沉了沉。 把心里的异样抛开,姜念换了一个话题:“那王秀才那里,该怎么办?他现在有了性命之忧,若是我们并不知晓也就算了,现下里既然知道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妖精给害了吧?” 李云泽讶异道:“你有办法?” “我没有啊,我是问问你啊。”姜念被他这么一问,脸上有点挂不住,自己并没有本事做什么,要不是李云泽,昨晚连院墙都进不去。 姜念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努力一把:“他帮助了那么多人,他是个好人。” “可如果,他是自愿的呢?”李云泽看着姜念的眼睛。 “他,他怎会自愿叫妖精害了他的性命去?莫非他不想活了么?可昨日里,昨日里你也听见的,他还有那么多的计划和想法,他还很努力的想要为别人做更多的事啊!”姜念觉得李云泽的话不可信,可又不知道要怎么去反驳。 这个李云泽,为什么总是让自己感觉到无法反驳呢。 姜念本就心情不快,此时又着急,一时间眼圈就红了。 “你别哭啊。”李云泽看见姜念这个样子,也只得先安慰她,“我并未说他一定是自愿的,只是这件事……我也想不通。不然,晚上再去王家看看吧。” 李云泽走的有些急:“我先走了,晚饭之后我来接你。” 等他走了玉茗才出来,又将事情问了一回,姜念似乎有些被李云泽吓着了,她说什么也没法相信王秀才是自愿的。 玉茗可比李云泽迟钝多了,直接就和姜念说:“若那妖能帮他实现心愿,代价是付出一些他觉得不甚珍贵的东西,他不拒绝也并不奇怪啊。只是有些人尝到了不劳而获的甜头,便贪心不足,一次比一次所求要多,那妖也只能一次比一次要的回报多了。” 姜念怔怔的说:“可有谁会不要命啊?” 玉茗并没有回答她。 到了晚饭后,李云泽如约来了,见过姜繁之后就带了姜念去王家院子。 还是昨天的路线,两人又迂回着到了那个墙根下蹲好。不一会,王秀才和然儿姑娘就都就位了。 还是等了一会,姜念才被李云泽提溜着后领子进了那个大柜子,毫无意外的,又看见两人又抱在一起。 李云泽忽然在她两个眼皮上摸了一下,感受到一股凉意又瞬间消失。 等姜念再向外看的时候,就看见那王秀才,脸上黑气从额头向下压,此时已经到了人中的位置。 姜念心中一紧,不用李云泽介绍,也知道那黑气若是遍布全脸,王秀才便要一命呜呼了。 她惊惧得看了李云泽一眼,不知道这是什么仙法,竟然能让自己看见这些。 此时姜念双手攥紧,扣在胸口,咬着牙关,心里很是难过,却也只能把所有的情绪都忍下来。 这些动作一一落在李云泽眼里,此时他垂下了眼睑。 姜念却没有看到李云泽的神情。 外面的然儿姑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如果是她助王秀才实现愿望,那必定是法力高深的妖。 再看自己连个法术都没有,绝不是对手。 如果不是然儿姑娘,那会是谁? 正想着,姜念觉得的脑袋被李云泽摸了摸,她忽然觉得安心了一点。 自己并不是一个人,至少,现在,身边有个李云泽。 可是,再看向王秀才的时候,他的黑气还在向下压,已经压到了口唇的位置。 这么快,那岂不是再过一会就要布满整张脸了吗? 姜念赶紧抓住了李云泽的衣袖,想求他救一救王秀才。 姜念有些想不通,道长不是捉妖的么,为什么这妖就在眼前,李云泽却无动于衷。 李云泽只冲姜念摇头,好似在说自己没有办法。 忽然,外面出了声音。 是然儿姑娘在哭,边哭边喊:“潇郎,你怎么了?怎么会没有用呢!” 姜念急忙向外看去,王秀才已经靠坐在了椅子上不省人事,那黑气,此时正从他的口唇进入肚腹中去。 然儿扑倒在他身前,正哭的伤心。 姜念急得赶紧冲了出去,李云泽急得要抓她,却没抓住。 这时然儿回头看向了姜念,大惊之下怒道:“你是谁!怎么在这里?” 姜念此时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明知道那是个妖,而且还有极有可能是个害人的妖,却敢挺着胸脯同她说话。 “你莫要再害他了,他脸上黑气都已经快压到下巴了,他就快要死了!”姜念瞪着然儿。 然儿被姜念说的楞了一下:“什么黑气?你在说什么?” 姜念也楞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和然儿解释,下意识地回过头看了一眼刚刚藏身的柜子。 李云泽这时才从柜子里出来,手中还拿了把扇子,“你还是赶紧离开他的身边吧,若你再继续下去,他真的就快要死了。” 姜念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刚才没见他拿扇子啊,他从哪里拿出来的?先前怎么不记得? 不过此时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然儿姑娘看到李云泽,立刻警惕了起来:“你就是最近到城中来的那个道士?哼,果然还是被你给找上门来了。” 姜念赶紧道:“然儿姑娘,我们是王秀才的朋友,都是这金安街左近的邻居,我们没有恶意的。但是王秀才如今成了这个样子,我们是一定要管的!” 第十九章 救命 听到姜念说要管王秀才,然儿嘴角带着嘲讽的笑,随即站了起来,走到了书桌前。 “你们管?你们可知道,我已将大半的修为都渡给了他。他白日里虽与常人无异,但实际丝毫不见好转还日渐衰弱,夜一深,才看得出来……现如今,如今……”然儿此时用手撑着书桌,像是体力不支的样子,看起来极为痛苦。 此时那王秀才睁开了眼,见到屋里有这么多人,似乎很是意外,用虚弱的声音说道:“这,是怎么了?二位是何时来的?” 姜念想上前去,刚走了一步就见然儿将王秀才护在身后。 李云泽拉住了姜念,对她道:“你莫要冲动,你看然儿姑娘像是要害他的样子么?” “自然是不像的,但王秀才脸上的黑气又作何解释?难道害他的另有其人?那我们此番是不是已经打草惊蛇了?” 姜念说到这里,觉得有点慌了,若是还有一个敌人在暗处,那今天贸然跑出来,可就闯祸了! 李云泽看见姜念脸上挂满懊恼的神色,只说了句:“没那么复杂,你且看戏罢。”就将姜念拉到了身后,才对然儿说到:“看你的样子,是不知道将他变成这番模样的人就是你了?” “我?我怎会害了潇郎?我是要帮他救他,我怎会害他?”然儿声音尖利了起来,像是极为震惊。 姜念却看到王秀才抖了抖,将头向后挪了挪,显然对李云泽说的话深信不疑。 这可真是奇怪,昨日见他,还是一副深情不已,为了然儿姑娘什么都愿意做的样子,怎地今天听李云泽一说,就立刻害怕了。 “你是妖,对吗?”李云泽一边说,一边拉了两把椅子,拽着姜念就坐下了,又看向然儿:“你也坐下说吧。” 然儿没有坐下,也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李云泽道:“道长说是我害了潇郎,那道长可有法子救他?” “你的潇郎,我要怎么救?”李云泽似乎有些生气了,语气十分傲慢,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就连姜念听了都直皱眉头。 那然儿却并不介意的样子,立即就跪了下来,朝着李云泽磕头:“道长,我也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您那扇子是个不可多得宝贝,想必您定是有大机缘大气运的!道长您救救王公子吧!”说着就要来拽李云泽的衣角。 李云泽将腿收了收,表示自己的拒绝。 姜念这时觉得有些看不懂了,这然儿姑娘怎么看是怎么对王秀才一往情深,此时的称呼一改,便是只要李云泽出手相救她就与王秀才情断的意思,可方才李云泽又说了就是她害了王秀才。 再看王秀才,他并未又昏了过去,却一直没有做声,此时他看向然儿的目光已是冰冷一片,仿佛然儿是他的仇人一般,再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爱意。 这然儿姑娘背对着王秀才,并未看到他的眼神,此刻还向着李云泽不住的磕头,求李云泽救一救王秀才。 李云泽将扇子收起,也不看她,反而看向王秀才道:“我救人的本事你是见过的。”他指了指姜念,大约是说腊月的那件事。“你可愿意让我救你?你现在的身体,想必你心中有数,也就是这几日的事了。” 这王秀才眼中立即亮了起来,用力的点了一下头:“愿意愿意,多谢李道长出手相救。” 此话一出,然儿的眼神暗了暗。 这话,是认可然儿就是害他的人了。 姜念总觉哪里有点不对劲,一时之间竟找不到头绪。 李云泽走到王秀才身边,这次然儿并未再阻拦,只是转过身去看着。 李云泽拿出了一颗药丸,塞进了王秀才的嘴里。又对着然儿说道:“你放心,这颗药别的作用没有,就是保持他身体现在的状态不变,药效是三天,也就是说,你有三天的时间考虑。” 姜念看着这李云泽的架势,竟是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就王秀才?她刚想站起来,便叫李云泽瞪了一眼,吓得她赶紧又坐下了。 脑中却响起了李云泽的声音:“你稍安勿躁,别坏了我的计划。救人自是要救的,但要弄清楚来龙去脉才好救啊。” 姜念觉得心跳得特别厉害。 这是传音,自己和玉茗也用过传音,这是不会弄错的。 而凡人是绝不可能收到传音的,李云泽现在传音给自己,笃定自己能收到这传音,这代表他知道了自己的事,就是不知道他知道了多少,更不明白,他是怎么知道的。 就是今天! 早上在四宝如果用传音,事情也简单多了,他却没有用,所以一定是今天他从铺子走了之后才知道的。 自己到底是哪里露出了破绽教他看了出来? 这边姜念的心里百转千回,那边李云泽已经回到了姜念边上坐好。 “我救人,也是有条件的。你连条件都不听,万一这代价你付不起,要赖账,我是该找你讨,还是该找他要?”李云泽说完,朝王秀才努了努嘴。 然儿又给李云泽磕了头,“还请道长明示,然儿定会竭尽全力做到。” “我要你的命。”李云泽轻轻地将这五个字说出来,不带一点情感,仿佛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 有了刚刚的传音,姜念心里有了底,这回不敢再轻举妄动,只在一旁默默地坐着。 意料之中的,王秀才也默不作声。 然儿又给李云泽磕了个头,竟是笑着说:“多谢李道长,大恩无以为报。” 姜念傻愣愣的看着然儿,竟答应得如此轻松吗? 李云泽没有作声,就盯着然儿看。 过了一会才抬起头笑着说:“呵呵,果然还是自己的命要宝贵些。” 然儿的脸色有些难看:“李道长,这是你我的约定,与旁人无关。更何况,王公子只是凡人,就算有心,也是无力的。” “王秀才,你与然儿姑娘已有夫妻之实,有道是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现在然儿姑娘要舍了命救你,你竟一言不发吗?”听到然儿的维护之言,姜念实在是忍不住了。 一转头,就看到李云泽投来赞许的眼神,于是姜念便大着胆子继续说下去。 “然儿姑娘,救命自是要救的,但也得弄清楚事情是怎么回事,左右王秀才那药能撑三天,不如,你先说说你的事吧。” 姜念说这话本意是想给然儿讨个公道的,可然儿不知是没听出这弦外之音,还是没意识自己的处境,似乎并不领情,冷冰冰的说:“这是我与李道长的约定,姑娘也是凡人,似乎也并不好插手其中。” 姜念听了一跺脚,这两人可真是绝配了。 第二十章 反噬 李云泽听了这话,也是用手捂住了额头。 “然儿姑娘,你如今并没有谈条件的余地。你不想说没关系,我问什么,你如实答了就行。”李云泽不知从哪又将那扇子掏了出来,轻轻扇着,很是悠哉。 姜念很想问问他冷不冷。 却只见他抬了抬手,“你先坐下,然后说说你和王秀才是怎么认识的。” 然儿不再推辞,站起身也拉了把椅子坐下,“他,救了我。”说起初遇,然儿似是有些怀念。 姜念心直口快:“前世救了你?” “是前年。”回答姜念的话,然儿立刻又变成冷冰冰的样子。 姜念吐了吐舌头,看了一眼李云泽。 李云泽只好说,“时间地点如何救的,你都说说吧。” 然儿低了头,似乎思考了一番,才慢慢说道:“我是蛇妖,虽然现在已经不需要再冬眠,但我修炼还是喜欢趁冬天闭关。那一次我闭关冲击进阶,不想却失败了。” 说到这里,她闭上眼睛,有些痛苦的样子,似乎当时的经历十分地不好。 “进阶失败,我修为倒退,灵气全无。失了灵气,别的都不说了,这腹中也饥饿难耐。我没有办法,只能用本身出去碰碰运气,想找点吃的。” 姜念这就想起,前年春日里确实有这么一桩事,说王秀才带着几个小学童去田间采风,谁知竟遇到一条蛇,当时大家还奇怪呢,为何刚刚开春不久,蛇就出来了。 “我许久不曾用本身出来行走,加上身体不适,竟轻而易举的叫一个小童给捉住了。” “若是修为还在,我悄悄遁走自是不在话下,当时我却一点法子都没,又恐使出保命的本事会将那小童给伤了,只好就叫他那么甩来甩去,我本就虚弱,那时已然是奄奄一息了。” “这时却听到一声‘住手’,我被王公子给救了下来。他还耐心的与那小童说蛇会吃田里的老鼠,并不坏。” “从那时起我便留心了他,知道他怀才不遇,知道他心地善良,也知道了他写了这样多的志怪故事。”说起这些,然儿还有些羞涩。 姜念点了点头,“怪不得,王秀才以前名不见经传的那些志怪小说,从前年开始就变得风靡全城,在洪章府都小有名气。是你做了手脚吧?” “蛇族是最擅长迷惑人心的,这然儿姑娘的更是个中翘楚,你看她那一双眼睛,便是蛊惑人心的利器。”李云泽发出了一声感叹,随后又转向王秀才道:“现如今,你知道你这两年是走了什么运了?这院子这房子这铺子,皆是由然儿姑娘而来。” 说起书来,这王秀才似乎有些不服气,此时往上坐了坐,又说,“我那些书,都是我的心血,一字一句一笔一划都是斟酌而来,怎么就成了然儿的功劳?” 然儿这时才看了王秀才一眼,“你的书自是好的,但想要妇孺皆爱却是不能。你那些故事离平常的百姓太远了,很难引起共鸣,也不能怪他们不识货。我只好帮了帮你,让他们都能在书里找到自己的影子,他们自然就爱上你的书了。” 王秀才有些呆愣,又看向李云泽与姜念,看到他们点头之后,直接哭了出来。 “原来,原来竟是这样……” 李云泽摇着头说道:“若只是这样,便好了。”说罢,他又看向然儿,“你可知,他现在是被妖法反噬了?” 姜念从没听过这个说法,便开口问道:“反噬?妖法反噬是什么?” “法术是不能在凡间使用的,因为凡人若是沾上,只要得了好处,便会付出代价。妖用法术帮助人达成心愿,人也要给妖一些东西作为回报,若是要赖账,无论是哪一方都会被反噬。”李云泽给姜念解释了一下。 那边然儿的声音陡然响起:“可我并不曾问他要过什么啊!怎么会这样!” “你不要他就不需要付出代价吗?况且,你真的不曾要过吗?”李云泽大声质问着然儿。 “你这个毒妖!你害我至此!你竟害我至此!苍天有眼,李道长,快!将这毒妖收了去!”王秀才此时的模样有些疯癫,令人害怕。 姜念忽然明白了王秀才是哪里不对劲。 这一晚,说了这许多,从未见过王秀才对然儿是妖这件事感到惊讶。 自己倾心的女子是蛇妖,他竟然不惊讶。 “莫非你早就知道然儿姑娘并非是人?”姜念猛地站了起来,冲着王秀才说道。 此话一出,然儿也惊得站了起来,望着王秀才,满脸的不可置信。 说时迟那时快,李云泽像变戏法一般从袖中抽出一根金色的小绳,对着然儿就甩了出去。 那小绳像是懂事一般,一瞬就将然儿给捆上了。 等然儿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被捆了个结结实实,怎么也挣不开了。 她瞪着眼看向李云泽,许是想到自己的命已经是人家的了,又将头低了下去。 这一番变化,被王秀才看在眼里,虽是虚弱,但说话却有了底气,“倾慕我的少女也有不少,却从未有人像你这样大胆,直接上门结交,又能找到各种理由来与我私会。” 王秀才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在姜念看来却十分诡异,“这样的反常,我自是起了疑心。有一回你走的时候,我跟在你后面,发现你竟是条蛇。我本来十分害怕,但这时,李道长竟来了城里。” “有李道长在,我的性命自是无虞,而你又如此倾心于我,我与你逢场作戏也合情合理。这算是圆了你一个心愿啊,若非如此,我怎么说也是有功名在身的,再怎么自甘下贱也不会同一个蛇妖有了私情。”王秀才说这些的时候极为兴奋,仿佛自己在施舍然儿。 姜念听着这话,真替他丢人,这王秀才平日里乐于助人,教穷人家的孩子读书识字,本以为是个大好人,谁知道私下里竟是这样一个德行。 然儿姑娘此时已经绝望地瘫在了椅子上,“我原以为,你的书里写了那样美好的人与妖的爱情,你便也会真心待我。前几日里,你忽然对我热情起来,我还以为自己终于能得到你的真心,没想到,没想到……” “然儿姑娘,你现在还想救他吗?”刚才说的这些,似乎并没有让李云泽感到惊讶,他还是很平静地问了这么一下 “什么?李道长,这是什么话?”王秀才此时看出李云泽与姜念并非是与他站在一边的,这才有点慌了神。 第二十一章 散灵 这时,书房的门忽然从外面被打开了。 进来的竟然是红霜。 她见到王秀才歪在椅子上靠着,十分惊讶。向姜念点了个头就赶紧去查看王秀才的身体,仔细看过之后,又给他渡了一点灵气,让王秀才能舒服一些。 然儿这边见到红霜进来,有些茫然,又看到红霜那般紧张王秀才的身体,眼神一暗随即就转过了头不再看,显然是将红霜误认成了王秀才的红颜知己。 “红霜她……”姜念想开口解释一下,但想想这红霜的的确确是爱慕王秀才的,这嘴就又张不开了。 王秀才刚还以为自己就要没人管了,眼见又来了一位佳人关心自己,也顾不得刚刚那一套论调,生怕红霜也要弃了自己。 可他又怕出声会惹得然儿再说些什么,是以靠在那椅子上,大气也不敢出一个,看起来窝囊得很。根本没有开笔礼上那个意气风发的模样。 想来,昨天早上的王秀才,还以为自己美人在怀中,贤名在城中呢吧。 看着他这幅样子,姜念摇了摇头,红霜性格单纯,哪里懂得人心的这些弯弯绕。 此番王秀才若是大难不死,下一个遭殃的估计就是红霜了。 李云泽看了看然儿,拿着那扇子笑道:“然儿姑娘,你看这扇子如何?” 姜念盯着那扇子看了半天,扇骨看着倒像个宝贝,不过扇面还是白色,也太素了些。 然儿却显得有些激动,立刻又跪到了李云泽身前,“然儿愿意认主。” “认主不用着急,我只先给你找一个容身之所。你方才修为已去了大半,若非被我这捆妖索禁锢,恐怕你现在连人形都支撑不住了吧?”李云泽还是轻轻的摇着扇子,似乎很满意然儿的态度。 然儿仍旧跪着苦笑道:“是啊,若是这样出去,遇上个往日的仇家,只怕就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李云泽指了指王秀才那边:“你看这位红霜姑娘渡了灵气之后,王秀才的身子就好多了,而你方才,渡得越多,他越是痛苦。你如今,可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了?” 然儿姑娘此时只是低头不语。 “好了,也莫要再耽搁了,姜姑娘不能晚回家,你用剩下的法力,吹个忘情决与他,然后就到扇子上来吧。”李云泽将那扇子打开,向然儿示意了一下,随后将捆妖索收了回来。 然儿转身看了一眼王秀才,手里掐了个很复杂的手印,又吹了口气,等王秀才晕了过去之后,然儿便消失在了房中,姜念再一看,那扇面上多了一只小蛇,盘在那里。 想来这时然儿姑娘已经被李云泽收到了扇子里面了。 姜念有些伤感,这然儿姑娘虽说有错,轻易用妖法插手了凡人世界的规则,可王秀才分明就是一副始乱终弃的做派,着实教人不齿。 说起来,然儿也是个受害者。 没想到李云泽这时候出了声:“这位红霜姑娘,今日你来是想救人对吗?你可知道你救的是谁,你又知道你需要付出什么样代价吗?” 红霜向李云泽这边走来,福了福身子才答话,“李道长,红霜久仰道长大名。红霜也曾倾心于王公子,听得玉茗说王公子有今日一劫,便赶过来了想要将这孽缘了却。不想在门外徘徊了一会,并不能听见内里半分动静,还险些被王大娘给发现,这我才闯了进来。” 说完红霜又转向姜念:“姜姑娘和李道长是朋友,怪不得上次见了我并不如常人一样惊慌害怕。看来今次里,我将宝押在了姜姑娘身上,是押对了。” 姜念现在可以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地这红霜忽然说什么在自己身上押了宝,顿时整个人就紧张了起来。 转头看了一眼李泽言,他却只微微笑着,还摇了摇扇子。 红霜看见姜念这个样子,笑了笑道:“姑娘莫慌,我不过是同然儿姑娘一样寻个庇护罢了。方才我去了你家铺子,已经将内丹给了玉茗,他炼化之后进阶不是问题。” 听了这话姜念有些傻眼,内丹给了人,那岂不是与自我了断无异吗?玉茗是喜欢红霜的,他真的会收下那颗内丹吗? 红霜冲姜念一笑,继续道:“我只求姑娘哪天得了空,去将我的本身移来,带在身边,助我重新修炼。上次我就看出姑娘周身的气息有助于我,才起了结交的心思。我本修的是无情道,可如今是这番光景,还不如重新来过呢。” “这样一来,我虽然救了王公子,但却是帮然儿姑娘救的,然儿如今已是李道长的座下灵宠,这账便由李道长与姜姑娘去清算吧。”红霜轻轻的笑了起来,“我重新修炼,便失了这一趟的记忆,还得了姜姑娘身边福泽,左右我是不吃亏的。” 随后,红霜还不等姜念说话,便开始掐诀,身影化作了星星点点,笼罩在王秀才的身边,不多时也就也消失了,这红霜姑娘,已然是决绝的散了灵去救王秀才。 一瞬间,王秀才脸上的黑气就消散了,仿佛不曾有过一样。看着王秀才动了动,似是要醒的样子,姜念有些紧张。怕他醒来之后问些什么,不知道要怎么答,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忘记了然儿。 李云泽却不像姜念这般瞻前顾后,走到他身后一记手刀下去,王秀才就又歪在椅子上了,李云泽还拿出了一个小瓶让王秀才闻了闻。 姜念看的起劲,不过李云泽让王秀才闻过了那小瓶,过来拉着姜念的衣服后领就走了。 出了院子之后姜念回头看了一眼,叫李云泽看见了,他拿出那个小瓶,放在姜念眼前问:“要不你也闻一下?” 姜念瞥了他一眼。 把姜念送到了家,李云泽就回去了。 躺在床上,姜念捏着手绢喊了玉茗,可他说自己心情很差,最近都没有心情练功,希望姜念体谅。 只得好好的安慰了玉茗一番,还说过几日就去将红霜的本身给移回家里来,就与他摆在一起。好叫他日日看夜夜看,最好能赶紧将红霜给看回来。 玉茗一听说红霜还会回来,激动不已,“她是怎么说的,她可说了什么时候能回来,有没有说需要我们帮她做些什么?” 姜念只好道:“红霜是想忘记王秀才,要重新修炼,将这记忆抹去。但话中的意思她肯定会回来是没有错了。” 姜念又将晚上在王秀才书房发生的事讲了一回,说那书能风靡全城竟然都是然儿迷惑人心的法术所为。 “红霜说那一次从我们铺子里回去就觉得不大对劲,再看与王秀才有关的事情只觉得非常别扭。”玉茗的声音好像有了些力气。 “我也有这个感觉,时而觉得那书写得一般,时而又觉得那书犹如人间绝唱。我还当是我欣赏水准忽高忽低,原来是叫法术给迷惑了。”玉茗这回是真的有了力气。 “那明天,练功吗?”姜念小心翼翼的问。 玉茗跃跃欲试,仿佛刚才蔫吧的根本不是他:“练啊,现在就可以练,你练吗?” 姜念把手绢一丢,被子一蒙,不想理他了。 第二十二章 问话 这一大早,李云泽就做了开门客,和姜繁一起品鉴好一会那株撒金碧桃,这才走到了铺子里和姜念说话。 姜念对昨晚的事还有些后怕,不知道这李云泽如何就看出了自己能听到传音。 此时姜念不敢吭声,只在桌子前面坐着,看着桌面,一言不发。 李云泽看着这样的姜念觉得有点儿无奈。 “你这是准备和我装傻?” 姜念低着头不吭声。 “你不说我也有办法试出来啊。” 姜念还是不吭声。 “同你认识了这一段时间,我可曾害过你?” 姜念摇了摇头。 “那我救过你,这几日还帮过你,你是记得的吧?” 姜念点了点头。 “那你怎地在我跟前还像个霜打了的鹌鹑一般!”李云泽一拍桌子。 姜念一哆嗦,赶紧把头抬起来。 “还有那山茶花,你也给我过来坐好!” 姜念开始发抖,然后就看见玉茗也过来坐下了,也在抖。 “你们两个!我莫非是什么邪魔,会将你们吃干抹净不成?不许抖了!” 李云泽这会儿觉得自己头都大了。 从腊月那一次救了姜念,他就觉得不对劲。 首先是救她的那天感觉到她的根骨的特殊,虽大体上看与凡人并无二致,但一旦灵气探入,就能感觉到不同于常人的回响。 然后是三魂与七魄乱冲,待自己给她捋顺之后,却又十分平静,通常这种情况只发生在魂与魄刚刚才聚合的人身上。 最后是大年初一在她身周见到了一股奇异的气息流转,待要仔细分辨的时候那气息却消失了。 而自己这些天的观察,怎么看姜念都没发现修炼过的痕迹,仿佛这一切都只是自己多心了。 昨晚为了试探,大着胆子将清明露抹在了姜念的眼皮上,她竟然真的见到了那黑气。这说明近期她的经络一定有灵气流转,清明露是会自动顺着上一次灵气的流转方向运转的。 再一传音试探,她果然听得到,这说明她已经有了识海。 难道,她只是天赋异禀?得想法子让师父瞧一瞧。 这边李云泽正想着呢,就听见“咚”的一声。 “李道长,玉茗没有做过坏事,你不要捉了他去!”姜念已经跪在了李云泽的跟前。 李云泽觉得太阳穴一抽一抽的,“我知道啊,我什么时候说了要收他?你快起来。” 再看一眼那山茶花,正一边狠狠的瞪着自己一边把姜念往起拉。 李云泽觉得有些绝望,自己就拍了一下桌子,现在就已经成了话本子里的反派人物。 不过,既然已经反派了,不如就好好利用一下这角色。 “那我现在问你话,你可会回答?”李云泽板着脸。 “答答答,李道长尽管问。只要不将玉茗捉去就行。”姜念不停地点着头,玉茗使劲拽了她两下,她也不理。 “你是怎么认识他的?”李云泽指着玉茗。 姜念老老实实:“他本就是我家的花,正月十五的时候在我家院子偶遇的。” “不害怕吗?”李云泽惊讶。 “怕,吓得腿都软了。但想起你说不要怕,我就挺过来了。”姜念抬头看了李云泽一眼,像是在讨他表扬。 李云泽表情有些尴尬,“那你有没有修炼过啊?” 这个问题既在姜念的意料之中,也在姜念的意料之外。 《灵华经》说了神仙来了也看不出,是说看不出修炼过,但自己现在这肯定是因为什么别的事情叫他看出的异样。 并且,肯定很早以前就起了疑心。 来不及想太多了,姜念迷茫的看着李云泽:“什么修炼?” 然后转头看了一眼玉茗,又急急道:“我是人!我是人!” 李云泽此时就算是再好的修养也是绷不住了,趴在桌子上又笑又气道:“我知道了知道了,我知道你是人。” “她真的是人。”玉茗一脸认真,看着李云泽。 李云泽觉得姜念呆就呆了,反正以前就迷糊,这玉茗也这么呆,让他不由得开始打量起姜家的房屋,想看看是不是哪里风水出了问题。 姜念心里对玉茗则是暗暗赞许,想着等李云泽走了,一定给他培上最好的肥! 没想玉茗比想象中还要机灵,又指着姜念接着对李云泽说:“但她身上有一种亲和力,是我们草木族喜欢的。上次红霜也是很自然的就愿意同她说心里话。” “我一开始觉得愿意与她亲近,我还以为是因为我俩是一家的,自然会有亲近感。最近才知道,花木都会喜欢她。哎,这就是接她爹衣钵的命,看看,这铺子里的花,她也没怎么管,每天浇浇水却比施了肥还长得好。”说到这里,玉茗还露出了点自豪的笑容,就好像姜念是他家的小辈一般。 姜念觉得自己虽然有些被占了便宜,但是玉茗这话确实说的不错,也肯定了自己近来的劳动成果,她心里还是很欣慰的。 李云泽这边就感觉自己有些快要顶不住了,他想着,这一家子也许是真的憨厚吧。 只好转了话题,同姜念商量什么时候去将红霜的本身带回来。 姜念想了想,红霜本来约自己花朝节的时候见面,没想到昨日她竟先散了灵。不如就花朝节那天,还按照原来的约定,去将红霜接回来,这便同李云泽说了。 而玉茗那边,听到红霜的事,又伤心了起来。红霜将内丹给了自己,是想帮自己提升境界,那自己能为她做什么呢。 能不能问问李云泽,看他的作风,也不似什么邪门歪道的,应该不至于抢了一个妖丹去。 于是玉茗大着胆子说:“李道长,可有法子帮帮红霜?她的内丹给了我,我也想为她做些事。” 李云泽沉默了一会,“你倒是有情有义,但是妖修的修炼法门,我知道得很有限,只能日后想办法去寻。红霜姑娘昨日散灵很是洒脱,真真是修绝情道的样子。” 说起这个姜念也觉得心里有些酸涩,“你们修炼不易,她能这样就舍了修为去,可见对重修有成是极有信心的。我们先将她带回来,按照她的安排,也许她早有计划也不一定。” 玉茗听到这里也觉得有理,不过眼下就算觉得没有道理,也别无他法。只盼着花朝节赶紧来,好将红霜给接回家来。 话说到这,李云泽想知道的,也问完了。 他起身要走,想了想,还是留了一张符纸给姜念,那符纸叠成了一个三角形的小纸包。 “这是传音符。” “可是需要捏着它在心里叫你的名字?” “对,你用过?” 姜念掏出一张手帕,“我觉得玉茗这个既实用又好看。” 李云泽嘴角一抽,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二十三章 花朝 二月十二花朝节,这一天是百花生日,姑娘们都出门赴花会,结伴游园、赏花吃花糕是这一天的固定节目。 姜家的花木铺子里,这一天最重要的是祭花神。一大早还未开铺子门,姜繁就带着姜念穿着隆重的衣服在院子里祭拜,求花神保佑自家花木常好、生机勃勃。 刚开铺子就看见李云泽也来了,说花朝节姑娘们都要出去玩,他也想凑个热闹,让姜念带着他一起踏青去。 姜念知道他这是准备帮着自己把红霜带回来,便换了轻快的衣衫,拿了花铲手套一应装备,还戴上了背篓让李云泽背着,收拾停当准备出门去。 姜繁看见了笑话她,人家的姑娘赴花会都是怎么漂亮怎么打扮,自家的女儿赴花会,全然是一派要去山上挖笋的样子。 偷偷看了一眼李云泽才发觉平日里只着素白色衣衫的李道长今日也穿了藏蓝。 看来这两人是早就约好了要一起出去玩了。 姜繁这么一看,就觉得自家的宝贝女儿与这李道长看起来颇为登对,如今他们又经常凑在一处玩耍,若是把女儿交给他自己也是放心的,就是不知道这李道长修道之身能不能成家。 再说这边,姜念同李云泽一起往红霜上次交代的地方走,春日里的郊外美不胜收,姜念许是见多了院中的盆景与花草,投入的自然的怀抱显得异常兴奋。 昨日里李云泽给姜念传了信,让她务必带好红霜的内丹。如今红霜送了内丹散了灵,带上内丹才好确定到底哪一株是红霜的本身。 只是,到了地方一看,哪里需要什么内丹。 一株高大的红叶石楠就在官道旁,已经有大半边叶子掉光,只剩脆弱的枯枝。 另外半边虽还有些叶子,可也又黄又黑,显然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这副样子同周围生机盎然的春色比起来,一片黯淡。姜念吸了吸鼻子,害怕叫李云泽看出来她在难过。 姜念想先将枯枝剪去,李云泽却拉住了,指了指树干。“你看,这红霜修炼有成不是偶然,这一棵红叶石楠显然是老桩新芽。” 姜念眼睛一亮,“所以,我们将树根好好理了,同这老桩一起带回去就行,当然,若是有新发的树枝,可以留下。” 说干就干,两人都不是爱闲话的。 哎,红霜这位置,就在官道旁边。此时人来人往,李云泽想掐个决也是不成,两人挖到近午时才将繁茂的根系挖出理好。 回去的路上,李云泽背着背篓,姜念走在边上空着手。 此时姜念在心中感叹,这李云泽,真的是颇为有远见的一个人。 今日里若没有他,就凭自己挖,不知道挖到啥时候去。 李云泽对自己,是真的没话说。 但是,无功不受禄,萍水相逢的他,数次帮助自己还投其所好送了奇珍的花苗,只怕他想要问自己要的并不简单。 姜念想到这里觉得心里一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这样去揣测李云泽。 但细想之下又觉得无可厚非,李云泽的接近虽不刻意,但金安街上这么多铺子他怎地只来自己家玩。 使劲晃了晃头,姜念想把这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抛开,总之以不变应万变就是了,姜念更愿意相信他不会害了自己。 因为就现在来看,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值得人家贪图的东西。 李云泽看姜念的样子,恐怕是又在琢磨自己了,赶紧出了个声打断她的思路。 “念念,若是红霜修的是无情道,却被然儿的法术蛊惑爱上了王秀才,还为了救王秀才落了个散灵重修。然儿这一次恐怕欠了红霜良多。” 姜念停下脚步,看着李云泽,这才想起来,其实这件事并没有了却。 红霜散灵的时候也说,让李云泽同自己算算账。 不过自己并不懂得这些规矩,眼下恐怕只能听李云泽的建议了。 “你现在能被我看出异样来,只怕别人也能看得出。若是遇见个不好相与的,我怕你没有自保之力。” “那株撒金碧桃年岁还轻,你家的玉茗也不是个顶用的。”李云泽一边走,一边与姜念盘算着这些个花妖。 “撒金碧桃也开灵了?”姜念惊讶。 李云泽笑笑:“是呀,当初送去你家,就因为它已经开了灵却还不曾醒来。那时也不好对你明说,只好嘱咐养在你的房内,等它一醒过来就会认你为主了。” “你对我这么好?”姜念歪着脑袋看李云泽。 李云泽点了点头,“那是自然。要不你就拿了这把扇子去吧,然儿在上面,若是有事我又不在,她可以保护你。” 姜念有些不乐意,皱着眉头道:“那不成你放在我这里的探子了?我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不都被你知道了?” “哈哈,怎么会?然儿在扇子上,你若不放她出来,她是无法探知外界的。放心吧,我可不敢得罪你,还想将你拐了回去做我的小师妹呢。”李云泽被姜念的样子给逗笑了,点了点她的额头。 姜念愣住了,刚才自己还在想李云泽有什么所图,现在人家就告诉自己了。 李云泽看起来很有些本事的样子,他的师父肯定也是一位高人,高人是会随意收徒的吗? 李云泽含笑看着她,这几日已经同师父说过了姜念的情况。师父高兴得差点立刻下山来,要知道自己的师父这么多年就想收个女娃娃做徒弟,可一直不曾见着好苗子。 若是姜念拜师成功,那自己作为师父目前唯一的徒弟,既为师父分了忧,又做了大师兄,可真是一举两得。 “然儿跟在我身边,是保护我?”姜念向李云泽确认了一遍,“你确定我不会被妖法反噬?” “我确定你不会被妖法反噬。你可以放心。”李云泽在心里补了一句,只有凡人才会被反噬,你经络中已有灵气流转,你已非凡人。 李云泽将扇子递给姜念,“准确的说,然儿保护的并不是你,而是红霜。红霜重修需要你,所以保护了你就是保护了红霜。不过,这几天她还未复原,等她状态恢复差不多了,我再教你如何用这扇子。” 姜念拿着这把扇子,心中有些乱。 拜师的话是不是要离开这里呢?自己当初答应了要照顾爹爹的,若是离开,岂不是食言了。 李云泽见说了这么多姜念还是有些闷闷不乐,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走回了姜家,姜繁见到二人回来神色却不甚开心,只好把姜念支到屋里,自己拉着李云泽将带回的树种下,期间一直暗暗的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云泽看到姜繁这样的关心女儿,心里也有些后悔,这样早就和姜念说了想带她拜师的事,惹得她心事重重,而此时却不敢和姜繁再透露这件事情了。 第二十四章 寻花 今天的金安街好像很热闹,姜念的心情也有点好。 花朝节那天将红霜移了回来,如今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现下里,丹田中虚种苗的茎已经被炼成了粗壮的木质,已经不能说它是小苗了,可以称它一声小树。 如今它枝繁叶茂,眼看着就要打花苞了。 这就相当于修炼到了炼气后期大圆满,一旦花苞结出,就是筑基成功的标志。 而玉茗那边,经过一番修炼,已经接连突破两级,可以直接化形自由行走了。 不过这会儿,他闭关了,说是需要稳定境界,还要学习新的法术。 这一人一妖能这么快突破,还得感谢红霜。 花朝节那天,因为红霜回家来了,玉茗很是高兴,晚上拉着姜念要练功。 练的时候姜念想着带上红霜一起,也许能让她修炼得快一些。 这才发现,红霜的本身上,竟然留着许许多多的情意。 红霜的情意加上玉茗这阵子也感情丰富,叫姜念一个凝意术下来就流转了七天,可想而知,修为上会有多大的进步。 姜念喜出望外,她一直期待着自己的虚种开花,想看看这朵花是什么颜色,有没有什么香味,最终,会结出什么样的果实。 而这一次的突破,姜念在外形上也有变化发生。 她发现自己本来平平板板的身材变得有了些曲线,脸色也更加红润,五官虽然看不出什么明显变化,但怎么都觉得精致了许多。 更惊喜的是,比上一次突破的时候,自己长高了一截。 怪不得人家总说美若天仙,原来修为上去了,美貌也会上去! 本来春天到了,苗圃那边就要多上心,以前只有姜繁一个人,现在姜念也是铺子的小掌柜了,姜繁自然是将重心挪到了苗圃。 所以这一阵子都只有姜念一个人在铺子里忙忙叨叨,姜繁几乎都在苗圃,甚至有好几天晚上都没回家来。 今天一开门,姜念突发奇想,准备把铺子里的陈设重新安排一下,这一早上都没抬头一直在挪花。 玉茗这一阵子都不会出关,姜念索性将他的本身移到了铺子里边。 挪着挪着,忽然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抬头一看,铺子里来了一位小姐,带着个小丫鬟。 那小丫鬟眼睛圆圆的,看着似乎年纪还小,许是第一次出门来,进了铺子眼睛到处看。 那小姐就端庄许多了,此时正背对着姜念站在一株月季花前,似乎正在想什么事情。 总不能让客人受了冷落,姜念赶紧过去招呼她: “小姐早上好,不知怎么称呼。 我叫姜念,是这店里的伙计,小姐想看看什么样的花,我帮您推荐吧。” “我们小姐姓崔,是崇昌县丞的胞妹。今日里崔大人来临抚办事,我们小姐跟来逛逛这声名远扬的金安街。” 这小丫鬟头抬得高高的,脸上尽是得意的神色,仿佛她也是崔县丞的妹妹一般。 那小姐闻言转过身来,看了一眼姜念:“我瞧着这花不错,已经有些打了花苞,看着是要开花了呢。” “崔小姐眼光真好,这株花叫雾心,开出来的是粉红色的花朵。 花瓣靠外的是白色,中心的是粉色,层层叠叠,好像粉色的花心迷在雾里一样,所以才得了这个名字。” 姜念笑着她说话,心道这崔小姐似乎不是很高兴,自己千万别冲撞了,左右把花介绍好了就行。 但是崔小姐的下一句话,把姜念吓了一跳。 “你店里,可有山茶?” 姜念楞了一下,忽然觉得自己见过崔小姐,“有的有的。山茶我家最多。” 崔小姐眼睛一亮:“白色的,可有?” “呃,白色的山茶并不曾有。”姜念这时候只能扯谎。 说什么也没想到这几个月没开过花的玉茗竟然被人看上了,这崔小姐可不就是自己看铺子的第一天在门口张望了一番不曾进来的那位小姐吗。 “我明明在你店里见过白色的山茶,你怎地说没有?”崔小姐嘴上一边说着,就在这店里一边找。 姜念此时庆幸自己将玉茗移到了角落,又后悔没将玉茗藏到院子里去。 还好山茶的花期已经差不多过了,花朵开得快要谢了,甚至好几株都挪回了苗圃,除去玉茗,目前还摆在铺子里开着花的,只剩一株红色的茶梅。 崔小姐在铺子转了一圈,并没有找到白色的山茶,便厉色对那小丫鬟道: “翠浓,你去找!把这铺子里里外外都给我翻一遍。若是找不到,回去你就在花园里站一晚吧!” 说完还瞥了姜念一眼。 姜念被她这一眼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好像那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一样。 虽然这三月的夜里春寒重,可那是你崔小姐的丫鬟,你要罚她,与我有什么相干。 那个叫翠浓小丫鬟低着头应了,就开始满铺子一盆一盆的看花。 那崔小姐走到了桌子前坐下,对着姜念没好气的说:“客人来了这么久也不给倒杯茶,你是怎么做生意的?等你们掌柜回来,我定要告你一状。” 姜念赶紧给崔小姐上了茶,心里暗叹玉茗怎么就招惹上这么个不好伺候的小姐。这会儿她也只好站在一旁,不敢轻易出声。 “那天上午我路过你铺子门口,见那白山茶开花热闹得紧,下午我再路过,花便败了。 说!可是你见那花儿貌美,将它折了去?”那崔小姐一拍桌子,把姜念吓得一激灵。 这崔小姐也太能摆谱了,不愧是县丞大人的胞妹,问个话像断案子一般。 姜念并不想与她多纠缠,故学着那些店铺小二的样子低眉顺眼, “回崔小姐的话,我们是花木铺子,若是将花折下,就不好卖了,这样的事我们断然是不会做的。 况且,许是崔小姐记错了,我们铺子当真没有过白色的山茶。” 姜念说完停了停,怕她继续纠缠,于是又硬着头皮说: “崔小姐,如今山茶花期已过,不如先看看其他花儿,月季也是花朵大花期长。 等到入了秋,我们帮崔小姐寻一寻白山茶,到时再请了崔小姐品鉴。如何呢?” 姜念想着无论如何也得先把今天对付过去,若实在不行,就让玉茗分几枝出来培育了,等到秋天就拿着小苗去给崔小姐交差。 此时那翠浓将铺子里的花翻看了一回,回来禀报小姐说铺子里只有两盆山茶。 姜念听了心中暗道不好。 果然,崔小姐将手一挥, “那就先买两盆回去,噢,刚才那雾心也带上。” 随即看着姜念似笑非笑, “耽误你这么久,不买上几盆花我也过意不去。” 姜念急得不行,忙说: “不妨事的,崔小姐来了铺子我们这是蓬荜生辉,怎能让崔小姐买了不在花期的花儿回去。 这盆雾心得了崔小姐的青睐,我再送崔小姐一盆文竹的盆景,摆在案头也是添彩。” 说完姜念赶紧端起那文竹盆景抱到了崔小姐跟前的桌子上。 第二十五章 强买 崔小姐端坐在桌前,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然后重重的把杯子放在了桌子上,斜着眼瞧着姜念。 那翠浓显然是在崔小姐跟前很得脸的,很是懂得小姐的心意,立即就冲上来对着姜念张牙舞爪: “我们小姐看上你的花,那是你的福气,怎地你这样不识抬举?” 姜念觉得这主仆二人有些欺人太甚了,店家不卖的东西难道还能强买了去? 正僵持着,忽然听见了玉茗的传音, “你就当做铺子里从未有过我这盆花,叫她搬了去罢,我如今化形了,晚上自己回来就是。” 姜念一听这话,心里笑得开了花,只是面上却不敢露出一分一毫,仍旧装做坚定不卖的样子。 “崔小姐,这山茶我们铺子是没法卖的,望您体谅。” 姜念此时将腰杆挺直了, “所有不在花期或是长势不好的花木,我们都不卖。” 不等崔小姐说话,忽然从街上传来一个爽朗的男声, “毓秀,你逛的如何了?我还当你会在脂粉钗环的铺子里不出来呢,没想到你在这里,叫我好找。” 那崔小姐听到这个声音,立刻笑盈盈地站起来向这男人迎了过去, “哥哥,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难道只能爱些庸脂俗粉么?” 这崔小姐一见到她哥哥,哪还有刚才在铺子里耀武扬威的样子,立刻就变成乖觉的小猫咪了。 这男子想必就是传闻中年轻有为的崔县丞了,看他也是疼极了妹妹的样子,一上来招呼着小厮就要帮妹妹搬花, “可挑好了?赶紧吃了午饭好出发,饮味楼的包厢我可订好了,就等我的宝贝妹妹去点菜吃饭了。” 崔小姐赶紧点头,“嗯,好了。翠浓留下结账吧。” 之后这兄妹两个有说有笑的就走了。 “姜姑娘,我也不为难你,你也莫要为难我。我们小姐看上的东西,我说什么也要给小姐弄回去。” 这翠浓说完就带着小厮去搬花了。 姜念一看机会来了,连忙跟上去, “翠浓姑娘,我们铺子里这一盆茶梅,就当是我送给崔小姐赔礼的。 但是,实在是没有旁的山茶了,你说这……” “没有旁的山茶花?那这是什么?”翠浓声音尖利,将玉茗的本身搬了出来。 姜念此时装作根本不知道有这盆花一般,睁大眼睛看着翠浓,“这,这盆花是哪里来的?” 看到姜念这个样子,翠浓也很是惊讶,“你铺子里的花,你都不清楚么?。” 姜念很无辜的说:“我清楚,你们来的时候我还在收拾这些花呢。” “那这盆你没见过?”翠浓翻了个白眼。 “哎,没啥印象啊,可能是因为许久没开过花了,所以没印象。”姜念又看了看玉茗的本身。 姜念给翠浓陪着笑脸: “要不这盆也送与崔小姐吧,本来我们铺子里的规矩就是不在花期的都不能卖。 如今这盆连我都没有了印象,我怕翠浓姑娘将它带了回去开得不好,到时候叫崔小姐怪罪,会连累姑娘。” 翠浓这时终于笑了一下:“你倒是个会心疼人的。” “多谢翠浓姑娘包涵,您稍坐,我去给姑娘开单子。” 说着姜念飞快的给翠浓倒了杯茶,引着她坐好,又赶紧去柜台开单子了。 翠浓倒也利索,许是知道自己占了便宜,并不讲价,给了银子就匆匆的走了。 姜念送到了铺子门口,心里有些打鼓,玉茗的本身就这样被人给搬走了,尽管知道他会回来,但她还是有些舍不得。 不过好在自己留了个心眼,出货的单子上并未写上两株山茶。等玉茗跑回来了,她们就算来找也无话可说。 姜念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走回铺子里,忽然看见王秀才从门口路过,姜念同他打招呼,他却不甚热情,只说自己有要事在身要先走,邀姜念下回去他铺子吃茶。 姜念只好继续在铺子收拾花木,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 闲来给玉茗传音,他半天才回了个没事别担心。 姜念也只当他还在闭关,也不敢多打扰了。 就这么熬到了晚饭时分。 李云泽来了,说是在山上见着了姜繁,替姜繁了一捆映山红回家,还嘱咐姜念好好栽在院子里,看着热闹喜庆。 李云泽夸赞了姜念一番,称她给铺子做的新布置很好看,然后问起了玉茗。 “玉茗被人给买走了。” 提起这事姜念就有些郁闷, “被个漂亮的小姐给买了,走了之后传音都只回了我一次。” 姜念鼓着腮帮子撇着嘴,任谁一看都知道她不开心, “他说他晚上就跑回来了,可是传音都不回了,现在也不见影子。” “你担心他?”李云泽问姜念。 “当然了,他从没出过门,第一次出去就是出这样的远门,谁能放心。” 姜念愣愣地看着门外的金安街。 李云泽在桌前坐下,“出远门?多远?” “说是在崇昌县,也不是太远,但我还是不放心。”姜念嘟着嘴,一脸的不高兴。 李云泽笑了笑,“也许只是贪玩了,你不用太担心,左右还有我呢,出不了什么事的。” 姜念半晌没吭声,还是不高兴。 李云泽看她这副样子,只好赶紧换了个话题,“你知道吗,王秀才病好了,这几日出门来了。” 说起王秀才,姜念缓过来点神,她点了点头说到: “我刚还瞧见他了,可他神色匆匆说是有事。”姜念走到柜台前,从抽屉里把李云泽给她的扇子拿了出来。 前日,我去将先前借的书还他,与他说了会话。他的书,如今并不卖座了。” 李云泽拿了两个杯子,又往小壶里添了些水,准备泡茶。 “意料之中。”姜念低着头,看着手中的那把扇子。 “你如今,觉得他是好人还是坏人?”李云泽看着姜念道。 “他卖书挣了钱,置些家业之外还记挂着那些穷学童。” 姜念摸了摸扇面上那水墨小蛇, “可于女子来说,他着实不是良人。” 李云泽点点头, “人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缺点,问题是在失意时能否让自己坚强,在得意时又能否提醒自己谦虚。 王秀才做到了前者,却在得意时被迷了心。也许他初心没忘,但早已不是一步一个脚印了。” “你觉得可惜?”姜念支着下巴看着他。 “是,人在往前走的时候,总是喜欢看自己最靠前的是哪里,把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的优点上面。 殊不知,看一个人走了多远,只看到他最靠后的位置,缺点是会扯了他的后腿的。” 说到这里,李云泽将茶泡了,放在了姜念跟前。 “那王秀才还记得然儿吗?” “不记得,他不会记得。” “红霜她,应该也不想要记得他。” “有时候忘记也是幸福的。” 听到这话,姜念又摸了摸扇面上的水墨小蛇。 第二十六章 变样 已经三天了,玉茗没回来,也没传个音。 姜念心里虽然不安稳,但想到那天李云泽说有他在肯定没事,便也没慌到坐立不安的地步,只是闲下来的时候,总是在铺子里转来转去。 意识到自己有些焦虑的姜念此时正坐在桌子前,她笑了笑,心道这时候总算体会到做爹娘的感觉了,以后一定要对爹爹好,不能叫他担心。 正想着呢,不多时,铺子里来了一位着绿衣的公子。 姜念虽然觉得他有些眼熟,但左思右想,也不曾想起是在哪里见过他。 后又想起会不会是哪位老主顾家的公子,看来看去却也是没有头绪。 只是打开门来做生意,想不出来也不能将客人给冷落了, “这位公子好生面善,不知怎么称呼?今日里公子跑这一趟是想看些什么花?”姜念笑眯眯的打着招呼。 那公子脚步不停,在铺子里转来转去,并不看姜念,也不搭话。 姜念无法,只能跟在他后面,他看了什么花,姜念就介绍一番。 可这绿衣公子似乎十分倨傲,撇着嘴看了半天,时不时还摸一摸这盆花,点一点那盆花的,也不开口说话,也不正眼看人。 姜念被他气得在后面直翻白眼。 直到把铺子里所有的花木都看了一回,这绿衣公子竟熟门熟路的去桌子那坐好,看着姜念,又看看水壶,是要让姜念给他倒茶。 姜念再不想倒水,也是无奈,这毕竟是客人,也只得乖乖的倒了。 但倒完了水姜念也不打算再说别的话了,毕竟看了一圈了,也没有个要买的样子,好好伺候着,安安稳稳送走这位就谢天谢地了。 “小姜啊,今日里你很乖觉上道嘛。” 嗯?这声音,这么熟悉,好像,是玉茗?又好像不是啊! 这么一想,那眉毛那眼睛,可不正是长得像玉茗嘛! 不对啊玉茗怎么变得这么年轻了? 姜念震惊不已,审视的眼光在绿衣公子身上扫来扫去。 这才注意到他衣袍上的暗纹,果然,山茶花! 此时的姜念,叉着腰,瞪着这装模作样的玉茗! “你在哪学的这一套套的?你出门去了,我天天吃不好睡不好,你倒好,回来在我这装上大爷了?” 说完姜念就气得把玉茗杯子里的水往外倒了去! 可就不凑巧,这一倒,刚好泼在了正要进门的李云泽脚下。 李云泽轻巧一跳,笑道, “好在是我身手敏捷,若是换成什么张小姐万小姐,约莫着你又要赔出去几盆花了。” 玉茗听得这话,眉毛一挑,“哟,你们俩,我不在几天,你们俩走的挺近啊。” 李云泽脸上竟然没有一丝意外的表情,就像是见过玉茗这个样子似的,也不问是谁, “那是自然,我与姜念可是一起翻过墙头挖过树的交情。 说起来,你还是这个样子看着顺眼些,以前我总担心,你跟着我们出去,会被人误认是家里的马夫。” 姜念一听这话,乐了!玉茗使唤自己这么半天,李云泽一来就替自己报了仇了。 姜念问李云泽为什么不用问就知道是玉茗。 李云泽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玉茗抢了先, “因为他看的不是化形,是本体,自然只消看一眼,就知道我是谁。” 姜念似乎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也没多纠结,又问道:“那你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玉茗只捂着嘴吃吃地笑,“因为这次进阶,才是我应该化形的时候,所以就又有了一次塑身的机会。这不,我赶紧好好将自己打扮了一番。” 说完玉茗还起来转了一圈,显摆自己的新形象。 姜念又想起一个问题, “玉茗,你本身被人挪走了,你化形出来不要紧的吗,不会影响到你的根本吧?” 玉茗喝了口水才慢慢说到: “不要紧啊,只要我本身不受创,时不时的回去一趟就行。 放心吧,那崔小姐拼着耍不讲理,也要买个白山茶回去,说什么也会好好照看的。 等到下半年花期到了,我耍个心眼,稀稀拉拉的开几朵红花,估计不多久她就要将我丢出来了。 嘿嘿,到时候还要劳烦两位去接一接。” 说完向着姜念和李云泽就是一拱手。 姜念听完噗嗤一笑。 半天没插上话的李云泽竖着大拇指,冲着姜念发出感慨:“不愧是你家的花。” 姜念这时压低了声音, “你们说崔小姐为啥非要买这白山茶? 她若是爱花的,也不至于要买就立时要买到,我们店里多得是老主顾托人寻花苗的,合心意的花苗哪有那么容易就找得到呢。” 玉茗摸着下巴说:“我在她家听到一耳朵,说是买给什么哥哥的,说是她哥哥喜欢,但那崔县丞一次也没来过花园。” “呀?这里头有故事啊。不是说她家就她和崔县丞两个相依为命吗?怎地这样说来,好像她还有旁的哥哥?”姜念挑了挑眉毛。 玉茗摇晃着脑袋,“不知道呀,要不我回去再好好听听?” 姜念使劲点头,“对对,墙角啊花园啊小门什么的都听听,到底是个什么哥哥,听完了立刻回来给我讲啊。” 说起来,姜念和玉茗两个在这方面也是志趣相投了,不愧玉茗总说他们俩是一个家的,偏这两位就爱打听点这样的稀奇事。 李云泽坐在一旁,看着这一人一花眼睛发亮,只有笑着摇头的份。 这时,姜念终于想起来了,“不对啊,你怎么不给我传音?” “姜大小姐,三四十里路呢,我如今还是个才刚刚化形的小妖,怎么传?”玉茗翻了个白眼,“你就在铺子等着我,我几天就回来一趟,保准让你听最新鲜的趣闻。” 说起这个,姜念似乎还有些不放心,“那你每三天回来一趟,就算是叫什么事绊住了,也要想法子传个信,不然我这心里怪着急的。” 玉茗翻了个白眼,“好啦我知道啦,姜大小姐,小的我平平安安,现在就赶回去给大小姐您打听故事去!” 说完玉茗也不多留,冲着李云泽拱了拱手,踱着小方步就溜达了出去。 又只剩下了李云泽和姜念在铺子里。 李云泽笑着说:“玉茗也是个洒脱的,你也不要太担心,他这个修为,自保不在话下的,真有啥事,跑肯定是没问题的。” 姜念趴在桌子上,听着李云泽安慰自己,心里也有些感动,“谢谢你。” 李云泽理着袖口说到:“这么熟了,你还这么客气,真是让我没想到。对了,那撒金碧桃可开花了?” “开了开了,是真的好看。你的眼光,真的不错。我根本不敢把那盆景拿出来,只怕叫别人看见就会被抢了去。” 姜念说起这个倒是开心了不少。 “它若是醒了,你就告诉我,我教你让它认主。”李云泽严肃道。 “认主?它不已经是我的了吗?”姜念第二次听说这个认主了。 “物是你的,但灵不是。就像玉茗,被崔小姐带回去了,还不是往你这里跑?”李云泽点了一下姜念的脑门儿。 姜念有点儿懵,眨了眨眼睛只好道:“那好吧,我就听你的,等它醒了我就找你来。” 李云泽这才又笑了起来,“估摸着然儿那恢复得差不多了,我先教你怎么用那把扇子吧。” 第二十七章 千素 姜念起身去柜台的抽屉将这扇子拿了出来。 知道然儿就在扇子上,姜念说什么都不愿意将扇子带回房间。 自打这扇子到了姜念的手上,就一直在柜台的抽屉中放着。 一来是然儿并不喜欢自己,每次同自己讲话都是冷冰冰的,偏自己还弄不明白原因,姜念唯恐接触多了自己又招惹了她不高兴。 二来将扇子带回房,心里总觉得房间里是多了一个人,怪怪的,也不知道然儿在扇子上会不会发现自己的秘密。 李云泽看着姜念的神色,已把她的心思猜到了几分。 此时也不便多解释,只想着等她入了门修炼之后就会明白。 所以,他只是摇着头笑了笑,心道这小丫头警惕性还是挺高的。 姜念看见李云泽的表情,轻轻把扇子交给了他,又在旁边坐下,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 “这扇子,其实我是喜欢的,只是……我有些不习惯。况且……然儿姑娘她对我似乎并不喜欢。” “你不必想这些。”说着,李云泽将扇子打开,手在扇面上一拂,笑着对姜念说,“不信的话,我们来问问她。” 姜念凑过去一看,那扇面上的水墨小蛇竟然动了一下,姜念只怕是自己看错了,眨了眨眼睛再看,确实是动了。 “你可愿意留在姜姑娘身边照应她?”李云泽对着水墨小蛇说话,而那小蛇竟然点了点头。 想了想,李云泽又道:“她如今还未修炼,认主的事,等她修炼之后,你们再商议就是。” 姜念觉得自己此时的惊讶绝不下于那天藏在王秀才书房的柜子中,心道,这然儿姑娘总是带给自己意外的惊讶。 李云泽转过来:“灵宠认主其实有些复杂,若是主人实力太差,会压制灵宠的修为。所以,你现在并不适合让然儿认主。” 这话是冲着姜念说的,说完李云泽并不等姜念说话,直接将扇子一收还给了姜念。 “不是要教我如何用吗?”姜念有些迷茫。 “刚刚你没瞧见吗?”李云泽也有些迷茫。 “就那么用手一摸?就能聊天了?”姜念感觉自己更迷茫了。 李云泽笑着说,“是,等它认你为主,连摸这一下都可以省了,你一个心念,就可以动用它。 我现在教你将扇子认主。不过,你如今没有灵气可供驱使,并不能真正的使用它,认主仅仅能让你在神识中联系扇子。” 李云泽拿起姜念的右手,姜念觉得小指一麻,只见血已滴到了扇骨上,又立刻消失不见。 李云泽也有些惊讶,但这表情转瞬即逝,姜念并没有发现,“看,认主成功了,扇子它很乐意与你在一处呢。” 姜念看看扇子,又看看自己的手指,并没见伤口,“这就成了?” “已经成了。你试试看?”李云泽端起茶杯喝水。 姜念心思一动,想试试能不能和然儿说话,还未将扇子打开,脑海之中就已听到了然儿的传音, “之前是然儿失礼了,还请姜姑娘莫怪,今后我定然悉心守护,绝不叫姜姑娘吃了亏去!” 姜念再次睁大了眼睛。 李云泽看了姜念的表情,觉得有些得意,对姜念道: “你拿着扇子,就能将所想传递给然儿。如今确实是麻烦些,等你修炼之后,就会简单多了。” 其实姜念心里是很高兴的,然儿那天冷言冷语的,姜念一直担心会与她相处不好,现在她如此说,想来是已经打开了心结。 想到这里,姜念拿着扇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李云泽,“这扇子可有名字?” 李云泽点头,“这扇子叫千素。具体的,我却也不是很清楚,目前看起来只能把它当做一个装灵宠的地方。” 姜念并未再开口,只是喃喃的念了一声“千素”,然后就低头看那把扇子。 这扇子果然像它的名字,十分的素净。 扇面本是纯白,只有然儿的水墨小蛇就像快要淹没在雪中一般。 若是再有其他的“住客”在这扇子上,也许扇面会丰富起来吧。 扇骨也是白色,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像玉又像骨。摸上去感觉既清凉又温暖,很是不真实。 姜念看着看着,觉得这扇子似乎缺了点什么。 好像缺个扇坠,改天编一个吧,毕竟已经认主,以后就是自己的东西了。 姜念摩挲着扇子。 这样一把清素的扇子,应该配个什么样的扇坠才好呢?要不要再做个扇袋? “咳,咳。” 姜念听见有人轻轻咳了两声,猛地抬头才发现,李云泽还在铺子里坐着,自己竟然看着扇子入了迷。 姜念觉得有些丢人,幸而李云泽也是熟人了,应该不会同自己生气,认为是自己怠慢了他。 她红着脸给李云泽赔不是,李云泽摆摆手,并不在意的样子,不过却很快便站起来说要先走了。 姜念送李云泽出门,走回来的时候回想了一下。 李云泽似乎很怕冷场,好几次自己与他独处,若是自己不说话,他不是没话找话说个没完,就是找个由头溜之大吉。 这么想想,李云泽也并不是如看起来那般沉着老成的。 姜念轻轻地笑了一下。 左右在铺子里无聊,姜念就要找然儿聊天。 然儿说,若是真有什么危险,她就是姜念的底牌。能不现身是最好,反正通过扇子与姜念聊天解闷也是一样。 姜念自是赞成,然儿现身出来,若被人见着,来历出处又要编造一番,也是麻烦。 只是若然儿不主动提,她也不好意思做这样的要求。 思量了一番,姜念问:“那然儿能不能同我讲一讲千素扇里,是怎么样的一番光景?” 然儿的声音很是轻快: “这里面也是白茫茫的一片,脚下踩的仿佛是地面,却又是软软的,说不清到底是什么。 至于四周,我什么都感知不到,仿佛是一片混沌。” “那你会觉得无聊吗?若是想出来就同我讲好不好?”姜念听着只觉得这扇子里并不舒服。 然儿先是轻轻的笑了两声, “姜姑娘,你不必担心我,修炼就是这样的,这里安静没有危险,灵气比外面还纯净些,已经是非常好的修炼之处。” 听到她这样说,姜念有些放心了。 然儿却又出了声:“其实,我在千素扇里并不能听到外面的声音,除了你的传音。若是有什么事,你可以叫我,那时我才能出来听。” 姜念连忙应了。 这时候,忽然听到然儿的声音,带着些扭捏, “姜姑娘,我之前听见你唤王公子作王哥哥的,还以为,以为,你也是倾心于他,所以……哎呀不说了,我先修炼。”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姜念听了,只能干笑了。 那时的自己应该是被然儿迷惑着吧,这然儿,给自己可招了不少情敌啊。 第二十八章 打听 这些天来,姜繁还是一直在苗圃忙活,还得给老主顾的庭院换苗木,忙得家也顾不上回,回了也是早出晚归,姜念觉得自己已经有好久没有同爹爹一起吃过饭了。 还好,今天是约好了玉茗该回来的日子,还是有盼头的。 昨天收了铺子,姜念去福来街的记香行买了炒瓜子和松子糖,就等着今天边听故事边吃。 早上一开门,姜念就将吃食摆好,坐在铺子里等玉茗。 等到日上三竿,也没见人来。 吃了午饭撑着脑袋继续等,等得姜念都快睡着了。 终于,翩翩佳公子玉茗回来了。 今天他穿着之前那件白色的衣服,很是潇洒的样子。 他一坐下来就嚷嚷着:“快给我弄点水喝,我这一路上,渴的不行。” 姜念赶紧把水给玉茗倒上,“你怎么现在才到,我等了你一早上了。” 玉茗将一杯水都喝完了才道:“哎,我也想早点出发。可崔小姐的情郎来了,我总要看一看是什么样子再走。” “啊?情郎?可是定了亲的?就这样领回家里来了吗?”姜念闻言赶紧坐下,拉着玉茗的袖子让他赶紧讲。 “说是姓吴的,叫什么,谷丰。崔小姐嗲着嗓子喊‘谷丰哥哥,谷丰哥哥’,啧啧,听得我叶子都竖起来了。” 玉茗耸着肩膀,抖了抖脑袋,很是不屑的样子。 听到崔小姐这么主动,姜念眼睛都亮了,追着问:“他长什么样?好不好看高不高?” “看着像个白面书生,瘦弱得紧,个子才到我这。”说着玉茗在肩膀那么比划了一下。 姜念比了比,估计最多也就比自己高半个头。 这个身高在男子里可不够看的了。 要知道,姜念从小就是个体弱多病的,个子也一直是同龄人里娇小的那一个。 “那,他同崔小姐比,谁高?” “唔,看着差不多。” “我觉得男子还是高大壮实一些的好。” “是,我从前觉得白面书生的讨女孩子喜欢,现在看,太过于白了也不好。” 玉茗一边说着,一面去拿了一颗松子糖塞在嘴里。“嗯,好吃,甜。” 姜念又给他抓了一把瓜子, “这吴公子是哪里人?可考了功名?崔小姐的哥哥现在虽只是个县丞,可也年轻有为,他这还未及弱冠呢,以后保准是要升迁的。” “说起来也是,崔大人还未曾订亲呢。这崔小姐总不能嫁在了哥哥前面吧。”玉茗将瓜子磕得喀嚓响。 姜念吃了一惊,“崔大人都不曾订亲,那崔小姐与这吴公子十有八九也是没婚约的。” 说着姜念又一撇嘴,“想必这吴公子定是满腹经纶了。就这样到家里来了,崔大人也不管管吗?” “怎地没管?还陪着吃了中午饭呢。不过不甚热情就是。”玉茗又抓了一把瓜子。 “不是管饭的管,是不管崔小姐吗?一个官家小姐,这样上赶着与男子见面,总归不好吧?” 姜念手指头在桌子上点啊点。 玉茗看了一眼桌面,不以为然的嗑着瓜子,“那我就不知道了,我着急回来,看他们吃饭去了,就出发了。” 姜念将瓜子抢回来,“哎呀,你说说你,听个家常里短的故事都听不全,怎么回事?这里头肯定有故事,你都已经耽误一上午了,怎么不听好了再来?” “姑奶奶,我还不怕您着急,上回也不知道是谁,活像个操心的老奶奶将我一顿念叨。这回我要是晚一天,你不得刮了我的树皮?” 玉茗见瓜子没了,赶紧拿了几颗松子糖抓在手上。 姜念急的直把玉茗往外推,“你你你,你赶紧回去,把故事给我听全喽!他俩要真是有心,今晚肯定要花园子里散步的,你赶紧,别把重要的环节给错过了。” 又赶紧跑回来,把瓜子和糖给玉茗拿上,“你拿着路上吃,快点赶路,赶紧回去听墙角!” 送走了玉茗,姜念觉得这个消息得多方打听,光靠着听墙角,听不来多少信息。 好不容易熬到快傍晚,姜念提前收了铺子,抱了一盆铜钱草的盆景就往四宝走去。 王大娘是最爱说这些家常里短的,若是临抚城里有和崔大人有关的流言蜚语,王大娘一定知晓。 走到四宝门口,果然,王大娘坐在了四宝里喝茶,却不见王秀才。 姜念站在四宝门口笑着同王大娘打招呼,王大娘赶忙出来把姜念拉进了屋。 “小念,前几天,崇昌来的崔小姐有没有去你家铺子?” 姜念一听,哎呀,看来这崔小姐已经在金安街出了名了。 赶紧冲着王大娘点头,“来了来了,她在你家强买了什么了?” 王大娘捂着嘴笑,“我家没有你家那些规矩,她就是将我家里所有贵价的笔墨纸砚都买了去,可叫我们赚了一笔。” 姜念一听这话,也是笑,“哎哟,这崔小姐这么爱读书呀?”说着把铜钱草递给王大娘,“这盆景,摆柜台上,好看又招财。” 王大娘也不推辞,道了声谢就笑着将盆景接了,拿在柜台边上比划着怎么摆才好看, “当时我们潇儿给她解释了半天,可她偏不听,非说潇儿看不起她女子读书,不让她用好的笔墨,还将崔县丞的名号搬了出来。把潇儿气的,这几日都让我来看铺子。” 整个金安街都知道,这王秀才定价颇为随意。 他店里只有那些供货稳定的平价货才是最划算,旁的,若不是来了行家里手,他绝不会卖。 因着那些贵价,虽然也有好货,但更多还是陈年卖不出的旧货。 王秀才不愿降价卖,说是怕穷人家孩子图便宜,买回去却不好用,白白耽误了练字的时间。 姜念想起玉茗的话,只怕这些东西和山茶花都是给那吴公子准备的。 “我铺子的茶梅被她扫空了,花期过了本就不该卖。 我好说歹说劝她买了月季,还送她一盆文竹。 她倒是答应了,但茶梅却还是非要买去不可。 后来崔大人还来了,我有些怕,只好送给了她。” 姜念委委屈屈坐在茶桌前,绞着衣带。 王大娘将铜钱草摆好了,又去拿了一碟子花生糖,笑着对姜念说:“喝茶就得吃点子糖才好,不然净是苦味。” 姜念拿起一块花生糖,想起上次来四宝,自己装病说不会品茶心里难受,大约是被王秀才记住又同王大娘说了,这才会给自己拿一碟糖来吃。 感觉鼻子有些酸,王秀才这样细心的人,怎么会犯那样的错。 好在他已经忘记了,能重新来过。 如今话本子不畅销,也是他一个挫折。他的心若能沉静下来,也许,他不会走了以前的老路去。 第二十九章 悔婚 王大娘一边手忙脚乱地泡茶,一边说: “哎呀,小念啊,山茶花已经叫她买去你就别想了,你爹爹不会怪你的,若真怪了,我去帮你同他说。” 王大娘看见姜念眼睛有些红,还以为是为了山茶花的事情伤心,赶紧换了个话题: “这崔小姐其实也是个命苦的孩子。如今人人都道她命好有个争气的哥哥,却不说她父母早去,崔大人还未及第时她家惨淡的光景。” 终于进入正题了,姜念赶紧坐直,等着听。 王大娘看她的样子,笑了笑,又叮嘱了一番:“你倒是个爱听这些闲话的,记住,可千万莫要同旁人说,这毕竟是官老爷家中的隐私。” 姜念立刻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吧,我就听听,绝不同旁的人讲。” 心里却在想,同玉茗讲讲,他应该不算是人吧。 王大娘满意笑了笑,就开始讲故事了:“崔大人兄妹,哥哥叫毓恒,妹妹叫毓秀。 老家在岳山,祖上世代都是耕读的人家,人丁一直不兴旺,直到崔大人这一代才出了头。 他们当地有位吴富户,好像是前朝没落的大户旁支,颇有些田庄地产,只一心想攀一门官亲,是以在当地资助了几位贫寒学子。” “这里面就有崔大人?”姜念喝着茶搭话。 王大娘点头道: “这吴家也算是很有眼光了,从崔大人的父亲那时,就常常关照,也不嫌崔家贫寒,以友相称,一直来往,颇有些通家之好的意思。 崔父也有几分文人的傲骨,除了读书以外,并不肯受吴家的贴补。 但吴老爷看中了崔大人的潜力,向崔父提出了给两家孩子订亲。” “吴家主动提的?那怎地崔大人兄妹现如今都不小了,还未嫁娶啊。” 姜念吃着花生糖,舔着嘴,倒是不影响说话。 王大娘看到姜念这个样子,笑出了声, “你吃慢些,这碟子糖都给你留着。” 推了推装糖的碟子,王大娘又继续说: “这崔家与吴家先是订的吴家大姐儿与崔大人的亲,过了一阵子,又定了崔小姐和吴家小弟。” 本来订了这样一门亲家,也是好的,儿子女儿的婚事都有了着落。可崔母是个福薄的,亲事订了不久便去了。 这两口子也是感情好,崔父又撑了一年半,也跟着走了。这崔家就只留下兄妹两个相依为命,日子更是艰难了。 吴家本是防着崔大人高中之后会悔婚,才又订下了崔小姐做儿媳妇。 结果,崔家父母都去了,先悔婚的却是吴家。” 姜念惊到:“悔婚!那这两家的情意不就全毁了吗?” 王大娘摇了摇头,叹息道, “你想想,父母都去了,只留下薄田与幺妹,崔大人那时也就是个半大的少年,他如何操持这个家,只能一点一点卖了家当。 这中间吴家倒也不是没出力,但始终舍不得女儿嫁过去吃苦。 渐渐地吴大小姐也到了年纪,吴家等不得了,才使了些手段,只说想要崔大人手上的玉佩,愿助崔大人赶考的路费。” “这不是乘人之危吗?”姜念惊叹不已,“不过,这样的人家不结亲也是好事。” “崔大人顶聪明的一个人,此时哪里还不懂,只好将玉佩还与吴家。 那时候,崔大人是将自己与妹妹的订亲玉佩都还了回去。随后就将祖产全都变卖,打定主意中与不中都不回老家了。” “确实是丢脸,要是我,我也不回去。崔大人是随了他父亲,有骨气。” 姜念端着茶杯撇着嘴, “这吴家,啧啧,原本就目的不纯。” “可不是,如今这崔大人争气,中了举还得了朝廷的赏识,谋了个实缺。 这吴家大姐儿当初若是讲些义气,现在也是实打实的官太太了。” 见惯了风浪的王大娘此时也是撇着嘴,对吴家的做法很是不齿。 她与姜念添了些茶,又开口道:“可这世上的事情,是只有你想不出,没有人家做不出。” “怎地?吴家还有脸找上门来?” 一瞬间姜念怀疑自己是不是对世事了解得过于少了。 “吴家又要求娶崔小姐呢!说当年并没有退了同崔小姐的亲事。” 王大娘一拍桌子, “有些人,就是死皮不要脸!” “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出尔反尔的人家,她也敢嫁?”姜念说完就捂着嘴,也不知道王大娘知道多少,怕自己说漏了。 好在王大娘并未听出来,只是笑笑, “怎么会呢,崔大人一直没搭理,只以同乡之礼招待。” 姜念摸着胸口说那就好。 心里却在说,怎么不会,在你家买的笔墨就是要讨好这吴谷丰呢。 想了想,姜念又问了一句,“那这事,在岳山,知道的人多吗?” “连我们这里都知道了,你说呢。”王大娘摇着头,一脸无奈。 姜念好奇道,“这样的事,崔大人定然不会多说了,总不能是吴家说出去的吧?那吴家的下人嘴竟这么碎?连主家的隐私也敢乱说?” 王大娘翻了个白眼,“下人哪敢说这些?这都是吴家那位少爷说出来的!” “什么?!”姜念捂住嘴,这个吴谷丰,怎地是个这样的碎嘴子。 “那吴少爷是个浪荡公子,一日吃醉了酒,与旁人显摆他家与崔大人的关系,教人一激,竟将订亲的事也说出来了。” 王大娘说到这里也是不住的摇头, “吴家也是做得出来,这事情人尽皆知了,他们竟有脸来找着求娶崔小姐。” 继而王大娘又凑过来低声说道: “他那位长姐,本已经嫁人了的,叫他给害惨了。 事情一传出来,她在夫家可受了不少气,她相公三个月就收了三房小妾,还抬了生出庶长子的姨娘做了平妻!” “这难道是要嫡庶不分了吗?”姜念听着都觉得乱。 王大娘喝了一口茶,又接着说, “哼,要说嫡庶不分也是吴家先不分。 吴家嫡母没有生养,这姐弟两个都是妾生,也是跟在姨娘身边长大,十几岁了才记在嫡母名下。 议亲时也不曾说明,是成亲了之后才叫夫家发现的。” 我们小门户里不觉得,人家大家族可讲究这个了。 那吴大姑娘的夫家,现在是不显,可祖上也是出过进士老爷的,人家哪里肯受了这样的气,没休了妻都是好的。” 姜念听完叹了口气,“王大娘,我觉得自己过得好幸福啊。” 王大娘听了笑得开心,“那是因为你有个好爹爹,若是你娘当年去了,你爹就续弦,那你如今也不见得有这样的日子。” 是啊,爹爹为了我,牺牲太多了。 姜念心里有点酸。 第三十章 变故 这几天姜念一直在想崔小姐的事。 崔家本来简简单单,纵然有些困苦,随着崔大人上任,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可吴家却一次次的将崔家拉进深渊。 当年订亲,订的就满是算计,恐怕崔大人年少时,没少在背后被人指指点点,说他吃软饭。 后来悔婚,人言可畏,为了小妹名声,崔大人又要赶考,吴家逼得这兄妹二人变卖祖产背井离乡。 现在崔家蒸蒸日上,吴家一个没有功名的浪荡庶子敢来求亲,还将当年的事抖了出来,这是要让崔小姐再不能议亲,只能嫁到吴家,这是打定了主意要攀崔家这门亲。 这么一想,姜念觉得崔家与吴家的事这么快就传到了临抚城,少不了吴家的推力。 可吴家为何又要坑了自己家的大姑奶奶呢,也是让人想不通的。 姜念怎么盘算,都觉得崔小姐一定会恨上吴家,绝不可能倾心吴谷丰的,更何况他长得还瘦弱矮小。 这崔小姐虽然脾气不好,但也真真是个苦命的女孩子。 崔大人疼她,才留她到现在也没再订亲,肯定不是为了再和吴家做亲家的。 姜念一边收拾铺子一边想着这些,一早上也就过去了。 到了下午,还没见到玉茗回来,本来昨天就该有消息的,姜念又有点心慌,有点坐立不安,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坐在桌前望着金安街,姜念一愣神的功夫,感觉胸口的玉葫芦跳了一下。 玉葫芦很久没跳过了。 怎么回事? 姜念按着胸口的玉葫芦,清清楚楚的感觉到,它又跳了一下。 玉葫芦在提示什么吗? 姜念赶紧在脑海把灵华经打开,并没有任何变化。 是不是玉茗? 姜念拿出传音手绢,想给玉茗传音问问他。 低头一看,手绢已经变得破旧发黄,手绢上绣的那朵精致的山茶花也已经枯萎,眼看就要败了。 看到这个,姜念哪里还不知道,一定是玉茗出事了,玉葫芦跳动就是感受到了手绢的变化。 姜念此时心慌得都坐不稳了,急急的找了然儿。 然儿听说这事,也很着急,问姜念知不知道具体位置在哪,她先去看看情况。 可姜念怎么会知道崔小姐住在哪里。 然儿只得让姜念赶紧将事情告诉李云泽,毕竟他常在外面行走,说不定知道在哪。 不然,就凭自己贸然去找,是与不是的,又要扯出一番因果。 姜念又赶紧找了李云泽,他让姜念赶紧收好铺子,到西城门外汇合。 姜念一出了城门就见到李云泽在招手,随后就跟着他进了一条小路。 “这是个障眼法,总不能在凡人眼皮子底下飞起来。”李云泽一边走一边说。 “飞?我不会飞啊。” “我带你啊。” 姜念朝着李云泽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草丛里有艘船,来不及细看,只怕耽误了救人,二人火速上船。 小小的一艘船,上来一看,却觉得十分宽敞,进了船舱之后姜念就看不到外边了。 也不知李云泽如何操纵了一番,总之并没有颠簸摇晃,但姜念知道这船已经飞起来了。 此时拿出玉茗的手绢,那手绢如今已经像被烤过一般,颜色焦黄,山茶花绣样的花瓣少了好几片,剩下的也已经蜷缩发黄。 姜念看到后,眼泪立刻就出来了。这已然是失了生机的模样,玉茗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李云泽接过手绢,掐了个决,这飞舟略晃了晃,就加速了。 “飞舟只能停在县城外,等会落地了,我们再循着灵气找具体的位置。”李云泽拿着手绢,也不住的向外望。 飞舟仍旧是停在城门外不远的一处灌木丛中。 “你可找到方向了?”姜念拽了拽李云泽的袖子。 李云泽低下头细细感应了一会,才道: “忽然有些凌乱,我感觉玉茗的气息似乎遍布了整个县城。不过有一处稍微不同,我们先去那里。” 说完就带着姜念向城内走去。 崇昌县城百姓安居乐业叫卖声声,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两人在城中的小巷兜兜转转,才来到一处院墙外面,李云泽说这里的气息比别处都要密集一些,同时,这里有一股浓烈的焦味,好像刚刚起了火一样。 走到正门一看,果然就是崔家。刚才那院墙里,想必就是玉茗本身的位置了,可玉茗的气息怎么会在城里到处都有呢。 李云泽恐怕也想到了这个问题,看着姜念。 姜念看到李云泽的眼神,心里嗡的一下,也明白了。 回到院墙外面,李云泽见左右没人,拿出张符箓给姜念,“隐身符,你捏爆它,别人便瞧不见你,我们进去探探。” 姜念接过,轻轻一捏,随后就被李云泽提溜着后领,进了院墙。 这里,应该是个花园。 为什么说应该? 因为此时这里已经是一片狼藉。 地上到处都是枯枝,还有黑呼呼的土堆,有的还在冒烟,看来整个花园的花木都被烧了。 原来玉茗的本身被烧了。 姜念觉得自己有些支撑不住,还好李云泽在一旁捞了她一把。 定了定心神,这时候姜念才发现,有几个丫鬟小厮在院子里忙活,真的是看不到自己与李云泽的样子。 “你先别急,植物与人并不相同,只要能找到一根枝桠,我们就有希望。 现在看来,这一片花园都被烧了,但玉茗的气息确实是这里最密,也许还没烧完。” 李云泽一边安慰姜念,一边施了个法。 姜念点了点头,将千素扇拿出来,联系然儿,让她出来帮忙。 “你们只需注意别被人撞到就行。” 李云泽指了指那边小路上的一个小厮,然后就转身要走, “好了,你且在这里挖一挖找一找,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我再去追一些别的线索。” 然儿一出来就惊叫道,“姜姑娘,这崔小姐也太狠心了些,这花木也都是命啊,怎么能说烧就烧了。” 然儿的声音里也带着焦急,毕竟,这样的场景对于花木来说,也是地狱之境了。 姜念此时根本顾不上同她说话,在地上捡了根小棍,将那些已经不冒烟的黑土堆一个个的翻过去。 然儿则是在玉茗气息密集些的地方翻找,看看是否还有玉茗的根系。 一人一妖都很卖力的在崔家花园里挖土翻找,可惜,直到傍晚,还是一无所获。 然儿看见姜念的神色,安慰她道:“也许这里的花木是先被清理走了,被烧的只是残留在这里的一小部分,或者是土里的根须。” 姜念此时难受得说不出话来,自己当初若是不怕麻烦,坚定的不卖了玉茗,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生死未卜。 正当失望难过的时候,忽然后院传来一声尖叫。 “来人啊!快来人啊!救救毓秀小姐!” 姜念和然儿互相看了一眼,去后院看看! 第三十一章 哭闹 后院已经乱成了一团,姜念和然儿怕被人撞到暴露位置,并不敢上前去瞧热闹。 然儿拉着姜念上了墙头坐着,不管下面怎么乱,总不会有人忽然要翻墙头,这个地方,还是很安全的。 李云泽来了个传音,说他那边有进展,已经找到了一些玉茗的枝桠,在上面也能感受到玉茗虚弱的元神,现在已经被稳妥地收好了,等回去再想办法。 姜念顺便也给李云泽传了个音,把崔家的事说了说。 事情其实并不复杂,情况大致如下: 崔小姐上午哭了一上午,下午闹了一下午,傍晚上吊了; 还好发现得及时,救下来了; 至于事情的原因,没人说起; 如果不是没有人知道,就是下人都被封了口; 总之一定不是什么小事; 没见到吴谷丰,看来是已经从崔家走了。 李云泽表示收到了,会尽快回来汇合,另外表示对事情的原因并不是很感兴趣。 姜念只好又给然儿传音: “总觉得这件事和吴谷丰有关系,自古以来,大姑娘小媳妇,一哭二闹三上吊,不是为了情就是为了爱。” 然儿刚从千素扇出来,还不知道崔家和吴家的事,姜念给她讲了一回,听得然儿差点从墙头上栽了下去。 “所以,崔小姐下午大闹花园,把花全给毁了。玉茗就是这么遭了殃的。” 姜念气得脸发青, “如果真的是吴谷丰又在闹腾,我一定要找他算账!” 然儿看到姜念生气,觉得有点羡慕玉茗。 他是有人疼爱的,在家时姜念每天细心照料,出门了遭了变故,姜念嚷嚷着要给他报仇。 不多时,李云泽也捏着隐身决过来了,给姜念看了看捡来的枝桠, “这崔小姐,应该是拿着花匠的剪刀乱剪了一气,然后才放话烧了花园的。 下人来收拾的时候,将这些大一些的用车拉走了,剩下那些零碎的,才就地给烧了。” 然儿奇道:“果然是这样,不过,主人家不发话,谁也不敢烧园子,可若是小姐都发了话,下人竟然敢不听?” 姜念不以为然,“若是将花园里的花木都烧了,那得多大的火?一个不小心将房子给烧了怎么办?” 又指了指墙下还乱着的仆妇们, “反正她们小姐正闹得厉害,根本顾不上这些,不如就点个火糊弄一下。 事后万一小姐细问,说运到城外烧了便是。” 李云泽瞥了姜念一眼,“你还有心思管人家的家常里短?不先回去将玉茗安顿了。” 然后又向着然儿说到:“你留在这里听消息吧。” “不行,不能把然儿留下,我不能再把任何人单独留下了!”姜念赶紧把然儿的双手拉住,生怕她又掐了诀就直接消失。 李云泽看着姜念此时的样子,又看到然儿失笑的表情和悄悄红了的眼眶,只好点了点头, “也罢,我们救了玉茗回去就行,什么吴小姐崔小姐的,同我们也没有关系。” 之后,然儿回了千素扇,李云泽带着姜念回到临抚城。 一到家,姜繁坐在堂屋。 姜念有点心虚,不敢出声。 李云泽拿出了玉茗的枝桠, “姜叔,我们弄回来的这些枝桠,您帮我看看,还有没有救,好不好。” “怎地把花苗这样折了?”姜繁一看见这些枝桠,发出了一声痛苦的质问,还瞥了姜念一眼。 姜念抿着嘴不敢出声,李云泽用手背抹了一把鼻头才缓缓道: “不是我折的,就是看有人将花弄成了这样要拿去扔,我有些于心不忍,就挑着好的捡了这些回来。” 他顿了顿,有点担心姜繁想去再捡捡,又说: “剩下的恐怕已经叫他给烧了,哎。姜叔,这些还能活吗?若是救过来了,也是一桩功德。” 姜繁蹲在枝桠前挑挑拣拣, “嗯,试试吧。若是折下不久,这几枝大的,应该是没问题。 先拿沙布包了泡上,明日里细细看了再决定。快来帮忙。” 姜念和李云泽听了这话,俱是一喜,连忙陪着笑忙前忙后。 这两天姜念都在家里照顾玉茗的小树枝们,李云泽也每天来看一回,说玉茗的状态虽然虚弱但这两天还算平稳,姜念可算是放了心。 这天下午,王大娘来了。 “你可知道,那崔小姐出了事?”王大娘抓着姜念的手,有些紧张的样子。 姜念赶紧拉着王大娘到铺子里坐好,“怎么回事?” 一边给王大娘倒茶,一边腹诽,崔小姐虽然闹了那样大的一场,当时听说救下来了没有大碍啊,而且这都已经三天过去了,难道又吊了一回? “那崔小姐,前几日在家里大闹了一场,吊了脖子啦!”王大娘手不住的比比划划,此时虽压低了声音,但表情却是很夸张。 姜念心里叹了一句“老新闻了”,但再怎么样也得演一演,只好浮夸的瞪圆眼睛捂着嘴。 王大娘看到姜念表情,似乎很满意,又道:“不过救下来了,也请了郎中,说是没有大碍。” “王大娘你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姜念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那让我再喘一口。”王大娘也喝了一口水, “崔小姐没有大碍,可是也没有醒过来。这都好几天了,一直这样躺着,把崔县丞都急坏了。” “啊?没请郎中看看吗?”这回姜念到是真的惊讶了。 王大娘扒拉了一下姜念的小臂, “请了!怎么没请,这郎中,崔家没请十个也有八个了!” 说着又指了指外面, “就连我们临抚黄安堂久不出手的薛老神医都去了,结论都是并无大碍,就是不知道为何崔小姐没有醒过来。” 姜念这时才意识到事情可能有些严重了: “薛老神医几代悬壶世家,经手的疑难杂症无数,他都瞧不好的病,那不是没救了吗?” “依我看啊,这崔小姐十有八九是中邪了!叫恶人把魂儿给拘了去!” 王大娘很是小心的把这话说了出来,还左右看了看。 她这番动作把姜念也弄得有点后背发凉,抓着王大娘的袖角说啥也不放, “魂没了?那岂不是就要躺着等死了?” 王大娘却是嫌她还不够害怕一般,继续压低了声音说话: “我听说这崔小姐原本是个顶知书达礼的姑娘,性子最是温婉绵顺。 几个月前不知怎地回事,忽然就性情大变。” “啊,竟是这样?我就说嘛,崔家就这两兄妹,怎地哥哥那般有出息,妹妹却如此娇蛮。” 姜念觉得自己放在桌上的手都有些抖了。 王大娘见了,赶紧把姜念的手捂在手里给她搓了搓, “你与李道长相熟,要不把这事同他讲讲? 我家潇儿说,将她那日在我家买货的银两都拿出来,替她请了李道长去看一看,若是有救,也是善缘。” 说完王大娘就拿出了一个荷包,看着沉甸甸的,就要往姜念的怀里塞。 “王大娘,银子您先收着,回去等信儿就是。我先寻他,待寻到了,就与他说说这事。” 姜念此刻有些害怕,也有些着急,但又不能当着王大娘的面就传音,只好先送王大娘回去。 第三十二章 嫁接 姜念将崔小姐至今未醒的事同李云泽说了。 李云泽很犹豫,低着头沉思,“上次去的时候,我没看出有什么不对劲的,而且如果是魂魄不全,郎中不可能得出并无大碍的结论。” “而且,我也不能插手凡人的事情。”李云泽忽然抬起头看着姜念。 “那我?你救了我,这么长时间又一直帮我。”姜念有些迷茫。 “你真的是凡人吗?”李云泽盯着姜念,“看着我,回答我。” “我,我,我竟不是凡人了吗?那我是什么?”姜念决定装傻到底,反正他拿不出证据。 李云泽一时语塞,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咱们就去看看吧,王秀才托你帮一回忙,给他个面子吧。”姜念拉着李云泽的袖子,满脸的恳求。 “也罢,见死不救也有损道心。既然叫我知道了,去就去吧。那你今晚和你爹爹说好,明早我来接你。” 李云泽也是无奈, “就说明天我带你去访友,估计会耽搁两三日,待明日我再来同你爹细说。” 两人商量好明日的行程,李云泽就走了。 姜念来到院子里,玉茗那些枝桠现在大多都嫁接在了其他的山茶花上。如今都在院子里一盆一盆的摆着,也不知道玉茗会在哪里。 姜念有些想他,拿出那传音的手绢看看,还好,山茶花没有继续枯萎下去,玉茗一定会回来的。 想着玉茗,姜念轻轻施展了凝意术,她细细的感受这些新嫁接的山茶,柔柔的凝出情意光来。 那些光点很稀疏,又有些暗淡,但是不要紧,她一个一个的感受过去,希望找到记忆中熟悉的玉茗。 忽然,姜念感觉到身后有一颗小小的光点飞了过来,先从姜念眼前飘过,又落在地上松散的废枝边。 身后,正是红霜的本身所在的位置!这是红霜的情意光! “你想让我帮你把玉茗的枝桠,嫁接在你身上?”姜念这句话一问出来,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但确确实实感受到红霜的又发出了雀跃的情意来。 姜念急急的将意化灵吸纳,收了凝意术。明日还要出门,只能趁着夜色,赶紧把嫁接做完。 这天晚上,姜繁并没有回来,他最近常常忙到很晚,就直接在苗圃睡了,所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第二天姜念留了个纸条在堂屋,说明了去处,就跟着李云泽出门去了。 路上把昨晚嫁接的事说给他,没讲练功的事,只说是自己突发奇想,本以为李云泽会说她胡闹。 没想到李云泽却说有道理,“红霜的内丹让玉茗用了,那他们俩应该是可以相互影响的,现在又嫁接在一起了,一定会有好消息。我们只需好好照看,等他们回来就是。” 到了崇昌,李云泽施法换了一身道袍,看起来仙风道骨,还把姜念的衣衫也换成了低调的素色,发髻一变,看着倒有几分像是个小道姑。 之后还是走路进城。 李云泽未防意外,并未让然儿出来,但还是让她准备好,需要的时候随时出来。 崔家大门口站好,姜念去叫门。 崔家的门房见来了位年轻的道长也很是惊讶,又想到关于崔小姐的传言,也不敢怠慢,忙就报给了崔大人。 崔毓恒本不是参神拜仙的人,但妹妹的病郎中确实看不好,如今道长已经上门来了,还是想试上一试。 见到崔毓恒,眼下的乌黑,无力的眼睑,消瘦的脸庞,无一不在说明他已经很久没睡过好觉了。 李云泽显然对办这事的套路还是比较熟悉的,张口就来: “崔大人莫怪,我姓李,这一位姓姜。云游至此,见到崔家上空气象有异,又听百姓说起了崔家的人与事,这才决定上门一看。” 姜念坐在一旁,并不开口,只矜持的跟着点头。 崔毓恒似是很伤心,“多谢二位,舍妹已经昏迷第五日了,我请遍了周围的名医,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说着崔毓恒竟哭着就要跪了下来, “只要能救毓秀,我做什么都愿意。道长,救救我妹妹吧,我就这一个亲人了,我答应了父亲母亲要好好照顾妹妹……” 李云泽伸手,轻轻一拂,崔毓恒就被托了起来,又坐回了椅子。 崔毓恒满脸惊讶,李云泽却很淡定的说: “崔大人,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你情急落泪,令贫道动容。可男儿膝下有黄金,这些都是虚礼,便免了吧。” 姜念看着李云泽,他说这话的时候,真的很像个世外高人。 想想自己刚认识他的时候,觉得他故作老成,也许也是因为常常要扮做高人的样子吧。 “令妹是上吊了?被救之后就昏迷不醒了?”李云泽脸上还是没有表情。 崔毓恒显然有些惊讶,但也没否认,“毓秀从小一直温柔绵软,半年前我上任,之后就发现毓秀像变了个人。” “一开始我以为她是初初过上了好日子,情绪有些不稳,想着过不久适应了就好了。” “可一个月前,她忽然对我说,想念老家的谷丰哥哥,这才叫我警惕了起来。” “毓秀从前与吴谷丰并无交集,只小时候逢年过节走动时远远见过,长大之后虽偶尔收到些果子点心,也并非是指明了送给毓秀的。” “再就到了前阵子,忽然来信说吴谷丰要来拜访,毓秀欢天喜地,光是见面礼,就自崇昌买到了临抚城。 这许多的东西,都是她精心准备,旁的就算了,也不知从哪听说吴谷丰说喜爱白色山茶花,她竟在临抚城强买了人家的花苗!” 我打听过,那是家极有信誉的铺子,那山茶并不在花期,断然是不会卖的……也不知她都使了什么手段…… 吴谷丰来了家里,我日日请了得力嬷嬷盯着她,生怕她做出什么事来。 这期间倒也算安生,可好不容易将吴谷丰送走,她就闹着要我去吴家为她提亲。 那一日我被她吵得实在受不了了,就打了她一巴掌,叫她绝了嫁给吴谷丰的心,谁知……谁知她竟寻了短见。” 说到这里,崔毓恒捂着脸,很是痛苦的样子。 李云泽还是冰块一样的脸色,“这些,我们都有数,还是先看看令妹吧,有什么疑问,我们再问你就是了。” 说完也不等崔毓恒,只招了姜念,就向后院走去。 到了崔小姐的院子,李云泽也不避讳,径直走进了崔毓秀的闺房。 房中嬷嬷丫鬟也有几个,姜念看了看,似乎并未见到翠浓,还有一位花白头发的郎中正在给崔玉秀号脉。 这时候崔毓恒也过来了,李云泽对他说:“等会郎中看完诊,就找人将崔小姐搬到这院中的阳光下吧。” 许是刚才李云泽露那一手让崔毓恒十分信服,此时他也不问原因,立即就去招呼婆子仆妇准备将人搬出来。 第三十三章 梦蛊 等到崔毓秀被搬到院中,姜念一看,她的身体在阳光下看着,竟是在七色的光彩包围之中。 此时她神色轻松,嘴角微笑,哪像昏迷,就像是在做什么美梦一样。 “李道长,在下听闻有人传言说舍妹是魂魄被拘……所以昏迷……”崔毓恒朝着李云泽拱了拱手。 李云泽轻勾了嘴角,一副了然的样子,“你看她的样子,像是魂魄不全吗?若是魂魄不全,郎中也是能看出异样的。” “那,那这是?”崔毓恒有些慌乱,他本想着魂魄不全,道长来了做了法便能招回来,不曾想现在被道长否定了这个说法,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不过,李云泽没有给他更多的时间接受,直接说出了他的看法:“崔小姐应当是中了蛊。” 崔毓恒身子一歪,好在有个眼疾手快的小厮将他扶住了。 崔毓恒的害怕,不是没有原因,老家岳山本地倒没有用蛊的人,但前几年出过一桩事,让他见识到了蛊的威力。 一位岳山本地的穷书生,赶考路上与怀西府的一位苗家姑娘相恋。 这两人是情比金坚,可这书生没考上,姑娘的父兄瞧不上落榜的书生,硬是将姑娘嫁给了怀西本地的富户做小妾。 谁知,活生生的大姑娘送进大宅门,第二天天一亮就被草席一卷送了回来,喜事变丧事,这亲没攀上,还将富户给得罪了,后面又是一场家族纷乱不表。 只说这蛊,这位苗女性格颇是敢爱敢恨,她料定家里不会同意她与书生的亲事,便提前给自己种了化蝶蛊。 纳妾当日是前脚刚进了门,后脚就化了蝶。 那书生知道以后,哭着说自己将她给害了,抹了脖子就随着去了,待书生下葬之后,坟前总能见着两只蝴蝶嬉戏飞舞。都说那就是书生与苗女所化的蝶。 这是要死人的东西,怎能叫崔毓恒不担心害怕呢。 “这蛊,倒是不凶险。”李云泽看出了崔毓恒的虚弱,“崔大人先别着急,保重身体才可谈救令妹于水火之中。” 这时又有小厮搬了椅子来院中,随后一个看似管家模样的人,将下人都挥了下去,自己则去了院门外守着。 崔毓恒招呼着,说坐下慢谈,李云泽也不多推辞,拉着姜念便坐下了。 “这蛊,叫做梦蛊。说来也是巧了,若是遇见其他的蛊,我也束手无策,甚至都不一定能认得出来。可这梦蛊我却是十分熟悉。” 李云泽语速放缓,神情放松,似乎很自信。 那崔毓恒受到他的影响,心绪也安稳了下来。 “因着,我派祖师有一个法术就是从这梦蛊中悟来的。是以我派的弟子都十分熟悉这蛊。” “它其实并不害人,只是会让中蛊的人在梦里多些经历,醒来后分不清梦中所历是真还是假而已。” 崔毓恒大概是明白了些什么,喃喃道:“怪不得毓秀会显得对吴谷丰那样熟悉。” 随即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咬牙道:“这事,一定是吴家做的!我要去找他们算账!” 姜念急忙去将他拉住, “崔大人,你说是吴家做的,就这样去,可有证据?只会将事情闹大,让崔小姐名声受累,只怕到时吴家还要拿上三分乔,等你求他家娶了你妹妹呢!” “是啊,况且,无论是谁做下的,咱们当务之急还是将崔小姐给救回来,其余的,过后再说也不迟。” 李云泽也招呼崔毓恒先坐下来。 崔毓恒听了这话,只好坐了回去,脸上满是颓然。 李云泽耐心的讲解:“中了梦蛊,本来是不会一直睡着的。梦蛊其实威力甚小,有许多人身体强健,即便中了这蛊也无声无息,根本不能发作。 因为只有在宿主阳气衰弱时梦蛊才有能力发作。一般到了晚上,阳气沉降,若是身体衰弱的人,就容易受到蛊虫的影响。 令妹前些日子闹那一场,伤了元气,这才被梦蛊纠缠住,不得清醒。” 听到这里,姜念便问了一句,“所以,将崔小姐放在这里,晒着太阳,也能增强她的阳气?” 李云泽点了点头,“不错,她现在太过衰弱,用药用针都怕她受不住,先晒上一日,待晚间再看情况定夺。” 崔毓恒忙去安排吃住,李云泽也不点头也不拒绝,只在座位上闭目养神,看来是准备在崔家住一晚了。 姜念看他这样,觉得无趣,只好盯着崔毓秀使劲看,觉得那七彩光华似乎不如刚搬出来时那样明显了。 过了些时候,崔毓恒回来,招呼着去用午饭,看着妹妹在阳光下曝晒,额上有了些汗,有些不忍。 李云泽见了,对着他轻轻说:“千万莫要动她,她现在阳气开始升浮,是好转的迹象。” 说完李云泽转过头看了姜念一眼,随即姜念就收到了传音:“让然儿出来隐在这边看着她,等我们回来。” 崔毓恒那听到李云泽的话面上大喜,连忙冲着他拜了三下。 午饭时,崔毓恒小心翼翼地问:“方才道长说毓秀现在已经有阳气升浮之象,那是不是过一会子就能将她唤醒?” 李云泽摇了摇头,“不可!她这样就算是唤醒,也分不清梦中现实,恐怕会越陷越深。若想将真正的她唤回来,还需要从长计议。” “毓秀如今这副模样,竟是因为在梦里无法自拔了吗?”崔毓恒刚刚上来的喜气,又这样缩了回去。 李云泽安慰道,“这梦蛊,其实并不高明,只能在下蛊时编造一个梦境,至于后来梦里如何发展,下蛊时根本预料不到,更是无力改变,你不必太过担忧。” “可毓秀已经性情大变。”崔毓恒双手握拳放在桌上,显然是在极力克制自己的兴趣。 李云泽冲着他轻轻地笑了笑,“那是因为,下蛊时给她编造的,就是这样一个性格。你想,若是依着她原本的性格,她会做下这些事来? 梦蛊虽然让人沉迷梦中,但目的还是为了改变现实的状况,故而一定有很多与现实相矛盾的地方。 这其实是件好事,与她的本心越是违背,她就越容易发现不对劲,也越容易清醒过来。” 听了这话,崔毓恒才放松了一点。 李云泽又道:“饭后我与姜姑娘去崔小姐院中守着,你且回去好好休息,待到晚饭之后,我们再商议该如何将她唤回来。” 第三十四章 入梦 待到傍晚时分,崔毓秀的身周的七彩光已经几乎全褪去了,仅在胸口处还剩下一点,不仔细看也看不到了。 李云泽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看来这崔小姐如今虽陷入梦中,却没有迷失。 也许这个梦境,已经失控了。 也或许是下蛊之人所造的梦,本就不是很如她的心意。 又或是下蛊之人并不了解她的性情,梦境中的扭曲和矛盾已经让她了生疑。” 听了这话,姜念很高兴,赶紧问道:“这样的话是不是我们能更容易将她唤回?” 毕竟,李云泽要施法,入梦去带人回来的,十有八九是自己。 李云泽点了点头,又道:“今夜我们为她扶阳稳气,明日天色一白,便可入梦去将她带回。 而入梦最好是找一位崔小姐认识的人,这样入梦之后可以省去结识、接近的时间,直接将她引回来。” “我,我,我去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崔毓恒抢到了前面。 李云泽摆摆手,“不是不让你去,你是真的不合适。 你想想,你亲妹妹的梦里怎么可能没有你。 你在她的梦里都是什么态度,如何处事,这我们谁也不知道。 你若入梦后发现她梦里还有另一个你,你当如何? 又或者,你入梦了去看见她正在做些个傻事,你看不下去,要去阻拦,却与之前梦里的你态度相反,被揭穿了,又当如何?” 李云泽步步紧逼,弄得崔毓恒直接退到了房门口,却还不罢休: “若她起了疑心不信任你,你说什么她都不听,你还能带她回来吗?” “这……这……”崔毓恒傻愣在那里,半天也没这出个所以然来。 “所以,你还是安心等着,这事就交给我们罢。 家里这些小厮仆妇都要好好管束,不要走了消息出去,这也是为了你妹妹好。” 李云泽这话说得不怎么客气。 崔毓恒似乎这时才缓过神来,只留下一句“多谢李道长”便急匆匆的转身走了。 这一晚上,姜念和李云泽在崔毓恒的床前看顾,时不时的李云泽还要用掐个诀施个法。 趁着空档,他与姜念讲起明日入梦救人的计划。 原来,李云泽并没有打算让姜念入了崔毓秀的梦。 然儿是迷惑人心的一把好手,这事的确最适合让她去。 但崔玉秀并没有见过然儿,这是个问题。 姜念把然儿叫了出来,想同她商量。 李云泽一边收了个法术,一边道,“然儿幻形术怎么样?能不能入梦去幻做姜念的样子?” “我其实,还未曾有机会用过这个术法,”然儿有点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姜念,“我先试试吧。” 屋里,两个姜念站在一起。 真的姜念穿着李云泽幻出的素色衣衫,然儿变的姜念穿着平时的衣服。 这五官外貌拿出来看,皆是一丝都不差的,可两个姜念站在一起,然儿变的那一个立刻就显得假了起来。 姜念转身看了看然儿变的自己,心里有些惊讶,但面上不敢露出丝毫。 因为,那分明就是从前姜念的样子。 那表情那眼神那动作,眼睛里的迷茫和不经意露出的惊慌。 自己在树上的时候没少从原来的姜念身上看到过,绝不会认错。 姜念此时忙围着然儿看来看去,根本不敢把脸往李云泽的方向转,生怕又被他瞧出了什么。 这几个月,生活中的一切都自然又顺利,姜念差点就要忘记自己在腊月经历的那件事了。 而此时,眼前的一切又在提醒着她,身上还背着秘密,她不能松懈,要变强,只有变强才有可能解开秘密,就算不解开,也要有实力,才能不怕被人发现秘密。 这边姜念心中百转千回,那头李云泽眼光在两人身上转着看了半天,“然儿姑娘,你这番变化是空有其形,不见其神啊。” 然儿被他这样一说,忙变了回来,又笑道,“可不是,姜姑娘的神韵怎么也模仿不出来。她定是个灵气足的,怪不得玉茗红霜都喜欢呢。” 这一下到把姜念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扭捏的笑了笑,“那现在这样,要不还是我去吧。” “嗯,你去,不过然儿还是跟你一起。若是梦境不受控了,好歹然儿能迷惑一时,你也好脱身。”李云泽笑着点了点姜念的脑门儿。 姜念赶紧追着李云泽问:“脱身?会有危险吗?” “一个梦,还是别人的梦,于你能有什么危险。” 李云泽安慰道, “只是若让梦里的崔毓秀起了疑心,怕不好将她引出来而已。不过,也不用担心,就算是引不出来,我也还有旁的办法,只是耗些钱财。” 又看向然儿,“万无一失自是好的,但那毕竟是别人的梦,你们顺势而为就行。” 三人又说了一会话,天还没有要亮的意思,崔毓恒却又来了。 “我实在是紧张得睡不着了,就过来看看,没想到你们都没睡。” 他有些紧张的搓了搓手,又看向然儿, “呃,这位姑娘是……” 然儿落落大方,起身给崔毓恒行礼:“然儿见过崔县丞,小女子不才,有些家传的手艺,承蒙李道长抬举,连夜找我来搭把手。” 随后只见她眼睛一瞪,崔毓恒立刻就晕倒在了地上。 然儿翻了个白眼又坐下了,“我最不耐烦打官腔了,让他躺着做会子梦去罢,省得问东问西。” “也好,他在这里,我们少不了要向他解释这解释那,还是然儿干脆。”李云泽冲着然儿比了个大拇指,又去将崔毓恒拖到了椅子上坐着。 姜念赶紧去帮忙,而后又走到门口看了看,转身道,“快天亮了,咱们是不是也准备准备?” 李云泽坐回椅子上,盘着腿掐算了一会,才点头道,“差不多可以进梦里去了,你们找个舒服的姿势坐好,一会我施法引你们入梦。” 姜念与然儿一起坐在小榻上,用被子垫得厚厚的靠在那里,柔软又舒服。 只听得李云泽喊了一声“闭眼”。 姜念下意识地将眼睛闭上,一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姜念猛地觉得不对劲,想睁眼又睁不开,深陷在一片黑暗之中。 这时只感觉到整个身体都轻轻的,像是在飘在空中,触碰不到任何东西,只听见周围好像很吵杂,仔细想分辨却又不能。 好迷茫…… 一切都好陌生…… 她想不起来自己在哪,自己要做什么。 “怎么回事,我不是……” 根本来不及想,又重新陷入了黑暗,失去了意识。 第三十五章 清醒 李云泽施法之后,见到二人很快就睡了过去,便收了功,盘腿打坐,耐心等待。 过不多久,崔毓恒醒了过来,很迷茫的看了看四周,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在妹妹的房中就这么坐着睡着了。 但看到李云泽盘腿打坐,姜念与然儿靠在小榻上睡着,也不敢吭声,更不敢贸然去看妹妹,只自己倒了点水,就那么喝着。 忽然,尚在梦中的崔毓秀开始踢床板,继而双手也在床上砸了起来。 崔毓恒连忙跑过去想要看一看,还没等抓住妹妹的手,自己就先被人从后面给抓住了。 回头一看,正是李云泽。 “她还没有醒来,你莫要乱动惊扰了她。出现这种状态,想是在梦中愤怒无法平息,估计不多时,她就要醒来了。” 崔毓恒听了这话也不敢再动,走回椅子坐好,眼睛一直望着崔毓秀那边,显然很是担心。 可此时崔毓恒的心疼,并不能让崔毓秀轻松一点,刚刚那剧烈的愤怒之后就是伤心的哭泣,声音呜咽不止,哭得是肝肠寸断。 妹妹的哭声,将崔毓恒的压抑的伤心也勾了出来,一开始还只是用双手捂着脸,后来直接趴在桌上就是哭爹喊娘,直说自己不孝没能照顾好妹妹。 这兄妹二人此时,一个在那头,一个在这头,呜呜呜的哭声此起彼伏。 扰得李云泽打坐也不得消停,却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在心里盼着姜念和然儿动作快一点,完事了好赶紧走。 过了好一会,崔毓秀的哭闹声渐渐小了下去,崔毓恒那边也发泄得差不多了。 许是觉得有点尴尬,崔毓恒虽然不哭了,但还是低着头,发现李云泽并不曾关注他,才渐渐的直起身坐好。 刚好管家送来茶水吃食,打破了这房中的尴尬,崔毓恒赶紧招呼着李云泽一起吃。 就这么等到了中午,崔毓秀那里有了点动静,似乎在小声啜泣。 崔毓恒又急忙过去看,就这时,李云泽看见然儿睁开了眼睛。 “幸不辱命,崔小姐应该很快就能醒过来了。” 听见这话,李云泽与崔毓恒俱是松了一口气。 果然,过不多时,崔毓秀也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看见眼前的场景,她似乎很是吃惊,仿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一样。 然儿笑了笑,解释道,“崔小姐在梦里,已经嫁给了吴谷丰,过了小半生,孩子都生了。如今回到了年少时在崇昌崔家的闺房,有些惊讶也是正常。” “只是个梦,真的只是个梦。”崔毓秀喃喃道,随即便喜极而泣,伸手向着崔毓恒,“哥!” 崔毓恒见到妹妹这般模样,明白妹妹定在梦中受尽了委屈,又是心疼不已。 此时崔家兄妹两个抱头痛哭。 “梦里崔小姐可没少受委屈,估计还得哭好一会呢。”然儿拉了拉李云泽,低声道,“我在梦里没有遇见姜姑娘。” 这时李云泽才反应过来,姜念至今未醒。 忙去瞧姜念,这么久了她竟还睡着。 李云泽试着将灵气探入也并无异常,姜念仿佛就只是睡着了一样。 按理说,梦境的主人崔毓秀醒过来了,那梦境也就坍塌了,入梦的人,也应该一起醒了的。 难道,姜念并没有入了崔毓秀的梦? “再等一等吧。”李云泽看向然儿,“梦里什么情况?” 然儿皱着眉摇了摇头, “我入梦时,就在金安街上。 姜姑娘并未和我一起。 而姜家的铺子,也不曾开门。 所以,我没见到她。” 然儿坐到了姜念身旁,拉了拉她的手,“我来不及去别处寻,那时崔小姐已经在怀疑梦境了,当时她正在金安街上找寻什么……” 崔毓秀的声音响了起来,打断了然儿的话,“入梦?是你入了我的梦?” “是啊毓秀,是这位李道长做法,再由姜道长和然儿姑娘去梦中引你回来的。”崔毓恒赶紧介绍。 崔毓秀躺了这么多日,此时却不见虚弱,直接就下了床,看到了姜念还躺在那里,有些意外,“嗯?她还没醒吗?” 说完又走了到然儿身前,看了又看:“可我在梦中并未见过你啊。” 然儿有些尴尬的看了李云泽一眼,解释道,“我并未着急现身,暗中观察了你一阵子,确定你已经在怀疑梦境真假之后,一直在找一个万全的法子引你出来。” “啊!你是写书的王秀才,对不对!”崔毓秀笑了起来。 然儿脸一下就红了,赶紧朝着李云泽解释:“我只是刚巧赶上了,觉得他的身份合适,我又比较了解……” 李云泽点点头,表示无妨。 然儿松了口气,又接着道:“那时崔小姐已经找了许多地方,想来是已经发觉了一些梦境的漏洞,最后又来到了金安街上。” 崔毓秀许是因为梦境里的日子太过煎熬,现在醒来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情绪十分的亢奋。 这会子一边听然儿说,一边拉着崔毓恒的手,嘴上连连称是,表示认可: “我那时将熟悉的地方找了个遍,虽然觉得不对劲,但并没有发现破绽。 所以我决定去一些我去过,但不熟悉的地方,找来找去,就是金安街了。” 李云泽赞赏的看着崔毓秀: “崔小姐果然心思细密又冰雪聪明,之前你会被迷惑,是因为梦境与现实穿插,梦里发生的事情还有现实的生活做依托。 可从你哥哥拒绝提亲,你哭闹过之后,就一直在梦中未醒。这时的梦境失去了现实的基础,迟早会坍塌。” 崔毓秀猛地点头,摇晃着她哥哥的手臂道: “对,就是这样,在梦里已经过去了快十年,梦中我并未再去过临抚城,可我总觉得,那拢共只去过两三回的金安街仿佛我前几日才去过,熟悉的紧。” “我也是看出了你这个疑惑,所以将你梦里的王秀才给绑了,再幻作了他年轻时候的样子。”然儿一边说,一边用袖子遮着嘴笑。 “然后骗我说,这个地方是你的小说里!还问我为什么在这里,弄得我一时间都不知所措了。好在是醒过来了。”崔毓秀笑着过来拉住然儿的手,“谢谢你们。” 李云泽点头,“看着崔小姐,这是大好了。” 又转向崔毓恒道,“崔县丞也不必担心,只要崔小姐清醒过来,梦蛊就是解开了。” 崔毓恒此时也是赶紧带着崔毓秀给李云泽等人行礼致谢。 李云泽回着礼,心里却不安稳。 因为姜念还没醒过来。 第三十六章 缘由 按说这崔小姐身体好了,事情也就算了结了。 李云泽正准备告辞,崔毓恒却挽留了一番,“如今姜姑娘还没醒,若是不急,不如就在这里等她醒来再走。” 想想自己把好好的姜念带出来,送回去的时候却是躺着的,只怕姜繁看到,要把自己扒了一层皮去了。 李云泽觉得在这多留一会也是一个办法,便道“那再等等吧,就多叨扰崔大人一会。” 李云泽说话挺客气,弄得崔毓恒有些惶恐: “李道长莫要折煞我们了,您是我兄妹二人的救命恩人,就算是让我将这宅院腾出来专门给您住,我也是愿意的。” 崔家的管家很是上道,这一会的功夫,又弄了一桌子丰盛的酒菜来,招呼着李云泽和然儿吃饭。 席间然儿问起崔毓秀,“为何崔小姐知晓是梦之后,又逗留了那么久。” “既然已经知道是梦,我猜测这件事不会简单。要想找到是谁在害我,醒来恐怕是没法子的,必须在梦里就将事情摸清楚,至少也得找到些线索。” 说起这事,崔毓秀满脸的狠厉, “我在梦里,过着那样的日子,这笔账我一定要讨回来!” “那可曾有了眉目?”李云泽笑了笑,想起姜念最爱听这些八卦故事,便问了一句。等姜念醒了,也好给她讲一讲。 崔毓秀点点头,“让二位恩人见笑了,害我的人还不确定到底是谁,但一定是在吴家!” 说完,又将梦里得到的信息,讲了讲。 原来这吴家内斗已经有些年头了,嫡妻曾氏无所出,一直低调生活,吴家后宅是两位姨娘较量的地方。 焦姨娘生了大姐吴谷兰,花姨娘生了小弟吴谷丰。 吴谷兰与崔毓恒退婚之后,竟高嫁了前朝栋梁的范家,且日子过得还不错。 可惜纸包不住火,吴谷兰一时不查,竟叫范家人看出来她并非嫡妻所出。 范家自然不满,却也不好声张,只悄悄上门问吴家讨要了一大笔银子和产业。 这吴家一直以来就是靠着祖宗老本过日子,说是坐吃山空也不为过。 家里这些产业本该是吴谷丰的,现在生生叫吴谷兰的夫家分去一半,气得花姨娘直跳脚。 吴谷丰这么多年也考不出个功名,天天就是与狐朋狗友四处吃喝玩乐。 这还未娶亲名声就已是坏的不能再坏了,附近几个县的好人家都不愿意将女儿嫁过来。 这回还叫范家分去了银子田产,只怕说亲更是难上加难了。 花姨娘是日日骂又夜夜骂,三天两头就去寻了由头与焦姨娘闹上一场,这么长时间过去,竟也没分出个胜负来。 吴谷丰耳根子软,经不住花姨娘天天在耳边念叨。 明明是自己不上进娶不上媳妇,却对姐姐生出了怨怼,怪姐姐悔婚连带将自己的媳妇也给弄跑了。 前阵子又赶上崔大人风光上任,岳山那边也得了消息,几个与崔、吴两人少时相熟的伙伴一起吃酒。 吴谷丰酒量不济,席间叫人逗着,把当初悔婚崔家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这件事害得吴谷兰在婆家抬不起头,吴家后宅里不用说,又是一片血雨腥风,这回却连吴老爷也下场算计了起来。 吴谷丰若是娶了崔毓秀,就实打实攀上了官亲,碍着崔毓恒的关系,范家定不会再搓磨吴谷兰,那些踩低捧高的墙头草也便能消停了。 这对吴家来说,还真是百利而无一害。 说到了这里,崔毓恒气得脖子都红了,“这吴家竟算计至此!” 崔毓秀连忙给他哥哥顺气,“你莫要气坏了身子,左右这一切还没有发生,我们就已经洞察了吴家的意图。” “可我们没有证据!即便洞察,又能如何?”崔毓恒很是不甘心。 “至亲的妹妹还在身边,吴家的意图已然败露。又何必非要什么证据呢?你珍视的尚未失去,这才是最重要的。” 李云泽也开口安慰, “至于能如何,就要看你怎么想了。你看,吴家已经做了许多,怎可能滴水不漏?吴老爷不漏,难道吴谷丰也不漏吗?” 崔毓秀听了这话,望着李云泽笑了起来,又转头对崔毓恒道: “是啊哥哥,你怎地当局者迷了,那吴谷丰,我如今可是熟悉得不得了呢!他的错处把柄,你要多少我就能找出多少!” 听到这话,然儿也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崔毓恒此时才缓过劲来,握着拳头,“对!覆巢之下无完卵,既然确定是吴家做的,先把吴家这鸟窝端了,再一个一个的找坏蛋就是!” 崔毓秀又将吴谷丰的事迹讲了一番。 岳山本地最大的青楼叫春今阁,吴谷丰的相好小翠,就出身那里。 她本是花魁娘子的粗使丫鬟,从小就见惯露水之缘,刚刚长开了些,竟勾引了花魁娘子的常客。 这本不合规矩,按理该卖到低等些的娼馆去,可她偏就有本事哄得鸨母将她留下,还正儿八经地接起客来。 因着年轻,刚开始她也火了几天。 可这粗使的丫鬟,哪有什么才艺,以色侍人,新鲜劲也很快就过了。 吴家比起贫寒人家算是富户,可到了那销金窟里,就不够看的了。 过了气的姐儿和不怎么阔绰的少爷,就这么勾搭在了一起。 吴谷丰本以为自己玩个几次也便罢了,可小翠好不容易勾上了一个公子哥儿,又怎么会轻易放手。 几个回合下来,吴谷丰就叫小翠给迷得死死的,还偷卖了家里的良田给她赎身。 这么大的事哪里瞒得住吴家的长辈,可要攀上崔家还不能少了吴谷丰。 吴家只能忍了,但不让小翠进门,说什么也要将这事捂住,一切都等崔毓秀嫁进了门再说。 那小翠自己不得见吴谷丰,怕日子一长自己就被忘记,咬牙送了个小丫鬟给吴谷丰玩用,还取了个名字叫翠浓。 吴家也怕将小翠逼急了会误事,是以对这翠浓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翠浓这小丫鬟的确机灵,得了宠也不招摇。 知晓了吴家要想娶崔毓秀,便求着吴谷丰将她先送到崔家。 那时崔毓恒刚刚上任,家里的一切都还没理出头绪,吴家以世交故友之姿,送来了礼物、丫鬟、小厮。 就这样,翠浓到了崔毓秀的跟前。 吴家想娶崔毓秀,本来全没章法,但有了翠浓,忽然就有了几个选择,迷药?下毒?总之都是些下作手段。 也不知最后是怎么得到高人相助,竟用上了下蛊。 反正不管如何,翠浓在当中定是个关键人物。 第三十七章 翠浓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 世间万事万物都有个特点,那就是过犹不及。 也许是崔毓秀命大,也许是翠浓太过贪心。 若是翠浓安安分分的伺候,也许到现在为止,崔毓秀还是分不清现实梦境的状态。 本来,这梦蛊就要求蛊虫宿主心绪要平淡,这样才会在梦境中沉浸得更深。 偏偏这吴谷丰来崔家拜访时,翠浓按捺不住自己,而吴谷丰又本就是个好色之徒。 本来日日在崔毓秀跟前的丫鬟,吴谷丰一来崔家,她竟不见了踪影。 本就是吴家送来的丫鬟,崔毓秀此时也是起了疑心。 这两人白日里背着崔毓秀打情骂俏,晚间里更是度得夜夜春宵。 许是崔毓秀日有所思吧,春着春着,他俩竟然还真就春到了崔毓秀的梦里。 其实,这个时候梦境已经有些偏离本来的设定,渐渐显出扭曲。 而梦蛊更是因为压力陡然增大而无暇他顾,只能苦苦支撑梦境的存续,根本无力左右梦境的内容了。 也许,是因为现实里的翠浓本就对崔毓秀有着很强的妒忌,这样的感情竟被投射到了梦境之中。 梦境中翠浓先是引着吴谷丰进了崔毓秀的闺房,强要了她的身子,后又与吴谷丰耳鬓厮磨,出言讽刺崔毓秀不懂风情不会伺候男人。 那狗男女将在梦中刚经人事的崔毓秀绑在床头,竟然当着她的面,在她的床上演了一出春潮叠起的大戏! 这样的羞辱,把崔毓秀激得几乎要发疯! 崔毓秀虽不是大家出身,但家教严谨,本来被梦蛊改变了性格,做事情就常常陷入自我矛盾和困惑。 如今梦境里的刺激这样大,更是引得她神志都有些不清醒了。 吴谷丰到访时,由于崔毓恒特别交代,家里的两位得力嬷嬷日夜轮班,严防死守,不许崔毓秀轻易出了闺房,更不准别人探望。 所以她一个人在屋里,更是胡思乱想得厉害,分不清日夜,找不到现实,最后彻底迷失在了梦境之中。 迷失了之后倒是更冷静些了,说话办事也沉稳了,嬷嬷还以为她好了。 所以,吴谷丰一走,嬷嬷就放她出来散步,结果她却去找了崔毓恒说要向吴家提亲。 崔毓恒也安排了小厮盯着吴谷丰,自然是知晓他这几日与翠浓私会,并且吴谷丰走前才同崔毓恒开口将丫鬟翠浓要了回去。 现在自己从小万般呵护的妹妹竟然说想要嫁给他。 结果,大家都知道了,崔毓秀被崔毓恒打了一巴掌。 就是这一下,将她打得陷入了更深的迷惘之中。 崔毓秀最后是哭也哭了,闹也闹了,迷茫的她根本别无选择。 也正是这别无选择,让梦蛊彻底失去了对梦境的控制。 …… 先前的那些,只是个前奏,这梦里的悲剧是从她嫁进吴家才正式开始。 洞房花烛夜,床前伺候的是翠浓,崔毓秀还未过门就那样嚣张着示威的丫鬟,可想这一晚她过得有多煎熬。 这不算什么,新婚第二天一大早,刚给婆婆敬完新媳妇茶,就听到消息说小翠被抬了进来。 回了院里一看下人丫鬟,竟然个个都是通房。 洞房花烛夜,丈夫与通房丫鬟在婚床颠鸾倒凤,新婚第二天宠妾进门,丈夫便再没怎么见过自己。 之后的日子,白日里被公爹的小妾花姨娘以丈夫亲娘的身份教训,晚上独守空房,还要忍受出身青楼小妾的讥讽。 时常听到丫鬟议论昨夜里少爷如何宠爱自己,竟还有不知廉耻的,跑来同她炫耀房中的细节。 每一幕都是血与泪,梦里的崔毓秀想自己为何会倾心于吴谷丰,却始终没有答案。 若是真爱,为何会不记得初遇的样子。 为何这样剪不断的爱意,自己的回忆却始终是伤痕和血泪,并不曾有过一丝甜蜜。 偶然几次,吴谷丰宿在自己院里,也没有过夫妻间的温存,从来都是粗暴和打骂。 崔毓秀想逃开,想找一个解脱。 而就在她绝望之时,却得知自己怀了身孕。 这成了她生活里的一丝曙光,为了孩子,她才撑了下来…… “太过分了!” 啪!崔毓恒手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这些事,虽然在现实里没有发生,但我的妹妹终究是受了一趟这样的苦啊! 梦里的十年,我妹妹竟是过这样的日子!” 此时的崔毓恒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嚎啕大哭起来。 然儿却撑着下巴,眉头紧锁, “可是这些事是怎么在梦中被崔小姐知道的呢? 吴家既然要用梦蛊算计她,为何不编些愉快温馨的事,好将她早些哄好了嫁过来,却要将这些糟心事都编到梦境中来?” 李云泽此时也是皱着眉头,想了一会才说话: “这梦,毕竟是以现实为依托,已经发生的事,应当是改不了,也抹不去的。 也许,编造梦境的那个人,知道这些事,所以免不了将情绪带了进来。 这也是我说这梦蛊并不高明的原因之一。” 然儿眼睛一亮: “那不就说明,下蛊的就是吴家的人! 若是请来的高手,吴家必然不愿意抖出这些丑事。 造梦之人不知道这么多,看这些事情时也不会带着这样多的细节,更造不出这样逼真的梦境。” 李云泽也有些激动了起来,“对,没错!现在只要再和崔小姐梳理一下梦境中的人物,找出不寻常的地方,一定能发现那个人!” 听到这话,然儿也来了劲头,站起身来,踱着步子边说边思考着: “梦境的主人,虽然看起来是崔小姐,但编造这个梦境的人,亦是主人。 所以梦境的视角一定是从造梦的那个人出发。 若不对着镜子,自己是看不到自己的。 现在,我们应该找找看,在梦境里谁是最应该出现,却是最没有存在感的。” 崔家兄妹听到这些话,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只愣愣的看着然儿,忽地崔毓秀眼睛一亮: “我知道了,吴家主母曾氏!最该出现却没有存在感的头一个就是她! 说她低调生活,但吴家管家的却还是她,焦姨娘和花姨娘都只管了自己的院子而已。 说她是掌家的主母,可梦里我嫁进吴家十年,却只有新婚敬茶时见过她一次,就那一次,我还根本没机会看清楚她的模样! 事实上,我根本想不起来她是长得是什么样子!” 第三十八章 晋级 崔毓秀身上的谜团,此时几乎就要揭晓。 那边崔毓秀还在说着什么,引得崔毓恒又是摇头又是叹息。 这边,李云泽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他感觉到周围似乎有灵气的痕迹,并且这痕迹还有些不稳,立刻用神识查探。 好像……有灵气开始不正常的流动。 这方向…… 姜念! 李云泽赶紧转身看向姜念,原本安稳睡着的她,此时已经面若金纸,但奇怪的是她脸上依旧见不到一丝痛苦的神色。 然儿也发觉了异常,刚急急地喊出一声“莫要……” “过去”这两个字还卡在喉咙,就生生止住了。 因为此时,李云泽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地赶到了姜念身边。 他右手把住姜念的神门,立即用灵气探入,却不想一个激荡,灵气被弹了回来,还将自己击中。 虽然李云泽尽力掩饰,但是右手的细微的颤抖还是出卖了他。 一瞬间的变化,让然儿在后面使劲摇头: “你心也太急了些,你仔细看看这灵气的波动,是什么情况?” 李云泽闻言再用神识一感,这灵气虽然又慢又缓又稀薄,但还是能看得出围绕姜念形成了一个淡淡的灵气旋涡的轮廓! 这是要进阶了? 李云泽的心里炸开一个闷声雷,此时面上虽然不显,但心中已是尘土飞扬。 自己曾数次试探,姜念分明就没有修炼过。 怎会,怎会…… 可她现如今的状态,连醒过来都是不能,哪里能还能吸收灵气成功晋级? 这灵气汇聚之后一直在她上方盘旋,似乎也急着被吸纳,可姜念昏着,也是没有办法。 况且,这凡间的灵气,修炼都不甚够用,更不要说进阶时需要大量灵气支撑。 若是小境界的进阶也就罢了,若是大境界的晋级,这一旦开始,还未等结束,而灵气却不够了…… “然儿你善后,再回姜家顶上几天。” 李云泽不敢想下去了,留下这句话,随即抱起姜念,掐了隐身决就御剑飞走了。 然儿追到门口,看着门外,颇有些哭笑不得,一转身,就看见崔家兄妹大眼瞪小眼。 “呃,姜姑娘她遇上些麻烦。李道长带她寻个宝地疗伤去了,不打紧的。” 然儿一边说着话,右手背在身后已经掐好了决,话音一落就放了出来。 这时崔毓秀还想张口问些什么,可话还未说出口,兄妹二人的眼神就已失焦,片刻后缓了回来,就仿佛不知道刚才发生过什么事了一样。 然儿又坐下寒暄了几句才提了告辞,回到姜家帮姜念顶包去。 李云泽抱着姜念一路乱飞,花了小半个下午,思来想去,还是把姜念带到了临抚城南方一个隐秘的山头。 这里有一个隐蔽的简陋洞府,是师父绮罗真人在外置下的地方。 这洞府虽然还在凡世中,但这里的灵气却比较充足,绝非一般凡尘能比,再布上个简易的聚灵阵,比待在凡城中要好上太多了。 刚刚在路上李云泽就联系了师父,若是得师父允许,他就可以把姜念带回师门里去,在师门晋级,灵气不用担心,还有师傅看顾,最是安全。 可若没有师父的首肯,姜念恐怕连山门都进不去。 那个世界并不像凡世中这样岁月静好,有的大多是弱肉强食。 姜念如今虚弱昏迷,这会还要晋级,也不知会弄出多大的动静,他可不一定有本事能护得住她。 所以,不等师父回信,李云泽绝不敢把姜念带到那一边去。 不过,这都多久了,师父怎么还没回信。 不会这么点儿背,师父正在闭关吧? 李云泽有点无奈。 此时姜念在床上昏着,脸色已经有了恢复的迹象。 刚才有可能是凡世中灵气不足导致的。 现在有了这个简易聚灵阵的帮助,周围的灵气已经被大量聚了起来,现在明显能感到灵气把她包裹住了。 照这样下去,也许很快就要开始进阶了。 李云泽在一旁看着,心里也是紧张得不行,当初自己筑基的时候,看着灵气旋涡在身边游走,心里也没有这么忐忑。 “筑基?”李云泽喃喃念出了声,“我怎会想到这里?” 姜念难道是正在筑基? 李云泽被自己的想法给吓到了。 看她现在周身灵气流转的样子,绝不是一般的进阶,确实很像是晋级筑基。 可门派的那些师兄弟们,都有各种丹药辅助,还有师门的聚灵阵,甚至有些还有长辈给准备洗精伐髓的各种方子,几乎大家都是这么被一路护持上来的。 就说自己,精纯的木灵根属性,号称是门派新一代的潜力弟子,整个炼气期师父都不让吃丹药,但筑基时也还是用了一颗筑基丹。 姜念现在如果是在筑基,那她肯定不曾用筑基丹,也应该从不曾用过丹药,就在崔家的小榻上靠着睡着了,就筑基了? 李云泽有些紧张又有些激动。 不知道她是怎么修炼的,这样能够筑基的话,她又是何等的天资,何等的气运。 李云泽就这么想着想着,天色也暗了下来。 师父依然没有只言片语传来,应当是在闭关了。 姜念周身的灵气越来越密集,好在师父这洞府十分隐秘,金丹以下根本不能发现,金丹初期虽能发现,但也打不开禁制。 凡间,怎会有金丹真人出没,所以,这里几乎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就在这里吧,念念,你一定要加油!”李云泽又走到床前看了姜念一次。 此时姜念气色已经完全恢复,身周灵气浓郁,准确的说,这间小小的卧室,都已经充满了灵气。 李云泽感受之下,觉得意外,却也不意外了。 意外的是灵气的浓郁程度,不意外的是姜念这样都能筑基,也真没有能更意外的了。 正转身想要出门,却又出现了异象。 李云泽明显感觉到身边的灵气正在凝结,他用神识查看,发现这些灵气都已经积得厚厚重重几乎要凝为实质,而屋外还有灵气正在往屋里不断涌入。 其实,这灵气主要是由周围的林中向着这里涌来的无数情意光点化成。 只是李云泽的神识根本探查不到情意光,只有它们化为灵气时才能被他感知到。 而姜念的胸前此时飞出一道白色的烟雾,将她包裹,带着身周的灵气飞速流转起来。 见到了这样的景象,李云泽惊呆在了当场,半天才缓过神来,缓缓走到了洞府的院中。 李云泽不知道,这时候姜念虽然还昏迷着,但脑海中的灵华经已经自动翻开,凝意术也自动施展,玉葫芦全力帮助灵气流转,此时姜念丹田的虚种苗正贪婪的吸纳着这些灵气。 他只知道,姜念已经开始筑基了,这筑基,时间可长可短,而感受那屋里浓郁得仿佛要凝结成霜的灵气,李云泽觉得这筑基没个七天七夜完不了。 此时他只觉得庆幸,还好姜家有然儿顶着,还好姜繁近来不怎么回家,不然该怎么解释都不知道。 姜念七天不回去,姜繁可能要崩溃的。 那如果,姜念入了师门拜了师,姜繁能受得了骨肉分离吗? 这个疑问,又悄悄爬上了李云泽的心头。 第三十九章 花苞 姜念果然没让李云泽失望,这一次晋级,足足用了九天九夜的时间。 等姜念醒过来的时候,发觉自己躺在一个很陌生的地方,愣了愣神,想了许久。 她想起自己之前似乎是在崔家,又有点茫然,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好像对一切都记得不是很清楚。 一边醒着神,一边想活动一下胳膊腿,好像一时间也不能适应,只好继续傻愣愣的躺在床上。 又过了一会,脑袋里的回忆似乎都鲜活起来了,姜念从床上坐起来,稳了稳心神后,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 这身体的轻盈让她感到惊讶,是真的变了吗? 低头看看,咦?自己竟已经长成大姑娘了吗? 这…… 姜念忽然就,有一点儿害羞。 别人也许看不出来,但是自己心里还是有数的。 哎,这屋里也没个镜子,要不还能照一照脸上有没有什么变化。 还是等回了家再到门框上去比一比,看看到底长高了多少吧。 所以,果然是晋级了吗? 姜念心里这么想着,随即探查了一下丹田中的虚种苗,又长高了,枝叶也更加繁茂了,姜念很满意,丹田里这棵小树越来越茁壮了。 在最高的那一根枝桠上,果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花苞。通体还是绿色的,藏在叶子里,似乎有些害羞的样子。 看到这里,姜念放下心来,确定了自己已经成功晋级,现在已经是相当于筑基的修为了。 随后姜念就走出了房间,打量着这个地方。 这里鸟鸣水汩,不闻人语,似乎并不像在城中。 姜念心里便有了些数。 拐到院子中,果然看见李云泽正在打坐。 姜念觉得自己好像很久都没有见到他了,此刻看见他,只会停在那里傻笑了。 李云泽听见脚步声,此时也睁开了眼睛,正看见姜念走了过来。 他赶紧站起身,迎了过去, “你觉得怎么样?可有哪里不适?” “我?”姜念有些不明所以,看了看自己,又问道“那这是哪里?” 姜念的表情和语气,刺激到了李云泽,他点着姜念的脑门, “你睡了九天九夜。” 闻言姜念也有些呆住了,呢喃着, “九天九夜。” 而后轻轻点了点头。 “你晋级了啊,你自己没感觉吗?” 听到这话,姜念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楞在那里。 李云泽显然误会了,还以为姜念并不知道晋级的事。 此时只觉得更受打击,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惆怅。 想想自己和师兄弟们筑基时,准备万全,九死一生,成功之后,欣喜若狂。 再看看姜念,毫无准备,随便晋级,成功之后,恍若不知。 对比之下,自己和师兄弟们惨败。 再说姜念这边,她根本没心思知道李云泽心里在想什么,此时正在快速盘算这一关要怎么过,暗恨自己怎么晋级会被他给发现了。 装傻已是不能够了,自己并不知道期间都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他又看到了什么。 九天九夜,谁知道都闹出过多大的动静。 此刻只好咬了咬牙,在心中给自己鼓劲: 不管了,他若是有害我之心,也不会将我带到这里来。 打定了主意,姜念强行让自己淡定了下来,走到院中石桌边坐好,李云泽也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这是我师父在凡世置下的洞府,很是隐蔽,灵气也比别处浓郁,你若需要稳定境界,在这里是最好不过。” 他停了停, “我知道你肯定不想说,但你至少得让我知道你身体到底怎么样了。要知道,你这次晋级并非没有凶险。” 姜念许是想起了晋级时的经历,此时低下头,叹了一口气。 李云泽将她的手腕轻轻拿起,有了上次的经历,也不敢再大意,十分小心地将灵气由姜念的神门探入。 这回并没有再出现什么灵气的激荡,可姜念经络之中是一片空荡,根本感受不到一丝灵气的存在。 若不是那天他亲眼见到姜念被灵气包裹,此时恐怕结论还是并未修炼。 李云泽惊讶的看着姜念。 姜念下意识地侧过身去回避他的眼神。 片刻后,李云泽发觉了自己的眼神有些太过直接,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身体没有不适的地方就好。” 两人沉默了一会。 姜念忽然抬头“你不问我是怎么回事?” 李云泽看着姜念,感觉到了这个小姑娘晋级之后的变化。 红润的嘴唇,挺翘的鼻尖,乌溜溜的眼睛…… 自己好像要陷进去了,他心猛地一沉。 赶紧收心敛意,将杂念都抛开,看着远处朗声道: “能修行大道,各人都有自己的机缘气运,并不用对谁解释。 凡世灵气稀薄几近于无,你能隐藏其中修炼,既是你的功法逆天,恐怕也是不得已之举。 毕竟,天道的恩赐都是有代价的。” 又转过头看着姜念,“我会替你保守这个秘密,你若在凡尘世间修炼得辛苦,就同我讲,我带你去见我师父。” 姜念望着他,没想到他会讲这些,一时间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点了点头,半晌又说了一句:“谢谢你。” 姜念心里有点乱,想到认识了李云泽以来的点点滴滴,很有些愧疚。 他对自己很好,自己有了困难,总是想起他,他也从没让自己失望过。 他送了自己这样那样的东西,可自己从未回赠过什么,还刻意隐瞒了许多事情。 “我明明在心中早已经将你当成了挚友、依靠,但还是无法开口说出我的秘密,你不要怪我好不好?”姜念忽然开口,说了这句话。 李云泽愣愣地看着姜念。 姜念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腼腆地笑着。 欣喜中的李云泽,也笑得灿烂: “你这样多好,修炼也没有耽误,还可以照顾你爹。” “啊!爹爹!我这么多天没回家,我爹一定急疯了!”姜念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李云泽笑道,“放心吧,然儿帮你顶着呢,你爹早出晚归的,到现在还没发现女儿是顶包的。” 听了这话,姜念苦笑着摇了摇头,又坐下了,“那就好,不过,这是哪里?山清水秀的,很漂亮。” “这里,是广连县。” “广连?好像离临抚很远啊。” “是啊,那天你面无血色昏迷不醒,我吓得连那小船都来不及去取,抱着你御剑狂奔,飞了小半个下午才转到这里。” “原来我欠你这么多谢谢。” “你既当我是挚友,又何须言谢。” 第四十章 崴脚 这天夜里,李云泽带着姜念,回了临抚,悄无声息的钻进了房间。 然儿早已布好了隔音的结界等在那里。 三人坐下后,然儿准备说说这几天姜家的事情,好让姜念心里有个底。 “你爹爹这几日没怎么回家。”然儿有些小心地开了口。 姜念不以为然,“嗯,他挺忙的。春日里就是这样,苗圃的花苗要看顾要嫁接,老主顾的院子也该修剪、换苗……” 然儿打断了她“每次回家来,都是有必须回来的理由……” 姜念看着她。 然儿欲言又止。 好安静。 怕尴尬的李云泽出声了,想打个圆场,“现在姜念她爹爹在家吗?” 然儿点点头,“他受伤了。” 姜念猛地站起来。 “你别急,倒也不是什么严重的。只是摔了,崴了脚,手上有些擦伤。” 然儿去拉姜念,让她坐下, “他受伤后,先在苗圃养了几天,今日下午才回来的,说是怕你看到了担心。” 姜念听了这话,茫然的望着然儿,“怕我担心?所以就在苗圃养伤?苗圃的条件哪能和家里比,那里不过是能住人而已……” 然儿有些小心翼翼,“你最近,没在你爹爹面前露出什么吧?会不会有什么对着空气说话之类……” “是谁送他回来的?”李云泽打断了然儿。 然儿看看李云泽,又看看姜念,“我没见到,我只看到他一个人站在铺子门口,看着我笑。我赶紧去迎他,他才说脚崴了。” 姜念笑了笑,“反正是安稳回来了,明日里我去看他就是了。” 然儿还想说什么,可还没等张口,李云泽就抢先说:“那就早点睡了吧,明日里我再过来看看。” 姜念点头,然儿也就不好再多说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姜念就起来熬粥,等姜繁用早饭。 父女两个还是和以前一样,一起吃饭,一起聊天。 然儿的意思,姜念明白,但她肯定然儿是想多了。 吃过了饭,姜念收拾好了家里,叮嘱姜繁好好休息,又磨蹭了一会,才去铺子开张。 路过院子,仔细看了看那些嫁接好的山茶,长势都不错,看来然儿这几天也是精心照料的。 顺手还把自己嫁接的红霜玉茗那盆花搬到了铺子里,想好好看看。 自己已经筑基了,也不知道能帮他们什么。 脑海中的灵华经,依然只有一页,看来,还是只有凝意术。 要不晚上,带上红霜,加上那株撒金碧桃,一起练功吧,也许事半功倍呢,红霜和玉茗只要醒了一个,另一个一定是受益匪浅。 想到这里,姜念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一点。 “念念,想什么呢?”李云泽在姜念眼前摆了摆手。 “呀,你来了。” 姜念连忙站起来让李云泽坐, “我在想玉茗和红霜呢。没注意你来了,不好意思啊。” 姜念摸了摸脖子,尴尬的笑了笑。 这才发现自己在铺子里坐了半天,也没有烧水,又去忙着去给李云泽准备茶水。 李云泽看着姜念,眼中的疑惑一闪而过,而后立刻又换上了笑脸: “你爹爹在家休息?” “是啊。” “我刚才去了趟书局,买了些话本,还有名家育花的手记,拿来给你爹解闷子。” “谢谢!”姜念笑着朝李云泽福了福,“不过,你这么客气做什么?” “客气吗?我本想再带几个猪蹄儿,来给你爹以形补形的。不过你爹卧床休养,你的厨艺我不放心。” 李云泽似笑非笑地看着姜念, “我还是找了饮味楼的大师傅给做好,一会中午再送来。你先烧着水,我进去看你爹爹去。” 然后李云泽就进了姜家院子。 姜念一边烧水准备泡茶,一边正高兴呢。 饮味楼的大师傅每日里做菜都是有定数的,价码极高,自己这回是沾了爹爹的光了。 没过多久,李云泽就出来了。 姜念赶紧拉了他坐,“我爹爹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哎呀,你不是会医的吗?” “崴脚,还能怎么样?都快好了。你放心吧。” 李云泽熟练地拿过了小水壶,泡起了茶。 姜念却还不死心,“你能看出来是怎么崴的吗?” 李云泽歪着头看了姜念一眼,“你怎么不问我能不能看出来是在哪崴的?” “这你都能看出来?”姜念一脸期待。 李云泽挑着眉毛看了姜念一眼,喝自己的茶。 “玉茗怎么样了?” 说起玉茗,姜念抿着嘴,指了指柜台后面的角落: “我嫁接的这棵,看着还不错,能跟红霜在一起,他应该是开心的吧。” 李云泽走到红霜本身的跟前去看,点着头道:“嗯,长势喜人,嫁接的玉茗这一枝也长了新芽。” 姜念听了这话,得意地看着李云泽,就是笑。 “我下午再去崔家一趟。”李云泽走回来茶桌边坐下,“上次走得急,报酬没收,毕竟施法了,怕反噬。” 说到那天,还是因为姜念,才走的那么急。 姜念讪讪地端着茶杯假装认真喝茶。 李云泽看她这个样子,又笑了,“我中午在你家蹭饭吧?” 姜念还端着茶杯,“饮味楼的菜您都给订了,蹭个饭算什么的?” 又将茶杯放下,手托着下巴,“哎呀,一会我得亲自下厨,让贵客见识一下我的手艺。” 李云泽手捂着额头,“我再多订两个菜,您安稳坐着就好。”说完就一溜烟的走了。 等回来时,李云泽还提了些花生瓜子芝麻糖。 两人又说起那天在崔家,姜念入梦之后的事。 “然儿入梦之后可有什么凶险?” “那倒不曾,不过她入梦后找不到你,有点担心。” 姜念低头剥花生,“这阵子她给我顶包也不容易。估计是累着了,昨晚你走后,急匆匆回了千素休息。” 李云泽像是没看出姜念的回避,“嗯,但下午我得带上她一起去崔家。上回是她善后,我也不清楚具体的情况。” “嗯,让她多歇一会,午饭后我再叫她和你一起走。” 又聊了一会,快到晌午,就见饮味楼的小二将饭菜送了来,姜念赶紧张罗吃饭。 姜繁见到李云泽来看自己,还订了这些饭菜,很是高兴,可惜他身上有伤不能喝酒,不然肯定要拉着李云泽来几盅。 席间姜繁不住的给姜念暗示明示,让姜念给李云泽添茶添饭夹菜。 姜念忍着笑照做,倒把李云泽弄得有些不好意思,看向姜念的眼光中疑惑更浓了。 午饭之后,李云泽就带着然儿出发了。 第四十一章 寻仇 晚饭过后,送姜繁去睡下了,姜念就将红霜玉茗搬回了房,放在了撒金碧桃的左近。 虽说挤是挤了点,但练功的时候不容易被人发现。 一切准备妥当,姜念准备练功。 这是虚种苗打了花苞之后第一次练功,姜念心里还挺期待的,不知道和以前比,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沉下心施展凝意术。 这株撒金碧桃果然是开了灵的,情意光点虽然不大,但个个都十分闪耀,灿烂夺目。 红霜和玉茗也有些情意光点,但很少,也黯淡。 不过玉葫芦的白烟裹着灵气流转到身边时,姜念感受到了他们的开心,这让姜念感到很惊喜。 另外,这一次练功有了新发现,现在施展凝意术时,姜念虽然还不能与花木对话,但能清楚地感知到它们的情绪,也能与它们互动了。 这个发现让姜念十分惊喜,能有情绪上的交流了,就更懂它们的心思了,以后也能更亲近,凝更多的情意光了。 就不知是只有开了灵的花木才能交流呢,还是所有的花木都能交流,姜念想着,改天得再试试别的花。 练完了功姜念觉得浑身舒畅,想着然儿今天可能不会回来。 看了看天色,姜念还是习惯成自然地去到床上躺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然儿轻手轻脚地回来了。 许是怕吓着姜念,她先布了隔音结界,才进的屋。 姜念见她回来,连忙坐起身来问有没有什么故事听。 然儿倒是不紧不慢,自己搬了个小凳坐到床前,又倒了杯水,慢条斯理地喝了才悠悠开口: “那崔毓秀在梦里的十年苦倒没白吃,如今还是云英未嫁,就已经能沉稳应世事。这会子反而将她哥哥给比下去了。” 姜念的声音意外地没有很惊讶,“这梦蛊费了大劲将崔毓秀拐入梦中,她在梦里这十年的日子恐怕不好过吧?” “可以说是吃尽了苦头!她将梦里的经历讲出来,她哥哥气得都坐不住,立时就要喊打喊杀的找了吴家去。”然儿说到这里,是又叹气又摇头的。 姜念虎着脸挺直了腰背,义正言辞道,“这也是人之常情,若是我有弟弟妹妹,还叫人家这样欺负了去,我也是要找上门报仇的。” 姜念这个样子逗得然儿笑了出来,姜念一看然儿笑了,也笑出了声。 笑过了,姜念才拉着然儿的袖子,“你快同我讲一讲,崔毓秀梦里都碰见什么事了。” “李道长竟没同你讲吗?”然儿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在外晋级的那几天,他就讲给你听了解闷子呢。” 姜念本能的回避提起晋级的事,皱了眉头道, “他哪里是讲这些事情的性子?他讲出来的故事怕是比水还要没味,哪有你讲的好听……咱们不要提他了,你快讲你快讲。” 然儿被姜念哄得是通体舒畅,这才将那日里崔毓秀的梦境给讲了一回。 听得姜念龇牙咧嘴的,“这还是前朝的大户?怎地后宅能容得下这样的腌臜事。” 然儿也是叹气,又道,“崔毓秀如今也不是天真无邪了,找吴家寻仇的事,都是她的布置,这才几天,就已有了结果。” “这么快?就寻了仇?”姜念这回不淡定了,“那梦蛊,如何能找到证据?” 然儿满脸佩服的神色,“我修炼这么久,听了这事都暗暗叫绝呢! 我们走的那当天,崔家兄妹带了些家丁连夜出发,一起回了一趟老家岳山,一到地方崔毓秀就先给她哥哥指了藏小翠的地方。 等崔毓恒将那里暗暗守好了之后,她再假意投靠吴家,却又挑三拣四地难伺候,很是闹出了一番动静。 这吴家后宅本就是一团乱,这会子又来了一个难伺候的,也就顾不上别的了。 色欲熏心的吴谷丰趁机溜出去与小翠私会,叫崔毓恒布置的家丁给捉奸在床了。” “噫!怎么每次讲到吴谷丰的部分,都是这种调调。”姜念皱着眉头撇着嘴,十分地不屑。 然儿笑了笑,又继续说:“抓了吴谷丰和小翠,也没将他们送回吴家,而是锁在了那宅子里面日夜看守。 等吴家发现吴谷丰不见,已经过去两日了。 吴老爷赶紧到小翠的宅子寻吴谷丰,门一打开就看见这二人竟还在寻欢作乐。 吴老爷头都大了,偏这时候崔毓秀也来了,上去就将小翠给了两巴掌。 其实小翠早已叫崔家的人给收买了,看见吴老爷来了,自己又挨了打,没脸没皮的就是哭闹,将周围的人家全引来瞧热闹了。” 姜念拍着手叹到:“崔毓秀竟这样厉害了!” 继而又歪着脑袋问:“那小翠就这么容易收买?” 然儿摆出一副很老道的样子来,“这也是吴家自己作的,自己家儿子将人家给占了,老子又不让人家进门。 眼看着主母就要过门了,依我看,就算不收买,小翠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然儿这么一说,姜念不住地鼓掌,“也对,把事情闹开了,要不就在主母之前进门,要不就把主母给闹跑。反正自己青楼出身,也没什么丢脸面的。” “可不是么!小翠这么一闹,崔毓秀假装生气了,直接闹去官府了!”然儿一边说,一边捂着嘴偷笑。 姜念奇道:“怎么闹的?吴家能让她去报官?” “其实早就报好了,崔毓秀刚从吴家出门,崔管家就去了官府,报官的理由是吴家的公子走失了。” 然儿乐得笑弯了腰, “这浪荡公子走失,肯定是寻花宿柳去了,本来官府是不会管的,可谁叫是崔家来报呢? 崔毓恒毕竟是眼下的红人,前途不可限量,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将他得罪了去。 岳山的赵知县也是个热情的性格,立马遣了一队人去寻,刚一到了那小宅子,就看到这么一出戏,当时捕头就下令,全部带回衙门!” “哈哈哈哈,这吴谷丰,他走到哪,哪就有狗血的故事。”姜念听到这里,直接笑得在床上打滚。 然儿笑得拿手支在腿上,“还没完呢!到了县衙,崔毓秀第一句话就说要状告吴谷丰强抢民女。 把吴老爷给气得不行,直接就嚷嚷开了,立刻就被治了个咆哮公堂的罪名,当场被按住掌嘴。” 姜念听了捂着脸笑个不停,“这吴家是给人送笑料的吗?” “刚才在崔家,说到这里的时候,连崔毓恒都笑个没完。”然儿捂着肚子,也是笑得停不下来。 第四十二章 偷看 两人又笑了一会,然儿才往下继续说, “赵知县问吴谷丰抢了谁家的民女,崔毓秀把吴谷丰院子里没有签死契的丫鬟名字全都报了一遍。 按理说自家的丫鬟,官府是不管的,不过这崔家正当红,吴家又没功名,既然崔毓秀告了,索性就查一查。” 姜念笑着摇了摇头,“这赵知县倒是个滑溜的。” 然儿点点头表示赞同,“带了那些丫鬟上堂却没人敢吭声,师爷提议请了嬷嬷来验身,果然,个个都破了。 吴家那些丫鬟哪经历过这样的阵仗,本就面皮薄,这样的丑事被当堂戳破,有好几个哭着喊着说自己是被迫的。” “崔毓秀就不怕她梦里见到的是假的吗?”姜念忽然问起。 然儿一拍大腿,“要不说她沉稳呢!她假意投靠吴家的那两日里,趁吴谷丰不在,把他的院子里的情况摸了个底儿掉!是确定了和梦中一致才决定报官的!” “那个小翠呢?”姜念问。 然儿想了想,“说是掌完吴老爷的嘴就被知县提上来了,审明了是刚脱了贱籍的,被排除在民女范围之外。” 姜念听了又是笑,“那这案子坐实了?” “那可不,赵知县三下五除二就把这个案子给审完了,直接将那吴谷丰下了狱。” 然儿脸上带着不屑的神情,“不过,现在官府在查吴老爷呢,毕竟是前朝的人,如今族中子弟犯了事,从上到下都要查一遍。” “这样能将吴家毁了?”姜念有点不相信。 “怎么不能,崔毓恒已经将当初吴家仗着有钱订亲又悔婚,还将兄妹俩逼得远走他乡的事递了状子了!”然儿皱着眉头,明明布了结界,但还是凑近了姜念小声说道: “当初崔毓恒卖祖产,都是零零散散卖的,价格被压得极低。你可知,崔家当初那些地产现在都是吴家的!” “啊?那当初,是吴家使了手段?”姜念掩口惊叹。 然儿使劲点头,“对呀!这回崔毓恒去官府查了买卖文书的底单,当年的买家都是原价将地产转给了吴家。看来那些买家根本就是吴家的人!” “这吴家悔婚,还要巧取豪夺占人家的祖产,这心也太黑了吧?”姜念显然是没想到还会有这么一出。 “崔家兄妹还在收集证据呢,这回是打定主意要将吴家扳倒了。” 然儿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 “哎呀,我是累得不行了,我知道的所有事都讲完了。好姑娘,让我回去休息会吧。” 看见然儿这样,姜念也是无法,只好让她回千素上去了。 这一夜,姜念是翻来又覆去,虽然不累,但想事情耗神啊,所以第二天就被姜繁瞧出了端倪。 “念儿,你这是怎么了,没精打采的。是不是照顾爹爹累着了?”姜繁小心翼翼的问。 姜念笑了出来,“爹您说什么呢,您这才刚歇了一天,哪能就累着我了。” “哈哈,我的乖女儿,我是怕家里事情繁杂叫你操心。” “咱们家里就两个人带上这些花,能有什么繁杂的,我做得来的。爹你就安心养伤吧。” 说完,姜念就收拾收拾上铺子开张去了。 烧上了水,姜念开始发呆。 昨天想了一晚上也想不通,这崔家兄妹报仇,听着很是过瘾,可细想下来,总觉得到处都不对劲。 崔毓秀被下了蛊,可是下蛊这事又找不到证据。就算有,官府也未必会采纳。 若是吴家肯赔钱,崔家也肯接受,就不会闹上公堂了。 既然上了,那这个仇,崔家兄妹绝不会轻易放下。 霸占崔家祖产的案子,当年是双方自愿的交易买卖,虽有失公平,最多也就是赔了银子还了祖产的事。 这案子根本不足以将吴家扳倒,而崔毓恒刚在官场崭露头角,虽说炙手可热,但眼下毕竟就是个小小的县丞,必不能影响断案。 而且,这个案子若是能将吴家下了狱去,贫寒学子皆效法崔家卖地,若一朝得中,再将买主给告了去,岳山不就乱了吗?所以赵知县绝对不会支持。 崔毓恒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但他还是递了状子,可见一定是有后招的。 崔家的后招会是什么呢? 现在不说,是为了案子,还是因为不能明说? 还有什么比中了梦蛊更不能明言的? 姜念心中一凛,赶紧将这个念头打消。 不能这样胡思乱想了,姜念赶紧拿了抹布,将铺子从里到外擦了一遍灰土。 有事忙果然时间过得让人不知不觉,吃了午饭姜念回了铺子,走到柜台前,准备将这阵子的账拢一拢。 忽地抬头,瞧见金安街上站着一个姑娘,正在向着铺子里张望。她见到姜念看她,又慌慌张张的低下头走了。 姜念皱了眉头,自己又不是什么浪荡公子,为什么要怕自己看呢。可心里却也没当回事,就过去了。 又过了一会,抬头又见那姑娘在小心地张望,不过这次并没注意到姜念看向了她。 正好,姜念用余光暗暗地打量她,还把千素扇打开了柜台上,又传音进去叫醒了然儿。 然儿在扇子上并没有出来,这时还有点起床气,老大不乐意的嘟囔:“姜姑奶奶,我还没睡够呢!” “看见没有,左前方,那个花衣裳的姑娘。”姜念不动声色地给然儿指了一下。 “哪?”扇子上的水墨小蛇转了转头,又看向姜念。 姜念挪了挪扇子,正对着那姑娘,“那个在看我们铺子的。” “噢,个子挺高啊,不过皮肤就黑了点。”然儿品鉴美人儿的眼光还是那么毒辣。 姜念失笑道,“眼睛挺大的,挺漂亮啊。” 然儿看了半天,才冒出一句话来,“她该不会是想找你爹爹吧?” 姜念还在偷偷看着那位姑娘,语气中带着些揶揄: “应该是吧,她都在这看了半天了,你说我要不要去迎一迎这位客人啊?” 然儿好一会没说话,再开口时似乎有点恨铁不成钢:“你还乐?一个姑娘家,看着也不像是什么爱好盆景花道的富家小姐,如今都找上门来,能是因你爹的手艺而来吗?” 姜念都要憋不住笑了,“你莫要逗我笑呀,我一个人站在这里,笑出声来了很尴尬的。” “我说正经的呢!偏你是个没正形的。”然儿有点生气。 “好了好了,我们有正形的然儿姑娘。我错了,我不该笑。哎呀,她怎么走了。”姜念赶紧伸了脑袋去看。 第四十三章 送药 看着那花衣裳的姑娘走远了,站了半天的姜念走到桌前坐下喝水。 “哎,这姑娘若真是来找你爹爹的,你有什么打算?”然儿的声音听起来很是严肃。 “我爹现在腿脚不方便,我能打算什么?”姜念满不在乎,“总不见得,要请了她去我爹爹房里做客吧。” “这还差不多。”然儿似乎松了一口气,又凝重道:“这姑娘看着怪主动的,咱们还是多留个心眼比较好啊。” “你想怎么留心眼?”姜念也认真了起来。 “那肯定是先跟去看看这是哪家的姑娘,再打听打听怎样。”然儿嘀嘀咕咕的,扇面上的水墨小蛇脑袋一点一点的似乎正在盘算什么。 姜念撑着腮帮子,“哎你说,那几天我爹是真的在苗圃住吗?” “呀呀呀!你还真是敢想啊!不在苗圃住在哪住?”扇面上的水墨小蛇疯狂甩头。 “啧,佳人在前……苗圃里还有伙计呢,我爹还是比较保守的。”姜念笑嘻嘻的。 “哎,你别瞎猜了。我看你爹不是那种不规矩的人。改天去打听打听就完了。”水墨小蛇又盘了起来,“我去睡了,醒了还要修炼,等事情有啥实质进展了再叫我啊。” 姜念听了这话,无奈的笑笑。 又在铺子里干坐了一会,就看见苗圃上的伙计陈玉哥哥来了。 陈家祖上是姜家的旧仆,很是忠心。 到了姜繁这里,陈老爹和陈玉哥哥父子俩都已经脱了奴籍,可陈老爹不愿离开,于是父子俩就随着姜繁做花木的生意,平时在苗圃照顾花苗。 姜繁早就将陈玉当做了徒弟看待,而陈玉也是聪敏好学又肯吃苦,如今,姜繁的手艺他已是学会了大半。 “小念,看铺子无聊不?”陈玉笑眯眯地坐在了姜念边上。 姜念赶紧给他倒了些温水,“陈玉哥哥你来啦,今天这么有空?渴不渴,快喝水!” 陈玉把水一饮而尽,“没空也得来啊,我是来给东家送药的!” 姜念又给他续了水,“谢谢陈玉哥哥,还麻烦你跑这一趟。我爹的药还有不少呢。” 陈玉楞了一下,有点尴尬,却没说出话来。 姜念看着他,笑了笑,“我爹受伤,还让你照顾了几天,辛苦你了。” 陈玉松了一口气,摸了摸脑后,“也不是什么事,这么客气做什么,我们照顾东家,那都是应该的,是分内事。” 说完,陈玉把药放在了桌上。 一个小巧的布包,一拿出来就能闻得见浓浓的药味。 姜念又凑过去闻了闻。 陈玉见姜念这样子,笑了笑,赶紧把布包打开了,将里面的药拿了出来, “这个膏药,一张就是一次的量。还是和以前一样,早晚各用一张。” 姜念将药接过来看了,笑着说道:“晚上就给我爹先用你送来的膏药。” 听了这话,陈玉明显高兴了起来, “小念,你别看这药做的粗糙,不如城里药铺医馆卖的精致,它效果可好了,我以前从没见过这样的神药。” “噢?这样吗?我还道是我爹摔得不重,没想到是得了神药呢!”姜念喜滋滋的,把药收了起来。 随后姜念又把布包拿在手上仔细的看了一回,针脚细密,做得很是用心。 姜念眼神暗了暗,随即低下头将脸上的表情藏了起来,不动声色地把布包放好。 陈玉见姜念把药收了,似是放下心来,又端起水杯将水喝掉,准备起身要走。 姜念却像不曾看出来一般,又给他倒了一杯水,“送我爹回来那天,为啥不进来坐呀?” “呃,呃……那天,着急回去。”陈玉赶紧又端起水杯将水喝了。 不过,这次的水不是温的,还有点烫。 陈玉被烫得将水撒了一桌子,“哎呀,哎呀,我来擦我来擦。”说完赶紧去拿了抹布过来擦桌子。 姜念却没有动,脸上也不带表情,直直地看着他道,“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姜念这话一出来,陈玉直接愣住了,缓缓抬头看向姜念。 姜念这时还翘起了二郎腿,又将手抱了在胸前。 她这个架势,让陈玉更紧张了,手上擦桌子的动作也停下来了,眼睛不敢看姜念,眼神更是满屋子乱飞。 “怎么了?被我说中了?”姜念轻轻勾着嘴角。 “小念啊,你,你这是怎么了?”陈玉结结巴巴地开口。 “陈玉哥哥,我从小就喜欢要你带我玩,你也一直对我很好,有了好吃的好玩的都会想着我。” 姜念摆手示意他坐下, “我印象中的你,一直是个细心周到的。 如果是你照顾我爹爹,不会让他在苗圃养伤那么多天; 如果是你照顾我爹爹,不会送他回来却只带一天的药; 如果是你照顾我爹爹,不会我说我爹的药还有很多,你却不反驳; 如果是你送我爹爹回来,不会到了铺子门口却不露面与我说几句话; 如果是你要给我爹爹送药,不会到了现在都不提要进去看看他!” 姜念的语气一句比一句严厉,真真有点姜大小姐的样子了。 陈玉此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耷拉着脑袋坐在那里。 姜念看见陈玉的样子,鼻子有些酸酸的,赶紧去拉了拉他的袖子,“陈玉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想冲你生气,你别难过。” 陈玉还是不敢抬头,“小念,是我不对在先,但我不是想瞒着你。这,我也是受人所托。” 姜念去把那装药的布包又拿了出来,“这布包一看就是哪位姑娘的慢工细活,这药又不是从铺子里买来的,那肯定是哪位懂医理的姑娘给我爹做了药,缝了布包。” 姜念一边说,一边打量陈玉的神色,见他不承认也不反驳,忽然姜念的眉间就松开了一点,又继续说道: “她的针线就这样叫我爹收了下来,若是在大宅院里,都能够上个私相授受了。 我爹倒是无妨,这世道对男子本就宽容些,可那姑娘怎么办?” 陈玉这才将头抬了起来,“娟娘不是那样的人!她其实人很好的……” “你这样护着她,可有自己的心思?”姜念打断了他。 陈玉瞪大了眼睛看着姜念,双手不停地在胸前摆动,“不是……小念,你听我说,我没有,我不是,你别瞎说!” 姜念看他这个样子,放松了不少,勾了勾嘴角问道:“那你说,我爹爹看到这个布包,会有什么反应?” “东家他,他……”陈玉有些迟疑。 姜念步步紧逼,“他如何?你希望他收下吗?” “自然是希望的!我从前也没多想,你一说我也觉得这布包定然是娟娘用心做的。我……我希望她幸福!”陈玉坚定地看着姜念,认真说道。 第四十四章 陈玉 “她的幸福与我何干?”姜念漫不经心地,似乎真的并不在意。 陈玉哑口无言,愣在那里。 姜念看向陈玉,笑了笑:“我只关心我爹爹的幸福。” 陈玉好一会才缓过神来,说了一句,“小念,你真的长大了。” “跟我说说她吧。”姜念笑眯眯地看向陈玉。 陈玉有些迟疑,但思量了一会,还是干脆地开了口,“娟娘姓向,她爹是个猎户,家中还有一个哥哥。” 姜念点了点头,“她和我爹爹怎么认识的,你知道吗?” “娟娘的父兄出门打猎遇险,刚巧东家上山挑桩苗,路过救了他们。” “当时你也在?”姜念歪了脑袋看着陈玉。 “那回我不曾去,是东家自己去的。他回来后同我们说起这事,我们也没在意。” 姜念撑着下巴,“噢。” “其实这向猎户,我们偶尔也听说过他的名号,他家离咱们苗圃并不远。只是因着他寡言少语为人很是冷清,是以我们从没同他说过话。” 姜念又继续问,“那你是什么时候认识娟娘的?” “你爹救了向猎户之后,娟娘就常常送了点心吃食来苗圃。我们才知道,原来那向猎户家里还有个女儿。” “那你是什么时候对她有意思的?”姜念凑近了陈玉,坏坏的笑着。 陈玉把头一低,嘟嘟囔囔的,“没有,我哪有什么意思。” “那你脸红什么?”姜念捂着嘴笑出声来了。 闻言陈玉猛地把头一抬,“我是对娟娘有好感,我承认,行了吧!” 随即声音又小了下去:“可也并不就是男女之情啊,我只是觉得她是个好姑娘,我也只是想和她多相处相处。 陈玉急急对姜念摆手道,“娟娘是不知道的,你可不要告诉她。” “我都还不认识她呢!”姜念扶额。 陈玉字正腔圆:“也不能告诉你爹!” “这不是废话吗?”姜念再扶了一把额。 陈玉中气十足的声音紧接着响起,“你得保证!” “啊?是不是还得拉勾?”姜念弱弱的问道。 毫无意外的,姜念看见陈玉缓缓伸出了小手指。 姜念苦笑着摇摇头,却还是拉了这个勾。 拉完了勾,陈玉很是心满意足,“哎,你小时候老是闹着让我跟你拉勾,我一直都没明白拉勾到底有啥吸引力。这回我也是体验了一把,我觉得这感觉真的不错!” 姜念觉得有点不真实,陈玉一直是自己心里的大哥哥,独当一面,如今他也会和自己展示出这般模样。 姜念思绪还没飘远,陈玉就又开口了: “小念,你爹他……我能看得出来,他也觉得娟娘很好。你若是不介意,不如就……” 陈玉支支吾吾的。 “陈玉哥哥,那是我爹爹的事,成与不成,都不是做女儿的能管的。”姜念认真地看着他。 陈玉有点不死心,还在说着,“如果东家能接受娟娘,我是很高兴的。” 姜念顿了片刻才说话,“那我爹爹若是看不清自己的心呢?你会怎么办?” “若是这样,我就好好挣钱,能给娟娘一个好生活的时候,问问她愿不愿嫁给我。”陈玉仿佛充满了干劲。 姜念第三次扶着额头道,“陈玉哥哥,事业是你自己的事情。不管我爹如何,娟娘又愿不愿意,你都应该有自己的事业啊。娟娘若是和我爹成了,你就不娶亲了?” 陈玉看着姜念怔了怔,“自然要娶的,我爹爹他还……”。 姜念急了,打断了他:“我爹爹是为什么放了你们的身契,又将手艺传给你,难道是为了让你在我家铺子帮工吗?” 陈玉还是愣楞的看着姜念,好一会才恍然大悟。 姜念看着他这个样子,是摇完了头就叹气,叹完了气又摇头。 陈玉此时却是面带喜色,拉着姜念继续聊天。 直到日头明显斜了,陈玉才依依不舍地说告辞。 送走了陈玉,姜念收了铺子吃了晚饭,又给姜繁换了药,等他睡下。 一边将家里收拾收拾,一边想事情。 娟娘大老远的来了,为什么不到铺子里看看呢? 她能去苗圃,为何就来不得铺子? 不然还能同她聊聊天。 就这么一边想着,姜念回了房间,准备带着撒金碧桃和红霜玉茗一起练功。 刚施展凝意术,姜念就听到轻轻地一声“嘻”。 那声音不大,柔柔的软软的,好像个小娃娃在哼哼。 姜念再仔细听,又没有声音了。 是不是听错了? 但法术已经施展开来,灵气已经开始流转。 姜念不便再分心,也就将这声音先放下,专心感受情意光。 红霜还是老样子,玉茗的那一枝到是挺积极的,看来自己所料不错,玉茗大部分的元神果真都集中到了这一枝上。 其实玉茗现在选择还是挺多的,毕竟分出那么多枝桠都嫁接成了。 姜念担心的主要是品种的问题,毕竟红霜和玉茗不是一个品种,而且还差得有点儿远。 不过今天感受到玉茗积极修炼努力复原,让姜念觉得很惊喜。 现在姜念吸纳灵气的速度比以前快了很多,但丹田里需要的灵气也越来越多了。 虚种苗打花苞之后,姜念修炼了两次,但现在看来,这花苞莫说是开花,就是变化都没有一个。 姜念觉得自己如果就靠着自家院子的这几棵花苗,恐怕离这花苞开放还远着呢。 得想想办法,不能这样慢慢等了。 …… 这几天,姜念一直不动声色地观察铺子外面的金安街,她想看看娟娘有没有再来。 只是又到了一天打烊的时候,姜念还是没能等到她。 如果她来了,姜念是肯定要将她迎到铺子里转一转,聊聊天的。 她不来,也不知道,爹爹会不会觉得失望呢。 说起来,那布包还没有交给爹爹,不如就今天给他吧,也好试试他的态度。 姜念将铺子收了,脚步匆匆回房去拿娟娘做的布包。 刚走到房间门口,又听见仿佛是小娃娃哼哼唧唧的声音。 姜念警惕起来。 轻轻推开门,果然一切如常。 一次也许是听错,但两次一定不会。 姜念若无其事的走了进去,从柜子里拿了布包就出门,假装走远了,但其实躲在房门口偷听。 也不知是不是没骗过去,那声音的确没再出现了。 姜念放下狐疑,给李云泽传音将听到声音的事一说。 李云泽回了传音,说现在并不方便,但晚上一定会来,让姜念把然儿放出来守着,一切等他来了再说。 姜念想着反正自己现在也不在房间,就先就去了姜繁那里,等回来时再叫然儿也不迟。 第四十五章 刨底 姜繁此时正在房里美滋滋地看话本子。磕着瓜子,吃着糕点,那叫一个悠哉。 见姜念走了进来,笑眯眯的让她坐。 “爹爹,我看您这么吃着,晚饭可以不用吃了。”姜念笑着拿了一块桃酥就咬。 “哈哈,念儿,李道长拿来的话本子太好看了,主角是个酒楼的大厨,情节精彩不说,这里面还总有美食,我这手边不放着点吃食,我看着话本子容易饿啊!”说着,姜繁把话本子往姜念跟前一推。 姜繁的话把姜念给逗笑了,这阵子姜繁忙忙叨叨,姜念觉得自己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看见爹爹笑得这么开心了。 姜念把娟娘做的那个布包拿出来放在姜繁跟前,姜繁见了,楞了一下,随即又笑着道,“这是苗圃送来的?” “是呀。” 姜繁拿起布包,看了看,笑了一下。 姜念看到他的表情,觉得很有意思,想要逗逗他,“爹爹,你认识这是谁做的?” “这个,不就苗圃你陈老爹他们弄来的吗?这个谁做的,这哪说得好……”姜繁手上拿着布包,嘴里嘀嘀咕咕的,声音越来越小。 看到姜繁这个样子,姜念心里乐得不行,面上就快要憋不住了,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噢,我还以为是那个姑娘……” 姜念故意拖长了“姑娘”的尾音,后面的话却没有说出来。 果然,姜繁猛地抬头。 看到姜念揶揄地笑。 姜繁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虽然尽力隐藏了,但还是露出了马脚,并且还被女儿准确的捕捉到了。 有点儿尴尬,自己一把年纪了,姑娘做的布包就叫女儿发觉了自己的不对劲,让姜繁很有些挫败感。 姜念这时看到姜繁面上神色变了又变,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哎呀,爹爹,我就是开个玩笑。哪有什么姑娘,哪有?哪有?” 姜念一边说着,还一边把头转来转去的,好像在找这屋里的姑娘一样。 姜繁看了也失笑不已,“你这个小机灵鬼!还学会逗爹爹玩了。你这样怎么说婆家?” “啊?”姜念愣住了,瞪大了眼睛。 不是来说爹爹找媳妇的事情吗? 姜念把嘴一扁。 怎么忽然说起自己找婆家的事情了。 姜念又皱了眉头。 不对不对,说话的方式可能有些不对。 姜念快速晃了晃脑袋。 心里仿佛有一万个玉茗在招手。 姜念的双手无意识地握紧了。 姜繁看到姜念愣住的模样,笑得好大声。 “爹爹!您就这样逗女儿的吗!?” 姜繁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姜念望着房梁,今晚真的没有心思做饭了。 调整了一下心情,姜念试着让自己看起来严肃点,“陈玉哥哥来的时候,好像还有个姑娘一起来了。” 说完这句话,姜念在心里勾了勾嘴角,呵呵,长“姜”后浪推前浪! 姜繁见到姜念严肃了起来,也不好意思继续笑了,“呃,你见着了?是个啥样的姑娘?” 姜念看到他这个样子,在心里暗暗点头,还能打听,看来是在意娟娘的。 此时姜念也不回答他,“爹,陈玉哥哥年纪不小了噢,也该说媳妇了。” 说完姜念看了姜繁一眼,尽力假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 “嗯,是,他爹也有些着急的。” 说起陈玉,姜繁还是很上心的,毕竟是自己的徒弟,虽说没有名分, “念儿,我想给你陈玉哥哥一笔银子,让他自己单干去,有了自己的产业,腰杆子才硬。” 姜念掰着手指头,飞快的看了他一眼,“媳妇的人选有了?成家立业成家立业,成家在前立业在后。” 女儿这幅模样,让姜繁心头有了点异样的感觉,“念儿,我怎么觉得你话里有话?” “我的意思,爹,你不明白吗?”姜念平静地看着姜繁。 “你不会是……哎呀,都怪爹爹粗心啊,你从小就爱找陈玉一起玩……爹明白爹明白了。”姜繁坐在床上,笑呵呵地看着姜念,目光中满是慈爱。 姜念一听,这个话好像不大对劲啊,“等等等,等一下,爹你明白啥了?” 姜繁笑得慈祥,“爹明白,你喜欢你陈玉哥哥对不对?” 忽而像是想到了什么,姜繁又变了脸色,“哎,不过陈玉和你,我总觉得的你与他太熟悉了些吧,我看李道长也是风逸俊朗,你不再挑挑吗?” 姜念心里愁啊,脸上的五官都要皱到一起了,“爹你说什么呢!” “好好好,爹不说,女儿家面皮薄。”姜繁又恢复了慈爱的模样。 姜念看见姜繁这样子,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姜”确实是老的辣啊! 但姜念才不怕困难,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爹爹,您这么顾左右而言其他,那女儿只好把话说开了。”姜念小手叉腰,歪着脑袋。 姜繁笑吟吟地看着她。 “您对娟娘到底有意没有?”姜念保持着叉腰的姿势没动,以示自己要追根刨底的决心。 姜繁听到这话,脸色接连变了三次,“怎么,怎么,你怎么……” 看到此情此景,姜念乐得不禁想要吟诗一首。 但她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我就想知道,您怎么想娟娘,这么久您不爱回家老在苗圃住,是不是为了她!”姜念还叉着腰没动。 姜繁有点不淡定了,故作冷静道,“念儿,爹爹不回家,你不高兴就和爹爹说,不要把别人拉进来。” “噢,原来娟娘在您心里还是别人呀?”姜念忽然笑嘻嘻的说,“那我就把娟娘和陈玉哥哥撮合撮合?” “你如何认识的娟娘?”姜繁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姜念心里直犯嘀咕,怎地这样沉得住气,陈玉不是说有好感吗?刚刚莫非是我试探得不够明显? 那就挑明了说吧。 看了看姜繁手里还拿着那个布包,“娟娘做的布包您还拿着?一看就知道是娟娘做的吧?爹,您喜欢她吗?” “虽说咱们不是高门大户,但女子的终身大事也不能随便议论啊。”姜繁板了板脸。 “爹爹您若是喜欢,若娟娘对您也有意,不如就好好待她。”姜念却不理会姜繁的话。 姜繁看姜念的样子,心里有些感动,“念儿,爹爹的事,让你操心了。” 姜念笑着说,“哪操心了?不过是问了一句。” 第四十六章 回忆 姜繁看着面前的女儿,真的长大了。 十四年过去,女儿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 想当年同妻子也是于这样少年的时候相遇、相识、相知、相恋。 那段日子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年,却是让姜繁怀念了这许多年。 所以,妻子去了之后,姜繁从没有续弦的心思。 外人只道他是怕体弱的女儿叫后母欺负,宁可膝下无子也要守着姜念。 可他却知道是因为自己根本无法将妻子忘记,根本无法接受另一个女人来占据自己身旁的位置,更不可能同其他人生儿育女。 想到同妻子往日的点点滴滴,姜繁眼中充满怀念。 姜繁摸了摸姜念的头,“念儿,爹爹给你讲讲你出生那时候的故事吧。” 姜繁眼中充满怀念,仿佛看到了当年, “当年全临抚城就属咱家山茶养得最好,不过咱家山茶多是红色,也有些粉色。 可你母亲说她小时候在山中一险处曾见过一株白色花朵的山茶花很是喜欢。只是那时太小根本够不着,看了一会只得离开。 所以,我时常在山里寻找白色的山茶,有时也会托了猎户、采药人一起帮忙寻,但是并没有找到过。” 说到了姜念的娘,又说到了白山茶,姜念的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此时她硬生生的憋住,却还是红了眼眶,“爹,我并不曾忘记了娘。可,女儿也不能时时刻刻留在爹爹身边。陈玉哥哥说娟娘很好,爹爹,我娘也不希望你孤零零的一个人啊!” 姜繁心里充满了矛盾。 想到妻子,他伤心、他难过。 想到娟娘,他犹豫,他彷徨。 他又何尝感受不到娟娘对自己的感情。 可自己根本无法回应。 自己人到中年,孩子都能说亲了,娟娘不过双十年华,还是大好的年纪。 娟娘热情、坚强,就像一团火苗,总是带给别人温暖和快乐。 他知道,自己从小看着长大,如自家子侄一般的陈玉,对娟娘很是不同。 自己也有些被吸引。 只可惜,君生我已老。 姜繁在苗圃留宿,确实存了自己的心思,但并没有与娟娘来往。 能偶尔见到她,已经够了。 再过些日子也就淡了。 为自己生下姜念这可爱女儿的妻子,才是值得自己怀念一生的女人。 “女儿不想爹爹遗憾。”姜念拉过姜繁的手,“爹爹,把娟娘请到铺子里来坐坐吧。” 姜繁看着女儿,他有些说不出来话了。 姜念见他没反对,笑嘻嘻道,“女儿替爹爹安排吧!爹爹这脚如今也不是不能下地,白天不如到院子里坐坐。” 姜繁笑着摇了摇头,“容我再想几天。” 姜念不赞成,站起身道,“爹啊,花儿也是有期的,谁能一直等着啊?您最多想到明天中午。” 说完姜念就往门口走,“爹,我去弄点吃的。说了这半天的话,怪饿的。” 姜繁想叫住她,刚抬了抬手,就又放下了。 …… 晚饭后,姜念准备回房,在院子里传音给然儿,把听见哼唧声的事情说了。 然儿很意外,让姜念在院子等她,随后隐身出了扇子一个人慢慢摸去姜念的房间。 过了好一会,然儿回到院子,“没声音啊,什么异常都没有。” 姜念有些泄了气,“我两次都是偶然听见的,仔细去听去找就没有。” “你先别急,等李道长来了再说吧。”然儿安慰她。 两人在院子又坐了一会,当然,然儿还是隐身的。 李云泽来的慢慢吞吞,姜念又将听到声音的经过讲了一遍之后,他也隐身摸过去姜念房间了。 依旧是没有收获。 沉默…… 对着今晚的月色…… 虽然眼下天气暖了,但夜里还是有点凉。 三个人这么坐在院子里,还有两个是隐身的。 李云泽自然是神功护体不畏冷不怕热的。 然儿一个冷血动物修炼得冬眠都不需要了自然更是不觉得不对。 可怜的姜念,抱着手臂缩成一团。 李云泽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怕冷?” “不…行…么…?”姜念觉得自己有些僵硬。 “要不,还是进屋去吧。迟早得进去的。”然儿开口了。 姜念转过来感激地看着然儿,“还是你会心疼人。” 说完还瞥了李云泽一眼。 李云泽似乎有点委屈,“我又不知道,我一来就看你们在这坐着,我以为你们是有什么事。” 姜念刚想开口,却被然儿抢了先,“我们当然是在这里等你啊。那声音奇奇怪怪的,我们又探查不到。你不来,我们哪敢贸然进去。” “那行,咱们进去。念念你先进屋,然儿上房顶守着,我在窗外。”李云泽快速安排了一下。 三人分头行动。 姜念又到房门口,想着反正李云泽在,也不害怕什么了,直接就推门进了屋。 果然,又有奶声奶气的哼唧。 窗外的李云泽快速出手,但什么都没抓住。 姜念走到床前,从枕头上捡起一片花瓣。 这时候,李云泽和然儿都来了。 李云泽看到了那花瓣。 “原来是它!”说着李云泽就转身向撒金碧桃走去,“出来!” “不。”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响起来。 “快点!” “不。” 然儿走过去,揪住撒金碧桃的一片叶子。 撒金碧桃哆嗦了一下,叶子们抖了又抖,用奶声奶气的声音说着:“别…别…掐我…叶子,不…不…不是我,不…不想…出来。” 花朵那么娇艳,声音这样可爱。 可惜口齿有碍,也不知道以后多说说话能不能好。 然儿下意识地就松了手,脸上也带了些不忍。 只见李云泽咬着牙,“好好说话!” 撒金碧桃听到李云泽的话,又抖了抖。 姜念觉得李云泽有些没有同情心,这株小小的撒金碧桃,年纪轻轻刚刚化灵,说话还结结巴巴的,他这样凶人家。 真是没爹没娘的孩子没人爱啊。 以后我要好好对他,姜念暗暗地想。 撒金碧桃叶子颤颤巍巍的,“这里灵气不够我差点都没醒过来我今天已经出去过了现在没灵气了呀!” 姜念:“……” 然儿:“……” 李云泽转头对姜念说,“你给取个名字吧,既然醒了就先认主。” 然后果断的捞起姜念的手腕,一顿操作之后,撒金碧桃就已经是姜念的人,噢不,花了。 姜念还愣着。 李云泽看她一眼,又看然儿一眼,轻声问道,“念念这是怎么了?” 然儿又看了看姜念,“是不是和王潇一样,不会取名字?” 李云泽:“嗯?” 第四十七章 取名 等了好一会,姜念有点缓过神来。 看了看撒金碧桃,小心翼翼道“要不叫撒撒?” 小桃树扭了扭。 “那叫桃桃?” 小桃树剧烈扭动。 “金金?” 小桃树扭得满身叶子都乱了。 “碧碧?” 疯狂扭动之后,一片桃叶飘落。 然儿想替姜念解围,开口道:“要不叫金桃吧,吉祥又喜庆。” 又是一番疯狂且不知疲惫的扭动,还掉了一片花瓣。 李云泽大手一挥,“行了,我做主了!就叫撒碧!” 这回倒是没扭了,但是“咔”的一声,一根桃树枝断了。 三人面面相觑。 姜念:“没想到取名字这么难。” 然儿:“我再也不笑话王潇了。” 李云泽:“我取的名字不好听吗?” 姜念、然儿和小桃花俱是满脸黑线。 姜念好奇的问然儿,“你的名字这么好听,怎么取的?” “我?我们蛇也叫蚺的,我就取了个谐音,就叫然儿了。你也觉得好听对吧?”然儿一边说,脸上还带上了得意的笑。 姜念点点头,又思考了一番,说道:“玉茗当初取名字也是犹豫过的,最后还是叫了玉茗,他那白山茶花的品种就是玉茗。” 李云泽没有吭声。 又沉默了一会,作为主人,姜念还是开了口,“等这桃子长大,让它自己选名字吧。” 房里的四个均长舒了一口气。 这一晚上为了撒金碧桃,姜念过的有些累,想得有点多。 她忽然就理解了当初王秀才的赵钱孙李、甲乙丙丁。 当时的不屑此刻已全化作了赞赏:文化人,就是不一样! …… 早上姜念起床弄饭,昨天熬了鸭汤和骨头汤,今天要带着爹爹吃米粉。 先用骨汤将泡软的米粉煮好,过了井水之后,米粉变得又白又弹又滑…… 再将米粉装碗,浇上浓浓的鸭汤,再挖一勺秘制的香菇浇头。啊!那滋味…… 最后将这碗香喷喷的鸭汤泡粉端上桌,再配着临抚特有的辣卤猪肺、小肠等等…… 临抚的菜肴,鲜是招牌,辣是灵魂。 这是姜念最爱的味道。 外面也有大大小小专卖米粉的早点铺子。 在临抚,它们有专门的名字——粉摊,这个特别的称谓将粉摊和其他的早点铺子区别开来。 米粉虽然在外面也吃得到,但最香的,还是家里的口味。 姜繁做这米粉的手艺是很好的,并不比外面的老店差,但这米粉看着简单实际很费功夫,所以家里并不常做。 趁着姜繁这几天在家里修养,姜念特意向他学了姜家米粉的做法。 这是姜念第一次独自操刀做临抚米粉,怕失败,所以没敢邀请朋友们来。 但姜繁显然是觉得自己的女儿很是优秀,这一碗粉吃得是津津有味。 一边吃着,姜念一边问姜繁昨天说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 姜繁又是愣住,随后又笑了起来。 姜念见姜繁笑了,就知道他放下了心结,立刻道:“爹爹,我今天去一趟苗圃吧,我找陈玉哥哥说说,让他带娟娘来铺子里玩。” 姜繁听到这话,又有了些犹豫:“念儿啊,你陈玉哥哥他……” 姜繁不知道怎么开口和女儿说。 姜念不以为然,“不就是也对娟娘有好感吗?爹,原来您都看出来了?” 姜繁脸都红了,感觉就像是自己被女儿撞破同侄子抢女人。 姜念看到她爹爹这个样子,脸上有些恨铁不成钢,“爹爹,陈玉哥哥知道娟娘对您有意,也看出您对娟娘有些好感。苗圃这些事,还是他和我说的呢。” 姜念颇有些无可奈何,“如今选择权全在了您手上,您若是接受娟娘,陈玉哥哥也能趁陷得不深及时自拔。您若是不接受,也早些明言了,好叫娟娘也能早些看到陈玉哥哥的好吧!” 姜繁的脸色更红了,他没想到自己的事竟然叫女儿操心成了这样。 而且,还将问题看得比自己还要透彻。 心里一叹,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姜念看见姜繁脸上的神色变了这样又变成了那样,心里有些懊恼,觉得自己的话似乎说得重了。 而姜繁这里,只觉得更加欣慰了,女儿长大了,身体好了起来,说话办事也更加有理有度。 他赞许的看了姜念一眼,“念儿,你长大了,看得比爹爹清楚透彻,爹爹很开心。娟娘的事,爹以前想得不够,让你操心了。” “那爹爹是同意我来安排啦?”姜念一下子就开心了起来。 姜繁笑着点头。 …… 吃了早饭姜念就出发去苗圃,一边走,一边盘算计划。 姜念准备邀娟娘到家里做客,能让她看看家里的情况,最主要的是看看爹爹。 这样一来,自己也好有机会能和娟娘说说话,套一套近乎,方便以后相处。 再者说,娟娘的心思应是八九不离十,可人家的父兄到底怎么想的,却拿不准。 如今只能托了陈玉去向家邀请娟娘来临抚城,顺带还能探一探向家的口风。 看见爹爹这个态度,这桩好事定然能成,只是中间有没有波折,姜念拿不准。 这么想着想着,姜念就走出了城。 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姜念赶紧把然儿叫了出来,大白天的虽然不害怕一个人赶路,可架不住无聊啊。 然儿发现这是在去苗圃找娟娘的路上,震惊不已。 “进展竟然这么快吗?”然儿小心翼翼。 姜念得意地扬了扬眉毛,“那是,我出手一向是干净利索,手起刀落。” 然儿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又开口道:“我以为你赞同他俩的事。” “???”姜念半天没说出话来,“对啊,我是赞成的呀!” 然儿也是一脑袋问号,“那你说手起刀落,我以为你要将他们的红线给切断……” “我自然是赞成娟娘同我爹爹好。那刀落,说的是要斩断别人对娟娘的想法。”说完,姜念又乐颠颠地朝前走。 一路上,然儿都在追问姜念这几天发生的事。然儿觉得很懵,昨晚自己还出来过,怎么就不知道目前的的形势变化呢。 说着就快到苗圃了,然儿回了千素扇里,姜念嘱咐她无论如何听着点外面,千万不要埋头修炼。 不管怎么说,然儿应对感情的事,经验还是要丰富些的,比姜念一个小丫头片子强出了不少去,帮着把把关还是很有必要的。 直到这时候然儿才发现,自己甚至还不知道这中间有个关键人物,名叫陈玉。 然儿心底一声叹息,看来以后真的不能听一段漏一段,得时刻关注千素扇外面的情况了。 第四十八章 邀约 陈玉见到姜念来了苗圃,很是惊讶。 毕竟以前姜念的身体不怎么好,姜繁是绝不会让她独自来苗圃的。 带着她一起到苗圃来,还是小时候有过几回,也不知道她怎么就还能记得路。 姜念到了苗圃一看,这里虽然条件不如家里好,但生活上也一应俱全的。 此时她已经被陈老爹带到了堂屋里坐,陈玉正忙前忙后的又是泡茶又是准备茶点吃食。 姜念与陈老爹寒暄了一番,问了这苗圃的人与事,又恭维了陈老爹几句,最后找了个由头,说想来苗圃挑上几株花苗,回去自己做个盆景看看。 陈老爹对姜念十分客气,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一直为她的身体发愁,前阵子就听东家说姜念病已经痊愈,如今自己亲眼看到了,陈老爹才真的放心下来。 待到中午,陈家父子陪着姜念用了午饭,陈老爹交代陈玉陪姜念逛逛苗圃,之后就去午休了。 姜念这才和陈玉说起了这趟来苗圃的正事。 “陈玉哥哥,今天娟娘可会来咱们苗圃?”姜念一边走一边放低了声音问道,有些不放心的她,还悄悄打量陈玉的神色。 “应该不会来。”说起娟娘,陈玉并没有什么异常,“其实东家回城里养伤之后,娟娘就很少来了。也就那天喊我陪她去送药……” 陈玉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抿着嘴也不好意思出声,就看着姜念傻笑。 姜念歪着脑袋看他,也跟着笑,又摇了摇头,才道:“我知道这事啊。那天你来之前,我就见到她了。后来过了一会,你就来送药了。” 陈玉更不好意思了。 姜念不再看他,只是笑眯眯地继续往前走,“你说,娟娘应该是想见我爹爹的吧?” 陈玉赶紧跟上,“自然是想的,不然前几天也不会去送药了。” 姜念闻言有些迟疑,半晌没有开口,但脚下的步子却不停。 两人就这么走了一会,姜念才出声:“要不,一会你去约娟娘,邀她这几天到临抚城里去玩玩吧?顺便去我家的铺子里坐坐。” 陈玉有些迟疑,“这能行吗?” 姜念是想约娟娘的,可怎么约却没有一点头绪,好不容易开口同陈玉说了,他却露出了有些为难的样子。 看样子这事办起来并不容易。 “我一个男子,约着姑娘去城里玩。这,这怕是要闹出闲话来的。”陈玉愁得鼻子眼睛都挤到一起去了。 “啊?”姜念没想到陈玉为难的原因是这个。 陈玉又开了口,“向家左右也不远,一会咱们就溜达过去吧?” “啊?”姜念还是楞在了原地,陈玉这么一说,弄得她很是紧张,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左右你是想找她聊天的,不如就找了由头,托她送你回城里,就说我这苗圃事情太多,实在没法送你。”陈玉说完向着姜念挤了挤眼睛,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那,然后呢?”姜念觉得这个办法也不是不行。 “然后?”陈玉也楞在那里,是啊,娟娘也是个姑娘,送了姜念回去,她自己又要怎么回家呢? “陈小哥!”这时候,忽然听见一声叫喊。 陈玉转身一看,“呀,是向大哥。”然后就跑过去了。 姜念站在原地没有动,假装还在看花苗,暗暗关注着陈玉那边。 两人只是说了几句话,就见陈玉跑了回来。 “小念,向大哥和娟娘要去城里,过来问问要不要带点东西去,或者有啥要带回来的。”陈玉抓了抓后脑勺,“你看,这……” 姜念无奈点了点头,“这可能就是缘分吧。啥时候出发?” 听到这话,陈玉笑了笑,“快了,走,带你去认识认识向大哥。”说着就带着姜念往回走。 姜念想起来和陈老爹说挑花的事,赶紧胡乱点了几棵苗,让陈玉给她收拾了带上。 又是一番寒暄之后,姜念就带着花苗,跟着娟娘和她哥哥一起上了回城的路。 向大哥赶了一辆拉货的马车,姜念和娟娘坐在车斗上,车上还装了好些皮货、野味啥的。 这一趟进城,向大哥是去城里卖货的。 娟娘跟着一起去,姜念猜想,也许她是想去看看爹爹的吧。如果真是这样,自己邀请一下,也好探探向大哥的口风。 咦?辈分是不是有点儿乱了? “噗嗤。”姜念笑出了声。 娟娘看着姜念,有些疑惑。 “娟娘,你们今天就要赶回家吗?”姜念赶紧问。 娟娘和姜念说话,总是显得十分紧张“这,我要听我哥哥的。” “向……呃,向大哥!”姜念眼下还是只能跟着陈玉喊向大哥,也不知道啥时候能改个口,“你今天不着急赶回家吧?” “本来是不急的,我在城里有位相熟的兄弟,每次进城都宿在他家。但娟娘一个女孩子,在外住宿颇有些不便。我想着,若是顺利,今晚就赶回家去。” 姜念心想,这个向大哥倒是实在,说的这些个话,留了许多发挥的空间嘛! “向大哥你也不是常到城里来,想来也要会友的,做生意哪能只交货不交心。不如就在城里住一晚,娟娘就上我家去住吧,我房间隔壁还有间客房的。”一边说着姜念一边拉着娟娘的手,示意她赶紧答应。 娟娘显然有些惊讶,此时还有些缓不过来。 向大哥此时回过头看了看姜念,又看了看娟娘,才笑道:“也行,那舍妹就劳姜小姐费心了。” 姜念赶紧堆满了笑答应着,“哪里费心?叫我小念就是了。我与娟娘一见如故的,巴不得与她多说一会子话,就怕她嫌我聒噪呢!” 娟娘这时候手还被姜念拉着,不好意思抽回来,可这么被拉着也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胡乱的想着,脸忽然就有些红了。 姜念余光看见娟娘害羞的样子,觉得有些可爱,面上确是不显,只在心里暗暗道:等娟娘嫁过来以后,混熟了些,定要拿今日里的事情好好打趣一番。 姜念不着痕迹地松开了娟娘的手,又同向大哥套近乎,这一路上时间也过的还挺快的,不知不觉就到了城门口。 等进了城,下午就已经过去了一半,向大哥着急去收货的铺子,娟娘也说要跟着哥哥去办事。 姜念不好意思让向家兄妹送自己回家,只约了娟娘和向大哥办完事一定要到自己家来坐一坐。 怕他们推却,还把姜繁搬了出来,说他在床上养病也没人与他说话,如今有熟人来了,务必要去家里坐一坐,吃顿饭喝点茶用些点心才行。 姜念这样热情地邀请,向大哥爽快地应了,又笑道,“娟娘晚上十有八九要在你家住了,你还怕我不将妹妹给你送来吗?” 姜念听了这话,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回家的路上脚步都轻快了不少呢。 第四十九章 见面 直到姜念与向家兄妹分开,然儿才传音来。 这一天自从到了苗圃,然儿就没吭过声,此时忽然传音,把姜念倒吓了一跳。 “你竟然这么一会的功夫就和向家兄妹打成了一片?我前几天到底都错过了什么?”然儿的语气中好像带着些情绪。 姜念扬着眉毛很是得意,小手做作地在自己脸上摸了几把,“这可能就是魅力吧,天生丽质难自弃,谁见了都爱和我聊上几句。” 然儿听了这话,笑道:“哎哟,姜大小姐,终于开窍了,我看你平时镜子都不多照,这回终于知道臭美了!” 姜念和然儿就这么一边传音打趣一边往金安街走。 忽然,姜念看见个熟悉的背影,好像是李云泽,他旁边那个背影,有点像崔毓秀? 然儿没听到姜念的回音,又在传音叫她。 姜念被然儿这么一打岔,一转眼就又找不到那两个背影了。 也许是看错了吧,姜念心里想。 李云泽这几天不是一直很忙吗,哪会有时间在街上逛呢?而且崔毓秀不是在崇昌吗,怎么会忽然来了临抚呢? 一定是看错了。 他们两个,没可能凑在一起的。 姜念将心头的思绪打断,又同然儿继续传音聊天。 回家路上还拐去买了好些点心,吃食,还上酒楼订了几个菜,一番折腾下也就到了家。 姜繁这边见到姜念一个人回来了,好像有些失望的样子。 那神情叫姜念瞧见了,把她乐得不行。 “爹爹,我就是坐着向家兄妹的车回来的。”姜念捂着嘴偷偷笑。 姜繁听了这话,知道自己刚才表情管理失败,小心思都让女儿给捕捉到了,又不禁老脸一红。 “娟娘跟着她哥哥来城里,晚上说不定会住在咱家。爹爹,我不能陪你聊天了,我得去准备准备,晚上我要招待娟娘的!她第一次到家里来,决不能失了礼的。”姜念拍了拍手正要走。 姜繁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歪一歪的往门口走:“我也不是不能动了,我去帮帮你吧,你订了什么菜?要不要为父再下个厨……” 姜念看到姜繁这个样子,哭笑不得。自己的爹爹将事情想通之后,还是挺积极主动的啊。 希望,这一次并不晚吧。 …… 姜家父女这边又是收拾又是下厨的,忙得是不亦乐乎。 向家大哥那里,也是抓紧时间把事情办完了,就赶着把妹妹要送到姜家铺子来。 对于哥哥这般做法,娟娘虽是感激,但也有些无奈,因为哥哥今天的样子,看起来实在太像自己嫁不出去了。 娟娘并不像一般人家那样柔弱的女子,她心里其实很有自己的规划与想法。 自己已经过了二十,却还未许了人家,纵然和母亲早逝爹爹孤僻有关,但更多的还是父兄对自己的包容。 婚姻大事能自己做主,这是世上哪个女子敢想的,恐怕皇家的公主也未必有这样的好运气。 而自己的父兄希望自己觅得良人,找个对自己真心相待的男人,过自己幸福的生活。 而不是像旁的女子一样,守在家里等着丈夫,看着孩子,日复一日地过完一生。 娟娘本以为自己会一个人老去,她本不抱希望能找到懂得自己的那个人,可这时候姜繁出现了。 姜繁的踏实、稳重给自己的印象很好,熟悉之后,了解了他的深情与担当,更是让自己倾心。 他理解自己所有的想法,也肯耐心地同自己探讨与交流,他的真诚和认真,都深深地打动着自己。 很感激父兄,给了自己这珍贵的选择机会。 也希望自己选择的这个人,不会让自己失望吧。 …… 向家兄妹上门时,酒楼的小二刚巧将订的菜送来姜家,姜念赶紧招呼他们坐下喝茶,姜繁拄了拐出来陪客,姜念又赶紧进了厨房把姜繁做好,但放在灶上温着的菜端上桌。 等一切准备停当,就邀了客人入席。 只有四个人吃饭,却准备了满满一桌子的菜,虽然外面酒楼叫了几个,但也能看出姜家的用心。 毕竟姜家人少,姜繁又受了伤,总不好叫姜念一个小姑娘操持这么多。 不过,即便这样,这一桌子菜,到了向大哥的眼里,还是化作了轻轻的点头,他自己恐怕都没发现,因着他心里如今都是感慨。 自己的妹妹娟娘,是长在山上的姑娘,从来都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自己和爹爹宁可她在家里做了老姑娘,也不想她随便的嫁了出去过自己不想过的生活。 姜繁虽然年纪大了些,却是个心地善良为人正直的,好在家里的情况也简单,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妹妹又这样喜欢,已是良配了。 …… 姜念看向大哥轻轻点头,就知道他是满意的。 一时间心里便美滋滋的,本以为向家的父兄会是阻力的,毕竟自己的爹爹同娟娘比起来年纪确实大了点,还有个亡妻。 不曾想向家的大哥竟是支持的态度,姜念一时间又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爹爹的后半辈子眼看就有了着落了。 …… 娟娘这边看出了姜念的殷勤,心里也是十分的感动。之前与姜繁聊天,他总有意无意的提起女儿姜念。 娟娘能感觉到他对自己并不排斥,却也没有明显主动示好过,她一直以为姜念不会赞成这桩事,但眼下的种种看来,恐怕姜念还是撮合这桩事情的人。 …… 姜繁以前自己从没考虑过续弦这个问题,其中也确实有担心姜念心里会不舒服的原因,如今姜念几次主动提起,让姜繁把心里的包袱都放下了。 此时再去看娟娘,又有了初见时的那种惊艳。 她的谈吐她的见识,与一般的女子不同,她的心中怀着蓝天与大山,是那样有趣的女子。 而她又并非那种空有想法的人,她用心的生活,认真地对待每一件事,她所有的奇思都化作了生活的点缀。 对着这样一个女子,根本没人能移开目光。好在她并不张扬,而自己也是机缘巧合才能认识她。 姜繁这才发现,自己其实早就被娟娘深深地吸引,只是自己未曾发现过。 还好,念儿点醒了自己。 不然自己一定会后悔的。 …… 这一顿饭,虽然四人都怀有心思,但他们的心思都是凝向同一个目标,是以这席上也是热闹喜庆,四个人竟吃出了十人宴席的感觉来。 姜念心里高兴坏了,毕竟看见爹爹开心,她才能放心啊。 第五十章 衷肠 姜家的酒席散得并不晚,姜繁毕竟身上有伤,向大哥还着急赶第二场。 所以晚饭之后,姜念收拾饭桌,娟娘自告奋勇的帮忙,姜念乐得与她多说说话,自然是稍微客气了一下也就不刻意推却了。 姜繁其实想与娟娘多说说话的,因为,自从送走了向大哥,他一边往房间的方向走,就一直给姜念使眼色。 姜念怀疑他是不是喝醉了,可今晚的饭桌上并没有酒啊。这大晚上的,未婚的女子哪能去旁的男子房间里呢。 她心里吐槽到,爹爹平日里稳重得紧,但于男女之情上也太心急了吧?就他算想通了,也不能今天就等不了了吧。 不一会饭桌收拾好了,姜念谢过了娟娘,到了厨房刷碗,这个活是说啥也不能让客人做的。 这时一边刷碗,姜念心里一边嘀嘀咕咕,还传了个音问然儿,若是爹爹晚上做出点什么出格的事了该怎么办。 然儿听到姜念的传音大吃了一惊,连忙追问是怎么回事。 不过,在听完姜念的分析后,她只说了一句话,“你现在自己在厨房?那你听一听,他俩是不是在院子里聊天呢?” 这话听得姜念一头问号。 然儿没好气的说,“你爹给你使眼色,是让你找个由头走,不要在那杵着碍事!” “我竟然碍事了么?”姜念还是有点没弄明白。 然儿听她说了这么一句,以为她伤心了,暗道一声不好,赶紧宽慰她:“你爹好不容易想通了,肯定想与娟娘诉一诉衷肠啊。这不是你想看到的吗?” 姜念才反应过来,拍了一下手里的碟子,连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也想同娟娘多说说话的,她是个顶有趣的人。没想到,竟然差点误了爹爹的大事。” 然儿奇道,“咦?怎地你忽然就像很了解她一样?今日里不才是你们第一次见面吗?我听了一下午,并未发觉你们深入的聊了什么呀。” 姜念心头一跳,手一滑,差点把碗掉了,“哎呀,专心洗碗专心洗碗。” 然儿好像并未发觉姜念的不对劲,对着姜念一顿撒娇,“哎呀不行,我错过太多了。以后你把千素扇打开好不好,我想听外面的事,遇见不想叫我知道的,再关上嘛。” 见然儿不纠结刚才的事,直接换了话题,姜念正巴不得,此时是赶紧接话,一口应承,“没问题没问题!” 接下来,姜念和然儿一边闲聊,一边在厨房将所有的锅碗瓢盆都洗了一遍,估摸着他俩聊得也该差不多了,才慢慢走出去。 可是,这看对了眼的男女,哪有聊得完的天呢? 姜念只好轻手轻脚的回房去了。 今晚想要和爹爹抢娟娘看来是不可能了,想来,爹爹会把娟娘照顾好的。 坐在窗前,姜念用手指点了点撒金碧桃的叶子,这小东西正睡着。 毕竟它年纪还小吧,每日觉还是很多,大多数时候都在睡,姜念虽能叫醒它,但根本舍不得,毕竟它睡着的时候,也是一种修炼,姜念可不愿意拖了后腿。 但此时,姜念轻轻的说,“若是可以,就将爹爹和娟娘的桃花,再开得旺一点吧,最好他们俩马上就能成亲。” 撒金碧桃自然是听不见的,姜念说完后笑眯眯的发了一会呆,才躺上了床。 今晚,自己就安安稳稳地睡觉吧。 …… 这一夜,姜念睡得很是香甜。好像好久没睡得这样安稳过了,心头的事都放了下来。 等早上醒来时,意外地比往常都要晚一点,太阳已经老高了。 娟娘还在家里做客,自己却睡到了这个点。 姜念有些懊恼,急急地洗漱一番出去,看到娟娘和姜繁正在饭厅忙活。 看到姜念,姜繁笑着招呼她:“念儿快来,今早我们吃清汤!” 娟娘听到姜念起来了,也笑着凑了过来,“小念,昨晚睡得可好?我看昨晚的鸡汤鲜美,今早加了些肉再熬了一遍,又包了清汤,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听到这话,姜念扁了小嘴低着头拉着娟娘的袖子不撒手,“娟娘,对不住你。我邀你来我家做客的,结果我自己睡到现在,误了做早饭,还要你做给我吃。” 娟娘笑道:“这有什么的,你还是个小妹妹呢,我比你大,是个做姐姐的,做个早饭,根本不在话下的,就是怕你吃着不合胃口。” 听了这话,姜念手都凉了,赶紧看向姜繁。 娟娘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这辈分不对啊!难道昨晚爹爹说错什么话让娟娘讨厌了吗? 姜念觉得呼吸都重了起来,自己这些天的努力该不会全白费了吧。 姜繁看了一眼娟娘,娟娘也觉出了话里的不对来,有些羞涩的转过脸去。 姜繁见姜念还是一脸迷茫,也有些脸红,硬着头皮道:“先这么按年纪叫着也无妨。” 姜念听了这话,再看娟娘红红的脸颊,才将心给放了下来,拉着娟娘走到饭桌前坐下,“娟娘做的一定好吃,我一闻这个香味,口水直流!” 姜念的话将刚才的尴尬消解开来,姜繁也到饭桌坐好了,三人围坐,吃起早饭来。 不得不叹一句,娟娘的清汤,手艺是真的很好。 临抚一带有句俗语是这样形容清汤的:竹膜纸,包丁香,一投进了江,风吹波浪起,赶紧用碗装。 娟娘做的这清汤,真真的就是皮子薄如竹膜,馅心殷实鲜红赛丁香,汤水清澈味道鲜美。 其实姜念很喜欢吃清汤,可家里不会做,所以一般都是在外面吃。 不过清汤主要是做夜宵的,姜念晚上并不常有机会出门去,并且这清汤摊子多是挑着卖的,是以姜念虽是爱吃,却并没有吃过几回。 今天娟娘这一碗清汤,让姜念把调羹舔了又舔,根本舍不得放下。 娟娘看见了,很是高兴,忙对姜念说,“还有的,还吃的话,我再给你下。” 姜念一听,眼睛都亮了,可摸了摸肚皮,也只能认了输:“嘴还能吃,但肚子里没地方了。” “我包了不少呢,汤就在锅里。你若中午还吃,自己下了就是。”娟娘看着姜念,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这天还不热呢,明天应该也能吃。” “我觉得自己好幸福啊!”姜念发出了一声感叹。 姜繁见到女儿这副样子,忍着笑摇着头说:“过两年给你说人家的时候,专找那些做点心吃食的人家罢!” 这话一出,姜念稍稍羞了一会,就又和娟娘又笑作了一团。 第五十一章 师妹 吃过了早饭,姜繁在院子里看花草,他有一阵子没管它们了,此时有了心情,就来看看。 姜念依旧和娟娘一起收拾厨房,本是不想让娟娘动手的,但拗不过她。 两人干着活,娟娘忽然开了口,“小念,你今天睡到这个点,可能和我昨晚挂了个香囊在你门口有关系。” 姜念洗碗都顾不上了,站起来有些诧异地看着娟娘。 娟娘笑了笑,解释道,“我看出你这段日子,心绪有些乱,昨晚我经过你门口,听见你翻来覆去,就自作主张把它挂在你门口了。香囊里是我自己配的安神方子,我平日里是随身带的。” “可我并没有闻见什么香味呀,不过昨晚是真的睡得很好,我早上一醒来,觉得浑身都是力气!”姜念一开始有些紧张,听了娟娘的话才放下心来,甩了甩手上的水。 “许是你太累,这香囊的确是没什么味了。小念,听说你以前身体一直不好,现如今痊愈了,也不能太过劳神的。以后有什么事,咱们一起商量,你爹爹是很疼爱你的。”娟娘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姜念身边。 她这一番话让姜念很是感动,自己从小没娘,爹爹是个男子,这些体己话很少与自己说。 这小半年来,在自己身上发生了这么多事,没有人可以倾诉,只有无数的秘密需要遮掩。 其实自己早就累了,所以当李云泽说起拜师的时候,自己是动心的。可照顾爹爹,是自己不能推却的责任。 好在,现在有了娟娘,姜念忙在衣襟上擦了擦手,一把抱住了娟娘。 对于姜念这个反应,娟娘有些意外。 她本来以为姜念会反对姜繁续弦,而姜繁会因为姜念的缘故不肯接受自己,可没想到姜念才是撮合自己与姜繁的人。 经过昨晚姜繁的一通表白,她才知道自己在姜家父女的心里,竟已经站在了一个重要的位置上。 却没有想到,不过一日的功夫,姜念会像现在这样依赖自己。都是没了亲娘的女儿家,姜念这个小样子让娟娘很是心疼。 她也抱住了姜念,右手在姜念的后背轻轻拍着,“都好了都好了,咱们的小念今天开始,就要开心起来了。” …… 姜繁在院子看花木,听见门外有人敲门,还以为是向大哥来接娟娘,开门一看,竟是好几日不见的李云泽,赶忙笑呵呵的将他迎了进来。 李云泽进屋坐了一会,问起姜繁伤势好的怎么样了,姜繁自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乐颠颠地同李云泽聊天。 不一会,李云泽果然问起了姜念,姜繁便带着他往后厨去了。 快到厨房时,就看见了厨房门口姜念和娟娘抱在一起,娟娘还在安慰姜念的那一幕。 姜繁与李云泽都很有默契地轻声离开,不去打扰她们。 回堂屋的路上,李云泽暗暗讶异,自己与姜念相识半年,她一直很小心,从不轻易吐露心声。 这女子也不知是何人,半年来从未见过也未听她提起过,竟让她这样信赖? 刚回堂屋,又听见敲门,李云泽代姜繁去迎客。 这回确实是向大哥来接娟娘了,他听说姜念与娟娘正聊得热络,也就坐下与姜繁、李云泽二人一起聊天了。 这一聊起来,李云泽才弄清楚这向家兄妹与姜家的关系。 可这一弄清楚,李云泽的疑惑更深了。 姜念知道向家兄妹满打满算也超不过十天的时间,与他们相识见面,更只是昨日的事。 这向家兄妹的的确确是凡人,不可能用了什么让人不知不觉的手段。 自己不过这几日忙了些,姜念怎么变化这么大? 等会应该找然儿来好好问问。 …… 好不容易等到姜念与娟娘来了堂屋,李云泽发现姜念看到他时,竟丝毫没有意外。 送走了向家兄妹之后,姜念乐颠颠地拉着李云泽去铺子里聊天。 看到姜念这么开心,李云泽原先要说的那些话,忽然就开不了口了。 可也许是默契吧,李云泽要说的话,竟被姜念先提起了。 “娟娘与我爹爹的事,应该就要成了。等我爹爹又成了亲,我应该就能跟着你去拜师了。”姜念一边说一边将铺子的门打开。 “念念,我……我有事同你讲。”李云泽见姜念说起了拜师的事,站在桌前犹豫了一番,还是支支吾吾地开了口。 姜念还在一扇一扇地将门窗打开,“你讲呀我听着呢!你别怪我啊,铺子昨日里就一天没有开张,今日开门又迟了,我一定要先将门打开的。” “我师父他前几日出关,收到了我的传信,来了临抚。”李云泽坐下了,也不去看姜念,就低着头自顾自地说话,“他来之前,我并不知道。那一日我被崔毓恒邀去他家做客了,结果师父找来……” 说到这里他又停下来了,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然后呢?”此时姜念已经点好了烧水的小炉,走到铺子角落拿了扫把出来。 “然后,师父他见到了崔毓秀,看中了她的资质,想要收她为徒。”李云泽还是低着头。 闻言姜念很是意外,“崔毓秀?她怎地……那崔毓恒愿意让她去吗?” “我的本事崔毓恒又不是不知道,听说是我的师父要收徒,哪有什么不同意的。”李云泽这才抬起头看了姜念一眼。 “那崔毓秀呢?她愿意去?”姜念赶紧走了过来,坐在李云泽面前。 李云泽点头,“她当时就给我师父跪下磕头了,说在梦里的人生让她悟出许多,愿意抛开红尘,追求大道。” “那她这就入了门,成了你的师妹了?”姜念看着李云泽,满眼都是羡慕。 李云泽被她看得心虚,“嗯,已经是内定了。不过要等回了师门之后,行拜师礼才算正式入门。” “念念,我师父他也好几百岁了,于收徒一事一向严苛,他一直想要个女徒弟但没遇见合适的,这我才向他推荐了你。” 李云泽有些颓然,此时无力地说, “他的的确确是为了见你而来的,可就这么不巧让他先看中了崔毓秀。念念,你拜师的事,怕是要不成了。” 姜念听了这话,傻在了那里,她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李云泽忙拉住姜念的手,“念念,我现在再去求一求师父,你莫要太过伤心了,这事都怨我。让我再努力一下,你在家等我的消息。” 说完也不等姜念反应,就急急地出门去了。 第五十二章 幻境 李云泽走了之后,姜念一直坐在铺子里发呆。 她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有这样的变化,她有点难过,有点焦虑。 一想到姜繁这几天应该是开心的,就不想被他看出来,免得惹他跟着自己着急。 想要自己调节一下心情,可她又做不到。 姜念觉得应该让自己转移注意力,于是想去收拾一下货架上的花,结果也还是静不下心来,只能一直在店里转来转去。 此时临近中午,在店里走着走着就觉得有些热了,姜念又把千素扇拿出来扇。 这一扇扇子,没注意,竟没注意这几天一直让然儿能听能看外面的动静。 然儿的传音在脑海中响起,“姜大小姐,你再这么又扇又转的,我就要吐了。” 姜念这边还是呆呆的,心里正在想事情,忽然听到这传音,把她吓了一跳,手一滑,扇子掉在地上了。 可怜的然儿本来就觉得天旋地转,千素扇又被摔了一下,这一下可把身在其中的她弄得就地滚了好几圈,本身差点都打结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千素扇已经认了姜念为主,这一下摔得姜念心头一震,仿佛有什么重重地撞在她心上一样。 顷刻之间,姜念只觉得周围一下子变暗了,好像天空化作了一只大手,就那么直直地朝自己压了下来。 好重!好累! 姜念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变得好沉重,头更是无力地耷拉着,双腿早已支撑不住,此时是单腿半跪在地上,只剩左手还死死抠在柜台的桌面,这才勉强没有倒下来。 身体在苦苦支撑,姜念还感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重…… 不行!我不能倒下!我不能睡! 姜念死死咬着嘴唇,心里狠狠道:你越压住我,我越要站起来!你不让我睁眼,我偏要看!我偏要抬起头,看个清楚! 姜念尽全力睁大眼睛,黄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滚下。她右手将拳头攥得紧紧的,指甲深深抠进手心,竟然也不觉得疼。 这么僵持了一会,姜念感觉自己的意志越来越弱,她有些绝望。 难道就这样被压住了吗?还能再抬头吗? 不! 再试一次,就算失败也无憾! “啊!!!”姜念发出一声怒吼,全身用力,只为了将头抬起! 这时,脑海中的灵华经,忽然飞出至姜念的胸前自主翻开,书页快速地翻动,仿佛永远也翻不完一样。 同时,还有无数颜色各异的光点随着书页的翻动快速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 这些光点聚到身边之后就托着姜念,一瞬间,姜念就感觉到身上的压力轻了许多。 这是要帮助自己将头抬起! 姜念心中一动,轻轻吟道:“灵甘落兮纷纷,华芒起兮漫漫。” 随着姜念的吟唱完毕,这些光点竟有默契地一起使劲把姜念的头往上抬! 成功了! 就在姜念把头抬起的那一瞬间,全身的压力好像都消失了。 灵华经在瞬间就回到了脑海之中,刚刚那些光点,一点一点的化作了灵气被姜念吸进了体内,此时正顺着经脉流动。 而姜念根本顾不上自己,因为此时,她被眼前的异象惊得根本不敢动。 这个世界,好像除了姜念,都被定住了。 整个天空都是黄灰色的,目光所及所有的地方都像褪色了一般,全都是灰蒙蒙的。 金安街上的行人,都保持着走路的姿势没动,斜对门铺子门口的小旗甚至还迎风飞舞就被定在了空中。 这一切都太诡异了。 姜念站在铺子里,看着这样的金安街,好一会才敢挪动脚步。 这时候,体内的灵气也已经被丹田吸收得差不多了,小小的花苞似乎又长大了一点。 姜念瞥见还在地上的千素扇,赶忙捡起。正着反着看了半天,试探性地叫了一声然儿,此时然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姜念只叫她自己出来看。 然儿一出来,看见眼前的模样,也惊呆了。 “这是怎么回事?”然儿拉住姜念,自己上前一步挡在了她身前。 姜念心里有些感动,她能感觉到然儿的手甚至有些颤抖,却还是下意识地护着自己。 姜念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只说自己的功法忽然激活助了自己一臂之力。 自己修炼的事,从上次晋级,然儿定然就已经知道了,再刻意隐瞒,只会伤了情分,所以姜念在这个问题上也不多纠结了。 然儿听完后又思索了一会,才压低了声音说道:“感觉上,这里并没有什么危险,只是不知道,这里是现实的世界,还是一个幻境。” “幻境?”姜念见她的样子,又想起自己刚才那声怒吼,心里有点后怕。 “对,现在看起来全临抚城只有我们两个能动,这太像一个幻境了。”然儿凑了过来,还是小小声说话。 “幻境这么不值钱吗?造出来难道是迷惑我的?我有什么可值得迷惑的呢?”姜念缩了缩脖子,往然儿身边靠了靠。 “这幻境若有法宝相助,造起来也不算太难,就和上次的梦蛊很像。” 然儿凑近了,小声说道, “不过,这幻境若是为了迷惑你,就应该和真的一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叫你一眼就看出是假的。” “所以你才怀疑这里有可能是现实的世界?”姜念问。 然儿点了点头,“嗯,如果还是在现实的世界,那就一定是有大能在施法,这可不是我们能干涉的,现下里我们已经成了例外,最安全的就是乖乖躲好,不要被发现。” “所以,咱们尽量不用法术,先探一探虚实,是不是?”姜念还凑在然儿身边,但眼神已经往金安街上飘去。 姜念刚想动,又被然儿给拉住了,“不行,别去,你没发现吗?咱俩的颜色和街上的人都不一样。” 姜念下意识地捂着嘴,看看然儿,看看自己,又看看街上已经被定住的人。 随即苦着脸拉住然儿,“该不会就是冲我来的吧?” 然儿一脸焦急,“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形,贸然出去万一遇见危险我怕我护不住你。” 姜念看着门外,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若真是冲我来的,那我躲在这里也无济于事。不如就出去看看,若真有危险,你赶紧跑了报信。” 说完姜念不顾然儿的阻拦,直接就站到了金安街上。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看了一遍之后,姜念招手让然儿过来。 “你看那神树,是不是和我们的颜色是一样的?” 然儿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果然,神树翠绿翠绿的,在一片黄灰的背景下,十分显眼。 然儿愣愣的点了点头。 姜念将手背在身后,轻轻点头道,“看来,这是让我们去那里。” 第五十三章 故地 姜念带着然儿往神树祠的方向走了过去。 这回她们俩并没有着急,而是慢慢走,一路上都在仔细地观察,想要找一找周围是否有什么破绽。 然儿有种族的天赋在身,若有破绽,定能被她找到破解之法。 可这一路找过来,直到站到了神树祠的院门口,也没发现任何幻境的纰漏。 然儿有点泄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姜念坚定地看着然儿,握紧了她的手,给她鼓劲。 其实,知道是要来神树祠的时候,姜念就觉得松了一口气。 因为她就来自这里,曾经她日日夜夜就在这里,不会再人比她更熟悉这里。 即使这半年她几乎没来过。 这幻境的始作俑者若不是知晓自己与神树间的联系,就是对方也与神树密不可分。 姜念不相信神树祠会有陷阱等着自己。 又冲着然儿鼓励的笑了笑,姜念松开了手去推门,可当她走进神树祠的时候,忽然发现原本应该站在自己身后的然儿,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姜念刚才的自信随着然儿的消失瞬间不见,此时只有满腔惊恐,她艰难地转过身,呆愣地看着刚才然儿所站的位置。 然儿是被抓了吗?是谁干的? “等了你这么久,你还在磨蹭什么?快进来!”一个清冷的女声忽然从神树祠里面传来,姜念被吓得一个激灵。 看来猜得不错,果然这一切的的确确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姜念赶紧逼自己冷静下来,躲是躲不掉的,确认了声音就来自神树的方向后,她开始慢慢地向着神树挪着步子。 那声音的主人,还没等她过去,就又开始说话了:“这条小蛇是怎么回事,竟然能被你带来这里,可又怎么会晕了?” 姜念听着这话,心中有些愤愤。 她口中说的小蛇应该就是然儿了,然儿若是被她给抓过去,是怎么晕的,她真的不知道吗? 这人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想做什么? 如今然儿在她手上了,自己就不能轻举妄动,只能智取,不然自己丢了性命,还害了然儿。 姜念有些后悔,当时就不该将然儿叫出来,可如今说什么都有些晚了。 不过从那冷清声音的话中,姜念听出来一个信息。 那就是,自己确实是在幻境之中,这里绝不是真实的金安街,不然她不会说然儿是被自己“带来这里”。 确定是幻境就好办了,然儿说了,用心找,幻境一定会有破解的方法。 所以,不要惊慌,只要自己不沉迷其中,就一定可以出去! 想开了这些后,姜念依旧小心、缓慢地朝着神树的方向挪动脚步。 其实这神树祠的院子并不大,此时姜念有些紧张,双手紧紧地攥着。 停下脚步轻轻吐了一口气,姜念继续往前走。既来之则安之,姜念这么想着似乎就没那么害怕了。 神树下有一位碧衣的美人席地而坐,她披散着乌发,肤色十分苍白,虽然看起来气色并不怎么好,但姿势却颇为豪放。 然儿的本身此时在碧衣美人的身边盘着,一动不动,应该是还在昏迷之中,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欺负了。 碧衣美人的周围都是红色的山茶花,开得好不热闹,和面色苍白的她一比,更显得她有些病态的羸弱。 姜念腹诽:这场景明明没见过,可怎么总觉得有点熟悉呢? 姜念正想着呢,碧衣美人就说话了,“怎么样?惊讶吗?这山茶花还开得这样好,没想到吧?” 她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好像自己见过这场面似的,可自己也确实觉得有点熟悉,叫姜念好生疑惑。 到底是什么时候见过呢? 也许是姜念迷茫的表情让碧衣美人有些得意,不等姜念回答,她又继续说下去,“你就永远留在这里吧,再也不要和你的夫君团聚了。” 听到这话,姜念皱了皱眉头,这碧衣美人显然是认错人了,可这样的幻境也是大手笔了,她不该认错人的。 除非,自己与她以为的人很相像,又有什么信物为证,才叫她大意了不曾仔细分辨。 相像?信物? 这场景? 自己还做树灵的时候,就见过爹爹过年会来神树祠布置花木,多用的就是红山茶! 姜繁,夫君? 姜念下意识地摸向胸口!玉葫芦不见了! 这场景,不正是爹爹口中当年娘从神树下捡到玉葫芦的场景吗! 这碧衣美人,竟是玉葫芦变的么? 姜念捂着胸口,踉跄地退后了两步,心里翻腾得厉害:她将我认作了我娘!还要做出这样的幻境来迷惑我娘,要将我娘留在这里不再回去,她要害我娘!我竟将她当做娘留给我的宝贝,日日带在身上! 想到这里,姜念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哈哈哈哈,你也知道怕?你路上拾遗据为己有的时候,怎么不怕?你将灵华元君的魄丹抢去的时候,怎么不怕?你将我与灵华元君之间的联系抹去的时候,怎么不怕?你强行……”话未说完,就停了下来,此时这碧衣美人的声音早已不再清冷。 在这里听到灵华元君的名字,让姜念感到意外。 不过也更加确定了眼前这个碧衣美人就是玉葫芦没错,听她的意思,她与灵华元君交情匪浅,甚至,灵华元君极有可能是她的主人。 姜念越想越觉得这个思路没错,怪不得当时玉葫芦碰见了那本灵华经就出现了异状,那白色的烟雾也总在自己练功的时候出来帮助自己。 想来都是应了灵华元君的传承。 可这都多久了,她怎么现在才想起来兴师问罪? 话说回来,这碧衣美人前面那些话有点歇斯底里,很是刺耳,后面怎地欲言又止了呢? 想到这里,姜念心思一动。 娘当年如果有她口中的那般本事,就不会死了。这玉葫芦有这样的神通,就算是情非得已选择了死遁,也该带上,而不是把它留在姜家。 玉葫芦连人都认错了,若不是因为太笨,那就是有什么让她来不及思考的理由。 冷静!一定要冷静! 一进这院门,然儿就被抓走了,可见她是有实力的,但没有下手。她可能是对自己有顾忌,也可能是想要谈条件。 姜念想再把事情捋一捋。现在她的脑海里,仿佛有一个杂乱的线团,全部搅在一起,好像哪里都是线头,又哪里都理不出个思路。 一番计较之后,姜念决定先稳住这碧衣美人之后再想这许多。 这碧衣美人看起来不是很有耐心,若是自己半天没反应,她直接攻过来就麻烦了,如今然儿指望不上,姜念可没有招架之力。 第五十四章 讨债 稳了稳心神,姜念冲着那碧衣美人笑了笑。 果然,对方先是露出了个疑惑的表情,继而又仿佛了然一般地摇了摇头。 碧衣美人很是自信的说道:“你不用强颜欢笑了,这个地方属于我,在这里我说了算,你还是赶紧求我原谅你吧!” 此话一出,姜念差点笑出声来了。 哟,她这是要谈条件?这碧衣美人果然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看来自己身上一定有什么让对方不得不妥协的东西存在。 只是不知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也不知会不会被抢走。看来还要再试探一番。 这时候,姜念稍稍转身,站直了身体,留给那碧衣美人一个侧脸,之后斜着眼睛看着她,仿佛有些不屑的样子,“原谅我?你不是要将我留在这里,永远都不让我出去吗?” 碧衣美人脸上有些僵硬,但一瞬之间又恢复了正常,姜念用余光关注着她,这等变化自是没有错过。 此时的姜念心中更是稳了不少,碧衣美人没有吭声,她自是不会多说话,只在心里快速地盘算着目前的形势: 碧衣美人就是玉葫芦,她极有可能是灵华元君的东西。 她刚刚控诉我娘将她捡了去,还抢了灵华元君的魄丹?她还说我娘将她与灵华元君的联系抹去了。 说起来,魄丹是什么?她后面又说我娘“强行”做了什么,但又没说完,会是什么事呢? 首先这事肯定就不是我娘干的,我娘最多也就是将她捡了回来,还在神树祠等了好几天也没有人来寻,这才带回家的,怎么被她说成据为己有了? 想到这里,又想起了方才她要害了娘去的那般姿态,姜念心头的无名火噌的一下就上来了,“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娘何曾据为己有?本就是自神树下挖到的玉葫芦!明明等了好几天也没人来寻,我娘这才将玉葫芦留下的!” 这回,碧衣美人楞在当场,“你,你说什么?你娘?是你娘捡的玉葫芦?” 随即那碧衣美人看似轻轻伸手一捞,实则是用了法力,姜念大惊之下被她直直抓到了身前。 她盯着姜念看了好一会又想了好一会,之后才说,“还真不是一个人。” 又低头呢喃了一句,“这怎么可能呢!” 姜念见她这个样子,也来了精神,此时双手叉腰,“怎么不可能?也不知你是怎么回事,事情也不弄清楚就来兴师问罪,人都没认清楚就动手将我抓了来。” 听到这话那碧衣美人不怒反笑,“小娘子,听你这意思,你娘的债我不能问你讨了?也罢,我再捉了你娘来就是!”说着她就起身要走。 姜念心里一沉,她竟不知道娘已经故去的事情。 看来,她应该是受了什么重创,最近才醒来,所以并不知道现下里是何年何月,更不知道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 姜念总觉得自己好像刚刚想到了些什么,却没有抓住。 但肯定不能让她走了,不然自己还怎么出去! 姜念急急地拉住那碧衣美人,“你别走,我娘她已经去了,你找不到她了。” 姜念本以为会听到得意的笑声,却没想只看到那碧衣美人疑惑的转回身来,“去了?你是说……什么时候的事?你若诓我,我可是会记仇的。” “我娘已经去世十多年了。”说起娘的事情,姜念心里有些酸涩。 碧衣美人定定地看着姜念,似乎在分辨姜念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不多时,她又走回了原先的位置,继续坐下,神态有些倨傲,“你这小娘子,伶牙俐齿的,我险些叫你给迷惑了去。” 姜念心里虽不服气,却也不敢再多言,生怕惹急了她。 “如今既然玉葫芦在你身上,那我问你也就是了。我问你的话,你最好知无不言。我刚刚说了,若是诓我,我会记仇的。”碧衣美人语气又清冷起来,此时依旧姿态豪放,歪着脑袋看着姜念,颇有几分气势。 见姜念不做声,碧衣美人一把捏住然儿的本身,“看来你还是有些看不清形势啊,也不知能不能如实答话。不如我先将她杀了,取了蛇胆出来,好让你明明目?” 见状姜念一边喊着“看清了看清了”,一边去抢然儿的本身。 碧衣美人自然不会让她抢到,还要求她在边上坐好,姜念只得应了,委委屈屈地坐了下来。 碧衣美人见姜念老实了,才开了口:“灵华元君的魄丹现在何处?” 姜念从未听过什么魄丹,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什么是魄丹?” 碧衣美人并不回答姜念,直接问了下一个问题,“你娘到底是人还是什么别的?” 姜念错愕地看着她,“不是人,还能是什么?” 说罢姜念还在自己身上看来看去,毕竟,爹是人是能确定的,若娘是妖的话,那自己岂不是个人妖? 碧衣美人看到姜念这个样子,就知道这个问题她也不可能答得上来了,索性又问了下一个问题,“你是怎么将玉葫芦认主的?” 说完,还拿了个玉葫芦托在手上,给姜念看。 姜念眉头紧皱,这些问题,一个比一个莫名其妙,自己从没让玉葫芦认过主,就连然儿也都是没认主的。 “我没让玉葫芦认主!”她恨恨地掰了根山茶的枝子摔在地上,“我根本不明白你都在说什么!你这不是在为难我吗?你说你问的这些问题,有哪个是我能答得上来的?” “你这脾气性格倒和你娘是一点也不像,唔,倒有几分灵华当年那个劲儿。”碧衣美人瞥了姜念一眼。 姜念还想听她接着说下去,却不料,她忽然运起了功。 碧衣美人此时衣衫无风自鼓,很是飘逸潇洒,她一边结着繁复的手印,一边露出痛苦的神色,仿佛难以支撑的样子。 姜念感觉自己浑身的血都要凝固了,此时她连发抖都已经忘记。 这碧衣美人美则美矣,怎地这样喜怒不定,刚刚还风平浪静的,现在怎么就要动起手来。 她有本事造出这样的幻境引自己入局,而如今看她的样子,又要用尽全力施展法术,这是要将自己灭杀吗? 眼看着碧衣美人的法术就要施展开来,而自己根本没有应对之法。 姜念在心里哀嚎,这时候凝意术应该不会起什么作用了吧?可我只会这一个法术啊! 最后施展一次吧,不枉我修炼了这一回。 第五十五章 碧落 姜念努力地结手印,但手指早已经僵硬,原本轻松施展的法术,此时变得十分艰难。 现如今也不知道这手印到底是自己结的快,还是碧衣美人结得快。 忽然,凌冽的风像小刀一样朝着自己的面门吹来,姜念知道,这一定是碧衣美人的法术到了。 吾命休矣! 姜念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此时她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想用尽自己的力气在最后这一刻赶紧将凝意术施展开来。 就在她绝望之时,忽然感觉腰间有什么动了动。 接下来,好像一切都静止了一样。 姜念不敢相信,到底是有救了,还是自己已经死了。 好像没有什么痛苦,大约不该是死了吧。 又过了几息,姜念睫毛动了动,偷偷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一切,再次刷新了姜念对害怕的理解。 她看见碧衣美人已经起身,面目狰狞冲着自己过来,但好像被定住了。就像金安街上的行人们那样。 姜念张了张嘴,发出了一个干涩的声音:“该不会又进了一个新的幻境了吧?” 说罢她下意识地看向然儿,然儿依旧是一条本身盘在那里,但是脑袋微微的动了一下。 “不是新的幻境,还在刚刚那个幻境里面。哼,胆子这么小本事这么差,也敢让俺认主?怪不得,能让已经认了主的物件儿反了水将恁困到幻境里。” 又是一个陌生的声音,阴阳怪气的,听了就叫人不喜。 姜念撇了撇嘴,“我胆子小怎么了,你不还是认主了吗?” 这回姜念心里有数,拢共身上就这么几样东西,认了主的,也就一个千素扇了。 哎,看眼下这个情形,恐怕这把扇子也是来历不凡,瞧它轻轻松松就将局势掌控的样子,只怕比玉葫芦还要厉害些。 得知自己身怀异宝,姜念不仅没有开心,甚至还有点想哭:心酸,自己也不知道是走的什么运,身上的宝贝一个比一个厉害,个个都能打败自己。 然儿此时已经化出人形走过来,一把拉起姜念,左看右看的似乎在确认她完好无伤,“吓死我了,刚刚发生什么了?这个绿衣服的是谁?你把她定住的?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姜念低了头,“不是我。”又拿起千素道,“是它。” “弄啥类!小姑奶奶,恁慢点,俺年纪大了容易晕。” 那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又来了。 然儿这时候就显出了混过江湖的底蕴来,立时对着千素扇就是一福,“英雄救了小姜姑娘与我二人,然儿感激不尽。这些日子一直打扰英雄了,还请多多包涵。往后,还指望您多多照顾。” 千素扇也不客气,“还是然儿姑娘蕙质兰心说话中听。” 姜念这才注意到,这扇子说起话来偶尔会冒出点中原口音。 “好了,客套话回去再说也不迟,还是先说说眼下这是个什么情况吧。”姜念出声打断了他们俩。 大人的世界竟然是这样子的吗?姜念听着他俩这样的互相吹捧,忽然就觉得有点不想长大。 “俺只是将这玉葫芦定住了,恁有什么要问的,直接问就是。”这千素扇正经起来,还是很靠谱的。 千素扇说话虽然潇洒,但在姜念眼里也还是小命要紧,“要不要先出去啊?这幻境安全吗?” “安全安全,这个恁放心,有俺在,保证恁安全。恁就放心问吧,最好在这里把该问的问出来。”千素扇的语气十分自信,若是化出人形来,恐怕此刻胸脯子都要拍肿了。 随后,千素扇又压低了声音道:“俺怕出去了以后,俺与这玉葫芦都会神志不清,到时候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恁先问吧,之后再说俺的事。” 姜念试着用大人的方式和千素沟通:“多谢!”随后就将扇子交给了然儿拿着。 姜念背着手转身看向碧衣美人:“你说你已经认我为主了,我却真真是不知道这件事。但事已至此,你不如先给自己取个名字吧。” 然儿翻了个白眼。 “碧落。”碧衣美人姿势没动,但还真是可以说话,有点像武侠小说里的被点穴。 “你就是玉葫芦对吧?你是不是才醒过来?你为何会沉睡的?可有什么仇家?都一一道来,若有隐瞒,可别怪我拿锤子砸你。”姜念装作狠厉,想摆一摆主人的派头。 意料之外,碧衣美人竟然不吭声。 倒是千素扇开了口,笑声尴尬,“呃,呵呵,叫姜念是吧?呵呵,这个玉葫芦不怕砸,恁拿啥也砸不开它!” 姜念哑然。 尴尬!怎么化解? 此时姜念、然儿和千素扇极有默契地一同沉默,仿佛也被定住了一般。 姜念脑子里瞬间出现了王秀才少年时期作品里的一句话:沉默是糖,甜到忧伤。 倒是碧衣美人,噢,人家叫碧落。 倒是碧落打破沉默开了口,“也罢,如今是我技不如人被拿住了,你是主人,自然你问什么我答什么。” 然儿急性子,忍不住开了口:“那你倒是说啊。” 碧落翻了个白眼,“我要坐下说!” 千素扇脱口就是一句“不行!”顿了顿又说,“恁要是配合点,俺考虑早点让恁坐下。” 碧落似乎拿他没有办法,只得乖乖回答问题:“灵华元君的魄丹被抢,我极力去护却失败了,那力量太过强大直接将我元神震伤,这段时间一直在自我修复,竟不知……过去了多久。” 姜念点了点头,“是谁抢的?总不可能真的是我娘吧?她一个凡人,你这样厉害,她怎么和你抢?” 碧落看着姜念,似乎有些疑惑,“说起来,魄丹抢了去又能做什么用呢。” 姜念回头看着一眼千素扇,问道:“魄丹到底是啥?” “呃,就是,仙人陨落之后,仙身凝成的那么一个丸子。”千素扇说起这个,似乎很是避讳,“碧落应当就是仙界人手一只的魄丹瓶。” 姜念又转头看向碧落,只见碧落点了点头。 千素扇也瞧见了,于是又继续说道:“魄丹瓶保存的是仙人复活的那一点希望,所以里面蕴含的能量不容小觑,但一般仙人都不会允许自己的魄丹瓶开灵。” “为什么?”姜念奇道。 千素扇还没说话,碧落接了话茬:“开了灵,那能量不就被用光了吗?修炼不易,谁会愿意断了自己的后路呢。只有她,也只有她……” 说到这里,碧落虽然不能动,可大颗大颗的眼泪就那么流了下来。 美人流泪,惹得姜念心疼,看了千素扇好几眼。 千素扇无奈说道,“碧落呀,恁坐下将眼泪擦一擦,好好说话。姜念她很是个讲道理的,恁刚醒过来,俺们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将事情合计了。” 话音刚落,碧落就一屁股坐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第五十六章 仙气 碧落这一哭,那是没完没了。 姜念和然儿各劝了两回也没能劝下来,两人只好坐在一边撑着脑袋等。 姜念悄悄和千素搭话:“千素扇子,你为啥不化个人形出来啊?” “俺可不像魄丹瓶存着那么些仙气儿,这里根本没有俺能取用的能量,所以俺是用一点少一点,可不能浪费。” 姜念听了这话,点点头,“那你将碧落制住,不费能量吗?” “就一开始费了一点儿,后来发现俺能从这个幻境里取能量,嘿嘿。那会儿俺要是再不出手,恁俩都会有麻烦,到时候俺不也跟着遭殃?” 姜念又点了点头,竖了个大拇指,“大气!你也是仙界来的?” “那是,俺想当年……害,好汉不提当年勇,都过去了。” 姜念见它不愿意提,也只得揭过这个话题“那你可有名字?叫你千素你可愿意?” “就叫千素吧,名字就是个代号。俺这一趟都叫人给做了扇子骨儿了,叫些个文绉绉的名字还能咋。” 姜念差点就翻出白眼来了,千素的意思她听懂了,确实对这名字不满意,但是人家不打算改了。 然儿捂着嘴笑,又不敢出声,肩膀一抖一抖的。 姜念撇了然儿一眼,然儿扁了扁嘴巴,忍着不笑。 那边碧落的哭声小了,姜念赶紧过去拍了拍她的后背,给她顺气。 显然碧落也是个知道感恩的,不用姜念问,就自己开始往外倒豆子一样絮絮叨叨说了起来:“灵华元君对我极好,她不嫌我晦气,帮我开灵,与我讲道,还说将来要助我渡劫。” “只是还没等多久,她就陨落了。”说到这里碧落又擦了一把眼泪,“她陨落之后,我不敢再取用瓶中的能量修炼,我宁可将自己散了去,也想把她的希望留住。” “可不知怎地,我竟从天上掉到凡尘里来了,为了保住魄丹,我已受重创,藏在神树之下想求一丝庇佑,又偏被人挖了出来。”说完碧落还横了姜念一眼,显然是恨着当初被姜念的娘给挖了出来的这件事。 “那几日灵华元君的魄丹总往外冲,我拦了几次,终究是被击溃,等我再有意识时,已不见魄丹。”碧落转过身去,背对着姜念,却还是说着没停,“而我也再经不住,只能陷入黑暗里自己默默修复。” 姜念见碧落不理自己,也不勉强,自个儿撑着脑袋捋着思路:“所以,你并没有看见是谁抢的魄丹?” 碧落听见这话,立即转过来坐直了身子,“你娘若不是为了抢魄丹,挖我做什么?捡我做什么?” “这么好看一个玉葫芦,还不能让不明真相的凡间百姓喜欢喜欢了?”姜念斜着眼睛看她。 碧落愣了片刻,又撩了一下头发,“也对,优质的外貌的确无法隐藏。” 然儿听到这话,又是笑得捂着脸双肩狂抖。 姜念一脸正经地点头,仿佛对碧落的说法十分认同,然后又问:“那你怎么从天上下来的,还记得吗?” 碧落转回来看着姜念,“这,有点记不清了。我如今很是虚弱,记忆也有了裂痕。如今只记得灵华元君身陨后,我本是被置于一座大殿之中,说是过后会送往黄泉池,可不知怎地竟被人丢到下界来了。” “正好就掉在这里了?”姜念指着脚下问碧落。 “我感觉到异常之后,拼尽全力想要回去,却始终不得。这期间我受了重创,差点形神尽失。”碧落说到这里,脸色有些不好看,“若是那样,就保不住魄丹了。” 说着说着,碧落眼圈又红了,“无奈之下,我只能先保住魄丹,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嘛。找到这里,还是看中这神树中有些许元神气息与灵华元君很是相近,觉得能帮助她重新修炼。” 姜念听了这话,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俺打断一下啊。”千素扇忽然开了口,“碧落啊,恁这不会是叫人从泯风崖给扔下来了吧?” 此话一出,碧落看向千素,瞪大了眼睛,“此话怎讲?泯风崖可是会叫神仙都魂飞魄散的地方啊!” “反正俺知道俺是从泯风崖下来滴,俺觉着恁这个情况和俺差不多啊。”千素扇说话是一句比一句惊人,“不过俺比恁下来要早,俺下来的时候,灵华元君好像还活地好好地捏。” 然儿此时早已不笑了,歪着头问千素:“那你记得你是怎么下来的吗?” “不是说了嘛,情况差不多!俺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就是记忆里有那么一点片段,听着一个女娃娃说什么‘泯风崖’什么‘危险,不要靠近’之类。”说完,就听见千素扇叹气一口接一口,仿佛也是郁闷不已。 姜念还是皱着眉头,好像所有的事情就要连上了,但又的确是断断续续的,自己有了一点猜想,却又觉得太过离奇,不敢深想。 碧落那边更是震惊不已,看她此时双眼失焦的样子,恐怕心已经飞回天上去了。 “姜念,其实恁之前的认主,俺若是想,立刻就能抹去。”千素扇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得意。 然儿翻了个白眼,“那敢问千素大仙如今看上我们什么了,愿意留在我们身边啊?” 千素扇还是得意,“恁得保证,上哪都带着俺。” 姜念小脸一冷,没好气的怼了一句:“你是我的扇子,我自然上哪都带着你,前阵子还想给你做个粉红的扇子套呢,还好没做。” 姜念不喜被威胁,即便知道对方手段高超。 当然,敢出言不逊也是看准了他千素扇并不是什么重情义的宝贝。 他若愿意留下,自然是有所图,未达目的不会轻易离开。他若是想走,自己就算陪上笑脸,他也未必肯多待一刻。 千素扇若是化出了人形,只怕此刻眼珠子都要翻到后脑勺了,“噫,这个小妮儿脾气大嘞!俺与碧落只怕出去之后就又要开始沉睡……” 话还没说完,就被然儿打断了,“那恁俩现在怎么醒的?” 然儿学千素说话,那表情十分夸张,姜念看见了,笑得不行。 碧落回神倒是及时,“我其实前几天就醒过,不过迷迷糊糊又睡了,方才姜念心绪大乱,被我感知到,我才又醒过来的。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被你给强行认主了,就趁这个机会造了幻境,想要压制住你,好将认主给抹去。” “好嘛!一个二个都要抹去认主!那你们俩单过去!然儿咱们走!”姜念气呼呼的站起来就要走。 碧落赶紧拉住姜念,嘴里絮絮叨叨,“我这不是知道错了吗?”又拼命的给千素扇使眼色。 千素扇也出来说话,“是呀是呀,而且俺只是那么一说。恁现在肯定不懂,男人嘛,说和做,一般都是两码事。” 最后这句是什么鬼话? 姜念赶紧看了一眼然儿,竟发现她手托下巴,正在点头。 第五十七章 合作 一瓶一扇一顿连哄带骗,好不容易把姜念给劝住了。碧落身为幻境的主人,赶紧给姜念和然儿都弄了把椅子坐。 姜念此时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碧落托着千素扇站在姜念前面。 “把该说的话一次说完!你是个玉葫芦,不是口水井,一定得有人打才有水!”姜念眉毛一竖,还真挺有主人的架势。 碧落清了清嗓子,才慢慢说道:“我来自仙界,施展法术皆靠仙力支撑,这里根本就没有仙气,因此在凡尘世间能发挥的能力极小。初醒来时,发现你性情坚定,故才又睡去……” 说到这里,碧落偷偷拿眼睛扫姜念的表情,“毕竟,毕竟若是要比命长,我不见得会输。” “性情坚定?”姜念一边点头,一边低头在自己身上乱看,“那时你是不是拿我没办法?” 碧落点头,“对,今日你似乎是受挫,心绪大乱。这我才趁虚而入,先对你心念一击,麻痹你的意识,又启动了幻镜。” “本以为那一击就能将你搞定的……”碧落越说,声音越低,“启动幻境本来只是为了保险,谁知道我的攻击对你根本不起作用……” 姜念微不可见地点了头,又看着碧落手上的千素扇。 “俺是被恁摔醒的。”千素扇难得地有板有眼。 姜念扫了一眼然儿,然儿吐了一下舌头。 姜念坐直了身子问到,“那一开始我被压制得抬不起头,你也是在观望咯?” 千素扇言辞恳切,“这不能全怪俺呀,俺当时还晕晕乎乎的。等俺反应过来的时候,恁那个漫天发光的法术已经搞定局面了。俺只是没来得及出手。” “漫天发光?”碧落看着姜念,眼睛闪闪发光,又对着千素问道,“可还有一本书?” “对对对,一本书,翻啊翻啊没个完。”千素还把扇子打开关上打开关上,仿佛在演示当时的场景,“哎呀,那法术可不得了啊。” “主人,你可是得了灵华元君的传承?”碧落上前一步问道。 姜念有些意外,这就承认自己是主人了?刚才不还喊打喊杀的吗? 随即,姜念点了头,又将灵华经召出来。 碧落一见,直接就跪了下来,“主人,你既得了灵华元君的传承,若是可以,还请主人为灵华元君报仇!” “那是自然,得了传承,就是灵华元君的传人了。可是,你刚刚不是说都不记得了吗?”姜念眯了眯眼。 “确实是不记得,这点不敢欺瞒。但将我丢到下界,定然是要毁去灵华元君的魄丹,这是要让她永远消失!”碧落愤愤然,胸口起起伏伏,显然是气极了。 千素扇此时也忍不住开口:“姜念啊,据俺所知,若是魄丹瓶不曾开灵,从天上丢到下界的话,一定是无自保之力的。” “所以,这个仇人,我还得自己去找?你们只能给我派任务,啥都得靠我自己?”姜念换了一边翘二郎腿。 “主人,我现下里确实想不起,若今后想起了,一定和主人您汇报啊。”碧落还是跪在那里。 “那好,这事就先这么说。千素呢?可也是有仇要报?”姜念没好气的问。 “俺的仇,俺可以自己想办法,但恁得想法子把俺送回仙界啊。”千素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实在。 “那你先等着吧,我现在连个灵气都不会使,要想送你回仙界,恐怕还早着呢。”姜念翻了个白眼。 “恁不都修炼了么,俺看着恁当时挺厉害的呀。”千素扇质疑姜念的话。 不过姜念并不理会他,左右自己也没骗他。 “你怎么就肯定我能把你送回去?”姜念又朝碧落努了努嘴,“你怎么就肯定我能报仇?” 碧落看了看然儿,又狗腿地对着姜念笑了笑,“现下里四个人,的确属您最有可能啊主人。” 姜念和然儿一起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行了,我也看出来了,咱们三个凑在一处,情意少,利益真。我也不同你们俩假惺惺的演什么情深的戏码,咱们就说说今后的合作吧。”姜念指了指碧落,“你找个凳子坐。” 碧落赶紧弄了椅子来,自己坐好,还给千素扇也弄了个座位。 “现如今算是咱们有个共同的目标,就是追求大道。我若运气好,能同灵华元君一样飞升,你们俩自然也能重回仙界。”姜念撇了撇嘴,“但我如今,离着这个目标确实是有点儿远……你俩都是仙界大佬,是不是应该意思意思?” 然儿都傻了,姜念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精明了?三言两语就将主动权抓在自己手上不说,还主动谈起了条件。 碧落先开了口,“我是莫名认的主,刚才反水失败,现在自然是理亏在先,主人不怪罪我还答应帮灵华元君报仇,碧落谢过,从今往后我的就是你的,刀山火海主人只管差遣便是。” “说得好!但麻烦以后不要叫什么主人不主人的,还是叫我名字吧。”姜念皱着眉头,好像是被碧落的称呼给腻着了。 “俺也是!”千素倒是干脆,不过显得有些惜字如金。 “不对啊,你不是说你随时能抹去认主吗?”然儿心直口快。 “抹去认主需要仙力,刚才能抹是因为能从这幻境抽仙力。现在碧落都已经站队了,俺还上哪找仙力去。再说了……”千素停了下来,似乎在思考什么。 沉默了一会,他忽然换成严肃的语气,口音也正经了起来:“我下来的时间比碧落还要长,却一直未曾清醒过。这次能醒来肯定不仅仅因为被摔了一下。既然这样,与其冒险离开,还不如遵从天道的安排,就做这把千素扇。” 千素这个话一说,碧落频频点头,“是啊,道法自然,迷茫的时候,顺从自然就是最好的选择。” 千素也像找到知音一般,“以后咱们兄弟二人,就在姜念身边,与她一同修行。不过是重走修行路,有何畏惧!” “等等!什么叫兄弟二人!明明是我与碧落姐妹二人再加你一把扇子!”然儿上前去,把千素抓在手里,使劲点着他的扇面。 碧落衣袖轻轻掩口,“其实人家是男儿身,你们不会一直没看出来吧?” “肯定没看出来啊,俺都差点打了眼了。她俩小丫头片子见过几个人?能看出来就奇了怪了。”千素语气中带着得意,在然儿手里还一开一合地嘚瑟个没完。 然儿怕夹了手,嗷的一声就松了手,千素扇又掉在了地上。 “哎哟!呔!心狠手辣小蛇妖!恁别跑!” 第五十八章 沉默 晚饭后,姜念坐在自家院子里,回忆着下午发生的事,准备将思路重新捋一捋。 按照时间来算,千素先从泯风崖被丢到了下界,之后灵华元君陨落,碧落也被丢了下来。 碧落觉得神树中有与灵华元君相近的元神气息,于是躲在神树之下,遇见了姜念的娘,之后魄丹丢失。 这时候树灵还没有记忆。 之后就是娘怀了身孕,姜念出生。 魄丹也许是感受到了娘有了身孕,才挣扎着想要到娘的肚子里吧。 当初姜念也会想要靠近神树,只有在神树祠才能清醒,其他的时候都是迷糊的。 神树里有什么呢? 树灵? 树灵的记忆里,现在想一想,差不多就是姜念出生的那年开始的, 直到,树灵和姜念合为一体。 也就是现在的自己。 一声虫鸣,惊得姜念一个激灵,一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那姜家祖传的那本书又是怎么回事?一本花木培育的古书到了自己这里就成了《灵华经》。 这么巧,所有和灵华元君有关的东西都聚在了一起。 那玉茗呢?李云泽呢?然儿呢?红霜呢?小桃子呢? 不会的不会的,哪有这么巧,又不是话本子。 姜念给自己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才又开始捋碧落和千素的情况。 他们俩的特点是,醒来就需要仙力支撑,目前看来,仙力是得不到补充的,用一点就少一点。 所以,为了省着点用仙力,他们俩大多数时候都必须沉睡。 自己练功的时候,玉葫芦释放的白气其实是仙气,用仙气来给灵气引路修炼,也就是自己才有这种福气了吧? 这仙气还能帮自己修复经络,记得那次灵气乱窜,弄得自己浑身都疼,仙气一出手就搞定了。 想到这里,姜念不禁有些小得意。 这些功能,不需要碧落醒来,玉葫芦自己也会完成。 扇子那边,可以将想放入的妖放在里面,妖在其中也能修炼,能聊天,还可以透过扇子看到外面的世界。 不像修者的灵兽袋,只能放认主的灵兽不说,里面还无法修炼,灵兽只能沉睡。 目前来说,姜念能用的也只有这些了,都是自主自发的功能,根本不用姜念操心。 仙界的宝贝,当然还有别的功能,但都至少需要灵力才能驱使,厉害些的还需要仙力。 这俩也是嘴硬,说什么都不肯透露,然儿有些好奇,可姜念却显得淡定,反正现在做不到的,以后再说就是。 不过,他们虽然睡着,姜念遇见危险也还是会醒来,认了姜念为主,这尽力保护也是他们的本能了。 对于这个保护,姜念本不以为然,就像李云泽当初让然儿留在自己这里时一样。 自己功法特殊,旁的人看不出来,只要自己低调小心不多事,能有什么危险。 不过若能拜入门派,情况就不一样了。 也是想到了这个,姜念才没多解释更没推脱。 毕竟她今天得到的信息已经很多了。 哎,玉茗和红霜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玉茗若是在,还可以把今天的事与他说一说,他虽然平时没个正形,但分析起问题还是很靠谱的。 姜念坐在这椅子上,看着月亮想玉茗,刚遇见他的那天,也是这么一个月圆的夜…… 也不知道李云泽那里又是个什么情况。若是可以,自己还是拜入师门的好。 就算自己修炼的功法再是霸道,也得在修者之中才行。远的不说,现下里自己也是一名修者了,却连修炼的诸多忌讳都不清楚,如何能追求大道。 况且,在凡人之中修炼,现在自己不能使用法术也就算了,若今后能使了,一个不留神沾上什么因果惹来反噬可就说什么都晚了。 若是此番不能成功拜入师门,自己又该何去何从?是找个山头先隐居修炼还是立时就寻了其他的门派呢? 姜念越想越觉得没有头绪,眼下的这般情形是她从未设想过的。 本以为意料之中胜券在握的事情竟出了这样的岔子,姜念现在有点不敢相信任何人任何事,包括自己。 甚至,姜念觉得自己对李云泽也生出了一些怨怼,怪他多事要去崔家,引得他师父瞧见了崔毓秀。 “这么入迷,想什么呢?” 脑后忽然出现的声音吓得姜念直接跳了起来,慌乱之中还把椅子给带倒了,发出了好大的声响。 回头一看,哎,李云泽。 李云泽看见姜念这个样子,有点儿尴尬,摸了摸鼻子道,“还好来时先布了隔音结界。” 姜念也有些讪讪的说道:“你来你也不先吱一声,我这想着事呢。” 因为心虚,她又做作地将椅子看来看去,“还好没摔坏。” 李云泽本就觉得姜念会生自己的气,此时再看她的样子,也只好抿紧了嘴唇,心下后悔今晚来了这里。 姜念心里更是发虚,刚刚还在心里编排人家李云泽,没想到苦主就出现在了身后,而且,中午在幻境的事要不要告诉他,自己都还没想好。 两人各怀心思的沉默,两人也都默契得不想打破。 “呀?你俩晒月亮呢?” 然儿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身影也出现在了院中“哎呀哎呀,抱歉,打扰了。” 来的正好!差点将你给忘记了! 姜念这么想着,上前一把就拉住了然儿,“上哪去?” 然儿连一点挣扎都没有,转身就看着姜念笑道:“我能上哪去,我回千素扇啊。”又抬头看看天,“好像下雨了我得回去收衣服。” 然儿一边说话,眼神一边疯狂往李云泽身上瞟,眼珠子在姜念和李云泽之间转来转去,满脸的好奇。 姜念看她的样子,眯了眯眼,怎么看着比玉茗还八卦,“千素扇里也会下雨?你在跟我开玩笑吗?你……还有别的衣服?” 然儿嘴上说要走,脚下却是一动不动,“嘿嘿,今天下午刚褪的。” 李云泽比姜念还要害怕尴尬,这会子生怕然儿走了,赶紧道:“来都来了,就坐下聊会呗。” 然儿等的就是这句话,立刻就拉了把小椅子坐下,笑眯眯地看着姜念和李云泽。 又等了一会,见这两人还是不说话,然儿拿询问的眼神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只见这两人在对方看不到的地方拼命使眼色,一个使劲眨眼,另一个不停地挑眉毛。 然儿忽然觉得有些压力,现在大家都不说话,而这个僵局显然需要自己来打破。 该说点什么呢? 然儿打量着李云泽,大晚上的过来,是来关心姜念的吗?看这样子,是搞砸了? 哎,少男的心思就是这样,明明是要安慰与关心,出口却总是将姑娘给惹得生气。 啧,还别说,王潇那些话本子,写得还挺有生活的。 第五十九章 尴尬 “今日里咱们的小姜姑娘大显神威,看着顶顶是个精明女掌柜的样子呢!”然儿笑眯眯看着李云泽。 姜念眼睛看着然儿,挤眉弄眼地冲她摇头,示意她不要说,可偏然儿这时看着李云泽,并没有注意到姜念。 “她呀,临危不惧的,与千素扇谈条件的时候,不费口舌就将他的话给套了出来。”然儿一边说一边转头看了一眼姜念,这才发现她神色不对。 而李云泽听完这话,猛地看向姜念。 然儿一惊,完蛋!自己是不是说漏嘴了?在幻境实在是耽搁得有些久,自己都将这茬给忘了去。如今连一天都没过去呢。 李云泽又猛然转头看向然儿。 姜念闭紧了嘴巴,回避着李云泽的目光,又把头转向了另一边。 “千素是我送你那把扇子吧?竟然开灵了?”李云泽小心翼翼又不可置信地问。 “嗯。”姜念此时心里正打鼓,并没有注意李云泽的语气。 姜念没注意,并不代表然儿不注意,然儿皱了眉头问李云泽:“难道这千素扇不能开灵吗?” 李云泽明白然儿肯定也是见到千素扇开灵了,略有些激动答道:“千素扇之前被我师父所得,一直以来都只是当灵兽袋用的。” “灵兽袋?”然儿奇道,“那哪是灵兽袋,那根本就是个修炼的好地方!其中与外界互通不误,灵气比外边要强上许多呢。我在其中还能同姜念说话,也能看见外面呢。” 李云泽听了这话,连忙看向姜念,想向她求证。 “看我做什么,我又没进去过。”姜念有些莫名其妙。 李云泽朝姜念凑了凑:“然儿在扇子里,你们竟能对话?” “你以为然儿刚刚为何能凭空出来?还不是因为在扇子里听到我们说话,知道你来了,才出来与你打个招呼。”姜念撇了撇嘴,似乎看不上李云泽的大惊小怪。 “这可就好办了好办了。”李云泽大喜,“念念,待我去同师父说说这事,师父定然对你另眼相看!” 姜念虽然还不明白李云泽为何如此兴奋,但听了这话,也是十分惊喜,忙起了身冲着李云泽行礼,甜甜道:“那我在这先谢过了!” 李云泽看到姜念这般模样,面上都浮出浓浓地疑惑,开口道:“念念,你怎地……” 姜念见李云泽的样子,也是皱了眉头,“我怎么了?” “你,你长大了。”李云泽有些欲言又止。 然儿在两人之间看来看去,“做人竟然如此难。有什么话就不能直接说吗?” 此话一出,姜念和李云泽脸上俱是一片尴尬。 然儿见到他俩的表情,更是一脸嫌弃,“你们两个,明明互相关心,偏生像隔着点什么,说话总是像打哑谜。” 姜念觉得脸上有些发热,偷偷看了李云泽一眼,心想:夜色浓重,应该看不出来。 李云泽听了然儿的话,到是坦然一笑,“也对,我竟被念念给带得有些畏畏缩缩了。” 说完又冲着姜念道:“你自打上次晋级之后,不足半月时间,而你无论是性格还是处事都变化极大。念念,你若是遇上了什么事,一定要同我讲。” 姜念听他这样说,有些无助地看了然儿一眼。 就事情本身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不能讲,她怕的是若贸然讲了什么,被人知晓了自己的秘密,可就不妙了。 尤其是在今天,自己又得知了灵华元君与自己极有可能有些关联的情况下…… 然儿这回准确无误地接收到了姜念发来的求助信号,赶紧帮着打岔。 倒也不是然儿更喜欢姜念或是更喜欢李云泽。 只是在幻境里,然儿见到姜念身怀两件据说是仙界下来的宝贝,上次的晋级又有些匪夷所思,实在由不得她不去多想。 姜念若不是身怀大气运,便是上天选定的宠儿。况且,她对自己也不像一般的主人与灵兽,给足了自己尊重和平等。 甚至于,到现在了,也并未提过要自己认主的事,却有什么好事都想着自己,就如朋友一般相处。 总之,这是自己的机会,然儿不会轻易放过的。 这会子要打了李云泽这个岔去,然儿倒是不慌,左右千素扇的事李云泽已经知道了,那说说也是无妨,一会多看着点姜念的眼色便是。 打定了主意,然儿就开了口,笑着问李云泽:“姑娘家家的,还不准有自己的心事了?” “那自然是可以的,我也就是担心念念万一有了什么事还自己憋着。”李云泽赶忙又看向姜念,“你不想讲我自然是不会逼你的,你只记住我在就好。” 然儿一看这架势,这个岔看来是没打过去,只好按原计划开始抖搂在幻境的那些事。 然儿拉了一把李云泽,“你嘴上说是无妨,可你这样与逼她无异,你还是先听我讲一讲千素扇的事吧,这样你同你师父介绍姜姑娘的时候,内容也能丰富一点,总不至于干巴巴的最后还是要你师父亲自来看。” “然儿姑娘说得有理,贫道洗耳恭听。”李云泽这会子倒是显得十分客气。 然儿满意地点了点头,才开口:“这千素扇,带着中原口音,说起话来是极有意思的。听他的意思,是前尘事都记不清了。不过原来他似乎不是把扇子,名字他应当是记得的,但不愿说,只说今后就只想着在姜姑娘身边做千素扇。” 然儿这话说得漂亮,七分真三分藏,滴水不漏。 姜念坐在一旁听,也豁然开朗,一味的逃避只会让好友凉了心,不如拣能说的说了,李云泽也好帮着自己参详。毕竟若是能入师门,他还是自己的师兄呢。 只是,想通了这些,姜念也并不着急,只坐在一边优哉游哉的听然儿同李云泽讲碧落与幻境的事。 “你们竟然是入了幻境?可有受伤?那碧落有你说的那样绝代风华竟还是个男子?”李云泽奇道,又看向姜念,仿佛然儿说的话可信度不高一般。 姜念淡淡一笑,“他讲出来之前,我也是看不出来的。但后来回想,他声音清冷,比女子要来的低沉;面上的骨骼也十分明显,不似女子有圆润的感觉;再就是走起路来,腰肢不动,端的是男子姿态。” 李云泽听了这话才真的信了,摇了摇头道,“这世道,雌雄不辨的,若是谁家的小哥儿见着他错爱了可如何是好。” 这话说得呆头呆脑,引得姜念和然儿一阵乐。 然儿还站起来学碧落的姿态走路,果真是怎么努力也学不像。若有那种阴柔,便是女儿家的模样,若重点放在肩背的力道上,又过于粗犷了。 三人又是一阵欢声笑语…… 第六十章 拒绝 “呃,碧落他,听不到吧?”然儿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姜念捂着脸笑道,“听不到听不到,放心吧。” 笑归笑,正事也还得说。 “那你们后来是怎么从幻境回来的?”李云泽很是好奇。 然儿看了一眼姜念,没有作声。 不是然儿嘴严实,实在是她自己也不清楚,进幻境的时候她就是在千素扇里,自然出来的时候也是在千素扇里。 在扇子里的然儿并不能感受到什么明显的变化,只是一个晃神,忽然看到外面的色调变了,不再是灰黄一片,就知道自己回到了现实世界之中。 “说来也是奇怪,我发现自己从幻境中出来时,是趴在铺子里的桌上睡觉。”姜念笑着摇了摇头,“若不是我这玉葫芦上的流苏已经成了千素扇的扇坠,我恐怕也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做梦了。” “这碧落也有两把刷子嘛。”李云泽撇了撇嘴,“哎,念念如今也能自己将旁的物件认主了。” “不曾不曾!”姜念赶紧解释,“我并不曾做过什么,可他偏说已经认主,我也很迷茫,呵呵,很迷茫。” “按然儿方才说的,确实像是认主了的样子,他不敢动你,只敢在言语间威胁。”李云泽沉吟道。 姜念想起碧落最后那一招,还是后怕不已:“怎地不敢动我,也不知是什么法术,入幻境时就压制了我一番,后来那风还像小刀似的直逼着面门就来了。” “啊?”李云泽大惊,“他可被反噬了?” “对对,他被千素定住之后,立即喊着要坐下,怕是早就撑不住了。”然儿立刻说道。 姜念也一点头,“这么说来,我第一眼见到他就觉得他脸色白得十分异常,想必是被最开始的那一击反噬的结果。后来的那一下,他施展法术时就已经是强弩之末……” 说到这里,姜念也是苦笑,“估计这回他轻易醒不过来了,怪不得千素说要问什么赶紧问呢。” 然儿也是在一旁点头,认主这事她没经验,这反噬一说,她以前还真不知道,这回也算是涨了见识了。 姜念和碧落之间的认主,认得离奇,这两位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旁的人就更是弄不明白了。 “左右认了主了就这么过日子吧。平日里将它收好了就是,别叫外人看着。只希望他没有什么仇家吧。”李云泽对认主这事倒没多纠结。 毕竟有时认主就是一滴血的事,天天贴身戴着的东西,不经意间认了主,实在不是什么新鲜事。 真正令他觉得新鲜的,是姜念身边怎么开了灵的东西这么多。 他在考虑以后自己若得了什么宝贝是不是也能拿到姜念这放上一放,沾一沾这些灵物的气息,也好早点开灵。 抬头看了看天色,是有些晚了。李云泽起身要告辞,他看姜念欲言又止的样子,笑了笑安慰道:“你不要太有压力了。一个修者,有秘密太正常不过了,我只是担心你而已。” “那我若是想好了该怎么说,就传音给你,到时候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我同你慢慢讲。”姜念并不敢看李云泽的眼睛,这句话说的是气也虚,神也浮。 …… 第二天,姜念坐在铺子里发呆,昨晚同李云泽讲了幻境的事,他似乎没有太惊讶,只是关心自己和然儿有没有受伤。 李云泽的这个反应让姜念心里有点软了起来,不过想到这里的时候,姜念心里是在笑话自己的,怎么自己这么容易感动了? 是真的长大了?变得多愁善感,变得重视感情,应该也变得稳重了吧?昨晚明明更感动,面上却能不显出来。 然儿忽然传音来了,“姜姑娘,我想了一夜,你能不能不要丢下我?” 忽然听到这么一句,刚刚在心里夸了自己的姜念忽然就败下阵来,脸上控制不住地露出迷茫的神色,“怎么了这是,好好地,我丢下你作甚?” “哎呀,你快答应我啊!”然儿有些着急。 “是是是,我答应你,不丢下你。”姜念使劲控制着自己,千万不要一个人做在铺子里做出各式表情,“你到底怎么了,要是有什么事你就说,叫上李云泽咱们一起想办法就是。” 然儿被这样的关心围绕住,立时就有些心虚起来,“事倒没事,就是想起你身边有了玉茗红霜,又有了撒金碧桃,现在,还有了仙界来的碧落和千素。我有点着急。” “着急?急什么?”姜念满心的不解。 “这才多久,已经五个了,我若再不认主,恐怕连老六都排不上了。”然儿声音叽叽歪歪的,看来是真的急了。 这话一传了出来,然儿就后悔了,但也收不回去,姜念这边实在是忍不住笑,赶紧趴在桌上,生怕叫哪个过路的瞧见自己一个人在铺子里笑成这样起了疑心。 “玉茗与红霜并未认主。玉茗是我的朋友,红霜也是,更不要说一直陪着我的你了。”姜念软语安慰着然儿,“我如今灵力也不会使,丹田更是空荡一片,你认我为主,今后你要如何自处?” “可千素、碧落……”然儿似乎并不死心。 “碧落到底是如何认主的,我们都不清楚。千素是李云泽赠与我的,那时我们都不知道他是开了灵的。至于撒金碧桃,也只是刚刚开了灵的小桃树。” 姜念急急地解释,很怕然儿误解自己的意思, “然儿,我不是不想要你,更不会丢下你。实在是我实力低微,你苦心修炼,不能为了我被苦苦压制。” “可我怎么看,你都是个有运气的姑娘,我又喜欢你。”然儿嘟囔着,声音里满是不甘心。 “我明白,你觉得我身负气运,可这气运到底是好是坏,根本没人能预料。” 姜念眼睛有些湿润,嘴角挂了一抹淡淡的笑, “左右千素扇里的空间你也喜欢,就住下好了。你就与我一起,若是有天我长进了,发达了,咱们立刻就认主,好不好?” “好吧。”然儿还是不满意。 她想了一晚上,准备了许多说辞,如今都用不上,这已经让然儿很挫败。 此时又觉得姜念实在是有些单纯,自己知晓了她这样大的秘密,她竟也能放心不需要自己认主。 “哎,我立个心魔誓,绝不将你的秘密说出去。”然儿无奈道。 虽然不知道心魔誓有什么作用,但然儿这句话让姜念心中又是一片暖意。 “别太感动!咱们两个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吗?”然儿此时的语气别别扭扭的,赶紧将心魔誓立了,就推说自己要去修炼。 姜念被然儿感动得一整天都笑眯眯的,似乎连梦里都是甜的,她可不会告诉然儿这些,实在是不想然儿太得意。 第六十一章 端阳 再过几日就是端阳节了,临抚城中节日的气氛很是浓厚。 民间的习俗除了划龙舟、吃角粽和“五黄”之外,家家户户还都洒扫庭除,将菖蒲、艾草插于门眉,悬于堂中。 艾草、菖蒲和蒜被临抚百姓称为“端阳三友”。菖蒲是宝剑,艾草是鞭子,蒜头是锤子,将这三种散发浓烈气味的“武器”组合起来,就可以击退蛇、虫,甚至斩除妖魔。 端阳节是五月初五,可从四月底开始,家家户户就准备着过节了。 如今市面上包角粽的箬叶倒是多见,许多摊铺也都是在卖的,但若说菖蒲和艾草,还是数花木铺子卖的最好。 姜家的铺子里,只需付了定钱,最快第二日就能取货,艾草都是在每日鸡鸣之前就出发去采收了,之后直接快送到城里来的,很是新鲜,在家里挂上许久都不会干黄。 所以,每年这时的姜家花木铺子格外忙碌。今年自然也不例外,整个铺子带上苗圃,最近一直在准备菖蒲、艾草还有箬叶。 倒也不是能挣多少钱,只是身在这临抚城中,姜家的铺子也多亏了城中百姓们的照顾,这时候能以己所长为城中百姓提供便利,姜繁绝不会推脱。 这几日,腿脚刚好了的姜繁,可谓忙到脚不沾地,一直在苗圃和铺子之间奔波。好在苗圃有车来回,无非是多费些功夫,倒是不太累。 可就算再忙碌,家里也要布置过节,其实往年里姜家都是顾着铺子生意,家里倒是忽略了,都是托了四邻帮忙。 今年可就不一样了,是由姜念操持家中的事情。趁这个机会,姜念又邀了娟娘来家里做客。 说是做客,其实姜念是为了同娟娘讨教包角粽的技巧。至于旁的目的嘛,自然是有,不过,当事人彼此清楚就行,姜念可不去瞎参合。 到了约好的日子,上午姜念在家准备了许多食材,跃跃欲试,只等着下午娟娘随着姜繁的车到了姜家,就能正式开始。 从前姜念也包过角粽,多是跟在大人身边依样子画葫芦。可包角粽这个事情是一看就会一包就废,姜念包出来的角粽卖相着实是不怎么样。 姜繁以前总说是姜念人小手小力气不够,可长大了之后再包,也还是那样子,就算勉强包得好看了,也经常煮一煮就散了。 是以今天的姜念,左等右等,望眼欲穿。 直到快晚饭时,姜繁才带着向大哥与娟娘来了,还同上回一样,向大哥是进城来给旁的铺子送货的。 只不过今日他没在姜家吃晚饭,说是几个兄弟约好一同吃酒,明日里还要练习划龙舟,和姜繁在堂屋里略坐了一会,吃了杯茶就匆匆走了。 晚饭时,娟娘问姜念想要包什么样的角粽,姜念罗列了一堆,从简单些的碱水粽、豆粽到复杂的各式肉粽,咸口甜口都有。 甚至还提了三角粽、四角粽和牛角粽,缠着问娟娘会不会包,自己想要学呢。 姜念说个没完,听得姜繁直皱眉头:“你包上这些角粽,可是准备吃上一年?” 姜念不以为然,“要我天天吃都行,我爱吃角粽!从小就爱!” 这话叫娟娘听了,没忍住笑出“噗嗤”一声来,她悄悄打量姜繁好像有些严肃的表情,只得转过头去偷偷低笑。 “你可有什么不爱吃的?我在家里备上一些。”姜繁放下筷子,摇着头看向自己一边说,还一边大口扒饭的姜念。“你这样贪嘴可怎么好,今年眼看快要过了一半,再转过年去就是大姑娘了。” 姜念感觉到来自父亲的注视,怯生生地抬起眼睛看了姜繁一眼,又赶紧看回来盯着眼前的饭菜,嘴里的食物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嚼上几下。 娟娘见状赶紧同姜繁说话,想将他的注意力引过来,至少,别这么盯着姜念,“小念如今正是长身体的年纪,不多吃些怎么行?难道你要她学那些高门里的小姐,足不出户不敢多吃,身段是有了,身子也弱了。” 一边说着话,娟娘给三人添了茶水。 姜繁怎敢不给娟娘面子,端起茶杯刚喝了一口,冷不防抬眼就看见姜念憋红了脸皱着眉使劲往下咽饭菜,没憋住笑,一口水就喷了出来。 娟娘也看见姜念噎住了,刚要帮她端了水喝,那边姜繁就喷了一地,一时间手忙脚乱的,将水端给了姜繁,又将帕子塞给了姜念。 好不容易等三个人都缓过来了,相互一看,三人又笑了一场。 姜念一边笑着一边想,这样的气氛,以后在家里应该会常常见到吧? 娟娘毕竟还是位姑娘,在心仪的人面前那般表现,虽说大家都出了丑,但还是有点儿不自然。 姜念瞧见娟娘的神色,赶紧换话题,对姜繁说:“爹爹,过几日得空了,咱们将冬衣冬被都收到小阁楼去吧,我房中那几个箱子上面如今都堆满了,显得屋里很乱。” 这等家常里短的事,也当着娟娘的面讲了,是打从心底里拿娟娘当自己人了。 姜繁偷偷向姜念投来一个赞许的眼神,姜念心领神会,立刻又开了口,“爹爹爹爹,我去年的夏衫都有些小了,正好娟娘在,让娟娘陪我去挑了料子裁衣裳吧!” 姜繁其实心里乐开了花,但面上还是故意做出如山一般沉重的样子,着重地表现了一回自己的父爱,端着茶杯道:“未吃端午粽,寒衣不可送;吃了端午粽,还要冻三冻。” 说完又趁着娟娘不注意,轻轻给了姜念一个同意的眼神后才道:“夏衫可以做,但冬衣冬被还是等端午之后再收吧。如今时近夏至,正是寒气暑气交互转换之时,从饮食到穿衣、出行都得注意。” 说罢又温柔地看着娟娘,“如今早晚还是凉,万不能因为午时里热就贪凉,该加衣就加衣。” 这话叫娟娘羞红了脸,她抿嘴笑着应道,“我记下了。” 姜念是第一次看到自家爹爹这个样子。平日里爹爹不是那种很会表达情绪的人,现在对娟娘这般地小心与关切,颇有些铁汉柔情的味道。 此时的姜念是乐呵呵地盯着他俩看,笑得合不拢嘴。 等到娟娘羞羞答答地抬了头,姜念怕她尴尬,又若无其事地拉着她讨论角粽的食材,看看自己还有没有什么没准备妥当的。 一番取舍之后,最终定下来,只包碱水粽、蛋黄肉粽和八宝粽。 第六十二章 角粽 这一晚上,还是和上回差不多,姜念在厨房忙活,娟娘和姜繁在院子里说话。 娟娘其实想在厨房和姜念一起干活的,但姜繁略带幽怨的眼神把姜念看得浑身发毛,赶紧就把娟娘给推了出去。 姜念独自在厨房里洗洗涮涮之后,开始为第二天包角粽做准备。本以为今晚就能包的,不成想自以为准备了丰富的材料,却没有将食材泡好。 不过也好,今晚娟娘就有时间和爹爹一起晒月亮了。 先把准备好的粽叶用水煮过泡好,将茎秆的部分剪去,再把明天需要用到的糯米、各种豆子也泡上,再将五花肉腌好。 做完这些,也到了该睡觉的时候。 等姜念上了床躺好,然儿忽然支支吾吾的传音来:“那角粽,是什么味的?” “嗯?怎地?你竟没吃过?”姜念奇道。 然儿声音里有些急躁:“你又不是不知道!” 姜念一头的问号,从床上坐了起来,抓了半天后脑勺也没想明白怎么回事。 “哎呀呀!端阳节吃的‘五黄’里有雄黄!我们蛇,哪里敢出来!”然儿声音都尖了,仿佛那雄黄已经灌进她嘴里了一样。 姜念忽然想起曾听过一种说法是蛇蝎蜈蚣等毒虫可由雄黄酒破解,是以端阳佳节饮雄黄酒可以驱邪解毒,身体健康。 还有就是曾听过《白蛇传》的故事里面讲,白娘子在端阳节饮了雄黄酒,现出蛇身的原形。 这时姜念才恍然大悟,以前竟没注意过这些,或者说,因着然儿平日里都是以人形相见,姜念根本没将她当成是一条蛇来看过。 可看然儿这般表现,相必天然属性的相克,即便是修炼得有了法力也还是害怕的吧。 姜念略思索了一番,这端阳节吃的“五黄”是指黄鳝、黄鱼、黄瓜、咸蛋黄及雄黄酒。 自己身边除了然儿,皆是花木一族的妖精,应当不曾有其他相克的东西了,这才向然儿保证了端阳那天自己身上绝不会带上雄黄。 然儿却不以为意,“我如今倒不是很担心雄黄,左右我在这扇子里躲着,本就是用本身的。我主要是馋了那角粽,我没吃过。” 姜念一拍大腿,自己竟反应这样迟钝,忙向然儿保证,“今年一定让你吃上热乎的!” 然儿得了这话,才美滋滋地道了晚安。 第二日,姜念与娟娘在家里包角粽,闻着粽叶的香味,看着眼前的各色食材,姜念满心想的都是然儿吃过之后会有多惊艳,会用什么样的辞藻来赞美。 可姜念包了两个,还是如以前一般,不禁有些泄气,又有些为难。 若自己真是就包不成角粽,那这些准备好的食材就要浪费了,娟娘定然是看不得的,十有八九要帮自己包好。 这可麻烦了,面子上过不去是一,爹爹要是知道自己让娟娘包了这么多角粽,累着了她,一定会责怪的。 想着想着,姜念的小脸就垮了下来。 娟娘看着姜念包角粽,才包完两个就苦着脸发呆,用胳膊肘顶了顶她:“怎地了?可是累了?” 姜念一回神,发现自己发呆竟叫娟娘给看出来了,“哎呀,我,我……” 姜念“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下文,把娟娘看的笑了出来。 她将手上的角粽包好了,又拿了两张粽叶递给姜念,然后又拿了两张在手上:“来,你看,这个粽叶要在头上折这个‘漏斗’,不能在中间,不然后面粽叶尾巴不够长,包不住就容易散开了……” 手把手的教学让姜念来不及想别的,毕竟吃的诱惑大过天。 按照娟娘教的手法包起了粽子,果然,一次就成功了。 姜念又包了几个,个个都又大又饱满,不禁叹道:“原来这样简单!我以前怎么就不会这样的方法呢?娟娘,这是谁教你的方法?这样厉害!” 娟娘手上不停,笑眯眯地看向姜念道:“我也爱吃角粽,小时候常自己包角粽来吃,大人的法子我包起来也是容易散,就自己琢磨了几个窍门,手小也好抓紧不容易散。” 娟娘看姜念有些感悟的样子,又接着说:“大人的包法不是不容易包,而是他们手大,用这样的法子更省力更省时。” “所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即便是简单的事也有可能因为自己的关系会失败;也有可能别人看来困难的事情,到了自己这里却十分地容易做到?”姜念一边舀着糯米,一边轻轻地说道。 娟娘点点头,“可不是吗?书院的夫子还讲究个因材施教呢。” …… 忙活了一整天,姜念铺子都顾不上去管了,还是陈玉来做了铺子的零时掌柜。 待到晚饭时,姜繁笑眯眯地打趣陈玉,“你不如在铺子里待上一段时间吧,我看你如今做这个掌柜十分地合适。” 姜繁从前极少与陈玉这样开玩笑,陈玉也并未得到过太多的夸奖。此时陈玉看着不动声色,心里却欢腾不已,不一会,姜念就发现他的脸还是慢慢的红了。 看来娟娘真的把爹爹改变了许多,如今的他开朗又热情,对着小辈不再将慈爱的那一面遮掩住,而是直接表达。 陈玉应该也能感觉到爹爹的变化,但愿这一次,他们两人的关系可以真的与别人家的师徒一样亲近。 想到了这里,姜念心中又是一凛,为什么要这样想,什么叫这一次。 那些只是梦而已,只有自己现在在经历的才是现实。 在那个梦里,两回都没有见到崔毓秀的影子,但在现实中,就有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任谁都会相信自己的亲眼所见,而不是相信那个怪异的梦。 可自己真的没有相信吗? 姜念咬住了嘴唇。 娟娘、陈玉、爹爹。 三人的表现分明都印证了梦里发生过的事的的确确会在现实里发生。 可崔毓秀顶了自己入门的名额。 自己还有希望拜入师门吗? 为何梦里的事情会发生,可变数却落到自己的头上呢。 “念儿,念儿,娟娘同你说话呢,你怎地发呆?”姜繁有些不乐意了。 姜念慌张地看了娟娘一眼,却看到她关切的眼神,“是不是今日里包角粽累着了?一会吃了饭,小念就赶紧去休息。昨晚小念准备材料到那样晚,今日里又包了这太多角粽,别累坏了。” 说完又笑着道,“我来吃了这几次饭,今日终于能洗上一回碗了!” 姜繁听了这话,点头温柔地说:“我同你一起。” 姜念立刻下意识看向陈玉,却只见陈玉正看着自己挤眉弄眼,脸上全然是喜悦和兴奋,不见一丝酸涩或是异样。 姜念这也才冲着陈玉笑了,又偷偷看了一眼娟娘,她果然又脸红了。 第六十三章 龙舟 一晃端阳节就到了。 娟娘在姜家小住了几日,今日里等向大哥赛完了龙舟就要回去了。 毕竟家里还有向猎户,做儿女的出来久了总归是不放心父亲。 早上起来娟娘煮好了鸡蛋,把蛋壳涂上红色,再用了五颜六色的网袋装着,挂在姜念的脖子上,按照临抚的风俗,这是祝福家里的孩子逢凶化吉,平安无事。 用过了早饭,姜念便拉着娟娘一同去赶了热闹看龙舟赛。 每年的龙舟赛都是官府办的,参加龙舟赛的俱是临抚百姓,一般是以村子为单位,一个村一只龙舟,左近的村子只要去官府报了名,就能参加。 到了江边只见汝江两岸都站满了人,姜念拉着娟娘在人群里又是挤又是钻,总归是站到了前排的位置。 此时的汝江岸边花海如潮,游人如织,各色的小旗随风飞舞,宽阔的江面微波荡漾。 再看远处,十几条龙舟一字排开,蓄势待发。 好在来得及时,娟娘与姜念二人刚一站好,仪式就开始了。 龙舟赛正式开始前,先是请龙、祭神,等祭祀的仪式,要点香烛,烧纸钱,再供上鸡、肉、供果、角粽。为的是祈求丰收、风调雨顺、去邪祟、攘灾异、事事如意,也保佑今日里划船平安。 之后,随着“咣”的一声锣响,四周忽然没了说话嬉闹的声音,大家都伸长了脖子向江上看去。 远处传来了阵阵鼓声,就看到龙舟如离弦之箭破浪疾行。 待到离得近了,看见各家船头的龙头雕塑彩绘栩栩如生、形态各异,好像汝江的浪花中真的有蛟龙在穿行。 龙舟上整整齐齐坐着两排浆手,船头还有位鼓手在使劲击鼓。随着鼓点,浆手们喊着号子、动作整齐、一起一落。 “娟娘,你的大哥你可找见了?”姜念垫着脚往将上看,还一边扯着娟娘的袖子。 “不曾不曾。”娟娘一边笑一边摇头,但眼睛却还是在江上寻找。 龙舟赛热闹了一上午,等到了午饭的时候,向家兄妹、陈家父子加上姜家父女,一共六人在姜家吃了一顿热热闹闹的午饭。 待下午等人都散了,只剩下姜繁与姜念二人时,姜念拉着爹爹,说舍不得娟娘。 姜繁有些无奈道:“娟娘都出来这么多天了,你再舍不得也不能不让她回家啊!” 说完他又觉得有些紧张,女儿身子好了以后向来懂事,怎么今日里看着有些迷糊,总不会是天气热起来又犯病了吧? 看见姜繁关切的眼神,姜念就知道自家爹爹在这方面不是个能让自己省心的。 她大咧咧地翻了个白眼道:“那您把这儿变成娟娘的家不就行了!” 姜繁一听吓得作势要捂住姜念的嘴,“这话是你一个小姑娘家能说的吗?” “爹您还跟我来这套呢?没有我的话,您和娟娘能进展这么快吗?”姜念吐了口气,摇了摇头,望着天。 “这,这……”姜繁这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并且还有些控制不住的脸红了,转念又想了想,觉得女儿的提议的确有几分可行。 娟娘年纪也不小了,与自己也相互吐露过心意,如今已是情投意合了。 自己去向家次数不少,与娟娘的父兄都关系很好。如今娟娘也来过姜家两次,这回还小住了几日,若再不将亲事赶紧定下来,只怕要给娟娘招来些风言风语了。 姜念这边还在望着天,姜繁那边已经快速将思想给转了过来,忙对姜念道:“行,念儿这个提议的确是很不错。这事你也不用太操心了,这回爹爹要亲自操持!” 姜念这才将心放了下来。 娟娘来姜家,从前都是低调行事,也并未出门。 今日与娟娘一同出门,街坊四邻都见着了,还有几位大妈级别的人物有意无意地打听娟娘,娟娘虽是浑不在意的样子,可姜念决不能看着她受委屈。 更何况,既然两情相悦了,媳妇自然还是赶紧娶进门来才好。 睡了个午觉,姜繁嘱咐姜念把铺子收拾收拾,再将这些日子的账目好好盘算,他自己急急忙忙地出门去了,说是要同老主顾走动走动。 姜念一个在家忙忙活活了一下午,直到晚上才闲下来。 刚在院子里坐下,就收到了然儿的传音,“你放在我这里的那个传音符一直在震动,你要不要看一下?” 姜念知道是李云泽,自从发现这传音符竟然是震动模式之后,姜念就不愿意带在身上了。 因为若是没听消息,它过一会就要震上一震,若是赶上周围有人不方便的时候,能把人难受坏了。 姜念让然儿先拿着传音符,晚些再听消息。 可过了不多久,然儿就叫唤起来,“这个传音符怎么老震!” 姜念有点儿不好意思,可姜繁还没回来,她不想冒险做这些无法解释的事情。 “姜姑娘,我将传音符丢到一边去了,我实在受不了了!” 然儿丢下了这一句话,就没有声音了。 姜念耐着性子又等了好一会,姜繁才醉醺醺地回来。 姜念又是扶进屋又是帮洗脸的,一通忙活,总算将家里的事都做完,可以听一听那震了一晚上的传音了。 “事成,等我。” 这传音之中噪声极大,有些听不清楚。姜念反复听了好几遍,应当就是这四个字。 李云泽怎么会传回这么样的一个信息,姜念有些想不通。 什么事成?还要等他? 是不是传错人了?是不是要传给他的师妹崔毓秀的? 嗯?是不是自己拜师的事要成了? 姜念顿时来了兴致。 将然儿给叫了出来,同她商量这传音的意思。 “想来就是说的这件事,”然儿也将传音听了几回,才点了点头,“左右咱们等着就是。” 然儿倒是挺淡定的,可姜念一点都淡定不下来了。 以前李云泽也说自己能拜师,可还是叫崔毓秀将名额给顶了。这一回传音发的这样不清晰,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拜师,会不会又出点什么岔子。 关键是,不知道这一回,李云泽的师父会不会再亲自来相看徒弟。若是来了,自己该怎样表现,才能让他眼前一亮,觉得自己是个可造之材。 李云泽为了自己拜师的事做了这么多,自己该怎么做才能让李云泽不为难呢? 最关键的还是自己已经看见了希望,不想失望,更不想将近在眼前的希望放手。 第六十四章 忐忑 收到李云泽的传音之后,又过了好几天也不见李云泽来,姜念一开始还有些心里不安,可慢慢也就习惯了。 正好姜繁又让陈玉来铺子里做二掌柜,姜念每天了充实得无暇分心去想这许多。 说是二掌柜,实际陈玉在铺子里照看生意的时间并不多。 这几日,姜繁带着陈玉讲铺子的账目,给他讲了花木铺子的收支结构,分析一次性投入和持续性投入的收益等等。 姜繁还给陈玉讲了许多自己经营花木铺子总结的经验,譬如利润对比苗圃的规模、主顾的档次水准与珍稀花木的种类等等。 陈玉听得认真,记得勤快,从一开始只是听讲,到后来还能与姜繁讨论提问,这情形也激励了姜繁,讲的内容也越发地有深度了起来。 姜念在一旁除了配合着把要用到的账本子准备好之外,这几日也跟着听讲。 虽说自己今后十有八九是不会继承这花木铺子,可管账理账的本事学了也不亏。 这可比自己这半年在铺子里记这些流水账要来的高明许多了,说不定哪天就用上了也未可知。 这天晚饭时,姜繁一边端着酒杯一边同姜念感叹,“陈玉虽说在培育花木上资质不算上佳,可于经营一途显然是很有天分了。” 姜念点了点头,“这几天爹爹讲的,有许多我都是一知半解,但陈玉哥哥总能很快就弄明白其中的道理。” “陈玉哥哥思路很活,是很机灵的性子。这么多年在苗圃,他也吃了不少苦。陈玉他真的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姜繁喝着小酒不住地感叹。 姜念有些不服气:“爹爹这话说的没有道理,怎地吃过苦就是不错的年轻人了?” “心思灵活的孩子,往往能想出找捷径的法子,偶尔为之也便算了,可若形成了习惯,难免会给人留下一个轻浮的印象,不能脚踏实地就成了一块短板。” 姜繁一边说,一边笑着看向姜念, “不过,若是像你这样做事情一根筋,也会吃上许多冤枉苦,又会落下个不懂变通的名声。念儿,要平衡好这当中的种种问题并不容易,你陈玉哥哥就很懂进退。” 姜念听了更不服气了,皱了眉头说道:“我从前是身子不好,顾不上想许多。如今我也同陈玉哥哥一样机灵的,是机灵的!” 姜繁也反应过来自己酒后吐真言,连忙摸了摸姜念的头,“机灵机灵,我们念儿如今的确是机灵了,没有念儿爹爹都娶不上媳妇!” “爹爹!!” 姜繁捂着肚子笑个没完,“你别恼呀,爹爹这不是夸你吗?” 姜繁一说这话,姜念立刻捕捉到了一个信息:爹爹要将迎娶娟娘的事提上日程了!而且十有八九已经定好了,只是还没走完订亲的流程! 姜念赶紧抛开刚才的玩笑话,狗腿地拉了姜繁的胳膊,撒娇道:“爹爹你准备哪天将喜事办了?” “怎能说办就办?虽说我是续弦,但不能让娟娘受委屈。”说完,姜繁眼眶又有些红,自己抹了两把脸。 姜念见姜繁像是哭了,有些莫名:“爹爹这是怎么了?” “我只是想到,当年与你娘成婚时,哪有这样好的条件。那时候叫你娘受了委屈,她还那样早就去了……”姜繁说到这里,手捂着脸,是再也忍不住了。 这话一出,姜念也有些难过,刚刚心里的喜悦似乎也淡了下来。 “爹爹,人要朝前看,你莫要这样伤心。”姜念也知道自己这样的安慰很是苍白,此时只能默默地给姜繁捋着后背。 又过了许久,姜念才好不容易把姜繁的伤心给劝住。 看姜繁情感这样外露的样子,他果真是有些吃醉了酒。 将送他回房安置了,姜念才来回到院子里坐。 这几日她都习惯了,晚饭后坐在院子等李云泽,虽没有当回事,可也有些失望,也不知道今日里李云泽会不会来了。 姜念记得,在那个梦里面,六月初六,是门派大选的日子,关于选徒的事在那之前应该能定下来。 不过眼下许多事情都变了,也不知道那梦境里的故事还做不做得准。 姜念又想起了最近发生的事,娟娘上次教包角粽,也说要因地制宜的改变;今日爹爹也说到要灵活,那灵活又是什么,还不就是改变吗。 也许,梦里的事也是真的,而现在现实里发生的这些事也是对的,区别只是一个改变?是谁改变了什么呢? 那自己又该如何应对改变呢? 姜念没了章法。 她现在只是一个小姑娘,什么都不能改变。 她忽然很渴望实力,她想要变强,想要有一天能把改变的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自己如今期期艾艾,还是因为修为不够实力没有。 若自己能像灵华元君…… 灵华元君,似乎…… 姜念有点泄气,看来有实力也还是不够,但没有实力,就只能做为被别人的主动改变影响到的那个人。 有些沮丧有些沉重的姜念却在这时收到了然儿无奈的传音,“你的传音符又震了,要不要看看?” 姜念赶紧让然儿把传音符从扇子拿出来。 一听,果然是李云泽,“我刚回到临抚,今天晚了点,明日早上我来拜访。” 听完之后,姜念和然儿相互看了一眼,再一起翻了个白眼:还知道晚了呢?以前比这晚也不是没来过啊。 姜念心里抓心挠肝的,也不知道事情到底如何了。 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安慰自己:应当是成了,上次说了事成,这回并没有旁的话,应当是成了。 第二日天一亮,姜念就醒了,盼着李云泽赶紧来,而这回李云泽也真的没有让姜念失望,早饭之后刚开了铺子门,李云泽就到了。 姜繁今日里要带着陈玉去走访老主顾,看看各式的花园院落花木的搭配。 李云泽到的时候他二人还未出发,所以三个人还在堂屋聊了一会天。 听说李云泽与姜念很是有缘,还救过姜念的命,陈玉就对李云泽好奇了起来,言语间既客气又热情。 好在李云泽也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与陈玉推心置腹了一番,二人竟有些相识恨晚的意思。 又聊了一会子,姜繁看出来自己若是不打断,这两位话多的少年郎是不会停下来了,只好将茶杯一放,站起身来。 第六十五章 吐露 待姜繁带着陈玉出门去了,李云泽赶紧来到铺子,准备同姜念把正事说了。 姜念早就盼着了,此时已是备好了茶水点心,旁的事根本无心去做,在铺子里踱着步子等李云泽。 等见到李云泽笑眯眯地走过来坐好,姜念这颗心可算是放下了。 “你前几日的传音为何那样杂乱,可是有什么不妥?”姜念赶紧同李云泽一起坐在茶桌前。 李云泽爽朗一笑,“那倒不曾,传音时我还在师门,刚同师父把你拜师的事定了下来。许是因为距离太远,干扰太多才会显得嘈杂。” 姜念还等着他往下讲呢,此时满脸期待的看着李云泽。 “我同师父说了千素扇开灵的事,他很是惊喜,答应了将你带回师门。”李云泽看着姜念,“开心吗?” 姜念却垮了脸,“带回师门?那,是收徒还是将我带回去问话啊。” 李云泽一愣:“这,收徒的事师父倒是没说,但一定不是问话。” “怎么说。” 李云泽似乎有些犹豫,停了一下才开口:“六月初六的门派有个入门大选,师父的意思是让你同其他入选的弟子一同入门。” “六月初六。”姜念又听到了这个日子,不自觉跟着轻轻念出来了。 李云泽小心地关注着姜念的神色,“是的,六月初六,只有半个月了。” 姜念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姜念毫不意外的反应让李云泽意外了起来,这么久以来姜念的变化他一直看在眼里。 若说这些变化带来的疑问在他心里堆成了一座小山,那现在这时候,这座小山忽然就坍塌了。 李云泽觉得自己用所有的疑问摊了一地,自己想要理智地想问题,尽量用自己的方式替姜念说服自己,可理智根本没有落脚之处。 这时候的李云泽面上的神色千变万化,姜念全然看在眼里。 李云泽想起上次自己已经开口向姜念问过,但姜念并不作声,总觉得若是拿她做了朋友,便不能逼她说自己的秘密。 此时李云泽只好控制自己,压抑住所有的疑问与关心。 忽然姜念轻轻笑了出来,“我明白你在想什么,我这就同你讲一讲。只希望你不要笑我痴傻就是。” 姜念愿意讲,倒是李云泽没有想到的,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很谢谢你,在我不坦白的时候,也愿意相信我,还愿意继续帮我。”姜念看着李云泽,笑得温柔。 “念念,你真的变了很多,不过半年,你竟从一个小姑娘长成个大姑娘了?”李云泽何曾在姜念脸上见过这样的笑容,虽觉得有些不真实,却也还是盯着姜念看个没完。 “因为你觉得时间只过了半年,可我却在梦里过完了两回人生。”姜念声音缓缓的,压得极低。 这话传到李云泽的耳朵里,他只觉得像被什么雷给击中一般。 他讶于姜念的经历,惊于姜念愿意说出来,疑在这事情到底同崔毓秀有没有关系。 “可是在崔家忽然晋级那次?”李云泽试探的问了一句。 姜念点头:“那次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我入梦之后就在金安街上,我却不认识自己了。” “不认识自己?”李云泽有些惊讶,“你在梦里变成了别人?” “是,也不是。”姜念苦笑了一下,“我还是姜念,可并不是现在的我。” 李云泽楞了一下,又恢复了正常,仿佛有些了然的样子。 姜念将他的神色收入眼底,微微惊讶后又继续说:“这是第一个梦。在那个梦境里的我,并不记得现实里的事情,好像从小到大就那么活了一回。 我娘虽然没有因为生产亏空了身子,却还是在我五六岁时生了一场大病走了。我爹还是经营花木铺子,人到中年又遇上了心动的女子,却爱而不得,郁郁而终。” “那你呢?”李云泽问到。 “我?这个梦里的我并不常去神树祠,没有遇见你,没有修炼过,更没有遇见玉茗、红霜、然儿。”姜念顿了顿,“就是一个凡人。” “那…”李云泽似乎有些好奇,“那这梦里,你是怎么过完一生的?” “我?不过就是平凡人的日子。”姜念抬起头看了看李云泽,又摇了摇头,“其实我并不太记得梦里故事,一定要现实里到了那一段,才能有些许印象,能想起梦里事情的大概经过。” 李云泽听了这话,轻轻皱了眉头,又点了点头。 姜念并没有看他,继续说道:“这个梦里的事,我记得的很少,因为这个梦里的生活,和我现在经历的大多数事情都不重合,所以我现在根本想不起来。” 姜念继续说道, “印象最深的,就要数眼前的事。也就是我爹同娟娘的事了。” 李云泽恍然大悟,“我就觉得奇怪,不过几日的时间,你竟表现得对她那样熟悉!” 姜念忽然没忍住笑了出来,因为李云泽说这话的时候,姜念收到了然儿的传音,这两人是异口同声说出了这番话。 姜念看着不明所以的李云泽,连忙解释道:“刚然儿也传音来……我竟表现得这样明显吗?竟然让你和然儿都有这样的感觉。” 但李云泽此时还在想着什么,并未留心姜念说话,只敷衍的点了点头,又一脸的疑惑:“但你刚刚说你爹爹爱而不得?” 姜念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是,第一个梦中,我爹爹见到娟娘,是在陈玉哥哥婚礼的第二天。那一回,娟娘不曾遇见我爹爹,直到她嫁给了陈玉哥哥之后。” “那你爹他……”李云泽有些意外,看向姜念的表情也有些尴尬。 姜念见到他这副表情,白了他一眼,“你想什么呢?我爹岂是那种与小辈抢女人的人。” 姜念这话一说出来,李云泽更尴尬了,毕竟这是在和人家家的女儿说人家爹爹的坏话,还被看穿。 李云泽饶是见惯了大场面,也还是觉得手心有些冒汗。 “这个梦里我爹与娟娘的确不曾有什么,陈玉哥哥成婚之后就要去县里自立门户开铺子,走前不久他们夫妻二人来与我爹爹学打理铺子,我爹十分欣赏娟娘而已。” 姜念并不理会李云泽的尴尬,继续说了下去, “直到他们走了许久,我爹才反应过来,他竟对娟娘动了心。娟娘似是也有感觉,但之后偶有来往,也不曾深交。可以说,他们二人颇有些相遇太晚的意思,我爹是带着克制和遗憾过了一生。” 李云泽一边听姜念说着,一边点头,好像点头点得好,就能将刚才的尴尬化解掉一般。 姜念说完,看着李云泽犹如小鸡啄米,轻轻掩口笑了。 第六十六章 聪明 李云泽看姜念笑了,才知道她并没有怪自己。忙又追着问后面的事:“所以第一个梦,你记得的就这些?” 姜念点头,“是的,第一个梦,就只记得这些了。第二个梦要记得的多一些。可,在第二个梦里,我只是一个旁观者。” 李云泽听了这话,歪了歪脑袋,有些不明白的样子。 姜念看出他的疑惑,却也不多解释,只慢慢往下说,“第二个梦里,我好像只是附身在神树上,仍旧是不记得现实和前一个梦,仿佛自己从来是棵树一样。而在这金安街上,另有一个姜念。” 李云泽还是歪着脑袋,似乎在想象姜念描述中的景象,“那你岂不是树灵?那就只能看着?” “是啊,第二个梦里,我在神树上,竟也不知为何没有注意过他人,只莫名的关注姜念,看着聪明的她过着属于姜念的人生。”姜念说到这里,也只是无奈笑着摇头。 “聪明的她?看来你也知道你是不聪明了?”姜念看到李云泽脸上露出了一点揶揄的笑。 她却不生气,只笑眯眯地问,“嗯,我不聪明,那你还要不要往下听呢?” 面对姜念的威胁,李云泽选择了乖乖听话,“我觉得看起来聪明的人,也未必就真的是聪明的。” 姜念满意地点了点头,给了李云泽一个肯定的眼神,就继续往下说了,“这一次的聪明姜念与现实里的我,除了她不曾并过那许多年之外,大致情况是差不多的,以我现在记得的情况看,只有两个不同。” “哪两个?” “一是爹爹与娟娘的事,二是拜师的事。” 说起拜师的事,李云泽来了些兴致,毕竟是与自己有关,连忙示意姜念赶紧往下讲。 姜念也明白他心中所急,却还是卖了个关子,“先说爹爹与娟娘,这第二个梦里与前一个梦还有现实也都不一样。 聪明姜念身体一直不错,所以从小总是跟着爹去苗圃,她独自去山上想找兰花却迷了路,是向大哥救了她,之后她就认识了娟娘。 聪明姜念也是很喜欢娟娘,所以刻意制造了很多机会让爹和娟娘能相识、相恋。” “这不是挺好吗?”李云泽笑道。 “变数在陈玉哥哥身上。” 姜念看着李云泽,有些幽怨, “我那不争气的爹爹,也还是同现实里一般,在最初的时候明明喜欢娟娘,也明白娟娘对他的不同,可他却选择了逃避。” 李云泽不太明白,“逃避?” 姜念用力点了头,面上也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是,他犹犹豫豫的,既不同娟娘挑明爱意,又不与人家互不来往,就那样吊着,颇有些暧昧的意思。 聪明姜念也是白白聪明了一回,这时候却不去管爹,反而还想着利用爹爹的犹豫,让娟娘能更听爹的话一些。 娟娘性格热情但于人心上并不大敏感,陈玉哥哥认识了娟娘之后又对她有些好感,加上爹的态度不明,两个年轻人总是凑在一处,娟娘倾诉自己的心事,陈玉哥哥就安慰她。 这一来二去的,陈玉哥哥对娟娘的那点好感就变成了对娟娘的爱和对爹的怨。” 李云泽奇道:“我瞧着今日里你爹带着陈玉出去拜访老主顾,全然是师父带徒弟的模样啊,就算你爹瞻前顾后了些,这梦中的陈玉也不该连师父都怨吧。” “何止是怨,这个梦里陈玉是我姜家最大的敌人。”姜念苦笑着摇头,“你莫要急,先听我把这个梦里的情况捋清楚。” 姜念说了这许久,又是这般糟心的事,此时也是口干舌燥,连喝了几口水,才继续说, “梦中爹爹待陈玉哥哥就同从前一般,不曾有现在这样好,却也并不是不好。只是陈玉哥哥于花木栽培上天赋并不拔尖,爹的许多绝活也没法教给他。 梦中的爹对娟娘确实是不够意思了点,但好在最终还是看清了自己的心,也和娟娘欢欢喜喜地成亲过日子了。 可这时候陈玉哥哥对娟娘的感情已经是无法自拔了,这事情不知怎地就被我爹生意上一个竞争对手给知晓了。” 李云泽听到这里,似乎是觉得这个梦过于离奇,此时已是一个听故事的心情了,“该不会被对方给挖墙角了吧?” 李云泽这个样子仿佛看戏一样,姜念有些无语,看了他一眼,“陈玉哥哥被策反了,对方承诺将一间铺子交他经营,盈利的话利润两人五五分账,若是亏了也不要他赔钱。 陈玉哥哥在经营上确实很有一手,总觉得爹爹不给他机会表现。可爹爹只是觉得花木铺子始终得以花木培养做基础,若是只重视经营有些本末倒置。 梦中的陈玉哥哥处处以我家为眼中钉肉中刺,对方有备而来,设下了陷阱,我爹不慎,沾上了人命官司下了狱,虽然后来聪明姜念和梦中的你一起为他昭雪,可狱中受刑却让我爹落下了病根,没多久就去世了。” 说到这里,姜念有些伤感。 “对方利用了陈玉的好胜心,嫉妒心。扳倒了你爹爹?你知道对方是谁吗?”李云泽接连发问。 姜念想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不记得了,不然我怎么会将这个对手放着不管呢,隐约感觉是一家姓肖的,却根本记不真切。而且,左近也根本没有这么一家铺子,根本无从查起。 好在现如今我爹并未让娟娘伤心过,陈玉哥哥更不曾对娟娘有男女之情,就算他来我也不怕。” 然儿一直在扇子里听着李云泽和姜念聊天,此时也忍不住传音发问:“所以,前阵子你是有意对娟娘示好,尽力撮合她与你爹爹?” 姜念看了看李云泽,将然儿的问题讲了,才回答道:“自然是的。目前来看,我的方法是用对了,至少那位肖老板都还不曾出现。” 然儿又问,“可你如何能确定娟娘对你爹爹就是真心?” 姜念笑了笑,“娟娘对我爹爹自然是真心。第二个梦里,我爹去得早,铺子房子看病都花用光了,留给她的只有个遗腹子,娟娘拉扯那孩子长大,为姜家留了个后。日子过得很是艰难。” 李云泽听得一愣,“留后?那聪明姜念呢?她去哪了?她不也是姜家的后人吗?” “聪明姜念自然是姜家的后人,她的去向,就要说起第二点不同了。”姜念看这李云泽笑了笑。 第六十七章 预知 李云泽听到姜念准备说第二点不同,立即坐直了身子。若说之前是姜家的事,那这第二点不同和他自己可是有关系的,还是得认真听一听。 姜念见李云泽很是有兴趣,也就不磨蹭直接开了口:“聪明姜念拜了师,六月初六就去了师门。” 李云泽一听,这日子的确是同师门选徒的日子对上的,心中顿时觉得有些怪异。 要知道,在自己开口之前,姜念绝无可能知道这个日子。可若要说姜念现在在骗自己,她也没有动机啊。 如此看来,姜念的梦中,的确有一定预知未来的成分。想到这里,李云泽脸上的神色也变了变。 姜念在一旁也在偷偷观察李云泽,赶紧把水杯往他面前推了推,“你喝点水,别紧张,左右先当一个故事听完吧。梦中的聪明姜念拜师的过程并不像我现在这样曲折。” 姜念说到这里,觉得有些失言,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李云泽一眼。 李云泽却并没听出什么不对,他其实也觉得姜念这拜师拜得的确是不容易,所以见到姜念看他还有些不明所以。 姜念也不管他,就继续说了,“我是在神树上,所以聪明姜念离开临抚之后的事我并不知晓。我只知道在梦里崔毓秀并不曾出现过,更没有什么被你师父看中收徒。 聪明姜念入了师门之后似乎是顺风顺水,偶尔也会回来照看家里,我对娟娘所有的了解都是通过她与聪明姜念的相处。也是这个时候,我才看出娟娘的的确确是个善良的女子。” 李云泽此时手托下巴,“你这梦的确神奇,那时候我们都还不知道娟娘的事,你却在梦中已经遇到,但两个梦中的故事皆不相同,与现下里我们实实在在经历的,也很是不一样。我一时间竟看不透是怎么回事了。” 然儿耐不住了,传音给姜念:“反正铺子没人,你将扇子打开放到桌上,我小声说话,不会叫人发觉的。” 姜念左右看看,依了然儿,趁李云泽还在想事情,把千素扇拿了出来。 李云泽缓过神来,不知道姜念要做什么,也不好问,只好在一旁看着。 千素扇刚一摆好,然儿刻意压低的声音就传了出来,“怪不得姜姑娘最初对拜师的事并不在意,后来却渐渐紧张起来,等到李道长说崔毓秀被师父给看中收徒了,就彻底的慌了。” 扇面上的水墨小蛇还一扭一扭的,李云泽十分意外,一直盯着看。虽然知道这扇子是个宝贝,却没想到竟能有这样的效果。 姜念也看着这扇面,以前她没仔细看过,今日里一看,那画中小蛇惟妙惟肖,动起来的样子也是生动活泼,觉得确实很有意思。 姜念伸出手指点了点那小蛇,却只点到了扇面上,然儿见了,也不躲闪,只嘻嘻一笑道:“你碰不到我。” 姜念觉得好玩,但李云泽在,也不好将他丢在一旁不理,便又坐正了开口:“这梦境很是逼真,身在其中根本无法觉察。” 她苦笑了一下,又说,“甚至有时,我还会怀疑现在经历的是否是真实的。” 然儿有些乐观地说道:“姜姑娘这运气没得说,做了两个梦就晋级了。” 姜念摇头,“哪有这么容易,我虽现在并不记得,但刚醒来时,一直很害怕,这梦,似乎是并不容易醒来的。似乎是若我没将醒来的关键抓住,就还会无休止的梦下去。可我现在实在记不清楚了。” 李云泽点了点头:“看起来越简单的事,往往越是复杂。念念这个梦,一定不像看起来这么简单。” 此时他看着姜念,十分认真地说道:“这梦,不要再给别人知道了。只怕其中有些信息,在我们看不以为然,在旁人眼里却能瞧出些门道。” “若说是预言未发生的事,却又与现实并不相同;若说是虚梦一场,却又有许多与现实中一样的人和事发生。”姜念点头,“我之前也不是不想说,只是像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我怕我说了你们也不信。” “只怕更匪夷所思的,是做了这些梦之后就晋级了。念念,你可知你晋级时是什么样的场面?”李云泽笑着看向姜念。 姜念摇头,有点紧张,很怕李云泽说出什么自己没法解释的话来。 “当时你昏迷着,我将你放在房中,那屋子里灵气浓得像浓雾一样,若不是知道你晋级,我怕我会忍不住坐下来修炼。” 这话一出,扇面上的小蛇一动一动的,然儿的声音既兴奋又压抑,“姜姑娘什么时候还晋级,带上我好不好?” 李云泽皱了眉头,“你想沾光?晋级若是灵气不足后果很严重的,这件事可不能答应。” 水墨小蛇晃了晃脑袋,有气无力地“噢”了一声,就在扇面上摊成了一条直线。 姜念看见笑了出来,忍不住又伸手去摸了摸水墨小蛇,一边和李云泽说话:“入了师门,是不是要去另一个地方?是不是凡人找不到的地方?” 李云泽颔首,“是,修者另有一番天地,这里毕竟是凡人繁衍生息的地方。” “那修者的天地定然比这凡尘世间灵气要浓郁许多吧?”姜念有些好奇地问道。 “那当然。”李云泽有些欣慰地笑了,姜念这回推测得不错。 姜念得意地看向水墨小蛇,“然儿,听见没,等去了那里,你修炼起来就要快上许多了。” “那你已经准备好去灵云界了吗?”李云泽看着姜念,“六月初六你就要走了,和家里怎么说,想好了吗?” 说起这个话题,似乎有些沉重,李云泽有点后悔自己的心直口快。 他看向姜念,只见姜念垂了目光,眼神有些无助和闪躲,睫毛轻轻颤了颤,将她的忧色拉回眸中。 李云泽以前觉得姜念就是一个小姑娘,面目清秀性格活泼,身量小,声音也稚嫩。 也许是因为自己最初喜欢逗她,最开始她好像对自己有些敌意,但在这半年的相处中,早已变成了真挚的友谊和信任。 最近见面少了,不想这一回竟觉得姜念长大了不少,性格脾气越发像个大姑娘一样,也有了长长的睫毛,明亮的眼神。 李云泽这么一看一想,落在然儿眼里却是发起了呆,心里有些奇怪,怎地这一句话说完,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姜念这会忽然笑着扬起了头,“我当然想好了。” 只是,她鼻尖轻轻的一点红色,还是让李云泽有些心疼。 第六十八章 绮罗 送走了李云泽之后,姜念把扇子收好,有些坐立不安的她又将铺子收拾了一遍,才稍稍稳住心神坐下来。 坐下来也是发呆,其实姜念的心里并没有个章法,方才那样说只是不想让李云泽跟着担心。 自己拜师的事已经叫他费了很多心思,也许还赔了人情脸面,现如今自己家里的事还是别让他操心了罢。 总归自己是想好了一定要去拜师的,梦境里的聪明姜念也是入了师门的,拜师这条路应该是没有选错。 姜念也曾细细想过这梦境与现实的关系,却没有什么头绪。 刚才与李云泽叙述梦境,自己也在心中捋了捋,才发现梦境中虽然情况不甚相同,但人物性格、处事、情感等等大致是差不多的,只看在关键的时间点上做了怎么样的选择。 两个梦境加上现实,自己的亲娘都去的早,在第二个梦境里,娘和现实中差不多,都是生产之后亏了身子,不多时就去了。 而在第一个梦境里娘生了凡人姜念,并不曾因为生产而亏了身子。凡人姜念的心智和身体也如常人,不像自己从小是个药罐子。可即使如此,娘也没有活过二十五岁。 爹也是,皆是先对亡妻无法忘怀,多年后又倾心于娟娘。从他的角度来说,对娟娘的感情每一次都出现了,不同的是这三次见面的时间,和为了感情所做的选择。 娟娘呢,两次梦境和一次现实都对爹爹一见钟情,第一个梦中的错过,第二个梦中的遗憾,终于,现实里这一次能与爱的人在一起了。 陈玉哥哥更是每次都爱上娟娘,只是现实这一回还没有深陷就退出了而已。 说起来,虽然还是早逝,但娘命运的改变是因为姜念的不同;爹命运的改变是因为姜念在一旁做的选择不同;娟娘也是,陈玉哥哥也是…… 再说李云泽和然儿他们,他们几个在梦中的情况,如今印象很浅,仅仅能记得出现过而已,但他们似乎没有变过。 李云泽等人是有修为的,没有受到影响,而爹爹他们都是凡人,所以…… 所以说,是因为自己出现了,所以才改变的? 这个变数竟然就是自己么? 姜念觉得好无助,有一点想哭,他们原本应该是怎样的命运呢?是不是自己修炼过,才影响到了他们? 什么都不知道,也无法说,更无处问。 无助。 姜念抱紧了手臂,将头低垂,扑在桌上,慢慢的整个身体都蜷缩了起来。 忽然又想到,那在梦中从未出现过,但在现实中存在的崔毓秀,又是怎么回事?她又是一个怎样的变数? 姜念想到这里,心中一惊,忽地站起身来,却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紧接着眼前一暗,直接晕了过去。 再醒来,已在房中的床上。 姜念醒来时,见到李云泽坐在床边一脸担心,床边的小凳上还坐着一位很是俊俏的郎君。 他一头乌发高高束起,肤色很是阳刚。面容刚毅的他却生了一双桃花眼,只一个眼神便叫人移不开目光。 那俏郎君气质很是出尘,一身黑色的衣袍,本该是裹住神秘与忧郁的颜色,却被他硬生生穿出了仙风道骨的滋味。 姜念一睁眼就见到这般景象,直接就看呆了,盯着人家是目不转睛,连李云泽叫她都没听见。 没好气的李云泽坐直身子对黑袍俏郎君大声道:“师父,我就说让你易容了来吧,你偏要这样来。你看看你看看,又多了一个看你看呆了的少女!” 这句话倒是被姜念给听见了,姜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刚刚竟然盯着一位男子看得入了迷! 幼小柔弱又无助的姜念赶紧将脸捂住,“哎呀我不知道我刚醒我什么都没看见!” “呵。”黑袍俏师父轻笑一声,“云泽乖徒儿,如今你的小姜姑娘已是醒了,你可还担心?”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起来是这位救了自己。 姜念闻言赶紧把手拿开坐了起来,准备下床行礼。 若是不出什么意外,这就是自己的师父了,这第一印象留的让姜念有些想哭。 在梦里也没见过这样好看的男子啊! 丢脸了丢脸了!丢脸丢大了! 这黑袍师父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花痴所以不收自己做徒弟了呀? 姜念挣扎着要下床,又被李云泽给按住了,“你别下床了,你如今还是虚弱的。” “这,这……”姜念急急忙忙给李云泽打着眼色,看向黑袍俏师父。 “这是我师父,绮罗真人。”李云泽认认真真又带着些骄傲地介绍他的师父,“这是我紫虚门中最有潜力的金丹修士,如今不过三百岁,已是金丹后期。” “三百岁!”姜念惊呆了,也顾不上避讳,眼睛在绮罗真人的身上看来看去。 “这小妮很是俏皮嘛。”绮罗真人先是对着李云泽说了这么一句,接着又看向姜念,“你这样看,可看得出我是个三百岁的老人家?” 姜念使劲摇头,接着又一脸向往地问:“绮罗真人,我要是修炼的话,等我三百岁的时候能像你这样年轻吗?” 看着姜念脸上如痴如醉的表情,绮罗真人很是受用一般笑得灿烂,“面容如何,与你修炼的进度有关,若晋级太慢,也是保不住如花容颜的。” “啊?”姜念傻了眼,若自己就是那个慢的,却又能够晋级,岂不是要顶着一张老脸过活几百年? 姜念的心思自然没有逃过三百岁老师父的眼睛,绮罗真人笑着说:“你我有缘,只是我如今收徒的名额已满,不便再收。我许你一颗塑颜丹,寻个合适的时间,让云泽给你送去。” 听了这话,李云泽与姜念都不知道是该高兴好还是该失望好。 高兴的是姜念果真能入师门还得了丹药赏赐,失望的是绮罗真人并不打算收姜念为徒。 姜念虽然不清楚师门的事务,但在梦中也听过聪明姜念与娟娘说过自己是内门弟子云云。 有内想必也有外,这外门的名字听着就不是什么好去处,若是无人愿意收自己为徒,那估计只能独自在外门靠自己过活了。 李云泽已在门中,自然是知道这话的意思。 他虽是失望,但对姜念的资质也有信心,就算绮罗真人不收,也一定有旁的真人愿意收徒。 只是若姜念不与自己在一座山峰上…… 李云泽心头一荡,忽然就想起了那天姜念轻颤的睫毛,微红的鼻尖。 绮罗真人何等通透的修者,只一眼就看见这两人的心思,不想这对小儿女竟想得挺多,可惜,自己的徒儿似乎有些想空了,小姜念方才是并未想他啊。 绮罗真人轻轻叹了口气,也罢,自己顺水推舟做个人情就是。 又稍等了等,二人差不多回神,绮罗真人才缓缓说道,“若是小姜念运气差到无人肯收,便走了云泽的后门,来我的叹霞峰做个记名弟子吧。” 李云泽立刻起身行礼,“多谢师父赠丹与开后门之恩!” 姜念见状要下床跟着李云泽行礼,被绮罗真人用眼神制止了,只好在床上坐着福个没完。 第六十九章 仙人 略坐了一会,绮罗真人便说要走。他不让姜念下床,便由李云泽恭恭敬敬去送师父。 姜念在房里听见姜繁也在院中说话,才知道绮罗真人来姜家不是悄悄来的,也知道刚刚的对话十有八九已经叫爹爹给听去了。 自己还没同爹爹讲过拜师的事,也不知道他忽然从旁人的口中知道自己想要离家拜师修炼去,会不会生气。 送走了绮罗真人,李云泽又转回姜念房中,姜繁跟在后面,面上红红的,看不出喜怒。 姜念一阵紧张,却只听得姜繁说了句,“你们先说着话,我去将午饭准备了,一会好了就端过来。” 姜念的脸色被李云泽收入眼中,等姜繁出去之后,他连忙同姜念说:“师父来时没有向你爹隐瞒身份,进了院门只用了两步就走到堂屋中坐好。你爹倒是条好汉,非但没有害怕,还激动不已。” 听李云泽这样说,姜念长出了一口气。 李云泽又继续说:“你爹他似乎对修炼一事并不排斥,听说师父是来给你治病的,还求师父看看你是否有仙骨呢。” “啊?”姜念吓了一跳,“我爹他如何知道这些?他难不成是话本子看多了?” “我也正想问你呢,你平日里都给你爹找了些什么话本在看?”说完李云泽还笑着摇头。 姜念一摊手,做无奈状,又说:“算了不想了,左右他现在是知道了。对了,我怎么会晕了的?现在是中午,我竟晕了一个时辰?” “我正想同你说呢。”看姜念问到了正事上,李云泽拖了凳子走近姜念的床坐了下来,“你躺了足足有七天了!” “七天?我晕过去了七天?”姜念下巴都合不上了,又自己喃喃道,“这七天我啥梦也没做,不知不觉的就过了这七天去。” 姜念想了一会,又拉了一下李云泽的衣袖,“我身子是不是快要不成了?” 李云泽无奈道:“你爹的确以为你要不成了,而且一开始我也以为你是要不成了。” 姜念闻言吓得捂住胸口,随即又在自己身上捏来捏去,“还行还行,身上还是有知觉的。” 李云泽把那日里的事说了,姜念这才知道自己晕倒那天发生的事。 原来姜念晕倒时,然儿并不知道,可千素扇掉在了地上,还是惊动了她。 她发现姜念倒地不省人事,有些着急,没有姜念的操控,她并不能自由从千素扇中出去。 左想右想急得要命,忽然想起还有个李云泽的传音符,也不知道在千素扇里能不能把消息传出去,但也只能试一试了。 所幸李云泽收到了然儿传来的消息,赶忙转回了姜家铺子。 等他到时,已有路人见到姜念晕倒。 此时铺子里围了几位热心的四邻,远远的看见郎中也要赶到了。 见有郎中来了,所以李云泽并没有第一时间上前。 可这郎中又是号脉又是施针的,还是眉头紧锁,又等了一会也不见姜念醒来,他这才有些着急。 进了铺子,略为查看,也瞧不出姜念是出了什么问题,只觉得她浑身气息衰弱,竟像濒死之人一般。 又悄悄用了灵气探入姜念的经络之中,却发现除了意料之中的不曾有灵气的痕迹之外,并无其他异常似乎健康得很,只是姜念依旧没醒。 这样的矛盾让李云泽有些慌张,赶忙把姜念送到了房里,又将铺子关了门。 知道传音符在然儿手上,传音嘱咐了她一番,要她看着姜念,若有异象赶紧传音。 而李云泽自己,则是回了师门,想请师父来看看姜念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其实也不大有信心一定能将师父请来,但当时姜念的情形确实吓人,他也没有旁的主意。 只是希望师父能看在千素扇的份上,对姜念另眼相看吧。 听到这里,姜念有些后怕,还好自己将传音符放在了然儿那里。当时的情况,连李云泽都觉得凶险,自己现在算是捡回一条命了吧。 说着又赶紧去拿千素扇,自己醒了这么久,然儿也没有一点动静,姜念想要谢谢她。 “然儿她那次给我传音,须得冲破千素扇,于她消耗巨大,之后几天又强撑着照看你。我一回来,她就顶不住又沉睡去了。”李云泽按住姜念的手,“你让她睡吧,等她醒了再与她道谢也不迟。” “另外,师父他说你并无大碍,只要注意近期切勿思虑,卧床静养。”李云泽听见姜繁的脚步声,向门外看了一眼,又对姜念补了一句,“吃点好的,有什么想吃的爱吃的,就多吃点。” 刚一进门的姜繁就听见李云泽说了这么一句,立时便鼻子一酸,心里一晃,四肢一软,身子一歪,手里提的食盒差一点就掉在了地上。 李云泽见状忙去接过食盒扶住姜繁,也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有些歧义,赶紧解释:“我师父的意思是觉得姜念有修炼的潜力,要把她带回门中。但门派里不大重视吃食,所以让姜念在家的时候多吃点。” 姜繁闻言又看了李云泽一会,见他神色坚定才放下心来,捂着心口,看着姜念,激动得笑着说话:“念儿啊,以前我未同你讲过,姜家有一条密言,历来是代代家主相传。” “说咱们祖上繁盛之时曾出过一位仙人,那仙人得道之后还回过家族,说要在后代中挑选有仙骨的后人传授修炼的功法。不过之后这么多代也未出过有仙骨的后人,那仙人也没再回来过,那功法想必也没有影了。” 说到这里姜繁停了停,看着姜念语气凝重: “你如今入了仙师的眼,就是我姜家的荣耀,入了师门一定要好好努力。” 姜念听了这话,心中又惊又疑,《灵华经》是否就是那位先祖留下的传承呢?但她此时可无暇多想,忙应了姜繁的话,保证自己一定会努力修炼。 李云泽一边将食盒中的饭菜摆在桌上,一边听着姜繁与姜念说话,暗暗思索。 灵云界早已不再从凡土界选人收徒了,仙人、修炼,这样的词汇对凡土界来说,应该只是传说而已了。 可这位姜家祖上出过的仙人,是个什么情况?那功法真的能练吗? “李道长,从前并不知道您竟是位仙人,只将您当做了山上道观里寻常的道人。失敬之处还请包涵啊。”姜繁的声音打算了李云泽的思绪。 “姜世伯,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呢。”李云泽看出姜繁如今是担心姜念,“放心吧,姜念如今拜入师门已是板上钉钉,无论她是否与我拜在同一位师父座下,她都是我门中师妹。我一定会照顾好她的。” 姜繁听了这话赶紧给李云泽行礼,“李道长,我如何当得您称呼一句世伯。” 李云泽此时也知道自己当初与姜繁套近乎的话已是穿了帮,却也不急,一把扶住了姜繁道:“如何当不得,总归我与姜念是一辈的,您是姜念的爹,我叫声伯父是合情合理合伦常!” 听了这话,姜繁笑呵呵地看了李云泽,再看看姜念,又看看李云泽。把姜念和李云泽弄得有些莫名其妙。 第七十章 叮嘱 许是因为睡了七日的关系,此时明月高悬,姜念却一点也没有睡意,李云泽走时留下一个紫玉的小腰牌,说是绮罗真人此次带来的师门信物,嘱咐自己收好,不可现于人前。 “得了师父这个承诺,我真的是放下心来了。” 想着李云泽走时说的这句话,姜念心中有些淡淡的开心,李云泽对自己真是没话说了,也不知他对崔毓秀是否也是这样周全。 这么一想姜念又有些烦闷,她也不能下床,只好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窗前的撒金碧桃如今满是绿叶,郁郁葱葱,这是李云泽送给自己的。 还是不要胡思乱想吧,崔毓秀是他正经的师妹,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揣测人家师兄妹之间的事呢。 赶紧躺好,用被子蒙住脑袋,强迫自己睡觉。 这样已是五月的天气,蒙着脑袋根本热的睡不着觉。可想而知过不多久,姜念又一把掀开了被子。 自己这里有撒金碧桃、有千素扇,还有因为他才陪在自己身边的然儿。 也不知道李云泽送给崔毓秀了什么,是不是也有撒金碧桃这样可爱,有千素扇这样珍贵…… 姜念就这么胡乱地想事情,想着想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接下来的几日,姜繁是变着法给姜念弄好吃的。除此之外,还腌了一缸酸菜,一缸菜梗,说要让姜念走时带着吃。 姜念对这两种咸菜倒是挺满意的,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带上,也不知道这两个大缸能不能放进千素扇里。 不然的话,自己去师门还要挑着两个大缸,会不会有些不好看。 那日见到绮罗真人的样子,很是出尘,想来他是不愿意见到这种少女与大缸的组合的。 正想着呢,姜繁走了进来,手里还拿了一本小册子,递给了姜念,这竟然是一本菜谱。 “念儿,爹爹也不知你去了师门后,都需要什么。那天李道长说你们师门不重视吃食,爹爹怕你亏着自己,可也不能将什么吃食都给你做了带上,毕竟……” 姜繁说到这里,艰难地吐了一口气,“毕竟你去了,就不能再回来了,爹爹哪里做得了那么多呢。” “爹爹!”姜念看见姜繁这伤感的样子,忍不住就流了眼泪,“女儿不孝!” “哪里不孝?你如今已是最大的孝顺,我的念儿是光耀姜家门楣的人!”姜繁替姜念擦了一把眼泪,“爹这个菜谱上写的都是你从小爱吃的菜,都说仙人不食五谷,但你若嘴馋了想家了,就自己偷偷弄着吃。” 父女两个又是一通抱头痛哭。 哭过了,也听完姜繁的嘱咐,姜念想了想,也叮嘱了姜繁几句。 “一是务必尽快迎娶娟娘,娟娘是不可多得的好女子,决不能轻慢了。”姜念说完这句,一看姜繁,果然有点脸红,但还是点了点头答应。 她也顾不上女儿父亲什么的了,接着说,“二是对外就说我为了身体,决定跟着李道长上山修行去。我从小身体太差,街坊四邻都是知道的,想来不会有什么闲话。” 姜繁又点了头也答应下来。 “第三,务必对陈玉哥哥好一些,尽快拿了银子帮他开起自己的铺子,相看合适的姑娘。成家立业,最好是一起办了,这样陈老爹也能安心。” 姜念说起这话,姜繁有些不明白了,“这是为什么,开铺子的事也要看缘分,若是强开,万一亏损可怎么好?” 姜念摇了摇头,“看他自己怎么想的吧,你尽量帮他就是,陈玉哥哥在经营一途是有天赋的。” 姜念都这样说了,虽然姜繁还是有些茫然,却也应了下来。他也知道,自己与娟娘的事能成,陈玉在当中也是出力了的。 又过了两天,清晨姜念醒来,觉得日复一日在床上躺着很是无聊,自己就要走了,却只能在床上待着,有些算一算自己醒来已经有七日了。 五月里的天气,七天没有下床,没有梳洗沐浴,身上却不感一丝黏腻,让姜念觉得有些意外,是不是因为自己太脏,所以感觉不到脏了。 正想着呢,李云泽进来了,只着了里衣的姜念吓得赶紧缩回了被子里。 李云泽看见了姜念这个样子,笑了笑道:“倒是我唐突了,念念赶紧洗漱收拾一下。你如今可以下床了,咱们去院子里晒晒太阳吧。” 等姜念穿戴洗漱了出来,李云泽已经带着拌粉和瓦罐煨汤在院子的小桌上等着了。 拌粉是姜念常吃的早饭,做起来很简单,姜念早就会做。 只要将米粉放入沸水中涮热后装盘并放入剁椒、花生米、萝卜丁、食用油、酱油、葱花等佐料调拌就成了。 早上吃拌粉,很是省时省力。 瓦罐煨汤是洪章府那边的特色,临抚城里如今也有卖的,最近的一家就在福来街上。 瓦罐煨汤采用精配食物加以泉水为食材,置于一米方圆的巨型大瓦罐内,再以硬质木炭火恒温传统式六面受热,煨制需要四个时辰。 出锅的瓦罐煨汤汤汁稠浓、醇香诱人,也是姜念喜爱的。姜念偶尔还会学了汤店的配方自己在家熬,但家里是大砂锅,店里是小瓦罐,家里的火候碳材也不及店里的。 所以姜念熬汤的总是让她不满意,可若是不与瓦罐煨汤比,姜念熬的汤水也是滋味鲜美。 李云泽招呼姜念赶紧来坐,给她拿的是天麻乳鸽汤,说要给她补一补。 一边吃饭,李云泽说了件让姜念意外的事。 李云泽告诉她,打听到在崇昌有一户姓肖的人家是做花材生意的,情况与姜念所描述的极为相似。 肖家次子年前就被人告过诬陷,也输了官司,本来是赔了银子就能了事的,可偏他家要赖账,官府去了两回人也没有要出钱来,本是打算抄一抄家的。 正巧李云泽去打听时又暗示了一番,崔毓恒用心查了查他家,才发现这户人家钱没挣多少,野心倒是不小。 面上做花材的生意,暗地里却是将手伸到了罂粟等官府禁止交易的花木上,而他家明账上的往来根本就是做下的假账,只为了将交易罂粟的银子洗白用的。 此时肖家已经被崔毓恒定了罪下了狱,估计下场不会太好了。 李云泽看着姜念错愕的表情,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像朵盛开的大菊花:“念念只管放心,这肖家定然是已经没有能力收买陈玉,更不会再威胁到你爹爹了。” 第七十一章 花树 转眼到了六月初三,再有几天姜念就要离开家了,姜繁很是不舍,这几日他总是盯着姜念看个没完。 而姜念也知道自己离开家的事让姜繁难过,所以她也总是陪在姜繁的身边,好好珍惜与爹爹的相处。 这天上午用早饭时,姜繁几番欲言又止,姜念看在眼里。 待姜念把碗洗了,姜繁终于喊住了姜念,“念儿,爹爹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好呀!”姜繁要给自己讲故事,姜念想起刚才姜繁的表现,一下子就对这个故事十分好奇。 “念儿,之前我看你颇喜爱院中的那一棵白山茶,你可知白山茶与咱们家有什么渊源?” “白山茶是我娘喜欢的花。” “那你可知白山茶是怎么到了咱家的?” 姜念想了想,“是爹爹您为了我娘,漫山遍野找来的吗?” “自然不是。”姜繁笑着看向姜念,摇了摇头,“咱家的第一株白山茶,是你满月的时候,张员外送来的贺礼。” “呀,怪不得爹爹这些年对张员外家的花木十分上心。”姜念心中对这张员外好感大增。 姜繁一边摇着头一边带着姜念走到院中的椅子坐下,才继续说道:“我与他后来确实交情颇深,但那时可并非如此,因为在那之前,我险些被他给绑了!” 姜念低声轻呼:“啊!” “你莫要着急,且听我把话说完。”姜繁轻笑了一下,又摸了摸姜念的脑袋,才继续说道: “那时候张员外还是张少爷,他受友人的邀请到闽潮一带游玩,见到当地又一种很好看花树,想着在我们临抚城一带并不曾见过,便千辛万苦的运回来,于他爹过寿之日献上。” “这张员外真是个孝子啊!”姜念不住感叹,“这样运回来花了多少钱?” “确实是个孝子。”姜繁说到这里也是不住的点头,“说是连买树带运树,将他所有的体己银子都花光了。” “他爹可真是有福气啊!”姜念撅了嘴,对比之下自己做得太少了,自家爹爹的待遇比起老张员外差得远了。 “老张员外人逢喜事又见到这代表儿子孝心的花树更是爱不释手,急急忙忙的在花园中腾出了一块最好的位置将那花树移栽种下,之后更是日日看月月看。” 姜繁看着姜念的表情也知道她在想什么,赶紧往下说,好把姜念的的思绪拉回来: “那花树也十分争气,花朵繁茂层出不穷,那一年他家里但凡来了客人便要请人家赏花,光是赏花主题的宴会都开了三十几场。” “爹爹,是什么花这么大的魅力啊?”听姜繁说着,姜念觉得十分好奇。 姜繁给了姜念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继续说:“可没想到一入了冬就出了问题,那花树若只是花落了也就罢了,可叶子也一起掉光了,张员外此时才想起买下这树时听那花匠说只要养得好花便不会败。” 姜念奇道:“怎会有不败的花朵?” 姜繁笑着点头,“你别急。那时张家的花匠已是束手无策,而那张老员外也是上了年纪,这一折腾竟然人也日渐衰弱了下来。 张员外是个孝子,为了他爹的病四处求医却不见好,无奈之下找到了咱们家,想让我去救救那花树,许是能让张老员外的病好起来。” 姜念听过之后,皱着眉头在心中感慨,看来那老张员外是真真爱极了这花树。 姜繁似乎也在想着什么,停了一会才继续说话:“张员外第一次找到咱们家里时,言语间虽然客气但表情十分急躁,我本就心生不喜。 况且那时你娘身子已经重了,左右是离不得人的,我连铺子里的生意都不怎么管了,张员外家来回路上就要小一天的时间,我哪里肯去?当时便婉言拒绝了。他又在城中找了一圈,别的花匠也没人肯接他的生意。” 姜繁话一说完,姜念便开了口:“毕竟是和张老员外的病扯上了关系,若是好了也就罢了,若是没能将那花树救活,万一张员外胡乱攀咬,说不定还要吃一顿官司!” 听到姜念这样说,姜繁觉得女儿的心思的确成熟,但似乎有些过于慎重了。 “其实张员外平日里醉心丹青,并不是个疾言厉色的人,当时是一片孝心,急得迷了心智而已。 许是因为没请到花匠,那第二日他又来了,带着些人来势汹汹,放出话来说就算是绑也要将我给绑回去。” 说到这里,姜繁的笑脸上又露出了怀念的神色, “我是真的不想去,可你娘却说,那花树是一条命,若是能救得了,也是为尚在腹中的你积些福缘。” “等我到了张家花园一看,原来是一棵叶子花。这种花并不耐寒,闽潮之地十分温暖,这花自然长得好,只要养料适宜花开不败还真不是太难。 只是到了咱们这里,冬日寒冷,花树耐不住冻。本来若是小棵一些,种在盆中冬天移入室内也行,偏那张员外买的是一棵大的。” 姜繁此时有些无奈, “不过,等那花再开时,我去看了。那棵叶子花开得确实好看,培育的花匠别出心裁,一棵花树之上竟能开出三四种颜色的花朵来,连绿叶都显不出来了。张员外还将那花树四周的墙壁都刷白了,衬得那花树犹如一片霞光。” “哇,那定然十分美丽!”姜念一脸的向往,“不过,又耐不住寒,又不能移入室内,最后是怎么帮那花树熬过寒冬的?” 姜繁露出了些得意之色说到:“我给他出了个主意,但是工程颇有些大,我原本想着并不能成的。不想那张员外也是颇有些魄力,当天就开始干了。 先要将周围的草木都挪走,再围着那叶子花树给它搭好架子,最后用蓑草搭在架子上挡个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姜念赶紧说:“我知道了,这其实就是专门给那叶子花树做了个暖房!” “不错,寒冬里还要给那叶子花点个暖炉子呢。开了春将那蓑草撤下,那架子还可以用来挂些薄纱帐幔,也是一番景色。那老张员外看到自己心爱的花树有救,第二天就闹着下床要去花园子里看。” 说到这里,姜繁笑着摇了摇头, “这张老员外,也是个老小孩了,这一高兴起来,没几天便痊愈了。我看一下子花树和老张员外都好起来了,也十分高兴,最初那一点不快,也早就忘在了脑后。 可张老员外也不知听谁说了我是被绑去他家的,气得将张员外给罚到祠堂里跪着去了。 说实话,那几日我在他家里,都是好吃好喝当贵宾招待着,我那救花的法子着实有些大胆也耗财耗力,可张员外并不质疑,也叫我心中生出些相惜的感慨,赶紧去给张员外求情。 张老员外只说救了叶子花是张员外的心愿,如今要让张员外也帮我完成一个心愿,要张员外帮我找到白山茶。 再之后我与张员外成了好友,这么多年他家所有的花木也都是咱们铺子里订。” “爹爹,这么看,你们二人颇有些不打不相识的意思!”说完姜念就笑了出来。 姜繁笑着点头,“念儿,今日你跟着爹爹去张员外家里吧。爹爹想带你看看这棵与咱家很有缘的树,也想给你讲一遍宅园的花木搭配……” 说着说着,姜繁又红了眼眶。 第七十二章 伤感 六月初六早晨天还没亮,李云泽带着崔毓秀来接姜念。 悄无声息的来了,又悄无声息的走。 没有给姜家父女留一点告别的时间。 等姜繁起床去喊姜念起床吃早饭时,看见的只有一个空荡的房间了。 姜繁忽然觉得浑身的血都在一瞬间冻住了一般,昨晚自己根本没有睡着,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直想着今日里要怎么同女儿告别才能不让她太过牵挂。 尽管做好了各种各样的思想准备,姜繁这会还是觉得心口像被剜了肉一般。 姜念坐在狭小的船舱里,把头靠在窗边发呆,好像周围的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一样。 崔毓秀今日是第一次坐这飞舟,很是新奇的在一旁叽叽喳喳,兴奋地缠着李云泽问这问那。 她也坐在一个船窗边上的座位,与姜念坐了个对面,而李云泽要操控飞舟,坐在了靠近船头的位置。 能离开过去,有一个新的开始,崔毓秀的心里很满足。自己虽被吴家坑了一场,却因此结实李云泽,此番又有了仙缘,能被师父收徒,崔毓秀觉得自己那场梦做得一点也不亏。 她还并不知道自己能拜师是因为占了李云泽帮姜念争取的机会,更不知道姜念此时的沉默从何而来。 她见自己说了半天,李云泽虽然耐心与自己讲话,却时常看向沉默的姜念,忽然也觉得兴趣缺缺。 崔毓秀快速在心里盘算了一番,自己与姜念打交道不多,最初是她还被梦蛊控制的时候,去了她的铺子里耍了一回蛮横。 再见面就是解开自己梦蛊时,可那时她昏迷着,自己应该不会给她留下什么坏印象吧。后来,也不知怎么了,记不大清楚,总之是师兄带着她先走了。 我也没得罪她啊! 崔毓秀心里发出一声哀叹。 姜念根本没注意到李云泽和崔毓秀,她满心里想的只有那个在临抚城的家。 自己没有一声告别就走了,想着这个时候应该是爹爹每日里叫自己起床的时间,发现自己已经走了,爹爹心里会有多难受。握紧了双拳,姜念没法再想下去。 窗边那抿得紧紧的双唇,悄悄红了的眼睛,李云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自己本想着不要告别,也许姜念不会那么难受,可现在她还是哭了。 察觉到李云泽的视线,姜念有些慌张地把脸避开,不想被他看到自己的伤感。 想起了前几日父亲的话,姜念赶紧给自己打气。 从今往后,自己要独自一个面对所有,姜念这个名字只是紫虚门中一个小弟子,凡事都要靠自己,绝不能叫旁人看轻了去。 又过了好一会,姜念觉得自己调整好了,才缓缓转过头,有些尴尬的开口:“对不起,我方才有些想家了。”一边说一遍又不受控制的低下了头。 崔毓秀听姜念说想家,又想起刚才她的样子,暗恨自己的小心眼,赶紧坐到了姜念身边,拉着她的手安慰道: “咱们两个也是有缘分的,以后我就是你姐妹。伤心了还有我呢,就算我安慰不了你,总能陪你一起流眼泪吧!” 她这么一说,姜念心中好似有什么暖意就冲上了头,鼻子立时也觉得酸酸的,拉着崔毓秀的手,眼睛一红,又差点哭了出来。 “崔师妹你快别招她了。”李云泽无奈的摆了摆手,示意崔毓秀坐回原来的位置,“她也得学着长大,念念在家时就能独自一人看着那么大的铺子,以后的路她自己也是能面对的。” 崔毓秀听了这话,心里一滞,默默坐回自己的位置,一个是崔师妹,一个是念念。 亲疏即分,明明自己才是师父正经收入门中的师妹,就算他们之前熟悉,现在也应该和自己更亲近了才对,可现在师妹这个称呼只能显出生分来。 但是也没办法,谁叫人家认识的早呢,听说师兄还救了姜念的命呢。人家这样的缘分岂是自己能比的。 李云泽见自己开了一次口就把崔毓秀也弄得也有些沉默,该不会崔师妹也想家了吧? 李云泽感觉额角有汗滑落。 船舱里的气氛,安静且带着些尴尬。 姜念觉得是自己把气氛弄僵了,有点自责的她赶紧打起精神,准备活跃一下气氛。 本想开口叫云泽的,有觉得有些尴尬,姜念这才想起来,自从李云泽要求自己改口称呼之后,自己还没主动喊过他的名字,除了那次给王秀才演戏看。 到了师门,正式拜了师才好叫师兄,现如今还是叫云泽哥哥算了,套套近乎总是没错的。 打定了主意,姜念就开了口:“云泽哥哥,多久能到师门啊?” 崔毓秀再次觉得有些吃味,有了梦中的经历,她早已不是什么纯真的少女,又岂会想不明白面前这两人是如何的小儿女心思呢。 哼,你们俩再要好又如何,我才是正经的师妹,就算姜念被师父收了徒,也得叫我师姐。 想到这里崔毓秀有点得意,赶紧就调整好了心情。于是也看着李云泽道:“是啊师兄,我们大约已经飞了一个时辰了,还有多久能到?” 李云泽皱了皱眉,“若是只有我自己,回到师门也只要半日,可带着你们两个,我不敢飞快了,估计到了师门需得晚饭时分了。” “啊?晚饭时分?”姜念和崔毓秀异口同声。 姜念有点急了,“那我还能赶上选徒的仪式吗?” “呃,谁同你讲了是今日选徒?”李云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 “不是今日?”姜念懵了,梦里也是六月六,前几日也说是六月六啊。 李云泽也想到姜念是受了梦境的影响才下意识的认为今天就是选徒的日子,现在当着崔毓秀,却不便明言。 于是耐心解释道:“六月初六开始,今日里是出门海选的师兄弟们带着选好的新弟子回到门派的日子。明日才正式开始选徒。” 崔毓秀这才知道,姜念竟然没有被师父看中,只是带回门派而已。 自打从梦蛊解脱出来之后,她就总是陷入自我怀疑,总觉得心里像是有两个小人总在争论。 就比如现在,白色的小人在指责“为什么要与姜念那样计较。”而黑色小人在怒吼“我是师姐,便就是计较了又如何!” 这一争起来,总是把崔毓秀闹的很疲惫,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不过很显然,崔毓秀现在的纠结并没有引起李云泽和姜念的注意。 李云泽还在为成功转移了姜念的注意力而庆幸,而姜念则沉浸在了对未来迷茫而又期待的想象之中。 第七十三章 入门(求订阅) 飞舟又飞了好久好久,久到早起的崔毓秀和姜念都趴在船舱中间的小桌上睡着了,午饭都不记得吃。 李云泽看着船舱里这两个人,也是无奈。 崔毓秀他不是很了解,可姜念明明挺能吃的,怎么竟不饿的吗?这睡了一路,晚上可怎么睡?崔毓秀也便罢了,明日并没有她什么事,可姜念明天是要早起参加仪式的。 刚才越过界与界的连接点时,这飞舟颠簸了一阵,他们两个也没醒,可能是太累了吧。想来想去,还是没把她叫醒。 到了山门前,天色果然已经暗了。看来这一回出门选人的师兄弟回来得都不早,现在这个时候了,山门口还是聚着好些人,排着队接受检查。 李云泽亮出了师父的腰牌,这扁小舟便大摇大摆地从山门口飞了进去。 师门是禁止飞行的,按照门规,元婴以上的修者有在师门上空飞行的特权。 换言之若是以修为来算,就是绮罗真人亲至,也只能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走上去。 但绮罗真人还有另一层身份,他是一峰之主。 门中旁的山头都是有元婴修者坐镇的,只有这叹霞峰是绮罗真人以金丹修为占住的山头。 总不能叫一峰之主天天爬山吧,而且最初定下的规矩就是峰主可以在师门飞行。 只是之后师门兴旺,峰主基本都是元婴修为,而且一个山头有时有好几位元婴,所以才改成了元婴修为可以飞行。 今日里是李云泽拿出了峰主的腰牌,如同峰主亲至。又赶上是二十年一回的选徒日,守门的子弟手忙脚乱,也就没人关心船舱中载了谁了。 此时山门口的那些新弟子都看见了李云泽的飞舟,再看看自己在这排着队还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去,心里的羡慕受不住控制的就浮到了面上。 这一浮可不好,有几位的不服气的神色落在了选人弟子的眼中,印象降了好几档。这几人接下来,若不是选徒时资质绝佳,恐怕在外门里不会分在什么好的地方了。 快到叹霞峰时,姜念和崔毓秀才被李云泽叫醒。当得知已经到了时,姜念有点后悔,仙家门派,一定气势恢宏雄伟,自己却睡了过去,都没有看上一看。 李云泽开口道:“入了师门,以后这也就是咱们的家了,我先带你们去见师父,再带你们去今晚的住处,若是还有时间,我再同你们讲一讲这几日选徒的事。” 两位姑娘忙应了一声好,待飞舟停稳稍整仪容,又被李云泽催着用了些干粮,就跟着李云泽往绮罗真人的洞府去了。 一路上李云泽都走的很快,一开始姜念还左右看看,但走了一会略有些跟不上了,又见崔毓秀也十分拘谨只看脚下,便也学着样老老实实地走路。 听说去绮罗真人的洞府,姜念还以为就真的是个山洞,还腹诽绮罗真人这般厉害为何要住山洞,房子不好吗? 到了一看才知道人家只是叫做洞府,其实是个很大的院落! 此时已经入了夜,看得不大真切,只知道进了院落大门之后,不多久就是一道曲折的回廊,回廊顶上不知用什么奇石装点,竟散发荧荧的光芒,比着夜里的油灯火把还亮,却又柔和不刺眼。 姜念很是好奇,却也只能偷偷一瞄,再不敢多看。在心里想着,等会问一问李云泽,他定然知道。 又走了一会终于到了,才进了这小院子就见绮罗真人在屋里坐着喝茶,见到三人进门,向他们招了招手。 李云泽带着姜念和崔毓秀走进屋里,给绮罗真人行礼。 姜念本来很是紧张,偷偷看了看崔毓秀也是一身紧绷,许是见到正经收了徒的都这样紧张,姜念反而放松了点。 绮罗真人招呼大家坐下喝茶,姜念看了看,人家的两位徒弟自然要坐左右下首,自己便走到其他的座位随意坐了。 姜念并没有注意,但李云泽见到此时绮罗真人看向姜念时目光中投去的赞许。心里道:后悔吧!不收念念就等着后悔吧! 一边喝茶,绮罗真人就让李云泽给姜念和崔毓秀讲一讲明日里的事项,需要注意什么。 虽然这些与崔毓秀关系不大,但了解师门的事物也是有必要的。 师门海选新弟子,每二十年才有一次,和其他几个大宗门的时间是错开的,避免了正面相互争抢好苗子的可能。 能够通过海选,需要达到两个条件。 一是年纪一般在五至十五岁之间。 五岁以下的孩子年纪太小的生活不能自理,除非资质特好被师父瞧中了,而师父也愿意带孩子,才有可能被选上。 年纪超过十五岁的,才开始修炼有些晚了,除非资质奇佳直接让师父收徒的,但这种也大多卡在十五岁左右。 若是再大些的,就算资质好些,也失了先手,就算入了门也大多都在外门挣扎,所以一般这个年纪还来了的,都是家境十分贫寒的孩子。 二是修炼的资质要好。 修炼的基础就是灵根,修炼的资质说的就是灵根的多少。 灵根分为金木水火土五种属性,门派中的弟子大多身具三灵根或者四灵根。 双灵根已是极好的资质,单灵根更是百年也出不了一个的。 差一些的还有五灵根,要说这五灵根也是极少,几乎是修炼不得的。 因为修炼实际是用身体对灵气提纯并积累的过程,而灵根就如同一个过滤的工具一般,把进入体内的灵气过滤成灵根对应的属性。 修炼时每一步的提升,都需要大量的灵气积累。吸收灵气的速度与修炼的境界有关,所以,同样多的时间吸收的灵气是相对是稳定的。 灵根越少,过滤灵气的过程就越简单,晋级时需要积累灵气也就越少,修炼晋级的速度自然也就快了。 讲到这里,叹霞峰师徒就开始互相吹捧了。 师父先说李云泽就是世间难寻的单木灵根,从五岁入门开始,至十六岁的年纪,旁人还在炼气中期挣扎,他已然筑基。 徒弟又说放眼天下修炼速度最快的还要数坐在主位的绮罗真人。 听到这里,姜念好奇的看着自己的手想事情。 自己是修炼过的,而且自己修炼才不过半年,已经相当于是筑基的水平了,岂不是比天才的李云泽还要天才? 姜念有些沾沾自喜,却不敢露于面上,不能骄傲不能骄傲,她暗暗告诉自己。 而崔毓秀听说的灵根资质这一说,立时便想到自己能直接被收徒,定然灵根也是极好的,而且自己已经十五岁了,卡在了收徒的边缘上,极有可能自己也同师兄一样是单灵根。 她又看了一眼姜念,姜念现在这样,自己以前想不通,但现在看来,十有八九就是灵根资质不行,师父才不愿意收她。 第七十四章 客院(求订阅并且打了个滚) “海选的弟子虽然初测过灵根,但明日里还须在师门中再测一次方才作准。你们二人明日也要一同测试。” 注意到姜念和崔毓秀的走神,李云泽又说了这么一句。 “师父可能瞧得出我二人的灵根?”崔毓秀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绮罗真人摇摇头,“这我哪看得出来,便是海选带着的测灵环也有出错的时候,还是明日击测灵鼓才能作准。” 崔毓秀有些失望,但还是觉得自己一定比姜念要强上许多。 说了这许久话,李云泽见其他三人都有些出神了,便提出先带两位师妹下去歇着,绮罗真人揶揄地看了李云泽一眼,又故作正经的点了点头。 听李云泽这么一说,姜念也觉得有些困了,强忍着没将哈欠打出来,但手还是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巴。 她这虽然是忍住了,却把一直看着她的绮罗真人带着打了个哈欠。 姜念见了知道是自己这个头起坏了,霎时羞得脸通红,又偷偷抬着眼睛看这房中到底点的什么灯,怎地这样亮! 绮罗真人见姜念这个样子好玩得紧,直接笑出声来,“哈哈无妨无妨,我猜你们在路上定是没少睡觉,又怕你们初到这里太过紧张睡不好,影响了明日的正事。 所以刚才招呼你们喝的这茶,是助眠的药茶。你们回去便好好睡,旁的都先不要管了,明日选徒仪式结束了再说。” 出了绮罗真人的洞府,这一路姜念都低着头,一是困二是羞,三是暗自奇怪绮罗真人怎么比那日看着亲切了许多呢。 又走了好一段,才来到一处精致的小院门前。 “这是叹霞峰的客院,今晚你们就在这歇下。”李云泽一边介绍,一边招呼二人进了门,“这院落做客房用,所以备品一应俱全,省得你们再将带来的东西翻出。今日里就听师父的,先洗漱睡了吧。” 说完就李云泽就指着几间客房笑着说:“你们各挑个喜欢的住一晚,明日早晨我来找你们,切勿乱走,不要出了这客院。” 姜念早就困得不行了,得了这话,立即胡乱点了一间,同李云泽和崔毓秀告辞睡觉去了。 进了屋姜念用水洗漱,之后便脱了外衣便躺在了床上。 这床真是软,这被真是轻。 姜念只来得及想这两句,便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是听见了敲门声,姜念睁眼恍惚,竟不知道自己在哪,莫名觉得有点害怕。 想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身在紫虚门中了。 “念念起来啦,我给你带了早饭。”李云泽在外面喊,“再不起来我就要进屋了哟!” 姜念听到这一声,赶紧喊了一句,“我起来了起来了,你别进来!” 说完姜念赶紧抓起在床边的外裳,赶紧穿好了,去给李云泽开门。 李云泽带来了一个食盒,将里面的几样早点在桌上摆好,“快吃,吃了咱们先去外门的广场上瞧热闹。” 姜念看见桌上放着一碗馄饨、两个包子、三只烧麦、四样小菜,心里想:挺丰盛的,不重视吃食,早餐还这样精致。 吃到嘴里才知道,师门确实不重视吃食。这味道,咋说呢,姜念觉得自己三岁的时候厨艺水平都比这个高。 李云泽趁姜念吃早饭,又交代了一番,“一会的心志试炼你不要紧张,师父已经托了与他要好的几位女师叔多关注你。无论上午的成绩多差,只要下午你资质过得去,一定会有人收你为徒的。” 姜念心中不忿,这是看不起谁呢? 可嘴上却输给了饥饿,一边用馄饨汤把包子皮往下送,一边嗯嗯的答应着。 吃完了之后,李云泽拉着姜念就走,“崔师妹早上不用去,中午我们回来在喊她就是。” 从叹霞峰走到了外门的地界,费了不少功夫和鞋底,姜念觉得自己这就是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 再一看下面那个广场,好家活,呜呜泱泱的全是人,都三两个聚在一起说话,吵得姜念觉得脑袋都嗡嗡的。 “别怕,你看,这里面好些是穿着淡紫色门中弟子服装的。”李云泽给姜念一指。 姜念顺着那么一看,确实如此。 “其实这些新弟子中,有些是修仙世家中选来的,这些人多在门中已有族中的兄弟姐妹了。趁此时来相互说上几句话安慰一番也是人之常情。”李云泽背着手,看了一眼姜念。仿佛在说,咱俩不也是这么回事吗。 姜念在想,自己在这里无依无靠,以后还得多加小心,若是惹上了世家的子弟,一个打几个恐怕自己不是对手。 “咱们下去吧,我瞧着人都来得差不多了,可能快要开始了。”李云泽拉起姜念就往下走,“其实这心志试炼也没什么需要准备的,跟着流程照做就是。” 敲了第一下钟之后,场中的门内弟子就已经退出。敲了第二下钟,所有新弟子都在广场盘膝而坐。敲第三下钟,试炼正式开始。 姜念是不担心的,她不觉得还有什么会比自己的晋级梦境更吓人,这只是一个试炼,师门总不会要把选来的弟子至于末路吧。 只是,这试炼怎地还没来?四周一片静静悄悄,只有轻轻的呼吸声。 姜念不敢动,也不敢睁眼,努力地听着周围的动静,姜念渐渐觉得有些困了。 迷迷糊糊间姜念好像觉得自己正睡着呢,但又好像知道自己是在广场上等待心志试炼。 忽然听到了敲门声,姜念恍惚地睁开眼,还是弄不清自己是在哪里。 咦?这个感觉怎么好像是回到了今天早上李云泽来叫自己起床的时候。 可自己没有听到李云泽后面的喊着让自己快起床的话,好困啊,姜念的眼睛就又闭上了。 几息之后又听见了敲门声,再睁开时,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自己竟回到了临抚城的姜家! 姜念一惊,赶紧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周围。 房中的家具、自己的用品都是全的,那些自己明明打包了在千素扇中放好的东西也回到了房中。 不对劲,这不对劲,这感觉很混乱,姜念很清楚自己明明应该在紫虚门的外门广场上坐着。 但眼前的以前都告诉自己,自己身处的应该是收拾东西离开家之前。 可到底是什么时候呢,姜念有些没底,还是先开了门吧。 打开门来,看到门外站着的姜繁笑眯眯的说话,“念儿,起床了?吃早饭啦!” 姜念觉得很不对劲,可是眼前的爹爹自己又怎会认错呢。 她喊了一声爹爹,就一把把姜繁给抱住了。 第七十五章 姜家(求订阅求票票) 眼前的姜繁有些莫名,“怎地了念儿,这一大早见着爹爹这样激动做什么?” 姜念笑着拉住姜繁的胳膊,“女儿见着爹爹高兴!” 姜繁似乎是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慈爱地摸摸姜念的脑袋,“快洗漱,好了就来吃饭,娟娘煮了你爱吃的清汤。” 轰的一声,在姜念的脑袋里好像有什么炸开了。 现在着的是夏装,刚刚看见窗前的撒金碧桃也满身的叶子,绝不是春天时开着娇花的模样。 现在一定不是自己第一次邀请娟娘来家做客的时候。 她才看到家里院中装点的各色红纸,彩绸,方才爹爹那件衣衫也是新的,自己从未见过。 难道现在是娟娘与爹爹成婚之后? 姜念觉得自己有点紧张,但更多的是好奇。 有了晋级梦境和碧落幻境的经历,姜念觉得自己在这里耽搁一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况且,不在这里耽搁,也不知道该去哪啊。 那就赶紧收拾了,去吃早饭吧。 到了饭厅,娟娘正将清汤端上了桌,脸上还带着些羞意的笑,“小念,起来了?清汤刚出锅。” 姜念一边笑着答应,一边想看来的确是成婚刚没几天。 再看看院中的花木,已有少许落叶。 姜念觉得现如今估计是八月节左近了。 这里有撒金碧桃,想来应该是有李云泽的,千素和碧落也都在。自己应该也是修炼了的,抽了个空内视丹田,虚种苗依旧是小小花苞的状态。 那为什么这里的自己没去紫虚门拜师呢? 有没有可能现在才是现实,而去了紫虚门才是自己的梦呢? 姜念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一哆嗦。 “小念,是不是不好吃?”娟娘的话打断了姜念的思路。 姜念抱歉一笑,“娟娘做的清汤怎会不好吃?我只是昨晚做了个长梦,今日里还有些迷糊呢。” 娟娘端详了姜念的脸色,“好在气色也不差的,若是累了今日里就好好补眠,铺子我看就是。” “这怎么行!”姜念大着胆子说,“你们新婚燕尔的,还是多歇歇玩玩最重要。哪有叫刚过门的新娘子看铺子的。” 娟娘被姜念说的有些脸红,看了姜繁一眼。 姜繁微笑看着娟娘,“念儿说的有理,娟娘,今日里我们去城外郊游或是去江边赏景吧。” “我赞成!”姜念使劲点头。 理智告诉姜念这里就是假的,虽然一切都很真实,虽然自己愿意在这里感受亲情。 可自己明明是在参加试炼啊! 现在留在了这里算是怎么回事,若是沉浸在这样的氛围里,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姜念根本就无法想象。 不行!等会他们出门了,自己得把家里仔细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再试试能不能把然儿叫出来。 最不济的,也得找出些证据,证明现在这里是个幻境才行。 既然有撒金碧桃,那这里想必也是有李云泽的,可就算他出现,也不一定有用。 真正的李云泽应当在广场外,此时正看着自己。所以,这里的李云泽一定只是属于这里,他应该是帮不上自己的。 将手中刚刚拿起的勺子放下,姜念习惯性的捋了一把千素扇。 姜念注意到千素扇的流苏上的结。 在去往师门的飞舟上时,心烦意乱的自己拉着那流苏多打了一道结,现在这结还在。 总不会这样巧,这里的自己也打了这么个结吧? 上次碧落的幻境里,千素扇和然儿也跟着自己入了幻境,这回极有可能也能进来。 “念儿这是怎么了?”姜繁的声音把姜念的思路给打断了。 姜念回神“啊?”了一声。 只见娟娘也在关切地看着自己,“是不是不合胃口?要不我再给你煮碗粉吧?” 姜念低头看了看,才发现这清汤自己还一口没吃。于是尴尬的抬头看看娟娘,又看看姜繁。 “没有不合胃口,娟娘别忙,你快吃你的。我就是昨晚做梦做得多了,今日里太迷糊。一会我去铺子里喝会子茶就精神了。”姜念很是不好意思地拉了拉娟娘的衣袖。 “算了,念儿也不是小姑娘了,吃个饭不用这样操心的。”姜繁见娟娘还是有些担心的样子,连忙开慰。 姜念赶紧顺着姜繁说,“是啊,娟娘!我若是个小宝宝才要你这样照顾!你不如赶紧生一个,让我爹与你一起好好照顾你们自己小宝宝啊!” 说完姜念还捂着嘴吃吃地笑,看着娟娘的红脸蛋,忽然就想,自己若不走就好了。 想到这里姜念被自己惊了一下,自己怎么会忽然这样想,这里不过是一个试炼幻境而已。 姜念有些惊讶,喝口清汤压压惊吧! “别喝!”脑海里传来然儿熟悉的声音。 姜念拿着调羹的手就那么顿了一顿,吐了一口气,把调羹放下了。 “我昨晚没睡好,实在是吃不下。我将这清汤先捞出来,过会子饿了再吃吧。”说着姜念就端了碗往厨房走。 路上一边给然儿传音,“你醒了?怎么回事?这里可有危险?” “目前倒是没有危险,但你不要在这里吃任何东西。这是一个幻境,我确定。”然儿的声音很是严肃,“小姑奶奶,每回您有点啥事,为啥虚脱到睡不醒的都是我?” 听到这句话,姜念差点笑出声来,手一抖汤都洒了点。 “我再睡一会吧,我还是累得不行。”然儿的声音里带着些疲乏。 姜念有点慌,在这幻境里孤身一人的话,谁知道自己啥时候才能出得去。 只好弱弱的问,“别吧?我自己搞不定啊。” “不会睡得叫不醒的,”然儿说完着还打了个哈欠,“啊,你先找找有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好吧。”姜念有些迟疑,但也不得不答应。毕竟然儿可是为了自己才这么累的。 “噢对了,不要拿幻境里的任何东西,更不要吃不要喝。扇子里的吃食是你带着准备到师门吃的吧?如今也顾不了许多,需要的话就先吃吧。”然儿显然是困极了,又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不行了我真的睡了。” 然儿这话一说,姜念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打开千素扇看过。 走到厨房把手上的东西放下,又洗了一回手,就把扇子拿出来看。 果然,扇面上红霜玉茗、撒金碧桃、还有自己的行李带着那两个大缸,全都在,一个也不差。 姜念这才坚定地相信身在紫虚门的自己才是真实的,也庆幸自己没有沉沦在幻境的亲情之中。 第七十六章 异常(求订阅求票票) 心中笃定了眼前都是幻像之后,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姜念觉得自己似乎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再看眼前的景色事物,只觉得带了一丝的距离感,瞬间就感觉到自己在这里是个局外人了。 再看这厨房里的物什,这灶台、这水缸,好像都与自己隔看不见的界限;再走到院中,看那绿树、那花苗更是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她若有所思地往回走,在想该如何找到离开这个幻境的法子。 姜念一边想一边往自己的房间走。 路过饭厅时,看到姜繁和娟娘还没吃完,她打了个招呼,说自己回房间收拾收拾就去开铺子门,让他俩多吃点。 娟娘还欲再说什么,姜繁拿手一挡,“好了你去吧,大姑娘了,自己做主!” 娟娘这才没说下去,但眼中的焦急并不作伪。 反正都是幻境。 姜念心想。 再多说也是假的,不如还是一心一意找异常才是正经。 可她却舍不得叫娟娘担心,哪怕是假的,冲了娟娘安慰地笑笑,便转身离开。 回到房间,姜念觉得在这里找到异常的可能性最大。这里是自己平日生活的地方,自己所有的成长痕迹都在这里。 可要从哪下手找呢,异常又会是什么样呢? 很显然那些似是而非的疏离感并不算异常,不然不是早就被自己给察觉到了吗? 姜念觉着此时这个试炼幻境也同碧落幻境有些相像,虽没让人都定住,可同样都是让自己觉出了不对劲。 想想上一回,是碧落把自己给送出来的。难道自己得在这留到师门把自己给送出? 不对,既是试炼,就一定有些目标和比较,我回了临抚姜家,旁的人也许也是各自回了家。 既是这样,自然大多数人是单独面对幻境的,这若是要能公平的比较,想来想去,还是只有一个谁能最快从幻境中脱身。 想到这里,姜念觉得自己时间很紧,任务很重。 既然是从床上醒来的,那就先在床上找找吧,姜念把她的小床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之后,结论是:无异常。 又将床头的柜子看一遍。呃,也不知道这衣物,自己本已带走了,现在却又完完整整地出现在了家里,算不算异常呢? 姜念抬头看看,若是这算异常,也许自己已经出去了吧。 姜念叹了一口气,哎,还是继续找吧。 将房间找了一圈,还真是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只是房中多出来的那些已经被自己放在了千素扇里的东西,始终让姜念有些疑虑。 可她不敢冒险去动,然儿说了,幻境中的东西不能取用带走,那么是决不能将这里的东西放进千素扇的。 那么,想要试一试就只能把千素扇里的东西拿出来,可若是拿出来会发生什么?姜念拿不准,然儿那刚睡了去,也不好问,而且十有八九,问了她也不知道。 思来想去,姜念还是不打算冒险,自己走时带上的东西,都是自己极看重的,就算今后用不上,也要留作纪念的,绝不能轻易舍了去。 这时听见外面姜繁在喊,姜念虽然急着找异常,可不管怎么说,这也是难得与父亲再说说话的机会,虽然知道是假的,可做女儿的谁能忍得住不答应一声呢? “我与娟娘去郊游,你今天自己在家,吃食啥的自己弄,行吗?若是懒了或是不舒服就自己去外面吃。”姜繁看着姜念的眼光中有些歉意。 姜念听了他的话自然是点着头答应,但对于他眼里的歉意,实在是没弄明白,“爹爹你这样看着我作甚。” “念儿,爹爹并不是不想带你一起去。”姜繁有些尴尬的开口。 姜念差点翻出白眼来,谁要打扰你们新婚的夫妻! 只好硬着头皮抢着说,“爹爹,你带着娟娘好好玩去吧,我是要看铺子的。郊外我也不是没去过,而且我昨晚没睡好,今日里总觉得蔫蔫的,勉强去了也是扫兴。” 听了这话姜繁也有些释怀,又笑了笑,才走了。 姜念心道,没睡好这个理由,可真是个万金油。不想吃饭用它,不想出门用它,总之就是用它!用它! 等姜繁带着娟娘出门去,姜念也去铺子开张。 开门的时候姜念心中很是感慨,若说发现自己从家中醒来又见到爹爹和娟娘时很是兴奋的话,那么现在的自己就是很伤感很伤感了。 离开了家就是离开了,没想到竟又能像从未离开过一样再次打开姜家花木铺子的门。 姜念还是同以前一样,开了门之后依旧是烧水,整理货架,之后也还是坐在铺子里。 这金安街和往常一样,来人来往熙熙攘攘,真的不能再真了。 怎么会是假的呢? 姜念左手托腮,撇着嘴想不明白。 有了!虽然这铺子里不怎么有进出,可也得记账啊。幻境,也不知道这铺子的账目是怎么记的。 姜念有些得意,起身背着手往柜台去取账本。 打开一看,账目竟然工工整整,清清楚楚。 从自己离开家之后一月一盘,进出都是零,这倒也不奇怪,毕竟前半年也是差不多如此,可这笔迹,就一个圈,哪看得出来是谁写的。 姜念有点震惊之余觉得失望极了,这幻境怎地一点破绽都不留呢。 颓然的姜念只好收起账本回到桌子前继续坐着发呆。 等再抬头,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眼看着就要吃午饭了。毫无头绪的姜念越发的急了,找不到离开这幻境的办法,可怎么办啊? 今日中午是躲过去了,可一日三餐在家里,若想做到像然儿说的不吃不喝这里的东西,怎么可能呢? 说起来,自己早上也没吃,硬熬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若是平日早就饿得肚子咕咕叫了,可现在自己明明没吃饭却不仅不饿,反而还有点撑。 也好,省得自己觉得饿了,家里那么多爹和娟娘做的吃食,馋得要命还不敢吃。 这么想想,姜念竟然还有点得意,觉得自己棒棒的。 虽说自己在吃食上有时颇有些过于追求,可真饿了的时候也是给啥吃啥绝不含糊。 想想幻境之外的自己,早上吃李云泽带来的那些味道不咋地的早餐,不就不声不响吃了个精光吗。 哎呀,说起来,当时李云泽没吃啊。 他带来的早饭确实有点多,会不会是两人份,结果看自己狼吞虎咽的就没好意思和自己抢着吃?想到这里姜念觉得有点紧张,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以后可没脸混了。 咦,自己来了幻境中这么久,会不会还是在外门广场的那个真实自己的感觉啊。 这异常,莫不是在这吧! 那要是自己在幻境中受了伤,会疼吗? 第七十七章 钻心(感谢订阅) 其实姜念觉得这很是个可以的思路。 可觉得这个思路可以,就又觉得有点坐不住了。 此时的姜念在铺子里踱着步子走来走去,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又觉得有点担心。 万一没出去呢…… 更重要的是,万一疼呢…… 姜念这么一想,脸上就又是呲牙又是咧嘴。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找点什么有感觉又不疼的事情。 若是吃啊喝的,能有感觉也能不难受,可这法子根本行不通啊。 尤其是在想到了自己的感觉还与现实中相通之后,姜念对与把千素扇里的东西拿出来这个举动很没有安全感。 万一,像是梦游那般,坐在广场上的自己也拿出了千素扇往外掏东西,那岂不是将手里的宝贝给露了富吗? 不说先自己走出幻境的新弟子了,外围还站着那么些师兄师姐呢,叫他们都瞧见了,多不安全啊。 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这么一番思前想后之下,姜念就开始焦虑了。 越是焦虑也就越是着急,越是着急也就越是想不出个什么好主意。 思来想去姜念觉得还是出门走走算了,也许能遇见什么叫事情能激发自己的灵感。 说走就走,姜念把铺子的门一关,溜溜达达就上了金安街。 目的地自然就是神树祠,那里对自己来说毕竟也是一个和家一样的地方。 虽说心里挺着急,但走到了金安街的姜念还是有点小兴奋,自己离开家去了师门,没想到托了试炼的福竟还能再逛一次金安街。 一路左看看右逛逛,到神树祠的这一小段路竟也走了一会功夫,方才姜念还见着王秀才坐在四宝里,似乎是在练字。 到了神树祠时,只见大门敞开着,姜念便走了进去。 这里与平时并无任何不同,大中午的,除了她也再没有别的人。 姜念见到地上散落的树叶,还有几根糖葫芦的签子,许是上午有孩子来神树祠玩了。 没想到这幻境竟连这样的细节都有,她笑了笑,到后屋去拿了扫把出来扫地。 沙沙沙,沙沙沙,从前的迷糊姜念做惯的了事,现在的姜念做起来也很是顺手。 姜念一边扫一边又在想,也许迷糊的姜念和树上的自己本就该是一个人,也许合为一体就是宿命。 只是不知这是机缘巧合还是灵华元君做下的安排。 等姜念把神树祠洒扫一番之后,她站在神树下半天,静静的感受着这里的气息。 这里很安静,只有树叶随风飞舞的声音,秋风习习,阳光正好。 这样的感受让姜念觉得沉沦,她闭上了眼睛,张开了双臂。 现在若是施展凝意术,也不知道有什么效果,千年神树能不能让自己一次晋级? 姜念被这个念头惊得立时睁开了眼。 不对! 姜念觉得自己脑中好像又什么一闪而过。 这个幻境倒是要的是什么?怎么才能出去? 迷糊姜念回到了姜家,树灵姜念回到了神树祠。 姜念最舍不得的就是爹爹,最希望他能赶紧安稳地把娟娘娶回家。 姜念渴望晋级渴望实力,想要弄清自己的身世! 回到了自己最想回到的地方,见到了自己最不舍的人,看见了这人成为了自己最希望的样子,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满足自己的欲望。 这幻境,只是为了让我自己看清自己吗? 姜念忽然想起自己的感觉还与外界相通,又想起自己差点就神使鬼差地施展了功法。 呼……姜念长出了一口气,若是方才施展了凝意术,恐怕现在全师门都知道自己是带艺投师了。 本来应该也没啥,可就怕灵华元君不是个省心的,能叫人恨得已经身陨了还要把魄丹扔来下界。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遇上了她得罪过的人。 自己目前还没有任何实力,别说帮她报仇了,只怕自己弱到叫别人给灭了,别人还要嫌过程太简单不够解气呢。 无论如何,自己身怀功法的事不能外泄。出去以后也要同李云泽好好说一说,此事事关重大。 想完这些,姜念上下左右看了看,怎么回事,难不成自己想错了?为什么现在还不让出去? 姜念插着腰站在神树下,有些无奈。 算了,还是按照原计划,接着找异常吧。 神树祠自己刚才也看过了,实在是没啥异常。 走吧,再转转。 姜念从神树祠出来,顺着金安街想往福来街上去,福来街上卖吃食的铺子多,虽说自己不能吃,可看一看闻一闻也是好的啊。 溜溜达达的走着,拐到福来街上一看,这里和金安街可大不一样,这卖吃食的店铺多,中午这条街还怪热闹的。 人来人往的客官满街都是,想必是要来吃饭的。 还有几个小二打扮的年轻人提着食盒行色匆匆,十有八九是去外送的。 姜念平日里中午都是在家,极少到福来街上逛。现在有些后悔,这没了平日的样子做对比,也不知道眼前的景象到底是不是异常。 走着走着,姜念忽然就被人给撞了一下,本不该有事,可偏她跟前的那块地砖是个松动的。 她叫人一撞之下重心不稳,正好右脚一个趔趄就踩在那块松动的地砖上。 这回好了,姜念本就要摔了,还叫这地砖给来了个二连击,左脚本想力挽狂澜,可又被翘起的地砖绊了一下。 下一刻,随着一个华丽的转身,姜念就摔在了地上,左脚的脚踝也痛得厉害。 就在落地的那一瞬间,姜念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广场上。可一恍惚又觉得好像是错觉。 撞她那人很是不好意思,忙蹲了下来,问道:“姑娘,你不要紧吧?我给你请郎中来吧?” 姜念摇了摇头,知道自己定然是崴了脚了,但然儿的话她还记得,这郎中是一定不能看的,看了郎中,难免不开些药外敷一番。 撞自己的这人看着还挺有责任心的,万一不敷药不让走了可咋办。 姜念无奈地又摇了摇头,“不妨事,你忙你的去吧。我不要紧的!” “你若无事,便站起来给我看看,也好叫我放心啊。”那人果然是负责任,姜念觉得有些头大。 她坐在地上想稍微动一动脚踝,若是自己能站起来,也好赶紧将这个人打发走啊。 可没想到一动脚踝,那钻心的疼痛又袭来了,在疼痛的那一瞬间,她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回到了紫虚门外门的广场。 看来这疼痛能使自己回到现实,看来自己就快要能回去了。 此时姜念根本就顾不上什么撞了她摔了她不在家,只一门心思的琢磨自己该怎么回去。 要疼才行,可是这脚崴了也太疼了吧? 万一现实里也崴了脚,自己一直乱动,会不会落下什么毛病啊? 那怎么办? 姜念心里哭喊着,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呢,这个幻境有点奇怪啊!我不是真心想受伤的呀! 第七十八章 巴掌(感谢订阅) 姜念坐在福来街的路边,任谁叫她也不吭声,就低着头想着自己的事情。 要不然,还是自己打自己吧! 自己打自己,疼归疼,但不会把自己给打伤了啊。 早上还在想受伤能不能让现实中的自己感觉到,没想到中午就崴了脚。 说打就打,一刻也不耽误。 姜念一开始还是坐在路边“啪啪啪”地双手拍着巴掌,十几下之后就发现不是很管用,可能是因为不够疼吧,这十几下里能有两三次感觉到广场上的气息就不错了。 姜念抿紧了嘴唇,看样子得来点猛的。 姜念一边想着,一边深呼吸给自己鼓了鼓劲。 随后也不管周围都是什么情况,就开始扇自己的巴掌,一下一下,掌掌到肉,是一点都不含糊,目标就是感受是否能回到广场。 果然,每一掌下来,都有效果,姜念觉得这自己法子虽然有点疼,但效果确实很不错。 于是幻境中临抚城的百姓和现实中紫虚门外门广场上的众师徒都看到了一个奇景。 一位青春少女,独自坐着,扇着自己的脸。 不一会,这小脸就打的出了沙,红红紫紫的。 忽然姜念觉得手挥不动了,感觉自己的手好像是被人给抓住了,她还想挣开,但那人力气很大,根本由不得她,无奈之下她只好停下来了。 随后姜念就觉得自己闻见了一阵清凉的香味,她使劲又嗅了一下,很是沁入心脾。 一道声音好像从天上飘来一样:“你睁眼看看吧。” 这好像是李云泽的声音啊,姜念想着。 姜念在幻境里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周围所有人都在看着她,一晃以后好似醒过来,回到了外门广场又见到周围站了好些人,都盯着她看,没有例外。 姜念觉得丢脸极了,周围这些人里,有和自己一样参加试炼,但比自己醒得早的新弟子,也有已经入了门的师兄师姐。 “她这法子虽是丢脸了些,但却比咱们受内伤的可强多了。” “可不是么,受了内伤说不定要影响修炼。你说咱们咋就这么傻呢?这位姑娘是个人才啊,关注一下以后巴结巴结准错不了。” 姜念耳朵机敏地捕捉到了这两个声音,还想巴结自己?看来还有比自己惨的,谁惨谁知道。 她心情立即好了起来,仿佛刚才的事并不存在。 李云泽一脸担心,“你到底遇见什么了?怎地这样作践自己?” “我咋了?”姜念一脸不明所以。 李云泽张了张嘴,刚想说“你心里没数吗?”。 却欲言又止生生忍住了,过了半天才说了一句,“你醒来就好。如今还有大半的人没有醒,你虽不拔尖,却也比大多数人强了。” 姜念点点头,又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脚踝,果然是崴了,于是又问李云泽,“我方才摔跤了?” “你一直坐着没动。”李云泽也看了看姜念的脚踝,有些疑惑但还是安慰道,“不要紧,回去了我给你治,保你下午就能走路,明天就能跳舞。” “成!”姜念稍稍动了一下脚踝,并没有在环境里时感觉到的那么严重,也就放心下来。 李云泽把姜念从地上拉了起来,又递给姜念一个药丸,“你先吃颗的丹药,我们回叹霞峰去。” 想到回去还要走山路,姜念有些绝望,但也没有办法,乖乖将药丸放入出口。 这回自己就从幻境出来了,姜念觉得还有点小得意。只还是得向李云泽问问清楚,这幻境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云泽一边扶着姜念一边给她解释了这个心志试炼,“这试炼本不一定会遇见什么的,你遇见了幻境,但旁人并不一定。” 姜念听了觉得有点迷茫,但也能想到这个试炼必然不是千篇一律。 “总归每个人都能从这心志试炼中悟到一些什么的,其实像崔师妹那样不参加这个环节,是吃了亏的。”李云泽带着姜念慢慢的走,还反复让她试一试脚踝。 走了一段之后姜念觉得似乎是那颗药丸的劲上来了,脚踝处火辣辣的,但疼痛的感觉减轻了不少,至少自己现在正常走路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走着走着,姜念忽然想起功法不能外露的事,又嘱咐了李云泽几句:“我已经修炼了的事,绮罗真人他不知晓吧?” 李云泽有些尴尬地看了姜念一眼,“我同师父讲过,可师父他那次给你瞧过病,所以并不相信我的话,只叫我绝不能再与旁的人讲。” 姜念点点头,也没有旁的办法。绮罗真人不管信了没信,但对自己似乎很是照顾,便也不想那些了。 “说起来,绮罗这个道号总觉得是为女子,为何叫你师父那样一位俊俏仙人给取了?”姜念有些好好奇地问道。 李云泽不坏好意地笑了笑,“师父他出名很早。本来他的资质修为已是十分出色,但他更出名的竟是很招女修的欢迎。” 姜念瞪圆了眼睛,“竟有这样好的福气?那你有几位师娘?” “不曾,一位都没有!”李云泽笑得开心,似乎很乐意在背后说他师父的光辉历史,“他还不足我这般年纪时便已是很招同门师姐妹的喜欢,筑基之后出了一趟门,又将师门以外的女修给迷倒了一片。” “都这样了竟还没娶上媳妇?”姜念摇了摇头,“果然是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李云泽点点头表示赞同,“绮罗是旁的师叔给他取的外号。我师父本是姓花,他们总议论说他姓花于是性子也花,走到哪里身边都站满了姑娘,说他是‘所到之处绮罗满目’。” “不过你师父的确长得好看,这也怪不得招姑娘喜欢。王秀才的话本子里写着,貌美的姑娘都是喜爱俊俏的后生。”姜念说得摇头晃脑,似乎对绮罗真人的外貌颇为赞赏。 “哈哈哈哈,你这性格倒是与他相仿,他也是这样说的,于是晋级金丹时,给自己取了个道号就叫绮罗,从此门里门外,大家就都叫他绮罗真人了。” 李云泽说这话时心里有点失落,暗暗在想若是没有崔毓秀就好了,姜念这般性格一定会讨得师父欢心的。 等他们二人走到叹霞峰,绮罗真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坐在了姜念房中:“我料到你今日里会受伤,所以来看看你。” 绮罗真人这般举动让姜念有些惶恐,“多谢绮罗真人的照顾,姜念如今已是好了许多。” “无妨,我去瞧一眼崔毓秀,你先用了午饭,再试一试脚踝如何了。下午还有任务,要测灵根,你不好瘸着小腿走来走去。” 绮罗真人说完就走出了房门,姜念看了桌上摆着四样菜肴和一大碗汤,忙坐下和李云泽吃了起来。 第七十九章 测灵 “女儿家最重视的就是脸面了,你打哪不好你往脸上招呼?”李云泽终于是没忍住,不算委婉地说了一句。 “脸面能有性命重要吗?”姜念白了李云泽一眼,“再说了,我又不着急找婆家,我要什么脸面?” 李云泽楞在当场,无言以对,只得道:“吃饭吃饭!” 姜念忽然觉出一丝不对味来,李云泽这是嫌自己丑?努力吃饭的小嘴一瞬间就停了下来。 姜念努力拿眼睛狠狠地瞪着李云泽,可李云泽却只埋头饭,就仿若根本感觉不到。 姜念瞪了一会,才猛然发现菜都要叫李云泽给吃光了,忙又低头与他抢菜吃。 李云泽看着姜念又红又肿又起沙的脸蛋被口中的食物给撑得鼓起来。实在是没忍住笑了出来,开始还是一边吃一边笑,后来笑得是根本停不下来,一不留神还差点呛着。 绮罗真人带着崔毓秀一进门便见到两人这副样子,姜念胡乱的将饭菜塞进嘴里,李云泽红着脸左手捂着嘴边笑边咳嗽不说,右手也不闲着,还拿筷子和姜念抢菜吃。 绮罗真人摇了摇头,自己这大徒弟怎地是木灵根,人也就木了?脸长得倒是好看,可一点也没学到自己的真本事,竟然和小姑娘抢菜吃。 自己辛辛苦苦一早上做了这一顿饭,还不是看这小姜念颇为挂心吃食,若是下午她被选去了别的山头,那这顿饭自己有信心让她念念不忘,想着能时不时的回来蹭饭吃。 可结果是自家的徒弟根本领会不到自己的真实意图,还在欺负人家姑娘。 绮罗真人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揉了揉脸,李云泽毕竟是自己的首徒,也是师兄,要打要骂也得等这两个新弟子回避了再说,这点脸面还是得给他留的。 李云泽这边见师父来了,赶紧行礼,回头瞄见姜念也跟着自己在行礼,不过满嘴的饭菜还是咽不下去,此时她伸长了脖子用力咽。 “哈哈哈,小姜念快喝口汤。”绮罗真人也见着姜念的样子了。 姜念得了令,赶紧捧起大汤碗咕咚咕咚,把李云泽看得呆了。 李云泽从小在师门长大,又碍着绮罗真人的关系,他见到的姑娘都是貌美如花,举止优雅。 捧着大汤碗喝汤这样的事,的的确确是第一次见。 “哈!这汤可真鲜啊!”姜念放下大汤碗,舔了舔嘴唇,说了这么一句。 李云泽还没喝汤呢,可这碗汤显然已经是叫姜念给占下了,他只好拿眼神向师傅询问:这汤锅里还有吗? 好不容易有了心思做一回饭,绮罗真人怎会不留点存货。 见到师父对着自己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李云泽才放心下来。 绮罗真人带着崔毓秀去茶桌那边坐了,这边姜念和李云泽也吃的差不多,忙也跟了过去。 “下午你们测灵,不必紧张,测灵的事项是由掌门真人的首徒何方负责的。等听见喊到你的名字后,便上前去用手掌击鼓就行。其他的便不用咱们操心了。”绮罗真人老神在在,对着崔毓秀和姜念说到。 “是。”崔毓秀应了一声,姜念一边拿了帕子擦油乎乎的嘴角一边也使劲点头。 绮罗真人也点点头,很是满意。 “小姜念你的脚伤可好了?”绮罗真人看向姜念。 “???”姜念一头的问号,再活动活动脚,都差点忘记自己崴的是左脚还是右脚了。 “竟然这样就好了?”姜念这声音里充满惊喜。 绮罗真人十分满意,“好了就好。那大家各自休息吧,下午一起去测灵仪式。” …… 下午的测灵仪式,还是在外门的广场上。 姜念见场中已经搭起了一个台子,应当是在其上测灵。 广场边还有一栋楼台,好大一块牌匾写着影云台,绮罗真人刚刚向着那边去了,想来要收徒的金丹真人都在影云台那边看着广场上的仪式。 不多时,仪式开始。 两位身着淡紫色宗门服饰的弟子抬着一张小几上了测灵台,之后又有一位器宇轩昂的师兄走上台来了。 他也身着淡紫的宗门弟子服,但刺绣暗纹都很精致。一上场,就在广场上引起了一小阵骚动,他四下看看,点了点头,似乎很是满意这个效果,后又恭敬地看了一眼影云台的方向,然后才清了清嗓子示意广场上的新弟子安静下来。 刚才的那一小阵骚动就连崔毓秀也受了影响,“想来这就是掌门首徒了吧?”崔毓秀凑在姜念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广场人多,她可不敢直呼姓名。 而且,入了门便是以修为论辈分。崔毓秀尚未引气入体,而何方早已是筑基修士,就算自己的师父与掌门是同辈,此时也是不敢公然造次的喊一声师兄的。 这位掌门的首徒看着有些好面子,但办起事来却不拖泥带水。 测灵仪式开始了,他先是说了些场面话,再从开山祖师起历代掌门感谢了一番,又将测灵台方才抬上来的小几上的红布一揭,露出了测灵鼓的样子。 最后才要求广场上的新弟子,以测灵台为线,都站到他的左手一边,测过灵的弟子便可站到右边去。 大家站好之后,就正式进入测灵根的环节了。 果然是按绮罗真人说的那般,有一位弟子负责喊名字,被喊到的新弟子就上去测灵台用手掌击打测灵鼓,之后站到测灵台的另一边去,还有一位弟子专门负责记录。 虽然不会有人将测灵者的灵根喊出来,但击鼓之后,鼓面上腾出的五色光柱十分清晰,即使在远处也能看到台上的这位新弟子是什么灵根。 金木水火土分别对应五种颜色:金是金黄色,木是翠绿色,水是明蓝色,火是正红色,土是棕褐色。 看了一会,姜念发现不同的人上去击鼓,根据灵根的多少,光柱的高度也不一样,一般来说,灵根越少,光柱越高。 大多数弟子的灵根比例都是相对均衡的,双灵根的看着光柱还比较高,可三灵根光柱的就已经显得有些低了,就更不用说四灵根的了。 测灵其实进行的很快,不一会,已有三分之一的新弟子已经站到对面去了,到目前还没有见到单灵根的弟子出现。 也不知自己是个什么情况,姜念暗暗的想,心中颇有些跃跃欲试,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姜念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崔毓秀,她似乎有点紧张,抿着嘴唇盯着测灵台,一言不发。 姜念拉了拉她的衣袖,见她看向自己,就朝她鼓励地笑了笑。 崔毓秀见到姜念的笑容,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 c o m 似乎放松了一点,又拉住了姜念的手,揉搓了几回。 忽然听到台上的声音,“崔毓秀!崔毓秀请上测灵台击鼓测灵。” 第八十章 五色 听到喊了自己的名字,崔毓秀浑身一紧,微微地晃了一晃。 姜念知道她是太紧张了,便赶紧反拉住她的手,带着她往前走了两步。 这一走起来,崔毓秀又觉得好些了,赶紧冲着姜念一笑,姜念见她笑了,也就知道她缓过来了,便不再上前,松了手只让崔毓秀一人往测灵台的方向走去。 崔毓秀上了台,闭了眼手掌击鼓,片刻就听到了台下的抽气声,赶忙把眼睛睁开一看,有些失望,是两根光柱,并不是想象中的单灵根。 只是那光柱一蓝一绿、一高一矮,代表崔毓秀虽是水木双灵根,却不像旁的人是水木平衡的双灵根,而是极为难得的水主木从双灵根。 就连站在台上的何方也向她恭喜,“崔师妹资质上佳,是修炼的好苗子,恭喜绮罗真人觅得高徒。” 得了这话崔毓秀哪里还会失落,欢欢喜喜地走下了测灵台站到了右边去,还悄悄给对面的姜念打手势,要她别紧张,要加油。 姜念本来不紧张的,被她的一番手势给弄得有点懵,反而觉得浑身发紧,喘了好几口气才缓过劲来。 姜念眼看着自己这边的人越来越少,崔毓秀那边的人越来越多,却还没喊到自己的名字,也不由的有些许焦虑。 终于还剩下最后几个人的时候轮到了姜念,这时候姜念才知道了崔毓秀上台那会子都在紧张些什么,可以说姜念是迈着复杂的步伐走上的测灵台。 等到击鼓的时候她到没有闭眼睛,而是看着测灵鼓,一掌轻轻地拍下。 腾,眼前闪起了五道光柱,那光柱到是比三灵根的光柱还要高上些许,可终究是有五道。 台上台下一片哗然,五灵根也被称为废灵根,若是正常参加海选,这样的资质很可能都不可能被带回宗门里来。 这竟是绮罗真人带回的人吗?何方心里也有点打怵,“这位,呃,姜姑娘,你不如再试一次?这一回用点力气击这面鼓,你放心,坏不了的。” 其实从称呼上就已经能看出来了,方才叫崔师妹,现下里叫姜姑娘。 姜念听了这话,颇有些无奈,自己也是有保底的呀,绮罗真人说还有个记名弟子的名额等着自己呢,自己修炼的速度可不慢,个把资质,算了算了,不放在心上了。 “就这样吧。”姜念道,“再来一次估计也差不多。” “还是试一下吧,你方才力气确实小了些。”何方还是不死心,他只当姜念不明白资质对新弟子的重要性,“你就听我的吧,我负责测灵,自是不愿出一点子纰漏的。你只当是帮帮我,再测一次。” 他都这样说了,姜念能怎么办,只好甩了甩手,准备再来一次。 这一回姜念可是使了大力气的,本不会出声音的测灵鼓都闷响了一声,姜念有些讪讪地看了何方一眼。 何方被姜念看了一个激灵,没想到这小姑娘看着柔弱力气倒是不小,刚才那一掌,若是拍在筑基前的自己背上,没有灵气护体,只怕自己也扛不住。 “哎。”姜念看着眼前的五色光柱深深地叹了口气。 何方也很是尴尬,往旁边让了让,给姜念留了条路下台去。 影云台上等着收徒的金丹真人们也是面面相觑,五灵根的资质,若想在这灵云界以修士的身份活下来估计都难,只是那小姑娘早上的表现却还是不错,不禁让人觉得有些惋惜。 绮罗真人是个例外。 第一次姜念击鼓时他还有些无奈,本来他还与几位相熟的师姐妹提前通了气,介绍了姜念一番,没想到她的资质这样叫人失望。 可第二次姜念再击鼓时,他发现了一点不同。 姜念的五色光柱之后,竟有虚影存在,这是自己三百年来从未见到的,而且那虚影已是将光柱占到很高的位置上。 可再听周围的议论,仿若除了自己并没有旁人发现,一时间他竟怀疑自己是否是看错了。 可自己看了好半天呢,眨了眼也揉了眼,虚影一直在那,自己还因为揉眼让崇心师弟笑话了一句呢。 哎,也好。 绮罗真人想着,这样的资质能不能修炼都不好说,自是不会有人要了,就将她名正言顺地留在自己的山头,拿丹药堆一堆修为便是,成全了自己的大徒弟才是正事。 再说广场上,见到五色的光柱,崔毓秀心里一酸,早早地便来到台下接姜念。 她心里好难受,想着姜念与自己一起来,自己还耍在凡间吴家的那一套,一直想着要压她一头。 现在人家是个五灵根,自己又觉得很是舍不得,宁愿姜念比自己资质还要好,只要能在一处修炼就行。 姜念走下台来,见到崔毓秀眼圈发红都快要哭出来了,有些不明所以,“你怎地了?” 崔毓秀憋着哭意,姜念还这样问,她顿时觉得天都要塌了,一瞬之间心中电闪雷鸣了好几种想法,怎样能把姜念留下。 姜念见到崔毓秀看看自己又看看测灵台,于是凑到她耳边安慰到,“不妨事的,绮罗真人说了,我若是差到没人肯收,他就把给收作记名弟子。” 说完之后还给了崔毓秀一个得意的眼神,弄得崔毓秀眼泪还含在眼泪,就抱着姜念笑了出来。 两个人又凑在一起说了几句悄悄话,就听见台上的何方宣布测灵全部结束了。 全场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何方派了一个小弟子飞快地向影云台跑去,不一会又跑了回来。那小弟子对着何方说了什么之后,就站开了。 随即何方上前一步,对着广场上的新弟子大声道:“明日是举行收徒仪式的日子。今日门派将会把各位金丹真人看好的新弟子名单整理出来并通知到位,明日再由金丹真人一一与你们选徒收徒。好了,今日的测灵仪式就到此结束了。” 崔毓秀与姜念一起手拉手往广场外围走,远远便看见李云泽神色复杂等在那里。 崔毓秀看见他,拉着姜念跑了两步,“师兄,小念说师父答应了保底能收姜念做记名弟子,是真的吗?” 李云泽艰难地点了点头,“是这样没错。走吧咱们回叹霞峰。” 李云泽本来准备了许多安慰的话,看见姜念看向自己笑的甜丝丝的,却又觉得说什么都有些多余。 回叹霞峰的路上,姜念和崔毓秀两个小姑娘叽叽喳喳,不时还向李云泽问问这是哪里那又是哪里,弄的李云泽也有些忘记了下午测灵根的事,只觉得这回叹霞峰的路若是能再长一些就好了。 第八十一章 利害 绮罗真人早早地便回了叹霞峰,心中对姜念很是抱歉。若是一辈子就是一个凡人也便算了,已经入了这个门知晓了有这样的活法,再知道自己也许不能修炼。 这对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来说,也太残酷了。 虽说拿丹药也能堆出修为来,但那毕竟是向外求的,终究是不长久。 而且空有修为没有实力,做事自然畏畏缩缩不能随心,长此以往,徒有漫长的寿命又有何用呢。 自己这大徒弟自然是顶尖的好资质,只是为了满足他而牺牲了姜念的一切,他会开心吗?他能过意的去吗? 这件事八成会成为他的心魔,金丹圆满时若是还勘不破,恐会影响结婴。 想到结婴,绮罗真人又是一阵摇头,自己的金丹后期离圆满已是不远了,很快就要面临结婴的问题。 若是这事不能善了,只怕自己头一个就要遭了殃。 绮罗真人,一人独坐,既愁又苦,满脸忧色。 长吁短叹等来的却是墙外姜念和崔毓秀两人欢快的嬉闹之声,绮罗真人皱了皱眉头,觉得自己任重道远。 先找大徒弟商量商量,再找小姜念谈一谈吧,“云泽,你先把她俩送回客院,然后来我这里。” 师父发了话,三人不敢再多言,便依言回去了。 等李云泽再转回绮罗真人的洞府时,才见到自己的师父竟然愁得眉毛眼睛都有些耷拉。 “师父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因为念念的资质?”李云泽哪里见过这样颓废的师父,心中一软连忙安慰。 绮罗真人撑着脑袋:“我只恨自己太过自负,相信感觉,去凡土界的时候竟没有带个测灵环。” “呃,师父,你不是常说修行的目标既然定好,那就要勇敢向前迎难而上吗?”李云泽问得小心翼翼。 他有点担心万一师父后悔了,把姜念扔在外门里自生自灭了怎么办,毕竟姜念这个资质,确实是太差了点。 绮罗真人听了李云泽的话,愣了愣神,“我承诺了会收她做记名弟子,只要她还留在宗门,我定然是不会食言。” “什么!师父,你要将她赶出去?”李云泽急的站了起来。 “什么赶出去什么赶出去?我是为了她好!”绮罗真人这才把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 听完之后李云泽差点笑出声来,“师父,其实念念她已经开始修炼了。” 这话把绮罗真人给惊得不轻,“怎么可能!我上回帮她瞧病,她那身体哪里是修炼过的?一丝灵气都无!” “师父,我骗你做什么!你在凡土界的那座洞府你还记得吗?”李云泽急忙解释,“上回念念还在那里晋级了!那景象那灵气,绝不像是一般的小境界晋级,极有可能是筑基。” “什么?”绮罗真人觉得现在的年轻人太疯狂了,为了心上人什么话都敢编,可自己年纪大了,不敢信啊! “代沟,这一定是代沟。”绮罗真人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我没想到啊,你为了她竟然连师父都骗。我都给你把利害关系讲的那么清了,你还要编!” “师父,我没骗人。”李云泽欲哭无泪,“千素扇!那把千素扇!师父你记得吗?” “你说开灵了,但我没见到。”绮罗真人面无表情。 李云泽狗腿地凑到了绮罗真人的身边,“千素扇之前在您手里,就是个好看点的灵兽袋吧?” 绮罗真人点头,“它现在怎样了,更好看了?” “没错,灵兽在里面可以看见外面,还能同姜念传音,灵兽动一动,扇面上的水墨画也会动起来。”李云泽说起这个,很是得意。 绮罗真人听了,往桌上一靠,沉思了一番。 他又想起下午测灵时五色光柱之后的那些虚影,而且那五色光柱的高度比三灵根的光柱也不低。 这些目前根本无法解释,更怪的还要数自己去临抚那一次,分分明明感受到姜念身上是有仙缘的,且还不淡,只是总时有时无捉摸不定让自己没有个依据。 云泽、毓秀都有仙缘,他们三个相识于凡土界的临抚城。 难不成,这也是一番缘分? “师父,姜念修炼的许是她家祖上传下的功法。”李云泽瞧着师父的神色有些松动,就赶紧继续说, “那日她爹说起这个,并没有避着我。她爹根本不知道她已经修炼,说家中先祖飞升上界,回过一趟老家,说要选一位有仙骨的后人传授功法。只是年代久远,该失传的早已失传。” 绮罗真人听到这里,点了点头“若是仙家手段,自然变幻莫测。你去把姜念带来。” “师父你不要赶她走!”李云泽直接跪在了地上。 绮罗真人嘴角抽抽了一下,也不拉他,“我道你并没有学着我的真本事,不成想你还是个痴情的种。” “师父你说什么呢!”李云泽立即就从地上起来了,“我对念念那可是真心真意的为师门招一个好苗子!” “五灵根的好苗子,你可真棒棒。我是不是还要去掌门真人那里给你求个年度门派特别贡献奖?”绮罗真人白了李云泽一眼。 每次师父这样怼着人说话又冲着人翻白眼,就是松了口的表现。 李云泽一下子就放心下来了。 可忽然从外面冲进来了一个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李云泽一看,这不是姜念吗? “绮罗真人,您不要怪李云泽,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是我不争气!”姜念跪在地上,低着头。 绮罗真人看看李云泽,又看看地上的姜念,“你倒是有情有义。行,我答应你,不怪他。你先起来吧。” 姜念看了看李云泽,又看了看绮罗真人。 “你快起来吧,师父最是怜香惜玉,你这样跪在他面前,叫别人瞧见了,不是毁了师父的名声吗?”李云泽刚才被怼了,现在有了机会,立刻怼回去。 绮罗真人也不生气,笑眯眯地看着姜念。 姜念就在这两人的注视下,手软脚软地慢慢起身。 绮罗真人示意姜念坐下,又给她倒了杯茶,随后对李云泽说:“云泽,既然小姜念已经来了,你便和她再讲一讲这其中的利害,叫她自己选一选。” “是,师父。”李云泽此番应得痛快。 他也觉得很有必要让姜念自己做选择。 他的观点是,若姜念自己不愿留在门中,也不该勉强于她,但她若是要留,那自己愿意努力给她把丹药的钱攒下来。 第八十二章 拜师 李云泽将这些讲完,姜念认真听了,绮罗真人也认可了李云泽的说法。只是期间三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提起姜念修炼的事。 姜念其实早就想好了,自己是一定要留在紫虚门的,但是对于这现实中不同于梦境的变化,她有了预感,心中也就有了底。 姜念点了点头,似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绮罗真人一句话给堵住了。 “云泽,你再同她讲一讲门派收徒的情况吧。既是要她选,总也得给她讲讲清楚才行。”绮罗真人看着李云泽,“客观点,你若不清楚的就不说,我来说。” 李云泽似乎想翻白眼,却又忍住了,最后只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是,师父。” 一番解释下来,姜念才知道,这入了师门做了徒弟也是有等级高下之分的。 收进门中的弟子总的分为了外门弟子与内门弟子。 外门弟子只需要有修炼的基础即可,也就是灵根,只要有灵根,就有机会被门派选中收徒。 所以海选时并不大苛求一定需要什么样的资质,通常测到了灵根,看看颜色不超过四个,就把人给拉回来了。 只是外门的修炼环境并不好,大多数外门弟子都是以门派庶务为主,修炼为辅。 若要说修炼,内门弟子的待遇比外门可强了太多了。 内门弟子是指受到门中有一定修为的真人看中收入门下的弟子,门派现在只有金丹以上修为才有资格收徒,所以今日影云台上坐的都是金丹真人。 那些元婴大能偶然也会收徒,可他们都是以修炼为主,毕竟修到了元婴期,谁能忍得住不想更进一步呢。 所以多数时候还是由金丹真人在代授徒弟,只是名份上要高上一级,听起来厉害罢了。 想成为内门弟子,需要修炼的资质上佳、性情坚毅、品德操守也要能经得住考验,最重要的还是得叫师父看对了眼。 记名弟子,实际还是外门弟子,但却得了师父的开恩能在内门里修炼,接受师父的指导。 除了名分有差,月例与外门弟子相同,且不能参与各峰师父座下的排序之外,其余都是与正式弟子一般。 一般来说金丹真人都是不愿意收记名弟子的,因着资质其实很是重要。 因为资质不好不能收徒,强行留在身边教授,已是背离了道法自然,算是强求了。 是以门派里记名弟子非常稀少,偶有的几个都有特别的原因。 比如说,修出了人形而且心性极佳的坐骑或是常带在身边感情很好的器灵。 还有一种比较尴尬,便是自己徒弟的奴婢或是侍妾,因为要贴身照顾,所以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进出内门,故也走了这记名弟子的路线。 记名弟子虽说名声不咋地,可对外门弟子来说,这却是极好的待遇。 因为在师父跟前有人教导,自然也有赏赐与照顾,地位也不是普通的外门弟子能比的。 而且,筑基之后,外门弟子若是满足了一定的条件,也是可以被师父收入门下做正式弟子的。 记名弟子就在师父跟前,有了机会,自然也是记名弟子能被师看中的几率大上一些。 不像普通的外门弟子,在外门苦苦煎熬,为了一个出头亮相的机会争得几乎要头破血流。 姜念听完这些,只觉得根本无法动摇自己想要留在紫虚门的心。 名声啥的都是浮云,就好比自己离开了临抚城,那里的是是非非又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主要还是自己有《灵华经》做后盾,根本没在怕的。 若是之前不知道灵华元君的的确确是从仙界来的也就罢了,如今有了碧落和千素的的话,这《灵华经》一定不是什么旁门左道。 自己也就有了信心,去应对面前的这许许多多。 想到这里,姜念很是感慨,无论如何,还是得自己有本事有底牌,这才能保自己进退有余,不会受人掣肘。 想明白了这些之后,姜念走到了绮罗真人身前,给他磕了三个头,“绮罗真人,您曾许诺我若无处可去,可以在您的山头做一个记名弟子。” 绮罗真人点点头,示意姜念说下去。 “以我的资质,若是想要在外门混下去,恐怕是不能够了,虽然我不知道外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形,可大家都想拜师傅进内门,想来内门才是好的。”姜念面露恳求之色。 李云泽看见姜念这样,有些不忍,别过头去不看。自打自己认识了姜念以来,她何曾这样低声下气过。 她本是小足之家的独女,虽失了母亲,却有疼爱她的父亲。 如今抛下了一切,跟着自己到了师门,只一天的功夫,就学会了这样求人。 自己的师父自己了解,并不是为难人的人。可这修仙的世界里,哪里还会再有师父这样好说话的人呢? 李云泽在这一瞬间忽然就明白了方才师父的苦心,明白的师父的愁容从何而来,也知道了师父是真真切切为姜念着想,才会举棋不定。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什么被打通了一样,定在了那里。 识海之中一瞬涌入万千的声音,将他的识海刺得有些疼痛,那声音仿佛是来自森林的呼啸,来自风的歌唱,来自天空的乐音。 李云泽皱着眉头也不敢动,还是姜念发现了他的异常,惊声叫了起来:“绮罗真人,您看云泽哥哥这是怎么了!” 绮罗真人转头看了李云泽一眼,投给姜念一个安慰的眼神,“无妨,心境突破了。” “可是他的神情看起来很痛苦啊,绮罗真人,他真的不要紧吗?”姜念很是担心,却也不敢站起来,只能用双腿跪着匍匐到了李云泽身前。 绮罗真人见了,摇了摇头,看来这两个人是分不开了,认真看着姜念道:“小姜念,先说你吧,你想好了就行,我支持你的选择。” 听了这话,姜念眼睛亮晶晶的,又转向绮罗真人的方向,不住的磕头,“谢谢绮罗师父!我一定会好好孝敬您的!” 绮罗真人也是笑了,“你给我跪下磕头,竟然就能让云泽心境突破,可见你们之间的确有缘。收你做了徒弟,说不定还是我的福气呢。快起来吧!” 停了停,他又补了一句,“虽说你资质不行,但我还是觉得你有潜力,你一定要记得,若是筑基了,便可成为正式弟子了。” 听了这话姜念有些郁闷,自己早已筑基,现在却拿不出任何证据,看来只有继续修炼,才有可能。 第八十三章 代沟 说完了姜念的事,总得看顾一下自己的大徒弟吧。 绮罗真人感受到了内心深处的无奈,心境上的突破通常都是小突破,往往讲究个随时随地一瞬之间,所以来得快,突破得也快,一息之间就完成的也有不少。 可自己这大徒弟怎么回事,以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突破过,可这回竟然耽搁了这么半天还没完事,一点都没有自己当初的风采。 “师父!云泽师兄他脸色惨白!”姜念看着李云泽的脸色,心中焦急,情不自禁喊了一句。 绮罗真人转头一看,心中也是一惊,却也不敢贸然出手,只怕打扰了他,到时突破失败,刚才这阵子的苦可就白受了。 这样的心境突破自己并未有过,但看样子,没有也挺好的,绮罗真人心里想。 好在李云泽的脸色不一会便缓过来了,姜念的心也缓过来了一点,绮罗真人在徒弟面前装出镇定的样子,此时也是松了一口气。 又过了片刻,李云泽脸色彻底恢复正常了,他慢慢睁眼,先看见了眼前的姜念,又转过头看见了师父。 勉强地笑了笑之后,李云泽放心地呼出一口气,声音中还带着一丝疲惫:“我这么难受,你们两个大活人,竟也不将我扶到椅子上坐。” 姜念听了这话,颇有些手足无措,脸上露出自责的表情。 弄得绮罗真人都看不下去了,“你就欺负你师妹吧,你刚才的样子已是将她吓了一场,担心得要命,顾不得起身,直接用膝盖走到你的脚边,啧啧,好意思说呢。” 绮罗真人说这话的时候,一边看着李云泽,神色颇为嫌弃,却在暗中观察他是否真的缓过来了。 李云泽听到师父说姜念是自己的师妹,就知道这事已经成了,又听说姜念方才那样担心自己,心里一酸,伸手摸了摸姜念的脑门,“是我没注意,都没打个招呼就突破了,你没吓着吧?” 姜念开心地看着李云泽,摇了摇头,“没有没有,你没事就好。” 绮罗真人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这难道不是个两情相悦的样子吗?怎地自己私下里问起时,两人却不承认呢? 一个十四一个十六,这样的年纪在凡间也该成亲了,有什么好害羞的呢? 这可能就是代沟吧。 绮罗真人一边感叹青春,一边晃悠晃悠地走了,想把这里留给了年轻人。 可他想错了,这两位年轻人看见他走了,就也走了。 路上姜念把绮罗真人收自己做记名弟子的经过说了说,还说绮罗真人让自己加油早日筑基成为正式弟子。 李云泽很是兴奋,只是对于记名弟子的名声问题,相劝姜念看开,但看姜念的样子,显然比自己还要看得开一些。 “如今我也要叫你一声云泽师兄了,这机会对我来说极是难得,无论怎样我都会争取的。只要我努力,一定可以成为正式弟子。”姜念看出李云泽的欲言又止,反而先出声安慰了他。 “师父和你的担心我都明白,可我已经开始修炼了,就算回到凡间,也做不成一个纯粹的凡人了。我已经在这条路上了,我只能走下去。”姜念的声音里充满了坚定。 …… 回到了客院,崔毓秀在院门口张望,见到李云泽和姜念的身影,忙跑了出来,“你们可回来了,我一个人在这好担心。” 崔毓秀脸上焦急,却不敢开口问,生怕有不好的结果。 “毓秀师姐,让你担心啦。”姜念笑眯眯地拉住了崔毓秀的手。 一听这话,崔毓秀直接跳了起来,又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些大了,连忙左右看看,又一把抱住了姜念,“太好了!” “咱们进去说吧,虽然这里没人,但总归是坐下说话更亲切。”李云泽催促两人赶紧进屋。 崔毓秀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是来门口迎的,结果把人给堵在门口了,“对了,方才有人送了饭菜来,在我屋里呢,今天晚饭咱们三个一起在我屋吃吧。” “好呀!”姜念赶紧答应了,拉着崔毓秀往里就走。 李云泽笑着摇头,也紧紧跟上。 进了屋,姜念才发现这客院的房间并不是一样的,自己住的那一间,装饰简单。 房间进门便是一架古朴的屏风,绕过屏风之后见到厅的中央摆着一个形状简约的青铜香炉,姜念也没管过它,但其中燃着香并未停过,时时都有青烟升起。 进门的对面是一张矮塌,软塌之上还摆了小几,布置成了茶桌的模样。 左边是卧室,与厅里有素色纱帘相隔,内里摆了一张床、一张小桌和一面镜子,里面还有个后间,是洗漱之处。 进门的右边的大小同左边差不多,摆了一张书桌并一个书柜。与厅里相隔之处,做了一个双排多宝柜的隔断,当中摆了一张饭桌。 整个房中不甚有多的装饰,偶有几件,都是青铜材质,很是有几分上古的风韵。 可崔毓秀的这一间,竟有些苗疆风情的味道。 厅堂处的墙壁上挂了一个牛头骨,房中处处得见各式蜡染和色彩缤纷的刺绣花样。 左右两边同姜念住的那间一样,左边卧室右边书房和饭厅,姜念虽然觉得这房间很好看,但总是不免想起梦蛊和自己的晋级梦境,所以很是有些紧张。 崔毓秀引了姜念和李云泽入座。 许是看出了姜念的紧张,才开口道:“我以为自己是叫梦蛊给害了,没想梦蛊是救了我的。” 李云泽听了这话也很是意外,“怎地以前不曾听你说过?” “我毕竟还是年纪小,经历不够多。从前还是在凡土界里,我不曾把心跳脱出来,参不破其中的道理,所以也不曾想过要说出来。” 崔毓秀自嘲地笑了笑, “早上你们不在,我一个人想来想去,竟觉出了几分后怕,这才决定同你们把这事说一说,毕竟当初若没有你们,我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能够脱身。” 姜念赶紧问:“我记得是吴家的主母下蛊害你,对不对?” 这话被姜念问出了口,李云泽有些尴尬,姜念当时并没有到场,现在这么清楚,很大的可能就是自己传的话,自己这是替然儿背了黑锅。 崔毓秀看见李云泽的表情,没忍住笑了出来,“你这样是做什么?” 又看向姜念,“还是我自己说吧,你问了问题有人觉得尴尬。” 姜念还没转过弯来,但崔毓秀这么说了,便这么听,左右是自己听故事,不用问听得更流畅。 第八十四章 苗风 崔毓秀招呼大家吃饭,这里虽是叹霞峰的客院,却也是她这几日所住的房间,再怎么也能算是半个主人了。 许是担心姜念听了故事就不动筷子了,崔毓秀给姜念夹了好几筷子菜,看姜念吃了一会,终于经不住催促开始讲故事了。 …… 那吴家的主母本姓香卡单名一个兰字,是位苗家姑娘。当年情窦初开时,被吴家老爷的外貌和假意神情迷惑,竟抛了家族苗寨与他一起走出了大山。 她离开苗寨时,族长的要求便是改去姓氏,断了联系,再也不做苗家女儿。 所以她才改了汉姓,姓了曾,又改头换面着了汉人的衣衫,过了两年,再没有人能看出她出身苗疆。 苗家的姑娘忠于爱情,可这吴老爷却是个十足的浪子。 他不过是与友人同去苗地一览山色风景,迷了路才在苗寨中歇脚。 香卡苗寨也难得有客人来,加上本身性格就是热情好客的,为了欢迎客人拿出自家寨子里最好的酒肉,苗家的姑娘落落大方,比起汉族的女儿也要显得热情许多。 尤其是晚上的时候,吹着芦笙、芒筒,在篝火前跳起舞来,想让人不融入其中都难。 苗人热爱自然,肤色多是健康的古铜色,苗族阿哥们身材健壮魁梧,很是有一番男人气息。 也不是苗家的阿妹不懂欣赏,实在是这样的男人平日里见的多了。 忽地来了几位汉人青年,皮肤细白,身量纤细,时不时地咬文嚼字一番,颇有些举止儒雅的味道。 这一比较,弄得寨子里好几位姑娘都被吸引住了。 那时候还叫香卡兰的吴曾氏,又是敬酒又是跳舞,很是一番热情地接近了吴老爷,吴老爷虽是见惯风月,却从未体验过这样的感受。 一时间也有些意乱情迷,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他选择了把心收起来,一切随着身体的感觉走。 本来只歇脚一晚,变成了小住三日,后来又变成了住在香卡苗寨学吹芦笙,并且还怎么教也教不会。 但人家掏了银子了,便在这香卡苗寨住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吴老爷彻底的俘获了香卡兰的心,甚至于时不时的还一起拉着小手花前月下。 那傻姑娘竟然相信他会按照苗家的方式一心一意的对待自己。 …… 故事讲到这里,姜念觉得有些老套,意兴阑珊地接了话,“难不成下面就是苗家姑娘冲破一切障碍也要和汉族小伙生死相守?” 崔毓秀笑了摇头,并没有回答姜念,又冷笑了一下,才继续往下讲故事。 …… 吴曾氏家的这座香卡苗寨,倒是个开明的,只两个人各答应一个要求便能放他们走。 族长对吴老爷的要求,是明媒正娶香卡兰,按照苗族的规矩一夫一妻与她过日子。 吴老爷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而给香卡兰的要求便是要求她今后再也不做苗家的女儿,这就包括了改去姓氏、改头换面以及终身不孕。 因为,香卡苗寨从未与外族通婚过,自家寨子的女儿若是嫁与外族,还诞下子嗣,族长不知道该怎么与祖先和族人交代。 不孕这种事,一个答应,一个发誓,怎么够? 就这样,为了能与吴老爷厮守,香卡兰用一碗药断绝了自己做母亲的可能。 …… “太过分了!吴老爷出尔反尔,既答应了,那为何后来又会有那两位姨娘!”姜念把碗重重往桌上一放。 “苗人单纯,不知道汉人也是一夫一妻,只是后面还有两个字——多妾。” 崔毓秀说起这句,神色哀伤, “我知道这些的时候,伤心不已,我还只当自己未曾完全从梦蛊的感受里走出。” 姜念听了也是放下了筷子,“哎,我吃饱了。” 崔毓秀看了姜念一眼,“果然我方才硬撑着等你吃了一些才开始讲是对的。” 姜念苦笑了一下,又让崔毓秀继续讲故事。 …… 等到化名曾兰的香卡兰跟着她的丈夫回到了汉地吴家,只过了三个月的幸福日子,吴老爷便忍不住要出去偷吃了。 因着苗家出身,婆母也知道蛊虫的厉害,害怕曾兰害她并不敢搓磨新媳妇。 可一年之后,焦姨娘挺着肚子找上门来,婆母却为焦姨娘出了头,只说曾兰不能生不要紧,却不能不让吴家留后。 已经嫁做吴家妇的曾兰,又没有了娘家,只能忍了下来,等到焦姨娘生下了长女,吴老爷还恬不知耻地给长女取名谷兰,说是要让长女像妻子一样美丽聪慧。 …… “哪有女儿同嫡母名字用一样的字?”姜念气得一拍桌子,“欺人太甚!” …… 长女生完不久,花姨娘也挺着肚子来了。 小妾接二连三的进门,曾兰的眼泪也只能往肚子里流,后来花姨娘生下了吴谷丰,总算有了男丁,本以为吴老爷能就此收手专心过日子呢。 谁知道,他玩得更是过火了。 家里的丫鬟与他家中各处幽会,外面的娼馆他都是常客,他是怕曾兰会用蛊对付他,才不曾动过休妻的念头。 再后来,竟然听到了传闻,说焦姨娘与花姨娘过去都是勾栏的姐儿。 曾兰终于坐不住了,找了吴老爷去理论。 可没有娘家的她又能把吴家如何呢?只是又一次的爆发和忍耐罢了。 可没想到吴老爷从这次之后竟动了气,冲着曾兰发泄了起来。 带了丫鬟在正房中过夜,在主母的床上与丫鬟苟且。 …… 听到这里,姜念不住地摇头,“这吴老爷可真是个人渣,原来吴谷丰的无耻下流原来是遗传他爹。” 崔毓秀笑了笑,“怪不得人家说亲的时候要好好相看人家,父母亲眷都在考察之列。” “咦?这不是你在梦蛊里遇见的事吗?”姜念有些迟疑的问道。 崔毓秀点点头,“我那梦蛊其实就是曾兰的经历与吴谷丰现状的结合。她看透了吴家的面目,才编造了这个梦蛊。她无意害我,却不得不利用我。” 姜念有点不明白,“明明是她将无辜的你拉了进来。” “吴家选中了我,她是无力左右的,只能用她自己的方法提醒我不要掉进这个陷阱。吴家一开始做了很多准备,有明路的也有腌臢的,一旦叫我碰上了,就算识破也会影响今后议亲。”崔毓秀说到这里,很是伤感。 “毓秀师姐不要难过,都过去了,如今我们在紫虚门里,要开始新的、以前从未想过的人生了。”姜念拉着崔毓秀的手,很是心疼她。 第八十五章 迷路 今日是收徒仪式和拜师大典,姜念很是期待也很是兴奋,早早地就起来,穿上了象征紫虚门弟子的服装。 不过自己的服装是外门的,毕竟编制在外门嘛,吃住在叹霞峰,已经很好了。 上午是内门弟子的收徒仪式,其实和姜念并无什么关系。本来绮罗真人不想让姜念去,一起从凡土界来的,如今看见别人欢欢喜喜拜师,自己却只是个记名弟子,绮罗真人怕姜念会觉得失落。 可姜念又哪里会失落呢,她知道自己虽被资质所限,但若论起修炼,却是不差的。 现在自己无法亮出实力来,总不见得一辈子亮不出来吧,不过是些许时间罢了。 自己运气好,在临抚认识了李云泽,现在又得了叹霞峰绮罗真人的另眼相待。 而叹霞峰山头虽大,收徒却颇严格,人丁稀少,自己这记名弟子的含金量可比旁的山头要高上许多。 所以,她替崔毓秀高兴还来不及呢,于是说什么也想去瞧了热闹。 绮罗真人只得让李云泽带了姜念也去紫虚门的内门主峰——清顶峰上见识见识。 绮罗真人用飞的,自己是用脚走的,所以早上两人出发并没有与绮罗真人照面,而是吃了早饭就自行先走了。 去清顶峰的路上,李云泽给姜念讲了讲宗门的大概情况。 紫虚门的内门是门派的核心,一共六峰八脉,六峰分别是清顶峰、闻朝峰、华阳峰、叹霞峰、映月峰和玉曲峰;八脉除了六峰各一脉之外,还有元丹谷和灵器坡。 最早的时候紫虚门只有六峰,后来渐渐有了炼丹和炼器的能人后,便又开辟了这两脉,收了徒也有了传承。 紫虚门是万年的大宗门,如今六峰八脉都传承得极好,门中弟子也修炼勤勉、上进懂事,整个宗门蒸蒸日上。 这一次收徒的并没有元丹谷和灵器坡,因为此次选徒火属性灵根的很少,而这两个法脉都需要火灵根才事半功倍。 不过好在这两脉十分开明,有拜师弟子和学艺弟子之分。 两脉并不要求来学艺的弟子拜师在自己座下,紫虚门六峰的弟子若是有兴趣,资质也合适,便也可以学习。 只是若想要学到高阶,学艺弟子需要满足的条件会比拜师的弟子要苛刻一些。 两人说着说着就到了清顶峰,姜念已经起得很早了,却没想到自己还是来晚了。 收徒仪式很是热闹,清顶峰上全是人。 这毕竟是外门弟子少有的来内门走动的机会,所以不管是今年新招的弟子还是老弟子,都会趁着今天来观礼选徒大典。 一是沾一沾内门新弟子的喜气,二是也能来内门会友,交流感情。 毕竟外门弟子虽然不能常常进来内门,却与内门联系紧密,息息相关。 “左右是看不着了,不如咱们回去吧?”姜念有些泄气,自己若是个高挑个也就算了,现在自己站在人群之中,简直就像被淹没了一般,别人是看个后脑勺,她根本就是只看了个后背。 李云泽其实也瞧不见前头是什么样子,他拜师时并没有赶上二十年一次的门派海选,自然也是不知道这些的。 只好点了点头,“行,反正时间还早,不如我带你走条绕远一些的路吧,看看风景也好啊,咱们宗门的风景还是很值得一观的。” 两人都是干脆的性子,既然说好了,那就立刻出发。 这条路上的风景确实好看,不像旁的山路为了抄近道,总是走在一些山窝的夹缝中。 又走了一会,姜念站在一处崖边,“这里的风景真的很美,我以前也不是没上过山,可临抚的山大多还是秀美没有这样的雄伟巍峨。” 李云泽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怕姜念是想家了。 没想姜念只是感慨了一番,就又继续往前走了。 路上姜念看到了许多在凡土界不曾见过的植物,却又总觉得眼熟,于是便拉着李云泽一个一个的问过来。 姜念忽然想起了还没取上名字的撒金碧桃,于是开口问道:“撒金碧桃是不是也是这样?与常见过的碧桃很是相像,却要好看许多?” 李云泽笑着夸奖她:“你这个小脑袋瓜子倒是挺聪明的啊,还会举一反三了。” 姜念很是不屑,自己就算再废柴,也是有灵根的,不至于连这点都想不到。 不过说起来,自己到现在也没有个固定的住处,也就到现在也不曾在紫虚门中真正安顿下来。 只是这个事也不好开口问,毕竟山头是师傅说了算,师父不开口,李云泽也没办法啊。 甩了甩脑袋,姜念继续往前走,不过一个住处,反正不是在家里了,在哪又如何呢。 李云泽是个很合格的向导,两人一路聊天看景,倒也轻松惬意,给了姜念一种像在郊游的错觉。 这时姜念忽然往前跑了几步,吓得李云泽跟在后面喊:“不要跑不要跑,这里多是悬崖,一脚踩空就麻烦了!” 姜念这才停下来,看了看脚下,有些后怕。自己方才忙着看远处的景色,竟有些忘了形。 这时李云泽追了过来,姜念一把拉过他,指着远处的山谷,“看!这么大的一片山谷,就那里有一棵花树!” 李云泽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看周围,“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姜念看他神色不对,顿时也觉得有点紧张,往李云泽身边缩了缩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问题?” “没,没有。”李云泽笑了笑,“我们就在宗门里能有什么问题。” “嗯,也是。”姜念刚站直了身子点了点头,随即又缩了回来,“不对,宗门这么大,哪能处处都看顾得到,这四周崇山峻岭的,万一有歹人……” 姜念一边说,一边苦着小脸,声音越来越小。 李云泽转头一看,姜念都快哭出来了,赶紧安慰她,“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吓着你了。你也说了,宗门这样大,怎会只靠弟子把守山门来保安全呢。” 看到姜念放松了些,李云泽才又笑了,“咱们紫虚门有护宗大阵,很是牢固可靠。不是给过你一个腰牌吗?那个便是护宗大阵的信物,你若没有那个,在护宗大阵的范围里,便会被阵法压制。” 姜念这才放心下来,却又有些不乐意,“原来是这样,那你方才为什么那样惊讶,弄得我紧张兮兮的。” 说起这个,李云泽也有些尴尬,抓了抓后脑勺道:“我只是意外怎么会走到了这里,我记得自己并没有走错路啊。” “这是哪里?” “那是药谷。”李云泽用手指向了方才姜念拉着他看的山谷。 第八十六章 药谷 从药谷回叹霞峰的路倒是有条近路,此时已接近中午,下午还有拜师大典,李云泽决定带着姜念抄近路回去。 这近路就有些险峻,时不时还要攀爬,李云泽自己倒不妨事,一个轻身术就上去了,可姜念就不行了。 好在姜繁也是时时要上山的人,平日里也没有少给姜念讲一些在山上的见闻,其中不乏在险要之处脱身的要领。 这不正好,遇见一个矮崖需要爬上去,到姜念肩膀的高度,周围也不乏石块可以用来垫脚,若是平日里,姜念早就上去了。 可现在的姜念却站在下面看着自己崭新的门派弟子服犯了难,“新衣服啊,下午的大典非穿不可啊。若是弄脏了可怎么办?” 李云泽捂住了脸,怎么回事,自己施法术习惯了,竟然连这都忘记了。 本来嘛,修炼之人,一个最基本最简单的清洁术就能搞定的事情,哪里会当回事呢,可姜念偏偏是个施不出法的。 说句实话,李云泽还未曾给别人施过清洁术,因着这法术实实在在是太简单了,只要能引气入体便能施展,所以现在,竟然不知道能不能在旁人身上施展。 尴尬,李云泽觉得自己这个师兄当的尴尬。 早上的仪式,下午的大典,都不知道师父能不能回来,若万一有了岔子,岂不是姜念要丢了脸了。 现在若是绕回好走的大路,那就远了,还不如直接去外门广场呢,估计等到了那里,还能赶上拜师大典。 李云泽只好跳下来,站在姜念旁边,“算了,咱们不耽误时间了,绕到大路上去,直接去外门广场。” 姜念虽然觉得有点麻烦,但也不好说什么,看着李云泽的脸色,似乎已经很自责了,这时候自己若是再说点啥,恐怕他会更难受。 李云泽的的确确是自责得紧,带着姜念往大路上绕。 要上大路,最近的一个点便是药谷了,姜念看出了这是在往药谷的方向,有些欣喜,“咦,我们竟然要走到药谷了吗?我本还想着下次闲了喊你带我来玩玩呢,没想到今日这个愿望竟就要实现了吗?” 李云泽听姜念这样说,只当她是在安慰自己,苦笑了一下,低着头继续走。 姜念见李云泽闷闷不乐,本想安慰,可这周围实在太让她喜欢了,药谷当中的那株花树离自己越来越近,姜念的心啊也就越来越激动。 哪里还顾得上李云泽,姜念直接哼着小曲蹦着跳着走到前面去了。 姜念时不时还吟出应景的诗句,李云泽在后面都惊呆了,完全没想到姜念走到这里竟然有这样好的心情。 忽然,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乖徒儿,怎地这样闷闷不乐。你看小姜念玩的多欢快。” 李云泽回头迷茫地看着自家师父,“师父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绮罗真人有些无奈,“你还好意思问,我们那仪式结束,我也没找到你俩,想着你们可能回叹霞峰了,回去却又没见人。” 绮罗真人推了推李云泽的肩膀,“若是只有你一个糙小伙子,我肯定不着急。如今我们山头上有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我一个做师父的,怎么能不着急不担心!” 李云泽本就自责,刚觉得好受了些又被师父一顿怼,此时也带了点少年人的逆反心,张嘴便怼了回去:“师父你现在来看这一位小姑娘了,可那一位小姑娘你有没有安顿好啊?” “嗬,挺有良心嘛,你瞧那是谁?”说完绮罗真人抬手一指,果然崔毓秀就站在药谷门口,姜念已经开开心心地朝她跑过去了。 李云泽顿时觉得自己今日好像特别不顺,带着姜念看仪式没看到,带着姜念看风景却迷路。 哎,现在还被师父怼。 算了,男子汉不要轻易流眼泪。 绮罗真人看李云泽的样子也知道他不好受,自己从小带大的徒弟,自己还是心疼的。 此时只好抱着手,打算说点正经事,也好转移一下这少年人的注意力:“从清顶峰到这里路途不近,你怎么带着小姜念走到这里来了?” “我也不知道,我都还没发现走错了路,是念念忽然瞧见这药谷很是惊叹,这我才反应过来的。”李云泽的声音越发的颓废了。 绮罗真人暗道不好,虽然自己弄清楚了事情,却惹得李云泽更难受了,侧面抚慰不成,现如今只能正面安慰了,“哎,别想了,也许是小姜念与这里有缘分。” “啊!这么说也对!本来我们远远的看到了药谷就打算抄了近路往回走呢,可那近路上沟沟壑壑的颇多,念念使不出法术,又舍不得将衣袍弄脏,这我们才想着转到大路上来。” 李云泽越说越兴奋,拉着绮罗真人的袖子猛摇,“要走大路,我们只有往药谷这走了。师父,方才您可没瞧见,念念往药谷走,这一路可开心了!” 绮罗真人一边敷衍着“我看见了我看见了,她确实很开心,那小曲也很好听。” 可心里却有了想法,自己的大徒弟自己是知道的,虽然还是青葱少年,却很是乐意摆出一副老成的模样来。 若说他带着姜念玩得开心走迷了路,性格上就说不过去,更何况他从小就在这紫虚门的内门长大,这里的路哪里有他没跑没跳没撒过尿的。 这时候姜念和崔毓秀已经叽叽喳喳的说了半天话了,姜念把早上见到的门中的植物与凡土植物的不同都与崔毓秀倒豆子一样讲了一遍。 等绮罗真人带着李云泽走过来时,正好听见崔毓秀和姜念说,“亏得是你这个花木铺子千金去瞧见了,若是我去就只能傻乎乎的看个热闹,兴许根本不能发现有什么不同呢。” 说完两个人又靠在一起嘻嘻哈哈笑个没完。 此时绮罗真人也有些佩服姜念的心态了,两人一同入了门,想来自己这实在的大徒弟不会不告诉她崔毓秀能被收徒,很大程度上就是将她的机会给抢了。 可机缘这事就是这样没道理,自己的确是为了姜念才去的凡土界,但却只觉得与崔毓秀有师徒的缘分。 后来自己虽然有心弥补,但总不能忽视掉天道的暗示。 不过今日之事,倒也许于姜念有了转机,她既与药谷这样有缘,待回去再问问她,若是愿意,不如自己帮她一把? 第八十七章 大典 走到了药谷门口,绮罗真人停住了脚步,“哎,今日下午还有要事,咱们还是不要入谷去了,不然药谷不招呼咱们要落个不是,可招呼咱们他们也麻烦咱们也误时。” 李云泽点点头,狗腿地说:“师父就是师父,这样地体恤弟子。我等何其荣幸能拜在您老人家的座下为徒。” 这一通马屁拍得极其响亮,绮罗真人似乎很是受用,昂首挺胸十分做作地对李云泽道:“云泽徒儿,快将那小飞舟放出来,师父我用一峰之主的特权,带着你们三个飞回叹霞峰。” “得嘞!”李云泽干脆的答应,立即就将那熟悉的小飞舟拿了出来。 绮罗真人率先入了飞舟,之后李云泽又招呼姜念和崔毓秀上了飞舟,等到自己要进去的时候,他忽然就犯了难。 也不知道船舱里是个什么情况,若是像来师门的时候那样,两位师妹一人坐一边,那自己可坐哪才好呢? 说起来崔毓秀是自己的正经师妹,理应是除师父之外与自己最亲近的人了。 可姜念才是自己最亲近的好友,也才是原本应该做自己师妹的那个人。 他见识过姜念的晋级,不相信姜念会因为资质的问题不能拜师。虽然资质很是重要,但实力才终归是最终的目标。若姜念直接有了实力,又何必纠结在五灵根的资质呢。 不过眼下的难题还是没法解决,船舱中传来了师父的催促声,“云泽,你干啥呢,磨磨蹭蹭呢,快点上来咱们开船了。” 李云泽只好硬着头皮上了船,进了船舱一看,“害!合着是自己想多了,姜念和崔毓秀正端端正正并排坐着,给自己留了另一边的空位呢。” 绮罗真人也没发现李云泽有啥不对劲,只说了句,“我来开船,开得快些。她们俩吃了饭还能再睡个中午觉,下午咱们四个再一起飞过去就是了。” 中午饭都是门派统一的厨房做的,味道实在是无法描述,和昨日里的饭菜根本不能比。 姜念尝了几口,感觉兴趣缺缺,勉强填饱了肚子就回房睡了。 …… 下午的拜师大典,还是让姜念激动了一下,毕竟自己的拜师,这是唯一的仪式,姜念站在外门广场上,紧一紧腰带又摸一摸衣摆,反正是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崔毓秀虽然早上已经经历了收徒仪式,但下午的拜师大典才是最隆重的,是这一次所有的新弟子都要参加的,无论是内门弟子还是外门弟子。 这也是为了给外门弟子一份归属感,无论资质如何,你就是我紫虚门下的弟子了。 拜师大典隆重但并不繁复,先拜了天与地,又拜了道祖,之后再拜了开山祖师。 然后就是掌门的训示,勉励新弟子们勤勉修炼,正直做人,追求大道,谨遵开山祖师的精神与期望,不负传承。 最后是拜掌门与门派如今达到金丹修为的各位真人。 近千人在外门广场上一起下拜磕头,也是十分壮观,姜念身为其中一员,真真实实的感觉到自己的命运同宗门已经绑在了一起。一时间只觉得身上的宗门弟子服更好看了。 等到拜师大典散了场,姜念还是与崔毓秀两个慢慢吞吞的往广场边走去,边看边找李云泽。 忽然姜念觉得自己的手臂被拽了一下。 “看,快看左边!”耳边传来崔毓秀刻意压低的声音。 姜念不知道是怎么了,连忙朝左边望去。 “哎呀你动作小一点,你这样看要叫人家发现了。”崔毓秀又拽了一下姜念。 姜念只好也压低了声音对她道,“你叫我看什么你总得说清楚,我啥也没看到啊。” “哎呀!”崔毓秀的声音里带着些遗憾,“叫你看方才那个美人儿呢!” 姜念翻了个白眼,“那还偷偷摸摸的作甚,我又不是什么登徒浪子,瞧个姑娘还瞧不得了?” 说罢姜念朝着那个方向看去,却毫无收获。 “别看了别看了,人太多了,人家早就走没影了。” 说完崔毓秀突然一把就把姜念给拉住了,两人此时面对面站着,崔毓秀皱着小眉头认认真真的看着姜念的脸。 “你你你,你这样看我干什么?”姜念被她盯得有些心虚,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觉得你方才说的话有几分道理,可就是不大对劲,但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你。”崔毓秀迷茫地看了看天。 说完崔毓秀又拉着姜念继续走。 姜念还有些不甘心,“那你看清了刚才你说那美人儿的样子了吗?你知道她是谁吗?这回我没看着,下回若是遇见了你可一定要给我再指一指。” 崔毓秀也朝着刚才的方向又看了看,结果也是一无所获,“我不曾见过她,看来她也不在内门里,外门人多,估计以后见到的可能性不大了。” 说完又觉得失言了,不该在姜念面前提什么内门外门的,崔毓秀暗暗后悔,恨不得咬一咬自己的舌头解气。 “我从前并不在意什么美不美人的,可来了这里才发现大家都很是好看。如今又有一位能被你单独拿出来说是美人儿的,想必不是一般的姿色可比。” 姜念却像没事人一样,还和崔毓秀搭腔呢, “我如今只觉得抓心挠肝的后悔方才不曾瞧见她的美丽模样,看来我得多往外门跑跑,万一在哪能瞧见她,岂不美哉。” 李云泽从后面追了过来,说什么也想不明白自己这两位师妹这是怎么了。 明明是瞧见自己在这了才走过来的,走到自己跟前却又不知道在说着什么话,竟从自己的跟前就那么过去了。 自己跟上之后才听见姜念竟然像个色中饿鬼一般在谈论什么看姑娘?还抓心挠肝? 心里觉得自己这个做师兄的压力很大,任重道远。 要不要同师父汇报一下呢? 该怎么说呢? 您的记名弟子好像是个女流氓?参加个拜师大典还惦记着偷偷看姑娘? 哎,还不是自己介绍来的,还是别让师父知道了,免得自己也跟着挨怼。 最近一阵子还是用心观察观察吧,她方才说要往外门跑一跑,大不了自己这个做师兄的,多跟着些多盯着些也就罢了。 “两位姑奶奶,咱们快点回去吧,师父已经在飞舟上等了半天了。”李云泽打定了主意,便出声催了催。 这时候姜念和崔毓秀才发现李云泽竟然在自己身后。 吓了一跳的两个人,只好乖乖地跟着李云泽上了飞舟。 第八十八章 住宿 傍晚,叹霞峰,绮罗洞。 “拜师大典一过,如今你们就是紫虚门的弟子了。”绮罗真人坐在主位上,还穿着叹霞峰主的礼服。 三个徒弟分坐于厅内,这情形与姜念她们刚到师门那天有些像,只是现在大家都着了门派标准制服。 绮罗真人叹了一口气,“咱们叹霞峰历代人丁不兴,于整个宗门来说算得上是异类了。如今到你们这一代有了两位正式弟子与一位记名弟子,已经算是很热闹了。” 听了绮罗真人的话,姜念和李云泽、崔毓秀三人相互看看,都笑得喜气洋洋。 绮罗真人观察了这两日,总觉得姜念的反应让他很意外。 她似乎真的一点都不遗憾自己不是正式弟子,不仅如此还十分感恩,觉得能在叹霞峰上就已是很大的幸福一般。 绮罗真人甚至有些怀疑李云泽到底有没有把之前收徒崔毓秀的事和姜念说了。 十几岁的年纪里若是能做到这般的宠辱不惊,那心性绝非一般人可比。 绮罗真人这么盯着姜念一出神,本就不热闹的屋子里冷场的感觉更强烈了。 姜念怕绮罗真人怪罪,也不敢瞎动,还是李云泽假意咳了咳才将绮罗真人的思绪唤回来。 “哎呀,抱歉。为师方才有些走神。” 绮罗真人清清嗓子,表情才恢复了过来,又才接着说道, “你们三人既是有缘在一处听得师父的教诲,便要相互友爱。 “我们修炼为的是追求大道,不是为了相互比较,心态一定要端正才行。咱们紫虚门中修炼的方法仅仅冰山一角,这花花世间,入道之法何其多也。 你们记住,修炼之事一定不得心高气傲。我记得凡间有句话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于修炼之途也是一般。以什么形式入道并不重要,追求大道万法同归。” “徒儿谨遵师父教诲!”李云泽等三人起身行礼。 绮罗真人见徒弟们乖觉,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新弟子入了师门,从明日起至七月初十,共一个月的时间,每日早间门派安排了入门课,上课地点就在外门的行知堂。你们两个要不要结伴去听?”绮罗真人看了看姜念和崔毓秀,在征询她们的意见。 李云泽暗道不好,这个课似乎是内外门混在一起的,下午这两个人才打了要去外门看美人儿的主意,此番不是瞌睡了就有人给送枕头吗? 这要是课上偷看被人了逮住了,叹霞峰的脸面可往哪里搁。 果然再抬头看看姜念和崔毓秀,脸上都浮出了激动的神情,眼睛了放着光,活像两只小母狼。 “师父,我们要去!” “对!我们要去,我们两个一起去!” 毫不意外,入门课得到了这两个新弟子的积极响应。 再看绮罗真人,满脸笑意,对于这两个女徒弟的积极表现很满意。 李云泽觉得很有必要给师父泼泼冷水,“师父,咱们山头上人丁不旺啊,这两个小姑娘结伴一起走那么远的路,会不会不安全啊?” “嗯!有道理。”绮罗真人点点头,又拿手指点了点李云泽的方向,末了还给他竖了个大拇指,“你就负责每天接送她们俩上学放学!” 李云泽呆在当场,想要辩解,可还未开口,就被师父接下来的话给堵住了嘴。 绮罗真人对着崔毓秀与姜念说,“这样好的师兄上哪里找去?你们还不赶紧谢谢师兄?以后可要记得师兄的好,若是得了什么好东西都要记得给师兄带一份。” “谢谢师兄!” “师兄真好!” “师兄你对我们这样好我们一定会记得的!” “对啊对啊!” “师兄你有什么要我们帮忙的一定不能客气啊!” “是啊是啊!” 绮罗真人笑眯眯的看向李云泽,似乎对座下弟子之间兄友妹恭的氛围很是满意。 而李云泽却觉得耳边嗡嗡直响。 俗话说三个女人等于一千五百只鸭子,可为何眼前这两个还没长开的少女竟然营造出了一万五千只鸭子的效果? 最后,李云泽像逃命一般地向师父告罪,逃了出来。 …… 李云泽跑了,绮罗真人只好亲自带着这“叹霞双葩”去她们的住处。 “这处住所,你们要一直住到结丹。一旦金丹结成,你们就有资格在叹霞峰寻一处宝地自开洞府了。” 绮罗真人一边走一边介绍, “弟子坳的房间其实都是门派统一建的。都在一座峰上,并不会差太多,你们只需挑一处有自己喜欢的风景便是。” 崔毓秀和姜念两人及有默契地相视一笑,显然是打定了主意要做邻居。 绮罗真人见了,没有吭声,只带着她俩到了地方。 这里是叹霞峰的一处山坳,和客院离得并不大远。 几间房相互离得并不近,想做邻居不是不可以,却不能够比邻而居。 “修炼是极其私密之事,便是同门也不能毫无保留的分享,这一点你们必须明白。”绮罗真人负手而立,留下了一个伟岸的背影。 这句话并没有得到回音,他只得又转身回来看着姜念和崔毓秀。 而这两人正愣愣地看着他。 “你们明白吗?”绮罗真人又问了一遍。 两人呆呆地点了点头。 “那好,你们去选住处吧。我在这里等着。” 其实李云泽也在这里住着,毕竟他也没结丹,怎会住在别处。 他也听见师父带着两位师妹来了弟子坳,心理建设了一番,才出来见人。 绮罗真人远远见他出来,便传音说道,“你就带你的师妹们在这挑一挑住处吧,你有经验,再帮她们布置布置是最好,为师就先回去了。” 李云泽闻言隔空给师父行了个礼,绮罗真人见到之后便放心地走了。 姜念和崔毓秀在弟子坳走走看看,知道这弟子房的房间内部的确都是一样的布局,遂也不再多看,只像绮罗真人说的那样,将挑选的重点放在了外部的景色上。 紫虚门的紫虚二字意指天空因云霞映日而天空呈紫色。而叹霞峰最为出色的就是晚霞绚烂的美景。 姜念从前在神树祠就颇为喜爱黄昏的时光,夏秋两季的晚霞是姜念眼中最美的景色,胜过一切世间美景。 故而此时挑选住处,姜念便格外注重赏夕阳的角度,挑了一间坐在院中便能欣赏落日下山美景的小院。 崔毓秀选来选去,似乎是没有什么章法,最终还是选了离李云泽住所最近的那一间小院。 等崔毓秀定好了住处,与李云泽一起来寻姜念时,姜念已经在院中搬着凳子坐下来优哉游哉地看夕阳了。 第八十九章 上课 搬住处的事其实并不急,是以崔毓秀还是想在客院再住一阵子。 可姜念带了个千素扇,里面都是出发之前姜繁给准备的东西。 这些东西甚是琐碎,住在客院若是拿出来了还要再收,姜念嫌麻烦,便一直忍着。 此时有了属于自己的小院,自然是急着往外掏东西。 这不,姜念现在坐着的这一套小藤桌小藤椅,就是直接从姜家小院中搬来的。 崔毓秀毕竟是县丞的胞妹,又在梦蛊中的吴家住过,早已习惯了园林景色,这小院她还想再好好布置一番才住。 而姜家的小院虽不是农家院子,却也很富有生活的气息,姜念到了自己这小院,只觉得很是合心意完全没有什么需要另外布置的。 早就想把和凡土界中和家里回忆有关的东西拿出来的姜念,恨不得直接就搬进来住了。 一个小院三间小房,姜念站在院子里规划了一下。 先是得把厨房划出来,这是雷打不动的。不说别的,那两大缸咸菜还等着自己吃呢,怎么也得就点米饭吧。 那就选侧面的那一间小一些的做厨房,正好旁边还有些空地,到时候搭个小棚,还能堆些杂物啊木炭啊柴火啥的,很是合适。 余下两间房都一样大,正对院门的这间就做客厅和饭厅用吧,若是有人来访,总得给人预备个说话的地方,再喝喝茶吃吃饭,岂不美哉。 最后剩下的这一间,便是自己的卧室和练功房了。布置起来一定要温馨舒适,这毕竟是自己最最私人的地方了。 规划完毕,姜念进屋开始按照自己的心意布置家具。一番折腾之后,她发现自己力气不够,这么半天也就搬了几张凳子。 正巧送崔毓秀回客院的李云泽回来了,姜念赶紧喊他帮忙。 李云泽用上法术,挪动几个大件家具就像说话一样简单,姜念羡慕得不得了。 李云泽看着姜念的眼神,又接连施展几个法术,把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看着姜念崇拜的眼神,李云泽掸了掸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道:“有师兄在,这点小事不在话下。” “那不知道师兄您方便几日过来帮师妹打扫一番呢?”姜念这个人就是这点好,有什么想法就直说。 李云泽感觉脸都僵硬了,只能很勉强地说道:“师妹喊了,师兄不就来了吗!” 两人又忙活了一番,把千素扇里的东西都取了出来,一一摆好,李云泽饶是修炼过,也觉得疲惫。 只有姜念,收拾起从家中带来的物什仿佛不知道累。 这一忙夜就有些深了。 李云泽见收拾的差不多了,而且夜也深了,他留在师妹的住处多有不妥,就问了问姜念今日是否还要回客院。 既然都收拾好了,姜念索性就真的在这里住下了,没有再回客院去,反正在那里时也只是睡了两夜。 送走了李云泽,姜念也洗洗睡了。 一夜好眠。 …… 今日里是入门课的日子。 早上起床之后,李云泽带着姜念去崔毓秀那里用早饭。反正从弟子坳走去外门行知堂也是要路过客院的。 去外门上课的路上,崔毓秀得知昨晚姜念就在自己小屋住了,十分惊讶,便有些心急也想赶紧搬过去三人住在一处了。 姜念又把昨晚李云泽帮自己收拾屋子的光辉事迹说了一遍,其中不乏举例、夸张等一系列艺术修辞手法,听得李云泽手指头都发软。 心下哀叹,也不知道今晚崔毓秀想怎么装饰她的小院。会不会又是搬家具,挪咸菜缸。 “我再也不想看见咸菜缸了!” 好在崔毓秀听说姜念的许多家具都是从家带来的,只说自己并没有带上家具,就先把房中的桌椅床柜好好布置。其余的待以后再慢慢添置就是。 好不容易到了课堂,外门弟子住的要近一些,所以等姜念和崔毓秀到了行知堂,已经坐了不少人了。 行知堂是一个很大的讲堂,看起来容纳千人不是问题。 讲堂中央有一个半圆形的讲台,讲台直线的那一侧,是一面背景墙,挂着一幅淡紫色的巨大的画卷,题字是《紫虚》。 而对着圆形的那部分周围都是听讲的座位,许是考虑聚音的效果,又许是考虑坐在后方也要能瞧见夫子,座位是从前往后一层一层高起来的,座位中间还穿插着供人出入的路与门。 这个课程其实内门弟子来听的并不多,这样的入门课程就是讲一讲门派背景、修炼须知、以及解答许许多多初入门弟子的问题。 旁的山头师兄师姐都多,随便出一个人,花上几日怎么也讲清楚了,而且内门弟子以修炼为第一要务,旁的都不需多想。 可外门弟子不一样,门派的庶务其实有着很复杂的结构,大到守山门、小到烧个饭,这都是外门弟子要做的。 叹霞峰这一代三个弟子,两个新的并一个老的,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些,李云泽虽在门中待了这十几年,可也只是一知半解,并没有全面的了解过。 所以这个课姜念来听可是来对了,只是不知道崔毓秀是怎么想的。 崔毓秀能怎么想呢,虽然有些自持身份,可师父那日的话犹在耳边,不得心高气傲,追求大道万法归宗。 崔毓秀不大相信看门或者烧水也能入道。 但来都来了,也只能听下去。 总不好听一听就跑吧,她也怕师父觉得她不能坚持,半途而废。 每日也就上午上半天上课,听了五日,门派背景终于讲完了。 门派背景并没有讲得很深入,都是些姜念已经知道的事情,甚至姜念还多知道一个记名弟子的情况呢。 所以,这几日上午的课,姜念听的是昏昏欲睡,而崔毓秀更加直接,趴在课桌上就睡了起来,反正人那么多,夫子也未必各个都能照看得到。 崔毓秀为什么这么累呢?因为这五日里她也搬了家,几乎每天下午她都在挪动她的家具,今天这样摆,明天又想那样摆,她自己累得要命,李云泽也苦不堪言。 姜念庆幸自己搬家时没让她帮忙,不然人家搬家,自己难能不管不看,这要是管了看了,哪还有完。自己只怕也会累得趴在课桌上睡个没完的。 好在是第五日晚上,崔毓秀正式搬进了自己的小院住着,这收拾搬家的日子也告一段落了。 接下来的下午,就要开始学习引气入体了。 这也是入门课的第五天,夫子布置的课后练习,外门弟子引气入体之后,要到组长那处登记,内门弟子只需要报告给平时代师父指导自己的师兄师姐就行。 好在这个联系并没有规定时间,总之自己练就是了。 毕竟外门弟子的资质也是良莠不齐,规定了时间也未必有用。 第九十章 失败 七月的紫虚门山中并不很热,时不时便有清凉的雨水将山路洗刷一新,让尘土烟消云散。 一个月的入门课就这样过去了,这一个月,资质上佳的崔毓秀都已经修炼到炼气二层了。李云泽当初是筑基后就下山去了凡尘界临抚城,现在他也已进阶至筑基三层了。 而姜念还是凡人一个,身体里空空荡荡,探不到一丝灵气的存在。 其实五灵根的资质,这个速度并不让人意外。叹霞峰人少,这个事也并未让外人知道。 可姜念真的觉得委屈,自己明明相当于是筑基的水平了呢,现在却要受这门子闲气,姜念气得在院子里拆篱笆。 李云泽见了很是惊讶,善解人意地问姜念需不需要他帮忙一起拆。 姜念更生气了,把手上的棍子一扔,哭着跑了。 不是姜念矫情,她是真的委屈。 按照门派传授的功法来讲,姜念全部都做到了,只是引气入体的灵气很少很少,但按理来说这并不影响效果,成功了就是成功了,失败了就是失败了。 可这灵气在她体内根本不能保留,四处都不肯接纳它们,所以它们只能在姜念体内循环一圈便又找了个缝隙溜出去了。 最气的是,这灵气在姜念的经脉中竟然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来,旁的人经脉中若是走过了灵气,一定会有点痕迹或是残留什么的。 就如同一个装过水的杯子,水被倒掉之后,杯子中总会沾上一些的。 可姜念这个经脉就如同十分十分光华的容器一般,灵气进来之后被嫌弃不说,根本就是原模原样将人家给赶出去的。 “你们不需要灵气,可我需要啊!将近千人的新弟子,现在估计只有我还没引气入体了。”姜念在心中哀嚎,却不敢出声,她也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子一定是因为修炼过《灵华经》的缘故。 但是姜念估计的并不准确,其实还是有许多人没有引起入体成功的,只是她身在内门,而内门弟子一是资质不错,二是有人指导,成功的自然是又快又好。 外门那边不要说一个月不成功,一年两年不成功的都大有人在呢,而且就算是引气入体成功,若修炼的进度缓慢,也是会渐渐被淘汰的。 入门课上夫子也有讲过,这个淘汰并不是被宗门所抛弃,只是不让这些人留在师门,而是派出去工作。 毕竟修炼不成,占着师门这样的修炼宝地也是浪费。 这些弟子的去向也有好几种,基本上是按照修为高低分类,若是有些人脉背景,也会考虑个人意愿。 稍微好一些的是宗门在外地的办事处工作,办事处主要是帮助宗门处理一些在外的事物,也会帮助一些出门历练的宗门弟子。 姜念觉得办事处这个名字有些奇怪,但是却很直观,就是办事的地方嘛。 值得一提的是在办事处工作,月例报酬是由宗门统一供给,不会缺了短了,更不会轻易将人退回,很是稳定。 次一等的会被分到宗门在各大仙城的各类铺子,这些铺子大多是自给自足,所以若是碰上个盈利好的铺子还能有些分红,也是不错的差使。 可若是运气不好,去了个亏损的铺子就是能按照宗门最低生活标准领个外出务工的补助了。 第三等是干体力活的,宗门名下有许多矿脉,开采矿产都需要人工去做,工钱与在办事处相当,也是由宗门供给。 虽然矿脉基本都有比较好的修炼条件,可这一类工作很是辛苦,也很耗时间,每天休息的时间都几乎所剩无几,更不消说修炼了。 最次的一等,是几乎完全被宗门放弃的,当然也有可能是修炼无望,而前三种都工作过了,不合适但又有颗不安分的心。 这一种收入完全不稳定,就是去宗门里某位老板的铺子里工作。 毕竟是宗门的弟子,最初宗门都是一视同仁的培养和教育,就算现在修炼不成了去向也总要给宗门一个交代的。所以是不可以去外人店铺的,那不成了吃里扒外了吗。 姜念在屋里忧伤的这功夫,李云泽已经把姜念的情况报告给了绮罗真人。 绮罗真人闭了一个月的小关,刚好出关,先悄悄招了李云泽去了解了一下这一个月内自家山头的情况,以及整个紫虚门的情况。 正好李云泽就把姜念这个引气入体难已经影响到心态的事情给说了。 绮罗真人略思索了一番,也没有想出什么好法子。 毕竟他也就只有李云泽这么一块试验田,还是个资质好的,姜念这贫瘠的土地种点啥才能丰收,他还真是不知道。 好在是崔毓秀要省心多了,自己练着功长进还不错。 李云泽走后,绮罗真人又喝了一泡灵茶,决定去外门取取经。 一峰之主驾临外门,岂是小事,外门的管事受宠若惊,层层上报,直到把何方给请了来,才觉得心又落回了肚子里。 可偏绮罗真人并不知晓,只在外门各处瞎晃,就是想要看一看外门弟子们到底是怎么样一个实力。 果然,散布各处的上一届老弟子炼气二层的都大有人在,更不要说尚未引气入体的新弟子了。 绮罗真人心想,小姜念还可以嘛,不算是落后了。 如果说她没有修炼过,这就不奇怪了,可那把扇子,去了她手上便能开灵,这无论如何是叫绮罗真人不能接受的。 自己带着那把扇子足有一百年了,却只能当个灵兽袋,还被嫌弃不能隐形不甚好用。 可若要说她修炼过,那心志试炼时,她也并未施展过任何法术,更没有露出丝毫修炼过的痕迹啊。 总不会是她一入心志幻境就反应过来了吧? 旁的幻境都是迷惑人心叫人分不出真假,可心志幻境却是即使看出是假的,也要迷惑你让你无法相信是假的。 若是带艺投师,在幻境的迷惑之下,总会露出破绽,一般说来都是会施展出自己最得意的法术。 若是敌对派来的卧底或者奸细,在这一环几乎就可以被发现拿下。 绮罗真人颇是自豪这一点,因为这个法子还是他的师父在他的反复建议下,才提出来并要求门派改进的。 绮罗真人大概也想不到,正是被他嫌弃的这把扇子,破了他引以为傲的幻境。 第九十一章 腊八 绮罗真人近来日子可不好过,他为了姜念的事没少操心,现如今距离他上次去外门考察已经过去了小半年。 今日里就是腊八节,其实在灵云界并不会过这样的节日,哪怕是过年,也不会有什么庆祝。 只因山中无岁月,高阶修士闭个关的功夫就过了十几年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可谁叫叹霞峰上的两位新弟子来了师门才半年呢,要知道这可是叹霞峰一半的人口啊。 绮罗真人觉得,座下好不容易添了丁口,自己这个做师父的,也得表示表示才行。 八月节的时候可是不敢做声的,只怕崔毓秀和姜念两个上演每逢佳节倍思亲的戏码。 还是李云泽能急师父所急,想师父所想,提了个聪明又周全的建议,在八月节那几天同自己打了个配合,借着外出办事的机会将她俩带出去,回到凡土界看一看家里。 而自己这个而做师父的,则是假装闭关,装作不知晓此事,这样一来也算是既全了徒弟又全了师父。 姜念比崔毓秀要好上一些,因为崔毓秀已经可以施展法术了。 所以绮罗真人说什么也不同意她在家人面前露面,要求李云泽寸步不离地盯着她,就怕她贸然施法留了因果在那里。 所以她只能悄悄地看一看她的哥哥,也只能悄悄地回到父母的坟前上一炷香。 而姜念呢,在师门并没有引气入体成功,所以也就获得了一次回家小住两天一夜的豪华旅行大礼包。 这可把姜念给高兴坏了,自打去了紫虚门,她就没有了家里的消息,如今师兄许她回家看一看,这样好的机会,姜念怎能错过呢。 姜念一个人收拾了三天,才将行礼准备好。李云泽一检查,竟都是些紫虚门山上挖来的野花野树。 “你还真是干一行爱一行啊。” 姜念说什么也忘不了当时李云泽说的这句话,更忘不掉他的表情。 过了很久之后,姜念还在怀疑当时他的下巴到底有没有脱臼。 最终那些花苗当然是都没带成,姜念拿回家的伴手礼是李云泽用几块灵石在路过的紫虚门驻某某城办事处换来的凡人用的金银财宝。 虽不多,但对于姜家来说已经是很大一笔财富了。 绮罗真人知道这事以后觉得这小姜念的的确确是个妙人儿,这样的心性绝不该是一个半年都不能引气入体的弟子。 他决定从正月开始就亲自手把手的教导姜念,就算是用非常手段,也得把灵气给她灌到经脉里。 一声呼唤将绮罗真人拉回到餐桌上。 “师父,腊八粥来了。” 这甜甜的小声音,自然是崔毓秀了。 引气入体之后,崔毓秀长开了不少。 声音更加柔美动听,肤色也更加白皙,小时候过苦日子时干活变得粗老的双手此时早已经变得十分细嫩。 山间过日子,大多是先闻其声后见其人,一副动听的好嗓子十分重要。 再来,俗话说一白遮十丑,更何况是本就不丑的崔毓秀呢。 最后那手可是女人的第二张脸,往日在凡土界,崔毓秀就不大爱与城中的闺秀一起玩,便是因为自己这双粗糙的手。 现如今,所有让自己自卑的因素都消失了,是以崔毓秀的性格越发的活泼了起来,和半年前刚入门时相比,整个人如脱胎换骨一般。 这些变化都让姜念看在眼中,她虽然一点都不在意,可崔毓秀总在她面前藏拙的事实,还是让姜念起了警惕。 姜念知道自己的自信来自于哪里,除了李云泽,别人都不知道。 别人只知道自己与崔毓秀从同一处来,同时入门,同一个师父教导,人家蹭蹭蹭半年修炼到了炼气三层,可自己还是十分沉稳地不曾引气入体。 若是自己接下来还是若无其事,恐怕很多人都要起疑心。要不就是要开始琢磨自己的背景,要不就是要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商了。 姜念自认根本经不起别人的琢磨和怀疑,只好装作十分丧气的样子,尽量少在人前出现。 最近这段时间,姜念虽然不敢修炼《灵华经》,却也实实在在地践行着《灵华经》上培花弄草的技术。 其实这本书,姜念六月离开家时本是放在床头的。 既是姜家的祖传,姜念便不能占为己有,娟娘也会有孩子,这书传给他更合适。 可八月回去的那一趟,这书却被爹爹给塞进了给姜念准备的小包袱。姜念很感动,但怕娟娘不乐意。 娟娘却说姜念离家在外,若是带上个祖传的物件,思乡时才能不释离愁,只存喜乐。还说守着爹爹在,今后再有了孩子,跟着爹爹学也是一样。 于是这本书就跟着姜念来到了叹霞峰。有时姜念在想,这书又来了,是不是代表自己可以开始修炼了呢。可想归想,还是前怕狼后怕虎的不敢有实际行动。 当初玉茗分出了许多枝桠,姜念六月来的时候就全放在千素扇里带了来,生怕有漏掉的,几乎是宁可多拿也不放过,家里的山茶几乎被扫荡了。 只是夏季日头太毒不大合适移栽,前阵子趁着秋季气温比较合适,姜念已经把带来的花苗都移栽好了。 另外,姜念也没少上山寻摸有意思的花苗,正像李云泽说的,干一行就要爱一行,哪怕今后修炼不成,在这灵云界,自己总要有个手艺吧。 所以现如今姜念的小院也是一派郁郁葱葱,和姜家的小院比起来也不差的。 倒是然儿非常奇怪,已经睡了半年了,这腊月已经到了,难不成她还准备连着冬眠一起睡到明年开春吗? “小姜念你怎么捧着碗一直发呆啊?”绮罗真人的声音把姜念的思绪打断。 这时候是没人敢问是不是想家的,姜念已经很可怜了,这时候万不可在招她难受了。 姜念还是愣了愣,才抬起头,又站起身十分严谨地答话,“回师父的话,姜念在想去年是怎么喝的腊八粥。” 又顿了顿,接着说道,“今年能在师父这里喝腊八粥,姜念很有福气,若是家乡父老知晓定然十分欢喜。” 记名弟子是不能对师父自称徒弟的,绮罗真人从没要求过这些,他一直觉得姜念修炼到筑基绝不会是什么问题。 可现在姜念自己开始重视这些细枝末节,也就说明她对自己开始自我放弃了。 绮罗真人皱了皱眉头,自己的计划恐怕得提前实施,不能等到正月了。 本是想让姜念开开心心过个新年的,看来是不能等了,这样等下去,恐怕过完年姜念便要离开叹霞峰去外门混日子了。 千算万算没算到这孩子的自尊心还挺强的。 绮罗真人在心里叹着气。 千想万想没让绮罗真人想到姜念是装的不开心。 实际上,叹霞峰姜花匠每天日子不知道多潇洒呢,姜念要是知道自己装的过了头让师父提前了对她的灌灵计划,估计是会后悔的。 第九十二章 洞窟 绮罗真人几乎是整个灵云界五百岁以下最优秀的金丹真人了,又岂会是个拖泥带水的性格,决定了的事,自是说做就做。 腊月初九,姜念忘不了这一天。 因为在寒风凛凛的这天,自己被恩师绮罗真人关进了叹霞峰后山的思过窟。 这思过窟绝不是个抽象的名字,可不是像洞府那样只是名字里带个洞。 它就是很形象的,不知道用什么工具,在后山的崖壁上掏了个窟窿,目的是让叹霞峰弟子思过。 山洞口,席地而坐。 这里啥也没有,这里寸草不生,据说还不让送饭,姜念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 姜念心里一边想,嘴上一边叹:“也不知道是哪位祖师爷爷干出来的事,不是说叹霞峰一脉人丁稀少吗?独苗苗也舍得这样祸祸吗?” 与此同时,绮罗真人站在洞府门口兴奋地说,“师祖,您的心愿我帮您完成了。思过窟终于有人入住了!” 这话引得崔毓秀花容失色,李云泽也楞在当场。 合着那里根本没人去过?那就把姜念这么一个和凡人没有什么两样的小姑娘给扔过去了? 许是从两个徒弟的脸上看出了不忍,绮罗真人板了脸说道:“你们两个,有什么想法给我忍住!你们忍住就是为了姜念好!” 绮罗真人一番威胁恐吓确实有效,把崔毓秀和李云泽都给吓唬住了。 这时绮罗真人收到元丹谷崇心师弟的传音,说要到叹霞峰来,便支使两个徒弟去迎一迎客人,而自己则摆开了一峰之主的谱坐到了洞府中等客人。 要说这赵崇心来的可真是时候,有多是时候呢,他就是时候到直到晚上他走了,绮罗真人都没想起来自己还有个记名弟子被扔在了后山的思过窟里。 还是李云泽与崔毓秀回屋时,习惯性地看一眼姜念小院的方向,才想起来姜念在思过窟里。可白天刚被师父威胁过,现在也不敢去求情了。 这可是个天大的乌龙,姜念这回受的是无妄之灾。 可也就是在这一天里,姜念才静下心回顾了一番,自从自己拜入紫虚门下,这半年来的经历。 她忽然又想起拜师大典那天瞧见的药谷,那里似乎地广人稀,没有什么人。 自己若是能去那里当值,是不是能偷偷修炼灵华经呢?灵华经上明确说了,到达一定的修为之后,就能和别的修士一般施展法术。 那就说明自己这个情况,只要坚持修炼,一定不会这样到底的。 自己还是有希望的,姜念给自己打气。 当然,前提是自己今晚不要被冻死或者饿死。 想到这里,姜念内视丹田,忽然发现自己那虚种的花苞本该是绿色的,如今竟出现了一丝的白色。 自己这样久修炼了,不应该呀。 总不会是花苞打蔫了吧? 可仔细看看,确实是花苞稍稍打开了一些,虽然离花朵开放还有些远,但总归是有了进步。 姜念思考良久,应当是最近一直在用《灵华经》上的方法培育花苗,原来这样也可以帮助修炼。 姜念忽然就觉得自己真的很应该去药谷了,自己的小院才多少花木啊。 那药谷成片成片的灵药等着自己去照看,想想都觉得美。 自己岂不是不用冒着施展凝意术被发现的风险也能修炼了吗? 姜念决定了,若是绮罗真人来了,不管是用什么法子,是哭是喊是求还是耍赖皮,一定要让绮罗真人同意自己去药谷。 第二日清晨,绮罗真人从修炼中醒来。 总觉得自己似乎是忘记了什么事情,便溜溜达达想去徒弟们那边看一看,谁知一开门就看见两个徒弟站在门口,也不知道是啥时候来的。 忽然!绮罗真人想起来了! 小姜念还在思过窟呢! 李云泽自打懂事以来,就跟着绮罗真人,从未见他这般失态过。 即便是那些哭着喊着要让师父在看她一眼的貌美女修不曾让师父这样惊变。 心里不禁对姜念竖起了大拇指,念念啊,你果然不是一般人,这等荣耀舍你其谁啊! 事后李云泽还真把这话和姜念说了,姜念洗着鼻涕捂着棉被抱着汤婆子就说了一句话,“这荣耀给你你要吗?” 这都是后话了。 再说此时,绮罗真人飞奔到了思过窟,就见到姜念缩在山洞一角冻得浑身僵硬,并且瑟瑟发抖。 看见绮罗真人来了,她竟没法动了,情急之下只能瞪着眼睛望着绮罗真人。 而绮罗真人看见姜念一动不动,还瞪圆了眼睛,俨然是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吓得双腿发抖,自己的疏忽竟断送了徒弟的性命,绮罗真人差点就哭出来了。 眼前的那一小段路竟生生有了生死相隔的感觉。 好在姜念不多时缓过来一点劲,“师,师父,你拉我一把,我冻僵了。” 绮罗真人这时候又成了喜极而泣,一把捞过僵硬的姜念,夹在腋下,也顾不上拿出什么飞行法器,就这么御空回到了姜念的小院里。 之后的一个月,姜念都是在床上过的,每日好吃好喝伺候着,两位师兄师姐轮番值守照看,师父每日里都来姜念床前坐上一坐,有时讲些新鲜事,又有时是给姜念瞧瞧身体。 姜念想,妇人产后坐月子也不过如此了,我何德何能啊! 这日里绮罗真人正在姜念的房中开了个小课堂,给三个徒弟讲一讲道,谁知正好收到了赵崇心的传音,说他又要来一趟,并且还马上就到。 绮罗真人翻了个白眼,“云泽,你去接一接你崇心师叔,直接将他带来这里就是。” 等到赵崇心来了一看,老大不高兴,自己还带来了大徒弟慕逸岚,可这花绮罗这样不给自己面子。 顿时就冷了脸往凳子上一坐,让喝茶不喝,让吃点心不吃,让走不走! 慕逸岚倒是个大方的,她是这里年纪最大的一个,也是入门时间最长的,自己的师父有些小孩子脾气,但自己可得帮着师父把这人情往来给圆回来。 她笑了笑,就坐到了姜念的床边,“姜师妹这是怎么了?” “腊月初九,被师父丢到后山,一天一夜也没人管我,冻的。”姜念不知道那日发生了什么事,人家问了便如实回答了。 慕逸岚闻言,略楞了一下,就想起那日里自家师父为了躲避师祖的唠叨在叹霞峰磨了一整天到夜深了才回来。 怕不是因着师父来了,人家把小徒弟还在后山的事给忘了吧? 她赶紧瞄了一眼师父,只发现师父也觉出了不对劲,神色略有些紧张。 慕逸岚对姜念的事也有些许了解,知道她测灵测了个五灵根,又一直不曾引气入体。 此时便拿出了一只小玉瓶,“这是我前几日刚炼制的凝灵丹,虽说阶品不高,却是顶好的无属性灵丹,也不用担心有丹毒,最适合姜师妹此时用了。” 绮罗真人见目的已达成,便上前来笑呵呵的引着赵崇心师徒去喝茶用饭。 “看,他果然是个不吃亏的!”崇心真人悄悄落后了几步,小声对慕逸岚嘀咕着。 “师父,那姜师妹如今这般,和您十有八九脱不开关系的。”慕逸岚翻了个白眼,暗自觉得师父实在太抠了。 第九十三章 崇心 其实赵崇心和绮罗真人的关系很好,因为两人差不多是同时入门,而在入门之前两人因为资质上佳就颇受宗门重视。 也许是志趣相投,又也许是惺惺相惜,总之两人在这近三百年的日子里,交从甚密。 密到赵崇心在宗门时不管有点啥事都喜欢往叹霞峰跑,进阶了要来叹霞峰乐呵乐呵,筑基了要来叹霞峰分享分享,练出了好的丹药要来丹霞峰显摆显摆。 若是不在宗门,而又急着寻他,也只能找叹霞峰的花绮罗才能寻得到他。 甚至于有一段时间,赵崇心炼丹在元丹谷,但吃住在叹霞峰。 说起赵崇心也是个仗着资质好就“任性”的家伙,但若说起任性,那就不得不说他的师父,也是元丹谷的谷主——云清扬。 这位云清扬可以说是紫虚门现任的门派第一任性大佬,当年为了收赵崇心为徒,也是费尽心思,不达目的绝不罢手。 赵崇心是火木双灵根,在海选时就已经叫云清扬给瞧上了,云清扬想收赵崇心为徒,所以在他入门之前就私下去找过他几次,也不知怎地就和他起了误会。 于是事情就变成了云清扬非要收赵崇心为徒,而赵崇心就非不想拜云清扬为师。 两个任性的人撞在了一起,那拼的就是谁更狠。 最后也不知道二人到底是解开的误会还是定下了什么规矩,反正结果是云清扬收了徒,赵崇心拜了师。 可是之后,云清扬除了修炼与炼丹之外一概不过问赵崇心的事情,赵崇心却年纪轻轻就越过了师兄师姐们,成为了云清扬最得意的弟子,没有之一。 现如今虽然云清扬还是元丹谷的谷主,可谷中的大小事务早已交给了赵崇心。 说起来,这还是赵崇心收了慕逸岚为徒之后的事。 慕逸岚是赵崇心的首徒,是上一届紫虚门海选时云清扬为了将赵崇心留在谷中替他收下的弟子。 本来结成金丹之后就能收徒了,可赵崇心似乎还是玩心重,成日里不是在叹霞峰厮混,就是偷偷出门去玩。 云清扬一怕他荒废了修炼二担心他的安全,总之为了这事操碎了心,却一直没有什么好法子。 还是掌门真人出了个主意,代他收个徒,也许能帮他将心定一定,这才在上一次门派海选中选中了慕逸岚收入门下。 赵崇心一开始刚听说这件事,是极不乐意的,竟然在外面躲了几年不曾回门派里来。 云清扬尴尬的不行,也许也是为了补偿慕逸岚,是以,最一开始云清扬将慕逸岚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可师门一时不回可以,总不能一世不回,等赵崇心回了师门,见到火土双灵根的慕逸岚就有些心软,于是与慕逸岚约定,若是她能在二十岁前筑基,便将她接到身边教导。 师祖教导和师父教导,按理说师祖教导还要更有几分面子的,可慕逸岚也是个要强的,非要杀一杀师父的面子,给师祖找找场子。 她不仅赶在十八岁之前就筑基成功,且如今不过二十五岁,就已经有筑基中期修为,这个修为本身就已经是很出色了。 赵崇心收到师门来信赶回门派见到徒弟已经有了出色的成绩,心里也是后悔,但好在自己与她也有约定,只是筑基,亲自教导也不算晚。 云清扬又趁赵崇心与慕逸岚的赌输之机将元丹谷中的事务都交予了赵崇心管理,这回可名正言顺的将赵崇心绑在了紫虚门中。 一开始慕逸岚颇有些冷酷,并不与赵崇心过多地交流。可渐渐交往多了,也了解了赵崇心的为人,不过是玩心太重又过于倔强而已,这才放下了旧事。 赵崇心也与绮罗真人笑叹过,自己当初与云清扬顶着脾气,现如今自己做了师父也要被徒弟顶得上天。 除此之外,慕逸岚还展现了强大的经商头脑,在紫虚门的坊市开起了元丹堂,专卖丹药。 其实不过几年的功夫,元丹堂竟就已经把持住了紫虚门附近几小仙城的丹药供给。 慕逸岚后来帮赵崇心代售过一些高阶的丹药,收益比往日赵崇心自己找买家要高上许多,这回彻底让赵崇心佩服了。 现如今元丹谷中的弟子谁不是荷包鼓鼓,全都是慕逸岚的功劳。 整个元丹谷都记着她的好,尤其是现在的第三代弟子,不论入门先后,都尊称她一声慕大师姐。 …… 上回见过慕逸岚之后,姜念就对她印象很好,温婉和煦又会关心人,最重要的是自己吃过了她给的丹药之后那叫一个通体舒畅。 姜念觉得丹田的虚种花苞都似乎又长开了些呢,想来这丹药确确实实是很有用。 慕逸岚有意无意的给姜念讲了许多元丹谷的事情,引得姜念也十分向往,时时想要去元丹谷玩一玩。 有一日更是说起师父赵崇心来,姜念一时间没弄清是哪个崇字,问了一句“从心?那合起来不是念怂吗?”这句话把一向稳重的慕逸岚笑得险些在地上打滚。 随着相处的时间渐渐积累,慕逸岚与姜念的感情也越发的好了,这一阵子慕逸岚更是常常来看姜念,总是带各式品相好档次高的丹药给姜念,弄得连李云泽都有些羡慕了。 一开始姜念还有些不好意思收,可绮罗真人却让姜念给多少拿多少,若是哪一样好吃还可以多要一些。 这天慕逸岚又是带着好些丹药来叹霞峰看姜念,姜念也不敢吃独食,每回都拿到绮罗真人处让师父代为分上一分。 总归慕逸岚肯定不是为着自己这个引气入体都不成的小弟子才这样客气豪爽的。姜念心里明白,若不是元丹谷有求于叹霞峰,那就是从前就已经欠了师父的人情。 “怎地?这元丹谷是要同我们叹霞峰抢师妹?”李云泽的语气酸得像青色的杨梅一般。 绮罗真人瞧了姜念一眼,暗暗叹了口气,这么多丹药,吃饭一样装进肚子里,也没见这小姜念有一点长进。 前几日给她强行灌灵,也是失败告终,这以后可怎么办才好…… 绮罗真人觉得自己遇见了修行路上最大的一个坎。这小姜念入了门来,该不会就是为了成就自己的心魔吧。 此时便又想起来李云泽的那句话。此时不禁动了心思,若是元丹谷真的有带走姜念的意思,又若姜念也愿意去,不如就先让她去一年看看吧。 也许真的会有什么机缘也未可知,总要比在自己的叹霞峰始终不能引气入体的强。 第九十四章 转机 姜念发现自己的修为还在慢慢长进之后,就更安心了。反正在进步,如今只是名义上未曾引气入体,又有什么要紧。 有时候姜念自己也在想象,若自己的真实修为有一日终于显露了出来,是不是会将师父的下巴都惊掉了呢? 越是期待这一天,姜念就越是着急要赶紧找了地方去修炼。终于,姜念鼓起勇气到了绮罗真人这里与他开口。 “师父,我总是不能引起入体,还不如……”姜念有些不自信,支支吾吾地不敢说下去。 “不如什么?”绮罗真人有些困惑,自己也同姜念谈过这个问题,她也答应了自己不去多想,只努力修炼。 姜念顿了一下,似乎是给自己鼓起了一点勇气,“师父,我想去外门接门派任务。” “什么!”绮罗真人惊到,“我叹霞峰是短了你的,还是缺了你的!修炼不易,你竟要浪费时间去做任务!” “师父,不是!”姜念下意识地上前一步,着急分辩。 “跪下!”绮罗真人怒急,根本不给姜念解释的机会。 姜念赶忙跪在了当场,绮罗真人也不去看她,眼光朝向门外,似是怀念般说道:“我叹霞峰历代,人丁不旺是真,但各个都有坚毅的心性。修炼之路艰苦重重,怎会随随便便成功?” 姜念此时跪在绮罗真人身前,身子匍在地上,也不敢抬头,更不敢出声。 绮罗真人低头看她一眼,“你如今就这样放弃了自己?那你当初为何要来紫虚门,留在你爹爹的身边做个乖巧女儿又有何不可?” 说起家里,又让姜念心头平添了几分伤感,她又何尝不想留在爹爹身边呢? 身后忽然听到崇心真人的声音,“哟,我来的不巧啊。” 姜念没敢动,也没感动。 慕师姐送了那么多丹药给自己,姜念可不觉得慕师姐口中的这个抠门师傅会不放在心上,还帮自己说话。 看见自己挨罚,崇心真人只怕心里正乐呵着呢,他不说风凉话就已经很好了,姜念可不敢奢望什么别的。 所以此时的姜念仍然是匍在地上一动不动,感觉到崇心真人走到了自己身边,姜念用余光瞄了瞄他。 “小姜念这是怎么了,惹你师父发火了?哎呀,这可就是你不对了,你师父可是这灵云界中最怜香惜玉的修士。如今为了你,他这是要将这几百年的名声都丢下了呀。” 果然,开始说风凉话了。 姜念趁自己匍在地上旁人看不到她的脸色,痛痛快快的翻个白眼,身子却还是一动不敢动。 绮罗真人也是不吭声,也不看赵崇心,也不看地上的姜念。 叹霞峰师徒都没有反应,姜念觉得四周的灵气都变得尴尬了起来。 可赵崇心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尴尬,仍在自说自话。 “绮罗,你也是。徒弟就算有什么不对的,你也不能叫人家一跪就跪这么久啊。”说着还去拉绮罗真人的胳膊,“你同我说说,怎么回事……哎呀,不要生气嘛。” 姜念不用抬头就知道绮罗真人一定是把崇心真人的手给甩开了,这般情形自己已经见过很多次了,崇心真人每次都丝毫不觉得尴尬的。 姜念在心里叹了一句,这也真是一门本事,她的小白眼翻得仿佛眼珠子都要粘在后脑勺上了。 绮罗真人忽然发了话,“姜念,你先起来,回你的院子去反省,好好修炼,引气入体不成功就不要出来了!” 崇心真人如今在这里,姜念也不敢再多言,只得怏怏地退下去。 回去的路上姜念心里骂骂咧咧,嘴里怂,只敢絮絮叨叨。只叹着自己来的不巧,从头到尾自己就没正经说上一句话。 冷不防的后背叫人一拍,吓得姜念腿上一软。回头一看,是慕逸岚正皱了眉头,看着自己“你一个人嘀咕什么呢,我方才在后面喊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听见。” “啊,慕大师姐!”姜念见慕逸岚似乎不高兴,赶忙乖觉的学着元丹谷的弟子那样喊她。往常这样喊,都会逗得慕逸岚笑出来。 可这一次显然慕逸岚的心里有心事,不仅还皱着眉,还继续埋怨姜念,“小姜念你不把我放心上。” “慕大师姐,这话说得可没道理啊!”姜念有些不服气,但又耷拉着脑袋,“我今日只是太倒霉了而已。” 接着就是一阵沉默,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姜念拉着慕逸岚往自己的小院走去。 慕逸岚就这么眉头深锁,任由姜念拉着,直到进了屋。 “小念,药谷出了问题,我们元丹堂就快要无丹可卖了。”慕逸岚坐在茶桌边,用手撑着额头,似乎十分苦恼。 “什么!无丹可卖?”姜念很意外,“药谷的问题?” “原材料供不上了,前阵子药谷的出产下降,药材都不够用了,拿什么炼丹。”慕逸岚还是撑着脑袋,“我师父去找你师父想办法了。” 姜念一愣,方才崇心真人小风凉话一说,哪有一点愁苦的样子。到底是慕师姐杞人忧天了,还是崇心真人太过乐观? “一开始,药谷那边许多灵植还只是涨势不好。那时候我就发现这批药材的成丹率低了,只是我也没当回事,毕竟灵植的涨势确实也得看天。可接下来的灵药却是一批不如一批,现在我们只能保证门内的丹药供应了。” 慕逸岚一边说,一边摇头,“我师父他不懂经商,只当我是随了他的抠门。” 姜念有些感兴趣了,总觉得这件事情自己能做些什么,也许能将自己的问题解决了,但此时慕逸岚心中不快来找自己倾诉,姜念却不敢将心中的想法表现出来。 一是不敢表现的太兴奋的样子引人反感,二是怕自己的想法太过天真,最终只能让人失望。 怀中的千素扇轻轻一抖,姜念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把千素唤醒了,吓了一跳。 趁慕逸岚不注意查看了一下,原来是李云泽的传音符在震动。 奇怪,然儿竟然没醒。 假意去院子里取东西,姜念把传音符中的内容听了,李云泽竟然是叫自己去师父那里。 自己才从师父那回来,又要让自己去做什么? 李云泽其实并不常用这个传音符,通常都是紧急的时候才用,尤其是回了门派之后,这半年来就根本没用过。 “收到了吗?收到回个信,然后赶紧过来。”还没等姜念想完,李云泽传音又来了。 姜念只好赶紧回了个收到,又回了屋里,说自己要再去找一趟绮罗真人,问慕逸岚是要在这里等,还是与自己同去。 第九十五章 试试 等姜念赶到绮罗真人的洞府时,就见到崇心真人和李云泽正在进行亲切友好地交谈,而绮罗真人却用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姜念一下子慌了神,想起师父方才说不让自己出门的话来了,可这时候走肯定是来不及了,却也不能把李云泽给卖了,只能跪下反反复复地又干巴巴地喊:“师父,师父,您听我解释。” 半天没有动静,姜念悄悄地抬了头瞄一眼,只看到绮罗真人好像傻了一样,就这么呆呆地瞧着自己。 绮罗真人心里很震惊,他一直当李云泽在吹牛,一直以为李云泽就是为了想和姜念呆在一处才试图蒙骗自己,同自己讲许多姜念的好。 不成想姜念竟然真的能用传音符,那传音符刚才自己也瞧过,就是最简单的那种,需要双方都用灵力才能使用。 双方都要用灵力才能使用,姜念的灵力是哪里来的?她的经脉是怎么回事?自己明明看过,姜念就是个凡人。 而且姜念还给李云泽回了信,这就说明姜念真的可以驱动灵力,可到底是为什么自己在姜念的经脉里根本见不到一丝灵气留下的痕迹呢? 那边李云泽和赵崇心停了下来,看着这边的绮罗真人和姜念师徒两个。 李云泽面上露出一丝得意地了然,而崇心真人则是玩味地看着叹霞峰的师徒三人。 姜念也有点懵,不明白师父这是咋了。撇了一眼李云泽,眼神好像是在说“你惹出来的事,你不管管吗?” 李云泽冲姜念投来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姜念见到越发觉得迷茫了,自己这会子该怎么办?是起来还是继续喊啊? 姜念心里千言万语汇成了三个字:***。 “师父,您现在相信吗?”李云泽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听得姜念一头雾水。 正懵着呢,姜念忽然被一股气力从地上拽了起来,朝绮罗真人的方向飞了过去。 “不管我信不信,今天都得给我解释清楚是怎么回事才行。”绮罗真人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股子一峰之主的威严。 “哈哈,云泽小子,这小姜念该不会是修炼什么妖法了吧,不然怎么会这样滑溜,明明可以驱使灵力,却不会被人发觉。”崇心真人摇头晃脑,一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样子。 他这话听在姜念的耳朵里,惊得姜念浑身一抖。这灵华元君当年的的确确修炼的是草木一族的功法,这该不会就是崇心真人口中的妖法吧。 “我命休矣!”姜念闭着眼叹道。 她被绮罗真人提溜着后领,手脚都被法术卸了力,此时已是连挣扎都不能够。 “崇心,你莫要胡说,我叹霞峰还能叫妖邪混了进来?”绮罗真人怒视着崇心真人,显然是有些生气了。 绮罗真人这样不客气,可崇心真人却并不生气,还是笑呵呵的。先看看绮罗真人,再看看他手中的姜念,又看看李云泽,才道:“你既确定不是妖法,又为何要这般吃惊。莫不是要学那些老古板?” 这话显然也让李云泽十分惊讶,他连忙道:“师父,姜念所修,绝非邪门歪道。她晋级时的灵气十分纯正浓郁,绝不是邪修所能有的。” “噢?你还见过她晋级?到底是怎么个场面,你说一说,我来鉴别一番。”崇心真人也不理会绮罗真人,饶有兴趣地问李云泽。 李云泽迟疑了一下,这事算是姜念修炼的秘密了,按理连师父都不必说的,如今却是在这样一个尴尬的场面下被崇心真人给问出来了,自己答了恐对不住姜念,不答却又显得心虚。 再看一眼姜念,却见她毫无觉察地看着眼前的地面,似乎并不在意的样子。 又看一眼绮罗真人,只见他也是一脸的好奇,并不担心被崇心真人知道一般。 此时李云泽咬咬牙,“师父,这可是我们山头的秘密,总不好叫别人听了去吧?”说着还朝着崇心真人的方向瞥了一眼。 “你说吧你说吧,你赶紧说了好让师父将我给放下来。”姜念也开始催促李云泽了。 李云泽无法,只得又将那天的事情说了一回。 不止是简单的叙事,还在其中添加了一些描写,很是生动。 绮罗真人情不自禁地就把姜念给放下来了,等到李云泽激昂地把事情讲完,才发现只有自己还站着,绮罗真人已经带着崇心真人和姜念一边喝茶一边吃点心了。 李云泽讲故事的结尾也很突然,在三人的意料之外。 李云泽看着往嘴里塞着点心还用师父上好的灵茶往下顺的姜念,忽然就升起了无力感。 自己这样努力,到底是为了谁。 还是崇心真人打破了尴尬的局面,“云泽,你过来坐。”他向李云泽招手,“我与你师父是至交好友,我今日来也不是来瞧热闹的。”说着他又冲着门外朗声道:“逸岚,你也进来坐。” 随即响起了脚步声,似乎是从远处跑来的,想来是慕逸岚没错了。 姜念也不抬头,只低头吃糕点。 那都是上好的茶点,那些世家女修都是配着灵茶吃,老半天的功夫才吃一小块。 可姜念这一会就快吃完一盘了,并且一点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绮罗真人有些肉痛,也只能在心里默念,还好自己这里吃食多,不然非得被这个笨徒弟吃穷不可。 慕逸岚进了屋给两位真人行了礼才对着崇心真人又道,“师父,这许久了,您可与绮罗真人商量出了救药谷的法子?” “药谷?药谷怎地了?”绮罗真人闻言大惊,根本顾不上看姜念吃点心了。 慕逸岚惊讶,原来师父还未曾提起此事,那这半天都干啥了。 想到这里,慕逸岚觉得心好累,自己的师父果然不靠谱。 “你师祖都没有法子,你让绮罗真人想法子,绮罗真人又能怎么办。逸岚,莫要为难旁人。”崇心真人看出慕逸岚的焦急,也只能摇摇头。 姜念却赶忙站起来,跪在了绮罗真人的跟前,“师父,姜念想去药谷瞧瞧。我在家时与父亲学过花木的培育,我想去看看药谷的情况。师父,我那小院里,那么多花木,有我从家带来的,也有在门中山里捡来的,如今都郁郁葱葱。师父,我想试试,我不想在门中做个无用的人。” 说完姜念就不住的磕头,绮罗真人只能赶紧又用法术将她制住。 姜念最后这一句“不想做无用的人”把绮罗真人所有的话都堵住了。 姜念入门这么久,就连自己都听到了些对她的议论,尽管自己不想她受到影响,可总归是不可避免有闲言碎语传入她的耳中。 哎,要不就试试吧,不叫别人知道也就是了。 第九十六章 入谷 虽是这样劝服了自己,可绮罗真人还是想把姜念拦上一拦,毕竟姜念也只是去看看,若是真能有办法也就好了,若没有呢?姜念又该怎么面对这一切? 绮罗真人觉得自己不得不为姜念打算。 可他尝试了几次,也拦不住。 李云泽仿若听不到自己话中的意思,竟也帮着姜念说话。 更可气的是赵崇心师徒,竟还要帮着姜念牵线搭桥,把她送到药谷去。 而云轻扬谷主现如今也正统领药谷之事,看来姜念去药谷,已成定局。 绮罗真人忽然想起拜师大典那一天的事情来,于是也只能认了这个结果。 崇心真人那边也是办事利落,姜念还未来得及和绮罗真人再说一说自己修炼的事,就已经被送到了药谷的门口。 绮罗真人执意要陪着姜念一起来,李云泽也跟了来,崔毓秀前几日就闭关了,并不曾知道这个消息。 这一次,姜念终于见到了云轻扬谷主。 听过那些传说,姜念一直以为云轻扬是个固执老头,怎么地也是五短身材,头发花白。可没想到这位谷主竟然也是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 姜念忽然有些迷茫,自己到底长了个什么样子? 好像在这灵云界里,就没有相貌平庸之人。 李云泽自是不用说了,唇红齿白眉眼清秀,端的是英俊少年的模样。 绮罗真人更是一副好相貌,气质又超然绝群,“所到之处绮罗满目”这一句胜景虽然姜念还不曾有缘见到,但在门中流传如此广泛,也说明了真实性,更从侧面反映出绮罗真人的确是灵云界少有的美男子。 崇心真人虽以任性著称,却是个浓眉大眼的长相,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很具有迷惑性,总会让人以为他是个脾气很好的男子。 慕逸岚师姐据说是修仙世家的小姐,举手投足都是大家风范,样貌更是清丽,那一双眼睛,比然儿还要迷人,却不似然儿那样带着些许妩媚。 就连与自己一同来到这里的崔毓秀,也是肤白貌美大长腿。 可自己呢,姜念好想找来一面镜子,好好看一看自己。 说起来,虽然门中都是风姿绰约的修士,样貌也大多都年轻,却不曾叫人分错了辈分,李云泽身上总带着些少年特有的纯真,而绮罗与崇心却颇有些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沧桑感。 而今日里见到了云轻扬谷主,却感觉到他的面庞下,真的如他名字一般,仿佛只有浮云轻扬。 那种恬淡,那种超然是姜念似曾相识的,可那之中又含着的热情与欢喜,叫姜念有些不明白。 感觉自己的后腰被谁给捅咕了一下,姜念赶紧回神,脑海中没有传音,不是李云泽,所以姜念看向了身旁的慕逸岚。 慕逸岚正朝着姜念眨眼睛,姜念见到有些疑惑,自己走神这一会,竟然错过了什么吗? 正想着,姜念就听见云轻扬爽朗的声音,“喔?这就是姜念?从前在家就是培育花木的好手?” 姜念闻言赶紧上前去见礼,这毕竟是师祖级别的任性大佬,姜念可不想得罪。可刚想跪下磕头,就被一道轻风缠住了身体,却不觉得不适。 “喔,这丫头就是测出五灵根的那个。”云轻扬轻轻说了一句。 崇心真人脸色变了变,上前一步行礼道:“师尊,只是在药谷培育灵植,与资质无关啊。” 云轻扬摆了摆手,“我知道,我只是随口一提。这孩子我留下了。” 听见这话几人均是松了一口气,姜念也很开心。 “都在门口站着做什么,走吧,随我进去喝茶。”云轻扬也不等旁人,说完话,招了姜念转身就往回走。 姜念有些尴尬,回头瞧瞧绮罗真人的脸色,见他并未有异色还冲着自己点头,便赶紧追着云轻扬跑去。 入了药谷便有阵阵药香传来,姜念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就要瞧个明白,赶忙跟着进了一座院落。 赵崇心师徒进了小厅之后,便熟门熟路的找了地方坐下,姜念瞧着他俩的样子,觉得此处定然是云轻扬谷主长居的地方,这二人平日里也没少来。 姜念也跟在绮罗真人和李云泽的后面坐下,不管怎样,她还是叹霞峰的记名弟子,绮罗真人也还是她的师父,断不能因为云轻扬将自己留在药谷,就不顾自己的师父了。 瞧见姜念乖巧的模样,云轻扬笑了笑,还冲着姜念点了点头。 自己这是受表扬了?姜念有些小雀跃。 “姜念留在药谷,本该在谷中有个正经的住处,可我这里如今但凡有块像样的地方都种了灵植,剩下的地方都不适合修炼,自然也就没有造出住处来。所以,姜念日后还在叹霞峰住着如何?”云轻扬这话说的很温柔,姜念可听懂了,就是只干活不管住宿的意思。 可绮罗真人却十分惶恐,连忙起身答道,“自然是住在叹霞峰的,哪有弟子能在药谷中安家的,云谷主太客气了。姜念自然是同外门弟子们一般作息。” 姜念听着他们说话,心里也盘算,住叹霞峰最好不过,自己改造了那么久的小院,想到要走,还很舍不得呢,没想到竟然不用搬家。要说起来,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云轻扬听了绮罗真人的话,点了点头,又道:“我先如寻常弟子一般,划出一块药田交给姜念打理吧。” 说完他停了停,绮罗真人刚想开口,云谷主却又先开了口道:“这块地虽说偏了些,种的也都是低级的灵植,但好处是不愁产量,姜念才来,不要那么大压力才好。” 姜念被李云泽捅咕了一下,赶忙出去磕头谢过云谷主的照拂。 话说回来,姜念总感觉云轻扬对自己很是和善,可一点也看不出这位是门派第一任性大佬。 之后,一行人又喝了喝茶,才由一位外门的弟子带着去分给姜念的那块地上瞧一瞧。 果然如云谷主所言,这块地不算很大,但确实有些偏僻了,好在是在门中,并不担心安全,这块偏僻的药田除了路途远些之外,并无其他的缺点。 姜念瞧了瞧地里,才发现这些灵植自己竟然都认不清,看了看李云泽,露出了些许尴尬。 云轻扬也瞧见了姜念的表情,笑了几声,抛过来一只玉简给了姜念,“灵植的基本常识,我交给你了,你自己想法子学上一学。下个月初一,我在药谷等你。” 第九十七章 闭峰 五月的紫虚门山中,除了温度的些许变化外,似乎没有与冬日里有什么太大的改变。 修行之人动辄几百几千岁的寿命,似乎并不十分在意这春秋寒暑。 端阳节又快到了,姜念站在药谷之中,望着眼前生机盎然的药田,心中有些许感概,自己似乎一直在离开。 先离开了神树祠,又离开了姜家。现在自己虽说还是住在叹霞峰的小院,可现如今也不怎么回去了。 这些日子,姜念就在这药田边上的空地搭起了一个小茅草屋,李云泽帮着布置了一番,倒也温馨。 这灵植其实并不难种,可姜念发现这药谷的的确确很适合自己修炼。 夜里趁着四下无人,悄悄地施展凝意术,有很大的进益。 这几个月,自己虽不曾闭关,可经脉却拓宽了不少,似乎也坚韧了,一时不能吸收的灵气在经脉中流转也不再需要碧落的仙气像以前那样护持了。 自己的经脉已经能很好地控制灵气,而灵气在体内流转冲刷,也锻炼着经脉更加强大有力。 这是姜念这几个月来最大的收获之一。 另一个大收获,就是姜念学会了控制识海。 云轻扬谷主给的那枚玉简,在李云泽的帮助下,自己也用了起来,能自如地通过识海读到其中的文字和图样。 以前姜念并不知道,其实自己的识海早已被打开,灵华经就存于识海之中。传音时用呃也是识海,至于传音时需要的灵气到底是从哪来了,目前还是个谜,姜念自己没找到。 云轻扬谷主有一次找了绮罗真人和崇心真人谈话,不许他们再管姜念修炼的事,说是他要亲自教导。 绮罗真人干脆地应了,几人又把姜念找去通知了一遍,可几个月过去了,似乎姜念觉得自己也没被教导。 不过姜念现在敢修炼凝意术了,也就不在意这些,甚至觉得现在这样好得很。毕竟自己比不得旁的弟子,肯定是没办法做到引气入体了,若是云轻扬真的来教导自己,只怕自己会打击得他怀疑人生。 遗憾的事就要数那虚种苗的花苞很是耗灵气,这样好的地方每日修炼,也只是又打开了一点点而已,姜念仔细看过,露出来的花瓣颜色,似乎是白色的。 有时候姜念也在想象,这是怎么样一种好看的花朵,对于花开,姜念越来越怀有期待。 姜念自己悠悠哉哉的一个人在药谷过日子,吃住都靠自己,云谷主似乎把姜念同外界的联系有意地切断了,她并不知晓谷外紫虚门里因为她都沸腾了。 一个五灵根资质的小弟子,哪里来的好运气,先被叹霞峰的绮罗真人瞧中,因着资质的关系只能收为记名弟子。后又叫云轻扬谷主看上,接到药谷中去亲自教导了。 这可叫那些外门弟子都眼红,却又不敢多议论,只说修炼这种事,资质重要,气运也重要。 内门弟子虽没有谁会嫉妒一个记名弟子,但若说起叹霞峰的那位姜念,也是酸气十足,话里话外总是暗指姜念资质不好姿色更不好,却依然能得门中大佬的宠,必然身怀秘密云云。 崔毓秀被这些话逼得不愿出门,索性闭关修炼。因为,只要她一出现,就有人问她姜念到底是因为什么留在叹霞峰,又因为什么去了药谷,弄得她烦得不行不行的,却又不得不得体应付,很是耗气耗力。 这种话一般到了慕逸岚这就会止住,要说慕逸岚驰骋商场也还是练就了一身独到的气质。平日里看着温婉,可若是生了气也确实有几分杀伐果断,一般还真没人敢随意惹她。 毕竟慕逸岚的铺子很挣钱大家都知道,而慕逸岚就是云谷主亲自教导出来的。无论如何,元丹谷是开罪不得的。 虽说姜念那五灵根的资质在修炼上许不大行,但若是真叫她学好了炼丹,多挣些钱财也不得了,更何况谁能保证自己修炼之途不需要丹药呢。 一般人就算学了炼丹也就是个兴趣爱好,真要是把炼丹当作一回事,那修炼之途也基本就毁了。 还别说,本来这炼丹就影响修炼。因为炼丹极耗时间,而修炼更耗时间,时间就这么多,拿来炼丹了,就没时间修炼了。 紫虚门中还有小道消息,说当年崇心真人也是因为资质好才不愿意去元丹谷,而云轻扬也是因为崇心真人的资质才不愿放手,希望谷中能出一位炼丹和修炼都得意的弟子。 最初的时候偶尔李云泽会带点东西来瞧一瞧看一看,现在算算也有一个月没来了。据说也是要闭关了。 姜念算了算,李云泽修炼进度极快,却也有一年多的时间未曾专心修炼了,很是惶恐,生怕是因为自己才拖慢了李云泽的修炼,从前只觉得仙人寿元绵长,却不知道相比起修炼来说,这些寿元也根本不够看。 崔毓秀受了姜念的托,前些日子给她找来了一面极极极清晰的镜子。姜念对自己的外貌耿耿于怀,怎么看都觉得自己都与门中的师姐妹有些格格不入,崔毓秀建议她每日里多照照镜子也许能好些。 从这之后,叹霞峰就宣布全峰闭关。包括姜念,虽然是在药谷,但也不出不进不与人接触,灵植的采收都是云谷主亲自安排人负责。 绮罗真人本就有这意思,而云轻扬谷主更是乐得如此,两人一拍即合。 除了要让李云泽、崔毓秀和姜念三人抓紧修炼之外,外面的闲言碎语,他们也不是不知晓,为了这几个小徒弟,这两位师父,也是操碎了心。 云轻扬却还有多一分考量,姜念修炼的程度,他隐隐明白,绝不是像自己看到的那样,既如此,还不如就将她修炼的消息封锁起来。 之前整个紫虚门都知道姜念不能引气入体,给整个叹霞峰都造成了不小的压力。如今姜念在药谷修炼,而灵植的危机也安然过去,还不如就让不相干的人瞎猜去。 姜念夜里的修炼,他不是一点都不知道,可若要感知,却又感知不到了,只留得一丝丝的气息残存在药田的灵植中,若不是自己常年与灵植打交道,只怕这丝气息自己都发现不了。 姜念身上的气息,总是让他想起年幼时的一个传说,传说中的那一位奇女子也是个五灵根的废材。 云轻扬本来早就忘记了,毕竟那时候他还不曾修炼过。 可姜念来到紫虚门之后,他总是能想起千年之前的那个夜晚里的惊鸿一瞥。 第九十八章 十八 闭峰,在紫虚门从来不是件轻易的事。 这代表整个叹霞峰山头都不再接受外界一丝一毫的信息,这代表整个叹霞峰都在闭关。 姜念其实乐得这样,她也发觉了,自己现在不用面对别人关于修炼方面的质疑了。 来找自己收灵植的那一位乐师兄,似乎是对自己有什么意见一般,从不同自己讲多余的话,每次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而姜念,就在这日复一日的种植灵药和修炼中,轻松渡过了三年的时光。 十八岁的姜念,还是从前那个样子,除了长高了之外并不曾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为了显得自己长开了些,姜念把刘海留长了,把光洁的额头露了出来,这一弄看着还真有些大姑娘的感觉了。 其实,姜念开始修炼的那天起,她的外貌就和修为绑在了一起,在她虚种金果结成之前,只有进阶才能让她的外貌发生变化,等到金果结成时,她会有相当于十八岁时的外貌。 而之后,除非用塑颜丹重塑外貌,不然是不会再有一丝一毫的改变了。 这个信息还是姜念在虚种花苞初初开放的那一天,灵华经给了姜念一次提问的机会,这才让姜念知道的。 这也就是说,若是姜念对自己的外貌满意的话,当初绮罗真人给自己的那一颗丹药,就可以省下了。 说起来,那颗丹药还是崇心真人炼的呢。 哎,这两个人,可真是好搭档。 一个负责撩妹,一个负责后备。 金果又是什么呢? 其实就相当于是普通修士的金丹。 也就是说,按灵华元君的计划,修炼到金丹期,应当是十八岁。 姜念掰着指头数了又数,自己离标准年纪差的有些远了,顿时就有些气馁。那几日里,姜念不管做什么都蔫蔫的,没有个劲头。 那副样子,很是消沉。就连收灵植的乐师兄都发觉了姜念的异常,一路往回走,一路还摇头。 又过了好几日,姜念才忽然反应过来。 正常的修炼,若是早些的从五岁就开始了,而自己,从十三岁才开始,如今不过五年的时间。自己这还是占便宜了呢,自己修炼的时间短,但是这灵华经驻颜的效果可不打折。 这回姜念又有些得意了起来,虽说是十八岁了,可也还是少女,而且这几年又过得单纯,还是年少时的心性。喜形于色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乐师兄这次又来收灵植,见姜念前几天的状态,再见了她现下里的样子,很是惊讶。 根本不明白,就这么一点大的地方,就她一个人,为何会时而消沉时而狂喜。 姜念看到了乐师兄的疑惑,却也没有理会。左右以前他也是不搭理自己的,如今自己也不搭理他一次,也叫他体会体会这般滋味。 姜念时而也在心中叹息,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展示出自己的真实修为,这三年虽然过得舒服,可叹霞峰也不能一直闭峰,自己也没理由一直闭关。 这三年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自己的外貌却没有变化,若也没有修为支撑,只怕自己面对不了外面的质疑。 现在已是确定,在花开这一期是没有可能了。若是结了金果,也许能有些许变化?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没过几日,就收到李云泽的传音,说是叹霞峰师徒都宣布出关了。 李云泽已经达到筑基中期,而崔毓秀也已经成功的进入炼气后期,离炼气大圆满,仅仅一步之遥。 最可喜的是绮罗真人,不过三年的时间,就已经是金丹期大圆满了。 接下来绮罗真人恐怕顾不上这些徒弟了,要去周游,要去寻找自己破丹结婴的契机了。 叹霞峰开了山,姜念自然也受到了绮罗真人的召唤,巧的是云轻扬谷主也派乐师兄来唤自己。 姜念本来还觉得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同云轻扬开口说自己要去一趟叹霞峰,如今却是省了事。 到了云轻扬这里,姜念一进门,刚拜了一拜,就听到云谷主对自己说,“免礼,你坐。” 姜念抬头看他,只见他笑眯眯地瞧着自己。 莫不是有什么喜事?姜念心里想。 我能有什么喜事?姜念一边走到云轻扬示意的那个座位坐好,一边偷偷在心里盘算着,好像的的确确是没有什么喜事的。 “姜念,今日叹霞峰开了山,你也该回去看看。”云轻扬见姜念坐好了,就开了口,“你这三年在我这里,进步很大。” 姜念很吃惊,自己有什么进步了,自己竟然不知道。 云轻扬好像很满意姜念的这般模样,于是笑得更加灿烂了,“你初初来时,还分不清这些灵药,后来上了手,就把灵药培育得极好。最近我发觉,你那块药田中产出的灵药药性极佳,用这些灵药炼丹,成丹率都提高了不少。” “我?” 姜念一时不查,竟冒冒失失地开了口。 她是真的觉得意外,这灵药并不像凡土界中的那些花木,姜念能凝结情意光点,却不能感知它们的情绪。姜念一直以为她在此施展的凝意术只能单方面的向灵药索取,却不想灵药也在受益,甚至已经到了能提高成丹率的地步了。 “我想着你也许也对那片药田很满意,就不给你换地方了。如今你没有法术,我也不给你扩大药田。只给你换一批中阶的灵药栽培,你可愿意试试?”云轻扬还是笑眯眯地看着姜念,把姜念看得心里直发毛。 自己几斤几两,自己心里还是有点数的,能感知到凡土花木的情绪,是长了花苞之后的事,现在感知不到灵云界中灵药的情绪,很可能是自己修为不够的原因。 现在要给自己换成中阶的灵药,自己会不会给人家养砸了?这会姜念心里是一点底都没有了。 许是瞧见了姜念的为难,云轻扬又开了口:“你也不用担心,不过就是试试而已。成不成都不怪你。主要就是你研究培育中阶的灵药很是困难,少不得又要闭关……” 云轻扬没有说下去,可姜念已经听明白了,云谷主这是在帮自己找由头规避外面的窥探。 这是人家的好意,自己本就是求之不得,若是这样子自己还不领情,可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想通了这一点,姜念边痛痛快快答应了下来。 云轻扬见姜念这样上道更加笑得合不拢嘴了,“你如今为药谷做出了这样的贡献,也就是为紫虚门做了贡献。药谷虽然不属于我元丹谷,但的的确确是我元丹谷的命脉,你有这样的本事,应该给你奖励奖励。” 姜念闻言赶紧谢了云轻扬,不管这奖励是什么,总归自己已经是赚了。 得了这样的好地方,既能修炼,又能避开旁人的眼光,现在还要得了奖励,一举三得啊! 第九十九章 小风 云清扬与姜念说完了,就带上姜念准备将她送去叹霞峰。 云清扬是用的一柄飞剑代步,倒也不是什么名贵的剑,模样也十分平常,但胜在材质特殊,飞起来速度快不说,还十分节省灵力。 本来云清扬都已经将这柄小剑拿出来了的,此时这小剑正飞在云清扬的身前。 姜念虽也确实听说过门中大家都喜欢用飞剑,但的的确确是从没见过飞剑,此刻见了云清扬这把剑,也很好奇,不由得惊叹:“好剑啊!” 姜念碍着云清扬就站在这里,生生忍住了,没好意思过去细细地瞧。 云清扬见姜念很有兴趣,也来了些劲头,这柄小剑他还是很喜欢的,不然也不会来来去去总是用。 他轻巧一跃上了飞剑,本来想喊姜念也上来,自己好带着她飞上一圈的,话到嘴边却生生止住了。 姜念应该是飞不了的,毕竟她一点灵气也不能用。 若是她不小心掉下去,摔出个好歹来,不说叹霞峰那边找不找自己,只说自己要失了这么好一个种灵药的苗子,惋惜个几千年也不多啊。 于是,云清扬只得又从飞剑上下了来,动作潇洒将飞剑一收,向姜念问道,“怎样,这柄飞剑你可喜欢?” 姜念笑得尴尬,“喜欢倒是喜欢……” “怎地?”云清扬见姜念欲言又止,继续问道。 “不不不,我就是忽然想起我修炼的事情来。这都三年了,也没有变化,不知道绮罗真人会不会很失望呢。”说着姜念就低下了头。 姜念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却忽然被云清扬的那一柄飞剑给挡住了视线。 “这柄飞剑名字叫风,送给你吧。”云清扬声音里似乎带着些轻快的笑意,“祝你修炼有成,能尽快将它用起来。” 姜念现如今也知道,云清扬看着仙气飘飘潇洒有型,其实可是个十足有钱的任性大佬,个把小飞剑,洒洒水啦。 所以这飞剑云清扬递了过来,她也没什么好客气的,直接就收下了。 姜念把这柄名叫风的剑拿在手中看了又看,觉得很喜欢。刚才她就觉得这柄剑很好,想着以后也要弄一把差不多的。 如今自己也算是心想事成了,只是这名字,姜念有点不明白,便直接问了云清扬:“这柄剑为什么叫风?这名字可有什么含义?” 云清扬愣了一下,“也不是有什么太深的含义,就是觉得它飞得快,所以这名字很配它,你可不能改了去。” “不改不改,我不改,就叫风!”姜念见云清扬神色不是很对,赶紧把剑收好。“最多加个小字。” 小风是一柄短剑,姜念比了比,差不多也就两个千素那么长,外形纤巧重量也轻,似乎是给女子用的,可整个剑身剑鞘却没有什么繁复的花样,素得很。 姜念把小风与千素一起别在腰间,不仅不沉,还成了相得益彰的好装饰。 “哟,这么一弄,咱们的小姜念倒真的有几分女侠的风姿了。”云清扬也不催促,就看着姜念捣鼓她那几样东西,末了又说了一句,“你这扇子,倒像是个好东西。” 姜念听了心里一紧,想起了不知道从哪听来的一句话,“愈是有钱就愈是吝啬,愈是吝啬就愈是有钱。” 这云谷主不至于送把剑给我就是打的我千素扇的主意吧! 别的不说,自己的家当全在千素扇里,要是给了云清扬,自己的损失可就大了去了。 这几年自己在药田忙活,也没少往千素扇里送灵药,但凡见了什么好的,都要偷偷弄点自己留下,谁知道啥时候就能用上呢,反正千素扇里地方大,不放白不放。 想到这里姜念赶忙双手把千素扇一护,小嘴嘟囔着:“这千素扇是绮罗真人和李云泽送给我的,我是要好好爱惜的,决不能转送他人。要不您把小风收回去吧。” 云清扬摸了摸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须,“我在你眼里就是个巧取豪夺的人么?我一谷之主,和你一个小辈抢东西?” 姜念有点尴尬,自己方才的话说得确实有些没风度。但也没法子,若是云清扬真的开了口,就说什么都晚了。 “我是想告诉你,你这扇子,有点招眼,莫要现于人前。”云清扬使劲拿手指点这姜念的头顶,姜念感觉自己的脖子都被他给弄短了。 脖子短便短了,没断就行。 姜念如今不是当初那个小矮丫头了,并不在意这一寸半寸的。 但是扇子的事,姜念得好好问一问,“怎地这扇子就招眼了?不是说绮罗真人只是拿它做灵兽袋?” “你应当是知道绮罗真人这道号怎么来的。他闭关三年,今日里方才出关。你猜一会咱们到叹霞峰上看,会不会有绮罗满目的景色?”云清扬似乎不是很瞧得上绮罗真人这一点,说这话的时候十分不屑。 姜念本来还挺兴奋的,毕竟是第一次见那传说中的胜景。可渐渐就觉出点不对味来,“这扇子该不会是哪位绮罗送给他的吧?” 说着姜念就把千素扇抓在了手里。 噫!这要是什么红颜知己送给绮罗真人的东西,现在又被挂在了自己的腰间,恐怕自己要成了那人的眼中钉了。 “倒不是哪位姑娘所赠。而是好几十位姑娘,曾经用这把扇子做了彩头,比谁更得绮罗真人的欢心。”云清扬说这话的时候,嘴都撇得歪到一边去了,“当时她们约定,三年为期,大家各显神通,谁能从花绮罗手中讨来这把扇子,谁就算赢。” 姜念听完,觉得一口老血要喷出来了,五官全都揪在了一起。 此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李云泽你给我等着! “你不用如此,放宽心不要害怕。你如今是我药谷的精英弟子,我统领药谷事物,自然要护你周全。”云清扬拍了拍胸脯,“万事有我!” 姜念左想右想,总觉得云清扬现在这个时候和自己说这些所图并不简单,所以也只是皱着眉扁着嘴不吭声。 “走吧。”云清扬又不知从哪里也掏出来一艘小船,和李云泽用的那一艘看起来有些相像。 上了船姜念才发现,只是在外面看起来像而已,云清扬的这一艘飞舟,豪华多了,也宽敞多了。 见到姜念意外的神情,云清扬颇有些得意地说:“我们元丹谷,修为上也许并不见长,但收入上确实不少。这飞舟,偶尔也要待客用,不弄成这样,显不出我们元丹谷的气派来。” 姜念越发觉得云清扬的表现有些奇怪了,却又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总不会是云谷主也倾慕绮罗真人吧? 顿时姜念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第一百章 三年 姜念和云清扬两人坐在飞舟之中,各怀心思,一路寒暄,好在是路程很近,也算是安安稳稳地到了叹霞峰。 云清扬所料不错,绮罗真人洞府附近这里,满山头密密麻麻的都是姑娘。 姜念忽然有点理解云谷主,这阵仗真的有些大了,整个叹霞峰都没有什么清净可言了,也不知道门派为何会任由这些姑娘进来。 听说云清扬来了,绮罗真人忙将姑娘们安顿好,就来相迎。他的洞府实在是腾不出来了,只得又找了一处僻静的小厅招待云清扬。 见到姜念,绮罗真人很是高兴,但一打量也知道姜念的修为很稳定,稳定到现在都还没有引气入体。 但绮罗真人却也没有什么法子,毕竟这三年在药谷是云清扬亲自教导,这都没有起色,绮罗真人觉得自己肯定也无能为力。 云清扬见到绮罗真人看姜念的眼神,挑了挑眉毛,也没说话。 绮罗真人明白自己不该把这样的失望写在脸上,但姜念已经十八岁了,于修炼一途,可以说是已经没有机会了。 姜念当然也感受到了绮罗真人的意思,才反应过来,自己十八岁这个年纪,还未引气入体真的会很让师父失望。 可云谷主下午还把小风送给了自己,总不可能是觉得自己根本用不上才送的吧?她下意识瞄了云清扬一眼,却只见云清扬趁绮罗真人转身的功夫得意的笑了出来。 姜念自打从出了药谷就觉得云谷主有些奇怪,现在又看到这个笑容,就更加心里没有底了。 云谷主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呢? “念念!好久不见!” 这一声念念,让姜念有些恍惚,这三年偶尔也想起来,当初在临抚城中的那个少年。 李云泽快步走了过来,拉着姜念左看右看,半天才说了一句,“你长高了。” 姜念听了这话,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这三年你倒是变了很多啊。” 李云泽已经十九了,身材越发的修长了起来。当年的娃娃脸有些褪去了,眉眼还是那样清澈,但脸上的棱角分明了起来。 姜念看着这样的李云泽,竟觉得自己有点挪不开眼睛,只能傻笑着看着他。 两个人又比了比个子,又说了说近况,待到要坐下时,姜念才看到崔毓秀,就站在小厅的门口。 心中咯噔一声,姜念忙跑过去,拉了她的手,一声“毓秀师姐”才叫了两个字,手就被她甩开了。 姜念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 崔毓秀却抱着手说:“你将我晾了这样久,拉我一下手就想让我原谅你,这可不成。” 姜念忽然就笑了出来,一把将崔毓秀抱住了,“毓秀师姐毓秀师姐”喊个不停,将崔毓秀逗得笑到停不下来,就连绮罗真人和云谷主也都笑了出来。 虽说是笑了,但姜念还是在这个小厅里感受到了奇怪的气氛,云清扬谷主和绮罗真人的异常就不说了,崔毓秀和李云泽之间也有哪里不对劲。 崔毓秀总是看着李云泽,姜念发现自己只要一说话,无论是说的什么话,同谁说,崔毓秀就一定会看着李云泽。 李云泽也不知是习惯了还是怎么,竟像没有感觉一般,任由她看,他说话喝茶都不耽误,自然得就像没有人看他一样。 姜念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又在心里怀疑自己是否醒来的方式不对,怎么今日里到处都这么奇怪。 又说了一会子话,崇心真人带着慕逸岚也来了,这也是熟人了,三年不见,这回又是好一阵的寒暄。 等大家都说的差不多了,云清扬忽然很是严肃的开了口:“大家都在,我想说个事。这事情,我已经同掌门商量过了,掌门虽觉得不妥,但也不反对。” 小厅中的几人均是一头雾水,因着姜念这几年随着云清扬在药谷,慕逸岚还给她使眼色,问她知不知道云谷主要说什么。 姜念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 她还在心里想着,总之需要找掌门真人商量的事,一定不是什么小事,怎么会是自己这个小弟子能知晓的呢。 “我要收姜念为徒,做我的关门弟子。”云清扬的声音铿锵有力,一个字一个字砸在了姜念的心上。 姜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迷茫的看了看李云泽,又看了看绮罗真人。 可这两个人也是一样,回给姜念的也是一脸的迷茫。 云清扬见自己说了这话,这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出声,在心里感叹了自己威严不再,只要又开口:“你们有意见?” 云清扬也是个活了千年的元婴修士了,怎会连一点城府都无,此时是将这小厅里每一个人看了一遍。 若是姜念被云清扬收徒,那辈分就要和绮罗真人、崇心真人一样了,连慕逸岚也要喊她一声师叔了。 李云泽和慕逸岚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毕竟这对姜念可是件大好事,虽然自己辈分低了,可凭自己的资质修为,紫虚门也没有人敢小瞧自己啊。 崔毓秀却紧紧皱着眉头,不再盯着李云泽了,而是定定地看着姜念。 姜念也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也不敢看回去。 崔毓秀变了,她知道。 绮罗真人也发现了崔毓秀的眼神,暗道不好。 这三年虽说是闭关,可两个小徒弟还都不能辟谷,所以他俩没事还是要凑在一起吃吃玩玩的。 知道李云泽在意姜念,所以对这些小儿女的事自己一直也没在意。可现如今看来,崔毓秀显然是沉溺其中了。 这还没怎地,竟是因为姜念被云谷主看中收徒,就要这样嫉妒,看来方才甩开手的那一段,只怕是她故意为之。 可怜小姜念,修炼这样不成器也就算了,竟还不明白自己被人给恨上了。 又是这许久也不曾有人答话,毕竟是自家的师祖,慕逸岚还是要给云清扬找面子的:“没人反对,看来这事是没有问题了?” 说完慕逸岚就笑着去拉姜念的手,“我以前只当姜念是个小妹妹,现如今可要叫一声师叔了!姜念这辈分真真是高!” 崔毓秀就像没有听到慕逸岚的话,还是盯着姜念看,把姜念看得心里发毛,稍稍挪了挪位置,那目光才收了回去。 绮罗真人看见崔毓秀似乎是清醒了些,才对云清扬道,“姜念现在毕竟是我叹霞峰的记名弟子,这徒弟也不能抢上门来呀。” “记名弟子,又不是正式弟子。”云清扬瞥了绮罗真人一眼,“就算是正式弟子,也不是不能转投他脉,更何况只是记名弟子呢。” 绮罗真人还欲再说,却听见门外一声娇呼,“原来绮罗真人在这里!” 第一百零一章 刺激 那一声娇呼传来,引得小厅内众人都向门口看了过去。 这几人在小厅里说话,门自然是关着的,几位真人坐在里面,若是有人用法术窥视,他们不会不知道。 在这样的情况下,在外面还能瞧见绮罗真人,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扒在门缝用眼睛偷看的了。 要说偷听,其实未必,里面在谈抢徒弟这样严肃的话题,但凡是听到一星半点,只要识相些的,都会赶紧离开,而不是叫嚷起来。 绮罗真人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立即从凳子上弹起来就要往屏风后面躲。 云清扬瞪了绮罗真人一眼,随即起身,板着脸向门口走去。 片刻后门打开了,并不如姜念所想门外站着什么大美人大小姐,而是一窝蜂冲进来了十几个姑娘,最前头的那个准是被后面的推了一把,还差点摔在地上。 崇心真人也许是做惯了这种事,马上站出来挡在云清扬的身前,冲着姑娘们喝到,“你们这样冒冒失失成何体统,要来拜访我紫虚门,我紫虚门好客不错,但你们也需懂得一个客随主便,守好我紫虚门的规矩。” 那些姑娘似乎并没有把崇心真人的话放在心上,只有几位福了福身退了出去,剩下的大多半都还站在厅里。 姜念站在后面,看看眼前的景象,再想想这一上午发生过的事,觉得今天过得实在太刺激了。 万万没想到,更刺激的还在后面。 姜念一个愣神的功夫,竟就有一位穿着水粉色衣衫满头钗环的女修指着自己道:“姐妹们快看,那小女子腰间竟别着绮罗真人的白扇!” 满屋的人又都朝着姜念看过来。 姜念忽然就成了人群之中的焦点,很是不习惯。站在那里心中紧张不说,胳膊腿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嗯?姜念心中闪过一丝不对劲,这些姑娘怎么这么冷静? 姜念还以为自己要被这些热情的女修活撕了呢,没想到她们的反应竟然是好奇的在自己身上打量,还有几个用帕子掩了口轻轻地笑,眼睛直往李云泽身上瞟。 “嘻嘻,这云泽小徒儿也长大了呀。”其中一位持着香扇的高挑美人朝着李云泽就走了过去。 李云泽显然是认识她,此时也不去看她,只对着她行了礼道,“盏香姑娘,好久不见。” 那盏香姑娘若是不动,整个人看起来就清丽得紧,可一旦走起路来仪态中却带着一丝妩媚,这般的形容,把姜念看得眼睛发直,就盯着她的腰肢挪不开眼。 这也不能怪姜念失礼,她的确就是没见过什么世面。 临抚城的美丽姑娘不能说少,但没事上街上转悠的却真的没有几个。 更何况,与凡土界中的女子相比,灵云界这边整体的水平确实是要高上许多,姜念以前又未曾开了窍,一直没重视过容貌什么的。 方才她都还是抱着瞧绮罗真人热闹的心态看这满山头的姑娘,而此时见到这盏香,好像忽然就触动了自己心里的一根弦。 姜念想起自己第一次照见那样清楚的镜子,镜中的自己若用临抚城的标准看,也是一位清秀的少女。 要说起来,姜念的眼睛也不小,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很是可爱;鼻子小巧挺翘,耳垂也是圆润厚实;唇色本来是有些发暗,可那年吃了慕逸岚给的丹药就红润起来了。 眉毛确实不浓密,可也不会显得没有精神;皮肤虽然白皙,却总有些黯淡无光。 总的说来,姜念的五官没有一官能让人眼前一亮,但好在这些组合在一起,虽不惊艳却还是很耐看的。 姜念这边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忽然听到那盏香姑娘又开了口,声音还带着几分揶揄,“你如今也有了心上人了?那白扇也被你送给了那位姑娘?” 姜念的心忽然就像不会跳了一样。 盏香姑娘方才在说什么?这千素扇竟然是李云泽送给自己的信物吗?他怎么从未向自己提起过? 好紧张。 姜念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不敢了。 她在等着李云泽的回答,可迟迟不曾听见有人开口。 她忽然有些庆幸自己方才是看着地面的,若是看着李云泽那个方向,那现在自己该怎么办。 看着地面,至少可以装作失神,不曾留心他们说话吧。 等待的这一刻,姜念忽然明白了自己心里的期待。 以前不曾细想过的那些事情,好像一瞬间就清晰了起来。 李云泽与自己交往的点点滴滴,原来自己都记得。 从神树祠救姜念的初见,到春耕节那一天吃的肘子,再到花朝节那日一起去了郊外,后来又去给崔毓秀解开梦蛊…… 姜念这边刚想起崔毓秀的事,就听见那边茶盏摔在地上的声音,是崔毓秀一跺脚,哭着跑了出去。 这一番动静,姜念愣愣的看着崔毓秀的背影。 她竟然是喜欢李云泽的吗? 刚刚开了窍的姜念觉得自己要面对的情况有一些复杂。 自己这头刚看清自己的心,还没等到李云泽的答案,那边却先冒出了一个情敌,这情敌还是自己的师姐,李云泽的师妹,自己在这里唯一的同乡。 姜念看见大家都盯着李云泽看,她只好也看着李云泽,又叹了一口气。 李云泽的神色就有些不对,他这有些茫然的眼神是怎么回事?他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盏香姑娘大概也是有些尴尬,便又开了口,“那把白扇在我们姐妹的约定之后,你师父当着大家的面将它赠与了你,那一日大家都说这扇子承了太多的爱意,定是要做定情信物使的。你不记得了?” 李云泽还是站着没动,只是眨了眨眼,眼神越过众人望向屏风的方向。 姜念也看到李云泽的样子,心中已是一片凉意。 此时她环视众人,看到崇心真人摇了摇头,继而看到慕逸岚回避自己的目光,而一众绮罗们都是瞧着李云泽,并不看自己。只有云清扬冲着自己安慰的笑了笑,点了点头。 姜念心里忽然就觉得有些委屈,她知道自己什么也不是,可直到今日里才知道自己甚至都不配李云泽一句解释。 那不过一把扇子,就算是给了师妹用又如何,竟然连这样一句话都不说,难道还要自己先开口帮他解围不成? 而且,崔毓秀那边显然是已经将面子这一层揭开了去,她若没有走,看到这里也许自己还能解释,可她已经走了,恐怕自己是怎么也说不清楚了。 就在这瞬息之间,姜念觉得自己就离开叹霞峰,跟着云清扬到药谷去种灵药也很不错,至少能远离这些闲言碎语。 第一百零二章 踏空 这小厅之中人也不少,可此时却安静到像是空无一人。 又等了一会还是无人说话,姜念都觉得奇怪了,李云泽往日里那样怕尴尬冷场的一个人,今天怎么这样沉得住气。既不吭声,也不找由头跑路。 姜念甚至期望他能赶紧找个借口走了,去好好哄一哄崔毓秀也行啊,至少能给自己减轻一些压力吧。 没想到等了半天,只等到云清扬开口,“绮罗,你叹霞峰的事我元丹谷可不好插手,今日我便带着他们先走了。姜念拜入我座下的事,我是同掌门说好了的,今日只是通知你。” 说完,云清扬就放出了强烈的威压,这是姜念从未感受过的。姜念觉得心中惊慌难以自控,又仿佛心中有一万只猫儿正齐齐抓挠着一般,旁的却也并不见有什么难受之处。 心惊之余姜念发现除了自己之外所有人都站立不住跪在了地上,甚至还有两三位姑娘直接晕了过去。 好在是大家都只能顾着支撑自己,无人注意旁人。 察觉到了自己的异常后,姜念赶忙也装模作样地要跪下去,却不想刚区了膝就被一股风力卷住,随后身体不受控制的朝云清扬的方向飞去,被他一把抓住了后领。 啊,怎么又是提溜着后领,这难道是紫虚门的传统吗? 姜念还不及想别的,就听见云清扬喊了一声“崇心,走!”,之后便像个木偶一样被云清扬提着,飞出了小厅。 来的时候是船票,姜念怎么也想不到回去竟然是挂票,云清扬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修为了,竟能踏空提人飞回了药谷,而自己就被那么悬空抓着在天上飞。 姜念只庆幸自己一早上都没来得及喝水。 但又不得不感叹,云清扬怎么看都是个大腿,自己何德何能竟然被他瞧上了,还要将不能引气入体的自己收徒。 更值得感叹的是,若没有刚才小厅里的事,自己恐怕还不乐意被他收徒。 哎,世事难料。 一直飞到云清扬的小院中,姜念才被放下来。 云清扬带着她进屋里坐着喝茶,边等崇心真人和慕逸岚二人。 “姜念,方才在叹霞峰,我说的话你可听见了?”云清扬呷了一口茶,慢悠悠地问道。 姜念也不敢喝茶,毕竟云清扬的除了此处,还在元丹谷有一处洞府,万一一言不合又提着自己就飞,这可怎么办。 虽说是一回生二回熟,可是脚不着地飞在山与云之间,光是想着就让姜念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的,方才心跳得差点从嗓子眼冒出来的感觉她还记得清清楚楚。 此时云清扬的问话,姜念也不敢不回答,却又不知道怎么回答。 明显人家问的不是听见没有,而是问自己是什么态度。 此时若是干巴巴的光答一个听见了,显然不会合云清扬的心意,说不好还要将他给得罪了。 但若要说自己的想法,姜念又觉得这话不能乱说,万一把实话说出来了怎么办,若是叫云清扬察觉到自己一开始根本不乐意,也是会将他给得罪了的。 可若是半天不开口,自己岂不是跟方才的李云泽一样了吗? 切。 我怎么会和他一样。 姜念很是不屑地在心里将李云泽唾弃了一番。 初初开窍的少女心思,好像也是善变了些,姜念在心里吐槽了自己。 又赶忙站起来向着云清扬的方向行礼,之后道:“姜念感恩云谷主的提携与照拂。此事并非是姜念不愿,实是姜念的资质受限,不敢高攀。” 这话说出了口,姜念都不敢相信,自己什么时候说话这样的有进退了。 再一思索,姜念觉得自己这番表态实在是办得漂亮,有些事是无论如何也要做个样子出来的。 叹霞峰绮罗真人也是于自己有恩的,若是遇见了一条大腿自己就要去抱,未免也太墙头草了些。 云清扬刚刚也在场,那样尴尬的情形,大家心里都有数。就算云清扬不说收徒的事,自己是宁可去外门打杂,也不愿再去叹霞峰上修炼。 只是这样就落了下乘,算是与叹霞峰划清界限了,若是能留在药谷,自然还是留在药谷最好。 至于拜师云清扬,姜念觉得这事并不靠谱,自己的资质当时是连内门都进不得,又过了这几年也不能引气入体,完完全全就是废柴一个了。 云清扬就算是任性大佬,掌门也不可能由着他这样乱来。 “这事也由不得你了。”云清扬笑眯眯地看着姜念,“我那飞剑你都拿了去,怎地还这样不给我留情面。” 姜念忙跪了下来,“云谷主,我不是这个意思。” “小姜念,我师父要收你为徒,这是天大的好事,怎地你还推三阻四的?”身后忽然传来崇心真人的声音。 “师父!这话你说着不亏心吗?当初谁要死要活的不肯拜师啊?全紫虚门谁不知道您崇心真人的事迹啊!”慕逸岚就在他身后,那声音里带着嘲讽丝毫不加掩饰。 崇心真人一边熟门熟路地朝云清扬的下首走去,一边噗嗤一声竟笑了出来,“哎呀,几百年过去了,竟然把我自己这事给忘了哈哈哈哈。” 慕逸岚跟在后面砸吧着嘴,走到姜念的身边,冲着崇心真人翻了个白眼道:“啧啧,人家都说是五十步笑一百步,您这是两百五十步笑五十步!” 慕逸岚弯腰把姜念扶了起来,又对姜念道,“我以前与李云泽交往不多,竟没瞧出来他是个这样没有担当的。刚才你们走的急,我们在后面又磨蹭了一会,也没等到他开口说一句话。” 这话说完,崇心真人不乐意了,“人家云泽那是稳重,男人嘛,就是这样的,这事当着这么些人,哪里有什么好解释的,而且那些个女人,就是来瞧好戏的。” 说完他又冲着姜念道:“你莫要往心里去,我知道云泽的性格,确实是有些木木呆呆,待下回,我将他捉了来,你们两人好好说说话,把事情说清楚了就行。” 姜念看了看崇心真人,又低下了头,也不做声。 云谷主看姜念的样子,似乎是又有些不开心了,心里郁闷的不行,自己好不容易把这事揭过去,这两个猪队友又把它提起来。 云清扬有些怀疑自己的眼光,收徒的时候是不是没看好,座下竟有这样笨的徒弟徒孙。 第一百零三章 故人 云清扬感觉头有点痛。想起白天的事,他觉得自己再也不想回元丹谷了,赵崇心那张嘴真是太可怕了。 他坐在主位上一个劲的给赵崇心使眼色也没用,都不知道自己的得意弟子这几百年与花绮罗厮混在一处都学了些什么,这张小嘴怎么就这样能说。 眼看着姜念的头越来越低,云清扬觉得自己不能再任由这货叭叭个没完了。 好在慕逸岚还算是个有点眼色的,察觉出了不对来,连哄带骗的好歹是将她师父给拉走了。 不然的话,云清扬觉得自己近期废丹率要上升到百分之百了。 收姜念为徒的事到底是没有说完,慕逸岚拉着赵崇心走了之后,姜念就也告辞回了她的药田去。 那时候自己因为在叹霞峰释放威压,又装了一把大拿强行踏空飞回药谷损耗过大正虚着,又赶上赵崇心叨叨叨叨说个没完,实在是头痛得不行,也就没有拦着姜念。 现在想想有些后悔,这个话题就这样打住,也不知是不是自己与姜念的师徒缘分还未到。 好在这几年他也了解了,姜念是个乖巧的姑娘,继续在这药谷中修炼,自己若是有事吩咐于她,她还是会听的。 这么想着想着,云清扬就觉得眼下这样的情况也还是不错的。 毕竟现在看来,姜念肯定是无法修炼紫虚门的基本功法了,那她正在修炼的这一门功法具体的情况自己也须得多花些时间了解清楚才好。 虽说千年之前自己曾经遇见的那位仙子留下的气息与姜念修炼时留下的气息很是相像。 可毕竟当年那位仙子的情形就诡异得不行,若不是她一身肃然的正气,加上施法之后附近的灵植周围隐隐有灵甘华芒的流转,只怕自己当年也要将她当做什么大妖了。 而且,毕竟是千年过去了,也不知道自己的记忆是否出现了偏差。 不管怎么说,姜念出身凡土界,那里早就没有修士往来了,怎会有这样的功法呢。 云清扬站在小院之中,努力地回忆着千年前的事情。 当时的自己还在家,并不曾修炼,只是一个凡人。可能只有五岁,又或者是六岁,总之是刚刚听说了门派即将要海选的消息,还未曾入门。 负责海选的弟子说自己是个有仙缘的,只要到时测出灵根,不拘资质好坏,都会将自己带回门派。 这灵云界中,多少人想要修仙,可那时候的云清扬还是个孩子,不愿意离开家,舍不得父母。哭也哭过闹也闹过,家人还是执意要让自己去测灵根。 好在遇见了她。 那天夜里,满脸泪痕的自己见到了在月光下施法的她,漫天的光点从田野中升起,岂止是美轮美奂,当时就把自己直接看呆了。 那一声情不自禁的“哇!”,也惊动了仙子,还差点把人家给吓着。 而那位仙子不过片刻就反应了过来,她对于自己能感知她的灵力,也很意外。 她友善地与自己搭话,自己从不愿入门到向往修仙的转变,也是从这时候开始的。 可惜,自己至今不知道那位仙子的名字,只记得她身形纤巧,至于面容,更是不必说,在她走近自己时,就已经施法隐去了,只是自己当初年纪小又没有修为,看不出来而已。 可惜的是,自打那天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也挺有再听到过她的消息。 直到姜念来了药谷之后,自己才又感知到了一丝丝熟悉的气息。 姜念她,会是当年那仙子选定的传人吗?若真的是,那云清扬自认是有责任将她护好的。 …… 姜念自然是不知道云清扬心里这百转千回,此时的她正在内视探查自己丹田中的虚种苗呢。 因为花苞的状态代表着自己修为的状态,所以一直以来,姜念都十分关注这个花苞而忽略了虚种苗的其他部分。 现在再一细看,发现其实虚种苗又长高了一些,也抽了好几枝新的叶子枝桠出来。 虚种苗的叶子比较圆,叶片较大,上面脉络清晰,方才姜念修炼的时候也有留意,这些叶子好像也能盛装灵气。 从前灵气被法术凝聚之后,就在身体经脉中流转,若是虚种不能吸收,便一直流转。 而现在,虚种苗自己有了储存灵气的办法,不能即刻被吸收的灵气能存在虚种叶的脉络中流转。 虽然吸收灵气的速度没有加快,但只要自己经脉中的灵气全部进入丹田,自己也就能如常活动不必再担心灵气乱蹿了。 所以,这对偷偷修炼的姜念来说,的的确确是个好消息。姜念心里想,也不知道这虚种苗长叶子耗得灵气多不多,若不很耗的话,多长些叶子也是不错的。 又在院子里溜溜达达走了好几圈,姜念把千素扇又拿了出来。 三年了,玉茗和红霜一直没有消息,不过就看他们的本身,长势却是很好的,姜念能在原先红霜本身的那一株灵植上感知到两种不同的灵力气息,想来就是他们两个没错。 所以姜念每次修炼的时候都把千素扇摆在身前,希望里面的他们都能受益,能早醒来一天,是一天。这么多年了,自己好担心他们,也很想念玉茗。 只是在这修仙的门派里,姜念不敢托大轻易将他们搬出来。这里虽然偏僻,但还是怕遇见存心找事的,说他们是妖什么的,自己可没有本事保得住他们。 他们和撒金碧桃可不一样,撒金碧桃可是这里土生土长的,而他们俩是外来的,就因为害怕撒金碧桃出去说漏了嘴,姜念也没敢把撒金碧桃拿出来。 撒金碧桃回到门派很是适应,不再像在家时那样因为灵气不够所以不是睡着就是不敢动弹。 现在的撒金碧桃修炼进步挺大,性别也确定了好了,是个小姑娘,而且还早就给自己取好了名字,叫做枝枝。 姜念问她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得到的答案竟是:“因为第一次要取名字的时候自己断了枝,为了纪念那根小枝,就取了这个名字。” 姜念当即就断言她今后会后悔,她却满不在乎,说大不了先叫这个小名,以后长大了再取个学名或者道号或者表字的都行。 至于然儿,她倒是醒过几次,感叹了一下灵云界的灵气好充裕,却不曾正经修炼过,总是说自己很累很困。 上回她醒来,还是半年前,姜念当时还笑话她是把修炼这么多年没冬的眠都补上了。 要说变化,然儿显在扇面上的那条水墨小蛇,似乎粗了些大了些,墨色也浓郁了些。 姜念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只想着等下次然儿醒来的时候,再与她讨论一番。 第一百零四章 中阶 姜念心中忐忑,不知道云清扬什么时候又要同自己说起离开叹霞峰改拜入元丹谷的事情。 倒也不是别的,主要是自己一直都没有想好应该怎么回答,才能把对所有人的伤害减到最低。 无论如何,她也不想对不起叹霞峰和绮罗真人。 当初要不是绮罗真人,自己恐怕都没有机会来到这里。当然,李云泽也是这其中很重要的一个人,可李云泽再怎么努力,也不能代替绮罗真人收徒弟。 所以,在姜念的心里还是很敬重和感激绮罗真人的。 这么一来,姜念顺着这根藤又想起了前几日在叹霞峰的事。 以前还真没有什么体会,真亲眼所见了,还确实觉得这绮罗真人的私生活恐怕有些叫人吃不消。 也不知道李云泽这么十多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师父有这样多的红颜知己,也不知道她们若是找不到绮罗真人,会不会将李云泽扰得没时间吃饭睡觉。 这绮罗真人一闭关三年再一出关,山上就来了这么多的姑娘拜访,他若不闭关,能有时间修炼吗? 看来,绮罗真人的资质还真是逆天呢。 也不知道这些姑娘们是不是都见过绮罗真人,是不是都与他说过话。姜念总在怀疑他哪来的那么多时间,又哪来的那么大魅力。 哟,现在自己在药谷里长住,也不知道叹霞峰山头上唯一的女性——崔毓秀,现在可好?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被那些姑娘们当做眼中钉肉中刺,毕竟她们求而不得的就是和绮罗真人好好说说话表一表心意,而崔毓秀只要想,每天都可以和绮罗真人谈天说地。 应该不会有什么事,那日里也有许多人都瞧见了她因为李云泽砸了茶盏跑开的事,应当是不会针对她的吧。 哎,想到这里姜念更郁闷了,崔毓秀应当是恨上自己了,这么多天过去了,李云泽也没有一点消息来,想来是不在意自己是不是难过的。 就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把崔毓秀哄好。 姜念觉得胸口有些顿顿的疼,只好安慰自己再等等再等等,李云泽一向对自己不错,就算不是对自己有意,也不会就此不理自己的。 这一等又是十来日,可姜念并没有等到李云泽来,等来是只是上次云谷主同自己谈话时提起来的,要交给自己培育的中阶灵植。 这一段时间,在不影响药性药效和收成的前提下,姜念管的这片药田中原先的那些低阶灵植都陆续移栽了出去。 如今,中阶的灵植也在陆陆续续的填补进来,很快姜念就要正式开始栽培中阶灵植了。 其实药谷中的其他弟子并不看好姜念,对于这次给她的药田换成中阶灵植的事,很是不服气。 姜念没有修为,而栽培灵植是一定需要修为的。没人相信姜念能凭自己的本事将灵植培育好。 这也不能怪人家,只是姜念不知道而已。 她之前那三年的灵植,全部都是专门供给了云清扬、赵崇心和慕逸岚三人,除了他们三个和紫虚门掌门真人外,并无别人见过她种的灵植。 所以,在前几天云谷主派人来帮助姜念陆续把她的药田中的灵植移出来时,还有些人远远地看热闹,以为是姜念把灵植给种坏了,要被赶出药谷去呢。 直到姜念把中阶的灵植全都种起来了,云清扬都没出现,只是乐师兄一直忙前忙后的。姜念猜想,大概也是云谷主交代的吧。 从此姜念又开始安安稳稳地种中阶灵植,她心里明白的很,如今自己看不出任何修为,还能在门派中安稳度日,不遭人欺负,全靠云清扬这棵大树。 就连乐师兄也不再如以前那般疏离冷漠,现如今偶然有几次,乐师兄即便不是收灵药的日子,也会来姜念的药田瞧一瞧。 有时还会问一问姜念可有所缺,或是对新种的中阶灵植有什么不清楚的,同她讲论一番答疑解惑。 所以,姜念的日子,过的也是轻松惬意。 于栽培灵植一事上,她并没有什么太多的疑惑。 识海中的《灵华经》里已经没有了培花育草的内容,而变成了养护灵植的教程。虽然还不是很全面,但也能满足姜念现如今的所需。 所以姜念最近白天都在药田忙活,尽可能的想与这些中阶灵植更熟悉一点。 之前种的低阶灵植,自己不曾太上心,夜里修炼了几次就发现它们涨势喜人,于是白日里有些偷懒了,冷了热了没到影响重大的时候,都不愿去照料。 前阵子中阶灵植还没到位的时候,姜念忽然在想,自己一直感受不到低阶灵植的情绪,会不会是因为自己没有被认可。 自己如今的修为以灵植的水准肯定是毫无知觉,之前自己不曾与它们的交流过,它们若是瞧不上自己,就是不认可自己,也是有可能的。 低阶灵植都已经移出去了,自己的猜想也得不到证实了。 好在现在的中阶灵植在《灵华经》的帮助下,也不难照料,自己就必须加把油,若是能得到认可感知到灵植的情绪就好了。 现如今夜里的修炼,虽然依旧还是老样子,但也很顺利,丹田的虚种苗每天都在努力的吸收着灵气。 长没长大开没开花另外说,就这种每天都在进步的日子,相比当年在叹霞峰时不敢偷偷修炼的小心谨慎,让姜念很满足。 就这么一直到了秋天,姜念已经和药田中这一批中阶的灵植熟悉起来之后,意外的收到了云清扬要见自己的消息。 去云清扬在药谷小院的路上,姜念一直在猜测云清扬忽然要见自己是为什么。 有三种可能,第一是自己前几日刚刚将收下的第一批中阶灵药交了,会不会是灵药有了什么不妥;第二还是为了改拜师父的事;第三嘛,姜念还在想,会不会是李云泽来了要见自己。 姜念心里还是记挂他的,也是有些想念他的。 三年不见,上次也就是说了那么几句话,还发生了那样一个不快的事情。 可这几个月下来,姜念已经不生气了,如果真是李云泽来了,姜念觉得自己可以笑着与他说话了,也可以不提那日里的事情了。 等到走进了屋里,见到云清扬时,姜念失望了。 云清扬这里的确有客人,却不是李云泽,而是掌门的首徒何方。 他来做什么?云谷主叫自己来又是做什么? 姜念心里有点吃不准,但还是乖乖行礼问好。 第一百零五章 何方 姜念行完礼,云清扬就吩咐她坐下喝茶。 姜念也乖乖的坐好,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乖觉的样子。 何方就坐在姜念的对面,有心与她说说话,却又觉得有点尴尬。 可转念一想,掌门师尊吩咐自己走这一趟,还不就是为了她的事。还是与她聊聊近况的好,不然回去后掌门师尊若问起什么,而自己答不出来,也是不好。 “姜念师……呃……好久不见。”何方顺了口,差点就把一句师妹喊出来了,但还在是反应及时,还未说完。 这姜念的辈分着实是尴尬,若按照修为来算,何方已经是筑基期,姜念还不曾引气入体,姜念叫何方一声师祖也不为过。 可若是按照今日掌门师尊交代的,问一问云谷主打算何时收姜念为徒。 若是收徒成功的话,掌门师尊与云谷主是同辈,论着师徒的辈分,那自己称呼姜念一句师妹也对。 可最尴尬的是,方才听云谷主的意思,他这一回是遭遇了修行路上第二个不愿意拜师的徒弟…… 这姜念,到底有什么能耐,入门这么好几年过去了,还不曾引气入体,却被这样一位大佬看中了,可她还不乐意拜师。 何方可不相信门派里那些传言,收徒弟又不是做施舍,没有因为看着谁可怜就收徒的,能被师父看中,一定都是有两把刷子的。 收进来的弟子无论是门派公共的资源还是师父私人贴补的资源,都是实打实的付出。 一般的弟子不明白这些,但何方协管门派事务已经有了年头,这个情况他可是很了解。 何方转而又想起当年姜念被叹霞峰收做记名弟子的时候,就已经让一众外门弟子眼红,现在若是拜入元丹谷做正式弟子,只怕在内门弟子中也要起轩然大波了。 怪就怪在云谷主往日是任性惯了的,如今收徒竟然这般扭捏,都搞不定一个没引起入体的小姑娘。 而自己的掌门师尊也不意外,等了几个月云谷主收徒不成,竟然还吩咐自己来催办。 着实是匪夷所思啊。 虽是满腹的不解,但何方作为掌门的首徒,也是被当做掌门的接班人来培养的,又怎会一点眼色都无。 方才那没喊出口的“师妹”也是留了一个话头给云谷主,好让他先主动提,若是自己这里先提,那不就成了拿掌门真人来压人家小姑娘了吗? 眼下远不到这一步,何方很沉得住气。 他抬头看了看姜念,发现她只是看着自己笑得甜美,心下也有了些数,便更不急着说话了,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之后,自己就端起了茶盏,慢慢悠悠喝起茶来。 云清扬见到何方这般,心中一笑,这何方被掌门真人教得很好,如今待人很有一番气度,处事也沉稳干练。 其实掌门真人比云清扬晚入门很多年,修为却高出云清扬一截,已经是元婴后期。云清扬吃的还是炼丹占用了修炼时间的亏,所以现如今的修为只在元婴初期徘徊良久。 以云清扬的资质,若是全力修炼的话,恐怕修为要比掌门真人还高上几分。 当然,选掌门也不是按修为高低来的,哪个门派也不舍得让最擅长修炼的好苗子去料理门派事务这一个大摊子,但掌门的修为若是不济,也撑不起一个修仙大派的门面。 掌门,要的是全能型的人才,需要从小培养,清顶峰一脉在这方面,为门派牺牲颇多。 何方也是从小选入门派的时候,就显露出了领导的才能,才会被当时的掌门人注意到,后来替自己选的接班人,也就是现在的掌门,收了这个徒弟。 再看看元丹谷这里,云清扬的首徒早都是金丹大圆满了,一直在外寻找突破结婴的契机,已经很多年不曾回到门派来,只时不时传个信,又或是托了人带些游历在外时搜罗的土特产回来孝敬师父…… …… 可以说,屋里三人之中,云清扬与何方都怀着自己的心思。姜念初到,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想冒失开口,所以一时间竟没有人说话。 可屋里没有人说话,并不代表屋外没有。 三人安静品茶的好心情此时就让院外的嘈杂声给扰乱了。 云清扬瞧着门外,笑了笑才道:“我当他不在意这件事呢,没想他一收到风声就赶过来了。” 姜念还是一脸懵,她坐的角度刚好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只听得好像是有人在说什么叹霞峰什么元丹谷的。 姜念心里一阵紧张,知晓大约是绮罗真人到了。也就猜道了这次被叫来,大概是因为什么事。 左右不过就是拜师云谷主,离开叹霞峰。 哎,自己都已经在药谷待了快四年了,还在意这些虚名吗?左右自己的资质就是那么一个情况,不管谁做自己的师父,都是改变不了的,。 想是这样想,可听到脚步声已到门外时,姜念还是连忙坐直了身子,心里悄悄有点期待,会不会李云泽也来了。 她的动作不大,却也逃不过云清扬与何方的眼睛。 云清扬到没觉得有什么,但何方还是轻轻摇了摇头,心里想:看来姜念还是很在意叹霞峰的,如今人家又找来了,云谷主今天恐怕还是难达所期。 随后就见到绮罗真人走了进来,与云谷主略一拱手就是见礼了。 这也没毛病,虽说绮罗真人修为只与云谷主的首徒相当,但好歹他也是一峰之主,地位与云谷主比也不差了。 大家都与云谷主客客气气,主要还是看在丹药的面子上,不然就凭他的牛脾气,哪能有朋友。 何方带着姜念,早在绮罗真人一进屋时就起了身,等绮罗真人与云谷主见过之后,便上来一起行小辈的礼。 绮罗真人正火冒三丈,一改往日风流倜傥的形象,鼻子里一出气,没搭理何方就走开自己找地方坐去了。 何方见到绮罗真人的样子,不仅不气不恼,竟还赔上了笑脸与绮罗真人寒暄。 这么一来绮罗真人心里好不郁闷,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对方还是掌门真人的爱徒,说不准就是下一任的掌门,一直不给面子也说不过去,也只好点点头嗯一嗯敷衍着。 云清扬见到这两人的互动,看着何方如今的处事,更觉得这个后辈很是个好苗子,不愧是先掌门选中的人。 不多时绮罗真人就让何方给哄好了,这个过程,就连姜念在一边看着也是在心里竖了好几回大拇指,精彩得连李云泽没有来的那点小失望都放到脑后去了。 姜念又不禁感叹了一回:何方师兄果然不是一般人,怪不得他的掌门师尊放心让他独自同时面对云谷主和绮罗真人呢。 第一百零六章 趣事 云清扬瞧着何方把绮罗真人给哄好了,便又招呼大家喝茶,又说了说进来炼丹的一些趣事和心得。 姜念还是初初入门时,在外门的行知堂听过入门的课,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听哪位前辈讲道说法。 所以今日里虽是闲聊,但好歹是分享与交流,云清扬讲到的内容还是让姜念听得如痴如醉。 何方这边,再怎么被培养也到底是年轻,听了前辈的分享,虽不曾露出像姜念这般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却还是觉得很受用。 两个小辈听得有滋有味,却不想云清扬话锋一转,忽地就说到了丹药的成丹率和杂质率上来了。 本来绮罗真人对这个话题是不怎么感兴趣的,但当他听到筑基丹这三个字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看向了云谷主。 云谷主也知道叹霞峰一脉皆是资质上佳的弟子根本不屑用什么丹药,却还是想赌一把绮罗真人会不会给新收的小徒弟崔毓秀准备一颗筑基丹。 果然,赌对了。 绮罗真人还真是动了这个心思的。 筑基丹其实也不是什么神丹,只是在筑基前服下,之后就能临时提高身体对灵气的控制和掌握,短时间内把经脉调整到一个比肩筑基成功之后的状态上。 若是时间和修为基础把握得当,通过这种方法,可以使修士在筑基时能最大比例的存贮和使用灵气,从而提高筑基成功的几率。 若是肉身和经脉的状态强横,其实是不需要筑基丹的,但很显然,崔毓秀现在还没到炼气后期,等她炼气期大圆满准备筑基的时候,恐怕年纪已经大了。 又哪里有时间给她慢慢地调整身体的状态的,十有八九是要依靠筑基丹这种外物了。 门派也是会发放筑基丹的,但数量很有限,一般要十年才发一次,且一人最多发一颗,这还要看那几年的具体情况,若是丹少人多恐怕还要选一选,只供给年纪小资质好的弟子。 筑基丹成丹率低和杂质率高的特性,是门派无法广发这种丹药的主要原因。 丹药服用之后,其中的杂质进入体内会化为丹毒,丹毒往往随着药性也会深入经脉,后面清理起来很是麻烦。所以杂质高于百分之二十的丹药一般很少有人敢服用。 炼筑基丹的灵药大部分都不罕见,但价格可不低。因为几味主要的灵药也还是其他几种丹药的原材料,而那几种丹药可比筑基丹要好炼多了。 筑基丹的原材料中还有一味叫雪凌草的,这种灵药是筑基丹所有原材料中最珍贵的一种,比较稀有。虽然紫虚门药谷能种植,但也只有一小块药田专门划出来种它。 因为这种灵药十分霸道,药田若是种过了一年雪凌草,之后的三年是无法种活任何灵植的。 所以一般,若不是有买主自己凑齐了材料付好了报酬来炼筑基丹,很少有丹师愿意炼好筑基丹来等买主的。 门派中的师门长辈会给座下的弟子准备筑基丹,若是运气好炼出的丹药杂质少,多吃一颗其实也无妨的。 何方也是个人才,知道姜念看不明白场上局势,还专门坐到她身边来,给她讲一讲这筑基丹的内情。 这般复杂的情况把姜念唬得一愣一愣的,心中庆幸自己修炼的灵华经早已把这一关给过了去,不用抠抠搜搜的省钱炼丹药了。 何方并不知道姜念心中这般想法,只是看着姜念的表情,感觉她虽然惊讶却一点都不觉得肉疼,心内也对姜念有些改观了。 大气!这个小姑娘真的大气! 云清扬说的也是尽兴,见到何方给姜念解释筑基丹,还特意停下来等何方说完。绮罗真人虽不耐烦听筑基丹的那种老套说辞,但如今也不好打断,只得坐着喝茶。 见何方说完了,云清扬才接下去说:“前几年药谷有过一个小危机,那一次的危机是怎么渡过的,我到现在都没有弄明白。” 何方有点疑惑,不是说筑基丹吗?怎么忽然说起前几年门派灵药产出下降的事情去了。 姜念心里却摇晃了一下,恐怕现在要说到重点上了,那一次的危机想来也是自己到了药谷不就后就解除了。 现在云谷主说他也不明白是怎么渡过的危机,那很可能就是与自己修炼有关了。 云清扬忽然出手施法,关门关窗,还设下隔音的结界。 待确定再无别人能听到房中说话时,才慢慢道:“这三年来,姜念种的是低阶灵植,产出量是所有种植低阶灵植的药田中最大的,而且品质也是最佳的。我、崇心和逸岚都对比过,用姜念要填出产的灵药炼丹,成丹率高、杂质率低。” 姜念猛的抬头,看着云清扬。现在说这个话出来,是要和绮罗真人面对面谈话了,看来今天,自己必须做出一个选择了,也不知道绮罗真人能不能原谅自己。 同一时间,何方却是略低头思索,这事回去一定是得同掌门师尊一五一十的汇报了。 若是按云谷主以往的脾气,讲点这样的事,早就将自己赶出去了,留下自己就是为了能把今天的事报给掌门。 这一点何方倒是想错了,掌门真人早就知道这些事,不然也不能同意姜念拜入元丹谷。 云清扬将他留下,完完全全就是想在何方面前给姜念长点脸提点气,希望他以后能对姜念多些照拂,莫要为难姜念而已。 再说这边,绮罗真人整张脸都僵硬在了那里,他以前只当姜念不能引气入体,破罐破摔重操旧业才去药谷干活,不成想人家还真做出成绩来了。 云清扬看了看绮罗真人的脸色,露出了些得意的神情,又接着说道:“姜念的第一批中阶灵药前几日刚刚收成,依然比其他药田产出的数量质量都要好。” 绮罗真人眼睛睁得老大,溜溜圆。心里想着,低阶灵植还有可能用凡土界的法子培育,可中阶的灵植若没有灵力护持,绝不可能培育的好,这是常识。 何方看着绮罗真人的样子,感觉这是他第一见这位灵云界闻名的美男子做出这样毫无美感的表情,毫不夸张的说,何方甚至想过去伸手帮他接着点,别把眼珠子给掉地上了。 这个结果到姜念这里就不意外了,她刚才就猜到了云谷主会把这件事说出来,也有自信自己种的灵植,不管什么等级都会比别人要好。 第一百零七章 内门 云清扬一点也不意外绮罗真人的神色,只看了他一眼就继续说下去:“我前几天又去了清顶峰,将我新炼制的筑基丹拿给掌门过目。” 何方有些瞧明白了,现在局势是一边倒,姜念已是非留在元丹谷不可了,绝无再回叹霞峰的可能。 既然形势清晰了,也就可以自由发挥了。于是他看热闹不怕事大一般问了一句,“筑基丹也要云谷主您亲自炼吗?” 云清扬给了何方一个赞许的眼神,心道这小子果然上道,之后又故作深沉的说:“这次炼筑基丹,用的全部是姜念的药田产出的灵药,自然是要我亲自上手。” “那结果如何?”绮罗真人也有些激动了。 云清扬见他着急了,还故意折了袖子,慢条斯理地喝了水,又清了嗓子,才说了一句“结果自然很好。”接着就闭口不言了。 绮罗真人见云清扬的态度,明白是自己之前怠慢了,人家在这里找了回来,也不好说啥,又只能坐着喝茶等着,边拿殷切的眼神看着云清扬。 云清扬拿了一会乔,许是也觉得没有什么意思了,才又慢慢往下说,“那一批的雪凌草,药性不减却没了平常的那股霸气,所以成丹率高得就如同不像在炼筑基丹,而杂质率也之比其他的丹药高出一点。” 听到这话,绮罗真人也就算了,何方显得更加激动,“那这个消息我师父知道吗?” “自然是知道的。”云清扬点点头,却还是对着绮罗真人说,“那天我把灵药和练好的丹药拿给掌门真人的时候,掌门真人也被惊了一回。” “所以,姜念一定得留在药谷了?”绮罗真人看向姜念,满眼都是不舍。 他为姜念这个小徒弟,也是花了不少心思的,虽然说,一直没有找到真正能教授她的方法,但他一直在琢磨一直在尝试,一直没有放弃她。 姜念看着绮罗真人,却还是慢慢的低下头去。 对不起。 姜念在心里说。 “也好,小姜念在叹霞峰,一直困在引气入体上。现在真的在药谷找到了自己的价值,这是好事。”绮罗真人一边说,一边用力的点头,仿佛还是在说服自己。 “在我看来,姜念的修为绝不是我们现在能探知的这样。”云清扬看着绮罗真人,很认真的说了这么一句,“这事本也不惧外人知晓,只是姜念如今实力无法施展,若是被别人知道了她有这样的本事,只怕于她安全无益。” 绮罗真人也点了点头,“是啊,若真没有修为,怎么会能栽培中阶灵植呢。” 云清扬点点头,“你清楚这一点就好。姜念情况特殊,在栽培灵植上又能为门派做不少贡献。并不是我元丹谷要抢你的徒弟,实在是这样一颗明珠不该蒙尘。” 绮罗真人望着云清扬,愣了很久,才点了点头。 姜念一直没有出声,没想到绮罗真人这样就答应了。 何方则是觉得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无论如何,掌门师尊交给自己的任务,这回是圆满完成了。 至于姜念的情况,凡事有师门长辈安排,何方明白自己只需要听命,只要知道有这回事,做到心中有数即可。 …… 几天过去了,姜念还是有些恍惚,那一日自己预想中的那些都没有发生,然后自己就变成了内门弟子,师从元丹谷云清扬。 好在绮罗真人并没有责怪什么,还说会把自己的小院给自己留着,让自己常回去看看。 回去? 崔毓秀那一日的背影、李云泽那一天的沉默。 这些都在姜念的心里划出了一道道痕迹。 姜念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觉得疼。 还怎么回去? 见到了他们俩,又该说什么? 姜念想到这里,不禁又想起刚刚来到灵云界时的种种,还有自己曾经在叹霞峰上的生活,心底又是一阵忧伤。 自己总是在告别,一次次告别,可每一次告别,都还是让自己觉得有些酸涩。 也许生活就是要一直往前走吧。 姜念安慰着自己。 何方动作倒是挺迅速的,很快就拿出了一套方案跑来药谷找云清扬,说是要给姜念办个拜师礼。 姜念也不是个喜欢高调的人,云清扬也觉得姜念的情况不适合大肆宣扬。 最终的结果当然是办了一个除了师父和徒弟,只有赵崇心、慕逸岚、绮罗真人加上何方就再没有旁人观礼的拜师礼。 上报门派入了谱,这师徒的名分就也是定下来了,再往后,姜念跟着云清扬在药谷也住得名正言顺,不用总担心遭人非议了。 而元丹谷那边,还没有给姜念准备住处,姜念也没想过去那边住,毕竟自己修炼还是得在药谷,过去分了住处,也是多余。 这么一来,姜念就更加安心地在药谷中连种药带修炼,旁的事情都放在了脑后,总之是向前看,过去的事,过去就算了吧。 …… 叹霞峰师兄妹是等姜念的拜师礼之后才知道这件事已经定下来了。 之前是云谷主在出关那一日来叹霞峰提起,之后一直没有消息,所有人恐怕都以为这件事已经不成了。 绮罗真人后来知晓之后也一直没有同他们讲,却是事出有因。 一是私心里觉得只要没说便还能再骗一骗自己这事许还有回旋的余地。 二是绮罗真人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提起这件事。李云泽是否真的对姜念有意,绮罗真人渐渐不敢确定了;崔毓秀心里对姜念到底是怎么想的,绮罗真人也根本拿不准。 三是这件事从来就不是叹霞峰能决定的,手心手背都是肉,绮罗真人也不想李云泽和崔毓秀被这件事影响到修炼的状态。 再看知晓这件事之后两人的状态,绮罗真人觉得头都大了。 李云泽似乎有些惋惜,却隐忍着不敢表达,然而他毕竟是从小由绮罗真人带大的,所以绮罗真人自是能读到他眼中掩饰不住的情绪片段。 崔毓秀一开始并没有什么一样,可渐渐的就感觉她有些不忿,虽然没有明说姜念如何怎样,却在言辞间总是提及资质修为什么的,明显能感觉到她心中有气。 绮罗真人在外很受欢迎,因他修的是多情,追求一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心境。 但收徒不是谈情说爱,所以绮罗真人对自家的山头很是注意,同叹霞峰的历代祖师一般,并不爱广收门徒,只精挑细选了自己觉得仙缘匪浅的。 他认为这样的徒弟修炼的意志会更加坚定,修炼更为刻苦,求得大道的希望就更大。 可现在唯二的徒弟这般重视俗世情感,也让绮罗真人深深的自我怀疑。 第一百零八章 寄情 有了元丹谷内门弟子的身份,姜念安安心心在药谷里修炼,可以说是几乎与世隔绝,不问世事。 时间是飞快的溜走,仿佛只是一个眨眼一个叹息的功夫,又是一年过去了。 姜念已经成了药谷的支柱,她管理的药田的范围也逐渐扩大,面积达到了原先的两倍。 虽是翻了倍,但也只占了药谷中一小块地方。 而姜念管理的药田产出的灵药,几乎是药谷中其他药田产出总量的三分之一。 这样的高产量,根本由不得门派忽视姜念,所以虽然姜念深居简出,但一应供给都是按照内门弟子中最好的来。 只是这消息很是严密,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而且紫虚门也毕竟是个修仙的门派,大家都先顾着自己的修行,聊天归聊天,不会肆意的打探门派不愿叫人知晓的秘密。 当初药田边上那间本以为只是临时居住的简陋小屋,在姜念确定再此处长住之后,也历经几次翻新。现在已经改建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根本看不出原先的样子了。 姜念给这小院取了个名字,叫寄情居,意指这里寄托了她对过去的思念。 在这样一个院子里,姜念住着自然是十分惬意,她把这里布置得和临抚城的家中相像,只为了能抓住那一点点熟悉的感觉。 粮油米面各式吃食等等生活必需品,乐师兄都会给她送来,姜念也就乐得不出门了,毕竟自己初来药谷时,为的就是避开众人的眼光。 虽然被收为了内门弟子的时候在门派引起了些轰动,但姜念久不露面,旁人也不会一直揪着这个事没完没了的说。 毕竟这么大的一个门派,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哪天能少了新鲜事呢? 再劲爆的消息也会被更劲爆的消息给压住,再热门的事情也会有凉下来的那一天。 姜念不在乎外面的闲言碎语,自顾自的生活,专心修炼的同时也好好的打磨了自己的心性。 闲下来的时候她也会发挥特长,在药田边的空地上开出一小块菜地,各式的小蔬菜大萝卜也种起来了。 当初离开家之前姜繁给腌的那三大缸的腌菜,自然是早就吃完了,但姜念心灵手巧,陆陆续续的又腌了不少。 如今那缸有一只被姜念移出了千素扇,就放在她小院的厨房里。 偶尔空闲了,姜念还能自己做一锅清汤,煮一碗米粉,包一次角粽。 心情好的时候,也会照着姜繁给的那一本食谱自己做些小菜,时不时也给师父云清扬等人送去一点,乐师兄来来回回的,没少尝到姜念的手艺。 姜念很感激在离开家之前,自己能学会这些,现在看来,这是唯一能和家乡联系在一起的东西了。 姜念的乡愁,就寄在这里。 这一日,又是想家的时候,姜念正坐在院子里撑着脑袋发呆,忽然听到了撒金碧桃的声音,“主人,我感觉周围有什么动静。” 姜念很意外,枝枝年纪虽小但很是上进,向来是以修炼为主,极少闲聊看热闹,怎么会忽然给自己传音呢? 而重要的是自己早就已经把千素扇内外的联系切断了,怎么枝枝会感觉得到外面的动静呢? 自己就坐在院中,凝心感受,四周并无不妥啊。 姜念有些疑惑,但还是传音回复了枝枝:“我瞧着周围并无不妥,你可是感知到了什么,直说就是。” 也许姜念没有感受到周围的异常让枝枝有些意外,她过了许久才又说话,“我又感受了一番,那感觉缥缈,我也不能确定,但隐隐是一种熟悉的感觉。” 姜念乐了,“熟悉?那看来并不是有什么危险了?” “嗯,不是危险。不过,对我来说不是危险,对你来说我可不敢确定。”枝枝的声音软软糯糯,但语气却是认真严肃。 这样的反差萌本来是引得姜念很想把她抱出千素扇来好好亲一亲的。但听到说起对自己来说不一定是不是危险的时候,姜念有些紧张了。 怎么说呢,姜念就是安逸的日子过得久了,忽然来了个消息能把她惊得像个兔子。 此时就在门派之中,护山大阵好好的,药谷为了保证灵植的安全还有一道护阵,也是好好的,能有什么危险。 但姜念就是没想到这一层啊,呼的一下躲到了房间门口,紧张兮兮地向着外面张望。 望了好一会,也不见任何动静,但她也不敢再出去修炼了,只好回房睡觉。 本来还想说枝枝几句的,姜念觉得她谎报军情了,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没说。 毕竟感觉有错也是正常,就怕她下回明明感觉到了危险,却害怕被责备而不敢提前说,那样吃亏的可是自己。 一夜好眠到天亮,姜念从来就不是个勤快的人,每天起床也都是听见了旁的药田负责的弟子来上工干活的声音,才起床。 这也不能怪姜念,毕竟她晚上还得赶夜班偷偷修炼,实是过得不怎么轻松。 就算云清扬师父猜到了自己大致的情况,但他毕竟没有直接问姜念,于是姜念也不好上赶着找着他去说。 而云清扬一个教炼丹的师父本来就不在意什么功法不功法的,在他看来只要入了道,用什么方法练什么功法都只是表法的不同,根本不影响实质。 所以姜念修炼什么功,云清扬是真真的不在意,只确定好了不是什么邪门妖法便任由姜念去了。 至于姜念如何得到的这部功法,云清扬就更不在意了,修炼之人本都是气运逆天的,有了什么机缘都是个人自己的事,不必向任何人坦白。 可虽是如此,绮罗真人带着李云泽去找云清扬说姜念从前在灵土界之中的事情时,云清扬还是认真的听了一回。 听完也是一阵唏嘘,在那样一个地方,能得到这样的机缘,更不是一般人。 而绮罗真人又细致的说了姜念在测灵台上时,他见到姜念的五色光柱之后的虚影。 这话将云清扬听得一愣,更加确定了姜念与千年前那位仙子之间的联系。 因为,当初云清扬曾问那位仙子如何才能学会她那样绚烂的法术,那仙子当时俏皮的笑着说:“你的资质很好,不应该学我的功法,我的功法会废掉你的资质,把你变成一个五灵根的废柴的,你可舍得?” 也许姜念本来也就不是五灵根,而是测灵之前就修炼了功法,从而被改造了灵根,那虚影也许代表着她的资质还有进步的空间。 改变灵根。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功法啊。 嗯,得找个合适的时候,再给姜念测一测灵根,最好是多测几次,细细记下她的灵根是不是随着修为在变化。 第一百零九章 乐易 乐师兄单名一个易字,是外门弟子。 他资质一般且年纪已经不小了,筑基之后也没有机会进入内门,故而在元丹谷学炼丹,希望以后能多一条路子,去元丹堂谋个生路。 他性格沉稳心思细密,是慕逸岚瞧好的管事人选,关注了一段时间之后,慕逸岚将他派到了云清扬的身边,帮助云清扬处理庶务。 这是对他的肯定,也是希望他能跟在云谷主身边多一些锻炼,今后好多承担一些重任。 紫虚门的外门弟子排序皆在内门之后,也就是说,如果内门弟子修为等级比外门弟子高,外门弟子当按等级称呼师叔师祖等等。 而如果内门弟子修为比外门弟子低或是在一个等级上,外门弟子要称呼内门弟子为师兄或者师姐。 原先乐易和姜念两人都是外门弟子,乐易的修为更高却不拿架子,和看起来毫无修为的姜念也是自称师兄。 这其中固然有云清扬甚是关注姜念的缘由在里面,但还是和乐易沉稳的心性有关。 姜念现在已经是内门弟子了,颇有些咸鱼翻身的意思,乐易一开始还称呼姜念师姐,让姜念好一阵子不适应。 可无论姜念怎么说,乐易也不肯答应还叫“姜师妹”,后来姜念灵机一动,“反正也这么熟悉了,直接叫我小念得了。” 一开始乐易也是不乐意的,但姜念假意拿了师姐的款,连威胁带撒娇的,终于乐意是拗不过姜念,答应了以后私下就喊她小念。 但也提出不让姜念喊他乐师兄了,只能叫名字,喊他乐易。这回姜念乐不乐意也只能喊乐易了。 …… 那天听枝枝说了周围有动静之后,姜念就一直有点担心,但她担心的危险一直没来,等来的是乐易。 乐易是来收灵药的,还给姜念带了些零嘴。此时刚好下了些小雨,姜念便留了乐易喝茶聊天。 姜念在小院中设了一处茶亭,本意是为了修炼的时候方便,却又不好太明显,便做成了品茗赏景的地方。 两人此时就坐在茶亭里品茶,姜念也念叨起当初还在凡土界时,临抚城常常会下起这样的小雨。 雨润古城,草木一新,别有一番风情。 “小念,你家是开花木铺子的,想来你也很喜欢赏花吧?”乐易琢磨着姜念是想家了,便开始引着姜念一点点聊些别的。 修炼之人都是离开家的,虽不是要断情绝爱,但一般都不会过分的记挂家里。 除了修仙的世家之外,大多数修士都是从凡人之家来到门派这个修士聚集的地方。 凡人的寿命,七十便是高寿。 可修士的寿命和修为紧密连接,炼气期便根据境界有两百年左右的寿元;一旦筑基成功就能有至少三百年的寿命;若能成功结成金丹,活它五百年不在话下。 若是能修炼成元婴大能,千年的漫长岁月,就收入囊中了。 再想想凡人父母兄弟那不到百年的寿命,如果过分重视亲情,只怕也勘不破生死,若是再钻了牛角尖非要为凡人亲眷续命,只怕是要遭反噬的。 以前就听姜念说过这小院的布置与她在临抚城的家中很像,现如今她连下雨都能想家,这让乐易很是担心姜念的状态。心中警醒的他,想着回去要与云谷主汇报一下姜念的情况。 乐易觉得,姜念颇受云谷主的重视,自己因为常与她往来,也是沾了光受了益的,无论如何得拉她一把。 姜念自然不知道乐易心中已经百转千回的想了这许多,只是听了乐易的话问起家乡的事,便一边品着茶,一边想起了玉茗在月光下盛开的模样,想起了姜家小院中娇艳欲滴的红山茶,想起了金安街头的那一棵郁郁葱葱的千年神树。 乐易半天等不到姜念开口,抬头一看,姜念的眼神表情,显然又是在想以前的事情,暗道一声不好,“药谷中近来有一棵花树一夜绽放,很是热闹。小念你要不要去瞧瞧?” 花树?姜念眼前一亮。 她想起了离开家之前,爹爹带她去张员外家看到的那一株叶子花树,那美景让姜念难以忘怀。 “我在家时也见过一株开得很美很惊艳的花树,不知道药谷中的这一株是什么花呀?”姜念来了兴致,笑着问乐易。 乐易一愣,他以为姜念想家心切,不会愿意搭理自己,没想到姜念有这么好的兴致。 有心引着姜念出去走走的他便说道:“我并没有走近看过那株花树,我是个外行,远远的瞧了瞧就只知道开得很是热闹,想着你们小姑娘喜欢花儿,便同你说一说。” 姜念忽然有些丧气,将茶盏往桌上一放,“哎,我入了师门五年了,到药谷来也有四年了,这一株花树我以前竟一点都不知道。” 乐易一笑,“你一会雨停了去瞧瞧不就得了,今日里下了雨,这药田也不用你浇水了,多省事。” “我?不行吧?”姜念有些支支吾吾,“我若出去走动,旁人见了定要指指点点。” “指指点点?”乐易皱着眉头,“为何要指指点点你?” 姜念有些意外地看着乐易,难道他不知道自己的情况吗? “药谷以外我不清楚,我只说说药谷中的情况。”乐易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姜念见乐易喝了茶,要开始讲了,连忙笑眯眯地给他又添了新茶。 “这药谷之中的外门弟子都是领了门派任务的,且不说你如今是内门弟子,身份早已不是外门可比。就说你的药田如今的产量已经叫人很是崇拜了,虽然他们不清楚具体的数字,但云谷主也不曾刻意隐瞒过什么。”乐易说完这句,看了看姜念,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很是满意。 “你是说,他们都崇拜我?”姜念说这句话的时候,很是为难,小手指着院外的方向,一脸的不能相信。 “哈哈!”乐易笑出声来了,“有几个脸熟的师弟师妹知道我同你熟络,还曾托了我打听你什么时候能与他们讲一讲种药之道呢!” “真的?他们可知道我的修为?”姜念仍旧是一副震惊的样子。 乐易的眼睛本就不大,此时早就笑得眯了起来,“就是知道你的修为,才崇拜你啊。若你是金丹修士,人家也只会觉得你是修为高才种得这样好。” 姜念完全没想到,别人对她竟是这样的看法。此时她也有些兴奋了,美颠颠的自己点点头,竟还有点羞涩了起来。 “但我拒绝了他们,我以为你不乐意与人打交道。”笑完了的乐易看着姜念,说了这么一句。 “我……我不曾啊。”姜念哑口无言。 当初自己害怕别人的眼光,便自我封闭在了这药谷的一角,如今是不是个机会,能让自己改变一下呢? 去找师父商量商量吧。 第一百一十章 寻找 乐易见到姜念低下头若有所思,便放了心。 他想了想,姜念一直把自己困在这个小院,不与外人接触,这修炼也不知道修得到底如何,想来也是很压抑的。 乐易算了算,虽然按排序自己需要称姜念一声师姐,但若按照年纪来看,她还不到二十岁,可自己已经五十有余,怕是比她在临抚城的爹爹年纪还要大出不少来。 又过了一会,雨渐渐停了,乐易便与姜念告辞,临走交代姜念若是想去看那花树,就是在谷西的主路附近。只要往药谷西边走去,若实在是没有看见,一问也便知道了。 姜念应了,心里盘算着,如果能出一趟门办两件事才是最好,挑了云师父有空的时候再出去罢。 姜念是这么盘算得挺好,但事情却并不如她所愿。 乐易刚刚走,姜念就收到了枝枝的传音。 那小东西萌萌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急切,好像火已经烧着了屁股一样,“呀呀呀,那个熟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我要出去看看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姜念当然不能让她出去,虽说她已经认主了,但姜念没有和她一起相处过,也不了解她的性格。所以,一直都小心处事的姜念是绝不会放她出来的。 但既然知晓了枝枝着急,姜念也不舍得就这么不管不顾,只得同她商量:“不能放你出来,但我可以带着你出去找一找有什么是你熟悉的。只要你安心在千素扇里,我让你能看一看外面,你有什么事可以和我传音。” 枝枝看来并不是个无理取闹的小丫头,很干脆的就答应了。 之后姜念合计了一下,选日不如撞日,于是把千素扇和小风飞剑挂在腰间,锁好了院子门,拿了包自己晒的地瓜干就出发了。 这地瓜其实也不完全是凡间吃的那种地瓜了,灵田种出的地瓜,多多少少也是带了点灵气的,吃着还是能有点灵气上的收获的。 这样的食物,凡人用上一点还行,可若是多了,是万万不行的。 因为凡人不能操纵灵气在经脉循行,更吸收不了灵气,若是强行使用有灵气的吃食物品很有可能会灵气爆体,那时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无法挽救。 关于姜念的修为,药谷中的其他弟子渐渐不再纠结,也有一个原因就是: 姜念一直吃用的都是有灵气的东西,若真是无法引气入体的情况,照她这么个吃法,坟头草估计都两米高了。 可姜念并不知道这个情况。 在叹霞峰上的时候,绮罗真人很注意,之前从未让姜念沾染上有灵气的吃食,后来试探出她有灵气在身之后,也没有机会再细细的与她交代这些。 而到了药谷之后,云清扬一早便知晓她早有修为在身,吃那一点灵米灵面的,算得了什么,便也没嘱咐她这个事情。 再说姜念这边,她一边吃着地瓜干一边出了门。 “这小野花开得好!” “这小草可真绿!” “呀,这棵树好高!” 小枝枝一直叽叽喳喳的传音。 枝枝这个话痨模式把姜念吵得有点受不了,说话语气就难免重了一点:“你若是要与我说话,便也挑些有用的讲,你要是自言自语,就不要传音过来,平白耗那些灵力。” “那我这么久就在这扇子里不见天日,我看到了外面的样子还不准我高兴了吗。嘤嘤嘤……”枝枝到底是一副孩子的面孔,被姜念这么一说,竟还哭了起来。 “呀?你别哭啊!”姜念觉得有些莫名,“你怎么真的像个孩子一样?你可是个桃树生出的树灵啊!” 枝枝还在抽抽搭搭:“我怎地就不能是个孩子了,我就是一棵小盆景,平常的桃树都多高,我才多高?我那小树干还不如旁的桃树树枝粗呢!” “这外貌啊性别啊年纪,不都是化形的时候可以自由选的吗?”姜念感觉枝枝挺委屈的,很是心疼,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哇!”枝枝开始大声哭了,“你到底是不是我的主人!人家是种子发芽长出来的,你没见我只开花不结果嘛!人家还是个孩子啊!” 姜念想了想,难道玉茗是嫁接栽培的,所以一开灵就是成年人的样子,这枝枝是种子发芽生的,所以还要像小孩子一样一点一点的长大? 改天问问李…… 算了。 “枝枝你吃不吃地瓜干?”姜念不知道该怎么哄孩子,但枝枝哭得伤心,她也不能不管不问。 “吃。”枝枝鼻子还堵着,但这一声吃倒是答应的很干脆。 “……”姜念抓了一把地瓜干,神不知鬼不觉的放进千素扇里。 姜念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一点哄孩子的技巧,总的来说是:给吃的就行。 吃上了地瓜干了枝枝,冷静了不少,不哭了,也不再话痨。 姜念搞定了枝枝之后就问她该往哪走,枝枝感应了一会之后大概说了个方向,姜念就顺着走。 因为不常出门来,一路看看花看看草,倒也确实是新鲜。走了走着就快看见药谷的大门口了,姜念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个方向就是向西走的。 路过云清扬的院子,姜念望了望,云谷主此时应该不在药谷,小院门窗紧闭,似乎是有一段时间不在了。 姜念想了想,看来自己近期是找不到他了,那就过一阵子再说吧。 按照枝枝的指示,继续向西走,姜念忽然想到,枝枝觉得熟悉的该不会就是那一株花树吧? 可问起枝枝,她却含含糊糊的答不上来。 枝枝说她开灵之前的事情,几乎已经不记得了,那时候也本来就没有什么记忆。 所以只能凭着感觉,熟悉的开心的应当就是以前照顾她的,陌生的就是以前没见过或者不熟的,恐惧的就是以前欺负过她的。 也是因为这个,枝枝才会这么急切的想要找到这个让她觉得熟悉的感觉的人或者物,因为她确定这个人或者物一定与她关系很好。 走着走着,姜念眼前出现了一棵绝美的花树。 树上花朵是淡淡的粉紫色,迎着雨后和煦的阳光,仿佛是一位仙家女儿,面容素雅,气质出尘。 “哇!好美啊!”枝枝也见到了这一株辛夷花,不由得也感叹了起来,“我下次开花,也要开成这样子!” “你不行,你的花小,人家的花大。”要说姜念也是不长记性,这会又毫不留情的直接打破了枝枝的幻想,也许是意识到了,姜念又补了一句,“你的花是那种花团锦簇的美。” 枝枝倒是也没顾上与姜念生气,还是盯着那辛夷花又是看又是闻,折腾了一会才道,“我熟悉的那个气息,好像就是这树辛夷花啊!” 第一百一十一章 赏花 姜念带着枝枝在这棵辛夷花树下坐着赏花赏景,树下有一块大石,拿帕子把石头擦了擦,在上面一坐,还能盘腿。 姜念自然是乐得给自己一个放松的机会,这样的好花好景,自然是不可多得的。 在树下放松一下,想一想未来,还是不错的。毕竟自己身为一个修士,总不能一生都躲在药谷中不出门吧。 云师父能护自己一时却护不了一世,这路不管怎么说还是得靠自己一个人走下去。 绮罗真人当初也是真心待自己如亲传弟子一般好的,可事实上,在叹霞峰时姜念还是有很多困扰的。而且最后,他也没有保护到姜念。 这说的倒不是绮罗真人抢徒弟失败这件事,而是那时门派中的那些传言,姜念并不是一无所知。 也是姜念还有《灵华经》,并且也不是真的毫无修为,方才能淡然处之,若她真的毫无退路只是个普通的小弟子,只怕早已经方寸大乱了,哪里还能安心修炼呢? 姜念又在想,自己现在这样放任自己孤僻处事,是否也是害怕再度面对别人的猜测和质疑呢? 姜念自己想着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更觉得很郁闷。正抿着嘴发呆呢,忽然眼前有一朵辛夷花落下。 姜念有些意外,但还是将花朵捡起。 辛夷花开过之后一般都是一片一片花瓣这样掉落,一朵花一起掉落,姜念还是第一次见到。 拿在手上瞧了一会之后,枝枝忽然“咦”了一声,“这花送给我好不好?” 姜念并不如一般的女孩子那般喜爱这样几乎已经失了生命的花儿,又见到枝枝想要,左右望了望见并无旁人注意这边,就悄悄地把这朵花放进了千素扇中给了枝枝。 枝枝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花,便开开心心玩自己的,也不哭闹,倒是乖觉。 姜念又在树下坐了一会才走。此时周围已经渐渐地有人来了,她觉得旁人都在忙活,而她自己坐在树下发呆,很是有些不自在。 这趟出门,姜念对乐易说的话多了几分信服。她这来回路上也遇见了几个人,人家都不曾表现出对她有什么想法的样子。 当然,有些许是没有见过并不认识自己,但她向云清扬小院的值守弟子登记求见师父的时候,人家也十分自然,不疏离也不过分的热络。 姜念在感叹这小弟子的专业之余,也真的也有些动心,想要出去走走看看,像普通的弟子那样,而不是一直守在这药田之间。 这天夜里,姜念刚修炼完,忽然发现她的小院之外有脚步声,仔细一看,正走过来了一个人。 这大半夜的,姜念果然就开始害怕了,这药谷晚上只有那几个值守的弟子,而且那些弟子也被交代过轻易不来姜念的小院这边转悠。 也不知道这来人是谁,又不知道他是敌是友。 说时迟那时快,姜念一个箭步就蹿回了屋里,可等进了屋才发现她的千素扇还在茶亭的桌上放着。 眼看着那人已经走到了院门口,借着淡淡的月色一看,来人似乎是身着淡紫色的外裳。 姜念暗忖道:若是穿淡紫色的衣装,那应该是门中弟子才对。可若是门中弟子,为何会在夜里来药谷呢? 姜念在门边偷偷瞧着,还抱着侥幸在想,也许是新来的值守弟子不知道规矩所以过来了?估计看一眼就走了吧? 心中却又不禁有些忐忑,看这人过来的速度,自己修炼时,他想必已在左近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发现了自己修炼的事。 姜念怎么也没想到那人环视了院中之后,就把目光落在了茶亭的方向。 总不会是为着千素扇来的吧? 自己从未与旁的人显摆过这把扇子啊,上次招了众人的眼,还是那次去叹霞峰的时候。 然而眼下的情形却让姜念来不及多想,也不知是怎地,明明锁了的院门,却也没见他跳起或者怎么翻过这篱笆和院门,就那么一晃眼,这人就进了院子了! 姜念吓得感觉浑身就像被冻住了一样,这都多少年了,自己一直住在这里也不见有什么事,怎地就今天出了一趟门就被人给找来了? 却不曾想,那人并没有朝屋里来,而是往茶亭的方向走了过去。 “千素扇!” 姜念心头一颤,千素扇可是自己的宝贝,绝不能被旁的人夺了去。 玉茗红霜都在千素扇里,还有自己从临抚家中带来的那些回忆,都在里面。 况且自己还与千素有过约定,就算完不成,也不能是因为被人给抢了所以失信于他。 还有,千素扇是李云泽送给自己的礼物,和枝枝一样,是自己珍藏的东西,以后也许再也不会有机会有其他的东西了。 所以,姜念感觉自己的腿,比脑子还要快。蹭蹭蹭就跑了出去,抢在那人之前到了茶亭,一把拿起千素扇,收在了怀中。 之后姜念才看着那人,学着小时候看的话本中绿林好汉的口吻道:“来者何人!” 来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闲工夫挺多啊,看过的话本子涉猎挺广啊。” 姜念这才发现,来的竟是一位姑娘,可她身形高挑月色又不明,暗叹自己竟看走了眼,遂又仔仔细细看了一回。 那姑娘被姜念看的有些不自在,又行了一礼才道,“姑娘莫怪,我是感觉此处有祥瑞之气,这才寻了过来。因着这药谷中晚间一向是无人的,便以为这院里也不曾有人,这才贸然进了来。” 这姑娘不开口也罢,如今说话乍一听似乎有礼谦逊,可怎么看她做的事都明白并非如此。 是以,她这番话在姜念听来极是不妥,小心至上的姜念不禁又提高了警惕。 此时姜念忙后退了一步,昂着下巴道“你这话说得好奇怪,你既知道夜里药谷中没人,为和还要趁着夜色而来?如今闯进我院中,到现在竟也不曾报个姓谁名甚。” 那姑娘似乎没想到姜念会这般伶牙俐齿,楞了一下,才小声开口,“小女子名叫心怡,心旷神怡的心怡。” 姜念差点没站稳,又确认了一次,“心怡?辛夷?” 心怡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姜念有点明白了,自己白日里才坐在辛夷树下,晚上人家就找了来,果然是今天这一趟出门招来的。 不过,枝枝不是说她与辛夷树很熟悉吗?若真是白日里那棵辛夷树来了,想必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还是再确认一下的好。 “你可有证据?”姜念使劲看着心怡姑娘,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心怡淡淡一笑,两手掐诀,随即姜念便看见了漫天的辛夷花雨。 不是辛夷花瓣,而是一朵一朵落下的,样子和今日在辛夷树下的那朵一模一样。 第一百一十二章 心怡 姜念用最快的速度传音给了枝枝,让她出来认人。 如果真是枝枝的朋友,那自然是好茶相待,如果是冒名顶替的,此时自己又没有法术,恐怕还得费一番周折。 虽说自己有保命的碧落和千素,但若真的用起来,恐怕这两件东西以后就瞒不住了。 而他们又是自己保命的东西,姜念实在不想暴露出来。 枝枝反应还挺快的,不过几息的功夫就回复了姜念,“应该就是她。啊!她身上的味道可真好闻。” 姜念觉得惊呆了,完全没有想到枝枝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怎么听怎么觉得这孩子是在调戏人家。 但是姜念能怎么样呢,枝枝毕竟是自己的桃树,若要论起来,自己做为主人也是有责任的。 哎,还是等日后再好好教导吧。 现在绝不能让枝枝出来,若是这小流蛮的名声传开了,自己的脸可没处搁。 姜念看着眼前的心怡姑娘,有点头痛。 因为不知道她为何会来自己的这个小院,方才说的什么祥瑞之气,想骗枝枝估计都难。 可人家已然这样说了,若是抓着再问,也将怀疑露得太明显了些,着实不是姜念的风格。 想来想去姜念也没想出个辙,一时间小院里气氛有点尴尬。 “呃,还未请教姑娘……”心怡先开了口。 姜念这才回过神,有些懊恼,方才她还挑了人家的礼,结果自己也没报家门,“噢,抱歉,我姓姜,叫姜念。” “姜姑娘。”心怡若有所思。 姜念看心怡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就点起了茶亭中的小灯,又邀了心怡姑娘下,边开始烧水,准备泡茶:“心怡姑娘,方才是我招待不周,还请姑娘多包涵。” “哪里哪里,夜半之时来访,的确是我唐突了。”心怡好像很难为情的样子,“今日里,姑娘曾我去树下小坐,我再姑娘的身周感知到细微的熟悉……” 姜念一听,笑了出来。 心道这可好了,枝枝与她还挺有默契,看来她们当初确实是好友。 心怡见姜念笑了,便放开了些,说话也大方了起来:“白日里人太多,我不便出来行走,只来得及在姑娘身上留下一个印记,想等着晚上再来寻。” “可是落在我身前的那一朵辛夷花?”姜念问。 心怡点了点头,“我想着,姜姑娘若是不喜欢辛夷花,也不会坐在树下赏花了,所以就落下一朵来,相必姑娘定会收藏。” 姜念笑得温婉,其实心里摇头,收藏的是枝枝,不是我,若是凭我自己,捡起那花看一看估计也就扔在一边了。 “让姜姑娘见笑了。”心怡向着姜念拱了拱手。 姜念这才发现,心怡打眼一看就知道是位女儿家不错,但行事做派却十足像个男子,方才她出声之前,自己也是将她误当做男子了。 姜念还有些不放心,借着两人坐得近,还仔细瞧了瞧,的确是没有喉结的。 姜念又学着心怡的样子,也对着她拱了拱手,“无妨无妨,心怡姑娘不必这样客气。” “姜姑娘,方才我并没有说谎。我是顺着白日里留下的记号找来的不错,但我还未走近时,也确实见着这小院中的气息很是不寻常。”心怡这一回,是给姜念传音。 姜念收到心怡的传音时,有些莫名,怎地说的好好的忽然传音起来,而后才开始分辨心怡在说些什么。 “姜姑娘,这小院中,除了你我,可还有别人?”还是传音,心怡这话问的有些急。 姜念听到这个问题,刚降下去的警惕心忽然就又升了起来:她是在试探吗?许是她来之前想必是见到我修炼了,但却不能确定就是我,所以才有这样一问。 姜念的心里瞬间百转千回,但想着心怡再怎么说也是紫虚门药谷中的花树,应该不会这样要害自己吧。 刚想回答,却发现自己不会传音。以前传音的时候,都有个信物,捏住了才好与对方传音,现在还真不知道该怎么传音。 姜念在心里猛的一拍大腿:哎,人家是怕说话叫人听了去才传音,我明知这里知我我自己,还要传音做什么。 “这里只有你我,你不必这样小心。这毕竟是在门派里,有护山大阵在呢,能有什么事?”姜念把心怡还安慰了一番。 心怡这会也笑着摇了摇头道:“也是。我久不醒来,竟连这个都忘记了。” 姜念泡了一杯茶,端给了心怡,又道:“也不知道姑娘口味如何,这是我自己种的绣球茶菊,去年秋天收了制成花茶,味道很是清香淡雅,就算是夜间喝了也不碍一夜好眠。” 心怡将手中的茶杯端详半天,十分惊喜,“这菊花竟真的像绣球一样,真是好看。只是这夜里看不十分清楚,若是得了机会白天出来,定要到你这里再讨一杯来喝,到时候好好瞧瞧这菊花。” 姜念劝别人是会劝的,但是到了自己身上就勘不破了,此时又在琢磨着心怡的话里是否还有弦外之音。 心怡看起来却不像姜念这样小心,姜念说了没有旁的人,她就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了,“那祥瑞之气,也许就是你身上的了,只是我走到近前,就不见了踪迹。若真是你这里的,那往后你可要注意,勿要现于人前,免得引人遐想要来抢夺。” 姜念一时间有些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心怡的话,却又不得不点头应下。 只是为什么修炼时候的气息会让心怡以为是祥瑞之气呢?这让姜念很费解。 心怡美滋滋地品茶,心思早已不在别处了。待到喝完了一杯,忽然问了一句,“你说,我的辛夷花,能不能制成这样的茶?” 姜念想了想,“许是可以的,但我没试过,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成,不过辛夷本就是一味药,若是实在想喝,取了泡水应该也是可以的。” 心怡却不大乐意,指了指杯子里的绣球菊说:“那个不行,我是想要这样泡了水之后好看的。以后我出门访友,就带上这自己产的辛夷茶,那多好。” 姜念无奈的笑了出来,“我试试我试试,明日我就去摘了辛夷花来。” 心怡摆了摆手,“还用这么麻烦?明天白日里我抖搂抖搂,收了花朵晚上我给你送过来,你可别像今天这么害怕了啊。” 第一百一十三章 挑花 天一亮,姜念小锄头一扛准备下药田去看看,刚出院门就看见乐易正往自己的小院这边跑。 姜念还有点疑惑,乐易竟然这样有空的吗?昨天才来过,今天就又来了? 还隔着老远呢,乐易就和姜念打招呼,“姜念姜念!等等我!” 待他走近了,姜念一看,喘得挺厉害,想必是一路跑来的,连忙道:“怎么了这是?大清早的这么慌张。” 之后姜念把乐易往院子里让,请他到茶亭坐下,烧上水,又去屋里取了些桃酥、茶饼。 乐易等气喘匀了,他先自己倒了一杯大凉水,一饮而下,然后才说,“昨日里我同你讲的那个花树。” 姜念一听,也有点慌,心道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那花树今日里忽然就开败了!”乐易这一个大喘气啊。 姜念抿着嘴,一言不发,这倒是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心怡姑娘这么急切的要做茶,竟一夜之间就把花都收拾了。 姜念不禁腹诽着,这也太明显了。 乐易见姜念没什么反应,有点意外,“咦,我看你昨天挺有兴趣的,怎么今日里这么淡定?” “呃,那还不是因为我昨日已经迫不及待的去看过了嘛。”反正自己去过辛夷树下的事很多弟子都看见了,也没有什么好瞒着乐易的。 “哟,你速度竟这样快。”乐易放松了点,笑了笑又继续说,“我着急跑来,是怕你今日里会过去看花,总不好叫你看个残花。” 说完乐易拿了一块桃酥一边吃着,“我刚用了早饭,本是吃不下的,但你做的桃酥特别好吃,外面吃不着,我还是得吃上一块的。” 姜念的手艺被夸了,不由得有些高兴,“一会给你包一些拿上。” “那可就要多谢姜师姐的照顾了!哈哈哈!”乐易趁机揶揄了姜念一回,两人坐在亭子里一阵笑。 等送走了乐易,姜念还是按原计划下药田去看。 除了除草,松了松土,姜念都是忙个样子给外人看的。 往日里姜念是四五天才下一回地,现在她已经决定每天都下药田去转转看看了。 昨天她才知道,其实药谷中其他的弟子也是关注自己的,若真的有人来向自己请教怎么种灵植,自己总不能把灵华经教给他吧。 所以,也只能像当初姜繁教陈玉那样把技术知识传授一便。 若是自己下地干活去的不勤,怎能服众? 从药田回来,姜念把晒茶制茶要用的工具准备起来,晚上等心怡来了,省得再手忙脚乱。 姜念望了望天色,春日里多雨水,也不知道这几日会不会下雨,若是耽误了花蕾晾干,也是麻烦。 思考之后,姜念决定把晚上心怡还会来的事情告诉枝枝,毕竟是她的故友,看样子以后肯定是要让她们再见面的,倒不如早些让枝枝高兴高兴。 枝枝果然是很高兴,但欲言又止了几次也没提想出来的话,姜念也确实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便也就算了。 由于晚上心怡还会来,姜念今日也就不打算练功了,省得万一被心怡瞧见了,又要提那个祥瑞之气,而自己如今还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的。 晚饭后,姜念就坐在茶亭等心怡。果然,药谷中弟子离开的时间一过,心怡就来了。 一进院子,心怡就急急忙忙的小声张罗着,“姜姑娘,快!” 姜念很有眼色地把早就准备好的笸箩递了过去,和心怡一起把她带来的那些花朵分装好。 一大包的辛夷花分成两份,姜念和心怡一人一个笸箩,挑拣着这些辛夷花。 姜念想着是要挑选那些花苞,与制药时一样的要求。 可还没挑出两三个来,就被心怡给拉住了,“姜姑娘,挑这样的,这样的好看。” 心怡拿了一朵将开未开的花,给姜念看。 “可这样的药性上……”姜念还未说完,就被心怡打断了。 “要什么药性,不过是喝个茶。就挑好看的!”心怡又往姜念的笸箩里看了看,把那几个小花苞拿了出来,放在另一个空的笸箩里,“这几个还是一开始挑的,后来我就专们挑那种好看的了。” 姜念有些哭笑不得,但反正是给心怡做的茶,也就无所谓这些,总归一是要做得成就好,二是要心怡喜欢就好。 两人一边挑着花,姜念忽然有一种错觉,好像自己与心怡很熟悉一样。但自己以前是不可能认识心怡的,姜念觉得有些意外,心里暗暗道:莫不是真的有缘分? 此时夜色有些浓了,姜念早在茶亭准备了两盏灯,却也还是有些暗,所以两人挑的也慢。 等心怡挑顺了手,便又开始同姜念说话了,“姜姑娘,我昨夜回去之后,一直在想你身上那个让我熟悉的气息是哪里来的,我想了又想也不是很确定,但我觉得大约应该是你那把扇子。” 姜念抬头看了心怡一眼,但心怡没有注意姜念。她还盯着手里挑花的活,只是自顾自的说话:“昨晚我来的时候,你在屋里,扇子在亭子,我觉得熟悉的感觉更多是从亭子来的。” 姜念觉得有点为难,她不想让枝枝出来,但现在的情况是自己有点解释不了了。 姜念正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呢,心怡又继续说下去了。 “我在药谷很多年,一直是醒醒睡睡的,上次醒来的时候,是脚底下新发了一棵小芽,我好好的照料,谁知道这小苗苗却被一个小白脸给瞧上了!”心怡说到这里,气得不行,把腿上的笸箩重重的放在了一边。 姜念觉得头都大了,那株小苗该不会就是枝枝吧? “那后来呢?”姜念问到。 “哼,那小白脸,竟然趁我不备,给我下药!到底是什么药也不知道,竟真的把我给迷晕了,这几年我一直浑浑噩噩的,直到前几日才醒过来。”心怡又恨恨地把笸箩拿到腿上放着,“可那小苗苗却不知道早已经被他给弄到哪里去了!” 姜念越听越觉得后背发凉,怎么都想都觉得那小白脸就是李云泽,那小苗苗就是枝枝。 姜念又有点庆幸,还好一开始就没把枝枝放出来,不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和心怡解释。 而且看心怡这个样子,也许她见到枝枝后,根本不会给自己解释的机会。 这时候姜念对李云泽的那点子淡淡的思念已经成了无尽的埋怨:他做事情怎么顾头不顾尾的,难道他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碰见心怡吗? 第一百一十四章 投明 李云泽坐在自己的书房中,正和崔毓秀在辩一个题。这是师父绮罗真人前几日交代他们俩做的功课。 可这说着说着话,好好的李云泽忽然就开始打喷嚏,一个两个三个,还没完没了了。 崔毓秀坐在一旁很是担心,这会又是递帕子,又是端水,忙前忙后的半天也没停。 李云泽坐在书桌前,看着崔毓秀忙活,渐渐的面上就有了些暖意,声音里也带着些温柔,“毓秀,我没事的,你坐着就是。来,咱们继续。” 崔毓秀听到李云泽这样亲切的称呼自己,有点害羞。 虽然这会屋子里灯也并没有很亮,可李云泽还是看出了自家师妹面上的红霞。 李云泽朝着崔毓秀露齿一笑,这一笑惹得崔毓秀的红霞更是满天飞扬。 李云泽又笑着低下头,清了清嗓子,才换上了一副冷静些的脸。 崔毓秀见师兄己经不笑了,这才故作镇定地又直了直身子,继续与李云泽论辩。 叹霞峰上冒出的这些粉红泡泡,姜念自然是看不到的。 这几日,心怡每天晚上都送一批花过来,每天也都是同第一次一样,两人就坐在院子里的茶亭中挑花。 白天的时候,姜念下了药田回来后,收拾了挑好的花分批晒干。 这心怡不愧是一棵大树,这几日里虽是分批,但送来的花总量着实不少。 姜念怕在院中晒花太招人眼,只好都把晒花的地点选在了屋后的菜地边。那里也有阳光,而且外人轻易看不见,算是比较安全。 姜念最担心的是乐易,若他来了,自己还真不好解释。 毕竟在人家的眼里,自己去花树下赏了一回花之后,这一树的辛夷就全都谢了。 药谷晚上除了值守的弟子外,就只有自己住着,现在自己屋里竟有这么多的花蕾。 姜念真的很怕自己被人当做偷花贼了。 而这几天的晚上,姜念又是不敢修炼,怕被心怡看出端倪。 挑花的时候也是战战兢兢、忐忐忑忑、小心翼翼,生怕哪句话说漏了嘴,让心怡看出来枝枝就在自己这里。 几天下来,姜念觉得自己就快要坚持不住了。 自己不修炼不要紧,丹田里的虚种苗开花,不差这一天两天。 可要田里的苗苗们不能等啊,看着要田里的灵植一天没有一天精神,姜念是急在心里,又不敢露在脸上。 而且,这日子一天天的过得好没劲,也就做花茶还算有点意思。 可自己不能练功,担惊受怕,不也就是因为做花茶嘛!姜念痛苦地捂住了脸。 要说还有一点异常,就是枝枝了。这几天她很奇怪,也不提要出来见心怡的事。本来积极的她现在这么冷静,倒让姜念觉得有点疑惑。 姜念吃了饭,坐在茶亭等心怡。 今天大概就是最后一天挑花了吧,姜念想。因为自己这里已经晒不下了,没有笸箩了。 自己也从未一次晒过这么多茶。还好是分批的,不然阴干的时候,只怕屋里也没有那么大的地方。 “今天一定要和她说一说!”姜念自言自语,给自己打气。 “要和我说吗?说什么?”心怡已经站在门口了。 姜念暗叹自己怎么在关键时刻走神了,竟然叫人家把这句话听了去,别的倒没有什么,主要就是丢人。 “我怎么觉得你有点不对劲?”心怡倒是不需外,自己就进了院子,坐在了老地方。 姜念赶忙摆手,“没有不对劲,没有没有!” 心怡皱着眉头,“我这辛夷花,花期也不长。今日里应该是最后一点了。” 姜念一听,心头一喜,脸上却不敢露出来。 “虽然说我这个修为是想什么时候开就什么时候开,想开多久开多久。但这药谷中还有那么多炼气啊筑基的弟子,我总不好当着他们的面表现得太过妖异。”心怡有点惋惜地看了看手里的笸箩,“哎,这回只能做这么多了。” 姜念差点就翻出一个白眼,“大姐,已经不少了,我这都快晒不下了。” “啊?是吗?”心怡好像有点尴尬,看着姜念的脸色不似在说笑,便赔了笑脸道,“真不好意思啊,我这每天开一点每天开一点,也没觉得多……” 姜念掂了掂今天心怡带来的这些花苞,“这些估计能晒完,但这回就真的没有笸箩了。主要还有一道工序要阴干,屋里的地方也不大够。” 心怡有些惊讶,“我以为只要把水分晒干就行了,竟还有很多步骤的吗?” “嗯,先要晒得半干,然后须拿回屋里阴一两天,之后再搬出来晒,直到晒干。”姜念给心怡介绍做辛夷花茶。 心怡有些意外,“那这几天,你很辛苦啊。真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做花茶这么麻烦。” “不辛苦不麻烦,我做惯了的,没事。”姜念没想到心怡这么客气。 一句温暖的话听到了心里,姜念一瞬间就把之前想七想八的那些不痛快都抛开了。 “要不我明天来帮忙吧?”心怡似乎是真的有些过意不去。 姜念吓了一跳,白天来帮忙的话,自己怎么解释院子里多了个大活人的事,“不用了,你不是白天不方便走动吗?” 心怡低头沉吟了一番,“也是,白天人多,确实是麻烦。这样,我欠着你的人情,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就说。” 姜念很想说,麻烦你不要怪我,因为我,李云泽去把你的枝枝给抢走了。 但她怂啊,自己只是帮人家做了个花茶而已,枝枝的事让人家一挂心就是这么多年,肯定不是这么轻易能抵消的。 “别跟我客气。”这时候心怡忽地凑到了姜念的眼前,神秘的说,“我听他们议论,说你种灵植很厉害。可我瞧着你这块药田,这几日是一天不如一天。你是不是给我做茶累着了?” 姜念顿时哭笑不得,使劲摆手,“不是不是,没有没有。” 心怡并没有退回去,依旧在姜念耳边小声说,“我还听说你原先是叹霞峰的记名弟子,是去年才被元丹谷的元谷主收徒的?” 姜念木然地点了点头。 好紧张啊,心怡连这些都问了,下一句是不是就要问枝枝的事了,姜念心里好像有个小娃娃在玩拨浪鼓,咚咚咚咚的响个没完。 “啪”的一声,心怡一拍手,把姜念吓了一跳:“做的好!弃暗投明!云谷主比那花绮罗好太多太多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年轮 姜念这边哆哆嗦嗦的不敢吱声,姜念总觉得心怡似乎话里有话,这会姜念甚至在猜想心怡会不会根本什么都知道,只是想试探自己到底肯不肯坦白。 姜念正纠结是不是该说点什么,却没想到心怡又换了个话题。 坐回了位置上的心怡又开始挑她的花了,“哎,姜姑娘,说起来你好像一直都没有对我是个树妖这件事很意外啊。” 姜念刚放松了一点,忽然就又紧张了起来,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心怡又说话了。 “我觉得姜姑娘你的性格我挺喜欢的,遇事冷静沉着也不爱大惊小怪。”心怡一边说着,一边端起茶杯咕咚咕咚的喝着。 姜念也不知道脑袋抽了什么风,小声嘟囔了一句,“我这不是让你给吓得都说不出话来了吗?” “噗!咳咳咳!”心怡被姜念这一句话给呛着了,嘴里的菊花茶也喷了出来。 许是怕喷在眼前已经挑好的花朵上,心怡喷茶的时候,头偏了偏,于是那一口清香四溢的菊花茶就喷向了姜念。 姜念的头上脸上都没能幸免于难,尤其是肩膀,还有一片菊花瓣。 姜念觉得自己真是从身到心都僵硬了起来。 心怡也知自己闯祸了,赶紧把笸箩放到一边,又急忙拿着帕子给姜念擦,嘴里边还念叨,“我的错我的错,姜姑娘我不是故意的,你别怪我别怪我……” 姜念当然不会怪心怡,但前提是只要她不因为枝枝的事怪自己就行,也许这正是个机会。 赶紧给枝枝传音,说准备把她放出来一会,但要求她无论如何都稳住,控制好自己的一言一行,只听自己的命行事。 枝枝一听自己有机会出来,立刻就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乖巧,用软萌软萌的声音答应了姜念,还表态说绝对不会让姜念失望。 “心怡啊,你坐你坐,我不要紧。我这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姜念也就立刻笑了出来。 心怡觉得有些困惑,缓缓地伸出手掩了口,暗地怀疑自己是不是天赋异禀,把水喷到姜念脑袋里面去了。 “我记得你说,你脚底下长出过一颗小苗苗,你看看可是这一棵?”姜念起身把腿上的笸箩也放在一边去,顺手又从边上拉过一张小凳放在心怡身前,随后坐回凳子上,回手从背后一掏,就把枝枝的本身从千素扇里拿出来了。 心怡瞪大了眼睛看着姜念,“就这?” 姜念把撒金碧桃盆景往上一放,“什么叫就这?你好好看看,是不是你心里那一棵。” “不像啊。”心怡看了看眼前这一株撒金碧桃。 姜念有点傻眼,难道自己全猜错了? 心怡端起茶杯,还想再喝口茶,但许是刚才的事让她也有点尴尬,茶杯她端起来片刻没喝就又放下了。 抬眼发现姜念正看着自己的心怡,觉得有点尴尬,于是故作淡定淡定的点头道,“你这是桃树吧?我脚下那一株也是个桃树到是没错,可我那个比这个小很多,树干还很纤细。最主要的是,你这个都已经开灵了,我那一株绝不会这么快就开灵。” 姜念这才觉得自己放下了一点心来,可怎么解释枝枝和心怡都觉得对方的气息很熟悉呢? 姜念又把枝枝本身抱在手中端详,“我这棵小桃树,名叫枝枝。算一算,她到我身边也已经四、五年了。这几年她大多都也睡着,我现在也不知道她的修为到底如何。不过,你开花之前的那一阵子,她曾和我说觉得你身上的气息很熟悉。” 姜念说完,就看着心怡,想要从她这里找到答案。 心怡听姜念这样说,便又把枝枝从姜念手上接过来单手托着,另一只手掐了个小决,双目轻闭。 片刻后心怡睁开眼睛欣喜不已,“姜姑娘,这竟真的就是我脚下的那一棵。” 姜念立刻把枝枝唤了出来,于是,心怡面前就出现了一个梳着双髻,穿着桃色小衫的小女孩。 枝枝不等心怡反应过来,就扑向了她怀里,“心怡姐姐!” 心怡有点傻了,下意识抱住了怀里的枝枝,眼睛却看着姜念,满脸都写着震惊。 姜念有点莫名,心怡看着不是挺在意枝枝的吗?怎么现如枝枝就在眼前,她却表现得这样陌生。 “姜姑娘,我也没带过孩子,这,这怎么弄?”心怡浑身僵硬,终于开口向姜念求救。 姜念只得先把枝枝从心怡那里抱回来,往她嘴里塞了一块茶饼,之后有些愧疚地对心怡道:“枝枝其实早就认出了你。是我胆小,听你说有人为了抢枝枝给你下药的事,才一直不敢让她出来,所以才一直没能让你们相见。” “可你说,枝枝到你身边已经四五年了?”心怡显然还是在震惊之中。 姜念感觉自己好像有些抓不住心怡的重点,但这时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回答,“是…啊…” “*!”心怡气得站了起来,还骂一句粗口,“所以老子至少睡了四五年?” 姜念的心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哆嗦,心道这事怎么还过不去了,不管怎么说,枝枝现在总归是在自己是手上,这如今就是个隐患啊。 姜念硬着头皮问:“呃,你以为……是多久?” 心怡虚弱地坐回了凳子上,满脸苦涩地看着姜念,“我以为最多两年呢。” 被姜念抱在腿上的枝枝一边吃着茶饼一边说:“心怡姐姐,我印象里,离开你之后,我也并没有马上就去了主人那里的。” 枝枝的话把姜念和心怡俱是惊了一跳。 姜念害怕心怡知道枝枝已经认主自己之后会生气,用手指轻轻捅了枝枝的后腰一把。 枝枝并不明白姜念的用意,吃着茶饼皱着眉回头看了姜念一眼。 “啊?那我这到底是虚度了多久?”心怡哭丧着脸自己呢喃,先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姜念和枝枝。 “心怡姐姐要不回去数数年轮吧?这会也只有这个最可靠了!”枝枝把最后一口茶饼放进嘴里,还舔了一下手指上的馅芯。 心怡听了枝枝的话,一拍大腿立刻起身往外走,“行,我这就回去数。” 刚往外走了两步,又回头对着茶亭说了句,“你们俩在这等我,我数了就立刻回来!” 姜念看着心怡的背影,快速的盘算了一番,也许自己现在逃命还来得及。 第一百一十六章 封嘴 看着心怡走远,枝枝回过身拉住正在往千素扇里装东西的姜念,“主人你这是做什么?” “逃命啊!”姜念挣开枝枝的小胖手,差点哭出来,“你是不怕,你的心怡姐姐不会伤害你,可是我怕啊!” “主人你在想什么呢?我不是告诉她你是我的主人了吗?”枝枝一边说话,一边走到茶桌前,点着脚够盘子里摆着的茶饼,“这个茶饼真好吃,主人我再吃一块好不好?” 姜念实在是拿这个小吃货没办法了,怕她把茶桌上的茶具碰下来,赶紧帮枝枝拿了两块,塞到她手里,“你吃你吃,吃胖了我看你找谁哭。我不管你了,你在这等你的心怡姐姐吧,我要跑路了。” “主人,你别走啊!”枝枝两手一抱,把姜念的腰给圈住,再两腿一夹,又盘住了姜念的一条腿。 现在枝枝整个人就挂在了姜念的身上,姜念被她这么一弄,也僵在了那里。使劲抖了抖,也抖不下来, “主人你听我说,心怡姐姐若是伤了你,我也会受重创的。所以你真的不用担心。而且,你看她方才的样子,可有一点要怪你的模样?”枝枝抱着姜念,使劲的摇晃。 姜念被她晃得脑袋都大了,忽然就觉得自己不能正常思考了,这才把手上的东西都放下,又把枝枝从自己身上拽下来。 “主人你相信我啊!”枝枝还以为姜念要把她丢下了,喊的这一嗓子声音特别大。 “怎么了?”是心怡的声音。 姜念刚听见心怡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就感觉到后面有风袭来。一晃眼的功夫,就看到枝枝的嘴已经让一枚辛夷花瓣给贴上了。 “怎么大喊大叫的!要是让值守的弟子听见,你让姜姑娘怎么和人家解释?”心怡走了过来,语气里还有几分严厉。 姜念一听这话,心里也安稳了几分,看来枝枝说的并没有错,心怡还真没有怪自己。 姜念随即赶忙招呼大家都坐,心怡也不客气了,一屁股就在刚才的凳子上又坐下了。 枝枝靠着姜念站着,她刚才被心怡说了两句,有点委屈,此时眼巴巴的看着心怡却不敢再凑过去。 心怡也瞧见了枝枝委委屈屈的小脸,觉得有些心疼,赶紧又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捧着她的小脸一通揉,逗得枝枝咯咯咯的笑。 而姜念坐在一旁看着她们俩,好不容易插了个空,赶忙问,“心怡,怎么样,年轮可数好了?” “嗯,果真已经过去了八年。”提起这事心怡也是一脸凝重,“我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是感觉药谷中来来回回的弟子已经没有熟悉的面孔了,还以为只过去了两三年。” 姜念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李云泽这是把人家心怡给害惨了。 这几天的相处,虽然时间不长,但姜念觉得心怡是一个洒脱的姑娘,不是爱惹事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该给人家下药弄得人家浪费了八年修炼的时间。 但也不能就这么把李云泽供出来吧,这事虽是李云泽不地道了,但好歹他抢枝枝也是为了自己,自己哪能转身就将他给卖了呢。 姜念的脑袋里也是天人交战,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忽然就觉得自己的袖子被拽了拽,定睛一看是枝枝。 “主人主人你怎么还走神啊,心怡姐姐在和你说话呢。”枝枝摇头晃脑的,似乎很不满意姜念。 “哎呀不好意思啊心怡,我刚才想事情想得没注意……”姜念赶忙给心怡道歉,可这话自己说出来都觉得丢人。 修士们一心几用都不是什么问题,可问题是姜念自己不会啊,哎,想必一会又要接受心怡的质疑了。 “姜姑娘,你不用这样客气。你也定然是在为我的事着急,我明白的。但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我们草木一族寿元悠长,七八年还真不是什么问题。”心怡很是善解人意,竟然反过来安慰起了姜念。 这一来弄得姜念更不好意思了,眼睛也不知道看哪才好,手更不知道该往哪里摆。 心怡平时大大咧咧,这时候却又心细如发,觉出了姜念的尴尬后,又继续说话,试图转移姜念的注意力。 “我只是生气,他凭什么因为要抢走枝枝就夺去我的时间,他就是嚣张惯了,仗着自己资质上好,受门派的重视,就在门派各处撒野。哼!他当药谷是叹霞峰吗?由着他胡作非为!” 说这话的时候,心怡虽然声音不大,但语气狠厉,听得姜念心惊肉跳,尤其点出了叹霞峰,更是让姜念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心怡啊,你消消气。你别生气啊,这当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咱们也不知道。而且也不是我帮着他说话,我与他交往也不算少,看他对妖的态度,我觉得他实在不是个绝情的。会不会是错怪他了?”姜念赶紧拉住了心怡的袖子,生怕她一个不好就要冲上叹霞峰去找李云泽算账。 心怡一甩丢子,把姜念的手甩开了,“哼,我看你怕不是叫那个流蛮给迷住了吧?是不是他把你从家里带来的?是不是他把你弄到这药谷来的?你还帮他说话,你怕是被他被卖了,还在帮他数钱呢!” 姜念觉得有点不对劲了,李云泽对人一向有理,怎么心怡竟会叫他流蛮。 “云泽哥哥不是那种人,云泽哥哥对我主人可好了!我不信我不信!”枝枝直接气哭了,又嚷嚷出来了。 心怡又是反手一枚花瓣把枝枝的嘴给封上了,“这里头有李云泽啥事,他一个小娃娃他能干啥……” 心怡话未说完忽然就停下来了,看着姜念道,“云泽小子和你是不是差不多大?” “嗯。”姜念一点头。 心怡坐在凳子上,翘起了二郎腿,一手抱胸一手托腮,“噢,八年过去了,云泽他也长大了。”一边说着还一边拿眼睛在姜念身上乱瞟,“你是云泽带进紫虚门的?” 姜念又是一点头,“你说的不是李云泽对吧?” “当然不是了,八年前他还是个小孩呢,才炼气修为,哪能给我下药?”心怡把脖子伸得老长,昂着下巴,翻着白眼。 姜念弱弱的问了一句,“那下药的是,绮罗真人?” 心怡一拍桌子,“哼!真人?我看他是真色!真!流!蛮!” 第一百一十七章 渣男 看样子还真就是绮罗真人干的,姜念松了一口气,不是李云泽就行。 刚才还在地上哭闹的枝枝现在也站起来了,就像没事人一样。 心怡见到姜念和枝枝的样子,连生气都忘记了,只弱弱的问了一句,“花绮罗已经混得这么惨了吗?” “年纪大了,过气了,过气了。”枝枝刚才的两块茶饼都掉地上了,现在她正点着脚够桌上的桃酥呢。 心怡听了枝枝的话,一阵失笑,见枝枝要吃桃酥,又赶紧帮她拿了桃酥。 姜念去烧了水,准备再泡点茶,菊花茶降火的,正好再给心怡喝一点。 眼前是一派宁静祥和的家庭氛围,弄得心怡的那股火也没地方窜,只好也就安安稳稳地坐好了等茶喝。 这时候不大有眼色的枝枝又说话了,“我偷偷看过一次绮罗真人,而且那次还有很多美女都要找他。心怡姐姐,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姜念被这话惊得心头一跳,忽然就觉得心怡该不会是被绮罗真人给骗了感情吧。 急忙过来把枝枝的小胳膊一拉,“小姑奶奶,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怎么了嘛,我问问还不行吗?上回然儿姐姐也说绮罗真人很帅气呢。”枝枝显然是不懂得中青年男女的这些是是非非,使劲一挣,不想没挣开姜念的手,却把手上的半块桃酥又给甩掉了。 这下可好,枝枝鼻子一皱嘴一张,显然是又要哭出来了。 心怡赶紧过来,一边给姜念使眼色示意她别说了,一边把枝枝拉到怀里哄,“枝枝不哭不哭,枝枝要知道什么,心怡姐姐都告诉你。” “啊!”枝枝刚嚎了一声,又想起心怡不让她大声说话,于是又委委屈屈小小声的说,“我要桃酥,要桃酥!” 心怡刚要抬手去桌上拿桃酥,就看见姜念把装桃酥的盒子往后一拉,冲着枝枝严厉道:“不给了!今天晚上给你三个了,都让你给掉了。你到底是贪嘴还是爱糟蹋粮食?” 枝枝见姜念生气了,也只得瘪了小嘴靠在心怡怀里怯怯的说:“那枝枝想知道心怡姐姐为什么这么讨厌绮罗真人。” 这话问得姜念也有了几分兴趣,于是也赶紧坐下看着心怡,等着她说。 心怡一看姜念坐得端正,右手下意识的捂了一下脸,苦笑道,“一开始是他觉得我漂亮……” “什么!他竟真的对你下手了?渣男!”姜念差点就没控制住自己的声音大小。 心怡有点尴尬,“不是,渣男是渣男,但不是对我。他总带了各式姑娘来我树下赏花,总是甜言蜜语的哄骗人家。等他渣了人家之后,那些姑娘总要来我这里伤心一番。听得我头都大了。” 姜念这才点了点头,小声道:“还好还好。还有回旋的余地。” “啊?你说什么?”心怡没听清姜念在说啥。 姜念赶紧答,“噢,我说,还好,你没被骗就行。” 心怡把枝枝抱到腿上坐着,又对姜念说,“你这么关心我,我很感动啊。” “都是姐妹,都是姐妹!”姜念赶紧套近乎。 心怡冲着姜念抬了抬茶杯,姜念也赶紧响应,两人以茶代酒喝了一个。 “后来花绮罗这个货,也不知道怎么抽风,竟然折了我的枝子送人。这我可忍不了,我这暴脾气!”心怡说着就把杯子重重一放,吓的枝枝一个激灵。 “这,这,会很痛吗?”姜念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好干巴巴的问出了这么一句。 “呃,还行吧。只要不伤到根本,折个枝子一般一个法术也就搞定了,我主要就是气他不跟我商量,就拿我的东西去做人情。”心怡还是很愤慨。 “法术?”姜念忽然想起了玉茗。 “嗯,我有个法术,对修复灵植有奇效。”心怡点点头,“其实这法术还是花绮罗教我的。” “绮罗真人他竟然会这样的法术?”姜念一把就拉住了心怡的手。 心怡被姜念拉得也有点慌,又喝了口水稳了稳才说道:“他一个木灵根的修士会点这些不奇怪啊,他年纪轻轻修为平平就能稳居一峰之主,还不就是因为一手出色的医术嘛。” 姜念惊呆了,她从来不知道叹霞峰的绮罗真人是这样一个角色。 怪不得当时自己病了,李云泽又治不了,后来把绮罗真人弄到了临抚城,也怪不得绮罗真人一出手自己就醒过来了。 心怡见姜念楞住了,还以为她不相信,又接着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其实很多濒死的灵植,我也是有法子的。这法术我好歹也修炼了这么些年,早就悟出了不少,也早就上了一个新境界。” 说完又神神秘秘道,“只怕是花绮罗也不知道我如今有这样的本事呢。他当初给了我这个法术,没头没尾也不知道是哪里弄来的,但这草木功法,他自己肯定是练不成的。” 姜念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还把枝枝也拉了下来,一起跪在心怡的身前。 心怡大惊,“姜姑娘你这是做什么,你快起来。”说完就要把姜念往起拉。 “心怡姑娘,我有两位朋友,曾遭大创,您帮我救救他们吧!”姜念此时已经是泪流满面,若不是被心怡死死拉住,只怕就要磕头了。 “心怡姐姐,救救玉茗哥哥红霜姐姐吧!”枝枝虽然年纪小,但也在千素扇里见过玉茗和红霜,这时候也明白姜念是所求何事,急忙也跟在后面磕头。 姜念赶紧抽回了手,还是回手到身后,从千素扇里将玉茗和红霜的那一株灵植拿了出来,摆在心怡茶亭的空地上。 又有些愧疚地对心怡说,“我不敢让枝枝出来,是怕她年纪小不经事,叫人把玉茗红霜在千素扇里的事给套出来了。我也没有修为,他们俩现在也没有修为,万一有事,我们无力自保。” “这……”心怡有些明白了,她也很敏锐的注意到刚才姜念说的是“我的朋友”,而不是“我的灵宠”。 忽然就明白了姜念一开始表现得害怕,只是自己来意不明,怕自己会伤害到她的朋友们。 而在知道自己并无恶意之后,她就不担心了。所以那晚即便明言自己是辛夷树化灵,她也没有任何异常,还与自己喝茶,帮自己做花茶。 心怡有些感动,抓住姜念的手,“我就说你与旁的人修看着并不相同,总觉得你很是亲切,原来你对我们草木一族竟是这样上心。枝枝有你做主人,我真的很放心。” 第一百一十八章 盛开 于是,姜念就和心怡商量好了,心怡就在姜念的小院里给玉茗和红霜疗伤,这期间也不回去了,就在姜念的小屋里吃住。 其实也说不上什么吃,她本身辛夷树那边,营养够着呢。但谁让姜念拿出了从家带来的那本食谱呢。 心怡能愿意为了玉茗和红霜出手,不管结果如何,姜念都把她视为恩人。 那恩人到了家里小住,还在为自己办事,姜念当然要好吃好喝的招待。 给乐易列出了一大串的食材清单之后,姜念在自己的小院里研究起了家乡临抚的美食,天天变着花样的做出来,心怡一饱口福,连枝枝也跟着沾光。 姜念本想把然儿也叫醒,毕竟人多也显得热闹,可枝枝说然儿姐姐很累,姜念才硬是忍了下来。 心怡其实很佩服姜念,毫无修为,却能在修士的世界里安稳的活着,还成了别人口中培育灵药的奇才。 却也疑惑,为什么姜念毫无修为可认了主的枝枝却不被压制,甚至于一开始的时候,心怡还以为枝枝并没有认主,只是和姜念关系好,喜欢姜念,才叫她主人的。 等到正式开始给玉茗和红霜疗伤时,心怡又被震惊到了,玉茗和红霜竟是并未认主的。 她知道,人修最为看重尊严,轻易并不会给人下跪,但为了并未认主的灵植求得一丝机会,姜念却能做到跪下。 心怡暗暗决定一定要交姜念这个朋友,修炼之途前路漫漫,谁不希望自己能有一个重情重义的朋友呢。 显然姜念是个很好的人选,所以心怡对眼前给玉茗红霜疗伤这事也就特别重视。 姜念先是等了七日,没有什么动静之后,心怡又闭关了三日,日夜不停地施展法术为玉茗红霜的本身疗伤,直到心怡脱力晕倒在了姜念给这次疗伤专门准备的练功房里。 总共十日下来,心怡累的筋疲力尽,却还不见起色。 这个结果让心怡很是挫败,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心怡对冲进来抱住自己的姜念说:“对不住。” 枝枝紧随其后,也进来了,看见心怡的样子很是担心,急急忙忙扯着姜念的袖子,“主人,快试试你那个功法吧。” 姜念楞了一下,心怡也不是本身在这里,不知道凝意术会不会有效啊。 但枝枝是会错意了,看着愣住的姜念还以为她不愿意,又用哀求的语气说道:“主人,心怡姐姐为了咱们的事都晕过去了,她是尽力了的呀。” “不是,我,我……她本身不在这……”姜念一着急,嘴也有些跟不上脑子了,此时说话是磕磕巴巴的。 好在枝枝与姜念心意相通,立刻明白了姜念的意思,“如今还是白天,咱们出去施法确有不便,不如先在这试试,总比让心怡姐姐就在这晕着强。” 姜念略思量了一番,觉得枝枝说的也有道理。此时枝枝也把她的本身也抱来了这个练功房,姜念把房门关好,准备施展凝意术。 这个平日里极熟练的施法过程,这一次却很显得很漫长,姜念以为会遇见什么困难,但却没有,可等凝意术完全施展之后,姜念又是楞在了当场。 这一次房里不过只有玉茗、红霜、枝枝和心怡而已,算上自己也才五个,可整个房间里已经被情意光点给挤满了。 “哇,好漂亮啊。”枝枝见到了眼前的景象,一蹦一蹦的就要去碰触那些光点。 姜念见着那些光点似乎要躲,但更快的是碧落,魄丹瓶从姜念的胸前飞出,快速释放出大量的白烟,把房中的一切都笼罩在其中。 姜念对眼前突如其来的状况有些不明白,透过白烟再看,白烟包裹着所有的情意光点,正缓缓的在流动。枝枝不知道为何,一动不动的保持这刚才的姿势。 姜念大惊,赶紧动一动手脚,是正常的。 识海传来了碧落的声音,“我刚好醒了,还算及时。用仙气包裹这些灵气,可以保证它们不外泄,这样一来,避免外人因为这异常的灵气窥探到你的功法。” 姜念正要谢过碧落,却又听碧落还在继续说话,“我就不现身了,还得继续沉睡。你如今身处在门派修士之中,万事更要小心。你放心,这仙气会自行护持,你只管打坐就是。” 之后识海里就是一片寂静,显然,碧落又沉睡了。 而眼前的魄丹瓶依旧悬在空中,那仙气,也就是白烟,还是在慢慢的包裹着情意光缓缓流动。 此时已经能看出,白烟已经在渐渐汇聚,可枝枝和心怡,依旧被白烟包裹。显然,是这白烟刻意将枝枝和心怡包裹住的。 汇聚的白烟渐渐如河流般缓缓流淌,姜念一开始有些担心,但想到碧落的话,便也试着放了心。 再看到白烟的河流,一个一个把玉茗、红霜、心怡、枝枝挨个包围流淌而过,最终汇集到自己身前,慢慢的融入自己的经脉之中。 姜念这一刻感觉浑身暖洋洋的,这些情意光点所凝聚成的灵气,带着磅礴的力量和温软的爱意,就这样慢慢走到了丹田。 姜念觉得灵气进入经脉之后,流转的整个过程都非常的顺畅,自己修炼了这么多年,从未这样过。 而等整个过程结束之后,姜念睁开眼,看了看天色,觉得有点不对劲,方才施法已是接近中午,怎地现在又回到了早晨,这才发觉,竟然过去了一天一夜。 而枝枝带着心怡也在自己的身边打坐,显然心怡已经是醒过来了。 姜念见到心怡面色红润,不是她昨日晕倒之前面如金纸的模样,就知道她恢复得还不错,心里也是放心了不少。 而当姜念内视丹田,才发现本来一直慢慢开花的虚种花苞,竟然就在这一夜之间,已经盛开。 姜念明白,这代表着自己已经有了筑基中期接近后期的修为水准,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又有了进步。 大喜之下,姜念又去到玉茗红霜的本体那里看看他们两个,没想到竟又有了好消息。 姜念现在已经能感受到玉茗的情绪,虽然还不能有言语上的交流,但姜念能感觉到玉茗的欣喜,感受到他的快乐,也感受到他希望姜念安心的意思。 唯一遗憾的就是红霜,还是老样子,一点音信都没有。 但姜念也不着急,红霜的本身长得郁郁葱葱的,而且还有玉茗在,肯定会照顾好她的。 只是现在枝枝和心怡还在打坐,她也不能打扰。于是姜念出了房门准备去弄点吃的,有了这几个好消息,三人大吃一顿也是应当。 第一百一十九章 怕火 姜念刚走出房门,枝枝就跟了出来。 “原来你醒着。”姜念发现了枝枝。 枝枝像是很犹豫的样子,扭捏了一下才说道,“主人,你昨天,很厉害的样子……我以后会乖乖听话的。” 枝枝的话让姜念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孩子得哄这个道理姜念还是明白的,与是姜念摸摸“我厉不厉害还怎么了,你本来就很乖啊。” “我会好好修炼,以后像主人你一样……” 枝枝说到一半,就被姜念一把抱起来把嘴给捂上了。 “小枝枝你说这话不要叫旁人听了去啊!” 枝枝不明所以,两个小胖手在空中划拉,“为什么呀?” 姜念脸一板,把枝枝放在地上,“刚刚还说听我的话,现在竟然还问为什么?” 枝枝低下头,“我听话就是了,枝枝以后说话啊都小小声。” 小枝枝委委屈屈的声音,把姜念听得心都要化了,她拉过枝枝的手,“走啊,咱们去做好吃的,一会心怡姐姐醒了我们就能吃饭了。” 枝枝一听有吃的,也来了劲头,方才的委屈模样一扫不见,拉着姜念的手就往厨房跑。 姜念被枝枝拉着也是满脸的哭笑不得,“你这样着急往厨房跑,就不怕被火烧了吗?” 枝枝一听,立刻停住了,“厨房有火啊,火会把我烧了的。”说完小嘴一扁,眼看着就要哭。 姜念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子,怎么就这么欠,非要逗她哭呢。 赶紧蹲下来安慰枝枝,“枝枝就在厨房门口好不好?不可以进去噢,你太小了,厨房太危险。” 委委屈屈的小枝枝点了点头,姜念索性直接把她就抱到了厨房外的水缸边上,又找了个小凳子,让枝枝坐下等。 之后姜念忙忙叨叨的在厨房里烧了水,蒸上米饭,又准备着配菜。 枝枝在门口张望,和姜念边聊天,“主人,这火你不怕吗?” “我当然不怕啊,你看这火就在炉中烧,轻易也不会出来的。这火确实危险,但若是好好的加以规范和利用,就能帮我们做很多事了。”姜念一边切菜,一边和枝枝说着。 枝枝若有所思,呆呆地看着姜念。 姜念把案板上切好的菜分装在各个大碗里备用,之后开始处理那些需要提前腌制的肉类。 过了好一会姜念也没听到枝枝出声音,转头看了她一眼,谁知道她还在发呆。 “枝枝?”姜念试探性的小声叫了一下。 “嗯?” “你在想什么?” “是不是只要大家都守规矩,那每个人都能成为有用的人了?”枝枝站到了门口。 “对呀,所以枝枝也要守规矩。不过枝枝一直是听话的乖孩子,我和心怡姐姐都是很喜欢你的啊。”姜念手上腌肉的活不停,但还是转过来看着枝枝说话。 枝枝听到姜念说要守规矩,低头看了看,往后退了半步,“其实我现在感觉自己不怕火了,我觉得我可以来帮你的忙。” “但你还太小了,还不能保护自己,等你大一点了,再来厨房给我帮忙好不好?”姜念没想到枝枝还挺勤快的。 “可是……”枝枝还要再说,却又抿着嘴不吭声了。 姜念觉得枝枝毕竟还是个孩子,转移一下注意力可能就好了,于是开口说道:“那我们先说说枝枝以后怎么称呼我吧,‘主人主人’的叫,我觉得有点别扭。” 枝枝一听,立刻欢欢喜喜的笑道,“啊,我可以叫你小念姐姐吗?” 姜念笑着看枝枝,“当然可以啊,看来枝枝早就想好了,为什么不说呢?” “我不好意思。”枝枝一个小小的人儿,穿个粉红的小裙子,靠在门口,羞羞答答的看着脚下。 姜念一眼看去,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成一汪水了,要不是满手的酱汁实在不方便擦,她几乎要冲过去把枝枝抱在怀里好好亲一亲了。 不过姜念不方便做的事情,总有人方便。 心怡来了,此时她已经把枝枝抱在了怀里,对着姜念笑道,“我不过是打个坐而已,怎么一醒来你们两个都不见了,好在这厨房的烟囱是个知道报信的。” “心怡,谢谢你,这几日真是辛苦你了。我这不就是来做些好吃的,咱们庆祝一下嘛。”姜念望着心怡,满脸的喜悦和感激。 心怡有些迷茫,“白忙活了十天,我都不好意思了。怎么你还这么高兴?难道做饭才是你真正的爱好?” “心怡姐姐,你不看看你修为吗?我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进步了很多呢!”枝枝攀着心怡的脖子,看着她认真的说道。 心怡听了这话,皱着眉头,面上明显带着疑惑。 她把枝枝放了下来,往院子门口走去,“我去去就来啊。” 姜念不明所以,枝枝立刻解释:“她肯定是得回本身才能确定自己的修为变化。我醒来的时候也是,先回了本身才确定我进阶了。” 姜念点点头,“好吧,那我们等她回来吧。” 一直等到一桌的饭菜上了桌,心怡才回来。 “姜姑娘,不好意思啊。我本来很快就能回来的,可有两个小弟子在我树下聊天,我没忍住听了几耳朵才来的。”心怡眼神有点闪躲,但正在忙活的姜念根本没注意到。 姜念一边给从厨房把米饭和糖糕端上饭桌,一边招呼心怡坐好,“没想到你还挺八卦的啊!怎么样,修为有变化吗?快坐!” “嗯。”心怡也不客气,就在桌边坐好,“快进阶了。而且我那修复的法术,也又上了一个小境界。” 枝枝早就乖乖地坐在桌边了,姜念忙完了厨房里的那些事,这会儿也坐了下来。 三个人聚在桌前,姜念赶紧举杯,“庆祝你们修为提升,也预祝玉茗红霜能早日回来。”说完就一饮而尽。 当然,姜念这里可没有酒,杯子里是前几日做的乌梅汁。 能开始吃这一桌好菜,枝枝早就忍不住了。举杯之后,枝枝就爬跪到了凳子上,好去夹桌上的菜。 心怡离枝枝比较近,忙把枝枝抱住了,“你要吃什么和我说,别这样爬高,摔下来把枝子摔断了怎么办。” “嘿嘿。”姜念听到心怡这样哄枝枝,觉得有点新奇,一时没忍住就笑出声来了。 心怡看见姜念是真的很高兴,也只好悄悄到了嘴边把话按下,心想等以后再说也不迟。 第一百二十章 变色 那一日,心怡在姜念的小院吃了庆功宴之后,就匆匆忙忙回去了,说是要回去巩固一下境界。 走时也是留下一个传音符,让姜念有事可以及时联系她。 姜念也乐得如此,毕竟因为怕被心怡发现异常,所以她已经很久很久不敢用凝意术去照看药田了。 虽然心怡如今也不是外人,而且也已经被姜念凝意过了,可小心谨慎的姜念,还是不愿意轻易将自己的底透了出来。而且还安慰自己:心怡也没有问,若是问了,自己定然不会向朋友隐瞒。 之后姜念一直带着枝枝继续在小院修炼,现如今枝枝很是听话,姜念也不会让她一直呆在扇子里了。 只是这里本就是修士的地盘,姜念担心枝枝在外面乱跑会让别人当妖精给捉了去。 若是那样,自己去要救她恐怕也要废一番周折。 别的都可以不管,就单独说一说,看起来毫无修为的自己怎么就能拥有能化形的灵宠。 若是自己承认修炼过,恐怕《灵华经》功法的事就要暴露了,而姜念十分不愿意把自己的这些事情都摊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 对于自己身世的猜测,姜念一直都记得,这也是她一直想要低调的原因,虽然其实并没有太低调。 真不是姜念太怂,实在是对手太过强大,连一个飞升了的仙人都顶不住的对手,以自己如今的实力,若是被盯上了,哪里有可能逃出生天呢。 说起来,心怡对自己和枝枝的关系和修为并没有多问,这也让姜念对她多了一些好感。 尽管自己明白不可能一直不给朋友说清楚,但现在没有问过,也说明了心怡对自己的信任。 因为上一次心怡晕倒,姜念施展了凝意术,因祸得福,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有所得。 红霜虽然自己没有感知,但看她的本身近几天越发的朝气蓬勃,也还是让姜念十分欣喜。 姜念丹田的虚种苗,还在一点一点的长大,长高,叶子也抽了新芽。整个苗苗现在已经是一棵健壮的小树了,只不过,那花朵并不像旁的花树一般,只有尖上的那一朵。 再说说这朵虚种花,之前未开放时,姜念猜它应该是一朵白色的花,因为苞叶中透出来的花瓣颜色,看起来就像是白色的。 可现在,姜念却很是不解,这花朵很是奇特,姜念每一次看它时,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花了眼,因为自己每一次看到的颜色都不一样。 这一回,姜念已经把药田都料理了一个清楚,也终于得了空闲好好的看看自己的丹田虚种。 为了不被打扰,姜念特意把枝枝都收回了千素扇里。 此时姜念在练功房中,盘膝而坐,闭目之后,内视丹田。 这一回的花朵,是白色。 姜念却不放过,就目不转睛地盯着它看。 姜念想着,每次看颜色都不一样,花是不可能换的,想来是因为这个花会变色。 自己就盯着它看,看看它会不会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变色就是了。也正好看一看,白色的花朵之后会变成什么颜色来。 可没想姜念的算盘落了空,姜念一动不动地看了足足一个时辰,这花竟然一点变化都没有。 此时也不知道是太过专注还是什么缘由,姜念只觉得自己腰酸背疼腿发软,说什么也支撑不住了,迫不得已只好停了下来。 退出内视时,姜念不禁腹诽:小样,这么机灵?竟还知道要背着人变色吗? 姜念起来活动了手脚,觉得稍微轻松了些,之后又忍不住内视丹田,这回一看,果然那花朵又变成了黄色。 不死心的姜念决定再试试看。 有了上次的经验,姜念不再拘泥于姿态,这次她选择了回到卧室去床上躺着。躺着总是舒服的,总不可能还会因为腰酸背疼迫不得已退出来吧。 躺好之后再次内视丹田,果然花朵变成了橙色,姜念依旧是一动不动地盯着看,结果和之前是一样的,这花朵根本不曾变色。 正当姜念大失所望就要放弃的时候,下意识之下,姜念甩了甩头。 这一甩头,花朵竟就变成了红色。 姜念欣喜之下,又甩了甩头,果然花朵的红中就带上了些紫调。 原来这花是动一下就变一下的吗?要不再试试别的?姜念心里想着,也就做了出来。 姜念把内视丹田的视角向右移动了之后,果然花的颜色变得更紫了一些,往左移回刚才的视角上,花朵又变红了一些。 之后姜念又这么反复试了几次,果然是这样没错。 这个发现可真叫人惊喜。 兴奋之余,姜念也没忘记试试别的可能。 这回她决定试着把视角向前和向后移动,用更近或者更远的距离去观察这花朵,看看颜色会不会有不同。 果然,视角离得近了,花朵的颜色就要淡一些,视角离得远了,花朵的颜色就浓一些。 这是姜念之前完全没有想到过的情形,在这之前,姜念对颜色一直不是特别的感兴趣,无非也就是叶是绿的花是红的玉茗是白的。 但这回内视丹田,却让姜念好像发现了一个新的世界,好像了解了很多新的东西。 至少,颜色,让姜念非常感兴趣。 而现在,姜念又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把视角一点一点向花朵推近,一点一点推近。 因为,刚才她在外面那一圈看到了白色,以前姜念觉得最淡的颜色就是白色了,可现在想一想,白色也许不会是最淡的颜色,那会是什么呢? 姜念想知道答案,就一点一点去试。 近一点,又近一点。 不知从什么距离开始,眼前的花朵,花瓣的边缘在渐渐模糊。 再近一点呢? 再近一点…… 姜念的眼前忽然化作一片虚无,她忽然什么都看不见了。 大惊之下,姜念的身体在床上一抖,手伸出来在空中乱抓,而腿下意识地一蹬,这样她才从内视的状态回过神来。 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姜念,后怕不已。 刚才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会忽然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呢? 要不要再试试? 姜念犹豫不决,她很惜命,可她又有感觉自己一定不会有事。 但刚才的感觉真的让人害怕,如果再遇见,姜念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顺利的回神。 心还在砰砰的跳,姜念坐起身来,决定稍稍走动一下,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又到窗前看了看天色。 刚才这一次内视,应该不曾超过一个时辰。 第一百二十一章 斑斓 休息了一会,姜念决定克服恐惧,再一次内视丹田去观察这花朵的颜色。 她继续到床上躺好,深吸了一口气代表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还是拉近视角,这一次姜念很小心,是一点一点的向花朵靠近,尤其在看到花朵的颜色已经淡得就快看不出来的时候,她格外的谨慎。 再往前一步也许就是刚才那样的虚无,姜念可不敢轻易的冒险。 该怎么往前进才不会掉到刚才那样的虚无中去呢? 姜念心里没底,但也不得不稳住自己的心跳,强迫自己专注在眼前的这一朵虚种花上面。 就算又进入了那个虚无的境域,既然自己方才毫无准备都能出得来,那这次自己也是有备而来,也一定可以全身而退。 下定了决心的姜念忽然就觉得似乎没有那么害怕了,她采用迂回的方法把视角向花朵继续靠近。 向右前方慢慢转动视角的姜念,专注着自己的眼前。虚种花朵的花瓣还在从近似于白色的颜色一点一点的变淡,就好像…… 姜念甚至来不及在心里感受当下的感觉。 因为就在眼前,就在一瞬之间,花瓣的颜色竟然变成了晶莹的五颜六色,就好像是什么很纯净透明的璀璨宝石,散发着美丽的光芒。 姜念觉得自己已经被眼前的这朵小花给征服了,而此时她心里忽然出现了两个字:斑斓。 原来这才是五彩斑斓。 姜念把视角拉远了一点,这才发现她看到的花朵不一样了,之前只是觉得那花瓣的颜色一直在变化。 而现在,姜念已经看出了花瓣真实的颜色,所以当视角拉远之后,她清楚的看见那些变幻的颜色,其实是透明的花瓣散出的光芒。 只是这光芒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姜念并不知道。 她更不知道自己看到的这一切,和刚才看到的那个虚无有什么关系。 姜念就停在这里静静的发了一会呆,然后退了出来。 坐在床上,看着眼前的这些,姜念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她用力晃一晃头,想把这种让她恐惧的情绪甩开。 可这种感觉始终围绕着她,不肯消散。 姜念无法,只好又躺下来,用被子把自己紧紧的裹住,闭上了眼睛。 这么一来,姜念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也不知道睡了几天,姜念只知道自己醒来的时候,看见外面是漫天的星光。 月色很是透亮,这星光也显得极闪耀。姜念赶紧走出房门,站在院子里欣赏。 忽然就想起来,曾经自己在迷茫着不知道还能不能来到紫虚门的时候,也有一个个这样的夜晚,独自在姜家小院中数着星星。 那时候的星星,没有现在这样清晰,没有现在这样爱眨眼睛,那时候的自己心里却很坚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心里总觉得有一点空。 可自己甚至都不知道空出来的那一块到底是什么。 姜念觉得自己心中有一丝焦急,她想找一找,却又不知道从何找起。 这一会,姜念竟在院子里就这么转起了圈来,手和脚似乎也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整个人哪哪的都觉得是不对劲。 姜念一会看看天,一会看看地,抓耳挠腮地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这么心急,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着急什么。 这么下去可不是个办法,姜念逼着自己要冷静下来。 席地而坐,盘膝合眼。 姜念趁着这月色正好,施展了她目前唯一会的法术——凝意术。 小院前面药田的灵植们都受到了凝意术的唤醒,此时也是争前恐后的表达着自己各种各样的想法和情绪。 不过几息时间,姜念的身前就被细细密密的情意光点给包围住了。 这些情意光点争前恐后的就往姜念的经脉里涌,让姜念本来就焦急的心更加无所适从了,此时只能木然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当经脉中涌进了那么多情意光化成的灵气,姜念却忽然不知道该怎么控制这些灵气的流转了,只能看着这灵气越积越多越积多。 而这些灵气也似乎感觉到了情况有些不对劲,此时在姜念的经脉中也有些不安了起来,它们想要试着自己动一动。 灵气在经脉中自主的动起来,对姜念可不是一件好事。 但姜念这时就仿若被魇住了一般,不仅是不会动弹了,甚至她都感觉不到自己的的存在了,就好像这具身体并不属于自己一般。 手和脚都在那里,但姜念就是感觉不到它们,更别提抬抬手动动脚了。 恐惧再次袭上心头,经脉中的灵气也开始了躁动不安。 姜念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感觉,还能内视到经脉中惴惴不安的灵气在横冲直撞。 可渐渐地,当经脉被冲击得越来越厉害了之后,姜念感觉到自己似乎有了一点知觉,好像开始有了疼痛的感觉。 那感觉既熟悉又陌生,让姜念有些不知所措。 她还是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任由这疼痛一点一点的蔓延开来,席卷全身上下。 随着疼痛的扩张,姜念渐渐又有了一些知觉。 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有咬紧牙关的动作,但口腔中的钝痛告诉她,自己的牙关已经咬死,淡淡的腥甜也在提醒着,自己口腔已经开始出血。 紧接着是眼前视物开始像蒙上了一层红色的雾气一般,总是看着不怎么真切,到处都带着血红,每一次的眨眼都仿佛有什么细小的针尖在眼睛划来划去,这让姜念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睁开。 然后姜念感觉到耳边仿佛有一声细小而尖锐的声音划过,之后立刻有尖锐的疼痛将双耳夹击,本来就已经不敏感的听觉再度与姜念失去了联系。 这时候姜念猜测自己已经快要坐不住了,却因为根本无法感应到手脚而依旧不能动弹,也就没有法子控制自己倒下。 虚弱的姜念这时候连呼吸都有些费力了,可雪上加霜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忽然觉得自己呼吸有些不畅,鼻子里很是灼热,却没有力气再使劲吸一吸鼻子。 直到被憋得不行的时候,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忽然一股力气就冲从胸口直冲口鼻。 “哇”的一声,姜念身体前倾,一口血吐在了身前。 虚弱的姜念此时也知道自己吐了血,缓缓睁眼看一看,虽然眼前血色依旧,但黑色的血迹还是触目惊心。 第一百二十二章 走火 姜念眼前一黑,这回彻底失去了意识。 经脉中的灵气依旧在乱冲乱撞,错杂的灵气无处可去相互冲击,最后,在她身上爆出一摊摊的血雾。 云清扬赶来时,就见到自己这个小徒弟,浑身是血仿若一个血人一般,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他的医术虽然不如绮罗真人,但修为境界高出去不少,稍一搭脉,也能知道现如今姜念浑身的经脉已经是碎得不能再碎了。 云清扬看到姜念这般模样,自己一个男子也不知该怎么下手。心急如焚之下,还是赶紧传音给绮罗真人和慕逸岚,等绮罗真人来的时候,姜念已经被慕逸岚草草地收拾过了。 姜念身上那满是血污的衣服已经被剪开换掉,而擦拭她身上的血迹,足足用了三大桶水。 虽说是收拾了,但姜念现在的样子看起来也还是触目惊心。 慕逸岚给姜念换上了一件柔软的里衣,但若是挽起袖子,就能看见她的手臂上满是伤口,都是经脉中灵气爆炸留下的痕迹,在她身上的每一寸皮肤上,都留有这样的伤口。 慕逸岚惋惜地看着姜念,这个小姑娘现在虽是自己的师叔,却是从入门气自己就将她当做妹妹来看待,自己是真的觉得很喜欢她温婉乖巧的性格。 但眼下,这个可爱的小姑娘,恐怕是要活不成了。 慕逸岚从没见过有人的经脉碎成了这个样子,还能活下来的,即使是绮罗真人来了,恐怕也是不成。 绮罗真人给姜念搭了脉之后,不住地摇头,云清扬的心此时是沉了又沉,脸色也是一刻更比上一刻要难看。 “你怎地耽误了这么久才来?”好不容易等到绮罗真人把完脉,云清扬立刻拉着绮罗真人的胳膊,“你快说,怎么救!” 绮罗真人凝重地摇了摇头,“这还怎么救,你什么时候见过我这样把脉的?” “这是……”云清扬也不敢往下说。 “我把了这么久的脉,我就没把到她的脉!”绮罗真人恨恨地说了这么一句。 把不到脉,若是人已经没了也就算了,可眼下姜念虽然伤的重,却实实在在地还没有死,但绮罗真人却遭遇了把不到脉的情况。 绮罗真人很是挫败,“我除了知道她还活着之外,我什么都探查不到。以往只是探查不到她体内有灵气存在过罢了,这回却连她的经脉都探查不到了。” 慕逸岚大着胆子说了一句,“可否用灵气探进去?” 云清扬用力一挥手,把慕逸岚吓得够呛,“胡闹!你不要命了?她这伤口都是灵气爆炸形成的,你又不是不清楚,如今还敢动灵气,你不怕她体内有还没爆完的灵气顺着就爆到你这里?” 绮罗真人缓缓走到房内的茶桌边坐下,一边思考着,一边开了口,“我本是在闭关,忽然觉得心跳难制,遂停下修炼,改为打坐。似乎过了不多久,就接到你的传音,许是因我闭关多日,起身时竟觉得浑身无力,好一会才起得身来,这才来晚了。” “哼。”云清扬也坐了过来,翻了个白眼,“你少结识几位女修,想来就能起来得快一些了。” 云清扬这话说得既隐晦,又不隐晦。 慕逸岚虽然不曾有了道侣,但也不是凡间青涩的小女儿,自然是明白云清扬这话里说的是什么意思。 长辈们开玩笑,她一个徒孙辈的此时是脸红也不是,脸不红也不是,赶紧就提着一桶方才来不及倒的血水出了门去。 绮罗真人这时候更是百口莫辩,云谷主对他的私生活十分不满这是众人皆知的,主要原因还是在赵崇心身上。 云谷主担心自己的得意弟子也学着绮罗真人的样子,流连于莺莺燕燕之中,于是一有机会就要就私生活的问题出来挤兑绮罗真人两句。 绮罗真人也只得把这句话略过去,虽然自己与云谷主各统领门派一脉,但自己修为远不如云谷主,年纪上也差得太多,自然是冒犯不得。 “云谷主,姜念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尚未引气入体吗?怎么就把自己给弄成了这幅模样?” 这话绮罗真人问得可真是妙。 当初姜念在叹霞峰虽然是修为不曾有任何长进,但好歹活蹦乱跳一个小姑娘,能吃能睡的。怎么就在这药谷,竟成了这样一副凄惨的模样?甚至于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命活下去。 云清扬又不是初出江湖的傻小子,自然听得绮罗真人话里的意思,但这回他也没法说得清楚,这会再是不忿,也只能服了软,好好与绮罗真人说一说。 “她的魂灯火苗跳了半宿,天亮之后就眼看着一点比一点小了下去,值守的弟子见到不对,就报与我,我才急急赶来。”云清扬说到这里也是叹了一口气,“若是昨夜就报于我了,指不定她不会像现在这样。” 这话说得沉重,绮罗真人也跟着叹气,“云谷主,姜念她现在形容虽是惨烈,经脉也是寸断,但好在气息却均匀平稳,说不定……” “我来时,就见她躺在床上,一身一床都是血迹。而房中门窗紧闭并不像有外人来过的样子,倒像是在偷偷修炼,却……”云清扬皱着眉头,有点迟疑,没有说下去。 “难道是走火入魔?”绮罗真人眼睛一亮。 若是走火入魔造成的经脉寸断,倒是好救,凡人习武时也需用到经脉,偶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 这还是当初在外游历时,他结识的一位凡间习武的红颜,就遇到了类似的问题,只是相较于姜念程度较轻。 那一回不过三个月,他就将那女子救回,只是对于经脉,他却束手无策。后来他离开了,也不知那位女子最后怎么样了。 云清扬见到绮罗真人的眼神,就知道他又想起了哪位红颜知己。摇了摇头又翻了翻白眼,刚想怼他一句,就瞧见姜念还在床上生死未卜,全靠了人家来活命,又硬生生忍住了。 “不如就按走火入魔的经脉寸断来医。”绮罗真人似乎是有点激动,站起来走到床边,看着姜念。 云清扬愁得脸上的皮肤都皱在一起了,“你有把握吗?你别给我们看坏了。” “来来来,你有把握你来治!”绮罗真人找到了治疗方向之后,整个人看起来都高了不少。此时更是昂首挺胸看着云清扬,还比了个请的动作。 慕逸岚推门一进屋,先看到绮罗真人做了这么个动作。 她又看看自家师祖,此时云清扬脸上正挂着讪讪的表情,还撇了撇嘴没吭声。 第一百二十三章 梦魇 “绮罗真人可是找到法子救我们小念了?”慕逸岚也有心帮着自家师祖找场子,便大着胆子这么问了一句。 “哼,你们小念,一开始是我们小念来着。”绮罗真人心想:我不好意思怼云谷主,难道还不好意思怼你个卖药的慕逸岚吗? 慕逸岚也不生气,此时笑了笑又道:“那就拜托绮罗真人了。” 绮罗真人翻了个白眼,还想再怼一句,但又想着人家的师祖如今在这里,她师父又是自己的至交好友,还是算了。 “我回去准备准备,劳烦云谷主先用蕴灵丹给她吊着气,也让她先温养几天看看情况。”绮罗真人趁着云清扬还未发话,广绣一甩,就大步朝门外走去。 慕逸岚向着绮罗真人的方向福了福,算是送了他。 之后快步走到姜念的床边,轻轻摸了摸她的指尖,看着她小声道:“小念,你只要坚强的挺住,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师祖和我一定会全力救你。” 之后,她站起来给云清扬行礼,“师祖,我先回去元丹谷取蕴灵丹。” “嗯。”云清扬坐着没动,只挥挥手,略停了停,又道:“蕴灵丹多带些来,药谷我这里如今也只有一两颗,还有那些补身体补灵气的丹药,谷里有的就统统都拿来。” 慕逸岚楞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云清扬对姜念的事情竟这样上心,忙应了下来。 蕴灵丹虽不是什么价值千金的灵丹妙药,却也不便宜,云谷主这样大的面子,平日里带在身边的也只有一两颗而已。现在云清扬却说让慕逸岚多拿些,看样子是要给姜念好好调理了。 慕逸岚走了之后,云清扬搬着凳子坐到了姜念的床边,看着姜念如今这幅狼狈的模样,他的眼中也是浮出一丝忧色。 绮罗真人方才说的不错,姜念一个本来都看不出有任何修炼痕迹的人,怎么到了药谷反而会受伤呢? 是自己这个做师父的,没有照顾好她。 想到这里,云清扬更是觉得自责。 当初也是自己花了力气费了心思才把姜念从叹霞峰给抢了来的。在如何教导她的问题上,自己也是下了功夫琢磨的。 自以为自己给了她自由,让她独自在药谷的一角居住,自以为只要能保护她不被外面的信息所打扰,她能潜心修炼不受打扰,更不会被外面的流言蜚语所伤。 但显然眼下的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姜念肯定是早已开始修炼的,在来到门派之前就已经修炼过了。 她的功法这般特殊,就连花绮罗那般的“见多识广”,却也是即便听爱徒说了姜念已经修炼过都不肯相信。 这样隐藏得极深的功法,定然不是如一般人那样修炼,只要悟性能过得去,往往不需要太多的摸索,以免走岔了路。 如此一来,就不应该会这样轻易伤了自己才对。这也是在门派中,总归能有应对的法子,这要是在凡尘世间,受了这样的伤,哪有人能医得好呢? 云清扬想到这里又是不住的摇头,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有些对不住这个小徒弟,就看着姜念道:“哎,这回先用丹药给你补,等你好了之后,我便带着你好好修炼。” 姜念此时并不知晓发生了这么多事,她还在梦魇之中。 她的面前依旧是满地月光,依旧是在自己的小院中,倒在地上的姜念因为浑身骨骼的酸痛和皮肤的刺痛,让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不像昏迷之前的无法活动,现在姜念感觉自己又能感觉到四肢的存在,试着动一动手指,果然又能如常的控制,只是似乎有些酥麻和酸软,再就是皮肤上火辣辣的疼痛让人无法忽视。 姜念慢慢的用手撑着地,一点一点坐了起来。环顾四周,姜念觉得自己的心跳的有些厉害。 今天的月光,为何如此的亮? 自己夜间视物的本事并不好,但此时周围一片清晰,仿若白日。但若要说是白日,可天上又是漆黑的背景,也没有太阳,只有月亮和星星。 姜念觉得有些害怕,也顾不上身上的伤,踉跄着就往屋里跑。 回到屋里躺在床上,姜念还是觉得不安稳,总感觉似乎有人正在看着自己一样。 可现下里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身上伤痕累累都没有力气再看,姜念把被子一蒙,又疲惫地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时,天色已是大亮。 姜念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自己身上尽是血迹的衣服有些疑惑。 昨夜里觉得浑身筋骨都是酸痛的,满身的皮肤也哪哪都觉得不对劲,但这一觉睡得确实合适,今日一起来就全好了。 可这血…… 难道自己昨晚真的满身都是伤口? 姜念立即就觉得浑身都黏腻着难受,想要去拉一拉领口,才发现这衣服都已经粘在了身上,自己一拽,弄得胸前的皮肤生疼。 没有办法的姜念只好硬挺着去烧了点水,得赶紧洗个澡,自己身上这味道,一开始也没觉得,现在简直觉得都没法闻。 被褥也都得换,这血迹蹭得到处都是。 这可怎么洗? 姜念看着这床铺,觉得头都大了。 “算了,把它们都扔到桶里再说吧。”姜念不肯再多想了,一边嘟囔着,一边收拾床铺,把要洗的都拿到院子去。 是开了之后姜念赶紧就兑了水洗澡,身上的衣服不好脱,姜念只好先穿着衣服泡进了盆里,再慢慢脱掉。 只是自己依稀记得昨晚自己都七窍流血了,为何现在一点症状都没有了呢?而身上现如今也是只有血迹不见伤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念觉得想不通,就索性不想了。 美滋滋坐在浴桶里,心里想着也许是自己福大命大得了祖师爷的保佑也不一定,想来自己身上就算有了伤口,若是云师父或者绮罗真人来了,也是片刻就能医好的吧。 姜念这个澡洗得比平日都要久,最后是见水就要不够了才停下来的,就这样姜念还觉得没有洗好,在想着要不要烧点水再洗一次。 好不容易洗完了澡的姜念,坐在了镜前准备把头发绞干,看着镜中的自己,总觉得有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自己平日里并不爱多梳妆,总觉得有那个功夫还不如弄点好吃的。此时看着自己的样子,才想起自己上次好好照镜子是什么时候都记不清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悲怒 坐在这里,看着镜中的自己,又看着这镜子。 姜念免不了还是想起了崔毓秀。又想起在崇昌的事,也想起了刚刚入门那一阵子的事。 姜念现在想一想,觉得崔毓秀应当是一直都喜欢李云泽的,所以崔县丞也是三天两头就邀了李云泽去家里做客,想来也是为了给自己的妹妹创造机会。 却不知道本来想让妹妹开开心心过日子的他,现如今却和妹妹见不到面了,他是否开心,又是否满意呢。 哼,要不是他多事,自己入门拜师的事也不会一波三折;要不是他多事,自己如今也在叹霞峰与李云泽朝夕相处;如果不是他多事,现在李云泽喜欢的人一定是我! “啊!”想到这里,姜念痛苦地叫出声来,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却渐渐感觉那镜中轮廓正在变化,一点一点的,竟然变成了崔毓秀的模样。 姜念大怒之下又大惊,抄起手中的梳子就砸了过去,拿镜子却颇有几分巍然不动的意思,镜中的崔毓秀正讽刺地看着自己,嘴角还带着一抹轻蔑的笑意。 可姜念怕得不行,等再要仔细去看,那崔毓秀的影子却又消失了。 “这屋子难道是闹鬼了吗?我方才明明看见……”姜念一个人絮絮叨叨的,却又因为胆子太小而不敢说下去。 惊慌之下姜念也管不了顾不上了,穿好了衣服绾了头发就跑出门去。 奇怪的就是,这大白天的药谷中竟没有一个人,姜念本来就胆子不大,现在觉得更加害怕了。 老远看见云谷主的小院也是院门紧闭,姜念索性就没往那边跑。 姜念停下来看了看,后面也没人追,也就觉得不那么害怕了。 姜念自嘲的笑了笑,自己鞋袜都还没穿好,这会子还有一只袜子在手上拿着呢。 也不知道自己为啥要跑,不过既然已经出来了,都已经跑到这里了,还不如就去心怡那里看一看,这药谷中虽没有人,但心怡总是会在的。 虽说没必要跑了,但姜念也不会心大到慢慢悠悠走过去。 老远瞧见了心怡的一树繁花,也见到了树下站着两个人。 姜念有点弄不明白怎么回事,心怡不是早就不开花了吗?怎么现在还开得这样漂亮? 哼,皮艳子! 姜念又往前走了两步,看见那两人好像是抱在一起? 看到这里姜念停住了脚步,自己还是个未出嫁的姑娘,虽然爱瞧热闹,但眼前这样的热闹似乎也不适合自己大咧咧的走近了看。 姜念犹豫了一会,忽然想到前面有一间供弟子休息的茶室,不如从后面绕到茶室里,离得近了看得更清楚。 说走就走! 姜念自认是个干脆的人,也怕去晚了看不上热闹,提着裙角就赶紧从小路往茶室跑。 茶室这边离心怡果然很近,从窗户看去…… 姜念愣住了,那背影,那么熟悉。 那不是李云泽吗? 他抱着的…… 是崔毓秀。 姜念听见自己的身体里面发出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塌掉了。 是什么塌了,不重要,姜念也不想去知道了。 她只知道现在自己的心好痛,好像有人拿了一把刀在用力剜它。 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经泪流满面的姜念才发现自己早就看不清楚眼前的一切,只有满目的泪水。 心里除了疼痛之外,也有一丝丝的疑惑。 他们的两情相悦,自己不是早就知道吗,为什么会这样难受? 可胸口的疼痛不会作假,姜念还是止不住的无声流泪。 姜念此时还在胸口感觉到了一股灼热,仿佛那一把火从胸膛烧了上来,从姜念口、眼向外喷薄,剩下的直冲巅顶,汇聚在百会穴。 无法控制这一股情绪的姜念由悲转怒,怒盛之下,她闭着双目,想喊出来,想叫出来,想要发泄出来。 却忽然感到自己的身周是冰冷一片,她睁眼一看,自己竟是在浴桶之中。 怒意未消的姜念有些莫名,可满腔的怒火仍不得平息,她的胸口还是起伏着喘息不止。 可现在也顾不上了,浴桶里的水已经凉了,得先出来才是。 “我竟然在浴桶里睡着了,还做了这么荒诞的一个梦?”姜念一边擦干身体,一边小声嘀嘀咕咕自言自语。 姜念好像心情已经平复了下来,脸上也带了点笑意,“李云泽哪会是那样浪漫的人呢?还知道带着崔毓秀去花树下看景。” 赶紧将衣服穿好了,姜念这回可不敢再去镜子前坐着了,草草把头发往脑后一盘,就准备去洗衣服。 可,地上这衣服,是自己的?自己怎么没见过?方才洗澡前穿的不是这一件啊。 姜念把衣服从地上捡了起来,她记得自己洗澡的时候是在浴桶里把衣服脱掉的,可这衣服是干的,不应该是自己脱的那一件啊。 可再看看,也没有旁的衣服了啊,自己的衣服呢? 低下头,自己身上已经穿着的这一件弟子服,倒是自己的没有错,姜念这才放了心。 拿着地上这一身衣服,姜念陷入了沉思,这颜色倒是与自己很是相配,可自己还是少女,哪会穿这样老气的绣样和款式呢? 可这衣服也不能就这么扔地上,总之是在自己房里,拿出去洗了再说吧。 姜念拿着衣服往外走,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这屋子怎么一夜之间变得如此沧桑?到处都旧旧的,门板上的漆竟然都斑驳了。 姜念把门一打开,只见自己的小院长满杂草,再看看厨房,冷锅冷灶还满是烟气,屋里墙壁房顶都是黑乎乎的,显然是已经用了很多年了。 “姜念!” 是乐易的声音! 姜念从厨房出来,看见乐易正从院门口往茶亭走,看见自己还念念有词:“我就知道你动作慢,特意提前来喊你。你快将头发梳了,咱们一同去观礼。” “观礼?”姜念满脸疑惑,这都哪跟哪? 乐易用手在姜念眼前晃了晃,“你不会忘记了吧?今日是叹霞峰云泽真人和毓秀真人的双修大典啊。” 姜念楞住了,胸口还是疼,却不那样尖锐了,只是钝钝的一下接一下,随着心跳一起发作。 “你说什么?”姜念还是想再确认一下。 乐易从茶亭的桌上拿起一张大红的请柬打开给姜念看,“这是你的请柬,一个月前你就收到了的!” 姜念看见那大红的纸张上,黑色的墨迹已经模糊,显然自己没少看着它哭。 此时又悲从中来,眼泪也不争气的又流了出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观礼 乐易赶紧掏了个帕子出来,塞在姜念手中,“姜念,你别哭啊。今日你是说什么也得去的。叹霞峰如今的事物都是云泽真人在管,他的双修大典点了名要你去。你就是凡人一个,如何与他抗衡?” 姜念一听这话,又傻了。 方才就觉得不对劲,乐易说的是“云泽真人?”“毓秀真人?” 而自己,是个凡人? 修炼到金丹期需要多少年? 姜念伸出手。 果然,眼前粗糙而又枯槁的手掌明明白白地写着衰老二字,她颤颤巍巍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触手松弛的脸颊和满脸的沟壑再一次告诉她,自己已经是一个老妪了。 “为什么点名要我去?”姜念还在震惊之中,原来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怪不得那件衣服样式那样老气。 乐易有些疑惑,张了张口喊了一句“姜念……”却住了口,转头去收拾茶桌。 而姜念却不依不饶,拉了他的袖子“你说下去啊。” 乐易不肯理她,却最终被她拉得没有办法,只得强忍着怒意说到:“整个药谷为了给你续命,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就为了让你看一眼他成亲的样子,你现在和我在这装失忆?” 姜念再次不敢相信地看着乐易,“我……我……”可半天也说不出来一句有用的话。 “我在这等你,你快收拾了咱们走吧。”乐易走到了一个离姜念最远的凳子边坐下,转头看向别处。 姜念无法,只得赶紧去将头发梳好。 坐到了镜子前,姜念才想起自己刚醒来的时候还不想来照镜子,没想到兜兜转转竟是不照它就不行,这才对着镜子露出了一个苦笑。 镜中的自己早已不是年轻时候的模样,粗老的皮肤下垂的眼角,头发是青丝夹银线,伸手一摸,手感也很粗糙。 身上的衣衫是弟子服,姜念想着,这既然是自己早就挑好的,想必自己也是愿意做入门时候的那样装扮吧? 所以姜念还是像年轻的时候一样,将头发拢成一把,高高挽起,之后带上弟子的发冠。 又看了看镜子,觉得自己气色实在不佳,可这妆台也不曾有什么脂粉,只有一个小矮瓶,打开一看是口脂,姜念便用了。 这口脂竟是大红色,姜念轻笑,都这般老态了,竟还用这样艳丽的颜色吗? 如今双唇已不是年轻时候的模样,早就变得干瘪,人中更是平坦得根本看不出任何痕迹了。 姜念明白,人中一平,寿元将尽,自己应该就快要消失了。 也许是这一场典礼之后,也许根本撑不到结束。 但她还是用心装扮了一番,也许这是最后一次见他,就算他眼中早已没了自己。 等一切准备好了,姜念由乐易带着去了叹霞峰。 今日的叹霞峰也是热闹非凡,却不同于记忆中上次绮罗真人出关那样,这回到处都是来贺喜的修士,有紫虚门内的,也有其他门派的。 姜念这时急切,早已顾不上再去看旁的什么,一心只想着怎么赶紧见到李云泽。 乐易似乎也很明白姜念的所思所想一般,带着姜念就往喜堂的方向走,找了个观礼的好位置,就一直等在那里。 新人还没出来,姜念颇有些无所事事,此时也在心里暗暗幻想,若是自己入了门派之后能安安稳稳的引气入体,那现在也许,站在他身边的未必不是自己吧。 姜念这么想着,又觉得自己现如今这副模样,哪里配得上李云泽。 再想起年少时候在临抚城的往事,仿佛也才过去了没多久,不禁悲从中来,为什么自己就要与他永世相隔了呢。 可是,自己又是为了什么一直不能修炼呢?姜念觉得有点不解,好像自己忘记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事一样。 拉了拉旁边的乐易,“我到底都忘记了些什么?” 乐易摇了摇头,眼睛仍关注着喜堂那边的情况,“我不知道你怎么回事,今日见你才觉得你不对劲。” 又像想起了什么一般,拉住姜念的胳膊很是有些恳求地说:“姜念,你今日千万莫要再折腾了,我的任务就是带你安安稳稳来观礼,之后再将你带回去。你千万千万莫要给我找些旁的事来做。” “我以前给你找过什么事做?”姜念望着乐易。 乐易正要说什么,却又楞了一下,想了半天,才说出一句“总之你跟好我就是,不要多言多语。” 姜念也只好点了点头,却仍在思索自己到底忘了什么。 不过随着时间临近典礼开始,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姜念和乐易的周围渐渐也站满了人。 “那不是药谷的那位吗?她怎么也来了?” “她还有脸来呢?不知道自己给人家添了多少乱吗?” “啧啧啧,损阴德的事说做就做,怪不得一生都无法引气入体,就是一个蝼蚁呢!” “真不要脸!” “她还想给云泽真人做侍妾,真是不知道自己有多老多丑!” 姜念大惊,这说的,难道是自己? 周围的声音在耳边不绝,姜念使劲摇了摇头,总不会是自己幻听了吧?怎么会听到这样的话,这怎么可能是自己?一定是在说的别人! “哎哟,她还听不下去呢,还摇头。真是笑死人了。” “姓姜的,你一个凡人,凭什么穿我们紫虚门的弟子服?你算哪门子的弟子?” 说着就有一个小弟子走近过来拉扯姜念,姜念看她是个圆圆脸,仿佛年岁不大的样子,也没在意,就不再看她。 这小弟子却不是个省事的,厉声拉过姜念的胳膊,“说你呢!” 姜念又仔细看了看她,确定自己并不认识她,“这位仙子,您认错人了。” “姓姜的好不要脸!竟这般怕事!”从圆脸小弟子的身后又冲上来了一个高挑个子的女修,“都是这般粗老了,出个门竟还要抹口脂,真是个色心不死的骚货!” 姜念觉得这女修说话很没有道理,自己什么也没做,怎么就要被这样骂,可方才乐易交代自己莫要惹事,便决定不与她们计较。 姜念想了想,自己是时日无多的样子,这些女修大约是与自己有什么误会,便是解开了,自己也不会多活上几日,还不如把时间都花在自己珍视的事情上呢。 这么一想,姜念更是觉得十分没有必要与她们一般见识,便转回了身,仍旧往喜堂的方向看,不再理会这几位爱挑事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 围观 姜念想要息事宁人,可这几人却不依不饶。 现在典礼还未开始,周围的人也是无所事事,正巧这里有个热闹,也是看的津津有味。 姜念很快就发现自己周围的人,都在瞧着自己,仿佛自己是一件什么物件一样。 并且他们的眼神里还尽是鄙夷,这让姜念有些怀疑,莫非刚刚那几个女修说的那些话,竟然是真的不成? 自己失去的那些记忆里面,都有些什么啊? 姜念这么愣神的功夫,这几个挑事的女修竟把她就围在了中间,周围的人或看或笑,皆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姜念张望了一番,这一瞬的功夫,也不知道乐易去了哪里。 也许他真的是烦了自己吧,方才那样叮嘱自己不要惹事,却还是这样子了。 可眼下,这情况确确实实不是自己要惹事的,也不能怪自己吧。 哎,还是先想想自己该怎么脱身吧。如今众目睽睽之下,自己被这四个女修围住,自己还失了记忆,她们一会要泼什么脏水,自己都没法反驳。 这可如何是好,姜念觉得自己这辈子白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了,竟然叫几个小丫头给难住了。 “怎么不动了!你们四个难道是纸老虎?”后面竟然还有人起哄。 姜念皱了眉头,难道还要动手不成? 她又朝周围望去,只见前排的围观者都带上了兴奋地笑脸,似乎很期待自己被人欺负一样。 “我这几十年都做了些什么啊!竟成了人人喊打吗?”姜念环视四周,一边小声的嘀咕着。 “可不就是人人喊打吗!你还当自己是什么清纯的姑娘不成?你当初毁了云泽真人清身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天!”竟是后排有人在嚷嚷。 姜念忽然就想起这些都是修士,顺风耳也不是什么特别难的法术,显然自己刚才的自言自语已经被人家给听了去了。 此时后悔也晚了,人家说自己当初毁了李云泽的清身。 清身?清身是什么? 啪!姜念觉得自己的脸上火辣辣地疼。 是那个圆脸的小弟子,她竟冲过来打了自己一巴掌。 真是反了天了,我姜念好歹也是元丹谷…… 我是,我是什么? “我是药谷的凡人女工。”姜念双眼失焦,呢喃了这样一句话,之后才如梦初醒一般捂住脸。 “人家如此年迈,你可莫要将她给打坏了!”还是那个高挑个儿的女修在说话,语调总是阴阳怪气的。 “她自甘下贱,勾引云泽真人的时候,那一副浪荡的模样,你是没瞧见!不然你出手定然比我还重!”那圆脸女修很生气,说话时咬牙切齿的,仿佛恨不得直接把姜念给结果了一般。 “你瞧见了?给我们大伙儿讲讲呗!”又有好事的人在挑拨,姜念捂着脸,恶狠狠地看着说话那人的方向。 “咦?不是说云泽真人与毓秀真人是青梅竹马吗?” “是呀,我记得他们师兄妹二人修炼的功法很是重视清身修炼,所以他二人虽然两情相悦,却一直不曾办双修大典,只说要等元婴期才能双修呢。” “对啊,我也记得以前有这样的说法。前一阵子,听说云泽真人和毓秀真人共赴巫山,我笑了半个月,只当他们是终于忍不住了呢!哈哈哈哈哈!” “这云泽真人和毓秀真人看着冰清玉洁,其实也是有欲有想的嘛!哈哈哈!” “有内情,有内情啊!” 周围又是一阵议论纷纷,无论是声调还是用词,皆是猥琐至极,姜念听得心中气愤,却又无法反驳。 在她心里,这些话好像并不真实,至少这青梅竹马就说不上吧,崔毓秀明明是十五岁才进的门派,哪来的青梅竹马。 可此时姜念哪敢做声,这些围观的人显然是要看好戏,她若是出了声,只怕这事情根本无法善了。 圆脸的弟子可不像姜念这般能忍,这周围的议论她听得清楚,此时她的脸已经涨的通红了。 “我师父毓秀真人是无辜的,你们莫要乱说!”圆脸弟子的声音里竟已有些鼻音了。 “那你给我们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啊,讲讲吧!” “你不说我们哪知道啊,你赶紧讲了,我们回去帮你师父解释!” 围观的人就等着听这些门派里的密事呢,此时起哄的声音此起彼伏。 那高挑个儿也在给圆脸弟子使眼色,让她快说。 圆脸弟子略思考了一下,便指着姜念朗声道,“我师父和云泽真人一直相互倾慕,但这个姜念却是个不要脸的浪蹄子,一直妄图勾引云泽真人。” “这个我们都知道!不用你说!”人群里竟有人说了这话,而且周围的人还纷纷赞同。 姜念痛苦地闭上眼睛,这些人都是什么人啊,听说的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圆脸女修又说话了,“当初进门派,她资质奇差,云泽真人可怜她,对外许了她以侍妾的身份拥有了一个记名弟子的待遇,好得了在内门修炼的机会。可实际上云泽真人并不曾与她有什么来往,偏这人不知道努力修炼,竟把心思都花在了魅色之上,三番五次地勾引云泽真人,总想着尽一尽侍妾的本分!” “真不要脸啊!” “就是!下贱!” 圆脸弟子一说完,就有好事的人跟着评论,姜念虽是老迈,但此时耳力却极佳,这些话听得竟然清清楚楚。 “后来,她因资质受限一直未曾引气入体,竟把勾引云泽真人当做了人生第一要务。她去药谷做工,就是为了偷偷种植勾心花!”圆脸弟子一边说,一边又给了姜念一巴掌。 这一下打在了姜念的耳朵上弄得一阵嗡嗡直响,却没影响周围那些议论钻进她的耳朵来。 “勾心花?那不是下三滥的春药吗!” “啧啧,婊子都不用这么低级的猛药了!这是要毁了云泽真人啊!” “哼,她也知道自己颜色尽失,云泽真人但凡还有一点理智都不会愿意亲近于她,才用这样的猛药吧!”说这话的是那个高挑个儿。 圆脸弟子依旧涨红了脸,“终于被她找到了机会将勾心花用在了云泽真人的灵药里,她算准了时辰来叹霞峰,那日刚好是我值守,我知晓她的难缠,故意与她绕了一番圈子,这才耽误了时间,没让她赶在药力发作之前到云泽真人的洞府。” 第一百二十七章 冤屈 “谁知,那时刚好我师父与云泽真人在下棋,见云泽真人不适便照顾与他,竟……竟……”圆脸的女修说到这里,又快要哭出来了,“我赶到时,门窗都是大开的,我师父就在那样的情况下被……” 圆脸弟子再也说不下去,直接哭了出来,嘴里含糊地喊着什么师父啊你太苦了之类的话。 “啊!竟是这样!” “好在是没叫她得逞啊!” “好在是叹霞峰人丁不旺啊,不然岂不是叫弟子们都看了去了!” 姜念就觉得这情形很诡异,自己费这么大力气种了药材然后便宜了旁人?然后现如今人家结为夫妻而自己却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被指责。 姜念总觉得,这圆脸弟子说的要是真话,那自己可不大有做坏人的天赋,自己这坏女人也做得着实是太憋屈了一些。 可似乎这些围观人的人不这样想,他们仍旧不断地骂着姜念,一时间各种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姜念闭上了眼睛,仿佛可以帮助耳朵也闭起来不听这些议论一样。只是这些人哪会让姜念这么好过呢? 啪! 姜念觉得自己的身上似乎被什么给砸中了,睁眼一看,是个鸡蛋。 这鸡蛋就像个号角一般,周围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来吃个喜酒竟然带着这些臭鸡蛋烂菜叶的,是不嫌脏还是方才在后厨捡的? 姜念很快就被周围的人丢过来的这些垃圾给淹没了。 姜念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心想着,也许我该哭一哭?可为什么一点都不想哭呢?受了这样的委屈也不想哭? 哎呀!这瓜皮砸在头上好痛! 这会姜念倒是觉得有点眼泪了。 鼻子一酸,姜念觉得自己有点惨。 作恶多端到心已经麻木,被当众折辱,臭鸡蛋烂菜叶被丢了一身也无所谓。 这辈子竟然活的这样失败,连良知都似乎泯灭了。 如果重来…… 姜念浑身一抖,自己也许很快就能重来了啊。 这么想着,姜念就依稀觉得眼皮有些沉重,呼吸也渐渐地浅薄起来,周围的声音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远…… 忽然,周围好像安静了下来,姜念听到一个清晰的声音,十分熟悉,带着些不容置喙的威严:“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诸位这是嫌我紫虚门叹霞峰将这典礼准备得不够热闹?” 紧接着是周围的吸气声,姜念心里也是一动,知道是李云泽来了。 姜念奋力想睁一睁眼,看看李云泽今日的模样,刚想抬头,却控制不住自己身子一翻,歪了下去,倒在了地上。 这一惊之下,姜念终于有了一点力气,睁开了眼,正好见到李云泽,他看自己的眼神仿若冰霜。 姜念在心里笑了笑,自己那样伤害了他,他还能看自己一眼,已是不错。 “这女人,怎么来的叹霞峰?”是李云泽在问周围的人。 无人应他,姜念想开口说是乐易带自己来的,可根本没有力气张开嘴。 李云泽似乎并不意外没有人回答,转而又看着那圆脸的小弟子道:“你既然认出了她,为何不将她赶出去?这样的日子,你把这里弄成这样,你可真是你师父的好弟子。” 那圆脸弟子赶紧跪了下来,不停的磕头认错。 随后就有几位男弟子上前来,把圆脸弟子同姜念一起拖下去。 “这老妇死了?”一个弟子轻轻问了一声。 “不管,我们将她丢回药谷就是,生死都是她自己的事,与我们无关。” 再后面的事,姜念就不知道了。 她只知道自己轻轻柔柔的飘了起来,很是自由自在。 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耳边隐隐有一男一女说话的声音。 “毓秀,今日半天的事你可会怪我?” “不会,姜念她无论如何也是我们的师妹,你护着她我岂会吃味。” 姜念迷迷糊糊的飘着,想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这是李云泽与崔毓秀的声音。 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姜念觉得有些心慌,她想睁眼,可还是觉得一片朦胧有点看不清眼前。 “毓秀,能与你结为夫妻我真的很幸运。曾经对不起你的那些,我用余下的时间来补偿。” “师兄!”崔毓秀的声音带了些激动,“我们好好过日子就是,以前的事莫要再提了。” 姜念听完觉得心里翻腾得很厉害,不甘和委屈一瞬间就涌了出来。 凭什么我这样凄惨,你们却和和美美相爱相守! 我在你们的婚礼上被众人嫌弃,被人的口水淹没,凭什么你们还能安安稳稳的洞房花烛! 凭什么我要悲惨地终老,最终被你们像一条死狗一样丢回那个小院,可你们却能在这叹霞峰接受众人的祝福和赞美!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崔毓秀!我姜念到底哪里不如你! 我绝不曾做过那些事!绝不可能! 姜念盛怒之下,觉得心中似乎有什么关窍有些松动。 忽然觉得刚刚经历的这一切都是假的,自己一向与人为善,不曾做过什么冒险出头的事,对李云泽,自己又何尝有过这样深厚的爱意? 可方才的事,那么多人都听见了,却无一人反驳,难道紫虚门内外竟一个知情人都没有吗? 自己都忘记过些什么?难道自己这些年做下的事,真的想那圆脸的小弟子说的那般不堪吗? 姜念很是怀疑,她相信自己,但此时却没有了主意。 恍惚间她好像又回到了临抚城,这时候却能睁开眼睛看一看周围了,金安街熟悉的石板路就在眼前,四周的风都这样的熟悉。 姜念大喜,但似乎又觉得不大对劲。 顿时就心里一空,自己怎么就忽然就回来了呢?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周围……周围…… 自己回到了神树上? 咦?金安街上的那个……那不是我吗?那我是谁? 那是……娟,娟娘? 这是…… 这是个梦境?我这样熟悉的梦境…… 难道?又回到了晋级筑基的那个梦里? 筑基?乐易不是说我是个凡人吗?我又怎么会筑基? 不对,到底什么是真的?哪里又是假的? 姜念觉得头很疼,眼前的景物似乎很是熟悉,金安街上的姜念和娟娘正在做什么,似乎自己早就已经知道了一样,可真要想的话,自己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个感觉让姜念觉得太难受了,好像有太多太多想不起来的事情。 想着想着,姜念觉得自己好累好困好乏,也就不再挣扎,随意的睡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回忆 等到姜念又恢复意识的时候,她都不敢睁眼。 因为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是谁,这样的感觉让她害怕面对整个世界。 谁知道睁开眼之后自己会变成什么人,又要面对什么样的事情。 所以,就这样闭着眼睛,她骗自己:我不曾醒来。 姜念也知道这样有些躲清闲了,虽然这样显得有些不大地道,可总归自己现在脑袋里像浆糊一样,是与非、对与错没有一个能分得清楚的,就还不如就这么先混着。 等有人来喊自己,再装作刚刚醒过来好了。 姜念也确实是觉得自己很虚弱,既然打定了主意要睡觉,她也不是个纠结的性格,于是也就继续睡了。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爷特别的照拂,姜念一直没睁眼,竟也就让她给骗了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姜念一动不动的,竟真的没有任何人来打扰。 期间她醒来了好几次,也曾想过要不要偷偷的看一看周围是什么情况,可那一次的臭鸡蛋和烂菜叶还是把姜念蠢蠢欲动的心给按了回去。 而这一次,却有一点不同,姜念醒来是被吵醒的。 以往有点虫鸣鸟叫什么的,姜念也不放在心上,但这一回不一样,姜念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 “我们认识七年了。” “大多事都记不清楚,只有在神树祠里,才得一丝清明。” “若是神树有灵就请帮忙看顾我爹爹些吧。” 姜念尚未睁眼,但心中好像刮过了一丝什么风,把她的心绪都吹乱了。 她好像知道后面会出现什么声音,姜念闭着眼又听了一会,果然。 “神树显灵了!神树显灵了!” 这个声音是,王秀才。 姜念在心里暗暗的想。 伴着耳边树叶的呼啸,姜念还觉得有一点迷糊,王秀才这个名字既熟悉又陌生。 姜念顺着名字继续想,王秀才与自己都有过什么样的交往?自己是何时认识的他? 渐渐地,姜念感觉自己脑袋清明了不少,与王秀才过往的交集逐渐清晰了起来。 等到姜念又恢复意识的时候,她都不敢睁眼。 因为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是谁,这样的感觉让她害怕面对整个世界。 谁知道睁开眼之后自己会变成什么人,又要面对什么样的事情。 所以,就这样闭着眼睛,她骗自己:我不曾醒来。 姜念也知道这样有些躲清闲了,虽然这样显得有些不大地道,可总归自己现在脑袋里像浆糊一样,是与非、对与错没有一个能分得清楚的,就还不如就这么先混着。 等有人来喊自己,再装作刚刚醒过来好了。 姜念也确实是觉得自己很虚弱,既然打定了主意要睡觉,她也不是个纠结的性格,于是也就继续睡了。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爷特别的照拂,姜念一直没睁眼,竟也就让她给骗了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姜念一动不动的,竟真的没有任何人来打扰。 期间她醒来了好几次,也曾想过要不要偷偷的看一看周围是什么情况,可那一次的臭鸡蛋和烂菜叶还是把姜念蠢蠢欲动的心给按了回去。 而这一次,却有一点不同,姜念醒来是被吵醒的。 以往有点虫鸣鸟叫什么的,姜念也不放在心上,但这一回不一样,姜念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 “我们认识七年了。” “大多事都记不清楚,只有在神树祠里,才得一丝清明。” “若是神树有灵就请帮忙看顾我爹爹些吧。” 姜念尚未睁眼,但心中好像刮过了一丝什么风,把她的心绪都吹乱了。 她好像知道后面会出现什么声音,姜念闭着眼又听了一会,果然。 “神树显灵了!神树显灵了!” 这个声音是,王秀才。 姜念在心里暗暗的想。 伴着耳边树叶的呼啸,姜念还觉得有一点迷糊,王秀才这个名字既熟悉又陌生。 姜念顺着名字继续想,王秀才与自己都有过什么样的交往?自己是何时认识的他? 渐渐地,姜念感觉自己脑袋清明了不少,与王秀才过往的交集逐渐清晰了起来。 等到姜念又恢复意识的时候,她都不敢睁眼。 因为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是谁,这样的感觉让她害怕面对整个世界。 谁知道睁开眼之后自己会变成什么人,又要面对什么样的事情。 所以,就这样闭着眼睛,她骗自己:我不曾醒来。 姜念也知道这样有些躲清闲了,虽然这样显得有些不大地道,可总归自己现在脑袋里像浆糊一样,是与非、对与错没有一个能分得清楚的,就还不如就这么先混着。 等有人来喊自己,再装作刚刚醒过来好了。 姜念也确实是觉得自己很虚弱,既然打定了主意要睡觉,她也不是个纠结的性格,于是也就继续睡了。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爷特别的照拂,姜念一直没睁眼,竟也就让她给骗了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姜念一动不动的,竟真的没有任何人来打扰。 期间她醒来了好几次,也曾想过要不要偷偷的看一看周围是什么情况,可那一次的臭鸡蛋和烂菜叶还是把姜念蠢蠢欲动的心给按了回去。 而这一次,却有一点不同,姜念醒来是被吵醒的。 以往有点虫鸣鸟叫什么的,姜念也不放在心上,但这一回不一样,姜念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 “我们认识七年了。” “大多事都记不清楚,只有在神树祠里,才得一丝清明。” “若是神树有灵就请帮忙看顾我爹爹些吧。” 姜念尚未睁眼,但心中好像刮过了一丝什么风,把她的心绪都吹乱了。 她好像知道后面会出现什么声音,姜念闭着眼又听了一会,果然。 “神树显灵了!神树显灵了!” 这个声音是,王秀才。 姜念在心里暗暗的想。 伴着耳边树叶的呼啸,姜念还觉得有一点迷糊,王秀才这个名字既熟悉又陌生。 姜念顺着名字继续想,王秀才与自己都有过什么样的交往?自己是何时认识的他? 渐渐地,姜念感觉自己脑袋清明了不少,与王秀才过往的交集逐渐清晰了起来。 等到姜念又恢复意识的时候,她都不敢睁眼。 因为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是谁,这样的感觉让她害怕面对整个世界。 谁知道睁开眼之后自己会变成什么人,又要面对什么样的事情。 所以,就这样闭着眼睛,她骗自己:我不曾醒来。 第一百二十九章 百年 姜念想起来了!崔毓秀后来入了紫虚门,还曾和他们说起梦蛊的事,言语之间好像并不曾恨上了将她拉入梦蛊之中受苦的那位吴家夫人。 崔毓秀,崔毓秀。 姜念不停地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 片刻之后,记忆如潮水一般涌上来。 姜念发现自己想起了所有的事,也明白了自己就是被拉入了梦中,而且只怕现如今自己也还是在梦中,只是现在这个梦,并非是那个为难自己的梦境。姜念想起来了!崔毓秀后来入了紫虚门,还曾和他们说起梦蛊的事,言语之间好像并不曾恨上了将她拉入梦蛊之中受苦的那位吴家夫人。 崔毓秀,崔毓秀。 姜念不停地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 片刻之后,记忆如潮水一般涌上来。 姜念发现自己想起了所有的事,也明白了自己就是被拉入了梦中,而且只怕现如今自己也还是在梦中,只是现在这个梦,并非是那个为难自己的梦境。姜念想起来了!崔毓秀后来入了紫虚门,还曾和他们说起梦蛊的事,言语之间好像并不曾恨上了将她拉入梦蛊之中受苦的那位吴家夫人。 崔毓秀,崔毓秀。 姜念不停地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 片刻之后,记忆如潮水一般涌上来。 姜念发现自己想起了所有的事,也明白了自己就是被拉入了梦中,而且只怕现如今自己也还是在梦中,只是现在这个梦,并非是那个为难自己的梦境。姜念想起来了!崔毓秀后来入了紫虚门,还曾和他们说起梦蛊的事,言语之间好像并不曾恨上了将她拉入梦蛊之中受苦的那位吴家夫人。 崔毓秀,崔毓秀。 姜念不停地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 片刻之后,记忆如潮水一般涌上来。 姜念发现自己想起了所有的事,也明白了自己就是被拉入了梦中,而且只怕现如今自己也还是在梦中,只是现在这个梦,并非是那个为难自己的梦境。姜念想起来了!崔毓秀后来入了紫虚门,还曾和他们说起梦蛊的事,言语之间好像并不曾恨上了将她拉入梦蛊之中受苦的那位吴家夫人。 崔毓秀,崔毓秀。 姜念不停地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 片刻之后,记忆如潮水一般涌上来。 姜念发现自己想起了所有的事,也明白了自己就是被拉入了梦中,而且只怕现如今自己也还是在梦中,只是现在这个梦,并非是那个为难自己的梦境。姜念想起来了!崔毓秀后来入了紫虚门,还曾和他们说起梦蛊的事,言语之间好像并不曾恨上了将她拉入梦蛊之中受苦的那位吴家夫人。 崔毓秀,崔毓秀。 姜念不停地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 片刻之后,记忆如潮水一般涌上来。 姜念发现自己想起了所有的事,也明白了自己就是被拉入了梦中,而且只怕现如今自己也还是在梦中,只是现在这个梦,并非是那个为难自己的梦境。 想来想去,把姜念想得脑袋都大了,还是没有个结论。 她记得曾经和崔毓秀一起在叹霞峰的日子,那时她对自己的照顾与宽慰,让自己十分感激。 若是崔毓秀有心伤害自己,当时她不管自己不就是了,何苦花时间在自己身上呢。 这把姜念想得头都大了,一阵一阵累得犯迷糊的姜念撑不住只得认了命准备再睡上一睡。 更是顾不上再去看临抚城里的这些事了,总之自己都想起来了,这一切就都,爱谁谁吧。 放下了心里包袱的姜念,这一觉睡的很是酣畅。 前阵子虽然累,可睡的一点也不踏实,只有这一次,已经基本弄明白了怎么回事,却又因为出不去,而睡得特别安心。 想来想去,把姜念想得脑袋都大了,还是没有个结论。 她记得曾经和崔毓秀一起在叹霞峰的日子,那时她对自己的照顾与宽慰,让自己十分感激。 若是崔毓秀有心伤害自己,当时她不管自己不就是了,何苦花时间在自己身上呢。 这把姜念想得头都大了,一阵一阵累得犯迷糊的姜念撑不住只得认了命准备再睡上一睡。 更是顾不上再去看临抚城里的这些事了,总之自己都想起来了,这一切就都,爱谁谁吧。 放下了心里包袱的姜念,这一觉睡的很是酣畅。 前阵子虽然累,可睡的一点也不踏实,只有这一次,已经基本弄明白了怎么回事,却又因为出不去,而睡得特别安心。 想来想去,把姜念想得脑袋都大了,还是没有个结论。 她记得曾经和崔毓秀一起在叹霞峰的日子,那时她对自己的照顾与宽慰,让自己十分感激。 若是崔毓秀有心伤害自己,当时她不管自己不就是了,何苦花时间在自己身上呢。 这把姜念想得头都大了,一阵一阵累得犯迷糊的姜念撑不住只得认了命准备再睡上一睡。 更是顾不上再去看临抚城里的这些事了,总之自己都想起来了,这一切就都,爱谁谁吧。 放下了心里包袱的姜念,这一觉睡的很是酣畅。 前阵子虽然累,可睡的一点也不踏实,只有这一次,已经基本弄明白了怎么回事,却又因为出不去,而睡得特别安心。 这些话把当年初登谷主宝座的崇心真人气得半个多月猫在元丹谷一直没露面,要不是金丹期早已开始辟谷,只怕崇心真人还要闹出半个月不吃不喝的戏码来。 还是慕逸岚劝动了崇心真人,“师父,绮罗真人那里当年也未必就风光,当年他是叹霞峰的独苗,要传位不给他给谁?传位给他,旁人无话可说。而您这里有好些师兄们呢,但是师祖还是传给了您,这才能说明您是真的得了师祖的真传,可见是因为有人眼红才放出的风声。” 这一番话确实有几分道理,让崇心真人的心宽了不少,立刻就出动,在紫虚门门里门外各个山头到处转,说是要让眼红他的人心里不痛快。 百年前的这些事,到现在记得的人并不多,如今大家只道叹霞峰和元丹谷是由两位紫虚门优秀的金丹修士统领。 虽然这两位已经是金丹大圆满,差一步就是元婴修为,但这在像紫虚门这样的大宗门还是极少见。 第一百三十章 初醒 是个人的姜念觉得这一回自己的运气真的不错,方才没睁眼之前,她还在心里假设了一下,如果这一次自己是棵菜,应该怎么办。 嘿嘿,想多了。 虽说是嗓子沙哑,但姜念还是笑出声来了。 刚好乐易进门。 “谁!” 姜念吓了一跳,赶紧把眼睛闭上了。 然后就听见了脚步声,在自己右边走来走去。 “到底是谁,不要装神弄鬼!这里可是紫虚门的药谷,不容放肆!”乐易只当屋里进来了人,要拿了姜念去威胁云轻扬炼丹。 姜念躺在床上听到这里立马睁开了眼睛,是乐易啊! 刚想喊乐易的名字,却因为一时激动加上嗓子确实是太久没用了,直接就咳了出来。 乐易只当是有歹人,可忽然从他身后传来了咳嗽声,把他吓得一惊,再转身一看竟然还真是姜念醒来了。 可这醒就醒了,怎么醒得这样惊天动地。 初初反应过来了的乐易赶紧给姜念拿了水。 方才一咳,姜念也是咳出了点劲儿来,此时手也能动了,也有了些力气。 乐易一看姜念还是坐不起来,才把姜念这床头抬起了些,好让姜念能自己喝水。 是个人的姜念觉得这一回自己的运气真的不错,方才没睁眼之前,她还在心里假设了一下,如果这一次自己是棵菜,应该怎么办。 嘿嘿,想多了。 虽说是嗓子沙哑,但姜念还是笑出声来了。 刚好乐易进门。 “谁!” 姜念吓了一跳,赶紧把眼睛闭上了。 然后就听见了脚步声,在自己右边走来走去。 “到底是谁,不要装神弄鬼!这里可是紫虚门的药谷,不容放肆!”乐易只当屋里进来了人,要拿了姜念去威胁云轻扬炼丹。 姜念躺在床上听到这里立马睁开了眼睛,是乐易啊! 刚想喊乐易的名字,却因为一时激动加上嗓子确实是太久没用了,直接就咳了出来。 乐易只当是有歹人,可忽然从他身后传来了咳嗽声,把他吓得一惊,再转身一看竟然还真是姜念醒来了。 可这醒就醒了,怎么醒得这样惊天动地。 初初反应过来了的乐易赶紧给姜念拿了水。 方才一咳,姜念也是咳出了点劲儿来,此时手也能动了,也有了些力气。 乐易一看姜念还是坐不起来,才把姜念这床头抬起了些,好让姜念能自己喝水。 是个人的姜念觉得这一回自己的运气真的不错,方才没睁眼之前,她还在心里假设了一下,如果这一次自己是棵菜,应该怎么办。 嘿嘿,想多了。 虽说是嗓子沙哑,但姜念还是笑出声来了。 刚好乐易进门。 “谁!” 姜念吓了一跳,赶紧把眼睛闭上了。 然后就听见了脚步声,在自己右边走来走去。 “到底是谁,不要装神弄鬼!这里可是紫虚门的药谷,不容放肆!”乐易只当屋里进来了人,要拿了姜念去威胁云轻扬炼丹。 姜念躺在床上听到这里立马睁开了眼睛,是乐易啊! 刚想喊乐易的名字,却因为一时激动加上嗓子确实是太久没用了,直接就咳了出来。 乐易只当是有歹人,可忽然从他身后传来了咳嗽声,把他吓得一惊,再转身一看竟然还真是姜念醒来了。 可这醒就醒了,怎么醒得这样惊天动地。 初初反应过来了的乐易赶紧给姜念拿了水。 方才一咳,姜念也是咳出了点劲儿来,此时手也能动了,也有了些力气。 乐易一看姜念还是坐不起来,才把姜念这床头抬起了些,好让姜念能自己喝水。 是个人的姜念觉得这一回自己的运气真的不错,方才没睁眼之前,她还在心里假设了一下,如果这一次自己是棵菜,应该怎么办。 嘿嘿,想多了。 虽说是嗓子沙哑,但姜念还是笑出声来了。 刚好乐易进门。 “谁!” 姜念吓了一跳,赶紧把眼睛闭上了。 然后就听见了脚步声,在自己右边走来走去。 “到底是谁,不要装神弄鬼!这里可是紫虚门的药谷,不容放肆!”乐易只当屋里进来了人,要拿了姜念去威胁云轻扬炼丹。 姜念躺在床上听到这里立马睁开了眼睛,是乐易啊! 刚想喊乐易的名字,却因为一时激动加上嗓子确实是太久没用了,直接就咳了出来。 乐易只当是有歹人,可忽然从他身后传来了咳嗽声,把他吓得一惊,再转身一看竟然还真是姜念醒来了。 可这醒就醒了,怎么醒得这样惊天动地。 初初反应过来了的乐易赶紧给姜念拿了水。 方才一咳,姜念也是咳出了点劲儿来,此时手也能动了,也有了些力气。 乐易一看姜念还是坐不起来,才把姜念这床头抬起了些,好让姜念能自己喝水。 是个人的姜念觉得这一回自己的运气真的不错,方才没睁眼之前,她还在心里假设了一下,如果这一次自己是棵菜,应该怎么办。 嘿嘿,想多了。 虽说是嗓子沙哑,但姜念还是笑出声来了。 刚好乐易进门。 “谁!” 姜念吓了一跳,赶紧把眼睛闭上了。 然后就听见了脚步声,在自己右边走来走去。 “到底是谁,不要装神弄鬼!这里可是紫虚门的药谷,不容放肆!”乐易只当屋里进来了人,要拿了姜念去威胁云轻扬炼丹。 姜念躺在床上听到这里立马睁开了眼睛,是乐易啊! 刚想喊乐易的名字,却因为一时激动加上嗓子确实是太久没用了,直接就咳了出来。 乐易只当是有歹人,可忽然从他身后传来了咳嗽声,把他吓得一惊,再转身一看竟然还真是姜念醒来了。 可这醒就醒了,怎么醒得这样惊天动地。 初初反应过来了的乐易赶紧给姜念拿了水。 方才一咳,姜念也是咳出了点劲儿来,此时手也能动了,也有了些力气。 乐易一看姜念还是坐不起来,才把姜念这床头抬起了些,好让姜念能自己喝水。 谁知道姜念一边喝水就一边抓住了乐易的手,等她喝完把杯子往地上一摔,恶狠狠地说道:“乐易!你别再想跑!” 乐易一惊,想挣扎又不敢,他怕他一挣再把姜念给挣坏了,毕竟这可是昏迷了百年的药谷金瓜蛋子,以后紫虚门的老老小小还能不能吃得上云清扬炼的丹,就看她的身子骨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解释 姜念有些无奈,看着这两位这么激动的样子,想必是自己得好好解释解释了。 既是想到了这里,所以姜念也就不卖关子了,也不用人再问,干干脆脆地说了起来。 “我这个功法是家传的。”姜念忽然嗓子一痒,赶紧喝了一口水润一润。 “啊?”绮罗真人很是震惊,“可你爹他……” 姜念的爹他是见过的,分明就是一个凡人。可怎么说呢,确实是有些不寻常的。他见到自己显露出了修士的能力之后,也的的确确没有什么太大的震惊。 姜繁也确实并不像绮罗真人以前见过的凡人那样,诚惶诚恐跪地求仙人的保佑,反而泰然自若地同自己说话,招呼自己喝茶,只是语气态度是十分尊敬。 不过又想到姜念的修为自己也是看不透,绮罗真人就又觉得不敢相信自己判断了。 自己对姜念修炼过的事情一直抱着质疑,从未真心相信过,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根本由不得自己不信。 这叫什么,这是啪啪打脸啊。 这时候绮罗真人一息之间,百转千回,摸着自己的脸蛋就已经想到了姜念有没有可能是凡土界家族修真流派的最后一颗种子。 姜家的这一部功法能隐藏如此之深,那这个家族也必然有不简单的过往和不轻松的情仇。 姜念既然已经入了紫虚门,那更加是要好好保护的,。 姜念见绮罗真人的神色显然是已经误会了,并且还想得挺多的样子,于是赶紧接着说道:“家传的古书上的。” 这话一说出来,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小念,你说话咋还大喘气呢!”慕逸岚在后排小声说了一句。 云清扬有些不高兴的说了一句,“叫姜师叔!小念是我的徒儿,她大病初愈身子不好,又不是故意的。” 这话把慕逸岚后头的话给憋回去了,她赶紧叫了一句,“姜师叔。” 姜念本来想安慰慕逸岚几句的,但看了看云清扬的神色,也只得清了清嗓子十分别扭地“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慕逸岚。 绮罗真人似乎是还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姜念也有点后悔自己为啥刚才要喝那口水,而不是坚持着把话说完。 “我姜家千年前也是大家旺族,祖上还出过一位飞升仙界的先祖。而我修炼的这功法,就是那位先祖所留。她当初说要在姜家后人之中寻一个有仙缘仙骨的方能传授。”姜念见绮罗真人的样子,于是又接着说,觉得只有这样才能打断他的凭空想象。 “那也就是说,你是被选中的那一个?”乐易说话了。 姜念点了点头,“想来是这样了,这古书先是在我父亲手中,那时只是一部讲花艺的手册而已,连书名都黄得看不见了。等传到我这里时,就在这本书上,不仅变新了,还忽然出现了一部功法。” “功法就是这样来的?”绮罗真人似乎是缓过神来了。 姜念又看着绮罗真人,郑重地点了点头,“就是这么来的。” “哈哈哈,我的徒儿果然是仙缘匪浅。”云清扬笑得好大声。 绮罗真人有点不高兴,但是也没办法了,此时就算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谁让自己当初走了眼,死活不信人家有修为在身,还把人家给抓在山洞里住了一晚上,还给人家灌灵。 绮罗真人痛苦地捂住了脸,半晌又不甘心地问道:“云长老,你是怎么慧眼如炬,发现姜念身上有过人之处的。” “那还用说,自然是她种药种的好。你就是事情太多,来不及想。” 云清扬脖子一昂, “你们叹霞峰的修炼方法我不赞同,你们讲个多情亦是无情,弄出了一副对所有的事情都分外关心的样子。确实,这个方法让心境的修为进益很快。可也有它的问题,那就是凡事你们都不爱深想不爱细细品味。” 姜念有些无奈,看着这两位这么激动的样子,想必是自己得好好解释解释了。 既是想到了这里,所以姜念也就不卖关子了,也不用人再问,干干脆脆地说了起来。 “我这个功法是家传的。”姜念忽然嗓子一痒,赶紧喝了一口水润一润。 “啊?”绮罗真人很是震惊,“可你爹他……” 姜念的爹他是见过的,分明就是一个凡人。可怎么说呢,确实是有些不寻常的。他见到自己显露出了修士的能力之后,也的的确确没有什么太大的震惊。 姜繁也确实并不像绮罗真人以前见过的凡人那样,诚惶诚恐跪地求仙人的保佑,反而泰然自若地同自己说话,招呼自己喝茶,只是语气态度是十分尊敬。 不过又想到姜念的修为自己也是看不透,绮罗真人就又觉得不敢相信自己判断了。 自己对姜念修炼过的事情一直抱着质疑,从未真心相信过,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根本由不得自己不信。 这叫什么,这是啪啪打脸啊。 这时候绮罗真人一息之间,百转千回,摸着自己的脸蛋就已经想到了姜念有没有可能是凡土界家族修真流派的最后一颗种子。 姜家的这一部功法能隐藏如此之深,那这个家族也必然有不简单的过往和不轻松的情仇。 姜念既然已经入了紫虚门,那更加是要好好保护的,。 姜念见绮罗真人的神色显然是已经误会了,并且还想得挺多的样子,于是赶紧接着说道:“家传的古书上的。” 这话一说出来,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小念,你说话咋还大喘气呢!”慕逸岚在后排小声说了一句。 云清扬有些不高兴的说了一句,“叫姜师叔!小念是我的徒儿,她大病初愈身子不好,又不是故意的。” 这话把慕逸岚后头的话给憋回去了,她赶紧叫了一句,“姜师叔。” 姜念本来想安慰慕逸岚几句的,但看了看云清扬的神色,也只得清了清嗓子十分别扭地“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慕逸岚。 绮罗真人似乎是还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姜念也有点后悔自己为啥刚才要喝那口水,而不是坚持着把话说完。 “我姜家千年前也是大家旺族,祖上还出过一位飞升仙界的先祖。而我修炼的这功法,就是那位先祖所留。她当初说要在姜家后人之中寻一个有仙缘仙骨的方能传授。”姜念见绮罗真人的样子,于是又接着说,觉得只有这样才能打断他的凭空想象。 第一百三十二章 等级 姜念见屋里的局势似乎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了,赶紧看着慕逸岚,想示意她一会能见缝插针地引导着这两位大佬不要再过分地互相关注。 慕逸岚见了姜念的眼神,还如百年前一样,心中也是一片温热,赶紧悄悄点头示意姜念自己知道了。又冲姜念笑了笑,让她安心,自己会处理好一切。 得了慕逸岚的示意之后,姜念果然是放松了许多。心里也不禁想到,就算自己是师叔,但心里还是把慕逸岚当做那个能依靠的姐姐,而且,她也一定是愿意让自己依靠的。 想到这里,姜念不禁又美滋滋地笑了出来。 乐易此时就感觉自己十分多余了,两位大佬说话他不敢吱声,两位美女对视他也不敢瞎看。所以也只好低着头,看着地板。 两位大佬都沉默了一会之后,云清扬似乎觉得冷了场,便又要开口。 可云清扬刚一提气,慕逸岚就吓得眼睛都闭上了,心里呼喊着,师祖啊,人家不吭声您就别乘胜追击了好不好。 可过了一会,只听到云清扬说了一句:“哎,绮罗啊,我这人说话有些直了,你别往心里去。” 这是白天出月亮了,还是水往高处流了? 云清扬那么一个有钱有闲有地位的任性大佬竟然给绮罗真人赔了个不是? 姜念、慕逸岚和乐易都愣住了。 “哎呀,云长老说的这是哪里话?能得云长老的教诲,是绮罗的福气。”绮罗真人十分客气,一边说话一边还给绮罗真人行了礼。 房里仿佛响起了三声下巴骨脱臼的声音。 绮罗真人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虚心而且客气,而且虚心了? 乐易终于是没忍住,往门口走去。 “你干啥去?”云清扬开口问道。 “我看看今天太阳是从哪边出来的。”乐易头也没回,向外走去。 云清扬和绮罗真人一时间也是哭笑不得。 姜念见屋里的局势似乎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了,赶紧看着慕逸岚,想示意她一会能见缝插针地引导着这两位大佬不要再过分地互相关注。 慕逸岚见了姜念的眼神,还如百年前一样,心中也是一片温热,赶紧悄悄点头示意姜念自己知道了。又冲姜念笑了笑,让她安心,自己会处理好一切。 得了慕逸岚的示意之后,姜念果然是放松了许多。心里也不禁想到,就算自己是师叔,但心里还是把慕逸岚当做那个能依靠的姐姐,而且,她也一定是愿意让自己依靠的。 想到这里,姜念不禁又美滋滋地笑了出来。 乐易此时就感觉自己十分多余了,两位大佬说话他不敢吱声,两位美女对视他也不敢瞎看。所以也只好低着头,看着地板。 两位大佬都沉默了一会之后,云清扬似乎觉得冷了场,便又要开口。 可云清扬刚一提气,慕逸岚就吓得眼睛都闭上了,心里呼喊着,师祖啊,人家不吭声您就别乘胜追击了好不好。 可过了一会,只听到云清扬说了一句:“哎,绮罗啊,我这人说话有些直了,你别往心里去。” 这是白天出月亮了,还是水往高处流了? 云清扬那么一个有钱有闲有地位的任性大佬竟然给绮罗真人赔了个不是? 姜念、慕逸岚和乐易都愣住了。 “哎呀,云长老说的这是哪里话?能得云长老的教诲,是绮罗的福气。”绮罗真人十分客气,一边说话一边还给绮罗真人行了礼。 房里仿佛响起了三声下巴骨脱臼的声音。 绮罗真人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虚心而且客气,而且虚心了? 乐易终于是没忍住,往门口走去。 “你干啥去?”云清扬开口问道。 “我看看今天太阳是从哪边出来的。”乐易头也没回,向外走去。 云清扬和绮罗真人一时间也是哭笑不得。 姜念见屋里的局势似乎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了,赶紧看着慕逸岚,想示意她一会能见缝插针地引导着这两位大佬不要再过分地互相关注。 慕逸岚见了姜念的眼神,还如百年前一样,心中也是一片温热,赶紧悄悄点头示意姜念自己知道了。又冲姜念笑了笑,让她安心,自己会处理好一切。 得了慕逸岚的示意之后,姜念果然是放松了许多。心里也不禁想到,就算自己是师叔,但心里还是把慕逸岚当做那个能依靠的姐姐,而且,她也一定是愿意让自己依靠的。 想到这里,姜念不禁又美滋滋地笑了出来。 乐易此时就感觉自己十分多余了,两位大佬说话他不敢吱声,两位美女对视他也不敢瞎看。所以也只好低着头,看着地板。 两位大佬都沉默了一会之后,云清扬似乎觉得冷了场,便又要开口。 可云清扬刚一提气,慕逸岚就吓得眼睛都闭上了,心里呼喊着,师祖啊,人家不吭声您就别乘胜追击了好不好。 可过了一会,只听到云清扬说了一句:“哎,绮罗啊,我这人说话有些直了,你别往心里去。” 这是白天出月亮了,还是水往高处流了? 云清扬那么一个有钱有闲有地位的任性大佬竟然给绮罗真人赔了个不是? 姜念、慕逸岚和乐易都愣住了。 “哎呀,云长老说的这是哪里话?能得云长老的教诲,是绮罗的福气。”绮罗真人十分客气,一边说话一边还给绮罗真人行了礼。 房里仿佛响起了三声下巴骨脱臼的声音。 绮罗真人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虚心而且客气,而且虚心了? 乐易终于是没忍住,往门口走去。 “你干啥去?”云清扬开口问道。 “我看看今天太阳是从哪边出来的。”乐易头也没回,向外走去。 云清扬和绮罗真人一时间也是哭笑不得。 姜念见屋里的局势似乎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了,赶紧看着慕逸岚,想示意她一会能见缝插针地引导着这两位大佬不要再过分地互相关注。 慕逸岚见了姜念的眼神,还如百年前一样,心中也是一片温热,赶紧悄悄点头示意姜念自己知道了。又冲姜念笑了笑,让她安心,自己会处理好一切。 得了慕逸岚的示意之后,姜念果然是放松了许多。心里也不禁想到,就算自己是师叔,但心里还是把慕逸岚当做那个能依靠的姐姐,而且,她也一定是愿意让自己依靠的。 云清扬那么一个有钱有闲有地位的任性大佬竟然给绮罗真人赔了个不是? 姜念、慕逸岚和乐易都愣住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枯萎 寂静。 屋里无人说话。 刚才姜念还说自己昏迷之前是相当于筑基中期的,现在睡了一觉这就要结丹了? 虽说这一觉睡得有点久了,但这谁能信? 乐易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感慨天赋和气运的重要性。 慕逸岚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自己也才刚摸到筑基后期的门槛,姜师叔现在是名副其实啊。 绮罗真人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算一算姜念这不过才一百二十岁就结丹了,自己当年也是一百五十岁才结丹的。 寂静。 屋里无人说话。 刚才姜念还说自己昏迷之前是相当于筑基中期的,现在睡了一觉这就要结丹了? 虽说这一觉睡得有点久了,但这谁能信? 乐易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感慨天赋和气运的重要性。 慕逸岚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自己也才刚摸到筑基后期的门槛,姜师叔现在是名副其实啊。 绮罗真人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算一算姜念这不过才一百二十岁就结丹了,自己当年也是一百五十岁才结丹的。 寂静。 屋里无人说话。 刚才姜念还说自己昏迷之前是相当于筑基中期的,现在睡了一觉这就要结丹了? 虽说这一觉睡得有点久了,但这谁能信? 乐易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感慨天赋和气运的重要性。 慕逸岚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自己也才刚摸到筑基后期的门槛,姜师叔现在是名副其实啊。 绮罗真人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算一算姜念这不过才一百二十岁就结丹了,自己当年也是一百五十岁才结丹的。 寂静。 屋里无人说话。 刚才姜念还说自己昏迷之前是相当于筑基中期的,现在睡了一觉这就要结丹了? 虽说这一觉睡得有点久了,但这谁能信? 乐易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感慨天赋和气运的重要性。 慕逸岚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自己也才刚摸到筑基后期的门槛,姜师叔现在是名副其实啊。 绮罗真人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算一算姜念这不过才一百二十岁就结丹了,自己当年也是一百五十岁才结丹的。 寂静。 屋里无人说话。 刚才姜念还说自己昏迷之前是相当于筑基中期的,现在睡了一觉这就要结丹了? 虽说这一觉睡得有点久了,但这谁能信? 乐易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感慨天赋和气运的重要性。 慕逸岚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自己也才刚摸到筑基后期的门槛,姜师叔现在是名副其实啊。 绮罗真人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算一算姜念这不过才一百二十岁就结丹了,自己当年也是一百五十岁才结丹的。 寂静。 屋里无人说话。 刚才姜念还说自己昏迷之前是相当于筑基中期的,现在睡了一觉这就要结丹了? 虽说这一觉睡得有点久了,但这谁能信? 乐易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感慨天赋和气运的重要性。 慕逸岚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自己也才刚摸到筑基后期的门槛,姜师叔现在是名副其实啊。 绮罗真人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算一算姜念这不过才一百二十岁就结丹了,自己当年也是一百五十岁才结丹的。 寂静。 屋里无人说话。 刚才姜念还说自己昏迷之前是相当于筑基中期的,现在睡了一觉这就要结丹了? 虽说这一觉睡得有点久了,但这谁能信? 乐易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感慨天赋和气运的重要性。 慕逸岚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自己也才刚摸到筑基后期的门槛,姜师叔现在是名副其实啊。 绮罗真人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算一算姜念这不过才一百二十岁就结丹了,自己当年也是一百五十岁才结丹的。 寂静。 屋里无人说话。 刚才姜念还说自己昏迷之前是相当于筑基中期的,现在睡了一觉这就要结丹了? 虽说这一觉睡得有点久了,但这谁能信? 乐易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感慨天赋和气运的重要性。 慕逸岚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自己也才刚摸到筑基后期的门槛,姜师叔现在是名副其实啊。 绮罗真人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算一算姜念这不过才一百二十岁就结丹了,自己当年也是一百五十岁才结丹的。 寂静。 屋里无人说话。 刚才姜念还说自己昏迷之前是相当于筑基中期的,现在睡了一觉这就要结丹了? 虽说这一觉睡得有点久了,但这谁能信? 乐易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感慨天赋和气运的重要性。 慕逸岚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自己也才刚摸到筑基后期的门槛,姜师叔现在是名副其实啊。 绮罗真人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算一算姜念这不过才一百二十岁就结丹了,自己当年也是一百五十岁才结丹的。 寂静。 屋里无人说话。 刚才姜念还说自己昏迷之前是相当于筑基中期的,现在睡了一觉这就要结丹了? 虽说这一觉睡得有点久了,但这谁能信? 乐易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感慨天赋和气运的重要性。 慕逸岚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自己也才刚摸到筑基后期的门槛,姜师叔现在是名副其实啊。 绮罗真人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算一算姜念这不过才一百二十岁就结丹了,自己当年也是一百五十岁才结丹的。 寂静。 屋里无人说话。 刚才姜念还说自己昏迷之前是相当于筑基中期的,现在睡了一觉这就要结丹了? 虽说这一觉睡得有点久了,但这谁能信? 乐易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感慨天赋和气运的重要性。 慕逸岚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自己也才刚摸到筑基后期的门槛,姜师叔现在是名副其实啊。 绮罗真人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算一算姜念这不过才一百二十岁就结丹了,自己当年也是一百五十岁才结丹的。 寂静。 屋里无人说话。 刚才姜念还说自己昏迷之前是相当于筑基中期的,现在睡了一觉这就要结丹了? 虽说这一觉睡得有点久了,但这谁能信? 乐易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感慨天赋和气运的重要性。 慕逸岚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自己也才刚摸到筑基后期的门槛,姜师叔现在是名副其实啊。 绮罗真人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算一算姜念这不过才一百二十岁就结丹了,自己当年也是一百五十岁才结丹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结丹 护法时,所有人的心神都会连通,这时候若有一人修为高出太多,便能控住所有人的心神。 云清扬就是想利用这个法则,控住这屋里的情况,毕竟晋级才刚刚开始,就有如此浓郁的灵气,只怕等一会真的要像之前李云泽说的那样,灵气都要凝结成实质了。 万一有谁叫鬼迷了心,趁着大家顾不过来,同姜念抢灵气,那就得不偿失了,毕竟若是打斗起来,也是要消耗灵气的。 绮罗真人自然是明白云清扬所想,是以也并未多问,麻利地就开始给姜念护法了。 慕逸岚和乐易当然更是积极响应,此时是早已坐好开始打坐,进入了状态。 这边云清扬刚把阵势摆好就发现另外三个人的动作比自己可快多了,心里有点说不出是什么味。既替姜念的好人缘开心,又有点酸溜溜的,好像最心疼小徒弟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但现在所有都已准备好了,自然也没有时间留给云清扬多想,然后一个小的护阵就在姜念身边升起,稳固着周围的灵气,让灵气变得柔顺起来,这也有利于姜念一会吸收。 四周的乌云仍在聚集,天色越来越暗,乐易的修为要差上一些,这一会他感觉到了压力。 乐易心中很是疑惑,他自认也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修士,他自己也是经历过筑基的。 并且,身处在像紫虚门这样的大宗门之中,又怎会没有见过结丹呢?谁家结丹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旁人结丹有个风、集个云就不错了,姜念这还没怎么的就把雷给劈过了。 电光火石之间,乐易觉得,会不会是姜念依旧在隐藏自己的实力呢?这般的电闪雷鸣,看起来颇有些凝重,虽不敢说一定是什么高阶的劫云,但至少结个丹不用这么大的阵势。 慕逸岚这边是渐渐地感受到了压力,但是她好在有修为撑着,加上从小到大见过的各种奇怪事也多,此时虽然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个势头这么猛,却也没有多想。 当然姜念并不会知道这些,因为她仍然沉浸在内视的体验之中,方才心念都放在了虚种树上,姜念在观察果实的时候,心中出现了两个字:虚果。 此刻的丹田,那一颗珍贵的虚果,表皮已经开始有一些发亮,眼看着就要开始长大了。 灵气也已经开始慢慢地进入姜念的经脉,正沿着经络在流转。姜念打坐调息,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可忽然间姜念就感觉有点迷糊,感觉眼前的一切都有些看不清了一般。 姜念有点无奈,自己这是在内视啊,怎么还会看不清呢,但确确实实,视物一点一点变得暗了下来。 可当姜念又去内视虚果的时候,就发现虚果的附近还是亮的,还能看得清楚,她不明白这是不是要求她只能看着虚果,但是她也只能盯着虚果看,因为别处已经全部都暗下来了。 云清扬仍在观察这姜念的情况,方才看到姜念眉头紧锁,他十分担心。但此刻又见姜念放松了下来,云清扬也跟着舒了一口气。 周围好像忽然一下安静了下来,风声雷声好像都停了下来,姜念轻轻开了口: “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这八个字,轻飘飘地落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之后风声呼啸又现了出来,比之前更加猛烈,更加疯狂。 四人一惊,皆睁开了眼睛。 唯独姜念仍旧闭目,面色淡然,看不出悲喜。 云清扬淡淡一笑,伸手将护阵撤去,“守中,守中。哈哈哈哈,我去门口参一参。”随即就站起身笑着走了出去。 慕逸岚疑惑地看了看姜念,“数穷?守中?元丹堂……”呢喃到了这里,慕逸岚似乎有些了然的样子,又即刻闭上了眼睛,显然是有所感。 乐易一脸懵,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姜念忽然念出了这八个字,更不知道为什么师祖云清扬撤去了这个护阵,但看到师姐在专心的体悟,自己也沉下心来闭上眼。 不能用姜师叔的灵气,好歹可以体悟灵气围绕时的感觉,这也不是平常能有机会感受的。 只有绮罗真人,姜念的这八个字仿佛一下一下地烙在他的识海一般。他就静静地坐在那里,任周围风啸雷鸣,都和他没有关系。 而姜念呢,她其实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竟跟着把那八个字念出来了。 当时那句子就在姜念的识海里面,随着《灵华经》的翻动,还是那个声音,淡淡地,姜念感觉是从四面八方发出来的。 她更不知道,那一句话,让陪在她身边的四个人,都有所获。 现在的姜念只知道,随着灵气不断地涌入,自己丹田内的虚果开始长大了! 先是虚果的表皮渐渐有些发亮,之后,那个青色的小果子,开始有一些鼓起来了,不再是一个花托,已经有了一颗真正的小果实的样子了。 姜念进入了一个玄妙的感觉当中,仿佛除了眼前的这一棵虚果,便没有了其他,而这虚果之中似乎又有什么吸引着她,引得她的欢喜和雀跃几乎要按捺不住。 这个感觉让姜念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生命,忘记了自己。 这也是姜念第一次感觉自己与这一颗小小的果实紧密相连,相互依偎。 等姜念回过神来的时候,还是在内视丹田的状态之中,可是周围已经大亮了。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姜念这才发现丹田里的这颗虚种树现如今真真实实是一棵树了。 虽然不是什么参天大树,但姜念偷偷地那么一比划,也有两个自己那么高,树干也有自己的腿一般粗了。这若是换成临抚城中常见的香樟树,恐怕也有个十年的树龄了。 不对,姜念翻了个白眼,这虚种树都长了百年了,才和十年的树差不多粗,哎,看来还是自己给的灵气不够啊。 这虚种树要是有思想,有知道姜念这样想它,估计也要翻白眼,到底是虚种树长大了比较重要还是虚果结得好比较重要嘛。 随后姜念又将自己的经络检查了一遍,果然是晋级了,经络现如今的宽广坚韧更胜以往,想来一般的灵气乱蹿姜念是根本不会怕了。 得意的姜念这才睁开了眼,看了看眼前,师父云清扬不见了,绮罗真人双目紧闭、气息平和正在修炼,慕逸岚和乐易虽然也在打坐,但他们的气息促且沉,说他们俩在打坐,还不如说他们俩在坐着睡觉。 第一百三十五章 赏赐 姜念看着慕逸岚和乐易,觉得他们俩个现在的样子太可爱了,便笑了出来。 这一笑惊醒了慕逸岚,她睁眼一看发现姜念己经醒了,忙拍了一把身边的乐易。 乐易这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见慕大师姐和姜师叔都瞧着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呀,一个不留神。” 这倒是把姜念给逗笑了,“睡便睡了,又如何呢?该不好意思的人是我。折腾了你们百年,好不容易松口气了,却还是不能好好地休息。” “姜师叔这是说的什么话……”乐易刚开了个头,就被慕逸岚拉着给姜念行礼。 “恭喜姜师叔金丹结成。”两人这回倒是有默契,显然是早前就商量好的。 姜念想了想,现在自己的修为也不再隐瞒了,又当着大家的面晋级,现在自己也是长辈了,小辈恭喜了自己,自己可不能没有一点表示。 可自己身上有什么能与他们分享的呢?若是百年前,还能拿点点心啥的,可现在,倒也不是拿不出来,千素扇里应当不会坏的,只怕自己拿出来了他们也不敢要啊。 姜念这么愣神的功夫,云清扬进屋里来了,“你们两个倒是乖觉,来,这几日我有了些体悟,练出了这丹药,正好赏给你们。” 云清扬拿出了两个小玉盒,扔给了这两个徒孙。 慕逸岚和乐易都很惊喜,因为灵云界的潜规则是,低阶丹药用瓷瓶装,中阶丹药用玉瓶装,高阶丹药用玉盒装。 师祖拿出两个玉盒,显然这一次练出的是高阶丹药了,只是慕逸岚有点疑惑,自己二人的修为,吃些一般常见的中阶丹药都十分受用了,这高阶丹药,自己拿来能做什么? “初元丹,伤后虚弱,一颗足以。”云清扬看了看还在修炼的绮罗真人,又转头见到了慕逸岚疑惑的眉头,才解释了这么一句。 “师祖,可初元丹不是……”慕逸岚显然是知道初元丹的,她毕竟是元丹堂的实际掌权人,又师从元丹谷,应该是对元丹谷能炼制的丹药了如指掌才对。 姜念觉得很是惊奇,“这世间竟有这样的神药!” 云清扬笑眯眯地看着姜念,“本身初元丹并没有这般神奇的功效,也不是什么高阶的灵丹妙药,用玉瓶装都是找个大些的,多装几颗。” “师祖,您拿出玉盒来,可把我给高兴坏了,结果您说是初元丹……”慕逸岚显然是有些失望的,也就脱口而出了,后又觉得有些失言,又吐了吐舌头。 “哈哈哈哈哈哈。逸岚,你不要急着失望嘛,我又不是玉盒多得没处使,怎会拿玉盒装上俩颗普通的初元丹?看你的样子,是不相信我方才说的‘一颗足以’啊!”云清扬故作生气的样子,背过身去。 慕逸岚当然知道师祖不会这样轻易就生气了,但看他现在的样子,自己不赔个不是也说不过去,“师祖,是逸岚眼皮子太浅啦!您快给我们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云清扬很是有些得意,昂着头笑着卖关子道:“你们先说说绮罗真人这是咋了。” 慕逸岚有些丧气,“我们怎么知道,好像是从您走了,绮罗真人就一直是这个姿势,都没动过呢。”然后又撒娇道,“师祖,你快说吧,别卖关子了!” 姜念看到这样的慕逸岚,觉得也有些好笑,平日里看起来稳重成熟的慕大师姐,竟然也有这样娇嗔的一面。 乐易在一旁站着,早就傻了眼,本来得了师祖的赏赐,已经是极好的事情了,拿着就完了吧,不想慕大师姐竟然还敢和师祖讨价还价。 乐易有些怕,云清扬师祖的任性之名威震四海,他好担心慕大师姐这样磨下去,师祖最后要来一句,你们不要就还给我好了,有的是人愿意要。 “你不要就还给我好了,有的是人愿意要。”云清扬显然是有些不乐意了,伸着手就朝着慕逸岚去了。 乐易心里觉得好苦,自己刚想完,竟然真的听到师祖这么说了,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子算不算是心想事成呢。 脸上挂着苦笑,乐易颤微微地从怀里把那还没捂热乎的玉盒拿了出来,也不看了,闭着眼睛就往身前一伸,“师祖,把我的拿回去吧!” “你看看,你看看,还慕大师姐呢!你看看你跟人家一比,你比人家差了多少!”云清扬拿右手点着慕逸岚的脑门子,左手接过了乐易送过来的玉盒,“逸岚,你呀,就是太小气了!” 乐易只觉得手上一空,到手的宝贝又被收回去了,要不是怕丢脸,他都差点哭出来了。 乐易不比慕逸岚,从小就是在内门长大的,他难得有机会见到什么宝贝,而这更是第一次接受师祖给的赏赐。 而且他也知道,自己被收徒是因为师祖看在自己一直守着姜念的份上,所以自己的师父崇心真人未必会太看重自己,想得赏赐自然是十分困难的。 所以,他很想好好珍惜这个玉盒这枚丹药,可现在他都甚至还没把玉盒打开过,都还没有看到过这枚师祖炼制的初元丹。 “师祖!我如若大方起来,手指缝随便漏些灵石出去,您想过是多少钱吗?您想过咱们元丹谷的弟子都从哪里挣钱吗?您想过咱们紫虚门的建设吗?”慕逸岚说什么也不认错,梗着脖子同云清扬叫板。 乐易急得直拉慕逸岚的袖子,在乐易眼里,云师祖哪里是能挑衅的对象呢?这回得罪了云师祖,指不定后边要倒什么霉呢,慕大师姐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姜念装作要倒水的样子,赶紧绕到乐意的身边,也拉了拉乐易的袖子,对着乐易摇了摇头,见到乐易迷惑地看着自己,姜念只得又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你不要管,不要问,你的东西少不了你的。” 乐易有些迷惑,但还是听了姜念的话,坐在了一旁,不吭声了。 慕逸岚还在不依不饶地同云清扬讨价还价,看她这个架势是要和云清扬一较高下了,姜念摇了摇头,去一旁的柜子前假装找鞋,其实是从千素扇里拿了一双鞋出来,心下叹息,还好有千素扇,要不然,现在连双鞋都穿不上了。 姜念又走到绮罗真人的身前,仔细看了看他,他的外貌还是同百年前并无二致,但眉峰比起原来没有那样锋利了,想来这百年,他的心性也是有长进的。 只是,姜念在想,自己在梦里经历的那些,绮罗真人,他知道吗?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七日 姜念结丹,倒不像筑基的时候那般费劲,这回一共只用了三天的时间。 姜念结丹的天象打完雷不久也就散了,也是知道了这个,云清扬才敢离开去炼丹的。 可绮罗真人,在姜念结丹成功之后,又在那里坐了四天,总共坐了有七日的时间才悠悠转醒。 姜念当然不会在那里守着他,慕逸岚也是大忙人,没工夫管叹霞峰上的事情。 因为对崔毓秀的戒心,姜念也不愿意叹霞峰上绮罗真人的弟子来自己这里照顾他们的师父,所以,只得央了乐易辛苦辛苦。 本就是师叔辈分,姜念吩咐给乐易的事情,若没点正当的理由是拒绝不得的。 再加上乐易与姜念也是情谊深厚,若没有姜念,乐易也未必能有今日,是以乐易于公于私都拒绝不了姜念的要求。 更别说这回姜念带着那以为被云师祖收回去了的玉盒来了,且还拉下了面子,如同当年两人刚相识不久时一般连哄带求的。 这弄得乐易根本招架不住,赶紧向姜念保证一定把绮罗真人照顾好。 就这么一直到绮罗真人醒来,见到身边没有自己的徒弟,只有一个乐易,也有些意外。 乐易赶紧说明原因,向绮罗真人又解释药谷为何不便让弟子留宿过夜的规矩。 绮罗真人倒是不同以往的好说话,乐易准备了那么多词,却几乎都没用上,倒有些比绮罗真人醒过来时还意外。 绮罗真人也没有多问也没有多留,急匆匆的便要走,乐易自然不会拦着,麻溜的把绮罗真人送到药谷门口后,便微笑着喊了一句,“有空常来玩啊!” 姜念呢,这几天没在寄情居住,她跑到慕逸岚那里打秋风去了。 “我能有什么办法?我的院子让人家给霸占了。”姜念歪在小榻上,吃着葡萄干,再来一口乌龙茶,过得很是惬意。 慕逸岚到不心疼那些吃食,主要是姜念离开了药谷,慕逸岚有些担心那些灵植,却又不好明说,只得暗示姜念:“那你的花花草草都还好吗?” “当然了,它们好得很。”姜念又抓了一把葡萄干塞进嘴里,“地里的灵药也好得很!” 慕逸岚不明白,姜念自己却知道,结丹时消耗了太多的情意,这些灵植也获得了很多的养分灵气,短时间内根本不需任何照顾,一定能长得好。 况且,自己这百年都在床上睡着,这些灵植不但不与自己生分,还能把自己给供到了筑基大圆满,可见都是有情有义的小宝贝儿,姜念结丹之后,不会亏待了它们的。 想到这里,姜念有些意外,凝意术莫非能自行施展吗? 其实,若姜念主动施展凝意术,哪里需要百年才结丹呢,她从开始修炼到筑基中期,也才用了不到十年。 全凭修炼过灵华经功法的姜念对植物花木那自然而然的吸引与亲切,这其实也是在与植物花木进行交流,自然也有情意的往来,自然也就能情意化灵。 而姜念在这百年也是受了苦的,她心中的那些哀苦,也牵动这些灵植。灵植见姜念难过,便也是努力的安慰,这么一来,更是让情意光不断向姜念聚集。 姜念虽不知道这些,却也猜到了几分,毕竟她如今的修为也不错了,都已经有资格能收徒了。 姜念如今的修为水平相当于结丹修为的修士,就算她没有法术,也不能使用灵气,却不耽误她无师自通推演之术。 眼下自身的这一点子事,稍做推演便可,就算不能了解全部,也能窥得一二。 姜念有些得意,为自己推演的新能力得意,也为自己竟然有能力自然地从灵植身上获得情意化灵而得意。 想到这里,姜念又往嘴里塞了一把葡萄干。 这葡萄干是元丹堂在北凉的分号送来孝敬慕大师姐的,慕逸岚给师祖师父送了大半去,自己也只留下了这两罐,只是当初留的时候,本来也是想着姜念的。 “姜师叔可是在这?”门外传来的乐易的声音。 姜念赶紧就坐了起来,“在在在,乐易快进来。” 乐易一进门,怀里就被塞进了一个大罐子,一脸懵的乐易迷茫地看着慕逸岚:“这……” 慕逸岚翻了个白眼,“姜师叔赏你的,就拿着呗。”说完还瞥了姜念一眼。 慕逸岚想让姜念赶紧回药谷去照顾灵植,却也不好明说,毕竟人家是师叔,而且最重要的是,人家又不是自己的药农,只是心甘情愿地住在药谷,用一技之长报效师门而已。 可这都百年没照顾灵植了,醒来之后又耽误了这几日,慕逸岚心里焦急,急到发疯,天天背着人偷偷吃清心丹,才能对姜念保持表面的和气。 那罐子里装的是葡萄干,本是姜念问慕逸岚讨了半天的东西,慕逸岚见姜念爱吃葡萄干,却也担心她一时吃得太多太甜了伤身体,本是不愿意一次给她的,可又经不住她的讨好与肯求,最终也只能给了她。 慕逸岚想着姜念的本意应当是让乐易帮她拿着,带回寄情居慢慢吃去,可谁知道姜念就是自己吃着好,才给乐易也弄了点呢。 “姜师叔,绮罗真人已经离开了药谷。”乐易捧着罐子向姜念汇报。 “行,那咱们就回去吧。”姜念倒是不客气,直接就来了一句。 乐易有些为难,“姜师叔,您果然是出来躲绮罗真人的?” “什么叫躲?这叫避嫌!”姜念摆了摆手,“绮罗真人是什么人,万千女仙的梦中情人。我若与他在一个屋檐下过上这么多天,今后还敢出去行走吗?那还不走哪都叫那些争风吃醋的女仙给扒了皮去?” 姜念说的头头是道,就连慕逸岚听了也点头,“确实应该避嫌,绮罗真人那些红颜知己当中,的确是有几个不好相与的。我记得有个名叫盏香的,不知修炼的是什么功法,竟能叫人忘记自己所爱。许多人因为她性情大变,也是造了不少孽。” 姜念心中狠狠一抖。 盏香,她也是见过的。绮罗真人出关的那天,就是她先问李云泽的心上人,弄得崔毓秀跑了出去,弄得自己这么多年也未曾再看过李云泽一眼。 又听到这个名字,姜念才明白,李云泽也许是不愿承认谁是他的心上人,因为害怕盏香姑娘会让他忘记,还有可能是,那时候,盏香姑娘就已经施法让李云泽忘记了所爱。 原来是这样吗? 第一百三十七章 坚定 姜念回到了寄情居,也还是忐忑,方才的猜测让她心头跳的厉害,只是不知道李云泽是否真的像自己所想。 不过细细算下来,好像自从那次之后,自己就没有再见过李云泽了,这又是百年过去,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与崔毓秀相处得如何了呢?是像第一个梦中那样两情相悦卿卿我我?还是像第二个梦中那样和和美美成双成对? 想到这百年里自己的那些梦,姜念觉得心里堵得慌,她虽然并不像梦中那样痴狂地思慕李云泽,可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对李云泽确实带了些欣赏,也将他放在了心上。 崔毓秀也喜欢李云泽,自己从前竟不知道,还是李云泽被那盏香姑娘问了之后,崔毓秀跑走,姜念才发现的。 至于李云泽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姜念并不清楚,再看自己这梦,若李云泽当真能与崔毓秀那般琴瑟和鸣,想来自己也不必梦这一场了。 有没有可能李云泽是忘记了崔毓秀,这才引得她心里不平衡,对自己嫉妒,从而要害自己呢?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崔毓秀没有地方发泄,找上了自己,而自己是个没修为的,偏又运气好,被云清扬收徒,辈分涨了上去,她若是因此盯上了自己,也有几分道理。 在结丹之前,姜念还猜测不是崔毓秀在害自己,因为自己与她也是多年不见,又是来自一个地方,在刚刚来到紫虚门的时候是那样的要好。 而她与李云泽在一个山头上朝夕相处,姜念想着怎么也比自己要来的亲热多了吧,就算李云泽将她给忘记了,也该重新得手了才对。 可结丹之后的姜念,年岁长了性格沉稳多了,自然不会再像筑基时候那样单纯,看人皆瞧着人家的好,不舍得想人家的不是。 现在的姜念看来,自己这次昏迷的具体原因尚不清楚,但梦中的所见所闻要说和崔毓秀一点关系没有,姜念一定是不信的。 并且,姜念觉得自己当初会昏迷也是遭了崔毓秀的黑手。只是还弄不清楚她如何能有那样大的本事,到底是谁帮了她的忙? 现如今的姜念无论如何,在门派其他人的眼里,已经是金丹修士,再去与筑基小辈计较,很是不成样子,就像是特意找着人家去炫耀一般,不是上策,是以姜念并不曾打听过叹霞峰上的事情。 毕竟先出手的人是对方,无论到底是谁,一击不中绝不会轻易放弃,尤其自己被击之后,不仅没事,还稀里糊涂结丹了。 一百岁的金丹修士也许并不少见,可睡它一百年,一醒来还能结丹根本是闻所未闻,况且自己先前一直被误认为没有修为,还是个五灵根的废材。 想来也是因为这个,自己才会被人肆无忌惮的下手吧。 姜念想着,在她这里,似乎是做了几个梦便醒来了。也就是说一开始自己的确是没有做什么梦的,而开始做梦之后不久似乎就醒了。 那是不是可以说明,最开始,那人以为自己真的是个凡人,想把自己硬生生地耗住不让自己修炼,这样等凡人的寿元用尽时,自己便死了? 这也算是借刀了? 看来那人还挺聪明的。 这个法子虽说有点缺德,但好歹不是直接下手,想来也是怕等结婴时会受心魔之扰吧。 这算不算是对方的一个软肋呢?姜念有些兴奋了起来。 发现了自己对手的弱点,这让姜念生出了一点成就感,好歹知道了对方怕什么,若有自己占上风的那天,姜念一定不会轻易放过。 那人也不是个能成大事的,这一次畏畏缩缩的结果,就是拖到了自己百岁时还不曾身陨,实在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而且那时候自己已经被妥当地照顾了百年,药谷本来就不是个不轻易能来的地方,那时更是把手重重护阵层层,想要找点什么由头进来把自己给结果了也来不及了。 那人许是不甘心之下,便又想出了新的法子,换汤不换药地造出梦来,让自己沉迷在梦中制造出来的那副痴慕李云泽的情绪里,再用崔毓秀与李云泽的事在梦里刺激自己,好让促使自己的自我了断? 姜念想到这里,心一沉。 真是狠啊。 这是明明白白的要置自己于死地,这是要让自己不明不白的死去。 现在自己醒了过来,还成功结成金丹,也不知道对方是否是就此罢手还是再准备一波更猛烈的进攻。 若自己真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弟子,只怕自己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吧! 想起死无葬身之地,姜念又想到了灵华元君。当年的她才是真的死无葬身之地。 现在害自己的人是否就与当年害她的人有关呢?是否又想要把当年的事情再重演?若真是这样,那自己也理所应当地为她报了仇才行。 就算不看自己与灵华元君到底有什么关系,只看自己的一身功法都是灵华元君所创,自己接了灵华元君的传承,也应该为她尽心尽力。 而自己这次的事,不管对方是谁,若是被自己找到证据,定然不会放过那人,所有参与在其中的人,都要让他明白什么叫报应! 姜念这一次也是经历了生死,心中的情感与信念自然是不同于往日了,经过这一次有了生的危机之后,姜念更是明白了修行途中危机重重,稍有不慎也许就是末途。 如今姜念只当是自己又捡回了一条命,在心中暗暗发誓,自己决不能再天真,这条命绝不能失去了,自己的身上还背负着灵华元君的血仇,还有千素和碧落等着自己带着他们飞升仙界。 此刻的姜念心中,又充满了坚定,这时候的她早已经不再是那个刚刚开始修炼的小姑娘了。 从懵懂地学习凝意术走到了今天结成金丹,她受过委屈,挨过欺负,也曾被质疑被误解,可这些都没有关系。 但这一次姜念感觉到了压力,她明白:自己的对手,一定很强。 可姜念不会退让,只会更坚定的走下去,她从草木一族获得能量,它们教会了她坚持坚定。 哪怕自己只是一棵小草,哪怕土地贫瘠哪怕阳光稀少雨露不润,只要有一丝的机会,都要牢牢的把握住! 第一百三十八章 借鼓 结成金丹之后,姜念就已经可以被称为真人了。 这一日,云清扬找赵崇心来药谷,姜念也在。说是要给姜念造个金丹真人的玉牒,再在元丹谷办个大典热闹一下。 赵崇心得了师父的令,自然是莫敢不从的态度,可心中也总是疑惑,姜念的情况他虽明白却也是觉得不可思议,方才他也探查了一番,姜念如今还是一副尚未引气入体的样子,于是他还猜想着会不会是自家的师父在给这个小徒弟撑场面。 但那一日姜念结丹的天象,紫虚门内很多弟子都看到了。当时在药谷的,都是外门弟子,筑基了的都没有几个,一番排查后,这天象皆与他们无关。 而绮罗真人和云清扬若是晋级,绝不会只有那样小打小闹,大家都知道,那一日虽然电闪雷鸣久而不绝,但实际只有一声雷有可能真的劈了下来。 为什么说是有可能,因为按理说结丹是不会被劈的。 如果你要问姜念是不是被劈了,姜念也答不上来。只因为那雷确实也不是劈了她,只是在她耳边爆开了而已,这也是她修行途中的一个独特体验吧。 姜念对于弄不弄什么大典这些的,其实并不在意,只是她也打听了一下,就算一般的散修结了丹也是要办个聚会热闹一番的。 所以,云清扬此番给自己张罗一个大典,也并不算过分。要知道,金丹之后就可以收徒,不造一造势,以后收徒恐怕都受影响。 毕竟名师才容易出高徒,资质好的弟子,自然也是想要拜一位名声在外的师父,方才对得起自己的好资质嘛。 拜师这事也是双向选择,如今紫虚门里的金丹真人并不在少数,云清扬这么做也是为了姜念着想。 姜念趁着云清扬与崇心真人说话的功夫,自己在心里琢磨,这个结丹大典自己到底有没有必要去办? 其实是没必要的,自己短期内也不可能收徒弟。 别的不说,收了徒弟可自己该怎么教? 姜念心里直打鼓,我自己还不会修炼呢,这要是徒弟问我该怎么引气入体,该如何答呢? 至于自己的功法,姜念觉得目前还不宜传承下去。 一是自己身怀仇恨,谁知道什么时候仇家就要找上门来,就怕自己也没有能力保护好徒弟,到时候也是遭人诟病。 二是自己的功法特殊,若是没有结丹天象,只怕门派里也没人会相信自己已经结丹,若是收了徒,只怕自己这里从师父到徒弟都是一副凡人姿态,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 三是自己秘密颇多,包括身世,还有碧落和千素的来处,自己都是无法解释的,若是明言这是仙界的东西,只怕立刻会招来觊觎,到时又是一场大麻烦。 怎么想姜念都觉得自己还是低调点比较好。 找了个空隙,就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只是不谈自己的秘密,只说了功法的问题,还说若是自己有成,并不介意将功法供给师门。 赵崇心一听姜念这样说,倒很是激动。 姜念当初是五灵根的废材,如今这修炼的进度却一点也不慢,竟还抢在与她年纪相仿的那一众弟子之前结丹了。 若是门派之中的五灵根或者四灵根弟子都能修炼这个功法,那紫虚门岂不是眼看着就要腾飞了! 云清扬瞥了一眼赵崇心,瞧见了他脸上的红光,不禁翻了个白眼,“你当真相信你师妹是天生五灵根?” 赵崇心楞了一下,“那测灵鼓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云清扬喝了一口茶,慢慢道:“你的意思,是说百年前那次测灵,你看得真真切切?” “那是自然。唔,那次姜念五色光柱皆有,而且五种属性光都是一样高……”崇心真人说着说着就忽然转头看着姜念,“那五种属性光都有三灵根弟子的属性光那么高!” “看来你观察的确是细致入微,百年过去竟还记得。”云清扬笑着点了点头,“还有就是有人瞧见姜念的五种属性光,背后皆有虚影。” “虚影?”赵崇心十分疑惑。 “对,有虚影,我们都不曾见过。”云清扬挑着眉,“花绮罗果真未同你说这事。” 赵崇心见师父说起了绮罗真人,觉得有些头大,颇有些小时候父母不让自己同邻居家的哪个小伙伴一起玩的感觉。 赵崇心见云清扬并不执着地说绮罗真人的不是,就快速转移了话题,“不如我让乐易把测灵环拿来,再给师妹测一测?” “测灵环?那你怎么看那五色光柱的虚影?”云清扬用眼角看着赵崇心。 赵崇心被师父这么一看,笑得也是尴尬,“总不会要抬了测灵鼓来吧?” “对!把测灵鼓抬来!”云清扬抬了抬手,示意赵崇心现在就去。 赵崇心一脸为难,“师父,那可是门派的宝物,说抬就抬?说来就来?” “你去拜见掌门人,说为师要给姜念测灵根。”云清扬说了一句就低头喝自己的茶,不再看赵崇心了。 赵崇心也明白师父的意思,如今有了师父这话,自己若是要不来东西,丢的也不是自己的脸,便也痛快的去了。 等到了掌门那里,赵崇心根本没见到掌门人。 何方在掌门的书房客座喝茶,见到赵崇心,忙给他行礼,“崇心谷主,掌门师尊命我在此等候您大驾。” “掌门人,他知我来意?”赵崇心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未卜先知也不是什么高深的学问,但还是确定一下,免得有什么岔子。 “测灵鼓我已带好,只等您来了咱们便可以启程去药谷。”何方笑得极暖,暖得赵崇心见了只觉得心里发毛。 何方前些年已结丹成功,如今已是金丹初期的真人,掌门人也放心地将更多的事交予他办。所以何方如今也是个大忙人,若不闭关,一般也难有时间修炼。 这样一来,掌门人也才能又更多的时间修炼。毕竟,一派掌门,若是修为不行也显不出紫虚门的气派来。 送个测灵鼓,实是不必叫何方跑一趟的。这次的事,是何方主动要求的,他对姜念的好奇更胜,正好借这个机会去药谷看一看她。 何方想着自己当初与姜念虽交往不多,但对她印象很深,如今人家又结丹了,自己先私下恭喜一番,也是合情合理。 更何况,结丹了自然是要办结丹大典的,自己正好有经验,可以同她分享一番。 第一百三十九章 再测 赵崇心带着何方回到药谷的时候,总感觉周围的灵气有些不大对劲,离云清扬的小院越近,越觉得有些奇怪。 等进了屋子之后,才看得呆了,赵崇心直接愣在了那里,何方从他后面伸了个脑脑袋一看,赶紧挤进来并且把门给关上了。 眼前的景象和刚才就觉察的异样一下就联系了起来,何方本来也有一点点小小的怀疑的,而现在全部都消失了。 姜念的修为、功法,一直以来都是个迷。 何方身为掌门的首徒,最是乖觉不过的,长辈们不说,他自然不会主动去问起,所以这一次看见姜念施展法术,他是很惊讶的。 这个房间里现在灵气涌动,厅堂中间的地毯上,摆着五盆花木,姜念就站在五盆花木之前,面向门口,正闭着眼睛,双手掐诀于胸前,俨然是正在施法的模样。 何方下意识地用神识探查,发现周围的灵气全部围绕聚集在姜念的身周,而在姜念与那五盆花木之间,灵气最盛,就如同有一个小的聚灵阵在那里一样。 “牛匹啊!”平日里最是好面子,热衷于展示自己温文尔雅谦谦君子形象的何方,如今也忍不住一定要用些特殊的语气助词,才能表达内心深处的惊叹了。 可再探之下,何方发现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 他发现,这个聚灵阵并不是仅仅是把周围的灵气聚在一起,而是在不停地从中间生出灵气来! 这灵气是从哪里来的! 姜念到底修炼的是什么功法,为什么能制造灵气! “这,若是斗法时带上姜念……”何方眼睛发直看着姜念呢喃道。 一只拖孩砸了过来,何方下意识一躲,才看见是云清扬扔的,不禁又有些尴尬,觉得自己不该躲这一下才对。 “我们姜念又不会斗法!你带着她斗法,你意欲何为!”云清扬没个好气,斜着眼看何方。 赵崇心也转过来皱着眉头看着何方,那眼神,仿佛在看什么智障一般,“你有没有想过,她聚的灵气你的对手也能用?” 何方的脸刷的一下红了,“我就随便想想。” “哎,年轻人,还是缺乏实战的经验啊。”云清扬喝着茶摇着头,也不知道会不会把茶水从嘴里给甩出来。 这话说的何方觉得冤枉,门派也不是没有斗法的比赛,只是元丹谷大家都顾着挣外快,没人去比而已,可这又不代表其他山头的弟子们不比赛。 何方当年参加的筑基中期阶段小比,可是以第一名的成绩赢得比赛呢,奖牌如今还放在自己的储物戒中,何方很想拿出来给云清扬看一看。 不多时,姜念已经收了功,睁眼才发现何方也来了。虽然有点意外,但还是很开心地行礼问好。 姜念倒不是意外何方会来,而是意外云清扬为何能料准何方会来。 方才崇心师兄一离开,云清扬就同姜念说起何方前些年结丹成功的事,所以姜念刚才行礼行得痛快。 云清扬也担心姜念懵懂,若是乱了礼数辈分,惹得那爱面子的掌门首徒不快,恐是给姜念的前路埋了雷。 如今姜念不像从前那般,见人了只管行礼就是。她那几日在元丹谷小住,被慕逸岚教育得有了些金丹真人的款儿来,也知道要端着些了。 现在在药谷行走,路上遇见些个小弟子“姜真人,姜真人”地叫,姜念也是收放自如,只管受了礼、点了头、挥了手。 云清扬觉得姜念早该这样,她早便不是普通的外门小弟子了,只是她早前常常以没有修为自居,并不拿什么架子。 前阵子云清扬还担心,姜念会不会以金丹真人之身和这药谷中的炼气期小弟子打成一片呢。 不过显然,云清扬多虑了。 一阵行礼之后,几人分别落座。何方先转达了掌门人对姜念结丹成功的祝贺,再表达了自己对姜念的祝贺。 之后云清扬同何方说了说借测灵鼓的缘由,也邀请何方一起,再为姜念测灵。 何方听过之后,沉吟了一会,“那日测灵时,我倒是离得近,却看得不怎么真切,至于那虚影,我是没有瞧见的。” 说完何方还很抱歉地看了姜念一眼。 姜念其实态度同百年之前一样,并不在意这些,总之自己是结丹了,五灵根只能再次说明自己的不同寻常而已。 而自己现如今偏偏就不在意是不是不同寻常了。 说起来姜念当初死活不肯暴露自己的功法,同资质也是有些关系的,任谁都说她五灵根是个废材,她哪敢暴露自己早已有相当于筑基的修为的事呢。 此时也无人多话,何方将测灵鼓拿了出来,摆在了厅的中央。 姜念慢悠悠走到鼓前,还是同上次一样,打开手掌,用力击鼓。 下一刻,五色光柱毫不意外地出现在了测灵鼓上。 这一次,云清扬、赵崇心与何方三人,包括姜念都看得清楚,这五色光柱,每一根都有光柱条满值的一半高度。 云清扬喜笑颜开,他的推测果然不错,姜念这功法的确能改变资质!姜念最初也绝不是五灵根的资质,只是修炼功法之后才变成这样的。 只是遗憾当初没给姜念测灵过,不然也能知道姜念天生是什么资质。 其实知不知道倒也无妨,云清扬主要是出于好奇。 赵崇心与何方可就再次楞在这这里,这五色光柱竟然还会长高! 上一回姜念测灵时,由于五灵根的资质太叫人意外,而且还测了两遍,所以何方对姜念的资质印象也是很深的。 虽说都是五灵根,但五色光柱绝没有现在这样高。 姜念现在这样的资质就相当于是两个半的双灵根了,而且五行俱全,五种灵气都能自如运用,这可比双灵根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更何况,这五色的光柱,显然是还会继续往上长的。下次若要再测,是不是就要相当于是五个单灵根了。 想到这里,何方觉得有些不真实的感觉,旁人都追求的单灵根,只怕就要在姜念的五灵根面前一文不值了。 “还好姜念不会斗法。”何方又低声呢喃。 又一只拖孩被扔了过来。 这一次何方没有躲,任由拖孩落在了肩膀上。 “我们姜念又不是傻子,现在不会斗法,以后还能不会?”云清扬狠狠地瞪了何方一眼。 第一百四十章 二击 姜念并不理会身后云清扬与何方都在说些什么。她第二次举起了手,用力地击向鼓面。 第二击之后,大家又再次愣住。 因为他们这次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五色光柱虚影。 “花绮罗果真没眼花啊。”云清扬摸着下巴叹了一口气。 何方扯了扯赵崇心的袖子,“我也主持这么多届的测灵仪式了,还是第一次见着五色光柱的虚影。” 赵崇心愣了片刻就缓了过来,向着云清扬拱手道:“师父,想来姜师妹若安心继续修炼,这五色光柱是最终会达到虚影呈现出的高度的。” “我也是这般猜想,姜念身怀这样的功法,恐要遭外人觊觎,而她现如今恐怕还是不能使用任何灵力……”云清扬看向了何方,释放了一丝元婴修士的威压。 何方被云清扬这么一压,立即站直了身子,恭恭敬敬地答道:“姜师妹是我派功臣,若没有姜师妹,我派的灵药只怕百年便要断绝一回。我回去定然原原本本地报给掌门人,还请云长老放心。” “嗯。”云清扬点了点头,何方好面子得有些过分,却明白自己的缺点。 因此,认真办起事来时何方十分地重视里子,必然要办得妥妥当当才行,不然掌门人也不会多年独独信任他一人。 云清扬要的也不多,只是想替姜念争取到门派的保护罢了。而且她现在依旧无法使用灵力,也应该报给门派。 不然的话,以姜念栽培灵植的这一手,只怕也要被塞过来几个资质不怎么样的弟子来了。可若是这样的头一开,今后姜念就别想收到资质好的弟子了。 云清扬悄悄点了点头,心中又生出一事来。 正好,这阵子加紧查一查姜念为何百年前会昏迷,若当真是被人给害了,一定不能让那人好过。 姜念的脾气那般的温吞,只怕是还想不到自己是被人害了,这事须得背着她才好。 能害她的,必然是与她交好的人,就怕懵懵懂懂的姜念还要替那人求情。若是那样,自己这一番动作可就划不来了。 何方见云清扬沉默着一直没说话,也有点忐忑,这云长老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若是没啥事了,自己还是早点走比较好。 走之前,何方悄悄给姜念塞了个传音符,告诉她有什么事尽管传音给自己。 姜念拿着这传音符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看看赵崇心又看看云清扬。 “你何师兄给你,你就拿着,与他客气什么?人家是来祝贺你结丹成功的。”云清扬先看了姜念一眼,又挑起眉毛往何方那里看去。 “是,姜师妹的结丹礼物,我待办典礼时再送上,先给姜师妹一个传音符。”何方笑眯眯瞧着姜念,“姜师妹常驻药谷,十分辛苦。这药谷,寻常弟子并不便轻易进来,所以……” 何方抬头看了云清扬一眼,又继续说道:“我已和掌门师尊申请过,若是姜师妹传音急,我便御剑来找你。也算是我们师徒为姜师妹做的一点小事。” 赵崇心听到这里,瓢着嘴憋着笑,然后转过头去不看姜念与何方这边了。 云清扬抬起头看了看天花板,何方这话里说的事情是没毛病,可怎么这话听着这么别扭啊? 姜念因着李云泽崔毓秀那档子事,心里正突突呢,何方这么一说,吓得姜念赶紧把传音符给塞回他手里了。 “何师兄,我不要!不是!我不是不要!我这…我我我…我不敢收这传音符啊!”姜念都急得有些语无伦次了。 云清扬看了姜念一眼,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于是笑着问道:“你为何不敢收啊?” 姜念见师父肯开口,赶紧走过去拉了拉云清扬的袖子,十分小心地说道:“也不知道何师兄在门派内外人缘如何。可“掌门首徒”、“百岁金丹”、“谦谦君子”这样的头衔,想来一定在师姐妹中很是有号召力的。” 姜念一边说一边又往何方跟前走,“何师兄,我最初是在叹霞峰,像这些事情,我也眼见过一些。得罪之处,还请师兄包涵。” 姜念这样一说,何方倒是尴尬了起来,“是我顾虑不周,让姜师妹为难了。” 赵崇心这时候忽然极不自然地咳嗽了几声,还点了点头,显然也是想起了绮罗真人那边争风吃醋的事。 这些事对男子来说,自然是风流韵事,很是值得茶余饭后一番消遣。可对女子来说,不是伤情,便是伤身,甚至还有可能丢命。 “拿着吧,这事若要外传,你就算不收,也有人嫉妒。若不外传,你就算拿着,旁人也不知晓。”云清扬斜着眼又看了何方。 何方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姜师妹,此事定然再无人知晓。” 姜念看了看云清扬,见师父都发了话,何方也做了保证,也就不再纠结,总归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了就是。 姜念把传音符收好了,何方也就告辞了。何方一走,赵崇心便也告退了。 厅里又只剩下了云清扬和姜念师徒二人。 “姜念,关于你百年前为何会昏迷。你可是有了头绪?”云清扬问话一向是直截了当,方才见姜念对何方的那个态度,云清扬就已经意识到了。 姜念听见师父主动问起,倒是不意外,可她却没有想好要怎么开口说,毕竟一切都是猜想,没有任何证据。 看出了姜念的欲言又止,云清扬暗中点头。看来自己这徒弟并不是个圣母心的,却也不是那种胡乱攀扯不讲道理的。 “你有什么想法,说就是了,我们一起分析分析,总归这里也没有外人,就算是说得不对,也没有什么。”云清扬故作轻松,还拿手在下巴捋了一把,但他并没有蓄须,是以这手捋了个空。 有些尴尬的云清扬又马上开了口:“你以为只有你与那人有仇?这百年间我耗了多少时间心血,门派为了你又付出了多少,你可曾算过?也是你睡着并没耽误灵植的生产,若是耽误了,这又是多少灵石?” 姜念看着云清扬愣住了,以前只觉得慕逸岚精明,不想原来根还是在云清扬这里,“师父,若是最终证实无人害我,是不是我得给门派赔钱?” “呃,那倒不是。但若是能挣点钱,不是挺好吗?”云清扬说这话的时候,丝毫没有一点不好意思,“你看,你这不就有人保护了吗?” 第一百四十一章 二昏 姜念这才明白过来,想必今日之前,云清扬已经为自己计划到了这一步,这才有了今日的测灵。 “多谢师父的照拂!”姜念给云清扬行礼。 云清扬笑了笑,把姜念扶了起来,“不必如此,师父师父,也有一个父字……” 姜念一愣,忽然想起姜繁。 眼睛一瞬就红了。 云清扬楞在了那里,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让姜念这样难过。 “爹爹……”姜念觉得眼前一黑,随即身子一歪,栽了下去。 云清扬施法把姜念的身子先稳住,再护住了她的心脉,立即就传音给了叹霞峰花绮罗。 之后,姜念就被挪到了云清扬小院的厢房中。 因这小院本也不是云清扬的主要住所,再加上也不是谁都能像绮罗真人一般常有那样多的“好友”来做客,是以云清扬在药谷这一间小院还真是不曾有个客房。 只有个厢房中摆了一张软塌,勉强可以供姜念暂时休整。毕竟徒弟再怎么也不能住了师父住所的正房,不合规矩。 等了许久,叹霞峰无人回话也没有人来,云清扬去门口望了又望,最后只得招来了乐易,让他去叹霞峰上看一看。 乐易这一去又是半天,好不容易回来了,满头都是汗,一看就是跑着来回。 “师祖,绮罗真人闭关呢。我差点连叹霞峰都没有进得去。”乐易草草行了个礼,赶紧把话说了,就去拿给自己倒水喝。 云清扬叹了一口气,“咱们这姜念,命怎地这般不好。” 乐易偷偷看向云清扬,只觉得师祖这般模样太像个为孩子发愁的娘亲,不禁嘟囔道:“姜师叔也是百岁多的人了,若只是个凡人,恐怕已经只剩个牌位吃香火了。您哪里用得着这样替她担心。” “哎,可不就是因为这个。怪我,好好的非要提起什么父亲什么爹的……”云清扬坐在姜念塌边,抹了一把脸,又扶着额头,看起来很是后悔。 乐易这才知晓发生了何事,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姜师叔最是重亲情,听说她那小院子,都是照着凡土界的姜家布置的……” 乐易越说,声音越是小下去了,因为他见着了师祖的脸色越来越黑。 云清扬站起来,“不行,得想法子让她将从前的事忘记!”说完还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师祖,三思啊。”乐易赶紧凑了过去,小声道,“若是有朝一日她想起来,不得恨死我们?” 云清扬看着乐易认真道:“我知你同她要好,舍不得她忘记珍视的家人,可难道她像现在这样昏迷不醒,你就舍得?” “姜师叔她昏迷百年,不就是忘记了吗?如今忽然想起来,这就昏了过去。若是以后晋级叫天雷一劈想了起来,到时候可怎么办。”乐易摇了摇头,很是不赞成云清扬的法子,“况且她功法特殊,起不起效还不一定呢。” 云清扬又坐了回去,“这可怎么办?也不知道她这个功法能不能修无情道的。” “师祖,不如等她醒来,把这些同她分析分析,让她自己选吧?”乐易搬了个小凳,坐到了云清扬身前,“姜师叔不是个没主意的人,要不也不会这么多年一直瞒着修为不说。这时候若是她自己肯忘记,咱们也不用背什么秘密,若是她自己不愿,我们强求也是不好。” 云清扬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乐易的提议,停了停又说:“你倒是很会替旁人着想。” 乐易咧嘴一笑,“师祖,您只是任性惯了而已……” “滚!” 乐易话还没说完,就被云清扬轰了出去,直接丢到了院门外。 旁边值守的弟子华进吓了一跳,赶紧将乐易扶起,“乐师兄,你没事吧?” 乐易还是笑嘻嘻地,“无妨无妨!” 这俩人正说话呢,忽然听到院里传来云清扬的声音,“乐易,找崇心谷主领你的赏去。” “谢师祖!谢姜师叔!”乐易冲着院里喊了一嗓子。 华进赶紧恭喜乐易。 乐易赶紧冲他拱手道:“你将这里守好,过不几天便是我来恭喜你了。” 说完,便匆匆去了。 此时已是临近黄昏,若是领赏,确实须得赶紧去了。 不多时,华进便瞧见叹霞峰的李云泽来了,这百年来叹霞峰的绮罗真人也常来药谷。 现如今一众值守弟子瞧见叹霞峰来人,都不再通传,直接放人了。 只是今日里乐易交代了要将这里守好,而来人又不是常见的绮罗真人,华进便也留了个心眼,留了师弟在门口看守,自己亲自将李云泽送进去。 出来之后又趁人不注意,悄悄给乐易传了个讯,告诉他叹霞峰的李云泽来拜见云长老了。 乐易许是在领赏,并没有马上就回复,而是等天黑了之后才转了回来。 “叹霞峰的李师兄还在里边?”乐易刚到了门口便问道。 华进点了点头,“一直没出来。” “那我进去瞧瞧。”乐易正准备往里走。 华进赶紧拦了一下,“乐师兄,一会不会又……” 乐易手叉腰,“想什么呢?哥们儿这可是刚领了赏的啊。” 华进赶紧做了个“请”的手势,对着乐易道:“请!师兄您请!一会被轰出来了可别怪我没扶您啊!” 乐易笑了笑,又故意翻了个白眼给他看,“先进去了。” 屋里静悄悄的,哪像有三个人的样子。 “师祖,我回来了。”乐易站在门口,冲着屋里说话。 门开了,是李云泽来开的门。 乐易给李云泽行礼,之后两人一起走进厢房里。 云清扬并没有抬头,只是盯着还在昏迷中的姜念看。 “云长老,若无旁的事,我便先告辞了,叹霞峰还有许多事等着呢。”李云泽恭恭敬敬地给云清扬行礼。 云清扬没说话,也没看他,只抬起手冲他挥了挥。 李云泽冲乐易一点头,便走了出去,还把门带上了。 乐易有些不知所措,他不在的这一会,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这两人的神情都这样奇怪。 姜念不是同李云泽很是熟稔吗?今日的李云泽看起来怎么这样冷淡? “李云泽好像失忆了。”云清扬轻轻说了一句,还是没有抬头。 乐易都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同自己说的,还是同姜念说的。 可师祖说话自己不接会不会不好,乐易有点拿不准了,竟有点羡慕姜念,恨不得躺在那里昏迷的是自己。 第一百四十二章 眼泪 云清扬忽然抬头看向了乐易,“我方才已经给姜念用了丹药,李云泽也诊了脉,说是无碍。我瞧着也不像是有大事的样子,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 “师祖,您放心,姜师叔不会有事。”乐易赶紧安慰云清扬,方才领的赏还是挺重的赏。 乐易从自己得的这赏赐中,都能感受到云清扬对姜念那深厚的师徒情意,自己沾姜念的光,沾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乐易很认真地在考虑要不要把赏赐拿出来孝敬一下姜念了。 云清扬点了点头,又看向姜念,但话确实对乐易说的,“方才李云泽来时,你没在。我总觉得他看姜念的眼神,就如同是看个陌生人一般。我明明记得他们两个很熟悉的。” “是啊,姜师叔那个小院,最早还是里李云泽师兄帮着盖的。”乐易依旧走过来,坐在了云清扬身前的小凳上,“就说姜师叔原先在叹霞峰上住了那许久,凭着整个山头就四个人,他俩也不该这么生疏。” “会不会是因为百年未见过的缘故?”云清扬转过头来,皱着眉看着乐易。 “百年未见了,难道不应该更加热络才对吗?况且姜师叔还是久病初愈又昏倒了。”乐易撇了撇嘴。 “哼,花绮罗。”云清扬语气很冷。 “这同绮罗真人有什么关系?”乐易想劝一劝云清扬,不是所有事情都该绮罗真人背黑锅啊。 “没有关系?这百年来,他也常常与我们见面,可曾提起过这件事?我看他是心虚。”云清扬看着乐易,很认真地翻了个白眼,“你们总说我错怪他,我是那样不公的人吗?” 乐易这回可不敢再提什么任性的话了,“师祖您自然是公正有理的,咱们元丹谷在您的领导下欣欣向荣,弟子们荷包鼓鼓,就是最好的证据。” 乐易的马屁拍了出去,也没把云清扬拍得高兴起来,可姜念忽然哼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听不下去了急醒过来的。 “我的荷包,就不鼓!”姜念哼哼了两声之后,说了这么一句话。 云清扬惊喜之下,笑呵呵地对姜念说,“你昏了那样久,荷包自然不鼓。你好好养身体,等你好了,师父带你挣灵石!” 说罢又过脸看着乐易说,“明天再去领一回赏吧。” “师父!我费这么大劲醒过来,您赏他?”姜念这句话到说的完整,已经一副身体好了的样子。 “那还不是因为他的马屁拍得烂到你听不下去了,才把你给急醒的。”云清扬拍了拍姜念的手背,“咱们不能否定人家的成绩啊!” 乐易见姜念醒来,心中的石头也是落了地,哪里还管姜念说了什么,急急地冲着她道,“姜师叔,你醒了就好,我明日领了赏立刻就拿来孝敬您!只盼着你别再昏过去了,师祖很担心你。” 姜念点了点头,“是我太看不开,让师父担心了,以后不会了。” “好,那你再好好休息。今日也别回去了,就在这里将就一晚,明日我再来看你。”云清扬给姜念也诊了脉,见她确实是无事了,才放了心,准备要走。 乐易赶紧起身,“师叔,我就在门口守着,你有事只管喊我。” 姜念轻轻摇了摇头,“你回去吧,我没事。睡一觉,明日肯定好了。” 又像想到什么是一样,问道:“我这次没昏多久吧?” “没多久没多久,中午到现在而已。”乐易赶紧答话。 云清扬胳膊一抬,一个白眼就翻过来了,“而已?要不你也昏个一下午而已吧?” 乐易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也不敢躲,赶忙赔了笑脸道歉。 “师父,我们可都是小辈。”姜念也没忍住,冲着云清扬翻了个白眼,“好了,都别再翻白眼了,莫要叫旁人看着咱们三个人的眼珠子都粘在后脑勺上。” “会说笑话了,看来是真的好了。”云清扬乐道,“那乐易你就回去吧,不用守了,她就在我这厢房里,我看着她就行。” 乐易今日里跑了好几趟山路,也是真的累,见师祖师叔都发了话,他也不再客气,干干脆脆行了礼就告辞了。 乐易走了之后,云清扬交代了几句也便走了。 姜念一个人坐在床上,眼泪还是忍不住往外流。 百年已过,现如今不要说爹爹,就是娟娘恐怕也早已不在。筑基的那个梦里,娟娘还生了个弟弟,若真有,如今没有一百岁也有九十几了,照着凡人的寿命,只怕也是…… 梦里的姜念还时常回去看一看,可自己,除了那一次中秋,就没再回过家。 姜念现在在云清扬的院子里,自然是不敢哭出声来的,可她真的觉得,想家。 把千素扇从怀里拿出展开,扇面上那几只酱菜缸还在,姜念瞧见了,又忍不住开始流泪。 云清扬一个元婴修士,哪里用得着看见姜念在哭才知道她哭得伤心呢? 此刻站在院中,云清扬也只能摇摇头,希望姜念能尽快从悲伤中走出来。 而姜念,以前总想着临抚城的那个姜家小院才是自己的家,在紫虚门中住着,总有一种自己并不属于这里的感觉。 所以,姜念的伤痛不仅仅是来自失去亲人,还有自己以为的根,忽然被斩断的痛苦。 百年的时光就像一把剑,切断了姜念和凡土界的最后一丝联系,从今往后,姜念就是一个人了。 “不,我还有师父。”姜念忽然感觉心中灵至,又低头看向千素扇,“我还有朋友,百年过去了,也不知道他们怎样了。” 姜念抚着扇面,心中其实是忐忑的,然儿自打来到灵云界,就不曾很清醒过,现如今又是百年的时间过去了,也不知道…… 而玉茗红霜还有枝枝,姜念就不是很操心了,千素扇中存放些个物什是极靠谱的,而花木一族本就寿元绵长,不过百年时光,想来他们三个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只是姜念还是本能的极小心,在不知道云清扬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之前,姜念不会让他知晓千素扇中的秘密。 不过想来也没有什么的,毕竟药谷中还有一个心怡,云清扬不可能不知道她的存在。 想到这里,姜念稍稍放了心,开始计划着应该怎样同云清扬说一说自己的这些事才好。毕竟已经入门百年,却一直怀揣秘密不曾言说,这个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 第一百四十三章 盘点(一) 第二日清早,天还灰着,姜念就去了云清扬那里。 姜念已经下定决心把药谷当家了,那自己的事情也有必要对云清扬交代一番,千素扇中的这些妖精朋友,也有必要一一让云清扬看过才行。 云清扬见姜念来的这样早,猜到她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唯恐自己先说了些什么惹得这机警的小徒弟不敢开口,是以也不吭声,就先打坐运了功,之后才招呼姜念喝茶。 而姜念本就心中忐忑,师父这里又是看起来无所谓的样子,本就紧张的她好几次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给咽了回去。 云清扬似乎很是爱好泡茶,已经换了三次茶叶,这师徒两个还是面对面坐着喝茶,谁也不说话。 云清扬换第五次茶叶的时候,姜念终于憋不住了,“师父,我要去小解。” 云清扬本以为姜念要和自己说点啥,结果四泡茶叶就换来一个这。此时也只能认命地叹了一口气,“那你还喝吗?” 姜念正起身往外走,回头说了一个字,“喝。” 云清扬无语地点了点头,默默把刚拿出来的上好雾灵茶换成了前年的湖灵茶,一边还嘀咕,“这小姑娘,料想也是不会品的,刚才那几泡估计都浪费了。” 姜念回来的倒是快,进门的时候,手上还提溜着一个花盆,是一个盆景,造型很是雅致,看得出那工匠是花了心思的。 为了以防万一,姜念决定第一个把枝枝拿出来,因为枝枝没有什么特殊的,她本就是从紫虚门出来的,对这里也比较适应,百年前就已经出来过,这回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 姜念走到茶台前,还在方才的位置,一边坐下,一边就自然地把那盆景摆在了云清扬的茶台上。 “师父,您看看这盆景怎么样?”姜念还用手比划着,也不知是不是怕云清扬开口要,赶紧补了一句,“这是当年我爹做的。” 云清扬给姜念续了茶,也不看那盆景,只是点了点头敷衍了一句,“嗯。” 姜念见云清扬不是很配合的样子,有点急,只好说:“这盆撒金碧桃,名叫枝枝,百年前就已经开灵了。” 云清扬依旧不出声,姜念只好又继续讲:“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师父,您帮我看看?” 云清扬这才冲着姜念微微一笑,“没问题。” 云清扬打量了一下枝枝的本身,笑着说对她说,“你之前是在药谷的辛夷树下吧?如今也是大姑娘了,你出来吧,你的主人挺期待见到你的。” 姜念有点意外,盯着枝枝本身,话却是对着云清扬书哦的,“师父,她不在闭关吗?” “你的灵宠,你自己竟然不清楚?”云清扬也有些意外了。 “我……”姜念刚说了一个字,就愣住了。 她身边凭空出现了一个青衫的女孩儿大约十五六岁的样子,正微微笑看着姜念,眉眼瞧着还有些枝枝小时候的轮廓。 “枝枝!”姜念很是惊喜,没想到这百年一过,枝枝已经长成个大姑娘,出落得亭亭玉立。 姜念赶紧站起来,拉着枝枝的手,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只是看着她傻笑,颇有些像个久没见到孩子的老母亲。 “主人,谢谢你。这百年你即便昏迷着,也没有放弃过我。”枝枝反握住姜念的手。 姜念有些不解,为何枝枝会这样说,下意识就看向了云清扬。 云清扬倒是了解姜念的想法,给她解释道:“许多主人遭受大创时都会反吸灵宠的灵力和寿元来恢复自身,若是善良些的,也会将灵宠当做炉鼎,只留一丝活命的机会罢了。像枝枝这样,不仅没被吸,还能加速晋级的灵宠可没有几个。” 枝枝听了这话有些不服气,她知道的,千素扇里和自己待遇一样的可还有好几位呢,姜念可是全天下最好的主人了。 可如今的枝枝不再是小时候不懂事了,即便不服气的表情没管理好,可不服气的话却是没露出一个音来。 云清扬轻松一笑,低下头继续喝茶。 姜念拉了枝枝一起坐下来,又有些狗腿地看着云清扬说道:“师父,枝枝现在这修为……” “她也筑基了。”云清扬笑了笑,装做生气的样子笑骂道:“小气样!你还要我帮你看谁,一并拿出来拿出来!一早上了,就这点事,还遮遮掩掩的,我一个做师父的,还能抢你的灵宠不成?” 姜念听云清扬说了这话,也是苦笑,赶紧就把千素扇从怀里掏出来打开,又把玉茗红霜给搬了出来。 然后姜念就停在了那里,她不知道该不该把然儿叫出来。然儿毕竟不是一盆花一棵草,她那本身怪吓人,还凉冰冰的,姜念有点不敢挪动。 而且自己还未在灵云界里见到过兽类的妖,万一…… 姜念有些心虚地看了云清扬一眼。 云清扬心领神会,说了一句,“那我就先看这一株,你再想一想?” 说完云清扬便施法把玉茗红霜挪到了他身边来细细地看,这一看就是半天。 “这山茶倒是个有情有义的。”云清扬冲着姜念点了点头又问道:“这一株红叶石楠,受过大创吧?” 姜念想起当初的事,难免又想到了临抚城,眼眶就有些红,却忍着没有流眼泪,只是点了点头,“红霜她为了救人散的灵。” 云清扬见到姜念这般模样,也知她是有点想家,可又见她忍着,便也不说破,只当做没有看到一般,对着眼前的那一树碧叶说话,“山茶,你若能化形出来,便出来一见。” 悄无声息。 云清扬也不吭声,只是摸着手上的戒指发呆。 过了一会,玉茗的身影出现在了这小厅里,姜念激动得跳起来冲过去一把将他给抱住了。 “这么久过去了,这小妮儿见了男人还是这般激动。”玉茗那个贱兮兮的声音还和从前一样。 姜念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全蹭在了玉茗的衣服上,嘴里胡乱的喊着些什么“对不起你啊”、“我好想你啊”之类的话。 玉茗看旁边还有别人,脸上就有点泛红,“别别,别这样,没得叫人误会我与你有什么旧情。” 姜念一听这话,又赶紧在他身上蹭了一把鼻涕之后松开了手,接着小拳拳就重重地锤在他肚子上。 玉茗被姜念锤得“哎哟哎哟”的直叫唤,枝枝看着他俩捂着嘴笑。 第一百四十四章 盘点(二) 云清扬也跟着笑,但还是招呼大家都坐下,“这山茶如今虚弱,姜念你莫要欺负人家。” 姜念带了玉茗坐下,给云清扬介绍玉茗:“师父,这山茶名叫玉茗,原本是我爹院子里的一棵普通花木,机缘巧合和我就认识了,那时候我还没开始修炼,他算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说完又看向了玉茗,“玉茗,现在咱们在灵云界的紫虚门,这是我的师父,云清扬。我师父现在是紫虚门的长老。” “云长老!玉茗给您问好。我出身普通,不懂礼数,请您莫怪。”玉茗这话说的到是朴实。 “你太客气了。你是姜念的朋友,在我这自然也就不是外人,不用太拘束。”云清扬笑着点头,招呼喝茶。 姜念听到云清扬这样说,也终于是放心了下来,松了一口气对玉茗说:“是啊,这百年你是最辛苦的了,我真的很怕以后见不到你了。” “也不算太辛苦,只是感觉到了我们已经不在临抚城。好长一段时间我都不能很清醒,总是昏昏沉沉,再加上红霜那里不能断了灵气,弄得我也很是忙碌,顾不上与你传个信。”玉茗看着姜念,似乎有些歉意。 “让你吃苦了。”姜念的眼圈又红了,说话也带了点鼻音。 云清扬一看姜念又想要哭,就赶紧微笑着拿出一只小小的玉瓶,“这里有颗普通的初元丹,你将它服了之后立即回本体运功,等药性起效之后就离开,让红霜自己运化。希望能帮到你们。” 这最后一句,云清扬是看着姜念说的,弄得姜念感动得不行不行的,头脑一热,直接就起身把然儿的本身从千素扇里抽了出来。 这忽然的动作有点儿大,玉茗和枝枝却不意外,毕竟他们也知道还有一根然儿在千素扇里没出来。 可云清扬却吓了一跳,还以为姜念把裤腰带给抽出来了。吓得云清扬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好在茶台的凳子都很矮,玉茗又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师父您没事吧?您怕蛇啊?”姜念的表情很是真诚,真诚到云清扬根本没法怀疑她是不是故意的。 “不怕不怕,是这凳子歪了一下。”云清扬总不能说自己害怕徒弟抽裤腰带吧,那老脸可没处搁了。 “那行吧,没事就好。师父这还有一根,不是,一条蛇,您也给看看?”姜念示意玉茗赶紧把然儿的本身给云清扬呈上去,姜念把然儿拿出来之后,就赶紧放在一边了,这会不想再碰那冰凉的身体,好在还有玉茗在。 云清扬赶紧摆手,“不用不用,就放那,我看得清。” 玉茗听了这话也就没动,和云清扬一起看着被放在地上的然儿。 云清扬也没细看,就站起来打量了一下,“她是不是也老是醒不过来?” “对啊师父!之前我病了,她为了救我就受了伤,后来到了门派她也醒过,可总是说想睡。我是万万没想到她睡了一百年了还在睡啊!”姜念看着云清扬像是有办法的样子,就赶紧凑过去了。 云清扬看见姜念这么狗腿,也就又拿出了一个玉瓶来,“还是普通的初元丹,你给她塞嘴里,她自己会运化。” “谢师父!”姜念接过玉瓶,就塞到了玉茗手里,还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快去给然儿喂了吃。 其实玉茗心里也有点别扭,怎么说然儿也是个姑娘,他一个老爷们,过去扒了姑娘的嘴往里塞东西,怎么看都觉得不大好。 云清扬的手就这么停在空中,玉茗磨磨唧唧地不想伸手,姜念见他太慢,推了他胳膊一下,“赶紧的。” 玉茗这才苦着脸把玉瓶给接了过来,然后就看着这玉瓶,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你倒是把瓶子给我啊,一百年不开花你脑子也不好使了吗?”一个弱弱的声音响了起来。 “然儿!”姜念喊出了声,又朝地上看去,惊喜道:“你醒啦?”说完赶紧就蹲了下来。 此时然儿已经化形出来,不再是一条蛇的样子了,也顾不上许多,佯怒道:“你也真是,就不能想想法子把我弄醒吗?非要把人家本身拉出来,蛇胆都快叫你的扇子骨给刮破了。” “蛇胆果然是破了么?火气这么大?”姜念看着然儿一边笑一边逗她,“不和你闹了,快来见过我师父,紫虚门的云清扬长老。” “见过云长老!”然儿盈盈下拜,很是有一番风情的样子。 云清扬笑着点头,也招呼她在茶台边坐了喝茶。 然儿被姜念拉着坐在了姜念的左手,玉茗坐在姜念的右手,枝枝坐在了云清扬的身边。 玉茗楞了一下,越过姜念,把手里的玉瓶给了然儿。 然儿将玉瓶拿在手中,打开盖子闻了闻,“哇!”又放到姜念的鼻子前面,“你闻,好香!” 姜念闻了闻,皱着眉头看了一眼然儿又看了一眼云清扬才道:“我闻着没啥味啊。” 云清扬笑而不语,喝了口茶才又对然儿说,“然儿姑娘,你还是等闭关前再吃这初元丹。” “为什么?”然儿看着手里的玉瓶不解地问,“这丹药好香,我馋的都有点忍不住了。” “你一直沉睡,怕是因为不适应灵云界的灵气。”云清扬又转而看着玉茗,“最初玉茗应当也是遇见了这个问题,但花木天生适应力强,所以不需多时便缓了过来。” 然儿瞪圆了眼睛,很是惊讶“不适应?可我除了想睡觉之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这种情况叫做醉灵。”云清扬笑了笑,无奈道:“这还是我很小的时候听说的,现如今凡土界几乎没有人来灵云界了,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灵气也能将人迷醉了。” 姜念想了想,才迟疑道:“然儿来灵云界之前,身子便很是虚弱,所以到了这里,醉灵的反应才越发的激烈,是不是这样啊师父?” 云清扬想了想,才摇了摇头,有些迟疑地说:“我也没有醉灵过,这原因我是真的不清楚。我现在只知道,然儿姑娘过会子喝了茶,就准备准备闭关去,用了这丹药应该就能好了。” 姜念点点头,执着在这个问题上也没意义,只要然儿能好了就行。 “你倒是个厉害的。”云清扬拿手点了点姜念,“凡土界那样灵气匮乏的地方,也许好不容易才生出这么几个妖,竟都叫你碰上,还带到灵云界来了。” “也许,也许这就是缘分吧。”姜念把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那你们几个,可愿意认姜念为主?”云清扬这话是对着然儿和玉茗说的。 “啊?别……”姜念开了个口就被打断了。 “愿意。”然儿和玉茗斩钉截铁。 云清扬很是高兴,笑着点头道:“哈哈哈,那好那好,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第一百四十五章 认主 然儿是早就想认主的,这个姜念知道,可玉茗是怎么回事? 姜念有点懵,自己一直拿他当朋友相处,他怎地就起了认主的心思。 姜念还有点疑惑地皱着眉头,云清扬瞧见了,淡淡一笑。 “灵云界不比凡土界,这里的人都能看出他们是妖”云清扬脸上依旧笑着,可声音语气却不容置疑,“如今他们修为一般,都只有相当筑基初期的修为,在内门行走,若是无主的状态,只怕会被人给捉去了,到时候是死是活,谁都没有办法。” 姜念虽然以前也想过修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之前在梦中差点被害,也算是探到了生死的边缘。 可云清扬这话还是叫她浑身发冷,原来生死离自己竟然这样近。 “也许我不该带你们来这里。”姜念低着头,有些沮丧,“我保护不了你们。” 然儿拉了拉姜念的手,“你不带我来,我也没法放心,肯定还是要想办法来找你,那样的话在路上指不定又有多少危险呢,现在我认主,也算是得偿所愿,我高兴都来不及,你竟然这样失落,可是因为不想要我?” 姜念抬头看看然儿,又看了看玉茗,只见玉茗也向着自己点头,可她还是觉得高兴不起来。 “你想这样多做什么,认主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你修为上去了,对他们的修炼只有利没有害。”云清扬语气里能听出有些不快。 他确实没想到姜念在这个问题上这样磨叽,他见玉茗红霜和然儿都没有认主,还以为是原先姜念隐藏修为人家两个瞧不上她,不想刚才听然儿的意思,不愿意的竟是姜念。 云清扬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师父,要走的路还很长,颇有些任重道远的意思。 也不给姜念再多想的机会,云清扬抬手施法,姜念觉得只是清风拂过手腕,就已经见到两滴血飞了出来,直奔玉茗和然儿的印堂处,那血滴没入皮肤就直接不见了。 “成了!”云清扬起身一拍手,“好了好了,折腾了这么久,我要去药田瞧瞧了。” 姜念还有些没缓过劲来,但还是赶紧带着然儿、玉茗和枝枝起身告退。 之后云清扬就出了门,姜念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他们都收回了千素扇,才自己一个人慢慢往寄情居走。 然儿和玉茗的清醒,让姜念不自觉的回忆从前在临抚城的事,也就不可以避免地一直想起李云泽和崔毓秀。 对于这百年的昏迷,姜念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崔毓秀。 自己这回昏过去之前,刚好也是同师父说起这个事,只是被打断了,今天就没再提起。 可今天不提不代表以后都不再提,这个仇自己肯定是要报的,师父那边一定也是支持自己的。 姜念还是准备趁这几天捋出点思路来,才好再去找一找师父,若能得师父的帮助,自己讨起债来,想必是要轻松许多的。 只是若想讨债一定是需要证据的,这证据要去哪里找,自己却一点头绪都无。 再就是心怡,也不知道云清扬知不知晓她就在药谷的事。 若是这件事与心怡无关,而师父又不知道她早就早药谷,只怕会影响到她的修炼,到时候自己的罪责可就大了。 可若是与她有关呢? 百年前心怡忽然就与自己亲近了,因为枝枝的关系,自己也不曾怀疑过她什么。 可现在…… 姜念思前想后,觉得这事由不得自己决定,还是好好将思路理顺了,去找师父商议吧。 看师父对枝枝他们的态度,若心怡清清白白,师父应当是不会为难她的,就算不让她继续在药谷,也会另找一处好地方给她修炼。 而现在自己该专心对待的是,赶紧回忆起和心怡有关的事情。 最后一次见到心怡是什么时候? 虽然说是过去了百年时间,可于姜念,只是睡了个觉做了几个梦而已。所以姜念百年前的记忆,依然清晰。 最后一次见到心怡,是和她一起吃那顿饭,庆祝玉茗第一次有了回应。 吃饭前心怡曾经匆忙回了一趟本身,再来自己院子的时候还说树下有两个小弟子说话,她听了一耳朵所以来得迟了。 当时也没注意这件事,现在想想,这药谷外人是不能进的,而药谷内大多都是外门弟子,平日里要忙着下药田,还要兼顾修炼,能有空闲的并不多。 如果把目光就落在叹霞峰上的话,心怡的确与绮罗真人旧时有过来往,也认识李云泽。 可如果要说是崔毓秀要害自己,似乎就与心怡搭不上什么边了吧? 想着想着,已经走到了寄情居的门口。 望着这熟悉的院落,看着那小茶亭,想起了自己与心怡曾坐在亭中喝茶挑花,姜念楞了一下。 自己醒来也有几日了,心怡去哪了? 匆忙翻出心怡给自己的那枚传音符,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原本看起来与自己那样要好的心怡,为何就这样消失了呢? 姜念转身就往药谷门口的方向走,她想去心怡本身那边看看,找一找心怡,再问一问这么久都去哪了。 这一路快走,不多时就到了。 姜念远远的就看见心怡的那一棵辛夷树枝繁叶茂,自己的师父云清扬就站在树下,此时正背对着姜念。 姜念立刻停住了脚步,并没有马上过去,可云清扬没有动,这离得还有些距离,姜念也听不到云清扬是不是在说话。 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又犹豫了一会,姜念才向树下走去。 云清扬也许早就发现了姜念,又也许是听见了姜念的脚步声,姜念快走到跟前时,他转过身来。 “你来了?这辛夷树,你可认识?”云清扬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姜念心里觉得有些紧张,云清扬这样问话,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于是姜念只能如实答道:“认识的,百年前她晚上还常去我院子里玩。” 云清扬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示意姜念继续往下说。 “枝枝曾是在她树下长大的,所以她们两个之间互有感应,我也没想到她会找了来。”姜念说到这里低了头,“一开始我还有点担心,但后来她对我也挺好的,便熟络了起来。” 云清扬拍了拍心怡的树干,一边问姜念:“原来如此,你这会,是想要来找她?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这百年过去,她竟没有找过我。我想问问为什么。”姜念也拍了拍心怡的树干。 “行,那咱们师徒两个,一起好好问问她。”云清扬笑了笑,“待我施个法,将她带回我那小院去。”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失忆 心怡失忆了。 姜念没想到会是这样。 此时姜念依旧和云清扬面对面坐在茶桌旁,心怡懵懂地坐在云清扬的身边。 “心怡的失忆恐怕不是意外这么简单。”云清扬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屋里的沉默。 姜念看着心怡的样子,早已没有了百年前英姿飒爽的风采,心中一急,就要起身。 “你坐下!你现在这是要去哪?”云清扬释放了威压,姜念一动都不能动。 又等了一会,云清扬才将威压撤去,姜念腿还软着,差点就坐地上了。 心怡虽然没了记忆,但脾气性格变化倒是不大,看见姜念差点摔了,赶紧过来扶了她一把。 “看你这样子,可是已经有了怀疑的目标?”云清扬给姜念添了茶,“一边喝着,不耽误说话。” 姜念偷偷看了云清扬一眼,问道:“心怡是什么时候失忆的?可是和我昏迷过去差不多的时间?” 云清扬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不清楚,我没怎么关注她,印象中她很久不开花了。所以这百年间到底哪年开了花哪年没开,我也不知道。” “乐易知道吗?”姜念一拍大腿,“当初心怡开花好看,就是他告诉我的。师父你快将他叫来。” 云清扬笑了笑,并没有急着传音:“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要关注心怡失忆的时间?你想看看是不是和你昏迷是差不多的时候?” “是的,若是她与我两个,同时发生一个昏迷,一个失忆,那肯定是一个人干的了。”姜念挺着胸脯,说得很是激动。 “那你不用想了,你们俩不是一起出事的。”云清扬摆了摆手,“我都照顾你好久了,心怡还开过花呢。” “啊?”姜念有点意外,她本以为一定是有人将她和心怡一起给害了,没想到心怡出事比自己晚很多。 有点泄气,姜念捧着茶杯,小口小口的喝,一言不发。 “这么久过去,也没法再回去查哪一天有谁来了药谷。但当时没有任何异常,想来应该是门派中的人。”云清扬好像是在和姜念说话,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师父,有的话我不知该不该说,我的事,我一直怀疑是叹霞峰……”姜念说到这里,又不敢接下去说了,好歹绮罗真人为了自己的身体也付出良多,现在自己竟然怀疑他的座下出了害自己的人。 轰隆隆…… 明明是晴天,可忽然就起了雷声。 心怡被雷声吓得发抖,哭闹着说要回去,云清扬被烦的不行,便放她走了。 这一阵雷声滚滚而来确实让人觉得胸口慌乱,姜念稳了稳心神就赶紧跑到门口向外看。 外面的值守弟子也在看着天上,却不见惊慌。 华进眼睛尖会来事,看见姜念探头探脑地往外看,忙跑近了对姜念道:“姜师叔,看劫云的方位,可能是叹霞峰。声势这般浩大,应当是绮罗真人要晋级了。” 姜念听了这话,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之后就转身回了座位继续喝茶。 “待绮罗真人结婴成功,咱们师徒去祝贺一番,顺便去叹霞峰上探一探。”云清扬笑呵呵,“这还真有点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的感觉,正愁找不到由头去叹霞峰呢。” 于是接下来姜念就和云清扬坐在屋里等,啥时候霞光满天了,啥时候就立刻去叹霞峰。 这么一等就是三天三夜,姜念也懒得走了,反正那厢房自己也不是没住过,到了夜里很自觉地就过去了。 直到第四天的清早,姜念被云清扬的敲门声叫醒,才知道绮罗真人那边好不容易结束了。 才四天。 姜念心里想。 “我筑基花的时间都比这长。”姜念一边嘀咕,一边沓着鞋去给云清扬开门。 云清扬的耳力哪会听不见姜念的小声嘀咕,怕她一会去了叹霞峰乱说话,赶紧同姜念讲:“这个时间也不一定的,有的人就是快,有的人就是慢。莫要用这个论英雄。” 姜念略一收拾,两人就驾着豪华飞舟出发了。 要按照姜念的意思,恨不得穿着下药田的短打就去了,云清扬好说歹说,姜念才换了一套象征金丹身份的门派服。 直到上了船,云清扬还在絮絮叨叨地说姜念,“你不在意自己的形象也没什么,可叹霞峰如今肯定又是遍布绮罗,你穿那样寒酸,你不怕人家姑娘们拿你当粗使丫头?” 姜念也知道是自己考虑不周,却还是嘴硬道:“我不搭理她便是,左右我跟着你,就算是粗使丫头,也是元婴大修士紫虚门云长老的粗使丫头,谁敢动我?” 姜念不常拍师父的马屁,这会子拍一拍,效果拔群。 云清扬很是受用,满脸得意地不知道从哪掏了把扇子出来,轻轻在胸前一扇一扇的,颇有些风流公子的模样。 等到了叹霞峰,姜念觉得眼前的景色似曾相识。 和当初闭关三年出关的情况差不多,只是这一次,竟然还有各种各样的横幅标语。 “热烈祝贺绮罗真人晋级元婴” “绮罗真人棒棒哒” “天大地大,绮罗最大” …… 姜念粗略一看,就觉得辣眼睛。 也不知道绮罗真人怎么想的,竟然任由这些人把这样的标语贴在自己洞府门口,周围乃至漫山遍野。 “啧啧啧,要是有人把我家门口弄成这样……”云清扬一边摇头,一边叹气。 姜念跟在后面,也是边摇头,边叹气。 “云长老,家师有请。” 姜念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顺着看过去,只见崔毓秀正在毕恭毕敬同云清扬说话。 姜念虽与云清扬隔了几步,却也能看出两人是同来的。 如今崔毓秀只对着云清扬说话,眼神都不曾给自己一个,难道是不方便自己跟过去? 姜念还在犹豫自己要不要跟着,就听见云清扬叫自己,“姜念,跟师父走。” 得了令,姜念也就跟着走了,可崔毓秀也并未加阻拦,这倒让姜念有点看不懂了。 “这崔毓秀,有问题。”云清扬见崔毓秀没有跟上,便小声与姜念说话,还往她手里塞了个传音符:“一会你注意观察她,有什么情况和我传音。” 姜念立即感觉有点紧张了起来,又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这感觉有点奇怪。 因为自己本也是有些怀疑崔毓秀的,现在师父又让自己观察她。 看来崔毓秀的嫌疑真的很大。 看来并不是自己多想,更不是自己小心眼。 第一百四十七章 木偶 还是上次那一间小厅,云清扬带着姜念进屋的时候,绮罗真人已经等在里面了,见到两人进来,忙起身相迎。 “云长老大驾,本该相迎,无奈这……”绮罗真人有点无奈,却也还是笑容满面。 云清扬摆摆手,“无妨无妨,你的情况我又不是不清楚。先得恭喜绮罗真人破丹成婴,以后便是名正言顺的叹霞峰主了。” 这话说得有些意思,暗暗在指之前花绮罗名不正言不顺,总之就是云清扬的风格,无论如何不让花绮罗开心。 花绮罗显然也是习惯了云清扬这样对自己,连眼神都没变,客客气气地受了云清扬的道喜。 接着姜念也上前恭喜了一番,云清扬又拿出了一大堆玉盒,说是赠与花峰主的成婴礼物。 之后两人就是寒暄,本来姜念还有一耳朵没一耳朵的听着,可等到崔毓秀进来了,姜念就完全顾不上他们在说什么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崔毓秀身上。 而崔毓秀进来上了茶,布了茶点,就恭敬立于绮罗峰主的身后,不再动作。 姜念一直盯着崔毓秀,并没有避讳谁的目光,绮罗峰主见姜念这样,眼神暗了暗却没有理会,还是装作不曾看见一般与云清扬寒暄。 云清扬与姜念两个本就是带着目的来的,自然是小心翼翼地观察,所以一直盯着花绮罗的云清扬,自然是没有放过他的这个表情。 花绮罗显然是知道些什么的,也明白姜念对崔毓秀有了怀疑。 让云清扬不解的是,明明见到姜念对崔毓秀的审视,为何花绮罗既不意外,又不阻拦。 花绮罗似乎真的就像不知道方才姜念盯着崔毓秀看的样子,还主动与姜念说起了话:“说起来,我能这样快就突破心境,摸到结婴的门槛,还是受了姜师妹的指导。” “我?”姜念一头雾水,却没忘记盯着崔毓秀,还在心里暗暗道:想转移我的注意力?没门! 绮罗峰主笑了笑,“那一日你结丹时,曾念过一句‘多言数穷不如守中’,当时我就像被什么法术击中一般,许久都缓不过来,后来索性就专心思悟,这才能有今日。” “嗯,对。那一日我也在,那个升级版的初元丹,也是由这句话悟得。”云清扬点点头,表示赞同。 姜念自己倒是有点懵,这句话她倒是知道,但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念出来,又为何会被他们听到,更不知道还有没有旁的什么被他们给听见看见了。 云清扬见到姜念的样子,喊了她一声,“姜念,怎么发呆,绮罗峰主是在夸你呢。” 姜念这才发现自己差点就忘记盯着崔毓秀了,有些汗颜。又听了云清扬的话,赶紧冲着绮罗峰主笑了笑。 花绮罗见姜念心不在焉,又看了看崔毓秀,也是沉默,心中不禁又有些着急,早上明明是和崔毓秀说好了的,可现在她这个态度真是急死个人。 “毓秀,我同云长老谈事情,你带着你姜师叔去她的小院叙叙旧。”一阵沉默之后,绮罗峰主终于开了口。 云清扬点了点头,“姜念,你在这叹霞峰也是熟悉的,去转转吧。据说当初你在叹霞峰的那间院子,一直给你留着,你去看看吧。” “是,师父。”姜念起身给云清扬行礼,之后便站在原地,等崔毓秀过来。 而崔毓秀半天也没有动弹,这让姜念皱了眉。 自己好歹是师叔,又是金丹真人,崔毓秀如今刚刚筑基不久,倒是也敢当着两位长辈的面给自己甩脸子了? “崔师侄既然在此还有事,那便留下就是。这叹霞峰我也不是不识得路的,我自己溜达过去就行了。”姜念冲着云清扬和脸色十分不好看的绮罗峰主笑了笑,“说起来,怎么不见李云泽,当初我与他那般要好,怎地今日我来了,他竟不出现?” 说完姜念转身便走。 崔毓秀果然跟了出来。 姜念也不理她,反正先不理人的也不是自己,方才自己也等了她。 姜念打定了主意,就算要说话,也得让崔毓秀先道歉。 姜念走了一会,崔毓秀也没出声。 颇有些耐不住的姜念回头瞥了崔毓秀一眼,发现她好像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就是安安静静低着头跟在自己身后。 姜念心道:哼!不来点猛药你还不知道害怕了? 你崔毓秀在师父跟前候着,那李云泽就一定是在前头招呼客人了呗。 就算这些年绮罗峰主又收了新徒弟,如今师父不能招呼客人,那李云泽作为首徒也是得在的,这才方能显出重视来。 正好,前面一个岔路,姜念一转身就往客人聚集的前厅那边去了。 立刻就听见崔毓秀在后面喊:“不是去你的小院吗?” 姜念转过身,挑着眉看她,不说话。 崔毓秀绕到姜念前面,把她一拦,挺着胸脯说:“师父说让我陪你在院子叙旧,不曾准你去旁的地方,你不准去!” 姜念从鼻子里喷出了一个“呵”字来,并不说话,绕过了崔毓秀继续往前厅方向走。 崔毓秀在后面说话,姜念也不理她,就只顾着自己走路。 直到崔毓秀说了一句,“就一个木偶而已,也值得你这样念念不忘吗?” 姜念听到这句话,还往前走了几步,才咂出点不对味来。 什么叫那样一个木偶? 木偶?谁是木偶? 姜念猛的停住,转过身,“你说什么?” 崔毓秀也觉出了自己的失言,此时捂着嘴道:“没,没什么。” 姜念看见崔毓秀这一副羸弱的样子就来气,当年还在临抚的时候也是这样子,才叫李云泽拒绝不了她吧,如今竟然把这幅样子装到自己的跟前来了。 姜念不想再看,赶紧翻了个白眼,就转回身继续走。 可现在,却怎么也走不快了,“木偶”这两个字一直在姜念的心里翻来覆去。直觉告诉她,崔毓秀口中的木偶,说的就是李云泽。 可自己也没对李云泽怎么着啊,怎么就成了“念念不忘”了? 姜念忽然想起关于自己的那个猜测,自己能找到和身世有关的碧落、千素,那崔毓秀呢? 如果她也找到了什么? 姜念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这似乎可以解释,为什么自己好端端的什么也没做,但还是会被害。 如果崔毓秀刚好就和害了灵华元君的那人有关,而自己又恰恰好真的与灵华元君有关系呢? 第一百四十八章 逼问 “我对谁念念不忘了?”姜念面若冰霜,再次转身。 崔毓秀不吭声,眼睛看向别处。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姜念向前迈了一步。 崔毓秀往后退了一小步,换了一个方向看。 “看着我的眼睛。”姜念又进了一大步,眼神有些狠厉,语气中尽是不可忽视的能量。 崔毓秀忽然觉得周身的压力陡然增加,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开始发抖。 这时候姜念已经逼在了崔毓秀的身前,两人之间也就只有一拳的距离,近到姜念甚至能看得见她咬紧牙关时双腮的肌肉都在颤抖。 其实这样的距离对姜念来说是十分危险的。 为什么? 姜念如今虽是金丹真人的名号,实际却没有能调用的灵力,更没有个能自保的法术,情急之下若是施展了凝意术,只怕还会为敌方提供了灵力来源。 所以姜念一向慎重,早就明白自己处境的她按理说,是绝对不会与人起了冲突的。 可今日里为什么就敢挑衅崔毓秀? 既然已经知晓了崔毓秀身上有秘密,错过了这个村,只怕也没有这个店了。 若是这次不将崔毓秀的小尾巴抓住,以后她只会更加滑溜,想要套话,恐怕就难了。 而且,姜念有感觉,现在的崔毓秀,已经不再是当初在临抚城那个崔家的小姐,更不是初入门派时,与自己朝夕相伴对自己照顾有加的崔姐姐了。 那么,崔毓秀到底是知道了什么关于仙界的事,还是像自己当初,从神树上到了姜念的身子里那样换了个芯子呢? 问,自然是问不出来的。 只能将她逼急,才能露出马脚。 有了马脚,才好抽丝剥茧。 现在姜念已经可以确定害自己的人就是崔毓秀,也愿意赌一次崔毓秀绝不敢公然对自己做什么。 只是不确定她有没有帮手,现下里,又在不在附近。 不过没有关系,云清扬给的传音符,自从离开了那间小厅,姜念就一直用它连通着云清扬那一端,如今这边的声音,云清扬是能听得到的。 若真是有人对自己出手,也许自己会受伤,但那人一定跑不掉。 而崔毓秀,早在“木偶”的那一句,就已经暴露了。只是她现在这样的害怕,到底是对自己的修为不知情以为自己会将她如何,还是出于心虚呢? “药谷的那株辛夷树,可是你下的手?”姜念理顺了思路,自然是继续逼问。 “没,没,我没有。”崔毓秀似乎没那么紧张了,牙关松开了,都能说话了。 姜念看了一眼崔毓秀的身后,笑了笑又玩味地摸了摸崔毓秀的脸蛋:“那谁有?看来你知道些什么啊。” “你,你要做什么?”崔毓秀也不敢动,只能小声说话。 姜念笑了笑,往后退了几步,“我能做什么?自然是将你带回去审了。” 崔毓秀见姜念退后,忽然觉得周身压力褪去,这时候,她也下意识地退了几步,等和姜念的距离拉开之后拔腿就跑,可刚一转身,就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抬头一看,正是叹霞峰主花绮罗。 “师,师父。”崔毓秀有点结巴,她一向机警,可方才真的没有发现师父是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的。 而师父的身边,还站着云长老。 崔毓秀皱了皱眉。 若是只有花绮罗一个人在此,说不定还能稍以晓情,将刚才的事囫囵地圆过去。 可云清扬也在,那可不是个轻易就能蒙过去的人物,更何况他一向对花绮罗于女人的态度嗤之以鼻。 崔毓秀回头看一眼姜念,只见姜念气定神闲站在那里,面上带着些微笑,就仿佛刚才对自己紧逼的人不是她一样。 崔毓秀愣住,她怎地变得像现在这般淡然了? “你不是要跑吗?怎么又盯着我呆呆地看个没完?”姜念笑着开了口。 崔毓秀楞了一下,尴尬地转回身,在师父面前低着头,一言不发。 绮罗峰主表情极其严肃,看着崔毓秀问道:“你方才可有将事情同你姜师叔坦白?” 姜念歪了一下头耸了一下肩,表示自己不知道崔毓秀要坦白什么。 而云清扬则走到了姜念身边,用眼神询问她有没有受伤。 姜念回了他一个“放心吧”的眼神,又继续关注着叹霞峰的师徒二人。 得不到徒弟的回应,绮罗峰主似乎有些动怒,“你答应了我的事,为什么做不到?如果今日我不来,你是不是准备蒙混过去?” 崔毓秀只是低着头不敢动,当然,也没有任何回应。 姜念一不留神笑出声来了,“绮罗峰主看着气派,没想到竟然拿徒弟一点办法都没有。” 云清扬也跟着笑。 “如此说来,也不知我到底是运气好,还是不好。”姜念抱着手看着绮罗峰主,“若我还是叹霞峰的弟子,也不知绮罗峰主您是否也能这般纵容我?不过,被害了的话,今日可就没有师父带我来讨个公道了。” 姜念越说越生气,说到最后语气已经接近冰冷。 云清扬就在姜念身边站着,感受最是明显,此时竟觉得自己汗毛都竖了起来。 姜念身上散发出的凉意十分真切,云清扬也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子,自然明白这是灵力所化的能量,心中惊讶但面上却没有显现出来,只想着待回了药谷再问问姜念。 所幸姜念散出的这能量并不大,而且只片刻就散了去。是以除了站在身边的云清扬有所觉察,花绮罗和崔毓秀都未有觉察。 “小姜念,你莫要生气。”花绮罗想先缓和一下局势,“就算是云长老不来,我也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轻飘飘的一句话,彻底激怒了姜念。 姜念声音阴沉,似乎克制着怒火:“若没有云长老,我可有命听的这个交代?” 云清扬一瞬间就感觉自己像是站在了篝火边一般,这回姜念身上散出的能量变大了许多,云清扬觉得那热浪就一波一波地往自己身上扑过来。 而姜念却像不知道自己身上的异状一般,向前走了几步,惹得崔毓秀又本能地退后了好几步,躲在了花绮罗的身后。 花绮罗也感觉到了自姜念身上而来的热度,可他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当是姜念筑基之后能用什么法术了。 “姜念,你冷静点,毓秀毕竟喊你一声师叔,这里是叹霞峰,你可不能对她下手。”花绮罗见姜念依旧死死地盯着崔毓秀,又带着一身灵力,忍不住拦了拦。 第一百四十九章 红眼 姜念怒极反笑,“这么说,不在叹霞峰,我就能下手了?” “云长老,你就任由你的徒弟这样欺负我的徒弟吗?”花绮罗见姜念这般形容,就知道他今日里是阻拦不了姜念了,于是赶紧向云长老施压。 云清扬慢悠悠道:“我们姜念是门派都知晓的五灵根废柴,我都不怕她闯祸,你竟这么担心?” 其实云清扬也有自己的私心,他想看看姜念到底现在是个什么状态,也想知道姜念到底能将灵力控制到什么程度。 花绮罗听到云清扬这样说,赶紧便拉开了架势,准备接招。 “哟,刚刚晋级元婴,就要拿小辈练手?”云清扬阴阳怪气地说了这么一句。 花绮罗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不妥,赶紧便收了功又站直,“姜念,你到底为何忽然这样生气?” “给我下毒,伪装出走火入魔之象,害我沉睡百年。若我当真毫无修为,哪里还有命醒来?发现百年即过我还没死,便又生一计,将我拖入梦中凌辱,想叫我在梦中自我了断。”姜念又向前走了一步,此时她已经双眼发红,显然是已经恨毒了崔毓秀,“这是与我结下死仇,此仇不报,我就算修炼万年又如何?” 这话一出,花绮罗楞在当场。 他当然知道姜念说的是真的。 而他自己,就是崔毓秀的帮凶。 可在今天之前,他竟丝毫未觉,不知道自己犯下了这样的错。 有没有可能是误会呢? 花绮罗回头呆呆地看了崔毓秀一眼。 当他看到崔毓秀阴狠地眼神时,心中已是冰凉一片,知道这一切已不可再回转。 花绮罗自认对崔毓秀这个二徒弟很是周全,知晓她对师兄李云泽有意,也想尽办法撮合。 甚至……甚至动了歪脑筋,强行把姜念从李云泽的记忆中抹去。 可就算这样,虽然叹霞峰上平日就只有他们二人相伴,李云泽对崔毓秀也极为照顾,可从眼神到内心依旧是不含男女之情。 花绮罗本以为崔毓秀会知难而退。 崔毓秀筑基成功之后,花绮罗还想将门中的青年俊秀多与她安排着互动一番,却不想一直没有办成,早前还以为是没有缘分。 现在再看,只怕是她有意回避。 而早在百年前,崔毓秀就已经布下了局,要把姜念置于死地。 好狠的心,怎么以前一点都没看出来。 花绮罗在心里叹。 可现如今,叹霞峰上还有这么多的来宾,不能叫她们知晓紫虚门中出了这样的丑事。 花绮罗悄悄给云清扬传音。 云清扬这边大气都没喘一口,直接装作没收到,一点回应都不给。 其实不是云清扬不给,而是他觉出了些不对劲,根本来不及去注意花绮罗的传音。 云清扬发现姜念周身的那些灵力,似乎并不是来自于她本身,而是由周围聚集而来。 所以此时的云清扬正在细细感受着周围的灵气流转的方向,现在这些灵气一边聚集一边就化作了火能量! 云清扬被这个发现给吓着了,一般的修士,需要将灵气吸收至自身之后,才能通过丹田转化成五行灵力,之后还要再结合法术,才能将五行灵力释放出来化为能量。 可姜念,竟然直接就将灵气化作了能量,这中间省去了多少步骤不说,若是斗起法来,直接从周围运转能量,还能将对手吸纳灵气的原来给切断,这…… 这不是无敌了吗? 不行!不能被别人发现了,花绮罗也不可以! “姜念!冷静!”云清扬忽然出手把姜念给制住。 其实云清扬早就悄悄摸了一颗清凉丹在手心,借着施法将药力推了出去。 可是并未发生预期的效果,原因很简单,姜念又没有在吸纳周身的灵气,自然也没能收到那药力的影响。 云清扬眉头一皱,已经把姜念拉回了身边,可是如今姜念还是很生气的样子。 这可怎么办?会不会生起气来连师父都打? 若是平时的姜念,定然是干不出这等欺师灭祖的事,可现在她这个状态实在是有些怪,由不得云清扬不多想。 云清扬忽然感觉到自己心里不大有底。 好在姜念并没有关注云清扬,虽然被拉了回来,却还是死死盯着花绮罗身后的崔毓秀不放。 松了一口气的云清扬这才留意到自己有传音来了,不动声色地听完了花绮罗的传音,自己也已经把姜念给拉回来了,剩下能做的不多了啊。 再者说,总归是崔毓秀害人在先,总不能一味的让姜念让步吧。 刚这样想着,竟忽然收到了姜念的传音,“师父,咋忽然这么热?” 云清扬满头问号,合着姜念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 只好给她传音,“你状态不大对劲,先消消气,回去咱们再说。” “嗯。”姜念答应得很是简短。 云清扬把姜念往身后一扯,自己则上前一步对着花绮罗道:“你曾说自己如何重视姜念,现如今我才发觉收她为徒竟这样正确,若是当初将她留在你这里,后果不堪设想。” 说完云清扬还瞪了在花绮罗身后偷偷探出头来的崔毓秀一眼。 花绮罗见云清扬这样说颇有些圆场的意思,也知道自己是理亏的一边,忙也放低了姿态,“此事我会彻查,将前因后果都弄清楚之后,报与掌门人定夺。” “不成!”姜念开口,“先报掌门!若要彻查,又怎可自己查自己,这样的结果可能服众?日后只会落人口实!” 花绮罗似乎并不想让旁人来查,此刻还想再说点啥,可刚张了张口就被云清扬拿话给堵了。 “花峰主,我们提这个要求可是为你着想。若结果有偏差又是叹霞峰自行查办,日后免不了影响你的声名。”云清扬带着诚恳的笑意,让花绮罗根本无法反驳。 随后云清扬就传音给了何方,只说自己正在叹霞峰有所发现,姜念被害沉睡百年的事有了眉目,还请何方报与掌门人,派人来彻查。 传音发出不一会,何方就踩着飞剑来了,能看出来,他是一收到云清扬的传音便急匆匆的来了。 云清扬与花绮罗迎了上去,与何方交谈,毕竟何方代表的是掌门人,无论如何是怠慢不得的。 姜念和崔毓秀也随着各自的师父给何方见礼。 姜念用余光瞄了一眼崔毓秀,就见到她脸色暗淡,又嫉又妒地眼神一直在何方、云清扬身上来来回回。 姜念本来热得心烦意乱,这会子不适才刚刚感觉消退得差不多,又见到崔毓秀这个样子,差点就控制不住又想发火。 姜念如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回药谷。 第一百五十章 五行 好不容易回到药谷,姜念直奔云清扬院里的那间厢房。 不是她不想回自己的寄情居那里,而是她知道云清扬一定有许多事情要说,她自己也要说很多。 可是身体上的疲惫让姜念根本无法支撑,她只能选择先休息一会。 云清扬也不多问,给了姜念一瓶子清凉丹,让她先吃上一颗再睡。 姜念依言照做,沉沉睡去。 云清扬在屋子里却不能安稳。 刚刚在叹霞峰上发生的事,姜念当时的状态,她到底能不能解释?为何她能让周围的灵气都随她的状态化作五行能量? 而她生气的时候,指责崔毓秀的那些话到底又是怎么回事?看崔毓秀和花绮罗当时的态度,显然是已无法反驳,那就是被她给说中了,可她手中是否有证据呢? 如今门派彻查此事,自己又该做点什么,才能让姜念安稳无忧呢? 不要说云清扬心狠,这世上颠倒黑白的事也太多了,对方敢在门派里下手,只怕还有后招,不能不防。 云清扬在这里坐立不安,连打坐都不能静心,可姜念倒是睡得安稳,这一觉睡了三天三夜。 云清扬过一会就去厢房门口张望,过一会就去向往门口张望,把华进都弄懵了,犹豫着要不要通知乐易来把姜师叔叫醒。 其实姜念这倒也不是想睡,关键是醒不来。 谁知道自己累得要命还没缓过来呢,就被《灵华经》给弄去搞教学了呢? 姜念在识海中困得都睁不开眼,可《灵华经》花头蛮多的,一幕一幕的又是漫天繁花又是华芒四起,惹得姜念还有些忍不住想看。 这些花样轮番地整了一圈之后,终于有一张书页飞至姜念的眼前,上面写着四个字:五行能量。 姜念看完觉得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要让自己看这个。 没想到那书页一翻,好像是翻页了一样,后面出现的那一页上密密麻麻。 上面的内容颇有些绕,来来回回的讲一句话也没讲得很明白,弄得姜念看了半天才算是明白了怎么回事。 原来在叹霞峰时自己觉得热,是因为自己有了运用五行能量的能力,想来当时自己不经意间就发动了五行能量吧。 可是,这书页上面,并不曾说明了到底该怎么发动五行能量,好像只是给姜念解释了一下为什么会觉得热。 噢,生气来着。 那以后是不是就不能当众生气了? 不对,不当众也不能生气了。 五行能量,那是火。 万一把屋子给点了咋办? 《灵华经》此时就在姜念的识海里摇摇晃晃的,好像是不认同姜念的想法。 随后又飞出了一页纸,上面写着:五行能量不是五行元素,烧不起来。 姜念本来还有些期待这书页上写点什么,没想到只有这样一句话,失望之余也有些哭笑不得。 似乎是感觉到了姜念所想,不一会,又有一张书页飞来,这回又是密密麻麻的一张,姜念大喜,仔仔细细看了。 这一回的语句要通顺许多,姜念也在这一页上明白的刚才那一页密密麻麻的为什么那么绕了。 原来这五行能量的运用应当是结成元婴之后才有的能力,可现在竟然出现了姜念的身上。 识海之中的这本灵华经也并不清楚是为什么,可又需要给姜念解释这项能力,同时又不能把元婴之后的其他状态提前告知,这才绕来绕去的有些解释不清楚。 而姜念现在的状态是既欣喜,又疑惑。 喜的是自己拥有了元婴期才能有的能力,疑的是关于这个能力的控制,只有一句话: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这句话在结丹时就出现过,姜念记得很清楚,可控制五行能量,为什么也是这句话。 还在疑惑中的姜念这时却忽然被拖进了黑暗,又沉沉地睡去。 待到醒来的时候,姜念只记得有个这样的梦,一切都恍恍惚惚,她甚至记不清楚梦中的细节,乃至于她根本不确定自己在梦中听说的五行能量之说到底是真还是假。 可有一句话,很清楚。 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也许,是真的吧。 姜念在心里想着,一边坐起身来。 定了定神的姜念,走出了厢房,准备去找师父云清扬。 云清扬这三日一直在院子打转,可似乎是知道姜念就要醒了,他倒是在屋里坐着喝茶,气定神闲。 姜念进了屋就见到云清扬十分悠哉的样子,本来有些不定的心神,忽然就像有了着落一般。 这时候的姜念心里忽然觉得有些清晰,守中。 守中是不是就像师父现在这样? 从自己第一次见到师父开始,他好像就一直在默默为自己打算。 自己那百年沉睡,师父辛苦照顾,却也不曾多言过什么。 此刻师父的心中只怕比自己还要焦急吧?可还是这般安稳地坐好,根本看不出一丝慌张。 姜念哪里知道她师父云清扬已经进行了三天的心理建设,这才刚坐稳了喝一泡茶。 也就是修炼之后就算上火也不会在身体有什么特殊表现,至少嘴里不长泡,嘴唇也不裂口子了,不然云清扬现在一定喝不了这口茶。 “师父,我来了。”姜念喜盈盈地同云清扬见礼。 云清扬点了点头,“赶紧来坐。这一觉睡了三天三夜,可是睡好了?” 姜念还是有点意外,虽然知道自己睡的时间不会太短,却也没想到竟有三天。 “嗯,弄明白了怎么会发热。”姜念暗暗勉励自己做到“守中”,于是赶紧抛开其他的想法,只点点头说道。 “噢?挺好。”云清扬笑了笑,给姜念倒了茶,“其实发热之前,还发冷过呢,你可有感觉?” 姜念楞了一下,自言自语:“发怒之前,确实有一阵,气得浑身发冷。” 云清扬看着姜念,“你好像这么一下子,就长大了。” “嗯?师父,我都百岁多了。”说完姜念就笑出来了。 云清扬也是笑,“我只当你是孩子一般,如今见你稳重了不少,心中也是欣慰。” 姜念听了云清扬这样评价自己,不禁又念起了那一句:“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你好好参悟。”云清扬笑着点头,“不过,咱们还是先说一说,你为何在叹霞峰上那般生气,又是为何能那样肯定地指责花绮罗的那小徒弟吧。” 姜念也知道云清扬一定会问,却没想到他问的这样直接,想到守中这两个字,又看了看师父的脸,眼神逐渐疑惑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一章 护短 姜念忽然也有些记不真切为什么自己会那样,这会子师父问起了,她也便好好回忆一番。 “师父,我那日似乎是听到崔毓秀在说我‘记挂了个木偶’的。”姜念狗腿地坐到了云清扬的身边去,“师父,你可听到过什么风声?” 云清扬沉吟片刻,皱眉道:“并不曾,你可知她说的是什么木偶?” 姜念犹豫了一下,“似乎说的是叹霞峰的首徒李云泽。” “哦?你记挂他?”云清扬很是意外,“李云泽我倒是有几分欣赏,他是个稳重的年轻人,在叹霞峰长大却不带花绮罗的那些恶劣习气,我很看好他的。” 姜念一听,有些慌乱,还以为云清扬知晓了自己的心事呢,可偷偷看了一眼云清扬的样子,又不像是在揶逾自己,这才有些放心。 “师父,跑题了。”姜念小声提醒。 “哦哦,对。”云清扬略缓了缓神,“说他是木偶?这有些扯了,他是单木灵根,就是木偶了?” 姜念点点头道:“那单火灵根的若叫她碰上,是不是要叫炮仗?” 云清扬一听,拍了桌子瞪了眼睛,“崔毓秀那小妮儿不厚道!怎么这样给人乱起外号!” 姜念一惊,怎么师父这样生气,该不会…… “我们火灵根怎么了?我们单灵根怎么了?要被这样取外号?”云清扬气还未消。 “师父师父,这都是咱们瞎猜,也未必是真的。”姜念赶紧拿过茶壶,给云清扬添了茶,“师父您喝口茶下下火。” 云清扬端起茶杯,吹了吹,似乎也觉得自己火有些大了,便不再开口,只是消停地喝茶。 “那日崔毓秀的样子,倒不像是在取外号,颇有些质问的意思,埋怨我将那木偶记在心上了。”姜念见云清扬也冷静了,便又静下心回忆着那天的情况。 “我倒也不是说就将李云泽记在心上。”姜念有些心虚,下意识地偷偷瞄了云清扬一眼,见云清扬安静的喝茶,一点一样都没有,才又安了心继续往下说。 “实在是听到她的质问,加上我本来就疑心是她在捣鬼,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 c o m 一时间就气不打从一处来了。”姜念摇了摇头,似乎自己都理解不了当时的自己。 “嘶……”云清扬冷不丁一个倒抽气,“这个崔毓秀,你平时和她交往多吗?” 姜念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云清扬要这样问,但还是老老实实的答道:“曾经也是要好过的,初入门派的时候,我和她也曾天天一起吃一起玩的。只是后来,我一直不能引气入体……” “她还瞧不上你?”云清扬白眼一翻,“你如今都是金丹真人了,她才刚刚筑基,对你来说,她与凡人何异!” 这话说的似乎有些重了,但云清扬的的确确是个护短的性子。 之前崇心真人年少时与花绮罗混在一处时,他也是护着自家徒弟,落了白眼的都是花绮罗。 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姜念对现在的情况还是很适应的,只是略点了点头。 不成想云清扬后面一句竟然是:“她是不是吃醋了?” 姜念一头问号。 见姜念似乎不大明白,云清扬又补充了一句:“她是不是倾慕于你?” 这句话让姜念差点把嘴里的茶水喷了云清扬一脸一头。好在姜念憋住了,没直接喷,但这也把自己给呛着了,硬生生的咳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师父你说的这是啥话啊。”姜念还有些咳,但是也忍不住埋怨了一句,“都是女孩子,崔毓秀怎么可能是对我有什么!她明明是和李云泽想凑成一对儿的。” “哎,年轻人怎么思想这样老古板?”云清扬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姜念真的忍无可忍了:“师父!退一万步讲,她若是对我有意,又怎会让我沉睡百年。” “那时我并未展露修为,她也只当我是个凡人的。一百年,够我死上几回的了!”姜念没想到云清扬竟连这层都没想到,“我沉睡时,还做了几个梦……” 姜念说到这里,有些哽咽。 虽然知道是梦,是假的,甚至还有可能根本就是崔毓秀编造出来害自己用的,可还是让她感觉很委屈很难过。 “梦?”云清扬有些意外,自打姜念醒来,事赶事堆一块儿,她还没同自己说过这百年的情况。 如今说起这百年做了梦,又是这般伤情,到是让云清扬生出了些警觉。 紫虚门中有一项考验弟子心性的测试,会用到一种法术,那法术就是能先引人沉睡,再制造梦境。 其实姜念也不是没有经历过,新弟子入门的时候都要测一回,只不过那一般都只施展第一层,若是有些修为是相当容易破解的。 云清扬回想了一下,似乎姜念当时过这一关的时候成绩就很不错,在那一届弟子中算是比较快就从梦境中出来了的。 但若姜念这百年间是被这法术缠住…… 云清扬赶紧在心里念:守中守中。 不念不行,原因很简单,心里气得想爆炸。 因为这法术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若是陷在这梦里面,生老病死可就不是做梦那么简单了。 好在自己的徒弟争气,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现在这样回头想想,姜念可不就是因为白白吃了梦中这一遭苦,才能这么顺利地结丹。 这么一来,云清扬几乎可以确认姜念的确就是被人给害了的。 而过了百年,还停留在筑基初期的崔毓秀,则的的确确有很大的嫌疑了。 天道很是公平,不会平白无故将气运给一个人,更不会平白无故将一个人的气运拿走。 以崔毓秀的资质,正常修炼,绝不可能百年还在筑基初期。 想来,花绮罗也不是不知情,他座下就只有两个徒弟,天天盯着他们两个修炼…… 云清扬想到这里,心里颇有些感伤,花绮罗明明知情,却一直不吭声,自己还要求他隔三差五就来给姜念医治。 姜念没被害死,也是她福大命大啊。 “你受苦了。”云清扬觉得自己有些对不住姜念。 刚才云清扬这般那般的想,姜念虽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看着他的脸色却也能猜到几分。 姜念赶紧宽慰云清扬:“师父,不用难过,修炼一途总有困苦,我其实已经看开了。如今我稀里糊涂地结了金丹,也算是这一趟苦没白吃。” 云清扬点点头,很是沉重。 虽说崔毓秀是门派的小辈,可这会儿,云清扬结结实实的在琢磨如何能不动声色地将她灭杀。 姜念还年轻,她虽生气,但未必动过杀心。而且,花绮罗可不是姜念能对付的,此时还得自己出手。 云清扬眉头紧锁,此事未免夜长梦多,一旦有了证据,就是动手之时。 第一百五十二章 损失 何方是个动作迅速的,十日不到,门派的调查结果就出来了。 花绮罗虽然现在已经是元婴峰主,但包庇座下徒弟暗害同门的过失还是给他记上了。 崔毓秀问题比较严重。 门中召集了长老议事,不在闭关的长老,都到了会。 对于此事的定性上,出现了两种声音,主要分歧在:崔毓秀对姜念到底是暗害还是暗杀。 云轻扬也是长老之一,自然是主导“暗杀”一说的,而掌门人却更加赞成“暗害”的说法。 一时间两种说法僵持不下,只能休会,待半月后再议。 这个情况把云轻扬急得团团转,药谷里的那间小院中的土都被他踩下去了一尺。 乐易从华进那里得了这个消息,特意来找姜念,希望姜念能去劝云轻扬宽宽心。 当然了,华进的心里不仅想着这些,他在意的主要是后续院子的维护还得他来操持,这院子如今都有些不成样了,再这么下去,工程量就大了。 再一个不能说出口的原因就是:云轻扬一直在院子里溜达,他和师弟们值守的时候都不好摸鱼了。 本来在这值守是个闲差,云轻扬虽然任性些,但对这些小弟子却十分宽容。 毕竟药谷轻易不让来人,所以在这值守一般也没什么事,华进他们站在院门口也不用注意什么仪容仪表,可现在云轻扬就在院子里转悠,由不得他们不站似一棵松啊。 姜念这头听乐易说了这情况后,犹豫了。 因为在姜念心里,门派对崔毓秀所作所为的定性并不是最重要的,处罚才是。 虽然说这个定性会影响处罚,但如若门派有意放过她,如何定性,又能如何呢? 从重处罚也未必说的就是将她处死,也许连逐出师门都不会有,指不定只是把她发到矿上去历练一番,过几年就回来了。 姜念觉得自己的师父确实有些关心则乱,于是赶紧跟着乐易一起去找云清扬。 到了院子里,姜念就把云轻扬拉到屋里,又悄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 这回云轻扬才恍然大悟,跺了脚又拍了桌子,直呼自己是越活越回去了。 不过这会子,云轻扬倒是看出了姜念并不打算心软的意思,心里也稍微松开了。 “无论是暗杀还是暗害,左右我受过的苦,她也去受上一遍,我就知足了。现如今,还是厘清我的损失比较重要,比如说,我负责的药田这百年减产多少……”姜念也不管云轻扬如何了,大咧咧地往茶台前一坐,二郎腿就翘了起来。 “那倒是也没有减产多少啊。”云轻扬极少见到姜念这副精明的样子,于是笑了笑也坐了下来,“这个法子行不通,而且减不减产这都是门派的收益,和咱们其实并无太大关系。” 姜念摇摇头,不赞成云轻扬的说法,“那是用我筑基初期的水准来衡量,我十三岁才开始修炼,不过半年便能独自在凡土界筑基。师父,您说这百年我若是潜心修炼,能到什么修为?” 云轻扬有些愣住,以前自己确实没想这么多啊,光想着百岁多就结丹已是不容易,却没想过自己这小徒弟修炼的速度一直不慢。 对啊,若她只用了五十年就结丹了,这地里的灵植,又该是什么状态? 姜念的药田如今已经扩大了四倍不止,而最邻近她那小院的药田中如今种下的都是些极难培育的高阶珍贵灵药,如今虽还不到产出的时候,但自己去看过长势,十分喜人,等收获时必然不会叫人失望。 “这可是门派的大损失啊!”收起心中的喜悦,云轻扬故作深沉,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子。 姜念见云轻扬回过味来了,便不再多言,坐在边上自顾自地倒早就凉了的茶水来喝,笑而不语。 云轻扬见姜念要喝茶,忙着一边烧水,一边念叨着:“下次掌门人召集长老议事,我便将这事说了,只怕那些修心养性的前辈也要绷不住惋惜之色了!” 姜念还是笑而不语。 “不对啊小姜念,你挺贼啊!”云轻扬忽然想到了什么,坏笑着拿手指姜念。 姜念见云清扬这样,也是羞涩一笑。 要让崔毓秀把姜念受过的苦也去受一遭,谈何容易呢? 先说沉睡百年的事,崔毓秀如今也是百岁多了,若现在让她也睡上个百年,待她醒来也有两百多岁了。 筑基修士三百年的寿元,那时就已经过去了三分之二。而彼时她还是筑基初期,剩下不到一百年的时间,还能不能结丹,可是个大问题。 修士在境界前期往往状态更好,越到后期越是艰难,等到一个大境界的最后五分之一左右的时间里,几乎就失去了晋级的可能。 能做的就只有用最后这一点时间,与自己的亲朋好友好好告别。再者就是游山玩水,不枉到世上来一遭。 那时候的崔毓秀,所剩时间不多,只怕是心理压力陡增,更加不利于心境上的突破。 而要想结成金丹必然是要接受心境上的考验和突破的,人人都道姜念好运气,殊不知梦中那些凌辱与磋磨,正是帮她扫除了心境突破上的障碍。 再说说这梦中的凶险,若是让那些长老知道因为崔毓秀搞鬼,让自己晚了五十年吃上那些稀有的丹药,恐怕这梦境不会让她太简单便能通过。 若是有一个不小心,在梦里轻言了放弃,只怕这条命就交代了,连从梦中走出来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倒也好,少了筑基期最后那一百年的搓磨。因为,大多数人到了那一步也都是抱着不甘离开这一生。 “师父,咱们现在要办的,还是在下一次议事之前,把长老们看重的那些丹药炼出来。”姜念笑着说,“这也是给咱们自己提气。” 云轻扬看着姜念,百感交集:“我还以为你会心软,没想到你竟这样干脆。” “师父,我倒也不是非要崔毓秀如何,只是这天地自有道,她做了错事便要付出代价。”姜念转过头,看着云轻扬,“她如今修为不涨,其实也算是付出了代价,可她难道只是影响了我吗?还有您百年的照看,还有她师父花峰主百年不敢闭关,等等这些,都是她该还的。” 云轻扬笑呵呵道:“这么说你倒是在为她着想?” 姜念点点头朗声道:“她若真有气运,自然能化险为夷。若她是夺来的气运,便该付出代价!” 第一百五十三章 旧景 终于到了再议事的那一日,姜念也跟着云轻扬去了。 可是姜念不能进了议事厅,只好在外面等。 趁这个功夫,何方带着姜念在清顶峰上转了转。 姜念并不是第一次来清顶峰了,入门时候的拜师仪式,李云泽陪着姜念来的这里。 想起这些,姜念只觉得唏嘘。 百年过去,物是人非。 姜念觉得自己都想不起来已经多久没有见过李云泽了,李云泽的面孔在姜念的心里也有些模糊。 而当初他带着自己走过的石阶,看过的风景,依旧在那里。 自己今天会再来到这里,也多少和他有关。 “呵呵。”姜念忽然笑出声来了。 走在前面的何方有些诧异地回头,不明白这姜师妹刚才仿佛还有些神伤,现如今却笑出来了。 不过,笑出来了也好,省得压抑。 何方自认不是个会逗女孩子笑的,刚才见到姜念心情不好,他是有些着急的,只怕自己一会说错了什么,惹得姜念难受就不好了。 而现在姜念自己笑了,给何方倒是省了不少的功夫,是以何方也高高兴兴的笑了笑,算是陪姜念笑了。 姜念这边不小心笑出声,是因为忽然想到当初自己和李云泽来清顶峰时,李云泽颇像带了个孩子一般带着自己。 可现在,若是见面,他还要喊自己一声师叔。 这还不好笑吗? 对于百年前李云泽忽然的疏远,姜念到底是有些意难平的,而姜念自己一直都没发现。 直到今天,看这山水古径,才有些忧愁涌上心头。 百岁多的姜念,虽然醒着的时候不多,只当自己还是二十几岁的年纪,可到底修为在身,心中也稳重成熟不少。 伤归伤,感归感。 姜念忽然觉出了些不对劲。 自己对家人一直挂心,并不是个断情绝爱的人,对朋友也自认是十分够意思的。 为何独独对李云泽,明明是倾心的,自己却这样的能压抑? 看那崔毓秀,为了李云泽变得十分疯狂,残害同门的事都能做得出来。再看看自己对李云泽的态度,就像对他从未生出过什么情愫一般。 而现在姜念冷静的想了想,自己从在临抚城的时候,与李云泽的交往就十分密切,那时候的自己应当就对他有些倾心了。 可为何到了如今,也明白自己的心意,却不曾有那样的心动? 心动? 为何会用到这个词? 姜念停下了脚步。 何方很快就发现姜念没有跟上,停下来转回过身看着她,“姜师妹,怎么了?” 姜念这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没事没事,我就是想事情入了迷。” “姜师妹可是在想崔毓秀的事?”何方试探着问了一句。 姜念赶紧摆摆手,“没有没有,何师兄可不要瞎说。崔毓秀的事自有掌门人和各位长老定夺,什么结果我都是接受的。” “是我失言了。我只是看见姜师妹一路似乎心事重重,所以才……。姜师妹勿怪!”何方倒是很有风度,不愧是能担重任的。 “不怪不怪!”姜念赶紧竖起了大拇指道:“何师兄果然是顶有风度的!咱们紫虚门内,谁不知晓何师兄的英名。” 何方倒显得有些无奈,“姜师妹你倒开始拿我打趣了,看来心情是好起来了?” “当然啦。有何师兄开解,自然是好起来了。”姜念笑了笑,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了何方的身边,却还是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何方自然听到了这一声叹,似是又有些无措,只好道:“不如我们就在这里看看景吧,我一直觉得这个位置没有个观景台很是可惜。可有时又想,若这里有观景台,便一定会有许多道侣一同来,只怕那时候我也就不愿再来这里观景了。” 姜念听了何方的话有点意外,这话里的意思,怎么都感觉这位在门派中春风得意的何师兄,也有很多遗憾。 可能这样的遗憾让两个人忽然有了些共情吧,姜念神使鬼差地开口问了一句,“何师兄你给我讲讲,什么是‘心动’,好不好?” 何方平静得有些过头地看了一眼姜念,并没有开口。 而姜念也看了何方一眼,没有追问。 等他们两人在这崖边的小路上又站了一会之后,何方才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便是你发现这心,在之后跳动的每一下,都不是那一下。” 姜念本以为何方不会回答自己,却没想到得到了一个这样的答案。 “走吧,姜师妹,议事厅那边应该要结束了。我们回去吧。”何方和煦地笑,仿佛刚才有些伤感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姜念点点头,也跟在何方的身后,向议事厅那边走去。 到了议事厅,刚巧散了会。姜念跟着何方侍立在门口,众长老出门,见到姜念,都微笑着点点头。 姜念面上恭敬地行礼,心中也是暗自点头,看来自己的想法是在长老们的心中引起了些共鸣的。 姜念这一回算是正好点中了长老们的心坎,虽然大家都对用丹药堆修为辅助修炼十分不齿,可修炼的路哪有那么好走,谁能拍着胸脯说自己绝对不会用到丹药呢。 丹药最主要的功能还是疗伤,尤其是在战斗中,快速回复灵气,快速回复修士的状态十分重要。 而且,到了元婴之后,低阶的丹药渐渐就不起效果了,不管是高阶灵植还是高阶丹药,有备无患。 云轻扬修为不甚高深,却一直在门派备受尊重,还不就是因为他炼丹的手艺十分了得,灵云界成丹率最高的丹师,名声在外、实至名归。 这是紫虚门大派的底气,灵云界虽然这几百年来十分太平,可居安思危是门派不得不考虑的事情。 现如今从花绮罗那一代的修士,就没有经历过战争,平日里小打小闹的斗个法都是点到为止。 去了散修的地盘是会有性命之忧,可师门的保障给的足够,出门之前给着大把的丹药,大批的法宝傍身,自己若不招摇显摆,定能安然归来。 就算真出了事,门派也有追凶的法子,不会轻易叫外人夺了自家的宝贝去。 话说回来,灵云界的太平又能维持多久大家心里都没有底,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谁知道旁人的笑脸之下,又藏着什么心思呢? 若是没有这些高阶丹药做储备,仅凭着师门的情怀,又有几个人肯舍了自己的修为,全力为门派一战。 这灵云界中飞升的传说仿佛就在昨日,这些长老年轻的时候常听自己的师父讲起。 可这许多许多年过去,并未再见过那般胜景。 长老们谁不是铆足了劲修炼,只盼自己能打破这万年来的空白,成为这飞升只是传说的灵云界中的又一个传说。 第一百五十四章 自罚 掌门人和云轻扬是最后从议事厅出来的,云轻扬面上神情严肃,掌门人却面带温和。 长老们三三两两还在交谈,掌门人一直有些陪着笑脸的意思,而云轻扬满脸都是传闻中那个任性大佬的模样。 立在门口的何方与姜念给掌门人和云长老行礼之后,默默跟在了二人身后。 两位师父一直等送走了其他所有长老,才停了脚步。 掌门人看了看云轻扬的脸色,忽然转过身对姜念问道:“姜真人是门派于灵植栽种一途上的翘楚,从前也受了不少委屈……” 这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姜念还在傻等,不知道掌门人到底想说什么。 而掌门人呢,轻轻地清了清嗓子,似乎很不自然的样子。 云轻扬一甩袖子,转过身去不看掌门人。 掌门人见云轻扬这样,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叹了一口气,才缓缓开口:“哎,说来惭愧,这委屈,姜真人还要再受上一段时间。” 姜念觉得有些意外,方才长老们的那个劲头,明明对自己还是挺认可的呀,掌门人为什么忽然说这样的话。 受委屈,哎。 前头那些,自己也不觉得有什么委屈的,可是接下来的就不一定怎么样了。 能让掌门人在为难中开口的委屈,应该不会太容易熬吧。 见姜念半天也没有反应,何方轻轻用胳膊肘碰了碰姜念,轻声唤道:“姜师妹。” “无妨。”掌门人出声制止了何方,又转向云轻扬道:“云长老,不如去我那里稍坐,我也好把计划好好与姜真人说说。” 云轻扬又是一甩袖子,瞥了何方一眼:“带路吧。” 何方此时也是懵的,但自家师尊邀请了云长老,云长老显然在气头上却还是给了清顶峰这个面子,自然是要殷勤带路了。 不得不说,何方的口才着实是不错的,说云轻扬与姜念不常出来走动,何方竟做了个向导,走到一处便引大家看景。 这一路上,何方绘声绘色地介绍清顶峰上的景致,很是生动有趣,连云轻扬都不住点头,可见何方于此道的功力之深厚。 终于走到了掌门人的洞府,这一路姜念都在琢磨刚才掌门人的话,哪有什么心思看景,可偏巧何方还老是提醒自己看,弄得姜念只得硬着头皮应付他,一路下来颇有些郁闷。 四人可算是坐下了,可这两位师父却不着急说事一般,不知道都在聊些什么无关紧要的闲话,弄得姜念心中火急火燎,很是郁闷。 何方这回可是看清了姜念脸上的渐渐浮现的焦急,再不敢招惹她,除了给她添茶之外,都不敢离姜念太近。 “姜念,你可知道你为何会昏迷沉睡?”云轻扬终于想起了这个小徒弟。 姜念摇摇头。 掌门人急忙接了话,“你昏迷之前,可有什么以前从未有过的异状?” 姜念仔细想了想,昏迷前自己一直沉迷于仔细看丹田中那朵花来着,这算不算是异状? 云轻扬见姜念似是为难,又开口说道:“姜念,你只说有没有就行。” 姜念看看掌门人,掌门人也点了点头。 这才有些放心的姜念,迟疑的说道:“我也不确定算不算异状,但确实是从前不曾有的修炼体验。” 云轻扬和掌门人的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看得何方都是一愣。 云轻扬喝了口茶叹息道:“小姜念啊,看来你当时真的是有些走火入魔才经脉寸断的。” 这么一来,姜念就又想起来她的第一个梦,梦里的自己就是经脉寸断七窍流血的样子。 只是当后来又在梦里醒来的时候,还只当那是个梦呢,不想竟是真的经脉寸断了。 掌门人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花绮罗为你接好了经脉,你却没有醒来,是因为他受了崔毓秀的蒙骗。” 姜念听到这话,抬起头,一脸震惊,她真的没想到自己没醒过来竟然是被他动了手脚。 云轻扬赶紧摇摇头,示意姜念不要着急:“他倒是也不知道你能睡这么久。他以为你没有修为,便听了崔毓秀的建议,偷偷地用一颗散灵草做引来接经脉。” 姜念也不是第一次听到散灵草的名字了:“散灵草?不是用来惩治恶徒的吗?” 云轻扬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才接着说:“散灵草虽会将灵力散尽,但在接经续脉上也的确有效。等你这经脉接接好了,人却不得醒来。花绮罗是偷着用的,而那时候我们也探不到你的修为,所以并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不对。”姜念斩钉截铁,“若是像您说的这样,李云泽是知道我有修为的,难道不拦着?” 然后姜念又苦笑道:“我与他的交情,竟然疏远成这样了吗?” 何方想开口,却又担心自己的话说出来,更让姜念难过,左思右想,还是对姜念说:“你和李云泽往日里的交情,我也是知道一些的,可调查的时候我瞧着李师侄那样子,到有些像是根本不认识你。本来我还暗自奇怪,怎地他与你这样生分,现在想想这里面定然是少不了崔毓秀的手笔。” 姜念听了这话,低下了头。 原来如此。 “但他并未与崔毓秀有什么,是崔毓秀一厢情愿的。”看见姜念情绪似乎又低落了些,何方又赶紧开口,补了这么一句。 可话一出口又觉得似乎有些唐突了姜念,何方只好硬着头皮再描上一描:“是崔毓秀自己说的。” 姜念抬头看了一眼云轻扬,然后脸上挂起了一个硬挤出来的笑容:“他们师兄妹如何哪样,咱们不管。” 何方笑得尴尬:“是我越描越黑了。” 云轻扬倒是从姜念刚才那一眼里看出了些许,他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这个小徒弟当初还不到二八之龄,就能从家跟着李云泽到了师门,哪会心中对他一丝感情都没有呢? 那崔毓秀也不就也是这样? 可是自己这个徒弟有点笨,初到师门还与人家做姐妹呢,只怕那时候就已经被人家给恨上了吧? “咳。”掌门人咳了一声,“怎地四个人喝茶,三个人都在发呆?” 姜念一惊,慌忙中端起茶杯,张口就来:“我敬……” 不对,这个场合不对。 姜念一抬头刚好看见掌门人平日里不悲不喜的脸上也开始憋着笑,只好把茶水一饮而尽,然后说:“我竟在掌门人和师父面前走神了,以茶代酒自罚一杯。” “哈哈哈,姜真人反应倒是一等一的快。你既然无事,那我便讲一讲花峰主抹去李云泽记忆的事。”掌门人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你也算是个当事人之一了,同你讲明白,也算是给你一个交代。”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处罚 姜念其实在私心里并不想再知道叹霞峰的事了,她就是希望能让崔毓秀的也睡上一百年就成了,旁的事她自认自己事没有那个能力的。 而自己对李云泽的感情,原先心中自以为是的那种淡淡的喜欢,到底是真是假,也没有了一个决断。 原先姜念以为是因为自己年纪小,对情爱一事过于羞赧,也不懂得该如何表达,所以才不甚冲动。 后来,又以为是两人不常在一处所以有些疏远,这才让自己那淡淡的喜欢变得更加内敛。 而今天,姜念第一次产生了质疑,刚才何方说的那种心动,自己的心中竟然连一点共鸣都没有。 对李云泽的那种感情,真的是喜欢吗? 姜念觉得自己心里乱得很,可现在却不得不听掌门人说一说李云泽失忆忘记了自己的事。 “李云泽独独忘记了姜念。”掌门人开口就把姜念给惊着了。 姜念有些难以置信:“只不记得我?” “我瞧着是,我曾试探过他。”何方往姜念这边凑了凑,“我问他从前的事,他都是清楚的,唯独和你有关的事他的记忆就模糊。就算你不是他师妹了,可你当年测灵的那五色光柱,大家应当都是有印象的,可他想不起来有这回事。” 看了一眼姜念有些错愕的脸,何方说得更起劲了:“说起那天测灵,他也只说师妹测灵结果并不满意,只是个双灵根,失落了很久。可我们都知道,那一日崔毓秀的那个双灵根,可是喜气洋洋走路都翘着脚指头呢,不满意的应当是你这个五灵根才对。” 姜念心里有些怪异了,喃喃道:“这么说来……” “这么说来,他更像是把记忆中对你的感觉挪到了崔毓秀的身上。而这中间总会有些解释不清楚的漏洞,所以很多事他觉得记不大清楚了。”何方一边说,一边还用手指,蘸了点茶水,在桌上画圈圈。 “呵呵,这么看来,这手法可有些高明了。李云泽那小子虽是个木灵根,可他从小跟着花绮罗长大,这脑瓜子却机灵得很,不可能记忆被人抹去,他竟毫无知觉。”云轻扬嘴角上扬,笑容却很轻,“掌门人,以你的修为,能将事情做成这样吗?” 掌门人皱着眉头很是为难地说:“我连到底是怎么做的都没弄明白。” “何方,这就是你调查的结果?”云轻扬冲着何方瞪眼睛。 “云长老明鉴,那一日花峰主交代的时候,您也在场的呀!”何方苦着脸。 云轻扬白眼翻的老高,“你师父这不也不信吗?而且,按他说的,给李云泽喝了个忘情汤,就能有这效果?他咋不说他研究出了孟婆汤的配方?要不然你按他列的方子喝一副?我看你还惦不惦记……” 云轻扬顿了顿,清了一下嗓子:“咳……那个谁……” “别别别,别扯上我啊。”何方似乎是怕了,又不敢冒犯云轻扬,使劲往掌门人那里看了好几眼。 掌门人淡定的给云轻扬添茶,一边说道:“这花峰主也确实是有些过分了,为了掩盖这事,竟编出个红颜知己功法特殊能叫人忘记心上人的故事来。” 姜念听到这里,晓得掌门人说的是那个盏香姑娘,可笑自己前不久才听慕逸岚说起,当初得知这件事的时候,还为此心潮起伏过。 原来竟是假的。 姜念忽然觉得有些讽刺,自己听到的看到的到底是不是真的,辨不清楚也就算了,可现在自己竟然就连感觉也辨不清楚真假了。 掌门人似乎是瞧见姜念的伤心,话头一转就开始安慰她:“姜念,你也不必太记挂在心。他们二人这样费尽心机,又有这百年的朝夕相处,可李云泽依旧不曾与崔毓秀生出了男女之情,只看这一点,就值得你再给他一次机会啊!” 姜念赶紧回神,有些哭笑不得道:“我不是……掌门人您误会了。” 掌门人还欲开口,却被云轻扬打断了:“掌门人,这都百年过去了,我们姜念既然说了与那李云泽没有什么,那就没有吧!” 听闻这句话,掌门人与何方师徒两个对视了一下,脸上就露出了“我就知道”的表情。 “云长老,这女孩子家面皮薄,这情况现在又十分离奇,人家不认很正常,但是咱们不能不安慰人家,对人家不管不顾了!”何方起身绕到了云轻扬的身边,一边说还一边给云轻扬使眼色,示意他看姜念。 姜念皱着眉头听完何方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了,只好苦笑着摇摇头不再作声。 掌门人看着姜念认真道:“崔毓秀犯了错自是要接受惩罚,这一点你可以放心。至于花峰主,他毕竟是受人蒙骗,门派还是决定从轻……” 姜念起身给掌门人行礼道:“是,掌门人。弟子没有异议,弟子现在只想确定崔毓秀的惩罚是什么。另外您在议事厅门口说到关于我还要再受一段时间的委屈,不知可否提前透露。” 掌门人点点头,似乎对姜念这般上道的表现很满意,然后才慢悠悠地说道:“花绮罗的惩罚是闭关三百年。” “三百年?”姜念震惊之下惊呼出声,“这有点长了吧?” 姜念本来想着花绮罗最多算是个从犯,方才掌门人也说是给他从轻处罚,可三百年的时间,就这么轻飘飘的罚下来了? 何方又回到他的位置坐好,一边走一边与姜念解释:“不用担心,掌门人也是为他好。这处罚是让他闭关修炼,又不是把他关去牢里受苦,也就相当于叹霞峰封山三百年。再说了,元婴修士若真要闭关,五百年也是有的。” 姜念又看了一眼云轻扬,见云轻扬也点了头,便不再说话。 掌门人见姜念不再吭声,看了一眼云轻扬才有些郁闷地说:“崔毓秀比较简单,给她用一棵散灵草,让她也睡上一百年,至于那梦境嘛,就先打个欠条,若她能醒来,再给她造梦吧!” 姜念听了,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总归崔毓秀的惩罚是争取到了,那自己受点委屈就受点吧。 “说起这梦境,当初姜念可没少受苦,险些就要陷在其中。”云轻扬轻扬似乎不满意掌门人的说法,没好气的怼了掌门人一句,后又冲着姜念很是舐犊地说,“这花绮罗竟然为了帮助自己的徒弟争风吃醋,就用高阶的释梦法来对付你!” “他不是认为我没有修为吗?不是还用散灵草给我散过修为了吗?怎的要用高阶的法术来对付我?难道又是被崔毓秀蒙骗了?”提起梦境中的事情,姜念就来气,此时脸上挂着冷笑看着何方。 第一百五十六章 苦恼 姜念平时总是温软和气的,再不然便是毫无存在感的样子,哪里有过现在这样的冷冽。 这一下就把何方给紧张的不行,全然没有了往日里掌门首徒的那个派头:“呃,花峰主说是只用了低阶的法术,但确实是崔毓秀说要入梦去带你回来,说是为了报答在凡土界时,你入梦救她的恩情。” 姜念淡淡地看着他:“你可相信?” 面对这样的姜念,何方没来由地有些紧张,他先是愣了愣,后又摇了摇头。 “呵。”姜念又是一声冷笑。 云轻扬见姜念动了气,便开口劝她:“就算那一百年她都安然过了,之后叹霞峰封山,她也是被困住的。她百年后的梦境到时候我会亲自去办,你只管放心就是。至于李云泽嘛……” 云轻扬一努嘴,示意掌门人继续说下去。 掌门人这回倒是干脆,直接接过了话头:“李云泽如今即将结丹,却一直在筑基圆满的境界上徘徊,许多长老都怀疑是受了抹除记忆事件的影响。不如就趁这次机会,由他陪着你再去凡土界,你们游历一番,找找回忆,倒也是不错。” 云轻扬听完掌门人的话,却还是拿鼻子往外喷气:“今日里若不是说起李云泽结丹的事,只怕花绮罗那小子还舍不得将忘情汤的事情说出来呢。不过就算是这样,我也觉得这事情还有隐情!” “我还要去凡土界?”姜念琢磨了半天才忽然醒过神来。 云轻扬这会显然又在气头上了,却还是耐心给姜念解释:“一般来说筑基期的弟子都是要出外游历的,为的是提升心境,寻找晋级的契机。你的进度有些与旁人不同,自然就将这一关给略过去了,但你一个金丹修士没出过门,始终是不妥。” 姜念点了点头,“可是我这修为虽在,实力却是和没有差不多。说实话我现如今也没有什么坎啊坷的,不出去也行。” “那便不去。”掌门人这回倒是干脆,“如今外界并不知晓咱们紫虚门中灵植的产能,也不知道姜念有这样大的本事。若是知道了,只怕姜念在门派里,我也要让何方天天守着她才放心了。” 姜念忽然有些疑惑了,看看掌门人,又看了看云轻扬,姜念感觉有点奇怪。 看掌门人的样子,是不赞成自己出门的。 而自己这个情况出门确实是有危险,虽说修炼是逆天而行不能畏首畏尾,可现在的自己的确是实力低微,如若就这么大咧咧的出门去,根本就是一只小羊入了虎穴嘛。 让自己和李云泽一起去凡土界,应当是长老议事会上提出来的,只怕让自己出门游历是小,让李云泽再在结丹做些努力是真吧。 只是现在这个局面,似乎并不是已经拍了板的样子,所以最终能否成行,只怕决定权还在自己这里。 可师父这边似乎是赞成的态度,这是为什么呢?等回去了应该同师父好好商量一番,所以这事情现在不能应承了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那掌门说的那个委屈……”姜念也还没忘记这个事,又问了一遍。 “哎,这个事……我计划再给你造一个身份。”掌门人笑容堆了满脸,好像是怕姜念不同意一般,“今后你出去行走,就用这个新的身份,至于药谷的姜真人,旁人就只当你一直在药谷闭关就是。” 这个提议让姜念有些意外,其实她还挺有兴趣的,只是担心安全,“再造身份,若是被人给戳穿,岂不是很危险?” “这个身份,很经得起推敲。而且你也不是天天在外,这身份主要也就是为了这次你出门用,这身份究竟有几分用处,凡土界的情况你应当比我们还了解的。当然你若不想去,也就算了。”掌门人又提了一次不想让姜念出门游历。 “掌门人费心了,弟子不胜感激。”姜念怕他还要再劝,便赶紧开口止住他的话头,“我昏睡百年,又才晋级不久,还有许多事务并未处理,就连境界也未曾好好稳固。能不能出行,又什么时间才能出行,只怕要回去好好安排一番才能回复门派了。” 掌门人点了点头,“也好,那你便先休整一番。这事你若有了主意,告诉何方就是。我如今闭关多,门派的这些庶务都是何方在安排,你多与他联系。都是同门是兄妹,莫要生分了。” 姜念忙起身应了话,又给掌门人行了礼。 其实今日的事情,也基本上就这么办完了。该知道能知道的,已经都知道了。姜念急着回去,好好问一问云轻扬有没有什么自己会错意的。 云轻扬显然与姜念一般考量,于是也赶紧拿了个话头便告辞,带着姜念就飞回了药谷。 此时已是傍晚,姜念提议去她的寄情居,她下厨弄几个临抚风味的小菜,师徒两个喝上几盅,庆祝一下仇人伏法。 姜念速度还挺快的,不大会的功夫三菜一汤就上桌了。云轻扬也拿出自己珍藏的好酒与姜念一同分享,这顿饭师徒尽欢,倒是吃的很是舒心。 饭后在茶亭喝茶小坐,姜念说起了出去游历的事,想问问云轻扬对这事怎么看。 “其实并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凡土界会压制修为,任你再高的修为,去了那里也只有筑基的水平。”云轻扬笑呵呵,“所以说,李云泽如今的筑基大圆满,去了那里并无敌手,有他陪着你再合适不过了。一是你能回去看看,二是你多与他相处相处也不错。” 姜念听了这话,有些感动,师父还真真是为自己想得十分周到,于是有些含羞道:“不敢欺瞒师父,我对李云泽,确实有些与旁人不同。” 云轻扬听了姜念的话,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你们年少相识,你又随着他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不要说有些不同,便是倾心依赖他,也都是正常的。” 姜念皱着眉摇了摇头,苦恼道:“我记得,还在临抚城家中的时候,有那么几回我觉得自己很是盼望着见到他,与他一起去做些什么。可自从来到门派,这感觉就渐渐消失了。” 说着,姜念起身走到茶亭外,向着外面的药田看去:“在心里我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自己待他是不同的,可这么久了,我对他从不曾有过那种想念,甚至于连对朋友的那种期待都不如。” 第一百五十七章 底气 云轻扬皱着眉听完了姜念说的话之后,才缓缓道:“这个情况我并未曾想到过。我这近千年的修行途中并未遇见过心仪的女修,你也不曾有过师娘,所以情爱之事我回答不了你。但若说你的苦恼,我到有些想法。” 姜念转过身,眼睛亮亮的看着云轻扬。 “呵呵呵,你不如就趁着这机会,去走一走,回到故土再与他相处相处。我虽然不知道这一趟能不能找到你想要的答案,但我知道,你一定能找到今后的路。”云轻扬眉开眼笑,声音听起来十分爽朗。 姜念听了这话,也是眼前一亮,便也不再犹豫,立即就决定了要出去看看。 左右有李云泽陪着,安全肯定不是问题,而李云泽的人品也是信得过的,就算他现如今根本不认得自己了,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但姜念就忽然又想起了掌门人好几次隐晦的表达了不愿意自己出门游历的事,于是走回了茶亭中坐好,思量了一会,还是没忍住开了口问道:“掌门人那边似乎有什么担心的?” 云清扬点了点头,“是的,他很担心你的安全。” “这百年间有了你,咱们门派的灵植比以往都要省心许多。在整个灵云界的灵药产量都下降的时候,咱们的低阶的灵植产量上还能看出明显的增长,中阶灵植能保持以往不下降的水准,高阶的灵植产量下降比例比外面的要低得多。”这么一边说着话,云轻扬的脸上带着略有些得意的笑容。 姜念知道自己的药田产量确实比旁人的要好,却不知道外面的大环境竟然已经是这样的状态了,这么看起来自己还真是在这方面有些本事,却真真没料到这么只凭自己的力量能为门派做这么多事。 此时她故作害羞的样子,美滋滋的喝了一口茶,然后才开口:“我竟有这么厉害?岂不是能在门派里横着走了?” “这算什么?”云轻扬笑着摇了摇头,“怪我,以前从未同你讲清楚过。你种出的灵药成丹率高,这才是关键中的关键。不然的话,纵然产量再高也是一堆草罢了。” “啊?这么说我竟然还是这灵云界里的独一份了?那我能在门派打着转走了?”姜念一边笑一边说,还一边起身转了一圈。 “掌门人是何等的人物,管理着这样大的一个门派,什么样有底气的人没见过?可是每次面对你的时候他都十分和煦客气,你总不会以为是我的面子大吧?”云轻扬见姜念并不将太把自己说的话放在心上,有些无奈,却还是给姜念分析。 “当然是您的面子大。”姜念笑嘻嘻地凑到云轻扬身边,“种个灵植能算什么本事,天下之大,我就不信除了我就没了旁人。” 云轻扬看着姜念,有些意外她会这样说。能这样想,那必然是心性了得,知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颇有些宠辱不惊的味道。 不过,她会说出这话也太正常了,百年之前她也是这样低调沉稳地独自修炼,不争不抢。 云轻扬转头看着这小院和外面的药田,轻轻的开口:“灵药、丹药,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门派的基础,对门派来说十分重要。拥有足够的丹药储备,就是门派的底气。” 自己在姜念沉睡的这百年也常坐在这茶亭里,这回是第一次觉得这样轻松,倒不是因为姜念已经醒来的缘故。 以前姜念的修为不显,他时常为姜念的未来发愁,身怀绝技却没有自保之力,就在这紫虚门里也是闭门不出,不与同辈的弟子结交。 这一代的掌门人愿意善待她,可下一代却未必。 姜念这样的一手培育灵植的技术,着实让人眼红,若是落在个心狠手辣的人那里,肯定是要将她当作一个工具来对待。 那样的话,恐怕姜念就是以个奴隶一般,除了没日没夜的种植灵药,不再有旁的可能了。 现如今她忽然就有了相当于金丹期的修为,也有了转化灵气的能力,想来今后也是能施法的,能施法就有了自保的能力。 是不是代表着,自己这一身的手艺,能够放心地传给她了呢? 云轻扬自嘲地笑笑,自己又在思虑过多了。姜念身怀那样高级地功法,便是不学自己的手艺,只要有自保之力,还怕今后的路不够宽不够平吗? 但他还是不死心地问出了口:“姜念,若我把毕生所学相授,你可愿接我的传承?” 姜念见云轻扬在发呆,便走到了茶亭外边,看一看自己摆在外面的那些花草。 忽然听到云轻扬没头没尾地说出这么一句话,有些奇怪地答道:“我是您正经八本收了徒的,您教什么我当然就学什么了。只不过我这个情况,未必能学得会,少不得要您多操心些,说不定还会惹您发上几顿火。” 一边说着姜念也走回了茶亭里坐好,狗腿地看着云轻扬,逗得云轻扬是说什么也严肃不起来, 而云轻扬硬撑着憋了半天,还是被姜念看得笑了出来,“哈哈哈,好好好。明日我就带你去认识认识炼丹的那些家伙什,然后咱们把炼丹学起来,你出门在外也可以一边练着。” 姜念这一次还是笑眯眯地站到了云清扬的身前给他行礼,谢过师父的大恩。 云轻扬看着姜念,心中又是好一阵的百转千回,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姜念不仅能把炼丹学会,还能在丹道一途走得远走得稳。 至少,会比自己更有出息,比自己获得更大的成就。 其实,就说她现在,在很多地方就已经比自己要强了,至少自己的百岁时并未结丹,也不曾像她获得门派这样的重视。 姜念见云轻扬又在走神,忍不住轻轻地说道:“师父,我前几天做了好多茶饼、桃酥,都是些有灵气的零食,我去装上一些,你拿着,以后喝茶的时候,也就着些,不要光是喝一肚子的水。” 说完姜念怕云轻扬生气,便也不等云轻扬反应,就快速地走开了,独留云轻扬一个人在茶亭坐着。 而云清扬看着姜念离开的背影,也还是忍不住高声道:“臭丫头!在我那里难道饿着你了不成?” 之后厨房里传来了姜念放肆地笑声。 第一百五十八章 罗盘 云轻扬是说干就干,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就来寄情居找姜念。 而姜念,昨晚因为听到了师父要教给自己炼丹的消息,兴奋得一晚上没睡着觉。天都快亮了才勉强有了点睡意,可还没睡着多一会,就被云清扬给叫醒了。 姜念胡乱套了件外衫,蹋着两只不一样的鞋,迷糊着眼睛,黑着眼眶,白着一张脸去开门。 云轻扬一见到姜念,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然后不知道从哪摸出了一个罗盘就闪身冲进了屋,只剩下姜念一只眼闭着,另一只眼眯缝着站在门口。 缓了好一会才弱弱地问出了一句:“师父,你在找什么?” “嘘!你这样子,显然是叫什么给缠上了,我帮你看看你这屋子里干净不干净啊!”云轻扬压低了声音,十分紧张的样子。 姜念一听,立即就觉得自己完全的清醒了,同时还有些紧张,后背也有些发凉,猫着腰小碎步跑到云轻扬身后发出小小声音:“师父,是不是有鬼?” “嘘!别说话!”云轻扬往身后一摸,扯了姜念一把。 姜念也只能跟着云轻扬,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可是寄情居就那么一点大的地方,这师徒二人足把整个屋子都给转了一圈,也是一无所获。 “师父,不对啊!”姜念忽然站直了,“师父您这是怎么了,这一大早的正是阳气生发的时候,哪有这时候捉鬼的。” 云轻扬也是一愣。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但姜念似乎并没有感觉到云轻扬的尴尬,还打算继续往下说,并且她还真这么做了。 “而且师父。”姜念右手捂着额头,左手往云轻扬的手上一指,用颇为无助的声音说道:“这罗盘是个什么情况?” 云轻扬这才发现自己的手里还托着刚才不知道从哪个储物戒里拿出的罗盘,赶紧往身后一藏,嘴上还是不肯认输:“但不得不说,这个罗盘还是很好看的,并且还有用。” “您一个元婴大能,您要捉鬼,您拿个罗盘在屋子里转?”姜念声音都高了,眼睛也是情不自禁地向上翻去。 云轻扬俊俏的千年老脸此时也是一红:“哎呀,我专攻炼丹,多少年都没斗过法了。更不要说什么捉鬼,业务不熟练也是意料之中的……” “我们老家的道士,道行略高些的都不需要走一步就看一下罗盘了!”姜念絮絮叨叨的,一边从旁边拉了两把椅子,让云轻扬坐下。 云轻扬满脸尴尬嘟嘟囔囔的坐下了,姜念又去给他倒了杯水,回来就看见云轻扬满脸的不乐意却又小心翼翼的样子。 姜念忽然一个激灵,自己方才竟然将师父给怼了! 哎呀! 快走两步将手里的水杯放到了云轻扬的手里,“师父,快喝口水,这一早上忙忙叨叨的,我方才倒水才觉得自己醒过来了。” 云轻扬此时也有些缓过神来了,接了水杯慢慢悠悠地喝水,不言不语。 “师父,别生气呀。弟子错了。”姜念往云轻扬脚边轻轻一跪,苦着脸看着他。 云轻扬吓了一大跳,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板着脸看着姜念说:“好在为师坐得稳当啊。你这是要报复为师早上吓了你一回吗?快起来!快起来坐好!” 姜念被云轻扬拉了一把,从地上起来去椅子上坐好。坐下之后就感觉自己快哭出来了,想想自己已经一百多岁的高龄,还要被师父吓哭,姜念更想哭了。 不是因为自己被师父责备,而是忽然想到自己一百多岁了还没怎么被师父责备过,如今师父一板脸,自己竟然就吓得想哭。 想想自己那师兄赵崇心估计没少让师父怼,自己这待遇估计是师父所有的弟子之中最好的了。 “哎,我方才也反思了,我从前太片面了,总觉自己有了修为就有了阳寿,就能炼更多的丹,觉得能炼丹就万事大吉了。没想到自己忽略了这么多,如今遇上点事一紧张,竟显得这般没用了。”云轻扬把水杯抱在手里,低着头声音很是低沉。 “师父,是我的错。”姜念又说了一句。 云轻扬抬头苦涩地笑了笑,“你去收拾收拾,咱们上元丹谷去。我今日里就给你讲一讲炼丹的基础。” 姜念此时也不敢再多说,乖乖去卧房里将自己收拾妥当。 等她再出来时,云轻扬也已经收拾好了情绪,笑吟吟地站在了寄情居的门口,正在看着这院子中的花花草草。 “师父。”姜念轻轻的唤了一声,“准备好了,咱们走吧。” 云轻扬点点头,拿出了那艘豪华飞舟,“上船!” …… 到了元丹谷,姜念下了船,看见这眼前陌生的一切才反应过来,这竟然是自己入门百年第一次来元丹谷,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而云轻扬也是忽然就又有些尴尬了,他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转过头看了一眼姜念。 正好姜念也在看云轻扬,这师徒二人相视一笑,之后又各自笑着摇了摇头。 “为师先带你先在元丹谷转一转。走,咱们先去你崇心师兄那里。”云轻扬带着姜念往元丹谷内部走去。 元丹谷内其实风景很是一般,没有清顶峰的气派,也没有叹霞峰的峻秀,甚至连药谷的清丽都没有。 药谷大部分的地方都是有功用的,谷中的地火脉是极为珍贵的资源,元丹谷虽说人不少,可常驻的人并不多,大多数在元丹谷学炼丹的弟子都是其他峰脉上的弟子。 所以呢,元丹谷也分了内外,嫡传的弟子都是在内圈中,有自己专门的炼丹房,所占之处皆是好地方,有好的地火脉。而外圈的地火脉要差一些,那里是公用的炼丹房,若要使用是需要预约的。 谷中最好的地方都在地火脉的附近,而地火脉所过之处,自然是热得不行,所以地表得植物也长得零零散散很是敷衍。 反而是离得远一些的外圈的边缘那些在元丹谷根本算不得什么好地方的位置,倒是绿树成荫,花香草美。 姜念在心里想,自己若是在元丹谷常驻,也不知道住哪合适了。若要炼丹,就要住在一个寸草不生的地方,可若是那个地方,自己恐怕修为难有存进。 一边想着,姜念一边就说出了口:“师父,还好我没有住这里,我的花花草草不好活啊。” 云轻扬一愣,随即笑得好大声。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丹房(1) 云轻扬笑了好一会,才停下来,看着姜念认真道:“总之这里肯定是有你的一间炼丹房,你不住也是有的,而且已经有了一百年了。” 姜念其实心中也有数,在她拜师不久的时候乐易就同她提起过,慕逸岚也曾经说起来过。可是不管怎么说,这是第一次从师父这里听到这个消息,姜念心里还是起了一点波澜。 自己何德何能呢? 但不得不说,姜念觉得是真的开心。原来总觉得自己是个编外的弟子,虽说名义上是转正了,但自己不能修炼,没有灵力,也就无法炼丹。 不会炼丹,算什么元丹谷的弟子呢? 又加上云轻扬早就常在药谷常驻,姜念也就一直只当自己是药谷的弟子。 “走吧,咱们去你的炼丹房看看。”云轻扬见到姜念脸上挂着有些喜悦又有些伤感相互夹杂的表情,赶紧打断她的思路,“你若不满意的话,就让他们给你换。” 姜念点了点头,跟着云轻扬走。 心里既期待又忐忑,不知道自己在元丹谷的这处地方到底怎么样。 自己如今和师父一般,在药谷和元丹谷都有一处落脚的地方了,没想到自己入门最晚但待遇却是最好的。 姜念在心里暗暗的说,若是等一会得见师兄师姐,最好是低调些,免得招人生厌。 不过拐了几个弯,云轻扬和姜念就站在了一间小屋的前面。 “到了,就是这一间。”云轻扬看了看姜念,说话的声音不大。 姜念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这座小房子。 一眼看去,有些寒酸,门也旧窗也破,外墙破旧得都有些掉皮了。 姜念看了看,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最一开始,想来这房子也是被人精心装点过的吧,只是这一百年不曾有人来过这里,这座小屋孤独了太久。 “不嫌弃吧?”云轻扬饶有兴味地说。 姜念有些激动,“不嫌弃,是我来得太晚了,不能怪它。如今我已经来了,以后就定然会在这里常驻,免得它再破旧下去。” “哈哈哈,好。你说的啊。”云轻扬的笑声很大。 姜念听了这笑声之后总感觉是有哪里不大对劲的样子。 但这时候也来不及多想了,因为云轻扬已经抬脚进了屋,姜念也只好跟着进去了。 只是这进了屋之后姜念感觉不大真实,以至于她在门口进进出出了好几次,只想确定眼前看到的一切是真实的。 这屋子外面看着破稀巴烂,可一推开门,里面却是富丽堂皇,金光闪闪,姜念觉得,凡间的皇宫最多也就是如此了。 云轻扬已经熟门熟路地坐到了上座,还冲着姜念招手,“来来来,如今你是这里的主人,这主人的位置还要你来坐才是。” 姜念这才感到一丝丝真实,满脸疑惑地坐到了云轻扬比划的主座上,“师父,这外面和里面也差的太多了吧?” “哈哈,一个小小的障眼法而已。”云轻扬不以为意,“为师其实很喜欢外面那种自然而奔放的风格,你若不喜欢可以自己改的。” “那这里面呢?”姜念满脸的怀疑。 “呃,这里面是为了提醒你。”云轻扬清了清嗓子,“如今你地位不低,该有的派头还是要适当拿一拿,这里不比药谷,不要太过随心。” 第一百六十章 丹房(2) “师父,你坐在这里难道一点都不觉得晃眼睛吗?”姜念在咽了四次口水之后,终于鼓足了勇气问出了心中所想。 “唉。”云轻扬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你不习惯,可是你如今在元丹谷与谷主辈分相当,可是名声却是低调得紧,我这都是拿出了贴己的私房给你撑门面。” 云轻扬一边说一边摇头,眼睛还瞥了瞥姜念,好像很看不上她不喜这些装饰的样子。 姜念正要开口解释,门外却传来了脚步声。 云轻扬伸手一招,这丹房的门便打开来了。 姜念一看,原来是慕逸岚。 “见过师祖,见过姜师叔。”慕逸岚这次很是上道,一进屋就开始行礼。 姜念这回也拿出了主人的款儿,招呼慕逸岚坐下来。 “师祖,这晶莹楼果然气派非常!”慕逸岚一坐下来,就狗腿地看着云轻扬,满脸堆着的都是笑,“师祖,若再有这样的宝贝,也给我一个呗?” “晶莹楼是可遇不可求的,哪还会有下一个?”云轻扬很是得意地看了姜念一眼,然后抬了抬下巴,“我得了好东西自然是要给我的徒弟,你若想要,去找你的师父就是。” 慕逸岚一瞬间便垮下了脸,显然有些失望,但还是艰难地问了一句:“那我能不能替我的师父向您求一个?” “嗯,当然可以。”云轻扬点点头,“但要从你大师伯那里轮下来。” 闻言慕逸岚是彻底放弃了,懒散地直接往椅背上一靠,毫无平日里慕大师姐的端庄形象。 “晶莹楼?”姜念终于找到了一个空档,疑惑地看向云轻扬,“师父,什么是晶莹楼?” “姜师叔你竟然还不知道?”慕逸岚一下子又来了精神,“啧啧啧,师祖竟然还不曾嘚瑟过。” “晶莹楼就是如今我们所在之处,这本是为师早年间得到的一件宝贝。”云轻扬并不搭理慕逸岚,只同姜念解释了起来,“从前那样久的日子里它都是个小小楼阁的模样,也就掌心大小,直到百年多前,不知怎地,我发现它忽然有了些异动。试着灌入灵气,之后稀里糊涂地它就变成了如今这个洞府。” 这样的情节姜念闻所未闻,很是惊讶的同时,也有了一丝疑惑:百年多之前?会不会又和自己有关系呢? 姜念的手下意识地探向了千素扇。 “姜师叔,这屋子你可喜欢?”慕逸岚似乎还是有些不死心,继续问向了姜念。 姜念本来嫌这里太过闪耀,但此刻对这座晶莹楼有了些怀疑,自然也不不愿它被旁人所得,而慕逸岚又在这时提问。 姜念也只能点点头,答道:“喜欢得紧。” 云轻扬见到姜念说喜欢,也很是得意,“我就说我的徒弟是个识货的。” 姜念看向慕逸岚,只见她翻了个白眼,哀嚎道:“您的徒孙也很识货啊!” 云轻扬被慕逸岚烦的不行,只得道:“等你姜师叔的药田丰收了,给你匀出几棵高阶的灵药,行了吧?” “就这么定了!”慕逸岚答应得狠干脆。 姜念见到她的神情,甚至怀疑她根本就是来讨灵药的,这晶莹楼就只是个幌子而已。 第一百六十一章 晶莹(上) 慕逸岚也没有多留,又说了几句话便走了。 等她走了之后,云轻扬才慎重开口:“倒不是我偏心你,只是你发现没有,这晶莹楼中并不受外面火脉的影响。你的那些朋友,若是住在这里面,想必是不影响的。” 姜念一愣,才明白过来自己师父的良苦用心。 然儿本身是蛇,喜爱阴凉,外面受火脉影响很是燥热,然儿定然不适。更不消提玉茗红霜还有枝枝,本就是花木化灵,在这里根本无法生存下去。 姜念此时有些动容,鼻子一酸刚想往地上跪,还没出溜到地上,就被云轻扬接下来的话给噎住了 “这回你可没有理由不在这里常住了啊。”云轻扬得意地看了姜念一眼。 “是,徒儿定然在这里多住。”姜念嘴上答的恭敬,却没再拜下去,只是点了点头。 云轻扬见姜念答应下来,也就放了心:“这晶莹楼到底是何用处,我并不知晓,它变成如今的样子,也不过是叫我撞上了。我算了算它起变化的日子,与你出生的年月倒是相近,便自作主张将它交予你,我也是希望你这样一个身负气运的孩子,能解开它的秘密。” 被师父寄予厚望了,姜念有些说不出话来。 而云轻扬其实也并不想知道姜念有什么要说的,只是自顾自地又说了下去:“我如今瞧着,这至少是一个随身的洞府,应当是像传说中那样可大可小随心变化的。而且,也不应该只有这一间房子的大小,但现在咱们是无能为力。” 姜念觉得,这一会子的功夫云轻扬传递出来的信息量有点大,她真的在怀疑,这晶莹楼又是一件被人从天上扔下来的宝物了。 若真是这样,那这晶莹楼十有八九又是与灵华元君有关系了。 于是姜念也就安心下来,本来还有些忐忑又让师父往自己身上贴灵石的心情,立即就被这一丝的怀疑给消除得一干二净了。 云轻扬得了姜念会在这里常住的承诺,心里的石头也才放了下来。 云轻扬早就听说过花绮罗的那一把扇子,他自己带了百多年也没什么变化,更没什么用处,而给了姜念。 可这东西到了姜念的手上没多久,就开灵了。 开灵。 这可不是什么容易事。 还有那株洒金碧桃。 还有在那灵气贫瘠的凡土界也能修炼的几株灵植。 云轻扬可不是什么初出江湖的毛头小子,他觉得这事绝不会是什么巧合。 他这回想试试看,这晶莹楼在姜念的手上,是不是也能开灵。 可是晶莹楼早已经变作了这一座洞府,自己早已无力收回,只好寻了这个机会,把姜念弄了来。 若真是开了灵,云轻扬也有自己的一点小心思,只是如今还是八字没有一撇,他也不敢想得太多。 姜念自然是不知道云轻扬的这些种种想法,她见到自己的师父有些入神地在想事情,便也就自己在这屋里转转,走来走去的四处看看。 姜念疑心这晶莹楼若是从天上被人给扔下来的,自然也就是在屋里寻摸着是不是有什么蛛丝马迹。 第一百六十二章 晶莹(下) 只是姜念在这前厅转了一圈又一圈,旁的地方多是放着些日常用的待客器皿,不像会是什么宝物的样子。 只有墙边那一排多宝阁,上面摆着不少东西。姜念把那水晶、玛瑙看了个遍,似乎一切都很正常,一点异状都无。 不甘心的姜念又把这多宝阁上上下下给看了一遍,依旧是毫无发现。 既然前厅没有,姜念看了看坐在椅子上怀旧的云轻扬,快步就往后院去了。 一出前厅的后门,进到了院里,姜念才觉出这晶莹楼的厉害。 方才是在屋里,只当是房中有什么清凉的遮挡,不让外面的热气进来。 可现如今姜念站在了这露天的院中,才觉出这晶莹楼里是自成一方天地的。 这小院之中,绿树成荫,凉风习习,花儿就在枝头撒娇,简直就要让人忘记了自己此时正身处在元丹谷中。 “是不是很美?” 姜念的身后传来了云轻扬的声音。 “师父。”姜念回头看了云轻扬一眼,又指着眼前的小院道,“这小院之中这样生机盎然……” 云轻扬得意地点了点头,“其实这小院仿照我入门之前家中的模样,我第一次进来的时候,比你还要震惊。” “噢?真的吗?”姜念质疑道。 姜念自然是不信云轻扬会震惊,这晶莹楼当初小小一个在手中把玩的时候,云轻扬不可能看不出来这就是他家的小院,不过是放大了落在地上而已,有什么好震惊的。 而云轻扬好像知晓姜念心中所想,走到院中的小花丛边,信手采下一朵轻嗅,一边说道:“我从来只当这里只有死物,却未曾想过这里的花草树木都是真实的。” 姜念闻言也走近院中的花草之中,仔仔细细瞧着这里的花木,“这些竟不是您种下的?我方才只当是您遣了谷中的小弟子照料这些花木。” 云轻扬摇摇头,“这里之前除了我之外,并未有旁的人进来过。这花园中的景象,与我少时的家中也并无太大的差别。” 姜念皱了眉,“这么说,这里的景致并非是随着您的心愿落成的?” “嗯。”云轻扬微不可察地点了头,眼中又显出怀念的光芒,“这里应当是造此物之人按照我家的模样做出来的。” 姜念听到这里,忙闭紧了嘴巴,生怕自己再问出什么话来。 看师父的神色,显然这造物之人与他很是相熟,说不准就有什么过往。 师父的八卦,可不是小弟子们该问的。 姜念赶紧盯准了一朵小花,用力地看。 “行了,你在这且休整一下。闲了瞧一瞧有什么需要布置改进的,有事就交待乐易去办。我先回去了。”云轻扬的告别很是突然。 姜念还来不及答应,就已经看不到师父的衣角了。 也难怪,年纪这么一大把了,忽然看到了年少时的家,少不得要伤感一番的。 将心比心,可以理解。谁还没有个想家的时候。 姜念在心中说。 可是,接下来的好几天,云轻扬都没有出现。 姜念只好又在心里说: 中老年男人的乡愁,一定是愁上加愁。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临行 姜念来到元丹谷居住的事其实并不高调,门派里面知晓的人也并不多。是以,何方要找姜念,竟也是跑了两处才找到她。 “你搬了地方也不知会一声,害我好找。”何方此时已经坐在晶莹楼的前厅,一边喝茶,一边笑着揶揄姜念。 姜念哪里不知道他的言下之意,无非是觉得自己低调了。此时也只得干巴巴地怼了回去:“我是元丹谷的弟子,与谷主一样的辈分,回自家山头难道还需要放个鞭炮?” 何方愣了一下,才笑出了声,“哟,元丹谷可真是处宝地。低调的姜师妹到了这里也学会了舌枪唇战。” 说完何方别过身去掩了口又笑了一回。 姜念坐在主位上,瞧着何方的神色模样,觉得哭笑不得,“何师兄就知道打趣我,你找我找的这样急,到底是什么事?” “这才是我的姜师妹,直截了当!”何方一拍手,转而正色道,“姜师妹,当日说要让你去凡土界,你可还记得?” 姜念点头。 何方也点了点头,又继续道:“叹霞峰那边已经协调好了,只等你招呼,你若准备好了,便能启程。” 姜念没想到这件事操作起来竟这样快,本来还想着估计得等到明年才能出发,所以姜念是一点准备都没有做。 叹霞峰那边协调好了,也就说明,门派对花绮罗和崔毓秀的惩罚也已经准备好了,只等着自己离开门派,就能开始。 其实,姜念也明白这也是门派对自己的保护,他们受罚,自己出门去了,正好不相干,省得叫人议论。 她担心的还有李云泽。 这个名字在唇齿间打了个回转,始终没有出口。 好像是有些陌生了,姜念都忘记了自己有多久没有再想起这个名字了。 仿佛很是久远,也确实很是久远的记忆,如今都化作了泛黄的片段,就在自己的脑海闪过。 何方见到姜念愣神,心念一转,也知道她在忧心什么,就只好点了点头,继续喝茶,并不着急言语。 自打那日在清顶峰,姜念与他二人聊过天之后,何方对姜念也多了一丝特别的感情,仿佛有些同是天涯伤心人的相应之感。 姜念不过片刻便想明白,又不小心笑出了声来。 何方本以为姜念正在伤感些什么,却忽然听到了轻轻的一声笑,此时正满脸诧异地瞧着姜念。 “我想岔了,还为难该怎么面对他。”姜念笑得很是坦荡,“我都没想起来,人家早就将我给忘了。如今我于他,不过是个陌生的同门。且我辈分还略高,倒是他该为难一番,如何与我相处才是。” 何方听了姜念的分析,感到哭笑不得,“人家虽不记得你,但若是知道人家的师父和心爱的师妹都是因你才受罚,你还想人家如何对你恭敬?” “啊?”姜念愣住。 何方似乎很乐意看姜念这副神情,喝了茶又吃了一口糕,才缓缓地说,“好在李云泽是个懂事的,人家和我保证了,一定好好照顾你,弥补他师父和师妹犯的错。” “……”姜念张了半天嘴,不知道该说点啥。 “你也别太难过。这趟你们出门去,掌门师尊的意思我也同李云泽传达了。虽说是你们一同去历练,但若非是性命攸关,不然,都由你来拍板。”何方说这话的时候,很是仗义的冲着姜念又笑又点头。 姜念嘴还没来得及合上,下巴又往下张开了点。 何方忽然食指一竖,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闪烁着看好戏的光芒,压低声音冲着姜念道:“凡土界你熟,你就带他找回忆去,当初你们一起去过的地方啊,一起做过的事啊,全部重新来一遍。他要是想起当初的种种来就好,要是没想起来,你就告诉他当初你们是怎么相处的……” 姜念仿佛听到了自己的下巴脱臼的声音。 何方见姜念这副样子,恨铁不成钢地摇着头叹气:“姜师妹,只有男人才最懂男人,你就按我说的办,肯定错不了。” 姜念下巴都不记得收回来,很机械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何方的这一片好心。 “行,这我就放心了。”何方捋了捋衣服的下摆,“我先回去了,最近门中事务多。李云泽的传音符你应当是有的,准备好了的话,直接联系他就是。你们定好了出发的日子,和我传音说一声,我送你们。” 姜念用手托了下巴,这才缓过来,“多谢何师兄,这些日子来,我的事让您费心了。” “你我都这样熟了,还客气什么?行了,你也别送我了,赶紧回去收拾行李去吧。”何方摆了摆手,走的挺干脆,嗖的一下就踩着飞剑跑了,好像真的是事务繁忙的样子。 可姜念又哪敢真的不送呢?甚至于何方在空中的那个黑点都瞧不见了,姜念还站在晶莹楼前目送。 关于啥时候出发,姜念的心里还真是一点想法都没有。 问问师父? 自己早已是百多岁的人了,这么个简单的事还要问师父,有点丢人。 而且,以云轻扬的性格,一定是反问一句“你想什么时候走?” 这么一想,姜念觉得就算要问,也得自己定个大概的时间,再去找云轻扬才合适。 要不,和李云泽商量商量算了,反正是自己与他两人出门,自然是大家都觉得好的时间才好。 “姜师叔,我已经准备好了,若您觉得今日很不错,我也是可以立刻就出发的。” 姜念是万万没想到,自己传音给了李云泽说要商议出发的日子,竟然收到了他这么一条传音。 拿着传音符的姜念很是尴尬了一会,只好回复到:“我去禀了师父,之后通知你出发的日子。” “好的。辛苦姜师叔了。” 姜念拿着传音符,忽然就觉得刚才同自己传音的那人,与自己记忆中的李云泽好像也重合得不那么严丝合缝了。 想来百年过去了,他也变了也成长了,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十几岁的少年了。 他的传音虽说客气又守礼,可不难发现其中夹着些不驯, 第一百六十四章 木镯 第二日,姜念找来了乐易,想让乐易带自己去师父云轻扬的洞府。 不成想乐易进门的第一句话就是:“姜师叔,不用去了。云师祖已经闭关了。他让我给你带了点东西,说是给你路上用的。” 姜念愣住,这一晚上准备了很多话要对云轻扬说,没想到如今是都用不上了。 师父也许未必真的这么正好就闭关了,但不想见自己不想干预自己的历练之意,一定是真的。 那现如今,也只好看看师父到底让乐易给自己带了些什么。 姜念本想就在前厅清点,可乐易神神秘秘的,非要去后院。 “姜师叔,你出了门在外历练的时候,可千万不要这样大意。”乐易跟着姜念一边往后院走,一边念念叨叨。 “???”姜念带着一头的问号,停下脚步转过身不明所以的看着乐易。 乐易被姜念这么一瞧,会错了意,心中一紧,连忙收起了多余的神色,挺直腰腹,低头站好。 姜念只好继续往院子里走。 等到了院子里,乐易左看看右看看,还是不放心的样子。 “我师父到底让你给我带什么了?你怎么这么紧张?”姜念眨巴眨巴眼睛,终于是没忍住,把话问出了口。 乐易看到姜念这天真无邪的眼神,心中是警铃大作,面上也严肃起来了:“姜师叔,既如此,乐易就冒犯一回,无论如何要与您说清楚这出门在外的注意事项了。” 姜念一头的雾水,说实话她觉得自己已经是很小心谨慎的性格了,竟然在乐易眼里还是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样子。 如此一来,姜念心里也升起一丝好奇,到底乐易说的注意事项,都有些什么呢。 赶紧进了丹房里,两人坐了下来,乐易检查了房中确认万无一失之后,才神神秘秘地拿出了一个手镯。 “这就是云师祖给姜师叔你的。” 姜念拿过手镯,翻过来翻过去地看了一遍,这好像就是木镯子,怎么看都是十分不起眼,也十分不值钱的样子。 可姜念偏要故作疑惑道:“这……是让我盘缠不够的时候拿去当了换银子花吗?” 乐易痛苦地用手捂住了脸,声音里透着艰难:“别,千万别。” 姜念不是傻子,更不是不晓世事,自然知道这手镯定然不只是个手镯,肯定是一件储物的宝贝。 她只是觉得乐易既然吊了自己半天的胃口,不如自己也吊一吊他的胃口。 但此刻见到乐易这样子,姜念又有些不忍心,只好顺着刚才的话继续说:“那你快给我讲一讲怎么用这镯子。” 乐易抹了一把脸,对着姜念认真道:“你先让这手镯认主。认主会吧?你认过的,滴血……那样……” 一边说着,乐易还一边比比划划,姜念赶紧一边把手往回缩一边快速点头,生怕乐易一个冲动就替自己把手给弄破了。 赶紧将镯子认了主,姜念把手镯往左腕上一套,这镯子竟然就从自己眼前消失了。 姜念动了动手腕,这手镯的触感还在,想来只是看不到了而已。 但乐易这时候却念叨着,“姜师叔冒犯了啊。”然后就把手往姜念的手腕上一抓。 “啊?这手镯就这么消失了?”乐易十分惊讶。 姜念平静地看看乐易,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腕,还用右手去左腕上抓了一把,才说:“镯子还在。” 乐易在姜念的手腕上看了又看,惊讶之余,又开了口:“这里面的东西,你自己偷偷的看。这是你临走前云师祖给你的,定然都是保命的宝贝,莫要现于人前。出发之前你要将这些宝贝的习性用法摸透,出门在外,便是再亲密的队友,也不可毫无保留。” “我知道了。”姜念一边点头,右手还一边摩挲着手腕上的镯子,感觉这镯子比刚才似乎缩小了一圈,正紧紧贴着自己的手腕,可手腕却又不觉得紧。 乐易看姜念心不在焉的样子,只好正色道:“姜师叔,我虽辈分修为都不如你,可我到底比你年长,修士间的腌臜事我也见过不少。我与你相识多年,感情自不必说,如今你要出门历练,我也是放心不下。所以,我交代你几句,你可莫要嫌烦。” 姜念见乐易终于要进入正题,赶紧端正坐好:“洗耳恭听。” 乐易点点头:“你出门去,小心为上自不必说。你有个得天独厚的条件,旁人都发现不了你的修为,在他们眼里你就是个凡人。所以,扮猪吃虎这个路线最适合你。” “扮猪吃虎?”姜念歪了脑袋,“意思是说,我就当自己是个凡人,一点修炼的痕迹都不要暴露?” 乐易见姜念这般上道,很是欣慰的点了点头:“没错。你们在灵云界不要耽搁,直接去凡土界。那里有修为的限制,不论再高的道行,去了那里也只能是筑基圆满的水平。” 姜念也点点头,“所以去了那里,就是李云泽打遍无敌手?有他做靠山,我就安全了?” “是,也不是。”乐易搓着自己的下巴,“这个话我其实是不愿讲的,但眼下又不得不讲。咱们虽说禁止同门相斗,但外出历练的弟子若是往日里有嫌隙的,也难保不落井下石。” 姜念听到这里,心中微酸。 曾几何时,李云泽是她最信任的人。她愿意离开家,扔下最舍不得的爹爹,只为了他说要带自己去追求大道。 没想到百年的时光,竟让两人的关系变成这样。 这一趟出门,她还能再相信李云泽吗? 乐易的声音并没有停,“叹霞峰与你的渊源很深,如今是是非非在咱们看来,是你受的委屈更多,可未必人家也能这样想。” 姜念点了点头,她觉得自己已经察觉李云泽的想法了,便也知道乐易的话,都是实话。 “你也不要怪他。凡间的老话说的好,屁股决定脑袋。很多时候看事情的角度不同,看到的事情也就不同。李云泽的师父、师妹就要受罚了,他自己却被门派派出历练,难保他不觉得这也是另一种惩罚。”乐易这话,仿佛是在安慰姜念一般。 “我明白,我会小心。”姜念释怀地笑笑,“他不是曾经那个我能放心把后背交给他的队友了。乐易,谢谢你。” “行,你也是个通透的姑娘,多的我也不啰嗦了,你好好准备准备的东西,看看有没有什么缺的少的,又或者是保命的宝贝里有什么你觉得数量不足的,都与我说。”乐易站起来,准备要走。 姜念半信半疑地跟着站了起来,“觉得不够也能和你说?你能弄来?” 乐易点头,“我可以试试,云师祖说,要是不够就让我去找我师父帮你再要一点。” 第一百六十五章 拜别 这木手镯虽然小巧,但确实能装。 整理其中存放的物品,姜念足足用了三天时间,足见东西丰富的程度。 同时显而易见的还有云轻扬的用心,几乎每件东西都有一个简单的说明,教姜念如何使用。 若是正常的修士,出门历练前绝不需要师父这般提点,而自己实实在在是没有什么经验,能驱使的兵器也几乎没有,这才让师父这般担心了吧。 云轻扬准备的这一手镯的宝贝,有赶路用的,有打架用的,有逃命用的,有落入绝地的时候维持生命用的,甚至,还有个烧烤炉…… 总之,十分全面。 姜念再想不出自己在外面还能遇见什么情况。 有这么多宝贝傍身,自己出门去,哪怕是没有李云泽,也能安安心心过日子。 若是不开心了,大不了让李云泽就做个船夫,平时有多远走多远,需要赶路的时候,出来摇船就可以了。 稳了! 姜念心里很是安定,这手镯中物什这样齐备,而这木镯又十分隐蔽,几乎不可能被人发现。 实际上,姜念若不是自己知道手腕上有个木镯,恐怕自己都要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一个东西了。 而按照云轻扬的留书中所言,这木镯原本是置于晶莹楼前厅的多宝阁中,也并非是云轻扬的物什。 至于材质、功能之类,云轻扬也不甚清楚,按信中所言,云轻扬甚至不知道这手镯会在手上隐匿身形。 读出这点意思之后,姜念有些疑惑,按师父的说话,这手镯原先他也是用过的,如今只是抹去了认主,传给自己而已。 这手镯如何会生出了新的功能呢? 姜念心里长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可是,没人能解答。 索性也不想了,总之是好变化。 拿出一把传音符,先通知李云泽明日出发,又招来了乐易,让他带自己去云轻扬洞府前拜别,最后联系了何方,告诉他自己定好了出发的日子。 一顿操作之后,姜念到门口等乐易,乐易倒是挺快,不一会的功夫就来了。 见到姜念之后,乐易带着姜念一边往云轻扬的洞府走,一边又仔仔细细地将出门前需要做的准备和姜念一起捋了一遍。 听说明日何方会送姜念和李云泽出发,乐易忙道:“我也去送,明日一早我就来你这里。” 姜念点头答应了。 乐易从自己十几岁时就与自己相处,可以说就如父兄一般看着自己长大。虽说如今辈分比自己低一辈,可他对自己的关心实是不假,上次他交代自己的那些话足以见其真心。 接着姜念又想起了自己的师父,想来他的避而不见,也有免去这一遭不舍的意思吧? 姜念这么一想,还就想出了些离愁。 一路上,姜念都不怎么说话。 乐易显然也被感染了,也是沉默。 到了云轻扬的洞府门口,自然是大门紧闭。 姜念在门前跪好,三拜三叩,之后起身,潇洒离开。 “你不用送我了,我自己溜达回去。明天见!”姜念只留下这么一句话,便自己走了。 乐易愣了愣之后,也明白过来,于是笑着摇摇头,就自己回去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出发 今天就是出发的日子。 姜念一早在晶莹楼中,打开了前厅门,等着李云泽来汇合,也等着要来送行的何方与乐易。 不一会,人就齐了。 来的最早的自然是乐易,之后是李云泽,何方是最后一个到的。 虽说分了前后,但三人到的时间也相差不久。 李云泽第一次来晶莹楼,站在外面还以为是个什么土房子,结果进屋来这样的富丽堂皇,脸色是变了好几回。 姜念看在眼里,并没有做声。 心里却有些奇怪,原来总觉得李云泽是个少年老成的,现如今这么看看,好像他也并不是喜怒不形于色的。 百年过去了,难道除了修为,他竟没有一点进步吗? 就连自己这个睡了一百年的人,都稀里糊涂结了金丹,也明明白白地感觉到了自己的性格渐渐稳重。 没想到李云泽比自己慢了这样多。 姜念这么一想,还觉得有点小骄傲了。 “既然人齐了,咱们便出发吧。”说话的是何方。 何方见要出门的姜念与李云泽,一个在那发呆,一个像土包子一样左顾右盼,不得已才拿出了清顶峰的范儿来。 听到了何方的话,姜念才回神,尴尬地张罗着出门的事。 李云泽听到何方的话,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态,可他真真觉得这也不怪自己,谁知道这元丹谷竟然是这样外简内壕的装修风格啊。 关键是,这种风格真的很吸引他啊。 李云泽在心里盘算着,这趟出门回来,他要把自己那间小屋也重新装修一下,呃,就按照姜师叔的这个风格走。 于是李云泽一边点了点头,一边继续看着屋里的物什。直到姜念走到了门口,他才跟了过去。 乐易只管盯着李云泽,他觉得这小子平日里看着是老实,怎么今天看来看去的,生怕李云泽顺走了些什么小物件。 等三人都出门了去,乐易才小心翼翼地出门,将大门锁好,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贴上了云轻扬给他的禁制,以防有人趁姜念不在,来晶莹楼捣乱。 何方拿出一艘飞舟,请大家上船:“我将你们送至山门,在将乐师侄带回。” 其他三人忙道了谢,便依次上船。 姜念上船一看,这飞舟又与云轻扬那一艘不同,可以说何方的这一艘飞舟是简约而不简单。 内里看着平平无奇,实际无论是用料还是工艺,都是上乘,仿佛一位克己的贵公子,处处遵循礼制豪不逾矩,却处处透着自信与奢华。 这飞舟很快,不一会就到了山门,几人在船上还未寒暄三轮,就到了下船的时候。 下了船站在山门之前,何方少不了又交代了些场面话,比如在外历练要小心为上,两人要相互扶助。又特意交代了李云泽要保护好姜念,听得姜念都有些不耐了,才停了下来。 李云泽赶紧趁何方喘气的空档拿出了自己的飞舟,姜念对着何方和乐易摆了摆手就蹭了一下跳上了船。 李云泽一看姜念上船了,也不多说,行了个礼之后又学着姜念的样子也摆了摆手,没等何方吭声也快速上了船。 姜念刚在船舱坐好,一看李云泽也上来了,小声道:“快开船,咱们快走!” 李云泽心领神会,全力驾着飞舟启动。 何方与乐易站在紫虚门的山门口,只听“呼”的一声,这小飞舟就开走了。 两人面面相觑,何方问道:“我怎么瞧着他们俩这个架势像逃命?” 乐易一愣,赶忙道:“不曾不曾,何师叔来元丹谷不多,怕是不很了解。其实,我们姜师叔一直就是这么一个雷厉风行的侠义性子!” 第一百六十七章 冷场 李云泽的飞舟快速地飞了一段时间之后,约莫着离开了紫虚门的地界,船上两人的心情便很快放松了下来。 此时姜念和李云泽相顾,猛地两人都笑了出来。 “何方师兄哪都好,就是一到这公开场合了,那拔地而起的气度让人难以消受。”姜念笑过之后又觉得有些尴尬,便补了这么一句。 李云泽似乎没发现姜念的尴尬,脸上还带了些笑容,也不知道是因为出门来了有些兴奋,还是刚才的笑意还没过去。 他此时一面控制着飞舟行驶,一面轻快地对姜念说:“确实是这么回事。可是何师叔从小做为掌门的首徒,受到的教导皆与旁人不同,于外须得拿出大门派的气度,便是首要的一条……” 李云泽说着说着,瞄了姜念一眼,这才发现姜念低着头,不知在发什么呆,他这才停住了话头,专心驾驶飞舟。 姜念这边确实还沉浸在尴尬和郁闷之中,说是过去了百年,可自己不过是睡了一觉,只觉得时间飞驰,这百年的时光并不觉得久远。 此时再看这飞舟,想起当初从临抚城来紫虚门的往事,就像是昨天一般。 而方才就在不经意间,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一般,还与李云泽极有默契的相视一笑。 李云泽的笑容让姜念的心里觉得很受伤。 就在那一刻,过往的种种如潮水一般袭来,这会子姜念才觉得自己也好像并不是对李云泽不曾动过心。 只是那时候,对新生活的向往,加上修行的压力,也许还有对崔毓秀的避讳,都让这一点小小的心动掩埋在了叹霞峰的落日之后、药谷的药田之中吧。 然而,现在他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曾经的好与坏,都往得一干二净了。 姜念轻轻叹了一口气。 李云泽其实一直关注着姜念,见她先是出神后又叹气,李云泽也微微皱了眉,他眼神闪了闪,似乎想说什么,可终究是没有开口。 两个人都不言不语,这是好长的一段沉默,好像整个船舱里的空气都静止下来了一样。 姜念意识到自己发了半天的呆,赶紧偷偷瞄了李云泽一眼,见他似乎并没有注意自己,遂赶紧朝船舱外张望,嘴里嘀嘀咕咕说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外面景色如何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吃的更不知道。” 李云泽瞧着是漫不经心,其实一直关注着姜念的一举一动,这会子姜念虽然是嘀嘀咕咕地自说自话,可他关注之下,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 李云泽疑心姜念是不是饿了,可想到她已是金丹修为,想来早已辟谷,用餐只怕早已是可有可无,如今大约也只是如师父花绮罗一般,出于对美食的热爱才有此感叹吧。 况且人家只是自言自语,自己若是接了话,反而显得有几分不上道了。 只是这飞舟,飞了这样久,现在到底在哪,李云泽忽然也觉得有点迷茫。 刚才出发的时候有些急,也没有看清楚方向就一头飞了出来,如今又飞了这半天,在这天上都是些云啊雾的,也没有个参照或是坐标,到底是不是在自己以为的那个位置上,李云泽也有些不确定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迷路 李云泽尴尬要死,额头渐渐就有些冒汗。 好久没出过门了。 今日带着这烫手的姜师叔出门,刚出了山门就迷了路,现如今都不知道该如何找补。 她与叹霞峰还有那样的渊源,万一出点啥事,和门派的长辈们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可能也不会有人信。 李云泽越想越紧张,一双手偷偷搓了搓,又搓了搓。 姜念其实也在偷偷的观察李云泽。 毕竟这船舱并不大,想不关注也有点难。 先是发现李云泽眼神有些闪躲,姜念心里忽然一紧:他该不会要对我做什么吧。 接着又发现李云泽额头开始冒汗,姜念心里稍稍一松立刻又紧了起来:看来他还有点良心,但似乎也没有罢手的意思。 再来是见到李云泽开始不住地搓手,姜念的心沉了下来:完蛋,看来他已经决定动手了,只差一个适合的时机。 而现在,姜念感觉自己的心砰砰砰使劲跳了个没完:因为,李云泽的样子,怎么看都是在找机会出手,那欲言又止的表情、慌张不已的眼神,都已经出卖了他! 姜念竭力让自己的呼吸不要急促,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的平静样子,手却暗暗抚在千素扇上叫醒了然儿,嘱咐她什么也别问就是准备接应。 我要自救! 姜念在心里喊。 可现在飞在这空中,只要李云泽想办法把自己扔下去,估计人家就操作完毕了,而自己,是小命玩完。 不行,得下去。 在这天上,自己无自保之力,绝对不行。 想到这里,余光扫着李云泽的姜念,忽然发现他好像要开口说话。 不行!决不能让他占了先机。 “在这天上飞的好无聊,要不咱们下去看看吧?”姜念抢先开了口。 李云泽嘴张了一半,一个“要不”的“要”字刚做了个口型还没发出声音,就硬生生地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此时的李云泽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姜师叔也未免太善解人意了吧?难道她也发现我们迷路了? 可这时候,也来不及想太多,李云泽点点头故作镇定地答道:“是,姜师叔。待我瞧一瞧这附近可有什么城镇。” 虽说这李云泽于情爱一途并没有什么经历,可陪女孩子吃喝玩乐该怎么做,他却是个中老手。 这也不能怪他,有个“所到之处绮罗满目”的师父,这些基本操作,想不会都难。 女孩子觉得无聊,定然是要找个市集,吃一吃喝一喝,再逛上半日的钗环首饰,保准都开心得不得了。 李云泽自己也是验证过的,那一次奉了师父的命,陪着崔师妹去门派的坊市玩乐,就是这么过的。 一整日的功夫,自己什么都不需要想,只要跟在后面胡乱的答一些“好看”、“漂亮”,再付一付灵石提一提东西就好了。那天,崔师妹的嘴角一直在耳根附近,根本不曾下来过。 打定了主意的李云泽,放慢了飞舟的速度,降低飞行的高度,专心探查着下方陆地上的情形。 姜念这里见自己的提议被李云泽一口答应,反而更加忐忑了,不过看他现在的样子似乎变得一点都不紧张了,一时间也弄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得暗自提醒自己一切小心防备。 第一百六十九章 焦虑 怎么说呢,人要是倒霉,喝水都塞牙缝。 李云泽一边注意着下方,一边偷偷用手掐算着。 他在算什么? 当然是算算自己这几天是不是时运走低流年不利啊! 刚才往下看了半天,李云泽现在确定自己已经迷路了。 并且,下面这一望无际的密林,着实让人很担心。 但凡是个修士都明白,这大片的密林中,一定藏着无数的妖兽,肯定也不乏高阶的大妖。 李云泽忐忑的是,若这密林之中有什么危险,以自己二人的水平,只要碰上了,恐怕连一声“哎哟”都喊不出来,便要毙命了。 姜念在一旁瞧着李云泽的神色,虽说她看不见下面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此时也感到了些许不妙。 “李云泽,怎么了?”姜念想了想,问了一句。 李云泽听到姜念的问话,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又探查了一番,才低沉的说:“咱们迷路了。” 姜念心里翻腾了一会,一面猜测这会不会是李云泽有意为之,一面想着若是真的迷路了自己该怎么办。 姜念这边焦虑的情绪并没有影响到李云泽,但李云泽看起来却比姜念更加焦虑。 原因无他,是李云泽自顾不暇。 方才,李云泽驾着飞舟朝着一个方向全力飞了一会,才发现这里的密林好像没有边界一样,哪怕是在飞舟所在的高空,也根本看不到出口。 李云泽的心渐渐沉了下来,方才这一番折腾,已经让他有些脱力,此时烦乱的心态更是阻碍了灵气的运化。 倒也不是没有灵石灵丹可供消耗,可那都是师父给自己保命用的,眼下这才刚刚出门,若是现在就用了,到真遇见危险的时候,该怎么办? 李云泽的的脑袋是越想越乱,越乱越止不住自己瞎想。 因为李云泽不大支撑得住了,飞舟的速度就渐渐慢了下来。 姜念感觉到了李云泽低沉的情绪和渐渐衰弱的灵力,此时已经将方才的疑心抛在了一边,这时候若还是顾着自己瞎猜而不沟通,恐怕要出事情了。 姜念往李云泽身边坐了坐,用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说道:“李云泽,坚持住!你现在告诉我,外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能不能出了船舱去看一眼?” “不!不可!外面就是高空,这船小甲板更小,你若站不稳,掉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李云泽一听姜念说要出船舱,有些着急,“我们脚下是一大片的密林,我方才操控飞舟全力飞了一阵,不想竟然还看不到密林的边界。” 密林? 姜念一听说有树,立刻就感觉放松了些。 不管是临抚城还是紫虚门,花啊草啊树什么的,姜念都熟悉得很,千素扇里边还有玉茗啊枝枝啊,他们都是花树。 姜念觉得,大不了就去密林里落个脚,若是碰见开了灵的大树,也许,可以问个路? 不过,即便是这样,姜念也不敢大咧咧的说要下去,毕竟下面到底是什么情况自己也不清楚,若是现在飞舟不济,两人掉了下去,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可若是能撑一撑,自然还是让李云泽再撑一撑的好。 第一百七十章 探查 半晌过后,李云泽有些为难地开了口:“姜师叔,我有些不济,若是继续这样飞着,咱们俩都得掉下去。” “那,咱俩下去?”姜念指着脚下。 “下去是肯定得下去了。”李云泽不敢看姜念,“姜师叔,我对不住你,这百年我也不曾出门,这路我确实是不熟悉,可这密林着实蹊跷……” 姜念静静地看着李云泽,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丝违和,来判断自己到底能不能相信他现在说的话。 可惜,李云泽的表情是为难得很真诚,姜念又想了想刚才的事,也许是从自己开始觉得他有些紧张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了迷路的事,只是那时没想到会有现在这样的光景,才一直没实话实说吧。 那好吧,原谅他吧。 “那便挑个顺眼的地方,咱们下去。”姜念的语气铿锵有力。 李云泽听了点点头,“姜师叔,我把飞舟放低,观察一下下面的情况,若是安全,咱们再下去。” 说到安全,姜念似懂非懂。 说实话姜念虽然知道这密林不是什么好地方,但确实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不好。 机会难得,姜念赶紧发问:“下边……都有什么危险?” 李云泽愣住了,他是没想明白这姜师叔能问出这个话到底是太单纯还是太豪横。 但他又看了看姜师叔这一身宛如凡人的气息,只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怪不得临出发前,师父要交代那么多。 虽说年纪相仿,可辈分上人家压制着咱。 长辈问话,李云泽可不敢不答:“回姜师叔的话,最大的危险自然是来自妖兽。” 姜念点点头,其实心里也还是不大明白,但她类比着想一想,自己小时候在临抚城,在山上若是遇见野兽,也落不下什么好果子吃。 大概有数了。 不过…… “那……妖兽,会飞吗?”姜念弱弱地问。 随后姜念尖叫出声,因为飞舟快速地往下沉。 姜念感觉自己的屁股都离开了船舱的凳子。 “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攻击我们?”姜念惊魂未定,声音里还带着颤抖。 “这空中都不曾有什么掩护,我们就这样飞了这许久。所以赶忙降了下来。”李云泽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紧张。 此时李云泽正在探查飞舟外面的情况,这个回答有些心不在焉。 姜念一听说不是被打了,心立刻就放下来了,深深吐了一口气才道:“已经飞了这样久,若是真有会飞的妖兽,你我哪能安然无恙?” 李云泽又是一愣,这才有些尴尬地说:“抱歉啊姜师叔,我方才有些失态了。” “反倒是你这样忽然一降飞舟,谁知道密林里有没有妖兽正盯着咱们。”姜念歪着脑袋,怀疑李云泽到底是吃了失忆的药还是吃了变傻的药,“你这个举动,你猜会不会让下面密林的妖兽觉得紧张呢?” 李云泽闻言苦着个脸看着姜念,“怎么办!” 姜念有些无奈,因为李云泽这个样子看起来真的有点傻:“好歹你也是门中晚辈,我是你的师叔,自然不会怪你,也不会说出去,你莫要担心了。” 李云泽还是苦着脸。 姜念只得又道,“那你探查了这许久,下面这密林里可有什么异状?” 李云泽依旧苦着脸说话:“不曾见什么异状,有一些小动物,奔跑的奔跑,吃草的吃草,睡觉的睡觉。” “这飞舟你还能撑多久?”姜念问。 李云泽想了想才道:“如今位置低,又不动,再撑一个时辰没有问题。” 姜念点点头,“那再看看,过一会要是还没事,咱们就下去吧。” 第一百七十一章 落地 现如今飞舟的高度,李云泽也没有什么不敢让姜念站出去的了。 姜念获得准许出舱,但她思量再三之后,还是选择人在船舱里坐好,只怂怂的伸个脑袋出去。 飞舟如今身处在几棵大树树冠之间的空档,整个船身都淹没在绿树之中,也就是说,地上啥情况被树叶挡住了,天上啥情况也被树叶挡住了,姜念环顾,也只能看到飞船附近有好几种树。 又过了一会,李云泽的声音弱弱地响起:“姜师叔,我瞧着外面好像没有什么危险。” 姜念此时正靠着船舱的墙壁眯了个下午觉,听到李云泽说话才迷迷糊糊的睁眼,“行,那咱们走吧!正好这个点了,咱们吃个午饭去,这密林里肯定有不少好吃的。” “啊?吃饭?现在?”李云泽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不太适应这种快节奏的野外生活,刚刚还为生存在担忧,现在就开始琢磨吃什么了? 姜念还有些迷糊,听到李云泽的话不假思索地来了一句:“是略晚了些,但俗话说了,好饭不怕晚。” 李云泽刚要说什么,才张了张嘴,姜念又补了一句:“也许等会我们弄好了饭,也就到晚饭的时候了。” 李云泽很想问一句“你都不辟谷的吗?”但终究是没问出口。 飞舟缓缓落地,姜念跟在李云泽的身后小心翼翼地走下船。 “姜师叔,快点吧,再小心也没用,就算有危险也得我才能操控飞舟。”李云泽一面警觉地环顾四周,一面用小小声嘟囔着,“可我现在不在船上。” 姜念有些尴尬,“我这不是坐久了腿有点麻么。” 李云泽看了姜念一眼,又看了看周围,“我们是就在这里扎营,还是再去寻一处旁的地方?” 姜念没立即回答,而是在附近走了一小圈,等走回到了飞舟边,才道:“就在这里吧。这里还有个空隙,能见着天色,我看这周围的大树很是茂密,都不大透光。” “那行。”李云泽点点头,欲转身将飞舟收起。 “别收!”姜念拉住李云泽的胳膊,又有些尴尬的松开手,“咱们就是在这恢复一下体力,若是真有什么危险,还是要上船赶紧跑的。” 李云泽闻言,皱着眉头露出了一个“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的表情,冲着姜念就竖了个大拇指。 之后就是姜念的野营技能展示大会现场。 李云泽就这么看着姜念先是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两把小竹椅,然后又拿出了一张小几、一块砧板和一把菜刀,最后是几个碗啊碟还有筷子什么的。 “姜师叔你出门准备的挺全面啊!”李云泽围着姜念和她的家伙什们转了一圈之后,发出了一声感叹。 姜念刚要嘿嘿一笑,就好像想起了什么一般,忽然又低头找了一遍,随即苦着脸说:“完蛋了,没带锅和灶。” 李云泽听了这话也不急,抱着手摇着头说:“百密一疏啊!” 然后微微背过身去,等再转过来时,李云泽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放,“还好我师父给我带了个烧烤架。”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不利 姜念看着这个烧烤架,先是两眼放光,可立刻就低下了头。 “怎么了?”李云泽问。 “咱们现在也不方便去打猎,要这个烧烤架有啥用。而且,这附近根本没有水声,就算一只鸡现在蹲在咱们面前等咱们吃,咱们也吃不上。”说完姜念就没好气地往飞舟方向走去。 说着话呢,忽然就变天了,这密林里的天气也是有些变化莫测了,方才还是阳光普照,现在就起了风,乌云也飘到了上空。 “把东西收拾了,先回飞舟上躲雨。”李云泽喊道,“有没有缸啊盆啊的,留一个接点雨水啊!” 很快,雨就从天上泼了下来,哗啦啦地砸向地面。 姜念和李云泽缩在飞舟的船舱里,听着外面的风雨,两个人都很默契地沉默着。 姜念默默撩起舱帘,看着外面的雨,只觉得这个时候,天边应该会飘来五个字: 出师不利啊! “出门的时候,也没扔个乌龟壳壳或者抽个签签什么的,现在这个情况,很被动啊。”李云泽缩在姜念后面嘀嘀咕咕。 姜念回头看了李云泽一眼:“你都开始说叠词词了吗?你这一百年都遇见什么事了?” 李云泽有些僵硬,“不是,你误会了。我……” “别解释,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编故事。”姜念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又道,“我会理解你的。” 李云泽并不着急,退回了自己的位置坐好,又继续说着:“我筑基游历的时候曾去过一处好地方,那里好吃的特别多,有山有水的风景也美。” “是哪里?”姜念凑了过来,“都有什么好吃的?” 李云泽睨了一眼姜念,并不理她:“那里有个老道士,精通祝由和占卜,我方才不过是想起他来,才学着他的语气说话。” 姜念点头:“到底是什么好吃的?比我们临抚的怎么样?” 李云泽闻言又认真地看了姜念一眼,才缓缓道:“各有千秋,虽然都是以辣味见长,却各有滋味、并不相同。” 姜念搓了搓手,“好想去尝尝。” “哎,我说,你都不辟谷的吗?”李云泽这句话终于问出了口。 姜念愣愣的看了看李云泽,然后开始怼他:“我睡了一百年的事你不是知道吗?我辟没辟谷你心里没数吗?这闲着也是闲着不找点吃的你不无聊吗?” 李云泽被姜念这么一怼,有点不知所措了,毕竟人家辈分大,不能硬刚,只好转移注意力:“呀,雨是不是停了?呵呵呵姜师叔你看,这山里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然后李云泽就默默地走出了船舱。 姜念一看雨确实停了,便也跟在李云泽后面也下船来了,一走下来,她就翻了个白眼,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阴阳怪气地说:“你辟谷了你带什么烧烤架?” 李云泽正准备把烧烤架支起来,就被姜念来了这么一句,手脚就显得有些僵硬了,嘟嘟囔囔地说:“我错了还不行吗?我只是好奇问问,也没有不让谁吃饭的意思。” “行吧,翻篇了。”姜念站在飞舟前这一块不大不小的空地中央,插着腰摇了摇头,“确实是出师不利,这雨下的,现在咱们都捡不着干柴了。” 刚把烧烤架支好的李云泽,看了看眼前的烧烤架,又看了看姜念,最后环视四周。 “嗨,出师不利!” 第一百七十三章 杀鸡 “要不说,我是师叔呢。”姜念左手叉着腰,右手拍着胸脯,“我带碳了。” 李云泽看着姜念,露出了一个怀疑而迷惑的面容。 姜念一边走过去看下雨前放好的水缸里接了多少水,转头回来就看他这般的模样,立即瞪了他一眼。 李云泽这才反应过来,赶紧狗腿道:“姜师叔不愧为我派金丹师叔,这份先见,这份未雨绸缪,无人能及!” 姜念满意的点点头,又把刚才收起来了的那些桌椅炊具拿了出来,还给李云泽也派了活:“行了,云泽师侄。现在咱们有水了,你赶紧在附近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烤的。” “你有调料吗?”李云泽依旧怀疑。 姜念立即把小瓶子小罐子摆了一桌子,然后指着小几问道:“你要不要看看还缺啥?” “不了不了。”李云泽一边摆手一边往后退,“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麂子兔子的,弄一只来。” 姜念瞧着李云泽落荒而逃的样子,有点想笑,又大声交代他:“别走远了,有野菜就行。” 李云泽走后,姜念本来以为自己会有些害怕,没想到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看着这周围的密林,姜念反而觉得有些想要亲近。 是灵华经功法的原因吗? 也许吧。 姜念一边布置野炊需要的物什,一边想着心事。 这里的密林绵远不见边际,这样多的大树古树,又是在灵云界这样气候佳灵气足的环境中自然生长,想来自己若是在此练功,一定事半功倍。 只是现在也还是不能确定此处到底安不安全,不然的话真想找个由头在这里扎几天的营,好好的修个炼,早点提升自己的修为。 姜念心里想着事,手上的活也不耽误,翻出了几块瓦片在地上垫着,然后拿出了碳。 这个碳还是当初姜繁给姜念准备的,防的就是眼下的这种情况,只是当年的远行还是去紫虚门的路。 想起了自己的爹爹,姜念有些难过,把碳收回去了一半,又在千素扇里拿了些当年自己收集了准备带回去给爹爹的枯枝旧叶出来烧火用。 等姜念把火烧好,李云泽也提着个菜篮子回来了。 “运气好,刚好遇见一只野鸡。”李云泽菜篮子往姜念跟前一放,很是得意。 姜念看了一眼,菜篮子里除了有一只鸡,还有些草,应该是李云泽采的野菜。 让姜念眼前一亮的是菜篮子里还有几个小蘑菇! 李云泽见到姜念拿着小蘑菇挺高兴的,赶紧说道:“其实还有不少,但菇伞都已经开散了,我就没采。这林子里估计常常下雨,反正今日咱们肯定在这呆一晚了,明早我再去采。” “行!你赶紧把这鸡收拾出来!”姜念指了指那只鸡,又把野菜拿了出来,“我去洗菜。” “啊?”李云泽傻了,“我不会啊。” 姜念愣了,“我也不会啊。” “你不是很会做饭吗?”李云泽眼睛都圆了。 姜念眼睛瞪得比李云泽还圆:“那我也没杀过鸡啊!” “这鸡已经死了啊。” “我不管,我是师叔,我命令你去!” 李云泽只好提溜着鸡走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逆袭 看着李云泽一人一鸡的落寞背影姜念忽然想起一个词来:逆袭。 这个词还是小时候在王秀才的小说里看过的,讲一个穷书生喜欢一家的小姐,可是遭到了小姐父兄的坚决反对。 后来这穷书生考取了功名,获得了重用,衣锦还乡。这小姐的父兄又来攀关系,赔笑脸。 王秀才在文中就指出,这就是打脸逆袭。 自己现在这个情形,应该也算是逆袭了吧? 最初就是个懵懵懂懂的小丫头,什么事都跟在李云泽屁股后头,按他说的办,不管是在临抚城,还是入了紫虚门,姜念一直很听李云泽的话。 可现在呢,自己成了李云泽的师叔,他同自己见了面,得行礼,说话还要恭恭敬敬,若真是遇见什么难事了,只消板着脸要他做事,他不得不从。 姜念想着想着,还觉得有些得意起来了。 这一得意起来,一边干着活,嘴里的临抚小曲儿就一边哼哼上了。 姜念菜都洗好了,李云泽也没回来。灵机一动的姜念又洗了一张瓦片,然后架好了瓦片准备用这张瓦片烤蘑菇和野菜。 把菌蒂一取,只留菇伞,这都是常见的小白菇小花菇,菇伞紧紧地收着,显然是新鲜的小菌子。 野菜也长得脆生,虽说一棵一棵都小小的,可鲜翠欲滴的码在砧板上,也还是很让人喜欢。 油在瓦上滋滋作响,蘑菇和野菜们已经准备好了,跃跃欲试就要上场。 蘑菇烤好,菇伞里都是一口鲜汤。 野菜的卖相并不如蘑菇那般的好,但有作料搭配,看着也让人很有食欲。 李云泽是个有口福的,一回来就赶上蘑菇野菜能吃了。 李云泽尝了个烤蘑菇,烫的说不出话,却不住地伸大拇指。 姜念见了更得意了,赶紧把鸡肉用小签扎一扎,又和调料放在一个大碗里腌了腌,之后就串好,上了火架。 之后就是其实并不漫长但因为等待而显得漫长的等待。 姜念依然得意地哼着小曲儿,李云泽静静地坐着,也不吭声,也不动弹。 “怎么样,这鸡烤的香不香?”姜念一曲唱罢,又往鸡身上刷了些蜜,一边同李云泽说话。 李云泽点头。 姜念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心道,他若是就这么闷吞了一百年,崔毓秀是怎么做到倾慕至此的? “姜师叔,你方才唱的这曲子叫什么名字?”终于,李云泽成功张开了嘴。 总不会是想学会了,回去哄他的崔师妹吧? 姜念心里有些不痛快地想。 见姜念没做声,李云泽又接着说,“我总觉得这曲调有些熟悉,可方才想了又想,却始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过。” 姜念听他这样说,垂了眼眸。 这曲子原是临抚城里下至总角上至耄耋都会哼唱的小曲儿,他觉得熟悉,自然是当初在临抚的时候常常听到。 现在,他完全不记得了,只是觉得熟悉。 只是熟悉。 而已。 “这是采茶调,是我家乡的小曲儿。”姜念的声音里透着一种疏离。 李云泽不知道自己怎么惹到了姜念,他也不敢问,他只知道,想从这个小曲儿来引上自己想聊的那个话题,怕是不能够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谈话 虽说是引不过去了,可该说的话还是得说。 李云泽想起了临行前师父的长谈。 若不是师父同他讲了些过去的事,他还不明白姜念有时忽然的低沉是为了什么。 可如今两人是一个小队,若是这样隔着一层过去一直不捅破,也不知道在以后的路上,到底该怎么相处。 李云泽也不是什么能揣着心事的性格,心中有了决定之后,一直惴惴不安,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赶紧和姜念把话摊开。 至于姜念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李云泽觉得自己管不了,更顾不上了。 “姜师叔,我有些心里话想同你讲。”李云泽低沉的嗓音把刚才尴尬的沉默拭去。 姜念转过头看了一眼李云泽,又看了看天,“来,你来烤,这都傍晚了,我去看看附近的情况。” 说罢,姜念就将烤鸡的杆子给了李云泽,她自己起身走向密林。 李云泽看着姜念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这是又生气了? “我觉得已经能吃了。”李云泽不死心,继续和姜念说话。 姜念也并没有走远,就是在附近看看有没有干一些的树枝什么的,夜里的密林想必很凉,现在若是捡一些树枝,放在炭火边烤烤,也许一会就能用了。 听见了李云泽的话,姜念转回身说,“要是熟了,碗和碟子都在那,你把肉分分吧。” 姜念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喜怒,李云泽却觉得窃喜,没有情绪,那就是没有生气,至少是没有很生气。 不多久,姜念就回来了,好像有些开心一样,带了一小捆枯枝,“我们把这些枯枝放在炭火周围,一会晚上用这些燃火。” 李云泽刚刚好把鸡分好了,也顾不得手上还油乎乎的,起身去接过那捆枯枝,又对姜念道:“快吃,这鸡闻着好香,我差点忍不住。” 姜念一边洗手,听了李云泽的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忍不住了那就吃呗,就咱俩你还客气嘛?” 姜念的反应让李云泽有点开心,也有点疑惑,此时却不便发问。 待两人都收拾好了,坐下来吃这顿本该是午饭但现在的的确确是晚饭的饭时,李云泽还是有些紧张。 刚才没有回应的那个话题,到底还该不该继续? 不曾想是姜念先开了口:“你想和我说心里话?关于什么的?” 李云泽大喜,赶紧把嘴里的鸡肉咽下:“临出发前,我师父和我长谈过一次。” 李云泽看着姜念,姜念好像没有什么反应,专心拿着一只鸡翅膀啃得认认真真。 “和我有关?”见李云泽不继续说了,姜念问了一句。 李云泽点点头,“他说他把他知道的关于我和你以前的事,都告诉我了。” 姜念闻言转过头看了一眼李云泽,李云泽也看着姜念,姜念只得移开了视线,拿起筷子夹走了李云泽面前的最后一只烤蘑菇。 “他知道的?估计也不多。入了门派之后的事情他比较了解。他应当不知道之前在临抚城,其实我们也常常在一处玩的。”姜念把蘑菇放进嘴里,一边嚼一边点头,也不知道是觉得烤蘑菇的味道好,还是在想临抚城的往事。 “他知道,只是到底都发生过什么事不清楚。但他说,那时候的我,和你关系不似一般的近。”李云泽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下去,怕自己这最后一句,惹了姜念不快。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不气 姜念好像并没有什么情绪,轻轻笑了一下,才道:“那时候咱俩的确十分要好,我刚才洗菜的时候还想着,那时候我跟在你后面什么都听你的,对你很是依赖,现如今我成了你的师叔,我让你收拾鸡去,你就得去。” 说完姜念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显然是开心得不行。 李云泽见姜念笑了,感觉心里的石头也放了下来,想了想刚才自己去收拾鸡的时候的样子,便也跟着笑。 “至于那时候的事,你既然不记得,你师父又不清楚,那就不要多想了,咱们这一路时间长,我慢慢给你讲就是。”姜念笑完了,才说了这一句。 说完还端起了装鸡肉的碗,“来,咱们碰一个,为了这次历练!” 李云泽赶忙也端起碗,和姜念碰了碰。 之后两人都拿起一大块鸡肉,塞进嘴里。别看天色有些暗了,可这满嘴的油光,此时是格外清晰。 想都不用想,两人又是一阵笑。 李云泽觉得自从自己听说了要同姜念一起出门历练以来,也就此时的自己觉得最是轻松惬意。 可这轻松惬意没能保持多久,这欢笑刚刚结束,姜念就抛出了一个触及灵魂深处的问题。 “你对你师父和你师妹受罚这件事怎么看?” 李云泽愣住。 他没想过自己竟然要面对这个问题。 “这……我……”支支吾吾了半天,李云泽也没说出什么正常的句子来。 姜念歪着头看着李云泽,慢慢道:“你怎么了?怎么想的怎么讲就是。” “我怕你生气。”李云泽低下了头,“你才刚开心了一会。” 姜念又笑了,“怎么会?这事情,无非是立场和站位不同,导致了看问题的角度不同,这才有了不同的感受与结论。你是你,我是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李云泽继续愣住,他没想到会从姜念这里听到这样一番话。 师父与自己长谈时,也说起姜念也许会生气的问题,师父只说“不必担心,她也曾是叹霞峰的弟子。”,旁的却没有多说。 当时的自己想来想去也不明白师父为何有这样的自信,这当中的意思,李云泽觉得自己大概知晓一点却又捉摸不透。 直到刚才姜念把话摊开说,他才恍然大悟。 原本李云泽对花绮罗说起姜念的事情,还带着些迟疑和犹豫,因为他对姜念完全没有印象,所以他觉得那些往事就如故事一般,完全不能相信竟然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 想到这里,李云泽看着在自己身边开开心心吃着鸡腿的姜念,也只能笑着摇了摇头:“怪不得你是师叔我是师侄,我若有你一半通透,只怕结丹的契机也不会这样难寻。” “这肥师叔带着你历练,补准没问题了。”姜念得意地笑着,嘴里的鸡肉还没咽下,说话也说得有些含糊不清。 李云泽看着姜念,赶忙把手里的碗和鸡肉放下,作了个揖,“这回出门,就仰仗师叔了!” 眼见李云泽这样上道,姜念乐不可支,冲着李云泽做鬼脸,使劲抬眉毛,两人又是笑得前仰后合。 第一百七十七章 说开 姜念并没有忘记临行前乐易的嘱咐,可她见到李云泽却难不念及往事,如今把话说开了也好,虽说现如今不能将整个后背交给李云泽,却至少不用处处小心防备了。 李云泽也是个执着的性格,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崔师妹她的所思所想着实有些难以理解,而她的所作所为更是过于毒辣,实不是修炼之人该有。” “可她到底是我的师妹,况且……这事也与我有些干系……”李云泽又支支吾吾起来,倒不是不敢说,而是根本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 姜念见李云泽这样说,也只好把笑脸收起。 虽说是不生气,他会有这样的想法早在姜念的意料之中,可听见这话还能笑得出来,只怕李云泽见了更要心惊。 “那你师父呢?”姜念继续深入地进行灵魂拷问。 李云泽抬头看了一眼姜念,见她脸色平淡,这才继续说:“他我就更没能理解得了。还给我下药了……” 李云泽说完,把碗一放,很是郁闷。 姜念见他这样,也只能劝他看开,“你许是遭了我的池鱼之殃。我当初入门,花峰主对我也是极用心地教导,可后来我却转投了元丹谷……想来,他肯定也是有意见的。” “可我……”李云泽刚要说话,姜念却起了身来。 给了李云泽一个“你继续”的眼神,姜念又拿了两个碗,去水缸里舀了两碗水,回来递给李云泽,“虽说未曾烧开,但到底是无根之水,又沉淀了这样久,应当是能安心喝的。” 姜念的烧烤重佐料,两人吃了这半天,也确实口渴,李云泽想也没想就接过碗来喝了。 “他当时自然是不想你再与我有什么瓜葛。”姜念说完,也端着碗喝水。 李云泽差点把水喷出来,“那现在……” “自然是又有所悟,不然他怎么结成元婴了。”姜念得意地看着李云泽,“人总是在不断成长的,总不好一成不变的看人。” 李云泽看着眼前自信的姜念,心里想着,是啊,你也变了许多。 这个想法一出来,李云泽到把自己给吓了一跳,不是说不记得了吗,怎么会发出这样的感慨呢。 李云泽暗自心惊,姜念那边是浑然不觉:“我这百年也受了花峰主许多恩惠,我想过了,我并不怪他,尤其是如今他还受了这场罚。” 姜念说完了,半晌李云泽也没接茬,姜念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似乎在发呆,也只好笑笑,再去火堆那翻了翻,找了些烘干了的柴添了添。 又过了一会,李云泽才缓过神,看向姜念:“我信我师父说的,我从前与你最为熟悉,愿意与你亲近。” 姜念恍如未闻一般,坐着微笑,并不看李云泽。 “过去了就过去罢,再探究再清楚也是过去。”姜念轻轻说完了这话,才转过头看向李云泽,“你也放下,我也放下就是。” “那崔师妹她……”李云泽刚问出口,便失了声音,暗自悔恨,这时候提起她着实不大明智。 姜念却笑了笑,“我不恨她,但不打算原谅她。” 第一百七十八章 因缘 “既不恨她,为何不能……” 李云泽刚问出口,话就被姜念给打断了。 “她做出那样的事,就该有个了断。她做了因,我便做了果。这才成一个始终,能全了我与她二人的缘分。” 姜念轻轻地吐出这话来,听在李云泽的耳中却更像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击在了他的心上。 他回忆着自己记忆中的过往,想着这些年崔师妹与自己之间发生的事。 自己确实一直对崔毓秀很好,从来都当她是自己那个需要疼爱的师妹,可说起为何要疼爱她,却又有些不清楚不记得了。 李云泽摸着自己的胸口,“这么多年,我并没有同崔毓秀生出过男女之情,为何她……我做过些什么,叫她误会了?” 听到这里,姜念翻了个白眼。 翻完白眼,姜念下意识地看了李云泽一眼,没想到李云泽正看着自己。 姜念感觉自己的每一根眉毛都有些尴尬。 不过李云泽好像并没有在意,而是继续说了下去,“如果按照师父说的,我对你那样照顾,那是不是说,你曾经也是我的师妹?” 姜念腮帮子一抖,不想回答这个有点笨的问题。 “是不是?”李云泽追问,并且看他的样子,还有些激动。 在他的坚持下,姜念用颤抖的腮帮子轻轻点了一下头。 李云泽看过之后,竟然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平淡地把视线转到远处,“真是……弄人啊。” “怎么了?”姜念对他的反应有些好奇。 李云泽摇头苦笑,“我被师父他遮去了记忆,却还记得自己要对师妹好,因为这师妹是自己带回门派来的,那时只有崔毓秀在叹霞峰,我便以为这个师妹就是指的崔师妹。” 姜念心里一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可如今劝他不要再想也是难,还不如就让他想个痛快。只是自己得在边上瞧着些,莫要让他钻了牛角尖去就行了。 姜念正在暗暗合计,忽然耳边悲怆地声音响起。 “就是这样,这才让崔毓秀的那些小心思越发的膨胀,最终,酿下了大错,还拖累了师父。” 不妙啊,刚还想着他别钻牛角尖,这就要钻起来了?姜念只得硬着头皮劝他:“有时候这些事也都是事情赶着事情,不一定说就是谁的责任。” “对,我也有责任。” 李云泽一抬头,姜念一看,不得了。 李云泽眼睛红红的,像是要哭了又使劲忍着的样子。 哎,姜念有些无奈,眼前这个李云泽和自己记忆中的那个好像相差越来越远了。 “崔师妹感觉我对她的好总是隔着一层,可她自己又捅不破,不知道该怎么操作才好,这才把气撒在了你身上。”李云泽说话的时候更加消沉了。 姜念就这么看着李云泽,忽然觉得有些难过。 现如今的叹霞峰,应当是建派以来最低沉的时候吧,只有李云泽一个人尚有自由之身,而他却明白,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姜念觉得,若自己是他,只怕现在也会像这个样子不停的找各种各样的原因吧。 此时夜幕已降,原本还能听到些鸟鸣兽语的密林也变得有些安静了下来,姜念一边拿了根大树枝挑着篝火,李云泽还在一个人思考。 第一百七十九章 醒来 清晨,姜念在鸟鸣中醒来。 走出船舱,闻见的是森林中的清晨特有的清新香气。 而昨夜的篝火早已只剩一堆灰烬。 并没有见到李云泽。 姜念想了想,还是把火升了起来。 原因无他,实在是有点凉,之前在船舱内并不觉得有什么,可出来之后,姜念实实在在感受到了大自然的温度。 不曾见到昨日李云泽提着的菜篮子,姜念点了点头,心里道:看来是为吃早饭做准备去了。 虽说姜念如今早已不会觉得饿了,可这舌尖上的寂寞也不是好消磨的。 姜念狠了狠心,从千素扇里找了个大些的砂钵,装了些水,架在了昨日搭好烤瓦片的简易小灶上,准备烧水煮米粉了。 这米粉可是有年头的,自打离开的临抚城,姜念就不得机会出门采购,虽说也曾托了乐易去寻,可一直也没有买着过。 姜念也曾试过自己做粉干,可口感都不及临抚的好,如今也是看在又有了去临抚的机会,这姜念才舍得的拿出来吃。 这山里的菌子,最是鲜美可口,李云泽一定会采上不少,来都来了,今日一定要吃个够。 想到了这里姜念又有了些期待,也不知李云泽往哪个方向去了,左看看右看看,却不敢离开。 不一会,粉就煮好了,姜念把粉捞出,浸了凉水,等着李云泽回来煮了菌子汤再将粉下在汤里。 可是,等了好久,李云泽一直不曾回来。 姜念实在是等得无聊,只好用酱油、辣椒酱、香油、酸菜丁一起,把煮好的米粉做成了拌粉吃了。 抬头看看,这密林的空隙透了阳光进来,姜念开始有些担心了。 自己自天蒙蒙发亮醒来,就已经不见李云泽,如今已是日上三竿,他还未回来。 李云泽从少年时候,就不是个不稳妥的少年,他离开时,定然是认为一定能赶在自己醒来之前就回来,不然绝不可能不与自己留个话。 姜念赶紧翻出了李云泽的传音符,果然也是没有只言片语。 麻烦了! 姜念的心陡然一沉。 “遇到事情不要慌!”姜念嘴里絮絮叨叨,牙都有点打架了,要不是升了一堆火,姜念可能还以为自己是被冻成这样的。 “冷静啊冷静啊!我一个金丹师叔带着师侄出门,我不能慌我要顶住,我一定有办法!”姜念嘴里还是不停,舌头已经被自己咬了好几次。 就这么焦虑了半天,姜念无法定下自己的心神,只得盘膝坐好。 刚坐好,姜念忽然灵光一闪。 不如,用凝意术试试?密林里这么多大树,若有一两棵灵识高些的,能让自己得到些李云泽的线索呢? 姜念岂是拖泥带水的人。 打定了主意,闭了眼,下一息,凝意术就已施展开来。 一时间鬓边似有清风,耳旁有些树叶沙沙作响。 一套操作下来,姜念睁开了眼。 这密林果然不简单。 姜念的凝意术,从凡土界到灵云界,也不知道凝了多少小花小草、高材绿树,怎地到了这密林里竟像被废了功法一般! 那几颗稀稀拉拉的情意光点,许是来自于什么刚破了土的菌子,比姜念第一次在姜家小院施展凝意术还不如! 姜念站起身,环顾四周的树冠,想找出点什么,可最终也只能狠狠一跺脚,“哼!” 第一百八十章 落单 姜念着急归着急,还是马上找回了理智。 这密林若自己施展凝意术都无法自由,那必然是被十分可怕的法力控制着。 自己方才隐约听见的风声,应当就是这些树木受到法力约束时发出的声音。 如今自己孤身陷在这密林之中,这该如何是好。 这密林乘着飞舟登高尚望不见边界,自己如今只有两条腿,岂不是无处可躲无处可藏了。 姜念觉得后背有些发冷,好在还有飞舟。 赶紧把东西一收,把篝火的痕迹尽量抹去,之后姜念来不及想,赶紧钻进了船舱。 “这飞舟我也操控不了,难道,我就在这里等着那高强法力的主人找上门来吗?” 姜念在船舱里自言自语,好像一定得说点什么,才能稳住自己的心神一般。 忽然,外面好像有了脚步声,由远及近。 姜念凝神听了听,发现这脚步声似乎有些踉跄,一脚深一脚浅,走的极慢。 该不会是李云泽在外遇险了吧? 姜念想到这里,赶紧走出了船舱准备接应。 可刚跳下甲板,姜念就愣住了。 并不是李云泽。 而是一个衣衫褴褛,拄着拐杖的老汉。 姜念站在飞舟之前,看着那老汉。 那老汉站在一棵大树之下,看着姜念。 姜念可早就不是什么没下过山的小姑娘了,这会子见到这个老汉,姜念的心里可没有什么好感觉。 这荒山野岭的密林深处,哪会有人呢。 这老汉看着这般苍老憔悴,想必是要打个博同情的牌。 若是妖邪,恐怕是要食人精血的,姜念右抚上了千素扇,若是自己不成了,也许然儿还是能有一丝生机的。 而她的左手中,正攥着方才悄悄的从手镯中滑出的一枚烟雾符和一枚遁地符。 这密林中就算有什么大妖,恐也未必常有斗法之事,但愿自己能用这烟雾符迷惑住他,能得遁地成功。 “仙子,仙子!” 那老汉忽然出声,把姜念吓了一跳。 等姜念缓过神来,再看那老汉,见他神色有些狐疑,似乎也是愣了愣的样子。 “仙子莫要害怕,小老儿不是坏人!” 那老汉似乎感觉到了姜念的紧张,又开了口。 其实他不这样说话到还好,一说这“不是坏人”,姜念更紧张了。 从古至今的大多数坏人,行那穷凶极恶之事前,都未必会大喊“我是坏人,快跑呀!”。 想到这里姜念身子一僵,看着想要向前走的老汉,喊了一句:“你别动!若你真不是坏人你便不要再动!” 那老汉听了姜念的话,身子微微晃了晃,才喊道:“也行也行,但我年纪大了,我要求坐下说话!” 姜念闻言有些无语,感觉自己似乎有些不懂事一般,只得点了点:“那你坐吧。” 姜念以为那老汉要席地而坐,还在犹豫要不要扔把椅子给他,可随后就看他从不知道哪里摸出了一把十分精致的座椅,舒舒服服地坐了下去。 姜念见了这一幕,歪着头眯着眼,她忽然感觉自己站在这里好像是正要被审问一样。 而审问自己的人,正是不远处的老汉。 “这位仙子,从哪里来啊?”老汉坐稳后就开了口。 姜念一愣,果然开始审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问答 也不知这老汉到底是什么人,此时这样相问,姜念非但没觉出有什么不妥当,反而想一五一十、如实作答。 不得了不得了,决不能实话实说。 姜念在心底里百转千回之后,终于回答了老汉的问题。 “从来处来。” 本以为老汉听了这个答案会生气,姜念本都做好了丢了烟就跑的准备。 可没想到那老汉听了自己的回答,反而挺满意的微笑着点了点头。 姜念甚至在怀疑自己是不是以为自己没有说,却不知不觉中把实话都说了而自己却一点都不知晓。 “仙子似有戒心,是小老儿的不周。”那老汉坐在椅上,笑眯眯地对着姜念抱了抱拳又道,“小老儿名唤直霄,是这里的一方山守。” 只有名,没有姓。 原来是妖。 直霄这个名字,虽说听着便像是一棵大树,但也很有可能是猛禽。 “小老儿我在此守了万余年,如今瞧着倒与仙子像是有缘。”直霄还是笑呵呵的。 他倒是放松,如今都已经将鞋袜一脱,盘着腿歪靠在了椅子上。 姜念见他这般舒适的悠哉模样,顿时就觉得自己站得突兀,左右看了看还是没将椅子拿出,只在飞舟的甲板上将就坐了下来。 这一坐下来,才忽然想起,自己的对面,坐着一个万年老树妖。 顿时又觉得有些起鸡皮疙瘩,活了万年,那修为法力定然高深。方才不让自己修炼凝意术的,只怕就是他了。 姜念心里又开始敲起了鼓。 他是不是来寻仇的? 现在瞧着倒是眉目和善,不像是要喊打喊杀的样子。 万年的树妖,想要灭杀自己,只怕也不用喊什么吧。 姜念顿时就臊眉耷眼了。 “仙子这是怎么了?可是怪小老儿招呼不周?”直霄似乎有些着急,冲着姜念招了招手,“仙子,不是小老儿我小气啊!你如今戒心重,若我拿出个椅子请你坐,只怕你也不敢坐下来,到时候咱俩都尴尬啊!” 听了这话,姜念好奇地抬头看着直霄。 那直霄见姜念抬了头,似乎有些高兴,赶紧道:“仙子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 “你不问我了?”姜念歪着头。 直霄皱了眉,“问什么?问你是不是往去处去吗?” 姜念捂了脸,她确实是准备这样答的。 “我明知你不会说,为何还要问呢?”直霄还是皱着眉头,“你先问问你想知道的事。若我的答案你满意了,咱们才有可能继续聊下去。” 姜念听了这话,也只能佩服的点了点头。 活了万年的树妖,这自信,这胸怀,这谈吐,果然是不一般啊。 不过,这些只怕都来自他有实力吧,实力让他拥有决定权,也便拥有了这样游刃有余的状态。 自己该问他什么呢? 看他的样子,似乎是想与自己聊天的。 可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让他想要探知的东西呢? 姜念犹豫了一会,觉得还是先问一问李云泽的下落最为重要,若是没有他,自己恐怕是跑不掉的。 姜念起身给直霄行了个礼,然后问道:“我有一个同伴,清晨起便不见他,直霄大仙,您可能告诉我他在哪里?” 直霄楞了一下,才道:“仙子折煞小妖了,唤我直霄便是。仙子的同伴,小老儿我并未遇见,一会我帮仙子去寻。” 也许是离得太远,也许是直霄太老道,姜念从直霄的脸上,并未见到隐瞒之色,最终也只能失望的低下了头。 第一百八十二章 装样 姜念的失望并不难被发现,直霄虽不常与人打交道,也毕竟活了万年,也不是什么没有见过世面的妖。 是以,他立时就反应过来,现下里两人谈论的这人想必对眼前的这个小仙子,十分地重要。 趁着姜念低头,直霄迅速地思索了一下。 昨日自己将他们的飞舟拦下时,虽未亲见是几人同行,可眼前的小仙子无论怎么瞧着都是没有法力宛若凡人,绝不可能驱使这飞舟。 不过,自己是被法术吸引才现身一见的,绝不可能找错方位,而她的同伴大清早就不见了,这里又只有她一人,想必施法之人就是她。 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直霄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见识有点少了。 再说这边,姜念也不是什么懵懂的少女,她此时虽说低下了头,可暗地里也在留心对面直霄的一举一动。 果不其然就被她看见直霄歪着脑袋挤眉弄眼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此时,姜念怒从中来,借着低头掩下眼中的锋芒。 这直霄自称是本地山守,可行事却鬼鬼祟祟,就连坐在那里都没有个正经坐相,怎么看都不是什么正派角色。 说起自己还有个同伴,他还敢谎称不知,他既是山守,这山林里多出一个外人,他又怎会不知! 如今倒好,在自己这里装模作样,这样的老妖,一看就没安什么好心。 只怕他已经将李云泽给捉了起来,如今找到自己,不过是瞧着自己像个凡人,怕修了万年,临了手染因果晚节不保,这才出言试探吧。 但他一上来就称呼了一声“仙子”,偏刚刚自己还坦然受了,这可怎么才好,姜念在心里恨恨地跺了跺脚。 如今实力为零,面对一个万年老妖,姜念不论有什么样的情绪,到底还是怂得不敢表露出半分来。 直霄见姜念一直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得硬着头皮道:“仙子,小老儿我虽说久居山林,却也知道一些大宗门的弟子们都会带着些传音联络用法宝,仙子不如先与同伴试着联系一下,若是确定了方向位置,小老儿也好更快地帮仙子寻人。” 这话到了姜念耳朵里,如惊雷一般,看来这是在试探自己是否出身大派。 要知道,大宗门的弟子出来历练,都会有一盏心灯留在门派,若是有性命攸关之事,心灯也会有所反应,如若毙命,还能留下追魂的印记,方便门派调查追凶。 姜念在心里暗暗道:他难道是准备下杀手了吗?我得做好逃命准备。就这个话看来,目前他还是有所忌惮的。如若能透露些门派的信息让他猜去,想来也是可以。 紫虚门惯用淡紫色,可这淡紫色只有紫虚门一家在用,太过明显了,万一这个直霄与紫虚门有仇,自己岂不是就撞在了枪口上。 还是白色比较好,那些个女弟子多的门派,都很喜欢这白衣飘飘的扮相,无非就是加了些各色花样的刺绣加以区分。 想好了,那就做。 姜念拿出了玉茗的那条传音手绢,攥在手里半遮半掩地看了一会,然后略微有些着急地看向直霄。 直霄被姜念看得一愣,也只得安慰道:“仙子且先等等,许是没有注意有消息来了。只要他没有走出这片山林,若有斗法,我一定知晓,所以他的安危仙子你大可放心。” 第一百八十三章 变脸 听了直霄的这个话,姜念都有些懵了。 难道自己猜错了?他竟说让自己不需担心李云泽的安危? 瞧他方才的神色,倒也不像是心怀鬼胎,难道是自己误会了? 还…… 还有一种可能是…… 没必要担心了,因为自己的小命也要不保了。 姜念猛地抬头,看着直霄,却见他依然悠哉地坐在椅子上,还在抠脚…… 姜念赶紧唤醒然儿,交代她准备随时带着自己跑路。 然儿强打着精神看了看外面,发现对面是一个万年大树妖的时候,只觉得浑身的鳞片都竖起来了。 “仙子,一边等着消息也是无趣,不如我们再聊聊吧?”直霄抠完了左脚,又抱起了右脚在抠,一边抠一边和姜念说话。 姜念此时哪敢懈怠,忙对着直霄行了个礼:“未曾自报家门,是我失礼了。晚辈姓姜名念,是修仙门派的弟子,此番是与同门奉了师命下山历练的。” 说完再看直霄,就发现直霄的脸色似有了变化,却也说不上来。 “哪家门派?可否告知?”直霄问道。 姜念听他声音也有些沉了,很是紧张:“本也不是不能讲,只是……临行前师父交代了,我们既是下山历练,那就自行历练便是,少打着门派的旗号在外撒野……” 直霄听了这话,望着远处略点了点头,又道:“这么听着,倒不像是什么跋扈的师门能做的事,可是……” “你姓姜?”直霄看向姜念。 姜念忙又抱了拳应声。 直霄却冷着脸翻了个白眼,“姜氏自神农起,也是大族,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姜念有些弄不懂了,这直霄,方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变了脸。 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话没有说对,惹恼了他。 此时却更加不敢多言,唯恐激怒了他,突然出手,自己防不胜防。 “你不必挣扎,这整片山林都已被我锁住了灵气,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姜念正低着头,直霄的声音忽然就在身前响起,把姜念吓得往后一退,却被飞舟绊住,一屁股摔在了甲板上。 “我本留了一丝余地,你若施个小术生个火做个饭的,也是可以,但现如今,可是不行了。” 这一回姜念才将直霄看了个清楚,他此时虽还是穿得破破烂烂,拄着个大棍子,可腰板却很符合他的名字,直的根本不像个老人家。 而且,他明明可以瞬移,刚才却要装样慢慢地走。 姜念现在感觉脑袋都大了,这个直霄很是难缠,识海中收到了然儿的传音,“灵气被封,无法施法。树妖怕火,若是有不需要灵气能引动的宝贝,挑几个会炸会烧的用。” 可是下一秒,姜念就傻了。 她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绑了起来,而绑住自己的,是一种藤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等自己发现的时候,已经被捆了个结结实实。 姜念试着挣了挣,根本挣不动。 想着现在这直霄怕是要和自己撕破脸了,姜念愤怒地问道:“你绑我做什么?” 直霄哈哈大笑,“我不绑你,难道等你丢雷炸我吗?” 姜念气得差点翻白眼,“看来你还做惯了这种杀人越货的事?你等着,等我师父来找了你,帮我报仇!” “你师父?哈哈哈……”直霄又是笑得不停,转而又狠厉道:“我找的就是他!我倒要好好问问他,究竟做过什么亏心事!又是如何得来的这功法!” 第一百八十四章 抠脚 姜念忽然傻了,这直霄说话好叫人摸不着头脑。 说起功法,自己那便宜师父云轻扬来了可没啥用,他甚至都还不知道自己修炼的到底是什么呢。 姜念忽然又想起《灵华经》中有言,这功法是由草木族修炼的功法中悟得,该不会当年灵华元君偷了这直霄的功法,而自己刚才施展了凝意术,叫他发现了问题,这才找来的吧? 若是偷的功法,灵华元君岂能不为心魔所困? 可若不是偷的,到底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能让这万年老树妖炼都不修了,隔着一千多年要来寻仇? 直霄见姜念皱着眉垂了头不言语,只当她是心虚,于是也施了法将他的椅子挪了过来,就在姜念跟前坐下了。 “要不说道法自然呢!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我一颗善心,为护过往的人不受那边两只大妖的斗法之累。竟然就叫我碰上了仇人的徒子徒孙!”直霄很是兴奋,笑得面容都有些扭曲了。 姜念却捕捉到了一个信息:原来昨日这密林走不出去,并非是密林太大,而是直霄施法将自己二人给困住了。 怪不得,这灵云界的地图自己也不是没有看过,哪里有这样大的密林而师长们又不曾提起过的。 “怪不得昨夜那样安稳。我就说,真正的深山老林怎么可能没有妖兽。”姜念嘀嘀咕咕的。 直霄一听,拿他的大棍子捅咕了姜念一下,“现在的年轻人怎地这样不懂感恩?你真当这密林是你门派后山呢?这不是我昨夜护着你们嘛!” “那谢谢你嗷!”姜念被绑着,也没个好气。 姜念忽然就感觉身上的藤蔓好像松了点,自己似乎可以稍微动动了。 “看你站着倒把我给累得够呛,你坐下吧!”直霄一边翻着白眼,一边说话,“总归你一个还不能施法的小姑娘,就算杀人越货抢功法,也不是你动的手,我活了万年了,可不是不能容人的妖。” 姜念刚迟疑着坐下,就听见一句让她差点昏过去的话。 “等那俩大妖打完架走远了,我就把你杀了。等你的师父带着门中精锐找过来,我再将他们一网打尽。精锐尽折,到时候就算我不出手,也自有人将你那门派蚕食干净!我可真是聪明,足不出户,灭你满门!”直霄搓着手,很是兴奋。 姜念听着这话,感觉浑身冰冷,自己如今被绑在这里,灵气也被封了,连个传音都发不出去,若不是千素扇就在自己身上,只怕与然儿也会失去联系。 刚才就应该给李云泽传音喊他千万莫要回来的! 姜念现在是悔不当初,当时想着装装样子,现在才知道当时的自己有多蠢,一个万年老树妖,自己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耍心眼,真是活腻了。 要说活腻了,还是数着灵华元君,她这胆子怎么这么大啊!这样的功法也敢偷,如今被人碰上了要寻仇,这可怎么是好。 “谁来救救我啊!”姜念悲凉地喊出了声。 直霄抠着脚挑着眉毛,压低声音恶狠狠道:“不许出声!我杀你好歹能让你没什么痛苦,你要是将那两只大妖惹来,以他们的手段,能杀你杀上个七七四十九天,叫你活不过来死不过去,生生磨到你意志全消!” 姜念闻言,吓得赶紧闭了嘴。 直霄见姜念这般乖觉,也就不再吓唬她,专心的抠起脚来。 第一百八十五章 昏睡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姜念迷迷糊糊的睡着,直霄忽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把姜念吓得一哆嗦。 不过,姜念这一哆嗦倒把直霄给吓了一跳。 “我的法术竟然已经这么不顶用了吗?”直霄看着被绑住靠着睡得迷迷糊糊的姜念,皱着眉头。 姜念还是觉得非常困,眼睛根本还是睁不开的,只好半闭着眼睛回答道:“什么?你杀我没杀成吗?” 直霄露出了一个难以形容的表情,眼睛眯得紧紧的,满脸的肉都皱巴着挤在一起,仿佛在看什么傻子一样,“我怕你被绑着太难受了,给你施了个昏睡咒,让你睡过去了。谁知道你竟然能自己醒过来。” 姜念还奇怪自己怎么竟然会睡着了的,这会也就不意外了。 她强打着精神,眯着一只眼,抬着小脸左右看看。此时日光幽暗,显然已是黄昏,看来自己睡了一个白日了。 又看看周围的情况,李云泽应当还是没有回来。 只是不知道没有回来,到底是不是件好事。 直霄见姜念左看右看,又拿那根大拐棍捅咕了她一下,没好气道:“别看了,你已经睡了五日了。” 姜念感觉自己的脑袋就像个钟一样,此时被直霄的这句话使劲撞了一下,脑袋里面嗡嗡的。 “啧啧啧,看来你这个小姑娘不缺觉啊,下了昏睡咒,都能醒。”直霄一边说一边摇头,“你运气好,那边两个大妖想必已经斗完法了,你很快就不用再被绑着了。” 大约是时辰到了。 姜念开始发抖。 虽说修士逆天修行,生死早已度外,只追求大道,可到了这跟前的时候,谁又能从心底里一点都不怕死呢。 直霄又忽然往他身后的方向看了看,嘴里嘀嘀咕咕的,姜念听不大清楚,隐约是说的什么“斗法……没完了……快滚……”之类的话。 又过了一会,姜念都已经觉得自己浑身冷得已经像一具尸体一般了,直霄才转回过来。 而直霄看着脸色惨白的姜念,似乎有些不忍,眼神闪了闪,就又背过身去了。 姜念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抖动,尽管感觉自己浑身都已经僵硬了。 这时的她也自然顾不上去观察直霄的脸色,就这样错过这个为自己求情的绝佳机会。 姜念的的确确是害怕到了极点,她还有很多计划了却没有做的事,头一个,就是带着碧落和千素回到天上去。 还没有找到灵华元君的仇人,没有帮灵华元君报仇。 也不知道这《灵华经》还有没有重见天日的机会,还会不会有人接了这法脉,能将它传承下去。 伴随着对死亡的恐惧,这些思绪也充斥着姜念的脑海,让她整个人更加消沉,冰冷了下来。 姜念现在的种种异状,究其来源无非就是怕死,所以她自己也没有在意,更何况是一心要杀了她而又似乎有些狠不下心的直霄呢。 可真的没有人在意吗? 姜念感受到胸口似乎有些微微的发热。 以为自己早就麻木了的姜念,没想到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感受到温热。 胸口的温热自然是来自碧落的魄丹瓶。 这熟悉的感觉,把姜念暖得有些缓过神来了,她开始在心里大声叫喊着:“碧落,救我!救我!我就要被人杀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击飞 还没等碧落回应什么,姜念就看到直霄恶狠狠地转回身来看着她:“是不是你在耍什么花样?怎地周围被我封住的灵气在波动!” 说完还用他的拐棍抬起了姜念的下巴:“大妖刚走,你就迫不急待的作死了吗?” 姜念被迫抬起头来,也不敢去看直霄,眼神中尽是闪躲。 “果然是你!”直霄手中的棍子忽然卸了力,又立刻重重地顶向了姜念的胸口。 姜念没想到他会忽然动手,本就被绑住了活动不了,根本来不及闪躲,只能结结实实吃了这一棍子,整个人向后飞去,落在了一棵大树脚下。 这一棍虽然威力巨大,可姜念感觉似乎除了摔得有些屁股疼之外,胸口倒并不曾有什么异样。 只因为,好巧不巧,这一棍正好就击在碧落的魄丹瓶上。 碧落片刻前已经苏醒,刚好就有这一棍击来,护主本能被激发,于是碧落就将所有的伤害都承担了。 这会,魄丹瓶已经从姜念的胸前飞出,悬于姜念与直霄之间。 直霄讶异地看着这小小的玉葫芦,“这,这,我,我竟连此间的灵气都封不住了吗?” “哼,果然是块木头,就算是修炼万年,也是块木头!”碧落的身影并不实,只是闪闪幻幻地映在魄丹瓶上方的虚空,“看好了,姑奶奶我不用你这劳什子的灵气!” 一边说着,碧落就掐了个小决,之后不知从哪飞出了一道缀满鲜花的锁链,将直霄给捆得紧紧的。 碧落鼻子里哼了好几下,才阴阳怪气地缓缓道:“我也将你捆上个五天五夜吧?方才能让你知晓个中滋味,好好地参悟一番,说不定还能悟出什么大道了呢!” “这直霄难道也是怕得不行了?就这样被治得服服帖帖不敢动弹?”姜念看着眼前一边倒的局势,嘴里嘀嘀咕咕,都没发现自己身上捆着的这小藤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退了去。 虽然姜念小小声,可还是被碧落给听见了。 碧落回过头没好气的说:“臭丫头,你有空好好修炼行不行?就这么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妖精,竟然将你捆了五天五夜,还差点丢了性命。你这个弱鸡!” “这花链,花链!”直霄好像并没有关注姜念和碧落这边,而是看着自己身上的锁链出神,再抬头已经是红着眼眶,“这是花儿恋啊!” 姜念看到直霄的反应,正觉得奇怪,他怎地好似认识这锁链? 而碧落却没在意这些,此时的他眼睛滴溜溜地转,正想着怎么帮姜念把这五天五夜被捆得差点死掉的仇给报了。 “我再给你加点料!”碧落似乎想到了什么好方法,接下来,魄丹瓶中就抽出了一丝极细的白色仙气,冲着直霄的印堂便去了。 而这仙气还未完全进入印堂的时候,直霄忽然剧烈地挣扎了一下,满脸是泪,口中大喊着:“华儿!是大哥没用!” 这一声喊得姜念直接从地上弹了起来,直觉告诉她,直霄口中的这“华儿”,说的是灵华元君。 这会子碧落才感觉到一点不对,紧紧地盯着直霄,观察着他的反应。 “你把他怎么了?”姜念问。 “我,我的手段不就那几个。用灵华元君留下的一缕气息,做了个小小的幻境,诓他进去受一受苦。”碧落虽然嘴上说的轻巧,可脸上的表情却是十分紧张,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直霄。 第一百八十七章 花恋 “我怎么觉得他认识灵华元君?”姜念想了想,还是往前走了几步,和魄丹瓶并排站着,小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碧落听了这话,撇了撇嘴,才缓缓道:“我不知道你们之前都聊了什么天,但他刚才的样子,确实像是认识那锁链,我印象中,灵华元君也是喊那锁链叫花儿恋的。” 姜念赶紧用胳膊肘拱了拱碧落,可碧落如今只是个虚影,是以姜念只拱了个空,只好又甩甩手嫌弃道:“那你还给人家加料。” “我这病恹恹的你又不是看不出来,记忆力不好这不是正常吗,我是片刻之前才将将想起这锁链叫啥的。”碧落还是嘴硬。 “你加的什么料?”姜念忽然有些不祥的预感。 碧落哼唧了半天才缓缓说道:“倒也不是什么猛料,我用灵华的气息做了个幻境,里面就是灵华在仙界的一些日常。” 姜念一听,吐了吐舌头,“那他若是认识灵华元君,可你这幻境中的灵华元君并不识得他,怎么办?” “幻境嘛,就不要讲究这些吧?最多就是被发现是幻境呗。”碧落不屑一顾。 姜念只好摇摇头,手里还不忘揉着屁股,一边道:“那现在咱们怎么办?” “能怎么办?等他出了幻境再接着审呗,有我在你放心吧。”话音一落,碧落映出的那就幻影消失了,魄丹瓶落到了姜念手中,可碧落的声音却没停,“弄这个幻影消耗太大,等他从幻境出来了我再出来。” 绝处逢生的姜念这会子也彻底放松了下来,轻快的心情让她差点笑出声来,“你还挺会过啊。” “那是,我现在这是坐吃山空,自然是要算的清一些。还指着你能争点气,好好修炼早日飞升,等到了天上我好补给补给。”碧落的声音还是那么阴阳怪气的,但不难听出里面饱含着对姜念的期望。 姜念沉默了。 她不敢再接话。 因为,姜念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该怎么面对碧落的期望,若是以前,她一定还可以自信地拍着胸脯保证一番。 可现在,经历过了这次直霄的事件后,姜念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和无力。 姜念觉得自己在师门被人保护的太好了,如今一出来,碰上个有些道行的妖,不要说还手,自己就连跑路的本事都没有。 着实是太没用了些。 想到这里,姜念忽然又想起了李云泽来。 他到底去哪了。 这么久了,该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碧落碧落!”姜念叫的很急。 碧落懒洋洋的声音好一会才回应:“怎么了,小姑奶奶。” 姜念的声音充满急切:“我有个师侄,与我一道出来的,现在在这密林失散了,你能不能帮我找找他?” “找人?不行!我离不开这个瓶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这个瓶子又不会自己走,再者说,这也太耗仙力了,划不来划不来。”碧落的声音里满是不屑。 姜念急的不行,拿着瓶子就要往林中走去。 “停!停停停!姑奶奶,您要去哪?”碧落明知故问。 姜念没好气的说:“你不找,我就自己去找呗。” 碧落停了停没有说话,过了片刻才十分轻松的说:“嘿嘿,那你去,你去吧。” 姜念听了这话满腹狐疑,却还是被担心李云泽的心情占领了高地,便没多想就往密林里走。 第一百八十八章 结界 不曾想,刚走到这块空地的边缘,就被拦住了。 拦住姜念的,是一道无形的墙。 姜念使劲推了推,这墙纹丝不动,却无影无踪。 “这是什么情况?”姜念一边推,一边念念叨叨。 “嘻嘻。” 是碧落的声音。 姜念捏着魄丹瓶,“是不是你搞的鬼?” “你开什么玩笑?我要是肯浪费仙力搞这个鬼,还不如帮你找人呢。”碧落语气极其嚣张。 “那这是怎么回事?” “这都不知道?这是结界。” “谁弄的?” “还能是谁?那个树老头呗。” 姜念傻了,这直霄何等高深的功力,都入了幻境,还能维持这个结界。 碧落见姜念发楞,只得安慰她:“你别想了,就在这里等他出来再说吧。他口中的“华儿”若真的是灵华,想必他与灵华的交情不浅。而你是接了灵华传承的人,他一定会善待你的,不必担心自己的小命。” 姜念听了,也只能慢慢走回飞舟,继续坐在甲板上,等着直霄从幻境中醒来。 她没有问如果不是灵华元君怎么办,太明显了,一定就是灵华元君没有错。 之前要杀自己,想必也是要给灵华元君报仇。 只是,不知道他到底从何知晓了灵华元君已经出事的消息,按理说天上是传不下什么消息来才对的…… 这么想着想着,不过多久,天就黑得透了。 姜念抬头望着树冠缝隙中的天空,并没有瞧见月亮,只见几颗闪烁的星星,此时也是光芒暗淡。 “他怎么还不醒?”姜念摇了摇魄丹瓶,嘴里喊着碧落,“你快出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过了许久,碧落才嘤出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他破阵慢。” “你这幻境这么厉害?竟能把万年树妖困住这样久?”姜念的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崇拜。 碧落一听姜念这个话,立刻就清醒了过来,语气中也戴上了些洋洋自得,“那是,我是什么人?我从哪里来的?” “那是那是,天上的仙人,自然是不一样的。”姜念如今十分向往这强大的实力,看到碧落有这样的本事,羡慕得都要流口水了。 “咦?小姜念,这里树木众多,郁郁葱葱,你为何不趁这会子抓紧修炼?”碧落得意之后,倒是想起了件正经事。 姜念愁眉苦脸,“哪里是我不修炼,这老树妖来之前我就修炼过了,可以说是几乎没有效果。” “怎么回事?”碧落十分诧异。 “老树妖说他把附近的灵气都控制住了。”姜念一边说,一边瞪了直霄一眼。 碧落笑了笑,“哈哈,他如今陷进了幻境,哪还能顾得了别的?” 姜念摇了摇魄丹瓶,“你是不是傻?我们不是被结界困在这里了吗?结界总不会不是这老树妖放的吧?” 碧落气得不行,那魄丹瓶一直在抖,“到底谁傻?结界是靠法力支撑的吗?结界肯定是靠法器支撑的呀!哎呀呀,气死我了,竟然说我傻!” 姜念被碧落这番话说的一愣一愣的,“竟然是这样吗?那我现在就能修炼了?” 说完姜念赶紧把魄丹瓶往腰间一塞,盘膝坐好准备修炼。 这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好像不马上开始修炼就要被狗撵着咬一样。 碧落本来还想再数落姜念几句的,可也见到她准备修炼了,也不敢多打扰,毕竟自己也还是要仰仗姜念的。 于是就把气撒在了直霄身上。 自找可怜的直霄在幻境之中也逃不过不停的打喷嚏的命运,他自己都惊呆了,活了一万年,第一次打喷嚏,一棵老树竟然会打喷嚏了,他甚至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就要飞升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倒霉 这边姜念开始专心修炼,凝意术一施展开来,果然如碧落所说,这周围的树木都已不受直霄的控制了。 此时的姜念沉浸在修炼的状态里,这一大片的密林,还有一棵万年老树妖,可想而知,情意光密密麻麻又麻麻密密,一波接着一波,一浪高过一浪,就这么向着姜念涌了过来。 因为知道自己已被结界限制住,而碧落又在身边,所以姜念就全身心地沉浸到了修炼之中,不再旁顾。 碧落此时才不像姜念想象中的轻松,如今姜念专心修炼,他自然是要护法的,而身边的这个老树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来,这对虚弱的他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进幻境里去偷看一下?” 碧落缩在魄丹瓶里,自言自语纠结不已。 “不好吧?万一看到人家什么小秘密。” “哎,若他真的是灵华元君的朋友,那就是自己人,是朋友,偷看朋友的秘密,会不会不好?” “可是我实在是好无聊啊!我为什么要提醒姜念去修炼啊?她若是没有修炼,就能陪我聊天了。” 碧落就在这里一句一句的,没完没了的纠结,过了好一会才下定了决心,要去幻境里看一看。 刚刚闪身进了幻境的碧落,又在魄丹瓶里郁闷了起来。 他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在幻境之中,他只能做他自己。 他完全没想过,这个幻境竟然是灵华元君在天上的情境。还以为直霄的幻境会是重现当初他与灵华元君相识时候的故事。 这回可真真是算漏了。 在这个有灵华元君的幻境中,魄丹瓶和碧落一定是被灵华元君收在储物手环中要专心修炼的。 灵华元君绝无可能像姜念这样,大大咧咧地把魄丹瓶挂在胸前。 所以,碧落进了幻境也只能在魄丹瓶里呆着,若是不得灵华元君的召唤,是没法从魄丹瓶中出来的,也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并且,进了幻境之后,不到幻境被破,就不能从幻境中出来。 碧落只能叹了一口气,“人要是倒霉,喘气都能塞牙缝。” 只能修炼的碧落很是无奈,只好像从前一样,打坐修炼了起来。 好就好在,直霄是个争气的。 从幻境中出来的那一刻,碧落忽然觉得直霄还是个挺不错的妖,第一次希望能与他好好的聊一聊,当然,不仅仅因为好奇是幻境里发生的事。 出了幻境第一件事,碧落就在直霄面前现出了幻影。倒也不是别的,主要是防着直霄还要对姜念下手。 “你是华儿的魄丹瓶?”说话时,直霄的眼圈还红着。 碧落见他这副样子,有些不忍再苛待他,点了点头应道:“若你口中的华儿,就是灵华元君的话,那就恭喜你猜对了。” “所以华儿她真的是飞升成仙了?”直霄的表情很是激动,可忽然又皱着眉头,“不对,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她若没有事,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应当是与她在一处的吗?” 碧落挑了挑眉毛,心道:这老树妖倒像是真心待灵华元君好的,虽然对仙界的事情并不了解,却还是很敏锐地捕捉到了问题所在。 第一百九十章 悲哀 碧落的幻影好似踱着步子来回了几趟,之后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姜念身前。 直霄见碧落不说话,又追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这不是组织组织语言,看看和你怎么说吗?”碧落答道。 其实碧落也不知道该怎么和直霄说,毕竟现如今姜念才是自己的主人,而这个主认得很是稀里糊涂。 虽然自己猜想过姜念与灵华的关系,可自己并没有能力去验证,所以也就不便贸然与直霄说得太多,毕竟他还未飞升,而且与此事并无关系,只能算做外人。 旁的也就算了,若是因此泄露了天机,可就是大大的不妙了。 “如今事情复杂,我醒来时也是茫然。这位姜小友,得了灵华元君的传承……” 碧落顿了顿,小心地观察了一下直霄的神色,发现他并无不悦,这才敢继续说下去。 “灵华元君她飞升之后,受了些苦……这位姜小友是发了誓要去给灵华元君报仇的……所以我才……” 直霄听到这里,已经捂住了脸,呜呜地哭了起来,丝毫不顾及万年老树的形象了。 他这一哭不要紧,姜念那边受了好大的影响。 姜念的凝意术,凝出来好大一团悲哀,弄得姜念也立即苦了脸。 因为她真真实实地感受到了直霄的难过。 她开始和直霄一起伤心,她开始分担直霄的情绪,她开始陪着直霄一起流眼泪。 碧落猛地回转身看着姜念,“不要!不要哭!这样容易走岔了气!” 说着,碧落就赶紧操控魄丹瓶中的仙气去帮着姜念捋灵气的流转。 好在这仙气也并不需多加控制,不然还真有些手忙脚乱。 直霄那边却没有抬头,仍旧捂着脸,哭声却小了许多,慢慢地就能发现他在大口喘气,似乎是想要控制自己的哭泣。 姜念那边刚让碧落松了一口气,碧落就发现了直霄的变化,他有些好奇,幻境中到底发生了些什么,能让要杀了姜念的直霄一出来就这样担心姜念。 可惜的是,直霄的控制并没有什么用。 人家是凝意,凝的是感情、感觉、情意,又不是眼泪。不流眼泪了有什么用?现在凝出来的,恐怕又多了些惶恐和隐忍吧。 碧落摇了摇头,准备开解一下直霄。 可他想了半天,却不知道应当怎么开场。 张嘴闭嘴的动作循环了好几次之后,碧落终于说出了一句:“你在幻境中见到她了?” 直霄点了点头。 碧落有些羡慕地看着直霄,“我也想见她,哪怕是幻境里,可我见不到……” “是里做的幻进?”直霄堵着鼻子问。 这话问得碧落都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幻境确实是我放出来的,但内容,却不是我操控的。” 直霄用审视的眼光打量着碧落:“怎么说?” “我担心你伤害姜念,情急之下想用幻境拖住你。” 碧落有些不好意思, “我修为不够,又是刚刚苏醒,哪有什么办法造出能让你入局的幻境,只好胡乱开了一境,之后将灵华元君的气息加了一些在幻境之中,好赖全看你自己,我当时只想赶紧带着姜念跑路。” 直霄悲切地摇着头笑了笑,“我就心甘情愿地在这幻境中度了月余。” 第一百九十一章 月余 碧落闻言面上一僵心中一紧,小声问道:“什么叫月余。” 直霄看着碧落楞了一下:“就是,时间已经过去一个月了的意思。” 又顿了顿,直霄才恍然道:“我们草木族记日子很准的,你不必怀疑。不信你瞧瞧姜小友坐的那飞舟上的尘土。” 碧落都没有转头,心里就是一沉。 完蛋了,姜念之前还说要找人,如今看来她的师侄恐怕是出事了。 眼前的这个直霄立场不明,根本不敢求助于他,这密林里,说不定那倒霉孩子就是被他弄死的也未可知。 虽说他是灵华元君的朋友,可未必他就愿意待姜念如灵华一般。 就如同自己当初,若非早已稀里糊涂地认了主,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跟着这样一个修为低下的小丫头。 如今姜念的修为跟没有一样,自己也从未与万年树妖对过手,十有八九是打不过的,而这里又有结界控制…… 万一直霄反个水,想要抢了功法自己修炼飞升,姜念估计连骨头都剩不下来。 碧落心里忐忑得很,恨不得赶紧把姜念叫醒了好商量商量该怎么办,可姜念如今正在修炼,绝不能被打扰。 碧落看了看,情意光现在依旧从密林各个方向汇聚过来,姜念这一场修炼,看来是没那么容易能结束。 “这幻境很是真实,弄得老夫有些乏了。”直霄硬撑着站了起来,“老夫要回去歇歇,就不在这陪你们。一会我遣个小妖来陪你说话解闷,你就好生留在这里给姜小友护法吧。” 说完直霄佝偻着身子拄着拐就往密林中走,走到结界附近的时候,忽然又回头,用法术推了片似乎是树叶的东西给碧落,“这是结界的钥匙,你拿着,这结界内还是安全的,就不要撤掉了。” 之后,直霄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碧落看着直霄离去的方向,有些迷茫,现在真的可以松一口气了吗? 他回到了魄丹瓶内,看到那枚钥匙,果然是一片小小的叶子,碧落就看着那钥匙发呆,直到听见外面有一声细细的声音。 “这里有人叫了陪聊吗?” 碧落从魄丹瓶出来,就看见一个珠圆玉润顶着花的小娃娃,站在姜念的跟前。 魄丹瓶里忽然窜出一个人影来,把那小娃娃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碧落觉得这小娃娃的模样有些好笑,却也知道笑话别人并不好,只得咳了一声,故作正经道:“我叫的。” 那小娃娃坐在地上,歪了脑袋睁圆了眼睛看了碧落好半天,又赶紧站起来行了礼,才开口: “听说西域有一种灯神,只要有人能找到他,并且擦一擦他的神灯,他就会从灯里出来,还能实现这人的三个愿望。敢问您是否就是西域的灯神呀?” 这话问得碧落一愣,心道这小娃娃知道的是不是有些过于多了,自己连眼下在哪都不清楚,这孩子竟然都知道西域有灯神了。 但是瞧着那小娃娃的眼神,碧落有些不忍她失望,只好问她道:“你可是有愿望要实现?” 第一百九十二章 陪聊 小娃娃点了点头,继而又快速摇了摇头。 碧落见她这副纠结的样子,只得道:“其实说说无妨的。” “我想成仙。”小娃娃挺直了胸脯。 “下一个!”碧落翻了个白眼。 “我想变漂亮!”小娃娃一边说,一边冲着碧落笑得很是灿烂,眼睛都快瞧不见了。 碧落瞄了这小娃娃一眼,没好气道:“咱们还是聊聊怎么成仙吧。” “哇!”这小娃娃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腿乱蹬,大哭了起来。 碧落也不知道这孩子就这么容易哭,只得围着她左看看右看看,又安慰道:“你头顶这朵花不是挺漂亮的吗?” “葵葵想要变成像这个姐姐这样好看!”小娃娃指了指姜念。 碧落皱着眉头看了姜念一眼,觉得这个小葵葵不仅长得一般,审美也不咋地,也没怎么见过世面,竟然觉得姜念长得好看。 “这个姐姐虽然闭着眼睛,但是眉眼十分清秀,看着很是精致。”小葵葵看着姜念,满眼的羡慕,“姐姐什么时候睁眼,我想看!” 碧落就这么顺着葵葵的目光看了过去,把他自己给吓了一跳,这眉毛眼睛,还真的与灵华元君有些相像。 “她以前就长这样吗?”碧落满腹的疑惑,使劲回忆着以前姜念的样子。 使劲想,也没想出个结果来,末了只得自言自语:“反正她娘亲肯定不长这样。” “漂亮的灯神叔叔你说什么呢?”葵葵一边吃手指,一边问。 碧落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不要吃手,脏!” 葵葵赶紧把手从嘴里拿出来,在衣服上蹭了几下,然后把手藏到了身后。 “形容男人,不能用漂亮,要用帅气!”碧落见葵葵乖觉,便提点了她一句。 葵葵摇摇头,“我知道这个,可是你就是漂亮。” “你那愿望你还想实现吗?”碧落威胁道。 葵葵不以为然,“我一个花妖我长大了自然就能漂亮。” “那你刚才还许什么要变漂亮的愿望?”碧落翻了个白眼。 碧落的白眼结结实实地落在了葵葵眼中,葵葵也冲着碧落翻了个大白眼,然后才道:“你一定没有娶亲,没想到你看着像姐妹,其实是个老直男。女人对美的追求,分年龄吗?分阶段吗?有尽头吗?” 葵葵的三连问把碧落堵得半天都说不出来话,张了半天嘴才缓缓说道:“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哎,我不该怼客户的。我的错我的错。”葵葵忽然自省。 她的态度转变得这样快倒是把碧落给惊呆了,只能跟着点头,又跟着摇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葵葵却半天也没再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姜念出神,也不知道都想到了什么。 总之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葵葵也算是尽职尽责,每天陪着碧落聊天解闷。 说起来,别看葵葵的年纪小,天南海北的趣事她都知道,聊起天来特别有意思,且她还爱笑,也爱逗人笑,碧落一个阴气十足的大老爷们常常被她逗得前仰后合。 初见时候那样的尴尬情况,却没再发生,这到让碧落也松了一口气。 第一百九十三章 初醒 两个月后。 姜念悠悠转醒,微微睁眼的她被眼前的情况吓了一大跳。 一大一小两个花妖背对着她坐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头靠着头嘻嘻哈哈的也不知道在说着什么,似乎很是热络地样子。 姜念总觉得这个大花妖的背影很是熟悉,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这是谁。 自己并不认识什么花妖,她十分确定。 那这个背影…… 姜念满腹的疑惑,自己不过修炼了两个月而已,她虽然没醒,但日子过了多少天她心里还是有数的,没道理自己会忘记什么旁的事情。 姜念带着这疑惑,想要赶忙走上前去看一看那到底是谁。 说来也奇怪,虽说眼前有两个花妖,但姜念却一点也不害怕。不仅不害怕,甚至还很想赶紧上前去寒暄呢。 姜念的好奇心让她快速地行动了起来。 可是。 凡事就是有这么个可是。 姜念刚动了动身子,就摔在了地上,结结实实地一个狗啃泥。 原因很简单,你盘腿坐两月,是你你也摔。 姜念这边的动静有些大,那两个花妖转过身子来,姜念刚好看到那个大花妖的脸。 在腿部几乎失去知觉,又摔了一跤之后,姜念的心灵也受到了不小的伤害。 没错,那个大花妖就是碧落。 “你这是闹哪样?”姜念艰难地说话,声音还有些干涩。 碧落一见是姜念醒过来了,三步并作两步就跳了过来。 “呀姜念你醒了!”喊完了碧落又回过头去喊那个小花妖,“葵葵快来,你的女神醒了!” “不要不要!女神姐姐摔跤了,我不要看。你快把她扶起来!”葵葵的声音显得有些着急的样子。 碧落这才伸手过来要扶姜念。 姜念没好气地伸手让碧落拉住,“哟,两个月不见,竟然是个结结实实的碧落,还挺有情调,顶个花。” 碧落愣了一下,忘记了先扶姜念,只是不好意思的说:“打赌输了,葵葵给我做个发型。若不是这样,我肯定也不会现身。” “赶紧的!使劲!”姜念没个好气,“你想让我在地上躺多久?” 碧落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连拉带扯的把姜念弄了起来,在飞舟的甲板上坐好。 待一切都收拾好了,姜念看了看十分拘谨地站在一旁的葵葵,又看了看碧落,弱弱问到:“两个月不见,你孩子都这么大了?” 没想到葵葵翻了个白眼,抢着说:“女神果然是不能近距离接触的。” 碧落赶紧捂住葵葵的嘴,“别瞎说话。这可是我的主人。” 葵葵哪里肯让人这么捂着嘴,于是就使劲扯碧落的手,没想到根本扯不开。 姜念好奇地问:“什么女神?” “就是你咯。”碧落撇了撇嘴,“这孩子也不知道到底是眼睛不好用,还是审美不过关,非说你漂亮好看,是她的女神。” “那她为何又说不能近距离接触?” 葵葵找了个空档咬了碧落的手,只听“嗷”的一声碧落松了手。 葵葵赶紧跑开了,一边跑一边冲姜念说着,“你比我眼神差多了,我咋可能是他家的娃?他那么笨。” 第一百九十四章 安慰 姜念一阵尴尬,但还是摸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得无助地看向碧落。 被打扮成了花妖的碧落有些不自然地扭了扭身子,伸手想把头顶的那朵大黄花摘下来。 姜念本来还没仔细看这朵大黄花,此时仔细一瞧碧落的扮相还画了点妆,也不由得忍不住笑了出来,“哈哈哈,你这是要唱戏吗?” 碧落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他的脸这一红不要紧,刚刚跑开的那朵小花站在远处哈哈大笑起来。 碧落的脸由红转青,由青又转了紫。 姜念笑着转过身对葵葵说:“这是你给他装扮的?” “对呀,好看吧?”葵葵昂着小脸,十分得意。 姜念笑了笑,一边揉着腿一边问道:“你叫葵葵?来,你过来,咱们说说话。” 葵葵扭捏了一下,慢吞吞地走了过来:“那女神姐姐叫什么名字?” “我叫姜念。”姜念一边说着,一边拉过葵葵坐在自己身边,仔仔细细地看了她,又问道:“你多大了?” 葵葵闻言浑身一僵,低下头低声说:“三十。” 姜念听见碧落的下巴骨脱臼的声音,转过头一看,碧落正蹲在地上乱摸,便好奇问道:“你找什么呢?” 碧落也不抬头,“我下巴刚才掉了,我找找掉哪了。” 葵葵坐在姜念身边,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 姜念把头转回来,又看到葵葵的样子,只好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道:“小东西,你这还真是笑得花枝乱颤啊。” “大姐,她都三十了,你还管她叫‘小东西’,你不觉得别扭吗?”依旧蹲在地上的碧落发出抗议。 姜念露出了一个无所谓的表情,又道:“我已逾百岁,你就更不用说。葵葵不过三十岁的年纪,怎么就不能当她就是个小朋友了?” “啊啊!!她跟我装了两个月的嫩!我陪她玩了两个月的过家家炒菜做饭照顾布娃娃啊!”碧落的状态并不难看出他已是几近崩溃。 姜念见到他这个样子,也有些于心不忍,便对葵葵说:“你怎地能对别人隐瞒真实年龄呢?” 葵葵小嘴一撅,不快道:“我哪里隐瞒了,他从始至终就没问过!” 姜念只好又转过头看向碧落。 碧落此时已经站了起来,斜倚在船边,眼神空洞,面色蜡黄如纸,虚弱地说:“她一出现就表现出那般的天真可爱,我哪里能想得到还需要问这些。” “啧啧啧!你呀!就是和妖打交道太少了!”葵葵一边砸吧着小嘴,一边出溜到地上走到了碧落的身边,“妖的年纪哪能凭着外貌来判断呢,这是常识啊!” 碧落痛苦地用手捂住了脸。 姜念看到这里,只想赶紧打个圆场,不然恐怕过一会会很难收场,于是硬着头皮道:“碧落天性单纯,许是觉得与葵葵你投缘便没再多问。葵葵,你安慰安慰他,他可是因为信任你才会对你不设防备。” 葵葵也是个懂事上道的,这时候哪还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立刻拉住了碧落的衣袖,“碧落哥哥,我倒不是有意骗你,我若不是心性如此,也断然不会有这般的外貌。人类不是常说,相由心生嘛,放在我们身上,也是一样的。” 碧落这才把手拿开,睁眼看了葵葵一眼,看见她无辜的眼神,心里更郁闷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温润 “谁……谁是你哥哥?”碧落觉得人家都哄过自己了,也就不好再不理不睬,显得不大有胸怀,可现下里确实心里还有些堵着,只得有些艰难地说了这么一句。 葵葵撅了嘴,小白眼一翻,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随即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唇角,“若是论年纪,你多少岁了?我叫你爷爷恐怕都将你的辈分给叫小了。” 年纪是碧落的痛处,他一沉睡,根本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自然也就不知道自己已经多少岁了。 所以,在听到葵葵的话时,碧落先是一惊,再是低下了头,下意识地就想向姜念寻求帮助。 碧落的心里有些空空的,但还是忍不住在想:如果灵华元君还在,自己一定不会因为这个事而纠结。 而他的目光真的落到了姜念身上时,不禁又是一惊。 只因为此时的姜念,正含着笑看向葵葵,眉眼之中尽是他最为熟悉的那一种温润之意。 碧落只觉得那熟悉的感觉让自己恍惚了片刻,仿佛就是看见了当初了灵华元君站在眼前…… 他甚至没有忍住,朝着姜念的方向轻轻地挪动了脚步,好在是立时便清醒了过来,不然的话,不知道要闹出什么笑话。 反应过来之后,碧落心中有些激动又有些忐忑,他在忐忑,忐忑的是害怕自己的猜想只是一个凭空的猜想。 可又激动不已,毕竟这么久过去,终于又见到了熟悉的那一丝感觉。 对于碧落的这一系列心理活动,姜念毫不知情。 不仅不知情,甚至还觉得葵葵怼碧落怼的漂亮,所以,这才会露出一丝笑意。 但姜念也不是没有眼色的人,只消偷偷用余光一瞄,就知道碧落现下里这个状态不大对劲,可葵葵再怎么可爱也不是自己人,当着她的面,也不好与碧落多问。 给了碧落一个“晚点再说”的眼神之后,姜念将葵葵拉到了身边,仔细地问着话。 “葵葵,你可还有什么旁的事瞒着我们的?” 葵葵使劲摇了摇头,满脸的认真。 “当真没了?” 葵葵闻言撅了撅嘴,“我向来都是与人诚心相待,从不曾刻意隐瞒过什么。年龄这事我实是疏忽了,我们草木一族,只要肯好好修炼寿元自然绵长……” 葵葵还未说完,姜念便打断了她:“葵葵,我不是怪你这个。” “那是?”葵葵眨了眨眼睛。 姜念皱了皱眉,开口道:“我有一个同行的师侄,这么久都不见踪影……你可曾见过他?” “噢,这个事呀?”葵葵若有所思。 姜念闻言眼前一亮,赶紧拉住了葵葵的小手,“你见过他?” 葵葵有些为难,将手从姜念的手中抽出,后退了一步,左手抱在胸前,右手托着腮帮子。 姜念见葵葵这般动作,心已然凉了大半,这会子感觉自己的手脚都僵硬了起来。 “那个人我倒不曾见过,只是听爷爷说起过。”葵葵说道,“女神姐姐,你不必太担心了,爷爷已经去找他了。” 姜念还是很僵硬,艰难道:“爷爷?你是说直霄?” 第一百九十六章 气质 “嗯。”葵葵偷偷打量着姜念的脸色,“女神姐姐,你很在意你那个师侄吗?” 姜念一愣,“我?没……没有啊……你别瞎说。” 葵葵笑得有些促狭道:“不是我说的,是爷爷说的。爷爷说那人很重要,得帮你找到。” 姜念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微微发热,也不知道会不会被看出来什么,只能装作要拿什么东西的样子,转过身往船舱里面看去,一边说道:“那替我谢谢直霄吧。” “等爷爷把人带回来了,您亲自谢他不就是了。”葵葵的声音很是欢快。 这时候碧落也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揣着一肚子的话匆匆回到了魄丹瓶中。 姜念在船舱看了又看,也没什么可拿可找的,顿时有些尴尬,只得把枝枝掏了出来,反正是两个小丫头,就一起玩去吧。 暗暗交代了枝枝几句,便把枝枝带到了葵葵面前,“这是枝枝。” 又给枝枝介绍道:“这是葵葵,“你们两个,虽说年纪并不大相同,但性情倒是相近的,许能做个朋友,不如这几日就到一处玩吧?” 葵葵见有了新朋友,开心的不得了,立刻就拉了枝枝的手道:“我们两个,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姜念一直只当枝枝是棵小苗苗,并未细究过她到底是什么年纪,此时脱口而出:“自然是枝枝……” 话到一半便硬生生咽了回去,因为姜念忽然想起来,自己还在临抚城的时候,枝枝便已经化出了人形,如今这百多年过去了,枝枝也是个百多岁的老树妖了。 喜欢爬到人家腿上要人抱着的百年老树妖,姜念觉得后背有些凉。 “自然是枝枝年长些许……”姜念艰难地看着并肩站着的枝枝和葵葵,顶了朵大黄花的葵葵看着比枝枝高出一个头去了,枝枝的个头才将将够着人家的肩膀。 姜念心里暗暗想:莫不是随了主人?当初我就是个个子矮的,如今枝枝也不高,看来还是得弄点什么长个儿的法子,绝不能一挫挫一窝。 这会子两个看起来是小丫头的小丫头已经手拉着手去一边玩了起来。 姜念出神地看着这两个小小的身影,忽然收到了碧落的传音。 “你与灵华元君越来越像了,这是怎么回事?你自己有感觉吗?” 姜念没想到他会没头没尾地问出这个问题,只得反问道:“哪里像了?” “就是那种感觉。” “哪种感觉?” “哎呀,我一时有些说不上来,就是那种周身散发出来的那种气息。” “你说的,是不是气质?” “对对对,气质,气质最像。也不知道是不是气质像了所以眉眼看着也像了,现在看着你,长得和灵华元君也有些像。” “……”姜念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你这小身板,最近长了不少吧?我瞧着你长高了呢,我觉得你以前也不长这样,你要不找个熟悉些的最近又没见过你的人瞧瞧?” “……” “你怎么不说话?” 姜念这回是真的沉默了,因为她又想起来这次出门的目的,就是回自己的家乡临抚城。 想到熟悉而又百年不曾再见的故土,想到自己的父亲,姜念虽不再流泪,却还是伤感得说不出话。 第一百九十七章 累极 碧落不明白为何姜念会忽然沉默,但也知道是自己将她惹得不快了。 当然,碧落知道姜念绝不可能是因为自己说她像灵华元君而不开心,可到底是什么,他是真的猜不到。 等了一会,见到姜念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些,碧落又忍不住开了口。 倒不是因为他话多,而是这段日子一直是他守在这里,如今这里的情况,自然也是要同身为主人的姜念讲讲清楚的。 姜念听过碧落的汇报之后,很是淡定,就“嗯”了一声。 这让碧落很是受挫,他甚至在怀疑姜念还沉浸在自己的的伤感中没有出来。 如果姜念现在没有一边看着远处一起玩的葵葵和枝枝,一边笑起来的话。 如果现在碧落有实体,一定满脑袋都是问号。 以前总听说什么“女人心海底针”这回终于有了些许体会,碧落暗暗觉得自己也算有所得。 想到这里,碧落忽然就觉得很是疲累。 算一算进来这些日子,自己消耗也着实有些大了。 之前为了稳住局势,一直硬撑着,现在姜念醒来,自己也算完成任务了,难免就放松了下来。 而这刚松了一口气,就忽然觉得提不起什么劲儿来。 碧落这时候已经觉得有些迷糊了,却总还是想要等着姜念和他说点什么,于是仍旧强打着精神在听。 “你说枝枝这孩子怎么不长个儿?”姜念忽然出声。 因为不是传音,碧落一时也不确定她是不是和自己说话,加上提不起什么劲儿,也就没能立时开口。 准备了半天,碧落刚想接话,就听见一个不是姜念的女声响起:“草木族实在是难判断,寿元与资质相关,想来是枝枝的资质要好一些。” 碧落心里有些警觉,甚至觉得自己又清醒了一些。 回味着刚才的声音,觉得既耳熟又有些陌生,一时间还想不起来是谁。 不过,姜念与那女声的对话还在进行,这是姜念在说话,“就像修士一般,若是年纪轻轻就有了不错的修为,样貌上也会年轻一些。” 那女声又继续说:“应该就是这样。你不是认识那个花树……叫什么来着?” “你说心怡?”这是姜念在说话。 “对,她应该比较了解。” 碧落终于想起来这个声音是谁的了,就是当初那个陪着姜念进了幻境,还忠心护主的小蛇妖,好像叫然儿。 接下来碧落又是一次松了一口气,好歹姜念身边还有人陪,那便不用自己在操心了。 算了。 想睡便睡吧。 “姜念,我累得不行了。”碧落给姜念传了个音。 “啊?碧落?我还以为你早就睡去了呢。”姜念回的倒是挺快。 “那我睡了。” 碧落有些郁闷,可实在有些没力气发脾气,说完这句又哼哼了几声,就睡了过去。 姜念这才反应过来方才自己失态,竟忽略了碧落。 他方才应当是早就累极,却还是硬撑着想要等我说些什么。 姜念这么一边想着,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轻轻地喊了喊碧落的名字,见没有回音,也只好叹了口气作罢。 第一百九十八章 异动 碧落睡去之后,姜念招呼了枝枝一声,嘱咐她与葵葵两个好好相处,之后也重新回到船舱之中打坐调息。 她倒是不累,主要还是因为这树林中的凝结的情意光实在太多,她根本无法全部收入丹田,只能在全身经脉中流动。 而她能够醒来,则是因为这段时间潜心修炼,一动不动。 身体在快要进入深层次的休眠之前,为了避免像上次那样陷入梦境,竟然自发的有了一种反应,每隔一段时间,丹田便会有一丝轻轻的抖动。 虽然不明显,但任何一个修士都无法忽略丹田之处的异动,于是这反应令姜念根本无法沉心修炼,故而只得草草将灵气收拢,在经络流转。 姜念本还并不知道这异动是为了提醒自己,直到在醒来之后就不再感觉到那抖动,这才明白过来那异动到底是为何。 姜念出了一后背的冷汗。 在这深山老林之中,自己的确不应该大意,之前直接沉浸在修炼之中,是很危险的行为,若是有人有心偷袭,只怕还在修炼之中的自己毫无招架之力。 其实若说自己清醒着,也是没有还手的余地,可至少能跑吧。 虽说有碧落在,可他到底能撑多久,恐怕连他自己心中也没个准数。 而且这几次看下来,碧落的主要战斗手段似乎是制造幻境,能撑多久完全取决于对方实力够不够弱。 总归,还是自己时刻警醒一些才是上策。 而这身体,是为何有了这样的能力,竟然能够跳脱出自己意识的约束,反过来给自己提醒。 也许是从前不曾发掘的本能。 姜念在心里想着。 不然呢? 是啊,不然呢。 姜念的这一番自问自答并没有带给她多大的安慰,但至少,不再那么慌张,也能够静下心来好好调息。 这时的姜念,有感于这回自身的提醒,也反省自己每一次修炼都沉浸其中,于是刻意训练自己在调息的过程中时刻注意外面的动向。 从一开始需要自己时刻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到后来自然而然就能感知这片树林中的风声、小动物轻手轻脚的觅食声。 再到慢慢慢地发现自己能感知到的范围越来越大,最后感知到的内容越来越清晰,竟然能隔空视物,恍若亲见一般。 姜念觉得自己赚大发了。 出门虽说危险,但悟与感也绝非在门派之中能及。 这大约就是门派要让有了一定修为的弟子们都外出历练的原因吧。 若是一直在师长、同门的保护下,也许是不会有真正的进步的。 只有自己出了门,见识了敌人的百转手段、亲历了逃亡的千种艰辛、体会了生存的万般不易,才有了成长为一名合格修士的基础。 修士,不是端坐在洞府中施展法术的木偶,而是不断挑战极限,以追求大道为目标的强大灵魂的坚韧化身。 在追求大道的路上,遇见的一切艰难险阻都不容小觑。 但如若只是听说,恐怕都是纸上谈兵,等真到自己遇见危险的那一刻就知道什么都来不及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走出 等姜念走出这片密林,已经是一年以后了。 时隔一年,终于能继续自己下山历练的任务了,姜念的心情却并不美好。 李云泽生死未卜,就那么一句话也没留下的失去了踪迹,直霄万年的修为,找了快一年,也只有个“性命有忧,却又无忧”的卜相。 不得不说,姜念觉得很是头大。 肯定不能这样回去,叹霞峰就三个人,一老一小因为和自己有关的事正在受罚,中间的这个,和自己一同出门就直接失踪了。 而自己这一年修为长进不少,现在回去和门派根本无法交代。 没错,这一年来,姜念一直在提升自己的修为。 在密林中,本就更加适宜姜念修炼,再加上一直在结界之中,周围还实实是安全得不得了,一点点分心的理由都没有。 姜念就算偶尔想要偷个懒,而对着结界中无聊枯燥的生活,也只能重新开始打坐。 无论如何,此时此刻,姜念已经在密林中将丹田的虚果养成很大一颗了。 若要按寻常修士的金丹来算,姜念可以说,是已经摸到了金丹初期的天花板。 只等一个契机,便能突破,进阶金丹中期了。 “葵葵,多谢你送我。”姜念转过身来看着送自己的小葵葵,蹲下来给她擦眼泪,“你别哭了。” 葵葵倒是个乖觉的姑娘,并不哭闹,只是大颗大颗的眼泪珠子往地上淌。 “如今我们已是在临抚城的郊外,爷爷嘱咐我将您送到此处就要返回,所以我不便再向前了。前面那一片小小的竹林只是个障眼法,以您现在的修为,想要通过不是问题。”葵葵眼圈还红着,但如今脸上神情却是一板正经。“女神姐姐,你要保重。” 姜念点了点头,又摸了摸葵葵的小脸,随即起了身来。 “女神姐姐,你先走。我在此处留守几日。”葵葵冲着姜念笑了笑。 “为何?”姜念有些诧异。 “你也有百年未曾回来,我怕你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葵葵咧嘴一笑,“所以我再守几日,若是你有急事,至少我能在此接应。” 姜念心中有些感动,没想到葵葵年纪不大,想得却很周到。 于是姜念笑着点了点头,“谢谢你。” “女神姐姐,那你拿着这个。若是有什么紧急情况,你用力捏它,我就会准备好一切,只等你来我们就能跑路。”葵葵从她的小兜兜里面掏出了一片树叶形状的东西。 姜念接过来,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似乎和结界的钥匙长得差不多:“这是你直霄爷爷给的?” 葵葵点了点头,“若是我要走了,也会捏一捏它,到时候你自然知晓。” “我知道了。”姜念起身,准备往前走去。 葵葵拉了拉姜念的袖子,“这信物并不经用,用上几次也就坏了,切莫浪费了次数。” 姜念被葵葵一拉,便又回身来弯腰揉了揉她的小脸,“我知道啦。我也舍不得你!好啦,再见葵葵。” 话音一落,姜念就迈开步子,朝着前方走去。 第二百章 城郊 这一年的密林修炼时光,虽说姜念绝大部分时间是在打坐,可她知道葵葵的一切动作,也从葵葵和枝枝的相处中看出葵葵是个善良可爱的小姑娘。 说起来,姜念对葵葵还真有些不舍。 可是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这样没完没了的告别可不是什么上策,于是姜念也只好干脆的离开,省得葵葵伤心。 现在的姜念若想要通过这片小竹林的确不是什么有难度的事情,只需神识一扫,便知道该如何通过。 且这竹林也只是为了挡住凡人误入而已,并不是什么高明的阵法。 但凡身怀一点修为,哪怕只是炼气初期,稍稍有些阵法知识,也不会被它拦住去路。 不过即便如此,姜念还是没有着急走出竹林。 也许是太久没有与人打过交道了,又也许是近乡情怯,她是越走越慢。 最后,她在竹林之中长长地做了几个深呼吸才缓缓地走了出去。 眼前的景致倒是眼熟,也许百年前就是自己熟悉的地方也不一定。 姜念又仔细的分辨了一会,才想起这地方的确是临抚城郊,而且就离当年自家的苗圃不大远。 稍一犹豫,姜念慢慢的向着记忆中当年姜家苗圃的方向走去。 因为,她还没有想好应该用一个什么样的身份进城。 姜念这名字许是不大合适用了,不知姜家现如今可有后人,也不知人丁又是否兴旺,更不知可还会有人记得,经营花木铺子的姜家曾有一位自小体弱的女儿,名叫姜念。 没有了主意的姜念低下头,看了看身上这件衣衫,只得向天空翻了个白眼。 如今身上这件衣服,还是在密林修炼的时候直霄送的,与葵葵的造型颇有些合拍。 还记得那时候直霄说这种款式最适合在密林中行走,原话是:“任谁穿上它,都像是个密林里土生土长的小妖精。” 想到这里,姜念顿觉无力,扶着山路边的石头,半倚半坐了下来,而且还没忍住,又翻了个白眼。 总不能自己去临抚城扮演一个密林小树妖吧。 姜念有些懊恼,这些事自己怎地早没有想到,如今这地方,是连个衣服也换不得。 好在是此处无人,不然被人给瞧见了,万一给当作什么妖怪拉到官府了可怎么办。 忽地,姜念感觉附近的草丛有什么声音,窸窸窣窣的。 心中一紧。 “不会有蛇……” “不对,我身上也带着蛇呢。” 还没等姜念把然儿从千素扇中带出来,识海中就传来了然儿的声音:“那只是一只小鸟。” “呼……”姜念才敢大口的出了气。 “以前没看出你这么怂啊。”然儿的声音又来了。 姜念略一顿,紧接着假装没听见,若无其事地环顾四周。 然儿并不恼姜念不理她,自顾自说道:“你的神识不是已经很厉害了吗?” 姜念愣住。 对啊,明明早已习惯了使用神识的自己会不记得用了呢。 坐直,闭眼。 “且慢!” 姜念刚想用神识探一探周边的情况,就听到了然儿焦急的声音。 第二百零一章 山洞 然儿这声音有些急厉了,姜念吓得赶紧睁眼站了起来,向着四周不住地张望。 然儿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莫要慌,我只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又不确定……你先让我出来。” 姜念本就有意让然儿出来,此时又四下无人,自然是快快地把然儿就拉到了身边。 然儿出来之后,略一查看周围,之后拉起姜念的手就走。 至于去哪。 然儿没说,姜念也就没问。 不多时,两人来到一处小山洞前。 “刚才这路你可记清楚了?”然儿看着姜念问道。 姜念走这段路并不轻松,此时喘得厉害,却还是点了点头,“这一路的确是复杂了些,但好歹是记住了一个大概。” 然儿点点头,“有个大概就行,咱们进去。” 姜念方才一路跟着然儿,看她熟门熟路的样子也猜得到,这里大约是她从前修炼时候的洞府。 此处是山洞口,外面的光亮能照进洞里,所以还能清晰看见周围的情况。 既然是山洞口,所以这里还是挺宽敞的,容下十人在此处歇脚不是问题。 虽然是洞口处,但这里的布置也是用了些心思,有些石头高低错落,颇有些桌椅的意思。 看来,从前然儿若有客人,会在此处停留。 这山洞隐秘,也很是安静,像是与外面有什么阵法隔绝着,倒是个好地方。 只是这也毕竟百年过去了,若真是个好地方,怎会不叫旁的妖给占了去。 是以这时候的姜念很是警觉,小心翼翼地放出了神识,笼罩住两人方圆十步左右的范围。 她想着,一旦有异动,十步的距离,还是有逃命的可能的。 “用神识探查周围的情况虽然是个隐蔽的好法子,但若是不小心也是有可能会被更强大的神识发觉的。”然儿在前面幽幽地说道。 姜念第一次听说这禁忌,心头又是一抖,吓得神识都险些控制不住了。 然儿噗嗤一笑,“这里是我的地方,又怎会轻易被占了去,你也太小瞧我了。” 姜念闻言仍是一脸的不相信。 “若真有旁的人或是妖来到此处,我又怎会不知。”然儿拉起姜念的手拍了拍,“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姜念无奈,但也无法反驳,只得点点头表示自己暂且信了,又跟着然儿向山洞深处走去。 没走几步,然儿又停了下来。 姜念一时间又紧张不已,回头看了看,自己二人不过刚进了山洞几步,就已经停下了两回。 汗。 “要不咱们别进去了。”然儿转过身来看着姜念。 姜念一把拉住了然儿的袖子,“可是有什么危险?” 然儿笑得尴尬,讪讪道:“那到没有。主要这山洞里乌漆嘛黑的你进去了啥也看不见,而且百余年不曾回来四下都是灰土。” 说完然儿就拉着姜念到一处矮石前,又不知从哪摸出了一片大树叶子,将那矮石擦了擦,请姜念坐。 等姜念坐了,然儿才指着靠里一些的山洞拐角处,轻声道:“你还是先去那换身衣服吧,以人的眼光看来,你现在这件实在是不怎好看。” 姜念低头看着身上这件绿衣服,点着头道:“我也知道该换,可是我不知道换啥好啊。百年一过,我如今都不知道该用个什么身份回到故土……” 第二百零二章 探路 然儿一听,也是一愣:“你不是一早就知道要来临抚城吗?你都是死到临头才想办法的吗?” 姜念羞愧难当,头埋得更低了:“你能不能挑一些好入耳的话说。” 然儿:…… 姜念:“你怎地不说话了。” 然儿:…… 姜念:??? 然儿是撇了撇嘴,继而又撇了撇嘴,之后才缓缓道:“我无话可说了。” 姜念又气又急,双手扶住然儿的肩膀,摇来晃去的喊了半晌:“快帮我想个办法吧然儿!” 然儿被她摇得有些头晕,险些化出原型,好半天才缓过来,弱弱说道:“我说话你嫌我不好听,我不说了你又要摇晃我……” 姜念闻言才后知后觉自己将然儿弄得不舒服了,伸出手又想扶她一把,可是然儿显然是怕了姜念了,立即闪到了一边去。 尴尬至极的姜念楞在当场,只得讪讪地在千素扇里翻来翻去,想要找一件合适穿的衣服。 “要不就重操旧业吧。”然儿远远的看着姜念。 姜念抬头看向然儿,满脸疑惑:“我觉得这好像不是啥好词,可是我以前也没干过啥坏事啊。” 然儿捂着脸转向一边:“我就觉得你继续做个小道姑去别人家里骗骗吃喝挺好的。” 姜念撇了撇嘴,“那时候李云泽有本事,我跟着他自然能混上些饭菜,如今只有我自己,也没有些什么神通,只怕会叫人打出门来。” “那你当我没说过。”然儿背对着姜念,显然是对刚才被摇晃的事还心有余悸。 “重操旧业……重操旧业……”姜念也没看然儿,自己念念叨叨的,忽然眼前一亮跳了起来,跑到然儿身边,拉住她的手,“不如我就还做个花木铺子的女儿吧。” 然儿本想跟一句“你去哪找个爹”,但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感觉这个话是在戳姜念的痛处。 “不对,这临时临刻的也找不到爹。”姜念跑回刚才坐的石凳上坐好又开始絮絮叨叨,忽地大声喊了一句,“我还是自己做个花木铺子的老板娘吧!” 然儿翻了个白眼走开了。 姜念在千素扇的衣衫里翻翻找找,总算找到一件离开家的时候带的衣服,想来在临抚城中还是穿这个衣服比较合适。 然儿又过来泼冷水了:“百年过去了,你当真知道临抚城里现在什么情况吗?” 姜念抬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然儿,觉得她好像是个老手。 又想了想,也许她真的是个老手? “你有什么好主意吗?”姜念问道。 然儿停了一会,才开口:“方才在洞外,我就觉得有一点怪,现在想想,也许是有些不适应凡土界稀薄的灵气了。于是我又想到,也许我们现在贸然进城不是什么好事。” “你的意思是,我们也会不适应现在的临抚城?” “一百多年啊,若是按十五岁生子来算的话,你自己算算这都多少代人了。” 姜念拿着衣服的手,忽然就有些软了,心里在犹豫这衣服还应不应该换上。 却只见然儿手上提着一条小蛇,也不知使了个什么法术,那小蛇就不见了。 “那……那是?”说实话姜念有点儿怕蛇。 然儿不以为然:“障眼法,是我以前蜕的皮,可以做替身用。先让它去探探城里的情况再做决定吧。” 第二百零三章 战火 然儿的法子果然是个好法子,那蛇皮果然是个好宝贝。 据说那蛇皮出去之后的所见所闻,然儿皆如亲见一般,而且还可以隔空操控那蛇皮去她想看的地方。 姜念一下子就来的兴致,只是这法术她现在是学不会也没法学,只得时时喊了然儿说说城里的情况。 一开始然儿还说上几句,可后来渐渐的就不怎么开口了。 姜念很是不满,但也没有什么法子,谁叫自己没有法术,不能看见呢。 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姜念就感觉到了不对劲,然儿的脸色越来越沉,眉毛也皱得不能散开。 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念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可她不敢相信,又无法确定。 而正在此时,山洞外传来了一阵刺鼻的焦味。 姜念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了,她想要出去看看外面到底怎么了。 刚一动,手却被然儿给抓住了。 “别冲动!”然儿沉声。 姜念觉得自己浑身的血都要凉了,她明白自己心中的猜想恐怕是成真了。 自古以来,改朝换代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数百年间一家王朝被另一家取代更是意料之中。 姜念只是没想到,自己就刚好赶上了亲临这战乱的现场。 那焦味,显然是战事就在附近,似乎还放了火油烧了什么东西,也许是火箭又也许…… 姜念有些不敢想下去。 临抚城的百姓,现如今都在哪里? 金安街可还安好? 神树祠…… 神树定然不会有事,千年的神树也一定不止经历一次战火了,上次没事,那么这次肯定也没事。 然儿把姜念的手拉住,捂在手里。 姜念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 当初知道百年一过家人定然是再也见不到之后,神树就成了姜念对家乡的唯一念想。 如今这战火…… 姜念根本不敢多想。 现在的她只希望神树能够无事。 然儿自然是懂姜念的,这时候只能紧紧抓住姜念的手,生怕姜念冲了出去。 现在外面兵荒马乱,混进城去自然不难,可若说要在战火中守护神树,却还是有些难度。 姜念现如今和普通凡人并无差别,然儿虽说有些法术,却也尝过反噬之苦,根本不敢对凡人使用。 “如今咱们两个走一步看一步,我瞧着临抚城内的情况倒不像是什么打了大仗的样子。”然儿安慰姜念。 姜念闻言眼前一亮:“当真?” 然儿扯着嘴角笑了笑:“自然是真的,现如今我骗你作甚。之前不与你说,是因为这情况我也没有确认,而事情又关系甚大……” “我知道我明白。”姜念现如今觉得自己是听到了最好的消息,也不再紧张,反拉过然儿的手,高兴道,“我们好好合计一番,若是可以,今日我们就赶紧进城去,就在神树祠落脚。” 然儿见到姜念情绪缓了过来,也是立即就松了一口气,但说到赶紧进城去,然儿倒是也赞同。 因为,就现在的情况来看,这战火主要集中在城外,似乎城内并未受到多大的创伤。 自己这小洞府,虽说有些障眼法等闲人找不见,可刀剑无眼水火无情,若是放火烧山,自己这点微末法术可顶不住。 第二百零四章 投靠 姜念和然儿都不是什么温吞的性格,既然决定了今日就要赶紧进城去,自然是立即就准备了起来。 姜念赶紧走到然儿之前指了的山洞深处将衣服换了,又在千素扇中挑挑拣拣,弄了一些日常用的东西打了包袱。 城外打仗城里安全,想来许多老百姓都是想进城去寻一些庇佑的,也不知神树祠是不是早就被人给占下了,更不知道自己这一去要多长时间。 等打点好一切,姜念一抬头,只看见刚才还光彩照人的然儿已经大变了模样。 现在的然儿是做了一副已婚妇人的打扮,五官虽是依旧精致可人,但发间只剩一支木簪,头发还挽得松散。 面上蜡黄唇色黯淡,素色的衣衫上尽是尘土,却还能看得出是精细的面料和做工。 “这是……”姜念有些诧异。 “自然是和你一同进城了,你一个人我哪里放心?再说了,这种年月,你一个小姑娘只怕会惹麻烦上身。”然儿小白眼一翻,又扒拉着姜念转了个圈,“你这衣服看着簇新,肯定不行。这兵荒马乱的,哪还有这样好的衣服。” 姜念左右看看也觉出一些不妥,但眼下确实有些为难,面上便赔了些笑,“要不你帮帮我?” 然儿抿嘴一笑,右手掐诀,只见一阵尘沙向着姜念而去。 等到姜念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身上也是脏兮兮的了,而这件衣服也变得有些破旧,方才打好的那个小包袱还多了几个补丁。 “我……我脸上头上什么样子?有没有镜子有没有镜子?”姜念好奇心也是上来了,急急地问。 然儿掩口,也不知从哪里掏出一面镜子来递给了姜念,让她一边照着,一边开口道:“咱们扮作姜家旁支的姑嫂俩,我们这一支代代行商。因着战乱,在途中与家里的男人失散了,可巧就在不远处,便来投靠临抚城中的亲族。” 姜念一边照镜子一边把脸上的泥灰抹抹匀,一边听着然儿的计划,不住地点头,心中叹道:自己还是太嫩了,这次好好听然儿的话,学一些行走江湖的本事吧。 “可为什么得是商户啊?我们姜家也是出过读书人的!”姜念有些不明白。 然儿手指点着姜念的脑门儿:“我的小姑子,我们是与家人失散,必然带不得太多行装,若想过得安稳少不得要在城里采买。可这个年头,平头小老板姓哪来的金银细软?” 姜念夸张地发出一声长长的“噢……”。 “你莫不是还想扮个官家女?那都是在册的……”然儿呲牙咧嘴。 姜念赶紧摆手:“我的好嫂子,我不过是没什么经验罢了,都听嫂子的都听嫂子的。” 然儿有些哭笑不得:“你入戏倒是挺快的。” “那是自然。”姜念点点头,“我这名字须得换一个,不如就叫……姜行微,怎么样?” “行微?”然儿摸着下巴,“你可是顺带取好了自己的道号?你师父知道了会不会生气?” 姜念停了停,似乎在心里思量了一番,才道:“应该不会吧。” 第二百零五章 入城 姜念又点着头继续说下去,似乎在为自己加油鼓劲:“我如今也是金丹真人了,师父却一直没有赐下道号,我也曾问过,可他老人家只说让我自己取了报他一声就是,他还说门派里其他人也都是这么操作的。” 说着姜念还有些不好意思,“我取名字的本事你是知道的,所以这事情也就一直耽搁下来了。” 然儿错愕,第一次听闻这种事情她做出了大胆的猜测:“会不会是你师父也不会取名字?” 姜念愣住。 之后又是抓头又是扶额的,好一会才皱着眉头扁着嘴说:“依我看,极有可能。” 然儿听了,笑得直不起腰来,若不是手边刚好有个石桌可以扶一扶,只怕是要站不稳摔在地上了。 姜念见然儿笑话自己的师父,自然是有些不愉,心生一计,连忙问道:“那你可想好了自己姓什么?总不能就叫你姜家嫂子吧?” 然儿笑还是止不住,但还是在间隙插着空答了一句,“我姓凌,凌然儿。”便又继续自顾自笑去了。 此时姜念也不好说什么了,只得走过去将然儿拉起,做作道:“嫂嫂,何事乐至如此,快与行微说说。” 然儿反应也是快,立即就直起身,收住笑容:“不曾有不曾有。小姑若是收拾妥当了,不如我们就出发,赶在天黑之前进城吧。” 姜念故作深沉地点了点头,又垮着小脸哀叹道:“今日可一定要到临抚城啊!但愿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 然儿也只得进入角色,正色道:“那咱们这就赶路吧。” …… 所幸这一路很是平安,并未见什么兵卒战火,可因着方才在山洞耽搁了时间,是以姑嫂两个紧赶慢赶,险险在日落前才到了临抚城门口。 本以为城外战火纷飞,城门处定然防守严备,没想到排队等待入城的百姓却不过十来个。 两人打听才知道,城外交战的两军将领皆是爱民如子的好官,守防都在城外,只为保下临抚城不受战乱纷扰。 这么一来,城外的百姓早已拖家带口入城避战,城里的百姓若无性命攸关的大事也自然不会出城。 所以这临抚城门口,才有了这样平和的景象。 好不容易轮到姜念和然儿在城门处登记了,需要上报的只有姓名、来处和投靠的亲眷姓名。 两人按照此前所议,登记了各自的名字何来处,因着并不知现如今姜家还有什么人,投靠的亲眷只写了个金安街姜家。 毕竟,总不能写投靠神树吧。 不过,进了城,两人还是直奔神树祠。 姜家现如今是何光景,二人并不知晓,战火当前人心不稳,城中并无闲杂人出入,所以也不可能满城打听姜家的人和事,只得先回到神树祠安稳下来再说。 神树过了百年,倒是依旧枝繁叶茂。 姜念站在树下,感慨万千。 一般的物什,若是生出的物灵离开了本体不还,轻则重伤重则死亡,总之就算不是好死也只能赖活着。 可眼前这千年神树就是不一般啊,树灵走了,却风采不减当年,就像…… 就像…… 就像自己原本就不是树灵一样。 姜念心中一滞。 第二百零六章 迷茫 姜念倒不是盼着神树出事。 神树枝繁叶茂姜念欢喜得不得了,这百年间每当想起神树,姜念总是觉得愧疚。 很担心因为自己的离开伤害到了神树本体,最害怕的就是,万一因为自己的离开,让神树就此生气全无…… 姜念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担心太多余了。 神树如今的样子,比百年之前看着可好多了。 根本不像树灵已经离开了。 可是怎么会呢? 自己的记忆,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部分属于树灵,一部分属于原先那个体弱的姜念。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天已经黑透了。 然儿搬着小凳来神树下和姜念一起吃晚饭。 趁着刚才姜念愣神的功夫,然儿已经去左近的商铺买了点吃食。 现如今四处打仗,民不聊生,虽说两军都尽量不伤害百姓,但城外的良田的确已经许久不曾有人打理。 不难想象,不久的将来,一定会有一场粮荒。 但现如今,至少还有米面可买。 “快吃吧。”然儿看着姜念愣愣的样子,蹙着眉道:“如今我们在这里,有什么便吃什么。” 似乎是在提醒姜念什么,然儿这最后一句还加重了语气。 这些年在密林修炼,早已把饮食停了,是以忽然有了吃食,姜念还有些不习惯。 为什么停了? 直霄和葵葵又不吃。 姜念一个外来人口,总不好老是当着人家面吃独食吧,而且吃的还是人家的徒子徒孙。 姜念也不是个笨的,现如今自己身在凡土,若是不吃东西恐怕会招来麻烦,是以立即便反应了过来,赶紧拿起了筷子。 只可惜,这饭着实没有什么好滋味。 许是由于战乱,又许是因着然儿不熟悉,总之与姜念想象中的临抚味道差的有些远了。 吃了几口又放下了筷子的姜念,叹了一口气。 然儿刚要开口,就被姜念给抢了话头:“嫂子不必再说,我实在是没有胃口。” 闻言然儿只好点点头,不再说话,只自顾自地吃饭。 这天夜里,姜念在神树下坐了一夜,实在不知道此时此刻的自己该如何是好。 神树与自己想象中并不一样,历练与自己想象中也不一样,李云泽更是不一样,连在哪里都不知道了。 本来的目标就是到达临抚城,可现在真真实实脚踏临抚的土地之后,姜念觉得自己好迷茫,就像在密林中迷失了方向,不知道前路在何方了。 第二日,两人还是照着原本的计划上街采购,顺带打探临抚城现如今的情况。 这才发现,临抚的情况与想象中也并不一样。 物价高,人流少,街上总能见到捕快巡街。 金安街上几乎空无一人,商铺稀稀两两的开门,还只是开了半扇门,像两人这样的生面孔,要买些东西,掌柜都不会直接卖,总是要盘问一番才肯卖出一点。 到了下午,姜念拉住了然儿,“既要在临抚长留,我们还是租一套小院吧,住在神树祠不是长久之计。而且方才这些个掌柜,明里暗里总在打听我们的住处,许是官府有什么要求。” 第二百零七章 置业 然儿点点头:“如今已是下午,时间不多,咱们分头办事,你将这些东西送回神树祠,我去跑跑看有没有合适的小院再通知你。” “问好手续,若是合适就直接租下吧。”姜念一边接过然儿手里的东西,“你比我有经验。” 两人分开之后,因这东西太多又太沉,一路走走停停,虽说不远,但还是花了好一会的功夫才走回神树祠去。 姜念刚坐下来喝了口水,就收到了然儿的传音,说是城中有许多人家收拾了细软躲战乱,是以许多院子都空着,犹以金安街附近的居多。 这其中有一些本就不是本地人士,于是走前将院子低价卖出回了老家。 还有些是在没有打仗的地方有亲眷便去投奔,走前拜托了左邻右舍代为照看屋院的。 姜念觉得,自己二人是黑户,连个路引都不曾有,若是想要买下一套小院,也不知官府那边的手续能不能顺利通过。 若是因为这个事引来官府的注意力,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许是因为姜念没有回复,然儿又传音来了:“这小院子也太好了!我不管了,我要买下来!” 姜念愣住,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的担心说出来。 女人在购物的时候,不要给她泼冷水。 姜念坐在树下发呆,又站起来在树下跺着脚步。 心里有些焦虑,同时又抱着点侥幸。 万一然儿能处理好呢,万一……能顺利买下呢。 姜念也不知道自己发了多少次呆又转了多少圈之后,然儿兴奋的声音传来:“收拾收拾,准备搬家!” 姜念只觉得是意料之中的惊喜,等然儿回来后就稀里糊涂地跟着她去了这个在临抚城新置办的家。 这一处小院落,就在金安街上,离着原先的姜家老宅倒不算太远。 说起姜家的老宅,姜念今日里经过了好几次,次次留心着看。 门口的店铺与从前到不甚有什么变化,可一直大门紧闭着,也不曾见到有人在此停留,弄得姜念也不好意思驻足细看,免得被巡街的捕快盘问。 “现如今那院子也不知是做了谁家的地方。”姜念被然儿拉着进了屋,一路絮絮叨叨,“光天化日的竟连个人也见不到,还不如卖了去呢!” 然儿自然知晓姜念心中所想,她今天也有意打听那姜家的老宅,只是这附近的街坊却连提都不带提的,她自是不好先问,免得让人生疑。 这时然儿只得先宽慰姜念:“那院子我今日里并没有见到人提起,咱们初来乍到的,还是先将情形都摸清楚了再说罢。” 姜念只得点了点头,她又如何不知呢?只是进了这院子,心中的乡愁便郁郁不得舒展。 当初离家,从未想过再也不能见到爹爹,如今回来,物也非、人也非,难免情绪有起伏。 然儿见她这样,也只得道:“那你先歇一歇,我去院子里看看,收拾收拾那些堆着的杂物。” 姜念抬起头看着已经走到门口的然儿,“行,我来收拾这屋里。” 第二百零八章 盯梢 两人各自忙活,倒也不显惆怅,不一会儿天便黑了,然儿喊姜念吃饭。 姜念不曾有什么胃口,懒懒的不想去。 只听然儿传音道:“小姑奶奶,莫要使性子了,咱们这院子怕是被人盯上了。” 这话把姜念吓了一跳,忙暗地回道:“怎么回事?”一边继续装作懒洋洋的样子起身往屋外走去。 姜念一出屋子,就装作伸懒腰的样子偷偷观察着院墙,这才发现这院子的格局和从前的姜家小院很是相像。 也许这临抚的民居大抵都是相似的吧? 然儿正从饭厅的门口向着姜念这边有些嗔怪地说:“小姑快来吃饭吧,我们这……柴火也不多,莫要让嫂子再给你热一遍了。” 姜念虽是不愿,却也只能乖乖地听话,去了饭桌前坐好吃饭。 等入了夜,两人准备睡了,然儿还是传音告诉姜念,盯梢这小院的人不仅并未撤走,还多了好几个,叮嘱姜念务必小心,千万莫要露出马脚。 姜念听了却皱了眉。 这小小的临抚城,现如今哪会有这么多的捕快,城门守的,街上巡的,现如今自己这小院竟也需要这么多人来盯。 不对劲!不对劲! 总不见得自己二人与什么被通缉的要犯撞了脸吧? 这一夜,姜念是纠结这个问题,纠结到了天亮。 索幸她的身体如今早已不是只能通过睡眠来弥补精力,不然非得累坏了不可。 其实想了这一晚,也并不是没有收获。 姜念想开了,随便谁盯梢,该怎么就怎么过自己的日子,其他都不需在意。 反正现如今一是找不到李云泽,二是师门也没有来什么传信,在哪都是混日子罢了。 在这里,好歹是自己的家乡。 等然儿醒来,姜念就传音给了然儿,将自己的想法说了,然儿很是赞同,并且表示,大不了就是换地方,就算被押进了大牢,自己也有法子保姜念平安平安脱身。 姜念听了然儿的传音,哭笑不得。 两人起床吃罢早饭,便又出去溜达去了。 然儿继续采办,姜念负责去城门处假意打听家里其他人的消息。 等路过曾经的姜家小院时,姜念被眼前的一切震撼到了。 那一瞬间她都有些挪不动脚步。 她看见了什么? 眼前的一切,竟与百年之前几乎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那花木铺子里摆满了各色的山茶。 最显眼的是摆在铺子门口的一排白山茶。 姜念情不自禁地走向了那花木铺子。 发酸的鼻子似乎是在提醒她需要保持冷静和克制。 可她根本就顾不上。 唯一的理智是她告诉自己,才置了新宅子,买些花木回去装点也是正经事。 想罢,姜念又朝着那花木铺子挪动了脚步。 快走到门口时,一位掌柜模样的中年男子出来招呼她:“这位小姐,瞧着有些脸生,是新来临抚的吧?进来看看进来看看!我们姜家的花木铺子,什么花都有!” 姜念听到这句话,激动得差点就哭了出来。 这宅子还是姜家的! 我姜家还有传人! 就这么一句话,就让姜念感觉到了自己漂泊的心,找到了停靠的港湾。 第二百零九章 见招 姜念再仔细一看,这出来招呼她的掌柜,那眉眼与自己的爹爹姜繁似是有些相像,不禁就生出了些亲切之感。 也不多想,便应着这姜掌柜的话,进了铺子去。 这铺子里的花儿养护的极好,丝毫不比百年前爹爹的手艺差。 姜念一进了铺子就无暇他顾,完完全全被各色的山茶给吸引住了,心里想的全是百年前的种种,恨不能时光倒流。 那姜掌柜倒也不催促,只远远地站着等待姜念,待姜念回过神来时,这边的茶都已经煮好了。 “姜掌柜,这花儿很是合我心意,不知觉竟看入了迷,失礼了。”姜念很是尴尬,给姜掌柜福了福身子,当做回礼。 哪知那姜掌柜赶紧对着姜念行了个大礼,弄得姜念也不知道怎么才好了,赶紧也要回个大礼,还没动作就被姜掌柜给死死拉住了。 “小姐,太客气了。不知您是从哪来的临抚?”姜掌柜赶紧转移话题,试图将方才的尴尬掩饰过去。 姜念又哪里不知姜掌柜的意思,赶紧与他聊天接话,将之前与然儿商定的说辞,又聊了一回。 “原来我们竟是本家!”姜掌柜话里似乎惊讶,但面上却丝毫看不出来,反倒有一种了然的模样。 姜念就算再怎么重回旧地情难自已,也发现了眼下的不对劲。 一个不天天开门做生意的花木铺子掌柜,怎会知晓自己姓谁名甚还能开着铺子等着自己呢? 想到这里,姜念心中登时警铃大作,这姜掌柜今日里开门还真有可能就是为着自己。 这兵荒马乱的,多少人家院子都不要了,饭都快吃不饱了,谁还有心情饲花弄草啊! 这姜掌柜怕不是瞧着自己与然儿两个妇道人家无依无靠却出手阔气…… 这到底是图财还是图色啊! 怎么办!怎么办! 稳住! 姜念想归想,眼下确确实实是没有什么办法。 毕竟对方还什么也没做呢,就算是要拆招,也得见了招再说呀。 想到这里,姜念这百岁也不是白活的,她知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道理,自己只要装作无意露一些纰漏来,便能引得对方上钩。 随即姜念就做出了有些不自然的样子,喝口茶还呛了一下子。 谁知这姜掌柜却像没看见一般,问出了一句令姜念有些意外的话:“那姜小姐从前可曾来过临抚?” 姜念摇了摇头。 “你姑嫂二人一进城就直奔神树祠与金安街,我瞧着倒像是熟门熟路啊。”姜掌柜这句话里颇有些不容置疑的语气。 姜念只得愣愣地看着姜掌柜。 这时候,姜掌柜看向店门外朗声道:“进来。” 姜念吓的一抖,旋即向外看去。 却只见一个着捕头衣装的青年跑进铺子,神色恭敬地在姜掌柜耳边小声汇报了几句。 姜掌柜并不言语,只点头示意,之后那捕头就跑了出去。 该不会是然儿那边出什么事了吧? 姜念赶紧给然儿传音,问问她在干什么,没想到然儿逛街采购正不亦乐乎。 姜念这才放下心来。 第二百一十章 之和 可以肯定的是,眼前的姜掌柜一定不是这花木铺子的掌柜,他应该是官府的人。 自己被引进了这花木铺子,可然儿那边却不曾有事,看来眼前的这位“姜掌柜”确确实实是想同自己好好聊聊。 想通了这里,姜念索性也不再畏畏缩缩,挺直了腰板道:“你若有什么要审的,审我便是!” 不想姜掌柜却笑了出来:“姜小姐莫要着急,我倒不曾有审问的意思,我只是有些疑惑,故设此局引姜小姐来与我解惑。” 此时就算姜念再迟钝,也知晓自己二人肯定早就已经被人给盯上了,也只得泄了气道:“行吧,那你便不要再绕圈子了。” 姜掌柜见姜念如此说,只笑笑便站起来正经行了个礼。 姜念此时根本没心情理会这姜掌柜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反正自己百多岁的年纪,任这姜掌柜再怎么身居高位,自己也是受得起的。 却听得姜掌柜道:“先给姜小姐配个不是,方才那捕头是领了我的命去姜小姐家中搜查。” 姜念一听这话顿时急了,直接站了起来。 虽说家中没有什么东西,可哪能说搜就搜说查就查,总得有个合理的原因吧!总不能官老爷想搜谁就搜谁吧! 姜掌柜忙又行了个礼,才缓缓道:“再给姜小姐陪个不是,可我下令搜查,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不瞒姜小姐,我是这临抚城的父母官,名叫姜之和。” 姜念翻了个白眼,并不说话。 姜掌柜,哦不,现在应该叫称呼他一声姜大人。 这姜大人也不生气,神色不改地说:“姜小姐姑嫂二人来到临抚,说是商贾之家的女眷。临抚是姜家本族之地,若说要来投靠亲友,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说到这里,姜大人才又坐好,还给姜念和自己都添了茶,继而说到:“可姜小姐您进了城之后,直奔神树祠、金安街,显然是熟门熟路的样子……” “临抚城人来人往的,未必每一个来过的人姜大人都认识、都记得吧。”姜念忍不住顶了一句嘴。 姜之和闻言一笑,道:“可从前从未有过姜家旁支来投。姜小姐,您是第一个。” 姜念心中一动,他说的是“未有旁支来投”,那也就是说,这姜大人就是这临抚城中姜家的后人。 那也不就是说,他极有可能就是自己那从未谋面的弟弟的后代? 瞧他的年纪不大,应是未及不惑,想来至少是孙辈了。 思及此,姜念总算是有了点笑模样,不再给这姜大人甩脸子了。 可转眼,姜念又犯起了难。 自己能做什么呢? 难道要坦白身世与他相认吗? 人家话里话外还在怀疑自己的身份呢,可别将自己当成是什么蛊惑人心的巫女给抓起来烧了。 其实这姜之和心中也有些犯难,眼前这位姑奶奶,转瞬之间脸色已是变了好几番。 他本就是读书人,若说为官治理一方倒是难不住他,可说起同姑娘相处,实实是不甚在行。 只是眼下这件事至关重要,要他交予别人来办,他又是万万不能放心的。 第二百一十一章 细软 姜之和想了一会,觉得自己好歹是一方父母官,就算再怎么特殊的情况,也断然不能叫别人牵着鼻子走。 是以,他还是按照原先准备好的,向姜念问话:“姜小姐,如今城外战火连绵,我们要防着敌军的探子,也是情理之中吧?” 姜念这时候心情好得很,看着这姜之和忍不住就露出些笑意来,此时更是微笑着连连点头。 姜之和本以为姜念会生气,不想她却毫无反应甚至还更高兴了,一时间只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我虽看姜小姐不像是什么探子,但既有可疑,便仔细排查一番,也是情理之中的,对吧?”姜之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自是应该的。有姜大人这般心细的父母官,是临抚百姓的福气。”姜念现如今看姜之和实实是顺眼至极,连他说的话都觉得十分顺耳。 姜之和猛地听到这句,即便已经有些预感,却还是差点呛着。 他咳了两声,又干笑着掩饰着自己的尴尬:“呵呵,姜小姐理解我的难处就好。可是方才捕头来报,说姜小姐家中并无任何财物细软……” “啊?”姜念愣住,“没钱也是罪吗?” 姜之和扶额:“姜小姐,你家昨日里出手阔绰买了那小院,怎么看都不像是没钱的样子……” 姜念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了。 平时钱都放在千素扇里,放习惯了,忘了来到凡间之后,若是拿出一大笔银子因着不好携带,所以一般是用银票的。 而且,带来的银票未必在临抚就能通兑…… 就算能兑,这战事一来,谁家不是把银子抓在手上来的实在。 昨日里然儿买院子,也定然是拿的现银…… 现如今人家已经起了疑,而自己这身份的确经不起推敲…… 完蛋。 姜念怎么也想不到这么快自己就路出马脚,在这临抚城混不下去了。 昨天才买的院子,亏了亏了。 想赶紧通知然儿,却不想然儿已经来到了店门口。 方才那捕头,很是有几分恭敬地给然儿带路。 姜念疑惑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姜之和。 很显然,然儿也被这姜家花木铺子的还原度震惊到了。 此时还有些不大回神一般,左看看右看看,又给了姜念一个“咋回事”的眼神。 “姜小姐,姜行微这个名字,应当是您的化名吧?”姜之和的声音有些突兀地想起。 姜念觉得这简直是今日里最好回答的一个问题了。 “不是化名。”姜念道。 姜之和似乎并不满意这个答案,但还是点了点头,之后又问道:“那姜小姐可曾还有过旁的名字?” 这样问,姜念就有些被动了。 若是答有,必然又要问还叫过什么名字。 若是答无,显然对方并不满意,还是要再纠缠。 然儿此时也很紧张,站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姜大人撬不开姜念的嘴,就来审她。 姜之和见姜念半天也不吭声,又看了看然儿那个怂样子,只得笑着摇了摇头。 “二位都不吭声,那便不说吧。我有三幅画要请二位品鉴。”姜之和冲着那捕头一招手,那捕头应声就进了院子去。 第二百一十二章 画卷 不一会,捕头又从院中带着一众捕快回到了店里。 有三位捕快各捧了一个古朴的盒子,看着似是有些年头的东西,他们三个小心翼翼唯恐将盒子弄坏一般,想来是什么珍贵之物吧。 另几人一起抬了一张宽大的桌子,到了店铺的空地上放好。 趁着这个功夫,然儿不动声色地走到了姜念身边,姜念拉着然儿的手,让她坐在了身旁。 桌子摆好,那三个捧盒子的捕快才小心翼翼地将盒子置于桌上,一字排开。 放好之后,其余的人便都退了出去,就连那捕头都从店门走了出去,此时店里只留了姜之和一人与姜念然儿在店里坐着。 姜念回头,看见那捕头远远地守在金安街上,一直盯着店铺这边的动静,倒像是有些担心姜大人的样子。 姜念暗自笑笑,便收回了目光。 “这三个盒子,我们三人一人打开一个,可好?”姜之和邀请姜念和然儿。 姜念看他神神秘秘地,好奇心也起来了,然儿都已经在这里了,自己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反正已经在人家那里露了馅了。 “行。”姜念拉着然儿一起走到了三个盒子的前面。 也没多犹豫,一人随便挑了一个,三人一起打开。 里面是一个画卷。 姜念瞥了一眼其他两个盒子,也都是画卷。 是了,人家都说了要品画。 此时姜念心中已经有了些许预感,她左右看看,然儿显得有些漫不经心,而姜之和那边就显得恭敬而慎重了。 三人一起打开画卷,画上的内容让姜念和然儿都呆立当下。 这三幅都是人像。 姜念打开的这一幅,上立一位娇俏的少女,身旁还有一盆白山茶,似是正在赏花,又被作画者叫住,歪头含笑看着这边,而那衣着神色俨然就是当年的自己。 震惊之余姜念再看向然儿的那一幅,是一位盛装美人斜倚在塌上,手中还拿着一卷书,也仿若是抬眼在看着作画之人,眉眼之间很是有些神采,眸子里透出些倦意又有些淡淡的嗔怪,显得慵懒又风情,显然就是然儿的样子。 这些年然儿跟着自己,极少露出这样的神色,而姜念此时却觉得,这才是真正的然儿该有的神色表情。 再看看然儿如今简洁干练的装扮,姜念觉得自己误了一个祸国殃民、红颜祸水的好苗子。 最后,姜念把目光转向姜之和那边。 他面前同样也是一幅人像,是一位身着道袍的少年,不用想,一定是李云泽的画像了。 姜念觉得自己也有许久不曾好好的瞧过李云泽,所以就凑了过去好好地看着这画上的他。 不得不说,这作画之人功夫确实不错,画中的李云泽虽说神色姿态并无引人之处,却暗里将他那副故作老成又透着些顽皮的个性表现了出来。 此时姜念才发觉,少年时自己那淡淡的有些酸涩的,也许就是朦胧的喜欢吧。 姜之和依旧不做催促,此时他正在旁悄悄观察姜念与然儿。 这两人见到画卷之后的反应,让他心中笃定,这就是他要找的人! 第二百一十三章 姜想 这三幅画并无落款,甚至说,画上连一个字都没有。 但观其笔法风格显然为一人所做,要说有谁同时见过姜念、然儿与李云泽三人,应该就只有当年的王秀才王潇了吧。 然儿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虽不至泣不成声,但也是满脸的动容之色。 她悄悄拉过了姜念的手,轻声道:“不想他竟能将我记得这么清楚。” 姜念反握住然儿的手。 她知道当时然儿被伤害到的事情,也是没想到王潇竟能将然儿画得如此生动。 安慰了然儿一会,姜念转过头看着姜之和:“看来你早就知道了我们的身份。” 姜之和又是行了一礼,才道:“毕竟是认祖宗的大事,晚辈也必然是要试试清楚,总不能胡乱的认了吧?” 然儿犹在感怀往事,自己看那画卷去了,只剩姜念与姜之和又回了茶桌前各自坐好。 “当年我去了门派之后,本以为能常回家走走看看的,谁知却遭人陷害沉睡百年,前不久方才醒来。我走之后,家中可都还好?我的爹爹、弟弟还有娟娘,可过得好?”姜念也不等姜之和说话,急急地问。 说完,姜念自己笑了笑,接着又说:“瞧我这话问的,你又怎会知道这些。” 姜之和笑道:“曾姑祖母有所不知,我还总角时候,是见过曾祖父与曾祖母的。” 姜念一听这话,眼前一亮:“那你快说说!” “曾祖父他单名一个想字。”姜之和望着铺子的一角,似是沉浸在了回忆之中。 姜念离家后一年多,姜想就出生了,先取了个小名叫盼哥儿,意思是盼着姜念回来能看一看弟弟。 谁知道等呀等,等到了该启蒙的年纪,却还不见姜念回家里来,这才给他取了个大名叫姜想。 姜想从小就知道自己有个姐姐被仙师带走修炼去了,也从来都盼着这个姐姐能回来家里瞧一瞧,这样他就能见到仙女了。 后来渐渐长大,他发现逢年过节的日子里,父亲姜繁总是有些忧愁,要去神树祠祭拜,而母亲向氏也总是教他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想着姐姐。 这些种种,让姜想十分好奇,自己这素未谋面的姐姐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只可惜,家中那时候是连个画像都无。 他照着父亲的面孔,又对着铜镜里的自己,怎么也无法想象,这样的眉眼,若生成一个女子,是什么个样子。 直到有一日,他与几个朋友在外吃酒,回来得晚了些。路过神树祠时,听见里面有阵阵呜咽。 他借着酒胆好奇一探,才知道这半夜躲在神树祠里哭的,是金安街上的街坊——王家的那位老大哥。 他只当那老王大哥平日里不甚着调,年纪一把、发妻早亡又不续弦,现在也没有个家室,故而伤心的半夜躲在这里哭,还想着听些个八卦好与自己的娘亲解闷子。 谁知听着听着却觉出些不对劲来。 那老王大哥确是在向神树诉苦不错,但隐隐约约听他提了好几次自己那从未谋面的姐姐姜念的名字。 第二百一十四章 相认 姜想这身酒意瞬间就醒了分,剩下的那一两分支撑着他的酒胆,轻手轻脚地向着坐在神树下的老王大哥那里过去。 这时的王潇已经喝得醉熏熏了,姜想倒是清醒了不少。是以他便趁着这个机会,将这王潇的秘密听了个大概齐。 这王潇也是,喝醉了就车轱辘话来回讲,把当初李云泽和姜念撞破他与然儿相会的事说了好几遍。 这时候姜想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他很兴奋。 这么多年,他知道姜念,可除了小时候体弱多病爱去神树祠之外,他再也没听过她别的事情。 这次知道王潇与自己的姐姐曾有过交情,姜想便打定主意,说什么也要与这半生颓废的王秀才攀上交情。 后来,姜想如愿。 王潇一直对姜想都很是照顾,这忘年交友情很是牢固。 直至王潇六十大寿之后,身体渐渐不济。 姜想有意说起这么多年一直不曾见过姐姐姜念,若有一日姐姐学成归来,也不知这儿啊孙啊的还是否能认出这是自家的老祖。 王潇这才又有了些期许,专心作画,用了十年,方得了这三幅得意之作。 “那他怎生也不提个字啥的。”听到这里,姜念脱口而出。 姜之和似乎早知姜念会有此一问:“他说他无颜将自己的名字与三位写在一起。” 说完还看向了然儿,又轻声对姜念道:“尤其是那位然儿姑娘。” 姜念虽说当年看王潇有些不大顺眼,但这许多年过去也早就释怀了。 而且这么久以来,然儿从未表现出过伤心的样子,姜念觉得人都入土了,再纠葛前尘往事也是多余。 “其实倒也无妨。”姜念小声自语。 姜之和笑笑,并不接话,反而是又接着说了下去:“这就是这三幅画的由来。这个故事是每一代姜家嫡系子孙都知晓的秘密。” 姜念有些感动,不禁感叹道:“不成想我这弟弟,竟这般的有情有义。” “其实,老祖给您留了家书。”姜之和毕恭毕敬,“只是那信我收得严密,今日里不曾带来……呃,一会我们便去家中取信。” 姜念一听,是自己的爹爹留给自己的书信,顿时急了,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然儿那边听得姜念这里的动静,赶紧过来急急地拉住了她:“切莫冲动!” 姜念不解道:“我拿爹爹留给我的信,谈何冲动?” 姜之和也不管这二人,赶紧去铺着画卷的桌边收拾,口中还念念有词:“这可是祖传之物,再怎么急也得收拾妥当的。” 姜念如今耳力已非凡人,姜之和的絮絮叨叨她自然是听到了,可如今书信都在人家手上,而且人家收的还是自己的画像,不过去帮忙也有点说不过去。 遂姜念和然儿一起帮着姜之和收拾。 姜之和似乎并没有想到姜念会过来帮忙,此时倒显得有些惶恐。 收完之后,然儿还是有些迟疑,不让姜念跟着姜之和走。 “怎地了?”姜念小声问道。 然儿有些恨铁不成钢:“你有没有想过,今后咱们就不能再以之前的身份在城中生活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哭声 姜念哑然。 谁料姜之和忽然开口:“曾姑祖母,然儿姑娘的担心确实有理。这事待到了家中,咱们再细细商定。晚辈绝不敢为了一己私心误了您的要事。” 说罢,怕然儿还是不肯,又对然儿道:“其实王家那位老祖宗也是有书信留下的。” 然儿拉起姜念的手就往姜家小院去了。 进了院门才发现,这里放的全是山茶花。 姜念又匆匆走向堂屋,看得出来这里的一切都有人细心打扫,和她尚未离家时几乎一样。 姜念觉得自己的眼睛好像顷刻间就被雾气蒙住,鼻子酸的要命。 然儿默默递了一块手帕给她:“还有小辈在呢……” 不想姜念这会子是无论如何也忍不住了,抱着然儿就哭了起来:“我还管什么小辈,这家我离开了一百多年,这家等了我一百多年。我的爹爹!我对不起我的爹爹!” 说完这些,姜念已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姜之和此时立在堂屋之外,不知该怎么劝姜念才好。 又等了半刻,姜之和发现本来还能劝慰一两句的然儿也同姜念一起哭了起来,登时一个头两个大了。 堂屋里哭声此起彼伏,姜之和无奈地望着天,忽然就有了法子。 “两位祖宗啊!”姜之和这声祖宗叫得恳切,“这里是姜家老宅,就是为了等您二位回来,才特意保持原样。晚辈如今并不在此居住,咱那书信……” 正哭着的二人瞬间都收了声。 “你再拿几条帕子出来。”然儿对着姜念道。 姜念依旧抽抽嗒嗒的,也不知从哪里一捞,手中瞬间就多了好几条手帕,递给了然儿。 目睹一切的姜之和暗暗心惊,虽说自己知晓这二人已非凡人,然亲眼见到这般仙法,还是忍不住想要鼓掌叫个好。 但,现下里这可是大大的不妥。 姜之和双手握拳,生生忍住。 又怕被瞧出来什么,只得低头道:“我去铺子里等二位。这里二位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如今快晌午了,还是家去用了饭是正经。” 说完转身就走,刚走了两步,又回转来道:“那书信……咱还是快些回家看了再说……我也算完成了老祖宗留下的任务……” “是是是,你先前头等着去。我们收拾一下马上就来。”然儿赶紧答应了,她着急看信。 姜之和不敢怠慢姜家老祖的信,可那老王家的信就不一定了。 总之,姜之和备好了轿子,三人一并往姜之和家里去了。 到了地方下了轿,姜之和引着姜念与然儿入了府,姜念不禁在心中暗暗感叹到:姜家如今比百年前可要强了太多了。 姜念是长辈,姜之和自然是不敢怠慢,但身份特殊又不敢张扬,是以三人直接去了书房。 姜念落座之后,姜之和又是一番告罪,弄得姜念很是尴尬。 姜之和再怎么看着也同当年的姜繁差不了几岁了,在自己面前又是“晚辈”又是“恕罪”的,实是别扭至极。 待姜之和把书信取来之后,姜念和然儿十分默契地各自收好自己的信件,之后便一齐看着姜之和。 第二百一十六章 元宝 六眼相对。 相顾无言。 姜之和尴尬得不行,缩着脖子问道:“可是晚辈有失礼冒犯之处?” 然儿是个仗义执言的脾气,撇着嘴说道:“你现在这般,哪还有半分官老爷的气度?” 姜之和心中大呼冤枉,可面前坐着的的的确确是自家的长辈,又是个有法力的仙人,说什么他也不敢顶嘴。 就算自己是官老爷,平日里也没耍过什么威风,而现如今更是只有抿紧了嘴巴,取了帕子擦汗的份。 “方才来的路上我想过了,我那商贾之家姜小姐的身份,我还是要的。”姜念见没人说话,只好先开了口。 姜之和有些犯难,若是继续用这身份,那他还怎么尽孝心? “怕是不成啊。”姜之和皱着眉头,“如今战乱,此时虽未波及百姓,但到底还有几日太平,谁也说不准。虽说曾姑祖母有法力护持,可到底身处世俗之中。二位这姑嫂相依的身份,家里始终没有个男人,万一有人欺上了门,我就是想帮衬也师出无名啊!” 姜念闻言也是叹了口气:“唉,你来帮衬,说不准还要惹出些闲言碎语。” 然儿:“做人真烦。” 姜之和:…… “可我不是姜小姐吗?本就是来临抚投靠的……不能投靠你吗?”姜念捋了捋思路,才小心翼翼地看向姜之和。 “哎呀,晚辈都让曾姑祖母给吓糊涂了。”姜之和似是松了一口气,不过片刻后,他又叹了一口气,“但是如今姜家人丁虽不算兴旺,却也有十几口人……” 然儿掏出一大锭金元宝敲在了身侧的茶桌上,十分仗义地说:“本姑娘有钱。” 姜念:…… 姜之和:…… 然儿还抬了抬下巴,也不知是在得意什么。 姜念转过头看了然儿一眼,又将脑袋转回来看看满脸尴尬的姜之和,然后道:“我猜之和不是那个意思。” 然儿愣了愣,之后蹙着眉看了一眼姜念,又看了一眼姜之和,最终将视线挪到手边的这锭元宝上,犹豫着该不该收回来。 姜念瞧见了,但却故意装作不明就里的样子,纹丝不动,心道:看你还敢不敢这么冲动了。 姜之和赶紧起身,向然儿赔了个不是,又解释道:“家里人多,族人还罢,那些个丫鬟婆子,总不能一一说明曾姑祖母的身份……我虽以礼持家,但二位如今怎么瞧也还是娇娘子的模样……我怕这些小辈冒犯了曾姑祖母。” 姜念笑着道:“我来投靠,自行安置了住处,又不在家里吃住,偶有一两次,冒犯便冒犯了呗。” 姜之和显然并不满意这个方案,急得在书房团团转。 然儿嘴里嘟嘟囔囔:“怎地这般麻烦?早知道我就先回去看信,不瞧这个热闹了。” 姜念听见然儿提起书信的事,忽地也觉得有些着急,想同姜之和讲一声,自己二人先回去算了。 谁知这时书房外忽然有人敲门,三人皆是一愣。 姜之和明明交代了不要打扰,却还是有人来,怕是什么要紧事,姜之和朝着拱手告罪,这才急急去开门。 第二百一十七章 查岗 不想门刚打开,就瞧见一双碧色的绣鞋踏了进来,姜念一看,来人做少妇装扮,进门便娇滴滴地喊了一声“老爷”。 姜念和然儿端坐在椅子上看了一眼门口的动静,随后两人相视一眼,皆是低头抿嘴偷笑。 这想来是世间女子都懂的套路,丈夫忽然带着两个年轻姑娘回家来,直奔书房还吩咐不要打扰。 这是家中的女眷前来查岗啊! 姜念饶有兴致地看着姜之和二人,想看看姜之和怎么处理这情况。 然儿觉得这是个好机会,赶紧把刚才的金元宝收起来,不成想手刚伸过去就听到一声疾厉地“停”,把然儿吓得手一哆嗦,立即收回来了。 只听那妇人回身拿了什么东西,然后对着门外说了一句,“你们都退下,不得靠近!” 之后将门关好,又把手中的东西往书桌上重重一放。 姜念这才看见,是个小汤盅。 啧,这汤今日里估计没人喝得上。 啧,还有一会就要吃中午饭了,喝什么汤。 姜念来不及想其他的,那妇人径直走了过来,将那金元宝拿在手中看了看,然后又把姜念和然儿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姜之和,你是不是看人家姑娘好欺负,威胁人家给你送钱了?” 姜念和然儿瞪大了眼睛。 怎么和想的不一样。 姜之和赶紧躬着身子摆着手过来将这妇人拉回了书桌边上,“你瞎说什么呢?” “这金子……”那妇人把手中的金元宝托到眼前,“不就是证据吗?” 姜之和一脸的没眼看,一把夺过金元宝,又躬着身子给然儿送了回去,还不住地赔礼道歉:“内子并不清楚个中缘由,还请曾姑祖母恕罪。” 姜之和的妻子许是从没见过自家丈夫的这个样子,愣愣地站着一动不动。 “舒氏,还不快过来赔礼!”姜之和回头叫。 姜舒氏一脸的不可置信,却还是慢慢挪动着步子走了过来,嘴里讷讷道:“曾姑祖母……” 姜之和一把将她拉得与自己一起跪下:“在祠堂不是拜得挺勤的吗?怎地现成的祖宗坐在这里倒不知道拜了?” 姜念平日里也不是爱拿架子的人,方才是有意瞧一瞧姜之和治家风格,才一直未出声。 此时见他渐渐有些急得厉害了,也不忍心,忙将他夫妇二人扶起:“险些就要出了五服,又不是大年大节,不必这样客气的。” 谁知姜念这手却被姜舒氏拉着抽不回来了。 “曾……姑……祖母?” “嗯。” “活的?” “嗯。” “这手好嫩好滑,我能不能再摸一会?” “……” 然儿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姜之和,你媳妇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姜之和刚想把舒氏和姜念分开,就见然儿上前一步把抓住舒氏的手强行分开了二人,道:“你看我的手怎么样?” 姜念、姜之和祖孙两个:“……” 舒氏似乎没发现身边另两人的异常,十分开心地摸了摸然儿的手:“哇,又白又滑!哇,你的指甲形状好漂亮啊!这双手染个蔻丹最漂亮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舒锦 趁着然儿和姜舒氏叽叽喳喳的功夫。 姜之和又在同姜念赔罪:“内子名叫舒锦,是我恩师的女儿,从小娇宠长大,性子实是骄纵了些。” 姜念看了那二人一眼,请姜之和一起坐好,笑道:“如此才能看出你是个好丈夫。” 姜之和又是一番谦虚,但看得出来他神色中还是有几分得意。 姜念暗叹这是个宠妻狂魔之余,不忘对他道:“我那身份就这么定了,远房来投的商贾家小姐。” 舒锦听见姜念的话,赶紧拉着然儿凑了过来,对着姜之和道:“若真是曾祖姑母,那可是万万不成的!” 姜之和拍着大腿,声调都高了:“那画卷你不也是瞧过的吗?怎地现在还怀疑上真假了?” 舒锦赶紧给她的姜老爷顺气:“不敢怀疑,不敢怀疑!老爷,可我的婆母,您的嫡母那边……” 姜之和痛苦地抹了一把脸。 “怎地了?”然儿坐在了姜念身旁,“你们说话能不能直接点、简单点?” 舒锦许是见姜之和半天也没开口,便也坐到了姜念身边来,有些为难道:“曾祖姑母要出门行走,必是要有个合适的身份,就算是在姜家内部,也是有人不信您会回来的……” 姜念点点头。 舒锦见姜念点头,便也大方说了下去:“我那婆母就是其中之一……做儿媳的本不该在背后编排长辈……” “无妨,权当是说说家里的事。”姜念安慰了她一句,然后又示意她接着说。 舒锦看了姜之和一眼,见他还是没有什么反应,也明白他并不反对自己说这件事了,便又开口道:“老人家年纪大了,脾气也更是倔强些,若要与她说您就是祖上那位修了仙去的曾祖姑母,我们指不定还要挨顿训呢。” “我回来这事,本就不必再有人知晓。”姜念脸上看不出喜怒,“我这趟回来,也只是师门任务,总还是要走的。来临抚投奔族中本家的身份是极适合我的,你们不必担心。” 舒锦拉了拉姜念的衣袖,才小声道:“本也没什么,但我那婆母特别爱给未婚的男女牵线搭桥……总不好一面都不见她吧。” 姜念有些无奈,自己若是来投靠的女眷身份,这姜家的老夫人还真是不得不见,可这说媒结亲,自己是万万不能沾的。 怪不得先前姜之和一直不肯松口,原来还有这两层事情掺在其中。 “那就把辈分抬一抬呗,多简单的事啊?”然儿一边看着自己的手,眼皮都不抬的说了这么一句。 姜之和眼前一亮:“对啊,若是抬一辈,变成我的远房姑母,那就和我母亲是一辈人了。” 舒锦两手一拍:“好主意!这辈分与婆母一般高了,想来她也不好痴缠说亲的事了。” “我去瞧一眼族谱,找个合适的身份。”姜之和赶忙往书柜翻翻找找去了。 然儿给姜念悄悄传音:“这舒锦到与姜之和确实是一家人,见着咱们两个老怪物,也不过楞了片刻,都没怕过的。” 姜念收到这传音,差点没绷住笑出来。 也不知道舒锦若是知道了,会怎么想。 第二百一十九章 悄语 身份的事情既已说定,也算是大功告成了。 虽是到了姜家,可姜念与然儿却并未打算在姜家用饭,而是选择了赶紧回家看信。 倒不是要遮掩什么,而是姜念知道,自己看着爹爹留给自己的书信,难免伤怀,倒时候若是在姜家哭天抹泪,岂不是在小辈面前丢脸了。 而姜之和那边,怕的也是这个。 在姜家老宅时,他就已经见识到了姜念的哭功,虽说很是能理解,但也着实不想再遇上。 于是姜念提出要走时,他也并未多留,只是提出给姜念她们带些吃用的物什。 舒锦还欲再添几个丫鬟婆子与姜念,可是被姜之和拉住了。 待到夜间,两口子才悄悄讨论着白日里的事情。 “曾姑祖母那边现如今杂事颇多,却只有她们二人而已,为何不添些人手去?也算是替我们尽尽孝心。”舒锦还是对姜之和拉住自己的事不满意。 姜之和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人家是仙人,要什么丫鬟婆子?我今日里在老宅亲眼见到曾姑祖母空手一捞,手中就多了几条帕子……” “啊!”舒锦赶紧捂住了嘴,“你怎么不带我去呢?” 姜之和刚想开口,就被舒锦给抢了白:“噢!老爷,今日里我若不是多了个心眼儿去了书房,这事你是不是也打算瞒着我?” 姜之和确确实实是这么想的,此时更是被噎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得叹了口气,又叹了口气。 舒锦正在那气哼哼地看着他,却不想被姜之和也想到一件要事。 “今日里你为何就能认为是我欺负人家两位姑娘所以索贿?我为官这些年,何时干过这等亏心事!”姜之和也开始鼻孔里喷粗气了。 提起这事,舒锦知道自己理亏,只得腆了笑脸温柔小意地哄他:“你这辈子什么时候有过与年轻姑娘共处还关门不让打扰过。我一猜,肯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姜之和一听这话,又要假意发作:“什么叫见不得人……” 声音却是渐渐小了下去,因着这事的的确确是不便与外人道。 “这时候我作为嫡妻,自然是要去一探究竟的。该规劝的还是要规劝嘛!”舒锦一边说,一边给姜之和倒了水喝,“老爷喝水,咱们闲聊而已,你莫要着急上火。” 姜之和端着水一饮而尽,将茶碗放在一旁,又示意妻子继续说。 “去书房的路上我就想着,以你的行事,自是不会贪财色。但我们至今尚未有嫡子,毕竟传宗接代是大事……”舒锦说着,面上就带了些忧伤的神色,“而且,因着战事,临抚现如今犹如孤岛,但凡有些钱财物资到了,也要先紧着城外的军爷们,我怕你一时迷了心……” 舒锦平日里娇俏犹如少女,极少露出这般筹算哀愁地模样来,此时姜之和心中充满感动与自责,再一望妻子含泪的双眸,更是心疼不已,便一把揽过妻子,搂在怀中。 舒锦虽说平日里也常常与姜之和这般撒娇,可自己的丈夫最是不甚有什么情调,像如今这般主动抱住自己,更是少见。 第二百二十章 风华 两人又温存了一会,姜之和却还是气不过,接着发问:“你进了书房之后,为何就只怀疑我是贪财不是贪色了?” 舒锦似是有些不自在地推了推了丈夫,从他怀中出来,又坐直了才说话:“那时我虽不识得曾姑祖母,但她二人气质绝伦,可谓风华绝代,任谁也生不出一丝亵渎之心。” 舒锦心想:那样的姑娘,皇宫里的娘娘都未必比得上,怎生能瞧得上你这半老的芝麻官?况且还有那锭金元宝,我知你是拿不出那么多钱来的,那就必然是人家姑娘的钱,总不见得人家还上赶着贪你的色吧? 只是这话却不能说出来,恐自家的相公会伤心呢。 自家的爱妻说到了这里,姜之和将方才被推开的那一丝不快抛开,肯定地点了点头,赞许道:“然儿前辈与画卷上五官神态皆无甚变化,可若她静立时,就能生出一丝超凡之感,并不似画卷上那般慵懒缱绻之态。” 舒锦掩口一笑:“曾姑祖母相比画卷中的模样,好似长开了许多。” “曾姑祖母离家时不过十四岁,之前身体又一直不佳,长开了也是正常。只是这仔细看来眉眼皆未变、神色亦无移,但若无心一瞥,却觉得不知哪里变化极大。”姜之和其实心中疑虑颇多,此时说起便忍不住与妻子讨论起来。 舒锦努力回忆着白天时候的事,也表示赞同:“然儿前辈是好认的,曾姑祖母确实要仔细辨认才能确定。” “是啊,一开始李捕头派人来报,说有两位姜氏族人来投靠,已经进了城,我等了半天也没人来,又差了人去问,才知晓这两人竟直奔了神树祠去。我听得这个消息,像是心有感应般就想起了传说中的曾姑祖母,连夜将画卷又翻出来看。第二日刚好就见着了然儿前辈来办房契地契的交割,样貌名字都对上了。”姜之和说到这里,吐了一口气。 舒锦着急听下文,赶紧又给姜之和倒了杯水:“快喝快说。” 姜之和知晓她的脾气,也不卖关子,继续讲道:“若是没有然儿前辈,只曾姑祖母独自来的话,我恐怕是不敢认得这样快。” 说完又将那日在花木铺子的事情与舒锦讲了一回。 舒锦听完,想了想,又道:“那画卷中不还有一幅是位少年吗?怎地不曾来?” 姜之和略沉吟道:“这可不好开口问,我瞧着曾祖姑母的样子,她似乎也有日子未见那位了。” 说完又拉了舒锦的手,一把将她拉进怀中,低声哄到:“锦儿明日里去曾祖姑母那里瞧瞧,若是她缺什么你就帮着置办,过几日我办个家宴,将她请来与各房见一见,这事就算了了。只一个,曾祖姑母不曾提过的,咱们也不要提,免得惹她伤心。” 虽是夫妻近十载了,但姜之和一向于情事上有些迟钝,故两人也极少如此腻歪。 此时舒锦被姜之和突然的撩拨弄得脸色绯红,羞得都不好意思抬头。 姜之和却不打算放过她,急急忙忙地吹了灯。 第二百二十一章 王潇 姜念与然儿各自肿着眼睛半躺在院子里的摇摇椅上聊天。 “今天发生的一切,就像做梦。”姜念扒拉了一下身旁的然儿,“你说会不会就是梦?会不会是什么幻境?” “说不好。”然儿有气无力,“不然,当初我吹那个忘情决,怎么跟没吹一样?” 姜念转过头看着然儿:“他记起你了,你不是挺高兴吗?怎地现在开始想这个问题了?” 然儿撇了撇嘴:“这事终究是我对不住王潇。” 姜念怀疑然儿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当初王秀才放狠话,将然儿说得一文不值,姜念彼时不认识然儿,听着都觉得过分。 怎地现在听这苦主的意思,怕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然儿转头看了看姜念:“你是不是在怀疑我傻了?” 姜念点头。 然儿吐了一口气:“认识这么久,我一直努力修炼你是知道的吧?” 姜念又点点头。 “你说,我这一心修炼的小蛇妖,会为了一个凡人男子误了大道吗?” 姜念:??? “我们虽是修炼不易,但每个小境界的进益都会提升寿元。凡人的寿命七十已是古稀,我用一甲子的时间报个救命之恩,还是很划得来的。” 姜念:!!! “只是不成想这恩没报成反倒是坑了人家。我心中已是觉得很对不住他了,故而吹那忘情决的时候也是实心实意用尽所能。” 说完这句,然儿终于停了停。 姜念缓了缓神,忽然坐起惊叫出声:“所以,你对王秀才根本不是真心!” 好在然儿已经设了隔音结界,不然这一嗓子非将左右的邻居都惊起来不可。 “话也不能这么说。”然儿并未有任何动作,依旧躺着说话,“我最初确实只为报恩,但相处下来难免不被他吸引。” 姜念这才觉得放了点心,又躺了下来。 “他博学多才,心地善良,长相又风流倜傥,是这世间难得的好男子。我与他相处的那段日子,他对我很是关心周到……我……我就沦陷在了他的温柔里。” 姜念也回忆着当时,但怎么想都觉得有些怪异。 自己从未真正站在然儿的立场想过这件事,此时听得然儿道出,虽然觉得很有道理,却让姜念感觉到了些秋的凉意。 然儿还在说着,似乎并不在意姜念是否在听一般:“我一直很清楚,我能做的就是陪他一世。所以我虽沦陷,我虽倾心,却并未想过独占他的生活和感情,我宁愿帮他圆梦助他成功……也是这样才酿下大祸。” 姜念小心翼翼地问:“若当时没有那件事,你们结为夫妻,可他移情别恋又要纳妾,你当如何?” “那自然是好的。”然儿可算是有了些笑,“若是那样,我也能早些放心回山中修炼。” 姜念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点了点头。 然儿接着说道:“我只要他能开心过完一生就好。至于是不是同我一起,并不是特别重要。” “可他,怎地又想起了我。”然儿又哭了起来。 姜念伸手,想拉拉然儿的手安慰她,却终究没能落下。 第二百二十二章 相隔 姜念一直都以女子的眼光看待这件事,却忽略了然儿除了是个女子之外,还是一只妖。 她既然有能力修炼小成化作人身,又怎会如寻常凡人女子一般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于一个男子身上呢。 最初与然儿相处,自己还十分小心,害怕触动了她的伤心事,不想人家从来都知道王秀才于她仅是一段经历。 只是,虽说是一段经历,但她若真的足够洒脱,又怎会在百年后泣不成声。 王秀才的信里说他对不起然儿。 当年他早知然儿是蛇妖,虽然有些害怕,但对于然儿的感情却未曾减弱。 只是彼时的他实在是太好虚名,在意旁人那些并不走心的评价。 他虽贪图与然儿相处的新鲜与欢愉,却不敢想象以正妻之礼娶她过门。 只因他不敢赌,如果然儿是蛇妖的身份被揭穿,会怎么样。 谁知这一天会来得那样快。 因为自己被法术反噬,惹得李云泽和姜念找上了门。 然儿是妖的事实,就在那一天被摊在了众人的面前。 王潇再如何冷静也只是个凡人,面对性命的忧患,他在惊惧和虚荣之间,仓促地选择了那个最坏最笨的处理方法。 用撇清与然儿之间的关系来保全自己所谓的名声。 那一日之后,已经忘记然儿的他,还是过了几年逍遥日子,也如其他人一样娶妻生子。 可好景不长,他的结发妻子意外染上重疾,他细心照料耗尽己能,终于在发妻亡故之后,自己也病倒了。 病中恍惚间总梦见年少时似乎并不曾发生过的往事片段。 等到梦中的碎片全部串起,他才记起原来自己竟忘记过一段这样重要的往事,原来他竟那样伤害过一个一心对自己好的女子。 不过四五年的功夫,曾经忘却的记忆便又找了回来,王潇十分庆幸,又十分忧伤。 他根本不知道该去何处寻回然儿,哪怕只是说句道歉的话呢。 他只知道然儿随李云泽和姜念走了,却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他知道李云泽不是普通的道士,加上有法力反噬一事在先,故而也晓得此事绝对不能声张。 他想了很久很久,姜念是从那一日神树显灵时改变的,而他第一次见到李云泽,也是那天在神树之下。 无助的他只能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去神树祠对着神树一诉满腔哀苦。 直到姜想与他接上了头。 直到姜想说想要子孙后代在这里替他等姐姐回家。 他便开始作画,仿佛回到那一年,费尽毕生的心血,画作三幅人像并一封书信交予姜想,只等有一日能隔着时空再与然儿相见。 然儿还在抽泣。 也不知在她心里,若是能重新来过,是否她还会再选择与王潇相知相爱。 又或许,他们以后还会以别样的方式再见面。 总之,此生就这样错过了,作为凌然儿和王潇的此生,就这样缘尽了。 再惋惜,再流泪,也只能阴阳相隔。 姜念想着想着,听着身边然儿轻轻地啜泣声,她竟靠在这摇椅上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窥探 再睁眼时,应当也不是过了很久。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梦见了什么,然儿依旧在轻轻抹眼泪,姜念忽然有个很怪异的感觉。 王潇是自己走了之后四五年的样子就恢复了记忆,而红霜和玉茗也是差不多那时候开始有了些反应。 而后就是李云泽忘记了自己。 而那时候,自己也发觉了对李云泽的情意,却被他给忘记了,之后百年不见。 只是差一点,自己已经有了修为,不再凡人一样,熬不住这百年时光。 反噬。 姜念的心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声音,反反复复地叨念着,反噬……反噬…… 李云泽让然儿吹了忘情决,他虽未中忘情决,却也忘记了自己。 那日里若没有自己掺和这一脚,只李云泽一个去了王秀才家,也许王秀才不会那样激烈地想要撇清关系,因为李云泽到底是个外来的道士…… 而自己受的反噬,就是被心爱之人所忘却,与他百年不得相见。 姜念觉得胸口有些发闷,眼皮重重地抬不起来,呼吸也渐渐粗重了。强打着力气抬头看了一眼然儿,可然儿背着身在抹着眼泪,根本没有注意自己。 姜念想要喊她,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发出声音,再要抬手拍她一下时,却是眼前一黑,随即失去了意识。 等然儿发现的时候,姜念已经在躺椅上昏了一炷香的时间了。 然儿喊了几声姜念,都没有回应,过来好好查看,这才发现问题有些严重了。 其实姜念倒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一日之间,大喜大悲得多了本就虚弱,又强行反推了法力反噬,故而遭到重创。 法力的反噬,本就是天道平衡的一种手段,姜念此举无异是在窥探天道的法则。 天道就是如此,修士可以使用规律,可以受用规律,但不可以探究规律,而规律是天道法则的表现形式之一。 法则之力于修士就像是法力于凡人,终究要是平衡的。 可以说,姜念现在这个情形,也是受到了法则之力的反噬。 但是,遭到反噬,也就说明她窥探法则之力,已经成功了。 也就是说,姜念以区区金丹初期的修为触碰到了别人在元婴期大圆满后半步化神才可能会知晓一二的天道法则。 这若是还在紫虚门中,只怕又要引起不小的轰动了。 只是现在就在这临抚城,一切都在不声不响的进行之中,毫无动静。 只因法则之力本就是心法层面的东西,而凡土界又被局限在了最高是筑基修为。 法则之力存在于天道所及之处,是以在这里并不是不存在,而是不会教人探知到罢了。 然儿本以为姜念是生什么病了,也不敢去请了这城里的郎中,只能试着运功渡气,却不想完全被回弹了过来。 这时候然儿忽然有个很不好的预感,上次遭遇这样的回弹,还是在崔毓秀家那一次。 “她不会是又要晋级了吧?”然儿有些发愁,在这里晋级也太危险了,而且所有人的修为在这里都被压制,怎么可能顺利晋级呢? 第二百二十四章 发黑 然儿倒是过虑了。 姜念功法逆天自不用说,况且这只是一个小境界的进阶,于姜念来说,更多的是心境上的提升,只要心境上了一个新的台阶,所谓进阶就如同捅破了一层窗户纸一般简单,根本不需什么太多的灵气。 姜念也并不是没有醒过,只是恍恍惚惚分不清是醒还是睡,偶尔有一丝清明,大体知道自己是要进阶了,赶紧给然儿传音,让她不要担心,就又昏睡了过去。 第二天舒锦来了,然儿只说姜念昨日读了家书之后,很有些感悟,如今正在闭关,不便打扰。 舒锦无法,只得差人送了些日常的用品,与然儿讲:“就算是仙人不食五谷,也要装一装样子。家里的物什一定要全,若不是怕耽误事,我还想送些个丫鬟婆子来。” 然儿哭笑不得:“我们这院子就这么点大,你送了人来我都不知道让她住哪。我们本也没打算乔装那娇滴滴的大户小姐,你就放心把你们的曾姑祖母交给我,我一定给她照顾的好好的。” 舒锦记得丈夫的交代,许多话都不好再说,略坐了坐就回去了。 等到姜念进阶完毕人醒过来,已经过了半个月去。 进阶姜念是确定的,可进阶之后,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虚果本来还是青青的颜色,现在看起来……有些发黑? 并且……还在变黑? 不会是出什么意外了吧? 按正常来说不是应该先长成金色再将金色收入果中导致表皮看起来发黑吗? 自己这个怎么直接就变成黑色了? 总不会…… 这半个月,自己错过了虚种变成金色的那段时间吧? 半个月而已。 这可是旁的人修炼个近百年才能有的速度啊。 不会吧? 姜念觉得自己的猜测也过于大胆了一些。 但现在,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也不能把虚种掏出来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就算掏得出来,也未必就能给自己一个回应。 姜念愁啊。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在修炼这一途,从未有人能给自己解惑,永远都是自己摸索。 《灵华经》上面一向只有只言片语,除了最开始的时候略详细些外,后来是一次比一次简单,有时候甚至连字都没有,渐渐地姜念也懒得去翻了。 反正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倒不如收拾收拾早些去赴了姜之和的认亲宴。 这认亲宴就安排在姜念“出关”的第三天的晚上,姜之和与家中众人所言是暗中观察了这姑嫂二人半个月,确实不是冒名顶替并且行为端正,这才将人引至家中与大家见个面。 至于姜家众人都是如何想的,反正姜念不想管,也让姜之和莫要理会了。 因着姜念的辈分排在了与姜之和的母亲一辈,故而大家还是表面恭敬有余,不管怎么说,也是旁支的亲族。 若是等战事结束,姜行微这一支举家迁来临抚,那也是壮大家族的一件好事。 毕竟是远亲,也不需时时刻刻在一处过日子,家也是分得清清楚楚的。 可若是有些什么事,相互帮衬的人也就多了。 所以这顿饭,大家吃得是宾主尽欢。 第二百二十五章 低调 见过了本家,姜念和然儿又回到了低调的生活。 两人看起来深居简出,出了必要的采买,并不怎么出门与人打交道。 原因无他,姜念来到临抚城,又不是为了和人聊天的。 说得越多会暴露越多,自己一个外乡人,若是聊天里透露出对临抚的了解,岂不是很尴尬。 若被有心的人加以解读,还不知道要弄出什么闲事来。 若是没有前些日子进阶那件事,姜念许是还想着出去走走看看,可现如今自己丹田的虚果都开始发黑了,她实在是没有什么心情玩乐。 可是看自己进来身体也是不错,能走能动,浑身有劲,姜念又有些犹豫,会不会是自己太过于紧张了。 这话也不能与然儿说,一是怕她担心,二是想来她也是弄不明白,何必说出来两个人一起焦虑呢。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过年。 入了冬月,姜念就发现自己这虚果已经几乎看不出旁的颜色了。 等到腊月的时候,这虚果的颜色还在变深,似乎要将整个果子都变成黑色。 不过嘛,果子虽然变黑,却不曾有要坏的样子。 而姜念的身体气色也是好的很,故而这个时候,反而是姜念放松的时候。 到了临抚快半年了,姜念虽然知道紫虚门中大家都不会在意这一年半载,但时间在凡土界就显得很是漫长。 也不知道师父还好吗?时常照顾自己的慕逸岚是不是还好?曾经几乎每日里都要和自己见面的乐易修为有没有进益? 也不知道李云泽,现在在哪…… 临抚城的百姓此时都忙活着过年,城中时时有卸了甲的军爷四处走动,想必是城外的战事也进行到了尾声。 临抚的年俗似乎不大一样了,但去神树祠祭祀却依旧保留着。 姜家还是同以前一样,花木是必然要供的。 只是现在人丁旺了,供品的种类也就多了几样。 姜念还是从进了腊月开始就去神树祠洒扫,金安街上的街坊也就又知道了,姜家旁支的小姑娘很是积极。 姜念听到街坊的议论,淡淡一笑,抬头对着神树道:“不论过多久,也不论我是什么身份,在你脚下我就做一个洒扫的小丫头,可好?” 只可惜,意料之中的,神树并未有任何回应。 姜念也不失望,她只是想做好她想做好的事。 其实,许是因着战事的关系,各家的贡品都比较简单,这一年也许是姜念在神树祠见过的最简单的一年。 不过,这半年来田里的地都荒着,也许明年,还会更加简单。 开春之后,战事果然停了,朝廷的动荡也告一段落。 姜念有些犹豫,该不该离开这里。 毕竟自己是因着战事来的,如今天下已定,自己也该回到家中去了。 若多逗留,只怕要惹来闲话非议的。 刚想找姜之和商量这事,舒锦就上门拜访了。 刚一进了堂屋,舒锦就跪了下来。 这可把姜念吓了一跳,虽说自己辈分大,却也不能这么说跪就跪。 好说歹说和然儿两个一起将舒锦架到了椅子上坐。 第二百二十六章 求子 “你跪了,就说明有所求,既有求,不妨言明,我不允了你再跪也不迟。”姜念试图哄一哄舒锦。 没想到没哄好,反而差一点就让舒锦又从椅子上滑到地上跪着了。 “曾姑祖母!我瞧着这事您定然是不会允的!”舒锦声音里已经是带了哭腔了。 要知道,这几个月里,按姜念的要求,他们都是称呼行微姑姑的,如今又将这“曾姑祖母”的称呼拿出来用,那极有可能是扯上了凡人不可为的事情。 姜念和然儿的心中都有些犯难。 然儿想着,姜念施不得法,只怕这个事得我来做。 姜念想着,教唆施法,罚得更重,这回我完蛋了。 两人这么想着,只听得舒锦戚戚然道:“求您赐我一个孩子吧!” 姜念就算活的年头再长,也还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家,怀孩子这种事,实在是有些帮不上忙啊。 “从前之和总是很忙碌,我们夫妻二人在一起的时间也并不多,故而成婚这么多年,我们只有一个嫡女。”舒锦一边一边留着眼泪一边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从前家中长辈提了纳妾的事,之和都辩解说是因着他太忙,还说无论如何要生下嫡子再说别的。” “我从前只觉得自己幸福,嫁了个好郎君,可最近这半年,我们几乎日日宿在一起,可我这肚子却一点动静都没有……”舒锦说完,直接趴在茶桌上哭了起来。 姜念与然儿互看一眼,两人都觉得很头大。 这父母与孩子,也是需要缘分的,两人已有一女,就说明并不是不能生。 看来还是缘分不到,可这时哪能和舒锦说这些话呢,只怕说了她也当是诓骗她的了。 “我也不是送子娘娘,这孩子的事,我是真的没有办法啊。”姜念虽然觉得很难开口说这些话,但总归还是不要给她留下根本不会存在的希望比较好。 舒锦半天都没有动,也没有发出声音。 姜念和然儿相视一下,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情与无奈。 两人都知道没有嫡子的嫡妻在这凡人的世界中会有怎么样的日子。 也忽然就明白了,第一次去姜家的那一天,舒锦为什么会来的这样快。 舒锦忽然抖了抖,之后毫无预兆地开始说话:“曾姑祖母,我们有了第一个孩子之后,之和他虽对我很好,却也并未对孩子有什么特殊。” 姜念其实对这些也不懂,她只看得出姜之和对舒锦是极在乎的。 姜念以为大概所有男人都会像自己的爹爹那样,疼妻子、宠孩子。 “之和对我们的孩子并不上心,我只当他是想要嫡子,而我生的是女儿,叫他失望了。”舒锦继续道。 姜念有些急:“女儿怎地不好了?他的母亲不是女人?他的妻子不是女人?不喜欢女儿的话不如就出家做和尚去!” 舒锦苦笑:“哪里。后来我才知道,之和其实并不喜欢孩子。他还嫌生孩子让我受了累,嫌带孩子占去了我与他相处的时间……所以孩子启蒙之后就请了女先生日日带着。” 第二百二十七章 摸脉 “那你们这半年又是怎么回事?”然儿凑了过来,脸上带着些意味深长的笑。 舒锦忽地面色一苦:“一方面是婆母她又提了纳妾的事……” 说到这里,舒锦的脸上又多了些一言难尽的笑意,“另一方面,之和同我讲,他从小就喜欢与我一起共做一件事。半年前,我们一起保守秘密,分工照顾曾姑祖母,让他又找到了年少时的感觉。还有……” “还有什么?”姜念追问。 舒锦这会倒是淡淡笑了笑:“他说,与曾姑祖母相认的事,忽然叫他感受到了传承的力量。女儿总归要外嫁,要说守着祖屋,还是得男儿郎。只要姜家还有一个人在,曾姑祖母回家来,就有一处落脚的地方。” 听到这里,姜念的心中已是一片柔软。 她忽然觉得自己生在姜家很是幸运,这么多年,姜家始终在给她力量。 她所有的动力都来自家人。 这一次回到临抚,经历了她完全没想到的经历,又收获了更多的支持。 姜之和夫妇照顾自己这么久以来从未相求任何事,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其实没有法术可施,但从未想过要从自己这里获得什么,哪怕是凡土界的金银珠宝。 他们只当自己是从外归来的家族长辈一般,尽了身为子孙的孝道,觉得是理所应当。 只这孩子…… 确实有些难办。 就算是会施法,也变不出个活生生的孩子来啊。 姜念尤在独自发愁,不想然儿那边已经拉着舒锦的手开始摸脉了。 姜念见然儿的那样子,到有些像那么回事。 可是然儿真的会医吗?她是什么时候学的医呢? 这摸脉能摸出个孩子来吗? 姜念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静静地坐在一旁等着。 把了好一会的脉,然儿却并没有说什么。 只叫舒锦先回去,明日下午再过来把一趟脉。 舒锦面露苦涩,其实今日里求到了姜念这里不仅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 更多的,是一种崩溃之后的发泄。 她这么多年,也没少拜祖先牌位,就是为了求个嫡子。这回也是觉得拜了那么多年也没求来,不如拜一拜这活生生就在自己眼前站着的曾姑祖母。 她现在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有办法了,但总归好过自己一日又一日的瞎想。 舒锦一走,姜念就拉住了然儿问刚才有没有摸出什么来。 然儿苦笑着摇摇头:“我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姜念脸都垮了,不满道:“你做做样子,骗我姜家族人。” “小姑奶奶!我还不是为了帮你解围吗?”然儿压低了声音,扯着姜念的袖口晃来晃去发泄着不满,把姜念摇晃得差点都站不住。 姜念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子,一把将然儿的手甩开,显然是生气了:“明日她再来了,我们怎么说?” “明日?放心吧,她不会来的。”然儿这话说得毫不迟疑。 姜念听完这话,倒抽一口凉气,脑子里只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是不是然儿刚才给舒锦施了什么法术? “你……不怕反噬吗?”姜念这话问的颤颤巍巍。 第二百二十八章 流民 “反噬?你想什么呢?”然儿不以为然地走开,“春耕在即,后天朝廷派来的巡抚大臣要到临抚视察战后重建和春耕的相关事务。姜之和忙着准备接待,她作为嫡妻自然也是闲不下来的,还哪有空理咱们啊。” “你怎么知道的?”姜念满脸的不可置信,“她自己都还不知道呢。” 然儿得意地笑笑:“前些天刚好蜕了一次皮。” “失敬失敬!”姜念这才反应过来,忙装作心悦诚服地样子向着然儿拱手行礼。 然儿笑着扑向姜念,要将她行礼的手打掉。 姜念一躲,然儿插着腰看着她笑。 “说正经的。然儿,那巡抚大人来,不会是出什么乱子了吧?”姜念拉着然儿一起坐好。 然儿撇了撇嘴:“他不就是因为有可能出乱子,才来的吗?” “什么?”姜念错愕地看着然儿。 然儿似乎是不以为意的样子:“是啊,听说打完了仗,很多流民都回了原籍,房子房子没了,粮食粮食没有,附近已经有不少地方都有了动乱。哎,我活了这么久,哪次打仗不是这样啊。” 姜念心里有些难受,争权夺利之下,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可是老百姓呢?受苦受难,无论谁成王谁落寇,流离失所的都是老百姓,冲锋陷阵的也都是老百姓的儿子。 “就不能不要打仗吗?”姜念低声道。 然儿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流民闹事一般情况下不会死不会伤,若是朝廷安抚得当,日子很快也会走上正轨。 真正值得担心的是,去年因着战事大片的田地都荒着,今年指不定还要闹粮荒,等到连朝廷都拿不出粮食来了,那时候才是人间炼狱。 然儿将这个情况与姜念一说,姜念显然并没有想到这一层,忽然抽了一口凉气之后,心跳得极快,呼吸也粗重了起来。 “我不能走,不能离开临抚。”这是姜念现在唯一的想法。 然儿猛然听到这么一句,一时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只得“嗯?”了一声。 “只要有人种粮食,我就有机会能帮到临抚的百姓。”姜念拉着然儿的手,“这里是我的家乡,这里的百姓都是我的亲人,我一定要留下来试一试!” 然儿反握住姜念的手,“你胆子也太大了!你一向害怕法术的反噬,怎地现在这样冒失!” 姜念任由然儿抓着她,笑了笑:“你别急,我又不是要去拼命,我只是试试,若是不成也不勉强。” “不行不行。你先和我说说你要用什么法术?”然儿追问。 姜念一愣,对啊,然儿都不知道自己能用法术,她只是知道自己并不是真的一个法术都没有。 “我……我就那一个种花种药的法子,现如今准备种粮食了!”姜念笑道。 “那是,你去紫虚门之前就用过的?”然儿继续问。 姜念点点头,“那当然了,又不是在人身上施法,应当是没什么问题的,我只是帮助那些植物长得更好更快。” “走!走!”然儿拉起姜念的手就往外走。 第二百二十九章 正堂 “这是要去哪?”姜念也挣不脱然儿,只得被她拉着往外走去。 然儿有些不耐烦:“神树祠啊,还能去哪?” 姜念被然儿一路拖到了神树祠,两人站在神树底下大眼瞪小眼。 “大中午的,你想干啥?”姜念没个好气。 然儿吃吃地笑:“想让你施个法给我瞧瞧。不过,一时激动走快了,还没到夜里呢。” “神树祠里虽然没什么人,但一墙之隔的金安街此时是人来人往,实是不能叫人放心。不如我们往城外去……”姜念想去看看城外的良田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然儿有些迟疑:“城外如今情况并不大好,我们两个若是碰见流窜的流民,恐怕不好脱身。” 然儿的担心很实在理,姜念也只好作罢。 刚准备往回走,只听得神树祠正堂里有什么动静,像是有人在微弱地呻吟。 姜念看向然儿,显然然儿也听到了这声音。 两人立时回转,往正堂里去了。 神树祠的正堂也就是间不多大的房子,里面平时也就是摆些桌椅板凳,站在门口,一览无遗。 很明显的,能瞧见在角落有个人侧着身子倚着墙根半躺在那里。 姜念猛地瞧见这一幕,心里没有准备,吓了一跳。 然儿要好一些,可也是十分紧张,可还硬是大着胆子喊了一声:“谁在那里!” 等了片刻,没有回音。 如今快到晌午,就算是醉汉也该醒了,怎地这人一动不动。 这可怎么好,如若这是个受了重伤的人,被自己发现了,至少也该送去郎中那里。 怎好将他自己丢在这里,也不知道这里啥时候还有人会来。 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自己岂不是要背上良心债。 很显然然儿和姜念都是这么个想法。 两人极有默契地一同进了堂屋,向那人所在的角落走去。 待走近了,姜念一瞧,这人的身形怎地这样眼熟。 “李?云?泽?”然儿往前一凑,看清了被头发遮住的脸,皱着眉头喊出了声。 姜念一听赶紧凑上前去,果然是李云泽! “他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姜念看向然儿。 然儿也一脸的震惊与不解,摇了摇头又道:“先把他弄回去再说吧,在这里咱们不方便。” 姜念又是摊手又是摇头,每一根头发丝都在表示这不可能:“光天化日之下,我们两个女子想要将一个成年男子弄回住处,除非他李云泽也能像灵宠一样被放进千素扇里。” “你放放试试,反正他现在已经昏过去了。”然儿一边说,一边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姜念觉得然儿今天是不是有些冲动了,她皱着眉头看着然儿,一动不动。 然儿见姜念不动,一个手刀劈在了李云泽的后颈,然后道:“他现在绝对醒不过来。就趁现在,赶紧试试。” 姜念面露难色。 然儿翻了个白眼,继续劝说道:“他李云泽再怎么也只是个修了真的凡人,本质上来说还是凡人。千素扇好歹也是仙界的东西,装个把活人肯定不在话下,我进去过,我心里有数!” 第二百三十章 枯黄 然儿都把话说成这样了,姜念想着,反正也就是试试,若是不行的话,然儿就会想别的办法了。 于是也不再啰嗦,拉着李云泽的后领子,心念一动,果然手上顿觉一空。 赶紧把扇子拿出来打开一看,一个李云泽的水墨小人正倚着腌菜缸还在睡着。 然儿露出一个“我就说吧”的表情,拍了拍姜念的肩膀,站起来就准备走。 姜念忽然觉得有些后怕,李云泽那样骄傲的性格,如果知晓了自己竟将他像灵宠一般放进了千素扇里,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一定不能叫他知道了。 自己还想着能和他修复修复关系呢,如今他前尘往事尽忘,若再有这放进了千素扇的事情横在中间,只怕自己与他这辈子都不会再说得上话了。 揣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回到了家中,然儿负责布好隔音的结界,姜念赶紧把李云泽在自己房中的床上放好。 姜念看着李云泽身上还有些血污,想必一会还得给他疗外伤,多多少少要用些热水,便不耽搁,赶紧去烧水。 待回来的时候,之间然儿坐在房里的桌前发呆。 “他是怎么回事?”姜念问。 然儿皱着眉头:“我方才查探了一番,他好像……” “怎么?”姜念上前一步。 然儿大喘了一口气:“他看起来好像挺健康的。” 姜念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莫名其妙的样子。 这个人,很健康,但他身上带血地昏倒在了神树祠的堂屋里。 还被自己二人发现了,若是被别人…… 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第一次在神树祠相遇,是他救了自己。 这一次,姑且算是自己救了他吧。 看现在这个情况,是只需要等李云泽醒来就可以了,希望他不要睡太久吧。 早点醒来,便能早些问问他这么久都去了哪,这一身的血都是谁的,而他又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神树祠了。 这李云泽倒是很能睡,半个月过去了,还在呼呼大睡。 姜念晚间以修炼为主,倒是不在意自己的床被人给占了,可时间长了之后,心头多多少少还是添了些郁闷。 原因无他,只是自己盼着他醒来,可他偏生就是不醒,自己本来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他,而现在,生生被消磨到只要他醒来就好,别的都不要紧了。 有个词叫祸不单行。 这边那李云泽还未醒,姜念忽然收到了枝枝的传音:“主人,不好了。” 姜念心口一跳,枝枝会忽然吭声,实是让她没有想到。 “红霜姐姐和玉茗哥哥的那一株小树,好像不大好了。”枝枝也不知道姜念有没有收到她的传音,只知道自己着急得不得了,可是主人却不回个信。 枝枝不会骗人,姜念觉得自己要去拿千素扇的手都软了。 跌跌撞撞走到了院子里,好不容易将那株小树拿了出来,一看红霜的叶子几乎已经枯黄,而且掉了大半,现如今只剩下玉茗那一枝还有些绿叶。 可见红霜自己失了生机,还在供着玉茗。 姜念瘫在了那里,空空地留着眼泪,不知道该怎么办。 第二百三十一章 尽了 明明一直都好好的,还以为再不多久红霜和玉茗又能与自己重新相聚了。 谁知就等来了这么一个结果。 为什么? “姜念!”然儿赶来扶着瘫坐在地上的姜念,“这是怎么回事?” “红霜可能不行了。”姜念眼神有些空洞,“玉茗怎么办?” 然儿皱着眉头看了那小树一眼,很显然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然儿还在千素扇里的时候,若是还清醒,也会常常看看这一株小树,毕竟那红霜姑娘会到这一步,与自己也有着很大的关系。 然儿略一沉吟,庆幸这隔音的结界一直未曾撤掉,对姜念道:“是枝枝发现的?你将她弄出来,我问问她。” 姜念现今哪还有思考的能力,手一划拉,把枝枝带了出来。 枝枝出来之后,赶紧靠在了然儿身边,显然红霜现在这个状态,有些将她吓着了。 “你发现他们不对劲的?”然儿用胳膊肘顶了顶枝枝,“什么时候的事?” 枝枝偷偷瞄了屋里一眼,然后低声说道:“云泽哥哥进来的时候我被吓醒了。这边灵气不大够,我有些不适应,缓了半个月,今天刚发现,就已经是这样了。” 然儿皱了眉头。 也就是说,毫无根据? “然儿姐姐。”枝枝轻轻拉了拉然儿的衣袖,“该不会是……” 后面枝枝的声音实在太小了,然儿都怀疑她根本没发出声音,转过头去看她的时候,就见到枝枝长大嘴巴努力做着口型。 然儿看了两遍,心里一沉。 阳寿尽了。 枝枝说,该不会是阳寿尽了。 妖也是有阳寿的,修为不够到了大限谁也救不了。 枝枝与她同为花木,应该是比较了解。 看来这事十有是像枝枝说的这样。 看姜念现在这个样子,这事和她没法说。 然儿忽然想到屋里还有个人睡着呢,若是那人醒了,一是能转移姜念的注意力,二是兴许那人能有什么办法也未可知。 “枝枝,你去屋里瞧瞧你云泽哥哥怎么样了。”然儿冲着枝枝猛使眼色,小声道,“赶紧想办法把他弄醒。” 枝枝心中也明白,此时自己和然儿都是束手无策的,如今能指望的也就是李云泽了。 好就好在他人就在屋里躺着,坏就坏在也不知该怎么把他弄醒。 然儿见枝枝进了屋,赶紧又想办法转移姜念的注意力:“小念啊,如今红霜和玉茗能指望的就是咱们了,你若倒了他们可怎么办?不如你把你那种花种药的法术……” 然儿还未说完,心急的姜念已是眼前一亮,赶紧就盘腿坐好,无比诚心地开始施展凝意术。 然儿好歹是松了口气,留下一句:“我去屋里看看。”就匆匆进屋去了。 屋里枝枝坐在床前,满头大汗地施着法,脸色发白,瞧着已是有些不济。 然儿赶紧过去,传功渡气,支援着枝枝。 枝枝年纪到底是小了点,任她再怎么天生灵植资质上佳,度量总归还是得靠修炼积累,此时着实还是不大够。 这时候然儿的加入的的确确是帮上了大忙。 第二百三十二章 睁眼 枝枝一番折腾,施法颇有些小孩子的稚气,瞧着着实是有些不大上台面,然儿本来并没有抱什么希望。 可没成想,不过片刻的功夫,李云泽竟真的醒了。 然儿这时候忽然有了些不真实的感觉。 但无论怎么说,李云泽这回醒的可太及时了。 “啧啧,云泽哥哥果然是桃花结。”枝枝悄悄地在然儿身边嘀咕,“刚才你进来前我已经试了好几个法术,最后这个是解结术,竟然真的醒了。” 然儿第一次听说,一开始还以为枝枝说的是桃花劫,后来有听到解结,才知道是绳结的结。 李云泽虽然醒了,但似乎还在适应,睁是睁了眼,但半天也没动。 过了片刻,可算是从床上坐起来了,看着然儿满脸都是疑惑和好奇:“这是哪?” 然儿心里急:“这个回头再和你解释,现在是等着你救命呢。红霜和玉茗那株小树就要不行了,姜念急得要命已经哭过好几回了。现在他们都在院子里,你快去看看有没有办法。” 李云泽还是满脸的疑惑,皱着眉认真地想着什么,似乎要想起这些名字很是耗神一般。 但听到姜念的名字时,眼中还是有些光彩的。 然儿虽是觉得不大对劲,却也来不及多想,忙给李云泽拿了鞋子,招呼他赶紧出去院中看看。 李云泽踉跄了几步,显然是脚下有些虚浮,但看眼前人似乎很着急,又是帮姜念的忙,便也不推脱,跟着然儿就到了院中。 然儿将李云泽带到了地方,就拉着枝枝走开了,想给姜念和李云泽留点空间,盼着李云泽能好好劝一劝姜念。 院中姜念自然是还在施法,对着一株枯树。 李云泽一看便知道,这小树已是失了生机,还带绿的那一枝想必是嫁接的,李云泽轻轻叹了一口气。 不多时,姜念施法完毕了。 可她却没有动,只是一个人在坐那哭。 李云泽想去劝劝,却只动了动喉头,终是没开口讲话。 如今的自己仿佛身处一片迷茫之中。 很多事虽有些印象,却又不大真切。 他知道这不对劲,但为何会到如此地步,却又完全不得不得而知,这让他颇有些不解。 在李云泽的记忆中,仿佛刚才还在密林之中与姜念分开,可此时却忽然醒来,已经身处在这个小院里了。 之前的一切就像是梦,他甚至有些分不清是真是假。 李云泽现如今只能感觉到自己对姜念是极为信任的,但眼前的一切真的让他感到恐惧。 他知道自己应当是有很多不记得的事情了,而能帮自己找到答案的,只有姜念了。 故而他不敢随意开口,唯恐说错了什么,惹得姜念更伤心了。 等姜念哭得累了,感觉身后似乎有人,转头一看才发现竟然是李云泽醒了。 “念念,不要伤心。”李云泽有些迟疑地说道。 姜念听到这久违的昵称,心中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激动,李云泽身上有太多的谜团没有解开。 此时的姜念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张了张嘴但还是没有出声。 第二百三十三章 相感 李云泽自然不会因着姜念不应他的话就恼了。 他走到姜念身边坐下,自顾自道:“方才你施法时,想必已经知晓他们两个如今有了新的机缘了吧?” 姜念点点头,反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云泽看了看姜念:“我如今能感觉到你的法术,并且隐隐有相感之意。方才我试着放松身体,将神识也交给你,之后便能感觉到些许你的情绪。” 姜念听了这个话,高兴之余又有些担心,也不知道是只有李云泽能有这个感觉,还是今后所有人都会有感了。 “你不必担心,我是刻意放松相感的,旁人应当是感觉不到。”李云泽轻声道,“我如今很是不对劲,前尘往事如梦一般,隐约有些记忆却又不大真切。在密林与你分开后我都遇见了些什么,我完全不知晓,只一闭了眼又一睁了眼,就在这里醒来。” 姜念很是惊讶,忙把李云泽的身子掰了过来,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疑惑道:“好像也没怎么变。” 李云泽见到姜念挺关心自己,高兴得微笑了起来:“从密林分开后,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吗?” “不曾不曾,也就一年半。”姜念赶紧摆摆手,又道,“我其实很担心你,可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寻你,只得先来了临抚。我想着,若你能脱身,也一定会来临抚城的。” 李云泽笑笑,语气有些像哄小孩子一样:“这样就对了,我若能脱身,定然会来寻你的。我这不是就来了吗?” 李云泽这个样子弄得姜念有些不大自然,他们两虽然少时要好,但毕竟百来年不曾这样亲近地说话了,此时姜念虽然很开心,却也很是有些不适应,赶紧岔开了话题。 “那玉茗和红霜,他们的机缘在哪呢?”姜念倒是真心想知道。 李云泽沉吟片刻:“他们就是出身在这临抚的花木对吧?” “你记得我,但不记得他们?”姜念下意识地问,随即又点了点头道,“也行吧,他们是我还在临抚的时候就结交的朋友。” 李云泽苦笑:“我倒不是不记得,就是有些不真切。我怕我记忆里的事情只是我以为是真实的东西。” 姜念又想起了那忘情决的反噬,心里一阵一阵钝钝的痛,这时候李云泽又说话了。 “若他们就是来自临抚,那在这里有了机缘感应,恐怕你是留不得他们了。他们俩个应当是在你离开临抚之前就失了大半生机的,如今也差不多是时候……”李云泽自顾自地说,并未留心姜念的反应。 这些话听在姜念的耳朵里却如惊雷一般,也顾不得后面李云泽都说了些什么了。 因着刚才她与红霜和玉茗偶有交流,他们两个也是这般意思。 还感谢了姜念的百年温养,让他们得了机缘,还说今后也许还会有重逢。 姜念也知道,那重逢的话也不知道是不是个安慰,但好歹,自己有了个念想。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谁也没动,一直到了星星出来的时候。 然儿和枝枝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来了,四个人就这么一起并排坐着。 第二百三十四章 保重 忽然间红霜玉茗那一株小树,竟然迅速地枯萎了下去,那失了生机的枝桠看起来十分可怖,就连玉茗那一枝也是如此。 李云泽见了立即站起,将从取出两张隐身符,一张塞给姜念,另一张自己捏爆之后,就拉着姜念起身,结了个手印竟带着姜念就飞檐走壁了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然儿和枝枝在那一刻迅速地回到了千素扇中,四人一起消无声息地出发了。 姜念这回倒没有问这是去的哪。 她知道李云泽自然是看出了红霜玉茗的去向,所以才跟着去瞧瞧的。 两人沿着金安街一路飞奔,到了一户人家的墙外,姜念老觉得这个地方眼熟,想了好久才发现这是王家。 这院子如今格局与百年前完全不同,就连大门的方向都换过了,也不怪姜念认不出来。 李云泽也还是一样往姜念的眼皮上抹了些什么,清清凉凉的,姜念忽然就看到两个虚影,正在自己前方不远。 看轮廓应该就是红霜与玉茗了。 两人似乎正在依依惜别,靠在一起不肯分开。 “没想到这百年来,他们两的感情也这样深厚了。”姜念悄悄给李云泽传音,“可既然已有了情,又怎么肯分开呢?” 李云泽的传音中带着一点惆怅:“红霜修的无情道怎会生了情呢?” 姜念觉得李云泽这话有些没头没尾,便也不再接话了。 又等了好一会,红霜和玉茗分了开来。 姜念看见红霜的虚影,略停了停之后,就快速向前去,直冲进了屋子里。 而玉茗的虚影,还在原地未动。 姜念心里有些难过,想必玉茗是比自己更难过的吧? 没想到玉茗的虚影却向着自己这边走了过来:“这是王家,红霜让我代她谢谢你的百年温养,才让她获得了一个能做人的机会。” 姜念有些转不过弯来,“她为什么不自己告诉我?” “就这么一会功夫,我们俩依依惜别……”玉茗语气中有些揶揄。 姜念心里一又难受了起来,看来玉茗这也是要走了,在和自己告别呢。 果然,玉茗又传音来了:“我要去姜家了,嘿嘿。我果然是姜家的花苗没有错,现如今要做人了,也是在姜家。” 姜念先是一愣,再是狂喜:“是不是姜之和……” “对对!怎么样,开心吗?”玉茗的虚影冲着姜念挑了挑眉毛,“你们送我去,好不好?” 姜念看了看李云泽,李云泽点点头,拉着姜念跟在玉茗后面。 玉茗速度很快,李云泽几乎有些跟不上了。 “慢点!玉茗!”姜念传音。 玉茗却像收不到的样子,还在前面狂奔。 李云泽也不吭声,憋足了劲拉着姜念在后面跟着跑。 到了地方之后,站在舒锦住的院子里,玉茗却没有再说话,只是回头看了姜念和李云泽一眼,比了个“我先走了,你们保重”的手势之后,就冲进屋去了。 姜念说不上来心里的感觉。 她盼了很久很久,一直盼着玉茗醒来后,他们再一起玩的。 可今后却再也不能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新生 姜念有点不想走。 李云泽硬将她给拉走了:“你现在就是在这里等到天亮,从这个门里面出来的也不会是玉茗了。” 姜念无法反驳,可心里空落落的,特别难受。 玉茗是奔了个好前程去了,总不能拉着他不让他去。 可是,等再见面的时候,那还是玉茗吗? 姜念被李云泽拖着,回到了家里。 姜念把然儿叫了出来,然后就自己闭关去了。 “她心情不好也是难免。”李云泽看见然儿很关心姜念的样子,也只得劝慰几句。 然儿知道玉茗对姜念的意义,那是她修行路上的第一个伙伴。 但不管怎么说,她知道他去了哪里,若是真要瞧一瞧,也不是不能看。 往后的日子,白日里姜念深居简出,夜里由李云泽带着,悄悄去城外的农田边练功。 为了进出方便,然儿带着李云泽去姜之和那里报了个到,又在姜念住处的左近置了个小宅子。 姜之和很是惊喜,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然真的能将那画卷上面的三个人都见了个遍。 同时也在感慨自己的运气、传承的力量,曾祖父等了盼了一生,却等不得见不到,但儿孙一代又一代传承下来,终是能等到曾姑祖母。 没多久舒锦千恩万谢的带来了一个大家都知道的好消息,她有了身孕。 然儿装作高深的样子,又与她说是个男孩云云,还说那王家有个小姑娘许是与舒锦肚子里这个是差不多的日子…… 舒锦本就很是上道,去王家一打听,果然真是有个与自家孩儿月份相仿的胎儿。 如此更是对姜念和然儿深信不疑,她自己是个孕妇,却隔几日就将补品往姜念的小院里送。 就这么经了夏天,过了秋天,又到了冬天。 刚一入寒月,两个孕妇的产期就要到了。 姜念就去了姜家等着,然儿也让舒锦使了法子,去了王家看着。 这两个孕妇是一前一后,舒锦刚发作不久,王家的少奶奶就也发作了。 只是舒锦生得快些,上午发作,下午就生了个大胖小子出来。 这可是姜家的嫡孙,姜行微的身份就是一个远房的亲戚,这时候可轮不到姜念来抱孩子。 不过这孩子似乎很是喜欢姜念,女眷们围着孩子瞧,那孩子却只看着姜念笑。 弄得姜家老夫人嫉妒得不行,却又碍于与姜行微平辈,并不好意思说什么。 舒锦看在眼里,偷笑在心里。 王家的少奶奶那边,生得很是不易,到夜里五更天,才将孩子生下来,可以说是去了半条命。 然儿虽施不得法术,却可以带着大补的药材去。 可以说,然儿带去的药材,生完孩子就用掉了一半。 王家如今不过小富,根本不曾备下这么多珍贵的药材,如此时候,根本不敢想若是今次里然儿没有来,会是什么样子。 然儿只说这药材都是给舒锦准备的时候,多备了一份,出门的时候忽然想起有这些东西,就带上了,没想到真的能用上。 总之,玉茗和红霜都顺利的奔了自己的前程。至于这一世他们是否能走到一起,就要看各自的造化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瘟疫 这一年,其实过得颇为不容易。 临抚虽无大碍,但相邻的几个州府多多少少闹了些粮荒,再加上朝廷的税重,不少失了良田的百姓又只能落成了灾民。 如今的朝廷早就叫战事耗尽了元气,不要说发不发得出救济的粮食,只说连宫里的皇上一天也只能喝两碗粥了。 入冬之后,渐渐有了消息说有的地方死了许多的百姓,有说是挨饿挨不住了,也有说是生了怪病。 姜念听着这些消息,心惊肉跳,然儿的预言竟然成了真。 瘟疫像乌云一般,渐渐将大地笼罩。 姜念的心揪得厉害,本有过离开的打算,可终究是没有走成。 若是早已离开临抚并不知晓此时也就罢了,如今自己就在这里,岂能眼看着临抚的百姓受灾遭疫。 李云泽的医术自是不用多说,可如今姜念哪敢让他给凡人百姓瞧病呢? 还怕反噬的不够厉害吗? 说到底,李云泽会来临抚也是因着自己,自己如何能眼睁睁地将他推进火坑呢。 然儿那边就更不行了,不说然儿法力不如李云泽,只说然儿如今和王家少奶奶和小小姐关系密切,若是有什么反噬报应的,会让人瞧出来的。 想来想去,姜念觉得唯有自己挺身而出,才是最好的选择。 为了临抚的父老乡亲,这反噬之苦,自己吃了又有何惧。 左右不过是代临抚的百姓受这病痛之苦,姜念并不觉得害怕。 想清楚了这些,姜念就开始掏自己的家底。 当初离开门派之前,师父云清扬将他的丹方药房还有些浅显的医术都给了自己。 姜念正在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用得上的。 另一方面还让然儿通知了姜之和,让他早做准备,在城外寻一处地方专门安置染上了疫病的百姓。 姜之和倒也不是不知情,只是没有想到姜念会对这件事这么上心,遂登门汇报了一番他现下里的安排。 正好姜念找出了不少以凡间药材为主的药方,经李云泽的筛选,选出了几个正是对应传闻中瘟疫的症状呃药方。 姜念倒也不是绕圈子的人,只将药材的名字给了姜之和,嘱咐他赶忙准备药材。 姜之和哪敢不从,连夜就将任务派发了下去,连带着周边的几个县,都开始准备药材。 而姜念也不闲着,一刻不停歇又让李云泽带着她去四处练功,只盼能让山中的药材长得快一些。 李云泽还专门打听了附近药田的位置,带着姜念多在药田的附近练功。 不过半个月的时间,果然成效显着,姜之和那边收来的药材不少,而药田里的药材长势竟比庄家还要好上几分。 可即便有这样好的效果,准备得这样充分,也没能抵挡住瘟疫的来势汹汹。 仿佛是一夜之间,周边的县里都有了瘟疫的症状,染病的人高烧不退,咳嗽不停。 虽说有药有方,疫情却依旧没有得到有效的控制,还激起了百姓的恐慌。 没有感染的百姓,听说药方是临抚的郎中给的,便纷纷舍了屋田,涌向了临抚。 第二百三十七章 蔓延 好在是姜之和得了姜念的布置,早有准备。 临抚城外已经准备好了临时安置的村落,并且因为准备充分,当中的生活必须品置办得比较齐全,房屋、锅台、井水都是现成的。 安置下来的流民完全没有想到这里竟能有这样的住处,有衙门的人管理着,一切都秩序井然,故而也就不着急一定要往城里涌了。 其实,就在安置村的边上,还有一处小村落,是专门供安置患者的。 毕竟是瘟疫,传染起来很是厉害,有了患者,还是和没有染病的人分开比较好。 而姜念从安置村有人入住开始,就搬到了安置村中,一边查看流民的情况,一边努力学习医术。 当然,她学习医术并不会让别人看见,而且给她辅导学习的可是李云泽,又岂有学不精的道理。 事情接下来的发展,果然不出姜念所料,流民渐渐多了起来,也渐渐有了高热咳嗽症状的患者出现了。 安置村有衙役设岗,而病患村则是有衙役严密把手,绝对禁止进出。 一开始百姓对病患村很是恐惧,有的患者说什么也不愿意到病患村住。 但是有衙门的人硬押着,平头的小老百姓能有什么办法呢?而且病患村有些人真的好起来了,大部分人也就愿意进村了。 只是,四面八方还有流民涌来,姜念这边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那些好起来的村民又回来村里帮忙,可就是这样也没有什么用。 虽然比别的地方晚了一个多月,但最终瘟疫还是在临抚蔓延开来。 此时的临抚城一片萧条,就是战火纷飞的那几年也不见这样的景象。 城里的商铺除了药房之外,几乎已经不见开门了,各家各户都闭门不出。 城外的病患村已经失去的意义,但住在安置村的那些流民却并未向城内涌入。 那里好些人已经得过了瘟疫并且好起来了,他们很是感恩姜念,故而很是听话,不乱走不乱跑,安稳在村里照顾需要帮助的村民。 临抚城沦陷之后,姜念就在神树祠继续坐诊,许是在城外的病患村的经历已经将名声打开,城里的百姓也十分信赖姜念。 城中本就在营业的医馆中的郎中,也很是佩服姜念。 那时候人人自危,虽说城中的医馆、药房都不曾暂停过营业,可当时谁都不清楚瘟疫的种类由来,姜念就敢深入疫区,这是何等的胆量和能力。 城中的医馆也都出人出力,在神树祠给姜念打着下手,记录医案、跑腿抓药。 李云泽远远的看着姜念在神树下给人看诊,心里很是有些不是滋味。 记忆中这个女孩子总是跟在自己身后,可现在她也能独当一面,为了自己的目标努力向前。 而自己,竟然有些弄不清楚前面的路在哪里了。 他还在暗自伤感,忽然从外面跑进来一个小伙计,瞧着眼熟,似乎是原来在病患村见过的。 “姜郎中!姜郎中!”那小伙计奋力拨开人群,“城外又来了许多病患,现如今正在村中休整,估计下午就要进城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惨烈 李云泽听到这个消息,有些着急,城中的药材存量已经不多了,这时候再来病患,只怕临抚城也要撑不住了。 姜念听到这个消息,也并没有多的感觉。 药材终会不足,这个问题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而她一开始就做好了准备,药渣都没有丢,全都收了回来。 晒干、磨粉,全部制成了散剂,若真到了无药可用的时候,这是全临抚最后的退路。 后来,这些散剂,被撒在了临抚的井水之中,从城里到病患村一口不落。 这个年,就在这样紧张而又恐怖的氛围下过完了。 等到春暖花开,瘟疫渐渐散去。 临抚的百姓猫了一整个冬天,终于可以畅快的出来走动了。 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结局无异是惨烈的。 许许多多的老百姓,没有钱没有粮更没有药,甚至听说别处有一整个村子不剩一人的惨烈景象。 相比周边的几个州府,临抚这边的情况实在是好得太多了,而且没用朝廷拨下的一两银子。 临抚城虽然也有不少病患因着瘟疫失去生命,可更多的人却活了下来。 姜之和抗疫有功,定然是有大大光辉前途等着他。 而临抚的百姓心里,也记下了一个人。 姜行微。 这小女子一声不响,从一开始就冲在了最前面。 要说在城外的病患村中发生的事,城内的百姓也许知道的并不多。 可她后来在神树下给人看诊,这是几乎每一个临抚百姓都亲眼所见。 最后时刻她竟能想到将药渣磨了粉撒在井中的办法,最后保住了临抚城。 她那一件淡紫色的衣裳,在许多百姓的心里,已经成了一个神医的标志。 这也是后来临抚城的郎中都爱着紫衣的原因。 他们都给姜行微打过下手,若论医术也许远远不及,但要论起医德,他们自认都是姜行微的传人。 再后来,也不知道是谁提议的,姜之和竟真的挂了姜行微的画像在神树祠中。 百姓去神树祠祭拜的时候,也会拜一拜姜行微求个身体健康。 这一举动到弄得姜念很是尴尬。 这一日姜之和来家里看姜念,姜念忍不住问道:“我人就活生生地在这里,为何要挂个画像拜我?” “曾姑祖母您差这一点儿吗?百多岁的人了,有人拜也很正常了。”姜之和不以为然,“现如今不是我要拜你,是百姓要拜你,我也不瞒你,周边的几个县都在做你的泥塑呢。” 姜念一脸莫名:“周边几个县?” “对,城外那些流民,好些都回去了。”姜之和说起这事来好像很是开心,“传闻说你是仙女下凡,就是来解救百姓的。” 姜念赶紧摆手:“这传的有些过了,就算是仙女下凡,事情过了仙女也要回天上去了,我这不是还在这里嘛。” “那您倒是说说,您打算就一直在这住下去了吗?”姜之和笑道。 “那当然不是,这几日我总觉得隐隐有些要突破的意思,确实应该走了。”姜念笑得有些心虚。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姜之和告这个别,还不如就趁这个机会先提一提,好叫他心中有个数。 第二百三十九章 铜像 姜之和没有做声,姜念也不喜这种似乎是要离别的感觉,只得快速地转移话题:“你帮我办件事吧?倒也不难办,就是那泥塑的事情,你劝劝他们,不要做了。” “是,我也是说,做什么泥塑。”姜之和收起面上的忧郁,仿若刚才的伤感都不曾有过一般,只露出一张得意洋洋的笑脸,“我们临抚这边,已经做了个铜的,就快要完工了。” 姜念一口茶水刚入了口就喷了出来。 吓得姜之和赶紧站起来行礼:“曾姑祖母莫怪,这都是百姓的意思,都是民意,我们为官的也左右不得!左右不得啊!” “什么民意!劳民伤财的!眼下战事结束不过一年多,又经此瘟疫,如今的百姓连粮食都紧,你倒好!做劳什子的铜像!” 姜念有些生气,姜之和的官声如今正是鼎盛,若是被抓住这样的小把柄被人攻击,简直就是断自己的仕途。 姜之和见姜念是真的动怒了,吓得往地上一跪。 姜念见他这样,又心软,可又不愿意纵他这样错下去,一时间两人就这么僵持住了。 最后还是然儿出来打了岔:“那铜像的款子,我、云泽还有姜家王家出的大头,城里的百姓几乎各家各户都出了些,不过都是小钱。” 姜念一听心里更郁闷了,然儿出了大头,也就是说,那银子是从自己的口袋出去的。 此时却又不能当着姜之和的面不给然儿面子,只得忍了下来,准备等姜之和走了之后再向然儿问个清楚。 不过姜之和这会子却不是个什么上道的,这边姜念急的要命,可他却死赖着不走还想找机会解释那铜像的事。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好一会,可以说姜念是好不容易把姜之和给糊弄走了。 然儿有些畏首畏尾的出来,站到了姜念身边:“云泽说弄这个对你有好处,我就弄了……” 姜念皱着眉头:“也不知道人家姜之和背地里笑不笑话我,你们也不事先与我通个气。” 李云泽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过了来:“我以为你心里有数,这段日子你就没觉察出什么不一样来?” 姜念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明知故问。方才姜之和还在的时候,她就说了最近的情况。 “你如今在百姓中已有不小的声望,为何不好好为自己所用呢?”李云泽许是猜到了姜念心中那个白眼,这话说得有些不大高兴的样子。 姜念则是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李云泽在说什么。 然儿一看姜念这个架势,就知道她在这方面的知识有些匮乏了,忙抢过话头问道:“你可知道这世间有许多修行的精怪常打着仙人的旗号做着善事?” 姜念点点头,但眼中还是一片茫然,她不明白然儿怎么就忽然把话说到了这里。 “你可知道这些做善事的精怪要的是什么?”然儿还在引导姜念。 姜念依旧茫然:“要钱?还是要物?总不会是要命吧?” 姜念的答案让然儿觉得有些窒息,她深呼吸了几下,才觉得缓过来些,咬着牙挤出了三个字:“都不是。” 第二百四十章 信任 李云泽见然儿已经“败下阵来”,只好亲自上阵,与姜念解释:“他们要的,是百姓的口碑,要百姓一句称赞,一声灵验。” 姜念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 “说到底,他们要的是百姓的信仰。”李云泽说完便笑着看向姜念,“你如今不正好就是这个状态吗?” 姜念想了想,似乎确实如此,如今临抚的百姓确确实实对自己很是信任,可这个信与信仰,能是一回事吗? 李云泽见姜念皱着眉思索的样子,不禁笑了笑,准备回家去,走到姜念身边点了点她的脑门:“你别想了,这件事有我,你现在只需关注好自己的修为。” 姜念木然地点了点头,并没有起身送李云泽走。 然儿见李云泽走了,又坐到了姜念边上:“你觉不觉得李云泽一点儿都没变?” 姜念早有这个感觉,此时连忙点头:“他不对劲,他如今修为比我差远了,却还能像从前在临抚的时候一样,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做到。” 然儿也拼命点头:“对对对,只说这铜像的事,他同我说的时候信心满满,我当时竟连一点质疑都没有,就按他说的办了,弄得我这几日里后怕得要命。” “他失踪的这段时间一定遇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只是不知道是他不说,还是真的不记得。”姜念紧紧地拽着自己的衣角。 前些日子,姜念忙着坐诊看诊,并没有时间多想什么,可这些天闲下来,回头再去审视的时候,就能发觉事情有许多疑点值得推敲。 而最近李云泽又以需要修炼为名,并不常与自己见面,这就显得更加可疑了。 然儿见姜念又陷入了思索之中,眉头紧皱浑身僵硬,似乎有些痛苦的样子,赶紧宽慰她:“小念啊,不论如何李云泽肯定是为你着想的,不管他有什么事情瞒着你,你都不必怀疑他的出心啊。” 姜念闻言抿了嘴巴,这些她自然是知道的。 她与李云泽之间的情谊,从没有过什么轰轰烈烈的桥段,但她的心里却一直有他,一直关注着他。 姜念是了解李云泽的,她不会冒失的怀疑他,可眼下疑点实在太多,根本由不得她不做大胆的假设。 李云泽关注自己的修为,并且在这个问题上,似乎比自己还要清楚。 要说从前他比自己修为高,自然是知道得多一些,可现在呢? 他应该还未曾结丹吧? 姜念忽然有些不确定,好像从他回来之后,就没有聊起过这个问题。 看李云泽现在的这份笃定,姜念觉得他一点也不像还未曾结丹的样子。 只是若他有什么奇遇却不愿意说,自己也勉强不得他。 姜念笑了笑,想了也是白想,还不如好好关注自己的修为呢。 自己这丹田已经闹腾了好几日了,动不动就感觉像要炸了一样,每次这感觉又都能自行消失。 要不是看着丹田中那虚果如今是黑得油亮油亮的,她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又要走火入魔了。 正想着呢,姜念觉得那感觉似乎又要来了,只得匆匆交代了然儿一句之后就回了房间安心打坐。 第二百四十一章 奔流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那感觉终于又消散了。 姜念轻轻地睁眼,往窗外瞥了一眼,天黑了。 忽然这心里就想起了李云泽临走时说的关注修为,心中暗怪。 他说的怪轻巧的,可到底该怎么关注修为,她却没有想通。 是说自己要勤于修炼呢?还是说自己应该弄弄清楚现如今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修为呢? 勤于修炼好像说不上,这里灵气稀薄并不是修炼的上佳之处,他不会不知道。 后一个自己就更没办法了,这虚果现如今奇奇怪怪的,如今能确定的是,自己尚未成婴。 姜念正想着呢,忽然腰间一抖。 嗯?有传音? 姜念拿出那个好久不用了的传音符。 困惑和好奇同时抱住了姜念。 如今在临抚这个凡人的城池之中,真的有什么事是紧急到需要专门传音说的吗? “快收拾东西,我可能要突破了。” 这事情听着十分要紧,可李云泽的声音中却不带一丝紧急。 姜念有些慌,就是李云泽现在这个状态,让她有些吃不准情况到底是如何了。 姜念慌慌张张地叫来了然儿,将李云泽快要突破的事情说了。 然儿这阵子常去看玉茗和红霜,如今突然说要走,心里自然是万分不舍。 姜念有些心软了,想让然儿留下。 可话还没到嘴边,然儿就留下了一句“我去收拾东西”,风风火火地就出去了。 姜念感到忽然的孤独和无助。 这个自己即将要离开的小屋,这一刻显得如此冷情。 这次走了,还会再回来吗? 她问自己。 她想说会,却总觉得这个答案说服不了自己。 在这里住了不短的时间,可她一直都知道,有一天会离开,所以也没有单独置办什么用品,现如今,又有什么需要收拾的呢。 然儿显然也是如此,此时的她已经站在了姜念的房门口。 “走吧。” 姜念从梳妆台上取了一支发钗带走,又从木镯里拿出一对玉佩。 把其中一只交给然儿:“你将这个给了红霜去。” 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那一枚:“这个我去送给玉茗。” 只希望这一次,玉茗能得成心愿。 姜念在心里默默地念,去到了姜家却悄无声息,只在玉佩之下压着一张信纸。这一场缘分,姜念临走前能做的,也就是这样了。 然儿也知道轻重,去送玉佩的时候留书也只说明了玉佩是何人所留,多的话也不曾说过一句,只怕惹了因给这两个孩子留了果。 等一切做好,姜念、李云泽和然儿三人隐身去了城外,此时天已经有些泛白。 姜念回头望了一眼临抚的城门,这才觉得自己竟然十分平静,想象中的不舍和依恋并未出现。 这是临抚,这里有神树祠,这里有金安街,这里有姜家小院,这里有姜家后人。 但是这已经不是姜念心中百年前的临抚了。 时过境迁,所有的一切都像流水般向前奔跑,不会回头。 即便像自己这样,自以为是地回过头来,也只是另一段新的旅途罢了。 时,与空,只要改变一个,就是另一处崭新天地。 第二百四十二章 回山 姜念心中忽地有了强烈的空旷感,好像有什么正从四面八方地向她涌来,似灵非灵似气非气。 而她轻轻闭眼,丝毫不显不紧张,仅用一个呼吸便将那感觉理顺在身周流转,又是一息之后又将它们封在了丹田之中。 姜念知道,自己这是又要突破了,此时显然是不适宜修炼,但她也并不慌张,只是勾了勾嘴角,便转身上了飞舟。 然儿此时尚未进到千素扇之中,她不明白为何姜念只一个转身又看了一眼临抚城,再回来的时候就像换了一个人一般,周身的气度似乎与方才截然不同了。 而李云泽现如今有些自顾不暇,故而并未注意到姜念的变化。 他虽然还未到突破的关窍上,但修为和灵气颇有些不稳,结丹是件大事,无论如何他也得抓紧时间赶回门派,才好放心晋级。 然儿不提进千素扇的事情,姜念也就不想让她进去,在临抚的日子,让姜念有些习惯了然儿的陪伴。 门派里也不是不准灵宠行走,然儿就是记名弟子也是做得的。 姜念坐在船舱里面,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回避着然儿的目光,还偷偷瞄她的神色,弄得然儿颇有些不自在。 此时再乘飞舟回门派,不过半日的时间。 李云泽将飞舟停在山门,三人准备步行上山。 一下船,姜念就给乐易传音,说自己回来了,还说要闭关,托他帮自己准备些物什。 李云泽就比较凄凉了,如今叹霞峰已经封了山,他也是回不去的,只得跟着姜念。 姜念本想着自己有两处落脚的地方,分他一处暂住也无妨,可思来想去都觉得不妥。 药谷本就是不留弟子的,夜间除了值守的弟子外,其他人都不准在药谷逗留的。 而元丹谷那一处丹房就更不好让他去了,那晶莹楼显然是师父云轻扬的心爱之物,虽说给了自己,自己却也不好这么不懂事的叫旁人去住。 想来想去,姜念还是求到了自己的师兄,元丹谷赵崇心谷主那里。 不管怎么说,崇心师兄与花峰主的交情在那里,花峰主的爱徒如今无处可去,他帮着安排个修炼的地方也是情理之中。 崇心师兄倒是大方,颇有一谷之主的气派,一口就答应下来,只说他们 等姜念他们到了元丹谷的时候,李云泽结丹用的丹房已经准备妥当了。 只等着先见过了姜念的师父云轻扬长老之后,崇心真人就亲自带他们过去。 因着李云泽是木灵根,崇心谷主还很有心地选了一处离火脉最远的小院。 进去的时候,姜念看到李云泽的眼睛都禁不住放光。 “这里本是给你师父准备的。”崇心谷主倒是坦荡,“可你师父还没来过,正好,你先替他把把关。” 李云泽对此处极是满意,对崇心谷主是谢了好几番,赵崇心又交代了乐易一番,这才飘飘然回去了。 姜念安顿好了李云泽,这才又回到了云轻扬的丹房。 云轻扬对姜念的去而复返似乎并不意外,笑眯眯地坐在主位上看着她。 第二百四十三章 道号 姜念诚心诚意地给师父磕了头,又说这趟出门的第一个收获就是给自己选了个道号,请师父把关。 云轻扬依旧笑眯眯:“你先说说你取了个什么道号,又为何要取。” “行微。”姜念说出道号的时候很是慎重,“我初到临抚的时候,需要化个名字,思考之下便取了行微这两个字,当时便想着能用作道号。” 云轻扬不置可否,只是示意姜念继续说下去。 “行微,一是意在行细微之事,勿以善小而不为。”姜念一边说,一边偷偷查看着云轻扬的神色,“二是道心之微,提醒自己坚守道心。” 云轻扬笑着点头:“你这道号,花了心思。我允了,待你空了,自己找了何方将事情给办了,我就不跑这一趟了。” 虽说这道号是自己取的,但也要师父赐下才行,得了师父允许,姜念忙给云轻扬行礼,谢过师父赐号。 云轻扬轻轻扶起姜念,又道:“你方才说第一个收获是这道号,那么可还有别的收获?” “回师父,徒儿收获颇多。”姜念笑道,“这一趟我是回来闭关的。在临抚城我似乎参透了许多事,又似乎解开了许多困惑。最重要的,是明白了放下过去。” “闭关?也好,你修为很是不错,但确实心法也需跟上。”云轻扬有些蹙眉,“其实,我时常觉得对不住你。” 姜念闻言大惊,忙起了身:“师父何出此言?徒儿惶恐。” 云轻扬摆摆手道:“你别急嘛,听我说。” 姜念只得迟疑着坐下。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云轻扬苦笑,“你的道,乃自你自己的心性上佳而悟得;你的业,也是你来紫虚门前就已传得;唯这解惑我有机会,可你修炼与常人截然不同,我最多只能与你讨论一二,提供一些我的想法。” 姜念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有些紧,师父这是说的什么话,不会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惹师父生气了吧? 姜念犹自想着,却听得云轻扬还在说:“我如何称得上你的师,又如何受得起你的礼。” 若说之前的话是气话,那这两句可就是很重的气话了,言下之意这是要把姜念逐出师门了。 姜念低着头,觉得浑身发冷,仿若被冰水从头浇下一般。 云轻扬起身在厅里踱起了步子,“我如今不过是担个师父的虚名,能做的唯有护好你这一棵修行的好苗子罢了。” 姜念闻言这才长吐了一口气,将心放回了肚子里,又过了好一会,才觉得双手有了一些温度。 好在是虚惊一场。 “师父说话不要这样大喘气,我差点以为我要被逐出师门了。”姜念好不容易觉得自己能动了,立马就来了这么一句。 云轻扬刚要反驳,忽然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说的话,好像确实如此,只得赔上笑脸对姜念道:“行微真人为我紫虚门做了多少贡献,怎会逐出师门,这是说的什么话。” 姜念笑笑,起身拉了云轻扬回座位坐好,谄媚地说:“师父,其实我还有一事相求。” 第二百四十四章 记名 云轻扬知晓自己方才将这宝贝小徒弟吓着了,这会子是人家看准了时机讨要些利息,又怎能不允呢,只希望这利息不要太高才好。 “师父,我那灵宠,叫然儿的,你见过的。”姜念朝着云轻扬挤眉弄眼,“你给个记名弟子的身份呗,我好让她出来行走。” “你自己不也能收徒。”云轻扬试图讨价还价。 这个姜念也不是不知道,只因为在她的认知里面,然儿一直是以一个大姐姐的形象出现的,若是自己将她收做记名弟子,那她岂不是成了自己的小辈。 这可是万万不行的。 姜念只好继续磨她的好师父云轻扬。 云轻扬最终也就半推半就地答应了。 姜念立刻欢天喜地的叫然儿进来给云轻扬磕头。 云轻扬其实对然儿并没有太多的印象,但是既然已经认主了,他也就不用太过担心,卖个人情给姜念也不是不可。 让姜念与何方去敲定道号的时候,一并给然儿领一个记名弟子的身份牌就是。 然儿事先并不知情,虽说现在很是惊喜,但总归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姜念忽然就给自己求了这个拜师的恩典。 虽然她还挺习惯千素扇里的生活,但是现如今又有了在临抚的这段日子,她觉得能自由地看看外面也是很开心的。 然儿今后得闲了就在门派中如今跟着乐易,学习在门派中应该怎样生活,若是有兴趣,也可以跟着慕逸岚学一些经商的知识。 这么想想,她的门派生涯应该会过得充实有趣。 姜念在临抚的时候就发现,然儿其实是热衷于世俗的事物的,也许是因为对人的生活有天然的向往吧。 姜念希望能让然儿多感受她有兴趣的一切,而不是把她变成一个自己的帮手,平时就是闭关修炼,需要她的时候就放她出来帮忙。 那不是对待朋友的态度。 玉茗和红霜留在了临抚,自己的身边只有然儿和枝枝了,若不善待,只怕自己会后悔。 待姜念把一切都安排好之后,就开始闭关了。 姜念并没有选择贸然突破境界,她知道自己修炼的速度快得有些不正常了。 有道是慢工出细活,自己将境界好好稳固一下,再突破也不迟。 更何况,这趟出门,自己在心境上有了些新的体悟,也需要花些时间琢磨一番。 于是这闭关的时间就变得有些漫长了起来。 长到然儿都已经喝过了玉茗金榜题名的及第酒,喝过了红霜敬上的新妇茶,姜念依旧在闭关。 然儿有些不明白,姜念那样在意玉茗红霜,为什么会一闭关就闭了这么长时间。 虽说玉茗和红霜现在也不叫这名字了,可神态和性格倒与从前有七八成像。 姜念难道不想他们吗?不在意他们过得好不好吗? 然儿虽说没有真正帮衬过这两个年轻人什么,可偶尔能见一见,也是放心啊。 又是好几十年过去,玉茗和红霜的最小的孩子都已经成了亲立了业,然儿再去临抚的时候,都需要好好地装一番老才能出现了。 可姜念依旧没有出关。 第二百四十五章 飞驰 这一次然儿从临抚回来之后,不多久就也闭关了。 此番在临抚,她看着玉茗和红霜脸上的皱纹,又看了看自己的修为,忽然觉察了时间的宝贵。 这几十年于自己,不过是修炼之余体悟心境的一点闲暇,可在凡土界,一代人的时光就快要过去了。 她在紫虚门中时,倒并不能觉察到时光飞驰,可当她置身于俗世之中,方显光阴似箭。 这段日子她旁观了玉茗红霜的人生,竟发觉自己站在另一个角度也感触良多。 这一次的闭关,她准备好了要冲击一个大境界。 李云泽也在闭关,他结丹成功之后并未出关,仍旧在元丹谷中闭关修炼, 就这样,从临抚城回来的三人,都沉浸在了闭关之中。 大概十年后,劫云聚集在了元丹谷的上空,声势浩大,一时间天昏地暗,紫虚门的小弟子们都是一片羡叹,而各峰的长老见了,都在暗暗发愁。 元丹谷中修为最高的要数云轻扬,这些年他虽不大出来走动,却也不曾闭了死关,而且他距离冲击化神还早着呢,如今这劫云定然不是他的。 可这风行雷滚的架势,实实不像是个简单的成婴劫云,这是谁的呢? 众人刚想猜是不是谷主赵崇心,就见到他与大徒弟慕逸岚一起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何方忽然将这脑子转过了完来,苦笑道:“姜念。咱们的行微真人。” 此言一出,连掌门梁正赟都惊讶不已,小声对何方道:“她结丹尚不足百年,如何能……” 梁掌门说着就想起人家姜念能在凡土界修炼一年多就到筑基,走火入个魔躺了一百年还能醒来就结丹,结丹至今虽不足百年但也快了,如今要成个婴,还真不是没可能。 何方看着天上还在聚集的劫云,既羡慕又担忧。 他羡慕的是,本以为姜念是个懵懂的师妹,没想到人家早已悄悄成了世界,而且眼下人家就要成自己的师叔了。 虽说这结成元婴不是很容易,也有好些人一次不成功的,但何方可不觉得姜念会有失败的可能。 担忧的是,这马上就要变成姜师叔的姜师姐以她现在修炼的速度,等自己做了掌门的时候,恐怕是已经飞升了吧。 那等那个时候的门派丹药会不会特别吃紧啊,还能有药材炼丹吗?她能来得及给门派培养个接班人再飞升吗? 忽然感觉到自己胳膊肘被人碰了碰,打断了何方的思绪。他转头一看,是慕逸岚。 慕逸岚淡淡一笑,轻声道:“何师兄想什么呢?莫不是嫉妒我们姜师叔?” 慕逸岚刚结成金丹不久,故此时按修为称呼何方师兄,但师长为先需要按师门顺序称呼姜念师叔。 何方觉得这称呼别扭得紧,微微皱了皱眉。 慕逸岚像是意料之中一般,眉毛有些飞扬,朝着天上的劫云努了努嘴巴,按捺着喜悦却仍旧轻声道:“如何?再不多久你不也得叫师叔了。” 何方闻言也是一笑,可不就是嘛,他才反应过来慕逸岚是故意逗他的,随即也用手肘顶了慕逸岚一下。 第二百四十六章 劫云 身后两个徒儿说悄悄话,做师父的站在前边又怎会不知,梁正赟和赵崇心站在前边都弯了嘴角,也不知道是笑自己的徒弟,还是感叹紫虚门后继有人。 再看向元丹谷上空的劫云,此时已经越聚越密,越积越厚,元丹谷的弟子此时都已经离开了劫云的范围。 然儿被乐易带着,躲在李云泽闭关的那座客院之中。 乐易死死地看着然儿,丝毫不敢放松,他怕他一个不注意,就让然儿跑到晶莹楼去送死了。 那里等会可是要被雷劈的地方,然儿这修为虽说不差,但终究是比不过姜念的,别姜念渡个劫,出来一看自家灵宠被劈了,到时候还不伤心死。 如今只有云轻扬还守在姜念的晶莹楼外,他这回可是将自己压箱底的防护宝贝都拿了出来,一层一层不管不顾地罩在了晶莹楼之外。 可他还是不放心,宁愿自己冒着风险再守在这里,也不愿意置姜念一人于危险之地。 姜念此时正闭着眼睛,并不知晓外面因着她已经是人山人海了。 等她意识到可能会有雷劈自己的时候,还是丹田中那虚果,十分嘚瑟地在树枝上摇晃来摇晃去。 姜念听到一个细小软糯的声音,嚷嚷着什么,仔细听了听才知道是虚果这货。 “来呀!劈呀!姑奶奶我会怕你吗!” 姜念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被劈了一样,半天还觉得有点缓不过来,自己丹田里的这小玩意,还没真正化成元婴,就这么嚣张了吗? 姜念觉得这并不太像自己的风格。 不对啊,这元婴好像与修士是一体的啊,怎地自己这元婴还未成型竟就有了自己的思想主意了。 不好!怕是要出事,想到这里姜念哆嗦了几下,终究却没敢动弹。 只因着现如今劫云已经汇聚完成,眼看着天雷就要落下,姜念就算现如今要跑,只怕也得被劈着跑了。 姜念虽然不知道有没有人在围观,却也担心自己被劈得外酥里嫩的时候还在逃跑途中被旁人看见,要笑话自己。 这一次的成婴天象可以说是紫虚门千年来最宏大的一次,几乎整个门派的弟子都在围观。 其实姜念本人还是有一点激动的,毕竟《灵华经》上面说了,等自己结成元婴之后,就有法术可以学习了。 做了这么久如凡人一样的修士之后,姜念无比期待自己也能像其他的师兄弟一样,施展法术上天遁地。 有闪电正在劫云中酝酿,站在山头上,也能瞧见云层中时时有光亮闪出。 轰隆隆隆隆…… 一阵密集地雷声就这样来了,仿佛是从劫云上压下来一般。 许多年轻的弟子,甚至连这雷声都有些受不住,纷纷蹲下身子,抱了头的抱着头,捂了耳朵的捂着耳朵。 在场的金丹真人们,纷纷施展法术结出护罩,将这些低阶的弟子护在中间。 天上的雷电还在不断集结,梁正赟的面上挂上了一丝忧虑,他有些担心姜念了,这第一下的雷竟集结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姜念那没有法术的身子骨顶不顶得住。 第二百四十七章 双胎 待雷声完全停止之后,天地间一片寂静,这时忽然一道极亮的闪电直直劈下,随后的雷声亦是极大,足叫人心口一闷。 即便是金丹修为的慕逸岚,也在雷声之后暗自调息才缓了过来。 慕逸岚再也笑不出来了,这雷劫威力竟然如此大,自己在远处都被影响如此深,那处在中心的姜念,也不知道可还安好。 姜念平日里低调的紧,从未施展出过什么法术来,大家都觉得她弱了些,虽说这修为进步倒是极快,可这柔弱的印象一旦形成,的确是不大好改。 何方心中也在暗暗思量,从前总想着对姜念照顾一二,只怕这雷劫之后,就要成了她照顾我们了。 这样厉害的雷劫,若是落在自己身上,何方都不敢想象自己能接几道,而这不过才第一道而已。 姜念坐在晶莹楼后院中自己的练功房里,用神识感应着外面的情况。 本来还有些哆哆嗦嗦的她,在那雷快要劈下的时候,忽然就有些不害怕了。 因为丹田中那虚果仍旧在叫嚷,叫那天雷别欺负旁人,就冲着她来。 姜念也知道,要劈丹田中的虚果,必然先劈自己。 但此时也没什么好多想的了,无论如何,这一遭罪是得受了。 说时迟那时快,她稳稳地坐在那里,将《灵华经》祭出摊在胸前,又施展了凝意术。 “甭管有没有用,我把能做的都做了就是。”姜念一边深呼吸一边坐好又闭上了眼。 啪!啪啪啪啪啪! 这是雷已经劈下来了。 姜念觉得这雷倒是挺厉害的,可这个声音未免有些儿戏了。 趁第二个雷还没劈下,姜念赶紧内视丹田,那虚果依旧是黑亮亮地挂在枝头,而整个虚种树叶子都焦了,显然是被雷给劈惨了。 此时也来不及多想,姜念感应了一下头顶,知道第二道雷就要落下。 她又将凝意术重新施展了一遍,希望能帮到自己。 第二道雷与刚才那一道差不多,而姜念这边,除了丹田之中的虚种树被劈得看着更惨了之外,好像没什么变化。 甚至于,姜念都没觉得疼,再看看自己的双手,似乎也没有如想象中那样被劈得焦黑焦黑的。 姜念乐了,要是这样的话,那不就不怕了吗,随便劈。 她心里不禁想到,怪不得方才那虚果那般的耀武扬威,那般的目中无雷。 她不知道那些围观她晋级元婴的紫虚门弟子,被波及的不在少数,不过两道雷,就已经有人被外围的震荡给震晕了。 姜念施展凝意术轻松应劫,直到第九道雷落下,丹田中的虚种树终于支撑不住,彻底化为一片焦土。 而那虚果,也终于果熟蒂落,悬浮在了姜念的丹田之中。 之后又是九道雷依次落下,一道道雷将那虚果的外皮劈出了九道裂痕。 等第二轮的九道雷全部劈完了,这虚果才慢慢在丹田中将果皮打开,露出里面的样子来。 姜念一看,傻在当场。 好家伙,怎么是个双胞胎。 两个小姑娘,抱成一团缩在那里。 第二百四十八章 雷劫 一个略小一些的,略皱了眉,紧紧地抱着那个略大一些的,好像是在保护她一样。 小一些的那个见外面似乎没动静了,这才轻轻睁了眼,左看看右看看,发现姜念正在内视丹田,皱着眉道:“你看什么?好好应劫!还有九道雷,要劈咱们三个呢!” 姜念一听,顿时觉得有些头大,这不是已经成婴了吗?怎地还要劈? 但现在不是问问题的时候,姜念只好再度施展凝意术,做好被雷劈的准备。 果然不多一会,头顶的乌云又压了下来,显然是又有雷要劈下来。 这一次可不再像前面那么轻松了,姜念明显感觉到了这雷冲着自己有威压释放出来。 看来这次要正面对上这雷劫了,有几成把握,姜念心里没什么数。 而守在晶莹楼之外的云轻扬则是目睹了奇特的一幕。 这雷劫劈了十八道,根本就没碰着自己布下的那些防御和阵法,可从第十九道雷开始,一个雷就打碎了自己一个防护罩。 好在这些年卖丹药也没少挣钱。 云轻扬心里想。 个把护阵而已,和徒弟的小命相比,自然不足一提,更何况这徒弟还十分地有用,说不准等一会掌门人会给自己报销了。 云轻扬一边琢磨,一边看又一道雷落下来,自己的一个防御阵法也失去了作用。 也不知道这雷劫还有几道,自己这徒弟怎地这样倒霉,成个婴就要被劈这么多次。 姜念在晶莹楼中,其实并不算太惨。 一是云轻扬布下的那些防护罩,很是有用。 二是凝意术凝的各种灵气,自然这雷灵力也是要被凝的。 所以,绝大部分雷劫的攻击力都已经被化解开了,仅剩的那一点点,还是姜念一拖二,带着丹田中的两个小娃娃一起分担。 而那个小一些的娃娃,也是十分大胆,竟抢着承受雷击,弄得姜念倒是很有几分不好意思。 但是想着方才雷劫落下之前,虚果中发出的那个声音,想必也是这小妮儿干的。 姜念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子骨,嗯,确实弱了些,要不就…… 所以,最后的结果是,姜念几乎毫发无伤地承受了二十七道天雷的元婴雷劫。 这个消息自然是被封锁住了。 云轻扬吓都吓死了,说什么也不敢让别人知道自己这徒弟这样逆天,唯恐别人把姜念给抢了去。 知道这件事还有一个人,就是掌门人梁正赟。 毕竟是一门执掌,这等大事自是不好瞒他,无论如何需要和他通一通气。 而梁正赟收到云轻扬的传音时,老道如他也已经惊得差点被身边的何方瞧出来。 那二十七道雷劫,道道都威力巨大,连自己的首徒何方在这样远的地方旁观,都需要运功护持。 他清楚地记得,方才旁观时,看着那漫天的劫云,他都有些气短,生怕姜念一个撑不住了要出事,还暗暗地怪过姜念要成婴了竟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好让门派提前准备好帮她渡劫。 可姜念竟然毫发无伤的扛下来了? 这小丫头,若不是功法逆天,那定然是气运逆天。 第二百四十九章 关心 雷劫过去了,劫云散开之后,天边露出一片绚丽的霞光。 众人见到这霞光,自然知道姜念已经成功渡劫,如今是一名元婴修士了。 但见到霞光放出以后,松了一口气的人却是不多。 只因在姜念渡劫的过程中,许多人或有感于天威,或是在方才应对雷劫的冲击力时有了些感悟。 总之现如今许多人都还在就地打坐,潜心体悟的心得。 姜念走出晶莹楼时,虽说是毫发无伤,但她脚步有些踉跄,因为一直没动弹,腿麻了。 这一次姜念渡劫成婴,从一开始的聚云开始,满打满算二十七道雷劫,也不过只劈了一白天而已。 姜念还记得当初叹霞峰的花峰主成婴时,自己还颇有些瞧不上他渡劫的时间短呢,不成想自己这个时间更短。 尴尬。 一出门,姜念就看见自己的师父云轻扬站在门口,身边还有一堆什么阵盘啊、罗盘啊以及一堆的废铜烂铁,姜念赶紧过去给师父打招呼:“师父,晚上好啊!这是怎么的,吃完饭散步吗?” 云轻扬一见姜念啥事没有,再看看自己脚边那一堆垃圾,一掌就隔空把姜念推回了晶莹楼。 “外面人多口杂,咱们还是在屋里说话。”云轻扬絮絮叨叨,拦着姜念不让她出门。 其实姜念也不是要去哪,就觉得自己方才闹出的动静太大,想出门看看有没有什么事。 现在师父来了,自己刚好可以问问师父,倒是省事。 等云轻扬一说,姜念这才知道自己方才已经成了全门派的主角,她小心问道:“你们成婴时候渡劫都没有这么大的阵仗吗?” 云轻扬眼睛一瞪:“你又不是没见过花绮罗成婴,可有这样的架势?他已算是资质上佳的修士了。” 姜念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你无论如何给我演一个重伤在身,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你这样逆天。”云轻扬正色嘱咐道。 姜念看自家师父平日里总是和煦的,这回说话这样严肃,也知晓兹事体大,不敢怠慢,忙端正了态度应了下来。 云轻扬见姜念答应了,就开始安排下来:“这样,你再闭关一段时间,不要叫旁的人看到你。晋级之后也是有许多需要巩固的地方,对吧?” 云轻扬的计划倒是挺好的,但他还是担心姜念不情愿,故而说完后还是有些心虚地带了个疑问句。 姜念知道师父是为自己好,当然会配合了。 而且姜念知道,自己的的确确有许多需要闭关继续修炼的地方,别的不说,自己这双胞胎的元婴,就很是个问题。 自己一定要闭个大关,将这两个小娃娃到底是怎么回事弄个清楚才行。 再就是元婴期之前,自己一直不能施法,只有凝意术一个,可方才随手翻了翻《灵华经》,就已经发现上面多了许多内容,这些多需要时间去消化体悟,绝不是一年两年就能成的。 只一个事,姜念有些关心,想在这次闭关前稍问问。 “我这一闭关就是近百年,李云泽他如今怎样了?” 第二百五十章 关心 云轻扬一听姜念这个问题,心里感觉十分复杂,也说不上是觉得高兴还是觉得不高兴。 高兴的自然是他这懵懂地小徒弟如今能正视内心了。 不高兴的是,李云泽那小子,虽说他是资质好,如今却是修为、境界都不如自家徒儿。他何德何能啊! 因着赵崇心的关系,云轻扬对李云泽并不是很关心,左右他在谷中客院住着,又有他师父的好友照应,过多关注反倒给他压力了。 也不及多想,云轻扬赶紧传音给了乐易和然儿,让他们两个来说说李云泽的情况给姜念听听,再来也是怕姜念还有什么旁的事要交代。 不过,在让那两人进来之前,云轻扬还是让姜念装出一副虚弱重伤的样子,在练功房中坐好,还让姜念弄了点脂粉,把脸色弄得惨白,这才放心。 李云泽一直在闭关,乐易和然儿再怎么也说不出花来,左不过是说说他前阵子偶尔出来溜达一趟都做了些啥。 姜念知道他成功结丹了也就行了。 至于这结丹之后的修炼,姜念也没指望他能像自己一样,这么快就成婴。 不过听说李云泽也是天纵奇才了,不过百年不到的功夫,就硬是坐在这元丹谷的客院中突破到了金丹中期。 这样一来,姜念也就能放心再继续闭关了。 然儿那边,姜念也检验了一番她的修行。 然儿的进步还是比较大的,如今也有了相当金丹中期的修为,可以说是很不错了。 乐易也是不错,这百年间他也修炼到了筑基后期,即将筑基大圆满。 姜念想着,等到乐易筑基圆满了,不如让然儿和乐易一起出去历练一番。 出去走走散散心,寻一寻结丹的契机,也是有必要的。 正好然儿虽不是人身但修为尚可,乐易虽说修为不及然儿,但也不是没有江湖经验的人,且他十分稳重,带着然儿出门也定然能保护好然儿。 交代好了这些,姜念便挥了挥手,虚弱地闭了眼开始打坐。 乐易和然儿虽说很担心她,但这时候也不好多问,况且云轻扬长老就在一旁,若是问多了,显得好似自己不信任云长老一般,平白的得罪人。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姜念这里有恢复了清净。 她内视丹田,两个小娃娃各自入定打坐,显然一时半会是醒不过来的,她也只好继续打坐稳固境界。 虽说成婴之前姜念已经稳固了很久很久的境界,但那已是金丹期的事情了。 成婴之后因着境界的提升可以看到许多在从前被忽略掉的问题,如今修补,正是时候。 这就好比登上了山峰,自然能将山下的景色一览无遗,可还在山下时,只能看清自己眼前的这小片地方。 对于两个元婴的事,她虽然好奇,却并不心急。 看那日渡雷劫的时候,身形小些的那一个,那样着紧地护着个头大一些的那一个,便知道她们两个定然是不会偷偷在丹田中打起来的。 而现今左右他们就在自己的丹田中,也跑不掉,不如就顺了她们,修炼要紧。 第二百五十一章 出关 其实姜念也并不是无时无刻都在修炼。 已经修炼了近百年,再怎么有耐心,姜念也会有觉得坐不住的时候。 偶尔,姜念会偷偷观察这两个小娃娃,她发现个头大的那个五官样貌与自己更是相像,简直就是一个缩小版的自己。 而个头小一些的那个,却说不出长得像谁,只是觉得好像很是有几分眼熟。 这一巩固境界加上研习法术,不知不觉又是五年过去了。 姜念终于出关了。 倒不是她想出关,而是门派发生了一件事,迫不得已她必须出关。 这便是崔毓秀的“百年之期”到了。 本来其实也无妨的,因为这只是要她睡上了百年,按照之前说好的,还要再给她布下一个梦境,让她去破了那梦,方才算完成了对她的惩罚。 可是,这崔毓秀却出了一点事,惹得掌门人和云轻扬也有些不太拿的准到底该怎么办了,只好把姜念叫出来。 崔毓秀她在百年之期结束的那一天清晨,竟悄无声息地直接去了元丹谷李云泽住的那一间客院中。 按理说这叹霞峰上布置了层层禁制,不要说她一个筑基初期的小弟子,就连云轻扬想要不动声色地破除禁制也要费些心思,弄出些动静来。 叹霞峰上的禁制如今被一一解开,并无破坏,也不曾有过暴力破除的痕迹,实是叫人生疑。 崔毓秀若有这般能力,连花绮罗都不曾发现她离开了叹霞峰,那岂不是天赋异禀了吗? 那又怎会在百年之前暗害姜念,并且还失败了,而且还会在事后不能全身而退呢? 这百年来她一直受法术的影响,是睡着的,绝不可能有机会偷偷修炼,这一点云轻扬十分确定。 睡了百年的修士,初初醒来时定是十分虚弱,与凡人无异的,因为这肉身的经脉百年来不曾有灵气滋养,不过是保住一丝生的契机罢了。 崔毓秀竟然这样有本事? 姜念坐在晶莹楼的主位,与掌门人和云长老正在商议此事。 “崔毓秀那里如今可有人看管?”姜念问到。 这许久不见姜念,掌门人到有些被姜念的气势给惊着了,往常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如今举手投足竟有了十分气势。 偏这气势还不叫人讨厌,只引人注目又有些不可亵渎之意在其中,可称得上一个雅字。 掌门人一时走神,云轻扬已是接了姜念的话:“她如今还在客院中等着李云泽,我们也未专门安排人看管,只是找了守门的弟子留意她,不让她在元丹谷四下走动。” 姜念闻言点了点头,“那便行了。” 之后便没再说话。 掌门人见元丹谷师徒都不吭声了,便有些着急,几番欲言又止,却终究没有说话。 姜念想了想,便问了一句:“掌门人可是担心崔毓秀还有些惩罚并未做完?” 掌门人点了点头:“这惩罚是门派长老一起定的,如今不罚了,没个正经的理由,说不过去。” “那便推后一些再罚。”云轻扬生怕姜念大方,直接同意不罚了,连忙抢了话,“不是不罚,没人说不罚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法术 姜念见云轻扬着急的样子也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略笑了一下才说:“如今情况有异,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咱们都不清楚,一动不如一静。不如就先这样,等我们摸清了来龙去脉再决定也不迟。” 见姜念心中已有决断,梁正赟终于把心中的那块石头给放了下来。 他不担心姜念会任性吵闹要门派给她撑腰,他怕的事姜念心软,将这事略了过去,这样一来门派也不好再追查。 到底是什么人,能在紫虚门中做下这样的手笔。 若是不查清楚,整个门派岂不是毫无安全可言了。 今日是在层层禁制中放出一个弟子,若明日是从外放进来一个敌人,那可怎么办? 只是这手笔,到底是内鬼,还是崔毓秀另有靠山呢? “这事情……” “这事情……” “这事情……” 梁正赟、云轻扬和姜念,三人竟一齐出声,还说的都是同一个话头。 三人笑笑,又都表示自己一会再说。 但此时是在元丹谷,两票对一票,云轻扬和姜念都请梁正赟先说。 梁正赟客气了一番,才正色道:“我方才是想说,这事情事关重大,门派一定会查个清楚。” 姜念又看向云轻扬。 云轻扬也笑笑,朝梁正赟拱拱手道:“这事情不如就由我元丹谷来查吧。” 姜念听过这两位师长的话之后,笑道:“既然大家这样有默契,我便直说了,这事情就由我来查吧。” 显然,梁正赟和云轻扬都没想到姜念会提出由她自己起来查,两人都皱了眉相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迟疑。 再看姜念,她早就料到他们二人一定不会马上同意自己的提议,因为他们还不了解现在的自己,只当自己还是那个毫无自保之力的小丫头呢。 姜念随手掐了一个雷诀,一个闪电竟凭空出现在了三人中间,眼看着就要朝地上劈下去了。 而姜念又是一挥手,这闪电竟能凭空消失不见。 梁正赟和云轻扬面面相觑,十分惊讶。 法术既已施展出来,哪还有收回去的道理? 而方才姜念的的确确先是施了法,而后又收了法术。 这其实只是一个小小的法术,姜念因着这些年一直没个自保的能力,所以一开始研习的都是些打斗的法术。 成婴的时候没少将那雷灵力收为己用,故而姜念最先学会的就是这个雷决。 而收了这个法术,对姜念来说就更简单了。 方才看着她是一挥手,其实是又施展了一个聚灵决,将那雷电之力又化成了灵力收了回来而已。 只是这聚灵诀修炼起来并不容易,施展起来难度更大,方才这是姜念早有准备,并且那雷电之力是自己释放的,这才能保证刚刚露这一手,一定能成功。 实不相瞒,姜念偷偷练了很久了,只为有朝一日在师父云轻扬面前显摆的时候能让他惊掉下巴。 而看看现在形势,她成功了,而且还多了一个下巴。 掌门人现在也是久久没有回神,看着姜念一直在回想方才那个法术。 第二百五十三章 回神 见半天都没人做声,姜念只好先说话:“掌门人、师父,我如今有了傍身的法术了。” 梁正赟显然一时半刻是不能回神了,还是云轻扬率先醒过劲来,却也还是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才笑着使劲鼓掌。 其实云轻扬这边确确实实是感到十分惊喜的,姜念不能施法这事一直是他的心头大事,如今见到她可以施法不说,且那法术看起来还挺厉害的样子。 实不相瞒,云轻扬差点喜极而泣,竟然生出了一种我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之感。 而梁正赟虽说大概知晓姜念的情况,可平日里门派事务繁忙,哪有那么多闲工夫琢磨这小弟子呢。 是以,他一直以为姜念就是要被门派这样保护圈养一生的弟子,如今这孩子竟有的自保之力,他自然是震惊居多。 甚至隐隐有些担心,她有了这样的本事,是不是要常常出门历练,那门派这些灵植灵药该怎么办。 以云轻扬对姜念护短的那个架势,若是知道梁正赟的这个念头,只怕立时就要和他打起来。 只可惜他并不知道。 而且梁正赟的这个念头不过也就是片刻的一点萌芽,很快就被他的理智给压了下来。 门下弟子有了出息,对门派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更何况是姜念这样一个在他看来有些逆天的弟子呢。 姜念的逆天之处,无论是修炼速度还是修炼的功法,旁人都无法比拟,就连自己这个掌门也只得干看着而已。 噢,也不全是。 紫虚门现如今那么多的弟子都在闭关,多多少少都与几年前那一次的雷劫的感悟和体会有关,而自己,不也在心境上有了一个小突破吗? 赵崇心闭关冲击元婴,也是从那时开始。 不过就不知道,他的闭关是因为自己这小师妹都已是元婴期了,而自己还被落在了后面,还是在雷劫中有所感悟呢。 调整好了心态的梁正赟,看了看云清扬,看着姜念,笑道:“恭喜行微真人。眼下你既有了自保之力,想查便由你查就是。只记住一条,凡事要留后路。” 姜念闻言一愣,有些不明白梁正赟的意思。 “此事定然不简单,有些事我们不能强求。”梁正赟似是看出了姜念的疑惑,继而解释到,“对方也许比我们实力要强上许多,关键时刻不必死磕,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是。弟子谨记。”姜念来不及细想掌门人话里的意思,只得先起身行礼,应下掌门人的教诲。 云轻扬觉得自己也有些看不明白了,但还是本能地想要护着自己的徒弟,于是他便顺着掌门人的话说下去:“你负责查探不假,但你也只负责查探,绝不可冒失行动。收集线索是你的事,如何定性怎样处置是门派的事。” 姜念还未坐下,就又赶忙向师父行礼:“是,师父。” 见姜念态度这样好,云轻扬点点头,示意她坐下,又接着说:“到时你只需你将查到的情况报与我便是,我会与掌门人商议,绝不叫你吃了亏去。” 第二百五十四章 正经 姜念也听出这两位明里暗里都是不让自己动手的意思了,只得哭笑不得地点头。 送走了这两位师长,姜念独自坐在小院中喝茶。 她本想立即就去客院那里看一看现在的崔毓秀,可师父云轻扬离开之前眼中浓厚的警告之意让她不得不慎重考虑。 而且她觉得自己怂了,因为她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崔毓秀。 按理说崔毓秀虚耗了自己百年的时光,是她有错在先,可如今人家也已经赔上了一百年,自己也就不好再拿着债主的姿态去了。 可除了这一层关系呢,往日那点子也不知是真是假的情分只怕是早就消磨一空了吧。 唯一剩下的就是因着李云泽的那一层“情敌”关系了,尽管姜念并不想承认,可至少人家崔毓秀是这么想的。 “害,男人误事啊!” 姜念自斟自饮,思及此便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话。 忽然听到一阵掌声,把姜念吓了一跳。 她还以为自己的师父云轻扬折回来了呢,没想到左右看看,却没有人。 “你能认识到男人误事,这可真是件好事情。比我强多了。” 姜念听着这个声音只觉得耳熟,却又不知道是哪里发出来的声音,听着仿佛就在耳边。 这一瞬间她心里想了挺多的,毕竟门派里现在极有可能正藏着一个神出鬼没的大能,谁也不能保证这个人就不能到晶莹楼里来。 若是这人这有心给崔毓秀撑腰,那么找上自己也是情理之中的。 想着想着姜念觉得有点儿害怕,左看看右看看,愣是没敢动。 “瞎想什么呢,是我啊!” 突然的声音弄得姜念不知如何是好了,只得弱弱问道:“在哪呢?” “丹田!丹田!” 听完之后,姜念捂住脑门。 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赶紧内视丹田,果然是那个身形小一些的娃娃。 再看一眼,那个长得像自己的,仍旧在打坐,好像并不曾醒来的样子。 姜念试着问了一句:“元婴到底应该是什么样的?” 那小娃娃闻言噗嗤一笑:“你倒是个实在姑娘,我喜欢!元婴自然应该是她这样的呀!”说着还指了指那个像姜念的娃娃,又道,“她才是你正儿八经的元婴。” 姜念有些迷惑,怎么这元婴还分了正儿八经,遂问到:“难不成你是那个不正经的元婴吗?” “噢我的老天爷爷呀!”小娃娃一脸痛苦地捂住了额头,“你才不正经!我就不是你的元婴好不好!” 姜念觉得这小娃娃有意思地紧,存了点逗她的心思又继续问:“那你怎么在我的丹田里呀?” “那自然是因着咱们有缘了。”小娃娃有些得意地笑了,“实不相瞒,我可是你的前辈,只是遭了些劫难不得不下界来走上一遭。你若是乖觉可爱,我少不得许你些好处,到时候飞升指日可待。” 这一番话下来,平平淡淡,却在姜念心中警铃大作。 看这小娃娃说话轻飘飘,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她似乎是从上界来的,还给自己画上饼了,也不知道有几分可信。 第二百五十五章 诡异 她的出现这样诡异,竟能在自己的虚果中破果而出,可见并非是近日从外来的,想来只有可能是一直与自己共存。 姜念感觉自己的后脊梁骨一片冰凉,也不知道自己这恐惧可有被发现。 而那小娃娃似乎并未察觉到,只问到:“可是有人来了?你怎地不做声了?” 姜念长舒一口气,看来她已被隔绝在自己的丹田之内了,那就不用担心了。 不过,自己的元婴与她在一处,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但也得先将眼下应付过去。 “不曾不曾,只是方才听前辈说起飞升什么的,颇有些震惊,一时失礼了,还请前辈莫怪。”姜念嚼着舌头答话。 岂料这小娃娃并不买账:“你少来了,你练了我的《灵华经》,且现如今都已经成婴了,又怎么可能对这些一无所知。你是不是觉得现在的我只能蜷缩在此就好糊弄了?” 姜念头都大了,没想到这小娃娃说起话来这样不爱给人留情面。 但她说那意思,《灵华经》是她的,那她岂不就是灵华元君了? 怎……怎会这样? 姜念的心跳得嘭嘭的。 自己的肚子里装了个仙人,也不知是敌是友,说不怕那是假的。 即使她说自己是灵华元君。 “你是不是在害怕?哎你别怕,你别怕别怕。”灵华小娃娃开始用像哄孩子一样的语气哄姜念。 姜念又害怕,又想笑,自己被一个小娃娃给哄了。 可是一笑,就觉得更害怕了。 “好吧好吧,你害怕就害怕,能不能不要发抖啊?老娘要被你给颠吐出来了!”小灵华没个好气。 姜念缓了一会,才稳定下自己的情绪来。 “灵华前辈,您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啊?”姜念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小灵华双手抱胸:“能是什么情况?就如你所见呗。” “那,您在我丹田里,也不是个办法啊。”姜念小心翼翼地试探,“要不我给您找个身子……” “啊!”小灵华惊叫出声,“胆大包天了你,还要干那夺舍的勾当!” “不是不是!我这……我……”姜念百口莫辩。 方才她虽没想到夺舍,但确确实实有几分这个意思。 “你放心,我在这里绝不会害你。而且我也无法出去,若没有你,我这一丝残存的神念也再无出声的机会。”小灵华声音奶奶的,但语气却十分严肃,听得姜念硬是生不出一丝质疑的心思来。 姜念忍不住问了一句:“灵华前辈,您为何出不来啊?” 小灵华笑了笑:“你不用叫我前辈,叫我小灵华就是,我不过是一个带了些灵华记忆的神念,因着些什么缘由得以重见天日。” “什么缘由?” 小灵华苦笑:“我哪里晓得,我一开始还当自己是被谁给困住了,后来才知道竟是在你的虚果之中……” 姜念一愣,看来这小灵华知道的也未必比自己要多,但好歹遇见了一个真正能和灵华飞升之后有关系的人。 先得捋顺思路,才有可能打通关窍。 这就得从,自己出生那时开始捋? 第二百五十六章 神树 姜念明白,有许多事也许这个小灵华也不一定完全清楚,若是能借助她的记忆破开自己的疑惑,那是最好不过,但若没有也是无妨。 “小灵华,其实我有一事相求。”姜念略犹豫了一下,就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了。 小灵华面上满是惊喜:“你要追查我的事?那是再好不过。只是如今我的记忆也是颇有些不清不楚的,也不知道能想起来多少。” “那就我来捋我这里有的线索,若是你记得,你就补充?”姜念得到了小灵华的支持,很是兴奋,立时便要开始。 但在正式开始前,姜念还是不放心地给自己这晶莹楼打下了几个禁制。 告诉谷中其他人,自己要闭关一阵子,期间不准任何人靠近,也不准任何人打扰。 两人忙忙叨叨好一阵子,这才将事情捋了个大概出来。 姜念果真与灵华元君有分不开的关系。 当年灵华元君就是出身姜家,也就是说,灵华元君就是姜念的先祖。 这一点就和姜念结丹时回去临抚差不多,只不过灵华元君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回去的临抚了,应当是千年以前的事情了,久到小灵华根本就记不清楚。 先是这神树的由来。神树与灵华元君有分不开的关系,这神树就是灵华元君当年种下的。 姜家人重视亲情,也如同姜念的弟弟姜想一般,对这位去修了仙的姑奶奶十分重视,故而将她留在家中的一切都好好保存,尤其是这一棵她亲手种下的树。 等灵华元君就要飞升之前回家来时,感恩家族后人对她的思念,留了自己的一滴精血在树下。 借着树木寿元绵长,只说若是姜家后人遇见难处,可以找这棵树祷告一二,若自己得知,能帮的会尽力帮忙。 而在灵华元君飞升之后,还真就分了一缕神念附在树上,也是为了照拂姜家后人。 “灵华元君当真是重感情啊。”姜念叹到。 小灵华闻言很是得意:“那当然了。姜家就没有不重感情的人。” 对这一点,姜念表示赞同。 神树的事情弄清楚了,姜念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一缕神念上。 自己在神树下那么久,从未见神树…… 想到这里,姜念卡了壳。 可不就真的有一次“神树显灵”吗? 就是那一年那个在树上的自己,忽然成了姜念。 可姜念现在想去回想自己做树灵时候的事情,却觉得有些模糊,想不起来的样子。 明明都是记得很清楚的呀。 这时姜念又看小灵华,只见小灵华也瞪大了眼睛看着姜念,“我怎地好像多了许多记忆。” 她一面想,一面看着姜念,很不确定的样子:“我好像不是我了,但又……好奇怪的感觉啊。” 姜念这时候哪里还不清楚呢。 做树灵的她当初只有十几年的记忆,她还为此困惑不已。 想来之前并不是没有“树灵”,而是那记忆都属于丹田里的这个小灵华,不知为了什么,小灵华沉睡了,再有的记忆,就属于当初做了树灵的那个自己。 第二百五十七章 心魔 那么当初的那个“树灵”,也并非真的是由神树生出,而是由灵华元君的神念化成了。 姜念没想到竟然揭开了这样一层关系,一时间心中有些闷闷顿顿的感觉,说不上又放不下。 小灵华察觉了姜念的低沉,她也是个剔透的性子,又岂能想不到个中缘由,便也不吵不闹安静的陪着姜念。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灵华元君的神念不受控制了呢? 碧落。 魄丹瓶从上界被丢了下来。 看来那时候,应当就是灵华元君出事的时候了。 想到这里,姜念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姜念把自己的猜想说了,小灵华点了点头。 “出事的时候,我只知道是要完,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毕竟是在外的,本就知道的不多,再加上现如今这记忆也……”小灵华越说声音越小下去了。 姜念本也没指望她说什么,这时候也只是应着:“我懂。” 都不用问,碧落一定是受到这一缕神念的气息的牵引,才来到了神树之下。 可是那魄丹…… 姜念努力地回忆着当时在碧落的幻境中时,他说过的话。 说是魄丹向外冲? 那也就是魄丹瓶被自己那怀着身孕的娘捡了之后,魄丹就……就到了娘的肚子里面,与原先那胎儿一起化作了现在的自己。 那时候姜念不曾见识过修士的世界,实在是想不明白这魄丹瓶完好无损魄丹怎能不翼而飞。 还有那虽然想到了可因为想不通所以没去想的一点,那就是这仙人的魄丹是如何跑到凡人胎中的。 如今姜念心中颇有些真相大白的感觉。 “怪不得!怪不得!”姜念絮絮出声,“怪不得最初的姜念痴痴傻傻,那哪是身子骨弱,根本就是三魂不全!” “怪不得树灵到了姜念身上,竟没有一丝的不适,原是因为那本来就该是一个人!姜念缺了的那一魂,就是树灵!” “怪不得娘生我时那样艰难,而我一出生她就亏空了身子。那哪是亲近了有碍的花草,那根本就是凡人之身怀了仙胎,故而耗损尽了精气!” “怪不得筑基时那三个梦境,我爹爹都是悲剧一生,原来也是因着我,才折了福寿!” 此时姜念就像是疯魔了一样,满脸的眼泪,先是喊,再是哭,后又笑。 “原来罪魁祸首,竟是我自己。” 姜念叫嚷着,直接跪在了地上。 小灵华在丹田之中惊慌不已,她没想到姜念竟推演出这样多的往事,也不知道那些其他的事情,姜念都是怎么知道的。 可这些现在都不是很重要了。 如今的姜念哪里还有一个元婴修士的样子,根本就如同一个魔障了的疯子一般。 “魔?”小灵华好像想起了一点什么,喃喃自语,“这是要生了心魔?” 奇怪了,一般不都是成婴之前要历个心魔劫吗?怎地这都成婴了,反倒生出心魔来了? 小灵华一阵叹息,如今自己也帮不上忙,左右都是干着急。 她只好插着腰看着自己身旁这个姜念的元婴:“希望你给力一点吧,莫要真的为心魔所障。” 第二百五十八章 黑暗 姜念醒了。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但现在知道自己醒了。 眼前一片黑暗,周围也没有声音。 她不知道自己在哪,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似乎很伤心。 浑身都好像被人给拧碎了一样,虽然不觉得疼,但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就好像自己没有身体一样。 不敢动弹也不能动弹,只能就这样坐着,一动不动。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觉得自己好像想起来一点什么事了。 她想起了自己是谁,想起了最后发生了什么事,却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现在是这个状态。 只是如今虽然意识清醒着,却真的是什么都不能做,百无聊赖的姜念只能在黑暗中琢磨自己。 把自己身上发生的所有事都想了一遍,姜念从未觉得自己的记忆这样清楚过。 好像从小到大所有的事情都在眼前一般,自己经历过的每一件事,当时的想法、选择都一一浮现。 姜念沉浸在这样一种状态里,来来回回地体会着人生。 不分昼夜,不知何夕。 原来自己有那么多次与选择擦肩而过,却还以为自己没有选择。 原来自己有那么多次机会改变困境,却还以为自己没有机会。 原来自己有那么多次只差一点能将事情弄个清楚,却还以为自己已经掌握了真相。 原来筑基的那三个梦境,早就在暗示着一切,自己却只看到了眼前的那一点点隐情。 原来…… 若再来一次…… 姜念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有些快,若是有机会再来一次,会怎样? 眼前一晃,姜念有些恍惚。 之后发现自己站在临抚城的神树祠中。 这……姜念左右看看……没人。 好像有些许的不适。 姜念低头,看看这手脚,有些陌生感。 叹了一口气,姜念皱了眉走出了神树祠。 这里不过是个幻境,又或许,这里连幻境都算不上吧,姜念心想。 那满是黑色的地方给自己的感觉都要比在这里真实,这地方造得还真是不用心呢。 也不知道将自己送到这里来做什么。 在金安街上走,这里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姜念漫无目的。 金安街上人并不少,他们也并不是看不见自己,可他们也不看自己,就好像自己一直住在这里,并不是什么生面孔。 但也肯定不是什么熟面孔,因为走了半天,根本没人和自己打招呼。 若是像当年的自己,自然是左右的街坊见了面都是聊上几句的。 姜念又逗留了一会,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觉得无趣的她撇了撇嘴,向城外走去。 她一边走一边有些暗暗后悔,刚才应该回家看看的,可现在都走出去一段路了,又有些懒得折返。 姜念忽然感觉自己想起什么了一样,回头望了一眼金安街和神树,然后加快脚步朝城外走去。 终于到了那一日离开临抚城时上了飞舟的地方。 那日就是在这里,明明悟得了回首无用,怎地…… 怎地…… 姜念忽然觉得呼吸有些紧,已经能闭气很久的她感觉好像被谁扼住了喉咙一般。 第二百五十九章 快速 眼前又回到黑暗,立刻再一转换,姜念发现自己躺在晶莹楼后院。 长出了一口气,感觉了一下自己的手脚,还在,就是有些酸麻。 再看了看周围,并没什么浮灰,想来这一回自己在这没躺多久。 之后姜念又检查了一下屋外的禁制,果然没人来过,看来刚才自己虽然觉得很久,却也不过就是片刻的事。 又想起之前自己那样激动,想起那些令人惋惜的事情,姜念心里还是沉重,却不见了那种悲愤。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小灵华此时正在丹田中捂着胸口暗叹。 吓死了吓死了,没想到你这样厉害,遇上心魔竟然都能这样就化开,可叹堂堂灵华元君,当年也是被这样的心魔…… 还未叹完第二口气,小灵华就瞥见姜念的元婴轻轻睁了眼,小灵华赶紧站直,像是颇为忌惮的样子。 而不过一瞬,姜念的元婴就将眼睛闭上了,小灵华见了,又吐出一口长气。 对于这些姜念都毫不知情,她此时根本无暇顾及,现在的她又忙着打坐呢。 毕竟是刚刚渡了个心魔劫,此时姜念觉得气血翻涌,心绪也不是特别的平稳,她需要时间好好平复。 这劫历得看似简单轻松,却与姜念的机缘和经历分不开,更因她是先天的仙胎为基础。 故而旁人只当姜念是气运奇佳,修炼速度一骑绝尘,旁的师兄弟都难以望其项背,却完全不知道有这样一层关系在里面。 待姜念再醒来时,竟然已是十年之后。 姜念一个清尘术将周围的尘灰收拾好,此时她的修为就已经稳定在了元婴初期的尾声。 她完全没想到自己打个做稳一稳心神,竟然花了十年的时间,更没想到的是稳个心神的打坐竟然也会让修为长得这样快。 旁的修士都是越修炼到后面越难,可她自己却是越修炼到后面感觉越快了。 姜念忽然觉得很没有安全感,而且她这个修炼的速度实在是没法和别人说去,这说出去还不叫人当什么异类了,会不会被人抓去炼丹…… 姜念越想越害怕,不管三七二十一,内视丹田硬是把小灵华给叫醒了。 “我这修炼的进度是不是也太快了点?”姜念问。 小灵华摸着下巴,砸着嘴巴:“啧啧,人家都是嫌修炼的慢,你倒好。当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说完还拿眼睛往姜念的元婴那里瞟。 姜念显然没注意到小灵华的眼神,她并不满意小灵华这个回答,只好接着问:“你就说我这正不正常吧。” “正常。”小灵华很干脆。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姜念质疑。 小灵华两手一摊:“我能知道什么?我现在还没你知道的多呢。” “那你怎么这样笃定?”姜念追问。 小灵华抓了抓脑袋:“我还能说什么呢,你都已经修炼的这么快了,这一点无法改变。我难道要吓唬你,告诉你,你是个异类,你不对劲,你小心被人抓去炼丹?” 姜念语塞,心道也是,别为难她了。 小灵华紧张,心道还好,糊弄过去了。 第二百六十章 隐身 按理说闭关了这样久,也该出去走动走动了。 可姜念始终是有些担心,根本不敢出现在人前,只怕人家知道了她的修为要惹出什么事情来。 可是,若不想要被人知道也不能一辈子躲在晶莹楼里闭关啊。 姜念自言自语:“这难道就是优秀的烦恼?那从前怎么不见李云泽烦恼一下呢。” 坐在屋里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姜念决定偷偷出去逛逛。 正好现在是夜里,外面除了守夜的弟子,不曾再有什么闲逛的人。 掐了个隐身诀,姜念趁着夜色往李云泽住的那客院绕去。 如今叹霞峰禁制已经打开,也不知道李云泽有没有随他的好师妹回去,姜念啧啧嘴巴心道:去看看就知,以那崔毓秀的作风,若是李云泽不走,她一定守在那里。 到了客院的附近,姜念老远就见着里面灯火通明的,不禁吐槽起来:“好在这里不是临抚城,不用点油灯,不然可不知道要浪费我元丹谷多少银子了!” 这话是脱口而出,姜念自己许是也未觉知到话里有些酸意。 这间客院如今是什么地方,元丹谷保护,或者说守护的关键中的关键。 里三层外三层全是训练有素的守卫弟子,都是清顶峰那边派来的,那几个重要岗位的负责人,甚至是何方亲自选了人点过来的。 姜念虽然掐了个隐身诀,可这本就不是什么高精的术法,加之姜念晋级后又未仔细钻研过,可以说是当她刚一进入守卫圈,就被发现了。 偏她自己还不知道,这会子竟然还絮絮叨叨地发出声音来了,可不叫人给逮了个正着。 而逮她的,倒也不是什么外人,正是当初在药谷值守的华进。 姜念被他发现之后,华进下令所有人不轻举妄动,周围的守卫弟子慢慢向目标靠拢,他要瞧一瞧这人潜入客院到底是想做什么。 而当他一听见姜念的声音,就赶紧发出信号,让其他人归位,而他自己悄悄来到姜念的身后,用显影符破了姜念的隐身诀,之后快速将她拉到了一边。 “姜师……行微真人,您怎么来了?”华进觉得自己的嘴瓢了,怕再瓢一回,所以他没敢多说话。 姜念猛地被人拉住,本就有些不快,再听得华进说的话,就算是再好的性子,再熟的熟人也要怼上两句方才觉得有些过瘾了。 于是她的表情逐渐难看起来:“华进啊,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挺好吧?为啥一上来就叫我僵尸?我……噢!是掌门人派你去茅山门交流学习过了吗?” 华进被姜念的一连串问题问懵了,姜念趁着他愣住的那一息的功夫就要走,结果当然是被华进一把拽了回来。 “您要去哪?”华进皱着眉。 姜念心道这不是明知故问嘛,可此时她也知道华进不会轻易放自己走了,只得好言劝道:“我就偷偷地看上几眼,保证不捣乱。” 华进哭笑不得,他们守在这里又不是因为怕外面的人进去捣乱,而是怕里面的人自己开始捣乱啊。 第二百六十一章 角落 华进到底是脑子灵活,眼睛一转就有了个法子。 眼前的这一位,可是门派里炙手可热的红人,无论如何是得罪不得的。 如今自己等人守在这里,说是因着叹霞峰的崔毓秀,可实际还不是因为客院里面那两位与眼前这一位的关系。 守在这里得有十几年了,日复一日的,预料的那些事一件也没有发生,可守卫弟子却要每日都紧绷着,只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事情发生。 还不如,就让这得罪不得的行微真人进去会会那二位,如今她也是一位元婴师祖了,且这元丹谷中也不是就没有旁的元婴修士,应当是出不了什么事的。 华进这厢计划得十分完整,就听得姜念说话了:“如今我也是奉命查探这客院,方才隐身是因着不想打草惊蛇。” 华进正愁不知该怎么装作不情愿又不着痕迹地把姜念放进去呢,就听到了这么一句,简直是天籁之音,立刻就麻溜地接话:“是我没眼色了,险些误了真人的大事。” 姜念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华进,自然也知道这小子是有几分机灵的,便道:“你假装不曾见过我,一会我再隐了身进去,若是有事你记得接应一下就行。” 华进很想告诉姜念她那个隐身诀捏了还不不捏,但犹豫了再三还是没说出口。 姜念把话说完就掐了诀走了,华进愣了一下赶紧给弟兄们通气,说那隐身进去的是自己人办事,只需严密监护,千万莫要多生是非。 有了华进的帮忙,姜念这一路进去客院都十分顺利,几个闪身就到了会客厅,不想这里虽灯火通明却不见一个人影。 姜念暗道自己粗心,崔毓秀既是在这里等了这许多年,又怎么会一直在会客厅里坐着呢。 蹑手蹑脚地往后院走去,那最大的一间主屋是给花峰主备下的,李云泽肯定不会在那修炼,崔毓秀按理说也不会。 姜念猫在后院的角落,有些犹豫。 刚才遇见了华进,她才反应过来,比自己修为低的人是不能查探到自己的修为的,只有比自己修为更高的人才能一览看到自己的修为。 那么自己来了这里也不必太过小心,左右只要元丹谷的几位元婴修士不出来,自己修为进益快到离谱的事情就不会暴露。 可眼下的难处是就算找到了这两个人,又能如何呢? 姜念忽然就想起在临抚的时候看过的那些狗血话本子,什么丈夫与外室共处正房上门捉奸、又或者是妻妾争宠相互陷害…… 姜念忽然就失了兴致,站起身来恨不得赶紧回自己的晶莹楼去。 可还未挪动脚步,就听得小灵华“嗯?”了一声。 姜念心中紧张,赶紧传音问她:“怎么了?” “周遭的灵气似有不对……这感觉怎么有点熟悉?”小灵华 姜念立即想到此前崔毓秀身上的疑点,赶紧在角落猫好,试着感受小灵华说的那个“不对”。 可半天了,也不见有什么不对,这后院中连个晚风都未曾吹过,姜念不禁有些气馁。 第二百六十二章 骚气 姜念只当自己是学艺不精故而感受不大灵光,哪知道小灵华说的不对劲根本就不是她此时能感受得到的呢? 所幸她从不是个冒失的性子,知道这里有不对劲,所以一直隐身缩在了墙角不曾动过。 不一会,这后院中有一扇门打了开来。 姜念反应倒是快,立刻把腰猫的更低了。 崔毓秀走了出来。 姜念见她五官虽与从前并无二致,可这周身气度与装扮却是大相径庭。 崔毓秀并没有穿门派弟子的衣服,而是身着淡绿色的裙裳,也不知是用什么面料制成,广袖舒展、腰肢轻盈,整个人看起来很是飘逸。 而她头上云髻半垂,只带了一支小巧的步摇,更是将她那股子她宛若不食人间烟火而又楚楚可怜的劲儿衬得淋漓尽致。 姜念眼睛都看直了,心道:落难的天仙下凡历劫也不过如此了吧。 姜念哪里不知道崔毓秀这是要去找李云泽呢,咬着后槽牙默默在心里念:我倒要看看你这般模样去找了他,都要做些什么。 姜念早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了,男女之间这些事早在结丹的梦境里就被崔毓秀给好好地教授了一回了。 此时心里酸的要命却还是一动不动弹,只怕自己冒失误了大事。 毕竟眼下这个崔毓秀身上是有一万个不对劲,找出她身后的帮手才是姜念的目的,不然就算自己破坏了这一次,也还会有下一次,下下次。 而且,也不知道这李云泽是不是愿意享这般的艳福呢,指不定人家正乐在其中要的就是这投怀送抱的感觉也未可知。 姜念这么自己瞎想,只觉得自己想的就是真的,那李云泽真就是有这般不上台面的想法,直想得心里窜出一股火来,恨不得立刻拔腿就走了去才好。 可还未有动作,一股骚气就迎面扑来,姜念不防,险些呛了喉咙。 将眼泪鼻涕抹了一把,姜念再抬头一看,是那崔毓秀正迈着小碎步走到了自己藏身的角落不远处。 若不是现如今不是跑的时候,姜念真想不顾一切运功踏空回晶莹楼去。 这味道也太大了,这崔毓秀怎地睡了百年醒来都不洗个澡或是用个清洁术的吗? 啧啧,味道这么大,真的唬得住李云泽吗? 姜念在黑暗中摇了摇头,忍不住在心里疯狂吐槽崔毓秀。 这个味儿她自己是不是闻不到? 这样大的味道岂不是一阵风吹过就能把半个元丹谷给笼罩住了嘛? 会不会影响元丹谷的成丹率啊? 千万不能让她去药谷,万一把那些灵药都给熏得不长了可怎么办…… 姜念在心里腹诽,正解气呢,忽然又闻到了一股幽香,再一嗅,方才那骚气已经闻不到了。 姜念都有些怀疑自己了,心里想:难道骚到了浓时就是香?这阴阳当真是这般颠倒颠倒颠颠倒的吗? “有骚气!”小灵华忽然出声。 姜念闻言翻了个白眼,传音道:“我都已经被熏过一回了,你才发现?” “我在这里又感知不到外面。”小灵华不以为然。 第二百六十三章 不见 姜念笑了:“那你现在是怎么知道有骚气的?” 小灵华认真道:“这气味能通过灵气进入经脉流转到达丹田,这我才能有感。” 姜念一听,暗道不好:“这气味竟可以进入经脉?” “啊!这……”小灵华惊呼出声,“这哪里是一般的狐狸味,这是灵狐!” 姜念此前并不知道有什么灵狐,忙问道:“灵狐?可是狐狸精?” 小灵华却久久都没有回答她。 姜念又喊了几声,还内视了丹田,都叫不动小灵华了。 无奈之下姜念只得放弃,抬头看看崔毓秀那边,喊也喊了,门也敲了好一会,却还未曾进去了李云泽的那间屋子。 隐隐约约听到李云泽说了一句什么不见你什么的话,竟是连气都不曾运,只当是凡人平日里说话一般的声量。 而崔毓秀,仍旧是不死心,还在敲门,在说什么话,伴着呜咽之声姜念听不清楚,总之是各种我见犹怜的模样。 这光景,当真是有些惨淡了。 若是按照姜念平日里的性子,自然是要看看后续如何的,可现在吊着这档子事,她也就没有什么兴致再偷看下去了。 只是现在崔毓秀就在不远处,走也走不成,看着她又忍不住想那灵狐的事,连个结果都无,甚是闹心,姜念只得闭眼打坐,求个眼不见为净。 过了没多久崔毓秀就会恨恨地回了房去,一路踢花踏草再无方才出门时的那股子绝尘气质。 姜念心里是这样一个佩服啊,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感能让她装得出一个与自己任性小意的性格那样迥异的模样来。 崔毓秀都回房了,姜念自然也就抓紧时间回去,出去的时候也不知被人发现了没有,但总之是没有被拦下。 姜念一路想着心事一边走回自己到底晶莹楼,连隐身诀都忘记捏了,好在此时是夜深人静没有什么人走动。 崔毓秀到底什么来头,她怎么就知道李云泽喜欢那个样子的人呢? 姜念满心的不服气。 若李云泽真喜欢那个模样的女子,那岂不是自己也没戏了。 那他从前对自己的那些关心照顾,都是什么? 总不会是像渔夫那样,先是一张大网扔下去,待到收满了鱼提上来,再将那不济事的小鱼扔回水里去吧? 姜念回到了晶莹楼,关上门靠在了门口,猛地摇头:“不会的不会的,李云泽不会那么坏的。” “但是看崔毓秀的样子,似乎不是被扔回了水里,而是被丢在了岸上啊!”姜念欲哭无泪,“小的时候,他不是这样的啊。” 姜念感觉自己这一夜受的打击有些大了。 崔毓秀今晚那个扮相,自己一个女修见了都觉得挪不开眼睛,那李云泽竟能闭了门不让进屋,就算是念着同门之谊也不该如此啊。 到底怎么回事,一定要弄个清楚。 姜念快速回想了一下自己与李云泽相交的往事,确定自己从未表达过对他的不一般来。 之后才放心地给李云泽传了个音,说自己闭关方才出来,明日里想约李云泽过来一同叙旧交流。 第二百六十四章 聚首 李云泽方才被吵了那么一通,现如今自然不会收不到传音,若是回了好歹是有个明确的态度。 若是不回,那意思就也很明确了,自己也不过是条人家瞧不上眼的小鱼。 姜念实是想多了,李云泽不仅回了,还回的又快又好。 声音里满是惊喜不说,还讲了许多地吉祥话要讨姜念欢心。 姜念听完之后,想了想方才崔毓秀离开时的模样,摇了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第二日,李云泽如约而至,姜念许久不从开火的小灶也煨好了热汤。 姜念这晶莹楼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能隔绝从外而来的窥探。 两人聚首,崔毓秀不会不知道。 若是姜念去客院那边,少不得被她偷听,虽说自己行得正坐得端不惧这些,可这被窥视的滋味委实不好受。 两人坐在饭桌边吃边聊,席上李云泽虽不能说面有郁色,可谈笑间也未曾露出欢喜之意,多半是陪着姜念,姜念笑他便笑,姜念停他也便停。 姜念既已生疑,就绝不会错过这番观察,李云泽也未刻意掩饰什么,这一餐饭吃得可以说是气氛虽然很好,但宾主皆不大欢。 饭后姜念引着李云泽在后院赏花小坐,有意讲了些从前的种种,弄得李云泽更加沉默了。 李云泽这副样子,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是满腹的心事。 姜念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李云泽半晌也没吭声。 终于,李云泽主动问起了姜念的修为。 姜念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暗暗叹道: 总不会他今日里如此消沉,是因为我修为超出他太多了吧?那若是这样,今日里他赴约难道是为了问问我有什么法子可以修炼得快一点? 想到这里,姜念像泄了气一样,并不看他,但还是小声答话:“元婴初期。我成婴的时候,你总不会不知道吧?” “自然是知道的,当时我本要出关的,结果观你成婴又有些感悟,这才又多闭了几年。”李云泽淡淡笑了一下,“我如今也有金丹中期了呢。” 听着这话,姜念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李云泽资质上佳,百多年不过也就金丹中期,自己…… 姜念使劲摇了摇头。 “你的修为,只怕如今进步很快吧?”李云泽见姜念的样子,又继续问到,“快到你都不敢修炼了吧?” 姜念瞪圆了眼睛直直地看着李云泽。 他怎么会知道的,他才金丹中期,绝不可能探知自己的修为。 自己这个秘密绝不可能被别人知道,除非…… 姜念忽然想起还在临抚时李云泽的那份笃定,他出现得那样正好,又那样奇怪。 李云泽望着姜念脸上的颜色变来变去,不禁笑道:“呀,我们的姜念长大了,不是那个兜不住心事的小丫头了。” 姜念见李云泽笑了,忽然就感觉自己心有些放松,也打趣道:“我也是快要二百五十岁的人了,怎么可能还像小时候一样。” 李云泽笑着伸手点了一下姜念的额头,然后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其实不算是秘密,有可能你都已经知道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下药 姜念听到这里,忽然觉得有些紧张还有一丝的不知所措,只得静静地看着李云泽。 “当年我们出门历练的时候走散了,你可知道我是去了哪里?”李云泽不笑了,但也不严肃,就那样温柔的看着姜念。 姜念摇头,“自然是不知道的,我若知道又怎会不去找你。当时我在密林等了你一年,密林的山守直霄也在帮我四处寻你,他说你有可能被那斗法的大妖掳了去。” 李云泽有些欣慰地点点头,又道:“苦了你了。当时我确实被人掳了去,不过却不是什么大妖。” 姜念一听这话立时便傻了眼,抓住李云泽的胳膊急急问道:“不是大妖?那日密林是有两个大妖斗法啊!动静那样大,我亲眼所见……” “那不过是法术弄出来的动静,叫人以为是大妖斗法,实则只是想叫旁的人都避开。这样一来,掳我那人不就神不知鬼不觉了吗?”李云泽用另一只手撑着脑袋看向姜念。 姜念察觉自己有些失态,讪讪地松了手,“到底怎么回事,你快从头讲讲,那时候我很担心你的。” “好啊好啊,我这就给行微真人讲上一讲。”李云泽笑了笑,给自己倒了茶,“喝口水润润喉,一会讲得精彩些,好多得几个赏钱……” 这事还得从崔毓秀说起。 早在两百年前,也就是入了门派没几年的时候,崔毓秀也不知怎地,竟和上界的一位仙子有了些联系。 这两人也不知道到底是何渊源,那位仙子对崔毓秀可谓是百依百顺,没少帮着崔毓秀勾引李云泽。 这些事当年姜念去了药谷,所以不大清楚。 那时候崔毓秀时时粘着李云泽一起练功,初初时李云泽还当她是孤苦一人想家了才总爱跟着自己。 哪知道崔毓秀竟常常故意在两人独处时散了发髻,松了衣衫。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可崔毓秀的衣带十日里总要松个七八次,那发钗也总是挽不住头发。 好在是叹霞峰上实在是没有旁的人,这档子事才没被旁的人知晓。 不然的话,两人的清誉都要受损。 李云泽委实是个闷吞的性子,对这种事情,他师父的应对方法一直是冷处理,是以他也有样学样,只自己多躲着崔毓秀些,并不曾说过她什么重话。 哪知李云泽这样不出声,反倒助长了崔毓秀的气焰,也不知道怎么的,竟弄来了媚药给李云泽下了。 亏得那几日正是李云泽冲击一个小境界的关键时刻,闭关时送来的饭菜都不曾用过,不然只怕真要着了她的道。 “我去!”姜念忍不住爆了粗口,“我睡了百年那梦里也有这档子事,只不过变成了身为凡人的我勾引你。而她,为了阻拦我坏你清誉,被中了药的你给办了。” 还不等李云泽说话,姜念就没个好气骂骂咧咧道:“真踏马又当又立!” 李云泽摸了摸姜念的脑袋说:“你吃苦了。” 姜念被李云泽这么一捋毛,好奇怪,忽然就觉得自己好像什么气都没了,便眼巴巴的看着他:“快往下讲。” 第二百六十六章 掳走 李云泽笑笑,接着说了下去。 李云泽虽没有吃那下了药的饭菜,却被师父花绮罗给发现了问题。 花绮罗是什么人,纵横情场的老手,又是杏林高手。这媚药他虽没见过,却不影响他发现饭菜被下了药。 花绮罗对李云泽的心思自是旁人都比不过的,知道崔毓秀给李云泽下药,气都要气炸了。 当即就把李云泽叫了来,将这事情给说了,要李云泽给个说法。 李云泽自然是不认自己与崔毓秀有什么私情的,但说起严惩,李云泽却犹豫了。 毕竟这人是因为自己才来了这里与家人分离,李云泽觉得心中有愧。 再者,他当时只觉得崔毓秀在临抚时就受过情伤,会做下这事不过是因着修为尚浅道心不坚,待她修为高些了就好了。 如此便向师父帮崔毓秀求了情。 可花绮罗却会错了意,只当是李云泽少年人面皮太薄,不曾有过这种狂蜂浪蝶的经历才不敢承认。 这事就这样轻轻地揭了过去,之后他竟还帮着崔毓秀行事,总让他们师兄妹两个在一处相处。 可李云泽心中对崔毓秀起了反感,她愈是主动,他便愈是回避,直到他不堪受扰,又闭了关。 “所以,你失忆那事……”姜念忍不住插嘴。 李云泽点点头,又继续说了下去。 两百年前李云泽的记忆就是那位帮助崔毓秀的仙子出手抹去的,姜念沉睡百年的事情是否与这位仙子有关,目前还没有证据,但想来是不离十了。 说到这里,姜念想起了那日去叹霞峰,崔毓秀说什么人偶什么的。 “怪不得。”姜念咂咂嘴吧,“原来那时候她就知道了一些什么。你快说你快说,我不打断你了。” 李云泽笑着摇头,又继续说。 崔毓秀暗害同门的事情败露了,要接受门派的惩罚。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和那仙子联系的,总之她一开始沉睡,就被那仙子给发现了。 仙子知晓事情的经过之后,显然是大为光火。 一是恨铁不成钢,没想到这样的手法崔毓秀竟也能被人给抓住; 二是替崔毓秀吃了飞醋,就因为李云泽与姜念两人要单独下山历练,且是重回最初相识的临抚城。 故而她在路上设了个迷障,将两人困在了修士罕至的密林,再将李云泽给掳了去。 本来打的主意是密林中危险重重,姜念没有法术傍身,失了李云泽的保护定然活不了多久。 这样一来这崔毓秀今后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好一招借刀杀人,好一个一石二鸟。 姜念听到这里不禁要为这位仙子鼓起掌来了,现在她再回头想想直霄当初的做法,只怕也是疑心过的,但这事情既是仙子做下的,又如何会那么容易就叫他发现端倪。 可是…… “可是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姜念问,“你被掳去了哪里?那仙子没让你吃什么苦吧?” 在神树祠发现李云泽的时候,他一身血污,看着不像是个什么轻松惬意的样子,况且那仙子绝不可能这样好心将李云泽放回临抚城来。 第二百六十七章 訾察 “我的确是被人给救了。”李云泽说起自己被救,却眉头紧锁声音低沉,没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喜悦。 姜念自然立即就感觉到了不对劲,但并没有打断李云泽,让他继续说了下去。 那仙子掳走李云泽,其实也算不得什么精心策划,不过是知晓了门派对他们两人的安排之后一时冲动而已。 奇怪的是,李云泽的失踪连门派都不知晓,却叫一位仙君给知道了。 那仙子有一件葫芦形的宝贝,看着就是个手把件的样子,却能把人装在其中,且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入天宫。 李云泽刚被掳到那仙子的宫殿,那仙子也不知为何非要将李云泽放出来,而李云泽刚被放了出来,就被那位仙君找上了门,将李云泽给抢了过来。 李云泽自己也是从两人的对话中才知道,那仙子名叫初景,而这位上门来讨人的仙君,叫訾察。 这仙君来得突然,初景仙子来不及再将李云泽装回那葫芦宝贝之中,只得让他藏在了后殿。 这訾察仙君进了门,最一开始对初景仙子说起话来也是客客气气,可见到初景仙子说什么也不承认李云泽就在此处,就变了态度。 略施了个小法术竟就将李云泽给找了出来,并且执意要将他带走。 李云泽要说不害怕,那肯定是假的。 面对这仙君的法术,李云泽恍若凡人一般,根本无从察觉更不可回避。 也不知这二人到底是个什么关系,这仙君该不会是信了什么流言蜚语,吃了醋打上门来的吧? 他看得出来,这初景仙子平素定然是个任性惯了的,再看宫殿中奢华的装饰也知道这一位定然是个大小姐了。 可这位大小姐初景仙子此时对上了訾察仙君,却处处陪着十分的小心,显然极是在意的样子。 李云泽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明白了,而訾察仙君将自己带走之后并不曾为难,反倒是招待了一番。 李云泽不禁有些惊讶,不知道自己怎地就在上界也有了些人缘,被两位仙人争抢不说,还有如此礼遇。 可接下来的时候却让他浑身发冷,满是绝望。 绝望到他一度寻死,想要了结自己。 一开始訾察仙君也只是问一些李云泽过去的经历,李云泽哪敢欺瞒,便一一答了。 那时候的李云泽听大家都说自己失了意,虽也信了七八分,只是他对自己的记忆也未曾发现过什么不对劲,便也不曾有意对訾察仙君隐瞒什么。 如此便是将问题都暴露在了明显上,也便叫訾察仙君看出了好些疑点。 细问之下,才知道李云泽的记忆不仅是被抹去了些,更是被人强行改写过。 訾察仙君知晓这事情之后很是震怒,当即便断言此事为初景仙子所为,但却并没有要去找初景仙子理论的意思。 李云泽不知道这其中的渊源自然也不会去反驳什么,但訾察仙君的反应却是让李云泽很是疑惑。 因为訾察仙君那反应,就如同是他的一件什么东西叫初景仙子给弄坏了一般。 虽说心疼,但却并不深刻。 第二百六十八章 人偶 李云泽自认自己并无魅力让訾察仙君有切肤之痛,但也对訾察仙君这种矛盾的感觉有些不能理解。 照理说,这仙家的宝贝再是如何的趁手,也是不能将人像个灵兽那般装进去带着的,更何况这天宫守卫森严,怎能随意将人带进来呢? 李云泽本就对初景仙子那个葫芦很是好奇,而更好奇的是自己与这被初景仙子喜爱的訾察神君到底是什么关系。 而后訾察仙君施法为李云泽恢复记忆,不成想这个过程对訾察仙君来说却不大顺利。 也不知是初景仙子是心机深沉早就料到会有今日,故而故意布下了局,还是这初景仙子实是做事只凭冲动不大乐意动脑子。 訾察仙君的施法出了个大纰漏,竟让李云泽想起了些不该想起的事情。 他记起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还真就是这訾察仙君的东西。 他……他竟是訾察仙君刻出的一个人偶! 当年訾察仙君刻了他之后,便给他施了法,送到灵云界化作一个婴儿,被花绮罗捡了回去。 怪不得李云泽是个单木灵根,灵根纯净得要命,原来竟不是个真实的人。 李云泽知道这些之后,大受打击,但在当时訾察仙君忙于修复记忆,并未留心李云泽的状态。 而李云泽也快速反应过来,若是被訾察仙君知道自己知晓了被放到灵云界之前的事,只怕他不会再让自己去了。 那也就再不能见到姜念了。 李云泽不能接受。 他只得忍下心中的恐惧与煎熬,装作未曾知事的样子,与訾察仙君虚与委蛇,骗得再次回到灵云界的机会。 那段日子,李云泽使劲浑身解数与訾察仙君套近乎,一是为了博得訾察仙君的好感,二是为了打听清楚自己身后的秘密。 因着訾察仙君本就司掌疾病,那些个下界飞升的仙人觉得他不吉利,并不爱与他多来往。 而那些远古神族,并不忌讳这些,却大多都隐居,就算有几位出来走动的,也高傲自矜亦不屑与訾察仙君在一处。 最可悲的还得算因着初景仙子闹出过一桩要了命的大事来,这訾察仙君就更是在天宫里人缘不佳了。 也是寂寞得久了,訾察仙君与李云泽相处起来倒是很合得来,两人是一同喝酒一起品茶,竟处出了惺惺相惜之意。 待混得熟了,李云泽终于在一次次的有意无心的聊天中,拼凑出了事情的大概。 原来,訾察和初景这两位仙人并不相爱,让訾察仙君倾心的,另有她人。 可这初景仙子就是不死心,死缠烂打,非君不嫁。 訾察仙君在这仙华界也并不是什么有大背景的仙人,只是一个司掌疾病的小仙而已。 可初景仙子并不一样,她是九尾狐族的后裔,是远古神族,在这天宫之中是不一般的身份。 訾察仙君不能在明面上拒绝初景仙子的追求,只能躲着她,冷着她,盼她自己放弃。 哪知道这初景仙子是个越挫越勇,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訾察仙君越是冷淡,她就越是热情。 ( 第二百六十九章 仙渣 再后来,这訾察仙君有了心上人,是一位从下界飞升不久的女仙。 两人因着司掌的事务有些接触,且那女仙又是訾察仙君喜爱的温婉模样,这一来二去的,訾察仙君便感出些不一样的情愫来。 虽说只是暗恋,两人除了公务也并无旁的接触,却也还是怪他自己不小心,哪一点小心思竟被初景仙子给看出来了。 初景仙子是如何娇蛮的作风,哪里容得下自己的心上人心里还有别人,更不消说这心上人的眼中都不曾有她自己。 之后就是初景仙子百般挑衅那位女仙,人家虽并不理会,却还是弄得是鸡飞狗跳满地鸡毛。 最后,那女仙不敌,竟落了个身陨道消的下场,就这还不够,初景仙子竟还将那女仙的身后遗物统统从泯风崖上丢到下界,这是要让那女仙魂飞魄散,再无存在于世上的可能。 訾察仙君知晓一切之后,悲痛不已却毫无办法。 他闭关刻出了一对人偶,男的那个当做是他自己的化身,放到了下界,也就是李云泽。 而女的那一个,被他藏好收在身边,留作念想。 李云泽被放到下界的使命,就是代訾察仙君去下界看看是否有与他的心上人气息相近的女子。 若是寻到了,便助她修炼,若是有仙缘,便帮她早日飞升。 而李云泽使命,也就完成了。 李云泽,不过是一个人偶,一个工具,一个用完便可丢弃的东西。 李云泽讲到这里时,已是泪流满面。 姜念更是沉默不语。 这样的消息,就连姜念听了都觉得无法接受,很难想象李云泽在最初知道自己身份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感觉。 而且那时候,他还要把心中的难过压下,姜念想着就觉得好心疼好心疼,鼻子一酸,眼泪就流了下来。 擦了一把眼泪,姜念拉住李云泽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你不要管他什么狗屁仙君。你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是一个修士,你的喜怒哀乐都在这里留下了痕迹。这只是一副皮囊而已,是人还是人偶又有什么关系!” 姜念此时恨得牙根都痒,这訾察仙君可真真是个大大的小人!毫无担当不说,还只会欺负弱小。 都说上天有好生之德,这仙人应当是心怀苍生的吧,怎地能违背天道只顾自己的私欲。 若李云泽是个什么物件也就罢了,将他做成一个人,他如何能没有自己的情感、喜好,可这一切真的是他的喜好吗?真的不是訾察仙君强加给他的感情吗? 爱而不得他不敢面对,更不敢报仇,只会逃避,还要自欺欺人说是自己不得已。 他招惹的桃花,害死了旁的女仙,他竟然只能在房里刻个娃娃。 刻了娃娃也就算了,竟还要放到下界来帮他再寻一个与他的心上人相似的人! 这是恬不知耻,还要到下界来找慰藉,给自己一个情深的说法,不过是再制造一个悲剧罢了。 不然他为什么还要助人家飞升,飞升了干什么?去被初景仙子杀吗? 人渣! 不对! 仙渣! 第二百七十章 控制 看透了这仙渣这般的不靠谱,姜念心中又升起了好些疑问,此刻是非常时期,姜念不敢将这疑问再囫囵过去。 她顾不上是不是戳了李云泽的痛处,只能是尽量小心地问道:“我在神树祠发现你时,你那满身的血污是怎么回事?我记得当时你说不是你的血。” “呃,我就说不用弄出这副惨样。”李云泽虽然苦涩,但还是在脸上挂满了嫌弃,“可訾察仙君非说女仙都喜欢照顾人,不管不顾地硬是把我给弄晕了,还扮成了那副样子。” “咿呀!啧啧啧啧。”姜念听了也是满脸嫌弃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訾察仙君可真是不懂女人的心思,真不知道初景仙子看上他啥了。 姜念腹诽了一番之后,又问:“那在你来到灵云界之后的记忆中,这訾察仙君可有控制过你?” “那倒不曾。”李云泽摇摇头,见姜念似乎有些质疑的样子,他又解释道,“我确定。他同我说过,仙凡有别,他不能插手凡间的事物,不然哪用将我放到这里,只能一开始偷偷将使命与生命一起灌入,之后他就不能再左右了。” 姜念点点头,“那倒还行。总之你这些年所思所为都是自己的意志。” “不过是生来带些性格罢了,莫说是人,便是个小狗小猫也是生来就有自己脾性。”姜念继续安慰李云泽,“这样看来这訾察仙君也不算坏透了。” 李云泽听了姜念的话,似乎也觉得有理。 此时他虽说是不哭了,但依旧神情哀伤。 姜念也被这些未曾想过的消息惊得有些无力,只坐在一旁守着李云泽,并不说话,两人各自伤怀。 趁着这功夫,姜念又把李云泽方才说的那些捋了一遍,她明白,如今自己与李云泽和崔毓秀牵扯颇深,断然不会是局外之人。 牵扯到了上界的仙人,此事绝不容轻视。还是早些将这脉络捋顺,免得霉头找上了门却无应对之法。 这不是姜念想看到的。 眼下看来,李云泽身后有訾察仙君,崔毓秀身后是初景仙子。只有自己看起来无依无靠,却是灵华元君的传人。 李云泽下界来的人物就是找到和訾察仙君的心上人相似的女子。 李云泽跟着花峰主见过的女修也是千千万,却都不曾有过什么交往。 若说深交,便只有他当年从临抚城带回门派的两个师妹了。 照这样说来,李云泽要寻的人若不是自己便是崔毓秀了。 李云泽寻人是帮訾察仙君寻的,初景仙子醋性那般大,又怎可能去帮情敌呢?故而崔毓秀一定是初景仙子安插到李云泽身边的,可以排除了。 所以,李云泽要寻的人只有可能是自己,而自己确实与一位女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再回顾自己这一路修炼的历程,李云泽确确实实给了自己太多助力。 现在想想,李云泽会去到临抚城,只怕也是受了这使命的牵引。 姜念心里酸溜溜的,不禁暗自猜想,若无使命这档子事,他是否根本不会多看自己一眼呢? 第二百七十一章 仇人 姜念有些气馁,她从前一直觉得自己与李云泽很有缘分,现在才知道他对自己的好,竟是使命的原因。 从最初在临抚相识,在神树下救了自己,还帮自己稳固了魂魄。 而后他并不知晓那时自己已经开始修炼,在王秀才家中夜探的那两个晚上,却还是无意地带自己见识了修士的世界。 后来又极力推荐自己给花峰主,为自己求得了进入紫虚门修炼的机会。 拜师大典那一天,虽说两人一起走迷了路,却也是他带着自己走到了药谷。 而自己的修行也确实是在药谷才有了大的起色,不用畏畏缩缩怕人发现自己的秘密。 再后来他就失忆了,等再在临抚城相见时,他的表现当时也引起了自己的注意。 他对自己的修行似乎那样了解,心甘情愿陪着自己与时疫相抗却不抢一丁点的风头。 还在临走前给自己塑了铜像,而自己这些年的修为进步,确实很大一部分都来自临抚的百姓愿力。 李云泽对自己的这些有意无意的好,终于找到了缘由。 心凉的姜念,此时心中还有一丝理智,那理智告诉她不要再想自己的事,她只得放下感情再回到捋顺信息上来。 不管是李云泽所说的,还是姜念所回想的从前,这些种种都在明明白白的说,訾察仙君的心上人,就是灵华元君。 而且,方才李云泽说起泯风崖这个地方,好像以前听说过。 对!千素! 那次在碧落造的幻境里,千素扇说碧落是从泯风崖被人扔到下界来的,也说了魂飞魄散…… 对上了!对上了! 仇人找到了! 初景仙子! 姜念咬着嘴唇,气得浑身发抖。 前世害得灵华元君身陨道消,这辈子又造出那梦来差点杀了自己。 两辈子的仇人! 不共戴天! 姜念气得不能自已,嘴唇也被咬出了血,握紧双拳,紧闭双目,此时她感觉自己浑身的血脉都在翻腾。 她想象过很多种找到仇人的场景,本以为自己还能冷静面对,但真到了这时候,却是无法自控。 姜念丹田的小灵华猛地睁开了眼睛,暗道不好。 她感觉到姜念的气息在变,灵力在变。 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的姜念,感觉到了恐惧。 因着《灵华经》功法的关系,姜念的经脉中从来都是温和的五行灵力相生相克静静流淌,怎么此时忽然如此暴虐。 这会儿,姜念丹田中的灵力似乎全部变成了火灵力,呼啸着要烧尽一切的样子。 小灵华看了看姜念的元婴,见她还是气定神闲的样子,就如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般。 小灵华急得跳脚,在丹田中打着转,她有心想救姜念,却没有办法。 她喊姜念,姜念没有应。 她想在丹田中横冲直撞弄痛姜念,好让姜念分吃一丝神来,莫要集中在那让她生气的事情上,可还不曾走到边缘,便被暴虐的火灵力推了回来。 绝望的小灵华哭都哭不出来,因为她只是个元婴,甚至都不是姜念的元婴,她的种种,姜念怎会有感。 第二百七十二章 危险 小灵华知道姜念现下里这样子极是危险。 首先,姜念修炼的一直是五行平衡的功法,这样单一且暴虐的火灵力已经打破了之前的平衡。 再来,姜念的修炼一直是赖于草木,草木的根基是木灵力,虽说火与木并不相克,可也并不是不怕火啊。 这火也许毁不了姜念的修为,却可以让草木对她避之不及,这么一来差不多也就算送了修炼的可能。 而且这周遭的一切,也许都要被强大的火灵力吞噬,若是再有火灵力被感召而来…… 小灵华不敢再往下想了,她也没有机会再想了。 因为姜念如今就是在元丹谷中,元丹谷可是炼丹的圣地,这里不仅有精纯的火灵气,还有条地脉火源源不绝,而且这里的修士也大多都是火灵根。 此时的火灵力精纯也暴涨,元丹谷中炸了多少炉丹药都数不清,许多火灵根的修士也莫名地感到烦躁。 最要命还要数那地脉火,此时火舌暴乱岩浆翻滚,周围的丹房都毁了好几处。 谷中修为最高的长老云轻扬,一早就发现的不对劲,他一边有意识地压制了些自身的火灵力,一边顺着灵力的指引找寻这异常的源头,终是来到了晶莹楼前。 此时的晶莹楼中,满是积压的火灵力,这些在晶莹楼外聚集的,根本就是挤都挤不进去的,围在此处不过是寻找机会而已。 云轻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现在只想施个法将晶莹楼打开好进去把姜念救出来,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聚气灵气。 这周遭虽是火灵气聚集得厉害,却根本不听自己的使唤,都等着向晶莹楼中聚集呢。 时间一点点流逝,纵然是单火灵根修为高深,云轻扬也还是感觉到自己渐渐耐不住这热度了。 晶莹楼外尚且如此,他都不敢想那晶莹楼之中是什么情形了,他那宝贝蛋小徒弟也不知可曾被烧化了没。 别无他法的云轻扬只得徒步向外围走去,待到元丹谷外,他才得以聚气施法,踩了飞剑向清顶峰去了。 因姜念已是元婴修士,她的命灯已送到门派之处保管,云轻扬来此就是要看看姜念的命灯此时是个什么状态。 他到了之后,就瞧见梁正赟与何方都在。 再看姜念的命灯,那火苗暴涨至一倍大,绝不是受了重创的样子。 再想想晶莹楼中的状况,云轻扬也想到了元丹谷此时的异状想必就是姜念给弄出来的。 忽然门外风风火火闯进一个人来。 “掌门,可知晓我徒儿李云泽现在何处!他命灯微弱,我要去救他!” 来者正是许久不见的花绮罗。 他一直在闭关,并不知晓李云泽早已回到门派,只当是他在外遇险,故而有次一问。 梁正赟并没有立即回答他,只是看了一眼云轻扬。 如今叹霞峰上唯二的徒弟都在元丹谷中修炼,也不知花绮罗知道了,是什么感觉。 此时梁正赟并不知道元丹谷中情况有多惊险,他道是在门派之中闭关而已,也出不了什么事,最多不过是走火入魔罢。 ( 第二百七十三章 燃烧 而云轻扬知道这其中的利害,也不多说,把李云泽的命灯抢过来放在何方手上,随后拉起花绮罗,踏上飞剑就往元丹谷走。 走了一半又想起这花绮罗是个木灵根,也不知等会会不会烧了起来。 想过之后他心头一震,莫不是那小子现如今正在晶莹楼中吧? 自己这个元婴中期的火灵根都顶不住那晶莹楼外的温度,李云泽一个木灵根的金丹修为,还不早就烧成灰了。攫欝攫 完蛋!这可怎么与人家的师父交代啊! 思及此,云轻扬硬生生地刹住了飞剑,花绮罗一个不小心,差点摔了下去。 “哎,你可千万顶住,莫要意气用事。”云轻扬叹了一口气。 花绮罗冷不丁听到这样一句,心中更是急切:“云长老,这到底怎么了?” “两个孩子出门历练,不到五年就回了来。因着叹霞峰封了山,故而李云泽也来了元丹谷修炼。”云轻扬试图告诉花绮罗元丹谷并不想害他的徒弟,“李云泽在元丹谷结了金丹。” “那他的命灯怎地……”花绮罗急得要命,此时显然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云轻扬别无他法,只得带着花绮罗往元丹谷去。 离元丹谷越近,渐渐能感觉到这温度有些不一般了,云轻扬操纵飞剑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花绮罗不同于云轻扬,他是个有丰富斗法经验的修士,便是无灵力可聚,也有法子赶路。 此时他接力,继续操纵飞剑,在云轻扬的指路中快速向晶莹楼赶去。 两人到了晶莹楼门前,云轻扬已是被热得满脸通红,花绮罗仗着一身不惧水火的护甲,反衬得云轻扬十分狼狈。 “你赶紧弄个什么丹吃吃。”花绮罗一边准备施法将晶莹楼的门打开,一边冲着云轻扬大喊。巘戅九饼中文戅 云轻扬一听有理,赶紧摸了储物戒,把自己带着的清凉丹、清心丹、清火丹,各种下火的丹药也不管什么品级,一股脑就往嘴里倒。 而花绮罗这边使了好几个法术,那晶莹楼的门却纹丝不动,他只得无奈道:“看来这门是保不住了,只能硬破。” 云轻扬一听,更上火了:“这都啥时候了你还管这门能不能保住,又不是你家!我们元丹谷不差做个新门的钱!” “这可是你说的!” 花绮罗立即施法,晶莹楼前数不清的青竹破土而出,却又受不住这火灵气的热力,烧了起来。 花绮罗又只得赶紧施法将火势压下,一番倒腾下来晶莹楼却纹丝未动,倒是方才烧着了青竹,损耗了不少火灵力。 两人都是修士中的佼佼者,此时也只能站在晶莹楼前一筹莫展。 不想忽然间周围的火灵气却围着晶莹楼四周流窜了起来,虽然并未彻底散开,但还是感觉到温度有些许下降,不再那样热了。 两人大喜,赶紧合力攻门,这晶莹楼却还是丝毫不受影响。 此时的晶莹楼中一片狼藉,许多物件都化成了粉末。 不是被烧的,而是被火灵力直接压成了粉末。 而唯一在燃烧的,只有一个,准确的说,是一个人。 李云泽。 第二百七十四章 亲吻 李云泽的右手已经烧成的灰烬,火已蔓延到他的肘部。 而他就像没有知觉一般,深情地望着姜念,还保持着右手冲着姜念抬起的姿势。 显然,是因为他抚摸了她的脸,才被点燃。 李云泽发现了自己被点燃之后,消耗了不少的火灵力,还能将一些火灵气驱散开来。 故他并不着急灭了自己身上的火,只静待它的燃烧。 姜念此时仍旧紧闭双目,还沉浸在肆虐的火灵力的咆哮中。 若是旁人,只怕早已入了魔。 而姜念是先天的仙胎仙骨,断不会这般轻易就入魔,故而这火灵力的聚集和肆虐就是她怒极的证据。 唇上的鲜血那样刺目,李云泽看在眼里,觉得心疼不已。 他又瞧了瞧自己被烧的右手,这火眼看着离他的肩膀越来越近了。 “念念,若是烧了我你便能平静,我也是愿意的。”李云泽眼睛有些红。 “我知晓与訾察仙君的关系之后,一直分不清自己对你的好到底是因着刻入骨髓的使命,还是我自己的心。” “訾察仙君说若我助你飞升,他便放我自由身。” “我只是个人偶,因着仙法方能有了生命与意识,我没有寿限,却也不能入了轮回。” “这生命于我来说,就是一次经历,待到它耗尽,我会变回一个人偶,或被丢下泯风崖,或被拆解成什么旁的物件。” “总之,那都不是我了。” “念念,这世上不会再有我了。我只是个人偶,我对你好,只是我的使命。” “你且记得不要再重蹈覆辙,安安稳稳开开心心地做那天上的仙女吧。” “念念,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的事。” “念念,这是我唯一确定是我自己的心意为你做的事。” 说罢,李云泽不顾已经吞噬了肩膀的火焰,凑近了姜念,吻上她的嘴唇。 他原本只把姜念唇上的血迹吻去,可双唇触碰到柔软的那一瞬间,他却不愿离开了。 李云泽在叹霞峰一直修的是无情道,他从来不觉得自己的感情真实的存在过。 此时,他却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对感情的渴望、对生命的向往。 然而什么都晚了,他甚至连重新再来的机会都没有。 这火一旦烧过了肩膀,便要侵蚀胸背,也就意味这自己生命的终结。 李云泽心中觉得苦闷,既是过眼云烟,又为何要痴迷呢? 可此时,他想离开这让他欲罢不能的柔软,却是不能。 姜念的手不知何时已经绕到身后将他抱住,唇上也感受到姜念的回应,有些笨拙的,生涩的亲吻。 这个吻十分压抑,带着一丝眼泪的苦涩,李云泽已经分不清是谁的泪水,还是心中的情感化成了实质。 他本能地贪婪掠夺着怀中的美好,他的左手不知何时已覆在了姜念的脑后。 两人的亲吻从克制到释放,谁都不愿意离开。 姜念不知道自己滔天的怒意什么时候消褪了,李云泽也不知道自己肩上的火什么时候熄灭了。 两人却没有分开,依旧享受着这压抑了两百年的感情。 第二百七十五章 甜蜜 姜念方才在彻底失控的边缘,是李云泽的表白和亲吻,帮她直面了心中压抑的感情,这对她来说,即是救赎又是接引,这才将她拉了回来。 姜念好不容易才让自己脱离李云泽无度的索吻,眼睛亮闪闪地看着李云泽,又带些羞涩和嗔怪地说:“云泽,谢谢你。你可不能把自己烧光,你既无寿限,那便该一直一直陪着我,怎能丢下我呢?” 李云泽正是心绪荡漾的时候,哪里听得了这样的蜜语,霎时便脑袋一空,从嘴角挤出一句:“我定然永远陪你!”便又与姜念的红润的嘴唇痴缠在了一处。 如今两人都已经打开了心扉,故而之前的压抑已消散无影,此刻这饱含甜蜜与放纵的拥吻,已变得既轻柔又美好。 五行灵气从姜念的周身散出,魄丹瓶中的仙气也环绕在两人周围,轻轻将两人托起。 两人浮在空中,任旋转颠倒还是悠荡,只是依旧紧紧拥抱在一起,仿佛要这样拥吻一生,直至天荒地老。 晶莹楼内如今洒满柔光,晶莹楼外的紧急自然也迅速退散。 周遭的火灵力已不再暴虐,显示着这一场风波已经渐渐消沉。 元丹谷中的弟子们终于感觉那紧张的氛围消失,方才顺着灵气退却的痕迹渐渐聚集了过来。 但见着云轻扬守在晶莹楼外面,便不敢造次,又纷纷退到了远处,只向着晶莹楼这边张望着。 崔毓秀也在人群之中,她看到自己的师父也在,忙冲了过去,站在了师父身边。 云轻扬十分地瞧不上崔毓秀,此时见到她还敢凑上前来,“哼”了一声,就把脸扭开了。 花绮罗虽说护短,可有了百年前那事,也知道是自己理亏在先,且这些日子没有自己的约束,也不知这小徒弟跑到元丹谷又做下了什么事。 可还不等花绮罗开口,崔毓秀便不服气地看着云轻扬张口就是咄咄逼人:“云长老,快把我叹霞峰的弟子交出来!” 此刻云轻扬是看都不看崔毓秀,立即便释放出了元婴修士的威压。 同时眼光只是往花绮罗那瞟了一眼,抬了下巴道:“这不就在里面吗?花峰主,您法力无边,倒是拆啊。就算是拆了这晶莹楼,只要能将李云泽带出来,我绝无二话。” 现下里谁都拿这晶莹楼没有办法,云轻扬这是把锅往回甩到他们叹霞峰呢。 崔毓秀被云轻扬的威压压得有些受不住,却极力挺直不让自己跪下来,死死拽着花绮罗的衣袖,借此撑着自己的身体。 可花绮罗却不再像从前那般护着她了,这让崔毓秀分外的失望。 云轻扬方才吃了不少清心下火的丹药,此时药力正是强劲的时候。 如今火灵力已退,云轻扬一时不察,在方才释放的威压中带上了些许清透的威仪。 一方面影响了花绮罗不再如以往那样不分青红皂白的护短。 花绮罗虽说并不受这威压的压制,却不妨碍他感受威压之中携带的气息。 正是这清心下火的气息让他此时心中十分平和。 第二百七十六章 叫骂 另一方面,也从崔毓秀身上逼出了些狐媚的气息。 花绮罗离崔毓秀最近,又常与女修往来,对这气息自然是熟悉得紧。 此时他已经猜到这段日子以来,崔毓秀都做了些什么了。 唯独就是想不通灵云界哪有如此精纯的狐媚气息,而崔毓秀受了罚沉睡百年,她又到底是怎么得到这般气息的。 眼见花绮罗也不买崔毓秀的账了,云轻扬忍不住加大了威压,还落井下石地奚落道:“怎么,有本事将叹霞峰上的禁制消无声息的打开,现在竟然连站都站不住了吗?” 云轻扬这些年脾气见好,可不代表他不是从前那个任性的大佬,怼人噎人呛人一直是他除了炼丹之外最拿手的项目。 见崔毓秀和花绮罗都不开口,云轻扬亦是觉得无趣,便收起威压,对花绮罗道:“我怎地瞧着这晶莹楼如今有些光彩夺目的感觉,该不会里面两人此时互诉了衷肠正你侬我侬呢吧?” 崔毓秀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却立刻就听到这么一句,立时便觉得又一股火从胸口直烧到了癫顶。 云轻扬仿若未知未觉一般,还在自顾自地同花绮罗讲话:“绮罗啊,这么一来,咱们俩不就做了亲家了?可怜我的崇心徒儿,生生叫他师妹连累得竟比你矮了一辈。” 赵崇心如今正闭着死关冲击元婴呢,方才灵气暴虐他已是吃了不少苦头,这会儿忽然猛地打了个喷嚏,灵气都差点走岔了。 他摇了摇头,往嘴里塞了一颗清心下火的丹药。 他知晓,若不是他师父在背后说教他,便是他那好徒儿在背地里编排他。 崔毓秀却没那么好命,根本没有什么清心丹可吃,此时她被云轻扬一句又一句的话给噎得妒火中烧,这狐媚气息便又不自觉地散了出来。 若说方才只有些许,现如今就是站在三丈外也能闻得到一股淡淡的骚气了。 云轻扬显然也发觉了这股味道,也知晓是崔毓秀出了问题,但人家正儿八经的师父就在这,自己也不好越过去教育。 他只暗暗地拿了一颗初元丹在手中,悄悄以灵力将其化开,再悄无声息地把药力推到了崔毓秀的身周。 这初元丹是受了重伤虚弱的人用的,最是提中气扶阳气,阳气旺了火就足,现在想看好戏,要的可不就是“拱火”吗? 令云轻扬没想到的是,花绮罗竟与他想到了一处。 就在云轻扬把药力送来的时候,花绮罗竟也神不知鬼不觉地捏了个手印施了个法,也是给崔毓秀助长阳气的。 这一下可不得了,崔毓秀心中那火就在这两位的“帮助”下,差点把头发都给烧了。 只听得她瞬间便如失了神一般,口中叫嚷着:“云泽你凭什么不爱我?我为了你,花去百年时间自刻万刀变成了一只木狐狸,你为什么都不看我一眼!” “你不过一只木偶,你别肖想与姜念能在一处!” “她若知道你不过是一块仙华界丢下来的木头,我看她还如何会爱你!” “只有我才是你的良配!” ( 第二百七十七章 搜魂 这一声声犹如泣血,崔毓秀声音尖利,表情狰狞,冲着晶莹楼大声地叫骂。 而那些话,在花绮罗和云轻扬的心中早已炸开了大雷。 仙华界、木偶、自刻万刀…… 这些词听起来个个都不轻松。 云轻扬蹙起了眉头,神识四下探查,发现围观的弟子可不少,暗暗怪自己竟没有设下隔音的结界。 眼下虽然已然是被旁的弟子给听到了,却也是没有办法,现在再设,只怕更难稳定人心。 还不如就将事情摊开,叫他们知道知道若是执念太重是什么下场。 云轻扬其实是有些无奈的,此事看起来是对我元丹谷影响最大,却不碍我谷中弟子本就不多且都是些一心炼丹挣钱的孩子,料想应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只是这叹霞峰…… 崔毓秀似乎感觉不到周围有什么异样一般,还在声声叫骂,宛如泼妇一般。 元丹谷的弟子炼丹最讲一个心境,此时嫌她的骂声容易乱了心,已经走了大半,还剩下的大多是些乐意看热闹的。 花绮罗现下里哪还有心情管什么围观弟子。 他满心里都被崔毓秀叫嚷出来的那些话给占据了。 很显然崔毓秀知道许多不属于这灵云界的事情,她是怎么知道的? 还有,她方才说自刻万刀成了一只木头狐狸,这又是什么情况? 还说李云泽是木偶。 这话倒是不新鲜,百年前她就对姜念说过。 若崔毓秀所言属实,那岂不就是说,自己的两个徒弟都不是人! 花绮罗觉得自己被打击到了,他忽然就有些急切,想要证明崔毓秀如今是疯言疯语,根本做不得数。 云轻扬见这晶莹楼一直未曾开门,而崔毓秀却不停在叫骂,还在犹豫要不要喊花绮罗把他的小徒弟拉回来呢。 谁知花绮罗速度极快,一把将崔毓秀拉回,立即就下手开始搜魂。 这搜魂术可比不得一般的术法,虽算不上是邪道术法却也十分狠辣,对搜魂者的手艺和被搜魂者的配合度要求极高。 莫说是这施术搜魂的人手艺不佳或是故意使坏,且就说小心翼翼地搜,也有个意外啊。 而被搜魂这一位的下场,绝情忘事是一定的,痴痴傻傻更不在少数,严重些的便是立时殒命也是有的。 再者说,都搜了魂儿了,可见是不信任到了极点,哪有还陪着小心的道理,更何况是赔了小心人家也未必会领情。 而这术法又这样骇人,哪有要被搜了魂的人还能乖乖配合,要是愿意配合也用不着被搜魂了不是。 所以,这搜魂术一旦施展,定然是冲着人命去的。 围观的弟子们哪见过这个阵仗,一窝蜂全都跑得没有影了。 虽说花峰主是门派的宗师,却也保不齐生气起来要拿些软柿子捏一捏出气。 此时不跑,若等搜完了魂,花峰主想起被这么多人看到了自己这样暴虐的一面,万一有个万一呢。 云轻扬在旁边自然是不怕的,他倒有些瞧不上这些小弟子,看个热闹还畏首畏尾的,不过是搜个魂,能有什么事,竟就吓得跑了。 ( 第二百七十八章 现形 可意外就这么发生了,搜魂刚一开始不久,被花绮罗抓在手中毫无反抗之力的崔毓秀忽然就凌空腾起,脱离了花绮罗的控制。 而后她向空中飞去,又重重地落在地上,云轻扬看着都觉得疼。 花绮罗知道崔毓秀这是被人给救了,可这搜魂已经开始,这时候才救人只怕也保不全她的记忆了。 但救人的人呢? 花绮罗用神识细细搜查,却无收获。 斗法甚至能算是他的强项之一,怎地现如今竟然连敌人的藏身之处都无法感知。 花绮罗后背一片冰凉,若是敌人偷袭,只怕自己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咯。 他望了云轻扬一眼,见他此时也如临大敌,显然也正在搜寻敌人的位置。 可云轻扬的修为虽高,终究斗法经验不足,此时定然是指望不上的。 “不好,敌人怕是要破门!”云轻扬传音过来。 花绮罗心中一惊! 姜念如今已是元婴修为,修炼时间虽说不长,但她功法逆天,打不过了跑总没有问题,再者说她师父就在这里岂会不护着她。 可惜了自己的徒弟李云泽,自己伤了崔毓秀的身体他伤了崔毓秀的心。 此时若这敌人冲着他去,要他为崔毓秀陪葬,可哪里还有他活命的机会。 果不其然,晶莹楼的大门正被攻击。 只是那人并不现身,攻击了几下之后大门依旧毫无反应。 那人“咦”了一声,是个女子的声音。 随后她便在晶莹楼前现了身形出来,她衣饰华贵举手投足颇有些仙家气质,似乎根本不在意身后的花绮罗和云轻扬,只专心研究着这晶莹楼的大门。 见状花绮罗与云轻扬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隐身又现形,这样的功力只怕远非自己二人可及。 两人对视一眼,等下各自保自己的徒弟。 却不等他二人计划好,那女子便使了几个小法术,硬是将晶莹楼的门给拆了,一边嘴里还念叨:“一群蝼蚁也要用这等宝物,当真是白瞎了这好东西!” 这女子说话好生狂妄! 花绮罗已经顾不得还躺在地上的崔毓秀的死活,急急地抓起她便对着那女子攻了上去。 还未曾到近前,那女子就转了身过来。 好一张绝美的脸庞! 就在同时,花绮罗感觉到身前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两人给隔开了。 “哟,这位小郎君的样貌好生标致。只可惜本仙子心中早有意中人,不然与你做个伴儿也是极好的!” 那女子说话轻柔,表情姿态极是妩媚,还娇俏地扭动了几下,展示了一番自己的风采。 不得不说,确实是极美的一位仙子。 若是心肠不那样狠毒便好了。 得亏了花绮罗是修的无情道,不然可真是要着了道。 那女子见到眼前这白面的小郎君并不为自己所惑,立即就变了脸色,狠厉道:“是本仙子不美吗?你不过一个蝼蚁,竟也能不为所动!”说着便伸手抓向了花绮罗。 花绮罗早有防备,此时将手中的崔毓秀向前一丢,同时他自己点着步子凌空闪开。 .. 第二百七十九章 璧人 那女子一个不防竟被花绮罗给偷袭了,此时更是怒火中烧,忙追着花绮罗出来,想要将他给捉住。 花绮罗按着阵法闪身,步伐极快,就在周围环绕却怎么都抓不到。那女子见拿他没有办法,也就停了下来不再追了。 花绮罗见她不追了,自然也不会继续跑,暗暗补充方才消耗的灵气,心中也对这女子的实力评估了一番。 那晶莹楼的门,自己与云轻扬二人合力都打不开,她却能轻易拆去,可见实力绝对是不差的。 但她竟连自己都追不上,不说斗法的能力,只怕是对阵法也了解不多。 若她真是从上界来的,只能是个上界土生土长的仙子,并不曾经历过灵云界九死一生的修炼。 花绮罗将心中所想与云轻扬通了气,准备与云轻扬合力一战,而云轻扬却有不同意见。 “方才你将崔毓秀扔到她身上的时候,我留心她虽防备,却并未被真正砸到。” “什么意思?”花绮罗问道。 云轻扬盯着那女子对花绮罗传音道:“我瞧着她现在不过也就是个虚影,真正实力远非如此。不要忘记我们有护山大阵,若她是实体,未必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来。” 花绮罗闻言心道:姜果然还是老的辣,云轻扬说的这些自己都未曾留心。 这时也才后怕想到,若她真的是上界土生土长的仙子,也定然有父母族亲。就这么折在了这里,只怕难以善了。 这可怎么办,这姑奶奶是打不得骂不得,也不知如何才能将她劝回去。 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姜念和李云泽竟然从晶莹楼里伸了个脑袋出来。 那仙子仍旧是背对着晶莹楼,并不曾留意到他们两个。 花绮罗和云轻扬看到了,忙给他们两个传音,让他们快跑。 姜念看了李云泽一眼,便知晓站在身前的这一位就是初景仙子了,不由得有些紧张。 分析了一下目前的形势,仇人打上了门,师父喊自己跑。 能跑吗? 断然是不能的。 姜念知道,自己与灵华元君的气息如此相近,这初景仙子也不是个傻子,定然是要发现的。 就算躲了这一次,也还会有下次。 若是自己主动站出来,也许能免了门派的麻烦事。 毕竟初景仙子是上界的仙人,三天两头要来找麻烦要人,只怕紫虚门撑不了几天。 思来想去,姜念决定给自己留几分面子,不管最终结果如何,这场子决不能丢。 “这是哪方来的客人如此热情,竟将我这门板都拆了?”姜念大大方方地出声询问。 初景仙子转过身来,见到姜念与李云泽并肩而立俨然一对璧人,在瞥到崔毓秀灰头土脸地匍在地上,不觉就怒火中烧。 初景仙子气得眼睛瞪得溜圆,抬手一个法术就向着崔毓秀去了,早有准备的花绮罗赶忙把崔毓秀隔空拉了过来。 无论如何也是自己的徒弟,自己怎么管教都行,断没有让别人当着自己的面打骂的道理。 初景仙子见状心中更是气恼,紧接着又是一手,就向着花绮罗攻了过去。 第二百八十章 决绝 李云泽见初景仙子攻向自己的师父,心中又气又急,向着花绮罗奔去,却并未能赶得及。 花绮罗被击中了但并未有想象中严重,他只觉得一口血咯出,胸口闷疼却仍旧能支撑得住。 再低头一看,这才着急了起来,方才这法术竟是被他身前的崔毓秀挡住大半。 原来崔毓秀早已经醒了,却并不敢动弹,冷不防被花绮罗提溜起来,才发觉自己差点被初景仙子击中。 再看初景仙子还要打自己的师父,自然是全力护住师父。 不管怎么说,花绮罗对她还是很够意思的,这一点崔毓秀从不怀疑。 若没有花绮罗毫无保留的纵容与支持,她的那些想法哪有机会实施。 说到底是自己欠了师父良多。 崔毓秀如今被花绮罗抱在怀中,看着师父虽被击伤却无大碍,也就放了心,只弱弱道:“师父,毓秀谢谢你。” “哼,一个木偶竟也有了心。”初景仙子站在远处,冷嘲热讽。 “你我是师徒,谈什么谢不谢的。”花绮罗此时哪里顾得上搭理初景仙子,只抱着崔毓秀,脸上满是苦涩,“我让你师兄带你走,他定会护你周全。” 说罢就要把崔毓秀交给了走到身边来的李云泽。 而李云泽却只站着不动,并未伸手:“师父,徒弟我现在只有单手,接不住师妹。” 花绮罗之前并不曾留心,如今转头看去,见李云泽的右臂拿出空空荡荡,只觉得胸中气血翻腾得厉害:“这是怎么回事?” 李云泽却并未回答花绮罗的问题,只看着崔毓秀冷冷对花绮罗说道:“她若是我的师妹,我接了也未尝不可。只怕她是旁人安插的一只木偶,来到这里就是要损我修行的。” “初景仙子。”李云泽不等花绮罗回应,又转向了初景仙子那边,“我师妹是你的木偶不错,但你也不该这般糟践她。这百年她吃了多少苦,都是因着你!” “哈哈哈哈。笑话!”初景仙子笑得张狂,“怎会是因为我,我又不曾负过她的心意,断过她的痴恋。再说了,你又算什么东西,敢来教训我?” 李云泽看着姜念,冲她笑得灿烂。 心中百转千回,念念,对不起你,我要食言了。 他心中有了决断,这件事不管如何,确是因自己而起,此刻初景仙子只怕早就将对訾察仙君因着爱生出的那些恨全部都转到了自己身上。 此刻也唯有自己一死,才能将这孽缘化解。 至于訾察仙君那里怎么办,已不是他能考虑的了。 随后他假意攻向初景仙子,实则只为引她出手,一个转身,将自己的后背暴露出来,保证初景仙子的法术必然击中。 也还能再看一眼自己的师父,也还能避免念念看到自己被击中时痛苦的表情。 从李云泽离开自己身边,姜念就觉得胸口一直突突的跳,直到看到他决绝地眼神,姜念觉自己控制不住情感了。 一瞬间,悲伤的泪水和破釜沉舟的怒意把姜念给淹没了。 方才因着李云泽才消退的怒气又卷土重来。 第二百八十一章 暴涨 这怒气涨得极快,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 这一次不仅是小灵华,就连姜念的元婴,也睁开了眼睛。 此刻的姜念已经双目赤红,云轻扬扶着花绮罗看见姜念现下里的模样,吓了一大跳。 “这是要堕魔了吗?”云轻扬喃喃出声。 忽然,四周出现一股极其诡异的威压,就连初景仙子的动作也卡顿了片刻,只是那法术却并不停顿,击中了李云泽的后背。 李云泽还未落地就被人救起,此时已被扔到了云轻扬身旁。 那人身着一件灰色的朴素衣衫,站在初景仙子身前不远,眼睛却只看向姜念。 不用问,这是訾察仙君。 现在的姜念眼中并无旁人,只剩一片血红和一个初景仙子。 那就是她唯一的目标。 然而姜念的怒气只在她身体中暴涨,并未像刚才那样聚集火灵气。 只因在她丹田之中的两个元婴,现如今正紧紧靠在一起,并且在姜念的丹田中飞速旋转。 若姜念此时内视丹田,就能看到这两个元婴在快速的旋转中渐渐越来越小,小到只剩下一个的大小。 而在她的丹田之中积蓄了越来越多的灵力。 姜念忽然觉得有些痛,丹田中积压的灵力太多了,而她浑身的经脉也在暴涨,灵力在其中流转,甚至有一些地方经脉涨得明显能看到一个鼓包。 訾察仙君看出了姜念此时的窘迫,施了个法轻而易举地将初景仙子定住,之后快速把姜念抱进了晶莹楼中。 在场的除了不能动的初景仙子之外,其他人都担心姜念,又要守着李云泽和崔毓秀,此时更不敢动弹,只怕又惹了訾察仙君的不快。 而訾察仙君并没有在晶莹楼中多留,把姜念放下之后,就出来了。 出门时瞥了一眼被丢在一旁的门板,这訾察仙君竟在这个时候开始修门。 而这时,姜念只是不省人事地躺在了练功房的塌上。魄丹瓶中的仙气又缓缓流淌出来,环绕着姜念,一遍又一遍地帮着姜念理顺她经脉和丹田中暴虐的灵力。 而这些灵力加速流转,加上百姓愿力对姜念的作用,姜念的修为此时正在暴涨之中。 晶莹楼外,除了李云泽和崔毓秀修为不够,云轻扬和花绮罗发现了晶莹楼内修为快速上涨的迹象。 而初景仙子和訾察仙君则反应过来,姜念此时不是修为的上涨,更多的是境界的提升。 初景仙子反应过来,姜念极有可能就是灵华元君的转世,若她再得飞升,自己绝无还手的余地。 遂她不顾一切,想要解开自己身上的法术禁制,但訾察仙君哪里肯放开她,将她定了个严严实实,只有眼珠子能转一转了。 这时,天上竟降下了接引之光,落在了晶莹楼外。 訾察仙君十分欣慰,甚至有些热泪盈眶,而初景仙子则是满眼惊惧,她刚才才探明这姜念不过元婴初期,离飞升还远着呢。 云轻扬和花绮罗亦是意外至极,姜念这竟就要飞升了? 紫虚门的一众修士纷纷赶来,此时元丹谷中一片羡叹。 第二百八十二章 哀嚎 姜念对于自己要飞升了这件事也是感到十分意外,而且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拥有的这修为和法力都是哪里来的。 缓缓走出晶莹楼,还觉得有些恍惚,她走到云轻扬面前,问到:“师父,我这……我花了多长时间?” 云轻扬抿了嘴巴看了看天,缓慢又坚定地说道:“绝不超过一炷香。” 姜念大惊:“怎会这样?”一边还在自己的身周看来看去。 她不愿相信这接引之光是为自己而来,可她的修为告诉自己,的的确确该飞升了。 她才刚刚与李云泽互诉情意,怎会这样快就要分开? 姜念转身瞪着初景仙子,却被訾察仙君给拉住了。 訾察仙君告诉她,与众道友告个别,赶紧先飞升了再说,到了仙华界的神农百草园,一切自有答案。 说罢訾察仙君就带着初景仙子走了。 姜念见赶紧拉住李云泽的手,他方才已是报了必死的决心,如今若不是因着这接引之光,只怕也已经不省人事。 “云泽,我没想到会这样。我愿与你常伴左右的。”姜念也顾不得此时还有旁人在场,唯恐时间不够不能再同李云泽说上几句话。 “念念,你快去吧。我……看着你。”李云泽此时虚弱至极,硬吊着一口气在等姜念,希望能看到她飞升的样子。 被初景仙子的虚影全力一击,李云泽不过是金丹修为,哪里能承受得住。 姜念在心中骂了訾察仙君千百遍,李云泽好歹是他造的,他竟管都不管。 姜念看到自己的情郎这般模样,哪里还肯离开,抱着李云泽哭得停不下来。 并且,在这时她也能感觉到怀中的人儿生命在流逝,他的身体渐渐变得有些松散,气息也渐渐转弱。 姜念没想到自己就算可以飞升,却还是要放弃,不由得悲从中来。 从前向往着得道飞升,憧憬着天上的日子, 若是知道有此一劫,她哪里肯修什么仙。 肯定在临抚城守着爹爹和自家的小院,再将李云泽拐在了家中不让他走,兴许也能安安乐乐一辈子呢。 察觉到李云泽气息几近消失,姜念哀嚎出声:“我不要成仙!成了又能如何!” 谁知却听见了身后有两个熟悉的声音。 “赶……赶赶紧,走!这小妮儿忒认死理儿!” “矮呀!你别拉我!” 姜念边哭边回头,就看到然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在自己身后拉着碧落和一个矮胖的壮汉。 “别吵我!我烦着呢!”姜念没个好气。 “主人,快让我把你的小情郎收进来!”碧落大声喊,生怕姜念听不到。 姜念一听更来气了,“你这魄丹瓶是装什么的!李云泽还没死呢!他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他死的!” “噫!这个小妮儿!这魄丹瓶可不就整整是复活的嘛!死了都能活,拜说你这还没死呢!赶紧的吧!”千素还是一贯的中原口音。 姜念闻言一愣,赶紧抬头下意识地看向云轻扬和花绮罗。 云轻扬摊了摊手:“为师帮不到你,超出我知识范围了。” ( 第二百八十三章 霹雳 众人好不容易把姜念给劝住了,说什么也先飞升了再说。 不过一晃神的功夫,姜念被然儿扶着,碧落和千素忙忙叨叨地收拾。 “人我们带走,这木头架子就不要了吧?”碧落向姜念请示。 此时碧落放出的白雾已经将李云泽包裹住,见姜念有些不愿意,他又说:“这木偶一缺了胳膊,二胸背已经被打穿多处了,就算带走也不可能再用了。” 姜念愣愣的,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话来,只得随他去了。 再说千素,他是真的很厉害,连晶莹楼都被他给收拾走了。姜念劝了他好一会,他才肯留下晶莹楼。 “噫!知道啥叫勤俭节约不!你个小妮儿就是修炼得太快了!”千素心里有一万个不情愿,看着晶莹楼恋恋不舍。 “这晶莹楼本就是我师父的,只不过是给我用!”姜念皱着眉头向千素解释着。 现如今姜念看千素怎么看怎么别扭,和他那清雅的扇子形象完全不符。 花绮罗得知那胖子就是千素扇子的时候,也难过了许久,说什么也看不习惯。 说起来这接引之光到很是有耐心,姜念几人在慢慢收拾告别,这接引之光就一直在那等着,连一点催促的信号都没。 待一切终于收拾停当,姜念准备带着众人一起走向束光芒时,却被拦住了。 是崔毓秀。 “姜师妹!不!姜师叔!姜师祖!”崔毓秀抱住姜念的脚,“带我一起走!” 姜念楞住了,没想到这女人脸皮竟然这样厚。 姜念无奈看了花绮罗一眼,又冷冷地看了崔毓秀:“你以为你是谁?” “师祖!我可以帮您报仇!我这里有初景仙子的把柄!”崔毓秀生怕错过这次机会,忙向姜念表忠心。 姜念俯下身,不带一丝表情,“也许,她是我的敌人。可我眼中从来都没有你。” 说罢,姜念轻轻将脚挪开,向前走去。 这时候她气场一开,才见了些仙家风范。 “等等!”千素又开了口。 姜念刚刚帅气了不过一秒,就被叫停,翻了个白眼又转过身道:“又怎么了?” “你带着我们,我们最好还是都老老实实呆着。”这是碧落忽然出声。 姜念没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就见到千素先还了扇子的原型,然儿火速进去,就连碧落的魄丹瓶都进了千素扇去。 姜念无奈,伸手结果千素扇,转身继续往接引之光走去。 谁知还差一步的时候,忽然天上晴天劈了道雷下来。 “我就说好像少了点什么。”云轻扬看着天上接连不断劈下的雷,一边盘腿坐好体悟天道,一边絮絮叨叨和旁边的花绮罗说话。 “你都不担心的吗?”花绮罗看着那雷,有些心惊。 云轻扬满不在乎:“担心啥?她如今比咱们都厉害多了。再说了,先下了光再下的雷,你见谁飞升是这个顺序?” 花绮罗沉吟片刻也蹙眉道:“是呢,以往都说是雷劫渡得了,才有接引之光。” “可见她飞升是必然,劈个雷估计是另有原因。”云轻扬说完就闭眼打坐了。 ( 第二百八十四章 飞升 这雷劈得姜念好生难熬,浑身都疼得麻木了,最后一头向前栽去,刚好跌进了接引之光里。 然后那接引之光迅速收回,把姜念带到了仙华界。 仙华界的接引之路,早有人等在那里。 姜念炸毛黑脸地出现时,那人赶忙迎了过来把姜念扶起,趁机施一个术法给姜念整理了一下外形。 姜念一看,心中气不打从一处来:“你撒开!” 那人正是訾察仙君,此时他皱着眉头看着姜念道:“你这么凶做什么?” “你说……则”声音戈然而止。 姜念那一个“做”字刚开了个头,生生就停了下来。 倒不是她怕了,而是她忽然发现自己有些混乱。 自己的记忆有些清晰的有些不清晰的,有些熟悉的有些陌生的,此刻全都交织在了一起。 就说眼前的訾察仙君,姜念明明记得和李云泽聊天时说他是个渣男,害了灵华元君。 可现在为什么在记忆中,他竟是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姜念心里犯嘀咕,我才飞升,怎可能与他相识相交。 就是前世也……嗯? 灵华元君? 姜念双目失神,被这个猜想给惊住了。 关注vx.公众号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因为她的脑海里竟出现了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她很确定,那是前世发生在灵华元君身上的事情。 “我……” “你?” “你……” “我?” “这……” “这什么这啊!不认识我了?”訾察仙君皱眉看着姜念,“难道是我认错人了?” 姜念都不知道该不该回答他这个问题了,支支吾吾地半天也没说出来话。 “行了行了!你先把仙籍办完了,其他的再说。”訾察仙君的话音刚落,他们身后又有一道接引之光亮起,“赶紧赶紧,别耽误时间了。” 姜念被訾察仙君拉着一路小跑。 不多远就到了前方路边的一座小屋,小屋门口坐了个青衣娃娃脸的小仙,见两人过来,他忙起身相迎。 “訾察仙君!稀客稀客!”小仙个字不高,礼数不少,倒是挺客气。 訾察仙君也拱手:“这不是有朋友飞升嘛!我来接一接!” 小仙看了看姜念,又对訾察仙君说:“那我赶紧为这位仙子办好仙籍,不耽误仙君叙旧!” 说罢便引着姜念到屋里,訾察仙君并未跟进来。 不管姜念是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至少在她现在的记忆中,她不是。 于是她按照记忆熟门熟路地完成了测试仙格的全部过程,那小仙不由得有些惊讶。 即便知道这仙子在天宫有些许人脉,但也还是觉得意外。 要知道这测试仙格的过程有些复杂,若非经历过单凭旁人的描述很难能做到这样流畅。 姜念看到了小仙的眼神,脸上就挂了些得意的笑,与小仙打趣道:“你可是新来不久的?我从前不曾见过你啊?” 小仙听到这句话都有些怀疑仙生了,要知道这里可是飞升的接引之路,是给新晋的仙人走的通道。 那些下凡历劫的神仙,根本不是走这条路啊。 知道这小仙在疑惑什么,可姜念起了逗他的心思,并不解释,只是微笑看着他。 ( 第二百八十五章 仙籍 疑惑归疑惑,活儿还是得继续干的,小仙一边问话,一边在竹简上记录。 “仙子叫什么名字,可有道号?” “姓姜,名念,道号行微。” “此番可带了灵宠一并飞升吗?” “有。” “那劳烦仙子一一写下名字。” 等做完这些,小仙将那竹简放入一只大炉中,略等个片刻,炉子打开,里面是一个魄丹瓶。 这就是仙籍在册的证明。 小仙取出这魄丹瓶,有些不大自然。 姜念伸着脖子一看眼前这魄丹瓶,通体蓝色,散着莹光,上书“妙灵华照行微元君”。 姜念看完了魄丹瓶就转了视线看着那小仙道:“你不是要检查的吗?” “这……”小仙有几分惊慌,鞠着躬将魄丹瓶高高举过头顶呈给姜念,“元君您……请您拿好!” 姜念皱了眉,在犹豫该不该问一问,为什么这瓶子是蓝色的而碧落是绿色的? 小仙见姜念久久不去取,战战兢兢地抬眼看了一眼,姜念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拿过这蓝色的魄丹瓶。 随后姜念从千素扇中取出碧落瓶子,向小仙问道:“你看我这个绿色的瓶子,可是有什么不妥?” 小仙在接引之路值守,一眼就看出这绿色的魄丹瓶定然也是真货无疑,可到底是怎么得来的,他实是想不通,却也不再想了。 小仙克制着自己满脸的疑惑,恭敬答道:“回行微元君的话。此物并无不妥。仙界的魄丹瓶是依着仙格来的,白色最低,之后是绿色、蓝色、紫色、红色和金色。若是日后元君您的仙格晋升,自会有人给您换个魄丹瓶的。” “那我这蓝色也不算高啊,你怎地这般架势?”姜念故作不满,其实心中暗爽,这一趟没白跑,有长进。 小仙并不知道姜念肚子里的弯弯绕,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还不高?一般人飞升都是白色啊!您直接是蓝色就算了,还是有封号的!” 小仙一边说一边还哆哆嗦嗦地给姜念指那封号。 姜念早就看见了封号,所以赶紧把碧落瓶子往小仙手上一放:“那这个瓶子为什么没有?” 小仙结果碧落瓶子看了一圈,惊奇道:“没有封号不奇怪,本就不是所有人都有封号的。可这瓶子连名字都没有,这可不对。” 小仙本想将碧落瓶子收回去的,可想到这位元君一飞升就是蓝色魄丹瓶,今后指不定能成什么样的大事。 如今因着这点小事得罪她,实在是不划算。 小仙把自己的魄丹瓶拿了出来,果然是个白色的,还写着他的名字,“您看,这是我的。” 姜念接过看了一眼,又将瓶子还给小仙。 “行微元君,这瓶子好像不大对劲,您切莫再现于人前了。”小仙压低了声音,“我这就发个心魔誓……” “不必不必。”姜念忙打断了他,微笑道,“这瓶子就是我的,旁人抢不走。此事我信你不会外传,你也信我能守得住他。” 仙籍已经办好,小仙毕恭毕敬把姜念送出来,訾察仙君坐在门口的石凳上张望。 ( 第二百八十六章 认祖 见到姜念出来的时候面上带着微笑,显然是心情不错。 訾察仙君赶紧谢过了那青衣小仙。 小仙忙道不敢当,与姜念道了别才又带着后来那人去办仙籍。 姜念这会虽说也接受了自己拥有前世灵华的记忆,可依旧是觉得别扭,故而只是默默地跟着他走,并未与訾察多言。 一开始还兴致冲冲的訾察见到姜念这个样子,也有些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本来想邀她去自己那里小酌几杯,现如今也根本不敢开口了。 其实这不适应也不能怪姜念,灵华的记忆她虽然都已经有了,但到底是死了一回又转世活了一世,自然比不得那些下界历劫的仙人。 所以灵华当年的那些事,在记忆之中并没有错,确是不怎么鲜活,甚至于有些想不明白起心动念的缘由了。 况且两人完全不同的经历与性格,姜念如何能完完全全地认同当年灵华所为呢? 訾察自是不晓得姜念心中的这些百转千回,只道是她方才刚刚回到仙华界还有些不适应。 “灵华,我先送你回百草园。你这番辛苦归来,还是先去百草园那里安置了,也叫老仆好早点放心。”訾察小心瞧着姜念的脸色。 姜念正巴不得赶紧走呢,她现在别扭极了,只是訾察这么热情,大老远去接了自己,结果自己转身就把人家给扔下先走了,着实是显得有些不大地道。 訾察带着姜念,腾了一朵小云彩快速且晃晃悠悠地到了百草园。 远远的,姜念就看见一个老头子坐在篱笆底下吸烟袋。 这就是老仆。 姜念在记忆里面找,好像没找到他叫什么,就连姓什么都不知道,前世的灵华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似乎都不曾问过。 这……这要如何朝夕相处嘛? 正想着呢,訾察就带了姜念走到了百草园门口,老仆也没动,十分冷淡说了一句:“来啦?” 也不知道是问的自己还是问的訾察。 訾察没吭声,看向了姜念。 姜念这才明白过来,是问的自己。 “嗯,来了。”姜念答话。 老仆抬头看了姜念一眼,手一扬:“去神农石碑上认个祖,成了就是新一任百草园守护了。” 姜念顺着他的手,看向园子里头,那石碑依旧耸立。 走到石碑之前,姜念熟门熟路地用精血点入其中的小小凹槽。 一瞬间,暗淡的石碑亮了起来,那一滴血这时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而石碑上的红色的“神农”二字石刻,犹如刚刚书写一般,字迹清晰发亮。 这个情况是前世灵华记忆中没有发生过的。 前世灵华认祖时,滴了精血之后,石碑亮了片刻就恢复了原样,这两个字也是依旧黯淡,带着极大的沧桑之感。 灵华当时以为就是如此呢。 现如今姜念认祖就不是这样了,看来还是有些不同。 到底是什么不同呢?难道就重活一世,就有这样大的变化? 姜念不以为然地转了身,才发现身后的老仆和訾察,看着这崭新发亮的石碑都激动得不得了。 ( 第二百八十七章 老仆 老仆甚至跪了下来不住地磕头,姜念连忙快步过去想将他搀扶起来,才听到他嘴里念念有词:“……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神农的血脉……” 再后面姜念又听不清了,姜念可不管这些,使了力气一把将他往起捞,不成想却没捞动。 这时候訾察也过来帮忙,嘴里也说着“老人家不要累着”,帮着姜念劝说老仆起来。 两人颇费了些功夫,才将老仆送到了他房里。 见到老仆甚是激动地看着姜念,却又一言不发,訾察很是懂事地告辞,只说让姜念好生休息,他过两日再来叨扰。 等訾察走了,姜念去给老仆倒了一杯热水,送到床边给他,迎着老仆满脸的激动,满脸愧疚地问了一句:“您是姓什么来着?” 这一问可不好,老仆眼睛一下子就红了,“这千千万万年过去,老仆我早已不知道自己姓谁名甚。但您是老仆我现在还记得的这么多代百草园主中,唯一问过这句话的。” 姜念不解。 老仆一张老脸上满是褶皱,此时更是分不清是哭是笑,总之是不大好看,他兴奋道:“园主若是得空,便听我这把老骨头讲一讲我的来历。” 灵华的记忆有很多,偏偏关于这位老仆却是没有多少,此时他主动要讲,姜念自然是赶紧点头。 原来当年神农先帝为百草园挑选守园仆从,选来选去却独独选中了这老仆。 可惜他只是个凡人,且无灵根不能引气入体。 于是神农将百草园搬入仙华界时,将他强行化作一株灵草把他一并给搬了。 从此老仆就成了这百草园中无法分离的一份子。 老仆的寿元无人能说得清,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作为守园人,只要他在百草园范围内,就可以无限防御,只是无法攻击,而代价则是离开百草园便如凡人一般。 如今已是不知多少个万年过去了,此时老仆若是离开百草园,只怕立时便会化作一捧黄土。 但只要他不出来,便依旧是活生生的守园人。 姜念听完老仆自述的来历,吓了一大跳。 她之前只当老仆是年纪大了,没想到这年纪竟是这样大了,算起来岂不是从神农先祖那时候他就在百草园中了吗? “但我这记性是一天比一天差,如今许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若要记得一件什么事,须得每天早晚背上一便,如若不然,就会忘记。”老仆眼中依旧满是眼泪。 如今百草园,除了园主之外,仅有他一人坚守。 老仆虽无神农嫡系血脉,却对神农氏忠心耿耿。 可姜念看着他,却只觉得他好可怜。 一生困在这里,寿与天齐又能如何呢?倒不如在外恣意地活上一场,哪怕只是昙花一现,至少,灿烂过。 “如今这百草园,日渐式微,哪还有当初神农圣地的风采。”老仆见姜念满是兴趣的样子,便又继续讲了下去。 姜念对很多事虽说也并不是全然不知晓,却不忍心打断他。 在灵华的记忆之中,她是极少与老仆说话的。再看老仆的这个样子,想必很久没和人好好说过话了。 ( 第二百八十八章 往事 老仆讲得十分投入,而姜念也趁着这个机会,把灵华记忆之中的很多看起来细碎的事情,串联了起来。 千年之前仙华界出现了一些动荡,仙华大帝座下的祝女占卜出一个足以惊爆天宫的消息。 神谕显示,神农百草园将有一件神迹要现世。 谁也没想到这仙华大帝,竟也觊觎了这百草园即将要出世的神迹,于是他压下了神谕,还故意造出许多事端,只为夺得神迹。 于是乎,本来低调的神农百草园,又重新活跃在了众仙的视野之中。 神迹既是出在百草园,仙华大帝猜测一定是一株灵植,且这百草园也不是漫野荒原,凭他的实力自然不大担心,可偏偏就是不能明抢啊。 再者说,就算能明抢,可这灵植毕竟不比他物,出世还需长成,不然也还是一场空。 既然不是谁抢着就是谁的,那守园子的活计就变得十分吃香。 神农氏的百草园一直是由神农后人守护的,因着百草园并不是什么仙华界的热门地点,故而这神农后人也是深居简出不善交际。 灵华之前一任的百草园主是一位血脉稀薄的神农氏旁支,年纪尚轻修为低下又才刚接手这园子,实是不懂得权术来往,因一时疏忽犯了错,被仙华大帝责罚。 不想他的耿直被人利用,十分不服这处罚,还口口声声控诉称有人陷害,闹到御前竟还当面顶撞了仙华大帝,话赶话之间他羞愤不已,为自证清白竟撞柱而绝。 那时候,在这仙华界已不再有姜家后人,百草园便也就成了无主之园。 老仆虽能守园,但终究只是个凡人奴仆,托了守园的活计才有了这般长寿,平日里可似乎连园子都离开不得的。 若当时仙华大帝肯放下名声,把觊觎摆到面上,将事情做得很绝一些,为百草园指来新主,老仆亦是无法拒绝。 老仆自感愧对神农先祖,便日日勤耕,只希望自己能在这神迹出世前发现端倪将它藏好,不论谁是这下一任园主,只要不是神农后人,就是一场空! 神农血脉在仙华界失传的事情让整个仙华界都沸腾了起来,这仙人之中绝大部分都是华夏子民,听到这个消息都震惊不已。 但终究,也不曾有人来看过来问过。 而灵华,就是在这样的一个时候修炼飞升得到成仙的。 曾经的灵华也本是姜家的小姐,那时的姜家还盛大得很,故而这后宅之中事情便多。 年幼时她因后宅争宠而流落在外,过了几年便被姜家家主找回,却又有命理术士,断言灵华虽身份不凡却与父母缘分浅淡,若是在家中,只怕不是早夭就是刑克父母。 如此谁也不敢提出将她抱回家养育,到底姜家也并不曾苛待了她,将她放在了城外的农庄上,还将那农庄早早地分与了她。 其实灵华的亲娘也是正房夫人,若非如此,她又哪能得到家里这般照顾呢。 毕竟是与父母缘分浅淡的孩子,就算是身份不凡又能与家族有几分助力呢? ( 第二百八十九章 感召 灵华元君似乎并不是很喜欢她的名字,走到哪里都是自称道号,前面也未曾加上姓氏。 姜念有心想看一看她的本名,可记忆之中却有些乱,竟一时分不清哪个名字才是。 可见灵华是真的与父母缘分太过浅了些。 但也说不好,许她生来就注定要快点飞升接手这百草园吧。 灵华在农场长大,从小就爱培植,到十岁时已在附近几个庄子小有名气,受了重创的植物,无论是花苗还是庄家抑或是树木,大多都能起死回生。 谁知这名声竟也传到了山林之中,渐渐就有些修炼过的草木精怪化出人形,假装是山里的居民猎户,带着自己的本身来找她帮忙。 而灵华本就有些通灵的本事,并不是全然无感。时间久了,也看出了些门道。加之她善待草木,竟在这些精怪的看顾下,开始学习吐纳。 一旦入了门,灵华就犹如神助般,修为长进极快,就在俗世中修行,也不曾暴露自己。 姜家虽说不曾与她有多来往,却也并不曾忘记了她。犹记得她是身份不凡的小姐命,自是早早准备给她定了亲事。 订亲时灵华就不大愿意,但那时她修为不济自然是无力反抗这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可到了真要结亲的时候,她早有自保之力。故而留书一封就翩翩离去,自去追寻大道了。 再往后,灵华的修行路上虽有些小坎小绊,却并未有过什么大的劫难,诸如旁人难过的各种心境关卡,她也从不曾遇到过。 若她一直是自己修炼,只怕也不会觉出什么来。 可修士也并不是不需要交流,就算不与人修来往,那些草木精怪也是爱与她粘在一处的。 这不知多少年的反复交流之中,灵华渐渐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同之处。 她有些心虚。 只因她的修炼之路与旁人并不相同,她害怕被旁的修士发现自己修炼的并非是纯正的人修功法。 也怕旁的修士,无论是人修还是妖修,知晓她甚至不曾有过历劫。 而且,她知晓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坦途,修炼之路越是顺利后面的坎坷只怕越是艰难。 故而元婴中期之后的灵华有意放慢了修炼的速度,周游在了凡土与灵云之间。 可再有意放慢也慢不下来多少,她一直便就是这样的好运气,贪嘴吃颗糖都能吃到灵气蕴足的仙家灵丹。 直到飞升仙华界之后,灵华依旧看着气运不凡,初初飞升便是元君仙格,引起了仙华界接引的注意。 灵华一番打探,这才知晓自己的身世与这一路顺利的原因。 一切都源于她是神农后人。 彼时的百草园只剩老仆苦苦支撑,她是受先祖感召才能这样快速地来到仙华界。 而她的神农血脉虽压住了仙华界表面对百草园的觊觎之心,却抑制不住他们对神迹的渴望。 奇怪的是,灵华飞升之后,仙华大帝忽然放出了百草园曾经测出过神迹即将出世的消息。 与之一同放出的,还有神官如今测不到百草园那即将出世的神迹的消息。 第二百九十章 焦虑 灵华知晓此事之后,短暂地松了一口气,紧接着而来的又是无边的苦恼。 那段时间在灵华的记忆之中,似乎充满了焦虑和阴暗。 那是好一段焦头烂额的日子的,她一边应对仙华界众仙,一边暗自苦寻神迹。 常有那并不熟稔的仙人找了来,有些甚至连面都没见过,个个都打着华夏后人的旗号想要瞻仰神农风采。 若是接待了,便会提出想要在百草园中走上一走,好好瞧一瞧这神农留下的心血。 虽也不知都是打的什么主意,但总归是觊觎着百草园。故而姜念也不敢大意,能回绝的便一一回了,不能回绝的也只能耐心地陪着。 得空了,她和老仆一同将百草园翻了个遍,除了那些百草园中常见灵植之外,还有几个神农曾用过的耕作用具勉强算得上与“神”有些许关系。 她知道,只有神迹一事尘埃落定,才有百草园的安宁。 又过了许久,神谕又显现了,这一次虽不是神迹现世,但也是个不错的宝物,且是在与百草园无关之处。 于是众仙的目光被转移了过去。 闹腾了好一阵子的百草园总算回到了寂静的日子里。 可灵华却依旧不得闲,虽说她修炼速度快是因着血脉召唤,但这事情此时已经变成了她的一个心理负担。 这时候,祝女巴萦找到了灵华,说自己因着当初神谕之事,亏了心欠了神农氏。 此番她要下界轮回赎罪,走前想着能为神农氏打一卦,谁知卦象极怪,处处皆是易数。 若是应在血脉便是偷天换日,若是应在物件便是更迭易主,若是应在人身,要么是李代桃僵要么是附身夺舍。 灵华一开始对此并不感冒,巴萦毕竟有过前科,百草园就是因为她的占卜才不得安宁。 此时是不是故意说这些话弄得自己心神恍惚也未可知。 巴萦见灵华这般,也只得劝她凡事小心。 后来巴萦真就去了下界,而渐渐地,有些事确实让灵华生出了些警觉。 灵华自飞升后,修为就一直未涨,与之前修炼的速度大相径庭。 且她觉得事事皆耗神,越来越不爱动弹。 其实在这之前,訾察仙君与灵华也并未有过什么太多接触,只不过是因着訾察司掌疾病,隔几日就要来百草园叨扰一番,两人算得上是点头之交。 可如今灵华这身子不大行了,现成有个会瞧病的,灵华也就常常请了他与自己看看。 谁知这事怎地就被訾察仙君的疯狂爱慕者——初景仙子给知道了。 初景仙子可谓是天天没啥事,就爱找点事。 这可把本来就日渐衰弱的灵华给烦的够呛。 訾察倒不曾受到初景仙子的影响,对灵华的身体依旧很是上心,灵华便也不瞒他,将自己的猜想与巴萦来找过自己的事情说了。 而訾察得知巴萦的事情后,打听之下才知道巴萦竟是自己请命去轮回受罚的,仙华大帝还曾劝说过她。 如此可见巴萦走前说的话未必是虚言。 灵华这才慌了起来,认真研究了巴萦的话。 第二百九十一章 初景 保住神农血脉,守住百草园,绝不能夺舍附身…… 灵华每日里都在叨念个不停,只想能尽快想出个完全的法子,解决了眼下的燃眉之急。 巴萦说时灵华未曾注意,这时候才觉得这三点竟是息息相关。 当时,灵华的情况,很是糟糕,她的身体眼看着是一天天不济。 若要保住百草园守护者神农后人的血脉,就只能硬撑着守百草园等待下一个姜家后人飞升。 可她的身体也不一定就能撑到那个时候,若是没能撑住,岂不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要守住百草园,倒是可以寻了旁的仙人来帮忙,只是灵华的身体这副样子,若是识人不清还真有可能让人把园子抢了去,到时候依旧是徒劳。 似乎选择就只剩下自己去寻个合适的身体夺舍了。 若是寻个姜家后人的身体,血脉保住了,夺舍花不去多少时间,百草园也不会失守。 可这夺舍实在太过阴损,而且…… 夺个凡人之躯上天来,只怕是过不多久又需要重夺一副。 若后代子弟有能修炼的,她又舍不得下手,毕竟这人若能飞升,对百草园只会更好。 可就眼前的情况看来,夺舍的的确确为最优的选择。 但若如此,也就应了祝女巴萦的话,灵华一是不想应这一劫,二是实在下不去手。 可渐渐地,灵华感知到自己虚弱更胜,而百草园却麻烦不断。 不是今日进了鸡,便是明日进了狗。 好在老仆能在园中防守,可老仆也只能在园中防守。 于是,驱鸡撵狗只能灵华去做。 这样的手段,实实并不怎么高明,也实在是不像什么正常的仙人手段,在灵华看来,颇有些闹着玩的感觉。 灵华自然知晓这事都是初景做下的,却也无暇声讨,只是忍了下来。 可那初景似乎是会错了意,只觉得是灵华怕了她,越发聒噪了起来,竟不知从哪弄来了好些老鼠放进了百草园。 耗子进了百草园一顿乱翻乱咬,灵华拖着病躯除鼠已是累极,而初景却在这时找上门说灵华将她的兔子给杀了。 之后事情便不受控制起来,也不知怎地,竟闹到仙华大帝那里。 这初景仙子仗着自己是青丘狐帝的女儿,上来就恶人先告状,还要仙华大帝给她主持公道。 后来灵华才知道,其实初景这狐族公主的身份并未坐实,不然她怎地不在青丘的父母身边好生待着,要在这处处须得谨小慎微恪尽仪制的天宫中待着呢? 原来啊,她是狐帝历劫下凡时与凡间狐妖诞下的私生女。 青丘历来是一夫一妻,狐帝夫妇又感情极好,是以这私生女在狐帝眼中就十分碍眼。 可初景她偏又有些运气,竟继承到了一丝九尾神族血脉。 狐帝并不愿理睬,但狐后实在不忍九尾血脉流落在外,便寻了个机会将初景接到了青丘。 初景到了青丘之后,处境实在尴尬,青丘民风自然奔放,子民们对于看不入眼的,便是真真正正不放在眼中,任你再有身份地位也不管。 第二百九十二章 忍耐 狐后到底不愧为青丘母仪天下的圣母娘娘,她怜悯初景年纪尚幼,却已经历这般大起大落,便冒险施法将她这段记忆封印了起来。 再之后,又将她送到了仙华大帝的天宫,美其名曰是学规矩修仙法,其实不过是换个不知她底细的地方将她养着罢了。 失了记忆的初景似乎觉得青丘是什么蛮夷之地,这天宫才是正儿八经的高贵地方,只当自己是在家受宠才能被送了来的。 在天宫修行的日子她不但并不懂得收敛与感恩,反而处处放肆挑衅,唯有在仙华大帝面前收敛一些。 其实仙华大帝并不是不知晓她背地的做法,可这仙华界的大帝做得久了,便有些放不下身段,执着了声名。 他不愿担下苛待神族血脉的名声。 初景的背景经历他一清二楚,知晓自己只要将她养着别出事就行了,规矩与仙法安排名师教授。 至于旁的,一概不管! 有这前提在先,那仙华大帝在初景和灵华之间的偏心也就好理解了。 最后仙华大帝的处理,是初景失了心爱的白兔,已是十分可怜。 灵华不能证明自己与白兔失踪无关,小惩一次,罚雷鞭三下,若再有犯,定不轻饶。 这可把初景给得意坏了,一出了仙华大帝的书房,便开始挑衅灵华。 灵华本就病恹恹的,自是依旧不与她一般见识。 可初景却越发得得意了,就连灵华受罚,她都要去观刑。 灵华本就是被冤枉的,要受罚也便算了,初景这个得志的小人竟还在一旁叫好,把灵华给气得身子越发差劲了。 另一方面,灵华也知晓,这是仙华大帝记恨自己飞升上来坏了他夺取百草园的计划,如今自己受罚也并不全然就是因为初景的心机。 灵华只能恨自己虽身负神农血脉却无族人相助,而自己也不够强大,只能任人宰割。 忍。 只能忍耐。 决计不能如前一任的百草园主一般,想不开就撞了柱。 自己这条小命并不值得谁来惦记,只是自己背负着神农一脉的传承,神农后人肩上的使命绝不可卸。 也是从这一次开始灵华探得了仙华大帝的态度,更是从这一次开始,灵华深刻的体会到了隐藏在仙华界祥和云朵之下的重重危机。 灵华知晓,她如今难,如今累,如今束手无策,都是因为她不够强。 她想好,她想赢,她想向欺负过自己的人报复,就必须变强! 愤恨之下灵华做了一个冲动又大胆的决定。 她要重修,更要守住神农血脉与百草园。 这副皮囊舍便舍去,只夺舍是万万做不得的。 思来想去,如何能圆满实现自己的决定和想法,灵华的脑袋里有了个不大万全的计划。 既是不大万全,就须得先找些旁的机会试上一试。 为了试验这计划是否可行,她选了耒耜先行丢下了泯风崖,看看是否真的会连点渣渣都不剩。 耒耜是神农先祖们祖祖辈辈用来犁地的耕作工具,代代相传如今已是圣物。 冒险选这耒耜,其实也是有原因的。 第二百九十三章 妒火 首先这耒耜的质地与魄丹瓶极为相近,若耒耜未化,那魄丹瓶也一定有机会。 其次耒耜它灵性非常会自己寻主,但凡存一丝生机,就一定会在神农后人的手中。攫欝攫 若自己真得了这个机会,它一定会找来。 若是自己失败,它也会在神农后人手中,绝不会流落在外。 凡事但凡有个计划,就一定会有些个意外。 此时灵华忽然发现自己的魄丹瓶竟有了开灵的迹象,她觉得这瓶子着实可怜,跟着自己也没享福,还马上就要万劫不复了。 灵华挣扎了好一阵,还是选择助它开了灵,让它早些看看这仙界,若是灰飞烟灭了,也不枉走了这一遭。 再后来,便是开始实施计划。 灵华开始算计了起来,她先是故意与訾察日日把酒言欢,有时在百草园,但更多的时候是在訾察那边,毕竟百草园还是偏远了些,初景到底是去的少。 而訾察那边呢,离初景又近,又因为訾察司掌疾病,旁人嫌他有些晦气不愿与他聚在一处,倒也算是清净地方。 灵华虽说存了好几分利用訾察的心思,却也是真的与訾察颇为相投,无论是修法还是爱好,总能有许多的话题。 灵华每每从訾察那回到百草园,总要在心中惴惴不安,“若是訾察知晓了我在利用他,会不会同我翻脸。” 但这抱歉心情,却并不影响灵华在言语间挑衅初景。 两人既已是撕破了脸结下了愁,就断没有重归于好的余地。 是以灵华和初景炫耀时,尽是拣了难听的话说,怎么刺耳怎么说,怎么解恨怎么说。 每一回都将初景气得呕血,回去之后摔上一屋子的碗、碟、茶盏。 初景本就任性娇蛮,这一下又被灵华把心中压抑了许久的妒火完完全全给放了出来,可想而知,初景绝不会这样就忍下灵华夺了她的心头好。 果不其然,初景又找到了由头去向仙华大帝告状了。 这一次初景给灵华扣的事玩忽职守的屎盆子,说次次去百草园都见不到灵华,百草园中一片狼藉根本无人看管,实在是有辱神农血脉。 当然,灵华确实老是不在,可也没说守护百草园是需要神农后人天天在百草园门口站岗才叫守护的吧。 况且说百草园一片狼藉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将百草园中弄得狼藉的,不就是初景仙子放的那些鸡狗耗子嘛。 仙华大帝这时候竟然还问灵华是否有辩解之词。 气煞人也,灵华还不曾开口就已经被定义成辩解之词了。 “贼喊捉贼!”灵华咬着牙说了四个字。 仙华大帝勃然大怒:“将这个心志不坚又不知好歹的仙娥,拉到雷霆峰去电上九天九夜!” 得!明明是个元君仙格,现在被仙华大帝降成了仙娥。 就这样,灵华领了罚,在初景得意的笑声中被天兵们押着往雷霆峰去了。 她在路上还一边琢磨着,降了仙格的话,他们会不会给自己换一个魄丹瓶。 还在可惜,若是换了,那自己原本那魄丹瓶可是白开了灵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雷刑 九天九夜的雷刑对本就虚弱的灵华来说十分危险。 熬到了第八日时,灵华已是奄奄一息,待到第九日才刚下一鞭,灵华就彻底失了气息。 雷霆峰掌管刑罚的无由仙君有些慌张,他虽说不曾偷偷放水,但绝不可能施以酷刑,这九天九夜的雷刑并不是什么严重的惩罚,虽说确实不曾有很多人受过。 但那是因为等闲的仙人并不会因着些小事犯了这样失脸面的罚。 大多都是丢到下界轮回历劫什么的…… 这无由仙君苦着一张脸:真是背了时运啊! 等事情报到了天宫的御书房,仙华大帝都缓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谁能想到这灵华元君年纪轻轻刚刚飞升不久,还是个神农后裔,竟能虚弱成这副样子,九日的雷劫都熬不过去。 在仙华界九日雷刑虽说不怎么有人挨过,却也还是能数出一些例子的,那么多人挨完都是活蹦乱跳的,怎么到了灵华这里竟闹出了这么大的事。 需知晓,有的修炼法门,在下界修炼时渡个劫也得半个月呢,未必能比这轻松。 仙华大帝也觉得自己点背急了,这已经是第二个叫自己搓磨死了的神农后人了。 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坐在这仙华大帝的宝座上日子有些久了,被人阿谀奉承惯了,是不是有些忘了形了。 仙华大帝不愿落下苛待九尾狐后裔的口实,可他亦不想落下个刁难神农后人的名声。 事情至此,若他再有一星半点要染指百草园的意思,只怕会被众仙诟病,史册难书不说,心劫亦是难过。 不得已之下,仙华大帝只好派了几位仙界出名的守将神,轮番前往百草园值守。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会替神农氏好好守着百草园,只待下一个神农后人飞升而来。 此时訾察倒是个有些骨气的,他趁热打铁,替灵华喊冤,指责初景为一己私利,两次强扣莫须有的罪名。 仙华大帝虽是不想再将事态扩大,但他也明白,訾察这是逼着自己承认当初断错了案,还要让初景担下应有的罪责。 好生劝慰着訾察仙君将冤情给压了下来,但也还是重查了初景与灵华之间的这两起案子,又给灵华昭了反。 最终仙华大帝还是将初景也罚了几日的雷鞭,又让她去给灵华守灵。 訾察本就与灵华是好友,又自责自己给灵华招来了如此祸事,也日日去百草园守灵。 这一来,訾察和初景两人日日相对。 訾察苦楚地神情更是激得本就不服气这惩罚的初景越发疯狂。 终于,被她找到了一个机会,趁着旁人都不注意,竟将灵华的魄丹瓶偷了出来,扔下了泯风崖。 …… “呼……”姜念长舒了一口气。 这脑海中的灵华元君的经历竟是这般反复曲折。 再看一眼小屋里,床上空无一人,老仆已经不见了。 姜念追到屋外一看,果然老仆正坐在门口抽烟呢。 “嘿嘿,你醒啦?”老仆见姜念出来了,与她打招呼。 第二百九十五章 一年 姜念冲着老仆笑笑:“老仆,不好意思啊,我占了你的屋子。晚上我做几个在凡土界学的拿手菜,赔给您。” 老仆故意把脸拉下,嘴角却忍不住还是扬着,“那要这么算,你得至少给我做一个月的拿手菜。你占我屋子占一年了。” “啊?”姜念吓了一跳。 这就一年过去了? 她在一看自己的修为,果然又涨了不少。 看来自己真的不是灵华那时候了,只要修为能涨,变强指日可待啊! “没问题!”姜念这回可开心坏了,“我做两个月的饭都行!” “哈哈!”老仆也很开心,老人家满脸的褶子,这会儿一笑,活像一朵盛开的花,灿烂得紧,“但你还是先去找一下訾察仙君吧,他来找过你好几次。” 姜念正在兴头上,忙点了点头,“好的老仆,我先去寻訾察。” 这一切看起来挺完美的,但姜念心里其实暗暗有些担忧。 在去找訾察的路上,姜念算了算。 灵华这一下,算计了仙华大帝和初景,就连訾察也在其中。 这是把能得罪的人都得罪遍了啊。 訾察他会不会这会子缓过劲来了,要找自己算账啊? 不行,得跟他说清楚,自己是自己,灵华是灵华。 况且他当年到底对灵华有没有过爱慕之情,自己也是说不清楚的,不仅自己,只怕灵华也不敢轻易断言。 自己那可是一颗真心都系在了李云泽身上,虽说若没有訾察就没有李云泽,可到底他们不是一个人,不可以混作一谈的。 “对,先跟他说清楚!”姜念握紧小拳拳。 身后一个声音传来:“说什么?和谁说?” 姜念吓得往前跳了一大步,回头喊道:“谁!” “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訾察撇着嘴。 姜念见到訾察,忽然觉得有些心虚,紧张得要命,怂劲上来了,直接就有点儿说不出来话。 訾察嗤笑一声,得意道:“走吧。本仙君带你游览一下我的仙府。” 姜念这才发觉,竟已经走到了訾察的住处。 垂头丧气跟在訾察身后,訾察介绍什么,她都木然地点头。 “你怎么兴致不高?”訾察拉着姜念在花园的小桌边坐。 姜念想与訾察直说,却又有些开不了口,十分尴尬。 “你有没有看看李云泽醒来没有?”訾察见姜念不说话,便又先找起了话题。 姜念震惊地看着他,连喘气都快忘了。 “看着我干啥?李云泽不在你那吗?”訾察被姜念这么看着,语气也渐渐有些慌了。 “在的。”姜念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说得很是艰难,“可你,你……” 訾察往后倒了倒身子,似乎有些防备的样子:“我什么?” “我是灵华的转世,你知道吧?”姜念小心翼翼。 訾察依旧防备:“我知道呀。” 姜念并不意外这个结果,继续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是不是喜欢灵华?” 訾察听到这个问题,倒抽一口凉气,眉毛眼睛都快揪到一起去了,艰难问道:“你不会是看上我了吧?你不是和李云泽是一对儿吗?” 第二百九十六章 无情 姜念听完訾察的话,也觉得十分震惊,皱着眉头问道:“上辈子你和灵华到底是什么关系?你到底有没有暗恋人家?” 訾察无奈大叫到:“你也被初景那个傻大姐传染了吗?我和灵华!我们两个修无情道的!我们恋个蛋啊!” 姜念惊呆了。 万万没想到。 灵华竟然是个修无情道的! 姜念下意识地在回忆中搜寻,漫漫修行路上灵华似乎从未对谁特别的在意过,她一直孑然一身,潇洒前行。 訾察看见姜念正发呆,硬是将她给叫得回过神来:“喂!我之前就猜测你们神农一脉问题是出在了修炼无情道上。果然如此。” “什么?”姜念有些不明白。 訾察特别得意:“我将李云泽放下去,不就是防着你又走了无情道的老路嘛。” 姜念皱着眉,不停的回想自己的一生,几番摇摆在感情之间。 现在想想,筑基那梦境也是在告诉自己友情与无情之差吧。 原来竟是这样。 姜念忽然有些想哭,她曾觉得自己一直坦然选择自己心中所想,没想到命运还是被左右过。 訾察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忙说道:“你可别赖我啊,李云泽是个修无情道的小木头,都被你给拉得动了凡心。我绝对没有左右你的意思。” 姜念本就心中有气,也知晓訾察说的并不错,且说到底人家还是为了自己好,但这手就是痒痒。 一个没忍住,姜念这手朝着訾察劈头盖脸的就招呼过去了,口中还念念有词:“你说谁是木头!你说谁是木头!” 訾察一边笑一边躲,“他一开始呆呆傻傻不知道自己喜欢你,不是木头是什么?好了好了说正经的。” 姜念停了手,“什么正经的?” “你此番一切都好吧?若有难处其实与我不妨直言。”訾察微笑,“我虽修的无情道,这百余年也在反思,到底是无情好还是有情好。” 姜念摇了摇头:“我不懂。从前的灵华也是恣意逍遥,也许未必有好不好,只有适不适合。” 訾察点头:“也对。神农一脉繁盛的时候,自然是无情适合一些,潜心修炼才是正途。后来大家都不在意这个情字,是血脉也淡了,修炼也慢了。” “你怎么发现的?”姜念问道。 “自是要感谢初景,从她身上瞧出了些名堂。”訾察看着远处道,“有了情,才会有爱才会有欲。才会有在意的人和事,才会去保护你在意的人和事,这世上的许多所为,才有了动力。” 姜念虽然觉得訾察说的都对,但还是觉得他真的很适合做个渣男。 被人倒追,还能有了这般感悟。 若是有情,岂不是要撩拨得天上地下的少女都春心萌动了。 “啧啧啧啧啧。”院墙外传来了声音。 訾察撇了嘴,轻声对姜念道:“是初景。” 姜念这时候倒不以为然,并不担心她听到了多少。 姜念笃定她一定是刚刚才来,不然的话,刚开始自己和訾察笑着打闹的时候,以她的脾性,早就应该忍不住翻墙过来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 云泽 訾察并不以为意,施了个法,又对姜念道:“不好意思疏忽了,忘记把这仙华大帝赐下的隔音结界打开。” 姜念无奈地笑出了声,初景真的有点儿惨。 要是不吭声还能接着听,偏她忍不住,这回连偷听都不行了。 说到了初景,姜念自然又想起了崔毓秀来,又想起了还在临抚不曾入紫虚门时候的事情。 这么想着,忽然就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灵华的记忆之中,并不曾有过把功法夹在书箱隔层的事情。 “可我爹爹明明说要传功法的……”姜念嘟嘟囔囔的,“小灵华还说姜家都重感情。” “凡间的家族若是出了修士,难免是要攀附些关系的。你爹爹与你说的那话你倒不必在意,代代传错了也是有的。姜家重感情这事,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訾察出声打断了姜念的回忆:“灵华小时候被定下了与家中无缘很实不服,性格不自觉的总有些矫枉过正。总喜欢表现得很喜欢,其实真是个无情道。云泽他师父不也是如此吗?” 姜念又自己思索,还是觉得哪不对劲:“可我的功法,的的确确是在家中找到的呀。” 訾察笑了:“那你要问问与你们神农一脉最是有关的人了。无尽的寿元,除了守护园子之外,自然还有些旁的能耐。” 姜念一惊,老仆! 若非如此,灵华也不可能那么快就能飞升。 自己竟然没有想到。 说起小灵华,姜念这才后知后觉。 小灵华其实并不是树上的神念,而是因为未渡劫便飞升后被天道封印的能力。 说白了,此前灵华一直感觉虚弱,正是因着小灵华在被渐渐封印。 小灵华是前世灵华元君修为法力最精纯的部分。 后来灵华受雷鞭之刑,也算是另一种渡劫,封印渐松。 可灵华身体虚弱直接丧了命,被天道封印的小灵华只得与魄丹一起被封入了魄丹瓶。 而小灵华在灵华飞升后不久,就逐渐被封印,故而在姜念成婴之后她被雷劫唤醒,却还是与姜念对话时,记忆不全,神思不清,而且后来大部分的时候也都是在睡着的。 小灵华有灵华的记忆,知晓违背天道要受罚,便不敢在姜念面前透露她的真实身份。 只等着在姜念飞升时,寻一个合适的契机,将自己与姜念融合在一处。 谁知由于初景的几番挑衅,姜念心中的暴虐之气无法疏导。 且那时都被初景给找上了门,小灵华便不再犹豫,化了自己合入姜念的元婴,助姜念一臂之力。 这才有后来姜念的修为暴涨,说起来,姜念有些迷糊,脱口而出问了一句:“这么一来,那我这一世的修行,到底是自己修的还是沾了前世灵华元君的光呢?” 訾察笑了,并不接话。 姜念心中正疑惑呢,忽然收到了传音,“念念!” 姜念大喜!这是李云泽的声音,他醒了! “念念,放我出来。我想看看你。”李云泽还在传音。 姜念喜滋滋地把李云泽从魄丹瓶中带出,想抱住他,却不想扑了个空。 第二百九十八章 巴萦 “念念,如今我还不曾修出实体,你还得再等我一阵子。”李云泽微笑看着姜念,眼神温柔,他的手抬了抬,但终究还是放了下来。 姜念这时候还在擦着眼泪,她心里一直是替李云泽觉得委屈的,如今看到他这副样子,就更加难过了。 还不等姜念说话,訾察赶紧就抢了话头,对着姜念道:“云泽他现如今赶紧修练才是正经。姜念啊,这个给你,我险些忘记了。” 姜念马上站到了訾察和李云泽之间,护着李云泽,满脸戒备地看着訾察:“你不要挑拨我们感情噢。” “我修的可是无情道!”訾察有些无奈,摊开手掌看着掌心的玉盒,“这是能帮云泽修炼的丹药,我从上一次他来我这之后,就在准备这个。” 李云泽在姜念身后给訾察行礼:“谢过仙君。” “不用客气。”訾察笑笑,“来,拿着吧,待你将药力化入魄丹瓶。这个能帮他快些修出实体。” 姜念大喜,忙去把玉盒接过来,又谢过了訾察。 “客气什么,朋友之间不讲这些。”訾察满不在意地笑笑。 “说起来,我这还有不少事情没办呢。”姜念若有所思道。 “什么事?”李云泽和訾察异口同声。 “第一是把枝枝的本身种到百草园,第二是让千素与他的那些老朋友们聚一聚。第三……” 姜念还未说完,就被李云泽打断了。 “千素的老朋友?千素他到底是个什么?” 姜念刚把千素扇拿出来,他就化作了那个矮胖男人,站在李云泽身边,笑而不语。 姜念噗嗤一笑:“他是灵华元君从百草园的工具间里随手挑的耒耜头儿。” “哎呀,可算是能甩开膀子过日子了呀!”千素一身轻松,一张嘴还是久违的中原调调,“从前俺装这个文绉绉啊,可给俺累地呀!” 訾察仙君的小院中一片欢声笑语。 可千素左右看看,没笑几声就停下来了:“不对呀!那个小蛇精呢?俺记得俺带着她了呢!” 千素其实心里有些慌了,主人的灵宠若是丢了,自己这个管带东西的,可是要负责的。 姜念笑着摇了摇头:“不必担心。” 訾察看了看院门的方向:“哟,正说着你呢,你就来了?” 原来然儿竟是祝女巴萦的轮回之身,这会她正站在院子门口笑呢。 “咦,恁什么时候出去的?”千素还是疑惑。 然儿。 哦。 是巴萦。 巴萦快步走了过来,笑道:“行微元君在进接引之光之前被劈的时候,我就被劈出来了,因我是下凡历劫,便走了另一条路,才没同你们一起。这一年我又忙着与仙华大帝占卜,不得抽身。这会子得了闲,便赶紧过来了。” 姜念看着巴萦,虽说已经知道这当中的联系,却还是有些伤感。 “我原也并不知晓自己有这一层身份,现如今主仆肯定是做不得了,但你若有事只管喊我,我们还和原先一样。”巴萦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姜念说。 “我的好巴萦,如今我们正是更好做姐妹了呢!”姜念一把抱住了巴萦。 巴萦小声在姜念耳边说:“我其实还是喜欢你叫我然儿,我喜欢在下界发生过的一切。” ( 第二百九十九章 最后(大结局) 訾察看看喜极而泣的姜念和巴萦,又看看站在一边傻笑的李云泽和千素,摸着后脑勺自言自语:“你们一个个的去了下界都从无情转了有情啊。这有情竟这么有意思的吗?值得你们巴巴地去吃个几遭苦,投上几回胎!” 巴萦转过来看着他,猛地点头道:“有情了,就有喜有悲,这日子才显得鲜活。仙华大帝前几日也已经去历有情劫了,你要是喜欢你也去吧!” 訾察眼珠子到处乱看,时不时瞟一眼姜念:“那我也得好好筹划一番才行。” 姜念被他瞟的心虚,赶紧接着把碧落叫出来的由头转过脸去,不叫他看。 姜念这会子心里已是明白了,想必訾察一直都知道灵华的心思,只是不说破,还全力地配合,这才有了这一世的自己。 几人聊天,又说起了崔毓秀来。 姜念叹了一口气道:“那日我飞升前,并未对她如何。她也是吃了苦的,自己将自己刻成了木头狐狸,这是怎样的过程,我想想都觉得疼。” 碧落翻着小白眼:“怎么一出来就是说那个臭兮兮的女人。” 巴萦皱着眉头:“她就是叫初景给骗了。哎呀!这初景真是一点儿好活不干,专门找事情。” 其他三个男人都不吭声。 李云泽这一世被崔毓秀缠怕了,訾察被初景给缠怕了,都不好说话。 而千素是根本就没弄清楚这俩人是谁,他倒是想聊,可惜接不上话。 姜念摇着头叹息:“崔毓秀是叫初景给骗了。只愿她还能有机会好好修炼吧。” 巴萦试探道:“念念,仙华大帝说初景那事,他办的有些不妥,让你代他将初景给罚了。还说一切都照你的意思办。这是令牌。” 巴萦拿出一个小牌牌,塞到姜念手里。 姜念一听这话,拿着令牌,翻了个白眼。 这老狐狸,变都不带变的,这回倒是躲了个干净。 知道初景这事是躲不掉了,便直接下凡去了。 自己一个受害者,到要来帮他收拾这烂摊子。 訾察看姜念不说话,在一旁弱弱道:“该不会有了情之后,看万物都觉得可爱可怜吧?” “你要是不会说话,可以不说。”这话一出就被巴萦给瞪了一眼。 转而她又看向了姜念:“我觉得可以让初景也去下界重新走一遭。” 姜念淡淡笑着,她知晓自己的这一世,其实就是灵华的飞升之劫。 李云泽、崔毓秀、訾察、初景,这些种种,不过是她要过的情关而已。 若不是,自己为何会继承了灵华的记忆呢? 可若说是,却也不是全然对了,因为自己已经有了新的经历,有了新的思考,有了新的感受。 姜念和从前的灵华已经是两个人了。 细算起来,灵华是舍了自己的。 在姜念的心里,她一直分的很清楚,自己是自己,灵华是灵华。 她也没有过因为羡慕灵华的修为就想要成为她过,可命运就这么奇怪,自己还真就是她。 至于当初自己去不去下界,其实初景也就是刚好撞上了,姜念并不想把她也放到下界去。 下界,她又不是没去过。 姜念清了清嗓子:“一会我将她提了,送回青丘去面见狐帝。一是不让她再往天宫里来了,二是让狐后把她的记忆解封。今后的路,她自己在青丘走去吧……” (全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