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原来是教主啊》 作者:唐之皎皎 内容简介: 一觉醒来,身边多了个萌娃;这,是她儿子?!怎么办,好可爱,好想捏……大魔头OS:这女人是失心疯吗?这女人怎么能这么唠叨!丑女人,别碰本教主! 第1章 妖女 自烈风崖往下望,白茫茫一片,呼啸的风声如狼嚎鬼哭绵绵不绝。 崖边一颗苍松不知挣扎了多久,终于‘咔擦’一声断开随即卷入飓风之中,它随风盘旋着,被风力托着忽上忽下,最终穿云破雾,完好无损落地。 离残枝不远处,一长一短似乎有两条人影,一根红绫自一人手中伸出缠于另一人身上。 残枝落地时那一声动静,有人的手,似乎动了动。 ? 青草离离,寒风微露。 似乎有点冷。 女人秀丽的眉头轻蹙,隐约察觉到周遭的异样。 有杀气! 倏然睁眼,入目所及顿时让她脸色大变—— 一个满脸血污看不清模样的人双手紧握断枝,尖端处正奋力朝她心口刺来! “啊——” 完全来不及思考,她翻身一滚,下意识一个鞭腿,直接将人踹翻,对方就地昏了过去。 看着不远处被明显不合身的衣服包裹成一团的‘凶手’,黄灵儿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不是在家高床软枕的睡觉么? 怎么一觉醒来来到这冷飕飕的荒山野地,还莫名出来个人拿根树枝要杀她,莫不是还在做梦吧。 刚想掐自己一把验证一下,身体后知后觉传来的酸痛,直接叫她在原地‘嗷嗷’叫个不停。 “天哪,怎么这么痛?!” 她捂着伤痛处想要检查,蓦然怔住:“咦?这具身体好像不对?” 十指葱葱,柔软细长,根本不是她那双聚财、一张开还有肉窝的小手! 低头,这一身衣服也似乎不对…… 衣服早已被露水浸透,冷得彻骨,此刻熨帖着肌肤,配合着酸痛格外难受。 她从地上起来,想将贴住的衣服扯开,只是手还未动,忽来一股强风吹得她差点摔倒,更是冻得她浑身一个激灵! 抬手掩目,风还在继续。 衣裙上的水分很快被强风带走、然后裙带飘飘、迎风招展,在这碧色葱葱中添一抹亮眼的新红。 好不容易等风小了些,她已冻得全身发颤,抱着双臂决定先找些保暖的东西保命。 然而环顾四周,她发现自己似乎在某一处断崖平台上。 脚下一片松软的青草地,崖边以外是翻滚的云海,隐约透着日光。 头顶更是白茫茫看不到顶,只有身后,是一幢扇形如翠屏的山峦,替她挡了不知多更凛冽的风。 脑子里蹦出一个念头:所以她是穿越还是梦游仙境? 只是不管是哪一种,冷,是现状! 想了想,她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一团’上—— 不如,扒了他的衣裳? 反正他刚才是想杀自己的,绝对不是好人,冻死活该! 如刀刃上起舞的人鱼,黄灵儿踉跄着步子挪到那‘坏人’跟前,只是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这‘一团’的身量,似乎有点短…… 难道,这是个小孩儿? 她一把薅下覆在那人头上的衣服,露出那张被细碎的血痕染成血珠与碎发交织的脸,配上紧闭的双眼与惨白的双唇,真真好不狼狈。 居然真的是孩子! 黄灵儿心头一软,抓起他湿漉漉的衣角,一边替他揩脸,一边碎碎念:“现在的小孩儿都这么彪吗?居然敢杀人!” 等她一寸一寸擦干净孩子的脸,仔细看是,顿时惊艳了。 这是谁家的孩子啊,好想捏! 忍不住吞了吞,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动手。 忽然,小孩儿的身体一颤。 这是要醒了? 黄灵儿莫名心虚,却还是连忙扶他起来,关心道:“你没事吧?” “咳、咳、咳……” 小孩儿抬眼,一见是她,神色陡变,一把将她推开,喝道: “妖女,你要杀便杀,休想再折辱我!” 第2章 前尘 话音才落,竟似气力耗尽又要倒下去。 黄灵儿下意识扶住,而小孩儿一时之间也无力再摆脱。 “妖女?”黄灵儿满腹不解,“你这个小屁孩儿,刚才明明是你想杀我,我什么时候要杀你了?” “还侮辱。”说到这儿她简直像听了个大笑话,柔软的指尖点了点小孩儿的额头,道,“你小小年纪知道什么叫折辱吗?” 誉雪楼只恨此时无能,不能一掌废了这女人! 若不是她当初四散谣言,说他恋慕于她,对她死缠烂打,两人之间除了身份注定的一战,根本毫无交集! 只是这种程度根本提不起他的关注,不消吩咐,已有教中人动手将那些造谣的人‘封口’,杀鸡儆猴! 谁知这传言竟愈演愈烈,说他誉雪楼为了与这所谓的‘美人毒’春风一度,不惜猎杀其门人,逼宦红绫现身! 等他引起重视时,江湖盛传幻红楼楼主为了属下安危不得不委身于他,谁知他得了美人恩泽食髓知味,竟妄图长久! 呵,无知! 于是他发出魔教追杀令,誓杀宦红绫,却没想到那些个不中用的,根本没机会向教内复命就失了性命,让他对这个传说中的‘美人毒’又气又恨。 彼时,两人的风月八卦已传了小半年,再怎么‘封口’已是无用之功。 更有甚者,说他因爱生恨才会广发追杀令,其实只要宦红绫服个软,两人必然又是恩恩爱爱的一对。 呵,想他纵横江湖十余年,何时受过此等侮辱? 既然如此,那命定的一战提前好了,他一点也不介意拔了这个女人的舌头喂鹰,然后砍下她的脑袋挂到城楼让乌鸦啄食之苦。 不料,决战前夜他被教内叛徒算计丢了元阳,功体大损,而那个罪魁祸首当时怎么说的? 她早早点了自己的穴道,说:“公子长得好生俊俏,只是姐姐我也无奈,过了今天我若活着,回来对你负责怎样?” 根本不等他回复,女人已扬长而去。 他依约来到烈风崖,看到崖边那个红衣飘飘的女子,以及她鬓角的红莲,才知道,果然是好深的算计! 宦红绫还故作诧异,问:“怎么是你?” “妖女!” 二话不说,誉雪楼当即运掌直奔宦红绫门面而去! 宦红绫的武功轻功卓绝,暗器见长,招式灵活多变,面对誉雪楼霸道的攻击应付起来初时游刃有余,后劲不足。 “公子,一日夫妻百日恩,下手这么重,真的会没媳妇的。” 女人一边闪避,一边调戏。 誉雪楼只当她在拖延,如今他失了元阳,功体正在流失,随时走火入魔,轻则功体尽散,重则殒命,因此招式愈发凌厉,只求速战速决! 趁宦红绫一个偏身的空档,他蓄掌一击,终于将人打落山崖,孰料—— 这女人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在他已完全无还手之力时,一卷红绫,将他带入烈风之中! 那宦红绫就是个疯子,明明已经那一掌伤得筋骨尽碎,仍在坠崖之际将他抱住,顺着风力翻了个身—— 她在上,他在下。 女人沁血的红唇是他昏迷前最后的风景。 隐约,他听见她在他耳边调笑:“能与誉教主生同襟、死同穴,姐姐这辈子,总算不冤!” 第3章 你是我儿子 “你是疯了吗?” 一想到那日她自称姐姐,这会儿又说自己小小年纪,誉雪楼真是越想越怒。 奈何他因元功被破走火入魔,如今气脉逆冲武功全失,身体更是褪成孩童,就连‘补刀’都被她踹翻,真真可恨!可恼! 奇耻大辱! 奇耻大辱啊! 殊不知他这样愤恨的表情落在黄灵儿眼中,憨憨露出‘慈祥’的姨母笑? 此时的他约莫七八岁,身上狼狈地披着那瘦弱的身板根本不足以撑起的雪色衣裳,只是不知经历了怎样的惨烈,衣服上血痕与污渍斑驳交错,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因为刚才的动作,襟领一歪,好巧不巧地小露香肩。 再配上小孩儿那噙血的嘴角与愤恨的目光,又像天使,又像魔鬼…… “小孩子家家怎么说话的。” 黄灵儿只当小朋友耍小性子,不以为意,伸手,继续扒他的衣服。 “妖女,你做什么?!” 誉雪楼受惊:所以哪怕自己变成了小孩儿,这女人还不肯放过自己吗? 江湖传言果然信不得,到底是谁觊觎谁啊?! “姐姐冷,你这衣服反正不合身,给姐姐穿穿嘛。”黄灵儿不以为耻,毫不客气。 身为‘弱鸡’的誉雪楼此刻对于某人的‘强取豪夺’毫无招架之力,只能一边奋力挣扎,一边眼睁睁看着这个妖女把他的衣服裹在了自己身上。 小小的拳头攥得紧紧:这个女人一定是故意的,最好别等他恢复功体,否则,否则,她一定叫她死得很难看! 黄灵儿换好衣裳,又用手抓了抓头发,编成一条大辫子——虽然有点脏,但这个时候就别计较了。 等自己收拾好,她终于想起还坐在地上的誉雪楼。 蹲下来,看着他保持了许久,其实腮帮子有些发酸地气鼓鼓的模样:艾玛,真的是太可爱了,如果是自家宝宝该有多好? “小朋友,你家在哪里呀,姐姐送你回家好不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顾誉雪楼眼底被她视为‘小朋友害羞’的杀意,竟就在这样的怒瞪之下,将剩下的那层衣服裹了一层又一层,最后束起袖口。 虽然还是大,但至少小朋友不会露脖子露肩了。 誉雪楼可体会不到其中体贴,只‘姐姐’两个字已经让他恼到不行,冷笑:“姐姐?宦楼主还是不要乱攀亲戚为好!” 他的声音很虚弱,童稚的嗓音带着一丝被粗石磨砺过的嘶哑,此时的他早已失了全身力气,喉头腥甜,甚至每一次呼吸,都拉扯着心口在发颤。 宦楼主? 黄灵儿一时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眨了眨眼睛,好一会儿,一巴掌拍脑门:“啊,忘了,我可能穿越了来着。” 还是魂穿…… 被冷意驱走的疑惑终于随着‘姐姐’两个字再度上线。 她看着眼前这个漂亮到不像话的小孩子一脸恨恨瞅着自己的模样,小心翼翼问:“那个,我们什么关系啊?” 誉雪楼觉得宦红绫很奇怪,却不知她究竟打什么算盘,试探道:“你说呢?” 难道真有关系!黄灵儿心想。 抓了抓头,她咬着唇思考着,既然不是姐弟,莫非…… “你是我儿子?!” 第4章 你是不是傻了 “咳、咳、咳……” 实在是语出惊人,饶是自诩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誉雪楼也被她这几个字吓得血气上涌,顿时咳嗽不断。 本就惨白的一张脸这会儿更是瞧不见半点血色了。 这女人是摔下来摔傻了吗? 就算认不出自己,认不出这身衣裳,自己生没生过孩子还不知道吗? 还是说,她又在找借口占自己便宜? 誉雪楼真是越想越恶心,艰难地挪着身子将女人推开:“少在这儿假惺惺,不是说要跟我一起死的吗?怎么,舍不得?” 啊咧,黄灵儿又惊了,一起死是什么鬼? 可看着誉雪楼嫌弃自己的模样,不一会儿功夫竟脑补出一场堪比铡美案的弃妇剧情,莫非原身也是被老公抛弃,生无可恋之下带着娃仔跳崖自杀? 难怪刚醒来就看到小朋友要杀自己,这样的娘亲确实要不得! 小朋友这么可爱,何其无辜? 嗯,始于同情,忠于颜值。 “那个,之前是当娘的糊涂,怎么能因为一个臭男人寻死觅活的,尤其你还这么可爱,怎么可以这么狠心拉着你一起死呢?” 趁机,黄灵儿偷掐了一下垂涎已久的誉雪楼小脸蛋,果然如想象中q弹。 誉雪楼直接傻眼:这女人好不要脸,臭不要脸! 好气,但是现在没力气揍她怎么办? “你是不是傻了?”誉雪楼气极反笑,咬牙切齿道。 “没有啊,我好得很。” 黄灵儿摆出‘慈母’般的笑,有这么可爱的儿子,穿越就穿越吧,谁让她没当过妈呢?过把瘾再说。 “好,那我问你,我是谁?”誉雪楼身体在抖,心底暗骂:别让他恢复力气,否则,马上就是她的死期。 “我儿子。”黄灵儿回答得可骄傲了。 誉雪楼吐血! “好,那你是谁?” 才问完,他莫名有种预感,自己这是在找虐。 果然…… “你妈。” 黄灵儿毫不迟疑,随后顿了顿,一想:“哦,不对,你娘。” 穿着交领古装,是叫娘没错吧…… 誉雪楼只觉得浑身发冷,缓缓闭上双眼:不气不气,她就是故意想把自己气死然后去外面继续造谣! “宦红绫,你想耍我到什么时候?” 不行,忍不了了! 誉雪楼终于爆发,这个妖女实在是太恶劣,从她的名字与自己扯上纠葛开始,就一直在挑战他的底线,就算没有命定的约战,他迟早也要掐死她的,真的! “耍你?我没有啊?” 黄灵儿觉得自己很真诚啊,怎么就耍人了呢? “算了,继续跟你说话我一定会被气死!”誉雪楼认命。 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想使坏就使坏吧,反正最好别给他机会,否则,哼哼! 黄灵儿不理解小朋友家家怎么气性那么大,可见誉雪楼眼一闭放弃挣扎倒回湿漉漉的草地上,连忙扶住。 抓起他的两只小爪爪,蹲下,然后一拉,将人背到了肩头。 誉雪楼一愣:“你做什么?” “我看你摔得不轻,背你下山啊!” 她居然还有力气背人?! 终于,誉雪楼眼底泛起了真切的疑惑。 她可是中了自己一掌坠崖的,就算侥幸未死,也没可能伤得比他轻! 除非…… 第5章 哭什么哭 除非,连坠崖都是她设计好的! 大概是被谣言祸害日久,誉雪楼现在看宦红绫任何言行都是阴谋论。 只是她这么上赶认自己当儿子,现在又要背她下山,莫名的善意叫他一时间还真不看图谋为何。 不过当务之急是先养伤恢复功体,她要演,他就陪着她演! 七八岁的孩子并不轻,当黄灵儿背着誉雪楼站起,那浑身被寒冷冰封了的痛感瞬间袭来,害得她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把誉雪楼摔了出去。 因为这一下,某教主双手本能抱紧了黄灵儿,头都跟着有些发晕,心底暗骂:这女人一定又是故意的! “对了,咱家在哪儿啊?” 走起路来身体实在比想象得要疼,黄灵儿决定以聊天的方式转移注意力。 “嗯?” 誉雪楼心想,她这是又开始了? “那个我从山上掉下来好像碰到了脑袋,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告诉我咱家在哪儿,我回去给你做饭吃好不好?” 这一句,她说得心虚而又小心翼翼。 誉雪楼皱眉:还回去做饭,是想毒死他吗? “没有。”鬼才和她有家! 黄灵儿却误会两人的处境是有家归不得,对小朋友的那颗心就更柔软了。 “好吧,那我们不想这个问题了,以后有娘在,哪里都是你的家!” 她自以为感动的话只得到了他看不见的一对白眼。 见小朋友不回应,黄灵儿悻悻抽了抽鼻头,又问:“那没有家,你总有名字吧,不如告诉我你的名字啊?” 誉雪楼无心与她周旋,只是如今自己的生死掌握在她手中,也不得不应付,想了想,回答道:“雪衣。” 黄灵儿趁热打铁:“那你觉得你娘我长得怎么样啊?” 之前她检查过这身体的手和身段,那都是顶赞的,只是还没看过脸呢,不知道这脸长什么样,女人没有不在乎脸的。 “丑!” 誉雪楼无情回应。 “臭小子,儿不嫌母丑知不知道,你一定不是我亲生的!” “呵!” 他闭着眼趴在黄灵儿背上,感受着女人一步一步的颠簸,暗自运功调息。 而黄灵儿还在自言自语:“不,一定得是亲生的,你长这么好看,那我一定丑不了!” 誉雪楼:这女人一定是真的脑子坏掉了! 两人随意聊着,一搭一唱,直到肩上渐渐没了动静,黄灵儿嬉皮笑脸的神情渐渐垮了下来。 看着前方漫漫山路,眼底油然生出一股茫然。 如果只是梦,这个梦怎么这么长? 万一真的跟里头一样,是那种回不去老死他乡的穿越,她该怎么活啊? 雪衣虽然可爱,可她也不过是个20出头的职场菜鸟,撸猫撸狗就算了,这可是个活生生的人,真要让她养,作为一个没什么生存技能的死宅,真的不会饿死吗? 想着想着,忍不住鼻头忍不住发酸,然后很快,泪水一滴接着一滴直接从眼睛里掉落。 我想回家…… 直到女人的啜泣声越来越大,听得誉雪楼再也不能假装听不见。 “哭什么哭,烦死了!” 黄灵儿立马收声,大气也不敢出。 你凶你是爷! 第6章 心生怀疑 等她背着雪衣走到山下时,天边已只剩下一抹残阳。 “不行了,我快饿死了。” 黄灵儿肩头失力,雪衣顺着落到了地上,被这个女人柔软的肩头与极富节奏的脚步带入睡乡的雪衣顿时醒来。 皱眉,还来不及呵斥,就见这个女人一副快死了的模样跟着坐到他身边。 “真是又累又饿,这山也太高了,路边一颗果树也没有,好饿啊。” 雪衣也饿,他如今孩童的身体完全无法与从前相比,没有内力支撑,他的体力恐怕连普通六七岁的孩童都不如。 “我们真的没地方可以去吗?” 黄灵儿看着眼前的一片荒凉,只觉得自己的这场穿越之旅实在是太难了,所谓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说的就是这种情况了吧…… “嗒!” 一滴鸟屎从天而降,落在她脚边。 好吧,还没差到那地步…… 骤然被黄灵儿扔下来,雪衣刚好些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偏头看了一眼眼睛还有些红肿的黄灵儿,终究没有骂出来。 目光闪了闪:“喂,你看前面。” “什么?”黄灵儿有些恍惚,雪衣说话了好一会儿她才讷讷反应过来。 目光向前望去:杂草、零星的树……远远地,隐约有些村落的模样。 一袅轻烟在还未完全暗下的余晖中徐徐升腾…… 炊烟?! 有炊烟就有人家! 黄灵儿精神为之一振,脸上露出欣喜,什么渴啊累的一时间全顾不上。 “上来,我带你走。” 她兴冲冲地就要背雪衣,却被雪衣拒绝。 “你背着我怕是谁也走不到那边,天快黑了,不如你先去,然后找人来接我?” 雪衣建议。 心里想的却是等她一走,便立刻发出信号联系旧部。 “这可不行。”黄灵儿果断拒绝。 “你一个小孩子,又受了重伤,怎么能一个人留在这里?天马上就黑了,我听说古代山里都是有狼的,你这一身的血腥味,又细皮嫩肉的,要成了野狼的口粮,我可不就罪过大了?” 雪衣第一次觉得,这个妖女不仅坏,还很啰嗦! “哎呀,你身上又流血了?” 黄灵儿正要背他,却发现他的衣服已经湿了。 伸手一探。 是血! “还能撑得住吗?”眼底露出一丝的心疼,黄灵儿轻声问道。 雪衣抬头,正对上黄灵儿那双眼,目光清澈、透着水一般涟漪的黑眸中是她毫不作伪的关心。 终于,他心里泛起了疑惑。 眼前的人,真的是江湖中号称‘美人毒’的幻红楼楼主宦红绫吗? 虽说这女人依然那般恬不知耻,一醒来就扒自己衣服,可仔细想想,有疑之处却不止一点…… 先是以为自己是弃妇强行认他当儿子,又说掉下山崖失忆连住哪儿都不知道,尤其下山路上,她居然哭了! 这都是什么玩意儿? 堂堂幻红楼之主怎么可能哭?还哭得得那么可怜兮兮,怪招人疼的。 脑中这念头一出连忙被他否定—— 她可是一个诡计多端的妖女!谁知道她的哭是不是做戏? 总归还是谨慎些,早日与她分开为好。 想着,他扯嘴冷笑:“不关你的事!” 第7章 两位差爷 黄灵儿只以为孩子还因为原主带他跳崖的事情生闷气,刚想再解释两句。 忽然! 雪衣眉头一皱,推开黄灵儿的手,冷道:“有人。” “啊?” 黄灵儿刚要问,不远处已传来不高不低的人声, “郡主到底要让我们找到什么时候啊,这都两天了。” 雪衣神色一凛,这个时候在这座山脚下找的人,还能有谁呢? “主子既然吩咐了,怎么也要走这一圈的,前面就是下山唯一的出口了。” 两人说着说着,衣角就出现在了黄灵儿跟前。 黄灵儿一听‘郡主’,估摸着来人是当差的,那当差的都是为民请命的,说不定能帮他们。 想着,她高兴坏了,起身就要上前求助。 雪衣连忙拦住,堪堪抓住她的小拇指,却因为这一番拉扯,再一次触动伤口。 皱眉:“别。” “什么?”黄灵儿转头看他,不解。 雪衣不知该怎么解释,只犹豫间,二人已暴露在来人的视线中。 “头,这里有人!” 听着身后动静,黄灵儿转身,只见两个穿着类似官府制服的青年一高一矮各自按着腰间短剑,几步小跑冲到自己面前。 ‘刺啦——’ 连续的抽剑声有些刺耳,黄灵儿诧异皱眉,然后又被这直指喉头的利刃给吓得差点坐回地上。 这个,应该是开锋了的吧…… 她已吓得面色惨白,茫然无措,只能傻傻站着不动,声音也跟着有些颤抖:“你、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此时太阳已落了一半,光影刚好打在黄灵儿脸上,一半余晖中,一半阴影下,朦胧若仙。 “美、美人?” 两位差爷也是这会儿逼近才看清她的长相,顿时齐咽口水,忍不住惊叹。 别看黄灵儿一身脏乱的男衣,头发更只随意编了个辫子,饶是如此,‘美人毒’的脸从不是浪得虚名。 她的眉眼细长,唇形姣好,素面朝天却被这金色余晖妆点着,在阴影下将那鼻峰线条展露无疑,加上悬胆鼻、樱桃嘴…… 虽没有正主那般勾魂摄魄、妖媚入骨,可恰恰是这番受了惊吓楚楚可怜的模样,俨然有股仙女落难的意味。 怎能不叫人动心? 差爷一边收剑入鞘,一边按捺不住搓着小手向黄灵儿逼近:“姑娘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大概是两人的眼神过于赤|裸,黄灵儿自觉不妙,不自禁向后退。 “我、我……” 正后退着,脚却刚好碰到身后雪衣! 啊,对了,还有雪衣! 她连忙蹲下身来,扶起雪衣,可怜道:“两位官爷来的正好,我家小子顽皮,今日贪玩上山,却不小心摔下来了,我为了找他也掉了下来,这会儿又累又饿,不知道官爷能否帮忙送我两回去?” 原来是妇人哪! 两位差爷心中微微闪过一丝遗憾,只是很快又想到,妇人才好啊,知情识趣的…… 雪衣的脸隐在暗处,眼底意味不明。 自两人出现,他的双指已蓄了力,是他适才在黄灵儿肩上调息来的一点点成果。 若非万不得已,他并不想浪费在这两个跳梁小丑身上。 “小娘子,我们当然会帮你。” 两位官爷眼神一对:“只是……” 第8章 死于非命 “只是这天都黑了,小娘子要不要,嘿嘿嘿,歇一晚再走?” 二人明明说着关怀的话语,可那毫不遮掩的眼神、跃跃欲试的动作,如果说黄灵儿察觉不出来,那才真是蠢! “不、不用了,我家很近,还劳,不,不用劳烦两位官爷了,我这就带小儿回家。” 黄灵儿努力压着心底的忐忑让自己冷静,状若无事,弯身就要背雪衣离开。 “欸?小娘子,着什么急啊?我们二位可是当差的,帮助百姓是我们职责所在,一点也不劳烦。” 一人忽地伸手一拦,挡在雪衣与黄灵儿之间,与同伴一前一后困住黄灵儿,摸着下唇淫|笑着,缓缓伸出了禄山之爪…… “你们、你们别过来!” 黄灵儿慌了,身上本就有伤,向旁侧闪躲不及,一个腿软,直接摔了下去! “小娘子,别害羞啊!” 差爷手疾眼快,一把揽住她的腰,那柔软的腰肢惹得他爱不释手,下意识更进一步想要一亲芳泽。 “你放开!” 黄灵儿腰一软,跟泥鳅一样也不会怎么就从对方手中滑了出来,更是条件反射踹了人一脚,随即弯下身子就想从两人的包围中钻出去。 不想才钻出个脑袋就再次被人抱在怀中,直接腾空起来。 “雪衣,快走!”黄灵儿冲雪衣喊道。 她知道自己可能面临的是什么,可这个时候,绝对不能留雪衣在这里。 雪衣皱眉:这个女人,真的不是宦红绫吧…… 堂堂幻红楼楼主,从来只有男人吃她的亏,怎么会连两个色中饿鬼都搞不定? 使个美人计,随便撒点儿毒,这两个人哪里还活得过现在? 到底要不要救她呢? “小美人,不如就从了小爷们吧,看我们这一身差衣,只要跟了我们,从今往后吃香的,喝辣的……” 这边雪衣还在思考,那边黄灵儿已被人抓着手脚按到了一边。 “来人哪,救命啊!” 黄灵儿失声大喊,只求着万一有人路过,能不是? 只是她的声音喊得越大,那两位禽兽就越兴奋,手下动作就越粗鲁:“小娘子,不要害羞啊,我们一定会温……” 贱的声音戛然而止,黄灵儿被压住的双腿与被钳住的双手忽地一松—— ‘啪嗒’两声,两人一左一右朝两边倒了下去。 同时倒下的,还有雪衣!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动手,甚至来不及细想,丹田气血翻腾,一口老血喷出便昏死过去。 迷离的目光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看到黄灵儿坐起,嘴角弯了弯,心底却在暗骂:老子真是信了你的邪! 突来的变故让黄灵儿还有些不知所措,心跳完全乱了节拍。 只本能在手脚获得自由的第一时间坐起,将被那两个混蛋扯开的第一层男装重新裹好,脸色苍白惶恐不已,屈膝环抱,看着眼前两个一动不动的人影,心有余悸。 夜幕降临,隐隐约约能听见山林之中禽鸟的‘咕咕’声,四周一片寂静。 好一会儿黄灵儿才回过神来,试探着伸腿踢了踢其中一人。 对方身体弹了弹,一动不动。 这是……死了? 第9章 兰灯马车(1) 黄灵儿怕啊,却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再次壮着胆子凑到其中一人跟前—— “啊!” 腿一软,黄灵儿直接瘫坐在地。 那个人他、他、他……他竟然真的死了! 而且死状凄惨! 月色暗淡,那人睁着眼,嘴边还挂着临死前的淫笑,一个血洞开在他的喉咙处,‘咕嘟’‘咕嘟’地向外冒着血水。 黄灵儿只觉得喉咙发干,甚至没有勇气再去看第二人。 不用说,那人情况肯定不比这个人好多少。 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孩子何曾经历过这样的血腥,比穿越异乡更可怕的,是这个世界人命如草芥? 只是,这杀人的人是谁? 她慌忙从地上爬起来,借着微弱的光小心翼翼四处张望。 忽然,她目光一顿! “雪衣!” 不远处,瘦弱的身躯倒在地上,正是刚才雪衣的所在! 她连忙跑过去,将他扶起。 此时雪衣手脚冰凉,惊得黄灵儿深怕他出了什么事,手颤抖着,伸到他鼻下探了鼻息。 虽然清浅到几乎察觉不到,但总算还活着。 肩头刚要松下来,却马上绷得僵直! 如果没记错,刚才那两人刚才过来的时候说要找人,这地方这么大,她走了一天才勉强下山,如果真要找人,绝不可能只有两个人,附近说不定还有其他同党! 虽不可能人人是坏人,当下她却是一点险也不敢冒了。 当机立断,她一把背起雪衣,打算尽快离开这里找个大夫给他医治。 天色已然暗了下来,因见了死人,又被可能被追杀的恐惧威胁,黄灵儿肾上腺素飙升,几乎一口气背着雪衣走到了一处相对平整的林道上。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就连月亮也躲在云后不出来的路上,一颗小石子,已足够她摔个大跟头。 她脚下一个踉跄,脸色大变,越惶恐,越慌张,左脚不知怎地就绊了右脚,只听见‘啪嗒’一声,黄灵儿一个不防直直摔倒在地。 雪衣趴在她肩头的双手本就无力,摔倒的瞬间陡然失重,他的身体与黄灵儿因速度问题产生一定的缝隙。 于是,黄灵儿摔倒后连头都还没来得及抬起,肩上再添重量。 “啊——”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雪衣)加上严重体力不支,就这样,她晕了过去。 夏日夜风吹得凉,一大一小两条人影就在这小路上交叠着成为一个明显的路障。 不知过了多久,哒哒的马蹄由远及近。 首先出现在远方的,是两注光,朦胧而昏黄,一荡一荡地,若这颜色变成蓝色,怕不叫山里人以为是见了鬼火。 这两注光一摇一荡,似乎随着什么在颠簸起舞一般。 “吁——” 灯光愈近,前方能看清的东西就越多。 当一大一小两条身影出现在路中央,驾车的人终于停下了马车:“怎么有人呐。” “怎么了?” 马车内,温厚的男声不疾不徐自内里传出。 “爷,前边好像有两个不知生死的人倒在路上。”赶车的人恭敬道。 “绕过去。”那人说。 “是。”马夫说。 “……” 大概是这并不刺眼的光惊动了黄灵儿的眼,无意识地,她发出一声低吟。 第10章 兰灯马车(2) 马夫已重新御马,哒哒离去。 擦身而过时,黄灵儿终于勉强抬起了头,只看到一盏雕着兰草的挂灯一荡一荡地,然后光芒渐远,温度渐远。 车内,柔柔的夜明珠照着整间车厢,只是终归比不得白日明亮。 一个轻柔的女声在车内响起:“京里都说爷最是仁爱宽厚,怎么路上躺着难民却置之不理呢?” 男人剥削的嘴唇缓缓一勾,一言不发。 倒是车外的马夫多嘴:“郡主这是有所不知,咱们爷那是经历过大风浪的,从前可没少有刺客装死伏击在路上,这亏吃得多了总得长记性不是?” 女子掩唇偷笑,细长的双眼轻轻挑了挑,看着坐在身前的男人,道:“原来爷也曾吃过亏的啊。” 这位身着华服的男子手中轻轻摇着扇,双目闭着,似乎正在养神,听到女子的调侃也不搭腔。 果然,车外的马夫又说话了:“那可不,要知道从前夫人可没少为这个发愁,也就这几年爷的防人之心才有了点长进。” “元安。” 明明是简单到不能最简单的一声叫唤,元安连忙住了嘴,再也不敢搭话了。 · 日升月落,一抹晨曦自简陋的门隙漏出,带着夏日独有的温度,落在不远处的床头。 床上躺着一个人,正是雪衣。 他的衣服已叫人换了,脸上也被人擦得干干净净,薄被之下,露出一张精致乖巧的脸。 屋外,隐约有人在交谈。 睡梦中原本安静的面容忽地一紧,似梦到什么不好的事,眉头一蹙,随即警觉睁开了双眼。 “小公子的伤有点严重,姑娘要是不嫌弃可以在老婆子这里多休养几天。” 屋外的声音终于听得清晰,约莫是一名老妪。 “真是太谢谢了,如果不是您我们姑侄两怕是要死在路上了。” 是宦红绫! 当她的声音一出,雪衣眼底厉色一闪,下意识便要运气,却忘了此时丹田空虚—— “咳咳咳……” 气海一时受不住这样的调动,顿时按捺不住咳嗽开来。 “啊,他醒了!我想进去看看。” 听到屋里的动静,黄灵儿面色一喜,连忙朝老婆婆弯了弯腰,推开门,快步走来进来。 逆光而入,咳得有些恶心趴在床沿的雪衣闻声抬头,便只看到一道窈窕长影,急匆匆朝自己奔来。 直到人影越来越近,她身上的颜色也由黑白转换成彩色…… 入目,是一抹青翠。 淡青色的褶裙如垂柳青青翠翠覆在她的脚面上,没有什么绣花,简单的样式生生叫这个妖女穿出了几分出尘的意味。 头发依然是昨日那么一个简单的大辫子,只是配上这套衣裳,莫名心头微动。 似乎,还挺配的? “你别乱动。” 想归想,黄灵儿的脚步却是一分未歇。 一声轻喝,雪衣已被人扶起双臂,然后将他靠在自己肩头。 “张嘴。” 女人不容置喙的发号施令,他下意识回应,然后眼睁睁看着她又倒了杯水递到自己嘴边,‘咕嘟’一声,缓缓咽下。 直到这是,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如果她喂的是毒|药的话…… 第11章 雪衣小可爱 “好些了吗?”她将水杯放到床案边,认真的看着他,目带关切。 这样诡异的氛围让雪衣由衷觉得哪里不对劲,双眉一沉,眼底滑过一丝厌恶,随即撇开了头。 黄灵儿误会他还在恨她,不禁有些失落。 果然啊,原主给雪衣小朋友带来的伤害太大了…… 得什么时候才能养熟啊? “你先好好休息,旁边有些吃的,饿了自己吃点儿垫垫,我去帮你熬药。”黄灵儿轻轻叹了一口气,小心将他安置到床上,盖好了被子,这才下床离开。 熬药?! 原本神情恹恹的雪衣听到这两个字,倏然睁大了双眼,清亮的黑眸中竟闪过一丝不易分辨的惶恐,只可惜黄灵儿根本没来得及看见已转身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吱呀”,那久经风霜的门被人小心推开。 正闭目打坐调息的雪衣连忙躺回床上装睡,只是…… 鼻头轻轻嗅了嗅,比人影更快到自己身边的,是那股浓郁的中药味。 眉头轻皱,雪衣顿时浑身紧绷,该不会…… 黄灵儿细碎的脚步由远及近来到床边,将药碗搁下,伸手便掀开雪衣的被子将他扶起:“起来,喝药了。” “我不喝!” 这是他自这间破屋里醒来说的第一句话,含着不容置喙的拒绝与嫌弃。 只是黄灵儿怎么可能在这种事情上面由着他? 抓着他胳膊的手轻柔而不失强硬,是此时病体虚弱的雪衣根本无法摆脱的。 “雪衣乖啦,喝了药才能好。” 欺负小孩子没有力气,黄灵儿将他扶到自己怀中,背靠自己前胸,然后一只手箍着他的身躯避免乱动,另一只手,已从一旁端起了药碗。 浓郁的药味实在是刺鼻。 雪衣那稚嫩而精致的五官顿时扭曲得像八十岁的老先生,倔强地扭开了不想面对。 “原来我们的雪衣小可爱不喜欢吃药啊。” 女人闷闷的笑声刺激得雪衣又羞又恼:这个死女人,最好别让他恢复功力,否则第一件事就是先灭了她的口! “良药苦口嘛,这可是我第一次给人熬药,给点儿面子,嗯?” 她调着汤匙,那中药的味儿如臭屁一般挡都挡不住地往某人鼻子里窜,奈何他不敢乱动,万一洒了泼了一身,那就更惨了! “张嘴。” 药已经逼到了他的嘴边,只能听到他拒绝的‘唔唔’的身影,那带着温度的汤匙终究还是碰上了他的唇! 死女人,死女人啊! “我——”不喝! “咕噜……咳咳咳……” 黄灵儿下手那是真狠哪,他拒绝的话根本来不及出声就被某人强硬地灌了一勺进去。 “呕——” 太难喝了! 衣襟之上终究还是溅上了药,舌头已经开始发麻,那张小脸更是堆满了痛苦的模样。 黄灵儿见状,趁势直接掐住他的下巴,拇指摁住碗中的调羹,一股脑儿地将剩下的汤药直接往人喉咙里灌—— 如此手段,不可谓不残忍呐! “哐——”药碗落地。 “滚开!” 雪衣终于集起全身的力量躲开女人的禁锢,一边干呕,一边张着嘴吐着舌头,试图将舌头上残存的那重要的苦味儿一并散了去。 他还在‘哈啦哈啦’跟个小狗似的吐舌头呢。 忽地,舌尖一重。 “嗯?” 第12章 酸梅的诱惑 继而一股酸酸甜甜的口感自蔚然蔓延开来。 好像……是梅子? “这是我特地让婆婆帮你准备的酸梅,喜欢吗?” 黄灵儿扶着小朋友虚弱的身体,看着碎在地上的药碗与残汁,微微有些心疼。 “婆婆家条件也不是很好,你说吃人家住人家的,还砸人家碗,多不好意思啊,还好是让你喝完才砸了,不然更可惜……” 雪衣只觉得这股恶心的药味儿简直比身上的伤还要让人难以忍受。 “那就正好,不喝!” 知道孩子熊却不知道孩子这么熊! “不想喝就早点好,今天还好声好气喂,信不信下次我捏着你鼻子给你灌下去?!” 说着,黄灵儿还哼了一声,竟真的伸手拽着雪衣的鼻头捏了捏。 唉,手感真好。 “宦!红!绫!” 雪衣咬牙切齿喊着出她的本名,伸手将她的魔爪推开。 才认识不过短短三天,这个女人已经快把自己所有的坏脾气都给点炸了! 早知道昨日就不救她了,真是自讨苦吃! 气啊、恼啊! 再一次听到这个名字,黄灵儿忍不住挑了挑眉,舌尖一弹,冲着雪衣微微一笑。 “哦,差点忘了,从今天开始,我叫黄灵儿,宦红绫已经死了,对外呢咱两就是姑侄关系,别忘了啊。” 雪衣再次皱眉,她什么意思? 见雪衣一脸疑惑,黄灵儿想了想,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是借尸还魂的。” “嗤”地一声,雪衣不禁冷笑出声。 “昨天你还跟我说你是失忆了。” 黄灵儿心虚摸了摸鼻头:“那不是看你是小孩子怕吓到你吗?不过经过今天一上午的思考,我觉得还是告诉你真相好了,毕竟你为人子女的怎么会不清楚自己娘亲是什么样的?与其之后被你怀疑害怕,不如一开始就跟你说清楚了。” “哦,是吗?” 雪衣懒得理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搭腔。 实际上,嘴里的药味儿已经让他什么都听不下去,只想赶紧漱口。 “虽然我不是你娘,可好得用了你娘的身体,所以你放心,我会继续照顾你的,直到你长大成人。” 说到这儿,黄灵儿忍不住自我感动一番,她真是善良啊~ 雪衣却以纪念馆听不下去,冷淡“哦”了一声,然后撑着瘦弱的身躯挣扎着就要下床找水。 “喂,你别乱动,要做什么我帮你就好。”黄灵儿连忙扶他。 雪衣皱眉,抬头问:“那梅子,还有吗?” “哦,有!”黄灵儿直接将腰间的小兜解下递了过去。 雪衣毫不客气接了过来,并没有立刻吃。 “水。” 大爷·雪衣继续吩咐。 黄灵儿连忙从到桌上给他倒了一杯水过来。 雪衣接过水杯,看了看一脸无辜的黄灵儿,皱眉、沉默。 想了想,又说:“我要漱口。”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黄灵儿立马了解,只是婆婆家里没找到痰盂,于是找了个大碗代替。 直到教主大人漱了三四道,才终于不再折腾黄灵儿,只慢悠悠从刚才的小兜里掏出一颗酸梅,一本正经心满意足放入嘴中。 这一连串的吩咐与动作让黄灵儿简直无语。 明明小孩子家家的,没想到支使起人来,居然是霸道总裁型,可惜了…… 她穷。 第13章 男女授受不亲 等黄灵儿终于出去,雪衣才缓缓坐直了身子。 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他早已想了起来,只是没想到,她刚才给出的信息,竟比他料想的还多。 失忆? 对上她认不出自己与她决战时穿的衣服,不知为何坠崖,甚至堂堂幻红楼楼主居然被两个杂兵欺负,勉强也说得通。 但转身又抛出一个借尸还魂? 呵,可笑的是,他竟然认为这个理由比失忆更具可信度! 否则,难道要承认自己比她伤得重? 而她现在活跳跳忙前忙后的,他可不信在自己那一记九成功力的拂风掌下,宦红绫还有活路! 那……看在她昨天背了自己一路的份上,姑且再观察观察吧。 何况,以他现在的状态冒然出现在市井或江湖都有不便,这个蠢女人自以为是的母子关系,似乎正好可以便宜行事。 至于宦红绫…… 她成名至今虽艳名在外,可那些见过她的人除了喜穿红衣,鬓角簪着一朵红莲绢花之外,没有一处统一的说辞。 更有甚至,有江湖好事者重金悬赏画师,并邀那些见过宦红绫的裙下之臣,让画师根据他们的描述绘出其相貌。 结果却是一人一副面目,而每个人都说画师画得极像。 可见其妖女本事名不虚传! 因此,与宦红绫、不,现在应该叫黄灵儿相处一处,只要她不‘恢复记忆’,换上她那标志性的衣裳与装扮,暂且蛰伏市井,应是他最好的伪装。 一旦他功体恢复,宦红绫要死,背叛设计他的人,更要死! · 石婆婆统共一间茅草屋,除了柴房,还有一间是给她那不成器的儿子成亲留的。 此时,黄灵儿与雪衣便暂居于此。 “你要做什么?” 黄灵儿帮石婆婆忙了一整天,好不容易想要回房休息,刚要脱外衫,却被雪衣一副如临侵犯的模样,用表情,拒绝了她的上炕。 “睡、睡觉啊……” 黄灵儿无辜眨了眨眼,不解。 “男女授受不亲。” 稚嫩的眉头皱得几乎并肩写出一个‘一’字,嫌弃的意味不予言表。 “哈?” 黄灵儿简直惊掉了下巴,看着他的眼神一时恍惚,又好气又好笑,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什么采花大盗,居然还能对一个孩子下手呢! 莫名其妙! “嘁”了一声,甚至在黄灵儿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翻了一个白眼。 “里边去!” 德性!熊孩子不听话,纯属惯的! “宦红绫,你!” “你什么你,说了你娘死了,我叫黄灵儿!” 睡意上来她才不管什么儿童心理健康,一边脱衣服,一边推着雪衣往床里头赶。 别指望她跟电视剧里的男主似的睡地板。 再说了,一个小屁孩,还‘男女授受不亲’,搞笑呢吧! 雪衣当然不想就这么妥协,甚至想将她一脚踹下去,奈何如今‘身体虚弱’,只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女人跟簸箕扫地一般铲到了床里边,然后格外自然地拉过被子,闭上眼,安然睡去! 小人儿气得心突突直跳,罪魁祸首却浑然不知,甚至翻转身,一条细长的胳膊搭在他的身上。 “雪衣乖,姑姑会保护你的。” 去你的保护! 昨天到底是谁救了谁?! 第14章 午夜逃亡曲(1) 月上柳梢头,房间里,一大一小正睡得香甜。 忽然,门外隐约有些声响。 雪衣素来警觉,几乎在第一时间睁开了眼。 凝神细听,屋外细碎的脚步愈来愈近,约莫有三人,两人脚步偏重,应是成年男子,还有一人脚步略轻,更似体力有限,听着节奏,好像是白日里的石婆婆。 大半夜的,这般鬼鬼祟祟,莫非是有什么企图? 几人来到门外,贴着门细听着里边的声响,好一会儿才有人小声说了一句:“没动静,应该都睡着了。” “动手,赶紧的。”另一人催促。 “别着急,总得让我先点着。”被催那人有些怨怼。 夏夜,星光璀璨,室外一片霜白。 门前单薄的窗纸之后,清晰地映照着两条人影在那儿鬼鬼祟祟地动作。 很快,一根手指点上窗纸,似乎沾了什么,窗纸很快濡湿,被戳出一个小洞。 “快点上,小心别自己给吞了。”那人又催促。 但见一点火光闪过,很快熄灭,紧接着,是一根细长的竹筒透过刚才戳出的小孔伸了进来—— 是迷香! 雪衣当机立断,被黄灵儿跟猴子一样圈住的手迅速抽出。 “嗯?!”黄灵儿倏地惊醒。 刚要出声—— “唔!” 雪衣已迅速捂住了她的口鼻! “外面有人。”雪衣小声凑到黄灵儿耳边,提醒,“屏住呼吸。” 听到雪衣的声音,黄灵儿总算从惊吓中稍微回过来点儿神,听话地点了点头,自己捂住了口鼻,眼神,不自觉瞟向了窗外。 “等一下,你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屋外,有人似乎听到了点儿什么动静。 众人静了静。 四周鸦雀无声,平添一股肃杀的氛围。 “一定是你听错了,赶紧的吧,我跟你讲,这次的姑娘是顶天儿的好看,要不是手头紧,我铁定给自己留着。”说着,那人就要推开房门。 “再等等,药还没起效呢?着什么急,就你这德性,再娶十个媳妇也得跑了!”谨慎那人再次拉住了石家小子,一看就是老手。 石家小子忍不住骂骂咧咧几句,终究还是跟着等了起来。 又约莫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屋外静得连蟋蟀的呼吸声都能隐约听见,几人估摸着药效应该起作用了,从石婆婆那里接过早就备好的湿面巾系上,终于将房门推开。 月色顺势洒落一片银白在地,小窗大开,残留余温的床上,一个人影也无。 “人呢?!” 此时,黄灵儿正背着雪衣在山林之间奔跑,头昏脑涨、气喘吁吁…… 她没有宦红绫的本事,根本不会屏气,那强劲的迷药终究还是吸了不少进去。 好不容易将雪衣运出窗外,等自己再跳出来时,她几乎当场晕倒,使劲儿咬了咬舌头才勉强保持清醒。 “我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穿越两天,就逃了两天,真的是半点女主光环也没有,不仅是弃妇带娃,还要走炮灰人设的吗?” 她一边跑,一边碎碎念,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不至于昏古七。 “小心!” “砰!” 黄灵儿额头一疼,顿时两眼冒星,直接倒了过去。 擦,撞树了! 第15章 午夜逃亡曲(2) 身为魔教教主,雪衣从未觉得人生如此艰难。 纵然他第一时间从黄灵儿背上跳下来,可对着昏倒在地这么一个大活人,着实束手无策。 毕竟如今他手无缚鸡之力,身后还有追兵,怎么也不可能指望他一个孩子身躯去把一个大人扛起! 不对,他为什么想的是要带这个女人一起走? 虽然在她身边便于隐藏,可以当前状况,当然是丢了她更方便。 听着那几人的意思,应该是要卖了她吧…… 啧啧,长了这么一张惹事的脸。 想了想,教主大人观察了一下地势,决定死道友免死贫道,毕竟这几日这么多的机会都没有杀她,已是他莫大的慈悲! 趁着月色,他快速从周边搜罗起一点儿也不缺的树枝、石头,然后自黄灵儿昏倒之处走起了魔鬼步伐,口中更不知碎碎念的什么玩意儿,三步一顿,五步一停,将手中石头与树枝摆下。 最后一根树枝插入土中,雪衣停步。 不多时,林中平地卷起一阵清风,带着飘渺的雾气,将二人所在之处笼罩,待消散时,林间已看不到两人踪迹。 急促的脚步远远近近,来来回回。 “你不是说那小子受了很严重的伤吗?怎么一个女人能被着他跑这么久还没找到?”带头的人一刀砍在树上,带着愤怒。 石家儿子有些心虚,却强作硬气:“还不是你让我等等等,好了,给人机会逃走了!” “快找,要是天亮还找不到,你小心剩下的手指头!” 两人又骂骂咧咧几句,再次寻了个方向去找,这一次,终于没有回来…… 林间一阵烟雾散开,露出了一脸苍白的雪衣与因昏迷而陷入美梦甚至嘴角带着浅笑的黄灵儿。 雪衣捂着嘴,憋了好久的咳嗽闷闷地自指尖流出。 没了功法加持,地上的阵法已经失效,他看着一旁的黄灵儿,神色莫辨。 有心找个水潭掬把水让她清醒清醒,可看着月色之下她恬静的睡颜,终究,还是留了下来。 · “啾!啾!啾!” 清晨,林间的鸟儿自发唱起了欢快的乐章,打搅了树下一大一小相依一处的两人安眠。 黄灵儿额角的碎发还带着晨露的潮湿,阳光自林间树木中穿透而来,正好照在她的眼皮之上,暖暖地,痒痒的。 “嗯?” 她抬手下意识挡了挡阳光,没想到胳膊受了一夜的寒,有些沉重,头,好像也有点疼。 “啊……” 一声低吟,却不是她的。 黄灵儿低头一看,怀里躺着的,可不正是雪衣? 然而此时雪衣一脸苍白,双唇更是透着乌紫,吓得黄灵儿一个激灵。 “你怎么了?” 她连忙伸手探了探雪衣的额头,高热的温度灼得她手一缩,眼眶顿时湿了一半:“天哪,你在发烧啊!” 雪衣只觉得耳边好吵,撑着意识想要睁眼。 细长的睫毛之上,还带着微微的润湿,朦胧视线之中,有个女人,好像在为他哭…… “我……” 他想说,我没事,可嘴巴却像黏在一起,豁尽全力张开,却只勉强露出一道小缝,声音更是几不可闻。 “我带你去找大夫!” ———— 嗷嗷嗷,教主大人救我们家灵儿两次了~ 第16章 幻红楼 幻红楼内,议事厅中,一台金丝楠木制成的软塌摆在最中央,坐卧之处,铺得层层叠叠,甚是柔软。 一名身穿碧色罗裳,面带轻纱的女子就那么笔直站在那里,手,轻轻拂着软塌扶手初的雕纹,眼底的光,明灭难辨。 “禀副楼主,烈风谷已寻过,无楼主痕迹。” 阶下,一名劲装女子单膝跪地,朝女主汇报最新消息。 “那就继续找。” 副楼主的声音极为好听,如黄鹂清啼,温温柔柔,只是手段狠辣,幻红楼中无人不知,其威严比之楼主,更是无人敢逆! “另霄灵山下报得两具差役尸体,看手法,似乎是魔教教主誉雪楼所为。” “似乎?誉雪楼?” 副楼主的声音更加轻柔了,她缓缓转身,继而在软榻上坐下,不自觉学着宦红绫平时慵懒的模样支肘半卧,慢悠悠闭上双眼,似在享受什么一般。 “死者所中之招式与誉雪楼相近,但从力道上看却不是魔教教主该有的功力!”属下说。 “难道是受了重伤?” 副楼主歪了歪脑袋,一番怀疑说得格外轻飘飘。 秀美地指尖轻轻敲打着榻沿,顿了顿,美目轻抬,继续问:“这么说,咱们楼主,也可能还活着?” 她越是这般语气温和,便越叫阶下的属下忐忑不安。 相比楼主宦红绫甩手掌柜式的不按常理出牌,副楼主的阴晴不定才更叫众人战战兢兢,深怕一个言行不当便受责罚。 奈何楼主对副楼主的好几乎是称得上宠溺二字,又有谁敢在她面前说副楼主的不是? “属……属下不知。”属下回答得忐忑。 听副楼主的口吻,她真不知道她到底是期望楼主活,还是不活? 楼主与魔教教主誉雪楼决战霄灵山,那霄灵山高一千三百丈,是传说中的武林决战胜地,自三分之一高度始藏于云海之中,至三百丈,已是寒风似刃,凡人再难行进。 虽决战之日定下时,幻红楼亦有安排人员观战,奈何决战地点烈风崖高五百八十丈,众武林侠客多不得上,只能遥遥观望二人对战。 后来,两人死讯传遍江湖,那些按捺不住的人或派门蠢蠢欲动,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怎么也无法叫人心安。 “这么害怕做什么?”副楼主继续说着,“难道姐姐回来会对你做什么吗?” 阶下女子头垂得更低了。 “行了,退下吧,有楼主的消息,一定要及时告诉我哦。” 副楼主一甩袖,懒懒翻了个身。 女子更似逃过一劫,额头冷汗微沁,禁不住暗暗松了一口气。 “嗯?” 一声软调轻扬,厉目倏睁。 只看见她的轻纱水袖似一阵风起吹开,垂落! “铛——” 劲装女子才起半步的身子蓦然一滞,随即到底。 殷红的血自女子胸前缓缓摊开晕了一片。 “唉!” 副楼主懒懒抬手,轻轻吹了吹指甲,地上的尸体连扫一眼也无。 面纱之下,朱唇微吐:“好姐姐,这楼中没有你的日子,甚是无趣呐。” 第17章 等你退烧 黄灵儿的双腿几乎是麻木而机械的,只知道背着雪衣不断地往前走。 “雪衣不能有事,绝对不能!” 他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联系,如果他没有了,她真不知道一个人在这陌生的异世界要怎么支撑下去。 所以……一定要救他! “往大道上走,往人多的地方走,有人的地方,就有活路!”她一边走,一边碎碎念,含在眼眶里的泪水就那么一直半吊着。 肩上,随着日头愈烈,雪衣的意识缓缓回笼,耳边细碎传来女人自我安慰的话,不知怎的,就是想笑。 这个借尸还魂的鬼姑娘,似乎还挺好玩。 “水……”他在她耳边轻轻喃了一句。 “你醒了?”黄灵儿心头一喜,回头就要确认雪衣没事。 “水声……” 雪衣的声音极为虚弱,勉力抬了抬手指,刮着她的侧脸,再次提醒。 水声? 黄灵儿这才努力让自己静心下来,听着这似乎走不出的树林里,微风吹过的树叶窸窣声、雀鸟不经意的展翅声,还有…… 潺潺流动的水声! 真的有水! “好,我带你去找水!” 这一路,她神经绷得太近,脚底磨出了不少水泡而浑然不知,只顽强地想要背着雪衣走出绝境。 而实际上无论是她还是雪衣,皆已翻白了双唇,缺水得厉害! 很快,她就找到了雪衣口中的那条清泉。 将雪衣放下靠在一颗树下暂且休息,她脱了鞋袜走入河中,感受着水流方向,终于,找了个一处活水。 心头一喜,她手捧着活水灌了两口先行解渴,然后回到岸边找了尖利的石头割破衬裙,撕了半大一块下来在水中揉搓干净,最后叠起放入活水处。 等临时毛巾吸饱了水,黄灵儿这才光着脚从水里出来,踩着河滩边的碎石,来到雪衣面前。 “张嘴。” 她小心将雪衣枕到自己膝上,一手扶着头,一手握着那块湿布的手放到他嘴边,然后微微用力,清水就这么挤了出来,落在雪衣的唇边…… “呃……” 清凉的触觉让昏昏沉沉的雪衣终于睁开了眼,女人的脸上又是水又是灰,真的难以想象这样一个人是怎么被江湖人称为‘美人毒’的,实在是……颜不配位! 他的体热不过是内息紊乱加上走火入魔的后劲罢了,过了这一阵便没什么事儿。 润了润唇,他轻轻抬手,将黄灵儿的手推开,嘶哑着童稚的嗓音,说:“我没事了,咳咳,再往东不到三里路,咱们就可以进城了。” “欸?你知道路?” 黄灵儿又是欣喜,又是疑惑。 从山上下来,两人昏迷一次,黑夜里乱跑一次,今天这一整天更是毫无方向的乱走,怎么雪衣还能知道他们在哪儿? “难道我们之前……住在那里?”她眨巴眨巴眼,忽然生出一种怀疑。 如果站定黄灵儿借尸还魂的立场,雪衣倒是意外地明白她的顾虑。 “只是去过。” 四个字,总算解了黄灵儿的顾虑。 “好,那咱们再歇会儿,等你退了烧咱们就走。” 确定雪衣不再喝水,黄灵儿拧干了湿布搭在他的额前,让她枕着自己的双腿,然后靠着树,慢慢闭上了眼睛。 这一路,真的太累了。 第18章 锦绣荷包 “驾!” 灰尘满天,两匹深色骏马一前一后紧密在林间奔行。 那疾驰在前面的,是一位衣着光鲜,头戴玉冠的年轻公子,但见他神色凝重,持缰的手紧紧攥着,腰间玉佩随着起伏上下飞扬,时不时与那玉躞蹀碰撞,发出悦耳的清鸣。 二人不知经历了怎样的风尘仆仆,便是再华丽的衣裳,也总是染上了几抹灰色。 “公子,前面有条河,咱们暂且先歇息片刻做一下休整吧,这马再不喝水,怕是也撑不住了。”忽然,后面跟着的仆从猛地提速与那华衣公子并肩,提出建议。 那公子微微皱了皱眉,终究还是降下了马速,慢慢骑到了河边,下马,将马拴在了一处既能喝水又能吃草的去处,这才缓缓走到河边。 二人演河岸而上寻找可供人饮的活水。 “找到了。” 仆从二话不说拿着水带脱了鞋就往水里跑,直到补给够了才上岸。 华衣公子也不扭捏,拿了水袋便往喉咙里灌,这种明明出身富贵却丝毫不拘的潇洒豪气,恰是仆从最欣赏的品质。 “咦?公子,那里好像有人。” 二人刚要回去找马,忽然看到不远处一个大树荫下,两个交叠的身影。 华衣公子微微皱了皱眉,他对这样的闲事并不感兴趣,正如前日,哪怕路有饿殍,却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帮得过来的。 世道不易,有时候,人死了却比活着强。 元安知道自家公子对平民向来冷情,扯了扯嘴角,算他自讨没趣。 “这边的树好像比刚才那边要大,公子不如先在这处歇息,小的去把马牵过来?” 二人一路疾行,也确实有些乏了。 华衣公子点了点头,元安这才往来时的方向而去。 看着元安走远,公子敛了敛眉就要往树荫下走,余光看了一眼不远处树下的两人。 似乎是一位女子与小孩儿。 女子背对着他,只能看到漆亮的后脑勺和脖颈后的一抹白,然后…… 青翠的裙摆之下,一双雪白的脚裸在空中,叫他不自在移了移目光,撇向河上。 只是…… 忍不住他又移了目光。 女子的脚上系了一根红绳,在那如雪的腕处格外分明。 然而吸引他的,却是那泛红的脚底,一处又一处的血痕——那是黄灵儿光着脚走在河滩石上被割破的水泡留下的惨烈痕迹。 不知不觉,他已走到了两人面前。 雪衣额上的退烧布早已被他拿了下来,经过调息,身上的温度已经降下,只是看黄灵儿似乎真的累极了睡得香甜,他也不知怎的,就枕在她的膝上,继续闭目养神。 那主仆二人刚来的时候他便知晓,只是路过他并未放在心上。 这会儿来人忽地靠近,却叫他不得不警惕起来。 想到前日那几位衙役对黄灵儿的觊觎,雪衣没来由惹上一股心烦:女人就是麻烦! 同时也做好了随时反击的准备。 然而,那人走进却并未出声打扰。 只听见一声轻叹,隐约感觉那人缓缓蹲了下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之后,似乎放了什么东西在两人身侧,然后走远。 仆从很快回来,二人在树荫下又休息了约莫一刻钟,最后上马离去。 哒哒的马蹄最是扰人清梦,黄灵儿一个不妨脑袋从树上滑下,顿时惊醒。 “什么什么?” 手忙脚乱一通比划,睁开眼,看着潺潺的流水,她才恍惚清醒。 “雪衣,醒醒,我们该走了。” 她一边揉眼,一边推雪衣,低头,却发现一件不属于她的东西落在身侧。 “咦?这是什么?” 她抬手捡起那精致的锦绣荷包,沉甸甸的…… 打开,几锭碎银子在依稀的日光下,发着夺目的光彩。 黄灵儿茫茫然无辜眨了眨眼。 这是…… 真遇到菩萨了? 第19章 城山医馆 借着‘菩萨’给的银子,黄灵儿找古代黄牛买了两张路引,终于与雪衣顺利进了城。 大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小贩们热切的吆喝声让她见识了古代的繁荣,同时也有些怯怯。 对于黄灵儿来说,此处是异世界,周围越是热闹,陌生与格格不入让她这几天因紧张刺激的生活而无暇顾上的孤独感生长得格外茂盛,不自觉抓着雪衣的手有些紧。 雪衣的烧已经退了,此时被迫跟个真小孩儿似的被黄灵儿牵着,眉宇间已满是不耐,这会儿稚嫩的小手手又被人抓疼了,秀气的眉头忍不住蹙起。 抬头,就看见她的双颊因紧锁牙关而绷得有些僵硬。 她……在紧张? 雪衣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想法,敛眸低垂想了想,那……看在她这几天的不离不弃与照顾上,先不与她计较吧。 “找到了!” 黄灵儿欣喜的声音将他从那份自我感动中揪了出来。 抬头,‘城山医馆’四哥打字横匾矗立眼前。 学医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黄灵儿来这里是要做什么的。 “不,我已经好了,不用看大夫!”说着,他连忙使劲儿想将黄灵儿的手甩开。 不妨黄灵儿早有防备—— “啊——” 一声轻呼,还没等他跑出半步,就已经某人抓住了命运的后脖颈。 “只是让大夫把把脉,不一定要开药的。”黄灵儿一边解释,一边拖着某教主羸弱的身躯就往医馆走。 “我不!” 雪衣死命挣扎,一张秀丽的小脸愣是被他扭曲得狰狞! 医馆里满是药味,闻到就想吐好不好! 两人在医馆前的一番吵闹吸引了不少过路人的关注,一开始只当是个熊孩子讳疾忌医,却纷纷在看清黄灵儿的脸之后,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仙、仙女……” “哎哟,什么人呐,走路不晓得看路的啦。” “你那对招子看谁呢,还想不想要了?!” …… 人们或惊艳,或痴迷,黄灵儿才没空搭理,在小朋友的强势不配合之下直接将人扛上肩头,大步走了进去。 “这是……” 今日看诊的人似乎不多,大夫一抬头便看到黄灵儿威武霸气地扛着一个小孩子直奔他这诊桌而来。 “你是这里的大夫?”黄灵儿问。 老大夫点了点头:“姑娘这是?” “我侄子,今天早上还发着高烧,这会儿退烧了,但是怕反复,想让大夫帮看看。” 她说话同时一只手捂着小雪衣的嘴免得他乱叫,另一只将他死死摁在桌前免得他要逃跑,手段不可谓不简单粗暴。 不爱看病吃药的孩子太多了,老大夫似乎很能理解,只是黄灵儿捂着嘴…… “还牢姑娘松手,请小公子张一下嘴?” 黄灵儿一怔,讪讪一笑,低头凑到雪衣耳边警告:“不许乱叫,敢吓到老人家看我不收拾你!” 雪衣气啊,却没奈何,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狠狠瞪了黄灵儿一下,终于点了点头。 诊桌不远处,是一面药柜墙。 墙下,一位身着织锦长袍的公子手中摇着扇,嬉皮笑脸半蹲在一位碾药的少女面前,从她马凳旁堆积的草药里拣出一枝,递到少女面前,问: “小若若,这个又是什么花?” —— 没存稿,最近自己删改太厉害,存稿瞬间三万变八千……省着点发,可能不能双更~等我存够了稿再说~ 第20章 霸王刘(1) 黄灵儿本没有注意到这医馆一角,只是正值盛夏,外头日光极好,医馆的布置更是敞亮通透,当一道光忽地闪了黄灵儿的眼,她的视线便不自觉便向光源追去。 首先看到的,便是那随着阳光与本人的移动,那一闪一闪的袖口——简直壕无人性! 古代人土豪起来,真没现代人什么事儿! 这样简洁款的织锦长袍用金丝线已经够烧钱的了,却没想到还在袖口处缝了一圈宝石。 再看那公子,皮肤?黑,生得一副浓眉大眼,有些铁憨憨气质。 额前一条镶玉抹额系着,并高马尾由一个她叫不上材质的束冠拢至一处自然垂下,更风骚的是,那抹额系带尾处挂着垂珠,随主人移动而叮当作响。 再看其它,因半蹲着与那女学徒调笑,脖颈上一串看起来价值不菲的金璎珞荡在半空中,透着阳光,将那些彩珠与玉麒麟的光彩衬托得彻底。 然而真正吸引黄灵儿的,却是这位看起来就很土豪很爷们的公子哥右耳上,居然挂着一只大耳环,有他的肤色打底倒不显女气,反而有些异域风情。 忍不住,她问老大夫:“大夫,那位公子是谁啊?” 身处‘药香’之中,雪衣已经生无可恋,只求速战速决,乍听黄灵儿问别人,视线不自觉也跟了过去。 老大夫抬头看了一眼,冷哼一声,随即将把脉的手收了回来:“小公子身体无碍,稍后老夫给姑娘开两幅调理的方子,一日一副,好生休息两日便能痊愈。” 雪衣闻声回头,眉头皱起,问:“可不可以不吃药?” 大概是这样一张童趣的脸上嫌弃的意味过于浓重,老大夫刚被那公子郁卒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哈哈’笑了几声:“也可以。” 雪衣如蒙大赦,主动牵起黄灵儿的手就要逃离这‘醉人’的医馆。 “等等,诊金还没给!” 等医童送黄灵儿二人到了门外出来,这才小声提醒:“刚才那个是咱们岚城的土霸王刘天霸,外号霸王刘,姑娘你长得这般好看,最好莫要招惹这样的人物?” “嗯?为什么?”黄灵儿不解。 医童引着二人又往旁边走了几步,确定没人能听见,说:“说了是土霸王,自然是欺行霸市的主,尤其喜欢漂亮小姑娘,家里已经有了四房姨太太,还好姑娘您没被他瞧见,否则呀……” 后面的话不用多说,黄灵儿已能脑补出来。 “那刚才那个切药的小姑娘……”看着穿着打扮,应该不是普通的医女。 “若若小姐是夫子的外孙女,谁知一不小心就被这土霸王给缠上了,夫子惹不起,只能叮嘱着让小姐离他远点,最近正张罗着定亲呢,说不定能避过一劫。” 黄灵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医童见她好看,忍不住又多叮嘱了几句:“我瞧着姑娘是外乡人,如果没打算定居,还是早点离开岚城吧,霸王刘专门养了一群人,每天在城里给他找乐子寻新奇事物,姑娘要是被惦记了可就不好了。” 第21章 霸王刘(2) 这,不是民间版的采风官? 只是人家采风官是采民间趣事风俗整理成册,这个土霸王倒玩得新奇,完全是为了满足私欲啊! 讷讷朝医童点头道谢,她决定一会儿去成衣店先买顶帽子保险些。 只是一切已经晚了。 因霸王刘就在医馆内,在外候着的没少有他手底下的人。 她与雪衣门口的一番拉扯早就吸引了这群人的注意力,等二人从医馆里出来,很快就有人跟了上去,记下了两人落脚的客栈这才回禀。 刘府之内,志得意满的刘天霸刘老爷开心地躺回自己的太师椅,手里拨弄着从杜若那里顺来的几根草药憨憨笑着,露出那完全不符合他霸王气质的两个肉酒窝。 “小老爷!小老爷!” 才舒服没多会儿,屋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采风官’听到他回来的消息连忙赶来。 “吵吵嚷嚷个什么劲儿!”刘天霸大好的兴致被人败坏,顿生些许不耐。 滚动着大拇指上的碧玉扳指,他冷眼看着跑过来一脸兴奋的马屁精,虎眼邪睨,语气带着警告:“你最好是能说些让我高兴的事儿,否则……” “高兴,小老爷绝对高兴!” 那人忙不迭凑到刘天霸跟前,抡起粗壮的大拳头,跟个小姑娘似的小心翼翼替他捶着腿。 “城里来了个大美人,现在就住在同生客栈,那可是小的长这么大见过最好看的姑娘,小老爷要不要去看一眼?”他一边说着,那双眼一边发着光。 不光是给小老爷找乐子,那么一个大美人啊,他也想找机会多看几眼不是? “美人?是有多美?”刘天霸挑眉,“跟我院子里那些比呢?” “这个……” 狗腿子顿时有些为难起来,真的想说那完全没法比,小老爷后院里那些再怎么百花齐放跟那小娘子也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只是……人家能收进院子里的可都是心头好,他可不好乱说。 “小老爷你不妨去看一眼,小的粗俗,只知道这位美人长得那叫一个天上有地下无的,但跟您宅子里的比,您叫小的怎么感比啊。” 他说着说着缩起了脖子,乖觉认怂。 嘿,刘天霸还就喜欢狗腿子的这一点,总比那些舌灿莲花溜须拍马也拍不到点子上的务实些。 “小五啊。”刘天霸懒懒动了动,朝门外叫了一声。 “在。” 回应他的,是门外一位丫鬟。 丫鬟梳着双丫髻,左右各别着一朵浅黄色小花,听到刘天霸的传唤,神情木讷地踏进刘天霸的领域之内。 对于她的表情,刘天霸似乎已经很是适应。 翻身从太师椅上坐起:“帮我查查,今天还有别的什么事儿没?” 小五面无表情点了点头,然后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件类似账本的物件儿,指尖沾了沾唾沫开始翻了起来。 好一会儿,说:“三奶奶约了小老爷申时三刻对账,酉时初刻要与老太太进餐。” “那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刘天霸问。 “未时三刻。”小五说。 刘天霸煞有其事地摸了摸下巴,眼底凝出一股笑意,抬头看了看狗腿子:“还有一个时辰?” 狗腿子哈着下巴,等着刘天霸的下一句。 “就……去看看?” 第22章 雪衣走火入魔 黄灵儿最终只要了一间房。 一来省钱,二来省事。 毕竟孤儿寡母的,一个长着一张惹事的脸,一个是个乖巧机灵的小孩儿,即使雪衣心底再怎么不愿,也知道是分开住是不可能。 二人风尘仆仆了一整天,一进屋便打发了银子让店小二去买两件合身的衣裳,顺便遣人打水送上来。 客栈的房间不大,将将一套座椅一张床,然后就是一些简单的生活配件。 雪衣身体没好全乎,黄灵儿便将他安置在床上先休息。 等衣服和水都备好了,她又拜托小二哥要了一套屏风与床、门隔开,吩咐了不得打扰,这才宽衣解带,打算泡澡解解乏。 耳边,是淅沥沥的水声。 雪衣确实有些乏了,大夫把不出他身体的异样,他自己却是再清楚不过。 因走火入魔而导致内息不稳,真气四处乱蹿,身体于极冷与极热之间反复交替,甚至在未来慢慢恢复的过程中,可能会出现无法控制于小孩与成人两种形态之中来回切换。 而一旦这个秘密叫人发现,将会十分凶险。 于是,他现在能做的,便是趁黄灵儿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时调息养伤重修魔功! 奈何元阳已失,恢复功体之事没那么轻易,只能争取身体失控的事情不会发生! 趁着此时黄灵儿在洗澡,他翻身坐起,将床帐放下,开始打坐运功,这是他在她身边难得的可以放松警惕的机会。 然而耳边,那断断续续的撩水声一荡一荡的,总让他有些无法全神贯注,甚至神使鬼差地会想到被宦红绫设计那日的情形…… 越想心头火烧得越甚,额间已隐隐透着红光,那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当女人的出水声传入耳中,雪衣更是止不住气血一阵翻涌,鲜血瞬间冲上喉头,在紧抿的嘴角渗出半点殷红。 “唔……” 一声闷哼,雪衣顿时无力倒了下去,意识清醒,人,却是动弹不得。 然而只是这么点儿动静,也叫刚伸手将屏风之上取衣服的黄灵儿顿时一滞。 “谁?” 她并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只是隐隐约约听到又些动静。 用粗糙的毛巾将身体抹干,她眼中带着疑惑将准备换上的衣服交叠裹好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雪衣躺着的床上,那床帐在隐隐飘着。 “就这里,就这里。” 忽然,门外似乎有人驻足。 黄灵儿皱眉,不是让小二不要打扰的吗? 还没解惑,就看到那纸糊的门窗外两条人影一高一低,在那儿上上下下,似乎想透过门缝看些什么?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 “小娘子在吗?” 叫门的不是小二,而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这声音似乎从沼泽地里刚扒拉出来,带着恶心黏腻人的口吻,让人浑身不适。 心头疑惑更甚,却想不得太多。 她连忙躲到屏风后将剩下的衣服收拾好穿戴整齐,然后一股脑儿拉开床帐躲进床里头,假装已经睡着了。 “嗯?” 一上床碰到雪衣,黄灵儿立马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你身上怎么……” 第23章 意料之外的霸王刘 “不是说就住这间吗?”那狗腿子语气不顺地冲着店小二发火。 小二哥也是为难,只能低头赔礼:“这位姑娘只吩咐小的准备了热水和衣裳,别的咱啥也不知道啊。” “水、衣裳?” 刘天霸拨弄着手中的扳指,神色变了变,似乎想到什么,嘴角挂上了难以捉摸的笑。 “小娘子,你在里面吗?还请开门行个方便!” 这一次,问话的是刘天霸了。 黄灵儿发现,自从自己从这个世界醒来,对人的声音敏感,哪怕是不久前只听人说了那么一句话,现在就能清晰地对上号,也是稀奇! “若是不出声,小爷便当你同意了啊。”刘天霸说着,手下已经开始推门。 门,自然是关上了的。 推,也只是个面子工程。 小二脸上又是着急又是担忧,可比起对黄灵儿的同情,终究惹不起这尊大佛,只能求姑娘好运! 一掌,木门后的栓木应声而断。 床帐之后黄灵儿抱着雪衣的身体也跟着一震,手下已经开始寻摸着可以反击的武器! 一进屋,氤氲的水汽还在蒸腾,水汽中,属于女子身上特别的芬芳叫刘天霸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真的是还没看到人就已忍不住有些迷醉了。 “小娘子?” 刘天霸看着眼前朴素的屏风,微微皱了皱眉,木质揉搓着食指,神色间难得露出了一副急不可耐。 “咳咳……” 忽然,一阵低哑的咳嗽响起——是雪衣! 与此同时,绕到屏风之后的刘天霸发现浴桶虽在,荡着热气的水中,却是根本没有佳人身影,再听到那咳嗽声,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那一双仿佛随时能杀人的眼直剌剌就落在那献媚者身上。 “你别告诉我那里面的声音是个女人?!” 狗腿子顿时慌了,脑筋转的飞快:“那个,应该是那个女人的孩子或者亲戚,我记得她旁边是有个长得很漂亮的小孩儿。” 孩子?! 刘天霸的双眼瞪得更大了,一拳头直接擂上了狗腿子的脑袋:“你小老爷我什么时候贱格到要去搞个孩子他娘?” 这扑头盖脸一通骂,简直要把唾沫甩他脸上。 狗腿子狼狈,又看到屏风上换下的脏衣服,吞了吞心虚的口水:“那小娘子绝对还在屋子里,指不定就在那帐子后面,这屏风上衣服都还没收拾呢。” 他想着,不管小老爷现在有多生气,只要他一见了那小娘子的美色,就绝对顾不上这点儿恼火了。 “见什么见!不见!” 刘天霸气狠了,抬腿便踹了那狗腿子一脚,直接将人摔出了房门。 小二哥站在门外不敢抬头,却也不敢擅自离开。 刘天霸愤愤地看了那紧闭的床帐一眼,说不出现在心里头到底什么滋味儿,紧皱着眉头:“里头的小娘子,是爷今日莽撞了,告辞!” 道歉是不可能的,但…… 越想越气,忍不住又是几下踹在那不敢起身的狗腿身上。 狗腿子连声求饶,多余的话再不敢多说,只能眼睁睁看着刘天霸怒气冲冲甩袖而去。 床帐内,紧绷着身体的黄灵儿并没有因为刘天霸的离去而松下一口气。 只见她紧紧抱着雪衣,浑身发抖。 好冷…… 第24章 黄灵儿的洗澡水 “姑娘,您没事儿吧!” 等刘天霸二人离开客栈,小二哥这才出声,不乏关切问道。 隔着床帐,黄灵儿的声音有些发抖,说:“没事,劳烦小二哥帮我们换一间房,然后重新烧一桶水,顺便请个大夫过来。” “好嘞。” 听到客官安好的声音,小二哥心下稍安,替她带上了被损毁的房门,连忙去做对方吩咐的事情去了。 此时,雪衣的眉头已不知何时挂上了一层薄霜,在这盛夏的傍晚更显得骇人。 确定人都已退出,黄灵儿这才撩开床帐,连忙将已处于昏迷中喃喃低语的雪衣抱了出来。 浴桶内,她洗过的水余温尚在。 只是…… 雪衣似乎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孩子,不知道他醒来如果知道自己把他扔进她用过的洗澡水里,会不会炸毛? 然而当她脑补了一下画面之后却忍不住勾唇,似乎有点期待。 三下五除二她便把雪衣的衣服给扒了干净,不过还是很善良的为他保留了一条裤衩,这才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入水中。 此时雪衣的身体已冷如寒冰,和早晨醒来时的高烧比,真的是冰与火的极端。 几乎是身体入水的瞬间,隐约听见他口中发出一声低吟,眼见着,小孩头顶竟滋滋开始冒着白气,这可吓坏了黄灵儿。 这副阵仗,怎么那么像古代电视剧里的画面,走火入魔什么的…… 当然,此时她并不知道自己猜对了,只以为是跟夏天吃了冰淇淋说话嘴里会冒出白雾一般的原理。 手下已经开始细心地给雪衣擦身,按摩,希望他身体的温度能快速自我循环起来。 等雪衣有意识醒来时,他已浑身光裸的泡在干干净净的温水之中。 水桶边,有些乏了的黄灵儿手中拿着粗布毛巾,有一下没一下的给他擦着身体——人,却在打盹。 “你……” 他的嗓音还带着初初恢复的嘶哑,只是身体一动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 不着衣物的身躯让他有些迟钝,眼底闪过一丝窘迫,然后很快镇定下来,狭长的眸子眯了眯,看着黄灵儿若有所思,然后悄摸摸地挪着自己在澡桶中的位置,出来,擦干,换一身衣裳。 而这一切做完,黄灵儿的手早已耷拉下来,竟就这么歪在桶沿睡着了。 肚子有点饿,雪衣并没有第一时间叫醒黄灵儿,而是偷偷打开房门,一个跃身溜了出去。 “小公子,你好了?” 因黄灵儿的脸实在好看,加上刚才刘天霸过来的事,小二哥对这间房的客人格外上心,故雪衣才带上房门,小二已噙着一张喜人的笑脸凑了过来。 “可还需要请大夫再过来看一眼?” 雪衣皱了皱眉,冷说:“不用了。” 正要绕过小二离开,却又似想起了什么:“我家姑姑正在休息,不要打搅她。” “那小娘子若是问起……” “我只在楼下吃点儿东西。” 岚城,与教中分坛所在之苗城相邻,不知是否有机会能打听到些什么。 选了一处拐角坐下,不多时,门口一阵吵吵嚷嚷,一群来意不善的人就那么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第25章 魔教来人(1) “几、几位壮士,不知打尖还是住店?” 掌柜的一看这架势便知不是好相与的,也不等小二,自个儿连忙上前迎客,饶是身经百战,看到对方凶神恶煞找茬的模样,总是忍不住有些发憷。 “嗯,最近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雪衣借着小孩儿身躯的便利,轻易走到掌柜身后,故作不经意一瞥,那画上之人,正是自己的模样。 丹青不错,就连细节也是惟妙惟肖。 教中能将自己画成这般的,除某人之外,不作他想! 然而决战前被算计,必然是教中之人背叛,他,有没有参与其中呢? “没、没有……”掌柜的回答。 这样的答案那几位教众似乎已经听习惯了,没有丝毫怀疑,只是例行公事地又多问了几句:“那最近你们店里有没有来什么特别的客人?” “特别的?壮士您是指哪种特别?” “遮遮掩掩不露真面目的男子或者一身红衣,长得据说是绝色倾城,头上戴着一朵红莲绢花的女子。” 这说的,便是宦红绫了。 所以,现在教中已知晓自己与宦红绫可能还活着的消息了吗? “绝色倾城……”掌柜的有些犹豫,今天刚入住的那一大一小似乎挺好看的,但不是红衣服,而且怎么看着也跟摆明了是魔教中人的人扯不上关系。 “小店近日尚未见过此等客官,壮士们若有吩咐,小的会再多加留意。” 掌柜的态度较好,教众满意地点了点头,将我在腰间兵器上随时可能发飙的手拿了下来:“兄弟们也饿了,掌柜的给上些好酒好菜,快点!” “好的好的。” 这么说话便是放过客栈了,掌柜的忙松了一口气,吩咐后厨赶紧准备,雪衣趁着也回到自己座上,手中的筷子有一下没一下挑着盘中的菜。 不出意外的话…… “你们说,长老让找的这人到底是不是教主啊?”一个教众嗑着小二提前上的花生,小声问道。 根据教主在武林上的描述,喜穿白衣、面若皎玉那是板上钉钉的,可偏偏长老也没说这个人是教主,只说有了消息第一时间回教内通传。 而他们身为底层教众,纵然有画像,却并不认得教主,因此即便心里隐约有这个想法,可终究没办法确定。 “其实,关于教主我有一个猜想。” 坐在他身边另一个年纪看着不大的少年跃跃欲试。 “什么?” “听说咱教主与幻红楼楼主一战之后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那种。” “这不是这几日江湖上人人皆知的事吗?”一人不以为然。 “我还没说完呢,”那少年继续,“之前咱们教主与幻红楼楼主的风月故事大家都知道不是吗?就现在长老的行为和江湖风声看来,教主极有可能是诈死!” “诈死?!” 其他教众皆被这一信息给震惊了,便是一旁借着耳力偷听到的雪衣也忍不住竖起了耳朵。 “空穴来风必有因世人皆知咱教与幻红楼世代为敌,就算是胡乱编排,也没可能将教主与那幻红楼妖女牵扯到一起,除非……” “除非什么?”众人齐问。 第26章 魔教来人(2) “除非教主早就与那妖女两情相悦,传言为真,却故布疑阵,然后才能顺理成章约战,最后演一出戏双双坠崖诈死,如此便可携手退隐江湖!” 不得不说,小哥哥的脑洞着实大,听得雪衣双手紧攥,青筋暴起! 这个人是谁招募进去的,等他回到教中,一定要打死他! 不,绝不是因为他知道的太多了! “嘁~” 结论一出,其他同伴齐声漏气,显然并不认同。 “虽然我们都没见过教主,可教主的脾气江湖谁人不知?就算那宦红绫倾城国色,也是万万入不了教主的眼的。” 雪衣夹了一口菜认同地点了点头。 “就是啊,教中谁人不知,长老和教主才是一对,那幻红楼住根本就是个幌子。” “咳咳咳……” 这么一句话直接将雪衣那一口菜呛得哽在喉咙里咳嗽不止。 小二怕他出了什么事儿连忙给他递水过去。 大概是这个时机过于巧合,魔教教众闻声望去,见是一个小孩儿,眼中虽有疑虑,但可能只是想多了。 “出门在外,少扯教中闲事,赶紧吃了走下一家!”领头的制止了众人的持续发散,正好菜品上了,众人不在多言。 雪衣料想是听不到什么了,这一顿也已吃得差不多,这就打算回房间。 “掌柜的!” 忽然,门口再次传来清亮的声音,不同的是,这一次,是女声! 魔教中人闻声也下意识去看,只见两位蒙面劲装女子手持长剑落落大方进了客栈。 “来了!”江湖人掌柜的惹不起,索性都是自己上,“不知两位女侠何事,打尖还是住店?” “先问人,再吃饭。”一名黄衣女子说道。 怎么又是找人的? 这话掌柜的不敢问,却同时升腾在包括雪衣在内的魔教教众的注意力。 “姑娘您请入座,小的知无不言。” “近日你们店中是否见过一名身着红衣,鬓戴红莲的女子,身高大概这里,长得格外漂亮。”女子一边说,一边比划着。 “这……”掌柜的目光不自觉就往魔教教众那边偏了偏,“二位说的这人我是没见过,实在不好意思。” 而这点儿小动作,自然落到了那两人眼中。 二人跟着目光移动,恰与那几名教中对视个正着。 “是魔教中人。”另一名女子说。 掌柜的顿时吓坏了,按近日江湖传言,这两名女子莫不是幻红楼的? “小的先给您二位安排茶点。” 借口速溜,女子的视线却与那几位教中未曾有一刻分开,彼此目光之中的挑衅之意,随着落座,愈发浓烈。 雪衣在两人进来时已再次入座,以他对自家教派与幻红楼关系的了解,怕是…… “原来幻红楼的妖女都是蒙着脸不敢见人的啊!” 魔教教众率先挑衅。 只听见剑鞘一声轻吟,一名女子按捺不住刚要动手,却被同伴按住:“别忘了我们出来是做什么的。” 教众见状,轻讽的弧度更甚:“就是说呐,咱们教主怎么可能看得上幻红楼那些妖精!” “噌——” 是利刃出鞘的声音。 第27章 绣金飞刀(1) “珰”地一声,一柄华丽的长剑直接插在了教众所在的饭桌之上。 众人起立,一脸雁阵一堆,连续不断刺耳的抽刀声顿时让整件客栈的气氛剑拔弩张起来。 “哼!” 女子一声冷哼,手一扬,一根长绫飞出,绕在剑柄之上,再次将武器捞了回来! “臭男人,既然你家教主不知如何约束手下,不如让本姑娘来收拾你!”说着,那黄衣女子已长剑在手,一个飞身跃起,直朝刚才挑衅的那位教众门面而去。 “哎哟喂……” 掌柜的并小二跑堂之流一看情势不对,连忙张罗躲到桌椅柜台之下,店内窸窣的客人更是第一时间回房或溜之大吉,绝不让自己身处战团,其有条不紊可见平日此类事件没少见过。 雪衣还没打算躲呢,负责他那间房的小二哥已主动将他藏在身后,害得他只能缩着脖子偷看战况。 女子出剑以灵巧见长,一发招便是直刺教众咽喉—— 雪衣双眸一紧:幻红楼之人果然狠毒! 只是魔教教众既敢主动挑衅,自然早就有应战之策,大刀与长剑于大堂之中相击,铿锵之中撞出点点火光! 这两名女子功夫不弱,教众却有五六人之多,两人以长绫绕剑不打近身战,竟能在这敌众我寡的局势中占据不败之地! 店内很快一片狼藉,掌柜的苦着脸一边自认倒霉一边双手合十求菩萨告奶奶,最好来个能说得上话的人吧! “吱呀——” 就在楼下刀鸣剑铿之中,一声不轻不重地开门声在其中丝毫不起眼。 黄灵儿一开门,就见一把由长绫甩来的长剑迎面而来,吓得她当场坐地:“哎哟妈呀,什么鬼?” 拍着小胸脯安抚着狂跳的心脏,等呼吸平复才扒拉着栏杆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楼下两拨人招式极快,你来我往已打得不可开交,黄灵儿简直看花了:原来她来的这个世界还有武侠风的吗? 正思考着,视线终于落在了被小二拦在身后的雪衣身上,而交战中心时不时缺胳膊断腿的座椅四处散落,也没少砸两人身上,看得黄灵儿又急又怒! “你们神经病啊!” 也不知哪儿来的底气,黄灵儿忍不住起身一声吼,震得这整座楼都禁不住跟着抖了抖。 然而她浑然不知是自己造成的,反而被这动静吓了一跳,连忙扶住栏杆,还以为地震了呢…… 这一声狮子吼气势磅礴,带着她不能自控的内力,大堂之中正斗得酣畅的双方忽觉虎口一麻,铿铿锵锵地兵器落地,大家的注意力也跟着移到了二楼的客房之上。 黄灵儿何曾受过这么多目光的集中关注,尤其每个人的眼中都慑着难以描述的令她禁不住有些腿软的杀气……不知怎的,就想逃…… 然而此情此景,绝不能退缩! 想着,她的目光更学着电视剧的大佬那般变得冷冽起来,勾唇冷笑:“你们可真是好大的胆子,谁允许你们在客栈私斗的?!” 她的嗓音向来是极好听的,至少雪衣认知里,听过更动人的。 第28章 绣金飞刀(2) 可这会儿,她带着不屑的清高与疏离,甚至微带嘲讽的腔调竟真的让人有股不怒自威,下意识想要服从的感染力在。 雪衣眯了眯眼,看着楼上这个熟悉而陌生的女人,隐约,看到了几分烈风崖上真正宦红绫的影子,心底不禁又泛上了几分怀疑。 “就、就是啊!朝廷规矩,江湖事江湖了,若是扰了民生便等于同朝廷宣战,可依法围剿、灭之!” 终于,掌柜的从柜台后探出头来。 之前不是不想说,而是身为一个没有武力值的客栈老百姓,两方械斗之际,他怕自己根本没开口的机会便被削了脑袋! 黄衣女与青衣女一个对视,又看了看楼上的黄灵儿,目露疑惑。 楼上这个女人的感觉,怎么有点像…… “老子管你们……” “珰——” 魔教教众刚想说老子雪衣教什么时候怕过这朝廷定下的江湖规矩,然而,才出口,一道劲风擦脸而过,就见不远前方,一口绣金飞刀牢牢钉在此人不远的廊柱之上。 众人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是轩辕王,轩辕王!” 客栈留下的百姓之中,有人欢喜的叫出了这个名号! 反观魔教教众及幻红楼二女,却是半句叫嚣的话也不敢说了! 黄灵儿不知道轩辕王是谁,只是当那黄衣女的视线再次落到自己身上时,秉着怎么也不能输的想法,她微微抬了抬下巴,将她嘲讽之意表达得更为透彻! “我们走!” 魔教中人率先反应过来,反正吃得也差不多了,长老吩咐的事还没有办完呢! “我们也走吧。”青衣女子扯了扯黄衣女的衣裳,就要离开。 “等等!” 谁知,她们想走,黄灵儿却不许。 站着处于楼上的地利,她也瞥了一眼那绣金飞刀,说:“诸位打也打了,砸也砸了,可这客栈今日是没法营生了,极为侠女侠客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此言一出,无论是魔教教众还是幻红楼之人皆是脸色一沉! 谁不知道江湖五大势力中,雪衣教与幻红楼便是最不能惹之二,要说侠……最不行侠义之道的怕就是他们了! 因而黄灵儿这话,简直像打在众人脸上一般。 黄衣女面上杀意腾腾,真想一鞭子将黄灵儿抽下来,然而,那绣金飞刀就在那里—— 轩辕王,也许幻红楼能惹,却不是她能惹得起的! 同理,纵然雪衣教能惹,这些底层教众却也不敢惹! “姑娘,江湖偌大,夜路难行,好自为之!” 那教众不愿落下面子,撂了句狠话,自怀中掏出一锭金子,抬手一掷稳当当落在柜台之上,这命众人拾起自己的兵器,随即扬长而去。 黄衣女纵使再有疑惑,也不敢再造次,扔下一笔赔偿费,甚至饿着肚子,才和青衣女一同离开。 至出了客栈,魔教中人已不见踪影。 天色已晚,路上行者寥寥。 她拉着青衣女找了一处人少的巷道,说:“刚才那女人……” 青衣女抬手阻止了她的言语,神色颜色。 只问了一句话:“你还记得她长得什么样吗?” 第29章 轩辕王 等人走了,黄灵儿这才真的腿软直直坐到地上。 妈呀,真是吓死人了。 要不是她机灵…… 雪衣已从小二身后跑了出来,敛下所有着疑惑,以小孩儿的身躯‘哒哒哒哒’上楼,蹲到黄灵儿跟前:“姑姑,你怎么样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叫她姑姑。 黄灵儿后怕而又欣慰地笑了笑,伸手想要揉揉雪衣的脑袋。 后者刚想闪开,似乎又想起什么,克制着接受她这样亲昵的示好,等着她说话。 “有点腿软,你扶我起来。”不曾想,她一说话就是怂…… 心底疑惑再多,雪衣还是乖乖地扶她起来回到那被踹了门栓的房间——此时店小二忙着和掌柜收拾大堂,清点要重新购置的桌椅碗筷,也就顾不上给她换了。 黄灵儿软软坐在房内的圆桌之上,整个身体趴了上去,真的是吓得没力气了。 “姑姑刚才好厉害!”雪衣故作天真问。 “是吗?”黄灵儿虚弱抬头看了雪衣一眼,嘿嘿笑了笑,“挺唬人的吧。” “姑姑怎么知道这店里不能私斗?”雪衣问。 “猜的啊。” 黄灵儿并不认为这是多难猜到的事,毕竟古代是封建帝王制,江湖和朝堂并存条件下是很难搞的,所以如果朝廷不能将江湖控于股掌,那么必然会有协议,让朝廷庇护之下的百姓不受江湖纷争侵扰。 不过作为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刚才要不是看雪衣危险激起了她难得的‘母爱’,她怎么也不可能做这种强出头的事。 仔细想想,好像还挺爽嘿! 解释完之后,她被透支的体力总算恢复了些,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抿了抿:“不过要不是后边那个飞刀,我还真不一定能唬得住那群爱打架的。” 说着说着竟觉得自己似乎也有那么一丝丝穿越女的光环。 雪衣满头黑线,到底是该说她运气好,还是怀疑她在撒谎呢? “笃笃笃。”有人敲门。 “姑娘,小的给您准备了要换的房间,请问东西收拾好了吗?”是小二。 “好了好了。” 她与雪衣根本没什么行李,只有那换下的衣服,随便一捧带走就行。 新房间似乎比原来的还要大一些,黄灵儿有些忐忑,忍不住问:“这房费……” 小二哥稚嫩的脸庞笑得比之前更为真诚:“今日若不是姑娘挺身而出,这店里都不知会毁成什么模样,房费老板都免了,姑娘不用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黄灵儿松了一口。 想到不久前大堂里发生的事,忍不住好奇问道:“对了,那个飞刀,还有大家口中的轩辕王,是谁啊?” 小二哥难得一愣:“姑娘难道是别国来的?” “哈?”这次轮到黄灵儿懵圈了,连忙摆手,“不是不是,只是我平日都在乡下,深居简出的,这是第一次带侄子出门,所以不知道这些。” 她讪讪笑着。 “轩辕王实在是太有名了,姑娘忽然叫我说,我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了,”小二憨憨抓了抓头,有些为难。 黄灵儿托腮想了想:“就他到底是谁,真的是王爷吗?还有为什么今天那些人一看到那个飞刀就不敢再打架了。” 第30章 雪衣教 “就这个啊。” 小二一听,嘿,这可是本朝百姓街知巷闻的事儿。 “轩辕王是当朝七皇子,你可别以为人家只是天潢贵胄出身比咱老百姓好,可是能耐着呢。” 黄灵儿竖耳侧听。 “众所周知,前朝乱世结束不过十数年,那些乱七八糟的江湖门派那叫一个层出不穷,当时朝廷初立,国库空虚,根本没办法管,有那么几年简直是水深火热,就在大家觉得这个朝廷也快撑不下去的时候,轩辕王出来了。” “那个时候,他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啊,单枪匹马,一个人横挑江湖各大门派,上去就直接把领头人摁倒,将人收拾得服服帖帖,这才有了后来的和平协议。” 小二在认真的讲,黄灵儿在认真的听。 这期间,谁也没有注意到一旁的雪衣在听到这个故事时,眼底散出的寒意。 “什么协议,就是今天说的那个不许在百姓人家私斗吗?”黄灵儿提问。 小二点了点头:“可不止,包括选举武林盟主,如何让武林中人与朝廷之事分辖,朝廷不管江湖事,江湖事江湖了,更设了严苛的条律,如果有江湖人滥杀百姓,他是可以直接发武林追杀令的!” “武林追杀令?这么厉害?”黄灵儿感慨,“可他身为皇子的话,这不等同于朝廷管辖了武林?” 小二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就是为了防止武林中有心势力挑拨,轩辕王自扛起武林与朝堂分辖之责起便宣布退出皇位之争,一心只为天下太平。” “哇塞,好厉害!” 说到这里,黄灵儿不得不感慨这个人物的格局之大,顿时生出几分倾慕之情来。 “那那柄飞刀?”她继续问。 “是轩辕王的信物,全天下不过七枚,并非全在轩辕王手中,只是既然说好了分辖,轩辕王身负监察使命,如果哪家势力看到这个信物还敢乱来,可能会被全武林围攻,就算是江湖最令人闻风丧胆的魔教与幻红楼也不例外。”小二解释。 黄灵儿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可是只有七枚,这么随便扔出来,怎么收回去?” “这个啊,掌柜的已遣人送到官府了,会有人送还的。”小二说。 “那今天在店里打架的是什么人啊……”黄灵儿又问。 一问到这个,小二禁不住脸色一白,小声道:“就是我刚说的魔教和幻红楼啊!” 欸? 黄灵儿一愣。 那看起来这最闻风丧胆的江湖势力,好像也不怎么样嘛…… “那你们店运气还真好。”她夸得实在是太虚伪,自己都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尖。 “对了,你们总说魔教魔教,难道他们教派就叫魔教?”黄灵儿好奇。 “当然不是!”小二哥觉得这姑娘可真是孤陋寡闻,“说他们是魔教是因为他们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手段残忍,可偏偏那个教主行事作风都刚好踩在轩辕王的底线之上,所以也没得法子。我记得它本身的教名其实还挺好听的,叫……” 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正儿八经叫过,小二哥想了想:“雪衣教,对,下雪的雪,衣服的衣。” “咦?雪衣,跟你的名字一样呢~” 第31章 行迹暴露 黄灵儿玩笑着转身,就看到雪衣一脸呆萌地看着自己,眨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睛,仿佛在说:姑姑你在说什么?我一点也不懂呢。 心底却在暗骂:这女人确定不是故意的?! 当初杜撰这个名字不过是试探她,只是眼下,好像又是坑了自己…… “小公子的名字真好听。”小二哥笑着夸赞着。 雪衣:呵呵。 “那今天在店里闹事的又是哪门哪派的啊。”黄灵儿不耻下问。 “他们?”小二哥再次被提问惊到,“就是我刚才说的,江湖上最不好惹的魔教和幻红楼啊!” “哦~~~” 长长的尾调,昭示着黄灵儿的恍然大悟与其实还是不清楚这两个名字到底代表着什么。 “这说来,这轩辕王确实挺厉害的,一支飞刀就把这最厉害的都吓跑了。” 说着说着,她竟与有荣焉的笑了出来。 “哼。”忍不住,雪衣冷哼出声。 “啪!” 雪衣脑门上忽地挨了一巴掌,倒也不重,可是堂堂魔教教主怎能受此侮辱,当即瞪大了眼准备用眼神将黄灵儿千刀万剐。 “我跟你讲,可别瞧不起,长大之后不许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瞎混知道吗?”黄灵儿却以为这不过是小孩儿不服输的心态找存在感呢,竟煞有其事地趁机教育起来。 “对了,姑娘若是对轩辕王感兴趣,晚点儿楼下会有说书人说书,也是本店的特色,如果没别的吩咐,那小的先去忙别的了。”小二在这儿耽误了许久,打算离开。 “恩恩,没事了,谢谢小哥。” 等人离开,黄灵儿拉着雪衣快速将房间收拾好,打算一会儿吃了晚饭就去听说书。 哦,雪衣已经吃过了…… · 夜色中,一只信鸽自岚城某个角落的楼阁中飞出,穿云破月,历时一日一夜,终于抵达一座豪宅后院。 精致的闺房之中,一名贵女正身着素色寝衣,盘坐于一方矮榻之上。 榻上另有棋盘,黑白棋子随着女子左右双手错落而下,甚是入神。 “咕咕——” 倏尔,窗外似有动静,女子一抬头,只见一只白鸽在窗枢那儿垫着脚来回走动。 素手轻扬,信鸽‘扑腾’一下,便落在了美人指尖之上。 唇角勾起一抹清浅的弧度,柔荑凝脂一般,缓缓自信鸽足下拆下一封简信,然后放飞出去。 “岚城城山客栈,楼主疑现。” 布绢之上,寥寥十字,说得清楚明白。 女子美目之中闪过一抹异色,朱唇轻吐:“姐姐,你怎么这么快,就出现了呢?” 轻轻叹了口气,细长的眉毛带着一股仕女图中的轻愁,拨了拨耳边的碎发,又似乎有些不开心起来。 “为什么不来找我呢?”女子语调哀怨。 “罢了罢了,谁叫你是姐姐呢,山不就我,我来就山便是。” 说着,她自榻上下来,缓缓走到一面四季屏风之后。 灯火之下,屏风之上衬出其婀娜的身影,举手投足,缓慢而别具风情,竟是在更衣。 等女子一身劲装,薄纱覆面而出,指尖玩弄着一粒水珠,轻轻一弹,也不知击在何处。 只听见‘咔哒’一声,矮榻落脚之处,竟缓缓打开,出现一个地洞。 女子沿阶而下,洞门阖上之前,房内烛光一闪。 夜,深了。 第32章 咱们没钱了 先是招惹了刘天霸,进而又在最可怕的魔教与幻红楼跟前露了脸,只客栈住了一日,黄灵儿便拉着雪衣去找房子搬出客栈。 顺便…… 毁容! 第一次在石婆婆家看到自己这张脸她还高兴呢,绝世美女有没有? 可昨天先是医馆的学徒提醒,然后很快刘天霸便找上了人,她和雪衣孤儿寡母的,自保能力为零,比起颜值,当然还是安全重要! 于是,一大早的,她戴着昨日买的幂篱去脂粉点买了一些道具,打算回去指点雪衣帮她伪装一下。 又去点心铺给雪衣买了些小孩儿可能喜欢的吃食,她数着剩下的碎银子,想着一会儿要去找什么价钱的房子合适。 “姐姐姐姐,可怜可怜我们吧,我们好久没吃饭的,给点吃的吧。”刚打算回客栈,忽然不知从哪儿冒出了一群小乞丐将她围住。 小乞丐各个破布烂衫灰头土脸,一张张黑漆漆的手跟从煤堆里出来的一样,黄灵儿一时无措,看着手中的点心,想给,又有点舍不得。 算了,小朋友乞讨什么的怪可怜的。 “只能给你们这些。”想着,她从那包好的几包点心中递了一袋出去。 “谢谢姐姐,姐姐真是大仙女大菩萨。” 小乞丐们拿了吃的就走,一点也不留恋,只是这四下分散的走,怎么分吃的呢? 一边想一边往回走…… “糟了!” 黄灵儿恍然大悟一探腰间,瘪平! 她的碎银子! 那些小乞丐哪里是什么小乞丐,分明都是小偷! 黄灵儿气坏了,可是这会儿还要怎么去找人,都跟猴子一样早不知蹿哪儿去了! 啊啊啊啊! 带着一身的怒气回到客栈,那生人勿进的气息让小二都自动退避三舍。 一进门,便是郁闷地往椅子上一坐,趴在桌上,眼眶没一会儿便红了起来。 雪衣是故意不陪她出门方便自己调息养伤的,人才到门外,已敏感地收了功法,再见她这会儿的表现,不禁有些些奇怪。 从床上下来,他走到黄灵儿跟前,问:“你怎么了?” 黄灵儿正瘪着嘴,抬头,看着雪衣一脸人畜无害的乖巧模样,更难过了。 都是孩子,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她家雪衣多纯良啊! “我……” 她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过分委屈,作为一个长辈,她连忙收敛住那些抑不住的情绪,组织了一下语言。 “咱们没钱了。”她说。 “嗯?”雪衣挑眉。 黄灵儿真的不懂原主到底是怎么教育雪衣的,面对他,莫名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像个家长,反而有种被牵着情绪走的错觉。 磕磕巴巴地,她将那群小乞丐的事儿说了一遍,越说着便越没底气。 而全程,雪衣一句话也没说,冷静得过分。 黄灵儿心虚摸了摸鼻头,最后讪讪补充了一句:“其实还好我没用那个荷包,做工太精致了就收起来了,说不定去当铺还能卖不少钱。” 雪衣仿佛没听到一般,只看着桌上黄灵儿带回来的那包点心,伸手指了指:“你买的?” 黄灵儿莫名,点了点头。 就见雪衣将那荷叶包从容拆开,拿捏了一块放入口中。 “嗯,很好吃。” 第33章 雪衣的教育问题 黄灵儿一愣:“我刚才是说,咱们没钱了。” 雪衣一双晶亮的眼定定看着他,若无其事点了点头:“我知道啊。” 随即又拿了一块高点递到黄灵儿面前:“你吃过吗?要不要尝一块?真的很好吃。” 黄灵儿觉得自己此时的心情真的难以形容,一时说不出雪衣到底是天真没有意识到金钱的重要性还是纯粹想通过这种方式安慰自己。 虽然有些暖,可是…… “没有钱,就是说我们可能付不起房钱,然后会被赶出去没地方住。”她觉得还是跟小朋友说清楚比较好,“而且那个荷包虽然精致,但能不能卖钱还是一回事。” 私心,黄灵儿并不想典当那个荷包,毕竟,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收获的第一份善意。 一声轻叹,是完全不属于小孩子年纪的无奈。 雪衣放下手中的点心,从腰兜里掏了掏,几枚铜钱被他摆在了桌上。 黄灵儿眨巴眨巴眼,不懂:这位小朋友该不会以为这么点钱是什么天大的财富吧! “你知道钱可以生钱吗?”雪衣问。 黄灵儿点了点头。 当然知道,不过就这几枚铜钱,除非得了聚宝盆,不然怎么也只够两个人买几个大馒头吧! 见她依然一脸迷茫,雪衣摇了摇头。 “我听说岚城,有本朝最大的赌坊,而天底下,怕是没有比这种地方生钱更快了。” 雪衣说得实在是太平静,太过云淡风轻,听得黄灵儿直直睁大了眼,心底顿时闪过无数怀疑:原来原主不仅弃妇带娃,那渣男还是个赌徒!带坏小朋友,简直丧尽天良啊! 想到这里,她决定要好好教育一下,免得雪衣堕入歧途:“是,赌博确实生钱快,但破产更快,都说十赌九输,多少人因为赌博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你年纪小,这些东西不能沾,会上瘾毁了你一辈子的。” 她这般语重心长,让雪衣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如果我能保证必不会输呢?”他说。 “当然不——” 话说到一半,黄灵儿恍然反应过来他到底说的什么,张着的嘴久久未曾阖上,眨了眨眼,确认一遍:“逢赌必赢?” 雪衣依然一脸淡定地点了点头。 瞬间,黄灵儿唇角上扬,那脸上的笑仿佛夏日里盛开的红莲一般,妖冶夺目。 尤其那一双含情目,波光盈盈,看得雪衣莫名觉得有点闪眼,喉咙有些干涩咽了咽,将目光移开。 “走走走,我们赶紧去!”说着黄灵儿起身,拉着雪衣,巴不得立马就赢个万贯家财回来! 啧! 刚才的惊艳瞬间便嫌弃取代,雪衣嘲讽道:“不是说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你还小,哪来的妻子;至于家破人亡,那不已经过去式了吗?不怕不怕,当下活着比较重要,不上瘾就行,反正赌坊挣得都是黑心钱,咱们去砸场子也是为民除害!” 没错,她就是这么毫无原则! 至于孩子的教育问题,等解决温饱问题再说吧。 连扮丑的胭脂都没来得及化,黄灵儿带了迷离便拉着雪衣匆匆离开。 一刻钟后,一辆外在简朴内里奢华的马车哒哒停在了客栈门口。 第34章 贵客迎门 马夫放好车凳,俯首朝里说了几句便退到了一边。 很快,一只涂着鲜妍蔻丹一看就是保养精致的美手优雅拨开车帘,一名女子,顶着一头简单而不失大气的朱钗,提着长裙,款款自车上下来。 长裙落地,女子亦抬起头来,露出那张一看就忍不住让人萌生保护欲的脸。 她的眉勾得极细,轻罥如烟,天生自带一股轻愁;眉目含情,似乎时刻噙着一股水雾其中,看得叫人下意识不敢说半句重话,惶恐一个不小心就会惹得美人垂泪。 并未刻意,她的唇角仿佛天生自带一股浅笑,平添几抹抵抗不住的亲和力。 当她小步轻移而不失落落大方地走进客栈,很自然地,吸引了大堂内所有人的注意力。 “这位客官,不知打尖还是住店。” 头一次,非江湖人士前提下,掌柜的反应比小二还快! 女子轻轻服了服身,浅笑着说:“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 掌柜的一愣,这几天找人的未免也太多了吧? 这位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姑娘,该不会也是江湖人吧…… 千万别啊! 他家的桌椅碗筷,才刚换了一批! “是这样的,前些时日南方大水,不少灾民受难,我一个远房表姐也在其中至今没有消息,最近几日听说贵客栈来了一位姑娘,我听着有些像我表姐,所以想让掌柜的帮我找找人。” 这位姑娘吐字清晰,态度彬彬,叫掌柜的心底的好感没来由又攀上一个新的顶峰。 “你表姐长什么模样?”掌柜的问。 “我与表姐已多年未见,只听说生得格外美艳,啊,对了,我打听到的是那位像我表姐的姑娘前几日似乎在贵客栈出言阻止了一场江湖私斗!”女子说。 掌柜的这才作恍然大悟:“你说黄姑娘啊,不巧,她刚带着小公子出门了。” “小公子?”女子眉头轻蹙,似乎不解。 “是啊,黄姑娘是和她的侄子一起住进本店的。”掌柜的看女子瞬间变了脸色,有些不解。 难道,找错人了? 女子敛眉低头,似乎在思考,随后浅浅一笑:“不知掌柜的是否方便,先带我上黄姑娘的房间看一眼?” “这个……”掌柜的面露难色。 虽然这位姑娘看着很和善是没错,但客官不在,私自带外人进人房间也不合规矩。 “还请掌柜的性格方便。” 女子说着,一锭金灿灿的元宝不着痕迹地出现在掌柜的视线中。 “方便,方便!” 天大地大,金子最大! 掌柜的连忙点头哈腰,邀着女子便上了二楼客房。 房间里,实在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甚至连一个包袱也没有,只桌上凌乱放着几盒廉价的胭脂与开动了的糕点。 背对着掌柜的,女子眼底闪过一丝不耐,再回头,又是一张盈盈浅笑:“我想就在此处等等黄姑娘,不知可否?” 说着,那锭元宝已摆在了客房的圆桌上。 “可以,当然可以。”掌柜的连忙拿起元宝,利落地关门离开。 与此同时,黄灵儿带着雪衣,来到了岚城最大的赌坊——至尊赌坊! 咳,准备发财啦! 第35章 至尊赌坊(1) 至尊赌坊外,两排大旗印着黄灵儿看不懂的图腾迎风招展,两座气派的镇门神兽临街杵着,将街道与赌坊的区域隔得分明,格外霸气。 镶金的四字横匾招摇地悬于赌坊入口之上,十数条印着牌九、骰子等赌场道具的布帘垂着,任由它们的客人来来去去、进进出出。 “雪衣,你准备好了吗?” 黄灵儿深吸一口气,来时的一派激昂在看到那比人还高的凶兽时顿时矮了半截,心虚咽了咽口水,抓着雪衣,有些紧张。 雪衣冷漠侧身抬头看了黄灵儿一眼,真的是一脸嫌弃,宦红绫如果看到自己的身体被人用得这么怂,怕是要气得活过来掐死她再去过奈何桥吧! 轻叹一声,无奈摇了摇头,雪衣抽出被她紧抓的小手,迈着‘大’步,直朝赌坊而去。 “喂,等等我!” 一进门,黄灵儿便被刺鼻的男人汗臭味给熏得几乎醉倒,纷杂如菜市场的人潮吵闹声更是直接绑架了她的耳朵,叫她一时间完全摸不清方向。 黄灵儿下意识紧抓着矮小的雪衣,深怕他与自己走散。 “大!大!大!” “老子今天就不信这个邪了!再来!” “不,我还有钱,我女儿,我押我女儿,再来再来!” …… 与外面的霸气不同,赌坊里面简直乱哄哄,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只高处站着几个像是巡监的人物,不知是否是负责场内秩序的。 “出老千,一定是出老千!” 果然,很快有人因输不起开始掀桌子耍泼皮,某高处的巡监手一抬,似乎打了什么暗语,然后不知从哪儿冒出几名穿着统一制服的壮汉出现被人拖走。 黄灵儿捂着鼻有些想打退堂鼓。 这种市(liu)井(ang)气是生于21世纪的她从未体验过的,那种格格不入的不适应让她有些难受。 “要不,我们走吧?”她半蹲下来同雪衣打商量。 与黄灵儿一样,雪衣对着赌坊的环境也是满心的嫌弃,只是…… 他抬头看了看黄灵儿,不是她怕没钱而惶惶不安吗? 至于为什么他提议要来赌坊,大概,是她同自己控诉那群小乞丐时委屈的神情,像极了…… 撇开视线,雪衣直接走到兑换筹码的地方,将所有的铜钱递了过去,然后在对方异样的视线中,接过了可怜的两块筹码。 黄灵儿戴着幂篱,在赌坊这样光线较弱的地方几乎看不清什么,只能任由雪衣牵着在人群中穿梭。 借着小孩灵活的身形,二人很快挤到了最前面的赌桌前。 赌桌上的骰盅还有大小的字样让黄灵儿这种小白也能一眼看懂,下意识说了一句:“这是,赌大小?” 女人的声音在这满是汗臭味的男人天堂里实在是抢耳,尤其,还是一个天生媚骨吐字如酥的女人! 站在黄灵儿身边的赌徒只觉得鼻尖忽来一股清香,随即女人柔软的声音让他如闻仙乐不自觉轻飘飘如坠云端,喉咙跟着咽了咽,目光移了过去。 “这、这是位小娘子?” 第36章 至尊赌坊(2) 然而,赌坊实在是人声嘈杂,男人的声音根本入不了黄灵儿的耳。 “下注下注,买定离手!” ‘duang’地一声,摇骰子的荷官落盅,瞬间将所有赌徒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而原察觉到女人的那位转头一见黄灵儿戴着幂篱,还来不及生起好奇,注意力已被荷官这一声吆喝快速转移,掂量着手中筹码,一咬牙,悉数拍在了桌上! “大!” “小!” 耳边,赌徒们仿佛对战一般嘶声力竭,仿佛骰子的点数能随着他们的声音大小而遂心。 黄灵儿握着手中仅有的两个筹码,丝毫不敢乱来。 虽然雪衣说他‘逢赌必赢’,却不知道到底是实力还是出千,而无论是哪种,对于一个七岁的孩子来说,似乎都不怎么可靠…… 就在黄灵儿还在犹豫之际,雪衣已经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俯下身来。 “大。”雪衣说。 将信将疑中,她将一块筹码放到了‘大’的押筹区,暗自想着:如果输了,果断拉着雪衣离开! “买定离手了啊,开!四四六点大” “真的是大!真的是大!” 黄灵儿身边的赌徒高兴疯了,那嗓门吓得她直缩脖子奈何人太拥挤连躲都没地儿躲。 接了荷官返还的两块砝码,黄灵儿还有些发懵。 看着身边拽着她的衣袖一脸冷静的雪衣:这孩子,只是运气吧…… 再?试一次? “小!” “豹子!” “小!” …… 对话不便,于是雪衣用暗号示意,捏小拇指是小,大拇指是大,握她的手就是豹子…… 一轮又一轮,雪衣用事实证明了自己没有吹牛。 而黄灵儿,却在这越摞越高的筹码中,成为众人瞩目! “妹子,这次押什么?” 那位站在黄灵儿身边的赌徒吃够了红利,完全跟着她落注。 不止是他,本桌甚至其它桌上的赌客察觉到这边有大神,也纷纷往这张桌上挤,肉眼可见地,荷官身前的筹码已快赔了干净。 很快,巡监便发现了此处异常,比了个手势招来杂役,耳语几句之后,密切关注着这桌动静。 “我、我想不玩了。” 黄灵儿早就想见好就收的,然而当身边的人越围越多,她便有些骑虎难下。 这会儿一抬头,正对上荷官那阴恻恻的眼神,哪怕隔着一层幂篱,也让她莫名心虚与不安,总觉得就算自己赢了钱出去,也会被拖进暗巷挨一闷棍的! 一只手用下裙兜着那些筹码,一手牵着雪衣,她只能靠肩膀努力从人群中挤出去。 然而,这些赢红了眼的赌徒怎么可能放财神爷出去? “不行,不许走!” 本就挤满了人的一桌,数十个赌徒一涌围了上来,直接将黄灵儿堵了回去,后腰肢直直撞在那赌桌上疼得她动弹不得。 而雪衣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脱了出去。 “雪衣——” 黄灵儿心头一跳,克制不住尖叫出声,手一松,筹码瞬间‘哗啦啦’落了一地。 —— 强调一下,我完全不懂这个,所以写得浅,万一有规则错误多担待哈,不过免纠正,不了解是最好的 第37章 三奶奶的规矩(1) 在赌坊,筹码意味着什么? 钱哪! 然而在这些赌徒的耳中,筹码的滚落声甚至比银钱还要悦耳,当即纷纷弓腰去抢! 黄灵儿心系雪衣安危哪儿还顾得了这些? 一个小孩儿在这拥挤的人潮里,万一发生踩踏事件,那一条小命就此交代了都是有可能的! 趁着那些红了眼的赌徒自发折了腰,黄灵儿连忙撩开幂篱,一边喊着,一边自人群中寻找这雪衣的身影。 然而,还是没有看见雪衣。 黄灵儿觉得自己都快哭出来了,那叫着雪衣名字的嗓子都含着哑意。 在她身后不远处,雪衣半蹲着借着一个彪形大汉的身躯挡着,观察着自他故意松手后黄灵儿的一举一动,眸色渐深。 “姑姑。” 就在黄灵儿几近崩溃时,身下裙摆一重,一愣,是有人在拉扯。 而那声音,是雪衣! “你吓死我了,你跑哪里去了!” 黄灵儿真的是直接哭了出来,抱着雪衣对着他的屁股忍不住就是一巴掌拍过去,骂道:“谁让你松手的,谁让你乱跑的,你知不知道我会担心啊,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啊!” 一股强大的耻辱感瞬间凝满雪衣心头:这个、这个丑女人,她打哪里了?!她真拿自己当小孩儿是不是?! 然而他的满头黑线并没有被黄灵儿关注到。 等情绪宣泄得当,她站起身,拉着雪衣的手就要往外走,一边打哭嗝一边信誓旦旦:“钱赢够了,咱们回去,再也不来了!” 虽然掉了很多,可在刚开始赢的时候她就换算了一些保本的量收在怀中。 然而,二人还没来得及去筹码处兑换银钱,巡监已带着一群杂役气势汹汹地将两人围住。 黄灵儿本能将雪衣挡在身后,看着来人,壮着胆子硬气问:“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只见那带头的巡监客气抱了抱拳,出于礼貌,并未直视黄灵儿:“姑娘好本事,我们三奶奶有请。” “三奶奶?” 黄灵儿紧紧抓着雪衣的手,不知该如何是好。 想逃,这么多人不一定逃得出去。 还有手中的筹码还没有换,出去便是身无分文,比进来还惨! “如果我不见呢?”黄灵儿强作镇定。 巡监似乎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忍不住轻哂出声,随即道歉:“姑娘不要误会,只是咱们三奶奶是岚城多少人想见都见不到的人物,姑娘说不见,怕不是在下听错了?” 这语气不卑不亢,客气中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压迫,让黄灵儿那点儿强撑的镇定一时有些漏气。 “姑姑,要不见一见吗?”雪衣扯了扯黄灵儿的衣袖,建议道。 黄灵儿是真不想,本来只是来赚个生活费的,怎么好像突然就惹上了什么大人物? “姑娘请。” 不等黄灵儿决定,巡监已抬手让众人让出了一条道,完全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了! “去可以,不过……” 黄灵儿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这才说道,“得先让我把这些筹码给换了!” 巡监眼底闪过一丝诧异,疑问:“看来姑娘,是真不知道规矩啊。” 第38章 三奶奶的规矩(2) “规矩?”黄灵儿满脸疑惑。 “三奶奶的规矩,凡进至尊赌坊的赌客能将庄家筹码赢空者,可与之一赌!”巡监说。 “嗯?”黄灵儿更加不懂了,“什么意思?” 巡监的脾气似乎格外好,耐性解释着:“就是说,姑娘刚才在那张赌桌上展示了极佳的运气或者超凡的赌术,得了三奶奶的青眼,现在命在下邀请姑娘,再去赌一把!” “什么,还要赌?”黄灵儿震惊了! 巡监微微一笑,点头:是这个意思。 “不,我不赌,请给我把筹码换了,谢谢。”黄灵儿将筹码往台前一放,态度坚决! “姑娘这是叫在下为难啊。”巡监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不耐。 “开门做生意的,当时是看客人的脸色,赌坊也是店,现在我不想赌,你凭什么强逼着我赌?难道就因为你们是城里最大的赌坊,就可以店大欺客了?”黄灵儿越说越气,到最后竟隐约有些发火的气势。 “不,姑娘又说错了。”巡监说。 “什么?”黄灵儿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是最大的赌坊。” “啊?”黄灵儿一愣。 “岚城七十二间赌坊,至尊、天宝、城山、皇城之流,皆是刘家产业,这不叫店大欺客,这叫,一手遮天!” 我! 妈耶,一个巡监都这么狂?! 黄灵儿顿时被吓到,内心油然生出一股惶然无助! “所以你的意思是,今天我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她艰难地扯着嘴笑着,笑得那后槽牙都快被自己咬碎了! “姑娘正解。” 说话间,巡监依然彬彬有礼保持着请的架势,这般不动如山的控场本事,在这市井粗俗的赌坊中,平添出几分与众不同来。 看来这一趟,是非走不可了。 黄灵儿强压着心底的忐忑故作镇定,牵着雪衣的手却止不住在发抖。 抬手正了正刚才被挤得有些歪了的幂篱,隔着纱帐,她冷眼看着巡监,说:“那请带路吧。” 杂役开道,气势荡荡! 那些原还想留下财神爷的赌徒们再怎么眼红也是不敢拦。 毕竟,那可是三奶奶啊! 与他们这些市井赌徒不同,那些真正享受玩赌的豪客,谁不期望着能和三奶奶痛快赌一场? 那便是倾家荡产也值! 巡监要领黄灵儿去的是三楼,经过二层时,她已经能看到一间间用竹帘隔开的空间,似乎也有赌桌,只是比之下面的乌烟瘴气,大家实在都是文明人。 越往里走,房间便越是私丨密,按这一路走来的观察,黄灵儿几乎可以确信这家赌坊给赌徒们是分了三六九等的,估计就连那入口,都是各行其道。 三楼,是至尊赌坊三奶奶的私人赌庄,除非受邀,不会对外开放。 黄灵儿还未进门,已闻到一股悠然的茶香。 这……确定是邀她来赌的? “三奶奶,人已带到。”站在珠帘外,巡监提高了音量禀报道。 “进来吧。” 女人的声音很柔,柔中带着莫名的威严,让人心生敬畏不自觉绷紧了皮严阵以待。 “请。” 巡监撩开珠帘,示意黄灵儿进去。 第39章 三奶奶的规矩(3) 室内光线正好,日头自天窗斜斜射入,朦胧中带着点儿令人昏昏欲睡的慵懒。 那端坐在茶盘前的女子一身长衫,一根青木簪将长发盘起,提着茶壶给那茶杯续上一注,推到对面,示意黄灵儿落座。 如果对面是个粗鲁的,黄灵儿还真不惧与人正面刚到底,可这位三奶奶一副出家佛系的模样,倒叫她一时拿不准对方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这位,是小公子?” 等黄灵儿走进,三奶奶这才看到她身后的雪衣,顿时脸上露出了‘和蔼’‘慈祥’的笑容。 莫名觉得有些奇怪,黄灵儿再次上前一步将雪衣挡在身后,冷着声问:“三奶奶找我来不是想跟我再赌一场吗?说实话,我不会赌,刚才在楼下全是运气。” 三奶奶似乎有些可惜的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到黄灵儿跟前,微微端详一番,轻皱起眉头:“姑娘既入了这内室,头上的幂篱是否可以摘下来呢?” 黄灵儿不喜欢这种打量,向后退了半步:“相貌粗鄙,比起戴着帽子失礼,吓到人怕是更失礼。” 雪衣暗暗翻了个白眼,这女人骗鬼呢! 三奶奶挑了挑眉,也不计较:“刚才姑娘说自己运气不错才赢了那么些,不过在赌坊,运气也是一种本事,姑娘要不要,再试一把运气?” “不要!”黄灵儿拒绝得干脆。 大概是第一次遇到这般油盐不进的,三奶奶看似格外高深莫测的脸终于因为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出现了一丝丝的裂痕。 “姑娘是不是还不知道我是谁?” 三奶奶双眼微翕,轻柔的嗓音中隐隐透着一股杀气,让雪衣不禁眼色一厉。 然而正主黄灵儿浑然不觉。 “知道。”她说。 “既然你知道……”怎么敢惹我? “不就是这间赌坊甚至整座岚城赌坊的掌权人吗?等今天出了这门,从今往后我再不赌就是了?”黄灵儿说。 忽然被抢白,三奶奶眨了眨眼,这才明白,原来这姑娘是真不知道。 顿时觉得有些趣味。 一步上前,逼得黄灵儿再次后退一步,双手交叉作防御状:“你、你想干什么?” “难道姑娘不知道,这岚城,是刘家的天下?”三奶奶倾头问道。 刘家? 黄灵儿皱眉,不会……是她想的刘家吧? 一般来说,能在一个地方把生意做到垄断的程度,要么就是这个地方拳头最厉害的,要么就是跟这个地方拳头最大的实力相当! 这个三奶奶,又是哪一种? 想到刚才巡监那霸气侧漏的‘一手遮天’,黄灵儿暗忖,似乎前者可能性更高一些。 脸色不禁更难看了。 运气好才从刘天霸手里逃过一劫,怎么就好死不死地又去闯他地盘? “刘家的天下,跟你至尊赌坊的三奶奶有什么关系?”黄灵儿不死心,又问了一句试图挣扎一下。 这蠢卖得,雪衣都没眼看了。 三奶奶无奈摇了摇头:“看来今天这场赌局……” “三奶奶,小老爷来了。” 正说着,屋外忽然传来了通报声。 第40章 闻香识美人 正说着,屋外忽然传来了通报声。 肉眼可见地三奶奶脸色倏变,带了几分措手不及:“哎呀,这位祖宗怎地这时候来了,真是……” 再顾不上黄灵儿这点儿小插曲,三奶奶整了整衣领裙带,眼中难得露出几分真切的欢喜,连忙迎了上去。 “小老爷。”三奶奶的声音本就好听得紧,这会儿对着心上人,更是柔情似水。 “听说今天有砸场子的?” 刘天霸那极负特色的嗓音让黄灵儿瞬间紧张起来,不过想起那日的情形,好像也是个有底线的。 她扶了扶自己的幂篱,拉着雪衣往室内一角挪着尽量避免被注意,要是三奶奶忘了自己,趁机溜走,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一个赶巧运气好的,怎就传到爷耳朵里去了?” 三奶奶挽着刘天霸进来,余光瞟了一眼努力将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的黄灵儿二人,目光闪了闪,终究什么也没说。 谁知,刘天霸才进来,忽地眉头一皱,鼻头跟着嗅了嗅:“嗯?” “怎么了?”三奶奶疑问。 黄灵儿穿的是一身暗色,配上三奶奶这过分有情调的房间的光线,其实并不是很明显,雪衣个子小,更是不容易发现得了。 然而,刘天霸嗅着嗅着,这目光,恰遇幂篱后面的黄灵儿对上—— 他,看到她了! “你……”刘天霸皱了皱眉,上前一步,伸手,就想撩开黄灵儿的幂篱。 黄灵儿吓得喉咙‘咕’地咽了一声连忙闪开,随即又意识到对方可不是什么好惹的,冲动之后迅速冷静:“刘老爷好。” 手抓了个空,刘天霸眉头皱得更深了。 眯着眼睛似乎在回味,这个味道是在哪里闻到过呢? 一定就是最近几天。 只是这味道太浅了,浅得他十分想凑过去闻上一闻。 他向来浪荡惯了,想闻,便真的凑了上去。 此时黄灵儿所站的位置已经退无可退,人一过来,顿时身体紧绷就将人推了出去:“你想干什么?” 这声音带着点儿慌张与害怕。 也不怪她,实在是被那日洗澡时刘天霸忽然到来的孟浪给吓到了。 “城山客栈?” 刘天霸脑子里忽地蹦出一个画面,正是那日与狗腿子刘二全去见大美人的时候, 而当那软绵绵的小手推上他的胸膛时,一个本能,被他反手抓住。 “你放开我!” 黄灵儿更慌了,卯着劲儿想把自己的手给解救出来,同时恼火得要命:早知道就不来这赌坊了,几个铜板如果住破庙怎么也还能撑两天。 这下可好,再次惹了这土霸王,虽然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惹着的! “姑娘身上熏的是什么香?” 甫一碰上黄灵儿的手,刘天霸便再也放不开,那软软的指掌如无骨一般,细腻滑润,让人克制不住地就想握在掌心细细把玩。 黄灵儿却是恶心坏了:宝哥哥说这话是干净清爽的,但大哥你这么说,就有些油腻了谢谢! “挡着脸做什么?小老爷还没见过你长什么模样呢?” 刘天霸想要与黄灵儿亲近,一边调戏着,一边抬手,就要掀掉黄灵儿的幂篱。 “不要!” 第41章 你好像有点老 雪衣下意识动了半步,只是终究,还是慢了。 幂篱轻飘飘落地,黄灵儿有心抬手挡脸,可手还在人家手里拽着,偏过头去,却将雪白的脖颈落在了外人视线中。 “咕嘟!” 这一次,是刘天霸的咽声。 室内光线昏黄,斜斜照着,却刚好将黄灵儿那张侧脸的阴影描绘的精致而动人。 刘天霸终于想起来,那个时候二全怎么在自己面前将那个女人的美貌夸得天花乱坠,这才一个侧脸,他已经克制不住地心怦怦乱跳。 是爱情吧…… 他的双眼在发光,看得一旁的三奶奶心惊胆战:爷这是,又看上了? 只见她不着痕迹地上前挽住刘天霸的手,一脸笑盈盈道:“爷,这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个赌运极好的那位姑娘了,刚正想与她赌一局的,没想到小老爷您就来了,这局怕是赌不成了,人家还着急换了赌筹养孩子呢,您且松松手吧?” 这一番笑话,却是替黄灵儿解了围。 她战战兢兢瞟了刘天霸一眼,只一眼,却叫刚被三奶奶说动的刘天霸再次抓紧了她的手腕。 “呀,疼!” 黄灵儿忍不住一声惊呼叫了出来。 男人就是粗鲁,不过她这手,似乎也太嫩了吧,前些天吃了太多苦没察觉,这会儿才觉得这身体质量,好像不像吃过太多苦的人呢。 刘天霸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劲过大,松了松,却也没放开。 依然一脸笑嘻嘻地模样凑到黄灵儿跟前:“姑娘家住哪里,有几口人,这孩子……” 说着,他瞥了一眼在旁边安静如鸡的雪衣:“是你亲生的?” 黄灵儿双唇动了动,刚想说话,刘天霸又自顾自说了起来:“这都不重要,只要你跟了小爷,小爷绝对会把这孩子当亲生的一般,你觉得怎么样?” “啊?” 刘天霸这一连串一气呵成,黄灵儿直接就被说懵了,怎么他说着说着,就好像已经帮她决定了她的后半生归宿? 他们,应该是第一次正式见面,没错吧? 刘天霸身后,熟悉自家老爷德性的三奶奶只恨不得捂脸假装不认识他…… 雪衣目光沉了沉,想了想,随即扯了扯黄灵儿的衣袖,得到后者的俯视之后,这才故作懵懂:“你是要嫁人了吗?” “我……” 黄灵儿刚想解释。 “这是你给我找的后爹吗?”雪衣继续故作天真无邪问。 “没有,我不是……” 黄灵儿一时有些乱,雪衣这到底是要干啥? 不等她说完,雪衣已走到刘天霸身边,似乎在很认真的打量着他的一切,说:“可是这位小老爷,你好像有点老欸……” “嗯?!” “噗——” 刘天霸顿时被小鬼头一句话给噎住了,他才26好不好?! 而三奶奶更是一下子没克制住,被小朋友这样‘纯真’的语气给逗乐了,顿时失了初见的稳重端庄。 黄灵儿无辜地眨巴眨巴眼,雪衣这一招扮猪吃虎,实在是耍得太漂亮了! 怕自己笑意藏不住,黄灵儿默默低下了头…… (刘天霸:别以为你低头我就没看到你在偷笑!) 堂堂岚城土霸王万万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会被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嫌弃,顿时恼羞成怒,眉头一沉。 “不管,反正小爷看上你了,今晚就得洞房!” 第42章 怒了怒了 说着,他再次伸出禄山之爪,似要立即把黄灵儿带走。 “老爷!” “你做什么?” 三奶奶、黄灵儿一个拦,一个躲,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雪衣看着这幅光景,一时无语,稚嫩的眉头皱得紧紧:忽然后悔过来了怎么办? 这刘家后人实在是…… 太令人嫌弃了! 想着,他原故意引黄灵儿来赌坊的盘算也有了动摇。 毕竟堂堂魔教教主,怎么可能单单因为黄灵儿一句没钱就来赌坊,还帮她做听骰子这么没难度甚至掉身价的事儿? 一切的目的,自然是引起赌坊的注意,然后见到背后的当家人,只要见到了刘家的掌权者,后面的计划,才能一步一步往下走。 然而当他看到刘天霸这德性…… 是放弃? 还是再观察一番? 一念一瞬。 嫌弃是放在心底的,行动上,他也实在看不下去了,几乎是刘天霸魔爪袭来的同时,他借着小孩子身躯直接站到黄灵儿与男人中间,用属于孩童的力气推搡着:“只有没本事的男人才会强迫女人!” 这大概是他变身后第一次用这么大的声音,清脆响亮之余,带着浓浓的奶音,让这霸气不已的叫嚣霎瞬间少了几分杀气! 雪衣的脸倏地就红了! 太羞耻了! 小孩子童音什么的真是最讨厌了! 黄灵儿却是感动不已。 没想到雪衣平时那么高冷对自己爱答不理的,关键时候居然能挺身而出,虽然奶凶奶凶一点儿威慑力也没有,但是这份心意,足以让黄灵儿的心软成一片汪洋。 嗯,等离开这里,一定要对他更好才行。 刘天霸却快被雪衣气炸了,刚才说自己老,这会儿又挖苦自己不是个男人! 哎哟喂,这小子真的是太欠揍了! 两人大眼对小眼,一者睥睨天下的冷漠,一者怒火中烧的狂躁。 刘天霸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 当即撸了撸袖子竟似要把雪衣拎起来揍一顿:“你娘不教训你,就让我这个当后爹的替她教训教训!” 啧啧啧,八字连笔都没碰到,就开始拿腔拿调了。 “你敢碰他试试!” 雪衣已经做好了碰瓷的准备,就等着刘天霸过来呢,只听见女人一声尖叫,他的身体忽地一轻,整个人被黄灵儿拦腰抱起,然后空中转身—— 黄灵儿竟直接用自己的身体把刘天霸给撞开,也顾不上这地盘就是人刘家的,扛着自己就直直往楼下冲! “来人呐,给我抓住他们!” 刘天霸一声吼,门外候着的巡监还有杂役们一拥而上。 黄灵儿带着雪衣根本没法灵活闪避,只能靠这具身体跟失控的汽车一般撞来撞去。 只是……不知是黄灵儿太莽还是那些杂役们太菜,就这样虎的操作,竟生生让她拼出一条路来,看得刘天霸忍无可忍。 “你给老子站住!” 再一声,竟比刚才同处一室的动静还要震慑耳膜。 有那么一瞬间,黄灵儿居然感受到了传说中的杀气! 背后,被扛着的雪衣眉头一凛。 一阵掌风,直朝黄灵儿门面袭来! 第43章 虎狼之言 “啊!” “嗯?” 雪衣意识到一股杀气,刚想强行运功避招,不妨黄灵儿却似早有预感,一边尖叫着,一边直直朝楼梯扑了过去。 女人的嗓门,刺耳得被抗在她肩上的雪衣觉得自己可能会聋! “咔——咚!” 身体不知怎么就被人卷在怀中,天旋地转,耳边都是女人的闷哼声,刘天霸那气急的一掌直接断了楼梯扶手,残木轰然坠落至二层。 “我的妈呀!” 黄灵儿喘着粗气从地上爬起来,头发已是凌乱不堪,吃力地将雪衣扶起,从头到脚检查着,关切问道:“你没事吗?” 雪衣神色复杂,默默退了半步想要拒绝这样莫名的亲近,随即严肃而别扭地摇了摇头。 也不知黄灵儿究竟有没有意识到他的拒绝,楼上的杂役已经追来,而二层看守的仆从听到动静也是齐齐涌上。 这场面简直比刚才还要乱,雪衣有些头疼,实在不明白这事儿怎么就闹成了这幅模样? 倒是黄灵儿实在摔疼了,这会儿想动,却是一瘸一拐的,再想逃,也没法继续如刚才一般横冲直撞。 “早知道,就化完妆再出门了!” 黄灵儿一边往墙边缩,一边呆着哭腔抱怨着。 楼上,刘天霸并三奶奶缓缓走了下来,尤其是前者,那神色中还带着一丝孩子气的不高兴与得意。 “本老爷看上你是福气,你跑什么?让小爷看看你摔疼了没?” 说着,竟真的走到黄灵儿跟前,格外从容淡定地就要掀她的裙子! “啪!” “雾草,流氓!” “啊,爷——” 黄灵儿在某人伸手瞬间,本能一巴掌拍了出去,惹得还站在楼梯上的三奶奶掩唇惊呼! 刘天霸当时就傻眼了! 活了这么多年,在岚城横行霸道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居然有人敢打他?! 说不上是愤怒多还是心想多,只见他胸口起起伏伏,似隐忍,似克制……到最后,这厮竟然扯出一个完全不符合他憨实长相的笑容来。 “看在你是我未来娘子的面子上,小爷就不跟你计较了。” 瞅瞅,说得多么大度? 黄灵儿扯着嘴角,悻悻笑着:“刘大老爷,如果我没记错,前几天你还在勾搭医馆里的小姑娘,如今你后边还有个三奶奶,这后宅里至少还得有两吧,你说你年纪轻轻这么纵,也不怕年纪大了秃顶或者不~吗?” 此言一出,不仅是刘天霸,便是三奶奶还有雪衣也震惊了! 这是何等虎狼之词? 当着众人含巡监与杂役们的面? 尤其是雪衣,竟隐约在将她与决战那日在自己耳边说着不知羞耻言语的妖女重叠?! 怀疑的种子在心底一再发芽,又一次次被他掐灭。 刘天霸闻言,眼睛一亮,露出一口大白牙显得格外欣喜:“小娘子这莫不是在吃醋?” 黄灵儿愕然眨了眨眼: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这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才遇到这样一个自恋狂? 那双好看的丹凤眼就差在里面装几盒暴雨梨花针,将刘天霸射个千疮百孔了。 第44章 给老子关门 第44章夺路而逃 “我跟你讲,你别过来啊!” 雪衣清晰地感觉到黄灵儿抓着他的手越来越紧,充分表达着她此时的紧张与不安。 两人已经贴到了二楼楼面之上,无法再动分毫。 “小娘子放心,那不过是爷无聊寻来的小乐子,等你进了门,我爷一定对你一心一意。”刘天霸似乎完全没想过黄灵儿是真心拒绝,反而煞有其事的承诺解释着。 三奶奶无力叹了口气,扶着脑袋,自家老爷这点儿出息她已经习以为常,丝毫没有意外。 “我、我会武功的,你再过来,我就真的不客气了啊!” 黄灵儿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声音还在发抖,双手已学着电视里打架的模样出了个起势,乍看之下,还有那么点儿意思。 只是刚才她摔得实在太狼狈,这姿势在她手里也着实有些不伦不类。 “小娘子,别闹了。” 刘天霸不以为意,再次伸手就要将他拉过来。 “砰!” 只见一条人影倏地腾空—— “哎哟喂!” 是刘天霸落地的惨烈叫声。 “爷!” “小老爷……” 在场众人,包括三奶奶还有其他杂役,大家都只觉得眼前一花,仿佛什么都没看到,而自家小老爷却在即将抓住黄灵儿时忽地飞了出去。 现场,罪魁祸首·黄灵儿双手一上一下作挡招状,双眼紧闭,整个身体都因防备而扭到了一边…… 她保持着这个姿势好一会儿,却发现预料中的侵犯并没有发生,反而乱哄哄的声音,好像往另一边去了。 “欸?发生什么事了?” 黄灵儿先是睁开一直眼,没人? 然后双眼睁开—— 哟呵! 所有人都拥到一处去了,似乎没人管他们了。 心头一喜,她连忙拉着雪衣要赶紧逃。 下楼拐角的最后一步,神使鬼差地,她回了个头,却正对上三奶奶站在三楼楼梯上一动未动,只是那看着她的的眼神,好像哪里怪怪的。 “别让人跑了!” 根本不等黄灵儿思考,被摔得‘五体投地’的刘天霸已经从地上翻了起来,大声吼着要抓人。 雪衣一声不吭默默跟着,只是将原本由黄灵儿拉着的被动于她的无意识中被自己主导着,闯入了一楼最热闹的赌场。 一楼赌堂瞬时变得热闹非常。 本就是人挤人的场所,因为黄灵儿二人的乱入以及后面的追兵,没一会儿赌筹乱飞,人人叫骂! “欸?你是刚才的那位姑娘?” 正忙于逃命呢,黄灵儿奔行的前路忽地被一人挡住—— 是站在她旁边的那位赌徒大叔! 乍然看到黄灵儿的脸,大叔顿时就惊艳了:刚才怎么没发现这姑娘居然长得这么好看呢? 黄灵儿正慌不择路要逃,哪有空去管他什么心思,当即连忙挥手冲他喊道:“让开,快让开!” “不是,我刚才捡了你不少赌筹,看你一直没下来就帮你换了银钱……” 赌徒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几锭银子—— 黄灵儿不想理他,正要越过他,骤然看到他手中的银子,脚步不自觉一顿,本能伸手要拿—— “快,给老子关门!” 第45章 雪衣的拳头 出口,大概只有十步之遥。 随着刘天霸一声令下,在大门附近的杂役迅速行动。 “不要!” 黄灵儿顿时双眼睁得老大,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象征着安全的刺眼的白光,一点一点变小,然后完全消失…… 直到大门完全阖上,赌坊内完全靠天窗的光线照明,她的手才刚刚触到最后一面门板上。 杂役们拦在门前,再次将她围住。 二楼楼道之上,刘天霸正喘着粗气,往嘴里塞了一颗三奶奶递过来的药丸。 刚才也不知怎么回事,他的手还没有碰到黄灵儿,习武的本能敏感地让他意识到危险,只是还来不及防备,黄灵儿周遭一股莫名的气劲倏地爆发,直接将他弹飞! 得亏他现在的身体棒棒的,不然这一下足够要了他的小命了。 巡监已得了吩咐,开始安抚与安排赌坊内其他的赌客。 而刘天霸,冷着脸,迈着那不可一世的步伐,朝黄灵儿款款而来。 二楼的情景再一次重现,黄灵儿紧紧抓着始终跟在自己身边的雪衣的手,明明与刘天霸隔了四五台赌桌的距离,却仿佛能清晰听见对方的脚步声。 一步一步地,如踏在自己心坎上,让人不堪重负。 赌坊是有小门的,巡监们对于有人闹场子善后这种事情也实在是再熟练不过了。 不等刘天霸走到黄灵儿跟前,赌场的人已被清得差不多了。 “你会武功?” 与刚才的吊儿郎当不同,这会儿刘天霸看黄灵儿的眼神,也多了几份探究式的怀疑。 “武功?什么武功?” 黄灵儿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她疑惑间,忽然!刘天霸一掌拍出—— “啊!” 黄灵儿不防,顿时吓得连忙护头尖叫。 只是……预料中的袭击依然没有落到自己身上 “欸?” 放下双手,看着眼前的一幕,黄灵儿霎时就觉得玄幻了…… “雪、雪衣?”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只见雪衣那小小的个子,却一拳,抵在刘天霸小腹处,而后者,居然被拦住了! 鼻头莫名有些发酸,想哭……这个臭小子真的是! 刘天霸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身下的雪衣,那表情,简直跟见了鬼一般—— 上下唇瓣不自禁抖着,黄灵儿甚至还看到他的喉结有些艰难地滚了滚。 然后听见他带着不确定的声调问:“你、是谁?” 冷峻的小脸缓缓浮上一层浅笑,雪衣从容收了拳头,强压下喉间一抹腥味,说:“你惹不起的人?” “!” 黄灵儿闻言倒抽了一口气,这台词,实在是太霸气了。 然而雪衣还是个孩子啊! 于是,这话就显得有些幼稚且中二了…… 感动之余,黄灵儿默默抬手挡住了自己的脸,虽然但是,还是想假装不认识这个崽崽怎么破? 刘天霸牙关绷得紧紧,难得正色,眼底更是一片风起云涌。 那个人的存在,不是奶奶用来吓唬小孩子的吗? 怎么突然…… 看着这个半人高的雪衣,小老爷·刘天霸的人生第一次陷入无法自愈的纠结中。 第46章 他不可能如此直男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直到黄灵儿二人被刘天霸客客气气请到了刘府,她依然没搞明白到底是什么情况,只雪衣让她放心,她便是再不安,也不得不跟着走。 “老祖宗——” 虽然看得出刘天霸是个娇生惯养的,可外表分明就是个莽汉模样。 这会子刚下了马便冲宅子里嚷嚷,声音中更似带了几分急切与说不出的委屈。 回头瞪了雪衣二人一眼,然后仗着脚程快,三两个转弯后便不见了踪影。 三奶奶无奈,这小老爷是任性惯了的,虽不知雪衣与刘家到底是什么渊源,然但凡稍微了解他的也知道他此时是有多么的不痛快。 不得已,她只能主动承担起待客的责任,巧笑着为黄灵儿二人引路进内堂,一边走,一边与他们介绍府里的概况。 刘家有钱,府邸却不算太大,因为统共算得上主子的就两个,一个刘天霸,一个是刘家老太太。 而她作为小妾,充其量算半个主子,论实际地位,可能还比不上老太太身边的管家。 算上她,府里共有三位姨太太,只是刘天霸并未正经成亲,正房的位置便一直空着,至于缘由,三太太不便说,黄灵儿便也没追问。 “其实我很奇怪,你家小老爷是怎么认出我来的?”明明没见过面,自己还戴了幂篱,打死她都想不出这个莽汉凭什么知道他是床帐里的那位。 三奶奶又询问了些细节,这才笑道:“大概是姑娘身上的香。” “啊?”难道他问自己熏的是什么香是因为,他闻过她房里洗澡水的香? 可……那是体香啊! “他狗鼻子吗?” 黄灵儿忍不住皱眉,喉咙更是不舒服,感觉有点猥琐怎么破? 谁知三奶奶却是温柔掩唇笑了笑:“姑娘大概有所不知,我家小老爷这性子看着粗蛮,却也是金银窝里精致养出来的,虽比不得皇家贵胄的风流卓绝,寻常富家公子哥们闻香逗鸟,赏花弄月的本事也是有的。” 黄灵儿挑眉:说得好听,不就是纨绔么? 还赏花弄月呢,应该是寻欢作乐吧! 脑海中不自觉想起那日在医馆,刘天霸调戏人家小姑娘的画面了…… “而咱家小老爷从小跟在老太太身边,早年没什么乐子便爱研究那些个丫鬟婆子身上熏得什么香,没想到竟把那狗鼻子给练了出来,后来借着这本事,纳了二奶奶,这才有了刘家的香料产业。”三奶奶不知黄灵儿心底所想,继续说着。 “等等?你刚才是说,二奶奶擅长制香,才有了刘家的香料事业?”黄灵儿敏感察觉到了点什么。 “是啊。” 三奶奶不解地看了她一眼,不懂她问这话的意思。 “那刘天霸娶你,该不会是因为你擅赌吧?”想到自己的怀疑,黄灵儿忍不住舔了舔唇。 只听见女人轻声一声‘嗤’笑,三奶奶那被温柔端庄藏埋的风情瞬间如香入骨,看得黄灵儿禁不住有些晃神,差点被迷住。 恩恩,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三奶奶如此尤物,他不可能如此直男! 第47章 刘家老太太 “对啊!” 三奶奶回答得格外痛快,直接击碎了黄灵儿的那丁点儿幻想。 “那他娶你,就是为了让你帮他管赌场这你也能接受?”被各种真爱电视剧养大的黄灵儿不能理解这种结合。 然而这个问题对于三奶奶而言似乎有些超纲。 描得格外精致的柳叶眉轻轻拢起,看着黄灵儿,不解的神情比她还要浓重,反问道:“为什么不能?” 不等黄灵儿解释,三奶奶继续说道:“我就是喜欢赌,嫁给他我既能不被爹娘当摇钱树,还能肆无忌惮享受自己的喜欢,这样一举多得的好事,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为何不能接受?” 黄灵儿完全被三奶奶这番言辞给惊呆了,讷讷地眨巴眨巴眼—— 似乎,她说的没错欸…… 自以为这样不公平,却没想到人家玩的是双赢,互惠互利! 不得不说,这一局,黄·现代人·灵儿输了。 可…… 如果说刘天霸娶老婆就是找工具人给自己做生意,他一见自己就要娶自己,又是想做什么生意? 好像她唯一优秀的,只有原主这张脸吧…… 咦?该不会是皮肉生意吧! 黄灵儿顿时被自己的脑洞吓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不多时,几人已绕过影壁,穿过天井,到了刘府内堂,得了吩咐的大丫鬟接过三奶奶的角色领着众人去见老太太。 大堂一把厚重的黄梨木躺椅上,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太太正拨弄着膝下孙儿的长发,脸上笑盈盈堆满了长辈的慈爱。 黄灵儿一进来,看到的便看到某个身材高大的壮汉依偎在依偎老奶奶膝下,顿时双眼睁得老大,感觉受到了惊吓。 这个……是刘天霸? 此时,莽汉身材的刘天霸乖巧地趴在老奶奶身边,撅着嘴似乎在撒娇说些什么。 一看到黄灵儿他们来了,顿时翻了个白眼,有些不情愿的从奶奶膝上起来,乖巧坐在低一阶的矮凳上,却还是将自己的手,塞进了奶奶的掌心。 “老夫人,人带来了。”大丫鬟朝老夫人行了礼,得了示意,退到一旁侯茶,三奶奶则退到了刘天霸身后。 “请老太太安。” 学着三奶奶的模样,黄灵儿领着雪衣,也朝老太太规矩的福了福。 “你们就是那小子的夫人与孩子?”老太太的声音带着属于老年人特有的磨砂感,语气温和,眉目和善,让人一见到就不自觉想要亲近。 黄灵儿想,难道她说的,是原主的相公? “不是。” 正想应声了,雪衣忽然说。 欸? 黄灵儿又一次惊了,不是亲戚的吗? “哦?”老太太发出同款疑惑,不解的眼神再一次转向了一旁的刘天霸,“可是毛毛说……” “老太太,您能否让我过去,看您仔细看看我的模样?” 雪衣发出邀请。 老太太一愣,刘天霸更是当即警惕起来:谁也别想打他奶奶主意! 很快,老太太微微笑了出来,示意刘天霸淡定,随即抬手朝雪衣招了招:“好,孩子,你过来。” 雪衣刚动。 倏地,黄灵儿抓住了他的手。 第48章 不好长太妖了 “你先别过去!” “嗯?”雪衣回头,眼神中难得带着点困惑的情绪。 黄灵儿就这么看着他,心底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却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上来。 “没事。” 终究,她还是松了手,任由雪衣朝老太太走去。 “刘……刘奶奶。” 雪衣慢慢走到刘老夫人身边,惯常疏冷的脸上难得露出几抹暖色,借着这身高,恰能与坐在椅子上的老太太平视。 “乖,真乖!给奶奶我好好看看,跟你爹他像不像?” 老太太开心极了,伸手想要揉雪衣的头发已是疼爱,雪衣刚想躲,忽又想到什么克制住,身体一下显得有些僵硬起来。 倒是这一瞬的动作,让老太太恍然,手一顿,柔柔的笑自嘴角边慢慢荡漾开来,温厚的手掌便落在了雪衣肩上。 语气中似带怀念:“那小子,也不喜欢别人碰他的头。” 老太太毕竟年纪大了,这会儿捧着雪衣的双肩,才开始细细打量他的模样。 “咦?” 看着看着,老太太脸上的慈爱渐渐被吃惊取代,花白的眉眼间,更是泛上了疑惑。 雪衣目光微闪,笑:“奶奶是不是想说,长得很像?” 老太太愕然一瞬,随即点了点头,笑容却不自禁有些勉强起来,目光变得深远,似喃喃自语:“像啊,太像了。” 黄灵儿在一旁站着,完全看不出这‘祖孙两’在打什么哑谜。 有心想要说两句然后告辞,只是还没来得及,手心一暖,老太太竟一把将她拉住。 “欸?” 身体本能前倾,一个踉跄差点摔到人面前,那只手已被老太太一双大掌摩挲起来:“这小手儿真软。” 忽然被一个老太太占便宜,黄灵儿有点不知如何形容这种怪异感。 “过来让老太太瞧瞧。” 说着,老太太手下一使劲,黄灵儿不得不躬下腰凑到对方面前,一张未施粉黛地脸就这么毫无遮掩地被人打量。 老太太年纪大了,一双看似浑浊的眼在这会儿闪着精光,细细打量着黄灵儿的一眉一眼,最后皱起了眉,摇了摇头:“不好,长太妖了!” 哈?! 黄灵儿惊呆了,自己这张脸她初初见着的时候也被惊艳到了好不好? 目如含珠,眉若远山,唇似描梅,再加上那精致的鹅蛋脸,天然自带粉红的面颊…… 简直美得要死了,美得她连上街都要戴帽子了,这老太太到底懂不懂审美啊! 一定有代沟,哼! 看着黄灵儿的美貌被质疑后的震惊,雪衣忍不住偏过头,唇角微扬,竟是偷笑。 倒是刘天霸看不下去了:“奶奶,人黄姑娘长得多好看呐,我要有这么好看的媳妇儿,做梦都要笑醒了。” “呸!” 老太太毫不客气地啐了一口,仿佛刚才把人家当小孩儿宠在膝下的人不是自己似的。 “毛毛,我跟你讲,这是你嫂子,别跟在我面前似的口无遮拦!” 莫名被嫂子的黄灵儿一愣,无辜眨巴眨巴着双眼:额……说的是原主那无缘的夫君吗? “人都死了,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刘天霸不满地笑声嘀咕着。 “臭小子你再浑说!” 第49章 宠不死就往死里宠 说着,老太太一把捞起身边的虬形雕花拐杖,头一回朝自家孙儿抡了过去。 刘天霸顿时惊得直跳脚:“我错了,奶奶我错了,您别恼!” “哼!” 老太太本就是做样子,这会儿刘天霸消停了,那脸上的慈祥笑容终于再次回来。 一手抓着雪衣,一手抓着黄灵儿,说:“那小子没福气,你们这么好的妻子说丢下就丢下了,没事儿,今天你们也别走了,以后啊,就住在刘府,把这儿当自己家!” 听到这里,雪衣终于明白,原来老太太把黄灵儿当成是…… 稚嫩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明的红,神色微微有些不自在,他有心私下再同老太太解释解释,可一想到自己如今的光景—— 唉,算了,知道的越少,对老太太也越好。 “可是这样不大好吧,我们现在住在客栈也挺好的。” 虽然已经没钱了…… 只是这话她没敢说,因为从始至终,她始终总觉得这忽来的运气有些诡异:天下不会掉馅饼,又怎么可能刚想瞌睡就有人递枕头? 甚至连带雪衣的说辞,也激起了她的一丝怀疑。 似乎…… 她有点太过于信任他了! 尤其这次借进赌坊的机会与刘家搭线,更让她敏感地意识到,这个小孩儿藏着的东西,有点太多。 此时若黄灵儿再细想,就会发现自己穿越至今,与雪衣的关系还有原主身世相关全是她的臆测,雪衣没有否认,却更未承认! 然而刘老太太并未给她思考的时间:“这个简单,一会儿我遣人去客栈走一趟,你们有什么重要的行李吩咐一声我让人给你们带回来。若不重要,就不要了,都买新的。” 黄灵儿刚想拒绝,雪衣却已抢先一步回应:“那谢谢老太太了。” “可是……” 黄灵儿还想找理由,可张了嘴一时之间又掰不出合理的理由来劝服老太太,老太太更不会给她拒绝的机会。 撑着拐杖起身,拉着黄灵儿的手就不曾松开:“走,陪老太太我去聊聊,这些年那小子到底是怎么过的,怎么好好的人说没就没了呢?多好的孩子啊……” 雪衣一声不吭跟在身后,听着老太太那压抑着悲伤的声音,神色有些落寞:她知道以自己的本事绝不可能护不住妻儿,故而只能往此处联想了,怕是,很难过吧…… 只是这话对黄灵儿来说简直是惊吓。 她哪里知道原主相公什么事,慌乱之中,将求助的视线飞到雪衣身上,正对上难得在他身上看到的失落的神情。 一惊,脚步便顿住。 正拉着她的老太太也跟着止步,回头一看,两人的视线齐齐落在雪衣身上。 走在前面的两位忽然逐步,雪衣怎可能没有察觉,抬头,对上两条关注的视线,难得一时无措,愣住。 “怎、怎么了吗?” 不得不说,小孩子的面容真的具有很大的欺骗性。 他这样一脸懵懂的表情真真直击两位‘老阿姨’‘老奶奶’的萌点。 不约而同想到这孩子从小没了爹(妈),如今孤单无依什么的,一致暗下决心。 一定要对他好。 只要宠不死,就往死里宠那种! 第50章 夫妻作业遁 城山客栈里,女子有一搭无一搭地敲着桌,脸上依然一片温婉。 而熟悉她的人一看便知,此时已是她耐心即将告罄的姿态。 “笃笃笃!” 门外,敲门声响起。 “进来。” 她抬了抬袖,缓缓起身,脸上的笑容完美无缺,找不出半点错处。 门被人小心推开,出现在她面前的,是店小二。 一种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 小二也不知怎的,就是觉得这姑娘美则美矣,却莫名让人有股压迫感,当即鞠了个躬,说:“姑娘好,掌柜的吩咐小的上来同姑娘说一声,这间房的房客刚才遣人退房了,让姑娘不要再等了。” “退房?”女子低头拢了拢衣袖,将眼底的异色全数收拢,再抬头时,又是盈盈浅笑,“那不知送信的人,可有说他们去了哪里?” 小二摇了摇头:“一看就是专门跑腿的,问也不能问出来的。” 女子精致的面容终于出现一丝裂痕,华服之下,胸前一阵起起伏伏——被气的! 眸色转冷,她看着店小二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温柔说道:“那我再去别处寻吧,多谢小二哥了。” 如此温柔美丽的女子,一言一行,直叫小二看得出神,连声‘不用谢’,这才领着女子下楼,出门…… 再度榻上马车,适才的温柔浅笑悉数敛去,女子更是嘟起了嘴,随手将车内矮榻上的摆设花拔出,一瓣一瓣撕扯着,嘀咕着:“消息倒是挺快的,就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了。” “我不管,宦红绫,这一次,我不会放过你的!” “小姐,去哪里?”外面,车夫在询问。 最后一瓣扯落,她将手中的秃头花杆轻轻一扔,如珠美目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去分舵吧。” 一声鞭响,马蹄哒哒起步,女人懒懒侧卧在被垫得舒适的软案之上,默默嘀咕:“我倒要问问那两个小贱人,楼主为何见了她们也不跟她们走,莫不是惹了她?” · 进了内院,才落座,老太太甚至还没开口,黄灵儿立马借口尿遁,找了个丫鬟匆匆离开,留下雪衣这么一个孩子一夫当关。 虽然不太厚道,但是…… 这刘老太太可是要检查原主‘夫妻作业’的,她哪来知道原主和她相公的事情? 雪衣虽然年纪小,对他爹的事情多少也比自己清楚,死道友免死贫道,更何况她们这种半路塑料母子情? 见她跟被鬼追似的逃得狼狈,雪衣再次相信:幻红楼楼主绝不可能这么怂! 说不出是嫌弃更多还是好笑更多,只见他无奈摇了摇头,这才与老太太正儿八经话起了家常。 刘府虽然不大,也只是没那么多亭台楼阁假山湖泊来占地方。 直到被那丫鬟穿廊走巷地几乎把她给绕晕了,才终于看到一栋豪华的‘古代洗手间’。 “小姐姐你先忙去吧,我一会儿自己回去。”黄灵儿说。 丫鬟摇了摇头:“老太太吩咐了,一会儿奴婢还得带您回去呢。” 无奈,黄灵儿只得先进去。 正走着。 忽然,迎面一个小个子‘噌’地撞进她怀中。 第51章 原来你真是坏女人 “哎哟!” 几乎重叠的惊呼,那小个子的力气不小,竟将黄灵儿直接撞倒在地,然后压在她身上。 “小少爷!” 珠儿立马认出了来人是谁,连忙将那小个子扶了起来,上下检查着孩子没出什么事儿,这才松了一口气。 此时黄灵儿亦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这个比雪衣似乎还要小个好几岁的小朋友,一时有些好奇。 “这位是?”黄灵儿问。 “是府里的小少爷。”珠儿说。 “小少爷?” 如果她没记错,这府里还没有正经刘夫人吧? 根据以往看宅斗文得到的知识中,貌似古代正室还没进门的时候是不允许小妾生子的,甚至有种说法哪怕有了正经奶奶,嫡长子未出,庶出也最好是没有的。 珠儿大概看出了黄灵儿的疑惑,简单解释了两句:“是四奶奶的孩子,今年四岁。” “你是何人?” 小少爷刘宣一身华服,脖颈上带着一根金镶玉的祥云璎珞,少子无冠,却跟他爹一般,系了根黑金文的抹额绕至头顶,然后扎了个马尾。 这造型真的是一眼就能看出与刘天霸的相似之处,想让人不知道他们是父子也难。 此时,他正骄傲地抬着下巴,看着黄灵儿一脸防备。 阿娘说过,爹爹人太好了,容易受骗,所以总有一些坏女人想要跟他抢爹爹,尤其是那些长得好看的! 哼,没有人可以跟自己抢爹爹! 所以,她们都是坏女人! 莫名接收到小朋友眼中的恶意,黄灵儿只觉得莫名其妙。 想了想,她说:“我是来你家做客的,叫黄灵儿,小公子你叫什么名字呀?” 黄灵儿一直都挺喜欢小孩儿的,比起雪衣的高冷与时不时表达出来的对自己的嫌弃,眼前这个气鼓鼓肉嘟嘟的小朋友才真的是她理想中小孩子该有的模样。 因而一开口说话,她的声音便不自觉带了几分讨好,甜腻腻地,极具亲和力。 审美这种东西,其实还是挺大众的。 小孩更不能例外。 当小少爷看到这个长得跟仙女一般好看的大姐姐笑盈盈地弯下身子,轻声软语地同自己说话,甚至比娘亲还有温柔时,适才那些敌意瞬间就淡了八分。 “刘宣。” 就这么轻易就暴露了名字,小朋友还浑然未觉。 “这个名字好听。” 黄灵儿熟稔地揉了揉小朋友额前的碎发,很是顺手,揉得小朋友也很舒服,只是她大概没有意识到,自己温柔揉着刘宣时那一本满足的姨母笑活脱脱像个撸猫的老手—— 当然,刘宣便是那只猫,喵~o(=nwn=)。 此时,珠儿在前边带路,黄灵儿自觉牵着刘宣的手往老太太那边去,然后一大一小开始随意闲聊。 刘宣认识这条路,奶声奶气问道:“你是曾祖母请来的吗?” 黄灵儿并没有因为对方是个孩就敷衍,而是认真想了想:“严格来说,是你爹爹带进来的,可是好像是老夫人比较喜欢我们。” 谁知,她这话刚说完,刘宣倏地停下了脚步。 “嗯?怎么不走了?”黄灵儿问。 “原来你真的是坏女人!” 第52章 娘亲你弄疼我了 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欺骗,刘宣顿时委屈的双眼泛波,似乎下一秒就能落下珍珠泪。 黄灵儿直接懵了:她做什么了,怎么忽然就坏女人了? “别、你别哭啊!” 眼看着小家伙就要掉眼泪,除了雪衣没正经养过崽的黄灵儿顿时慌乱起来。 “珠、珠儿……” 她觉得她也要哭了,求助的眼神落在珠儿身上,后者比她脸色更难。 这可是个祖宗,平时除了正经主子与四奶奶,谁都不敢轻易碰一下的,尤其惹哭了他的下场,简直叫人分分钟想自尽! “不许跟我抢爹爹!”刘宣的哭腔已经来了! “不抢不抢,我抢你爹做什么,不能吃又不能喝的。”黄灵儿半蹲着哄着,哭丧的模样比刘宣更像个孩子。 “那也不许欺负我娘!”刘宣继续要求。 “我都不认识你娘我上哪儿去欺负她?”黄灵儿连忙保证。 “还要每天陪我玩!” 刘宣这一招惯用熟练的很,趁火打劫得寸进尺那更是拿手好戏,这一句一句你来我往中,眼底闪着精光,那是得逞前的欢喜按捺不住的痕迹! “额?” 刚要顺着说话的黄灵儿迅速反应过来。 一顿,眨了眨眼,看着刘宣通红的眼眶,撅着的还在抽抽搭搭的小嘴,还有些怀疑自己的小人之心是不是多余? 可是…… “宣儿、宣儿!” 刚想确认,不远处传来女人急切的叫喊声。 “是四奶奶。”珠儿连忙提醒,随后退到一边站到了黄灵儿的阴影处,似乎一点儿也不想被即将到来的某人注意到。 “蛤?四奶奶?” 黄灵儿还没反应过来四奶奶是谁呢,就听见刘宣脸色一僵,随即堆出一副欢喜的模样,转身直朝声源奔去。 “娘亲!” 小短腿跑得倒挺利索。 不远处,一个满身珠翠的妇人带着几个丫鬟匆匆赶来,看到刘宣,一脸气急败坏,伸手便在他屁股上一巴掌:“你死哪儿去了,不是说了要一起去看你爹的吗?万一丢了怎么办?” “自己院子,丢不了。” 刘宣习以为常的一踮脚屁股一缩,嘿,没打着! 女人确定自己儿子没什么事了,这才将视线落在了一旁站着的黄灵儿身上。 此时的黄灵儿依旧是未施粉黛一身布衣,简单的一条大辫子换别人身上那绝对是毫无亮点可言。 前提是,这个人不是黄灵儿! 至少,不是顶着宦红绫那张脸的黄灵儿! 天知道宦红绫的这张脸是被某人从小到大不知多少珍稀宝贝堆出来的,吃穿住行,便是宫里的娘娘也未必比得上。 即便后来踏入江湖,那小日子过的也是绝对的奢华。 尤其这保养护肤之道,幻红楼若称第二,世间无人敢称第一! 然而幻红楼的女子心狠手辣江湖皆知,何人不是敬而远之? 在这般名声之下,宦红绫依然能获得裙下之臣无数,可见这张脸,到底是有多惑人。 这不,四奶奶甫一见到黄灵儿,顿时双眼一紧,强烈的危机感袭来! 抓着刘宣的手不自觉便使过了劲儿。 “娘亲,你弄疼我了!” 第53章 熟悉的人(1) “啊,哦,疼不疼,没事吧?” 四奶奶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就要检查刘宣的手腕。 “没事,”刘宣乖巧地摇了摇头,反手抓住四奶奶抢到黄灵儿面前,“娘亲,这是曾祖母请来的客人,长得比娘亲还要好看呢?” 忽然被人这么直白的夸好看,饶是黄灵儿自诩脸皮厚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挠了挠后脑勺,讪讪朝对方笑了笑:“四奶奶好,我叫黄灵儿,刚才碰巧遇到小公子的。” 柳丝兰轻轻皱了皱眉,似有些奇怪地瞟了黄灵儿一眼:“你,叫黄灵儿?” 这问问得蹊跷,黄灵儿讷讷点了点头。 就见柳丝兰那纤细修长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又指了指她自己:“你刚才叫我,四奶奶?” 黄灵儿更懵了,茫然转身看了看自四奶奶出现后一直低着头的珠儿,又看了一脸开心傻笑的刘宣,小心翼翼探问了一句:“难道,您不是府上的四奶奶?” 柳丝兰不知她这话到底有没有其他的意思,心头的疑惑渐增,不过很快收敛。 长手一挥,不耐烦道:“行了,我不管你打什么主意,总之这里是刘府,既然是客人就要守着客人的本分,珠儿,赶紧带人回去,别叫老太太久等。” “是。” 这么轻易就放人,珠儿简直求之不得,连忙领着黄灵儿就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美人姐姐,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刘宣见黄灵儿要走,连忙就要追上去,却被柳丝兰拉住:“臭小子,叫谁姐姐呢,她可没比你娘我年纪小!” “欸?是吗?” 母子两的对话听得黄灵儿忍俊不禁。 只是后面再说些什么,她也渐渐听不清了。 出来的时间不短,不知道雪衣和刘老太太聊得怎么样了,应该,不会再问她原主相公的事儿了吧…… 这边,黄灵儿才离开,刘老太太便将所有的仆人都遣了出去。 当偌大的房间只剩下这一老一少,老太爱和蔼可亲的脸也瞬间垮了下来。 “你过来。” 老太太坐在椅子上朝雪衣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 雪衣难得听话,然后就听见老太太轻声问:“你破毛毛罡气的那招数,是那小子教的?” 毛毛,是刘天霸的小名。 雪衣摇了摇头,一脸正色道:“是我师父教的。” “师父啊。”老太太喃喃嚼着这个称呼,似有些失落,“那,你师父他,走了?” “嗯,走了十多年了。” “也是苦命的孩……”老太太刚要叹惜,忽地顿住,那属于老人家略显浑浊的眼忽地闪了闪,定定看着雪衣,“你说什么,十多年?” 雪衣嘴角偷笑,带着一股恶作剧得逞的意味:“是啊,十多年了,慕容奶奶。”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笑。 只是十几年前的那个小子,怎么可能还是那个小子? 老太太愣在原地半天,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泪不知如何就泛了上来,视线顿时一片模糊。 颤颤地手抬起,想要好好摸摸孩子的脸,声音更是在发抖:“你、你是……雪楼?” “慕容奶奶,是我。” 第54章 熟悉的人(2) “你、你……” 老太太再也克制不住,伸出双手就想要捧着雪衣的脸仔细端详,看看是不是自己做梦或者臆想。 雪衣心底也是情绪翻涌,脸上依旧带着乖巧的笑,任由老太太上下盘摸。 “是,真的是!” 老太太激动不已,确认的瞬间老泪纵横,一把将雪衣揽入怀中:“你这孩子,我听说,听说用那招的是个孩子我就害怕啊,雪楼那么聪明的小子,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没了?还好,还好是你。” 雪衣只觉得自己眼眶有些发热,但现在不是煽情的时候。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些不该有的情绪按下,缓缓从老太太怀中出来:“慕容奶奶,我需要你们帮我。” “嗯,应该的,应该的。”意识到自己失态,老太太松了手,自怀中掏出手绢揩了揩泪,开始听雪衣正经讲话。 正事话毕,老太太忽然又想起什么。 “对了,既然你还活着,那那个女人又是谁?不会真的是你……” “不是。”誉雪楼连忙否认。 “她、她是……” 这是二人自相认后,某教主稚嫩的小脸上第一次露出如此复杂的情绪,似纠结、似犹疑,是真的,不知该如何介绍! 老太太却仿佛看穿一切弯了唇角:“好了,你不用说了,老身都懂。” 雪衣式懵逼:奶奶你到底懂什么? 等黄灵儿回来时,祖孙两聊得正欢,只是仔细看,还能看到老太太眼底的红痕,竟似有哭过的模样。 “老太太。” 不知怎地,这才一进屋,老太太看自己的眼神比之前更奇怪了,惹得黄灵儿有些慌,视线下意识就抛向雪衣,带着求救与确认: 他不会直接把自己给暴露了吧…… “好了好了,你们今天也奔波了一天了,刚才已吩咐翠儿给你们安排好了休憩的房间,早些回去休息吧。” 老太太倒是利落,也没多问,缓缓站起身拄着拐,直接送客了。 直到翠儿领着二人进了一间宽敞的大房,雪衣这才反应过来,借着小孩儿的身躯揪住了翠儿的衣角:“翠儿姐姐,怎么只有一间房?” 翠儿不解:“老太太吩咐的。” 雪衣有些不悦,皱眉刚要让再准备一间。 “一间房怎么了?难道,还惦记着你那套男女授受不亲?”黄灵儿说着说着,看到雪衣一脸的严肃,忍不住掩唇笑出了声。 “我……” “走啦走啦。” 雪衣还想为自己争取一下单间福利,人却被黄灵儿直接拽着后领子扯了进去。 誉雪楼:这女人真是总有法子叫自己炸毛嗷嗷嗷! 刘府给二人准备的房间很大,便是间客房,也是精致得无可挑剔。 黄灵儿更是一进门就开始各种惊呼,先是将折起的四季屏风开开合合一阵感叹,又是摸着那置物架上玲珑精美的摆件上下抚摸…… 活脱脱,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天知道黄灵儿只是在感慨:古董!全是古董啊!比起石婆婆还有客栈的那些个脸颊物件儿,这里的东西若是有机会出现在现代,才是真价值连城吧! “小家子气!”忍不住,雪衣翻了个白眼。 ———— 场外: 黄灵儿:炸毛,炸什么毛? 黄灵儿:美人她不香吗?做什么这么嫌弃? 黄灵儿:臭小子,今日你爱答不理,明日你高攀不起。 黄灵儿:啧,越想越气,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还来本事嫌弃老娘了! 誉雪楼(成人版),一把揽过,邪魅一笑:嗯?毛都没长齐? 黄灵儿:喂,某教主,你关注的重点是不是错了?! 第55章 你这辈子也别想摆脱我 话音落就被人提拎住耳朵。 从未受过如此待遇的教主·雪衣顿时睁大了眼,看着女人的视线足以射杀她一百次! 然而黄灵儿可看不出来。 此时她一脸气愤,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臭小子,我对你太好了是不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今天的事儿我还没跟你好好算账你你倒先嫌弃我来了!” “蠢女人,你放开!” 作为一个武力全失的小人儿,某教主此生从未如此憋屈,只是这张小人脸龇牙咧嘴求自由的模样看在别人眼中,不过是个不服管教的野孩子形象罢了,如何能叫人受到威胁? 至少黄灵儿没有察觉。 她蹲下身一把将雪衣扛到肩头上往里屋走,后者挣扎间更是被她狠狠拍了下屁股,这操作之行云流水,看得刚还未离去的翠儿目瞪口呆。 只是这是人家的孩子,作为下人也不好说什么:“黄姑娘,若没其他吩咐,翠儿先退下了。” “等等!”黄灵儿一把将雪衣摁在床上,以成人之力单掌控制某人的挣扎,“麻烦妹妹给我们准备几身换洗衣裳还有热水什么的?我们想先洗个澡。” “好的。” 得了吩咐,翠儿这才退下,将门带上。 几乎是人影消失在门外的那一瞬,刚才还温温柔柔言笑晏晏的一张脸,顿时变得有些佯装出来的恶狠狠。 只见她恨恨瞪着雪衣,说:“臭小子,老实交代,你还有多少事儿瞒着我?” 说不气是假的! 她是真的以为因为自己的过错,要害得这么小的孩子跟自己风餐露宿朝不保夕。 却没想到雪衣小小年纪居然是个心机boy,哄骗自己进赌坊,又什么都不告诉自己就认了一门亲。 如果,如果没有这门亲呢? 或者对方根本不搭理这门子穷亲戚呢? 刘天霸那怒气腾腾朝两人走来时,她是真的吓到了啊! 从被人扛起到被打到屁股,然后因为自己真的就没有力气反抗就被一个女人强行摁倒在床。 倍感羞耻的雪衣也难得因为黄灵儿这一番质问,看着的室内明媚的采光下,某人有些充血的双眼中,稍稍怔了怔神。 他不信任她。 这一点,毋庸置疑。 可是这个女人,并非如此。 似乎从崖底醒来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将他当成自己身上的责任,哪怕最艰难的时刻,也从未想过将他丢下。 “没错,我是蠢,可那又怎么样?再蠢你这辈子也别想摆脱我!”黄灵儿的声音带着不小的委屈。 他,是她在来到这里第一个遇到的人。 也可能,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呐! 她怎么能允许,自己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连最信任的人都对自己满口谎言? 明明是气急的一句话,却直直打在雪衣心头。 她说,自己这辈子也别想摆脱她? 被欺辱的挣扎,不知什么时候就停了。 堂堂教主之尊被人个女人打屁股的恼怒也在这一刻被全然忘却。 女人这一回大概是真的被气狠了,双眼红彤彤的,像只娇憨的小兔子,可怜又可爱,叫人忍不住心软。 “嗯。” 第56章 刚刚才说过…… “嗯。” 轻轻地一声允诺,黄灵儿与雪衣同时吓到。 黄灵儿气嘟嘟地脸色蓦地一僵,刚才是不是幻听了? 雪衣更是被自己的回应惊到,稚嫩的小脸上露出一丝错愕与不自在。 只是黄灵儿不说什么,他,也不知道说什么。 “我是男人。” 不知沉默了多久,终究,还是雪衣先说话,然而这话有多别扭多硬掰,只有他自己知道。 “嗯?” 盛怒之下撂狠话的黄灵儿一时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 轻轻一声叹,虽然出自一个七八岁小孩儿口中有些诡异,却还是听见他继续说道:“以后,能不打我、我……” ‘屁股’两个字,对于一个虽然稚子面孔,实则二十有四的成人来说,终究有些说不出口。 看着某人难得的羞涩与尴尬,黄灵儿一双美目眨呀眨,结合雪衣‘我是男人’四个字,反应了好一会儿,这才恍然大悟! ‘噗嗤’一声,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之前被雪衣隐瞒的烦恼与气结在这一刻也跟着淡了不少。 别看小子年纪不大,这种涉及到男性尊严的事,倒是挺敏感的。 “那,以后这种事还瞒着我吗?”黄灵儿挑眉问。 此时不立威,更待何时? 雪衣皱眉:他的事,与她认知而言从头到尾都是假的,可要说瞒,似乎从未。 至少,他并未承认过…… “我没有瞒过。” 此时,他被某人强制摁在床上,视线之上便是黄灵儿。 这样的角度,似曾相识。 尤其那长长的大辫子随着她说话时的一顿一挫,轻轻扫在自己鼻头、脸侧、脖颈……有些痒痒的,让人不禁有些心猿意马。 却也感慨,即便这样一个死亡角度,‘美人毒’依然不负盛名,即使他再怎么不愿承认。 只是下一瞬,这样的福利消失。 黄灵儿不是傻子,这五个字的余地她一下子便听了出来。 双眉一沉,被某人适才的乖巧软糯而打动的那点儿小心软瞬间烟消云散,甚至觉得万分好笑。 这孩子之前到底怎么养的? 居然歪成这样! “你的意思是,非主动的隐瞒便不算欺骗对吗?” 是失望吗? 黄灵儿不知道。 此时,她只觉得胸口闷闷的,一点不想再看到这张看似乖巧实则满腹心机的小脸。 径直从床上起来,一言不发走了出去。 也许,外面新鲜的空气能帮她调节一下此时复杂的心情。 以及好好思考,后面的路,她该不该带着雪衣一起走? 毕竟,刘府的人似乎对他不错,将他留在这里,可能比留在她身边,更适合他。 更何况,这是他想要的,通过欺瞒自己得来的机会,不是吗? “黄灵儿!” 大概是女人的失望太过明显,当来自头顶的禁制消失,茫然无措中带着点儿慌张。 只见他连忙翻身坐起,下意识便抓住了她的衣袖,喊出了她的名字。 不是宦红绫,不是妖女。 是那个自称借尸还魂的女鬼,黄灵儿! “你刚刚才说过,叫我这辈子,也别想摆脱你!” 第57章 夫君是我的 夕阳西下,女人离开的步伐被迫停下,偏了偏头。 即便阴影下的一个侧颜,也是人间绝色。 然而她终究没有回头。 只是轻轻抬了抬手,将自己的衣袖自雪衣手中一寸存抽出。 “我说过吗?不记得了。” 说完,毫无留恋地,女人转身离开。 看着房门阖上前黄灵儿那最后一抹身影,雪衣头一回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及至出了客房,黄灵儿才发现,此时刘府的景致都染上了一抹仅属于黄昏的醉色。 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水榭,水中荷花开得正艳,清香扑鼻,沁人心脾。 心情总算因着花香好了些许,她找了个好的角度坐在那美人靠上,视线明明朝着那池中红莲,美景却不达眼底。 “清风、明月、佳人,看来小爷我今天运气不错。” 夜幕交替之际,身后忽来传来熟悉却还算不上太熟的某人的声音。 是刘天霸。 黄灵儿皱了皱眉,无论是城山客栈还是赌坊,几次的交集都让她没办法对这个人生出太多的好感,加上此时心里有气,忍不住起身回怼:“那看来我运气是有够差的。” 说着,转身就要走。 “哎哎,别走啊!” 一把青玉扇蓦地展开,拦住了黄灵儿的去路。 黄灵儿顿时嫌弃地皱起了眉。 她知道刘天霸风评不好,却没想到他在明知她从某种程度上算他弟妹后,居然还能举止如此轻佻,也是服了! 其实他这么想可就大大冤枉了刘天霸,若不是看在她是弟妹的份上,他早就伸手去抓她那双软若无骨的柔荑了。 要知道自白日里掐过她的腰肢,掠过她的掌心,他那颗怜香惜玉的心早就融化得一塌糊涂。 这会儿还能用扇拦路,已经很君子了谢谢。 “天色已晚,我也该回去了,麻烦小老爷让条道,雪衣一个人在房里我不放心。”黄灵儿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 再怎么说,也是寄人篱下。 “灵儿妹妹莫要误会了,我只是看你一个人在这里看花,似乎心情不大好的样子,关心一下,没别的意思。” 刘天霸自己也知道,两人前几次的见面都不是很愉快,对方对自己防备心重也很正常。 只是,这么一个美人妹妹如此讨厌自己,怎么也不可能欢喜的。 “我没事,多谢小老爷关心。”黄灵儿勉强堆出一个笑容,就要绕过去。 刘天霸无奈,叹了口气,只得收了扇子往腰间一插:“好吧,既然如此,不如让我送妹妹回去?这天都黑了,妹妹对这院子不熟,万一迷路了可就不好了。” 话说到这份上,黄灵儿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句话。 皱了皱眉,终究只能‘嗯’了一声,便是同意了。 刘天霸是个简单的人,只这么一声轻应,瞬间高兴起来:“妹妹这边走。” 二人一前一后,在昏暗的夜色中缓步前行。 而这些互动,都叫水榭不远处的回廊上一名女子看得清清楚楚。 手中的绣帕已被她揪得丝线都有些变形。 “夫君是我的,我的!” 第58章 你家还有没有姐妹 回房这一路,走走停停惹得黄灵儿有些烦躁。 只因为,刘天霸名为带路,可那视线总是时不时就往自己脸上瞟,弄得她好生不自在。 “小老爷,有什么话您直接说吧,说完劳烦您回去,剩下的路我自己会走。” 终于,黄灵儿忍无可忍停下,深吸一口气,转身看着刘天霸,那一脸疏离的冷漠,带着毫不掩饰的拒绝意味,让刘天霸平生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魅力。 话说到这份上,刘天霸竟忽然有些害羞起来,微微有些青涩地挠了挠脑袋,那硬汉的长相露出憨憨的傻笑,实在和他的风格有些不匹配。 然后,就听见他说:“灵儿妹妹,你家还有没有姐妹啊?” “啊?” 黄灵儿万万没想到,刘天霸这扭捏了大半天,想问自己的,居然是这个! 身为一个坐拥三房妾室的岚城一霸,谁能能想到有一天,刘天霸会摆出这么一副纯情无害的模样。 这种事,终究有些难为情。 刘天霸目光闪了闪,嘿嘿笑了笑,说:“灵儿妹妹实在是太好看了,我这个人吧,别的兴趣没有,就喜欢收集天下奇女子,可偏偏姑娘又勉强算我弟妹,兄弟妻不可欺,若是妹妹家里还有姊妹,不知能否给兄长介绍介绍?” 这一番话,说得可以算得上是足够侮辱女性了。 黄灵儿气得想打人,奈何白日里见识过对方的武力值,不敢动手,只能生生忍着,说:“若有朝一日,有个这样女子,以收集天下奇男子为乐,你觉得怎么样?” 刘天霸一怔,随即双眼一亮,竟然是满目期待:“莫非妹妹认识这样的女子?” 这给黄灵儿气得哟,一口气上不来差点撅晕过去。 堪与蜉蝣论天地? “算了,话不投机半句多。” 恨恨丢下这么一句,黄灵儿再不想与此人说话,足下加快了脚步,今天又摔又打地那么惨,与其将时间浪费在这个‘纯爷们’身上,还不如早点回去洗澡换身干净衣裳! “灵儿妹妹你别走啊,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妹妹呢!” 身后,刘天霸还不死心想要追问,黄灵儿充耳未闻,终于在回房之前成功将人甩掉。 回房时,屋内已燃起了灯。 她站在门外,一时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进去。 之前走得倒是帅气,和一个七岁的小孩子吵架,也不嫌丢人,真是够有本事的! 深吸一口气,她暗暗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小孩子不懂事,从前没人教,走歪了路掰回来就行。 黄灵儿你作为是个成年人,没必要跟个孩子斤斤计较,一会儿就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如果他还生气就哄一哄,他知错了就给颗糖。 总是要相依为命的,难不成真的把人扔刘府啊! 就算雪衣愿意,她还舍不得呢! 想明白了,脸上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笑,伸手,缓缓推开房门。 迎面而来的,是一团白雾。 “嗯?” 这雾实在浓得奇怪,黄灵儿有些诧异,连忙伸出手来挥了挥企图将这烟雾打散。 脚下步履未停,只是视线终究有些受阻。 “咣当!” —— 说一下,文中的‘纯爷们=死直男’,‘直男’其实算中性词,我只是用在当下语境调侃一下刘天霸而已,无贬义。 第59章 会发抖的呼吸 “咣当!”一声。 脚下似乎踢到了什么,然而眼前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忍不住,她抬起手想要往前探探到底是什么东西。 “嗯?” 手,才探出半臂,指尖已碰到障碍! 忍不住摸了摸,看手感……似乎是一面布墙? 啊,是屏风! 浅色的屏风藏在这浓雾之中,轻易便欺骗了人的眼睛。 只是好端端的,房间里怎么会有这么多雾? “雪衣?是你在里面吗?” 她轻轻喊了一声。 没有人应。 心下不禁有些担忧,迈着步,她提裙就想要绕过屏风去后面看看。 然而,手才刚摸到屏风的边缘—— “啊——救——唔!” 腕上忽地一紧,一只湿漉漉的大掌倏地将她擒住,她甚至什么都没来得及看见,嘴已被人捂住。 身体更是被人拉着手顺势一带,整个人直接后倒在那人怀中。 后背直抵某人的胸膛,厚实、有肉! 然后衣服很快被浸湿…… 他没有穿衣服! 不仅如此,此人似乎身高很高,居高临下地,那长发似刚从水里出来一般,滴滴答答地,直往往她脖子里灌。 “唔、唔……”黄灵儿想要说话。 “不再喊救命?”男人的嗓音暗哑低沉,吐字间带着微微的喘息,似乎,有些虚弱。 寥寥几字,听在黄灵儿耳中,如有人用一只操琴的手,在她的心弦之上不经意拨弄了声清音,余音回荡,久久不能平息。 身体顿时就软了一半。 平生第一次,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有人会形容一种声音好听叫做耳朵会怀孕! 还好,虽然声控属性暴露,清醒理智尚在。 黄灵儿连忙点头。 对方温厚的手掌这才放下。 “好、好汉……请问有何贵干?” 慌乱之中,她只觉得喉咙有些发干,舌根在嗓子眼那儿隐隐发颤,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黄……宦红绫?” 此时他外热内寒,意识更是模糊不清。 屋内浓重的水气让他在朦胧之中根本无法辨认来人,只隐隐感觉到有人探入房间便下意识将人制住,完全无暇思考有谁才会在这个时候进来。 这会儿听到黄灵儿的声音,不知怎的,竟莫名有些放下心来,原钳制她的手也跟着有些放松。 黄灵儿心头微动,意识到这个人叫自己宦红绫? 如果她没记错,这个名字似乎被雪衣喊过,应该是原主的名字。 “你认识我?” 诧异间,她转身就想回头正面对方。 誉雪楼一惊,反射性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这会儿的模样,伸手,摁着她已转了一半的脑袋就是—— “唔!” 这一下,他竟是将人的脸扣在他的怀中。 黄灵儿惊呆了! 只觉得自己的脸‘腾’地一下热了起来,连呼吸都滞住。 耳朵刚好贴在那人的胸口,清晰地听着、感受着对方来自心脏的声音。 ‘噗通’! ‘噗通’! 有那么一瞬间,她恍惚着:这是对方的心跳,还是自己的? 知道呼吸是怎么发抖的吗? 黄灵儿也不知道,却在这一刻真切的感觉到了。 然而更强烈的,是羞涩! “你做什么?!” 第60章 似曾相识 在此之前,黄灵儿从未想过有生之年,自己也会有女儿家这么羞涩的一面。 几乎是反应过来的那一刻,她于手忙脚乱之中,一把将人推了出去! 慌乱还是慌张,已无暇分辨。 只是当柔软的手掌落在人光裸的胸膛时,依然感觉被掌心的温度烫了一下,耳朵在无人窥见的角度红得如秋日最灿的枫色。 然而这样的‘温柔’,已不是被体内真气倒蹿,内力耗尽,正虚弱无比的某人能承受的! “咚”地一声,男人被她这‘轻轻’一推直直逼退两步,却正好,撞上了屏风之后适才出浴的浴桶。 身体顿时有些不稳。 头重脚轻之下,神使鬼差之中,他的手,拉住了黄灵儿! “啊——” 一声轻呼,世界开始倾倒,黄灵儿不得不补救式地回抓住男人的双肩,脸色因这番突如其来有些失控。 白雾,已随着某人苏醒及房门打开而渐渐消弭。 倾倒的瞬间,黄灵儿灵台一阵恍惚,男人的脸在依稀的迷雾见若影若现,这画面,有些似曾相似。 只是这过程实在太快,完全容不得她细思,只见一朵巨大的水花随着两人落入而溅起。 “咕嘟——” “哗啦啦!” 轻漾的落水声起,一男一女,就这么直剌剌、齐刷刷摔在浴桶之中,徒留下地上一滩令人浮想联翩的水痕。 黄灵儿摁着男人的双肩,头扎进去瞬间便呛了水,纤瘦的手臂求生欲极强,顽强地在浴桶之外单薄的招摇着,似乎想要攀附什么。 而男人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就那么半吊在浴桶之外,颇有些滑稽。 人,却是在落水之时,直接昏死过去。 “咳咳咳,我的天,憋死我了!” 只见那一头长发在出水时化作一条耀眼的水线,在空中甩出一道抢眼的弧度,慌乱过后,黄灵儿终于抓住桶沿,一个甩头从水中猛地拔了出来。 随即一身湿漉漉地,趴在浴桶便上喘着粗气。 此时,白雾已消散得七七八八。 黄灵儿一身狼狈,头发早已在水中扑腾时散开,这会儿熨帖在脸上、身上,和衣服一起,毫无形象可言。 刘府的浴桶不小,只是在塞了一个成年男子之后再加上黄灵儿的小身板,就实在是不够地儿了。 可怜的她被挤在浴桶与大长腿隔开的缝隙之中,身体几乎动弹不得。 正想从桶里出来,不经意朝看了水下一眼, “嗯?” 动作却瞬间顿住。 随着她的起身,桶里的吃水线已经下来,露出了适才迷雾之中那莫名有些眼熟的男人的脸。 此时他双眼紧闭,脸上水痕斑驳、面目苍白,头发半漂在水上,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可就是这样一幅狼狈的光景,配上男人清隽的眉眼,鬼斧神工的五官,尤其那薄削而性感的红唇,再加上水面上若影若现的锁骨平添的那一抹难以言说的欲色,愣是叫黄灵儿在眼底看出了一朵花。 这个人,长得好好看啊。 “喂,你醒醒。” 略微一思索,咬她着唇,伸手,在人脸上轻轻拍了拍。 —— 本来没打算让某人变身来着,只是写着写着就这样了,绝不是故意让黄灵儿喝对方的洗澡水报仇,嗯! 第61章 月棱镜威力变身 对方没有反应。 “不会是昏过去了吧?”黄灵儿笑声嘀咕。 毕竟是平生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但不管怎么说,先把人拉出来是正经。 想着,她艰难地自某人大长腿与桶壁的夹缝中爬出,然后拔了浴桶的出水塞将浴桶放空,等想再爬进去把人扯出来时—— “哎呀妈,我的眼睛!” 脸倏地胀得通红,黄灵儿慌乱转身捂住自己的双眼:这臭男人绝对是被变态,莫名其妙出现在她和雪衣的房间也就算了,怎么身上一件衣服也没有。 可人还昏迷着,雪衣的下落也不知道,如果不管不顾,等人醒来她可不一定还有机会能制得住对方! 想了想,她走到床边将床单直接给扒了下来,然后往浴桶一罩,随后直接从一边将浴桶推倒,里面的人自觉打了个滚儿,自己将自己用床单给卷了起来。 愤愤看着地上的这条‘长虫’,黄灵儿也不明白怎么就这么生气。 大抵是在郁闷: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做完这一切,黄灵儿已经是累得骨头都要散架了,等她再四处寻摸着可以捆人的绳索布袋将男人困得结结实实时,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地瘫坐在床踏上。 眼皮越来越重,总觉得下一秒自己就能睡死过去。 在她双眼能触及的最后的余光中,屏风依然直立,上面挂着雪衣待换洗的衣裳,地面一片狼藉,除了水痕,还有几件小孩子的亵衣亵裤,只是好像是被人撕碎了一般。 这场面,细思极恐。 然而她已经无暇思考,身体的疲倦一旦开了个口就跟泄洪一般泛滥不可收拾。 甚至连爬上床的机会也没有,她的头有一下没一下点了点,最后身子一歪,竟就这么在放鞋的床踏上睡了过去。 随着她的入眠,在刘府安排的偌大的房间里,在屏风与大床之间这么狭小的空间内,场面丰富得难以形容: 屏风上挂着小孩子的衣裳,屏风后是浴桶,浴桶旁是两桶装满了泄出来的洗澡水的木桶; 再往前半米,一个身条倍儿长的男人被简陋的床单束缚着,一端露着脑袋,另一端,露出了半截光溜溜的小腿; 就在他前方不远处,女人趴在床沿,长长的裙摆扇形自床踏落到地面,与男人的脸,一寸之隔。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地面的水已干得只剩下一丝丝痕迹,空气中,再次缓缓升腾起一股雾气。 细看,竟是从男人头顶缓缓蔓延而出。 “呃……” 一声低吟,宣告着男人的即将苏醒。 然而他脸色狰狞,似睡梦之中经历这一场恶战,痛苦非常。 身体想要动,然而被床单捆着,只能被动地滚来滚去。 男人的脸开始发红、自头顶散出的热蒸汽很快再一次将整个房间笼罩在一片迷雾之中,依稀间,那条‘长虫’仿佛中了什么术法,肉眼可见地缩小、扁平…… 最后,只剩下一团小小包裹其中,一只小手,从床单中缓缓探出。 然后是另一只手,接着,是头…… 第62章 演技派の教主 当雪衣整个人从床单里爬出来,然后用床单包裹住自己,看着床边依然沉浸在睡梦中的黄灵儿时,脸色五味杂陈。 只是洗个澡罢了,没成想忽然真气暴冲,身体于极寒之中拉筋抽骨,短暂地恢复了成人模样。 偏偏这个时候,黄灵儿回来了! 甚至,他连衣服都来不及穿…… 未免也太不是时候了些。 然而无论是身体变小还是变大,都是与骨血的一次重新塑造,就算他自诩踏过尸山血海,从人间炼狱而来,那会儿的身体也确实虚弱得紧。 竟然只被她轻轻一推,就晕了过去! 丢人不打紧,只是一想到后来发生的一切,他不禁有些头大。 等她醒来,该怎么解释雪衣的失踪和于她而言莫名出现的一个什么都没穿的陌生男人呢? 好麻烦,还是直接杀了她算了。 裹着那大床单,他先是光着脚走到一旁的置物桌前换上翠儿给两人准备的衣裳,然后看着房间房间乱糟糟的一切发呆。 一声长叹,他走到床边,蹲到黄灵儿跟前,伸出手指在身上轻轻一点。 嗯,既然睡着了,那就好好睡吧。 因身体变化而引起的酸痛被他无视,只是小孩子的身躯想要干些什么体力活,着实有点坑。 先将胀破的属于雪衣的里衣毁尸灭迹,然后将屏风摆正,幼小的身板艰难地再次将水桶的水倒回去,这才拖着脏兮兮的床单往床上铺…… “阿嚏!” 最后一个细节完成,雪衣终于一个喷嚏打出,只觉得头有些昏昏沉沉。 他觉得自己这一次可能是真的生病了,黄灵儿这个没长心的居然把他扔在地上不管,也不管地上都是水,委实有些野蛮! 堪堪爬上床去,他看了一眼还伏在床头的黄灵儿,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浅笑,随即闭上双眼,沉沉睡下。 · “阿嚏!” 隔窗吹来一阵清风,直接激灵得黄灵儿周身一冷。 一个喷嚏,倒是先把自己弄醒了。 “嗯?我怎么睡在这里?”从床踏上起身,黄灵儿觉得枕了一晚上的胳膊有点僵硬,脖子有些酸。 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脑子还有点犯迷糊,觉得没睡好,想要继续补会儿觉,一转身,床上的雪衣正睡得安然。 “雪衣?” 疑惑泛上心头,好像有什么不对。 脑子只停顿了一瞬,她很快想起来,昨天晚上,有贼! “醒醒、快醒醒!” 她一个箭步扑到床上,对着雪衣那小身板儿就开始摇晃,早就醒来装睡的后者不得不发挥这辈子最感人的演技,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怎么了?我还想睡觉。” “进贼了,昨天晚上进贼了!” 黄灵儿这语气,说不出是紧张多还是兴奋多,总之,雪衣隐隐觉得后者多的可能性更大些。 “什么贼啊,昨天没有人进来啊。”雪衣继续扮无辜。 “怎么可能?我都看见了,一个大男人,长得人模狗样的藏在房间里,一件衣服都没穿,可恶心坏了!” 人模狗样·誉雪楼·雪衣本人脸上神情顿时崩裂。 “你说,恶心?” 第63章 难道见鬼了 难以置信的目光落在黄灵儿身上,他开始怀疑黄灵儿的眼睛是不是有问题! 有生之年,他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评价落在自己身上。 堂堂雪衣教教主自然是不会把一副臭皮囊放在眼中,可是被人这么嫌弃也是破天荒头一遭了。 这个女人她是不是嫌脑袋太沉,怪自己昨天过于心慈手软没有把她的脑袋扭下来?! 心下咬牙切齿,黄灵儿却浑然未觉。 “可不是么?简直辣眼睛……” 黄灵儿持续吐槽输出,说着说着,忽然意识到雪衣还只是个孩子,连忙捂住嘴,讪讪看着对方睁着大眼一脸懵(阴)逼(沉),抓了抓脑袋,讨好笑道:“那个小孩子不用懂这些。” “对了,昨天晚上你去哪里了?”她决定转移话题。“欸?我不是把那个臭男人捆起来了吗?人呢?” 黄灵儿这才意识到早上醒来的光景和自己昨晚睡着前不一样。 深呼吸、深呼吸! 雪衣吞吐着调节着随时要爆发的怒火,劝诫自己这个女人不过是个傻的,还有用,不要跟她计较,只是说出来的话,还是带着震慑的冷意:“你做梦了吧,房间里一直都只有我一个人。” “啊?”黄灵儿愣住,“不可能啊,明明昨天晚上……” “你昨天什么时候回来的?”雪衣先发制人。 “我……” 黄灵儿想了想,大概是八点多钟,可一时之间却不知道怎么换算古代的时间,那是什么时辰? “反正就是从这里出去一个人在湖边待了一会儿,然后就碰到了刘天霸,后来他送我到了院子,我进了屋,一开门就是好大的雾,再然后就看到一个男人……” “天哪!” 忽然,雪衣一声惊呼,将正碎碎念回忆昨晚发生的事儿的黄灵儿给吓了一跳。 “你干嘛啊一惊一乍的,吓死我了!” 她拍着受到惊吓的小胸脯,看着雪衣夸张到爆灯的演技,鄙视→_→。 然而,雪衣的下一句,直接让她毛骨悚然。 “黄灵儿,你不会撞鬼了吧……” 蛤? 鬼? 怎么可能? 可如果不是鬼,怎么解释那莫名其妙的白雾,不着片缕的男人,还有今早起来一切正常的房间? 越想越觉得可能性极大,黄灵儿只觉得后背发凉,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跟什么似的很快爬满爬上她的胳膊! 不会吧…… 莫非她穿到了一个灵异世界? 缩起脖子,她忍不住双眼就盯着这间‘古老’的房子四处打量,深怕哪里又蹦出一个大头鬼来! 见黄灵儿这么怂怂的模样,雪衣明白计谋得逞。 再接再厉,故作懵懂:“难道你真的见鬼了?咦?可是你见鬼为什么会见到一个什么都没穿的男人,难道……” 仿佛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惊天消息,心底偷笑,言语上却不肯让半分:“你想男人了?” “我呸!怎么可能?” 雪衣的结论实在过于惊人,黄灵儿下意识否认。 可她的神情却不是这么说的。 如果她没记错,昨天那个男人,好像……除了不知廉耻,其实长得还挺不错的。 难道? 真的是她单身太久,想男人了? 第64章 怎么就一家人了 “呸呸呸!” 连呸三声,黄灵儿自觉她不可能这么无耻。 一双美目流转,然后落到雪衣身上,外强中干假凶狠:“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赶紧起床,记住,这个世界没有鬼,知道吗?!” “嘁!大人就是口是心非。”雪衣不屑。 “你这臭小子,欠揍是不是?!” …… 两人又闹了一阵,直到翠儿敲门张罗着早饭才算消停。 然而黄灵儿昨天一整天过得那叫一个丰富,又是打架又是掉进洗澡水什么的,真就从头到尾没好好收拾过,十足的邋遢。 昨晚似乎太累了没办法,这会儿她可不能容忍自己这副鬼模样去见老太太,便让翠儿重新安排了热水,打算熟悉之后再过去。 刘府向来注重一家人的齐整,一日三餐,除非有人生病或者不在岚城,总归是一起吃的。 等黄灵儿到偏厅时,众人正一派和乐言笑晏晏。 只是那一桌精致的早餐在那儿摆着,包括刘宣在内,没有任何人开动,似乎都在等着她,这可就叫她有些不好意思了。 “美人姐姐!” 刘宣第一个看到她,脸上一喜,当即从位置上跑下来朝她扑来,四奶奶连忙要拦,然而慢了一步。 “你怎么才来啊,大家都在等你。” 童言无忌,刘宣一句无心的话倒让黄灵儿更心虚了。 牵着刘宣的手,黄灵儿走到餐桌前,朝老太太简单行了个礼,然后同三奶奶、四奶奶打了招呼。 四奶奶第一时间将刘宣给拉回自己身边,一双勾人美目不善地盯着黄灵儿,让后者有些不懂她这莫名其妙的敌意。 “这位,应该就是二奶奶吧。” 黄灵儿无暇搭理四奶奶,看着桌上唯一一个还没见过,坐在刘天霸身侧一位看着年纪约莫二十有八,却只看面目便知是一位和善知冷暖的夫人,作出了一个可能的猜想。 她朝黄灵儿轻轻点了点头,温柔笑道:“黄姑娘请先入座吧。” 黄灵儿刚想坐到雪衣旁边,刘天霸却起身点了点自己身边的空位,说:“妹妹要不坐这边吧。” 他一句话,顿时将桌上数位女性的目光全部集中到了他那边去。 然而罪魁祸首浑然未觉,憨笑着,满心欢喜,却是真的只是简单的想让黄灵儿坐到她身边。 要知道,在场的除了刘老太天,其余几位都是他的姨太太和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黄灵儿未曾料到这铁憨憨一句话就把自己推上了众矢之的。 “我……” “我饿了。” 她还不知怎么办呢,一直沉默端坐的雪衣忽地抬头,拽着他的衣袖,声音依然冷漠,却‘无意’中解了她的围。 “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 黄灵儿连忙在雪衣身边坐下,歉意地朝众人笑了笑。 老太太将两人的互动悉数看在眼中,颇有深意地含笑点了点头,然后张罗了大家伙吃饭:“孩子们都饿了,灵儿你刚来,大家还不熟悉,也莫要太拘束,就跟在自己家一样,吃吧。”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穷亲戚,怎么就一家人了?” 第65章 他真的是她的儿子吗 四奶奶一句不冷不热的话,瞬间将场上和谐的气氛打破。 “一大早的,老四你好好说话!” 刘老太太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其他人亦如是。 全场,大概只有没心没肺的刘宣与冷心冷情的雪衣是真的一心一意吃东西。 “要我好好说话也行,刘家虽然家大业大不缺这一大一小两张嘴,可说是亲戚,到底是哪门子亲戚总得让我们知晓下吧,别是个冒牌货利用您老人家的善心来招摇撞骗。” 四奶奶说这话时,那一双眼从头到尾就没离开过黄灵儿,似乎笃定这两人就是来骗吃骗喝的! “哐!” 一声清脆的拍桌声。 是老太太! “雪衣,你过来。” 老太太脸色微沉,目光投向雪衣时,却瞬间又盈满了慈爱。 昨晚经历了两次身体的变幻虚耗严重,只想赶紧吃点东西补充体力的雪衣无奈叹了口气,‘乖巧’地走到刘老太太身边:“老太太。” 老太太浅笑着点了点头,抓起雪衣的手,拄着杖站了起来,衰老的眼睛闪着不容挑衅的威严精光,说: “把你们肚子里那些歪心思都给老婆子我收起来。雪衣他不是随便什么穷亲戚,若真要计较,咱们刘家起步靠的还是人家祖上,如今遇到困难了,怎的要我刘家忘恩负义?” 老太太毕竟是一家之长,看着慈眉善目,严肃起来,其威慑气场能瞬间让在场所有人噤声。 便是刘天霸也不由得暗暗咽了咽,自家老太太已许久没这么严肃过了。 四太太更是错愕,平日里她说话就是这调性,也没谁真跟她计较,怎么今儿老太太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想到这里,后宅霸道这么些年的她难得有一丝丝的不确定。 “既然有人质疑,那老身今天就在这里说清楚了,他雪衣自今日起,就是咱们刘府正经的小少爷,照宣儿的月例,府上若有谁敢对他不敬,那也没必要留在刘家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默。 二奶奶、三奶奶齐齐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四太太更是一脸震惊,怎、怎么可能? 那个女人她分明是—— 又怎么可能有雪衣这么大的孩子? 然而眼下,她什么也不能说。 悻悻将刘宣紧紧抱在怀中,再多的不服气与不甘,在老太太这番言辞之下,无处挣扎! 在场,除了刘宣因为太小还不懂这些弯弯绕绕,雪衣是毫不在乎之外,反应最大的,莫过于刘天霸本人与黄灵儿。 “奶奶?!” 刘天霸心里一肚子疑问,人虽然是他带回来的,可这小家伙地位上升之快,却是连他都有些心惊! “行了行了,能不能好好吃顿饭?”老太太一跺杖,脸一沉,众人再不敢出声。 全场大概只有黄灵儿一路懵逼,甚至觉得自己跑错了剧本。 原主相公好赌成性逼得人家带着孩子跳崖自杀的套路怎么越发展越诡异了? 难道从头到尾,自己都猜错了? 可是雪衣…… 灵光一闪,黄灵儿浑身一震。 一个一直以来忽略的问题终于在这个时候开始冒头:关于原主的来历,好像一直都是她自己在脑洞,雪衣从来就没承认过! 包括,他真的是她的儿子吗? 第66章 我可以娶你啊 一顿早饭,吃得众人食不知味。 自老太太强势为雪衣立威后,除了各位姨奶奶,便是雪衣本人,也沉默不语。 他是需要刘府的助力,却没打算在此久留。 慕容奶奶能认出他幼时的模样,自然还有其他人也能,尤其……他! 想到这里,他心头不禁沉了沉。 以自己的本事,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就糟了算计,必然是教中之人背叛,而有本事对他下手,更是屈指可数。 其中他最信任的,也是他最不想怀疑的…… “老太太。” 他这边还在思考着,倒是黄灵儿先出声了。 此时,这顿早餐已几近尾声。 黄灵儿学着二奶奶的规矩将吃好的碗筷放好,这才挺直了腰板同老太太说话。 “黄姑娘何事?” 老太太看她的眼神很是慈爱,比之刘天霸与雪衣也不遑多让。 说实话,开口那一瞬黄灵儿是心慌的,可此时对上老人家虽疑问却含鼓励的视线,心,竟慢慢沉淀下来。 “既然雪衣已经有府上代为照顾了,灵儿,想离开这里。”她说。 老太太:“嗯?” 刘天霸:“离开?” 这一句,别说老太太与刘天霸,就是雪衣,也措手不及。 她又是在搞什么? 昨天闹了那么一出还不够吗? “是的。”黄灵儿深吸一口气,余光瞟了双眉紧皱似不解的雪衣一眼,“其实雪衣是我路上捡的,我跟他没有关系,只是觉得一个孩子孤苦无依的,便带着一路了;没想到,这孩子心里还挺有主意的,早就打算好了来投奔贵府,如今我平白捡了这便宜也不好意思,就不沾这门子光了,还请老太太准许。” 听她说了这些,雪衣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她没有失忆? 不对! 如果她是宦红绫,哪怕没有认出自己是誉雪楼,也没必要骗自己借尸还魂,甩袖而去才是妖女作派。 可她若真是黄灵儿,以为自己是她儿子,这会儿又为什么要说谎? 还是…… 她真的,只是想甩了自己! 想到这里,雪衣莫名就觉得心情很不爽,他要留在哪儿,做什么,什么时候由得她来拿主意了? “不行,你不可以走。” 沉着一张笑脸,雪衣紧紧抓住了黄灵儿的衣袖,冲着老太太说:“老太太,她在撒谎,她只是不想要我了。” “雪衣,你别闹!” 黄灵儿连忙想要将他的小手拽下来。二人对视间,前者更是没少使眼色,然而后者恍若未见,只紧紧抓着,绝不让她有机会扯开。 “你昨天说过让我这辈子别想摆脱你的!”饶是个小孩儿身躯,这会儿雪衣也是真真动怒了。 “那只是气话!” 只听见黄灵儿一声吼,全场寂静,刘宣更是吓得直接钻进了四奶奶怀中。 一时间,两人大眼瞪小眼对峙着,谁也不肯认输。 倒是老太太率先反应过来。 关于黄灵儿的身份,雪衣并没有细说,只是在老太太别有暗示的前提下选择了默认。 这会儿她要走,老太太便以为小两口在闹别扭,说:“气话最是伤感情了,灵儿姑娘,就算你跟雪衣没关系,也至少是雪衣的恩人,何必一定要走呢?” “就是啊,如果你担心留在刘府没名没分的,我可以娶你啊。” 第67章 他只是说她撒谎 “小老爷!” “相公!” 刘天霸这一句话,顿时惹得他房里的三个女人齐齐抬头,脸上或惊诧,或着急。 只有二奶奶,微微的错愕之后,很快恢复了平静。 雪衣脸色顿时沉得厉害。 还没等他说话呢,老太太已提起杖子挥了过去:“你个混小子胡说些什么!” 趁着这会儿乱乱的功夫,二奶奶连忙带头领着三奶奶四奶奶并刘宣离开现场,主子们的事儿还是交给主子们自己处理好了。 “那我本来就喜欢黄姑娘嘛,原先还想着带个儿子可能会跟宣儿争家产,这会儿不正好?”刘天霸理直气壮。 “想娶她?你是想气死老婆子不是?” 直到刘天霸和刘老太太掐起来,黄灵儿还完全不明白自己一声告辞怎么就闹成了这样。 衣服,还被雪衣拽着。 他的脸色阴沉,只是那淬毒的目光不再看着自己,而是刘天霸。 黄灵儿禁不住一个寒颤,总觉得他看刘天霸的眼神仿佛看一个死人怎么破? 不知怎的就心虚起来,小心翼翼地,想将自己的衣服从某人手中解脱。 只是才使劲儿,雪衣的目光再度收回落在她的身上。 当即吓得她咽了口口水,然后就听见雪衣问:“你刚才说的,是认真的?” “不然呢?”黄灵儿一个挺胸,强作硬气杠道。 “我以为我们已经和好了。” 昨晚是闹得有些不愉快,可今天早上拿闹鬼的事儿与她玩笑逗乐的,不是已经没事了吗? 她为什么又闹着要走,要把他独自留在刘府? 女人的心思,怎么就这么难猜? 虽然他并未想过长久地和她捆绑在一起,更多只是想确认她到底是不是宦红绫,以及,孩童状态的他确实需要一个大人的庇护。 而已。 “和好?”黄灵儿只觉得好笑极了,刚才那一抹心虚瞬间烟消云散,“避重就轻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还想蒙混过关,你真当我是傻子吗?” 雪衣皱眉:虽然无意,但是一想到她刚睁眼自己便要杀她,而他一句话都没说,对方便自动将自己代入到母子角色,还脑补了完整的身世剧情使一切合理,让他连半句解释都不用…… 似乎,确实有够傻的。 至少,他不认为真的宦红绫能傻到这种程度。 黄灵儿从对方一时失神的状态中迅速get到了他的认知,顿时气得要炸膛了简直! 他居然真的认为自己傻! 好气啊,气得想打人有木有? 其实她跟老太太说要走,不过是在赌! 赌雪衣的一句实话! 如果原主和雪衣是母子关系,雪衣就会反驳自己刚才那番话。 甚至她还故意使眼色,以一个母亲的立场表示她是为他好才会那样说;其实也是是变相逼他承认两人的关系,只有承认,她才有理由留下。 而如果不是,那只要顺着自己的话说就没事了。 毕竟如果真的不是,她也是真的,想走。 然而,都没有。 他只是说,她撒谎! 眼眶不知什么时候就红了,湿了。 “算了,我先回房收拾东西。” 第68章 她这是在笑 “算了,我先回房收拾东西。” 鼻头抽了抽,黄灵儿在眼泪落下之前转身就走。 刚才众人都在,她不敢使太大力气,这会儿真失望了,那握在小手中的布料瞬间抓空。 “这么急着撇清关系,其实就是想逼刘天霸娶你吧!” 第一次,他扯开了属于幼年·雪衣的嗓子,带着莫名地情绪,在偏厅里传得响亮。 黄灵儿脚步一顿。 正教训孙儿的老太太与被老太太教训的刘天霸也同时停住动作。 手,紧紧攥成了拳,染着鲜红蔻丹的长指甲掐在手心,却敌不过在心口钝钝蔓延泛开的隐隐作痛! “随便你怎么想。” 她紧闭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睁开,迈出的步伐半分不停。 “你们昨天还在湖边私会,是不是那个时候就想好了怎么丢下我?你就这么急着给我找后爹?!” 不知怎么地,大概是一直以来被黄灵儿当小孩子,这会儿他便真如同一个即将被母亲抛弃的孩子一般,以口出恶言伤害对方来抵消被伤害的痛楚。 黄灵儿终于停下脚步,背对着雪衣的神情是难以置信的受伤! 却,又有一丝难以捕捉的欣喜一闪而过。 还不等她说话,雪衣见她停下脚步,心底竟是莫名生出几分恶劣的快感,继续口不择言: “怎么,被我说中了?说什么我是捡的以退为进,不过拿我当借口告诉刘天霸,你现在就是一个孤苦无依的单身女人,如此一来,进可以甩了我这个拖油瓶,退还能给自己找个下半身的依靠对不对?” 真是越说越过分了! 刘老太太更是惊呆了,雪衣那么冷情的孩子,为了留下黄灵儿,甚至断了自家孙儿的念想,居然能有此演技,果然这一家子都是痴情种,发起疯来都是一个样。 可这么做,是留不下女孩子的。 “你要走就走,真以为我没你就不行吗?用不着这么惺惺作态,老太太照顾我跟你半点关系也没有!”说着说着,那腔调竟有些悲愤与歇斯底里的意味。 “雪衣!” 终于,老太太忍不住上前制止他了,再说下去就没得转圜了。 雪衣听到,眉头一皱愤愤转身,却还不忘:“有本事你就走啊,抛夫弃子的人多了,也不差你这一个!” 说完,他竟比黄灵儿火气还大的率先离开,将烂摊子留给了现场不知所措的刘天霸祖孙二人。 老太太觉得自己也是操碎了心,看着雪衣果决的背影,无奈叹了口气。 再看黄灵儿,她还静静在那儿站着,不知是不是被雪衣的话给气懵了,这会儿没有走也没有留。 在刘天霸的搀扶下,老太太拄着拐杖走到黄灵儿面前,想要安慰她。 “灵儿姑娘啊……雪衣他说的都是气话,你不用放……嗯?” 正说着,刘老太太一抬头,正对上黄灵儿的脸,顿时愣住。 红彤彤的一双眼,本应是含着委屈的。 可这会儿,却似闪着光! 微扬的嘴角配合这藏不住的神采—— 她,这是在笑? 第69章 他是真的说谎了 可两人刚才不是还在吵架吗? “灵儿姑娘,你这是?” 饶是老太太自诩见过大世面的,也看不明白这小两口到底玩的个什么? 黄灵儿嘴角的笑渐渐漾开,失神的视线渐渐凝起了星光,她低头看着一旁担忧的老太太一眼,说:“没事,老太太,不好意思让您操心了,我不走了,我现在就去找雪衣。” “额……” 老太太还没说话,黄灵儿已欢喜地朝雪衣追去。 她的心情这般大起大落,完全不按套路,看得祖孙两那叫一个费解啊! 其实不管是雪衣刚才的反应还是黄灵儿此时的开心,这两个人,是不是都有毛病? 难道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奶奶,那她到底嫁不嫁我啊?”刘天霸还惦记着…… “混小子,你做梦去吧!” · 雪衣的步子很快,昨晚的真气暴冲与走火入魔不同,而是功力恢复一时失控罢了,此时虽是孩童身躯,却已有了功夫底子,速度不慢。 然而他控制着速度,回房前黄灵儿能追上来的那种。 没错,刚才所做的一切,是他故意的。 他在赌! 赌黄灵儿并不是真的想丢下他。 虽然相识时间不长,但在这不长的时间里,他认识的黄灵儿是一个有这强烈责任感的人,只要她认定自己是这具身体的儿子,就不会轻易丢下他。 甚至,他怀疑她是在确认。 确认‘雪衣’到底是不是‘宦红绫’的儿子! 可能是二人昨天冷战让她意识到一直以来他的有所保留,而她‘借尸还魂’后两人的‘母子’关系更不过是她的臆想,自己未否认更未承认,然后惶惶不安。 昨日他规避重点只说自己没有瞒过她,结果直到今天早上她都没有放弃质疑。 适才在餐桌上的进攻,便是在逼他而已! 到底是不是母子? 是,好,我留下在你身边照顾你是应该的; 不是,对不起,本小姐不伺候了! 想到这里,雪衣只觉得好笑,明明相识不过几天,怎么就能把她看得这么穿? 所以这一把,赌的便是,她到底相不相信自己的话? 可惜无论信或者不信…… 这一次,他是真的说谎了。 至于为什么要说谎,对不起,他暂时不想思考这个问题。 “雪衣!” 才进两人的院子,黄灵儿终于追了上来。 那声音,带着雀跃与欣喜,听得雪衣心头一颤—— 赢了! 脸上却故作高冷,脚下步伐又快了几分。 黄灵儿是真的高兴啊。 原来雪衣真的是原主的孩子啊,四舍五入就是她的,她在这个世界上,不是孤苦无依的。 真好! “不是要走吗?还追来做什么?”赌赢了的雪衣自然有骄矜的资本,这会儿换他稳坐钓鱼台,专钓黄灵儿了。 “这还不都怪你!” 黄灵儿自觉虽然是她有‘作’在先,但没必要在一个小孩子面前认了怂,便故意逗他:“你都把我盘算说出来了,那刘天霸肯定就不吃这套了呀,刘府多好啊管吃管喝的,我哪能就这么走了,多可惜?” “你居然真打算嫁刘天霸?!” 第70章 活着的理由 雪衣转身睁大了眼,其中盛着满目的难以置信。 也是一时失了智,他根本没听出黄灵儿的玩笑之意,只觉得自己刚才所谓的的赌全成了笑话! 她竟真是这么个贪慕荣华富贵的女子! 人,顿时炸了! “喂!” 黄灵儿蓦地见他神色不对,料想可能玩笑开过头,刚想解释。 然而雪衣心里的火已蹿到三丈高,一想到早上她昨天跟自己冷战出走,最后却是刘天霸送回来,便越觉得自己给她找的那个什么责任感的理由蠢死了,显得两人这一路相依为命,只有自己多么在乎她,离不开她一般! 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怒瞪了她一眼:“你滚!” 说着,竟真跟小孩子发脾气似的转身就走。 黄灵儿连忙几步上前一把抓住他。 “哎,别闹,我逗你的。” 雪衣哪里听得进去?别扭着就要甩开她,恰好将适才偏厅饭桌上两人一走一留的场面玩了个颠倒。 “呵,可惜我不是!” 雪衣冷着脸继续要走。 “好啦,对不起嘛,我不是故意要欺负你的,只是你什么实话都不跟我说,我也会害怕啊!”身为一个大人,跟一个小孩子说出这样示弱的话,黄灵儿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却也终于,让雪衣那颗感觉被欺辱而抵触的心终于软了半分,质疑的眼神抬头上挑,问: “害怕?” “嗯。” 知道雪衣是个烈性子,黄灵儿觉得这种时候还是不要逗他了,伸手拉了拉他的小手,对方没有拒绝,温柔的笑不着痕迹挂上了嘴角。 两人在院子葡萄藤下找了一处阴凉地坐下,黄灵儿双手规矩放在双膝上,雪衣就坐在对面。 她说:“虽然你还是个小孩儿,大人们的很多情绪你可能还不懂,但说出来不怕你笑话,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在乎的人。” 嗯? 雪衣一愣,她说的,不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吧…… 黄灵儿将这份错愕理解成了没听到,整理了一下思绪语言,继续解释道:“如果你和这具身体是母子关系,那我借了人家的躯壳,自然也要履行人家抚养的义务没错,可,如果不是呢?你不是这个‘我’的儿子,现在又有了比我更合适照顾你的人,我还有什么理由留在你身边?” 雪衣沉默,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所以当我确定当时的处境,第一时间就是想确认我两最可能的关系,然后,你没有否认。于是,这层关系成了我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的一个理由。” “可是,你对我实在太冷漠了,甚至在还想杀我,哪怕我为了欺骗自己那段关系成立而编造了最合理的解释,”说到这里,黄灵儿的声音带着隐隐的失落,“甚至告诉自己,就算我们没关系,我一个大人保护你一个小孩儿,没占你便宜。” 雪衣觉得,他可能懂了。 “但现在不一样啊!我害怕,害怕如果不是母子、不是亲人,我是不是就是多余的?没必要存在?” 说着说着,她不自觉抓着胸前衣襟,竟是格外入情。 “所以你是说,我是你活在这个世上的理由?” 第71章 病娇の副楼主 雪衣心头一颤,情绪有些莫名,缓缓下了结论。 “大概吧。” 黄灵儿失神片刻,看着身前这个一脸严肃的小子,心想:是啊,你是我活在这个陌生世界的精神支柱,唯一的安全感来源,如果适应这世界的一路没有你陪着,我肯定早就崩溃了。 这一刻,雪衣很难形容此时的心头复杂,却又隐隐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满足。 薄削的唇角那一抹浅笑若有似无,眉眼却依然冷着:“哦,那不好意思了,我刚才是怕你走骗你的,我们才没有关系呢。” 然而这个时候,黄灵儿怎么可能还相信他? 一弯腰,黄灵儿甜甜的笑容凑到他面前,那双目含星,闪得他的眼一时有些盛不下这样的夺目。 鼻头被人轻轻一刮,然后捏住扭了扭,就听见她说:“晚了,就算你是骗我的,也是想留下我不让我走,你需要我,我就愿意留下,嘻嘻。” 女子清亮如铃的笑声搭在雪衣心头,脸上莫名一热,烦躁地伸手将她作祟的手拍开。 转身就要回房间,别扭道:“少自作多情!” · 岚城分舵。 女子半懒着身子靠在软塌上,榻前瓶瓶罐罐地,是五颜六色的蔻丹。 不远处,青黄两名女子单膝跪地,一脸严肃地向她汇报着什么。 倒是她自己,手持一直细毛笔,笔尖的毫毛又细又软,比较为难地挑选着即将上手的颜色。 “并未看到那女子如楼主一般鬓角红花,但论长相,绝对是看一眼便知绝色非常,当下便起疑心,等属下二人离开客栈发现确如传闻无法再想起此女相貌,便知不离十了!”青衣女解释。 终于选好了颜色,女子小心开始上手,才涂好一只,抬起手来,借着窗外的阳光在不同的角度下观望着,然后轻轻吹了吹,随即擦掉。 “美吗?”女子看着素白透着浅粉的指甲,问。 青黄一时不解其意,二人一番对视,黄衣女试探回答道:“楼主自然是人间绝色,不愧为江湖第一美人!” “啪!” “噗——” 一阵香风拂过,在场谁也没有看见谁有动作,黄衣女却是脸上一热,似被什么狠狠甩了一巴掌,口中瞬间一股铁锈味上涌,牙关一松,有什么直接滚到了舌中央——竟是一颗牙被打掉。 收了袖,女子神色冷冷:“奴家问的是这指甲,姐姐的美貌江湖何人不知,用得着你多嘴?” “副楼主天生丽质,是属下愚笨!”黄衣女一时慌张,连忙补救。 “啪!” 轻纱飞扬,速而狠! 这一次,黄衣女直接被打瘫坐地,吐血之余,竟是生生落出了三颗牙! 女子依然一脸不忿:“怎的,姐姐就是倾城绝色江湖第一,奴家就只配个天生丽质?” 青衣女全程战战兢兢半个字也不敢多说。 副楼主,她,太可怕了! “好了好了,我也只是太想姐姐了,起来说话吧。” 见阶下两人沉默不语,女子又觉得无趣了,撇了撇嘴,换了一只毛笔,重选了一个颜色。 “去打听打听,楼主现在何处,妹妹我可等不及要见她了。” 阳光下,新染的蔻丹似乎比之前每一次都更耀眼。 嗯,姐姐你等等我呀。 第72章 她会武功(1) 等黄灵儿与雪衣两人亲密地手牵着手从院子里出来,老太太得了消息才算松了一口气。 和好了就好。 只是二人出门,却是直接问了路,去找刘天霸的。 刘二全将伺候的小丫鬟打发了,自个儿狗腿地替自家主子扇着风,晶莹剔透的琉璃盏中,盛着滴水的域外葡萄,用冬天存在井里的冰块儿镇了,在这炎炎夏日里,吃得好不舒爽。 “小老爷,黄姑娘来了。”一个伶俐地小丫鬟快步进来,朝刘天霸服了服,禀报道。 “黄姑娘?” 正躺在醉翁椅上好不自在的刘天霸一听,手里的葡萄一个咕噜落地,沾了尘埃不复光泽,却见他慌忙坐起,抬手就邀:“请、快请进来啊。” 没一会儿,黄灵儿便牵着雪衣进来。 “灵、灵儿姑娘,快请坐。”再见黄灵儿,刘天霸依然觉得自己对这张绝美的脸放不下手,结结巴巴地,实力演绎着垂涎二字。 黄灵儿应邀坐下,组织力依稀阿语言,客气道:“刘老爷,是这样的,我跟雪衣商量了一下,想麻烦您个事儿。” “什么事灵儿姑娘你尽管说,小爷一定办到。” 得了这个允诺,黄灵儿微微松了一口气:“是这样的,虽然老太太对我们很好,但我们也不想在这儿混吃混喝的,所以,不知道刘老爷方不方便给我找个差事?” “差事?”刘天霸愣住,不愧是他看上的女人啊,比起那些就想着爬床坐享其成的女人,实在是太优秀了。 可是…… “咱府上有什么适合灵儿姑娘的差事不?”刘天霸抬头问了问一旁的刘二全。 刘二全正看着黄灵儿发呆,毕竟是美人,总忍不住多看两眼。 忽然被问到,连忙收了视线,俯着身子一副低姿态,眼珠子骨碌一转便心里有数:“三奶奶的赌坊肯定是不适合黄姑娘这般气质的,倒是二奶奶那边的香料生意,不知道黄姑娘有没有兴趣。” “香料?”刘天霸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看向黄灵儿,“你懂香吗?” 当然不懂! 黄灵儿摇了摇头。 刘天霸再度把视线投向刘二全。 “小老爷,这谁说不懂香就不能做香料生意了?比如在店里招揽个客人什么的,不都是很容易的事?”刘二全说。 刘天霸认可点了点头,刚想问黄灵儿是否可以。 “不行。” 回答他的,是雪衣。 “哟?你娘还没说不行呢,你不同意个什么?”刘天霸看了看雪衣半大不高的个子,不禁有些好笑,除了早上莫名其妙被老太太抬高了这小子在府中的地位以外,他还挺欣赏的。 “我闻不得那些个味道。”雪衣说。 黄灵儿一听是香料铺,类似导购的工作,本来想说可以的,谁知雪衣却拒绝了,理由还那么合理,便没出声。 “还有其他的我可以做的吗?”黄灵儿问。 刘天霸直接看向刘二全。 这一下,刘二全有些犯难了。 刘府的生意多而杂,基本能沾的都沾了。 可这黄姑娘明显不是一般人,又是个女流,除了几位奶奶的活计,他平时接触的都是打打杀杀的事儿,这忽然叫他想,他还真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 “老爷、老爷!” 忽然,门外传来一个汉子着急忙慌的声音。 众人望去,就见一位穿着玄色衣服的男子唰地冲了过来! 第73章 她会武功(2) 那人来的速度太快了,进了院子就直奔刘天霸去处。 却没想他前头坐了一个黄灵儿,这一下子冲过头,等反应过来时,整个身体已直直扑向了她! 雪衣双眼一紧,刚要伸手。 醉翁椅上的刘天霸更是意识到,然而身体还未及起来。 就见黄灵儿双眼瞪得老大,莫名其妙地身体一闪,那看着瘦弱无力地胳膊轻飘飘就搭在了来人肩头。 电光火石之间,只听见‘哎呀’一声。 众人连眨眼的功夫都未及,那人已‘biu’地飞出了三步之外。 黄灵儿看着自己的手,众人看着黄灵儿的手—— “那个……” 她的视线来回奔波于躺在地上久久不能起身的闯入者与自己的纤纤五指上。 “刚才,是我把他扔出去的?” 雪衣眉头沉得厉害。 如果刚才没看错,这个女人用的招数是——宦红绫的‘拈花手’! 她,还会武功? “唉哟、唉哟……” 被黄灵儿重重摔倒在地的那人因疼痛,经过初创的失语后,终于将呻吟蔓延开来。 “一德!” 刘二全终于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将‘闯入者’扶了起来。 刘天霸看着手底下比较能打地那位忽然被黄灵儿一只手撂倒,默默咽了咽,敢情昨天人家在赌坊里闹那一场都完全没发挥实力? 吃惊的可不止他们几个,最吃惊的难道不是黄灵儿自己? 人倒地的那一瞬,她看着自己那双柔弱无骨的手,再看了看地上的彪形大汉:刚才,她做什么了? 纵然所有人心中都有疑问,现在也不是时候。 那刘一德起来也顾不上自己怎么摔的,苦着一张脸就嚎向刘天霸:“小老爷,咱们的镖,给人截了!” “什么?!” 刘天霸闻言倏地起身,伸手揪住还没站直的刘一德,眼中冒着熊熊怒火,质问道:“谁这么大胆敢劫老子的镖?” “是是是、是魔教!” 这一下,便是雪衣也将打量的视线从黄灵儿身上挪了出来。 皱眉。 雪衣教什么时候还学会劫镖了? “去他奶奶个腿,这才换了几天主子,就把主意动到老子头上!”刘天霸啐了一口唾沫,适才的浪荡公子哥作派瞬间化身更符合他形象的草莽大汉,“一德二全,叫上兄弟,咱们杀过去!” “小、小老爷,要不得啊!”刘一德连忙懒腰抱住。 “松开!”刘天霸扭腰甩了甩,不得逞,继续撂狠话,“怎地,还当老子打不过?!不是小爷夸口,这雪衣教除了顶头那几个,老子这功夫怕谁?!” “小老爷别冲动啊!”刘二全在一旁沾不上手,只能说着废话。 “走开!” 刘天霸终究一掌将人拍了出去。 可怜刘一德刚被黄灵儿害得摔了一跤腰还没好,马上又添新伤,若是不说明白这是刘天霸手底下功夫靠前的打手,怕不都以为他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 “小老爷,不能去啊,咳咳……”刘一德本就是受了伤的,这一着急,胸口缺氧,竟阵阵咳嗽起来。 眼见着刘天霸就要奔出院子,他大吼一声:“欧阳子!” 第74章 魔教长老 刘天霸脚步一顿,雪衣眉头一拧。 趁自家老板还在震惊中,刘一德终于回了口气,继续补了一句:“这次劫镖的领头人,是魔教长老,欧阳子!” “你说什么?”回过神来,刘天霸二话不说又大步流星走到刘一德面前,跟拎个小鸡仔似的把人直接提拎到他跟前,“给老子讲清楚,怎么回事儿?” 直到这时,他终于愿意好好听人讲话了。 而依然在现场的雪衣与黄灵儿,此时还有谁能顾得上他们呢? 原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偏偏雪衣有意知道雪衣教如今到底是什么情况便未动作。 黄灵儿见他听得入神,二人就这么光明正大听起了墙角来。 原来,大概半个月前刘家下属的镖局接了一趟镖,是送往京城的;镖中的物件儿是雇主保了高价的,因此作为镖行的二把手,这一趟由刘一德亲自押镖。 可这才出了岚城不过数十里,在一处山坳穿行时,忽然遭遇突袭,领头的便是魔教长老欧阳子。 镖行生意向来介于江湖与百姓之间,不过因为轩辕王的禁令,这行当鲜少有江湖人敢明目张胆劫镖,魔教这种江湖大头更是不屑做此等勾当。 因而押镖的也都是些寻常武夫,能对付的本事大抵就是山匪之流,稍许比普通衙役们强些,遇上正经有点儿本事的江湖人,却还是差点。 当欧阳子报上魔教的名号,整趟镖车顿时就懵了,当时他们怎么说来着? “欧长老,在下岚城城山镖局刘一德,老板姓走镖混饭吃,长老给条活路?毕竟轩辕王可是有禁令……”刘一德作为领镖人,不得不第一个出头,提醒一下对方可能已经犯了江湖规矩。 “都听说过本长老了,如何算不得江湖人?” 欧阳子笑得阴沉,似乎并不打算放过这趟镖:“至于轩辕王禁令?呵,那是什么东西,给他脸才有脸,前教主心善,没必要削人面子,懒得为了较劲罢了,怎么,真当自己武林盟主?” 刘一德顿时脸色难看起来,不知该如何回应,毕竟,魔教若真想劫这趟镖,以他们的实力,绝对不是对手! “今天这镖,本长老要定了,你们若是想保命,留下镖车自行离去便可;若想争取些行业名声什么的,本长老也不介意给你们几具全尸交代。” 欧阳子带着数十名魔教教众将他们十几人的镖队围得死死,刘一德能分明看见不少舔着嗜血的牙口跃跃欲试的模样。 双方无论是人数还是战力,镖局方断无胜算,若是将镖车送到人手里,这城山镖行的声誉算是毁了,若是殊死搏斗,那只能是送人头。 最终,倒是欧阳子发了善心。 就在刘一德决定跟对方拼了命时,众兄弟却是一个个浑身发软,连兵器都还没来得及亮出,已陆续昏倒在地。 是魔教,下了毒! “前教主说了,不战而屈人之兵为上策,本长老向来崇拜前教主,所以这镖车我就收下了,至于你们的命暂且寄下,不用太感谢哦。” 说着,欧阳子不知从哪儿翻出一把扇子扇了扇风,命属下拖走那镖车,扬长而去。 —— 没错,欧阳子姓欧,名阳子,请原谅我的恶趣味~ 第75章 托镖陷阱 听刘一德说完,刘天霸整张脸变得阴沉沉很是难看。 “这杀千刀的魔教,该死的欧阳子!” 要知道刘家在岚城立足数十年,还是头一遭吃这等亏,此处离魔教总坛较近,附近受侵扰百姓不在少数,可巧的是刘家一直偏安一隅,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也没有碍着江湖什么事儿。 这一次,算是碰上硬茬了。 “真的中毒了?”刘天霸冷冷看着刘一德,那眼中的威慑力,愣是看得后者深深咽了咽。 终究是有些心虚,刘一德支支吾吾,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好吧,黄灵儿算是看出来了,说什么欧阳子大发善心,不过是刘一德两全其美找的借口罢了……不过性命攸关,无可厚非,只是这刘家镖局的名声就…… 刘天霸恨铁不成钢,一脚踹了过去,刘一德吭都不敢吭一声。 只见他气呼呼地往石凳上一坐,葡萄也不甜了,就着苦茶嘬饮了一口,继续问:“损失多少?” 刘一德面露难色,偷偷看了看刘天霸一眼,更是心虚不已,哆哆嗦嗦比出三根手指头:“保、保价,三万两!” 刘天霸顿时眉头皱得紧紧。 对于刘府的家当,三万两自然算不得什么? 可是什么镖能值这么多?光托镖的酬劳取利三钱也不是个小数目! “二全,去把五儿叫来。” 刘天霸想了想,吩咐一声,刘二全立马行动,离开了园子。 然后他继续转向刘一德,问:“验过镖没?” “验了,是硝石。”刘一德说。 “硝石?”刘天霸皱眉,“多少?” “七箱。” “七箱?” 手指搭在石桌上,又一下没一下叩着,竟是开始思考起来。 只是…… 他实在不是个擅长思考的人呐! “硝石,是用来做火药的吗?” 过分安静之下,黄灵儿忍不住开口询问。 直到这时,刘天霸才注意到黄灵儿母子二人一直在场。 此刻他当然没有心思想什么儿女情长的事,紧皱的眉头稍微松了些,奔着尽量不吓到美人的初衷,他起身道:“灵儿姑娘抱歉,关于给你找差事的事儿,回头你找下岑玉,让她帮你安排,我这边还有事,就不留姑娘了。” 岑玉,便是三奶奶。 饶是黄灵儿对于押镖、硝石什么的有些兴趣,可主人家不想让说,她确实没什么理由继续带着。 “打扰了。”说完,她拉着雪衣就要离开。 然而相比黄灵儿只是好奇而言,雪衣更想知道雪衣教抢这镖车的目的。 “岚城有多少镖局?” 黄灵儿才拉上他的小手,他已经出声问了出来。 刘天霸一愣,看着这个不被自己看在眼中的小孩子,目露疑惑,半带打发的语气回道:“小孩子问这么多干什么?赶紧跟你娘回去。” “七箱硝石办不了什么大事,托镖人又付了这么大一笔保金,用途肯定不简单,要么是有预谋把镖局当冤大头,要么就是这批硝石有更重要的用途,而如果是后者,这数量,绝不止七箱!” 雪衣不理刘天霸的逐客令,而是抛出诱饵,让对方主动留下自己。 果然,刘天霸的视线终于认真的落到了他身上。 第76章 陷害勾结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刘天霸问,口气严肃。 “知道。” 雪衣轻轻笑了笑,这般冷静的模样,实在不像个孩子。 “雪衣你别乱说话。” 黄灵儿站在身后扯了扯雪衣,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啊,尤其这玩意儿可是能做火药的,危险呢! “那你觉得我们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也是奇怪,这会儿刘天霸竟真把雪衣的态度放在心上,似乎真想听听他的意见。 “查,近期这样一样的镖单有多少,时间,地点,不要只查自家产业,要查就查所有镖行!” 刘天霸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吩咐一德去安排。 “小老爷,五儿过来了。” 正说着,刘二全已领着一个简妆的姑娘过来,姑娘一张脸生得寡淡,又面无表情的,若不是实实在在走在路上,怕不以为是个木头人。 “小老爷。”五儿木木请了个安。 “一会儿一德会拿镖行的账本过来,你估一下近期账目,看下哪里不对。”刘天霸吩咐。 “是。”五儿应声。 主仆二人开始你来我往讲着一些后续安排,听得黄灵儿云里雾里,反而雪衣倒是听得入神,仿佛真的在思考一般。 “最坏什么情况?” 刘天霸忽然发问,只是这一次,他问的,是雪衣。 “硝石受朝廷管制,矿场更是都在官府手里,如果只有这七箱还好,若是更多,刘家要惹上的,可能就不止雪衣教了!”雪衣说。 “你是说,还有朝廷?”刘天霸问。 “没错,民间自留的硝石产量不会太多,七箱已是不小的数目,如果还有更多,那只有一种可能。”雪衣说。 这一次,黄灵儿觉得自己也听懂了! “私矿!” “私矿!” “私矿!” 三人异口同声,只有五儿安静站在一旁。 “关于硝石,官府是不许民间私采的,一经发现,死罪!刘家押了私矿的镖,自然也脱不了干系,尤其这镖最后还给雪衣教给劫走,很难不让人怀疑是故意为之。” 说到这里,大家脑中都开始构想了一出贼喊捉贼! 这么高的保金,一趟两趟的,刘家赔得起,可如果十趟百趟呢? 新朝立国不过十余年,然,新旧两朝更迭中,刘家始终屹立不倒,除了一开始便不在战火中信,又因在建国初期为朝廷供了不少支持,这才能无波无澜走到今日。 但! 一旦刘家被怀疑与魔教勾结,经营私矿,又以押镖劫镖方式转移财产,那么刘家下一步将面临的,是朝廷的攻讦诛伐! 那么现在的问题是,刘家到底有没有与魔教勾结呢? 没有,则接下来要考虑的,是如何将刘家从这一场阴谋中脱困。 若有,又是哪个层面的勾结? 刘天霸,此时是在属下面前面前故作无辜,还是说刘家已有人被收买或被人安插了眼线,密谋将刘家拖下水。 可这个拖下水,是怎样一个后续? 与刘家合作,还是…… 整垮刘家?! 刘一德很快将账本拿了过来,黄灵儿也会看账,便与五儿、雪衣一起,帮刘天霸研究起这两个月的账目来! “确实有问题。” 第77章 我可以信任你吗 “确实有问题。” 五儿将黄灵儿与雪衣做好标记的账本一汇总,又拿了早备好的炭笔与纸张在石桌上画来画去。 直到搁笔,她天生疏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凝重。 “直说。”刘天霸吩咐。 “近半个月,刘家在岚城、苗城、安城等十五处的产业陆续收到高保价托镖,一德接的是第一单,最新一单是昨日,已记录在册的显示都是硝石!每个单子目的地并不一致,但刚才我根据目的地画了一下路线,这些镖车想要顺利押镖,几乎都要经过这几个地方。” 她一边说着,一边在刚才的画上比划,众人围了上去,包括黄灵儿与雪衣。 “虽然不知是不是巧合,但综合下来,这几个地点实在太可疑了。”五儿作出结论,“如果有必要,可能需要小老爷派人探寻一番确认才行。” 刘天霸看着那几个地点皱起了眉,下意识点了点头,却不知是知道了,还是同意了。 只是雪衣的心头之复杂,可能比刘天霸更甚。 那一个个被五儿圈起来的地方,居然都在魔教分舵附近! 到底是欧阳太傻,还是有人故意为之祸水东引? 或者,又是欧阳在算计人心? 这家伙的算计,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变得不是他看透的了。 五儿继续:“另外,我还算了一笔帐,这些硝石都下了高价保金,如果一德被劫镖不是巧合,实际每一单甚至哪怕只有三分之一被盯上,对刘府的生意,也会有莫大的影响!” 说到这里,五儿基本上是把自己能看出来的,全部说出来了,此时退开一步,等着刘天霸的下一步吩咐。 “也、也许……是咱们想多了呢?” 场面一时过于安静,气氛也实在太过严肃,刘二全忍不住冒头,想要在这压迫感十足的氛围下找回自己的呼吸。 谁知,他话音落,刘天霸一个冷眼扫过去,吓得他连忙噤声低头。 “去查,除了你那单,其余的镖车,是不是也被劫了!”刘天霸吩咐。 刘一德连忙点头:“小老爷还有其它吩咐没?” 刘天霸没有立即回复他,而是转头看向五儿,问:“你刚才说,最近的一单是昨天下的?” “是的。”五儿说。 刘天霸立刻问刘一德:“这单发车么?” “这个……小的刚回来,还没得及去过问。”刘一德说。 “嗯,”刘天霸点了点头,“先去看下这单出车没,若还没,先扣着,查清楚已出车,尤其是跟你那单相近时间的单子。” “是。”刘一德应声。 “去吧。”刘天霸吩咐。 “五儿你也回去吧。”刘天霸说。 “是。” 直到院子里只剩下三人,刘天霸站在原地眺望远方,久到黄灵儿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忘掉他们两人了,才看到他转身,弯下腰,凑到雪衣跟前。 黄灵儿下意识抓住了雪衣的手后退半步,就见刘天霸眯了眯眼,那看着不甚精明的一张脸格外严肃地看着雪衣,说: “奶奶跟我说,让我别把你当孩子,你说,我可以信任你吗?” 第78章 什么押镖(1) “你不妨试试。” 一个身高不足四尺的孩子说出这样霸气侧露的话,引得黄灵儿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 话说,自从进了刘府,雪衣的话越来越多,却……也越来越不像个孩子。 她知道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跟自己说,可她也不想多问,她想知道的问题就那一个而已,只是…… 俗话说得好,慧极必伤,也许是跟在自己身边没机会展露才华,这会儿到了刘府,这么大一个发挥平台,让他瞬间变成了个风格,陌生得,让她再一次感觉到了,孤独。 黄灵儿觉得自己的心态可能有点崩,特别矫情。 之前觉得如果两人不是母子关系,便没有留在他身边的理由,这会儿却又因为他太优秀,让她觉得自己不被需求可有可无而感觉大孤独! 天哪,一个人活在陌生的世界是不是就爱胡思乱想?! “你在想什么?” 还在钻牛角尖的空档,掌心被人塞进了几根手指头。 低头一看,是雪衣。 心头倏地一暖,她抿唇嘴角微扬,摇了摇头。 “你们说到哪儿了?”黄灵儿问。 “想不想出去玩?”雪衣问。 “出去玩儿?” “嗯,我刚才跟刘天霸说,下一趟镖,带我们一起去。”雪衣说。 “等等,什么意思?什么镖一起去?”黄灵儿懵了,“还有,小孩子家家的,人家是大人,谁准你直呼名字的,没礼貌!” “就是刚才提到的押送硝石的镖,明天一起去押镖。”雪衣直接忽略后一个问题回答道。 可他说的太自然太轻松了,仿佛这件事儿在他眼中不值一提。 黄灵儿觉得简直要疯了,这小屁孩当押镖也是可以玩的吗? “不是,押镖欸!刚说了对手是魔教的,咱们一个女的一个小孩儿,去那儿凑什么热闹,你别闹!”她没好气说道。 “等一下,我可没说一定会亲自押镖,我说的是如果之前出的那些镖真的都被人算计了的话。”刘天霸连忙补上一句。 作为一个生意场上的老手,他并不希望自己被一个小孩子带着跑,可是奶奶说这个孩子不一般,还说,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可以不吝问他。 而且刚才他的分析,确实有道理。 讲真,他并不想相信一个孩子,可让他相信的是奶奶,奶奶的话从小到大就没错过。 既然如此,不如趁着这件事试试吧。 “快了。” 雪衣冷笑笃定,往旁边一把椅子坐下,也不过问刘天霸,自个儿拿起那上等的葡萄吃了起来。 刘天霸这间院子格局特别好,在这盛夏依然吹着习习凉风,作为刘府大老爷,各种夏日特供的点心水果更是不少。 等着等着,黄灵儿竟跟着雪衣一起吃得不亦乐乎。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黄灵儿都觉得自己快打瞌睡了,这才看到一条玄色的身影高喊着“小老爷”自拱门处奔进来。 此时雪衣与刘天霸就一些问题正聊得酣畅,后者看雪衣的眼神更是与初初截然不同。 听到来人的呼喊,刘天霸不悦地皱起了眉头:“你小点儿声,老爷我是聋子吗?是不是不喊破嗓子不能证明你会说话?” “老爷,真劫了,都劫了!” 第79章 什么押镖(2) 话音落,众人,包括打瞌睡的黄灵儿也倏地醒神,目光齐齐落在刘一德身上。 “小的遣了人快马加鞭去追各个镖队,才这么一会儿,遇上了好些正赶回来的伙计,无一例外,都被劫镖,而且劫镖的,就是魔教!” 这一下,便是把雪衣的猜测给落到了实处。 自刘一德出现到现在,刘天霸玩世不恭的模样再难复现,浓眉紧锁,神色严峻。 “都有谁?”刘天霸问。 “除了欧阳子,还有魔教的左右护法、四大金刚,总之……都是狠角色!”刘一德说。 “伤亡呢?”刘天霸问。 “没有。”刘一德说。 得了想要的答案,刘天霸更沉默了。 看来就像雪衣刚才说的,魔教只要货,不要命? 至于原因,刚才雪衣刻意提到了高保金可能是用来钳制刘府不能将此事声张的一种手段。 毕竟,刘府明面上的镖行都是正经生意,托镖人也都经过身份核验,至少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不妥来。 因此,如果这些失镖不能找回来,等过了交货期,镖主收不到货,这些损失赔偿足以叫刘府狠狠扒下几层皮。 可魔教是缺钱的主吗? 当然不是! 所以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自然是封口! 刘家作为本朝纳税大户,又与江湖保持着微妙的衔接,如果只是魔教偷运硝石这种事儿,直接曝给轩辕王,将对魔教后续动作有不小的影响。 如此,若这些镖主以不要保金为理由让刘家不得将魔教批量运输硝石的事情宣扬出去,还是很可行的。 可如果不说话,便是从此将刘家与魔教和捆绑在一起! 想他刘家在这乱世中立数十年,混到今日,多少人不惦记着有机会推一把,如今,还真是进退两难! 想着,刘天霸忍不住又低头看了一眼雪衣,眼底露着怀疑:这个小子,真的能行? “不等了!” 刘天霸倏地一拍桌,霸气起身,看了一眼旁边老神在在的雪衣,又看了一眼黄灵儿,不耐烦地伸手指了指:“你们两,随便收拾几件衣服,今天就去押镖!” “小老爷!” 刘一德也是惊了,他中间缺席了一会儿,还不大明白自家主子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还有,跟五儿说一声,然后从镖局找十来个好手,两个时辰后出发!” 刘天霸说完,又转头看向黄灵儿,认真道:“真是抱歉,还没来得及好好招待你们母子两就遇到这种事儿,如果灵儿姑娘没事,不如随我去佛堂见见老太太,顺便辞行。” “应该的。” 完全被赶鸭子上架的黄灵儿被这事儿从爆发到执行的雷厉风行给惊呆了,只能被主事者推着走。 至于其余该考虑的,好吧,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考虑了。 · “禀副楼主,查到了,那名女子先是去了赌坊,后来被刘天霸带进了刘府,据说跟她身边带的小孩儿有关,我们是不是要去拜访?”青衣女问。 美人榻上,女子把玩着执在手中的黑棋,低眉轻蹙想了想:“去吧,备上几分厚礼。” 青衣女屏息离去,直到离开院落才敢长长舒出那一口气。 房内,女子神色恹恹:“好姐姐,如果再见不到你,我可是要发疯的。” ———— 终于写到魔教啦~~~嗨森~可怜的副楼主啊,你家姐姐又要跑了,这次,你能追得上吗? 第80章 不速之客 车马很快备好。 黄灵儿与雪衣没什么好收拾的,便是老太太安排二奶奶收拾了几件没穿过的新衣裳,又准备了些点心装车,这才算收拾齐整可以出行。 “天气热,你们路上也多注意些,要是毛毛那臭小子给你们脸色,尽管给我写信,只是怎么就这么急呢?你们这才刚来,老婆子还有好多话想同你们说呢……” 老太太一边抓着黄灵儿的手,一边目光慈爱地看着雪衣,絮絮叨叨中,尽是不舍。 而这般叮嘱惦记的关心,让一个人习惯了的黄灵儿有些不大适应。 “奶奶,放心好啦,最多一个月,孙儿保证帮你把人全须全尾的带回来。”刘天霸身形较壮,饶是老太太亦是富态,当他将自己宽厚的大掌搭在老太太肩上,反差莫名有些好嗑。 “是啊老太太,灵儿也想跟着小老爷出去走走,说不定能学些什么本事。”黄灵儿应声安慰。 要知道,怕老太太担心,刘天霸并没有将劫镖的事老太太说,只说打算让雪衣接触一下刘家的生意,正好他要去外地去巡查,便带着雪衣与黄灵儿一道去。 老太太便是再不舍又如何,雪衣私下同她说了自己不过是找个借口与毛毛同去而已,实际另有打算,具体什么打算他也不方便说,只让她放心便是。 想着他如今这副孩子的外表不容易被人认出,老太太才勉强按捺住那份忧心,只再三叮嘱:“记得一定要办完事儿早点回来。” “老爷,一路平安。”温婉的二奶奶眼中亦有不舍,却只在最后才留了这么一句话。 刘天霸正要上马的身形顿住,猛地回身一把将人抱住,随即利落翻身上马,一拉缰绳,朝着二奶奶咧唇一笑:“知道了!” 身下,受重的马儿已有些迫不及待地倒腾着蹄儿准备撒欢。 黄灵儿与雪衣、五儿也先后进了马车,再次与老太太挥手告别,这趟出行,才是真的要启程了。 “奶奶,你保重身体啊!” 刘天霸双蹬一夹马肚,队伍终于行走起来,黄灵儿撩开车窗帘,看着窗外的老太太与馋着她的二奶奶,站在后面安安静静的三奶奶与四奶奶,心头暖暖,再次摇手出声告别。 “爹爹,回来记得给宣儿带礼物啊!” 终于,小家伙忍不住从人群里跑出来追了几步。 “臭小子,你老子我记下了!” 马车已挡住了刘天霸的身影,他洪亮的声音,却让每一个人都对他此行充满了信心。 “这臭小子,就知道教坏我曾孙儿,宣儿记得可千万别跟你爹学啊……” …… 直到一行人的队伍拐了弯再见不到踪影,这浩浩荡荡一家人这才依依不舍回了府。 不多时,二奶奶与三奶奶分别去了香料铺子和赌坊看顾自己那点儿生意,刘宣比较惨,直接扔给了教书先生,只有四奶奶陪着老太太跟屋里的丫头们逗乐子玩着花牌。 “叩、叩、叩……” 辰时已过,巳时方至。 守门的门房听到府外有敲门的动静,连忙开了角门出迎。 入眼,却是一女子身着蓝衫,头戴纱帽,气质翩然若仙矗立门前。 “请问姑娘叩门何事?” —— 副楼主:伐开心,又是没追到姐姐的一天呢~o(╥﹏╥)o 第81章 乍起的杀意 纱帽之中,女子面容若隐若现。 只见她盈盈一笑,福了福身,同门房说道:“奴家顾氏,奉家中长辈的吩咐寻那遭了水灾逃难的表姐而来,听闻昨日府上来了位娇客,与奴家表姐外貌相似,特来拜访求见。” 她将前日在客栈的说辞又说了一遍,声音软柔无骨,如三月的春风,山间的溪流,实在是叫人无法抵抗的舒适。 门房何曾见过这等人物气度,当下便请稍后,连忙一层一层被领着朝老太太通报去了。 “找黄姑娘的?” 率先提出疑问的,是四奶奶。 “是,那姑娘一身看着气度非凡,应不是寻常人物,便不敢随意打发问名帖什么的,想先同老太太四奶奶知会一声。”那门房被领进内院,恭敬回答道。 这边老太太的牌已打得累了,寻了个伶俐的丫头代她,自个儿在一旁张罗好的软椅上半靠着看牌,这会儿已有些懒懒昏昏欲睡。 四奶奶自牌桌上下来,让人照顾好老太太,然后走到一边,咬着染着鲜红蔻丹的指甲,眼眸低垂,似乎在思索什么。 “你去,就说黄姑娘已经不在府上,今早便随我家老爷出了远门,让她留下书信或地址,等黄姑娘回来,我们再送她过去便是。”四奶奶说。 “是。” 门房应声,正准备退下。 “等等。”四奶奶又想到什么,“我随你一起去,看她还有没有别的什么话。” 此时,女子已被看门的小僮领进了进门处专侍接待的客间之中,茶桌上,上等的茶果点心摆着,只是她动也未动。 纱帽也未曾摘下,似乎一心一意,只等着自家姐姐的消息便走。 不过片刻,她便听到了自内院传来的脚步声,下意识地便从座椅上起身,朝门口迎了过去。 “姐……” 声音在看到门房的身影时戛然而止。 “小姐好,我家奶奶让小的告知……”门房朝她行了礼,然后将四奶奶的话说了出来。 瞬间,原本布置温馨的会客室仿佛忽地一阵冷风吹过,纱幔轻扬,露出女子绝美清丽的面容一角,几乎看呆了门房,然后轻飘飘落下。 只是莫名地,门房觉得自己耳后一凉,胳膊更是在这炎炎夏日不自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遏下心底杀意,女子的声音更是楚楚可怜了:“不是奴家不想给姐姐留书信,而是家父病重,就惦念着姐姐,奴家一个弱女子长途跋涉一路追寻,却每每错过,这次已是离得最近的一次了,不知管事的您能否告知姐姐是往哪个方向去的,奴家再去追便是?” “这个小的也不知,更何况刘府也不是随便什么小门小户,主人家的行踪,我们做奴才的,也不敢过问。”门房有些问难,委婉拒绝。 “真的,不知道吗?” 轻轻一句,却已变了调。 无风清扬的纱幔之下,女子的盈盈浅笑已不知何时带上了阴狠的无情。 手指轻轻拨了拨耳边的鬓发,美目轻抬—— 杀意,就在此刻! 第82章 原来你就是… “小的确实不知,不过我家奶奶可能知道。” 一股来自身体本能的求生欲,让门房在无知无觉中已于生死关前走了一遭。 “你家奶奶?刚才让我留书信的那位吗?”阴冷的语气再度瞬间化作沐雨春风,每一个字都似乎能化在人的心口。 “是啊,四奶奶一听说您是黄姑娘的亲戚就吩咐小的先过来,等她安置好老太太便过来,这会儿怕是已经在路上了,还请姑娘稍候。”门房说。 屋外,四奶奶紧皱的眉从听到女子的声音起就有些疑惑:里面这位女子虽说是来寻亲的,可言谈之中总觉得哪里不对。 正思考着,不提防已叫门房给卖了个干净。 她只说让门房能打发尽量打发,却没想到这么快就扛不住,看来这个女人果然不是什么容易对付的角色。 只是……她该出去吗? 跟黄灵儿能扯上关系的,会是什么人呢? 试想了下这名寻亲者可能的身份,四奶奶整了整长裙,端着步子终于走到门前敲了敲,随即款步而入。 “听说有人要找黄灵儿?” 她的声音尖利高扬,只听着便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女子闻声抬头,柔软的视线隔着纱幔落在那个身形婀娜的妇人身上,轻声问道:“您就是贵府的四奶奶?” “嗯。” 柳丝兰高傲地看了人一眼:垂头遮面的,该不会真只是个打秋风的吧。 “夫人,贵姓?”女子忽然问。 柳丝兰猛地警觉起来:即是来寻人,问她的名姓做什么? “你……”她忍不住目露疑惑。 纱帽之中,女人一双红唇缓缓勾起,却似一弯新月染上了几抹人间薄情。 在柳丝兰渐生不安的疑惑中,女子终于徐徐抬起手来,将那遮面的轻纱一寸一寸撩开。 是怎样一张脸,才能将倾城绝艳与鬼面罗刹如此完美的结合在一起? 明明脸上笑意盈盈,却叫柳丝兰在这只在盛夏通体发寒。 女子那一双眼,虽是好看却非绝美。 此刻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笑意盈盈。 红唇一张一阖间,别有意味的一句:“原来,你就是刘府的四奶奶啊。” · 黄灵儿一行人出发的早,路上没什么车马,几个拐角深入之后,更是再瞧不见人影。 为了掩人耳目,当车马进入一处深巷,便有早安排好的人将他们换了下去。 岚城大街上,赶早集的人们看着刘府那标志性的华丽马车一路疾驰直奔城外而去。 而在某个无人问津的巷落,一名青年男子带着一位妇人、一个小孩儿及一名丫鬟小心翼翼地避开人群,穿街走巷,终于来到一处气派的大门前。 两座标志性的镇宅神兽坐立门前,是只有岚城刘家才能置办出的豪气手笔。 又见一抬横匾高挂门庭,上书‘致远镖局’。 门前旌旗迎风鼓动哗哗作响,那男子大步上前,拉起了门上的铁环,极富节奏地叩了叩。 ‘吱呀’一声,门开了。 里面赫然站着的,是刘一德并数十名押镖的伙计。 “小老爷!”刘一德抱拳请安。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刘天霸冷眼问。 “准备好了。” 刘一德说着并先后退开一步,露出身后十来个大箱子,正是此次押镖的货物—— 十二箱硝石。 第83章 追杀(1) “那他们呢?” 刘天霸接过镖师准备好的衣裳,将外衫脱了换上镖局统一的行服,顺便又问了一下黄灵儿他们三人的安排。 “已吩咐好了,作同行的两支镖队,一行押运硝石,一行伪装护送灵儿姑娘母子回乡。”刘一德说。 “嗯。”刘天霸应声,换好了衣裳顺势回头。 唉呀妈! 当他的视线落在黄灵儿身上时,克制不住连忙转身。 实在是太可怕了! 饶是刚才已经见过,这会儿也忍不住抚着自己‘突突’乱跳的小心脏。 虽然但是,这个也太夸张了点吧…… 难以忍受啊! 五儿与雪衣还好,一个小子,一个丫鬟,再怎么也不会多引人注目。 但是黄灵儿,不知是不是因为一而再再而三的吃了这张脸的亏,这会儿竟格外凶残地将自己的脸画得跟个鬼似的。 先是拿粉黛描粗了眉,又用胭脂和其它妆粉将自己的脸弄得红黑,像个久在庄稼地里干活的妇人。 再配上香肠嘴媒婆痣,活脱脱一个无盐女! “一、一德,有帽子吗?给她戴上,丑死了!” 刘天霸看得难受,禁不住打了个哆嗦,连忙张罗着一德给黄灵儿准备幂篱,真是庆幸自己原先计划与他们扮一家人的主意被拒绝。 这样的丑妻,怕不是会让人对他的魅力产生什么误会的。 黄灵儿撇了撇嘴,暗暗嘀咕一声‘颜狗’,然后将自己包袱里的幂篱打开重新戴上。 这一趟镖的目的地是岚城东南约五百里的晟城。 如无意外,按照之前五儿画的路线,魔教中人将埋伏在预计七日后脚程的薛岩山,与刘一德失镖地点不过十数里。 致远镖局的镖师们各个脚程利索,七天,是原以为带上两个女人和一个小孩儿会拖慢进程的预估,却没想这三人没一个是软脚虾,众人到达最后一站休憩客栈时,竟比计划还要早上一天。 此处离京城很近,快马奔行也就半日不到,魔教选择在这附近动手,不得不说胆子大得很! 一入夜,为了防止第二日在薛岩山可能的变故,除了轮流守夜的镖师,其余众人早早便回了自个儿房间休息、养精蓄锐。 夜幕下,月影斑驳,万籁寂静,偶有蛙鸣夜莺之声,也只是安眠的伴奏。 黄灵儿与雪衣、五儿住在一间房中,因三人以主仆姿态出行,五儿便睡在床踏之上,雪衣居于内侧紧贴墙壁而眠。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他对自己孩子的身份已经很是适应,加上黄灵儿对这个陌生的世界过于警惕,怎么也不放心让他一个人,便也只能随她了。 听着耳边的呼吸声,一双眼,缓缓睁开—— 清冷, 无情。 只见他翻身坐起,目光冷冷扫过床上床下两人,然后双指一并,唰唰两道气劲射出,点了她们的睡穴。 双腿盘坐,继续调息。 此时月明星稀,皎皎月光洒在屋顶上,白茫茫一片,很是醉人。 而在距客栈不足一里的山林中,一条人影快步穿梭其间,忽上忽下,或隐蔽,或出击。 在他身后,数十名黑影正手持长刃,紧追不舍! 第84章 追杀(2) “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男子再一次被众杀手们团团围住。 第七次! 算上这次,他已被这群杀手围困七次! 在这一次一次的围杀中,他的武器失落,他的护卫与随从死的死、散的散,自己亦被逼到此种地步。 只是这一次,他真的再无突围的把握! 杀手们手持长刃,小心翼翼一步一步收拢着包围圈。 这一路追杀,精疲力竭的不止是他,也有他们。 “呵。” 看着他们的动作,男子忍不住一声好笑:“看来,本王即便狼狈至此,你们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啊!” 不说,他就查不到吗? 想杀他的人实在太多了,但能派出这般实力杀他的。 却不多! 只要他能突围! 只要他不死! 他喘着粗气,紧绷着身上每一块肌肉,随时准备着利用这群人攻击的时间差脱困,一双眼,更似夜间环伺的野兽,丝毫不曾放松。 “唰——” 刀风起! · 静谧的房间内,再次凝起层层白雾。 一个瘦小的身形正襟危坐于窗内,盘膝打坐,身上闪着忽明忽暗的红光,而那一袅袅白烟,便是从他头顶冒出。 光,明明灭灭,最后暗下; 烟,缓缓停歇,然后寻着窗缝散去…… 收掌,一口浊气吐出,还未及睁眼,耳朵似听到了什么动了动。 有人被追杀? 稚嫩的脸神色倏地冷峻。 一伸手,他先解了黄灵儿的睡穴,后者懒懒翻了个身,对之前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 雪衣双眼眯了眯,快速躺下假装已经睡下。 耳朵,却时刻关注着声音的动向。 现在屋顶奔跑的约莫六七人,距客栈应只剩七九厝的模样。 此时,离他们所在客栈最近的那位步履沉重,应受了不小的伤,奔忙间,脚下瓦片已不知被他踩碎多少,再加上时不时的拳脚相击。 这动静,不可谓不大! 当然会有人听见,但是轩辕王曾下宵禁,平民百姓过了时辰必须闭户以免被江湖中人误杀。 因此,就算这会儿屋顶之上打得如火如荼,只要不放火烧了屋逼得人不得不出,大家也最多提高警惕,却不会开门窗观战。 铿锵刀鸣中,‘啪’地一声,有人坠落。 嗯,又死了一个。 此时,他离客栈的距离,最多两间! 还剩三人! “哗啦啦啦——” 是瓦片齐落的声音。 被追杀者再次被一击击中,身体飞出,落下,然后从屋顶上滚落下来。 窗外,一条黑影忽地映在窗纸之上。 原来在下落之际,此人竟徒手抓住了一块木檐,将自己吊在了窗外。 雪衣皱眉,还真是不巧。 怎么就在刚好在他们住的这间房外呢? 心底隐隐冒出一丝不详的预感。 手中,缓缓聚力。 武功还没恢复不能轻易用,但…… 身为魔教教主,对付个重伤之人,有的是办法! “唔……好吵啊……” 大概是屋外的动静太大,黄灵儿有些被闹觉,眉头不自禁皱起,扭了扭脖子,开始揉眼。 竟是要醒了! 雪衣一惊:所以刚才他到底是为什么第一时间解开她的穴道? “吱呀——” 一只手,缓缓拉开了窗。 第85章 追杀(3) 实在是太吵了。 黄灵儿抓了抓头懒懒坐起,整个背躬着,浑身散发着一种美梦被打搅的死气,眼睛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眯着。 “谁呀!” 她打了个哈欠,终于抬起头来。 窗户已被打开得彻底,一条矫健的身影顺势跳了进来,快速将窗带上,闻声一顿,随即转过身。 “嗯?” 借着窗外朦胧的光,一双深邃如潮的眼,恰与黄灵儿四目相对。 “你?” 两人皆是一愣。 “啊——唔!” 黄灵儿反应过来,刚要大叫,可狭仄的房间窗与床的距离能有多远呢? 几乎是开口的同时,男人身形一动,迅速欺身而上,她的嘴,瞬间被人捂住! 人,亦被压在了身下。 “别叫!”男人呵斥道。 睡意顿时被炸得一点儿不剩,鼻息之间,是男人身上散发着的浓浓的血腥味,熏得黄灵儿有些想吐。 只是此情此景,害怕盖过了一切生理反应。 喉咙有些发干地咽了咽,她点了点头,身体僵硬半点不敢动弹。 感受到黄灵儿的害怕,男人心中有些歉意,刚想道歉解释,喉间忽地涌上一股腥甜。 “呃……” 他连忙遏住并咽了回去,钳着黄灵儿的手都跟着有些颤抖起来。 “你……”没事吧。 黄灵儿刚想问,只是嘴唇一动,便叫男人掌心一痒,还来不及松开,耳中又听到屋顶上剩下两名杀手过来的声音。 不自觉,他的手捂得更紧了。 男人的手很大,几乎一张将她下半张脸全囊了进去。 掌心湿热,又捂住了她的口鼻,叫她实在有些呼吸不畅,脸,就在这样的环境中渐渐升了温,红了颊,若不是在黑暗之中叫人无法看清,怕不是会被人误会害羞得面红耳赤了。 男人目光警惕,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屋顶之上,那两人似在寻迹,看他从屋顶掉下去后往哪里逃了。 与山林的肆无忌惮不同,此处是客栈,便是他们背后之人,也不敢轻易将江湖事带入百姓中。 轩辕王的禁令,至少在现在还是能约束住这群人的。 只是这群人的底线绝不能以常理论之。 因此,他虽刻意逃向城镇,却是不到万不得已,并不想钻进百姓的屋子逃生。 先不论被人发现后告发的江湖追杀令,如果那群人真的追入民宅,那可就全是他的罪过了! “抱歉。” 直到确定杀手走远,男子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手劲跟着松了松,刚要放开黄灵儿。 “笃笃笃!” 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黄灵儿甚至还来不及呼吸一口新鲜空气,那半张小脸再一次陷入某人的魔爪之中。 “灵儿姑娘,你醒了吗?” 是刘天霸。 此时,他正贴着黄灵儿的房门,想听听里面的人,到底醒了没? 好歹是习武之人,屋顶上那么大的动静不可能没听见,只是咱也没和人家黄姑娘一间房过,万一人家就是一睡着雷打不动型的,对吧…… 屋内,黄灵儿小心翼翼地偏了偏头,视线与男人相对,有些迟疑。 男人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出声。 “娘,你在干嘛?” ———— 哎哟哟哟,最喜欢神仙打架了哈哈哈哈~ 第86章 神仙打架(1) 偏偏此时,雪衣翻身坐起来了。 他揉了揉眼,故作迷迷瞪瞪一副刚睡醒的模样。 “咦?床上怎么……” 绕是男人自诩身经百战,也被这忽然的孩子给吓了一跳。 几乎是本能地,眼底杀意乍现,他伸手,一把掐住雪衣的脖颈止住了他后面的话,只是还未及用力—— “你做什么?!” 黄灵儿大骇,身体里不知从哪儿蹿出一股力量,连她自己都还未及反应时已一掌挥出,另一只手扼住男人手腕,卸力,然后快速将雪衣从男人手中夺了回来。 男人反应亦是很快,几乎是黄灵儿动手瞬间,他已一个侧身避开致命掌风,被钳住的手更是借力使力,总算避免了被折骨的一击。 趁势,他一个起身离开床踏落到地面,只是本就受伤沉重,这会儿忽地遭袭,体内真气更是一时失序,只见他身子一个踉跄,不得不借着方桌稳住。 然,一阵心血上涌—— “噗——” 一大口淤血吐出,他只觉得眼前似乎出现了只有在露天才能看见的星光。 “灵儿姑娘!” 屋外,刘天霸听到屋内动静,顿时急了,什么都顾不上了,连忙推门。 却推不开! 不管了,情急之下,就见他抬腿便是一踹—— 只闻耳边‘哐当’一声,整块房门应声而倒,借着客栈走廊微弱的灯光,房间里的情形顿时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你是谁?” 二话不说,刘天霸拍掌便朝男子迎了过去。 “雪衣你没事吧?” 这边,黄灵儿将闯入者赶下床后并没有立刻趁胜追击,其实她连自己刚才动了手都完全没意识。 此时这一颗心只挂在喉咙刚从某人魔爪中救出,却不住咳嗽的雪衣身上。 刚才黄灵儿打那男人的一掌雪衣看得分明,只是此时不宜多问,借着受伤的模样,颇有些委屈摇了摇头:“我没事。” 余光撇向另一战局。 两人虽然打得难解难分,但男子已是强弩之末,刘天霸招式却是刚猛,这忽来的援军,就差把男子压在地上摩擦吊打! 要说不和谐的…… 雪衣瞥了一眼还在床踏上安睡的五儿,双指再并,运劲—— 只听见‘嘤咛’一声,五儿于睡梦中被‘噼里啪啦’的声音扰醒,终于翻身坐起,睁眼…… 向来波澜不惊几乎被黄灵儿与刘天霸笑成‘木头人’的五儿这会儿真成了木头,瞪着一双平时木然的大眼睛,傻傻看着前面过招的两人! 只是,还没闹明白到底什么情况呢……双眼顿时变得惊悚! “不要!” 男人且占且退,完全无力招架,刘天霸顺势发动必杀技,准备以饿狼扑虎式将人压倒。 然而,男人率先支持不住。 还未等刘天霸袭至他身前,眼前一阵发黑,脚步一软、一歪,直朝床踏之上的五儿倒去。 “啊——” “哇靠!” “我的天!”全部身心都留在关切雪衣身上的黄灵儿听到这么大动静,终于忍不住转头。 漂亮的一双眼睛眨啊眨,手更是下意识捂着因吃惊而张成‘o’型的嘴—— 介个…… —— 妈呀,这场面太乱了,我觉得我收拾不了了。 第87章 神仙打架(2) 刘天霸顿时扑了个空,身体一个收势不住,跟着朝男人扑去。 五儿当场被男人扑到晕了过去。 闯入者重伤,这一下倒地,也是直接昏死过去。 只是刘天霸这么一个壮汉再叠加上去时,下面两位各自一个闷哼,中间那位更是再一口老血喷在五儿身上。 刘天霸麻溜起来,可底下这两位,谁也没有醒来。 “五儿!” 吃惊过后,黄灵儿再顾不上雪衣了。 连忙从床上下来,伸手就想那压在五儿身上的闯入者推开。 与此同时,雪衣找了火折子,点亮了侥幸没被波及到的煤油灯。 幽暗的房间缓缓亮起,黄灵儿在刘天霸的帮助下终于将男人推开,露出了对方带着血污却难掩清隽的脸。 只是这会儿谁有工夫管她啊。 “五儿你没事吧,快醒醒。” 黄灵儿一把扶起五儿,又是掐人中,又是咆哮教主上身地使劲儿摇晃着五儿,深怕她出什么事。 而雪衣自看清地上那个男人的脸,双眼沉了沉,若有所思。 终于,在黄灵儿不懈的折腾下,五儿悠悠转醒来。 看着众人:“灵儿姐姐,小老爷?” 她还有些迷糊,实在是这一晚上对于她来说过得太魔幻了,什么状况都不清楚呢就是被两个男人前仆后继地砸晕的。 也是幸运,只是晕了。 “还好,你终于醒了。” 黄灵儿长长舒了一口气,终于有工夫来看看那个罪魁祸首到底是谁! 此时,闯入者已被刘天霸毫不客气地绑了起来,只是那浑身的血污与惨白的脸,倒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这看着,不像魔教的人啊。” 她之前被雪衣点了睡穴,并没有听到屋顶之上此人被人追杀的动静。 因此,在她看来,这个人要么就是爬窗的采花贼,要么,就是打那群硝石主意的魔教先锋。 “魔教的人最会骗人了,灵儿姑娘你不要被一副皮相给骗了啊!” 刘天霸一听,貌似小姐姐口吻不对劲呐,连忙上眼药。 “他不是。” 说话的,是雪衣。 “你个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呀,别乱说……” 刘天霸想娶黄灵儿的心思还没歇呢,怎能允许她先看上别人? 虽然他也知道此人不是。 毕竟,凭他的武功,刚才屋顶上那点儿动静,也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难道现在的采花贼质量都这么高?” 好吧,黄灵儿的心思完全不在他们那条线上。 雪衣一时也是无语。 “他好像受了很重的伤,要治吗?”五儿还有些后怕的看了男人一眼,然后转身问黄灵儿。 黄灵儿也不知道,将目光投向了刘天霸。 “其实……” 想了想,刘天霸还是把这个男子可能遭人追杀,然后不小心正好逃到黄灵儿房间的事说了一遍。 “但是不排除魔教苦肉计打入内部啊!” 刘天霸觉得不能让黄灵儿真的看上这臭小子,必须找补回来,连忙补了一句。 雪衣就差翻个白眼了。 “五儿姐姐,镖队里是不是有镖师是专门治伤的?”雪衣提醒。 毕竟,此人身份特殊。 —— 感觉第一次写这么多人同框还都有戏份的画面,要是大家觉得乱,多担待一下,我争取下次更好~ 第88章 送他见官(1) 如果换他,肯定是直接杀了省事儿。 然而刘天霸这群人不可能这么做,那么,如果再不治伤,他们即将摊上一个大麻烦。 “嗯,好像有。” 五儿木木点了点头,甚至不用吩咐已经自觉出了门去找人了。 这一夜,兵荒马乱。 因脚程本就较预计快了一天,而那个被抓住的也不知到底什么人,万一真是镖局的计划被察觉,魔教派人查探虚实,可就危险了。 反而等一等,如果运气好的话,这个人能带来一些有利于他们的信息也不一定。 因此,众人合议之后,一致决定在客栈多留一日。 至于昨天晚上被那男人杀了抛尸路边、屋顶的杀手,天明之前,就已有专门江湖捡尸人给清了干净。 大概是这烂摊子收拾得足够干净,要不是黄灵儿房间里打坏的座椅门窗需要赔偿给昨晚那场虚惊留下了点铜臭的痕迹,热闹的大堂与仿若无事的其余众人几乎能给黄灵儿昨日不过梦一场的错觉。 “唔……” 床上男子一声低吟,终于醒了。 睁眼,是完全陌生的房间,身下,是虽不够柔软,但至少能躺的床。 他想动,才刚要动,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被人给绑了?! 双眼一眯,昨晚发生的事如走马灯般在脑中过了一遍,只是不知为何,他渐渐弯了唇角。 还真是好笑。 没想到他好不容易从那群杀手中逃出,却因为翻了一个窗,栽在一对母子手中,实在是…… 大概只有‘运气差’三个字可以形容了吧。 身体虽不能动,却能感觉到昨日的伤口热热的,痒痒的,应该是绑他的人给他处理了伤口。 没有当场格杀了,应是普通江湖人,或者……百姓? 可是…… 脑中开始回想昨日与刘天霸的过招,那蛮劲可以说是简单粗暴至极,不够华丽,却是十足实用。 加上其内劲之刚猛,套路只霸道,实在不该是无名之辈。 可偏偏,他从未在江湖中听说过这号人物。 难道真的只是高手在民间? 正思索着,忽然听到门外有脚步靠近。 听落地的轻重,应该是名女子! 是……昨日那明明上一刻还被自己吓到尖叫,却在他对小孩儿出手时,差点折断了他手腕的那位吗? 她长什么模样来着? 只隐约记得,那一双眼,借着窗外依稀的月光斑驳点点,似盛了星河万千,让他在某一个瞬间,失了神。 灵儿? 他记得那名后来破门而入的人是这么叫她的。 这名字还挺好记的。 “灵儿姑娘,等一下!” 果然是她! 黄灵儿顿步,回头,却见刘天霸正从楼下上来,叫住了她。 “你是去看昨天那人吧?”刘天霸问。 “嗯。” 黄灵儿点了点头,一脸不忿。 那个坏蛋,连小孩儿都欺负算什么好汉? 今天早上起来,她才发现雪衣昨天被掐脖子都青紫了一圈,别提多气人了! 便想着把那人包扎好的伤口全部拆掉,药洗掉,疼死他算了! “人应该醒了,你的事儿不急吧,我得先问问他到底是不是魔教的人。”刘天霸说。 魔教? 男人皱了皱眉,他怎么跟魔教扯上了关系? 第89章 送他见官(2) “我跟你一起去。”黄灵儿愤愤道。 刘天霸刚想拒绝,可一看她那坚定的脸色,好吧…… ‘嘎’地一声,门开了。 男人睁开眼,躺着的视线里,只能隐约看到一高一低两人进入,然后走到自己身边。 他只是想说话,甚至还来不及张嘴,刘天霸已一把提拎着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从床上给提了下来。 然后毫不客气地一把将他摁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整个过程之流畅与快速,惊得他难得吃惊瞪着一双眼看他。 粗暴! 无礼! 失态! 纵然他纵横江湖多年,见过不少世面,却是第一次受到如此对待! “这么看老子干嘛?小白脸!” 刘天霸冷笑一声,一想到昨天黄灵儿有那么一个瞬间被这小子的脸欺骗了,不禁有些愤愤不平。 要知道当初他想娶某人时对方眼中的嫌弃,哼! “能先帮我解个穴道吗?” 男人的声音很温柔,明明自己此时是俎上鱼肉,却半点没有身陷囹吾的自觉。 配上那张被收拾干净的脸,若是换做平时,至少会被黄灵儿称赞那么一句‘公子如玉’。 可惜…… “想得美!” 黄灵儿直接驳回,又学着母夜叉的模样,一条腿直接蹬在了对方的椅子上,凶神恶煞! 大概是刘天霸出手过于出其不意,让本对黄灵儿有些兴趣的男人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注意到她。 倒是她本人争气,就这么三个字,轻易吸引了他的目光。 结果—— 吓! 好丑! 他的眼神变化之剧烈,黄灵儿自然是看在眼中的,不禁阿楠有些得意,看来这妆确实够唬人。 “说,你是什么人?昨晚跑到我房间里是做什么的?”黄灵儿挑眉,二话不说单刀直入反客为主,抢了刘天霸的活儿。 她的房间? 所以,昨晚那么漂亮的一双眼睛,真的是眼前此人? 男人眼底微微闪过一瞬失望,虽然刚才听到了这名壮士对同行女子的称呼知道她就是昨晚那位,可等真看清脸,难免期望过高,失望略大。 不过还好,他并不纠结皮相,只是一时有些意外罢了。 想了想,说:“在下元玄,昨日遭人追杀,一时情急才破窗而入,实在不知道是夫人的房间;后来所为皆是生死关头一时情急,冒犯夫人与小公子实在抱歉。” “这么巧?” 黄灵儿眉头高挑,显然不是很信。 可除了出场的气势一定要足,她对于审问这种事确实不擅长,转头瞥了瞥刘天霸,那小嘴儿动的跟小仓鼠似的,暗示他来问。 美人求助,再怎么鬼脸小动作也自然是美的。 可盯着黄灵儿如今这幅尊容,刘天霸难得扯了扯嘴角,有点看不下去啊! “其实……” 元玄顿了顿。 “刚才我有听到两位在门外提到了魔教,是怀疑我是魔教中人吗?” 他居然听到了! 黄灵儿一惊,果然混江湖的耳朵都好使得很,可对方这么主动提到,该不会是早想好了如何应对吧! 哼哼,别以为这样就能将他们骗过去! “你敢说你不是?” 黄灵儿高傲地一抬头,倏地压低身板凑到元玄跟前。 吓! 这一张脸,是不是有点靠得太近了? 第90章 送他见官(3) 只听见‘咕嘟’一声。 元玄竟被她这架势给吓得重重咽了咽。 虽然有些失礼,他终究忍不住闭上眼睛,将头偏到一边,然后用即便在如此状况下依然温柔如许的声音说道:“夫人您有话问便是,不需要、不需要离我这么近……” 忍不住,刘天霸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黄灵儿回瞪了一眼,收了腿,离那凳子远了几步,撞了撞刘天霸:“你来问。” “籍贯。” 元玄一愣,随即回答:“京城。” “身份。” “哪个?”元玄问。 刘天霸问询的动作一滞,这个人,似乎比想象的水深。 “被追杀的。”刘天霸问。 元玄一愣,随即回答:“不知。” “嗯?”黄灵儿也忍不住有些好奇,“难道你每个身份都有被人追杀的理由?” 大概是这个问题过分犀利,实在有些不太友好,元玄脸上不由得露出几分尴尬来。 “这个,在下真的不知。” 元玄勉力笑答。 “那你说个能说的身份呗。”黄灵儿毫无自觉继续发难。 “这个……” 元玄无奈,不得不面露难色,却也忍不住开始质问自己:为什么自己哪个身份都不能说呢? 大概,是说了他们也不一定信吧。 唉,太难了。 “嘁!故作神秘!” 黄灵儿一瞧他那样就知道问不到答案,不禁有些扫兴,退开几步拍了拍刘天霸:“算了,你继续问吧,问完我再跟他算账!” 这话说的,仿佛刚才喧宾夺主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不过看在美人的面儿上,刘天霸是不会与她计较这些的。 只见两人再次换了个攻守位置,刘天霸继续问道:“那你从哪儿来,到哪儿去?” “一个月前在御城,原本这几日能回京中,却遇上了追杀。”元玄说。 刘天霸眉头一跳。 啧,这个答案可就有些微妙了。 御城,正是今夏水患最严重的地方,他们家这几个月也没少响应号召投放物资救灾。 可那这个人是谁呢? 京城人士,御城归来,又遇追杀…… 这中间可以联想的实在太多了。 只是,他既然已经拒绝说出自己的身份,这会儿又暗示自己是朝廷中人,就实在显得有些刻意了。 “请问壮士可还有什么问题?” 大概是沉默的时间长了,长到连被审问的对象都忍不住催促起来。 黄灵儿也觉得,毕竟以刘天霸的外表来说,实在不像个智者,作什么那样一副凝神思考的模样呢? “暂时没了。”刘天霸说。 “欸?你还没问他是不是魔教的人呢!”黄灵儿急了。 “他不是。”刘天霸说。 黄灵儿还没明白,元玄已微微一笑,诚恳道:“既然误会一场,不知壮士可否为在下松绑?” “不可以!” 说话的,自然是黄灵儿。 元玄诧异挑眉。 “就算你不是魔教派来的奸细,本姑娘的帐还没跟你算!”黄灵儿一叉腰,气势汹汹。 元玄想:如果没有这张可怕的脸,其实这位灵儿姑娘故作凶狠的模样还挺可爱的。 “姑娘请说。” 这一次,他顺着她的话,改口不再叫夫人。 —— 忽然觉得女主不太聪明的样子,唉,无所谓啦~ 第91章 送他见官(4) “嗯?” 黄灵儿一愣,有些猝不及防。 这人实在太好说话了,让她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开口兴师问罪。 “那个,昨天你打坏了房间里不少东西,老板让我们赔钱!”她略一退缩,连忙傲气抬头,输人不输阵,语气不爽道。 刘天霸差点平地摔:灵儿姑娘,说好的要算账呢? 就……这样吗? 元玄有些奇怪,却还是点了点头:“是该赔的,只是在下这会儿身无长物,不过可以写下欠条,姑娘凭着欠条可去任意一家‘万家钱庄’要债。” 万家钱庄? 刘天霸心里再次翻起了浪! 虽然刘家也有钱庄生意,可这万家钱庄却是国之根本,直属朝廷,其国民度是他们如何也争不过的厉害角色! 所以…… 这个人真的是? “哼,打坏了东西自然赔钱,那人呢?!”黄灵儿不知道‘万家钱庄’到底是什么大牌,却总算能顺理成章地将话题引到他欺负小孩儿身上。 “人?”元玄皱眉,看了一眼完好无缺的刘天霸。 黄灵儿一见他这模样就知道他根本忘了,顿时火了! “你要不要脸啊,昨天爬人家窗上人家床也就算了,居然还掐我家小孩脖子,要不是我反应快,人都被你掐死了,他脖子上现在还一圈青紫呢!” 这一通控诉,真情实感,批得元玄措手不及。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刘天霸就在门外,他本意并不想惊动任何人,只要黄灵儿不出声,他就会在确认杀手不会回来后离开,可是那个小孩儿的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计划。 只是,为什么他记得自己虽然有那么一瞬产生了杀意,最终却因为意识到对方是小孩儿而并没有下重手呢? 当然不管初衷如何,伤害了孩子就是他的错。 “抱歉,都是我的错。” 二话不说,他再一次低头道歉,且语气态度比之前更为诚恳,让做好了与对方掰扯到底的黄灵儿再一次失去攻击焦点。 “抱歉有用的话还要警、要官府做什么?”本能怼完,她忽然觉得自己可能偶像剧看多了…… “姑娘的意思,是要送我去官府吗?”元玄问。 黄灵儿愣住,差点忘了遇到这种事就应该报官的! 反而似乎无论在现代还是在现在,人们总是会忘了报官或报警为自己争取权益这种事,似乎从来都认为事情太小没必要闹到那个份上(其实就是主动认怂吃哑巴亏),或者不认为自己能从这样的行为中得到公理(不相信这些机构),再或者只是嫌麻烦(一副老子有钱不care的姿态)。 可他们忘了,这些机构的存在,就是为他们服务的啊! 至于相不相信,结果总不能比你放弃权利完全不行动更坏了,不是吗? 而嫌麻烦,那就是纵容! 总有一天刀子割出的伤口会越来越深,等你觉得疼的时候,别人说不定已在阎罗殿上轮回了好几遭! 刘天霸同样挑眉。 报官吗? 倒确实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只是…… 他身上的谜团还没有解开呢! ———— 藏了点儿私货,介意的话,略过那几段就好。 第92章 想赎罪吗 只要此人心术不正,此时的好说话低姿态都是刻意在博取他们的信任获得自由。 那么,无论他是官府中人或者魔教先锋,都极有可能给他们带来很大的麻烦。 所以…… 不能放! 至少,要等他们与魔教之间关于硝石的事情了解再说! “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儿?既然你能被人追杀,那八成是江湖中人,你当我不知道官府根本不管江湖的事儿吗?”不等李天霸出声,黄灵儿已经否认。 元玄想了想,说:“虽然并不想让你们把我交官府,但是,就擅闯民宅及伤害百姓来说,无论在下是不是江湖人,官府都会管的。” 是这样吗? 黄灵儿转头看了一眼刘天霸,对方点了点头。 “咳咳,”见人如此一本正经,黄灵儿决定继续找场子。 问:“那你武功怎么样?” 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元玄心下疑问,却还是回答道:“尚可。” “尚可是什么程度?”黄灵儿又问。 这个…… 元玄略微一思索,目光落在了刘天霸身上:“大概,若是没受伤的话,勉强能对付这位壮士。” 听到这话,刘天霸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说得还真是怪谦虚的,但他也不是傻子好吗? 昨天那一架自己完全是占了对方体力耗尽的便宜,别说勉强对付,再来十个自己齐攻,也未必能将他擒下! 什么?你说家传罡气? 那是防守技能,于进攻没什么用。 “那应该是很厉害的样子了。”黄灵儿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毕竟,以她如今的见识,刘天霸算她认识的第一高手了,比他厉害的,那绝对是宗师级别! 元玄始终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不卑不亢。 “公子想赎罪吗?” 忽然,黄灵儿猛地凑到元玄面前,特符合她现在这张脸的奸笑,伴随着标准反派的笑声在房间响起。 ‘咕嘟’一声,元玄撇开脸,脸上有些为难:“姑娘要提什么要求提便是,只是……” “嗯?”黄灵儿疑问。 “能离在下稍微远一点吗?” …… 不远处黄灵儿的房间里,雪衣正在调息打坐。 室内白烟较之从前几次已经变得依稀,床榻之上,肉眼可见的一个身影在成人与孩童之间反复。 四个周天过去,只见人影周身红光微闪,直至白烟散去,才以一副孩童模样打完收功。 他缓缓挣开一双冷厉的眼,抬手看了看自己的筋骨,以当下的内劲化纳速度,大概用不了一个月,他就可以恢复功力稳定功体了。 下了床,他将偌大的里衣换下,雪衣重新穿上黄灵儿今早为他准备的衣裳。 照着昏黄的铜镜时,忍不住又看了看自己脖子上的伤痕。 没错,是他自己掐的。 只有这样,他才有理由独自一人在房间里休息,而派来照顾的五儿,早被他一个借口打发去厨房了。 至于黄灵儿看到他的伤,囔囔着要去找那个人算账? 薄削的唇角缓缓扬起: 他可是魔教教主啊,管别人去死! 更何况,那个人欠自己,可实在是太多了! 第93章 莫挨老子(1) 经过一天的休整与讨论,众人终于要出发前往薛岩山了。 黄灵儿与雪衣、五儿先行,他们三人坐着马车,后面有七八人的镖队护着他们三五箱家当,似真要赶路的模样。 出了城,路就渐渐荒凉难行起来。 雪衣自上了车就懒懒地趴在黄灵儿双腿上睡觉,五儿还在认真地看着这四周的地形图,只有黄灵儿这个没有任何指派的纯工具人兴致勃勃地撩这车窗,看着外面的风景。 天气虽热,但行走在山林间,有荫有风,倒也过得去。 “咱们还有多久?” 坐得久了,屁股有些酸麻,黄灵儿趴在窗口问一旁随行的镖师。 “再一刻钟就是薛岩山山脚了。”那人答。 一刻钟啊,那就很快了。 想着,黄灵儿刚才闲适的心情不自觉变得紧张起来,手紧抓着袖子,惴惴不安。 “咚!” 又行了一小会儿,马车忽地一歪,黄灵儿顿时坐直了身板,精神高度紧张起来:“怎、怎么了?!” “夫人,只是轧了颗石头。”在外驾车的马夫说道。 黄灵儿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自己吓自己啊! 此时,雪衣也因她这翻动静翻身坐起,佯装刚醒揉了揉眼睛,实际眼底一片幽深…… 他们果然,埋伏了呢! “吁——” “嘎——” 马车骤然停住,后边的镖车同步。 黄灵儿一个不稳身体向前倒去,连忙扶住了窗,眉间不悦,吩咐雪衣做好,起身就要撩开车帘,并扬声问道:“又怎么了?” “夫、夫人……” 马夫紧抓着御马的缰绳,看着前方,肉眼可见地透着一股紧张。 黄灵儿寻着对方的视线看去,前方不远处的阵仗,骇得她顿时睁大了眼。 他们行的这处,是一条狭长的山道,抬头是一线天,足下的宽度,也就堪堪够车马通行。 此时,一位身着玄色长袍的公子手持一把折羽扇,悠悠哉站在路中间,好整以暇地,看着黄灵儿这一行人。 这当然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在两次嶙峋地山壁可供踏脚的山石上,错落着一群手持各式武器的杂兵,鳞次栉比地站位,着实有些像妖神殿里布列的夜叉。 这些杂兵衣服并不统一,花花绿绿,甚至有不少脸上还带着鬼画符,再配上那狼牙棒、大狼锤、霹雳斧等凶残的武器,足以叫人望而生畏。 ‘咕噜!’ 黄灵儿当即吓得吞了口唾沫,那动静大的,正从她咯吱窝下探出头来的雪衣听得清清楚楚。 “这、这位公子,请问您能让个道儿吗?” 黄灵儿简直要哭了,就这架势,不需要任何人介绍她也知道是魔教啊! 因坐在车内,这会儿她探头并没有戴帽子。 于是,抬头便露出了那张‘精心装扮’的面容,配上这似哭似笑又可以讨好的扭曲的表情,饶是前方某人惯性一张如沐春风的笑脸,也在入目的瞬间忍不住胸口一阵翻腾,恶心到喉咙异物上涌。 “咕~~” 嗯,咽了下去。 这是哪儿来的丑女,差点败了他这几十年的道行! 第94章 莫挨老子(2) “夫人真是好胆识!” 无论心下如何p,某人笑意盎然,竟格外有礼地朝黄灵儿鞠了个躬。 黄灵儿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是在颤抖的,但还是努力克制着。 抬手,她一把将雪衣冒出的头又给塞回了马车,然后提着长裙直接从车上跳了下来。 “这位公子,请问您是山贼吗?” 想着之前写好的剧本,黄灵儿刻意咧着一张血盆大口笑着,眼睛跟装了几百颗沙一般眨个不停,深怕对方不知道她在故意勾引他。 对面的玄衣男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掩饰着内心受到的惊吓:保持微笑! “不是的呢。”男子说。 “公子挡着奴家的道儿,又不是山贼,难道公子是想随奴家一起走吗?” 黄灵儿继续眨着她那双被浓妆毁得让人恨不得自戳双目的眼睛,捏着嗓子故作那嗲死人的声音朝人献媚,听得车上的雪衣都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哆嗦。 这女人的杀伤力,比自己想象中要厉害得多! 欧阳子,是你最怕的那种呢,接下来,你会怎么应招呢? “夫人没看到这山壁上,都是我的人吗?”欧阳子无视某女的调戏,那双多情的眼笑得快眯成了一条缝,只有熟知他的雪衣才知道,此时他内心已经花样狂揍了黄灵儿几百回! “啊?好吓人那!人家好怕怕!”黄灵儿故意掩唇,极为做作地惊呼一声,撩着裙子就往欧阳子怀里扑。 欧阳子连忙撤身一闪: 吓shi老子了!这娘们是想男人想疯了? 黄灵儿一下扑了个空,幸亏有所准备才及时收住了脚步。 只是掌心那颗毒针,被她再次藏了起来。 倒不是她托大,雪衣说,越是丑女人越能降低敌人的防备心,她的作用就是乱了魔教长老的心神,坏了他的主场,争取浑水摸鱼! 当然,如果她动作够快,能擒贼先擒王的话,可比什么都省事儿多了! 虽然直到这一刻上演,她也不明白,为什么雪衣就这么相信在这里遇到的这个人会对自己这样的投怀送抱反感,甚至觉得可怕呢? 难道,只因为自己是丑女? “你给我站住!” 黄灵儿还想往欧阳子身上扑,欧阳子却已持不住那副翩翩公子的姿态,尔康手式拦住,恶狠狠道:“再敢上前一步,血溅当场!” 马车后,雪衣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有本事你继续笑啊! 黄灵儿连忙顿住脚步,学着星爷电影里石榴姐那做作的委屈扭动着五官,尤其那双唇,真的就直剌剌空度对面那位:你这个负心人、薄情汉! 欧阳子只觉得浑身恶心得无以复加,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女人完全长在自己的厌弃点上,举手投足,都让人忍不住撕之而后快! 说实话,他是真的想撕。 可是,誉雪楼不在,以他目前的实力,过早与轩辕王的江湖禁令作对,可是会很被动的! “留下镖车,滚!” 欧阳子也不想好好说了,速战速决! “啊?” 黄灵儿从未觉得自己可以如此戏精。 听了欧阳子的话,惊得顿时咬起了衣袖,若是一位美人做这副姿态,那必定是楚楚可怜。 可…… 换了她如今这副尊荣,简直是恶心至极! 欧阳子嫌弃地皱起眉头,双拳攥得紧紧,似乎随时就想将此女打出三丈之外。 然后就听见黄灵儿委屈巴巴嗲声道:“公子你怎么可以想要我的嫁妆,却不想娶我?” 第95章 被气吐血的体验(1) “咳、咳、呕……” 不是欧阳子。 马车身后,押镖的镖师及山壁上的魔教教众们先他一步,再也受不住黄灵儿这般矫揉做作,恶心得直接出了声。 车内,就连雪衣也忍不住抚着自己的胸口,平复着那股恶心。 黄灵儿的杀伤力,比自己预料的何止强上七八分哪! 只有五儿,全程严肃地木着一张脸,贴着车帘,细细听着外面的声音。 眼底闪着的波澜透露着她含蓄的关心:让黄姑娘一个人去面对魔教这么多人,真的没问题吗? 很快,车外一片寂静。 黄灵儿才刚被自己的演技折服,却很快被现场莫名的肃烈给慑得不由自主收了不正经的假笑,甚至连身体每一个毛孔,都莫名有些颤抖起来。 是杀气! 黄灵儿前方不远,欧阳子低垂着头,折羽扇朝下,双手‘木’字垂着,却在隐隐发抖!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去死!” “哇——” 察觉到意外,雪衣神色一凛,连忙掀帘,作势就要冲出去。 “轰!” 山石崩碎,落了黄灵儿脚下一片。 她捂着头蹲在地上,这一次真的是吓得半死。 只见欧阳子再度深深吸了一口气:本仙人怎可被这等凡人激得落凡尘? 总算发泄过,那想弄死黄灵儿的冲动才勉强减弱三分。 却是再也不想跟她打交道! 羽扇抬起,轻轻一挥。 崖壁上蓄势待发的教众们开始‘咯咯咯’阴笑起来。 “戒备!” 镖队迅速围城一圈,黄灵儿也趁着连忙回到马车跟前,拽着车夫的袖子:“你个死人头,刚才不救我的吗?!” 没错,是车夫。 车夫有些为难地叹了口气,堂堂……算了,反正没人知道他的身份。 雪衣再一次坐回车中。 差点忘了,元玄在外面坐着,黄灵儿怎么可能有事? 他只是听到她的声音,一时……忘了。 “本长老最后再说一次,留下镖车,你们就可以滚了!” 背对着被教众围困的镖行众人,欧阳子这次连转身都省了,直接发出最后通牒。 而黄灵儿心下稍安,果然跟雪衣说的一样,魔教设这么复杂的陷阱,就是不想闹出人命惊动朝廷,所以,哪怕自己挑衅得再让人忍无可忍,这条命,总是无虞。 “可是……”黄灵儿还想再过把戏瘾。 “别演了!” 欧阳子直接厉声打断:“至尊镖局那点儿小聪明还是不要在本长老跟前卖了,放下东西,滚!” 得,人家直接拆穿了呢。 黄灵儿有些不开心地瘪了瘪嘴,这才站直了身子不再跟软体蛇一样依附在元玄身上。 “你怎么看出来的?”她问。 他们的计划,是分两队镖车行路,她作为先锋,以被镖队护送的普通人穿行薛岩山,测试魔教对于过路者的关注程度是否宁错勿放。 能过当然最好,伪装一下分批次将硝石运走就行。 但不能过的可能是最大的,魔教又不瞎? 所以她这趟先锋,主要是看下魔教能为的极限在哪里! “看?看什么?”欧阳子冷冷笑了笑,“你们好歹走走心,换个镖局不行吗?” “当然不行。” 第96章 被气吐血的体验(2) 黄灵儿还没说话,欧阳子居然自问自答了! 他终于转身,只是看到黄灵儿的脸时眼睛一辣,连忙挪开视线,移到了那一直戴着草帽的车夫元玄身上。 “没错,不止镖局,凡经过此地拖车带箱的,本长老一律,不放过!” 黄灵儿听着此人得意的强调,暗忖:这人该不是个傻子?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值得炫耀的? “好吧,我们也没指望真的能过去。” 黄灵儿的语气极为随意,一点也没有欧阳子预想的凝重与任务失败的愤怒。 还在挣扎要不要看那张脸呢,黄灵儿又说:“可是,你跟我们聊到现在难道没发现,你们的阴谋已经暴露了吗?” 真的是灵魂发问。 欧阳子不以为然,反而更为得意:“算一算脚程,你们第一单被抢到现在,也该知道了。” “那欧阳长老凭什么认为我们明知道教在打这批镖的主意,还放我一个弱女子出来押镖?”黄灵儿按原计划拖延时间。 “我……姓欧!” 咬牙切齿的声音从欧阳子嗓音间一字一句发出,天底下刚当着他的面叫他欧阳却还活着的,唯一人而已! “啊,抱歉,小女子不混江湖,不知道呢。” 黄灵儿摆出一个自以为甜美的笑,殊不知这张脸,毁灭一切自以为! 雪衣躲在车帘后偷笑,不由得再一次感慨于当初提议让黄灵儿当先锋的机智。 四周阴沉的氛围再次沉淀,与这位丑女的短暂交锋才让欧阳子真切的意识到什么叫做愚蠢。 所以,他为什么要在这个女人身上浪费这么多时间?! 元玄无奈叹了口气,灵儿姑娘似乎真的有种能叫人无力的特质,只要让她开口,就是输了。 显然欧阳子已经意识到这点。 不再啰嗦,鼻翼因生气一鼓一鼓地,颇有些坏了他妖孽美男的气质。 “上!” 杀就杀了,大不了收拾干净点! 欧阳子这一声令下,那摩拳擦掌早就蓄势待发的教众们终于可以啐口唾沫大开杀戒了。 “等一下!”黄灵儿再度出声。 我倒! 欧阳子觉得自己快被这死女人逼疯了。 并不想理,然而—— 正要冲去围攻的教众们却不得不停下了脚步,看着黄灵儿,脸上布满了惊惧! 黄灵儿笑盈盈地看着众人,语气却颇带点儿惋惜:“大家都是文明人,长老明明不想动武,又何必为难自己?” 雪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这恶劣的捉弄,如果不是自己反顾试探过她确实没有宦红绫的记忆,其真实性格之恶劣与江湖中盛传的美人毒如出一辙。 也许…… 欧阳子真的是气得浑身发抖了。 这个女人她竟然、竟然…… “难道你就不怕死吗?”欧阳子那一双眼,只差在黄灵儿身上射出千百个洞了! “怕呀。”黄灵儿单手小拍着着胸口,那惊惧的表情演得格外做作。 随即脸色一沉,单唇扬起。 “可是,长老应该比我们更怕吧!” 她脸上的妆,因为热天的汗已糊得像只小丑。 然而她得意地扬了扬手上的火种,笑得格外嚣张。 第97章 糟了玩脱了(1) 不止黄灵儿,每一位镖师手上,都举着火种!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深呼吸,欧阳子觉得自己对这个女人的忍耐力已经到了极限! “所以呢!” 他咬牙切齿问道。 “欧阳、哦,不,欧长老若是今天放我们走,就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这趟镖,我们也会按照镖约送到指定的地方,只是按朝廷规矩,超过一定数量的矿石托运,必须呈报朝廷的,我想长老一定不会介意的哦。”黄灵儿继续笑着说。 欧阳子简直要气炸了。 如果只是送到指定地点这么简单,他们用得着找镖局吗?! 如果不是为了他们不敢开口,他们用得着约定那么高违约金吗?! 听到这里,元玄终于知道黄灵儿为什么问他的武功如何,得知比刘天霸高后,又冒着风险让他伪装车夫护镖了。 原来,这镖车里装的,是硝石吗? 从没有上报朝廷的矿山里挖出来的硝石! “硝石并不会遇火则燃。” 欧阳子眯着眼,脸色阴沉,心底还抱着一丝侥幸。 “嗯,所以老板让我们在里面放了些别的东西,只要我们手里的火一失手……” 黄灵儿顿了顿。 “嘣——” 她的双手随着这拟声张开,笑得有恃无恐,竟是连欧阳子这样的人物也不得不跟着心猛地跳了跳。 “这里是一线天,一旦爆炸,你们一个也逃不了。” 欧阳子狠厉道。 “镖局的生意,虽比不得你们江湖上的人把脑袋栓裤腰带上那般凶险,那也是各个签过生死状的;老板阔气,这抚恤金丰富的狠,就是不知道长老今天这一行,给各位教中兄弟,安排了什么后事没?” 黄灵儿挑着眉挑衅那鼓劲儿,真的是比魔教还魔教。 她此时状态松弛,表情、语气以及谈话节奏的把握把控地超乎所有人预料,尤其雪衣与元玄,帘内帘外,对她的评价各自有了不小的逆袭! “哈哈哈哈……” 不知过了多久,欧阳子似乎是怒极反笑,竟在这一线天中放肆地笑出了声。 黄灵儿单眉抖了抖:这娃是被刺激疯了吗? “就算本长老这次放了你们,你们只有这一趟镖吗?我们既知道你们用这招,后面的,你们还想用同样的招数过关吗?” 欧阳子笑声初歇,看向黄灵儿的眼神再也不敢小觑。 “哎呀,长老说的很对呢。” 黄灵儿小妖精式一皱眉,似乎才考虑到欧阳子说的这个问题呢。 “可是……” 说到这里,她又顿了顿。 “我们已经报官了呀。” 黄灵儿扬起嘴角,声音甜极了,比之刚才的故作妖娆发嗲,这会儿如果脸上的鬼妆卸了,应该是只讨喜的萌妹子。 “众人——” 忽然,欧阳子低下头,抬起手中羽扇。 众教众手中武器闻声一动,似乎就等着长老发最后命令。 与此同时,举着火种的镖师们下意识后撤一步,原被黄灵儿的舌灿莲花建立起来的虚无的底气顿时漏光! 灵儿姑娘是不是玩得有点? 就连黄灵儿自己都跟着猛地心跳加速,暗道‘不会吧’之时…… “糟了!” 一个镖师忽地腿软,手中的火,就要落下。 第98章 糟了玩脱了(2) 说时迟,那时快。 几乎所有人,包括魔教与镖队众人齐齐往两边后撤。 “咝——” 火苗如一条火蛇一般,迅速点燃了罩在镖箱上的隔温布,露出了封条封住的镖箱,然后封条也被燃尽,那火焰便寻着缝儿开始往箱子里钻…… 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一线天地势特殊,镖行加魔教中人几乎将这条道堵得死死,实在是不利于散开。 无奈之下,众人各凭本事飞檐走壁,踩着山壁凸出的山石使劲儿往上攀,尽可能在那车硝石引爆后造成的连环爆炸中逃到最安全的所在。 然而,却是有人没动的—— 黄灵儿那一车。 欧阳子从未觉得此生如此狼狈。 嗯,今天这一天的‘此生从未’含量有点过高。 当他已超越众人越到一线天最高处,看着底下抬头看着众人跟跳蚤一般四散逃命的黄灵儿。 脸,终于气得绛紫! 这女人,又在耍他们! “哎呀……” 黄灵儿一声萌死人的轻呼,看着头顶上众人逃命的风光,有些不好意思咬起了大拇指。 “怎么办?玩脱了呢……” 一声轻叹,雪衣终于再一次撩开车帘。 只见他冷漠地坐到了元玄身边,抬头看了一眼一旁站着的黄灵儿,然后果断撇过头去,眼角抽了抽,脸上却面无表情。 问:“好玩吗?” 黄灵儿有些小委屈,然而今天帅炸了的兴奋盖过了其他。 属于她独特的憨傻气质久违地冒出了头,拉了拉自家崽崽,将他的脸掰过来看向自己。 邀功道:“儿砸,老娘今天演技怎么样?” 元玄看着忽然从车里出来的小子,不禁有些奇怪:这么危险的一场戏,怎么会带上一个孩子? “丑!” 雪衣再也绷不住,小巧的五官拧起,嫌弃的意味实在是表现得不能再明显了。 “啊?” 黄灵儿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是在说自己的演技丑还是别的…… 五儿是跟着雪衣从车里探出头来的,同样见了黄灵儿的脸,讷讷扯了扯嘴角,然后自觉回了车内。 再出来时,已递过来一方手帕,上面湿湿的,是浇了水。 说:“夫人,你的脸花了。” “啊,是吗?” 黄灵儿一边接过手帕,一边抹了一把汗。 当擦汗的手出现在自己面前,看到上面的五颜六色时,她已经可以想象她这张脸是如何鬼画符般的精彩…… 拿着手帕,黄灵儿开始一寸寸擦拭自己的脸。 当那斑斓的彩色一点一滴从她粉嫩的脸上褪去——如山远黛、如玉明珠、如丘悬胆,如朱丹唇——直到那张明媚的脸再也藏不住属于它主人的光彩…… 元玄看着气疯了的欧阳子携高压归来,一步一步逼近,忍不住抬头想要提醒某人。 只是这一抬头,视线,便再也移不开。 这是怎样一个绝代佳人? 一张无可挑剔的脸,如仙女坠落凡间。 浅浅一个蹙眉,似含了轻愁无数;手帕扫过红唇,轻轻一抖,仿佛初绽的芳菲欲语还休。 一息之间仿佛已过千年。 元玄真切地听到了一个声音。 告诉他。 他的心,动了。 第99章 催蛊笛(1) 忽然,耳边传来凛冽的掌风。 正是在黄灵儿这儿受到奇耻大辱,自半山而下,气势汹汹一掌逼来的欧阳子! 雪衣、元玄几乎同时感觉到情况不对—— 一者翻掌,手中毒针顿现;一者双眼倏然一厉,转身便是一掌对去! “轰!” “啪!” “咚!” 两人凌空数次对掌,气道之强劲,直接将不少立身于山壁之上保命的镖师及教众给波及掉了下来。 同时掉下来的,还有石头。 黄灵儿从未看过这么真实而精彩的打戏,正全神贯注目不暇接。 陡然间,身体一个不稳—— 竟是雪衣拉了一把,害得她脚步一个不稳,直接坐上了车头。 正纳闷呢,又见他表情未变,迅速扯了扯缰绳。 马儿跟着他的速度拉着车挪了几步,然后,一块大石头刚好落在她适才站着的地方。 小心脏顿时被这样的变故吓得怦怦乱跳,她转头看了看雪衣,心有余悸。 双眼含泪,她一把将雪衣按进怀里:“吓死我了。” 雪衣觉得自己简直不能呼吸了。 当然,埋胸杀这种福利还是别指望他这种小坏蛋能懂了。 空中的打斗还在继续。 元玄确实能耐,竟能与魔教长老打得难舍难分。 要知道,按魔教战力,此人武功……e……好像算上护法的六大高层里垫底来着…… 见欧阳子与人动武,教众也不再含蓄,顺势与镖局镖师混战起来。 黄灵儿一看,自家这边人少,魔教人多而且下手的路子太野,怎么看都是形势不妙啊! “五儿,怎么办?” 她已经尽可能地拖延时间了,但约定好的信号迟迟未来,眼下镖师几乎是被魔教中人压在地上打,要不是老天送来一个元玄,她们现在已经全军覆没了吧! 五儿苦着一张脸,看着手中已经被她划得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地形图,神情严肃。 “再撑一会儿就行,再撑一会儿……” 她嘀咕着,空中两道最快的身影又来来回回过了不知多少招。 雪衣敲打着车板,若有所思。 “你到底是谁?!” 只见欧阳子一身玄衣在空中连连打了几个旋子,随后泰然落地。 然而他那张妖孽的脸不再是遇到黄灵儿时的分明不怀好意,也不是被他气得想要炸毛的阴气沉沉。 目光警惕、眼神防备,浑身透着对元玄的谨慎与怀疑! 元玄紧随其后落地,下意识挡在了马车前。 他的草帽在动手时就被扔到了一边,此时身手利落凛凛而立,明明穿的是最廉价的衣衫,偏偏被他能穿出谪仙的气质来! 欸?难道元玄的来历真的不一般? 黄灵儿忍不住将目光再一次投在元玄的背影上。 “只是个过路的。” 元玄依旧语气温和而平静,甚至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暖意。 可偏偏,魔教不吃这套! “好,不说是吧。”欧阳子冷笑,一把将连大战一场都没扔掉的折羽扇插到后背,却伸手,缓缓摘下了头顶束发的一支玉簪。 “催蛊笛!” “小心!” 第100章 催蛊笛(2) 一前一后,因欧阳子此番动作,雪衣与元玄皆是脸色一变,不自觉将黄灵儿挡在身后。 黄灵儿莫名,将雪衣扒拉开就在御马座上站了起来。 顿时,她的身高暴涨,视野一下超过了元玄的头顶并看到了不远处的欧阳子。 只见欧阳子五指轻轻拨弄,玉簪灵活地在他手中转了一圈,然后比到唇下,单手弹弄,看架势,似乎在吹什么…… 然而在场众人,什么都没有听到。 一线天平地起风浪,黄灵儿的裙摆也被这忽起的风吹得飘飘扬,直接挡住了雪衣的视线。 “怎么了?” 两个人同声提醒,黄灵儿却看不出什么古怪,问:“不是打架吗?他在吹什么呀?” 与此同时,镖师与教众们的对战已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也不知为何,纵然镖师被教众压着打,也有几个平时在镖局当领队的大手能独当一面让整个局面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然而当欧阳子的玉簪化作小笛子吹起来时,教众们莫名激动起来。 手中的兵器挥舞得更加凶残,原本或疲累或受伤的身体仿佛瞬间被注入新的活力,甚至远胜之前。 霎时间,好几个镖师身上见了红,算上已倒地的,尚存还手之力的不过三四人。 其实如果仔细看魔教教众,就会发现每个人脸上都渐渐爬起来一道道乌痕,他们的眼睛甚至隐隐带着一股猩红,那是一条条蛊虫在活跃! “快叫他们撤退!” 元玄神色紧张,立刻同黄灵儿说。 “嗯。” 黄灵儿点头,然后看向身后的五儿。 闻言,五儿连忙从腰兜里掏出改良后的鸣镝朝天空射出。 “biu——” 听到信号声,镖师们毫不恋战,皆是一击拉开距离,然后尽可能扶着身边的伤员退回马车,只是那些倒地不能挣扎的已然顾不上。 即便如此,魔教中人却紧追不舍,龇着牙仿佛失去理智一般,举着镰刀继续杀来! 欧阳子脸上的笑愈发深沉,眼中闪着兴奋期待的光! “嘣!嘣!” “biu!biu!” 就在黄灵儿等人已被教众围得举刀即可斩头的距离时,期待已久的信号终于传来了! 众人抬头,就连欧阳子也顿住,停止继续吹笛。 “哒哒哒……” 一线天两侧,分别传来奔急的马蹄声。 率先跑到目的地的,是欧阳子那边。 “长老!” “说!”欧阳子一脸不悦,眼看就要收割那个贱人的小命了…… “硝石、硝石……” “嗯?”欧阳子最烦这种欲言又止了。 “不知哪儿跑出来一批人,趁着驻地空虚,将之前那批硝石都抢走了!” “你说什么?!” 欧阳子一听,怒了,转身一把便掐住了传信人的脖子:“什么人?!” 这边,刘天霸、刘一德数十人骑着快马威风凛凛进了一线天。 狭窄的山道,几乎是贴着山壁,将围着黄灵儿的教众再一次围了起来。 “是本老爷!哼!” 刘天霸一个翻身下马,好不霸气,一双黑金云纹靴落地,溅起清浅的灰尘,然后挺着壮实的身材耀武扬威走到已孤家寡人的欧阳子身前。 “你就是传说中的魔教长老欧阳子?” 第101章 催蛊笛(3) 知道什么叫从门缝里看人吗? 此时刘天霸看欧阳子的眼神就是。 欧阳子眯了眯眼,看着刘天霸此时趾高气昂的姿态,眼底闪着晦明不定的光。 “阁下?” 他只说两个字,便是要请他自我介绍一番了。 奈何刘天霸不吃这套,只是格外中二的摆了摆手:“别来虚的,你既然敢算计我们镖局,就要准备好死的觉悟。” 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欧阳子这是出场以来第一次冷声笑了出来。 “就凭你?” 他的双眼狭长,便是不说话给人的感觉也是在笑,眼缝越细,杀意越浓。 而誉雪楼最讨厌的,就是他对他笑! “你这样笑,我总是忍不住怀起,其实你心里最想杀的那个人,是我。”那时,他是这样说的。 “不信吗?” 欧阳子的双眼已笑得弯成了一条线。 同时,手中的催蛊笛再一次翻转,置于唇边。 “大家小心,催蛊笛不仅能催化魔教教众所服的心蛊,还能召唤毒虫!”元玄说。 “这么厉害?”黄灵儿不明觉厉。 而她身边,再次受到催化的教众们又一次激动起来,只是刘天霸赶来时,镖师们的刀便已架在他们的脖子上,见异动,正要动手。 “不要杀人!”雪衣骤然出声。 “对,小孩子不能看这些。”黄灵儿点了点头,怎么能给孩子看血腥画面呢? 想着,顺手捂住了雪衣的双眼。 元玄亦觉得不妥。 几乎是雪衣话音刚落,只见人群中一条身影如腾蛇穿梭,一息之间,元玄竟跑了一周点了所有教众的穴道,叫她们动弹不得。 这一手,看得黄灵儿顿时崇拜不已。 然而雪衣那一声实在突兀,竟是将所有人包括对面欧阳子的视线都凝聚了过来。 他手中吹笛的动作未停,一步步向前逼近马车。 狭窄的山道,已开始隐隐能听见一些‘嘶嘶’或‘滋滋’地动静。 “毒、毒蝎子!” “蛇啊!” “有蜘蛛!” 山壁陆陆续续爬满了毒虫,镖师们就算会点儿保命功夫,又哪里见过这种江湖阵仗,渐渐全部朝马车聚拢,只剩下刘天霸及黄灵儿那一车高高打头。 “你是……” 随着欧阳子开口,毒虫停止了继续逼近,然而这从地面到山壁的包围圈,叫黄灵儿一众人不得动弹。 欧阳子双眼紧盯着雪衣,微微眯起,带着一丝困惑与怀疑。 这个小孩儿,怎么好像有些眼熟? 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他怎么可能眼熟? 雪衣佯装不小心对上他的视线,然后故作有些受到惊吓,怯怯缩了缩脖子,抓着黄灵儿衣裙掩到了身后。 “都说幻红楼擅蛊,没想到堂堂雪衣教欧阳长老,竟也习得此术。” 忽然,元玄一步上前,挡在了他进一步窥探的视线。 欧阳子果然收回了目光,邪睨了元玄一眼,挑眉:“不行吗?” 随即哂笑:“既然大家都不是什么江湖正道,撞一撞邪门歪道的路子,有何不可?” 元玄低头轻轻笑了笑。 “确无不可,只是若雪衣教有人与幻红楼勾结,长老这一手,怕是会首当其冲授人以柄吧?” 第102章 他是个疯子(1) 话音落,欧阳子眼神一厉,看着元玄的目光跟刀子一般。 咬牙切齿地:“你,究竟是谁?” 元玄再次毫无杀伤力地弯了唇角:“长老何必纠结在下身份,不过是欠了黄姑娘一份人情来还债罢了。” 黄·姑娘·灵儿无辜地眨了眨眼。 说实话,在提出这个要求前,没想到他这么厉害呢! 刘天霸更是傻眼,这不是临时请来的外援吗? 怎么这家伙简单几句话就拉走了欧阳子对镖局的仇恨,明明他才是刚捣了人家的仓库,坏了魔教计划的人好不好? 好气哦,莫名其妙就被一个临时工抢了主场,害得人家黄姑娘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正眼看过他,本来以为自己及时赶来能获得对方的夸奖或者崇拜来着。 委屈巴巴…… “人情债?黄姑娘?” 欧阳子别具特色的强调缓慢而别有意味地嚼着这几个字,视线,终于再一次落在了黄灵儿脸上。 “嗯?” 此时黄灵儿那一脸花了的丑妆已被五儿擦去,露出了那张祸水妖颜。 欧阳子一愣,随即脸色一沉,适才被调戏、羞辱的画面纷至沓来,敢情自己都不配人家用美人计的,甚至还故意扮丑了恶心他,真真太恼人了! “看来黄姑娘,是看不起本长老了。”欧阳子几乎是咬牙切齿说着。 这眼神太厉,盯得黄灵儿莫名觉得脖子有些发凉,整个人顿时就有些慌乱起来,连连摆手。 “我不是,我没有……我跟您素不相识的,哪、哪儿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您哪,我就是个听吩咐打工的,今天的事儿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都是……都是……” 真的是一个眼神就怂了,哪儿还有刚才把人气吐血时的小恶魔气场? 看了看周围可以甩锅的人,她的手,直指刘天霸:“都是老板的主意,您要算账,找老板算账。” 终于提到自己,刘天霸半点没有含糊,直挺起胸膀,冲着欧阳子睥睨一笑:“没错,本老爷才是这趟镖的话事人,欧阳长老你还有什么后招,找本老爷就行,威胁一个女人,未免也抬不厚道了。” 欧阳子眼神愈来愈冷。 表面上看,刘天霸将那批硝石抢走,而自己用催蛊笛将他们围困,双方俨然一副制衡之势。 实际却是自己棋差一招。 一线天这条路上的硝石是他亲自来取,原因不过是此处地理位置太过重要不容失手,因此每一趟他都不敢掉以轻心。 先布毒,然后围攻,不费一兵一卒让镖队将硝石主动奉上是他们的策略。 今日之前也是一直按计划进行。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一个普通的镖局而已,进了一线天这么久完全没有中毒的痕迹便罢,一个丑女,一个马夫,竟让之前的人数优势消失殆尽,还敢挑衅他。 真当他欧阳子是好欺负的吗?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欧阳子单唇勾起,笑得邪气逼人,“我可是魔教长老欸!厚道?哈,你是同我讲笑话吗?” 雪衣、元玄、刘天霸三人同时神色一凛。 听他的意思是…… “本长老最后给你们一次机会,告诉我,硝石被你们运到哪里去了?否则——” 第103章 他是个疯子(2) 他的眼冷,他的声冷。 无情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不仅是刘天霸元玄等镖局队伍,还有……被元玄定住的所有魔教中人。 催蛊笛还在他手上,地上的毒虫还在‘咝咝’发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场上一片寂静。 在他这带着冷笑的威胁中,黄灵儿更慌了。 大佬们没出手的时候,她作为人群中的大家长不得不撑场子勉强还算有点儿样子;只是这会儿有刘天霸与元玄挡在前面,她觉得自己除了腿软,还是腿软…… 总感觉那群毒虫对自己虎视眈眈怎么办? “他想杀了所有人。”雪衣眉头紧皱,说。 元玄听到雪衣的声音,侧耳,目露疑惑:“不会吧,那写也他的手下,就算誉雪楼失踪,他也不至于这么丧心病狂吧。再说了,他一旦真的对百姓动手,将直接挑起武林动乱,堂堂雪衣教长老,应该不至于……” “如果他是个疯子呢?”雪衣说。 “?” 众人闻声,目光再次投向雪衣。 只是,与此同时,欧阳子已经动了! 手中的催蛊笛再次吹起,耳边的虫鸣躁动声愈发刺耳,那魔教教众脸上的乌痕开始更快速的蔓延。 此时双方距离近了,能叫人清楚看到那皮肉地下有蚯蚓一般的东西在缓缓蠕动。 黄灵儿哭着一张脸往车里钻,隔着帘子露出一张脸—— 好恶心呀! “你什么意思?” 刘天霸比谁都知道,这一趟走镖的所有安排都是雪衣计划。 虽然听个小孩儿的安排显得自己很愚蠢,但面对此时魔教教众的即将失控与毒虫的进攻,除了相信他,似乎也没有更稳妥的办法了! 元玄眉头皱得更紧了。 如果他没记错,这个昨天坑了自己的小孩儿,叫雪衣? 一而再再而三地,他每次出声,都格外地掐准时机,让他忍不住想要看清他的脸。 然而,每次当自己的视线过去时,他要么低着头,要么就是躲在黄灵儿身后。 比如这会儿,明明黄灵儿躲进了车里,他却选择从车上跳下来,借着身高差,他只能看到这个小孩儿的头顶。 可是为什么…… 他总觉得这个孩子,有些莫名的熟悉感呢? “姑姑,你出来。” 雪衣冲着车里的黄灵儿问道。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这么多熟人,他实在没办法将那声‘娘’叫出来,还好他们之前有约定…… 黄灵儿哪儿还顾得上称呼这种小事,疑惑地看着拉扯着车窗的雪衣:“干嘛?” 四周,那些暴走的教众已经再一次和镖师们打了起来。 就连元玄与刘天霸,也不得不在分心关注黄灵儿这车上的同时,用无力对抗着被催蛊笛驱使的教众。 只是他们挡得了人,却挡不了如浪滚滚来袭的毒虫。 “小心啊!” 黄灵儿一声尖叫,只看到雪衣身后一条蛇不知从哪儿跃起,直奔孩子脖颈。 雪衣皱眉,侧身躲过。 硕大的蛇躯撞上了车门,然后掉落,继续朝车内进攻。 “出来!” 雪衣不耐,直接撩开车帘,伸手就要拉黄灵儿—— 第104章 猜不到的变数(1) “你干嘛呀!” 黄灵儿简直要哭了,其实车里很安全的。 听刘一德说对方初捷用毒,五儿又说此地山林之间毒虫猛兽较多,因此雪衣早就吩咐上上下下在车里车外洒满了雄黄艾草,寻常毒虫最多能走到车圈下,可这熊孩子偏偏…… 她还想抗议呢,雪衣已经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小刀,作势就要去划她的手。 “喂喂,你,啊——疼!” 利刃伴随着剥皮的刺痛入体,从雪衣动手到胳膊见红,黄灵儿明明记得自己有反抗,然而等反应过来,鲜血已从伤口如溪水自流而下。 雪衣恍若未见,似早有准备地从怀里掏出来一口小瓷瓶,接在了她的伤口之下,淅沥沥的血如注被他收入瓶中。 完全没有被事先通知的黄灵儿看着他这般熟练熟练的动作,吵架之前的怀疑再一次浮上心头。 现在怎么看他,都不像是个普通的孩子啊! 不,不能再怀疑了!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正在进行脱敏治疗的病人,会痛苦,会不安,却渐渐,开始学会麻木了…… 血接好了,雪衣也不再看她,早有准备地从怀里掏出一片纱布,头都未抬直接扔进她怀里:“你去找五儿包扎一下。” 说着,拿着那血瓶子就要走。 “你要干什么?” 黄灵儿连忙抓住他,那胳膊上的血,还在滴滴答答。 只是一心扑在雪衣身上的她没有注意到,她鲜血所到之处,毒虫退避三舍,甚至有来不及地,触之化烟,瞬间虚无。 “五儿,给夫人包扎!” 雪衣叹了口气,朝车里喊了一声,看着地上遭罪的毒虫,不着痕迹地换了个方向,挡住了欧阳子可能投来的视线。 “什么?” 五儿作为全场地位最低,武力值最低,自认为能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不给大家添乱。 这会儿听雪衣吩咐,连忙掀帘,探头一看,鲜红的血,触目惊心! 呼吸短促,双眼冒星。 只听见一声难以描述的‘呜呜’尾音,然后雪衣就看见五儿这个看起来木讷却靠谱的丫鬟直接白眼一翻,当即晕倒在车里! 得,这丫头晕血。 雪衣无奈,只能重新拿起那块纱布替黄灵儿包扎。 “火折子还有吧。”他问。 黄灵儿点了点头,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自腰兜里掏出一根递了过去。 与此同时,被蛊虫催动的教众们,动了。 蛊虫游走周身替他们解了穴,却与撕咬的毒虫混在一起,让他们疯狂,眼底的红,开始隐隐往外扩! “啊!” 挡在前后包围教众的镖师们开始受到毒虫与毒人的双重攻击,一下子混乱起来。 欧阳子扬起满意的笑,眼底的众人,已与死人无异。 “喂,怎么办啊?” 刘天霸看了看刚无奈替黄灵儿包扎完伤口的雪衣,又看着此时对方无差别的厮杀,急得就差将这破小孩儿扔到那毒人堆里了。 倒是元玄,他很清楚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当前困境,当然是对欧阳子下手比较关键。 然而毒虫如荒漠中的流沙一般如浪潮涌至,他手中并无有效武器,只能凭着掌风一寸一寸给自己开道。 “什么情况?!” 第105章 猜不到的变数(2) 元玄逼近一寸,欧阳子退后一尺。 这一场仗,正在难解难分之时! 一个人,忽地倒下来。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狭窄的战场似乎在不知不觉中蔓延起一股瘟疫,以雪衣、黄灵儿为中心迅速散开来,连欧阳子、元玄也不能幸免! 元玄只觉胸口气息蓦地一滞,眼前所见之景开始虚化。 这种感觉是…… 毒?! 当下立刻顿住脚步,封穴点脉避免失去行动能力。 而他的身后,雪衣手举着的血瓶已燃起了阵阵轻烟。 没错,便是这烟有毒! 黄灵儿是谁,也许别人不知道,身为雪衣教教主的誉雪楼却是再清楚不过。 幻红楼楼主宦红绫,身上养着历代楼主传承下来的万年雪蛊,其血可解百毒,可毒万物,用她的血点燃作毒烟,已经是十分的大材小用了! 元玄这边刚生异样,欧阳子便发觉了,以为是被毒虫攻击受到影响,刚想趁他病要他命—— 然而他刚要提气,神色大变,吹笛的手一顿! 难道他也…… 也…… 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满地自己召唤而来的毒虫早已停滞不前,甚至死亡! “是谁?” 他压着因中毒而引起的气息躁动,厉眼扫过四周,看到所有人不分敌我皆有中毒迹象,一时之间愣是看不出到底谁在搞鬼。 直到,他看到黄灵儿! 刘天霸早歇菜了,倒在马车。 那匹马,也未能幸免于难。 “是你?” 欧阳子已然不支,从他的角度能看到的全场唯一还醒着的,便只有那个被他一而再再而三小瞧的女人——雪衣恰在视线死角。 然而黄灵儿也是懵的啊! “咚!” 欧阳子终于还是倒下了。 元玄拼着气力回望一眼:马车上,那个女人扶着栏杆看着这边,看不清她的眼神,然后,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发生了什么?” 黄灵儿吞了吞口水,有些莫名的寒意爬上后背让她胆颤。 事到如今,她又怎么会看不出操控所有局面至此的,究竟是谁? 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却已全然顾不上。 她的视线终于落到了雪衣身上。 只见他冷漠的双眼看着倒了一地的敌我双方,缓慢地、优雅地,拿出瓶塞,塞住了血瓶。 “这、这是怎么回事?” 黄灵儿心底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仿佛今天才是第一次认识雪衣。 下意识地,她抓着马车的栏杆,就想往车里躲。 雪衣蓦地抬头,脸上带着难以捉摸的笑。 黄灵儿心头一惊,还想说什么,雪衣朝她甜甜一笑:“姑姑,你先好好休息。” 我不困! 她刚想说,然而身体莫名其妙有些发软,眼前的光景开始混混沌沌,直到失去知觉。 黄灵儿也倒下了。 雪衣脸上笑意渐冷,双眸无情地看了一眼对方被自己包扎的伤口。 幻红楼楼主百毒不侵没错,可雪衣教与幻红楼宿敌多年,自有能克制的,而他身为雪衣教教主,又怎么会不清楚呢? 此时,全场皆倒,仅雪衣一人在横七竖八的人群中笔直挺立着。 瘦小的身子缓慢地将黄灵儿推入车内,然后跳下车座。 率先走到欧阳子身边。 做这么多,他只是想证实一件事! 第106章 猜不到的变数(3) 这是一张格外熟悉的脸,从孩提时代起,陪伴着他,一起成长。 然而他也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张脸上的笑,开始连他也捉摸不透。 虽然,还是对自己那么地‘忠诚’,大概。 他蹲到他的身边,看到这张时刻带着狐狸假笑的面具终于放下了唇角已有些令人厌恶的弧度,干干净净地,一如他第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那边。 “欧阳子见过少主。” 小子那时的身量甚至不及自己如今,加上那一双漉漉水灵的眼,让他差点以为他是个女孩子。 再后来…… 往事不堪回首,他闭上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睁开,伸手,撩开他的衣襟,双指,寻着他肩下二寸轻轻一按。 眉头再次蹙起。 还在? 那么,不是他?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笑了出声。 原来对他的怀疑已经这么重了吗? 不然为什么连他用来确定的手段都不愿意相信呢? 想这,他再次伸手,想将他手中的催蛊笛拿走,却听见一声低吟,他的手,攥得更紧了。 没想到即便如此光景,竟还不放手! 是重情吗? 想了想,雪衣终究还是放过了这支笛。 随后掏出自己划伤黄灵儿的那柄刀,在身上揩了揩,然后吹燃了刚才的火折子,一正一反,反复地、缓慢地,在火焰上来回—— 给刀刃消毒! 差不多了,只见他轻轻一吹,火焰灭了。 目光再次移到欧阳子身上,嘴角扬起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 手中的刀,缓缓下沉,落到了欧阳子的肩头。 沿着估算好的位置,手指轻动,尖利的刀锋在他身上划出一道细痕,却只是一层表皮。 血珠儿才冒出就被刀的温度惊得虚无,淡淡的血痕如撵丝后的红线,不注意可能看不出任何痕迹。 ‘哐当’一声,刀落地。 那盛过黄灵儿血的瓶子再一次被他拿了出来。 只见雪衣轻轻拔开瓶塞,狭仄的山道中,一阵清浅的血香飘出,那是饲养过雪蛊的血,是几乎所有蛊虫的趋之若鹜。 他拿着瓶子,比到欧阳子被他划开的伤口前。 约莫一息之间,那皮下,隐约有什么东西鼓动起来,一蠕一蠕地,朝着伤口,亦或说是瓶中的血气残留而来。 很快,那蛊虫来到了他开出的那道口子跟前,冒出了头。 率先出来的,是黑漆漆的一双眼,配上那鲜妍的色彩,若是黄灵儿见到,第一反应肯定是恶心得汗毛竖起,但若细看研究,可能会觉得这眼睛q得的,会有些莫名地萌感。 当然,整个过程快得很。 蛊虫很快自己钻进了雪衣准备的‘瓮’中,然后封好放入怀中。 看着欧阳子因这一‘觉’并不安稳而有些皱起的眉头,雪衣想了想,又对着他的身体一阵摸索,掏出一只专属雪衣教的信号弹,这才缓步走到不远处的元玄身边。 “好久不见啊。” 他说着,冷笑着,并毫不客气地踢了一脚。 元玄身体跟着弹了弹,手指动了动,却没有醒来。 “既然你现在落到我手上,你说,我应该怎么对你呢?” 他蹲到元玄身边,小手在他脸上轻轻拍了拍,笑得诡异莫测:“背叛的人,都该死呢!” 第107章 她的武功(1) 勾了勾唇,瞬间,他心底已有了主意。 虽有损形象,但着实是幼小的身躯屁颠屁颠地爬上了马车,他将替黄灵儿绑好的纱布松开,掐了一把,伤口果然又渗出不少血。 不能浪费! 快速地,他将从欧阳子那边搜罗过来的毒药在上面滚了一圈,又将伤口爆炸好,这才回到元玄身边。 双指运劲,点了元玄穴道,再去捏他下巴是,他的嘴已毫无阻力张开。 带着血腥味的毒药入口即化,雪衣看着他喉结处一个滚动,脸上终于露出得逞地满意的笑。 接下来要做的…… 双眼眯了眯,这么多人的工程,他当然不会傻到以一个小孩子的躯体来做。 与对待欧阳子一般,他又对元玄上下其手。 终于,摸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回到马车坐下,他拿起五儿身边标注好的地形图,仔细算了算中间可能的时间差。 “biu——” 一道信号自一线天飞射而出; 片刻过后,是截然不同的第二道! 这一切做完之后,雪衣只安安静静坐在车里,听着窗外的动静,似乎在等待什么。 很快,便有疾奔的马蹄自一线天一侧赶来。 “公子!” 来人是轻骑,不过三五人模样,下马便在人堆里开始搜寻。 雪衣佯装昏厥,倒在黄灵儿身上。 很快,有人掀了车帘,朝里看了一眼,只说了一句“不是”又很快放下,继续搜寻。 “找到了!” 同伴的一声召唤,那人飞快放下车帘立刻朝那边奔了过去。 这群人的动作迅猛利落。 如来时一般,他们去的更快。 直到他们离去,雪衣睁开双眼,却依然躺在车内,等着下一波人马的到来。 果然,几乎是前后脚,从山道的另一侧,传来了奔腾的马蹄声。 听动静,可不是刚才三五个人的阵仗可以比拟的。 “吁——” ‘得得’的马蹄身后,是一个女人御马呼停的声音。 雪衣双眼一紧:居然是她?看来这批硝石不是欧阳子一个人的主意啊! 魔教中人与镖局的衣服一眼便能看得分明,因此不比刚才,他们要收拾自己人的残局要轻易地多。 “护法,这些人怎么办?” 当倒地的自己人被归置妥当,有教众看着横七竖八躺着的镖局中人,问:“要不要……” “杀了。” 如此无情的决定,不愧是这个女人的作风。 “嘿嘿嘿……” 而这样的答案明显让这群教众兴奋不已。 紧接着,是刺耳的刀剑出鞘的声音。 雪衣双眼紧了紧,神色愈发地冷冽,眼中缓缓升腾起一股狠意:看来这么多年,他们在自己手下压抑地很辛苦啊! 只是……那些人怎么还没来? 雪衣不禁有些烦躁。 虽然魔教是他通知的,可他没想过拿镖局的命来填自己的局。 想到这里,他开始考虑,要不要自己出手。 只是以他现在的功体,虽然可以短暂地恢复誉雪楼形态并无大碍,但维持的时间不会太长,而且会因为透支功体加剧伤害功体,让他后面的恢复更为艰难。 “嗯?” 就在他还在犹豫时,被他靠着的身下。 黄灵儿,动了。 第108章 她的武功(2) “咝——” 醒来后的第一瞬便是被伤口的疼痛给吸引了注意。 黄灵儿看了看受伤包扎完好的伤口,想着昏迷前雪衣奇奇怪怪的笑。 低头,这孩子正安安静静地躺在自己身上。 “怎么了这是?” 她小心翼翼将雪衣挪开,掀开车帘。 “!” 听到动静的心媚已第一时间抬手示意教众戒备,众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黄灵儿却吓懵了。 地上躺着的横七竖八的,有之前见过的魔教中人,有刘天霸家的镖师,跟她昏迷前看到的光景差不多。 可现在,又多了一批魔教中人,其中最扎眼的,莫过于一脸浓妆,衣着清凉,身材火辣的女子。 其眉眼高挑,唇色乌黑,妆容不可谓不魔性,愣是叫人一时间看不出其本来面目。 “你、你们是谁?” 黄灵儿有些后悔醒来,是不是装死,就不用面对现在所看到的一切? 心媚挑眉,并不敢小看黄灵儿。 一看这一线天的场面,就知道众人不分敌我皆遭了暗算,就连自诩‘笑狐狸’的魔教长老欧阳子都不能例外。 那么这么多人都倒下了,这个女人却还能装傻充愣地从车里跑出来,如果不是傻子,当然是高手啦! 更何况,还是个如此美丽的女人! 心媚简直快嫉妒得发疯:这个江湖,所有比她美的,都该死! “所以他们的毒,是你下的?”心媚眼神不善,问。 黄灵儿愣住:“什么毒?” 嗤笑一声,心媚无心跟她演戏,双眼一厉,吐着鲜红蔻丹的手一甩,一条长鞭犹如灵蛇一般自她腰间松开落入掌中。 足尖点地,魔女腾空而起,长鞭一甩,借着风势、气势,直击黄灵儿门面而来。 “糟糕!” 雪衣如何不知道心媚的拿手本事,如果她不想给人开口的机会,那人,必死无疑。 再顾不上看戏,雪衣本能想着要出手帮她,不能让她死! 然而,他忘了自己还是个功体不全的孩子,以至身形速度与预计有差! 手,才刚刚碰到车帘—— “擦拉!” 长鞭响亮一声,直直落在马车车顶,车身应声而裂,单独的车轮如何也不能直立,他与五儿瞬间随着倒势一左一右滚了下去。 雪衣顺势想要起身,在被鞭尾扫断的车帘落在他的头上之前,余光扫见一幕,让他心头一震。 也是这么一瞬,车帘落下,于是,他只能依稀借着一点点光影,看着外面的情形。 “妈呀,吓死我了!” 黄灵儿拍着小胸脯心惊不已。 倒是心媚,一声充满疑惑的‘嗯’足以诠释她的不解。 甚至,她根本没看清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明上一瞬她的辫子已经直击对方的天灵盖,可只是眨眼的功夫,此人在原地消失,辫子才会失控落在了马车身上。 而今这个女儿却一脸的后怕,是在羞辱她吗? “你到底是谁?” 到了这个份上,心媚几乎已经认定,让欧阳子全军覆没的人,就是黄灵儿无疑了! “啊?我?” 黄灵儿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生死危急关头爆发的本事,面对心媚的突然质问,只指了指自己,满脸懵逼。 “还在装?看招!” 第109章 她的武功(3) 心媚素来没有耐性,对待黄灵儿这般在她看来不过是矫饰的演技来说,更是深恶痛绝! 当下再不啰嗦,扬鞭便是一阵猛攻。 雪衣身体再度紧绷起来,可理智,让他稳下心神,决定静观其变! “我的妈呀!” 黄灵儿根本不认识这个疯婆子,见那带风的鞭子打来,只能本能闪躲着,每每擦衣而过,她只当是自己运气好。 只是车帘底下的雪衣与进攻的心媚看的清清楚楚,这女人的步伐,有猫腻! 雪衣心下沉了沉:果然,她的武功依然在。 无论是赌坊扔刘天霸那次,还是前夜客栈避过元玄钳制那晚,从来不是侥幸! 只是,如果宦红绫的武功依然在,那么这个所谓借尸还魂的黄灵儿,是不是还会有一天会消失,而从前的幻红楼楼主回来? 不知怎的,这种想法才冒头,心里就莫名不爽,甚至有些想要拒绝。 果然,不管是不是无辜,还是杀了她合适吗? 他逼自己用雪衣教教主的身份如此作想,眼睛,却一直盯着战场之上的黄灵儿不曾移目。 真的是毫无章法地闪避,两道人影在狭仄的山道上上上下下,如影似魅。 众人几乎看不清人影,满场却是黄灵儿声嘶力竭的惨叫,偏偏心媚没有一鞭子能落到她身上,于是那声音更像一句句羞辱甩在她脸上,气得她那张本就乌红妆容地脸更添几分阴森森。 “你这个死女人!” 心媚气急败坏,然而除了不间断猛攻,一时之间别无他法。 倒是她那些未得吩咐的属下不知如何是好:地上的人,到底还杀不杀? 想了想,众人决定静观其变。 毕竟若是杀了,万一这个忽然出现的女人要是打赢了护法,就更不可能放过他们了! 二人打得如火如荼,黄灵儿终于从一开始的慌乱中渐渐意识到,自己这具身体居然是会武功地,甚至不需要她思考,对面那个女人的鞭子还没过来,她已经能预判对方的走位,下一步出招,甚至—— “嗯?!” 当黄灵儿徒手抓住心媚的长鞭时,别说她了,就是一直藏在马车里的雪衣也是大吃一惊:这个女人的进步,实在是太快了。 脸上终于露出了这一仗如逃命般狼狈后的第一次笑容。 甚至,是得意! 就跟忽然获得什么绝世法宝一般,发现自己根本不用怕这个丑女人后,黄灵儿不再退缩,顺着身体的惯性,用力一拉。 长鞭,就这么轻易脱手。 心媚脸色大变:“怎么可能?” 纵然她刚才鬼喊鬼叫能躲开自己的长鞭,混乱的姿态总是做不得假。 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她就进步如此之快? 只是黄灵儿并没有给她时间细思。 鞭子到手,要做的第一件事,当然是礼尚往来! 一把接过腾飞长鞭的手柄,手似乎身份熟悉这种柔软的武器,只轻轻一甩,长鞭在空中发出一声清脆的鞭响,鞭身,已直朝心媚门面而去—— “啪!” 一声脆响,一道血痕。 黄灵儿嘴角噙着,连心媚都不自觉有些后怕的笑。 第110章 坑爹的解药(1) 黄灵儿也知道自己笑了。 只是这个笑的意义,更像发现了一件特别好玩的事情,而且,兴致正浓。 感觉到丹田处源源不断的内力,还有刚才一不小心飞檐走壁的惊喜,黄灵儿过了恐慌阶段已经是迫不及待想要多耍几次验证验证。 反正都是魔教的了,魔教刚才又抢劫又杀人又放毒的,完全不用客气。 想着,手中的长鞭甩得更猛了。 心媚措手不及,原本的优势瞬息间被黄灵儿全部掠夺,那鞭子在黄灵儿手中甚至比在她手中还要灵活,仿佛自带灵性一般死追着她不放。 心媚躲得有些狼狈,黄灵儿玩得上瘾。 “你们都是死人吗?上啊!”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喘息的机会,心媚抓紧时间让其余教众帮忙拖一阵。 教众相互看了看,有些犹豫,但护法的颓势大家都看得到,再不上,怕是真的要被这忽然出来的女人给收拾了,他们丢得起这个脸,雪衣教丢不起。 想着,他们举起手中的武器,终于决定要动手了! “得!得!得!” 又是一阵马蹄疾奔而来,听着数量,似乎有不少人。 来的,正是刘天霸他们初来时的方向。 车帘之下,雪衣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终于来了! “护法,官府的人来了!” 有眼尖的教众看到了官府专属的制服,连忙提醒。 心媚听到,顿时神情严肃,正要避开长鞭的身体一顿。 其实她并不是无能离开战圈,只是不想放过黄灵儿还在找时机罢了。 此时,欧阳子并其他中毒昏迷的教众已经由一群人掩护撤退,就连心媚自己,也已看到不远处的人马正在快速毕竟。 “撤!” 心媚忽地不知从哪里掏出一粒弹丸状物品,话音一落,朝她与黄灵儿只见的缝隙一扔。 “轰!” 平地起烟尘,黄灵儿的视线忽地一片白茫茫,刚甩出的手中的鞭子不知蓦地一紧,已被心媚抢了回去。 “咳咳咳……” 黄灵儿有些被呛到,伸手挥了挥烟雾,等视线总算清楚些,魔教中人已走了个干净。 “夫人好,请问是至尊镖局吗?” 一位打马上前的官爷快速奔到黄灵儿跟前问到。 “嗯,是的。”黄灵儿因打架而起的兴奋总算被这群人的忽然入场而稍见冷却,勉强端起了架子。 “那这些人是……” 官爷示意了一下地上躺着的人。 此时,魔教的人已经被心媚清走,现下留在这一线天中的,全是镖局的人。 黄灵儿的醒来本就是一件突然的事儿,这会儿看着现场,只点了点头:“好像都是我们镖局的人,那些抢镖的人都被同伙带走了,还好你们来得及时。” 说完,她还嘿嘿笑了几声,雪衣闭上双眼无力吐槽。 因为全场只剩黄灵儿一个人醒着,官爷们纵然还是有些怀疑,但一个女流之辈,也没有过分关注,只是很快清点人马对场地其他人进行帮扶、清场。 等一群人终于回到了落脚的客栈,看着昏迷的大家,黄灵儿有些乱。 她该怎么办? 第111章 坑爹的解药(2) “姑娘,等刘老板醒来,还请告知前往衙门结个差事。” 待镖师众人安顿好,官差们也不便继续叨扰,简单嘱咐了几句便退出客栈,徒留黄灵儿现场凌乱。 看着大通铺上躺着的一床的人,黄灵儿实在是求助无门:“谁能告诉她这些人为什么晕了吗?对症才能下药,她都不知道原因好吗?” “你就不知道找大夫吗?” 身后,一个声音响起。 黄灵儿吃了一惊,连忙回头,却见雪衣冷着一张小脸孤零零站在门口,却不知看了她多久。 “欸?” 黄灵儿眨了眨眼,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你你你,你醒了?” “嗯。” 雪衣点了点头,不以为意自顾自走了进来,伸手抓起床头一位镖师哥哥的手探了探。 见他这副认真的模样,黄灵儿忍不住问:“你会把脉?” “不会啊?”雪衣说得理直气壮。 “那你——” “我下的毒,我还能不知道?” 雪衣勾唇一笑,看得黄灵儿莫名卡了壳。 “你你你……”她吓得手直哆嗦,指着雪衣,终于想起昏迷前这小子干的什么事儿了! 他拿刀割了自己的手,放了自己的血,最后还把她的血给烧了! 前些天的推心置腹换来的,却是一次次暴露真面目而愈见可怕的……雪衣? 他是想证明对自己毫无隐藏吗? 还不如从前呢谢谢。 至少,从前还是‘娘亲’的乖儿子不是吗? “要不是你突然醒来,我早就把他们弄醒了。”雪衣故意叹了口气,说是抱怨,却也带了些调侃的兴味在其中。 “所以……”黄灵儿努力消化他这句话的意思。 雪衣眼带调笑地看着她,点了点头,暗示: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一股强烈的挫败席卷黄灵儿心头,原来她还在兴奋自己忽然爆发的武力值时,这小子在暗骂自己坏了事! 心情忽然就不美丽了。 “不过……” 肉眼可见地,雪衣看到黄灵儿的沮丧,不自觉补了一句:“官府的人来得晚,魔教的人要杀了镖局的人清场,要不是你忽然醒来,我也没机会救他们的。” 说完这句,黄灵儿双眼一亮:“所以他们,是我救的?” 此时她的脸上几乎写满了‘快夸我’‘我真厉害’‘果然我是人间小可爱’的表情看得雪衣有些辣眼睛。 不忍直视侧目:“是是是,你说的都对,赶紧的,就算我能解毒,他们昏迷太久了也不好。” “好嘞!” 看着黄灵儿屁颠屁颠的模样,雪衣忍不住真心扬起了笑。 殊不知,黄灵儿已在他一次又一次表现出的不平凡中,与他渐行渐远。 黄灵儿的血固然可以成为剧毒,却要看怎么用。 用火烧出毒气,是最浪费的一种了。 要解毒,也容易得很。 雪衣让黄灵儿花了点儿钱去路边找了个小乞丐撒了一泡童子尿,然后将这尿与制作熏香的材料进行混合…… 等所有工序就位,雪衣不知又从哪儿翻出两块布,折成厚厚的布条,递了其中一片给黄灵儿。 “系上。” 说着,他给自己系好,然后吹燃手中的火折子,点着熏香—— “走!” 二人以最快的速度逃离现场—— 第112章 坑爹的解药(3) “阿嚏!” “阿嚏!” “什么味儿啊?” “呕——” 没过多久,此起彼伏的喷嚏声、咒骂声与呕吐声在房内次第响起。 屋外,雪衣拉着黄灵儿的手蹲在角落听着屋里的动静,忍不住相视捂嘴偷笑,将彼此眼底那点儿恶作剧的幸灾乐祸一览无余。 黄灵儿更是笑得前俯后仰,一想到那童子尿…… 大概是她笑得过于夸张,雪衣看着看着不禁有些恍惚:原来,哪怕鼻下抹了块盗贼一般的布条,这个女人,也是好看的…… 黄灵儿知道众人醒了,肯定马上就要出来的,刚想带着雪衣离远点,却发现他正看着自己出神。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欸?明明用你的尿就可以,为什么还要我花钱去外面买?” “吱呀——” 还没得到回答,门就被打开了。 率先跑出来的,是刘天霸! “我的天,这味儿太刺激了!”探头便挂在了外面的栏杆上,刘天霸一边干呕一边咒骂。 与他同时出来的,还有那辛辣刺鼻的童子尿的味道。 “呕——” 纵然早就在鼻下隔了块布条,黄灵儿也是一下子被熏得要干呕,拉着雪衣赶紧逃离现场。 “嘿,你别走!呕——” 没想,才迈出步就被反应灵敏的刘天霸给抓了个正着。 “我说灵儿妹妹,你搞的什么啊,这味儿实在是太大了!”刘天霸捂着鼻子抱怨着。 他身后,其他镖师也陆陆续续跑了出来。 “别说话了,我想、想……呕……”黄灵儿直接用行动代替了言语。 众人齐齐跑到客栈的天井中将鼻息间那股骚味儿散去,才总算可以坐下来好好说话。 … “所以魔教的人就这么走了?” 刘天霸似还有些不敢相信,但不爽居多:大爷他还没出手呢,怎么就能被人给迷晕了呢? 倒不曾怀疑过雪衣与黄灵儿,只以为是欧阳子的催蛊笛才让众人全军覆没,只是既然全部倒了,又全身而退,实在奇怪。 “我也不清楚,就雪衣……” 她本来想说雪衣点燃了她的血,可不知怎的,求生欲告诉她种话说不得,连忙收了嘴。 “就雪衣和我一醒过来就看到一个魔教妖女带队要杀咱们,再后来就是官府的人来了,我们就得救了。” 她终究还是掩去了自己跟那妖女大战三百回合的事儿,主要是回来后她发现,那武功好像突然又不灵了,p…… “魔教妖女?长什么模样,好看吗?跟你比呢?”刘天霸下意识问道。 黄灵儿忍不住白了刘天霸一眼:这是重点吗? “丑死了,一点儿审美也没有,画的妆跟中了重金属毒一样像个僵尸,不过听那些小喽喽们喊她护法,应该是魔教里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吧。”黄灵儿说。 “护法?你是说,来的人是魔教右护法‘血娘子’心媚?” 刘天霸吃了一惊。 只是一批硝石而已,为什么能让魔教唯一长老与右护法齐齐出动? 与雪衣一般,他终于意识到,这趟镖背后,可能藏着更大的阴谋—— 或者, 野心! 第113章 坑爹的解药(4) “我不认识啊……” 黄灵儿讪讪抓了抓头,有点儿憨憨。 刘天霸自然知道黄灵儿根本不晓江湖事,问这句不过是自言自语,看了一眼黄灵儿等人,终于想起—— “元玄呢?” 不得不说黄灵儿没心,好歹人家在这一战出了不少力,居然直到现在,还是在刘天霸的提醒下,才想起了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欸?元玄呢?”黄灵儿也问,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了雪衣身上。 雪衣克制住在黄灵儿以外的人前翻白眼的冲动,无辜眨了眨眼,浑然一副‘你别看我,我怎么可能知道’的模样,看得黄灵儿恍惚怀疑自己是不是问错人了。 刘天霸皱眉:“难道在那魔女来之前,还有另外一群人来过了?” 欸? 黄灵儿忍不住抬头,高看了刘天霸一眼。 “那个元玄看着就是个身份不一般的,要说咱们昏迷期间有人将他就走,也说得通。”刘天霸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自顾自继续说着。 “反正我没看到魔教的人把他带走,人应该没事的,咱就不用管了,我就想知道咱们后面怎么办?还继续走镖吗?”黄灵儿问。 “镖还是得走的,不过得先去官府备个案,这么多硝石跟魔教扯上关系,总得让朝廷注意一下,至于被劫的那些镖,现在有官府替咱们作证,说不定不仅不用赔,回头还有魔教的人找上门来送钱呢。” 刘天霸说着说着,眼中难得发出属于商人的贪婪的光。 “财迷!”黄灵儿嘟囔了一句,又问,“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嗯。”刘天霸点了点头,“已经让那个一德去通知官差了,后面的事儿交给他处理就行,我们可以启程回去了。” 说着,刘天霸伸了伸懒腰,久违的属于他土豪大老爷的舒适感迎面而来。 站在天井之中,他看着上空一掠而过的飞鸟,忍不住感慨:“好久没出这么久的远门了,不知道宣儿那小崽子是不是又野成了猴!” 大概是童子尿威力巨大,那间大通铺可能需要通气一个月以上。 因此,在被客栈老板强行多收了一个月房钱后,刘天霸留下继续押镖的镖师,与黄灵儿一行人终于踏上了回岚城的归途。 · 夜幕将至,西山红日将天边晕染出一条条层次不同的颜色,从深蓝、湛蓝到橙红、血墨,美不胜收。 一辆疾奔的马车步履不停,直朝京城而去。 申时已过,城门已关。 骑行在马车前领路的少年在马儿疾驰间已一个纵身跳了下来,松了缰绳直奔城门,叩响门环—— “开门,快开门!” 门内,守门的将士相视一眼,随即上了城墙,看着墙外的一人一车,喊道: “尔等何人,城门已关,非军机要务不得放行,若无要事,请明日再来!” 少年满脸急切,当即退出几步,让城楼上的将士可以看见自己,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模样的物什举高高: “轩辕王急事入朝,速开城门!” “轩辕王?!” 守门将士脸色忽变,相视一眼,连忙跑下了城楼打开城门角门。 直到验过令牌,马车已疾行而去。 看着前方的尘土飞扬,那将士似忽然想起什么,说:“轩辕王不是一直在朝中的吗?” 第114章 姓顾的表姑娘(1) 去时花了七日,回来却只五日脚程便到了岚城外。 黄灵儿反射弧有点长,居然在启程当晚做了一场噩梦发起了高烧。 直到这时,众人才知道,哪怕明明她在这一战中没怎么受伤,却也是十足受了惊吓。 这样的状况别说刘天霸没有想到,便是雪衣自己,也未曾料到。 这个女人没心没肺的,又怂又惜命,怎么就这么忽然倒下了? 因而,短短三天,刘天霸看到那个不可一世的高傲小子竟难得有了几分惹人疼爱的小孩儿该有的模样,哪怕有五儿一路贴身照顾,他也是力所能及地帮忙端茶倒水嘘寒问暖,总算有了几分母子情深该有的模样。 倒是每每当他想要上前关心一番,却总得到对方的怒目相对—— 啧,果然还是个不讨喜的。 于是,就这么一路昏昏沉沉地,一行车马回到岚城时,黄灵儿已直直瘦了一圈。 下车时她的腿还有些颤颤巍巍软而无力,门房得了通知,早有丫鬟婆子候着,几乎是人一下了车就直接用小轿迎回了房。 雪衣想跟过去,却听说老太太想念,怎么也得先去打声招呼。 “没受伤吧。” 甫一落座,他那双小手就被老太太捧在了掌心。 “没有。” 雪衣有些不自在地皱着眉头将手挣脱出来。 老太太失神笑了笑,这孩子还真是从小就这脾气,她也是老了,才会看着他如今这小孩儿模样,便下意识用对待刘天霸与刘宣的偏宠那般对他。 “黄灵儿呢?”刘天霸并雪衣才坐下,四奶奶已向后张望着,直到确定黄灵儿没来,这才问了出声。 “她路上染了风寒还没好,五儿扶她回去休息了。”刘天霸说。 “这么热的天,风寒?”四奶奶疑惑,阴阳怪气道。 雪衣听到这里有些不悦,挑眉,质问:“热伤风,不行吗?” 四奶奶微微吃了一惊,低头一看,那小子一双眼睛跟要吃人似的,叫她心头莫名一咯噔,再多的话忽然跟跟在喉咙一般,再也说不出来。 “可找大夫去看了?”老太太关心问道。 “嗯,已好了泰半,大夫吩咐再好好休息几天就好了。”刘天霸乖巧回答。 “老祖宗,刚才是说美人姐姐生病了吗?那我可以去看她吗?”一直歪在四奶奶怀中的刘宣总算找到机会插嘴,连忙问。 ‘啪’地轻轻一掌搭在刘宣身上:“人家伤风呢你去做什么?没得给自己染上了病可怎么办?” “你怎么说话的?” 难得地,刘天霸居然听出了柳丝兰话语中的刻薄,沉下了脸,低声呵斥。 柳丝兰在他面前素来骄纵,鲜少被人前下面子,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好看了,可这黄灵儿与雪衣自打进了刘府,地位升得那叫一个快。 不敢造次,只能不甘心地低头认错:“是奴家失言了。” 老太太又吩咐管家给黄灵儿准备些补身体的,这个病人的事才算告一段落。 “小老爷,前些日子你们刚走,有一位姓顾的姑娘上门来寻,说是黄姑娘的远方表妹,说是等你们回来再来拜访,需要我派人现在去告知一声吗?” 二奶奶似想起来什么,说。 第115章 姓顾的表姑娘(2) “姓顾?”雪衣皱眉,“我们没有姓顾的亲戚。” “怎么没有。”四奶奶再次抢了话,“那姑娘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别是雪衣少爷你不知道而已。” 雪衣再次皱起了眉。 他,雪衣教教主; 黄灵儿,幻红楼楼主。 怎么可能忽然从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一个远方的表姑娘? 只是指明了是沾黄灵儿的亲,带她的故,难道是这一路被人认出来了? 可他们一个变成了孩童,另一个…… 传闻中,包括他们初见那一日,宦红绫身穿红衣,鬓角别着一只红莲绢花,踝处,一根红绳挂着一枚金锁,赤足踏水而来,如西子浴水;若颦颦一笑,摄心夺魄,美绝人寰。 如今的黄灵儿虽然容颜依旧,可不施粉黛,举止粗糙,穿的衣服也多朴素黯淡;头发虽然乌亮顺滑,可打理得如村头农妇,实在难让人注目。 如果说,从前的宦红绫只需在人群中轻飘飘走一个过场,便能让所有的目光为她而倾倒; 那么,现在的黄灵儿若是不抬头,哪怕站在最显眼的云端,也无人问津。 所以是怎么认出来的呢? 他眯着眼睛开始回想,从二人坠崖到进刘府,这一路到底有哪些场合是可能会引人注意呢? 只微微一思索,他心里便有了数。 城山客栈与至尊赌坊! 赌坊好说,黄灵儿戴着幂篱,又有之后刘家刻意的封锁消息,应不至于…… 所以,就是城山客栈了? 不过…… 他有看了看柳丝兰。 她,有问题。 “原来四奶奶比雪衣还要清楚我家亲戚呢。”雪衣冲着柳丝兰微微一笑,可‘真诚’了。 柳丝兰一愣:这孩子,好古怪! 随即讪讪笑道:“雪衣少爷说的哪里话,我只是看那姑娘面善的很,长得也与灵儿姑娘有几分相似,便觉得差不离了。” 雪衣冷冷哼了一声,完整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悦。 老太太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看,便知晓雪衣不满柳丝兰这般说辞了。 “好了好了,才刚回来呢,见过了雪衣你也赶紧回去歇会儿吧,一会儿老婆子也去看看灵儿姑娘。”老太太说。 “那雪衣先谢过老太太了。”雪衣说。 “欸?那顾姑娘那边……”柳丝兰不死心,连忙追问。 “四妹妹莫急,”二奶奶连忙上前安抚,又看了老太太一眼,“老祖宗,要不这样,等灵儿姑娘身体好些,我想问下灵儿姑娘的意思,若是姑娘同意,再劳烦四妹妹去同顾家小姐说一声。” “若灵儿姑娘不同意呢?”柳丝兰又问。 一说到这个,不止老太太雪衣了,就连刘天霸那疑问的眼神也跟着过来了。 “既然是灵儿妹妹的亲戚,当然她想见就见,不想见就不见;再说了,雪衣都说没这门子亲戚了,说不定只是个打秋风的,别多说了,这事儿就听香芹的办!” 刘天霸一锤定音,让柳丝兰再说不出更多的话来,只寻了机会便往城山客栈去。 “那位天仙一样的姑娘?” 几乎是她一提起,小二哥立刻想起来了。 柳丝兰点头。 “走了,两天前就退房了啊。”小二说。 第116章 奇怪的噩梦(1) “什么?怎么可能?”柳丝兰难以置信。 她等了这么久,怎么会说走就走? “没错啊,那天有几个骑马的人过来同她说了两句,好像是家里有什么人生了病,连找零的房钱都没要就走了。”小二说。 后面他还说些什么,柳丝兰已经听不进去了。 走了。 走就就好。 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掉下来一半。 可是,只要黄灵儿还在岚城,那个女人还是会回来的。 不可以,不可以让她回来。 黄灵儿不能留! “阿娘,你怎么了?” 想得太过出神,以至于她什么时候下了车,回了府还浑然未觉,直到想要找娘亲撒娇的刘宣过来,才打断了她的臆想。 “你爹呢?”柳丝兰问。 “二全说跟二奶奶一起去查铺子了,晚点儿回来,可能晚饭也不一起吃了。”刘宣回答。 柳丝兰点了点头,又问:“你去看过你美……你黄姨了吗?” 她本来想说‘美人姐姐’的,可这四个字让她叫还真叫不出来,便临了改了口。 “黄姨?” 刘宣还小,习惯以自己的认知认人,陡然一个‘黄姨’压过来,立马对应不上了…… “就、就灵儿姑娘。”柳丝兰勉强说出黄灵儿的名字。 “哦,美人姐姐啊,见过了啊!” 一提起黄灵儿,刘宣就格外兴奋起来,顺便还从怀里拿出一只竹编的小蝴蝶:“这是美人姐姐给我带的礼物,好看吗?” “什么下里巴人的东西,扔了!” 柳丝兰一看到那廉价的东西,想到黄灵儿那张脸,心烦不已,二话不说一把夺了过来往地上一扔,甚至还踩上几脚。 刘宣‘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坏阿娘,坏阿娘,你陪我小蝴蝶!” 这边还在哭唧唧,柳丝兰已不耐烦地一把拽着刘宣瘦小的隔壁离开现场。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院落,一条人影被夕阳余晖照着长,缓缓自藏身的大树后走出来,走到那踩变了形的小蝴蝶身边。 弯腰小心拾起,又轻轻拨弄了几下试图还原,却如何也回不到原来的模样。 只听见轻叹一声。 没多久,原地已空无一人。 · “听说你是我的小媳妇儿?”少年稚嫩的童音带着不可一世的傲气。 谁,谁是谁的小媳妇儿? “我不去,我不去!爹,我不去!玉哥哥,我要找玉哥哥!” 耳边,是少女声嘶力竭的嘶吼。 可她的双手已被人紧紧架着,对方甚至不给她再说的机会,拉着就往外抬。 “痛啊!” 仿佛身在蛇窟,那些黏腻湿滑的触感,让她身体每一寸肌肤都感觉到来自恐惧的瑟瑟发抖! “小姐,吃了它,吃了它就不痛了,再也不痛了。” 谁?是谁在她耳边说话。 “我不吃,不吃……”她呢喃。 “恭喜楼主,贺喜楼主!” 无数人的庆贺之声在耳边响彻,可她只觉得吵,烦! “闭嘴!” “啪——” 雪衣刚倾过去,不提防对方睡梦中一掌挥来,躲闪不及,挨了个结实。 脸色,顿时就垮了! 她刚才,是不是打了自己一巴掌? 第117章 奇怪的噩梦(2) 霎时间,一股逼人的杀气涌来。 那几乎将黄灵儿溺毙的噩梦仿佛受到了惊吓,齐齐如潮退却。 雪衣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最终变成了铁青—— 被黄灵儿‘扫’过的那张脸上更是渐渐清晰地露出了五指巴掌印! 周身冷意凛冽,杀意乍起。 亏得他看她浑身冒冷汗,又一副哆哆嗦嗦快冻死的模样,想着替她擦擦汗,然后盖个被子什么的,结果…… 果然半分不值得! 看着他那只因噩梦被她紧紧抓住的小手,忍不住,霸气将另一只手中的帕子往身后水盆里一扔,然后用力将小手脱出,气呼呼地转身就要离开。 没良心的,还是让她在噩梦里自生自灭算了! “别丢下我!” 小手才离开,睡梦中的黄灵儿一惊,落空的手下意识在空中虚抓了两下,显得格外无助。 雪衣莫名脚步一顿,然后他的手就再一次被她拉在了手中。 仿佛有了镇压梦魇的神兽在侧,黄灵儿的呼吸终于再一次平静下来,脑海中那些熟悉又陌生的画面终于变得模糊…… 雪衣由她抓着,原地站着,好一会儿才重新坐了下来,伸手替她揩了揩额上的汗。 可心思,却不由得想了许多。 这几日她的梦,似乎有点儿多! 而且…… 那梦中呢喃的一点儿信息,总隐约让他有些怀疑,那些记忆,是不是与宦红绫有关? 只是醒来却又什么也记不得。 即便如此,他也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之前的担忧,正在实现? 不仅仅是宦红绫的武功会回来,宦红绫本人,也正在逐步抢回这个属于她的躯壳? 那么,黄灵儿会消失吗?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又难看了起来。 也许他没有意识到,作为一个‘小孩儿’,他如今皱眉的次数已经比身为雪衣教教主时要多得多! 要怎么样,才能留下黄灵儿? 当这个念头从脑海中闪过,雪衣还是迟钝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雪衣?” 就在他正要思考为什么会这么想时,黄灵儿,醒了。 二人齐齐一个偏头,那葡萄般水润的双眼恰与床上那双对上,只雪衣一瞬的失神间,黄灵儿已松开他的手,扶着头坐了起来。 “我睡了多久?”黄灵儿问。 “没多久,大夫刚走。”雪衣迅速收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从她身后垫了个枕头扶她起来,十足的‘母子情深’。 “你一直陪着我吗?自己有没有休息?”黄灵儿问。 因之前对刘府的不信任,二人住的是个套间,黄灵儿睡的这张梨木雕花大床旁有一门珠帘,后面还藏着一间内室,雪衣也不小了,除了奔波在路上,刘府的他倒是自己一个人睡在内卧的。 “本来睡着呢,谁知道你做噩梦,把我吵醒了。”雪衣答。 “我又做噩梦了?!” 黄灵儿一下子醒了神,连忙抓着追问:“那我梦里说什么了?” 这些日子,她已经快被那些乱七八糟的梦折磨死了,偏偏醒来一点儿痕迹也没,害得她连恐惧的源头都找不到。 甚至隐约有种预感,这个梦,跟原主的身份有关。 这是说……她们两个人的记忆,要融合了吗? 第118章 奇怪的噩梦(3) “也没什么?” 雪衣不以为意地瞥了她一眼,再一次将手抽出,站起身来走到桌前,拿起一个比他手还大的苹果,然后两只手来回捣弄起来。 “就是一会儿喊哥哥,一会儿说不要丢下你这类的。” “哥哥?” 黄灵儿皱起了眉,喃喃道:“我没有哥哥啊?” 虽然声音轻,雪衣也是听了进去的,暗忖:既然不是黄灵儿本身的哥哥,难道,真的是宦红绫? 只是,也不曾听说宦红绫有兄长,难道真的只是与她本人毫无关系的噩梦? 可那样又如何解释这梦出现在她能使用宦红绫的武功以后? 大概,只是他对宦红绫的了解太少吧。 不过…… 玉哥哥? 曾几何时,也有个小丫头喜欢追在自己身后叫哥哥,可惜后来…… 黄灵儿决定先不想了,既然回来了,就好吃好喝好好运动,将自己的身体状态调整到最优状态,这样就不会失眠或者被噩梦打搅了。 做好决定一抬头,却正好看见雪衣在一旁失神。 先是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莫名挂上了一抹温柔的浅笑,是惯常冷漠的他少见的,只是没一会儿,神色便黯淡下来,还有些许失落与难过,到最后,眼底的光愈发坚毅起来,闪着…… 咦? 怎么好像有点恨恨的模样? 只是这一时的情绪外泄稍纵即逝,雪衣很快回神,看了一眼黄灵儿:“对了,之前你不是让刘天霸给你安排点活儿干吗?刚才三奶奶过来了一趟,想问你有没有兴趣帮她管理赌场。” “赌场?”黄灵儿觉得有点扯,“我又不会赌?” “可上一次你赢的太厉害了!” 雪衣说的可平淡了,仿佛当时出老千的不是他一般。 果然,黄灵儿脸色当时就垮了,起身走到桌前,将雪衣手中的苹果抢来啃了一口:“你倒是一点儿也不心虚。” 雪衣笑,挑眉看她,说:“其实谁说管赌场的,就一定要会赌了?” “欸?”黄灵儿愣住。 “再说了,你也可以不答应啊。”雪衣说。 “但是不答应,我们就一直在刘府白吃白喝?”黄灵儿漫不经心又咬了一口倍儿脆。 “谁说我们要一直在刘府了。”雪衣说。 “嗯?” 终于,雪衣成功让黄灵儿停止了对苹果的专注,诧异地看着雪衣:“你什么意思?” 雪衣伸手,将她手中的苹果重新拿了回来,选了她没啃过的一边小小咬了一口,笃定道:“最多一个月吧,我们就会离开这里的。” “不是……你等一下。”黄灵儿还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难道老太太要赶我们走?” 雪衣摇了摇头。 “那……难道我们还有更壕的亲戚?”黄灵儿猜。 “壕?”雪衣不懂。 “就是……算了,我们为什么要走啊,这里住的不是挺好的吗?”黄灵儿一肚子疑问。 “难道你真的不想知道你是谁吗?”雪衣终于放下苹果,问。 “我?”说到这里,黄灵儿终于开始目光闪烁起来。 不、不想知道。 一点也不想知道。 第119章 奇怪的噩梦(4) “薛岩山一线天,我为什么放你的血,为什么所有人都中毒了,你却能提早醒来,你真的不想知道?” 雪衣眯了眯眼,幼小的身躯缓缓逼近黄灵儿,一字一句,不断加码,逼得黄灵儿不得不挪着尊臀,一点一点往外移…… “哐当!” 椅子终于倾倒,黄灵儿‘啪’地应声坐地,一屁股结结实实地甩在了石头地板上,顿时疼得龇牙咧嘴嗷嗷乱叫。 她这样子实在滑稽,雪衣也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连忙收住,可黄灵儿已看得清楚。 她一个成年人怎么可以被小孩儿取笑? 恶从胆边生,她一噘嘴,伸腿便朝雪衣的凳子一踹—— 雪衣机灵,只看她眼神一变,已快速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凳子被她一脚踹远了几步,摇摇晃晃愣是没倒,雪衣却是一脸笑盈盈看着她,仿佛在笑话她的幼稚! “哼!” 屈辱啊,偏生她又不能真的动手打他,这小子自身体好些了,那肚子里的坏水一冒一冒的,她早就管不住他了。 想着,她倔强地哼了一声转过头去,然后摸着摔疼的屁股起来就要出门。 “喂,真的不想知道?” 雪衣在后面唤她。 黄灵儿转身,冷冷看了他一眼:“你想说就说,不想说,我也没那么想知道。” 雪衣无奈叹了口气,上前拽着她的手,将她拉回来坐下。 “本来是不想告诉你的,毕竟……你都说了你只是借尸还魂的普通人。” 雪衣稍稍铺垫一番,而黄灵儿果然正色起来。 “但是最近,你应该发现自己的异常了吧,”雪衣说。 黄灵儿不禁沉默。 作为一个现代人,她不可能有那种能飞檐走壁的武功的,更何况,如果当时她没看错,雪衣放了她的血点燃后那些人才昏倒。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真正让大家陷入昏迷中的,是她! 她,有毒! “听说过幻红楼吗?”雪衣问。 黄灵儿心头一惊,怎么没听说过? 别说那日在城山客栈雪衣教与幻红楼打了一架,自己横插一脚知道真相后直接腿软。 后来听小二的建议在楼下听了说书,虽然当时想听的是轩辕王,但人家先生仍讲了不少其它江湖轶事,便包括了幻红楼与雪衣教几十年的恩怨纠葛。 不由得点了点头,暗忖:原主该不会和幻红楼有什么关系吧? “如果我说,幻红楼的人正在到处追查你我二人,你信吗?”雪衣刻意误导。 黄灵儿顿时瞪大了眼睛,问:“追查我们,我们干什么了?你不还是个孩子吗?” “我们只是掉下山崖而已,至于追查的原因……” 他顿了顿,本想吊一下胃口。 谁知…… “难道跟你爹有关?” 黄灵儿忽然脑洞,其扯淡让雪衣顿时噎住。 谁知黄灵儿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靠谱,反而煞有其事自顾自点了点头:“原来不是弃妇带娃路线,是仇杀路线啊,那你说我们最多在刘府待一个月,难道你爹要来接咱们了?” 雪衣咋舌:爹是谁?爹在哪儿? 第120章 四奶奶的糖水(1) 看黄灵儿那样一副认真的表情,雪衣额头青筋抽了抽,忽然不想说了…… “算了,跟你说不明白。”雪衣放弃挣扎。 黄灵儿闻言有些委屈,这才意识到自己打断了人家的话,立马规矩坐好,一脸认真地看着雪衣。 “不好意思,你继续说,我不乱猜了。” “嗯。” 雪衣不置可否轻轻应了声,正要再说。 “笃笃笃!” 敲门声字屋外响起,还不等雪衣答应,就听到四奶奶难得对二人温柔的语调:“黄姑娘,身体可好了些,我吩咐厨房给你备了点儿糖水,方便进来吗?” 既是好意,当然不好拒绝。 “雪衣,去开门。”黄灵儿说着,已麻溜躺回床上,哪儿还有半点病人的模样? 雪衣不大喜欢这种被支使干活的感觉,奈何他如今是个孩子,就该听话。 一脸不情愿地开了门,四奶奶穿着一身翠色的夏衫,手中拿着汗帕,一旁的丫鬟手中端着她所谓的糖水,笑得格外亲热。 若不是前些日子,尤其老太太说明雪衣在刘府低位之后她的态度实在过于恶劣,还真会以为是个热情的大美人呢。 “雪衣少爷也在啊。” 柳丝兰伸手想要揉揉雪衣的头以示喜爱,谁知雪衣灵活一闪,避了开来,倒也让出了进门的道儿。 讪讪收回了手,柳丝兰强抑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笑盈盈就往屋里走。 黄灵儿故意作出要从床上起来的模样,脸色很是苍白。 只是这苍白却非作假,噩梦几乎耗尽她所有体力。 “四奶奶。”她低声打了个招呼,掀了单被作势要下床。 柳丝兰连忙上前扶着她半坐,然后吩咐丫鬟将糖水递了过来:“灵儿姑娘病体在身还是不要起来了,我是来探病的,又不是来做客的,用不着这么多礼数。” 雪衣已重新坐下,冷眼看着柳丝兰忽然的殷勤。 从他们进刘府的第一天开始,他就觉得这个女人对黄灵儿似有不一般的敌意。 只是…… 为什么呢? 糖水还有些烫,柳丝兰一边用调羹轻轻搅着,一边眉眼带笑似想到什么,轻语道:“这糖水啊,宣儿最喜欢了,每次生病都哄我给他煮着喝,偏偏他前不久掉牙喝不得这些,还哭着跟我闹呢。” 说着说着,她似乎察觉到自己扯远了,连忙笑道:“怎么说着说着就说到这儿呢?只是这当了娘的,随便做点儿什么,都能想到孩子身上,真是抱歉。” 黄灵儿并不觉得冒犯,笑着说:“没事儿,我也很喜欢宣儿的。” 柳丝兰笑了笑,不置可否,舀了一勺,就要亲自喂给黄灵儿。 黄灵儿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接碗,道:“其实我病好的差不多了,这种事情还是我自己来吧。” “这怎么行?” 柳丝兰微微一沉眉,似乎有些不开心的模样将手中的碗往自己怀里一收。 “灵儿姑娘既然进了刘府,也就别跟我客气,听宣儿说你最近总是做噩梦,身体虚弱,这糖水虽然是凉过的,但万一你自己不小心洒床上了,也不方便。” “怎么就……” “谢四奶奶好意,还是我来吧。” 第121章 四奶奶的糖水(2) 黄灵儿刚想说,怎么就那么娇弱了,却被雪衣忽然一句话给震住! 这小子说什么? 他要喂她? 开什么玩笑? 然而雪衣不仅是说,更是主动上前,从还在错愕中没反应过来居然还有个小子的柳丝兰手中接过糖水。 莫名就被人从床头挤到一边,小个脸鞋都未脱便直接上了床,舀了一勺递到黄灵儿嘴边。 说:“张嘴。” 不知道是惊吓过度还是受宠若惊,黄灵儿可以发誓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能被雪衣这样伺候,震惊之余,行动已不受控制地张开了嘴。 雪衣将糖水凑到鼻前轻轻闻了一下,目光微闪,随即勾起唇角,勺子正要伸入黄灵儿口中—— “哎呀……” “啊——” 黄灵儿只觉胸口一凉,然后小孩儿不轻不重的头颅猛地撞了过来,忽然地撞击让她一下子气管缺氧,不住咳嗽起来。 只怪雪衣小身板终究还是矮了些。 他本是跪坐在床上,双膝压在黄灵儿身上的被子上,喂的时候身体不由自主跟着上抬,谁知那被子实在滑腻,竟累得他身体一个不稳直接向前扑了去! “你这个——” 柳丝兰当即气得不行,伸手指着雪衣就想骂这个小杂|种,却总算在出口的那瞬间克制住。 只是那脸色,怕只能用调色盘来形容。 然而罪魁祸首雪衣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他本意只是想洒了糖水罢了,摔到黄灵儿身上也是预料之中。 可他终究忘了,无论这黄灵儿是多么的蠢货,却终究是个女人,还是个江湖中出了名的人间尤物。 纵然她不再穿那一身极具魅惑的红纱,此时更是毫无魅力可言地着着就寝的中衣,但姣好的身材只是让人看不见,并非不存在! 当雪衣的小脸蓦地埋进峰谷中,单薄的衣物带来的是几近贴服的柔软。 脸,‘唰’地就红了。 这个女人她、她她她…… 脑子里骂了半天,却是一个可以骂的形容都找不到。 这情绪很复杂,但对黄灵儿不过是瞬间,她抬头看了一眼因骂不出口而张着嘴杵在一旁的柳丝兰,又将雪衣拉开,顺手便扯了扯紧贴在胸口的中衣,吩咐:“麻烦四奶奶帮我去衣柜里换洗衣裳吧?” 低头一看,雪衣身上也沾了不少糖水,下意识就要给他把外衣脱掉。 “你干什么?” 仿佛要收到什么侵害一般,雪衣反应极大。 却忘了自己就坐在床档边缘,身体一歪,就要摔下床去! “别乱动!” 手被人紧紧抓住,然后拉了上来。 甚至还来不及看一眼黄灵儿,下一秒,脑袋莫名又挨了一巴掌。 抬头,女人却是将视线放在柳丝兰身上,说:“还要劳烦帮雪衣也找一件。” 她吩咐得太理所当然,柳丝兰竟下意识转身就要帮她去拿。 倒是跟在她身边的丫鬟还算机灵,听了黄灵儿的吩咐,已自觉去找了。 然而糖水又凉又黏,黄灵儿忍不住拉扯着衣襟,扇阿扇地避免一直贴着皮肤。 却没意识到雪衣就坐在她身边。 那忽隐忽现的肉色,让他霎时间不知眼睛该往何处放。 第122章 四奶奶的糖水(3) “你还是去洗个澡吧,粘死了小心爬蚂蚁!” 雪衣难得慌乱,连忙从床上下来,迎面接过丫鬟刚找来的外衫跑了出去。 黄灵儿莫名其妙,却也觉得他说的有理。 “真是抱歉,小孩子笨手笨脚的,糟蹋了四奶奶的一番好意。”直到这会儿,她才有功夫朝柳丝兰道歉。 “没事,灵儿姑娘若是喜欢,我再煮便是。”四奶奶忍着一肚子火,脸上尽量维系着可拘的笑容,“只是姑娘这床上身上也都脏了,还是先去洗澡吧,其余的我一会儿找人收拾一下,姑娘大抵要换衣裳了,我就不继续打搅姑娘了。” 说着,等丫鬟将干净衣裳放到床案桌上,两人这才退了出去。 直到房门阖上,黄灵儿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二话不说地便把那沾满糖水的衣服给脱了:“真的好黏!” 雪衣却是没有走远,只寻了院子里有水的美人靠坐下,适才的脸热因为外面的高温并没有得到纾解,反而更是心烦意乱。 没一会儿,便看见柳丝兰一脸愠色地离开,心思,总算从刚才的绮丽遐思中解脱出来。 那四奶奶给黄灵儿的糖水,有毒! 其实从二人进府的第一天起,他便发现这四奶奶对黄灵儿的态度不一般。 起先,他以为又是黄灵儿那张祸国殃民的脸招了嫉妒,不以为意,毕竟黄灵儿带着他这个‘拖油瓶’,对她没什么威胁。 后来却发现,并不是。 因为她看黄灵儿的目光,除了嫉妒,还有……畏惧! 这种畏惧,甚至让他眼熟—— 因为他曾无数次,从无数人脸上看到过。 而这些人,奉他为尊! 所以,这四奶奶,会是幻红楼的人吗? 要知道,幻红楼与雪衣教是江湖上最难啃的两块硬骨头,雪衣教如何让人头疼暂且不论,众人对幻红楼,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其一,幻红楼乃江湖重要的情报买卖商,其烟花伎馆遍布各处,属江湖中的财阀,挣的是连朝廷都没办法管的银钱!当然若只是如此,还不至于成为与雪衣教齐名的歪门邪道。 传闻,幻红楼宗旨,杀尽天下薄情郎! 若有女子寻求幻红楼庇护,只要能满足幻红楼的要求,多是能实现的,因此,每每江湖或民间有男子不明暴毙,多数是算在幻红楼身上。 然而也不知她们到底有什么手段,官府从来抓不住证据,便只能成为传闻。 其二,却是只有少数人知道,真正的幻红楼,是江湖最神秘的杀手组织之一。 而这些杀手,一旦加入,生入死出,凡叛逃者,格杀勿论! 所以,四奶奶若认识宦红绫,以她看到黄灵儿畏惧的情绪来说,更像是杀手! 可就目前看来,她,并不会武功。 而一个不会武功的杀手,又是怎么躲过幻红楼这么多年追杀的呢? 甚至,有了刘宣这儿大的孩子? 心下疑问越多,想探究的也越多。 总之,宦红绫是他的! 黄灵儿,也是他的! 想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动黄灵儿,凭她,也配? 第123章 王爷郡主蛊毒(1) “啪!” 重重地一巴掌拍在了那梨木桌上,柳丝兰真是越想越生气。 都怪雪衣那个臭小子,抢了他儿子在府中的地位不说,还坏了自己的好事,真真气煞人也! 其实给黄灵儿糖水里下的也不是什么厉害的药,只是想看看她会不会中毒确认一下她到底是不是宦红绫罢了,毕竟那个女人,百毒不侵。 她不相信不是,可若她真是宦红绫,又怎么会认不出自己,还凭空多出来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要知道她那样的女人,是不可能给男人生孩子的! 所以一开始,她也不是没怀疑过只是长得像,毕竟说话的习惯、眼神,言谈举止与她熟悉的楼主大相径庭。 但宦红绫那张脸岂是随随便便就长得出来的? 想到曾听刘天霸说过的江湖轶事中,有宦红绫与誉雪楼烈风崖那一战,便猜想她可能是掉下山崖摔坏了脑子? 心下稍安,却又怕这女人故技重施跟她抢男人。 却只是才想了想,刘天霸竟带着黄灵儿母子出去巡查生意,连遣了他最得力的丫鬟照顾,气得她当时就想杀人。 要不是老太太早就敲打刘天霸不许对黄灵儿起歪心思,她是绝对咽不下这口气的! 然而,副楼主来了! 一想到顾怜影那如鸩羽一般的笑,柳丝兰只觉得头皮发麻,却只一个转念,再一次将这一切怪到了黄灵儿头上! 如果不是她来到岚城并住到自己家中,副楼主又怎么会因为找她而找到自己? 这些年,她自废武功几乎足不出户待在刘府,为的不就是一条活路? 幻红楼中,怕是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顾怜影到底是什么人了。 而这个女人眼里,只有宦红绫! 所以…… 要怎么让她忘了自己这个小角色,便只有,将她所有的注意力,引到黄灵儿身上了。 · 京城·城门外 一名女人骑着大马疾奔而来,极速之下,衣裙飘飞。 她耳侧挂着一层浅色轻纱,主要用来挡住这一路风尘,双眼中满是焦虑与担忧,为了尽快赶回来,她已不知跑死了几匹马! 她速度太快,有直冲城门而过的架势。 守门的将士察觉不对,长枪格挡,作势就要拦下。 女子见转,不得不在行至门前是猛拉缰绳,马蹄高举,侧身,一枚朱红令牌赫然出现在她手中! 门将脸色大变,连忙收了枪戟。 “参见——” 却见马蹄落下,女子未曾有半刻停步,借着收戟后腾出的那么点儿空间,轻喝一声‘驾!’,便再度御马而去! 京城的大街还算宽敞,人来人往。 只是这女子的马却毫不顾忌,只认准了自己的方向一路奔行,只短短时候,所到之处,人仰马翻! “吁!” 及至一处豪华府邸,女人利落一个翻身下马,将手中缰绳一扔,立马有人迎了上来将马拉走。 早有知消息的亲卫候在门前,见她来了,立即恭敬俯首:“郡主!” “别废话,你家王爷醒了吗?”女人问着,脚步却是未停。 “未曾。”亲卫快步跟上。 “御医呢?” 第124章 王爷郡主蛊毒(2) “请了,宫中陛下的贴身御医都来了,束手无策!” 亲卫说着,眉头也是皱得紧紧。 “就没别的办法了吗?!” 女人脚步微顿,质问的话语甚至有些破音。 这是她难得的失态,全然不似那位以才气卓绝、气质清雅闻名京城的锋王郡主。 “有的。”那亲卫不假思索道。 “什么方法?”郡主问。 “找到下毒的人!” 郡主闻言身形一滞,偏头看向亲卫的眼神似要杀人! 这还用得着他说?! 那亲卫莫名感觉到一股杀气,顿时心虚不已,连忙补充:“还、还有……” “快说!”郡主的耐性怕是告罄,几乎咬牙切齿了。 “宦红绫!”亲卫说。 “什么?” 锋王郡主神色一怔,眉目之间布满了不确定:“你刚才说,谁?” “幻红楼楼主,宦红绫。” 察觉到郡主戾气稍歇,那亲卫微微松了一口气,继续说:“御医说王爷这次并非简单的中毒,而是更为险恶的蛊毒。江湖传闻,宦红绫百毒不侵,又擅蛊术,若是能找到她,王爷约莫有救。” “我这就去找她。” 说着,她甚至连病人都没工夫看,立马就要启程。 “郡主且慢!” 亲卫连忙上前,不敢伸手,只能挡道鞠躬。 “让开!”郡主怒道。 “郡主有所不知,那宦红绫月前与雪衣教誉雪楼一战,跌落烈风谷,如今生死不明,您要去幻红楼,也是找不到的。” “什、什么?” 郡主脚下踉跄,不得不扶着长亭栏杆稳住身形,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眼中已含了泪花,就连声音,也跟着发颤起来:“那王爷他,他该怎么办?” “御医说了,这蛊毒暂时只会令王爷昏睡不醒,倒不会伤及性命,想来动手的人也有所顾忌;陛下已经发了皇榜,在民间召集能人异士,郡主莫要过于忧心。”亲卫道。 “如果,那如果还是不行呢?” 锋王郡主自进了王府,眉头就没松开过,毕竟连皇宫御医都做不到的事情,又怎么能指望民间? “元安大哥已在追查下毒之人,宦红绫楼主的下落也在搜寻,王爷向来福大命大,这几条路总有行得通的,倒是郡主这一路劳顿,还望保重身体,想来王爷也不想郡主为他这般憔悴。” 亲卫这话说的中听,郡主脸色稍缓,收拾了下情绪:“带路吧。” · 岚城·刘府 “笃、笃、笃……”有人叩响门环。 只听见轻微的开门声,角门内,钻出了被打搅了午睡,却勉力清醒的门房:“请问来者何事?” 低头一看,却是个乞儿。 脸上顿声不耐,挥了挥手:“去去去,要吃的去后门。” 说着就要关门。 “老爹,我是来送信的。”乞儿说着,脏兮兮的双手往前一伸,捧着的,却是一封干干净净的信。 “谁送的,给谁的?” 门房微微一愣,这什么时候刘府的信改让个乞儿送了。 疑惑着,却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不知道,是位漂亮的姐姐给我的,给了我两个铜板,说让我送到门房这边。”说完,乞儿一溜烟便跑了。 门房看着小子的声音皱了皱眉,看了看信封。 上书:四奶奶亲启。 第125章 乞巧节夜游(1) 又休息了几日,黄灵儿总算不再继续做噩梦。 大抵是因为从雪衣那里获知其实他们不是普通老百姓而是江湖人,她便慢慢将自己适应到江湖人该有的心理状态。 “灵儿妹妹。” 正倚着窗小憩呢,门外脚步声并女人的声音响起,扰得她不耐烦地蹙起了眉头。 是四奶奶。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打她押镖回来,这女人便时不时上门给自己送些吃的,然后闲话家常,这股热情劲儿实在是莫名其妙有些令人吃不消。 尤其刚进府时她对自己的敌意,让好几回二奶奶三奶奶过来时,还以为看错了呢! 反常即妖,想着雪衣说的最多一个月,黄灵儿叹了口气,总算打起了精神,使劲儿张嘴活跃了下有些僵硬的唇角,这才端着浅浅的笑意打开了门。 “四奶奶。”她唤着便邀了人进来。 “灵儿姑娘。”柳丝兰浅笑着就抓着黄灵儿的手,一脸姐妹情深,“明日便是七夕了,府里的丫鬟婆子们都忙着准备物什乞巧,咱们也没什么事儿,想着明晚街上会有灯展,姑娘来岚城这么久了还没正经游玩过,不如我们一起?” “七夕?” 黄灵儿微微有些吃惊,来这个世界月余,说实话,除了因为天气很热知道是夏季外,具体的月份她都没问过。 既然七夕,是不是说天也快凉了? 柳丝兰看她目光诧异,眼神也跟着闪了闪,探问:“姑娘看来是没算日子的,从前没过过?” 黄灵儿摇了摇头。 其实在现代,任何一个中西方节日都是情人节,而于没有情人的她来说,从来都是别人约会她加班。 只是这里是古代,而据她所知,古代人在这些传统有意义的节日里,总是过得格外丰富而有仪式感,让她忍不住有些向往…… 然而,哪怕她如今都有个便宜孩子了,七夕却还是一个人。 没意思。 “除了灯展,还有什么还玩的吗?”乞巧的规矩她是不懂的,不如看看有没有雪衣可能喜欢的。 柳丝兰想了想:“平时咱们晚上有宵禁,也就过节的时候才会出现夜市,每到这个时候,那些只有晚上才能看到效果的杂耍、夜市都会出来,哦,对了,咱们岚城最出名的,是仙女桥。” “仙女桥?”黄灵儿好奇问道。 “每年这个时候,城里会推举出一位最为心灵手巧的女子为织女,织女会坐着乞巧车代表城中少女向天神乞巧,仪式过程中,乞巧车会在城中游车,并七次经过仙女桥,传说过桥的时候就是天神赐福的时候,所以家里有孩子的,会将孩子放到车上与织女一起,灵儿姑娘正好可以带着雪衣少爷一起去啊。” 赐福啊~ 黄灵儿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游车听着不是很有趣味,但‘福气’这个东西却是谁都不嫌弃的。 “好啊,那劳烦四奶奶明天去的时候叫我一声,我带上雪衣一起去。”黄灵儿应声答应。 柳丝兰笑得更浓了。 去吧,去吧。 去了,就不用回来了。 第126章 乞巧节夜游(2) 这一天乞巧,天还没黑,早跟老太太打过招呼的众人连晚饭都没吃便去了大街上热闹。 四奶奶带着刘宣,刘天霸挽着三奶奶,黄灵儿则牵着雪衣。 一家主子,只老太太与二奶奶没来。 没法子,总得有人在老太太身边,二奶奶更是从前就在老太太跟前伺候的,自然当仁不让。 “阿爹阿爹,要举高高!” 人一多,刘宣便疯了起来。 他个子低,柳丝兰牵着他在人群里什么也看不见,只瞅着前面有个小丫头坐在她爹肩头,便也嚷嚷着要举高高。 别看刘天霸是个硬汉,好歹也当了这么些年的爹,这个时候自然宠着。 低头看了刘宣一眼,笑出一口大牙,随即松了三奶奶的手,一把将刘宣抱起,也不知怎么一举,再落下便坐在了他的肩头。 过节心情好,他粗犷的嗓门不掩愉悦:“小子,高不高?” “高、好高!”刘宣兴奋极了,双手捧着他爹的头,屁股一颠一颠的,若不是被刘天霸钳着双腿,怕是掉下来都有可能。 黄灵儿看着这么一个高头大汉难得这般慈父,不由得心生羡慕。 低头看了一眼雪衣。 这孩子面无表情,仿佛跟黄灵儿她们出来不过应付差事,半点儿没别家孩子那童趣。 想着,她停下步子,拉着雪衣的手便紧了一分。 雪衣诧异,抬头看她:“怎么了?” 黄灵儿看着走在前面的刘天霸一家人一眼,躬下身子问他:“你想不想要举高高?” “啊?” 雪衣一愣,眨了眨眼,看了一眼刘天霸才恍然明白她的意思。 只是视线回来,再看黄灵儿的眼神就有点无法理解,甚至克制不住下意识哂笑了一声。 “怎么?你想背我?” 不知怎地,黄灵儿愣是从小子这样的语气中感觉到一丝嘲讽,心下莫名有些不舒服,皱了皱眉:“好好说话。” 雪衣深呼吸,闭上双眼,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摆出一副职业假笑:“谢谢姑姑,我很大了,你背不起的。” 这话说的,明明是体谅她,可黄灵儿听着就是忍不住想打人。 冷冷哼了一声,脸上的不高兴也不遮掩,起身继续拽着雪衣就要往前走,只落下一句:“随你。” 雪衣无奈叹了叹气,这个女人怎么还是忍不住就母爱爆棚,他真的不需要,一点也不要,尤其,还是一个实际年纪比自己还小的女人!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那些灯火、烟火、炊烟摊子总算在夜色中亮了起来,五光十色的,小孩子们一个个围着糖人、兔儿灯走不动道。 黄灵儿牵着对一切不为所动的雪衣,真怀疑这是个假孩子…… “阿爹、阿爹,我要这个!” 走在刘天霸身后,耳中听到的,全是刘宣充满活力的童音,这孩子明明平日里就够皮的了,怎么总能有这么多的精力呢? 虽然小有吐槽,可走着走着,黄灵儿也渐渐被这古代专属夜色给吸引住。 “小心点。” 正出神呢,她的手心,忽地被人用力抓了一把。 第127章 乞巧节放灯(1) “嗯?”黄灵儿诧异。 低头看向雪衣,却见小子一脸严肃,似乎在戒备什么。 耳边喧杂,她不由得拉着雪衣走到一边,低头问他:“你发现了什么?” 自押镖回来后,黄灵儿便知道这小子其实也是有点儿功夫的,只是不知道到底有多大的本事,约莫,比现在的她要懂得多一点。 要知道一线天回来之后,从前热衷武侠的她便有试过那天耍过的武功,却只能凭着感觉摸到点儿门路,实力可能就比花架子强点儿。 倒是后来雪衣有些看不下去,教了她一些运气的法子,虽然招式什么的还是没学会,轻功却是大有长进。 “有人跟踪我们。”雪衣说。 “谁啊?”黄灵儿顿时有些紧张起来,紧紧反握住雪衣。 “不知道。”雪衣皱眉。 他如今武功还未完全恢复,只能依稀判别,却不能直接在人群中将对方锁定。 会是谁呢? 只这么一会儿功夫,他脑中已开始设想多种可能,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能直接找上他的,是谁! 身边,刘天霸三奶奶四奶奶们早已不知行到哪里去了——他们走散了! 该不会是要拐孩子吧? 这样的日子,人多光线差,丢了孩子最是难找了。 她家雪衣长得这么好看,更是容易被人惦记! 嗯,从头到尾,黄灵儿完全没想过对方的目标可能是她本人。 “那……要不我们早点回去吧?” 黄灵儿觉得,这夜景虽美,但是安全第一。 “可你不是说要去仙女桥看看那乞巧车上的织女有没有你好看,还让我参谋参谋?” 雪衣没别的意思,只是诚实阐述而已,黄灵儿却忍不住讪讪—— 那只是玩笑话,不然怎么可能把这个才七八岁就直男到头的雪衣给骗出来? “要不……”黄灵儿有些犹豫。 “这里人多不好认,不如我们去人少的地方,虽然是跟踪,但既然能被我发现,应该不难应付。”雪衣略一沉吟,便做了决定。 黄灵儿还来不及同意,雪衣却已拉着她的手,往另一边走去。 雪衣耳朵动了动,那跟着他们的步子,果然随行。 岚城算不得一个小城,最出名的,是一条穿城而过的沉熙湖,黄灵儿想去的仙女桥,便是架在那沉熙湖上。 湖面宽敞,那湖中游着的,湖边靠着的,皆是灯火璀璨,丝竹管弦之声自江面随波逐浪传到岸上,又不知多少才子佳人风流事,在这一幢幢灯影中孕育而出。 雪衣本是牵着黄灵儿的。 然而人小腿短,不过三五步,已低调了个个儿被黄灵儿牵着走到了一处岸边。 这处是待汇入一条细流,没什么花船,河面上飘着各色的彩灯,有莲花、兔子、松鼠…… 岸边这会儿更是堆了不少姑娘在河边放灯。 她们身后岸上,木头搭的灯架上挂满了各式许愿灯,便是那些姑娘们手中花灯的来源。 那群商贩们看着往来行走的姑娘就开始叫卖。 “姑娘,买只花灯呗,点燃放入河中许愿,赶明儿收获个好姻缘。” 第128章 乞巧节放灯(2) “噗嗤”一声,黄灵儿便笑了出来。 好姻缘? 看着身高在自己腰间的雪衣,她忍不住觉得好笑。 孩子都有了,还要什么姻缘。 就是不知道这孩子他爹,还会不会来找自己了。 最好是不要,嗯。 摊位很多,有些令人眼花缭乱,不过形形色色地确实好看。 她看了只小猴子不错,便弯下腰问雪衣:“有没有喜欢的,我给你买一盏玩玩?” 雪衣冷冷看了一眼她手中抓着没放的,难得无语扯了扯嘴角:“你喜欢你就买,别拿我当借口。” 黄灵儿:小孩子怎么就这么不可爱呢? 不过她选猴子确实是因为雪衣,既然他没兴趣…… 女人的购物欲一上来就打不住。 别说猴子了,光说那兔子灯的颜色便不下十数种,当然,他们终究是要去河边放灯的,所以又买了两盏荷花灯。 最终,雪衣无奈拎着一盏猴子灯,黄灵儿拎着松鼠灯,布袋里装着荷花灯,选了一处人少的河边,决定先放灯,再许愿。 这里是下游,放灯的人少些,却能看见河面上火光点点逐波而来,煞是好看。 “你看着像不像银河?” 黄灵儿有些人来疯,看到点儿喜欢的东西就变得格外兴奋。 雪衣闻声看去,那一闪一闪地,确实好看。 心下虽然认同,嘴上却不这么说:“最多算彩河吧。” 灯火多是明黄色,放在各色的灯盏中映衬出灯体的颜色,斑驳多彩。 只是在夜色中,黑暗能吞噬得更多,那点儿彩色实在微不足道。 黄灵儿没好气轻轻推了推雪衣的额头,职业假笑教育道:“这个时候不要顶嘴,我说是银河就是银河,懂吗?” 银河才浪漫呀,尤其现在是七夕。 彩河……你怎么不说多瑙河? 雪衣‘嗤’笑一声,懒得搭理她,将手中的猴儿灯与黄灵儿的松鼠灯并列放在岸边,又从黄灵儿的布袋里拿出要许愿的荷花灯,取了火点燃,放入河中。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格外机械,完全是配合黄灵儿而为。 黄灵儿却不同。 这是由小到大她第一次放河灯,正新鲜着呢,更何况她也有愿望想许啊。 虽然七夕许这种愿望也不知道织女娘娘听不听得见,可如果有可能,她还是希望能回到属于她的世界,而不是在这个孤苦无依的古代,飘零着比蒲草还不如。 河灯入水的瞬间,有些颤颤巍巍,那火光更是闪了闪。 及至那小荷花稳妥地顺水而下,她的心不自觉沉静下来,缓缓闭上了双眼,双手作祈祷状托到下巴开始许愿。 雪衣放完河灯一抬头,正看到黄灵儿虔诚地许愿。 她前方,是波光并灯光闪烁,衬着她的侧颜若影若现,长长的睫毛在这样的光线之下居然还能看得分明,加上那如峰有高有低的鼻型,双唇紧抿,在夜色中衬出了诱人的‘3’。 看着看着,他不自禁有些出神。 他一直没有正面承认过宦红绫的美色,尤其变成了黄灵儿这个完全不自觉自己优势的女人后,就更少把她当女人看了。 一双小手,在无意识中,缓缓伸了出去。 第129章 乞巧节仙女桥(1) “嗯?你做什么?” 黄灵儿许完愿,刚要睁眼,脸上蓦地一软。 偏头一看,是雪衣。 小子眼神顿时飘了飘,似乎有点儿受到惊吓,连忙转头看着河面的花灯,故作冷淡说:“有只虫子。” “哦。” 黄灵儿点了点头,捋了捋裙子往草地上一坐,目光去追寻她放的那只花灯。 “哎呀!” 才坐下,她忽地焦急地抓住雪衣,伸手就指着河中央,嚷嚷着:“我的河灯,我的河灯啊!” 雪衣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刚好看到属于她的那只河灯火光一闪,被水面淹没。 “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说我许的愿不能成功啊!”黄灵儿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快哭了,抓着雪衣的手,慌里慌张地,落在雪衣眼中,像个无助的孩子。 可他帮不了她,甚至一个肩头都借不了。 “你许了什么愿?”雪衣问。 “我想回家,我想回家啊……” 一声比一声委屈,到最后,她的嘴已瘪得都无法表达她的难过。 雪衣莫名觉得心里很不舒服,仿佛她回不了家是自己的罪过一般,只是还有一丝莫名的愤怒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理由。 “别哭了,我的愿望也给你好不好?”雪衣一脸不耐烦说着,偷眼看了一下自己的河灯,跟在黄灵儿那盏后面,与沉没的那盏擦肩而过,继续顺流而下。 “真……”的可以吗? “咚咚咚哐当哐——” 黄灵儿刚要张嘴,然而才一个字,耳边忽然传来嘈杂的声响,是敲锣打鼓并一些民俗乐器的声响。 “织女来啦!织女来啦!” 百姓们忽然一致的欢呼声让黄灵儿迅速抓到了信息,适才悲春伤秋的情绪快速收住。 袖子一抹,还没调出来的眼泪迅速清空。 她拉着雪衣的手就要往前面冲:“走啊,我们也去看看。” 她可没忘记除了想感受下古代的七夕,她出来可是为了把雪衣放到乞巧车上跟着游街,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长大呢! 夜色的遮掩下,不知其目的的雪衣终于放肆地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这女人的情绪真是来也快,去也快。 两个字,绝了! 然而他始终戒备着,那个跟踪他们的人,刚才并没有动手,却,也没有离开。 到底,又什么企图呢? 黄灵儿似忘了这回事一般,拉着雪衣的手就往人群里挤。 没一会儿就钻到了车前。 “欸?是杜姑娘诶!” 黄灵儿一眼就认出了乞巧车上的织女,正是初来岚城那日,被刘天霸在医馆里调戏的那位大夫家孙女杜若。 别说,刘天霸虽然粗野了点,但这眼光,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好。 此时杜姑娘穿着一件绣工精致的裙袍,神色认真,满脸谨慎地正高举着手中的祭器进行着传统乞巧仪式,虽然努力落落大方,终究还是有些紧张。 黄灵儿牵着雪衣跟车走,等着杜若仪式中意味着可以将小孩儿放到车上的那一步。 而雪衣知道,跟着他们的那些人,越来越近了。 第130章 乞巧节仙女桥(2) 杜若捧着金梭,双手舞动着早就学好的祭舞,细究的话,那些动作仿佛在织布一般。 终于,当她将金梭插入发中,人群中再次喧哗起来。 是时候可以让小孩子上车了。 乞巧车并不大,能上的小孩儿不过七八个,而守在车边的孩童几乎围了一圈。 黄灵儿早就找四奶奶打听好了,几乎是杜若收势的第一时间一个弓腰将雪衣抱起—— “喂,女人你干什么?!” 雪衣脱口而出,惊恐的双眼只能看到黄灵儿笑嘻嘻那一张脸。 “赐福啊。” 说着,黄灵儿就要松手。 “你——” 雪衣沉眉一怒,这女人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啊,不知道现在很危险吗? 然而忽然,车加速了! “啊——”人群中蓦地爆发出一群尖叫。 原脱了一半的手瞬间分开,黄灵儿脸色大变:“雪衣!” “黄灵儿!” 雪衣跟着神色一紧,就要从车上跳下来。 “弟弟小心。” 杜若也是被这忽然的加速给惊到,身体一歪,恰好看到雪衣要从车上掉下去,连忙伸手将他抓住。 而就是这样,他的手,与黄灵儿的,擦之而过! “喂,雪衣!” 黄灵儿慌了,连忙就要追上去。 然而这一场忽来的加速让整个场面都跟着混乱起来,尤其是那些同样将孩子放到车上的母亲。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 黄灵儿才伸出一只手,已有人拽住她的腰带向后一拉,直接将她拉出了车的包围圈。 雪衣站在马车上,清楚地看到女人摔了一个结实。 眉头一皱,就想跳车。 然而杜若只以为这孩子没站稳,死死抓着他不松手,却在雪衣一个回眸怒视之后,吓得腿一软,另一只手扶着栏杆的手差点松开两个人一起掉下去。 “放开!” 眼看着离黄灵儿越来越远,而在这骚乱的同时,雪衣清楚看见,混乱四散人群中,有几条明显不对劲的身影,正逆冲朝黄灵儿而去。 “该死!”雪衣低声骂了一句,也不管杜若到底是好心还是歹意,伸手将她抓着自己的手一把扯下,便跳了下去。 “小弟弟!” 杜若惊呆了,还想去拉,但是疯了的马带着乱跑的车没给她这个机会,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跳入人群中的小子不见了身影,然后穿破人群,朝不远处那个女人跑去。 那个女人,她见过的。 半个多月前,她带着一个小孩儿来过爷爷的医馆,离开时,她刚好看到她一个侧脸。 却只是那一眼,让她记忆深刻。 而后来,原本一直追逐她的刘天霸,带这位姑娘进了刘府。 猛地摔倒在地,黄灵儿只觉得屁股发麻,大概摔倒了尾椎骨,但一想到雪衣可能有危险,她不顾双手摔破了皮撑着就要起来。 只是…… 身体一僵,黄灵儿隐约觉得,耳边的风,好像不对劲。 本能让她回头。 几个高大的身影,趁着夜色,在斑驳的灯火中快速朝她奔来! “救命啊!” 黄灵儿失声大喊,起身就要跑。 然而在乞巧车失控后,全场救命声呼喊声不绝于耳,她这点儿呼救根本不会被任何人关注。 “黄灵儿!” 第131章 乞巧节仙女桥(3) 心头一痛。 正要去救黄灵儿的雪衣身形一顿,身体、身体…… 走火入魔的内息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息,早已形成循环,只需要时间,复原是迟早的事。 可刚才的情绪波动有些超出预期,打破了这种平衡,让他、他…… 不行,他不能在这种地方变成誉雪楼! 额头上已开始冒冷汗,袅袅青烟开始在他头顶发散。 艰难抬头看了黄灵儿一眼,只见她于危险之中,这段时间苦练的轻功终于爆发,引得那群人紧追不舍,看来一时半会儿不会被追上。 只是这个女人的体力…… 不再多想,雪衣一咬牙,借着幼小身体的便利,再次瘾入人群之中。 黄灵儿听到有人叫她,抬头,却没有看到任何熟脸。 奔逃的脚步却因这声呼唤顿了一顿,差点儿就被人抓住。 不管了,大概是幻听。 此处人多且乱,虽然对她没什么优势,于追她的人,也有不少障碍。 她不管,就往人群里钻。 乞巧车经过最初的混乱已经慢慢恢复秩序,正继续沿原路而行,原受到惊吓的孩子们被一直追赶守在身边的父母给抱了下来,然后很快,被新加入的还不知道刚才发生危险的父母用自己的孩子代替。 黄灵儿觉得此生从来没有跑这么快过。 一个劲儿往人群里钻。 杜若站得高,看得清楚,身体持续着祭舞,却每每借着偏转的机会,找寻这黄灵儿的身影。 然后,看到有人追她! 欸? 那群人为什么? 看着黄灵儿飞快地钻入离乞巧车最近的人群中,然后‘s’型穿梭尽量不让后面的追踪者追到,杜若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 这位姑娘的身法,好快! 擦肩而过时,杜若竟差点伸手将她拉到花车上来,这样还有谁敢追她呢? 然而黄灵儿没这么聪明。 只杜若迟疑了一瞬间,黄灵儿已穿了过去,往仙女桥那边跑了。 仙女桥,是乞巧车必经之地,适逢接入,桥面两侧更是挂上了各色的花灯,一模一样的形状高高低低挂了好几排。 每一排的花灯形状虽然一致,但画面或题字总是各有千秋。 不少岚城少女此时就在这桥面上赏月、赏灯。 黄灵儿跑到桥上时,身上已经没了力气。 轻功确实是保命利器,可是她的半吊子功法,根本撑不住这么久。 眼见着那群人跟不会累一样就要追上来,黄灵儿却是怎么也跑不动了,扶着栏杆,她还想跑,双腿跟灌了铅一般,半点动弹不得。 这群人来势凶猛,又是一身黑衣,顿时吓得桥上的姑娘们四散奔逃,往黄灵儿身后跑去。 黄灵儿只觉得耳边不知多少只鸭子在嗷嗷叫,心里越急,脚便越是迈不动! 眼看着,那群黑衣人就要跑到自己面前—— “哎呀!” 一位姑娘从黄灵儿身边过去,然而桥面确实不算宽敞,只见另一位姑娘撞了她,她身体一歪,便一下子将黄灵儿撞了出去! 黄灵儿脸色大变,伸手,就要抓花灯的架子。 然而这种架子怎么可能坚固。 “啊——” 只听见哗啦啦的灯笼落水声,黄灵儿跟着那些彩灯,一齐朝水面坠去! 第132章 乞巧节仙女桥(4) “救命啊!” 黄灵儿大惊失色,手里紧紧抓着一根挂灯笼的竹架子。 那架子上的灯笼掉的差不多了,搭出来田字格好巧不巧地卡在桥面的柱头,让她能面前挂在半空不至于跌落水中。 可是,她撑不了多久啊。 那追上来的黑衣人几乎是黄灵儿落水时便齐齐赶到了桥栏前,看着掉在桥梁与睡眠半空中,已是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把她给弄上来。 黄灵儿的手,却已经开始在竹竿上慢慢松开…… 黑衣人们也意识到这点,当机立断,压住她攀着的拿根竹竿,用随身匕首砍断周边联系,压着杆儿就想把黄灵儿翘起来。 “哎哎哎,你们要干什么?” 黄灵儿眼睁睁看着自己离水面的距离越来越远,那种高度与失重,让她更为慌乱起来。 “救命啊——” 她吓得紧闭着双眼,双手紧抓着竹竿,双腿在半空中跳起了踢踏舞。 只怪她没有勇气跳河,不然真的不用跟待宰的猪一样被吊着! 眼看着那竹竿一边上升,一边往桥面上收,她很快就要落入黑衣人的手中—— 她的手开始发抖,甚至有些承受不住自己的重量! 一咬牙,她蓦地松手—— “呀!” 竹竿猛地翘起,黑衣人顿时失重,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黄灵儿尖叫一声,快速伸手捏住自己的鼻子,防止一会儿入水时河水倒灌。 灯笼、灯火,流淌的河水,拱形的桥,还有坠落的人…… 在这七夕的夜里,平添了几分唯美与浪漫。 黄灵儿坠落的速度很快。 长长的辫子已经飞起,双腿就要落入河中。 “嗯?” 腰上忽地一重,黄灵儿大吃一惊,连忙睁开双眼抬头一看。 一名三角巾蒙面的男子目光炯炯看着前方,她的腰,此时正揽在他的大掌之中,暖暖地。 耳边,还吹着河面上特有的风,凉凉地。 黄灵儿有些看呆了,纵使男人蒙了一半的脸,但此情此景,哪里由得她不心动? 周遭的一切在这一瞬间成了毫无存在感的背景,只知道紧紧抓着这个人,不能松开他。 隐约,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扑通’! ‘扑通’! 是她的真命天子吗? 想着,她抱着他的手紧了紧。 下一秒,却见他眉头微皱。 以为是她的动作唐突,黄灵儿刚要松开,对方却忽地揽她更紧了。 脸上一热,她有些羞稔地低下了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誉雪楼单手揽着黄灵儿,足下点水踏波,轻盈之姿如仙人天降,配上那一弯明月、桥上灯火、水上波光倒影,看得两岸的小姑娘们直直捂嘴惊呼,被这一幕美到惊叹! 黑衣人眼看着目标脱手,怔了一瞬连忙追了上去。 直到这群人凶神恶煞地追赶过来,刚才还在看英雄救美的百姓这才重新反应过来危险,连忙一窝蜂作鸟兽散。 誉雪楼双眉紧皱,自落了地便直接将人甩到了背上,轻功疾行。 他的时间不多,必须尽快将她带到安全的地方。 刘府,是最好的选择! “糟了!” 第133章 他殉情(1) 背上,黄灵儿忽然失声尖叫! 这一惊一乍惹得誉雪楼顿时皱眉,偏了偏头,等着她的下文。 黄灵儿抽回抱住他的一只手,跟打鼓一样是轻而快地拍着他的肩头:“雪衣,我儿子,我儿子!” 她说的急促不已,誉雪楼一怔,亏她还记得他? “他没事。”他说。 在这嚷嚷夜色中,他的声音如顽石落水,‘咚咚’深沉又不失悦耳。 但黄灵儿怎么能信,只一个劲儿催促:“我儿子还在乞巧车上,你带我去找他好不好?” 誉雪楼皱眉,他要怎么说才能让她相信,雪衣已经不在那里了呢? 身后,黑衣人已被他甩得越来越远,只需再稍加把劲便能彻底摆脱,如果往回走…… “他们的目标是你,不会对他怎么样?”他只能这么说。 “不行,他还是个孩子,就算目标不是他也很危险啊!”说着,黄灵儿开始不安分起来,双手不间断拍打这誉雪楼,作势就要下来。 誉雪楼的眉头大概皱得可以夹死苍蝇了! 这个女人怎么,永远这么烦? “别动!” 誉雪楼烦了,双手一颠,在黄灵儿屁股上狠狠拍了一下。 “!” 这一招果然有用,黄灵儿当时就僵了。 一双眼瞪着直眨阿眨,羞愤登时就冲上了脸,桥下那英雄救美而来的一点点心动在此之下不堪一击。 直到这时,她才恍惚反应过来一件事。 这个人是谁? 他为什么救她? 如果说黑衣人的目标是她,那他的目的呢? 虽然从装扮及所为上看,他与黑衣人明显不是一伙,但这并不能代表他就是好人啊! 天哪,自己居然差点被美色所迷! “流氓,你放开我!” 黄灵儿自觉终于恢复理智,抓着誉雪楼的肩便开始摇晃着要下来。 “黄灵儿你别闹!” 誉雪楼气急了,这女人是不是傻? “你到底什么目的,我告诉你,我儿子,不是,我相公很厉害的,你快放我走!我跟你讲,你抓了我他们是不会放过你的!”黄灵儿虚张声势,一般说着,一边倒腾着腿想要跳下来。 “不对……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她嘴巴噼里啪啦一大堆话,说到话尾才蓦地反应过来,这个陌生人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誉雪楼奔行的脚步一顿,如果手上没有背着黄灵儿,倒有些想给自己一巴掌。 “你想死便死,既然姑娘相公厉害,就等着吧!”强行转移话题,誉雪楼倏地松手,直接将人从背上扔了下来。 “哎哎哎,你别走!” 真被扔下了,黄灵儿又害怕了,顾不得原本摔痛的屁股雪上加霜,麻溜一撅就抱住了誉雪楼大腿。 “你又想干嘛?” 誉雪楼又好笑又好气,这女人怎么没完没了了? “不不不、不是,是你想干嘛都行,帮我救救我儿子好不好?”她声音可怜兮兮地,抱着他的腿泪眼灼灼。 誉雪楼失笑,这女人真是将能屈能伸演绎得十足传神。 可同时,心头暖暖的。 她是真心,将雪衣当成自己孩子的。 “那你听不听我的?” 第134章 他殉情(2) “那你听不听我的?”誉雪楼问。 “听听听,绝对听!”黄灵儿忙不迭点头。 “信不信我的?”誉雪楼继续问。 “信信信,我信还不行吗?”黄灵儿不求别的,只求雪衣安全。 “好,那我告诉你。” 誉雪楼弯腰,伸手抓住她抱着他大腿的一只手,轻轻一拉,女人轻巧的身子随之起立,甚至垫着脚凑到他的面前。 “嗯?” 黄灵儿倏然瞪大了眼,看着对面——那同样一双满是意外的眼。 隔着一层蒙面巾,两人竟因这意外碰到了一起。 两颗心,不约而同地‘噗通’、‘噗通’跳了起来…… 两双眼就这么彼此对视着,仿佛忘了时间。 只是看着看着,黄灵儿一个恍惚,感觉这双眼,似曾相识。 在哪里见过呢? 她这边眉头才轻轻蹙起,那边誉雪楼终于反应过来,连忙松开黄灵儿,后退一步转过身去,似乎对于自己刚才那一瞬的恍惚有些惶恐、不安。 “我们……是不是见过?” 黄灵儿又将头凑到他的面前,伸手就想拉他的面罩,歪着头问:“总觉得你有点眼熟。” “姑娘看错了。” 誉雪楼连忙后退一步。 黄灵儿不说还好,一说,就让他想起那天被某忽然人闯入看光光的事儿来,当时他怎么就没挖了她的眼睛? “可是……” “还要不要救你儿子了?” 誉雪楼求生欲满满,当机立断转移话题。 “要的要的,你帮我救救他。”黄灵儿果然忘了继续追问,抓着她的手就要求帮忙。 誉雪楼冷静看了看,这边离刘府已经很近,那群黑衣人也已经甩掉,正好他现在的状态还不稳定,倒确实是可以借口离开的好机会。 “先送你回府。”誉雪楼说。 “不用不用,我认识路,我自己回去,你先帮我找雪衣好不好。”黄灵儿一脸急切。 一计得逞,誉雪楼唇角一勾,然后敛下。 只见他故作为难想了想,说:“好吧,那你先回去。” 随后足下一点,纵身离开。 这姿势太飘逸出尘,看得黄灵儿差点被蛊惑。 “欸?不对啊?”黄灵儿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明明是想跟他一起去的啊?还有,他知道雪衣长什么模样吗?” …… 誉雪楼的目标是黑衣人。 他想知道,到底是谁要抓黄灵儿,差点打乱他的计划。 黑衣人离他们并不远,誉雪楼很轻易便找到了他们。 此时,他们还在搜寻两人的踪迹。 一个转身之间,其中一人忽见眼前一道虚影掠过—— “谁!” 说出这个字时,他后觉身体无法动弹,眉目之间顿现惊恐。 而后,所有人都发现自己被点了穴。 “你、你是谁?”又一人问。 只听见誉雪楼轻笑一声,信步于黑衣人之间:“现在应该我来问,你们是谁?又为什么,要抓……那个女人。” “不知道,我们只是收钱办事。” 对方怂得太快,倒让誉雪楼有些意外。 转念一想,也是,这群人功夫一般高,顶多一群乌合之众。 想来请他们的人并不知道对方是宦红绫,或者,很清楚如今的宦红绫用这样的人对付,便能收拾了。 答案,似乎很明显了。 第135章 他殉情(3) “那她让你们抓了人,带去哪儿?”誉雪楼又问。 “这个……” 黑衣人有些犹豫,谁知才这么一顿,心口忽然一阵悸痛,抬头,就看到誉雪楼冷冷的一双眼。 “我说,我说。”黑衣人吞了吞,“那人只说让我们把人带到葫芦巷,自然会有人接应,别的,小的也不知道了。” 誉雪楼就这么盯着他,盯得对方心里直发毛。 料得对方不敢说谎,誉雪楼从容转身,手指捏诀,一道气劲倏地打在众人身上。 黑衣人们只觉身体一松,顿时瘫软倒地。 再抬头,哪儿还有人的身影? 时间已然不多,誉雪楼加快脚步直奔葫芦巷,即便知道是谁动的手,可目的,还是要弄清楚的。 毕竟,距离对方上次下毒,这时间间隔约莫有些长了。 说不定还有其他的原因,才促成了今晚的局。 只是他才走到距葫芦巷还有一条街距离时,脑中传来一阵刺痛,浑身的肌肉又开始猛地收缩起来! 他,要变回雪衣了。 趁着此处人少,他快速找了个死角运功调息,虽然依然痛苦,但一来已有些习惯,二来他的内力已恢复不少,魔功所造的影响已不如之前。 不过一会儿功夫,一个明明长相可爱却摆着一副厌世脸的死小孩从巷子里走出。 身形变小了,功夫还是在的,只是多少打了折扣。 小短腿又费了一番功夫,才赶到了葫芦巷。 一辆被黑布罩了个几乎整个儿藏在夜色里的马车,就拴在不远属下。 车上,一名压低了帽檐的车夫手持着马鞭,单腿踩在车板上,似乎在等人。 雪衣心下微沉。 这人的功夫,可比刚才那些地痞流氓的本事强多了。 小孩子呼吸声轻,他又刻意隐藏,便借着瘦小的身体藏在另一棵树下,蹲在地上玩泥巴。 顺便,观察着此人的动静。 葫芦巷很暗,只巷头巷尾燃着两盏昏暗的红灯笼。 不知过了多久,一条长长的身影由长及短,快步朝马车走来。 那人这才动了动,压了压帽檐,偏头,看向来人。 来人脚步又快了几分,走到马粪跟前时,那原本笔直地腰杆儿愈发地佝偻起来。 “见、见过……”女人的声音带着分明的惶恐。 “人呢?”马夫不与她多说,直奔正事。 “失、失手了。”她说。 空气静谧了一息。 那杀气,连躲在暗处的雪衣都能感觉到。 女人顿时就腿软了,直接跪下:“是奴家太过轻敌了,以为她没了武功、才会派那些蠢货……” 杀意更重了。 “是有人救了她!”女人连忙出声,深怕晚了一秒,这命,便没了。 不得不说这机灵用对了地方。 这一句,果然保住了命。 “谁?”马夫问。 “奴家、奴家不在现场……”女人才说了半句,忽觉杀气又至,“但我看了他们身上点穴手法。” 马夫没有说话,但是任谁都能感觉到此人的耐心几近告罄。 他在等女人自己说。 女人哪儿还敢有所保留,也顾不上这份猜测的不靠谱。 “誉雪楼,是誉雪楼!” 第136章 他殉情(4) “果真?” 马夫似乎终于起了几分兴致,动作幅度亦大了些。 “不、不不……” 女子刚想改口,却见马夫一声‘嗯’,顿时心生惶恐,再次变了说法。 “不会有错,当初那誉雪楼与宦红绫借约战烈风崖殉情之事江湖上人尽皆知,现在想想,根本就是幌子,不过是借死遁过逍遥日子罢了,如今能救宦红绫的,一定是誉雪楼!” 这边信誓旦旦,那边正主却是满心疑惑。 他,殉情? 还是与宦红绫? 惊诧之下,雪衣差点露了痕迹。 怎地他与宦红绫失踪这么久,这‘情史’还越传越有模有样了呢? 心知柳丝兰不过是祸水东引罢了,雪衣也不由得佩服她这歪打正着的运气。 人,还真是他救的。 只是想到这马夫身份不明,功夫却不低,想来,绝不是什么小任务。 到底是谁在打黄灵儿的注意呢? 想着,雪衣双眼沉了沉,似乎在思考自己哪个环节漏算。 “誉雪楼的事我不管,只是这宦红绫是主子点名要的,你打算怎么交代?”马夫的声音极冷,一听就是个毫无感情的杀手。 柳丝兰战战兢兢,心下百转千回。 “那宦红绫如今失了忆,又带了个小儿寄住刘府,很是亲密,不如我们直接抓了那孩童再引她进京?”柳丝兰提议。 “孩童?” 马夫似有些疑惑,却没细问,最后只轻轻‘嗯’了一声:“主子心急,最多再给你一日,否则……” 后面的话不用多说柳丝兰自然明白。 只见马夫手中马鞭轻抬,轻声赶了一句,马蹄声起,渐渐离开了这条窄巷。 柳丝兰长长舒了口气,额头的汗不知是吓的还是天气使然,双腿甚至有些发软一时走不了,只能先调整着。 若不是没了武功,凭那马夫武功虽高,她也不至于如此露怯。 从副楼主来的那天起她就知道宦红绫不能留,却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将人赶走,一封书信,便让她配合那马夫将黄灵儿掳到京城去。 这本是再好不过的事了,哪怕之后被老爷发现自己的动作,也能顺理成章将事情推到他们身上,自己只是被迫。 可是…… 这个刘府,她还待得下去吗? 难道要再死一回? 雪衣见柳丝兰迟迟未动,想来也没有其它讯息,便从葫芦巷另一侧出口悄然离开。 此时,黄灵儿正蹲坐在刘府台阶上迟迟没有进去,脸上满是焦急。 怎的雪衣还没有回来? “咦?灵儿姑娘,原来你已经回来了啊,可叫我一阵好找。”刘天霸与刘宣率先回府,一眼便看到台阶上的黄灵儿。 刘宣大概玩得太疯了,此时趴在他爹肩头睡得正香。 “小老爷,你看到雪衣了吗?”黄灵儿抬头一看,连忙冲过去。 “雪衣?雪衣不是跟你在一起吗?”刘天霸诧异。 黄灵儿更慌了。 她就不该听那人的安安分分在这里等,对方萍水相逢又没见过雪衣,她到底缺了哪根筋才会去相信一个陌生人? “不行,我要去找他!” 第137章 梦中情人(1) 说着她就要走。 “等会儿,我陪你一起去!” 刘天霸伸手就要拉她,谁知身上的刘宣一歪差点掉下来,连忙扶住。 再回头,正见黄灵儿‘哎哟’一声,与人撞了个满怀。 “你没事吧?” 黄灵儿步子太急,只转身才迈了两三步,因身高导致的视线盲区让她根本没注意到前方小人,直到人被她撞了出去。 连忙要扶准备道歉看有没有摔出毛病。 低头一看,却是雪衣。 “你又要去那儿?” 雪衣有些不耐,伸手搭上黄灵儿的从地上起来,质问。 “我……” 大概是他的语气有些责备的意味,黄灵儿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不去那儿,她就是去找他的啊! “你回来了!” 无视雪衣的嫌弃,黄灵儿一直惴惴不安的心终于平息,一把将雪衣抱紧怀:“你知不知道你担心死我了,你怎么回来的,有没有受伤……” 她噼里啪啦一大堆,听得雪衣只觉得耳朵有些痒。 “我没事。” 有些别扭地将黄灵儿推开:“刚才有点迷路,现在不回来了吗?” “你自己回来的?” 黄灵儿想起刚才那个蒙面的男人,难道真的是他帮忙? “我现在很饿,有吃的吗?”雪衣知道她想问的是什么,却故意避开。 “啊,你饿了啊,快,咱们赶紧回去吧。” 完全被雪衣牵着鼻子走,黄灵儿甚至连一个招呼都没有跟正抱着刘宣站在门口的刘天霸打,领着雪衣就先进了府。 他纳闷地摸了摸脑袋:“这发生什么了吗?” … 这一夜,黄灵儿辗转反侧,睡得极不安稳。 梦里,一会儿是有人满大街的追杀她,一会儿是仙女桥上,那个陌生的蒙面男子如仙人天降,救她与危难之中。 那双眼睛,似乎能将前一个场景带来的恐惧消弭于须臾。 “啊!我想起来了!” 她猛地翻身坐起,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轻易,便吵醒了睡在内卧的雪衣。 “怎么了?” 童稚的嗓音带着些微的初醒暗哑。 黄灵儿却不管不顾,既然雪衣已经醒了,她那颗想与人分享的心便再也按捺不住。 也不管此时还穿着一身亵衣,她甚至连床踏上的软鞋都没趿,兴奋地下了床,撩帘就往雪衣床上挤。 其动作之流畅,让近些日子独眠惯了的雪衣下意识抓起被子退到了墙角,俨然一副小媳妇模样。 “你快跟我说说,你今天究竟是怎么回来的?”黄灵儿率先发问。 雪衣叹了口气,觉得这个女人真的是有毛病。 邪睨了一眼,冷漠道:“你说呢?” “是不是有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帅哥哥救了你?”黄灵儿双眼发亮的说。 只是额头还沁着冷汗,告知着刚才的梦并不全然是浪漫。 “帅、帅哥哥?”雪衣额角黑线,无语扯了扯嘴。 无关年纪,这女人还真是对好看的人真是毫无抵抗力,他还记得她在烈风谷底醒来时,就垂涎自己的美…咳咳,脸来着。 “e……”黄灵儿想了想,好像不对,咧嘴一笑,“对你来说可能是帅叔叔。” “呵,是吗?”雪衣嘴角抽了抽,不置可否。 第138章 梦中情人(2) “臭小子,不许冷笑!” 仿佛男神被亵渎,黄灵儿忽地一巴掌拍在雪衣手上,疼得后者‘咝’了一声,怒目回瞪过去! 这女人的手劲还真大! “连脸都没见过,你也好意思上心?” 雪衣简直嫌弃死了黄灵儿这副花痴模样——虽然那个对象就是自己。 可莫名地,他就是不舒服,她那藏不住的垂涎(倾慕)的眼神,让他不自禁想起烈风崖决战前被算计与宦红绫的春风一度。 那女人初见情毒发作任人宰割时的自己时,便是这般看他。 十足令人厌恶! “果然是他!” 黄灵儿不知道雪衣的心思,只‘脸都没见过’几字,便确认雪衣是那人所救,心头一喜,眼底的爱慕,不自觉又多了几分。 “不就是个男人?” 雪衣实在没兴趣与黄灵儿讨论自己,佯装打了个哈欠就要睡觉。 “喂,臭小子你不懂,那可不是个普通男人。”黄灵儿正兴奋呢,怎可能就此放过雪衣,“他可是我梦中情人?” “梦中情人?”雪衣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难以置信的一张小脸顿时有些扭曲。 “对啊,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刚到刘府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我在床踏上睡着了,还跟你说头天晚上有个贼人不穿衣服对我不轨吗?”黄灵儿兴致勃勃说道。 雪衣怎么可能不记得,他更记得另外两个字。 冷冷扫了黄玲而已一眼:“可我记得你上次明明说,那个男人恶心,怎么今天又变成梦中情人了?” “哎呀,那不是以为是小偷嘛,要是小偷不穿衣服躲在我房间里当然是又猥琐又恶心,可后来不是证明只是一个梦吗?那我自己做的梦,当然……” 说得正兴起,黄灵儿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如果是梦,自己梦到一个男,还……是不是证明她有点那啥不满呢? 此时,她总算想起来雪衣还只是个孩子,有些话少儿不宜。 “咳咳,”黄灵儿清了清嗓子,将刚才没说完的话给收了回去,眼睛咕噜那么一转,似乎又想到了什么。 问:“你今天见过他了是吧?” “嗯。”雪衣点头。 “那你说他会不会是你爹?”黄灵儿连忙问。 之前雪说过他们是江湖人,那么原主相公,雪衣他爹,是江湖人的可能性自然很高。 而今天出现的这个人,实在是有很大的嫌疑啊! 且不提在七夕这么一个对情人来说意义不凡的日子里,他忽然在仙女桥出现救了自己,光之前她平白无故梦到他这点,就很说不通。 她既然能继承原主的一点儿武功,说不定那个梦,也是原主从前的记忆啊? 这边还在脑补,雪衣却差点被黄灵儿这句话吓得差点眼珠子掉出来。 什么意思?他自己生自己? “当然不是!” 雪衣觉得一辈子的无语都没今晚来得多。 虽然他不喜欢宦红绫,可眼前这个自作多情的女人,似乎更可怕。 “那他是谁?”黄灵儿不依不饶。 “一个普通的江湖人罢了。” 雪衣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今天晚上,他已经快被这个女人的脑补折磨得欲生欲死。 “这样啊……”黄灵儿似乎有些惋惜。 “那请问我可以睡了吗?” 第139章 将计就计(1) “那请问我可以睡了吗?” 雪衣克制着想要灭口的冲动,用最后的耐性微微一笑。 “好吧。”黄灵儿顿时有些恹恹,“那你好好休息吧……” “不过……”脚才落地,她忽又想起来什么,又问“上次你说不过月余的那个事儿,怎么还没有动静?” 雪衣单眉一挑,想到今晚见过的那个马夫,心念一转。 “是我太乐观了。”雪衣说。 黄灵儿还没懂,雪衣又继续说:“不过,倒有件差不多结果的事来的比较早。” “什么事?”黄灵儿问。 “你刚才不是问我,那个救你的、的帅哥哥吗?”雪衣真的是别扭死了。 “嗯,然后呢?”黄灵儿问。 “他走之前跟我说了一件事。”雪衣说。 “什么事?” “今天要抓你的人的目的。” “什么目的?”黄灵儿一怔,居然还有这情报? “抓你进京。” “蛤?我?”黄灵儿惊呆了,食指指着自己,十分费解,“为什么抓我,我招谁惹谁了?” “这不是当下的重点。”雪衣说。 “还不是重点?”黄灵儿已经完全蒙圈。 “嗯,”雪衣点了点头,“这一次他们抓你失败了,所以下一步,他们打算抓我。” “什么?!” 听到这里,黄灵儿再也不能淡定,甚至比听到要抓自己还激动:“他们怎么连一个小朋友都不放过?” 雪衣眉头沉了沉,隐约觉得她的态度哪里不对,一时之间却也说不上来。 “等等!” 说着说着,黄灵儿恍惚反应过来,“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才说?” 雪衣觉得这女人有些莫名:“这重要吗?” 黄灵儿顿时被这句话憋得半句字也说不出来,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要淡定,好一会儿,才勉强撑出一张笑脸来。 “是,不重要。然后呢?” 她这样的笑容让雪衣看得十分嫌弃,却也说不出哪里不好。 “现在有两条路。”雪衣说。 “什么?”黄灵儿问。 “第一条当然是等,等我说的那个时候;第二条嘛……” 说着,他顿了顿。 “什么什么?”黄灵儿着急呢,连忙追问。 雪衣看来她一眼,说:“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什么意思?”黄灵儿有些疑问。 “他们既然想抓我威胁你,不如,就顺势让他们抓好了。” “不行!”黄灵儿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你一个孩子,我今晚都差点遭了毒手,怎么能让你代我受过,要这样,还不如我今天就被人抓走了呢。” 她的话说的快又急,半点没有犹豫,雪衣能听出来,是真心话。 这个女人,是真关心他吧。 可惜,她以为自己是他儿子才会这般,如果不是,怕是毫不在乎的吧。 想到这里,他莫名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皱了皱眉头,然后冷笑:“就算你不想选,可是你没本事啊!” 仿佛受到了侮辱,黄灵儿顿时瞪大了双眼:“什么意思?” “你护得住我吗?”雪衣说。 一怔,黄灵儿这才恍然意识到:是啊,她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怎么保护一个孩子? 第140章 将计就计(2) 失落的情绪来的很快,与刚跑来时的兴奋形成鲜明对比。 雪衣有些不忍:“其实……” “我们逃吧!”黄灵儿忽然说。 “嗯?”雪衣愣住。 “不等你说的第一个机会了,也不管人家是不是要抓你威胁我,咱偷摸走,你扮成女孩儿,我扮成男人,这样他们信息不对等,咱们离开这里!” 越想越觉得可行,黄灵儿脸上再一次有了光彩。 “不行!”雪衣严词拒绝。 被迫成为一个小孩儿,叫她姑姑娘亲都是不得已顺势而为,他堂堂八尺男儿,怎么能扮个小姑娘?! 不可以,坚决不行! 小孩儿脸上的信誓旦旦不容商榷,黄灵儿暗暗觉得有些可惜。 雪衣真的长得很好看,扮成女孩子一定更好看。 只这么一想,看着他的目光便又认真了几分。 然而看着看着,这小小一张脸,竟与梦境中那个男子完全重合到了一起,那双眼睛,更是直接恍惚看到仙女桥下那蒙面男子的眼睛 眼底不觉又慢慢泛起了疑惑:“那个,今天那个男人,真的不是你爹?” 雪衣抬头,看她就像看个傻子:“你想得美!” 说完,他也不想再跟黄灵儿废话,被子一拉倒头就要睡。 “等会儿,我还没说完呢!” 雪衣哪里还肯听,动手,直接蒙住了脑袋。 黄灵儿无奈,小家伙不肯跟她聊天…… 黯然回到自己床上,看着头顶的纱帐,好久没有认真动过脑子的她终于决定花点儿时间好好思考。 首先,有人要抓她,甚至不惜通过抓雪衣这个还在来威胁自己。 那,为什么要抓她呢? 现在已有的信息,她会武功,雪衣那小子似乎也不美自己想的那么弱,所以,这一家人是江湖人没得跑了。 雪衣这小子不肯说实话,到现在也没明确告知自己的身份,只是很明显,能抓她,至少得有点江湖恩怨在原主,或者她家人身上。 当初她和雪衣坠崖在排除弃妇人设后,被追杀的可能性直接飙到她脑洞第一名,以她这种武功,怎么可能去惹事儿,所以惹事儿的人,只能是她那个没见过面的孩子他爹。 第二,要抓她的人,是怎么找到她的? 虽然是无意,但她与雪衣这一直以来都算低调,又没钱又灰头土脸的,除了这张脸稍微张扬点,似乎没什么特别引人注意的点…… 所以,只能是脸了。 她的脸到底惹出了什么祸呢? 那救人的老太太要把自己卖了,刘天霸要娶自己当姨太太。 可这两件事,似乎都扯不到江湖上去。 江湖…… 她默默在心底嚼着这两个字。 啊!对了! 城山客栈,以及薛岩山的押镖! 她记得自己在城山客栈出现在那什么魔教和什么楼的江湖人跟前时,两边看到自己的脸似乎都有些吃惊。 但结合押镖,那个据说是长老的人物似乎都对自己的身份没有什么疑惑。 所以,是那什么楼? 就算是吧,对方肯定还有进一步的动作。 想着,这一个月以来的很多细节一帧帧如慢放一般在她脑海中过滤。 到底还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呢? 第141章 皇榜(1) 双眼缓缓闭上,睡意悄然而至。 忽然,她猛地一睁眼。 表妹! 那个姓顾的表妹! 那个她帮刘天霸押镖时,来刘府找她的表妹! 雪衣说他不认识,但这个人一定跟原主有关系,而且,她能根据那么少的信息就找到刘府,肯定也不会是简单的人物。 只可惜,听四奶奶说她因为急事已经走了,但如果真的是寻亲,怎么可能只言片语也不留下? 除非,她必须亲眼见到自己,确定自己的身份,才能作出下一步判断。 一步一步地,她似乎在慢慢暴露在有心人的视线中,到今晚,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 也许,雪衣说的没错,将计就计会是一个好主意。 却不知他说的等待的机会,到底是什么? 如果这个机会来得及时,是不是就不用牺牲雪衣了? 想着想着,她终于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大早,雪衣看了一眼因睡得太晚此时还抱着枕头正香的黄灵儿,也没跟谁打招呼,几个跳步,便偷溜出了刘府。 目的明确,他是直奔城中用来发布官方消息的榜亭而去。 抓黄灵儿进京的目的是什么,他清楚得很,却不知到底是哪路人马。 毕竟,目前能确定的,只是幻红楼可能知道了黄灵儿的消息,然而幻红楼怎么会和京里的人有联系? 不过凭幻红楼的情报网,要知道那个人的需求,然后找到这里来,也不是不可能。 总之,无论是否,他都不会轻易将自己的命交到别人手上。 自古以来,榜亭都设在人流密集之处,又因所发布信息的不同分民用榜、民生榜、通诏榜。 民用榜为百姓所用,发布自己的类似小广告或者寻人信息之类,但并不能随意,须得向衙门报道申请并支付一定费用; 民生榜为本城父母官为了本城百姓发布的一些如税收、征兵、征粮甚至衙内差事招募等政策向告知; 通诏榜,上布通缉令、朝廷诏书,含皇榜消息;更新慢,驻足者少,但每每更新,万人空巷。 雪衣要去的,就是这通诏榜。 没座城,都是开市极早的,但那些衙役们开工,却没那么及时。 雪衣过来时,就看到一群人乌泱泱围在通诏榜前,前边人群在念叨些什么,但再好的耳朵也实在听得过于细碎。 他就站在外围没有往里挤。 好一会儿,只见两位差爷腰间持刀,终于从自发让出通道的人群中走出,手中还拿着类似卷画的卷筒与浆桶,约莫还要去别的地方粘贴。 人群再一次缩小了包围圈,趁此机会,雪衣借着轻便的身体,一溜烟,钻到了最前面。 比人还高的通诏榜上,一张黄澄澄的‘皇榜’赫然在上。 “什么意思,能看懂吗?”有人问。 “别急,我想看看。”有人答。 等那人看完,总算点了点头,同下边等着的人解释起来。 “上面说六皇子病重,御医束手无策,贴皇榜布告,广邀民间术士、江湖名医、毒手大家上京,若能治好那六皇子,功名利禄,厚赏。” “六皇子?哪个六皇子?” 第142章 皇榜(2) “还能是哪个,本朝自开国以来,就一个六皇子。”有人附和。 “这六皇子不是病了许多年了吗?怎么现在才找民间大夫?”有人问。 “怕是之前御医还有用,现在病急乱投医呗!” “呸呸呸,可别乱说,那可是轩辕王的胞兄,最是受宠,小心你的脑袋!”马上有人提醒祸从口出。 就在众人还在议论纷纷时,一只小手,爬上了皇榜! “撕拉”一声。 议论纷纷中,人声戛然而止。 众人的目光瞬间集聚一处——那架皇榜的榜墩上,一个小孩儿踩着挂在上面,手里迎风飘摇的,可不就是那衙役刚贴上去的皇榜?! “吾皇万岁万万岁!” 惊愕过后,众人一片惶恐齐齐跪下! 这可是皇榜啊,哪能轻易揭的? 揭了皇榜就是皇帝的客人,可做不到皇帝的要求,那是要被砍头的啊! 众人惶恐,哪里是惶恐一张皇榜,惶恐的是皇榜背后的—— 皇权! 雪衣看着身前跪伏的一众百姓,稚儿的面容上浮出丝丝冷笑。 轻巧从墩上跳下,他将手中的皇榜卷起,就要离开。 一个少年模样的孩子连忙伸手抓住他的裤腿:“小弟弟,这皇榜不能揭,你现在贴回去,我们都当没看见好不好?” 说着同时,少年还看了一眼身后其他人。 都是普通老板姓,哪里不知道皇榜的厉害,连忙点了点头:“是啊是啊,这是谁家的孩子啊,快把孩子带走,我们什么也没看见。” 众人一致同意。 雪衣原淡漠的眼神在这一刻莫名有些触动,然而人群中,多少有些目光闪烁的。 “可是重新贴回去,不也犯了欺君之罪了吗?”雪衣抓着手中的皇榜,状似天真,却真真戳到了大家的心坎上。 “这个……”众人果然犹豫起来。 就连一开始的少年,也不自觉松开了手。 如果说雪衣揭了皇榜却没本事,诛九族满门抄斩,是雪衣一家人的事儿;可众人恻隐一齐欺君,这事儿就大条了! 轻,法不责众,小孩子不懂事一笔揭过; 重,则可引申为全城有谋逆之心,这屠城的事迹,本朝开国以来也并非没有发生过。 雪衣将皇榜卷好抱在怀中,再次准备离开。 “谁?是谁揭了皇榜?” 吵嚷嚷的声音由远至近。 众人回头一看,可不是刚走没多久的贴皇榜的衙役? 看来这边雪衣才揭了皇榜,后脚就有人追上去告知了。 想到这里,百姓们更是后怕不已。 如果这孩子真将皇榜贴了回去…… 可这会儿让他们直接供出雪衣这么一个孩子,却也做不到。 “是我!” 然而,根本用不着他们的保护,雪衣挺直了腰杆走到衙役面前。 “你?”衙役以为自己看错了,可他手里的皇榜却做不得假,“小孩子家家别闹,你家里人呢?” 衙役以为揭榜的是雪衣家长,并四处看了看,到底是何人揭榜。 “大人,真的是我。” 雪衣微微一笑,从容不迫。 两位衙役面面相觑,彼此的目光中皆是难以置信。 难道他们,要带一个小孩儿去面见钦差? “雪衣!雪衣!” 正僵持着,不远处,一个女人的声音正急切唤着他的名字。 是黄灵儿。 第143章 皇榜(3) 每天,黄灵儿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看雪衣起床没。 而通常,她去他小厅时他已早早起床,然后半卧在床上看书——实际不过调息养伤后给黄灵儿看的样子工程。 所以今天一早她没有在房间里看到雪衣时,只以为他出去吃饭了,毕竟经过一晚的折腾,她今天起床的时辰比往常稍许迟了些。 然而等她到了吃饭的小厅,丫头问为什么雪衣少爷没有跟来时,她才害怕起来。 尤其昨晚两人才刚说过,抓她的黑衣人因为计划失败,想要改变策略,通过抓雪衣来大到目的! 她当即便疯了。 连忙府上府下开始找人问询,这期间,刘天霸并老太太众人也紧跟着知晓了这个消息。 终于,有个每日在角门处给刘府进行采购的小厮刚好回来的,听说雪衣少爷不见了,这才表示好像一大早就看到雪衣往榜亭那个方向去了。 黄灵儿又气又急,根本顾上不这人说的真真假假,甚至连刘天霸等人都没来得及转答便一个人匆匆赶往了榜亭。 雪衣闻声抬头,就看到一身素黄衣裳的女人似乎连头发都没好好梳,鬓发披着,长发熟练地一如从前只随意编了一个麻花辫,直奔榜亭而来。 这个女人,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既闻其声,其人何如,便不怎么重要了。 “你没事吧,没事就好。” 百姓们早已陆续从地上起来,只是衙役来了,人群便自发地给通向雪衣那边让出了一条路。 而此时,便便利了黄灵儿。 黄灵儿一眼,便看到了人群尽头,皇榜之下‘乖巧’的雪衣。 一颗心总算落地,她猛地冲过去一把将人抱进怀中,说不出的后怕与担心,叫下巴叩在女人肩头的雪衣一时难以适从。 这种感觉,有些奇怪。 “我……” “谁让你一声招呼都不打就乱跑的,不知道外面很危险吗?” 雪衣一句话只来得及说一个字,便迎来担心落地后一脸愤怒气急的黄灵儿的打骂。 女人看似柔软的手掌‘啪’地一声打在他的胳膊上,有些疼,诧异之余,他想反抗,然而他甚至还没来得及从她怀里出来,迎接他的,便是女人更紧密的拥抱,以及低声啜泣。 “你要是出事了我该怎么办?我可怎么办哪!” 女人,尤其是美丽的女人,这一声声梨花带雨,怎能不叫人为之动容。 衙役们也是如此。 本是想问问到底是哪路神仙这么轻易就揭了皇榜,孰料是个七八岁的小子,正不知怎么办呢,忽然跑出来一个美人,似乎是那小子的亲人。 那么,这皇榜的事儿,便可以交差了。 然而看着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姑娘,他们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竟是谁,也不忍心上前。 可那毕竟是皇榜啊! “姑娘,请问你与这位小公子,是什么关系?” 黄灵儿这才松开雪衣,被眼泪濡湿的眼红彤彤又水灵灵地,看得在场众人,无不为之倾倒。 “我是他……” “姑姑,她是我姑姑。”雪衣说。 第144章 皇榜(4) 黄灵儿刚想说‘娘’来着,却被雪衣截了话头。 事实上这段时间的惊心动魄早就让她在心理上把雪衣当儿子看,之前约定的姑侄关系早就习惯性抛却。 倒是雪衣,每每关键时候阻止了她的‘母子’关系。 “姑姑?” 衙役们看着漂亮的孩子和漂亮的女人,说是一家人,倒确实可心。 只可惜…… “姑娘,那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说着,衙役们上前,一左一右做了个请的姿态,看得才来还没搞清楚状态的黄灵儿一脸懵逼。 “你你你、你们要干什么?” 说着同时,她背过身去将雪衣拦在怀里,深怕他们对小孩子不利。 虽然这两位穿着的是官差的衣服,可是刚来这个世界那天,不久也有两个穿官差衣服的人对他们不轨吗? 衙役见状,有些尴尬,倒是其中一个微伶俐的解释:“姑娘,这位小少爷揭了京城来的皇榜,虽然我们知道小孩子可能只是好玩,可毕竟是皇榜,怎么做得是大老爷和钦差的决定,小的们做不了主。” 对方解释得倒是诚恳。 黄灵儿眼中泛起了疑惑,低头看了一眼雪衣,又看到了他怀中卷着的皇榜,问:“你真揭了皇榜?” 雪衣点了点头。 黄灵儿顿时就无语了,一口气堵在嗓子口,眼都急红了,差点一巴掌就又糊雪衣脸上。 皇榜是什么,她一个穿越人士都很清楚好不好! “你说你玩什么不好你揭什么皇榜啊,你不知道这事儿多严重吗?”黄灵儿气急败坏。 “知道!”雪衣好整以暇。 “那你还……” “这就是我说的那个啊!”雪衣忽然说。 “蛤?”黄灵儿愣住,“什么、什么那个?” 雪衣也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他的盘算给黄灵儿解释清楚,当初没说,也只是总有些万分之一的可能在里面。 淡定地将黄灵儿推开,他从她的保护圈中走出,来到两位衙役面前。 “差大哥,这皇榜我是认真揭的,你带我们走吧。”雪衣说。 这下,衙役们才是真的有些震惊了。 这孩子…… 在抬头看黄灵儿,后者也还在消化雪衣那句话中。 他说的,那个…… 难道? 眼睛忽地一亮,脸上跟着出了几抹难得的惊喜,连忙几步蹲到雪衣面前,问:“是我想的那件事吧。” 雪衣难得毫无负担轻松的笑了出来,伸手想要揉揉这憨傻女人的脑袋,只是当他看到自己那双堪堪能遮住黄灵儿半张脸的小手,眉宇间闪过一丝烦躁,不得不改了个方向,扯了扯她的袖子。 “走吧。” 刘府收到这个消息时,一片震惊。 而最害怕,甚至害怕到双腿颤抖的,却是四奶奶柳丝兰。 怎么办? 这宦红绫跟雪衣现在被官府接走,那副楼主的任务,她不就没办法完成了? 久违的恐惧在这个消息传入耳中时达到空前,当即就软了腿脚,要不是身边丫鬟扶着,怕是要叫老太太们看出异样来。 “你说,他们揭了皇榜?” 同样的巷子,同样的人,只是,少了那辆马车。 第145章 皇榜(5) “是。”柳丝兰回答得有些战战兢兢。 凭她这点儿本事,是决计没办法将黄灵儿母子从官府手中抢过来的。 更何况,因老太太的原因,这次黄灵儿两人进京更是让刘天霸请了不少好手一路护航,无论是对黄灵儿或者雪衣下手,都是不容易的了。 “你是说,他们会进京?”马夫再次确认。 “没错,那皇榜点名了要给六皇子治病,结果雪衣那小子贪玩揭了榜,现在宦红绫不得不进京去收拾这摊子事儿。”柳丝兰再次解释。 马夫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忽地身体一僵。 “你刚才,说那小子叫什么名字?” 他问得实在有些突然,让柳丝兰一时不能明白其用意,偷眼看了对方一眼,轻声道:“雪、雪衣。” “哪个雪,哪个衣?”马夫追问。 “雪天的雪,衣服的衣。” “雪花的雪,衣服的衣?”马夫重复着柳丝兰的话,“所以,是雪衣教的雪衣?” 一听到雪衣教的名字,柳丝兰下意识有些畏惧,只是在对方面前必须撑住:“嗯,雪衣教的雪衣。” 马夫再度沉默些许。 “你确定这个黄灵儿是宦红绫?”马夫又问。 柳丝兰眼底闪过一丝愤恨,重重点了点头:“虽然她不记得自己是谁,但我可以确定。” “那这个孩子,有什么异常吗?”马夫继续问。 “异常?” 这个问题倒是难倒了柳丝兰。 “他们对外是姑侄,实际身份……要不是我确定宦红绫不可能有孩子,倒确实有一点母子的感觉。”柳丝兰一边想一边说,“至于异常,只有老祖宗对这孩子似乎格外照顾,甚至比对宣儿还好,上次老爷出城视察,竟带上了这乳臭未干的小子,比起宦红绫的儿子,说他是老祖宗的孙儿更像那么回事……” 柳丝兰说着说着,这一股怨气就上了头,那些藏了许久抱怨的话不知不觉便说了出来。 马夫听着,再一次陷入沉思中。 原来魔教吃的那次亏,还有这个孩子在场? 脑子里忽然有些什么念头想要被抓住,可一时之间理不清。 也许,这孩子是个关键。 可,会是什么关键呢? 当然,他是如何也想不到,堂堂雪衣教教主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七八岁孩童的。 “我知道了。”马夫不耐打断了柳丝兰的絮絮叨叨。 柳丝兰连忙噤声,弱弱探问:“那接下来,我们还要不要?” 她想问的,是是否还要执行抓雪衣威胁黄灵儿的事情。 “不用。” 马夫冷冷回了一句。 柳丝兰才暗暗松了一口气,然而下一秒,马夫又说:“主子说了,既然你偷了这么多年的自由,欠的债,总是要还的。” 一句话,如晴天霹雳,柳丝兰再也站不住,直接瘫软下来。 这边,被安排至官邸的黄灵儿再也按捺不住满心的疑问。 “这就是你等的时机?你到底什么人啊,怎么连皇榜都能等到?”黄灵儿一边问,一边清点着府尹送来的礼。 那认真劲儿,看得雪衣不由暗笑。 “等我们进了宫,这点儿东西怕是不够看了。” 第146章 组团进宫吧(1) “进宫?我们要进宫?”黄灵儿吃惊。 “不然你以为?”雪衣笑。 “这成了年的皇子难道不应该在宫外住自己的府邸吗?”黄灵儿问。 “别人是,可这六皇子身体不好,自然有优待。”雪衣说。 他走到黄灵儿面前,拨弄了她眼前的礼物,轻笑一声,又回到自己那张小榻上坐着看起数来。 “优待?” 黄灵儿却没就此住了嘴,又追过去坐到他身边,问:“虽然宫里可能有很好的医生,但哪里比得上外面舒服?说是优待,见鬼了的优待。” 雪衣闻言睨了她一眼:“隔墙有耳,妄议当今圣上可是重罪,姑姑慎言。” 大概是小朋友的语气有点儿调侃,黄灵儿也没把这点儿‘恐吓’放在心上,反而坐到他身边,蹭着把他往里挤了挤。 “喂,你还没说呢,咱们之前到底什么身份啊,怎么好像不管江湖上的还是朝廷上的,就没有你不知道的,你还这么一个小孩子就这么厉害。 “那我之前,不是,我是说你娘,到底是什么人呐,你看我什么都不记得,万一遇到认识的人,或者跟你娘有关的事情穿帮,该怎么办啊?” 雪衣看着他,觉得她说得倒是言真意切,归根结底,却还是源于一股不安。 不禁有些犹豫。 她的身份……要告诉她吗? 可一旦说了,她倒是清楚自己是谁了,可他的身份,怕是也要压不住了。 “你可别把自己想得太厉害了,我们不过就是很普通的百姓啊,你完全不用担心什么认识的人或事,据我所知,你人缘不好,天底下认识你的人大概超不过十个。 “至于我知道这些,完全是因为这些消息很平常,你随便去大街上找个人都能说出个一个来,别想太多了。” 黄灵儿无语,被一个小毛孩儿教育自己别想太多这种事,怎么想怎么别扭啊! “算了,懒得跟你说。”黄灵儿冲冲起来,无聊至极,便将那数了不知道多少遍的礼又盘点了一遍。 · “我不同意!” 柳丝兰怒气冲冲站了起来:“小老爷怎么能陪一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穷亲戚进京?家里还有这么多事儿,宣儿还这么小,老祖宗,这边才是您亲孙子啊!” “怎么不能,他天天在家老婆子看着都烦了,就该让他出去看看,都快三十的人了,总缩在老婆子脚下算什么本事。” 莫名被嫌弃的刘天霸委屈巴巴缩在老太太脚下,抬头对上柳丝兰恨恨地目光,连忙挤了挤眉眼:听我奶的,啥都听我奶的。 “可是、可是……那带上五儿又是怎么回事?”柳丝兰还想争辩。 “欸,可别乱说。”刘天霸麻溜儿从地上起来,“那可是我手下一员大将,我去哪儿都不会丢下五儿的。” 瞧这话说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两是一对真爱正遭人手撕呢! “就是,五儿那丫头聪明,老婆子可都是看在眼里的。”老太太又说,“你刚才不还说家里这么多事儿吗?五儿在他身边,你就不用担心了。” 第147章 组团进宫吧(2) “那,那我也要去。”柳丝兰说。 “胡闹!” 老太太手持拐杖往地上一跺,那属于长辈的威严顿时让包括刘天霸在内皆瑟瑟。 “你是不是忘了你自己什么身份!” 老太太眼神矍铄,看着柳丝兰带着重重的警告。 她素来给人的感觉就是个在府中饴儿弄孙,格外慈祥的老太太,平日里笑呵呵地看着刘天霸这几位太太或温柔或干练或矫情的家长里短,只当是家庭乐趣。 这会儿如此这般色厉内荏,一时之间,倒真没人惹得起。 “你要去,是不是还想把宣儿也一起带走?”老太太说着话是唇角勾着,看着是笑,冷意失足。 原要闹上几场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柳丝兰当即便熄了火,缩着脖子讪讪道:“婢妾、婢妾不敢。” “哼。” 又是一声冷哼,只见老太太拄着拐着起来,二奶奶连忙上前搭了把手,轻轻看了一眼一脸惨白的柳丝兰,小心翼翼搀着人离开了堂屋。 进宫的人就这么定了下来。 原本黄灵儿并不想让刘天霸与五儿过来,无他,这是掉脑袋的事儿,雪衣揭了皇榜,她作为‘监护人’,同去是没办法,但刘天霸他们完全没这个必要。 只是看着车上五儿一本正经拿着账本与自家老板算账,她忽然觉得也许只是她想多了,他们不过是借机会工费旅行罢了…… 反而是雪衣—— 黄灵儿看着他,眼中带着浓重的怀疑。 他可真是越来越令人看不懂了。 上次,他故意转移话题,就是不肯告诉她为什么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个皇榜,甚至说那些明明在她看来算得上内幕的消息满大街都知道,总之就是死活不肯告诉她他们两到底什么身份。 呵,真当她是傻子吗? 想着不免有些委屈,以为经过那一次深谈会,两人会少些隐瞒什么的,结果…… 因而这一路,她陪着五儿看那些根本看不懂的账本,全程不理雪衣。 雪衣隐约察觉到她在闹脾气,却又不知到底在闹什么。 在场四人就他一个小孩子,三个大人凑一团,他被迫清闲,却因为大家在场,连打坐养伤都不行。 无奈,只能闭着眼默默躲在墙角,眼不见为净。 从岚城到京城,寻常速度也就六七日,但六皇子病重,谁也不敢耽误,加上官驿多的是马,这些人彻夜不停,过站换马,不过四日便到了京城脚下。 夕阳的余晖将本就高大的城墙拉得老长,那阴影罩在墙角的马车上,昏黄与阴影各半。 车队愈行愈近,至城门前堪堪停住。 守门的小将正要上前例行检查,行在最前头下马的领队手持令牌,色厉内荏:“奉旨办差,速开城门。” 那小将一见金灿灿的令牌,脸色大变,忙不迭张罗着同伴去取那栓木。 同时,那唯一的马车车帘轻动,一只手,五指纤纤,缓缓将它撩开,露出那一张足以魅惑众生的脸。 黄昏的余晖衬得她眸中星光点点,整张脸沐浴在这样的光线中,如烟飘渺,如仙出尘。 直到—— “哎呀!” 第148章 组团进宫吧(3) 偌大的车内,一个两个人影,次第滚了下来。 “你们干嘛啊!” 黄灵儿推开身上压住的五儿,甚至顾不上头发都乱了,对着马车就一顿骂。 只见刘天霸从车里出来,看着这高大的城墙,心中骤然豪气丛生,在车子里憋了一路的憋屈这回总算放了出来。 要怪就怪他块头大太招摇,六皇子的事儿虽然发了皇榜,可到底请了哪些人总归是要保密的,毕竟六皇子在朝廷再怎么没有存在感那也是皇子,刘天霸在岚城名气不小,实在是很轻易就能根据特征被有心人查到。 因此,只能委屈他缩在黄灵儿雪衣的马车里。 这会儿车好不容易停了,没成想黄灵儿大概是被这京城的威严给吓到了,杵在门口半天不下车,可不让他一着急,推着五儿去赶人,结果手下没个轻重…… 三人吵作一团时,城门已经打开。 领队回头,一看这跟玩闹似的三人,眼底无语:他们真的能治六皇子的病吗? 不过这个问题不需要他们考虑,他们只需要把人顺利地接入宫就好。 “上车了!” 门将将这不省心的几人重新请上车,这才拉着城门门将又说了几句。 雪衣虽在车内,却也隐约听到了‘准备一下、等着’的字眼。 夜幕已至,奔行的马蹄上都被人裹好了步避免扰民的碎步,刘天霸终于能趁着夜色骑上他喜欢的高头大马。 不知走了多久,忽然,前方传来轱辘的马车声。 随之,黄灵儿几人乘坐的马车停下—— “嗯?怎么了?” 连日的车马让黄灵儿早就有些疲惫,正闭目睡着,这马车虽停得稳,却还是将人给弄醒了。 “黄姑娘,宫里派人来接几位,需要换趟车。”领队说。 “不是一样吗?搞那些什么作什么?”刘天霸看着对面新出来的一群一看就是从‘宫里出来的人’,微微有些不耐烦。 黄灵儿已从车里钻了出来,站在马车上比骑马的刘天霸还高那么一点。 难得乘势拍了下他的脑袋:“这不废话吗?天子脚下自然要规矩多,人家这么安排肯定也是谨慎起见,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是头没长脑子的蛮牛?” 她说得毫不客气,多少有点儿是报复傍晚他害她从车上掉下来,却总归也有几分道理。 “这位就是……” 说话的,是领队对面来接黄灵儿等人入宫的一位公公。 黄灵儿出来得随意,但哪怕是夜色中,只借着街灯微弱的光芒,能看清的五官也足以叫人惊艳。 徐公公当即就有些纳闷了:不是给六皇子找的江湖大夫吗?这姑娘未免长得也太好看了些,该不会是想借皇榜搞出点儿别的什么事儿来吧。 便想着确认一下。 “是,不过揭榜的是这位姑娘家的小公子,她只是陪同前来。”领队解释。 “小公子啊。” 徐公公了然点了点头,看黄灵儿的目光更多了几分探究。 “见过徐公公。” 黄灵儿不再跟刘天霸闹,规规矩矩从车上下来,礼貌地同徐公公打了声招呼。 “嗯。” 第149章 组团进宫吧(4) 只见徐公公不轻不淡应了一声,似又对她上下一番打量,语气不咸不淡:“那揭榜的小公子呢?” 不等黄灵儿回答,雪衣已一把掀开了帘。 “我在这。” “那就请吧。” 大概是身为公公的本能,徐公公说话自带一股子阴阳怪调,那眉目流转,更是骚气中带点儿油腻。 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救得了连本朝最有资历的御医都没办法医治的六皇子? 这会儿对他们客气,不过因为他们还没出手,等到了六皇子跟前却半点儿本事没有,也不需要他说什么做什么,这欺君之罪就够他们受的了。 至于那女人确实人间绝色,然而美人计……那也得有机会不是? 可惜那是皇榜,抄家灭九族的罪过,不然就算六皇子没这福气享用,他倒是可以…… 他行事腌臜,可也是分轻重的,这明显凑数的人根本不值得他多麽上心。 话一出,身后自觉让出了一条道,一辆奢华精致的马车就在人群之后。 五儿先下了车,刚想转头将雪衣抱下来,后者已经直接跳了下来,走上前,拉住了黄灵儿的手。 这么主动,倒让已自觉与雪衣冷战的黄灵儿有那么一瞬的失神。 不过好歹她是个成年人,怎么能跟小孩子计较? 牵着雪衣的手,带头上了徐公公的马车。 领队这边交接完毕,带着手下的兄弟率先离开,徐公公一声令下,马车再次出发。 经过这么一遭,黄灵儿原先的睡意已驱得七七八八,五儿靠窗闭目养神,雪衣正襟危坐,一双眼睛,就落在她身上。 “你看我做什么?”黄灵儿问。 雪衣想了想,笑说:“只是在想,你到底在生什么气?” 黄灵儿撇了撇嘴:“谢谢您嘞,敢情你还知道我在生气啊!” “别的我还不能说,不过有件事,我觉得你可能要做一下心理准备。”雪衣又开始转移话题。 “什么?”黄灵儿瞥了雪衣一眼。 “关于我们要去的地方,以及要见的人呢。” “嗯?什么意思?” 黄灵儿挑眉,不解,示意他继续。 雪衣看了一旁的五儿,笑了笑:“总之,一会儿咱们到了地方,你不要太多话,有什么等见到六皇子再说,以及……” 说着,他又顿了顿:“不管明天你看到了谁,一定要管好你的嘴。” “看到谁?管好我的嘴?”黄灵儿真的是被他说的越来越懵,“你这意思,难道明天会有我认识或者认识我的人?” 雪衣沉默,看了一眼一旁的五儿,有些犹豫要不要说。 谁知,黄灵儿误会他故态复萌,不等雪衣回答她火气又上来了:“你——” 似察觉到气氛不对,睡梦中的五儿身体动了动,却也未醒。 黄灵儿压住火,看着雪衣,深深吸了一口气:“行,你就继续瞒吧,我看你能瞒多久!” 说完,她转过身去一点也不想再理雪衣了。 亏她刚才还以为他知道错了,甚至主动提醒是因为要告诉自己真相,说知道,谁知道! 越想越气,眼眶不知怎的就冒了泪珠儿。 “你哭了?” 第150章 组团进宫吧(5) “你哭了?” 女人的抽泣声在车厢里并不明显,然而雪衣却不是真正的孩子。 哪怕她只是抽搭鼻子时些微的动静,都能叫他听出异样。 “你哭什么?” 如果问她这话是誉雪楼这种成年人,黄灵儿可能会说‘关你屁事’‘哭什么你不知道吗’‘滚’等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然而雪衣还是个孩子,作为一个大人,总会下意识不想让这样丢脸的事情表现给孩子看。 “谁哭了,我没哭!” 说得倒是理直气壮,可那气呼呼委屈巴巴的腔调,就差用撒娇两个字来形容了。 “好,你没哭。” 雪衣莫名觉得有些好笑,拉了拉黄灵儿衣袖,挪了挪屁股凑到她跟前,虽然车里没什么光,但要看到某人一双水汪汪的眼,倒是格外轻易。 心头微动,伸手,想想替她擦一擦眼泪再说正经事。 谁知手刚伸到黄灵儿下方,一滴泪‘啪嗒’落到了他的指尖。 一怔。 也不知怎的,他竟不自觉将那手指收了回来吮在口中,直到那咸咸的涩意在蔓延开来,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一股怪异的情绪涌了上来,原打算解释的话忽然忘了源头。 “你又想干嘛?” 黄灵儿侧身低头看了看人影模糊的雪衣,这人扯自己衣服又不说话,难道自己刚才的样子都被人看进去了,他想安慰自己? 想安慰就回答她她的那些问题啊,这哼哼唧唧半天蹦不出一个屁搞什么嘛! “没事。”雪衣皱着眉松了手,“等到地方了再说。” “说什么说,有什么好说的。” 还以为小子有良心了,这一句话,直接回到解放前,黄灵儿气急了:“你怎么不等我死了再说?” 这一声有点大,五儿一声嘤咛,眼看就要醒。 雪衣也被她这一句话炸出火来,甚至顾不上刘天霸及徐公公众人就在车外,信手一挥,隔空点穴便用在了五儿身上。 五儿再次睡死过去。 “你想死,我现在就可以让你死!”雪衣说。 黄灵儿顿时就傻了。 他刚才说什么? 她只是一句气话啊! 双眼顿时就像打开了的水龙头,泪意再不含蓄喷涌而出! “停车,我要停车!” 说着,她起身就要往车外走,一颗心,委屈得碎成了一粒粒玻璃渣。 雪衣霎时间也意识到他语气的过分,可那不是话赶话吗? 还有,什么叫等她死了再说? 她死了,宦红绫回来,那他怎么办? 嗯? 他怎么办?! 隐约,雪衣意识到他到底什么地方不对了。 却也只有一瞬,还没得及抓住,徐公公的声音已然想起:“黄姑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两人的争吵声略大,外面隐约能听到些许。 可一个孩子和一个长辈,没有人能猜想是什么紧要的事,最多就是孩子不听话了,打一顿骂一顿,那不是很正常的么? “皇榜是他揭的,要死他一个人死,跟我没关系,我要下车!” 说话这会儿黄灵儿已经掀开了帘,作势就要跳。 “姑娘这可使不得啊!” 第151章 最团进宫吧(6) 他们的吵闹声早就引得周围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过来,刘天霸更是从后面车上下来往这边走。 徐公公一回头就看到黄灵儿要跳车,大惊失色,喊了一声,连忙就要救人。 甭管人有没有本事,没安全把人送到主子面前就是他的失职。 马车这会儿正行进着,虽然速度不快,但要冒然跳下来,还是很容易崴着的。 此时她脸上挂着泪,落在在场其他人眼中那叫一个我见犹怜,更是心疼得不远处的刘天霸几步赶到了车边:“灵儿妹妹,你这是怎么了?雪衣那小子欺负你了?” 头一回,黄灵儿看到刘天霸就跟看到失散已久的亲兄弟,所有委屈一齐爆发,抱着对方就嚎啕大哭起来。 这可不得了,便是刘天霸这副德行也吓了一跳,一双眼就往马车里看。 车内,五儿揉着惺忪的眼,打开了车帘,对于眼前这副光景完全不知所措:怎么就打了个盹儿,就什么也看不明白了呢? 看得明白的大概只有雪衣一人。 只见他冷冷坐在车门边,双目沉沉地看着抱着刘天霸大哭的黄灵儿,一股子无名火烧着他的心口,一时间不知道拿什么灭,也完全没意识到为什么要灭! 徐公公先看着车里,又看看车外,一时无绪:这一家三口的事儿,他一个阉人着实没什么经验! 想着,便只能调了调嗓子,走了过去:“黄姑娘,这马上就要到地方了,您这有个什么家事可以晚点儿关起房门解决,咱家皇子的事儿,可不能再拖了。” 黄灵儿也就是一时想不开,爆发了,发泄了,心情便痛快了许多。 这会儿徐公公提醒,她才意识到失态,松开刘天霸,声音也缓和了下来:“抱歉,被孩子气的,您别见怪。” 呵,徐公公不见怪了,车里的雪衣可算是炸了毛。 被!孩!子!气!的! “哼!” 小手从五儿手中拿过揭开的车帘,狠狠一甩,足足在众人面前坐实了‘任性’的小孩儿。 这车上,黄灵儿是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了,便跟着刘天霸上了他的车。 “我说灵儿妹妹,雪衣挺可爱的,你怎么把人家气成那样?” 好不容易和女神坐一块儿,刘天霸决定找找话头,奈何是个啥的—— “什么意思?你会不会说话会不会说话?什么叫我把人家气成什么样,你怎么不看看他把我气成什么样儿?” 这一坐下就挨说,黄灵儿真的是刚下来的火一下子飙到了顶点,当即起来撩了车帘就要跳下来。 然而—— 两把刀‘锵’地架在门口,她要是动作再快点,怕是能人头落地。 “这、这这是什么意思?” 事情发生地有些突然,黄灵儿瞬间惊得舌头都有些捋不直了…… 徐公公做作地叹了一口气,碾着自己独特的小碎步走到黄灵儿车前,笑盈盈道:“这再走不远便到了行宫,行宫隐秘,贵人别说下车了,一会儿,还得给各位蒙上眼睛呢。” “嗯?”黄灵儿纳闷了,“不就是皇宫吗?这天底下有几个人不知道皇宫在哪儿,还需要蒙眼睛吗?” 第152章 会诊了解一下(1) 她这一说,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徐公公。 这女人真傻假傻,听不出来这话后面的暗示吗? 雪衣自黄灵儿下了他这辆车便一直生着闷气,这会儿听到她白目的话,佩服之余,刚才被怼得怀疑人生的那颗心总算得到了几分安慰。 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问这种问题,所以他不跟没脑子的人生气。 这么一想,他倒也消了气,终于笑了出来。 “姑娘说笑了,”徐公公疯狂挽尊,“就算是皇宫,可道儿不同,去的地方千差万别。几位贵人想必也知晓,这次皇榜招募的,那是江湖人士,若是其中有一个两个包藏祸心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黄灵儿要再死揪着不放也就太蠢了。 不得已,讪讪回了车内,再对上刘天霸那一张傻白甜的脸,不由得感慨,同样是人,一个三十好几了还纯真的像个孩子,一个七八岁孩童一个,心机老练得像个魔王! 魔王·雪衣亲耳听到黄灵儿吃瘪,以及徐公公这貌似警告的一句话中获得的信息,唇角勾了勾,就等着去渐渐那猎物了。 “雪衣少爷,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不像个孩子?” 车里,一直存在感较低的五儿忽然发声,满满的疑惑里还有一丝丝怀疑。 雪衣挑眉,五儿在这车里不过是刘天霸安排照顾他们‘母子’的,以一个丫鬟的身份来说,她问这样的问题其实有些逾矩。 想了想,他笑了,说:“是啊,每个人都瞧着我不像个孩子,可偏偏有个傻子,总想把我当孩子。” “可我还是觉得……”五儿要的不是这个答案。 谁知,纵然五儿看不见,却也能感觉到雪衣脸色一沉,然后就听见他说:“你的秘密,需要我告诉刘天霸吗?” 脊背上爬来一股后怕,五儿呼吸一滞,再也不敢出声。 车一路缓行又过了不知道多久,车上的人被蒙着眼喝了安魂茶齐齐睡了过去。 再醒来,却已是第二天。 黄灵儿一睁眼,陌生的床,陌生的房。 从床上爬起,她第一件事就是要开门去看看外面。 “姑娘,你醒了?”两位宫装少女齐齐朝黄灵儿福了福身,却也刚好,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们让开,我要找人。” “姑娘是找其他几位客人吗?”其中一位宫女问到。 “他们在哪儿?”黄灵儿问。 “姑娘莫要着急,主子已吩咐奴婢二人,待姑娘醒来伺候梳洗,便会领众位贵人一起去见殿下。” 黄灵儿看着这两位宫女的衣着打扮,应该还是靠谱的,这才点了点头,在两位宫女的伺候下回了房。 再见到雪衣等人,已是一个时辰以后。 “黄姑娘。” 率先打招呼的,是昨日见过的徐公公。 “你昨天可没说喝了那茶一觉睡到天大亮啊,你这个骗子!”一看到徐公公,黄灵儿就气不打一处来。 徐公公不以为忤,依然淡然地笑着:“想着几位贵人是给主上治病的,多少有点儿耐药功夫,便下得重了些,其实……” 第153章 会诊了解一下(2) 他说着说着,声音顿了顿,目光扫了一行四人一眼。 “其实除了黄姑娘,其余几位贵人,倒是昨天夜里便已经醒来了。” “蛤?”黄灵儿有些意外,“你是说这群人早就醒了,但是没有一个人过来看看我?” 说着的同时,她看着在会客厅里坐得安稳的雪衣与刘天霸,哦,不,刘天霸见她过来已经往这边走了。 雪衣依旧老神在在稳坐钓鱼台,似乎连一个抬眸都没有。 这般漠视,怕是谁都想不到某人为了怕黄灵儿百毒不侵的体质被发现,愣是在装晕前给人点了穴,然后大半夜地……咳,这地方的守卫有点多,他才出门就被人盯上,所以,黄灵儿是到点儿自动解穴的…… 也就难怪她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甚至有些难受了。 而某人,心虚啊,这会儿人都来了,却不敢偷看一眼,也是太怂。 “我想去看的,但徐公公说要来这里等其他大夫,然后给六皇子会诊来着,这不,反正咱们也没谁……”会看病。 “咳——咳——” 雪衣忽然猛地咳嗽起来,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黄灵儿下意识想要跑过去,却在对方放下手中茶杯用衣袖揩呛出来的茶水时止了脚步。 还没跟他和好呢,哼! 而一旁的刘天霸终于想起来徐公公还在旁边,差点就说漏嘴了…… 虽然老祖宗说,雪衣敢揭那皇榜肯定是心里盘算过的,他可不是个贪玩的主。 可在他看来,就算雪衣不贪玩,这么小的年纪,也不可能在医学上有多大的本事,这皇榜揭不是随便揭的,但目的却不一定是治病啊! 不然为什么暗示着让自己随身保护他的安全,想自己堂堂岚城土霸王,降格到给一个毛头小子当护卫…… 唉,谁叫他们祖上欠人家的呢? “那其他人呢?” 黄灵儿假装没看见雪衣,自顾自走到另外一边坐下。 偌大的会客厅里,还真就只有他们几个。 “目前揭了皇榜的人不多,加上您几位也就三拨人,六皇子病重不宜一下见太多,姑娘又一直没过来,便让那两位先去了。” “那我们现在等什么?”黄灵儿歪头问。 话音落,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了她身上,似乎在反问:你说呢? “额,那我们现在可以去吗?” 黄灵儿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回头又找徐公公求助。 “最多还能去两个人,你们中间,谁去?” 徐公公说着同时,看着的是刘天霸与黄灵儿,毕竟五儿和雪衣,一个小孩儿,一个丫鬟,谁会指望他们呢? “我去!” “我去!” 雪衣与黄灵儿同时出声。 然后双目对视,却又齐齐别过头去。 这中间的风起云涌徐公公看不懂,然而雪衣自告奋勇要去给六皇子看病却让他皱起了眉,克制着语气,说:“小公子真是好胆识,不过这是给六皇子看病,不是过家家,黄姑娘怕是不方便带你过去的。” 雪衣抬头,不轻不重无所谓地徐公公一眼,语气平淡。 “公公难道不知道,这皇榜是我揭的?” 第154章 会诊了解一下(3) 这一句,果然震住了徐公公。 他自然是知道谁揭了皇榜,可只当是孩子的恶作剧,家长赶鸭子上架罢了,因此客套鬼客套,心底里却是把他们当作将死之人的。 可眼下,这位小公子的意思是,他不仅要揭皇榜,还要真正给六皇子看病! 疯了,简直是疯了! 看来这家子不仅是不要命了,还想连带着把他也给拖累进去。 要是陛下知道自己带个黄口小儿去给六皇子看诊,他辛辛苦苦奋斗了这么多年,岂不是全完了? 光想到这一点,他仿佛预见了自己的脑袋滚到了脚下,面目全非那种! 别说他了,刘天霸虽然知道雪衣有办法,却也以为是黄灵儿可能有这样的本事,谁知这小子竟真要自己去。 怎么办?有点慌,那雪衣去,他去不去呢? 只能去两个,他和雪衣去的话黄灵儿就去不了,但黄灵儿怎么会同意让雪衣一个人进去? 雪衣可顾不上别人的心思,既然黄灵儿主动请缨了,他当然不会放过她。 毕竟,要给‘六皇子’解毒,可少不了黄灵儿。 仿佛两人之前的龃龉未曾发生过,自顾自上前拉住黄灵儿的手,走到徐公公面前,说:“还请徐公公带路。” 徐公公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带路咯。 给皇子看病,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黄灵儿虽然不懂雪衣为什么这么自信,但这么长时间的相处让她很清楚,别看他人小,迄今为止,好像还没惹过什么大麻烦,甚至穿越这一路,明里暗里是他的护航才让她走到了今天。 她所气的,只是也的不坦诚罢了,对他的能力倒没多少怀疑。 这一路,穿廊走巷,烈日之下繁花似锦。 可走着走着,黄灵儿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当然,若是换做平民百姓,可能并不会察觉,然而作为一个穿越者,她也是见过皇宫到底长什么模样的。 这个地方,怎么可能是皇宫呢? 传说中,每个皇宫都有一个后宫争妍之地,名曰:御花园。 可鲜少人知道,为什么皇宫那么大,却只听说过御花园,人家圆明园还有万春园、绮春园呢,怎地就没听说皇宫其它好看的园林? 这一切,不过因为古代宫型方正,上位者忌讳颇多。 比如,一座宫的外观状似一个‘口’字,如果宫里中上了树,解字上,便成了‘困’。 自古以来,又哪个皇帝愿意自己的居所成为‘龙困’之地? 所以,这御花园往往设在皇宫最外环,且空间不大,而皇宫之内几乎看不到树木参差。 既然如此,那她这一路看到的碧绿葱葱,又怎么解释呢? 除非,此处并不是皇宫! 这样一想,便能解释为什么徐公公接他们的时候要蒙上双眼,甚至给他们下药了! 为的,就是不让他们知道,他们要医治的人,并不在宫中! 不在宫中就不在好了,黄灵儿一时半会,还想不到当今陛下要撒谎的理由。 当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155章 会诊了解一下(4) 六皇子住的地方比较偏远,徐公公说,是御医吩咐要静养,陛下便安排了宫中最深一处寝殿给他养病用。 黄灵儿到时,只见不远处一行人摇了摇头,正从一间房子里出来。 “到了。” 徐公公请黄灵儿二人止步。 然后快步走到那一行人跟前,关切道:“不知几位贵人看得如何了?” 那几人中,倒有两人举手投足有那么点儿名家风范,约莫是给六殿下看病的正主。 只见那行人见了徐公公连忙拱手揖了揖,只两位‘主治大夫’微微颔首,不似那般趋炎恭维,却也将刚从寝殿出来时的难色收起,不敢叫人看穿。 “殿下这毒……确实有些棘手,在下所长乃玄门丹道,怕是需要采血方能确定毒灶何处,不若,等其他宗师先看看,兴许有别的解法也不一定。” 说话的这位身着一袭湛青色道袍,黄灵儿一靠近,就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朱砂混合硫磺的味道,料想是个炼丹的。 “采血啊……” 徐公公听这要求有些犹豫,这殿下可是皇孙贵胄,哪能让他的血落到这些江湖人手中。 要知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而说话这位不仅是个江湖中人,还是个道士,万一拿了殿下的血做些亏损阴德的勾当,可不就玩完了? “您怎么看?”徐公公直接问另外一位。 那是一位满脸胡子的老头,毛发挡住了他大半的脸,只依稀看得出眼睛鼻子嘴,其余就是一团毛茸茸。 在徐公公问他之前,黄灵儿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了。 无他,只是觉得这人好生奇怪。 这一身衣服倒是崭新敞亮,然而此人似乎穿得颇为别扭,一下拨了拨衣领,一下撸了撸衣袖,时不时挠挠脖子胳膊什么的,就像个……刚穿人衣服的猴! 听到徐公公问他,第一件事却不是回复,而是说:“老妖精,俺衣服什么时候还俺,这上好的料子刮得老头子浑身不舒坦,快!” 被当众唤作‘老妖精’的徐公公顿时有些脸色挂不住,‘无礼’‘粗俗’‘放肆’等一溜烟惯在小子跟前发火的词儿硬是看在对方是揭了皇榜的贵人份上生生咽了下去—— 还得陪着笑儿。 “丁长老,这可是上好的锦缎,最是妥帖舒适了,京里不知多少宗亲贵族排队都想要的物件儿,怎么会刮呢?” “可老头子的皮上都是倒刺,这衣服,不舒坦不舒坦,俺要不是为了给你家王爷看病,穿这劳什子做什么?快点儿,俺衣服呢?”老头子不接徐公公话茬,只说要自己衣裳。 可徐公公怎么可能再把他那身乞丐服找回来呢? 这是什么地方,殿下又是什么人? 要不是这厮揭了皇榜,他们费什么大劲儿哄个臭乞丐洗澡穿衣的,他这世人自打进了宫,就没见过这么低贱污浊邋遢的人,老乞丐委屈,他还委屈呢! “穷人穷酸病,臭德性!” 那边老乞丐不依不饶,这边,已响起了毫不客气的嘲讽。 黄灵儿当即低头看向了雪衣—— 怎么这么没礼貌呢? 第156章 会诊了解一下(5) “抱歉啊,他不是那个意思。” 黄灵儿连忙上前给老乞丐道歉,徐公公都叫人家‘长老’了,那必然是个厉害角色。 上次薛岩山一线天见过的欧阳子,不也是魔教长老吗? 他们那么多人,可是差点就全被收拾了呢。 虽然这个老乞丐怎么看也不像是魔教的人,但有了‘长老’这个极为江湖的标签,她还是不要招惹了。 “哟,这里还有个小子啊!” 老乞丐藏在头发中的耳朵一动,转头一看,便是雪衣那似乎见谁都是欠他千百八十万的臭脸。 可偏偏小子长着一张放在人群中绝对出挑端正,让人忍不住想要揉搓的可爱脸蛋。 于是,哪怕人家刚刚才损了这老乞丐一顿,后者依然双眼一亮,搓着小手手就想在人脸上上掐几把。 这反应,倒是同黄灵儿初见雪衣时一模一样呢。 果然,雪衣嫌弃地一把将老乞丐的手打开:“装什么装,你敢说你不认识我?” “!” 黄灵儿又双叒叕一次震惊了—— 雪衣和这老乞丐是认识的?! 别说她了,徐公公也是。 他那双狭长的眼本就是单眼皮,这会儿愣是叫他用实力撑出了弧度,且能依稀看到他罕露的眼白。 与此同时,却也总算对黄灵儿这‘姑侄’两揭皇榜的举动稍微有了那么点儿信心。 这老乞丐虽然不成体统,却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看他与黄灵儿家的小公子相处得这般,额,不拘一格,两人的交情怕不是什么见过一面罢了…… 难道这小子还真不是‘不懂事’才揭的皇榜? “别说,你要不寒碜老头子,你小子还真一下子认不出来了呢?” 老乞丐从腰后掏出一个酒葫芦,‘咕嘟咕嘟’灌了几口,然后随意递到雪衣跟前,眼中带着挑衅的笑意:“来两口?” 雪衣白了他一眼,懒懒就要接过来。 “等等。” 中途一只手插了过来直接将这酒给抢了过去。 黄灵儿插着腰,一脸愤愤站到老乞丐面前:“就算你认识我家雪衣,也不能给小孩子灌酒啊!” 她说得义愤填膺、义正言辞,看老乞丐的眼神更是不如刚才那般尊敬敞亮,活脱脱把眼前的家伙当作企图带坏自己宝宝的坏人。 殊不知,身后看着她如此‘护犊子’的雪衣终于忍不住勾唇浅笑起来。 就算是生气,关系到自己的事,还是忍不住会站出来吗? “哟!” 老乞丐没想到黄灵儿这么强势,微微有些吃惊。 只是这份吃惊,在看清她的脸时僵了一瞬—— 这不是—— 难掩讶异,他歪下身子越过黄灵儿看向她身后的雪衣,眼中的疑惑悉数传达过去。 雪衣无奈叹了口气,从黄灵儿身后走到前面来,抬手介绍道:“姑姑,这位是千叔,一位,我最烦的‘老’前辈。” 他故意拖长了‘老’字,就看老乞丐气得直瞪眼却没法。 哼,别看老乞丐自称‘老头子’,然而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这个人呀,最不服的。 就是老! “至于这位……” 雪衣换了个方向,向千叔介绍黄灵儿。 “现在,她是我姑姑。” 第157章 他是六殿下(1) “姑姑?” 老乞丐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甚至当即就要笑出声来。 然而看到雪衣愈发冷冽的眼神,老乞丐不由得心虚,默默将想要打趣的笑话咽了回去,为作掩饰,一把将黄灵儿手中的酒葫芦拿回来,大喝了一口。 雪衣的回答并没有让黄灵儿觉得异样,只想着此人认识雪衣,约莫也是认识自己的。刚才可能认出了自己,这会儿雪衣忽然搞个介绍,是为了全自己说的在外的关系? 这么想着,之前的小气愤又弱了几分。 总归,他还记着自己的话呢。 这一番暗战徐公公可看不大明白,只隐约觉得好像自己躲过了一场生死场似的。 “几位神医啊,那我家六殿下他的病……” 全场大概也只有他还记得这正经事儿了。 老乞丐只当没听见,喝着自己的小酒好不惬意。 雪衣睨了他一眼,转向徐公公:“辛苦公公带我进去。” “哎哎哎,我也要去!”老头子横插一脚。 “你不是去过了吗?”黄灵儿皱眉,虽然可能是原主旧识,可她没忘这老乞丐刚才还想灌雪衣酒呢。 而且,看两人刚才的互动,约莫这也不是第一回了。 哼! “不一样哪,这术业有专攻,老头子擅长的都是江湖偏方,跟臭小子所长可不一样,会诊会诊,自然是要集百家之长各抒己见,才能更全面地了解殿下的病情不是吗?” 老乞丐言之凿凿,黄灵儿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找什么给反驳回去。 “不错,既然小公子要去看,在下也同去吧。” 得,一个开了头,一直在旁边看他们打趣的隐形人梅道长也不甘示弱起来。 “可是……” 徐公公这下可就为难了,殿下的寝宫又不是菜市场,怎么能让这群人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呢? 再说万一殿下受了风加重病情怎么办? “不行!” 黄灵儿危机之刻挺身而出,顿时收获徐公公的感激涕零! “为什么?” “为什么?” 老乞丐与梅道长齐问。 “你们都是江湖上成名有本事的大人物,我们家雪衣可不一样,还是个孩子,最容易被别人的意见左右了,万一他才发现点什么异样,然后你们东分析一句,西讲究一句,他还怎么冷静思考?”黄灵儿开始歪理。 老乞丐听黄灵儿说雪衣还是个孩子,顿时眼角抽了抽。 还真是个好孩子呢! “而且你们是看过殿下的,什么情况肯定已经有了些盘算了,虽说咱们最终目的都是给六皇子治病,可同是揭皇榜的,咱们多少存在点儿竞争关系,我家雪衣是第一次进去,你们第二次,可不就是不公平了?” “这怎么能算……” 梅道长还没说完呢,黄灵儿的嘴却不带停:“别说江湖人不在乎朝廷封赏只是想救人什么的,真没什么想要的,费不着劲儿揭这个榜,毕竟一个闹不好,可是全家掉脑袋的!” 得,她这一口气说到这份上,谁还有脸再闹着要进去? 徐公公才开心呢,看黄灵儿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没想到这才是个伶俐人儿! “那,请黄姑娘与雪衣公子入吧。” 第158章 他是六殿下(2) “那,请黄姑娘与雪衣公子入吧。” 徐公公手中拂尘一捋做了个‘请’地姿态,众人秩序让出了一条道来。 黄灵儿回头看着雪衣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伸出手来,后者乖巧牵了上去。 两人这才随着徐公公朝那寝殿而去。 门,才开了一条缝,黄灵儿已依稀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香。 室内光线昏暗,只悠悠几盏光柱透过窗缝打在木柱上、地上……带着舞动空中的尘土如星光闪耀。 黄灵儿下意识凝神屏息,连走路都不敢迈大了脚步,这小心翼翼的模样,看在雪衣眼里,十足的奴颜婢膝,没半点儿骨气。 直到进了里卧,一扇半透明绣着金丝的屏风出现在他们面前。 黄灵儿依稀能看见屏风后那张雕花大床上,隔着帷帐朦朦胧胧睡着的一个人影。 徐公公请二人在屏风外稍候,自个儿轻手轻脚进入内里,动作熟稔而无声地收了床勾,又跪伏床前确认了六殿下的状态,这才重新请人进来。 “殿下今日脸色较着比之从前更是白了几分,别说咱家对二位不信任,只半柱香时间,再不得多了。”徐公公轻声说。 黄灵儿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雪衣亦然,只是又问:“那不知我请公公准备的东西呢?” “在此。” 说着,徐公公从一旁跟进来的小太监手里接过一个蒙着隔尘布的托盘放至床前,这才退开半步,对雪衣说道:“请吧。” “帮我打下手。” 雪衣只对黄灵儿说了这么一句,就一步上前走到床踏之上。 已有小太监准备了包裹好凳脚的短凳置于床踏之上,为的就是方便雪衣看诊。 黄灵儿是不会看病的,理所当然不会跟雪衣去抢这件事。 听到吩咐,她自然地上前一步凑到雪衣跟前,决定做一个合格的医生助手。 然而,当她的位置由蹋前三步行至床头,视线中那原被撩起的床帐挡住的六殿下的脑袋终于出现在视线中,她下意识看了一眼时—— “啊——” 莫大的抽气声,惊得在场所有人——除了昏死的六殿下外,皆是心脏猛地漏了一拍。 徐公公更是捂着胸口小拳拳锤了捶,再看向黄灵儿的眼神满是不争气的怨怼。 “作死了你,要是惊着了殿下,多少条小命都不够你赔的。”徐公公忍不住斥责道。 要是换做梅道长或千长老,怕是他还不敢这么呛。 可就像黄灵儿自己说的,他们名不见经传的,怕是这一众揭皇榜的人里头最软的柿子,若说徐公公惹得起谁,大概也只有他们了。 “别吵!” 这边徐公公还未待继续发难呢,那头,雪衣已抬起头来,冷冷扫了徐公公一眼。 徐公公还想拿捏呢,一对上那眼神,也不知怎地就有些憷,心惊不已。 “你小心点。” 待雪衣重新转头,他终究只讪讪留下这几个字。 多余的,是再不敢了。 可惜这一切黄灵儿全然没有注意。 她的视线落在床上的六殿下身上,迟迟未归。 怎么会,是他呢? 他是,六殿下? 第159章 他是六殿下(3) 心底惊涛骇浪,黄灵儿整颗心,全乱了。 雪衣等了托盘许久,再抬头,却见女人还在发愣。 眉头皱起,那脸色眼看着就要不好。 倒是徐公公不知是不是刚才被雪衣吓到,这会儿机灵得很。 眼见着雪衣就要发难,他几乎是拍案而起,连忙推了推黄灵儿,提醒道:“针、针!” “啊,哦哦,好。” 黄灵儿慌忙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歇了,这才注意到一脸不好惹的雪衣,连忙蹲了下去,将托盘上的隔尘布取下递到他跟前。 一排专用的医用针具长长短短,齐齐在那特制的锦纹针带上排布着——强迫症一派心满意足,还有些医用脉枕、悬丝等。 这些都是听了雪衣的吩咐,徐公公一早便派人准备好的。 与梅道长想要取血不同,针灸本是治病救人常用的一道手法,用针具取血或刺穴都无可指摘,何况雪衣人就在在他眼皮子底下,一个小孩子能动得了什么手脚? 至于银针,用过之后也是要回收的,与梅道长还要带回去研究万万不同。 雪衣率先拿了脉枕,装模作样地用常规大夫的模样给六殿下诊了诊脉,一会儿蹙眉,一会儿舒展,那认真的模样,倒真似个医学世家出身的。 至少,黄灵儿是被唬住了。 等着这些面子功夫做完,雪衣将这些依次器物归位,视线,终于落在了那些银针身上, 只见他颔首敛眉,看着眼前的数排银针,似在思量什么。 不多时,他终于出手,指尖随着视线在一溜银针上扫过,然后停在某处—— 就在黄灵儿以为他找到自己想要的长度时,却见他手指飞快,她这双肉眼几乎眼花缭乱就见针带上迅速少了半排之多。 然后这些长针以极为诡谲的手法,一一落在六殿下探脉的那条胳膊上。 那一根根颤巍巍摇晃却扎得稳稳的银针,看得黄灵儿的心也跟着抖啊抖。 然后,雪衣的动作终于缓慢下来,转头看着针带审视一番。半晌,才又从上面取了一根相对短而粗的,伸手抓起六殿下的手,掰了他的食指出来就要扎—— “哎!” 徐公公忍不住叫出了声。 雪衣闻声,皱眉回头:“怎么了?” 徐公公欲言又止,心里倒确实有问题,只是雪衣这小孩儿的脸实在太臭了,哪怕他自诩是从深宫里走出来的,对上这样‘目中无人’的视线,就是止不住的心慌。 “食指也能扎针吗?” 徐公公不敢问,医学白痴黄灵儿却忍不住问了出来,还用一脸无辜小白的表情。 于是,向来在对于别人质疑自己这种事情上毫无耐性的雪衣木讷转头,冷冷瞥了黄灵儿一眼,说:“放心,扎不死人。” 徐公公脸色当即一变:这小子到底知不知道他医治的人是谁?清不清楚他这句话已经犯了大不敬之罪? 然而雪哥哥小哥哥余威犹在,徐公公敢怒不敢言。 尤其虽然是他挑的头,但人家雪衣的余怒对象,似乎是黄灵儿呢! 第160章 他是六殿下(4) 死道友免死贫道。 这个时候,徐公公默默选择了自己熟悉的深宫生存之道,向后退了几步。 “可是……” “什么?” 黄灵儿还想说什么呢,雪衣明显不悦的声儿一扬,激灵得她不得不将后面的话儿憋了回去。 嗯,她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强行咽了咽,余光瞥见躲到一边的徐公公,想到自己想说的话,终于还是先不说了,等回去再问吧。 这下没人找事了,雪衣轻飘飘的视线看了看黄灵儿,又看了看徐公公。 唇一勾,然后是浅浅一声笑,明明没有刻意的嘲讽或冷意,停在徐公公或黄灵儿耳中却各不相同。 结果,却是一致—— 闭嘴! 雪衣摒除所有干扰,重新拿起手中拿根针,只是才看了一眼,撇了撇嘴,收到了一边,重新从针带上取了一根—— 眸中冷意乍起! “!” “殿下!” 针尖戳入食指,然后很快拔了出来。 一滴?黑的血珠儿自指尖凝出,惊得徐公公顿时失态。 不是扎针吗? 怎么就放血了呢? 这可怎么办啊,万一陛下知道了,还有殿下醒来了…… 一想到之后自己可能的遭遇,徐公公觉得这个人生都不好了,这黄姑娘姑侄两能把这事儿全给扛了吗?这辈子他给他们清明烧纸,下辈子他当牛做马都行嗷! 雪衣却不知他的心里,淡定地从托盘中拿起一卷纱布,蹭着六殿下地指尖划过,血痕,留了长长一道。 颜色,除了黑,还是黑。 只依稀带着点儿的暗红能叫人相信,这是血,不是墨! 徐公公背对着雪衣,看不出他什么表情,自己却是满脸紧张。 前两场他没跟着那两位,并不知什么结果,跟着雪衣一开始不过是怕这个小孩子乱来罢了,谁知道,这一下惊一下吓地,愣是将他这个身经百战的大总管给折磨得欲生欲死。 雪衣将那层血沙卷起放到一边作废弃,然后从小太监备好的另一个托盘里拿起已拧好的手巾揩了揩手,这才终于开始拔针。 “这……这就没了?” 好不容易忍到所有的针都回收了,雪衣更是将六殿下的衣袖拢下,起身欲行,徐公公再一次发出他不专业的声音。 雪衣抬头看了看他,语气毫无波澜说道:“只是验验毒而已,要是这么容易就把病给治了,那些还没到的岂不是没了事儿做?” 徐公公怎么听着这话儿怎么奇怪,敢情治是能治,就是这会儿不治,要让殿下再给其他大夫多看看,甚至,如果其他大夫还有些更加稀奇古怪的要求,他们家殿下还得多受折磨呗! “不行!” “哐当——” 徐公公急了,甚至忘了六殿下还在昏睡中,蓦地大喝一声,吓得黄灵儿一个激灵,手一抖,刚端起打算交给小太监善后的一盘子‘医疗废物’瞬间落地。 这寝殿偌大,竟还能生些回音。 让两位罪魁——黄灵儿与徐公公——几乎同时紧张地闭上双眼捂住耳朵,活像个犯错的孩子。 雪衣这下更是连白眼都没耐性翻了,自顾自从床踏上下来就要离开。 “等等我!” 第161章 你的脸……(1) 黄灵儿偷偷睁开一只眼,瞅见雪衣的背影,当即追了上去——可怜那掉了一地的用具。 没办法,于床上那人她心有愧疚。 所以,绝不能让雪衣这么任性妄为! “哎呀!” 她追得太急,以至于追至门槛处忘了迈步,‘啪’地一声,直接摔了个脸着地。 这动静有点大,惹得雪衣忍不住回头。 皱眉—— 但见某个一天不气自己就不会死的女人那乌黑的头发铺了一地,四肢摔成反举状,那狼狈与滑稽模样,甭提有多好笑了。 他胸口一动,双唇克制不住想要上扬。 连忙转过身去紧抿双唇避免破功,假装毫不在意继续离开。 等黄灵儿罢了这头发终于能看清眼前时,已至于某小孩骄傲冷漠的背影。 “灵儿姑娘,没事吧。” 身后,才叮嘱小太监收拾好残局的徐公公终于姗姗来迟,连忙将人一把拎了起来。 “多谢公公。” 黄灵儿有些讪讪,尴尬朝徐公公道了谢,不知所措地理了理裙摆,又尽量将头发扒拉顺,完事儿低着头也不知说什么。 总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我……” “灵儿姑娘……” 二人几乎同时出声,一抬头,四目相对,只一眼,同是苦主各自心里的难啊,清清楚楚! “也辛苦灵儿姑娘了。”倒是徐公公人精,先开了口。 “我什么也没做,不过公公你放心,我回去一定劝劝那小子。”黄灵儿有些不好意思,却也不敢乱许诺,朝徐公公点了点头,随即跑了出去。 雪衣并未走远,几乎是离开黄灵儿视线就慢下了脚步。 他在等她。 只是这女人脚步太慢了,不知是不是摔得厉害了。 正有些犹豫要不要回去找她—— “终于等到你小子了。” 熟悉的声音从前方不远处假山传来。 雪衣抬头,就看到也不知用什么方法,竟在这么短时间内将那一身华服揉搓折腾得同乞丐服没什么两样的千长老冒了出来。 “你啊。”雪衣扯了扯嘴巴,眼睛往上一瞟,显然并不想搭理他。 “啧,凭咱么的关系,雪儿就不要这么冷漠了嘛,否则老头子可是要伤心的。”千长老嘬了一口老酒,盖上壶口,信手就酒壶朝雪衣扔了过去。 雪衣轻轻哼了一声,嘴角微勾,一抬手便接住了那酒葫芦。 ‘啵’地一声拔开了酒葫芦,习惯性仰头就喝! “噗——” “咳、咳、咳……” 如喷泉一般,酒气挥洒空中,甚至飚出一道隐约的彩虹。 紧接着,是‘小孩子’几近撕心裂肺的咳嗽,以及因为辛辣,不得不吐着舌头狂扇。 若是仔细看,会发现堂堂魔教教主,竟被一壶酒呛出了泪! “哟,你小子不仅人变小了,这酒量怎么也跟着没了?”千长老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别说,还真跟你第一次喝酒时一个样!” 雪衣一边咳,一边恨恨抬头瞪着某人。 真是个老不羞! “我说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德行?难道……是你小子破功了?” 第162章 你的脸……(2) “难道……是你小子破功了?” 千长老说这话时完全一副看笑话的意思,却见被人掐中死穴的雪衣咳嗽声一顿,好一会儿,才是压不住的闷声低咳。 再抬头,看千长老的眼神却似要杀人一般! 千长老见状,一愣。 那弯起来几乎能让人忽视他颜值与年纪的嘴渐渐放平,然后惊讶成‘o’型,老人家那双周边布满沟壑略带浑浊的眼更是愈发地晶亮起来——八卦之心暴涨哪! “哎哟喂,”千长老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这是哪位倒霉的姑娘采了你这位大魔王的元阳啊,老头子真心表示同情哈哈哈。” 雪衣小小的手紧紧抓着那只酒葫芦腰部,看千长老的那双眼更似淬了毒一般—— “咔!” “哎呀,我的酒!” 醇香的酒气迅速在这小花园里蔓延开来,酒水从被雪衣掐破的裂开了的葫芦里淅沥沥洒了一地。 雪衣依然笔直站着,四周无风起浪,碎发飘扬—— 有杀气! “我的小祖宗欸,有话好好好说,干什么拿酒撒气,不知道酒就是老头子的命吗?” 千长老一把抢过还没有捏得稀碎的酒葫芦,就着那豁口仰头就饮,半点也不想浪费,全然不顾某人的杀气勃然! ‘咔、咔……’ 是骨头开始舒展的声音。 雪衣沉着脸,脸上青筋乍现,极富节奏地开始鼓动,仿佛一条条青虫积极游走。 因是夏日,他的衣服宽松、透气性好。 此时,随着那细碎的裂骨声,肩膀、手臂、甚至身量都肉眼可见的开始膨胀,渐渐撑满了衣裳,甚至下一刻就会听见裂帛声…… 千长老拿着酒壶仰着头,甚至拍着手似乎打定主意要吮尽最后一滴绝不能浪费。 然而脖颈之下,他的身体姿态已然备战中…… “咦?怎么有酒味儿?” 女人突兀的声音忽然加入战局。 顿时,无论是雪衣的抽条,还是千长老的嘬饮动作都随之一滞。 “好你个老乞丐,又想拐我家雪衣喝酒!” 只拐过一个死角,黄灵儿一眼便看到雪衣的背影与千长老相对,还没意识到前者身量上的变化,却注意到他肩上湿了一片,脚下那喷溅状的痕迹还依稀可见。 二话不说她立马冲了过来,一把拎着雪衣的后领拉扯到自己身后。 然后一挺胸,强势护犊家长已上线! “不知道人家还是个孩子吗?看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一点事儿也不懂,长老是吧,丐帮长老吧!真是什么鸡窝狗洞里都能出个王八,我告诉你,再让我看见你缠着我家雪衣我就报官,告你拐卖小孩而你信不信!” 黄灵儿不擅长骂人,经常满肚子的怨怼偏偏说不出什么杀伤力的词。 这一次说这么狠,在她认为已经是很重的话了。 没有对着老乞丐紧抓不放,黄灵儿几乎说完便回身蹲到雪衣身边,对他身上上上下下一番检查,一边关切问道:“你没事吧,那老头子有没有欺负你?” 说到话尾,抬头对视—— 眼见着,雪衣的五官似乎在某个空间,产生了一瞬的扭曲。 “嗯?你的脸……” 第163章 你的脸……(3) 黄灵儿一愣,下意识问到,却又有些恍惚,连忙揉了揉眼。 欸? 还是雪衣啊? 怎么刚才好像有那么一瞬间,看到了那个……谁来着? 脑中一张人脸一闪即逝,可关键时候偏偏没抓住,眉头收紧,快和那双眼挤到一处了。 “雪儿乖乖,我晚上来找你啊!” 正凝神回忆着呢,千长老忽然出声,回头一看,只见后者一个点脚凭空一跃落在不远处长亭的瓦盖之上,手中碎裂的酒葫芦朝雪衣做了个敬酒的姿势,随即跳到屋后叫人看不见身影。 雪衣变脸的事被这么一打岔瞬间便黄灵儿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不许去!”黄灵儿愤愤一张脸,双手对着雪衣双肩一抓,摆出一副长辈的姿态,严肃得要死。 “你没听清吗?是他要找我,又不是我要找他?” 雪衣的语气略带嫌弃,继续着傲娇小孩儿的人设,不耐烦地挣开黄灵儿的双手,撇了撇嘴,就要往自己的住处而去。 那臭老头帮他掩饰的小恩小惠,他才不会感激呢! 黄灵儿当然快步跟上,顺便牵起他的小手:“那更不行,我刚才可看见了,这家伙会武功呐,万一半夜闯进你房里真把你拐走了可怎么办?” “嘁!” 雪衣也不知为什么,每次听到黄灵儿那些自以为是关心的蠢话,便冷不住想要冷笑,想要嘲讽,手下想要挣脱黄灵儿跟带小孩儿似的拉扯,却被后者拽得更紧。 他这副姿态落在黄灵儿眼中便是不以为意,当即表情更认真了,小眉头一皱,就开始思考解决的办法。 “不行,今晚你得跟我睡!”黄灵儿说,“我就不信那糟老头子敢进老娘的房,回头再跟徐公公要些图钉撒到床下,扎不死他!” “不对,古代好像没有什么图钉,那什么来着……铁蒺藜?” 她这边喋喋不休碎碎念,像午休时的蛙鸣,也像夜晚耳边的蚊蝇。 按理,雪衣该是很烦躁的。 只是听着听着,走着走着,不自觉中,他双唇微微勾起,享受着属于两个人难得的平静。 其实,她也挺可爱的。 不远处,千长老坐在一颗繁茂的大树上,摇了摇手中碎裂得几乎无法拯救的酒葫芦,看着不远处一高一矮两条身影,目光沉吟,略带思索。 “就是她吗?” 想到他初见黄灵儿时闻到的那股属于幻红楼楼主专有的蛊香,千长老眉宇间忍不住生出一丝担忧。 喃喃自语:“臭小子,小心重蹈覆辙啊!” · “怎么样怎么样?有把握能治吗?” 几乎是两人才一进院子就被刘天霸追了上来。 黄灵儿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回,只得把视线投向雪衣。 但刘天霸那傻子哪里看得懂这暗示? 反正从跟来的时候他就当会治病的那位是黄灵儿,毕竟就算自家奶奶说相信雪衣,也未必是雪衣有这本事啊。 只要他身边有这有本事的人就可以不是吗? 眼见着黄灵儿被缠得不行,雪衣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坐在房间的圆木凳上,好整以暇地接过五儿倒过来的一杯茶水,轻轻嘬了一小口。 “哎呀,问他问他!我又不会治病!” 第164章 你的脸……(4) “哎呀,问他问他!我又不会治病!”黄灵儿一急,伸手就直接指向了雪衣。 “嗯?” 刘天霸回头看了雪衣一眼,没懂,然后顺着黄灵儿的手指又确认了一番。 “我大爷的!” 强烈的震惊逼得六大霸王直接爆了粗,却依然不敢相信,站到黄灵儿身后,抓着她的衣袖再次确认:“你说今天去给六皇子看病的,是你家那臭小子?” 黄灵儿点了点头。 这一次,刘天霸终于相信自家奶奶说的他们家的恩人是个绝对厉害的角色了。 没瞅见雪衣这个孩子都这么逆天吗? “雪衣小兄弟。” 想着,刘天霸忽然一脸谄媚直奔雪衣桌前,甚至蹲到了他身下,让一个小孩子能居高临下俯视自己,“你还有什么厉害的本事,教我一招半式呗。” 雪衣看了他一眼,单眉挑的高高,似乎对于他的请求很是费解。 “其实我不会治病。”他说。 几乎是同时,黄灵儿与刘天霸齐齐发出了诧异的‘啊!’ “不对啊,我今天明明看到你给六皇子扎针还验血什么的,怎么会不会呢?” 黄灵儿立刻追问,语气甚至有点儿急。 不知怎的,雪衣依稀从中听出了几分怪罪的意味。 眉头轻轻拢起,视线越过还在消化那句话意思的刘天霸,落在了黄灵儿身上,然后,就看到后者眼底满溢的关心与担忧。 只是,一种直觉告诉他,她这份关心对应的人,并不是自己。 想到她在六殿下寝殿里见到那人时的失态,一张小脸顿时就沉了下来:难道她关心的,是他? 一想到那个人,雪衣就更不爽了。 果然,应该直接让他去死才对! 其实黄灵儿的想法很简单。 一则雪衣若真不会治病却在病人身上扎针放血,那不就是草菅人命吗?没能力救不了人是一回事,没能力却为了自己利益骗人害人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二来,揭皇榜怎么也是个要命诛九族的活计,乱来不得,要不是之前雪衣信誓旦旦保证没问题,她肯定早就找机会溜了; 第三,是因为她见到了六皇子。 也许她自私,但凡躺床上的换一个人,她最多也就是拉着雪衣赶紧跑,救不了人不要紧,丢了命就太不值当了。 可偏偏,六皇子是他—— 元玄! 一线天一战,所有的镖师中毒昏迷,却只有他,消失了。 雪衣说他没事,她便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这个解释。 可如今,人就这么一身死气地躺在床上,真的,跟当时的薛岩山一战没有关系吗? 有些事真的不能多想。 因为,细思极恐! 想着,她看雪衣的眼神不自觉又多了几份怀疑。 是他说,这个机会就是他们一直在等的。 现在看来,这个机会,会不会从头到尾就是他创造的呢? 如果是,他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元玄是谁? 元玄之所以昏迷,到底是因为传说中‘六殿下’自幼身体虚弱,还是因为别有居心的人横插一脚。 如果是后者。 那么,这个人是魔教中人; 还是—— 雪衣? 第165章 对峙对质(1) 这些,在黄灵儿不过是转瞬一念。 那着急担忧的神色,也很快跟着思绪游走渐渐变成了怀疑。 而这整个过程,雪衣因为不满,一直看着她。 看着她眉头越皱越紧,眼中的疑惑一寸一寸加深,最后落到自己身上时,是轻微的不信任! 轻微而已,却让他心底乍然涌上一股暴躁。 不喜欢。 不想让她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 “呵。” 他轻轻笑了一声,这一声里,怕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示弱与妥协在其中。 “我只说我不会治病,却没有说过,我治不了他啊。” 雪衣歪着小脑袋,冲着黄灵儿微微一笑,声音更是清脆悦耳。 大概是这样的笑容太甜太治愈,恰恰是黄灵儿最无法抵抗的那种,刚才想什么已瞬间忘了大半,再加上他说这话时的笃定与自信,让黄灵儿不得不暂时将心底的怀疑放下。 其实站在她的立场,只要不是第一种就好。 至于是不是他算计了六皇子的这场病,严格来讲并没有那么严重。 毕竟,如果是第一种,他便是视人命如草芥,这样一个孩子,可能从根上就已经烂掉了,没得救! 可是他来了,要治好六皇子。 那么,甭管目的是什么,只要没想过伤人性命,充其量是有心机,耍阴谋,还不至于丧心病狂。 以前她不在,没参与过他的人生被养歪了,没办法。 但现在她来了,他年纪也还小,总能掰回来! 黄灵儿自诩并不是道德标兵的人物,也会自私、护短,因此,但凡雪衣不至于无药可救,她就会坚定不移地站在他这边! “臭小子,你就不能一次性说个明白吗?” 黄灵儿嗔了一句,半怒轻轻拍了雪衣一巴掌,心下,终究是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早就说过了皇榜我不是随意揭的,是你们不相信我而已。”雪衣故作没好气碎碎念了那么几句,实际却是清楚此事在黄灵儿这里算是暂且揭过了。 有些不想让她知道的事情,除非必要,他希望她永远不知道! 只可惜……他太乐观了! “人小鬼大,真怀疑你是不是披了张八十岁皮的老油条!” 黄灵儿懒得搭理他,走到还对着雪衣一脸崇拜的壮汉刘天霸跟前,说:“刘老板,能麻烦你跟五儿方便回避一下吗?我有些话想单独跟雪衣说。” 单独? 这个要求其实有些突兀,惊诧得身后的雪衣扬眉便盯上了黄灵儿。 刘天霸倒是无所谓,人家姑侄两呢,有些不想同外人说的话也正常,当即带着五儿离开了房间。 当偌大的房间只剩下两人,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雪衣心头。 “你想说什么?” 雪衣故作轻松笑了笑,抬头看着黄灵儿,乖巧问道。 谁知,黄灵儿根本不接招,步步逼近,最后一个俯身,单手搭在桌上,将雪衣束缚再她身前。 说:“你跟我老实交代,之前你跟我说,这个皇榜,是我们等了很久的机会。那么,是不是你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个人生病,而这个病,如果找不到你,无解?!” 第166章 对峙对质(2) 她的表情实在严肃,严肃得雪衣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严阵以待。 然而,还不等他回答,黄灵儿已继续问:“那你现在告诉我,他的病跟你有没有关系?” 雪衣想说不是,然而—— “还是说,他得的不是根本病,而是毒?” 黄灵儿直接堵死了他并不想说谎正打算自欺欺人的用词漏洞。 “如果是毒,按时间算,必然是那天跟我们一起在薛岩山对抗魔教时中的,但是镖局的人都解了毒,虽然办法恶心了点,但还是很轻易的。 “元玄他身为六皇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宫中不知道有多少名医大手,居然还要靠发皇榜,才勉强可能找到一条生路?所以,是不是你在他原本的毒上,又加了什么?” “所以,你是不会治病,但是,你却可以治六皇子的病,对不对?!” 终于,这一次黄灵儿不再选择自欺欺人,而是敞开了想法,打算与雪衣聊了个彻底。 雪衣的心,已经彻底乱了。 一双眼,直勾勾地看着黄灵儿,疑惑、不解。 他不明白为什么之前那个害怕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孤苦无依,连确认自己和她是不是母子都不敢的女人,这一次,要这样穷追不舍。 她,是对自己失望透顶了吗? 所以这一次,不是她怕她没有理由留在自己身边,而是,一旦他不是她想象中那个乖巧可爱的孩子,那么,就变成了她再也不想要他了吗? 越想,心就越冷。 这段时间,除了属于誉雪楼的身体,他将自己的本性逐步逐步展露给黄灵儿看,是因为当初许诺过,不再欺瞒。 所以,他不能吓到她。 却没想到,这才到什么程度,他堂堂雪衣教教主,居然要被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孤魂野鬼—— 放弃了! 失望、失落,可能,还有一丝丝难过,让他不得不低下了高贵的头颅,在女人居高临下的阴影里疯狂挣扎。 “呵、呵呵……” 小孩子的冷笑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响了起来,凭空激灵得黄灵儿梦回灵异现场,刚才质问的气势瞬间就弱了一半。 “原来娘亲,就是这么想我的吗?” 倏一抬头,一双属于上位者不容质疑的视线与黄灵儿对上,其突然,让黄灵儿撑在桌上的手瞬间一软,再半份的气势,也在这一刻悉数化作空壳。 其实,他的声音很轻,轻到如果黄灵儿不是与他那么近,怕是也听不清。 可越是如此,她就越不能让! 她一定要知道真相,才能提前想好万一他的所作所为被人拆穿,自己该怎么救场! 然而,雪衣站了起来。 带着彻骨的冷笑,看着黄灵儿,那股寒意,似要将她当场揉入冰雪之中! 黄灵儿被迫退了半步——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才不过一个月,这孩子身高似乎长了不少,从前及腰,现在,额……及胸? 总之,这不是重点。 雪衣的忽然起立让她刚才围困的气场优势顿无,心下有些慌乱,行动上更是手忙脚,左脚拌右脚,一歪,差点儿摔倒。 这形式不对啊? 黄灵儿想了想自己刚才的话,又想了想雪衣的话。 难道,他误会了什么? “我不是——” “没错,是我干的。” 第167章 对峙对质(3) 难道,他误会了什么? “我不是——” “没错,是我干的。”雪衣承认得十分干脆。 “嗯?你说什么?” 黄灵儿顿时有些傻眼,愣住。 “你说的没错,元玄的毒,就是当日我在薛岩山动的手脚,可又怎样呢?”雪衣眯着一双眼笑盈盈看着黄灵儿,笑意不达眼底,薄唇吐无情,哪儿像个孩子。 “娘亲,你要告诉徐公公吗?” 他依然是笑着的,甚至将那张无可挑剔的脸凑到了黄灵儿跟前笑。 千人看千面。 这样的笑若是换做平常任何一个时候,黄灵儿都会觉得是乖巧的,可爱的。 可此刻,是得意,是挑衅! 还解释什么啊? 还替他的坏找什么理由啊? 可不就是没救了? 越想,心越冷。 黄灵儿的脸,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垮了下来。 也许对于雪衣,她还有许多问题,然而在这一刻,那些答案已经都不重要了。 她的情绪变化实在是太过明显,明显到一直挑衅她,看着他的雪衣蓦地见状,牙关一紧,右眼一跳,似乎有什么,就要崩盘! 来不及细想到底哪里出了错。 却见女人忽地弯了嘴角,没有笑声,却让人仿佛听到了悲凉。 “怎么敢呀。”黄灵儿说。 “我跟你是什么关系啊,犯得着自己送死吗?”她说。 雪衣的笑渐渐僵住,然而女人还在继续:“你下的毒,你揭的榜,与我黄灵儿何干?既然你这么优秀,那请恕我这头孤魂野鬼实在配不上你娘亲或者姑姑的位置。” “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我毫无挂个;日后,就算我饿死路边也绝不上你门前乞讨,你有朝一日飞黄腾达一步登天我也绝不上赶着认亲;你能耐,就不需要带上我这样的累赘了!”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甚至有些哽咽。 其中失望有、愤怒有,绝望更有。 然而等说完这些,她忽然觉得轻松了。 也许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并不会有想象中那么难过, “黄灵儿你什么意思?” 雪衣心下有些急了、慌了,强自克制着没有立即爆发,甚至还故作镇定地笑出了声,半嘲讽半激将,只想让她生气,让她着急。 “明明是你自己说的,你不能没有我,现在说这样的话是想吓唬谁?” “哦,是吗?” 黄灵儿第一次深刻明白,什么叫做话不投机半句多,这会儿,是半点也不想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转身,就要离开。 她毫不留恋的转身让雪衣心口一顿,下意识伸手就想抓她,却抓了个空。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个好人?” 他奋力一喊,是最后的挣扎! 黄灵儿脚步一顿,却也只是一瞬,随即继续前行,打开房门。 长长的裙摆下,黄灵儿提着裙,一条腿迈出,跨过那高到没踝的门槛,落地,然而第二条腿跟上。 “还是你以为,你就是个好人?” 这样一句话,黄灵儿终于再次停下了——如雪衣之愿以偿。 女人纤细的身子在阳光中颤了颤,不知是风吹的,还是人动的。 “你,什么意思?” 第168章 对峙对质(4) “你,什么意思?” 黄灵儿没有转过身来,秀丽的双眉轻蹙,似乎还在消化他刚才那句话的言外之意。 她的话轻飘飘地,迎风送入雪衣耳中,让后者那孩童尚不显浓郁的眉间皱出了轻轻一道浅纹。 终于,她说话了。 可他却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情急之下的那些话,只是想留住她。 他有种预感,如果刚才她没有停下脚步,那么,他再说什么,她也不可能相信自己了。 “你不是想知道你的身份吗?我可以告诉你。”这一次,他语气中的妥协与服软,连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 “身份?”黄灵儿喃喃。 “是啊,你的身份。” 雪衣上前,走到黄灵儿身边,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带着一点儿他自己可能没有意识到的哄与求饶:“进来说,好吗?” 黄灵儿有些纠结。 从坠崖到追杀,一次赛过一次的风险让她在午夜梦回无数次想过原主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却也惶恐、害怕知道是什么? 茫然中,她被雪衣拉着坐下,后者则乖巧站着她面前,如此,才能身高相等面对面。 “你想好要听我说了吗?”雪衣问。 与此同时,他心里在作做着丰富而矛盾的心理建设—— 撒谎,还是告诉她真相? 以她如今的实力,她还配得上那样一个身份吗? “我……” 黄灵儿也在纠结。 抬头,对上雪衣那双与她同样,藏着不确定的目光。 “你说吧。” 深吸一口气,黄灵儿说。 早说晚说,都并不能改变客观事实,不能早死早超生,孩子一直憋着事儿,也不利于成长。 直到这个时候,哪怕刚才还想过再也不要他了,临到关头,她终究再一次心软了。 “你听说过,幻红楼吗?” 雪衣低下眉眼,细细思量了一番话术,单刀直入。 黄灵儿点了点头,城山客栈时不就是被魔教和幻红楼找人的事儿给波及了吗? 再后来,她听了说书先生说的书,多少也知道这是个仇男组织,专门报复负心汉的,然后就是情报本事不错。 “那你听说过,幻红楼楼主吗?”雪衣又问。 黄灵儿搜罗了一下脑中的信息,再次点了点头:“听到过一点点,不过不多,好像是和魔教教主一战生死,实际相约殉情,然后借死遁退隐了。” 身为当事人之一的某教主骤然听到另外一个当事人如此扭曲事实,一时无语,甚至不小心又生出几分嫌弃来:你这些道听途书的未免也太多了些吧。 “那你知道,幻红楼楼主,叫什么名字吗?”雪衣再次发问。 “我怎么会知道?”黄灵儿觉得莫名其妙。 可隐约,她总觉得这个问题有坑,雪衣明明说要告诉自己的身份,怎么一直在问她问题?难道…… “你不会想说,叫宦红绫吧?” 她带着九分怀疑七分调笑试探性问出这句话,心底却打了鼓。 对面,雪衣一脸正色。 那认真的模样,让她一下子紧张起来, 舌头瞬间打了结:“不、不会吧……” 雪衣不忍,却终究,点了点头。 第169章 对峙对质(5) 肩头顿时垮了下来,她的脸上,再不见任何笑意。 怎么会呢? 她怎么可能是宦红绫? 那个说书先生口中连说出名字都怕亵渎了的江湖第一美人; 那个江湖中男人垂涎、女人厌弃的‘美人毒’; 那个冷血无情,对男子从来用了就扔,毫无留恋的女版采花贼? “怎、怎么可能?” 一时之间,她实在无法接受这样一个身份,只能喃喃自语,似乎只要怀疑,只要不承认,就可以把刚才听到的当作一个笑话,说过就算。 “可……” 忽然,她想到了一点:“没听说宦红绫有孩子啊。” 这,确实是个漏洞。 “所以,我确实跟你没有关系。”雪衣说。 又是一记重拳,直接打散了黄灵儿所有的挣扎。 “你还记得,我是想杀你的吗?”雪衣说。 直到这时,黄灵儿终于回忆起与雪衣相遇时的第一幕,那是,他穿着一身不合身的破衣裳,手中拿着一根树枝,正要戳死她! 难道说,是原主对雪衣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才会让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拼着那么重的伤都要杀她? “我……你……” 黄灵儿一时思绪紊乱,不知该说些什么。 雪衣刚想说些什么—— “对不起。” “嗯?” 雪衣顿时愣住,她道歉做什么? “虽然原主犯的错我并不想背锅,可是,这么长的日子,被迫一直跟着我,一定很难过吧?难怪你对我一直那么不耐烦,甚至是……讨厌。” 有些情绪,黄灵儿并不是没有察觉,然而最开始臆测自己是弃妇时,她以为孩子恨自己带他跳崖;后来脑洞自己是被原主相公连累追杀,以为雪衣是嫌弃自己没用。 现在,如果换成宦红绫的身份以及风评,可不是渣到不能再渣? 对于黄灵儿忽来的发散,雪衣有些措手不及。 她,是不是又想歪了? “不是……” “你不用解释!”黄灵儿一抬手,‘尔康’式拒绝了雪衣可能的‘安慰’,“让我静一静。” 好吧,此时她已完全沉浸在自己是一个坏女人,还是个江湖上鼎鼎出名的坏女人的人设中无法自拔。 雪衣有些头疼。 “那你还听不听了?” 如果说,之前他还有些担心告诉黄灵儿真相会面临什么未可知的后遗症。 现在,他是一点也不怕了。 这女人就是个傻子。 算了,顺毛就好,至于解释什么的,对她,没必要! “啊?我听我听!” 沉浸在那个坏女人的人设中太久,让她只觉得世界一直在崩塌,甚至开始怀疑,以后遇到原主撩过的汉子,会不会直接被打死? 倒是雪衣这忽然一句话让她陡然从臆想汇总醒来,同时,与他摊牌前的沮丧与崩溃,也随着这个‘震惊’的消息无暇顾及。 雪衣深吸一口气,露出一张黄灵儿最喜欢的标准笑脸:“那,姑姑,现在肯听我继续解释关于六皇子的事情了吗?” “嗯?你还愿意叫我姑姑?” 不得不说,黄灵儿的脑回路鲜少在线,虽然每每在线,必然要让雪衣手忙脚乱。 “六皇子……” 雪衣的语气,可以说是很卑微了。 第170章 对峙对峙(6) 雪衣的语气,可以说是很卑微了。 没办法,今天她可以以他故意害元玄中毒发难,这个疙瘩不除,下一次她再来一遭,他可没有第二个‘宦红绫’为他挡刀了。 “你说你说。” 于心有愧,黄灵儿一下子乖巧得不得了。 “你说的没错,在他还是元玄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谁,包括他的病确实跟你想的差不多,是因为我在他当时中的毒里,加了点东西。”雪衣说。 黄灵儿眨了眨眼,带着一丝丝不确信:“加了点……东西?” 雪衣点了点头:“只是让他没那么容易醒罢了,不会伤及性命,目的,确实是为了能让他的势力主动找到我。” “主动?”黄灵儿敏感地抓住了这个词。 “嗯,”雪衣点头,“主动。” “为什么?”黄灵儿问。 雪衣说:“因为,我要施恩,我要让他,以及他背后所代表的的力量,欠我人情,为我所用。” 这话他说得格外霸气,野心勃勃,更让红果果的阴谋在黄灵儿面前敞亮不已。 黄灵儿看着这个身形还是个孩子的雪衣,有那么一瞬,仿佛看到了他长大后的恢弘壮阔、意气方遒! 沉默着,好一会儿她才继续问:“那……我能知道,你是谁吗?为什么年纪这么小就认识六殿下,甚至对方对你好像对面没有印象,难道,你家里人是当朝为官的?或者,你家里有什么恩仇需要借他的力量才能报?” 转眼间,沉默的一方变成了雪衣。 他相信了她的借尸还魂,她会相信他的‘返老还童’吗? 即便相信了,雪衣教教主的身份与幻红楼楼主的身份终究是敌对,她是假的宦红绫又如何,幻红楼楼主的躯壳只有这一具! 是啊,他们终究是要为敌的。 而他,也不可能一直用雪衣的身份,待在她身边。 岚城的柳丝兰,七夕节的绑架,薛岩山的欧阳子与心媚,无论是幻红楼还是雪衣教,它们越发频繁的动作都在警告着:他们现在这样的时光,不多了。 大概是雪衣沉默得太久,神色更是有些发青,黄灵儿觉得自己可能问到了别人的隐痛,当即讪讪一笑,连忙上前安慰雪衣:“好了好了,我不问了,你也别多想,你也是为了你的血海深仇嘛,只要不是有心害人,我、我……” 以黄灵儿曾经受过的教育来说,真的不能认可这种为了自己的利益去算计别人的事儿。 但在江湖,在这个异世界,这似乎是一条生存法则,你不算计别人,就等着别人来算计,仿佛就连这种事儿也会自己寻求一种你来我往的平衡。 因此,她最多能坚持自己的原则不做这样的事,却无法对别人的选择指手画脚。 雪衣看着她‘我’了半天,却也没说过所以然来。 黄灵儿,果然和宦红绫很不一样呢。 “不用你。”雪衣说 “嗯?”黄灵儿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 雪衣笑了笑,小小的手掌搭在黄灵儿瘦弱的肩膀上:“我想做的事,我自己就能做,不用你。” “啊?” “不用你,委屈你自己。” 第171章 你的病谁治(1) “公公,公公,那黄姑娘带着雪衣小公子过来了。” “什么?!” 自打雪衣放了六殿下的血,然后丢下那么一句有恃无恐的话,徐公公久违的头疼便又犯了,没成想,这好不容易送走几尊大神回到房间,刚遣了干儿子替自己摁脑袋,甚至来不及舒服两声。 “冤家哟,债主啊!” 徐公公一边‘哭’,一边不得不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衣裳,准备出门去迎。 别怪他看重这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就目前而言,这些个揭皇榜的人里,也就他信誓旦旦能治他们家主子。 其余的,呵,依他多年观察人的经验,居心不良! 毕竟,一个病秧子皇子,又是当朝轩辕王的胞兄,怎么可能不遭人惦记? 唉,可怜他的皇子哟! 想着,他已熟稔地换上那张奴颜笑脸佝偻着背朝门外迎了出去。 “灵儿姑娘,雪衣公子。” 他率先朝两人打了招呼,只是这视线忍不住就朝黄灵儿飘了过去,对了个眼神:早上咱两可说好了,你家小子同意了吗? 黄灵儿视线闪了闪,假装没有接收到徐公公的暗示,只默默站在雪衣身后,跟着他,进了徐公公的会客间。 “徐公公。”雪衣说话。 此时,他依然是一副小孩儿面孔,可姿态作派全然不比成年人逊色,甚至连徐公公都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小子的压迫感,居然比上午更强! “雪衣公子您说。”徐公公点头哈腰。 “姑姑说,你想我尽快出手治六殿下的病,对吗?”雪衣问到。 “瞧小公子这话说的,这皇榜都出了,自然是为了殿下早日康复的。”徐公公好言回复。 “其实我也不是不想早点给殿下把这病治了。”雪衣说。 徐公公一听,眼睛一亮,那脸上的欣喜带着他两颊那团肉呼之欲出。 只是还来不及多开心一会儿,雪衣继续说:“但是让我跟那些阿猫阿狗合作,那徐公公可能要把雪衣排在最后了。” “啊,这是为什么啊?”徐公公不解,“大家都是来帮殿下的,一起合作,不是比单打独斗要来得强吗?”徐公公争取。 “公公您这种想法其实没错,但前提是这群人,得是一条道上的。”雪衣微微一笑,颇带些意味深长。 “这、这个……” 徐公公一听,急了。 这小祖宗到底什么意思啊? 无助之下,他不得不将求助的目光再一次投向了黄灵儿。 这一次,黄灵儿收到。 “是这样的徐公公,您看那梅道长是炼丹的,擅长的是道门玄术,治疗殿下肯定会用上他们的独门丹药,成分什么的,咱也不清楚; “再说那千长老,丐帮出身,丐帮的人,平时有个头疼脑热的,哪个不是靠自己扛?要说有什么本事,那都是靠一个个活人变死人的例子试出来的。 “我不得不说一句,人命确实有贵贱,乞丐扛得住的药,六殿下的身体真的受得了吗?” 说到这里,黄灵儿微微一笑。 “敢揭皇榜,肯定都是有本事的,但每人都擅长自己的领域里冲浪,一起治,确定不会让六殿下的病越来越重吗?” 第172章 你的病谁治(2) 听到这里,徐公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就慌了,伸手就要抓黄灵儿求助,却被眼疾手快的雪衣先一步将人拉到一边。 徐公公扑了个空,情绪倒是依然在:“那,黄姑娘、雪衣公子,你们的意思到底是……” 这一次,雪衣不再让黄灵儿替他解释,自己站了出来。 “我们的意思是,徐公公要是信不过我们,就让其他揭皇榜的人来治;要信得过,赶走他们,六殿下的病,交给我!” 少年的身板,笃定的眼神,让徐公公对他的话不敢不信任。 可是…… 皇榜都发出去这么长时间了,揭皇榜的人,据说除了已到的两位,还有几位在路上。 而且,万一,治不好呢? 反而因为一个小子,杜绝了所有的可能。 这样的罪过,他一个小小太监总管可真的担待不起啊。 “您可以考虑,也可以上达,这是我的态度,想来,我坚持自己的原则对病人扶着,应该不违反揭皇榜的约束吧。” 同样是笑,雪衣的笑比起黄灵儿,更让人后背发麻。 徐公公讪讪,哪里敢反驳啊! “这事儿咱家还真做不了主,得请示陛下才行。”他说这话时,已难得地没了底气。 当初要不是被上边的算计,这给六殿下发皇榜寻医的事儿怎么也落不到他身上,谁不知道六殿下病秧子了这么些年,也就是吊着,这次病情加重,可不一不小心就玩砸了? 没成想揭皇榜的人还不少,也给了他不少信心。 可…… 唉,福兮祸兮,他活了这么大半辈子,也就挣扎了大半辈子,命就是这样,该怎样就怎样吧。 还好,结局是喜人的。 不过一天,徐公公就带来了消息。 除了雪衣一行人,其余揭皇榜的医者,到了或者没到的,就地遣散,当然,朝廷会给予揭皇榜的人一定补偿,包括心愿满足及其他物质上的。 不得不说,雪衣此举等于一个人扛了所有人的风险,几家欢喜几家愁。 于徐公公而言,也算得上是孤注一掷了。 是夜,熟悉的夜啼让向来警觉的雪衣倏地睁眼。 他睡在房间一张短榻上,而不远处,轻纱罗帐之中,黄灵儿正睡得酣然。 自千长老那日扬言晚上要找他,当晚,黄灵儿便强行又将某人的睡觉阵地换到了自己房间。 屋外,催促声又起。 雪衣无奈,叹了口气,手指掐了一道气劲,倏地飞入帘中——女人睡得更沉了。 蹑手蹑脚出门,院子里寂静无人。 刚要回房。 “得”地石子落地声,雪衣抬头。 却见一弯星月之下,老头子依旧一身破破烂烂,手中却持着新换的酒葫芦,一脸笑盈盈地,冲着雪衣举杯邀了邀:“晚上好啊。” 嗤笑一声,雪衣生无可恋地翻了个白眼,没好气说道:“你怎么还没走?” “你小子这可就没良心了啊,我要是走了,你的病,谁治?” “我有什么病?” 雪衣足下一点,轻轻便越上了强头,瞥了一眼千长老手中的酒葫芦。 没有接。 第173章 你的病谁治(3) “难道你这返老还童的病,不算病?” 千长老笑着喝了一口酒,只是这酒入喉,眉轻皱,随即叹了一口气。 只换了个酒葫芦而已,这味儿啊,总是差了些。 “你要能治,怎么不给自己喂两口?”雪衣双腿垂在半空,有一下没一下踢踏着,远远看去,活像对祖孙。 “呵,臭小子。” 千长老就这么笑着,轻拍了雪衣一巴掌,硬是将酒葫芦塞进雪衣手中:“要说贪杯,你可不比老头子好多少,真忍得了?” “她……” 雪衣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房门,悠远。 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手不自觉拔开了葫芦酒塞,细细地,润酒入喉—— 属于酒的醇香与辛辣顿时冲到天灵盖! 啧,这种感觉,久违了! 且看他们这样随意坐着无人打搅,实际围着这座院子的侍卫们已不约而同陷入昏睡之中,怎么可能给外人瞧见的机会? “你那个姑姑,是宦红绫吧?”忽然,千长老问。 雪衣饮酒的手一顿,却也没有很意外,似乎对于他能认出宦红绫这件事一点也不奇怪。 唇角勾了勾,他转过头,冲着千长老说:“她叫黄灵儿。” “黄灵儿?”千长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所以,你的童子身也是给了她?” “噗——” “我的酒!” 空中蓦地洒下一片人工瀑布,老头子顿时心疼不已,气得他直接从雪衣手中夺过他的酒葫芦了,塞上酒塞摇了摇。 确定酒没损失多少这才开骂道:“你这臭小子,可真是越来越会糟蹋好东西了,不就是个破个身至于这么大反应吗?身为个男人,这不早晚的事儿吗?” 千长老说得太无所谓,让雪衣这张孩子脸真的不知该怎么反应才算正常,只能借着夜色的掩饰默不作声。 “不过这样也好。”千长老一把将酒葫芦别到身后,问,“现在的功夫恢复得怎么样了?” “内气已顺,如今可以自由控制身形,只是功体不全,内力始终无法汇聚丹田,最多能撑一炷香,且功力不足一成。” “一成啊!”千长老扒拉着他那乱糟糟的胡子,若有所思。 “嗯,上次在你面前动了杀气,身体忽然有些不受控制,最近一直在变化,按其速度,用不了半个月,我便可恢复成人模样。”雪衣说。 “杀气?”千长老喃喃,“难道,这就是你这么些年修为没有继续精进的原因?” “什么意思?”雪衣问。 “你所习雪衣诀不过半阙,只有童男童女之身方能有所成,可你想想,自从你十五岁达雪衣诀第七层后是不是就很难再有突破?” 雪衣沉默,确实如此。 “我想这关键,就在后半阙上。”千长老说。 “后半阙?”雪衣疑问。 “没错,雪衣诀最初可是什么魔功心法,怎么可能违背人伦不许人行夫妻之礼,所以我猜想,这后半阙约莫会有,当修习者以童子之身练到瓶颈之后,又当如何的。” “可是这后半阙,在哪儿?”雪衣问。 第174章 温柔乡英雄冢(1) 千长老神秘地笑了笑:“你猜?” 雪衣怀疑的看了他一眼,随即笑了出来:“你也不知道吧。” 千长老撇了撇嘴,开了葫芦塞又嘬了一口酒,‘啧’了一声:“哼,臭小子,想激老头子,我才不中计呢!” “你这丐帮长老的皮是不想要了是吧,一口我我我的,怎么不继续‘俺’了?”雪衣笑闹着,就要扯千长老的胡子。 千长老一边躲,一边说:“什么叫皮啊,我就是千长老好不好,臭小子没见识别瞎说。” 弯月之下,一老一小,看似打闹,却是在这一面高墙之上闹起了武行,其动作不小,可偏偏各有分寸,也不至于惊动了府中其他护卫。 终于,雪衣率先落下高墙,老头子随即而下,后又并肩,坐在了水池边。 “你还打算这个样子待在那女人身边多久?”千长老忽然问道。 刚出了一身汗,乍然被这个问题袭击,雪衣一下不知所措,手忙脚乱之下,毫无底气回应:“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眼下我功力不足一成,待在她身边,自然是最好的掩护。” “那如果我让你的武功恢复呢?”千长老说。 话题,再一次回到了刚开始——我能治你的伤,可你,想治吗? 沉默、沉默…… 雪衣再一次陷入从未有过的长久的沉默中。 缓缓闭上双眼,脑海中走马灯一般闪烁着这一个多月以来与黄灵儿的相处,她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遇到危险,她也会哭,也会怕,可只要关系到他,那都是掏心掏肺,第一时间将自己挡在身后。 这样一个女子,叫他怎能轻易割舍? 虽然,她不过把自己当一个孩子。 这边,雪衣还在纠结、思量,千长老却将他的神情变幻看得清清楚楚,玩世不恭的一张乞丐脸上也露出几分凝重。 “你忘了你自己的身份吗?!” 一声低喝,将沉浸在美梦中的雪衣猛然唤醒。 抬头,便是那一张熟悉而陌生的脸,那双眼一如从前坚定、严厉,此时更多了,对他的失望。 仿佛真实回到童年一般,雪衣下意识就想认错:“是我错了,亚父。” 千长老的呼吸一重,眼底闪过一丝难过,随即轻声叹了一口气:“你又错了,我不是他。” 雪衣嘴唇微动,却也知道自己刚才说错了话,只低头一副乖乖认错的模样,再不多言。 良久,还是千长老开了口:“说吧,你到底要怎样?” 雪衣望着天,月如勾,星星倒是闪耀非常。 伸手,从千长老身上取下他的酒葫芦,二话不说,拔了塞就猛往喉咙里灌—— “咳咳咳……” 这一次,他几乎是呛得眼泪都快出来,却还想喝。 “求你可别糟蹋我酒了。”千长老一脸嫌弃,再次抢回了自己的命。 雪衣擦了擦嘴角,双眼通红,沉默了会儿,说:“我不知道。” 温柔乡,是英雄冢。 千长老一脸地恨铁不成钢,可有些事,他不能替他决定! “我想守着她,直到,她消失。” 第175章 温柔乡英雄冢(2) “消失?”千长老微微吃了一惊,“难道你要亲手杀她?” 这倒是他的意料之外了。 原以为这小子对宦红绫的感情不一般,原来,是这种必须亲手解决的不一般呐。 如此,他倒有些放心了。 雪衣闻言,没有解释,只是心里有些什么,终于在此刻清晰了些。 “你还是告诉我,怎么才能尽快恢复功力吧。”再转头看千长老时,他已一脸坚定,似下了某个决定。 千长老大掌一挥拍了拍雪衣的肩,一脸宽慰。 “好,那我就告诉你,你之所以走火入魔失去功力,是因为以童子身修习雪衣诀,其功法运行之道是以元阳之身……” …… 雪衣与千长老聊完已是凌晨,天将破晓,那被毒粉迷晕的护卫们业已是时候醒来。 他推开房门,走到黄灵儿床前,撩开了床帐—— 女人脸上一脸恬静,睡得格外安稳。 “没心没肺。” 没好气地,他低声骂了一句,若不是眼底的温柔笑意,怕还真叫人以为他是有多嫌弃呢。 随即,他脱了鞋,爬上她的床,放下帘,凑到她的身边,居高临下看着——那还带着婴儿肥的手指一寸一寸地,抚着她的眉心,到鼻梁,到红唇…… 便没再动了。 这还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看她这张脸。 不知道这皮囊之下真实的黄灵儿,长什么样呢? 恐怕很难比这张脸好看了——至少,大多数江湖人会这么认为。 可他是不会嫌弃的,她的灵魂,可比宦红绫要美太多。 然而终究是要告别的。 早或者晚,又有什么区别? 想着,他翻过身躺倒黄灵儿身边,看着头顶的床帐,水红色的,有些像烈风崖决战那日,宦红绫手中飘飞的长绫。 “宦红绫,”他低语道,“我的直觉告诉我,真正的你,依然活在这具躯壳之下,所以,不要出来,千万,不要出来,你要相信,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命中注定,你我不能共存!” 说着,小手蠕了蠕,摸到了一旁规矩平放的黄灵儿手,抓起,放到自己小腹之上。 他歪着头,视线所对,正是黄灵儿的侧颜。 唇角微微勾起,说:“姑姑,如果我这样做了,你会怪我吗?” 黄灵儿闭着眼,没有任何反应。 “嗤——” 他又忽地笑了出来,“我在想什么呢,当然不会,孤魂野鬼终究是孤魂野鬼,她若归来,你焉能存?” “所以……” 他紧紧抓着她的手,缓缓闭上双眼 喃喃道:“就算到时候杀了她,也是给你报仇吧……” 睡梦之中,黄灵儿莫名打了个寒噤。 原本香甜的梦境顿时变得森然。 黑云低垂,前往高如塔楼的路上,人影憧憧,却没一个看得清脸。 她光着脚踩在冰冷的石板路上,沁凉透骨。 塔楼右侧,高挂一轮黑月,映着高塔,落下长长的黑影,直铺到她脚下,笼罩着前方不知多少,和她一般前行的小姑娘。 “嬷嬷,你这是要送我去哪儿?” 她听见自己稚嫩的声音在问——那个牵着她的手,骨节如骷髅的领路人。 “幻红楼。” 第176章 无耻是真无耻啊(1) 雪衣最近有点忙。 自从徐公公赶走了其他揭榜者,这小子便开始了早出晚归,一会儿采药,一会儿试药,总之经常是一整天摸不到半个人影。 哦,顺带,他请了那个千长老当助手协助,反而他带过来的其他三人,成了闲野散人。 黄灵儿无聊,便只能拉着刘天霸与五儿,外搭一个徐公公在房间里打马吊。 “十三幺,胡牌!” 五儿一脸淡漠地将眼前的牌面一推,伸手,便是向在场其余众人讨筹码了。 “不玩了不玩了,五儿她记牌,根本没法玩!”黄灵儿这一耍赖,众人也跟着没了兴趣。 倒是五儿一脸无辜:“奴婢并未刻意……” “你别说了,越说越气人。”黄灵儿连忙伸手让她打住! “自己蠢就自己蠢,欺负我家丫鬟做什么?不就是输钱吗?老子有的是钱!” 刘天霸上赶着护犊子,顺带给五儿抛了个媚眼。 其实也没其他心思,纯属他日常发骚,却愣是让后者挂着一本正经的脸,耳朵与脸颊却变了个通红。 “是咱家照顾不周了。” 徐公公起身道歉,自打把全副身家依托在雪衣身上,这几位可就是他的小祖宗,吃喝玩乐陪聊都是小事,伺候好了才是正经。 黄灵儿与刘天霸隔空一个对视,彼此奸笑,炮火趁势,狙向了徐公公:“不周确实不周了,那不知道公公可否安排我们出去玩玩?” “这可不行!”徐公公大惊失色,“这可是皇宫,哪里由得人随便出入。” 谁知,黄灵儿不屑‘呿’了一声,道:“公公,您这可就不厚道了,别仗着我们外地来的没见识就骗人呐,虽然我们也没别的想法,可这是不是宫中,你我还不清楚吗?” 说着,她顺带挑了挑眉,威胁的意味十足。 “我的小祖宗欸,您可别乱说。” 几乎是话音落,徐公公便一脸惶恐想要上前捂黄灵儿的嘴,奈何刘天霸更快,一把将他拽住,那发疼的胳膊骇得他哪儿还敢轻举妄动。 虽然他是陛下派来的,可也只是个普通人,跟刘天霸这江湖草莽的力气可没法比。 “那您总得给我们一点儿消遣吧,要不您再跟皇帝陛下请示请示?”黄灵儿企图打个商量。 “不行。”徐公公拒绝得很坚决。 黄灵儿与刘天霸对视一眼,顿时垮下脸来:“哼,徐公公,你是不是认为我们好欺负啊?” “天地良心啊,灵儿姑娘您这话说得才是真的没良心,您且瞧瞧这些天,您几位的要求,只要咱家能满足,咱家什么没答应?可这出宫,可是危害到主子的事儿,就算您几位没拿包藏祸心的意思,保不齐外面多少人盯着呢。”徐公公言辞恳切,就差掏心掏肺自证了。 当然,顺带打死不承认此处并不是皇宫。 黄灵儿才不吃这套,一昂首,难得摆出一副傲慢模样:“徐公公,话可不是这样说的,您仔细想想,您要是憋坏了我们,我们的心情就好不了,这我们这心情不好,就会影响到雪衣,这雪衣要是受了影响,是不是就会影响到给殿下治病了?” 第177章 无耻是真无耻啊(2) 她这一连串的因果,愣是听得徐公公目瞪口呆,却完全拿不住错处。 “无耻、是真无耻啊!” 徐公公的声音听着都快哭出来了,但是占尽优势的黄灵儿可没那么容易妥协,毕竟,他们也是真无聊啊! 五儿倒是难得地于心不忍,上前扯了扯黄灵儿的衣袖:“灵儿姐姐,其实……” “你闭嘴。” 黄灵儿小声怼了回去,又继续一脸笑盈盈——在徐公公眼中那简直是催命符——地看着徐公公,说:“要我说呀,徐公公您就强撑着了,我都猜出来了,陛下既然都能同意让雪衣一个人治了,肯定说过我们有什么要求您都尽量配合,只要人看住了,回头六殿下有个三长两短方便问罪就成,对不对?” 听到这里,徐公公简直冷汗都要出来了。 这灵儿姑娘莫在自己身上装了耳目,怎么就能将陛下的吩咐猜得这般精准? “这个……” 徐公公还想否认,黄灵儿一步上前,一巴掌拍在他肩头,豪气道:“还是不是兄弟了?” 徐公公想说:不是…… 然而黄灵儿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 “就这么说定了啊,我们想回去换个衣服了。” 说着,她已拉着五儿快速离开现场。 徐公公哭丧着两,求助的目光只能投向刘天霸。 刘天霸望望天:“啊,今天天气不错,是个逛街的好日子。” …… “我……我就不去了吧……” 徐公公扶着车门,一只脚上一只脚下,那脸色,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这怎么行,徐公公这些天您也受累了,走吧走吧。” 也不用上马石,黄灵儿毫无淑女风范地抬脚一跨便从另一边上了马车,二话不说拉着徐公公的手一使劲儿,人便上来了。 半推搡着徐公公进了马车,她听话地蒙上了双眼,徐公公无奈这才吩咐马车出行。 出了角门右转,左侧,另一辆华丽的马车‘得得’而来。 看门的守卫一见那马车上的灯花,立马上前跪拜:“参见郡主。” 下马石快速备好,没多时,一只手撩开了车帘,带着华贵的裙摆拖拽而下:“带我去见殿下。” “这个……”两名守卫一个对视,有些为难。 “怎么,现在连我都见不得殿下了吗?”郡主眉目一冷,当即便要发难。 “属下不敢。”守卫惶恐,“实在是陛下圣命,属下不敢违抗!” “好,你们真是好。”郡主眼底厉色一闪。 一甩袖,愤然回到车上:“去御景楼。” · 及至马车出了王府属地来到人声鼎沸的大街上,也不用徐公公提示,黄灵儿等人已自觉摘下了面罩,就连那窗户帘儿都自顾自揭了一角。 黄灵儿满眼新奇,虽说岚城的街她没少逛,可这是天子脚下,此番热闹当然与众不同。 “徐公公,我能下去走走吗?在车上只能看,想买什么都不行。” 才安分了多大会儿,黄灵儿又给徐公公搞难题了。 按理,这人都出来了,徐公公早该有破罐子破摔的觉悟。 可偏生,还想挣扎那么一下:“姑娘若是看中什么,直接记下,回头咱家找人给您送回去。” 第178章 御景楼(1) “这怎么成?”黄灵儿果断拒绝。 “逛街买东西的乐趣可不在于带了多少东西回家,而在挑选讲价的过程,那种成就感……” 黄灵儿说着正起劲呢,忽见徐公公一脸疑惑与费解,那满腔热情如蒙头倒了一盆冷水,顿时歇了继续的心思:“算了,你们男人不懂。” 男人? 徐公公:我有句p不知当说不当说! “我懂我懂!” 能表殷勤的时候,刘天霸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那憨憨笑得黄灵儿简直没眼看。 “得了吧,你们有钱人也是不会懂的!” 黄灵儿直接拆台,转而与五儿打商量一会儿要下车买什么。 真男人·刘天霸vs真太监·徐公公,两人面面相觑,惺惺相惜。 然后,看着两个女人在那儿讨论得热火朝天——实际是黄灵儿说,五儿附和并告知那些东西在哪里买物美价廉,且大概用什么样的价格可以拿下…… 唉,他们确实不懂。 “羽芳斋,是你刚说的羽芳斋!” 正说着,黄灵儿忽地拔高了音量拉着五儿直叫唤,让正倚着车窗打盹的徐公公吓了一跳:“姑娘您可别一惊一乍的了,咱家年纪不小了,这小心肝儿……” “停车停车!” 黄灵儿哪儿管他说什么呀,当即掀了车帘就要下车,顺便拉着五儿。 “灵儿姑娘!” “嗯?” 黄灵儿回头。 一看,阻碍并不来自徐公公,而是她手中牵着的,五儿。 “怎么了?”她不解问道。 “让公公陪姑=娘吧,五儿一会儿还得陪小老爷去钱庄清点账目呢。”五儿一本正经说道。 “清点账目?” 黄灵儿将疑惑的视线转到了刘天霸身上,似乎对于这个吸血鬼在这个时候还要薄削五儿小可怜为他干活义愤填膺。 刘天霸刚想解释,五儿已再度出声:“小老爷难道忘了当时老夫人同意五儿随行的理由?既答应了,当然要做到。” “可是……”刘天霸总觉得哪里不对。 “不用,我们可以先随便逛逛,找家馆子吃几道特色菜,然后下午陪刘老板去清账啊,这样不就逛街工作两不误?”黄灵儿一锤定音。 毕竟逛街这种事,一个人逛和同自己要好的闺蜜一起逛,那可是天差地别的体验。 尤其,这五儿平时不想显山不露水的,刚才随口那么一聊却不难看出,她对京城,熟着呢! 所以要想好好逛,怎能不带上她? 再加上人家管账的特性,杀价一把好手,虽然有徐公公这个冤大头负责出钱,可砍价本身就是一大乐趣不是吗? “灵儿姑娘这主意好,五儿你也别这么较真,难得来京城一趟,可不得吃好玩好吗?等雪衣的事儿办完,还怕没清账的时间。”刘天霸伸手好笑的揉了揉五儿的脑袋,竟先灵儿一步跳下了车。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黄灵儿开心极了,迫不及待就要五儿就要下车,后者眼底还在犹豫,身体,已经被动随着黄灵儿动作探出了车外。 车外,刘天霸似想起来什么,问:“五儿,你来过京城吗?怎么好像很熟的样子?” 第179章 御景楼(2) “五儿,你来过京城吗?怎么好像很熟的样子?” 刘天霸忽然发问,让双脚刚落地的五儿动作一滞,身体也跟着有些紧绷僵硬起来。 “我……” “那御景楼的烤鸭真像你说的那么好吃吗?” 她这边战战兢兢,谁知刘天霸却只是随口一问,话题很快带到了另外一边。 五儿这才松了一口气,撑出一张不算熟悉的笑脸:“都这么说,应该是好吃的吧。” “就知道吃,家里饿到你了还是怎么的?” 不知怎地,黄灵儿忽然出声挡在五儿身前瞪了刘天霸一眼,懒理后者一副莫名其妙,只见她自顾自一把揽过五儿胳膊,不废话就朝早就看准了的羽芳斋而去。 徐公公刚好下了车,刘天霸满脸困惑,问:“我没得罪她们吧?” 等这趟街逛完,原本扶着保护几人的护卫身上已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礼盒,不得不同徐公公打了招呼先将东西送回车上。 “去吧去吧。” 徐公公麻溜让他们走,只是这心情嘛,嘿嘿,同这两个小妮子逛完街,居然开阔不少。 看来要趁着没回宫这段时间,找机会再好好逛逛。 一句话,可算让那些武功卓绝的护卫们脚下犹如抹了油,这两位小姐姐的购物能力,实在是太可怕了! “你还有什么想买的吗?” 黄灵儿一把搂过五儿,那霸气劲儿,活脱脱她才是那个土财主。 五儿低着头,满脸通红。 嗯,估计所有人都以为今日的购物王者是黄灵儿,谁知半道杀出个五儿,买东西那叫一个稳准狠,砍价那叫一个快猛凶。 黄灵儿想要的不想要的,但凡她起手问了价,通通拿下,明明老板是赔了老本卖的货,临走还巴不得再送些什么才能表达他们的热情与欢迎。 直到后半段,黄灵儿已完全退居一线,整个主场由五儿一手操控,若不是刘天霸的肚子饿到打鼓强制喊停,这位小姐姐才如梦初醒,再次缩回怯怯的小丫鬟状态。 此时黄灵儿再问,她摇了摇头,半句话也不敢再多说了。 “想买等吃了饭再说吧,回头我要是瘦了,祖奶奶心疼,小心这笔账算你头上啊!”刘天霸可怜巴巴地摸着肚子,开启‘宝宝’式威胁。 “去哪儿吃?”黄灵儿别了刘天霸一眼,问五儿。 五儿托腮,想了想:“那,我们去御景楼?” “好啊好啊,赶紧的,本老爷觉得这会儿都能吃下一头牛了!”刘天霸第一个附和。 “那小老爷可要换个地方了,御景楼最出名的除了那烤鸭便是烤全羊,偏没有您说的这牛,真的不用再换一家吗?” 得,五儿又开始犯傻了。 刘天霸也不跟她挣,只习惯咬唇笑了笑,那两只手就跟上瘾似的抓住五儿头顶两个啾啾一阵捏:“带路吧你!” “可是御景楼向来热闹,咱们这临时过去不一定有位置呢。”五儿提醒。 “先去先去……”刘天霸不管。 “可是……” “再啰嗦我回去缝了你的嘴。” “唔……” 第180章 御景楼(3) 御景楼不愧是京城第一楼,此时已过了饭点,黄灵儿一行人进去时,依旧宾客满座。 入座,很快有唱菜的小二过来,见他们衣着华丽,举止也是颇有气度,脸上的笑顿时更多了几分真诚:“客官几位生面孔,是刚来京城吗?” “有什么好酒好菜,赶紧给爷上来,饿着肚子呢!”刘天霸没耐烦寒暄,当即直奔主题。 “好嘞,本店招牌菜有黄金烤鸭、翡翠鲈鱼、白玉素什锦……” 店小二嘴皮子溜啊,一串菜名报下来愣是没打半个磕巴,听得刘天霸生生吞了好几口津液,随后大掌一挥:“排名前十的,都给爷上来!” “好的。”小二最喜欢这样的主儿了,“不知几位可还要喝点儿什么,本店的罗睺酒、贵妃露最是受欢迎的,尤其这贵妃露,味醇而甘,京城里不少夫人小姐来本店都是指明要这个的。” “上,都上!”刘天霸阔气。 “等等,”黄灵儿却喊了停,“这贵妃露多少钱?” “二两金子一盅。”小二回答,那脸上的笑意未减半分。 “什么?!金子?!还一盅?!这么贵?!” 黄灵儿连续四个灵魂发问,对这个令人发指的价格表达最尊敬的惶恐。 随即,连忙扯了扯一旁的五儿,小声道:“这玩意儿没听你推荐过,真的值这个价儿吗?” 要知道虽然黄灵儿今天买东西那叫一个豪爽阔气,实际却是有五儿在前边给她避雷,因此买的虽多,那都是成本价,划算得很。 可自打进了这酒楼,五儿便全程低着脑袋,就连坐下,都是靠里。 这会儿被黄灵儿点名,却也不敢抬头。 倒是小二听到,便知道那个梳着双髻看着约莫是个丫鬟的小姑娘是个行家,不一定吃过喝过,但至少,听说过。 便继续热情介绍:“姑娘若是听闻过,也当知晓咱们家这贵妃露的金贵,重点是材料难寻,这每年就那么点儿产粮,便物以稀为贵了;姑娘要是不差这一口,倒可以喝点儿别的,小的看几位初来本店,便想着给姑娘介绍尝个鲜的。” 黄灵儿暂没空搭理小二,只觉得五儿这会儿的态度实在有些怪异。 “行了行了,来两盅。”刘天霸饿坏了,只求赶紧上菜。 “得嘞!”小儿应声退下。 “刘老爷——” 徐公公大惊失色,今天灵儿姑娘买的那些也就算了,不过他一年俸禄,加上陛下可以报销,勉强能够接受,尤其如果雪衣少爷如果治好了王爷,未来的赏赐与这一比更算不得什么。 可这一桌子大菜再加两盅贵妃露,这这这,怕不是要掏空了他这个孤苦无依的老人家啊! “别哭,爷买单!” 刘天霸爽快,甚至不等徐公公开口,特仗义拍了拍徐公公的肩,迫不及待地先尝起了其他小二送上来的小菜——真是饿死爷了。 有了刘天霸这句话,徐公公剩下的话便安心吞了,看前者的眼神,大概只有感激涕零四字可以描述了。 小二快步将菜单传到了后厨,又麻溜地来到掌柜前。 “掌柜的,我刚才看到了一个人。” 第181章 御景楼(4) “什么人啊?” 午市已过,掌柜忙着点帐,对于小二的神经兮兮也就随口一问,并没多上心。 小二偷摸看了黄灵儿所在的的位置,恰好看不见自己,这才掩着嘴凑到掌柜的耳边一通细语。 “!” 掌柜猛地一转头,看着小二的那双眼中闪着或惊诧或激动或其它,声音都跟着颤抖起来:“你、你说的是真的?” “哎呀,这哪里有假?您要不信,一会儿可以偷摸去看看啊!”小二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 掌柜一正色:“这怎么行,御景楼好歹是京城第一楼,身为御景楼掌柜的,岂能做偷偷摸摸这种事情?” 小二不以为然撇了撇嘴,说:“行,您最守规矩了,小的先去忙了。” 掌柜的继续低头理账,只是这视线依然控制不住,一下、又一下朝小二指的那个方向望去。 “要不,光明正大去瞅一眼?” · 这一顿,吃得众人尤其刘天霸那叫一个齿颊留香,就连在宫中尝了不少珍馐佳肴的徐公公也是赞不绝口。 贵妃露确实好喝,黄灵儿甚至有些意犹未尽,不过在五儿将自己那盅推盏过来时,还是拒绝了:“今天出来玩的,你别搞得这么客气嘛,而且……” 她偷看了一眼喝了几口罗睺酒正拉着徐公公侃侃而谈的刘天霸,凑到五儿耳边:“说实话,你不是普通丫鬟吧?” 五儿瞬间睁大了眼,抬头,正对上黄灵儿一脸‘吾已看透一切’的坏笑,顿时心虚不已。 她偷眼看了一下刘天霸,发现后者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边,再看黄灵儿时,眼神中带着几丝乞求:不要说出来好不好?我是有苦衷的。 黄灵儿完全会议,点了点头,只是将面前的贵妃露又推了回去—— 喝了,你放心! “几位客官可有吃好啊?” 吃到尾声,忽来一句响亮的招呼,惹得大家抬头去看。 五儿一声轻呼,连忙躲到了黄灵儿身后。 一个约莫四五十岁,戴着一顶多棱角的纱帽,面目精明而不失慈善,两小撇胡子如‘八’字极为对称地挂在唇上的老先生正对着众人笑着。 只是这笑……似乎过分谄媚了些。 “您是?”黄灵儿问。 “小的御景楼掌柜,听闻几位初来京城,头一回进咱们御景楼,便想着问下各位的意见,对这一顿的口味是否满意?也好给本店的厨子提些改进的方向” “满意满意,”刘天霸这一顿可是吃得开心,那大嗓门,直接让周围几桌侧目,“就是小爷重口,您家这菜味道好是好,也忒淡了些,向来京城里口味清淡,贵店照顾大家口味也没什么出错的地儿。” “客官说的是,不知可有什么建议?”掌柜的继续笑语盈盈,只是再问话时,这视线,便不可避免地往黄灵儿身后瞟了。 “建议……”刘天霸捉着下巴,似乎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倒也有,不若你们店里多填写配料小菜,兼顾下不同人的口味,可让他们自行斟酌。” 掌柜的越看越像,哪里还听得到刘天霸具体说什么,只一个劲儿点头说好。 “不行!” 第182章 御景楼(5) “嗯?”谁说话? 刘天霸诧异,一转头,便看到五儿一张严肃的正经脸。 “御景楼能维持数十年‘京城第一楼’的美誉,靠的,从来不是刻意逢迎顾客喜好;坚持精品,坚持特色,为对的顾客服务,才是御景楼,这些,掌柜的你都忘了吗?!” 掌柜的被五儿这一通教训给说傻了眼,怔怔望着他,嘴巴张啊张,却吐不出半个字来。 “今天,你能因为小老爷一句喜好重口而添些不入流的小菜;来日,是不是就会因为其他客人说想吃些家常便让本店的菜品与其他酒楼别无二致?” “御景楼,多少年来都是京城富绅,官家贵胄最喜欢的宴客之处,为什么?因为,进了你御景楼的大门,能彰显‘我’的本事、地位!来这里的人,吃的已经不仅仅是这店里的菜,还有,进这店所代表的‘我’的能耐!” “你知道有多少酒楼惦记着御景楼的位置吗?一旦你过分听些阿猫阿狗的意见,让这些贵客觉得来这里掉价掉身份去了别的地儿,你确定不会顾此失彼,因小失大?” 阿猫阿狗·刘天霸,一脸无辜…… “现在倒是在乎客人一件,回头砸了御景楼招牌,掌柜的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最后一句,说得掌柜的冷汗都下来了。 然而,黄灵儿简直想给人鼓掌,这不就是现代奢侈品的理念吗? 做少数,做高端! 五儿好厉害! “小……” “我们吃好了,结账吧。” 掌柜的刚要再开口,五儿已率先通知结账,这举止,在在场四人属她丫鬟身份最低的前提下,瞬间惹得徐公公与刘天霸侧目。 “是小的打扰几位客官用餐的雅兴了,实在抱歉,今日得亏这位姑娘提醒才没犯下大错,要不这样,今天这酒菜便由小的做主给您几位免了,聊表感谢之意。” 掌柜的连忙出声,深怕晚一秒,刘天霸等人就把这帐给结了。 可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话,刘天霸的脸顿时就垮了下来,大掌一拍桌,惹得桌上那些精致的碗碟也跟着起跳:“什么意思?瞧不起谁呢?爷是付不起你一桌饭钱怎么,欺负我们外地人不是?” 他的嗓门太大,饶是此时御景楼收市已没几桌客人在,依旧引得众人侧目。 “你小点声。” 黄灵儿上前拉了刘天霸一把,强摁他坐下好好说话。 “客官这说的哪里话,小的小的……” 掌柜的过来之前万万想不到刘天霸是这样混不吝的主,这会子更是连哭的架势都有了,这一双眼,只能想五儿求助。 “看什么看,还看!”谁知,刘天霸等的就是他这一眼,刚摁下去的身子有唰地起来,伸手直指掌柜的,“刚才我就瞧见了,你这对招子就盯着我们家灵儿,打什么坏主意呢?!” “不是,我没有……”掌柜的解释无力,“我只是……” “小老爷,可能只是误会一场,咱们走吧。”五儿终于从黄灵儿身后出来,连忙拉住刘天霸的手,就要离开现场。 “小……”掌柜的还想追上前解释。 谁知,五儿猛地回头,厉眼一瞪:“你再多说一句,我们就报官!” 第183章 你叫谁姐姐呢(1) “你再多说一句,我们就报官!” 这一句,成功让掌柜的闭了嘴,可那委屈,连那八字小胡须都能感受得到地抖了抖。 五儿只想赶紧离开这地儿,哄着刘天霸就往外推:“小老爷,咱们还赶着去查账,别计较这点儿事儿了,赶紧走吧。” 刘天霸怒冲冲瞪了掌柜的一眼,想到今天带着两个姑娘出门,京城又出了名的水深,加上御景楼能屹立这么多年背后多少是有点儿势力的,虽然有些不甘,但……这口气暂且咽下! 徐公公长吁一口气,一方面感慨自己这背景当得,一方面庆幸刘天霸没真跟御景楼干上。 虽然他不知道这背后老板是谁,可是啊,一定不是他这种如今自身难保的太监能够惹得起的。 掌柜的哈腰点头道谢,就要送几位走—— “姐姐?” 女人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大堂里显得格外突兀,带着欣喜与疑问。 掌柜的、黄灵儿等人听到,也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也只是看了一眼,便回了头,继续离开。 那是一位一看就是好人家出身的小姐,穿着一身素色锦衣,搭了件深色披帛。 女子发间装饰不少,却是一朵青色的睡莲簪在鬓角最为突出,给这份端庄高贵的气质里,多添了几分随意的浪漫。 “姐姐!” 女人的声音又抬了几分,离众人的距离,也近了几分。 黄灵儿浑然未觉,酒楼的大门,就在下一步。 “姐姐你……” 忽然,黄灵儿的手腕一紧,身体本能一掌挥去。 “姐姐你——” 这一声,便是惊吓了。 同时,女人身体一个后仰,堪堪躲过黄灵儿这一掌,随即身体在空中几个翻转,终于离开黄灵儿的攻击范围。 黄灵儿只出这一掌便停了手,毕竟本能是本能,出掌后看到人,她可就没本事一定打得过了。 “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那女子站定,看着黄灵儿一脸疑惑。 “你叫谁姐姐呢?” 黄灵儿对着女子上下一番打量,确认完全没印象。 女人眼中的疑惑更深了,上前一步走到她跟前,说:“姐姐你,是不记得我了吗?” 黄灵儿看了看左边,又看了看右边,食指尴尬地指了指自己:“这位姑娘,你确定……没有认错人?” 女人嗤笑一声,摇了摇头,好笑道:“我是顾怜影啊,姐姐忘了谁,也不该忘了我吧。” “顾……怜影?” 黄灵儿重复着这个名字,依旧没有半点印象。 难道,是宦红绫认识的人? 唉呀妈,那要是原主认识的,眼前这个岂不是个大人物? 说不定还是幻红楼的,惹不起,真的惹不起。 “我不——” 正想否认,忽然,脑子里蹦出来一件事儿。 之前,似乎有个自称是表妹的顾姓女子曾到刘府找过自己,难道,是她? “你是不是之前去岚城找过我?”黄灵儿问。 “姐姐你想起来了?”顾怜影欣喜。 黄灵儿摇了摇头:“没有,只是你叫我姐姐,我便想起曾有人通报,这会儿你又认出了我,看来你没有找错人啊?” 她这话说得实在矛盾,却是将她失忆这件事儿给暴了个彻底。 “所以姐姐,是真的不记得妹妹了?” 第184章 你叫谁姐姐呢(2) “所以姐姐,是真的不记得妹妹了?” 顾怜影微微有些失落,只是很快又打起了精神:“我猜也是,不然,姐姐也不会到了京城也不知会妹妹一声。” “那,不知姐姐现在在何处落脚,回头妹妹也好跟姐姐好好叙个旧啊。”顾怜影微微一下,温柔问道。 宦红绫讪讪,偷偷看了徐公公一眼:这……该怎么办啊? 谁知,徐公公的脸色,竟比她的,还要难看几分。 “郡郡郡……参见郡主!”徐公公腿一软,就朝顾怜影跪了下来。 “郡主?” “郡主?” 不止黄灵儿,五儿、刘天霸也是吃了一大惊,在看顾怜影的眼神,那是怎么也不一般了。 “免礼。” 顾怜影没什么耐性地请徐公公平了身,只一对上黄灵儿,那眼底的依赖就没丢下过,一把上前拉住她的手:“姐姐怎么与这阉人在一处?平白掉了自己身份。” “身身身、身份?我什么身份?” 黄灵儿只觉得心慌,她幻红楼楼主啊,说出来要掉脑袋的身份好不好? 可是,眼前这人是郡主啊! 郡主怎么会是宦红绫的妹妹? 郡主怎么会是幻红楼的人呢? 这是今天第一次,她无比后悔出门,至少,无比后悔没有带雪衣出门。 现在,谁能给她支支招,告诉她到底什么情况? 只听见顾怜影轻叹一声:“唉,既然姐姐失忆了,那有些话我也不能直说,不如姐姐还是带我去你如今落脚的地方,今晚,我们可以彻夜长谈啊!” “郡主,使不得啊!”徐公公冒着掉脑袋的危险站出来阻止。 “与你个奴才又有什么关系?”顾怜影别了徐公公一眼,那狠厉,叫黄灵儿丝毫不怀疑她下一秒便会开杀。 啧啧,果然是幻红楼的人,这作风实在有点骇人 可是幻红楼的人怎么会是郡主嘛…… 这个事情有点儿水深,她还是确认下再说吧,也许人家跟幻红楼没关系,也许,是宦红绫还有个跟郡主有关系的身份? “跟他的关系,挺大的。”黄灵儿弱弱说道。 “嗯?”顾怜影疑惑地目光看向徐公公,“他不是被陛下派去招待给六殿下治病的太监总管吗?总不可能姐姐您去给六殿下治病吧……” “额……”黄灵儿尴尬,不知道该怎么说。 顾怜影‘嗯’了一声,又看了看徐公公,怀疑道:“该不会……” 徐公公哪里不知道郡主存了什么心思,只能硬着头皮上前:“禀郡主,黄姑娘确实是奉了皇命,如今正在宫中,与雪衣少爷一起为殿下分忧。” “黄姑娘?雪衣少爷?”顾怜影更多的疑问浮了上来,目光直接撇向了黄灵儿。 黄灵儿更尴尬了—— 你说咱两又不熟,万一你骗我我都不知道,所以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反正我又不可能把真话告诉你。 “那徐公公,我能陪黄姑娘进宫吗?”顾怜影直接将问题扔给了徐公公。 “这个……” 徐公公只觉后背在冒冷汗。 而顾怜影的脸,缓缓沉了下来。 第185章 你叫谁姐姐呢(3) “公公。”她再次叫了一声。 “郡主,陛下有令,只有揭了皇榜的人才可以入宫……”徐公公垂死挣扎。 “入宫?”顾怜影冷笑,“谁说我要入宫了。” 徐公公一愣,表情随即变得惊悚,小心翼翼抬头,却见顾怜影双眼就那么直直落在她身上,目光犀利:“我要去的,当然是……” “郡主!” 徐公公猛地出声,打断了顾怜影后面的话,只是一抬头,正对上顾怜影阴恻恻带着威胁的笑,顿时怂得拱起了背。 这时,顾怜影无辜噘了噘嘴,将头凑到徐公公身边,笑问:“徐公公,请问我可以进宫了吗?” “这个……”徐公公依然不敢应承。 饶是眼前这位是郡主,可他背后那位,是陛下啊。 黄灵儿如果再没看出威胁的意味,那她真就是个大傻子了。 “干嘛呢?” 她大步一迈挡在了徐公公和顾怜影之间。 “你要想进宫,赶紧去揭个皇榜,不过……”她故作苦恼,“真是不好意思呢,我们家雪衣说了,除了我们,别人要是敢揭皇榜,我们就就最后治,所以陛下也是同意了的,郡主要怎么跟我们一起呢?” 听黄灵儿这么说,顾怜影仿佛受到了什么重大的打击,脚步不稳向后几步踉跄,西子捧心,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黄灵儿,说:“姐姐,我只是想跟你一起啊。” “得了得了,别在我这儿演什么双面娇娃,说了我都失忆了,想套近乎就得真诚点,别用你的地位去威逼,我想了想,哪怕我没失忆,应该也不喜欢你这德行。” “你、你说什么?”顾怜影脸色一白,捂着胸口的手贴得更紧了,仿佛被黄灵儿这话伤得挺重。 “徐公公,做你该做的,不行就是不行,放心,我撑你!”黄灵儿霸气拍了拍胸脯,那架势,就差把自己当江湖大佬了——欸?好像她是呢! 徐公公感激地看了黄灵儿一眼,她知道,她是在暗示自己,他们进的不是皇宫而是别的地方这件事儿他们早就知道,根本不用因为这个理由而被威胁。 然而,郡主终究是郡主,可不是他一个快边缘化的太监总管能得罪的。 还想着怎么应对,刘天霸已经看不下去了。 “啰嗦什么呀,我说你,对,就是你!”刘天霸不耐烦地等了顾怜影一眼,“你到底从哪儿跑出来的什么郡主啊,想去别人家做客也得主人家同意,我们同意了吗你就要跟我们走,不肯还用身份亚人,当人没长眼睛还是怎么?别烦人了啊,我们还有事儿呢!” 说完,他大手一伸,隔在黄灵儿与顾怜影之间。 这动作实在有些粗鲁,惊得顾怜影连忙几步退后,眉头紧皱,看刘天霸的眼神活像见鬼:此人实在无无礼! “磨磨唧唧的,果然女人屁事多。” 刘天霸脸上的嫌弃就差直接扔到顾怜影身上了。 没办法,他向来瞧不上这种娇滴滴的女人,他们家小兰兰也是这种款,可莫名就是比她顺眼。 “走啦走啦,你都说不认识人了,怎么还废话这么多?” 第186章 你叫谁姐姐呢(4) “走啦走啦,你都说不认识人了,怎么还废话这么多?” 说着,他就将徐公公与黄灵儿往外推。 “轻点儿,刘天霸,你别以为我没听见,刚才你说谁屁事多呢?” “她,都是她,你不是……” “你是说我不是女人?” “好妹妹,灵儿妹妹,松手,留点儿面子嗷!” 顾怜影站在原地,看着黄灵儿等人打打闹闹离开的身影,面色阴沉。 一旁,掌柜的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却偏偏将这一切看了个全程,正惶惶不安时—— “来人!”顾怜影忽然发难。 “在!” “替本宫准备,我要进宫!” “是!” 终于送走这一尊尊大神,掌柜的擦了擦汗,快步回到柜台前,将台面上的账本一收,连忙叫了之前的小二过来:“我走一趟东家,有什么事儿先顶着。” “好嘞。” · 等刘天霸与五儿去钱庄点完帐再回‘宫’,月亮已经挂上了正当空。 黄灵儿同五儿说了些话,这才兴冲冲抱着一堆战利品回房。 推门进去,房内一片漆黑。 “雪衣这是还没回来?” 念叨着,她循着记忆将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然后摸出火折子,轻轻一吹—— 火光簇亮的瞬间,一张人脸蓦地出现在她面前! “哎哟喂!” 黄灵儿的心脏顿时吓得差点儿从胸口跳出来,手一抖,火折子掉落在地,室内顿时归于黑暗。 是雪衣! “你干嘛呀,坐在这里也不出声,吓死我了!” 心跳稍稍平复,她重新吹了一支,伸手就去点那烛台。 火光一闪,黑暗中,光影闪烁。 饶是雪衣那张脸再怎么精致,愣是被衬得阴森斑驳。 尤其,他此时一脸阴沉。 “你去哪儿了?”雪衣闷声问。 黄灵儿并没出语气中的不对,只单单扫了他一眼,顺手就给那烛台罩上灯罩。 等房间里的光线终于稳定下来才坐到雪衣身边,说:“你跟那千老头不忙着给六殿下治病嘛,我们这种闲人有些无聊,就忽悠徐公公打了个商量,和刘老爷、五儿去京城的大街上逛了一圈。” 说着,又指了指桌上的礼盒:“你看,战利品,有给你买的,你要不要打开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雪衣冷眼看着桌上花花绿绿的包装,眼角抽了抽。 真当他小孩子的审美吗? 不过还好她不是存心丢下他的,想着,雪衣心底的怨气总算少了些。 只是…… 为了避免她再这么先斩后奏,必须得让她吃点儿教训! “我以为你逃走了?”雪衣说。 “怎么会?真要逃,我肯定带上你啊!”黄灵儿本能的回复大大取悦了雪衣,唇角上扬,他低下头,随意选了个包裹拆开……额,糖人? “再说了,你都打了包票说能治元玄的病,那我们还逃什么啊,等你把人治好了,我们领一笔赏钱,那不是好事吗?” 黄灵儿说着,自己也拆了一包礼盒,里面是玉桂坊的点心,五儿的力荐! “你还真是乐观。”雪衣失笑。 “难道你没想过,身为幻红楼楼主,跑到当朝天子面前领赏,等于自投罗网吗?” 第187章 你叫谁姐姐呢(5) “自投罗网?”黄灵儿歪了歪头,问道:“可你不是说这江湖上认识我的人,十个手指头都数不到吗?” “我就随便说说,别当真。” 雪衣看着黄灵儿这认真劲儿,莫名有些可爱,便也不想继续逗她了,伸手直接撅了她手中那半块玉桂糕就往嘴里塞。 反而黄灵儿似乎想起什么,问:“对了,你有听说幻红楼和朝廷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你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 雪衣随意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抹了抹嘴上糕点的残渣,舔了舔,愉悦地勾起了唇角——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家的味道依旧。 真好。 “就是今天在御景楼遇到了一个姓顾的姑娘,好像就是之前去岚城刘府找我的那个,她居然是郡主欸!” 说着,黄灵儿又往雪衣嘴里塞了一块,继续说道,“你之前说,能根据那点儿信息就知道我是谁并上门来找的,肯定是跟我特熟悉的人,那这顾小姐很大可能就是幻红楼的人了。” “可幻红楼的人,怎么会是朝廷的郡主呢?” 黄灵儿说的时候很随意,然而雪衣的动作却在听到她说的话后停了下来。 将留在嘴外的半块玉桂糕咬下来,雪衣目光闪了闪,问:“你是说,当初亲自跑到岚城找你的远方表妹,是朝廷的郡主?” 黄灵儿点了点头:“其实我不确定去岚城的是不是她,毕竟没见过,但我问的时候她承认了,以及,徐公公见了她是请安的,所以这郡主的身份应该也坐实没什么好疑问的。” “你说……” 说着说着,黄灵儿似乎想到了什么,拉了一把自己坐着的圆杌凑到雪衣跟前:“之前你说幻红楼收留了一些被抛弃或无家可归的女子当情报人员,会不会这情报真正的用处不在江湖,而在朝堂呢?” 雪衣目光沉了沉:与他刚才所想一致。 甚至,从她还不清楚的幻红楼杀手组织层面上讲,如果幻红楼背后真的是朝廷,甚至不惜用‘郡主’这样的身份打入内部—— 那么,身为江湖中鲜少敢与雪衣教叫板的幻红楼,其真实威胁性,可远超预期了。 他抬眼看了看黄灵儿,昏黄的灯光下,女人那双眼中满是真诚,双手托着下巴拄在桌上,一副认真想听他意见的模样。 雪衣莫名觉得这样的视线有些热烈,心头燥燥地,下意识吞了吞,连忙偏头躲开,似乎为了掩饰什么,心底更是暗骂了一句“妖女!” 但她说的这个问题,确实要好好思考。 首先,关于她就是宦红绫的这件事,他没有丝毫怀疑; 可,如果一个非楼主的身份都是郡主,那真正的宦红绫,是否也有其他身份? 或者,在她背后,至少有能驾驭郡主之上身份的力量。 这一局,如果不是宦红绫成了黄灵儿,平白送了自己一个大消息,雪衣楼极有可能一个不小心,就遭遇来自江湖与朝廷的夹击! 有这种手腕与本事的,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 轩辕王! 第188章 擅闯者死(1) 夜半,黄灵儿正睡得香甜。 忽来一道破空声,耳朵一动,身体下意识翻了个身,然后就见她嘴边砸吧砸吧了两下,继续睡。 帘外,雪衣眉头一皱。 这是巧合? 心下有些怀疑,他眉头一敛从睡榻上溜下来,也没穿鞋,直接走到女人床边,撩开了床帘。 女人的呼吸节奏并没有乱,与平时差不多。 可是……她怎么会躲过? “黄灵儿?黄灵儿?”他趴在床沿小声叫了女人两句。 没醒。 也许真的是巧合。 没时间多想,伸手至女人颈后,一使劲儿—— 黄灵儿的身体应时软了下来。 轻轻松了一口气,雪衣懒理黄灵儿今日异样,连忙从帘子里出来,然后不知从哪儿找到了一套衣服,抱着它走到了屏风后。 窗外湖水荡起的清波照到了屋顶上,给房间洒上了一层朦胧的光,又让屏风后的人影依稀可见。 只看到一缕轻烟缓缓从帘后升起,小孩儿的身形在那如画布一般的屏风上如妖物变身一边,招展抽芽,最后变成了一副壮硕的模样。 衣服一层一层穿好,再出来,是誉雪楼冷峻的身影。 将雪衣的衣服藏到了睡榻的薄被下,他打开窗户,看了一眼隔着纱帐的床上黄灵儿若影若现的身体,随即转身,一个轻跃,离开了这里。 他的身影极快,在这夜色之中仿佛浸润其中,非顶级高手之眼里不能视也。 “你小子怎么才来?” 靠墙的那颗大树上,千长老坐在一棵老枝上,嘬着小酒,不耐烦抱怨着。 “睡过了。”誉雪楼说。 千长老轻声“嘁”了一句,这理由真的太烂了,烂得他连怼回去的心思都没有,怕是又沉沦温柔乡了吧。 “走吧!” 一声令下,如魅的身影顿时化作两道,朝府中深处而去。 自打雪衣等人进了‘宫’,徐公公便言辞勒令不许众人到处乱跑,告诫说‘宫’中规矩甚严,众人既为殿下的病而来,专心治病即可;有什么缺的,吩咐宫人自会得到满足,而一旦乱跑撞见了什么贵人或去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徐公公可不会负责讨保。 后来雪衣和千长老刻意选了几种不宜晒干保存在药柜里需要新鲜取用的药材,其实也只是被蒙着眼,请到了‘宫’中专门的药田之中。 徐公公说,为了六殿下能安心养病,这一处寝殿是专门拨出来的,所以离其他宫殿比较远,空旷、安静,除了这些保护殿下的侍卫与徐公公一众内室,鲜有人迹。 只可惜,千长老是个不安份的,进来的第一天便瞅准了那一棵招摇的大树。 更是当晚,便‘爬’了上去—— 举目望去,‘宫’的周围是几条空巷,仿佛隔离带一般,将六皇子这座养病的寝殿围得严严实实。 然而树实在是太高了,他甚至不用费眼看,便瞅到了那空巷之外,熙熙攘攘的市井。 没有谁天生擅长阴谋论,只有从阴谋里走出来的人,才能不惮以最极端的想法去看待一切异样。 所以…… 寝殿中中毒的人,真的是六皇子吗? 第189章 擅闯者死(2) “为今之计,只有她死,我们才有活路!” “不可以,不可以啊老爷!那是我们的女儿,唯一的女儿啊。” 女人的声音凄厉而哀婉,带着卑微的乞求,无力的声音,是她最后一点点不肯浇灭的希望: “她还那么小,她什么事儿都不懂,求求你,老爷我求求你,救救我们的女儿吧……” …… 梦越深,黄灵儿的眉便皱得越紧。 直到那朦胧到连身影都看不清的人,自腰间抽出一把利刃—— “不要——” “不要!” 梦里梦外,一声尖叫,黄灵儿猛地自床上坐起,额头挂着冷害,眼中、脑海皆是一片鲜红。 然而,那些在梦境中仿如镌入骨血的记忆却如退潮一般,瞬间消散。 她茫然地看着前方,抬起手,却什么也抓不住。 心口空空的,仿佛刚才那一下,直接击碎了什么—— 好疼。 这样的感觉,实在太陌生了…… 陌生到,她忍不住想要找些什么填补一下,或许能止一下痛。 “雪衣。” 这是她能想起来的第一个,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人。 仿佛是溺亡前的稻草,她一把撩开纱帐,顾不上衣裳领口打开,光着脚就往雪衣的睡榻上去。 “雪衣?” 却扑了个空。 “雪衣?雪衣你别逗我,你在哪儿?” 震惊、害怕,让她慌乱地将雪衣那床薄被掀起,然后扔下,又去了床后的橱柜区。 没人,就是没有人! “雪衣!雪衣!” 梦中的记忆不复,那种失去的痛却刻骨铭心。 她的心,已经完全乱了。 “雪衣!雪衣!” 她的声音又大了几分,更带了几分失控。 仿佛陷入魔怔,她的脚步凌乱,她的身体更是颤颤巍巍,梦中的颤栗让她到现在还在发抖。 “雪衣——” 打开风门的一瞬间,一道风,吹得她的头发、裙摆猛地往后飞。 她抬手挡在面前避免风沙往眼里灌。 “嚓啦!” 一道白光蓦地闪过,她勉强睁眼,外面飞沙走石。 这是要,暴雨? 要暴雨了,可是雪衣,雪衣在哪儿? “死老头你给我等着!” 一个时辰前,雪衣被丁长老一掌,推进了一间密室中。 忽来的暗箭几乎在大门阖上的那一瞬迎面而来,没有光,没有预警,带着属于它们冰冷无情的气息,直取闯入者的性命! 千长老老神在在地靠在密室门外,听着里面的‘叮呤咣啷’,露出了一脸坏笑。 舔了舔牙,憋了一晚上没碰的酒葫芦终于有机会拿出来,贪恋地嘬了一口,甚至夸张的‘啊’了一声,这小子不然行动前喝酒,真是憋坏了呢! 活该让他吃点亏。 酒壶落下,‘老人家’原略显浑浊的眼忽地如鹰锐利,扫视着外面的一切。 风乍起,树叶娑娑作响,氤氲的暴风雨蓄势待发—— 密室机关已经启动。 府里的人,什么时候来呢? 雷电光影之中,一条条人影腰挂短刀,如墙头上奔行的老鼠,正快速朝密室的方向集结。 “小子,老头子的本事你是知道的,可老头子的习惯,你也是知道的。” 抬眼,恰一道闪电划过,擦亮了门前——几纵队劲装‘老鼠’们已持刀展臂、蓄势待发。 他们目标格外明晰: 擅闯者,死! 第190章 擅闯者死(3) 誉雪楼自恃眼力不错,然而在这丝毫没有光源的房间里,毫无用武之地。 因此,他只能凭借暗器袭来的破空声与身体对危险的敏锐本能来闪避。 还好那死老头的方法管用,经过这几日的运功调息,如今他能控制自身体型的时间长了许多,就连功体,业已恢复四成。 四成,应付这种对付一般人的密室机关,足够了! 暗器一波接连一波,甚至连类型、大小都在不断调整着节奏变化。 誉雪楼灵巧的身影在这一攻势里游刃有余,很快,便掌握了暗器的发射口位置及节奏。 只是…… 暗器不停,体力就会不断消耗,谁也不知道设计者到底在暗格里存了多少。 甚至,如果他没听错,房间里有开开合合的声音。 再联想这些暗器射出的方向。 冷傲的嘴角勾起,他,知道了! 又一批暗器袭来时,誉雪楼一个闪避,徒手在空中一捞—— 铁质! 又是一声轻到几不可闻的冷笑,誉雪楼一挥手,手中的暗器飞镖倏地射出,只听见清脆的铿鸣,飞镖与飞镖相撞,然后被撞的那支又撞上了另外一支…… 一时间,房间里星火点点,如烟花一般浪漫。 不过誉雪楼可没空欣赏。 飞镖们失去没有按照设定方向回收,叮呤咣啷落了地。 只听见‘嘠’地机括入鞘声—— 机关,停了。 轻轻一声“噗”,室内的火苗陡起亮起,偌大的密室也终于有了光亮。 誉雪楼正踩在一台石尊之上,看着地上的满目狼藉,轻轻一跃,便走了下来。 密室不大,在他进来之前,也不过是一间普通的库房。 只是进来之后…… 耳边机括声还在‘咔哒咔哒’,誉雪楼眼睁睁看着那间‘库房’在经历一场暗器洗礼后,如何一寸一寸变了模样? 而最大的动静,莫过于那面由杂物柜在室内动作趋于平静时,‘咔’地一声,移开了…… 依稀暗红的光芒自那缺口一点一点漏出—— 是一个隔间。 誉雪楼自然不会轻易进去,就站在那界线之外,看着里面的陈列,一点点,全部展示在自己面前。 隔间空间不大,甚至算得上是小。 举目望去,只看得到一把厚实的太师椅,和墙上的一幅画。 可惜画体通红,饶是誉雪楼也看不清上面到底画了些什么,原因不过是那画的上面,呈伞状漏下了一层红光。 誉雪楼最早看到的红光也是来源于此。 进去吗? 如果说这间库房最大的秘密就在这里,那么,似乎没有他要找的东西。 然而,一种强烈的直觉让他的双眼始终无法从那幅画上挪开。 只犹豫了一瞬,教主大人足下一动,果断走了进去。 一步、两步…… 并没有任何异常,与刚才外面如雨的暗器相比,这里安全得可怕。 却也让誉雪楼更慎重了几分。 好像这个房间主人的目的,就是要保护这里。 不管是这把椅子,还是这幅画。 不想让他们所代表的的,染上任何血雨腥风! 饶是如此,誉雪楼脸色微沉,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然后一步一步,走到那副画前。 打量片刻。 忽然,身体一顿。 那双眼,倏地睁大! 第191章 擅闯者死(4) “怎么会?”他失声叫了出来。 那双手,更是下一瞬就颤抖起来,伸出去,想要碰碰那副画。 然而,当他的指尖刚要碰上画时—— 忽然! “咝——” 一条毒蛇蓦地从画像之后飞出,张着獠牙大口,直奔誉雪楼脖颈。 说时迟那时快,他已用最快的速度躲开。 可那条蛇仿佛早就知道他的应对一般,直接在半空中换了个方向,也将将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臂上。 “呃……” 一声闷哼,誉雪楼当即掐住蛇身七寸,一用劲,将蛇身拽了下来,又将尸体摔到了隔间之外。 快速给自己点了穴道封住几大穴位经脉避免蛇毒游走,然而双唇已是惨白。 额头冷汗已经出来,视线更是开始模糊。 他的身体……誉雪楼的身体……也快撑不住了! 走,必须走。 去解毒! 他捂着伤口踉跄从隔间里出来想要找出机关,然而这库房实在太乱,让此时中毒的他完全没法集中思考。 难道,他一世英名,就要死在这里? 意识迷离中,他的目光,再一次落到了地上那条蛇上。 那个房间实在是太干净了,包括那把椅子,也是一尘不染。 只有在那副画的后面藏着一条‘觊觎者死’的毒蛇,那么,是不是出口机关,根本不在库房,而是—— 那副画的背后? 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不仅仅是蛇毒,还有机关启动后的追兵! 事到如今,也只能赌一把了! …… 密室外,狂风乱撞。 地上七零八歪地倒了一片,老头子看着自己的成果,摇了摇头:“真是老了老了,居然用了老子这么长时间。” 说完,又从身后掏出自己的酒葫芦,豪饮一口之后塞好,回头看了一眼被一整块大石头封死的密室。 里面似乎依然没什么动静。 “臭小子,老头子就帮到这里了,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啊。” 天际倏地一道闪电掠过,残忍地将黑夜撕成两半。 一明一灭不过顷刻间,密室门前已没了千长老的身影。 “嚓啦!” 一声巨响,是雷鸣的姗姗来迟。 誉雪楼从密室里出来时,外面已是狂风呼啸,风中带的雨丝沁凉,将他从半昏迷中找回了一点点清醒的意识。 他的双唇业已发乌,身上更是冒着白烟——在这雷电交加的雨夜里,活像个正在渡劫,随时会蒸发的妖精。 “解药……” 他喃喃自语。 必须尽快找到能解蛇毒的解药。 以及,他的形态——誉雪楼的形态,快要撑不住了。 “死老头……死老头你给我等着!”他一边骂,一边强撑着身子,尽可能快速地,朝记忆中安全的方向而去。 原本在库房周围的守卫已经被他们解决掉,新来的,就目前看来应该也被千老头处理了。 所以,他只要坚持,坚持到黄灵儿那里…… 就安全了。 · “雪衣!雪衣——” 风吹得凶猛,雨来得更急。 不安与惶恐不断发酵,她眼底氤氲出了一场远胜这雷雨的风暴。 “哗——” 赤着脚,她直接踏入雨中。 那溅起的水花,浸湿了她的裤腿,而她,毫无反应。 第192章 这么凶(1) 风声呼啸如鬼魅,惊雷乍响如山崩。 这样的天气,黄灵儿那点儿声音根本无法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尤其,誉雪楼出门前,已将周围的暗哨处理了一遍。 此时的她,更像个飘零的女鬼,只穿了一件白色亵衣,被那大雨淋得几乎能看清内里的颜色。 然后失神地,踉踉跄跄地,推开了院落的大门,毫无目的方向地,前行着。 仿佛已经失去了五觉,她就这样飘零着走了很久,久到一个轰天巨雷,将她猛地自魔怔中炸醒。 再抬头,看到的是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 身体,不可遏制的发抖起来。 她紧紧抱住双臂,狼狈地往墙角下躲雨,神智虽然清醒了,执念却没有消。 那便是,找到雪衣! 比起刚才的失魂落魄,于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她头脑更加清醒。 雪衣绝不会乱跑的,能让他大半夜出去一定有急事,她应该相信他才对。 而她,才是不应该乱跑的那一个。 也是被梦吓到了,她看着四周,茫茫然不知身在何方。 一定要赶紧回去! 两个人失散,必须有一个人站在原地,不然,万一雪衣回去看不见她又跑出来找她,最后跟电视剧里一样擦肩而过可就搞笑了。 想着,黄灵儿稍作休整,终于从墙底下走出来,企图辨认自己所在的位置。 然而这段日子,她被徐公公管着,除了被允许的范围,其它地方——也包括此处,全然陌生。 孑然站在长巷之中,雨幕中的长巷前前后后都是一个样,完全没有方向! 所以,她到底住在哪里? 黄灵儿缓缓闭上双眼,开始回想,她住的地方到底有什么特征,以及,回忆刚才失魂过程中的路线。 雨,还在淅沥沥下着。 风势却渐渐小了。 树! 黄灵儿倏然睁开了眼,那挂在睫毛上的雨滴直直坠落,在她脚下的的水洼中溅出浅浅的涟漪。 女人嘴角终于勾起了自信的笑,视线,开始在在四处琢磨。 琢磨什么? 当然是爬墙! 站得高才能看得远,那么大一棵树,她就不相信,上了墙头,还能找不到‘家’! 只是这爬墙的工具嘛…… 黄灵儿不敢乱进屋子,怕被徐公公的人发现,只能巷头巷尾跑了好几圈,这才收集够了登高的垫脚石,二话不说,咔咔就攀上了墙头。 然后整个人怂怂地四肢抱紧墙面,死活儿没勇气站起来。 那什么,不是她恐高,完全是因为风虽小了却依然在,她怕站不稳掉下去就尴尬了。 小心翼翼抬起头,视线果然比在墙角下宽敞了不少。 树,也看到了不少。 可是,好像没有她住的那院子附近那颗。 难道在背后? 这可就必须站起来换方向了。 黄灵儿长长舒了一口气,心底不断给自己暗示加油打气,一咬牙,终于撅起屁股、躬着身子——这是要发大招了! 墙面其实挺宽,足够一脚落地,她也只是没经验罢了。 缓缓站起,双手展开保持着平衡,她小心翼翼地转身,视线紧盯着脚下,不敢有丝毫偏移。 颤颤巍巍地,一寸一寸挪,直到差不多了,这才带着难以遏制的欣喜,抬起头来。 “嗯?” 一个男人,一脸死色,恐怖地站在她眼前。 第193章 这么凶(2) 男人浑身湿漉漉地,长发糊脸,唇色发乌,活脱脱像个从水里爬出来的不可言说! “啊——鬼啊!” 一声尖叫,黄灵儿当即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 下意识的后退,脚下却一个踩空,整个人就这么直直从墙头掉了下去。 “黄灵儿——” 男人本能伸出双手想要抓住她,然而此时的他已经虚弱至极,这一声在这雨夜里更是几不可闻。 若不是他在意识溃散边缘看到了墙头上滑稽趴着的黄灵儿,硬损功体逼出一部分蛇毒缓了缓,恐怕他早已昏死不远处的屋顶上,哪有机会走到她面前? 身体一歪,他也跟着掉了下去。 黄灵儿只当自己不会摔死也会半残,加上上面有个吓人的水鬼,无力施为之下,只能紧闭着双眼,等着落地的一击—— “嗯?” 腰上蓦地一软。 黄灵儿错愕睁眼,就看到那下坠的风吹开眼前男人的头发,露出那张已不算陌生的脸。 一怔。 “是你?” 她蠕了蠕嘴,却没发出声音。 那些高墙树木的背景,在她失神间已全然翻了个个儿。 地上的水花,随着人影的落地,溅了半墙高。 “唔——” 一声闷哼,落地的瞬间,男人眉头一紧。 “噗——” 克制不住地,男人一口黑血喷出。 他已在第一时间偏过头去,却终究有些落到了黄灵儿脸上。 也,将她从游历中唤回了神。 “你怎么了?” 她连忙从人身上下来,手自认脖颈下穿过扶起半坐,抓了衣袖一角就帮他擦血,着急问道:“你的血怎么是黑色的?你是中毒了吗?” 谁知,那血,仿佛开了闸一般,越擦越多。 誉雪楼已经快看不清她了,甚至已经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的身体,已经再度开始变化。 不能……不能让黄灵儿发现…… 至少,不是现在! “咳咳……” “你到底怎么了?” 几声轻咳,血流如注,黄灵儿心焦不已,刚想再对他检查一番。 “嗯?啊——” 正问着,男人忽地一抬头,她甚至来不及疑问,就见他的脑袋猛地扑来,然后一口,咬上了她的脖颈。 “好痛!” 黄灵儿被这突来的袭击惊得措手不及,当即双手化拳打在男人身上,更是用力想要将人推开。 然而,明明刚刚看着还要死不活的人这会儿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竟将她死死箍住,那张嘴紧紧咬着她的脖颈,吮吸着—— 嗯? 吮吸? 吸什么? 血吗?! 艾玛,这么凶? 她该不会是遇到了一个吸血鬼吧! 这样的结论直接吓坏了黄灵儿,无暇思考这个结论的合理性,下意识地,她手心开始聚力——疼痛与死亡甚至是同化的恐惧,让她恍惚想起自己是个武林高手来着。 如果她能像那次在赌坊一样调起内力,应该还有活路吧! 谁知,她这边还没来得及运气丹田,本就被咬得疼死的脖颈再次遭受一击。 眼前一黑,黄灵儿昏死过去。 身上,那个咬着他的男人的身影已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穿着大人衣服的孩童匍匐在她身上,咬着她的脖子。 喝着,她的血。 第194章 这么凶(3) “鬼、有鬼、别咬我,不要、疼……” 女人一脸惨白地躺在床上,梦中呓语,睡得极不安稳。 梦外,一双手探了探她滚烫的额头,眉头皱起,小步行至铜盆前,捞起浸好的帕子,叠成方方块块,然后贴到了女人额头。 “她怎么病得这么重?”一个声音略带尖利的嗓音问。 “昨天那么个大风大雨,女人家身体弱,着凉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男人的话有些欠打,只是语气,终究难掩关心。 “这可怎么办?雪衣少爷说好今天是殿下的最后一个疗程,这会儿和灵儿姑娘一起病了,那我们殿下可怎么办?”徐公公着急,却又只能干着急。 “你还有没有良心了?我们家两位都病成这样了你就想着你家殿下?怎么我们治病的不算人啊?!”刘天霸说着就火了,当场就差把徐公公赶走了。 “小老爷!” 五儿连忙从黄灵儿床边跑来,抓住了刘天霸的手,阻止了他的粗鲁无礼。 “刘老爷也别急,是咱家口不择言了,咱家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大家心里都清楚。 然而看着床上的一大一小,一时间,大家都表示无能为力。 ‘宫’里自有以防万一的御医,已在第一时间被徐公公请来并开了药方,剩下的,便是让病人好好休养,再其他,也只能醒来再问。 “算了,咱家还是先去看看殿下,灵儿姑娘与雪衣少爷,就有劳两位看顾了。”徐公公请辞。 “应该的,公公你忙你的去吧。”刘天霸大手一挥,送客! 等徐公公走了,刘天霸这才坐回床榻边,看着床边的黄灵儿与床里的雪衣,陷入思考。 今天凌晨,他的房门忽然被人敲响。 这又是风又是雷的一晚上,他本就睡得不安稳,一开门,就看到雪衣穿着一身不合身的袍子,湿漉漉地站在自己门口。 纤弱的身体在已然微风细雨中依旧飘摇,仿佛随时就能被折断一般。 “你这是怎么了?” 刘天霸吓了一大跳,连忙就要拉他进来。 谁知,雪衣反手将他拉住,干净利落一句“跟我走”,便要拉着他离开。 他的声音粗哑,与平时高傲但至少清脆的童音相比实在差异较大;尤其他的手,握在他掌心时只觉冰冷刺骨,刘天霸丝毫不怀疑他刚才是不是从冰窟里爬出来的。 而最令他惊悚的,竟是他张嘴的瞬间,他隐约看到他的牙缝间,有血! 心底疑问太多,雪衣却全然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软糯的小手,抓住了他的就不再放松,愣是将刘天霸这样一个壮汉拉扯地踉踉跄跄出了门。 屋外,乌云低沉,黑压压一片。 雪衣瘦小的身体一路疾行没有半点停顿,全靠一口气撑着,仿佛,只要停下来了,就会随时倒下。 越走越远,周围的环境越来越陌生,刘天霸心底的疑虑也越来越重—— 话说,他是不是太相信这小屁孩了? 万一他把他卖了可怎么搞? (额,小霸王您真的想太多……) 就在他实在忍不住,想要停下好好审问这臭屁小孩一番时—— “救她!” 第195章 这么凶(4) 寻着雪衣手指的方向,刘天霸望去。 只见一条纤细单薄的身影,满身血水,狼狈地躺在水洼之中。 “灵儿姑娘!”刘天霸二话不说直接奔了出去。 雪衣松开的手一抖,身体一软,半个膝盖直接跪了下去。 “救她!” 雪衣喃喃重复着这一句,身体几乎抖成了筛子。 刘天霸一把将黄灵儿从水里捞起来,拦腰抱起,顿时发现她浑身滚烫,脖子上还有伤,不过似乎已经被人处理过。 她的衣服实在单薄,惹得刘天霸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闪躲之间,看到了跪在地上的雪衣。 “快起来,我们回去!” 说着,他抱着黄灵儿就要往回走。 “不要……” 衣摆却被人抓住。 是雪衣。 雪衣的体力已快透支完毕,却始终撑着一口气—— “什么不要不要的,你赶紧说,灵儿姑娘现在的情况很不好,你还行不行,能自己起来吗?”刘天霸难得这么细心。 然而,雪衣就是不肯放,只喃喃道:“不要、不许……” 刘天霸听不清,可眼下摆明了雪衣不说完自己的话不会放他走。 不得已,他蹲下来,凑到雪衣嘴边,不耐烦问:“说吧,什么不许?” “不许、不许告诉她,是我……” 胳膊一重,雪衣竟就这么毫无预警地昏了过去。 “喂,是你什么啊?” 刘天霸一脸懵逼,然后看着手里昏死的这个,手边昏死的那个—— 天哪,他只有一双手,到底要怎么把两个人搬回去? 搬还是搬回去了的。 五儿住在刘天霸隔壁,之前听到隔壁动静,只是衣裳不整没能及时出来,等开门时只看到一大一小离去的衣角。 这一路小跑好不容易跟上,堪堪在刘天霸束手无策的时候,将剩下的一小只给背了回来。 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两人极为默契没有惊动任何人,只默默分工,男男女女给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衣裳。 然而,不过一个时辰,天微亮,二人齐齐发起了高烧。 瞒是瞒不住的,加上生病总得治,他们只能借口黄灵儿的伤是雪衣突发梦魇给咬的,只让御医给他们开了退烧的汤剂。 “你说,他们两个到底谁会先醒?”刘天霸问。 五儿揭下雪衣头上的帕子,再探了探他的头,眉头紧皱:“我也不知道,雪衣少爷唇色发白,你说他手上有被蛇咬过的伤口,可出来的血已经鲜红,想来已经解了毒;灵儿姑娘虽然只有脖子上一个伤口,却烧得厉害,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姑娘一脸忧色,只盼着他们能赶紧醒来。 这一等,便等到了晚上。 刘天霸不方便留下,五儿也因为照顾了一整天,实在扛不住,坐在床踏上扶着床直接睡在了黄灵儿肘下。 “啊……” 一声低吟,睡在里面的雪衣忽地躁动起来。 他身上开始一闪一闪泛着红光,身型更是虚虚实实地变化起来。 五儿睡得死死,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虽然第一时间喝了姜汤,可在淋了雨又劳累之后,她的脸已渐渐升温,化作一片通红。 只听到“撕拉”一声。 雪衣的衣服,破了! 第196章 是不是你(1) 骤热过后,誉雪楼只觉得浑身发冷。 冷到,牙关不停地打颤。 他蜷起双腿紧紧抱着自己,不提防碰到一处温热—— 热? 他此时最需要的热源。 伸手,将热源牢牢困在自己怀中。 舒服了,舒服了…… 偌大的床上,一男一女,紧紧依偎着,一个取暖,一个降温。 床脚下,睡着一个小丫头。 双颊通红,正发着高烧。 …… “冷,好冷…” 睡梦中,黄灵儿感觉自己仿佛睡在冰窟一般,极为不舒服。 挣扎着想要逃离。 然而那冰块仿佛知道她的意图一般,贴得更紧了。 终于,意识于混沌中慢慢醒来。 有些艰难地睁开眼,一低头,看到的首先是一条赤膊搭在自己胸前。 她眨了眨眼,大概是有些水肿的原因,视线有些模糊,眼睛并不能全然睁开,然而冰冷的触感货真价实。 五儿吗? 可是怎么看着这肤色,有点儿不对呢? 她有心转头看看身边是谁,肩头微微一动,脖颈倏地一凉。 愣住,脸微微有些发热起来。 那人竟是将整颗脑袋垫在自己肩上,刚才那一下,就好像…… 好像被人在脖颈上亲了一口。 却依然看不见人。 视线中,只有一头乌黑长发挡在眼前。 不经意地一嗅,便闻到了若有似无却有些熟悉的香气。 熟悉? 那应该是熟悉的人了——黄灵儿如此想。 可会是谁呢? 想着,她慢慢抬起手,抓住那横档在胸前的——真凉,然后企图拿开—— “别动。” “!” 黄灵儿一惊,这声音怎么——是男人的?! 然而同时,男人察觉到自己的热源要逃走,不服气地追了上来,手一滑,直接将她的双手紧紧束缚在腰间,更是调整了头的位置又向前进了几分。 刚才还挨着脖颈的距离一下子变成了脸蹭脸。 黄灵儿整个人一下子斯巴达了,双眼顿时睁得老大,什么水肿,什么虚弱全是浮云。 “啊——” 黄灵儿后知后觉失声尖叫起来。 只是…… 再次愣住。 她的喉咙竟只发出了几丝哑哑的声音,甚至,因为刚才的叫喊,在肿痛着。 慌乱与惶恐再一次袭上心头。 “救命啊、放开我!” 却没有停下,无力的呼救也是呼救,万一、万一有那么一句,能打破喉咙的封印叫了出来,也是希望不是吗? 她吓坏了,同时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挣开这个男人的怀抱,双腿更是直接踹了起来。 “唔。” 不提防却将趴在床边的五儿被一脚踹了下去。 骤然醒转,五儿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却只能看到床上两条依稀翻滚的人影。 “灵、灵儿小姐……” 她缓缓伸出手来,却只到一半,再次无力垂了下去。 黄灵儿的动静实在太大,大到还在发作中的誉雪楼也不得不从身体的自我修复中醒来。 只是,他只当自己已恢复雪衣的身形。 而雪衣早前与黄灵儿同床惯了,几乎让他忘了男女之间的避忌。 “你踢到我了。”他说。 同时,他迈上一只脚,堪堪将她的双腿死死压住。 黄灵儿生生干咽了一口,心底害怕极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人将这样无耻的话说得这般理所当然? 传闻中的采花大盗吗? 所以,她这是被采了?! 第197章 是不是你(2) “淫贼!” 她嘶哑着嗓子,连哭腔都无法表达,眼泪却是实打实地盈满眼眶。 “淫贼?” 这一声,誉雪楼总算听清楚了。 眉头一皱,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 誉雪楼猛地坐起,看着自己不着片缕——变身时雪衣的衣服已被尽数撑破,教主大人耳朵一热,难得的羞涩涌上心头。 是了,雪衣的身型怎么可能靠那一双小短腿让黄灵儿动弹不得? 几乎是坐起的同时,他一把捞起旁边的薄被裹在自己身上,此情此景,简直比当初被叛徒算计还要尴尬,至少,那时他可以名正言顺地记恨宦红绫! 誉雪楼一起,黄灵儿身上一松,几乎跃起就要起身从床上逃离。 “啊——” 又是一句哑声,也成功吸引了誉雪楼转头。 黄灵儿捂着脖颈,龇着牙,那如蚂蚁撕咬的细碎而绵绵不断的疼痛渐渐蔓延开来。 刚醒时是反应迟钝,后来发现身边是个男人,紧张与害怕让她忽略了那一点点异样,而剧烈挣扎后,原包扎好的伤口,裂开了! 直到这时,脑海中才恍恍惚惚冒出了前一天夜里,惊雷、暴雨,还有……吸血鬼! 吸血鬼·誉雪楼看着再度失神的黄灵儿,那双眼红彤彤地,像只受惊的小兔子,怪惹人疼的。 “我……” “你想干嘛?!” 他才刚出声,黄灵儿立马受惊,猛一抬头,同时后撤,谁知睡在外面的她身体陡然失衡,双手一抬整个人就要向床下翻去—— “黄灵儿!”誉雪楼连忙伸手想要将她抓住。 嗯,也抓住了。 轻轻一拉——可是黄灵儿也太轻了,竟在他回收的那一瞬,屁股离开了床垫,直接朝前扑了过去。 “唔……” 两人的伤口——手臂与脖颈——再次分别受到彼此的伤害,不约而同地龇牙或皱起了眉头。 “啪——” “淫贼!” 一巴掌,伴随着黄灵儿那声哑哑而没有了杀伤力的低骂,直接将她剩下的誉雪楼给弄晕了。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誉雪楼手疼,却还是在她扑过来的那一瞬间搂住了她的腰,然后这莫名地一巴掌,让他满眼困惑。 黄灵儿还不解气,举起手就要来第二巴掌。 “喂,你够了!我到底怎么你了!” 誉雪楼一把抓住,冷峻的眉眼看她的目光里装满了无理取闹的控诉。 “你放开!”黄灵儿一边使劲儿想把手抢回来,一边哑声道,“你昨天还咬我脖子,今天又爬我的床,不是淫贼是什么?” “这只是误会!”誉雪楼想要解释,却发现这样的解释实在无力。 “误会?你敢说昨天你没咬我?” 果然,黄灵儿不接受。 誉雪楼眉头紧皱:“如果我要对你做什么,当初在仙女桥又何必救你?” “也许你只是没来得及!” 黄灵儿越想越觉得这个人不是好人,真真白瞎了这张俊俏的脸。 可是这张脸,跟梦中那张实在是一模一样。 难道…… “我——”誉雪楼刚想辩解。 “我就问你,当初在刘府的澡盆里不穿衣服的人,是不是你!” 第198章 是不是你(3) “我就问你,当初在刘府的澡盆里不穿衣服的人,是不是你!” 一句话,直接让誉雪楼哑口。 黄灵儿居高临下,全程死死盯着誉雪楼,因此,也完全没有错过男人眼底闪过的那一丝错愕与心虚! 呵,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不就是默认吗? 黄灵儿一口怨气上来,直接就火了! 什么狗屁梦中情人,都是骗子! 渣男! “松开你的狗爪!” 她的喉咙已经很痛了,痛得每一个长句子到后面都感觉快没气。 因此,说完这句她也不打算再继续跟这个烂人纠缠下去,满心只想着赶紧离开房间找徐公公找高手收拾了这个‘采花贼’! 一次两次地占她便宜,是瞧准了她打不过他是吧。 妈蛋! 大概是因为心虚,这次黄灵儿一抽手,誉雪楼便主动松开,又怕她摔倒,另一只手虚扶着她的腰身,直到她彻底爬起来才松开。 同时,自己裹着那遮羞的床单也跟着起身,毕竟此时此刻,他比黄灵儿更需要她的离开。 黄灵儿怒气冲冲,根本没察觉到誉雪楼这点儿状似不经意的体贴。 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自信,眼前这人要真是个对她有企图的,她真能这么轻易溜走? “五儿?” 一下床,床下倒着的人影顿时让黄灵儿一惊,担忧顿时让刚才那些怨气蹿到了一边。 连忙就要过去。 只是她高烧刚退,脚甫落地便是一软。 “小心!” 誉雪楼才坐起,就看到黄灵儿要摔,本能伸手,然后,她的胳膊将将挂在了他的双臂上。 黄灵儿刚想道谢,一抬头,正对上男人紧张的眼神,心头莫名一跳,忽然就有些手忙脚乱起来。 不、不可以。 这就是个如诗窃香的采花贼,绝不能再被这人的假象给骗了。 想着,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一把将人推开,黄灵儿重新起来直朝五儿而去—— 此时大事,莫过于看看她到底怎么了。 手才刚碰到五儿的脖颈,就被那高温惊得缩了回去。 怎么这么烫? 担忧的神色浮起,黄灵儿伸手穿过五儿的胳膊,使劲儿就想将她挪到床上去。 此时的黄灵儿浑身无力,虽然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却也艰难。 誉雪楼看着,眉头皱得紧紧。 这个女人就不知道向自己求助吗? 只是…… 他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床单,还是算了吧…… “你的身体也还没好,现在应该去找刘天霸。”誉雪楼出声。 只奋斗了那么一小会儿,黄灵儿一时满头大汗,这会儿听到男人的风凉话,喘着气,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嗓子痛,不想与流氓说话! 回过头来,黄灵儿继续努力,想要将五儿背到自己肩上再扛过去。 认识这么久,誉雪楼如何不知道她的臭脾气? 微微一声浅叹,房间里顿时只剩下黄灵儿吭哧不断调整方案的粗气声。 等她好不容易坐在地上,将五儿的上半身搭在自己肩上,正要积蓄力量一鼓作气站起来时—— 眼前的大床上,男人已经不见了。 同时不见的,还有她的那床被子…… 第199章 排除所有的不可能(1) 轻微的鼾声极富节奏地响着。 咱们的刘天霸刘大老爷,正在自己专属的房间里睡得安稳。 没办法,前一天又是风又是雨,白天在两个病号与徐公公之间拉扯,这一日一夜,他过得有点辛劳。 这不,天一黑,他就把黄灵儿两人扔给五儿,完全没想过人家一个女孩子也是淋了雨的,可能会生病让徐公公再遣个人来照顾,反而因为谨慎与不信任,直接拒绝了对方的好意。 “笃!” 门口似乎被什么打了一下。 刘天霸恍若未闻,翻了个身,继续睡。 “笃!笃!” 接连两下,比刚才的动静又大了几分。 刘大老爷才不会被这点儿声响打搅,抱着枕头继续趴着。 “咻——” “噗——” “哎呀!” 破空声伴随着某大老爷一声惊呼,刘天霸猛然起身,揉着不知被什么打到的胸口,超疼的! 与此同时,房间里的灯也凭空被点燃。 刘天霸瞬间警觉起来。 一身肌肉紧绷着,坐在床上,扫视着房间里的异样。 结果是,没有异常! 总不可能是自己忘了吹灯吧? 呵,这怎么可能! 心下疑虑,刘天霸拿起枕边的短刀,一脸警惕地从床上下来。 “嗯?这是什么?” 脚还未趿进鞋里,已踩到了什么。 弯腰捡起,是一张包裹着石头的纸条。 展开:五儿发烧,去帮忙。 五儿发烧了? 刘天霸终于急了,也顾不上思考给他传条子的到底是什么人,脚上鞋一踏,直接从衣挂上撩了件外袍就往黄灵儿那边去。 黄灵儿好不容易把五儿放到了床上,正喘着粗气了,敲门声响了起来:“五儿、五儿你在吗?” 是刘天霸。 黄灵儿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我活儿都干完了你才来。 腹诽终归是腹诽,黄灵儿还得勉力撑着身体去给人开门。 她随手取了件外衫套上,有气无力地给刘天霸开了门,还没说话呢,那大老粗一见此人不是五儿,直接朝里冲去,甚至重重地撞上了黄灵儿! 脖颈处又是一阵撕裂的疼,黄灵儿简直是杀刘天霸的心思都有了,终究还是耐着性子跟了上去。 刘天霸直冲到五儿跟前,伸手一探。 果然高烧! 求助的眼神立马转过来投向了黄灵儿:“怎、怎么办?” 黄灵儿傻眼,甚至有些好笑:“当然是降温啊!” 她的声音这会儿难听极了,只是刘天霸整颗心都在五儿身上,一时也没空问询。 只恍然大悟道:“哦哦,对,降温!” 这些事儿他白天看五儿做过,这会儿也是一着急脑子就空了。 房间里还有五儿之前准备的干净的水,刘天霸连忙走到水盆前,伸手探了探水温——很凉。 然后从盆架上取下赶紧的帕子放入水中,学着白日里五儿的模样浸润、折叠,然后急慌慌跑到床前贴在五儿额头。 那眼底的小心翼翼与关切,让终于走到床边坐下的黄灵儿看得心里泛起了疑惑。 这两人,怎么好像哪里不对? 只是还来不及细想,黄灵儿的目光一滞,一双眼,直直落在床上那稀稀落落地碎片上! “刘天霸,雪衣呢?” 第200章 排除所有的不可能(2) 床上的被子,已经被那个淫贼给带走了。 现在除了两个枕头和刚抗上去的五儿,那些衣服碎片在这纯色的床单时实在是太明显。 刘天霸一愣:雪衣? “雪衣不是一直睡在你旁边吗?”刘天霸说。 “没有啊,我一醒来只看到——” 黄灵儿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不行,一觉醒来身边睡着个l男这种事情实在是太丢人了,刘天霸这个铁憨憨知道一定要炸,然后嚷嚷到全世界都知道! “就我一个人在床上啊,然后起来就看到五儿昏倒在地上发了高烧,根本没看到雪衣。”黄灵儿说。 刘天霸诧异,一只手还摁在五儿头上,脑袋已经跟木偶一般,左转一圈,右转一圈。 嗯,确实没有雪衣。 “还有这衣服……”黄灵儿上前,将床上的衣服碎片递到刘天霸面前,“是雪衣的吗?” 现在他们的衣服都是徐公公准备的,新衣服那叫一个多,就连亵衣穿一件扔一件也是绰绰有余,刘天霸换的,黄灵儿不一定能认识。 只是这衣服再碎,尺码在那儿呢,就是小孩儿衣服。 刘天霸凝眉,伸手接过碎片,神色一怔,愕然抬头看了看黄灵儿,吓得咽了咽口水,缓缓点头:“是、是我给他换的。” 一句话,直接让黄灵儿崩溃了。 怎么可能? 什么情况能让一个孩子的衣服变成碎片?! 光靠想象,各种极端的想法跟礼花一样在脑子里噗噗噗往外冒,一个比一个吓人。 “不行,我得去找他!” 黄灵儿心头仿佛扯了根弦,只要看不到雪衣便随时会断。 说着,她起身就要走。 “我陪……” “你留下照顾五儿。” 留下这么一句,黄灵儿甚至不顾自己还有些发软的身体直冲冲就要出门。 刘天霸看着黄灵儿的身影,又看了看床上烧得一脸通红的五儿,终究,选择留了下来。 一开门,外面夜色迷人。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说的大概就是这副光景。 只可惜黄灵儿无暇欣赏,一边疾行,一边在飞快思考。 昨天她半夜惊醒时,雪衣就已经不见了。 她不顾暴风雨四处寻找,却在墙头遇上了面如死色的登徒子,然后从墙上摔下来,又被那坏蛋咬破了脖子昏了过去,按理,这中间没有雪衣任何参与。 可刚才刘天霸说,她昏迷前是和雪衣一起躺在床上的,那为什么她醒来时,身边只有一个什么都没穿的男人。 这应该是她第三次见这个男人了。 第一次是在刘府。 那天她生完雪衣的气回来,开门便是满屋子水雾,中间发生什么暂不赘述,结局就是,明明那个暴露狂被她打包捆好,第二天人依然不见了,甚至整个房间里没有其存在过的痕迹。 以及,雪衣告诉她,那是她自己做的c梦。 呵!老娘纵横单身界二十多年,c梦?还真差点儿就信了! 第二次见他,便是他说的仙女桥。 这大概是最正常、最危险,却也最浪漫的一次,在还不知道初见非梦的前提下,只半张脸,差点让她动心,以梦中情人称呼。 可细想想,她遇险的时候,雪衣刚好走丢。 昨夜便是那第三次。 毫无意外地,雪衣,又不见了。 侦探界有种说法,排除掉所有不可能,剩下的那个,再怎么不可思议,也是事实! 事实就是—— 第201章 排除所有的不可能(3) 侦探界有种说法,排除掉所有不可能,剩下的那个,再怎么不可思议,也是事实! 所以,事实就是—— “你要去哪儿?” 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也让她整个人愣住。 这声音是…… 抬头定睛,前方站在廊灯之下的那个,不是雪衣是谁? “你去哪儿了?” 骤降的喜悦瞬间赶走她所有的彷徨不安,让她不自禁弯起了嘴角,几步上前蹲下,她一把将雪衣揽进自己怀里,紧紧地,仿佛一松手,眼前的人就要化烟而去一般。 “太好了,你没事,你没事……” 她喃喃说着,下巴枕在他的肩头,哭得像个孩子。 这样的差别待遇,雪衣也不知是该欢喜还是该感慨…… 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安慰着:“我没事,只是肚子饿了去找了些吃的,但是你的声音怎么了?” 孩子的声音还是那般的清脆悦耳,语气乖巧,更是透着对自己浓浓的关心,这样的感觉,一时让黄灵儿有些贪恋。 “我没事,大概是之前发烧烧坏了嗓子。”黄灵儿终于松开雪衣,轻轻抓着他的胳膊,看着孩子那张单纯的脸,笑着,然后轻声说。 温柔不已。 “欸?刚才我去厨房找东西吃,正好有几块薄荷糕,想着你可能没吃就带过来了,听说薄荷对嗓子好,你要不要尝尝?” 说着,雪衣自手中掏出一方小帕,他低着头,认真地一层一层打开,露出几块青翠色的糕点。 仿佛献宝一般,递到了黄灵儿面前。 薄荷糕? 忍不住,黄灵儿微微皱了皱眉。 抬头,雪衣正咧嘴笑着,是自相识以来从未有过的灿烂,灿烂得黄灵儿忍不住就多看了几眼。 只是她自己的笑,却是慢慢平了下来。 唇角扯了扯,她并没有接过这薄荷糕,反而直接起身,牵起雪衣的手,说:“五儿发烧了,刘老爷正在照顾她,我们去你房间说。” “说?说什么?”雪衣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可惜黄灵儿根本不解释,转过身,便直接朝他原本的房间走去。 隐约,雪衣又有种不祥的预感。 黄灵儿虽然有点傻,可但凡她认真严肃起来,每一次,都叫他有些难以招架。 所以……她是又在怀疑什么了吗? 脑中风暴开始酝酿,思考着她可能的各种发难,甚至针对不同可能打了不少腹案,等黄灵儿打开房门落座时,他已成竹在胸。 “坐吧。” 黄灵儿不咸不淡地请了一声。 雪衣学不了一个孩子的战战兢兢,只目带疑惑冷漠地点了点头,然后坐到黄灵儿身边。 “到底什么事?”雪衣问。 哪怕他还是个孩子,他的模样却天生给人一种无辜的清冷感。 只是这一次,黄灵儿没那么轻易被骗。 “说吧,你和那个男人什么关系?”黄灵儿问。 “嗯?”雪衣眨了眨眼,“什么?” “不用装了,就是七夕的时候,救你的那位大叔,还记得吗?”黄灵儿那表情,摆明了绝不接受糊弄。 雪衣心底冷笑,面上却是一脸纯真,笑道: “当然记得,你的梦中情人嘛。” 第202章 排除所有的不可能(4) “当然记得,你的梦中情人嘛。” 一句话,呛得黄灵儿脸色陡变,甚至差点儿噎住—— 嗷嗷,好想暴揍这个记性是不是有点太好的熊孩子一顿嗷! 雪衣假装看不见她眼底的懊恼,忍住想要偷笑的冲动,只觉得这姑娘什么时候要是能藏住自己的表情,那才是真让他少了不少乐趣了呢。 嗯,他这么说,当然是为了故意打乱黄灵儿的节奏,毕竟这个女人的心思一会儿愚钝一会儿玲珑,他实在不能完全摸透。 所以,这场会谈的节奏,不能由她带着将自己陷入被动。 “狗屁,少给我转移话题,我不吃这套!”黄灵儿眯了眯眼,打定主意不让雪衣带跑。 “可是你上次就是这么跟我说的啊。” 雪衣咬了咬唇,那无辜的动作从眼神到表情,被他这样一个魔教教主、江湖魔头诠释得淋漓尽致。 同时,给黄灵儿倒了一杯水,薄荷糕重新打开,放在她的手边。 “可得了吧。”黄灵儿喝了水,放下水杯,继续嫌弃道,“我不配,是我痴心妄想、高攀不起行不?你就给我老实交代,一次又一次帮着他欺负我到底几个意思?” 这次,轮到雪衣愣住了,眼睛更是眨了又眨,实在不明白她何出此言:“欺负……你?” “装,你还给我装!” 黄灵儿气得那纤长的手指头点了又点这小坏蛋:“人家都承认了你还给我装?!” “承认?承认什么?”雪衣一脸吃惊。 “刘府那天晚上我根本就不是做梦,而且,你还帮人家收拾烂摊子对不对?咳咳咳……” 一想到这个,黄灵儿简直恨得咬牙切齿。 白眼狼什么的,最气人了! 可哑着嗓子说了太多,喉咙有些承受不住,疼得更厉害了。 雪衣一听,立马紧张起来,连忙从桌上拿起一块薄荷糕,递到她嘴边:“你喉咙疼,说话就轻点说,我又不是听不见,来,再喝口水?” 他仔细看着黄灵儿吞下那薄荷糕,又续上水给她端到了嘴边。 这样体贴,倒是相处这么久以来的难得一回。 薄荷糕入喉,在水的作用下,一股凉意在喉间蔓延开来,那肿痛,似乎真的轻了些许。 这样的画面实在有些母慈子孝,黄灵儿不禁有些恍惚。 没一会儿,薄荷糕就被她吃得干干净净。 然后…… “咕~~~” 尴尬的声音在偌大的房间响起,黄灵儿脸色一囧。 怎么办? 她当娘的威严啊啊啊啊! 也是一整天没吃东西了,这会儿再被薄荷糕一诱惑,可不就饿了? 黄灵儿看着雪衣,后者仿佛没听到一般,乖巧地看着她,眨了眨眼,甚是惹人疼。 “那个……” 黄灵儿眼神闪躲,有些心虚。 “嗯?”雪衣回应。 “那个厨房里……”她摸了摸鼻头,偏过头去,声音简直比蚊子还细,“厨房里还有吃的吗?” 雪衣忍不住低头掩鼻偷笑。 女人啊。 “有的,我想着我醒来,姑姑你也差不多该醒了,便让那位公公又帮准备了,晚点就会给我们送过来了。”雪衣说。 “送过来?送哪里?” 第203章 排除所有的不可能(5) 黄灵儿睁大了眼睛问。 “你房间啊。”雪衣理所当然回答。 “啊?那我们现在在哪儿?”黄灵儿看着雪衣,哭笑不得。 “唔……” 雪衣难得被黄灵儿问住,一时无语。 “不如,我们先回去等小公公过来,吃完再聊?” 雪衣提议,却也是一种试探。 试探,她对想要质问的,到底有多执着。 黄灵儿确实有些纠结。 她看着雪衣,后者眼神中的关心倒是真切。 咬了咬唇,左右人是跑不掉的,吃饱肚子才有力气兴师问罪不是? “别以为讨好我就能放过你。”黄灵儿眯了眯眼睛,毫无杀伤力地瞪了雪衣一眼,随即起身,“那咱们先回房等东西吃吧。” 房间里,刘天霸刚揭下五儿头上的帕子,上面已有些温度,打算重新回水里再凉一下。 “五儿怎么样了。” 黄灵儿率先走了进来,看了五儿一眼,目露关切。 “还烧着,我正打算换了冷帕就去小厨,那里有给你们温着的药,正好可以端给她喝。”刘天霸看了一眼床上的五儿,担忧说道。 “那你先过去吧,她这边我照顾着。”黄灵儿说。 “嗯。” 说着,刘天霸将手中的帕子递给了黄灵儿,余光看到雪衣,疑惑一闪,却也来不及想什么,顺手关了门出去。 黄灵儿替五儿重新敷了冷帕,坐到床边,看了一眼雪衣。 “你困吗?”她问。 “还好。”毕竟睡了一天了,说困有点假。 “好,趁刘老爷不在,我最后问你一次,那个男人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黄灵儿坐在床上,居高临下看着床下的雪衣,再一次换了严肃的表情。 雪衣终于相信,这一次,不搞明白,她是不会轻易揭过的了。 已初具少年模样的雪衣微微一笑,不复单纯,不复高傲,隐隐带着一丝神秘的兴味:“你以为,我和他什么关系?” 被反问了? 黄灵儿皱眉,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自是不敢小觑雪衣的聪明。 如果一件事她猜对了八分,却叫他知晓有那两分的不确定,他便能在那点儿余地里不露分毫! 接招吗? “你们……长得很像。”黄灵儿微微一笑,不动声色。 “然后呢?” 雪衣轻轻抬眸,似乎对这样的发现一点也不意外。 比起黄灵儿知道的三次,他真正变成誉雪楼的次数更多,而每一次从誉雪楼变回雪衣,他的身量便不可能再回到与之前的雪衣一模一样的程度。 也因此,他与自己的本相,也越来越像。 黄灵儿见他的次数不多,只是她来到这个世上见过的人实在太少,不客气地讲,他那样的人,哪怕被这个眼瞎的认作是淫贼,那也是天底下独一份的! 发现他与本体的相似,迟早的事儿。 只要,她猜不到,他是誉雪楼! “如果我没有记错,传闻中,当初和宦红绫一起掉下山崖的,还有一个人。”黄灵儿说。 雪衣点了点头,仿佛说的不是自己一般:“没错。” “誉——雪——楼,是这个名字吧。” 黄灵儿笑了,笑得有些微妙。 雪衣顿时眯起了眼,抬头看着她,等着她的后续。 “雪衣教,是——这个名字吧。” 第204章 排除所有的不可能(6) “誉——雪——楼,是这个名字吧。” 黄灵儿笑了,笑得有些微妙。 雪衣顿时眯起了眼,冷冷抬眸,看着她,等着她的后续。 “雪衣教,是——这个名字吧。” 红唇冷冷一勾,黄灵儿定定看着雪衣的一举一动,没有错过他任何反应。 四目对视间,两人似乎在做着无声的对峙,都在等着对方的心虚或迟疑,仿佛只要对方一露出马脚,就能绝地反击或趁胜追击。 只可惜,谁也没有给彼此机会。 “姑姑你到底想说什么不妨直说。”终于,雪衣率先结束僵持,看着黄灵儿微微笑了笑。 只是这一次的笑不达眼底,内中是久违的的杀意与冷意——非对宦红绫的,而是货真价实的,黄灵儿! 他明白自己对黄灵儿有些不同,只是这份不同,对于好不容易走到今天的他来说,依然是承受不起的不可控与威胁。 说话间,掌心已开始调用丹田内力—— 在这个中毒未愈及高烧初醒的当下,冒着再一次走火入魔的风险。 黄灵儿将他的神色变化悉数看在眼中,虽然感受不到杀意,却能感受到他与她之间,始终隔着的什么,在这一刻更清晰了。 眼眉低垂,有些失望。 “哦,也没什么,只是在想,你叫雪衣,誉雪楼是雪衣教教主,你们长得又是如此相似……好像我怎么想你们的关系,都是合理的。”黄灵儿说。 “那你怎么想的呢?” 雪衣从桌上倒了一杯茶水,递到黄灵儿跟前。 黄灵儿也不客气,毕竟她的喉咙,确实疼得厉害。 “三次,我遇见他三次,都是你不在我身边或者本该在我身边的时候,他凭空出现,所有的所有,都只证明了一件事。”黄灵儿苦笑。 “什么?” 雪衣接过她喝完的茶杯,又续上,只是出神地,拿在手里,稳稳地,杯中自起波澜。 “你在帮他。” 最后一个字落地,黄灵儿好像终于放下心口的大石,至于她和雪衣未来的结果如何,已经不在她的掌控之中了。 雪衣诧异愣住,听她的意思,并未把他与‘誉雪楼’当作是一人? 心头蓦地涌上一股不知道算欣喜还是愧疚。 “他还不知道我不是宦红绫吧?”黄灵儿问道。 雪衣一听,又疑惑了,她到底在说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黄灵儿问。 雪衣觉得他可能忽略了什么…… “就算他之前和宦红绫是一对,可我不是,我不能接受一个跟我毫无关系的男人忽然赤身裸|体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自己房间,睡在自己床上,就算他受伤了快死了也不行!” 说着说着,她甚至有些激动起来,喉咙又开始隐隐作痛。 没错,这就是黄灵儿思考的结果。 只有那个男人和原主曾是恋人的关系,才会有出现在她房间里浴桶,叫她‘宦红绫’; 才会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挺身而出; 才会,在那样的暴风雨中,身负重伤奄奄一息,还是出现在她面前,用最后的力气企图咬死自己,如果她真的被他咬死了,是不是原主与她没有殉成的情,就此再来一遭? 第205章 排除所有的不可能(7) 如果雪衣知道此时她心中所想,怕是会大呼:天大的误会! 他咬她,不过是赌一把。 赌一赌传说中百毒不侵的‘美人毒’的血,在他的内力调和之下,能否压住密室的蛇毒! 而果然,老天让他活到现在,就不会这般轻易让他解脱。 这样想来,黄灵儿还真不知是他的福星还是冤家了。 只是刚才那一番话,黄灵儿说的实在直接,饶是教主大人本尊,也禁不住耳朵一热,莫名心虚起来,他要告诉她纯属巧合,她会信吗? “你误会了。”终于,雪衣说话了。 “嗯?”黄灵儿疑问。 “我、你们不是那样的关系。”雪衣说。 “欸?” 这一回,轮到黄灵儿有些吃惊了。 “江湖传闻不可信,你们不是可以殉情的关系,”雪衣说。 “咦?不是吗?可是……” 黄灵儿眨了眨眼,这一下子打破了她所有的推测可怎么搞? “那我们……”说着她就要问。 雪衣敛了敛眉,心中的杀意暂时收敛,手中已继续的力量暂且收回,看向黄灵儿的眼神再一次变得赶紧起来:“江湖传闻的都对,却只有结论不对。” “嗯?”黄灵儿不懂。 雪衣耐性解释:“就是,两人确实不死不休,相约决战,却不是因为、因为……” ‘相爱’两个字甫一出现在他脑海,顿时心生惶恐,反感迟来一步,随即不由得冷笑,就算没有雪衣教与幻红楼历任约定的一战,他也不可能喜欢那样的女人! “因为什么?”黄灵儿问。 “总之,他们真的只是决战,然后同归于尽掉下山崖罢了。”雪衣言简意赅。 “啊,是这样啊。”黄灵儿似懂非懂。 “不对啊,那如果是这样,他应该想杀了我才对啊?怎么后来反而在仙女桥的时候还要救我?”黄灵儿又生新的疑问。 “额……” 雪衣忽然发现,他好像还真解释不了。 “难道,是因为你?”黄灵儿双眼一亮,又生出心的希望。 “啊?” 雪衣一愣:我怎么不知道? “是你让他救我的吗?”说着,她已弯起了唇角。 她就知道,虽然她不是雪衣的娘亲,虽然刚来这里时,他是想杀自己的,可终究,他对自己还是有感情的。 “我……”雪衣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黄灵儿却误会了他有些为难,反而一脸‘我懂’地拍了拍雪衣的肩:“没事,不说也没关系。现在我就想知道一件事。” “嗯?” 雪衣不明白她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反正他是觉得他应该回答的,已经被她再一次脑补完了;以及再一次感慨,他真的是高估黄灵儿了,明明已经走到了正确答案的边缘,却又一次完美错过。 不愧是她! 也是,谁能想到,他这副小孩儿的瘦弱身躯,会是一个江湖魔头呢? “你之前说那男人不是你爹,你们长得又那么像,所以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黄灵儿问。 雪衣:呵呵,这还真是一个好问题呢。 “其实,我和他……” “嘎吱——” 第206章 排除所有的不可能(8) 一声轻响,门,开了。 两人闻声望去,看见的,首先是一条腿。 然后,才看见刘天霸双手端着的盘子里满嘟嘟的走了进来,腿灵活地向后一踹关上了门,说:“回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个小公公,说是给你们准备的吃的,我就给顺便一起端过来的。” 他说话向来大咧咧的,这会儿倒是难得有些分寸,只是那目光,自进来就没从五儿身上放下过。 雪衣这才放心,他应该什么也没听见。 黄灵儿瞅了一眼,便知道刘天霸现在这一整颗心都在五儿的病情身上了,大概,是因为自觉她生病与他的粗心大意有关? 主动上前将他手里的托盘接过来,放到桌上,又从其中拿起一碗汤药走到床边,正要喂,又抬头,从刘天霸吩咐道:“你过来扶一下。” 她的声音哑得厉害,这会儿闻到药香更是喉间发痒。 刘天霸过来,小心翼翼将五儿扶起,刚想说‘可以了’,就听见黄灵儿说:“手伸出来。” “嗯?”刘天霸不解其意,只是下意识听话伸手。 手一沉,药碗便落在他的掌心,他甚至还来不及开口问,就听见黄灵儿说:“你自己为,我还要喝药呢。” 说着便自顾自从床上下来,走到桌前。 倒是刘天霸有良心,知道房间里除了五儿还有两个病号,因此端来的除了一碗热汤面,还有包括五儿的在内合计三碗汤药。 雪衣自刘天霸进来闻到那股子令人反胃的药味就已经皱得五官都扭曲了,下意识便离那位置远了。 孰料,黄灵儿一落座,将两碗药端出来,朝雪衣招了招手:“过来,喝药。” “不要。”雪衣果断拒绝。 他这般态度,才终于让黄灵儿恍惚想起这个小屁孩对喝药的态度来。 心底偷笑,脸上也经不住透露几分:“必须喝,不喝病不会好。” “我已经好了。” 嗯,雪衣难得的孩子气犯了。 “不要逼我动手啊!”黄灵儿眯了眯眼,摆明了即将放大招。 雪衣冷笑,瞥了黄灵儿一眼,正好看到她桌前也有一碗,想到夜里自己浑身发冷时抱着的那团火热…… 她,才是真的高烧吧! 连嗓子都烧哑了。 “那你怎么不喝?”他挑衅道。 黄灵儿瞅了一眼,顿时心生一计:“我不喜欢喝药啊!” 雪衣笑了:“好巧,我也不喜欢。” “我是大人,身体好,跟你不一样,再说了,大人说话小孩听,你没得拒绝!”黄灵儿故作强势。 换做平时的雪衣,肯定一下就看穿了她的小算计,奈何吃药这件事还真是死穴,足以让他忽略黄灵儿那拙劣的演技。 “我不,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大人更应当以身作则才是。”雪衣说。 等的就是这一句! 黄灵儿勾起得逞的笑:“所以如果我喝了,你就喝,对吗?” 雪衣一怔,才意识到中计,刚张嘴—— 谁知,黄灵儿早防着呢,几乎是话音落,根本不给他反悔的机会,‘咕嘟咕嘟’几口,然后‘啊’的一声,碗一翻,汤药一滴不剩。 “该你了!” 第207章 家产都给你(2) “该你了!” 几个字,如宣战一般,伴随着黄灵儿苦脸之后得意洋洋的笑。 雪衣怒啊,真想当自己真是个小孩一般耍无赖,可是……魔教教主的尊严让他做不到! 是喝药? 还是尊严? 眼前,黄灵儿笔直着身板将药递到他手边,眼底是对他身体的关怀。 算了,死就死! 一鼓作气,仿佛怕自己反悔一般,他快速接过那药碗,捏着鼻子‘咕嘟咕嘟’一口气闷了! “呕——” 完了,还打了个巨长的药嗝,熏得雪衣怀疑人生之余真心有点想将在场所有人杀人灭口啊! 最后是药也喝了,他身为教主的脸也丢光了…… 他该庆幸没有人知道他是誉雪楼吗? “乖!”黄灵儿满意地摸了摸雪衣的头,又将那晚热汤面推到他面前:“吃点东西压一压吧。” 雪衣恶心的脸一僵,抬头便是黄灵儿的盈盈浅笑,伸手将那碗面推了回去:“我吃过了,专门给你做的。” 说着就要起身回房休息 袖口却被拉住:“你不是只吃了几口糕点吗?这么一大碗我也吃不掉,一起吃?” 她的语气是问询的动作已麻溜地拿了一个喝干的药碗开始夹—— 雪衣当时就开始怀疑人生了! 他就是死也绝不会吃那药碗里的东西! 说好的压一压呢? “沥沥”的汤水声,原汤面里的干货及‘水货’肉眼可见地少了许多,黄灵儿动作终于停下。 雪衣还在思考着怎么拒绝这碗药汤面,就见黄灵儿手一推,将原碗推到了自己面前笑着说:“吃吧。” “嗯?”雪衣有些发愣,她,她…… 黄灵儿是真的饿坏了,急需一口粮食一口汤,哪里还有心情顾得上‘小朋友’的心路历程,几乎是将筷子塞到雪衣手中久捧起了自己面前的药汤面,吭哧吭哧大快朵颐起来。 不得不说,徐公公这里随便一个小太监的厨艺那都是杠杠的。 二人吃面的这空档,刘天霸也终于手忙脚乱地给五儿喂好了药,向来粗鲁惯的他难得照顾一个人,手忙脚乱之余,这体验怕也是人生之最了。 “那个……”刘天霸看着两人吃得正欢,莫名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怎么了?”黄灵儿时刻关注着五儿这边,也正好看到刘天霸茫然的眼神。 “你们吃好了吗?”刘天霸问。 看着碗底那点儿喷香的面汤,黄灵儿犹豫了一瞬:“吃好了,你说。” “五儿生病了,你们今天还要休息吗?” 最早五儿作为侍女是与黄灵儿睡一间房的,后来雪衣占了她的位置,她便一人在原本雪衣的房间里睡了。 这会儿她生病肯定是不适合挪来挪去的,刘天霸问黄灵儿她们,便有那么点儿赶人的意思了,难怪不好意思。 黄灵儿想了想:“那我留下照顾她吧,雪衣你回自己房间睡。” “可是……” 谁知,雪衣还没说话呢,刘天霸竟然是第一个出声的:“你也是病人……” 得,还被嫌弃了。 黄灵儿皱了皱眉:“我没事,发个烧而已,退烧就应该已经好了,现在就喉咙还有点疼,这么晚了也不方便打扰徐公公安排人伺候……” “我是说,我想留下照顾她。” 第208章 家产都给你(2) “我是说,我想留下照顾她。”刘天霸说。 “!” 黄灵儿吃了一惊,随即眉头一皱,严词拒绝:“不行,虽然她是你的贴身丫鬟,但也是个女孩子,让你照顾她一晚上,传出去她还怎么见人?” 这是黄灵儿难得的认真。 刘天霸也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只是想这么做,便这么说了。 心下有些失落,声音也变得有气无力:“那我就在门外守着,晚上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说完,傻大个什么也不多说什么了,背影微颓,默默离开了房间。 雪衣看着刘天霸的背影,目光若有所思,一口闷掉了碗底剩下的汤从椅子上跳下来:“那我也先回去休息了。” 说完便追看出去。 一出门,果然看到刘天霸坐在门口,那么壮实的身体在那儿杵着,夜色之下倒有个石雕神兽的模样。 “你是在自责?” 雪衣不声不响地坐到他身边,也没碰他,压了的嗓音不大符合他此时得到人设。 刘天霸偏头看了他一眼,笑了:“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 谁知,雪衣也跟着笑了:“应该至少,比你懂一点。” 刘天霸一脸怀疑地看了雪衣一眼:可得了吧,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开心。 大概是因为这一趟远门,他作为队伍中年长的那位,全程像个跟班也就算了,同行的伙伴却一个接一个的生病受伤,这一点实在让他很挫败。 到底是为什么? 是不是他做的太差劲了,才会让好好的大家一个一个倒了下来? 忍不住,他开始怀疑自己。 明明以前也是这样,刘家的生意不照样红红火火吗? 哦,那是因为内有老太太主持大局,二奶奶代管中馈替他解决后顾之忧,外有三奶奶全盘应酬,五儿精打细算,才让他能悠悠哉抱着柳丝兰与刘宣肆无忌惮。 可这一次,连五儿也倒下了,他才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无能。 挫败! 强烈的挫败感几乎压塌了他的脊背。 现在,连个小孩子都要过来安慰他,他真的就这么差劲吗? 想着,刘天霸更委屈了。 “你去歇着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刘天霸抬头望着天,经过暴雨的洗礼,这一晚,夜明如镜,星光满天,如果不是此时心情过于糟糕,他一定酒兴大发,不介意去找千长老聊一下人生哲学什么的。 “老太太有没有跟你说过,你们家的人,是为成为我的死士而存在?”雪衣忽然说。 “嗯?”刘天霸被这一句炸的再不敢伤春悲秋,一脸震惊地看着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你,你说什么?” 雪衣微微一笑:“你看,老太太没说过。她大概只说了你们欠我们家的恩,将来要还的,对吗?” 还没怎么消化“死士”两个字的刘天霸瞪着眼生生咽了咽:“不、不是家产都给你吗?” 这一回轮到雪衣愣住,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起来的气场,还真不像个孩子——刘天霸心想。 “有什么家产,敌得过家主?”雪衣说。 “可能因为是注定,也可能是老太太的私心,我看着你就知道你这些年,被保护得很好。” “啊?” 第209章 家产都给你(3) “啊?” 刘天霸简直惊呆了,那张本就不小的嘴顿时张得几乎能吞进小孩一般,这话怎么听着就那么别扭呢? 不过……好像还是挺符合他一贯对雪衣的感觉的——这孩子果然不像个孩子。 “你、你什么意思?” “保护得太好了,所以有些感情你永远不会懂,有些心思你永远不会算,单纯、直接,这是你的优点;迟钝、简单,是你的不足。”雪衣缓缓道。 刘天霸却是越听越诡异了,好像,他正在被一个孩子说教? “其实你的命,我不需要。”雪衣说,“所以,如果你需要什么感情,都可以去争取,不需要因为懂了也没用,就选择反正我什么也不懂。” “我没……” 他刚想反驳,雪衣却‘腾’地起身。 “你怎么都跟我没关系,我需要你的忠诚,但不需要你的人生。” 说完,他已跨步离开。 刘天霸坐在原地,看着雪衣远去的身影,忽然混身就失了力气一般。 原来他这么明显啊…… 奶奶想让他一辈子无忧无虑,便只说了欠雪衣家的情,到时候无论对方提什么要求都不可以拒绝。 可在他十三岁那年,他做成了人生第一单独立的生意回家,兴冲冲没让任何人通报便去了祠堂,想给奶奶一个惊喜,却意外听到了奶奶对他死去爹娘牌位说的话。 直到这时他才知道,原来他的命早就不是自己的,就算侥幸他躲过了,他的后代也将继承这份使命,直到功成身退! 于是他的生活,变得比从前更为衿娇,人生嘛,就得及时行乐,只要,不伤害别人、不拖累别人就好…… 他抬头望着那镶满星光的银河,失神了一整夜。 第二日一大早,徐公公便遣了御医要给雪衣等人诊脉。 没办法,他们病着,六皇子就没人治,尤其,前天晚上的事儿,也得跟他们说道说道。 此时五儿还病着,身体有些虚弱,只能躺下床上有气无力地说会儿话。 雪衣和黄灵儿倒是人间奇葩,除了各自隐瞒的伤口,浑然像个没事人一般。 “公公这么急过来,可是又出了什么事?”黄灵儿一见徐公公问到。 “灵儿姑娘你可算醒了,这几天咱家可真是操碎了心。”徐公公一脸急切,“你们可不知道,原来那个千长老啊,是个包藏祸心的!” “什么?” 黄灵儿吃了一惊,怎么会? 随即目光便头像了雪衣,他们两似乎还挺熟的。 徐公公继续说:“就前几天,那千长老擅闯禁地打杀了府上不少侍卫,最后跳墙而逃了,当时咱家也没线索,还好这群人里有不少活口,才叫咱家不至于继续养虎为患呐!” 说着他也禁不住有些庆幸,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雪衣这边:“雪衣少爷,咱家先说,也不是怀疑你,只是这段日子这千长老可是一直与你出入为皇子治病,如今皇子的病没见好转,千长老却是个歹人,咱家实在是不好向上面交代了啊。” “那敢问公公是什么意思?” 第210章 元玄要醒了(1) “那敢问公公什么意思?” 雪衣问这句话时一如既往是笑着的,只是这笑中冷意,在场众人包括刘天霸都听了出来。 徐公公顿时讪讪,一脸赔笑:“雪衣少爷莫生气,咱家也是皇命在身,这里毕竟是‘皇宫’,禁地更是不容冒犯,千长老擅闯禁地,陛下已下令彻查,否则就让咱家提头来见,这……” 徐公公为难苦笑:“咱家一介宦官,哪有抓得住千长老的本事?来来去去也就小公子您这边一点儿线索,没得本事也只能求您了。” 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太监苦哈哈求个小孩儿也是没谁了,可黄灵儿还是听出来猫腻。 “你的意思是要拿雪衣顶罪?!” 黄灵儿的声音睡一觉就好了,只是一用力或者吞咽时还会有肿痛感。 说这话时她语带愤怒,似乎只要徐公公敢点头,她就敢一掌拍死他! 不要怀疑,虽然对着誉雪楼的时候忘了,可以她如今的武力,吊打徐公公还是绰绰有余的! 果然,徐公公顿时吓得脖子一缩,这一行人看着老幼病残(刘天霸:我算老还是残?),但从认识千长老的层面来说也算是江湖人。 江湖人最爱打打杀杀这些半点不斯文的事儿了,他一个老实巴交的太监可惹不起。 立即摆手:“不是不是,小的哪儿敢这么想,咱家的意思是,雪衣少爷与那千长老交好是这一片都知道的,瞒也瞒不住,诸位与其等着被牵连,不如戴罪立功。” “戴罪立功?” 黄灵儿有些不懂,却也只是没反应过来罢了。 雪衣却立时明了:“公公的意思,是想让我尽快医好六殿下,好表明自己与那老乞丐不是一伙的对吧。” 徐公公一听雪衣这么上道,顿时心头一喜:“没错没错,咱家就是这个意思。” 黄灵儿当即撇了撇嘴,还真是好算盘。 什么戴罪立功,分明是赶人! 这六殿下治好了可以邀功,治不好,最差也能赶紧跟他们撇清关系避免被闯禁地的事儿牵连! 谁知,雪衣轻声笑了笑:“徐公公不用担心,其实本来我最近也是一直在试药,试好了就能救殿下,只是……” “只是什么?!”徐公公脸色大喜,他就知道他没白疼这几位贵人! 雪衣故作为难的模样,说:“只是公公你说千长老别有用心,而我这试药过程也没少让对方参与,所以……” “所以什么?”徐公公着急啊! “雪衣需要重新试药!” “啊!”徐公公傻了,带些浑浊的眼珠子亮了亮,“那……需要多久?” “三天吧。”雪衣抛出一个极为微妙的时间。 “不行,最多一天!” 徐公公果断反对,倒不是他心急,而是他私心虽然相信雪衣等人,但这府里的消息不是他不外传就没人知道的! 陛下那边,已经知道并下了最后通牒,也只给了三日期限,偏生这几人接连病倒白白浪费了一天! 殿下的病经过雪衣这段时间的放血与针灸治疗已然可控,御医完全有把握在找到下一个大手之前保住他的命。 因此,要是再拖,没命的不仅他徐公公,雪衣他们也逃不了! 第211章 元玄要醒了(2) “不行,最多一天!” 徐公公通牒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雪衣身上。 只见小子托着下巴若有所思,似乎有些为难。 许久,终于松了口:“既然你们这么着急,我倒是可以赌一把!” 赌? 这个字听得徐公公战战兢兢:“那可是天潢贵胄的命啊——” “他老子都要老子的命了,老子还管他老子是谁!”刘天霸素来混不吝,直接将徐公公怼了回去。 雪衣低头掩笑,关键时候刘天霸还是有点用的。 然后抬起头来:“雪衣虽然年幼,自认为对六殿下的病也摸得透彻,公公若是疑心,可以按我给的方子重配一副,只是其中有些药引是雪衣与那贼人炼制,公公不放心,雪衣今日再炼一副,运气好的话,傍晚能成!” 傍晚?! 这倒确实是个好消息。 徐公公连忙点头:“那,那赶紧呀!” 他的脑袋可全系在他们身上了。 “可我还没说完?”雪衣说。 啥? 徐公公再次愣住:小祖宗您能一次性给个痛快吗? “雪衣刚才说了,是运气好,可既然有运气的成分,就不是十成把握,希望公公有个心理准备。” 徐公公勉强松了一口气,挥了挥手:“随意随意,反正明天傍晚之前殿下要是没醒,咱家也没办法,一起掉脑袋的事儿,唉,咱家也是认命了,怎么就揽了这差事,招惹了你们这群祖宗啊!” 他说着说着简直快哭出来了,浑然未觉他话语中已然对六殿下及陛下的埋怨足以探过在场众人打个小报告,这不敬之罪足够他现在就脑袋搬家了。 徐公公暂且将几人放下,雪衣便领着黄灵儿去了药房。 “那个,带我来做什么?”黄灵儿不解。 “当然是制药。”雪衣说。 “啊?制药?带我?”黄灵儿怀疑自己听错了。 “是啊,”雪衣回头朝她笑了笑,“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一天就能把药引给配出来吧?” “呃……”确实这么以为的黄灵儿忽然没话说。 “所以我打算走捷径。”雪衣说。 “什么捷径?”黄灵儿问。 “你的血啊。”雪衣说得理所当然。 “啊——” 黄灵儿张大了嘴一脸震惊,好半天才合上:“不是,你上次明明是用我的血下毒,现在又做药引,你确定不是想害死人吗?” 她这么说雪衣可就不高兴了,脸色当即沉了下来,正拾掇药材的手一顿,然后一摔,将抽斗关上。 “你要还不信我,那就让你那个元玄等死吧!” 黄灵儿一看,不好,他真生气了,下意识就想要顺毛。 立马半哄着蹲到与雪衣齐高,肩膀轻轻撞了撞:“我不是那个意思,是你之前说我的血有毒的,这会儿拿来做药引,我不是怕那六殿下死了我们吃不了兜着走吗?好端端生什么气呢?” 也不知雪衣是不是真就吃这一套,声音不冷不淡叫人听不出喜怒:“他本就中你血毒在先,要救她,当然是毒从哪儿来,就从哪儿解最方便。” 黄灵儿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原来她的血这么厉害啊。 不知怎地,脑海中忽然冒出那个雨夜,她与誉雪楼从墙上掉下来的事儿。 “那之前誉雪楼咬我喝我的血,难道也是中毒了?” 第212章 元玄要醒了(3) “那之前那个誉雪楼咬我喝我的血,难道也是中毒了?” 黄灵儿忽然一问,让刚因为被哄心里不自觉有些微微甜的雪衣再次僵住。 怎么又提到他了。 “我不知道。”雪衣说。 “欸?你怎么会不知道呢?”黄灵儿已经认定这两人‘狼狈为奸’了,怎么可能相信吸血在前,爬窗在后,中间昏了个高烧的雪衣是完全不知情的? “手伸出来。”雪衣吩咐。 “哦,”黄灵儿下意识伸手,顺问,“你昨天还没告诉我你们到底什么,啊——” 指尖蓦地传来尖锐的刺痛感,黄灵儿低头,就看到雪衣手中掐着一只小瓷瓶,有点儿肉感的小手掐着自己被扎的指尖用力挤出一点鲜红,完美落在了瓷瓶之中,然后封好。 “好了。” 他倒是好了,黄灵儿简直要抓狂:“你就不能提前说一下?上一次这样,这一次还这样,我的血不值钱的吗?” “不值钱啊,”雪衣撅着性感的小嘴唇,抬头淡淡看了黄灵儿一样,“值命。” 好吧,可不是值命吗?黄灵儿完全无话可说,却也知道,他一而再再而三回避他与誉雪楼的关系,其中必要猫腻。 双眼一眯,表情恨恨,想到这两个月以来对雪衣及自己身份的抽丝剥茧,顿时信心大增—— 不说就不说,反正,我一定会扒出来的! 两人携手在这药房里叮铃桄榔,外头听的一头雾水,却也只能将所有希望寄托到两人身上。 太阳西斜,药房外守着的侍卫们都有些乏了,里面的人除了小公公送来的餐食,愣是没开过门,就连徐公公也耐不住性子来转悠过,始终不敢打扰。 此时,断断续续的药香时不时从屋里传来,勾得人忍不住想知道他们到底成功了没。 “吱呀”一声,房门终于开了。 徐公公已候了多时,几乎立即冲了上去,一双眼巴巴地露着渴望:“雪衣少爷,你们……” “嗯。”雪衣不轻不重回应了一句。 随后黄灵儿拿出一张药方给他:“这是刚才试药的方子,你们可以找御医验一下,没问题就可以熬了。当然,不是说喝了这药就没事了,还需要配合我们家独门的针法,等药熬好了你们再告诉我们,困死了,我要补觉。” 说完,仿佛为验证一般,她抬手打了打哈欠伸了个懒腰。 她一走,雪衣便泰然跟上,好像这涉及到所有人脑袋的事情完全不值一提。 都到这份上了徐公公还能怎么办,看着这烫手的药方,熬呗! 黄灵儿是真累了,几乎倒床就睡雪衣跟着在榻上小憩,关注着黄灵儿这边的动静,思考中。 关于他和誉雪楼的身份,他得提前想好说辞。 这个女人实在太敏锐了,敏锐到他一旦轻视就会被打得措手不及。 她是真傻,也是真聪明! 女人的呼吸轻绵,睡得毫无防备,一如既往。 可是……前天雨夜,她的穴道到底是怎么解开的呢? 她的武功,恢复到几层了? 看来,他得找个机会试探试探了。 第213章 元玄要醒了(4) 这一觉,黄灵儿睡得美极了。 等她‘啪嗒’一声从床上摔下来,看着黑不隆冬的房间,这才惊觉原来天已经这么黑了。 忙不迭起来点了灯,简单收拾了一番刚想叫雪衣,蓦地发现屋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雪衣呢? 愣在原地好一会儿,她才恍恍惚惚想起今晚上还有个要紧活儿,那就是给元玄治病! 看时辰,应该是药熬好了,雪衣被徐公公叫走了。 她得赶紧去,不知道那小子这一次要怎么用自己的血呢,她一定得多学着点,毕竟以后行走江湖的,多长点儿见识多点儿逃命救命的本事,总是好的。 匆匆赶去,那边也才刚刚开始。 御医验过了所有雪衣吩咐准备的汤药、医用器具,只留了徐公公在旁监工,以及雪衣要求的五儿打下手。 此时元玄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呼吸均匀,面色苍白,不过总体来说,比雪衣他们来之前的气色还是好了不少,若非如此,徐公公也不会孤注一掷! “我来了!” 门口早被徐公公吩咐了闲人免进,奈何黄灵儿还真不是个闲人。 就在雪衣正着手针灸时,她忽然一声闯了进来,吓得徐公公一个激灵,回头一看是她,顿时又好气又无奈:“我说黄姑娘,姑奶奶小祖宗,您别这一惊一乍的,咱家这小心脏这几天都快被你们折腾成什么了哟!” 雪衣抬头瞥了气喘吁吁地黄灵儿一眼,压着唇角偷笑的意图,趁着徐公公还没转身,从腰兜里掏出了之前准备的血瓶,滴到了齐齐摆在床前的三大碗汤药中的一碗中。 五儿将这一切看在眼中,顿时睁大了双眼,刚要叫出声,却见前者一抬头,冷冷的目光少来,她顿觉后背发寒。 “不好意思。” 黄灵儿讪讪道歉,这才轻声悄步地走到雪衣身边,取代了五儿的位置。 五儿识趣退下,只是临走忍不住又看了雪衣,正见雪衣状似不经意抬起却明显警告的眼神,立马低下了头,脚步更是快了几分。 还是守在门外的小老爷比较好,雪衣少爷实在是有点恐怖! “过来。”雪衣看了傻站着的黄灵儿一眼,眼睛示意了其中一碗汤药,“端着。” “嗯?哦哦。” 黄灵儿确实没想到这么快就上岗,反应了好一会儿才上前端起,凑到雪衣脚下坐着,这样,他一低头就能用到了。 针带已经展开,只是被黄灵儿刚才那么一打断,那根已经没什么用处。 重新抽了一根出来,雪衣对着虚空仔细观摩了一下细长度,确认是自己要用的型号后侧身,在黄灵儿端着的汤药里蘸了蘸,随即又在早备好的小火灯上来回烤着,然后起身,捏着真的那只手用剩余的几根手指在人头顶摸了摸,眼一厉,扎了进去。 黄灵儿坐在下面看得那叫一个胆战心惊,深怕一个不小心对方七孔流血什么的。 当然,这一切没有发生。 雪衣很快扎了第二根,第三根…… “呃……” 当第七根药针刺入,元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异样。 是痛苦! “殿下——” “别吵!” 第214章 元玄要醒了(4) 当第七根药针刺入,元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异样。 他这是要醒了? 徐公公面色一喜,想着就凑近了几分,却见元玄一脸痛苦,嘴角隐隐约约,开始渗着鲜红。 “殿下——” 说着他就想要上前。 “别吵!”雪衣脸一沉,直接喝止了他的动作,“如果想你家殿下死,就尽管过来。” 他这么一说,徐公公还哪里敢动。 可是…… 他看着床上的自家殿下,自那一阵之后开始呻吟,开始挣扎,嘴角的血,被雪衣拿了片湿帕揩掉,又抬手将黄灵儿手中的药碗拿走放回原处。 起立,点了点徐公公:“扶他起来。” “嗯?”徐公公伸手只想自己,有些愣,“扶起来?” “扶他坐起来,灌了这碗药,”雪衣指了桌上汤药中的一碗,“喝完给他脱衣服。” 徐公公满心疑问,然而不知道他的具体手法,便也只能听他的安排。 黄灵儿推开站到了一旁,看着徐公公小心翼翼地将元玄扶起喂药,不由得感慨,果然是宫里出来的,这伺候人的细腻还真是自己拍马难及。 等那一大碗汤药被灌得差不多,徐公公便要准备给元玄宽衣了。 只是这毕竟是皇子,他一个公公怎么都觉得有点儿冒犯,这手上啊下的,愣是有点儿不敢扒…… 雪衣轻轻叹了一口气,冷眸轻抬:“再不动手,可就不是我一个人的脑袋了。” 这话够有威慑力,徐公公当即开始动手。 只是这小肉色才出来一根锁骨,雪衣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什么,抬头,转身—— 果然,黄灵儿那双眼睛全神贯注地就盯在那个人身上。 啧,就这么想看? 雪衣的脸当即沉了下来,冲着黄灵儿说:“转过去。” “啊?为什么啊?” 作为一个现代姑娘,黄灵儿对看男子赤膊这种事儿是丝毫不会觉得害羞啊尴尬什么的,更不会意识到雪衣让她转过去是因为这个。 “你忘了自己是个女人了吗?”雪衣恨铁不成钢,就差揪着她的领子把她扔出去了。 可惜,他现在还小,拎不动……哼哼,迟早有一天的。 黄灵儿恍然大悟,嗯,古代还是比较注重这个的,这才听话转身过去。 雪衣摇了摇头,起身上了床,徐公公实在是太细腻了,慢吞吞的,于是他决定亲自下手。 他那动作之粗鲁,几乎可以用报复两个字来形容。 还好徐公公以为雪衣在生黄灵儿的气,以及不敢招惹对方,只能怯怯小心提醒着他家主子金贵,请雪衣少爷温柔些…… 雪衣上手就是从领口直接往下扒的,粗鲁至极。 很快,元玄的上身便坦陈在两人面前,肤色蜜色,肌肉紧实,身上更是纵横交错着不少伤疤。 此时雪衣正与他面对面,身高所限,恰恰正对着他胸前一道疤,三角形的,是道旧伤,约莫是只箭镞造成的,他目光闪了闪,有什么别的情绪自其中偷偷流动,随后掩下。 “扶好。” 雪衣吩咐,然后转身,再一次拿起了针带,抽出一根针就准备继续蘸—— “不需要灵儿姑娘帮忙了吗?” 第215章 元玄要醒了(6) “不需要灵儿姑娘帮忙了吗?” 徐公公不开口还好,一开口,黄灵儿反射性转身—— 哪怕有雪衣在前面挡着,可一个小孩儿身躯如何能遮得住成人全貌? 从她的角度看去,元玄低着的大脑袋和雪衣的后脑勺项链,像个倒挂的黑葫芦,而元玄两条臂膀就在这身形差中落入黄灵儿眼帘。 黄灵儿本就是看他的,这会儿目光自然而然在他身上多停了会儿,目光一顿,微微有些讶异:没想到六皇子病病娇娇的,这胳膊还挺粗壮。 等等,粗壮? 不是说六殿下身娇体柔易……呸呸,反正就是那种典型男版林黛玉的人设吗? 只是回过头一想,也是,好歹也是在一线天帮她们对抗过魔教的主要战力,雪衣都没否认这个人就是元玄呢,以元玄的本事,身材好点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那……这六殿下的病弱体质,就有很多可以深挖的内情了。 她瞥了一眼徐公公,不知对方是没意识到还是早就知道,对此全无杂念,只全心全意地扶着元玄,等着雪衣发号施令。 雪衣有心想拒绝这番提议,可眼下,确实需要黄灵儿的帮忙。 转过头就见黄灵儿一双眼睛都在某人的身体上,脸色顿又多了几份不好看,强忍着从床上下来,走到徐公公的位置,后者单手扶着让开,与雪衣进行了一个位置的交换。 雪衣直接上了床,盘腿坐到元玄身后,将针带扑在了自己腿上。 抬眼便是元玄的后背,他背部的伤极少,因此,那与胸前箭镞相对应的伤疤好不费力便落入眼中,只瞧着便能想到那箭头如何穿透而过,可窥凶险。 雪衣敛眉低头平复了一下微颤的呼吸,再出声,便是冲着黄灵儿:“药!” “哎哎,好嘞。” 黄灵儿麻溜上前,端起蘸针的药碗坐到雪衣旁边,后者取针蘸了蘸,又说:“火。” 黄灵儿立马放下药碗,拿起那盏小灯,一手护着火苗,递了过去—— 蘸针、消毒、刺入后背…… 两人话不多说,合作默契,没一会儿,某人后背已颤巍巍成了真人版刺猬。 “咳——” “殿下!” 一声闷响,元玄双眼颤了颤,身体一歪,一口污血直接噗了出去! 徐公公本是扶着他的,却没想到这忽然的吐血顿时喷了他满袖,当即有些发慌,不知所措,害怕的眼神不自觉就瞟向了雪衣。 “灌药!” 雪衣冷静吩咐,同时手下极快,几乎三两下便去了元玄身上的针。 “可是……” 徐公公看着元玄那一口黑血,自己袖子上手上也全是,顿时有些犹豫: 万一这血里有毒,他不小心又给喂了进去…… 雪衣却已经看不下去,眉头一皱,单手撑着元玄的身体,另一只手直接越过黄灵儿从一旁小桌上捞起最后一碗药,然后起身,让元玄后背贴在自己身前避免倒下; 小胳膊绕过人脖颈,烁白的衣袖在对方乌黑的嘴角一抹,黑红染了一片,无暇顾忌,然后捏着他的鼻子,轻轻一抬,元玄的嘴边张开了。 二话不说,他就着这么一大碗汤药,直接粗鲁地灌了下去! 第216章 元玄要醒了(7) 这动作利索得紧,看得徐公公张大了嘴几乎忘了吞咽。 “去拿盂。”雪衣吩咐。 这下徐公公倒是反应过来了,立马转身就不远处的痰盂给拿到手中要送过去。 “呕——” 几乎是才路过元玄,后者却似有感应一般朝床外扑来,徐公公更是反射性将痰盂递了过去。 他的手跟着那物什的重量沉了沉,饶是对方是殿下,也忍不住将头偏到了一边去。 那药汁似催发了什么,直接让元玄体内的秽物倾口而出,这声音,听得本就站在一旁的黄灵儿也忍不住喉咙一哽,有些犯恶心。 “去取药!”雪衣冷眸看了黄灵儿一眼,吩咐。 “好。” 说着黄灵儿仿佛得到特赦一般跑了出去。 此时,除了蘸针的汤药还在,其余的汤碗皆已空空如也。 雪衣自然是早就知道结果如何,之前便吩咐了徐公公的人按照方子持续熬药,直到疗程结束。 因此,黄灵儿只开了门,就有温好的汤药在外面候着,由她端了进去。 雪衣已重新入座,原本膝上的针带已被他随手一卷放入置物盘中,并重新取了一卷展开在膝上,见黄灵儿已经将药放下,点了点头:“继续。” 依然是刚才的程序,蘸针、消毒、扎针…… 元玄亦如此反复,吐血、灌药、呕吐。 若不是徐公公亲眼瞧着自家主子的血一次比一次鲜红,怕是早不让雪衣这般折腾了,虽然都是死,一杯鸩酒与五马分尸也是有区别的。 这时间就这么耗着耗着,两个时辰便过去了。 最后一碗汤药下去,元玄终于没有再吐,而是悉数咽了下去。 雪衣长长舒了一口气,将腿上的针带撤下,截止此时,他已换了五六卷了,还好徐公公这里财大气粗的不缺这些东西。 “雪衣少爷,我家殿下他……” 徐公公本想问自家主子这病是不是已经治好了,只是一抬头,却见雪衣已是一脸苍白,应是劳累过度,想到人家还只是个孩子,顿时有些不忍。 “嗯,休息,好好调理,以他的身体,最快今晚,最晚明天就能醒了。” 雪衣说。 说着同时,他撑着手想从床上起来,不成想盘得太久,脚底开始发麻,身子一歪就要倒下—— 却倒在一片柔软之中。 黄灵儿从头到尾一直站在他身旁,知道他要起身本是要扶的,谁知小子要强,得,还不得摔进自己怀里? 心底偷笑,手下却是一弯腰,一把将雪衣抱了起来。 “嗯?” 顿时,雪衣的眼睛瞪得跟铜陵一般,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他他他他他……竟然被一个女人给横抱起来了! 他活了二十几年,半辈子都在叱咤风云,万万没想到,竟会有朝一日被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女人给打横抱了起来! 是他誉教主的宝刀不好使了吗??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当即他就不乖了,踢着腿想从黄灵儿身上下来。 黄灵儿其实想了想,也是,虽然孩子不重,却也不轻,横着抱是刚才那样顺手,实际可能都走不出这屋子。 随即将他放下来,转身,蹲到他面前。 然后仰起头,冲他笑。 “你自己上来。” 第217章 她到底是谁(1) 她的意思,是要背他? 雪衣双唇蠕了蠕,一时不知该动或是不该。 并不是没有被她背过,只是自他的伤好以后,虽然形态是少儿,心底里从未把自己当个孩子,因此,对于黄灵儿这般姿态向来嗤之以鼻。 这会儿,腿还在酥麻,女人那回眸的笑也实在是……叫人难以拒绝。 口齿生津,他忍不住咽了咽,将头偏到一边,张开了双手—— 毕竟是宦红绫的身体,虽然看着瘦弱,却也是肥瘦得宜,雪衣趴在她背上并不会觉得咯人。 反而与当初从霄灵山下来时她的一身狼狈不同,有徐公公堪比宫中上品的物什伺候着,黄灵儿发间正散着温柔的清香,让伏在她肩头的雪衣鼻尖一时被香气萦绕,那双环着她脖颈的手,不自觉紧了些。 似乎这样,就能凑得更近,闻出她到底用的什么发膏,怎么好像比他的好闻? 虽然实际上,他们用的是同一种。 想着想着,大概也是累了,还不等黄灵儿送他回房,眼皮子开始耷拉,没一会儿,人已经在对方肩头睡得死死。 黄灵儿将人放到榻上,看着睡得香甜的雪衣,嗯,果然还是睡着的样子比较可爱。 “晚安啦。” 黄灵儿俯身,在他额头轻轻落下一个晚安吻。 转身便出了门,吩咐小宫女准备热水,自己这才回到房中取了换洗的衣裳,小心将屏风张开,这是准备洗澡了。 雪衣醒来时,耳边水声不断。 隐约中,仿佛听到一个女人若有似无哼着小调。 抬头,就看到前方不远的屏风上搭着红红白白的衣服,一个女人的身影在衣服下方招摇——那是黄灵儿正沐浴。 有浴桶的高度在,他所见不过堪堪肩颈以上,却只是这样的风景,亦叫他忍不住侧目。 非礼勿视。 然而他放过人家,人家不放过他。 洗澡是件容易让人放松的事儿,黄灵儿一开始还专心沐浴,只是洗着洗着,不自觉便哼出了小调。 大概是潜意识知道雪衣在睡觉,她的声音很轻,轻到若不是雪衣耳力好,怕是听不到她到底在哼着什么。 可正因为听清了,他蓦地心头一顿,眼睛不受控地再次瞟向了屏风那边…… 她,她…… 女人的声音还在继续,洗澡这件事似乎令她感觉到十分愉悦。 屏风上,女人头发盘起,似乎是被长簪别住,一手高抬,一手拿着帕子轻轻擦拭着,任任何一个男人看了,都会觉得此情此景多少有些香|艳的意味。 然而雪衣没有。 此时的他整个人都因为那一曲小调陷入难以自抑的震惊中。 她,她怎么会…… 那个人,明明已经死了啊! 想着,身体已于无意识间从榻上下来,踩着袜子,足下无声,视线跟着女人的动作开始移动,一点一点,将黄灵儿从屏风的阻隔中,挪到自己面前。 对于这一切,黄灵儿浑然未觉,只恣意享受着这难得轻松的时刻。 雪衣走进来时,她刚好洗完。 只听见哗啦啦的出水声,黄灵儿,站了起来。 第218章 她到底是谁(2) 眼前的一幕冲击力实在太大。 好一会儿,雪衣怔怔站在原地,张着嘴,久久无法动弹。 他就站在浴桶旁边,抬着头,女人的头发高盘,脖子上,被他咬伤的牙印清晰可见。 而这一切,却不是他的震惊所在。 女人的身体彷如一座高山,流水如瀑布倾泻而下,打在浴桶边缘,甚至落到了他的脸上,窈窕身姿自是婀娜惑人,尤其是江湖第一美人宦红绫的,换个人,怕是能直接喷血而亡。 可眼前美景,依然不是他的震惊所在。 只见女人光裸的后背上,一朵开得鲜妍的牡丹正缓缓收拢,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变成了花苞,最后没入脊椎。 很快,一件白衣飞扬,将女人无意展露的胴|体掩住。 直到这时,雪衣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唐突与冒犯,慌乱之中,立马回转身体溜回自己榻上,单薄的被罩一掀,将他整个人藏在其中。 脸上,无可遏制地开始发热、滚烫—— 迟来的属于男女之间的悸动终于在那朵鲜花彻底消失后,开始觉醒。 ‘咕嘟!’ 一声只有他自己听得见的吞咽,还有胸口砰砰乱跳的那颗心,无不昭示着他有些乱了的心神。 脑海中,那朵花儿的模样愈发的模糊,反而是女人那宽宽窄窄、上上下下的水痕,成了他此时焦躁的源头。 “嗯?雪衣你醒了?” 黄灵儿换好了衣裳从屏风后走出来,一眼就看到蜷着身体将自己裹在被罩里的雪衣。 想着,她几步上前,想要把被子掀开将人的脑袋解放出来,别把孩子闷坏了。 黄灵儿一拉,雪衣的手瞬间抓了空,外面的空气还带着对方洗澡水的余温与体香,几乎是一闻见就叫他忍不住想起刚才看到的画面…… 脸,不自觉又热了几分。 此时他面冲里,背对着黄灵儿,黄灵儿也不知道他到底醒着还是睡着,只习惯性伸手探了探他的脸—— “啊,好烫!” 黄灵儿讶异一声,伸手就要将人翻过来好好看看。 “我没事。” 装睡是装不下去了,雪衣抬手将黄灵儿的挡开坐了起来:“我还是回我自己房间睡吧。” “啊,为什么?”黄灵儿不解,无辜眨了眨眼,完全还不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雪衣低着头深吸一口气,既然你问到这个份上了……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我是男人?” 猛一抬头,那双带着他独有凌厉的眼,炯炯盯着黄灵儿。 黄灵儿莫名慑了慑,单眉挑起,确实有点儿耳熟,好像……是当初她打他屁股,小孩子要面子,和好后别别扭扭说过。 “嗯,说过。”她点了点头。 “那你刚才在做什么?”雪衣问。 “洗澡啊?”黄灵儿抓了抓头,还有点没搞清楚情况。 雪衣强捺住内心火气,毕竟她从头到尾就只把自己当个孩子的事情他是再清楚不过的。 “那你洗澡放一个男人在自己屋里?”雪衣只说。 “可你只是个孩子啊!”黄灵儿依然不明白这个问题到底有多严重,“而且你睡着了,我也有用屏风挡着,又什么问题吗?” “那你不知道屏风在灯光下会有影子吗?” 第219章 原来是六殿下啊(1) “那你不知道屏风在灯光下会有影子吗?” 这一句,雪衣几乎是吼出来的。 然后,黄灵儿便愣住了。 她讷讷转过身,看向她刚走出来的地方,浴桶的影子正再清晰不过地在屏风上映着,顿时脸色讪讪。 “我……” 她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却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先走了。”不再听黄灵儿的解释,雪衣绕过黄灵儿的手直接跳下来床,鞋子一趿,快步跑出了房,急得连门都顾不上关。 这逃难一般的架势看得黄灵儿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晃过神来。 “他……这是害羞了?” 黄灵儿叨咕着,又看了一眼那倒霉催的屏风—— 嗯,一定是孩子太早熟了。 雪衣本打算回自己房的,走到半路忽然想起原来的房间已经被五儿给住了,他不该占黄灵儿的便宜,也没理由去打搅五儿。 于是,他的选择便只有今晚与刘天霸暂且将就一晚。 可为什么要现在就去呢? 元玄的毒已经解了,以那小子的本事,怕是今晚就能醒,自己费尽心思揭皇榜,可不是为了那狗皇帝的一点儿赏赐的。 不如趁现在…… 唇角勾起,心里已有了盘算。 很快,一道身影隐蔽于夜色之中,于暗处穿行,再一次来到他与千长老滑铁卢的客栈外。 有了上次千长老的教训,密室周围的守卫较之从前更森严了几分。 誉雪楼潜伏暗处,看着来回交替的侍卫,微微皱了皱眉,以他如今的武功,一个人怕是还没有办法将这些好少全数引开。 双眼眯了眯,想到因为千老头替顶包,这徐公公只知有人闯了密室,却无人知晓有人破了密室的机关并从另一个出口出来了,如果他从那里进…… 只是,不知道那条蛇的尸体多少会让人注意到。 总归是谨慎些的好。 出口是一座假山,与库房的距离并不远,只是如果并不知道两者有联系的话,很难想象居然可以直接连通。 誉雪楼很快就到了地方,潜伏角落冷静观察了四周,只有普通的巡逻士兵,随即伏在假山洞口仔细探听,确认里面没有埋伏,这才在夜色掩护下溜了进去。 一切,顺利得让誉雪楼越近那密室,便越谨慎,那种请君入瓮的感觉愈发明显。 然而已经走到这里,他又怎么可能就此退缩? 要知道,他的功力已恢复五成,如果遇上全盛时期的元玄,自然是危险,但即便是遇上,要脱身,也非难事。 “嘎——” “噗、噗、噗……” 伴随着石墙翻转的声音,密室墙上的灯火亦随之点燃。 灯光,沿着一半的石门倾斜到雨雪口脚下。 他脚步一顿,里面有人。 “贵客既然来了,就没必要藏着了,出来吧。” 男人的声音格外儒雅、温柔,带着虽非刻意却是上位者特有,不自觉散发的傲气,自室内传来。 然而虽然有心掩饰,终究是病体初愈,如何听着,也有些中气不足。 誉雪楼唇角一勾,眼神却是冷极。 大步一迈,他自阴暗处走到灯火下—— “原来,是六殿下啊。” 第220章 原来是六殿下啊(2) 男人冷峻的五官自阴影处一寸一寸,出现在密室之中。 内里本就没什么陈设,那把太师椅依然待在原处,只是那副画,背了过去。 雕花太师椅旁边,重新搭了一台小案与交椅,元玄此时,就坐在那把交椅之上。 徐公公站在一旁,战战兢兢。 “是你?” 当誉雪楼的脸出现在他面前,他的脸色,也跟着大变,下意识想要起来,然而来自胸口的隐痛,让他不宜过大动作。 “好久不见啊。”誉雪楼笑。 “你来这里做什么?”元玄问,双眉紧蹙,神色中微微带些紧张。 “殿下,您觉得呢?” 誉雪楼怒极反笑,看着元玄的眼神中满是不屑。 “你、咳咳咳……” 果然,元玄的脸色顿时变了。 刚想开口说话,那再难压抑的咳嗽如即将断线的风筝在空中拖拖拉拉,却不过是徒劳。 誉雪楼就这么冷冷在站着,看着他在那儿‘弱柳扶风’,徐公公则是听到他的咳嗽便紧张地连忙给人顺背端药。 元玄勉力抬了抬手,示意不用。 再看誉雪楼,后者看他的眼神全然没有昔日之情,不知怎地,他就是想笑,竟也真的就这么笑了出来。 “咳!” “主子!” 笑到后面,却是身体率先支撑不住,鲜血自指缝间流出,吓得徐公公又忍不住乱叫。 “你倒是忠心。” 誉雪楼忽来这么一句,叫徐公公有些听不大懂,明明在场三人里,只有他的身份才能表忠心,可怎么就觉得眼前这人话里有话,说的不是自己呢? 没错,誉雪楼打的就是他没那么快醒来,或者即便醒来也暂且顾不上这边的主意,却没想到,一张脸都快白成雪了,居然也敢来狙他?! “你以为,就凭你们两个,也拦得住我?” 誉雪楼看着面前一个此时货真价实的病秧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太监。 啧啧,到底是有多瞧不上他? “不是。”元玄咳嗽声稍歇,将染了血的帕子握回手心,抬头看向誉雪楼,“只是想着,万一呢?” 誉雪楼皱眉。 元玄继续说:“万一,是你呢?” 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誉雪楼嗤笑了一声:“你就不怕我当场把你杀了?” “你不会。” 元玄笃定,抬手让徐公公搀扶着自己起来,想要走近誉雪楼。 后者立刻警觉后退两步。 元玄脚步一顿,霎时间,神情有些受伤。 “现在,你是想和我谈感情吗?”誉雪楼双眼眯了眯,余光瞥了墙上的挂画一眼。 虽然现在恢复身体的时间长了许多,终究有限,眼前的病弱当然不不叫他放在眼里,可是……这话后面,会不会又藏着一条蛇,就很难说了。 “你想要这幅画的话,我可以给你。”元玄说。 “嗯?”誉雪楼目露怀疑。 “只要你能告诉我,你现在,过的好吗?” “哈?” 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誉雪楼差点就要捧腹大笑了,看元玄的眼神更像看一个不通世故的傻子。 “堂堂轩辕王,竟能对敌人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怕笑掉天下人的大牙吗??” 第221章 原来是六殿下啊(3) 徐公公闻言,身体微颤。 眼前这个人究竟是谁?竟然会知道殿下的真实身份! “玉……” “你想叫谁?” 元玄尝试着开口,却被誉雪楼无情打断。 “既然你说要把这幅画送给我,那就让你手下这位公公把画摘下来,怎么样?”誉雪楼挑衅。 果然,元玄沉默了。 就在誉雪楼克制不住想要再行讽刺之言时,却见元玄松了手,给了徐公公一个示意。 “主子……”徐公公难以置信。 “去。” 轻飘飘一句吩咐,已表明了他对于此事的态度。 徐公公简直无法理解,主子这么天之骄子的人物怎么能被眼前这个一看就是江湖草莽的人予取予求,尤其,还是那副画! 他身为一个奴才,都要因为主子的委屈而气哭了! 委委屈屈·徐小田不得已,一脸不情愿地就往那边走。 早知道主子醒来问他近期府上近况时,他就不该告诉密室里发现了那条毒蛇尸体的事儿。 当时他想着那蛇口有血,潜入的人肯定是被咬了的,活不了,毕竟,那可是他们从一堆毒蛇里养出来的蛇王,一般人可能直接见血封喉了,武功高一点的,就算勉强逃了出去也来不及医治。 谁知主子一听就发现了端倪。 千长老打伤所有护卫后是直接逃走了,以当时的情况看,他根本就没有被蛇咬。 因此,这只能说明当日闯入禁地的不止一人。 被蛇咬的,另有其人! 可……为什么好不容易抓到这个人,主子却不但不要他的命,反而要将他珍藏了这么多年的画送给他? 腹诽良多,徐公公终究是不甘愿地将那画取了下来,小心卷好—— “等等。” 誉雪楼忽然出声。 元玄、徐公公齐齐抬头。 “我怎么知道你给我的是不是那副?”誉雪楼说。 元玄默了默,现在的他真的是…… 轻叹一口,元玄点了点头,随即吩咐徐公公:“展开。” 徐公公已经快变成天下第一小委屈了,咬着下唇,不甘心地将卷了一半的画儿打开,转过去,让誉雪楼看个清清楚楚。 确实是从前那副。 誉雪楼的脸色总算好看几分,再看元玄的脸色总算没那么疏离,半自嘲道:“早知道只需要跟你打声招呼,殿下就能拱手相送,倒省得白挨了那毒蛇一口了。” “真的是你?咳咳……” 元玄乍听被咬的真是他,一急,咳嗽又起,徐公公甚至连画都来不及卷好,往那太师椅上一搁,连忙扶他坐下,然后续上止咳的汤药。 誉雪楼眉头一皱,手蓦地攥紧,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你、你怎么样?” 咳嗽稍止,元玄已遏不住关心想问誉雪楼的伤势。 “承蒙关心,不过,都准备了那么毒的蛇,若是今日出现在你面前的是我的尸体,你可还会这般惺惺作态?”雪衣丝毫不领情。 “我……”元玄有些难堪地低下了头,“当初的事,不是我的主意。” “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 唇角勾了勾,誉雪楼连一眼也不想多看他,冷眸睨了一眼,上前,将那被徐公公随意扔在太师椅上的画儿小心翼翼卷了起来就要离开。 “玉哥儿——” 第222章 我想起来了(1) “玉哥儿——” 元玄下意识想要站起就拉住誉雪楼,后者反应更快,脚步一点,跃出三尺之外,叫他抓了个空。 “殿下这是在叫谁?” 誉雪楼背对着他,只觉得他此刻的举动可笑至极。 “殿下……” 元玄的声音颤了颤,随即闷声笑了起来:“你居然叫我殿下。” “不然呢?” 誉雪楼咬牙冷笑着,双颊绷得紧紧。 眼底,满是恨意! 这些年来,元玄总觉得心里有很多话想与他说,只是这会儿人就在跟前,他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理亏,自然心虚。 “你应该知道,我来你府上要找的并不是这幅画,可既然我看见了,便由不得你私留。”誉雪楼冷语。 “是,我知道。” 元玄低着头,声音有气无力,一时之间倒叫人听不出来是因为身体虚弱,还是对着这个人,他便没了底气。 “那你可就要小心了,这次我没拿到,下一次,就没这么轻易放过!” 说完,誉雪楼就打算离开。 “那件东西——”元玄蓦地出声。 誉雪楼止步。 侧耳,等着他的后话。 元玄一脸为难,手掌拳了拳,嘴唇微蠕,不知该不该说。 “呵。” 谁知他还未说话,誉雪楼已再一次笑了出来:“你想说,那件东西,不在你手里,对吗?” “我……” 元玄不知如何回应。 “无所谓,”誉雪楼勾唇,“我总会找到的。” 说完,再无留恋,他一步迈出,整个身影再一次被黑暗掩埋。 直到这时,除了照顾自己主子连大气都不敢出的徐公公终于低头凑到元玄跟前:“殿下,您还好吧。” 实在是自殿下苏醒,他便急慌慌又请御医看了看。 雪衣的诊治确实有效,那蛊毒去了,只是失血过多尚需好好休养,可谁都清楚,轩辕王哪里是个闲得住的,尤其他昏迷这么些天,若不是顶了六殿下的名头,这天下还不定怎么乱呢。 “不妨事。” 元玄摆了摆手,掩着帕子又低咳了几声,抬头又问:“府上这几日,可有谁有病重?” “病重?”徐公公疑问。 却也很快反应过来,此人能与老贼头里应外合,极大可能也藏在府内。 而他刚才也说了,自己确实被蛇咬了,无论后面是如何解毒的,至少次日他不可能安然无恙出现在众人面前。 只是……府内有过这么一个人吗? 当日,他也曾怀疑那老贼头与府中其他人勾结,才能这般入禁地如无人之境,因此次日一大早,他便吩咐小太监对府内的人点卯。 结果,因为头一天雷电交加,府内一些低等宫女太监中倒是有不少伤寒高烧的,大夫看过,没什么异常,其他人,除了与那老贼头对战受伤的,也没有发现。 可殿下既然这么说了,定然有他的道理在。 到底漏了谁呢? 想着想着,徐公公闭上双眼,开始回想着那日之后处理的每一件事,遇到的每一个人。 元玄就这么静静等着,并未催促。 有时候,细节,就藏在最不经意之处。 “我想起来了!” 第223章 我想起来了(2) “我想起来了!” 徐公公面带欣喜睁大了眼,一脸兴冲冲就要向自家主子讨赏。 元玄点头示意他说。 徐公公连忙正色,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当日,除了府内之人,还有两个人病重。” “哦?”元玄出声,“谁?” “是医治殿下的大夫。”徐公公说。 “大夫?医治我?”元玄皱眉。 “没错,不过是一位姑娘和一个孩子,跟刚才那人的模样相差甚大,他们二人也是次日高烧,却未让御医诊治,只吩咐要了退烧的药方让人熬了药。” 徐公公想了想,继续补充:“尤其那姑娘,如果我没记错,第二天她昏迷在床上时,脖子上还包裹得严严实实,如果是被蛇咬了的话……” 听着,元玄已皱起了眉。 以玉哥儿的性子,这样的事情断不会假手一个女人来做,会是巧合吗? “是她救了我?”元玄问。 “不是。”徐公公老实回答,“是她身边那个小子。” “小子?”元玄疑问。 “嗯,一个叫雪衣的孩子,年纪不大,本事不小,跟在黄姑娘身边叫姑姑,据说这皇榜是他一个人揭的。”徐公公说。 “雪衣?黄姑娘?” 元玄神色微变,讶异地张开了嘴,口中喃喃这两个名字,忍不住多问道:“那个姑娘,是不是叫黄灵儿?” “殿下你认识?”徐公公也吃了一惊。 “是她?” 元玄忽地笑了起来,似乎为知道这么一件事感到很开心。 又问:“可还有其他同行者?” “有的,”徐公公说,“一个叫刘天霸,看起来是个富家公子,他身边还有一个叫五儿的丫鬟。” 听到这里,元玄已经可以确定,他们就是当初在薛岩山附近救了自己的人了。 尤其,灵儿姑娘…… “我去见他们。” 一激动,他几乎想立时见到他们,公公刚想阻止,元玄刚起身的身体一滞,脸上的兴奋缓缓下沉,顿了顿:“算了,已经很晚了,明天吧,还是明天吧。” 这话也不知是他说给徐公公听,还是在劝慰自己。 毕竟,他现在的身体太糟糟,冒然去见,怕是会吓到她的。 “等等,你刚才说,是他们救了我,那……他们见过我了?”难得被一时的喜悦冲昏头脑,元玄这才想起重点,有些紧张起来。 “额,是的。” 徐公公不知殿下为何是这种表情,只能如实相告。 顿时,元玄心中闪过一丝懊恼—— 也就是说,不出意外的话,他们,认出他了…… 虽然当时的相遇不过是一场追杀的意外,他也无心欺瞒,可落在别人眼中,就不知道会怎么想了。 更不知道,灵儿姑娘会怎么想他。 带着这样的不安,他一面想着如何与黄灵儿解释,一面又得思考玉哥儿究竟藏在哪儿。 于是,元玄当夜再次起了高烧。 次日一大早,雪衣正睡着呢就被徐公公一阵猛烈的敲门声给扒拉起,二话不说就把人带到了六殿下寝殿。 指着床前再度陷入昏迷的人,说:“你不是说没事的吗?我家主子现在这样,可如何是好?” 雪衣看着某人几乎烧红了的脸,撇了撇嘴。 “公公,你这不是欺负人吗?” 第224章 我想起来了(3) 心里在想,以他这会儿的姿色,若是换上女装,应该不错。 嘴上依旧不冷不淡:“公公,你这不是欺负人吗?” “咱家不管,臭小子我告诉你,殿下要是出了事儿,你们几个的脑袋,一个一个都甭想要了。” 雪衣还是第一次听到徐公公如此尖利的声音。 平日里虽然捏着个小细嗓,总体也还算温温柔柔。 这一次,是真失态了! 无奈,他只能上前装模作样地探了探元玄的脉,叹了口气:“他的毒真的已经解了,只是人家身体虚弱需要你们好好照顾,谁知道你们怎么照顾的,这会儿生病了就知道把气撒在我身上,不想给赏赐就直说嘛,欺负一个孩子做什么?” 这番说辞,也算够不要脸了。 徐公公莫名听得有些耳热,此时也只能死不承认了:“快说,殿下如何了?” “发烧啊。”雪衣说。 “这还用你说,我问你怎么治?” 徐公公真的是急惊风遇上慢郎中,要不是看在雪衣是个孩子的份上,就差把人吊起来打了! “这种事你问我也没用啊,徐公公你该找御医才是。” 雪衣故作一脸天真的困惑,仿佛对于大人这般舍近求远很是费解呢。 果然,徐公公一愣。 真的是越急越错,这雪衣小哥儿他就是个走偏门的,瞧他给殿下治个病不知道吐了多少血,怎地还真把他当什么绝世神医了! “你个臭小子,回来再收拾你。” 徐公公也是慌了,毫无威慑力地瞪了他一眼,这才麻溜出门找人请御医。 确定人不见了,雪衣这才坐到元玄身边,看着他这张失去了只能,与旧时虽有五分相似,终究糙了三分的老脸,克制着想要趁他昏睡胡作非为的冲动。 心底暗骂:“真是没用!” 居然这么容易就倒下了,他可还什么都没做呢。 不过,谁又知道眼前的一幕,不是陷阱呢? 就像昨晚,看似只有他和徐公公在那间密室,实际危险程度却是一点也不低于那条毒蛇。 毕竟,谁能料到当晚去闯的人,会是他? 一个失血过多的病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太监,如果出现的人不是他,或者,自己一旦对他们采取行动,他知道,自己一定讨不到好! 如果不是必须走这一趟,如果不是那副画他势在必得,如果不是……他知道只要他醒了,他想要的东西,处心积虑策划的来到京城的谋划将全数落空,他根本不会赌这一把。 千算万算,那条蛇几乎打乱了他所有盘算,让他不得不改变计划先给元玄解毒。 还好,他赌输了,却也赢了! 那副画算是意外所得,倒是眼前这位,也不知安了什么心,竟主动给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愧疚吗? 呵,轩辕王征战这么多年,若是还知道什么叫愧疚,怕也坐不上如今的高位。 “来了来了,御医来了。” 徐公公脚程倒是不慢,才进屋就嚷嚷着雪衣让开位置。 就在雪衣起身打算离开时—— “玉哥儿。” 一只滚烫的手,倏地扣住了他的手腕。 第225章 我想起来了(4) “嗯?” 雪衣手一僵,眉头拢起。 身体更是瞬间紧绷,眼底的杀意一瞬凝起,却在回头看到元玄依然紧闭着双眼时勉强摁了下去。 “御医来了,御医来了。” 徐公公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些,请着御医到床踏,然后毫无私心地将元玄抓着雪衣的手拿开,递到了御医面前。 那一脸的紧张与期望,之前在雪衣身上的,这会儿悉数移到了御医身上。 只,少了欺负小孩子时的凶(虚)神(张)恶(声)煞(势)! 雪衣趁着这会儿功夫也主动退了出去。 除了院门,他抬头看着天,心头一时有些复杂—— 他是在试探自己吗? 还是…… 远远地,一条嫩黄色的人影急匆匆奔来。 是黄灵儿。 她一听到徐公公将雪衣带走的消息就赶过了过来,只是昨天失眠睡得太晚,因而等她醒来时,已经是日晒三竿了! “你没事吧。” 黄灵儿一见雪衣,心头揪着的那口气终于松了下来。 可雪衣仍是一脸沉重,不禁有些担心:“元……那个六殿下没醒吗?怎么一大早的就又把你薅起来了?” “嗯。” 雪衣轻轻应了一声。 抬头,黄灵儿的额头还沁着因为奔跑热出来的汗,可见确实是第一时间就过来了。 “‘嗯’是什么意思,没醒还是醒了?”黄灵儿追问。 “没醒,发了高烧。” 雪衣说得很平淡,平淡到黄灵儿听不出他到底有没有一点点害怕,毕竟,这可是关乎他们四个人脑袋的大事! “什么原因,你能治好吗?”黄灵儿追问。 女人问得很快,快到雪衣一时有些恍惚,她到底是关心元玄的伤,还是担心自己的脑袋,或者,关心他? “我治不了。”雪衣说。 “啊?” 黄灵儿吓得腿一软,只是一想到自己是个长辈,很快调整,顶住! “叫上刘天霸,我们赶紧逃。” 这大概是此生脑子最快的一次,跑路的话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行动上更是直接抓住了雪衣的手,说干就要干! 雪衣甚至没反应过来,脚步已跟着女人快速奔了起来。 只是跑着跑着,想到这个女人心中可能的想法,不知怎的,就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嗯?” 他的声音成功吸引了黄灵儿的注意,后者脚步稍歇,一脸疑问地看向雪衣:“你……什么意思?” “我揭皇榜是来给人家解毒的,当然治不了退烧的毛病。” 终于,他肯好好解释了。 脸上的笑,却是如何也藏不住。 黄灵儿顿时脸色一囧,那个……她是不是又闹笑话了? “熊孩子,又吓我!”说着,黄灵儿手一抬,下意识就想打人屁股找回点儿面子。 只是手刚举到半空,忽地滞住。 昨天,还有之前,她好像都答应过雪衣要把他当一个男人看来着。 额……怎么总感觉这么说有些怪怪的,算了,就当这孩子饱经沧桑有些早熟吧~ 总之,第一不能再打人家屁股;第二,别忘了她是异性,那种衣裳不整甚至在一个房间里睡觉洗澡的事儿以后都万万不能忘! 嗯!就是这样! “那他要是因为高烧病死了,还砍我们的脑袋吗?” 第226章 郡主来了(1) 见她总算长了记性,雪衣适才有些苦闷的心情终于放松了许多。 “那他要是因为高烧病死了,也会砍我们的脑袋吗?”然而他还来不及高兴,黄灵儿忽然发出灵魂质问,让他顿时哑了口。 不得不说,这个问题很实际,实际得不愧是黄灵儿的风格。 “大概……也许……会吧。” 他摸了摸鼻头,不由得有些心虚,如果可以选,他也不想让元玄死得这般轻易! “那我还是去看看。” 犹豫了一小下,黄灵儿还是决定去看看。 怎么说人家是为了救他们才受伤,然后又是雪衣害他中毒,这会儿他的性命又可能影响到自己这一行人的生死。 怎么算也是民不与官斗,能不落跑当然是最好的。 “哎——” 雪衣还想叫她,只是才开口,忽然发现并没有什么可以阻止的理由。 算了,他还是趁着元玄没醒早做打算为好。 毕竟就算如今他是个孩子模样,只要他能看清自己的脸,就必然能认出自己来。 这也是当初薛岩山一行,他始终在车里或者躲在别人身后的原因。 黄灵儿敲门进去时,御医正在开方子。 “殿下醒了吗?” 徐公公正听着御医交代之后该如何给殿下调养身子,乍然听见黄灵儿的声音,吃惊之余,也有些欣喜。 没办法,美好而美丽的人或物,谁不喜欢呢? “是灵儿姑娘啊,你是来看殿下?” 得知自家殿下确实只是因为刚解了毒,身体虚弱吹了风才起了高烧,喝几碗汤剂就好,徐公公这会儿心情比起刚才对雪衣来,那叫一个如沐春风。 “嗯,刚遇到雪衣,说殿下高烧,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黄灵儿边说便进来,没一会儿,便看见了床上躺着的,脸上还晕着粉红的元玄。 “御医已经看过了,退了烧就好。”徐公公看着元玄叹了一口气,还真是令人心疼呐。 “那就好。” 黄灵儿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没事,大家的脑袋就都保住了。 “对了,殿下解毒的事咱家已遣人告知陛下,待殿下醒来约莫就会有圣旨到,还请姑娘告知其他人一声近几日就切莫到处乱跑了,万一再闹点儿什么事儿出来,咱家也不知还有没有多余的脑袋扛!” 徐公公这话说得也是情真意切了。 现在最大的盼望,就是殿下赶紧醒来吧,这一天天的……可担心死人了! 虽然自觉对方说的不是自己,但黄灵儿隐约还是听出了些警告的意味,点了点头:“那没别的事儿我先回去了。” “走吧走吧,咱家同你一道儿。” 徐公公叹了一口气,正好御医的方子也写完了,递到他手中,这就要找人去抓药熬药了。 “不好了,不好了!” 人还没出门口呢,外面忽来传来一个小太监急慌慌的声音。 “吵吵什么?还有没有规矩?!” 深怕吵到殿下,徐公公麻溜将黄灵儿从房间里带出来,再看着跪在眼前的小太监,一脸怒色。 “公、公、公、公公,郡、郡主来了!” 第227章 郡主来了(2) “来就来了,乱什——” 徐公公一脸嫌弃,正打算教他怎么打发呢。 “等等,”话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脸色大变,连忙半躬下腰凑到小太监面前,问:“你刚才说,谁来了?” “郡主,锋王郡主!”小太监总算不磕巴了。 “哎呀我的小祖宗诶!” 只见徐公公可爱地一跳脚,哪里还顾得上身边黄灵儿还在,连忙把手里的方子往旁边侍药的小太监手里一塞,快语吩咐怎么熬药问房里的御医,这才火急火燎就往外走。 黄灵儿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出声。 这个时候叫他,大概也没空理吧…… 算了,还是先回去吧。 · 轩辕王府前厅,一位身着青衫满身华贵的女子,此时正仪态优雅地品着下边传来的茶。 身边,伺候她的宫女太监皆颔首低眉,深怕这位主子一个不高兴,又想出什么折磨人的事儿。 顾怜影放下茶杯,少有地吃不出茶中滋味。 “徐公公还没来吗?”她问。 “奴婢已遣了三道人去请,想来快到了。”小太监说。 “唉。” 一声轻叹,叹得在场所有人都起了一层后怕的鸡皮疙瘩。 “奴婢参见郡主!” 徐公公人还没进来呢,身体已佝偻下来,碎步进入厅内,直直朝顾怜影行了个大礼。 “徐公公请起。” 顾怜影轻轻浅笑,起身上前,竟似要亲手将人扶起。 徐公公大骇,连忙起身:“郡主折煞老奴了。” 面上依然笑着,顾怜影满眼冷意,环顾四周:“你们都退下吧。” “是!” 众人闻声,忙不迭齐齐离开,厅内顿时只剩下顾怜影与徐公公两人。 “不知郡主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徐公公说着,暗暗抹了把汗,虽是明知故问,可这流程不走,倒霉的,总会是自己。 “当然是想问一下,殿下的病,如何了?” 顾怜影天生长着一副人畜无害的脸,此时微微笑的模样更是温柔若水,若是不知她性子的旁人瞧见,怕不以为这是仙女才有的风采。 “昨日已解了毒,只是……” 徐公公倒是想如实相告,可这郡主要发起疯来…… “嗯?”语气上扬,“只是什么?” “只是殿下之前为了解毒虚耗了身体,然后、然后……”徐公公一咬牙,“然后昨夜凌晨就发起了高烧,奴婢适才正是请御医诊治才耽误了过来的时辰。” “那殿下现在在哪儿?”顾怜影问。 “还在休息。”徐公公答,“御医吩咐了要静养。” 室内顿时一片安静。 顾怜影转身踱步,看着厅前案桌上的挂画,略一沉吟。 “那……”唇角一勾,“上次御景楼的那位姑娘,现在在哪儿?” 完全是徐公公意料之外的问题,他顿时一愣,全然忘了规矩,居然抬头直视顾怜影,直到后者忽然锐利的眼神过来,才大惊失色,连忙低下头来。 “还、还在客房歇息。”徐公公答。 “很好。” 顾怜影眉头一展,红唇漾出了笑,又是一派天真温婉的模样。 “那徐公公,不介意带我去找她吧?” 第228章 郡主来了(3) “不敢,奴婢不敢。”徐公公答。 然而也不知这话是哪里出了错,顾怜影忽地脸色就沉了下来! “不敢?是不敢带我去,还是不敢不带我去?” 徐公公直觉后背在冒汗,又来了! 世人皆知郡主为天下闻名的才女,他却不知这样的好名声究竟是如何传到外面去的。 这分明,就是个女魔头啊! “奴婢这就带郡主过去。”他哪儿还敢说些别的啊,别看郡主在殿下面前温柔小意,那也只是在殿下面前。 回了院子,黄灵儿要做的第一件事自然是找雪衣。 只是来来回回寻了好几回,刘天霸与五儿都问过了,愣是没有谁看见过她,甚至是从今早起就没见过。 也就是说,刚才在元玄那里分开,他便没有回来过。 想着,黄灵儿不禁有些担心。 “小孩子调皮,会不会去跑到别处爬树去了?”刘天霸不怕死的问。 黄灵儿直接翻了个白眼:“你以为雪衣跟你一样吗?一天不打上房揭瓦,他可不是一般的小孩儿,才不会乱跑!” 她这般无礼,换做别人定然是在刘天霸这里讨不到好的,不过,看在小姐姐美貌的份上,先忍了! 说得也是,她和雪衣都不知是什么体质,病得时候分分钟觉得快死掉,结果个个儿醒来就好了,反而是他的五儿,到现在还病恹恹的。 “五儿的药还没熬好,你稍等会儿,我跟你一起去找。”刘天霸说。 是了,五儿身体还没好。 想了想,黄灵儿说:“行了,你照顾五儿吧,我再去找找,说不定跑到别的院子去了,我一会儿跟徐公公打声招呼。” 内心的焦躁让她再也等不了,打了声招呼便又要去寻人了。 徐公公允许他们行动的范围不大,便是他们所住的客房与元玄所在的寝殿这一条路,以及前后的假山、花园。 路上来回过好几趟了,不是黄灵儿这一次的重点。 这一次,她打算钻假山里好好寻一寻。 “雪衣——雪衣——” 她一边找,一边喊,已是近晌午的时辰,天气愈来愈热,身上的汗水也越来越多。 “灵儿姑娘,是你在里面吗?” 正找着,假山隔道传来徐公公的声音。 “徐公公?” 黄灵儿微微吃惊,随即一喜,她本就想着如果再找不到,就必须找徐公公帮忙来着。 说这话,她从假山上跳下来小跑到徐公公面前,刚想说雪衣的事,蓦地发现,他身后,还有一人。 “是你?” 黄灵儿一眼便认出了顾怜影。 那个极有可能,和原主很熟悉的,郡主! “大胆,见到郡主还不行礼?” 徐公公忽然这一嗓子吓得黄灵儿心脏差点跳出来,却不知这是对方好意,若是郡主不高兴了,怎么个惨法,他们都是见识过的。 拍了拍胸脯压着狂跳的小心脏,黄灵儿眼神来回于眼前两人之间,对上徐公公暗示的眼神—— 嗯,好汉不吃眼前亏。 想着,黄灵儿就要蹲下行礼—— “姐姐何必同我客气?” 身体僵在半空之中。 手,已被另一双堪称柔软无骨的扶住。 第229章 郡主来了(4) 抬头,正对上顾怜影那双好看到仿佛盛满了星星的眼。 霎时间,黄灵儿有些恍惚。 真好看呐! 之前在御景楼时,对方上来就是一副认亲姿态,然后姐姐长姐姐短的叫得她头晕,加上那会儿她对徐公公的态度不好,自己便先入为主的不喜欢。 这会儿再看,人家本来就是郡主,自小娇生惯养,任性点儿似乎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罪过,尤其她此时看自己,一脸温柔笑着,眼中满是善意,叫她如何也无法对这张脸生出半分嫌弃来。 “民女黄灵儿,见……见过郡主。” 是这么说的,对吧? “姐姐太客气了,你我之间,哪里用得着行礼?” 顾怜影笑了笑,拉着黄灵儿的手径直走到主路上来,回头又朝徐公公摆了摆手,示意退下。 徐公公虽有心帮黄灵儿,可这次郡主过来可是得了陛下的准许的,再加上雪衣一行人已经给殿下解了毒,之前在御景楼的那个借口已经完全不适用于现在。 “奴婢告退。” 直到徐公公的身影瞧不见了,顾怜影挺直的背膀一松,顿时像个软骨虫一般贴到了黄灵儿身上,伸手,便摸上了黄灵儿的腰—— “哎哟妈耶,你干嘛呀!” 黄灵儿顿时吓得跳将起来,一把将顾怜影推开,双手护在胸前摆了个‘x’,表示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我们从前不都是这样子的吗?” 顾怜影似乎对黄灵儿这样的反应很受伤,霎时间变得梨花带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如泣如诉望着黄灵儿,仿佛下一秒就能哭给她! “你等一下,别动,我得捋捋。” 黄灵儿被这架势吓得当即咽了咽口水,告诫自己,坚决不能被这美人计给荼毒了,一只手孤零零地挡在两人之间保证距离。 现在的情况到底是什么? 没有当日在御景楼的骄纵逼人,此时再看顾怜影,可不就是一副娇滴滴的小姑娘? 难道当初是她的小人之心? 不管怎么样,这人可是一上来就动手动脚的,可能不仅跟宦红绫熟识,实际关系甚至可以令她这种不知情的人浮想联翩? 可能吗? 黄灵儿仔细回想着有关宦红绫的所有信息,似乎都是说她是什么江湖第一美人,无数男子拜倒在她石榴裙下,却没有一个能得到她的芳心。 而宦红绫身上最大的绯闻莫过于与魔教教主誉雪楼殉情跳崖的事儿了,不过这个已经被雪衣否认。 也就是说,宦红绫没有男朋友,且是个渣女! 可,如果她有女朋友呢? 细思极恐,黄灵儿觉得自己可能摸到了禁忌之门…… “姐姐在想什么?”见黄灵儿迟迟未出声,顾怜影终于忍不住柔声问道。 “在想我们到底什么关系。” 一个不留神,黄灵儿竟真讲这话脱口而出了。 只听见‘扑哧’一声,顾怜影竟直接笑了出来:“原来姐姐是真忘了我们的事儿?” 我、们、的、事、儿? 五个字,一个比一个内涵丰富,黄灵儿的脸瞬间变得惊悚起来。 “没忘,怎么会?好姐妹嘛,我只记得的。” 第230章 郡主来了(5) “没忘,怎么会?好姐妹嘛,我只记得的。” 末了,更下意识发出‘呵呵呵’这种尴尬得不能再蠢的傻笑。 真是欲盖弥彰啊? 黄灵儿忍不住一巴掌拍脸上,真是丢死人了。 顾怜影倒是被她这有些憨气完全不符合宦红绫性格的反应给逗乐了,顿时掩唇偷笑,那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听得黄灵儿有些耳痒。 艾玛,一旦接受面前这小仙女的人设,怎么怎么看怎么别扭? 怎么办? 有没有谁可以天降救救她? “姐姐可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顾怜影忽地上前一步,吓得黄灵儿连忙后退一步。 只是,不等黄灵儿回答,顾怜影已先行摇头:“听徐公公说,你现在叫黄灵儿,看来是不记得了的。” “呃……”黄灵儿眉头一抽,“那我以前叫什么?” 这一次,轮到顾怜影怔住。 眼底暗色一闪,那堪称完美的唇形缓缓勾起:“姐姐既然忘了便忘了吧,毕竟,你现在的性格……” 她对着黄灵儿上下一番打量,看得后者莫名浑身不舒服,手止不住又开始上下挡了挡,活像没穿衣服一般。 “我现在的性格怎么了?”黄灵儿警惕问道。 顾怜影歪了歪头,温柔笑道:“跟之前很不一样。” 黄灵儿顿时咬紧了牙关。 “不过现在的姐姐……”顾怜影顿了顿,随即笑开,“很可爱。” 黄灵儿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差点被看穿。 “可是……” 妈蛋这姑娘要是再玩大喘气式转折,她一掌拍死她会不会要偿命啊! 当然,黄灵儿也只敢内心这么虎,实际却是心好累,双肩直接垮了下来。 “我说郡主啊,你说了半天,我还是不知道你和我到底什么关系,不要玩什么了,直接告诉我你是谁就行了!” 黄灵儿也不算太蠢,至少,没有直接说她是宦红绫。 正好,看看这个郡主,到底还藏了什么身份! 顾怜影委屈地撅起了嘴:“姐姐还真是一点儿耐性也没有,从前你最疼我了,向来会纵着我的小性子,如今这般,难道妹妹还需要与姐姐重新相识一遍才行吗?” 大可不必! 黄灵儿差点脱口而出。 “郡主啊!”黄灵儿语重心长,“您也别继续逗民女玩了,虽然民女有些事儿确实记不清了,却知道怎么也不可能攀上郡主这么高贵的身份,如果郡主没有其他的事儿,民女要先告退了,我家孩子不见了,我得去找找。” “你家孩子?” 顾怜影故作讶异,之前已经从柳丝兰那边得知了雪衣的存在,加上徐公公也说过,揭榜的是个孩子。 可宦红绫身边到底有什么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这个孩子,怕是路边捡的。 不过,就算是路边捡的,他能解殿下蛊毒的本事,以及此时的宦红绫心中的分量,隐隐透着一丝不寻常。 “没错,我家孩子。” 忽然,黄灵儿灵机一动,顿生一计:“我看上了这孩子他爹,结果他爹跑了,现在他要是不见了,我拿谁去威胁他爹?” 第231章 真的好像狗啊 说完黄灵儿顿觉轻松了许多。 这样,她应该就懂了吧。 她是喜欢男人的。 嗯。 谁知,顾怜影却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忍不住当场笑出了声。 甚至越笑越凶。 到最后,竟是弯着腰捧着腹,好几次想同黄灵儿说话,又被笑意拦了回去。 现场只有黄灵儿跟个傻子一样,不懂为什么…… “姐姐,你是在给我讲笑话吗?”顾怜影终于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这天底下,从来只有别人喜欢你,哪有你得不到的男人?” 嗯? 黄灵儿错愕眨了眨眼:对哈,差点忘了原主这副皮囊的颜值。 只是…… “我没开玩笑,你是没看到我喜欢的那人有多优秀,”脑子里忽地蹦出了誉雪楼那种冷脸,黄灵儿禁不住打了个哆嗦,转眼一看到顾怜影,连忙稳住。 “能有多优秀?” 顾怜影单手抱臂,歪了歪身子,满眼噙满了笑意,好整以暇地,就等着听黄灵儿胡诌。 “反正、反正……”黄灵儿一下就乱了,谎话章口就来,“反正我把他给强了,他吓坏了,连儿子都不要就跑了,我到京城,是因为那孩子说他爹在这里,否则,我才不来呢。” 这样,她总懂了吧。 谁知顾怜影无辜地眨了眨眼,一脸认真问道:“姐姐,什么是强了?” 黄灵儿顿时傻了眼…… 可要解释的话,她该怎么解释才比较符合古代的文明呢? 黄灵儿第一次觉得能用武力解决的事儿都不叫事儿,你看看这一番对话说的,比之前打架出的汗还要多。 哎呀,不管了! “总之,我喜欢男人,不喜欢你!” 呼,终于说出来了。 黄灵儿觉得她耗尽了此生勇气。 果然,顾怜影傻了。 然而还轮不到她欣喜,只听见‘扑哧’一声,顾怜影又笑了,比上一次笑得还夸张。 一只手一会儿指着她,一会儿捂着肚子,倒是有些顾不上来,只‘姐姐姐’地叫个不停,听得黄灵儿烦透了。 奈何她是郡主,她可不敢真的甩脸子转身就走。 “我说我的好姐姐,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顾怜影还在笑着,笑得这下子眼泪可是真出来了。 “误会?” 这回轮到黄灵儿不解地眨了眨眼,难道刚才她对自己动手动脚不是暗示? 只见顾怜影好笑地摇了摇头:“原来姐姐是这个性子啊,倒是我之前了解的不够了。” 听不懂,黄灵儿继续无辜地眨眨眼。 “姐姐忘了太多事情,误会也是正常的,”顾怜影终于端正了身板,那郡主的气势顿时就有了,“我不管姐姐还记得妹妹多少,总而言之,姐姐的事儿就是妹妹的事,姐姐要找的人,妹妹也会尽心为姐姐找,可好?” 当然好! 不过一句话的功夫,黄灵儿的心情被翻来覆去足够炒好几道菜了。 只见她一双眼睁得圆且亮,忙不迭冲着顾怜影猛点头,看得后者忍不住又笑了出声,那双好看的眼再次目不转睛地落到黄灵儿身上。 她现在的模样,真的好像狗啊。 第232章 她的英雄 下意识地,她好想伸手摸摸她的头,还好,郡主的教养叫她克制了这股冲动。 “那需要我现在陪姐姐去找……他是叫雪衣是吧。”顾怜影轻声问。 “嗯,早上他给殿下看了病,按理应该回去了,可谁都说没见过他,我很担心。”终于说到正事,被顾怜影弄得一会儿紧张一会儿高兴的心再次变得担忧起来。 “殿下……”顾怜影眼底异样一闪,“听说是你这位雪衣小公子给殿下解的毒,倒不知道他这本事从哪儿学来的,怎么从前从来没有听说过?” 二人一边走一边说。 “我也不知道,这孩子的本事太多了,我在他揭皇榜前也没想到啊!” 终于可以去找雪衣了,黄灵儿巴不得自己学那孙猴子变出无数个自己四方探寻,哪里还顾得上顾怜影这般探口风呢? “那他爹,到底是什么人?”顾怜影又问。 黄灵儿脚步一顿,跟在后面的顾怜影差点儿撞上。 什么人? 胡诌的对象,她怎么知道是什么人? 可惜了,这娃听不懂,加上隐约是她会错了意,白瞎给自己挖了这么大一坑! “呃……总之就是很厉害就对了。”黄灵儿企图打马虎眼糊弄过去。 “比如呢?”顾怜影追问。 比如? 这可就有点难为黄灵儿了。 毕竟,她在这个世界认识的可以参考脑补的男人不多,元玄算一个,刘天霸算一个,可是元玄是六殿下,刘天霸又是个近在眼前的,怎么也不可能凑给雪衣当临时老爸。 思来想去,居然只有那个见面三次,却没几次落着好的誉雪楼勉强可以用来当原型! 也是苍了天了! 唉,如果一定要给顾怜影举例,誉雪楼给过她什么深刻的好印象呢? 想着想着,思绪不自觉飘远。 七夕节、仙女桥,她的英雄点着满江灯火,趁着星光漫天,踏月而来? 酸,真酸! 还没想完呢,黄灵儿已经被自己脑子里蹦出的话儿给酸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却也勾起,那一瞬间的心动。 如果,没有前几天的事儿,他在自己心中,约莫还是男神的存在吧…… “我才不告诉你。” 黄灵儿别过头傲娇地哼了一句,莫名地,她就是不想说个顾怜影听。 至于为什么,她还不知道。 她不知道,顾怜影却从她的表情猜出了几分,凑到她跟前,看着她别扭的神情,笑道:“莫非姐姐是怕那位公子太优秀,说出来妹妹会跟你抢吗?” 黄灵儿脸色一囧,怎么莫名有种被说中的尴尬? “想来是姐姐忘了,妹妹曾与你说过,早就心有所属了,又怎么会觊觎姐姐的情郎呢?” “还不是……”黄灵儿脸上一热,连忙解释。 怎么越说越像那么回事了? “迟早的事。”顾怜影轻拍着黄灵儿,示意她不要紧张,“这么多年,我还没见过哪个男人从姐姐手里溜走呢。” “嗯?” 黄灵儿一怔,这人设,倒确实和宦红绫吻合。 同时,她现在几乎可以确认,顾怜影所认识的原主,就是宦红绫本尊,而不是普通身份的姐妹情。 “就是不知道,姐姐这次的新鲜劲儿,会有多久呢?” 第233章 守宫砂 “妹妹这是什么意思?” 黄灵儿的脸瞬间冷了下来,转过身来,恰与顾怜影对视。 这气势,让正自得于调戏‘小白’宦红绫而得到快乐的顾怜影气场顿时弱了三分。 场面一时僵持。 只是很快,顾怜影便反应过来。 “看来这位还真是了不得,姐姐都不肯让妹妹调侃一两句了,没趣!” 她口中说着没趣,举止上也真的撅起了嘴,那别扭的模样,仿佛等着黄灵儿去哄一般。 可黄灵儿根本不是宦红绫,怎么可能做那样的事。 “郡主啊,”黄灵儿叹了一口气,“既然你也知道我失忆了,那应该清楚,虽然你姐姐长姐姐短的,但所谓的熟悉感,我对你是完全没有的。” 顾怜影看黄灵儿一本正经,顿时有些意兴阑珊,甩着披帛,有一搭没一搭地继续往前走。 于是,画面一下子变成了黄灵儿跟在后边继续絮絮叨叨。 “不如你给我讲讲,我们到底什么关系,怎么认识的,以及我到底是谁?我看我能不能想起些什么?” 黄灵儿这么问其实是有些小心思的。 现在,就看看顾怜影是选择避而不谈,还是说假话了。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顾怜影走到一棵桂花树下,抬手便摘了一串花枝,在鼻前嗅了嗅,唇角弯起,随后递给黄灵儿,“你闻闻,可香了。” 黄灵儿接过闻了闻,确实很香。 “我们呢,从小一起长大,你帮我梳头,我帮你染丹蔻,就连你手上的守宫砂,还是我亲自帮你点的,你不记得了吗?”顾怜影说着说着,转过身撩起了自己的衣袖,露出雪白的胳膊,伸到黄灵儿跟前,“你看,有印象吗?” 黄灵儿眨了眨眼,看着顾怜影胳膊上的一点朱红,格外刺眼。 守宫砂? “可是……”她说,“我没有啊?” “嗯?” 这一次轮到顾怜影愣住了。 不等黄灵儿反应过来,已忽地出手擒住了黄灵儿右臂,袖子一撸,上面干干净净的,别说守宫砂了,连一颗痣也没有。 “怎、怎么会?”她喃喃自语,似乎对眼前所看到的持很深的怀疑。 黄灵儿讪讪,将手缩回来,拉下袖子,怯怯问道:“郡主,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不可能!” 一声尖利的声音,刺得黄灵儿耳膜有些疼。 在看顾怜影,那张仙女似的面容在这一刻竟显得有些狰狞起来。 “不会的,怎么可能?”顾怜影一脸的难以自信,喃喃自语着,“这天底下不可能有人长得跟她一模一样。” 对,她就是楼主。 普天之下,没有谁能记住幻红楼楼主的脸。 除了她,除了…… “是谁?那个男人是谁?” 既确定自己不可能认错人,那么问题再次回到黄灵儿的守宫砂上。 黄灵儿顿时傻了眼。 那啥,所以还是没有认错人吗? 亏她刚才还侥幸,以为顾怜影确实跟原主没关系呢,既然能这般笃定…… 可是…… “我没有守宫砂不是很正常吗?”黄灵儿问。 原主既然是个处处留情的人物,要还是清白之身才奇了怪了吧。 谁知,顾怜影却会错了意! “那个雪衣在哪儿,我要找他,我要找他!” 第234章 魔教又有动作 “那个雪衣在哪儿,我要找他,我要找他!” 瞬间,顾怜影的双眼已变得红彤彤,哪里还是刚才那个温柔小意的仙女妹妹? “喂,你找他干什么?” 感受到顾怜影强烈的杀意,黄灵儿一把抓住她,想要阻止。 虽然她本来就是要去找雪衣的,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顾怜影摆明了要对雪衣不利。 “我要找到他,问问他那该死的爹到底在哪儿,他居然敢碰你,他居然敢!” 顾怜影大概是真疯了,这会儿更是有点儿歇斯底里。 疯狂之中,黄灵儿的阻止更是火上浇油,不受控地忽然内力大震,黄灵儿吓了一跳,本能运气抵抗。 然而实在是操作不熟练,只见手中的桂花自空中掉落。 人,‘啪’地一声,直接摔在了青石板上。 我的腰! 然而顾怜影哪里还顾得上她,随意寻了个方向,匆匆离去。 黄灵儿扶着腰缓缓爬起,一脸莫名,忍不住伸出手,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臂:“为什么听着她的意思,你应该没男人才对呢?” 不懂,短时间也弄不明白的事情黄灵儿向来不会太操心。 得,还是去找雪衣吧。 可别叫顾怜影那个疯婆子先找到才行。 · 顾怜影刚出了院子就撞上了元安。 心底再多的暴躁在见到他那刻,再次切换为温柔沉静的郡主模式:“你回来了?” 元安先给顾怜影请了安,然后才回答:“陛下得知主子已解毒的消息,吩咐属下回来随时待命。” 顾怜影点了点头:“见过殿下了吗?” 元安答:“还未,只是陛下吩咐,近期京城多有魔教活动迹象,已有不少朝中重臣子女妻妾失踪,让郡主看完殿下早些回府。” “魔教?” 顾怜影皱了皱眉,怎么她好不容易才求得陛下的恩典过来,魔教又开始作乱了? 看来是时候给他们一点教训了。 面上却是不显,浅浅朝元安一笑:“我知道了,正好我也刚来,还没来得及见殿下,不如一道?” 元安点头,侧身让道:“郡主请。”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一条矮小的身影自一方门洞后走出。 是雪衣。 此时,他头戴一顶学童方帽,脸上蒙着一面白色纱巾,依稀能看到面纱及额角都有隐约的红痕。 以他如今这副模样,估计就算是熟人,怕也无法一下将他认出。 只见他双目微翕,看着顾怜影二人离开的方向,脑中还在想着元安刚才说的话。 雪衣教,又有动作了? 这次又是谁呢? 眼底疑惑一重更胜一重。 之前以托镖的方式向京城周围大运硝石,如今又直接怼朝中重臣家属动手? 冒进! 托大! 打草惊蛇! 怎么看,也不该是欧阳子会有的脑子? 可,还能是谁呢? 雪衣教中有能力调动这等行动的人屈指可数,此时亦纷纷在雪衣脑中过了一遍,却依然没有头绪。 也许,跟他被设计中毒的人有关? 狐狸既然露出了尾巴,那总有逮着的时候,就看谁玩得过谁了! 心下有了思量,他决定今晚找机会打听一下消息。 正打算离开。 “雪衣?你怎么在这儿?” 第235章 答谢宴(1) 只看着背影,黄灵儿便一下子认出了自家崽子。 雪衣听到声音,身体一僵,他还没做好将现在的脸给某人看的准备。 不过总是躲不掉的。 想着,他低着头,转过身,低声喊了一句:“姑姑。” 黄灵儿本是小跑过来的,听到这一声,不自觉慢下了步子,眉头轻轻拢起。 他叫她‘姑姑’的次数屈指可数,几乎每一次叫,都是有所求。 “你怎么了?” 她走到他跟前,看着孩子始终不愿抬起头,不禁有些疑惑,伸手,就要抬他的头。 “嗯?” 白纱遮面? 心下疑惑更深,雪衣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任由她的手,去摘他的面纱。 “啊!” 一声轻讶,黄灵儿被雪衣这一脸的红斑给吓坏了:“这是怎么回事?你去哪儿了?是被虫子叮了还是什么过敏?” 她捧着他的双肩,手想要碰他的伤口,又怕自己的手不干净,只能一脸焦急地问询着。 “我看院子里的槐花开得不错,能闻到香儿,便有些想吃槐花蜜,正巧看到一个蜜蜂窝,谁知道一不小心……” 说到这儿,黄灵儿还有什么不懂的? 平时看着这孩子挺聪明的啊,这会儿简直要被气笑了。 “抹药了没?” 黄灵儿又心疼又好气,牵起他的手,一边往回走,一边问。 “找了棵皂角树,采了些叶子洗脸,不过好像没什么用,还是很疼。”雪衣恬不知耻说着。 “先跟我回房,我找人帮你那点儿药,好好的一张脸,毁容了的话以后可就娶不到漂亮媳妇儿了……” 一大一小,两条身影你一言、我一语慢慢远去。 元玄醒来时已过了晌午。 彼时,只有徐公公亲力亲为忖着小胳膊在一旁打盹儿。 “咳咳咳。” 一小串儿的低咳,让徐公公连忙进行,立马端了一杯温水送到床边,小心将元玄扶起,喂了,才问:“主子可好了些?” “嗯。” 元玄的声音还有些沙哑,浑身有些瘫软无力。 真的,已经许久没有这样虚弱过了。 “主子可是要起身?”徐公公连忙将水放下,伸手就要扶他。 才刚退了烧,可不敢再让他劳累了。 元玄摆了摆手示意不用,然后撑着身子,自个儿从床上下来,在徐公公地半搀扶下,披了件外罩走到外间的桌案前:“昨天让你查的,可有眉目了?” “府中近日确实不曾有人失踪,低等仆役也无;另外,灵儿姑娘和雪衣少爷今晨已经来过了,根据奴婢这段时间跟这两位相处的了解,除了那孩子有点儿精明过头,实在看不出两人有什么问题。” “至于灵儿姑娘颈上的伤究竟是不是那条蛇咬得,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验证。”徐公公说。 “来过了?” 元玄取笔的手顿了顿,眼睛倏然亮起,唇微动,欣喜尚未露出,却又似想到什么。 眼底一瞬失落闪过,黯然无神。 他这边腥风血雨,还是不要拉无辜之人入水了。 整了整心情,笔须蘸入墨砚,问:“今日晚宴准备的如何了?” “主子的意思是?”徐公公问。 “答谢。” 第236章 答谢宴(2) 黄灵儿接到晚宴的帖子,先是心喜,后是心惊。 喜的是脑袋保住了。 惊的是……脑袋随时可能保不住。 没办法,谁叫她当初有眼无珠,不仅把人给绑了,还强求回报让对方给自己当保镖,这才害得人中了毒。 所以,就算没有皇榜,归根究源,救他也该是他们的责任。 现在忽然这么郑重其事地搞个答谢宴,怎么办?有点慌,忽然好想像雪衣一样毁容怎么破? 不对,她在他面前毁过一次容了,这一招不管用了嗷,哭唧唧o(╥﹏╥)o “黄姑娘,赴宴的衣服奴婢给您放这边了,还请今晚带上小公子准时赴宴。” 小太监朝黄灵儿揖了揖,这才离开。 “雪衣,你说我要说你脸受伤了,在照顾你所以不去行不行?” 黄灵儿抱着一堆华服,撅着嘴,一脸苦哈哈。 雪衣面前,是黄灵儿搜罗过来的瓶瓶罐罐,为了治他那满脸的红肿。 这女人,还真是喜欢做这些没用的事儿。 为了今晚方便行动,他怎么可能真的让自己的脸变成这般,自然是用内里催发体内未尽之毒而生,想要消除,也很简单。 “依他的性子,怕是已经猜出来是咱们了,你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雪衣说。 “你怎么就这么冷静?” 黄灵儿觉得自己已经明白什么叫做热锅上的蚂蚁了。 “该来的躲不过啊。”雪衣依旧淡定,反而毒鸡汤式试图劝解黄灵儿。 “好吧。” 黄灵儿放弃跟着小孩子讨论自己内心的纠结,只能看着眼前华丽的衣裳,长长叹了一口气。 算了,早死早超生。 · 元玄的晚宴并没有大张旗鼓,只请了黄灵儿一行四人。 毕竟,这是在‘宫’中。 而他此时,是身体虚弱的‘六殿下’。 唯一不想干的人,便是顾怜影。 原本,她是打算见过元玄便先回楼中过问一下最新情报的,毕竟这段日子因牵挂元玄的伤势,她在宫中求陛下需求才准她来探望,已有许多日不曾回幻红楼,这才消息滞后了些。 没想到元玄不仅醒了,还要为黄灵儿等人开答谢宴。 正巧,她也想看看那个小孩儿到底是什么人物,居然有这样的本事能救殿下。 尤其…… 她需要知道他到底什么模样,才好对他下手啊! 宴席尚未开始,黄灵儿等人已正襟危坐在那方食榻边,面前珍馐美味已开始陆续上桌,然而属于殿下的主位与郡主的位置,迟迟没有人来。 黄灵儿看着满桌子好吃的,肚子饿得直打鼓。 她感觉自己那只手已经快克制不住想要去拿的冲动了! 雪衣坐在她身旁,余光瞥见看着这女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微闪。 伸手,在不破坏摆盘的角度偷摸从一碟糕点中拿了一个,然后塞进黄灵儿手中。 “嗯?” 黄灵儿立马惊动,回看了雪衣一眼,后者明明面无表情,偏偏不知怎的,她就是觉得他在偷笑! “这殿下怎么还不来?不是请咱们的吗?自己这么晚像话吗?” 这边,黄灵儿还没吃呢,刘天霸已经忍不住。 “小老爷,慎言。” 第237章 答谢宴(3) “小老爷,慎言。”五儿出声提醒。 黄灵儿心底狂点头,却是对刘天霸出声的认可。 他说的一点也没错啊,这样的待客之道,未免太失礼了。 想了想,她觉得这是元玄给她的下马威! 当初对他爱答不理,现在换人家让自己高攀不起……唉,可惜刘天霸到现在没见过所谓六殿下长什么样,不然,不知道这‘小老爷’还够不够胆量说出这样的话来。 一块糕点轻易就入了喉,雪衣还极为贴心地给递了水,惹得黄灵儿有种想摸摸头的冲动:这‘儿子’没白养呢! “殿下到——郡主到——” 徐公公一声唱喝,黄灵儿连忙将浸了糕点油的手往身上揩,丝毫没意识到这衣服到底有多贵。 起身,这就要迎了。 “参见王爷,见过郡主!”众人自食榻后出来,齐齐朝来人行了礼。 黄灵儿不由得腹诽:古代人面子真是够够的,明明是请别人吃饭,还得客人战战兢兢。 “免礼。” 元玄的声音依然虚弱。 黄灵儿抬头,然后就看到一群人簇拥着,元玄穿着一身不是隆重的便服,身后跟着顾怜影,俊男美女,款款而来。 其实元玄一进门便看到了黄灵儿,脱去那张刻意伪装得吓人的人脸,此时的她,比之之前在一线天的惊鸿一瞥更为鲜活。 唇角不自觉便挂上了笑意。 只是很快,他将视线挪开,然后迈着属于病者虚弱的步伐,上了主座。 “抱歉,本王身体不适,让诸位久等了。”元玄率先致歉。 在场宾客中,雪衣是个孩子,五儿是个丫鬟,刘天霸是个混不吝,因此,在这个需要寒暄客套的时候,只能黄灵儿上来。 “不妨事,不知殿下身体可好了些?” 黄灵儿起身朝元玄简单行了个礼,仿佛从来不曾相识一般,尽量让自己像个标准的客人问候着。 “已好了许多,多亏雪衣公子妙手,才能将本王从病魔手中救出,今日仓促备宴,不周之处还请格外海涵。” 全程,他没有提到自己是元玄,也不说自己是中毒,只自称本王。 黄灵儿听着,隐约意识到对方是在暗示自己,他没打算跟她翻旧账,这一顿,是真诚感谢,放心吃饭就好。 也就是说,之前在客栈把他当盗贼绑起来的事儿翻篇了? 那就好,黄灵儿心里的大石头顿时落了下来。 再看眼前的菜品,愈发叫人垂涎。 元玄上位,不偏不倚,将她那点儿小小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忍不住唇角弯了弯,招呼道:“灵儿姑娘快些吃吧,若是菜凉了,可不就是本王的罪过了?” “啊,可是……” 黄灵儿想说,可你堂堂王爷还没有动筷子呢,我们哪儿敢先动? 万一是挖个坑,回头治自己一个大不敬之罪不就呵呵了? “今日在座诸位都是本王的恩人,就莫要拘礼了,还请随意。”说着,只见他微微一笑,然后拿起了筷子,夹了第一口。 这番寒暄,若是常人看来,实在是再平常不过了,仿佛理当如此。 然而,有人发现,自元玄入座以来,他的目光,从未偏过黄灵儿以外的方向! 第238章 答谢宴(4) 而且,不止一个! 顾怜影紧紧抓着手中的酒杯,看着上方元玄看着黄灵儿的眼神,忍不住磨起了牙。 王爷他,这是看上她了? 红颜多祸水! 宦红绫你到底要招惹多少人?! 她克制着手抖,尽力避免一个失控将杯盏捏破。 忽然,肩头一松,继而温婉一笑,朝黄灵儿举杯:“灵儿姑娘也是好福气,雪衣公子这么小就有这样的本事,将来都是你的福气。” 这会儿她当然不会叫宦红绫姐姐,她的身份,元玄可不知道。 至于宦红绫,她失忆了,更加不可能知道! “是啊,我也觉得他很好。” 黄灵儿没有听出顾怜影的话中意,反而以为她是真的在夸赞。 果然,元玄微微皱起了眉。 他自然是知道黄灵儿与雪衣姑侄相称的,可即便是姑侄,怎么能说雪衣的本事是黄灵儿未来的福气呢? 很快,顾怜影给了他答案。 只见顾怜影转头看了一眼雪衣,她方才进来时,除了宦红绫,第一眼便看到了这个面带白纱的小子,安安静静地,只端坐在那里便叫人无法忽视。 “雪衣小公子,唐突一句,不知令尊现在何处?”顾怜影问。 “嗯?” 黄灵儿、刘天霸齐齐转头,包括元玄在内,愤愤将目光投向顾怜影。 皆是一脸地不解其意。 雪衣亦然,眉头皱了皱,瞥了顾怜影一眼,说:“郡主既然知道唐突,又何必要问?” 顾怜影神色一僵。 这小子,果然不好对付! 不过还好,她现在要对付的,可不是他! “也是我失礼了,只是今日与灵儿菇凉相谈甚欢,便想趁着今日还在这里,撮合撮合。”顾怜影说。 “撮合?” 不止是元玄,这一下,就连雪衣自个儿都有些懵了。 这个女人到底在说什么? 黄灵儿更是一脸惊恐,这个女人在做什么? 她是要搞事情吗? 顾怜影继续保持着她高贵得体、气质温婉的笑,说:“常言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我看灵儿姑娘对小公子也是极好的,你若是知道令尊下落,何不成全了他们呢?” 这话说的算是够清楚的了。 刘天霸当场咋舌。 这这这、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黄灵儿和雪衣他爹是一对?然后因为雪衣不乐意,他爹跑了,黄灵儿就拽着这孩子找爹? 这信息量有点大,他得慢慢消化消化。 雪衣的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只露出一双眼睛的脸,愣是叫黄灵儿看出了杀气! “黄灵儿,你又跟人胡说什么了!” 雪衣低着嗓子质问,鼻息更是气得重了几分。 很明显,压着火呢! “我、我……” 黄灵儿顿时有些慌乱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她总不能说她以为顾怜影喜欢自己,然后自己杜撰了一个雪衣他爹来挡刀吧…… 想着,她下意识看想顾怜影,却见对方一脸无辜,仿佛不知道自己刚才这话有什么不妥一般。 原来是个死绿茶! 堂堂郡主,居然这般低劣。 黑名单了谢谢! 然而心中谩骂再多,也不能解了此刻之围。 一双无助的眼左看看,右瞧瞧,愣是没个着落。 “那灵儿姑娘,可需要本王帮忙?” 第239章 答谢宴(5) 说话的,是元玄。 顾怜影的话他不是没有听懂,可看到黄灵儿那般,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不用。” 回答的,是雪衣。 少年冷着声,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愤怒中调整过来。 只是这份愤怒不单单是因为顾怜影的那番话。 还有,元玄对黄灵儿的特别! 他看她的眼神,不对! 原本这与他无关,只是莫名地,他就是不舒坦。 饶是如此,他也没打算主动将元玄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脸上做了伪装又如何,认出来的风险,能无当然最好别有。 只是这会儿对方出声,看似接着的是顾怜影的问,其实解的是黄灵儿的围。 他,忍不住了! “我们的家事,我们自己可以解决。”雪衣避开元玄的视线,再次瞥了顾怜影一眼,“也就不劳,郡主操心了!” 少年声声字字铿锵有力,成功让元玄与顾怜影的注意力放在了他身上。 尤其元玄。 这是第几回了? 当初在客栈失手被擒,便是这孩子状似无意的出声;后来他才知道,原来一线天之战竟是他一手策划,即便如此,他作为一个孩子完全可以不用去的。 结果,他去了。 甚至,似乎极为了解欧阳子。 为什么呢? 雪衣此时蒙着面,黄灵儿怕惹什么不敬之罪,入席前便已让徐公公提前知会了他。 小子整张脸几乎只露出了一双眉眼,清澈而不失坚定,莫名有些眼熟。 眉目之外,面纱周边还隐隐透着一块块的红肿,倒确实是蜜蜂蛰过的模样,而且,这孩子约莫七八岁,就算眼熟,也不该是他认识的…… 那,会是他认识的谁的孩子吗? 心里想了很多,面上依然温润。 元玄轻轻咳了咳,朝雪衣道:“想来郡主也是一片热心,希望能帮到小公子,不过今日主要为本王答谢诸位而设宴,确实不宜聊到家事,本王薄酒一杯,给几位赔罪了。” 说着,元玄就要举杯。 徐公公立马上前阻止,小声道:“殿下,您还不能喝酒。” 顾怜影平白被个小子给下了脸,端着的神情眼见着就要端不住,元玄一声咳嗽,倒是让她如梦初醒。 顿时站了起来,笑着举杯:“是小妹的错,怎能让殿下替我赔罪?灵儿姐姐,雪衣小公子,是本郡主冒犯了,这杯酒,我干了。” 说完,也不管人家接不接受,一饮而尽。 这股豪气,别说娇贵的郡主了,就连惊呼中女子,也鲜少有这般的,顿时叫雪衣、元玄侧目。 灵儿已经快囧死了,一句谎话闹的三个她惹不起的人餐桌上斗法,也是绝了。 “各位,请慢用。” 还好元玄善解人意,待郡主入座,便又。重新招呼起来。 一顿答谢宴,总算进入主题。 尾声,元玄放下银箸,见黄灵儿已停了筷子,只时不时吃那糕点与进贡的水果,自他进来便一直想问的问题终于有了合适的机会。 “灵儿姑娘,本王其实有件事很好奇。” “啊?” 忽然被点名,黄灵儿抓葡萄的手一僵。 抬头,正对上元玄那双含笑的眼。 连忙收了收,不胜惶恐:“殿下您请说。” “你脖子上的伤……” 第240章 答谢宴(6) “你脖子上的伤……”元玄尽量语气温和,“不知从何而来。” 他一问,黄灵儿下意识便扶上了脖颈。 脑海中顿时浮现誉雪楼跟吸血鬼一样扑上来的画面,眉头一皱,就算有猜想他是为了解毒,依然不能让人原谅。 “被一只臭老鼠给咬的!”真是一想起就来气,黄灵儿满脸厌恶,愤愤道。 “臭老鼠?” “臭老鼠!” 元玄疑问,刘天霸吃惊。 反而是雪衣,顿时沉下了眉头:她居然说自己是臭老鼠!!! “嗯,那天晚上又是打雷又是下雨的,不知道是不是把在粮仓里养肥的老鼠都给吓到了,然后跑到我那里咬了一口,害我第二天高烧!” 黄灵儿越说越气,跟真事儿似的,浑然不知雪衣已听得满脸阴沉—— 这笔账,他誉雪楼,记下了! 元玄听着却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招了徐公公到耳边:“咱们府里,有老鼠?” 他说话本是玩笑话,却吓得徐公公直接跪了下来:“奴婢、奴婢这就遣人彻查。” 查什么? 这府上怎么可能有老鼠? 他忍不住笑了开,摇了摇头,同时在判断着,黄灵儿到底是不是那个夜探密室的人呢? 脖颈虽有伤,第一没有看见伤口,不能确定是否是被蛇咬。 其次,他瞧着黄灵儿虽然说谎,然而语气、态度实在是太坦荡了,如果心里有鬼,怎么也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那她的伤,到底哪里来的呢? 尤其,在脖颈那么一个微妙的位置。 “不是老鼠,是我!” 雪衣才不允许黄灵儿在元玄面前污蔑自己,虽然,他并不知道此时的自己是谁! “哦?” 元玄没想到,自己这一句话惹出这么趣味的后续来。 “怎么,她让你不高兴了?”元玄的语气,摆明了把他当个孩子。 黄灵儿也忍不住看向雪衣:他这是打算给誉雪楼背锅? 关系真好! 就听到雪衣一脸不屑回答道:“就像她说的,那天晚上又是打雷又是下雨的,我做噩梦,把她当坏人咬了不可以吗?” 说实话,这还真是雪衣在黄灵儿身边这么久,第一次说话如此孩子气。 “注意态度。” 忍不住,黄灵儿扯了扯雪衣,虽然元玄脾气好,但是小子你也太没有礼貌了吧。 谁知,元玄听着,一愣:“你们……一起睡?” 黄灵儿愕然。 怎么人家的关注点,好像有点儿偏? 不过,从雪衣到元玄,他们一个一个地,让黄灵儿愈发意识到古代人对于男女之间的分寸果然很严格。 嗯,原来之前确实是她的错。 以后不会了。 “是啊。” 雪衣承认得格外坦荡,仿佛一直致力于想要跟黄灵儿分开睡的人不是他一样! 元玄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了。 只是他本就是一脸苍白,此时倒不太明显。 “你们……到底什么关系?”忍不住,元玄还是问了出来。 顾怜影看着元玄的情绪被黄灵儿与雪衣的事牵动,开始有些懊恼自己起了这个头。 想着,她出声打断,笑语:“殿下,不是说好了,不谈家事的吗?” 第241章 再见欧阳子(1) 元玄一怔。 随即意识到自己有点过分关注,轻笑一声:“抱歉,只是一时好奇,还请灵儿姑娘不要见怪。” 黄灵儿摇了摇头,示意不会。 “那……不知各位可都吃好了?”元玄问。 “多谢殿下款待,吃得很好。”黄灵儿依然是这个发言人。 元玄点了点头:“接下来徐公公已为各位准备了歌舞助兴,本王重病初愈,不能久留,暂且失陪了。” “殿下慢走。” 众人起身,恭送元玄离开。 顾怜影依然坐在原位,似乎没有离开的打算。 元玄行至她身边,似想起什么,脚步一顿,从顾怜影道:“郡主,天色已晚,听说近日京城也不安稳,还请早些回去吧。” 顾怜影一怔,随即莞尔:“那我同殿下一起吧。” 原本她是不想走的,并计划宴后找机会问问雪衣那小子他老子到底是谁。 毕竟,有人抢了她的囊中之物,怎么能轻易放过。 谁知殿下一句话,让她所有盘算顿时落空。 也是,只有府上的女主人才有资格替主人招待客人,因此她虽想留下,却不宜开口,只能假装要欣赏歌舞,以为这样,就能得偿所愿。 然而元玄是出了名的谦谦君子,恭谨守礼,怎么会这么轻易留她下来落人口舌? 顾怜影状似不在意笑了笑,起身,与其他人告辞,这才随着元玄离开。 直到两人走远了,绷了一晚上的刘天霸终于松下了肩,一脸后怕地抚着小心脏就朝黄灵儿哭诉:“我的妈呀,他居然是皇子!咱们之前那样对他,他不会记仇吧!” 他的声音不大,只是凑得比较近。 毕竟徐公公还站元玄的座位旁,时刻关注着众人桌上的菜品是否需要添补之类的。 “应该不会吧,你看刚才他都是和声和气的,毕竟是皇子,气量应该没那么小,安心安心啊。”黄灵儿安慰。 “可是……” 刘天霸好想说,当初他们可是把他给绑了啊! “马上就歌舞了,回你位上去。”说着,黄灵儿一脚把刘天霸踹了回去,勉强掩饰了属于她自己的心慌。 如果说刘天霸是帮凶,她才是主谋好不好! “你跟那位郡主说了什么?” 冷不丁,雪衣忽然凑到黄灵儿耳边说了一句,吓了她一大跳。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刚走了刘天霸的送命题,又来了雪衣的,心好累…… “啊,什么?” 正好此时舞姬入场,丝竹管弦之声倏起,她企图假装自己没听清蒙混过关。 “什么叫做‘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又是什么叫做,成全了你和我所谓的‘令尊’?” 雪衣一字一句,给她重复得清清楚楚。 饶是黄灵儿武功并未大成,此刻也能清晰感知到雪衣慑人的杀意,对上他的眼神—— 太吓人了阿喵! 她心虚。 “那、那只是个误会……” “误会?呵,什么误会,能让你想给一个死人凑对?”雪衣的笑,已冷到极致。 什么? 死人?! 黄灵儿一惊,诧异看向雪衣。 “还是,你真把自己当成我娘了吗?” 第242章 再见欧阳子(2) 黄灵儿想说‘我不是’、‘我没有’。 然而雪衣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只恨恨瞪了她一眼,随即起身。 “你要去哪儿?”黄灵儿连忙想要跟上。 “别跟来!” 说完,雪衣已毫不留恋地转身,朝厅外走去。 “雪衣——” 黄灵儿急了,想追,只是想到他说刚才那句话时警告的眼神…… 他这次,是真生气了吧! 心下又是懊恼又是失落,好好的一顿饭,怎么就闹成这样了呢? 算来算去,都是顾怜影的错! 要不是她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让自己误会,她怎么会撒谎?要不是她在宴席上忽然提起,雪衣又怎么会知道? 真的是越想越觉得她是故意的! “话说……” 刘天霸不知什么时候又凑了过来,五儿闷不吭声地,也站到了两人身后。 “你和雪衣他爹……” “没有!什么关系都没有!” 黄灵儿被压抑的情绪就像气球,刘天霸这不经意地一戳,当场爆掉。 说完,她也不管刘天霸是不是会尴尬,歌舞什么的也不看了,直接回房去了。 席面上一下子只剩下刘天霸与五儿两人,徐公公也是一脸莫名,怎么忽然就吵起来了? 偏生他什么都听不清,刚才殿下说了‘家事’,他作为一个外人也不好贸贸然掺合进去,只能看着黄灵儿与雪衣离开,却无能为力。 回去还是跟殿下说一声吧,嗯。 · 雪衣的身影在府中暗卫的监视下回了自己房。 很快,房里亮起了灯,人在里面活动的影子在衬得昏黄的窗户纸上看得分明。 一刻钟后,灯,灭了。 誉雪楼避开暗卫的监视,矫健的身姿于暗夜中穿梭,很快,便离开了这座府邸,来到了京城的大街上。 即便是京城,此时也是宵禁的时辰了。 宽阔的街道白日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到了这会儿,全是收好的空摊整齐地在街道边摆放着,等着次日一早重新开张。 誉雪楼谨慎地避开城中巡逻的将士与更夫,寻着记忆中的位置而去。 那里,是雪衣教在京城的分舵。 雪衣教以机关术创教,最开始追随的那些教众无不是受到各方迫害无处逃生的,因而一个安全之所变相的极为重要。 包括誉雪楼在内,雪衣教历任教主都极为擅长机关术,每一处分舵也是经由历任教主改良,然后按设计图所建。 按理来说,誉雪楼要进入分舵应是如入无人之境。 可是这一次,他没有。 此时,他站在一片塔林之中。 塔林绵密,数不清的石塔交错相间,令人辨不清方向。 而在誉雪楼眼前的,是无数上下窜动的磷火,在这夜色中诡异非常。 这里,便是京郊出名的闹鬼圣地。 月牙坡! 寻常人家别说夜里了,就连大白天也是轻易不敢走这处的。 传闻,曾有人误入此处,结果三天三夜都走不出,靠着不知谁供奉在石塔上的供品勉强活了下来,却在看到一个石碑后,直接在月牙坡外醒来。 碑上写着:乱入者,死! 第243章 再见欧阳子(3) 誉雪楼冷冷看着那块石碑,面色阴沉。 “出来!”他对空喊道。 蓝色的磷火依然上上下下,他的话,却无人应答。 只见双眼缓缓眯起,厉色渐起—— 就这点儿本事,也敢班门弄斧? 掌心聚气,手一扬—— “砰!砰!砰!” 接连几声巨响,石碑、石塔、磷火顿时乱成一团,在这夜色中璀璨成了烟花。 “机关术,是给没本事的人保命用的,”誉雪楼看着某个方向,意味悠长,“而我,比起破解,破坏的速度,更快!” “啪、啪、啪!” 掌声,自暗处传来。 “不愧是教主,简单,粗暴!”来着声音带着一丝慵懒,是惯常的没大没小。 月明当空,颀长的身影自烟雾弥漫出缓缓走出。 一把折羽扇恣意招摇。 正是欧阳子! “是你啊。”誉雪楼淡淡打了声招呼。 没有多诧异,也没有多惊喜,仿佛看到他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 “教主要过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这阵法前阵子小弟贪玩,随便改了改。”欧阳子笑说。 “随便,改了改?” 誉雪楼看着这满地石塔碎片,又睨了欧阳子一眼,不知是喜是恼怒嗔了一句:“贪玩。” “这不教主不在嘛。” 欧阳子心虚摸了摸鼻头,随即作了个请的姿势,这便是邀誉雪楼去分舵了。 “不必,我来只是有些事问你。”誉雪楼说。 “嗯?”欧阳子疑问,“教主大人失踪这么久,教中人心浮动,还是进去压压场吧,这段日子,小弟帮你主持大局,可是辛苦的狠呢,不知道教主大人有没有给你的贴心小棉裤准备点儿慰问品呢?” 慰问? 誉雪楼忍不住勾了唇,竟真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油纸包。 “居然真的有?” 欧阳子也吃惊了,他家老大会做人了呢! 忙不迭接过,打开。 熟悉的香味顿时扑鼻而来,脸上一喜:“是玉桂坊的玉桂糕!” “嗯。” “老大,你说你这么多年没回过京城,第一件事居然就是去给我买玉桂糕,也太疼我了吧。” 欧阳子虽然这么说,却也没立即开吃,而是重新包好塞入怀中,这才抬起头来,问:“那不知我们的教主大人,有什么问题想问属下我呢?” “教中最近,在做什么?”誉雪楼问。 话音落,欧阳子整理衣服的手一顿,一双凤眼无辜眨了眨,然后扬起他那副标志性骗死人不偿命的笑:“就以前做的那些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致远镖局的硝石,还有京城朝臣子女失踪的事儿,跟雪衣教无关?” 誉雪楼问话,向来单刀直入,半点儿不含糊。 果然,欧阳子脸上的笑渐渐失了真诚,换成了阴阳莫辨:“没想到,教主哪怕不在教中,消息也很灵敏啊。” “还有什么?”誉雪楼继续问。 欧阳子单眉高挑:“什么什么?” “谁出的手?”誉雪楼追问。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欧阳子回避。 “硝石的运输路线,是围着京城重要关口,是明显的城战准备;绑架朝臣子女,便能要挟那些人为你所用,至少,不会与我教为敌。可这些,还不够!” 第244章 再见欧阳子(4) “可这些,还不够” 誉雪楼双眼眯了眯:“所以,你们还做了什么?趁我不在的时候。” 欧阳子脸上的笑算是彻底消失了,就连周身气质,也与适才的吊儿郎当相差甚远。 “也没什么,只是教主你一声不吭就跟一个女人殉情了,咱们这些教众也总得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是?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能这么轻易就放下一切。” 这话中怨怼是再明显不过了。 “你也信?”誉雪楼失笑。 “我也不想信啊,可是教主你的本事大家都知道,既然死不了,偏偏又不出现,加上所有人都这么说,三人成虎,我一个人不信,有用吗?” 这一次,冷笑的变成了欧阳子。 “现在教中谁主事?”誉雪楼决定先不谈这个问题。 “当然是我。”欧阳子说着,语气不无骄傲。 誉雪楼听着却有些头疼,不由得默了默:“所以,你主事的方法,就是什么都亲力亲为?” 骤然被怼,欧阳子不禁摸着鼻头有些讪讪。 只是很快,他再次昂起自己骄傲的脖颈:“切,教主不管事,倒来怪属下做的不好,你行,那你回来啊!” 誉雪楼皱了皱眉:“回教的事再说,你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你们还做了什么?” “什么问题?”欧阳子装傻。 誉雪楼神色一厉,一字一句带着在欧阳子面前少有的压迫,说:“你确定,要我再说一遍吗?” “好啦好啦,怕了你了。” 欧阳子一脸不甘,这臭德性还是一样。 …… 二人在这鬼气阴森之地谈完,已是凌晨。 “最后一个问题。”誉雪楼问。 “你说。” “我与宦红绫决战之前的行踪,除了你,教中可还有他人知晓?”誉雪楼问。 欧阳子对他提出的这个问题有些不明所以。 皱了皱眉,随即摇了摇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啊,不过……” 说着,他顿了顿。 “你与宦红绫决战的消息那会儿全江湖皆知,烈风崖作为决战地点,稍微有点脑子的,都能猜到你的行踪吧。”欧阳子说。 “是这样吗?”誉雪楼若有所思。 “好了,正事儿聊完了,我也精神了,今晚别走了,陪我喝酒去。”说着,就要拉誉雪楼。 谁知,拉了个空。 誉雪楼问完自己要问的问题,打算回‘宫’了。 “阿喂,你这就走了?”欧阳子看这人毫不留恋就要离开,顿时有点儿傻眼。 “嗯。” 他抬头看了看夜色,虽然是真有些生气,但更多,是找借口离开宴席。 不知道她今晚是否能睡得安稳,有没有找他? “喂,你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雪衣教为什么而存在,你比我更清楚,这样的责任,别想扔给我!”欧阳子看这人说着就要走,急了! 誉雪楼才不理他。 “教主大人,你至少告诉我你现在在哪儿,方便联系啊!”欧阳子在后面跳脚。 “该回来的时候,我自然会回来。” 留下这么一句,誉雪楼的声音已消失在夜色中。 誉雪楼一走,欧阳子整个人顿时沉稳了下来。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出来!” 第245章 招惹上一个傻女人(1) 月影斑驳,一条婀娜身影自一座幸免于难的石塔后缓缓走出。 是心媚。 “欧长老真是好算计,教主过来这么大的事儿,都不知会姐姐一声。”心媚勾了勾耳边的鬓发,嗔着小调儿,听不出半点儿害怕来。 “也得教主想见你才行啊。”欧阳子说。 心媚‘哼’了一句,原态毕露:“你做的那些事儿可得把屁|股擦干净咯,老娘听你的只是权宜,要是敢把我拉下水,看我的鞭子答不答应!” “可安了你那颗无处安放的小心脏吧!” 欧阳子冷冷瞥了她一眼,真是就一眼都令人恶心。 女人,没一个好货! · 这一夜,黄灵儿辗转反侧,如何也难安睡。 几乎是雪衣一走,她也没心思再欣赏什么歌舞,同徐公公打了招呼便早早离开了。 她觉得自己还是该给雪衣道歉。 只是当她来到雪衣的房间,里面的灯,已经熄了。 “你睡了吗?” 她敲了门,只是里面一点儿声音,难道睡了? “我知道错了,但是那个郡主老缠着我啊,实在是太烦人了,所以我就随便打发了她几句,谁知道她居然认真了,我真的不是故意拿你爹开玩笑的。” 黄灵儿有些着急,拿人家故去的长辈开玩笑,确实是她活该。 越想,心里的愧疚越多。 然而房间里依然安静如鸡,黄灵儿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至少,说句话啊! 可是她不敢闯进去,之前被雪衣说过三次了,今晚又被人元玄暗示了一次。 男女之防,让她对于深夜进雪衣的房间,有点儿,不敢了…… 哪怕,他真的还是个孩子。 得不到回应,无奈之下,她只能回到自己的房间,想着明天再说。 躺在床上,对着头上床帐数了至少二十次一百只小肥羊后,她的头脑反而越来越清醒—— 雪衣向来是个主意大的,刚才她还没得到他的原谅就这么走了,回头真的再不理自己了怎么办? 印象中,两人相处了这么久,他从来没有服过软。 虽然,确实好像每一次都是她在矫情…… 算了,跟小孩子计较什么,既然这次是自己的错,怎么也要把人哄回来的。 想着,黄灵儿果断起身,重新穿好了衣裳,拉开房门,再次来到了雪衣的门前。 “雪衣,我不管你睡没睡,如果今天你不接受我的道歉,我就守在你门口,直到你出来为止!” 说完,黄灵儿也不管地上脏不脏,一屁|股坐了下来。 这样做虽然有些无赖,可方法甭管体不体面,重担是管用。 夜愈深,夜愈凉。 她就坐在那门前的台阶上,时不时朝里头说一两句话表示自己还在。 然后说着说着,寒意与困意随着夜深起来。 她渐渐蜷紧了身躯,然后抱着膝盖,终于沉沉睡去。 誉雪楼回来时还未及变身,只掠过树梢时看到自己门前似乎立了块石头。 等近了,才发现居然是一个人。 还是,黄灵儿。 她该不会在这里坐了一夜吧? 眉头皱得紧紧,他怎么会招惹上这么傻的女人? 第246章 招惹上一个傻女人(2) 凝神屏息一番,确定此时已没有暗卫监视。 月色下,只见修长的身体自空中一跃,稳稳落在黄灵儿身前。 女人似感觉到动静,哼唧着抬头。 一条依稀人影挡在自己身前,他的身后,是皓明几乎能看得清云朵的夜空。 “你……” 她下意识开口。 可是这会儿又冷又累,醒来也完全是身体本能,眼皮子一耷拉,蜷曲久了的双腿一个抽搐,身体一歪—— “你——” 誉雪楼下意识伸手,胳膊一沉,黄灵儿就这样睡到在他的臂膀间。 夜色下,只听到男人无可奈何的一声轻叹。 屈膝一弯,女人已横抱在他的双手。 · “阿嚏!” 黄灵儿醒来时直接一个喷嚏出来,头脑顿时清醒。 如往常一般起来,双足落地,正要起身。 一抬眼,随即眨了眨。 这……好像不是她的房间。 不远处的木架上,一双尺码明显不同于正常男子的短靴摆在那里,可不是雪衣的鞋? 这是雪衣的房间! “雪衣!” 她立马起身从床上下来,直接冲出了卧室来带外侧。 雪衣一身轻袍,正喝着热腾腾的清粥,听到黄灵儿的声音,正好抬起—— 面容清隽,无波无澜。 又一次,黄灵儿忍不住设想这小子成年后该是怎么一副招蜂引蝶的脸! 不及脑补更多,很快,雪衣又转过头去,继续吃着他的清粥小菜。 “我……” 黄灵儿昨晚憋了一肚子的话,说了半夜,这会儿对着正主,却仿佛掏空了脑袋,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你的。” 雪衣小手一推,将另一碗明显丰盛的早点呈在了黄灵儿的视线中。 他被蜜蜂蛰了脸,很多东西不能吃,但是黄灵儿的,却是一点也不含糊。 元玄吩咐,要好好招待贵客。 “哦。” 黄灵儿一时有些束手束脚,差点儿就忘了怎么走路了,直到坐到雪衣身边,还在懊恼,明明她才是大人,他只是个孩子,怎么每每在他面前,总显得自己特别低龄呢? 一顿早饭,两人吃得安安静静。 实则,各自心不在焉。 “你……” “我。” 就在雪衣放下自己的汤勺时,黄灵儿第一时间抓准时机想要说话。 谁知,雪衣也是。 “你先说吧。” 黄灵儿不禁有些沮丧,他是要秋后算账了吗? 看到向来精力旺盛的黄灵儿露出这样颓废的神情,雪衣竟觉得让她多受受打击似乎也不错,省得整天口无遮拦。 “那我现在问你什么,你老实回答。”雪衣说。 黄灵儿忙不迭点头如捣蒜,甚至不惜学着古人发誓的手法举起双指:“我保证!” 她这般认真,到让雪衣莫名有些想笑。 忍住,问:“你昨天跟顾怜影到底说了什么?” “嗯?”黄灵儿纳闷了,“我昨天不是已经跟你说过?” “什么时候?”雪衣反而疑问了。 “就是在屋外等你的时候啊!”黄灵儿说。 雪衣眼底闪过一丝心虚,随即解释:“我没听见,你再说一次。” “嗯?那么晚了你还没回屋子,去哪儿了?”黄灵儿问。 这女人还真是—— 第247章 招惹上一个傻女人(3) 该聪明的时候傻,该笨的时候反而敏锐! “现在是你问,还是我问?”雪衣极为熟稔地避开她的问题。 “哦,对不起,我说,我说。” 黄灵儿立马认错,然后将与顾怜影那一番交集简短地描述了一遍。 当然,那什么强上的这种话不适合雪衣这种小孩子听,她便隐了去,核心表达就是,这女人对她有企图,她不知道雪衣的父亲已经亡故,便借用了一下打发。 “真是傻瓜。” 听完,雪衣只觉得无语,什么样的脑回路才会认为顾怜影那么一个身份高贵的郡主,会喜欢上她这种女人? 美人对美人可不是英雄惜英雄。 想他雪衣教一个心媚,便已将女人对同性的恶意演绎到淋漓尽致。 黄灵儿自知理亏,对于一个孩子当着自己面说自己傻也是半点儿面子不要的毫不挣扎。 “那你还在生气吗?” 黄灵儿小心翼翼,语气不可谓不卑微了。 雪衣想笑,唇角不自觉上扬,只一察觉又连忙按下:“以后还敢不敢信口胡诌了?” “不敢,绝对不敢了。”只要他不生气,什么都好说。 “嗯。” 雪衣这么轻轻一声,让黄灵儿有些不懂。 “所以,‘嗯’的意思是,不生气了?”她试探问了一句。 “你还吃不吃?” 雪衣不懂这个女人怎么能这么刨根究底?只能叹了一口气,作势自己吃完就要走了。 “吃,我吃!” 黄灵儿终于开心得离开了嘴,护食一般将那碗粥围起来,一边偷看雪衣,一边往嘴里舀。 真香。 · 元玄的毒虽解了,身体依然虚弱,徐公公一旁看着,有些战战兢兢。 “这就来了?” 他看着眼前宫中送来的密令,神色冷峻。 “主子……”徐公公都有些心虚,完全不敢多言。 实际,元玄并没有多么地愤慨,只是很平静地将那密令毁尸灭迹,手掌虚握至唇边轻轻咳了两声。 “元安现在在哪儿?”他问。 “自宫里回来便一直在主子门外守着。”徐公公答。 “嗯。”元玄顿了顿,“那灵儿姑娘他们,圣上可有说些什么?” 说到这里,徐公公的脸色更难看了。 “陛下的意思是……” 见他吞吞吐吐,元玄不由得冷笑,吩咐:“直言无妨。” “陛下说,黄姑娘等人接皇榜救治殿下有功,但在诊治期间,‘宫’中有逆贼闯入,其心难辨,宁错杀,毋、毋……放过。” “所以,浩浩荡荡接进‘宫’里的人,无声无息就没了,天下人若计较起来,圣上又打算如何交代?”元玄问。 徐公公无言以对。 这种问题,他一个内侍,别说不敢想,便是想到了,他又如何敢问? 还好,元玄本就不指望他能答:“无非,也就是先行赏赐昭告天下,然后借口路上遇到些天灾,就这样,人命如草芥。” 说这话时,元玄语气冷淡,仿佛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多么残忍的事。 又或者,这本寻常。 “若本王,不想让他们死呢?” “殿下!”徐公公大惊,这可是与陛下作对啊。 第248章 招惹上一个傻姑娘(4) 元玄摆了摆手,示意此事不用再谈。 “叫元安进来。” “是。”徐公公无奈啊,却也只能听他的话。 没一会儿,元安进来,徐公公将门掩上便退了出去。 “圣上刚交代下来一件差事,我需要了解一下情况。”元玄说。 “殿下您的毒才刚……” 元安一听,愤慨之余担心更深。 “近期朝中重臣失踪子女的名单你那儿可有。”元玄直接打断。 “有。” 元安不忿,可自家主子总这样,他又能怎么办? “去问一下这些人这段时间的行踪,包括日常与谁往来,失踪前可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以及,他们父兄在朝廷的职责及朝中风评,酉时之前,本王要看到这些在桌案上。” “是。” 元安领命,正要离去—— “还有。” 元安止步,躬身等着元玄的吩咐。 只见元玄手指敲着桌,眉头紧拧,似乎在有些纠结。 “找徐小田查一下黄姑娘几人什么来历,不止身份家世,还有江湖地位,各自有什么本事等,总之,越详细越好。”元玄说。 元安顿时有些奇怪,查他们几个做什么,一个莽汉一个姑娘,带着个弱不禁风的丫鬟与少不更事的小孩儿,要不是真把殿下给弄醒了,谁不会怀疑他们不过奔着皇家赏赐揭皇榜碰运气的呢? “还有。”元玄的话还没说完。 “殿下请吩咐。” “找几个会编故事的说书先生过来。”元玄说。 元安彻底傻了眼。 说书先生? 他们家主子什么时候有了这爱好,他作为贴身护卫居然都不知道! 失职,太失职! “是。” 还能怎么办,主子说的话,照做便是。 “下去吧。” 说了这么多,元玄隐约觉得身体有些扛不住了,打算等元安走了就回床歇息。 同时,心里也在盘算。 徐公公说他在中毒期间除了昏迷不醒,身体并无任何异状,可解毒却让他吐了不少血,也因此,他才会在醒来之后这般虚弱? 可,这是中毒的后遗症,还是黄姑娘他们动了别的手脚? 他承认自己对黄姑娘有好感,可这点儿好感,还不至于让他理智全无。 “嗯?你怎么还不走?” 想了半天,一抬头,元安居然还在原处站着,欲言又止。 “主子,属下有几句话想说,又怕您觉得多嘴,越了规矩,所以……”说着说着,元安甚至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看他这模样,元玄直接就被逗乐了。 “说吧,恕你无罪。” 话音落,元安眼睛一亮:“主子,您要不要趁着这会儿有时间,去看看老夫人?” “嗯?” 元玄一愣,好一会儿才恍惚想了起来:“本王这一趟出门,快小半年了吧。” “是啊,您中毒昏迷的事儿不知被谁传到了老夫人耳中,当时就生了一场病,前阵子才好了些,尤其属下这次回来,陛下还特意说了一句,说灵安寺的石榴熟了,得空带主子您去摘果子吃呢。” 听到这里,元玄神色不禁黯然。 许久,长长叹了一口气:“等我面色好些,就去吧。” 第249章 元玄的安排(1) “我说公公,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宫’啊,还有,之前说的那些赏赐到底给不给了?” 刘天霸一把将徐公公挡在路上,满脸的不好惹。 “如果不想给就早说,我们刘府家大业大的也不缺这点儿东西,权当日行一善了,可您这整天儿躲着我们也不是个事儿啊!” 徐公公一脸难色,实在不知该怎么回复。 “今天小老爷我就把话放这儿了,要么放我们出去,要么,就找你们领头的过来,别以为不说话就没关系,我,刘天霸,混着呢!” 这,亏他自知。 徐公公也是没办法,陛下是不想放人的,殿下还在想办法保人,可这群人,他不安份哪! “请赏的折子殿下已经呈上去了,只是陛下近来国事繁忙,加上涉及到殿下的命不敢轻视,这才迟迟没有颁旨,刘老爷莫要心机,应该就这两日了?”徐公公安抚道。 “得了,这赏我们是要不起了,快点找人来送我们出去,老子要回家;否则,就别怪老子乱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了!” 那六殿下醒来已有两日,除了那场答谢宴,他们几个便再没见过元玄,这‘宫’中的守卫反而是越来越严,他们能去的地方甚至没有之前多。 刘天霸从来就不是个蠢人,怎么能看不出这其中的猫腻来? 奶奶让他跟着雪衣进京就是保护人的,这一路上都没他什么事儿,混吃等死日子自然过得舒坦,可不等于危机就在眼前了,他还能继续咸鱼。 还好他本就是这样的性子,即便闹起来,徐公公也不会多想。 “小老爷,小老爷您可千万别动怒。” 徐公公难啊,想他奋斗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爬到这个位置,宫廷内外三品以下的官员侍从,哪个见到他不是恭恭敬敬脚上一声‘徐公公’。 这点头哈腰的滋味儿,已经许久没有在刘天霸这种普通人身上体会到了。 “别动怒?这个简单,放我们出去,一切好说!”刘天霸冷笑,态度坚决,没得商量。 可这真的不是他能决定的啊! 眼见徐公公难色刚起,刘天霸二话不说,迈了步子就要走人。 “等一下!” 尖利的嗓子再出,是真的急了。 “刘老爷您且稍安勿躁,咱家、咱家这就去找殿下,找殿下还不行吗?”说这话时,徐公公真的快哭出来了。 “快去快去。” … 元玄的伤,确实已经好了,徐公公成日里各种补血的食材、药材,都快让他整个人烧起来。 这会儿听到他敲门,本能有些害怕。 只是这是老夫人的要求,无路如何他也不得拒绝,心累。 “进来。” ‘吱呀’一声,徐公公推开了门,佝偻着小碎步行到元玄跟前:“主子。” “嗯,何事?” 看到他手中没有汤碗,元玄已不着痕迹松了一口气。 “那个刘天霸……” 才说到某霸王的名字,元玄的手已自觉停了下来,目光正视徐公公,等着他的下文。 “他们待不住了,现在闹着要走,连赏赐也不要了。” 第250章 元玄的安排(2) 听徐公公这么一说,元玄双眸微抬,忍不住弯了唇角:看来,他们是意识到了啊。 “本王叫你盯着的事,进行得如何?”元玄问。 “已出了好几套,等殿下过目。”徐公公答。 “好,半个时辰后叫元安过来见我,带上那些。”元玄吩咐。 “是。” 等人退下,元玄走到书案前,几摞案卷在那儿摆着,正式这几日他反复审看的元安呈上来的四人资料—— 刘天霸、五儿、黄灵儿、雪衣。 其中,最是一目了然身家清白的,是刘天霸,从出生到平常,几乎挑不出什么可疑来; 五儿倒是让他有些意外,却也只是一点点,没想到这丫头人小胆子却大,要说本事,只要不是真的行走江湖,也是个厉害的; 只是黄灵儿与雪衣,却有些奇怪了。 户部没有两人的登记信息,即使补过了,在进刘府之前的依然经不起细查。 也就是说,两人的来历,有问题。 而凭元安的本事也查不出来的,怕是藏在江湖某些角落里的隐秘人物。 “有问题啊。” 他敲着桌面低语,似乎在想怎么解决。 一个女人,一个孩子,以他的阅历,居然也找不出完全匹配的人来,就像凭空出现的一般。 能看出来的是黄灵儿武功不高。 至于雪衣嘛,外表看还是个孩子,但从薛岩山一线天到这次解毒,他表现出来的能耐与也的年纪大大的不匹配。 甚至…… 不是他疑心病太重,而是,既然他是在薛岩山中的毒,在欧阳子等人并不知道自己身份的前提下,为什么刘天霸等人能安然无恙,自己却中毒昏迷至今? 尤其,他们是来给自己解毒的。 无数的巧合汇到一处,让他不禁怀疑,这在薛岩山同行的四人里,会不会有人早就认出了他。 而这个人…… 手指自四人的资料上一一扫过,最终还是停留在雪衣和黄灵儿那薄得连一张纸都没写完的案卷上—— 蛊毒啊,会与西苗有关吗? “主子,元安来了。”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徐公公在外提醒。 “进来。” 大门推开,元安手中抱着一堆文稿走了进来。 “都在这儿了。”元安朝元玄举了举。 “嗯。” 说着,元玄将之前的案卷收起,给桌上留出一片空地。 元安放下,然后站到一边,等着主子吩咐。 只见元玄信手拿了几页翻阅,一目十行,看一张,放一张,然后左左右右,分成了两份。 “就这几个了,你对应它们整理一下,就像……” 元玄想了想:“就像你当初给你写那份自荐的格式一样。” “我?” 元安顿时傻了,食指指着自己鼻尖,一脸为难:“这个……主子,舞枪弄棒我还凑合,你让我去搞这个?” “那……我来?”元玄挑眉。 “别,主子您别,”元安顿时哭丧着脸,“我来还不行吗?” 只见他叹了一口长长的气,认命地从元玄手中接过那薄薄的四页纸—— 刚才从说书先生那里拿来时他也没仔细看,这会儿轮到自己整理,便随便看了一眼。 愣住。 第251章 元玄的安排(3) 忍不住,翻了一张又一张。 这……这上面清清楚楚写着的,分明还是那四个人啊! “主子,这是?” 他诧异抬头,想要跟元玄确认。 “照做。” “是。” 元安不得不认命捧着那几张纸离开,可如何也搞不懂主子到底要做什么。 把这种东西交给他来做,是锻炼他吗? 真是要了他小命了。 元安离开了,元玄这才从书案前走到窗边,将那开口又打开了几分。 一股凉风吹入,顿时吹乱了他的桌面。 那些未装成册的文稿纷乱散开,东一张,西一页,隐隐望去,上面写着—— “刘天霸,黑白通吃的富绅老爷,一手刚柔并济玩得炉火纯青,对付恶人自有一套,擅交际,是探情报、审讯的一把好手。” “五儿,刘府刘天霸贴身女婢,虽未仆役,但心思细腻,过目不忘,尤其擅长在细微之处找到疑点。” “黄灵儿,宓城水难而来的灾民,性情天真温良,想象力丰富,往往能在关键时刻为大家另辟蹊径,柳暗花明。” “黄雪衣,黄灵儿子侄,年仅八岁,天生聪颖但城府难测,尤其以稚童之身出入各处,能极大程度降低敌人警惕,为一般人所不能为。” …… 这段日子,黄灵儿算是真正体会了什么叫闲野散人。 说实话,挺享受的。 要吃有吃,要喝有喝,还不用干活,只需要等着领赏就好。 谁知雪衣却是个劳碌命,才闲了几天便说情况不对,可能要被卸磨杀驴啥的,然后让刘天霸这种看起来不讲道理的人去跟徐公公讨论离开的事。 也是够心机了。 “你脸上的伤怎么还没好。”黄灵儿伸手,想要碰一碰他那张被蜜蜂蛰过的脸,“也真是奇怪,这个季节还能找到蜜蜂了,不都是春天吗?” 她吐槽无心,雪衣听着有意。 这女人倒不傻。 只见他歪了歪身子躲过她的魔爪,说:“谁知道呢?说不定是这‘宫’里有人专门养的随时供蜜吧,毕竟是皇家人,有什么想不到的?”雪衣牵强解释。 “也是,不过你真的不需要找大夫再看看吗?多好的一张脸啊,要是以后变成了满脸麻子可怎么办?多少小姑娘会跟着伤心的。” 雪衣心底闪过一丝不耐,烦道:“你才一脸麻子。” “哼,就算我长麻子,那也是麻子里最好看的,你不用羡慕。”黄灵儿心情好,就爱与他拌嘴玩。 虽然她知道这小子藏着的事儿很多,但基本上她只要想起来问,他都会回答。 这样诚恳的态度,已经够她开心了。 “快好了。”雪衣终于表态。 也,该出去了。 “又可以变成我可爱率真的小可爱,白嫩嫩的小雪衣啦?” 黄灵儿开心极了,忍不住身后掐了掐雪衣肉嘟嘟的脸颊,然后被后者一张拍飞。 是夜,又是一场风雨将至。 远远的天际,隐约闪着雷电,如一只无影的手在操|弄着长鞭,然后带来‘滋啦’的电鸣! 房间里,雪衣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 旁边,整齐叠放着一套衣服。 属于誉雪楼的。 “嘎、嘎……” 他的骨头,开始裂变了! 第252章 元玄的安排(4) “啪、啪、啪,啪、啪、啪……” 重重的拍门声不间断地骚扰着徐公公的睡眠。 昨日他奉夜,五更才回房歇息,是哪个不要命的小奴才居然敢这个时候来打搅他,真的是怪他最近脾气太好了吗? “徐公公,开门,快开门哪!” 是刘天霸的声音。 “怎么了这是?一大早的!”徐公公忙不迭披了件外衫就开门,入目,便是刘天霸那张急得不行的脸。 “灵儿、灵儿失踪了?”刘天霸开口便是炸弹。 “什么!”徐公公大惊。 却不打止,刘天霸喘着气,继续补充道:“还有郡主!” 徐公公只觉得眼前发黑,刚想晕过去就被刘天霸一把扶住:“你快跟殿下说啊,晚了人就出事了!” “哦哦哦。” 徐公公慌忙应下,可规矩还得有,转身便赶紧回房换了衣裳,这才跟着刘天霸匆匆赶往元玄的寝殿。 顾怜影是昨日傍晚过来的,美其名曰新描了些花样,想与黄灵儿讨论一番。 女人对于美丽的事物总是格外痴迷,黄灵儿也不例外,谁知聊着聊着便忘了时间,等徐公公过来打算送人回去,顾怜影却说与黄灵儿相谈甚欢意犹未尽,竟强势要与黄灵儿同眠。 谁杠得过这个祖宗? 不得已,黄灵儿只能由得她在自己房间里睡下了。 毕竟,谁没想到,这一睡,两个人都睡没了…… 众人赶到时,五儿已将黄灵儿的房间上下检查了一遍,床铺还是乱的,可见就是睡梦之中被掳走。 元玄看着眼前光景,久违的怒火乍起,心下顿时沉了又沉—— 真是好大的胆子,连轩辕王府都敢惹的吗? “雪衣呢?雪衣怎么还没起?” 自五儿发现两人失踪,刘天霸便急慌慌地找上了徐公公,本能觉得雪衣是个孩子不会有事,便没来得及找他。 直到这时才恍恍惚惚闹了这么大动静,与黄灵儿最亲的雪衣却依然没有出现。 “快去找。” 徐公公赶忙张罗身边的小太监去寻。 元玄的脸色很是难看,已经许久,许久没有人敢这般挑衅他了! “来人。” “在!” “出策令,封锁城门,无令不得出入!” “是!” “主子——” 徐公公已经被元玄这样的举动吓傻了,这可是京城啊,封城这么大的事,主子越权施令,回头可不得被那些把他当芒刺的人参死在御前? “公公,没有找到雪衣公子。” 他这边话还没说完,小太监已急匆匆来了回,跑得满头是汗。 “嗯?”元玄眉头皱得更紧了。 在轩辕王府同时掳走两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而现在,是三个! “主子,郡主之前收到线报,说她会是那群贼人的下一个目标,会不会……”元安凑到元玄身边,提醒道。 元玄自然知道,因此才会这般严肃。 顾怜影并不是无故入住轩辕王府,而是自己得了她的求助,才让其找借口在府中留宿,至于住在哪儿是由她自己决定的。 却没想到,反而连累了黄灵儿。 “元安。” “属下在。” “你的举荐函不用写了,现在立刻将负责此案的府尹召来府中。”元玄沉声吩咐。 第253章 元玄的安排(5) “是!” 元安甚至来不及欣喜,麻溜就滚去办事。 只见元玄转身,审视地看向刘天霸:“你且随本王过来。” “我?” 刘天霸指了指自己,又看了看元安,一时有些不明白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不行,我得跟小老爷一起。” 关键时刻,五儿站了出来。 元玄眉头一皱,看着五儿瘦弱的身板,只是转念一想,点了点头。 一行人来到元玄书房,徐公公体贴地将门带上。 “正好,灵儿他们失踪了,你赶紧的,我们要出去找人。”刘天霸是真着急。 元玄却没有迅速回应,而是…… “你们应该知道,这里不是皇宫。”元玄说。 刘天霸看了五儿一眼,虽然有些不情愿,却还是点了点头:“那又怎样,总归是你们骗人,我们该做的都做了,结果你们食言也就算了,还不许我们出去,现在人出事了,你们要负责!” “本王当然会负责。”元玄霸气宣言,“所以,从现在起,你们要听我的。” 刘天霸皱眉,对于元玄的话并没有立即应承,想到之前奶奶千叮咛万嘱咐自己照顾好雪衣,现在人就在自己身边丢了,万一再出了什么事儿,他是真没脸回去交代的。 “我们听你的。” 刘天霸这边还不确定要不要相信这个六殿下,那边五儿已经率先作出决断。 “姑娘好胆魄!”元玄投以五儿欣赏的眼神。 “殿下您尽管吩咐,有什么是我们能做的?”五儿眼神坚定。 “在这之前,我需要先跟你们坦诚一下我的身份,以及,他们失踪背后,可能的原因。” …… “所以,你不是什么六殿下,而是轩辕王!”刘天霸大吃一惊,完全没想到眼前站着的居然会是传说中的人物,尤其想到这样的人物被自己捆起来过。 后怕是来不及的,他立马问道:“刚才你说是有人想抓锋王郡主,可能不认识人才两个一起带走,那雪衣又是为什么?” “虽然我只见过雪衣几次,但他是个聪明的孩子。”元玄顿了顿,“也许,他是看到了什么,又或者,主动跟上去的。” 毕竟,怎么算,雪衣也不可能是那群人的目标。 “好,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之前因为一些原因,我已做了计划会安排你们四人参与这次的失踪案,既然这次他们两人成了受害人,你们的加入也就顺理成章了,一会儿我会安排元安过来,让你们知道更多相关细节,但是……” 说到这里,元玄忽然停了下来,锐利地目光来回看着刘天霸与五儿,似乎,想确认什么。 “但是什么?” 他这忽然的停顿,让刘天霸及五儿一颗心忽上忽下的,怎么也落不着地,忍不住追问。 “此事乃朝廷机密,一旦你们参与进来,便意味是朝廷的人,哪怕事情结束,今后也无法再做个自由闲人,这其中意思,你们可明白?” 元玄尽最后的责任提醒。 刘天霸沉默,五儿,沉思。 两厢对视,似下了什么决心一般,看向元玄—— 第254章 谁是阴谋家(1) 黄灵儿也不知自己到底睡了多久,总之醒来时,头有些重,沉沉地,好像被人打了一闷棍。 “姐姐,你醒了?”是顾怜影的声音。 黄灵儿陡然惊醒,翻身坐起,却发现身体无法支撑,一个翻巅之后又倒了回去。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居然是被人绑着。 而四周,黑布隆冬的,她只能依稀看到旁边有个人影。 “我们这是在哪儿?”黄灵儿问。 “我也不知道,一醒来就在这里了。”顾怜影说着,声音还有些委屈。 “抓人来总是有企图的,不怕,不怕。”黄灵儿倒是镇定,只是不知这话儿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别人。 “姐姐你没事吧,刚才我怎么叫你都叫不醒,还以为你出事了呢。”顾怜影说。 黄灵儿想说她什么也没听见。 不过……这样说来,她不是自然睡得那么沉的。 在那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不是,明明睡得好好的,怎么就到这里来了呢?”黄灵儿有些想不明白,“我也没得罪谁,在这地儿也谁都不认识,再加上又没钱又没势的,怎么也不可能抓我啊?” 不知怎地,她的话越说越慢,这目光说着说着就挪到了顾怜影那边。 最后:“该不会……” 可以说,如果不是房内光线太暗,顾怜影必然能看到黄灵儿那一张一副被坑惨了的脸,眼神中满是绝望! 她到底是吃了菩萨哪颗善心丸才会答应跟顾怜影一起睡啊,明明之前还怕她对自己有企图来着。 这下可好了,欲哭无泪。 “对、对不起啊。”顾怜影自知心虚,可怜巴巴地低下了头。 “算了,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黄灵儿这个人吧,虽然算不上圣母,可是别人一软,她就硬不起来,这顾怜影一扮可怜,在没有触及到她的底线之前,还真没办法对人发脾气。 “那你知道是谁抓了咱吗?”黄灵儿问。 顾怜影摇了摇头,不过很快意识到她可能看不清,连忙出声:“不知道。” 黄灵儿刚想说‘那我们只能等了’。 谁知顾怜影还在继续:“但是之前我收到情报,确实有说下一个失踪的目标可能是我。” “下一个目标?” 黄灵儿听着,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不小心闯进了别人的陷阱,重点是,预计目标不是她啊! “这是什么意思?”黄灵儿又有点儿想哭了。 顾怜影想了想,这才把关于近期京城已有不少朝中重臣的子女兄弟失踪的事儿说给黄灵儿听。 其实也不能怪黄灵儿不知道,进京前这事儿没发生,钦差去刘府将人接到进城后直接移交给了徐公公,然后一群人被秘密接入轩辕府,根本没有与外界交流甚是听市井流言的机会。 等黄灵儿全程听完,终于冷静下来。 “这是阴谋!”她恨恨道。 顾怜影觉得失忆的姐姐真是好玩,这种情况,谁不知道是阴谋呢? 重点,是谁的阴谋,主谋者,又是谁?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顾怜影继续示弱,同时,也想看看现在的宦红绫到底还有几分从前的本事。 “其实,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第255章 谁是阴谋家(2) “其实,我发现了一个问题。”黄灵儿双眼一紧,很是笃定。 “嗯?什么问题。”顾怜影问。 “你刚才说失踪的人很多,可是为什么,只有我们两个在这里?”黄灵儿咬唇一笑,眼底慑出一丝邪意。 “什么意思?”顾怜影不懂。 “意思就是……”黄灵儿挪了挪屁股,绑着的手轻轻撞了顾怜影一下,“你特别呗。” “嗯?”顾怜影疑惑更大了。 “这么跟你解释吧,你爹是谁?权利大不大?” 身为一个现代人,一个初出社会的菜鸟,对于钱权世界的感受还不够深刻。 因此,之前无论是对元玄还是顾怜影,她从没有半分胆怵。 直到刚才她才恍然意识到,可这是古代啊! 封建社会! 地位、阶级矛盾可是推动社会进步的主要矛盾,说白了,就是造反多,反对他们这群高高在上的人都在台阶底下琢磨着如何掀到他们。 现在失踪的都是重臣家属,那么权谋的意味,就很重了。 “锋、锋王。”顾怜影说。 “能具体点儿吗?比如,是管钱的还是管兵的,在朝廷里的地位怎么样?”黄灵儿循循善诱。 顾怜影心底有些疑惑:她,连锋王是什么身份都不知道吗? 却还是故作胆怯状,小声回答道:“以前带兵打仗,现在主要虽然挂了个王爷的名头,也不过是赋闲在家,不过要论在朝中地位,不说实权,在朝中的震慑力大概仅次于陛下与轩辕王吧。” “这么厉害?!”黄灵儿惊讶地张大了嘴。 “那你爹对你怎么样?” “当然——” 顾怜影刚要回答,黄灵儿却又觉得刚才的表达可能有误会,毕竟哪家父母不疼子女,于是补充问道:“就是假如有人抓你逼你爹造反,你爹是会选你还是选朝廷?” 牙关一紧,顾怜影神色微厉,还好黄灵儿此时视力不行没有察觉。 然后就听见她的自嘲:“虽然爹爹对我甚是宠爱,但家国大事,怜影自知还是比不上的。” 黄灵儿听得有些不确定,那这到底是她自谦,还是她爹不会管她死活的意思? “求你了妹妹,别文绉绉的了,这可关系到咱两的生死,你必须告诉我,你爹到底宠不宠你?” 顾怜影依然有些犹豫,有些话轻易说不得,一旦被人知晓,容易落人口舌。 尤其,刚才她提到了两个字。 造反! “爹爹膝下只有我一个女人。” “那就是宠咯!”黄灵儿当即论断,“好,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就还有用。” “不过……”可是转念一想,黄灵儿顿时哭丧起脸来,“我没用啊,他们要是拿人开刀,第一个要推出去的,不就是我吗?” “姐姐你到底在说什么?” 短短时间,黄灵儿的表情、语气之丰富已经让顾怜影咋舌惊奇不已。 虽然从前的姐姐性子也很出乎人意料,却也没这般。 难道失忆,真的能让人性情大变? “不对,他们把我们关在一起,说明他们不知道我们谁是谁!” 黄灵儿顿时就精神了,心头一喜,连忙继续蹭顾怜影:“喂,郡主大人,我们打个商量。” “什么?”顾怜影问。 “咳,”黄灵儿清了清嗓子,“一会儿有人进来问咱两谁是郡主,我们就相互抢身份。” “抢身份?什么意思?”顾怜影不知道她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你看啊,你叫我一身姐姐不是?” “嗯。”顾怜影点头。 “那我的生死,也应该是你的关心的对不对?”黄灵儿开始诡辩了。 顾怜影再次点头。 “是这样的,咱们需要互保。”黄灵儿说,“他们要抓的,是锋王郡主,可他们不知道咱两谁是,所以就一起抓来了。” “可是抓来了要怎么办呢?多半是威胁家里人,这歹徒啊,威胁人一般会取人身上的部件,常见的比如耳朵啊,手指什么的,”黄灵儿吓唬顾怜影,“而不是的那个,可能就直接被撕票了,撕票你懂不懂?就是直接咔擦!” “所以,你觉得是少跟手指头或耳朵好,还是没命好?”黄灵儿抛出终极炸弹。 顾怜影被她这番说辞吓得咽了咽:姐姐你真是越来越残忍了呢。 “当然是都不想。”顾怜影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道说。 “乖,那就按我说的做。” 黄灵儿满意的笑了开,一本正经点了点头,忽然觉得她这种软软的姑娘真可爱呢,真好说话。 此时的她,已全然忘记前几天的晚宴人家是如何三言两语坑她的了。 双方达成一致,剩下的,就要等背后的阴谋者过来了。 等着等着,睡意很快升腾起来,二人背靠背开始打盹—— 不愧为幻红楼楼主及副楼主,心还真大! “吱呀——” 一声木门推开的动静,伴随着一束强光,刺激得黄灵儿、顾怜影齐齐眯了眼。 “这是醒了?” 那不仅关着,还用黑纱蒙起来的房门终于打开。 一条长长的影子自门口直落到黄灵儿脚背,抬头,背光处,一条婀娜的身影正在那儿站着。 看着头发装饰及身材,哦,还有声音,应该是个女人。 “你是谁,为什么抓我们来这里?” 鉴于顾怜影在外的弱柳扶风人设,问话的是黄灵儿。 “两位姑娘先别着急,我们也有问题要问,如果回答的好,你们想要的答案,未必不可以不告诉。” 来者的声音还算是稳重的,问话的气势还有那么一点强,让人间真实·外强中干的黄灵儿顿时有点儿心虚。 “在下久闻锋王郡主才貌双全,神交已久,故遣了手下去请郡主,谁知两位绝色双姝同寝,手下没见识,二位又身处威名远播的轩辕王府,不得已,只能委屈两位一起过来作客了?” 这人话说得可客气了,长篇大论的,但要表达的就一个意思—— 没错,你们就是我派人抓来的! 黄灵儿与顾怜影一个对视:果然,他们不知道她们谁是正主。 然而她虽然如此铺垫,依然还是没有说道重点。 因此,重点是—— “所以,二位,究竟谁是锋王郡主呢?” 第256章 谁是阴谋家(3) 不知哪儿来的默契,几乎同时—— “我是!” “我是!” 来人微微有些意外,随即理解。 不愧是锋王郡主与轩辕王府出来的人,有胆魄! “你们不是想知道我们到底有什么目的吗?”来人上前一步,从背光处走到,来到两人面前。 光线转换,黄灵儿这才看清来人。 原来是位长相英气的小姐姐。 只见她头发高高竖起,扎了个类似马尾的造型,一根蛇形银簪盘起,很是利落。 倒是左边一条断眉,不知天生还是刻意,很是另类。 黄灵儿不禁有了猜想。 “只要你们告诉我,谁是郡主,我便放了另外一位,毕竟,我们的目标,只有锋王郡主一人。”小姐姐还在继续挑拨。 黄灵儿、顾怜影再次对视,看到彼此眼中的坚定,齐齐转头,说: “是我!” “是她!” “嗯?”黄灵儿一愣。 顿时转头看向顾怜影,眨了眨眼,什么情况? 只见后者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无辜地看着自己,满脸抱歉,仿佛在说:“郡主,我不是故意要背叛你的。” 黄灵儿也是bi了狗了,可看着人家那张直男看了都忍不住心疼的脸,莫名有些心软,只同时,又有些……想一巴掌把自己拍醒! 然后,手还捆着! “顾怜影你——” 终究忍不住,她的理智占了上风。 “郡主你别生气,没错,我才是锋王郡主顾怜影,你们放了她吧。” 黄灵儿刚想骂死那个不要脸的,顾怜影忽地瑟缩得更厉害了,受惊后颤抖的嗓子还在那儿抢白,可不娇滴滴咋地! 咦? 黄灵儿眨了眨眼,顿时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原来这才是戏精哪! “好吧,我是锋王郡主,她不过是个没胆子的小丫鬟,不是你们要找的人,放了她吧。”黄灵儿说。 两人这一番操作之后,来人哪里还闹得清他们到底谁才是? 不过丫鬟的说辞她是不信的,这两人长成这副模样,无论真实身份是谁,都绝不可能只是个丫鬟的身份。 目光来回于两人身上,小姐姐陷入沉思中。 看性情,一个弱不禁风感觉随时都能哭出来,像是个娇养的; 另一个倒是颇有胆识,语气够呛!都说虎父无犬女,虽然锋王不是个东西,要能养出个这样的女儿,似乎也不稀奇。 那这样看来,就是两个都有是锋王郡主的可能了。 可是,谁是锋王郡主,重要吗? 断眉双眼眯了眯,感觉自己之前疏漏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 不管谁是锋王郡主,另外一位,可是轩辕王府里的人呐。 看着眼前两位,她开始细细打量。 因是睡梦中被掳来,黄灵儿二人此时皆是素面朝天,饶是如此,无任何人工参加的小脸蛋儿天然去雕饰,站在人群中都是绝对的耀眼。 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也不可能是个丫鬟,至少,通房、爱妾? 想着想着,断眉的唇角缓缓勾起。 似乎,是个意外的收获。 不仅抓到了锋王郡主,说不定,还能掣肘轩辕王呢! 眼见断眉看两人的眼神不断变化,从疑问到后来的精光一亮,黄灵儿顿觉不好,她肯定又有了别的什么歪心思。 “你,是雪衣教的人?”黄灵儿决定试探一下。 毕竟这断眉的衣着与妆容,莫名让她感觉跟上次在一线天遇到的心媚有点搭,说不定,是一伙! 断眉挑眉,勾唇冷语:“看来这位姑娘,有点儿见识啊,” 这么轻易就承认了? 黄灵儿默默在心底骂了一句,通常绑匪如果对被绑着毫不隐瞒,那无论被要挟者是否满足她的需求,结果都只有一个—— 撕票! 黄灵儿努力按下心底的惶惶不安,忽地笑出了声来。 “嗯?” 这次不解的,轮到了断眉。 “原来是自家人那,早知道就不这么麻烦了。”黄灵儿说。 断眉更疑惑了:“你什么意思?” 黄灵儿心底呼‘耶’,面上却是不显——掌握主动权就是成功的第一步。 “你不知道,我跟你们教主很熟吗?”黄灵儿说。 “嗯?”断眉疑问。 说着,黄灵儿微微一笑,很是自信:“你们家教主,前些天还在我床上呢。” “嗯?!”这一次,断眉是震惊了,看着冷冷的模样,闻言双眼竟瞪如铜铃,“羞得侮辱教主!” “哟,还是誉雪楼的小粉丝呢。” 黄灵儿轻声一笑,不自觉,那属于宦红绫自身的妖媚气质蓦地散发出来,让断眉一个晃神。 怎么只是转眼的事儿,隐约感觉这个女人好像变了一个人。 “就这么说吧,你今日要是敢对我动手,明日,誉雪楼就能将你碎尸万段。”越说越入戏,黄灵儿并未察觉自己此时的眼神,半弯的唇角,活脱脱带着嗜血邪神的意味。 顾怜影当时就惊呆了。 这是……姐姐? 姐姐她,回来了? 这厢谁也没空注意到她的失态,反而是断眉,听到黄灵儿那番话不禁有些犹豫。 难道教主还活着,而且,还和这个女人在一起? 可传说中教主不是与幻红楼楼主幻红楼殉情了吗?又怎么会和轩辕王的侍妾扯上关系? 总不可能她是宦红绫吧! 这个念头才一闪过,差点吓到了自己。 再看宦红绫,一张未施粉黛的脸确实是倾城国色,她从未见过宦红绫,或者说,江湖上几乎没有人知道宦红绫长什么样,却一致地,认定其为江湖第一美人。 如果说眼前女子是。 她愿意信。 可是…… 断眉转念一想,只觉好笑。 不说别的,以宦红绫的本事,怎么可能被自己抓住? 以及,民不沾,官不究的轩辕王府,又怎么可能窝藏宦红绫这样的江湖妖女呢? 一定是她误会了。 她不可能是宦红绫! 只有这样想,断眉后背不自觉冒出的冷汗才有了暂停的迹象。 “我们教主是何等人物,怎可能被你这狐媚女子蛊惑?再说了,自教主坠崖失踪已有数月,长老们穷全教之力都未寻得,若他尚在人世,怎可能不回教中?” 真是越想,越觉得这个女人扯淡。 第257章 谁是阴谋家(4) “你这女人,与其想着胡言乱语与教主攀关系保命,不如乖乖听话,说不定,还能留你们一条全尸!” 断眉说着说着,语气也更多了几份笃定。 连同床这样的话都说得出来,想来旁边那位娇滴滴的才是真郡主。 至于她,应该就是轩辕王的小妾了,只是没想到轩辕王那样的人物,居然会看上这种女人,那样不知廉耻的话都能张口就来,想来,他头顶已戴了不止一顶绿帽子吧。 “他、他中毒了!” 黄灵儿好不容易找到可能的突破口,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不经思考的话脱口救出。 “嗯?” 断眉心想,这女人还真是不死心。 奈何她已完全失去与黄灵儿对话的兴趣,抬手就要示意手下将人带走。 “不信你看我脖子!” 说着,黄灵儿支棱起她那细嫩的脖颈,说:“他中了很厉害的毒,要吸人血,不然就武力全失,我脖子上的伤就是他控制不住毒性咬的。我警告你们啊,我现在可是他的药人,你们要是敢对我动手,他回头找不到我,小心掀了你们雪衣教!” 断眉确实看到黄灵儿脖颈上贴着的一个创口,可听到这女人的发言,只觉得好笑不已。 教主那样的人,就算真的中了毒,真的需要吸人血,也断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而毁了雪衣教! 看来,她根本不清楚雪衣教对教主来说意味着什么。 不过这样也从另一个角度证明,她与教主,根本没有关系! “带走!” 虽然现在已经知道谁是郡主,但已经不重要了。 自然,也没必要继续跟她们啰嗦。 断眉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喂、放开,你们放开啊!”黄灵儿被人粗鲁地一把从地上薅了起来,“轻点,温柔点,你们是不是男人啊,喂!” 断眉走在前面,愈发觉得这个女人太吵。 原来轩辕王是这种口味啊! “姐姐,教主真的会来救我们吗?”顾怜影也被带上,与黄灵儿并行,忍不住问。 当然不会。 只是这话黄灵儿可不敢直说,毕竟那女人就在前面,指不定会偷听。 想着,声音更大了几分:“当然,他最喜欢我了,要是知道我被人抓走,还是被他手底下的人抓走,一定回来救我的。” 虽然誉雪楼靠不住,但是她还有雪衣啊,只要雪衣找他帮忙,说不定他就会答应的。 忍不住,黄灵儿在心底默默祷告,乞求雪衣靠谱点,千万不要不管她啊! 等黄灵儿与顾怜影被带走,最后那群人顺手将房门给带上,室内再度恢复昏暗一片。 只听见一声长叹,一条人影缓缓自隐蔽物后走了出来。 模糊的光线下,是男人修长的身影。 想到某人刚才张口就来的那些话,他终究忍不住暗骂了一句:“谎话精!” 这语气,又宠又软,可惜他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 “你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儿啊?” 黄灵儿一边走,一边看着这周遭的风景,怎么看怎么像个荒郊野地。 虽然知道他们肯定不会闲杂就撕票,可是是不是看到枯藤老鸦,断壁残垣地,总莫名让人心里瘆得慌。 直到行到一处破败的石灯,断眉伸手探入灯孔。 “咔咔——” 只听到几声机关括口的动静,前方不远一座石碓前,赫然出现了一条甬路。 “嗯。” 断眉面无表情地一挑头,示意属下带人进去,她自己却完全没有跟入的意思。 “这、这是哪里啊,我不进去!”黄灵儿看着那黑漆漆的洞口就有些慌,全身的毛孔都在拒绝。 然而那群人还在拉她过去。 “现在可由不得你。” 一声冷笑,断眉直接在她身后推了一掌,原先抓着她的人一个脱手—— “啊!” 整个人毫无预警地就往黑洞扎了进去。 “咚、咚、咚!” 她直接一个踩空,然后就着那长长的台阶,左撞墙,右撞壁,直到最后倒地,身上的骨头都快摔碎了。 可这一切,及不上脸颊火辣辣的疼。 “姐姐、姐姐你没事吧?” 洞口传来顾怜影的声音,她艰难地抬起头来。 这一摔也不知经过了几弯几拐,依稀只能看到高处一个光点。 然后很快。 “噗、噗、噗——” 细小的动静伴随着一盏盏灯火亮起。 黄灵儿当即想要骂娘,那个断眉一定是猜到了谁才是郡主,不然怎么对自己就这么粗暴,顾怜影下来还给人掌灯?! 好吧,她就是在嫉妒顾怜影! 通道此时已经陆续点燃,黄灵儿双手被捆在背后,这会儿想起来,便只能像个乌龟似的先把身子给翻下来然后起身。 “姐姐,你没事吧。” 顾怜影循着通道已小跑过来,黄灵儿当时就震惊了,这么区别对待的吗! 凭什么她不仅被限制自由还被扔下来,顾怜影就能这么放心地让她一个人跑着进来,是笃定两人跑不了还是搞歧视啊! “我没事。”黄灵儿愤愤道。 入口处,断眉身后跟着两个教众走了下来,继续用她那毫无感彩的声音道:“两位姑娘若是不想受苦,就自己往前走吧。” 好汉不吃眼前亏,黄灵儿虽然气,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这笔账,她暂且记下了。 然而,断眉看着黄灵儿恨恨的眼神,莫名有些不爽。 “啪——” “啊!姐姐!” 一巴掌就忽地甩在了黄灵儿脸上,本就有些刺痛的脸这会儿更疼了。 “姐姐,你没事吧?”顾怜影快步挡在黄灵儿声前,看着她那张本就剐蹭了的脸上再添了五指,眼底闪着诡异的光彩。 “老实点。” 断眉才懒得理两人,一声冷笑,信步走在前面带路。 黄灵儿只恨此时无能,回头等绳子解开,看她怎么让她知道,什么叫爸爸! 这条道很长,全是青砖堆砌,地面也铺得极为齐整,一看就是精心建造。 可…… 如果只是个普通的地下基地,没必要这么大手笔吧。 瞧那挂灯的壁盏,似乎还是琉璃呢。 等等,琉璃? 蓦地,黄灵儿脑中灵光忽现,一个隐约的猜测再次浮现。 这里,该不会是某朝帝王的坟墓吧! 第258章 参见教主(1) 忽来的想法直接击中了黄灵儿。 虽然她没进过古墓,可现在盗墓题材的电视那么多,描写细腻,布景真实,她哪里还能没一点儿敏感度呢? 要真是这样,这群人也实在是太嚣张了! 而且,这分明是亵渎逝者啊! 双眼眯了眯,发出坚定的光芒——决定了,就算不为了自己,她也一定要搞清楚背后到底是谁在搞阴谋。 不要问她为什么都知道断眉是雪衣教的人了却不怀疑誉雪楼是背后的阴谋者。 第一,誉雪楼虽然出现在自己身边不多,可每次出现都在雪衣与自己所在地,可见,基本上雪衣在哪儿他在哪儿,有可能他就是在暗地里保护雪衣,所以,就算有回到雪衣教发号什么施令,也万万不可能因为认错人把自己给抓进来; 第二,刚才那个断眉说了什么?她说,教主失踪已久,可见虽然江湖传闻他诈死殉情,可真知道他还活着的事儿没几个人知道,就连她自己,也是从雪衣那里套出来的,那自然,绑自己的事情怎么也不可能是他的注意。 所以,他应该会救自己的吧…… 这会儿,她脸上还有些辣的疼,心里盘算再多,也还是决定暂且识下时务。 最近也不知触了什么霉头,原主这身体快被她糟蹋得没眼看了。 “到了。” 心思正乱七八糟活跃着,断眉两个字,让她瞬间清醒。 然后入眼,就是一扇青铜门。 地下大多有些返潮,因此,虽然这扇门谁能看出进进出出的痕迹,边边角角终究有些发蓝的痕迹。 “看什么看。” 断眉以为她之所以那么胆大嚣张完全是在轩辕王府被宠坏的,一个靠美色依附男人而活的女人,自然不会得到她多少尊重。 黄灵儿一个踉跄,跌了进去。 抬头,前方不远处,以为身着玄色劲装的男人背对着自己笔直站着。 再看四周,哦吼,可不得了了。 除了桌椅兵器之流,最引她瞩目的是整个室内满强的壁画。 而且,这些壁画颜色鲜艳簇新,看来这里不是什么年代久远的古墓,当然,也有可能这里的壁画是被什么手段保护得很好而已。 “长老,人带来了。” 还来不及仔细看看这些壁画上讲的什么故事,断眉已越过她,恭敬地朝前方男人弯腰行礼。 “嗯。”男人轻轻应了一声。 黄灵儿顿时僵住。 这声音! 还有—— 长老? 她所知到的雪衣教的男长老,可只有一个人哪! 眼睛瞬间瞪得老大。 就在男子正要挪步转身那一刻,黄灵儿慌忙底下了头。 真是冤家路窄啊! “姐姐,你还好吧?”后面的顾怜影也已经跟了被押了进来。 “两个人?” 欧阳子话语中带着微微的不满。 断眉连忙解释:“锋王郡主被秘密安排至轩辕王府与此女同眠,属下不知谁是,便一起抓过来了。” 欧阳子面色不虞,似乎并不愿意接受这个解释。 断眉心头一紧,连忙继续解释:“不过经属下盘查,已能确定,此女才是锋王郡主。” 说话间,她指向了顾怜影,后者一瑟缩,躲到了黄灵儿身后。 “而这一位。”方向指向黄灵儿,“既然能被安排与锋王郡主同眠,极有可能是轩辕王宠妾,却不知占了多少分量,便想着一齐带来给长老决断。” 听到前半句,黄灵儿一惊。 轩辕王?! 什么轩辕王? 他们刚才的意思是,她之前住的不仅不是皇宫,还是轩辕王府? 那……元玄岂不是轩辕王? 元玄、轩辕。 哎呀! 是她蠢了。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x t 8 0 . c o m 听到后半句—— 等等……她什么时候成了别人的宠妾了? 别乱讲好不好,她还没找对象呢! 然后忍不住就想抬头辩解。 还好,她还记得自己上次怎么得罪过欧阳子,理智逼着她使劲儿掐着掌心克制着本能。 总之,能晚被欧阳子认出一秒是一秒。 只可惜,有些事总是事与愿违。 “轩辕王宠妾?” 欧阳子忽然就对这个身份有些好奇,上前一步,走到黄灵儿跟前,吓得黄灵儿并后面的顾怜影退后了半步。 “嗯?” 欧阳子心底闪过一丝疑惑。 “抬起头来。”他怎么忽然觉得,这个女人有点儿莫名的熟悉? “我、我……”黄灵儿紧张地捏着嗓子,“我不认识什么轩辕王,我、我只是跟着……” 她本来想说她只是跟着雪衣揭皇榜进的宫,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轩辕王府。 正要说着,忽然想起如果轩辕王有恙的事儿能被别人知道,当初就不会以六殿下的名义去贴皇榜了。 “跟着王爷的一个小丫鬟,就、就王爷故意让我跟郡主一块儿,说、说万一那些护卫没屁用,也只有我能勉强混淆视听,让来人不知道谁是郡主,所以、所以……” 她压低了嗓子一边说,一边小步后退。 “嗯?” 一把剑蓦地拦在她的脖颈,挡住她继续小碎步挪动的去路。 是断眉。 “所以什么?” 欧阳子已走到黄灵儿跟前,歪着头,似乎在细细打量黄灵儿,眼中带着浓浓的怀疑。 同时,伸出手中阖上的铁扇,已托到了她的下巴。 轻轻一使力。 黄灵儿死低着头,想要与这股力量抗衡。 但是,怎么可能抗得过? 当黄灵儿那张辨识性极强的脸一寸一寸出现在欧阳子面前,后者的脸色,可以说是十分精彩。 好奇、眼熟、诧异、惊悚—— 最后,是嫌恶! “怎么是你?” 欧阳子顿时失去表情管理,看着自己的手中铁扇,仿佛刚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嗷嗷嗷,要不是这他的本命武器,真想能直接给扔了! 作什么死碰到这个恶心的女人! “呃,欧、欧长老好!” 黄灵儿也是一脸地欲哭无泪,只能继续发挥当初一线天臭不要脸的本事,想着伸手不打笑脸人,只求对方饶她一命。 “杀了杀了,直接杀了!”欧阳子当即转身,仿佛多看她一眼都是脏了眼睛。 黄灵儿顿时深吸一口气:这熊孩子,太任性了嗷!!! “哟,这是要杀谁?” 第259章 参见教主(2) “哟,这是要杀谁?” 正当黄灵儿感慨此命休矣之时,一道声音宛如天降,从外传来。 黄灵儿、顾怜影、欧阳子,并提剑的断眉,齐齐抬头或转头朝门外看去。 “啊——” 先是断眉短短一声抽气,紧接着立马收剑,神色严肃单膝跪地,抱剑俯首:“参见教主!” “哦,我说谁来了,原来是教主啊。” 欧阳子也微微吃了一惊,不过比起断眉此时心底的惊涛骇浪,就实在算不得什么了。 教主怎么会出现? 在看余光所能瞧见的黄灵儿裙角:难道她刚才说的全是真的? 怎么可能? 只见誉雪楼一脸懒散,悠悠哉就往里走。 欧阳子一扫刚才对黄灵儿的嫌恶,脸上总算挂上笑,直接越过黄灵儿等人朝誉雪楼迎去。 “你不是说有点事儿要办先不回教中吗?怎么这才过了几天,事儿办完了?” 欧阳子径直过去,一个小拳头就砸到了誉雪楼身上,这哥俩好的模样,哪儿有点教主与长老之间该有的尊卑的模样? “她们是谁?” 誉雪楼并不回应他的问题,而是直接将视线投向了黄灵儿与顾怜影。 断眉这才松了一口气。 如果他们真认识,教主不会问这种话。 可是…… 她已经跪了许久,为什么,还没有人让她起来? 还是说……他没看见自己? 这样的想法,也只能是安慰罢了。 “锋王郡主与……”欧阳子顿了顿,“一个野女人。” 野女人? 黄灵儿转头就想瞪死这个死男人。 可是一转头,视线便不可遏制地看到了誉雪楼。 巧得很,他也正看着她。 见黄灵儿看过来,竟忽地一笑—— 他他他他他、他这是在挑逗吗? 黄灵儿顿时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快没了,脸蓦地一热,原以为上一次见面时的场景她已忘得差不多了,可这会儿看到肇事者的脸,那些记忆顿时跟放电影一般纷至沓来。 “脖子上的伤,好了吗?”誉雪楼问。 “!” “!” “!” 瞬间被三道目光注视,黄灵儿有点儿慌。 断眉却是吓得差点儿心脏骤停! 那女人脖子上的伤,难道、难道…… 与此同时,顾怜影也有些困惑。 要知道,幻红楼历任楼主继位,除了传承武功与万年雪蛊,还有一个与雪衣教教主的生死约战! 当初宦红绫与誉雪楼与烈风崖决战后失踪,所以宦红绫认识誉雪楼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 第一,宦红绫不是失忆了吗?怎么会认识誉雪楼? 第二,依誉雪楼的口吻,两人似乎很熟,而且,并不是想弄死她,甚至,此情此景之下,隐约有些帮她的意思。 当然,最重要的是。 宦红绫脖子上的伤难道真的是…… 细思极恐,顾怜影第一次有些怀疑眼前人是不是真的宦红绫了。 毕竟,除了失忆、守宫砂、性格,现在,连誉雪楼对她的态度都充满了可疑之处! 总不可能两人真的是约在烈风崖殉情吧! 呵,荒天下之大谬! 欧阳子亦然。 当他疑惑地顺着誉雪楼的视线看去—— 虽然很不想把誉雪楼这句问候对应到黄灵儿身上,可人家脖子上还贴着东西呢,比之顾怜影那光溜溜的,毫无疑问,誉雪楼说的,就是她! 他们怎么会认识? 忍不住,欧阳子就想揪着誉雪楼的脖子问个清楚。 要知道他两可是从出生就在一块儿这么多年的兄弟,誉雪楼什么事儿他不知道,誉雪楼认识的人他谁不清楚? 可这个女人,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我、我……” 黄灵儿顿时就有些结巴了,这狗男人出现得倒是及时,可是,可是…… “哇——” 忽地一道哭声如炸雷一般响彻整间墓室。 顾怜影顿时吓得连平时娇弱的形象都顾不上了,直接吓得花容失色,向后退开几步。 “你不是说你是雪衣教教主的吗?你手下人欺负我!” 只见黄灵儿身形矫健,毫无形象——当然,也没有人敢在誉雪楼勉强拦她——直直扎进了誉雪楼怀中。 她被绑着的双手无法拥抱,于是,只能靠脑袋在他脖颈间蹭啊蹭。 这样的投怀送抱,饶是故意逗她的誉雪楼也不禁愣住。 不过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刚要抬手—— “帮我,之前的帐一笔勾销!” 黄灵儿怕欧阳子武功高强能听见,于是压低了嗓子,几乎只靠呼气把这句话给说完整了,自己差点缺氧窒息了。 而誉雪楼,被女人的吐气如兰吹得脖子好痒,有些想躲,却又莫名享受。 忍不住,誉雪楼唇角弯了弯,看得一直注视着两人的顾怜影与欧阳子活像见了鬼! 然而罪魁祸首浑然未觉。 誉雪楼抬手,顺势在她头顶揉了揉,语气温柔:“以后还敢不敢对我乱发脾气?” 欧阳子终于惊悚了。 自那年后,他何时见过自家兄弟这等柔情体贴,那快化了的眼神,是想溺死谁? 再看黄灵儿的眼神可就不一般了。 这个女人到底何方妖孽,当初薛岩山的硝石计划就是被这个女人破坏的,然后她还跟轩辕王有牵扯。 现在就更厉害了,居然连誉雪楼都宠着她?! 真是—— 让人恨不得立马处之而后快啊! 黄灵儿哪里敢不答应,忙不迭点头:“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你叫欧长老放我走吧,雪衣一个人没看到我会担心的。” 说到雪衣,誉雪楼目光闪了闪:“既然欧阳请你过来,自然有他的道理,我能做的,只是……” 说着,他已解开了她手上的绳。 “我是被抓错了的,他们要抓的是锋王郡主。”黄灵儿跳脚,手甫得自由就挽住了誉雪楼的手,另一只,直指顾怜影。 昨晚,誉雪楼正要出门,却正巧遇到断眉他们掳人。 身为教主,在救黄灵儿还是帮已被轩辕王府暗卫包围的自家教众选择中,他果断选择了后者。 没办法,他虽然问过欧阳子近期行动计划,却不曾过问过名单,更不知道里面有顾怜影。 而好死不死的,这一晚,顾怜影与黄灵儿同眠。 “欧阳。” 誉雪楼转身看向欧阳子,准备吩咐什么,却见后者正一脸愤慨。 隐隐的怒火氤氲中—— 即将爆发! 第260章 参见教主(3) “不可能!” 还不等誉雪楼开口,欧阳子已直接拒绝。 誉雪楼眉头轻拢,有些不明白他在气什么,毕竟,他还没开口。 “这个女人对轩辕王不一般,既然我连锋王郡主都敢动,多一个轩辕王的小妾,也就算不得什么了?”欧阳子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转身不想再与誉雪楼多说。 “轩辕王的小妾?” 誉雪楼之前没听到断眉之前的推测,因此,并不知道黄灵儿此时在欧阳子眼中已经是元玄的小妾。 这会儿听到,心里莫名很是不爽。 “总之,我不管你跟这个女人什么关系,别说她与轩辕王府有关,便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坏本长老的好事,也不可能轻易放过她!”欧阳子说。 听到这里,誉雪楼如何还不知欧阳子的打算。 他看了看黄灵儿,眼神微带些冷漠:“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成了轩辕王的小妾?” “天地良心啊,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他是轩辕王好不好!”黄灵儿简直快哭了,“反而是你,你一直跟着我们,一定早就知道了,雪衣也是,你们太坏了,就欺负我一个人。” 虽然她跟誉雪楼不过数面之缘,算不是很熟,可在眼下,应该就是最熟的了。 因着,黄灵儿语气不自觉竟有些撒娇起来。 誉雪楼有些措手不及。 虽然黄灵儿偶尔会在雪衣面前卖蠢,可这种让人无法招架的撒娇除了当初故意在薛岩山用在欧阳子身上,他还是第一遭遇见。 尤其……比起薛岩山那次故意恶心欧阳子,这会儿这次实在有些浑然天成。 果然,欧阳子当时就受不了了,鸡皮疙瘩冷得他当时就想铁扇一挥把某人的脑袋给削下来。 “别闹!” 誉雪楼也不知怎么耐住性子的,轻轻拍了拍她的头:“交给我。” 说着,他走到欧阳子跟前,笑说:“这么激动做什么,我也没让你放了她啊?” 黄灵儿正下意识跟着点头,当意识到他说的什么时陡然一直,那双眼直勾勾盯着某人的后背,仿似要将人看穿—— 这狗教主居然靠不住?! “你怎么会认识她?”欧阳子问这话时,还忍着嫌恶向誉雪楼示意了黄灵儿一眼。 “救命之恩。”誉雪楼说。 黄灵儿自动理解为他当初咬她脖子那次。 “就她?救你?” 欧阳子摆明了一脸的不信。 “其中因缘有空再说,总之,黄灵儿的命我保了,要杀她,轮不到你。” 这话说的可就有点意思了,以欧阳子对誉雪楼的了解,这仿佛是在暗示自己这个女人是要收拾,却不是现在,而且,是他亲手! 啧啧,忽然有些好奇这女人到底是谁了。 “那你今天过来,有何贵干?”明明刚才还是一脸欢迎,这会儿可就不是很乐意了。 “只是想知道,贵教如今的教主,是谁?” 誉雪楼轻飘飘说着最诛心的话,让欧阳子也禁不住眼神忽变,随即‘哈’地一声笑了出来:“我说教主大人,怎么,非得跟我较这个劲儿?” “那是谁让你动到轩辕府的!” 忽来一声呵斥,让在场众人顿时心一大跳,包括黄灵儿与顾怜影。 而不远处,已跪得膝盖有些发抖的断眉更是心头一骇—— 这次的执行人,是她! “啧!”欧阳子咂了一声,“这可就误会大了,我吩咐的,是抓锋王郡主,人到哪儿,他们自然也到哪儿。” “你以为,如果没有我善后,他们能这么顺利地把人偷出来吗?”誉雪楼说。 “居然是你!” 黄灵儿一直默默与顾怜影苟在一旁听着两人毫无顾忌地闲聊。 然而听到这里,黄灵儿终于忍不住了! 妈蛋还想让他救自己,原来不是他,她根本不会被抓! 狗男人,真的是狗男人啊! 誉雪楼轻飘飘瞥了黄灵儿一眼,对于她的愤怒一脸的无所谓。 “哎呀,这可就谢谢教主了。” 欧阳子见黄灵儿吃瘪,总算放下心来。 看来这个女人对他来说也没那么重要,刚才估计也就是配合那臭娘们逗个乐儿吧。 “既然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自然不会让你们给人送人头,不过……” 终于,誉雪楼迈着步,走到了断眉面前。 可怜的断眉已经有些瑟瑟发抖:“听说教中有些人,已经把我当个死人了,是吗?” 他看着断眉,问的却是欧阳子。 欧阳子眉头一皱,也跟着看向了断眉,随即打圆场:“都说祸害遗千年,我可从来没怀疑过你还活着。” “是啊,没看到尸体,就还有活着的可能。”誉雪楼冷笑,“但是,只要把我变成了尸体,一切不就尘埃落定了?” “教主,属下不敢!”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断眉还如何不知之前在暗室与黄灵儿几人的话已悉数叫教主听了进去。 虽然她别无他意,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心媚呢?” 誉雪楼将视线从断眉身上挪开,再没有半点儿笑意,看着欧阳子,平静发问。 “有个分舵被人渗入,她昨天刚走。”欧阳子说。 誉雪楼点了点头。 “你们这一次进府掳人,等同于直接挑衅轩辕王,虽然无人知晓是我教的动作,不过……” 誉雪楼眯了眯眼—— 忽然! 人影一闪,直逼近欧阳子门面。 欧阳子不妨,手中铁扇本能就要展开对战,却在誉雪楼离他不过三寸的距离时滞住。 他的手,已迅猛而精准地,钳住了他的! 一声哼笑,誉雪楼的声音就打在他的唇边,然后,耳朵听到他说:“你知道,上一次一线天与你们动武的那个马夫是谁吗?” 欧阳子眼瞳倏地放大:他居然连细节都知道! “是——轩、辕、王!” 一字一句,誉雪楼说得清楚明白! “轩辕王?” 欧阳子一脸难以置信,也是直到这时,他才有一点明了为什么黄灵儿会出现在轩辕府里。 敢情当初托镖的事,全程都是在轩辕王眼皮子底下进行! 失策! 太失策! 誉雪楼看着他的震惊与惶恐,终于松开了钳制他的手,向后退开半步:“没错,有我教运大量硝石围城京师在前,又有朝廷重臣家属失踪的案子在后,你说,如今挑衅了轩辕王,他,会猜不到吗?” 第261章 参见教主(4) “你说,如今又上门挑衅了轩辕王,他,会猜不到我们的目的吗?”誉雪楼的目光冷冽,教训的意味已然十足。 “那反正做都做了,有本事,让他们找到这里来!”欧阳子说着,啐了一口,“只要他们有脸找过来!” “慎言!” 直到这时,誉雪楼才提醒欧阳子修口,余光扫了一样顾怜影。 之前不避忌是有本事保证即便她逃了出去,凭着那点儿消息也翻不出什么大浪,可欧阳子刚才那一句话,已经足够有心人揣摩了。 尤其,虽然他们抓的是锋王郡主,可这个女人在幻红楼中的身份尚未可知,不可轻视。 就是不知道她的武功如何了。 想着,誉雪楼恍然想到了当初与他烈风崖一战的宦红绫。 不是他过分自信,虽然两人几乎以同归于尽的方式掉落悬崖,但以他看来,宦红绫的武功与他相比,差距实在太大。 他甚至不懂,什么原因才能让让雪衣教与幻红楼定下这个生死决,明明只要幻红楼敢约战,必死无疑! 哦,至于他坠崖,纯属意外——对不起,给祖师爷丢脸了。 “锋王郡主。” 誉雪楼终于放过与欧阳子的‘寒暄’,走到顾怜影跟前。 顾怜影怯怯,又往黄灵儿那边挪。 黄灵儿嘛,因为某人哄骗她,现在她怎么看誉雪楼不顺眼,直接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爹爹子女众多,也不会受你们威胁的,求求你,放我回去好不好。” 顾怜影的声音真实好听,细细软软的,换个男人能立马酥了耳朵。 可惜,她遇上的是不解风情的誉雪楼! “子女众多?”誉雪楼忍不住笑出了声,随即点了点头,“不错,不过比起你那些烂泥扶不上墙的哥哥,郡主你,至少深得圣上宠爱啊。” 顾怜影顿时没话说了,委屈巴巴低着头继续往黄灵儿身后躲,小手指头更是试探性戳了戳黄灵儿的后背,企图让她再去打打‘感情牌’。 “你别戳我!” 黄灵儿最烦别人戳她后背了,以前上下班走地铁楼梯的时候别人挤挤挤就是这么在她后边怼来怼去想让她让道,有嘴巴不会说吗?这么赶,怎么不赶着去投胎? 顾怜影顿时缩了起来,一副收起欺负格外委屈的模样,哪儿还有半点当初对着苏公公颐指气使的模样? “至于你——” 誉雪楼看着黄灵儿,勾了勾唇角,躬身凑到她面前,“你觉得,除了我,还有谁会来救你?” “呸!”黄灵儿啐了一口,恨恨道“谁都会来救我,只有你是来消遣我的。” 忍不住,誉雪楼闷闷笑出了声,当着所有人的面,伸手一把将黄灵儿拉入自己怀中,然后紧紧抱住。 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依咱两的关系,怎么可能消遣你?” 又一次,顾怜影并欧阳子被誉雪楼的发言震惊了。 他们两难道? 尤其顾怜影想到宦红绫手臂上已然消失的守宫砂,再看誉雪楼—— 可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按理,宦红绫可以找任何人,却不可能是雪衣教教主啊! 欧阳子目光发寒,冷眼看着誉雪楼与黄灵儿那亲密的距离,面色阴沉得几乎能将这墓室变成冰窖! 还好断眉已不知什么时候被欧阳子打发着离开了这个修罗场,否则肯定要再一次经历自己随时会被祭坛的恐惧! “我k,你别乱说!” 黄灵儿对誉雪楼满打满算不过见了四次(雨夜与次日算两回),如此每次都情况特殊,因此对人实在是不了解。 却万万没想到他会口出惊人。 黄灵儿前看看欧阳子,后看看顾怜影,只觉得他们看自己的眼神充满了暗示与怀疑—— 天知道,她真的只以为两人是过路的交情! “所以她我要带走。”誉雪楼说。 “不可能!”欧阳子强烈反对。 “欸?” 黄灵儿诧异抬头,刚才这个人不是没打算放了自己吗? 哦,不对。 放走和带走是两回事来着…… 她不管,反正只要别让她落到欧阳子手里,某人就是救命的菩萨! 只见誉雪楼低眸浅笑,语气慵懒:“那我还是要问一下刚才的问题——” 倏一抬眸。 那目光,杀气与霸气陡降,压得欧阳子顿时有些不堪承受,足下想退,将将克制住。 罪魁祸首仿若未觉,似乎只平静地陈述,轻笑,目光却是冷的。 问:“现如今这雪衣教,谁是教主?” 哇塞,黄灵儿简直要给某人鼓掌了。 帅!太帅了! 只要他不让自己落到欧阳子手中,他说什么都好,刚才的那点儿调戏、龃龉根本算不得什么。 一句话,让欧阳子的强势不得不偃旗息鼓。 私交再好,教主就是教主。 他已然决定带走黄灵儿,便不会再听自己任何理由。 “教主,那既然你要带走她,可以,但人毕竟是从轩辕王府中带出来的,且不论她到底和轩辕王什么关系,只说万一,万一轩辕王查到教中要人,该怎么办?”欧阳终于放低了姿态,决定迂回一下。 誉雪楼侧身看了顾怜影一眼,笑了:“这还要我教吗?” 欧阳子皱眉,不懂。 “死了。” 黄灵儿睁大了,好粗暴! “那个……”忍不住,她拉了拉他的衣袖,“只是骗人,对吧。” 她算发现了,这个教主恶趣味,前边给自己挖坑吓唬自己,后面又给颗糖让自己满怀希望,饶是如此,他也搞不清他的最终意图,只能确认再确认了。 看着黄灵儿这副小心翼翼地忐忑模样,誉雪楼莫名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伸手揉了揉她早就被他揉得乱糟糟的头发:“放心吧,只要你好好跟在我身边不要乱跑,就死不了。” 说这话时,他更是抬眼一个目光警告了欧阳子。 其中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欧阳子憋屈! 已经不是第一次在这个女人手上吃亏了,他一定、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眼见着誉雪楼拉着黄灵儿就要走。 “姐姐!” 怯生生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顾怜影,叫住了她! 第262章 雪衣是谁(1) “姐姐!” 顾怜影这一声,让黄灵儿不得不止步。 头,顿时有些心虚地低了下来。 她抬眼偷偷看了誉雪楼一眼,刚巧,后者正似笑非笑地,也正看着她。 心,更虚了。 她连回头都不敢,只能听着顾怜影在身后,缓缓地,轻轻地,一声声‘姐姐’…… “我、我……” 她低着头,又不敢走,又很想走。 虽然她不喜欢顾怜影,甚至现在她被魔教绑来也是受了人的连累,可是对方带着最后一丝期冀的声音,让她心乱不已。 “不如,你留下来陪她?” 说着,誉雪楼就要松手—— 肩膀一重,深怕被抛弃的黄灵儿双手将他的手死死拽着。 有句成语说的好:量力而为。 她好不容易才能巴着誉雪楼看看自保,实在不能强人所难得寸进尺。 何况,他们的关系是—— 跟誉雪楼没那么熟,跟顾怜影没那么好,实在犯不着! “走吧,我们走吧。” 于是,顾怜影只能委屈着一张小脸,看着她最亲爱的姐姐和别的男人远走。 “郡主很失望?” 欧阳子刚才吃了誉雪楼一顿下马威,这会儿已攒了一肚子的气,再看顾怜影那副可怜巴巴的脸,呵,对不起,他可不是怜香惜玉那一挂的! 谁知,等誉雪楼惹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顾怜影脸上的戚戚焉顿时消散。 再看欧阳子,目光已冷了下来。 “死心吧,我父王是不可能接受你的威胁的。”顾怜影说。 “哦?” 女人的陡然变脸倒让原本有些不耐烦的欧阳子顿时生了些兴趣出来。 “没想到郡主,居然是个巾帼啊。” 欧阳子敲着手中铁扇,对着顾怜影开始上下打量,不含男女那点儿事,纯粹,好奇! “生于乱世,总是得有点保命的手段。”顾怜影说。 “可郡主就这么告诉在下,似乎也没什么用吧。”欧阳子说。 “既然欧长老不吃这套,怜影又何必在这里楚楚可怜?”顾怜影笑,“不如长老说说抓我来到底想从我父王那里得到些什么。” “郡主真是好笑,刚才还说了锋王不会接受威胁,如今却问条件,怎么,想砍价?”欧阳子冷笑。 顾怜影却笑得比她更深:“诚如贵教教主所言,纵然父王更操心兄长,怜影却也不是毫无价值的,至少,你们要对付的人,归根结底不就是那位吗?” 欧阳子真的要对此女刮目相看了。 锐利的目光与顾怜影对视,几番视线对决中,后者毫不示弱。 “呵,”欧阳子终于放声笑了出来,“在下总算知道,那位为什么如此看重郡主了。” “彼此彼此。”顾怜影巧笑嫣嫣。 两个聪明人站在空寂无人的墓室之中,多少话与眼神交流中心领神会。 终于,欧阳子上前一步:“可需在下为郡主松绑。” “有劳。” 说着,顾怜影背过身,将束着的双手呈到欧阳子眼前。 欧阳子果然就要替她解开。 绳子落地的瞬间,只听见顾怜影轻轻‘咝’了一声—— 她的手缩回去得很快,饶是如此,依然被他看见那腕上的青红。 果然是娇生惯养的郡主,真真儿皮娇弱贵。 “那我们现在,谈谈合作?” 顾怜影转身,欧阳子摆手请她坐到了一旁的交椅上,又命人上茶。 一波新的阴谋,自此拉开帷幕。 · “疼、疼!你轻点儿!” 誉雪楼拉着黄灵儿走得有些快。 地底阴凉,完全没有地面上夏日的燥热,可原主的身体娇贵得狠,那双手腕之前就已被绳子磨破了皮,这会儿隔着衣袖被人拉着走,磨得更疼了。 “疼?” 还好,誉雪楼不至于直男得无可救药,停下脚步,问:“哪里?” 整个墓道都有点了专门的鱼油等,光线充足。 黄灵儿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弯起了衣袖,让人清清楚楚看到上边甚至有渗血迹象的红痕。 誉雪楼一时愕然。 似乎之前就隐隐有听说过,除了那些自民间招揽的可怜女子,真正的幻红楼中人各个从小就被精心培养,从举手投足到身体发肤,皆是细细雕琢。 然后被送至有目的的去处,以色侍人,或者,以色杀人! 那么,身为幻红楼楼主的宦红绫,这具身体的娇弱,又怎么可能比别人差? 脑中莫名闪过初识那夜宦红绫对自己的所作所为—— 先时他虽为药性所控致热源汇聚,抱元守一勉强还能抵抗,只消过了那个分寸便可无恙。 然而,那个女人却不知受了什么伤,浑身发抖冒着寒气,看到正受热毒折磨的自己仿佛看到了火炉一般,直接扑了上来! 想他堂堂雪衣教教主,竟然这样被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吃干抹净,实在可恶! 羞恼让他从未细细回味那一夜究竟是何体验,只隐约记得到后来,自己已非完全被动,女人的身体滑如凝脂,让他纵夜难休…… “你在想什么?” 黄灵儿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一脸疑惑。 誉雪楼这才恍然从回忆中醒神,再看黄灵儿那张熟悉的脸,耳朵莫名有些发热,连忙避开她的视线:“没什么,你牵着我。” 说着,他伸出自己的袖子,递了一角过去。 莫名其妙! 黄灵儿心里想着,手还是顺从地抓住。 前方甬道狭长,仿似永远走不到尽头一般:“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自然是我房间。”誉雪楼说。 “嗯?” 黄灵儿吓了一跳,手一松,顿时落后了半步,双手环胸抱臂,一脸提防:“你想对我做什么?” “啊?”誉雪楼转身看到她这架势,一脸莫名,随即好笑,“我说,如果我要对你做什么,需要等到今天吗?” 黄灵儿眨了眨眼,看着前方一派正人君子模样的誉雪楼,说能想到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魔教教主呢? 不过确实,两人虽然见面不多,甚至有两回都是赤身裸|体,但要说对自己无礼,好像只有咬脖子那次勉强算他主动…… “那,那带我去你房间做什么?”黄灵儿死鸭子嘴硬。 “不喜欢啊,那我带你去断眉的房间。” 第263章 雪衣是谁(2) “不喜欢啊,那我带你去断眉的房间。” 誉雪楼掩着偷笑忍不住上扬的唇角,说着就要带着黄灵儿换个方向。 “别别别,你房间,就你房间,早就想知道教主大人的房间长什么样,会不会气派非凡呢?” 黄灵儿吓得立马改口,苦着脸一边拍马屁,一边想哭。 莫名觉得被此人吃得死死的了怎么办? “走吧。” 誉雪楼一声吩咐,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走着,谁也没有再开口。 只是不知这通道是不是教主专属,这一路,愣是没有再遇上半个人。 离欧阳子、断眉远了,黄灵儿刚才的担惊受怕也平静下来,这会儿跟誉雪楼两人走着这条寂寞的道儿,一种名为‘尴尬’的气氛油然而生。 黄灵儿向来是不适应这种氛围的,于是,开始绞尽脑汁想要找点儿话题出来。 “对了,是雪衣拜托你来找我的吗?他现在在哪儿,会不会很担心我?你能帮我出去跟他报个平安吗?” 走着走着,黄灵儿突然说。 誉雪楼不妨,脚步微滞,然后很快恢复,语气稍显淡漠:“是啊,要不是他,我找你做什么?” “那,你能告诉我你和雪衣到底什么关系吗?长得那么像,又偏说不是父子,难道是叔侄或者兄弟?”话题开了口,黄灵儿的嘴便似开了闸的水,滔滔不绝。 “这个问题就这么重要,叫你这么惦记?”誉雪楼皱眉,如果他没记错,她已经不止一次问过这个问题。 而他,还没想好答案。 比起黄灵儿的信手拈来,他确实,不擅长说谎。 “也不是,就是你知道什么叫人的劣根性吗?就是一件事,可能本身他对这件事的好奇一般,别人要是正常回答了,他可能一转眼就忘了,可如果没有可以说服人家的不能说的理由而对之讳莫如深,这份好奇就会变成一份执念,刨根问底非知道不可那种。”黄灵儿说着。 “咔哒——” 与此同时,二人行至一处,誉雪楼忽地站定。 抬手拧了一下壁上鱼油灯的灯座,一道石门应声打开。 “到了。”誉雪楼说。 因各处分舵的机关皆是由历任教主设计,因此,每处都有设计教主的休息处,哪怕未必每座分舵他都有机会入住。 ‘噗、噗’几声几不可闻的声响,室内也不知什么设计,遇到外面的空气,那些挂在墙上的灯便自动点燃。 黄灵儿‘哇’了一声,跟着誉雪楼走了进去。 石室不大,仅一座空落落摆了些摆件儿的书架,一套座椅及一张简易的卧榻。 “不是吧……”黄灵儿嫌弃地龇了龇牙,“你堂堂教主,就住这儿?” “一个休息的地方罢了。”誉雪楼不以为意, “那……”黄灵儿上上下下一通检查,确实没有发现更大空间的可能暗格或机关啥的,“这我睡哪儿?” 嗯? 不得不说,誉雪楼还是有些佩服黄灵儿的,真是心大啊。 不由得失笑:“亏你这个时候还能想着睡觉。” 黄灵儿难得有些害羞起来,抿了抿嘴,不好意思道:“那反正你们也是不可能放我们离开的嘛,这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我当然得考虑一下实际问题。” 不错,这个理由说服了他。 “那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睡呢?”誉雪楼决定把这个问题交给黄灵儿,满足一下她好好思考的心态。 实在是这房间太小,誉雪楼又是大佬,黄灵儿作为一个阶下囚,当然是大佬怎么说她怎么做就成。 可现在大佬把这事儿交给她决定,这可就不好办了。 大佬心,海底针,如何摸得着啊? “那……”她试探性问,“我在您这卧榻底下打个地铺?” 誉雪楼皱了皱眉:“此地阴暗潮湿,你一个女子,如何能睡地上?” 黄灵儿一惊,没想到这誉雪楼还挺有风度的。 “算了,你睡那儿吧。” 黄灵儿顺着誉雪楼手指的方向望去,眼睛登时睁得老大! 他他他他他,他让自己睡书桌?! 绝了绝了! 果然不应该对他抱有任何期望的。 不过确实比睡地上强些,黄灵儿勉力微笑:“好的,多谢教主怜惜。” 她这样规矩,倒让誉雪楼有些不适应了,摸了摸鼻头,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应了。 可接下来,两人要做什么了? 他昨日变身誉雪楼的本意,并非回到教中的,倒是让断眉这一擒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 “你先歇着吧,我还有事要出去一趟。” 说着,他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 再一次,黄灵儿抓住了他的衣袖。 “嗯?”誉雪楼回应。 “那个、那个……”黄灵儿看着这传说中的‘四面都是墙’,见誉雪楼要走,不安再度袭上心头,“我、我不敢……” “不敢,不敢什么?”誉雪楼还真想过有什么是黄灵儿不敢的,在她看来,虽然她没有宦红绫的武功,可遇事对人,截至目前为止,都还是让他刮目相看的。 “你一走,这门一关,会不会就变成黑漆漆的?”黄灵儿小声说着,有些怯怯。 “不会。”誉雪楼说。 “可是我还是怕——”说着,她抓着誉雪楼的衣袖更紧了,“万一你一走,欧长老和那个断眉又把我抓走咔擦了怎么办?” “他们不敢。”誉雪楼说。 “先斩后奏你没听说过吗?你现在敢这么说,是不知道我之前怎么得罪过他们。” 说着,黄灵儿瘪起了嘴,简直快哭出来了。 看着这样惨兮兮的黄灵儿,誉雪楼是真的很想笑。 他丝毫没有意识到,在这几个月的相处中,自己对黄灵儿的态度已从刚开始的厌恶到冷漠,到现在偶尔会忍不住想逗她,甚至,好几次他因她而弯了唇角。 “好吧,那你说你到底想怎么办”誉雪楼无奈,将袖子从他手中拔出,抱胸而立,等着听她的要求。 “我跟你走。” 黄灵儿立马说出自己的诉求,深怕晚一秒,誉雪楼就甩袖子走人了。 “不可能!”誉雪楼冷眉拒绝! “那你把雪衣带过来!” 第264章 雪衣是谁(3) “那你把雪衣带来。” 仿佛早有预料,黄灵儿几乎是誉雪楼一拒绝,便立马提出了新要求。 誉雪楼只觉好笑,这与他留在这里陪她有什么区别? 这女人还真是会想办法让自己为难啊。 “他不在。” 这一次,誉雪楼是真的冷漠了下来。 他很清楚,黄灵儿是那种典型的你给她一点儿好脸色,她就能顺杆子往上爬到人的头顶上来。 “可是你能找到他,他也相信你啊!”黄灵儿说。 誉雪楼默了默。 终究,他不可能为了黄灵儿放弃自己的计划。 “他有别的事。”他说。 “别的事?”黄灵儿不禁起了疑问,“他一个孩子,虽然住在轩辕王府,可是人家的病不是已经治好了吗,虽然王爷不让走,但你们能把我偷出来,再偷一个小孩儿,应该一点也不难吧。” “我说的,不是他在王府有事,而是,他在雪衣教,有事!”誉雪楼说。 “雪衣教?”黄灵儿一时有些懵,一个隐约的怀疑开始浮上脑海,“你的意思是……” “他是雪衣教的人。” 这一次,誉雪楼半点儿没有含糊。 果然! 黄灵儿微微有些讶异,但刚才的怀疑总算打了个底,不至于完全无措。 饶是如此,也是万万没想到啊! 不过这个理由,总算可以解释为什么雪衣小小年纪就那般稳重,而行事、说话,对自己总有几分遮遮掩掩。 原来,他是雪衣教的人啊。 “不对啊,那当初,为什么会是我和他在山崖底下,按传闻,不应该是我和你吗?”转念一想,黄灵儿意识到矛盾点。 不得不说,黄灵儿总算问到了一个关键问题。 誉雪楼一怔,这下到确实被问住了。 头一回,教主大人觉得他的人生需要培养一下急中生智的技能。 不过还好,黄灵儿擅长。 “该不会是他为了救你跳下山崖,结果你却不管他死活,自己跑了吧?” 这个猜测一处,黄灵儿就有些义愤填膺了。 见誉雪楼没否认,她登时心里就起了火,甚至忘了自己身为笼中雀的处境,伸手就是一巴掌拍上了誉雪楼的胳膊。 “你这个死没良心的,我就说雪衣醒了之后怎么对谁都不信任呢!你到底有没有心,有没有心。” 第一下中招,是完全没有料到黄灵儿这么猛,居然会在知道自己是雪衣教教主,而她现在身为雪衣教俘虏且必须依附自己的前提下还敢对自己动手。 第二下,可就轻易躲开了。 不知为什么,那一刻他居然莫名庆幸,她打的不是屁股——作为雪衣挨打的后遗症。 “我没有!” 誉雪楼一把抓住了黄灵儿的手腕,然后听见她‘咝’的一声,这才想起她的手被之前的绳子磨破了,又连忙松手。 “我没有丢下他。” 誉雪楼不是个擅长解释的人,尤其这会儿的解释与他而言更像是撒谎。 “首先,我是和你是一起坠崖的,并不是和雪衣,当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跳下来了。”誉雪楼说,“其次,那座山崖那么高,风又那么大,谁能保证掉下来的就会摔在同一个地方?” 黄灵儿听他这么一解释,似乎也有理。 尤其,刚才他把她的手弄疼时的小细节,莫名有些戳人。 心里微微有些甜。 “那,那你现在出现在这里,雪衣还在轩辕王府吗?”黄灵儿问。 誉雪楼目光闪了闪,说:“不在。” “那为什么不能把他带过来,他又是你雪衣教自己人,总不会像我一样有危险吧,正好还可以跟欧阳子他们说是来看管我的。” 誉雪楼看黄灵儿把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顿时讪讪。 “他……”他在想怎么圆谎。 “他不能出现在教中。”誉雪楼说。 “为什么?”黄灵儿问。 黄灵儿的问题真的是越来越多,誉雪楼已经有些招架不住。 大概是那天晚上喝了她太多的血,他无法以誉雪楼的身份想雪衣一般待她故作冷漠、无视。 “不关你的事。” 誉雪楼作势就要离开,这个女人打破沙顾问到底与紧追不舍的问话习惯真的是太令人崩溃了。 “不行!” 谁知,黄灵儿直接一个跳步挡住了去路。 “不说清楚不许走。” 誉雪楼顿时脸色阴沉,看着一脸倔强的黄灵儿,呼吸重了重:“黄!灵!儿!” “在!” 某人梗起个脖子,深怕别人不给她削断似的。 “我是不是太给你脸了!” 誉雪楼沉声喝道! 黄灵儿下意识萎了一瞬,只是很快再次刚起。 别以为她没看出来,不管是雪衣还是他,可都欠了自己不少人情的。 而这雪衣教虽然是魔教,这教主与自己也不过数面之缘,但从每次的相处、行事作风上看,其实还是挺正派的。 所以,才不怕呢! “你告诉我雪衣为什么不能出现在这里我就让开。”黄灵儿‘恃宠而骄’。 “因为他是教主,可以了吗?”誉雪楼就差咬牙切齿了。 “!” 黄灵儿觉得自己可能听错了,什么,一双眼睛眨啊眨,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誉雪楼却是真的被黄灵儿的穷追猛打搅得不耐烦了,一伸手,直接捏上她的肩头,微微一使劲儿,直接将她从门前推开,作势就要离开。 “不是,不说清楚你不能走。” 黄灵儿立马回神,伸手就要再拉住他。 只是这一次,被誉雪楼早有防备地躲了过去,却也偏离了门。 黄灵儿哪儿能就这么放弃? 二话不说,直接朝誉雪楼奔了过去。 誉雪楼想躲—— 然而,我们的灵儿姑娘这段时间也是苦练过武功的,身形极快。 誉雪楼触不及防,脚上一重,顿时多了一个人肉挂件——某人双手双脚已把他的腿当成了一颗柱子死死盘住。 “放开!”誉雪楼怒。 “我不要!”黄灵儿是真跟他杠上了,手脚缠得更紧了。 双手攥拳,誉雪楼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一个忍不住把这女人给锤死了! “我数三声,”誉雪楼下最后通牒。 “壹——” “贰——” “不要这样嘛教主大人,你就告诉我吧……不然我、我、我……”黄灵儿一边撒娇,一边死死保证,那一磕脑袋更是四处张望,在想着有什么可以威胁的。 “不然,你一走,我就撞死在这墙上!” 第265章 雪衣是谁(4) 果然,誉雪楼站住了。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脚下,黄灵儿正抬头看着自己,那张小脸在昏黄的灯光下,居高临下看着,甚是精致、娇憨。 然而,他只觉得好笑。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誉雪楼哂了一声。 “嗯?” “你以为,我会在乎你死不死吗?”誉雪楼只觉得这女人似乎把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看得太重了,与事实严重不符。 “可你欠我的!”黄灵儿继续强词夺理。 “欠你的?” 誉雪楼还真想不起来自己欠她什么? 要说欠,如果从两人有交集那天清算到现在的话,他只能说,他们可真是彼此彼此了! “你可试试,看你把自己撞死在这里,我会不会有半点儿愧疚。”誉雪楼冷漠说着,随即弯腰,想着要把这个女人从自己身上拔下来。 真是耽误事儿! “就算你恩将仇报毫不在乎,那雪衣呢,这几个月雪衣可一直都是我在照顾,他要是知道我死在雪衣教,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黄灵儿抱得特紧,然而这一次誉雪楼也铁了心要走,手下的力便明显重了几分。 反而,这一次真被弄疼了,黄灵儿也不叫了。 说不放就不放! 誉雪楼虽然生气,却也不可能真的用内里把他震开。 “好!” 一个字,满是心酸与无奈。 “我叫雪衣来见你,可以松开了吧。”第一次,誉雪楼如此切身得体会到什么叫无可奈何。 “真的?” 黄灵儿眼睛一亮,咧着嘴,笑得有些憨憨。 “再不松开我就反悔了。”誉雪楼闷着声说。 “松,我松!” 黄灵儿很清楚誉雪楼这个人实在是太有原则了,他答应的事情,就不会食言,自然也不继续耍无赖,松开某人的大腿,然后从地上爬起来。 这没形象的模样,真真叫人将她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贬值得彻彻底底。 “我走了。” 誉雪楼算着时间,他此时的身型依然快到了时限,原本想着去分舵以外变回来,这会儿却只能找个无人的地方了。 还好,衣服他早有安排。 “等一下。” 人还没走呢,黄灵儿又开始作妖。 誉雪楼对于她的‘等’立时起了应激反应,脚不沾地,迅速消失在了门外。 顺手,启动机关。 门,锁上了。 黄灵儿看着誉雪楼逃难般的速度,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可怕。 反而开始抱怨:“走这么急做什么?我还想问问,你不是说雪衣不能进来吗?为什么?还有,他到底是谁啊?” 看着这狭小的石室,黄灵儿摸着有些疼的脖颈,真的是,昨晚真的没有人打她吗? 事实是,有的。 虽然宦红绫的身体百毒不侵,可迷药算药,并不在毒的范畴里。 因此,一开始她与顾怜影一般是昏睡了过去。 然而她耐药性强,几乎是断眉的人才一碰她,她便有了苏醒的迹象,来人怕惊动府内,直接一个刀手将人砍晕了。 扭了扭脖子,她决定还是先去卧榻上歇会儿,毕竟等到了晚上,可就没有这么软的地方给她睡了。 哦,对了,那雪衣来了,谁哪儿? 脑子里天马星空胡思乱想,想着想着,睡意袭来。 … “灵儿妹妹,你可是好久没进宫了,快过来,我带你见识个好东西。”孩童稚嫩的声音带着难掩的雀跃,快步跑过来牵着她的手就往深处走。 她似乎对他很是信任,憋在家里已有些时日,便忘了进宫前父亲的嘱托跟了过去。 几个孩子玩得很是开心,这样的画面对于她来说一点儿也不陌生,甚至有点忘乎所以。 时间过得极快,众人玩得正酣时,一条人影着急忙慌地从远处跑来:“小姐,你怎么跑这里来了,相爷到处找你呢。” “嬷嬷,对不起。” 她生来有些憨傻,尤其在家里人面前,做对做错,从来只能道歉结局。 “你同她道什么歉,回去告诉相爷,灵儿是我拉过来的,若要责怪,就让他来找我!”小哥哥一把将她拦到身后,深怕面前这个面相和善然目光凌厉的嬷嬷欺负他心爱的妹妹。 她看着小哥哥保护自己的背影,觉得心头暖极了。 “殿下恕罪,小的哪儿敢,只是相爷即将出宫,小姐若是再不回去,怕要耽误晚饭的时辰了。”嬷嬷赔笑解释着。 “怎么,我还能让灵儿妹妹饿着?”孩子年纪不大,脾气倒不小。 “这个……”嬷嬷一时无话。 “殿下。” 正僵持着,一个年纪略长的孩子从后面走了出来:“玉哥儿,你不是还有功课么?天色已晚,灵儿妹妹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可是……我还有好多好玩的想跟她一起。”玉哥儿很明显地有些失落起来。 “殿下何必心急,”先前那位小哥儿上前安慰,“若是让陛下知道殿下你因为灵儿妹妹而荒废学业,怕是她以后都不能进宫了。” 听到这么说,玉哥儿虽然不舍,却总算不再坚持,冲着嬷嬷说:“若是国相问起,你就说是本殿下听说灵儿妹妹连千字文还背不全,带她来好好学习的。” “是,老奴知道了。” 说完,他又走到她面前,眼露不舍:“那灵儿妹妹,你什么时候再入宫啊?” 灵儿似乎有些憨傻,清亮的音色如银铃一般悦耳:“不知道,要看爹爹什么时候进宫。” “那我想你了怎么办?” 小孩子,总是会轻易将这样的话说出口而不带半点其他令人浮想的意味。 灵儿似乎被玉哥儿这话给问住了,抓着自己笨笨的小脑袋,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了,别让国相等久了,以后就更难进宫了。”那位小哥儿同他打商量。 “那……好吧。” 终于,玉哥儿放开了灵儿的手。 看着灵儿走远,玉哥儿忽地上前跑了几步,大喊—— “灵儿妹妹,你要好好吃饭赶紧长大,等我们成亲,就再也不会分开了!” 小姑娘闻声诧异回头,然后看着那个身着锦袍,头戴金冠的小哥哥一脸郑重。 唇角一弯,灵儿嫣然一笑。 重重应了一声。 “嗯!” 第266章 雪衣是谁(5) “玉哥哥——” 黄灵儿猛地自梦中惊醒,额头已沁出了一丝薄汗。 关于那个小女孩儿,她已经做过好几回梦了,却是第一次醒来还记得如此情形。 尤其…… 人们常说,梦中的人,是没有脸。 可就在那个‘灵儿妹妹’的视角里,她看清了一个人。 那个‘玉哥儿’! 他怎么长得,好像雪衣? 喉咙有些发干,这个梦有些让她心神不宁。 如果说梦中人没有脸,那么有脸的,是不是就不是梦? 那,是回忆吗? 如果是,那这份回忆又是谁的? 宦红绫的吗? 总之,不可能是她的! 记忆消散得特别快,几乎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除了强行暗示自己那个跟雪衣长得一般无二,被人称作是殿下的小孩儿以外,其余在场众人,竟一点儿影响也没有。 只隐隐约约,还有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 “咔——” 正思索着,门动了。 黄灵儿吓了一下,连忙从卧榻上下来,刚落地,一条人影已从门后出来。 “雪衣?” 居然真的是雪衣? 黄灵儿忍不住有些怀疑自己还在做梦,使劲儿揉了揉眼睛,一睁眼,人还在。 是真的。 欣喜已藏不住,身在敌营的不安也终于全然望去,黄灵儿咧着牙,笑得不能再灿烂了,一把冲过去将雪衣抱进怀里:“你居然真的在这里,太好了。” 她抱得有点儿紧,雪衣觉得有些呼吸受阻,小手推着她想要出来:“你想放开我。” “哦哦,好。”黄灵儿连忙松开,随即想到什么,“那个什么教主不是说你不能来教中吗?” “可是不是你一定要我来陪你?”雪衣冷眸瞥了她一眼,似乎有些不大开心。 “额。”黄灵儿看出来了,“你是……不想在这儿陪我吗?” “当然。” 雪衣回答得果断极了,黄灵儿顿时有些受伤,亏她这般惦记他的安危,他倒好,赤果果地嫌弃自己。 真真一颗真心终究错付。 习惯性地,黄灵儿撅起了嘴。 这模样落在雪衣眼中,可不就是一副求哄的架势? 唇角不着痕迹地扬了一瞬,解释道:“我过来只是想让你安心罢了,马上就要离开,不能让别人发现我在这里。” “为什么啊?你不是教主吗?” 黄灵儿有些疑惑。 先是誉雪楼,再是雪衣,两人都说他不能在这里待着。 可这里不是雪衣教的地盘吗? 而且,虽然不明白誉雪楼誉教主说雪衣是教主到底什么情况,总归有一个是雪衣教的头,怎么搞得这里是敌营一般? “准确点来说,我现在不是。”——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不是——雪衣说。 黄灵儿顿时有些泄气,起身睨了雪衣一眼,却终究还是有些憋不住:“话说誉雪楼真的不是你爹吗?我怎么觉得你们两连说话都是一样的顾左右而言他,这样我猜起来真的很累啊!” 雪衣假装听不懂。 “现在不是,什么时候是?以后?难道你想跟我说,你是下任教主?”黄灵儿觉得自己已被这两人的含糊不清弄得脑仁都要爆炸了。 雪衣皱眉,果然冲动之下脱口而出的话,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终究,他点了点头:“嗯。” 欸? 黄灵儿惊了,似乎这是雪衣第一正面回答问题呢。 “那那那你们到底什么关系?”趁热打铁,黄灵儿觉得此时再问不出答案,以后更难问出来了。 又是这个问题。 “唉!”雪衣长长叹了一口气,女人的执着,真是难懂! “不说不行?”他无可奈何问道。 黄灵儿双眼发光,点了点头:“反正你们不说,我是会一直问下去的!” 之前从这里出去后誉雪楼便有在思考,如果黄灵儿再问他与雪衣的关系该怎么回答。 说实话,给点儿时间,倒确实有了合理的解释。 “他是我师父。”雪衣说。 “师父?”黄灵儿似懂非懂,仔细一想,倒也在理。 “那你是下一任教主的话,为什么不能出现在这里呢?”黄灵儿又问。 “我年纪还小,如果被有心人知道我是谁,怕是不等我继任教主之位就已经被人暗害了。”雪衣如是说。 而事实,确实是自他接任教主以来便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不然,又如何会在那家客栈遭逢算计? 黄灵儿点了点头,这样一切就能说得清楚了。 只是很快,她灵光一闪:“那,是誉雪楼想杀你吗?” “嗯?” 雪衣当时就震惊了,她怎么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 黄灵儿以为他没想明白,解释道:“你看啊,当初宦红绫和誉雪楼掉下山崖,你为了救他才掉下去的,结果他一个人跑了,难道不是他也巴不得你死?” 她这样说,明显是把自己的猜测当成了事实。 雪衣有些不悦,皱起了眉头。 黄灵儿浑然未觉:“再说了,历史上也不是没有皇帝因为活的太久,猜忌自家孩子等不及要谋害他而弑子的。” “誉雪楼还那么年轻,就算他现在三十好了,运气不太遭的话再活个三十年一点儿也不难,而他正值壮年就有你这个继任者虎视眈眈,这教主之位他能做的安稳吗?” “说不定他就是故意不救你的呢。”黄灵儿下了结论。 这是她难得不惮以最坏的心肠去揣测誉雪楼,却不知已把眼前的雪衣给气了个半死! 敢情他在她眼里是这么个人呐。 三十岁?! 他长得有那么老吗? 什么叫运气不太遭还能再活个三十年?! 刚才还抱着人家大腿叫大人,这会儿背着人呢就在后面中伤! 啧啧,他这么不知道,原来她是这样的人呢! 无论是誉雪楼还是雪衣,平生从未受过此等侮辱,小小的身躯顿时气得整个胸腔都鼓起来了。 罪魁祸首却还在那儿沾沾自喜,觉得自己讲得特别有道理。 就在他以为他下一瞬就要吼回去时—— “哦,对了,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你小名是不是叫玉哥儿?”黄灵儿突然问。 身体仿佛被人摁了什么机关一般,雪衣,僵住了。 “你、你说什么?” 第267章 要么打一架(1) “你、你说什么?” 喉咙重重地咽了咽,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到底听到了什么! 黄灵儿却不知雪衣内心到底起了多大的波澜,只当他是真的没听清。 于是,又重复了一遍。 “你是不是有个小名叫玉哥儿?”她说。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指尖在颤抖,努力稳着声音,问:“你从哪儿知道这个名字的?” 黄灵儿抓了抓脑袋:“你先说是不是你吧?” 顿时,雪衣意识到她又是猜测! 这个女人到底怎么回事,明明他几乎一直在她身边,可她又是从哪儿获得这样那样的信息呢? “当然不是,怎么了?”雪衣问。 “那,你认识?”黄灵儿想了想雪衣刚才的反应,不像完全与他无关。 “好像在哪儿听说过。”雪衣说。 “真的吗?”黄灵儿有点儿小小的怀疑。 “不如你先告诉我,怎么突然问我这个?”雪衣决定换一种问法。 黄灵儿撇了撇嘴,指着那张卧榻:“就刚才,那个誉雪楼走了以后我在那儿睡了会儿,结果做了个梦。” “具体是什么记不清了,只记得最后好像看到一个小孩儿,那个小孩儿长了一张跟你一模一样的脸!然后,别人叫他玉哥儿。” 她说得虽然含糊,雪衣却听得满心疑惑。 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小名? 就算是宦红绫,也不应该知道的啊! 一时间,自诩将黄灵儿玩弄于鼓掌之间的雪衣也有些动摇了。 这个黄灵儿、或者说是宦红绫,会不会也有别的身份,而那个身份,认识曾经的自己? 想着,他再看黄灵儿的眼神就很不一样了。 带着探究, 与警惕! “你干嘛这样看我?”黄灵儿被他忽然这样盯着有些浑身不得劲。 “没事?” 雪衣慌忙收回眼神,克制着心底的无数疑问,冷声道:“时间差不多了,我要走了。” “哎,你走了,我怎么办?” 黄灵儿急了,连忙抓住他的袖子,之前不是跟誉雪楼说好了让雪衣陪着她的吗? 虽然……好像人家偷偷换了条件来着。 “我留下和我死,你选一个吧?” 雪衣看着黄灵儿抓袖子这几乎百试百灵的一招,决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以死威胁。 “啊!” 黄灵儿顿时吓到,连忙松手,然后跟赶瘟神一般双手往外轰—— “那那那你走,赶紧走,还是命重要。” 雪衣被她的态度整得有些觉得好笑,却也知道,此时不走,万一她反悔又耍无赖,他可不一定还走得了。 而有些事,他已拖了许久,再不行动,就会失去良机了。 “嗯。”他再次转身。 “我在这里很好,你不用担心我,办完事儿早点回、算了,你好好藏起来,不用管我,我会好好的,免担心啊……” 身后,是黄灵儿碎碎念的唠叨。 头一次,雪衣对她的罗里吧嗦没有不耐烦,背对着她,抬手摆了摆再见。 只听见‘咔哒’地石门启动声,雪衣的身影就这么消失在黄灵儿面前。 忽然,她觉得眼睛有点发酸、瑟瑟地让人难受,忍不住伸手想要揉一揉,不妨却摸到了一把眼泪。 她一愣,仿佛被自己这一瞬的脆弱吓了一跳,随即坦然。 好吧,其实她一个人在这个四面都是墙的鬼地方,真的有些害怕。 长长的甬道,一条小小的身影独行其中。 抬手,脱掉外面孩童的外衫,一袭黑衣折折叠叠罩在他身上,每走一步,身体也跟着变化一寸,直到走到教众允许进入的范围,冷面教主誉雪楼,已翩翩然临风而立。 · 轩辕府,元玄看着眼前宗卷,一脸严肃。 “都在这儿了?” “嗯,都在这里了。”元安答。 眉头紧锁,元玄将手中最后一卷放下,指头敲着桌面,站在原地静静思考着。 须臾,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夜色,想到白日里陛下与锋王同时施压,直言此等手法不可能是民间所为,必是江湖人马兴风作浪。 而他作为江湖与朝堂之间的桥梁,即便伤体初愈,也是份所当为不得推辞的责任。 江湖人、朝廷重臣! 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从文臣到武将,所有选中的目标都是在对应领域有绝对话语权的,而每一位失踪者家中都收到一封警告信,扬言若想家人安全,不许声张。 只可惜,他们动到了一个老顽固,这才将这次的集体失踪事件捅到了陛下跟前。 怎么隐约觉得这种操作,有点儿眼熟呢? 思绪,跟着手指的节奏一下一下往下顺着走。 忽然,眼睛倏地睁开—— 硝石! 是硝石! 之前误打误撞跟着黄灵儿一行人参与了一线天的硝石案,欧阳子便是算准了致远镖局不敢声张,利用镖局将大量的硝石运到了京城周边。 硝石的作用,除了百姓节日常见的烟火爆竹,在军事上制作火药才是重头。 因此,硝石矿的数量、位置、产量从来朝廷细录在册,不予私采;而硝石作为朝廷重点管制物资,亦不许民间大量囤积,一经察报,轻则人头落地,重则以叛国论处。 一线天一役,雪衣教托镖的硝石绝对不在朝廷应准的份额当中,也不可能有哪个民间商品会有这么大的产粮,除非…… 他们有一座不在录的矿山! 不仅如此,他们运镖的路线是围绕京城铺陈,这其中可以联想的就是在太多了。 而最严重却也最大可能的,便是—— 谋反! 元玄倏地手一顿,神色一凛,冲元玄道:“备马,本王要进宫。” 余音未尽,他已大步转身,径直拿起架上的外衣利落往肩上一披,顺带将置架上的长剑拿到手中,就要离开。 元安吃了一惊:“主子,已经快宵禁了,而且您身体还没好。” “备马!”元玄重复,语气较刚才又重了几分。 说完,身形已越过元安迈了出去。 “是!” 元安立马正色,飞快奔出去备马。 而且,得是好马! 虽然当心主子身体,可主子决定的事儿哪有他一个手下置喙的余地。 尤其,跟着主子这么久,他如何还不了解主子的性子?他多嘴劝了一句,只是想着万一听劝,总是好的,偶尔,主子也是听的。 这次,看情况约莫是大事了! 第268章 要么打一架(2) 此时,离宵禁约莫还有一刻钟。 京城大街上,大多数的百姓已整装归家,而那些小商小贩们的摊位也收拾得差不多,只余空旷的档口紧贴在墙边避免占道。 安安静静的大街上,忽然响起了哒哒的马蹄声。 元玄一手持缰,一手持鞭,驾着骏马在这空无人的街道快速奔行,直奔宫门。 宫门早已关了,只留了个应急的角门。 远远地,守门的皇宫将士便听到了疾行的马蹄声,手中长矛立马戒备,一行人交叉拦住宫门,一行人已将矛头指向来者。 不多时,便看见一人一马疾行而来,马上公子雄姿英发,踏夜而来。 愈行愈近,就在将士以为此人企图勇闯宫门时,来人单手扬起,一块独一无二的金镶玉令牌高举—— “是轩辕王!” 将士大骇,立马收了武器,半跪行礼。 元玄也未减速,竟就这么腰上挂剑,足下骑马,穿过将士让出的通道,直接进了皇宫。 宫中规矩,凡进宫必须下马卸甲,哪怕病重无法不行需乘轿,也得呈报陛下特许才行。 而这些规矩,轩辕王例外。 马铁蹄与澄泥砖相交,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少见树木格外空旷的广场显得格外突出。 有人想禀报陛下,可那一双腿,如何比得上马的四蹄? 元玄目标明确,驾着马直奔陛下寝宫,及至殿外,才堪堪停马,纵身自马上下来就要进去—— “殿下、殿下且慢!” 负责看守的王公公急冲冲冒着随时掉脑袋的风险连忙将人拦住:“陛下吩咐了,不许旁人打扰。” 元玄脸色很是难看,看着寝殿之中还亮着的灯,说:“本王有急事。” “可是、可是……”王公公有些为难,“陛下的事儿,更急啊。” 那还能是什么事? 元玄神色变了变,心里大概有了猜想。 “既如此,那殿下若是问起,便说我去了六哥寝宫暂歇。”元玄说。 “奴才遵命。” 终于将人送走,王公公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回头再看陛下寝殿里的灯,眼底,藏着说不出的郁色。 元玄并没有被陛下的无暇而打击。 毕竟,早就习惯了。 他看着头顶弯月,一时也不知想些什么。 一阵微风吹来,惹得园子里的花草窸窸窣窣齐齐点头哈腰,更撩着他的鬓髯扫着高挺的鼻梁,带来一丝丝凉意与酥痒。 这,是马上就要入秋了吧。 眼眸低垂,心情似乎因想到什么而有些低落起来。 倏然,眼神一厉。 视线直直投向了墙头—— 有人! 足下一点,他听着风声,循着破空声立马跟了上去。 很快,牵着便发现有人跟踪。 誉雪楼眉头一皱,居然被人发现了! 皇宫内院,除了离宫门最近的御花园,越是深处,越看不到半棵大树,防的便是有心人藏匿在宫中欲行诡事,而那些巡逻的皇家侍卫更是不间断的巡逻,队头见队尾,绝不让任何一个人脱离他人的视线。 因此,哪怕是黑夜,想要成功混入宫中深处而不被人察觉,也只有誉雪楼这样的人,才会有这般自信。 然而这样的自信,却在确认自己被人跟踪时受了挑衅! 誉雪楼甚至没空回头看来者是谁,此时他功体未全,虽然足够应付一些二三流的武林高手,但终究不是全盛时期。 尤其既然此人能发现他,那么至少当前的武功轻功不在自己之下。 想着,他迂回着宫墙上下闪避而行,只要能避开后人视线,他便有法子脱身! 只是他没想到,来者是元玄。 身为轩辕王,他甫一出现在宫内,便被往来的侍卫密切关注—— 那可是本朝的战神呐! 也因此,虽然他们依旧认真巡逻,来回的余光,总会不自觉关注过去。 几乎是他一动,侍卫们便立刻发现—— 并反应! 以元玄为中心,侍卫们极有秩序地齐齐聚拢,同时发出手势信号示意附近其他小队的补位。 黑夜中,一群人在皇宫的快速奔行,仿若一道特别的风景线,只是很快,这动静传遍了宫中各殿,直接引起了其他所有还未歇下的人的惶惶不安。 可惜他们不知,这样的行动恰恰是给了誉雪楼便利。 人一多,再有秩序,也是找漏洞的好时刻。 誉雪楼黑衣蒙面,于夜中行走本不会太引人注目,既然现在人多,不如…… 想着,他自墙上一个跟斗翻下来,刚刚好,与一列小队狭路相逢。 “在这儿!” 小队长立刻戒备,同时打着手势就要围攻。 黑面之下,誉雪楼勾唇冷笑,身形快如鬼魅,手法更是让人无法逃避。 电光火石不过一瞬,所有人直接被他定在当场。 元玄紧追其后,立马就要追来。 誉雪楼更快! “啪嗒!” “啪嗒!” “啪嗒!” …… 接连几声响动,那侍卫小队身上的衣服竟在他的来回穿梭之时啪啪落地。 “你是何人?!为何擅闯宫廷?” 人未至,声先来。 很快,元玄一袭白袍自墙头落下,其身形气度彷如仙人天降,极为醒目。 誉雪楼拿着手中战利品,顺便抬头瞥了一眼。 原来是他? 这就难怪了。 两大王者隔着一动不动的人群,一眼万年。 “哼。” 只听见誉雪楼冷笑一声,足下一点,再次翻上了墙头:“哥哥今天有事儿,就先不陪你玩了!” 这声音! 元玄瞬间就认出了出来。 刚想追,然而誉雪楼已在撂完狠话直接跳到了墙那边。 他看着眼前衣裳不整的侍卫们杵着一动不动,满地散落着他们盔甲—— 不管了,先解穴! 至于誉雪楼要干什么,他想,他猜得到! 而他又为什么扒了这群人的衣服,他也猜得到,不过还需要验证。 很快,清点之后,果然少了一套衣服。 “传本王命令,所有人原地待命,清点人数,按原职责所在继续巡逻,刺客已伪装成大家中的一员,若发现有脱队擅自行动者,一律拿下!” “是!” 这群被羞辱的侍卫齐声响应,同仇敌忾,气势恢宏! 元玄点了点头,双唇紧抿,目光更是凛了凛,随即转身,朝誉雪楼刚才的方向追去。 第269章 要么打一架(3) 少了元玄的变态追踪,借着黑夜掩护,誉雪楼身形悄无痕迹,很快逃离了尚未得到吩咐的侍卫包围圈。 轻车熟路地,他来到了一处楼台。 楼台下有水。 此时他依然一身黑衣,手里看着的,是还沾着别人汗臭的侍卫服。 眼底微微闪过一丝嫌弃,抬眸看了看四周,找到一块大石头,将衣服包裹起来,又用袖子打了结—— “咚”地一声,衣服随着石头沉入水中。 侍卫的衣服虽能混淆视听,但哪里有他这身黑衣来得实用? 更何况,穿着这身皮才真的是寸步难行。 总之,只要不再遇到他就好。 就算遇到—— 想到这里,誉雪楼目光一紧。 为了解他的毒,自己可是煞费苦心,愣是用一只小小蛊虫的代价让他吐了好几罐子的血。 就算他身体再好,这么短的时日,就能恢复全盛吗? 当然不可能。 那么,既然彼此都是功力有损,鹿死谁手,就尚未可知了! 皇宫很大,但是变化更大,只主体框架未变,细枝末节已与他的印象全然不同。 因此,入宫伊始他主要是围着皇宫内院四处奔行,为的就是熟悉那些陌生的去处,以及,猜测那老东西可能会把他此行目的放在何处。 现在,他对皇宫已有了虽不细致,却无大缺漏的了解。 接下来…… 借着湖波月影反射的伟光,他捡了根枯枝在一处泥地上划了起来。 “出来!” 才画了一半,元玄的声音忽地自不远处传来。 “我知道你在这里。”元玄说。 誉雪楼原地不动,也不敢找个舒服的姿势坐下。 毕竟,他的轻功已然难逢对手,愣是被他穷追不舍,这些年,他武功精进之速,并非此时的他所能一决高下了。 “我也知道,你想找什么。”元玄继续说。 “你出来,我们好好谈一谈,好不好?”他企图动之以情。 此时,誉雪楼就在楼台脚下与湖面相交的夹缝中,他的上面,便是元玄。 “属于你的东西,我都可以还给你,只求你,只求你……”说道这里,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了。 誉雪楼冷笑,眼神中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恨意。 “放过他……” 听着元玄这般语气,誉雪楼真心觉得好笑。 何必呢? 他这般委曲求全,仿似他才是万恶不赦一般! 忽然,誉雪楼不想躲了。 手中树枝一扬。 湖面之上,月色碎了一瞬,水波漾开。 然后,越漾越大…… 元玄立刻警觉,抬眸。 晕红的月光之下,一条人影自湖影光波中踏水而出,泛着暗红的波光隐隐透着一股魔氛的意味,衬着那水上的公子,仿若邪神。 脚落地,带着水痕停在了元玄三尺方外。 誉雪楼已将黑色的面布取了,只束着一个高马尾,凌厉的五官与幼时差别很大。 只是那眉眼,实在很像一个人。 “轩辕王竟然让我放过别人?”誉雪楼笑,“难道现在,不该是你在抓我吗?” 元玄自他出来便一直紧皱着眉头:“玉哥儿。” “够了,我不想再听到这个名字!”誉雪楼暴躁地打断了他企图的感情牌。 “好,我不叫。”元玄妥协,“可是你也应该知道,如果我真想抓你,现在在这里的,就不止我一个人。” 誉雪楼垂眸。 是,命令侍卫坚守岗位,那么穿着侍卫服却到处奔走的就只能是刺客,元玄肯定能料到自己能猜到这一点,必然也就不会真的以为他混在那群人当中。 可是衣服还是不能被巡逻的侍卫找到,那么离刚才宫墙最近的投水点,确实就是这里。 思及此,誉雪楼微微勾了勾唇。 至少,他不是靠速度追上自己的,怎么也算一个体面了。 “那我应该说谢谢吗?”誉雪楼再次抬头,看元玄的眼神满是不屑。 “殿……” 刚开口,元玄又住了嘴。 “这里跟以前,不一样了。”他试图换了个话题。 却不知,更是激怒了誉雪楼! “拜谁所赐?!” 双目一凛,誉雪楼毫不客气怼了回去。 元玄这才意识到他的怀念听在对方耳中,会变成什么? 胜利者的嘲笑吗? “我……” “你知道吗?比起那个老东西,我更不会原谅的那个人,是你!”誉雪楼说。 “我……” 一声更比一声无力,元玄知道,自己说什么也不可能挽回从前半点。 只是总想着,玉哥儿性子那么好,万一呢? “轩辕王这是……愧疚?” 誉雪楼看他一副没精打采的死人样儿,忍不住嘲笑:“如果真的愧疚,不如把你的江山送给我啊!” 他这话纯粹是来扎心的。 江山? 呵,从前他不见得多想要,现在,他也只想把那张不知摞了多少人尸骨的肮脏的椅子踩在脚下,碎了坐在上面那老东西的每一根骨头! “可你明知道我放弃了——” “放弃?本就不该属于你的东西,你放弃给谁看?”元玄话未说完就被誉雪楼打断,“给我看?还是给那老东西!” 轩辕王连接江湖与朝堂,退出争储之事江湖上谁人不知,如今那皇位上坐着的一旦百年,便是膝下无子,过继旁支,这位置也轮不到他来坐! 然而事实,远不是表面上看到的这般简单。 “这些年你不断外派戍边,可见这招表忠心怕是弄巧成拙平白招那老东西不待见了。”誉雪楼继续刺激,“啧啧,堂堂轩辕王聪明一世,居然能糊涂到这个地步。可悲、可悲啊!” 他一口一个‘老东西’,听得元玄便是再好的脾气也终究有些忍不下去了。 牙关紧咬,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跟亲弟弟一般亲密,如今却形同陌路的人,终究,只能攥紧了拳头, “我不是!” 不是表忠心,只是无法欺骗自己,无法,彻底抛弃你。 誉雪楼似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只想着自己的打算,说:“殿下既然不想抓我,何不放我走?” “你不能走!” 元玄终于直起身板,看着誉雪楼,一脸坚定。 “嗤——” 忍不住,誉雪楼笑了出来。 “殿下还真是好笑,不过我也习惯了,来吧。” 说着,誉雪楼的眼神却愈发凌厉,单手按着腰扣—— 那里,是一柄软剑。 第270章 要么打一架(4) 说着,就要抽剑而出。 “我只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忽然,元玄话头一转。 誉雪楼抽剑的手一顿,皱眉。 他这是又在打什么主意? “雪衣教是否与你有关?”元玄问。 誉雪楼挑眉,似笑非笑:“我为什么要回答你这个问题。” “如果你不回答,那我要说的话可就多了。”元玄说。 誉雪楼眉头轻拧。 “你之前,是藏身与轩辕王府吧。”元玄言语笃定。 誉雪楼不语。 “畏罪潜逃的千长老虽然是个不错的顶罪人,可你确实中了蛇毒,断不可能有命离开我府中。天底下,能不惧此种蛇毒的,除了幻红楼之主宦红绫,没人能熬过三刻,因此,府中必有你的内应,而且,能帮你解毒。” 元玄言之凿凿。 “虽然我没有查到到底是谁?但这个人的存在是必然。而可能性最大的,便只有唯一非经过轩辕府严格筛选而入的黄灵儿一行人等。那么,你的帮手,会在这几个人手中吗?” 誉雪楼眯了眯眼,不予置评。 “我运气好,曾与这四人同行过,以当时的处境来看,他们不可能是雪衣教的人,但是经过调查,这四人中,有两人的身份含极大操作空间。” 誉雪楼心下警惕,面上却不动声色。 “黄灵儿,与黄雪衣。”元玄说,“一个孩子自然不可能掀起什么大浪来,这是常识。” “可是雪衣不同。”元玄顿了顿。 “他,是能在雪衣教两大长老出手的情况下,让致远镖局全身而退不伤分毫的背后策师;” “他,是在我身中奇毒,宫廷御医束手无策时主动揭了皇榜,成功让我醒来,却让我吐了三罐血至今没有恢复元气的神医;” “他,更是无论在一线天还是在我特地准备的答谢宴上,唯一一个闪避我的窥视,不敢以真面目见我的人!” “你说,我该不该怀疑他?” 说到这里,元玄真的就只差把结论说出来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既然你说了这么多,我总是要表示两句的。”誉雪楼一脸无所谓,“既然这孩子坏了雪衣教的事,又救了你的命,难道你不是应该更不怀疑这孩子跟雪衣教有关吗?” “是啊,甚至,我还想谢谢他,谢谢他救了你。” 是了,站在元玄的角度,当日誉雪楼被蛇咬而无事,只可能是雪衣救他了。 “但是——” 一声转折,他终究还是怀疑他的。 “我得先承认,我怀疑他仅仅是因为他的名字,雪衣,实在是太巧了。”元玄说, 听到这里,誉雪楼心底已经在骂娘了,当初就不应该为了测试宦红绫而诌这么容易联想到的名字。 行动上却是事不关己地表现出一种不耐烦来。 扯了扯嘴角,他眼神忽地一厉,手指微动,一柄长剑自腰间‘铿’地两处,直逼元玄檐口。 元玄身形未动,甚至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誉雪楼勾唇冷笑,这定力,倒确实值得佩服。 厉眸微抬,他的软剑还在迎风颤抖,元玄甚至隐约能感觉剑尖在他的喉结拂过。 然后就听见誉雪楼说:“随便你怎么想,我实在很忙,没空跟你啰嗦!现在,要么,让我走,要么,打一架!” 元玄轻轻一眨眼,完全不将他的挑衅放在眼中。 “名字,也许真的只是巧合,甚至以上三点都可能只是雪衣确实有那样的能力,但你现在还活着,答案便只剩下这一种!是你,用他关心的人或事,威胁了他。” 听到元玄的结论,誉雪楼愈发觉得好笑,这乱猜的本事,倒是可以媲美黄灵儿了。 元玄不知他心中所想,说到关键处,神色渐厉。 “黄灵儿与雪衣次日高烧的时机太巧,尤其雪衣竟然毁了整张脸,让我不得不怀疑,这个蛇毒,是不是从你身上,转到了他们身上!” 若是此时手中持剑,他还真想给这位轩辕王鼓鼓掌。即使猜到了这个地步,他依然不会将那稚童与自己做联想吗? 果然遮脸是对的,只要他看到了雪衣那张脸,便是再不可能,也容不得他不多想。 至少…… 会像黄灵儿那样,以为雪衣是自己的儿子吧。 不过还好,答谢宴后他便一直专心养病没再找过自己,因而后来他的脸虽好了,元玄亦未曾见过。 “威胁?”他的声调愉悦地挑了起来,眉眼轻弯,“威胁一个孩子,用一个女人的性命?啧啧,没想到啊,我在你心里,居然已经低劣到如此地步。” 他的语气实在轻佻,却还是让元玄听出了几分自嘲与黯然。 糟了! 他又说错话了。 想着,他就要上前,然,脖颈处的剑光一闪,他不得不止步。 “咔咔……” 誉雪楼拧了拧脖子,发出声声脆响,双眼一眯:“看来,我给你的时间实在是太多了,打不打,一句话!” “那你杀啊!” 不顾后果,元玄忽地挺身上前。 誉雪楼当即一愣,连忙后撤,然剑尖离咽喉实在太近。 一滴殷红,如珠坠地。 元玄终于弯起了嘴角,眼底满是欣喜:“果然,你还是不会让我死的。” 那一点红珠顺着他的脖颈之下,没入衣襟之中。 只是皮外伤。 誉雪楼却似受到某种侮辱一般,顿时恼羞承诺,眉目一凛,出剑再不客气! 这一次,元玄动了。 腰间长剑‘铿’地一声拔鞘而出,与誉雪楼的,正是一刚一柔。 几乎是同时,两人自楼台飞身而起,四目对视之下双剑相击,顿时星火点点。 湖面更是平镜起浪,哪里经得住两位绝世高手的刚猛内劲,直接‘砰砰’炸出不少水柱,也引起了周围不少侍卫的动静。 然而有轩辕王命令在前,众人围观,却不得上前。 所以为神仙打架,殃及池鱼。 以两人表现出来的战力,他们即便想助轩辕王擒拿此刻,但反被掣肘的话可就坏事了! 二人自湖面打到屋顶,又从屋顶打到宫墙。 剑鸣铿锵,身形起落如燕,一场巅峰对决看得围观者心涌澎湃! 第271章 要么打一架(5) 不过一会儿功夫,两人已换了四五个战场。 最终,两人分别于一处宫殿檐角站定,迎风而立。 琉璃瓦易碎,两人足见微点,却不伤分毫,此情此景,正是清风明月,发带飘飞,颇有一股仙侠意境。 “你是一定要与我拼个你死我活吗?”元玄问。 “我倒是想走,分明是你不让!”誉雪楼笑。 “我说过,回答我的问题,就让你走!”元玄说。 软剑还在风中颤抖,借着月色泛着冷色银光,誉雪楼面色更冷:“我说不是,你得信啊!” 经过刚才一战,元玄只觉得胸前有些发闷,血气尚未恢复,终究弱了三分。 “只要你说,我就信。”元玄说。 切,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神仙‘友情’呢。 誉雪楼一想到自己曾经犯的蠢,更觉得这句话实在好笑到极致。 此时,他的手还在颤抖,被蛇咬过的伤早已好了大半,只是在功体不全的前提下,仍了差了三分。 不过还好,在软剑的掩饰下,对面之人就算怀疑也无法判断详细。 “出剑!” 誉雪楼懒得搭理,直接叫阵! 这番对决,元玄总算对誉雪楼的大致战力有了判断。 没想到多年不见,他的武功竟精进如斯,若非对方不知何故未尽全力,如今的他根本不是对手! 如果,他真与雪衣教有关,那还真是难对付了! “我伤病未愈,不是你的对手。”元玄说。 “!” 他认输的姿态实在过于从容,从容到铆足了劲想要激怒他的誉雪楼一击落空,衬得其言行反十足真像个未长大的孩子。 誉雪楼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直白的受气了,顿时无话可说,如果可以不顾形象,怕是要气鼓鼓成只小青蛙了! “既然如此,那我走了。”说完,誉雪楼毫不犹豫就要离开。 “等等!” 元玄连忙要拦,誉雪楼猛一回头,长剑直指,让他不敢靠近。 “我还有一句。”元玄说。 誉雪楼心烦:“你怎么那么多话?!” “如果雪衣教真的与你有关,能否先放了灵儿姑娘与雪衣小公子?”元玄说。 誉雪楼不禁有些意外,疑问道:“据我所知,殿下应该与那锋王郡主更熟吧,怎的不求我救她?” “没错,相比锋王郡主,我与灵儿姑娘不过点头之交。”元玄承认,“但至少,郡主是雪衣教的目标,轩辕王府保护不力是我的责任,自然要救;” “灵儿姑娘却是因我安排无辜受累,尤其她还带着一个孩子,雪衣教虽被江湖人称魔教,但这些年我从未刻意针对,不过是因为其失踪教主誉雪楼在位时尚有原则,我不知你在其中到底是何身份,只想着若你秉性未变,应该也不会殃及无辜吧。” 这一番连消带打,高帽子已经戳到了誉雪楼脑壳顶,如何叫人不戴? 嗤笑一声,誉雪楼看元玄的眼神可是不善:“听你这意思,分明已经认准了我是雪衣教的人。” 元玄再觉失言,却没否认:“因为你的忽然出现,加上近期雪衣教的所作所为,我能想到的最大的获益人,只有你!” “只有我?” “呵!” “哈……” 誉雪楼觉得好笑极了,看着元玄,语气不知是嘲讽还是悲凉:“原来在你心里,我是一个阴谋家啊。” 元玄肩头微动,想凑近解释。 “哗啦啦”软剑抖动声,是誉雪楼在警告他的靠近。 “司马轩辕,我现在就告诉你,你怀疑的这两件事没有任何一件是我所为,当然,你信或不信,我都不在意!” 唇角一勾,誉雪楼邪睨轩辕王:“至于你说让我放过黄灵儿,轩辕王哪轩辕王,请问你是不是在自曝其短呢?” 轩辕王神色一凛,似乎还有些不明白誉雪楼的意思。 “无论我是否是雪衣教中人,既然人是从你轩辕王府绑走的,值什么价,找谁出价,就是他们的决定了!” 说完,誉雪楼足下一点,纵身飞起。 元玄刚要追—— “不许跟来!”半空中,是誉雪楼任性的命令。 “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废话太多!” 誉雪楼烦了,一转手,长剑射出,在夜空月下划出一道银芒。 “叮——” 元玄侧身闪避,剑身自他眼前掠过,左手双指并拢,巧劲一出,剑身径自在他眼前卷起,至霸劲处僵直一瞬,随即弹开。 右手长剑挥出,将将打在那软剑的柄环之上—— 银芒回旋,反朝誉雪楼射去。 破空声实在凌冽,只见誉雪楼足下一点,自宫墙上一个飞跃,转身便将软剑持回手中,左手轻压,直接将剑身再次套回腰中剑鞘之中。 黑发凌空,在月下跳出最后一个弧度,然后失去踪迹。 “咳、咳咳……” 元玄压着胸口气血汹涌,运劲开始调息。 他还没怎么变,真好。 … 誉雪楼甫一隐入暗处,手臂已克制不住颤抖起来。 之前的蛇毒虽被黄灵儿的血压住,但伤口处因中毒过深有些溃烂的痕迹,虽然敷过药结了痂,可刚才那一剑,让那小小的伤口再次裂开了! 真的已经很久、很久不曾这么狼狈了! 活该作死要在元玄面前逞威风,现在可好了,内伤本就没有痊愈,这会儿又动了真气,隐约又有些走火入魔的迹象。 再不离开皇宫,不消一刻,他就会无法控制地变成雪衣。 而雪衣,绝对不能出现在宫中! 只是……元玄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皇宫,他现在应该为那些人的失踪之事忙得焦头烂额才对。 如果他没记错,今日早朝,他才在众臣面前被施压过。 然而不过心中疑问再多,也不是当务之急,眼下,还是离开此地为要。 没料到元玄这个变数,今晚这一趟算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甚至,还打草惊蛇—— 一定要乐观点,也不算一无收获。 比如……至少他已经探过这皇宫的底,下次再来目标会更明确些;比如,他摸进了那老东西的丹房,知道他如今最大的弱点;比如,他知道某人,对他满心愧疚,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对他留手! 既如此,这些送上门的好处,他一定会好好利用的。 第272章 打扰了大佬(1) 元玄的动作很快,不过短短数日,失踪人员府邸近期来往过什么人,那些人什么背景,最后去向如何皆一一呈在了他的案桌上。 只可惜,如他所想,当失踪的皆是重臣家属这件事传开,幕后黑手,便蛰伏了。 手指习惯性敲着桌面,眼前摆着的是一副地图——京城及近郊地图! 其实,将目标锁定在雪衣教上完全是直觉。 自本朝开国以来,动作频频的暗中势力不少,因江湖朝堂分治,江湖事不归朝廷管,因此,它们大多活跃于江湖门派之中。 而他,先是以一己之力挑战各大门派,成功在江湖中树立威信;后又主动退出皇位竞争,让江湖人对他不再有‘朝廷人’的抵触,这才能在收拢各方势力的同时试探这些门派是否有异心。 当今圣上趁势封他轩辕王,并昭告天下将之从皇室剔除,同时许他全权代表朝廷对江湖的态度,这才得了江湖人的真正信任。 可事实,不过也是方便他调查及肃清那些有问题的江湖势力罢了! 而雪衣教,恰也是这些势力之一。 比起那些明目张胆让朝廷有理由直接讨伐的,学一囧虽被江湖人称魔教,却极为精准地踩在踩到介于朝廷与江湖那根微妙的平衡线上,让朝廷束手无策。 有此可见,其背后操盘之人的厉害。 然而自今年六月,雪衣教教主与幻红楼楼主一战之后,雪衣教教主誉雪楼失踪,虽然恶名广扬但勉强算低调的雪衣教忽然就活跃起来了。 如果说从前的雪衣教不过是偏安一隅,在朝廷无法收服的地盘兴风作浪,那么现在,就如沉默已久的狂狮,急欲跳出来让人知道它的厉害! 近期,除了被他逮个正着的一线天硝石案,还有探子们时不时来报的那些蠢蠢欲动已然蓄势待发的暗雷,叫他不得不对之愈发警觉。 前不久便有暗线来报,雪衣教长老欧阳子似已潜入京城,再加上几乎同时爆发的失踪案,如何叫他不会将两者联系到一起? 然后,玉哥儿说这两件与他无关。 敲着桌子的手一顿,视线紧紧盯着眼前的这张地图。 上面已被他用不同颜色的毛笔圈了不少地方,以截至当前的搜查,拎出了几个可能的藏匿地点,而其中…… 他看着那群山环绕的标志,以及清楚明白的几个大字。 会,在那里吗? · 御景楼雅间,一位身着锦袍公子倚窗而坐,独特的抹额与单边耳环让他在这极度包容的京城亦有些异域风明显。 在他对面坐着的,是一位明明长相乖巧却仿佛脸有毛病,却半天出不来什么表情的一个小姑娘。 “这都多久了,你说那轩辕王到底靠不靠谱?”刘天霸瞥着楼下,语气与神情已满是不耐。 “五儿不知。” 意料之中的回答,刘天霸没有一点意外,之所以问,也纯粹是太无聊了。 “你说,他真能救出灵儿妹妹吗?” 又不知等了多久,终于,他忍不住又开始这些天的例行发问。 这一次,五儿不再应付他,而是难得认真地思考起来。 “这次失踪的人里,以锋王郡主身份最高,如果灵儿姐姐与郡主混淆身份的话,说不定那边两个都不敢动,可是……” 她顿了顿。 “可是什么?”刘天霸追问。 五儿抬起头,看着刘天霸,说:“你觉得灵儿姐姐,像郡主吗?” 一句话,直接问住了他。 黄灵儿本人其实脾气还是不错的,只是这个人,美则美矣,就是……怎么说呢? 没气质? 也不是! 空有皮囊? 更不是! 其实说白了,哪怕她没有那张惹人注目的脸,只要走在人群中,总是很快能引起别的注意—— 这包括她走路的姿势,说话的语气,甚至张扬的笑! 不知怎地,其实也能看出她在努力地与大家融合,然而就是那么格格不入,还挺明显的,仿佛即使同处一片天空,却分属不同的世界一般。 “那……她岂不是很危险。”刘天霸不禁有些担心。 五儿沉吟片刻:“应该也不会,灵儿姐姐很聪明,又有雪衣小公子在她身边,他们会彼此照拂好对方的,只是……” “只是什么?”刘天霸问 “经过这些天的观察,我认为轩辕王有事在瞒着我们。” “嗯?”刘天霸一愣,“我怎么没看出来?” 五儿眼底难得闪过一丝错愕。 抬头,一眨不眨的看着他,面无表情。 饶是如此,经验丰富的刘天霸愣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你要是能看出来,那才是奇了。” “额,怎么说?”刘天霸向来习惯在她面前不耻下问。 “还记得那天王爷怎么说的吗?”五儿问。 那天? 刘天霸想了想。 是黄灵儿与雪衣他们失踪的那天,轩辕王问,让他们参与进来便意味着他们受朝廷约束,是否愿意? 他们怎么回答来着? “没有其它选择吗?” 刘天霸问,毕竟,他怎么可能好好的大老板不做,去给朝廷当走狗? “现在失踪的是我们的亲人朋友!我们要找人很合理吧,为什么要得到你们的允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朝廷中人就是趁火打——啊——” 话说到一般,就被五儿手快地掐了一爪子。 好歹人家是轩辕王,你在他面前说朝廷的坏话,是活腻了吗? 还好,轩辕王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好歹也是个跟江湖人打成一片的,对于他们向来不将朝廷彷如眼中的姿态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想必两位也知道,上一次雨夜,本王府中遭窃的事情吧。”轩辕王依然好脾气。 刘天霸点了点头。 “虽然千长老当场暴露,如今潜逃,但是陛下认定府中还有内应,毕竟轩辕府屹立这么多年,从未出过类似事件,而这段时间里,出入府上非知根知底的,便只是你们几位。”轩辕王说。 “放屁!” 果然,这个时候刘天霸是忍不住的。 “要不是雪衣手贱,老子才不来你这劳什子的轩辕府呢!啊呸,在你今天告知之前,老子还以为进了皇宫呢!” 这一口一个脏话,是五儿拦都拦不住的猛! 第273章 打扰了大佬(2) “刘老爷暂且息怒。” 轩辕王柔声安抚:“本王自然知道,诸位揭皇榜进京是真,本王如今得意痊愈,几位有功在身也是真。” “可刚才小老爷也说了,以为这里是皇宫,那在陛下的眼里,便是有人想在皇宫之内为祸。” 听到这里,刘天霸终于忍不住皱起了眉。 “比起一个平平无奇的轩辕王,如果对方真实的目的是对陛下,那么便是弑君的大罪,需知守业更比创业难,比起江山稳固,几位这点儿功勋,实在是微不足道了。” “你什么——” 刘天霸刚要开口骂,五儿已率先明白了轩辕王的意思,扯了扯刘天霸的衣袖,然后走到前边来。 “王爷的意思是,如果我们不表明立场,就有可能会死对吗?”五儿问。 直到这时,刘天霸才恍然大悟。 他不蠢,从来不过大致若愚而已。 如果陛下想杀他们,别说只是医治一个轩辕王了,就算是开国大将,那还不是什么死法儿都有? “好啊,那就杀了我们啊!老子不吃这套!” 说刘天霸是个莽夫就真的一点儿也不冤枉,五儿克制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终于忍不住,五儿重重踩了刘天霸一脚,挺身而出,对上轩辕王:“所以王爷刚才说做好计划让我们参与这失踪案,便是给我们找的一条活路?” “姑娘聪明。”轩辕王说。 “我们家小老爷可能还不明白其中利害,王爷可否给些时间让我劝劝?”五儿说。 “你——” “闭嘴!” 刘天霸刚要开口,就被五儿一声喝了回去。 忍不住,刘天霸心底碎碎念:到底谁是老爷,谁是丫鬟啊! “姑娘请便。” 轩辕王微笑着颔首,然后主动离开,将自己这件书房,泰然交给两位。 “不是,五儿你现在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见人走了,刘天霸终于可以发脾气了! “小老爷,咱们为什么来的这里?”五儿问。 “当然是因为奶奶让我保护雪衣那小子。”刘天霸说。 “那现在,雪衣少爷呢?”五儿问。 刘天霸一愣,哑口无言。 “刚才王爷说的那些,确实实在为我们考虑,五儿认为,是可行的。”五儿说。 “可行什么啊?老子做生意的,要是站了皇家的队,那我家里那些账本不都得往上交啊!”刘天霸不服。 “五儿觉得,小老爷不必考虑那么远。”五儿说。 刘天霸不解。 “咱们当务之急,是救出灵儿姐姐和雪衣少爷,如果没有王爷帮忙,咱们根本无从入手,而现在,王爷甚至直接帮咱们把路铺好了,而我们要做的,只是表个态而已,这样划算的交易,小老爷您没理由拒绝的。” 五儿说的有理有据,直剖重点,让习惯性反对的刘天霸难得陷入思考中。 “小老爷,如果我没记错,您有一个未婚妻。”五儿说。 刘天霸再次皱眉:“怎么忽然说起她来?” “五儿听二奶奶说过,这位小姐,也是皇商出身。”五儿说。 刘天霸面色更不好看了:“当初定亲的时候她们只是个普通商户,谁知道爬的那么快!” “小老爷,我说这个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说,不管您对于王爷的建议如何,有这层姻亲在,您的立场,只能是朝廷这边。如此一来,王爷的要求便一点也不为难了。” 刘天霸从来没有这么犹豫过,看着五儿认真的神情,想到临走前奶奶的叮嘱,还有他水灵灵美丽可爱的灵儿妹妹。 “唉,好了好了,表态就表态,行了吧!”刘天霸别别扭扭的,终于还是同意。 五儿眼底滑过一丝笑意:“那我这就去找殿下。” 再之后,轩辕王便吩咐两人守在御景楼外,专门盯着旁边那条进出锋王府的必经之路,只要一有可疑人员,立刻跟上! “还能瞒着什么?” 刘天霸仔细想了半天,依然没有线索。 “我也说不上来,总觉得他看灵儿姐姐的眼神不太对。”五儿说。 “嗨,这算什么啊,难道你不觉得我看灵儿妹妹的眼神也不对?”刘天霸不以为然,反而沾沾自喜。 真是鸡同鸭讲,五儿觉得肚子里有股火快按捺不住了。 还好,良好的教养让她只深深吸了一口气,吐出来之后便再次恢复了冷静。 “算了,小老爷您觉得没事儿就行。” 说着,两人的目光再一次看向了那条巷口。 天色将幕,橙黄的余晖打在街道上带着一股朦胧的醉意。 刘天霸打了打哈欠,刚想伸个懒腰—— “小老爷,你看!”五儿忽地眼睛一亮,拍着刘天霸的手提醒。 “嗯?”刘天霸立刻警觉,顺着五儿指的方向望去。 不过是一个很普通的人,换做刘天霸,是决计很难察觉他的异常的。 然而五儿能看得出,此人对于市井的热闹藏着过分的警惕,甚至,他的鞋子与衣服簇新,很明显是为了特定的目的打扮,尤其在搭配上,他那双过分便于行走的鞋就是最大的败笔! 只见那人状似随意地在路口买了包零食,打开后一边吃,一边环顾四周,确定没人跟踪,这才选了一个方向离开。 “我在这儿继续等着,你去跟。”五儿吩咐道。 刘天霸一愣,这话乍听没从,可我是他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呢? 无暇多想,他伸手在桌上抓了一把果子,叮嘱五儿小心,有事儿可找轩辕王派来协助她的其他人,这才放心地下楼朝刚才那人离去的方向跟进。 五儿倚着窗口,看着刘天霸出了门,眉头一皱,忽然想到一件事! 她家小老爷这一声打扮,是不是有点太引人注目了? 正想着这样会不会很容易被对方发现,有些担心他的安慰时,不远处的楼梯口传来了稳稳的脚步声。 她所在这间是轩辕王的专属,是独立的楼厅。 怎么会有人上来? 想着,她轻轻拢起眉头,将自身衣服理了理,看着那上来的楼梯口,隐隐约约,心中已有了猜想。 不一会儿,一顶熟悉的帽子自楼梯口率先探出。 掌柜的脸很快露了出来。 看到五儿正一本正经看着他,脸上立马就堆了笑,谄媚道: “小、小姐。” 第274章 打扰了大佬(3) “郡主倒是安心,难道不怕一会儿人带来的消息并非在下想要的,本长老一个不高兴,这张小脸儿可就要不好看了。” 他给顾怜影安排了一处与其他被绑着不同的住处,至少,现在还是合作关系,区别对待总是要有的。 “我越平静,长老心中不应该胜算更大吗?”顾怜影微微一笑,美人就是美人,哪怕不染珠翠也是不减风采半分的。 “谁说话,在下实在好奇,郡主这般费尽心机,只是为了一个男人?” 欧阳子邪笑着。 语气中要说有多不信任,也不尽然。 只是,这样她开出的条件实在简单,简单到让人无法全然信服。 “有件事,怜影忽然觉得,告诉长老也无妨。”顾怜影挑唇笑道。 “何事?”欧阳子问。 “你们是如何知晓我在轩辕王府的呢?”顾怜影笑意盎然,看着欧阳子,眼带暗示。 欧阳子挑眉。 “甚至,我还想问,长老明明已经抓了那么多人,长老又怎么会突然想起抓我这个闲散郡主?”顾怜影继续说。 这一次,欧阳子几乎可以肯定,目光一亮,看着顾怜影的眼神就更不一般了。 “这么说……是郡主你……” “没错。”顾怜影笑了,“是我派人故意散播消息,才会让你们的注意力落到我身上,也是我给你们安插的人密信,当晚会留宿轩辕府,甚至,表面上是轩辕王安排我与黄灵儿同寝,实际,却是我求的。” “长老您说,我将情敌拉入险境,又心上人为我愧疚,这样的成果,还不够我铤而走险的吗??” 欧阳子实在不懂女人这点儿事,尤其是心机深沉的女人。 真是白白糟蹋了这副纯良的皮囊! “啧啧,郡主这番用心良苦,倘若哪日被轩辕王知晓,怕是要承受不起啊。”欧阳子忍不住讥讽。 顾怜影目光微冷:“只要长老不说,天底下便不会有第二人知晓。” “若是本长老一个口风不严。”欧阳子故意唱反调。 果然,那看似柔弱的神情霎时间爆发出一股冷意:“那我会叫长老知道,什么叫‘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欧阳子撇了撇嘴,跟女人斗嘴不是他专长。 尤其是顾怜影,跟这个女人聊天,简直要把自己设想成一个变态才能跟得上她的想法。 太累! 不过一想到这个女人要缠上轩辕王,欧阳子忍不住就有些幸灾乐祸。 他甚至巴不得他们立马成亲洞房,然后生几个崽崽跟着女人一副德行,接下来就坐等这个女人的真面目暴露,看轩辕王怎么吃得消。 只要一想到那个场景,他就觉得无比愉悦。 不想再与她浪费时间,欧阳子算了算时间,派出去的人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很快,断眉急匆匆带来消息:“长老,人回来了。只是——” 欧阳子只想着赶紧离顾怜影远点,一看到断眉,下意识以为带来的是好消息,不等人说完就要走,习惯性问了一句:“可有人跟来?” 断眉面色难看,跟在欧阳子身后点了点头:“有。” “嗯?”欧阳子猛然滞步,皱眉,“是谁?” “不认识。”段没说 “谁的人马?”欧阳子问。 “不知。”断眉低着头,惶惶不安。 “那就先抓起来!”欧阳子说。 顿时断眉神色更难看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欧阳子看她那一脸隐疾的模样,顿时心生不耐:“又怎么了?” “咱、咱们的人打不过……”断眉的声音都跟着颤抖了。 “打不过?!” 欧阳子顿时就炸了,真的都是一群废物! 被人跟到门口就算了,一个派来跟踪的能有多大本事,靠的不过是藏匿的功夫,既然暴露了,居然还打不过! 真真丢死个人! “我去!” 如果心媚在,他断然不需要自己上,可她不在…… 正好他拳头也有些痒,自上次薛岩山后,可好久没动过手脚了! 这边,刘天霸正打得刺激万分。 没办法,那个废材确实早就发现了刘天霸,毕竟他那样的形象紧紧跟在身后,怎么也无法忽视。 不过穿成这么招摇的模样跟踪,那废材便有些托大,想着这该不会是个傻子吧,于是带着刘天霸在京城大街小巷不知溜了多少圈,终于把人给甩了。 而至此,他便没有再留意。 谁知临近分舵,就在他打开机关正要回去禀报时,听到了那个大傻子喊他站住。 还真是个大傻子! “你,你怎么跟上来的?”他诧异问道。 “老子别的本事算不上厉害,这腿脚还算利索,怎么,当你大爷我那么好对付?”刘天霸这口吻,可牛气坏了呢。 对于这废材来说,这事儿可大发了,他不仅没把人给甩了,更把人带到了分舵门口,甚至连入口都暴露了。 此人不死,死的就是他啊! 废材二话不说,展拳便朝刘天霸攻了过去! “嘿哟,你爷爷我就喜欢你的直接!” 同样许久没动手的刘天霸当即就兴奋起来,用从赌场里学来的坏习惯啐了一手唾沫,摩拳擦掌当即迎了上去! 他可是从小被慕容老太严厉教出来的,别说有多宠了,被打残也没在少数。 这废材的程度,甚至连他的罡气都用不上便被打倒在地。 当然,并非这样他就能顺利进去,因为这点儿动静很快就被监察分舵的人发现并向内一层层通报。 于是刘天霸刘大老爷就这样过三关斩六将打得不亦乐乎。 直到地上的人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我们的刘天霸还意犹未尽,站在那一堆石塔跟前叫嚣:“喂,这就是你们的本事吗?再来几个,爷还没尽兴了。” “我道是谁?原来是你啊。” 某人散漫的声音终于从机关入口传出。 比他身形更快出现的,是某人那把骚到没眼看的羽扇。 不是薛岩山那把,比那把花色可多多了。 想他总舵一屋子扇子呢,这次进京,特意带了几把他最喜欢的,可不得找机会一爬出那坟地就见见光? “欧、欧阳子?” 刘天霸错愕,顿时傻了眼。 所、所以这背地里抓了灵儿妹妹的,是雪衣教? 第275章 黄姑娘欧气爆棚(1) 看到刘天霸这样震惊的眼神,欧阳子十分满意。 上次薛岩山一战,他们不过打了个照面,可是刘天霸的形象,哪怕那时他正与元玄打的难解难分也忍不住注意到。 真的很对他的胃口! 羽扇一开一合,欧阳子笑得是从未有过的荡漾。 “都让开。”他对那些围着刘天霸,却已经不敢贸然动手的手下们说。 一条通往刘天霸的路被应声让出。 刘天霸看着这个笑得格外张扬的魔教长老,心底涌上一股强烈的愤怒:“就是你抓走了灵儿和雪衣?” 欧阳子挑眉,羽扇滑过唇畔,语气微带疑惑:“雪衣?是锋王郡主另外的名字吗?啧,那真是令人作呕的缘分呐。” “装什么傻,我说的是个孩子!”刘天霸的暴脾气真的是对谁也不会收敛。 “孩子?” 终于,欧阳子彻底地疑惑了:“这位公子,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你敢说那天闯进轩辕府的人不是你们雪衣教?”刘天霸气急败坏,这小子还想否认! “是啊。”欧阳子承认得一点也不羞愧,“不过,只有两位姑娘,你说的孩子,本长老可不曾见过。” 刘天霸皱眉,怎么可能,雪衣明明跟灵儿是同一晚上不见的,欧阳子没道理承认灵儿不承认雪衣啊! “那天谁动的手,我要找她!”刘天霸不信。 “啧啧,本长老为什么要听你的?”欧阳子懒洋洋笑了出来,“如果你们丢了人就要算到我们头上,说实话,本长老不介意!只是事实嘛,就是哪怕使我们抓的,也不可能没任何条件就还给你们啊?” “你们想要什么条件?”这一次,刘天霸终于听懂了。 欧阳子作势拧起了眉,似乎有些为难:“之前没想过会有人找上门来,就像我们没想到抓个郡主还能买一赠一一般,你可得容本长老想想。” 刘天霸这个急脾气哪里容得他啰里八嗦:“那你现在想。” 某人的憨直让欧阳子很是受用,当即笑得失了矜持:“想不到啊,不如这位公子自荐一番,你能拿出什么条件来换人呢?” 这个问题算彻底难倒了刘天霸。 轩辕王只说让他跟踪,没让他谈判呐!他也是刚才急了,才会脱口而出让人提条件。 “人在你们手里,当然看你们要什么。”刘天霸耿直道。 欧阳子满意挑了挑眉:“这位公子的意思是,我提什么,你都能做到?” 这话就是个巨坑,刘天霸还不至于傻得往里跳。 “磨磨唧唧的,老子懒得跟你啰嗦了,条件,打一架就出来了!” 说着,刘天霸直接挽起袖子,作势就要开打了。 奈何欧阳子并不是个喜欢打架的,他只是很是欣赏刘天霸这样的人罢了。 直来直去,愚蠢而简单。 这个世界有太多人自作聪明满腹心机,还爱在他面前卖弄,十足地讨厌,就连誉雪楼也是堪堪踩在他的容忍底线上。 而他的眼光太毒,看人几乎一看一个准,而满意者寥寥,今儿难得遇上一个讨喜的,忍不住竟生出几分交友的心思来。 他这般想,刘天霸却不然。 他只觉得此人是在磨磨唧唧,当即懒得废话,双臂一展,就要出拳! 他的拳风带着力拔山兮的霸气照着欧阳子的迎面而来,后者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风是如何吹开他的头发,带着一股让他不由兴奋的战意! 讲真,他真的不是一个喜欢打架的人。 只见刘天霸的拳头即将袭上欧阳子那张祸人不倦的脸时,一把羽扇,不知何时已就着拳风而出。 嫩黄色的鸟羽在刘天霸拳面拂过,惹得后者莫名觉得有些痒,但仅靠这点儿干扰自然是挡不住他的! 谁知,就在他以为这一击必成时,谁也看不清欧阳子身行如何移动的,而那羽扇扇柄直接扣在了刘天霸腕处,一个卸劲—— 刘天霸从来不是吃素的,一个花手躲开了欧阳子这一击,同时换了身形,以左手后扫作攻击欧阳子后颈的预判—— 又是一个落空。 双方你来我往不知不觉便过了数十招,两人都有些打得上头,刘天霸更是差点忘了当初轩辕王的交代,让他如何如何…… 一旁观战的教众却看不下去了,长老和这人似乎势均力敌啊! 必须搬救兵,而眼下能找的,自然只有誉雪楼! 此处分舵主要搞些挑拨情报埋暗线的活计,战力一般,而大多已被刘天霸收拾。 想到前几日她因黄灵儿莫名得罪教主,便有些不敢去。 “你去!”她吩咐一个杂鱼。 那人自然早就想退出战场了,可不屁颠屁颠儿去找誉雪楼,难得送上门给教主献殷勤的机会呢。 此时,无论是断眉或是这杂鱼,浑然忘了誉雪楼回教中当日便说过,教中事务暂且由欧阳子全权,他这几日闭关,修得打扰! 闭关是真的,不得打扰也是真的。 他将昨晚自工作探寻而来的地形图画于纸上,算着每处大概的空间,可能的密室或暗道…… 与此同时,他最初的伤势依循千长老的方式已恢复得七七八八,可同样的,现在反之是他成人的身型愈发稳定,而做雪衣的时间越来越短。 除非他像那晚一般在未恢复完全时透支或再度走火入魔! 还好之前便与黄灵儿说了雪衣不便留在教中,某人更是自发脑补了一群人觊觎教主继承人身份而一旦雪衣曝光就会引来杀身之祸的剧情。 虽不中,也总算能让雪衣合理地消失了。 “教主!”门外有人禀报。 誉雪楼眉头一皱,将面前的地图收起,带着属于他王者的高冷,问:“何时?” “教主,有人跟来分舵,是个厉害角色,正和欧长老打得难解难分,属下逾矩,想请教主相助。” 跟踪? 誉雪楼想了想,能这么快就知道从何处着手并跟上来,是司马轩辕的手笔没错。 只是能和欧阳子来回过招而不落下风,看来来者是个狠角色。 然而…… “你确定要我去吗?”隔着一鼎石门,誉雪楼说。 杂鱼一愣,不解。 “你们长老啊,最讨厌有人替他擅作主张了!” 第276章 黄姑娘欧气爆棚(2) “你们长老啊,最讨厌有人替他擅作主张了。”门内,誉雪楼笑得有些冷。 杂鱼还没明白什么情况呢,忽然,一道强烈的气劲由内至外,不轻不重,堪堪将人击飞至三尺之外! 那人蓦地撞壁然后倒地,只听见“咔咔”地声响,誉雪楼的石室门,开了。 这并不是给黄灵儿安排的那间,狡兔三窟,给黄灵儿安排的,是连欧阳子都不能轻易过去的所在。 “既然知道逾矩,这是给你的惩罚。”誉雪楼冷冷看了杂鱼一眼,便往外走。 既然都来了,不如出去看看,反正欧阳子不求他,他是绝对不会出手的。 这边,黄灵儿已经在这个屋子里一个人孤零零待了许久,跟坐牢差不多,不,坐牢至少还有放风还有天窗! 这里,只有几个气孔让她不至于闷死。 而最气人的,是自雪衣走后,不管是他还是誉雪楼竟然再没人来过,此时她更是饿得饥肠辘辘。 誉雪楼那个混蛋是不是忘了这里还关着一个人。 身而为人,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在饱饱地睡了一觉之后,黄灵儿看着货真价实的四面都是墙,终于决定要动动脑筋了。 如果她没有记错,像这种密室一般里面也会有开门的机关,毕竟是誉雪楼给自己准备的老巢,没道理把自己锁在里面饿死吧。 想着便要行动,黄灵儿看着这简易狭窄的房间,决定一块砖,一本书慢慢摸索过去。 反正大不了被誉雪楼抓个正着,而他看在雪衣的面子总不会把自己给杀了吧。 房间真的很小,她看着壁上的烛台,脑筋率先动到这上面,原因无他,简单! 既然这是给人家教主自己用的,总不可能让誉雪楼爬到床底下搞个开关吧。 最可能的地方就是触目可及了…… 她带着百分之一的可能,将手摸到了一个烛台—— “咔!” 黄灵儿顿时睁大了眼! 这么欧?! 又是欣喜又是吃惊,她忍不住兴奋地舔了舔舌头,快走快走。 临走,她又恍惚想起自己似乎是人质这么一件事,明目张胆大摇大摆走出去怕是很快就被抓回去,抓回誉雪楼的密室是不可能的,送到欧阳子面前就糟糕了。 想着,她又回头看了看,床上、桌上、柜上,能用来掩人耳目的,大概只有床单了! 没有什么困难能阻止她想要觅食的心。 床单一抽,当个披风往头顶一罩,复又用多余的布料挡住了脸,这才重启已自动关闭的机关,走了出去。 循着记忆中誉雪楼带她走过的路,她每一步都走的极为小心。 直到一个分岔口,她忽然有些不确定了。 左边是前往欧阳子在的那间墓室的,可右边,又是通向哪里了? 她对这间地下宫殿所有的熟悉便是断眉一段路,誉雪楼一段路,要是贸然自己走,迷路是小事,要是不小心碰到什么禁区机关可就有她受的了。 这种地方,一看就没少这些东西。 黄灵儿有些纠结。 要不,赌一把? 反正今天的运气似乎一直还不错,万一欧阳子不在呢? 想着,她又拉了拉被单,昂首挺胸,气势不能输,这样万一遇到了个教众啥的,先试试用气势压倒人家。 再不济她觉得自己最近的武功其实练的还可以,奈何没有给她发挥的机会。 也许是她的自信感动天地,这一路,竟是真的畅通无阻。 不知道什么情况,这一路,她愣是一个人也没遇上。 今天这是真的开挂了? 眼见着外面已出现一道光,黄灵儿的心已跳到了嗓子眼。 眼见自由就在眼前,只要好运继续…… “!” “你耍赖!” 此时,刘天霸已打得一身汗,两人过招更是只见人影不见出手,看得观战得人亦从原本的摇旗呐喊变得惊心动魄。 战局胜败似乎就看谁失手或谁放绝招一瞬! 忽然! 只听见“咻咻”的破空声,欧阳子那几乎掉光了羽毛只剩扇架的扇子蓦地一展,变成无数数十根木质飞镖。 就在在与刘天霸交手错身之时,欧阳子蓦一撒手,那些飞镖已齐齐朝刘天霸射去。 刘天霸听到动静转身一个鹞子翻身,然终究不过一双手脚一张嘴,数十只飞镖齐至,只堪堪接住或躲避。 然而,身形终究慢了一瞬。 欧阳子邪魅一笑,身形一闪,手中残余最后一根扇骨直接抵在了刘天霸脖颈。 誉雪楼甫出来时,两人对战正酣,除了断眉,剩余只作围攻之势的教中亦没注意到他的到来。 断眉刚要行礼就被誉雪楼打断,这时候不宜让欧阳子分心。 只是,看到和他对战的人,终究有些意外。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此时的他并不知道欧阳子与顾怜影之间的约定,更不知欧阳子派出的废物直接将这地方给暴露了。 只是站在他的立场,他可能比任何人更不想此处曝光,因此,观战同时,他已有若欧阳子拿不下,他将动手的觉悟。 别说他如今功体已恢复七八分,实际只消三分便足以对付刘天霸。 这家伙厉害的就一副拳脚功夫和罡气,只是好巧不巧,正克欧阳子的功夫。 因此,直至最后一刻,他也不知胜负将如何。 只是眼下看来,还是欧阳子更高一筹。 誉雪楼挑唇轻笑:既然来了,不如就一起做客吧! 也省得黄灵儿一见他就要找雪衣。 只是……刘天霸好像一直没歇了娶那“美人毒”的心思,让他两作伴不就是让他称心如意? 算了,还是单独关吧! 誉雪楼甚至已经想好了怎么处置刘天霸,刘天霸这边却因骤然受制,嘴里还叼着扇骨,顿时“呸”了一声将口中的扇骨吐了。 “你耍赖!” 莽汉一脸愤愤不平! 欧阳子看他这气急败坏的模样反而开心极了,最喜欢这种想干掉自己却没本事干掉最后只能放狠话的蠢货了。 “耍赖?”他笑,“怎么,难道你以为本长老是来陪你练功的?” 这话实在扎心,刘天霸打到后来,还真有些将这当公平比武的场面了,浑然忘了自己跟来的目的! “行!是老子技不如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第277章 黄姑娘欧气爆棚(3) 怎么能杀了剐了呢? 难得遇上一个这么可爱的对手,当然是…… 手指并身形飞快,欧阳子轻轻松松便将刘天霸定在原地,手一扬,立刻有教众上前就要将人拿下! “不许!” 忽然,人群中响来一道声音。 只见一名披着红色斗篷的影子不知从哪儿蓦地飞了出来,直奔欧阳子与刘天霸所在。 欧阳子实在不防这种意外,见来人,手中已无武器,却还是直面迎掌过去。 谁知,就在他以为能对上招时,那身影竟在半空中忽地撤手,手一撩,那红色斗篷张开,竟是一张床单! 床单迎风鼓起,柔中带刚,只一扫便将围着刘天霸的教众们掀翻。 轻足落地,黄灵儿马上每每乍见便能让人惊叹不已的祸水神颜终于出现在众人面前。 “灵儿妹妹!” 刘天霸大惊,完全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出现的,既然会是黄灵儿。 “你没事吧?” 黄灵儿张开双臂挡在刘天霸身前,惹得后者顿时感动得巴不得立马把人娶回家咯! “我没事。”刘天霸说。 “是你?”欧阳子看清来人,微微有些诧异。 不知道怎么回事,虽然每次见没都能认出黄灵儿,但是每次见她,总会有种莫名感觉,仿如初见一般。 黄灵儿毫不耽搁,想着之前熟悉过的人体穴位,以及如何点穴解穴的功夫,手指灵活,快速替刘天霸解了穴。 只是她浑然没有意识到这股熟练并非她钻研认真天赋过人,而是,当她要这么做时,宦红绫身体的惯性已经支配她的行为。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被一个女人救了的刘天霸一点也没有因为被女人救了儿有损颜面,只看到人完好无损站在自己面前,就是开心。 “教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时候,欧阳子自然注意到了誉雪楼的存在。 誉雪楼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个女人,果然一如既往地会给自己找麻烦。 其实刚才她过来时,他有听到动静,只是没想过就是她罢了,更是没想到,她出现的时机这么巧,刘天霸落败那瞬,谁的注意力会在教内呢? 这才给了她出手救人的机会。 黄灵儿顺着欧阳子的视线看过去,这才发现誉雪楼也在。 “不关他的事!” 维护的话脱口而出,甚至比誉雪楼自己的回应还要快。 越是如此,欧阳子看誉雪楼的眼神,更怨念了。 “他是谁?” 刘天霸有些不解,刚才欧阳子不是叫那个人教主吗?怎么灵儿妹妹还要帮他说话。 “过来。”誉雪楼语气平静,丝毫看不出有动怒的迹象,只朝着黄灵儿唤了一声。 “不行!”黄灵儿坚持,挡着刘天霸的小身躯更坚挺了,“我不会让你们抓走他的!” 原来是担心刘天霸的安危。 “既然他找到了这里,雪衣教就由不得他来去自如了。”誉雪楼说。 “对啊,所以我就更不能过去了。”黄灵儿说。 “黄灵儿。”誉雪楼叫她。 “干、干嘛?”他忽然这么认真的语气,让她有些心里发怵。 “我说,过来!” ------题外话------ 正在去兰州的火车上,能在下车前写完一千事一千~~先发为敬! 第278章 黄姑娘欧气爆棚(4) 四个字,完美诠释了什么叫不怒自威。 而誉雪楼的语气从头到尾都是格外平静,便是黄灵儿自己,也恍恍惚惚他到底是在命令呢?还是命令呢? 此时,在场所有人,包括欧阳子、断眉,甚至之前那些被刘天霸打趴下的教众,没有一个人的目光不是紧紧盯着这一男一女的博弈。 也在猜想,这两人到底什么关系? 虽然这女人确实很美,但是教主对她也未免太不一般了。 只是正主目光相接那会儿的刀光剑影,一群吃瓜群众是居然体会不到的。 欧阳子双眼下沉:不是第一次了,为了这个女人。 誉雪楼到底知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黄灵儿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她过去就能解决问题,更何况,有一说一,他们,不熟! “还是那句话,你们放他走我就过去。” 她这话简直要把欧阳子气笑了。 她对轩辕王有没有用暂没得到印证,就算有,以如今誉雪楼的态度,也未必有机会去发挥作用。 反而眼前这个莽汉,一旦离开时绝对不利于他们的。 希望教主不要犯这种傻。 誉雪楼确实不会。 “我数三声。”他说,“要么,你过来,他留下;要么,一起死。” 瞧瞧,这才是一教之主,威胁人的话都可以说得这般温柔而让人无法拒绝。 欧阳子心头大石勉强放下,还好誉雪楼不至于色令智昏。 黄灵儿却皱了眉。 她本就没什么筹码和誉雪楼谈条件,反而是自己一堆筹码被人拿捏得死死的。 刚才让人放人,完全是抱着试一试万一今天欧气爆棚能蹭个安然的想法。 啧,原来哪有什么好运,不过前面一个巨坑罢了。 一时间,她有些不知该如何选择了。 “一——”誉雪楼开始叫数。 刘天霸看出她的为难,想了想,难得像个大哥一般上前按住她的肩。 小声说:“妹妹放心,刚才要不是那贼小子耍阴谋,老子未必会输。” 说着,余光瞟了一眼誉雪楼,继续道: “一会儿我跟那贼小子再打一架,你看准了机会就逃,要是这个狗屁教主抓你,你就……” 他的声音顿了顿:“我瞅着他对你有点儿意思的样子,到时候你就使个美人计,撒娇也好,投怀送抱也行,找准了机会给他点个穴,说不准还能要挟一下。” “而——”誉雪楼那边还在追魂。 不过,刘天霸想得很美好,只有黄灵儿自己清楚,这誉雪楼哪儿是对自己有意思啊,要不是因为雪衣…… “可是雪衣……”她问。 “没事儿,哥哥我这一路过来可是给轩辕王留了记号的,就算咱两都失败了,王爷很快就会过来救我们的,到时候不管时雪衣还是折雪衣教,全搞定!” 他说这话时还带着一点点小狡黠,似乎为自己做出的这些贡献很是满意,作为一个少受挫折的大老爷,这种成就感少有,也让他此时着迷。 “轩辕王?”黄灵儿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咱们的事儿都惊动轩辕王了?” “三——” ------题外话------ 又是火车上的一章,今天要去张掖了昂~~ 第279章 黄姑娘欧气爆棚(5) “我同意!” 出于本能,黄灵儿纠结于轩辕王的问题时,甚至忘了之前的要求是什么,答应的话脱口而出。 这反映,让正准备跟她解释的刘天霸措手不及。 灵儿妹妹刚才,是把他卖了吗? 誉雪楼满意地弯起了嘴角,还算这女人识趣。 只欧阳子还有些可惜,其实他更想看到那个女人做另外一个选择后,誉雪楼到底会不会践诺。 “不过……”黄灵儿很快反应过来,“你得让我先问他几个问题。 誉雪楼单眉挑起,眼神中露出些微的不悦来。 黄灵儿才不管,趁着他还没有拒绝,连忙问刘天霸:“你刚才的意思是,轩辕王一会儿就来了?” 刘天霸拿不准“反正我留了记号。” 黄灵儿眼珠子转了转,这么说,誉雪楼他们的当务之急是转移阵地啊,这个时候,似乎…… “教主大人!”黄灵儿忽然喊道。 “嗯?”誉雪楼一看她那模样就知道又有什么鬼主意,这会儿已经打定了不吃她任何谋算。 “刚才这傻大个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吗?”黄灵儿问。 誉雪楼皱眉,却也点了点头:“你先过来。” 黄灵儿撇了嘴,这个时候倒也没有违逆,而是乖巧地拍了拍刘天霸的手让他安心,然后走到誉雪楼跟前:“可是你们时间不多了啊。” 两个人此时只有三步距离,黄灵儿看着誉雪楼的眼神是笑的,只是后者仍是从这不服输的女人眼底看出了一丝挑衅。 “所以呢?”誉雪楼问。 “你觉得以你的本事,几招能拿下刘天霸?”黄灵儿问。 誉雪楼轻飘飘扫了刘天霸一眼,轻笑了一声:“他,还不配。” 不配与他动手。 “好吧。”黄灵儿没想过这位骄傲的教主能轻易踩进自己的陷阱,反正,她的目的也不是如此。 “就说你们要把他留下,点了他的穴道让他跟着你们吗?”黄灵儿继续问。 誉雪楼想了想,一下子就明白了某人的暗示:“你认为呢?” ok,终于说到正题上了,黄灵儿‘咳咳’清了清嗓子。 “我认为,你们刚才也听到了,这家伙留了记号,也就是说轩辕王的人马很快就会找到这里,而你们要是不能制住他的行动,想带着他一起跟你们转移,也不过会拖慢你们的脚步罢了。不如……” ”不如什么?”誉雪楼看穿一切,就看她怎么演。 “虽然我刚才答应你我们两个都留下,但是理智想了下,留着这家伙有害无利,教主不如退让一步,给第三个选项如何?” 欧阳子当即就翻了个白眼,这女人可真是够臭不要脸的。 誉雪楼却笑了。 看着黄灵儿的眼中甚至还带了些少见的温柔。 “我觉得你说得很对。”他说。 “确实,我们时间不多,还要带个累赘上路只是平添风险。” 黄灵儿一听,忙不迭点头:教主大人果然善解人意。 只是来不及拍马屁,却见誉雪楼退后几步,一把将站在旁边看戏的欧阳子拉了过来。 “忽然觉得,还是第二个选择更省事。” ------题外话------ 张掖好吃的太多了,每天吃加玩都是零点以后,一直没空写字;今天敦煌回西宁,六个小时车程怎么也够我写两章的哈哈哈哈~~预计买8、9号能到家,到时候更新就稳定了哈~~ 第280章 黄姑娘心机爆棚(1) “我同意!” 出于本能,黄灵儿纠结于轩辕王的问题时,甚至忘了之前的要求是什么,答应的话脱口而出。 这反映,让正准备跟她解释的刘天霸措手不及。 灵儿妹妹刚才,是把他卖了吗? 誉雪楼满意地弯起了嘴角,还算这女人识趣。 只欧阳子还有些可惜,其实他更想看到那个女人做另外一个选择后,誉雪楼到底会不会践诺。 “不过……”黄灵儿很快反应过来,“你得让我先问他几个问题。 誉雪楼单眉挑起,眼神中露出些微的不悦来。 黄灵儿才不管,趁着他还没有拒绝,连忙问刘天霸:“你刚才的意思是,轩辕王一会儿就来了?” 刘天霸拿不准“反正我留了记号。” 黄灵儿眼珠子转了转,这么说,誉雪楼他们的当务之急是转移阵地啊,这个时候,似乎…… “教主大人!”黄灵儿忽然喊道。 “嗯?”誉雪楼一看她那模样就知道又有什么鬼主意,这会儿已经打定了不吃她任何谋算。 “刚才这傻大个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吗?”黄灵儿问。 誉雪楼皱眉,却也点了点头:“你先过来。” 黄灵儿撇了嘴,这个时候倒也没有违逆,而是乖巧地拍了拍刘天霸的手让他安心,然后走到誉雪楼跟前:“可是你们时间不多了啊。” 两个人此时只有三步距离,黄灵儿看着誉雪楼的眼神是笑的,只是后者仍是从这不服输的女人眼底看出了一丝挑衅。 “所以呢?”誉雪楼问。 “你觉得以你的本事,几招能拿下刘天霸?”黄灵儿问。 誉雪楼轻飘飘扫了刘天霸一眼,轻笑了一声:“他,还不配。” 不配与他动手。 “好吧。”黄灵儿没想过这位骄傲的教主能轻易踩进自己的陷阱,反正,她的目的也不是如此。 “就说你们要把他留下,点了他的穴道让他跟着你们吗?”黄灵儿继续问。 誉雪楼想了想,一下子就明白了某人的暗示:“你认为呢?” ok,终于说到正题上了,黄灵儿‘咳咳’清了清嗓子。 “我认为,你们刚才也听到了,这家伙留了记号,也就是说轩辕王的人马很快就会找到这里,而你们要是不能制住他的行动,想带着他一起跟你们转移,也不过会拖慢你们的脚步罢了。不如……” ”不如什么?”誉雪楼看穿一切,就看她怎么演。 “虽然我刚才答应你我们两个都留下,但是理智想了下,留着这家伙有害无利,教主不如退让一步,给第三个选项如何?” 欧阳子当即就翻了个白眼,这女人可真是够臭不要脸的。 誉雪楼却笑了。 看着黄灵儿的眼中甚至还带了些少见的温柔。 “我觉得你说得很对。”他说。 “确实,我们时间不多,还要带个累赘上路只是平添风险。” 黄灵儿一听,忙不迭点头:教主大人果然善解人意。 只是来不及拍马屁,却见誉雪楼退后几步,一把将站在旁边看戏的欧阳子拉了过来。 “忽然觉得,还是第二个选择更省事。” 第281章 黄姑娘心机爆棚(2) 第二个选择? “欸?不是!” 眼见着欧阳子如愿勾起了嘴角,黄灵儿顿觉玩脱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看你们玩得挺开心,交给你怎么样?”誉雪楼无视黄灵儿的欲言又止,直接与欧阳子通气。 刘天霸后背一紧,已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誉雪楼!”黄灵儿急了。 “嗯?”誉雪楼瞥了她一眼,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对方的焦急。 “算了,死就死了!” 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反正黄灵儿自觉也是垂涎过某人美色的。 不亏! 一咬牙,一跺脚,她冲着刘天霸快语一句:“找准时机,溜!” 说着,黄姑娘已一个箭步,直朝誉雪楼奔去。 欧阳子听到黄灵儿的话,自然本能攻向李天霸——誉雪楼的本事对付黄灵儿,可完全用不着他担心。 迎面而来的身影,丝毫没有让誉雪楼放在心上。 这女人也不是第一天犯傻了。 自诩对此时黄灵儿的武力值了若指掌,誉雪楼连招都懒得出,伸手就想将女人的脑袋按住——制住就好。 谁知,黄灵儿是个不按理出牌的。 就在誉雪楼伸手那瞬,她亦伸手,柔软的五指如缠人的柳条,直接将对方手腕一抓—— 誉雪楼错愕,正要翻手甩开。 手,蓦地触上了一处细软——是黄灵儿的腰。 指尖一抖,他还没想好是不是该把某人甩出去,自己身上却是一软。 女人趁着他还未反应过来,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将他抱住。 她的脸,近在咫尺,错愕之间,他只来得及看到女人眼底一丝得逞的笑意闪过—— 然后,是唇上一软。 “嗯?” 他扶在黄灵儿腰上的手一僵,他看着黄灵儿的那双眼一顿,他的整个灵魂在拒绝,但是他的身体,一动不动。 舌尖温润,扫得他身体没由来一股酥麻,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悸动到他几乎忘记呼吸。 “咕嘟——” 这样的吞咽声,大概只有黄灵儿与他本人听得进。 黄灵儿的脸顿时羞红了。 她、她她不是故意的,只是冲过去时防止被推出去,一个劲儿扎猛了,牙口直接撞了上去—— 而对方亦因为惊讶而张开了唇,这才会有如此不该属于两人的亲密发生。 然而,当她想退时,那只腰上的手却如何也脱不开了。 甚至另外一只手托在了她的后脑,仿佛对于她的投怀送抱很是满意,一声诱人的吞咽之后,某人竟真的开始细细品尝起来。 她躲,他进。 她想闭嘴,某人却轻易得地再次撬开…… 在这场莫名其妙的角逐里,她败得溃不成兵。 尤其是身体深处,传来一股陌生而熟悉的悸动,仿佛这样的亲密,她曾几何时有过…… 只是,此时的她根本没空细想。 男人的强势让她于不知不觉被本能支配、沉沦…… 而这一幕,成功让刚打了照面,还未及动手的欧阳子与刘天霸齐齐停手。 这……是什么情况? 断眉等人早在誉雪楼出现后已被欧阳子安排准备组织撤退的事儿了,此时的塔林,只有四人在场。 两位,莫名忘情; 两位,莫名吃了一嘴粮…… 第282章 黄姑娘心机爆棚(3) “誉雪楼,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忽来一声呵斥,是欧阳子在愣怔了一瞬之后的出离愤怒—— 他到底还记不记得他的身份,他的血海深仇? 他牺牲这么多,为他卖命这么些年,不是要看他如何沉迷美色,成为敌人砍向自己的刀的! 至此,‘愤怒’两个字已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 更多的,是耻辱。 就是这股耻辱,让他不仅想要杀了黄灵儿,更想连誉雪楼也不放过! 眼底,已瞬间凝出了血色。 双手化爪,颤抖着,随时就要出击! 誉雪楼闻声一震,扶着黄灵儿腰的手一僵。 他在做什么? 女人亦是如此。 交濡的双唇几乎同时停止了互动,两双清澈的眼在几乎能数清彼此睫毛的距离里,看到了彼此眼底的自己。 有震惊,有惶恐; 还有,那浓郁得即使到了此时此刻依然化不开的欲色—— “啊——”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黄灵儿轻呼一声连忙退开。 却与此时的誉雪楼想法一致,扶着的手也因为这一瞬失神并没有多大的钳制力,这才叫她轻易离开。 然而脸上的红云再次浮起。 黄灵儿忍不住腹诽:都是刘天霸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美人计,她居然还真听了。 听了不打紧,却差点反中了对方的美男计,真的是要死了! 她下意识摸着自己的唇,心不受控地砰砰乱跳,忍不住,偷眼瞟向了誉雪楼—— 后者紧皱着眉头。 似乎也在费解,为什么会因为黄灵儿的忽然欺身而乱了方寸。 以及,他该死地还在回味着刚才的甜美。 “灵儿妹妹!” 本来是打算和欧阳子再打一架的,可这会儿黄灵儿摆明受了欺负,刘天霸当然第一时间护着她了。 几乎是誉雪楼与黄灵儿刚分开,后者便被刘天霸护在了身后。 “你个臭流氓,居然敢打我灵儿妹妹的主意,真当老子打不过你是怎的?”刘天霸一脸怒气冲冲道。 誉雪楼看着黄灵儿低下了头,怯怯躲在了刘天霸身后,仿佛自己真是个占人便宜的好色之徒一般。 “呵。” 不知怎的,还没细想呢,一声冷笑先出。 他看都没看一眼已在一旁气得瑟瑟发抖的欧阳子,视线更是越过刘天霸直接投向黄灵儿,拇指拨了拨唇畔,勾起一脚:“刘老爷难道刚才没看清,是你家妹妹,主动扑向本座的!” 这么一说,黄灵儿更觉得丢人了,脸直接埋在刘天霸身后,不敢抬起来。 他说要杀刘天霸,她便想着死马当活马医。 万一誉雪楼和宦红绫真是传说中的关系,之前对自己所言不过是糊弄,那她忽然凑上去肯定能吓他一大跳,而她只要趁着这么一会儿功夫点穴即可。 谁知,她没经验,这才用力过猛,先懵的那个人变成了自己,然后男人忽来的温柔让她一时乱了分寸,以及他亲自己那会儿,身体居然莫名有些依恋,才会错过了制服他的最佳时机。 不过不管怎么说,计划中拖延会儿时间等轩辕王救援的想法终究还是达到了的。 “等等,你认识我?” 第283章 黄姑娘心机爆棚(4) “送上门就要,不是更说明你是个色中饿鬼吗!”刘天霸口无遮拦,丝毫没有意识到‘送上门’三个字有多伤人。 果然。 黄灵儿闻言,手一僵,抓住他的手下意识松开。身体更是不自觉后退了半步。 虽然‘送上门’是事实,可她的初衷,是给他争取时间啊,别人这么说也就算了,刘天霸这么说,多少,还是有些委屈的。 只是这些女儿家的小心思,刘天霸不可能注意到。 反而,后知后觉,意识到了誉雪楼话中的另外一条信息—— “等等,你认识我?” 如果他没有记错,他应该没有和这个人打过交道吧,听着刚才那群人的称呼,这位约莫就是江湖传闻失踪月余的雪衣教教主誉雪楼,可他,不认识誉雪楼啊! 誉雪楼轻轻笑了笑:“薛岩山一线天,刘老板巧施妙计坏我教大事,本座如何不知?” 他就这样轻飘飘释了疑,却让刘天霸始终觉得哪儿有点不对劲。 只是他此时无暇多想,眉头紧锁,看着眼前堪称雪衣教最强战力的两位,浑身绷紧,对于带着黄灵儿离开此地,他真的毫无把握。 希望,他的罡气能给灵儿妹妹拖延点儿时间吧。 “废话少说,你们雪衣教作恶多端,本老爷早就看不惯了,有本事你们今天就在此把老子给屠了,否则,不管是灵儿妹妹,还是雪衣老弟,老子都是要带走的!”刘天霸说。 亏他这个时候还能惦记上雪衣。 誉雪楼微微勾唇,看着一旁已有些跃跃欲试的欧阳子,伸手拍了拍,安抚他。 随即,又朝刘天霸走了一步。 “嗯?” 刘天霸受惊,护着黄灵儿退后一步。 却见誉雪楼并未动手,而是自腰间一抹,然后摘出了一个牌子。 “你看,这是什么?”誉雪楼说。 刘天霸紧锁眉头,看着三尺之外誉雪楼手中一块玉牌,精致的莲花卷草纹中间,赫然刻着‘慕容’二字。 这是—— “怎么可能?”他大吃一惊,不可思议的感叹脱口而出。 黄灵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到动静,小脑袋自刘天霸身后探出一脚,然后就见誉雪楼嘴角噙着浅笑,目光却冷冷看不出有多少暖意,与欧阳子一前一后站在不远处,在这荒凉的塔林中,没来由一股肃杀的凛冽。 刘天霸顿时就有些乱了。 当初、当初奶奶说,能破他先天罡气的,是他们家的恩人;还说,那家人手里,有属于慕容家的信物,见信物犹见祖上,不可违逆。 可,这信物怎么会在誉雪楼手中? 按理,不应该是在雪衣手里吗? “你把雪衣怎么了?!” 这是刘天霸能想到的唯一可能了!只有雪衣在他手里,他才会拿到属于雪衣的慕容家信物! “雪衣?” 黄灵儿不知道为什么刘天霸忽然扯到雪衣身上,雪衣不是雪衣教下任教主继承人吗? 怎么刘天霸看到这副玉佩,会认为誉雪楼把雪衣怎么样了? 可雪衣的身份毕竟是不能明说的,因而,她并不知道如何同刘天霸解释。 视线不自觉上扬,恰与誉雪楼的错愕对上。 第284章 黄姑娘心机爆棚(5) 是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黄灵儿直到这会儿才终于想通,其实从头到尾,雪衣和誉雪楼就是一伙的。 和慕容奶奶的关系也是。 而誉雪楼这会儿拿出来的东西一定和当初雪衣为什么能投靠刘家的理由差不多,只可惜,刚才听着刘天霸的意思,雪衣和自己一起失踪了,那么便被默认是被雪衣教抓走。 于是,这会儿誉雪楼拿出来的本可以拉拢刘天霸的信物便变成了绑走雪衣的铁证。 不知怎地,这么一想,黄灵儿竟觉得莫名解气! 而果然,誉雪楼已经被刘天霸的‘蠢萌’给杀得无话可说。 “算了,打吧。” 说着,誉雪楼也不再多作解释,将玉佩小心翼翼收好,手一扬,一把短剑自袖刀脱出,黄灵儿忍不住咋舌: 这家伙兵器这么藏,真的不会弄伤自己吗? “灵儿妹妹快走!” 忽然一股力量将黄灵儿往后推了一个踉跄,等她反应过来,刘天霸壮硕地身体已经朝誉雪楼张拳而去。 这个时候,跑还是不跑? 黄灵儿忽然有些纠结。 明明一开始是她打算拖延时间让他跑的,怎么忽然就变了个阵仗了呢? 跑,当然要跑! 比起之前还跟誉雪楼打商量的态度,这会儿要逃,黄灵儿是毫不犹豫! 总不能浪费刘天霸的一番好意吧。 可是,欧阳子怎么可能放过她? 尤其…… 他看着誉雪楼跟逗猫似地,游刃有余地应付着刘天霸的攻势,再看黄灵儿,眼底的杀意更甚。 这个女人,必须死! 轩辕王算什么,他根本看不上,所以用她作要挟轩辕王的棋子,根本不重要! 更何况,他并不认为这个女人会对轩辕王有多重要。 他在意的,只有誉雪楼! 他待在雪衣教已经很多年了,却是第一次见誉雪楼对一个人这般特殊。 先是一力保下,又被他带在身边,刚才更是不顾廉耻于大庭广众与这女子亲热。 简直,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 他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身上背负着什么? 而这个妖女,凭什么?! 几乎是黄灵儿一转身,欧阳子已一个掠步如影挡住了她的去路。 他手中的扇骨早在刘天霸初次被擒后便已重新理好,此时展扇一扫,攻得便是直扫黄灵儿咽喉,干净利落! 毕竟,他的时间有限。 眼下他并不确定这个女人对誉雪楼到底有多重要,可是他不能冒险。 一旦誉雪楼发现他想置黄灵儿于死地,而他不想,属于他与刘天霸的战场随时会听。 他,赌不起! 因此,速战速决是必要。 “咦?” 然而,这一击,却落空了! 初见扇面袭来,黄灵儿先是一惊,随即身体本能一个起跳,一跃七尺,倒挂的长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然后,就听见撕拉的碎布声,黄灵儿身下的衣裙已不知何时被她玩弄于鼓掌,并熟练地扯出了几尺长绫。 只见她于半空翻掌,长绫如水中浣纱一般在她指尖流转,游刃有余。 欧阳子一怔,眼前一道长绫掠过,目光一厉,扇骨随即攻上。 然而,刚如何克柔? 一击落空,转身便要再攻—— 身后,女人赤足落地,失了长裙的双腿,已露出大半的皓白! 第285章 黄姑娘心机爆棚(6) 这样的黄灵儿,是欧阳子决计未曾见过的。 此时的她仿佛从芯子里换了一个人,眼神冷厉,透着几分凉薄与战意,叫欧阳子不禁心头一凛。 暗忖:没想到她居然是个狠角色! 适才被刘天霸激起的战意本就没有耗到极致,这会儿对上黄灵儿,就更是摩拳擦掌了! 眼一紧,手中扇骨一扣,随即甩了出去—— 速度如飞,扇骨在半空中飞旋如盘,所到之处,破风削骨! 黄灵儿足尖一点,手中长绫如行云流水自她掌面拂过落到脚下,身轻如燕踩着长绫再次腾空,而欧阳子扇骨已发至门面。 “咻咻咻”地破空声,黄灵儿踩着的长绫被跟长了眼睛一般的扇骨一截一截削断,她脚下的‘路’也越来越短。 然而,女人眼底的笑意从那股气场爆发开始便未曾停过。 只见她窈窕身形如飞天起舞,一股莫名的气流引得她头发自然飘起,纤柔的手指盘着诡异的指法,一步一步,如勾魂地使者,逼得欧阳子不得不节节后退。 “拈花手?” 不知怎地,欧阳子看着黄灵儿踏着长绫,用那诡异的指法对自己进行居高临下的攻击,原本有些轻视的心顿时因为现实有些无力招架! 他的扇骨在削了几片长绫碎片后还未回到手中,女人那几乎叫人看不清的手却犹如四面八方而来直攻他门面。 未免,太强了! 那几乎无法预判的手速与攻击力,甚至让他第一时间想到了传说中幻红楼楼主宦红绫的江湖绝技之一‘拈花手’。 只是很快,他否定了这个猜想。 虽然誉雪楼未死,则宦红绫也未必命殒,然而此女的江湖风评却是人人皆知。 一袭红衣,鬓戴红莲,足挂金铃,妖娆惑世! 平心讲,即便他对天下女人存在偏见,也不得不承认黄灵儿这副皮囊是美的。 然而,也只是美而已。 大概是与黄灵儿的初次相遇实在印象深刻,在他眼中,其气质粗鄙、谈吐低俗,如果没有这张脸,放在市井之中怕是连寻常的妇女也比不过, 这会儿要不是这鬼魅的功夫让他不禁起了联想,便是再给他一些脑子与胆识,也是不可能将传说中的宦红绫与黄灵儿关系到一处的。 当然,疑惑不过一瞬,眼下黄灵儿跟开了窍一般,攻势极猛,让他根本无暇细思。 尤其地对方也不知是什么恶趣味,别地儿不打,每每出掌,都是凑着欧阳子的脸过去的—— 是嫉妒他这张脸太好看吗? “啪——” 又是一掌,直接甩在了欧阳子脸上。 右侧一股**辣的疼,脚下却已顺着风势再退七尺,快要誉雪楼的战场很快相接。 欧阳子紧咬牙关,看着黄灵儿的一双眼透着满满的杀意。 此女不杀,他誓不为人! 而誉雪楼这边自欧阳子朝黄灵儿攻去时便已注意到,下意识便想扔了刘天霸这边去帮黄灵儿,却在黄灵儿迎风而起时惊住! 什么时候,她的武功已恢复到如此程度? 那现在的黄灵儿,是黄灵儿,还是…… 宦红绫? 第286章 剑决(1) 才一分神,刘天霸的拳头迎面而至。 比起之前对战雪衣的轻敌,刘天霸很清楚雪衣教教主不好惹,因而将当初的破绽掩得死死,加上誉雪楼本身功体未全,这一时半会儿,还真没那么轻易能将他拿下。 随着两边战场愈来愈近,誉雪楼看着黄灵儿的身影,又看着明显被黄灵儿的战况影响到的刘天霸愈发战意澎湃,目光沉了沉。 看来,得速战速决了! 眼见着他与欧阳子即将汇合,誉雪楼气沉丹田,浑身猛得爆发出一股强大的气劲,竟直接穿透刘天霸的防护,当即将人制住。 此时,黄灵儿已追到欧阳子跟前,最后的长绫飞去,足尖点地,又一掌即将落到对方身上。 眼见着这一掌就要落在胸口,欧阳子不及闪躲,刚打算硬接,后背忽地一紧—— 誉雪楼趁势一个抓深,单手搭上他的肩,力道一沉,随即将人扔向身后,另一只手飞速化掌便朝黄灵儿对去。 “轰——” “轰——” “轰——” 以两人为中心,塔林四周因内劲冲击当即炸开。 石屑与灰尘瞬时漫天,欧阳子不及躲闪,呛得直咳嗽,只可怜刘天霸因被定住,更被那石屑砸了好几下,身上隐隐出了殷红。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誉雪楼对着黄灵儿沉沉一声呵斥。 其神色严厉,目光不善。 黄灵儿一双勾魂眼看着誉雪楼的目光闪烁不安,她只觉得此时脑子乱极了,现在所发生的一切,已完全超过了她的思考范围。 从欧阳子挡路开始,她的身体永远快她的头脑一步先行判断,看着欧阳子被她打得节节败退,她更是顺着这股本能随意出击,只感觉身体某处一股热源在不断的发酵,在叫嚣,似乎,她本就应该这样张狂肆意! 然而,直到誉雪楼忽地出现在她面前—— 挥出的那一掌竟生生在半空停了一瞬,然而还是打了出去。 男人的力道太劲,攻得她体内一番气血翻腾,身体的每一寸肌肉甚至开始发抖,对上誉雪楼的眼神,竟有些莫名露怯起来。 “我……” 声音一颤,身体陡然失力,仿佛刚才支撑她大杀四方的力量在她开口的瞬间破功消散! “噗——” 伴随着,她的身体失去了内力的保护,与誉雪楼这一掌,便完全由**来承受,而这么一具娇弱的身躯,饶是尾劲也够她受的了。 “灵儿姑娘——” “灵儿妹妹!” “黄灵儿!” 一口鲜血涌出,三个男人的声音霎时自不同的方向而来。 黄灵儿只觉得眼前发黑,身体陡然没了力气支撑,软软地就要倒下。 誉雪楼还未明白黄灵儿究竟发生什么,对方整个人已直直朝自己扑来—— 软玉在怀,不过一瞬。 “你放开她!” 随着来者一声呵斥,誉雪楼已察觉到渐行渐近的破空声,一抬头,只见一把剑鞘凭空而至,直射他面门。 誉雪楼眉眼一厉,单手扶着黄灵儿的腰,侧身闪过。 再回头,只见林间径道,有一人,手持长剑,踏风而来—— 第287章 剑决(2) 黄灵儿嘴角沁血,听着男人的声音,努力撑着最后一丝力气睁开了眼。 模糊地视线中,只看到一人白衣长剑,如天神降世,仿佛是为了保护她,豁命前来。 “轩、轩辕王……” 我终于等到你了。 后面的话已无力说出口,头一歪,手一松,黄灵儿整个人彻底地昏了过去。 誉雪楼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余光怒其不争地瞥了瞥黄灵儿,将她拖延时间等援兵的那点儿心机悉数看在眼中。 还胆儿真是肥了,敢算计到他头上! 行动上,却还是认命地将她背到身后,挡住轩辕王的视线,说:“来救人?” 暮色将起,山林中已刮起了一层层的夜风,吹得轩辕王的长袍簌簌作响,一双剑眉斜飞入鬓,英气非凡。 这是自二人重逢以来,他头一次带着满身杀意而来。 却让誉雪楼更满意了。 “接着。” 誉雪楼话音落,平地起沙尘,背上的黄灵儿受震弹开。 欧阳子本能起身接住,只是刚碰到黄灵儿,忽地想起自己很讨厌这个女人,下意识刚要把人甩出去,却又想起教主发了话。 手尴尬顿住,一时间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这边,万籁肃静,凛凛战意绕着轩辕王与誉雪楼,四周已然飞沙走石,杀气盎然。 “我怎么也想不到,你居然会将此处作为分舵。”轩辕王看着誉雪楼的眼神再没有半点儿温情,似乎这一举动,毁了他对他所有的容忍。 誉雪楼眼神微闪,随即勾唇冷笑:“王爷何出此言,我等既为乱臣贼子,那似乎作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吧。” 他这番调笑,看似自嘲,却更让轩辕王听不下去。 仿佛他侮辱的,不仅是他自己! “这一次,我不会手下留情。”轩辕王说。 誉雪楼一愣,随即忍不住‘哈哈哈’笑了起来:“王爷只是想向我讨前几次手下留情的债?” 轩辕王皱了皱眉。 “可,也不是本座让你留情的啊!” 话说着,手中短剑一甩,只听见清脆的剑鸣,短剑在内力催动下竟一寸一寸声张,化作一柄长剑,与轩辕王那柄,交相辉映。 本座? 轩辕王双眉一紧,他的意思是……他是这雪衣教的教主,誉雪楼? “如此说来,确是本王的过错了!” 音色一沉,这是轩辕王第一次在誉雪楼跟前自称本王,也预告着,两人从前的兄友弟恭,彻底告一段落。 此时日头西沉,昏黄的光拉得人影偌长。 在这古墓丛林之中,荒凉、萧索,颇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之感。 “那就来吧。” 誉雪楼横眉冷眼,翻了翻手腕,手中长剑被夕阳一扫,一道黄芒扫过在两人之间,仿佛割裂阴阳。 决战,将启! “就让本王见识见识,你这些年,到底长了多少本事吧!” 轩辕王再不藏拙,一身内劲鼓鼓而出,吹得那宽袍大袖呼呼作响,手中剑鸣不止,是剑意在叫嚣—— 夜风凛冽,吹得誉雪楼鬓髯横飞,双目微翕,眼尾狭长,是绝不相让的坚持! “破——” 第288章 剑决(3) 偌大的石林,已不知何时只剩下一黑一白两条身影,两人的战意也早已凝至最高。 当最后一抹太阳的余晖消失在天际。 人,终于动了。 只见两条身影倏地发动,各持长剑挥舞而上,一击,火花擦亮夜色,随即淡去,然后很快第二朵、第三朵…… 剑身衬着月色,带着微弱的银芒,伴随着火花,勉强能估摸着对战两人的身形或上或下,剑路纵横。 要不是时不时能听到的耳边铿鸣作响,怕是无人知晓他们短短时间究竟过了多少招! 欧阳子在两人开战前已一把将刘天霸与黄灵儿推进入口,教众已然撤离,现下他要做的,便是保全自己罢了。 至于这刘天霸与黄灵儿。 讲真,他是有心一掌拍死两人省事儿的。 至少,拍死个黄灵儿。 然而刘天霸此时受制,已然动弹不得,杀个没有还手之力的人不是他的性格,尤其,对方又是他难得欣赏的性子,这会儿倒没太大杀心。 黄灵儿却不一样了。 从初次见面戏弄自己开始,这个女人就已经彻底上了他的黑名单,而今更是能影响到誉雪楼的一个存在。 自然,留不得。 心思百转千回不过一弹指,终究是黄灵儿忽然的武功路数让他心中生出不少疑问。 至少,第一次见面时,她看着也不过是个嘴皮子厉害的,怎么短短时日武功精进到如此地步?这其中猫腻让他不禁多了几份探究的意味。 重点是,轩辕王居然真的来了! 看来断眉说的没错,不仅仅是誉雪楼,这个女人对轩辕王来说,也是不一样的。 眼下教主与轩辕王胜负未分,这个女人尚有用处。 因此,昏迷之中的黄灵儿这才勉强逃过一死。 只是活得并不轻松。 与寻常人对待男子如草对待女子如宝不同,同样是失去自主行动能力,刘天霸这么一个壮汉还被欧阳子单肩挂着,黄灵儿却是被人一只手隔着衣袖扯着腕儿,在地上拖着行了…… 这样的举动,只会造成一个结果—— 那便是饶是黄灵儿此时重伤,依然会被这样粗鲁的对待给影响得再次苏醒。 “唔……” 一声低吟,黄灵儿只觉得自身胳膊快要脱臼了,然而身体依然无力,只有难忍的疼痛自发源处蔓延。 “你放开我……” 她的声音虚脱极了,要不是在空洞的甬道之内会有回音,怕是欧阳子都未必能听见。 “灵儿妹妹,你醒了?”刘天霸激动道。 “哟,这就醒了?” 欧阳子的声音带着愉悦的幸灾乐祸的语调,听得刘天霸又急又气,然而此时无能,根本帮不了黄灵儿。 “我……” 此时,黄灵儿所有的观感已被疼痛占据,脑子完全无法思考,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视线可见,皆是一片黑漆漆。 “放开……”这两个字,已是纯粹的本能。 “咔哒——” 不知行到何处,欧阳子忽地丢下黄灵儿的手,就着墙壁一阵摸索,很快摸到了一处机关口,双指一摁,一道俺们再次出现,伴随着闻风而起的火光。 “进去吧。” 一把将刘天霸推了进去,欧阳子这才半躬下身躯,继续隔着衣袖拉着他嫌恶不已的女人的手,将人拖了进去。 黄灵儿觉得自己的手大概是真的被拉扯脱臼了。 在机关门阖上的瞬间,欧阳子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心的一甩手,将黄灵儿扔下。 她耳边,隐约听到了自己骨头‘嘎吱’的声响,疼痛已让她满头沁汗,此情此景,便是连昏死过去也不能。 还好她体重轻,要是再重点,指不定得伤成什么模样。 “灵儿妹妹你怎么样了?”刘天霸听到黄灵儿的抽气声,也将欧阳子的粗鲁完全看在眼中,这会儿终于到了地方,自然不吝担心问道。 “我没……事。” 她龇着牙忍着疼,想着绝不能叫欧阳子那个死变|态看笑话,强装硬气。 “要不是看你还有点儿用处,本长老刚才便将你给了解了。” 欧阳子可没有半点儿同情心,蹲下身,扇骨挑起了她的下巴,问:“不过你要是肯好好回答本长老几个问题,说不定我心一软,给你上个药或者给个痛快也说不定哦。” 他这话阴阳怪调地,听得黄灵儿浑身不舒服。 不过,识时务者为俊杰,她自诩也不是个什么有骨气的人,不管是上药还是直接被杀了,都比现在要生不死强。 “你问。”黄灵儿忍着疼说。 “问题很简单,首先,你和教主到底关系?” 欧阳子神色渐转严肃,摆明了不允许黄灵儿撒谎。 黄灵儿哪敢撒谎啊,这会儿的她根本没多余的脑子,全用来去感受疼痛了。 可是,不撒谎又该怎么解释呢? 她咬着舌尖企图转移一下来自胳膊疼痛的注意力,努力保持思想清明。 “我跟他,其实不熟。”她说。 “不熟?”欧阳子很是怀疑,“不熟为什么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保你?” “有、有过救命之恩。”黄灵儿说。 “救命之恩?”欧阳子疑惑,追问,“什么时候?” 黄灵儿哆嗦着身躯,想要解释,是他救了自己,可不知怎的,想到誉雪楼救自己背后有不少雪衣的缘由在,竟在这么一个关键时刻,脑子里忽生另一种保命的说辞。 如果她没有记错,当初誉雪楼也是坠落山崖的吧。 “他掉落山崖失去武功,是我把他捡回来的。”黄灵儿虽然这么说,却丝毫没想过这番胡扯其实才是真相! 欧阳子半信半疑点了点头。 烈风崖山高而险,便是他也不敢有自信全身而退的上去,更何况掉落山谷? 此女这番说辞倒勉强与誉雪楼的失踪对得上号。 毕竟,若不是武功暂失无法露面,教主断然不会现在才出现的吧。 “那你和轩辕王又是什么关系?” 欧阳子继续问,能同时和教主与轩辕王扯上关系,这女人的背景,怕是没那么简单。 黄灵儿自觉脱臼的伤口已经开始发热,跟着她的脸一起。 声音跟着颤抖着,说:“真的只是巧合……” 欧阳子不信。 “我们只是贪图富贵,看到……” 第289章 解蛊(1) “我们只是贪图富贵,看到……” 黄灵儿正要说皇榜的事儿,肩胛忽来一阵刺骨地疼痛,是伤口开始新一轮的阵痛,却也再一次叫她清醒。 人家借口是六皇子病重而贴的皇榜,可见轩辕王中毒一事绝不能外传。 “看到有皇榜说六殿下病重,便揭榜来京治病的。”她喘着气,声音虚弱到几不可闻。 欧阳子目露怀疑。 “后来运气好,六殿下的病还真给治好了,轩辕王与六殿下为同胞兄弟,便将我们接入府中做客答谢,如果……”她停了停,调整总觉得下一秒就要断掉的呼吸,“如果不是忽然被阁下的人掳走,这几天我们就该回岚城了。” 欧阳子似是了然点了点头,黄灵儿还未得松一口气。 “是这样吗?” 忽然,欧阳子转身便问刘天霸。 吓得黄灵儿刚落下的心再一次紧张起来,伤口的疼痛又一次被转移注意力。 刘天霸当即愣住。 原本,他还在为黄灵儿重伤至此还能编瞎话这种本事惊叹,没想到一转眼,欧阳子居然将矛头转到他身上。 可惜他打错了算盘。 欧阳子大概以为刘天霸是个四肢发达的憨批,不会说谎,却不清楚,身为刘家当家人,那股子精明藏在皮囊身后,才更让人防不胜防! “是啊,我们都跟轩辕王商量好了,谁知道一早醒来,人就不见了。”刘天霸说。 欧阳子依然将信将疑,却也辨不得真假。 黄灵儿已经是满头大汗,浑身发冷,当欧阳子的注意力不再放在她身上时,身体便再也没有精力支撑,没一会儿便再一次昏死过去。 欧阳子踱步缓行,似乎在思考什么。 此时,石林外,轩辕王与誉雪楼已过了上百招。 誉雪楼的手,已经有些发抖。 轩辕王亦如是。 前几次交手,各自身上带伤且互有留手,打得皆不尽兴,这一战,算是在势均力敌之下的一次酣畅淋漓。 两人各自拄剑在地,轻喘着粗气死盯着对方:他们都很清楚,此战,若无外援,怕是拿不下彼此! “现在解散雪衣教,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轩辕王怒语沉沉。 誉雪楼一听,笑了:“怎么,打不过,就想靠嘴了?” 轩辕王才不屑与他斗嘴,一脸严肃,重复着自己的诉求:“解散雪衣教,跟我回去!” “回去?” 誉雪楼一脸难以置信,活了这么些年,他还从未听到如此好笑的话。 尤其这话,还是从轩辕王口中说出。 “你是不是有病啊?”誉雪楼忍不住脱口骂道,“还是这些年当了个轩辕王,就把脑子这种好东西都给扔了?” 轩辕王皱眉,忍了誉雪楼的讥讽:“省了这些口舌之争,今日我必然带你回去。” 誉雪楼没好气白了轩辕王一眼,这人是听不懂人话吗? “王爷还真是天真得令人好笑。”誉雪楼说,“天地偌大,你以为,还有我的容身之处?还是说,说得这般动听,也不过是想再抓我一次回去邀功?” “我不是!” 轩辕王刚想解释—— “今日,除非你有本事将本座命绝当场,否则,迟早有一天,我将舞着长戟,砍下你此生最在意的那人人头!” “嚓啦——” 天地一声惊雷,顿时擦亮了整个夜空,仿佛为誉雪楼刚才的话做了见证。 风,吹得更急了。 簌簌的雨点忽地落下,‘啪啪’打在树叶上、石塔间。 很快,濡湿了两人的衣裳、鬓发…… 颤抖的手在带着温度的雨水浸润下,终于稳了些许。 “冥顽不灵!” 轩辕王一言既出,手中长剑再次挥出,带着打在剑锋的雨点,挥出一层浅浪; 誉雪楼也不落下风,长靴踏着刚汇的积水,在泥水里踩出最决然的杀意! “咻——” 两柄长剑擦着彼此的脸颊而过,一抹鲜红染于剑刃,又很快被雨水稀释消失。 轩辕王的袖摆过长,并不是利战的装束,相比誉雪楼的束袖,在此时便更显得有些拖后腿了。 “铿——” 轩辕王长剑一挑,誉雪楼只感觉手腕猛地一震,握着剑柄的虎口一个不受力,当即松开,长剑落地—— 却未认输。 得逞的笑意再次漫上,刚猛一掌直击轩辕王胸口,一个翻身,单腿倒挂踢在了轩辕王手肘,又在霎时间将身体折回,单手擒住轩辕王腕口,一使劲—— “铿——” 他的剑,也落了。 双手在雨中翻出了花一般,誉雪楼饱提内力凝于掌中,趁着轩辕王还未从刚才的失利中迅速扳回优势,再一次,拂风掌落在那人胸前。 “咳、咳咳——” 白衣公子翩然落地,溅起一滩泥水。 誉雪楼勾唇冷笑:“王爷想拿我,怕是还得好好精进自己的本事。” 算了算时间,轩辕王便是身先士卒,他后面的援军也该到了,不是再与他纠缠的时候。 反正黄灵儿还在自己这边,他却平白赔了个刘天霸给自己,这笔账,怎么算也是他赚了,这条命,倒是可以暂且寄下。 “你别走,咳咳。” 眼见着誉雪楼转身就要离开,轩辕王不顾伤势就要拦住。 然而刚才那一掌,誉雪楼可真是半点不留情的——当然,实际是以他现在的功体,全力也只能到此了。 他抚着气血翻涌的胸口,只能看着誉雪楼的背影,却再无力拦阻。 这大概是轩辕王的战神生涯中,吃得比较难看的一场败仗了。 “咔咚——” 眼见着誉雪楼走入机关门中,随即消失在他的视线,他已无力追赶。 此处他是知道的,想当年王上暴戾,大兴土木,一边广纳术士追求长生不老,一边劳民伤财为自己修建着最安全的陵寝,其中光擅机关玄术之人便是以国礼相邀,只可惜,几乎无人活着享那滔天富贵。 没有地下的机关图,誉雪楼等人若是不出来,他,就算带了千军万马来踏,怕也难攻。 唯一的办法,便是—— 不,这种想法只在脑中闪过便被他否决。 那样的事,一旦做了。 万劫不复! 口中还有被誉雪楼打伤后的腥甜,轩辕王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难得粗鄙地吐了一口血沫,看着刚才誉雪楼消失的洞口,若有所思。 第290章 解蛊(2) “要不,我还是划了她的脸算了,省得老在我面前恶心。” 尖利的扇骨一端轻轻扫着黄灵儿那张看起来吹弹可破的小脸儿,微一使劲,便摁出了一个酒窝,带着红点。 “你这个疯子,别乱来!”刘天霸急了,更恨自己无能才会受制于人。 “可是救命恩人呐。”欧阳子轻轻‘啧’了一声,“教主向来恩仇必报,要是真伤了这女人,回头找我算账,就算是兄弟怕也要吃上一壶骚的。” 他碎碎念嘀咕着,似乎丝毫不为誉雪楼与轩辕王那一战担心,只想着该如何给这个自己讨厌至极的女人教训。 “啊,有了!”仿佛想到了什么好主意,欧阳子一下子心情大好。 刘天霸心中却隐隐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你喜欢她是不是?” 欧阳子蓦地起身,走到刘天霸面前。 这一问,问得刘天霸眉头紧皱:“你想做什么?” “成全你们啊?”欧阳子笑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公子。 刘天霸心底那不详的预感更浓了。 眼见着,欧阳子伸手在怀里掏了掏,好半天,终于逃出一只小小的竹筒。 “这是什么?”刘天霸问。 “蛊虫啊。”欧燕子笑,仿佛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般轻松。 刘天霸早就听说西苗擅蛊,可从来没听说过雪衣教也擅长蛊术啊? “什么蛊?”刘天霸问。 还好这回欧阳子倒没有卖关子,而是很贴心替他解了惑:“合欢蛊啊!” 刘天霸顿时惊得睁大了眼。 什么蛊?! 欧阳子对他的反应似乎很满意,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这可是我们老教主的宝贝,珍贵着呢,不过这合欢蛊我也是看不上的,没想到今日还有派上用场的机会,怎么,本长老是不是对你很好。” 对我? 刘天霸一脸嫌弃:这是要给自己用? 和谁用? 还能是谁? 当然是黄灵儿啊,总不可能欧阳子自己用吧…… 啊呸! 刘天霸顿时被脑子里忽出的想法给恶心到了。 “老头子那屋全给了教主,我也只剩下这一条了,你说,用在你们谁身上能给我一场好戏呢?”欧阳子将那只竹筒放到耳边,似认真听着里面从而娑娑的声音。 刘天霸不敢说话,深怕刺激这死妖孽真的动手。 欧阳子瞥了一眼脚下昏死过去的黄灵儿,觉得她现在伤这么重,怕是没什么力气同人家颠倒阴阳了。 要不,先给人治个伤? 感慨他难得好心,却扔是抱着歹意。 只见欧阳子嫌弃地半蹲下身子,伸手抬起黄灵儿被拽脱臼的关节,松松垮垮地,因动作粗鲁,还能看到昏迷中的黄灵儿因受力而拧起了眉头。 “老子喜欢她,给老子喂不喂蛊没什么区别,要喂你给她喂,老子保证给你一场好戏。”刘天霸忽然发言。 “哦?” 欧阳子有些诧异刘天霸忽然松口,不过稍一思考,确实如此。 这刘天霸自跟踪过来问的第一人便是黄灵儿,后来见她出来更是当即双眼放光,一口一个妹妹的,那‘喜欢’的心情不言而喻。 眼下,这臭娘们受伤昏迷,如果半点主动也无怕不是跟条死鱼无异,还怎么让她清醒之后无颜见人呢? 嗯,果然还是让她服蛊比较趣味。 只是刘天霸此举,多少让欧阳子心底生出些反感,之前对他的善意也因为他这一‘主动’提议而减了几分。 不过一码归一码,对刘天霸不齿与让黄灵儿丢脸是两件事,实际并不相干。 想着就要做。 欧阳子带着一脸的期待,将那装着蛊虫的竹筒伸到黄灵儿耳边,然后拨掉筒盖。 站在刘天霸的角度,只能隐约看到一条青黑色的小虫自竹筒中爬出,极为熟稔地钻进了黄灵儿耳中。 他的心,跳得快急了。 不是他存心想要羞辱黄灵儿或对她不轨,更不是他抱着死道友免死贫道的想法让黄灵儿遭,而是,就在欧阳子替黄灵儿检查伤口时,有一点,他也想到了。 以灵儿姑娘如今的身体,就算服了蛊也是没有能力做出欧阳子期盼的事儿的。 唯一的办法,便是替她正骨治伤。 只要灵儿姑娘的手好了,合欢蛊发挥作用才能让她除了理智失控,行动上也有能力‘为所欲为’。 而他身为一个男人,自诩自控力十足,又是清醒状态,怎么也不可能挡不住灵儿姑娘的,反而服蛊的人若是变成他,一切,就难说了。 因此,当务之急是如何让欧阳子相信,他这边对黄灵儿有觊觎之心会全力配合,却又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这才能让欧阳子替黄灵儿疗伤,给自己救人的机会。 只是……他没想到此人着实心机,居然是先喂蛊! 蛊虫入耳,欧阳子指法飞快在黄灵儿身上点了两处穴道,这才双手端起黄灵儿那只脱臼的手—— 只听见‘嘎吱’几声动静,他抬着她的手腕扭了几下,期间,黄灵儿表情一点儿变化也无,想来刚才点的穴道,是止痛或麻痹的吧。 确认黄灵儿的手没了问题,欧阳子满意地勾起了笑。 将人的手放下,再替人解穴,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黄灵儿眉头倏地紧皱起来,迟缓如蚁咬的疼痛接踵而至,顿时叫她再次于痛苦中醒来。 与此同时,身体一股异样的热开始蔓延,发出声声不堪的呻吟。 欧阳子对黄灵儿这副表现满意极了,弯起的嘴角表达了他此时无比的愉悦。 只见他利落起身,翻着指法对着刘天霸上下一通乱点,说:“本长老已经封了你的功体,一会儿再解你定身,都说这**一刻值千金,本长老,就不打搅两位欢好了啊。” “赶紧的,爷等急了。”刘天霸强忍着心底对黄灵儿的担心,脸上故作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仿佛就等着欧阳子赶紧让自己‘开工’! “不行!”忽然,欧阳子皱了眉。 “嗯?”刘天霸一愣,这厮不会发现什么了吧。 “本长老想来想去,还是不够保险。”欧阳子忽然说。 刘天霸不解。 但见欧阳子又伸手在怀里掏了掏,随后翻出一个小瓷瓶,嘴角一弯:“这合欢蛊是没有了,但这助兴的药,刘老爷要不要来上一颗啊?” 第291章 解蛊(3) 刘天霸登时睁大了眼。 这个死变态! 眼见着那粒药丸离他越来越近,刘天霸紧咬着牙关,半点儿不敢松口。 他可是货真价实的男人,吃了药,很多事儿可就不是说光靠他那点儿意志就能控制得住的,尤其,黄灵儿随时会变成主动那位…… ‘咔哒——’ 就在刘天霸已经避无可避,那粒药眼见着就要碰到他的嘴时,宛如天籁的机关声让欧阳子还在向前的手一顿。 脸上兴奋的表情也跟着僵了一瞬,夹着药丸的指头一弯,药丸便被快速收起。 神情切换得迅速,欧阳子立马换上了惯常在誉雪楼跟前的吊儿郎当:“教主,你回来了?” 誉雪楼一进门,便看见地上倒着的黄灵儿狼狈不已。 当即眉头皱起,看向欧阳子:“这是怎么回事?” 说着,就想将黄灵儿扶起。 只是他身上湿漉漉的,被外面的大雨淋了个彻底,手指刚要碰上黄灵儿,一滴水落在她的脸颊,惹得后者忽来一阵舒爽的呻吟,誉雪楼蓦地身体一僵。 她,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除了倒在地上,黄灵儿脸上的红似乎也不对劲。 想着,便想伸手再探一探。 “额……教主你和那轩辕王打得怎么样?是不是赢了?” 欧阳子连忙站出来一把将誉雪楼拉起,作出一副对刚才那战局十分感兴趣的模样,企图转移誉雪楼的注意力。 然而他这点儿小心思誉雪楼怎么可能看不出? 怀疑的眼神落在欧阳子身上,怒气如细水缓缓而出,一甩袖,他再无阻滞将黄灵儿扶起,抬手便探向她的额头—— “嗯?” 却被人反手抓住。 誉雪楼一怔,还有些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欧阳子此时已完全变了脸色,单手捂脸,脚步后撤,已经做好随时离开此地逃得一时是一时的打算。 “我好热。”女人缓缓睁开了双眼,目光迷离没有焦距。 她别的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眼下包裹在她身上的凉意格外令人舒坦,忍不住,双手伸出,将人紧紧抱住。 誉雪楼被她这忽来举动惊得呼吸一滞,腰腹一收,却在下一瞬被她抱得更紧。 那颗小脑袋,更是不自觉往他胸前蹭了蹭。 “你个色胚,快放开灵儿妹妹!”刘天霸只看到誉雪楼将人抱入怀中,顿时急了! “嗯?” 色胚? 誉雪楼抬头,看着被点了穴还站在一旁的刘天霸,对于他的说辞满脸不解。 刘天霸却只当他在冷眼讥讽,见他此时终于主意到自己,继续妈道,“你好歹堂堂一教之主,也要在这个时候趁人之危吗?” “趁人之危?” 誉雪楼终于听出了刘天霸一点点意思,难道他以为自己要对黄灵儿做什么? 呵,怎么可能? 他对她可没有那个心思。 只是……欧阳子呢? 直到这时,誉雪楼才发现欧阳子早就趁着他满心都在黄灵儿身上时溜之大吉了。 “她……怎么了?” 誉雪楼决定问刘天霸这个可能的知情者,才能知道黄灵儿身上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刚才那个人渣给灵儿妹妹下了合欢蛊!”刘天霸说。 终于,誉雪楼吃了一惊。 合欢蛊? 再低头看黄灵儿,她已耐不住蛊虫的侵蚀,一双柔软无骨的小手已经开始对他上下其手。 这…… 要说是毒,黄灵儿百毒不侵,可偏偏是蛊! 想着,誉雪楼的眉头已狠狠皱成了一个‘川’字。 “他说那蛊虫是你们老教主的,有没有解法?”刘天霸也是病急乱投医,明明刚才还怀疑誉雪楼对黄灵儿不利呢,这会儿自己受制,便又忍不住期望对方要点脸。 此时,誉雪楼脸色阴沉。 自一线天看到欧阳子使用催蛊笛起,他就已经猜到从前老教主房间里的那些小东西到底是谁拿的了,却不知,原来里面还有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 真是没一个省心的! 思索间,黄灵儿的手已经攀上了他的脖颈,那张嘴顺着本能就要往他脸上凑—— 誉雪楼嫌弃地一巴掌盖住了某人的脸,继而双指一并,唰唰两下便点了黄灵儿的定身穴。 然而,女人的果然身体不动了,口中却因难耐发出些令人耳热的声音,气得誉雪楼不得不又补上一道,这才让她住了嘴。 双手一伸,誉雪楼一把将黄灵儿打横抱起—— “你要对灵儿妹妹做什么?” 刘天霸见状,顿时急了,他这是要带灵儿妹妹带去哪儿? “解蛊。”誉雪楼言简意赅。 解蛊? 刘天霸一听,这合欢蛊还能怎么解,可不得…… “不行,你休想对我灵儿妹妹做什么,信不信你要敢碰她一根毫毛,老子追杀你祖宗十八代!”刘天霸破口大骂。 “那你来?”誉雪楼烦了,一个白眼瞟过去,声音更是冷到极致。 “嗯?”刘天霸当时就怂了。 他、他不敢…… 誉雪楼就知道他不敢,冷笑一声,他顺手掂了掂怀里的黄灵儿,将手从腿弯中伸出来些,转动墙上的机关—— 密室从另一个方向打开。 欸?不对! 刘天霸惊诧于自己差点被这狗屁教主给糊弄了,直到这时才恍然大悟,自己不可以不代表他就可以啊! “喂,誉雪楼,你要带她去哪儿,你回来,你给老子回来!” 可怜刘天霸在这边大喊大叫却动弹不得,最后只能眼巴巴看着那扇机关门,誉雪楼也再没给他任何一个回眸。 “去他娘的混蛋!” 刘天霸气得双眼通红,然而此时除了骂脏,他什么也做不了。 · 黄灵儿的脸色越来越红,可见那合欢蛊的作用已愈来愈烈。 誉雪楼脚下生风,速度之快几乎是才走到机关墙前,那门已主动为他打开。 这一路,不知开了多少扇—— 忽然,一股白雾蓦地袭来。 是自誉雪楼刚最新打开的那扇门后而来。 白雾带着浓重的水汽与湿凉,让黄灵儿在已然抓心挠肝却手不能动口不能言的状态下终于得到一丝丝缓解。 誉雪楼抱着黄灵儿熟门熟路踏入。 身后,机关墙应声而阖。 第292章 解蛊(4) 石室内,黑漆漆一片。 这里并没有像其它墓室一般,随着活风进入而自动燃起了磷灯,大概是太潮、太冷,此类设计根本无效。 誉雪楼循着记忆中的路缓步向前。 关于此处,除了当年匆匆来过一遭,于他而言更多不过是机关图上的一间密室罢了。 然而机关图是不会告诉他,他要找的那个地方到底在几步之外。 终于,直到他看到不远处一丝波光闪烁,这才确定自己找对了方向。 他紧抱着黄灵儿加快脚步,对方的手搭在他的脖颈。 热热的,有些烫人。 她的头依偎在他胸前,因为快步而行,下巴时不时会与她的额头相触。 然而刚才没有注意,这会儿因为室内温度陡降,女人因为燥热沁出的汗水沾上他的下巴,然后顺着他的喉咙滑落衣领,不过转瞬便凉了。 也刺激得他脚步微顿。 连忙将人放下,抬手搭上她的脉搏。 此时,蛊虫已不知在她体内如何兴风作浪,脉象翻腾得极为厉害,加上他同时点了她周身四大穴,让人的身体本身存在的对毒、蛊的天然抵抗力全然无法作用,此时堆积加成,若不是无法出声,誉雪楼几乎可以想象她会如何尖叫。 眉头紧皱,他眼底涌着的,是连他自己都完全没有察觉的担心。 寒冰池,到了。 他小心翼翼将黄灵儿抱到池边,还未下去,那股冷气已让人望而生畏。 誉雪楼伸手探了探,果然冰寒刺骨。 如果是寻常人就这么掉下去,便是没有当场冻死,醒来也是要落下病根的。 然而黄灵儿…… 誉雪楼不禁有些犹豫起来。 虽然如今她是宦红绫的身体,但他以雪衣的身份陪她一路走来,发现她确实是不会武功的。 只是……她今天与欧阳子那一架丝毫不落下风,出手更是干净利落杀气极重,倒有几分传说中‘美人毒’出手狠绝的模样。 那,还是黄灵儿吗? 他低头看着怀里这个因为过分暗黑的环境中几乎看不出轮廓的黄灵儿,一时陷入踌躇。 “啊……” 一声**的呻吟在这空档无人的水泽蔓延开来,碰到石壁,再荡出了连环的回神,声音酥软,听得自诩老僧入定的誉雪楼都禁不住心神晃荡一瞬。 手一抖,他忍住想要将女人再次变哑的冲动,将她扶到自己怀中,鼻息间陡然传来一股浓郁的芬芳,叫他闻之身体一阵酥软。 其实,这个香味,很早就有了。 然而那时他忙着找这间墓室匆匆而行实在顾不上这点儿异常,这会儿美人在抱,才有闲暇注意到这样的细节。 明明之前也有同床而寝,怎么好像是第一次闻到? 不,不是第一次! 他绝对还在哪里闻到过,只是,没有哪一次能浓郁得过现在。 思绪不过飘远一息,女人的声音并未停歇,很快将他的千年道行搅得七零八碎—— 还好,没有解开她的定身穴,不然可如何是好? “咕嘟!” 本能吞咽了一声,誉雪楼撇开脸,试图离这样的香气远点。 “我是谁?”誉雪楼问。 “救、救我……”女人的声音从未如此娇媚过,加上那已盈了满室的香味,说是吐气如兰,也是货真价实了。 誉雪楼皱眉,俯身—— “啊!” 手拂过水面,掀起一浪池水,直直打在黄灵儿身上,惊得后者蓦地一个激灵。 人,总算清醒了几分。 然而视线内,依然黑漆漆看不清半点儿人影。 身体,在骤冷之后,又很快有新的热量仿佛被驱赶着蔓延…… “你是谁?” 誉雪楼紧紧抓着她的臂膀,问。 “教、教主?”黄灵儿觉得自己的身体应该在发抖,可不知为什么,她似乎怎么也动不了。 “告诉我,你是谁?”誉雪楼又问了一遍。 黄灵儿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在渴求什么,十分难受,而渴求什么,她也不知道,只知道如果得不到,她会死,而且会死得毫无尊严! 理智那根弦被来回地拉扯着,时不时就要抽离出去,整个脑袋已经完全无法思考,男人的问话更像是虚空一句喃语,根本听不清。 “帮帮我、帮帮我!”她难受地喘着声儿,身体的动弹让她无法去做一些能让自己舒服些的事儿,于是急得有些想哭。 “黄灵儿,你到底能不能听见我说话?” 她叫着叫着,声音里就带了哭腔,誉雪楼说什么她也没有正面回应,反而当他的手碰上她的脸时,那股热烫,更明显了。 “算了,不管了。” 终究是听不得这样的声音,誉雪楼豁出去了。 “啊!” 又是一捧冰水,只是这一次直接泼到了黄灵儿脸上。 思绪陡然清明:“谁,干嘛?” 不知怎地,不用再问,誉雪楼已自顾自笑了出来。 能有这种反应的,只能是黄灵儿了。 “教主?” 趁着蛊虫的效力还没上来,黄灵儿还能记得起刚才在自己耳边说话的人是誉雪楼。 “黄灵儿,你现在认真听我说,刚才欧阳子在你身上下了蛊,一会儿我会帮你解蛊,但是……” “哎呀!” 说着说着,誉雪楼的很快听到了黄灵儿呼吸声不对,早有准备地以手掠过水面,然后一巴掌摸到了黄灵儿脖颈,刺激得对方又是一阵尖叫。 “清醒了吗?”他的手搁在她的脖子上未下来,问。 “你赶紧说吧!” 黄灵儿隐约意识到自己种的是什么蛊,颤抖着声音说。 “一会儿我会把你扔进这寒冰池中帮你解蛊,这过程可能会有些难以忍受,但是我会和你一起下去。”誉雪楼说。 掌中温度渐渐回升,誉雪楼立马换了已降温妥当的另一只手贴上去。 这温度实在是太刺激了,哪怕被点了穴,黄灵儿依然克制不住身体本能打一个寒颤。 “下、下去?寒冰池?”黄灵儿仅剩的理智告诉她,‘寒冰池’这三个字听着就特别冷,真的不会冻死吗? “就没、没有别的方法吗?”黄灵儿问。 誉雪楼忍不住再一次拧起了眉,难以置信道:“你想用别的方法?” 第293章 解蛊(5) “有,有吗?”黄灵儿眼睛一亮,竟有些期望。 “想得美!”誉雪楼呸了一声。 不过这实在怪不得她,即便有誉雪楼的‘冰掌’时不时给她添点儿清醒属性,黄灵儿的脑子依然是迟钝的,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中的是什么蛊。 而这股难受,在这混沌的当下,她还没有醒悟。 也因此,她全然没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到底有怎样的歧义。 “咕嘟——” 誉雪楼也不知怎地,只闻着她这身香气,便不意有些意动,再加上她这副天真模样说着勾人的话,实在是惹火而不自知! 一沉眉,他伸手,直接抓向黄灵儿的胸口—— “啊——” 一声尖叫,伴随着誉雪楼的眼疾手快,当即替她解了穴。 扑腾的水花在这暗室里听得到去看不见,黄灵儿甫得自由却又被这刺骨得寒冷刺激得差点就要窒息,双手挥舞着想要抓到些什么快些上岸。 “嗯?” 后背忽地被人推了一掌,黄灵儿一愣,只是还未及质问,自那掌心用来源源不断的热流,让她从濒临冻死的边缘被拉了回来。 “现在,按我说的做。” 誉雪楼的声音就在她背后,沉稳而给人无上的安全感。 “嗯。” 没来由地一股信任,黄灵儿冷静下来之后才发现,这寒冰池水并不是很深,脚足以踩地,只是那池底仿佛铺着万年寒冰一般,只踏上便有仿佛能将人冻碎的寒气往上蹿。 还好,誉雪楼那一掌恰到好处地护住了她的心脉,眼前足下虽冷,头脑总算混沌散去,整个人终于清醒了八分。 “气沉丹田。”誉雪楼吩咐。 黄灵儿尴尬眨了眨眼:“那个,丹田在哪儿?” 誉雪楼差点没被黄灵儿此语气得昏古七,深吸一口气,身形上前半步,一把扣住黄灵儿的腰。 不偏不倚。 单掌,便移到了黄灵儿小腹。 “这里。” 此时,他的下巴堪堪搭在黄灵儿肩头,酥润到仿佛听了就会怀孕一般的声音更是吞吐在她耳边。 黄灵儿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整个灵魂都快被他这一举动给惊得跳出来了。 此时,哪怕极寒已将她体内的蛊虫暂时压制,但身体早已在之前的时间里发酵动情,尤其这会儿背后那只输送热源的手到了‘丹田’,让黄灵儿不禁有些意动。 只是不知到底是蛊虫的作用,还是她的本能了…… “专心。” 誉雪楼似察觉到她的分神,语气又严厉了几分,殊不知这样的话打在耳后,实在让人很难起到作用。 黄灵儿只感觉自己的身体还在发颤,却不知是冷的,抑或其它什么原因。 “气守丹田,调转真气游走周身筋脉,至阻塞处,告诉我。”誉雪楼似未察觉,认真教学。 “怎、怎么游走?” 黄灵儿努力忽略誉雪楼的声音对自己理智崩盘的挑战,尽量认真听清楚他的每一个字. 然而学渣终究是学渣,这种跨级式的理论,她实在无法理解啊! 誉雪楼隐约听到自己的牙关在上下打颤,虽然知道黄灵儿可能什么也不懂,却没想到,是真的什么也不懂啊! 深吸一口气,他的手摁着她的小腹更紧了。 黄灵儿顿时僵住,身体只感觉到一股陌生的气流蓦地以誉雪楼的手掌为中心,开始向四周蔓延。 “闭眼,专心!”誉雪楼再一次说话。 在她看不见的背后,对方亦是紧闭着双眼,感受着自己的内力灌入黄灵儿体内,然后催动着游走,去找她身体里,他刚才说的阻塞之处。 蛊虫便在那里。 这样的做法其实很危险,必须两个人全神贯注同心一体不分彼此,一旦行差踏错,随时走火入魔! 因此,它还有一个通俗的叫法。 叫双修。 双修,从来都是危险的,便是江湖上人人艳羡感情深厚的侠侣,也免不了在双修时因一时的分神最后两败俱伤。 而誉雪楼并不担心这个。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黄灵儿太白了,她根本什么都不会,因而这样的‘双修’,只需要他一个人出力就好,风险极低。 只要…… 宦红绫可能残存在她身体里的意识别忽然出来捣乱即可。 刺骨的寒冰池中,黄灵儿听话放松了全部身心,任由誉雪楼引导着,仿佛两个人的身体本就是一个整体,不分你我。 这种感觉实在太奇异了,她甚至渐渐忘了足下的寒冷,整个身体浸在冰水之中,所有的意识全部跟着自誉雪楼掌心而出的那股力量游走,直到—— “嗯……” 黄灵儿一声低吟,誉雪楼的内力蓦地一滞。 找到了! 是他刚说的阻塞之处! 黄灵儿也感觉到了,心中一喜,刚想顺着誉雪楼内力带着的惯性冲过去—— “不要反抗!” “嗯?” 临门一脚,黄灵儿骤然听到誉雪楼的提醒,力量却跟刹车一般顿时就有些收不住,下一瞬,胸口已开始隐隐犯疼。 这样的征兆,誉雪楼也有。 “放轻松。” 他连忙出声提醒,同时引导着黄灵儿如何用内力催着蛊虫往他想要它去的地方而去。 一切,似乎进行得很顺利。 然而黄灵儿不知道,在这堪比冰窟的寒冰池中,誉雪楼额头已沁出了丝丝冷汗。 他的伤,一直就没有好全。 因千长老熟知他所练功法特性的缘故,才能让他这么快就可以长时间维持本体的形态,甚至,他已做好了打算,不会再用雪衣的形象出现在任何人面前。 前提,是他因走火入魔而导致的内伤彻底痊愈,那些分筋错骨的内力能完全被自己重新掌握。 然而此时,因为黄灵儿这一滞,心血又开始沸腾起来,熟悉地,那骨头与血肉之间的挤压,在即使有内力抵御却依然冰寒刺骨的寒冰池中,痛苦呈百倍地开始放大。 他告诫自己,还剩一点点,只要,将黄灵儿体内的蛊毒赶出来,就成功了。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帮她,他还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深吸一口气,他继续运功—— 黄灵儿明显感觉到体内属于誉雪楼的力量莫名变得薄弱了些,可他叫她什么也不用做,她便什么也不敢做。 于是,她决定放空自己什么也不想。 身体很快就软了下来。 第294章 光速打脸(1) 不知不觉中,她的整个身体已完全倚在誉雪楼身上。 本人,却陷入了一股无知无觉之中,任由誉雪楼的内力带着她在随波逐流。 誉雪楼眉头轻皱,顿觉异样。 但他没有动。 此时的黄灵儿俨然入定,心无杂念,体内真气甚至从刚开始时的完全被他牵引,到现在已经可以自行运转,这过程,不得不说渐入佳境。 甚至,就在他刚才因伤势差一点再次走火入魔时,属于黄灵儿的那股力量竟格外精准地在那么一瞬间补了上来,两人的主导地位顿时颠倒。 是天赋,还是本能? 誉雪楼此时无暇多想,他的内力也还在她体内,并不会因为黄灵儿的自行运行而少了危险。 所以,需要专心。 其实以她现在运功的状态,誉雪楼完全可以趁着撤出内力,让她自行将蛊虫逼出。 只是黄灵儿终究不能以普通的习武之人揣度。 他,放心不下。 黄灵儿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身体仿佛不存在一般,整个人踩在虚空之中,每一步,足下生莲,新奇而又令人愉悦。 她跟着这种感觉一直前行,身体的寒冷在这个时候已经完全感觉不到,反而有股兴奋的热在涌动。 “唔……” 黄灵儿再度出声时,誉雪楼已然收掌。 内力可以御寒,主要是护住心脉,蛊虫却不在列。 关于如何催动真气将之驱赶,她并无意识,只是一开始誉雪楼的内力引着她,这会儿却更像是自己天生就会的,甚至在什么时候占了主导也全然不知。 喉咙一阵发痒—— “呕!” 誉雪楼当即撕了一片袖子,在她将蛊虫吐入水中时一抹接过,随后重重扔上了岸。 “你没事吧。” 誉雪楼扶着已运行完毕,脑子还陷在云里雾里的黄灵儿问。 “呜呼呼……好冷!” 仿佛刚才的运功法子一下子忘了干净,这刺骨的池水瞬间让黄灵儿牙关哆嗦,甚至没空搭理誉雪楼的关心,颤抖着霎时被冻麻的双腿毫无方向地企图往岸上爬。 “这边。” 誉雪楼感受到她颤抖的身体,下意识再次为她运功取暖。 然而,胸口忽来一阵隐痛。 竟比刚才,更明显了! 他昨晚方与轩辕王斗智斗勇一番,适才又在石林与他大战一场,再加上此番寒冰池替黄灵儿解蛊,功体不全与用功过度并行,原已好了大半的伤势不过短短半日,竟又有了复发之状。 黄灵儿被誉雪楼推着上了岸,身上感觉已经结了冰碴子一般冻得浑身发抖。 奔着知恩图报的精神,她坐下后回头,伸手想要拉誉雪楼一把—— “哗啦啦——” 刚抓住的手腕忽地一沉,她一个没抓牢,指尖交错,伴随着誉雪楼一声低吭,他竟再次摔回了池中。 “你怎么了?” 黄灵儿吓得连忙爬到池边,黑暗中挥舞着手想要抓誉雪楼,却什么也没有抓住。 “誉雪楼,誉雪楼你在哪儿?” 她瞬间就有些慌了,无暇思考,更顾不得自己初出水中被那贴体的湿寒冻得浑身直打哆嗦,半个身子就这么探了出去,手更是没有半分迟疑探入池中—— 冷,冷得她的手才下去就反射性缩了回来。 只是微微一顿,再次探了进去, 誉雪楼依稀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然而意识已经飘远,整个身体横漂在池中,离她那边的岸,愈来愈远…… “誉雪楼——” 最后一声,他沉沉闭上了双眼。 “哗啦啦——” 是黄灵儿跳入水中的声音。 之前说过,池水并不深,只是失去誉雪楼的内力御寒,黄灵儿足下每一步,都仿佛走在冰刃之上,令她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下一步就要扑倒进去。 整个寒冰泉面只有一丝也不知从那个角落折射出来的一点点波光,根本不足以叫她看清这水面水下任何人或物。 没办法,她只能跟个瞎子一般在里面蹚来蹚去。 不知又叫了几声,在水里捞了几把,却始终,找不到人。 他不是刚刚才掉下去的吗? 怎么就找不见呢?! 难道他还能被这池子里的水鬼抓走咯? 黄灵儿越想越担心,然而此时她已经冻得浑身发抖,甚至能听见自己上下牙齿相撞的声音。 在因为膝盖冻得麻木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之后,黄灵儿终于停了下来。 不行,她得上岸、取暖! 否则,还没找到誉雪楼,她自己就先冻死了! 她静静抱着自己双臂在水中站定,在别人的命与自己的命之间稍稍犹豫了一下—— 嗯,死一个比死两个强! 下了决心,黄灵儿深吸一口气这才准备往回走。 “嗯?” 忽然,她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这里的水,好像是活的的! 誉雪楼帮她解毒时,她根本无暇注意水的流动,刚才找人更是不会顾忌到这种细节,直到现在,她微动,水微潺,这才叫她有些发现。 那,是不是说这些水是有出口的? 必须有! 黄灵儿双眼倏地一亮。 虽然只有那额一点点的光亮,可有光,她也不觉得在这里呼吸有什么困难,那么在这个看似封闭的地方必然有另一条活路。 她连忙从水里先出来,避免继续在里面待久了整个人僵掉,开始重整思路。 虽然不明白誉雪楼刚才是为什么才会掉进去,但是在落水的附近找不到,那么已经不在这里的可能性极高。 假设他是昏迷了,那就有可能是随波逐流飘走了。 若真有什么水鬼作祟,当然,作为无神论者,她是不可能相信这一点的,最多,就是这水底下有别的什么猫腻。 这里是誉雪楼带她过来的,失去他,她可不相信自己还能持续好运顺利走出去。 毕竟—— 今天一直以为的‘畅通无阻’‘欧气爆棚’都敌不过一见阳光,就看到一群大佬杵在门口那么吓人! 更何况,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儿,黑漆麻乌的,就算有机关,也没法儿找啊! 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誉雪楼! 只是…… 她感受着石室内的寒气,内心再一次陷入茫然。 以现在的情况,她最好是能像誉雪楼那样任水漂走? 可问题是,这水这么冷,她怕是漂不了多远,就已经冻死了吧…… 第295章 光速打脸(2) 黄灵儿有个优点,却也是个坏习惯。 通常,在有同伴的时候,她会下意识懒惰,什么安排、决定都不会主动思考,别人做什么,她跟着去行动就好,省心省力还省分歧。 但是,在她只有一个人,或者同伴中没有一个能拿主意或意见太多吵吵个没完的时候,她能最快将事情揽到自己手上并以她自认为最高效的方式解决。 这个时候,她做的决定不允许别人拒绝,否则,她会选择退出单干回到第一种! 说白了,她很懒,懒得动脑,但并非无脑! 此时寒冰泉所在的石室里冷风烈烈,刺激得她的头脑愈发清晰。 要想顺着水的流动找到誉雪楼,第一件事,就是解决她在水中无法御寒的问题。 可,她真的无法御寒吗? 她坐在岸边紧紧抱着自己打哆嗦,脑子却在回想不久前誉雪楼的内力是如何在自己体内运转保暖的。 “气沉丹田……” 他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酥酥地,格外好听。 丹田在哪儿? 在…… 仿佛誉雪楼的手再次抚了上来,黄灵儿很快端正盘坐,双手不自觉抱圆,提息运气,想着两人在水中时,誉雪楼是如何带着自己体内的真气,一点一点运行的。 很快,小腹处蒸出一股暖流,并开始发散只全身。 那几乎冻得麻木的肌理渐渐复苏,甚至在她看不见的视角,衣服上的水汽开始蒸腾,然后是额头、后背,随着她不知不觉几个周天的运转,竟还出了一层薄汗。 她,入定了。 不知过了多久醒来时,当再一个周天走完,黄灵儿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才睁开双眼。 视线之内,依旧漆黑一片。 却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她的视力较打坐之前好了许多。 而此时的精神,也是异常的好。 她摸着胸口,感受着体内强有力的心跳,微微复盘了一下。 虽然她之前也有借着这个身体残存的惯性去学宦红绫的轻功什么的,可是这一次,好像不一样。 没错,一开始她确实是照着誉雪楼的方法在运功,可是到后来,随着她的手法越熟练,那真气的走向已完全不是她的预设,却,十分熟练。 好像…… 好像那才是这具身体应该用的运功方式! 所以,她是要真正开始觉醒宦红绫的武功了吗? 如果她没有记错,就在不久前,石林中,当欧阳子朝自己索命时,表面上好像是身体忽然被别人支配一般本能对招,可,真的有别人的意识吗? 想着,黄灵儿眉头沉了沉。 这些不科学的事儿还是先别想了,毕竟穿越世界谈科学未免太扯淡。 总之,她是她自己就够了! 现在,既然掌握了这运功御寒的本事,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随波逐流’了! 提气运劲,一团暖意很快凝出。 黄灵儿试探性下了水。 冷,还是冷的。 只是这冷,就如夏日踏浪一般,因为绝对的体感而对身体没有什么刺激。 满意地弯起了唇角,黄灵儿决心已下。 “咚!” 偌大的水声,是黄灵儿毫无防护的纵身向后一倒。 水花自然向两侧溅出,然后平静。 黄灵儿闭着眼,放松了身体任由自己在水上慢慢浮了起来。 很快,她察觉到,她动了。 随波逐流! 这水,果然是活的。 既然与预期一致,她的身体顿时放地更松了,只要她不做任何反抗,是不是就能找到誉雪楼了? “嗯?” 刚这么想,水速忽然就起来了! 她的身体更是似乎在顺着水流开始打转—— 这……有点吓人嗷。 黄灵儿心头一惊,万一这水里有个漩涡什么的,她岂不是死定了?! 她是因为誉雪楼救了才想报恩,可如果再把自己命搭上,可就实在不划算了。 毕竟听着刚才的动静,誉雪楼应该也是没能力自救了,那一死死一双,恕她不奉陪了。 刚这么想,身体因为她刚才反射性的动作而忽地有些失控,池水差点儿就往她鼻子里呛——那股吸力,更大了! 不对! 就在黄灵儿还在想应该怎么自救时,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这里,是地下啊! 作为一个古墓,甚至有可能是大规模的陵寝来说,有寒冰池这么一处水位就已经很蹊跷了,又怎么还会有漩涡呢? 除非! 这里才是此处的出口! 黄灵儿被自己这一个假设震惊了一下,却又有些害怕。 这可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在赌! 水流越来越快,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供她思考,如果她犹疑,现在,利用刚学会的运气功夫和之前练的轻功,要逃离,还是有可能的! 逃,还是不逃? 妈的,老娘就拼了这么一回! 不再犹豫,黄灵儿紧闭双眼,暂锁五识,身体一轻,很快,就被黑暗中看不到的漩涡卷入。 而刚才她下水那处,依然水平如镜,冷漠地冒着寒气。 · “咳、咳咳……” 一连串的咳嗽,带着自肺腑呛出来的池水,让他终于从昏迷中醒来。 醒来,是在水中。 整个身体都浸在水中,随着水浪一摇一摇,向前推移。 只是当他醒来,这股力量,便算不得什么了。 他紧蹙双眉抬眸远眺,只见天光熹微,似乎,天快亮了。 抬手轻轻压着胸口隐隐的异样,他勉力撑着身体从水中坐起,只是一动,那仅剩的避体的衣服已率先从肩头落下—— 属于誉雪楼宽大的衣袍包不住他如今的身躯。 他,又变小了。 熟练地将衣服裹了裹,他狼狈地爬上岸选了一处干燥的地方坐下,准备运功调息。 他需要知道这一次,自己还剩多少内力。 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忍不住一声轻笑出声,暗自好笑: 再差,差不过当初掉下烈风崖那次吧。 看来黄灵儿真是他的克星,似乎从相识到现在,他所有的狼狈,都是她给的。 看来,以后还是不要见面为好。 就是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知道怎么从那里出来吗? 万一冻死了…… 嗯,那也是她傻,与他无关。 带着他还没有意识到的对黄灵儿的过分关心,雪衣缓缓闭上双眼,双手抱圆开始运功。 与此同时,离他不远的岸边,依然浪打浪。 一条身影随着水浪的推移,一点一点,一点一点,朝岸边而来。 第296章 替罪羔羊(1) 直到太阳缓缓升起,潮水再回不到原来的高度,那条人影终于不再随波逐流,停在了岸边。 雪衣再睁眼时,太阳也不过才冒出一个头。 收腿起立,之前缠好的衣服一松,又一次变得垮里垮搭,着实的不体面。 他皱了皱眉头,很是严肃地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 如今只剩下三成功力,要变成誉雪楼的模样实在有些勉力,而且,按千老头的功法,雪衣的身体其实更有利于他恢复。 想着,他将身上的衣服脱下,瘦弱的小手几番撕扯、各种打结,再穿上身,这才勉强给自己凑了一套适合雪衣的装扮。 只是那两条白嫩的小胳膊露在外面,加上因为是撕开没有针线处理整齐而抽线的布料,若是脸上再抹些灰啊土啊什么的,说是个小乞丐,也是有人信的。 不过誉雪楼不在乎这个,他现在需要先找些吃的,然后寻一处隐蔽的地方好好养伤赶紧恢复功力才行,毕竟这几个月下来,他身上的伤就没好全过。 最早因为一直和黄灵儿在一起,可以避开她的时间有限,以及运功恢复的方式不对,才导致恢复缓慢。 后来虽有千长老提供的功法相助,然而进了京城,又进了轩辕王府,有些事在当时做是最好的时机,谁知轩辕王那运气真的是好啊,多让他又栽了不知多少次。 总之,如今没有黄灵儿的拖累,最多三天,他有恢复七成的把握。 不知为什么,想到这一点时,他在松了一口的同时,也难得莫名有些说不出的失落或寂寞感。 嗯,一定是错觉! 衣服在运功时已经干了,这会儿他决定先回河边洗把脸再走。 一转身—— “嗯?” 只见不远处的河岸边,一条人影映入眼帘。 那烁白的两条大长腿在这阳光下,实在有些过分醒目。 非礼勿视! 下意识地,他飞快转过身去,不敢再看。 只隐约意识到那是一双女人的腿,光着两个脚丫,身上的裙子破败,似乎只有半截长短,和黄灵儿之前的挺…… 像? 像什么像! 那就是黄灵儿! 少了那枚在他告知黄灵儿其是宦红绫的代表性特征之一后她便取了下来的铃铛脚链,这会儿他还真是恍恍惚惚没有反应过来。 “真是个傻子!” 只稍微一动脑子,雪衣就猜出了黄灵儿会出现在这里? 忍不住,他低声骂了一句,脸上已挂满了操心,脚步更是比他的骂声还快,直直朝她奔去。 而不久前才想的过的‘以后还是不要再见了’…… 只能说,打脸过于迅速。 幼小的身躯几乎是靠抱着才将勉强人从地上扶起,他细心探了探额头,确定对方体温正常他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那么冷的水,她是怎么狠得下心下来的? 不过…… 算了。 誉雪楼对于黄灵儿越来越频繁的使用宦红绫才有的本事已经习以为常,只是这个人的脾气并没有什么变化,向来,未必是宦红绫苏醒,而是这个野鬼开始慢慢地,真正地取代宦红绫吧。 只要她不再回到幻红楼,二人的立场不再对立。 其实,他们也可以好好相处的。 不知不觉中,雪衣又给自己找了一个新的理由去对黄灵儿特别,手下对她的检查却也一刻未松。 她并没有被水淹到,只是…… 雪衣有些无奈。 这个女人有时候也是真的蠢,能封闭五识,却不会解开吗? 就不怕自己真的被水给溺了?! 心里嫌弃,手下已指法如飞给她解穴。 “嘶——” 一声长长的抽气,黄灵儿猛地睁眼惊坐,心跳骤然恢复正常开始砰砰乱跳有些失了节奏。 感觉之前仿佛窒息一般,黄灵儿扯着胸口还在为自己差点把自己憋死而后怕。 “蠢死了!” 熟悉的声音,习惯的语调,是雪衣! “雪衣?!” 黄灵儿一惊,连忙回头,就看到熟悉的那张小脸脏兮兮地,却一如既往一脸嫌弃地看向自己。 “醒了啊。”雪衣冷漠说着。 也不知怎地,只要以雪衣的身份对上黄灵儿,他总是下意识就想要给她冷脸,仿佛这样,才是他对她该有的态度。 “你怎么在这里?”黄灵儿问,随即视线忍不住对着他这一身乞丐服上下打量,“还有,你这穿的是什么啊?誉雪楼都不给你吃穿的吗?” “呃……” 雪衣顿时噎住! 所以她到底是把他想象成了怎样的刻薄? “啊!我知道了!” 嗯,是了,你又知道了,还真是厉害呢——雪衣忍不住腹诽,真的,他还没正经在她面前撒过谎,全靠她自行脑补过关了。 只是这一次,她又会怎么想呢? “一定是因为轩辕王找过来,你的身份又没人知道,他们撤退的时候没有人叫你对不对?”黄灵儿一本正经地发散脑洞。 雪衣嘴角抽了抽,还,真是挺能想的。 “那你穿成这样一定是为了方便掩人耳目,就是这衣服实在是……”她皱着眉挑了挑,满脸嫌弃。 不过很快,嘴角再度弯起:“不过我们家雪衣长得好看,就算穿成乞丐的模样那也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小乞丐。” 黄灵儿咧嘴笑着,惯性伸手就要揉雪衣的脑袋! 神特么小乞丐! 雪衣嫌弃,再加不耐烦地抬手将她的手掌拍开:“说过了,不要摸我头!” “不摸就不摸。” 黄灵儿讪讪收回罪恶的手,撇了撇嘴:都认识这么久了,怎么还是这般不讨人喜欢呢? “对了,你是怎么到这里的。” 黄灵儿并没有忘了,自己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会下了那冻死人的寒冰池,然后漂流到这边的。 “嗯?你问这个作什么?” “那个……” 黄灵儿有些犹豫,毕竟在她的认知里,虽然雪衣是下一任教主继承人,可两人的关系,似乎并不好。 毕竟,誉雪楼还这般年轻就有雪衣这么一个小机灵对教主之位虎视眈眈了,两人说是师徒,但就像皇帝的儿子要弑君一样,怎么也算个竞争关系。 不过就算耍手段,那也是誉雪楼会做的事儿,她家小可爱才不会呢。 这么想着,黄灵儿这才问道:“你有没有看到你家教主?” 第297章 替罪羔羊(2) 雪衣目光闪了闪。 “啊!” 不等他回答,黄灵儿‘啊’了一声,随即又替雪衣找了理由:“是不是他又丢下你一个人跑了?” 说着同时,黄灵儿满脸嫌弃—— 那个老男人还真是没底线呢! 雪衣无辜眨了眨眼,完全没反应过来这个‘又’字从何而来。 “算了,他的事儿我没兴趣。”黄某人大手一挥,表现出真情实感的毫不关心,“既然咱们没事,还是赶紧回去吧。” 只是才说完,她双眉一紧:“可是刘天霸还在他们手上,怎么办?” 自两人相逢到现在,黄灵儿以一己之力活跃全场,完全没有雪衣发挥的余地,真是让对方既省心,又无奈。 “唉!”只听见雪衣长长叹了一口气,刚准备说话! “啊,我想起来了!” 雪衣一口气提着差点呛出来,脸上努力保持着微笑,看着黄灵儿:行,你说。 “你是教主接班人啊,你是不是可以猜到刘天霸接下来会被绑去哪儿?”黄灵儿说。 总算,说到点子上了。 这本事雪衣刚就准备帮忙的。 说实话,如果不是意外受伤走火入魔,无论是薛岩山的硝石还是京城官员亲属的失踪,都不会在他的计划之内。 而不管这些事是不是欧阳子的主导,就当前而言,太快了! 尤其这一次,几乎彻底将雪衣教暴露在了朝廷面前,之后若再有其它动作,怕是很容易就会被盯上,而一旦被盯上,以当今朝廷的实力,想让他们寸步难行,也是可以做到的! “我……” “对了,昨天最后追过来救我们的人,是轩辕王吗?”黄灵儿忽然问。 “嗯。”雪衣回答。 只是若黄灵儿有自信听,会察觉到他语气不对。 然而,病没有。 “那轩辕王长得好不好看?昨天那一战到底谁赢了啊!”黄灵儿仿佛八卦之魂乍开,刚才还嚷嚷着要想办法救刘天霸呢,这会儿心思已全然落在那个从天而降的神仙身影上了。 “你,没看清楚?”雪衣神色怪异地看着黄灵儿,似乎对她居然没有认出元玄而感到不可思议。 “这个……”黄灵儿憨憨笑了两声,“这不是被那个谁给打晕过去了吗?只看到了一条影子。” 雪衣眼角抽了抽:呵呵,还真是巧呢。 “你快告诉我,那轩辕王是不是英明神武秀色可餐,高大威猛气宇轩昂?”这一连串夸赞地形容词,听得雪衣脸色愈发地阴沉。 “一个糟老头子,稀罕个什么劲儿?” 雪衣不屑地将视线瞥到了一边去,语气更是阴阳怪调,其中的酸味儿,怕是只有这天地知道了。 “糟老头?”黄灵儿疑惑了,“他不是六殿下的胞弟吗?怎么也不可能大得过元玄吧!” 她这般喃喃,让雪衣完全丧失了向她解释她认识的六殿下与轩辕王根本就是一个人的想法。 “哎呀!” 正说着,黄灵儿一巴掌拍上了自个儿脑门,“都说了两人是双胞胎,那肯定长得是一样的了,是我傻了,是我傻了……” 虽然之前断眉说她是在轩辕王府被掳走,让她曾有那么一刻怀疑过元玄与六殿下是同一人,可后来想了想时间线,她记得与徐公公瞎聊时对方曾说漏嘴,薛岩山之事发生时,轩辕王还在京城呢。 所以,只能是元玄这个‘六殿下’在扮猪吃虎了。 眼见着她与正确答案擦肩而过,雪衣也再懒得生出半分提醒的意思。 好歹他救了她那么多回,怎么就没见过她用以上任何一个词来夸过自己呢? 白眼儿狼! 雪衣一言不发,随便她怎么想。 “喂,你怎么都不说话,快给出出主意,我们现在是去找刘天霸,还是去找轩辕王求援?”黄灵儿轻轻推了雪衣一把。 雪衣:呵呵,谢谢你终于想起让我说话了…… “我在想……”他说,“你还是哪儿都别去了比较好。” “为什么?”黄灵儿不解。 “难道你忘了在你被掳走之前,轩辕王府就已经把咱们软禁了吗?”雪衣说。 黄灵儿一愣,还真是。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黄灵儿不禁有些担心问到。 “走!”雪衣说。 “走?”黄灵儿没听懂。 “刘天霸要救,不过他现在失陷雪衣教,交给我就行。”雪衣说,“但是你,是轩辕王府进去了,我可不一定能带你出来。” 谁让你带了,一个小屁孩——黄灵儿腹诽。 不过这样的话她倒是很识时务的没有说出来,而是转而问:“那五儿呢?五儿一定还在轩辕王府。” “她不会有事。”雪衣语气笃定。 “为什么?”黄灵儿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又缺失了什么信息。 虽然事实如此,但雪衣这会儿也不可能告诉她,只是微一沉吟:“她只是一个小丫鬟,轩辕王还不至于对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做什么,就算是你们都在,他当时也是……” “也是什么?” 雪衣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下,惹得黄灵儿下意识追问过去。 “没什么。” 他自然不会把轩辕王扛着那死老头的压力暗地里护着他们的事儿告诉黄灵儿,没得平白给人刷好感。 “总之五儿会没事的,你就不用担心了,反而是……” 他说着说着,又顿了顿。 “嗯?” 黄灵儿闪烁着疑惑的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雪衣。 “如果,我是说如果,”雪衣神色严肃,认真看着黄灵儿,“如果朝廷下通缉令要追捕你们,你愿意一个人,把这罪抗了吗?” “哈?什么、什么罪?”黄灵儿顿时懵逼。 雪衣有些心虚地偏过头去:“当今圣上向来多疑,上次王府中的刺客事件让便他怀疑王府中有内奸,而除了已被通缉的千、千长老,你们几个人也没有摆脱嫌疑,因此,现在你们若是回了轩辕王府,便是羊入虎口,除非……” 跟着他的语气,黄灵儿也神色严肃起来:“除非什么?” “除非有一个人,能将这个罪一肩扛起,才能让刘天霸与五儿,甚至整个刘府免受牵连。”雪衣说。 “可是,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黄灵儿忽然问。 第298章 分道扬镳(1) “可是,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黄灵儿正一边听着,一边煞有其事跟着点头,只是忽然,脑子凭空生出一个疑问—— 怎么雪衣什么都知道? 雪衣一愣,她怎么总是抓着不该抓的重点? 只是很快反应过来且不觉意外。 毕竟,以她的性子,若能按正常人的思路去对自己刚才的提议选择答应或者不答应,她也就不是黄灵儿了。 “你忘了我是什么人了?”他避重就轻,“雪衣教的人又有什么消息是探不到的?” 黄灵儿似懂非懂点了点头,终于陷入属于她的难得的沉默中。 “所以,我会被通缉吗?” 良久,她问。 她感觉自己还没有好好在这个地方撒过野,怎么就要陷入寸步难行了呢? 雪衣跟着沉默下来。 如果她是宦红绫,这样的通缉对江湖人来说无关痛痒,尤其,她还有幻红楼作为后盾。 可如今,他并不想再让她回幻红楼。 并不想…… 让两人再一次处在对立的位置,然后,践诺那命中之战。 “你在乎吗?”雪衣问。 “嗯?” 黄灵儿蓦地抬头,看着正看着自己的雪衣,一时有些恍惚。 是啊,她好像……并不在乎呢。 “可是那我以后怎么办呢?”她总是要吃喝拉撒睡的吧,“难道要躲到荒无人烟的地方,什么冰山、荒原一类的?” “嗤!” 听她说得惨兮兮地,雪衣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觉得他们会怎么通缉你?”雪衣好整以暇笑着问。 “画张画像,然后张贴布告呗。”黄灵儿说。 “那,用什么名字呢?”雪衣问。 “黄……灵儿?”黄灵儿有些不确定。 “那你是吗?”雪衣挑了挑下巴。 “欸?” 黄灵儿眨了眨眼,这才恍恍惚惚想起来一件事。 那什么,她虽然是叫黄灵儿,也跟所有人介绍自己叫黄灵儿,可是,她在这个世界的躯壳,是宦红绫呐! “可是……他们也见过我的脸啊!”黄灵儿依然不放心。 “那我有没有跟你讲过,宦红绫的脸,是一般人根本记不住的?”雪衣说。 黄灵儿无辜眨了眨眼:“好像……是听说过。” 具体从哪儿听的,她可就忘了。 “啊!” 直到这时,黄灵儿才后知后觉,脸上当即凝起了笑意,双眼倏亮:“所以,就算天下洒满了我的通缉令,但是只要我不承认,就不会有人知道我是谁?” 雪衣了然点了点头。 “这简直是开挂啊!”黄灵儿忍不住有些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雪衣皱眉:什么,叫开挂? 只是还不等他提问,黄灵儿已再次冷静下来:“可是,为什么啊?为什么没人能记住宦红绫的模样,她不是江湖第一美人吗?” “这个,可能就要问幻红楼的人了。”雪衣只能如此回应。 “行!” 黄灵儿忽然一拍膝盖:“既然半点儿损失都没有,那我还怕什么,一肩挑就一肩挑呗!” 这事儿就这定下了,甚至由于不知是兴奋还是忽然生出的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或‘舍生而取义’的错觉,黄灵儿觉得自己格外悲壮、伟大。 没来由神情显露出几分过分的得意与张扬,看得雪衣都有些忍不住想捂住自己的脸。 太刺眼了! 好想装作不认识她…… “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你什么时候去救刘天霸?”冷静下来,黄灵儿问。 “唔。”雪衣默了默,“我受了点儿伤,需要先养伤,你……” 一时半会儿,他还真不知道让黄灵儿去做什么。 “养伤?你伤哪儿了?” 不说还好,一说,黄灵儿这才后知后觉发现雪衣此时的狼狈——当然,她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 说话间,她伸手就要去扯雪衣的衣服,想知道他到底伤哪儿了。 雪衣猝不及防被拉开了一道衣领,当即耳朵一热,一跳三丈远:“黄灵儿,你是不是又没把我当男人了!” “额……” 黄灵儿一手抓了个空,讪讪停了下来,看着雪衣尬笑:“那个、关心则乱,关心则乱。” “行了!”雪衣不悦地皱了皱眉,将衣领拉紧,“我是内伤,你看不出来的。” “好吧……” 黄灵儿虽然不是很明白为什么雪衣这么执着于他是‘男人’这件事,不过自己动手动脚的,嗯,确实不雅。 “那你这内伤严不严重?”黄灵儿小心翼翼问。 “不严重,只要你别再给我添乱。”雪衣斜眼睨了她一眼,其中嫌弃的意味是再明显不过了。 黄灵儿始终觉得这话有些诡异,怎么听着他这身伤是她造成的一样? 不过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她就不跟他计较了。 黄灵儿小心翼翼想扶着雪衣走,只是后者并不领情,反而别扭地甩开了她的手,让她很是苦恼:吾儿实在叛逆,为娘该如何是好呢? 这一休养,便是三天过去。 黄灵儿还算安分,再没有做出什么让雪衣无语的事儿来,倒是时不时打发她去找吃的兼探听消息,他才勉强挤出时间好好运功疗伤。 又是一个周天过去,雪衣分明能感觉到内力充沛。 看来,伤已好了大半。 他抬眸看着窗外,此时黄灵儿还没有回来,也许,正是他离开的好时间。 可…… 既然他已经想好了,这是他最后一次以雪衣身份出现在黄灵儿面前,甚至,如无必要,两人此生最好都别再车上关系,便觉得,怎么也需要一个道别吧。 道别…… 想到这里,他莫名感觉到心口有些微的不适,似乎,有些不舍。 不舍? 当他意识到这两个字时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怎么会对一个素昧平生的女人不舍? 不过,仔细算算,自烈风谷醒来,两人‘相依为命’这么久,从杀那小吏开始到现在,也算一同经历了不少事,多多少少,也有些共患难的情谊在。 他虽是江湖人称魔教的雪衣教教主,却终究,也是个人,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的凡人。 不过,大抵也只是这样的感情吧。 他努力说服自己,却不知怎的,越是这般想,心头却愈发乱糟糟。 不行! 他必须现在就走! 第299章 分道扬镳(2) 想着功力恢复得差不多,当务之急,他需要找一套自己能穿的衣服,才能彻底告别雪衣的身份。 此时,他们歇脚在离河岸不远的山里,那里正好有一间暂无人住,看起来似乎是猎人临时落脚的木房子,除了灰尘,一些简陋的日常用具都是有的。 却偏偏,半件衣服也无。 雪衣稍作思考,决定趁着这会儿黄灵儿还没回来,下山找衣服,顺便—— 不告而别吧…… 打开门正要走,蓦地脚步一顿。 他转身,看了一眼这间简陋的木楼,里面简陋依旧,只是有了两人这几日生活的痕迹,看在眼中,多多少少也有些不一样了。 其实细想起来,这几日的生活并未有前几个月的一路扶持更为深刻,也不过是她看着他疗伤照顾他的影视区局罢了。 可不知怎地,偏生这么会儿功夫,叫他莫名有些迷惘不舍起来。 难道真的是因为这一次,是在他立场上的从此缘尽? 不能再想了! 雪衣强迫自己收回视线,果断转身将门带上。 “你要去哪儿?” 才下木阶,黄灵儿脆生生的一问叫他顿时僵住。 这…… 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他才刚收拾好心情下了决心,黄灵儿本尊就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顿时让自己刚才那一番怅然失落显得一文不值。 “我……”他一时无语,不知该怎么回应。 “是不是饿坏了,我刚才在路边正好看到一只兔子装撞树桩上了,今天咱们有肉吃。”黄灵儿说着,提起手中被抓着两只耳朵的兔子,一脸兴奋。 雪衣看着那只灰毛兔反射性地一蹬腿,下意识说道:“怎么可以吃兔兔……” “嗯?” “嗯!” 两人同时一愣,一者是被如此‘先进’的台词惊到了,一者是被自己居然说出这么‘善良’的话给恶心到了。 “我要吃红烧的!” 丢下这么一句,雪衣别别扭扭又转身开门走了进去。 “哦、哦……”黄灵儿抓了抓头,看着雪衣离开的背影,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啊咧,话说就算要红烧,也得我有材料啊!” 吮指原味兔吃得两人满嘴都是油,对于好几天没开大荤的两人来说更是十足过瘾,就连雪衣也不得不佩服黄灵儿这手艺。 “你做东西这么好吃,以前怎么不弄?”雪衣吃饱喝足,整个人放松下来,居然主动与黄灵儿话家常起来。 “那不是没机会嘛。”难得得了雪衣夸奖,黄灵儿此时有些飘了,“可惜没作料,不然还有更好吃的,不如你那教主也别继承了,我两找个小镇开家餐馆,我做饭你跑堂,回头挣了钱给你娶媳妇儿。” 这想象实在过于美好而平常,竟让一直身处阴谋诡计的雪衣在一怔之后莫名有些心向往之。 但是,理智一直都在。 他放下手中的兔骨架子,找了屋内的稻草堆揩了揩手,既然人在这里,那就正式道别吧。 “黄灵儿,我有事要跟你说。”他认真道。 “嗯?这就不吃了?”黄灵儿抬头看了他一眼,眼底满是不解。 “我要走了。” “嗯?” 黄灵儿举着兔子肉的手一僵,双唇不自觉上下发抖,好半晌才终于发出声来。 “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去救刘天霸和五儿的吗?” “是,不过是我去,你,只要负责从此消失就好。”雪衣冷静说。 “这和我们原来说的不一样!” 黄灵儿当即就火了,手中兔子肉一摔,‘蹭’地就从草团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雪衣,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与愤怒。 “我、我还、还……”黄灵儿只觉得舌头忽然变得笨拙,脑子里不知有多少话想说,可思绪太乱了,一时字不成句,完全不知如何表达。 “从一开始,你就不属于这个江湖,”雪衣起身,甚至整了整那完全算不得精致的衣服,其举手投足,贵气逼人! 明明是瘦小的个头,这会儿仰头看自己的眼神,却让黄灵儿下意识凝神屏息,有种不祥的预感,在不断地发酵,似乎要将她淹没。 而她,看情形,无法拒绝! “更不属于,这个世界!” 一言扎心,黄灵儿紧攥着拳头,指甲叩入手心,眼睛好像有些胀胀的。 她紧咬着双唇,两人就这样一高一低站着看着彼此,谁也没有挪开视线,仿佛那样,就是示弱,就是妥协。 空气中还弥漫着刚才烤兔(木有红烧)的香气,气氛却与刚才的恣意全然不同。 “算了。” 忽然,黄灵儿的肩膀就松了下来。 脸上也瞬间浮满了沮丧与无助:“迟早的事,难道你还真能跟我一样,去做个普通人吗?” 说着,她转过身去,不再看雪衣。 “你现在就走吧。” “黄灵儿。” 看着她的背影,雪衣只觉得心口钝钝的,有些想上前说些什么。 可,什么也说不出了。 还能说什么呢? 背后,一声不属于那个年纪该有的叹气声,黄灵儿紧接着,就听到了雪衣沉重的步伐—— “再见。” 一声告别,紧接着毫不留恋的开门声、关门声…… 直到耳边只剩下窗外的风声鸟鸣,黄灵儿眼泪倏地就下来了。 她在这个世界最亲的人,不要她了。 “呜……呜……” 空荡荡的房间里,女人终于蹲了下来,抱着双膝,呜咽的声音自双臂间不间断地传出,甚至有愈来愈大的迹象。 “哇——” 终于,她再也控制不住,抬起头,一张哭得几乎没了品相的脸毫无顾忌地嚎啕起来。 ‘吱呀’一声。 门,开了。 黄灵儿哭声一顿,诧异回头。 “姑、姑娘?” · 一出木屋,雪衣便强迫自己忽略刚才所有一样的情绪,足下脚步飞快,几乎是穿林跃石一般,直往他早已备好的落脚地之一而去。 迅速给自己找了一身衣裳,雪衣这才将最后的那道桎梏打破,变回了誉雪楼的形态。 接下来,就是要处理刘天霸的事了。 欧阳子已经把事情做到了这份上,有些事情,便是箭在弦上了。 “biu!” 湛蓝的天空下,忽见见一道信号烟凭空而现。 第300章 分道扬镳(3) “嗯?教主的信号!” 信号烟一起,很快有巡逻附近的教众获知。 他熟稔地将具体方位记录,然后以教中手法将消息传了出去。 此时,已将陵寝所有人转移的欧阳子正在另一处据点来回踱着步,神色严肃,眼中多少含着点担忧与不安。 已经三天三夜了,誉雪楼怎么还没有消息? 不是他不放心誉雪楼的本事,而是最近教主的表现实在有些异常,甚至,对他似乎都没有以前那般信任。 至少,从前的他是不会无缘无故失踪而不告知自己去处的。 不禁有些懊恼,当时听什么刘天霸的建议下蛊,应该直接杀了那个女人才对! 说到那个女人,欧阳子更是烦躁了,如果她对誉雪楼真有那么大的影响,他甚至会有些怀疑,如果他针对她做了什么,誉雪楼会怎么对他呢? 不,不会的,无论他做了什么,誉雪楼,绝对会原谅他的! 他如此安慰自己。 然而事实上,只要一想到教主这次回来后的种种异常,他并没有太大的自信。 “禀长老,有教主消息!” 正烦恼,一名教众的声音忽地自门外传来。 “快说!” 欧阳子顿时精神一震,几步行至门前,就要听更详细的。 “城外收到教主的信号,这是方位。”教众一边说,一边将加密过的情报递了过去。 欧阳子接过,挥手示意对方退下,然后忙不迭将那皮纸卷展开。 双目一扫,当即了然。 “来人!” “在!” “叫断眉过来!” · 刘天霸被关在一间黑布隆冬的房间里,半点儿光也没有。 三四天了,除了送饭的,愣是没有一个人来找过他,真的是有点儿太不尊重人质了。 他堂堂刘家大老爷,这辈子怕是没遇到过比这会儿更憋屈的事情。 只是人家在食物里放了药,他又是个饿不得的,这才知道现在也没办法逃出去。 他觉得这几天,估计掉了不少肉。 “吱呀”一声。 门应声开了。 一根灯笼自门外进来,然后是一张死鱼脸出现在他面前。 咳,是断眉。 “又给你老爷我送什么好吃的来了?”刘天霸歪着脑袋,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一看送上门来的断眉,就忍不住想虐一把。 断眉在他手里实在吃了太多亏,也不想再多说话,谨遵之前的教训,放下东西就要走。 “啧,没胆!”刘天霸撇了撇嘴,觉得太没意思,“你说你们那个长老到底要关老子到什么时候啊,话说你们这菜做的也太难吃了吧,要留客也得有点儿诚意啊!” 断眉紧皱眉头,隐忍着不要跟此人斗嘴,毕竟,最终受伤的会是她自己。 “来人!”断眉吩咐。 “属下在!” “看着他吃完,稍后带他去见长老。”断眉冷声吩咐外面看管的教众,这才转身关门。 “等等,老子不吃,老子现在就要见你们长老!” 好不容易能出这间房看到得救的曙光,刘天霸哪里还等得及。 再说了,虽然他这个人并没有什么口腹之欲,好歹也是在大门大户娇生惯养长大的,虽然不至于顿顿非山珍海味不可,偶尔出镖也是能跟那群伙计吃糠咽菜,却也只是在非常时刻不拘小节而已。 这几天雪衣教给他的饭菜,还真不是他刻意不给断眉好脸色,是真的难吃到极点了! 他这金贵的舌头啊,可不伺候了。 断眉背对着他,不满地斜看了他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前吃过的亏叫她一忍再忍,最后,话音一落:“带走!” 刘天霸想过要当着欧阳子的面怎么喷他个一千八百回,却没想过,他才刚出现在欧阳子跟前呢,手腕一紧—— “跟我走!” “喂喂,你干什么,你要带老子去哪儿!” 偌大的汉子就被一个比他矮、比他瘦的魔教长老直直拉了出去,然后强制塞进了一辆马车里。 “喂,老子堂堂一个大老爷们你让老子跟个娘们似的坐马车?”刘天霸咆哮。 “闭嘴!” 车外,欧阳子双指一凝,一道气劲直接打了进去,刘天霸喋喋不休的嘴巴忽地就出不了声音了。 “阿喂,你对老子做了什么……” 车内,刘天霸忽然失声,没得法子只能干吼。 “呵——” 欧阳子冷笑一声,才不理他,手中马鞭一扬,马车得得而去。 此时,夜幕将至,一辆蒙在黑夜中的黑色马车行在路上,马蹄隔了稻草与葛布,声音极小,于黑夜中穿梭隐蔽性极高。 直到一处山林,马车才缓缓停下。 欧阳子看着四周一番巡视,确定四处无人,食指与拇指往嘴边一叩—— “咻——” 一声口哨长啸,顿时响彻整片山林,惊动飞鸟无数。 刘天霸察觉到动静,原本空着嗓子骂骂咧咧的动作终于停下,开始凝神,关注起四周的动静来。 欧阳子一双厉眼扫射四周,注意着每一分的风吹草动。 “嗯?” 窸窸窣窣的动静乍起,欧阳子身形一转,直视前方。 月色下,一条长长的人影自林间缓缓走出。 “教主。” 欧阳子眼睛一亮,随即双手一抱,恭敬低头行礼。 “人带来了?”誉雪楼轻轻点了点,看着他身后的马车,问。 “嗯。”欧阳子回应。 誉雪楼几步上前走到马车边,手一抬,掀起了那车帘。 “%¥@*%%#%……” 刘天霸一看到誉雪楼,脑子顿时一热,完全忘了自己还没有解穴,张着嘴就开始半点儿声音也发不出的破口大骂! 誉雪楼皱眉,转头看了一眼欧阳子,眼神疑问:他这是怎么了? 欧阳子撇嘴笑了笑:“他太吵了。” 深知刘天霸奔行的誉雪楼顿时了然,点了点头:“交给我吧。” 说着,他就要上马直接将人带走。 “等等!” 欧阳子忽地挡在马车前拦住誉雪楼的动作。 “嗯?还有何事?” 誉雪楼眉宇间微露不悦,似是不解欧阳子此举所为。 欧阳子轻声笑了笑,也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把扇子,‘唰’地展开,悠悠哉摇了摇。 “教主叫属下来,属下来了,可教主要带人走,是否也该问一下属下的意见?” 第301章 分道扬镳(4) “慕容千雪。” 这个名字一出,肉眼可见地刘天霸身形一僵,‘咕嘟’一声明显的吞咽在这夜空响起。 只见他缓缓转过头来,一双漆亮的眼中盛满了难以置信的疑惑,看着誉雪楼的眼神更是诡异莫测。 誉雪楼微微一笑,手风一指,挂在车沿的小灯燃起。 夜幕之下,刘天霸看到某人光影斑驳的脸上闪着让他心下空空的笑,然后—— 他有那么一刻甚至怀疑自己双眼看花了。 那样熟稔的掌法,不含丝毫攻击而精准地打在他的罡气罩门之上。 这……这是…… 顿时,刘天霸的眉与眼往一处收缩,惊恐、惶然皆无法形容他此时心中所感。 舌头在口腔里弹了无数地‘你、你、你……’,别说点了哑穴无法出声,便是此时完全自任,怕是也会被这遭意外惹得语不成章! “可懂了?”誉雪楼挑眉问。 “?”刘天霸这才恍惚回过神来,随即立马点头。 誉雪楼微微勾唇,这才重新替他解了穴。 “不是……明明是……” 刘天霸下意识舔了舔因为紧张而有些干涩的唇畔,无数问题想问,这会儿偏偏不知从哪个问题问起。 “想问雪衣?”誉雪楼主动替他发问。 刘天霸口中毫无津液,亦忍不住咽了咽,猛力点头。 “你可以放心,我与他的吩咐绝不会冲突,你只需要听命便是。”誉雪楼说。 “可……”刘天霸脑子乱乱的,一时间根本理不清此时究竟什么情况。 那日石林外誉雪楼企图给自己看信物让他知道他的身份,他只以为对方是从雪衣身上偷的,哪里会想到两人竟是一伙。 “啊,他是你儿子?!” 终于,刘天霸终于知道为什么自打见过誉雪楼就觉得他很眼熟了,原来,他长得分明就是雪衣的成年版嘛! “咳咳咳。”誉雪楼丝毫不意外人们会将他与雪衣作此联想,可是被刘天霸这么正经八百煞有其事地说出来,总觉得诡异极了。 “不是。”他解释。 “那……” “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是你该关心的事,现在,我有事需要你去办。”誉雪楼说。 刘天霸一愣,这才恍然想起誉雪楼和雪衣的存在对自己而言究竟是何意义。 内心闪过几分纠结。 与雪衣看起来不过是个普通的孩子不同,誉雪楼可是天下皆知的魔教教主,而今更是摆明了与朝廷对立,他刘家虽是商门大户,不涉这些朝堂纷争,可在他前面近三十年的岁月里,多多少少还是本能这种造反的事儿与自己无关的,可如今…… 他脸上的纠结全然被誉雪楼看在眼中。 “放心,并非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他虽然主动找上刘家,却从未想过将这家人拉下水。 有些事,在当时不过是形势逼人,慕容老太太于他更是那样特殊的存在,他又怎么可能陷他们一家于危难之中呢? “什、什么事?”刘天霸带着怀疑颤颤问道。 “只消告知轩辕王一件事罢了。”誉雪楼说。 “什么?” “只说黄灵儿与雪衣已被你设计救走,但两人去意已决,便未与你一同回去。”誉雪楼说。 “什、什么!” 刘天霸一愣,仿佛自己听错了一般,这天底下还有这般好事? “另外。”誉雪楼又说。 “什么?” 刘天霸觉得自己仿佛成了个只会说‘什么’的八哥。 “不要将你那日所见告知轩辕王。”誉雪楼说。 “什……什么?” 他真不是故意说这两个字的…… “关于,”誉雪楼顿了顿,“黄灵儿那日与欧阳子缠斗之事。” 刘天霸终于不问了,而是再一次锁起了眉头。 为什么不能告诉轩辕王灵儿妹妹的事儿? 只是,说来也奇怪,当初与黄灵儿相识也是如此,明明看着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可那一次将他摔出去是事实。 还有,不算她后来勉强追上来的一点点轻功,放在平时,根本看不出她有任何武学根基。 而那一日,堪堪与自己打个平手的欧阳子竟在她的凌厉攻势下毫无还手之力,若不是誉雪楼当即出手,那小子非死即伤乃定局也。 这……简直比雪衣与誉雪楼竟同是自己应该听命的主人还要令人匪夷所思。 “此事不消你说,老子自然知道。”刘天霸冷着声应道,“可是……” 他沉了沉眉,心下知道以誉雪楼如今的身份根本轮不到他来质问,可是,他就是担心啊。 “你还有问题?” 誉雪楼并不是个暴君式的管理者,看到刘天霸面露疑惑,便主动问道。 “那灵儿妹妹现在何处?”刘天霸眼底含着掩不住的关心。 誉雪楼眉头轻皱,似乎对他话头话尾皆是黄灵儿感到有些微微不悦,尤其一想到,如果那日不是他及时赶到,欧阳子下的合欢蛊发作,黄灵儿极有可能与他…… 想着,四周的氛围陡变,无尽草木仿似感受到某人的阴沉气压,无风起浪,吹得它们一阵窸窸窣窣仿佛瑟瑟发抖,这声响,听得车里的刘天霸仿佛无数毒虫爬上了后背,令人脊椎发寒。 “我……”我不问了,你也太吓人了! “她没事。” 就在刘天霸没骨气地决定投降,甚至没义气地打算不再过问黄灵儿之事时,誉雪楼居然回答了。 恼归恼,他终究明白,刘天霸对黄灵儿是真心实意的关心,至于这中间有几分是兄妹之情抑或男女之爱,与他何干? 四周压力一松,草木再度恢复平静,刘天霸更是不自觉缓缓松了一口气。 仿佛为了让他彻底放心,誉雪楼继续补充:“那合欢蛊年岁太久,早就失了效用,更何况,本座对她那样的女人没有兴趣!” 说完,他更是冷笑一声,似乎对此嗤之以鼻,好笑刘天霸竟认为他堂堂雪衣教教主,会对一个中蛊的女人下手一般。 “没眼光!”刘天霸完全意会誉雪楼笑中真意,虽然庆幸自家小花未遭荼毒,却也不得不鄙视这雪衣教教主的没眼光。 他家灵儿妹妹多好啊! 第302章 分道扬镳(5) “那……” 大概是誉雪楼的态度太好,让刚才还莫名惊惶的刘天霸竟很快壮起了胆子继续追问。 “你刚才说的灵儿妹妹与雪衣离开的事,可是真的?” 问这话时,其实他是有些胆颤的。 如果誉雪楼让他带的话只是为了让轩辕王放弃黄灵儿他们两人,那便意味着,她们将彻底地被困于雪衣教。 尤其,在雪衣可能和这个教主有他尚不清楚的关系前提下,这种可能性极高! 誉雪楼倒也不算意外,反而心头一软,其实除了受命保护‘雪衣’以外,他是真的将两人当朋友一般关心吧。 “自然是真的。”誉雪楼说,“只是……” “只是什么?”刘天霸连忙问,深怕他的转折是两人中任何一人受伤。 “如今皇榜之事已了,轩辕府并不是你们久留之地,轩辕王之上那人也不会轻易放过你们。”誉雪楼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冷漠地陈述一件事。 刘天霸微讶,他居然知道当今陛下不会放过他们! “黄灵儿托我带话,轩辕王府中刺客一事若他们继续追究,可尽推至她与雪衣身上。”誉雪楼说。 “这怎么行?”刘天霸立刻反对。 誉雪楼并不理会。 “以你刘家财力及……”似想到什么,誉雪楼顿了顿,“若无实证,他们也不敢草菅人命,此事过后,你与五儿忽悠回岚城吧,本座这边若有需要,会再与刘府联系。” 如今,他已重回雪衣教,刘府的助力在当前而言并非必要,甚至在没有人知晓的前提下,会成为他彻查教内奸细与对付朝廷的一柄暗刀。 但既然是暗刀,自然不要显于台前为好。 “此事轩辕王已为我们准备了后路,不需要灵儿妹妹作此牺牲,更何况,就算没有安排,老子也干不出让女人挡刀的事儿!”刘天霸说。 “轩辕王?”誉雪楼心底闪过一丝不悦,看着刘天霸心生疑惑,“他怎么说?” 刘天霸微微皱眉,想到此次出来前同轩辕王的承诺,一时有些纠结。 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未来跟随的是雪衣,便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与雪衣教扯上关系,这会儿生出两难,叫他一时不知以谁为先了! 定身穴也早解了,这会儿他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马车里,手指刮着掌心,一边是不可忘却的责任,一边是自己的亲口允诺,他…… “不能说?” 誉雪楼双眼微翕,眼底掠过一丝怀疑,甚至已经开始思考,如果刘天霸决定跟轩辕王一路…… “我说!” 刘天霸终于再次抬起头来,目光坚定,这才同誉雪楼将之前轩辕王与他和五儿的商量说了出来。 誉雪楼边听边似了然点了点头。 “所以,他只是想找到那些官员子女?”誉雪楼问。 “主要是那位郡主。”刘天霸说。 郡主? 虽然见过好几次了,可誉雪楼对顾怜影并没有什么印象,只以雪衣的身份时隐约听黄灵儿抱怨过几句‘缠人精’,至于其他…… 恕他实在对黄灵儿以外的女人没有什么兴趣。 哦,仅留意的兴趣…… 不是,就是除了她,别人都无性别…… 额…… 算了,还是不解释了! 总之,前两次的冒进已经完全将雪衣教暴露在有心人面前,如果轩辕王对他老子真的忠心,那么,自己的身份也是藏不住的。 而以那人如今的暴戾作风及雪衣教当前的渗透势力来说,对方若是以狂风扫根之势来袭,雪衣教虽早有准备,但如今并非最佳时机,两败俱伤在所难免。 那死老头将自己经营多年的雪衣教交到自己手中,不是为了让他毁了它的! 所以,当务之急是如何让雪衣教全身而退! 顾怜影啊…… 如果不是刘天霸提到,他差点忘了,欧阳子此举虽然冒进,但也是因为她的被擒,才会让事情演变至如今局势。 真的是巧合吗? 他并不这么认为。 仔细想想,那日她忽然提出要与黄灵儿同卧一室,视后者的拒绝于无形,虽是两人相处的一贯风格,可算上当晚便被雪衣教擒走,多少有些拉人下水的企图看在他人眼中。 如果他没有记错,她是提前收到自己是下一个目标的消息吧。 可,她从哪里知道的呢? 这种事放在往常并不需要他这位教主去想,只是如今教中并无绝对可信之人,自然每一个可疑之处都不能放过了。 “你想让本座放了她?” 誉雪楼语调缓而稳,微微抬眸看了刘天霸一眼,只一眼,却是极具威慑力,看得后者莫名心头一凛。 在刘天霸‘作威作福’的大老爷生涯中,这是头一次有人给他这种感觉。 便是轩辕王,也未曾。 刘天霸顿时语塞。 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黄灵儿与雪衣被放走,还可以借口本就不是雪衣教的目标,可顾怜影却是计划之中的,若这般轻易就答应,岂不是说他们怕了轩辕王,怕了朝廷? 而当初他们既然敢惹这么多朝臣挑衅当权,这一点自然是无惧的!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刘天霸忍不住好奇。 誉雪楼微微一笑,从表情及态度来说绝对无害,却让刘天霸深知自己问了一个极为愚蠢的问题。 果然—— “怎么,还没为本座效力呢,就想着从这边打探消息?” 说着,他脸上的笑意渐冷,漠然转身不再看他,手中马缰一甩:“这匹马就归你了,记住,能逃走是你自己的本事,至于本座之后如何联系你,到时你自然知晓。” 刘天霸心底满是疑惑,却只能看着夜色下,此人背影挺拔,一步一步消失在林中。 “我的亲奶奶啊,你到底把小爷卖给了什么人?” 一声叹息,只听见长鞭破空一响,林间轻闻马啼呦呦,然后马蹄得得。 不多时,夜林寂静。 · 还是那条河,她和雪衣被寒冰泉水送出来的河边,黄灵儿正坐在一块石头边上,看着时不时拍浪而来的河水,目光失神。 世界偌大,她该何去何从? 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从怀中掏出两件物什: 一件,是属于宦红绫的足踝红绳铃铛;一件,是一枚素色而不失贵气的锦绣荷包。 第303章 分道扬镳(6) 这是她唯二带在身上的东西,却一细想,原来她和雪衣之间,竟没有留下什么可以作纪念的。 脸上不由得挂上了苦笑,雪衣说得轻松,没有人会认识她,没有谁会记住她,那她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不知不觉,她的视线落到了水中,那里正粼粼闪烁着属于这副身躯的倒影—— 宦红绫! 这大概是她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打量‘宦红绫’这张脸,看着水中人,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说不过‘平平无奇’而已。 然而事实是,她要真这么说,绝对会被围观群众打死的! 真不愧是江湖第一美人啊! 黄灵儿忍不住赞叹。 只是……一想到自己平时的素面朝天与一条辫子解决所有梳妆困难,顿时觉得真是糟践了宦红绫这副身躯了。 看着看着,黄灵儿不自觉便着了迷。 这个女人…… 下意识地,她伸手,就想去触碰水中倒影—— “啊!” 心头一惊,竟是那水中影似波澜一荡,顿时幻化出另外一副面孔出来。 那张脸,依然是这张脸,却是全然不同的神情与风华。 青丝如黛,眉目含春,举手投足美而艳,媚而妖,朱唇丹颊,顾盼生欢……那是黄灵儿自觉重来一辈子,不,几辈子也绝不会生出的风情! 便是她自己,在最初的惊吓过后,竟也看呆了,她好像,在说话。 说什么? 下意识地,她俯身向前,似乎想听得更清晰一些? “嗯?” 忽然,只见黄灵儿耳朵微动,似乎隐约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目光一厉,身体更是下意识极为防备地转过身来。 动作顿时滞住。 在她完全没有察觉的瞬息间,眼底地狠厉一闪即逝,身体更是不自觉放松下来。 “是你?”黄灵儿诧异问了一句。 誉雪楼更是吃惊,皱眉问她:“你怎么还在这里?” 他过来,只是因为寒冰泉下有暗流这件事便是他也不知的,便想着沿路再查探一番,毕竟当年他还太小,或许还有些什么隐秘,是他不知道的。 “我……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黄灵儿没有意识到誉雪楼这个‘还’字内藏的信息,只觉的他一出现就是质问的语气,让她有些不开心。 誉雪楼皱眉,问:“是没钱吗??” “嗯?钱?”黄灵儿不解,怎么突然说这个。 见她不回答,誉雪楼只以为自己猜对了,伸手自腰间一扯,那红黑色的钱袋子被他信手扔了过去。 黄灵儿本能接住,却是一脸懵逼:“你给我钱做什么?” 誉雪楼看着她眼底的疑惑,这才恍惚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些没头没尾:“你的事雪衣同我说过了,这些钱你拿着,以后一个人要好好生活。” 是雪衣叫他来的? 黄灵儿的眼神蓦地一软,那孩子,他没有真的完全不管她。 嘴角更是不自觉挂上了柔柔浅笑。 兴许是这样的笑温柔中带点儿灰败的孤独,誉雪楼也不知怎地,竟莫名有种想要上前安慰她的冲动。 “可是我能去哪儿呢?”感动之后,依然是茫然。 她抬头,看着不远处的誉雪楼。 这位教主与初见时的狼狈完全不同,正是意气风发潇洒无羁的模样。 心头微动,脑海中不自觉想起乞巧节那日,仙女桥上,灯火璀璨,他抱着她,踏着江水莲灯,宛若神祗一般将她从那群黑衣人手中救下的场景。 甚至,那时涌动的一股冲动,蓦地在此刻再一次点燃。 “我……” “你带我走吧!” “!” 誉雪楼顿时瞪大了眼,明明刚才还在想她的上一个问题该如何回答才好,下一秒,却为她自己的答案惊得完全忘了思考。 “我?”他觉得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教主你看啊,我长得也不丑,脾气自觉也挺好的,虽然武功差点,但是我不惹事啊!”黄灵儿一边说着,一边朝誉雪楼慢慢走近,这认真模样,差点儿把她自己感动得一塌糊涂。 誉雪楼却觉得自己仿佛受到了惊吓,声音都变得颤抖起来:“你、你不知道你自己是谁吗?” “啊?” 黄灵儿当即愣住,只一转念,当即一拍脑门—— 对啊,她可是宦红绫啊! 那个幻红楼楼主,那个传说中与雪衣教自出道之日起就相爱想杀、呸,势不两立的两个江湖组织,虽说她这张脸别人是记不住的,可这种记不住不是认不出,只是无法形容啊! 若是哪一天幻红楼和雪衣教的人撞到一处将她给拆穿了,这事儿可咋整? 虽然差不多,但誉雪楼并不想接纳黄灵儿的理由并非历史原因。 毕竟相处这么久了,他是没想过与黄灵儿为敌的,因此身为雪衣时也未曾撺掇她回幻红楼。 可他真正不想留她在身边的理由,却是因为宦红绫! 那个夺他元阳,与他同坠烈风谷的,真正的幻红楼楼主宦红绫! 要知道,当初此妖女四处散布谣言害他名誉扫地,这才将命定之战约定当时,若是留她在身边,他日叫人发现,那他曾经发过的追杀令、说出狠话,最后岂不都成了一场笑话? “我可以蒙面。”黄灵儿提议。 “本座拒绝。”誉雪楼回应得特别快,毫无商量的余地。 黄灵儿感觉自己还攒了很多话要说,可誉雪楼的态度,让她那些话顿时噎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果然,她是送上门都没人要的吗? “那你信不信,你要是不收我,我现在就跑去轩辕王府自首,然后把你们在那个墓道的事儿全给说出去!”失落不过一瞬,一计不成,黄灵儿决定再给自己挖座坟。 这么说,至少,他会把自己绑回去吧。 黄灵儿觉得自己已经快失心疯了,心底明明知晓这种做法简直毁三观,可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事,她一点也不后悔。 去了雪衣教,就算是被囚犯一样对待,可至少,不是一个人了,不是吗? “你是算准本座不会杀了你吗?” 果然,誉雪楼看她的眼神顿时变得像看一个神经病一般,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谁知,他这话一出,黄灵儿顿时脸色大变! 第304章 分道扬镳(7) 直到这时,她才恍然想起自己刚知道他是誉雪楼时,曾问过雪衣的一个问题。 是他让他救她的吗? 明明雪衣教和幻红楼是宿世为敌的关系,明明誉雪楼知道她就是宦红绫,可为什么,他会在七夕之夜救她? 一开始,她以为是雪衣拜托的,毕竟她自认为与雪衣的感情情同母子。 可雪衣并未承认。 细想想,很多时候她的问题,都没有得到雪衣的正面回应,更多时候,是她,是她在提问前就已经预设好了答案,然后在对方的答案可能不是自己所想之前,堵住! 堵住,不过图个心理安慰,然而事实不过是掩耳盗铃。 她,好像又陷入了从前信誓旦旦要摆脱的那个怪圈,逃避真相,自欺欺人! “好啊,那你杀了我啊!?” 还没有细想明白,黄灵儿已经克制不住内心的惶恐带来的几乎可能将她吞噬的黑洞,脖子一挺就往誉雪楼勉强送。 这举动,惊得誉雪楼也是意外,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雪衣是不是告诉过你,我不是真正的宦红绫?”黄灵儿的声音在发抖。 誉雪楼选择暂不回复。 “你真的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借尸还魂吗?” 黄灵儿再进一步。 这气势,让誉雪楼眉头深深拧起,更是再退一步,总觉得,此时的黄灵儿哪里不对,却偏偏一时半会儿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在胡说什么?”誉雪楼佯装不解其意。 “那你为什么不杀我?” 黄灵儿又一次逼近,只是这一次,誉雪楼没有退,他的衣领,已在他还未反应过来时被牵着攥在了手心。 这,若是换做从前的话,可以算得上是奇耻大辱了。 “我要杀的,是幻红楼楼主。”誉雪楼尽量让自己的语调保持冷静。 “可是侮辱你,说你裙下之臣、死缠烂打的,是我宦红绫啊!” 说这番话时,她唇角勾着冷意,脸上的笑若有似无,却硬生生叫誉雪楼莫名看出一股讽意。 这是黄灵儿第一次以宦红绫的身份自称,却让誉雪楼感觉到无比陌生—— 不,这陌生中,居然带着一丝莫名的熟悉。 好像…… 是宦红绫! 誉雪楼神色一凛,身体竟不自控地有些颤抖起来。 然而,他无暇关注,只一双眼死死看着对方。 对方的目光亦毫不避让,似乎就等着他看,等着他观察,等着他,发现! “你……” 誉雪楼的声调已然变了,手指更是无意识地在颤抖。 难道说,宦红绫……回来了? 那,黄灵儿呢? “你喜欢我。” 双唇一弯,‘黄灵儿’的笑大方而自信,说的话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誉雪楼却无法辩驳。 一时间,他只觉得自己呼吸有些滞住。 而他的心,更乱了。 心神恍惚间,这样的笑与他决战当日清晨醒来,宦红绫娇笑着勾着自己说要对他负责时的面容重叠起来。 明明、明明不是同一个意味,却叫他看出同一种风情。 “她呢?” 一声怒吼,河道四周风乍起,就连河水也似受波荡漾起一圈圈涟漪。 誉雪楼双眼发红,蓦地一伸手直直掐住了‘黄灵儿’的脖颈,将人整个提拎起来。 “咳、咳咳!你放开我——” 骤然被人掐住气管,‘黄灵儿’本能抓着掐住自己的誉雪楼的手,双腿更是失控的在半空中踢踏,却因为整个身体都靠颈椎撑着而没有着力点,根本动不到誉雪楼半分。 而他的手,还在一圈圈收紧,似乎真的要置她于死地。 “誉、誉雪楼,咳咳,”‘黄灵儿’觉得一口气已经顶上了灵台,等它冲出去,人就没了,“你、你真的要杀我吗?” 誉雪楼不为所动,忽来的情绪已将他所有的理智抛却。 如果黄灵儿不能活,那么宦红绫必须死! 视线已开始模糊,‘黄灵儿’蹬腿的力气也渐渐变成了抽搐。 那一双眼,缓缓阖上,双唇乌紫,还在努力,喊出这个世界上最牵挂的那个人。 “雪、雪衣……” 誉雪楼蓦地回神,定睛一看,一臂之外,黄灵儿在他掌下俨然奄奄一息。 “啪——” 心头一惊,手更是不由自主松开,黄灵儿双脚甫一落地随即软软倒下,似是昏死过去。 誉雪楼一脸惊慌,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地上的黄灵儿。 他,他在做什么? “黄灵儿、黄灵儿!”他也没时间去思考了,当下蹲到黄灵儿身边就要探她的鼻息。 还没死。 心头的惶恐微微散了些,动作却依然紧张。 只见他当即将黄灵儿扶起猛掐人中,然后拍着她的后背企图替她顺气。 “——” “咳、咳、咳!” 一声长长的吸气声,伴随着几乎将嗓子咳出来的动静,昭示着这一场‘谋杀’的有惊无险。 “黄灵儿,你怎么样了?” 誉雪楼的手紧紧抓着她的胳膊,不分轻重,惹得后者很快清醒,脸上更是因为疼而表现出难忍的痛苦之色。 而这表情,却让他更紧张了。 “你……” 黄灵儿想说话,然而喉咙仿佛已被掐肿,只一出声,那声带轻微的震动便让她有些生疼。 “你想说什么?” 誉雪楼连忙接过话头,却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其实在发抖。 “疼……” 她捺着嗓子的不舒服,终于,说出了关键字。 “啊?” 誉雪楼一愣,好一会儿才恢复自己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视线终于落到自己手上。 活了二十几年的誉雪楼头一次跟个愣头青一般,慌忙松了松,却又不敢全然将黄灵儿放开。 “你还说,还说你不是喜欢我?咳咳……” 也不知黄灵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真的鬼上身,人才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居然再次说出这样的话来—— 语带天真的。 “?” 誉雪楼只觉自己有些凌乱了。 视线落在黄灵儿身上,对方明明一脸狼狈,却还是笑着的。 心底疑问无数,但刚才的失控勉强算一次演练,让他能在此时尽量平和而正色的问:“刚才那句话,是你说的?” “我不过是诈一诈,谁知道你反应这么大,所以,教主你是恼羞成怒吗?” 第305章 分道扬镳(8) “我不过是诈一诈,谁知道你反应这么大,所以,教主你是恼羞成怒吗?” ‘黄灵儿’不怕死地继续挑衅。 誉雪楼的呼吸已不自觉又急促了几分,看着‘黄灵儿’那副阴谋得逞的模样,一时摸不定主意。 “你,是谁?” ‘雪衣’两个字不该是宦红绫能说出来的名字,他,有些不敢再轻举妄动。 “嗯?”‘黄灵儿’眼露诧异,似是不解,“誉教主这是怎么了?我是黄灵儿啊。” 黄灵儿? 一锤定音,誉雪楼紧张的心总算在这个名字说出口后放松地落了下来。 还好,是她,她还在。 耳后浅浅的汗珠,是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心事。 只可惜,才不过一瞬而已,刚落下的心蓦地再度提起—— 她,真的是黄灵儿吗? 刚才她说的,是他喜欢她! 可真正的黄灵儿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尤其,还是以那种对他来说,几乎是阴影的存在一般,那令人厌恶、窒息的神态。 那决计不该是黄灵儿有的! 难道,是自己的幻觉? “你刚才说什么?” 神色一厉,誉雪楼顿收刚才的茫然不解,伸手直接扣住了‘黄灵儿’手腕。 他绝不容许那个妖女在自己面前弄虚作假! 如果她还存在,知道黄灵儿,知道雪衣,并不是什么难事。 而他,只希望眼前这个人,并未骗他! “我……” ‘黄灵儿’的眼神顿时有些慌了,看在誉雪楼眼中更是心虚,因而那动粗的手,抓得更紧了。 “不喜欢就不喜欢嘛,一定要露出这种杀人的表情吗?” 手被抓得实在有些疼了,黄灵儿不得不皱起了眉,却不敢使劲儿拽出自己的手来。 江湖传闻本就有两人的绯闻,这又不是假的,虽然后来雪衣否认了两人是可以殉情的关系,可一个小屁孩儿知道什么,大人的事儿他怎么可能事事清楚,说不定只是誉雪楼没有告诉他实情罢了。 再加上当初这个狗男人凭空出现在刘府自己房间的澡桶里,仙女桥的舍身护己,还有很清楚自己的血可以解她的毒,怎么看两人的关系也不简单啊! 所以,她问他“你喜欢我”中的这个‘我’,便是以‘宦红绫’的身份问的。 谁知道他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差点要了她的小命,她虽然不想一个人在这陌生的世界,却更不想最后连回去的命都没有啊! 她的话实在是颠三倒四,誉雪楼已经完全摸不准她到底是谁了,心下越发不可自控地慌张,后背绷得紧紧。 “你、你到底是谁?” 言语匮乏得,仿佛他只会说这两句话了。 “你怎么了?”终于,黄灵儿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大概是从前他帮了她太多次的缘故,对于誉雪楼,她从头到尾没有生出半点害怕的意思,反而忘了刚才他对自己的无情,看着对方有些惶然的神情,下意识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好凉! “嗯?” 手,再一次被抓住。 “是黄灵儿。” 真的是黄灵儿…… 终于,这一次他确认了,只有黄灵儿的眼睛,才会对他释放这样的善意。 所以刚才对于她是宦红绫的恍惚,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不知是不是这样的心理暗示起了作用,誉雪楼终于不再彷徨,然而适才的紧张与担忧也跟着一扫而尽。 神情,倏地便冷了下来。 “哎哟!” 他忽然松开扶着与抓着的黄灵儿的手,后者一个不察直接摔了个屁股蹲儿。 只见誉雪楼已是冷傲之姿居高临下:“下次,不要再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愚蠢吗?” 黄灵儿觉得她本来就只是试问而已,要说愚蠢,应该不至于吧,某人是不是有点过分上纲上线? “本座是什么人,就你这般蒲柳之姿,还真敢妄想。” 只听见他一声冷笑,将头偏了过去,似乎根本不想再搭理黄灵儿。 蒲柳之姿? 黄灵儿霎时咋舌,自己刚才还觉得‘平平无奇’要讨打,他这般‘蒲柳之姿’…… “好歹宦红绫也是江湖第一美人,誉教主你是觉得自己长得多好看,才会把这样的脸认作是蒲柳?” 黄灵儿觉得,不管宦红绫江湖风评如何,这张脸却是丝毫没有夸张的,尤其,现在是自己的脸,这颜值的高低,她到底还是要争上一争的! 要知道,现代的她可是做梦都不会有这般‘蒲柳之姿’的! “你喜欢这张脸?” 誉雪楼回转头看着黄灵儿这张脸,似是难得对她的五官细细打量,只是这越打量,神色间的不解便越深。 这样,便是好看了吗? “这不是我喜不喜欢的问题,而是关于美丑……” 黄灵儿还想与人辩上一辩,只是才说到一半,视线蓦地对上誉雪楼的。 一怔,随即放弃。 她想起了现代的某条装x语录:不知妻美某某某。 姑且,当他瞎吧。 再说了,话题好像有点扯太远了…… “怎么不说了?” 她不说了,誉雪楼反而催了。 黄灵儿兴致已失,懒得再搭理他,低头将刚才因为某人差点掐死而从身上掉下来的铃铛与荷包捡起收好,这才转过身来。 说:“我这个人呢,只是不喜欢一个人孤苦伶仃,所以想找个伴而已,之前是雪衣,现在,也可以是任何人。” “所以我刚才是在想,如果你喜欢宦红绫,虽然她不会回来了,但是看在你这张脸我还挺喜欢的份上,我不介意你把我当她的替身,反正我只要一个安居之所,甚至嫁给你也无所谓。” “但是!” 她语调重了几分,听得誉雪楼也跟着不自觉有些紧张起来。 “直男这种生物是绝对的无药可救,我选择放弃。” “放弃?” 不知怎地,誉雪楼自觉对黄灵儿并没有什么想法,可在刚才她说那番话,甚至提到‘嫁’给自己时,心头微微扬起一丝异样。 然而,待她最后一句说出,心底竟隐隐生出一股不悦来。 因为,他分明感受到了对方深深的嫌弃。 明明是他对她不屑,怎地到头来,是他成了她的不被选择? 等等,好像,她刚才说,她喜欢自己的脸? “你喜欢我?” 第306章 分道扬镳(9) 喜欢我的脸,四舍五入便是喜欢我。 情形仿佛与刚才调了个个儿,誉雪楼丝毫不觉得自己这样的说法有何不对。 至于什么是直男,他选择无视。 “是啊!” 黄灵儿大胆直言,看着誉雪楼的那双眼睛不带半分闪躲。 说实话,在她前生后世二十四年的岁月里,也只有七夕那晚,誉雪楼彷如救世主一般天而降,烟花与灯火,天时地利人和,心,动了。 喜欢他的脸没错,喜欢他,也至少三分,却是人生之最了! 她适才是借宦红绫的身体表白,真心假意混杂在一起,此时若说对誉雪楼的回应没有期待,绝对是假的。 既然现在他反问,她又何必扭捏? 偏是这番认真,倒叫誉雪楼莫名有些慌乱起来。 她是又在耍自己玩吗? 就像刚才,差点让他以为是宦红绫回来,而她消失了一般。 等等,他刚才,害怕她消失? 脑子仿佛突然开了窍,誉雪楼忽然意识到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他可能,真的对黄灵儿不一般了…… 这个念头一出,直接吓到了他,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只可惜,他的这番表现落在黄灵儿眼中,便是对于她喜欢他这件事的强烈反感了。 心里说不上到底什么滋味,多少,有些失望罢了。 于是,她决定暗示自己,只是有好感罢了,更何况她承认的最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想跟他走,不孤单一人,甚至,还可以继续见到雪衣啊。 虽然雪衣,并不想她继续涉足江湖。 “本座并非良人。”誉雪楼压着心底躁动,冷漠回应。 “我当然知道。” 黄灵儿灿然一笑,随即佯装一副可惜的模样:“唉,其实我只是舍不得雪衣罢了。还以为说我喜欢你,你能看在至少能羞辱宦红绫的份上勉强带我走,也省得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在江湖上独自游荡,毕竟你知道,我是一条游魂嘛,无家可归,最怕流离失所了。” 她说得格外轻巧,仿佛这才是真心话一般。 誉雪楼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刚刚明白的那一点心意在他看来并不重要,是可以舍弃的。 于是,他说:“江湖不适合你,既然想有个家,那就趁早找个良人,嫁了吧。” 这样的建议若是换做旁人,不得不说格外中肯。 可誉雪楼对刚刚向他表明心意的黄灵儿说,哪怕后者已解释并非真心不过女人小心计而已,依然显得莫名地刺耳。 黄灵儿一愣,誉雪楼一愣。 两人几乎同时意识到这句话的伤人之处。 她想笑,也强迫自己笑,弯起的嘴角简直比哭还要难看,最后只能干干地冲着誉雪楼哈哈假笑,笑得被掐过的喉咙愈发肿痛。 “这倒是个好主意,多谢教主提醒。” 她说着,已转过身来。 地上,他给自己的钱袋还在地上躺着,并没有像铃铛与荷包那样受到珍视被她拾起。 胸前微微一阵起伏,她压下心底所有不该有的妄想与期待。 “辛苦教主带话,告诉雪衣,我会好好的。” 说完,她再无留恋,脚步迈出,长长的裙摆带着跨步的幅度扫过地上的钱袋,没有回头。 也没有看到,誉雪楼站在原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路的尽头。 他直到,这一次,大概真的会是最后的见面了。 从此,分道扬镳! “铛——” 收拾好心绪,誉雪楼正要迈步离开,足下却似扫过什么。 低头一看,正是黄灵儿的铃铛。 她,不是捡起来了吗? 心下疑惑,身体已自觉弯腰拾起,清脆的铃声与身后河水的奔流声合奏,叫人一时恍惚。 是她不小心掉了吗? 当然,他绝对猜不到,这是黄灵儿转身离开看到地上的钱袋时,临时决定留给他的—— 最后的礼物。 · “郡主好兴致啊。” 熟悉的阴阳怪调,是欧阳子惯常的语气。 顾怜影正手持一本兵书看得入神,见人来了,懒懒抬眸,微微勾了勾唇,将手中书册阖上,上前一步:“是欧长老啊。” “郡主这几日在此可还满意?”欧阳子摇着扇,轻声问。 “有长老特意照顾,如何不好?” 顾怜影眼柔语轻,乍眼望去,确如传闻中那般知书达理温婉大气。 “不愧当今圣上最信任的锋王郡主,果然沉得住气,但是这么些天没有消息,郡主就一点也不担心成为弃子?”欧阳子继续挑拨。 “若真成了弃子,长老还会如此礼遇怜影吗?”顾怜影巧笑着从容应对。 欧阳子挑眉:“郡主慧智。” 顾怜影但笑不语。 “那本长老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朝廷那边,有消息了。”他说。 顾怜影目光流转,却未多言,只等欧阳子继续。 “郡主若亡,念其忠勇,当封庆国公主!” 欧阳子唇角带着淬毒的笑意,一字一句,复述着当她的父王主动向当朝陛下痛悲,哪怕失去女儿也绝不做叛国违逆之事后,那人承诺的封赏。 “长老现在相信,怜影的合作诚意是出自真心了吧。”顾怜影神色未动,似乎对于这个答案不曾有半点意外,反而趁势进一步投诚。 欧阳子看着女人神色自若的模样,真是愈发难看出其心机深浅。 尤其,她毫不掩饰自己与传闻中的温柔小意不同,似乎铆足了心叫他对她产生兴趣——是否要合作以及是否可以合作! “郡主这般耗费心机,叫本长老实在忐忑。”欧阳子似笑非笑,语气半真半假。 “忐忑?”这一次轮到顾怜影不解了。 “郡主对至亲尚且如此寡义薄情,这让在下对所谓的‘合作’实在很难生出信心来。” 欧阳子目光微厉,勾唇邪笑:“不如,还请郡主不吝告知在下,与本教合作,对你的好处到底是什么?否则,在下虽无所谓当作棋子,可也不想哪一天,不明不白就成了弃子!” “好处吗?”顾怜影似乎为这个问题有些为难,伸手轻轻拨了拨吹到嘴边的碎发,“难道长老以为,这天底下,图谋大业的人还少吗?” 第307章 各怀鬼胎(1) “哦?” 欧阳子微微一挑眉,随即笑出了声:“既然如此,那我们该是对手才是啊。” “长老此言差矣,” 顾怜影并未因此慌乱,而是反问:“只是怜影奇怪,明明上次已经达成共识,为何今日有这般斤斤计较。” “自然是因为,合作的风险,更大了。”欧阳子说。 顾怜影略一颔首,再抬头,目光更是锐利三分:“原来轩辕王不过找来一回便能叫雪衣教如此忌惮?看来,是怜影高估贵派了。” 这话说得实在有些气人,欧阳子当即恼了:“看来,本教也高估郡主了!” 嗯? 顾怜影不禁诧异,欧阳子虽性格阴晴不定,却至少自此番打交道以来,除了见到姐姐时有些失态,倒是第二次见他这般情绪外露了。 她刚才,说了什么吗? 好像,她只是提到了一个人! 轩辕王! 胜败乃兵家常事,尤其在诡谲莫测的江湖。 而轩辕王身为连接江湖朝堂的重要人物,虽不至于人人敬重,可至少未曾听说与单独某门某派势不两立。 尤其雪衣教虽然恶名昭着人称魔教,主要是其行事作风与所谓名门正派截然不同罢了,而且,主要活动范围并不在京城周边。 大概是近半年,即自现任教主誉雪楼失踪后,雪衣教才开始动作频频,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与轩辕王有多少深仇大恨。 “长老这是认为怜影说的不对?”顾怜影旁敲侧击。 “自然不对。”欧阳子双眼慑着寒光,带着危险的气息眯了眯,转向顾怜影,“说起来,本长老正好想问问,那个黄灵儿,究竟是什么人?” “嗯?” 顾怜影心下一动,难道,他怀疑了? 不,不可能! 当今武林,能知道她身份的人屈指可数,而其中,绝不可能有雪衣教的人! “长老为何提起她?”顾怜影状似不经意反问。 一想到黄灵儿,欧阳子就满肚子的火:“她那身武功来得诡异,怎么可能是轩辕王的小妾?” 在此之前,断眉等人皆以为她是轩辕王府的人,如今看来,更像是轩辕王用来钳制誉雪楼的棋子,不然,怎么就刚刚好,每次教主一对上她,就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武功?” 刘天霸追来时她并未出来,因而也并不知晓黄灵儿与欧阳子对战之事。 只是…… 之前她三番五次试探,黄灵儿总是一副对她丝毫没有印象的模样,甚至对于自己的刻意示好视而不见。 她是什么人,又怎么会看不出黄灵儿对自己的排斥,完全不该是宦红绫对自己的态度。 因此,她虽怀疑,却也大半信了这位最疼她的‘姐姐’大概是烈风崖一战掉下山崖,把脑子摔坏了,武功也大不如前。 可……欧阳子是什么人,能跻身魔教长老之列,其武功绝对不弱。 然而叫一个江湖上排得上名号的人与现在的宦红绫交手,竟还能获得一句‘诡异’,可见,她如今的武功并不在她原先的预计之内。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她从头到尾就一直在愚弄自己,还是,真的只是巧合? 不同的答案,让她接下来的盘算充满了变数。 要不要,缓一缓? “你不知她会武功吗?”欧阳子看到了顾怜影在听到黄灵儿的‘武功’之后表现出来的异样。 “知道一点,却不知她的武功竟能厉害到让长老夸赞的地步。”顾怜影终于懒得维护她那虚假的形象,将自己腹中疑惑真心表露。 却不知自己这一句话,弄巧成拙。 欧阳子向来自傲,若不是誉雪楼合该是他主上,是他效忠的对象,他怕是也看不上的。 于是,虽然这会儿顾怜影明明说的是自己的疑惑,听到他耳中,却似在笑话自己居然连一个女人也对付不了。 当即冷眼一哼:“本长老只是奇怪一个侍妾怎可能有这般武功罢了,什么时候说过她厉害了?” 顾怜影这才察觉刚才的话有些欠妥,却也将欧阳子的矢口掩饰当作是对黄灵儿真实的形容,刚才还有些提着的心稍微松了些。 “是啊,她的武功确实不济,但怜影就更疑惑了,长老刚才说合作的风险变了,难道也是因为她?”顾怜影没有忘记初衷,继续探路。 “这就是本教内中之事了,郡主还是莫要打探的好。”欧阳子直言拒绝。 就算是合作关系,关于黄灵儿将自己教主迷得五迷三道,甚至让自己筹划已久的行动全部停下这种事,说出去实在有些丢雪衣教的面子。 顾怜影给出的条件确实不错,却还不至于他刨心剖腹。 “这次,倒是长老不够坦诚了。”顾怜影笑了笑,笑意却不答眼底,显然,对于欧阳子这般反复,已有些不耐烦了。 “郡主自然可以选择不与本教合作。”欧阳子倒是自信。 果然,顾怜影再找不到比雪衣教更合适的合作对象了,心中虽有不悦,却还是上前一步走到对方面前,故作无奈叹了口气。 “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正如怜影适才所言,雪衣教意图染指的,怜影,也有兴趣。” 她虽这般说,却还是叫欧阳子听出了些其它的意味。 “郡主说的是,你,有兴趣?”欧阳子眯着眼,强调了那个‘你’字。 “长老没有听错,怜影说的,便是自己。” 姑娘巧笑倩兮回眸一笑,看着欧阳子的眼神带着勃勃的野心,让人很难在这样的视线下对她所言再有怀疑! “郡主可是女子啊!”欧阳子说。 “女子又如何,与其等着本郡主那个只知道卖女求荣的父王夙愿得偿后将怜影一脚踢开,怜影何不自己掌握人生?”顾怜影说。 听到这里,欧阳子终于对眼前这个女人彻底的刮目相看了。 “郡主这次倒真让本长老意外了,既如此,郡主就不怕最后卸磨杀驴的,会变成本长老吗?”欧阳子还有最后一丝怀疑。 “合作嘛,利来则聚,利去则散,只要我们当前的目标是一致的,携手又何妨,至于之后,当然是各凭本事,怜影不才,多少还是有点儿自信的。”顾怜影笑说。 第308章 各怀鬼胎(2) 欧阳子就这么看着她,眼神莫测,似乎在思考她刚才所言究竟有几分真假。 “你这个女人呀,尽不说实话。” 蓦地,他笑了出声。 “也罢。”欧阳子说,“七分假也总有三分真,郡主连这样的理由都给出来了,本长老又有什么理由继续怀疑诚意呢?” “那长老,我们是否可以谈接下来的计划了?”顾怜影问。 “自然可以。”欧阳子说。“不过……” “嗯?” 他这一顿,让顾怜影不禁有些恼怒,这破长老又在打什么骚主意。 “郡主胆识惊人,让在下实在有些好奇到底实力如何,不如,给本长老露一手?”欧阳子笑问。 顾怜影皱眉,声音顿时变得有些让人忍不住想要保护的可怜兮兮。 “难道长老还想同怜影打一架?” 欧阳子顿时浑身打了个颤栗,他素来看不起女子,能与顾怜影说这些话已经是没把她当正常女人看了,就想心媚似的,这会儿她忽然用那种他最反感的女人招数,刚才才升起的半点儿欣赏顿时尽数化作厌恶。 当即后退两步与顾怜影拉开距离:“这点儿演技就少在本长老面前卖弄了。想合作,可以,不过在本教帮你之前,需要你先帮本长老办一件事!” “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老狐狸!” 顾怜影腹诽,面上却依然一副可怜样:“长老说的哪里话,能做到的,怜影自然不会推辞。” “好。”欧阳子等的就是这句话,“替我杀一个人。” “杀人?”顾怜影好奇,有什么人是以雪衣教的本事杀不了的呢?居然还要拿这个作投名状! “不知长老要杀的,是谁?”她问。 欧阳子眯着眼,想着他这几日密切想要干掉的那人,顿时心头恼出一阵邪火来。 “本座要你杀的,是黄灵儿!” 瞳孔微张,欧阳子如此要求倒确实有些出乎顾怜影意料之外,即便刚才他就隐约表达了对黄灵儿的怀疑,却没想到,他会将这么棘手的事儿扔到自己身上。 “长老是否太强人所难了?”顾怜影当然拒绝。 “怎么说?” 欧阳子有些讶异,轻轻‘哦’了一声,倒没想到顾怜影居然连这么一个‘小’的吩咐都不肯执行,难道,那个女人真的动不得? “她的身份,可不一般哦。”顾怜影说。 身份? 欧阳子更好奇了。 轩辕王养着,誉雪楼护着,现如今,连顾怜影这般心机深沉的女人都不敢动她,难道她还能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忍不住,他开始回想关于黄灵儿一点一滴的细节。 只是怎么想,对方给他的印象都是个粗鲁无礼、欺软怕硬,除了那日石林外忽涨的怪异身法外,最多三脚猫功夫的小人物,丝毫没有半点以顾怜影的身份还要去忌惮的人该有的气质或武功! “郡主这是在逗在下了。”欧阳子神色一凛,俨然很不高兴了。 顾怜影当然不可能告知欧阳子黄灵儿幻红楼楼主的身份给欧阳子听,之所以说她身份不一般,只是不想自己去做这事儿罢了,却不料欧阳子还真不依不饶了。 不禁,倒让她有些好奇黄灵儿究竟是如何惹着他了。 好奇归好奇,她还不至于真的去问,想来对欧阳子来说绝不是什么好的问题。 灵机一动,计上心头:“黄灵儿自然要杀的,只是,并非当下。” “哦?” 欧阳子真是愈发对这个人感兴趣了。 “从轩辕王府出来的女人,哪怕只是个侍婢,长老也不该轻举妄动啊,何况……”顾怜影问。 “?”欧阳子等着她的下文。 “何况这个女人,确实与轩辕王关系不一般。”顾怜影说着同时,心底翻了个白眼。 那一场答谢宴,她可是清清楚楚看见那轩辕王的视线只在她一人身上,旁的都是陪衬,也包括她自己! “是吗?” 欧阳子这下倒真有些意外了:“可她并未承认与轩辕王的关系。” “那是自然,轩辕王是何等身份,岂是她这种出身乡野只能所能高攀的?因此,才会被养在内室啊。”顾怜影冷笑着说。 终于,这一次欧阳子看出了点端倪。 “郡主,似乎也很讨厌她。”他一双眼紧盯着她的脸,说。 果然,顾怜影脸色微变,很快昂起头来,看着欧阳子,一脸挑衅:“她也配?” 直到现在,欧阳子总算相信她并非真的不想对付黄灵儿,不过确实时机未到罢了。 唇角微微勾起,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女人的嫉妒心更可怕,如果有,那就是这个满身嫉妒的女人,还有能将这嫉妒压下的野心。 看来合作可以,但后续提防,就更关键了。 驱狼引虎,才是大不智! “看来郡主对她的杀心,并不比本长老小啊。”欧阳子似笑非笑。 顾怜影瞥了他一眼,知道他有心试探,居然笑出了几分妖媚:“长老既然想她死,何不自己动手,怜影不为,不过不想这么快暴露于人前罢了,毕竟,雪衣教的招牌在江湖上还是足够为所欲为的了。” “哟。”欧阳子笑出了声,“可郡主适才才说非是最佳时机,这会儿怎的就愿意让本长老动手?” 顾怜影无辜挑了挑眉,似早料到他有此一问:“怜影指的时机,自然是我动手的时机,长老却不受限制,除非,你们真打算拿她去威胁轩辕王。” 不得不说,欧阳子之前还有些考虑,只是当下人被教主带走,比之再抓了威胁,直接杀了她免除后患才更称心。 顾怜影却不知这层关系,继续说着:“恕怜影直言,轩辕王是何等人物,便是在意,也不过一时迷了眼睛罢了,要说威胁,金银财宝可能好说,若是其它,也得看黄灵儿够不够得上了!” 她所说与欧阳子所想过程虽不同,结果却一致。 欧阳子当下心里已有了结论。 只是…… “郡主真是好盘算,说好了是给在下办件事儿,如今反让在下为郡主除忧,郡主这诚意啊,让在下对于这次的合作,实在有些忐忑难安了。” 欧阳子神色一冷,似是翻脸的前奏。 第309章 各怀鬼胎(3) 怜影不以为忤,反而走到桌前替自己倒上一杯喷香的暖茶:“长老莫恼,诚意嘛,怜影心中已有了更好的。” “哦?”欧阳子不由得再次起了兴趣。 “当今陛下的一个致命秘密,不知长老,是否有兴趣?”郡主说。 欧阳子微微有些疑惑:“要看是什么秘密了。” 顾怜影浅笑,优雅放下茶杯,朝欧阳子歪了歪头:“还请长老附耳听来。” …… “王爷,王爷!” 王府之中,元安犹如脚下生风穿廊过巷,府中侍卫若不是已熟悉他的身法,怕是早被人围起来大喊刺客了! 彼时,轩辕王正襟危坐于书案前,上面堆着近半人高的折子,正是近几日朝臣上禀的攻讦—— 陛下当然懒得看,不过千篇一律而已。 便让徐公公理好之后悉数运到了他府上。 然而轩辕王也没看,只是任由这些折子高摞,此时他目不转型细细研究的,却是一张地图。 一张,前朝地下陵寝图。 当日他下令封城,在一巡又一巡的搜罗之后,有嫌疑关押人质的地方已寥寥无几。 此处,便是最后的怀疑地之一。 然而这里实在特殊,他不敢妄自惊动圣上以免造成无法挽回的事态。 因此,当刘天霸的守株待兔有消息后,他选择孤身一人追来,却没想到,遇到了最乱的开局! 想着自重逢后誉雪楼看自己的眼神,他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 昔日那个总爱跟在自己身后,乖巧懂事的玉哥儿,难道真的回不来了吗? “王爷,人回来了!” 元安一到房前,立马止了步,一副恭恭敬敬地模样,可乖巧了。 “谁?” 一听到消息,轩辕王立马从桌前起身,甚至不需一个‘请进’便自己主动上前开了门,这速度,饶是对自己王爷‘见多识广’的元玄也有些微微吃惊。 他看着自家主子,对上对方那‘期盼’的眼神,莫名有些亚历山大,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声音不自觉也跟着颤抖起来。 “刘、刘天霸。” 果然,肉眼可见的轩辕王眼神一暗,显然,这个回来的人并不是他最希望的那位。 不过有人回来总是好的,他还不至于那么不分轻重。 “人在哪儿?”表情迅速调整,轩辕王再一次恢复他高不可攀的姿态。 “前厅。”元安说。 刘天霸有些焦急地在前厅里走来走去等着轩辕王。 誉雪楼忽来的身份给了他一个大大的难题,尤其他并不认为自己是擅长演戏那种。 然而仔细想想,他对自己的信任是不是有点太笃定了,还是对他们家族的承诺太有信心?居然就这么轻易把自己放了,真的不怕他前脚走,后脚就把他卖了吗? 哦,好像还不太熟,也没有什么可卖的。 只是…… 也不知怎的,刘天霸总觉得誉雪楼给自己的感觉有点熟悉。 而这种熟悉感对应的,是雪衣。 不仅仅长相和雪衣大小版,连压迫感也是—— 当初去薛岩山,奶奶让他听雪衣的吩咐,他一开始不以为意,毕竟他一个快三张的人了怎么可能听一个孩子的话。 谁知,对方只一眼便让他不寒而栗,在后面的计划中更是不自觉跟从对方的意见。 都这么‘凶’,难道真的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还是说,这一切不过是他的错觉…… 不过眼下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要怎么说才能让轩辕王不产生怀疑最主要。 毕竟,最好的脱身机会就是那日大家都在石林外的时候,可这会儿都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了,再说他逃出来了,有点不好唬人呐。 “王爷——” 听到门外侍卫一声通传,刘天霸立刻正色起来。 门应声而开,轩辕王已大步跨入,微微一抬手示意不用多礼,上了主座单刀直入问道:“你何时回来的?” “刚回。”刘天霸回。 “怎么回来的?”轩辕王问。 他的话没有半点转折,也并未问他是否受伤,这些场面关心的话在他与刘天霸的关系之间并不需要,只是刘天霸听着,大概是心虚的缘故,总觉得自己那点儿事儿被人看透了。 不过他的心理素质也不是渣,立马回应道:“王爷不是前几日找到他们的据点了吗?之后我也被他们带走,后来不知道是不是嫌弃我累赘还是怕我又沿途留下什么记号,半道上想杀人灭口,只可惜老子这些年也不是白混的,找准了时机就溜了,不过他们人多势众,还是受了些伤,这不在外面养了几天才回来。” “所以,你不知道他们新的据点在哪儿?”轩辕王问。 “嗯,”刘天霸回应,“不过应该是化整为零了,我记得当时他们分了好几路朝不同方向走的,不然我要是跟着欧阳子他们一路,怕是不能活着回来了。” 这是他早就想好的说辞,倒没什么难度。 “那你可知道灵儿姑娘还有郡主她们被带往哪个方向?”轩辕王问。 “灵儿妹妹?”刘天霸微微一怔,倒没想到他率先问起她来,“没有,当时只看到那雪衣教教主带着灵儿妹妹走的,郡主我从头到尾就没见过,不过她那么重要,想来不是没有跟着那教主一起,便是跟着那长老了。” 这样的猜测可以说有理有据,轩辕王听完随即低下了眉眼陷入短暂的沉思中。 刘天霸看着上位者不说话,自个儿站在这偌大的厅堂中有些别扭,想了想,问:“王爷,这跟踪的事儿我也做完了,那我和五儿,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正疏离的思绪忽然被打断,轩辕王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本王应该说过,为什么当初要拉你们参与此事吧?”轩辕王将誉雪楼的事儿暂且放到一边,认真回应起刘天霸的疑问来。 “是,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刘天霸手。 “怎么说?”轩辕王问。 “王爷可能不知晓,当日在下追到那塔林,恰与灵儿妹妹有过几句对话,便将我们当时的处境也与妹妹说了,她并不希望我们为她牺牲。”刘天霸说。 “那她说了什么?”轩辕王问。 第310章 凶险之夜(1) “那她说了什么?” 轩辕王皱眉,也有些意外。 大概是一种直觉,直觉即便真遇上黄灵儿,刘天霸也不可能会将他们为了救她而选择与自己妥协甚至牺牲的事情说与她听。 “灵儿妹妹说,被抓进雪衣教她才知道你是轩辕王,也因为雪衣教教主还有长老的提醒,才知道为什么你的病好了也不让我们走,所以,她说,她决定加入雪衣教,之前你府上遇刺的事情,就当她是奸细,只要你肯让我们走。” 刘天霸并不是个傻子,想了一路的借口都觉得没用,偏生临时在轩辕王跟前发挥了此生最大的智慧,而且莫名觉得有点合理什么鬼? 不得不说,轩辕王确实被他这一通操作打消了方才升起的那一点怀疑,只不过,一想到黄灵儿决定加入雪衣教,心头莫名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种不对劲并非别的,而是,虽然明明她说可以将之前的内奸之事扣在她头上,然而这话真真假假反而难以辩驳。 那被通缉的千长老素日与雪衣亲近,雪衣又与黄灵儿是一伙,且两人的底细至今摸不清,如果她真的是雪衣教的人,反而从前不少事能更加解释得通。 只是……多多少少,他心底是不愿这是事实的,那样,他们就彻底站在了对立面。 “你怎么想?” 终究,他把问题重新扔回到刘天霸身上。 刘天霸微微有些诧异,没想到事情进展如此顺利,这轩辕王,似乎也太好说话了吧。 不是没有怀疑对方的欲擒故纵,只是以对方的声望及这些日子相处来的了解来说,他还不至于做这样卑劣的事情。 “我们这趟本就是因为雪衣揭了皇榜才过来,如今殿下身体也好了,灵儿妹妹也说后面的事情不需要我们操心,那我觉得我们应该告辞了。” 这个我们,包括了五儿和他自己。 “嗯,在理。”轩辕王点了点头,“只是你确定,要让黄灵儿从此背上钦犯的身份四处躲躲藏藏?” 他的声音依然平静而令人极富安全感,似乎完全没有因为刘天霸的决定而生恼怒或者其它。 “关老子什么事儿?” 不耐烦的一声,刘天霸终于再次恢复了他从前混不吝的姿态。 “本来就是个忽然上门的远亲,老太太看着小子有眼缘才留家住的,虽然这段时间相处关系不错,但要为了他们让我们刘家背上那么大的罪名那还是算了,我们只是商人,不适合参与到这些事儿里面。” 这姿态,更叫轩辕王看清了刘天霸想要撇清关系的心态。 又是一阵沉默,良久,轩辕王一脸冷色,走到刘天霸身前:“既然刘老爷已经决定了,本王自然不该再强留,灵儿姑娘的事情本王就暂且当作不知吧,你们若想回岚城,本王也会遣人护送,不管怎么说,救命之恩始终在的,也是本王连累了你们。” 他这番话说得便是将大部分的罪过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刘天霸微讶之后便是佩服。 瞧瞧,这才是人人敬仰的轩辕王啊! 就雪衣教那些人,哪里能和人家比? 然而祖训在上,他也是没得法子。 “王爷客气了。”刘天霸稽首,“不知五儿何在,如果方便,在下想尽快回程,这京城啊,实在不是我等蚁民该掺合的。” “五儿姑娘吗?”轩辕王难得神色有些异样,“似乎自那日刘老爷追踪未归,她便失了踪迹。” “什么?!”刘天霸顿时有点慌。 “刘老爷莫急,五儿姑娘虽然离开,却有留书,说的是会自己想办法救你。”轩辕王连忙补充。 “她是个傻子吗?老子用得着她救?”听轩辕王这么一说,刘天霸就更急了。 轩辕王难得经历这样的场面,有些不大习惯,只能故作镇定继续说:“如果本王没记错,那信上还说,若是你回来了,也不必再找她,她家里有事,就不告别了。” “嗯?”这一下,刘天霸是彻底怔住了。 “她、她说什么?” 这个答案当然不需要轩辕王重复一遍,只是刘天霸还沉浸在五儿不会再回到他身边这件事的震惊中。 他,这是被抛弃了? 她怎么可以?! 陷在这样的情绪好一会儿,刘天霸才缓缓回过神来,再抬头,轩辕王已不知何时离去。 “你个臭丫头,最好别让我再见到你!” 刘天霸恨恨说着,却不知这话里到底几分真心,几分怨怼了。 · 山林间,夜色静谧。 她已睡在这间木屋好些天了,白日里寻了写艾草点燃,夜里再睡,果然没了蚊虫,每每一觉睡到天大亮。 没有雪衣,没有誉雪楼,这样平淡的日子慢慢过着,隐约有了点儿滋味。 就是……天天吃草,嘴里快淡出鸟来。 临睡前,她想着自己可能要开启种田模式让自己彻彻底底在这里扎根了,毕竟,她穿越的莫名其妙没有什么契机,所以,先养活自己才是最重要。 入睡是一件极为轻易的事情,伴随着林间是不是枭鸟的咕咕声,她睡得深沉。 不知是不是夜风乍起,木窗外,窸窸窣窣的声响似风吹过那低矮的丛草,又或者是山间夜行的动物开始四处奔行…… “嗒——” 被她拴好的木门蓦地轻轻一响,竟是由外至内,被人用小刀移了开。 她无知无觉砸了砸嘴,完全没有察觉危险已然近在咫尺。 “吱呀”一声。 门,开了。 与此同时,月色斑驳着树影映入,落了满地细碎的银光。 只是那开门的动静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黑衣人闻声一顿,暂且候着,深怕惊动屋里安睡的人儿。 确定对方依然熟睡,黑衣人熟稔地蹑步上前,手中利器在银光下闪着冷芒,是今夜勾魂的长镰! “唰——” 长刀起,长刀落。 “嗯?!” 黄灵儿只觉周围气息陡变,仿佛什么促发着她猛地自睡梦中惊醒,一睁眼,便是一道银芒,她的手,已不知何时架在一柄刀刃之上—— 牢牢地,使之无法下落。 “你们是谁?!” 第311章 凶险之夜(2) 她惊呆了,只来得及说这一句话,那行凶者一人失利,另一人迅速补上。 又是一把长刀直刺她身下。 “铿——” 双指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竟一下将那刀刃夹断,与此同时借力一个翻身自床上跃起,一手撑床,双足如无影腿一般直接踢开另一把刀,再是一记,将人猛地飞踹出三步之外! 而守在门口的拦住后路的另一黑衣人见两个同伴失利,举着刀就要补位! 这分明就是必杀之局啊! 黄灵儿已无暇思考自己到底哪儿来的这战斗力,见三人齐齐冲来,几乎是本能伸手抓了床边的衣服与床单,后者一扔,直直罩在了那三人头上。 “撕拉撕拉——” 是大刀碎布的声响,黄灵儿当机立断,看准了半开的窗户,‘唰’地一脚踹开,纵身一跃而下! 窗外,是个半崖,有些高度,因而黑衣人之前也无法提前守住,竟真给她留下了几分生机。 “咔——” 黄灵儿清楚地听到自己脚踝的咯噔一下,怕是扭到了。 然而时间紧迫根本容不得她停下。 山林间石木杂乱,她只能本能低着身子在那片杂草中胡乱择路而行,脚踝的刺痛叫她额头已生出一丝丝冷汗。 这群人是谁? 为什么要来杀她? 难道,这就是誉雪楼说的顶罪后的代价? 可是不对啊,就算是顶罪,抓她的也该是官府的人,更应该是活捉才对。 身后,黑衣人动静她隐隐能听到些许。 已经很近了。 然而在这黑夜中,只有一点点月亮的光,她能看得见什么呢? 嗯? 她能看见很多。 不知为何,大概是危难关头肾上腺分泌感人,黄灵儿莫名觉得自己的视力、耳力较日常清晰了不少,甚至,她还能隐约听见那黑衣人只见的交谈声。 他们猜测自己不可能跑远,决定要分开搜罗以包围的攻势将自己圈死其中! 这,可怎么办? 脚下的痛愈发明显,黄灵儿甚至隐约有种那里已经肿了的预感。 然而此时是身体本能驱使着她不断前行,她不敢停下,深怕一旦停下,便再也走不动了。 “天哪,这古代太吓人了,有没有人来救我?”她一边跑,一边想,不知不觉,竟已泪流满面。 即便当初与雪衣从烈风谷下来也未曾这般狼狈过,至少,从未经历过这种无力的追杀! 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她自己。 “玉皇大帝观音菩萨如来佛祖圣母玛利亚,只要有人能救我,我愿意以身相许。”不管佛教道教、东方西方,但凡她能想到的传说中有神力的人物都在这会儿被她求了个遍。 她还不想死,至少,不想不明不白的死。 她还有好多想吃的要吃,好多想去的地方没去,甚至,她都没有好好谈过一场恋爱,人生就这么短暂地结束,实在是太亏了! “哎呀!” 越心急,越慌乱。 慌不择路之下,黄灵儿一脚踩进一个水坑,当即整个人栽了下去,甚至喝了一口臭水入喉。 “咳咳……” 她想要将那呛进嗓子眼里的脏水给吐出来,却忽然,听到了脚步声。 “刚才听到声音,应该就在这附近,赶紧搜。” 是黑衣人追来了! 顿时,她连咳嗽也不敢了,捂着嘴强行将那一口给咽下去,整个人慢慢缩着身体潜在水坑中,身体没一会儿已经完全湿透。 耳边是黑衣人挥舞着长刀拨弄杂草的动静,脚步声,愈来愈近了。 黄灵儿紧闭着双眼半点儿也不敢动,关于‘死’的觉悟正在缓缓建立中,万一真的死了,她是不是就要烂在这水沟里,然后来只野兽或者秃鹰什么的给她啃得只剩骨头架子? 越想越觉得生机渺茫。 “!” 不过三步之遥,黄灵儿清晰地听见一个黑衣人踩入水坑的动静。 空气仿佛在那一瞬间被抽干,她只觉得一口气已提到了嗓子眼,随时可能窒息。 他们的动作还在继续,不过不知是否是因为那水坑的缘故,原已走到他跟前的那位忽地换了个方向,这才叫她一个紧提着的心缓缓落下。 “你这边怎么样?”一个黑衣人问道。 “没有。”踩水坑的那位回应。 “你那边呢?”领头的又问向了更远的一个。 “还没有。” 几人没有停止搜寻,只是那动静,总算离黄灵儿越来越远。 那水中不知是否有动物的粪便或者尸体,总之挺臭的,然而在这一刻黄灵儿竟觉得无比幸运。 如果不是这些水坑,她绝逃不出那几个黑衣人刚才那边细密的搜寻。 只是她依然未动。 一是怕他们杀个回马枪,二来,她的脚已疼得麻木,身体似乎开始慢慢失去知觉。 抓着身前的杂草,她几乎耗尽全身力气才勉强将自己拖到一处稍微干点儿的地方,只是耳边,那刚才听得细腻的声音渐渐淡去,而水坑里溅上的泥土在她脸上慢慢干涸,却不知是否是那味道有些惊人,总有蚊虫时不时往她脸上扑。 又疼又累,又冷又饿。 在担惊受怕与伤痛疲倦中,不知不觉,她已再度失去了意识。 “嘎——嘎——” 太阳缓缓自林间升起,同时给整片山林带来了生机。 鸟儿开始歌唱,花儿迎着阳光绽放。 “嗒——” 一滴晨露不堪重负,自叶尖落下,不偏不倚,滴在了她的眼睑上。 眼皮微动,上面的泥土还带着一层层湿润的凉意。 “嗒——” 又是一滴,不过这一次盯准的,是她有些开裂的唇。 “啊……” 一声低吟,黄灵儿终于自浑浑噩噩中恢复了点点意识。 她想要睁眼,眼皮却好像被人缝上一般,如何也睁不开。 她想要抬手,胳膊更似被人栓了千斤的铁石,怎么也无法动作。 “嗯?” 细碎的脚步声自三步开外传来,她顿时身体一紧,下意识警觉起来—— 难道是昨晚那群人又来了? 天哪,真是天要亡我啊! 心中想逃的冲动很大,然而她更清楚的知道,饶是她意识清醒,此时的身体,似乎已经是她无法主宰的了。 “怎么有个人?” 一双手,终于将她藏身那处的救命草,给拨了开。 第312章 伴君如伴虎(1) 短短三日,江湖朝堂已再度掀起一番新面貌。 “听说了没,轩辕王又立了大功了!” 人潮汹涌的茶楼中,几位闲来无事打牙祭的市井老板凑到一处八卦。 “我知道我知道,前段时间不是封锁城门,许进不许出嘛,据说就是这桩功劳呢!”另一个小老板补充。 “快说,俺还不晓得啥事儿呢?”那人一手抓着瓜子,却因为好奇还来不及嗑上一粒。 “听说过雪衣教吧。” 第一位压低了身子几乎贴到桌面上,神秘兮兮对着自己两位小伙伴说。 “这个自然,江湖第一邪教,据说那些魔人靠吸人血来练功,可吓死人了。” 三老板一想到那茹毛饮血的场面,便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只可惜人家都在那偏远地区活动,在轩辕王的管制下也没有做出什么挑战规矩额事儿,加上朝廷兵力不足,这才让这群贼子能以教派知名在江湖上兴风作浪,而不被打入围剿之列,不过这次不一样了。”那人说着说着,带着一股得意的笑意。 “怎么不一样了?”同伴问。 “据说上次的封城之举就是雪衣教在背后谋划,而且惹到了了不起的人物。” “谁啊?” 那人抓了一把花生又饮了一口茶水,看着小伙伴们那双眼中的求知若渴,虚荣心得到大大的满足:“据说啊,是满朝大臣,包括锋王在内呢。” “锋王?好家伙,那可不是个善茬。” “可不是?不打紧呢,这一次据说就连轩辕王派出去的细作也折在了里面。”那人说。 “啊?”对方吃惊。 “听说尸体到现在都没找到。”那人说。 “那指不定没死啊。”有人质疑。 “死不死的咱不知道,反正啊,经过这么一回,雪衣教彻底成为江湖朝廷皆可插手的魔教了,再也不仅仅是江湖上口诛笔伐的对象,那可真好啊!” “有什么好的,也许人家原本对付江湖不过是权宜之计,现在就是找了个理由跟朝廷宣战呢?”一人不以为意。 “这个咱老百姓也不晓得,只知道轩辕王这一次立了大功,陛下直接将剿灭雪衣教的事儿全权交给轩辕王处理,不过啊……”那人有意吊胃口。 “不过怎么?”果然,有人勾不住诱惑,旁的不少人也凑到了这一桌跟前。 “不过啊,听说这次雪衣教阴谋败露,锋王郡主出了不少力,这一回来就被陛下大肆封赏,连锋王也跟着沾了不少光。” “锋王郡主?那个京城第一才女?”感兴趣的人越来越多了,“快说说,她做了什么?” “好像是孤军深入给轩辕王递了情报什么的,这才能一举挑了雪衣教的阴谋。”那人继续说,“就是这京城里谁人不知轩辕王与锋王死对头,所以这事儿一出,关于两家握手言和甚至联姻的传闻就出来了。” “联姻?难道是锋王郡主要和轩辕王结亲?”有人一听,登时双眼都亮了,“这第一王爷和第一才女,那真是绝配啊!” “就是就是,轩辕王为了本朝安宁夙兴夜寐、劳苦功高这么多年,总算能看到他成家了。” “可千万别瞎说,轩辕王跟谁结亲都好说,跟锋王郡主,那可不容易哦。” “也是,这锋王与轩辕王朝堂上斗了半辈子了,要是忽然结了姻亲,别说轩辕王了,我都替他憋屈。”有人感慨。 不多时,这边八卦的重点便从雪衣教被朝廷盖章魔教渐渐演变成了锋王与轩辕王朝堂之上的血雨腥风,说得简直比说书人讲的还要精彩。 而在这茶楼二层雅间,一位锦袍的俊秀公子正瞥着下方的人群,面无表情。 “主子,你都不打算辟个谣的吗?”元安忍不住说。 “也算不得什么谣言。”轩辕王冷冷道。 “那他们都说您要和锋王郡主……”元安有些着急。 “这一次,确实辛苦她了。”轩辕王说得冷静,元安却知道,自家主子可对那锋王郡主没有半点儿情愫。 “朝廷消息埋得严实,可那郡主好歹是在雪衣教待了那么多天的,说不定发生了些什么,主子你可别千万别……” “住嘴!郡主的清白还由不得你信口雌黄。” 茶杯一扣,是轩辕王动怒的征兆。 “是,属下知错。”元安默默住了嘴,心里再多不忿也不敢多说了。 “虽说市井多流言,可联姻这事,但凡朝中有人便知绝无可能,去查查,到底是谁又在暗中替本王树敌!”轩辕王合好茶盖,想到朝中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心底油然生出一股倦意,年轻的面容怕是不必他老子少几分疲态。 还是江湖好啊! “是!”元安遵命。 “对了,还有件事——”轩辕王又说。 “主子您吩咐。”元安问。 “之前让你找的尸体,可有眉目了?”轩辕王问。 “已经在路上了,其余的已经在安排,今日傍晚就会有人发现……”他小心听着四周动静,仍旧压低了嗓子,“黄姑娘的尸体,然后再无人会怀疑了。” 轩辕王心头一块大石总算落下,看着楼下依然热闹的人群:“很好,接下来,就等着看,到底是看谁,这么巴不得本王被碾入尘埃了!” 很快,传闻中轩辕王派出的细作尸体找到,被朝廷以不小的规格厚葬,随行人等一律封赏,然而风波并未平息。 原本大家以为朝廷会对轩辕王打醒嘉奖之时,民间、朝野再次沸腾一轮议论—— 随着雪衣教一案暴露,轩辕王民间声望较从前达到了一个新高度,更有坊间传闻说轩辕王当初放弃皇位简直是不智,这当今陛下七子之中,还有谁,比轩辕王更适合这位置呢? 尤其,关于轩辕王与锋王联姻的事儿更是传得沸沸扬扬。 那锋王是谁? 当今陛下最信任的臣子,对其倚重甚至超过轩辕王。 这两家一旦联手,这朝廷还不说归谁就归谁? 于是便有朝臣上奏或与陛下私下攻讦,轩辕王如今民望过高,万不可再助长其气焰,一方面绝不能与锋王郡主联姻;另一方面,则是得削减轩辕王权利,小心养虎为患。 谁知,这群人却不晓得一个道理—— 伴君如伴虎! 第313章 伴君如伴虎(2) 江湖,因为雪衣教的隐匿而暂时风平浪静; 朝堂,却随着有心人的挑弄掀起一股新的血雨腥风! 以当朝礼部侍郎为首,凡谏言让陛下留心轩辕王图谋不轨的文臣武将,不过短短半月,悉数被革职、流放,更有被直接逼得血溅当场的! 而对于这一切,当今陛下只有一句话:吾儿若要为皇,何须阴谋诡计,朕可即刻退位,只要他要! 瞧这话说的,明明白白昭告天下,这皇位根本就是轩辕王不屑取之,根本无需联姻或者夺权这种小动作,而他本人,更是属意其为皇位继承人,却是因为对方的无意,才勉强继续坐在这个皇位上。 自此,轩辕王阴谋夺权以及联姻锋王之事的流言才略有平息。 只是……若轩辕王与锋王联姻不为权势,那便是真爱啊,一大批的粉色八卦甚至同人话本短短时间内竟一时成为京中风潮。 “主子,您再不发话,这郡主怕是要粘到您身上啦!” 随着流言愈演愈烈,元安看着自家主子老神在在的模样,简直都要替他急。 “嗯?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除却茶楼那次,在圣上替他解决掉那些攻讦之后,他就很少去管那些坊间流言了,若不是这次元安实在忍不住,怕是他自己都不知道以如今的局势,这锋王郡主怕是除了嫁他已别无出路。 元安连忙将百姓们的意|淫给自家主子婉转讲了一遍,果不其然,轩辕王狠狠皱起了眉头。 心情顿时有些不美丽了。 手中书册往桌上一扔,他蓦地起身:“研磨,本王要修书一封。” “好嘞。”元安立马起身准备笔墨纸砚,同时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主子这是要给谁写信。” “锋王!” “哦。”元安应了一声,“啊?锋王,主子您该不会是要求亲吧!” 这可把元安下了一大跳。 虽然这锋王郡主是京城第一才女兼第一美人,平日里与自家王爷关系也还不错,可不知怎地,以他元安的眼光来看,这个女人太完美了,完美得不似真人,与他家主子一般无二。 可他主子有多难他是清楚的,主子未来的伴侣,必须是能让主子卸下面具真心以待的,怎么能再来一个带着面具的呢? “你想哪儿去了?”轩辕王微微有些不悦,瞪了元安一眼。 元安这才松了一口气,不是求亲便好。 …… “啪!” 重重一巴掌打在了那结实得黄花木特质案桌上,听得一旁的王妃侧妃们惶惶不安。 “小子真是好大的口气!” 锋王气得那八字胡都快飞了起来。 顾怜影刚换了一身素色衣裳自院外款款而来,见锋王一脸怒色,心中不禁犹疑,上前几步问道:“爹爹这是怎么了,生这么大的气?” “你自己看!”锋王正气着呢,直指那封被拆开还躺在桌上的那封信。 顾怜影不解,探寻的目光投向四周,王妃们各个摇头不敢言语。 视线这才落到桌上的信封上—— “锋王亲启”四个大字刚劲有力,下笔如有神,一看便是轩辕王的字。 心中微微诧异,这轩辕王府与锋王府素来两不相干,在她与轩辕王在烈风镇偶遇之前,两人更是少有来往,怎么会突然给父王写信? 尤其,实在关于两家、尤其两人传闻愈演愈烈的当下? 摆了摆手,她示意其他人暂且退下,包括锋王王妃,然后带着一丝忐忑与说不上来的期望,她自信封下,抽出了那把他父王气炸的那封信。 都说字如其人,轩辕王很好的诠释了这一点。 可,别说锋王了,随着里面的内容被顾怜影一一扫过,她的脸色,也顿时变得惨白起来。 她的身体被气得在抖,里面的内容对于任何一个女孩子来说都是绝对的侮辱,没想到,堂堂轩辕王竟也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女儿啊,不是为父不想成全你的好事,你也瞧见了,这轩辕王对你根本没那心思。”锋王看着自家闺女脸色发青,心里更是忐忑。 顾怜影已完全听不进锋王的安慰。 他居然让父王早些替自己安排亲事,免得在他身上坏了名声! 不管言辞有多婉转,归根结底,便是他轩辕王对她顾怜影毫无男女之情,若因他之前受了顾怜影卧底雪衣教提供信息才将那群人驱逐出京的恩惠而毁了郡主未来可能大好的姻缘,他将愧疚难当。 好一个愧疚难当,既然愧疚,何不娶了她? 是她堂堂锋王郡主配不上他轩辕王吗? 就连两家结亲后最可能遭人攻讦,让圣上忌讳的结党营私,她都提前用流言及陛下的庇佑让京中大小官员无法再以此攻击,百姓亦看好二人。 然而千算万算,却没想到轩辕王如此不识好歹! 真,气煞人也! 这边她整个人气得发抖,锋王看着自己女儿的脸色,更是不安。 外人只道锋王郡主于家中并不受宠,却不知他锋王如今能成为陛下宠臣,靠的是一个十几岁女儿在他身后出谋划策,这才有了如今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更加不会想到,平日里威风八面的锋王四下无人时,在自家小女儿跟前一个大气都不敢出? 原本,处理朝中大臣亲属失踪案的差事是交付到他头上的,他养尊处优多年,哪儿有这种本事,也是顾怜影一番操作之下,才被轩辕王接了盘。 与此同时,她根据那些失踪者的共性大概分析出了对方绑人的规律,这才明里暗里散布消息,让她自己成为了目标之一。 确定对方即将行动,她便顺势进入轩辕王府求得庇护,又在果然被抓后利用之前在轩辕王书房留下的线索告知对方,万一真的被抓了,她会在合适的时机给他当内应,而她的安危就交给他了! 这样的信任,这样甘心以身犯险只为帮他,换做任何一个男人,怕是要感动一生恨不能倾心以待了。 可轩辕王偏偏不是! 她帮他跟雪衣教谈判,帮他解决了两家结合的隐患,可他,竟无动于衷! 这如何能叫她不气?! “会不会,是司马轩辕那小子心中已经有人了?” 第314章 她要嫁人了(1) 顾怜影那一双平日里看起来似水含情的眼在此时已充满愤恨,手中那还带着轩辕府定制墨香的信纸已在她手中一寸寸碾磨。 锋王知道,自家闺女是真的被轩辕王这封信给伤到了。 “会不会,是司马轩辕那小子心中已经有人了?”他下意识给这封信找了借口。 “嗯?!” 顾怜影猛地回头,一双泛着猩红的眼倏地对上了锋王的,饶是曾战场杀敌,后者亦被这不足双十的亲闺女慑人的眼神给吓住了。 “不会,怎么会,我女儿是这京城最美的女子,谁人敢不动心,一定是这司马轩辕眼下,才会看不到珍珠何在!”锋王连忙着补。 然而,这些话顾怜影全然没有听进去。 如果说他心中有人,还能有谁呢? 很快,脑海中出现了一张脸,一张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人能记住的一张脸—— 黄灵儿,只能是黄灵儿了! 那个女人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能轻易勾了男人的魂,而无论这个男人从前是如何的正人君子,清心寡欲! 轩辕王对外称她死了。 呵,那具被厚葬的尸体她自然请人挖出来看过。 宦红绫是谁? 幻红楼精心培养多年的楼主,那身段、皮肤、十指、头发……每一寸都是精心雕琢过的,怎么可能是随便一具尸体就能替代? 所以,是不是只要她死在轩辕王面前,自己才有机会?! 她已经等了很多年了,绝对绝对,不会允许在自己快要收割的时候被人挖了墙角。 锋王看着顾怜影陷入自己的沉思中,脸色忽明忽暗变幻莫测,是他向来熟悉而害怕的模样,他知道,她脑子里又开始去算计了。 而她算计起来,真是连亲爹都害怕! 下意识地,他偷偷撤离战场,哪儿还有半点之前拍桌子发飙威严的模样…… · 没了轩辕王捣乱,誉雪楼探秘皇宫的事儿可以说进展得再顺利不过了。 只是他想找打东西,却如何也找不到。 难道说,真的在轩辕王哪里? 可是在轩辕王府这么久,他只发现了那一个密室,而那个密室里也只有那样一幅画。 所以,到底会放在哪里呢? 或者说,还有什么适合藏那个东西的地方是他没有找过的? 如今,雪衣教已在他的示意下由欧阳子着手暂退京城,原本好好的一步暗棋也不知是被谁撺掇得不得不晾在阳光底下,最好别让他找到那个混账! 只是这个撺掇欧阳子将雪衣教暴露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当初给他下药的人呢? 他看着远处山头的落日,忽然有些寂寞。 这里,恰是当日与黄灵儿分开的河边,其实是无意识地,最近只要完成既定安排向来无视,他只随意走走,便来到了这里。 夕阳的余晖映照在河床上,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也不知道黄灵儿去了哪儿隐居,她那么笨,真的会好好照顾自己吗? 会不会真就听他的话,乖乖找个人嫁了? 可笑的是,这话明明是他自己说的,这会儿想到,心底莫名有些不舒坦。 双眉不自觉皱起,凭她那张脸,要想找个人嫁,应该挺容易的吧…… 只是她会不会遇人不淑呢? 毕竟,像她这么容易就相信人的,这世界上怕是找不到第二个了吧。 想着想着,心底愈发有些烦躁,忍不住,他顺手捞起身边一颗石子‘咚’地就往河里扔,一颗又一颗,石子落水的声响并不能扼止他日复一日,一日更甚一日地,用了更多的时间,去想黄灵儿的下落。 大概,是耳边骤然少了这么一个吵吵闹闹的角色有些过分清净。 也可能,只是有些不习惯罢了。 可明明赶她走的是他,总不能他再上赶着去找她吧。 至少,伤体已复的他是不会再变成雪衣的模样了,而誉雪楼的身份将她留在自己身边,除非…… 他想到分别那日她说过的话,喜欢? 开什么玩笑! 这个想法在某种程度上吓坏了我们的教主大人,眉头一紧,他勒令自己不要再为她的事情操心,毕竟,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想着,他起身就要离开。 日暮降临,附近的村民也陆陆续续收工回家。 誉雪楼与他们的方向相反,一行一行擦肩而过,非刻意却无法忽视地注意到,这群村民们各个喜上眉梢,有提着锄头独行却面带笑意的、有牵着自家娘子手夫妻双双把家还的、更有一家三口,小子坐肩头,娘子提着工具跟在身后一脸慈爱看着笑着的。 这,便是普通人的幸福吗? 他似乎很早很早,就已经不知其中滋味了。 而平日里根本不会注意到的风景,也不知为何,在他独自一人于河边落日怅惘过后,竟显得格外孤寂。 “听说了,隔壁村那铁山也不知什么好运气,竟捡了个天仙似的媳妇儿。” 迎面走来几个结伴而行的庄稼汉,正旁若无人说着村里的新鲜事儿。 “那可不是,几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婆娘,铁山还真是有福气,不知道改天俺去那山上猎猎,说不定也能捡这么一个。”那人笑着说。 “你小子竟做白日梦,能捡头母猪都是你家祖上烧了高香了。”同伴笑道。 “依俺看呐,那姑娘在村里待不久,你们也不想想,咱村里的翠凤、兰草、小花,哪个长得稍好一点儿的不是往外头找员外当小妾?你们说,咱要不要催着铁山赶紧把事儿办了,省得等那姑娘病好了,人就跑了!”有人提议。 “在理在理,那戏本里不都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嘛,铁山一个人光棍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该办办终身大事了。”那听着声音应是年纪约长的汉子说着。 “是啊,铁山娘泉下有知,要是知道铁山找了这么个媳妇儿,怕是都要高兴得活过来了。” “你小子可别吓我……” 汉子们一路笑一路闹,在与誉雪楼擦肩而过后渐行渐远。 只是,以某人的听力而言,这些话依旧清晰能落入他的耳中,不过,他并不在意罢了。 “别说,那姑娘真是人美,名字也好听。” “欸?什么名字,俺还不知道呢。” “灵儿,黄灵儿。” 第315章 她要嫁人了(2) “真是个好名字啊,灵儿,谁家不想要个这么水灵的女儿啊——啊!你做什么?!” “你说什么?” 几人正聊得欢畅,忽然,那叫出黄灵儿名字的汉子被人蓦地捉住了领口,一张怒气腾腾的脸凭空出现在自己面前。 心头一个激灵,下肢当时就软了。 “大大大、大侠,请您饶命啊,小的、小的不知做了什么得罪了您……” “你刚才说什么?”誉雪楼已无法理清自己内心的混乱究竟为何,只知道他一定要问出一个结果来! “什么、什么?” 村民被吓坏了,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你刚才说,谁捡了个媳妇儿,叫什么名字?”不知不觉中,他的眼睛已经泛起了红丝,一字一句,似乎就差掰着那村民的嘴,让他否认刚才的一字一句了! “铁铁铁、铁山,他他他捡了个姑娘,叫叫叫黄灵儿。”那村民吓坏了,颤着声儿就把事儿给交代了。 “她、她竟然真的敢……” 胸口生出一股强烈的窒息感,让他的手不受控地掐着那村民的脖颈越来越紧。 “放开,你放开啊!” 那村民的伙伴眼见着兄弟就要被这忽然窜出来的人给掐死,再顾不上害怕就对誉雪楼又打又踢,甚至有一个直接扛着手中的工具就直接抡了过去。 “嗯。” 一声闷哼,誉雪楼的手,终于松了。 这一锄头并没有伤到他什么,只是终于将他从适才的失控中回过神来。 “走走走、快走!” 村民们质朴,也没想把人怎么样,见同伴获救,连忙就拉着离开现场,只留下誉雪楼一个人在现场浑浑噩噩,不知自己到底为何会这般乱了。 “你、你真的要嫁人吗?”他低语喃喃着,声音中是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落寞与不甘。 “我该、祝福你吗?”他失笑,“可他只是个农夫,他真的能照顾好你吗?你会不会被他欺负?” “黄灵儿,你知不知道,你真的让我很担心……” 不自觉,他长长叹了一口气。 恰是这声叹气,让他吓了自己一大跳! 他这是在做什么?! 怎么跟个被抛弃的怨妇似的,满脑子都是她她她! 她嫁得好不好,过得好不好跟他有什么关系,不过是同行一场,怎么也算有个别别扭扭的‘母子’情谊—— 对,母子情谊! 好歹也是一起共过患难的,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跳到狼窝里去。 怎么,也要看看那个男人配不配得上她吧! 虽然以黄灵儿那德性,天底下应该就剩她配不上的了,哪有配不上她的啊,不过万一呢,嗯,还是去看看吧。 他只是看在好歹有交情的份上,替她把把关而已。 绝对,绝对不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 … 太阳已经下山了,村落里,各家各户陆续升起袅袅炊烟。 乡陌小道上,那些下了私塾的小子们没分寸打闹着,烟火气息十足。 “咕噜噜——”是车轮的声音。 一条身影正坐在一辆木制的轮椅上手扶着拐了个弯,抬头看着天边层次分明的暮色,颇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咳、咳咳……” 嗓子有些发痒,她顿时有些忍不住咳嗽起来。 与此同时,屋内很快传来了动静。 “你怎么又咳嗽了,是没有喝药吗?”一个男人着急地从屋里出来,手里还捧着刚温好的汤药。 黄灵儿一见当即皱起了眉头,满脸嫌弃,忍不住嗔道:“不喝,太难喝了,我从小到大都没喝过这么难喝的药。” 原先喂雪衣的时候还觉得逼小朋友吃药挺好玩的,可轮到自己,可就实在太煎熬了。 “可你都病了好些天了,一直不喝药,身体好不了容易伤了根本。”铁山端着药蹲到她身前,好声劝着。 又来了。 黄灵儿真是平生没见过这么啰嗦的人。 不过脾气,也真是好。 那天雪衣同她告别后离开,她忍不住在那间破屋子里哭得那么惨烈,结果门忽然被人打开。 一开始她以为是雪衣回来了,以为他不走了,高兴地回头,谁知入眼却是一个陌生人。 当时她简直吓坏了,谁知对方比她还怕,看着自己那张可能哭得吓死人的脸顿时手足无措,然后非常直男兼笨拙地企图安慰自己,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的模样当时就把她给逗乐了。 后来他给自己烧了水,更是拿他新打的猎物给她煮了肉吃,手艺棒得她吃到最后都意犹未尽。 不知道是不是她自来熟还是对方刻意关照,两人聊得一见如故很开心,对方更是在她知道她没地方住也没有亲人刻意投靠后主动提出把那间他平时上山打猎夜宿的屋子让给她住。 本来她也没打算一直住那儿,还在想去哪儿定居谋生呢,谁知她一个退圈的人居然还会被人追杀,简直莫名其妙! 总算运气好,没被贼人干掉,而最后救了她的人,又是铁山。 只是她毕竟在潮湿的草地睡了一晚,加上受了惊吓,铁山带她回去时便已高烧得不省人事。 之所以现在坐着轮椅,一是因为元气未复浑身无力,二来,之前从窗户里跳下来的时候脚扭了,后来村里的赤脚大夫来看过,说是有些骨裂需要好好休养。 铁山二话不说就给她打了一把轮椅,这才有了她如今的‘坐骑’。 “可是这个真的很难喝。”完全忘了自己之前为了哄雪衣喝药是怎么一口闷的了。 “那,我喝一口,你喝一口?” 铁山看着女人嫌弃得五官都挤到了一处,有些心软,却又不容心软。 之前她昏昏沉沉地,喝药都是半昏半醒,然后灌一碗吐一半,自从醒来以后,这喝药的工程简直是他二十几年里的人生遇到的难度之最! “不要。” 黄灵儿果断伸手将药碗推开,在她前面二十几年的人生里,哪一次生病不是硬抗过来的? 吃药? 不可能! “那今晚没有兔子肉吃了。” 终于,铁山放出杀手锏。 黄灵儿目光一愣,然后眨了眨,骨气,想让她拒绝诱惑,但是眼前这个男人做麻辣兔头的手艺—— “咕嘟——” 第316章 她要嫁人了(3) 心里还在拒绝,身体已经率先背叛。 她那肚子的声响实在是太过明显,铁山先是一愣,随即就想笑。 还好,这几天锻炼出来的求生欲让他很清楚,此情此景只能假装什么也没听见,绝对不能笑出来。 然而忍不住啊,他只能慌忙低下头将藏不住的那抹笑意释放个干净。 “天黑了,你饭做好了吗?”黄灵儿也囧,也不知是为了掩饰尴尬还是真的想吃,一咬牙,从铁山手里接过药碗就要赶人。 “啊,快好了。” 铁山连忙抬起头来,却又看着她,说:“你把药喝完先。” “你真啰嗦欸。” 黄灵儿撇了撇嘴,小声碎碎念了几句,末了,还是捏着鼻子强迫自己将那一大碗汤药给灌了进去。 好不容易咕噜进去就干呕了一下,接着更是一个长长的药嗝。 然而哪怕是自己打出来的,那味儿也实在太冲鼻了,熏得她连忙偏开头,挥着手把碗往铁山那边一递:“拿走拿走,赶紧拿走。” 铁山看着她那模样实在是可爱的紧,眼神温柔地笑了笑,接过碗起身就要回屋:“我把菜上桌了再推你进去。” “呸呸呸。” 黄灵儿摆了摆手,示意知道了,现在满嘴的苦味只想让她吐好不好。 “姐姐,这是奶奶熬的姜糖你要不要尝一下?” 她这边正像只小狗吐着舌头去去苦味呢,旁边一个小姑娘凑了过来,伸手给她递了一块姜黄色的硬糖。 黄灵儿只有在小时候才见过这种糖,当她离开父母去大城市上学,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这种东西了,没想到,还能在古代看见。 “铁山哥哥特意拜托奶奶的呢,说你不乖,不爱吃药。” 小姑娘性子淳朴,只想着奶奶说的要帮铁山哥哥说好话娶媳妇儿,却不知道有些话呀,说一半就可以了。 果然,黄灵儿前半句还感动于铁山的细心呢,下一秒就气鼓鼓的了…… 真把她当小孩子吗? 还不乖! 她明明都喝完药了,还要被一个小姑娘说,好难过怎么办啊?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挂着笑意。 虽然她没有其他穿越女酱酱酿酿的金手指,可是运气似乎也不差呢,虽然受了不少伤,结局总归是各种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也许誉雪楼说的没错,她就应该找个人嫁了,在这个世界安稳活下去。 毕竟,像她这种普通人根本就不应该跟着他们那群危险人物在江湖里冲锋陷阵,种田模式才是她在这古代正确的打开方式。 正经坐上这轮椅出来已有几日光景,村民们虽然没有明说,可童言无忌,所以有些八卦她心里也是清楚的。 坦白讲,作为一个宅女,颜控是必然的,比起誉雪楼,铁山长得确实差了点儿,可人家暖啊,不像某人,每天冷冰冰地对自己横挑鼻子竖挑眼、 遇到一个长得好看的人很容易,遇到一个全心全意对自己好的人很难。 如果…… 她是说如果! 如果铁山真的对自己有想法,她会怎么选呢? 指尖刮在那轮椅扶手上发出粗粒的声响:女人真的可以因为感动,或者只为求一个安稳的未来而选择终生伴侣吗? 不得不说,此刻,这个答案在自己心中大幅度朝肯定的方向倾斜…… “姐姐,你怎么不吃,是不喜欢吗?” 小姑娘稚嫩的声音打断了她正摇摆的思绪,她微微一愣,看着手里那块被自己捏着的地方隐约有点儿粘稠起来的姜汤,笑了笑,随即利落地放入口中。 经过短暂的失神,药味儿已经淡了不少,此时姜糖入喉,姜的辛辣与糖的甜腻同时让她的感官兴奋起来——是记忆中的味道。 “嗯,很好吃。” 她开心的笑了笑,用另一只没有拿糖的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就想从前揉雪衣的一般—— 只是他可不会这么乖乖的任她揉搓,多半是要打自己的手的…… 想着想着,眼前小姑娘的脸竟不知不觉在她眼前变幻了另一幅模样,那正揉得开心的手也跟着慢了下来。 “姐姐,娘亲说别人喜欢我才会揉我的脑袋,你也是喜欢我吗?”女孩儿问。 雪衣的脸再次换回了质朴的小姑娘,黄灵儿脸色微僵,随即笑了出来,放下手换做揽住她的肩:“是啊,我很喜欢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西西。”女孩儿说。 “西西,快来吃饭啦——” 她才介绍完,不远处想起了嘹亮的大嗓门——黄灵儿这几日已见惯了这样的喊人方式——正是她的奶奶喊她回家吃饭了。 “漂亮姐姐,我要回去吃饭了,先走啦。”西西笑得很开心,蹦蹦跳跳就往家去。 黄灵儿目送她离开,同时羡慕着孩子的活力。 直到她快进屋时咧着那漏风的门牙,挥舞这脏兮兮的小手:“漂亮姐姐,我也喜欢你!” 终于,她‘嗤’得一声笑了出来。 嗯,其实就算一辈子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的。 “饭好了,我推你回去?” 身后,铁山不知什么时候出来,那双惯常农作打猎的手扶上了她的椅背就要推她进去。 “今天什么菜啊,有我喜欢的吗?” “兔头被你中午吃掉了,不过还有兔丁,然后给你炒了盘青笋,还有……” 两人边走边聊,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了门后。 太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散去,夜幕来临,家家户户已燃起了油灯,在地上映出一格又一格的窗户印。 而在离铁山家不远的一栋房子下,一条长长的影子蓦地自墙角出现。 记忆中,她并不是一个轻易会对人撒娇的,就算在雪衣面前,也只有实在气着了,才会偶尔露出那么一点点的坏脾气。 就在刚才,他亲眼看到她是怎么对一个‘陌生人’的示好欣然接受,甚至表现出一种心安理得甚至可以嗔怪的模样。 真是亲密啊! 所以,是认准他了吗? 誉雪楼看着那半开的窗户里,一男一女,三菜一汤,吃得好不开心。 而那个男人的视线,似乎未有一刻离开过黄灵儿。 双手已不知何时攥得紧紧。 眼底的光明明灭灭,却不知是因为那闪烁的烛火,还是……嫉妒! 第317章 她要嫁人了(4) 在遇到铁山之前,黄灵儿自诩做饭还是不错的。 只是万万没想到那铁山看着是个莽夫,手艺却半点不输自己,叫她有心等伤好之后给他做一顿饭报答都有些拿不出手。 “铁大哥,你家还缺什么吗?” 吃完饭,铁山便去院子里洗碗筷去了,黄灵儿腿脚不便,也没有跟他抢,只是总不能让人一个人干活她就混吃等死吧。 于是,她自己转着轮椅跟在他身后,打算陪他聊会儿天。 顺便问问他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她能帮多少就帮多少。 反正比起救命之恩,其余什么要求都不过分。 铁山拿着丝瓜囊的手顿了顿,脸色蓦地起了一层绯色,只是在他?黑的肤色下叫人看不出什么端倪。 明明只是随口一个问题,他下意识就想说:缺一个像黄姑娘你这样的媳妇儿。 然而他很清楚,这位姑娘不属于这里。 且不论她长得实在好看极了,娶妻娶贤,虽然他知道黄姑娘是个好姑娘,可村里的老人们说,漂亮的姑娘不安于室,不是他们这种老实巴交的庄稼汉能管得住的。 心虚咽了咽,手下很快继续自己的活计,故意曲解她的意思,说:“姑娘这是缺什么?明天我上集子去给你看看。”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黄灵儿连忙摆手。 在人家家里住了这么些天,他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任谁多看两眼都能明白,她一个吃白食的,怎么还能多提要求呢? “我、我……”黄灵儿知道铁山并不需要她报答,所以报恩的事儿她也不好说,“我就是、就是……” 见她这着急的模样,铁山当时就心软成一团,朝着她笑:“黄姑娘你不用解释,我都知道。” “啊?” 黄灵儿眨着眼睛一脸疑惑,他知道什么? 只是人家已经给自己台阶,她也就不好意思再继续追问下去了。 “话说姑娘失踪这么久,家里人不会担心吗?” 锅里的碗筷不多,铁山没一会儿就洗完了,一边问,他一边用南瓜瓢从刚从井里打出来水的水桶中舀出干净的去做最后的清洗,状似无意问道,心里却是有些忐忑。 如果她家里人找来,她很快就要走了吧。 “家里人?”黄灵儿喃喃着,随即情绪有些滴落下来,声音更是细小,“我在这里,没有家人。” “嗯?”铁山没有听清。 “没什么?”黄灵儿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假装自己一点儿情绪低落也没有,笑了笑,“我家人不在这里,而且,我也不想回去。” 才怪! 只是回不去了…… “姑娘是家里有什么困难吗?怎么会不想回去?”铁山并没有听出黄灵儿不想再聊的意思,有些不识趣地继续追问了下。 “唔……” 黄灵儿默了默,不知道怎么去跟铁山解释,毕竟,不是每个人都会像雪衣那个‘孩子’一般‘天真’,会去相信借尸还魂的事。 “铁大哥,明天有什么菜啊?”不想继续说了,黄灵儿生硬的转移了话题。 铁山这才意识到自己问的有点儿多,甚至有些过界,当即一囧,脑子里快速搜罗起可能的菜单:“我得先上山看看能猎到些什么,不过你要是有特别想吃的,我可以帮你去买。” 他说得真诚,黄灵儿却不敢逾矩。 虽然有一间屋子,可用家徒四壁这几个字来形容铁山家是一点也不过分的。 这几日铁山出去打猎,她便自己转着轮椅在村子里溜达,大家都知道铁山捡了个姑娘回来,见她出门,也是格外热情。 一来二去的,大家相熟了些聊得话也就多了些,关于铁山的,更是说了不少。 她们说,铁山很小的时候他爹进山打猎被毒蛇给咬了,挺了半个多月,几乎把家里值钱的都当完了,人也就去了。 他娘租着一亩三分地好不容易给他拉扯大,谁知一场春寒让她直接倒在地里,从此就瘫在了床上。 而那时,铁山也不过十一二岁的少年。 这家里没人收拾没人做饭,床上还有个病娘要照顾,他小小年纪就上山扒拉野菜,自家田里的菜也舍不得吃,全卖了给他娘买药吃,也不过饿了上顿没下顿,要不是村里好心的婆娘时不时接济一下,怕是等不到有能力进山打猎养活自己的。 也就是今年年初,天寒地冻地,他娘终于熬不住去了,这孩子身上的担子才轻松了些。 村里人都说他娘是看不得儿子继续被自己拖累,二十五六的年纪了也没哪家哪户舍得把自己大好的闺女嫁给他,这才绝食死的。 铁山娘去世不过半年,他家里的情况就已肉眼可见的好了许多,却也只是相比从前。 乡下没外头那么严格的规矩,孝期半年就可以办喜事儿了,在黄灵儿被捡来之前,已经不少热心肠的婶子给铁山张罗姑娘。 只是毕竟他年纪在这儿,村里姑娘十三四五就嫁人了,他如今虽没了拖累,条件也算不得多好,因此大多是卖女儿的或者寡妇之流。 他倒无所谓,笑着朝那些婶子道谢,只说自己一个人习惯了,媳妇的事儿看老天爷的,自己还跟从前一般,除了务农砍柴,便是山里狩猎,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方面的事儿。 “不用不用,我不是那个意思。” 黄灵儿连忙拒绝,他之前就为了他娘的药钱忙碌,好不容易生活好点儿,现在又要承包自己的药钱和吃喝,如果她还挑三拣四,那可真是太不厚道了。 “我只是想,你明天忙不忙,要是有空,咱们去河边钓鱼吧。”黄灵儿灵机一动,想到了不花钱就能吃到的鲜货。 “钓鱼?” 铁山捉鱼向来都是削了树枝直接去水里叉的,关于钓……这个用词实在太过文雅,恕他这个山里汉一时间难以想象这样的画面。 黄灵儿点了点头:“嗯,我想钓鱼。” “你想吃鱼?”铁山问。 “呃……就当是吧。”黄灵儿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姑且认了吧。 “那我明天去河里给你捞两条。”铁山干脆得很。 第318章 她要嫁人了(5) “不是……”黄灵儿有些乱,“重点不是要吃鱼。” “那是什么?”铁山表示他真的不懂啊。 黄灵儿不得不长长叹了一口气。 事实上,她是听村上的婶子说铁山之前并不是每天都山上打猎的,而是三不五时得猎上一批,然后处理了皮肉去镇上叫卖,然后还要忙他自家几亩田里的事儿。 这马上就要秋收了,因为忽然捡了个黄灵儿回来,他连地都荒了就为每天给她做好吃的。 当然,彼时那婶子说这些并非抱怨,而是在她面前给铁山刷好感,毕竟有一个人待你这般贴心,是个女孩子都会感动的吧。 “其实是这几天我待得有些没意思,听说你那块地旁边有条河,就想着要不明天你送我去那里钓鱼,然后你去忙你自己的事儿,不用老惦记着我。”黄灵儿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铁山愣了半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她,看出来了? 忍不住有些憨憨地抓了抓头,甚至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也没什么事儿。” 都相处这么些天了,黄灵儿怎么还会看不出他的羞涩来,当即弯了唇角,说:“不是你没事,是我想去钓鱼玩,你就当陪我好不好?你干你的活儿,我钓了鱼,晚上加餐?” 她歪着头笑说着,烛光下,那张明媚的脸闪得铁山的心跳完全乱了节拍。 怕克制不知自己想要抱上去亲一口的冲动,铁山连忙转过身,将那装着洗好了碗筷的盆子端起,急忙就往厨房里走。 “欸?铁大哥你去哪儿?” 身后,黄灵儿喊了一声。 铁山诧异抬头,这才发现自己端着碗筷,居然是往为了让黄灵儿睡得舒服,自己重新收拾好了自己睡的柴房里去了。 脸上的热度更重了。 他脚步都乱了,也顾不上回应黄灵儿,匆匆忙忙换了回厨房的方向,看得轮椅上的黄灵儿一脸莫名。 夜,终究越来越深了。 村里的灯火,一盏一盏次第消失在那蒙灰的窗枢间;而窗外,满天繁星赋予的光芒洒了一片银白,落在那屋檐、树梢、池塘…… 蛙鸣阵阵,风、乍起。 一朵涟漪自滩水洼中泛出圈圈年轮,风吹草地,带着娑娑作响。 一双眼,陡然在这夜色中睁开,映入半月华光—— 几条黑色人影如鬼魅穿梭,在这与江湖无纷无扰的村落里穿行,更似早有预谋地,直奔铁山的房屋所在! “腾——” 他一个纵身从树上飞下,伴随着‘铿’地抽剑声,修长的身形就这么利落地挡在那行人之前。 “何人?”他问。 “休要挡路,与你无关。”黑衣人压低了嗓子,示意对方不要多管闲事。 “来势汹汹,这是想杀谁?”他眯了眯眼,对于对方的目标已有猜想,只是有些流程,总是要走一遍的。 黑衣人们眼底透着对来者的疑虑,微微偏头与同伴示意一番,最后齐齐点头—— “哗——” 抽刀声极为刺耳,让睡梦中的孩子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往自家娘亲怀里钻了钻。 三条人影分上中下三路,以最佳防守状态齐齐出招,直攻拦路人。 一声无情冷笑:“凭你们?” 月光下,那人手下剑身扫出道道银芒,身形更是一动如无影,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几人叠高一般打翻在地! 长剑一挥,剑身直接架在了最上面那位黑衣人脖颈处。 冷冽的声音仿佛从万年寒潭而出:“说,谁派你们来的?!” 被他压在下面的人已经失了半条命,只上面这位是持剑者刻意留手问话的,黑衣人甫一对上后者的眼神,顿时不寒而栗。 “我、我……”他的声音在抖。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那人刚想趁着说话时用袖中暗器偷袭,却在连暗器都还未拿出时,直接被割了喉。 只见他的手一耷拉,人便没了气息。 誉雪楼皱了皱眉,长剑自那人身上几番比划,然后一挑,那被他割下来的布便到了手中。 认真地将剑擦拭干净,手一甩,那块血布落地,他这才收起剑,蹲下身来,开始在这几人身上查找起来。 果然,都是专业的此刻,没有任何可以表露身份的。 可,并不难猜。 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村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怎么会招惹上这种不要命的杀手呢? 他们针对的对象,只可能是刚进村的黄灵儿罢了。 可是是谁要杀黄灵儿呢? 第一个要排除的当然是轩辕王,他并没有如自己交代刘天霸的,将所有的事都推到黄灵儿身上,反而,用另一种方式保护了她,自然不会参与到追杀她的阴谋里来。 虽然明白,可一想到这里,誉雪楼的心情就更阴沉了。 就他本事大能护主她吗? 而除了轩辕王之外,现在的黄灵儿与江湖的交集主要在与她身份相关的幻红楼及雪衣教身上。 幻红楼,却不会派这样的杀手来对付宦红绫的! 毕竟,她们楼主的本事她们自己清楚,在不知道黄灵儿取代宦红绫的前提下,这样的角色送上门简直就是送死! 那么答案就只剩下—— 雪衣教! 眼底一股风暴迅速酝酿集结,他还真不知道,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起,欧阳子的胆子已经这么大了! 是他对他的警告说得还不清楚吗? 看着地上的三具尸体,誉雪楼阴沉着脸,不耐地自怀中掏出一个竹筒,拔开竹塞蹲了下来,然后将竹筒放到草地上—— 一条软软的蛊虫缓缓自竹筒中爬出,朝三具尸体的方向而去。 他不再看,只是转过身,任由身后传来‘咔擦咔擦’如蚕虫啃噬桑叶一般素素的娑娑声,目光再一次投向不远处黄灵儿现在所在的方向。 原来,即便他早就料到在这个江湖她注定无法轻易脱身,于是选择丢下她,想让她隐居市井,从前的恩怨永远地随着宦红绫的消失尘归尘、土归土,而这个江湖,却始终也不肯放过她吗? 还是,只要他约束好欧阳子,这样的事情就可以终结? 他可不敢奢望这事儿会这般轻易结局。 也许,她还是待在自己身边最安全? 第319章 她要嫁人了(6) 不得不说,这样的念头一出,身体居然本能觉得可行!指尖更是下意识弹了弹,心底有股冲动现在就将那屋子里安睡的人给抱走—— 身后,那小丘似的三人尸堆渐渐垮塌,一条软软的肉虫随着这一顿饱食肉眼可见地膨胀成了一头小猪的大小,若是在青天白日,怕是能看出那蛊虫的外表已被撑得只剩下一层薄膜,里面涌动着最好不要描述的液体。 誉雪楼却不打算再管,毕竟这蛊虫在过度饱食后会自寻一处休息,而它的身体,会在休息及消化的过程中,化成一滩无名水,彻底终结了自己的性命。 夜已经很深了,只零星能听到林子里猫头鹰时不时的‘咕咕’声。 誉雪楼就站在铁山家门外,听着屋子里两道均匀的呼吸声,很轻易地,便辨出了黄灵儿的是哪一道。 她似乎,睡得不够安稳。 敛眉想了想,终究纵身一跃,跳进了人家的院落中,熟稔地开门关门,其速度之快便是在白天怕也没什么人能看得清动作。 简陋的房间里,一张粗糙的木质轮椅在床边,床头更是被主人家细心地摆着一碗水,防止人半夜醒来口渴。 誉雪楼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踏门而入,看到朦胧月光下,那靠草木与一床薄棉铺垫的硬板床上,女人侧身屈睡的身形。 然而,她的呼吸声出卖了她。 “你醒了?” 誉雪楼忽然出声,只是这声音不大,不足以吵醒隔着一个院子柴房里的铁山。 黄灵儿顿时更加不敢动了,也许他只是在诈她! 大概是从之前练武的时候开始的吧,她的视力、耳力都比从前要敏觉了许多,因此,誉雪楼在外面与刺客打斗的时候她便听到了声响,只是敏觉不等于警觉,充其量不过影响了她的睡眠质量。 谁知,当誉雪楼闯入时,身体陡然一个激灵,让她彻底清醒。 不过一开始,她以为进来的,是上次追杀她的人,就在誉雪楼出声前,她还在想着怎么逃跑合适…… 然而,就算现在知道是誉雪楼了,也并不意味着她就要见他。 她跟他,已经告过别了的。 也是他叫她不要在继续在江湖上游荡,让她找个好人家嫁了安安稳稳过后半辈子。 怎么,当初让我走,现在自己屁颠屁颠送上门,她就恁没骨气要搭理他吗? 哼! “你想装睡,就继续装吧。”誉雪楼大概也才出了黄灵儿的心理活动,原本想带走她的冲动也终于在见到本人时冷却下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受伤,也许,跟今晚要刺杀你的人有关。” 黄灵儿一惊,刚才外面的动静,又是那群人? 她想问,但是正装睡呢,没理由人家抛个饵自己就上赶着去咬啊! “他们我已经解决了,但是你在这里显然是不安全的。”誉雪楼继续说,“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给你安排一个身份隐居……” 这话之前怎么不说,非得说那些难听的赶自己走?她本来就不是非赖着他不可的,她只是、只是舍不得和雪衣分开罢了。 黄灵儿忍不住心底腹诽,然而眼睛终究还是有些不争气地发酸起来。 “还有。”誉雪楼的声音顿了顿。 黄灵儿正好奇—— “那个人,他配不上你!” 一句话,直直撞在了黄灵儿胸口。 所有的泪意瞬间憋了回去:他这是什么意思?谁配不上谁?谁要和谁配? “我……” 誉雪楼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只出口了这一个字,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你以为你是谁?” 闷闷地声音自墙角那边荡了回来。 黄灵儿并未起身,而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背对着誉雪楼,终于说话。 “不过救了我几次命罢了,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他说。 誉雪楼皱眉。 相识至今,他从未有哪一天觉得黄灵儿的声音如此清冷、疏离。 然而这种划清界限式的发言,就在不久前,他也曾做过……原来是这般滋味吗? “以身相许的报答你已经拒绝过了,那我之后选择谁,跟谁在一起,都与誉教主没有半分关系。”黄灵儿冷冷说着,“如果誉教主这次过来,是帮我解决杀手的事儿,我很感激,如果,你是在质疑我选男人的眼光……”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 “与你无关。” 四个字,如一把尖刀扎在胸口,让从来没认真想过自己对黄灵儿到底是什么想法的誉雪楼终于在这一刻,意识到了什么—— 他,好像是……喜欢她的吧。 手不自觉攥成了拳,然后很快松开。 而躺在床上的女人在说完最诛心的话后,拉了拉被子将整个脑袋罩了进去——明晃晃的拒绝再聊,即逐客令了。 “那你好自为之。” 缓缓闭上双眼,誉雪楼强迫自己咽下那颗苦果。 就算明白了心意又如何,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他自己更清楚,他说铁山不配,而他,更不配! 很快,黄灵儿便察觉到屋里那个人的消失。 将被子扯下,额间已经闷出一层薄汗,深深吸了几口新鲜空气,黄灵儿撑着身体坐起,脑子里终究还是有不少疑问泛了上来。 他怎么会突然来这里向自己表达关心? 而且听着,他好像对那几个杀手的来历有想法,不然怎么连问都不问自己? 刚才就不应该在他面前摆架子的,其实她也想知道,到底是谁要杀她啊,不过……之前是没有好好想过这个问题,现在要细想想,好像也能扒出个端倪来。 就像誉雪楼之前说的,能认出这张脸的江湖屈指可数,然而有能耐追踪到她的,大概率与她当初的出逃路线有关。 而她的出逃路线,便是跟誉雪楼一起的。 如果说,有人摸到了誉雪楼的行迹,或者说誉雪楼的行踪对他们来说很轻易,那么从他经过的地方再去追踪自己,似乎就一点也不难了。 这么一想,有能力有实力,且只派出这种并不能将自己一击致命杀手即不清楚她宦红绫本尊身份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第320章 她要嫁人了(7) 看来,之前不跟誉雪楼走也有好处。 不然每天还得防备着他的‘爱将’在自己背后出刀,那才叫‘送货上门’,防不胜防! 想是这么乐观地想,然而刚才誉雪楼还是有句话让她上了心。 他说,‘他配不上你’。 这个‘他’指的难道是铁山? 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想着想着,手习惯性攀上了床边的桌,拿起铁山给她准备的水喝了一口,一股沁凉与清甜入喉,很是舒爽。 她看着黑暗中依稀的碗型,越发觉得铁山真的不错。 虽然长得有点黑,然后又是农活又是打猎加上现在夏末秋初,一个大老爷们总是难免身上有些汗臭之外,他脾气很好,与他粗犷的外表并不相符,人也细心,手也很巧,比如这水、轮椅,尤其做得一手好菜,而且,好像很喜欢自己…… 欸?很喜欢自己? 细数铁山的优点时,这个念头不自觉就冒了出来。 这…… 是她自己发现的? 脸忽然就有些发热起来,这还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察觉到有人喜欢自己呢。 与刘天霸那种纯看脸还有诡异的集邮式喜欢不同,铁山对自己的上心,是即使她没有刻意往那边想,也无法隐藏的喜欢。 水已经咽过了,却在这是让她忍不住有些紧张或心虚地再次咽了咽。 誉雪楼说的,就是他了吧。 作为一个母胎单身的现代宅女,黄灵儿自认为生平唯一一次动心,便是仙女桥上对誉雪楼那次。 大概是当时的时机太好,风景太美,让她像个误入情网的雏鸟,笨拙而不知所措,让她用尽各种方式掩饰与欺骗自己,甚至借着上次告别的机会探了口风,然后死了心。 回头想想,也不过见色起意罢了。 或许,铁山才是她的归宿也说不定啊,反正,誉雪楼也是这么建议的。 只是还有一点让她有些担心。 刚才,誉雪楼说杀手已经追到这里,虽然他已经处理了,但是自己继续留在这里已经不算安全。 所以会连累这个村子吗? 看来,现在根本不是想什么儿女情长的时候,她的当务之急,是养好伤尽快离开这里才是! · 经过一晚上的思考与纠结,黄灵儿成功在第二天睡了个大懒觉。 原本说好了要一起钓鱼的铁山看着她紧锁的房门,也不知道该不该叫她,无奈之下,只能在院子里劈柴。 总归不能睡到大中午吧…… 黄灵儿是被肚子的咕咕叫给饿醒的,顺带,闻到了从外面传来的饭菜香。 忙不迭将自己收拾妥当,然后坐上轮椅出去,恰巧看到铁山自厨房端了几盘菜过来——她住的房间外便是他们平日里用餐的小堂屋。 “你醒了啊?”一看到黄灵儿,铁山便不自觉扬起了嘴角,笑得眉眼都是弯弯的。 “我……”黄灵儿有些囧,声音小小的,羞愧地低下了头,“我昨晚睡得有些晚了,不好意思。” “你饿了吗?你没起我也不敢离开,就自作主张去隔壁张婶家借了两条鱼,下午咱们钓了大了再还她?”铁山没有纠结起床的事儿,而是直接约她下午的流程。 这样的关照实在是太贴心了,黄灵儿一扫刚才的窘迫,连忙点头:“恩恩,好饿啊,刚才就闻到鱼鲜味了。” 吃了饭,铁山拿着上午自制的鱼竿与新挖的鱼饵,推着黄灵儿便要去田垄旁边的小河那里钓鱼了。 日头还有些晒,不过河边树木很多,又是河床淤泥堆出来的坡被碾平了铺成的路,不会让她的轮椅不方便。 直到将人安顿好了,他放了饵,然后就将自己的预感杵在黄灵儿脚边地里,说:“那我先去干活儿,有鱼上钩了你帮我起钩?” 黄灵儿点了点头,笑着说:“你快去吧,有事儿我会叫你的。” 就这样,两人一个钓鱼,一个务农,时不时后者看一眼前者的背影,时不时前者同后者搭着话说笑几声,男女搭配,这活儿竟没比平时慢。 夕阳西下,木桶里已装满了大大小小的鱼,铁山也终于将最近荒废的田休整了不少,这便要趁着暮色降临前推着黄灵儿回去了。 “灵儿姑娘,你冷不冷?” 最近傍晚总是会起些凉风,铁山家没有女人的衣服,只邻居家借了几件旧的给黄灵儿换,饶是那几乎无花色的夏布穿在黄灵儿身上,在铁山眼中,依然是人群中最耀眼的一个。 可是天气一旦转冷,这家家户户几乎都只有一件御寒的,不大可能再有富裕的腾给黄灵儿。 想了想,他觉得最近可能要去镇上给黄灵儿置办些衣物用品什么的了,她身娇肉贵,上次趁他还没回来自己做饭不小心被油烫到起的那红彤彤的疙瘩,他到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触目惊心。 当然,这个时候铁山还完全没有想过黄灵儿是否会离开的问题,只是想对她好,就顾不上以后她还在不在了。 “啊?不冷啊。” 自从上次在寒冰洞学会了怎么运气,其实她的身体已经学会自己去调节温度适应了,根本不会察觉到这几乎没什么波澜的温度变化。 铁山却不信,只当她是不想给自己添麻烦罢了,却也不再多说,毕竟,他虽然问了,实际也没有什么取暖的本事,再加上刚干完农活一身臭汗…… 想着,也只能加快脚步早些回去生活做饭。 “铁山哥。”走着走着,黄灵儿似想起什么,主动出声问他。 “嗯?” “你……”长长的睫毛在半空中垂下,不惊风云地扫了一个弧度,有些话昨晚思考了一宿,临到此时,却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来。 “怎么了?”铁山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抱着装鱼的木桶的背影,眼底泛起了一丝丝疑惑。 她平时说话不是挺随意的吗?怎么忽然吞吞吐吐? “昨天隔壁婶子问了我一件事。”她说。 “什么事?” 他背着身后的农具,还没有意识到对方接下来可能说的话。 “她问我,伤好之后,有没有想过留下来。”她紧抿着双唇许久,终于说了出来。 “嘎——” 第321章 誉雪楼的怒火(1) “嘎——” 话音落,粗糙的轮椅骤停,发出一声不高不低多少有些刺耳的动静。 “你、你怎么想的?” 铁山只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抖,期望着而又害怕着。 桶中的水差点被这突然停步洒了出来,黄灵儿连忙用手护主,里面的鱼儿还在欢快地游着,丝毫没有受到此时氛围的影响。 天边的云彩已经暗到只剩一条悠远的深红,暮色下两人一高一低的影子在这田垄之上勾勒出一副醉人的暮色图。 “我觉得,这里挺好。”黄灵儿说。 “还、还有呢?”铁山忍不住咽了咽缓解此刻内心的紧张。 黄灵儿捧着那桶鱼,觉得有些话在人家站在自己背后的时候说,可能显得不够真诚,说:“你能站到我前面来吗?” 当然能! 铁山二话不说,将身上的农具还有钓竿卸下,直接走到黄灵儿面前,更是蹲在了她的轮椅之下。 天色太暗,他甚至有些看不清她的脸,只剩那一点儿光遭灾她一边的脸颊,在四目对视的那一瞬间,他蓦地觉得黄灵儿似乎离他很远很远。 原本想要的答案,忽然就有些不敢要了。 因为,要不起…… “我想留下来。”黄灵儿说,“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在这里终老一生。” 她的话很轻,轻到仿佛是从天边传来的,飘渺若风,令铁山更加怀疑自己听到的这些到底是不是他的幻觉? 然而,他却鼓起了此生最大的勇气,根本没空分辨自己听到的是否真实—— 一把抓住了黄灵儿的手—— “那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的喉咙有些发干,是紧张,是害怕;是期待、是,等待…… 在最后一片云彩彻底消失之前,铁山清晰地看见黄灵儿的嘴角浅浅一弯,红唇微张: “好啊!” 与此同时,黄灵儿怀中的鱼儿在水中一摆尾,溅起的水花便落到了桶外两人手上,水珠沁凉沁凉,却像一道提醒,提醒着两人,刚才发生的一切,皆是真实。 落子无悔。 … 黄灵儿这边终身大事将定,誉雪楼却一无所知。 那一晚,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在他的生命里,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太多的仇,太多的恨,太多的情……而这些待办里,全然没有儿女私情的位置。 甚至,他不屑之。 因此,这忽然明白的心意与他而言没有任何惊喜,惶恐与惊吓足以叫他作出离黄灵儿越远越好的决定。 有些事情,只要不想,便可以假装不存在—— 誉雪楼决定做一个掩耳盗铃的聋子! 然而即便如此,有些事情总是要先解决的。 “砰!噗——” 一道白衣身影被人一掌打飞至房中梁柱,然后狠狠坠落,胸口一阵翻涌,一口血倏地喷出,好不狼狈。 “咳咳……教、教主要惩罚我,好歹、咳咳……给个理由。”欧阳子脸上挂着鲜红的血珠,双手抓地,撑着就想起来。 然而誉雪楼实在出手不留情面,甚至—— 领口蓦地被人抓住,他本倔强昂起的头被拎到半空,被迫与蹲下来的誉雪楼对视。 “理由?”誉雪楼那冷漠的眼神,是欧阳子从未享受过的‘待遇’,“不如你先告诉本座,杀黄灵儿的理由?” “呵呵呵、咳咳,”他想笑,却被喉间血给呛得又磕了几声,“我说他们怎么还没复命,原来、咳咳……原来两个女人都杀不了,真的是太令人失望了。” 这,便是承认了,一点儿也不扭捏。 还不等誉雪楼继续质问,欧阳子却双目一瞪,龇着一口合着血的牙:“但最让我失望的,是你!你是谁?你身上背负了多少人的期望与仇恨,可如今你又在做什么?” 誉雪楼绷紧了牙,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欧阳子,这个从小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同伴! “不过一个女人而已,一个女人而已啊!你怎么可以因为她对我动手,怎么能因为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抛下大业,去做那些舍本逐末,毫无意义的事?!” 他几乎是在嘶吼着控诉着誉雪楼的不称职,让原本怒气冲冲兴师问罪的后者顿时有些失措。 “我并没有忘。”誉雪楼低沉着双眉,语气不自觉弱了许多,挣扎着解释,“你只是不该,不该动到她头上。” “不该?哈哈哈哈哈!”欧阳子扯着一张狰狞地笑脸,持续地嘲笑着誉雪楼的懦弱与没有担当,“就你现在这样子,我只恨为什么不是自己出手,让她彻底消失!” “你!” 誉雪楼手一紧,那本就卡着欧阳子脖子的衣领顿时就更紧了。 他的脸早已憋得青紫,看着誉雪楼的眼神更是却没有半分妥协,那如狼狠绝的模样,像极了当初他将他从尸山里捡来的样子。 手一抖,欧阳子颓然倒地。 “怎么?要杀我?” 欧阳子‘咯咯’笑着,哑着嗓子,眼泪夹着血在脸上斑驳着泪痕,倔强地昂着头看着一时失神的誉雪楼,笑骂: “一个女人而已,你居然要为了她杀我?誉!雪!楼!我才是陪你这么多年的出生入死的兄弟啊!” “兄弟?” 誉雪楼看着自己刚几乎勒死欧阳子的手,上面还有他的血迹,目光骤然失神,随即戚戚笑出了声:“什么兄弟,我的兄弟,早死了。” 欧阳子微愣,随即而来的怒火愈发澎湃,正要发作—— “呵呵呵……哈哈哈哈……” 谁知,誉雪楼却先他一步低低笑出了声。 只见他起身不再看他,而是走到前方,属于雪衣教教主的位置,几个轻而缓的眨眼间,转身,眸色转而深沉犀利,看着地上狼狈不已的欧阳子,声调更是冷到极致: “是不是因为兄弟,才让你以下犯上?是不是因为兄弟,才让你为所欲为有恃无恐?!” 这声声质问,却比欧阳子刚才的‘无理取闹’,要更令人胆寒! 果然,欧阳子眼底终于露出一丝丝惶恐于后怕。 然而……不够! 此时,誉雪楼脸上的情绪已一一收敛,一如从前,无情无欲,冰冷至极! “是不是本座对你太好,让你忘了一件事?” 第322章 誉雪楼的怒火(2) “什、什么?” 不自禁地,欧阳子的身体开始发起抖来,几乎是从未有过的害怕迟迟涌上心头。 “本座,才是一教之主!” “本座!才是你的王!” 一声一声,没有任何武力,只这铿锵的气势,便将欧阳子原本挺直的背压得佝偻。 欧阳子顿时就怕了。 他,是真的,忘了…… 名义上的,喊着; 心里,早已将这雪衣教的所有,因他的纵容而当成了自己的可以随意支配! “教……教主。” 这一声,叫得心虚而惶恐。 昔日誉雪楼是如何把自己带到身边,教他习武练字,许他长老之位统管教中大小事务等记忆深处几乎遗忘的‘小事’在这一刻悉数涌上心头。 是他这些年恃宠而骄,得意忘形了! “来人!” 誉雪楼这一声带着内劲,直接传到了门外…… “在!” 断眉,还有其他两位教众护法级教中人齐齐进入拜见。 “自今日起,撤欧阳子长老之位,相关教中事务暂由心媚打理,举凡教众涉及大批人员流动及物资相关,事无巨细,本座必须知晓,休得擅作主张!”誉雪楼吩咐。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到底发生何事,可欧阳子的失宠是眼下显而易见之形势,想来教主此话是敲山震虎,说给有心人听的。 “是!”众人应声,却不敢离去,不知自家教主是否还有其它吩咐。 “本座不在期间,欧阳子擅作主张私自行动,致本教今为江湖朝堂人人得而诛之之地步,念在其多年功苦,罚壁刑三日,再听发落。” “是!” 这一次他才是真的说完了。 众人看着地上摆明了重伤的欧阳子,谁也没敢替他多说半句。 毕竟,教主继位这么多年来,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平日里见得少便算了,大小事务怎么不是欧长老处理的,就连心媚长老也比不得在他面前的信任。 如今连欧长老都被发落,可见事情严重性。 至于教主的理由…… 被朝廷针对已不是这一两日的事情,没必要这个时候发难,想来,欧长老惹怒教主的事,不止于此吧 众人心知肚明,也不敢多问,得了教主的示意,这才遣人将欧阳子拖去领罚。 “哈哈哈哈……” 临出门之际,欧阳子再次大小起来,声音中带着一股狡兔死的悲凉:“她就是你的逆鳞吗?她就是你的逆鳞吗?” 带着这句话的余音,偌大的房间再度归寂。 誉雪楼冷冷看着冰凉的地板,上面欧阳子的血迹还在。 目光失焦看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嗤笑了一声:“我哪有什么逆鳞,触之必怒?错觉而已。” · 那朝中子女失踪一案暂时告一段落,围剿雪衣教之事也不急在一时,轩辕王总算清闲了一点。 只是才一点,徐公公又给他带来了圣上口信。 “王爷。”徐公公恭敬朝轩辕王行了个礼。 “公公请讲。”轩辕王也客气。 “陛下说,之前公子处理水灾之事辛苦了,如今病也好了,案子也结了,是不是……”徐公公一边说着,一边密切关注这轩辕王的脸色,见他并无异色,这才小心翼翼继续道,“有空的话,可以走一趟灵安寺?” 不出徐公公所料,这话一出,轩辕王脸上浮出一丝难色。 终究没有拒绝,而是微微点了点头:“不知陛下可有什么话要带去?” 徐公公暗暗松了一口气,抬手朝后面小小示意了一下,一个小太监捧着一个锦盒小步走到徐公公面前,后者双手接过。 “这是陛下托王爷给老夫人带的东西,还要劳烦王爷了。” 轩辕王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真不是个好差事。 点了点头,元安极有眼力见儿地自徐公公手中将东西接过,徐公公这才后退了几步:“王爷既答应了,那老奴就先回宫复命了。” “嗯。”轩辕王挥了挥手,没有再继续为难徐公公。 只是人走了,他看着元安手中的锦盒,不由得有些头疼。 怎么尽让他做这样的事儿? 第二日一大早,元安便准备好了骏马,与轩辕王一起换好了便装自角门御马西行,朝灵安寺而去。 灵安寺乃旧朝皇家寺院,规格巍峨、气势恢宏,只是拆带更迭,如今早已衰败,尤其当今陛下只安排了一些僧侣看顾,并不对民众开放,那曾经车马往来的石榴林如今已是人迹罕至。 元玄这一路快马加鞭跑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在日头上来之前,堪堪到了那片石榴林。 石榴林如今正是硕果满枝,可惜此地已被朝廷征用,闲杂人等不得入灵安寺方圆五里,于是这些石榴树花开花落一季,最后也不过落泥成肥。 马儿放慢了脚步,踏在那曾经铺得精美,如今快被污泥掩埋的石板上,地面无数熟透了的石榴果落下,又被马儿碾碎…… 元安终究性子活泼,当即伸手从树上摘下一颗红得发亮的:“公子,咱要不要也给夫人带点儿礼物。” 元玄看着元安兴奋的样儿,哪儿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 当即点了点头:“你摘吧。” 摘,又能摘多少呢? 不过一个心意罢了。 元安手脚利落,一边驾着马,一边搜罗目标,没一会儿就摘了五六个红彤彤饱满的大石榴。 “公子,你要不要也摘一个,心意不一样的。”元安提议。 元玄抬头看了看满头硕果,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浅笑着点了点头,随即摘下了离自己最近的那颗…… 将马拴好,元安活跃地爬着石阶来到山门前,拉起了铁环就开始叩门。 “笃、笃、笃!” “吱呀——” 只听见门里拉栓的声响,很快,寺门被打开。 里面走出来的,是一位年纪约莫四十出头的老尼,她皱见元安,微讶,随即一喜:“是殿、公子来了吗?” “荀姨。” 元安偏身,元玄正好踏上最后一阶,看到老尼,恭敬地行了个晚辈的礼数。 老尼又惊又喜,眼眶顿时就红了:“公子你瘦了。” 元玄低头,难得有些轻松地笑了笑,问:“荀姨,我娘她……” 第323章 若空师太(1) 话才问了个开头,他似又想起什么,脸上的温润一滞,带了些微的苦涩。 “若空师太,她好吗?”他问。 荀姨看着他的脸色变幻,终究叹了一口气:“夫人还是老样子,公子您一会儿去见了就知道。” “嗯。” 元玄低低应了一声,勉强笑了笑,拇指轻轻刮了刮手里拿着的石榴,想着小时候…… 荀姨领着二人进了寺,熟悉的石子路与风景,只是变了季节,元玄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到底有多久没有来看过她了。 一来,她并不想见自己,不想见、不想理与那个人有关的任何人或事,哪怕这个人,是她的亲儿子。 圆圆的,元玄就闻到了一股清查淡淡的香味。 是她惯常爱喝的凤凰单枞,而这样的味道,只有她的手艺能够烹制出来,便是他后来学了那么久,依然自觉差了许多。 “夫人,您瞧谁来了?” 若空师太自出了家,便不让人以俗家称呼称呼自己,只荀姨除外,她是自幼跟着来夫人长大,直至及笄后陪嫁进府。 夫人脾气好,养得她多少带点儿原本的憨气,因而当她陪着夫人住了这灵安寺,削了发,却也并没有顺着自家夫人去叫什么法号。 刚开始夫人倒是说过几次,然而她说这山庙太大人又稀少,成天见不到几个活人,她过来只是陪她,又不是真的看破红尘,如果总让她叫师太什么的,她怕自己会憋不住撞那假山寻死,夫人这才由着她了。 而之所以没让她走,除了荀姨惯常以死威胁之外,多多少少也有这老夫人虽说出家,却也是怕的的缘故。 毕竟这人间寂寞啊…… 此时,她甫听到荀姨的声音,便知道刚才敲门的客人是来找她的。 想想也是,这灵安寺早已不负盛名又被朝廷管辖,寺庙里头住的这些个吃在念经的和尚都被某人洗了一遍,剩下的多数不过被迫剃了头,却非正儿八经的出家人了。 然而她也没有办法,能许她在这灵安寺安度晚年,已是某人能容许的最大的恩典,至于这些行照顾之名,做监视之实的,她既问心无愧,也就随他了。 她此时所在,是由一片刚竹林围城的一方小筑,荀姨的声音过来了,人却还在林子外面,只影影绰绰看到约莫三个人的身影,而穿着缁衣的那位是荀姨毋庸置疑。 起身迎客,若空师太即便一声素朴依然不减雍容。 然而,当荀姨身后的元玄绕过竹林,那熟悉而又久违的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即便她早已心如止水,仍忍不住眼睑轻颤,下意识喃喃道:“玄儿……” 元玄也是太久太久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了,原本跟在荀姨身后低着头,躲着头顶压来的枝条。 直至过了竹林小道,抬头,便看见此生最为熟悉的那个人单薄的身躯挂着一身单薄的缁衣,风轻轻一吹,那衣摆也跟着飘飘荡荡—— 双眼当即一酸:“娘……” 声音不过才出喉就被他硬生生忍了回去,双膝下跪,双手高举,直直朝若空师太行了个大礼,这是他身为人子未尽孝道,至少应该有的态度。 “玄儿,你起来。”若空师太已太久没有见过他了,此时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出不出家,那双岁月总算留情的眼中挂着柔柔的泪水,上前,便要扶他起来。 “娘。”元玄顺势起身,却又不得不退后半步,这才能清楚地打量娘亲这么久了到底又变了哪些? “您瘦了。” 终究,还是只有这一句话。 若空师太笑出了声,手温柔地抚上了他的发梢,虚划着他的轮廓、眉眼,似要细细打量着自家儿子这么长时间里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最近累吗?” 师太领着元玄走到茶座前,两人并肩坐下,除了一身僧衣有些突兀之外,两人的相处与寻常母子并无差别。 荀姨见状,拉着元安就要离开,方便他们说话。 元安也是个会来事儿的,当然懂她意思,连忙将身上的包袱卸下来放到元玄脚边,又小声叮嘱了一下:“公子,东西都在这里了。” 他是说完就走,反而若空师太有些好奇,转头便问元玄:“你这是带了什么?” 元玄也不回避,当场解开包袱,从中拿出了几颗石榴。 还有,一个锦盒。 若空师太没有看锦盒,率先被那红彤彤的大石榴给吸引住了,温柔笑着,问:“你摘的?” 元玄摇了摇头,又衣襟里又掏出一颗,递了过去,说:“这个是我摘的,那些,是元安的心意。” 若空师太点了点头,接过元玄手中的石榴,不由得有些出神:“我还记得你们小时候啊,就爱吃这个,玉儿年纪小,个儿不够,你就让他踩着摘,结果没站稳摔下来了,怕你被罚,只能偷摸躲到我房里,让我帮他上药……” 这些往事她说过无数遍的,一开始说到一半,想到现在,便有些哽住不愿再提,只是这些年过去了,人事全非,有时候想想,却觉得多少有个挂念,也不至于所有人,都将他们忘了。 “娘,这次出门,我见到他了。”元玄说。 “他?谁?” 元玄这忽然的转折让若空师太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能疑惑。 抬头,便对上元玄略有些兴奋与激动的脸。 福至心灵,顿时她的眼睛也跟着一亮,声音顿时就颤抖起来:“你、说的,说的是玉……” 她还没说完,元玄已弯了唇角狠狠点了点头。 眼泪,毫无预警地滚滚而下,只一瞬,师太哪儿还有半分的沉静,连忙抓住了元玄的手,哽咽着:“那他现在还好吗?吃得好不好,长什么模样?有没有受苦……” 她想问的太多了,一时之间,脑子有些混乱,掐着元玄的手都跟着有些生疼。 元玄连忙安抚,轻拍着她的手:“娘,您别急,他很好,长得高高大大的,武功也很厉害,您别担心。” 这些话他来回说着,过了许久才勉强让师太恢复稍许冷静。 “那,他有没有恨你?” 第324章 若空师太(2) “那,他有没有恨你?” 终于,师太意识到即便自己再急,此时也是见不到人的,以及…… 无论从前关系如何,如今的他,不对他们恨之入骨便可以称得上是宅心仁厚了! 果然,问出这句话后,元玄再次沉默了。 目光落到茶盘边的几颗大石榴上,轻轻‘嗯’了一声:“恨的。” 师太顿时有些失力,眼中刚燃起的光彩再一次黯淡下去,苦笑着说:“没事,人好好的就好,比什么都好,恨,就恨吧。” 眼泪再一次克制不住地落到了茶桌上,她哽着声说:“我也恨呐,怎么就遇上个狼心狗肺!” 压抑了太久的情绪终于一次迸发,师太难得失态地大哭起来。 这是她自进了灵安寺,剃了度、出了家,第一次如此情绪外露,从前想着的,不过是苟延残喘得过且过,她的儿子还在,她没办法丢下他一个人前路未卜的先去赎罪,可今天,她终于,终于听到了他的消息。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娘……” 元玄半跪在师太身边,看着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一次次情绪崩溃,心疼,却又觉得安慰,这世间人人都苦,能释放出一点,便轻松一点吧。 “你在同我说说他,好不好?” 不知过了多久,师太情绪总算稳定了些,脸上露出期冀的笑,缠着元玄就想听更多关于玉儿的消息。 “好,我说,娘您先喝杯茶……” 这一坐,便到了晌午,直到荀姨来请吃两人用膳,这才叫本就没有太多接触的元玄终于听着喋喋重复着每一次遇见的细节——也不是细节,只说他穿的什么衣服,长得像谁,发了几次脾气,还有别别扭扭的性格等等。 总之,因为相处并不愉快,所以绝大多数,都是他编的,纯粹用来哄人,让师太不至于又期待,又难过…… 一顿午饭过后,元玄终究是要走了。 临别前,师太握着他的手,久久不舍得放开,她恨那个人,便将自己禁锢在这寺庙之中,对方也眼不见为净,干脆画地为牢将她圈禁。 有时候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她想远离那个人才避居此处,还是因为她避居此处,才能安然活到现在! “娘,我先走了,等下回再过来看你。”师太送元玄到山门外,依依不舍。 “等等。”就在元玄转身之际,师太再一次叫住了他。 荀姨从她身后递来一个东西。 恰恰,是徐公公让他送来的锦盒。 “这东西,给他带回去吧,我不需要!”师太说。 元玄看着那个可能连开封都未曾的锦盒,心下黯然,这些年,他总是限制他来看母亲的,而每每主动提及,便是要让他给母亲带东西。 之所以不自己或派其他人过来,不过因为除了自己,任何人过来都只会被无情地挡在外面,而母亲的身份在那儿,又有谁敢不请自入呢? 只是不知道这么多年了,他锲而不舍让他带过来的,究竟是什么呢? 从前他并不在意,比起要帮他带东西,从前的每一次,他都更期待这样的机会可以见到娘亲;可是后来不这么想了,这么多年,他是亲眼看着母亲是如何愤怒地从将盒子甩出去,到现在一脸麻木的。 他,不能因为个人私欲,去折磨他的母亲! 于是,这些年,见她的机会,便更少了。 “嗯。” 早料到这样的结果,元玄接过锦盒时没有半点意外,反而松了一口气。 还以为这一次,她妥协了呢。 “照顾好自己。”师太再一次叮嘱。 下了山,日头正烈,元安骑着马跟在元玄后面,忽然问道:“公子,这盒子里究竟装的什么啊,陛下这么不厌其烦的给娘娘送,难不成是什么宝贝?” 这话也只有他问出来才不会被人打,谁的东西啊都敢问,可他实在好奇太久了,每次公子原封不动地给陛下送回去,也怪累人的。 “我也不知道。”元玄说。 不过…… “不如我们打开看看?”元玄提议。 “欸?” 元安诧异睁大了眼,这这这,刚才这话是自家公子说的? “瞧你那傻样。” 元玄忍不住笑出了声,却是真的自马上下来,拴好,元安随后,然后任由元玄将包袱里的锦盒拿到手中。 “不是,公子,就在这里开?” 骤然要自己接受殿下居然要打开这个陛下给娘娘的锦盒已经够惊悚了,元安再看看四周,荒无人烟的山道,顿时觉得这公子也太随便了吧,陛下送娘娘的东西欸,就算要偷看,至少有点儿仪式感好不好? 他心里还在吐槽,元玄已经利落地将盒子打开——也太随便了吧! “嗯?” 盒子打开,元玄不禁露出一丝疑惑。 元安胆子小,心中再怎么想凑上去看看是什么宝贝,行动上却是不行的,这条命他还想活得长久些哩。 却见元玄皱着眉,眼中满是疑惑缓缓将锦盒扣上。 可能有些曾经的怀疑,如今可以确认了。 … 荀姨跟在师太身后,嘴里碎碎念着这回公子过来怎样怎样,师太也就安安静静听着,之前因那锦盒而生的一点点波澜也很快抚平。 “哒哒……” 忽然,不知是不是踢到了什么,好像有什么东西自师太脚下滚了过去。 荀姨还在后边念叨呢,只见她脚步一滞,目光不自觉跟着声音的方向移去—— 下午的阳光正烈,那滚过来的物件儿在光线下走了一波,闪闪发着光。 “玲儿。” 师太骤然停步,转身同荀姨说话。 “夫人?”这一声来得突兀,荀姨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喊了从前的称呼。 “去帮我收拾一下禅房。”她说。 “咦?夫人您是累了要歇息吗?”荀姨问。 “嗯,去吧。”师太说。 虽然有些奇怪从来自家主子向来是不会在这个时候歇息的,但她向来不会怀疑主子的任何吩咐,应了声便转身离开了这处。 师太看着不远处落在尘埃里的离珠,并没有半点要捡的意思。 “出来吧。” 对着前方的小道空无一人,她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第325章 若空师太(3) 师太如松般站在那小道上,听着耳边的风吹着那竹叶娑娑作响。 倏地,她双目一厉,不过眨眼之间,双指已飞速夹住飘落于半空中的一片竹叶—— ‘唰’地,那竹叶如刀,破风而出—— “——” 一条身影隐蔽处闪身而出,将将躲过那竹叶刀。 师太侧身避过,却见那人影的目标并非自己,而是一个翻身将地上的离珠拾起,最后泰然落地,勾着唇,立在师太跟前。 “你是——”何人? 师太正要追问,却见那人影潇洒一个回身,笑容将将映入她的眼中。 还要动手的身体陡然停住,眼中顿时满溢这不可思议与激动。 这一整天,她的情绪就反复地被这么一个人调动着,甚至不需要那个人多说一句话,她的双眼已泛了红。 想说话,才一张嘴,喉间的哽咽又叫她吞了回去,半晌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小姨。” 终究,还是对方先开了口。 只见他微微笑着,看她的眼神是那样的亲切、温柔。 这明明是一张从未见过的脸,可那神似的五官与骨子里传来的熟悉感,让她一眼就知道,他是谁? “你、你刚才叫我什么?” 虽然心底明知道答案,可她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声。 “小姨。”毫不犹豫地,他又叫了一声。 终于,这一次师太放心地笑了出来:“玉哥儿。” 她张开了手,想要再给这个阔别多年的亲人一个久违的拥抱,而‘玉哥儿’也没有任何忸怩,大步迎了上来。 寒暄过后,誉雪楼退开半步,安抚着哪怕有心平复却依然难掩激动的失态,轻声说:“小姨,我不方便在此处久留,这次过来,主要是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师太问。 “主要是关于当年我娘留下了的东西,可我找遍了如今的皇宫也没有,您知道在哪儿吗?”誉雪楼问。 师太轻轻皱了皱眉:“可是当年姐姐并未给我留下什么啊?” 小姨不知道? 誉雪楼微微有些讶异。 “那,您知道……”说着,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微妙的恨意,“那个人有没有跟你打探过什么?” 提到那个人,便是师太自己也克制不住心底的厌恶与反感,只是想到誉雪楼的问题,终究还是按捺住那股冲动,开始仔细回想。 “有!” 不过一会儿功夫,师太终于想起了什么,誉雪楼神色一紧,等着她的后续。 “当年他虽然藏得深,但总是时不时问我一两句关于姐姐的事儿,我还好奇问过他,现在想来,也许从一开始,他接近我的目的就在姐姐身上。”师太说。 “他探问什么?”誉雪楼问。 “是姐姐的师门,还有,师门秘宝。”师太一边想,一边说。 “对,就是秘宝!”誉雪楼当即落槌定音,忍不住伸手抓住师太,问,“那小姨你知道秘宝现在哪里吗?” 他的神色紧张,看得出今天能拿到这样的消息已经很激动了。 然而,师太摇了摇头。 “如果不是你现在告诉我,我根本不知道姐姐的秘宝居然不在你手里。”师太说。 一抹黯色自他眼底掠过,所以还是没有消息吗? “不过……” 似乎有想到了什么,师太有些犹疑地再次开了口。 “嗯?”誉雪楼眼睛一亮。 “虽然我没见过姐姐的皇家秘宝,可在当年他阴谋得逞后,我曾去过他的书房想要和他当面对质,刚好听到他与心腹对话。”师太说。 “说什么?” “我听得不太清楚,加上时间太久了,只大概记得一点点,”师太回想着,“好像是什么东西,然后他打不开,以及,需要什么功法……” 打不开? 功法? 这里面又指的是什么呢? 誉雪楼没有答案。 “对了!”师太似又想到什么,“你为什么不去问玄儿,他这些年帮那个人做事,又走到如今的位置,知道的事情,能打探的消息,应该比我多。” 她说这话,便是有意想拉近两人关系,毕竟,以他们如今各自的立场,见面会是怎样的情形,并不是元玄哄她那么几句,她就完全相信的。 找他吗? 誉雪楼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还清晰记得那几次遇见时元玄对自己的态度如何? 而这个问题他也不是没问过,然而他对那人真是尽忠尽孝啊,还冠冕堂皇让自己放下! 呵,两人之间,从来被放弃的那个人,都是自己,他倒是说得轻巧。 “嗯,我知道了。” 不管心底怨言多少,对于师太他始终心存一份尊敬:“时间不早了,我也该走了,现在知道您在这儿,以后有空,我都会过来看您的。” 说完,誉雪楼就要转身离开。 “等等!”师太深怕他走得太快,连忙拉住了他的衣袖。 “嗯?”誉雪楼歪头,不知她还有什么想问的。 “你是刚找到这里的吗?”师太问。 “嗯。”誉雪楼点头。 “那……为什么不跟玄儿一起来?”师太终于疑问起来。 不过,这也只能怪元玄过于粉饰太平,这才让她没有意识到,即便他们对他心存愧疚没有任何恶意,玉哥儿却也不会对他们毫无仇恨,一如寻常。 所以,他和玄儿确实见过,结局却不欢而散,对吗? “小姨,您是我亲小姨没错,可他,却不止是我的表哥。”誉雪楼挺直了身板,背对着师太,俨然一副不想再深谈的模样。 “那你……”师太忽然有些紧张,“会不会对玄儿……” 她关心玉哥儿没错,可如果有一天玉哥儿和玄儿站在对立面,她的选择,她的选择…… “小姨,你不用担心。”誉雪楼似乎对她的担心很清楚,只轻轻笑了笑,“我不会伤害他的,再怎么说,他也是我的亲人,他对我不仁,不代表我会对他不义” “玉哥儿,对不起!”知道自己刚才小人之心了,师太不禁有些抱歉。 誉雪楼无所谓轻轻笑了笑,语气平静:“我没有怪您,真的,以后,好好照顾自己。” 这意思,便是以后再来看她的话,也不作数了吗? “等等!” 师太下意识再一次叫住了他。 誉雪楼没打算停步。 “你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吗?” 第326章 成亲倒计时(1) “你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吗?” 她几乎是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才能赶在誉雪楼纵身消失之前,说出了这句话。 而果然,本没有打算再留下听师太任何话语的誉雪楼,停下了。 腮处轻轻鼓动,誉雪楼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因为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而停下脚步。 尤其,在那个问题入耳时,他以为自己会无视,结果,却是本能地去思考。 黄灵儿的脸更是毫无意外的浮现在脑海中。 嘴角挂上一丝苦笑,心底更是涌上一股愤怒,他根本不想要任何答案! “是有了吗?”他的身体给了师太回答。 师太欣慰的点了点头,感叹道:“如果姐姐还在,一定不希望你生活在仇恨中,只盼着你能过得平安顺遂,娶一个心爱的女子,白头到老!” “没有!” 誉雪楼不想再听下去,果断否认,足见点地直接飞出墙外,消失在师太面前。 师太叹了口气,有些遗憾,又有些心疼。 可这日子总归是他们的,她,什么也做不了。 · 听说铁山要成亲了,好久没办喜事的村里立马就热闹了起来。 尤其那些平时没少让铁山帮忙的村民,更是自发地要去给他张罗那些细节,比如红烛瓜果绸带之类要去哪儿买,买多少,预算大概多少等等。 当然,最重要的,是喜服。 一般大户人家的喜服都要提前半年到一年准备,村里没那么麻烦,除了穷苦人家实在没这个闲钱,稍微有点儿家底或者对这门亲事实在看重的,也都会去镇上专门的裁缝铺量体裁衣,专门定制。 毕竟是人生大事,能精致一些的,总不会马虎。 黄灵儿的腿伤还没好,不便去镇上,铁山便托村里的嫂子将裁衣师傅请到村里来给她量尺寸,而这具体成亲的日子,便定在了半个月后的中秋节前夜。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黄灵儿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自打定了成亲的日子,铁山就有些怪怪的。 比如,他依然会每天早起给她准备早饭,回来的早也会扶着她出去走走什么的;可他还会趁她还没来得及的时候就把她衣服给洗了。 不仅外面的,还有……里面的。 也许大部分女孩子会被这样的体贴打动,可黄灵儿莫名就是觉得有些不舒服,感觉私隐受到了侵犯一般。 然而,只要一想到两人已经是未婚夫妻了,这种小事儿或许是正常的——毕竟,她也不知道古代贫贱夫妻相互扶持的尺度到底在哪儿。 于是,她只能装作不经意提到这种事儿她自己动手就可以了。 再比如,从前吃饭的时候,他总是憋红了脸憨憨地不敢抬头看她,就连说话也是磕磕巴巴; 如今憨憨的本质未变,也敢抬头了,只是那一双眼睛几乎不分时刻的落在她身上,时不时冲着自己傻笑,好几回让她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粘了米饭粒。 只是次数多了,黄灵儿隐隐预约懂了,他这是已经把自己当成媳妇儿看了。 不知怎地,当她清晰得意识到这一点时,心里其实是有些慌张的。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恐婚? 不过也就十来天了,等成亲了,一切就都好了——黄灵儿安慰自己, “啪!” 筷子被重重拍在了木桌上,这突来的动静吓得对面坐的那人一跳。 “你能不能别看我了!” 仿佛这段时间积攒的所有敏感齐齐爆发,黄灵儿终于忍不住冲铁山吼了起来。 铁山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声音更是忐忑得发抖:“灵、灵儿,你怎么了?”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看我,总让我觉得、觉得……” 黄灵儿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跟他发脾气,可他老这么看她,随着时间越久,次数越频繁,她总觉得自己已经被他、被他…… 有人说,乡下人质朴,不懂得拐弯抹角遮遮掩掩,喜欢就是喜欢,喜欢就要表达;不会像城里人一般又是写诗又是作画,明明彼此有意,偏偏又要各种保持距离防着什么人言可畏…… 从前,黄灵儿原以为自己是喜欢那种直接的,可铁山的直接,却让她感觉很不舒服了。 这个时候的她并不知道,只有喜欢的人对自己直接,才不叫耍流氓! 铁山听着黄灵儿的话,能听清每一个字,却又不明白她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总归,是自己的错就对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这些日子,铁山没少被邻居婶子们教育怎么宠媳妇儿,其中一条,便是媳妇生气了甭管到底谁理亏,先认错就行了。 仿佛一记铁拳打在了棉花上,黄灵儿噎在肚子里的话因他这毫无原则的道歉顿时没处说了。 眼眶顿时被气得通红,她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我不吃了!” 黄灵儿‘腾’地从位置上前起来,转身便要回房,现在真的是一刻也不想看见铁山,简直是…… 算了,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是气死了! 她的脚已好了大半,只走得快了才会稍微有些拐,铁山怕她急了摔着,有心想上前扶她,可见她气冲冲的模样,本能的求生欲让他放弃这个冲动,只能抓着头脑有些担心—— 难道,她现在是婶子们说的,女人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心情不好,阴晴不定? 没关系,他不会怪她的。 随着夜深沉,村里渐渐没了人声,只有偶尔谁家的狗会忽然来那么两下,让这夜不至于死寂。 黄灵儿侧身躺着,正对着窗外。 她开了半扇窗,将将好将那月亮纳入了视线。 今晚的月亮还缺着那么一小块儿,提醒着她,再有五日便是她要和铁山成亲的日子了,而之前定好的喜服明天就会送来。 可她今天就是有些睡不着,自上床到现在,翻来覆去地,都快把床单给拧巴扯了! 脑子里想的,全是铁山。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自己今天是多么地无理取闹,且不说她欠人家救命之恩,根本没资格对人家哦吆五喝六; 事实上,主动说要嫁给他的,是她自己啊! 第327章 成亲倒计时(2) 她是他的未婚妻,他看她的眼神全是爱意,谁能说有错? 错,就错在她认为那是冒犯,而不是像正常恋爱然后结为夫妇的男女一般,在这样的爱意里,感受到甜蜜。 “我错了吗?”她望着那轮月亮,喃喃问道。 “嗯,确实错了,我本来就答应了要嫁给他的,迟早,我要习惯他对我的亲密,对我的喜欢。”她企图说服自己,“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落子无悔,那就不悔啊。” “可是……” 她抬起手,虚戳着天空中的月亮,眼中闪着它赋予的光,仿佛期望着它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不,我是喜欢他的。”她缓缓闭上双眼,“因为喜欢他,我才愿意嫁给他。” “铁山……” 在最后一片喃喃呓语中,她终于沉沉睡去。 天微微亮,村头的公鸡打了头,此起彼伏的鸡鸣愣是让黄灵儿不得已醒了个大早。 收拾好自己出门,一撩门帘,正见桌上摆满了热乎的早餐,而铁山背着农具就要出去。 “你这是去哪儿?”黄灵儿诧异,“今天不是要试喜服吗?” 铁山低着头不敢看她,却还是认真地回答她:“许二哥出了远门,托我帮他收点儿粮,不过半晌功夫,试喜服的时候就回来了。” 黄灵儿点了点头,却更在意他此时的态度。 他,好像真的就不看她了。 “那、那没别的事儿我先走了。” 铁山心中虽有期待,但想到她昨晚那么生气,这会儿没回应可能是还没气消,便只当她随口问问,打了声招呼便准备出门干活。 “你等等!” 黄灵儿急了,快步上前想要抓住了他的手,却没想到动作太快,受伤的腿跟不上,一声轻呼,当即就要摔倒—— “灵儿。” 说时迟、那时快,铁山本就想着她,骤然听到她的声音,刚好回头。 迎面,便是一个美人扑怀而来。 本能手中农具一扔,铁山将人抱了个满怀。 沁人的香气扑鼻而来——当初他抱她回来的时候也曾闻到过的,只是没有一身的污泥,这香味更令人无法拒绝。 铁山的耳朵当时就红了,还好他皮肤黑不大明显。 黄灵儿也被这忽然的言情桥段给囧了一下,连忙推开铁山,低着头避免叫人看出她已飞上红霞的脸颊,捋了捋头发,说: “那个,昨天是我心情不好,我不是故意想对你发脾气的。” “啊?我、没,没关系。”忽然得到黄灵儿的道歉,铁山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作何反应才是正常。 “我……” 黄灵儿咬了咬唇,‘唔唔’了半天却始终吐不出完整的话来。 铁山莫名也跟着有些紧张起来,低头看着她,似乎在等着她后面的话。 忽然,黄灵儿猛地抬头,双足踮起—— 那双轮廓分明的眼顿时睁得老大,铁山完全没有想到,黄灵儿她居然会、会……亲自己? 踮起的双脚落地,黄灵儿甚至能清晰听到自己呼吸的每一个节奏。 耳朵已经热得快熟了,胸口砰砰的心跳声提醒着她自己刚才到底做了什么。 可是她不后悔。 这才是她应该做的。 她不能口头上许人终身,心里却将人拒之门外。 既然答应了嫁给铁山,就需要以未婚妻的身份与铁山相处,而不是继续保持着只有陌生人之间才有的距离感与疏离。 “早点回来。”说完她就转过了身,那双脚碎步不知该去往何方。 终于,她找到了方向,紧咬着唇、红着脸,跟躲什么似的冲回了房间,‘啪’地一声,关上了门。 铁山看着黄灵儿逃离的慌乱,整个人还处在一股难以置信的震惊中。 手缓缓抬起,他摸着自己的脸,喉结上下狠狠动了动,刚才发生的一切,是真的吗? 桌上,那早餐还冒着热气; 脚下,他干活的工具还在; 房间里的那个人,其实没出来过吧…… “我、我走了,你记得吃早饭啊。”说完,他恍恍惚惚就要出门,跨出了半步似又反应过来,捡起地上的工具—— 这一次,才是真的离开了。 黄灵儿紧贴着房门,清晰地听到铁山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她捂着嘴,在一瞬的害羞之后,她还在反省。 明明,那一吻,她是想亲他的嘴的。 可是神使鬼差地,就在她凑过去的那一瞬间,身体本能地偏了方向。 “嗯,循序渐进,慢慢来。” 此情此景,她只能抚着还在激烈跳动的心脏,仿佛要说服自己一般,安慰自己…… 屋外,铁山背着工具,脚下跟踩了云似的虚浮着朝山田那边走去。 离他家不远的高处,一条颀长的身影已不知在那儿待了多久。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铁山出来的那道门。 他知道,现在在那道门里,还住着一位曾经的,他的姑娘。 … 喜服很早就送来了,隔壁婶子拍着铁山家的门,大嗓门将黄灵儿从屋子里叫了出来。 “婶子?”黄灵儿打了声招呼。 “灵儿灵儿,你的喜服来了,快,快来我家试试先。” 婶子格外热情,黄灵儿才露了面,就被她一把拉了出来往自个儿屋里跑。 之所以没直接送过来,不过因为经过村里人的一番争夺,最终黄灵儿会从她家出嫁。 毕竟不是童养媳,没成亲就住一块儿本身就不合规矩,要不是村里都是自己人,以及黄灵儿的情况确实特殊,孤男寡女的,怎么也得被人吐几口唾沫星子。 众人一合计,决定在出嫁的前三天啊让黄灵儿住到别人家,等到了成亲当然,再让铁山过来迎亲,怎么着,也得绕村里走上几圈才行。 “可是铁山还没回来。”黄灵儿并不着急。 “没事儿,已经叫人去喊了。”婶子大咧咧说着,根本不让黄灵儿有任何理由拒绝。 她家离铁山家不远,走路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两人一进门,便看见那屋子正中央的托盘上,摆着一男一女两套鲜红的喜服。 “妹子你快看看,有没有哪里不合身的,正好裁缝也在,可以马上改。”婶子热情道。 第328章 成亲倒计时(3) 黄灵儿还没动,婶子已将她推到了案桌前。 “快,快穿上试试。”毕竟是喜服,婶子再激动也不敢先动手,只能撺掇着黄灵儿赶紧试。 那鲜妍的红着实抢眼,饶是黄灵儿这种并不认为成亲是多么神圣一件事的人,在看到它的那一刻,想到它背后赋予的意义,竟也不由自主郑重起来。 手,伸了出去。 那喜服的布料算不得上好,可那一寸寸经在她的手心,一分分让她不禁有些期待。 “快试吧。”婶子那双眼似乎在发光,再次催促。 黄灵儿看了她一眼,有些紧张:“要不,我还是等铁山过来了一起换吧?” “你先换,婶子这屋小,正好你换完了他再过来换,不是刚刚好?” 婶子实在等不及了,就着黄灵儿拿着领口的手将喜服拉起然后往她怀里一推,接着将她整个人转过来就往房间里送,顺便嚷嚷着:“快点啊!” 门‘唰’地就在身后关上了,黄灵儿捧着这崭新的喜服,还有些出神。 换吧,早晚的事! 给自己打了一剂强心针,黄灵儿终于拉开了腰间的系带。 没有古装剧里繁复的里三层外三层,黄灵儿这一套喜服比较简单,只里外各一件,对她这种不大会穿复杂款衣服的人来说刚刚好。 “灵儿姑娘,好了吗?”她才刚穿好,外面的婶子就催了起来,“要不要婶子帮你?” “好了!” 说着,黄灵儿转身推开门栓,拉开房门。 “吱呀——” 随着那一声开门声响,众人的目光齐齐看了过去。 只见一抹鲜红的身影亭亭款款,附着一头青丝,带着西子娇颜,似六月初荷,含羞低首而来。 黄灵儿正理着袖口,一抬头,见到的便是所有人一脸呆滞的神情。 “婶、婶子?”黄灵儿以为自己哪里穿的不对,抬着袖子,就想检查问题在哪儿。 婶子这才回过神来,收起了刚才被惊艳到的傻样儿,脸上更是跟挂了花儿似地笑得龇牙咧嘴,上前就拉着黄灵儿转着圈儿上下打量。 这一边看一边忍不住感叹:“啧啧啧,婶子还是头一回见着这么好看的新娘子,铁山那混小子真是有福气啊!” “婶子,铁山来了。” 黄灵儿正被婶子转的晕头转向,忽然听到院子外头在喊,婶子这才停了下来,连忙就要出门迎人。 她才走到门口,外头的人却已经进来。 日头正足,那大叔一进屋就嚷嚷着要茶水喝,婶子连忙安置,黄灵儿也下意识跟着盛了一碗。 铁山这边刚摘下防晒的帽子,还未及抬头,一碗茶水已递到了自己跟前:“水。” “谢谢。”他本能道谢,结果就要饮。 谁知,水还没入喉呢,只抬眸那一瞬间,正红的衣袖上精致绣着的如意卷草纹让他动作顿时滞住。 眼前人是—— 喉结下意识滚动了一下,心底带着已有预感的忐忑,缓缓看向来人。 她还是像往常一般,只挽着最简单的发样,唇不点眉未描,可哪哪哪儿都是这世间最好看的。 这会儿的她更是好看得让他一时无言。 她的皮肤很白,因为这段时间身体不好,只有偶尔天气太热或者发脾气的时候才能在双颊看到一些水色的嫣红。 这会儿这喜服着,红红的料子衬得人精神格外好,本就站在人群中比如是最亮眼的她这会儿更是明**人,仿佛她天生,就该穿这样的红。 他看得入神,不知不觉完全忘了周围的温度、人声……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这一位姑娘——他即将迎娶的新娘子。 “铁山?你怎么不喝?” 黄灵儿见他端着水却在发呆不知在想什么,只能挥着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啊?哦!” 如同刚见到黄灵儿换装的的婶子一般,铁山这才恍恍惚惚回过神来,可一下子忘了自己是要干吗的,手一荡—— “小心!” 水就溅了出来,直接洒到了黄灵儿身上。 胸前顿时就湿了一大片,大红变成了深红,一抹凉意瞬间贴到了身上。 “啊,灵儿,我,我帮你擦——” 铁山一下子慌了,放下水碗伸手就想替黄灵儿擦干衣服上还没渗入的水。 “不用。” 黄灵儿本能连忙后退了两步,拉着衣服被洒湿的部分举到半空,避免与皮肤继续贴着。 铁山的脸又有些红了——当然,依然没有人能看得出来。 黄灵儿却顾不上他这点儿小情愫,而是转身冲向婶子:“婶子您帮我看看这衣服还有哪里有什么问题吗?没问题我就先回去换了。” 那碗水不算少,大半都洒在了她身上,如今虽然天气还算热,但穿着个湿衣服怎么都不会太舒服。 “尺寸看着是没什么问题,不过这喜服你不能光给我看呐!”婶子说着,又扯了扯一旁手足无措的铁山,“这是你媳妇儿,你快说说,怎么样?” 铁山有些害羞地抬头看着黄灵儿,才对上她的眼神,后者莫名也跟着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拽着领口紧抿双唇,似乎在等着铁山的评价。 “好、好看。”铁山忍不住结巴道。 说完似乎又觉得有些过于简单,不足以表达自己的心意,又补了一句:“人好看,怎么都好看。” 这一句直接让黄灵儿的耳朵都跟着红了。 “我先回去换了。”说完,她再不问别人的意见,快步回了房间关上房门。 后背紧紧靠着房门,她忍不住长长吐了一口。 这种慌张又紧张的情绪实在是太陌生了,被铁山那么看着,怎么会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发烧了呢? “灵儿姑娘,快些换完了出来,你相公还没换呢。” 婶子清晰看着房门口黄灵儿紧靠着门的影子,便知道这姑娘刚才是害羞了,便有些忍不住打趣。 相、相公? 听到婶子忽然开自己玩笑,黄灵儿的耳朵不自禁再次热了起来,眼神慌乱无处落地,直到看到床上刚换下来的衣服,这才恍惚想起要换衣服。 等她再出来,拿着叠好的喜服,却是一点儿也不敢抬头了。 “灵儿。”铁山忽然叫她。 第239章 成亲倒计时(4) “啊,啊?” 她手里的衣服还没递给婶子,这会儿看着铁山已抱着属于他的新郎服走到自己跟前,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其实铁山自己也不知道,只是想叫她,便叫了。 “那,我先进去了。”他冲着她咧唇笑了笑,然后也没等她回应便进了屋。 婶子拉着黄灵儿继续讨论着喜服上的细节。 “唉,也是时间赶得急,这衣服上,也就领口袖口有那么点儿深纹,还是接上去的,要是有点儿绣花,那都够祖传的了。”身子看着黄灵儿的喜服,忍不住感慨。 “没有啊,我觉得这样就很好。”黄灵儿笑着说。 婶子看着黄灵儿的笑,似乎真的毫不在意,不由得感慨着铁山真是有福气。 同时,又忍不住替她有些委屈。 她并不是个聪明的,只是黄灵儿那张嫩得快掐出水来的脸,软得像没骨头一般的小手,还有那村里人完全没有的谈吐、气质,怎么看也是个养尊处优的出身。 却不知是家道中落还是什么缘故才流落到村里。 想来,要是一生顺遂,肯定能嫁个好人家. 她曾在镇上一个大户人家帮厨做过喜宴,远远地便看见那新娘子的喜服上用金丝线绣着大片大片的花样,披着镶珠的云肩,挂着多宝彩绦的禁步,就连那腰抹上都是灿灿的宝石,更别提盖头里看不见的珠翠首饰了…… 这样一对比,再看黄灵儿,即便铁山毫无保留为她准备力所能及的最好的,那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但愿这是老天爷看铁山吃了这么多苦的份上,还给他的福气。 “吱呀——” 两人又检查了下新娘服的细节比如有没有勾线或者缺口什么的,没一会儿,房门再次打开。 铁山穿着一身红,略有些害羞地自门内走了出来。 只是大概从来没有穿戴这么正式过,他的姿势有些怪异,似乎很不习惯。 “哟哟哟,都说人靠衣装,铁山这么一穿呐,婶子差点都认不出来了。”如刚才黄灵儿出来一般,婶子热忱上前就让铁山抬起了双手,开始上下打量。 她这边在看,铁山却是从一出来,目光就一直落在黄灵儿身上。 黄灵儿也正看着他。 他生得眉眼浓重,五官细看的话也算凌厉,只是那一张脸和村里大多数男人一般,黑得发黄,因此乍一看是有些泯与众人的。 也正因为黑,这一身红穿在他身上就更显黑了。 黄灵儿莫名生出一种怀疑,给他额头再贴个月亮是不是就成包青天了? 当然,这也只是想象。 “你觉得,怎么样?”耳边一直是婶子的夸赞,可铁山最想要的,是黄灵儿的评价。 黄灵儿唇角弯了弯,上前理了理他的衣领,很认真的对着他打量了一番,说:“还挺合身的。” 明明是在不说谎的前提下精准用词,铁山依然听得心花怒放。 他就是喜欢听她说话,说什么都行。 “那就这样,不用改了?”婶子最后确认。 “嗯,不用改了。”黄灵儿说。 “师傅,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婶子点了点头,走向一直在旁边等着客人提意见的裁缝,又从腰兜数了几串银钱递过去:“这是剩下的工钱。” 裁缝很快离开,黄灵儿还在替铁山整着衣摆。 嗯,其实看习惯了,真的蛮不错的。 大概是黄灵儿太认真了,贴身杵在那儿竟一时之间不知道要做什么,低头看着她如羽扇一般忽闪忽闪的睫毛,眉眼下的鼻峰,还有鼻峰之下,那一抹红唇—— “咕——” 克制不住地,喉结又滚了滚。 “灵儿!” 凭着一股冲动,他伸手抓住了黄灵儿的,捧到了胸前。 “嗯?” 黄灵儿一怔,双手能感受到他包裹着她的温度,有些发烫。 此时的铁山很紧张很紧张,心里更是有好多话想说,只是一对上黄灵儿诧异及问询的眼神,脑子一白,想说什么,忽然找不到那第一句。 “我、我……”他觉得自己的舌头已经捋不直了。 “嗯?”黄灵儿望着他,耐性的等着。 “没问题那我先换下来了。” 说完这么一句,这么个壮汉居然忽地松开她的手,脚步混乱地转身便回了房。留下原地的黄灵儿一脸不解。 “他这是害羞呢。” 婶子毕竟是过来人,一眼就瞧出了铁山为什么别扭,拉着黄灵儿便开始讲他从前那些事儿。 黄灵儿听着听着,没一会儿铁山又自房间里走了处理,换上了他之前那身,手里还挂着换下来的喜服。 “婶子,这两套衣服还要麻烦您给帮洗一下,我刚干完活,一身的汗,别污了衣裳。”铁山不敢再看黄灵儿,只将喜服放到案桌上与黄灵儿那套一起。 “这个不用说我也会做的。”婶子一脸笑眯眯,“好了,赶紧带着你媳妇儿回去吧,她饭还没吃呢。” … 誉雪楼一边疾走,一边撕着脸上的人皮,那用特殊功法缩骨而成的矮小身材更是在这疾行中一点一点恢复。 真正的裁缝早就被他打发了,这种只做一次生意的买卖,料他也不会多嘴。 此刻脱去伪装,他浑身散发这阴郁的气息,任谁也不会想到此人会是江湖中孤狂冷傲,人人闻风丧胆的雪衣教教主! 刚才,他看到黄灵儿一身嫁衣自那房中出来时,哪怕依然是那副未染脂粉的面容,属于新嫁娘的艳丽依然让她忍不住惊艳住,差一点儿就失了神。 随即而来的,便是愤怒。 他几乎用尽全身的力量才克制着冲动上前将她掐死! 就这么急着要嫁人吗? 那时的他,浑然忘却自己早就打算替她解决了追杀的事儿之后便不再管她,以后不管要嫁人还是滚回江湖,都是她自己的路,与他再无关系。 可是自从若空师太问过那句话,脑海中出现她的脸,想见她的心情便怎么也捺不住。 却没想到,他一进村,就听到那群帮铁山采办喜宴用品的村民说,再过几日,她就要与那山里的猎户成亲了! 他已经无法回想刚听到时的心情,那股子怒不可遏直到现在也未曾消散—— “这么想嫁人?好啊,本座就让你嫁!” 第240章 成亲倒计时(5) 这一夜,是黄灵儿出嫁前在铁山家睡的最后一夜。 婶子清洗好的喜服经过一日的晾晒,如今已整齐地摆放在她床头。 等到了明天白天,它将会和其它铁山帮她置办的用于成亲当日垫场面的嫁妆一起,运到婶子家去。 窗外的月亮已经很圆了,她看着看着,便入了眠,睡得格外香甜。 院外,一条人影快速掠过堂屋开了她的房门,其动作之轻巧,愣是没发出半点儿声响。 来人先是对着这破败的屋子简单看了一遍,眼中凝着满满的不善与挑剔,甚至光靠鼻息发出一声不屑的哂笑。 一个穷八辈的猎户也敢嫁,也亏得她不挑! 视线,终于还是落在了床头。 黄灵儿还在安睡,是他熟悉的呼吸节奏。 从前没有想过,现在才意识到,为什么他上次过来,她都刻意调整这平静的呼吸,自己还是那般轻易就知道她在装睡。 他有多了解、多熟悉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双指在空中一甩,一道气劲熟练地点上了她的睡穴,黄灵儿的身体顿时就更软了。 不需要开灯,月光透过窗枢射进来的银白足以让他看清她的一眉一眼。 双眼低垂,他也不知道自己抱着什么样的打算走到黄灵儿床边坐下,看着她床头桌上那身红色的喜服,还有铁山为她置办的女儿家梳妆打扮的胭脂水粉。 眉头皱得紧紧。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他认识她这么久,无论是在刘府还是轩辕王府,何曾见她仔细拾掇过自己? 最多,也不过是那些随侍的丫鬟是在看不下去,替她梳头、画眉。 毕竟这样复杂的事,在他看来,她根本就是不会。 可如今,在这个穷乡僻壤,她居然还要打扮? 于是,她穿上那身红嫁衣自房间走出时‘含羞带怯’的模样再一次在他脑海中浮现。 呼吸声不自觉中已重了几分。 伸手,指尖抚上了她的唇,有些干,却格外得柔软,让人不自禁会想,如果尝上一口,会不会很甜? 他隐约记得自己是尝过的,只是如今已完全忘了是什么滋味儿。 神使鬼差中,他从桌上拿了一盒唇脂,打开,食指在几乎没用过的油面上抹了一下,然后放了回去。 低头,看着她,的唇。 指尖在她的唇上轻轻点着,为她涂上这抹鲜妍的色彩—— 哪怕夜里的光并不足以看出妆前妆后,可在誉雪楼心中,他是在用自己的手,让她为自己美丽。 最后一点,他的手将将停在她的唇尖儿。 想尝。 很想很想。 喉间轻轻一动,誉雪楼已俯下身去,单手抓着随着身体下落的发尾,顺着本心,朝黄灵儿贴了过去。 单纯肌肤的碰触并没有发生什么奇妙的化学反应,可誉雪楼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他还记得上一次明明不是这种感觉。 可是错在哪里呢? 他向来是个聪明好学的,懂得举一反三,只这么会儿功夫,已经开始思考起这次和前次的差别。 好像,是因为上次是黄灵儿主动? (黄灵儿:可后来都是你不肯放嘴,而且无师自通……) 所以他当时比较……被动? (黄灵儿:被动个鬼嘞!你那分明是凶残、粗暴好不好!) 脑海中慢慢回想着上一次的细节,他松开抓着头发的手抚上了她的肩,缓缓闭上双眼,未曾离开的唇轻轻一用力,便将黄灵儿合着的那双推开了一条缝。 舌尖小心翼翼探了探,才刚刚碰到不属于自己的温度,身体本能似乎一下子苏醒过来。 一寸一寸撬开,然后品味…… 在他二十几年的人生中,似乎从未有一刻如此放纵、如此温柔…… 手,已经在情不自禁中越过了不该的界线,他对她的渴求,每分每秒,都在超出他的想象。 明明已经在克制了,可有些事,如食髓知味一般,怎么也停不下来。 “嗯?” 大概是他的动作越来越粗鲁不小心解了穴,又或者,是宦红绫的本事让她再一次冲开了穴,黄灵儿只感觉身体仿佛被人压住,肩头有些发凉,甚至—— “啊!” 迷糊到清醒,不过一瞬只见。 她很快意识到自己正在遭遇着什么,尖叫一声,惊慌之下的她甚至忘了使用武功,只物理性地用尽全力将人从床上推了出去。 单薄的亵衣已被人扯了大半,她慌忙拉起,又卷着薄被披在身上,吼道:“谁?!你是谁!” 适才完全沉浸在那份满足中的誉雪楼此时终于清醒了半分。 只见他狼狈地坐在地上,抬头看着床上的黄灵儿活像个被怎么了的烈女一般,从前那些骄傲、自律,在今晚的失控之后,悉数成为笑话。 嘴里还有些腥味,是她醒来那一瞬咬的;还有一点微甜,似乎,是那唇脂的味道。 狼狈、失落,以及诡异的兴奋充斥着他的感官。 让他就这么静静坐在原地,享受着、懊恼着,一动不动。 “铁、铁山?” 他摔在地上的阴影处,叫黄灵儿只能依稀看到个人影。 不是她把铁山想得太过猥琐,而是如果来人是个外面的贼人,铁山听到自己的声音也该听到了动静,而贼人此时的反应,要么是杀人灭口,要么是夺窗而逃。 所以这个人,应该不陌生。 可能这么肆无忌惮对自己做出这种事还不逃无惧的,眼下她只能想到铁山一人。 “其实、其实我们马上就要成亲了,有些事,不用这么着急的。” 她下意识想要哄他——那个她以为的铁山——她以为,是她之前对他的冷淡与敷衍才让他在成亲之前爆发了。 她的声音有些发抖,毕竟任哪个女孩子半夜被人爬床猥亵也不会毫无惧意。 可错就错在她并不知道床下的人,是誉雪楼。 他听到了她的话,更用自己的方式理解了她的意思。 意思就是,如果是铁山——她的那个未婚夫——对她做这样的事,就是可以被原谅的,对吗? 在他彻底清楚自己对她的心意之后,决定将她割舍之后,她毫无留念地转身他嫁,表现得似乎对他没有半点意思之后,他居然,居然—— 悔了。 因为她的一句话,他对她的占有欲空前高涨。 “可是,我很急啊。” 第331章 教主の急智(1) 虽然是自己写的,但还是忍不住想要吐槽这几章的男女主。 第一,觉得自己写的女主这几章有点婊; 天底下并不是每一对夫妻都是相爱而在一起,所以,她因为报恩以及想在古代有个家而和铁山成亲这一点是没有毛病的; 但是既然是未婚夫妻,铁山看她的眼神热切是没有问题的,她不喜欢就算了,甚至找茬,这就有点又当又立了; 毕竟他们切换现代就是正常交往关系,你手都不给我牵,那谈个啥?何况只是看对方的眼神满是爱意,实际还不如牵手亲密; 不过还好,黄灵儿自己也意识到了这点,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也在努力接受自己的新身份,接受与铁山迟早该有的亲密接触。 第二,真的觉得男主最新一章办的事儿有点儿猥琐,半夜爬窗还做那种事儿,如果换到现实社会,你真的会看脸原谅吗? 我不会! 非恋爱关系,偷门盗户,对女主猥亵,如果这样可以洗白,三观真的可以歇歇了。 ———政治课分割线——— 所以,为什么要写章评呢? 因为并不想让读者,尤其三观还未成熟的读者在男女主的滤镜之下忽略这些行为背后的不道德。 当然,作为作者我这么写自然是有对应动机的。 比如女主婊是因为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一个人的影子,可能称不上爱,但肯定比喜欢铁山多,那不够喜欢的人那样看你就会感觉被人yy,然后她多少有一点是真的受恐婚情绪影响; 但有理由不是行为正确的借口,玩弄别人感情就是不道德! 再比如男主,他身上背负了很多,在确认自己喜欢女主的前提下,儿女私情还是被他强行靠边站,他以为自己可以割舍,也不耽误女主; 可再理智的人也有失控的时候,尤其他看到女主主动亲铁山,又看到她为别人穿嫁衣,所以才会有这样的行为。 所以还是那句话,其情可悯其罪当诛。 毕竟是,希望生活中的人不要把中的人物做的事儿当作是必然正确,用各种滤镜美化或洗白。 毕竟连作者自己都不一定三观健全(我骂我自己……) 而且很多时候,作者会被故事人物剧情的发展牵着鼻子走,其实并不代表作者三观。 果然,我写吐槽比写剧情要利索得多,爽啊! 求正文这种手速啊喵~ 第332章 教主の急智(2) 他的声音一出,原本还在照顾铁山情绪的黄灵儿顿时就傻眼了。 这这这,这不是…… 誉雪楼吗? 他怎么会在这里? 不,她应该问的是,为什么刚才被自己踹下去的人是他? 所以,刚才对她动手动脚,甚至、甚至差点就把自己……的人,是一直以来对自己爱答不理,让自己好自为之的誉雪楼? “你、你在发什么神经?” 大概是他的声音过于低沉,带着暴风雨隐隐迸发的先兆,让哪怕有理在先的黄灵儿连质问都莫名地气弱。 “铁山?” 他沉着声叫着那个男人的名字,缓缓,自黑暗中站了起来。 月光下,他的身影长长地打到床上,将将将黄灵儿笼罩在那片阴影之中。 “所以如果是他,你可以,对吗?” 誉雪楼一字一句,说得缓慢而又杀气十足。 黄灵儿本能觉得眼前的他似乎哪里不对劲,虽然说不上来,可本能因为这不对劲,她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 “你在说什么?我不懂。” 明明逆着光,她根本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身体却说着说着,本能将被子裹得更紧了。 “不懂?” 誉雪楼阴沉着声上前一步,吓得黄灵儿的背一个激灵,死死贴在了墙上。 她在怕他? 嫉妒几乎让他失去理智,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在咆哮:本就是她先说喜欢自己的,怎可言而无信,转头就要嫁给别人? 之前大业未成,他不想有任何杂念阻挡自己的脚步,这才毅然决然地舍弃她。 他以为,不过儿女私情罢了,舍就舍了。 现如今却不这么认为,大业如何,女人如何,本就不是一件事为何必须取舍?难道以他的本事会护不住一个女人?! 归根究底,是他在害怕、在胆怯。 他害怕就像欧阳子说的,自己会因为一个女人而迷了心窍乱了心智? 只是眼下,还不够乱吗? 他有什么好怕的,既然他喜欢黄灵儿,她也承认喜欢自己,那与她成亲的便该是自己,就算要抛弃,也该是他不喜欢了,不要了,再任她生死! 而不是在他还喜欢她的时候,看着她另嫁他人! “你、你别过来。铁山、铁——” 黄灵儿明显感觉到了誉雪楼今晚的不对劲,这会儿避无可避,便只能指望这铁山能听到这边的动静过来救救她。 可是很快她便反应过来,铁山根本对付不了他,她真把人叫过来可能反而会害了她。 “啊——” 誉雪楼欺身而上,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高高摁在头顶。 “他不会来的。” 他低头凑到她耳边,轻声说着,那语调,听得黄灵儿浑身发麻起了鸡皮疙瘩。 “什么意思?” 意思当然是,他在进黄灵儿的房间之前,就已经解决了铁山。 虽然不算是早有预谋,可他才不会放任任何对方可能半夜醒来骚扰她的机会! 当然,现在是打扰他的机会了。 黑暗之中,两双眼各自闪烁着点点的光芒,就这么四目对视着,一者张狂,一者惶恐。 “你猜?” 说着,他的脑袋已凑到她脖颈,轻轻嗅了嗅。 黄灵儿觉得誉雪楼绝对疯了,而且还想把自己弄疯! “你,能离我远点儿再说话吗?”她颤抖着说。 誉雪楼还在贴近他的身体忽地一滞,随即整个脑袋砸在了她的肩头,闷闷的声音随着气息打在她的锁骨,传入她耳中: “是不是,他可以,我就不行?”这语气,竟似乎还有些委屈? 大概是当雪衣太久了,在这情绪低潮,他不自觉向黄灵儿撒起娇来。 “嗯?你、你说什么?” 黄灵儿隐约有些懂了,可是又有些不确定。 今晚的他实在是太奇怪了,怎么会忽然对自己做了这样过分的事? 明明之前自己对他示好,他拒绝了啊。 所以,这一次两次的,他到底什么意思,逗她好玩吗? “不要嫁给他。” 终于,誉雪楼说出了口。 黄灵儿的手,也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松开,取而代之的是他的手再一次,于不知不觉中,环住了她的腰。 忍不住,黄灵儿吞了吞口水压压惊,然而心里的某一处,似忽然点亮了一束光。 “为、为什么……” 问出这样的话时,她是带着一丝期待的。 然而,沉浸在那份委屈中患得患失的誉雪楼却将之听成了反问,顿时,所有积攒的怨愤迸发:“你就这么喜欢他,就这么想要嫁给他?!” 肩膀忽地被人死死扣住,黄灵儿疼得深深吸了一口气,眉头蹙起:“你、你放开,你弄疼我了。” “好,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他!” 誉雪楼阴沉着脸一把将黄灵儿从那被子里拔了出来。 “我就让你看看,当他知道你的身体早就给了我,还会不会要你!” 愤怒,几乎撕碎了他所有的理智,一些从前他避之唯恐不及的话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尤其,竟也浑然未觉。 黄灵儿本有些放弃抵抗的身体猛地因为这句话而顿了顿。 “你说什么?” 她双眼登时睁得老大,手下一凝劲,出掌,居然轻易逃开了他的桎梏。 是了,她差点忘了她有武功了,虽然打不上他,但偶尔出其不意,还是能给自己争取些便利的。 骤然受了一掌,誉雪楼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说了什么鬼话。 终于,嫉妒降温,理智稍有回笼。 没有谁比他更清楚,那个跟他一夜露水的人,是宦红绫,与黄灵儿无关。 若非要扯上关系,也不过是两人用着一具身体。 “你刚才说,我们有过……?” 黄灵儿还处在刚才的信息给予自己的震惊之中,怎么在她的印象中,她与誉雪楼的缘分也不过寥寥数面之缘,更多是因为雪衣的关系才联系在一起。 最亲密的交集,无非他在轩辕府中中毒咬她的脖子,然后在她床上醒来。 即便如此,她又不是傻子,虽然当时确实也有些尺度不宜,但有没有发生关系她还是知道的,与誉雪楼所说的信息不符啊! “没有。”誉雪楼连忙否认。 “那你刚才明明说……”黄灵儿不觉得自己理解错了意思。 “是真是假,你难道不知道吗?” 第333章 教主の急智(3) 誉雪楼此生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需要如此急智。 果然,黄灵儿被他一下给唬住了。 不过怎么也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自己失忆了呢。 想着,她忍不住又偷瞧了誉雪楼一眼:某教主好像终于正常了呢。 “你吓死我了。” 这一惊一乍过后,总算让黄灵儿与誉雪楼之间,那因后者的无礼之举而生的那令人害怕、窒息的氛围稍稍正常了些。 而有了那一掌垫底,黄灵儿更是少了对某人本能的畏惧。 只是誉雪楼听着她的口气,十分不满:“怎么听这你的意思,要是真跟本座有个什么,是不是委屈你了?” 听听、听听,这像是个不久前爬上自己的床对自己动手动脚的人该说出来的话吗? 不委屈,我愿意的话你何必硬来呢? “哪敢啊,荣幸之至。”求生欲让黄灵儿本能狗腿起来,“只是我这快要嫁人了,又是个‘蒲柳之姿’,哪儿还敢肖想教主大人。” 她故意将‘蒲柳之姿’说的大声,便是将上次的仇记得可清楚了。 然而誉雪楼哪里听出她这点儿玄机啊,光听到她说嫁人,刚才稍好一点的心情又被彻底败了个干净。 只是这一回,他没有失智。 “如果本座让你想呢?”他说。 “嗯?” 黄灵儿再一次吓得一个‘咕噜’咽了咽,结合刚才他的所作所为…… 不会吧? 难道,自己送上门他不要,现在她要嫁给别人了,他又巴巴儿跑来跟自己诉衷肠? 堂堂雪衣教教主,应该不至于这么贱吧——黄灵儿忍不住怀疑。 “不敢、不敢。”她低下头,讪讪道。 誉雪楼简直要被这只小鹌鹑给气死了,该聪明的时候装傻,该装傻的时候又精得跟个猴儿似的。 总而言之,她就是要嫁给那个穷猎户就对了! 真的是给好脸色不要,他脾气才一上来,黄灵儿便敏锐地感知到了,顿时缩了缩脖子—— 嗯,有点凉。 “走。” 誉雪楼忽然再度拉起她的手就要往外走。 “干、干嘛?” 黄灵儿真的自己今晚要被这时不时抽阵风的誉雪楼给玩死了。 “既然你执意要嫁他,好歹也是喜欢过我的女人,本座就帮你验一验,他到底值不值得你嫁!”说这话时,他已经底气很足了。 如果忽略那股气冲冲的语气的话。 “我、我不去。”黄灵儿一只手拽着他抓着自己的哪一只想要掰开,“你今天已经发过好几回疯了,谁知道你一会儿会做什么。” 得,一不小心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果然,誉雪楼的脸色再一次沉了下来。 抓着她的手未松,看着她的眼却跟带着锯齿一般,似要把她给绞了! 话说,他到底看上她哪里了? “你要不去,我现在就去他房间把他叫醒,告诉他你我早有夫妻之实,你看他还会不会娶你!” “你卑鄙!” 现在,她总算知道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了,原来他是要用这种方式去验呐,真吓死她了,她还以为自己在什么不知情的时候把誉雪楼给强了呢。 嗯,以誉雪楼对自己的嫌弃,他强自己应该是不大可能的。 只是今晚…… 肯定是他失心疯! 黄灵儿终于又熟练地开始自行补充逻辑,将誉雪楼今晚的所有诡异言行脑补得合理起来。 “你应该说谢谢!” 誉雪楼真是恨透了她的不识好歹,也恼极了自己的眼瞎,天下女人这么多,他到底是脑子里搭错了哪根弦才会对她执念不减! “我不在乎!”黄灵儿说。 “嗯?”誉雪楼皱眉,她想说她不在乎什么? “按你的说法,便是假设我不是什么完璧之身,就没有几个男人会愿意娶我对吗?” 不是! 誉雪楼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却见她气势忽起,叫他无暇反驳。 “可是你这个问题从一开始就是谬论。”黄灵儿说。 誉雪楼不解。 “婚姻,是相对的,除了他是否要娶我之外,还有我是否愿嫁他。”她说。 “先不说我没有和你没什么,就算有,他若介怀,我自然可以不嫁他,这是不需要你现在验证,即使我与他已经成婚也能做到的事。”她信誓旦旦。 “可他若不介意,我无故提起,岂不显得我看轻了自己,也看轻了他?”她顿了顿,“还是说,教主之前之所以不肯接受我,就是因为你早知我这具身体不是什么好女人,现在不过推己及人罢了?” “当然不是!” 誉雪楼听着前边还算有理,只是到了结论,怎么就把他给埋了进去? 别说他清楚的知道谁是黄灵儿,谁是宦红绫。 即便没有这层关系,在他意识到自己喜欢黄灵儿之后,他也未曾有一刻想过她在借尸还魂之前是否已有恋人,或者早已成婚生子。 更何况,就算他不齿宦红绫,却也不得不承认,她虽可恶,却并非传说中那么浪荡成性…… 已许久没有想过她了,誉雪楼忍不住皱了皱眉。 那一日他解了穴,气得几乎要把床砸了,却在掌风吹起时,清楚地看到那床上的嫣红。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臭名昭着,而已。 “你说的对。”誉雪楼竟然同意了。 “是我的私心罢了。” 他居然还承认了! 他抬起头,定定地看着黄灵儿:“你知道是什么私心吗?” 明明是黑夜,黄灵儿莫名觉得自己能清晰看到对方眼里的光,喃喃道:“不知道。” “我是喜欢你的。”他说。 “啊——?”黄灵儿当时就震惊了,这爷们是不是脑子真坏了,他还记不记得当初自己是怎么拒绝她的? “所以,你不要嫁给他,好不好?” 黄灵儿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堂堂雪衣教教主向自己表白就已经够惊悚的了,居然还用这种委屈巴巴的语气跟自己服软?! 她真的受不了这样的誉雪楼,有些忍不住想要答应他怎么办啊! “抱歉,不可以。” 即使在梦中,黄灵儿也很清楚自己该是什么立场,该做什么选择。 “除非铁山不肯娶我了,否则,君子一诺,绝无反悔!” 第334章 教主の急智(4) 一句话,差点让誉雪楼恨得直接将人当场打晕带走! 然而,她的态度坚决,眼神刚毅,让他莫名有种预感,如果他真的那么做了,他今晚所有的努力、告白,只会成为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好,我就赌这三天!” 三天之内,他必要让那死猎户退婚! 直到他真的走了,以她精进过后的耳力再听不到半点动静,黄灵儿顿时腿一软,刚才跟人叫板的底气瞬间卸了干净。 万万没想到,雪衣教教主居然有化身磨人小妖精的潜质,是她打扰了。 重新拾起被子爬到床上,离天明已剩不了几个时辰,这一晚上闹得,她觉得自己大概没法儿睡的。 睡不着,自然就只能胡思乱想去打发这漫漫长夜。 没一会儿便有了线头。 其实刚才同誉雪楼说话时,好像有个什么疑问在那当口冒了出来,只是那时无暇顾上罢了。 是什么问题呢? 抓不住,她只能回想着今晚与誉雪楼所有的话语交集,一句一句的…… 啊,找到了! 是那句‘你早知我这具身体不是什么好女人’! 没错,单独看,这句话并没有什么问题,可就在她说出这话后,脑子里闪过了一丝疑问。 宦红绫,真的是个处处留情的妖女吗? 她还记得当初顾怜影莫名其妙找上自己,开口闭口叫自己姐姐,甚至还提到了自己手臂上的守宫砂,可她的手上根本没有守宫砂! 如果顾怜影明确知道这身体是宦红绫,两人又确实从小一起长大,那么她熟悉宦红绫的身体特征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也就是说,在顾怜影的认知里,宦红绫的守宫砂在才是应该的。 如果守宫砂在两人失联前一直在,那宦红绫就绝不可能是江湖中传说的那种人。 可她的守宫砂,又是为什么没有了呢? 以及,顾怜影那么紧张这守宫砂,会不会这个表面看起来不过是检验贞洁的形式背后,还藏着什么秘密? 越想问题就越多越复杂,黄灵儿很快就有些操持不过来了。 算了算了,不想了,她明明是打算嫁给普通人过普通生活的,怎么还去想那些江湖的破事儿。 不想了,睡觉! 一个时辰后,那些扰人清梦的鸡又叫了,黄灵儿还有些迷瞪,习惯性撩了撩头发起来,打着哈欠就出了门。 院子里,是之前已经张罗得差不多的给黄灵儿送到婶子家充数的嫁妆,加上衣服被子什么的,林林总总凑了六箱。 她一边随意地给自己的头发编着辫子,一边往洗漱池走。 等所有都收拾妥当了,她才恍恍惚惚意识到一件事。 铁山,怎么还没起? “啊——” 一声抽气,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昨晚谁来过,也不知是对铁山过于不在意,还是对某教主过于放心,在她走后,她竟没有确认铁山是否安好。 “铁山!” 脚步一顿之后,便是急匆匆往铁山房间跑,那啪、啪、啪的敲门声愣是敲得在院子里偷吃的麻雀都飞跑了。 就在黄灵儿在考虑要不要踹门的时候,只听见“吱呀”一声,房门从内打开。 铁山还揉着眼,似乎这一晚睡得有些太好了——可不是嘛,教主牌指定款睡穴,包你一觉到天亮! “灵儿?你起了啊。” 看见门外的黄灵儿一脸急切的模样,铁山迷迷瞪瞪还有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没事吧?”黄灵儿问。 铁山抓了抓头:“没、没事啊,是怎么了吗?” 黄灵儿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某人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卑鄙! “没有,只是我看你今天起得晚。”她立刻转移话题。 “你是饿了吗?我现在就去给你做饭……”铁山说。 “不用,今天我来做。”黄灵儿压住他的手,朝他笑了笑,“下午我就去婶子家住了,腿脚也好了不少,你好像还没尝过我的手艺来着。” 确实没有,铁山甚至一度以为黄灵儿不会做饭。 毕竟,她看着就像个千金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那种。 铁山不想她劳累,可这样的待遇实在太令人心动,他忍住了拒绝,改口道:“那我帮你打下手。” 不过一顿早饭而已,两人居然在那狭仄的厨房忙得不亦乐乎。 甚至连黄灵儿都感觉到,原来所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确实挺有道理,这活说着说着话就做完了。 铁山更是心花怒放,之前他还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么一个大美人,害怕黄灵儿嫌弃他。 没成想不过只这么一会儿,两人的相处竟比相识这么些天来处得还要融洽。 两人说笑着将那粥面端上了桌,吃得正香。 “铁山啊,在家吗?” 屋外,忽然传来了邻居大叔的声音。 “在呢!” 铁山放下碗筷,让着声儿、撩着门帘就走了出去。 黄灵儿抬头看了一眼,他的碗已经空了,刚才也就陪自己嚼吧咸菜呢,便将自己的碗底清了,起身收拾碗筷。 当然,她并没有任何要去外面瞅瞅的想法。 铁山家是用篱笆圈起的,最后由两块板做了榫卯镶着,他出来一看,邻居大叔将将露出肩膀和头在那木门之上朝着自己笑着。 “根叔,这么早是有啥事儿吗?”他走过来就要替他开开门。 与此同时,黄灵儿已收拾好了碗筷,拿了个笸箩装了,就要来院子里的水池来清洗。 “嗨,这不一大早刚要去地里,路上遇到了个孩子,非说是你家亲戚,这不,我就给带来了。” 根叔一边说,一边顺着铁山开门的举动将木门退了开来。 黄灵儿放好笸箩,用葫芦瓢在井边打好水的木桶里舀上了水,这就准备清洗了。 随着木门被铁山打开,根叔身边,一个长得白白嫩嫩,穿着他说不出来却一看就是上好布料的孩子正一脸严肃、冷漠地站在他旁边。 “嗯?”铁山眨了眨眼,看着那孩子,又看了看根叔,有些莫名:“这,我不认识啊。” “我也觉得不像,”根叔说,“可他非说是你家亲戚。” 铁山想了想,半蹲下身子冲到小孩跟前:“这位小公子,请问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没有。”小公子说话格外的冷静、干脆。 “可是我不认识你啊?”铁山说。 “很巧,我也不认识你。” 第335章 小教主大心机(1) “很巧,我也不认识你。”小公子冷笑着说。 铁山一愣。 不解。 那这孩子什么意思? 准备工作完事儿,黄灵儿正要开洗,只是忽然,她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下意识回头。 一双眼,刚好小公子对视。 “我找她!” “嗯?” 小公子一伸手,引得根叔、铁山,下意识跟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 那里,黄灵儿拿着水瓢也是一脸呆滞,看着雪衣的身影半天回不过来神。 “娘——” “嗯?!” 雪衣弯唇一笑,毫无预警的一声‘娘’顿时惊得铁山,还有根叔傻了眼。 黄灵儿更是顿时瞪大了眼。 “你乱叫什么?!” 手中的水瓢一扔,黄灵儿似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直接冲了上来,一把将雪衣拉到自己身边。 却问:“你怎么来了?” 得,这便是承认了。 一时间,铁山顿时傻眼,只觉得整个世界都要崩塌了。 灵儿姑娘她,她已经嫁人了? 甚至,还有了孩子?! 他身后,发现情况不对的根叔一下子意识到自己似乎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当即不敢多留,连忙趁着这会儿没人注意他赶紧溜走。 他得回家跟自家婆娘说说捋捋才行。 “你说呢?” 懒得理会铁山此时的震惊,雪衣心底冷笑,当下却是一脸无辜走到黄灵儿跟前,朝她笑得格外‘天真无邪’。 此时,昨晚才刚与誉雪楼打下三日之赌的黄灵儿顿时心中骂娘: 誉雪楼你这个臭不要脸的! 然而她没想到,更不要脸的还在后面—— “当然是爹叫我来的。” 不等黄灵儿说出自己的答案,雪衣只余光瞥了还在消化信息中的铁山一眼,再次语出惊人。 果然,雪衣此话一出,旁边听得清清楚楚的铁山脸色再次白了三分。 饶是他那常年耕种、打猎,身体健硕,也被骤然天降的这番打击连累得得眼前一黑。 要不是正好扶着那门板,恐怕当场已经一个踉跄失态了! “你胡说什么?!你哪儿来的爹?” 黄灵儿觉得简直搞笑,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一定是誉雪楼的诡计。 可雪衣为什么要陪他玩这种幼稚把戏?! “灵儿,你、你和他……你们?”忍不住,铁山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话一出口,黄灵儿便觉得这台词格外熟悉,好像在无数电视或者的狗血桥段里见过。 所以,难道接下来会是铁山的‘我不听我不听’? “有什么好解释的,难道你忘了当初你是怎么跟我说,让我在外面不要叫你娘,要叫你姑姑以免影响你行情来着?” 雪衣才不给铁山向黄灵儿展示善解人意、大方得体的机会,直接将话头堵死。 “嘿我说雪衣,你到底收了誉……收了那个谁多少好处?” 也是气急了,黄灵儿差点儿把某人的名字直接喊出来了。 还好她临到脱口忽然想起对方是魔教教主才及时打住,虽然这里是乡下,但某人名气太大,万一铁山去镇上赶集或采办的时候听说过,可别吓到人了。 “你敢说这话你没说过?”雪衣挑眉,那神情,活像个挥着天使翅膀的小恶魔。 “说是说过,但是……” “这不就结了?”雪衣果断打断她,转头看向铁山,笑着说,“你看吧,她是我娘。” 铁山闻言,嘴巴动了动,似乎有话想说,可脑子里想了半天愣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双茫然的眼只能求助般看着黄灵儿。 “我真不是。”黄灵儿对上铁山的视线,觉得自己快哭了,这要怎么解释呢? “其实……”铁山下意识想说,他相信她。 “她之所以会遇上你,是因为跟我爹闹了别扭,这才一个人跑到了山上,住在那间木屋里。”雪衣已经知道,之前他与黄灵儿待过的木屋,是铁山打猎时的寄居地。 铁山一愣,不禁想起初见黄灵儿时,她双眼哭得红肿一个人待在木屋里,问她怎什么她也不说。 目光骤然黯淡,刚才的那点儿信任就这么被一句话轻易摧毁。 黄灵儿又怎么会没看清他的变化呢? “你你你!”黄灵儿当即气得声音直哆嗦,“你叫他给我出来,别躲在背后支使一个小孩子。” “他?你是说我爹吗?” 雪衣微微一笑,纯真可爱。 黄灵儿却是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捺住她汲汲待发的怒火! 相识这么久,她从未有哪一刻像此时这般,只想打爆雪衣的头——熊孩子你闹够了没有! “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跟他爹真的没关系。” “啊呸,那个人也不是他爹!” 还好,她理智尚在,知道比起跟继续雪衣扯淡,明确向铁山解释她的清白更重要。 总而言之,绝不能让誉雪楼得逞! “娘,你是真的喜欢他吗?” 一计得逞,再施一计。 雪衣语气陡转,目光来回于黄灵儿与铁山之间,神情转瞬落寞。 “嗯?” 黄灵儿还没反应过来,眨巴着眼,不知道他这又是在上演哪一出? “我是不是不该来?”他说。 “蛤?” 随着雪衣的演技渐入佳境,黄灵儿只觉喉咙有些发干,舔了舔舌头,心底渐渐蔓延起不详的预感。 “爹爹说,你不要他了我还不信。” 雪衣顿了顿,低头抽泣一声,然后继续说道,“却没想到,原来娘亲你连雪衣都不要了。” 说到最后,那声音竟带出了哽咽。 黄灵儿心想,对方这招若不是用在自己身上,作为一个旁观者的话,这般语气,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可偏偏,这抛夫弃子的控诉对象是她自己! 百口莫辩,便是她最真切的感受! “你叫那混蛋自己出来见我!否则,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大吼一声,黄灵儿彻底爆发了,那声嘶力竭的模样,吓了从未见过她如此暴躁一面的铁山一跳。 反而是雪衣,他只是极为自然地掏了掏耳朵,满脸的习以为常—— 嗯,再一次向铁山证明了两人的亲密关系绝非作假。 “灵儿。” 终于,真正掌握这场赌局生死的男人说话了。 第336章 小教主大心机(2) 此时,黄灵儿已经憋屈得像个随时要爆炸的气球。 就在她就差以死明志时,一只手,带着其主人独有的粗糙的温度,将她的手,抓在了手心。 “嗯?” 那股气当时就灭了一半。 黄灵儿转身看着一旁的铁山,心里委屈想哭,一时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别生气。”铁山说,“就算你真的嫁过人,有过孩子,只要你还愿意嫁给我,三天后的婚礼就会正常举行。” 一时间,别说黄灵儿,就连雪衣都诧异了。 双眼微微一眯,目光透着不善—— 真没想到这个野男人居然对她如此专情,他都这般说了,居然还不肯放弃! 心底说不上是嫉妒还是烦躁,他忍不住开始思考,也许黄灵儿真的给自己找了一个不错的倚靠,如果换做是他,他能做到吗? 答案还未及思考,黄灵儿这边却因为铁山这番安抚,被愤怒降智的脑子总算冷静了下来。 “你愿意听我解释吗?” 似想到什么,黄灵儿脸上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笑,带着招人的自信,定定看着铁山。 有那么一瞬间,雪衣觉得自己好像被无视了。 “嗯。”铁山点头。 只要是她说的,只要她不走,他什么都愿意相信。 “我今年21岁。”她说。 铁山点了点头。 雪衣却是身型一顿,他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你看他。” 黄灵儿拉着铁山,将目光投向一旁的雪衣。 后者已然知道黄灵儿如何打翻身仗,此时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阴冷气息。 原不过是为举证而已,却没想到这一眼,对方冷冽的气场让黄灵儿顿时心头一惊,这感觉实在熟悉——与誉雪楼如出一辙。 身体更是反射性打了个冷颤。 “嗯。” 铁山还未明白黄灵儿的意思,只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刚好对上某人沉静的双眼,不知怎的,后背好像有些发凉。 “怎么说也有个七八岁,**岁吧。”黄灵儿努力撇开对方强势气场的影响,继续为自己剖白。 铁山本是附合着点头,到第二下时当即愣住。 他,明白了。 此时,黄灵儿面露微笑——标准职业,而雪衣哪儿还有刚才挑衅时的半点嚣张。 “试问十三四岁我怎么可能生出这么大的孩子?” 一言既出,雪衣便是再怎么演技卓绝,也无法继续圆谎了。 偌大的院子终于静了下来,谁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又该如何去留。 “当初……” 终究,还是雪衣开了口。 那双晶亮的眸子此时如含霜一般,只看着黄灵儿,一眨不眨。 对上这样的眼神,不知怎地,明明已经解释清楚明白的黄灵儿竟凭空生出一股心虚来。 “当初是谁说,我是她活在这个世界的理由?” 一声控诉,直中靶心。 只觉得心口似忽然被人揪了一下,须臾之间,黄灵儿惨败! 双唇蠕了蠕,这一次,她不仅无法否认说过这句话,更无法否认这句话代表的事实。 嗯,虽然最后是他选择了离开她。 “所以,有了他,就不需要我了,是吗?” 雪衣的诛心之言步步紧逼,一计不成,下一计应运而生。 误会拆散不了他们,那就只能靠本事了。 任谁也无法想象,堂堂雪衣教教主有朝一日居然为了拆人姻缘做到如此地步。 不过他不在乎,不管他做了什么,现在别人所看到的,是雪衣,是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的一个人! “可是明明……” 一开口,她的声音便哽咽了。 眼眶通红,黄灵儿吸了吸鼻子,继续说:“当初明明是你不想再跟在我身边。” “我那是为了保护你。”雪衣说的理直气壮。 “那你现在出现又是为什么?难道我现在有危险吗?”黄灵儿质问。 “难道没有吗?”雪衣看着她,语气笃定。 得,看来果然是誉雪楼派来的没错了。 那个人渣! 黄灵儿再一次在心底将誉雪楼骂了个彻底! 要不是因为他还有他身后的雪衣教,自己怎么会好端端的被人追杀? 如果不是铁山救了她,说不定她早就成了荒山尸骨无人收埋,哪儿还轮得到他解决了几个杀手跑到自己面前说那些简直气死人的话? 现在可就更出息了,说什么打个三天的赌,原来是放了自己的小马仔出来捣乱是吧! “你想留下?” 既然确定铁山无理由站在自己这边,黄灵儿算彻底没了后顾之忧,看着雪衣的眼神也少了从前的纵容与温柔。 雪衣很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此时的变化! 该死的是,这样的有恃无恐,竟是她身边那个男人给予的。 “是。”他笃定点了点头。 闻言,黄灵儿转头将目光对上了铁山,说:“铁山哥,你觉得呢?” 不过是简单的一句问询,雪衣当时就敏感地意识到,这场战可能没有他想象中那般轻易就可以将铁山碾压。 她,很尊重他。 确实,铁山有些诧异黄灵儿居然没有直接答应或者拒绝,而是在征询自己的意见。 尤其在被雪衣的‘爹娘’戏码吓到之后,此时的他只害怕一件事,那便是灵儿会选择那个藏在孩子背后的男人。 眼下,却是形势逆转。 灵儿不禁不走,即便这个孩子想留在他身边,她也会关心自己的想法? 心里不由得涌上一股甜蜜,看着黄灵儿的那双眼睛更是闪烁着壮汉柔情:“刚才他说,他有爹。” 这意思,便是不同意了。 黄灵儿顿时在心底给人比了个大大的赞。 要知道自己跟雪衣相识这么久,还真没见他在哪儿吃过瘪—— 唔,被她打屁股这种小事儿不算。 “他说了,如果不把你带回去,我也不用回去了。”雪衣看着黄灵儿,淡定接招。 同时,余光瞥了一眼旁边的铁山,其中慑着‘轻描淡写’的杀意。 倒是小瞧了这猎户了! “那是你自己要解决的事,与我无关,别说我跟他还没有成亲,留不留下你本就是他说了算,就算成了亲,也是他一家之主,我听他的。”黄灵儿拒绝得也毫不委婉。 “哦,是这样啊。” 雪衣似自嘲般笑了一声。 先是看了看黄灵儿,随后又将视线移到了铁山身上。 说:“看来你找的这个人,也不怎么样嘛,连一个孩子也容不下。” 第337章 一指出云江山月(1) “看来你找的这个人,也不怎么样嘛,连一个孩子也容不下。” 雪衣说完,冷笑一声,转身便要离开。 “等一下!” 唇角缓缓勾起,果然—— 男人,是最经不起挑衅的生物,尤其是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被对比。 “铁山?”黄灵儿吃了一惊,“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我知道。” 铁山轻拍着她的手安抚了一下,然后半蹲到雪衣跟前:“你可以留下,但是,只能到我们成亲前。” 雪衣挑眉:这是在挑衅? “如果你爹真的喜欢她,那么算上今天,还有两天,两天的时间,请他光明正大的从我手中将她带走,”铁山说,“如果不能,我希望他,还有你,从此以后不要再来打搅我们。” 随着铁山的话一字一句传入耳中,刚因计谋得逞而有些小确幸的雪衣再一次冷起了双眸—— 眼前这人,竟比预想之中要难对付得多。 然而对于黄灵儿来说,这是她第一次在铁山身上看到了除了笨拙、憨厚、老好人以外的果敢与善良。 雪衣一抬头,刚好看到黄灵儿望向铁山的眼眸中,那令人艳羡的崇拜与欢喜。 手,下意识攥得紧紧。 “好。” 他应声,双眼眯着,心下笃定,这一仗,他非赢不可。 很快,铁山找了几个兄弟去镇上置办婚礼最后需要的一些鲜货。 以及…… 黄灵儿拉着雪衣回了屋。 对于这个熊孩子,她实在是有太多的话要问了。 此时,黄灵儿坐在床头,雪衣看着乖巧,实则一身桀骜站在她身前。 他的唇角始终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看着黄灵儿的眼神更是让后者莫名觉得有些不舒服。 “他让你来的?” 黄灵儿皱着眉,努力忽略这种极富侵略的眼神,单刀直入。 “这个问题你问过了。” 只听见他哼了一声,左唇勾着的弧度更是上扬几分,完美地以少儿之姿诠释了什么叫做邪魅一笑。 “是!”回答得更是极为嚣张。 “他叫你来你就来,之前我不让你走你怎么就走了呢?”这个时候,黄灵儿更气的居然是雪衣没有选择她。 “你能让我当上教主吗?”雪衣理直气壮。 “难道你答应他过来捣乱的原因,是为了那个位置?”黄灵儿皱了皱眉,怎么觉得有点扯呢? “总不能是舍不得你吧?”雪衣嗤笑一声,直直翻了个白眼。 关于这一点,黄灵儿很有自知之明。 只是瞧着他那样儿就忍不住气不打一处来,顿时反笑一声:“小女子可攀不起雪衣少爷的这份舍不得,只是还真看不出来,原来你是想当教主的啊。” 以前看着他那高傲的德性,还以为他对那吃力不讨好的位置没兴趣呢。 “还行吧。”雪衣才懒得正面回应。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他让你来,到底是要搅黄这婚事还是想让你带我走?”黄灵儿问。 “你觉得呢?”这个答案,雪衣还没想好。 “我觉得他是神经病。” 黄灵儿一点儿面子都不给誉雪楼留:“想当初我看上他的脸,也不嫌弃他是邪魔外道的人,是他拒绝了我。” “现在老娘要嫁人了,帮我解决追杀的事儿姑且当是他分所当为,结果呢,大半夜地爬到……” 说到这里,她忽地顿住,恍然意识到眼前的雪衣还是个孩子,不该接收那些乱七八糟的信息。 “总之,是他自己说让我远离江湖嫁人生子的,这会儿你们两又一前一后千方百计的想坏了我的好事,敢情我就是个棋子,你们想怎么摆布就怎么摆布是吗?” 憋了这么久,黄灵儿终于有机会将这些话一轱辘说出来了。 雪衣的神色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他很想告诉她,他没有。 相识这么久,哪怕在最初他并不信任她的时候,他也从未将她放在棋子的位置上。 甚至后来放开他,不过因为不想被感情绊住手脚。 他以为,儿女私情不过虚妄,可以轻易割舍,却没想到她转身得更为潇洒,说嫁人就嫁人。 直到这时,这才清楚意识到一件事—— 原来,从头到尾, 见色起意的,是她; 情根深种的,却是他。 黄灵儿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继续发表着自己的愤慨。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联系你,也许今晚,也许根本不会来。” “但是,如果他找你,请你告诉他,我黄灵儿虽然没什么本事,也是有自尊心的。” “昨晚的事儿我也懒得跟他计较,权当被狗咬了。” 黄灵儿失笑,没有察觉到当她说出这句‘被狗咬’时雪衣骤然的脸色惨白,而是继续长篇大论: “不过你们家教主也真是搞笑,到底把女人当成什么啊,所以不喜欢的女人也可以吗?” 一想到昨晚那些事儿,黄灵儿这心里始终有些不舒服。 “谁说他不喜欢你。” 看着黄灵儿那厌恶的神情,终于,雪衣忍不住反驳了。 “他自己说的啊。” 黄灵儿毫不客气直接怼了回去。 不等雪衣解释,她又继续:“算了,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要说这狗男人也真是贱,好像喜欢过他就该一辈子不变心似的,怎么,我还得为他立一个贞节牌坊?” “也许他一直都喜欢你,只是明白的比较晚呢?” 雪衣听着她对自己的嘲讽心里很不是滋味儿,然而她说的这些没有一句是错,于是只能小心暗示。 “那又怎么样?是我的错吗?” 这一句,黄灵儿回答得格外冷漠:“正好让他明白,当初爱答不理,现在就活该要不起,以后要真有喜欢的女孩子,别再守着那份臭骄傲膈应人。” 大概是出于对雪衣的亲近与信任,此时黄灵儿简直倾诉欲爆棚,竟不知不觉中,将这写日子对誉雪楼的不满与愤怒一下子如倒豆一般悉数发泄出去。 “雪衣我跟你说,等你长大可千万别学他。” 一句话收尾,黄灵儿意犹未尽,顺便就想给雪衣上个关于成长的必修课。 却不想这抬头一瞥,正对雪衣的失魂落魄。 嗯? 他怎么了? 难道,是她刚才说的过分了? 第338章 一指出云江山月(2) 难道,是她刚才说的过分了? 又或者,是她语气中表露的态度过于坚决,让他联想到自己与誉雪楼的交易可能泡汤才会这般失落? 想了想,黄灵儿一把将雪衣拉到身边,笑嘻嘻地,说: “额……那个虽然你今天表现也不怎么样,但是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跟他不是一种人,刚才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啊。” 啧,还真当自己是娘了? 雪衣心底烦躁,不过克制着没有发火。 为了避免迟早被黄灵儿气死,他决定转移注意力,将目光放到她此时的的房间里。 嗯,虽然已经进来过两次,却是第一次在白天进来。 果然,比夜里看得更清晰; 也,更简陋! “他就让你住这样的地方。”他问。 黄灵儿讶异了一下:“难道不比住在那谁那个死人墓里强?” 死人墓?! 这女人怎么总是能这么轻易就挑起自己的怒火来着? 小手紧紧攥着,隐约能听到关节‘嘎吱’的声音,雪衣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动怒,不要发火,那是个蠢货,不跟她一般计较。 “你不是还要收拾东西?” 他可还记得刚才铁山问她要不要帮忙来着。 “嗯,不过仔细想想好像没什么收拾的,反正都是要搬回来的。” 黄灵儿耸耸肩,满脸的无所谓。 她的意思,是只需要下午去那婶娘家之前带上一套日常换洗和贴身用品就可以,其余充数的嫁妆几乎是买来就整理好了,到时候搬运的人又不会是她。 可听在雪衣耳中,便是这嫁人的事儿板上钉钉,收拾东西也不过是走走形式而已。 “你是铁了心要嫁他?”这一声的语气,可以称得上是质问了。 黄灵儿一愣,疑问地看着雪衣:“怎么还说这事儿,小孩子家家的,想当教主就自己努力,别在我这儿捣乱,既然你这会儿闲着,走吧,陪我去钓鱼去。” “我……” 雪衣还想说什么,可偏偏黄灵儿在‘雪衣’面前有着在‘誉雪楼’面前完全没有的长辈气势,而他此时还需要这个身份留在她身边,真的是一时无计可施,然后就被急匆匆的黄灵儿直接拉了出去。 嗯,钓鱼。 · 精致的大殿里,悬空的薄纱随风飘飘荡荡,一条婀娜身姿忖着头,半坐于楼主之位。 “查到了吗?” 女人冰冷的声音自上而下,传到阶梯之下的属下耳中。 顾怜影轻纱遮面,只一双含水的眸子,也无时不刻向下释放着阴沉的杀意。 “禀楼主,已查到人在泸水村。” 没错,在她正式向江湖宣告宦红绫已死的消息后,她,顾怜影,如今已正式成为幻红楼楼主。 只不过,身为锋王郡主,顾怜影的名字可不适合闯荡江湖。 她,从一开始,便是是江湖中比宦红绫更为神秘的,传说中幻红楼的幕后军师—— 一指出云,江山月! 轻纱下,美人红唇一勾,冷冷的光在眸子里闪了闪。 真是个不令人省心的好姐姐啊,没想到到最后,还是得她亲自动手! 唉,谁能料到那在雪衣教几乎一手遮天的欧阳子欧长老竟会失手,还因此得罪了自家教主,被直接削了权把自己给砸了进去。 早知道他这般无用,当初就不该与她合作,平白浪费了这些时间。 当然,誉雪楼对此事的反应,才是最令人意外的。 她回想这当初被擒于墓室见誉雪楼时,对方便好不遮掩表达了对黄灵儿的特殊。 想到这里,她的眸色不禁深了深。 还真是个招人的小妖精,幻红楼与雪衣教可是从前耳提面命的死敌,尤其教主与楼主之战更是江湖皆知,没想到短短时日,堂堂雪衣教教主竟也成了她的裙下之臣。 看来当初她命人散布的那些谣言,歪打正着了啊! 就是不知道轩辕王若是知道他苦苦找寻的女人这般招蜂引蝶,是否还会对她动心。 一想到自己为了讨好他,不惜以身犯险潜入雪衣教,费尽心力与欧阳子周旋,抛出不少筹码才让他能这般解决失踪案,没想到他只有一句: “还请郡主再有此番行动前告知本王,郡主千金之躯,若有损伤,本王难辞其咎。” 呵,真是客气。 轩辕王如今二十又七,尚未婚配,其中缘由除了他本人说行走江湖风险难料不想耽误人家姑娘之外,更因陛下忌惮。 这些年来不是没有朝臣想将自家女儿嫁给他,可都是无疾而终,原因为何,自然是受了上边的敲打。 所以,她心仪轩辕王一事,从不暴露。 为了不让轩辕王被猜忌,是她撺掇父王大小事上与轩辕王对立,成为百姓心中两家不和的印象,继而打消陛下疑心。 可如今她已是待嫁年岁,有些事不能再等,否则陛下一令圣旨,她便要另嫁他人。 于是,借着这次失踪案她重新操弄民间舆论,让她与轩辕王天作之合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甚至影响到了她名节。 这个时候,她请锋王面圣指责轩辕王无能,才会让堂堂郡主名誉扫地,让陛下严惩。 顺便,给她赐婚以堵悠悠众口。 表面上看,这样一来她绝无可能嫁给轩辕王,然而失踪案立功后,陛下曾问她要什么封赏,她说,她要婚事自主。 陛下毕竟是天子,自然不会言而无信,召她进宫问她可有心仪之人为她做主。 她说:“原是有的,只可惜父王与之交恶,自己如今更是名声已毁,哪儿还敢妄想?” 陛下果然追问。 一番遮掩之下,她终于说出自己的心仪之人,是轩辕王! 锋王,手握京城护兵大权,是朝中绝对的实权大臣; 轩辕王,早年征战沙场才有本朝基业,如今虽已上交兵符不握实权,但以其在江湖中的声望,可以说得上是一呼百应。 这两家敌对,于陛下而言可以相互制衡;可若结为姻亲,将来若是要图谋不轨,将会势如破竹! 如今,显然是锋王依然想置轩辕王于死地,不合仍是事实。 那么郡主的心思,是否要成全呢? 第339章 血洗之夜(1) 那么郡主的心思,是否要成全呢? 陛下不禁有些动摇。 毕竟轩辕王当初可是对着天下人立誓,绝不图谋皇位,这些年也确实没看到他有任何不轨动作,只是父子关系,终究比不得从前。 想了想,他决定将最终的结果交给两个年轻人。 这样的结果是顾怜影早有预料,毕竟,靠着揣摩圣意深得陛下疼爱这么多年,她自诩对陛下的心思能猜个**不离十。 而这个人的疑心病从来惊人,能让他如此松口,事情便成功了大半。 至此,唯一的变数就只剩下轩辕王了。 而最让她愤怒的,就是这个变数! 想她堂堂锋王郡主,深得陛下宠爱,比起站在朝堂边缘时不时受人攻讦的轩辕王,她在京中的实际地位不知多少人艳羡。 自她及笄,已不知多少名门公子登门想与她缔结秦晋之好,结果这轩辕王不识好歹,竟直接拒绝,还说他心有所属。 所属之人,便是在雪衣教罹难的细作黄灵儿! 她早就知道他对黄灵儿不一般,却没想到他明明为了保护她向权限下宣告此人已死,现在居然还拿个死人当借口拒绝自己。 所以她是连个死人也不如吗? 简直是奇耻大辱。 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他看不上她,就别怪她对黄灵儿下死手了! 自宦红绫失踪后,她便开始着手整顿幻红楼内部。 经过这段时间的清扫,如今的幻红楼已完全听她号令,加上宦红绫失踪已久,这一次回来,她已直接按规矩登上了楼主之位。 因此,黄灵儿的失忆究竟是否为真,已经不重要了。 此前之所以留着她,是因为自己还没有得到那只只有楼主才能继承的千年雪蛊。 想到这个,她不禁有些可惜。 自己算计了那么久,以谣言激怒誉雪楼让他们提前决战,为的便是让她与誉雪楼落个两败俱伤,然后趁她病,夺了雪蛊再要她命! 谁知,她不仅没有死在誉雪楼手下反而销声匿迹,自己不遗余力找到她,不记得自己便算了,堂堂幻红楼楼主的守宫砂居然也没了! 真是荒天下之大谬! 别看宦红绫花名在外,与人说话总是开口三分笑,风情温柔媚态入骨。 然而没有谁比她更清楚,这个人清冷寡欲,自持矜贵,那些个见色起意的凡夫俗子有几个是她看得入眼的,更别说与人红浪翻涛了! 甚至江湖流传的那些风流韵事,除了确实有那么多男人为她神魂颠倒,关于那些始乱终弃玩弄他人感情的名声,却是由她刻意散布! 而且,在她挑拨宦红绫与誉雪楼烈风崖一战前,已被她抓了个正着。 详细暂且不提,此时就说她那守宫砂。 凡幻红楼继任者,必有守宫砂为凭方可传承千年雪蛊。 曾经,她也是继任者候选人之一,却在最后关头棋差一招这才输给了宦红绫! 而宦红绫没了守宫砂,便意味着自己也无法再用从古籍上找来的引出雪蛊,索性取不出来了,她也就无所顾忌。 反正这雪蛊除了是楼主信物,最大的好处是可以修习幻红楼高阶功法,而她,对武功并没有太大的野心。 所以接下来—— 宦红绫,你准备好去死了吗? 顾怜影勾唇冷笑着,眼底对宦红绫的杀意头一次如此凛冽。 · 轩辕府中,轩辕王正看着这些日子自各地抓捕的雪衣教教众口供。 其中有一点十分值得注意。 那便是欧阳子长老被教主削权,更昭告全教其被罚面壁三日。 三日,不过轻惩而已。 但是对于欧阳子这样的身份,足以起到不小的警告作用。 与此同时,他的人追问了一下誉雪楼发怒的源头,那教徒知道的也不多,只一个恰好路过听了零星墙角的说好像是因为追杀一个女人。 轩辕王并不知道誉雪楼与黄灵儿的关系,只是,在这当口,任何一个来自雪衣教内部的消息都有可能是他找到誉雪楼的突破口。 当下,便派人顺着雪衣教的这条线索搜寻下去。 这次的目标,便是那个女人! … 雪衣作为不速之客,黄灵儿去了婶子家待嫁有地方住,他一个男孩子却是不能跟过去的。 没办法,铁山虽然觉得这个孩子对自己敌意甚重,却是自己同意留下来的,只能安顿着他睡之前黄灵儿那屋,自己继续在那柴房睡着。 左右不过两日,等他和黄灵儿成了亲,这孩子就走了。 而且村里也有压床的习惯,那房间终究是他与黄灵儿的新房,有个男孩子睡在上面,说不定很快就能和灵儿生个像他一般健康好看的宝宝。 嗯,想得有点远呢…… 只是,此时的雪衣并不健康。 他的功体已然恢复,靠着自残三分,才勉强自己变成如今的模样。 即便如此,身体并不能长期负荷这种形态。 因而到了深夜,他的骨头会重复着从前开裂的苦楚,舒展成誉雪楼的模样,然后又要在众人醒来前缩骨将自己压成雪衣。 房间里,已经贴满了红色的喜字。 他本来想撕的,只是才抬手就叫当时还在剪纸的黄灵儿给抓了个正着,说: “如果你想捣乱,这婚礼你也不用参加了,现在就给我滚蛋。” 说实话,他是有些委屈的。 在他与她分离之前,她从未对自己这般无情、冷血,无理取闹(?)。 “要滚我也是带着你一起滚,我说了,不会让你嫁给他的。”雪衣愤愤缩回手,嘴上却还死犟。 “喂,我可告诉你,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明天我就嫁人了,难道你们还想上演一出抢亲不成?”黄灵儿瞥了雪衣一眼随口说着。 同时,手中的‘囍’字又剪好一张,顺势贴在了床头。 双手拍了拍,大功告成。 不得不说,虽然雪衣来这里虽然是不怀好意,实际上呢,却大大丰富了她的日常生活,甚至让原本有些恐婚的她不禁还有些期待了呢。 不知道这算不算誉雪楼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呢? 一想到誉雪楼可能的反应,她不禁心情大好。 心情好要干什么呀? 当然是唱歌啦。 “也不是没可能啊?”雪衣忽然说。 第340章 血洗之夜(2) “也不是没可能啊?”雪衣忽然说。 刚酝酿了感情还没来得及开嗓的黄灵儿愣了愣,反应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他说的,是接自己那句“抢亲”。 “堂堂一教之主,还是要脸的,干不出这事儿来,我知道。”黄灵儿忍不住戳了戳雪衣额头,起身拍了拍剪纸的碎屑,拿着剪刀和剩下的红纸打算离开房间。 “干得出来的。”雪衣看着她的背影,低声说着。 “唔!” 骨头忽来一阵刺痛,身体快要承受不住了。 不一会儿,雪衣已是满头冷汗。 现在,当务之急是需要找个隐蔽的地方恢复功体才行,那为了保持身形被强行点穴才压住的内力已经开始乱蹿了。 黄灵儿明天就要成亲,今天,他必须要一个结果了! 村里的婚礼是从午宴开始,因此铁山他们今天去采购一些喜宴上要用的食材完全来得及。 天色将晚,黄灵儿又被婶子拉回去上婚前课。 嗯,主要是看在对方孤女一枚,没个长辈什么的,有些注意事项还有流程什么的讲一讲,别到时候什么都不懂。 都这个点儿了,黄灵儿今晚自然就不回来了,早早休息,明天一早自会有约好的喜娘过来给她上妆待嫁。 直到确定人已经不会回来,雪衣这才面色惨白捂着有些压不住内伤的胸口就往村外走。 搅黄这门婚事,原被他想的有些简单,只需要让铁山知道黄灵儿有主便可,他不相信有谁能接受一个不仅有丈夫,甚至还有孩子的女人。 谁知,这个铁山还真是个意外,就这么喜欢她吗? 什么都不在乎,只一心想娶她? 一想到这里,雪衣更巴不得某人早些拆台,这样,至少她不会知道这个个男人会有值得,当然,他是不会承认自己比他差的! 此时他要去的是村口,接下来的事需要以誉雪楼的身份去做,而成人的衣服不在铁山这边,而是被他提前准备在村口不远处的大树上。 天还没有全黑,只在天际还有最后一道红,他加快脚步往村口走,那封住的穴道已经压不住,随时可能撑破这身衣裳,然后就……丢人了。 雪衣刚走到村口,远远地,便听到了一群男人大声说话的声音—— 是铁山他们回来了。 他皱了皱眉,快身闪到了暗处,而此时翻涌的内劲已让口中已泛起了一股血腥味。 还好铁山他们步子大,很快,这群人便从他藏身的地方经过,径直往村里去了。 事不宜迟,他加快动作往他藏衣服的地方而去。 只是才行了几步,耳朵一动。 不对。 因为内力被压制,此刻又正值反噬,直到现在,他才听到了些不对劲。 天已经黑了,月亮高高挂在天空,圆圆的,亮亮的,照得那路面一片银光。 可在这片白芒之下,除了村里人们的来回步子,他还听到了其他动静。 至少,有两批人,方向并不一致地正朝着这里而来。 难道欧阳子又在搞什么? 这是他第一个念头。 但是很快,他排除了。 不可能是他! 眼下,并没有给他太多的思考时间。 没办法,他只能一个纵身跃到藏衣服的那颗大树上,来不及更换,只往身上一背,快速朝村里飞去。 胸口的疼在这一刻已经麻木,他的身体,更是在这疾奔中不知不觉开始舒展,不过多少还受被封的穴道影响,这变化是缓慢地,不着痕迹的。 铁山跟着一伙子兄弟到了家,发现黄灵儿与雪衣都不在,想着可能是去婶子家了,倒也没太在意。 众人将置办的东西都放好就离开了,铁山看着这一屋子的红彤彤,心里愈发得欢喜。 现在,就等着明天一早做席面的人来过来准备喜宴,然后去婶子家迎亲,拜堂,灵儿就正式成为他媳妇儿了。 一想到这个,铁山心里头美滋滋的,直到现在都感觉一切跟做梦似的。 谁能想到,他在山上破屋里一见钟情的姑娘,最后居然会嫁给他? 脸上的笑半点儿藏不住,雪衣前些天的叫嚣叫他完全抛诸脑后,一个孩子的话做不得数,就算他那个爹真的喜欢灵儿,但是灵儿要嫁的人是他,就什么问题也没有了。 傻笑着将屋里的桌椅板凳又擦了一遍,他决定还是早些休息,明天才能有好的精神去接新娘子。 正要回房,一晃眼,恰看着那贴着‘囍’字的新房。 心头微微一动,忍不住就上前,伸手将门推开,脚也迈了进去。 床上还没有铺上大红的床单被罩什么的,毕竟今晚还是雪衣在水,但是梳妆台、衣柜都已置办了新的,每一个都贴着鲜红的‘囍’。 摸着那剪纸上的一横一竖,忽然—— “咔!” 窗户忽地落地,却是被人一脚踹的。 紧接着,数道人影落地,将本就不大的房间挤得满满。 铁山吓了一跳,却见对方皆是黑衣蒙面,手持长刀,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同样地,这群人看到里面是他似乎也有些意外。 好像并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你们是谁?” 好歹也是常年上山打猎,多少有点儿胆识,趁着这个空档,铁山问到。 然而这群人怎么可能回答他呢? 只见黑衣人相视一番,默契点了点头。 杀! 抽刀声极为刺耳,杀气腾腾。 铁山早有防备,身后就是床铺,二话不说,一把抓起被罩就往上一抛。 长刀刺入,却遭蒙头。 铁山当机立断,迅速跑出房间,顺手将墙上挂着的弓箭与箭篓捞起背在身上,敏捷地跳出堂屋。 谁知,那杀手并不全进了屋,还有不少守在院子里。 才露头,一把刀便直直朝人劈来。 铁山倒地一滚,抽箭便要反击。 然而弓箭这种武器近战毫无优势,他甚至才抽出一支箭,肩头已被长刀削去了箭镞。 没办法,他只能以逃为主。 然而,一个普通猎户怎么可能是这群杀手的对手,即便他再怎么身手矫健,在这群杀手的群攻下很快就见了彩。 “来人啊,救命啊!” 第341章 血洗之夜(3) “来人啊,救命啊!” 根叔隐约听到了点儿动静,一开门,便看到铁山被七八个黑衣人围攻,那一身衣裳已碎了大半,目光所及到处都是血。 下意识地,他叫出了声。 铁山脸色大变,心中惊呼‘不好’! 他家在村里算住得偏的,真正的邻居也只有根叔一家。 刚才这帮人出手狠绝,一看就是亡命之徒,杀人越货怕是眼都不眨一下。 他怕就是连累乡里,这才直到现在遍体鳞伤也不敢出声,却没想到还是惊动了他们。 “不要!”铁山失声大喊。 果然,一黑衣人见状,当即一把短刀射出—— “根叔!”铁山顿时就哭了。 “呃——” 根叔双眼一木,身体一僵,直直倒地。 “老头子你瞎叫什……啊——” 根婶跟着根叔出来,却见自己老头子喉咙、嘴巴里咕噜着血泡儿,当即就要尖叫。 然而,这声音随着月光下刀芒一闪,戛然而止! “根婶儿!” 眼睁睁看着两位几乎是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长辈倒在血泊里,铁山登时悲痛得双目愈裂。 然而他自己这边,才真是生死边缘。 只他出声的那会儿功夫,一个黑衣人一脚踢来,他整个人砸在那篱笆上,断裂的木尖儿直接刺穿了他的肩胛骨。 逃,他是逃不动了。 敌人的刀,又一次抵在了他的喉咙。 此时,铁山已满口是血,脸上更不知是血是泪,只定定看着眼前的黑衣人,咬牙切齿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还要连累无辜的人。” “说,黄灵儿在哪儿?” 黑衣人声音一出,铁山顿时愣住。 这群人,居然是女人! 此时,黑衣人的同伴已进屋搜罗了一圈回来,皆示意屋里没有找到其他人。 “快说!”黑衣人长刀又进一寸,喉咙已感觉到了刀刃的锋利。 “灵儿?” 对于忽然闯入的黑衣人铁山已经是惊诧不已,却更美想到,这群人的目标,居然是灵儿? 所以他们要杀的,也是灵儿? “灵儿是谁?”铁山故意装作不知。 闻言,饶是那蒙面的黑巾只留了一双眼睛出来,其中一闪而过的疑问也没有错过铁山的眼。 只是对方很快坚定:“再不将人交出来,下一刀,就不会只是出点儿血了!” 要的,会是他的命! 铁山比谁都清楚这话背后的意思。 可,他不能说。 这群人杀了根叔根婶,他就算是死,也绝不会如他们的愿再去害灵儿。 何况,就算他说了,他们也未必会放过自己! “!” 想着,他主动上前,便要将那喉咙喂给长刀。 “噗——” 一声呕血,那持刀的黑衣人反应迅猛,当即抽刀避免他自戕,却也狠狠给了他一脚,肩头的木尖儿又挪了两寸。 铁山已疼得满头大汗。 “你以为不说,我们就找不到了吗?”黑衣人眯了眯眼,残忍道,“总归是在这村里的,你要不说,今晚,我们就一家一户的找,一家一户的杀。” 说到这里,对方更是直接蹲到铁山跟前:“你说,这个主意怎么样?” “畜生!” 铁山哆嗦着呀,满口的血已让他吐字都有些含糊起来。 只听见黑衣人蒙面巾内一声冷笑,对方直接用刀柄挑起了铁山的下巴:“如果不想全村的人为她陪葬,你尽可以不说。” “来人!” 他猛地抬头,喝令:“将人绑起来,让他亲眼看着,这村里的人,是怎么因黄灵儿而死的!” 说完,铁山只觉肩头又是一阵难忍的痛,他整个人已经被两个黑衣人架起,作势就要朝其他村民所在而去。 “不要……”他想挣扎,然而已是身受重伤。 “咻——” “嘭——” 破空声伴随着落地声。 架着铁山身体的力量忽地一松,整个人顿时无力倒地。 他挣扎着想要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然而耳鸣已取代了他所有的听力,视线更是渐渐模糊。 整个人扑在地上,依稀间,他只看到一条人影自黑暗中缓缓走出。 那身形,有些眼熟,却,更陌生…… “谁?” 眼睁睁看着自己两个手下被人无声无息抹了脖子,带头的黑衣人瞬间戒备。 “本座更想问问,你是谁?” 雪衣冷冷看着铁山屋前的那些人,目光冷冽,尤其当视线落在地上已不省人事的铁山时,更是杀气顿现。 这个人他都还没动手,居然有人敢抢自己预定的人头?! 黑衣人面面相觑,情报中似乎并没有这个人。 此人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模样,背着个简单包袱,穿得却是一身破布烂衫跟挂条儿似的。 还本座? 难道还能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是树叶!” 身后一个黑衣人检查了同伴的尸体,发现两人皆是被树叶一击封喉。 带头的神色一凛。 看来还真是个狠角色。 “阁下,收银买命江湖规矩,麻烦让个道儿?别惹事上身!”黑衣人警告。 “江湖规矩?” 低低的笑声至少年口中缓缓传来,带着无上的讥讽。 猛一抬头,那邪佞的笑嚣张而残忍:“原来江湖规矩可以让你们屠杀无辜百姓的吗?!” 掷地有声的一句质问,毫不容情地揭开黑衣人滥杀的借口。 “那,我也来杀杀!” 话音落,黑衣人甚至只来得及诧异,眸光中,人影如刀,只在视线中闪了一道,然后浑浊、无神! “咚!” “咚!咚!” “咚!咚!咚!” 接二连三的倒地声,须臾间,黑衣人尽数被灭。 少年手持长剑,一滴血,沿着剑尖低落后,再次恢复它的纤尘未染! “噗——” 内力再也压制不住,雪衣猛地单手撑地。 他穴道未解便冒用内力,身形已经开始不受控地暴长,再不纾解,即将再次走火入魔,而并不是每一次走火入魔,都会只是变成雪衣身形那般好运。 艰难地看了还昏迷在地的铁山,他忍着浑身疼痛,想要回房再解。 “啊——” “砰!” 临门一脚,雪衣终不手控,那身衣服随着内力暴涨、身形陡变顿时炸开,连得最近的黑衣人尸体也支离破碎。 他,已是誉雪楼了。 第342章 血洗之夜(4) 身上的包袱也随着那一下被震开散落,将将铺在他身上。 被封的穴道因受不住内力的冲压,某教主此时已短暂的内力全失,只能狼狈地不着片缕倒在地上,然后挣扎着,一寸一寸地,换上那套已污满了血渍的衣裳。 拾起他的长剑,以之为拐,誉雪楼撑着身体来到铁山身边,想要检查这个人是否还活着。 手指探至对方颈下。 嗯,还有脉搏—— “哗!” 是瓦罐碎裂的声音。 婶子相公说铁山还没有吃饭,特意重新做了,让黄灵儿端过来的。 誉雪楼应声抬头,正对上她一双惶然失措的眼。 “你、你做了什么?” 她的声音在颤抖,她的脚步在后退。 仿佛此时的誉雪楼,是来自地底的恶鬼,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我不是!” 誉雪楼一惊,下意识想要解释,只是手中还持着长剑了,一伸手,竟是剑尖相对。 “这就是你说的三日赌约?” 黄灵儿的声音似笑非笑,却是任谁都能听出的失望、悲凉! “你不相信我?” 誉雪楼看着重伤昏迷的铁山与满地黑衣人的尸骸,顿觉好笑。 所以,他怕她遇到危险,连换衣服的时间都没有过来救人,得到的就是她连一句解释都不给的欲加之罪? “那你告诉我,我现在看到的是什么?”黄灵儿痛斥。 “我是来救人的。”誉雪楼说。 “谁能证明?”黄灵儿失笑问着,伸手指着地上的黑衣人,“这群死人吗?” 誉雪楼深吸一口气,被误解的怒火,还有他天之骄子的骄傲告诉她,这个女人怀疑他,不相信他,不值得为她解释的。 可,他不想。 也许她是不够相信他,甚至曾经随口而出的喜欢也不过镜花水月,经不起任何风浪。 但是这一次,如果不解释,他会连被喜欢的可能都会失去。 从来没有哪一刻——哪怕是他知道自己不仅喜欢她,甚至喜欢到必须得到她,因此要过来找她,阻止她嫁给别人的那一刻—— 让他更清晰地意识到:自尊与骄傲,与让她给自己喜欢的机会相比,不值一提。 “铁山还活着,他可以证明。”誉雪楼说。 此时,他的身上满是血迹,铁山院子里躺着横七竖八的黑衣人尸体,而不远处隔壁院子里,两位今早还帮她干活的大叔大婶已毫无生气地倒在地上…… 此时,铁山奄奄一息倒在誉雪楼脚下,削尖的木头穿肩而过,浑身是血,胸前微弱的起伏是他没有断气的唯一凭证。 该相信他吗? 乍见这副光景,誉雪楼手持长剑,又站在此时唯一的活口铁山身边,先入为主他行凶是很自然的反应。 可,誉雪楼那样的人,会做这种事? 心下稍微有些信了。 她刚松了一口气,正要上前看看铁山的伤势。 脚步刚要移步,余光不经意一扫,刚要移开,忽地再次定睛看了过去。 只见她瞳孔瞬间放大,脸上布满了难以置信,声音顿时就再一次颤抖起来:“那、那雪衣呢?” 誉雪楼不解,不知道她怎么忽然问起雪衣来了。 “我让他回去了。”他说。 谁知,黄灵儿竟是被什么彻底击垮了一般。 低低的笑声缓缓自她胸腔传来,到最后,竟似癫狂一般狂笑起来 夜风起,她的头发被吹得飘飘摇摇,配上这笑声,颇有些女鬼的架势。 誉雪楼皱眉,她这情形不对! “所以,他没有完成你交代的任务,你就连他一起杀了?” 黄灵儿似哭似笑,看着誉雪楼的那双眼不再有任何善意,姣好的一张脸,愣在铁山家及根叔家门口的灯火下,映衬出了几分狰狞。 誉雪楼一惊,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门前,雪衣那套被他撑破的衣服早成了碎片散落在地上,地上碎尸满地,乍看过去,可不是雪衣被人碎尸万段了? 而眼下,他一身血污,现场除了铁山那个不知还能不能救活的,根本没有任何人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尤其,如果黄灵儿刚问时,自己还可以解释雪衣是被黑衣人谋害,可在他下意识的谎话之后,才是真正将自己推入无法辩驳的深渊。 “你误会了,我没有杀他!”这一次他是真的慌了。 如果说刚才被黄灵儿怀疑时,他还有些自矜身份懒得解释的想法,此时,没有谁比他更清楚雪衣在她心中的地位,却是必须解释的了! “可你刚才说他回去了!”黄灵儿吼出来时,只觉得声音都快撕碎了。 这会儿她的脑子已经完全无法思考,只一脸陌生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以从未有过的陌生。 从前,不管经历了什么,又有恩又有仇,爱恨什么的,她都可以不计较,但是雪衣他不一样啊,他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不管雪衣对自己究竟到底有几分真情实感,又有几分是阴谋算计,总归是一路陪伴过来的,她怎么可能对他的死无动于衷? “我……”第一次,誉雪楼体会到什么叫百口莫辩。 难道,要告诉她自己才是雪衣? 可眼下他功力暂失,便是有心想变回雪衣的模样证明也不可以。 “你给我时间,我带他来见你,好不好?”誉雪楼请求。 “不好。” 黄灵儿已哭得像个泪人,摇着头,一步一步向前,走到誉雪楼跟前,说:“既然杀了这么多人了,要不要把我也杀了?” “?”誉雪楼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说什么?!” “杀了我啊!” 只见她失魂落魄的,凑到誉雪楼身边,伸手,抓住他手中的剑:“来啊,你把我也杀了!” “黄灵儿,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她的手紧紧抓着剑身,锋利的剑刃就被她这么攥着……鲜血当即淋漓而下! 誉雪楼慌了,一时无法招架,当即松开剑就想要看看她的伤。 忽然—— 黄灵儿猛地抬眼,眼底满是恨意! 誉雪楼一惊,不对! “噗!” “唔——” 利刃入体的声响伴随着誉雪楼一声闷哼,不过瞬息之间,那把剑,已毫不留情地扎进了誉雪楼的身体。 第343章 血洗之夜(5) “你——” 誉雪楼一脸地难以置信,低头看着那长剑刺入的伤口,鲜血让他那件沾血的衣袍再次晕了一片黑红。 “你杀了雪衣,”黄灵儿喃喃着,再一抬手,长剑抽了出来。 手一松手,泥地上只听到闷哑的一声‘哐当’。 黄灵儿脚步踉跄,声音颤抖,重复着:“是你杀了雪衣,你就要给他陪葬、陪葬……” 一边说着,她一边目光茫然失焦,也不看誉雪楼究竟伤得多重,只是低头看向了倒在一旁的铁山,然后一个失力瘫跪到他身前。 手控制不住地在发抖,她伸到铁山鼻前探了探,对方已然是进的气少出的气多。 此时,誉雪楼因受伤单膝跪地,手捂着的伤口处鲜血还在潺潺,然而他连止血都顾不上,只心疼地看着黄灵儿。 似乎,除了刚才被她刺伤时的错愕,到如今,他竟没有半点怪罪黄灵儿的意思。 可同时,他也不敢出声。 在他不能解释自己就是雪衣之前,在她认定是自己害死雪衣之前,自己的一举一动只会激怒她! “噗!” “灵儿!” 就在他一个错神之间,黄灵儿竟忽地拿起了旁边一个黑衣人的长刀,毫不犹豫地抓着刀身就往自己肚子里捅! 誉雪楼大惊,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还在流血,立刻扑了过去,接住了身子一歪,缓缓倒下的黄灵儿。 “灵儿,灵儿,你这是在做什么?”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誉雪楼是根本没意识自己当时就被吓哭了。 “咕……” 血沫儿自黄灵儿口中冒出,这一刀让她内出血了。 誉雪楼慌了,完全无暇思考此时强行运功会有怎样的后果,只闷着声开始调用丹田。 很快,丹田一阵灼热,身体再一次恢复内力流动。 双指一并,他当即就给黄灵儿点穴止血,又从身上掏出随时藏着以防万一的救命丹药给她喂了,再给她把了脉,确定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随即,目光再一次看向了铁山。 虽然很讨厌他,讨厌他抢走了灵儿,而灵儿居然答应要嫁给他。 可是,他不能死。 他死了,就没人能证明,他没有杀雪衣,没有杀根叔根婶。 想着,他又从那所剩不多的药瓶里倒出一颗给铁山喂了,这才一把将黄灵儿抱起。 那刚才完全没了心想对自己叫嚣,对自己动检的女人此时难得安安静静地躺在他怀中,他唇色苍白,却依然忍不住温柔笑了笑,仿佛她能听见一般,说:“乖,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大夫。” 说着,他抱着黄灵儿就要离开。 “你你你、你是什么人……这、这是怎么了?!” 铁山门前的那条小路上,负责给黄灵儿当娘家的婶子一脸惊慌地杵在门前,眼底装满了骇人的惶恐。 她不过是让黄灵儿过来给铁山送点儿吃得,却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人还没回来,想着他两明天要成亲了,今天必须得早点休息,便跟自家那口子交代了过来叫人。 谁知这一来,看到的是血流成河与尸骨如山的现场,顿时叫一个饶是平时口齿伶俐却仍是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农妇吓得当时腿脚一麻,动弹不得。 能说出的这一两句话,也完全是本能。 “咳……” 胸前一股内力翻涌,加上他根本没有顾得上给自己止血及服药,誉雪楼当即咳了一口血水出来。 身形不稳,脚步却是坚定。 一步一步地,他走到婶子跟前,棱角分明的五官加上那慑人的眼神,愣是如神只一般让人觉得威严凶煞而不敢冒犯。 婶子的脚已完全骇得迈不动步,只能眼睁睁看着誉雪楼如地狱走出的邪神一般朝自己越来越近。 来自死亡的畏惧让她身体不由自主在发抖,她所站的位置,在黑夜的掩饰下,叫人看不出已有濡湿的痕迹。 “铁山还没死,咳,救他!” 擦肩而过时,誉雪楼抱着黄灵儿在婶子身边顿了一顿,留下这么一句,缓慢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他们走没多久,婶子才终于缓过神来。 脚有知觉的一瞬间,却是当即瘫软坐到了地上。 于她而言,此生从未与死亡相隔如此近. 忍不住,她当时就坐在原地大哭起来,就连誉雪楼交代的,铁山还活着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完全来不及想起。 黑夜的村落里,行动着的,远不止杀人的这一批。 只是这群人的消息似乎不够精准,他们在村里转了好几圈,才寻着夜空中飘散的血腥味,找到了这一处相对偏僻的居所。 一进来,看到的便是如此惨状。 “夫人,请问发生了什么?”其中一名外来者看着满地的黑衣人尸体,只能问篱笆外坐在地上还有些痴太的婶子。 “杀、杀人了,杀人了!” 终于,婶子说话了。 却,更像疯了。 那人只得吩咐其他人想照顾着,继续看这两间屋子还有没有其他线索。 “大人,这里还有人活着。” 终于,有人发现了铁山。 那人很快过去,探了探铁山的鼻息,又给人测了测脉膊:“还有救,先带回去。” “是!” 说着,铁山已被人妥善的救起。 “那这位夫人?”有人问。 “你们派人守着,等她醒了再问怎么回事。”大人吩咐。 “是!” 很快,从屋里搜罗的人出来,训练有素地走到大人面前,一拱手:“禀大人,房内无人。” “禀大人,这里也没有。” 两间房里都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那大人当即沉默了一瞬。 消息不会有错,除非是有人先他们一步。 会是谁呢? 想着,他不得不将目光投向被属下搀扶着离开这里的农妇身上。 也许更多的消息,只有她和那个不知道还能不能救活的男人知道了。 · 誉雪楼紧紧抱着黄灵儿,想要带她找一处合适的地方疗伤。 然而他受伤太重了,纵然此时内力已有回转,但因为刚才强行调动真气,这会儿便是来个二三流的江湖高手,他也未必是对手。 眼看着离村口越来越近—— 忽然,他的脚步一顿。 前方有人! 第344章 再入虎口(1) 初秋的晚风,凉意中带些温柔,吹得令人不自觉陶醉、沉沦。 此时,顾怜影就在这样的夜风中,一袭黑裙迎风招摇,黑纱银钩挂在耳后,其中藏着她勾起的唇角,眉眼中流露的,是一股势在必得! 如果……宦红绫的武功没有恢复的话。 当然,如果从头到尾是一场骗局,那么她守着的这里,便是她最后的后路了。 誉雪楼抱着黄灵儿一路疾走,打算等出了村再给教中发信号。 毕竟,黄灵儿摆明了受这个村子的恩惠。 只为了铁山和那两家人,她就要杀了自己,如果再连累更多人,他不知道就算她不再误会自己,又会不会有更深的自责。 大概是受伤太重,他走得并不快,就连敏觉度较平常也低了许多。 等他看见村口堵着的那群人时,竟已来不及撤退! 誉雪楼脚步一顿,毫不犹豫就要换条路走。 “楼主,有人来了!” 时刻关注着路口的门徒率先发现了两人的身影,第一时间告知了顾怜影。 “嗯?” 顾怜影睨着眼往这边瞧了瞧,怎么这身形看着不对呢? “站住!” 誉雪楼双眉一沉,真的是很久不曾有人敢用这种语气对自己说话。 抱着黄灵儿的双手不禁然大了些力气。 “唔……” 黄灵儿一声低吟,总算将他从刚燃起的一丝战意给浇灭。 同时,理智也跟着回来了些。 他看着怀里依然昏迷的黄灵儿,深知,这个时候不适合硬刚,而身后,那个出声的女人离自己越来越近。 大概是他的异样实在明显,原本意兴阑珊的顾怜影终于忍不住多看了这边几眼。 大晚上的,从她的角度只能依稀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似乎抱着什么,再具体的就看不出来了。 “转过身来!” 终于,那人走到了誉雪楼身后,吩咐。 心里正盘算着如何脱困,那女人的手却已搭到了他的身后。 侧身一闪:“姑娘请自重。” “自重?” 那姑娘似乎听到什么搞笑的事情,冷笑一声:“你知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居然敢叫我们自重?” 她看着誉雪楼的背影似乎还挺伟岸,声音也不错,倒没想立刻动手。 不过,不识好歹的男人,可是一点都不可爱哦。 “哦?不知姑娘是什么人。”誉雪楼听着对方的声音调整着自己的方向,叫她不能看到他自己,还有怀中的脸。 虽然,据说宦红绫的脸便是自家人见了,也不一定能知道她是谁…… 而对方什么人,其实他早就清楚。 啧,还真就是手中抱着的这人的‘自家人’! 毕竟,那群在铁山家大肆杀业的黑衣人虽然蒙面,终究是一眼就看得清是女人。 在这偌大的江湖,能豢养这么一群女杀手的,除了幻红楼还能有哪里? 而她们的目标,当然不可能是这群与江湖毫无关系的普通村民,必然是直指黄灵儿的。 没想到,他已先一步驱逐她远离江湖,终究是江湖一入,万劫难复。 “幻红楼,听说过吗?” 那女人看着誉雪楼一直有意无意回避自己的探查,心底暗生不满,说着,已是一掌拍了过去—— 长什么样儿,是什么人儿,先拿下再说。 就这般武功,誉雪楼哪能叫她得逞? 当下侧身飞踹,那女人不妨,下意识双臂交叉格挡,却没想到对方腿劲这般厉害,当即胸口一震,后退十步开外。 誉雪楼当机立断,不再啰嗦,抱着黄灵儿就逃——这个时候不需要照顾什么雪衣教教主的面子,毕竟,逃脱了,谁知道这是他? “楼主!” 女人见他们要跑,而刚才那一脚的实力明显不是自己可以对付,只能快速求援。 顾怜影早看着她磨磨唧唧就有些不耐烦了,甚至正要派另外一个手下过去。 却见那边忽地打了起来,几乎是没等她开始报告一样,只见她裙摆一扬,一提内息,当即飘飘似月下仙子一般朝誉雪楼逃离的方向追去。 对方既然会武功,就绝对不是村里的人。 她倒要看看,是谁在捣乱! 誉雪楼想着刚才听到的‘楼主’,看来幻红楼已经换了一任楼主,却不知是谁了! 他此时内力不足,又受了伤,纯粹的手脚功夫与体力怕是不足以与‘楼主’这样的武力值对抗,当然,只能借着熟悉地形的优势逃离为先。 嗯,还不能往村里跑。 顾怜影提着轻功,身姿飘逸,踩踏着树枝或者山石追赶得极为紧密。 “站住!” 终于,在村落外围的江边,顾怜影一个旋转落地,成功拦住了誉雪楼的去路。 誉雪楼脚步一顿。 这声音,似乎有点儿耳熟。 只是那身型嘛……说真的,他之前没太注意过别的女人。 顾怜影缓缓转身,风吹得那掩面的轻纱扬扬,审视地目光格外犀利地,落在那距离自己五尺之外的誉雪楼身上。 直直看去—— 嗯? 好像有些眼熟。 然而誉雪楼此时满脸血污,对于只有一面之缘的她来说辨识度算不得太高。 于是,她对于男人的审视只是一瞬。 更重要的,是在明媚的月光下,她最先看见的,是誉雪楼怀中,黄灵儿的脸:“宦红绫?!” 秀长的眉毛拧了拧,心下顿时不悦—— 那群废物,居然还是让人给救出来了。 “将人交出来,本座留你全尸!”顾怜影冷冷威胁。 此时,哪怕她的声音与日常说话完全不同,誉雪楼还是凭借丰富的经验,对方不善的语气以及她对自己手中之人是宦红绫的笃定,猜到了此人是谁! 居然是顾怜影! 啧啧,谁能想到,堂堂锋王郡主不仅是幻红楼的人,更是幻红楼新任楼主? 这是不是意味着朝廷才是她们背后的势力? 还是说,仅仅是锋王府? 细节此时无暇分析。 只是一想到她从前对黄灵儿的纠缠与试探,还有刚才那群杀手的狠毒,誉雪楼几乎可以肯定,她们绝对来者不善! 尤其,既然顾怜影已自称楼主,又怎么会放任前任楼主或者? “好啊,有本事,你就追!” 说完,誉雪楼看着一旁奔急的河流,二话不说,几步快走,径直跳了进去! 第345章 再入虎口(2) “咚!”地一声,两条身影直剌剌投了进去,然后迅速被水浪卷走。 顾怜影当即愣住,立马奔到了岸边。 正是中秋之际,水浪翻涌,那来来去去的江涛轻易便溅湿了她的衣摆,滔滔水浪之中,哪里还看得见半个人影? “楼主!” 身后,那些属下迟迟追来。 过来的,还有那些派去村中看看负责刺杀那群人为什么还没回来的。 “禀楼主,没有找到黄灵儿,浅青她们任务失败,无一活口。”负责查探的人率先回报。 “此时本座已经知晓,可知杀人者是谁?” 顾怜影的声音极冷,如寒冰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只见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滚滚江涛,或明或暗的目光看在一旁的手下眼中,更是敏锐地意识到了此时楼主心情极为不爽,最好不要惹她! “轩辕王的人马忽然出现,直接接管了泸水村,属下只能趁着对方不注意简单看了下伤口,其中两人,像是被人以极高的武力用一片薄刃割喉,其余的,皆死在一见之下!” “一剑之下?”顾怜影眯了眯眼,这可得有多深的武功才行啊! 可是刚才,那人抱着黄灵儿逃得还挺快,根本不像有这种本事的人啊。 那,究竟是谁呢? “刚才,你说轩辕王的人来了?”顾怜影暂且抛开上一个问题。 “是,属下确定是轩辕王的人吗。” 这一次,等人说完,顾怜影终于陷入长久的沉默中。 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快就找到这里来了,又是为了黄灵儿! 心底的怒火腾腾,然而以幻红楼的身份与轩辕王府碰撞极为不智。 一抬手,她吩咐道:“留下一队人马沿着江岸搜寻,一男一女,生死不论给我找出来,其余的,跟我回去!” “是!” · 甫一落水,黄灵儿只觉得身体骤然淹没在一片冰冷之中,走远的意识飘飘荡荡,终于回笼。 伤口被那冰冷包围着,麻木却又隐隐作痛。 本能地,她想要睁开眼、说说话…… 只是,嘴巴才张开那么一点儿小缝—— “咕——咕——咳——” 大口大口的气泡在她开口的瞬间,随着那江水猛往肚子里灌,身体里的空气开始毫无规律地往外吐。 身体一下子被激灵来了活力,眼睛猛地睁开,原本随波逐流飘着的双手更是猛地一抻,开始奋力地想要往上攀。 然而,腰上却不知是被什么缠着,拽着她,阻止着她的扑腾平白消耗体力。 她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无法呼吸! “!” 头发在水底招摇,扫过她的眼,拂着她的鼻,就在她觉得自己马上就快憋死时,那股力量却猛地收缩,将她整个人往力量的源头一带。 即使在水底,她也感觉到了那是一双带着力量与温度的手,将她牢牢箍在了对方怀中。 窒息感让她完全无法思考这个人是谁,只剩求生的本能驱使她想冒出水面。 “唔——” 就在她觉得自己气息即将耗尽之时,唇上一软,对方毫不客气地撬开了唇畔,甚至没给她反抗的空隙,来自对方的气息被渡了进来。 这人,是在救自己? 江上一轮明月,然而那粼粼的波光在水中几乎可以无视。 她眨巴着眼,却依然看不清对面是谁,只能靠对方这救命式地亲密接触让她知道,他,并无恶意。 可是,为什么不让她浮上水面呼吸新鲜空气呢? 这个人是不是故意想占她便宜? 还是说,上面有危险? 然而,她的体力还有伤势并没有给她太多的时间思考。 随着空气的问题被解决,江水的冰冷与身体热量的消耗很快让她再一次陷入昏迷之中。 誉雪楼已不知他们随着水流到底漂了多久、流向何方。 更不知道顾怜影离他们还有多远,只能努力保持着清醒,默默算着江水的流速,是否还在顾怜影的人马可追寻的范围? 而在此之前,他必须抱着黄灵儿沉在水底,避免被追踪到。 终于,在他将最后一口气渡给黄灵儿后,眼睛仿佛已经能看到星星。 这是他自己也快撑不下去的警告了。 感受到身边水速的变化,誉雪楼身体一轻,抱着黄灵儿终于从水面冒出了头。 他受的伤也不轻,加上长时间的水下运动及给人渡气,哪怕出来时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时间也是头昏脑中。 伤口开始传来阵痛,这是在冰冷的水中感受不到的知觉。 他看了一眼怀中的黄灵儿,伸手探了探对方的额头,随即皱起了眉头。 她开始发热了…… 此时,两人还在水中,不过比起刚才江水湍急,此时的流速已经慢了不少。 誉雪楼想,他们应该是被冲到了某一条支流。 只是抬头望去,两岸似乎都还离得有些远,以他现在的体力带上黄灵儿很难游过去。 因此,他们可能还得在这里浮浮沉沉一段时间。 眼前的‘星星’已经在他的视线中变得密密麻麻,他十指紧扣,牢牢圈着黄灵儿, 只希望在自己失去意识后,她不要离他太远…… 黑夜中,江水带着江面上的两个人一漂一荡,明月见证着这两具紧挨的身体渐渐被冲开,然后随着水流,推向更远方。 天,渐渐亮了。 水面上,渐渐露出了晨曦的光。 一群黑衣人沿着江水而下,搜寻了一夜,终于来到这里。 这里芦苇依水而生,格外茂密,而芦苇与水相接处,飘零的水草在那儿随波摇荡, “这里!” 很快,她们在水草与芦苇交接的地方找到了一条身影。 长长的头发披在背后,面部朝下,谁也不知此人究竟是生是死。 踩着水,一位黑衣女子率先上前将人翻了过来。 哪怕此时她一脸惨白,毫无血色,精致的眉眼仍是让人忍不住心生感叹。 只是,她不会死了吧…… 想到对方的身份,黑衣女又伸手探了探黄灵儿鼻息。 嗯,还有气。 “她还活着。”她朝自己伙伴喊了一声,比着手势示意过来将人带走。 “楼主说,还有个男人。”来人将黄灵儿拾起,又补充道。 “应该就在附近,继续找。” 第346章 再入虎穴(3) “是!” 众人得了吩咐,又有黄灵儿找到在先,顿时信心大增。 同时,她们放出信号,通知其他人马过来,打算集中重点搜寻这片水域。 顾怜影虽是矜贵的郡主出生,可从幻红楼杀出来的副楼主,又岂会连这点儿辛苦都受不住? 信号发出时,她正一脸阴沉地对着江面——一条距黄灵儿的发现点不远的水域。 当那彩色的信号烟在晨雾中升空,这整完的不悦总算驱散了几分。 “走!” 一声号令,她带着身边的手下一齐往那处去,没一会儿,就看到了被扔在草地上,奄奄一息的黄灵儿。 抬手,示意众人退下,顾怜影这才缓缓走到黄灵儿身边。 唇角满意地勾起,她那双堪称抚云弄月的指尖轻轻抚着对方的脸部轮廓,仿佛在欣赏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好姐姐。” 她轻轻唤了一声,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愉悦与满足,那扬起的红唇在那薄纱之下也难掩得意。 “没想到你最后还是落到了我的手上。” 说着,她目光中更隐隐流出出一种可惜来。 “你说,这楼主有什么好当的,这么多门人找到你,却没有一个人认识你,是不是很可悲呢?” “!” 眼中一道狠芒闪过,顾怜影那划至脸颊的指尖忽地一使劲儿,一道红痕出现在黄灵儿脸上。 并很快,渗出了鲜红的血珠儿。 双眼下意识眯了眯,她将目光移到了黄灵儿的手臂上。 那里,曾经有一颗她亲手点上的守宫砂。 幻红楼历任楼主继承人在被选中时,都会在手肘点上一颗守宫砂,而其中,只会有一人通过考验,然后由上一任楼主以特殊功法传承万年雪蛊。 而之所以在传蛊之前点守宫砂警示,据闻,除了雪蛊入体必须是处子之身以外,继任者一旦与男子有了夫妻之实,这雪蛊会变成蛊毒反噬宿主。 至于究竟如何反噬,无论是上任楼主还是古籍之上都没有记载。 除此之外,雪蛊性寒,每逢初一十五都会躁动异常,让宿主浑身发冷如寒冰刺骨,而偏偏这个时候,才是修习楼主独门心法的最佳时期。 因此,幻红楼历任楼主,包括宦红绫在内,一般都会在这两天选个清静之地闭关修炼精进武学。 而当初她与誉雪楼的烈风崖一战,正是雪蛊发作次日! 她摸着黄灵儿冰肌玉骨般的手,心想:如果说守宫砂消失代表着她已非处子,暂不论那男人是谁,她明明活得好好的,哪有什么反噬? 难道是上任楼主偏心骗人? 可是……不可能! 其实仔细想想,烈风崖一役后再见,她确实有些不一样。 性格大变,不认得自己,就连武功似乎也差了许多。 而她之所以敢叫普通门人去捕杀,不过是笃定她若记得自己是宦红绫,则不会伤门人性命,而自己驻守村口完全可以守株待兔; 若不是,她失忆及武功剩下不到一半是事实,那么那些门人自然可以对付得了她,用不着自己动手?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这种人办事,素来求个稳妥。 假如宦红绫之前的变化都是装的,想要麻痹她,那么自己没有出现在捕杀现场,未来狭路相逢,也算给留了条后路。 不过…… 顾怜影看着眼前奄奄一息的黄灵儿,忽然又笑了。 现在的她,可真是毫无威慑力啊。 不过,敢跟她抢男人,她怎么可能让她死得这么轻松? 世人都知道幻红楼最擅情报,少数人知晓他们的收银买命,然而她们立身的杀手锏,却是蛊! 一个拿万年雪蛊当镇楼之宝的门派,怎么少得了那些形形色色的蛊虫呢? 不过……万年雪蛊实在霸道,一般蛊虫、剧毒根本不是它的对手。 奈何万物相生相克,雪蛊再强,也有死对头。 所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想当年她为了研究雪蛊,翻阅了不少珍稀古籍,正好知道有一种蛊可以与雪蛊伴生,继而让宿主持续亏血,生不如死。 至于解蛊之法…… 万年雪蛊乃天下奇蛊,得一尚且不易,哪有人有机会去试验这个,遑论解蛊之法了! 还好,那伴生蛊寻常得很,她身上刚好就有。 一想到堂堂幻红楼楼主将会以这样的方法痛苦而死,她就觉得格外痛快! 心里想的多,手上也半点不啰嗦。 带着得逞的笑意,她自腰间取下竹筒,拔开筒塞,一条软软的虫子徐徐爬到了她的掌心。 只见顾怜影带着狠毒的坏笑,缓缓将手伸到黄灵儿耳边。 很快,那条虫子闻到了人体的香气,笨拙地,就往里钻了过去。 没一会儿,她就看到原本一副死相的黄灵儿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苍白的五官很快便痛苦的扭曲起来。 顾怜影满意地欣赏着她脸上的痛苦,这么长时间以来的怨愤终于在这会儿得到一点点的释放。 但是,不够! “来人!” 顾怜影倏地起身,刚才满意几分的一张脸再次冷了下来。 “楼主!”附近的门人来得极快。 “将人带回楼中,好好伺候。”后面四个字,她说得冷心寡情到了极点,属下毕竟是跟了她许久的,当即领会了她的意思。 至此,顾怜影再懒得在她身上浪费时间,任由门人将黄灵儿带走。 一点儿小事儿折腾了一宿,好歹黄灵儿彻底落到了自己手中,也不算白忙活。 现在,就只剩那个男人还没有踪迹。 不过不重要,她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黄灵儿,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是谁,对于这件事又知道多少呢? 现在回想起来,那人虽然满脸血污,但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是谁呢? 那个答案,隐约就在嘴边了…… “楼主!轩辕王的人来了!” 关键时刻,门人忽地插了一句进来,语气带着一丝慌张与急迫。 “轩辕王?!” 顾怜影果然脸色忽变,没想到他的人不仅昨晚出现在了泸水村,竟还追踪到这里! 为了一个女人,他居然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通知所有人,撤!” “是,楼主。” 第347章 不能失去她(1) 一通细碎的脚步声,将他从昏迷中猛然惊醒。 双眼一瞬清明,身体更是带着熟稔的警觉,在脚步更近之前,他已快速将自己隐蔽起来。 此时他脸色紧绷,神情不悦。 腰腹处的隐隐作痛提醒着他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现在,黄灵儿并不在他身边! 所以,他要找到她! 如果让顾怜影的人先找到就糟糕了! 借着芦苇的缝隙,他观察着那群人搜寻着的路线,想了想,决定跟着她们,说不定能省些气力。 虽然这一晚过得波澜曲折,被迫的昏厥也算给了他身体休养生息的时间,内力已恢复了六七成,纵然有伤在身,不过黄灵儿那一剑,真算不得什么。 只是……她居然真的对自己动手,多少让他有些心寒罢了。 不过一想到她是为了雪衣失智,他又觉得很能理解。 大概是报应,要不是他以雪衣的身份欺骗在先,是不是就不会有这样的误会? 忽然,耳边传来一声长啸,原本还在搜寻的黑衣女子倏地顿住。 几人相视一眼,最后竟齐齐换了方向。 誉雪楼迅速低下头来,任由她们从自己身前过去,这才思量:莫不是找到了? 事不宜迟,他连忙跟了上去。 她们的脚步跟快,誉雪楼跟得也很紧。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正走着,他跟着的这群人似乎遇上了另外一批,只是芦苇当着,他看不清那些人的身影。 “楼主吩咐,先带此人回楼中。”一人说到。 “我们也收到讯号撤退,一起吧。”誉雪楼追踪的其中一人说。 两边达成一致便要同行。 誉雪楼轻轻拨开芦苇,黑衣女比刚才多了一倍,但在他看来,都是些昨晚的货色,武功不足为提。 正思量着,既然她们要撤,是否还有必要跟踪时,黑衣女转了个身。 原本架在两人肩上又恰恰被挡住的黄灵儿就这么出现在他眼前。 只觉得呼吸顿时滞住,黄灵儿惨白的脸,还有渗血的嘴角让他心头一抽,她这是又受伤了? 形势容不得他再多思量,誉雪楼顿时双眼一翕,顺手便将身边的芦苇杆轻轻一折—— ‘咻——’ 几声几不可闻的破空声在芦苇荡穿过。 长长的芦苇杆被他以手掐成数小节,各个尖头,看准了目标,毫不留情的运劲射出! “啊!” “唔!” 只听见几声闷哼,那芦苇杆如飞刀一般,准而利,直入黑衣女咽喉。 人还稳稳当当站着,喉间的鲜血透过芦苇杆的中空如泉眼一般咕嘟而出,好不血腥,好不、狠毒! 黄灵儿的身体还架在那两人身上,不及倒地,誉雪楼已匆匆上前接了过来。 耳边,已能听到其他人马过来的动静。 除了幻红楼的,应该还有另一波。 不宜恋战,誉雪楼果断将黄灵儿往身上一背,认准了方向,很快离开此地。 没多久,元安领着一批人马赶到此处,只见十数名黑衣女尸体横陈,现场却是毫无打斗痕迹,仿佛是某人躲在暗处,一击击杀所有! “此人好厉害的功夫!”元安忍不住感叹,“看着,虽武器不同,手法却与昨晚杀那群黑衣女子的一般毒辣,说不定是同一人。” “为什么是一个人。”副手有些不解。 “除了一个人,谁能和别人这么精准合作还不惊动对方啊,你是不是傻?”元安摇了摇头,仿佛副手问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问题。 副手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又问:“看昨天那两位老者的尸体,应是这群黑衣人的武器所杀,那他们又是被谁杀的呢?” “就你问题多,留下两个兄弟守着,藏好了啊,看有没有人来收尸。”元安看着满地的黑红,有些于心不忍。 “有就跟着,说不定能查出这群黑衣人的幕后之人;若是没有,一个时辰后你们就帮她们就地掩埋吧。”元安叹了口气,打算带着其他手下继续搜寻。 临走,仍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这动手的人绝对是江湖上叫得出名号的,出手真的太狠了! 副手看着元安那不忍的神情,下意识插了一句:“其实死的挺痛快的,应该没什么痛苦,如果必须死,死得无知无觉,也挺好” 元安意外,看了副手一眼。 副手却未察觉,还在继续说:“而且都是江湖刀尖上走的,今天杀人,明天被杀,都是早有觉悟的。” 终于,元安失笑出声,看着这个明明比自己年纪大,平日里却总是被自己敲打的副手,说:“都说大智若愚,我今天好像有点儿懂了。” 副手有些憨憨,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欸?大人,你什么意思啊?” · 虽然损失不少人马,但顾怜影怎么会将这些蝼蚁的性命看在眼中。 为了避免和轩辕王的人马撞到一起,她并未与其他门徒一道回幻红楼,而是改装之后,径直回了锋王府。 夜半,她自房内的密道再一次离开府中回到幻红楼,本想好好欣赏一下黄灵儿死前的挣扎,若是她满意了,说不定还会好心同她说会儿私密话。 却没想到她才刚回来,那群被她带出去的门徒齐齐整整跪在大殿之中,似乎在等着她的发落。 能有这般觉悟,自然是做错了事。 而且,是足以叫她动怒的大事! “怎么回事?” 她一沉声,所有人噤若寒蝉。 这位楼主的脾气在整个幻红楼中怕是无人这不是,无人敢惹! 从前,也只有在上任楼主面前,她才是个撒娇卖宠人畜无害的小姑娘。 “泸水村抓来的那人,跑了。” 那跪着的门徒中,阶位最高的黑衣女只能硬着头皮回应。 “跑了?” 顾怜影挑眉,不禁有些怀疑,黄灵儿本就受了伤,又被她喂了蛊,怎么也不可能自己跑了才对! 略一沉吟,她想了想,转身又对着地上跪着的这群人打量一番。 问:“你确定,是她自己跑了,还是被人救了?” “属下不知。”黑衣女答。 “负责押送回来的人呢?”她问。 “死了?”黑衣女答。 “怎么死的?”顾怜影问。 “属下过去时发现有轩辕王的人埋伏,不敢接近,只能先回禀报楼主。”黑衣女不知道自己做的多不对,只能据实相报 这一次,顾怜影难得点了点头。 “看在你还算机灵的份上,就不罚了。” “谢楼主。” 顾怜影摆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 自己则缓步走到上位楼主座前,撩着摆裙侧坐,看着很快空无一人的大殿,单手忖着腮,又似乎有些可惜:“没用的东西,一个半死不活的人也能丢,就这么死了,还真是便宜她们了!” 神态慵懒,她靠着软枕缓缓闭上双眼,红唇上下闭合自语: “唉,我的好姐姐,可惜不能亲眼见着你慢慢去死啊。” “多少,总是失了些乐趣。” 第348章 不能失去她(2) “笃、笃、笃……” 急促的敲门声,让正专注念经的师太不得不打断自己的功课,目露疑惑看着门外。 荀姨知道她这个时候有功课的,不会无故打扰。 莫不是有什么着急的事儿? 想着,她连忙自坐塌上起身,穿过禅室,打开房门—— “她受了伤,我不知道还能带她去哪儿了。” 誉雪楼只待房门移开,不等师太说话便无礼闯了进来,后者吓了一跳,下意识侧身让路,却见他穿堂而过,抱着黄灵儿就直接入了内里。 师太的卧室他是不会乱闯的,因而只是将黄灵儿抱入禅房,细心地替掖好的被角,这才抽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紧锁的眉头从找到她起就未曾有半刻松开,这会儿感受到她惊人的体温,更是一脸担忧。 师太已经关好了门跟着进来,见誉雪楼一身血污急匆匆地,又看他格外紧张床上的那个女孩子,不由得问道:“玉哥儿,你这是……” “小姨,你快帮我看看,她到底怎么了?”誉雪楼急得连一贯的姿态都顾不上了,只想着查出黄灵儿现在到底怎么回事。 他昨晚便给她止了血,服了药,可就算是在水里泡了一晚上,也不该是现在这模样。 师太上前,誉雪楼立刻让开。 只见她先惯例给黄灵儿把了把脉,随即动手翻了翻她的眼皮,却见她的眼球之下,有一道隐隐的黄线。 一般来说,这里出现黑线,便是中蛊。 然而黄灵儿这颜色,却与寻常中蛊人的不同,让她一时不能确定。 想了想,她又回到自己卧室,取出了一带银针,又用桌上的水壶倒了一杯水,这才回到黄灵儿跟前。 她坐在榻前,将黄灵儿的手放到膝上,看了誉雪楼一眼:“你过来。” 誉雪楼立刻蹲到了师太跟前。 师太将手中的水碗递给他,说:“接着。” 说完,她从容取了一支银针,抓起黄灵儿的手,对准她的食指一扎,然后翻转过来,一挤—— 一滴鲜红‘嗒’地落入那水碗之中。 师太将银针放如水中冲了冲,抬起再观察,上面没有任何变化。 点了点头,她将这用过的银针单独收好,又将黄灵儿的手重新放回被中,这才接过誉雪楼手中的碗坐到一边。 又从针带上抽出银针一根,这一次,她要扎的,是自己的血。 “用我的!”誉雪楼见她要刺,连忙出声。 师太不禁有些诧异,看了他一眼,倒也没拒绝。 又一滴血入内。 这时,两人的目光都死死盯在了那碗血水之上。 大概是血量太少,过了许久依然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而誉雪楼从师太取血的时候就大概知道她在验证什么了,想了想,顾不上用针那么细腻的物件儿,当即就着手指一咬,然后置于水碗之上。 ‘嗒’地一声,这血可比刚才所有还多。 师太对于誉雪楼对榻上那位女子的紧张很是意外,眼底神色微闪,却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而誉雪楼,那双眼睛就死死盯着碗,期待着,又害怕着…… 终于,有动静了。 仿佛那水碗底下烧着火儿一般,那血水竟开始‘咕嘟’起来,甚至冒着烟儿。 “是蛊!” “果然!” 蛊虫寄居宿主体内,会让宿主身体里的血液都感染其毒性,其性霸道,不与外血相容,相触便会蒸发。 因此,验血,也是检验一个人是否中蛊的方法之一。 誉雪楼当即明了,在黄灵儿与自己分开的那么短暂的时间里,她就被人下了蛊。 而这段时间里,能对她下蛊的人,只有顾怜影! “小姨,你能将那蛊引出来吗?” 誉雪楼虽然曾用蛊虫对付过轩辕王,可他所使用,不过是万千蛊虫中最寻常的一种,而雪衣教虽然有蛊,其实并不擅长,只前任教主不知从哪儿搜罗过来养着玩的。 师太摇了摇头:“此蛊特别平生罕见,现在还不清楚除了昏迷不醒,是否还有其他什么反应,在确认到底是什么蛊虫之前,轻举妄动,只会害了这姑娘。” 罕见…… 小姨在这方面虽然并非专长,但已是眼下他能找到的最有可能帮助黄灵儿的了。 心里着急,却又无计可施。 “咳、咳咳!” 终于,他压抑已久的伤势因这一刻的急火攻心一并爆发出来。 “玉哥儿,你怎么了?” “噗——” 一声呕血,誉雪楼再也坚持不住,直接单膝跪了下去。 师太连忙将他扶住,手已自觉搭上了他的腕。 “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原本还算平静的师太一下子急了起来,“简直是胡闹,我这就去找人来。” 说着,她就要出去找荀姨给他找药。 “不可以!” 誉雪楼一把将人抓住,摇了摇头:“不能让人知道。” 师太看着誉雪楼那虚弱的模样,终于冷静下来。 自打进了这灵安寺,她已许久没有像今天这般情绪波动了。 师太叹了一口气,小心将誉雪楼扶起,直到他抬头,这才看到他急得眼睛都红了。 一脸心疼:“算了,你想起来,让我看看你的伤好不好?” 誉雪楼不再拒绝。 刚才也只是一时失力罢了,这会儿再起身,已能稳稳走到黄灵儿身边。 他看着她,她的眉头自自己将她找到到现在便未曾有半刻舒展。 是在做噩梦? 还是难受? “你先喝口水吧,我一会儿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或者草药,她的蛊我解不了,你还得好好的,才能救她,不是吗?” 师太算看明白了,这个小外甥从进来到现在,满心想的就只有榻上那个姑娘,只要是为她着想,他便做什么都可以了。 誉雪楼看着黄灵儿头也没回,却还是将师太的话听了进去,轻轻‘嗯’了一声。 师太总算松了口气,又看了一眼誉雪楼,见他确实乖乖坐在那女孩儿身边,这才放心离开。 顺手将门关上,房间里一下子又只剩下两个人独处—— 虽然,黄灵儿还在昏迷中。 “咳咳。”忍不住,誉雪楼又咳了几声。 这辈子,哪怕是当初跟宦红绫一起掉落山崖,他也不觉得自己有这么狼狈过。 可对象是她,便能接受了。 总归,这辈子他也没打算再放过她。 第349章 来虐渣(1) “黄灵儿。” 他就坐在她身边,轻轻唤了一声。 毫无反应。 “你知道吗?这一次你欠我的,可还不完了。” 说着,他抬手拨了拨她凌乱的头发,脸上脏兮兮的,一点都不符合她江湖第一美人的形象。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忽地弯了嘴角,说:“倒是挺难得看你这般乖巧的模样,可是……” 神色转而黯淡,声音也跟着顿了顿:“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个样子的你。” “与其如此,我倒宁愿你再往我身上多扎几刀,只要你没事,我有的是机会报复回去。” (黄灵儿:喵?喵?喵?) 不知什么时候,他将她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握在掌心,抵在自己额前:“一辈子还这么长呢,你都还不知道我喜欢你,所以,不要出事,好不好?” 到最后,他的声音竟有些哽咽起来。 已经许久许久,他不曾有这样脆弱的情绪了。 他一个人在这个江湖撑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一个想携手共进的人,怎么可以就这么离开? “咳、咳咳,噗——” 忽然,黄灵儿猛地咳嗽一起来。 伴随着整个身体开始颤抖、蜷缩,然后在他刚想替她看看脉象时,一口血,竟似直接从喉咙咳了出来! “灵儿!” 誉雪楼急了,连忙将人扶起,也顾不上是否对症,双腿一盘便要运功为她顺气。 师太进来,看到的便是这副光景。 灵安寺内住着的不止是她和荀姨两人,因而她要自己找药而不惊动那些借保护之名行监视之事的人,也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还好她平日里对那些人没什么好脸,他们也不敢对她无礼。 见誉雪楼还在运气,她不敢打扰,只轻轻走到外间桌边,将手中的丹药、吃食还有一些包扎换洗的衣服尽数搁在桌上。 这一等,便是一个时辰。 誉雪楼几乎耗尽内力,才勉强将黄灵儿的经脉逆冲给稳定下来。 同时,心底泛起了一些疑问。 上一次于寒冰泉教她运功御寒时便有端倪,只是当时顾不上细想,直到现在,才意识到她的内力似乎有些蹊跷。 那便是,她体内运行的内力似乎莫名与自己相合。 好像他的就该是她的,本为一体一般。 与此同时,他才细微地察觉自己的功体似乎不对劲! 烈风崖一战后,他因走火入魔导致经脉逆行,内力混乱,后来修习千老头教的法子,功力恢复迅速,却始终与之前有些区别。 原本,他只以为是尚未恢复元气罢了。 可就在刚才,他同黄灵儿疗伤时,自己体内竟莫名蹿出一股真气强势与黄灵儿的缠至一处,仿佛本该如此! 然而那力量是失控的,是黄灵儿如今昏迷不醒的作俑者之一。 若不是他反应及时,怕是要反噬自身了! 睁开眼,他已是满头大汗,嘴角更是能看见隐隐的红。 师太担心,上前帮他扶着黄灵儿躺下,然后才问:“这姑娘是什么人,怎么会伤成这样?” 誉雪楼脚步虚浮,几乎实在师太的帮扶下才在外间落座,饮了一口茶水,这才朝师太道谢:“这次多谢小姨了。” “同我这般客气做什么。” 师太知道他不想说,也只能由着:“你先吃点儿东西换身衣裳休息会儿吧,这位姑娘有我照顾着。” 誉雪楼远看着禅房里那条身影,想到自己如今是真的什么也做不了,终于点了点头。 好不容易等誉雪楼去更衣了,师太这才有机会来到榻边仔细打量黄灵儿。 她与玉哥儿分开得早,粗略一算也有十几年。 记忆中那个喜欢跟自己讨笑撒娇的孩子,如今只站着那里,便能感觉到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不过,能看到他一切安好,甚至已经有了喜欢的女孩子,仍是让人欣慰不已。 她涤了一块擦脸布小心翼翼地替黄灵儿擦脸,那小巧精致的五官如一副画卷一般,缓缓向她展开。 真是个漂亮的姑娘。 曾几何时,玉哥儿身边也有这样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一切,他们可能已经成亲,甚至连孩子都不知道几个了…… 唉,世事半点不由人啊。 心下感叹,她又拿了赶紧的衣服给黄灵儿换上。 没一会儿,誉雪楼就从里间出来,俊秀英姿,便是一身僧袍也掩不住风采。 没错,此时他穿着的,是寺里的僧袍。 僧袍宽松,不分男女,饶是如此,他还是把这一身衣服穿得紧了些,不过也能勉强将就。 径直走黄灵儿身边,看到她气色较先前稍好了些,却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誉雪楼不由得再一次紧皱紧锁眉头。 “她现在脉象稳定,你伤得也不轻,先过来吃点儿东西,你要是这样扛下去,怎么撑得住给她解蛊?” 师太叹了口气,看来这孩子对这姑娘是真上心了。 欣慰之余,又有些心疼。 怎么这一辈子就不能顺顺当当的呢? 誉雪楼不想离开,但也知道小姨说的是事实,便又坐回了桌上。 手才刚碰上那干粮,又问师太:“能给她准备些汤水吗?这些东西可能她现在吃不了。” 师太好笑地摇了摇头:“已经让荀娘准备了,只说是我想喝了,放心吧。” 至此,誉雪楼终于愿意正经吃东西了。 只是嘴巴吃着,脑子却还在思考。 现在他所能想到的解蛊之人,除了师太,便是那个又不知道跑去哪里的老不死! 眼下,并不知黄灵儿中了什么蛊,更不知后续会有什么反应,可以说,他连这蛊发作的时间、症状一无所知。 今天,他能用内力暂稳,可之后呢? 蛊与毒,差距甚远。 后者总是死物,有迹可循;前者却更是以折磨人为乐,几乎少有一击致命的! 而他,偏偏不想黄灵儿受折磨。 这么想来,只有一个办法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是幻红楼下的蛊,自然要找幻红楼的人! 当然,他并不知幻红楼何处,可有些人喜欢自作聪明,他去不了幻红楼,还抓不到幻红楼现任楼主吗? 顾怜影!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有些人,你既然惹了,就休怪本座不客气了。 第350章 来虐渣(2) “主子,您回来了?” 马车才停住,元安已从内门跳了出来,直接在下马石那儿接了轩辕王下来。 “嗯,怎么样了?” 轩辕王一边走,一边解开身上的朝服,同时,有小厮在一旁伺候着将卸下来的这些整理收纳。 “没有找到灵儿姑娘,不过在那村子里救了一个重伤的村民,他那院子像是经过一场酣战,属下想他说不定知道些什么,就将人带回来了。” 元安嘴皮子快得很,轩辕王才跨进大门门槛呢,大事儿就已经交代清楚了。 “酣战?除了那村民,现场可还有其他伤亡?”轩辕王继续问。 “都死了,一对约莫五十左右的夫妇,然后就是一群黑衣人的尸体,看着像是杀手,如无意外,应是幻红楼的人。”元安说。 “幻红楼?” 终于,轩辕王脚步一顿,似乎对于这个名字的出现有些意外。 “是的,”元安继续说,“不仅如此,除了那村里的,还有村外,泸水村外沿江而下十里的芦苇荡,同样发现了一般装扮的黑衣人尸体,有可能是追杀不成反被杀。” “这么说,村里的黑衣人并非那重伤者所杀?”轩辕王问。 元安点了点头:“是,看那群杀手的死状,出手之人的武功绝不在我之下,而且手法狠辣,应该是个狠角色!” “若被追杀之人真有这么厉害,幻红楼断不会派这样的人马去执行任务,”轩辕王不禁沉吟思索,“所以,到底是幻红楼在追杀他?还是他为了保护谁而杀人?” “这个……可能就要等那人醒来再问了。”元安说。 两人继续前行,轩辕王摘下朝冠后已是一身便装,小厮收完服侍自顾退下。 “幻红楼近期可还有其他动作?”轩辕王又问。 元安歪头想了想:“自从数月前雪衣教教主与幻红楼楼主一战,两人同时失踪之后,雪衣教动作频频,幻红楼却好像隐遁了一般,主子您这一问,我才反应过来,确实有些奇怪。” “难道,是宦红绫也像那誉雪楼一般,还活着?”元安不禁发散脑洞。 轩辕王点了点头。 “如今誉雪楼重归雪衣教,宦红绫没死也不无可能,”轩辕王一边走,一边说,“只是,这被追杀之人究竟是谁?竟能与本王查至一处?” “说的也是啊,主子您不是要找雪衣教追杀的人吗?”元安随口附和。 此言一出,轩辕王脚步再次顿住,元安也跟着反应过来。 主仆二人一个对视,那忽来的想法同步而生! 难道—— 雪衣教与幻红楼所追杀的,是同一人?! 天哪,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惹得连雪衣教与幻红楼连手追杀! 这也太可怕了吧! 轩辕王皱眉,决定先就当前线索继续追查:“既然幻红楼花了这么大代价去追杀,此人绝对不一般。” 元安深感认同,当然狂点头。 “然后你再去查查,幻红楼内部近期可有什么大的变动,最好,能探得宦红绫是否已重归幻红楼。”轩辕王吩咐。 “是!”元安领命。 “还有!” 小子刚想跑路,又被主子叫住。 “主子,您说。” 元安立马堆出一脸假笑——您能一次性说完吗? “找最好的大夫,务必让那个村民活下来。”他说,“眼下,只有他才可能知道那个被追杀的人,究竟是谁。” “是!”元安应声,“只是主子,那人伤得实在太重,要等他醒过来,咱们要查的那位怕是早被人杀了!” “所以,留给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还不抓紧?” 真是老大一句话,属下跑断腿。 元安没有拒绝的本事,只能认命,拱手交代一声,又双腿倒腾着去干活儿了。 · 这一日是中秋,宫里早早就请人递上了晚宴的帖子,请锋王郡主入宫赴宴。 黄灵儿终究是跑了,惹得她心情不算太好。 不过宫中刚刚传来消息,说是轩辕王也会赴宴,倒让她的心情瞬间好了些许。 拒绝归拒绝,能见到心悦之人总算时间高兴事儿。 要知道,从前轩辕王忙于江湖要务,总是天南海北的跑,每每在京中待不了几日便又远行,她与他几乎没什么场合能碰上面。 如今,她借着治水的‘巧遇’一再借故往来,终于成为这些年来,在他身边唯一驻足过的女子。 即便如此,也已是京中其他有心闺阁女子鞭长所莫能及了。 时至今日她依然记得,当初,她就是在一场中秋宴上对他一见钟情的。 好巧不巧,算上今日,自本朝立朝以来,轩辕王总共也就赶上过这么两次在京的。 她把这样的巧合当作是缘分,自得了消息,就开始让丫鬟婆子们给她准备衣服,以及需要搭配的妆容、首饰。 这一试,便试到了快开宴需出发的时候了! “郡主,王爷已备好了车马,遣奴婢过来问是否可以动身了。”门外,婢女过来催问。 最后一支珠花簪上鬓发,顾怜影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满意地弯了唇角。 起身理了理长裙,顾怜影正要回应。 “谁!” 背后忽来一道凉意,叫她本能想要还手。 然而,对方入她闺房悄无声息,直到袭至身后才叫她察觉,又怎会不防着她这手? 一把短刃当即从身后横在了她的脖颈处。 “郡主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慑人的威胁。 顾怜影立刻就听出来了。 这人,就是昨晚救走黄灵儿的那位! “大侠好身手,只是你可知你手中现在要挟之人,是当朝锋王郡主?” 顾怜影只当不知他是谁,以一个郡主的身份提醒着他,他现在所作所为,可是挑衅朝廷了! “郡主?”誉雪楼冷笑,“我既然敢找来,你觉得,我会不知道你是谁吗?” 他并没有直接说出她是楼主的身份,却足以叫顾怜影警惕。 难道她知道昨晚那人是她? 怎么可能?! 心下已有些慌乱,但还能勉强保持镇定。 “郡主?” 门外,婢女没有听到她的回应,想到王爷还在催促,虽然惶恐,但还是不得不催问一声。 顾怜影双眼眯了眯。 如果她现在喊救命…… 第351章 来虐渣(3) 脖颈忽地一凉,竟是誉雪楼将手中短刃又近了三分。 这一次,冷锋已经贴到了她的肌肤,再半寸,就要见红! “说你一会儿再去。” 冷冷的声音不带半点讨价还价的余地,顾怜影心中恨恨,却无力施为! “好,我说。” 她尽量用最小的幅度说话,然而即便如此,她依然觉得喉咙是剐着剑刃动的。 誉雪楼这才将手中短剑放开一寸距离,允她出声。 “你让爹爹先过去,我还要再换身衣裳。”顾怜影的声音大了几分,朝外吩咐。 门外的脚步声远,顾怜影这才再一次将注意力转移到誉雪楼身上。 “你究竟是何人?”她问。 “不重要。”誉雪楼说,“我只问你,你给她下的什么蛊?” 看来,是发现了! 顾怜影背着誉雪楼的脸上写满了阴毒,唇角勾起:“侠士你在说什么?怜影不懂。” 明明说的是装可怜的话,语气却没有半点该有的怯弱。 不过做着彼此心知肚明的戏罢了! “少给我装蒜,她若死,你也活不成!”誉雪楼威胁。 “大侠,你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可以直说,这刀挂在脖子上呢,怜影一个弱女子,一会儿要是吓晕了,可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顾怜影状似卖惨,实则反向要挟了。 “所以,郡主是想让我把你幻红楼楼主的身份宣扬的天下皆知吗?!” 誉雪楼直接掀她底牌。 这一下,顾怜影连声音都懒得装了。 “你到底是谁?!” 这天底下,知道她跟幻红楼有关系的仅宦红绫一人,当初要不是她发现这个秘密,她也不会那么早就开始算计她。 现如今,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男人竟也知道。 难道,是宦红绫相告? 可是她明明承诺过自己,她们是一辈子的好姐妹,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所以,这个男人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你只需要告诉我,你给她下的什么蛊,怎么解!”誉雪楼没时间跟她啰嗦。 “我若不说呢?”顾怜影挑衅。 “说不说?!” 誉雪楼毫不犹豫将手中短剑贴近,顾怜影只觉得一阵刺痛,这厮竟真的想要自己的命! “杀了我,她只会死得更快!” 顾怜影相信此人是真的想杀她,但是从他奋不顾身救黄灵儿开始,就意味着他将软肋送到了自己手中。 “就算她死,黄泉路上有你陪葬,也不算冤了!” “那咱们就赌一赌,看看你到底是更想她活,还是更想我死!” 说着,顾怜影毫不犹豫就向前一步,想要将自己的脖子直接喂给那短刃! 果然,誉雪楼连忙撤手。 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顾怜影趁势,一个后仰下腰躲过誉雪楼紧袭而来的短剑,足尖点地身体顺着转了个圈换了方向,裙摆受气劲影响顿时张开,宛若一朵青莲绽开。 誉雪楼总算见识了此女狡猾,也不留手,当即在这房间里过起招来。 怜影虽武功不弱,离上乘却是相差甚远。 之所以敢动手,不过想着昨日此人最后是跳江以求自保,便思忖这他虽能对付她手下那些蝼蚁人物,终归是个中流。 谁知,现实给了她一记响亮的巴掌! 那可是哪怕在走火入魔的当口,仍能在与宦红绫决斗时一掌将人击落的誉雪楼啊! 只见他手中短剑运化如神,顾怜影往往才看见光影,对方已如鬼魅般换了方向! 打架,衣服繁复便是累赘! 三招之内,顾怜影精心挑选的长裙已被划得细碎。 尖锐的利刃再一次横在了她的脖颈,上面干涸的上一轮血迹很快又被新的浸润。 要不是要留着她的活口问蛊毒的事情,顾怜影身首分离不过瞬息间! “你到底是谁?!” 终于,顾怜影内心升起了一丝惶恐。 大概是这些年过得实在如意顺遂,此番竟是她有生之年第一次毫无还手之力的受挫! “我只问最后一次,她中的什么蛊,如何解!” 誉雪楼有些不耐烦了,跟黄灵儿打交道越久,便越觉得其他女人实在麻烦,是听不懂人话吗?明明乖乖回答就好,非得逼他动手! “你要是杀了我,就真的救不了她了!”顾怜影努力稳住颤抖的声调,说。 “那就快说!”誉雪楼狠道。 “其实,她身上的最凶险的蛊,并不是我下的。”顾怜影说。 誉雪楼皱眉,怎么可能? 刚要发难,意识到对方确实没什么耐性的顾怜影立马补充:“你可知你救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少说废话!休要拖延时间!”誉雪楼觉得自己的耐性即将告罄。 顾怜影却当他不知,脸上难得一喜,说:“那可是幻红楼楼主宦红绫,她身上的蛊,本就是万蛊之王!” 果然,誉雪楼挟持她的手一僵。 她趁机再加挑拨:“你是不是只当她是一个叫黄灵儿的普通女子?她不知以这个身份骗了多少人了。其中,还包括赫赫有名的雪衣教教主誉雪楼!” 见身后之人迟迟未动,顾怜影只当离间奏效,音调也变得轻声软语起来:“我知道你喜欢她,为了她甘冒任何危险,可是……她那样的女人,不值得!” 说着,她缓缓伸手,企图将他横在自己脖子上的手缓缓移开。 然而她才要碰到,对方手中短剑再次一紧,咬牙切齿的声音就在她身后响起:“看来郡主是真的不想活了!” “!” 顾怜影一惊,心中大呼不好! “我说!” 几乎就在誉雪楼动手的当下,顾怜影失控破音喊了出来。 她怕死,她是真的怕死! 平生头一次,她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威胁。 “最后一次!” 这,便是放过她了。 顾怜影刚被吊起的心总算放下,心口还在砰砰乱跳,却也真的不敢再做挑衅。 看来,不管这个男人知不知道黄灵儿就是宦红绫,他对她的感情,足以抵消这身份背后意味的一切! “幻红楼自创派以来……” 终于,顾怜影将万年雪蛊的来历及如何让黄灵儿的雪蛊催发给说了出来。 “可是你还是没说,该怎么解?” 第352章 来虐渣(4) “可是你还是没说,该怎么解?” 誉雪楼的声音寒得彻骨,脖子上的短剑又跟着近了几分。 眼前这个女人似乎不明白,从头到尾,他关心的,就只有救黄灵儿,什么原委,他根本就不感兴趣。 没想到他耐着性子终于听她说完,竟又卡在了最关键的事情上! 好,既然她不说,留着也没有必要了! 黄灵儿若死了,他陪她便是! “我不知道!” 就在誉雪楼打算彻底了结她时,来自对生命受到威胁的恐怖让顾怜影再一次失神尖叫,甚至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我是真的不知道!”她说。 “古书上说,万年雪蛊寄生处子之身便是百毒不侵,万蛊难敌;伴生蛊本不会对雪蛊产生威胁,但宦红绫不知被哪个男人勾搭失了身,受雪蛊反噬才,伴生蛊这才能发挥作用。” 头一次,她发现自己的语速居然能这么快,完全为了保命! 即便如此,贱性还是让她不忘在里头掺杂私货,就想着万一能拉低哪怕一分此人对宦红绫的好感,她便多一分安全。 然而,那人一动未动。 知晓这时间争取的来之不易,顾怜影没空可惜憎恨,继续说:“但雪蛊是镇楼之宝,传承至今从未有楼主自毁道行,所以这解蛊之法不仅没有,甚至从来没机会试试到底怎么解!” 这一次,誉雪楼听懂了。 还是没办法的意思就对了! “啊!” 只听见顾怜影一声尖叫,脸上传来一股切肤的刺痛,誉雪楼手中短剑顿时见了红。 “既然如此,你也不必留了!” “噗!” 毫不留情地,誉雪楼一掌至她背后拍去,顾怜影受力,狼狈倒地。 “不、不是这样的!” 顾怜影已完全顾不上所谓的郡主威仪,甚至脸上的伤究竟如何也不是她此刻有余力所能思考,转身就要为自己争取生机: “所有蛊虫记载的书都在幻红楼,我可以帮你找,但是你杀了我,我敢保证,天底下再没有人直到幻红楼在哪儿,你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宦红绫受蛊毒折磨而死!” 说完,她也终于于惶恐中抬起了头,看清了眼前人! “是你?!你不是——” 顾怜影当时就惊呆了。 她有想过此人是宦红绫众多裙下之臣之一,却没想过,竟是、竟是—— 雪衣教教主、誉雪楼! 失踪案那次,她在陵寝见过的! 只是当时的他冲黄灵儿笑着的模样实在与江湖传闻相差甚远。 昨晚她是没看清,今天他一来便是兴师问罪,从头到尾,她居然不知道,这个像疯子一样的男人,竟是誉雪楼! 誉雪楼冷冷笑了笑,半蹲到她身边,沾血的短剑在她脸上刮了刮,魔鬼一般的面容,很荣幸地能被顾怜影有机会欣赏。 而顾怜影已是浑身颤抖,战战兢兢。 “威胁我?” 他勾着唇,扬了声调,眼底沾满了对这个女人的嫌恶:“嫉妒她?” “不、不不,我没有……”顾怜影下意识否认。 “你不配!” “啊!” 又是一声尖叫,顾怜影脸上一辣,鲜红的血已染满了她的衣裙。 此时的她哪里还是昨日杀伐霸气的幻红楼之主,分明一个娇滴滴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泪水,已克制不住吧嗒吧嗒往下掉。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传言一点也没有夸张,此人绝对是个疯子! “解不了,对吗?” 誉雪楼阴森森笑着,笑得她头皮发麻,身体瑟缩至一处,想否认,可是这种骗人的话她再也没有底气说出来了。 “都说丑人多作怪,既然你这张脸这么不爱见人,就别见人了!” 誉雪楼说着,又是一刀:“说,幻红楼在哪儿?” 此时,顾怜影的脸已经完全被血糊住,而这一刀一刀,让她清楚知道,自己这张脸是没救了。 比起疼,恨意滋生,甚至让她忘了死亡的恐惧! “再来啊!” 忽然,她猛地起身往誉雪楼刀口一凑,算是鱼死网破了。 誉雪楼手腕一转,迅速将短剑收了回来。 此时的顾怜影,哪儿还有一点儿京城第一美女的模样? 泪水与血水交融,狰狞的表情远比嗜杀无情的誉雪楼更像来自地狱,这狠劲儿,终于有点儿一派之主的架势了! “呵。” 誉雪楼冷冷笑了一声:“想死就对了。” “本座偏要看看,就放你这样活着,你到底会不会寻死?” 虽然他要的答案没有得到,也总算知道了源头,至于顾怜影自以为可以讨价还价的幻红楼藏书,他并不感兴趣。 且不说她绝不可能带自己进幻红楼,便是她贪生怕死到了如此地步,那找书的功夫,还不如去找另外一个人。 虽然麻烦了点儿,至少在他看来,比临时抱佛脚看书要强! 顾怜影的教训也给了,想来应该足够惨烈,他也没必要继续将时间浪费在这里了。 “誉雪楼!” 顾怜影见他要走,连忙叫住,声音因为恨意有些声嘶力竭:“你绝对会为今天的所作所为后悔的!!” 誉雪楼转身的背影一顿,却连个侧身都懒得给她。 只冷血地勾了勾唇,说:“好啊,本座等着!” 须臾,屋内一阵冷风自窗口进来,将满地的衣裙碎布吹得飘飞。 顾怜影颤抖着手,摸着脸上一道道的血痕—— “啊——啊——誉雪楼!!!” · 华灯初上,深宫之中人声鼎沸,是难得君臣共庆的热闹时刻。 那些受邀的王亲贵族们正往来举酒,言笑晏晏。 席位前的广场上,一群舞姬正伴随着悠扬的丝竹管弦婀娜起舞,让人目不暇接,更有善音律着,会跟着打拍,甚至伴乐。 陛下还未过来,轩辕王与锋王却是已经入座。 众宾客面前的食几上,瓜果酒水不一而足,却因尚未开宴,司膳房特制的佳肴与宫饼也未上桌,就等着陛下的驾临。 徐公公站在御座下首,有些着急地看着陛下过来的方向。 怎么还没来呢? 这会儿月上中天,正是最好的赏月时辰,各位大人这瓜果都吃了一肚子了,陛下再不来,怕是各位都吃不下正宴了啊。 轩辕王坐在御座右下首,端着手中杯盏,似认真欣赏着歌舞。 他正对面坐着的,却是锋王。 第353章 万年雪蛊(1) 锋王自入座,一开始还愿与诸位大臣们说会儿话。 可随着夜色渐深,除了陛下迟迟未倒,他的神色也渐渐变得紧张起来,目光更是频频往入宫的方向看。 轩辕王本是并不关注的。 只是元安忽然凑到自己身边,问:“主子,怎么郡主没有来啊?” “嗯?”轩辕王一时没有意会。 结果元安又继续:“是不是上一次主子您拒绝了郡主,郡主觉得丢人了,才不想过来?” 他说完,轩辕王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压低了身影冲元安骂道:“这也是你该编排的?” 元安立马认怂。 这晚宴都开了一个时辰了,主子连个宫饼都还没吃上,实在是太无聊了,这不一双无处安放的小眼睛只能四处寻摸,而锋王的异常,实在有些明显了嘛。 不过他也知道,这得亏是自家主子,要是别家的,肯定得发配了。 嗯,不知道他这算不算是恃宠而骄呢? 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一位公公快步自内殿那边匆匆而来,第一时间找到了徐公公一番耳语。 只见徐公公脸色变了变,显然一脸为难。 清了清嗓子,他示意舞乐暂停,道:“陛下龙体不适,命奴婢转告,请轩辕王代为主持盛宴!” 说着,徐公公架着拂尘在肘弯,上前请了请轩辕王。 自陛下迟迟不来,轩辕王已隐有预感,因而到这会儿也并不觉得意外。 倒是众人面面相觑,却对陛下这迟迟不来,白白让他们大晚上的露天吹风受饥敢怒不敢言。 轩辕王仿佛没看到众人的怨言,只从容起身,朝众位大臣一拱手。 然后转身,吩咐徐公公:“那,开宴吧。” 徐公公再次拂尘一摆,撩起了标准的大嗓:“开——宴——” 舞乐再起,宫婢们端着精美的餐盘陆续为各位大人添上今日美食,早饿坏了的大人们克制着失礼的冲动,努力克己守礼,只求这所谓的宫宴早些结束。 至此,这中秋宴勉强也算正常进行了。 轩辕王身为代持者,纵然没什么胃口也不得先行告退,只能品着暖口的小酒,听着那些王公大臣们在吃饱喝足至于继续聊些家长里短。 大概是因为元安多说了那么几句,下意识地,他也多关注了锋王几眼。 果然,开席没多久,锋王便招手让随侍过来耳语了几句,那人点了点头,便小跑往出宫的方向去了。 轩辕王想了想,示意元安也跟了上去。 此时,就在宴客的大殿外,一名丫鬟正一脸焦急地求着看守的护卫放行或者穿个消息。 “求求你们了,我是锋王郡主的贴身侍婢,现在有急事要找王爷,几位大哥行个方便吧。”她说着,声音都快哭了出来。 护卫心有动容,但规矩就是规矩,没有陛下的特赐令牌或邀请函,任何人不得入内。 “你们看,这是陛下给我家郡主的邀请函,我真的只是要找王爷!” 能进宫已经是这邀请函给的面子,但是入宴客厅,却必须本人才行,一纸邀请远远不够。 就在侍婢一筹莫展时,锋王派来的随侍终于过来。 侍婢一看,顿时跳了起来,冲着来人就唤:“薛忠、薛忠!” 薛忠自然也是认得他的,想到主子的吩咐,连忙上前:“你怎么在这里?郡主呢?” 想到郡主的交代,侍婢也不敢将此事大咧咧说出来,只能让薛忠附耳过来。 一番耳语过后,薛忠脸色大变:“这可不是小事,我得去禀报王爷。” “快去!”侍婢也不拦阻,只求他越快越好。 薛忠跑得太快,完全没有看到见他过来时闪到一边的元安。 元安看了看还在殿门口焦急等着的侍婢——这人他自然也是认识的,不禁想:难道是郡主出事了? 薛忠匆匆赶回宴席,连忙凑到锋王跟前将侍婢的话复述了一边。 轩辕王眼睁睁看着锋王一着急,竟将手中的杯盏给打翻,甚至连一声‘告辞’都来不及,连忙起身,然后冲着轩辕王及其他相熟的几位老友一番抱拳示意,随即匆忙离去。 不知发生何事,轩辕王只能目送,眉头却不自觉皱起。 没一会儿,元安也跟着回来了。 他躬身凑到轩辕王耳边,将郡主的贴身丫鬟在外焦急的模样说了一通。 至此,他可以确定,确实是郡主出了事。 “去查查,到底发生何事?”轩辕王反手冲元安吩咐。 元安自觉苦命,却也没有办法,王爷手底下哪一件重要的事儿不是他来办呢? 劳累之余,又莫名觉得很是骄傲什么鬼? 好好的一个中秋晚宴,就在一片客套逢迎中缓缓拉下帷幕。 轩辕王回到府中时,元安还没有回来。 遣人点了灯,烧了水,又沐了浴,他懒懒地自书架上拿了一本兵书,倚着床栏开始夜读。 窗外,月朗星稀,又逢中秋这样的好时节,最适合的,是思念。 他手中的那一篇看了许久也未曾翻页。 终于,长叹一声,他自床上下来,将旁边的灯火调暗了些,这才走到床边小榻上坐下。 一副棋盘就摆在那里,黑白棋子落着未收,正是他从前那盘尚未下完的局。 两盒棋子都在手边,若没有记错,接下来该是白子落了。 “主子,您还没休息呢?” 不知这盘棋又下了多久,门外终于响起了元安的声音。 “进来。” 一子落,轩辕王起身走到外间,恰好元安推门进来。 “主子您怎么还没休息?” 元安要不是看房间里的灯还亮着,此时也是不敢打扰的。 仿佛忽然想到什么,元安脱口而出:“难道主子您是在担心郡主?” 轩辕王一愣,随即脸色一沉:“事关郡主清誉,休要胡说。” 元安撇了撇嘴,不是就不是嘛,又顺着话题继续道:“锋王府的事儿查到了,好像是郡主赴宴前府中闯入了贼人伤了郡主。” “贼人?” 轩辕王不禁有些好奇,这锋王府之守卫森严堪比皇宫了,竟然能叫人伤了郡主? “郡主可还安好?”出于道义,轩辕王问。 “具体受了什么伤没探到,但府里掩得格外严实,还能听到郡主一直在摔东西。” 第354章 万年雪蛊(2) 摔东西? 那说明人应该没什么大碍。 只是,锋王郡主向来以知书达理温婉小意扬名,摔东西这种行为,似乎有点不符合她的日常作派。 元安可不知道自家主子心中所想是这个,不然定要拜服他的不解风情! “虽然不知道到底受了什么伤,可属下派去的人除了听到郡主摔东西以及大吼大叫以外,还看到轩辕王府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嘀咕着什么‘以后可怎么办’?” “主子,你说郡主这到底是怎么了?” 元安不懂,只抓着脑袋将原话转述,想要请自家主子给自己解惑。 答案当然有千百种可能,轩辕王自然不会往最坏的想。 可好,是不可能的。 “先等下锋王对外的说辞吧,若秘而不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便好。”轩辕王说。 元安点了点头,随即又想起什么:“对了主子,你怎么突然关注起锋王来了?难道真的是对郡主有意?” “啪!” 随手拿起一本书直接拍上了元安的脑袋:“说过了,别拿郡主清誉开玩笑。” 元安悻悻。 “之前久不在京中,不便留心,现在陛下身体每况愈下,朝中各成一派,有些事,我也该上上心了。”轩辕王说。 “欸?”元安有些吃惊,“难道主子你想通了?想……” “啪!” 又是一下。 轩辕王都能猜到他想说什么,脸上升起一股恼意:“祸从口出,有些没有的事也会三人成虎,你呀,就得小心你这张嘴。” 元安龇了龇嘴巴,低头知道错了。 可他家主子确实优秀,哪儿也不输给那在位的其他主子,可偏生他就是半点儿野心也无,主子不急,他都快急死了。 回头那几位皇子上位,哪里还有自家主子存活的余地啊! “我所为,只是这江山稳固,莫要再生战火殃及百姓,前些年我便知道朝中有人暗用江湖势力铲除异己,只是苦无证据,这一次关注锋王,也是如此。”轩辕王说。 “啊?”元安吃了一惊,“所以主子您是怀疑……” 后面的话不用说,轩辕王只点了点头:“所以,休要再乱说话了,知道吗?” 元安这才察觉到事情的重要性,忙不迭点头。 只是才安静了一瞬,他又忍不住发言:“那郡主这次受伤,不会是被江湖人报复了吧。” 轩辕王沉吟片刻,说:“也不无可能。” “那郡主也是够倒霉的。” 元安武断定论。 轩辕王闻言,斜眼瞟了他一眼,忍不住摇了摇头:得,没救了。 “你退下吧,本王要休息了。” 轩辕王下逐客令。 元安瞥了一眼外面的夜色,确实挺晚了,拱手一揖,这才安静退了出去。 房门被关上,屋里还闪着幽幽的光。 轩辕王的视线不自觉再一次瞟上了天边明月。 不知黄姑娘,现在可还安好? · 从锋王府出来,誉雪楼快速做了伪装便在京城的大街小巷四处穿行。 今天中秋,城中宵禁延后,此时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街上人来人往,灯火通明。 平日里只有白日热闹的街道上,如今挂满了各式的彩灯,布满了形形色色的摊位。 一些小孩儿堆在吹糖人画糖画的手艺人跟前不肯离开,非叫闹着爹娘买买买;更有一些特色小吃在路边发散着诱人的香味,只等那逛街的公子小姐饿了渴了来上一碗, 还有廉价的首饰摊、胭脂摊,在各色灯火下,皎皎明月下,比寻常更多了不少节日的氛围。 誉雪楼却无暇欣赏这样的热闹。 他快步疾走,每路过一个热闹的巷口,便会用在墙角某固定高度做上记号,然后确定没人注意到自己,很快换了一个方向。 等到半夜三更,夜是真的深了,除了官府出资点缀的灯火,其他民间自发的热闹已渐渐退场。 趁着夜色,誉雪楼一闪身,掠进了城中某处破庙。 那里已有数十个乞丐占了窝,见到来人,也只懒懒瞧上一眼,只要不抢自己的地盘,爱在哪儿缩着就在哪儿缩着。 誉雪楼过来时已特地换了一身媲美乞丐的衣裳,又弄乱了头发弄脏了脸,活该这群乞丐瞧不出端倪来。 接下来要做的,只能是等了。 等谁? 等一个,可能早已离开京城的人。 只要他还在,看到自己的记号,就一定回来。 很快就到了后半夜,破庙里此起彼伏着乞丐们的呼噜声,誉雪楼愣是能完全不受影响,只坐在那破碎的菩萨所在下方,一双眼如鹰般紧紧盯着那关上的破门。 他只能靠他了! “嘎——” 不知过了多久,门,终于颤颤巍巍被推开。 只见一个老乞丐挠了挠头顶的虱子,砸吧砸吧嘴,懒懒地打了个哈欠,顺手关门就要找个地儿去睡。 “嗯?” 忽然,一只手拦在他身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小哥儿,做人要厚道,这么多人都睡这儿了,不待针对老乞丐的吧?” 老乞丐那张脸黑漆麻乌的,叫人怎么也看不清五官,尤其那一身的恶臭,简直能叫任何接近他的人立刻退避三舍。 然而誉雪楼无动于衷。 “跟我走。”他说。 说着,他抓着老乞丐的手就要往外走。 “不是,强抢民女老乞丐听说过,这世道是坏到连个老乞丐也不放过了吗?” 老乞丐一边叨叨,一边不看誉雪楼的拉扯被迫出了破庙,而后被人一抓腰,直接飞上了屋檐。 “哎哟喂,这是传说中的飞檐走壁吗?小兄弟你可千万别松手,我可不想被摔死啊!” 老乞丐吓得反手紧紧抱住了誉雪楼,那臭烘烘的一张嘴说这话就往他脸上凑。 誉雪楼皱眉,本能歪了歪头免受对方骚扰,然而抓住他腰间的手,却是一刻也不曾松。 “嗝——” 冲着誉雪楼的那张脸,老乞丐似乎今晚吃了大葱还是什么,浓重的气味直接扑了过来。 誉雪楼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手,却依然没有松开。 他抓着他不知奔行了多久,老乞丐只知道离城中越来越远。 “哗啦啦!” 腰间的手蓦地一松,屁股挨了一踹。 老乞丐还没反应过来了,整个人已被扔进了一汪水池之中。 第355章 万年雪蛊(3) “哈呼——” 秋日的深夜,那池中水,可不是一般的凉。 老乞丐一个激灵从水里冒出头,那乱糟糟的头大竟还有几分坚持立在头顶。 转过身来,就看见站在岸边的誉雪楼一脸嫌弃地在拖身上的乞丐服,原要破口大骂的那些花儿忍不住就改了口。 “喂,老乞丐虽然又丑又臭,可你这臭皮囊可别肖想我啊。”他这话说得带几分咸湿的语调,听得人鸡皮疙瘩得掉一地。 果然,誉雪楼眉头轻皱,手里刚解下的布腰带团了团就直接往人脑门上砸了去。 “哎哟,臭小子,脾气不要那么坏嘛。” 老乞丐偏头躲过,笑嘻嘻撩着水花儿,仿佛自己是个可爱的小仙女。 “快洗!” 誉雪楼满脸嫌弃,身上的脏衣服也换了下来,蹲到岸边,整理自己的头发还有脸。 等两人都收拾干净了,誉雪楼已在岸边生了一堆火。 这地方誉雪楼早踩过点,也放了备用的衣裳,老乞丐一上岸,他便扔了一包给他,一老一少,就坐在火堆旁边烤起火来。 “我说你小子,八百年也不见得想起老头子一回,什么事儿找得这么急?”老乞丐接过誉雪楼扔过来的胡饼,毫不客气地咬了一口。 “你听说过万年雪蛊吗?”誉雪楼问。 “哎哟!” 誉雪楼刚说完话,老乞丐兀地叫了一声,看过去,却是吃得太急咬了嘴。 老只见乞丐在那儿咿咿呀呀疼了半天,誉雪楼连忙给他递了口水漱了漱口才缓过来。 随后放下水袋,纳闷地问:“你刚才问什么?万年雪蛊?” “嗯。” 誉雪楼调整了一下坐姿,重逢透露了他对这个答案的紧张与慎重。 “你问这个干嘛?” 老乞丐语气不好,也不知是还烦他这问题题吓得他咬了嘴还是别的缘故。 “我想救一个人。”誉雪楼说。 “救人?”老乞丐一只腿单支了起来,只觉好笑,“你知道雪蛊什么东西吗还救人?” “知道,是幻红楼的镇楼之宝。”誉雪楼说。 “哎哟喂,敢情还真知道!”老乞丐这下才有些意外了。 “那,你要救谁啊,这雪蛊可不是好找的,不过据我所知,这雪蛊没什么救人的本事啊?” 誉雪楼摇了摇头:“不是拿雪蛊救人,是身中雪蛊。” “嗯?!” 这一次老乞丐才是真的惊呆了,嘴巴大张着,舌头弹了好几回,好半天才说出来一句话。 “你、你要救的人,是谁?” 誉雪楼不禁沉默。 “是不是那宦红绫?啊?”老乞丐死盯着他问。 誉雪楼继续保持沉默。 啧,那就是默认了! 老乞丐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哟,当时就骂道:“那可是幻红楼楼主啊!你不知道两派的关系啊,怎么就失心疯惹上她了!!” 老乞丐急了,是真的急了。 当下东西也不吃了,火也不烤了,起身就给誉雪楼真实上演什么叫‘急得团团转’。 只见他抓耳挠腮地,就是停不下来,每每想说什么,一看到誉雪楼沉默不语,看着自己却是紧张与期待的目光,不得不又将那些骂人的话悉数咽了回去。 “我说,你到底怎么想的!” 终于,他还是问出了疑惑:“当初千叮咛万嘱咐,叫你遇到幻红楼的人能躲就躲,能让就让,你怎么还凑上去了?” 誉雪楼皱眉:“可是也是你说的,本教教规,幻红楼与雪衣教世仇,每二十年一决战,任意一方皆可发起,直至一方灭派为止。” 顿时,老乞丐噎住,心虚道:“那都是那些老顽固定的,我不说江湖人也都知道。” “可我却感激这一战。”誉雪楼说。 老乞丐登时睁大了眼:这孩子说胡话呢吧…… 誉雪楼不想解释,只认真地看着他,说:“她被人算计,雪蛊反噬,我没办法救她,眼下,只有你能帮我了。” “雪蛊反噬?”老乞丐倒是第一回听说,顿时起了好奇,“这雪蛊可是个好东西啊,这历任幻红楼楼主之所以能大隐于江湖,靠得可都是它,怎么会反噬呢?” “嗯?”誉雪楼倒不知这个,好奇问道,“雪蛊到底有什么用?明明一旦反噬几乎无解,可为什么要用人体传承?”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老乞丐难得在他面前找到优越感,说:“这万年雪蛊极阴,历来由幻红楼楼主传承,传承者需为处子之身……” “这些我都知道,说重点!”誉雪楼打断! “嘁!”老乞丐难得有点儿高深莫测的前辈气质,某小子却完全不吃这套! “这么说吧,寻常人见到那身负雪蛊者,看到的都不会是其真实样貌,你可以假设对方看到的脸是幻境。”老乞丐解释。 “然后如果她和一群人长期生活在一起,或者短暂分别后再相遇,这群人只要看到她,还是会认出她,并默认自己看到的那张脸和从前一致。” 誉雪楼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又问:“短暂分别,那久别重逢呢?” “哦吼,”老乞丐露出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这要是再遇上,可就要重新认识了,如果宿主不说,谁也不会想到自己看到的两张脸会是同一个人。” “可,如果她被一个人发现身份,短时间遇上,又如何避免被认出呢?”誉雪楼成功进化为问题宝宝。 “好问题!”老乞丐下意识表扬了一句,“这就是雪蛊真正的本事了。” 誉雪楼洗耳恭听。 “如果这雪蛊宿主遇到危险,想要快速让之前见过的人忘了自己,只需要以真气催动雪蛊,所有人再见她都会是一张崭新的面孔,哪怕那些‘旧人’与她擦肩而过,也不会认出她!” 这作用确实厉害,誉雪楼简直闻所未闻,这才懂了为什么传说中与宦红绫交往甚密者无数,可画出来的人却各不相同。 那,是不是因为黄灵儿不会催动雪蛊,或者是他与她从未长久地分离,这才能一直知道谁是她? 可是……那顾怜影为什么能一下子就认出她来? 这个长久与短暂的时限究竟如何界定。 以及,是否有人,或者有其他办法,可以避免见到的一直是幻象? “没有例外吗?” 第356章 万年雪蛊(4) “没有例外吗?” 一想到这长久以来,自己见到的黄灵儿的脸是假的,誉雪楼便觉得浑身不舒服。 他甚至会想,如果当初她彻底地走了,没有被杀手找到,没有被他找到,那么是不是有一天,即使她就站在自己面前,他也不会认得她? 手紧紧攥成了拳,这种仿佛所有的选择其实都在她手中的事实让他有些无力、挫败! “当然有!”说这话时,老乞丐的神情不无骄傲。 “什么办法?”誉雪楼连忙追问。 老乞丐瞥了誉雪楼一眼,挑了挑眉:“你先告诉我,你这么费劲心力救她,你们到底发展到了哪一步?” “嗯?”誉雪楼一愣,“什么哪一步?” “你少骗我了,雪蛊既然会反噬,肯定是宿主破坏了什么保护它的必要条件,才能被人算计。” 老乞丐一副‘休想骗我’的模样,抓了抓他下巴没来得及刮的短须,说:“老子能想到的关于雪蛊寄生的条件,便只有一点!” 说到这里时,他脸上挂了一抹坏笑,凑到誉雪楼身边,轻轻撞了他一下,说:“处子之身。” 誉雪楼顿时心虚,眼光闪了闪,将头偏到了一边去。 老乞丐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不由得感慨这些年轻人的恣意妄为,以及,一丢丢的羡慕。 “你就说怎么解蛊,还有,还有……” 誉雪楼快被这死老头给揶揄死了! “还有,怎么才能看到她真正的脸。”说完这句,他觉得自己大概把这辈子的羞涩都给用光了。 “嘿,想知道?” 老乞丐还想调戏,得到的却是后者一个恼羞成怒的瞪视, “好吧,那老头子可要恭喜你了。”老头子咧嘴一笑,笑得格外荡漾。 “嗯?什么意思。”誉雪楼却是不明白。 “恭喜你进的是咱雪衣教,这所谓见雪蛊宿主的真面目的方法之一,恰好,就在你身上。” “这……是什么意思?”誉雪楼一时有些傻眼。 有些欢喜,却又更害怕是空欢喜。 老乞丐似乎很满意誉雪楼此时的表现,难得大方地拍了拍这后生的肩,说:“为什么雪衣教与幻红楼为宿敌,其中有一条,江湖人都不知道的一条……” 他又顿了顿,开始卖关子! 誉雪楼觉得他要不是长辈的话,绝对会被自己揍死! “雪衣诀!” 三个字一出,原本隐忍克制打人冲动的誉雪楼却是当场怔住。 “雪衣诀?”他下意识重复。 “没错,”老乞丐说,“这雪衣诀分上下两部,上部在咱雪衣教,下部便在幻红楼。” “这么重要的事,你现在才告诉我?!”誉雪楼差点就要暴走了! 老乞丐心虚地摸了摸鼻头。 确实,这可是两派宿敌的根源,也是历任教主传承的秘密之一。 只是……他有些私心,便没告诉誉雪楼罢了。 “咳,这个不是重点好不好?”老乞丐又企图打哈哈糊弄过去,“还想不想知道为什么你看到的是她真正的脸,还想不想搞清楚她到底为什么会反噬,要不要救人了?” 得,老乞丐必杀技一出,誉雪楼那点儿陈年恩怨就真的不值一提了。 “你说。”誉雪楼深吸一口气,笑着请教。 “这还差不多,”老乞丐一下子又涨了德性,“先说这雪蛊的幻象如何破解吧。” “第一,便是习有雪衣诀者,可窥破雪蛊幻象。” “为什么?” 好奇宝宝·誉雪楼再次上线。 “甭管为什么,设定你懂吗?老祖宗就是这么说的。” 老乞丐开始耍赖皮。 不过也就顽皮那么一会儿,很快,老乞丐稍微正经了点儿,继续说: “据说这雪蛊本就是为了配合雪衣诀的功法才被培养出来的,虽然叫什么万年雪蛊,那都是骗人的噱头,其实比雪衣诀来得晚呢。” 誉雪楼忍不住问:“所以,练雪衣诀者,不受雪蛊作用影响?” “正解。”老乞丐一脸欣慰,感慨着孺子可教。 至此,誉雪楼心中稍稍好过了一些,至少,他看到的人,不会随着时间的变化而找不到。 “等一下。”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你刚才说的,是方法之一?” 老乞丐点了点头。 “所以还有其他的方法可以见到不受雪蛊影响的脸?”他问。 “谁啊。”老乞丐不否认。 “是什么?”誉雪楼问。 也许,这就是顾怜影为什么能那么准确认出黄灵儿的原因。 “这个就比较简单了,只需要雪蛊宿主一滴血,喂给一种特殊的蛊虫,然后用那蛊虫晒干,捣药服入,就可以不受影响了。”老乞丐说。 誉雪楼点了点头:“这么说,能有这样待遇的人,应该是雪蛊宿主十分信任的人了。” 老乞丐捉着下巴想了想,补充了一句:“还有她的头儿。” 嗯? 老乞丐从来不说无用的话,誉雪楼敏感地察觉到他这话中有深意。 难道,真如他所想,幻红楼背后,还有其它势力在操控? “那雪蛊反噬又该如何解?” 他是因为害怕如果弄丢黄灵儿,雪蛊的作用有可能让他以后再也找不回来,才会对上一个问题格外关注。 然而,他找老乞丐的主要目的却也未曾有一刻忘记。 “这个嘛……”老乞丐啧了一声,“说实话,你这个真的有些为难我。” 誉雪楼双拳一紧,虽然早就从顾怜影那里知道可能无解,可听到老乞丐也这么说,心里最后的希望也跟着灭了。 那,黄灵儿是不是真的就只能等死? 他不想,不想她死! 只一会儿功夫,刚才还有空回应他插科打诨的誉雪楼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活力。 老乞丐一看,难得有些心疼起来。 这孩子苦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对一个女人上心——虽然是幻红楼的女人,但他一个当师父的,自己感情不顺,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也这样却什么也帮不上吧。 “其实……有个办法可以试一试。” 犹豫再三,他还是说了出来。 “什么?”誉雪楼顿时眼睛一亮,抓着老乞丐的手就要追问。 老乞丐一脸难色,有些心虚地躲避他的眼神。 “这个……” 第357章 万年雪蛊(5) “你快说啊!” 誉雪楼急得就差掐着他的脖子问了! 老乞丐真是没见过他这般难缠的样子,要知道从前教他武功,对自己还是爱答不理的呢。 “说说说,这就说,你别催。” 老乞丐连声安抚:“刚才不是说了,雪蛊其实是为了配合雪衣诀的功法才养出来的,那说不定雪蛊反噬,雪衣诀能起点儿作用。”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新思路。 誉雪楼想了想,又问:“可我之前用功法替她运过内息,好像没什么作用,是方法不对吗?” “没什么作用吗?” 这一次,连老乞丐都再一次陷入思考中。 “雪蛊反噬确实未曾听说过,你不如将具体的反噬过程说一下,说不定其中能有什么线索。”老乞丐建议。 誉雪楼在脑海中默默整理了一下顾怜影说的细节,然后给老乞丐复述了一遍。 “这么说,宦红绫的反噬,不是因为破坏了雪蛊寄生的条件啊。”老乞丐倒是有些奇怪了。 誉雪楼似乎想到了什么,耳朵一热,但还是扯了扯老乞丐的袖子。 “也,破坏了。” “什么?” 他的声音太小,小到老乞丐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 誉雪楼本来还有些心虚,但这事儿可能会影响到老乞丐对解蛊的判断,不得不作出一本正经不受影响的模样,再一次重复。 “破坏了……”舌头终究磕巴了一下,“破坏了寄生条件。” “我就说!”老乞丐一拍大腿,举着手指就想证明自己一开始的猜测没错,雪蛊要是这么容易被反噬,那还得了了! “等等?”高兴到一半,老乞丐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件事。 “你怎么这么清楚?” 老乞丐一脸怀疑的目光倏地就转向了誉雪楼。 “难道……是你?” 这样的指控让誉雪楼心底顿时就有些慌,但之前他对解蛊的紧张其实已经给了老乞丐这样一个信号。 所以,否认是没必要的。 “一场意外。”他说。 “啊!”老乞丐恍然大悟,“所以你上次走火入魔丢的元阳,是给那宦红绫给拿走了?!” 他声音可是真大,半点儿不带给人留面子的。 誉雪楼24年来的羞涩都这一瞬迸发,身体本能上前就扑了过去,一把捂住老乞丐的嘴—— 虽然他选的这地儿四处无人,应该不会被人听见。 老乞丐身体跟泥鳅似的,没一会儿就钻了出来,还就纳了闷儿了:“可是你不是喜欢轩辕王府里那个黄灵儿姑娘吗?怎么把人家幻红楼楼主给睡了?” 啧啧,瞧瞧这话说的还真是粗糙,半点儿不含蓄呢。 “我没有。”誉雪楼想要辩白。 “所以你不喜欢灵儿姑娘?”老乞丐这会儿还真较上劲儿了。 “不是……” 誉雪楼很想跟他说明白,奈何对方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瞧—— “老头子跟你说啊,做男人可不能三心二意,把人姑娘给糟蹋了可是要负责的。”说了一半他似乎又想到什么,“可是这幻红楼楼主,确实和咱们雪衣教不搭啊!” “嗯,还是灵儿姑娘比较可爱。”老头一边说,一边认真思考,“那你现在拼了命的要找雪蛊解蛊的方法,难道是选择那个江湖妖女不要灵儿了?” 誉雪楼真的只差对这臭老头翻白眼了。 “你是不是年纪大了,脑袋坏掉了?”终于,誉雪楼逮着对方愿意让他说话的机会了。 “嗯?” 老乞丐顿时就火了,这小子是不是有点太不懂得敬老尊贤了。 刚要起势—— “难道她们就不能是一个人吗?” 一句话,彻底将老乞丐燃起的熊熊火焰给浇了个透心凉。 大概真的是年纪大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看着誉雪楼,又虚空指了一个方向,舌头捋阿捋了半天。 “你、你说说……灵儿姑娘,是幻红楼楼主?” 说完,他似惊掉了下巴一般,还给自己托上一托,协助咽了咽口水,平复一下震惊。 誉雪楼虽不愿意承认,但还是点了点头,彻底让老乞丐死心。 “哇——” 下一瞬,迎来的居然是老乞丐的痛哭。 “我那么可爱的小灵儿,居然在江湖上得了那样一个坏名声,一定是你这个臭小子为了对付对手四处造谣,这还不打紧,人家一朵娇花,怎么就被你这个臭小子给糟蹋了啊,苍天无眼、世道艰难啊!” 他这么一番哭诉,倒真显得誉雪楼是什么人面兽心的衣冠禽兽,听得誉雪楼看着他模样,实在有些想离他远远的装作不认识他。 “别演了,正经事还没聊完呢,我一会儿还得回去看她!” 誉雪楼一正经不肯接招,老乞丐就对他没办法了。 “咳咳,”老乞丐清了清嗓子将自己从演绎的状态调整回来,“刚才说到哪儿了?” “雪蛊的寄生条件被破坏。”誉雪楼提醒。 老乞丐点了点头。 “如果说,你这边的雪衣诀没用,可能得两部合体。”他说。 誉雪楼又一次拧起了眉头,说:“那日我们坠崖后,她便失忆,武功也尽数忘了,怕是没办法使用她那部雪衣诀。” “居然失忆丧武?”老乞丐有些吃惊,不由得喃喃,“难道这就是失去寄生条件的反噬?” “我不知道。”誉雪楼说。 难得地,老乞丐终于严肃起来:“这雪衣诀历来由两派之主传授继任者,也就是说这下部除了宦红绫谁都不会,她若不醒,用雪衣诀解蛊这就是个死结!” 听到这里,誉雪楼才因为雪衣诀燃起的一丝希望,再一次迎来绝望的前兆。 “我想起来了!” 忽然,老乞丐再次惊起。 “什么?”誉雪楼连忙问。 “你还记不记得咱们为什么要去轩辕王府偷东西?”老乞丐问。 “你说的是……”誉雪楼一怔。 老乞丐生得一双眼极为有神,只是他向来不羁,又邋里邋遢的,总叫人难以注意到他真正的风采。 此时,誉雪楼对上这样一双眼,从这眼神中得到了肯定。 然而他的目光,却黯淡了。 “我问过了,他说,不在他手里。” 第358章 求你救她(1) “我问过了,他说,不在他手里。”誉雪楼说。 “啊?居然是这样。” 老乞丐诧异,当年,某个狼心狗肺的可是借了他的名号,才将东西骗了去的! 谁知竟然私吞了! 果然,畜生就是畜生,别指望他能有做点人干的事儿。 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老乞丐抬眼看了看誉雪楼失落的神情,不禁有些心疼。 “其实……” “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这一次,不需要老乞丐开口,誉雪楼已经懂了。 之前是没有想到那个东西,现在既然想到了,后面要怎么做,他比谁都清楚! “那你……” “我需要再想想。” 这一次,哪怕前面放着的是黄灵儿的命,可这个选择,真的有点难。 “玉哥儿,要不你回去,用雪衣诀再试试?” 不想为难誉雪楼,老乞丐的语气也终于温柔了许多:“毕竟是一套功夫,试试将她的内力调动到一起,雪衣诀就能合而为一了呢?” 老乞丐的建议很好的解决了誉雪楼此时难以决策的困境。 也不知是相信,还是权当死马做活马医的想法,誉雪楼默默点了点头,连招呼都不打,然后失魂落魄地离开了这里。 “喂,这两天要是再找我,别到处标记号了,就今晚那破庙,知道吗?”老乞丐后面喊。 誉雪楼也不知听到还是没听到,一个回应也没有。 很快,修长的身影伴随着明月照下来的斜长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 赶回灵安寺的时候,已是凌晨,再过一刻钟,这中秋便算过了。 誉雪楼走之前就已经将黄灵儿安排在一间没人的客房里,并若空师太亲自照顾。 因怕人发现,房内并未点灯,此时,只有皎洁的月光透过那白纸窗,依稀照进来那么点点,而她整个人,却是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 他是跳窗进来的,矫健的身形,轻软的脚步,深怕吵到睡梦中的人。 虽然,他比谁都希望现在的黄灵儿能醒来。 走到床边坐下,他伸手将她的手拉出,探了探脉,有下午的内力运息,此时她虽然依旧气息紊乱,总算没有继续吐血了。 想到老乞丐的话,他,还想试上一试。 那一日,他在寒冰洞可以与她双修,这一次,说不定也能! 想着,他缓缓将黄灵儿扶着盘腿坐起,自己则来到他的身后,盘腿运功。 与下午只是纯粹用自身内力不同,这一次,他主要用雪衣诀的功法开始游走,也许,真的能调动黄灵儿体内的雪衣诀功法,然后安抚雪蛊,逼出催生蛊! 时间缓缓流淌,不知不觉便是黎明。 誉雪楼双手抵着黄灵儿后背,二人头顶冒烟,满头大汗,奇异的光,在两人身上忽闪着。 他的手,在抖—— 比起之前那次,这一次,黄灵儿体内那股莫名的力量对自己传过去的功法牵引地更厉害了。 他只觉得胸口开始隐隐作痛,甚至很清楚,如果再不及时收手,他极有可能会因为气海真气耗尽脱力而亡。 只是……隐隐约约,他能感觉到黄灵儿体内的乱象,有渐渐稳定的迹象。 也许,再一会儿就好。 “噗——” 抱着这个想法,很快,誉雪楼心头以及,口中顿时涌上一股腥甜。 掌中所运内力顿时一滞。 “噗——” 黄灵儿的血吐得可比他凶残多了。 “咳——” 手、背之间,因为这一下的变故忽然生出强大的互斥,顿时将誉雪楼推了开来。 黄灵儿身体一软,歪着就要倒下。 顾不上自己已经气血翻涌,誉雪楼连忙伸手将她扶住。 可同时,他意识到了一件事。 也许,雪衣诀是有用的;也许,他的雪衣诀在引导黄灵儿体内的功力时,也是可行的。 然而! 远远不够。 这个办法也许在一定程度上能安抚雪蛊,却并不能真正解蛊。 所以…… 还是要去找他吗? “咳、咳咳!” 誉雪楼抚着胸口,努力压抑着因刚才的反冲引发的新一轮内伤。 甚至,他腰腹处被黄灵儿扎上一剑的口子也因刚才的动静再一次裂开,鲜血渗出,将伤口附近的衣服再一次染得黏黏糊糊。 他小心将黄灵儿重新扶到床上。 虽然是有反冲,但因为他是施力者,所以黄灵儿并没有因此受伤,至于吐的血,是之前残留体内的淤血罢了。 直至将人安顿好了,他才走到房间一个角落。 那里,若空师太为两人准备了一些可能用得上的东西,其中,恰有伤药及相关。 这一夜,他从柜子里翻出一套褥子被罩就铺在黄灵儿床下的床踏上,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他勉强,也能得一个安稳的小憩。 只是一大早,当第一缕清晨的阳光自天窗洒入房间。 偌大的空间里,除了床上安寝的那个睡美人,哪里还有他人的身影呢? · 轩辕王很早就去上朝了,留元安在府内看家,啊呸,是继续查昨天吩咐的事儿! 第一,幻红楼楼主宦红绫是不是回来了; 第二,那同时被两派追杀的人到底是谁…… 说实话,这种江湖教内的事儿其实并不是太难查,毕竟有那种关系网触摸到社会底层的幻红楼给兜底呢。 可是这一次,他们要查的是幻红楼自个儿啊。 还好,幻红楼并不拒绝卖他们自家的消息,只是价钱可能就得狮子大开口了,甚至消息不利,这买消息的消息也是她们的消息,完全可以让他们先下手为强,因而算不得什么威胁。 只是第一条好说,第二条却是只能靠那幸存的村民了。 若是叫幻红楼知晓他们查这个,可就有些打草惊蛇了。 算着轩辕王下朝的时间,元安照常先去校场练了会儿功夫,直到有人通报他前驱买情报的人回来了,这才回去。 到了会客间,人已在那儿候着了。 “大人,消息得到了。”那人一见元安,连忙行礼。 “哦?什么消息。” 还没等元安追问,只听见一声动静,会客间的房门被人打开。 轩辕王,居然回来了。 第359章 求你救她(2) “主子,早朝散了?” 不得不说,元安吃惊之余,又有些习以为常。 从前自家主子早朝,哪次不是得在宫中留个半日才回来。 只是近日,陛下上朝的次数是越来越少,这主子去朝堂上点个卯就回来的次数也跟着多了起来。 尤其昨晚还是中秋宴呢,陛下居然缺席了,这可是头一回! “嗯。” 轩辕王懒懒点了点头,直接上座为自己倒了杯茶水。 此时,他身上的朝服在路上就已经换了下来,一身便装,倒没有给人什么压迫感。 一杯饮罢,他看了一眼元安及探子,吩咐:“说正事儿吧,你查到了什么?” 探子拱了拱手,道:“幻红楼内部确实有变动。” 轩辕王示意继续。 “第一,如今幻红楼楼主已非宦红绫,而是曾经的副楼主,‘一指出云江山月’。”探子说。 “嗯。”轩辕王给了个回应。 “然后便是宦红绫,消息给的有些模糊,说是没死,但跟死没什么区别了。” “哦?” 这个倒是引起了轩辕王的注意。 “还有吗?”他问。 “更细节的,小的不敢再买,毕竟光是副楼主上位,前楼主生死不明这两条消息,足够令人揣测了,万一问到些不该问的,小的的命不要紧,怕的是消息给不到主子手中。”探子说。 “另外,是关于泸水村出事的那两户人家。” “可是查到了什么?”轩辕王问。 “正是当日所救的妇人,她说案发次日本是那重伤的铁山成亲之日,因嫁娶风俗,他家新娘子在成亲前几日便就住她家,案发那日……” 探子将从那婶子口中所知的情况尽数告知轩辕王。 “这么说,那群人追杀的,可能是那个带走新娘的男人?”元安有些想不通,不得不将目光投向自己英明神武的主子。 只见轩辕王沉思片刻,问:“可曾问过那新娘子的名字。” “问了。”探子说,“叫黄灵儿。” “!” “!” 同时地,轩辕王与元安皆是神色一变,只元安的反应大一些,当即出了声:“那不是灵儿姑娘?” 探子难得面露疑惑,他只是负责探查消息,当初借六殿下之名放皇榜找名医的事儿他可不清楚,就更不知道灵儿姑娘是哪位了。 轩辕王倒是冷静,示意探子可以退下了。 几乎是人一走,元安就忍不住蹦跶出来:“殿下,是灵儿姑娘欸!” “我听到了。” 轩辕王拧起了眉头,脸上自听到这消息后边不自觉挂上了一股烦躁。 “不是,灵儿姑娘不是走了吗?怎么转身就要嫁给一个农夫?” 元安却没理会自家主子这会儿的不想提。 只记得当初他们灭了雪衣教分舵,对灵儿姑娘也是一通好找,主子虽没有说什么,他也是能清楚看见他的担心的。 还好,那没良心的黄灵儿还知道给主子写信,写的什么他自然是没看,总之,主子安心了,又让找了具尸体给陛下交差,这才算了事儿。 怎么这才过了多久,这黄姑娘嫁人不打紧,还招惹了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男人,连累得那好端端的村落都飞来横祸! “你去!” 忽然,轩辕王说话了。 “什么?”元安被这忽来的吩咐给砸得一脸懵逼。 “去问问那个村妇,那带走黄灵儿的男子究竟有何特征,记得带上画师。”他说。 “是!” 元安觉得,就算主子没吩咐,自己接下来也会这么做,可是……主子的脸色,好像他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下午,关于救走黄灵儿的那人画像就送到了轩辕王手中。 只是那时深夜,那人满脸是血,妇人又被吓得厉害,这画出来的画像,有五分都是纯靠想象加工。 饶是如此,轩辕王还是在几个关键的特征及身形上看到了誉雪楼的影子。 “主子,还有一件事。”元安说。 “嗯?” “就是那村妇说,除了被咱们救走的铁山还有被这人带走的灵儿姑娘,那日失踪的,还有一人。”元安说。 “谁?”轩辕王问。 “雪衣小公子。”元安说。 再一次,轩辕王眼中泛起了疑问。 这个雪衣真的是越来越神秘了。 当初在府中,他伤体初愈不便待客,只准备了一场谢宴,那孩子蒙着一张说是被蜜蜂蛰了的脸不叫自己看见,后来,便不曾主动出现在他面前,十分神秘。 剿灭雪衣教分舵后,顾怜影归来,那些失踪被绑的重臣儿女亦毫发无损,连黄灵儿都有书信一封,可谁,都忘了当日失踪的还有一个小孩子。 犹记得,自当日薛岩山脚的客栈开始,对方便有意不在自己面前露脸,是怕被自己看到什么; 或者,认出什么吗? 轩辕王越想,越觉得这个孩子身份可疑。 就是不知道这一连串的事情中,他到底起了什么作用! “关于他,可还有更多消息?”轩辕王问。 元安想了想,说:“据说是黄姑娘在那村妇家待嫁,这雪衣小公子是过来投亲的,没地儿去,便与那铁山住在一处。只是这凶案发生后,谁也没有再见过雪衣公子了。” 虽然打听了这么多,当晚的具体情形却是越来越乱。 “主子,您说会不会这幻红楼要的,不是灵儿姑娘,也不是救她的那个高手,而是,这个雪衣公子?” 忽然,元安灵机一动,大胆假设。 不得不说,这给轩辕王提供了一个新思路。 他自初次遇到黄灵儿‘母子’,便意识到了那个孩子的不同寻常,而后面接连的一些事儿,表面上是黄灵儿主导,可身后没少跟着一个小雪衣。 如果……事情的发展是雪衣先被掳走,幻红楼杀手灭口,黄灵儿撞见,誉雪楼救人,这一切的顺序,似乎就说得通了…… 不对! 不通! 誉雪楼,为何要救黄灵儿?! 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光,轩辕王下意识想要抓住,却还是慢了一步。 但,最关键点一处,已然清楚! 只见轩辕王倏地起身拍案,眼底满满的坚定与势在必得: “找,找誉雪楼!” 第360章 求你救她(3) 命令发出当下,却是让他手下叫苦不停。 誉雪楼要是这么好找,雪衣教早就被他们灭了,哪还用等到今日? 就在众人忙得不知今夕何夕时。 是夜,不速之客悄然而至。 彼时轩辕王已燃了灯火,手持书卷正夜读着。 然而白日里的那些消息让他迟迟不能静心,不过短短时日,灵儿姑娘居然就要嫁人,还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庄稼汉?! 他并没有嫌弃人家出身的意思,只是,实在难以想象灵儿姑娘的选择罢了。 “哒、哒。” 似乎是石子滚地的声音。 一下子,便吸引了轩辕王的注意。 这房间怎么可能有石子呢? 眼神倏利,他放下手中兵书起身,朝声源所在——卧室而去。 “出来吧。” 行至那将卧室与书房隔开的镂空雕花宫门前,他顿住了脚步不再前进。 阴暗处,一道人影缓缓走出。 正是誉雪楼。 “你居然会主动找我?”轩辕王虽有预感,依然很是吃惊。 “是,我找你。”誉雪楼说。 倒是难得。 甚至连语气都不是前几回那般一见面就非得阴阳怪气。 隐约,轩辕王觉得他这低姿态是有事相求。 这个想法一出,他便觉得可笑,他那样的性子,能有什么事儿值得他抛下一切来求自己呢? “不会是又想跟我打一架吧。”轩辕王试图用这样的戏语说着他最不愿意的事。 当人的期望值压到最低,便不会有更坏的结果了。 “不是。”誉雪楼说。 “那一切就好说了。”轩辕王暗暗松了一口气,与他为敌,是他永远不想面对的。 “我要秘宝!”他说。 “秘宝?”轩辕王一惊,很是诧异他的要求,“你该知道,它不在我手中。” “可你知道在哪里。”他说。 “不,抱歉,可能我刚才托大了,这件事,我办不到。”轩辕王转身,因为心虚,不敢再看他。 誉雪楼早就料到这样的结果,但是真的到了这一刻,仍然是有些失望的。 双手紧紧攥着,抠得掌心几乎见红。 “你只需要告诉我,它在哪里,剩下的,我自己来。”这样的语气,算得上是足够卑微了。 而轩辕王,也听出了其中的卑微。 “你要它做什么?” 忍不住,轩辕王还是问了缘由。 按理,他是不该问的。 尤其那本就是他家的东西…… “救人。”誉雪楼说。 “救谁?”轩辕王问。 誉雪楼顿了顿,好一会儿,才说:“黄灵儿。” “嗯?” 这一下,轩辕王是真的吃惊了,难以置信地转头看着他的脸,企图从他脸上分辨出一丝一毫的虚假 “你说谁?”他问。 “她中了毒,天下无解,只有这秘宝或可一试。” 关于黄灵儿就是宦红绫,就是幻红楼楼主的事儿,誉雪楼本能私心地没有说出来,因而,雪蛊的事儿也不能暴露。 “什么毒,我可以帮她找最好的大夫。”轩辕王连忙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经意的紧张与关心。 嗯,他也是担心黄灵儿的。 当然,誉雪楼这番说辞也侧面印证了他前面的调查,在泸水村救走黄灵儿的,就是他! 只是……没有人提到过黄灵儿中毒的事。 “呵。” 回应他的,是誉雪楼下意识地一声冷笑。 “我不过用了一只再平凡不过的蛊,就能让你病得必须在天下征集能人异士,那么,连我都没办法的毒,你以为你手底下那群庸医,就有用了吗?” 阿弥陀佛,讽刺轩辕王几乎是他的本能,哪怕有求于他,这会儿也是一时没有控制住。 果然,轩辕王顿时噎住。 “那你至少告诉我,是什么毒吧,那秘宝我是真的……真的不能……” 到最后,他还是忍不住心虚起来。 窃夺他人财产的事,无论过了多少年,事实就是事实,不会随着世人的遗忘或者事不关己而毫无痕迹。 至少,他记得! “我求你!” 蓦地一句话,霎时间将轩辕王满心的愧疚炸得一时无处容身。 “你……” 他居然! 轩辕王一时无法形容自己这会儿的心情究竟如何,他最骄傲的那个弟弟,居然求他?! “求你,救她!” 再一次,誉雪楼再一次低下了头颅,放下了他所有的骄傲与仇恨。 只为救一个人。 轩辕王看着他这张脸,和记忆中某副熟悉的面庞渐渐相融。 “我确实拿不到。”他说。 只是语气异常平静,带着一股捉摸不透的决心。 “你只需要告诉我在哪儿,我自己去。”誉雪楼却听出了一丝希望,继续坚持。 “你拿不到的。”轩辕王说,“他将秘宝奉为镇国之物,命能人巧匠以机关奇术设了十道关卡、又有大内高手日夜守护,即便是是一只蚊蝇,也绝对活不到秘宝之前。” 他说完这些,誉雪楼果然沉默了。 上一次夜探深宫,他是发现了几处与多年前不同的建筑,只是还没有机会细细查探。 可,若真如轩辕王所言这般精巧,他确实毫无把握。 “难道除了硬闯,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有!” 他说这句的时候本是随口抱怨,没想到,轩辕王竟给了他意想不到的回应。 “什么办法?” 双眼顿时一亮,他连忙上前,多年来第一次主动离他那么近。 轩辕王也不知是欣慰多还是苦涩多,眼神反而暗了暗。 “你先告诉我,为什么就算动到秘宝,也要救她。”轩辕王问,问的同时,心里其实已隐约有了答案。 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 这两人,从前有过交集吗? 还是父王说的没错,从一开始,黄灵儿跟雪衣、跟雪衣教,跟他,就是一伙的? “我……” 对上轩辕王的眼神,誉雪楼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他眼底的怀疑。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皱着眉,说。 “那你先说,我是怎么想的?”轩辕王并不想放过他,而是趁机反问。 难得他如今有求于自己,正是求问必答予取予求的时候。 而他,已许久没有在他面前这般强硬的机会了。 誉雪楼哪会不知道他的这点儿心思,小时候被这位心机深沉的‘兄长’支配的可怕久违地浮心头。 “你身上的蛊,是我下的。” 第361章 求你救她(4) 烦躁地撇过头去,誉雪楼决定破罐子破摔。 “你身上的蛊,是我下的。” “嗯?” 这个答案倒是有些意思,饶是轩辕王这般人物,也跟着反应了好一会儿。 “难道你是……” “没错,我就是一直跟在黄灵儿身边的……”他顿了顿,似乎还有些不明显的不好意思,“那个雪衣。” “你怎么会?” 轩辕王确实怀疑过雪衣无数次,可没有一次会将他与誉雪楼联系到一起。 “总之,这个不重要,我要秘宝,不计代价!”他实在无法直视对方那样看他的眼神,狼狈躲开,只想要结果。 还好,轩辕王对于他变小孩子这件事没有太大的执着。 “所以让她嫁给我,也可以吗?” 一句话,彻底让誉雪楼无暇顾及多余的情绪,只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情看向他。 “你、你说什么?”他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 “秘宝已供入宗庙,非重大庆典或要事绝不奉出,而你要的,却不仅仅只是出现!” 轩辕王顿了顿。 “而是,用在灵儿姑娘身上!”他看着誉雪楼的目光带着一丝犹豫的不忍。 终于,他说。“那么,事情就更复杂了。” 誉雪楼若有所感。 轩辕王继续说:“虽然你可能不愿承认,但如今的秘宝与当初的意义完全不同,而正如秘宝所代表的‘秘’字,它专属皇家,便是我对你有再多的……” 说到这里,他再一次顿住了。 “总之,它如今专属皇家,我不能,他,更不会允许秘宝流到外人手中。” 轩辕王终于再次抬起头,看着誉雪楼,说:“所以——” “所以,我一定要清楚,你这么不计代价地要救她,到底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你喜欢她吗?” 这句话终于问出口,轩辕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禁有些紧张。 “当然不是!” 一句话,否认了所有。 誉雪楼紧紧抠着掌心,努力让自己不要表现出任何异样来:“我只是不想欠她的债罢了,她……救过我……很多次。” 他说。 “所以你的意思,是就算她以嫁给我的方式获得秘宝,你也同意。” 不自觉中,誉雪楼的呼吸都重了几分。 只几分,轩辕王也还是轻易察觉到了其中异样,开口道:“果然,你是不愿意……” “我愿意。” 誉雪楼连忙打断。 对于誉雪楼如此迅速的回答,轩辕王皱眉—— 可他刚才的表现明明不是愿意的模样。 他是喜欢灵儿姑娘,也原因以娶灵儿姑娘的方式去救她,可是,如果玉哥儿也是喜欢她的,他……并不是一定要做这样的事。 只是秘宝……他确实就无能为力了。 见他依然疑虑,誉雪楼知道,自己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叫他看出任何端倪来。 是的,他当然不愿意。 然而,比起自己单方面的儿女情长,更重要的,却是她还活着。 只有活着,才有其他可能。 “我只是在想,灵儿她……” 话说着,誉雪楼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称呼有些过于亲昵,誉雪楼连忙改口。 “黄灵儿她还在昏迷中,我并不确定她是否愿意嫁给你,万一之后她醒来,却发现自己已为人妇,而且是由我这个外人越俎代庖同意的,恐怕……” 他努力强调自己是个‘外人’,不敢叫轩辕王再多想他会喜欢黄灵儿。 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其实他很清楚,如果他喜欢,轩辕王是绝对不会跟他抢的。 而如果只有这个方法才可以让秘宝用到她身上,就算她真的另嫁他人,他也舍得! 只是…… 私心里,还是想为她争取一些,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可能。 这个理由倒也说得过去,轩辕王半信半疑,再开口,语气倒是一如既往的稳重而令人信服。 “这个你可以放心,就此刻来说,我娶她只为救她,若是秘宝真的有用,日后她醒来,是否愿意做我的妻子,我会选择尊重她。” “你是说,如果她不愿意,你会放她自由?” 誉雪楼心中一喜,又强行扼住不敢叫对方看出太多异样。 刚才那么说,不过是在赌。 毕竟,从小到大,他在他心目其实是一个一直追逐的榜样,说是奉若神明也不为过,如果一切从未生变,他这样的话,他是相信的。 然而,如今的自己在经历过曾经的谎言与背叛之后,本能地,会对他这样过分‘圣人’的举动心生怀疑。 “不会。” 誉雪楼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脸色一沉。 刚才因这‘圣人’言行而回温的一丝丝善意再一次反弹为成倍的厌恶。 轩辕王没有错过他一丝一毫的眼底变化,心底默默叹了一口气,说:“我相信,你比我更清楚秘宝究竟是什么?而它一旦被人使用,又会如何。” “灵儿姑娘一旦用了,就必须是皇族的人,这一点,并不会因为她清醒或者昏迷而有任何改变。”他说。 “而我所谓的尊重,只是在她王妃身份的前提下,若她不愿,不会逼她,去做妻子该做的事情罢了。” 这样的解释,可以说是足够含蓄与清楚了。 “所以,哪怕她醒了,她不喜欢你,你也要以王妃的身份,禁锢她一辈子?!”誉雪楼听懂了,却更是怒火中烧。 “我刚才说过了,秘宝只能是皇室中人——” “难道我就不是皇室中人吗?!” 一句话,第一次将重逢后两人的身份立场撕得如此血肉淋漓。 “玉哥儿……” 果然,这样的话,最是伤人心。 轩辕王的眼神,当时就变了。 “所以,我要它,为什么不能给我呢?!”誉雪楼毫不避让,就这么直剌剌与轩辕王的双眼对视,半点不怯! “这本就该是属于我的东西,是你们把它抢走了,凭什么到了现在,不仅是我来求你,甚至,只是让你退让一步,你都做不到?!”誉雪楼咄咄道。 “玉哥儿!”轩辕王想要解释,“这并不是——” “所以,只是借口吧。” 忽然,誉雪楼似想通了什么,唇边缓缓勾起凉薄的笑意,看着轩辕王的目光更是毫不掩饰的讽刺。 第362章 逼婚求婚(1) “你只是,想要她吧。” 带着心底涌上地那股难以遏制的愤怒,有些早就有所怀疑的话誉雪楼脱口而出。 当初轩辕府的答谢宴上,他对黄灵儿的特别谁看不出来? 只是,那时的他根本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有求于他。 更想不到,轩辕王会这么无耻—— 居然趁火打劫! 忽然间,轩辕王不想解释了。 只冷冷地看着誉雪楼,说:“如果你非要这么想,那我承认也无妨。” 是啊,无妨。 刚才那一瞬的愤怒瞬间变得可笑至极,誉雪楼一下子就垮了。 比起黄灵儿无药可救,他在这里同他耍什么小孩子脾气? 不过徒劳而已。 意识到自己不过是无理取闹之后,誉雪楼颓然转身。 声音变得单薄,仿佛是个毫无感情的吐字机器:“好,三天后,我会再来找你,届时,我要听到你能成功拿到秘宝的消息,只要你确定能救她……”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终究是哽了哽, “我会带她过来。” 说完,他再无其它需要交代,转身就是要走了。 “等一下!”轩辕王叫住了他。 誉雪楼顿步。 轩辕王看着他的背影,想了想,终于还是说了出来:“你对她真的很特别。” “我刚才已经解释过了。” 誉雪楼说的,是欠恩还债的理由。 “不是,绝对不是。” 他说。 “还是,你也觉得,她像一个人?”轩辕王放缓了语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问。 “嗯?” 誉雪楼皱起了眉,一时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转头一脸疑问看向轩辕王,说:“你在说谁?” 只见轩辕王神色动了动,却似乎并没有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什么撒谎的迹象来。 更何况,记忆中的他,并不擅长撒谎。 难道,他真的忘了? “算了,没什么。”也不知什么缘故,轩辕王忽然不想提了。 誉雪楼只觉得莫名其妙,只是经过这一打岔,刚才的情绪也算淡漠了许多。 然而,新的情绪又紧跟着生了出来。 “所以,你是把她当成了谁?”誉雪楼一双眼,紧紧盯着轩辕王。 如果他纯粹是为了救黄灵儿而娶她,他感激;他是喜欢太黄灵儿了挟恩求报,他也无话可说。 可,如果他只是把灵儿当成别人的替身,却用这样的手段将留人在身边,那他就真的是唾弃了! 轩辕王摇了摇头。 “我没有,只是自从再见到你,总会忍不住想起你们小时候跟在我身后叫哥哥的日子。” 这个‘你们’可以说用得十分心机了。 果然,誉雪楼那久违地被自己选择性取舍的部分记忆,零星地闪现在脑海中。 一个俏生生的玉面小丫头的脸,于朦胧中慢慢清晰。 只见誉雪楼的眉头缓缓皱起,脸上带着一丝让人无法捉摸的神情,然后他看着轩辕王,说:“你指的,是那个小丫头?” “她叫灵玉。”轩辕王提醒道。 “还不是个小丫头?”誉雪楼不以为意。 只是,联系前文,他总算懂了某人的意思:“所以,你以为我对黄灵儿好,是因为小时候那个臭丫头?” 对于誉雪楼的形容,轩辕王并不满意:“她不是臭丫头。” 誉雪楼才没空与他争辩这些:“如果不是你提,我都快想不起来她了,我只想告诉你,黄灵儿不是她,至于你要把谁当作谁,与我无关。” “她死了。” 三个字,成功地再一次拦住了誉雪楼离开的步伐。 他,刚才说什么? 那个从小跟在自己身后,傻呆呆地,一块玉桂糕就能被人骗,然后差点被人推进池子里的小丫头—— 死了? “那一年,国相殉节,一家七十六口,包括她在内,悉数葬身火海。”轩辕王尽量语气平静地说着。 犹记得他当年刚从边塞回来,听了消息连马都不及换上一匹。 迎接他的,却只有那还冒着烟儿的断壁残垣。 这大概是自出事到现在,誉雪楼第一次听人这般讲起国相一家。 大概是时间太久,大概是,比起他执着的仇恨,旁人家的,一时无法共情。 “那时候,我们也叫她,灵儿。” 比起什么滔天的秘密,国仇家恨来说,这样一个名字,实在算不得什么。 誉雪楼只是没想到,一眨眼已是十三年快过去。 而昔年那个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姑娘,除了那张肉嘟嘟的小嫩脸,他居然连她叫什么名字都忘记了。 原来,是因为她叫灵儿,所以才对黄灵儿特别吗? “倒难为你记得。” 说这句话时,他自己也不知是否有讽刺的意味。 “因为和你的名字犯了冲,小姑娘刚开始还对你爱答不理的,说是因为你她才没了好听的名字。”轩辕王不禁忆当年。 “嘁,灵儿可比灵玉好听多了。”誉雪楼忍不住反驳。 轩辕王忍不住弯了弯唇角,这还是两人自重逢以来,他第一次有点儿小时候的模样。 “玉哥儿。”轩辕王又叫他。 誉雪楼本能决定不高兴。 却听见他说:“我一直都知道,什么是你的,什么,不属于我;也许你不会再相信我,但我还是想告诉你,凡是你想要的,只要我能做到,无需用到‘求’这个字。” 这话他说的格外平静,好像在阐述什么再寻常不过的事,却让誉雪楼不禁心头一动。 “行,我就当你说的是真的。” 说完,誉雪楼再不在此处啰嗦,只听见那窗户一开一合的声响。 人,已趁月而去。 夜风微凉,轩辕王叹了口气,上前替他关了下窗,再回到桌案前,指尖摩挲着手边的杯盏,喃喃: “灵儿,他是真的不记得你了吗?” · 次日,陛下又一次没有上朝。 众臣不得不将手中地折子呈交到总管太监那处,下朝时,各个如斗败的公鸡一般,垂头丧气。 往常情况,轩辕王也是直接下朝的,毕竟他连要呈报的奏折都没有,如约上朝,不过是身在京中,不得不为而已。 然而今天不同,他必须见到陛下! 同总管太监打了声招呼,他边准备去内殿候着陛下的传召了。 “轩辕王请留步!” 第363章 逼婚求婚(2) “轩辕王请留步!” 欲行抬步间,有人忽然出声叫住了他。 轩辕王不禁有些诧异。 是锋王! 两人素来面和心不和,私下更是少有交集。 轩辕王纳闷,却还是拱手行了个常礼:“锋王将军。” 换做平时,锋王自然是不会主动与轩辕王交好的,然而此时不能再拖,而平时引以为傲的‘将军’二字,在轩辕王面前,更是莫名耳热。 “战神莫要这般折煞本王了,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此时正是下朝的时候,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已不知多少双眼睛因为这龙虎两王站在一处而心生疑窦。 锋王自然更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找轩辕王究竟所为何事,便只能打商量了。 轩辕王默了默,不知怎地就想起之前元安说的事儿。 好像……是郡主出事了。 他虽不喜锋王,倒还不至于传说中那般对他视若仇敌,只是…… “只是本王还有事面圣,锋王的话,若是需宫外才得商议,须得等上一等。” “不、不需要。” 还有什么事儿比得上怜影呢? “那……”看来是很重要的事了,轩辕王想着,抬手一个示意,“那请吧。” 朝殿之下,是多大的广场,禁卫军有定点护卫的,有来回巡逻的,轩辕王便领着锋王站在朝殿不远处一个空旷的角落。 四下无人,最是商议的好地方。 见锋王紧张如斯,轩辕王问:“不知锋王这般着急,究竟所为何事?” “殿下,微臣有事想请殿下帮忙。” 轩辕王不禁有些诧异,锋王唤他‘殿下’不打紧,自称‘微臣’却是足够惊悚的了。 这些年他独享盛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轩辕王便是不与人争,也知晓此人的跋扈嚣张,最是趾高气昂。 看来,这要‘帮忙’的事儿可不小。 “不如王爷先说说,想让本王帮什么忙?”轩辕王保持着一贯风度,问道。 “请殿下先答应微臣。”锋王不肯松嘴。 然而轩辕王又岂是能轻易被他这般说辞就拿捏绑架的? “既然锋王不及,那本王先去面圣了。” 说着,轩辕王竟就要离开。 锋王当时就有些失态,连忙伸手抓住了轩辕王的衣袖。 这样的举动,不可谓不失礼。 尤其,对于权倾朝野的锋王来说,这样的错误,似乎不该犯,仿佛……有点与他素来在朝中的形象不符。 “王爷这是何意?” 轩辕王看着抓着自己衣袖的手,又看了看锋王,微惑的目光中并不见任何恼怒。 “求、求殿下答应。” 呵,又是一个‘求’字。 最近都是怎么了,一个一个地,都找上门来求自己,他到底是新得了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本事,怎么这么突然呢? “王爷。”轩辕王轻轻叹了一口气,“您若再不说究竟何时,本王,怕是要失礼了。” 言尽于此,已然是威胁了。 锋王不敢造次,看了看无人的四周,依然有些犹豫。 然而,轩辕王的耐性已经触底,哪里还容得他细细思量呢? “微臣想求您,帮帮小女。” 果然是她! 轩辕王微微挑了挑眉,状似诧异:“郡主?郡主怎么了?” 一提到这个,锋王简直恨死了那个莫名的闯入者。 可偏偏,怜影说没看清对方是谁! “前日有刺客入府,不知何故竟闯了小女的房间,小女武功低微,不敌于人,结果、结果……” 他说得吞吞吐吐,让轩辕王难得起了几分好奇:“如何?” “那歹人怕是羞辱不成,竟将小女的脸,划得、划得……惨不忍睹啊!” 锋王说到最后,竟恨不得现在就能找出那人,然后生煎活剥了! 其实具体伤成什么样儿,他是没见着的。 只是听传信的小厮说郡主被发现时,满脸血污,精巧的小脸上,刀痕累累,醒来后看到镜子,当时就拔剑斩杀了屋里所有的人。 再后来,他与王妃给她请了最好的大夫,知晓她当时的暴戾,愣是谁也没敢进屋,只让她的贴身婢女随侍一旁,听着医嘱方便日后照料。 天知道他当时的选择是多么明智。 几乎是才给她上好了药,包扎了伤口,只听到屋子里一声惨叫! 没多时,他这个捧在掌心,也怕到骨子里的好女儿脸带着一层厚厚的面纱,将手中匕首‘哐当’一声扔到了她娘脚下,吓得后者一个腿软直接晕了过去。 她却仿佛什么事儿也没有,只满眼陌生的阴冷,冷静地擦着手上的血,告诉他们,将屋里的尸体处理了…… 而那个听了医嘱,负责照顾她的丫鬟,竟也在第一时间被割了舌头,至今还未醒来。 “可知行凶者何人?”轩辕王问道。 锋王摇了摇头。 其实这个问题他也问了,然而女儿不说,他也没办法。 “那王爷请本王帮忙,可是要在下追查那行凶者?”轩辕王又问。 “不是。” 再一次,锋王摇了摇头。 轩辕王微一垂眸,果然没这么简单。 锋王府势力并不小,如果只是找凶手,断然不需要以逼迫的方式向自己求助,光他们自己的本事,已足够在这京城翻个底朝天来。 “那还请锋王将军说个明白,在下还有要事,若再这番吞吞吐吐,本王可能就不能奉陪了。”他说着,故作出几分不耐烦来。 便是对方素来与他不和,此次竟也顾不得往日‘敌对’偏要找他,这其中因由他必然是要问个清楚的。 而常人口中自己这份温润如玉,对他,倒是不必了。 话说到这份上,锋王实在不能再继续顾左右而言他了。 “殿下,微臣想请殿下,去看看小女。”他说。 “锋王将军,就这点儿事儿,值得您这般闪烁其词?” 轩辕王表示,他不信! 锋王当即面露难色。 是啊,谁信! 只见他长长叹了一口气,说: “殿下有所不知,虽然微臣与您政见不合,朝堂争斗已久,可小女……小女她……” 他窥了一眼轩辕王的脸色,见后者暂无异样,这才继续。 “她心悦殿下。” 第364章 逼婚求婚(3) 终于,轩辕王皱起了眉头。 “她心悦于本王,却与本王何干?”毫不客气地,轩辕王如此说道。 “这……” 锋王当即脸色一白。 就算他并非女子,甚至因为仰仗顾怜影的背后筹谋,对上轩辕王时更多是能少接触就少接触,免得叫对方看出端倪来的敬而远之。 却也是知道,这天底下,有多少闺中女子期盼的如意郎君,便是轩辕王这般。 多一个锋王郡主,除了这所谓的尊贵头衔,似乎一点也没有特别。 “锋王将军若是没有其他的事,那本王先行一步。”说着,轩辕王没打算再继续在此耽误时间。 “等一下!” 锋王怎么可能让他走,伸手就想再次将人拽住。 只是轩辕王已然不耐烦了,怎么可能轻易被他拉住,当即闪了开。 “殿下,求你了!”锋王再不敢啰嗦,只能尽快将所有的话一股脑儿全说了,“小女、小女说,她要去死!” 死? 不得不说,这倒是成功让轩辕王停了步。 只是一转念,眉头皱了皱:“那这个时候锋王要做的,难道不是劝郡主不要想不开,以及给郡主找大夫吗?这两点,好像本王都帮不上什么忙。” “不是,”见轩辕王还肯说话,锋王连忙补充,“只有殿下,只有殿下的话她才可能听得进去,微臣求殿下救救小女!” 轩辕王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见轩辕王依然无动于衷,锋王简直豁出去了:“就一晚,一晚就好!怜影说,哪怕只得殿下一日怜惜,余生足矣!” “放肆!” 不说后面还好,一说,轩辕王直接火了:“锋王这是拿本王当什么了?戏子?还是小倌?” 眼中腾着浓浓的煞气,这货真价实从战场上杀下来的气势哪里是锋王这个靠捡便宜的将军所能比拟的? 饶是年龄悬殊,这胜负倒是一瞬分明。 只见轩辕王眯了眯眼,定定看着锋王,说:“若此言真出自郡主之口,倒是叫本王错看了她!” 说完,轩辕王实在再无耐心与锋王纠缠,转身即走! 要不是还惦记着自顾形象,锋王倒真想给自己一嘴巴子,刚才这都说的什么话啊! 尤其,回去该如何同顾怜影交代呢? … 因之前向总管公公交代过,这会儿前往内殿的宫门前,已有小太监候着。 不出轩辕王所料,陛下依然没空见他。 只是这一次与从前不同,他今日是非见到他不可! “殿下,您别怪老奴多嘴,陛下这些日子都是闭门不出不见客的,您这般等着,怕是也没什么结果。” 徐公公便是陛下身边随侍的,这会儿见轩辕王铁了心要见陛下,还是忍不住提醒。 轩辕王想了想,说:“那就劳烦公公再通传一声,此事,关系到本王终身大事!” “王爷这是要娶妻了!” 徐公公一惊,难得有些失态,脸上更是不自觉露出喜色。 倒没想过徐公公对自己这事儿这般伤心,轩辕王不禁一稔,随即点了点头:“是,所以今日过来,是想求陛下同意的。” “行、行,老奴这就通传陛下,这可是大好事啊!” 徐公公高兴坏了,这简直是天大的喜讯,陛下便是再怎么醉心丹术,听到这样的消息,也一定会拨出时间来的。 果然,没多时,便传来了陛下召见的消息。 轩辕王已许久未曾见过他这位父亲了。 徐公公迎门,他缓缓迈步踏入,尚未看到丹炉,已是满室的药香。 眉头不可察觉地轻轻蹙了蹙,他循着记忆往寝殿深处而去…… 此时,耳中已传来他并不陌生的男男女女交缠的碎音,那种抵触与厌恶已不由自主再度浮了上来。 掀开最后一层珠帘,熏人的白雾自里向外散开,轩辕王当即屏住了呼吸。 却还得前行。 此时,映入眼帘的,忽略其呛人的气味,乍看倒有些朦胧飘渺似仙境的意味。 在这份虚无缥缈之中,他甚至不用刻意去看,便找到了那个至高无上的男人正衣冠不整地,与他的美娇娘嗑着丹,笑闹着。 **、无道! “陛下。” 他就站在那里,也不行礼,也不恭敬,只是极为平常地喊了一声。 也只一声,那浓浓地药味儿就往他喉咙里呛。 他忍着,不动声色。 想着这一回,他得多久才能听见。 “陛下~~~是轩辕殿下来了呢。” 女人娇软绵长的声音简直能腻死人,更是完全不顾自己那轻纱勉强遮身的浪荡模样,当着轩辕王的面,就这么大喇喇地贴在陛下身边,抚着陛下的胸口,拿起手的一粒丹药就要喂过去。 与此同时,只见她那一双长眼勾着上挑的眼线,甚至不顾陛下就在她身边,毫不客气地朝轩辕王抛媚眼。 陛下哪里看得见这些,接过她手中的那粒药,大手在人身上狠狠捉了一把,惹得后者又是一阵娇呼,这才让她自己含了,将那丹药喂入自己口中。 这画面,实在叫轩辕王有些看不下去了。 “陛下,儿臣有要事找您商议,不知可否让萝妃娘娘暂且行个方便?”轩辕王低着头,本着看不见、听不见的想法,只想办完自己要做的事。 萝妃娘娘纤柔的手指自耳后勾了一缕碎发下来,含在口中,那软成了水一般的身子又向陛下贴近几分。 只听见她那媚到骨子里的声音状似不甘实则撒娇地在陛下耳边吹了吹风:“陛下~~王爷有事找您呢,要不,臣妾就先退下?” 说着,她半舍不舍地就要从陛下身上下来。 水红色的轻纱顺势垂落,遮着那双曼妙的长腿若隐若现。 “啊——” 一身轻呼,萝妃娘娘飞舞的纱裙仿似不经意在轩辕王脸上轻轻扫了一下,在后者鼻前留下了一抹香,然后整个身子轻飘飘落到了陛下身上。 “爱妃说的什么话,你也是他的庶母,什么事儿不能听呢?”陛下一把扣住了萝妃娘娘的小细腰,“爱妃你该知道,朕才是真正半刻都离不开你的啊。” “陛下又在拿臣妾取笑了,不依不依的~~~”伴随着女人的娇笑声,两人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真正叫轩辕王的心愈发冷静。 “陛下!” 终于,他再一次开口了。 第365章 逼婚求婚(4) 然而陛下充耳未闻。 “儿臣有话要说,说完就走!” 终于,他放弃了萝妃娘娘的不在场,只想说完他要说的事,至于结果,他自有安排。 “陛下,殿下有正经事儿要说呢。” 倒是萝妃娘娘听出了轩辕王语气中的不善,勉强收敛了些,不再刻意与陛下亲密来恶心轩辕王了。 至于什么事儿,刚才徐公公其实都说了,她只是不愿意听罢了。 “成亲?” 陛下似自混沌中忽然清醒了那么一瞬,大手一挥,那被丹药与纵|欲毁得差不多的嗓子一出来,便是像两颗石头剐蹭一般,极为刺耳! “玄儿是该成亲了,成亲了好!”这糊里糊涂的话,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 无论如何,轩辕王只当是同意了。 “陛下不过问儿臣要娶的人是谁吗?”轩辕王问。 只是陛下说完那句,又飘飘然闭上了双眼,听到轩辕王的声音,只‘嗯嗯’哼唧了两声,说出的话,也不甚清晰。 还好,轩辕王耳力不错,倒也听出来了。 他说的是:“你有主意,你厉害,你想娶谁,娶!” 啧,这便是他娶谁也无所谓了。 “既然陛下没其它意见,那儿臣就要说今日过来的第二件事了。” 他语气恭恭敬敬,却是连萝妃娘娘都听出来了这第二件事的重要性,手下撩拨陛下的动作也不禁跟着顿了顿。 “嗯?”陛下迷迷糊糊回应。 “儿臣要娶之人,需以一聘礼求之,希望陛下允诺。”轩辕王说。 “嗯?”终于,陛下于混沌之中,总算稍稍清醒半分。 “什么?”他说。 轩辕王余光瞥了一眼萝妃娘娘,对方的衣着打扮实在是令人无法直视,却已经是极为明显的暗示了。 然而,陛下并未领会,萝妃娘娘更当浑然不知的模样,就想听听,到底是什么聘礼,搞得这般神神秘秘。 没奈何,左右真正紧张的人不会是自己。 轩辕王便直说了。 “儿臣所需之聘礼,正是镇国秘宝,血天根!” 三个字一出,方才还浑浑噩噩的陛下顿时浑身一震,一双混沌已久的眼更是猛地精光四射,看向轩辕王的眼神,也瞬间变得警惕起来。 这伏虎之威,慑得一旁的萝妃娘娘顿时有些敬畏起来,那搭在陛下身上的手一个瑟缩—— “嗯?” 陛下比谁都敏感的情绪立时被影响到,一个厉光扫去—— “啊!陛下!” 那看着细弱的脖颈上忽地出现一双虬结的手,死死地将她掐住。 萝妃娘娘使劲儿蹬着双腿,喉咙更是无力地想要咳嗽,呼吸更是越来越难。 直到眼前变得漆黑那刻,她也未曾想明白,究竟是为何,刚才还对自己那边宠爱有加的陛下,会忽然因为轩辕王口中的‘血天根’,直接让自己丢了性命。 只见萝妃娘娘那秀丽的头颅忽地失去了最后的生命力倒了下来,陛下的手这才松开。 然后,任由这般妖娆绝美的身体如便如一条死鱼,缓缓自榻上滑落在地。 了无生息。 “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依然嘶哑,只是全然不是刚才那般漫不经心,而那双曾经窥视江山,纵横捭阖的眼,即便早失了当初的光彩,其野心,却从未熄灭! “我说,我要血天根。”轩辕王丝毫不怵,再一次说出自己的要求来。 “咳咳……” 此时,陛下披散着头发,衣服松松垮垮地耷拉着,要不是那一身明黄及他周边的珍稀物件儿,说是个富贵乞丐,也是有人信的。 只听见他咳嗽了几声,阴鸷的双眼冷冷扫着眼前的人——他的亲儿子——他此生最优秀的儿子,说: “你是为娶妻而要它,还是为要它而娶妻?” “都是!”轩辕王答。 “她生病了,只有血天根能救。”轩辕王说。 “生病?”陛下的语气依旧带着怀疑,“朕可以请御医来治。” “只有血天根。”轩辕王说。 “血天根,绝不能落到非我皇家之人手中。”陛下说。 “所以,我要娶她。”轩辕王说。 “哦?” 终于,陛下换了一种语气,缓缓自榻上起身,一步跨过萝妃娘娘的尸体,踉跄着,走到轩辕王面前。 大概是太久没有这般清醒,他行至轩辕王面前时,似已耗了不少精力,若非后者及时一个虚扶,便是当即倒地,也是可能的。 “那你告诉朕,她,是谁?” 说话间,陛下死死抓着他的肩。 明明眼前这个老头子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轩辕王仍是能感受到自己肩骨之上,来自这个曾经的阴谋家,对哪怕是自己儿子的无情。 “黄灵儿。”他面不变色,坦然道。 “哦。”陛下似乎听说过这个名字,“就是,帮你解毒,最后卧底雪衣教,死了的那个姑娘?” “不错。”轩辕王说,“只是消息有误,她没死,却,也快死了。” “所以你要用血天根,救她?” 陛下的个子比不得轩辕王,此时,他就站在他身前,用手扶着他的肩,这才能勉强站住,一声声的‘询问’状似关心,却更多,是质疑。 “是。”轩辕王毫不改色。 “好。” 肩头一松,是陛下放过了他,继而转身踉跄走到他的炼丹炉前。 那里炉火正盛,炉鼎旁,是一盒子新炼出的药丹。 他伸手抓了一把,举高,然后跟玩弄珍珠一般任由它们淅沥沥落下—— “可是朕的药,还没用上它呢,这,可怎么办呢?” 他手里的丹药并没有落尽,一张已看不出健康模样,青黄的脸似地狱来得猛鬼一般,笑意涔涔地看着轩辕王,继续说: “不如,她来帮朕试?” “不行!”轩辕王果断拒绝。 “哗——” “那你要朕怎么办!” 只见陛下长袖一甩,那装着无数丹药的玉碟纷纷落地,碎成一片,然后和那红黑的丹药一起,很是壮观。 陛下踉跄着脚步,颤巍巍扶着不远处的一个扶栏,眼底青黑,目光带着癫狂! “是你告诉朕,这血天根仅此一根,需配合绝世功法方可服用,现如今,功法你没给朕弄来,却连血天根,也想从朕这里要走?!” 第366章 逼婚求婚(5) “你这个骗子,你这个骗子!” 陛下忽然变得歇斯底里起来,捞起手边的物件便跟发疯一般悉数朝轩辕王砸去。 轩辕王就这么笔直地站在远处,没有闪躲。 直到陛下气力耗尽,气喘吁吁地扶着软枕,满眼仇恨地死盯着轩辕王,轩辕王这才终于回话。 “血天根确是圣药没错,但陛下要的,却不是强身健体,而是同阎王抢命,自然与我所需不一样。”轩辕王淡漠道。 “不给!不给!” 陛下刚才那一番动作后,这会儿气喘吁吁,再提不起半分气力,只能硬扯着嗓子,就是不想如轩辕王的意! “儿臣认为,陛下可能误会了一些事。” 轩辕王不疾不徐,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要求遭拒而有半分变色。 反观陛下像个疯子一般,淬毒的目光死死盯着他,喘着粗气,垂死挣扎:“你想说什么?” 只见轩辕王唇角轻轻一勾:“一直以来,你最怕的,莫过于有人像当初你所做那般,再将你从这位置上扒下来。” 他上前一步,走到陛下身边,俯身至他面前,轻声说:“怕到,恨不得自己长生不老;怕到,连自己亲儿子也不放过,不是吗?” 陛下身体一抖,拒绝承认! “这些年,儿臣不计较,是因为儿臣不在乎。” 难得地,陛下竟从这个虽然他从未真正相信,但一直对自己毕恭毕敬,至少在自己面前表现得无欲无求的轩辕王眼中,看到了一丝从未有过的狠厉! 心头一惊:“你、你什么意思?” 只见轩辕王优雅起身,朝丹炉行了两步,那置放玉蝶的桌沿,还有几粒散落的丹药。 他微微偏了偏头,拾起其中一粒,掀开炉盖,看都不看便扔了进去,说: “陛下,现在,是儿臣跟你要血天根,可是如果你不给,那么,就算你在乎的这些儿臣根本看不上,却也丝毫不介意,让它换一个主人。” 说完,余光再没有一角留给陛下,他转身便要离开。 及至珠帘前,他顿下脚步:“七日后,儿臣大婚,至于血天根,希望在今晚日落前,能等到陛下的好消息了。” 这一次,轩辕王再无半分留念,踏步而去。 “啊!!!逆子,逆子!” 许久,那紧闭的房门内终于传来陛下怒极的吼叫,门外的大小太监熟练地眼观鼻鼻观心,仿似什么都没听见一般,就这么静静守着。 · 锋王回府时,还不到用膳时刻。 才下了马,王妃已迎了上来,有心追问,只是看到一旁的仆从,生生将那些差点脱口而出的话给咽了回去。 终于,等到了只有两人的地方,王妃张嘴便问:“轩辕王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锋王一脸的烦躁,“当然是不同意!” 王妃揪着手心的绣帕,急了:“那、那可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 锋王忍不住一巴掌拍在桌上,满脸愁容。 好一会儿,才问:“怜儿现在如何?” 王妃似想到什么,浑身一哆嗦,随即说道:“就、还是那个样子。” 闭门不出,擅闯者死! “要不……”就在两人一筹莫展时,王妃忽然建议,“咱们要不求求陛下?” “不可!” 陛下当两家是政敌,用以制衡才能容许锋王府坐大至今,联姻之事,郡主可提,轩辕王可提,偏偏只有锋王,万万不可提! 他也是失心疯了,居然因为顾怜影歇斯底里的那些话就舔着老脸去找轩辕王求娶,平白得了一层羞辱不说,还让她毁容的消息叫她最在意的人知道。 可……顾怜影此时已是半疯,没有她在自己背后出谋划策,这朝堂他能站立多久? 自然,他会想到寻求盟友。 而这朝堂之上,除了轩辕王,还有谁比他更适合在阴晴不定的陛下手中获得喘息余地。 之所以放低了身价,连郡主毁容的事儿也不隐瞒,便是这事儿藏不住,万一轩辕王发现被欺骗,后果可能比从未动过结盟心思还要惨烈。 再加上,他以为,正如郡主自己所言,轩辕王是个仁义君子,不会见死不救,而且,深爱她! 今天这番吃瘪,他才懂了,什么狗屁深爱,不够是顾怜影的自作多情罢了! 这下可好,如今是两头不讨好。 还不知怜影知道自己所为,又会发什么疯! 只要一想到这个,哪怕锋王已活了四十来个岁月,依然不寒而栗。 “那、那咱们该怎么办?” 这也不行,那也不可,王妃可算是急死了。 只见锋王靠在桌案前难得沉思起来。 自顾怜影在他身后承担参谋以来,他已许久未曾这般费神。 “本王记得,之前民间有不少关于郡主与轩辕王的风声,对吧。”锋王说。 王妃点了点头。 “那,咱们再加一把火!”许久不见的老狐狸·锋王终于有了一点往日依稀的模样。 “王爷您的意思是?” “添油加醋,便说两家已有意联姻,不日即等陛下颁旨成亲。”锋王说 “这、这合适吗?” 王妃想到自家王爷今日才吃了轩辕王一记暗亏,对他这样的主意,有些怀疑。 “他不是民间号称仁王吗?当流言不可控,他若还是不想对怜儿负责,咱们便把怜儿因他受伤毁容的事儿传出去。” 锋王阴恻恻勾了勾冷笑:“到时候,他便会落得一个始乱终弃的名声,便是怜儿不能与他有所结果,他日他若再对锋王府动手,凭着陛下对怜儿的宠爱与他此后的民望,这皇位,也万万与他无关了。” 这计谋听着,便是最好能让轩辕王娶了顾怜影,便是不能,也要让百姓认为轩辕王有负于锋王郡主,如此,他日轩辕王弱队锋王府不利,便是忘恩负义。 “这主意好是好,可……”王妃依附王爷惯了,可怎么想都觉得这主意有点风险,“若轩辕王不在意皇位,无所谓民望呢?” 至少,自本朝开创至今,陛下表现的是一直属意轩辕王,而轩辕王却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当着全天下人的面表示绝不为皇! 只见锋王眯了眯眼,嗤笑一声:“只有傻子才会相信,他真的不在意皇位!” 第367章 逼婚求婚(6) 当晚,宫中便传来消息,说是轩辕王所求,陛下允了。 至于婚事细节,宫中礼官不会强加干涉,一切以轩辕王自己的心意为主,包括,何时昭告天下,宴何宾客,便是不请陛下观礼,也是可以的。 至此,轩辕王心头的一块大石头才算落地。 若非逼不得已,他并不想与陛下的父子关系行到如此地步。 接下来,就只等誉雪楼来找他了。 关于操办婚礼的事,自然而然又落到了元安头上。 六日! 才六日! 元安作为轩辕王的贴身小厮,万万没想到自家主子说成亲就成亲,而自己居然连未来主母是谁都不知道。 还好,他家主子不是个心血来潮说风就是雨的。 甫一交代,便说未来王妃身体不适,此次婚礼一切从简,不需要大肆宴客,也无需走宫中那套繁文缛节,这番交代之后,才叫元安觉得自己这小身板儿勉强能够扛得起。 而在元安马不停蹄为自家主子终身大事马不停蹄时,一条流言,在短短两日传遍京城—— “你知道吗?轩辕王要成亲了!” “真的?这可是大喜事啊!” “当然是真的,没瞅见那轩辕王府的人这几日忙进忙出的,那潇客斋最好的红绸可都给人买走了!” “这我也听说了,说是这婚事来得急,连喜服都没来得及做,直接拿了潇客斋的镇店之宝,然后贴合新娘子的尺寸改改就成亲了。” “哎哟喂,那可是数百名绣娘绣了三年的好家伙,看来轩辕王对新娘子是真上心哪!” “可堂堂轩辕王,成亲是件大事,怎么这么忽然就操办起来了?” “我听隔壁三婶家表妹在宫里的干亲说这亲事是轩辕王自己求来的,就不知道是不是怕新娘子跑了,才搞得这么急。”说着,那人还掩面偷笑了几番。 “啧啧,那新娘子是哪家闺秀啊,能得轩辕王这般喜欢,可真是祖坟冒了青烟了。” “还能是谁,当然是京城第一才女锋王郡主啊!” “唉哟,这可是上好的姻缘哪,男才女貌,可是不得了嘞。” “那锋王也舍得这么草率就把郡主给嫁了?” “这事儿咱也不清楚,只知道那王府的人已经通知了紧邻府邸的几条街,说是成亲当日,虽不走宫中的礼节,却也是要与民同庆一番的。” “哟,这么说,你知道时间?” “可不是?就在本月二十三呀,说是新娘子身体不适不便劳累,却也不能委屈了对方,周边的街巷可是要摆流水席庆贺的。” “那可真是大手笔!” “所以,说草率倒还真不是,说不定啊,是轩辕王深情,特意用婚事给郡主冲喜呢。” “哟,倒是忘了问了,刚才说新娘子身体不适,这郡主何时病了,竟未听说过。” “咱哪儿能知道这个,不过倒是听刘家巷一个在京兆尹做工的丫头说听到大老爷说宫里中秋晚宴那次就没看到郡主过去,想来那时候身体就不好了吧。” “哎哟,都说天妒红颜,郡主那么好的一个姑娘可一定要健健康康的呀。” “这不是福不是祸嘛,要不是因为这事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到轩辕王与郡主喜结良缘的这一天呢!” “没错,没错!欸,我记得你家就住在轩辕王府隔壁那条巷子,到时候能蹭个喜宴不?” “来,都来!” “得嘞,我这就告诉我家那口子去!” … 坊间流言愈演愈烈,便是元安日日跑进跑出听到些风声,也全然没空同殿下求证。 甚至,就连他自己也是这般认为。 主子这么着急着成亲,平日里又看不到与其他女人有来往,算来算去,可不就是郡主了呗,便也没管这事儿。 而轩辕王,却是连朝也不上了,每天就关在府中的藏书楼中,翻阅着关于‘血天根’可能的记载! 誉雪楼一进城,便听到了轩辕王三日后成亲的消息。 心头说不上到底是什么滋味,有些庆幸,又……难免有些低落的情绪。 当然,他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加快脚步朝轩辕王府而去。 因之前就约好了,这一日轩辕王早早就离了藏书阁,拿了几本书便在书房一边看着,一边等他。 终于,暮色将落时,耳朵倏而一动。 他放下手中书册,起身一转,便看到了誉雪楼站在床边,一身黑红,一根浅色发带将长发束起,潇洒而不失少年江湖气。 “你来了。”他弯了弯嘴唇,似乎对于能看到誉雪楼准时赴约很是欣慰。 “拿到秘宝了?”誉雪楼才懒得与他假意寒暄,开门见山。 “还未,不过他不敢不给。”轩辕王说。 这么自信? 誉雪楼挑了挑眉,看他这般笃定的模样,仿佛现在高高在上的那位是他一般。 “那要抓紧时间了。”誉雪楼说,“她这几日身体忽冷忽热,露出的手上已满是青痕,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这还是轩辕王第一次听誉雪楼说起黄灵儿中蛊的详细症状,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这几日我一直在翻阅古籍,是关于血天根的,可……” 轩辕王略微一沉吟,继续: “虽然传说中的血天根中可生死人、肉白骨,却也只是传说,尤其是那未知的功法,根本无处可寻,你确定,它能救灵儿姑娘?” 誉雪楼一怔,倒没想到他居然对黄灵儿这般上心,也许……黄灵儿就算嫁给他,也不错。 这样的念头出来一瞬,顿时将誉雪楼吓了一跳。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自从知晓自己对黄灵儿的心意,先是去泸水村告白,又化身雪衣极力破坏她与铁山的亲事。 如今回想起来,那般幼稚的举动,一点也不像从前的他。 尤其到现在,他居然还能做到为了救她,眼睁睁看着她另嫁他人?! 一时间,他陌生得仿佛连自己都有些认不清了。 也许欧阳子说的对,做得更对。 而他,已经无药可救了…… 心思千转百回不过一瞬,很快,他重新捡回思绪,看着轩辕王,说: “本就没有把握。” “要血天根,不过是最后的希望罢了。” 第368章 血天根雪衣诀(1) “要血天根,不过是最后的希望罢了。” 誉雪楼并没有否认轩辕王的话。 可同时,他也没有告诉他,虽然没有传说中的神秘功法,可黄灵儿中的是雪蛊,而雪衣诀对雪蛊可以算得上是对症下药! 虽然,即便这些条件悉数具备,解雪蛊,也不是必然。 而他之所以不说,当然是因为轩辕王这些年在江湖上来来回回,除了传说中的英雄事迹,暗中搜寻的,还有雪衣诀! 其目的或不可知,但雪衣诀之秘,天底下怕是只有雪衣教历任教主与幻红楼历任楼主知晓了。 “可还有我能帮得上忙的?” 轩辕王没想到即便求来血天根也并不能确定救醒黄灵儿,只能问誉雪楼的打算了。 “有。”誉雪楼说。 “什么?”轩辕王问。 “拿到血天根,越快越好。”他说。 “这个无需你交代,我也自会处理,除此之外呢?”轩辕王问。 誉雪楼想了想,随即摇了摇头。 轩辕王点了点头:“好,既然如此,我想问,你什么时候能将灵儿姑娘送来?” “嗯?” 不意轩辕王忽然提此需求,誉雪楼一怔:“你着什么急?” 轩辕王斟酌了一下用词,这才说道:“并非我不相信你,而是从你找我到现在,灵儿姑娘中蛊垂危,都是一面之词,你不给我看,也未曾让我找大夫看过,或许,用不到血天根呢?” “所以你是怀疑我在骗你,意在夺取血天根?!”誉雪楼终于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即有些恼火起来。 “当然不是!” 轩辕王连忙解释:“你是什么性子我自然是知晓的,就算真的要夺血天根,大不了就是之前那般闯我府中密室,或者孤身入宫探寻,倒不至于用这种欺瞒的手段。” 他顿了顿,继续说:“我的意思是,灵儿姑娘到底中了什么蛊你也未说清,直至刚才才说了一点点症状,可你又不是用蛊的高手,更不是治病救人的大夫,也许,我能更好的帮助你们呢?” 不得不说,轩辕王这番话已经是极致诚恳了。 誉雪楼总算听进了几句,却也明白,他之所以这般说,完全是因为并不知晓黄灵儿所谓的垂危是雪蛊反噬。 而一旦知道了,灵儿就是宦红绫的身份,自然也藏不住了。 “总而言之,你的意思就是让我尽快将她送到你府上,对吗?”誉雪楼总结。 轩辕王面颊微热,之所以这么说,刚才那冠冕堂皇的理由是真心,可私心,多少也是的。 他对灵儿姑娘,确实存了不一样的想法。 从薛岩山一线天,她一把抹掉那足以吓死马的妆容开始,一见钟情。 只是他堂堂轩辕王,还想给自己六点面子。 “我是为了她好。”他说。 誉雪楼心底不禁涌上一股烦躁,再看轩辕王,怎么厌恶的心都有了。 也许有人会说他无耻,但事实上,他那日离开轩辕王府后,确实存过心思,等血天根一到手,他便带着黄灵儿逃之夭夭。 什么狗屁君子一诺,什么救命之恩,他才不在乎,他轩辕王大婚之日新娘没出现,关他誉雪楼什么事! 随便再找个新娘子呗。 反正,只要不是他想要的灵儿就行! 可……要是真将黄灵儿送到轩辕王府,无论是拿到血天根后配合雪衣诀救治,还是再找机会将她于婚前偷走,都不轻易。 “不可以。”誉雪楼果断拒绝。 “为何?”轩辕王当时就不懂了,“也许,根本用不上血天根,本王手下的神医就能让她醒了呢?” “那你当初为何还要张贴皇榜?” 誉雪楼反唇相讥。 “一个普通到再普通的蛊毒你都解不了,更何况她如今中的,可是幻红楼下的手?” “幻红楼?” 轩辕王派出去的那些人确实跟踪到了幻红楼的行动,知道她们在追杀一个人,如今看来,却是—— “她们追杀的,果然是你?!” 想到,他便问了出来。 之前他不知雪衣与誉雪楼是同一人,便已大致猜到被追杀之人是他,如今他已自爆身份,有些疑问,还是确认一下的为好。 誉雪楼一愣,他并不知道轩辕王到底查到了什么,只是那晚他确实听到了两路人马的动静,却只刚刚撞上了顾怜影那波。 因此,直到这会儿,才意识到第二波人,竟是轩辕王派出来的! “是又如何,难道你能帮我把幻红楼灭了?” 誉雪楼几乎可以猜到,只要再给他一点正确信息,黄灵儿的身份,怕是藏不住了。 然而他这语气实在随意,让轩辕王不禁心底再次生出一丝疑惑: 真的是他吗? 就算幻红楼追杀他以报前任楼主之仇,可雪衣教呢? 雪衣教凭什么要追杀他? 尤其,他现在依然雪衣教教主。 可……若不是他,他实在想不到泸水村有第二个值得被两派追杀的人了。 总不可能是灵儿或者那个猎户吧。 这个念头方出,轩辕王神色陡变,隐隐预约,脑子里有什么关键线索急急欲出,却是一闪而过,叫他当时没有抓住! “若不是你连累她,她又何至于此?”轩辕王没好气呛了一句,“再说了,我现在说的又不是这个。” “血天根到手前,她只能留在我身边,否则可能一天都撑不下去。”誉雪楼说。 轩辕王的意思,他懂。 可总结下来,无非就是想让黄灵儿早些进轩辕王府罢了。 “不试怎么知道,不是你根本不想她嫁给我吗?若我能帮你找好大夫尽快救治,你应该感激才是。”轩辕王实在不懂他为何这般执着不肯将人送来。 誉雪楼冷笑:“她的伤是你懂还是我懂?你要实在没什么话说,我便走了。” 他与他,能这般说话已经是罕见了,再多聊下去,怕是又要不欢而散! “明天,就明天。” 就在誉雪楼将行之际,轩辕王说话了: “明日午时,我会拿到血天根,但是黄灵儿必须到我府上接受治疗。” 誉雪楼皱眉。 只见轩辕王挪步走到誉雪楼身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我也希望——” “灵儿姑娘,可以清醒地答应嫁给我。” 第369章 血天根雪衣诀(2) “我也希望。” 心头微动,神使鬼差地,誉雪楼应了。 而这个决定直到他回到灵安寺,尤其看到床上还在昏迷的黄灵儿时,后悔得无以复加! 长叹一声,他认命地将黄灵儿扶起,帮助其盘腿坐打坐姿势,又开始了日行一事的用自身雪衣诀心法为她调息…… 这几日,她的蛊毒已发作的越来越频繁了,原本粉嫩圆润一张脸的如今已挂上了青色,而她的身体,始终冰冷。 如果不是他每日的雪衣诀支撑,怕是她还没被蛊毒反噬而死,先把自己给冻成了一具僵尸。 只不过后遗症,也是有的。 随着黄灵儿的身体渐渐回暖,一阵阵白烟自她头顶缓缓冒出,青白的脸上缓缓出现一丝异样的红,并不健康,带着微弱的呻吟—— 那是她还活着的一点证明。 然而很快,这股火热开始自誉雪楼的掌心发酵,仿佛要将黄灵儿的五脏六腑放在火上烤一般,灼得她没一会儿便满头大汗。 对于誉雪楼来说,给她运功已经是熟练的工程,只是随着她中蛊越深,他需要耗费的功力也越来越多,一个周天走下来,黄灵儿已是浑身汗涔涔。 而他,也因为连日不间断的调用真气,脸色一度更甚一度地白了几分。 只是这一切,无人能看见。 灵安寺,终究是在那个人监视下的地方,即便有师太掩护,他们的行动也尽量安排在夜里。 因而此时的房间里,半盏灯火也无。 运气手工,只见誉雪楼掩着嘴按捺住想要咳嗽的冲动,小心翼翼自床上下来,复又细心将黄灵儿扶到床上躺好。 此时她的身体正是滚热,只需在她领口抓一把,便能发现汗水浸透了她的衣裳。 离床不远处,是运功前便已准备好的一个热水桶,用木盖盖着,一掀开,便是蓬勃的热气迎面扑来。 誉雪楼数量地自盆架上抓了澡巾,将水桶提到黄灵儿床边,将澡巾搭在桶沿。 伸手,将头顶束发的发带扯下,然后蒙住了双眼,这才按记忆中的位置,摩挲着拿到桶上的澡巾—— 澡巾入水,拧干,一气呵成。 将打湿的澡巾平摊到掌心,他一手扶着黄灵儿,一手,开始给她擦汗。 从额头,到脖颈,到后颈以下半寸。 然后,又一次将澡巾放下。 换了个姿势,先抓着黄灵儿亵衣的衣袖,循着边缘,一寸一寸摸到她的领口,以尽量不触碰到她的方式,为她宽衣,然后再次浸泡澡巾、擦拭…… 一切,进行地迅速,而坦荡。 房间里的窗户都已关上了,不会有风进来。 做完这一切,他依然将她的亵衣合好,然后将被子盖了回去,避免热水擦拭过后会着凉, 至于换衣服这种事儿,等到白日里师太或者荀姨方便的时候自会过来替她更换。 没错,这件事终究是告诉了荀姨。 毕竟伺候人这种事儿,誉雪楼身为一个男人多少有些不方便;而师太,终究不是个擅长的,更何况那些生理及清洁问题…… “明天,我就送你去轩辕王府了。”他静静地坐在黄灵儿床头,哪怕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依然能借着自己优越的视力,精准地看到黄灵儿那张苍白的脸。 高热退去之后,她的体温已经渐渐下来,并且,将在未来的三至五个时辰里保持正常。 而一开始,是能撑十个时辰的。 “我不知道这个决定对不对,可至少,你有希望能活下来。”他就靠在床边,似自说自话,“至于以后的事,我也说不准了。” 于他而言,他会尽最大的努力,在拿到血天根后便将她偷走,但是万一,万一没做到,她便是真的嫁给轩辕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忽地笑出声来。 “其实,我后悔了。”他说。 “感觉我从发现自己喜欢你之后,整个人都变得奇奇怪怪的。” 他顿了顿,似乎在考虑怎么形容这种奇怪。 “就是,一点也不像我自己了。” “可是……我还有那么多事要去做,怎么能因为一个你,就停下所有脚步呢?” 说着,他抬起头,看着其实什么也没有的屋顶。 目光迷茫。 “所以……这是我给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 黄灵儿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就被他攥在了手心,嘴角更是不自觉挂上了一抹浅笑。 “如果我能成功带你走,无论你愿意,或者不愿意,我都不会放开你,就算你恨我,也不会。” “可是……” 一想到这种可是,他便忍不住蹙起了眉头,低喃的话语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得清: “可是如果……如果万一,我会离你远远的,不会再缠着你,从今往后,你嫁人生子、伉俪情深,再与我无关,不入我耳!” 说完最后几个字,他似将所有的情感宣泄了出去,缓缓闭上双眼,努力,让自己去适应这个决定。 以及,这个决定之后,可能的一切! · 次日,无需一兵一卒,轩辕王就这么跟着陛下派来的人,一步一步走进了供奉血天根的所在。 为保血天根的药性,它是装在一个由千年雪杉木所制的木盒之中。 陛下是什么人,这天底下怕是没有比轩辕王更清楚的了。 因此,虽然笃定他在那番威胁之下,不敢对血天根懂什么手脚,却还是谨慎地打开了盒子,做了一番检验。 红红的一小块跟灵芝差不多,上面点缀着七八朵形状似小花儿一般的颗粒,颜色较本体深一些,只是数量,似乎比初次见的要多了几粒。 仿佛,这些年,它还在生长一般。 这是他第二次见血天根了,上一次,还是十二年前。 属于血天根独特的清香自盒中慢慢溢出,确是他曾经闻过的香气。 点了点头,元安上前接过盒子,将它关上,又用早准备好的包裹妥善收好,这就准备回去了。 “殿下请留步。” 正要出宫,徐公公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喘着粗气追了上来。 “徐公公您慢点儿。” 元安看徐公公那架势,连忙拦在轩辕王身前,深怕对方一时刹不住。 “什么事儿?”轩辕王问。 “陛下、陛下……” 第370章 血天根雪衣诀(3) “陛下、陛下……” 徐公公喘着粗气,心跳一时还不能平整,差点,差点就没赶上。 轩辕王就站在原地,耐性地等着。 好一会儿,徐公公终于能完整将自己要说的话给说出来了:“陛下托奴婢给您带句话。” 轩辕王眉头微动,隐约觉得不会是好话。 “说。”轩辕王吩咐。 “陛下吩咐,三日后的大婚,可能、可能……” “可能什么?” “可能,要多一位新娘。”徐公公说完,迅速低下了头。 轩辕王一愣,万万没想到陛下到了这个时候,竟还要横插一脚:“他要赐婚?!” “是。”徐公公说。 “谁?”轩辕王问。 徐公公抬眼看了一下四周,确定除了轩辕王与元安之外,此处再无外人,这才小声说道:“锋王殿下,昨日进宫了。” “嗯?” 这么一说,轩辕王便知道了。 是郡主!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上次他已经那般下过锋王的脸面,对方居然还能找上陛下。 眼底幽幽发着冷光,这一次,他是真的动怒了。 原来,撕破脸后,所谓的轩辕王与锋王制衡之策已然无用,陛下做的,就是怎么恶心他怎么来! 不过……他没有直接下旨,估计也是在试探他吧。 或许,还有害怕。 “公公。” 嘲讽的嘴角微微一扬,他冷冷看着前方,说:“你该站队了!” 公公呼吸一重,当即被这气势慑得就有些腿软。 却也不挣扎。 只见他顺势就跪了下来,难掩一脸激动,道:“老奴等殿下这句话,已经等了十年了啊!” 不仅徐公公,便是元安也因为轩辕王此时的气势而不禁激动起来。 他家主子终于决定不受这窝囊气了! “徐公公。”轩辕王吩咐。 “奴婢在。” “陛下的丹炉坏了,怕是这几日炼不出药了,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轩辕王说。 徐公公眼睛一亮,崇拜而激动道:“奴婢知道。” “元安,你留下帮他。” “是,主子。”元安一听,开心了,简直跃跃欲试。 “东西。” 轩辕王说着,生出一只手来。 元安先是一愣,当然,很快就反应过来。 只见他连忙将怀里包好的血天根重新递给了轩辕王,眼中含着兴奋,满脸的摩拳擦掌,就等着为主子这么多年的憋屈来讨个痛快了! 剩下的事无需他操心,轩辕王落落一身,径直朝宫外而去。 至于锋王。 嗯,相比陛下,锋王反而算是难对付一些。 只是…… 想到那日他求自己的模样,隐隐约约,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从前他总是南来北往混迹江湖,在京中待的日子一年到头也不超过一个月,按理,并不会得罪什么人。 然而锋王,却在不过七年的时间里,靠捡着他不屑的战功及祖荫,不知不自觉竟成了陛下眼前数一数二的宠臣。 在那之后,朝堂之上参他的折子也多了起来,本就碎裂不堪的父子情在一次次的试探与失望中,彻底崩坏! 可以说,他与锋王的对立,完全是由对方一手打造出来的。 而他与郡主,在年初水灾之前,其实并无过密的交情。 因此,在他想象中的锋王,该是那种独断而不失魄力、野心勃勃的枭雄一类,甚至之前自己鲜有几次在朝堂上的针锋相对,亦没有让他发现太大端倪—— 当然,这大概也与他并不想多生事端,奉守中庸之道,对于锋王的挑衅大多数视如无物有关。 如果那个时候,他真的去正面反驳锋王,对方是否还能如那般言之凿凿,侃侃而谈? 简而言之,因前些天与锋王难得的那次独处,让他不禁开始怀疑一件事—— 锋王并不可惧,可惧者,乃他背后实际操盘之人! 看来是得找个机会好好与锋王再会上一会了。 至于当务之急,自然是赶紧将血天根带回去救治灵儿姑娘了。 · 烟雾缭绕的丹房里,陛下正搂着新晋的萝妃娘娘醉生梦死—— 没错,当今陛下换女人的速度实在太快,又懒得记,于是这萝妃娘娘的封好,前前后后也换了几十个主儿了。 男人不堪入耳的哼唧声与女人的逢迎语态,真是叫外面看守的人都闻之耳热。 “开门。” 很快,徐公公领着元安出现在丹房门外。 “徐公公,陛下吩咐,不得打扰。”看守的小太监此时还有些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是看着素日笑眯眯的徐公公,总觉得与平日里有些不同。 具体如何不同,恕他眼拙,一时没看出来。 “哐!” 不等徐公公回话,他身后元安直接站了出来,一脚上前便将房门给踹了开。 “大胆!” 小太监当时就傻眼了,立马上前一步拦住房门,带着属于太监独有的尖利的嗓子当即就斥了出声。 元安可是个货真价实的混不吝,天上地下,他唯一服管的,就只有他家主子一人。 此时小太监挡道,直接被他一手扣住,然后扔了出去! “放、放肆!” 小太监还想要拦,却见徐公公走到他身前,一把拂尘怼在了他胸前:“小英子,接下来的事,你就什么也没看见,知道吗?” 小英子全然不知道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眼睁睁四周的护卫笔直地守在该立的岗位,却没有一个人说是上前护驾。 隐约,心里有个骇人的想法蹦了出来。 … 元安揩了揩有些发痒的鼻头,简直要被屋里的药臭味儿给寻死了,却还得在这烟熏火燎的地儿找人。 几乎是一转弯,他便看到了卧塌上软绵绵的两个人。 哎哟喂,我还是个孩子呢,怎么能看这些! 元安龇着牙,心底大呼辣眼睛。 手上一动,那挂在拱门之上的一块纱帘便被他扯了下来,随即一扔,勉强算是遮住了两人的不堪入目。 “嗯?谁?” 陛下整个脑袋还有些糊涂,双眼甚至还看不清来人到底是谁。 只知道有人对他不敬,还是大不敬! 心底怒气顿生:“好大的胆子,来人,来人啊!” 此时,门外的人皆是一副战战兢兢,谁还敢应? 元安可不管,看当今天子的眼神更是没有半点儿敬畏,只一心顾着自家主子的吩咐。 那一双眼,直接落在了那还冒着青烟的丹炉之上。 第371章 血天根雪衣诀(4) “你、你要干什么?” 终于,陛下意识到了不对劲,那模糊的双眼在这浅浅的惊吓之后终于清明了些许。 自然也认出了此人,是轩辕王身边的元安! 元安前后左右对着这炼丹炉观察了一番,漫不经心道:“殿下说了,陛下这炉子大概是有问题,吃得药让陛下越来越糊涂,找小的前来修修。” 陛下还没听明白呢,只见元安那脚一抬—— “哐当!” 整个丹炉被他一下子踹翻了! 只见那尚未炼成丹药的药渣、药液顿时洒了一地,尤其那数百种药材浓缩至一处的味儿齐齐出来,简直熏死个人! 饶是反应再怎么迟钝,元安事儿做到这个份上,陛下终于脸色大变。 “放肆!” “混账!” “来人,快来人啊!” 陛下慌了,挥舞着那瘦骨嶙峋跟鸡爪一般的小手手就想求援。 “是殿下叫我来的。” 元安上前一步,蹲到陛下身边,说。 “玄、玄儿?” 陛下的眼睛已是血丝满布,仿佛黑夜里的恶鬼一般。 此时他看着元安,一把抓住他的衣袖,目光中带着憎恨——这绝不是一个父亲对儿子该有的态度! 元安倒是鲜少见到陛下这般姿态,被他看得也是格外得不舒服,当即使劲儿将袖子从陛下手中抽了出来。 “殿下说了,陛下身体不好,儿女亲事就不牢操心了。”元安捏着鼻子,“要是真没闲的慌,可以再多找几个萝妃娘娘玩玩。” “不过……”元安顿了顿。 “就是不知道陛下的身体还受得了几位娘娘?” 说着,他瞥了一眼自他进来后,一直战战兢兢躲在墙角的最新一任萝妃娘娘。 唉,明明陛下当年征战天下时也是威名远震的,怎么这年纪越来越大,当年的英明神武却跟悉数喂了狗似的。 就连男女之事,竟比一般青壮年还要贪恋…… 当然,这些事儿还轮不到他这种小跟班来评判,他只需要把自己主子的意思表达清楚明白即可。 “逆子、逆子……” 陛下的声音在发抖,来来去去,也就这么几个字。 元安撇了撇嘴,起身看着这一地的残渣:“殿下还说了,只要陛下安分,不管是丹药还是美人,他绝不干涉,就连您的位置,也可以一直坐得安稳,只要,您别再一再挑衅。” “逆子、逆子……” 也不知陛下到底有没有听进去,他看着地上那些尚未成型的药材,像半个疯子一般,就差上去舔了。 元安摇了摇头,起身:“殿下的话小的已经传到了,希望陛下身体安康,福寿百年。” 说完,他再不多做停留,径直离开了这满是药臭的房间。 直到大门被掩上,屋里还咆哮着陛下声嘶力竭的‘逆子!逆子!’ 元安恍若未闻,朝徐公公交代了几句。 “陛下不爱上朝便不上吧,要要劳烦公公明日早朝昭告天下,自明日起,朝堂之事暂由六皇子代政,六皇子体虚,不宜见风,便不上朝了。” “大臣们若有折子,收来直接送到六殿下寝宫便可,若有需要商议之事,可与太医确认后,择期垂帘共议。” 交代完这些,在场所有人,包括徐公公、其它小太监还有早就被轩辕王接管的护卫们心知肚明,殿下终于决定将陛下给架空了。 说实话,期待许久了! 至于之前许诺的,绝不登基为皇。 没有啊,陛下他还是皇帝,代政的也是六皇子,与他轩辕王何干? · 元安做事的分寸轩辕王心中有数。 因此,当他将后续交给元安处理之后,自己揣着血天根,很快便回了轩辕王府。 一进门,府上正是热闹。 之前扎根书房倒是没发现,元安这几日的张罗,让此时的轩辕王府已是一派喜气洋洋。 尤其那红灯笼、红绸花,还要掏贴在窗户上的剪纸等一应物件儿,府里每个人都忙得热火朝天,脸上带着喜不自胜。 没办法,他常年不在府中,这群人早就闲得要死,难得有这么有意义的事情,可不激动吗? 也是这个时候,轩辕王才恍惚有了点儿自己过几日即将成亲的意识。 虽然是他提出来的,但本意,确实主在合理拿到血天根,救人! 如今血天根就在怀中,只等誉雪楼将黄灵儿送来了。 虽然对方前几次都是晚上过来,但要是带上黄灵儿的话,可能……就没办法走窗户了,大概率,还是会在天黑前登门。 想了想,他遣了小厮同门房交代了,若是有人带着病人上门,直接请入便是。 午膳过后,轩辕王先回房看了会儿书,再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大汗淋漓之后又重新梳洗一番,再然后,便是在凉亭里处理属于‘轩辕王’的政务了。 元安‘威胁’完陛下便回来了,然后……又被他安排了新的任务。 嗯,去查锋王了。 自锋王于朝中崛起,从来都是与自己针锋相对。 也因此,他才会被陛下拉拢用来警告自己——虽然实际并没有什么用,反而当下更是刺激得他翻脸! 总之,这一次锋王甚至顾不上陛下对自己的忌惮也要把顾怜影嫁给自己,怎么想也是一步烂棋,与他往常对付自己的路数完全不同。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 属于他真实的愚蠢,暴露了! 可偏巧又赶上了郡主遇刺毁容的事儿,不查一查,还真不是他的作风。 说不定,还真能揪出操盘锋王背后的那只手! 办公的时间总如白驹过隙一般过得让人难以察觉,当他炉上的茶水再次煮干,小厮正要添水之际,他恍然一怔。 抬头,便见天边的红霞映得满园林木都似染上了一层朦胧。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香气,正是那桂花,此时在枝头开得小巧而金灿。 他伸了伸懒腰,打算结束今天的公务。 当然,最主要的,是他估摸着时间,誉雪楼该来了。 剩下的东西都交由小厮收拾,他理了理衣摆,打算去往前厅等会儿,若一直不来,也该是晚膳时分了。 “王爷,门外有人求见。” 人还没到前厅呢,远远便看见一个门房匆匆而来。 第372章 血天根雪衣诀(5) “请进了吗?”轩辕王连忙问。 “那人驾着马车,戴着檐帽不肯进来,说得王爷您亲自去请。” 这态度,必然是誉雪楼了。 轩辕王心中一喜,当即迈步便要朝大门而去。 此时的他根本无暇分辨这喜到底是来自黄灵儿,还是誉雪楼。 总之,两人光明正大出现在轩辕王府门前,便是一个不错的信号了。 他脚步飞快,就差踏风而行,没一会儿便看到了门外的马车。 “你来了?” 几乎未有停顿,语气更难得带了一丝不属于他人印象中轩辕王的活跃,直奔那坐在马车上的车夫而去。 誉雪楼拉了拉帽檐,沉声‘嗯’了一声。 “房间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请随我来。” 昨晚誉雪楼同意将黄灵儿带来之后他便已吩咐下去安排住处,在今早进宫前更是确认过,那个院子有山有水,有花有亭,正是个休养的好地方。 誉雪楼点了点头,屈身入车中小心翼翼将黄灵儿抱了出来。 因为此时她浑身冰冷,身上裹着厚厚的被子,轩辕王看过去,便是连脑袋都埋在里面,只依稀能看到她的头发与一丢丢脑袋。 “她……” 饶是已经挺誉雪楼听说过黄灵儿的症状,这中秋的日子,还算不得有多凉,可裹在她身上的被子厚度,怕是过冬都够了。 “带路。” 大概是他盯着黄灵儿的时间有些长了,誉雪楼的语气明显多了几分不耐,催促这轩辕王赶紧进去。 此时门口的人已经被他清空,虽然应该不会有人认出誉雪楼,但是这人对自己的态度实在在搞,万一引起他人的好奇心可不会是什么好事。 从门口到给黄灵儿准备的住处那一路都叫轩辕王给清场了。 只是这一路,那些红灯红绸,还是不可避免地落入誉雪楼眼中。 前两次都是夜间进来,而且直奔轩辕王所在,他并没有刻意注意过府内的格局装饰。 然而这一次,他抱着黄灵儿,像个真正受邀的客人一般,穿过一道道长廊,看到那一张张‘囍’字,心头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两人即将成亲的事。 心情瞬间就更郁闷了。 再怎么早有准备,他依然没有想象中那么豁达、看得开。 直到进了屋,将黄灵儿安置到床上,又探了探她的体温,确定暂时不会有事,这才有空将头顶的帽子摘下来,露出那张臭了一路的脸。 也是直到这时,轩辕王才看清了黄灵儿此时的模样。 果然与誉雪楼之前说的差不多,脸色青黑,嘴唇也被冻得屋子,甚至连睫毛上都隐隐挂着白霜。 “你现在能告诉我,她到底中的什么蛊吗?” 直到现在,誉雪楼也不肯告诉自己她中蛊的详细,因而这些天他虽然看了不少关于蛊虫的书,却有些漫无目的的。 此时他亲眼看到黄灵儿的症状,才发现自己果然白看了…… 誉雪楼垂了垂眼,果断转移话题:“血天根呢?” 只当他是不见兔子不撒鹰,轩辕王说:“已经拿到了,不过用法……” “这个不用你操心。” 誉雪楼直接打断,冷漠的声音里仿佛毫无感情,伸手:“东西给我吧。” 给他? 轩辕王本能蹙眉。 不是他对他不信任,而是,没法信任。 甚至在他始终拒绝将黄灵儿带到他府中接受更好的大夫诊治时,他不止一次怀疑当自己把血天根给他,他便立刻离开。 至于黄灵儿,说不定从一开始就只是他的道具罢了。 毕竟,他在自己这里所言那般汲汲救她的理由,直至现在依然还不足够有说服力。 “我得保证你会用到她身上。”轩辕王拒绝。 誉雪楼的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好了。 只是稍微一想,也能大概猜到某人的想法,嗯,灵儿可以嫁给他变成皇家人,而他……再不可能同他们狗屁的一家人! “可以。” 誉雪楼轻松答应,也让轩辕王总算少了几分戒心。 “不过……”他有说话了。 轩辕王不意挑眉。 “黄灵儿中的蛊比较特别,在彻底解蛊之前,只有我的功法可以短暂续命,所以,在她醒来之前,我也要住进来。” 他直接说出自己的诉求,没带半点含糊。 轩辕王不禁有些意外。 他确实没有想过誉雪楼居然愿意留下,是否是真的为了黄灵儿不重要,总之,他是很乐意的。 “我这就找人给你准备房……” “不用了。”誉雪楼看了一眼窗外,“你不是给她准备了整座院子吗?旁边总有几间客房吧。” 瞧瞧,说得多么地理所应当。 只是…… 轩辕王必须承认,他这个要求既合理,又无理。 虽然,娶黄灵儿是因为誉雪楼求他,自己只能在不背叛陛下的前提下作出的两全的决定。 但于他而言,也许这次成亲仓促,却也是真的。 黄灵儿,即将成为他此生唯一的妻子! 此后余生,他将尊她敬她,爱她护她,保她一世无忧。 除非死亡将她带走。 至于万一她醒来后并不想嫁给自己,他能做的,便是那日同誉雪楼说的那般—— 人,必须嫁! 他至多,在她动心之前不碰她便是! 也许有人觉得这样不够善良,但这本就是一场交易。 是誉雪楼! 是黄灵儿! 是誉雪楼想让黄灵儿活下去的代价! 因此,自他答应以血天根救治黄灵儿开始,后者在他心中俨然已是自己的王妃了。 可现在,誉雪楼,一个外男,竟要住在他给她准备的院子里! 试问哪个‘丈夫’会觉得这样可行? 然而正如誉雪楼刚才所言,她的蛊在彻底解决之前,只有他的功法可以缓解,因为这个原因而要求住得离黄灵儿近些,乍一听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 轩辕王沉着眉,不禁有些犹豫。 “到底是什么功法,难道你可以,我就不行吗?”他问。 只见誉雪楼难得对着轩辕王扬唇一笑,说:“本教门独门心法,由历任教主代代传承,轩辕王难道有兴趣加入,并成为下一任教主吗?” 这、这不纯气人嘛! 轩辕王当即便垮了脸,这臭小子还真是,欠扁! “所以,那我住进来的事?” 第373章 血天根雪衣诀(6) “所以,那我住进来的事?” 誉雪楼可不会给他多少时间懊恼,持续进攻。 “可以。” 轩辕王答应了,声音闷闷的。 “不过……” 只是很快又一个转折,誉雪楼挑高了眉眼,洗耳恭听。 “我也要一起。”他说。 嗯? 誉雪楼一怔,目光微闪,倒是没想到自持身份有礼有节的轩辕王也会跟他这个江湖魔头一般如此‘不拘小节’。 只是很快,他摆出了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说:“你的府邸,你想住哪儿,又不需要我同意。” 说完,他看了床上的黄灵儿一眼。 “如果你不想成亲当日新娘子还起不来的话,咱们满打满算还有两天的时间。”他说,“现在,咱们出去聊一聊怎么用血天根的问题吧。” 轩辕王顺着他的视线也看了黄灵儿一眼。 其实,如果不是誉雪楼说她还活着,以她现在状态,确实跟死了没太大区别。 点了点头,两人轻步离开,选在院落亭中。 此时暮色已至,亭角挂着几盏灯笼,上面瞄着姿态各异的兰草,随着晚风轻扬。 亭间的石桌上已有备好的茶具,只见轩辕王落座,然后熟稔地生火、烧水、煮茶,似已做好了与他长谈的准备。 这一谈,便到了深夜,期间元安唤他用膳,也被二人拒绝了。 聊完细节,很快有侍女又在院子里收拾出了两间房,一左一右,刚好挨着黄灵儿的。 当晚,又到了誉雪楼给黄灵儿运功的时候, 早早地,他让轩辕王安排了人准备了热水和运功后帮黄灵儿洗澡的侍女。 只是这个王爷对于‘丈夫’的身份实在敬业,竟在他运功的时候全程候在门外,惹得誉雪楼虽不高兴,却也难得被他弄得无话可说。 于他而言,时间只剩明日一天。 一旦后天两人大婚,礼成之时便是他与黄灵儿缘尽之刻。 哪怕是早就做好的决定,他依然不知道自己该期盼的,是哪一种结果。 因为防备自己,轩辕王不肯把血天根交由他来处理,而是在他叮嘱细节之后,亲自在弄。 这样的结果,誉雪楼亦早有预料。 更何况,堂堂轩辕王能为他,或者为黄灵儿做到这种地步,不可谓不上心。 现在,一切就等明天了。 偌大的庭院,并列的三间房里吞吐着不同节奏的呼吸,除了中蛊那位,其余两人,皆是月落西沉,曙光待露之际,才堪堪睡下。 次日,是个阴天。 嗖嗖地冷风吹得已妆点好的轩辕王府红灯乱摇,红绸飘飞,给最后一波为准备喜宴的仆人们增加了不少难度。 只是作为明日主场的新郎官轩辕王依然没空去关注这些,倒让元安急得跑前跑后,深怕弄砸了自己主子的终身大事! 轩辕王与誉雪楼几乎是同时起的,简单洗漱之后,极为默契地在黄灵儿房前碰了头。 屋内,离她床前七尺之外,燃着一尊铜炉,能在一定程度上延长誉雪楼为她驱寒之后的功效。 饶是如此,昨晚运功之后已分明红润的一张脸此时已再一次变得乌青。 轩辕王走近了看,甚至能察觉到她原本算不得胖却至少有肉的双颊如今已凹进去几分,格外惹人疼惜。 “咱们开始吧。” 誉雪楼上前一步状似无意隔开了她的视线,然后张罗着手边解蛊所需的其它药材、工具——这些他早就备在了马车里,昨夜便已运了进来。 血天根已被轩辕王配合这不同的药引提前煮成了几碗水,此时一一摆在床前的桌案上。 只见誉雪楼自怀中掏出几支竹筒,然后走在桌案前,分别放入一只蛊虫。 那蛊虫如初生的蚕宝宝一般软绵绵,白糯的身体一入药汤,就见那汤碗里咕嘟咕嘟开始冒泡儿,竟是那几只‘蚕宝宝’在如饥似渴地饮药! 肉眼可见地,几只蛊虫躯体开始膨胀,继而变得透明。 然后,一滴血色不知从哪儿开始蔓延,逐渐将整个蛊虫染得通红…… 当汤碗最后一滴血天根的汤液被蛊虫食尽,它们的身体,肥胖得堪堪在碗底堆成了一块饼! 在轩辕王的注视下,誉雪楼将几个碗底翻过来一叩。 “哐当!” 竟不知是何时开始,那蛊虫的身体已被全然冻住,被誉雪楼这么一叩,像一块块红色的玉佩一般直接从碗里掉了出来。 轩辕王觉得格外神奇,当然,这会儿不是去想这件事的时候。 按照誉雪楼的吩咐,房间里的丹炉已经燃得热彤彤。 誉雪楼果断拾起那几块‘红冰玉’,掀了丹炉的顶盖便扔了进去。 没一会儿,便看到那炉顶上飘起了袅袅红烟。 “王爷,你该出去了。”誉雪楼说。 轩辕王不为所动,似乎根本不像离开。 这红烟的味道格外刺鼻,誉雪楼看了一眼轩辕王,不禁皱了皱眉,又说:“这个味道你闻不得,赶紧出去。” 其实事情已进展到这一步,就只差最后的雪衣诀佐助了。 如今,整间屋子已做好了密闭处理,丹炉、铜炉,将整间屋子熏得格外热气腾腾。 轩辕王忽地觉得心口一阵刺痛,脸色瞬间微变。 誉雪楼快速反应过来,忙从腰间掏出一颗红色的丹丸,也顾不得轩辕王意愿如何,直接捏了他的下巴强行喂了进去! “出去!” 干咽一粒圆丹还是挺令人不舒服的,轩辕王正要咳嗽,腰上忽来一股掌劲,直接将他朝门外推去! 轩辕王才飞将出去,只听见身后“哐”地一声,大门适时阖上。 “不许进来!” 又是一掌,他推了条长柜将门挡住,这才走到黄灵儿床边,要正式替她驱蛊了。 接下来的每一步,他都走得格外郑重。 至床前,他先照惯例给黄灵儿运功给她驱寒,让她的身体恢复成所能恢复的最自然的状态,复又准备好澡巾与热水桶在床边,将自己的双眼蒙起。 其实,此次为黄灵儿解蛊要用的最终法子,是熏蒸。 因而与从前不同,这一次,他要做的,不仅仅是给黄灵儿擦拭身体。 而是,要彻底地为她除尽衣裳。 第374章 夺人所爱(1) 血天根药性极强,誉雪楼也不过仗着雪衣诀的便利才能安然。 这,也是轩辕王为何不能待在房间最重要的原因。 一层一层地,他将她的衣服剥下,拧着热水给她擦拭已占满汗液的身体,让她在这温暖的房间里保持了最好的熏蒸状态。 双腿盘坐,他依然蒙着双眼。 此时一掌开外,黄灵儿就在前方,光裸的后背正对着他,又被发带隔绝了视线。 这一次他要做的,不仅是用雪衣诀为她驱寒,而是尽可能地利用雪天根的药性,驱动黄灵儿体内,因失了寄生环境而失去保护宿者能力的雪蛊! 雪蛊沉睡,其特性失去活力才会被顾怜影的催生蛊激发继而反噬,而一旦雪蛊重新活跃起来,黄灵儿就有救了! 而雪天根的药性,便是激活雪蛊的最大养料,而如何将药性发挥最大,便要靠雪衣诀引导了。 凝神静气,他难得地一层一层开始施展雪衣诀,每一次都会尝试调起黄灵儿体内的真气。 然而,不知怎的,却连普通驱寒的效果都不如…… 身体,在逐渐发热。 不是黄灵儿的,是誉雪楼的! 雪衣诀上部隶属火性,在他幼时习武开始便屡屡享受这种待遇,只是随着高阶心法的熟稔,他已许久未曾有这般灼热感。 上一次,却是他被人算计与宦红绫相遇那次! 他的气脉,蓦地有些乱了。 然而令他刚想重新调整状态时,黄灵儿气海之中来了响应! 她的雪衣诀,作用了。 终于,誉雪楼掌心所贴黄灵儿的躯体也开始发热起来。 只是在他发带蒙住双眼的当下,他并没有看到黄灵儿背后一朵娇艳的花儿正缓缓绽开,正如他前次不小心窥到她洗澡那次一般。 与此同时,哪怕是在血天根被蛊虫吸入扔进炉鼎,满室刺鼻药箱的当下,房间里,依然开始缓缓弥漫出另一种香。 这香气,誉雪楼是闻到过的。 仿如黑白无常的引魂幡一般,誉雪楼的注意力不自觉便跟着她走了; 跟着这香气,不仅是身体,就连体内的真气好像也跟着生了感应。 誉雪楼原本熟练纯粹的雪衣诀在意识到香气的那一瞬,蓦地涌出一股强大的生命力,直接将他原本的功力提升数倍! 不仅是她,在血天根的催动之下,那驻守黄灵儿心口的雪蛊似感受到召唤,开始有所响应。 而与其共生蛰伏已久的雪衣诀所纳真气,终于开始正式发出属于它的威力,并迅速与摄入纠缠至一处。 一时间,两人功力形成共生关系,一呼一应,很快,将两人带入前所未有的奇妙境界。 轩辕王就站在门外,屋里半点儿动静也没有,而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大半个时辰…… 他甚至不知道誉雪楼有没有趁血天根已用,带着黄灵儿逃走。 一切的结果,也不知是该靠信任还是靠运气。 如果誉雪楼真的做到那一步,其实他有想过,那就认吧! 毕竟他提出的要求,不过是给自己一个可以解释的理由罢了。 转眼又是一个时辰过去,轩辕王虽早将自己的政务安排妥当,但在这儿干等着并帮不上忙。 而他,素来是个理智的。 想了想,他至院外吩咐元安将他最新要处理的公务带过来,自己竟就在院子里维持他的兢兢业业了。 黄灵儿房间里已是满室馨香,她背上的花纹在血天根与雪衣诀同时作用的药效下,远比放出的惊鸿一瞥开得更为娇艳。 与上次不同的,便是在那红色纹理上,随着雪蛊的苏醒,缓缓,蔓延出一条条金丝线…… 誉雪楼已完全入定忘我,黄灵儿体内的雪衣诀已被他调起,与自己的相辅相成,融出了强大的真气! 而这熟悉的温度,体内忽然暴涨无法纾解的内劲,胀得他每一根经络都鼓鼓欲张,仿佛一个不小心,就能爆体而亡! “!” 忽然,掌心传来一点温凉。 似察觉到他的功体垂危,自黄灵儿那头导入一缕清凉,如春风化雨,沿着誉雪楼气脉走向,所经之处,其躁动尽数安抚。 房间里,两人的状态很快再一次恢复平静。 只是,那一进一出的气劲在屋里旋出百道风劲,誉雪楼的发带,不知何时,开始松了。 已是收工阶段,这点儿外物影响完全惊不动事主本人。 当最后一道功力回流,誉雪楼缓缓收掌。 房间里血天根的药力已完全挥发被令人身体吸收。 只是那药炉还有给房间升温的炉鼎让整个环境都暖暖热热的。 饶是誉雪楼自己,业已满头大汗。 他一边睁眼,一边抬手擦汗—— “!” 入目,便是那鲜红的花色与上面正在消退的金线! 这是什么? 下意识他就要伸手去碰。 是一股软软的…… “!” 恍然一瞬,他蓦地意识到这花朵是在什么身上。 本能转身,他慌乱的就要下床,堂堂雪衣教教主竟差点在这小床板上翻了跟头。 不过很快,他便冷静下来。 她衣服还没穿。 而且,虽然不知那花与金线究竟何物,总归是有其它秘密的! 想着想着,誉雪楼只觉烦躁不已—— 这个女人就不能普通点吗? 虽然这么想,人已主动闭上眼睛坐到床边,将他之前扒拉下来挂在黄灵儿腕处的衣服一拉。 嗯,衣服穿好了。 将人细心扶倒睡好,又‘死猪不怕开水烫’地整了整衣襟,这才重新给她探脉。 如他所料原本阻滞不通的静脉已顺,翻腾的气血业已平静,身体更是快速地又热转冷,直到降至正常人差不多的最低体温才算稳定。 雪蛊反噬,终止了! 而且,以他方才运功所感,不仅是自己,黄灵儿如今功力已大成—— 哪怕她依旧什么武功也不记得,对敌之时只需释放内劲,也足以叫那些三流高手不敢轻举妄动。 誉雪楼坐在床边看着这会儿安安静静的她,想着两人在她与铁山婚礼前夜的事。 等她醒来看到自己,还会误会他杀了雪衣吗? 还是要解释的。 接下来的事,就是带她走了。 只是,不知她何时会醒,有轩辕王守在外面,想带个毫无行动力的人离开,是个难题啊! 第375章 夺人所爱(2) “吱呀”一声。 房门开了。 轩辕王的公务早就处理妥当,此时已换了一壶新茶,喷着香,在灿烂的阳光下,一派从容。 誉雪楼出门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光景。 “过来坐?” 轩辕王抬头看了誉雪楼一眼,微微一笑,举手相邀。 誉雪楼的脸色还有些苍白,这些日子来回奔波,不间断地调用内力照顾黄灵儿,又与那么多人周旋,便是铁打的他也有些精力不济了。 若非如此,当下在府中直接将黄灵儿带走,也并非没这个实力。 他冷冷看了轩辕王一眼,也没拒绝,而是小心将门带上,然后走到庭院之中。 轩辕王倒掉一杯冷茶,又重新替他续上,优雅地置于石桌之上,只等着他落座便可品茗。 “可好了?”轩辕王问。 誉雪楼脸上没个好气,淡淡‘嗯’了一声:“还没醒。” 毕竟是需要用到‘血天根’的毒,要是这么轻易就能醒转过来,反而让轩辕王觉得奇怪了。 “我还以为,等不到你出来了呢。” 言下之意,便是以为他会悔诺。 誉雪楼面上不动声色,半情不愿的坐到石凳之上,心里倒是回应:确实想这么做来着。 “万一她明天还醒不过来呢?”誉雪楼摩挲这茶杯边缘,试探道。 只见轩辕王微微一笑:“婚礼不过是个过场,新娘是够出席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我的目的,只是娶她,以确保秘宝并未被非皇……” 说到这里,他想起誉雪楼之前的一声斥责,便顿了顿。 总之,大家都知道彼此是什么意思便可。 “其实,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誉雪楼忽然勾了勾唇角,说。 轩辕王挑眉,示意他继续。 “我怎么记得,当年你宣布退出皇位之争获封轩辕王,便已被那人剔除所谓的皇室?”誉雪楼说。 轩辕王持杯的手不动声色,等着他的下文。 誉雪楼嘴边的笑意顿时就更深了:“这么说来,这血天根的规矩,也并不严谨呢。” “你一定要跟我计较这些吗?”轩辕王抬眼瞟了誉雪楼一下,“总归明天的婚礼是要举行的,誉教主不如好好考虑一下,需不需要给你准备席位。” 此言一出,原想在他这里讨些口舌之利的誉雪楼当即便冷了脸。 “哼,不必!” 茶杯重重磕在石桌上,当即裂开,茶水自裂缝中渗出,滴滴答答,落了满桌。 轩辕王皱眉,摇了摇头:“你的脾气真是越来越糟了。” 说着,又在他面前置上了一枚新的小瓷杯。 誉雪楼才懒得与他争辩这些,直白道:“你装模作样地守在门口,难道是怕我带着人跑了?” 轩辕王微微一讶,随即笑出了声:“玉哥儿,有句话,叫作看破不说破啊。” 居然承认了。 誉雪楼暗暗翻了个白眼:臭不要脸! “你防我有什么用,黄灵儿醒来若是不想嫁给你,你又当如何?”誉雪楼不屑地试探道。 “左右是你送上门的,她没得选择。” 轩辕王半真半假这般说着,带着审视的目光若有似无地飘在誉雪楼身上,似乎在等着他有所反应。 然而这一次,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心下暗摊:真是越长大便越没了小时候的率真可爱。 其实誉雪楼心里很气,气得想将眼前这个老神在在的家伙不顾形象地直接掐死算了。 只是……对于黄灵儿醒来之后的选择,他自己也很好奇。 泸水村还有雪衣的事情还没有解释清楚,现在她还背负着与铁山的婚约,只是不知那个猎户,是否还活着。 想了想,秉着为轩辕王添堵的心思,他说道:“有件事可能需要知会你一声。” “嗯?”轩辕王回应。 “不要怪我不厚道,灵儿在出事前,已经和人有了婚约。”他说。 不意誉雪楼忽然提到这个,轩辕王稍稍有些诧异。 当然,很快又回复到他的一派处事淡然:“你是说那位叫铁山的猎户?” 他知道? 吃惊的人顿时变成了誉雪楼,不过他依然稳住神色,说:“既然你知晓,难道就不怕堂堂轩辕王摊上夺人妻的名声吗?” “那我们首先要讨论的,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轩辕王不疾不徐,重新调了调炉火,将烧好的水倒入盛着茶叶的杯盏中,阖上杯盖,这才抬头,朝誉雪楼微微一笑。 后者双眼微眯,敏感地意识到有什么可能脱出掌握:“什么?” 只见轩辕王淡定说道,嘴角始终挂着若有似无的浅笑,说:“与铁山有婚约的人,到底是谁呢?” 誉雪楼皱眉:他这是什么意思? 只这么一会儿,第二道茶又泡好了。 轩辕王从容不迫地亲手为誉雪楼奉茶,‘簌簌’的沥水声,伴随着青葱的茶色,很快在后者面前喷出茶香。 这手艺,普天之下怕是没有多少人有机会品尝。 见誉雪楼还在死扛着不承认,轩辕王也不逼他,自顾自说道:“这雪衣的身份是假,黄灵儿的身份是假,我要娶的妻是什么什么,自然也就由我说了算,不知……” 他顿了顿。 “表弟可还有其他的问题?” 一声表弟,也算足够诛心了。 誉雪楼万万没想到今日的轩辕王居然如此厚脸皮! “呸!” 本能就啐了一口出去:“谁是你表弟,轩辕王好歹是号人物,这上赶着认亲,叫他人知晓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这……是关心他吗? 轩辕王忍不住心头一软,这天底下,能与轩辕王做表亲的,在历史上已经是个死人了。 却,也是唯一一人! 看着誉雪楼的眼神,更是不自觉便带了几分笑意,却叫誉雪楼莫名看得不舒服。 他刚才可不是在关心他,而是在嘲笑、讥讽! 对,就是这样! “其实……”他有心想将那个人的现状告诉他,可,又隐约觉得不妥。 便是那个人再怎么不对,终究是他的父亲,若是叫誉雪楼知晓,不管不顾杀进去了,又当如何? “我只问你一件事。”轩辕王说。 “什么?”誉雪楼回应。 “你……”他顿了顿,“你确定,她是可以嫁给我的吧?” “嗯?”这话问得有些奇怪,誉雪楼不解。 轩辕王想了想,换了一种说法。 说:“你对她实在不同,叫为兄不得不谨慎,以免,夺人所爱。” 第376章 你到底是谁(1) “你对她实在不同,叫为兄不得不谨慎,以免,夺人所爱。” 这番话,有三分试探,却是七分真心。 不过几日光景,他越想越觉得誉雪楼对黄灵儿的态度实在不同,总归他是没打算休妻的,这亲若是成了,他便不可能再放手。 而自他对宫中那位动了手,忽然觉得,有些规矩,不守便不守吧。 反正,也不是什么正经本事得来的。 因此若是玉哥儿在意,他自认为,其实他不仅可以在放走他的事儿上面放水,便是最初开的条件,此时只需要他一句话,也不是没得转圜。 总归这门亲事他并未大张旗鼓,虽然他对黄灵儿确实……有些想法,只是比起玉哥儿,就有些微不足道了。 不过……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自嘲笑了笑。 怕是在玉哥儿心中,自己那般古板守旧,便是说明白了,他也只当他是在骗他吧。 果然,誉雪楼根本不信他,只当他不过想多抓些自己的把柄。 难得邪邪笑了一嘴,誉雪楼说:“怎么,现在才开始想这个问题吗?” “至少……”轩辕王满脸无所谓,“现在开始想,也不算晚。” 誉雪楼冷冷笑了一声,再一抬眸,眼底的冷傲霸气第一次敞开了朝轩辕王压来! 只听见他一字一句缓缓说道:“我若喜欢,可不管是不是夺人所爱,便是她已为人妇,甚至嫁了十次八次,也自有本事将她抢回来!” 这意思,是否认,还是承认? 轩辕王一时有些拿不准。 两人实在分别太久,尤其在经历那般变故之后,谁知他从前的性子还能剩下几分,哪里是如今的他能猜得透的? “那就好。” 轩辕王看他虽然语焉不详,但对于自己表达出来的意思似乎没有半点想法,只真的是他多想了。 “那明日的婚宴,你会来吗?”轩辕王问。 拿着茶杯的手指轻轻一弹,誉雪楼看着他的目光未有半分偏移:“怎么,轩辕王还想抓我?” 听到这里,轩辕王的脸色终于凝重起来。 手,重重往桌上一放,青翠的瓷杯与石桌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然后听见他说:“你就一定要这样想我吗?” 誉雪楼撇开头,不想看他。 轩辕王努力深吸了口气,终究还是选择了宠他:“罢了,左右血天根用了,我也没了利用价值,你不想见,便不见吧。” 说完,他起身,用隔温布将小炉上的水壶拿了下来,又将剩下的茶水往正烧得旺的炉火上一浇—— “滋”地声响伴随着一缕轻烟。 这,便是到此为止了。 也不等誉雪楼再有反应,自重逢后,轩辕王难得第一次不再追着誉雪楼喊,而是主动离开。 直到听到轩辕王的关门声,誉雪楼看着面前已凉了彻底的那杯茶,这才拾起,一口饮尽。 凉了,果然苦了。 · 一睁眼,是一片漆黑。 只借着傲人的视力,依然能看见头顶的纱帐及其依稀纹络。 手指一抖,身体跟着本能缓缓坐起。 不过一会儿功夫,脑海中已闪过无数画面,小时候的,上辈子的,还有……雪衣的。 目光闪了闪,她掀开被子,双腿自床上下来,在榻下摩挲着趿进了寝鞋之中,又从一旁的置物柜上,找了件外衫披在身上。 “吱呀”一声。 她将门,打开了。 与此同时,与她房间相邻的两个房间里,警觉的二人几乎同时睁眼—— 她醒了! 二话不说,只听见几乎不分前后的声响,黄灵儿才出门不过五步,身后,已出现两位堪称天之骄子的人物。 “嗯?” 眉头一厉,背对着两人,黄灵儿脸上的神情可半点儿不好看。 “你醒了?”轩辕王问。 誉雪楼本想问的,却碍于她受伤前的那些事儿,只犹豫了一瞬,便叫轩辕王抢了先机。 月光下,女人的声音沐浴在一片银白之中,软软的秋风吹得她发丝轻飞,衣摆微扬。 闻声,她先是身形一滞。 好一会儿,才缓缓转过身来,一双带着疑惑的眼、 率先,落在了轩辕王身上。 “你是……”她似乎还有些不确定,“轩辕王?” “正是在下,灵儿姑娘可还觉得身体有哪里不舒服?”轩辕王依然是那派温文尔雅,柔声问道。 灵儿? 听到这里,黄灵儿下意识皱了皱眉。 她只觉得现在整个脑袋乱得跟团浆糊似的,而这忽来的名字,让她一时有些反应迟钝。 大概…… 是在脑海中占比最大的某段记忆中,已许久未曾有人这么叫过她了吧。 “我……应该有什么不舒服吗?” 她眼中流露着不避讳的疑惑,看着轩辕王的目光更是带着些微的警惕。 轩辕王皱眉,隐约觉得眼前的灵儿姑娘哪里不对,却又一时半会儿说不出来,好像……只是有些过于冷漠了。 然而,严格来说,两人也算不得有什么太深的交情,这样的态度,似乎也说得过去。 可,仍然觉得哪里怪怪的。 “姑娘觉得没事便好,”轩辕王浅浅笑着,“不过姑娘受伤不轻,夜露深重,还是回房歇着吧。” “此地何处?” 黄灵儿看着周围的高墙庭院,满满的陌生,不由得想知道自己此时究竟身处何方。 “姑娘,这是忘了?”轩辕王诧异。 “我该记得吗?”黄灵儿轻轻拧起眉头,又仔细看了看四周。 月是新月,弯如勾。 整条星河布满了银光点点,煞是好看。 借着这点儿月光与星光,加上此时她出类拔萃的视力,对着这庭院的一砖一瓦,一廊一亭,黄灵儿开始细细大量起来。 好像……确实有些眼熟。 啊,她想起来了! “六王、不,是轩辕王府!”黄灵儿说。 轩辕王终于放下了适才的疑惑,舒心笑了出来:“看来姑娘确实无碍,只是伤体初愈,怕是还得再休息一阵。” “再者,在下还有事,需要告知姑娘。” “哦?”黄灵儿挑了挑眉,“不知王爷何事?” “这个……” 对上黄灵儿困惑的眼神,轩辕王忽然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只是莫名地,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趁人之危! “还是请他同你说吧。” 第377章 你到底是谁(2) “还是请他同你说吧。” 只见轩辕王侧身让开,誉雪楼就这么直剌剌出现在黄灵儿面前—— 瞧,这人才是真坏! 黄灵儿就在这样的情形下,终于完成了今晚与誉雪楼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对视。 后者自刚才出来便是不发一言,全然看客一般关注着两人的一言一行。 与轩辕王感觉一样,誉雪楼也觉得,黄灵儿虽然醒了,可她表现出来的态度,还有说话方式,似乎与以往的她很不一样。 “你?” 黄灵儿在看到誉雪楼的第一眼,无数记忆开始在脑海中交替。 温柔的,残忍的。 红浪翻涛、生死相搏! 疼! 脚步一个踉跄,她扶着见到此人之后,被各色回忆充斥得几乎要爆炸的脑袋,一时有些站不住脚。 “灵儿——” “灵儿姑娘,你还好吗?” 先誉雪楼一步,轩辕王率先扶住了黄灵儿的胳膊:“可是不舒服?” 黄灵儿摇了摇头:“无碍。” 只是说着,仍不由自主地抬起头,将视线再一次投在了誉雪楼身上。 俏丽的双眼眯了眯,她单手扶着轩辕王,借着他的力站好了,看着誉雪楼,语气中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意味:“你、是誉雪楼?” 这话可就奇了怪了。 轩辕王想:难道他们,也不熟? 誉雪楼却皱紧了眉头:她这是什么意思?还在说什么傻话呢! “原来,你是誉雪楼啊?” 又是一句,却全然换了一种语气与姿态。 只见黄灵儿说话间,唇角带着一抹探不清深浅的娇滴滴的笑意,便是那眼角眉梢,也是不经意自露的满目风情。 不仅誉雪楼,便是轩辕王也顿时被这般黄灵儿给惊呆了。 她何时,有过这般姿态? 蓦地,一股可怕的猜想浮上誉雪楼脑海,难道—— “原来姑娘与他,并非熟识吗?” 在誉雪楼发问之前,倒是轩辕王率先问了出来。 “熟识?” 黄灵儿挑了挑眉,偏头看了轩辕王一眼,然后又回望了一脸惨白的誉雪楼,弯起的唇角更是笑意盎然了。 “自然,是熟识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手用食指自耳后勾出一缕长发,指头儿绕着,而那双眼,更是一刻不离跟长在誉雪楼身上似的。 偏……不知是勾引,还是挑衅! “可是熟得不能再熟了呢。”她说着,又上前一步,另一只手上前,就想碰誉雪楼。 “!” 誉雪楼本能后退半步,躲开了某人的骚扰,看着黄灵儿的眼睛,已经带着难以名状的不可置信! “誉教主还真是无情呐!” 黄灵儿嗔了一声,似乎觉得好没意思,扭着腰,转身便又走向了轩辕王。 那天生的一副鹂嗓清脆悦耳,闻着动心:“王爷,您让我问他,可他,好像并不想同奴家说话呢。不如,还是王爷同奴家说说吧。” 她这般无心自带风情的语气实在叫轩辕王一时有些难以适应。 他怎么记得,黄灵儿姑娘,并非这般性子? 再看誉雪楼,对方已不知陷入何种思考中,完全顾不上他这边。 下意识地,轩辕王后退半步,拱手一揖,顺势与黄灵儿让出了君子的距离。 只见他缓缓说道:“是这样的,姑娘身中奇毒,非府中不可外传之秘宝不可救也,是故,誉教主作保,若在下舍秘宝是救了姑娘,姑娘则必须以身相许。” “哦?” 黄灵儿有些意外,她居然中了毒? 这倒是稀奇了。 她的目光来回在誉雪楼与轩辕王身上徘徊,唇角的笑意一直未曾褪去。 朱唇轻吐:“王爷说的以身相许,是指……” 纤长的手指在两人之间来回—— “哪位呢?” 这语气实在是有些轻佻,誉雪楼紧皱的眉头自她开口到现在已未曾有一刻舒展。 “是在下。”轩辕王说。 “哦——”长长的尾调带着谁也听不出来的意味深长,“原来是王爷啊。” 就在轩辕王与誉雪楼都在怀疑,她是不是不愿意时,只见她说: “那,何时成亲呢?” 大概是她的态度过于自然,竟让原有准备费一番功夫的二人一时无措,此番话题的主动权,竟在瞬息之间,全然落到了黄灵儿手中。 “明日。”轩辕王说。 终于,黄灵儿轻轻讶了一下,随即失笑:“还真是着急呢。” 轩辕王不应话。 “好呀。” 却见黄灵儿一转念便答应了。 别说誉雪楼了,就连轩辕王都没想到一切进行的如此顺利。 只是……总觉得哪里不对。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没想到这样的佳话居然会有一天落到我的身上,倒是新奇,体验一下也无妨。”黄灵儿微微笑着说。 隐约察觉到黄灵儿对这桩婚事的态度有些无所谓,轩辕王想了想,补充一句: “姑娘莫拿此事当玩笑话,在下娶妻,娶的是一生相伴之人,还请姑娘也多上几分认真。” 听到轩辕王这话,黄灵儿脸色微变,却像个仿佛一个顽皮的孩子,半嘟着嘴,眉宇间凝着疑问,说:“那,我可以不嫁吗?” 轩辕王咋舌,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黄灵儿却是满脸的‘我懂!我懂!’。 “所以啊,”他说,“既然结果是一样的,王爷又何必计较奴家的态度,总归如今是你要娶我,而奴家,并不介意嫁你,不是吗?” 哇塞塞,真是说的好有道理呢。 轩辕王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清楚,在口舌之争上,他怕是根本不是眼前黄灵儿的对手。 可是,眼前这位……真的是黄灵儿姑娘吗? “这……” 轩辕王还有些犹豫。 “哎呀。” 忽然,黄灵儿一个踉跄,状似脚下发软有些站不住,蓦地就要倒地。 轩辕王不能伸手,瞬时接了个满怀。 誉雪楼的那上前半步,再次止在了半道。 一股沁人的女儿香顿时扑入鼻息,怀中温香软玉,饶是他诸事淡薄,也不免一时有些意动,喉口发干。 只见黄灵儿勾着笑,媚眼如丝细细腻腻地看着轩辕王,纤纤素手扒着轩辕王的衣袖,轻声道:“那,王爷,奴家今晚是不是应该早点休息。” “该,是该的。” 轩辕王难得有些慌乱,半推半扶,想先将黄灵儿松开。 “借我一用!” 忽然,只见一道人影飞快,抓着黄灵儿的手就要离开。 第378章 你到底是谁(3) “借我一用!” 忽然,只见一道人影飞快,抓着黄灵儿的手就要离开。 轩辕王本能就要出招,却在掌风袭出一瞬,蓦地意识到此人是谁,当即一顿—— 只这么瞬息之间,怀中一空,黄灵儿已被誉雪楼夺走。 “你要做什么?”轩辕王连忙追问。 “你的救命之恩,她以身相许,我的救命之情,还未讨报呢!” 空气中,才传来这句,只听见“哐!”地一声,黄灵儿的房门已被誉雪楼随手带上。 轩辕王还想说真没,几步上前,却又似想到什么,生生止住了脚步。 双眉紧皱,他重重叹了一口气,随即双指并出在身上点了点。 耳边的风声、水声渐渐虚无…… 确定什么都听不到了,轩辕王这才回到亭中,看着满院的星光璀璨,只等着里面的人聊好了出来。 … 房间里,一片漆黑。 黄灵儿自醒来就不曾点过灯。 “誉教主,你抓得奴家好疼啊。”娇滴滴的女声听得誉雪楼眼底的烦躁更甚。 当即长臂一甩,将隔着衣袖抓着的女人扔了出去。 “哎呀……” 女人的腰,堪堪抵在了桌沿,一双如泣如诉的眼顿时就盈得有些湿漉漉,嗔娇的语调顺手拈来:“教主还真是不知道什么叫怜香惜玉呢。” 誉雪楼只觉得所有的理智都叫在她意识到这个女人并非黄灵儿后悉数告罄。 此时,他冷冷看着黑暗中那个婀娜的身影,冷声问道:“说,你到底是谁!?” ‘黄灵儿’有些吃疼地扶了扶腰,举手投足,皆是风情,要是换做从前的黄灵儿,怕是骂骂咧咧,对上自己却又敢怒不敢言了。 一眼睨了过来,软柔的身体说这话儿就又不怕死地朝誉雪楼接近,一双手,软如盘蛇,顺势就勾在了誉雪楼脖颈上。 “一夜夫妻百日恩,教主这么快,就忘了奴家了?” 女人的声音仿佛下了醉酥散,任何一个声调换做一般男人怕是都能直接化作一滩春水任她舀取。 然而她眼前的,是誉雪楼。 “啪——” 誉雪楼毫不留情一把甩开了黄灵儿,任由那换做旁人巴不得捧在手心呵护如珍宝的女体一个不妨直接摔在了地上。 冷厉的双眼带着隐约的狠绝,看着她,扬了声调,再一次问道:“她呢?” ‘黄灵儿’大概是从未受到过如此对待,也不再上赶着,只自顾自缓缓起身,扶着某人不解风情弄疼了的腰啊手的,于黑暗中无用的嗔怪了一眼。 “教主这是说谁呢?这里除了奴家,还有谁?” “黄灵儿,我说黄灵儿!” 到这里,他的声音几乎是半咆哮了。 “哦?黄灵儿?”‘黄灵儿’似微微有些吃惊,随即‘嗤’地一声笑了出来,“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要找黄灵儿啊?” 她弯唇笑了笑:“难道,奴家不比那不解风情的野丫头,要更懂你的心吗?” “你果然记得她!”誉雪楼恨恨道。 “哼。” 似乎是提到了什么不高兴的事儿,‘黄灵儿’扭过身子就着一把圆凳坐下。 仿佛天生不知如何坐得规矩一般,只见她那腰身也不知是如何扭曲着,单臂撑在桌上,甚是无趣地看着面前的誉雪楼。 既然他不让她搭理,那就等着他主动吧。 “叫她出来!” 果然,誉雪楼对面前之人,可没多少耐性。 “呿!” 回应她的,是女人补了努嘴,毫不在意的一声嫌弃。 “你真当本座不敢杀你吗?!”誉雪楼出声又狠厉了几分! “杀呗,就算教主杀了奴家,你要的黄灵儿,也是回不来的。”她勾着特别欠揍的笑,懒懒的手在桌上扒拉着。 那里,还真放了一盘瓜子,便叫她百无聊赖地嗑了起来。 “宦!红!绫!你是真当本座拿你没办法吗?!”誉雪楼急了,急得连她的名字,就这么大张旗鼓喊了出来! “嘎——” 瓜子倒还挺脆,在这寂静的房间里很是突兀。 宦红绫吐了吐瓜子皮,拍了拍手,懒懒地重新调整了坐姿,一只手枕着另外一只,一双勾人的眼就这么直直看着面前黑暗之中的誉雪楼。 “教主你凶奴家也没用啊,是人家不想见你,又不是奴家。” 她说着时,语气中的笑意毫不遮掩。 便是赤|裸|裸的勾引。 然而,这点儿风情誉雪楼全然没有在意,他想的,只有她说的—— “她……不想见我?” “可不是?” 说着,宦红绫反而像委屈上了。 “人活着多累啊,奴家这段日子过得实在舒服,要不是那小丫头不要这身体了,而奴家还不想死,否则啊,现在让教主睹人思人,也只是一具尸体了。” 她说的这些,誉雪楼全然没有听进去。 他只知道,那个他挂在心上的黄灵儿如今是连解释也不要,不愿再见他了。 心口,隐隐作痛。 并非旧伤复发,却比从前任何一次受创都要让人难以忍受。 “你没骗我?” 他克制着,不让自己此时的脆弱在宦红绫面前表现出来。 “教主大人这可就冤枉奴家了,您说,奴家有这个必要吗?” 说着说着,宦红绫还有些委屈上了:“毕竟,虽然那丫头不信,可是奴家久经风月,哪里看不出教主的真心?” “啧啧,真是叫那臭丫头白捡了老娘的便宜!” 说到末尾,宦红绫竟似有些惋惜起来。 “她,还说了什么?”誉雪楼艰难问道。 在他看来,宦红绫既然有黄灵儿使用这躯体时的记忆,那么,说不定也知道她的想法,甚至,两人是可以对话的。 “教主真想知道。” 宦红绫似一下子起了兴趣,腾地身子坐直了些,语气中更是藏着隐隐的兴奋。 敏感地,誉雪楼意识到,黄灵儿即便真留下什么话,也不会是他想听的。 然而这一次,宦红绫可不给他选择。 “她说……” 只见她缓缓起身,似鬼魅一般,飘到誉雪楼身边,长长的指甲,轻轻刮过他的脸颊。 “!” 美眸之中,一道精光闪过。 杀意乍起—— 只见黄灵儿以指化刃,出招,便是要割了他的喉—— 第379章 你到底是谁(4) 谁也说不出这瞬息之间,局势究竟如何诡谲变幻。 只见誉雪楼猛地腰身一软,头颅顿时后仰,锋利的指尖堪堪自他的喉间掠过,分寸之间,生死咫尺! 他的身体,是在杀场上一刀一剑拼出来的。 活下来,靠得便是这般本能! 双眼陡然间杀气迸露,那带着女子馨香的手臂自头顶挥过,单手已凝气化掌,毫无怜惜,当即拍了出去—— “噗——” 一声呕血,女人纤弱的身躯重重砸在适才放着瓜子的圆桌上,又被掌力压得稀碎。 人,直接瘫倒在一片残木之中。 “咳、咳咳!” 只见宦红绫嘴角沁血,像打了霜的花朵儿一般软软歇在地上,眼神却依然不屈。 若不是重伤未愈,她何至于这么轻易被虐? 她定定看着誉雪楼,顾不得满嘴的铁锈味,扎心般一字一句,就要说给对方听:“她说,咳咳,只要我肯替她报仇,她就彻底消失,绝不归来!” 报、报仇? 誉雪楼目光闪了闪。 他与她之间,哪里有什么仇? “你叫她出来!” 带着一分歇斯底里,他几步蹲到宦红绫跟前,有力的臂膀死死抓着她的,仿佛这样,就能召回他心中的那个人一般! “你叫她出来!” 一声,更重过一声,抓着她的手的力量,也愈发的重。 宦红绫觉得,自己这胳膊骨头怕是都要被人捏碎了! “她死了!”宦红绫吼道! 胳膊上的力气一僵,宦红绫趁势继续攻心:“从老娘答应替她报仇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从这具身体里死去,现在,在你面前,只有我,只有我幻红楼楼主,宦红绫!” 一字一句,她似要誉雪楼半点儿不能侥幸得听得清清楚楚! 如何报复一个男人最有用。 杀了他? 当然不够! 要让他求而不得,要让他眼睁睁看着失去而无能为力! 要他的余生,除了悔恨与不甘,无计可施! 她当然知道刚才那一招不可能得手,可愈是如此,他便越会相信,他心中的那个黄灵儿,是彻底的不在了! 雪衣的仇、根叔根婶的仇,还有铁山! 一个、一个,她绝不放过! “桀桀桀……” 沥沥的笑声自宦红绫喉间荡出,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快意,“杀啊,你杀了我啊!” “说不定,你让我死一死,她就回来了呢?” 她狰狞着一双眼,让这绝美的脸上,浮出了只有地狱才有的诡色。 是的,她在挑衅! 她要看看,哪怕知道她不是‘她’,他是否,能对着这样一张脸真的动手! 如果能,就当她当初便死在了烈风谷底。 如若不能…… 呵呵。 誉雪楼啊誉雪楼,你这辈子,就等着被我玩弄于鼓掌吧! “你、你!” 誉雪楼简直快要被这个女人给气疯了。 她真以为他不敢杀她吗?! 他只是,介意她刚才那句话里的,如果宦红绫替她报了仇,她便真的,从此消失! 那么,她现在还在,对不对? 可能只是不想听,不想看,不想再面对这个她已毫无留恋的世界! 如果……如果还有留恋,是不是,就能归来? “我没有杀雪衣。” 对着宦红绫,他说。 他清楚地记得,黄灵儿初初来到这个世界时的惶恐与不安。 是雪衣,是这样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物,让她于迷茫中生起了责任感,有勇气为了那无论如何也与她无关的,虚无缥缈的亲情,开始努力生存在这个世界。 也让他,渐渐成为她活在这个世界的理由。 仔细想想,她对雪衣是真好啊。 好到连他自己这会儿向来,也不免有些嫉妒。 明明后来都知道了,两人毫无关系,却一次又一次的,原谅他的欺瞒与利用,刷新她的底线。 这般‘溺爱’,让他沉沦,让他恃宠而骄。 让他以为,她合该属于自己,不应该,不可能抛下自己,另嫁他人! 哪怕,是他亲手将她推出去的! 直到现在,已是满心后悔。 所以,如果她能听见,哪怕只有一点点可能,他也希望,她能听见—— 他,没有杀雪衣,没有伤害泸水村里的任何一个人。 甚至,他就是雪衣! 可是此时在他眼前的,是宦红绫。 他可以解释一切,却不能当着宦红绫的面告诉她,他是雪衣。 “呿!” 果然,换来的只是宦红绫一声冷笑。 “誉教主什么时候也会这般天真,这样苍白无力的一句话,谁信?” 宦红绫笑,掰着素净的手指,想着等天明了,染上什么颜色,才配得上她江湖第一美人的风采。 不等誉雪楼回答,她努了努嘴,仿佛事不关己一般,继续说道:“那小家伙死的可是真惨呐,尸骨无存,天底下有这本事,又这般残忍的,除了我这幻红楼妖女,怕是也只有你雪衣教的人做得出来了。” “我没有!”除了这三个字,誉雪楼似乎再不知说什么了。 “有没有又有什么关系呢?”宦红绫冷笑,“总归,那个臭丫头已经死了。” 说着,她再度起身贴到誉雪楼跟前,伸手便摸上了他的脸。 笑。 “其实,奴家对教主,很是满意呢,那丫头不知教主的好处不解风情,奴家却是想念的紧。” 手即将触碰之际,誉雪楼一偏头,对方扑了个空。 只见宦红绫仿若无事撇了撇嘴,继续说道:“其实,我与她用的是同一张脸,比起她,我才更懂教主要的是什么,不如……” 她的眼角眉梢均带着盈盈笑意,轻佻的话说实在轻巧,得仿佛在言论今晚夜色真好一般。 “楼主自重!”誉雪楼眉头皱得紧紧,强忍着没有后退。 “自重?”宦红绫轻笑一声,“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呢?” “罢了。”又是一声轻叹,“奴家差点忘了,人家可是明日就要嫁与轩辕王作王妃呢。” 誉雪楼对她的这般挑弄无动于衷。 “教主,一定没有告诉王爷,奴家的真实身份吧。” 她调皮地再次凑到誉雪楼眼前,眼底的笑意带着毫不掩饰的不善,看得誉雪楼终于忍不住在心底生出几分杀意来。 “啧啧,真是伟大呢。”宦红绫笑得幽幽,带着嘲讽,“只可惜,她再也不会知道你到底有多喜欢她了。” “住口!” 第380章 喜宴来客(1) “唉!” 宦红绫重重叹了一口气,对于誉雪楼的恼羞成怒丝毫不以为忤。 “说实话,要不是奴家太懂男人心,就教主那点儿表现,还真的很难叫人相信那是喜欢,也难怪那丫头要另嫁他人了。” 这般语带嘲讽,听得誉雪楼已经快要失去所有耐性。 “本座要谢谢你。” 忽然,誉雪楼说。 “嗯?” 终于,这一次轮到宦红绫疑问了。 只见誉雪楼素来冷情的双眼再次恢复了淡漠,轻轻一伸手,直接将宦红绫推开一臂之外。 “谢谢你告诉本座,”他勾着无情的笑,“只要本座还活着,她,就不会死!” 嗯?! 宦红绫终于面色一冷:这男人果然不好打交道。 不过,按照她刚才的说法,誉雪楼这般解释,也没错! “这可就难了。” 她像只猫儿一样慵懒地扭了扭腰,迈着婀娜的步伐就往床上去,直到柔软的身姿妖娆地坐到了床榻上,单手撑着那熟软的被褥—— 然后,媚眼如丝,继续勾着碎木桌前的誉雪楼,声音柔媚而带着挑衅:“教主,可能会为了不让她死而努力活着,可奴家努力活着,就是为了让她消失啊!” 她伸手,自颈后重新捋出一缕长发,玩弄于指尖:“要她消失,那奴家只要……” 手指一顿,杀意毫不作伪地猛然射向誉雪楼。 “杀了你!” “那就要看楼主的本事了。” 誉雪楼实在不想再与这张脸皮下的宦红绫多做纠缠,转身,便要离开房间。 “等等!” 身后,宦红绫再一次叫住了他。 誉雪楼脚步微顿,眉头轻皱:“难道楼主还想再试一次。” 他说的,是她刚才的刺杀。 诚然,当初烈风崖一战,她功力不敌自己才会打落山崖。 可如今的她因这一次雪衣诀疗伤之故,功体大增,刚才的那招试探,一只用了三分武功,二是初初醒来,身体并未达到最佳状态。 而他,先是强行破坏经脉走势变成雪衣的模样追到泸水村,又是一次次不顾内伤运功与人颤抖,又耗费真气为她稳住蛊毒,虽有完整的雪衣诀加持,但要真与宦红绫对上,已是五五之数。 手,微微蜷紧。 他已经开始盘算,如果宦红绫真的动手,要怎样,才能控制好不败而不伤的分寸了! 谁知,宦红绫并无此打算。 只听见呵笑一声。 身后,女人那甜的掐水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明日奴家与王爷的的婚礼,教主会来吗?” 蓦地,心口一窒。 这女人还真是,打蛇打七寸! 双眼微眯,誉雪楼很快从那可笑的情绪中回过神来。 “本座劝楼主还是不要白费心思了。”背对着宦红绫,他说。 “怎么说?” 宦红绫微微笑着,倒是难得这般良家。 “如果她真的死了,你知道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誉雪楼微微偏了偏头,只为了让自己的话,能让宦红绫听得清楚些。 “什么?” 宦红绫将一条腿搭在另外一条上,懒懒散散地,似乎并不指望他能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答案。 “软肋。”他说。 “嗯?” 宦红绫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若死了,这世间,我再无软肋。” 这一次,他不再用本座,而是‘我’,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誉雪楼。 宦红绫原本诱人的姿势一僵,似乎想说什么,却一时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好一会儿,才缓缓道: “你刚才说的,是软肋?” 不知是不是想到什么,宦红绫竟觉得格外好笑。 “是啊,甚至我身边的人,比我更早意识到这件事,竟那么早,就开始替我动手了。” 誉雪楼说着同时,眼神不自觉多了几分凌厉。 倒是宦红绫不禁泛起了疑惑。 所以,之前追杀黄灵儿害她摔断腿的,是雪衣教? “其实,我也想过让她死。”他说,“这样,我将无所畏惧。” 等他说完,这一次,宦红绫的神情彻底变了。 他说的那次,她也记得。 是黄灵儿向他表白的那一次; 是她被雪衣扔下,即将在这世界踽踽独行那次! 说来好笑,当时黄灵儿的表白,更多,是她企图用‘喜欢’捆绑住的寄主。 然而,他拒绝了。 在‘黄灵儿’于被抛弃被放弃的绝望中,她醒了。 混杂的记忆让她在那个当下也不是很清楚自己到底是怎样的角色,只是了了细节,便叫她知晓。 眼前人,是喜欢‘她’的。 然而喜欢却要拒绝,让在男人堆里无往不利的楼主大人本能有些不悦,挑衅与轻蔑的眼神,轻易便激起了他的杀意! 窒息与死亡来得如此汹涌,以及,‘他是喜欢她的’这个念头生出,属于‘宦红绫’的一切终究还是被压下。 若非如此,恐怕在那一次,黄灵儿就彻底消失了吧。 被绝望淹没,以及,被誉雪楼掐死! 她看着誉雪楼的背影,双眼愈发得阴冷—— 真是可怜、可悲,又可恨的臭男人! “所以!” 他的声音忽然从飘渺中加了几分重色,整个身体也跟着半侧过来。 黑暗中,宦红绫只能靠想象,看着他的眼,然后听到他说: “如果楼主真的能让她永不出现,于本座而言,反而是件好事。” 这话听得实在诡异。 “难道你真的不想她回来?”宦红绫忍不住问道。 “想。”誉雪楼说。 “在你醒来之前,是想的。”他说。 “可是当你出现之后,忽然发现,也许这样的结果,更好。”他转过身,打开房门。 门外,某王爷还坐在亭子里,察觉到身后的风动,转身看了一眼,疑问。 “你什么意思!” 屋内,宦红绫问出这句时,已隐隐有些失态了。 誉雪楼看着轩辕王,背对这宦红绫,说:“明天的婚礼,我不会参加。” 他说。 却不知是对宦红绫说的,还是轩辕王。 “等等!” 终于,宦红绫从床上下来,上前几步想要拦住他,想要问个清楚明白。 虽然是她在一路挑衅、攻击。 可她不允许结果,好像是她输了一般! “如果我说,黄灵儿就是我,我就是黄灵儿呢!” 第381章 喜宴来客(2) “如果我说,黄灵儿就是我,我就是黄灵儿呢!” 一句话,成功再次阻拦了誉雪楼的脚步。 宦红绫脸上露出得逞的笑,手,自誉雪楼身后探向前去,想要替他关门。 “这样的话,教主是否还能做到这么狠心……”让奴家另嫁? “!” 话未说完,宦红绫一愣,她的手,竟被他抓住了。 “啊!” 紧接着就是一声轻呼—— 只见誉雪楼眉头一紧,周身衣摆无风自扬,气浪吹得他的头发也跟着荡漾,而身后之人,被他忽来发难的气劲直接击退三步开外。 “你——”宦红绫想要质问。 “可你终究不是。”誉雪楼却先一步给了她答案。 反手张开,誉雪楼一脸冷漠地拉住门环,随着步子迈出门槛,缓缓阖上,只留下一句: “祝姑娘与王爷,永结同心!” 直到最后一个字定音,房门已被誉雪楼彻底关上。 “誉雪楼,你会后悔的!” 门内,再无人欣赏其风流的宦红绫终于冷不住撂了句狠话,狠狠地眼神盯着窗外某人依稀渐淡的影子,眼底闪着幽幽的光。 永结同心,呵,还真是讽刺呢! “咳,咳咳……” 大概是气急了,初愈的身体再也撑不住,捂着胸口,她忍不住猛地咳嗽起来。 这个臭男人,迟早要让他狠狠在自己手上栽上那么一次! 直到誉雪楼真的从房间里出来,轩辕王才给自己解了穴道。 这人呐,太君子了也没办法。 看着人款款而出,轩辕王起身迎上,问:“你们可聊完了?” “嗯。”誉雪楼回应。 “那……”轩辕王想着刚才看到的那只手,还有虽无意,依然读出来的誉雪楼刚说出来的话,“她可心甘情愿嫁我?” “她?”誉雪楼微微皱了皱眉,“大概,求之不得吧。” 不嫁给他,她如何报复他呢? 虽然,他对宦红绫无意,可终归是一张脸。 这个女人实在厉害,男女之情在她眼中,实在太过透彻,他只看她胸有成竹的模样,便猜到对方怕是已在心底不知勾绘了多少手段来对付自己。 可偏偏,就像他自己说的。 黄灵儿是他的软肋,即便她真的再也不会回来,表面上他从此再无弱点,可对上那张脸,终究是下不去死手的。 还好,时间是个好东西,再大的仇,再深的恨,总会淡去。 等他…… 等他真的忘了,宦红绫的人头,总会取的! 只是,这个念头才出,他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真的做得到吗? “求之不得?” 轩辕王对这种说法有些不解,如果换做其他女人,这个‘求之不得’他倒是可以理解。 然而灵儿姑娘在他心中多少与旁人是不一样的,从她醒来到现在,她表现出来的反应一直让他有些奇怪。 似乎,接受得太坦荡了些。 还想问,誉雪楼却是一脸冷漠,摆明了不想与他多谈:“早些休息吧,新郎官。” 此时已是下半夜,再过两个时辰便会有伺候帮新娘上妆的丫鬟婆子过来,将一切收拾妥当,便会将‘黄灵儿’直接送往喜堂拜堂。 按理,这一晚,他与誉雪楼都不该住这里的。 只是‘黄灵儿’先前并未醒来,加上,哪怕是做做样子,总是要防着点儿誉雪楼将人偷走,这才会直到这一刻,三人都同住一院。 誉雪楼说完,神色恹恹,转身,便要回自己房间。 “等一下。”轩辕王忙喊住。 终于,誉雪楼所有的不耐烦顿时攀上了顶点。 今晚这一个两个的,怎么总是不让自己走? 他很烦! 很烦好不好! 怒气值已达顶峰,他背后的轩辕王仿似浑然不知,仍上前与之面对,说:“那今日的喜宴,你会来吗?” “呵?你觉得呢?” 誉雪楼真是再好的脾气也克制不住翻了个白眼。 眼看着,语气更是不好了: “堂堂战神轩辕王大婚,魔教教主在场贺喜,真的不是来砸场子的吗?” 再没了好脾气,誉雪楼一甩袖摆脱轩辕王,脚下的步子竟比在宦红绫跟前还快上几分。 ‘哐’地一声,门被重重带上。 轩辕王看着那夜色中黑漆漆的那扇门,忍不住摇了摇头:“这臭脾气,果然还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 这具身体已经休息了很久,宦红绫一时睡不着,加上虽然雪蛊初初醒来,与身体尚未融合至最佳状态,想着,便双腿一盘,兀自运功起来。 两个时辰过得飞快。 没多久,院外便有了动静,有过来请王爷移步主院更衣沐浴准备当新郎官儿的,有张罗好的丫鬟婆子端着妥帖曝光的嫁衣、妆花来为新娘子梳妆打扮的。 宦红绫收功下床,冷面一转,又是一副笑脸迎人的娇媚模样。 房门,‘吱’地一声便被打开。 不等她说话,那些丫鬟婆子齐齐朝这位准王妃行了个礼,随即鱼贯而入,便是要给新人上妆了! 她嘴角噙着笑,一脸温柔地看着那繁复的嫁裙以及精美的饰品,心下却是感慨—— 却不知誉雪楼与轩辕王是什么仇什么怨,居然把自己嫁给他? 想想,还真是趣味啊! 真不晓得当轩辕王知道自己娶的,是江湖中风流成性,艳名远扬,裙下之臣便是没有上千也是破百的幻红楼楼主,会是什么反应? 虽然一醒来就莫名被人摆布嫁人,可一想到这场好戏由自己主演,真是莫名令人兴奋呢! 她张开双臂,极为从容地任由那更衣的丫鬟替她打理衣裳。 明明江湖人眼中的她,是风情万种、十恶不赦的妖女,在这一刻,却是华贵、雍容、气质逼人! 她仿佛天生的贵族,举手投足,一颦一笑,完美得恰到好处! 直到鲜红的喜帕自头顶落下,眼前除了昏红一片,便只看得到足下长裙。 这极富质感的批凤冠霞帔,是她记忆中从未有过的重量,此时沉沉压在头顶及肩上。 嘴角的盈盈浅笑,自这些‘外人’出现那刻起,未曾有落下。 “啪、啪啪、啪嗒、啪嗒……” 随着第一声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愈发嘹亮自院外炸得脆响。 在喜娘的搀扶下,宦红绫长裙款款,跨过了门槛—— “新娘子,出阁啦!” 第382章 喜宴来客(3) 轩辕王府墙里墙外,自五更起便已忙碌起来。 红绸、囍灯,庭楼回廊处处。 誉雪楼一条腿单屈着坐在房檐上,看着原本寂静的院子没一会儿变得热闹非凡。 那些仆役们哪怕是得了叮嘱不要嘴碎多言,进进出出间,脸上洋溢的喜庆总归与他脸上难掩的落寞形成巨大反差。 轩辕王自府中之人陆续进了这院子便去了主院—— 同样地,为今日的婚礼做准备。 因为不确定‘黄灵儿’是否会真的如期醒来,婚礼相关一切从简。 府中的热火朝天与府外的人来人往由一道围墙隔着,割裂一般各自为政,毫不相关。 至于那些有心道喜的朝臣,只需遣人递来拜帖,放下贺礼,自会有管家安排回礼与茶酒一杯,之后可回府,或就在府外专门打点好的酒楼与那些庆贺的百姓一起就宴。 喜堂之上,只摆了‘天地君亲师’的牌位,高堂空悬,轩辕王根本没打算请陛下观礼,毕竟那人这般怕死,又怎么会为了这点儿小事就出宫呢? 万一遇上点儿刺杀或者什么的,可不是一粒‘长生药’就能轻易救回来的。 不过,还是有个证婚人的。 此人正是轩辕王当朝文宰师云峥,轩辕王年少时的授业恩师。 远远地,誉雪楼便听到了喜堂那边的唱礼声。 忍不住侧耳去听—— “一拜天地——” 随着新郎新娘手持红绸大花齐齐而入,礼官得了师云峥的示意,开始唱礼。 “拜——” 轩辕王、宦红绫,转身,朝着那朗朗晴空齐齐鞠躬。 “二拜高堂——” 再转身,对着的是那‘天地君亲师’的牌位。 “拜——” 两个人弯腰。 “夫妻对拜——” 他蓦地站直,身体本能地,朝那个方向而去—— 宦红绫手持红绸绣球,顺着绸带另一个方向的牵引,慢慢挪着步子前进。 视线里,只有看着永远见不到鞋的长长的裙摆。 终于,她站到了属于自己的方向。 “拜——” 嘴角挂着一成不变的浅笑,宦红绫听着唱礼就要鞠躬—— 忽然,耳边传来一阵破风声。 笑容一僵,神色一凛,当即便要躲开—— “!” 手上一紧,却是有人先她一步将她扣住。 身体蓦地随着这力量偏去,喜帕跟着轻轻扬起,然后很快,那喜帕似被什么力量拽着,直接从头上扯了出去! ‘当!’ 是武器入木的声响。 被那力道拉得头顶的珠翠在耳边叮当作响,宦红绫的目光不自觉跟着这动静而去。 只见喜堂上,一支擦光的锋利短剑正扎着那喜帕,牢牢定在了‘天地君亲师’的牌位之上。 “谁!” 轩辕王一声高喝,双手已将宦红绫护在怀中,一双厉眼更是死死盯着箭来的方向! 几乎是立时,元安带着一种府中侍卫,已在顷刻间牢牢守在门前,满脸严峻。 心里更是暗暗叫苦,要知道,这府中的安保工作,也由他负责的啊! 却不知来者是谁,最好有翻天的本事,否则,看他打不死ta! 那带着煞气幽幽的风,竟在这朗朗青天,刮得那门檐上的红绸、灯笼摇摇晃晃,整个儿一副山雨欲来之势。 “轩辕王娶亲,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第383章 喜宴来客(4) “轩辕王娶亲,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一句凄婉哀怨的女声,似鬼魅一般,幽幽地,自四面八方传来。 轩辕王皱了皱眉,站在原地未动。 此时,宦红绫整个脑袋被轩辕王扣在怀中,听到这声音,眉头轻蹙。 怎么好像有些耳熟? 推着手,就想从他怀里探出头来。 轩辕王倒也没死守,毕竟这举动不过是为保护她而来。 “嗯?” 一抬头,只见一黑裙女子,面挂青纱,带着一身凛凛寒气站在喜堂前院广场的一尊铜鼎之上。 秋风萧瑟,吹得她的裙摆飞扬,手持长剑,举手投足,散发着毫不作伪的杀气。 “你……是谁?” 这声音是耳熟的,轩辕王心底隐有猜测,可这样的人和他记忆中的形象实在相差甚远,叫他不得不发出如此疑问。 “哈哈哈哈……难道你是真的听不出来吗?” 女人的笑声哀怨中带着愤恨,余音更是在空荡的庭院里飞来荡去,愣是将婚礼的喜庆氛围打消得一干二净,反而添上了几分诡异的阴森。 “郡、郡主?” 再怎么不敢相信,轩辕王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没错,正是顾怜影。 “郡主?” 顾怜影却像听到了什么刺激她的称呼,当即又疯狂了些许。 “为什么!”她吼! “为什么你就是不能叫一声我的名字!”她怨! “我跟在你身后这么久,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看不到我!”她恨! “郡主,今日本王大婚,尊驾若是贺喜,还请走正门,若为其他,休怪本王遣人送客了!” 轩辕王皱紧了眉头,对她这般不请自来似乎很是不满。 “大婚?送客?!” 顾怜影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看着轩辕王的眼神里满是痴迷。 可慢慢地,她将视线挪到了一旁的宦红绫身上,轻纱下,那张狰狞得脸在别人看不到的阴暗处笑得张狂。 “你要娶她?” 那带着所有怨愤的力量悉数集中在那手指之上,直直指向宦红绫。 轩辕王已没了耐性,转身便要下令逐客了。 “你可知道她是谁?” 然而,顾怜影根本等不到他做这一步,痴极而疯狂的声音在叫嚣:“宦红绫啊!” “嗯?” 轩辕王一怔,还未及多做反应。 “哈哈哈哈……”又是一阵失控的笑声。 “堂堂轩辕王,朝廷战神,多少名门闺女的梦中郎君啊,千挑万选,居然选了个不洁的江湖妖女,”她龇着牙,恨恨道,“我到底哪里不如她?哪里不如!!为什么不选我,为什么不选我!” 到后面,歇斯底里的咆哮已然是她的全然失控。 “来人,将郡主送回锋王府!” 轩辕王哪里愿意再听,转身拉着宦红绫就要回喜堂。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顾怜影失声呐喊! “否则,我就要让天下人都知道,轩辕王新娶的王妃,是江湖上人尽可夫的贱|人,是个除了勾引人,一无是处的*妇!” “啪!” “啊——” 忽然,凭空一道掌劲,直接劈向顾怜影。 女人不察,顿时受力自铜鼎跌落。 “谁?!” 宦红绫眯了眯眼,那凝掌却还未出招的手默默收了回来。 视线,却跟着顾怜影跌落的方向反面看去。 只见一道人影迎风而立。 依然是身着黑衣,一根简易的发带随风飘扬。 是誉雪楼。 “你、是你……” 顾怜影当时便将他认了出来,身体更是不自觉开始发抖起来。 双腿瑟缩着,想要挪步。 手,已在本能间捂住了自己的脸。 忽然,他笑了。 不仅顾怜影,便是轩辕王与宦红绫,在看到来人的那一瞬,都清楚地看到那个不可一世的男人脸上挂着的无情的笑。 “看来,是本座给你的教训还不够啊!” 誉雪楼话音一落,手中一粒石子径直弹出,直朝顾怜影门面而去! 顾怜影不是看不见,不是躲不了,可誉雪楼之前的所作所为,已让她生出一股无法反抗的恐惧。 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粒石子直直朝自己而来—— “啊!” 又是一声惊叫—— 她的面纱,被掀了! 院子里,不约而同响起一阵抽气声。 此时,院子里站着的,除了自喜堂出来的轩辕王、宦红绫、师云峥,还有以元安为首的王府护卫,更有随侍喜宴的王府一众仆役。 石子击飞面纱那瞬,她脸上还泛着粉色血肉的刀痕参差斑驳,愣是将那张姣好恬静的面容,修饰得可怖、骇人! 终于,她自被誉雪楼的精神陷害中回过神来,连忙慌乱地捂住自己的脸。 再看誉雪楼,那眼神中带着满满的恨意。 然而永远比恨更多的,是害怕! 再看场上其他人,他们看着自己的眼神或闪躲,或同情…… 他们,也是被她这张脸吓到了吗? “宦红绫你出来!” 忽然,她似什么也不怕了一般,挣扎着仿佛一个疯婆子,直接从地上起来就要跑向宦红绫。 后者被轩辕王大手一揽,直接护在身后。 元安及其他护卫迅速持着武器向前一步震慑,直接逼退了顾怜影的继续向前,横亘在她与轩辕王等人之间。 “姐姐,好姐姐。”只见顾怜影音色一转,再看宦红绫的眼神满是哀求,“你不是说,什么都可以让给我的吗?把王爷给我,好不好?好不好?” 宦红绫扒在轩辕王身后,单单露出一双眉眼,看着不远处那个完全看不出平素矜娇贵的顾怜影,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王爷,我怕。” 她纤柔的十指紧紧抓着轩辕王肩上、后背的喜服,颤着声音说着。 如此一副娇柔之姿,最是容易惹得男人生出怜香惜玉之心了。 与此同时,轩辕王、顾怜影,甚至墙头之上的誉雪楼,听到她这般娇滴滴的出声,悉数变了脸色。 “姐姐!” 最先一怔的,是顾怜影。 刚才还凄婉可怜的一张脸闻声猛地抬头,越过轩辕王的身影,与宦红绫的直直对上。 她、她回来了?! 轩辕王身后,宦红绫满意地勾起了唇,对上顾怜影的视线时,更是忍不住发出‘挑衅’的邀请。 怎么,知道错了吗? 呵,晚了! 第384章 喜宴来客(5) “你、你……” 顾怜影瞪大了双眼看着宦红绫。 那样的眼神。 她,想起来了? 明明已被毁容折磨得疯癫了大半的她,明明在从父亲那里听到轩辕王今日成亲的消息,不管不顾,做好了大闹喜宴的她,竟在看到宦红绫那似笑非笑的目光之后,依然后背一阵发寒。 当即,瑟瑟缩缩的,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她醒了。 她回来了。 她知道一切都是她做的,她不会放过她的! 她的手段,她比谁都清楚。 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她整个人竟在没有任何人的言语或行动恐吓之下,陷入一种完全自我恐惧的情绪当中。 “没事。” 骤然听到‘黄灵儿’这样柔弱的声音,轩辕王莫名觉得耳朵有些发热。 好像,哪里怪怪的。 可这时的他完全不会想到别的,只是下意识地将她的手裹在自己的掌心,试图给她一些安全感。 至于刚才顾怜影说的,她是宦红绫,在当时是有那么一瞬的意外。 可很快,就成了此情此景之下并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 重要的…… 嗯,第一,他和灵儿姑娘还没有完婚,得尽快打发走这不速之客,与之礼成; 至于这第二—— 他微翕着双眼,其中噙着怀疑的神色看着庭院之中的顾怜影。 她,似乎和他从前认识的那个郡主判若两人。 没有了知书达理、温婉可人,其言谈举止更带着一股难以描述的疯狂。 是因为元安说的那个变故吗? 只可惜,她身上到底发生何事,他并不知晓。 讲真,如果不是锋王打自己的注意,甚至将脑筋动到陛下那里去,他连这个,也是没有兴趣知道的。 饶是如此,顾怜影身上的疑问可不止这一点。 以西堂之上,那柄企图要了黄灵儿命的短刀所过来的力道而言,她的武功可不像她平素表现的那般,只是略通罢了。 再者,她一个深闺贵族,即便灵儿姑娘真是宦红绫,她又是从何而知? 江湖上的事,她到底知晓多少? 尤其—— 誉雪楼刚才的话。 他说,教训! 那么他是不是可以认为,至少,他们两打过交道。 甚至,她看到誉雪楼那瞬间捂着脸,满眼的惶恐神态,叫他不由得不怀疑。 元安所汇报的遭逢变故,是不是就是誉雪楼下的手? 那么问题又来了。 誉雪楼于江湖于朝堂都是与他轩辕王有仇,怎么会冒然动到锋王郡主头上。 除非,她惹了他! 可一个普普通通的郡主怎么可能惹得起誉雪楼这样的人物,又有什么本事能惹得他亲自动手? 至少,从她看到誉雪楼时的眼神可以看得出两人确实有过照面—— 越想疑问越多,轩辕王决定还是一个一个解决好了。 抬头,他首先将目光投向了站在屋檐上的誉雪楼:“教主不下来喝杯喜酒吗?” 誉雪楼看了一眼院子里依然战战兢兢的顾怜影,满脸不屑。 真是个疯女人啊,那么兴师动众来砸场子,怎么就这么地不堪一击呢? 他,还什么都没做呢! “殿下盛情,本座该是不胜荣幸才对,可惜啊,本座要是喝了这杯喜酒,怕是您这新娘子,就进不了洞房了。” 他笑说着,同时,视线似不经意一般与轩辕王身后的黄灵儿打了个照面。 这话里有话,听得轩辕王再一次蹙起了眉头。 可想到他对黄灵儿那般别扭的态度,决定还是当个什么都不明白的人比较轻松。 “教主既然这般说了,可否行个方便,在下尚未礼成呢。” 他的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 谁知,誉雪楼摇了摇头,将视线,再一次投到了院子里的顾怜影身上,说: “殿下还是处理眼前这位姑娘的事吧,她在,本座,可不敢走。” 如今,这天底下知道黄灵儿是宦红绫的人,除了她自己,便只有他和顾怜影了。 顾怜影既已说了黄灵儿的身份,那么,轩辕王的态度究竟如何,便显得格外重要,也不知,他所谓的血天根不得落入外人之手,在黄灵儿是幻红楼楼主的前提下,是否依然成立。 虽然现在黄灵儿已经被真正的宦红绫取代,他依然十分期待这个答案。 轩辕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今日之事,归根究底还就是顾怜影的忽然登场所引起的。 只是,她那般来势汹汹,结局却—— 尤其当她的面纱落下,露出那般狰狞的脸,还有面对仆役们异样的眼神时的慌张与害怕—— 莫名地,他竟对着院子里的女人有些心生可怜起来。 这,是誉雪楼干的吗? 没想到,他堂堂雪衣教教主,竟然会对一个普通女子下此毒手,毁人脸、坏人名声事儿,虽说跟他的江湖风评挺搭的,但是就一个男人来说,未免太小气。 也不大像他记忆中的玉哥儿能做出来的事。 只是此情此景,与事实的差距,恐怕就剩当事人的承认了。 “那……”他的声音顿了顿,终于朝顾怜影开口,“郡主可要本王遣人相送?” 这话说得实在是客气了。 毕竟人家过来时,可是摆明了砸场子的架势。 只是没想到这里哪里只有轩辕王这温润的狮子,更有誉雪楼那残暴的猛虎和宦红绫那狡黠的毒蛇! “不、不用。” 她的声音在发抖。 想她顾怜影自幻红楼出来,在朝堂,备受陛下喜欢,又曹忠锋王权倾朝野;在江湖,深得宦红绫信任,楼中事务不论大小几乎都是她一手包办,而宦红绫,更像被她玩弄的傀儡。 然而,她是怕她的! 当自己锋王郡主的身份不经意暴露,是她摇尾乞怜,为自己争取了时间,这才能算好雪蛊发作宦红绫闭关的日子,借由谣言撺掇了她与誉雪楼一战,要的,便是她从此不得归! 谁知,是不归了。 却终究,还是归了! 之前因听说轩辕王娶妻的一时冲动,在此刻见到两人(誉雪楼与宦红绫)时已彻底清醒。 她还知道,没有什么,比保住自己的命更重要。 “我、我自己……”回去。 “等等!” 第385章 轩辕王的娇蛮王妃(1) “等等!” 她甚至连退缩的台词都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 身体,在听到那人的声音时,本能哆嗦了一下。 “郡主这般阵仗闯了我的婚礼,就想如此轻易地全身而退吗?”那人继续说。 全身而退? 顾怜影听着,额角不禁沁出一丝冷汗。 她这哪里叫全身而退? 根本是羊入虎口,自寻死路! 毕竟,谁知道在明明被自己投了催生蛊的她不仅没死,还居然恢复了记忆?! 当她听说轩辕王的王妃是黄灵儿时,简直要疯了。 也许是同名同姓而已,怎么就这么巧? 她在府中不知杀了多少仆役,依然没能挨得过所爱之人另娶他人的嫉妒,终究,还是顾不得脸上的伤都不及掩饰,疯疯癫癫的便闯进了他们的喜堂?! “你、你想做什么?” 场上形势已优劣分明。 只是这一次,占据主导地位的,不是誉雪楼,不是轩辕王。 而是她,宦红绫! “怎么能是我想做什么呢?” 宦红绫从轩辕王身后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极为温柔和善的笑。 轩辕王微微诧异,想要伸手拦她,对方却似后面长了眼睛一般,直接伸手,示意不用。然后,雍容地,踩着那身华丽的红嫁裙,一步一步,朝顾怜影走去。 元安看了轩辕王一眼,得了眼神,与护卫让开了一人空隙让宦红绫通过。 她缓步走到顾怜影身边,半蹲下身子,随意伸手,便擒住了她的下巴,嘴角的弧度似从一开始便从未变过,然而眼神,却是细微地,一丝一毫地,自台阶而下到她跟前时,已是笑里藏刀的杀意迸现! “咔——” “啊!” 下巴脱臼的声响伴随着女人的一声尖叫—— 顾怜影,被虐了! 直到这时,轩辕王才终于开始留意‘黄灵儿’的异常。 她刚才的手法,好像…… 有点狠! 虽然两人相处的机会不多,可是,在他的记忆中,黄灵儿不仅武功平平,性格更是讨喜,即便偶尔会表现出一些欺软怕硬,也不过是外强中干,总体还是与人为善的。 而在她与锋王郡主的相处中,其实更多是后者对她单方面的亲近,根本看不出两人有什么大的恩怨。 可是今日,先是锋王郡主开口便称她是幻红楼之主宦红绫;又有她忽然出手便卸了郡主的下巴…… 不管是从性格还是武功上来看,与他印象中的她都是相差甚远。 这……是哪里出问题了吗? 还是说? 眼前这个‘黄灵儿’是宦红绫易容而成。 不、不会! 誉雪楼与宦红绫是江湖死敌众人皆知,而黄灵儿与雪衣关系亲密亦是他亲眼见证;如今,誉雪楼既然承认了自己是雪衣,那么由他亲自带过来的人,便不该是宦红绫。 尤其,他之前派人自泸水村打听到的消息里,失踪的人员里,有的也是黄灵儿啊。 可……如果她真的是宦红绫呢? ! 脑中灵光闪现。 终于,之前关于泸水村的刺杀的一点儿想不通蓦地顺了! 如果那一夜幻红楼被追杀的人从来就不是誉雪楼,而是宦红绫,是不是就全对上了?! 联想到过往种种,包括之前派人探查雪衣与黄灵儿的身份也是如何也查不到,在黄灵儿即是宦红绫的设定下,也变得清晰起来。 她武功平平,是因为当初烈风崖一战受了重伤,可能影响到了她的武功、性格,甚至记忆! 雪衣陪在她身边,不是因为‘母子情深’,而是监视,或者,是掩护。 而泸水村派出的杀手功夫一般,因为要杀的对象根本不是雪衣教教主誉雪楼,而是武功更次的黄灵儿! 这样,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想到这些,他再看‘黄灵儿’身着嫁衣的背影,目光已是讶然。 然而这一切,宦红绫浑然不知。 她满意地欣赏着此时顾怜影的惨烈,一只手掐着的她的脖子,然后伸手,自头上取下一根金簪,嘴边挂着温柔地,却看得顾怜影如坠地狱一般的微笑。 “你、你……”她的下巴已然脱臼,又被掐着脖子,说话含糊不已,却还在靠本能挣扎,“想干什么?” “好妹妹,你这张脸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了?” 宦红绫语气中含着深切的可惜,金簪轻轻刮过她如沟壑的面容,一边游走,一边用力。 鲜血,很快再一次出现在顾怜影本已满目疮痍的脸颊,顾怜影的眼底已装满了惶恐,口中喃喃着:“不要、不要……” “王、王爷……” 终于,她将求救的视线,挪向了轩辕王—— 整个院子里,她唯一的希望! “王爷~” 然而紧接其后的,是宦红绫更为娇媚的一声。 她抓着她脖颈的手并未放松,只是微微撅着嘴一回头,略似娇嗔地朝轩辕王看了一眼,已可谓是六宫粉黛无颜色了, 这声音,酥酥麻麻地,听得在场所有人都不自觉身体一软。 轩辕王倒不至于如此失态,看着她,又看了看顾怜影,眉头轻皱,终于开口,说:“灵儿,今日是你我大喜的日子,不宜见血。” “不宜见血?” 这话说得宦红绫可就不爱听了,抓着顾怜影的手一松,后者陡然失力,如散架的骨头一般直接瘫了下去。 只见她露出一副小女人不高兴的娇蛮,起身—— “咔!” “啊——” 一脚,踩在了顾怜影的脚踝上,带了三分内力,疼得她一声惨叫! “哎呀,你怎么样了?” 宦红绫一声惊呼,看着顾怜影疼痛难忍的模样顿时露出一副‘我不是故意的’吃惊模样,却又回头看了一眼轩辕王,想扶又不知该不该扶的模样。 好一会儿,才彻底看向轩辕王,委屈巴巴地:“王爷,妾身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才怪! 现场所有人,包括高高在上冷静看戏的誉雪楼,心里都门儿清。 只是,除了誉雪楼。 其他人,包括轩辕王,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平生第一次,轩辕王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无力,扶了扶头,上前就想将人拉回来。 “宦红绫,你去死!” “咔——” 第386章 轩辕王的娇蛮王妃(2) “噗——咳!咳!” 又是一声骨头碎裂的声响,伴随着顾怜影猛地一下吐血,整个人顿时满口鲜红,额头更是满头冷汗。 她的双眼,已噙满了对宦红绫的妒恨。 只见宦红绫一脸无辜地拍了拍应对顾怜影偷袭而一张击碎人肩骨的手,再看轩辕王,眼中委屈更甚了。 嘟着嘴,宦红绫那双眼跟泉眼似的,说冒水儿便冒水儿,眨眼间便凝了泪,伸手一指,娇滴滴就开始告状: “王爷,是她先动的手。” 这…… 众目睽睽之下,还真是顾怜影先动的手。 可……怎么最后凄惨的人,好像还是顾怜影呢? 轩辕王忽然有些头疼,眼前人与他记忆中的形象相差太远,不管是黄灵儿,还是小灵玉。 “过来。” 他招了招小手,却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自己认的媳妇儿,都到这一步了,总是要护的。 宦红绫却不知他到底什么意思。 虽说今日是要嫁他的,可她没打算当了王妃便收敛自己的性子,总归那人是习惯的,不如索性就从今日开始得了。 反正最后一拜尚未礼成,若是这轩辕王接受不了反悔,也省得后面再搞那些休妻休夫之类的繁复手续了。 不过,一想到自己这么一个臭名昭着的江湖妖女嫁给本朝战神轩辕王,还真tm带感。 没想到誉雪楼这人,除了脸蛋上下找不出半点儿好的,偏偏这件事,办的还挺对她胃口! “不要!”她嘴一努,撇了撇,“王爷是要责怪妾身了吗?” “?” 轩辕王不知她何出此言。 宦红绫却不管,耸了耸肩,转身对着顾怜影的肋骨一脚踢了过去。 “噗——” 这一次,顾怜影几乎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了。 眼前一阵发黑,星光点点那种,残存的一点余光只能让她隐约看见宦红绫勾起地那熟悉地、无谓的唇角。 是她,真的是她。 回来了。 心底再不存任何侥幸,因嫉妒而来的疯狂在这一刻被死亡的恐惧彻底驱散。 她悔! 悔啊! 悔不该当初不曾亲自动手,怎么就给她留了条活路! 悔啊! 早知斗不过她,当初便不该动了妄念,哪怕一直匍匐在她脚下,至少,她过得不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悔啊! 她被她宠得太厉害,便开始不知天高地厚,竟会因那一点点不甘的**,而妄图翻了宦红绫的天! 眼角一滴泪,耳边的声音彻底终于离她而去。 “黄灵儿!” 她的动作来得实在突然而果决,轩辕王也忍不住吃了一惊。 “王爷,你吼我。”委屈巴巴地,宦红绫朝轩辕王道。 “嗯?” 轩辕王被这忽来一招惊得愣住,顿时忘了该怎么反应。 此时,宦红绫的身体已经完全转了过来,鼓着腮帮子扮可怜的模样可爱中带着清纯,偏生其一眉一眼、一唇一笑皆是天生媚骨。 顾怜影已然昏厥,王府护卫们却因为誉雪楼的始终在场而不敢退场,只能被迫观看宦红绫这天生妖精的演出。 可……她是王爷的准王妃啊,谁敢直眼看呢? 第387章 享受我的报复吧(1) 而且,比起看她,其实大家更好奇的,是王爷面对这样的王妃,会是什么反应呢? 轩辕王当然是无力招架,甚至当即便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在他前面的人生里,见过金戈铁马,见过血流成河,却从来,不曾见过这般无理取闹的女人! 他,到底是给自己招惹了一个怎样的王妃? “我、我……” 他开了几次口,却还是说不出话,看着她顶着那张脸娇滴滴地控诉自己,让他感觉仿佛自己真的错了一般。 “嗤——” 看了半天的戏,誉雪楼终于忍不住嗤地一声笑了出来,也成功的,将场上所有目光的焦点,挪到了自己身上。 不知怎得,轩辕王竟觉得肩头一松。 看来,最难消受美人恩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还没礼成,竟就有些后怕了…… 啧,堂堂轩辕王,居然会因为一个女人害怕,说出来谁信? “我说准王妃,见好就收吧。”誉雪楼勾着一脸邪笑,看着宦红绫轻飘飘说着,“好歹也是你自己的喜宴,留点儿余地,别回头王爷不要你了,可别缠着本座才好。” “教主你也好意思说我?不过踢了几脚罢了,比起您将这大名鼎鼎的京城第一美人的脸毁成这般模样,我这点儿磋磨,还排得上号吗?” 宦红绫不以为意地哼了哼,勾了勾耳边落下的碎发,迈着步子就朝轩辕王走去,边走,边偏着头不屑地看着誉雪楼。 冷笑道:“再说了,咱两谁缠谁,教主不清楚吗?” 不等誉雪楼回话,宦红绫已走到轩辕王身边,极为自然地一把揽住他的胳膊,歪着头冲着他甜甜一笑。 说:“王爷,我们现在还拜堂吗?” 食指本能弹跳了一下,誉雪楼眯了眯眼,看着右侧屋檐下一身喜服的女人,心底明知那个女人是故意挑衅,只是一看到那张脸——与黄灵儿一模一样的脸,难免有些受激。 轻笑着冷哼了一声,懒懒挪眼,嘴唇一动:“哟,还真是没来得及给王爷贺喜呢,不过这大好的日子,本座就不多叨扰了,王爷还是不要误了吉时为好。” 说完,他再不打算理这一场乱七八糟的事儿,纵身一跃,消失在墙的另一边。 看到人影不见,宦红绫挑了挑眉,顿时失了不少兴致。 看来,她对现在的自己是真的没什么兴趣。 同一具皮囊,竟这般看得开吗? 不过眼下还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见了走了,她再次抬头一脸笑盈盈的看向轩辕王:“王爷您还没回答我呢。” 轩辕王此时心情很复杂,看着院子里被手下扶起的锋王郡主,想到刚才‘黄灵儿’做的那些事,一种日后可能更麻烦的预感已经袭上了心头。 “走吧。” 说着,他主动牵起宦红绫的手,重新回到了喜堂之中。 师云峥已早早就位,红盖头并那短箭已被取了下来。 因婚事来得急,喜服并一众相关府内备了好几套,那破了的自然是不能用了,有丫鬟快速取出一面新的,见新娘子进来,动手就想重新替她盖上。 谁知,宦红绫轻松抬手挥开,冲着轩辕王任性而娇蛮道:“哪有新娘子盖两次红盖头的,未来夫君,我可以就这么看着你拜堂吗?” 她的语气实在是太自然不过了,仿佛没有半点儿于礼不合或胡搅蛮缠。 而果然,轩辕王仿佛还就吃这一套,极为从容便适应了,更难得宠溺地笑了笑,伸手想要揉揉她的脑袋,只是一见她满头的珠翠,终究还是忍住了。 “拜堂吧。”他说。 师云峥看着两位新人已就位,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示意一旁的唱礼官—— “夫妻对拜!” 宦红绫、轩辕王相视一笑。 “拜——” “礼成!” “送入洞房——” 宦红绫半点儿没有新娘子该有的矜持,几乎是唱礼官的声音刚落,她已忙不迭再次伸手挽住了轩辕王的胳膊。 兴冲冲问:“咱们以后住哪儿?” 只见轩辕王的胳膊顿时有些僵硬起来,眼前的‘黄灵儿’实在是让他一时有些难以招架。 明明刚才对顾怜影还是一脸天真无辜的狠辣,这会儿又是一派率真的单纯,再有之前与誉雪楼对话时的娇媚以及从前对黄灵儿的印象—— 轩辕王忽然觉得,这个女人的性格可能比他想象中还要多变。 唉。 今天已不知叹了多少回气了,他认命地拍了拍自肘弯里探出的宦红绫的手,牵着自己的新娘子,朝新房走去。 … 由喜娘带着,两人在新房完成了压床、早生贵子、交杯酒等旧例,随后新郎官需暂退宴客,留喜娘给新娘子讲些成亲当晚新娘子需要注意的事项,然后等至宾客尽欢,新郎回了洞房,这对新人便可以开始属于夫妻两的第一夜了。 虽然一切从简致使府内并无多少宾客,但形式还是要走的。 只见黄灵儿坐在铺满了‘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的喜床上,双腿刻意腾空无聊地甩啊甩,一脸可怜巴巴的看着轩辕王: “相公,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轩辕王微囧。 虽然两人已经礼成,这么称呼好像没什么问题,可初为人夫,他觉得自己可能也需要一点儿时间适应适应。 “待为夫,”他有些羞稔地摸了摸鼻头,“为夫同恩师告诉一声便回来。” 他指的是师云峥。 今日宾客,能坐上席的,也只有他了。 毫无半点儿王妃该有的端庄,正荡漾着的双腿蓦地一顿,红唇一讶,秀美的眉头蹙起—— 恩师? 那不是师云峥? 可是,今天的宾客里有他吗? 她怎么完全没印象? 难道是被顾怜影那小贱人和誉雪楼那大贱人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自己竟对这么一号大人物视而不见。 宦红绫想着,唇角缓缓上扬,真是愈发满意自己现在的性子了。 眼珠子一转,舌头轻舔下唇,心里立马有了计算。 只见她双手撑着床边便跳了下来,故意露出一脸讨好的笑凑到轩辕王身边,驾轻就熟地拽住了他的手,开始撒起娇来。 “那灵儿不能随相公一道去吗?” 第388章 享受我的报复吧(2) 当然不行! 他哪里真的是要去陪恩师,更多,却是去证实—— 证实,她是否真是宦红绫! 其实答案在他心中已经有了,甚至连眼前的‘黄灵儿’自己也没有否认。 她胆子不小,在顾怜影的指认之后,刻意露出破绽,还用那样的语气问他,是否要继续拜堂! 这一切,仿佛在告诉他,她不屑否认自己就是宦红绫。 而她敢嫁,你轩辕王敢娶吗? 他敢! 无论是为了秘宝之故,还是当日一线天的那一见倾心,甚至,因为灵玉。 这些理由加起来,便是无论黄灵儿究竟是谁,他都想娶! 一时间,他不知该如何拒绝。 还好,喜娘是个有眼力见儿的,一张喜庆的脸配上她那张巧嘴,当即便过来解围:“王爷王妃感情真是好诶,不过我的亲王妃啊,这新娘子还有些规矩是不能缺的,不如等王爷谢了客,再来同您悄悄话” 宦红绫顿时就有些不乐意地撇了撇嘴。 好吧,她本来也就是随口一说,只想着万一呢,出去溜达溜达总比憋在这新房里不知多久强。 “那你走吧。” 说着,她一脸意兴阑珊就要往床上倒,那没品相的模样,看得喜娘额头直冒黑线。 这王妃,还真是……率真呐。 轩辕王看出她的不悦,但这件事是他不能让步的,只能抱歉几声,同喜娘及陪侍的丫鬟交代几声,这才离开。 几乎是轩辕王一走,瘫在床上的宦红绫猛地坐起,一双晶亮的眼哪里还看得出刚才的失落? 喜娘一惊,刚想说话。 只见眼前人影一闪,身体蓦地不能动了—— 竟是毫无防备就点了穴! 房间里剩下的几位丫鬟也不能幸免。 她满意的勾了勾唇角,拍了拍手,这洞房,她才不会安安分分待着呢! 在喜娘及丫鬟们一众惶恐的眼神下,宦红绫一把将头上的珠翠薅了,繁复的嫁裙脱了,又从早抬进房间里的轩辕王给她准备的嫁妆里翻出一件稍微方便行动的便装换上,这才挑了挑眉,得意地看了看这红彤彤的洞房。 开门,扬长而去。 她的目标,是顾怜影。 没有人在那般算计她之后还能活得好好的! 哪怕是昔日最亲的姐妹也不行! 毁容、断骨算什么? 她有的是千百种办法叫她生不如死! 此刻,顾怜影正躺在轩辕王府西侧的一间厢房里。 所说轩辕王大喜之日她的不请自来,甚至对新娘子出杀手很是不招人待见,然而无论她怎么过分,毕竟身份在那里,总不能真的就地格杀吧! 总归是在轩辕王府出的事儿,如何也不能置之不理—— 至于她找茬不成反被虐,知情者,谁不道一声活该呢? 宦红绫一身便装,行走如风,很快便找到了刚才带顾怜影离去的护卫。 对方正拉着府里的大夫要去给郡主看伤—— 是元安吩咐的,同时还附带了一句:只要不治死,随便往死里治! 别说他家主子现在可是没了一人之下果断万人之上的身份了,他家娘娘盼了多久才等到主子成亲的大喜日子,居然莫名其妙地,差点被个疯郡主给弄砸了。 呵,得亏投了个好胎,不过作为殿下最最忠心的贴身护卫,是绝对不会让她好过的! 宦红绫跟着那护卫直奔顾怜影的疗伤之所,两人连门都没开便被她给点晕了。 “吱呀”一声,门被她利落推开。 顾怜影的伤,已在第一时间做了最基本的包扎。 只是宦红绫那下脚可不轻,光疼痛,便足以叫她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刚才那护卫带着大夫已敲了门,这会儿她听到开门的声响,便也没有怀疑,只龇着牙,感受着那入骨的疼,平日里隐藏在‘温婉贤惠’的京城第一美人皮囊下的锋王郡主再也藏不住心底戾气。 “狗奴才,磨蹭什么,还不滚过来!” 她的声音是虚弱的,但是属于上位者的倨傲半分不减,视线更是连余光都懒得过来扫一眼,只等着大夫给她止疼。 “哎呀,真是好大的威风。” 宦红绫轻呼一声,抬手掩唇,仿佛被顾怜影这一句给吓到了一般。 然而,听到她的声音,原本已失了三分血色的顾怜影脸色再次刷上一层灰败,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起来。 “你、你……” 她本能挣扎着想要起来,逃走。 然而宦红绫怎么可能给她这样的机会。 几个瞬步之间,她已带着盈盈浅笑,一脸温柔地坐到了顾怜影床边。 “你……你想做什么?” 顾怜影不自禁深深咽了咽,声音更是在发抖! 只见宦红绫微微一笑,那因为成亲被染着鲜红蔻丹的指甲轻轻刮在她的脸颊,自上而下,时不时,能听到她的轻声叹惜。 唉,好端端一个美人,如今已是满脸疤痕。 誉雪楼这个人呐,果真比她想象中更狠,怜香惜玉,哎哟哟,人家生平呐,怕是都没听说过这个词。 啧,所以啊,他怎么可能会真的喜欢黄灵儿呢? 就是不知道那番深情,又是作何目的了。 当然,这个并非当下重点,眼前这个女人,才是她此次过来的目的。 自雪蛊复苏她恢复记忆,找她算账便已安排上了日程。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不过短短一日,她竟然自己送上门来,这,可就不要怪她丝毫不念及姐妹之情了! “做什么?” 仿佛她问了一个多可笑的问题一般,宦红绫掩唇轻轻笑了笑:“郡主您觉得呢?” 从她口中听到‘郡主’二字,顾怜影当即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当初,要不是她发现自己的郡主身份,她也不会,至少,不会在那个时候就对她动手! “我、我是一时鬼迷心窍……”求生欲让她认怂。 “鬼迷心窍?” 显然,这个答案宦红绫并不满意,唇角一沉,摇了摇头。 “想当年,我们九死一生,从那吃人的楼里出来,我为楼主,你为副楼主,这些年,本座待你不好吗?”宦红绫好看的脸上挂着一脸疑问,似乎很是费解。 “为什么,非要肖想不该属于你的!” 说着,宦红绫眼色一厉,划至顾怜影伤口的手重重一沉—— 第389章 灵玉灵儿(1) “啊——” 惨叫声才张开了嘴,就哑在了喉咙里。 红唇一勾,宦红绫满意地挪开点穴的手指,明明是笑着,眼底的寒意足够叫人冷到窒息。 顾怜影的眼神更怕了。 难道,她现在的样子还不够吗? 她……到底想做什么? “你该知道,我这个人要对人好,便是掏心掏肺的,那对方若不懂珍惜,该还的,自然一点也不能少。” 随着笑意渐深,顾怜影蓦地瞪大了眼,身体某处的疼如噬骨一般开始蔓延。 然而,她却连一声闷哼都出不来! “咝——” 宦红绫抬起那沾满鲜血的指甲,眼底闪着兴奋的光,是嗜血的模样。 伸手将那指尖凑到唇边,看着,似要**一口的架势。 然而,却见她皱了皱眉,似乎有些嫌弃:“没良心的人呐,连血的气味,都散发着一股恼人的臭,真脏!” 君不见,顾怜影的手腕处,被指甲割开的伤口鲜血淋漓。 她,挑断了她的手筋! 不过可惜,这只是一个开始…… 宦红绫的笑,对于外人来说,可谓千金难买,偏偏她此时就这么张扬地、肆无忌惮地在顾怜影面前温柔笑着。 只可惜,眼前人丝毫感觉不到荣幸,反而是战战兢兢。 “呵!” “!” 又是一下,换了一只手,同样挑的是筋。 顾怜影本就狰狞的一张脸再次被血泪点缀出崭新的花色。 宦红绫却不停手,低声桀桀笑着,落爪是一下比一下果断、狠绝! 鲜血,已经将床单浸得直滴答。 明明遭受了这样的苦痛,顾怜影的意识却依然清醒得吓人! 她的每一次下手,其痛苦都真真切切得让她能感受到,却出不了声,也无法动弹。 此时,便是宦红绫自己身上,业已沾满了血迹,在本就是哄的衣服上落下更深的色彩。 “杀了我吧,杀了我吧!”顾怜影在心底哀求。 眼泪,已叫她根本看不清宦红绫的模样,身体的痛,已驱走她所有的骄傲,此时此刻,别无他求,但愿速死。 “怎么,想死是吗?” 宦红绫看着她如今凄凄惨惨的模样,心底快意更甚,再开口,语气中透着藏不住的愉悦。 “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她笑。 “既然有胆子背叛我,就要有本事承受代价。” 说着,她的声音又上扬了几分。 手,拾起她衣服上还没有被血沾染到的部分揩了揩,只是最多,也只能擦掉那些多余的,整只手,依然像是刚从鲜红的染缸里泡了出来似的。 确定不能更干净了,宦红绫微微一笑,弯下身子,凑到顾怜影耳边,说:“美丽的郡主,接下来,请好好享受我的报复吧!” 说完,只见她嘴角的弧度慢慢加深,然后伸手,盖上了她的额头! … 天底下大概没有哪个王爷能成亲成得这般低调,府内待客的喜宴居然就那么一桌,比平时王府接待个客人还要寂寞。 若不是整个府邸扯上了大片大片的红绸囍字,不知道的人怕不以为轩辕王抠门呢。 自新房出来,他便吩咐元安,今日所有在庭院之中的人,一个也不得出府,更不许对顾怜影所言王妃是幻红楼之主的事有过多讨论,至于之后怎么处理,待他审过顾怜影再说。 只是顾怜影的伤有些重,这会儿可能大夫才刚过去,于是,他也不急着,自新房出来便先直朝喜宴去了。 此时,轩辕王府唯一的客人,师云峥,正背对着那桌酒席看着天边的云彩,想着不久前不请自来的郡主与江湖人士,不由得有些出神。 “老师。” 轩辕王一声唤,总算叫他回过神来。 “王爷。” 师云峥微微笑了笑,他虽已年过耳顺,但当年的美男子至今仍是风度翩翩,气质犹存。虽离仙风道骨有些距离,站在人群中,依然是一道不容忽视的风景线。 身为前朝旧臣,早些年他靠着行令激进杀伐果断才能在本朝立足高居文宰之位,只是近几年,随着锋王在朝堂的崛起,陛下偏信,他似乎终于懂得何为藏锋,虽为文宰,总是不如从前那般激进了。 “屋外风大,老师为何不屋内就坐?”轩辕王问。 “难得今日清闲,借着点儿凉意刚好想事情。”他说。 轩辕王失笑:“老师这是怪学生让您没个陪客?” “哪里?” 忍不住,师云峥也跟着笑了,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x t 8 0 . c o m 由轩辕王邀着一同进了宴厅。 “只是感慨啊,一眨眼,你都成亲了。” 轩辕王请老师先入座,自己紧随,然后极为自然地替他斟了一杯酒,笑说:“老师这莫不是在取笑学生?您这催婚催了多少年了,这耳朵啊,光听您叹气都听出了茧子,怎么好不容易等到了,反而不敢相信了?” 这是他难得放松的时刻,说起话来,竟还带着少有的少年气。 “你呀。”听他这般调侃,师云峥也无奈地笑了出来,举着酒杯说,“老朽也没想到,有生之年,竟还能喝到你这杯喜酒。” 轻轻一个碰杯,两人各自小酌了一口。 等这股子**入喉,师云峥这才进入整体,问:“今日之事,你可有考量?” “老师说的,可是那郡主所言?”轩辕王问。 “不错,”师云峥说,“若你这新婚妻子真是江湖中人,而且听着,似乎是什么声名不大好的人物,你该如何?” 只见轩辕王微微一笑,手中酒盏轻轻一落,说:“我以为老师一心朝堂,便是听到这些,也该让学生自己处理,断不会问的?” “事关你终身,便是对江湖再怎么无知,也知道你走的是哪条路。” 说着,他顿了顿:“听着郡主的意思,若她真是那个什么妖女,对你是不是很不好?” “老师无需忧心,学生心中有数。”说着,轩辕王再次替他续上一杯,笑道,“而且,比起灵儿,现在更可疑的,难道不是郡主吗?” “郡主?郡主如何?” 师云峥似乎还没想通其中关卡。 谁知,轩辕王倒酒的手,却因他这一问,蓦地一顿。 “老师。”他说。 “嗯?” “这个时候,您更应该关注的,难道不是灵儿,这个名字?” 第390章 灵玉灵儿(2) 眼见着师云峥眼底风云骤变,对上轩辕王的视线,又很快化作一片坦然。 “是啊,应该关注的,是灵儿啊。”他似怀念一般轻轻笑了笑,“眨眼又是一年,再过几日,便是她的生日了。” 说着,他的神色已转而哀伤起来:“算算年纪,若她能活到现在,能与……唉,说不定孩子都有几岁,能跑到我跟前,叫二爷爷了。” 他那遗憾中带着背上的眼神,看得似一根针扎在轩辕王心口,原以为已经没感觉了,只是遇到相关的人,相关的事,又再一次似沉痾泛起,叫人不得安宁。 偏偏,是他主动提及。 “是学生的错,不该说到这些。” 他赔罪一般重新替他续酒,仿佛刚才的话已经翻篇,然而一开始的话题,也无人再提。 几番推盏过后,两人相谈正欢。 忽然,门外传来急切的跑步声,让率先听到动静的轩辕王笑意一顿。 “怎么了?” 师云峥不会武,却也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轩辕王的异样。 很快,来人已到门外:“王爷,有事禀报。” 是元安。 轩辕王浅浅皱了皱眉。 这个时候,府中之人自然知道是不该打搅的,这样看来,是出了大事。 “老师,学生失陪一下。” 师云峥点了点头。 轩辕王起身,神情当即有些严肃。 领着元安选了一处适合说话的地儿,他这才冷声问:“出什么事儿了?” “王爷,大事!” 元安很急,但是没办法,这两件事儿,哪件儿当着有人的面说,都是给王爷脸上抹黑的。 “说!” 轩辕王显得耐性有些不足。 “王妃跑了。”元安说。 “跑了?” 轩辕王当时就震惊了,明明他走得时候,她还缠着自己要一起过来,怎么才这么会儿功夫,就跑了? “喜娘还有丫鬟们全被点了穴,说是新娘子干的,然后新娘子的衣服还有首饰也全部换了下来,光人不见了。” 元安一边说着,一边偷看轩辕王的脸色,深怕这个被抛弃的男子恼羞成怒,会优先对他这个忠仆下手。 轩辕王眉头紧锁,倒没太大反应,反而语气有些轻描淡写:“就这事儿?” 这还不算事儿? 元安头一回觉得自家主子心大,不过……他可是指望这个大事儿来拦一拦后面可能的怒火,怎的,力度不够嗷! “还、还有……” 再说话,他的语气比刚才还要战战兢兢了。 “什么?”轩辕王似乎对他的吞吞吐吐有些不满。 “是、是郡主……”元安小心道。 “郡主?”轩辕王皱着眉,再一次看向他,“郡主又怎么了?” “就在不久前,我发现派去给郡主治伤的大夫和护卫被人打昏了,屋子里,除了之前的伤,郡主还被人挑了手筋脚筋,甚至……废了武功!” 说到‘武功’两字,他的声音压低了几分。 对于知道郡主的人来说,才华与容貌是大家交口称赞的,然而武功,京城的人不知道,元安他们这群轩辕王府跟她相处时间长一点的人却知道—— 至少,在她表现出来的,是只会一点点花拳绣腿! 花拳绣腿,哪里有武功可废?连最基本的内力都没有,又哪里值得凶手去废武? 当然,这是基于她没有武功的前提之下。 可是今天郡主冒昧出现在王府,那气势汹汹出手一箭差点要了王妃命的狠劲儿,倒真有几分高手的模样——如果没有后来誉教主的忽然出现,说不定当时就能知道郡主的真实本事! 不过现在,他们知道了。 郡主的武功,肯定是比他们原以为的要厉害的多。 然而这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是郡主啊,不管郡主对轩辕王府做了什么,人在轩辕王府出了事儿,先不说锋王那边如何交代,往轻了说,王爷脸上也不好看呐。 还好现在他家主子想通了,用不着估计锋王脸色,多少也能省点心。 轩辕王倒没想那么多,两件事掺到一起,心底已经有了怀疑。 他问:“你是先发现王妃不见了,还是郡主出事儿了?” “王妃。”元安说,“要不是您吩咐了新娘子没吃东西,让丫鬟掐着点儿送吃的,怕是到现在都不知道呢。” “嗯。”轩辕王点了点头,不再问话,越过元安,就朝一个方向走去。 “王爷,您这是去哪儿?” 元安一时没跟上轩辕王的想法,麻不溜的就追了上去。 “新房!” … 不出他的所料,当他回到新房时,远远的,就听到了‘黄灵儿’的说笑声。 她似乎在缠着谁,讨好道:“您再同我说说呗,王爷还有这么英武的时候啊?” 元安在外面听着,忍不住偷偷看了王爷一眼,瞧瞧王妃这话,他家王爷啥时候不英武?那必须任何时候都英武非凡呐! “王妃娘娘,您……” “吱呀”一声,在小丫鬟快被新进的娘娘逼得想哭的时候,王爷——她从没有哪一刻觉得自己王爷这么英武——进来了。 “参见王爷。” 齐刷刷地,屋里的喜娘还有丫鬟们纷纷朝轩辕王行礼。 “都出去吧。”轩辕王淡淡吩咐。 元安跟在身后,忽然不知道自己是该走还是该留。 宦红绫刚跟人聊得尽兴就被人打断,顿时有些意兴阑珊,看轩辕王的眼神更带了一丝嗔怪来。 嗯,美人就是美人,只这一眼啊,换做旁人也足够叫人酥了骨头。 轩辕王也是人,也是男人。 这似娇似嗔的一眼,看得他也忍不住一时出了神。 他到底娶了怎样一个小妖精啊…… 脑子里,对她初次心动的那一幕竟莫名其妙浮现在脑海中。 那时候的她,才最让他心动。 不对! 眼神忽变,他看着眼前的‘黄灵儿’,她已收回了眼神,一脸打量地看着自己,那种肆无忌惮,换做旁人都算得上是嚣张了。 可是…… 不对! 和他当初在一线天看到的那张脸,不同! 也不能这么说,应该是,明明是同一张脸,可他完全感受不到,她是当初那个让自己动心的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391章 灵玉灵儿(3) 誉雪楼要救的人,不可能错。 这个今晨在府中醒来,午后嫁给自己的女人,也不可能换! 可是为什么,她给自己的感觉与之前完全不同? 时间,自她从王府离开到中毒归来,这么短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能叫她整个人性情大变? 还是说…… 这才是真正的宦红绫,而之前他所见到的,才是假象? “王爷这么看我,是有话想问我吗?” 见对面一直不说话,宦红绫挑了挑眉,扭着腰肢上前,就要贴上去。 大概是刚才的念头让他本能对此时的‘黄灵儿’心存疑虑,人还没过来,身体已下意识后退半步,堪堪避开了她。 素手落空,宦红绫也不尴尬,指尖一弹,从容收了回来。 虽然只是瞬息间的事儿,轩辕王还是看清了那指缝间没洗干净的血迹——也许,人家并没有刻意回避。 “你刚才去哪儿了?”轩辕王问。 “刚才?” 宦红绫微微抬眉,似乎一点儿也不吃惊会遇到这个问题。 然后展唇一笑:“王爷是想问,我有没有去找顾怜影的麻烦吧?” 她居然承认的这么快? “嗯。”如此,轩辕王也不必含蓄了。 “当然有。” 她脸上的笑意未曾有一刻落下,说到这里,低头看着指缝的鲜血,浅浅皱了皱眉,随即走到新换了一盆水的盆架前,将双手浸了进去。 “她是谁?”轩辕王问。 “她?”宦红绫一顿,笑道,“王爷说的她,是指那位想杀我的郡主吗?” “是。” 轩辕王承认得快而坦然。 一瞬间,宦红绫忽然对这位王爷的脑回路有些感兴趣了。 顾怜影可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自己是宦红绫了,而自己这位新晋夫君不仅照旧娶她,还在那个小贱人被自己折磨成那副模样后,来质问的,居然是她的身份。 呵呵,还真是一出好戏啊,这通操作,简直让为了抢男人而送人头的顾怜影显得更为悲惨。 “王爷。” 只见她脸上立马挂起了讨好的笑,快速将手擦干净,也不顾后者对她的投怀送抱是否过敏,再次强势的将自己送入轩辕王怀中,说: “你是不是超级超级、超级喜欢我?” 问的问题,和他的问题,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嘛。 轩辕王不禁有些耳热,这女人的攻势实在直接,半点扭捏也无,让他实在无力招架,抓着她紧紧抱着自己腰的小细胳膊,忽然不知道是该拉开,还是不拉开。 “额,嗯。”只是她的问题,还是回答了。 乖乖的。 居然承认了。 饶是宦红绫纵横情场多年也忍不住有些吃惊。 从誉雪楼到轩辕王,没想到黄灵儿那般的性子,竟能招惹这样两个男人的爱慕,回想她当初与誉雪楼的一夜温存,醒来之后,对方对自己,可是没半点好脸色呢。 心中讶异,面上却是不显,抱着轩辕王的手顿时就箍得更紧了。 得意地仰头,看看与俯视自己的轩辕王四目相对,她的双眼盛满了笑意,鲜红的口脂随着双唇扬起,在男人心中更新着又一波的惊艳。 “王爷就一点也不在乎我的身份吗?”她有恃无恐问道。 身下的小妖精实在娇俏,轩辕王可以保证,此生怕是再遇不到像她这样折磨人的了,心下暗叹,摇了摇头,一只手不自觉地,抚上了她的额发。 毕竟也是名动京城、杀伐疆场的轩辕王啊,他这般温柔模样,竟让自诩石头心脏的宦红绫都有那么一瞬的悸动。 “既然娶了你,你从前是谁不重要,从今往后,是我的妻便可。”他说。 男人就是说的好听。 宦红绫撅着嘴,忍不住暗暗吐槽了一句,不过哪个女人不爱听男人这样的情话呢? “哼,”任性地将人推开,宦红绫毫无形象地往床上一坐,单腿一支,颇有些女土匪山大王的架势,“我可是江湖上恶名昭着的妖女宦红绫,比起轩辕王妃的头衔,我的名号,才更响亮。” 瞧这话说的,仿佛轩辕王妃的身份还委屈了她似的。 忍不住,轩辕王笑出了声。 虽然眼前的‘黄灵儿’和他印象中有些差别,可意外地,他还是能看到对方的影子,而且,不仅是一个人的。 也是,本来就是一个人,就算从前都是做戏,又怎么可能做到时时刻刻藏起本性呢? “你说的都对,”轩辕王掩鼻忍住想笑的冲动,“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她的身份了吗?” 说完,他似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我说的,除了锋王郡主的身份以外的身份。” 男人这一本正经的样子,顿时让宦红绫有些意兴阑珊。 撩了撩裙子,忍不住嗔怪:“真无趣。” 只是眼睛骨碌那么一转,脑子里又有了新的玩法。 习惯性舔唇,脸上已带上了熟悉的坏笑,只见她一手拍了拍床,单手朝轩辕王笑:“王爷,都说**一刻值千金,您是不是忘了今晚到底是什么日子?” “嗯?” 她情绪转换的太快,让轩辕王一时有些跟不上:“什么意思?” 这一次,叹气的轮到了黄灵儿。 只见她眨巴着一双无辜的眼,委屈巴巴地瞅着轩辕王:“难道洞房这种事,王爷还要我这个小女子说得这般明白?” “洞、洞房?” 说实话,轩辕王真的再一次被她的直白给吓到了。 宦红绫却下了床,开始脱衣服。 一边脱,一边说:“王爷人中龙凤,可是惹了不少女子芳心,就连堂堂锋王郡主,竟也不顾矜持,连在喜堂上杀人的事儿都做的出来,妾身何德何能,能得王爷这般相互,自然,是要拿点儿利息,才会说实话啊。” “利、利息?”轩辕王好奇,看着她的举动,一边问,一边下意识后退,“什么利息?” 宦红绫伸手一抽,将最后一根束发的长簪拿掉,青丝如瀑顿时散落下来,而身上,已只剩下单薄的亵衣。 “奴家是个对男人没信心的,自然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的花言巧语。” 说着,她的一只手,已搭上了轩辕王的肩,一双天生含情的眼,直勾勾看着他:“就算您是轩辕王,也一样。” “但是!” 第392章 灵玉灵儿(4) “但是!” 话锋一转,宦红绫的手,轻轻抚上了轩辕王的脸。 一种莫名的直觉,让轩辕王并没有选择第一时间躲开,然后,就听到她继续说:“我相信王爷,您是个有责任感的人。” “所以,为了避免王爷过河拆桥,奴家当然要让您,对我有责任。” 说到最后一字时,她踮起了脚,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在说。 肉眼可见地,当朝一代战神当即僵直了身体,被自己的新婚妻子撩得不知所措,哪里像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高冷王爷? “咕——” 不知是被吓得还是怎样,宦红绫清晰地听到了来自某人喉咙的一声吞噬,顿时忍不住‘咯咯’笑出了声。 她的笑声,也是在他耳边,听得轩辕王隐隐觉得有点儿痒,却不知该如何解决。 “王爷,您是应,还是不应呢?” 酥软柔荑在说话间,已摸上了他的腰,缓缓地,就要为他宽衣解带。 “!” 手,忽地被他死死摁在那鞶革之上,便是宦红绫自己,也没想到都这样了,轩辕王竟还理智尚存。 还真是个可怕的男人啊。 “楼主,自、自重。”他说。 “自重?!” 这个词仿佛一个火星,直接点燃了宦红绫这颗炸药。 从来笑盈盈的那张脸瞬间垮了下来,弯弯的眉眼也不复勾人的神采,一抽手,将人推了出去。 已不知是今日第几回这般矫情了,但只有这一次,她是真的恼了! 先是誉雪楼,再是轩辕王。 这一个一个的,都当她是什么人? 叫她自重? 呵,不过是一群臭男人,装什么假清高? 细想想,自她成为宦红绫,在男人身上吃的亏都没今天一天吃得多。 真是活该一个个讨不到媳妇儿。 什么? 轩辕王有媳妇? 那还不是她心血来潮,大发慈悲? 否则,嫁给他不过是誉雪楼与他的约定,凭什么由她宦红绫买单! “真是见鬼的自重,王爷既然看不上奴家,那奴家就不奉陪了!” 说完,只见她冷眼一哼,身如蹁跹,单手自虚空一抓,刚才被她脱下的外衫跟会自己长腿一般飞入手中,随着她身体一转,快速裹回身上。 “哐——” 门被她一掌拍去强行打开,随即一跃而出! “你去哪儿!” 轩辕王连忙追了过去,脑中更是塞满了疑惑:她怎么忽然就炸了? “给你戴绿帽子!” 半空中,只传来女人清亮的声音,赌气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了。 宦红绫本就以轻功见长,此时更是气急,自然是一出门就没了踪影,等轩辕王出来,看着空荡荡的庭院,一时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追去。 … 孤独的宴席上,师云峥一个人坐了许久。 他年纪大了,早就吃不了太多,这会儿距离轩辕王离去已有些时辰,看着天边暮色已至,想了想,同元安说了一声,让他提前告知自家驻留的轿夫,准备打道回府了。 轩辕王府他很熟,趁着往大门而去的功夫,他慢悠悠开启了散步模式,欣赏着京城里数一数二的轩辕王府的园林。 走着走着,行至一处拱门。 忽然! “唔——” 一声闷哼,对面不知从哪儿跑来一道影子,将将与他相撞。 老骨头一把了,甚至隐约觉得胳膊都要撞散架了。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摔倒在地时,一只手,看看穿过他的臂膀将他扶住。 “老先生,您没事吧。” 女人清丽的声音自头顶上方响起。 师云峥抬头,看到的便是一张似曾相识的美丽的脸。 “你……”他有些不确认,“是王妃?” 宦红绫也是一愣。 “您认得我?” 能这么称呼她的,除了今日喜堂上的人之外,应该没有别人,至于从前在轩辕王府照顾黄灵儿的那批人,她在被顾怜影射掉盖头时扫了一眼—— 轩辕王做的很仔细,除了元安,一个都没有。 啊,想起来了! 这位老者当时也在场,毕竟,这样的年纪在那样一群人当中实在是太明显了。 “您是王爷的恩师,当朝文宰师云峥师大人?” 得益于轩辕王的低调,几乎没有宴客,因此也不需要怎么猜,答案显而易见。 “正是老朽。” 师云峥和蔼地朝宦红绫点了点头。 宦红绫微微侧了侧头,难得像个普通娇滴滴的少女,借着暮色的光,开始仔细打量起这位老者来。 老者的头发、胡须都有些花白了,只是那一身儒雅的气质,让人显得有些出尘的意味,乍一看还以为是什么世外高人呢。 “老师这是要回去了吗?”宦红绫问。 “正是。”师云峥点了点头。 按理,这个时候要客套一下送人的。 可黄灵儿最不爱客套了,于是堆出一脸假笑:“那老师慢走,我还有事儿,就不送您了。” 说着,她转身就要继续跑路。 “等等。” 不知是不是巧合,师云峥说话时正好挪了下位置,堪堪,挡住了她正要去的方向。 “老师还有其他吩咐?” 这点儿意外倒不至于让宦红绫过分多想,依然保持礼貌微笑以对。 “今日不是王妃大喜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师云峥问。 “……” 假笑顿时就有些装不下去了,宦红绫嘴角抽了抽,谎话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王爷肚子饿了,我来给他做吃的。” 这理由,够贤妻良母吧。 宦红绫忍不住在心底默默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王妃……自己做饭?” 听到这个答案,师云峥似乎有些意外,甚至更多,是怀疑。 不等宦红绫面对这样的质疑发飙,师云峥浑然未觉自己撩了胡须继续道:“府里不是有厨子吗?” 从没想过一个破老头子问题这么多,宦红绫深吸一口气,堆起那嘴角几乎贴上耳朵的假笑,说:“王爷嘴刁,就爱我吃我做的饭。” “哦,那还真是辛苦王妃了。” 明明是语气平淡的一句陈述,可宦红绫也不知怎的,就像听到了眼前这位老者的嗤笑。 “我说真的!” 恼羞成怒,宦红绫暴走了! “嗯?难道刚才王妃是与老朽说笑吗?” 第393章 灵玉灵儿(5) “嗯?难道刚才王妃是与老朽说笑吗?” 他的神情太认真了,认真到宦红绫实在无法判断他到底是不是真的缺心眼。 只是…… 用‘缺心眼’来形容一位长辈,是不是太过无礼了? 宦红绫才不管这些,既然敢取笑她,就要承担惹怒她的后果! 刚要发飙—— “不过王妃的脾气,倒是让老朽有些怀念。”师云峥忽然说道。 “嗯?怀念?” 宦红绫错愕地眨巴眨巴眼,不懂。 “是啊,看到王妃,不禁让老朽想到一位逝去的亲人。” “……” 逝去? 宦红绫先是一愣,转瞬便是更高的怒火翻腾! 好啊,这个臭老头,先是取笑她,现在又把她当一个死人看,真当她江湖妖女是白来的名号吗? 真是如何也不能原谅了! 只见她脸色倏变,手下当即运劲,想着就要将这老头给一掌拍出去—— 此时,师云峥眺着远方的晚霞,目光悠远,仿佛在怀念什么,全然没有注意到一旁宦红绫的动作。 “她叫灵玉。” “!” 眼见着指尖与他的衣料弹指可触,宦红绫的动作,却因为这个名字顿住了。 “灵玉?” “是啊,跟王妃的名字很像。”师云峥转过头,朝宦红绫暖暖笑了一笑,“老朽记得,王妃也是叫灵儿吧。” “嗯?嗯!” 宦红绫的脸上再没有不耐烦,更没有笑了,神色间难得露出几分严肃与凝重,就连身体也跟着有些僵硬起来,只能凭着内心的答案讷讷应声。 “老朽这个侄孙女啊,平时也是这么叫她的。”师云峥似没有察觉到宦红绫的异常,继续说道,“因为这个,她没少在我大哥面前抱怨。” “侄孙女?抱怨?”宦红绫仿佛失了神一般,问,“抱怨什么?” “呵呵。”师云峥低低笑了笑,“抱怨,她明明叫灵玉,为什么要叫她灵儿,而如果可以叫灵儿,又为什么不叫她玉儿。” “是、是吗?”宦红绫问,“那,为什么?” “因为不能用的,是那个玉字啊。”师云峥说。 宦红绫不解。 看着眼前的王妃被自己问的一脸懵,师云峥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居然说了这么多,神情微微一变,然后一脸抱歉。 说道:“都说这人老了啊,就喜欢想当年,老朽原还不信,在王妃面前失态了。” 宦红绫摇了摇头,只是笑也变得有些勉强起来:“没事,只是老师这么一说,倒让灵儿有些好奇罢了,这玉字,难道有什么讲究?” 问到这里,师云峥的眼中闪过一丝难辨的色彩,岁月侵袭过的脸虽看不出大变化,总归较刚才古怪了许多。 “都是些陈年往事罢了,王妃莫要放在心上。” 说着,他看了一眼天边暮色:“天色已晚,老朽的马车怕是久等了,今日与王妃相谈甚欢,刚才的问题,若有机会再聊吧。” 宦红绫心底疑问再多,也知道师云峥这会儿的意思是不打算再说了。 “那好,老师慢走。” 心底虽有不悦,宦红绫还是不再追问,反而难得地对着师云峥彬彬有礼,退让一步送客。 不想人才刚越过身去,蓦又顿住。 只见师云峥偏头,似不经意一句问道:“王妃这会儿,不是该在洞房吗?” “啊?” 不等宦红绫回应,只听见对方似别有深意一般笑了笑,留下她错愕当场,随即扬长而去。 直到这个人彻底消失在长廊尽头,宦红绫依然站在原地。 眉头紧锁,心底喃喃: 这个人,到底是谁? 心下隐有猜测,可并不能确定,双眼不自觉紧了紧,其中闪着明灭的光,一个办法渐渐在脑中成型。 与其在这里做无端揣测,不如放手一搏试一试! “喂。” 宦红绫正要离开,忽然,自头顶传来声响,立刻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声音! 一股强烈的厌恶瞬间涌上心头。 二话不说,宦红绫刚没发出的一掌再度蓄力,也顾不得会不会将那头顶瓦片震得碎落一地,直接拍了出去。 “哇!真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呐!” 不等宦红绫的掌风袭到廊顶,另一道气劲已透过瓦片朝她袭来,半点不客气那种。 身形一闪,人已快速飞到长廊之外。 抬头,就看见誉雪楼半支着一条腿似笑非笑、居高临下看着她。 “你怎么还没走?” 不复喜堂之上对他的爱答不理,宦红绫此时看他,就是一副想剥了他皮的狠劲儿。 “走了啊。”誉雪楼轻轻笑了笑,“只是走累了刚打算在这儿歇歇脚,就看到王妃娘娘出现在此,想了想,你我也算老交情了,总得打个招呼再走,才不会有失礼数。” “那你在这儿多久了。”宦红绫语气不善,状似逼问。 誉雪楼眉头一跳,笑得邪魅,说:“大概……在某人走路不看路,撞到老人家开始吧。” 宦红绫的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这就是说,他从头听到尾咯! 仔细一想,刚才对师云峥,她好像也没有哪里让人看了笑话去,心下虽是不满,倒也还能接受。 “教主的喜好,还真是令人惊叹。” 既然自己没丢脸,那当然是要想办法让对方丢脸才是。 谁知,这样的嘴仗誉雪楼根本不屑,完全不接招,无所谓挑了挑眉:“比不得楼主,倒是对旧朝往事这般有兴趣。” “旧朝往事?” 宦红绫疑问,她刚才问的,明明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虽然,如果她没猜错,师云峥确是旧朝老臣,可不过一个名字,跟旧朝,会有多大关系呢? “楼主,你这样抬头看我,脖子不累吗?” 并没有立即解惑,誉雪楼拍了拍身边的琉璃瓦,同宦红绫打了个暗示。 宦红绫皱眉,似乎在怀疑,他的表达,是否和她想的一样? 仿佛知她心中所想,誉雪楼脸上带着清浅的笑,微微点了点头。 宦红绫的眉头顿时皱得更深了。 对于他,她是真的打心底里厌恶,初遇时因那张脸而生的惊艳早在她成为黄灵儿的那段时间里消磨殆尽。 甚至连黄灵儿的仇一起,让她简直恨不得立马就将他的心肝脾肺肾全数掏出来,看看到底有多黑! “你会这么好心?” 第394章 灵玉灵儿(6) 她是真心想杀他的。 然而,不管是烈风崖一战,还是刚才隔着廊瓦的一掌对决,都让宦红绫清楚地知道,即便她这次醒来功力大增,对上誉雪楼,依然没有胜算! “你会这么好心?” 其实她心底已有了计算,但还是问出这么一句。 “总归,我若要杀你,你还能反抗呢?” 多直白的一句话啊,换个能真的能靠赌气就与他拼个鱼死网破了。 还好,宦红绫不是这样的人。 对她来说,那个名字的答案确实吸引她,尤其,誉雪楼说的,可不是那个名字,而是—— 旧朝往事! 深吸一口气,她按捺住对某人的满心嫌弃,终究足见轻点,一跃而上,随即嘴下,堪堪与誉雪楼并肩。 只见誉雪楼嘴角不易察觉地微扬一瞬,然后侧身面向宦红绫,问:“在本座讲故事之前,不知楼主是否可以为在下解惑,为何对一个名字,如此执着?” 听到他的问话,宦红绫只差翻一个白眼了。 也不知为何,明明最是长袖善舞在人前装模作样的宦红绫在今晨自以为狠虐了誉雪楼一把后,现在再看他,就忍不住生出满身心的暴躁,连一个假笑都懒得施舍。 “关你屁事!”她几乎是咬牙切齿道。 与之相反,经过今晨的受挫,冷静下来的誉雪楼终于厘清了一件事。 那便是黄灵儿回来,是依然有可能的。 所以,他必须冷静下来。 很明显,现在的宦红绫记得关于黄灵儿的所有事,那他暂且认为被她压制的黄灵儿的灵儿,也能看到他现在为她做的一切。 雪衣的事他解释了,她不听,那他就徐徐诱之,先拉拢宦红绫,再利用宦红绫去影响可能沉睡在她身体里的黄灵儿,说不定……说不定…… 此时,他听宦红绫说出这毫无形象的四个字,一怔。 这脾气,倒是让他隐约看到了一丝黄灵儿的影子。 当然,也只是影子。 “要说快说,不说,我家王爷还等着老娘回去洞房呢!” 这话当然是用来气人的,她好不容易恢复记忆,要做的事儿太多了,可不能全耽误在誉雪楼这儿! 真的是没耐性啊! 誉雪楼心底笑了笑,终于切入正题:“你需不需要本座帮你简单介绍一下前朝呢?” “不用!”宦红绫直接拒绝。 “好,”誉雪楼也不坚持,“那,就从这个灵玉说起吧。” 大概二十一年前,前朝国相还不是国相,其子在外戍边,喜得一女,取名灵玉。 灵玉五岁以前一直生长在边疆,直到一场战争让她失去父亲,其母殉情,这才被刚升任国相的爷爷给带入京城。 彼时,灵玉并不知道,在深宫之中,有一位太孙,其名字里,也有个玉字。 而当朝陛下对于犯忌这种事,很上心。 因此,自打进了京,她那严厉的爷爷便让家里上上下下叫她‘灵儿’小姐,渐渐地,灵玉这个她记忆中最爱的父母给她取的名字也就没多少人记得了。 小灵玉初次进宫,就见到了民间传说中的那位阎罗陛下。 她长得乖巧,脾气又是软软糯糯的,格外讨人喜欢,就算是令朝堂重臣战战兢兢的陛下也不外如是,当即大手一挥,便将她许给了他最宠的长孙当未来的长孙妃。 而那时的小灵玉坐在陛下怀里傻呆呆地,然后看着她那总是格外严厉的爷爷跪在自己面前‘谢主隆恩’。 “就这么简单?” 宦红绫听完,顿时满脸阴沉。 那陛下还有爷爷是不是有毛病啊,不过一个名字罢了,看来这天底下的昏君,不过都是那权臣宠的! “难道,你以为会很复杂?”誉雪楼笑。 他这幸灾乐祸的模样,让宦红绫感觉自己跳上来的行为显得格外愚蠢,当先就想掰回一城。 “不复杂,简直是太简单了。” 宦红绫这番话说得平平有点儿不走心,几乎是个人就能听出其中有多敷衍。 “可是——” 画风一转,宦红绫才不会被誉雪楼牵着鼻子走,双眼一翕,问:“前朝的事儿,你一个江湖人士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难道……” “!” 带着没说完的尾音,宦红绫倏地朝誉雪楼凑了过去,本意是想诈一诈! 谁知,当两人的鼻尖与鼻尖相触,她几乎是倒抽一口气,才将将止住身形,不至于一个猛劲儿将人给就地扑倒! 双眼睁得老大,与誉雪楼的,四目相对。 这人、这人怎么…… 莫名地,宦红绫忽然觉得有点心慌,心底暗骂,这人怎么不躲,害得她这偷袭差点儿让自己出丑! “王妃……莫不是想新婚当夜,红杏出墙?” 男人一开口,每个字,都分毫不差地打在自己的唇畔上,等宦红绫僵直地反应过来将人推开,耳边似乎隐隐,能感觉到某人来自胸腔震动的笑意。 恼,恼极了! “放你娘的狗臭屁!” 除了骂脏,没有任何语言或行为可以用来掩饰她此时的慌乱。 还真是脾气爆啊——誉雪楼心想。 此情此景,若是换做黄灵儿,大概反应也差不多…… 只这么想着,他不禁有些恍惚起来。 其实,忽略宦红绫特有的风情与黄灵儿完全无法匹敌的武功,两人的性格,在本质上似乎相差不远。 如果一定要区别,似乎是宦红绫更为肆无忌惮些。 而黄灵儿,孤身一人来到陌生的世界,一没钱权二没武功,行走江湖毫无底气,万事以活下来为第一要义,因此说话做事相对畏首畏尾。 那些所谓的脾气,不是发泄在他(雪衣)身上,就是为了保护他(雪衣)硬撑着一口气跟人对着干。 其实,就是个唯唯诺诺的胆小鬼啊。 这会儿对上宦红绫忽然的气急败坏,誉雪楼不禁有些晃神。 真的好像啊。 想着,手已不由自主地抬起,伸手就想要触碰眼前这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情不自禁问道:“你真的,不是她吗?” “!” 手,于半空中被精准抓住。 “教主,请自重!” md,终于逮着机会将这一整天的‘自重’一个一个还回去了,真的不要太爽! 第395章 灵玉灵儿(7) “呵。” 意识到自己失态,誉雪楼一声说不上尴尬不尴尬的轻笑,从容将手抽了回来,视线更是极为自然地移到了一边。 不知是不是宦红绫看错,她隐约觉得,在他转头的那一瞬,他眼底的光,暗了。 嗯,一定是看错。 可能只是最后一丝太阳的余晖,彻底沉入了地平线。 “好了,故事讲完了,现在,你可以圆润地滚了,谢谢。”宦红绫冷漠道。 “用完就丢,还真是……”一模一样啊。 誉雪楼没有看她,原以为收拾好的心情在刚才恍惚的那一瞬过去之后,再一次落寞下来,而之前在宦红绫面前的故作姿态,于此时此刻,再也撑不出一台戏。 他这副模样,看得宦红绫觉得格外陌生。 哦,不对,按两人以本来身份相处的时间来说,他们本就陌生。 似乎是看不得誉雪楼这般消沉的模样,宦红绫不知哪儿忽地冒出一股子气,顿时有些口不择言:“誉雪楼你别考验老娘耐性,如果你现在想死,我真不介意立马送你一程。” 誉雪楼闻言回头看她,不禁有些神色迷茫,她说的明明是杀人诛心的话,可为什么,他觉得她是在关心他? 一定是他想多了。 灵儿尚且恨他入骨,这个命中注定与自己你死我活的女人,又怎么可能会有好心。 她现在不动手,不过是没有把握能杀掉自己罢了。 想明白了,誉雪楼深吸一口气,随即起身。 那高大的身影在青黑的暮色下如一道极具压迫力的阴影,将宦红绫整个人笼罩其中。 莫名地,她竟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王妃若要在下的命,请告诉黄灵儿,让她亲自来取。” “嗯?” 这气势,有那么一瞬压住了宦红绫。 只是很快,就见誉雪楼转身一跃,这是要离开—— “喂!我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 终于反应过来,宦红绫这才想起他还没告诉自己,为什么对前朝一个国相家的事儿知道得那么清楚呢! “誉!雪!楼!” 咬牙切齿地喊出这个名字,宦红绫自觉平生从未受过男人这般冷漠,他还真是好样的,最好别叫她再碰见! 不过…… 冷静下来,诡异的笑再一次府上她的嘴角。 好像她本来要做的事儿,现在刚好也可以用在誉雪楼身上! 想到这里,心情终于愉悦了几分。 她一定会让他知道,惹谁千万别惹女人,而惹女人,也最好别惹上她! · 客房内,顾怜影一身血污,由好几位大夫、医女分别处理着。 轩辕王站在门外,元安随侍一旁。 “王爷,郡主的事儿,真的不告知锋王府吗?”憋了一下午了,元安忍不住问。 “你觉得呢?”轩辕王不答反问。 元安皱眉想了想。 “其实,如果在不知道郡主身份的前提下,今天这一出大闹喜堂,对王妃动手,算得上是刺客了。”元安说。 “嗯。”轩辕王认可般点了点头,“还有呢?” “还有?” 元安抓了抓脑袋,自觉有些想不到了。 “她的武功,以及她说的话……”轩辕王提示。 “啊,对啊!” 元安恍然大悟。 “虽然郡主只出了一招,但从那架势上看,她的武功远比咱们以为的要厉害一些。” “还有,她居然指认王妃是宦红绫!咱们在江湖游走这么久,也没有谁敢说认识宦红绫的,而她一个自幼生活在京城养在深闺郡主怎么能知道?是有人偷偷告诉的,还是她本来就与宦红绫有关?然后因爱生恨——” “这个可以不用说。”轩辕王及时打断。 “哦哦,好。” 元安囧了囧,顺便偷偷看了一眼自家王爷的脸色。 啧,都说红颜祸水,其实蓝颜也不输啊! “所以王爷您不告知锋王府,是在等答案吗?”元安继续问。 轩辕王眼中难得透出一点孺子可教来:“有进步。” 被夸了! 元安顿时开心得像个三岁的孩子! “那是不是如果咱们府里的人不把消息传出去,锋王府却来找人,就说明郡主的所作所为他们一清二楚?” “不止,”轩辕王补充,“事情已经发生有一段时间了,锋王府还没来人,便有两种可能。” “哪两种?” “第一,当然是不知情;”轩辕王说,“第二,是知道她有独闯王府的实力,以及,拦不住。” “拦不住?” 这个元安不仅未曾想过,顿时更加不懂了。 就算郡主武功厉害,锋王身为父亲,又是本朝举足轻重的武将,怎么,也不会拦不住吧…… “嗯,”轩辕王点了点头,“所以郡主在锋王府的地位,可能不像咱们表面看到的那样。” “欸?”元安有些似懂非懂。 “等着吧,”轩辕王说,“就算等不到轩辕王来,至少,能等到郡主醒。” 自家主子都说道这份上了,元安还能说啥。 转身看了着身后客房的灯火,又想到这隔壁住的。 唉,府上的伤员可是越来越多了。 “啊,对了,王爷,”元安终于反应迟钝想起了什么,“今天不是您的洞房夜吗?怎么还不去陪王妃?” 说到这个……肉眼可见的轩辕王脸色微变。 他能说,他的王妃,跑了吗? 嗯,人娶了,秘宝没有落入外人之手,他之前同誉雪楼说的便算一个了结。 至于王妃的自由…… 自两人礼成那刻起,他便没想过拘着她。 只是这话让元安这么说,怎么怎么听怎么不舒服呢? “元安呀。” 轩辕王难得勾出一笑,叫了元安一声。 “嗯?” 元安可爱地眨巴眨巴眼,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捋了虎须。 “王爷有何吩咐?”他问。 “听说你娘最近给你张罗了不少姑娘,正排着队等你回去相呢,是吧?”轩辕王说。 “啊?”元安顿时傻了,眨巴眨巴双眼,“没、没听说啊。” “那你现在听说了。”轩辕王笑。 “别啊主子,您、您这是什么意思啊?”元安还没有反应过来,一脸惊恐。 “自己想。”说完,轩辕王不再理他,迈步就要离开。 “主子、主子,您别走啊!你给小的一点儿提示好不好?” …… 第396章 你认识我(1) 晚秋的夜,总是来得格外早。 师云峥回府时,月亮已高悬于檐角之上,有风吹过时,惊鸟铃叮叮响起。 “老爷——” 马夫置好了下马石,这才撩了帘子请人下车。 “嗯。” 师云峥淡淡应了一声,抬着衣摆徐徐下阶,看到前方过来的管家,随口问:“今日府中可有要事?” “一切安好。” 管家上前迎过师云峥的手,这才搀着人进府。 “等一下!” 正要进去,门口不远处,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听着,似乎是在叫他们? 师云峥及管家等人齐齐望去。 只见一布衣荆钗的女子似乎手里举着什么,匆匆朝这边跑来。 “嗯!” 几名门前守卫立即上前,持着手中长矛,敏捷的挡住了来人去路,避免万一是刺客佯装。 “呼、呼……” 女子似没注意到这群护卫的举动,好不容易跑到师云峥跟前五步远,也刚好,离护卫三步——安全距离! 然后,就见她喘着粗气,双手撑着膝盖,似乎在努力的调整呼吸。 这模样,应该不是个习武之人。 “你是何人?为何来此?”管家先一步问话。 女子低着头摆了摆手,似乎还没有缓过来,而她的手中,还拿着什么…… “嗯?” 师云峥一愣,随即摸了摸腰间:“这是……” 终于,女子抬起头来,露出一张令人惊艳的脸,看得在场众人在一瞬间悉数晃了神。 这,该不会是天上下来的仙女吧。 仙女摆了摆手,额头还带着一层薄汗,却不想狼狈,反而更多了几份烟火气息。 说:“我追了一路了,您家马车跑得可真快。” 师云峥笑了笑,示意护卫让路,走到女子面前,说:“辛苦王妃跑这一趟了。” 王妃?!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皆变。 哪个王妃? 君不见,听了师云峥这话的宦红绫的眼底,也在刹那间闪过一秒异色! 只是很快敛下。 “不客气,适才与老师相谈甚欢,还想着什么时候再来打扰,没想到却在地上捡了这个,想来是老师的,左右没什么事,便给老师送过来了。” 没什么事? 饶是师云峥算见过大世面的,也被宦红绫这话给说的嘴角直抽抽。 今天可是您的洞房花烛夜啊娘娘! 可怜的轩辕王。 他忍不住为独守空房的司马轩辕默默悲哀了一下。 “谢过王妃。”说着,他上前几步,从容自宦红绫手中接过那随身禁步,然后重新挂在腰间。 “既然来了,老师何不请我进去?” 宦红绫是个没规矩的,根本不会假客套,开口就要进文宰府,哪里给人迂回拒绝的机会? “额……” 果然,师云峥对于她的过分直接一时消化不良。 只是对上女子这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脸,那些责备、教导的话,是如何也说不出来的。 示意众人退下,师云峥一脸无奈,倒是一副迎上宾的模样,郑重请宦红绫入府。 宦红绫一边走一边看,这文宰府与轩辕王府的差距简直一目了然。 寒酸,太寒酸了! “老师您就住这样的地方?”她问的格外随意,仿佛只是顺便关心。 “这是历任文宰所居,并非老臣祖宅。”师云峥说。 宦红绫似懂非懂‘哦~’了一声:“原来是国家分配的啊,懂了。” 她说懂了,师云峥对于她这种说法也是懂的。 可……有人会这么形容吗? “王妃,天色已晚,老臣这府邸便是有什么好参观的也看不清,不如改日再来?”师云峥还在努力劝退。 此时,他的随从、管家都在两人行走间渐渐离得远了。 宦红绫估摸着,这样的距离,他们该是也听不见什么了,终于满意地停下了脚步。 “老师您说的对。”她笑着说。 师云峥刚要松一口气,却又听见她继续:“可是您今天没说完的事儿让我一直挂在心上,本来吧,没捡到您的东西我还能憋住下次再问,但现在在这儿了,不如您继续给我讲讲?讲完我就回去” 说着,她歪头朝师云峥乖乖地笑了笑。 仿佛真是个纯真的孩子。 “王妃说的,是哪件事?”师云峥好像不明白她的意思一般问道。 “灵玉啊。”宦红绫说。 “啊?”师云峥的脸色顿时变了变,变得哀戚,变得,有些不自在了,“王妃为何对这件事如此感兴趣?” “为什么啊?” 宦红绫眉头一拱,好像这个答案自己也不知道一般。 只是很快,双眼轱辘一转,顿时露出一张诡异莫测的笑脸,猛地贴近师云峥。 说:“因为你说我们像啊!” 她完全没有理会师云峥被吓到那刻的反应,反而利落的转身,背着手,继续说道:“我这般天生丽质,绝色倾城,是绝对不会承认任何人与自己相像的。” 似乎是为了加重她对这件事的认真,她又补了一句:“死人也不行!” 这脾气,还真是任性到无法无天啊。 师云峥无奈摇了摇头,只得问:“那王妃还想知道什么?” 得到想要的话,宦红绫终于满意的笑了。 “这个就很简单了。” 说着,她转过身来,一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在黑暗中,借着那点儿月色,闪着斑驳的光点,问:“我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嗯?” 师云峥大吃一惊,似有些意外:“你,为何问这个?” 宦红绫冷笑,刚才还笑盈盈讨喜的那张脸在这一刻悉数变成了让人看不透的淡漠,声音更是幽幽,一双眼紧紧盯着师云峥,似乎说不肯错过他任何一瞬的变化。 她说:“不过是听老师您说起她时,神情悲痛,语气感伤,据我所知,文宰大人可是前朝老臣,能在两朝更迭之下如鱼得水,若是真有重要的亲人,为何护不住呢?” “还是说,这位灵玉小姐的死,别有蹊跷?”最后一句,暗示的意味不能在明显了。 这番话很绝,听在有愧的人耳中,怕是诛心了。 果然,师云峥脚下一个踉跄,脸上更多悔色:“是啊,是我没用,才会……连个孩子都保不住。” 宦红绫看着他伤心之下身形不稳,却半点搀扶的意思也没有。 随后,就见师云峥颤抖着扶着廊柱子,看着宦红绫,似透过她这张脸,看别人—— “如果她还活着,也该是王妃这般年纪了。” 第397章 你认识我(2) “老师这话,是话里有话啊。”宦红绫不甘示弱。 不知怎地,听她这么说,师云峥反而笑了出来,索性再次抬头,看着头顶夜色:“王妃既无心与老臣好好说话,这天色已晚,不如早些回去,王爷怕是好找了。” 这,便是逐客令了。 宦红绫眯了眯眼,心下百转千回。 其实她的目的,在文宰府前,师云峥说出的第一句话时就已经达到了,如今与他攀谈无赖,不过是适当地削减对方疑心罢了。 也只能是,削减。 老狐狸! “老师还真是为王爷着想,如此,那灵儿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说完,她半点掩饰也无,当下一提气,径直从文宰府飞了出去,那灵活劲儿,看得不远处的管家、护卫一脸吃惊。 有这等功夫,还会追老爷的马车不上? “老、老爷。” 管家怯怯上前,等着师云峥的吩咐。 却见师云峥适才对着宦红绫时的一脸温和此时亦冷淡下来。 … “站住!” 宦红绫几乎是带着一身的火气回得轩辕王府。 却没想,才进了院子,就被一群护卫手持兵器团团围住。 “让开!” 她看着这群人,满眼杀气。 “大胆刺客,擅闯轩辕王府还敢叫嚣,是当王府无人吗?”护卫长领头对呛! 宦红绫攥紧了双拳,努力克制着因师云峥而起的暴戾的冲动:“我是王妃,再不让开,小心我找王爷要你们好看!” “王妃?”护卫们面面相觑,他们这群人,并不是今日喜堂那边守卫的,因此并未见过宦红绫,不过—— 护卫长去了! 想着,众人的目光齐齐投向护卫长,似乎等他确认。 “休得胡言,王妃怎会是你这模样?束手就擒,否则莫怪我等下手无情!”护卫长一脸正气,绝不被这女人妖言蛊惑。 “呵!” 听到这里,宦红绫只觉好笑的摸了摸自己这张脸。 亏她这一路,也曾想过,说不定是因为雪蛊经历沉睡后再次苏醒,原本的作用尚未恢复,或者打了折扣。 却原来,真的是他! “叫你们王爷出来!” 既然她们不认得她,那就只能让轩辕王自己来接媳妇儿了。 “王爷何等身份,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护卫长一本正经,坚决不让有心人有机会接近王爷一步! 不忍了! 只见宦红绫双目一厉,罩身外衫就要被她化作绫罗—— “住手!” 一声呵斥自远处传来,不等众人去寻,一条颀长的身影由远至近,乘风而来! 是轩辕王。 “参见王爷!” “王爷!” 护卫们齐齐行礼。 轩辕王轻轻应了一声,目光终于投向前方不远处站着的,面露一脸不悦的宦红绫。 “发生何事?”他问。 “此女子擅闯王府,还说,还说,”护卫长顿了顿,有些不知该说不该说。 “什么?”轩辕王追问。 “说她是王妃。”几乎是说完,护卫长立马低下了头,仿佛自己说了多冒犯的话语。 “王妃?” 只见轩辕王紧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女子,从面容到服饰,没有一处与‘黄灵儿’熟悉,难道是易容? 保险起见,他决定还是想试探一下:“请问姑娘……” “哼!” 才听他开头几个字,宦红绫就已经恼火得整个人都快炸了。 这什么破相公,换张脸就不认识自己了? 就算是她催动雪蛊作用又如何,她又不是没听说过前几任楼主中,有个想跟某人男人一刀两断的催动雪蛊,结果在大街上直接被人认了出来。 这才是真爱好不好! 由此可见,这轩辕王娶自己,绝对不是真心! 至于图什么…… 呵呵,她身上秘密加宝贝那么多,谁知道他要的是哪样? 想到这里,她忽然觉得自己是有病才回这轩辕府。 既然这刚嫁的男人不认得自己了,她也没必要当什么忠贞的小媳妇儿。 二话不说,只见长袖一甩,平地起波澜,作势就要离开。 “等等!” 轩辕王算反应快的,几乎是宦红绫刚提气,身体不过才离地,人已追了上去,伸手就要将人留下 “啊——” 我的裙子! “都转过去!” 只听见‘撕拉’一声,宦红绫硬生生被某人直接从被空中拽了下来,伴随着衣不蔽体!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迅猛突然,在场所有人当即愣住。 还好,当事人——无论是宦红绫,还是轩辕王,都是临阵应变能力极强的,一者快速躲到轩辕王身后,一者当即命令众人不许看。 轩辕王早已换下了一身喜服,此时正穿着深色的长袍与外衫,一如平常。 只是他手里,还抓着从宦红绫身上撕下来的布料。 也不敢丢,毕竟……是女人的东西。 宦红绫裙子被撕掉的瞬间,下意识躲到轩辕王身后,双手更是搭在他的肩上,俨然一副受惊的模样。 其实,要说害怕走光,也没有,不过是女人害羞的本能作祟罢了。 毕竟要换做夏日,她穿的可比现在撕了裙子还要清凉许多。 更何况,此时夜已渐渐深了,若不是今日大婚,整座轩辕府燃着红彤彤的红灯笼,换做平日里,府内的光鲜其实也看不到什么。 “你先换上。” 轩辕王几不可查地微微叹了口气,背对这宦红绫缓缓将自己的外衫,然后单手递至身后。 宦红绫当然是毫不客气就接了过来。 “你们都下去吧。” 趁着宦红绫换衣服及众人退下的功夫,轩辕王把刚才的事儿简单捋了一遍。 如果他没记错,传闻中的幻红楼楼主有一张百变的脸,而身后这个女人的脾气,说实话,跟今日负气离去的‘黄灵儿’,挺像的。 所以,真的是她吗? “好了吗?” 过了好一会儿,身后没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轩辕王问。 “好了。”宦红绫的声音比较冷淡。 轩辕王这才转过身,看着不远处的她微微一笑。 此时,宦红绫将他那件明显大了的外衫裹得紧紧,看着刚撕了自己裙子的轩辕王依然没什么好脸色。 “明天……” 轩辕王上前一步。 “你站住!” 第398章 你认识我(3) “你站住!” 宦红绫连忙后退半步,伸手拦住不许她再前进:“你要干什么!” 她满眼皆是警惕,甚至开始暗暗盘算,以她如今的功夫对战轩辕王,到底有没有胜算。 毕竟,此人当年以一己之力单挑数大门派,甚至不惜退出皇位之争,最终平息朝廷与江湖纷争并使双方订立和平盟约的事迹,至今仍在各个说书馆子里为人津津乐道。 轩辕王大抵猜到,因为刚才自己没有第一时间承认她是王妃让她生气了,可……以他们之前相处的程度,就算他现在都不确定,其实也是说得过去的。 嗯,只能说,她自这次中毒醒来后,性子变得着实任性了许多,没了从前的唯唯诺诺,却又让他觉得,这样的她,也挺好。 “看什么看,本姑娘花容月貌我知道!” 轩辕王光看着她却不说话,惹得某楼主更不开心了。 然而,见她这样肆无忌惮的模样,惹得轩辕王再一次忍不住笑出了声。 刚要上前—— “站住!”宦红绫喝止。 轩辕王却不听了。 只见夜色中,他身形如魅,一眨眼,已掠步只宦红绫身侧。 宦红绫是反应过来了的,只是自己才刚来得及迈动一步,原计划撤退的方向却被某人清晰预判—— “王妃脾气这般大,可否听为夫解释一番?” 他似乎半低着头在与她说话,声音,就响在耳边。 为夫? 宦红绫微微怔住。 这,是承认了? 不可否认,虽然她叫他夫君也不是一声两声了,可更多是调笑的意味,这会儿换对方自称‘为夫’,反倒让闲散浪荡惯了的宦红绫一时有些恍惚不安。 这种莫名的归属感是什么鬼东西? 不,一定是被黄灵儿那患得患失只想有个家的破执念给影响了! “本姑娘单身,请王爷松手。”她恨恨说道。 只是这其中有多少赌气的成分,大概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单身?” 轩辕王微微皱了皱眉,这个词的意思倒是不难懂,只是……确实是个新鲜的说法。 轻轻叹了一口气——可怜的轩辕王这才意识到,不过短短一日,他已不知为了这新婚妻子叹了多少回了。 “夫人忽然换了一副面貌,总归要给人点时间适应一下吧。”他温柔地轻声说道。 大概是他的脾气太好,倒是让嚣张惯了的宦红绫一时间就算想发火也无处着陆,为难地将眉毛拧成了波浪—— 那她到底是承认然后和他洞房呢,还是打死不认逍遥自在? 啧,还是不该回来! 该死的黄灵儿! 该死的归属感! “那……你刚才想说什么?”她的语气依然是硬邦邦的,但比刚才出口就是气冲冲要强多了。 见她软了下来,轩辕王总算松了一口气。 伸手,将宦红绫的手握入掌心。 “嗯?” 宦红绫一惊,下意识就想将手抽回。 他这是做什么? 只是在没有武功内力的参与下,男人的力量优势是绝对的—— 她没有挣开。 其实心底有一个小恶魔在撺掇:“都拜堂了,入洞房都没问题了这拉小手算什么,你可别忘了,自己可是阅男无数的宦红绫啊,可是迄今为止,除了那趁火打劫的誉雪楼,你真碰过谁?白瞎了这名声,再说了,轩辕王很不错哟,加油,扑倒他!扑倒他!” “咕嘟!” 大概是心里的声音太大,勾得她喉咙都忍不住吞咽了一下,等反应过来,人已经被轩辕王拉着往洞房里走了。 这这这……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阅男无数·宦红绫整颗心开始失控地狂跳,从前的霸气在此时被人牵着手往前走时,全然失去力道。 “你是要带我去洞房吗?” 等意识到自己问出这句话时,宦红绫真是死的心都有了—— 傻白甜人设是黄灵儿她的,不是她宦红绫的! 随着两道不同起点的记忆逐渐融合,有时候连她自己都有些模糊不清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又要什么了。 只是这一句,依然成功的轩辕王停下了脚步。 就连抓着她的手,也明显得温度升高。 两人此时一前一后站着,宦红绫只堪堪看得见他的后脑勺。 轩辕王又想叹气了,此情此景真的是尴尬极了。 其实……圆房这种事他是不急的。 至少,在解决到宦红绫身份可能带来的隐患之前。 然而当她开了口,甚至对方语气中带着一丝可能他听错的期待,就更让他不知如何回应才是对的。 万一她又发飙了可怎么办? 再一次,他忍不住心生感慨:他到底是给自己挖了多大的坑啊…… “其实……” 轩辕王终于开口了。 宦红绫连忙竖起耳朵,打算听个清楚。 “唉。”又是一声叹气,只是比之前那几次,更重了。 “我想明日,带你去见一个人。”轩辕王说。 “嗯?”宦红绫眨了眨眼,一脸天真无邪,“所以今天不洞房?” 怎么……又跑到这个话题上来了? 轩辕王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都说宦红绫是勾人的妖精,她刚才这些话,说不定就是攻心计。 “先不了。”轩辕王说。 “欸?” 这一次,换宦红绫大吃一惊了,当即将手一使劲儿——后者不设防——成功将手从轩辕王手中抽了出来。 “嗯?” 轩辕王一愣,转过身,错愕地看着宦红绫。 她果然又生气了吗? 是的,宦红绫又生气了。 只见她一脸怒气冲冲,大嗓门不作任何掩饰,就差指着轩辕王的鼻子抱怨了: “老娘纵横江湖十数年,花容月貌,绝色倾城人尽皆知,今天被你捡了便宜娶到手也就算了,新婚之夜你居然不想睡我?!你是看不上我的美色吗!!” 这这这,这何出此言啊! 轩辕王冤枉至极。 只是这些心理活动他是万万不能表现出来的。 “呵。” 双唇一弯,露出依稀的白牙,宦红绫只听见他一声轻笑,然后,是某人确定的言语。 “是啊,不想睡你。”他说。 “你——” 宦红绫刚要暴走,一只手,轻轻抚上了她的头。 “乖,至少,不是今天。” 第399章 你认识我(4) “乖,至少,不是今天。” “嗯?” 宦红绫怔怔看着头顶那位温润如玉的男子,无辜地眨巴眨巴双眼,怎么忽然感觉自己像一只被顺毛的猫? 而眼前的轩辕王,俨然就是那位熟知撸猫之道的铲屎官? 呸,她才不需要人铲屎! “而且,”轩辕王继续说,“王妃是不是忘了……” “嗯?”宦红绫纳闷,还有啥? “关于你的美色,为夫怕是这辈子都不能确定了!” “!” 不得不说轩辕王这一句太扎心了,明嘲暗讽皆在其中,偏偏宦红绫还没得辩驳。 心底有一个声音叫嚣着,要不给他喂口血,让他见识见识本姑娘的美貌,让他为他这句‘不确定’付出代价! 想到激动处,手指甚至开始不受控地跳动着,可是转念一想,她的脸一直是她的脸,只是雪蛊作用下别人记不住而已,所以,怎么能说不确定呢? 再看轩辕王,眼神就有些不一样了,‘糟老头’,坏得很,一定是想知道看清自己的真面孔,回头一拍两散的时候方便抓她。 哼,她又不蠢,何必上赶着给人递刀子呢? 左右不过就是个挂名夫妻罢了,他想睡她还不让呢,哼! “说吧,见谁?” 发散过后,总是要切入正题的。 “这个……” 轩辕王有些犹豫要不要现在就告诉她,主要是这次醒来之后的‘黄灵儿’太失控了,直觉告诉他,有些事于她而言,知道的越晚越好。 至于带她去的风险性—— 也不知怎的,虽然她这张脸确实与初遇时不一样,可对于她,似乎从第一眼看见,就有股莫名的信任,就好像,很久很久之前,就认识了一般。 “你想知道?”轩辕王挑眉,问。 宦红绫皱着眉头,看着对方那略微有些神秘的笑,总觉得他在算计什么。 想了想,她决定保守一点:“就,一般般吧,毕竟你也知道,我身份特别,并不是什么人都值得我费时间去见,更何况,我也有事要处理呢。” “幻红楼的事?”轩辕王问。 顿时,宦红绫警觉起来,再看轩辕王,那眼神也跟着不一样了。 难道他等的就是这句? 这可真是冤枉死轩辕王了,他身为朝廷与江湖的中间人,对于江湖事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自家新娘子不曾否认顾怜影的指控,加上之前总结的那些疑点,她宦红绫的身份其实已经可以坐实了。 既如此,江湖传闻,宦红绫失踪已久以及幻红楼已昭告江湖换了楼主。 只是以他当前所了解到的,在今晨醒来之前,她一直与誉雪楼所伪装的雪衣在一起,后被又在他府上雪衣教掳走,紧接着就是被幻红楼追杀中毒昏迷然后又被誉雪楼送到自己府上! 这整个剧情走下来,其实都指向了一件事。 幻红楼,有问题! 因此,身为幻红楼楼主,她的当务之急怕是要回去肃清内务,所以,他问出那句话,其实是极为合理的揣测。 只是没想到一不小心,就被她误以为别有居心了…… “算了。” 在宦红绫发难之前,轩辕王选择退让一步。 “天色已晚,今晚你就睡新房吧,早点休息。”说着,他也不再执着拉着她,作势就要离开。 “那你呢?” 宦红绫没想到他妥协得这般迅速,微微有些讶异,随即又觉得今天洞房夜,这人不睡新房那去哪儿? 谁知,听到这问的轩辕王先是一愣,随即又觉得有些好笑。 却也知道,她是在关心他。 “难道偌大的轩辕王府,还没一个我的住处?夫人放心,为夫不会亏待自己的。” 心情大好,忍不住,调笑的话也是张口就来。 与刚才被质疑颜值时的调侃不同,这一次,宦红绫总算感受到被调戏的滋味儿了。 心底还是不服输啊,便故意虚张声势:“王爷你就这么放我一个人,难道不担心我半夜又跑了?” “如果要跑,你就不会回来了。”毕竟换了一张脸,真跑了,他怎么抓呢? 说完,他忍不住再一次伸手揉了揉宦红绫的脑袋,本为了试探师云峥而梳的简易发髻经这么两三下的,就全散了。 当整个发髻倏地往下坠,宦红绫一愣,轩辕王同步愣住。 就在宦红绫还未反应过来时,轩辕王仿佛预感到什么恐怖的事情即将发生,也不废话,一句‘我先走了’竟是人比声音还快,飞速逃离现场! 宦红绫只得扶着倒下的发髻,看着某人的身影随着最后一片衣角消失在拐角,心底那股恨呐! “司!马!轩!辕!” 女人愤怒的咆哮,顿时让整个轩辕王府都跟地震一般。 然而,没有任何回应。 直到这小花园中已空无一人,夜风飒飒—— “叮……叮……” 细微的铃声,在这风中,有些让人捉摸不到方向。 一道长影不知何时已出现在那角落,只安安静静地,看完了刚才的男女交流。 低着头,他看着手中的红绳铃铛,沉默着。 · 次日一大早,又是一个艳阳天。 与黄灵儿不同,宦红绫是个喜欢睡懒觉的,只要不出门,她能在房间里赖上一天。 “王妃娘娘,王爷已在前厅,吩咐奴婢为您洗漱更衣。” 说话的,是轩辕王让人为她准备的侍女。 此时,她们正站在门外候着。 其实她们很早便过来了,却不知王爷王妃昨日并未在一处就寝,因此迟迟不敢敲门,若不是王爷派元安过来传信请王妃早些过去,她们还傻傻等在外面呢。 “唔,好烦呐!” 宦红绫哼唧了一声,一抬手,将罩在脑袋上的被子直接推了一半倒盖到了腿上。 这两侍女过来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只是不想起就是不想起嘛…… 终于听到王妃的动静,丫鬟们心中一喜,趁热打铁:“王妃娘娘,那奴婢们进来了。” “不许!” 两位侍女还未动手,就听到里面一声呵斥。 那气势,那声调,让府中从未有过正经女主人因而也并没有伺候过女主人的侍女们吓了一跳。 这、这是怎么了? 第400章 你认识我(5) 只见宦红绫一个翻身坐起,双眼迷离,上下皮子还在打架,理智嘛,还在缓缓。 已经多久,没有人敢打搅她睡觉了! 带着一腔床气,她自床上下来,抬手便将挂在屏风上的衣服往身上一披,低着头,周身散发这浓郁地低气压,每一步,都似要在地板上踩出一个坑来,朝门口走去。 “嘎——” 在两位侍女的翘首以盼中,终于听到房门打开的动静。 按理她们是不能直视王妃的,因而一听到动机,便立刻低着头,朝宦红绫行礼:“见过王妃。” 入眼,便是一双红色绣金的软鞋,浅色的裙摆随着开门带来的风动扬了扬,甚是飘逸,可见布料之轻柔。 “什么时辰呢。”宦红绫一脸不耐问道。 “回王妃,辰时六刻了。”侍女道。 “什么?这么早!”听着这语气,侍女差点以为自己下一瞬就要被王妃暴打。 “行了行了。” 还好,不等她们再回话,宦红绫已直接将她们打发:“不用伺候,在这儿等着,等我……本王妃换好衣服就过去。” 说着,宦红绫就要关门。 “王妃娘娘,”一位侍女连忙说话,“奴婢二人是王爷吩咐过来伺候姑娘梳妆的。” “梳妆?” 就算床气余存,宦红绫也被这个词又多找回了几分理性。 哦,对。 自己昨天已经嫁人了,这嫁人了,发式是得变变,好像要换成妇人髻,以及,身为新晋王妃,这头型肯定不能像走江湖那般,随便簪朵花就完事儿。 果然,靠脸混江湖久了,她差点忘了普通百姓的日子要守哪些规矩了。 “行吧,等我换完衣裳再叫你们。” 说着,她再不听两位侍女多言,‘哐当’一声,将她们拦在了门外。 经过这么一小段插曲,此时宦红绫的床气也散的差不多了,信步走到拔步床后的红木箱子前——那里装着轩辕王为她准备的衣裳。 自若打开,各色花样的华裳叠得整整齐齐,隆重有,日常有,就连方便打架的束袖衣服,也有。 昨天轩辕王说要今天要干嘛去来着? 见一个人? 她看着那堆衣裳眯了眯眼。 按理,新婚次日是要见公婆的,可这轩辕王的爹娘…… 爹是当今陛下,娘她一无所知。 该不会,是要进宫吧? 那,她要不要让轩辕王丢个脸以报昨日毁她发髻之仇? 想了想,又觉得这样做挺幼稚的,一点也不符合她一派之主的身份。 算了,还是让别人帮她挑吧。 将箱子关上,她再次打开房门,倒是吓了还在门口站着的侍女们一跳。 半点不觉得尴尬,她睨着眼看着只在她开门瞬间惊得抬起头后立马垂下脑袋的侍女,说:“王爷今日要带我出去,你们进去,帮我挑身适合的衣裳,可否?” “可。” 刚才还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吓得两位侍女以为王妃根本不需要她们,这会儿王妃吩咐,可不麻溜地去伺候好? 不过,刚才只偷偷看了一眼,这王妃,还真好看呐! 女人梳妆是个细腻活,宦红绫只洗漱完换好衣裳,梳妆还没怎么弄呢,外面又遣人来问什么时候可以去见王爷了。 “谁在外面?”宦红绫向来脾气不好,万万没想到不过嫁个人,居然就有人敢催她了,当下语气便不是很好。 “是元安。”侍女说。 “元安是谁?”宦红绫皱眉,“很厉害吗?身份难道比本王妃还高?” 她说‘本王妃’的时候,摆明就是故意的。 “当然没有,只是、只是……” 谁人不知,元安是轩辕王的左膀右臂,干什么事儿都带着,俨然是府里的二号主子,这骤然多了个女主人,大家还习惯性把元安排在前面呢。 “没什么只是,叫他等着!” 惯得。 宦红绫翻了个白眼,看着铜镜里动作明显慢了的侍女,没好气道:“继续啊!” “哦哦,是。” 得不到里边的回应,元安在外面等得是愈发着急。 他倒是无心要去挑战新王妃的权威的,只是他不能进内院,眼看着这时辰跟流水似的自指缝间溜走,眨眼便是小半个时辰,而自家王爷还在前厅等着,也是忍不住,才遣人去问问进度。 “元大人。” 终于,他看见刚派去询问的侍女急急忙出来。 “怎么了?王妃还没好吗?” 侍女心虚地看了元安一眼,紧张地声音都有些哆嗦:“王妃、王妃说,等着。” “等着?!” “是,等着。” 说完,仿佛怕元安将被挑衅的愤怒转嫁到自己头上,小侍女也顾不得什么规矩,快速道了声便急匆匆离开。 没办法,元安还真就只能等着。 只是等着等着,还是忍不住多想,难道自己之前得罪了灵儿姑娘? 可现在人还没见着,他也没办法回禀王爷啊。 想了想,还是坚守在门口妥当。 就这么在这里等啊等,等到他觉得腿都有些麻了的时候,院子里,终于听到了有人过来的动静。 果然,只见他抬眼望去,几条身影款款而来。 为首的身着一身绝对精美的湛青色裙衫,衣服没有过分隆重,却比小家碧玉那种还是要强上几分。 在她身后,两位侍女紧随。 看来,她就是王妃了。 只是…… 随着人影越走越近,元安的脸色也由久候不至的期待慢慢变成错愕。 “欸?你是谁?” 及至人走到自己跟前,元安再也捺不住满心地疑惑,连请安见礼都无,直接冲着宦红绫问。 蛤? 宦红绫一脸看白痴的模样看着元安,真是半句话都不想说。 侍女却不知元安为何问这句话,只以为他不认识王妃,见宦红绫隐隐有些生气,连忙主动提醒:“元大人,这位就是王妃啊。” 元安再次傻眼。 看衣服,谁都知道她是王妃。 可他们家王妃,不是黄灵儿姑娘吗? 不说之前了,昨儿个在喜堂上也见过的,怎么睡一觉就变人了? 所以,眼前这位,到底是谁啊? “傻子!” 见人依然没有反应过来,直愣着的模样,宦红绫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句。 “不是,你叫谁傻子呢!” 第401章 你认识我(6) 莫名被骂,元安当时就不开心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如果有人取代了王妃,那真正的王妃莫不是有危险? “你是何人,竟敢冒充王妃!” 说着,他顺手拔出腰中长剑,吓得两位侍女齐齐尖叫,却也没胆子拦在宦红绫身前。 忍不住,宦红绫再次翻了个白眼。 所以说啊,叫他是傻子完全正确,哪个冒充王妃的人敢不易容就跑到王爷面前去刷存在? 夫妻关系就这么塑料吗? “你可省省吧,趁我现在还不想动手,带我去找王爷,否则,我要是跑了,信不信你家王爷扒了你的皮?!” “哐当!” 她没什么什么耐性,眨眼之间,那挂在胳膊上的披帛似一条灵活的长蛇倏地腾空飞起,只见她轻轻一摆手,便将元安的长剑打落在地。 “这……” 元安顿时就杀了。 她、她的武功…… 直到这时,他才恍恍惚惚想起昨晚喜堂上发生的事儿。 宦、宦红绫? 妈呀? 难道王爷真的取了宦红绫? 天哪! 宦红绫居然扮成灵儿姑娘的模样嫁给自家王爷,这这这,这简直太可怕了! 元安越想越可怕。 他要给灵儿姑娘报仇! 可是,宦红绫他打不过啊。 想了想,是男人绝不畏惧丢脸,给主子传信更重要—— 二话不说,元安连剑都没捡,拔腿便跑,留下他身后三个女人(包括两名侍女在内),统一一副白痴的神情,目送他的离去。 轩辕王本一开始确实在等,可是元安久久未归,桌上的早饭也凉了,想起昨天一天发生的事,以及重新了解到的醒来的‘黄灵儿’与之前性格的差异,他觉得自己已经开始适应了。 吩咐人将饭菜扯下,同时在厨房里温着新的,他便选在一旁的偏厅里看起书来。 宫里的折子,又来了新的。 “主子、主子!” 正看得入神,门外传来元安着急忙慌的声音。 元安? 轩辕王有些疑问,但还是放下手中的折子,起身就要往外走。 才到正厅,恰与进门的元安见个正着。 “什么事?” 他皱着眉看着元安这毫无形象的模样,心想可能真的要给府里立些规矩了。 “王妃、王妃……” 元安跑得急,嗓子眼有些发干,这会儿话全卡在嗓子眼里说不顺溜。 “她怎么了?” 说到她,轩辕王终于急切了一些。 “王妃被人掉包了!” 元安好不容易咽了口口水,终于说出了只以为的重点。 谁知,轩辕王却愣住了:“掉包?” “是啊!” 元安可知道自家主子心里盘算着给他立规矩的事儿,好不容易说了重点,他已信手拿起桌上的水杯给自己倒上一杯,然后一轱辘往喉咙里灌。 “那假冒者好大的胆子啊,当属下没见过灵儿姑娘吗?可她就厉害了,不仅堂而皇之带着府里的丫鬟说要过来,还跟属下动手!!” 只是听他说着这言外之意,竟似乎跟他动手比假冒王妃的罪过还大。 轩辕王表示,他记下了。 “不是假冒的。”轩辕王说。 “属下当然知道,所以主子您说这人是不是……” 一个‘傻’字还没说出口,元安这才恍恍惚惚意识到自家主子刚才说的什么话? “您、您、您刚才说的啥……” 得,方言都出来呢了。 只见他艰难地转过头与自家主子对上眼,然后就见后者一脸让他看出阴森的笑,听见他说:“她就是,本王的王妃。” “!” 这一次,元安是真的彻底惊呆了,好半晌才呆呆说到:“王、王妃整容、啊,不是,易容了?” 看他那副傻样,轩辕王只觉有些好笑。 可王妃那在换脸的本事连他自己都不算多清楚,自然也没办法给他解释了。 摇了摇头,他问:“所以,你见到她了?” “见到了。”元安连忙点头。 “人呢?” 轩辕王问着,人也迈了出去,朝他刚过来的方向望去。 “不知道,属下看到人不对就赶紧过来了。”至于被人一条披帛卸了武器的事儿,他还要面子,他才不说呢! 没一会儿,轩辕王便看到一身正装的宦红绫领着两位侍婢款款而来。 明明昨天穿着喜服也掩不住一身邪气的她,在换上这样庄重的服饰后,迈着似乎丈量过的步伐而来,莫名地,还真有几分王妃的模样。 忽然间,轩辕王对她的好奇就更重要。 总觉得她是个挖不完的宝藏,一次次熟悉,一次次了解,然后一次次,发现自己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参见王爷。” 及至跟前,两位侍婢恭敬地朝轩辕王行礼,后者淡淡应了一声,目光就落在了宦红绫身上。 “昨夜睡得可好?” 他从容自然地接过宦红绫的手,转身那一瞬,一个眼神给到一直在这里伺候的一位管事,后者秒懂,立刻离开去安排吃食。 “不好。” 宦红绫一边跟着他进去,一边看着明明牵着自己,却依然能让人感觉到君子端方行正的手,微微挑了挑眉。 “怎么了?是睡不习惯吗?”轩辕王问。 “不是,”说着,宦红绫打了个哈欠,“昨天也没看到高堂什么的,以为可以好好睡上一觉,谁知你家规矩这么大,不用给长辈上茶,还得起那么早。” 这举动,这话语,一下子打破了刚才营造出来的端庄感,又恢复了些许随性的模样。 轩辕王似乎对她这副模样更为适应,眼神几乎当时就暖了几分。 请人入座,又替她倒上一杯温水,说:“府里的人还不知你的习惯,等熟悉了就好。” “熟悉?” 再一次,宦红绫高挑起眉头,饶有兴味地看着轩辕王,说:“怎么,王爷还真打算把我一直养在府中?” 这说的什么话啊! 自宦红绫出现便一直默不作声跟在一旁的元安顿时就惊呆了。 他家王妃,是不是有点太傲了?! “你若想出府,自然随意,记得回家就好。”轩辕王说得格外平常,仿佛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元安还在震惊呢,谁知他家新任王妃并不感恩,反而双手在桌上一撑,托着下巴,似是很无趣地冲着轩辕王发问: “我说王爷,您对我是不是太放心了些?” 第402章 你认识我(7) “应该的。” 轩辕王从容淡定,似乎一点也没有对宦红绫的刻意找茬影响到。 然而他越是如此,宦红绫的兴趣就越被挑得高高。 果然,下一刻就见宦红绫一脸微笑地看着轩辕王,然后伸手—— 捉住了他的下巴! 这场面,怎么像话本里调戏民女的恶霸? 只是男女角色是不是颠倒了? 看到此情此景,元安顿时倒抽一口气:他家王妃,有点彪啊! 这还没完。 轩辕王也是活了快三十年了,从未受过如此待遇,刚才还温温柔柔的一双眼霎时间就僵硬了,嘴唇一动,就想说话—— “王爷待我这般纵容,就不怕我恃宠而骄,窜上天去?” 她撅着一张妖冶的红唇,语气轻飘飘中带点儿不羁的意味,似乎对于这个问题很是苦恼。 “咕——” 轩辕王难得没出息地喉结滚了滚,以他们看不出仅自己真切能感受到的狼狈,快速逃离宦红绫的魔爪, 只是蓦地红了的耳朵,暴露了一切。 “你且试试。” 明明该是撂狠话的语气,偏偏让因为这层变故,说得软绵绵的,刚好霸气中带着温柔的宠溺,不是情话,更胜情话。 然而元安,还沉浸在宦红绫的上一句‘江湖妖女’中—— 如果他没有记错,昨天那个疯了的郡主,好像说她是宦红绫来着…… 可是怎么可能? 就算现在的王妃莫名其妙换了一张脸,可他记得主子娶的就是之前那个黄灵儿没错啊! 那个三脚猫功夫,没点儿屁用就被雪衣教掳走的黄灵儿姑娘怎么可能是‘美人毒’宦红绫呢? 不不不,一定是他听错了! 可……他没有听错啊! 这边,元安已完全陷入混乱之中无法自拔; 还好管事张罗的早点终于陆续续上了桌,食物的喷香,一下子吸引力宦红绫的全盘注意力。 不得不说,没有什么的诱惑,比一堆美食更令人神往! 而轩辕王府的吃食,真是精致啊! 没一会儿功夫,某王妃已完全沉浸在丰富多样的美食之中,而刚才打过的架,撩过的人,很快抛诸脑后。 “嗝!” 毫无形象地一声饱嗝,伴随着整个人躺倒在座椅之上。 宦红绫扶着肚子,接过一旁伺候的侍婢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看着桌上被清盘的吃食,忍不住有些后悔。 吃太多了…… “你怎么不拦着我点儿?” 生无可恋的转头看着一直坐在她身边陪着她的轩辕王,她的目光要多哀怨有多哀怨。 轩辕王表示很无辜。 以某人风卷残云一般的进食速度,活像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他吓都吓坏了,哪里还记得去劝阻,甚至一不小心,还以为她有个铁胃呢…… “算了,扶我起来。” 不等轩辕王说话,宦红绫已一手撑着桌子,打算走走消消食。 “王妃。” 人才站定,轩辕王终于找到机会说话了。 “嗯?”宦红绫回头。 乍一对上那双清澈无欲的眼,轩辕王心头一动,当初薛岩山惊鸿一瞥的感觉又来了。 唉,战无不克的轩辕王又一次不知所措地避开了她的视线,说:“你这身衣裳,还是换了好。” “为什么?”宦红绫奇怪了,不是侍婢给她挑的吗? “昨日说过今天要带你出去的,穿这身,不方便。”轩辕王说。 “害,早说呀。” 宦红绫却是面色一喜,这束手束脚的衣服一穿,那些学过的刻在骨子里的东西让她本能端了起来。 所以,她还是喜欢从前当楼主的那些轻纱,薄薄的,让人格外轻松自在。 “去哪儿?见谁?穿什么风格的何时?” 三连问,她觉得这次还是要搞明白了,虽然不喜欢身上这种样式的,可也不想总换哪。 轩辕王想了想,说:“去郊外见一个长辈,就……跟你昨天出门那套差不多感觉就行,但,也别太随意了。” “了解!” 宦红绫立马领会重点,脸上喜色未落,下意识朝着轩辕王一个wink,然后连丫鬟都懒得等,脚下生风,没一会儿就跑不见了人影。 这速度,终于让元安有一点点相信,自家王妃是那个江湖女魔头的可能了…… 再看他家王爷。 某人直接被一个wink煞到,久久回不过来神。 今天的主子,貌似有点弱啊…… 一刻钟后,宦红绫又重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此时,她已卸了脑袋上那些为了符合王妃身份堆得高高的发包与簪在上面的首饰,衣服亦换了一身红色的束腰紧身长裙,袖口绑得紧紧,整个儿一看,比刚才可是利索了一大半。 元安一看,心头一惊 这王妃头发边上,怎么还簪了朵红莲绢花啊! “主、主子!” 他可是在宦红绫手上吃了亏的,对方刚才没在王爷跟前告他状,已经是他的运气了,这会儿有话说,也只敢同王爷说。 一抬头,却见轩辕王在看到宦红绫时也有些呆住了。 “有什么问题吗?” 宦红绫把玩着虽然梳着妇人髻,但仍被她留下来的耳后一缕长发,看着轩辕王与元安,坦荡得让人不知该如何开口。 “啊。” 轩辕王总算被两人的问题齐齐问回了神。 想了想,说:“你这红莲,太显眼了。” 其实他想说的是,戴着这朵绢花红莲走在大街上,但凡听说过‘美人毒’名声的,再加上她自己说得不能叫人小瞧的‘美色’,怕是很难不让人将她联想到幻红楼楼主本尊身上。 虽然……她就是。 “不显眼我戴它干嘛?” 宦红绫不以为意,甚至觉得轩辕王是在无理取闹。 只是一眨眼,她立刻懂了。 眉头轻轻一跳,嘴角得意地弯起一道勾人的弧度。 但见她忽地上前,一抬唇,直剌剌凑到轩辕王身前——逼得后者不由自主倒退一步,然后就听见她语气中带着满满的笑意,说: “怎么,我宦红绫好不容易嫁个豪门,还不能让人知道了?” 此言一出,元安顿觉他对自家王妃的认知已攀上新高,心中的景仰更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不愧是宦红绫啊! 任性! 实在是太任性了! 嚣张! 实在有够嚣张! 第403章 你认识我(8) 古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在遇到黄灵儿之前,轩辕王自诩尚未有机会领会其中真意。 直到今日,不,应该说从遇到黄灵儿开始,他便一直在一个女人面前败、惨败、败到清库! “算了,左右也没人看见。” 又是一声叹,不过一日光景,轩辕王已经完全适应了对她的无奈。 转身,同一旁的管事交代了一声,然后拉起宦红绫的手,说:“时间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宦红绫早就等不及了,反手抓紧轩辕王,就要跟着他出府。 他安排的,是骑马出行。 当那一匹红枣色骏马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宦红绫眼前一亮,兴冲冲就问轩辕王:“这是给我的吗?” 轩辕王点了点头。 得到应许,宦红绫当即翻身上马,那英姿飒爽的劲儿,可不就是江湖侠女风范? 可惜了,她是妖女。 红色骏马旁,还有一匹纯黑色的,是轩辕王的。 宦红绫拉着缰绳,为久违的骑马正兴奋着,却见轩辕王拉着黑马,却不上马:“不是说时间不早了吗?我们赶紧走吧。” 她可是等不及要骑马了呢。 “稍等一下。”轩辕王抚着马耳,看了宦红绫一眼,然后将目光投向另一边。 他在等人。 宦红绫也看出来了,不过她不差这么点儿时间,左右真正要出门的,是轩辕王。 没一会儿,元安带着管事给的东西寻了过来,刚要递给王爷—— “给她。”轩辕王说。 “什么?”宦红绫诧异中低头一看。 “欸?” 是一顶纱帽。 “戴上。”轩辕王说。 帷帽是纱白的,没绣花,没设计,简简单单,却也,半点不美观。 宦红绫表示很嫌弃。 “你这是要封印我的美貌吗?”她撅着嘴不服气道。 轩辕王先是一怔,随即轻声一笑。 虽然对‘封印’这个说法存在点儿用词上的陌生,倒也勉强能理解她的意思。 只见他一个帅气地翻身上马,他与宦红绫瞬间并肩而坐。 嘴角的笑,只浮现起就未曾下去过,格外自然地,他抬手便揉上了她的头,轻声说:“嗯,就委屈你,暂且封印一下吧,乖。” 元安表示,他今天一定是白日见鬼了。 要不就是王爷中邪了。 真该死的温柔与宠溺到没边的笑,哪里像那个战场上的冷面阎罗啊! 宦红绫瞬间倒吸一口气,无辜眨了眨眼,心底拼命呐喊着:“美男计犯规啊亲!” 可是她比谁都知道,对上对方眼底不假深情的宠,竟让她不知不觉中,就甜到了心底。 她,贪恋。 要不是这份贪恋,昨日离府催蛊后,她又何必回来? “咳,行吧。” 回过神来,只见她轻咳一声然后故作高冷,眼睛更是越过高墙已透视街道之上:“看在你是王爷的份上,就暂且,勉为其难,封印一下吧。” 说着,她顺手接过元安手中的纱帽,素净的带子绕过下巴轻轻系上,帽檐垂下的纱幔不偏不倚,堪堪挡住那一朵红莲。 看着王爷王妃这一般人无法领会的恩爱互动,元安忍不住想要证明自己的存在。 “王爷,这次真的不用我一起去吗?” 他眼巴巴地看着轩辕王,想去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谁知,轩辕王只无情瞥了了一眼,轻飘飘落下四个字: “留下看门。” “汪~” … 宦红绫并不知道轩辕王要带她去哪儿,只是紧跟着他出了城,骑上了山路,然后进了一片石榴林。 秋日已过,那没来得及采下的果实已纷纷跌落枝头,烂在泥土里。 “还没到吗?” 她已许久不曾骑马,这会儿一骑便是近两个时辰,甚至大腿都有些隐隐发酸起来。 “快了。”轩辕王说。 “到底是要见谁啊,这么远。”宦红绫忍不住抱怨,当然,同时也是为了转移注意力。 “唔,我娘。” 略微一犹豫,轩辕王还是告诉了她。 “你娘?” 宦红绫一下子被吓到了。 昨日没有看到高堂上有人入座,她还以为要进宫才能见到呢,而不进宫,她有的是借口。 却没想到,自己毫无防备地,就被安排了见家长! “吁——” 一声马儿的嘶鸣,竟是宦红绫二话不说就要调转马头落跑。 谁知,轩辕王早防备着呢! 几乎是她缰绳才抬,马前蹄刚刚抬起,手背一暖,然后整个儿被纳入一双温热的掌心。 紧接着,马儿双蹄落地,方向也没有调,倒是那落地的动静明显一重,竟是某人轻轻一跃,坐到了她身后,然后双臂自她身后将她整个人环住,完美实现共乘一骑。 “喂,你下去!” 宦红绫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对轩辕王的美色动手,对方倒先来招惹她了! 这一动,后者却箍得她更紧,根本由不得她摆脱。 “很快就到了。” 轩辕王说着,轻笑着抬头看着路前,双腿一夹,便驱着马儿朝既定路线而去,原本那匹黑马极有灵性地紧跟着。 “我说了不去!”黄灵儿挣扎,“你懂不懂尊重人啊!” “可是王妃啊,你昨晚答应过本王了。” 不再理会她的挣扎,轩辕王自若御着马缰,速度渐快 黄灵儿有心动手,然后马背之上发挥空间有限,而某人就在身后,功夫更是不弱,两人就这么不安份的在马背上闹着,没多久,便到了灵安寺。 “你松开!” 及至马停下,两人已经到了山门口,宦红绫这亏吃大了就琢磨这掰回一城。 让她见他娘是吧,呵,看她不告他的状! “叩!叩!叩!” 确定宦红绫不闹了,轩辕王这才上前叩门。 很快就听到门内有人过来的动静,不一会儿,门开了,露出荀姨那张天生讨喜的脸。 “公子?” 开门抢,荀姨确实没想过来的会是自家公子,毕竟自夫人住到这里以来,公子一年到头也来不了两次。 “快进来快进来。” 荀姨连忙将门打开地更大些,一脸欣喜地就要招呼进来。 直到这时,她才看到了轩辕王身后的宦红绫。 “咦?这位姑娘是……”荀姨问。 “她是……” 轩辕王刚要介绍,只见宦红绫大手一挥,竟也将毫无防备的轩辕王推出一个踉跄。 “新晋轩辕王妃,就是在下了。” 第404章 你认识我(9) “王妃?” 荀姨大吃一惊,难以置信地目光本能就投向了自家公子以求确认:“公子,你成亲了?” “对呀,他今天来带我见婆婆的。” 不等轩辕王回答,宦红绫一昂脖子,笑得可得意了。 只见她双眼坏坏地一眯,皮笑肉不笑地朝荀姨点了点头,甚至不等对方邀请,已经第一个走了进去。 心下倒有几分奇怪:难道轩辕王的母亲,住在寺庙里? 荀姨还有些没明白这怎么回事呢,只得将求助的视线再次投向轩辕王。 轩辕王无奈摆了摆手:“好不容易哄她过来的,在闹脾气。” 荀姨秒懂。 倒是走在前边的宦红绫将这番话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呢,当下又在心底恨恨骂了几句,然后回头:“夫君啊,你娘在哪里?我该怎么走啊。” 这声音甜的,轩辕王都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荀姨看着小两口的互动,忍不住掩唇偷笑,然后不再管轩辕王,主动走到宦红绫身边:“王妃请随我来。” 然后两人一搭一唱说了一路,轩辕王只得被冷落一般默默在后面跟着,这才来到了若空师太的禅房。 “夫人,您看谁来了?” 才进院子,荀姨的大嗓门再一次热闹起来。 此时也不早了,夫人已经结束了早课,在整理内务之后便一直在房间里抄写经文,这会儿忽然听到荀姨在外面禀报,也是有些意外。 与荀姨一样,她也没想过轩辕王居然这么快就又开了。 于公,她并没有那么想要与这灵安寺以外的人过多接触;于私,陛下看她太紧,一直想从她这里获得某些秘密,三番五次地撺掇轩辕王过来试探,而她,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陷入这样的为难之中。 “母亲。” 当师太的房门打开,轩辕王一件,连忙拱手鞠躬,一撩袍边,直接跪了下来。 “你怎么来了?” 师太的表情不咸不淡,让人看不出她到底是欢迎还是不欢迎,只是对于他这忽然的下跪,难免露出了几分疑惑。。 “夫人。” 荀姨也不知公子为何下跪,但既然跪了,肯定也是有理由的。 这些她管不着,有件事却是等不及了。 只见她连忙走到自家主子跟前,脸上带着难掩的激动,朝师太道:“公子他娶亲了,今儿这是带媳妇儿来见夫人的。” “娶亲?” 这一次轮到师太讶异了。 直到这时,她才注意到在轩辕王后侧站着一位面容清丽的女子。 此时,对方正一脸无惧,目光坦荡地看着自己,那大大方方的劲儿,倒没看出什么不礼貌或者小家子气。 这,是玄儿的妻子? “孩儿未曾禀名母亲便娶妻,今日特来告罪。”轩辕王认错。 师太确实未曾想过,在轩辕王娶妻生子这样的大事上,对方完全没有给自己打声招呼便作为了——虽然她他若有了心上人,她并不会阻止,只是说与没说,总归是有区别的。 心下有些意外与些微的失落,但孩儿总算成家的喜悦盖过一切。 师太走下台阶,来到轩辕王跟前扶他起来:“这是喜事,贫尼如今身处空门,自然也不会理会这些俗事,你快起来吧。” 等轩辕王站定,师太的视线终于可以专心地落在宦红绫身上了。 宦红绫向来是不惧天不畏地的,可在她有限的记忆里,‘长辈’这个词的影响力,就如孙猴子脑袋上的紧箍咒,即使没有发动,也会在行为举止中受其忌惮。 几乎是师太才走到她跟前,刚才的无谓态度一下子变得莫名紧张起来。 是继续保持她江湖人的狂妄矜傲,还是多少惦记点儿敬老尊贤的传统美德呢? “夫人。” 终究,她还是克制住了。 只见她僵硬地朝夫人点了点头——这已是她能做到的最大的礼貌,并扯出了标准的假笑。 “你叫什么名字?”师太问。 这个…… 宦红绫不禁有些犹豫,是该叫黄灵儿还是宦红绫呢? 按官方说法,她是以黄灵儿的身份嫁给轩辕王的,可关于她是宦红绫这件事,无论是她还是轩辕王,心照不宣,只是没彻底说破罢了。 “黄灵儿。” 不知是不是知道她在为难什么,轩辕王主动替她解围。 如此甚好。 宦红绫向她的夫君投递了今日第一个满意的微笑。 “黄灵儿?” 不说还没事儿,一说,反倒是师太率先起了疑问。 她怎么记得,前日刚被玉哥儿带走的那个中蛊的姑娘,也叫黄灵儿? 而且,时间上是不是有点太巧了? 可…… 带着疑惑,她开始仔细打量宦红绫那张脸,怎么看也跟当初在那儿躺着的姑娘没什么相似之处,难道真的是巧合? “夫人,您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大概是她眼底的疑惑太明显,看得宦红绫明显觉得哪里不对,而她这种性子,有问题当然就问,根本不会藏着。 师太这才意识到失礼,歉意地笑了笑:“抱歉,只是对姑娘的名字有些耳熟罢了。” 耳熟? 宦红绫不置可否,要是宦红绫的名字,耳熟是应该的,毕竟响彻江湖。 至于黄灵儿……难道是太普通了? 算了,这个不重要。 比起名字的问题,其实她反而好奇,本来以为轩辕王的娘亲只是住在寺庙代发修行,却没想到从不仅是她的随身嬷嬷,就连她自己也是真的剃度遁入空门。 这其中,难道还有什么八卦? 师太那句问话轩辕王也听见了,心里顿时泛上了一丝疑惑,可具体哪里可疑,恕他一时之间没有抓住。 “娘,我今日带灵儿过来,是想请您喝杯媳妇茶的。”轩辕王说。 师太心头一动,手差点就抬了起来。 她是真的,想的。 可…… “还是算了,贫尼既已入了空门,便是断绝尘缘,什么媳妇茶,自是不该有的。”一声苦笑,师太转身,便要回房了,“你既见了贫尼,也让贫尼见了,就回去吧。” 哇哦,这就让回去了。 宦红绫兴奋得就差打个嘴响吹个哨儿了。 今天这信息量,有点大哦~ 第405章 你认识我(10) “夫人!” 宦红绫忽然出声叫住了她。 霎时间,轩辕王、荀姨,当然,也包括若空师太,齐齐将注意力落回到她身上。 这样的注目礼一般人是扛不住的。 不过可惜,她宦红绫从来不是一般人! 至今她甜甜一笑,格外亲昵地上前一步挽住了师太的手,说:“夫人,其实我今天没打算过来的,是您儿子硬拉扯把我骗来的。” 荀姨皱眉,如果这女子真是公子的新婚妻子,这开口说话的劲儿也太没大没小了吧,比她还无礼! 轩辕王也有些诧异,只是经历了她醒来后一系列不顾后果的出格行为,此时勉强还算淡定。 “骗?” 师太没有计较她的称呼问题,既然媳妇茶说了不用喝,那改不改口,就更无所谓了,只是这姑娘……真的是玄儿的新婚妻子吗? 不得不说,在这一点上,荀姨与师太的想法高度一致。 “姑娘是在说笑吧。” 作为母亲,维护儿子是本能,纵然她剃度出家已在这寺中生活十余年,却没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到底是不是真的尘缘皆了。 还是,只是逃避而已。 “轩辕纵然自负了些,也不善哄骗之道,”她的眼神极为温柔,即便对上这位无礼的后辈,依然浑身散发着让人无法抗拒的慈光,“你若是想另辟蹊径为他说好话,那更是大可不必了。” “说好话?”宦红绫轻声一笑,“夫人莫不是误会了什么?” 只见她松开师太的手,斜眼睨了一眼轩辕王,眼波流转之间,脸上已换上了愤愤不平的模样:“我可不是自愿嫁给他的,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趁我受伤昏迷,就卖给了你儿子。” 她说这话时是半点不心虚,因为是实话啊。 倒是轩辕王听到这里,不禁有些头疼,明明他才是救人,居然也会因为宦红绫那番话而‘心虚’起来。 “她说的,可是真的?” 师太可不知道这些,只当轩辕王振作了什么不恰当的事情,当即脸色一沉。 “是,不过……” 轩辕王正想解释—— “不过夫人。” 谁知有人更快,立刻截住了他的话头。 正是宦红绫! 只见她微微一笑,说道:“俗话说得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灵儿一介草民能嫁给王爷,谁敢不说一声走运?” 说到这里,她话语顿了顿,似无情瞥了轩辕王一眼,又说: “只是昨日成婚,未见高堂,没想到今日过来,才知原来夫人久居此处,想来是儿孙不孝,才让夫人好好的荣华富贵不受,遁入空门。” “古人言,百善孝为先,王爷连个孝子都做不到,那岂不是说灵儿所托非人?” 话终于引申到此处,只见她眼底闪过一丝狡黠,面上却是一脸愁容:“所以我想好了,夫不善,妻不容,夫人在此处安乐,索性灵儿今日来了,也就不走了,这里还有帮人剃度的大师吗?我就留这儿了。” “??!!”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顿时都惊呆了。 她她她,她说她要出家?! “你别闹。” 轩辕王第一个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拉住黄灵儿,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是啊,夫人和公子的关系好着呢,少夫人您千万别冲动。” 没想到夫人一句撇清关系的话,会害小两口刚成亲就要闹分开,荀姨当即表现得比亲娘还要着急。 亲娘自然也是急的,没瞧见她藏在袖袍里一直抓着的念珠都紧了几分? “我没怎么想啊,我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吗?” 宦红绫嚣张得理智气壮,毕竟,以她的聪明才智,按当前场景判断,自然很轻易能想到母子之间僵局的源头,很可能是父母之间的问题。 可,他父亲是谁? 当今陛下啊。 谁不知道当今陛下荒淫无道,喜弄歧黄之术? 根据她在成为黄灵儿之前收集到的情报,陛下那条命怕是被透支的差不多了。 可这朝中又有谁会真的去关心劝阻呢? 反而是那些趋炎附势之辈为了逢迎主上,不惜下重金自她幻红楼中买消息,为当今陛下收罗民间美女,打听名门方士及珍稀药方。 作为唯恐天下不乱的江湖反派,这事儿她就算知道也不会多上心,朝廷之事,与她何干? 有钱赚就行。 倒是眼前这位师太既然是当今陛下的女人,受不了那人的荒淫无度选择隐居避世,其实真一点儿不难理解。 不过面对眼前几人的说辞,那可就多了。 毕竟,她才嫁过来一天啊! 作为连什么前情提要都没有收看的酱油党,面对此情此景,自然想怎么扭曲就怎么扭曲? 某王爷也是心大,竟然敢在没有确认自己是否会对朝廷有威胁前就将她带到此处,他是真的忘了,自己可是幻红楼楼主了吗? “都说这嫁人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灵儿之前也不怎么了解王爷,如今他亲娘都看不上他,我可不敢待在他身边。” 说着,她嫌弃地瞥了瞥嘴,反而又一次亲昵地贴上了师太。 “我看夫人这里花花草草亭台楼阁的,虽说是寺院,半点不必轩辕府差,左右名义上他是你儿子,我是他媳妇儿,刚好都不想跟他住一块儿,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您就收留我呗。” 她先是兴冲冲地看着这院子指点江山,一转眼又冲着师太撒起娇来,其中转换自如的劲儿看得包括师太在内的三人目瞪口呆。 偏生你对着她那双亮晶晶的眼,是半点儿看不出作假,反而一脸真诚。 “这……” 师太从未遇到过这般女子,一时之间,还真被她的骚操作整得不知该如何回应。 下意识地,求救的目光便投向了此时可能唯一能控场的自家儿子—— 轩辕王! 讲真,轩辕王是有些后悔了的。 初初他只是认为,自己去了宦红绫便是一辈子的事,作为儿子,带媳妇见母亲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儿。 可…… 他真的太不了解这个与之前完全不一样的‘黄灵儿’了,明明一件小事儿,怎么就闹得这么收不住了呢? 头疼。 “母亲,你就留下她吧。” 第406章 你认识我(11) “母亲,你就留下她吧。” 语出惊人,不得不说这样痛快的结果是宦红绫自己都没想到的。 秀丽的眉毛轻轻一挑:不错啊! “是啊是啊,师太您看,其实王爷也并没有多喜欢我。”宦红绫连忙接戏,抓着师太的衣袖扯啊扯的,那模样,仿佛要是谁敢否认她这番话,能当场委屈死。 啧,这倒打一耙的本事…… 轩辕王选择闭嘴。 “这怎么行,夫人就算住在这里,也不是——”自由的啊! “阿荀!” 后面的话,被师太及时拦住。 只见她紧锁眉头,看着还嘟着嘴朝自己撒娇的‘黄灵儿’——虽然她不懂,为什么这姑娘有这么容易就让人亲近的本事,还是有些犹豫。 “你真的要出家?” “不许!” 轩辕王再次出声。 只见他上前,一把将宦红绫自师太那边拽了过来,一张脸,跟谁欠他几千几万两黄金似的,严肃至极! 说:“我许你在此陪母亲一段时间,但是出家的事儿免谈。” “哦?” 若不是众人还在,她简直要鼓掌拍手了! 说这王爷心大,还真不是吹牛。 她可不是什么弱女子菟丝花,而是满嘴毒牙的蛇蝎,敢让她留下陪自己娘亲,他莫不是被自己说中了,根本就没把这两位阿姨的性命放在心上吧。 够狠毒,她喜欢。 “我也留下。” 谁知,下一句话直接在她这股兴奋上浇了一盆冷水。 刚才还一副兴味的宦红绫难得地僵住了脸,舌头在口中颤了颤,向来伶牙俐齿的她头一回觉得有点卡住。 “你、你也住这儿?” “嗯。”轩辕王点了点头,说,“我觉得你说的对?” “对什么?” 宦红绫觉得自己已经完全不知道对方在走什么套路了。 “母亲既然不肯随我回去,一定是我做的不好。”他说,“所以,自今日起,我与你同住此处,直到母亲愿意离开位置。” “公子!” “玄儿!” 这一次,吃惊的变成了师太与荀姨。 二人比谁都清楚,她们就算离开,也不可能是去轩辕王府的啊! 而不去轩辕府,就是死路一条! 当然,前提是此时的两人,并不知道轩辕王已经实质性地接管了朝堂上的一切,不过没有暴露人前罢了。 “母亲,你不用担心,其实这次来,本就有接您回府的打算,只是想着您在此习惯了,没敢开口而已,却没想到灵儿心急,竟误会是孩儿不孝,惹怒了母亲大人。” “你说……你要接我们回去?”师太还有些不敢相信,想到那个高高在上某人,摇了摇头,“可是……” “您不用担心,”轩辕王双手接过师太的,微微笑了笑,“那些问题,其实孩儿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 “解决?” 师太还有些犹疑,不知道他说的解决,是不是自己理解的那种。 这一次,轩辕王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心头一股难受涌来。 她最不想看到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父子相残哪! 终究还是摇了摇头,她转过身去,瘦弱的背影让宽大的僧袍显得有些过分的空荡荡,轩辕王这才恍惚意识到,母亲她,真的老了。 “你们要住,便住吧。”她一脚踩上台阶,轻声说道,然后又是一声叹息,“阿荀,扶我进去吧,我累了。” 荀姨对这话听得是半懂半不懂,但自家小姐此时的状态,多少能看得出些疲惫来。 至于是身体,还是心里,就不是她此时需要关注的了。 “母亲,”当荀姨扶住师太,师太身形停了一瞬,“等你的好消息。” 说完,再无停滞地与荀姨进了禅房。 及至两位阿姨将门带上,宦红绫总算松了一口气。 拧了拧脖子,关节处发出‘咔咔’的响动,好久不曾这么戏精了,还真有些累了呢。 “你为何要同我母亲说那样的话?” 等两人离师太的禅房远了些,轩辕王终于爆发了。 嗯,是时候秋后算账了! 这还是自相识以来,轩辕王第一次对宦红绫这般不客气。 哟,这是踩到底线了? 轩辕王的态度,成功地再一次唤醒了宦红绫还没来得及消散的恶趣味。 “有什么问题?”她挑衅回应,“难道有哪句错了?” 轩辕王横眉冷眼道:“未知全貌,便不该置评,楼主行走江湖多年,手下更是情报无数,这个道理应当比本王更清楚!” “本王?” 黄灵儿轻蔑地笑了笑:“刚才还在夫人面前秀恩爱,这会儿就开始咄咄逼人,看来王爷娶我,确实没什么真心。” 到最后一句,竟莫名叫轩辕王听出了些自嘲的意味。 “谁说我没有——”真心! 有些话,差点儿就脱口而出,还好,在最后的瞬间,他分明看到某人微扬的唇角在得意! 这个女人她! 传说中只会在战场上怒发冲冠,平日里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轩辕王,平生第一次,差点就被一个女人气得失态。 那股子火气在意识到她在挖坑时瞬间蹿到了嗓子眼。 还好,克制住了。 “没有什么?”某罪魁祸首继续挑衅,似乎不扒下他的假面具,毁了他这声名誓不罢休。 “罢了,既答应留下,你不如到处看看,今晚要住哪儿吧。” 轩辕王觉得,自己此时此刻,绝对不能再继续和宦红绫待在一起,她这般蹿火的本事,他算见识了,眼下已有些不理智,还是想分开冷静冷静再说。 “看是当然要看的,”宦红绫咬了咬唇,调皮地歪了歪头,一只脚抬出去倾斜着身体就往轩辕王脸下瞅,“不过王爷,这里是寺庙,咱们是不能一起睡的。” “谁要跟你——” 骤然而起的声音有些震耳,却在崩盘边缘再次戛然而止。 对上某人似笑非笑的脸,轩辕王闭上双眼,长长吐了一口气。 妖女,果然是妖女! 悔不该自掘坟墓,轩辕王再不敢同她多说一句话,强行捺着满肚子的火,体验着这此生绝无仅有的憋屈,转身离去。 “哼,跟我斗。” 轻松解决,宦红绫满意地拍了拍手,然后懒懒伸了个腰,看着这竹林小径,不得不说,皇家的人,哪怕出个家,这住宿环境,也是非比一般哪。 “看来,你玩得挺开心的。” 第407章 王妃的未婚夫(1) “看来,你玩得还挺开心的。” 忽来的男声,让正沉浸在与轩辕王斗法胜出喜悦中的宦红绫脸上瞬变。 这声音! 竹叶娑娑,不知是人动,还是风动。 宦红绫双眼凝神,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同时心底在飞快盘算,这一次,又该如何应付他! 他,当然是誉雪楼! “在这里。” 某人懒懒的声调,伴随着轻轻的落地声,宦红绫立刻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 而宦红绫本能的反应,是一脸防备。 “他对你好吗?”誉雪楼问。 “嗯?” 宦红绫皱眉。 因为,就在刚才意识到来人是誉雪楼时,她是一点也不担心的,甚至,想好了怎么给他好看。 只是……他这会儿的语气—— “你认识我?” 这一问,果然看到誉雪楼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不知想到了什么,只见他冷冷哼了一声,眼底闪着说不出来的暗芒,好笑道:“王妃这么快就要假装不认识我了吗?” 宦红绫这下可以确定,现在的他,绝对依然认识自己! 可是不对啊,有了轩辕王的例子在前,她能确定,雪蛊的作用并没有因为这一次昏迷消失。 那又是为什么,先有师云峥,后有誉雪楼,居然都能认出自己?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据她所知,只有两种情况是能真实看到自己脸的,一种是像顾怜影及那个人一样,以她的血喂蛊入药;另一种,便是身负雪衣诀! 师云峥不受雪蛊作用影响她昨日已经确定,可为什么誉雪楼居然也不受影响,难道…… 灵光一闪,宦红绫猛然意识到,也许,也许雪衣教如此命名,并非是嫌弃‘血衣较’过分张扬粗暴,而是本就出自雪衣诀! 如此,很多事便能解释得通了。 幻红楼楼主代代传承雪蛊不过是为了修习失去上册的雪衣诀下册,而她遭遇雪蛊反噬失忆,必然只有完整的雪衣诀才能助她苏醒雪蛊。 所以,就算把自己卖给了轩辕王,真正救她的,也还是誉雪楼吗? 原来他真的喜欢‘她’到了可以拱手让人的地步啊! 却不知,轩辕王在其中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 毕竟,某人对‘她’的表白,自己可是一字一句记得清清楚楚。 “你到底想说什么?”保险起见,宦红绫模棱两可道。 毕竟,刚才他只不过说了一句话而已,万一是自己多想了呢? 不然再装傻几轮。 “也没什么,”誉雪楼低头笑了笑,似自嘲,又似放下,“只是王妃当日留下了点儿小物件在在下这里,便想着,那样是贴身的东西,还是还给你比较合适,万一将来给轩辕王看见,少不得给你们夫妻两平添误会。” “贴身物件?” 宦红绫纳闷儿了,她可不记得‘黄灵儿’曾落下什么—— 等等! 有! 眼睛倏地睁大,她不禁有些失态,定定看着誉雪楼。 难道,他那个时候…… 不等她继续猜测,誉雪楼的手已伸至腰间,然后缓缓自其中掏出了一条红绳,上面赫然挂着的,正是宦红绫标志物件之一。 赤足铃铛! “你!” 再多的侥幸在这一刻全部得到印证。 雪衣诀上部确实在他手中! 而她能成功脱离雪蛊反噬继而醒来,绝不完全是把她卖给轩辕王而后由轩辕王主持的结。 只是当下,最触动她的,竟是当日‘黄灵儿’表白被赶走,誉雪楼并非无动于衷,‘她’刻意留给他的铃铛,他没有看不见,甚至收藏至今! 难道,他的目的就只是赶她走? 可既然赶她走了,她真的要嫁人了,他又为什么出现,甚至利用雪衣? 她从来不笨的。 很快,她便联想到了自离开誉雪楼之后遭遇的两次追杀。 第一次,自己被铁山救了; 第二次,便是她与铁山成亲前晚,她亲眼看见满地的黑衣尸体,而根叔根婶倒在血中,誉雪楼满身是血,手里还拿着凶器,似乎正给铁山最后一击,而雪衣,除了那被血染头的碎步,连尸体都支离破碎。 那样的画面,只在脑中闪现一瞬,已叫宦红绫痛苦不已。 双眼瞬间变得通红,狰狞着看着眼前的誉雪楼。 是他? 不是他? 到底是不是他! “拿出这个是什么意思?想证明自己对我是如何念念不忘势在必得吗?” 她的声音顿时变得低沉而有些歇斯底里起来,不知是为了说服自己,还是说服‘黄灵儿’,质问着,企图将誉雪楼打入她早就预设的罪恶中无法摆脱! “你怎么了?” 誉雪楼很快便意识到了她的异常,上前一步,就想看看。 宦红绫快速后退两步。 脑子里被宦红绫那洒脱性格强行摁下的恨意在看到赤足铃铛时翻腾的厉害,尤其,其中还有一种情愫,竟让宦红绫觉得,那是欢喜! 怎么可以欢喜? 雪衣就死在那里,无法原谅,不可抵消! “杀人偿命,今天,我就要你死!” 说着,宦红绫心底的杀意顿时升腾至定点,手一翻,拈花手出招如影,一击,便是直朝誉雪楼死门攻去! 誉雪楼应变极佳,哪怕当时他为了看她是否有恙已来到宦红绫身前。 出手一瞬,依然是不能的一个腾身转体,使宦红绫一击落空。 武功,打得就是一个行云流水。 一招不中,再出便是。 霎时间,竹林小径之内,一黑一红,两条人影伴随着招招内劲,打得四周尘土飞扬,竹木摇晃,漫天飞叶…… 不过一盏茶功夫,两人你来我往怕是已过了数百招有余。 宦红绫出手,招招狠辣,不留余地; 誉雪楼却不知在顾忌什么,以防守为主,多数闪避,虽游刃有余,却让宦红绫怒气愈盛! 终于—— 在宦红绫又是一击落空之后,心中的战意已经沸腾到了顶点,收招,运气。 她,要用雪衣诀了! 誉雪楼分明感受到她此时周遭气劲忽变,耳中更是隐约听到那风的紧绷与铿然。 看来,她杀意已决! 双眼紧了紧,誉雪楼终于神情严肃起来。 “本座就算死,也不会死在你宦红绫手中!” 第408章 王妃的未婚夫(2) “本座就算死,也不会死在你宦红绫手中!” 只听见誉雪楼一声低喝,本就紧绷的竹林小径在这一刻,风动之劲,更大了! 这是比挡住烈风崖一战还要刚猛的生死对决,除了宦红绫自己杀招并现,誉雪楼也终于不再留情。 仿佛两股力量在做无声的教主,那飘飞的竹叶也受了影响盘旋空中,久久不得落地……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就在战局胶着之时,一道声音,忽地自战圈外插入。 是轩辕王。 轩辕王刚才被宦红绫气到,便一个人跑到一边冷静去了,这会儿彻底恢复了一贯的从容不迫,终于想起被自己丢到一边的宦红绫。 好歹人是自己带来的,以及,虽然皇宫已全在他的掌控之下,却也是低调为之。 这灵安寺的监视者,并不知晓。 若是宦红绫在这里做了什么引人注意的事儿,虽然他能解决,总归还是比较麻烦的。 当然,也许他只是不想承认,自己是在担心她而已。 然而当他刚走到竹林小径附近,竟听到了有人打斗的动静,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就想到可能与宦红绫有关。 关于她是个惹祸精的认识,似乎从她昨日一次一次举止出格时,就早有预感。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打起来的两人,除了宦红绫,另一位居然是誉雪楼! 他们的关系,不是应该很好吗? 轩辕王觉得自己可能忽略了什么,但是在眼前这种状况下,这并不是重点。 在快速对招之后,此时两人的较量已变成了以内力为主的技能性攻击,影响范围颇大,叫人不易近身。 轩辕王看着此情此景,居然有那么一刻后悔,也许,今日就不该强逼着宦红绫过来的。 当然,思考的空档,他稍稍有些疑问。 为什么誉雪楼会出现在这里? 出声制止之后,两人并没有任何收敛的意图,就像完全没听到一般。 不得已,轩辕王终于运功。 只见道无形的气在他手中缓缓凝起,轩辕王以观战的角度算计着两人内力交击的缝隙,运劲,一掌推出—— “嗯?” “唔!” 誉雪楼后退一步,眉头一皱,直接看向了轩辕王。 宦红绫亦退后三步,脸色可以说是十分难看了,尤其刚打出去的功力被一道无形的气直接打散,干脆得很,一股不服气,让她转头之间,带着几分愤恨了。 骤然收获两大江湖巨头极富威压的眼神,这天地下能扛得住的,怕是也只有轩辕王了。 “你们怎么打起来了?” 见两人没有继续打下去,轩辕王总算松了一口气,继续刚才的问题。 誉雪楼收手背至身后,冷冷看了轩辕王一眼然后挪开了视线:“她疯了。” 这话还真是一点儿面子也不给。 宦红绫的气火还未消,只是一战之后,体力与精力的消耗对于刚醒没多久的她来说,也无法再持续刚才的热血了。 “看不惯他。” 别了誉雪楼一眼,宦红绫揣着手说。 瞧着两人姿态,不合的气氛简直不能表达得更明显了。 可轩辕王不是一般人,这样尴尬的场面,居然还叫他看出了几分说不出的和谐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 虽然单独相处时间尚短,但是对于宦红绫的胡搅蛮缠与不好哄轩辕王已经深有体会。 于是,究源的第一人,他早上了誉雪楼。 “路过。” 誉雪楼的回答简单明了。 却,不可信。 轩辕王摇了摇头,和事佬不易做,看在亲戚的份上,还是耐着性子继续问:“你们关系不是挺好的吗?怎么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呢?” “谁跟他关系好?!” 这一次,开口的是宦红绫。 “嗯?” 她的语气半点不似作为,让轩辕王不禁有些疑惑起来:“他为了救你不惜那般求我,就连一直想从我这里要走的宝物都用在你身上,怎么听你的意思,好像是仇人?” “我可没求!” “当然是仇人!” 两人同时开口,抓住各自关注的重点反驳。 谁知,却因为这样的不默契,在默契地因诧异而停顿一瞬后,再次看向了彼此。 轩辕王站在三角地带,看着两人其实并不怎么友好的互动,竟隐隐预约,感觉自己有点多余。 想了想,轩辕王上前一步,站到两人中间,说:“你们……是不是有误会?” “有。” “没有误会!” 两人再一次同时说话。 轩辕王挑眉,看向誉雪楼,他说的是‘有’,而宦红绫没有,这样各执一词,摆明了就是有。 破天荒的,他确实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居然要做调解工作。 率先走到誉雪楼身边,他问:“既然你说有误会,不如就想在说清楚了,到底是什么误会?” 誉雪楼听着轩辕王的话,并没有看他,一双眼,从头到尾,只有宦红绫入镜。 他说:“她以为,我杀了她最亲密的人。” “她最亲密的人?”轩辕王皱眉,“是谁?” 誉雪楼目光闪了闪,嘴唇微动,似有些心虚:“雪衣,还有……一个猎户。” “雪衣?” 轩辕王这次是真的诧异了,眉头更是拧成了麻花一样扭曲,望着誉雪楼,说:“可你上次不是说,你就是雪衣吗?” “雪衣是个孩子,而他,是个骗子!” 不等誉雪楼继续解释,宦红绫已经对于他的谎言听不下去了,当即就要‘拆穿。’ 在此之前,誉雪楼已经同轩辕王坦白过,就当时的立场,他自然是相信誉雪楼的,可…… 除了誉雪楼的一面之词,并无佐证。 当初,他中蛊发皇榜邀黄灵儿等人入府之时,雪衣蜜蜂蛰了脸,因此,他并没有见过雪衣的模样,无法判断他是否与自己记忆中玉哥儿小时候的模样一致。 可若不是,他完全没必要主动同自己说他是雪衣啊! 难道,他早料到今日会有与宦红绫的这般对峙,然后提前抢身份? 这种可能不是没有,但他依然觉得,誉雪楼不会骗他。 如此说来,要确认两人是否真的误会,与其证明无法证明的誉雪楼与雪衣的关系,不如,去问知情人! “你刚才说的那个猎户,可是住在泸水村?” 第409章 王妃的未婚夫(3) “你刚才说的那个猎户,可是住在泸水村?”轩辕王问。 “没错。” “你怎么知道?” 几乎是同时,宦红绫与誉雪楼作出回应,随即两人皆是一诧,不约而同对视一眼。 宦红绫眼中的厌恶与恨意更是再一次毫不掩饰地溢了出来。 两人的反应让轩辕王有些抓马。 虽然有些信息,在他当初派人去泸水村调查时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可这两人对此事的态度,完全不对。 “此人现在就在我府中,如果你们之间什么误会,说不定等他醒来,就可以得到答案。” “醒来?”宦红绫微愣,“所以他还活着?” 誉雪楼似想到了什么点了点头:“没错,当日我将她带走时,此人确实还未断气,你们果然救了他。” 听到铁山没死,宦红绫心底对誉雪楼的恨总算消减了许多。 只是…… “就算他还活着,也不代表这件事并非你所为,当日我亲眼看着你手持凶器,浑身是血。” “难道你认为,本座要从那些杂碎手里抢把刀过来,是什么难事吗?”誉雪楼轻轻巧巧便将她的这个质问给驳了回去。 “可是你说你是雪衣,要怎么证明?”宦红绫坚持自己的想法,哪怕,她暂时不能反驳他的辩驳。 这一问,倒是真难倒了誉雪楼。 眉头当时就拧了起来。 因他所习是雪衣诀上部,下部不全,则功法虽劲终究一个不小心就会走火入魔。 而一旦走火入魔,轻,是他易筋褪骨变成孩童模样;重,随时气脉逆冲爆体而亡。这轻重之间,武功尽失更是只在分毫之间。 为了不让她嫁给铁山,他强行逆转经脉压制功力才让身体面前达成当初身为雪衣时的内息紊乱之状,却也差点让他真的再一次走火入魔。 这才过了几日,他的功力本就还未恢复,又强行运行雪衣诀为她解蛊,现下的他,内力甚至不足往常五成,是再无能行那易筋褪骨的事儿了。 “何须证明。”誉雪楼眯了眯眼,最终还是决定此事暂放,“你已认准了的事,就算我现在当着你的面变成雪衣,你就不会怀疑了吗?” 宦红绫挑眉,这倒是实话,从头到尾,她就没打算相信他过。 然而,誉雪楼可没打算到此为止。 “你可以不相信我是雪衣,但是如果我没记错,这段时间,黄灵儿的记忆,你也是有的吧,”他说,“不如你好好想想,他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以及,我和他之间,真的是当初解释给你的关系吗?” 直到这时,宦红绫的眉头才终于慎重地拧了起来。 脑海中关于与雪衣的相识相逢总算一幕幕开始如展卷一般呈现出来。 黄灵儿初醒时,便是雪衣手持尖利的树枝想要杀她,可当时的他太虚弱了,轻易就被她给甩了出去。 然后,是黄灵儿背着他下山,然后遇到了两位极为无耻的差役。 现在想来,那两位差役倒是死的蹊跷。 再后来,黄灵儿脑补了一出大戏,只当雪衣是她儿子,对他各种关心,却始终是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直到后来—— 誉雪楼第一次出现在黄灵儿的生活中,是什么时来着? 刘府,一场绮丽暧昧的梦—— 后来自雪衣口中被证实那并非她的一场虚妄。 再后来,是七夕,是…… 仔细回想起来,两人确实从未同时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且,关于雪衣说自己是下一任教主,以及誉雪楼是他师父,雪衣教其他人又不认得他等等,在此刻看来,居然全是疑点! 难道,他真的是雪衣? 可如果真是这样,黄灵儿的爱算什么,恨算什么? 她那段莫名其妙以烈风谷为起点开始的全新的,虽说不上多幸福,可至少比起宦红绫的人生,要让自己羡慕向往的日子,算什么?! 看着她的脸色似悲似怒,瞬息之间变了又变,不知到底在心底做着如何的争斗。 誉雪楼不禁有些担心,一脸紧张—— 难道,是黄灵儿要回来了? 轩辕王更是下意识朝她近了几步,此时的他,也能意识到宦红绫这会儿的情绪波动,只想着万一失控,总是需要帮忙的。 毕竟,虽然他不算特别清楚她与誉雪楼之间纠葛如何,可看着两人对彼此的态度,这误会要厘清再让当事人接受,总是要点儿时间,或者心理承受能力的。 “你骗我。” 许久,才听到三个字,只宦红绫口中低语而出。 “什么?”轩辕王觉得自己可能没听清。 “可你终究,还是骗了我!” 宦红绫缓缓抬头,望着誉雪楼,那双眼,较之刚才已是一片通红,却于一片深邃中,慑着骇人的寒意。 誉雪楼一讶。 是她! 是黄灵儿! 随即心头仿似被无数长针轮拨儿扎着,密密麻麻的疼。 她,依然选择不原谅了。 无关铁山,无关雪衣,仅他誉雪楼一人,不原谅,不接受! “呵。” 一声低笑,也不知誉雪楼是为何而笑。 也许,只是为自己终于可以彻底死心了而感到开心吧。 很好。 “她,走了吗?” 忽然,誉雪楼问。 轩辕王皱眉,怎么他们两说的话,他总是听不懂? 宦红绫一开始也未明白,只是对上誉雪楼那黯然失色的身躯,心头微动,当即懂了。 “你认为呢?” 唇边挂上了无情的冷嘲,却没什么,比她的话语更叫人彻骨发寒。 这一次,誉雪楼不再心存侥幸,深吸一口气,说:“既如此,王妃与本座之间的误会,便也算清了,那咱们的恩怨,可否就此了结?” 释然一笑,他眼底的光,似在一瞬熄灭,又在一瞬燃起。 只是这明灭之间,终究有什么,是不一样了。 “了结?” 宦红绫冷冷笑了笑:“你与黄灵儿的恩怨情仇与我无关,而你我一战,尚未分出胜负,教主想如何了结?” 她说的,是雪衣教与幻红楼之间的命定之战。 此时,誉雪楼已经有些意兴阑珊了,甚至连抬眼再看一眼宦红绫的想法也无。 只见他缓缓转身背了过去,不想再见到与黄灵儿一模一样,却再也不会回来的那张脸。 “本座随时候教。” 第410章 王妃的未婚夫(4) “本座随时候教。” 说完,此时此地此人,誉雪楼再无留念。 “等等!” 背后,忽然有人连忙将他叫住—— 却不是宦红绫。 “嗯?” 黄灵儿之事已有了答案,此时的誉雪楼已经完全没心情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 然而轩辕王叫他,身体本能还是留了步! 头微微偏了偏却并未转身,似乎就打算听听,还有何事? 他的这般姿态轩辕王自是懂的,也不拐弯抹角,当即一脸严肃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或者说,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只是这个? 誉雪楼单眉一挑,轻轻笑了一声:“当然是跟你过来的。” 说完,他瞥了一眼墙外,目光有一刻的失神,也不知在想什么,不过下一刻,再不给人留步的机会,手椅背,缓步离开了这个空间。 直到确定誉雪楼已经离开,宦红绫的情绪也已收拾的差不多了,只是经过一场对峙,向来不羁的脸上,较平时总是多了几份冷色。 “王爷,我想见铁山。” 没有任何拐弯抹角,她直接向轩辕王提出自己的要求。 其实在两人之前提到铁山的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自己因誉雪楼的求助而忽略了一件事。 他娶的王妃,在誉雪楼送到自己这边之前,也是准备成亲的。 对象,正是至今尚未苏醒的铁山。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轩辕王心下已有计算。 “等回府吧。”他说。 “我现在就要见她!”宦红绫说。 轩辕王目光微闪,眼帘低垂了一瞬,再次抬头,一脸无奈说道:“可你刚才才说,要在这寺里陪母亲当尼姑。” 额…… 不得不说,这就有点尴尬了。 “我去同夫人说。” 只犹豫了一瞬,宦红绫的决定下得飞快,甚至不等轩辕王回复,就要往回走去找脱空师太。 “等一下。” 错身之时,轩辕王敏捷地一把抓住她的手,已不知是第几次的无可奈何,说:“还是我去说吧。” “谢谢。” 这是第一次,宦红绫这般认真正色地同他说话。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轩辕王觉得,好像还有点开心是什么鬼? 摇了摇头,他看了宦红绫一眼,其中似乎闪着‘慈爱’的光,然后转身离开。 母亲这会儿怕是不想见他了,同荀姨说就好了。 毕竟刚才那场面,都是宦红绫自己作出来的,其实并没有谁会希望她真的留下来。 只是…… 她说的话不无道理。 等宦红绫的事情解决了,他确实该考虑考虑母亲的事儿了。 … 轩辕王与宦红绫回到王府时,已是晚膳的时辰。 元安早早就翘首以盼等着自己自家主子回来,毕竟,自打他在王爷身边当差开始,就没怎么离开过王爷左右。 而上一次,还是当时京中形势不明,被有心人骗了回来,更在路中遭遇杀手伏击,两人不得不分头行动,结果,却是王爷中了蛊毒! 所以,这一次王爷只带了王妃一人出门,怎能叫他不担心? 尤其王妃,还是江湖妖女啊! 昨日喜宴之上关于郡主指认王妃的事,他已下了封口令,都是王府培养的内部侍卫,可靠度还是有的,至于丫鬟喜娘,她们不懂江湖,一番威逼利诱之后,短时期内倒也没什么风险。 就是不知道,王爷对王妃到底什么盘算了。 毕竟,轩辕王的身份,若有朝一日瞒不住给江湖上知晓了,这中立及监察的立场,可就不容易站住了。 “你去哪儿?”轩辕王连忙将她叫住,脸上终于露出一丝不悦来。 饭厅明明在前方,她却拐个弯,要往客房走。 “我不饿,先去见他。”宦红绫心急,说。 谁知轩辕王摇了摇头,态度坚决:“不吃饭,今天就别想见他。” 他这样,可以说是难得的强硬。 宦红绫眼底含着半打量地光看着轩辕王,后者亦不示弱,径直对上。 “好吧。” 这番对决不过须臾,宦红绫不得不败下阵来。 识时务者为俊杰,铁山在他手里,她有求于人,却是不该忤逆对方太过分。 可惜了。 以她这两日试探的结果来看,轩辕王虽然情感单纯,但这一贯的美人计也只是让他无法招架,却不会让他为之真正坏了原则。 吃过饭,天可就真黑了。 她看着天上的云,感受着空气中隐约氤氲的水汽,怕是要不了多久,最迟半夜,就会有一场暴雨将至。 “元安,带她去见那猎户。” 轩辕王的脸色依然不好,她刚才那吃的叫饭? 虽没有狼吞虎咽到失了体面,可就那么一碗底,连口汤都没喝就放下了筷子,然后碍于礼仪坐在自己身边,看着他徐徐的夹菜咽菜。 这姿态,真的是格外扎人眼。 忍无可忍,轩辕王还是将她推了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你不陪我去?” 宦红绫微微有些吃惊,她作为一个声名不佳的妖女,当然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可……堂堂轩辕王让自己妻子去见一个外男,他就真的这么心宽? “你真想让我去?” 轩辕王手中的碗筷微微一顿,随后放下,看着宦红绫的眼神也没有之前那般包容了。 宦红绫撇了撇嘴,满脸无所谓:“去不去都行,只是有些问题,觉得如果你在的话,可能更容易得到答案。” 说白了,便是就算有元安在场,而铁山迟迟未醒,她去看他,就只会是纯文字上的看。 而她想知道了解的,更多! 轩辕王自然听出了她的意思。 所以,邀请他去并非真诚。 脸色顿时又垮了三分,他抬眼看了看元安,说:“等见了人,王妃若有问题要问,知无不言。” “啊?是!” 作为轩辕王的左膀右臂,关于‘黄灵儿’与铁山差点儿成亲的那点儿事,最早便是他主导收集然后由王爷推断出来的。 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家王爷在情感上竟然是个憨货! 那客房里昏迷不醒的,可是王妃的未婚夫啊,自己不去也就算了,还毫无保留。 王爷呐,你可长长心吧。 轩辕王可不知元安这副老妈子心态,只是看人还傻乎乎站在原地,当即眉头一沉:“怎么,还不过去?” “去,去!” 元安不得不认命,看了宦红绫一眼,躬身抬手,示意了一个方向: “王妃,请。” 第411章 王妃的未婚夫(5) 元安在前面带路,宦红绫心里想这事儿,便没怎么在意。 只是走着走着,一抬头,忽然发现自己还在府中,而且瞧着这方向,竟已到了昨日修理顾怜影的那院子附近。 不禁有些诧异问道:“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王妃,您要见的人,就在里面。” 元安虽然不乐意,但王爷的吩咐,他总是要尽职的。 抬了抬手,他引着宦红绫到了顾怜影所在不过一墙之隔的另一个院子。 宦红绫心底的疑问一下就更多了。 轩辕王再怎么财大气粗,铁山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猎户,即便受了重伤,最多也就是派人看顾在医馆或驿站或府兵住处即可。 现在居然就住在轩辕王府中,这待遇,是不是有点太好了? 此时的她,当然不知道轩辕王之所以看重铁山,不过是因为在追查雪衣教与幻红楼同时动作频频的前提下,这个人,重伤在一个巧妙的时机。 之所以安排在王府之中,不过是为了可以在他醒来的第一时间,得到一手情报。 当然,现在有了幻红楼楼主本尊在此,很多问题其实已经不需要从铁山这边获知了,只是人还没想,轩辕王被誉雪楼求助的事儿一打断,已完全顾不上他。 带着疑问,宦红绫看了元安一眼,这才迈步走了进去。 比起顾怜影住的那间,这里其实算简陋的,不过总归是王府,又能差到哪里去呢? 走到房门跟前,尚未推开,宦红绫已闻到一股浓郁的药味。 想了想,她又侧身问了一路跟过来的元安:“他的伤现在如何?” “自泸水村救来至今,也就保住一条命而已,每天就靠大夫开的那点儿汤药吊着命,谁知道什么时候一口气回不来就嗝屁了?” 元安的语气不大好,倒不是针对铁山,摆明了就是看宦红绫不顺眼。 也是邪了门了,明明记得主子娶的是黄灵儿,怎么才过了一晚上就变了一张脸呢,这要是每过一天就换一张脸,难道主子娶了一个百变妖婆? 他那点毫不遮掩的不满宦红绫清楚看在眼里,只是这样的小人物,还真费不着她去计较。 只是…… “开门。”宦红绫冷冷地扬起嘴角,那属于上位者的压迫感,难得地霸气侧露出来! 本来,她并不打算这样吩咐他的。 不过这也是为他好,有些人既然忘了自己的身份,总得做点儿什么提醒提醒吧。 她这个人呢,最是大人有大量了,在她跟前犯错没什么,但是没调教好,去外面惹了大祸,她可不想带时候求情,说什么打狗看主人家这番话来。 果然,元安脸色当时就变了。 可王妃就是王妃,他再怎么不服也得听她吩咐。 深吸一口气,他忍住,然后一步上前,宦红绫侧身让道,许他将门打开。 一开门,那股药味就更呛了。 宦红绫当时就皱紧了眉,鼻头缩了缩,只微微一顿步,然后迈了进去。 屋子不大,进门一拐弯就能看见那张床。 床上很明显有一条人影裹在被子里,只是脑袋被床头的床帐挡住了头,宦红绫不得不上前,走到床踏之上,然后坐在了床边。 元安看着宦红绫这么自然就过去了,想着她昨天才同自家主子成亲,脸色顿时就更不好看了。 “你先出去。”宦红绫吩咐。 “出去?” 元安惊了! 怎么,还要孤男寡女同处一室? 这王妃未免做的也太出格了些吧!还把不把他们王爷放在眼里了! 宦红绫本想看看铁山的伤的,谁知等了会儿,也没听到身后元安离去的动静。 疑问之下一回头,正对上某人愤愤不平的目光。 脸,瞬间就垮下来了。 “我刚才的话,你没有听到吗?” 这语气,可以说是格外不善了。 然而元安在轩辕王跟前随性惯了,这会儿听到宦红绫动怒,并未意识到对方已经在想着要怎么教训他,反而自己的火气也跟着上来了。 “王妃倒还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怎可与外男独处一室?” “独处一室?”宦红绫自床边起身,身形单薄却气势逼人,一声冷笑,眉眼更是厉色,“本王妃做事,需要同你解释吗?” “嗯?” 元安当即愣住,怎么与自己想象中发展不一样? “呵。” 又是一声冷哼,宦红绫自床踏上下来,冷冷看着元安,歪了歪头,说:“看来王爷确实是个好主子,能养你这般忠心的手下。” “只可惜……” 话锋一转,元安立马意识到不是什么好话。 然而不管是从身份还是从气场,当宦红绫开口,他便再无反驳的机会。 “殿下的御下之术过柔,只会叫人忘了自己的身份,然后不知所谓以下犯上!” “!” 一句话,说得元安立时睁大了眼,嘴唇张了张,想反驳,想说殿下不是她说的那样。 可只要他一开口,在当下她是王妃的前提下,便是再次坐实。 宦红绫又是轻轻哼笑了一声,看着元安的眼神里没有半点软下来的意思,说:“现在,你可以出去了吗?” 元安恨哪。 可是他也知道,自己继续留下,不管王爷到底站在谁那边吧,但他一个贴身侍卫别妄想与王妃争宠也就算了,继续下去,怕是一个挑拨王爷王妃关系的罪名更是轻易就能落到自己头上。 无可奈何,他终究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属下告退。” 宦红绫连再多看他一眼的兴趣也无,只说了一句‘记得关门’,再次转身,回到了床踏之上。 身后,元安关门的动静有了。 宦红绫这才将俯身上前,想要看看此人,究竟是不是铁山。 越过床帐的阻隔,床上人的脸,终于出现在她面前。 那人此时正安安静静躺着,一动不动,仅胸口微微的起伏能叫人知道,这并非一个死人。 他的脸色乌青,嘴唇干涩发白,那肤色,在宦红绫见过的人中,却是是无人可以代替。 是铁山没错。 宦红绫忍不住默了默,脸上的神情更是叫人一时看不出究竟是何情绪。 然后,就见她将手,缓缓深入了铁山的床被之中。 第412章 顾怜影的心思(1) 握住了! 眉头轻轻动了动,她的手,又慢慢从被子里抽出。 顺带,将铁山的手也带了出来。 将手掌翻了过来,宦红绫将自己的手指搭了上去。 治病,她是不会的,可普通的把脉,判断一个人的身体机能情况,是江湖人士行走刀尖必备的技能之一。 确定了脉象,她的眉头皱得就更紧了。 果然,以这样的伤势能活到现在,看来轩辕王对他确实也是用心的。 不过就这样吊着命,哪里是长久之计? 此人救过黄灵儿,那便是对她有恩,怎么着,她也是不可能让他死的。 很快,宦红绫心中有了盘算。 仔细将他的被角掖好,宦红绫果断起身,然后离开了房间。 门外,元安正候着,还在纠结是否要先去知会王爷一声。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一盏茶的功夫不到,宦红绫居然就出来了? 两人目光对上,元安那傻不拉几错愕的神情叫宦红绫看在眼中,没来由又不爽了。 怎么,他还真以为自己会对一个只剩下不到半条命的人做什么? 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宦红绫摇了摇头,半句话也不想与元安多说,迈着步子就要离开。 刚走出院门,路过顾怜影所在的院子,她问:“你们那个郡主,还在里面吗?” 她又想做什么? 元安现在对于自家王妃的一举一动犹如惊弓之鸟,深怕她随时随地给自己整出什么收拾不了的烂摊子来。 “没,不在这儿了。”元安连忙否认。 不管人家昨天干了啥,怎么也是堂堂郡主,昨天在轩辕府上被人虐成那般模样,怎么可能还留在这里? 就算直到现在锋王府也没有派人来找,却不代表,他们就不用负责! 听他这么一说,宦红绫微微觉得有些可惜,无趣之际,抬头看了看天,此时天色已晚,夜幕之上,只有点点星光。 顾怜影不在,人总是没死的,而有些事情,总是宜早不宜迟,略微一沉吟,宦红绫说: “对了,我要出府几日,帮我同王爷打声招呼。” 什么! “这不行!”元安本能反应。 见宦红绫那种‘你是不是又不乖了’的眼神刚要瞟过来,元安求生欲上线,立刻解释:“王爷吩咐属下给王妃带路,王妃若不随属下复命,出了差错,属下担待不起。” 元安可以发誓,这大概是他当差这么多年,发言最为谨慎小心的一次。 “烦死了!” 忍不住,宦红绫低骂了这么一句。 元安听得耳朵直抽抽,却不知这句究竟是在骂自己,还是骂王爷,又或者,只是骂不让出去这件事! “算了,我自己同王爷说。” 耐心告罄,宦红绫哪儿还有半点心思同元安继续周旋,几乎是话音落,倏地脚下如生风,在元安完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几道残影一闪,已消失在他面前。 小跟班·元安顿时傻了眼,看着眼前的空无一人,喃喃道:“谁能告诉我?王妃轻功,是这么厉害的吗?” 其实以宦红绫的性子及武功,便是直接出了轩辕王府也不算什么难事。 只是不管是黄灵儿还是她自己,受过轩辕王的恩惠与帮助都不少,虽然自己主意已定是多少匹马都拉不回来的。 但既然嫁了人,而她暂时也觉得轩辕王妃这个身份暂时还不错,那么身为夫妻,有些该交代的事儿,还是需要交代清楚的。 此时,轩辕王已经回了房间,宦红绫差点没找着,还好抓了个昨天见过她的侍卫问了问,这才进了院子,看到那扇闪烁着灯火的窗。 “笃、笃、笃。” 有求于人,自然是要礼貌客气的。 “何人?”轩辕王出声。 “是我。”宦红绫说。 里面似乎有些意外,顿了顿,然后说:“进来吧。” 宦红绫也不客气,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推门而入。 入眼看到的,便是一大堆的折子。 眉头轻挑,看来轩辕王身上背负的责任,可比江湖传闻要重得多啊。 轩辕王见她一进来,目光便落在了自己的书桌上,倒也没有掩饰,只是从书案后走出来,问:“人见的怎么样了?” 他问的,是贴身。 宦红绫轻轻应了一声:“确实是他。” 她指的,是与誉雪楼的仇恨中,那个很重要的人之一,确实是铁山无误。 轩辕王眸光闪了闪,也就是说,她真是那个人的未婚妻? 想到这里,他竟不免有些心虚起来,好像自己拆了别人的姻缘一般,只是……以当时的情况,似乎走到这一步是必然。 暂且不要在这个地方继续钻牛角尖了。 轩辕王嘴角一弯,继续问:“那你过来,可还有别的事儿要说?” “有。” 宦红绫向来直接。 “嗯?” “我要出府。”宦红绫说。 “嗯?”轩辕王皱眉,“为何?” “私事。”宦红绫答。 “私事?” 这两个字背后的可能实在太多了,尤其对方幻红楼楼主的身份。 “你会回来,对吧。”轩辕王想了想,问。 “当然。”宦红绫笑。 “好,三日之期,可否?”轩辕王问。 这一次,换宦红绫皱眉了。 “十日吧,至少十日。”她说,“十日之内,我会回来。” 两人的对话没头没尾的,却仿佛有着半辈子的默契。 四目相对之时,他们似乎能看到彼此眼中的犹疑与坚定。 最终,尘埃落定。 “好。”轩辕王说。 “不过……” “嗯?”宦红绫不解,不知他还有什么问题。 语气一转,却听轩辕王继续说道:“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希望你不要客气。” 终于,宦红绫轻声笑了出来,这大概是这几日轩辕王看到的最真诚的笑了,如花如月,一笑倾城—— “王爷既然开了口,灵儿自然不会客气。” 眉头低敛,不过眨眼之间,宦红绫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说到帮忙,那正好,要麻烦王爷继续派人照顾铁山,在我回来之前替他续命,可别让他死了。” 顿时,轩辕王的脸色就垮了下来。 他说要帮她,可不是为了照顾他王妃的未婚夫啊! 第413章 顾怜影的心思(2) “王爷,那可是幻红楼楼主啊!就这么放走了?” 宦红绫说走就走,半点也没有含糊,当晚,人便不再轩辕府了。 元安是第二日才知道的,当即就忍不住跑到轩辕王跟前,对于自家主子的决定头一次提出了之一。 “难道你觉得本王该把她留下?”轩辕王反问。 “额……” 元安一下就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不得不换个方向继续问:“郡主前日闯入府中指控王妃的事儿,在场的人可不少,除了府内的,府外还有师大人,您就不怕这消息传出去说您与江湖人士勾结?” 这个问题自然是有些严峻的。 轩辕王当然想过,也没有选择正面回答元安,问:“郡主醒了吗?” 元安摇了摇头:“王妃下手太狠,不过请军医看过了,说是最迟今日便能醒来。” 轩辕王垂眸,似在盘算什么。 “锋王府还没有动静?”他问。 “没有。”元安说。 “那锋王这几日的行踪如何?对外又是如何交代郡主的?”轩辕王继续问。 元安正色:“锋王这几日称病在家,未曾上朝,并郡主也是。” 双眼微微眯了眯,轩辕王再次陷入沉思之中。 看来,郡主背后的身份,就连他的父王也是忌惮不已,甚至不敢在确定她到底做了什么之前不敢有丝毫的轻举妄动。 现在想想,自年初,郡主因出游正好到受灾城镇附近遇到自己的巧合,便是别有动机了。 尤其,不仅时间巧得很,就连空间,也很巧。 往当初水灾最严重的地方西行不过五里,便是誉雪楼与宦红绫的决战之地。 如果,郡主不是去出游,而是知道宦红绫那一战,刻意去观战,或者去求个结果的呢? 尤其…… 现在可以确认的是,宦红绫的脸确如江湖传闻,只要她不愿意,是没有人能记住的。 但是,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她二人当初在府上的相处,却是顾怜影一个劲儿叫姐姐倒贴这宦红绫,俨然一副很熟悉的模样。 那么是不是可以假定,顾怜影从头到尾,都知道当时化身‘黄灵儿’的人,究竟是谁! 彼时他并未关注这么点儿蹊跷,只因誉雪楼夜闯轩辕府,便将当时中蛊初愈的自己全部注意力引到那边去了。 总结,便是顾怜影与宦红绫的关系,非同寻常。 前日婚宴之上,摆明了顾怜影对宦红绫是含着满腔的嫉恨的,宦红绫对她动手也毫不留情。 而江湖上,近期关于幻红楼的动静,最大的只有一个! 宦红绫失踪已久生死未卜,而幻红楼不可无主,便由副楼主一指出云江山月暂代楼主之职。 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 其实顾怜影,就是江山月? 当然,这些都是猜测,要想确认就必须等顾怜影醒来。 只是从轩辕王的角度来看,一旦这个假定成立,不管是宦红绫失踪化身黄灵儿,然后同时被雪衣教、幻红楼追杀都说得通了。 唯一说不通的,就是顾怜影作为阴谋者,好不容易得到了幻红楼楼主之位,就算被誉雪楼因为黄灵儿被追杀的事迁怒毁了她的容,她又为什么要来这里捣乱自己的婚礼? 是的,顾怜影最大的问题,是即便她知道黄灵儿是宦红绫,是他轩辕王的新娘,也不该冒着自爆的风险,来王府以掀了宦红绫的身份为代价,将自己锋王郡主这张极好的身份给爆出去。 除非她失了智! 难道这里面,有什么是他忽略了的吗? 眉头越皱越紧,主要是顾怜影所作所为实在有些说不通。 “元安,有个问题想问问你。”轩辕王觉得,这个问题可能还是得请教一下别人。 元安顿时受宠若惊,毕竟,在他眼中,自家王爷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怎么可能问题要问自己? 不过这样的机会更让他觉得自己是王爷的贴心小棉袄? 嗯?好像哪里不对。 不过这个不重要。 一怔之后,元安连忙弯腰,一脸谦卑地拱手:“属下不敢,但愿能为王爷解忧。” 轩辕王稍微整理了一下表达,这才问:“如果你是女人……” “嗯?” 才开口,元安就已经傻了,这是什么问题? 轩辕王并没有意识到他的错愕,继续说:“是什么原因,才会让你不惜暴露自己一个很重要的秘密,去揭露别人的秘密!” 这……是什么问题? 元安觉得自家主子说的有些过于隐晦了,或者说他太笨了,不大能理解。 于是问道:“主子,您能说得再具体些吗?属下一时不是很懂。” 轩辕王又想了想,说:“本王现在怀疑顾怜影便是幻红楼现任代楼主江山月,可如果是这样,郡主身份能给她做很好的掩护,迄今为止,江湖上关于她的身份一点情报也没有,那么,她为什么会出现在本王的婚礼上,不惜冒着暴露的风险,也要让本王知道,黄灵儿就是宦红绫呢?” 本来想着,顾怜影江山月的身份只是揣测,万一是他多疑,终归是背后言论他人,尤其对方还是个闺中女子,怎么都是不合适的。 只是在含糊其辞不能让原明白自己的意思之后,他还是决定敞开了说。 总归,元安是他信得过的。 “啊?江山月?” 这个答案是元安绝对没有想过的。 可…… 小脑袋歪了歪,开始想着顾怜影之前的言谈举止,还有前日婚礼之上的疯癫、歇斯底里,虽然他不知道殿下是怎么怀疑是江山月的,可不管是不是,她的行为,好像他还真的懂。 “其实……”他有些犹豫,不知道后面的话,该怎么说比较合适。 “嗯?”轩辕王等着他的回答。 元安有些为难,抠了抠脑袋,然后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家主子,说:“公子,在回答您这个问题之前,属下也有个问题想问您?” “你说。”轩辕王不介意。 元安稍稍纠结了一下,问:“在您与王妃成亲之前,是否想过娶郡主为妻?” “嗯?!”轩辕王难得出现一脸的懵懂,好笑道:“本王与郡主不过点头之交,怎么可能?” “可公子您有没有想过,或许郡主,想嫁给你呢?” 第414章 顾怜影的心思(2) “?!” 元安灵魂一问,让轩辕王陷入彻底的傻眼之中。 眉头紧了紧,似乎还在消化元安所言,脸上还挂着不可思议的怀疑:“可是本王,与郡主,并不熟悉啊?她为何会……” 终于,这一次轮到元安叹气了。 他自然是知道自家主子什么脾气的,儿女之情,说实话,在他娶‘黄灵儿’之前,他是从未想过自家主子会懂的,如今便是成了亲,懂不懂依然要打个问号。 就目前而言,他只是觉得王爷对王妃的包容度,有些太高了。 至于喜欢,恕他眼拙,暂时也没看出几分 然而,与王妃对比起来,郡主的惨就更显而易见了。 擦了一把额头并未有的汗,元安终于可以向自家主子表达一下无奈的情绪:“公子您可能不知道吧,在您中蛊昏迷期间,郡主曾多次入府探望,遣了不少德高望重的大夫来为您诊治。” “甚至,因为王府没有个女主人,不少大小事务,郡主虽未明着张罗,却也帮着属下做了不少事。” “还有此事?” 轩辕王微微有些吃惊,这些,他竟从未知晓。 元安当然知道这种小事王爷并不会过问,但是既然他今日主动提了,自己也就壮着胆子多说几句。 “那属下斗胆再问公子,难道您就没发现,在您认识郡主之前,咱府上就没怎么有过女客?”元安开始暗示。 “为什么要女客?”轩辕王想了想:“再说了,本王常年不在京城,于江湖奔波,又怎么会有女客?” 这倒是事实。 元安继续说道:“王爷您难道不知道,这普天之下,有多少说书先生靠着讲您的英勇事迹吃饭,又有多少豆蔻少女,视您为最佳夫郎?” 这个…… 轩辕王还真没有关注。 他只知道,陛下一再试探他娶妻之事,就是在防着他勾结朝中重臣。 因此,在誉雪楼找来让他以血天根救黄灵儿之前,自己从未考虑过婚姻大事,哪怕元安因荀姨替母亲关心旁敲侧击的缘故,也是真的没有想过。 元安看王爷开始思考起来,便知道他多少是听进去了一些的。 趁胜追击,他继续:“依属下看,郡主在认识您之前是否对您动心暂且不知,但您在那灾城救了险些被灾民围攻的郡主之后,对方对您的心思可以说除了您自己,咱府里的人没一个看不明白的。” “尤其。”他补充,“在您解了蛊刚醒来那段时间,不是与郡主来往得也挺密切吗?如果不是后来一直在忙着追查雪衣教的事儿,属下都以为您和郡主会成为一对呢。” 他说这些,总算让轩辕王开始意识到顾怜影对自己的不一般来了。 尤其,他还想起另外一件事来。 按时间推算,当初先是顾怜影在锋王府出事,然后锋王在下朝后来找自己,主动要求两家结亲,被他拒绝,然后是誉雪楼送来中蛊的‘黄灵儿’,两人成亲。 成亲宴上,顾怜影并没有一开始就暴露身份,而是掩面出现,只为告诉自己他娶的这个新娘,是宦红绫! 他娶‘黄灵儿’是让陛下赐婚了的,知道当初潜伏雪衣教最后牺牲的细作事件的人,对轩辕王王妃这门亲事都不会有过多反对意见,毕竟,人家曾经为轩辕王牺牲了。 但,知道黄灵儿是宦红绫的人,可能就知道能认出宦红绫的人。 如果说,顾怜影一心想要嫁给自己,毁容之后精神大受刺激,锋王爱女心切,或者,因为处于顾怜影真实身份的恐惧,这才连两人宿敌的身份都顾不上,主动求亲,却被自己拒绝了! 而这个时候,顾怜影知道自己要娶宦红绫,毁容与心上人另娶他人的双重刺激,极有可能便是促成她出现在自己婚礼上的主因。 这样,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所以,依属下看,不管您说她是江山月这件事对不对,但在您的婚礼上捣乱,那不惜鱼死网破的劲儿,挺像个痴情女子发狂能做出来的事。” 轩辕王大概已经想通了,元安也将自己的观点完整的表达了出来。 至此,对于顾怜影的身份与心思,轩辕王自觉已摸得差不多了。 剩下的,就只有验证。 验证啊…… 不知道这十日之内,宦红绫会不会给自己这个答案呢? · “参见楼主!” “参见楼主!” 此起彼伏的声音,在阴暗的殿堂中来回传荡。 宦红绫勾着一双眉眼,嘴角永远是那副若有似无让人觉得什么也不在意的浅笑,甚至婀娜,软软地侧靠在楼主宝座之上。 “绿湘、白溪,你们可知罪?” 她懒懒地举着一只手,看着指尖新染上的红色蔻丹,半点余光,也不曾给到台下。 两名幻红楼女子,正一脸惧色跪在下方。 正是当日在客栈率先以记不住脸这一特征发现幻红楼的两位。 她,都记住了! “属下知罪!”两名女子自知局势已定,毫不抵抗。 “月儿究竟给了你们什么好处?不如说给本座听听,这御下之道,或许我还真该学学。” 她明明是笑着说的,却像一把刀,刮在两人的心口,深怕一个字说错,便是利刃穿心的结局。 “怕?” 大概是她们抖得太厉害了,让宦红绫失了些许趣味,娇声轻叹,腰肢一起,总算,将目光落到了下方两人身上。 “本座向来觉得自己待众位妹妹有情有义,怎得今日,这无情无义在背后扎我一刀的月儿让你们忠心耿耿,到我这儿,还真成了让你们惧之入骨的暴君?” “属下、属下不敢。”两人的头,低得更下了。 “哼。” 又是一声冷到骨子里的笑,眼底,已盛满了无情:“不敢?都已经做出来的事儿,再说不敢,是想继续愚弄本座吗?” “属下、属下……” 正话反话已经全部宦红绫堵死,这两人脸色惨白,张着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救了自己的小命。 “你们也应该知道,本座并不喜欢杀人。”宦红绫说。 底下两位面色一喜,难道…… “但是——” 第415章 幻红楼(1) 话锋一转。 只见宦红绫手腕轻翻,那缠在身上的红绫似一条迅猛的毒蛇,径直而出—— “呃!” 接连两声闷响,绿湘、白溪接连倒地。 喉咙处,已有两个血窟窿在那儿‘咕咕’地冒着血水,很快便淌了一地。 红绫在一击过后,借着力道,再次灵活地缠回了宦红绫身上。 宦红绫懒懒拉了拉,目光不偏半分,似乎丝毫不用担心这红绫之上,是否会因为刚刚穿破了两人的喉咙,而留下任何不干净的东西。 “本座近日才意识到,所谓无威不立,果真是有道理的。想必是平日里本座太过‘无为’,以为只要大家办好差事,其余的规矩都算不得什么重要的事儿,这才让各位你们忘了,谁才是幻红楼的主人!” 殷红,还在那青石板铺平的地上缓缓蔓延。 宦红绫无聊地看着地上两具尸体,目光流转,轻易,便落在了地上那黑压压一排跪着的楼中女子。 她的语气漫不经心,更像是自省一般,对她们,只是不轻不重地敲打着,警告着。 然而,怎么可能有人会真的这般认为? 她们的身体,在颤抖。 从上面直直压来的高位者的气场将她们迫得死死,哪怕只是一声呼吸,也足够她们不寒而栗。 就像楼主自己说的,这还是自加入楼中以来,头一回看到她对自己人出手! 不,自己人这三个字,还是高抬了她们。 从楼主将楼中事务交由副楼主后,在后者的严厉威压之下,她们是真的几乎忘了她们的楼主,是宦红绫! “怎么都不说话?” 对于她们的反应,宦红绫很明显是不满意的。 这一个个都跟小鹌鹑似的,要让外人看见,还以为她们幻红楼的人都是些只知道哭哭啼啼的小娘子呢。 “来个人,回话!” 她指尖敲着扶手,语气中隐隐透着一丝丝的不耐烦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撩楼主的虎须。 幻红楼分有在外的情报组与隐匿的杀手组,而无论是哪一种,都不会记得楼主的面貌,但只有杀手组,才是幻红楼真正的力量。 以及,她们会受楼主所控! 蛊,是幻红楼一大利器。 每一位知情杀手组的成员,都会宣誓,以及服下噬心蛊。 噬心蛊母蛊,便由楼主操控。 在一定范围内,只要楼主催动母蛊,她们便会生不如死。 而不久前,当楼主出现幻红楼秘密入口无人识得时,她便是用这种方式证明了自己的身份! 所以,刚才的绿湘、白溪能死得那么痛快,在某种程度上,还是楼主仁慈了。 “难道,你们要让本座自己点吗?” 宦红绫已经没什么耐性了。 十天,能做的事情实在太少,而她想做的事,还真挺多! “楼主饶命。” “楼主饶命……” 一个人开口,此起彼伏的求饶声再一次在偌大的空间传开。 耳朵一下子嗡嗡嗡起来。 “啊!” “疼……” 随着第一个捧心的开始,这乌泱泱的一大片悉数在地上疼得翻滚起来。 是宦红绫催了噬心蛊。 “谁来说话!” 宦红绫并未停下催蛊,冷着双眸继续问。 “我、我!” 人群中,一只手率先举了起来。 虽然很快有人接上,但宦红绫还是一眼看到,挑了挑眉,停止了继续催动噬心蛊。 “你过来。” 她勾了勾手,示意那目前看来最怕死的人来到足下。 噬心蛊的撕咬渐渐平息,那女子一双眼已被逼得红彤彤的,嘴角渗着隐隐的红,大概是为了止疼而咬破的。 “楼主。” 那人略显狼狈,满脸挂着惶恐,几乎是颤抖着腿,半爬到宦红绫跟前。 “如果本座没有记错,你该是六年前来的吧。” 宦红绫终于翻身坐了起来,然后弯下腰,凑到来人面前,看着她的脸,轻声问道。 “是、是。” 那人完全没想到,自己这样一个小人物居然也能被楼主记住。 只见宦红绫歪了歪头,似乎还在回忆:“春芒?对吗?” “是,属下春芒。”春芒惊呆了,楼主她、她不仅记得自己的脸,还记得她的名字,这忽来的受宠若惊,让她一下从刚才的惶惶不安变成满心的感动。 这一切神情的变化,皆看在宦红绫眼中。 只见她温柔一笑,伸手替她捋了捋有些乱了的鬓发,然后继续问:“那你知道,你们副楼主平日里最用得惯的,是谁?” “副楼主?” 春芒轻轻皱了皱眉,似乎在思考,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说:“副楼主向来独来独往,楼中的姊妹都是被她随手招来喝去的,要说真正有谁是常在身边的,属下、属下实在说不出来。” “是这样啊。” 宦红绫似懂非懂点了点头,红唇蠕了蠕,有些失望,却又有些意料之中。 如果,幻红楼只是她更大阴谋的工具,确实,这楼里的人知道的越多,她便暴露得越快。 也无外乎当初自己意外截住她与锋王府的来信,知晓她的身份后没多久,就有了江湖盛传雪衣教教主与幻红楼楼主的风月之事。 再后来,便是誉雪楼被激怒,而她本打算拖到二十年截止之期的决战被提前打响! 一切,都是她在算计。 明明当初在她可怜兮兮地同自己哭诉,说她是如何地在王府不受疼爱,为了能被父王看见,这才以身犯险加入幻红楼,只为父亲多重视自己的故事感动之后,她是饶了她的。 代价,不过是让她退出幻红楼而已—— 毕竟幻红楼的存在,是绝不能与朝廷中人扯上关系! 果然人心不古啊,近十年的姐妹,她们一路扶持着,好不容易才从那吃人的‘幻红楼’中活着走出来,给予她最大的信任。 终究,敌不过一个虚位! 她还清楚地记得,自己的雪蛊提前发作时,顾怜影作为本不该出现在那里的人,是如何笑着同自己说的。 “要怪,就怪你知道的太多了!” 彼时她浑身如坠冰窖,只能借着求生的本能一掌将她击退然后逃走。 可是,如果那一晚她没有遇上誉雪楼,又会是什么结果呢? 第416章 幻红楼(2) 怕是根本活不到第二日吧! 所以说啊,誉雪楼于她,其实是有救命之恩的吧。 可是这又怎样呢? 无论他在轩辕王府说的是真是假,他毁了她的完璧之身让雪蛊沉睡是事实,忽略生死决战他打伤她害她坠落山崖成为黄灵儿的事,但他变成雪衣一而再再而三欺骗自己,也是事实! 不过,也许对于黄灵儿来说,只要雪衣与铁山没死,这个仇就已经没必要报了。 但她是宦红绫,是除了背负黄灵儿记忆以外,与雪衣教不死不休的幻红楼楼主宦红绫,她要做的事,可不能说放下,就放下! “那她可曾吩咐你们做过什么?”宦红绫继续问。 春芒听着楼主温柔的声音,一时如沐春风,完全忘了刚才的她,是如何谈笑间轻易取了下面两人的性命。 她一脸严肃地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说:“副楼主去过楼中禁地。” “禁地?”宦红绫疑问。 “当时楼主失踪,副楼主直闯禁地,好几位姐妹拦着,但是实在打不过副楼主,这才叫她进了去。”春芒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小了起来,似乎为大家没有拦住人这件事而感到羞愧。 宦红绫点了点头,又看了远方那群从噬心蛊的折磨中恢复过来的成员,问:“还有谁,将你们副楼主在本座不在的期间做的事儿,事无巨细,一一报来。” “我…我知道一点儿。”有人举手。 没办法,刚才宦红绫问话之后无人回应,紧接着即使噬心蛊警告,这一次,谁也不想落后了。 “说。” 没有再令人上前,宦红绫直接让她回话。 “是。”那人咽了咽口水缓解恐惧,然后说,“大概十日之前,副楼主忽然在楼中找了数十名好手,好像要去个地方追杀一名女子,详细情形属下不知,但属下在副楼主临行前看见了雪衣教的人。” “雪衣教?” 这个名字成功地引起了宦红绫的兴趣。 “是,”女子继续说,“属下怀疑,副楼主要杀的女子要么与雪衣教有关,要么,就是雪衣教给的消息。” 宦红绫眉头微动,不得不说,这个消息倒是有些意外了。 这追杀的女子,会不会就是黄灵儿呢? 当日黄灵儿乍见满院的血腥,看到的,只有重伤的铁山、持刀的誉雪楼,现在回想起来,那满地的黑衣人尸体,确也不在少数。 原来,是她幻红楼的人吗? 顾怜影啊顾怜影,你这般私心也真是够可以的! “所以,你是说副楼主与雪衣教勾结?”宦红绫扬了声调,再问。 这下可把说话的人给吓到了,毕竟,她可猜不透楼主的心思,到底是想要肯定的,还是否定的呢? 稍稍冷静一下,回想着楼主刚才所有的态度,一咬牙:“是!” “很好。” 宦红绫满意地勾起了一抹惑人的笑,然后从容起身,缓缓自高台走下,走到那两具身体跟前,轻轻瞥了一眼,然后看向众人。 “众人听令!” “在!”齐刷刷一片应声,整间大厅顿时气势如虹。 “原副楼主江山月,设计本座,背叛幻红楼,勾结雪衣教,现被逐出,发本门追杀令,见之者,杀!” “是!” “自今日起,幻红楼暂停一切对外事宜,内部休整,封楼!” “是!” “最后,”宦红绫看着脚下众人,“本座向来不耐楼中杂务,你们之中,可有谁想继任副楼主?” 哪怕有意克制,大厅内还是听出了一些人压不住的讶异声。 “现在没想好也无妨,”宦红绫轻笑一声,“下去之后,传令所有幻红楼成员,凡有心争夺副楼主者,于三日之内在此集结,届时,本座会给每一位有野心有能力的姑娘一个机会。” 到这时,底下不少人眼中,已经开始闪着异样的光。 没错,今日的楼主固然可怕,可当初那位副楼主是多么受宠,被楼主重用,她们全部看在眼中。 只要不像前副楼主那般吃里扒外,这个位置,可以称得上是一步登天! “是!” 终于交代完,宦红绫整个人也瞬间变得懒散下来,随便交代了两句然后离开了会议厅,迈着步伐,朝熟悉的方向而去。 那里,是禁地。 也是真正的,幻红楼! 就算没有今日在门人面前的杀鸡儆猴,平素也是没人敢跟过来的。 才到禁地入口,她已看见那像塔一般的高楼,无数画面自脑海中一帧帧闪过,眼底蓦地出现一瞬的失焦。 女儿哭天抢地的哭声,十年如一日在耳边回响起来—— “爹,我不去!我不去,我要找玉哥哥!”女孩儿又吵又闹,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也看不到一旁的老者,一脸悲恸。 “不要再叫你爹了!他死了!在你来京城之前就死了!现在你只有一条路,走下去,才能活!”老者说。 “不,我不要,我还有玉哥哥,玉哥哥说了,我是他的小媳妇,他会保护我一辈子的!” “啪!” “爷爷?” 女孩儿顿时忘记了哭,从小到大,这是她第一次挨打,脸上更是**辣的。 “没有了,都没有了,他们都死了。”老者说。 “不会的,爷爷是骗子,大骗子。” 女孩儿愣了好一会儿,直到说出这话时,依然是呆呆的。 “姑娘,跟老身走吧。” 那黑色的高楼似一道阴影笼罩在女孩儿头上,而那嬷嬷的声音,冷漠无情。 “灵儿,你要记住,没有谁会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所以,你必须强大,只有这样才能保护自己,保护你要保护的人!” 这,是老者留给她最后的话。 “你们之中,只有十个人能活着出来,记住,保护好自己的脸哦。” “爷爷,灵儿好怕,你快来接我好不好?” “你不想杀人,那为什么不让我杀了,这样,你就可以永远也不会杀人了啊。” “不!灵儿不能死,我还要见爷爷,我还要等玉哥哥!” “杀了剩下的人,你就会是幻红楼之主。” “姐姐,我真的好怕,好怕再也见不到我爹了,听说你在这里四年了,你能帮帮我吗?我想活下来。” “恭迎楼主!” “记住,从今日起,你的名字,叫宦红绫!” 第417章 幻红楼(3) 往昔的记忆,像一叠叠从古墓里翻出的旧纸,明明上面的字迹还清清楚楚,指尖一碰,便碎成了灰飞。 宦红绫看着前面那座困了她一辈子的高楼,哪怕如今的她,已是这座楼的主人,印象中的阴影依然不曾散去。 稍稍调整了一下被翻腾起的情绪,只见她一步向前,终究还是迈了进去。 这里,才是真正的幻红楼。 历任楼主,都必须在这楼中经历一番惨烈的厮杀,然后以魁首的身份接任楼主之位。 而自她接任之后,这幻红楼暂无用武之地便荒废了,直到她有需要去选下一任楼主时才会重新开启。 “嘎——” 重重的铜门被她用手推开,带着久违凌驾的寂寞,开启了第一声问好。 眼中,仿佛又一次看到了当初在这里挣扎求生的场面,宦红绫在扫视之后,缓缓闭上双眼,那些女子歇斯底里的惨叫声,怒骂声,还有临死前的呻吟,仿佛就响在耳边,时刻亲临。 深吸一口气,再睁眼,眼底多了几份冷漠与鉴定。 她转身便往楼上走。 幻红楼共五层,所有的厮杀与竞技都在下四进行,第五层,是休息区,也是她每次胜出后,唯一能找到一丝安全感的小空间。 那里,曾经有个美人临窗而坐,只要看到是她上来,就会轻轻朝她招手,笑得比娘亲还要美丽,说:“绫儿,你过来。” 原本,她以为这个女人会是她在这里唯一的光。 可是后来,当她成了楼主,才知道,原来这人间地狱的锁,都是被她扔了钥匙! 五楼最多的,是书。 除了诗书礼易,武功秘笈,更有兵法暗术,医毒巫蛊之流。 杀戮,实在是太磨心了。 只有在这里看书,才能让她找到哪怕一刻的平静。 而那个女人告诉她,这并不是她一个人的特权,所有人,所有从楼下走上来的胜出者,都会看到这里的所有,然后学习,积攒力量,成为继续为自己争取生存可能的武器! 但是,她还是最喜欢她。 因为只有她,不是为了活下来才看这些的。 而是因为,害怕。 顺着记忆中的方向,宦红绫指尖擦着那木架上一本本染尘的书脊,双眼状似无意,却也并非没有留心地,扫着上面的名字。 与顾怜影不同,她可能知道,幻红楼的秘密藏在此处,却不会知道,这浩瀚书海,到底哪一本,才是那个女人捧在手心的宝呢? 走着走着,脚步蓦地顿住。 是它了—— 那本,只要好几回她上楼时,看到她拿在手中,珍之如宝,却似乎永远也看不完的那本书。 居然还在! 上面的灰,一点也不比周边的薄上多少,可见顾怜影确实没有翻阅过。 食指轻轻一拉,便将这本书从群书中翻了下来,书封倒是干净,书名是标准的手写誊抄字,写着《石舟记》。 光这书名听着,似乎不是什么武功秘笈或江湖奇闻,倒有点儿散文杂记的意思。 拍了拍书脊,她走到女人常坐的窗边,用衣袖擦了擦座椅上的灰,自若将窗户打开,然后坐下。 此时,窗外的乌云已经压得很低了。 怕是要不了一时半刻,就会有一场暴雨袭来。 她只瞟了一眼,然后翻开书,想要此时此地此景地感受一下当初那个女人看书时的心情。 “嗯?” 谁知才翻开一页,就发现了后面的手感不对,好像那书页夹缝中,藏着什么东西。 心下微动,她直接翻到中间。 “啪——” 还没等她拿出来,已有什么东西直接掉了下来。 弯腰拾起,似乎是一张纸。 常年被压在书页之中,这张纸倒是格外平整,只是上面的字,密密麻麻地,都是一个人的名字—— 楚千行! 不仅如此,这满是此人名字的白纸到最后,被人划上了肉眼可见地表达主人烦躁的叉叉。 难道,这个写字的人是无意之中写到楚千行,结果发现自己失态,这才恼羞成怒地补上后来这几笔? 至于楚千行是谁,也许现在的江湖已少有人提起,但幻红楼作为一个靠买卖江湖情报的重要组织,又是自前代起便与雪衣教为敌的,这个名字可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 雪衣教上任教主,便是楚千行。 此人素来神出鬼没,行事作风别树一格,在江湖上广负盛名。 但是交友广阔,无论游侠、富商,或者朝臣,只要他愿意,几乎没有他不能成为朋友的,不过向来偏安一隅,率领雪衣教隐遁北方,本质算个异域门派,并未入住中原。 谁知,就在两朝更迭之际,楚千行一反旧日作风,几乎以席卷之姿打了新朝一个措手不及,彼时国力消耗甚剧,这些江湖门派趁乱抢地盘的纷争朝廷根本无力阻止,何况在北方积蓄多年的雪衣教呢? 因而时至今日,若非雪衣教始终落足于江湖门派之称,不然也是堪比一邻邦小国的阵仗了。 宦红绫看着手中这张薄纸,不禁心生疑问: 难道,她认识楚千行? 据她所知,幻红楼与雪衣教的二十年一战可是有了百年渊源的,并非前楼主与前雪衣教教主才有的约定,而两派之间的上一战,恰是十三年前—— 彼时,她尚未进入幻红楼。 那一战的结果,以楚千行败北为结局,江湖从此没了此人名姓,雪衣教更是蛰伏数年,再出江湖,便是誉雪楼的教主了。 综上所述,楚千行此人在于前楼主的决战之中,不敌身亡。 可死了的人,为什么会在她进幻红楼之后还被前楼主惦记着,甚至会在失神之间,写下他的名字? 这其中,莫不是还有其他隐情? 宦红绫越想越觉得其中的问题不少,尤其,以这本书的沾灰程度来说,在她之前应该还没有任何人看到过这张纸条。 那么,顾怜影进来要找的东西,不是它! 可堂堂锋王郡主潜伏幻红楼,有什么是她需要的呢? 无利不起早,肯定还有什么是她忽略的。 身为幻红楼楼主,幻红楼所有的秘密都在她手中,会不会,是她曾经试探过却并没有找到答案的东西? 第418章 教主也来了(1) 想着想着,当初与顾怜影相识相交的记忆开始一点一点自她脑中剥了出来。 “姐姐,你是不是防着我啊?” 一日,化名月儿的顾怜影闲来无事到她房间闲聊,她素来懒散惯了,便跟往日一般枕在顾怜影腿上闭目养神,就在将睡未睡之际,忽然被问了这么一句。 “怎么说?”她连眼皮都没抬,随口反问。 “你看啊,这楼中大小事务姐姐都交给我了,可偏偏是全让我做了,姐姐依然每天看不见人,难道不是有事瞒我?” 月儿最是会向自己撒娇的,以两人的亲密关系,当时的她并未意识到这里有什么不对。 “月儿这是怪我没有时间陪你?”她笑问。 “当然啦。”月儿说,“姐姐将我从幻红楼里带出来,又让我做了副楼主,更是连雪蛊的秘密都告诉我了,在月儿心里,姐姐是月儿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便也认为月儿该是姐姐心里最亲的。” 说到这里,她换了个语气:“可现在,我却不知姐姐在做什么?难道不该生气吗?” 宦红绫睁开眼,看着上方的顾怜影,嘴唇弯了弯,抬手便划了一下她的鼻子,说:“是,是该生气,可是,身为楼主,能让你知道的,我都说了,而不能说的,就算你再怎么同我撒娇,我也没法说啊。” 说着,她从她腿上起来,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头发,不轻不重看了月儿一眼:“你素来懂事,怎么今日忽然问起这个?” 月儿委屈巴巴:“就是……想和姐姐在一起。” “假话。”她无意嗔了一句。 谁知月儿却有点急了:“那谁叫姐姐武功精进那么快,叫月儿不得不多想嘛。” “武功?”她疑问。 “是啊,”月儿换了个姿势,开始抱怨,“月儿每天忙着门中内务,武功难以精进,但前日里我可瞧见了,姐姐用的功夫可是新招,就连运气之法都与从前完全不一样,这些月儿都不会,姐姐吃独食,月儿当然不开心啦。” “原来是这样吗?”她倒是没意识到武功的问题。 “月儿想与姐姐并肩作战,而不是只能躲在姐姐身后作为拖累啊。”说着说着,月儿更委屈了。 宦红绫想了想,终究还是摇了摇头:“那新功法不适合你,倒是你说的因为没时间而导致练功懈怠,这个倒是容易解决,我再找个人帮你如何?” 谁知,听她这么一说,月儿更生气了:“姐姐这是武功武功不教,连月儿手里那点儿权利也要夺走吗?”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她问。 “月儿听说,本门有本秘密功法,几乎可以媲美当年叱咤江湖的雪衣诀,姐姐练的,是不是就是这个?” 这个问题,饶是当时她极度信任月儿也忍不住心生怀疑:“这件事你从何而知?” “姐姐你就说是不是嘛。”月儿又撒起娇来。 “此事不是你该问的。” 虽然她平时对月儿很宠,只是在这种事情上,她还是拎得清的。 “好吧。”月儿倒也没有坚持,不过两人没安生多久,她又似有意无意问道,“对了姐姐,你听说过雪衣诀吗?” “大概吧。”那时的她,只想睡觉。 “那雪衣诀是不是真的像传闻中那样,若是能与奇药配合,能长生不老?”月儿轻柔地替她捏着肩头,随口问。 “你到底哪儿来这么多传闻,除非有个两百岁以上的老头站到我面前,否则还是不要瞎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她记得,当时她是这样回的。 如果不开始想,她倒只当是个小姑娘的好奇心,如今觉得她别有目的了,再纵观自己与顾怜影这些年的相处,关于雪衣诀的问题,她似乎问了好几次。 雪衣诀? 宦红绫心底缓缓升起一个大大的疑问。 就目前而言,她所知,不过雪衣诀本为一部,其原主是谁暂不可考,但前楼主传承至她手中的,便是其中下册。 正因为功法不全,历任幻红楼楼主才会需要养雪蛊于自身,且以处子心血为媒,才能勉强修习。 而今,她已知晓雪衣诀上册在誉雪楼手中,那么,关于顾怜影的最终目的,还有前楼主与楚千行的纠葛,是不是去雪衣教,才能找到真正的答案。 至于顾怜影说的长生不老,或许,这也是个线索。 虽然,她不信! · 雪衣教。 随着一道暗门打开,一条人影塌着肩,脸上挂着落寞,缓缓走到大殿中间。 大殿之中,一条颀长的身影已在原地等了他许久。 “参见教主。” 欧阳子终于收敛了从前的放肆张扬,此时一脸恭谨地朝誉雪楼行着教礼。 “起来吧。” 誉雪楼看了来人一眼,对于他现在看自己的眼神,总算流露出几分动容。 只是,他太偏激了,他便不能再如从前那般,任由他胡作非为。 “这些日子,可想明白了。”誉雪楼问。 “属下知错。”欧阳子回答。 “那好,本座还有件事要问你,你要如实回答。”誉雪楼问。 “教主请说。” 教主…… 这两个字,实实在在的在这一刻有点让誉雪楼受伤。 说是知错了,那这般姿态又是在跟谁赌气呢? “你可曾想过,取本座而代之,成为雪衣教教教主?”誉雪楼问。 “!” 这一问,直接吓得欧阳子猛抬头瞪向了誉雪楼,喉咙更是一时失语:“教主?!” “你只需要回答我,有,或没有。” 欧阳子脸上闪过一丝挣扎,最终,还是说了实话:“是,属下想过。” 果然。 誉雪楼眼底落寞一闪,不过也不算意外,无力笑了笑:“当日本座前往烈风崖赴约,只饮过你送来的酒,所以,那里面毒,是你下的吗?” 欧阳子但是脸色一白。 这件事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尤其当教主归来,从始至终没有质疑过这个问题,他还以为,还以为…… “是、是我。” 好不容易才刚刚抬起来的肩,再一次垮了下去。 “还有谁?” “什么?” 明明已经承认了,可誉雪楼现在的问题,再一次让欧阳子愣住。 第419章 教主也来了(2) “除了你,还有谁,参与其中。” 誉雪楼又问了一次,只是语气,较刚才,更冷了几分。 欧阳子似乎对他的问题有些不解,又有些好笑:“别白费心思了,就是我,只有我才知道你的习惯,以及你的弱点,没有别人,就算你不想我死,也不需要找这种不会有替罪羊的理由。” “你大概误会了。”誉雪楼说,“我并不怀疑是你动的手,只是,你我一起长大,你的为人我多少还是清楚的,若没有人在你身边撺掇,这样的野心,你也长不出来。” “嗯?” 欧阳子当时就纳闷了,这到底是在夸还是在损? “所以,到底是谁,在离间我们呢?” 誉雪楼将话说到这个程度,已经很直白了——欧阳子,被人利用了! 后知后觉的欧阳子顿时被这样一个结论给惊呆了。 难以置信的一双眼闪过怀疑,闪过震惊,最后看着誉雪楼,久久不能平静。 “想起来了吗?”誉雪楼追问。 “是。”欧阳子说。 “是谁?”誉雪楼问, “左、左护法。”艰难地,欧阳子终于说出了答案。 誉雪楼终于沉默起来。 这个答案,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左护法是前任教主留下来的人,怎么会有问题呢? “来人,叫左护法来见我。” 毫不犹豫地,誉雪楼直接吩咐教众去请人。 原地,欧阳子还沉浸在被左护法利用的震惊之中,难以置信的一双眼看着誉雪楼,仿佛他的信仰崩塌一般。 “禀教主,护法不见了。” 不过一会儿功夫,派去请人的教众回来报告。 “什么时候发现的?”誉雪楼问。 “听守门的人说,在欧长老被教主叫来之前才见过。”教众回应。 这么说,便是预感到局势不妙逃走了? “呵。” 誉雪楼脸上缓缓浮起阴冷的笑:“就这么轻易认输了吗?给我查!” “是!” 不过半天功夫,江湖上很快流传出几条重磅消息! “听说了吗?誉雪楼没死,重出江湖了,而且这一来就放了个狠的,发了江湖追杀令,要杀他的左护法呢!” “左护法?谁啊?雪衣教冒尖儿的除了他们教主,就是长老欧阳子和右护法血娘子心媚,这左护法,好像真没怎么听说过!” “别说,还真没怎么见这左护法冒过尖儿,可能就是个在雪衣教里面打点的,可誉雪楼一回教就要杀人,难道这左护法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 “别光说雪衣教啊,幻红楼这些天的动静你们没听说吗?” “幻红楼?” “对啊,就是和誉雪楼在烈风崖一战,双双失踪的幻红楼楼主宦红绫啊,她也回来了,你们不知道?” “还真不知道,比起雪衣教这些年明里暗里的抢地盘,幻红楼如果没有宦红绫时不时的风流事儿,在江湖里,也实在不起眼吧。” “这次可不一样了。” “怎么说?” “还记得前段时间幻红楼的消息说换了新楼主吧。” “是有这么回事儿。” “那你们知道宦红绫回来的第一件事是干嘛吗?” “不知道。” “清理门户!” “欸?那不是跟雪衣教一样吗?你们说,这小两口是不是约好了?” “我也这么觉得,时间上实在巧合得过分啊!” “说不定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什么?” “之前不是都传两人借着那一战死遁吗?如今同时出来,会不会是闹掰了,然后拿手底下的人撒气?” “兄台,有前途啊,望岳楼的说书台得留您一个席位才是。” “过奖过奖……” “不过,那雪衣教要追杀的是右护法,幻红楼要清理的又是谁?” “就是那个代楼主江山月。” “哟,是她啊,这不屁股还没坐热,就被正主给端了?” “总之啊,两家都开出不少赏银,跟比赛一样,凡能提供雪衣教右护法和幻红楼代楼主消息的,都可去望岳楼找人领赏。” “欸?都是望岳楼?” “啧……我怎么从你这话里听出点儿别的意思来了?” “呵呵,意会即可,意会即可。” 短短两日,江湖上便被雪衣教与幻红楼的同时操作掀起了一股久违的热潮。 果然,没有大佬的江湖,就是寂寞。 而在所有人的揣测中,宦红绫驰骋骏马,来到了岚城。 路上一场雨,不偏不倚,耽误了一日的时辰,便让她后面要做的事儿,些许有些紧张起来。 “叩叩叩!” 正是晌午十分,宦红绫自马上下来,将缰绳搭在门口的石墩上,然后上前叩响了一扇朱门门环。 很快,里面便传来了动静。 只听见低沉的“吱呀!”一声,门开了。 “请问姑娘是?” 门房看着门前这位英气逼人的姑娘,又是绝顶倾城之色,一时有些惊住。 “我找府上的四奶奶。” 宦红绫笑得大方得体,叫人看不出丝毫的江湖气。 “四奶奶?”门房当差这么久,倒是鲜少有人会指明要见四奶奶,“请问可有拜帖?” “您只需要同四奶奶说一声,楼里来的,她便知道的。”宦红绫说。 “楼里?” 门房还有些纳闷,反应了好一会儿,忽然僵住。 对了,他记得四奶奶好像是清妓出身来着。 这么说,眼前的女子也…… 几乎是本能地,他看宦红绫的眼神就不对了。 对于男人异样的目光,宦红绫可以说是身经百战,完全不会受他人目光影响,哪怕,今天的目光不完全是关于美色的惊艳与垂涎。 “姑娘稍等。” 将门阖上,门房交代了一旁的小僮一声,然后就往里屋通传去了。 此时,柳丝兰正在陪刘宣玩耍,忽然听说外面有人找她,也是有些纳闷。 暂且吩咐丫鬟陪着宣儿,然后走出院子,那门房低着头在外候着,然后听见她问:“那人说自己是谁了吗?” “她说……” 门房有些犹豫,这楼里的‘楼’字说出来,真的不会被四奶奶记恨吗? “那位姑娘没说。” 毕竟还要在府里当差的,比起得罪一个可能是落魄了投奔旧日姐妹的青楼女子,他更不想得罪身为衣食父母的四奶奶。 第420章 教主也来了(3) 当然,那个女子看起来,似乎也不像落魄的模样。 “长什么模样?今日之前,可曾来过府上?” 柳丝兰自觉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除了昔日的失忆的楼主‘黄灵儿’,便是阴差阳错找来的‘顾怜影’知道她在此处。 而这两个,她一个也得罪不起。 原本,当初被副楼主找来后她便让她帮着盯着黄灵儿,后来也不知什么原因,没有继续联系她。 经过一段时间的忐忑,她以为副楼主忘记她了,或者放过她了,正打算继续过好自己的生活,怎么又来了人来找她? 虽然门房这边没说什么,她却不敢冒险。 比起继续被副楼主利用或者怎样,她更怕再也不能苟安于岚城,所以,必须问清楚。 “就挺漂亮的一姑娘,穿得稍微朴素了些,不过……”门房顿了顿。 “什么?”柳丝兰追问。 “那姑娘头发上别着一动像莲花一样的红绢,倒是挺明显的。” “什么!” 柳丝兰顿时觉得呼吸一滞。 红莲绢花,点名找她的,除了宦红绫还能是谁? 可……之前的黄灵儿并没有认出她来啊? 门房看到四奶奶脸色一变,只当对方已经知道来者是谁,也不敢继续待着了,毕竟万一自己哪儿一个眼神不对,惹得四奶奶恼羞成怒可就不好了。 一时间,柳丝兰在心底可以说是翻起了巨浪。 见,是一定要去的。 只是这姿态…… 想到黄灵儿,想到副楼主,她此时人还没动,身体已经发抖,甚至腿,已经不自禁开始软到不知还能否抬起来。 宦红绫就懒懒地倚着门口的石狮子,拿着一根草儿调戏着奔波了一路的马儿。 纵然刘府之大,独占了这整条巷子首尾,正值吃饭的时候,难免还是有哪家炒的香的味儿飘了过来。 “饿了?”她问马儿。 然后又揉了揉自己肚子,委屈巴巴:“怎么办呀?我也饿了。” 说完,再次抬头,看着依然没有动静的大门,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与马儿对视,开始反省:“是不是说得太隐晦了?还是人家这些年过得太好,忘了我是谁了呢?” 正说着,门,终于开了。 柳丝兰着着一身深蓝,一开门,便看见了正逗着马儿,一脸熟悉地无畏的脸,脸色顿时有些发白。 战战兢兢,又不得不故作镇定地,她一步一步朝宦红绫走来,身体已无法克制地在发抖:“参、参见……” “你们家开饭了吗?” 不等她屈膝,宦红绫已一把抓住了她正要行礼的双手。 “嗯?” 柳丝兰一愣,对上对方看似毫无恶意,只是认真地陈述‘想吃’这么一件事的脸,心,不知怎的,就被安抚了下来。 “还未。”她说。 宦红绫当即脸色一垮,似乎为自己不能马上满足口腹之欲而有些失望。 “不过厨房应该也准备得差不多了,楼……” 她想叫‘楼主’,可才出一个字,就被对方倏变的眼神给摄住,生生咽了回去。 “你可以继续叫我灵儿。”她微笑着说。 柳丝兰心里吓得要死,强权之下也只能听她的:“嗯,灵儿姑娘若是不嫌弃,不如一起用餐?” “就等你这句了。” 说完,她将手中的草儿一扔,甚至不需要柳丝兰带路,先一步进了刘府。 门房看了看自家主子,得到对方的示意,没有拦。 却见背对着宦红绫的柳丝兰脸色一沉,紧随其后上阶进府:“找人将马儿伺候好。” “是。” 因为以黄灵儿的身份来过刘府,宦红绫对这里还是挺熟的,穿廊过巷,跟逛自家后花园一般。 “楼主。” 见四周没人,柳丝兰终于几下快步追上,带着惶恐地紧跟其后。 “有事等我吃完饭再说。”宦红绫说。 真是要急死人了。 明明是宦红绫主动找上门,可这会儿的姿态,可不就是让她抓心挠肝不得好过吗? “娘亲?你跑哪儿去了,宣儿找你呢?” 还没进院子,就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倒腾着跑了过来,借着劲儿便扎进了柳丝兰怀里。 柳丝兰看了宦红绫一眼,下意识将刘宣的脸掰到自己这边,好像让她多看几眼,便会被对方惦记上一般。 毕竟,刘宣是她的命根子。 不管是谁,敢打刘宣的主意,别说她是楼主,就算是天皇老子,她也能跟对方拼了! 然而宦红绫完全没意识到柳丝兰的敌意,只是鼻子嗅了嗅,感受着空气中来自美食的方位—— 之前的黄灵儿多与老太太一起用餐,而柳丝兰多是自己院子里的小厨房,所以餐厅何处,她还真的不知道。。 “啊,在这边。” 确定方向,她大步一迈就要过去。 刘宣看着这位新来的姐姐,很是纳闷,忍不住就问他娘:“娘,刚才那位姐姐是谁啊,好没有礼貌,宣儿这么可爱,她居然看都不看我一眼。” 啧,臭小子生气的重点居然是这个! 只是这会儿的柳丝兰可没心情计较这些,吩咐丫鬟将小少爷带去老太太那边用餐,她这边临时有客人招待,晚点再去拜会老太太。 不过…… 前方,宦红绫已经找到了饭堂,喊了柳丝兰一声便转身进去了。 柳丝兰却再一次紧了眉头。 好歹,黄灵儿在府上也是住过一段时间的,虽然宣儿总是跟自己说灵儿姐姐又怎么欺负他了,她却知道,两人平日里的关系相处得还不错。 可是刚才,他没有认出她来。 这说明什么? 说明,楼主在离开刘府后,至少一次,用秘法换了张新脸。 也就是说,黄灵儿与刘府的情谊,没有了。 那她此次来岚城,是专门来找自己清理门户的吗? 几乎是带着必死的觉悟,柳丝兰艰难地回到自己的院子,然后踏进了宦红绫所在的饭堂。 饭桌前,喷香的食物已经被某人毫不客气的开动。 “吃了这么多地方,刘府的厨子确实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没糟蹋那工钱。” 宦红绫吃得正香,恍惚想起主人家还没落座。 一转头,便看见站在门外一脸面如死灰的柳丝兰,展唇一笑,她朝她招了招手:“你也一起吃啊。” 第421章 教主也来了(4) 柳丝兰看着她天真烂漫的笑,却感觉是阎王在召唤。 “楼、楼主。” 她强忍着惶恐喊了一声,肉眼可见的,宦红绫刚还笑盈盈的一张脸顿时浮出一丝冷漠。 仿佛刚才还被称赞的美食顿时失了味道,只见她优雅从容地咽下口中剩余,然后轻轻擦了擦嘴,起身,朝柳丝兰走了几步,笑: “不装傻了?” 她说的,是当初以黄灵儿身份暂留刘府时柳丝兰对她的态度。 “属下、属下……” “进来说话!” 柳丝兰刚要解释,忽然只觉手腕一股强力一拉,整个人便被拖进屋里,而房门,也被立时关上。 双腿立时就跟失了骨头一般,直接跪倒。 “属下该死,属下不该怕被副楼主揭穿身份而出卖楼主,更不该心生歹念对楼主动手,一切都是属下胆大妄为,还请楼主看在宣儿的份上,饶了属下的命吧。” 宦红绫当时就惊呆了,她还没问呢,这就一股脑儿把自己做的事儿全交代了可还行? 看来,她余威犹在,还真是可喜可贺了。 “既然知道有秋后算账这一天,又何必当初了?”宦红绫轻轻叹了一声。 “属下、属下……” 柳丝兰简直要哭了,只能一个劲儿地在硬邦邦的石地上磕头:“楼主饶命!楼主饶命!” “行了!”袖风一扫,那‘咣当咣当’的磕头声总算没有继续惹她厌烦,只是脸色依然不怎么好看,“本座今日过来可不是与你算那些陈年旧账的。” 身段一扭,宦红绫侧身又坐回那几凳上,随手便替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清口。 地上,依然跪着的柳丝兰面如死灰,看得她别扭,茶碗不轻不重叩在了桌上,她问:“怎么,非得我来问?” 柳丝兰身体一抖,嗫嚅道:“属下、属下不知,楼主此行目的,以及,到底想知道些什么。” 毕竟,她身上需要交代的事儿太多了。 可楼主感兴趣的,却不知是她,还是副楼主。 宦红绫挑眉,舌头在嘴里‘得’了一声,笑了起来:“看来本座小瞧你了,藏了不少秘密啊。” 听她这么一说,柳丝兰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行了。” 宦红绫也不继续逗她,轻轻笑了笑:“本座此行的目的有两个。第一当然是叙旧,毕竟是一起从楼里出来的情谊,在你们背叛之前,除了月儿,本座最信任的人便是你了,要知道,当初听说你死了,本座还真是好生难过了一阵子呢。” 不得不说,宦红绫这带着嘲讽阴阳怪气的语调着实让柳丝兰难得生出几分除了怕死以外的愧疚来。 “是属下、属下不识好歹。”柳丝兰满心后悔。 “本座要你的不知好歹作甚?不如你先说说,为何要借死叛出吧,难道是本座对你还不够好吗?” 自恢复记忆以后,宦红绫就一直想不明白,明明自己向来以诚待人,怎么身边一个两个都想要自己的命,如果说顾怜影是包藏祸心想要楼主之位,那柳丝兰呢?她又是为了什么? “不,楼主很好。”柳丝兰终于抬起了头。 一双眼已被悔恨的泪水刷得红彤彤,那精致的妆容这会儿也是完全不能看了。 “是楼主当初护着,属下才能从那吃人的地方离活着出来;是楼主,在副楼主试药成功后想要灭口时保下了属下的命;” “更是楼主,不惜以自身为饵帮属下认清了那薄情人的真面目,让属下不至于被人骗得人命两失,楼主大恩,属下、都是属下狼心狗肺,才会为了一时嫉恨,作出这般忘恩负义的事来。” 柳丝兰如此这般言辞恳切,满心懊悔,在宦红绫这边,固然是能争几分活命的机会的。 只是…… “嫉恨?”她不懂。 “是!” 柳丝兰既开了口,便也豁出去了,一双红肿的眼,即使到了此时,依然掩不住那藏在生出的恨意。 “也许楼主是想帮属下试探此人是否值得托付终身,可楼主千不该、万不该低估的女人的嫉妒,”她说,“哪怕那人并非良配,也是属下真心喜欢过的人,他喜欢上楼主,抛弃属下,你叫属下如何能甘心?” “原来是这样啊。”宦红绫喃喃。 虽然已经知晓这份友情究竟是如何变质,思及从前,仍不由得几分叹息。 若是她告诉柳丝兰,她从未试探对方,只是得知她要脱离幻红楼的消息前去确认罢了。毕竟,柳丝兰身为她的心腹,知晓不少楼中大小辛密,想要离开幻红楼,需要付出的代价可不小。 谁知,她在一次与柳丝兰的谈话后被那人看到,才出了门就被借口纠缠,还在自己面前吹嘘家财地位等等。 呵,为了不让柳丝兰伤心,她只能隐晦提到此人不可靠,谁知柳丝兰不信。 没办法,她只好让她藏在暗处,让她亲眼见着自己心中所爱是如何对她大献殷勤,这才让她死了心。 然而万万没想到,兜兜转转,被嫉恨至今的那个人,居然是她! 幻红楼情报组从来不缺痴情女,伤情女,宦红绫身为楼主,更是对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看得格外坦荡,不然,光黄灵儿与誉雪楼(雪衣)那笔捋不清的烂账,就不知道要算多久了! “有些事儿,你自己想不通要钻牛角尖,谁也救不了你。”对此,宦红绫也是无能为力,“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个对本座心生罅隙,然后找了机会死遁躲到了这里?” “是。” 发泄过后,再对着高高在上的宦红绫,柳丝兰无力挣扎。 “罢了,看你如今有夫有子,过得也不算差,只是没想到,依你的性子,居然愿与这些女子共侍一夫。” 宦红绫随口一句,想着此事暂且揭过,就要切入正题了。 只是她没有注意到,在自己说到‘共侍一夫’时,柳丝兰被泪水遮掩的眼底,闪过一丝心虚的暗芒。 “关于刘府,你知道多少?”宦红绫问。 “嗯?”柳丝兰一愣,“楼主问这个做什么?” “算算刘宣的年纪,你在这刘府少说也有五年了,难道你在这府里待了这么久,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 第422章 教主也来了(5) 不对劲的? 柳丝兰顿时忘了被楼主压迫的惶恐,被宦红绫这样一问,陷入了回忆与沉思中。 刘天霸虽有手腕,但生性单纯,生意做得好除了有个好亲家在京城当后盾,更多是他那大开大合的敞亮姿态,让生意伙伴对他格外信任,同时也喜得江湖义士结交。 再加上刘府是历经两朝而屹立不倒的富商,底蕴丰厚,如今以商人之姿行走与江湖与朝廷之间,也是独一户了。 以上总结,其实是看不出什么特别来的。 但,宦红绫既然特意提起,肯定有什么是她忽略的。 “楼主能给个提示吗?”柳丝兰问。 宦红绫想了想,说:“特别的人,或者,特别的事。” 特别的人? 这刘家基本是三奶奶在外当家,二奶奶在内管家,她仗着刘宣在府里得尽了体面,还一身轻松。 要说特别,最特别的,难道不是她吗? 不对! 无论是二奶奶还是三奶奶,甚至老太太,这府里,除了刘天霸和刘宣,所有人都特别! 眼睛倏地睁大,宦红绫神色一紧。 她知道,答案来了! “我不知道。”柳丝兰说。 宦红绫先是一愣,怎么会? 然后又听见她说:“可能是府里每个人都有问题,我之前才会觉得什么问题都没有。” “什么意思?”宦红绫追问。 此时,柳丝兰已经起来,防止隔墙有耳,两人已走到了饭厅里头说话。 柳丝兰尽可能地整理好头绪,然后一一说道:“先说三奶奶岑玉,府里的生意除了小老爷打理的那些要功夫的活儿,其余都是她在操持,她一介女流,又非行走江湖的,能在这行当混得人人敬称一声‘三奶奶’,这本事就足够让人质疑了。” 是吗? 宦红绫对她这番话表示有些怀疑,她也是见过三奶奶的,虽是个妾室,那气度、能耐确实百里挑一,但要说特别,可跟她想找的特别,似乎还有些差距。 “最奇怪的应该就是二奶奶了。”柳丝兰继续,“这个女人据说是一直跟在老太太身边的,后来不知什么缘故开了脸跟了爷,我进府这么多年却也没见她跟爷有多亲密,但是老太太太信任她了,这府里的大小事儿,我都怀疑是她操持,老太太都有可能是个傀儡。” 听到这里,宦红绫眼角抽了抽。 也许,她不应该问柳丝兰关于刘府的异样的。 这些话怎么听着怎么像一个妒妇在绞尽脑汁中伤自己情敌啊? 先是三奶奶,嫉妒人家生意有手腕能跟着刘天霸,羡慕二奶奶得老太太信任在府里地位高,总结就是,她啥也没有呗。 “算了,我就不该问你。” 宦红绫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觉得继续问下去还不如自己去找老夫人,想着,便真有去找老夫人的打算了。 “我想起来了!” 柳丝兰见宦红绫没了耐性,只当自己没了利用价值可能会被舍弃,连忙抓住宦红绫的手,挣扎着最后的一点儿生存空间。 “嗯?” 虽然回应了,但是宦红绫已经完全不指望她能说出什么自己觉得有用的消息了。 “是老夫人。”柳丝兰说。 “老夫人?”宦红绫递了她一个‘你确定?’的眼神。 “对,没错,就是老夫人!” 柳丝兰越说越笃定。 “我还记得,在你们进京出发之前,老夫人特意招了小老爷说了好长时间的话,难道你们不觉得小老爷出来后,对你们的态度不一样了吗?” 说到这里,宦红绫忍不住回忆了一下,虽然以刘天霸的性子是藏不住什么的,但仔细想想,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 只是…… 他那份不一样针对的不是自己,而是雪衣。 所以,她才没有太大察觉! “还有吗?”宦红绫又问。 见楼主总算听进去几分,柳丝兰暗暗松了一口气:“有,前不久小老爷回来,又被老夫人拉进了祠堂,那时候宣儿不知跑哪儿去了,我路过那里,刚好听到了几句。” 真的是刚好吗? 宦红绫不置可否地瞟了柳丝兰一眼,如果真的是刚好,就不会刻意拿‘找宣儿’的字眼放在前面欲盖弥彰了。 不过仔细一样,刘天霸当初是跟她一起出去的,柳丝兰怕是想知道自己的消息吧。 “说了什么?” “小老爷功夫不弱,我没靠太近,只大概听到了‘祖宗保佑’,‘玉’什么,天下太平,不希望山河动荡,放下什么,然后就是让小老爷准备准备,是时候要迎娶大夫人了。” 这些话挺杂,柳丝兰当场倒是听清楚了,然而不知所云现在回想便是断断续续的字眼,倒是迎娶大夫人这几个字,记忆深刻。 宦红绫眯了眯眼,虽然信息不多,但老太太这几句话,确实不一样了。 一介商户,又是屹立两朝而不倒的,按理最会明哲保身,甚至还能趁着天下大乱去发国难财。 可老夫人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显然已经预知了山河动荡的未来,那么,是不是说,她知道谁将会是这动荡的源头? 而‘不希望’、‘放下’的字眼,难道她也是身不由己? “这大夫人是什么人?”宦红绫忽然问。 如果国之将乱,老夫人这个时候张罗着个刘天霸娶妻,就比较有意思了。 除非,这个人很关键。 说到大夫人,柳丝兰不自禁忘了自己在宦红绫面前的卑微,恨恨地绞着手中的帕子:“京城一个皇商的女儿,据说是一出生就许给了小老爷的,只是年纪小,去年才及笄,便还没来得及成亲罢了。” 去年啊…… 那刘天霸可真是老牛吃嫩草,足足长了人家一倍的年纪啊。 “你就这么喜欢刘天霸?” 宦红绫看着她那张被蹂躏的不成模样的绣帕,醋意都快把她熏死了,忍不住调侃起来。 柳丝兰手一顿,脸色一僵。 “没有。”她否认,“只是不甘心,一个黄毛丫头而已,若不是等着她,或者她直接退了亲,这刘家的主母,还指不定谁当呢!” 原来是想扶正啊。 宦红绫是想不通这些后宅里的事儿的,索性也不追问了,正事要紧。 “吃完饭,带我去见老夫人吧。” 第423章 教主也来了(6) “你要见老夫人?”柳丝兰一惊。 “怎么,不行?”宦红绫耍横般睨了她一眼。 柳丝兰连忙摇了摇头,心下紧张:“可是你的脸……老夫人应该认不出了。” “所以,才要你带我去呀。”宦红绫咧唇一笑,笑得可真诚了。 柳丝兰:-_-|| · “你娘那边有客人?” 老夫人这边见刘宣来自己这边用餐倒是欢喜,只是听说府里来了个漂亮姐姐来找四奶奶,不禁心生不少疑问。 这四奶奶自进府至今深居简出的,从哪儿冒出个人来找她? “那,是这位姑娘好看,还是你仙女姑姑好看?”大抵是因为黄灵儿是老夫人见过的最好看的姑娘了,如果说比美貌,能想起的参照物,便只有她。 “当然是仙女姑姑好看!”刘宣童言无忌,给黄灵儿加了滤镜,“只是仙女姑姑都走好久了,说好要给宣儿的礼物也没有,宣儿都快忘记她长什么样儿了。” “那你到底是惦记她还是惦记礼物?”老夫人故意逗刘宣。 只是,他说快忘记黄灵儿的模样,让老夫人下意识自己也跟着想了想,哟,还真记不起来了,果然是人老了。 “当然是惦记仙女姑姑,我堂堂刘家小少爷,是个缺礼物的吗?” 刘宣傲气着呢,小脑袋一昂,可得意了。 “不错,是我们刘家的孩子。”老妇人心底高兴,虽然素来看不上柳丝兰的挑事儿与阴阳怪气,不过养了这么个乖曾孙,什么都好说。 “老祖宗,可是我还是觉得那个姐姐有点奇怪。”刘宣说。 “哦?怎么奇怪了?” 老夫人没把小孩儿的话当多认真在听,不过惯性附和罢了。 “她好像认识我。”刘轩说。 老夫人这就奇怪了,既然是第一次来找四奶奶的,宣儿也未曾见过,怎么会认识宣儿呢? “你这小猴孙,谁看到能不喜欢?” 老夫人只当自家曾孙同四奶奶长得像了。 “还有呢……”小朋友抓了抓脑袋瓜子,一张脸上挂满了疑惑问问号,“总感觉娘亲见到她之后有点害怕。” 害怕? 这事儿说得就更让人不敢相信了,就柳丝兰那嚣张的脾气,全府上下,谁敢惹她啊,要真有个叫她怕的人,还才是祖宗。 “小孩子家家的别乱想,今日的功课做得如何了?” 最怕长辈忽然的关心,刘宣顿时脸色一白,哭丧着脸就要求饶:“老祖宗……” 这祖孙两正享着天伦之乐呢,院外来了个丫头,走着便同伺候在一旁的二奶奶耳语了几句。 打发了传话的,二奶奶笑得恭敬:“老太太,四奶奶的客人过来了,要给您请安呢。” “哦,这就过来了?” 老夫人有些意外,还以为柳丝兰那边的人都不懂规矩呢。 “嗯。” 这边应了声,二奶奶便遣了嬷嬷照看刘宣去后边练字,自个儿扶着老太太去了前厅会客。 厅正中,宦红绫一身凛凛站得笔直,竟还在柳丝兰前头。 老夫人一进来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面。 “咦?” 不得不说,这站位实在玄学,既是客人,怎么不等主人引荐就冒了头。 “老夫人。”柳丝兰难得这般收敛地同老夫人行了礼。 “见过老夫人。” 宦红绫也拱手让了一下,却是江湖人的礼节。 老夫人眉头一紧,江湖人?! 看到老夫人的反应,宦红绫心下顿时又多了几分判断。果然,比起刘天霸这个憨货,这屋子里藏得最深的,看来还真是这位面慈心善的老祖宗。 而站在老太天身后,一直平平淡淡不显山不露水的二奶奶,更是让宦红绫有些看不透了。 “姑娘来做客,不兴自报家门吗?” 比起对黄灵儿的慈爱,在那一拱手之间知晓宦红绫来者不善的老太太威严不已,只轻轻吹着二奶奶捧上的一杯清茶,都没打发她几个正眼。 “宦红绫。”宦红绫说。 身后,柳丝兰也被宦红绫这样的直白给惊呆了,她她她,她这是多么得不留余地,以及嚣张啊! 却见老夫人的茶杯连顿也未顿,仿佛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那不知宦姑娘今日来访,究竟所为何事?”老夫人问。 “问人。”宦红绫说。 “哦?问人?” 老夫人不疾不徐品了一口清茶,轻轻一抬手,二奶奶已极为熟稔地接过放到一边,老夫人这才抬眸看向宦红绫,笑道: “我刘府虽是本城大家,但要找人,怕是要去官府吧。” “老祖宗错了,”宦红绫说,“我是要问人,并非找人。” “哦?”老夫人又笑了,“不如姑娘先说说,这问的是什么人?” “誉雪楼。”宦红绫说。 谁知,与刚才听到她名字时的反应一般无二,老夫人神色未变:“老身不曾听过,想来,是帮不上姑娘的了。” “她还有个名字。”宦红绫不卑不亢,继续说。 “什么?” 老夫人不怵反问,只是看宦红绫的眼神更多了几份探究:此人脸上满是笃定,想来是知道些什么,却不知道,究竟知道什么。 只见宦红绫微微一笑,鲜妍的红唇轻轻一动,吐出两个字: “雪衣。” 终于,老夫人的神色出现了继发现宦红绫是江湖人以后最大的波动。 “铿!” 只见老夫人手中拐杖重重拄地,恰在此时,亭中风乍起,吹得那院中影响落叶纷飞。 宦红绫站得笔直,看着老夫人的那双眼不曾又丝毫移目。 二奶奶是个知晓厉害的,当即将遣了厅里所有伺候的,只留她们四人在场。 “老身再问一次,你究竟是何人?” 看着宦红绫,老夫人那双被岁月吹皱的眼已经许久没有放出这样的审视精光。 “老夫人觉得呢?” 终于,宦红绫露出一丝狡黠的笑,那双晶亮的眼就这么直剌剌看着老夫人,似是在暗示什么。 老夫人一脸正色。 知道誉雪楼雪衣身份的人不多,这刘府上下,在刘天霸此次进京归来之前,便只有她一个。 而她更清楚,誉雪楼不可能轻易就将雪衣的身份暴露。 除非,是身边人。 第424章 教主也来了(7) 老夫人眯着眼,看着眼前这张完全不认识的脸。 精致地、美丽地,不安于室地…… 居然和当初某人给她的感觉一般无二,甚至在恍惚之间,那张模糊不清地脸竟能完美地在眼前这张重叠上去。 而明明看着没有半点熟悉,却又莫名觉得是一个人。 只是那个人,可没有眼前这位的潇洒与自信。 “黄……灵儿?” 喃喃,老夫人终于还是说出了这个不确信的名字。 却见宦红绫肩头一松,展唇露齿,各位轻松地便上前一步蹲到了老夫人跟前,笑道:“老夫人还是第一个这么快就能认出我来的人呢。” 这就认了? 饶是二奶奶素来冷静,也被这一结论给微微慑到了几分。 “你怎么……” 大概是拆穿前她的态度差别太大,以及性格与从前也是分明不同,老太太平生头一回疑惑成这副模样。 “老太太,你可得替我做主呢。” 宦红绫向来是个会撒娇讨人喜欢的,这会儿被认出来了,也没有半点儿扭捏,自然得仿佛老太太的亲孙女直接枕在了膝上。 老太太也是被她这忽来一手给惹得无力招架。 这世间的大风大浪她都经过,无所畏惧,家里的那点儿小事儿也无需她飞行,她年纪大了,安享天伦即可。 可是忽然来这么一个陌生大姑娘贴着自己撒娇,明明该是反感的,却又克制不住地欢喜,好像这辈子,就缺这个一个女儿或孙女或其他什么小棉袄来跟她这里求庇佑。 哦,别说刘天霸那么个大老爷们为什么会撒娇,也是老太太惯的。 这大概是二奶奶有史以来最失态的一次,老太太若是这么容易就叫人近了身的,对方要有个歹心,可该如何是好? 不得不说,这就是宦红绫只要想,便会有的该死的天生的亲和力了。 “你先起来。” 虽然有些享受,但老太太还是知道,今日的宦红绫便是黄灵儿,也不是从前那个软软糯糯,轻易就被雪衣牵着鼻子走的了。 “你要老身做主,不如说说,做什么主?做谁的主?” “老太太,”宦红绫虽是抬头,却也没从老夫人膝上起来,只还自然而然搭着,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水汪汪的,似含着无尽的委屈,“他的事儿,我可都知道了。” “嗯?”老太太心中警惕,却还是问,“何事?” “誉雪楼他不是人,居然趁我没意识的时候把我送人了。”宦红绫嘟着嘴说,可可怜了呢。 老太太皱眉:“刚才不是说过了,此人老身并不识得,又如何做主?” 宦红绫心底暗骂,还在这儿死撑呢! 面上却是更可怜了,一双似惊非喜的眼控诉着:“难道老太太也不知,雪衣就是他吗?” 这话,说的实在是有意思了。 老太太是什么人,便是有从前黄灵儿的好印象在,如今又哪里不知道宦红绫心底绝对打着鬼主意。 “雪衣是老身故人之子,不是你们自己找上门来的吗?怎么如今还来问老身?”老太太的太极拳打得也不错。 “哼。” 这老太婆还真难伺候,宦红绫演的不爽了,直直从她膝头起来,一脸怒色:“我当老太太是个公允的,没想到也是这般护短。” 不得不说,软的不行来硬的,宦红绫悉数擅长。 只是老太太才不吃这套,一脸疑惑:“且不说灵儿姑娘昔日借住府上,靠的是雪衣与刘府的关系,如今也先不说你这誉雪楼到底何人,便是老身护短,你又有何意见?” 哟,这就是不讲理了呗。 大概是站在黄灵儿的角度,她对刘府的印象确实不错,尤其是老太太的,没成想,还是要碰钉子啊。 她看了看现场其他人,柳丝兰站在原地低头颔首,从头到尾不敢说半句话,二奶奶守着老太太,随时防备这有人对她不利。 这架势,这里最具威胁的,却是这个二奶奶了。 轻轻一眨眼,二奶奶隐约看见眼前的宦姑娘似乎笑了,好看得让人不禁失神,然而下一瞬—— “你做什么!” “砰!” 喉头一紧,宦红绫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自袖中飞出一道长绫,直接卷了二奶奶的脖子,手一扬,整个人便从老太太身后摔了出来。 老太太大惊失色,怒气皱生,立刻挥着拐,就要与宦红绫对招。 二奶奶也是一时摔懵了,回过神来将脖子上的长绫松下时,院子里,老太太的身影,宦红绫的身影,上上下下,你来我往。 “老祖宗!”二奶奶失神喊道,连忙就要上前帮忙,谁知刚上前一步—— “你?!” 竟是一直一言不发的柳丝兰,不知是什么身形,骤然挡在了她的去路。 向来稳重的二奶奶顿时怒不可遏,早知这女人不是什么安分的,平日里看她步法也知晓她有些本事,却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她居然帮着外人! “二姐姐,别逼我动手。” 柳丝兰也不是真心想帮宦红绫,只是楼主的本事,她比谁都清楚,这江湖上没几个人是她对手。 虽然老太太与二奶奶会功夫这件事让她有些意外,可总归是敌不过宦红绫的。 而宦红绫对老太太并未杀意,她清楚。 “你背叛刘府,就没想过宣儿以后吗?”二奶奶担心老太太身体,一边紧张看着那边状况,一边只能努力对柳丝兰动之以情。 谁知,柳丝兰笑了:“二姐姐,虽然我不喜欢你,可是现在,你要相信我,我是在帮你。” 帮? 这叫二奶奶如何相信? 左右不过一死,二奶奶香芹再不藏拙,发了狠便同柳丝兰过起招来。 这边,别看老太太年纪大了,可那一根拐杖舞起来也是虎虎生风,那刚猛劲儿,浑然不似以为老妪所使,倒似在沙场上挥舞长戟大刀练出来的。 宦红绫倒是有些意外老太太功夫如此刚猛,然而她身法灵便,最是擅长以柔克刚,尤其比之老太太,她有个极大的优势。 那便是年轻! 果然,老太太的体力很快跟不上了。 只见宦红绫眼底精光一闪,腕掌轻翻,一条红绫如影,直朝老太太门面而去—— 第425章 教主也来了(8) 就在宦红绫自得于即将得手之际。 “你在做什么?!” 忽闻一声吼,忙完归来的刘天霸万万没想自己一回家,看到的竟是老祖宗被人欺负! 二话不说,身影一飞,便加入了战局。 宦红绫本想速战速决的,却没想到刘天霸回来得如此及时,眉头一皱,却并未打算就此收手。 刘天霸也来不及挡道老夫人身前,只能随手从身上扯下了个物件儿便扔了出去。 红绫的方向被那物件儿一打偏了方向,老太太正好避开与刘天霸汇合。 “老祖宗,这人谁啊,怎么回事?”刘天霸借机挡到老太太身前,看着面前陌生的宦红绫,一脸警惕与疑问。 “她说她是灵儿姑娘。” 老夫人再看宦红绫的眼神哪有当初看黄灵儿时的半点慈爱,尤其她这一言不合就动武的脾气,倒还真有点江湖传闻中那喜怒无常的架势。 “灵儿姑娘?” 刘天霸仿佛听到了什么搞笑的事,忍不住确认一般再看了宦红绫一眼,随后一脸嫌弃:“老祖宗你是不是眼神不好,这姑娘哪儿像灵儿妹妹了,丑死了。” 丑?死?了? 宦红绫当时就火了,居然敢质疑她的脸! 她那是蛊术又不是换脸易容,认不出来也不过给人错觉罢了! 所以,她是好看的。 从始至终都好看,好看的! “刘天霸你是不是想死啊?” 气一上头,宦红绫手中长绫当时就换了个方向,也不朝别的地儿去,打的就是刘天霸的脸。 刘天霸自觉还没骂完呢,马上就得忙于应付这忽来的猛招。 “老祖宗您先歇着。” 二话不说,两人立刻开始了新一轮的武打。 再说柳丝兰这边,一开始倒是没想到二奶奶不仅会武功,甚至功夫也是不错的,然而从幻红楼出来的人怎么会差呢? 生疏几招过后,对于二奶奶,她几乎是压着打,就在她一个反手将二奶奶擒住之际,刘天霸忽然出现,并将老夫人推出与宦红绫的战场。 老夫人怎么可能让二奶奶受欺负,这边刘天霸挡着,自己转身便要帮二奶奶脱困。 二奶奶当然抓准了时机脱离柳丝兰的控制,转身便与老夫人并肩而战,以一敌二,柳丝兰顿时陷入胶着。 宦红绫这个人没别的,就是对自己的脸格外自信,这会儿被刘天霸削了脸面,打起架来,那是半点儿不客气,带着怨愤一通猛攻。 刘天霸功夫本是不弱,但在宦红绫这种堪比巨头的人面前,那几乎就是被吊打。 “咚!” 看在老夫人年纪大的份上,宦红绫以制服为主,倒有些束手束脚,这会儿换刘天霸上场,招招狠毒,最后翻身一脚,直接将人踹到了门口阶梯之上。 “毛毛!” 这边,老太太听到动静,转身一看刘天霸的境况,一着急,某人的小名脱口而出。 柳丝兰趁机从两人的围攻之中脱身,一个轻跃跳到宦红绫身边,再次汇合。 “你到底是谁?!” 堂堂岚城土霸王居然打不过一个女人,刘天霸立刻认识到,眼前之人绝非普通,至少是江湖一流级别的,而且,不知怎地,他看她那出手的招式,莫名有些眼熟。 “这问题今天真是回答烦了。”宦红绫有些不耐烦,“本座并不想与刘府为敌,只要你们告诉我,与誉雪楼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可以马上就走!” 她是鲜少用这么粗鲁的方式去追寻答案的,可是显然,刘府不吃这套,既然软的不行,硬的她可是半点儿不含糊。 誉雪楼? 刘天霸诧异了,抬头将将对上不远处老夫人的视线,后者不着痕迹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刘天霸抚着受伤的胸口说。 “别装了。” 宦红绫觉得跟这群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打交道实在是有些累,索性敞开了问:“真是不巧的很,就像誉雪楼换了外形变成雪衣一样,本座宦红绫,江湖成名技之一便是换脸。” “所以,就算你不信,黄灵儿也是我,昔日受贵府收留,凭的你们与雪衣的关系,如今他的身份藏不住了,你们还要继续隐瞒吗?” 宦红绫? 刘天霸顿时傻了眼,灵儿姑娘是宦红绫?雪衣是誉雪楼? 仿佛不过电光火石一瞬间,过去重重细节开始在这个直愣愣的脑瓜里开始一帧帧放送。 当日他追踪至雪衣教的教坛处时,曾看到黄灵儿与欧阳子交手,虽然灵儿姑娘打斗时章法混乱,却是看得出威力的,不过不熟练而已。 尤其现在细想起来,竟与刚才眼前女子同自己的打法异常相似。 难道,她真的是灵儿姑娘? 就算江湖传闻中的宦红绫有一张千人千面的脸,可……灵儿姑娘那么善良可爱,怎么可能是眼前这个妖女呢? 到是誉雪楼是雪衣,只稍稍有些疑惑为什么一个小孩儿会和一个大人是同一个人,便轻易接受了。 大抵因为之前誉雪楼在放他走时有过暗示,以及雪衣本身那完全不像个正常孩子的言行举止,所以才会虽然不解,但缩骨易筋之法江湖上也并非没有此类功夫,倒没宦红绫这样不管是长相或者性格洗漱大变那样让人难以置信。 “你若真是灵儿姑娘,又怎么会对老祖宗动手?”刘天霸恨恨道。 他心中的灵儿妹妹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 “麻烦!” 宦红绫白了一眼。 “信与不信,本座懒得同你们废话,只是我要的答案今日若是得不到,那就不要怪本座直接将你们拿了,然后昭告江湖,让誉雪楼自己站出来了!” “你——” “不可!” 老夫人、刘天霸同时出声,各个儿愤怒不已。 又是“铿”地一声,只见老夫人拐杖重重捶地,一脸决然地看着宦红绫,说:“想拿我们要挟,便是拼得老身一死,也断然不会让你得逞!” 说着,老夫人与二奶奶已浑身戒备,只等再与宦红绫交手。 这样的目光,宦红绫自然懂。 看来,她们今日的打算,便是若不能打败自己,便要以死明志了。 第426章 狗教主的交易(1) “老夫人,您这是何必呢?灵儿可从来没想过要你们的命啊。”宦红绫明明笑着,眼中略带惋惜,却没有半分退却的意思。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刘家人,断不会受你这妖女这般侮辱。” 老夫人此言一出,刘天霸、二奶奶更是心头一震,看着宦红绫的眼神已是一致,同仇敌忾,不死不休! “那,就休怪灵儿不念旧情了!” 宦红绫双眼一紧,两方对决一触即发。 “锵——” 空中忽来一阵破空声,宦红绫敏锐地察觉到剑意,本能伸手一把将柳丝兰推开,身体借力上翻。 “铛!” 一柄长剑,不偏不倚,堪堪钉在了宦红绫适才所站位置的青砖之上。 两女再次背靠背备战,视线却已不约而同投向了剑的来方。 屋瓦之上,一条人影迎风而立,发带飘飞,颇有些江湖侠士的潇潇之意。 “誉—雪—楼?” 一字一句,宦红绫眯着眼,看着屋瓦上的那个人,眼中透着不怀好意,然后轻轻笑了一声。 只见她歪着头,双眼似勾了勾,说:“教主也来了?” “楼主既要寻我问我,该来找我才是,怎么还做出这忘恩负义的事儿来,江湖上也没听说幻红楼是魔教啊,怎么,楼主是想跟本教抢名声?” 手中长绫收起,宦红绫看着誉雪楼冷冷一笑:“自然该是找教主的,只是不知教主弱点,总要多问些与教主相熟的人,这掰着指尖儿算来算去,也只有刘家这一户可能知道点儿底细,可不就得来打听打听。” 誉雪楼听完,不置可否,纵身一跃,堪堪落到黄灵儿跟前,刚要伸手—— 宦红绫敏锐地后退了一步,留下誉雪楼的手落在半空中。 又笑了一声,誉雪楼说:“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楼主想知道什么,本座当是知无不言,这府里,没有你要的答案。” 一日夫妻百日恩? 这正是当初烈风崖下,她同誉雪楼交战之时说的话,之时万万没想到,还有还回来的一天。 她这边是恨这男人的小心眼,那头,包括柳丝兰、刘天霸在内等人却是惊呆了。 两人还能有这故事? 不是说好了幻红楼与雪衣教的死敌吗? “我要知道的秘密,怕是楼主不肯说呢。” 大概是受了刺激,刚才还躲开誉雪楼手的宦红绫这会儿竟主动上前,柔软无骨的小手说搭就搭在了誉雪楼胸前,指尖儿更是灵活地在人胸口弹着小曲儿,深怕某人不会将她推开一般。 果然,誉雪楼眉头抽了抽,不着痕迹地伸手将她的抓住,然后握在手中—— 宦红绫一愣,这道貌岸人的! 想着便要将手抽回来。 誉雪楼怎么可能会放过她? 当时便抓得更紧了,脸上还在笑,却不是对着她。 而是看向了刘家已汇聚一处的三人,说:“她近日受了刺激,才会对老夫人失礼,请容我暂且带她离开。” 老夫人三人俨然对此时的宦红绫没有半点好感,只是誉雪楼发了话,他们也没本事真制服了她,便也只能认着点了点头。 “楼主!” 见宦红绫要走,柳丝兰急了。 她想活,才会与宦红绫一道对付刘家,可刘宣毕竟是刘府的少爷,宦红绫走了,她该如何继续在刘府立足? 宦红绫一边还想挣脱誉雪楼紧抓着的手,听到柳丝兰的求助,想到此人可能还有些用处,冷冷看了看刘府其他三人,说: “若想刘宣没事,最好别动她!” 这警告,啧啧,几乎将柳丝兰直接摁死在她这条船上了。 顿时,柳丝兰面色惨白。 倒是誉雪楼有些看不下去了,虽不知其中缘由,还是帮了一句,却是对宦红绫说的:“楼主倒是好手段,一个人质,可以百般威胁啊。” 宦红绫懒理地白了誉雪楼一眼,终于愿意附和一句:“背叛本座的人什么下场,教主难道不知道?她还能站在这里,已经是本座的恩赐了。” 她说的,是顾怜影的前车之鉴。 不过此时说来,某种程度上却是承认柳丝兰方才所为是被胁迫的了。 不知怎的,誉雪楼竟从她这样的口吻中听出了些口是心非来,忍不住唇角弯了弯,抬头又看了老夫人一眼,说: “我想同她说两句话,稍后再来拜会老夫人。” 说完,他抓着宦红绫的手一提气,很快消失在刚才他出现的那屋瓦墙后了。 宦红绫难得乖巧,就这么任由他带着走。 此时大白天正下午的,两人一直轻功飞檐走壁过于引人注目,因而几乎是出了刘府,两人便落在了地上。 然后一个牵着,一个被迫随从,走到了一处僻静的小巷。 “可以松手了吧?” 见过铁山,又有过之前的解释,这一次宦红绫对誉雪楼倒没有刚恢复记忆时的过分抗拒,只是对于誉雪楼的态度,他实在有些看不清。 誉雪楼很快松了手,然后转身看她,一双眼,仿佛要看尽宦红绫心底。 问:“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宦红绫擦了擦被誉雪楼捏过的手腕,抬眸看了他一眼,反问:“那你又是为什么来?” 誉雪楼皱眉:“现在是我在问你。” 宦红绫轻轻笑了笑:“就不兴许本座闲来无事,来找刘家人叙个旧?” “若真是叙旧,他们又为何那般对你?” 这也是誉雪楼实在想不明白的地方,按理,宦红绫以黄灵儿的身份来刘府,就算没有自己在,也不该是刀兵相向。 听到这里,宦红绫一怔,恍然意识到,哦,对了,誉雪楼还不知在外人眼中她已是全新面貌,而他身负雪衣诀,这才能叫自己的这点儿本事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教主您觉得呢?” 宦红绫摆明了想要逗弄她,这会儿更是笑得甜甜地,凑着脸就要观察他每一个表情变化。 她忽然这般靠近,让誉雪楼本能后退,仿佛与刚才在刘府他想要碰她的举动完成了一次调换。 其实,只是她的脸,总会让他偶尔失神,想起黄灵儿罢了。 “别用她的脸这样看我。” 第427章 狗教主的交易(2) “别用她的脸这样看我。” 誉雪楼说这话时,隐隐带点儿愤怒,以及,狼狈。 阅男无数的宦红绫当然听出来了,心底只觉得好笑,没想到雪衣教教主还能这般专情呐。 但是,这就是她的可趁之机啊! “教主,咱们做个交易吧。”她忽然建议。 “交易?” 誉雪楼可不认为他与宦红绫能有什么交易。 “先别忙着拒绝,为了表达诚意,我可以先回答教主上一个问题如何?”宦红绫笑得格外狡黠,落在誉雪楼眼中,莫名生出一种被人吃定的错觉。 “本座没兴趣。” 其实有些心痒她到底要说什么,但是直觉告诉他,这女人绝对在算计自己。 哪怕泸水村的事清楚了,可她仍是幻红楼楼主,自然诡计多端。 “那……”幻红楼心底暗笑,行动上却是转身甩着腰间络子,刻意下套,“好吧,反正本座也觉得,这么好的事,不能便宜了你。” 誉雪楼不知她心中盘算,只能看她游戏人间的态度,总觉得无论自己什么答案,都是被戏弄的珠儿。 多思无益,想了想,他决定还是按带她出来的本意继续交流。 “你去刘家,就是想知道本座的秘密?”他问。 “是啊,刘家作为本姑娘现在知道的誉大教主唯一弱点,不好好利用,岂不可惜?”宦红绫对于自己的小算盘毫不掩饰。 “你想知道什么?兴许你问了,我可以直接告诉你。”誉雪楼见她不自称本座了,自己便也松了口。 “啧啧啧。” 宦红绫忍不住惊叹:“就这么关心他们?” “或者可以说,你我之间的事,不该殃及无辜。”誉雪楼答。 他这么说,宦红绫就更不满了:“现在本座倒是真觉得,咱们两派是不是该调转一下江湖风评了,誉教主这般有原则护犊子,倒实在让在下意外了。” “楼主谬赞。”她既开了玩笑,誉雪楼不吝轻松回应。 “嗤!” 宦红绫才没想法与他在这儿斗无用的嘴:“好,那我问你,你在轩辕王府救我用的法子,是什么?” “你?” 不知是不是誉雪楼敏感了,她说救她时的语气,就好像自己救的那个人真的是她一般。 “楼主说笑了,在下想救的,是黄灵儿。”誉雪楼似故意这般回答,只是说到黄灵儿的名字,语气终究黯淡了几分,“只是没想到醒来的,会是楼主。” 几乎是一股子怨气顿时冲上了宦红绫脑门,胸口更是闷闷的,好一会儿才扯出了一个笑来,问: “教主这是在转移话题吗?” 还真是执着啊。 誉雪楼不知宦红绫是否知晓雪衣诀配合血天根药效可苏醒雪蛊之事,可,对方是宦红绫,这个答案,他并不想说。 于是,他说:“是的,本座并不想回答。” 这人还真是—— 宦红绫一时无语,但是她手中筹码不少:“难道教主就不想知道黄灵儿是否还活着吗?” 心头因她这话蓦地一跳,但是很快平静下来。 誉雪楼知道,这是她的陷阱。 “无所谓了。”誉雪楼说,“如今只能当做楼主活着,她便还活着吧。” 见他这般态度,宦红绫不禁有些恼了,还真是够佛系的啊! “难道你不想再见她?”她忍不住追问。 不知怎地,誉雪楼隐约从她这语气中听出了几分急切来,于是有些诧异,怎么她好像比自己还要在乎这个答案? 还是说……她以为自己会特别想知道这个答案? “所以你刚才,是想用这个答案跟我交易?”誉雪楼稍作思索,便猜了其中关联。 “没错。” 宦红绫双手交叉,下巴一抬,跟着一只脚往前伸出半步,十足了地痞流氓傲慢的模样。 “呵。” 誉雪楼当时便忍不住笑出了声。 “有什么好笑的。”宦红绫表示不懂了。 只见誉雪楼摇了摇头,说:“楼主这是在拿在下开玩笑呢?” “嗯?”宦红绫疑惑。 “我不想知道。”誉雪楼说。 “嗯?!” 却见誉雪楼转过身去,脸上适才的笑意也全数下去,换上了一副叫人猜不透的,似茫然又似清冷的脸庞:“也许她依然封印在你体内,又或者换了个躯体,甚至去了另外一个世界继续没心没肺,我都不想知道。” “不想知道了。” 末了,也不知是想说服宦红绫,还是说服自己,又强调了一句,迈步就要离开。 宦红绫听着,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抓了一下。 “等一下。” 人还没来得及思考,留步的话已经喊了出来。 誉雪楼脚步微顿,却也只是微顿,微微一滞之后,继续前行:“就算你们是一样的脸,再敢对刘家动心思,也休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因为,你终究不是她。 “如果我是她呢?” 一句话,再一次让他停下了脚步。 然而,并非欣喜,而是愤怒! 满腔的愤怒似星火燎原,一发而不可收拾,紧咬的牙帮让他本就棱角分明的脸上立时多生了几分戾气! “楼主若是执意玩弄人心,就休怪本座不再手下留情了!” 这几日,他好不容易收拾好对黄灵儿的情愫,只当她是真真正正的死了,再不会回来了,那么他总是要重新振作的,毕竟,他还有那么多的责任,背负着那么多的期待。 去灵安寺遇上宦红绫是巧合,但他依然选择将泸水村的误会解释清楚,因为,在他看来,这是一场告别。 也许,她能听见,又或许听不见。 但是总有那么个万一,她就可以安心的,对自己不再饱含恨意的,离开。 可是宦红绫,她千不该万不该,一次又一次地,利用她! 也许,这张脸本就不是黄灵儿的模样。 那么,他本就不该对这张脸留情! 怒气乍起,便是那巷子里挂在墙上的冬日枯草都能感受到他这份凛冽的杀气。 宦红绫又如何没有察觉? 恼羞成怒,还是…… “胆小鬼!”她说。 “你就这么害怕,原来你喜欢的那个纯真善良的黄灵儿,本就是江湖人人不齿的妖女宦红绫吗?” 第428章 狗教主的交易(3) 她这意思根本毫无悔意。 “你不是她!” 誉雪楼一声怒吼,带着三分的咬牙切齿,单着五分的杀气凌然,还有两分的,温柔与眷恋。 “呵。”宦红绫完全没有被他忽然暴走的气势给吓到半分,反而只觉得男人都是蠢货,“我不是她?你确定?” 宦红绫笑得更得意了:“在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她,甚至,我比她,更是她!” 什么是……更是她? 脑中线索万千,却如何也捋不出一根线头。 然而哪怕只是这一点点暗示,也足以叫誉雪楼双拳紧握,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 心底一股声音在呐喊着: 不要再说了! 不要再说了! “借尸还魂?呵,真是笑话。” 宦红绫看着誉雪楼的背影,双眼闪着兴奋的光。 大概是接下来的话能让他看到眼前这个男人失态甚至崩溃的模样,而那样的场面光让她想想都觉得格外解恨。 明明泸水村的事儿解释清楚了,可那生根心底的恨意反而无处宣泄。 所以,她一定要说,她一定要看着这个男人只以为最真挚的感情,是如何被自己踩在脚底下碾成烂泥,再也捏不起来! “难道你真的以为她的那些武功、身体记忆,都是宦红绫的吗?” 她笑。 “错了,就是她自己的。” “哦,不。” 嘴角恶意的弧度已经让这个女人的眼神变得疯狂:“应该说,是我的没错,因为我和她,从头到尾,就是一个人啊!” 终于,誉雪楼这一次听懂了。 身体不由得有些颤抖,他想离开这条巷子,想离开这个女人的声音所能传达之处。 后面的话,他不想听了。 一个字,也不想! 然而他走不了! 眼睛倏地酸涩起来,整个人仿佛坠入了一只狐狸的陷阱;而直到现在,哪怕狐狸承认了,他依然有些恍惚,这狐狸,到底是不是他曾饲养的那只。 然而这些质问根本无济于事。 他很清楚,他希望这个答案是—— 是。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 还能见到她。 哪怕结局,是成为对方餐桌上的鱼肉。 但,这不是他要的结局! “我不信。” 良久,誉雪楼说。 “别挣扎了。” 女人的声音忽地变得格外温柔,身体也跟着过来,缓缓贴到誉雪楼身后。 柔弱无骨的手指自他背后探了出来,爬到了他的胸前,然后慢慢地,扒在了他的衣襟处,得逞的快意地笑,就吹在她颈侧:“她啊,不过是少了一段记忆罢了。” 她说:“可是我,才是完整的她啊。” 誉雪楼定定站在原地,仿佛无动于衷,又仿佛,万籁寂静,不过悲从中来。 “不过,也多亏了教主那一掌,才能让红绫有机会体验那么一段令人怀念的时光。”她的耳朵紧紧贴着他的后背,似乎这样,也能听见他的心跳一般。 只是,明明她动作温柔,语气暧昧,誉雪楼依然知道,她不过是在铺垫,铺垫着怎么在他心口继续扎刀。 “如果不曾醒来,我,也不想醒来啊。” 紧闭着双眼,她似有些感慨一般,伸出双手将他紧紧抱在怀中:“当黄灵儿的日子再可怜,也比宦红绫强啊。” “可是,我还是想起来了。” 只见宦红绫动作未变,声调却骤然冷了八个调:“无论你真心喜欢她,还是只是同情她想保护她,她终究是因你而不会再回来,所以,你欠她的,不是说你救了我一命,就两不相欠了。” “所以,你欠我的,你知道吗?”语气轻描淡写的,说出口的,却咄咄逼人。 誉雪楼看着箍在自己胸前的那双手,白白嫩嫩的,指甲上鲜红的蔻丹,是黄灵儿绝不会有的张扬与自信。 原来,真的是一个人啊。 胸口微微一阵起伏,是他缓缓闭上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好一会儿才问: “你想让我怎么还?” 身后,女人朱红的唇畔如愿起了新的弧度,她贴着他的后背,脑袋微微动了动,说:“告诉我,你救我的时候,用的是不是雪衣诀?” “你确定,这样便是还了?” 男人也笑了,他低头看着胸前的美人柔夷,然后伸手,一指一指,扒开,然后上前一步,彻底脱出了宦红绫的怀抱。 “嗯?”宦红绫愣了,“你什么意思?” “如果只是回答这个问题,楼主的要求也实在是太简单了。”誉雪楼又多走了一步,然后转身,一脸从容看着宦红绫,仿佛刚才因后者那番话所受的影响,全是假的。 答案当然不是,她不过,是要用这个问题引出自己真正想要的罢了。 只见宦红绫一脸警惕地看着誉雪楼,半点不敢轻举妄动。 正如她刚才所想,对于誉雪楼,即便她曾以黄灵儿的身份表白过,也不过是看他还算顺眼,以为可以想在古代找个依靠抱个大腿,实际上对此人的了解,也不过是长得不错,也救过她几回,对她还算客气罢了。 然而这个男人真正的心机,全是伪装成雪衣藏在自己身边时才用着。 她被雪衣骗得团团转,自然,也不会真的了解誉雪楼。 “你上当了。”誉雪楼说。 “嗯?”宦红绫指头下意识跳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誉雪楼轻轻笑了一声,双眼带着些微的不屑眯了眯,上前一步,不由分说捏起了她的下巴,似打量一般,仔仔细细看着她的脸—— 宦红绫可以躲开,但她想知道答案,便没有躲开。 然后就听见他说:“所以说啊,这世上美丽的女人啊,总是有些自视甚高的。” 宦红绫疑惑更深了。 “你看,你说要与本座交易,然而,本座只是略施小计便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那么现在,请楼主告诉本座,你还有什么筹码吗?” 愤怒、羞恼,几乎一瞬间将宦红绫憋得要暴走。 这个狗男人还真是够狠! 她是什么脑子,居然以为自己的魅力,真的可以征服堂堂雪衣教教主!! md,也真是难为这狗教主从坠崖开始就陪自己演戏到现在了。 “现在,让本座同你做个交易吧。” 第429章 狗教主的交易(4) “现在,让本座同你做个交易吧。” 不等宦红绫气得想要将某人的狗爪子先削了,誉雪楼那拿捏着另一个某人下巴的手指一松,轻飘飘地,完成了这一场反客为主。 “不做!” 别说她如今是宦红绫,就是黄灵儿,那骨子里的脾气还是半点撩不得。 越想越气,还真是把自己卖了个干净,却没占到半点便宜! 算一算,这可是她宦红绫成名江湖以来,在男人身上栽的最大的跟头了! “那就算了。” 比起宦红绫的诱之以利,誉雪楼对这场交易其实可有可无,只是某人开了头,他顺势而为而已。 敛眉笑了笑,誉雪楼这就要走了。 “你站住!” 宦红绫哪里想得到誉雪楼会是这样的态度,甚至在刚才他提出交易时,本能以为对方不过是想坐地起价罢了? 那她,摆摆架子,自抬身价,当然合情合理。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是真的没有半点想要与她商谈的意思。 难道他对自己真的无所求了吗? 他不是喜欢黄灵儿,之前三番五次纵容她放肆,不就是以为还能等到黄灵儿回来吗? 怎么如今她告诉他黄灵儿本就是自己,对方反而无动于衷? 好气哦,就在刚才,她甚至还恶劣的想过,如果誉雪楼知道自己就是黄灵儿,而他亲手将她送给轩辕王当王妃时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恨不得杀了他自己。 啧,原来都是自己想多了。 他喜欢的,只是她的影子罢了,这么一想,优越感终于再一次升起。 犯不着犯不着,男人都是大猪蹄子,真爱全是幌子,哪怕是魔教教主也不例外。 “你今天要是敢走,我马上就杀到刘府去,让你在乎的人,一个个去死!” 明明已经给自己下了不少‘莫生气、不值得’的心理暗示,才勉强让自己想开,然而一开口,仍然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 甚至连口吻,都有些顾不上这话里话外,像个妻子向夫君无理取闹的加强版。 但是不得不说,这个死穴,她拿捏得挺准。 誉雪楼呼吸一重,只觉得两侧的太阳穴隐隐胀得发疼。 谁也不知道,他是费了多大的努力,才堪堪压住黄灵儿刚才的那些话在他心里激起的涟漪。 更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地克制,才能稳住混乱的情绪不外泄,对宦红绫说出‘你上当了’这样的话。 现在,他最需要的,是找个无人的地方冷静思考思考。 没错,宦红绫刚才的那番话,是说服了他的。 只有这样,她在初醒时的恨才能全然与黄灵儿对上,黄灵儿从前时不时激发的武功,还有梦中呓语,根本不是宦红绫在苏醒,而是她的记忆,在慢慢恢复。 而这次被顾怜影的暗算,他利用雪衣诀与血天根救她,这才在阴差阳错中,让她完全恢复了。 之前,即使他知道黄灵儿与宦红绫共用一具身体,他还能说,他喜欢的是黄灵儿。 可现在他所面临的问题,是如果宦红绫才是真正的黄灵儿,他,还喜欢吗? 答案,他不知道。 所以才只能用伪装,去掩饰刚才被她用真相恶意挑衅后,那害怕被发现受伤的、可怜的一点点自尊与体面。 只是没想到,她居然依旧咄咄逼人。 “楼主以为,在本座知道自己所爱不过一个幻影之后,真的还会任由阁下为所欲为吗?”他的声音愈发冷冽,“宦红绫,你要记住,从头到尾,本座并不欠你!” 是的,并不欠! 尤其知道她就是宦红绫之后,真的就什么都不欠了。 爱人的,是他;救人的,是他; 然而,被冤枉的,被抛弃的,也是他! “说得好听!” 宦红绫当然不服! “烈风崖一战,是你约的!老娘的功体,是你坏的!本座失忆,你假扮雪衣潜伏在侧,睡我的床,偷看我洗澡,还喝我的血,这一条条,难道不是欠?” 宦红绫越说越气:“什么爱的是幻影,老娘就算失忆,可也清楚记得当初是你拒绝本座,怎么今日好像本座才是提裤子不认人的那个?” “呵,差点忘了,就算我只是黄灵儿,你又凭什么做主将我嫁给轩辕王?!” 这一桩桩、一条条,说得越多,宦红绫越有些止不住心底默默泛上来的委屈…… 若不是黄灵儿的出现在她被宦红绫支配了十数年的人生中忽然插了一脚,也许那些两世为人的人类最基本的情绪,早就已经被阴谋与杀戮,埋葬得毫无痕迹。 隐约,她记得自己初初诞生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时,带着崭新的,甚至还没有她前世年纪大的父母的宠爱与期待,是如何无忧无虑地度过了幸福的童年。 只是那个时候,明明她什么都记得,孩童的身体与头脑终究迟钝地跟不上,于是整个人显得傻傻呆呆的。 再后来,她进了幻红楼。 属于黄灵儿的一切,便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一点一点,抹杀殆尽。 她说谢谢誉雪楼是真的。 失忆一场,让死在幻红楼的黄灵儿重新活了过来,又随着宦红绫的醒来,再一次死去。 却永远,也不会彻底死去了。 这一声声质问,让刚才还说‘不欠’的誉雪楼再一次陷入怀疑之中。 她说的,好像都对。 可…… 又好像又哪里不对。 左右,看她的架势是不打算放自己好好去思考,从此以后,他到底是要把她当作宦红绫,还是黄灵儿了。 “所以你到底想怎样呢?” 说这话时,誉雪楼的语气已隐隐有些妥协的意思了。 不提防对方说松口就松口,宦红绫有些意外。 但是自知自己底牌尽现,此时她也不敢再继续拿乔,虽有意不疾不徐,实际也算连忙回应: “我要雪衣诀。” 眉头一跳,誉雪楼虽然刚才就已经领会了对方的意思,却没想到她还真敢提。 “楼主胃口这么大,就没想过,凭什么你要,本座就要给?” 誉雪楼只觉得有些好笑,无奈摇了摇头。 宦红绫心头微动,这意思,便是承认雪衣诀在他手里了? “刚才教主不是说,要交易吗?” 第430章 情难自拔 “刚才教主不是说,要交易吗?”宦红绫心中盘算着,眼神丝毫不让。 “没错。” 誉雪楼点了点头。 “可是楼主,你从头到脚,真的没有什么是本座在意的了。” 这话说出来有点伤人,不过还好,宦红绫不是一般人。 “有的。”她说。 誉雪楼侧身看着她挑了挑眉,示意她举例。 “这交易是楼主刚才主动提的,所以,一定是有的,最多,就是还没想到罢了。”宦红绫对上誉雪楼的视线,微微一笑,很是自信。 真是妖精! 知道她与黄灵儿确确实实是一个人之后,誉雪楼总觉得自己有些无法直视她的眼神,忍不住回避了一下。 “没错,本座确实还没想到。”他说。 “这就简单了。”宦红绫笑着说,“看来这笔交易教主是稳赚不赔的,毕竟,我要的已经是明面上的了,而教主要的,却可能是未来任何一个可能的承诺,难道还不够吗?” 她这道理讲得还真是粗糙却又令人无法反驳的。 誉雪楼忽然觉得自己岚城这一趟来得还真不知是对是错,明明已经被他扭转的牌面,摆明又要给人送胡,有点儿不想…… “抱歉,雪衣诀给不了。”他说。 “你耍我?!” 好不容易谈好了条件,结果却是翻脸?! 誉雪楼摇了摇头:“并不是,只是因为雪衣诀,没有秘笈。” “嗯?什么意思。”宦红绫不解。 “你也练了吧。”誉雪楼忽然说。 心头陡然生出一股警惕:“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誉雪楼只觉好笑:“别装了,要不是你身上也练着,本座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没办法救你。” 听到这儿,宦红绫眼神跟着闪了闪,莫名有些心虚起来。 “呵。” 看她这模样,誉雪楼难得真心笑了出来。 怂包! “虽然本座并不知下阙内容,但上阙的功法确实是上任教主传功而入,所以,确实没法给。”他说。 宦红绫眯了眯眼:“所以,这交易是做不成了?” “嗯。”誉雪楼似不在意一般点了点头。 宦红绫想了想,又问:“那你知道,本门与贵派之间的恩怨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誉雪楼问。 “多年来,幻红楼与雪衣教为敌江湖皆知,但是有件事,本座不知教主知,还是不知?”宦红绫难得卖起了关子。 “什么事?”誉雪楼问。 “雪衣诀全册,本是幻红楼所有。”宦红绫说。 “嗯?” 誉雪楼不禁有些意外,这个……他是真的不知道。 对上他的眼神,宦红绫心中有了答案,却没有就此停话:“所以本座同你要雪衣诀,不过是遵前楼主所愿,要物归原主罢了,你现在跟我说,没有!那当初这雪衣诀,又是如何分开的呢?” “确实没有。”誉雪楼说。 只是微微一思索,意识不禁飘远,想到上一次替她解蛊时,以自身雪衣诀功法助她体内运行时的一些迹象,以及再上一次,在寒冰泉……甚至,在他与她初识那晚。 轰! 一个念头自脑海中汹涌而出,惊得他顿时脸色大变。 宦红绫也立时觉察到了他的异样,皱眉上前,问:“你是想到了什么吗?” 对上她的脸,誉雪楼本能后退了两步,看着她,一边是难以置信,另一边却是笃定! 只有这样,一切才说得通。 “也许……”他的声音有些不可克制地颤抖。 “什么?”宦红绫已是满心的疑问。 “也许雪衣诀,从来就是两册呢?”誉雪楼说。 “嗯?”宦红绫觉得自己可能听错了,甚至觉得有些好笑,“这怎么可能?” “如果,它本来就是一部两册,靠阴阳双修才能大成的心法呢?” 终于,当他的结论说出,连宦红绫也顿时滞住。 本能想反驳,可不知怎地,她也想到了从前那些巧合,想到了练雪衣诀的诸多限制,比如必须依靠雪蛊,比如只有处子之身方可修炼。 当初,她与誉雪楼一夜荒唐,气息紊乱,虽不知誉雪楼是否受影响,但按功法传承时所言,若是毁了这些必要条件,轻则走火入魔武功尽失,重则经脉逆行爆体而亡。 如果她没记错,彼时于烈风崖山脚客栈的算计,她与誉雪楼虽各自身怀半部雪衣诀,但受寒气影响,她根本没有运功。 醒来后,一开始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她赴战之前还以为是侥幸,其实,是不是哪怕是无意识的,上下两阙雪衣诀于两人情动之间,不经意完成了双修? 只是毕竟只是无意,所以到后来,才有了她的失忆与武功尽失,而誉雪楼,回想他刚变成雪衣时的模样,应该也是被雪衣诀反噬吧。 想通了,这事儿瞬间就变得可怕起来。 宦红绫猛一抬头,视线刚好与誉雪楼的对上。 二人似乎同时意识到了什么,只交锋瞬间电光火石一刹那,然后不约而同地,各自快速偏过头去。 一个耳朵,一个脸,又红又烫的…… 他们、他们…… 饶是如此,这中间依然有太多太多的疑问了。 如果说雪衣诀是双修功法,那必然是为情侣或夫妻而创,她只知雪衣诀本是幻红楼所创,可,如果雪衣教也是靠历任教主功法相传,则至少有一任,曾与幻红楼有过密切交接。 这个密切,极有可能,是爱人。 那……两派之间的宿世冤仇又是从何而来? 又为何,偏偏约定每二十年必有一战?! “既然雪衣诀没法给,那这交易,就此作罢吧。” 一时间,两人背对着相互无言。 平时插科打诨、互揭伤疤也就算了,可刚才的双修,让两人不禁认真回想了每一次的亲密,于适才还剑拔弩张的气氛中不得不显得十分尴尬。 想到女子终究比男人脸皮薄,誉雪楼率先开口,决定结束今日的话题。 “嗯,你说的对。”宦红绫深表认可。 “那……我先走了。” “哦,好,那我也走了。” 一时不知所措的两人本能转身就走—— “!” 差点儿撞个满怀。 “我走这边。” “嗯,我走这边。” “再见。” “再见。” 直到宦红绫一抬头,发现前面是个死胡同,真想给自己拍上一巴掌。 转身,誉雪楼的身影还未消失。 “等等我,你去哪儿?” “刘府。” “要不还是带上我一个吧。” “唔……那你乖点。” 第431章 教主的怀疑(1) “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宦红绫与誉雪楼一离开,刘府剩下的三人自然而然地,将所有火力集中在柳丝兰身上。 刘天霸更是首当其冲,几乎是两人还没走远,他便先下手为强的点了柳丝兰穴道,让她一时半会儿无法聚气动武。 他回来得晚,确实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自己最亲密的奶奶和最信任的小妾愤愤对柳丝兰发难。 但当时明显的站位,让他多少还是知道这四奶奶背后,怕不止他原先知道的那些。 “相公,你听我解释。” 几乎是宦红绫跟着誉雪楼一离开,柳丝兰就已经慌了。 但是她知道,刘宣的威胁,不仅仅是对刘老太太他们的,更是对她的! 她已经逃过一次了。 这一次,没了诈死的优势,她是如论如何,也不可能在宦红绫的眼皮子底下再次逃脱的了! “好,我听你说。” 刘天霸本想让香芹扶着老太太先去一旁休息,但另外两位也想知道,柳丝兰到底为什么会跟宦红绫站在一边,甚至称呼她为楼主。 以及,老太太更想知道,如果柳丝兰是有意潜伏刘府,是否还有别的用意。 柳丝兰看了看刘天霸,又偷眼敲了敲一旁由香芹伺候着坐下了的老太太,心里直突突,终究还是开了口。 “其实,妾身曾是幻红楼的人,当年借了一桩任务诈死……” 又惊又怕地,柳丝兰同三人说起了自己与幻红楼的渊源,同时告诉他们,其实当初黄灵儿入府时,她便知晓了她是谁。 “所以,她真的是灵儿妹妹?” 刘天霸一下子就惊傻了:“可是她们长得完全不一样啊,还有性格,对奶奶的态度,灵儿妹妹绝对不会对奶奶这般无礼的!” “是,可能在你们看来她长得跟从前完全不同,可是你们难道没听说过宦红绫的传闻吗?她有一张天底下最好的画师,也画不出来的脸。”柳丝兰说。 “听是听过,可你是怎么认出来的?”刘天霸问。 说到这个,柳丝兰眼底微微闪过一丝恨意,却不是对宦红绫的,而是,顾怜影! “在宦红绫继任楼主之前,我就在她身边了,当了楼主之后,不知她习了什么秘密功法,那张脸便再也无法叫人记住,甚至从前见过她脸的人,也会渐渐忘记她原来的模样。”柳丝兰说。 这本事实在惊人,刘天霸忍不住感慨:“这么厉害?” “那是,副楼主与楼主关系要好,当她发现认不出教主之后,便吵闹着要破解之法,说不想走在大街上与楼主擦身而过都认不出来,楼主没办法,只能答应她。” 刘天霸想到最后能认出来人的是柳丝兰,忍不住追问:“后来呢?” “后来,楼主说破解之法虽有,但不曾试过,可能有危险,”柳丝兰想到这里,眼中的恨意不自禁加深了几分,“副楼主二话不说,便将我推去试法。” “原来是这样啊。”刘天霸懂了,所以她只是附带送的。 后面的话,柳丝兰没有继续说,更没有告诉刘天霸,在她试法成功之后,副楼主又撺掇楼主,说什么这异法本是保护楼主的,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想让楼主杀人灭口。 彼时宦红绫护着说不必,然而副楼主依然暗地里给她派了不少要命的任务,甚至好几次险些回不来,再加上之前自己所爱之人被宦红绫勾搭的恨意。 她想着,这幻红楼不能待了。 但是这种进过真正‘幻红楼’的人要离开所要付出的代价,几乎与死无异。 于是,借着又一次危险任务的机会,她找了一个与自己差不多的替身,以惨死无法辨认的姿态,成功实现了死遁。 “不过……” 刘天霸话锋一转,再一次让柳丝兰的心提了起来。 “就算你是被宦红绫胁迫,你也不该拦着香芹,让奶奶陷入危险之中!你这样的媳妇,我们刘家哪儿还敢要?” 说着,他心底更是带着隐隐的后怕,如果他回来得不够及时,以当时的限况,奶奶岂不是就被宦红绫给、给…… “不、相公,你听我解释!” 柳丝兰慌了,连忙跪了下来,抓着刘天霸的衣衫下摆,哭诉着:“我是带她来见老夫人,可在那之前,我也没想到她会动手啊,还想着有灵儿姑娘的情分在,可能就只是来问候问候。” “还有、还有。” 她的语速很快,深怕一个解释不清,就会被刘天霸扫地出门。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宦红绫的实力,我们三个加起来也不会是她的对手,而且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她对老夫人,只是想控制,并非要伤害,反而如果二姐姐真的冲上去,容易误伤。” 这样的解释,总算让刘天霸能接受了些。 转身看了不远处的老夫人和二奶奶,两人将柳丝兰刚才的话也是听得清清楚楚。 尤其老夫人,仔细一会想,虽然宦红绫出手确实凶猛,从头到尾,除了耗她体力,还真的毫发无伤。 尤其最后一招,别人看着可能是要攻她面门了,可作为作战者,她很清楚,那红绫接下来的方向,到底是脸,还是绕到后背,将她卷起制住! 想着,她朝刘天霸轻轻点了点头 刘天霸当下便知晓柳丝兰说的是实话了。 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你还想继续留在刘府吗?” 想了想,刘天霸问。 柳丝兰跪在刘天霸脚下,闻言疯狂点头,那本就含了满眼的泪更是跟落珠儿一般滚滚往下砸:“相公,兰儿入府多年,除了被这桩过往所累做下错事,对府里上上下下都是鞠躬尽瘁,只要让兰儿继续留下,相公您想怎么罚兰儿都行。” 这个时候,她根本不敢提刘宣,因为她和刘天霸都很清楚,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算了。” 大概是她的哭声实在悲戚,老夫人终于起身发话。 “好歹,她还是宣儿的娘亲,今日她所为确实可恶,但也情有可原,就罚她从今往后不得动武,再去祠堂抄经百遍,禁足三月吧。” 不得不说,这惩罚很轻了。 刘天霸看着柳丝兰,始终觉得这样太便宜她了。 柳丝兰一听,如蒙大赦,二话不说,跪着转身便朝老夫人磕头:“谢谢老祖宗,谢谢老祖宗……” 得,已成定局,刘天霸也只能认了自家奶奶的决定。 “行了,闹了一下午了,老婆子累了,香芹,扶我回去休息吧。” 拐杖拄地,老夫人慢慢起身,腰间隐隐有些发酸,真的好久不曾这般动武了。 只是,没想到她居然会是宦红绫! 想到从前雪衣那是对黄灵儿超出的关照,心下不由得叹了口气:为什么偏偏是宦红绫呢?真是可惜了。 一场闹剧总算散了,刘天霸解决完属于家事的这波已觉得脑仁疼,一想到后面还有,更是头大。 原只是午后回来歇个趟儿就回赌坊的,这会儿也半点没有再动的心思,径自回了自个儿院子歇息。 顺便,等人。 先不说宦红绫了,今日誉雪楼出现在岚城、出现在刘府,绝不会是巧合,所以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他解决了宦红绫之后肯定还会回来。 而他要做的,便只有等。 直到现在,他还是不敢相信,雪衣竟然就是誉雪楼啊。 要说,他和宦红绫还真是奇怪。 按照江湖传闻,两人该是见面就你死我活的状况,没想到竟是各自搞了个化名换了个身份,然后一路随行。 说实话,现在想想,还真是够惊悚的。 不知等了多久,久到他被那狗腿子刘二全捶得昏昏欲睡之际。 “老爷、您还在休息吗?” 圆拱门外,刘一德未得吩咐进园子,只能在外候着。 “何事?” 挥了挥衣袖,让刘二全先退到了一边。 “府外有人求见。”刘一德说。 “嗯?” 刘天霸皱眉,随即没什么耐性地打发:“走走走,今天爷有事儿,不见外客。” “可是……”刘一德顿了顿,“听门房说,是四奶奶今日请进来的那位姑娘,还有一位看起来气势逼人的公子。” 咦?这说的,难道是宦红绫与誉雪楼? 刘天霸二话不说自躺椅上下来,拉了拉衣襟,边往外走,边问:“人在何处?” “就在大门口候着呢。”刘一德说。 刘天霸一边走着,一边在心里暗骂,这两人到底在玩什么? 一个明明拜访过的,非要对自家老祖宗动手搞得乌烟瘴气的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另一个明明能跳墙进来的,偏偏走什么大门。 当然,最惊悚地,竟是两人居然一起出现。 果然魔教教主与江湖妖女的玩法新奇,恕他这种商界人士实在无法理解。 心里怨怼再多,脚下依然如生风,踏踏踏地就走到了大门前。 门房此时心头突突直跳。 这一男一女实在是太过亮眼,一身气度啊,实在逼人。 可他就想不明白了,尤其这位姑娘,不是中午进去过的吗?他不记得对方有出来过,怎么这会儿又来拜访一次,还带了一位公子,甚至…… 手里还带了不少礼物。 这,是给之前的失礼补上? “你们在搞什么啊?” 刘天霸还没见到人呢,声音就已经从门的那一头传了过来。 迈过高高的门槛,他一抬头,便看到鹤立鸡群的两人正朝自己微微笑着,忽觉后背一阵发凉,莫名叫人瘆得慌。 明明、该是格外养眼才对啊? “刘老爷,之前失礼了,特意准备了这些过来赔罪。” 宦红绫双手一抬,那包装得整齐的至少八提礼品看得刘天霸顿时目瞪口呆。 嗷,妖女这又是玩的哪一出? 宦红绫发誓,这辈子自己没有哪一次笑得这般勉强,简直嘴角都快僵硬了,顺便余光啊,总是克制不住想狠狠瞪着誉雪楼。 就算雪衣诀是双修功法,她也是要拿到的。 但是不能跟他练。 嗯,她还是记得自己如今已经嫁了人,以及对方是谁来着。 所以自然也没法跟他学了。 那么,在她看来,要想让雪衣诀物归原主的唯一突破点,便在两派的历史渊源之上。 前楼主已然逝去,而在这次醒来之前,她甚至根本不知道雪衣诀上册在雪衣教,那么即便她再怎么不愿,也只能从誉雪楼身上找可能了。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嗯,为了雪衣诀,她决定能屈能伸! 就先听他的话,来刘府道歉,也不算什么难事。 刘天霸被她的笑吓得顿时后退了两步,难以置信的眼神下意识瞟向一旁的誉雪楼,求助:喂,哥们,怎么回事儿?这姐们是中邪了吗? 誉雪楼忍住心中好笑,左手食指心虚地摸了摸鼻尖,说:“她一片诚意,你就收下吧。” 欸?是吗? 刘天霸自诩见过世面的一张脸都快抽搐了,十分想问誉雪楼:哥们,你要是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这妖女刚才还对我家老祖宗动粗的,现在就‘一片诚意’,不敢收,收不起啊! 看人磨磨唧唧的,宦红绫很快失了耐性。 只是脸上的笑依然保持着,眼神却是倏然一愣,挂着礼品的双手往前一伸,直接分别扔到了刘天霸和刘一德怀中。 然后转身,一双眼几乎眯成了一条弧线,假笑道:“誉公子,请问绫儿做的,您可满意了呢?” 绫儿? 灵儿? 誉雪楼被她的笑闪得忽然恍惚了一下。 她的笑是格外鲜活的,哪怕故意矫作,依然能带给人一种莫名的阳光。 加上如今他已知晓,黄灵儿都是她之后,便会时不时地,将如今的她与从前的她进行对比,甚至,试探…… 比如,原本他并未想过与她逛街,买那些礼物赔罪的。 只是看她在一个收拾摊位前驻足问价,一会儿说笑,一会儿苦恼,一会儿狡黠,一会儿得意…… 她眼里的光,真的很迷人。 他想,就算她没有那惊人的美色,没有那举手投足的无限风情,只要她还在笑,她的眼还会发光,自己就会忍不住沉沦…… 直到那时,他才隐约意识到,为什么江湖上会有那么多人在见过宦红绫之后,情难自拔。 第432章 教主的怀疑(2) “满意。” 失神不过一瞬,他应了一声,然后偏过头去,让自己不至于再一次在她面前失态。 毕竟,好不容易才将塑造了自己对成为宦红绫的她没兴趣的形象,可不能再给她送肆无忌惮的筹码了。 而且…… 他也记得,她嫁人了。 从她醒来而他不能带她离开王府那晚开始,放下她,哪怕她是他爱的那个黄灵儿,亦是定局。 只是那时候,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在知道醒来的人是宦红绫之后,两人之间,还会有今天这样的相处。 珍之惜之,珍之重之。 “走吧。” 说完,他勾了一笑,越过刘天霸,率先迈进了刘府大门。 刘天霸也不知又是哪儿惹了这位大祖宗,赶忙儿将手中的礼品扔到了刘二全怀里,刚要跟上—— 就看到宦红绫对着誉雪楼的背影冷眸眯了一眼—— 杀气!绝对的杀气! 然后就看人家云淡风轻地撞了一下他的肩,嗯,挡路了,然后跟着誉雪楼,进了府。 刘天霸看着两位伺候不起的‘大爷’,作为岚城土霸王的真‘大爷’,如今在自家门口这般不受尊重,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 往左看了看,刘二全眼观鼻鼻观心,礼品盒挡着脚下的路;往右看了看,刘一德木木地看着自家主子,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看着自己。 好吧,都是傻子。 刘天霸望天翻了个白眼,深吸一口气,然后堆出一张笑脸:行,都是爷! 这边,当二奶奶知道宦红绫又回来了时,素来冷静的脸上难得生出一股恼意,这个女人,是觉得他们刘府的人好欺负吗? 但是这事儿她不敢告诉老夫人,她今日动了武,直到这会儿还在歇息,可不能再劳心了。 想了想,她吩咐翠儿看顾老夫人,理了理衣裙,然后朝刘天霸所在的院子而去。 而此时刘天霸的院子里,又是怎样一副光景呢? 外头是有些冷了,几个人毫无顾忌就直接进了刘天霸大老爷的‘闺房’,然后各个跟大爷似的找了个角落就开始躺。 对于这两位大爷,刘‘小娘子’更为好奇的,自然是宦红绫了。 宦红绫一进屋,首先便睨了誉雪楼一眼,对方没有回应。 伸手打了个哈欠,她也懒得理,索性就在刘天霸的榻上开始休息。 这几日她马不停蹄,先是回宦红绫处理内务,然后快马加鞭来到岚城,以为可以通过刘府多了解誉雪楼一些,也离自己想要的答案更近一些。 谁知,正巧赶上誉雪楼自己前来访友——姑且这么认为吧。 总而言之,人已经在身边,话也都说开了,后面的事儿慢慢来,现在天大地大,都没她休息休息补充精力来的重要。 至于某个傻子蹲在自己面前,想要看看她的脸到底是不是真的贴了张人皮……呵呵,蠢得都懒得睁眼说他。 誉雪楼看着刘天霸那小心翼翼,深怕惊醒宦红绫的模样,也是不由得扶额。 招了招手:“你过来。” 啧,霸王刘从小到大还没有谁敢对他这般呼来喝去,当时就不想应。 论年纪,他还比誉雪楼大上好几岁呢!凭什么被一个小子支使? 可一想到老祖宗的吩咐…… 算了,做大哥的,理所应当对弟弟宽容点,这么一想,便是再怎么不情愿,心里总算好受了些。 “说吧,来府上又想干嘛?” 虽然勉强说服了自己,可要态度太好,还真对不住他土霸王的名声。 双手捉着腰带,也没正眼看誉雪楼,只是不情不愿地走到他身边,然后昂着头,爱答不理地问着他到底还有何吩咐。 还好,誉雪楼并不在乎他的态度。 慕容后人对自己的忠诚并不是他可以随意支使他们的筹码,如果不是当初以雪衣的身份流落于此,以及眼下肃清教中异己需要绝对信任的力量,他也不会将他们拉入这一趟趟浑水。 不过遇见宦红绫,倒确实意外。 他以为,灵安寺一面,会是最后一次,却没想到,会这么快再遇上、 “出去说。” 看了一眼矮榻之上的宦红绫,他知晓她并未熟睡,只是下意识不想打搅她休息,领着刘天霸便去了外间。 外面声音小些,她若有心却也听得见,省得这个人总想着自己是不是又在算计她了。 刘天霸跟着出去时,正好瞥见誉雪楼无意看宦红绫的一眼,下意识自己也跟着看了一眼,正要回头,蓦地滞住,双眼眨了眨,脑子灵光一闪—— 他是个糙汉,向来不爱什么说书人的什么情情爱爱,痴男怨女,觉得都是捕风捉影故意博人关注的。 饶是如此,当初宦红绫与誉雪楼坠崖殉情,以及借死退出江湖的传闻也是没少听的,不过他当时没信而已。 还记得两人坠崖失踪之事刚从江湖传来,岑玉曾与他闲聊,感慨道,两人若真是一对有情人,能从此远离江湖不再理那些宿世恩怨,也算一件美事。 他还记得自己嗤笑一声,说男子汉顶天立地,岂能为男女私情这种小情小爱捆绑住手脚,誉雪楼成名江湖向来杀伐果断冷血无情,怎么也不像是能做出这种蠢事的人。 如今这么一看,竟是真的! 完蛋! 他当时和三奶奶赌了多少银子来着?就知道不该和那个嗜赌成性的女人打赌啊,十赌九输!惨惨惨! 不,一定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对,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 “你在想什么?” 大概是他走神太久,誉雪楼看他神色不对,忍不住出声提醒。 “啊,没事,你刚才说什么?”刘天霸连忙回神,原本还不满他吩咐的态度这会儿因为心虚,显得稍稍有些狗腿起来。 “我刚才问你,之前给你们镖局下硝石的订单来源,后来可还有追查?” 誉雪楼看他刚才的眼神一副受惊的模样,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什么,只能正事要紧。 “硝石?”刘天霸反应慢了慢,“哦,你说是欧阳子设计我们镖局那次吗?当时不知道那是你的人,后续我让人整理了单子,就全交给朝廷处理了。” “朝廷?” 第433章 教主的怀疑(3) “是啊。”刘天霸还不知他的用意,讷讷问,“有什么问题吗?” “那朝廷可有回复?”誉雪楼问。 “后面的事儿我都没管,好像,就听一全后来说过一嘴,说是那边让镖局不用管了,而那些利益已得,也不需要上缴。”刘天霸说。 “不需要上缴?” 听到这里,誉雪楼不由得皱眉沉思。 如果他没记错,轩辕王曾下令,这种情况必须利益上缴,当然,朝廷会根据情况对受害者予以一定补偿,否则,若有奸商与江湖人以这种方式合作进行利益输送,便会让朝廷在无形之中被架空甚至威胁。 “这件事,你们是上报轩辕王那边处理的吗?”誉雪楼问。 “是。”刘天霸说。 “不过……” 说完,他又顿了顿,略微想了想,补充道:“不过我们轩辕王的人当然不是我们商户所能直接上报,都是将情况禀名州府,州府会有专人着册评级,然后呈报轩辕王。” 这意思,就是没有了。 想到这里,誉雪楼眉头皱得更紧了。 如果在传达轩辕王的过程中,有任何一处被有心人攻破或拦截,则可能根本到不了轩辕王那里了。 这个可能想要再找机会确认一下,只是眼下…… “我记得,这城中曾出现过绣金飞刀?”誉雪楼问。 “是,”刘天霸回答,“岚城可是本朝出了名的有钱,这来往商客、三教九流,鱼龙混杂!要是没一两把绣金飞刀坐镇,可不乱套了?” “那上一次绣金飞刀出现是什么时候?”誉雪楼问。 “嗯?” 刘天霸顿时愣住了,一张憨憨的脸上挂满了懵逼,浓重的眉眼直直看着誉雪楼,似有些没反应过来。 歪头想了想,好一会儿,眼睛倏地睁大,脸色陡变。 “好像,就是在你和灵儿姑娘,不是,和宦红绫来刘府的那段时间。” 誉雪楼顿时沉下脸来。 也就是说,当初他和黄灵儿在客栈遇见的那次,极有可能就是最后一次。 如果真是这样,除了证明阴谋雪衣教的幕后之人不是轩辕王以外,更证明了对方的能耐,怕是不低于轩辕王。 暂定这股势力是朝廷中人,但当今朝廷,能与轩辕王抗衡的力量…… 外人所知,便只有锋王! 然而,别人或许不知,但在他那日探入锋王府,对顾怜影动手之后,顺便将整个锋王的实力摸了一遍。 这个锋王,绝对没有那么大的本事,甚至在那个家里,他的地位还不如顾怜影,完完全全,就是顾怜影的一颗棋子。 可顾怜影又是谁的棋子呢? 幻红楼,在里面又到底扮演这什么身份? 想着想着,视线不自禁飘向了内卧,此时的角度根本看不到宦红绫的身影,可如今也只能盼着,顾怜影与宦红绫之间龃龉,说不定背后,也是有那位阴谋者的参与其中。 而顾怜影既是受命之人,宦红绫,应该与之无关吧。 “这件事,轩辕王应该已经知道了。” 将这些猜想暂且抛下,誉雪楼终于缓色正视刘天霸,说:“这绣金飞刀,普天之下仅七枚之数,轩辕王断不可能任由下落不明。” 刘天霸点了点头,觉得誉雪楼说的很有道理。 尤其硝石之事,轩辕王当时被追杀,阴差阳错之下还被他们这帮人给抓了带到了一线天,就算他不知道绣金飞刀的事儿,也绝对知道硝石的事。 此时事关雪衣教,他不可能不查。 其实这样说来,反而是那幕后之人棋差一招,轩辕王应该早早就防备了! 誉雪楼的眉头自刚才皱起就未曾平复。 又顿了顿,他看向刘天霸,说:“现在,你派人去江湖上打听打听,自那日出现后,其他地方可还有绣金飞刀出现,时间、地点事因,是否为之前便常见的飞刀出没地,整理成册,最好,是能找出出现地点或事由有异常的,越快越好。” 刘天霸也不是个真蠢的,稍微捋了捋便动了誉雪楼的意思。 “好嘞。” 说着,他就要出去招呼自己那帮子手下去收罗消息了。 “等等。” 他还没走到门口,房间里,传来了女人的声音。 也只能是宦红绫了。 “嗯?” 两人闻声,本能齐齐望了过去。 不远处的雕花月门处,宦红绫一身薄纱红衣款款走出。 自恢复楼主身份,她这着装难免带上了从前的习惯,舒适、轻便为主,形制上边多少有些松松垮垮,反正,如今她内力深厚,虽然天冷了,能不吹风就不吹风,总归也是不惧寒的, “咕嘟。” 是刘天霸没出息的咽了口口水。 也不怪他啊! 从前黄灵儿裹得严严实实,不擅红妆都能叫他看得入迷,如今出现在眼前的,可是绝当风华的江湖第一美人啊! 那举手投足的,要想迷死谁,那还不是轻而易举? 哦,别说脸不一样,就算人天天换脸,有此等风情,跟长相已然关系不大了。 这边,誉雪楼交代完事儿刚恢复冷面的一张脸,在见到宦红绫,尤其听到刘天霸那没出息的吞咽声时,不能黑上了几分。 还没思考,人已上前一步,堪堪挡住刘天霸的视线。 然后听见他问:“楼主有何指教?” 宦红绫向来是知道如何精准利用自己的女性魅力的,尤其她刚才确实是眯了眯,身上多少带了点儿慵懒的味道,最是美人春睡,令人着迷的时候。 没成想,这誉教主果然是个冷淡的鬼,一点儿被惊艳的模样都看不出来,白瞎了浪费感情。 “刚才听你们说要收集情报,请问你们是不是忘了,论情报,这里谁才是好手?” 调戏只是顺便,宦红绫当然不会在这中小事上过分纠结,刚才听了硝石、绣金飞刀的事儿,誉雪楼想到了什么,她大概也能猜到。 当下,于她幻红楼而言,顾怜影背后有人这事儿已是板上钉钉,明面上,轩辕王最大的政敌是锋王,顾怜影既是锋王之女,料想脱不了关系。 也就是说,现在她与誉雪楼,可能在查同一个敌人。 那,当然是要合作啦! 第434章 刘天霸的心事(1) 宦红绫此言一出,惊得誉雪楼、刘天霸相视一眼,然后齐齐看向宦红绫。 “楼主的意思,是愿意为我等提供情报?”誉雪楼问。 只见宦红绫轻轻笑了笑,手指勾了勾耳后的长发,脸上闪着得意的笑,说:“谁叫本座现在有求于教主,自然,得多洒点儿人情出去?” 誉雪楼可不信,这女人的帐,算得比谁都精。 “你要什么?”誉雪楼问。 宦红绫先是一笑,随即撅起了嘴,摆明了一副无辜楚楚的模样:“怎么,教主不信我?” 她这模样,实力诠释什么叫做勾人的小妖精。 还好,誉雪楼经验丰富——虽然是黄灵儿,不过在他眼里,黄灵儿时候的她可比现在这样故弄风情更吸引自己。 “倒也不是。”誉雪楼说,“只是想着,楼主出马不过是想获得第一手消息吧。” “嗯?” 刚还得意卖萌的宦红绫见被人拆穿了心思,表情僵了一瞬,随即觉得好生无趣,撑着月门的手终于放了下来,眼神也跟着变得失了不少兴趣。 “教主果然厉害,不过就算是这样,比起找刘天霸,找本座绝对是更好的选择。”宦红绫有些无聊地开始拨弄指甲了,跟聪明的男人卖弄心眼,还真是件挺没意思的事儿的。 无辜的刘天霸莫名被怼,竟生出想要一争长短的心思。 不过只是一瞬。 毕竟,术业有专攻,他刘天霸比财,这陛下都可能要输给他,可比情报……好吧,他宁愿花钱买。 “那楼主那边,要多久?”誉雪楼问。 这便是达成一致了。 宦红绫满意地笑了笑:“看本座什么时候有空,去楼中吩咐一声就可以了。” “那楼主什么时候有空呢?” 即便知道她又在挖坑,誉雪楼也知道,流程总是要走一下的。 “这个啊,当然要看教主的了。”她笑着说。 誉雪楼毫不意外:“说吧,什么条件?” 虽然这话与先前的意思一样,只是眼下宦红绫总算报了在巷子里的仇,这会儿,她才是掌握主动权那个。 “本座来此,就是想知道刘府与雪衣教的关系,毕竟,本门与贵派的恩怨还没了解,教主这边有什么助力,本座先行了解一下,也算知己知彼吧。” 就这样? 誉雪楼心下稍安,至少,她对刘府没有真的心存恶意。 但是刘天霸顿时就不淡定了:“不是,你们两个大佬斗法,干嘛要把老子拉进来?” 无奈啊,他只能可怜巴巴地看着誉雪楼,说:“老大,放刘家一条生路吧。” 誉雪楼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刘天霸的脑子还真不配他的年纪,要不是怕对方恼羞成怒,还真有伸手在人脑袋上薅两把的冲动。 眼底带着他自己都想不到的柔意,轻声同宦红绫说:“当时走火入魔才会变成雪衣的模样,本就无心骗你,不信,你好好想想。” 嗯? 宦红绫微愣,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不过转瞬一念,回忆起自己刚从崖底醒来时,看到一个要杀自己的小毛孩儿,还以为自己走了什么穿越弃妇剧本。 现在想想都是格外滑稽的事情,甚至连她自己都觉得惊诧,原来,若是没有从幻红楼走这么一圈,她的性格居然是那个模样。 当然,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对上誉雪楼的目光,她第一次开始认真回想只属于‘黄灵儿’一个人的时光。 雪衣,从来都是与她不亲近的,甚至逮着机会就会对她冷嘲热讽。 那个时候,她什么都不知道,傻乎乎的只以为是一个孩子对想杀死自己的母亲的仇恨,如今细想,原来他对自己的态度,从来就没有掩饰过。 不叫她娘,连姑姑都不乐意,她想过以长辈的身份支配他,但往往成为被支配。 到后来,仅存穿越者记忆的她完全成了他的附属,离不开他,舍不得他,把他当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然后,失去了他。 但正如他刚才所说,两人相遇伊始,他就从未掩饰过自己的身份,甚至连谎话都很少有,到如今,她一点也不难猜想,当初她问他名字的时候,他为什么说自己叫雪衣。 眼神闪了闪,自诩厚颜无耻的宦红绫终于有些心虚起来,但还得嘴硬:“我可没问你这个,誉教主最好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谁知,誉雪楼轻笑一声,假装没听出她的心虚,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关于本座与刘府的渊源,曾经的雪衣,也没有骗你。” 哦?是这样吗? 宦红绫终于回想起来,当初雪衣入住刘府的理由,是祖上与刘府有渊源,所以才…… “可这个答案,本座不满意啊!” 宦红绫白了一眼,表示很不开心,这样的答案实在没有价值。 “楼主,你若想知道更多,咱们确实需要彼此信任,要是一口气把你的求知欲都满足了,本座,不就也失去了后边谈判的筹码?” 在商言商,誉雪楼看宦红绫不肯松口,也只能强硬一下了。 两位大佬你来我往,刘天霸全程在线吃瓜,这样的你来我往着实没意思,不过看誉雪楼这最后一句有戏,连忙趁热打铁: “楼主,您先干活,买情报的钱,我们刘府出,您瞧着行不?!” 宦红绫这不悦,这一趟等于什么也没问到,但是话都到这份上了,而且人家也不是没能力搞到情报,是她自己站出来的,所以,适可而止这种事儿,她也是知晓的。 “好啊,不过刘府的钱我就不要了,既然是誉教主要的情报,这钱自然得某人出。” “没问题。”誉雪楼一口答应。 “行吧,本座时间也挺赶的,你们继续忙,我先去派任务了。” 说完,宦红绫懒懒打了个哈欠就要往外走。 “辛苦楼主了。” 誉雪楼随口客套,只看到某人抬手扬了扬,长袖顺着落下,露出那满臂皓白。 宦红绫才刚出了院子,迎面便看到二奶奶急匆匆走来。 二人狭路相逢,二奶奶一见到她,顿时脸色微变,即便这朝代的衣服并不贴身,宦红绫依然看出了她已警戒起来。 “见过二奶奶。” 第435章 刘天霸的心事(2) “见过二奶奶。” 宦红绫微微颔首,便算打过招呼了,也不停留,然后就要继续前行。 二奶奶倒没想过刚在府里大闹一场之后,此女还能这般厚颜无耻,笑得毫无悔意。 “你站住!” 没想到,她不找人茬,人家却没打算这么轻易放过她。 脚步闻声稍顿,已错身而过的她不得不转身,娇媚的眼神带着甜甜笑意看向二奶奶:“二奶奶还有吩咐?” 她这样的语气听在二奶奶耳中全是挑衅,可她知道,她不是对手,只能恨恨道: “我不管你是黄灵儿,还是宦红绫,如果敢对刘府不利,就算拼了一死,我也绝不会放过你。” 这等狠话,宦红绫实在听得太多了,相比之下,二奶奶这种,还是缺了点儿自信。 “二奶奶放心,好歹刘府也收留过本座的,虽然幻红楼没什么有恩必报的江湖规矩,但就目前来说,我,并不是刘府的敌人。” 说到这里,她又停了停,继续:“毕竟,正主儿找来了,本座又何必迂回绕远路呢?” 不等二奶奶理解她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宦红绫已没有多余的话,扭着小蛮腰,很快消失在长廊尽头。 而这边,等宦红绫离开,誉雪楼终于可以同刘天霸说正事了。 “之前并不想将刘府牵扯进来,但如今的雪衣教,我也不知该信任何人,给你们添麻烦了。”誉雪楼一脸抱歉地同刘天霸说。 刘天霸一下子怔住。 要知道,他可是从小就知道自己这一脉背负这何种使命,甚至哪怕当初并不知道雪衣是誉雪楼,只‘慕容千雪’这一个名字,足够让他明知雪衣教是江湖魔教,也是说什么做什么,绝不质疑。 如今,对方同自己抱歉? 不知怎地,他竟有些为小时候被灌输这种思想时的倔强而有些心虚起来。 “你、你不必这么说。” 刘天霸不是个会说话的,誉雪楼忽来的温情让他一下子有些结结巴巴起来:“其实我也希望,这样的使命能到我辈终结,一想到小时候为这莫名其妙的祖训挨过的揍,有点心疼我未来孩子。” “未来?” 誉雪楼下意识嘀咕了一下,毕竟,刘府不是有刘宣吗? 刘天霸并没有意识到,反而点了点头,说:“是啊,其实这次你们过来的也真巧,再过一个月,我就要成亲了。” “成亲?”誉雪楼一怔。 好像,是听说过他还有一门正经的亲事,只是对方年纪尚幼,这才家里都有三房小妾了,嫡妻却还没过门。 只是嫡妻必然要生嫡子以便继承家业,难怪刘宣…… “其实……你觉得,我该糟蹋人家小姑娘吗?” 不知怎的,大概是正好说到,又或者是这些事儿难得憋在他心里太久了,府里无人可说,才让他这种素来敞亮性格的人好不容易找到个倾诉的口子,便有些憋不住了。 誉雪楼自己也没想到,怎么忽然就要听人说心事了,但看他一脸愁容的模样,觉得就算听听,似乎也无妨。 “怎么了?”他问。 “我已经三十岁了。”他说。 语气中,带着点儿怅惘。 “然后呢?”誉雪楼继续问。 “然后……呵!” 正说着,只见他转身,便朝置物架后面翻出了两坛子酒来,随手扔给了誉雪楼一坛,然后粗鲁地揭开坛封,‘咕嘟咕嘟’一下子饮了不少。 ‘咂’了一口坐下,再抬头,他的眼睛已经红了半圈。 看着誉雪楼,说:“子曰,三十而立,你说我是走了哪门子的狗屎运,娶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当媳妇儿?” “十五六?” 誉雪楼倒是听说他订下的是位小妻子,却也不知,原来他大了人家这么多。 “你若不想娶,为何不早些时候退婚呢?”誉雪楼问。 “那时候不懂事啊?”刘天霸又喝了一口,“就是看着那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觉得真的可爱,就说想把这妹妹带回家去,日日看着,谁知我那未来丈人怎么想的,听我这么一说,非缠着定下了这门亲。” “这么说,你们见过?”誉雪楼问。 “是啊,她那个时候才不到两岁,走路一颠一颠的,头发也不多,就扎两个啾啾,要知道多嘴那么一句,就害人家小姑娘陪我这个糟老头子过一辈子,打死我也不会开那个口。”刘天霸神情落寞,竟似真的悔恨。 当然,誉雪楼看着这个虽然年长于自己,但始终保持一颗赤子之心的刘天霸,觉得‘老头子’这三个字,实在与之不搭。 “这我倒想不通了,怎么会有父母愿意将一个这样两岁孩童许配给十七岁的少年,这不是摆明了让你等吗?”誉雪楼疑惑。 “是啊,我当时就拒绝了,可是后来,我那老丈人死了,我爹娘也死了,两家长辈临死前就放心不下我们两,还能怎么办呢?” 不知不觉中,刘天霸已喝了不少,若是换做平时,这点儿量当然算不得什么,然而举杯浇愁愁更愁,就这么会儿功夫,他的舌头都有些捋不直了。 “在她及笄之前,我不能娶妻,这是小事儿,我不在乎。”他说,“可我知道,不能耽误人家姑娘,所以,就有了刘宣。” 说到这里,他甚至‘咯咯咯’笑了起来,满脸写着不懂问誉雪楼:“你说,当初也就算了,她一个普通的商户,进我家门勉强门当户对吧,但现在他们是皇商啊!怎么能允许自己女儿还未进门,这未来夫婿就有了嫡子呢?” 他这话说的没头没尾,誉雪楼却是懂的。 刘天霸的未婚妻还未过门,他却有了庶子,这个时候女方就算是退婚,也不会坏了名声。 却不知这庶子,是刘天霸有意为之,还是阴差阳错了。 “可是吧,你看!” 酒坛子往桌上重重一放,他看着誉雪楼,眼神里满是委屈。 誉雪楼刚疑惑,就见刘天霸直直朝他扑来,将他整个儿抱住,满嘴酒气:“我就是个混蛋!” “还好吧。”誉雪楼试图安慰。 “呵呵,因为啊,我后来才发现,我不是不喜欢小姑娘!” 第436章 我来接你(1) “嗯?”誉雪楼知道是不能跟醉酒的人讲道理的,只能顺着他说,“又怎么了?” “我只是,有喜欢的姑娘了。” 说到这里,刘天霸一把将誉雪楼推开,想要喝酒,可他坛子里的已经没了,什么都顾不上,直接就抢了誉雪楼那坛。 “我真是个混蛋啊!”他说。 “曾经,我为了不耽误人家小姑娘,纳了三房小妾,还弄了个庶子出来,为的就是让对方主动退亲,你说,谁家长辈愿意自家十几岁的姑娘给人当嫡母的?可是,他们居然不同意!” 说到这里,刘天霸大大的眼睛里装满了疑惑,向誉雪楼求助:“你说我到底有什么好?难道他皇商的姑娘还怕嫁不出去?” “也许,他们看中了你别的。”誉雪楼对他的前言不搭后语没什么感兴趣的,现在,他已经在考虑,要不要找府里其他人帮忙处理一下这个醉汉。 “我以为,是不想娶小姑娘,不想耽误人家小姑娘,我是一片好心。呵……” 最后一声冷笑,可以说故事不少了。 “我就是个混蛋!” 得,又回来了。 誉雪楼无奈,只能开始半搀扶着想将这个不知是真醉还是憋久了借酒撒疯的人给扶回床上去。 “为什么、为什么她是个小姑娘。”刘天霸喃喃道。 “我就是个伪君子,咯咯咯咯……” 看来是真疯了。 “老子要是再年轻十岁,老子——” 刘天霸忽然一声暴起,双眼通红:“没有如果,没有假设……” 说完,刘大官人身体一软,乖乖地再次倒在了誉雪楼怀中。 “想她,我好想她,可是,我不敢找她。”带着幼鹿低低的呜咽,刘天霸这个人粘在了誉雪楼身上。 “就算年轻十岁,我也不配,我……有妻了。” 说完最后一句,誉雪楼只感觉到肩头一沉,面前这个人这会儿是真的醉过去了。 并不轻松地将人扶到床上,誉雪楼从那零零碎碎的话语里总算听出来了。 他喜欢的人,也是个小姑娘,却不是他的未婚妻。 唉,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刚刚好的人呢? “你来照顾他吧。” 不知什么时候,二奶奶已经进了房间,此时正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誉雪楼照顾着自家小老爷。 之前没上去,主要是没找到搭手的时机。 这会儿誉雪楼一说,她连忙接手,才过去,就被刘天霸一把抱住。 “对不起,我就是个懦夫!” “为什么遇上你的时候,我已经这么老了……” 喃喃完这一句,刘天霸终于彻底沉沉睡了过去。 这些日子,他无处宣泄的愁惘,也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发泄了出去。 二奶奶从容替他捻好被角,默默在心底叹了口气,脸上却带出了几分笑来。 京城那边一直拖延婚期,说朱小姐年纪还小,她家小老爷便也不着急,却没想到上个月说同意就同意了。 彼时刘天霸还未回来,老太太自然是喜不自胜,因为这桩婚事,刘天霸三十未有正妻也是岚城的一大笑话,可谁知道,才回来的小老爷一听着消息,整个人彻底傻了。 别人也许看不出来,但她打小跟在他身边的,如何能不知道这次回来,以及知道即将成亲之后的他,时常会出神。 他脾气不好,整个岚城没几个敢惹他的——迄今为止,大概也只有老太太能将这猛虎降成一只小猫咪。 因此,包括她在内,都不敢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而老太太那边,似乎,也看出来了些,只是不知道具体为何罢了。 原来,他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刚才她在外面,已将他所有的醉话都听了进去。 不想娶刚及笄一年的朱小姐,却喜欢了另外一个小丫头,这个丫头是谁,其实,她大抵已经猜到了。 毕竟,他们一起出的门,如今却是小老爷一个人回来。 唉! 她涤了条暖帕,小心翼翼地替刘天霸擦了擦脸和脖子,不由得开始思量,是不是要告诉老太太了,他刘家家大业大,不就是得罪个皇商吗,总不能让小老爷一辈子不开心吧。 誉雪楼看刘天霸有人照顾,便出了门,要往老太太那边去。 天色将晚,老太太久违地动武之后,身上的骨头啊开始隐隐作痛,然而这些,都无法阻止她去思考今日所发生的事。 “老太太,有位誉公子说要找您。”正休息着,门外传来小丫鬟的一声通报。 “誉公子?”翠儿疑问,看了看帐子里的老太太,也不知是否该打搅。 正犹豫着,老太太的声音传来:“快请进来。” 说着同时,帐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翠儿知道她这是要会客了,连忙上前伺候。 今年的秋冷得比往年早些,老太太身子骨不好,屋子里更是早早就燃起了暖炉。 誉雪楼一进来,便感觉到一股温暖的气流迎面而来。 “老太太。” 躬身揖了揖,老太太同翠儿交代了两句,便让其他人都退出了房间。 直到这温暖的小楼里只剩下老少两人,却见誉雪楼再次上前,直走到老夫人跟前,一撩衣摆,双膝跪地,郑重地磕了个头:“慕容奶奶。” “哎哟,你这是做什么?”老太太见这阵仗,当时就有些换了,连忙起身就要扶他。 也没等她出手,誉雪楼已经站了起来,一脸愧疚:“今日,是雪楼连累奶奶了。” “傻孩子,说的什么话。” 老太太宽厚的大手一把拉住誉雪楼将他领自身边坐下,一双周围布满沟壑的眼在此时含着满心的关切,细细打量这誉雪楼的一眉一眼。 “好、好,”老太太忍不住拍了拍他的手,“我们家玉哥儿啊,就算长大了,那也是一表人才,没给你娘丢脸!” 这样直白的夸他长相,倒让素来冷静淡漠的誉雪楼凭空生出几分不好意思来。 “您近日身体可好?灵儿、不,是宦红绫,今日的事,是她得罪了。” 哟?这是替宦红绫道歉? 哪怕对那妮子的气还没消呢,老太太的八卦之心崛起得更为厉害! “你们,这是吵架了?” 第437章 我来接你(2) “你们,这是吵架了?” 誉雪楼先是一愣,然后立刻解释:“不是,不是您想的那样。” “既然不是,那你也别替她道歉,老婆子这骨头,可快被这丫头给整散架了,不原谅!”没想到,老太太还是个顽皮的。 誉雪楼当然也知道,他帮人说好话是没立场也吃力不讨好的事,可在这世上,他没剩下几个亲人了,而慕容奶奶,绝对算重要的一个。 他不想…… 唉,为什么直到现在,在知道宦红绫就是黄灵儿后,他又犹豫不决了呢? 明明早就决定了,不管黄灵儿是否还能回来,只要她知道真相不再恨他,就可以从此相忘于江湖的,他当他的教主,她做她的王妃。 幻红楼和雪衣教的恩怨,等他了结完自己的使命再行了解。 却,因为两人实则为一人,那好不容易定下来的心再一次蠢蠢欲动。 明明如今的他,对他不屑一顾,而他,也是用尽了克制,才能勉强维持那一点可怜的尊严。 “奶奶……”无奈之中,他还是哄了一句,倒是久违的有些撒娇的意味了。 老太太的嘴角扬的更厉害了。 只是很快,她想到今日看宦红绫时对方的眼神,与昔日的黄灵儿全然不同,不禁有些担心和怀疑。 问:“你先同奶奶说,她,真的是灵儿姑娘?” 这个答案,就算是誉雪楼自己也是没有十成把握确定的。 “我也不知道。” 无论宦红绫是说谎还是事实,从前粘着雪衣,只把雪衣当亲人的那个纯粹的黄灵儿,是真的没有了。 “唉。”老太太终究是忍不住叹了口气,“雪楼啊,先不论是不是吧,如今你若还想着报仇,就该将这些心思都收一收,我看她如今的性子,确实不适合了。” 当初,她还真的挺喜欢黄灵儿的,就连亲孙子吵着闹着喜欢,都给她一拐杖打了回去。 “雪楼知道的。”誉雪楼说。 这个话题聊着聊着就是有些沉闷,誉雪楼也不想说了,吸了一口气,脸上终于努力堆出了笑来:“慕容奶奶,其实我这次过来,主要是找天霸大哥帮个手,顺便,也看看您老人家,我想,您一定想知道您的雪楼如今长什么模样了。” 老太太一瞧着就知道他什么心思,点了点头:“好好,能来看我就都好。奶奶老了,也不知还能活几年,有什么事儿啊,就去找毛毛,对了,你知道毛毛成亲的事儿吧,这次过来,喝杯喜酒再走?” 誉雪楼抬眸,看着一心想喝那孙媳妇儿茶的老太太,又想起刚刚还白日醉酒的刘天霸,心知后者什么也没说……大概,是说了也没用吧。 “这是自然。”誉雪楼说。 “好,那你再同老婆子讲讲,这段日子都忙些什么去了,之前的伤好些了吗,还有灵儿……” 两人就这般闲聊着,直到翠儿来说晚膳准备好了都没有停歇。 · 幻红楼在岚城自然也是有据点的。 她寻了个隐蔽处,才放出信号没多久,便有楼中人前来谒见。 “参见楼主!”两名楼中女子一看到她鬓角红莲,便知楼主过来来了! “楼中近日可有什么要紧事?”宦红绫问。 “禀楼主,楼中一切安好,不过前日,有江湖人士报称,在京城西郊发现一具尸体,死状可怖,听说,是魔教的左护法。” “魔教?” 在江湖共识中,魔教便是雪衣教。 宦红绫闻言,眉头微微动了动,又问:“那誉雪楼那边,可有其它动作?” “早前魔教发出追杀令,命各地教众活捉左护法,如今看来,应该不是他们所为。”那属下说。 宦红绫点了点头。 看来,雪衣教现状也不比她幻红楼好多少,不知多少阴谋堆积,多少仇敌环伺啊。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去查,是谁在背后帮我们。”宦红绫缓缓眨了眨眼,唇角微扬,“顺便,再去帮本座查一件事。” “请楼主吩咐。” “关于轩辕王的绣金飞刀……” 等到吩咐完,两位探子离开,宦红绫走出暗巷,入目便是满街的灯火。 岚城不愧是个好地方,这热闹与繁华,比之京城也是不遑多让的。 可是,这是她作为宦红绫,久违地静下心来,好好地看着这人间烟火,眼睛不知怎的,莫名有些酸涩起来。 怎么办? 忽然不想回刘府了。 此时,她身边人来人往,有少男少女,有一家三口,有行走商贩,有乞儿过街。 明明,这川流不息的大街上,没有一张是她熟悉的。 可在这一刻,就是想停下来,好好看一看。 “姑娘,买朵花吧,您戴着肯定好看。” 她这边正出神着,一位老妪顺着人流已走到她跟前,胳膊上挂着竹编的手篮,里面,是各种手工制的头花。 一看就粗糙。 “我难道不好看吗?”宦红绫看着老妪,眼神没有半点温度。 这忽来一下子,老妪顿时就被问住了:“不是,当然好看。” “既然我好看,要你这花作甚?”她说。 老妪还没反应过来,又听见她继续:“若我不好看,戴了你这花,怕是也美不了。” 这一来一回,针对一位老者,可以说得上是欺负人了。 好半晌,人家才反应过来,这是在说她的花儿丑。 不敢与客人争辩,老妪只当吃了亏,弱弱地收回原本期盼的目光,换了个方向,就要去寻找新的客人。 “不过……” “嗯?!” 老妪胳膊忽地一紧,竟是宦红绫又拽住了她的花篮。 不懂。 却见宦红绫的眉眼缓缓弯起,那张原本还有些木讷的冰山脸瞬间如春风化雨,一下子活了起来。 “本姑娘天姿国色,也不是你这丑死了的花儿就能压得住的!” 说完这么一句,她自腰间掏出一粒碎银子,在掌心点了点,依然傲慢地看着老妪,问:“这些,这一篮子,够吗?” 老妪反应是慢了些,傻了半天,直到宦红绫即将耐心告罄脸色已变,她连忙接过那银子,将整个篮子都塞给了宦红绫:“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第438章 我来接你(3) “赶紧走吧。” 宦红绫可没兴趣跟人客套,拎着篮子转身就走。 “姑娘!”老妪高兴坏了,顿时忘了她刚才那不可一世的态度,反而贴心在她身后喊着,“看这天儿快下雨了,姑娘要是没带伞,还是早些回去吧。” 宦红绫拎着那与她极不相配的篮子,也没回头,只是随性抬手挥了挥,径直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本就是漫无目的,她走着走着,忽然发现这地方有些眼熟。 可不就是仙女桥吗? 那日七夕,身为黄灵儿的她,第一次真真切切地认识了誉雪楼。 也是那个时候,属于傻白甜的她,居然因为英雄救美这种狗血情节,第一次对誉雪楼动心。 啧,也就是小丫头没见识,换做她…… 额…… 好像,换做她,根本不需要某人出手相救,也就更别提什么没见识,轻易就被一个男人蛊惑了。 果然啊,女强人不配英雄救美! 可是为什么想一想,还忍不住有些得意呢? 此时离宵禁还有两个时辰,正是最热闹的时候,不过也只是寻常日子里的热闹,当然比不得七夕那晚。 仙女桥边是个做生意的好地方,桥头两端都是各色的小吃摊、玩具摊,耳边全是商贩们的叫卖声。 在宦红绫的记忆中,鲜少有这种体验民生的机会,至于黄灵儿曾有的那些—— 说实话,即便她知道本质上不该分彼此的,在她心底,并未真正的认可黄灵儿是她自己。 只是,在只属于黄灵儿的那半年时间里,没有处心积虑,没有举步维艰,那没心没肺只为点儿不安与孤独而没有安全感的单纯人生,对现在的自己,多少还是有点儿影响。 其实,她认为这种影响是好的。 差点啊,就忘了自己。 而忘了自己这件事,现在想来,也是极为可怕的。 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释然的笑意,她拎着篮子就这么漫无目的地沿着河边走着,终于,找到了两个铺位之间,一处空地。 她把篮子往地上一放,然后整个人蹲到后面,看着人来人往,听着两边商贩们的努力叫卖,想了想。 “送绢花啦,谁家有小孩儿的,免费领取,先到先得,送完为止啦!” 堂堂幻红楼楼主,竟就在岚城的大街上,开始学着市井小贩一般,就地叫卖起来。 她长得好看,又夹在两个铺位之间,还没吸引客人的注意,倒先引起了旁边临时同行们的注意。 “姑娘这是头一次出来?” 蹲在宦红绫左边的是一位卖小灯笼的大哥,此时他的摊位上只剩下一两盏松鼠灯与荷花灯,还有一盏点亮的兔儿灯。 他本是打算收摊了的,没想到旁边忽然多了一个摊主,还是个仙女似的人物,忍不住就想搭讪几句。 “小哥哥好啊。” 宦红绫笑眯眯地转过头来,一点儿也不拘谨,极为热情地同回应了一声。 只要她愿意,她的声音可以甜得像那刚从蜂巢里挖出来的鲜蜜,甜丝丝地,让人听着听着,不自觉便化作一股春水,愿无条件逐她而去。 果然,那大哥先是浑身一酥,感觉整个人骨头都软了,然后对上人家俏生生的一张脸,嘴巴张了张,半天也不知道该再说出什么话来。 “免费的?” 这边还没等大哥从仙女的惊艳中回过神来,已有听到叫唤的妈妈领着拿着风车的小孩儿走到宦红绫的摊位前问询。 “是啊,小朋友好可爱啊,阿姨送你朵绢花儿好不好?” 她自然也不会刻意去勾搭一个商贩大哥,有了生意自然连忙专注起来,从那篮子里挑出一朵丑得相对不那么明显的,朝小孩子递了过去—— “这个好看,给你。” 那妈妈本就是抱着占便宜的心思过来的,没想到还真送,连忙怼了怼小孩儿肩膀:“快拿啊。” 小朋友有些犹豫,但这花儿确实好看,踟蹰了一小会儿还是接了过来:“谢谢姐姐。” “哟,小朋友真乖!” 她明明是自称阿姨的,没想到这古代的小朋友这是这般会说话,长大一定会嫁个好郎君的。 想了想,她又挑了一朵出来,这次是直接塞到了小孩子手中,说:“姐姐很喜欢你,看你投缘,就多送你一朵。” “谢谢谢谢。” 妈妈一看,这姑娘还真是大方啊,不过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 她虽然爱占点儿小便宜,但也知道做人不可贪心,尤其这姑娘这么好看,看那衣着眉眼,就不像个行街走贩的,怕是个不会管家的小姐出来闹着玩的。 想了想,她再次道谢,拉着小孩儿就要走。 小孩儿手里拿着两朵花,一时间那风车就有些拿不住了,稍一犹豫,她递了过去:“姐姐,谢谢你的花,我这个送你。” 宦红绫一愣,没想到还能收礼物。 微微一笑,她从容接了过来,吹了一口气,让那风车鼓鼓地转了起来,同小孩子挥了挥手,目送她的离去。 很快,她手里拿着风车,又开始继续叫卖。 不过这一次,她旁边的两位大哥也一起帮忙喊,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卖灯笼的已经将自己的摊位收了,而旁边那位卖糖葫芦的稻草杆上,只剩下最后一根。 有了两位帮忙,小朋友们来的那叫一个络绎不绝,没一会儿,那篮子里的花就送了干净,她起身时,眼前只剩下一只空篮子,和手中的小风车。 “姑娘这是要去哪儿啊?天就快下雨了,需不需要送姑娘一程?”那卖灯笼的大哥一直在旁边候着,就是在等这个时候。 “不用了,我还想再逛逛。”宦红绫微笑着拒绝。 “姑娘,我看你累了这么久了,要不要吃根糖葫芦吗?最后一个了,送你的。”另一边,卖糖葫芦的大哥也从杆上摘下最后一根递到宦红绫面前,脸上堆着真诚的笑。 其实两个人都没有恶意,宦红绫还是看得出来的。 “那谢谢啦。” 宦红绫开心地笑着,毫不客气伸手就从那卖糖葫芦的手里接了过来。 那糖葫芦被糖衣包着,晶亮亮的,哪怕是夜里,这光泽,也能看得人垂涎欲滴。 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这样的东西了。 第439章 王妃请自重(1) “姑娘真的还要再逛逛吗?现在起风了,怕是要不了一刻钟就要下雨了。”卖灯笼的大哥忍不住关心,这一看就是没有带任何雨具的。 “不用,我住的很近,今天谢谢两位大哥了,就不用送了。”宦红绫说完,起身就走,左手风车,右手糖葫芦,地上的竹篮是理也没理。 两位大哥想跟上护送,可相视一眼之后,谁也没有再动。 风是越来越大了,宦红绫手中的风车转得飞快,甚至发出忽悠悠的声响。 全然顾不上,只见她一口一个,正满意地吃着那糖葫芦。 唔,够酸,够甜! 真的好吃! “明天可以再出来买。”她一边吐着山楂核,一边想着得吃几天才能过足瘾。 “下雨了,下雨了!” “笃、笃笃、笃笃笃……” 风愈来愈大,不知什么时候,就夹着那雨滴开始在空中肆虐起来。 宦红绫的头发也被吹得飞了起来,手中的风车简直快转散架了,下意识地,她将风车护在了胸前。 只是很快,衣服、脸,头顶,无一处不开始遭受风雨的袭击。 地面很快便被雨水浸润,又因那些商铺或民宅门口的灯笼,在积水的洼处泛着波澜的光。 宵禁的时辰快到了,街上早就没几个人了,就算有,也多是带了雨伞或蓑衣的,宦红绫身边人来人往,无不行色匆匆,不是赶回家的,就是躲雨的。 而她,就想一个傻子,把风车塞进了衣服里,抬起头,看着空中飘洒的雨水,心底竟是从未有过的痛快。 “哈哈、哈哈哈,再下大一点啊,再大一点啊。” 她张开双臂,仰着头对着天空大声笑着,任由那愈见疯狂的雨点打在她的脸上,落在她的发梢,最后淋得她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 开心,真开心! 畅快,是真畅快! 就这么一生无为,任凭雨打风吹去,似乎也无不可。 可是为什么明明在下雨,却觉得脸上热热的,是不是如果没有恢复记忆,只做一个单纯的黄灵儿,会幸福的多? “嗯?” 她紧紧闭着眼,依然能感受到身边的风,耳边的雨。 可是,明明刚才还淋漓在她脸上的雨,这会儿却好像一下子归了虚无? 伸手抹了一把,她依然抬着头,却睁开了眼。 一把雨伞,不高不低地,堪堪替她挡住了迎面而来的风雨。 是谁? 下意识转身,便是一身红黑映入眼帘。 对方身量高大,此时也被雨淋湿了大半,衣服贴着肉,能明显看到对方肩膀胸膛的起伏。 抬头,她便看清了他的脸。 刚才还一脸懵怔的神色在看到他后顿时垮了下来:“怎么是你?” 誉雪楼难得邪佞地勾了勾唇角,说:“那你以为是谁?” 宦红绫满脸不屑,转身迈着步就向前走,身后的雨伞也自觉跟了过来。 她却说:“本姑娘这般天姿国色,献殷勤的人一抓一大把,当然想要谁就有谁?” “那还真是抱歉,楼主身边,现在只有我。” 誉雪楼说着,又上千了些,尽量,让这柄不大的伞能遮住两人的风雨。 “你怎么来了?” 对于这样的示好,宦红绫向来欣然接受,做人嘛,何必同自己过不去呢? “我来接你。”誉雪楼说。 “嗯?” “唔。” 前者脚步一顿,后者差点就撞了上去,濡湿的肩头看看抵在了某人胸前,隐隐约约,还能感受到一点点来自肌肉的弹性。 啧,世风不古啊,一个长得这般好看的男人穿这么少走在大街上,也不怕那些个有贼心更有贼胆的婆娘当街抢汗吗? 忍不住,她开始脑补这一画面,真是越想越觉得趣味十足,浑然不觉自己上扬的嘴角,因他那句‘我来接你’,再感受不到秋雨的寒冷。 一路无言,两人回了刘府便是各自进了屋。 哦,为了避免这某些人不听话胡作非为惊到这府中的主子或下人,二奶奶极为谨慎地将他们两都安排在了刘天霸住的主院中,不过一个楼上,一个楼下。 住在楼上的,自然就是宦红绫。 “叩、叩、叩。” 她这边才洗了澡换了衣裳,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谁?”宦红绫问。 “二奶奶听说姑娘淋了雨,吩咐奴婢送来一碗姜汤。”是个丫鬟在说话。 宦红绫抹好腰带,又披了见外衫,这才将门打开,也没请人进来,直接拾起托盘里的姜汤便灌了了底净。 “好了。” 将碗往托盘里一放,她就要关门。 丫鬟正要退下,她忽地发现,那托盘上,似乎还有一道痕迹。 “等等。” 又将门拉开了几分,她问:“给楼下的公子也送了?” “是的。”丫鬟回答。 “嗯,下去吧。” 含着心事,她缓缓将门关上,然后走到床边,继续拿起那块方巾搓头发。 誉雪楼对她的态度,真的很奇怪啊! 之前完全被恨意遮了眼,让她没时间细细思量泸水村的事。 实际上,在知道他和雪衣确实是同一个人之后,很多细节就变得连她自己也有些不确认起来。 其中最重要的,便是这个人,到底喜不喜欢黄灵儿呢? 哦,之所以说是黄灵儿而不是她自己,那是因为某人白日里同自己讨价还价,还挖坑给她跳的德性,半点也不敢让人多想,谢谢。 她清楚地记得,在自己决定嫁给铁山后,他先是以誉雪楼的身份前来阻止过的,甚至,还暗示当时什么都不知道的黄灵儿,两人早有夫妻之实。 卑鄙啊,他一个被强的,好意思说这话吗? 咳,说正经事。 在她言辞拒绝誉雪楼并执意嫁给铁山后不久,雪衣便出现了。 很明显,他的目的,也是要阻止她嫁人。 以及…… 她真的不傻,在记忆恢复以后,某位教主的一些所作所为,包括一会儿对她好,一会儿赶她走,半夜出现在人床前一反常态,甚至不惜自伤功体化身雪衣—— 灵安寺他虽没解释清楚,但后来联想到坠崖时的情况,大概也猜到了他变身的前提。 总之,将一切的巧合归结,让她开始怀疑,也许,这个男人藏得深。 但,是真的,喜欢黄灵儿吧。 那她呢? 她喜欢过他吗? 无论是身为黄灵儿,或者宦红绫! 第440章 王妃请自重(2) 那她呢? 她喜欢过他吗? 无论是身为黄灵儿,或者宦红绫! 哦,千万别以为她是什么善心大发,忽然就被某人的深情感动了。 而是…… 纯情男人的心啊,最是好玩弄了。 她可不是黄灵儿那样的性子,轻易就能被男人一张脸就迷住,几出英雄救美就能彻底交心。 但凡誉雪楼还喜欢黄灵儿,她就有机会,将眼下所有劣势,意义翻盘! 一手扶发,一手执着檀木梳,有一下没一下地理着头发。 她面前的铜镜中,眼神已然飘忽,心里开始盘算着,到底该如何去利用这份感情,才让这江湖中令人闻风丧胆的誉雪楼,彻底沦为自己的裙下之臣。 楼下,收到姜汤的誉雪楼不便拒绝好意,只能留下。 但这热腾腾的姜汤很快在熏得这房间里满是辣味,比之黄灵儿曾端过来的药,杀伤力可谓是不遑多让。 是倒了它呢,还是倒了它呢? 正犹豫着,耳朵倏而一动,他好像听到了上边的下楼的动静。 而且,那脚步声似乎离他这边越来越近。 宦红绫这是要找自己? 手里的姜汤还热着,他连忙放下,转身却不知该做何种姿态才算自然。 “叩、叩、叩!” 傻了,竟忘了要开门,所以他根本无需为上一件事忧心。 理了理自己的衣裳还有头发,确定没什么太失礼的地方,誉雪楼这才冷着一张脸,将门打开—— “嗯?楼主?” 入眼所见,便见女人一身单衣,披头散发地站在门口,眉眼唇角都带着隐约的笑意,只是那双眼睛,不知为何有些微的红。 “教主不请奴家进去坐坐?” 女人的声音柔软得如极上等的丝绸一般,听得仿佛有那么一两根不安份的头发。有一下没一下地,拂在别人的心口,痒痒的,却抓不着。 “你怎么穿这么少?” 关心的话没经思考脱口而出,身体更是先一步让出了路。 宦红绫对这样的邀请接受得更是欣然,扭着腰便一步迈了进去,一眼,便瞧见了桌上的姜汤。 “二奶奶给教主也送了汤了?” 完全没有身为客人的自觉,宦红绫极为自然地便坐到了姜汤跟前,伸手将姜汤拨到手边开始转圈圈玩起来。 誉雪楼也是等人进了屋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只是看宦红绫的模样似乎完全没有顾虑,只得将门关上,然后走过来,问:“楼主这大晚上的过来,就问这个?” “当然。”宦红绫回答得理直气壮,“二奶奶家的姜汤不错,奴家才喝了一碗,觉得不过,想到教主从前不爱喝药,如今应该也不想喝这姜汤,便来……” 她故意顿了顿,誉雪楼本能接话:“帮我喝?” “呵呵。”女人掩唇娇笑,声音似铜铃般月儿,只是神情,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笑话一般,“教主说笑了,奴家——” “当然是来叮嘱的啊。” 也不知她这话是真是假,誉雪楼摇了摇头,上前直接从她指尖将姜汤拿走,当着她的面,走到一旁打开窗,然后‘沥沥’倒了出去。 “啧,真是浪费人一片好心。”宦红绫看着,也没有多余动作,只是为此人半点不解风情而嫌弃摇头。 “汤没了,楼主还有别的事儿吗?” 才进来,这就要赶客了。 这次,宦红绫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教主就没看到,奴家的头发,还是湿的吗?这一进一出的,伤风头痛可如何是好?” 知道那你还出来? 誉雪楼忍不住心底腹诽,却还是克制着不发言:“所以楼主到底来做什么呢?有话不妨直说,总不可能是来借本座的内力为你蒸干头发吧。” “哎呀,”只听见誉雪楼一声做作的轻呼,一双勾魂地眼暧昧地看着他,似笑非笑,“这倒是个好办法,奴家之前怎么没有想到呢,教主果然机智。” 这样敷衍的夸赞听在誉雪楼耳中实在没有半点荣幸,甚至开始怀疑,这个女人过来,是不是就是故意来逗自己玩的? 恭喜你,答对了。 当然,宦红绫是不可能承认的。 “楼主如果继续这种态度,在下可就要多想了。”誉雪楼刻意冷着声调说话。 “多想,如何多想?” 宦红绫却是一起身,直接扑向了誉雪楼,柔弱无骨的双臂直接搭到了对方肩上,垫着脚,抬着头,鲜妍的红唇一点一点逼近,轻飘飘的气息不偏不倚,堪堪打在他的下巴之上。 誉雪楼被她这突然袭击惊得本能后退,而对方却是一扬唇,笑得极为得意,身体动作更是半点不含糊,趁势猛攻—— “duang!” 后背触不及防撞上一堵障碍,誉雪楼竟就这么被人逼到了角落,狼狈地,被一个女人压制住! 手,却不敢碰她,而是仅仅地抓住了身后置物柜的边缘—— 眉头紧了紧,心底有气,却不知气从何来。 谁知,宦红绫的脸上更是挂满了疑惑:“怎么从前没有发现,教主是这般好欺负呢?” 说话同时,她空出一只手来,伸手就想刮他的脸颊。 “!” 狼狈中,他身体一偏,躲了过去。 宦红绫落了空,却更印证了之前的想法。 这个男人,贼心还在啊。 既如此,何必装得那般油盐不进? “王妃请自重。” 妥协没等到,等到的,却是一记暴击! 宦红绫的脸色顿时就变了,语气更是变得隐隐有些暴躁起来:“哎呀,要不是教主提醒,奴家差点忘了自己已是有妇之夫呢。” 其实刚说出这话誉雪楼就后悔了,只是对方适才的举动与挑衅让他惊觉有些秘密可能被发现,便下意识地,想要将这场争锋夺回来,就像白日里一样。 主动权,绝不能落入她手中! 谁知,对方这一回应,却更像一把钢刀在他心口上刮掉了一层皮。 “本座既许诺了轩辕王,当然要负责到底。”他撇过脸不敢直视她,只能继续强硬。 “负责到底?” 宦红绫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教主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嗯?” 誉雪楼有些反应迟钝。 只见宦红绫缓缓展唇,笑得弧度更大了—— 第441章 决斗的秘密(1) 只见宦红绫缓缓展唇,笑得弧度更大了—— “本座,想要与什么男人暧昧,想戏弄何人,想与何人欢好,从来都与本座是否婚嫁,他人与本座是否有监督义务,一一无关!” “而现在……” 她微微眯着一双眼,伸手,冰凉的手指轻轻捉住了他的下巴,一方面引导,一方面对方似也有意识,完成了一场不得不为的四目相对。 然后听见她说:“本座在做的,就是戏弄你啊。” 一句话,说得轻飘飘,似软弱无力,却砸得誉雪楼仿佛被人施了千斤坠,纵然脸色不变,眼神终究不免黯然了几分。 紧咬着牙关,他才勉强克制住被羞辱那一瞬的失态,眼眶更是抖了抖。 “呵。” 一声轻笑,其中多少滋味,怕是当事人也无法说得清。 “楼主果然如传闻一般,对付男人的手段花样百出,本座一不小心,就真差点被你说服了,还以为自己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呢。” 誉雪楼一抬眸,那鲜少在宦红绫面前展露出来的属于他雪衣教教主独特的冷傲与煞气,轻易地便将宦红绫才占据的一点点优势给拉平。 她的手,还捏着他的下巴。 只是当他一开口,这姿势变成了摆设,收也不是,留也不是。 然后,就被誉雪楼轻轻拿下,谈笑风云一般。 却也没有立马放开,而是学着刚才某人游戏人间一般的姿态,开始把玩起某人的手指起来,轻佻地,没有丝毫尊重的模样。 比起女人的细嫩脆骨,男人的指节有力,这有一下没一下的磋磨,仿佛是在挑衅,又像情人间的爱抚,惹得宦红绫这种久经风月的女人也忍不住有些耳红心跳起来。 这个男人,可比她想象中手段高明多了。 “而且,楼主这大半夜衣衫不整地来到本座房中,难免让人误会,好歹是本座救下的命,本座许的亲,还想着顾忌顾忌,没想到楼主,要比本座想象中,更加……” 他放缓了语调,慢慢低下了头。 “!” 宦红绫一惊,刚才被逼得连碰一下自己也不敢的这会儿竟忽然一把揽住她的腰,紧紧一扣,两人的身体顿时紧密相连。 甚至,她单薄的衣裳都能感觉到来自对方的体温。 然而男人的动作并未就此停下,耳边的鬓发擦过她的脸,他的唇,落在她耳边。 “大方。” 两个字,几乎就差将‘水性杨花’四哥大字彻底地刻在她脸上了。 宦红绫气啊,但是要忍住! “是啊,本座向来欣赏如同教主这般生得一副好面相,又孔武有力的真汉子。” 她似乎半点不为他的嘲讽而恼,反而铆足了劲绝不认输,说话间,身体更是主动向前,贴得誉雪楼,更近了。 敏感地察觉到某人身体一僵,玩弄她手指的手更是一时间忘了动作。 宦红绫满意地笑了笑,趁势将人回抱住,红唇似贴着对方的脖颈,说:“今夜寒风凄雨,孤被衾冷,奴家过来,便是想问问教主,有没有兴趣,帮奴家驱寒啊?” 这女人的那张嘴啊,一开一合间,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吐气如兰。 她本就是个绝世无双的美人,肤若凝脂,身形婀娜,只要她勾勾手指头,这天地下怕是没几个男人有足够的定力选择拒绝她。 就连誉雪楼,也被她这样赤|裸的邀请骇得差点失态。 真可谓是个男人也招架不了了。 誉雪楼再也无法假装淡定,双眉一沉,直接将人推了出去。 口干舌燥间,不由分说回到桌前为自己倒上一杯早就凉了的茶水,这才勉强收住满心躁动。 身后,宦红绫终于满意地笑开了花。 跟她斗! 没门! 两人浑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彼此的初衷。 根源,则在于他们谁也不服输,以至于这火越烧愈烈,尺度也在不知不觉中,跨越了界线。 “看来教主也只是个普通男人嘛。” 某人奸计得逞,便开始肆无忌惮地说着风凉话,歪着身子又凑到了誉雪楼身边坐下,单手撑在桌子上托着下班,企图继续在某教主脸上看到裂开的痕迹。 “勉强没让楼主有机会怀疑自己的道行。”誉雪楼冷漠回应。 “这话奴家爱听。”宦红绫娇滴滴笑了笑,不以为耻,反当作是夸奖满意收下。 “所以,闹了这么久,楼主可以说明来意了吗?” 即便他不承认,誉雪楼脸上还是难免带了些怨气,只顺手又倒了一杯水咕噜饮下,却连余光都不肯都多给她一抹了。 “啊,看到教主这般秀色可餐的模样,差点就忘了呢。”她刚伸出手,还想继续撩拨某人,然后被对方无情拨开。 “楼主今晚若是还想全须全尾离开,就别再惹火!”誉雪楼下最后的警告。 这一次,宦红绫终于不敢再动了,却也难免有些意兴阑珊。 “好嘛好嘛。” 不情愿地回应了一声,她也只能就此作罢。 毕竟,她只是想让某人狼狈,可不是要让自己任人宰割,点到为止就点到为止咯。 “本座累了,有事快说。”誉雪楼催促。 宦红绫拨了拨依然潮湿的头发,装作毫不在乎一般,问:“之前你提到贵派的雪衣诀是由上任教主直接传功而来的,那请问,你与前任教主的关系好吗?” 嗯?怎么问这个? 誉雪楼不知她问话的动机,不禁疑惑,转头看她一脸认真,似乎还有些紧张,不禁有些好笑:“若是不好,为何传位于我?” “额……” 这当然是废话,但宦红绫想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顿了顿,她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说: “我指的是,你们的关系,是仅限于师徒,传教授业解惑那种,还是,可以胡天侃地,八卦江湖风雨那种?” 这次,可以听明白了吧。 誉雪楼确实懂了,但也没有正面回应,而是反问:“不如你先回答我,问这个做什么?” 唔,宦红绫不想回答。 看来,只能耍赖了! “我先问的,教主该先答才是,毕竟白日里才被诳了一次,这次我可不不算再上当了。” 第442章 决斗的秘密(2) 哟,还吸取教训了是吧。 难得重新站回上风,誉雪楼怎可能就这么轻易收手? “在下认为,楼主可能又忘了一件事,” 只听见誉雪楼哼笑一声,脸上复又浮上得胜的笑,看着宦红绫,一字一句:“现在,是你,有问于我,而我,可以选择拒绝。” “所以,楼主要不要回答呢?” 威胁,明目张胆的威胁啊! 宦红绫从不知誉雪楼竟是这般无耻之人。 “哼!” 宦红绫傲娇地撇过头去,真是看到这张脸就克制不住想要扇上两巴掌的冲动。 然而形势比人强,再怎么不乐意,这个问题的主动权,确实就在他手中啊,真是的,前边整那些没用的干啥?! 还不如抓个把柄来得有用! “我怀疑你们上任教主和我们前任楼主的关系,并不是只有十三年前一场决战那么简单,想着,说不定教主能知道些。”宦红绫虽不甘心,但还是问了出来。 “嗯?” 誉雪楼终于正色,开始回忆前任教主那些事儿来。 只是…… “你具体想知道些什么呢?”誉雪楼疑问。 宦红绫略一沉吟,想了想该从哪里说起比较合适,眉头一动,有了。 “你该知道顾怜影是我幻红楼的人吧。”她想问。 誉雪楼点了点头。 “那你可知,明明二十年之期未到,却能让你我决战的始作俑者,亦是她?”宦红绫说。 这个,誉雪楼还真不知道,于是摇了摇头。 宦红绫眼底幽幽闪着恨,继续说:“细节便不提了,她本想借你之手置我于死地,却没想到还未登上楼主之位,便得到了我还在的消息,这才装模作样来到我面前试探我是否真的失忆。” “当然,这个也不是重点。”宦红绫冷冷勾了勾唇角,“重点是,她最终孤注一掷强行登上楼主之位后,便去了本门中只有楼主才可前往的禁地。” “禁地?”誉雪楼又该死的好奇了。 “这禁地到底意味着什么涉及本门机密就不便透露了,但是,本座可以确认的是,她没有找到她想要的东西。” “所以呢?”誉雪楼问。 “她没找到,本座重回楼中,却翻到了别的线索。” 宦红绫当然猜到了顾怜影也想找雪衣诀,只是当前她要问的,也许与雪衣诀有关,却是以另一个人为中心。 “什么?”誉雪楼问。 “关于前任楼主,与贵派前任教主的一些可能存在的联系。”宦红绫说。 “比如?”誉雪楼问。 “这就是我来想问教主的了。”宦红绫笑了笑,“不知贵派前任教主楚千行可与誉教主提过本门前楼主,苗阿娇。” 苗阿娇,幻红楼前楼主,亦是宦幻红楼历任楼主中最为神秘的一位。 比起宦红绫没人能记下她的脸,却时常出没于江湖能被冠以‘美人毒’的称号来说,苗阿娇的名字,几乎没人听过。 毕竟,幻红楼本就不是什么招摇的江湖组织,它向来隐遁于暗处,似毒蛇毒蜂,在人毫无防备之时给人最致命的一口。 而对于这个连名字都无人知晓的幻红楼前楼主,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一件事,便是十三年前与雪衣教前任教主楚千行一战。 后来,楚千行败亡,年仅十二岁的誉雪楼继任教主,接下来便是雪衣教近十年的蛰伏。 “苗阿娇?” 听到这个名字,誉雪楼明显神色有变,只是宦红绫却不知到底是弑师的缘故,还是真的知道些什么。 “没错。” 宦红绫几乎把所有赌注都压在他身上了。 一个女人能将一个男人的名字写上千百遍,不是恨极,便是爱极,雪衣诀本就是幻红楼之物,也是历任楼主发誓要寻回来的。 那么前楼主怎么会打败了楚千行,却没有拿回雪衣诀呢? 尤其,在两派近百年的决斗中,她与楚千行那次,是唯一的一次胜利! 之前的,包括她与誉雪楼的,皆以幻红楼败北为结局。 至于为何幻红楼能继续传承下来,不过是雪衣教历任教主皆为心思歹毒之辈,喜以侮辱人为乐。 本来嘛,这江湖决斗一应便是立了生死状,若输了,要杀便杀,谁求饶谁是小狗! 可偏偏雪衣教一个江湖魔教搞得跟名门正派似的,并不取命,还让人回全须全尾地回去。 幻红楼历任楼主哪个不是烈性的,哪能受此折辱? 像约定俗成一般,这些战败的楼主几乎都是回去将楼主之位一传,然后自尽身亡。 所以,在宦红绫应战誉雪楼之约时,已经做好了交接下一任楼主的打算,只是老天不收她就没办法了。 而苗阿娇,确是实实在在杀了雪衣教教主的幻红楼楼主第一人。 “没听说过。”誉雪楼回答。 这个答案宦红绫并不意外,只是有些半信半疑。 一方面,她身为幻红楼楼主若不是这次寻着顾怜影的蛛丝马迹,也不会知道前楼主竟与雪衣教前教主有别的牵扯; 另一方面,说她多疑也好,巧合也好,为什么雪衣教历任教主都不会取幻红楼楼主性命,而幻红楼楼主的使命,却是竭尽全力,必灭雪衣教?! 别看她现在问的是苗阿娇与楚千行,其实她怀疑的,是整个雪衣教呢! “那我可不可以问你另外一件事。”宦红绫放低了声音,怕他听不清,拖着圆凳又离誉雪楼近了几分。 誉雪楼差点就后退了,不过看对方眼神没有之前那边刻意挑衅,便知是自己想多了。 点了点头:“什么?” 宦红绫想了想,说:“如果,我是说如果。” “嗯?”誉雪楼挑眉。 “如果当初我们没有一齐坠崖,你会真的杀了我吗?”她问。 这个问题可以说真的一下子将誉雪楼问倒了。 该怎么回答呢? 有生之年,好像再没有遇到比这个更难回答的问题了。 浓眉俊眼在这一刻挤成了一团,手指更是无意识地伸了屈,屈了伸。 而某人的目光始终紧盯着,等着他的回答。 “如果,在决战前一天晚上没有遇到你,我不会。”他说。 第443章 决斗的秘密(3) “嗯?” 这是什么意思? 所以,那天他是真的要杀她的对吗? 怀疑个鬼啊! 当时他都打她坠崖了,若不是自己那一根红绫强行将他拉了下来,当时掉下去的可不就她一个? 不过…… 怎么听着这话还有其它的意思? 意思是,如果没有那一晚的阴差阳错,只是单纯的两派约定决斗,他并不会取她性命,也就是说—— 对! 也就是说,两派之间的宿世对决,从来只有幻红楼一方对雪衣教的死战,而雪衣教传下来的要求,则是不得取幻红楼楼主性命! 想通这点,宦红绫双眼一亮,忍不住就要确认:“你们雪衣教历任教主继任,有什么关于幻红楼,或者幻红楼楼主的要求吗?” 她语速极快,快得让本来还有下半句的誉雪楼先是一愣,然后反应过来。 点头:“有。” “是什么?” 心,已经开始在噗噗乱跳,宦红绫隐约觉得自己已经摸到了真相一笑。 誉雪楼不知是否该说,尤其眼前之人也是幻红楼楼主,告诉她真相,会不会打击到她们的自尊心呢? 实在有点难以抉择。 毕竟,从前的教主们,谁也没想过有一天会和幻红楼楼主这样面对面坐着,聊关于决斗的细节吧…… “快说啊!” 宦红绫见他支支吾吾的,有些急了,克制不住就上手就着他的胳膊拧了一把! 嗷,好硬! 居然拧不动! 然而只是这么一个小动作,却让誉雪楼又有些浑身不自在起来。 她做的太多熟练,让他莫名觉得有些亲昵。 这样一样的感觉让他忍不住再一次皱起了眉头,被掐的手向后一躲,满脸严肃:“你问这些,怕是已经不止怀疑前教主与贵派前楼主的关系了吧。” “是啊。”宦红绫格外坦诚的点了点头。 “是你告诉我的,雪衣诀是双修功法,而据我所知,上下两部本都是幻红楼之物,由此可见,雪衣诀上部就是你们雪衣教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从幻红楼骗走的。” 幻红楼眯了眯眼,一脸笃定。 “所以,贵教历任教主中,至少有一任与我门某一任楼主可能存在恋人甚至恋人以上的关系,这个结论,你服不服?” 她有理有据,说话间就差拿下巴怼给誉雪楼看了,那姿态,倒是难得看出了几分小孩儿心性—— 也,是黄灵儿的影子。 “你说的,确实有道理。”誉雪楼克制着那一瞬间的心跳加速,又想喝水,却发现茶杯空了,水壶,也空了。 “既然这样,你们继任教主的规矩与我幻红楼有关的,本座也能大概猜出几分来了。”宦红绫笑得有些得意。 “是吗?不如你先说说。” 明明披头散发、衣裳不整,可看着她这志得意满的模样,实在令人怀念。 不知不觉中,誉雪楼的脸上已填满了温柔,就连语气,也似在哄人一般软到毫无杀伤力。 “就两派目前对立来说,肯定是一方负了另一方,而且,大概率是你雪衣教负了我幻红楼,但是也许是你们前不知多少任教主心中有愧,所以才会要求应战之人不可对我派楼主下死手,对不对!” 她说得过瘾,就好像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与朋友们玩推理游戏一般。 直到最后三个字说完,目光重新回到誉雪楼脸上,对上对方似在打量自己的眼神,刚才所有兴奋的点仿佛一下子被浇了个透心凉,脸色顿时就垮了下来。 誉雪楼立刻看到了她的变化,上扬的嘴角缓缓恢复平静。 似闪避一般轻轻眨了眨眼,声音有些飘忽:“没错,你猜的对,而且……” 他顿了顿。 果然,宦红绫的兴趣再一次被挑起,目光又变得认真起来。 “如非必要,不得主动约战。”誉雪楼说。 “嗯?!” 这一点倒是出乎宦红绫意料之外了。 “不过,你猜的两派先辈之间可能存在旧情之事,本座从未听说。”誉雪楼解释。 只是,这些宦红绫已经听不进去了。 此时她的脑子里盘旋的,全是刚才总结的已经确认的那些点—— “所以……” 宦红绫眯着眼看着誉雪楼,眼神中带着微妙的笃定:“你当时,是真的想杀我?” 不得不说,她的重点抓得实在太棒了。 这,便是誉雪楼本想说的后半句了。 “没错。”誉雪楼说。 啧啧,敢承认也是真汉子。 “不是,我怎么招你惹你了让你非除不可?” 宦红绫直到现在还不明白,怎么莫名其妙就收到了誉雪楼的约战。 再加上现在知晓了雪衣教对幻红楼真正的态度,这个人对自己的杀心,就显得格外奇葩了。 这个,需要解释吗? 誉雪楼觉得,是要解释的。 可接之前她问会不会杀她那半句,他可以说:“如果烈风崖上是你我初见,至少,我会留你一条活路。” 眼下,却是对方在质问,明明教规都不让他杀她了,自己却为何一定要她死! 这……要如何解释呢? 说他忙于大业,被流言所累不得不分心处理,对她印象极差? 说他作为被强那方,**不打紧,坏了功体就当之人倒没,然一大早地还要被调戏、羞辱,于是恼羞成怒? 说,他在烈风崖见她,看她迎风含笑,满脸戏谑,便以为前一夜也是她算计的一部分,加上其风流多情的名声,恼羞成怒再添三分骄傲被践,怒火中烧?! 这三点,无一不是他如今不敢对宦红绫言啊! “我以为你是故意的。” 终于,他还是说了,避重就轻地。 “故意?”宦红绫纳闷了,“故意让你杀我?” 对上她质问的眼神,誉雪楼自知当初小人之心,心虚地闪避开转过身去,说: “故意败我名声,逼我主动约战,然后与我教叛徒勾结,毁我功体。” 一口气,他说完了。 “毁你功体?”宦红绫简直要笑了,“我什么时候毁你功体了?” “!” 誉雪楼真的好想说:“你能不能不要再问了,剩下的我真说不出口了。” 但是显然,不能。 “你还要不要脸了?” 第444章 最动人的她 “誉教主真是恶人先告状!” 真是越想越气,宦红绫一把抓住誉雪楼的衣襟,向前一拉,猛喷: “你还要不要脸了?我都没怀疑是不是你与顾怜影勾结,趁我功力虚弱寒气暴涨时趁虚而入,毁了老娘清白之身,坏我功体,害我差点走火入魔再也练不了雪衣诀好不好!” 仿佛积攒了许久的怨气终于得到爆发的机会,宦红绫的语气算得上是怨气十足。 “楼主何必将气撒在在下身上,难道你以为我为何会在坠崖后变成小孩武功尽失?不也是因为遭人算计?” 誉雪楼气急,一把扯开被宦红绫抓着的手,起身便走到窗边去了。 同时,他愈发觉得,果然不管是黄灵儿还是宦红绫,他是没办法和这女人心平气和讲话的。 “你也遭人算计?” 大概是他的举动拒绝、否认的姿态太明显了,宦红绫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对方的指责。 其中有一句‘与叛徒勾结’。 真巧,她也是! 然后细想想,当初她在客栈打坐运功,正好赶上雪蛊发作之期。 往常这个时候最适合修习雪衣诀了,但寒意入骨,她会格外虚弱,随着雪衣诀越练越深,发作频率其实已较之初低了些,只是一旦发作,身体如坠寒潭,是运功也无法抵御的生理反应。 以前,她都会选择隐蔽处闭关,那一次却因为约战的关系,她不得不在烈风崖山脚的客栈,但还是锁好了门窗,吩咐小二不许外人打扰。 大概是还要分心外面是否会有人打扰,这一次的修习较从前更是艰难几分,现在回忆起来,她都觉得那时的自己是不是眉眼之上都冻得染上了冰霜。 意识,似乎都被这极寒给冻得没了影响。 当她隐约之中,听到窗枢一动,却连眼睛都没有挣开时,一股极热,向自己涌来。 她太冷了,于是不管不顾,完全顺着本能,想要让这团火热为自己驱寒。 只是,那团火太不乖,在刚开始的好像南北极自然相吸的渴求之后,对方似乎忽然有了意识,但她冷啊,那点儿火不足以将她融化! 再具体的,她其实也回忆不起自己当时到底做了什么,只隐约记得,是她将那火重新拽了回来,彻底压在身下不许逃走,直到次日醒来。 “没错!”誉雪楼说。 对于他与宦红绫的那些流言,原是置之不理,后被变本加厉,于是欧阳子提出决战的建议,他认为可以,便同意了。 约战时间降智,他单人一骑前往烈风崖附近小镇,倒是已是傍晚,选了街边一处面摊果腹后,他本是要寻个客栈休息一晚的。 谁知,才走不过半条街,他忽然发现浑身乏力,隐约有中毒的迹象—— 身为雪衣教教主,这江湖上想杀的他的人实在太多了,而毒杀这种小儿科他从来是不屑的,主要也是十分了解,几乎没中招过。 这一次,连他自己都有些意外,堂堂雪衣教教主竟然会在街边摊着了道。 而且这毒很奇怪,他没发现也就算了,竟还能克制他功体! 来不及细思,几乎实在他发觉异常同时,因落后而提前进入宵禁,寂静无人的大街上,很快冒出了一批,那训练有素的模样,精准地朝他而来。 这群人出手极为默契,攻防换位严密,叫他一时之间无法突破。 久战不利,他找准时机以雪衣诀的功法破防,果然脱困。 只是,在跳出包围圈那一瞬,在他与那群人错身而过的方位,不知从哪儿忽来凭空而降一团粉末,他已用最快的速度掩住口鼻,不防还是吸入些许。 后边的人紧追不舍,似有意将他逼向某个地方。 而随着奔逃的时间越久,那粉末的作用,他也终于清楚了。 竟是与之前中的毒并行发作,能让内力运行加快,同时血气暴涨,催动走火入魔的功效! 他所习雪衣诀本就是至阳的功法,被双毒催发,身体开始不受控的发热,整个人如坠火海,每一步,如同行走熔炉。 当务之急,他必须找个安全,且阴冷的地方将这团火给降下来。 否则,走火入魔是小,爆体而亡却是瞬息之间。 他甚至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走的了,意识完全模糊,所行道路全靠本能,直到—— 一丝寒气于初春夜间微凉的空气中被他已快焚烧的身体捕捉到。 然后,他寻着那丝寒气,找到了它的主人。 后面的事不必再说,总而言之,就是醒来之后,他元阳已失,内力已然紊乱,这才会在将宦红绫打落山崖之后,却躲不过她的一卷红绫,把自己也给搭了进去。 “我是被顾怜影设计,你呢?你这边是谁?”宦红绫很快忘了刚才吵架争论的要点,再次回到事情的源头上来。 “欧阳子。”誉雪楼说着,不过稍顿之后,又补充道,“不过他也是被人利用。” “被谁?”宦红绫问,“是不是你们家左护法?” “你知道?”誉雪楼不禁有些意外。 “我不是去帮你们问绣金飞刀的事儿去了吗?正好得到了一些消息。”宦红绫说。 “什么消息。”誉雪楼问。 “怎么?你还不知道?”宦红绫有些意外。 “什么?”誉雪楼疑问。 “你们家左护法已经被人杀了,曝尸荒野。”宦红绫说着时,嘴角还抿着一丝残忍的笑意。 嗯,两家死敌的设定还在,他们家出叛徒他们家死人,她当然高兴啦。 尤其,她消息灵通,这种优越感简直不要太美好。 “已经死了吗?”誉雪楼喃喃,“看来,离背后的人,也越来越近了啊。” “你这边可还有怀疑的人?”宦红绫问。 “暂时没有。” 誉雪楼摇了摇头,眉头紧锁,似乎对于这件事有些一筹莫展。 “巧了,我有。” 宦红绫终于高兴了,好像这还是今天第一次在他面前占上风呢,喜悦之情难以言表。 “哦?谁?” 誉雪楼微微一愣,倒是真心感兴趣。 “想知道啊?”宦红绫笑得得意,“那你现在可以好好回答我之前的问题了吗?” 第445章 破天荒的合作(1) 身为雪衣教教主,誉雪楼觉得自己应该要注意形象。 然而,宦红绫每每挑衅起来的模样,他觉得能克制住一个白眼都不翻,绝对是因为黄灵儿的滤镜在前,才没有直接将她掐死。 毕竟,从他直接划花顾怜影的脸便可以看出,不打女人,不对女人下手这种狗屁原则在他这里是没有的! 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了出来。 誉雪楼勉力笑了笑:“那还请楼主再问一次。” “我要知道楚千行和我们前楼主的事!”宦红绫趁热打铁,毫不含糊。 “说实话,我不知道。”誉雪楼回答得更干脆。 “你身为楚千行爱徒,怎么可能不知道?”宦红绫没料到是这样的答案,顿时有些急了。 她必须知道顾怜影要雪衣诀做什么,是不是为了她背后那个人,以及,雪衣诀除了那苛刻的练功条件之外,是否还有其它秘密,否则,她又何必反复试探自己? 前楼主临终前没有告诉她,是不是这个秘密随着楚千行的败亡变得不重要了,或者,这个秘密从头到尾就只在雪衣诀上册上! 她一定要知道! “楼主真是说笑了。”誉雪楼不提防宦红绫听到答案这般失态,却更奇怪了,“你也是楼主继承人,为何你不知道的,我必须知道?!” 这种车轱辘甩锅的话宦红绫完全没法反驳。 所以,她大半夜的连头发都不弄干,故意来誉雪楼这边卖弄风情是为了什么?! “我不信!” 忽然,宦红绫想起来一件事。 双眼一眯,她再次向誉雪楼逼近:“你说谎了。” “嗯?” 誉雪楼只觉得莫名其妙,好笑地避开她的视线就要往里卧走:“夜深了,楼主还是早些回房歇息吧。” “你刚才明明在说谎。” 宦红绫却不放他,伸手一把拉住他的衣袖。 “!” 两人都是淋过雨洗了澡的人,而江湖中人没几个怕冷的,这会儿虽说还算衣着整齐,但也只是比起衣不蔽体而言。 宦红绫拉得急,一不小心,便将人的衣袖往下拽了半尺,堪堪漏出某教主还喷着热气的肩头。 对面站着的,本就是一个颜值超标的异性,那健康的肤色与肌理,更是窥一斑而见全豹,似散发着浓浓的荷尔蒙叫宦红绫一时间莫名悸动,甚至有些无法呼吸。 再配上男人错愕无辜的表情,房间里,气氛很快变得微妙起来。 二人几乎是同时倒吸一口气。 “呵。” 却是誉雪楼先笑了出来,弯着唇,眼神暧昧地看着宦红绫,似看穿她的心思一般,修长的手指缓缓搭到肩头衣襟处,任由宦红绫看着,然后轻轻一拢,将那肉色重新收埋。 这才不由惋惜道:“原来楼主刚才说的,是真的啊?” “什、什么?” 刚才想问什么,想说什么,在这一时失手之后脑袋空空,所谓的优势一下子又变成了全然被动。 “说什么孤被衾冷,还以为楼主是来使美人计的,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说到底,在下才是那个被觊觎的吧?”誉雪楼故意逗她。 “你胡说!”宦红绫被人觊觎惯了,更是自诩品过天下万般美男,怎么可能轻易承认就被誉雪楼的美色给蛊惑了呢?! “你休想转移话题!” 一时失智,吵上几句,宦红绫终于想起了她之前要说的话。 不等誉雪楼有机会继续挤兑自己,她连忙补话:“刚才我提到前楼主苗阿娇的时候,你眼神不对劲,你分明听说过她,而且,不仅仅是只知道名字那么简单。” 好吧,这妮子反应还真快。 此时天色是真晚了,誉雪楼看她头发已干了大半,但终归还是早点回去用内力蒸干了好,不然未来头疼…… 咳,想多了。 还是速战速决吧。 “是,我确实听说过她的名字,而且,是从前教主口中。”他说。 “果然!” 宦红绫双眼顿时就亮了,说不定答案…… “可是,真的只是从前教主口中听过她的名字,而已。”他调转了一下语序,却是将刚才的话重新表达了一边。 即,更多的内容,他是真不知道了。 还没来得及喜悦的心情骤然被泼了一盆冷水,宦红绫的脸一下子又垮了下来。 这时,誉雪楼忍不住心想:幻红楼到底是凭什么选她成为一派之主的,这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实在是太不稳重了。 还是说,她还在演?以为自己会心软? 可惜他真的不知道更多了,不然……也许会? 当然,他并没有意识到,自从知道他没有杀雪衣、铁山以及泸水村任何人,甚至就连当初化身雪衣在自己身边时其实也没有刻意欺骗自己后,宦红绫,不,应该说是黄灵儿,终于重新信任了他。 只是这一点,包括如今的宦红绫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甚至只要找到机会,还会本能地找茬‘报复’。 “难道……就真的没人知道了吗?” 宦红绫的失落是真的,从誉雪楼这里找不到更多的答案让她十分挫败。 多待无益,喃喃几句之后,她终于选择放弃,转身,就连脚步都完美诠释着她的失魂落魄,是真的要回去了。 誉雪楼看着她的背影,下意识想追,想送,终究忍住。 “吱呀——” 门,被宦红绫打开。 外面的雨小了,风却依然在。 宦红绫本就只是随手一拉,却没想到迎门一阵风一下子吹得她头发飘飞,衣服更是灌得鼓起。 抬手挡风,同时,她的头脑却被这忽地一激灵,给清醒了几分。 “对了!” “哐!” 问话与关门声几乎是同时起。 誉雪楼还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恰巧与关门转身的宦红绫完成了一个经典对视。 前者一愣,后者的双眼却是再一次燃起了希望的光,脸上更是一瞬间盈起了毫无保留的真心的笑: “你刚才说,只听到楚千行喊苗阿娇的名字,对不对?!” 仿佛一瞬间被击中一般,誉雪楼直勾勾地看着她,眼睛里的人在绿裙子的黄灵儿与红纱罗的宦红绫只见反复交替着—— 然后合二为一,凝成眼前这个干干净净,亦是最动人的,她。 第446章 破天荒的合作(2) “喂,你在看什么?” 他不知道他恍惚出神了多久,久到连宦红绫什么时候回到他跟前都不知道。 “嗯?” 正挥着手,谁知某人双眼刚回神,下一瞬就捉住了她的手:“你这是要做什么?” “明明是你刚刚走神?” 宦红绫没好气的将手抽回来,顺便瞪了他一眼。 “哦,刚才在想别的,你说什么了?”誉雪楼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失态了。 “我问你,楚千行是在什么情形之下喊了苗阿娇的名字。”宦红绫问。 “很重要吗?”誉雪楼问。 “那当然。”宦红绫自信地笑了笑,“一个男人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地喊一个女人的名字,除非……” 只见她双眼轻轻一眯,忽地向誉雪楼凑近一步。 誉雪楼不知她到底什么打算,下意识向后推开半步。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刚才面对面坐着都没有觉得逼人的某人体香,也许是有风来过的缘故,这会儿站在门缝前,那如凝香一般的气息充斥在他鼻息之间,叫他一时有些恍惚,无法凝神。 “醉酒!” 最后两个字,是宦红绫对楚千行之所以只叫苗阿娇名字却别的什么信息也没有的猜想。 “嗯。”誉雪楼努力调整着可能失控的呼吸,强作镇定。 “果然。” 得到答案的宦红绫顿时更有信心了:“那我接下来要问的,就不是苗阿娇了,你家前教主,可曾同你说过他的情史?” 没错,是情史? 能叫苗阿娇又爱又恨,又叫楚千行醉酒失控的,当然不可能是任何一个人的单相思。 他们两个,绝对有一腿! 直到宦红绫提到这点,誉雪楼终于从一时的迷乱中清醒过来。 甚至,因为她前前后后这些问题,终于知道症结何处。 “你的意思是,老千头和你们前楼主有过私情?”誉雪楼可以说用大吃一惊来形容。 老千头? 不知为什么了,宦红绫隐约觉得这个叫法有点耳熟,但眼下有更重要的问题,所以她没来得及细思。 “这只是我的猜测,只是现在不管是你这边,还是我这边,都有一些证据可以佐证一二,不过,我还需要教主帮忙补充。”宦红绫说。 “补充?补充什么?”誉雪楼问。 “我说教主啊,您的记忆里是属金鱼的吗?我刚才已经问过了啊!”宦红绫不由得感慨自己脾气真好,换个人分分钟想揍死他。 誉雪楼这才反应过来,人家要的,就是老千头的情史。 可是…… 只见誉雪楼眉头轻轻皱起,似乎在回忆,然后摇了摇头:“他这个人爱喝酒、爱吹牛,嘴里十句话有八句假,你所说的情史,在他口中更是家常便饭,具体哪一件是你想听得,我真不知道。” 宦红绫没想到线索都查到这里了居然还是要断。 忍不住神色严肃起来,不知道楚千行与苗阿娇的过往,她就更不可能知道雪衣诀背后到底还有什么秘密,不知道是什么秘密,怎么钓出顾怜影背后那条大鱼。 见她始终眉头紧锁,誉雪楼不知怎的,忽然说道:“其实,你不如说说你的下一步计划,知道两人的情史对你来说有什么用,本座当然相信以楼主的能为,绝不可能只是为了八卦。” 脑子回来了,你你我我的就废弃了,两人又开始恢复到‘本座、楼主、教主’之流的称呼起来。 对啊! 灵光一闪,宦红绫忽然想起一件事。 那就是,如果楚千行甚至雪衣教真的与雪衣诀更深一层的秘密,她何必舍近求远,眼前不就有个现成的雪衣教教主吗? “本座确实是被八卦之心给蒙了眼,差点就忘了,其实我想要的答案,教主也能给我。”仿佛一只盯上猎物的狼,宦红绫再看誉雪楼的眼神,可就不一样了。 她那样的目光看得誉雪楼莫名有些不好的预感,问:“什么答案?” “之前是你告诉我,雪衣诀是一部双修功法,对不对?”她先抛砖引玉一下。 “这只是本座的猜测。” 说是这么说,但其实经过两次以上的尝试,这个结论基本可以认定。 “那,你还知道雪衣诀别的什么秘密吗?”宦红绫又问。 “秘密?” 这下誉雪楼倒是真的有些吃惊了,不过,他敛下心底的怀疑,反问一句:“楼主不是说,这雪衣诀本就是你们幻红楼之物,若真有什么秘密,该是阁下更清楚才对。” “按理来说是这样。”宦红绫说,“但是前楼主传位突然,很多事情没交代人就没了,根据本座目前掌握的线索,这些年来,雪衣诀作为所谓的双修功法,可能只有她与楚千行完整地练过,那么有些秘密,可能只有他们知道。” “我幻红楼这边不知道,那就只能指望你们雪衣教了。” 这一次,她说得毫无保留。 只是……还不够! 短暂的沉默后,誉雪楼抬头,直视宦红绫,脸上再次出现极为官方客套的表情,说“恕本座直言,楼主如今的步伐实在走在太前面了,而本座对于有些消息知之不全,所以,有一不情之请。” “哦?”宦红绫没想到他竟然坐地起价,顿时面露不满,却还是问道,“什么?” “本座要知道,如今你手里头,到底掌握了多少消息,想做什么,如今已经做到了哪一步!” 誉雪楼一口气将要求说完,直接惊呆了宦红绫。 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坐地起价! 肉眼可见地,美人脸上浮起了一丝怒气,而且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楼主切勿生气。”誉雪楼连忙灭火,“本座可以保证,楼主所言内容本座绝不外泄,也可以立誓,只要不伤及雪衣教,绝不阻拦;当然,如果楼主意图对雪衣教下手,可以瞒下不说;不过本座,也就未必给出你想要的答案了。” 这人的屁话还真适合混朝廷! 宦红绫忍不住腹诽。 不过…… “也没什么不可以说的,至少,我如今想做的,确实跟你们雪衣教没有半点关系,甚至,有可能是同一件事。” “什么事?” 第447章 雪衣诀的秘密(1) “什么事?”誉雪楼问。 “查内奸啊!”宦红绫说得坦荡,“说不定,他们还有同一个幕后之人呢” 她这话是认真的,之前听到的消息与她所掌握的,其实都指向一件事! 誉雪楼和她,几乎是同时被盯上! 早先,她还认为是顾怜影身份被自己发现,于是对方先下手为强,可是在她知道她不过也是一个傀儡之后,就不这么想了。 誉雪楼凝眉想了想,宦红绫的这种想法他也有的。 只是,不少碎片在他这边还无法拼凑齐全,也许,等一会儿宦红绫说完后,他这边也能给出更多的信息来。 “好,那我们击掌为誓,关于此事相关,互通有无,不得保留!” 誉雪楼说着,已举起右手,便要订立契约。 “ok!” 宦红绫自信展唇,一声清脆的合掌声,临时联盟达成! 犹豫誉雪楼这边的信息比较关键,而幻红楼那边的即使说出来也与雪衣教几乎没什么关系,便是宦红绫先开口了。 不管是誉雪楼已经知道的还是不知道的,她和盘托出,除了顾怜影设计她决斗以外,重点突出对方曾多次试探她关于雪衣诀的秘密,以及她认为这个秘密并非顾怜影想知道,而是她背后之人目的的猜想。 其余便是她看到苗阿娇的提名纸后,联想到两派对战多年,幻红楼仅十三年前胜仗,及两任教主可能有私的八卦猜想。 不过,雪衣诀下册必须以处子之身修习的事她还是保留了,毕竟此情此景,说这个就矫情了。 “阿嚏!” 说完这些已是大半夜,夜深露重,又是晚秋,宦红绫并未刻意用内功驱寒,好不容易最后一个字说完,却以一个喷嚏狼狈结束。 “你等一下。” 誉雪楼极为自然地转身自里屋翻出一件外衫替宦红绫盖上:“夜很深了,要不明日再聊?” “你休想耍赖!” 宦红绫一把抓住他的手,刚披上的外衫又落下一半。 只见她眼中带着急迫,似还有些隐隐的愤怒:“我要说的都说完了,你现在赶我走是不是不讲江湖道义?” “不是。” 誉雪楼没办法,只好再坐下,说出他这边的线索。 不过从欧阳子到右护法,他这边新鲜的线索,黄灵儿确实基本都知晓。 只是有件事,让宦红绫终于明白了,原来当日在京郊,她表白被拒,誉雪楼赶她走是真的为她好,甚至后来的几番追杀,都是欧阳子与顾怜影合作的结果。 至此,泸水村的事儿就告一段落了。 说不上心中是什么滋味,但宦红绫很清楚,这个答案来得太晚了,如今的她,虽然感触,却也知道,有些事就是再也回不去了。 她,被誉雪楼送给了轩辕王! “你跟轩辕王到底是什么关系?”忽然,比起雪衣诀真正的秘密,宦红绫更想知道这个答案。 “嗯?” 誉雪楼没料到她这一忽来一问,一时滞住,随后偏头避开了她的视线:“这个与你无关。” “真的无关?”宦红绫怀疑。 “嗯。”誉雪楼点头。 “那我能知道,你为什么要把我送给轩辕王吗?” 其实,宦红绫纠结这个问题很久了。 当时刚刚醒来,面对誉雪楼恨意大过天,如今想来,在将她送给轩辕王这桩交易里,他似乎没有得到半点好处! 加上如今已能回忆起的雪衣故意避着醒来的轩辕王不见,轩辕王多次对誉雪楼暧昧不明,这其中,一开始本就没有任何属于她的空间。 那为什么,她会被送给轩辕王呢? “这个也不重要。” 誉雪楼仍然选择回避。 告诉她又怎样,改变不了任何事实,当时他只想着救黄灵儿,什么都舍得。 后来她醒了,却是以宦红绫的身份出现,一开始他会怨,怨老天爷为什么对他这么狠;后来觉得,也好,最差的结果,本来就是她不在了。 而如今,知道她们本就是一人,也就是说灵儿也还在。 所以,他就更没有什么好后悔的了。 然而这样的回答,却一下子再次激怒了宦红绫! “是,不重要!我不重要,所以就可以被你随意送人吗?” 一时间,宦红绫忘了夜谈的初衷,被当做物品一般的羞辱严重刺激了她。尤其对方目光闪躲,满脸写满了心虚,做都做了,摆出这副样子给谁看? 她是欠他的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誉雪楼呼吸加重,双眉紧锁,说着最无力的话,却依然不肯解释。 “你!” 一股怒气自胸口猛地上涌,宦红绫浑身紧绷,双拳紧握,让人丝毫不会怀疑她下一秒会不会直接开打,或者摔门而出! 深深吸了一口气,宦红绫好歹是个掌门级的人物,怒极之后,很快冷静下来。 “好,既然教主不说,以后你想说了,本座也不会想听。” 说完,她再一次落回自己的座位,伸手将身上属于誉雪楼的外衫直接甩开,眼神再看誉雪楼时,已是陌生到极点。 “现在,请教主告诉本座,关于你知道的雪衣诀的秘密吧。” 她这样的疏离,让誉雪楼明显感觉到心头一阵失落。 不能后悔,也后悔不了了! 誉雪楼双腮动了动,是他努力克制情绪的举动,轻轻眨了眨眼,脸色平静:“其实关于雪衣诀,还有一个传闻。” “什么传闻?” “不知楼主克制雪衣诀是何时而生?”誉雪楼问。 宦红绫蹙眉,稍加思索:“百年以上。” “那又是诞生何地?”誉雪楼说。 虽不知他问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宦红绫还是认真回答:“古西苗。” “没错。”誉雪楼点头。 “百年前的古西苗,曾是一个以富庶闻名的古城。”誉雪楼说。 “那里地势险峻、易守难攻,一开始,主要是当朝用来存储国库金银的重要城镇;与此同时,当地矿脉丰富,百姓用之开采、经商,经过数十年的积累,很快,几乎全国的财富,都集中于此。” “可这样,不是会引来敌国觊觎吗?”宦红绫问。 第448章 雪衣诀的秘密(2) “是,不过国库在古西苗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也就站在朝堂顶峰的几位,甚至连分配国库的官吏,都只是一个表面的执行者。”誉雪楼解释。 “怎么感觉不靠谱?”宦红绫本能吐槽。 “当然,国库也不可能真的毫无防备,”誉雪楼解释,“所以除了明面上的守卫,当朝皇帝还秘密派了绝世高手在当地隐秘训练了一批死士,为的就是及时发现不轨者,然后处理掉。” 听到这里,宦红绫点了点头,总算合理了一点点。 只是,暂时看不到与雪衣诀有什么关系。 “但一个国家的兴亡,不是光靠财富就能支撑的。”说到这里,誉雪楼不禁抬头看向前方,目光悠远,似在感怀甚至感伤些什么。 “所以,是那个国家被灭了?”宦红绫问。 “嗯。” 誉雪楼收回飘走的神思,点了点头,继续:“国灭,但财富依然在。” “新朝初立,百废待兴,这个时候最需要的,就是钱!”誉雪楼说着时,嘴角无意识间挂上了一抹冷笑。 “前朝终究有不少老人向新朝投诚,关于隐藏国库的消息自然而然也就泄露了出去,没多久,便有一批高手秘密潜入西苗,开始打探隐秘国库所在。”誉雪楼平静地陈述着。 “只是这群人不知道,旧朝覆灭之时,这群守护国库的人里,不知核心机密的就地解散从此归于平民百姓,而知秘的,悉数自杀身亡。” “所以,那个国库的秘密就没人知道了?” “按理来说,是的。”誉雪楼说。 宦红绫深知这种言语技巧,一听就知道绝对不按常理的。 果然,誉雪楼很快继续:“就这样过了几十年,忽然一天,一个乞丐在最繁华的街亭之上贴了一则消息,说要拍卖一则与前朝国库相关的秘密。” “什么秘密!” 宦红绫一听,立马正襟危坐,眼睛都亮了好几倍。 她知道,主菜要上了。 说到这里,誉雪楼终于停了下来,看着宦红绫,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告示发出当晚,这个乞丐就失踪了,而那则告示,也被人连夜撕下,就像从未出现一样。”誉雪楼说。 “我知道了!肯定是有买家找上门,然后乞丐把秘密卖出去了。” 宦红绫不禁悻悻,所以,她听了个寂寞? “可是你说这么久,还是没有提到雪衣诀,你是不是在故意消遣我?” 这胃口被吊的,宦红绫明显不耐了。 “马上就到了。” 誉雪楼看了她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你猜的没错,确实是当晚就有人找到了他,对他十分礼遇,只为让他说出国库的秘密。”誉雪楼说。 还是国库…… 宦红绫眉头皱起,想着某人花这么长时间说它,难道,雪衣诀的秘密,其实与这个国库有关? 可,一个武功秘笈和国库里的金银珠宝,怎么想也没有半毛钱关系吧…… 找国库要的难道不应该是地图吗? 她就再听他说三句,超过三句还是没说到雪衣诀,老娘就不陪他玩了! “所以秘密是什么呢?” 她深吸一口气,放出了标准式的营业假笑。 誉雪楼如何看不出她耐心将罄,却又有些羡慕她这样的理所应当,他今晚说的这些,其实本不该说给任何一个人听。 如果最早的当初就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该多好? “好吧,他将消息卖给谁,其过程如何我就先不说了,只说你关心的,雪衣诀。” 雪衣诀三个字一出,宦红绫先是一愣,随即脸上微微一热。 虽然是事实,可是看破不说破难道不是该有的礼貌吗?这人拆穿就有些不礼貌了吧。 “咳,你说吧。” 即使被看穿,宦红绫也是个善于快速处理这种尴尬场面的,假装没听出他那丁点儿带调侃的挤兑,果断选择她本就要的答案。 “后来,那个乞丐告诉买家,他是那群就地解甲护卫的后人,所以国库具体在哪里他也不知道,但他知道,国库的所在有一张地图,只是那个地图,却不易得。” 还真是地图啊,宦红绫不由得感慨自己有几分编剧的潜质。 不过,勉强算第二句话了,还是没有真正提到雪衣诀…… “怎么说?”她主动担起捧哏的责任。 “那群真正的守卫者为了保证国库的秘密不被人知晓,又能让未来复国有望,在殉主之前,集众人之智,创造了一套功法。” 说到这里,誉雪楼再一次看向了宦红绫,眼中的光,让宦红绫一下子就意识到,他说的功法,就是雪衣诀! 心,一下子紧张起来。 可还是不对啊! “一套功法怎么可能是地图?”刚才,她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否认了这个想法。 如今誉雪楼又这么说,其中必有其它缘由。 “一套功法当然不会是地图,但是地图,能因这功法而现。”誉雪楼解释。 “什么意思?” 宦红绫觉得自己语言理解可能出了点问题。 “总不可能练这个功法,看气脉是怎么运行经络,然后画下来吧。” “倒是有这种可能。” 谁知,誉雪楼听她这么一说,竟是一番认可的姿态,仿佛她为他打开了新思路一般。 得,宦红绫算是敲出来了:“所以,你也不知道雪衣诀怎么出地图是吧?” “嗯,我不知道。”誉雪楼说。 不知怎的,宦红绫比从前哪次都更有‘一腔真心’错付的感觉,当时就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这就是你所知道的所有?”她微微叹了一声,问。 “大概就这么多吧,只能说,要想找到国库宝藏,首先得先找到雪衣诀,至于雪衣诀该如何用,也许这个秘密就只有真正练全了雪衣诀的人,才有机会发现吧。” 说完这些,誉雪楼再次起身,顺便转了转脖子,今日与她聊得实在有些久了,终于可以送客了。 然而,在他说完最后一句,宦红绫再一次陷入思考之中。 好一会儿,她带着一丝疑惑,抬头看向誉雪楼,说: “你说,上一个练全雪衣诀的人,是楚千行,还是苗阿娇呢?” 第449章 刘天霸的心事(3) “嗯?” 誉雪楼一怔,然后很快反应过来。 从时间上来算,雪衣诀分属两派已多年,且素来敌对,则没有机会让上下两部合体。 而从刚才宦红绫已有线索猜想,苗阿娇与老千头的关系绝不仅仅是对手这么简单,甚至可能有情,不然,以老千头的武功,怎么可能那般轻易就败于苗阿娇手下。 尤其,他还记得…… 先不提那个,宦红绫说,雪衣诀本就是幻红楼之物,所以当初从西苗传承雪衣诀的人应该就是创立幻红楼之人,而雪衣诀作为双修功法,注定这个秘密需要另一个人一起承担。 那么,关于修习雪衣诀,拿到国库秘密,会以何种方式,出现在其中甚至两人身上呢? 老千头与苗阿娇是否共同修习过他尚未可知,两人是否已经知晓国库的秘密更有待查证,可是,还有一种办法可以检验。 想着想着,他的视线已在不知不觉中,落到了正等着他回复的宦红绫身上。 “不一定是一个人修全,也许答案本就出现在修习的过程之中。”誉雪楼说。 “过程?” 宦红绫精致的五官微微往中间一皱,单手捉着下巴,似乎开始思索誉雪楼说的这种可能。 “难道还要找个人练一练?” 本能喃喃出这句,才说完人顿时滞住,双眼睁得豆大—— 她刚刚说的那是什么鬼?! “啊,我……” 下意识怕某人误会,宦红绫连忙抬头,摆着双手就要向誉雪楼解释,却将将对上对方异样的眼神。 呼吸一滞。 此时似乎不是解释的好时机。 “额,那个太晚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不敢给对方任何挽留的时间,脚底如抹油一般,宦红绫披散着头发,倏地朝门外冲去,开门关门一气呵成,留下站在原地,独自凌乱的誉雪楼一人。 风,在娑娑的刮。 她走得急,门没关紧轻易便叫风吹了进来。 陡来的凉意撩开他的衣襟,找着缝隙就开始任性地灌风。 誉雪楼也不知在想什么,许久才长叹一声,认命地向前将门关上。 楼上,宦红绫‘哒哒哒’就回了房间,直到将门关上,那糊了一脸的头发和素白的衣裳,如果房内有人怕是要被当成女鬼的。 天呐,她刚才到底在说什么啊! 差点就被人误会自己又在发浪想男人了! 等等,她为什么要说又!!! 宦红绫仰头看天,房间的灯早就灭了,目光所及,全是黑漆漆一片。 闭眼叹惜,她扶着冰冷的双臂,也懒得点灯,径直上了床踏,然后掀被进去躺下。 黑暗中,目光灼灼闪烁着。 她看着床顶,没有继续想那些丢人事,却是认真地,在考虑雪衣诀的秘密。 也许,顾怜影要的,就是那个百年前的王朝留下来的财富。 只是她不知道,雪衣诀根本没有藏在幻红楼任何地方,而是靠代代楼主口耳相传,她之前如果真的杀了自己,就将永远达不到自己的目的。 此时暂且不提。 其实她现在在思考的,是那个宝藏到底要不要找出来呢? 诚然,她对这财富是没什么兴趣的。 而她只需要知道顾怜影幕后之人要的是什么,就可以掌握主动权甚至在未来对上时讨价还价。 但,找还是不找呢? 找,就意味着她要与人共修雪衣诀。 就目前而言,雪衣诀上册在誉雪楼那里,下册在她这里,要双修则需他们——咳咳。 显然不行!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让轩辕王去学,然后再来跟她练,毕竟两人合法夫妻。 可是吧,轩辕王身份敏感,又是朝廷中人,以当前势力来说,这幕后之人也不排除是他的可能,跟他练万一是‘送货上门’可就尴尬了。 唉,她太难了。 算了,睡了睡了,想这些做什么? 她还没到必须要填答案的时候,今日休管明日事,管它明日谁是谁! 毫无意外的,这一日,宦红绫与誉雪楼都起床晚了。 然而与从前不同,如今的二位是大佬,除了刘天霸没人敢上门去讨不自在,怕是只有刘天霸敢叫。 只是刘天霸头天醉酒,仔细一算,竟是三人之中最后一个醒的。 宦红绫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始终没听到楼下有动静。 自己是如何也睡不下去了的,主要还是真的饿了。 不再等某人走了再起,她终于就着凉水随意擦了一把脸,换上衣裳就出门了。 刚下楼,只听到身后一声‘吱呀’。 “!” 宦红绫已经可以确定,某人绝对是故意的,不然怎么会刚刚好自己才下来他就出门。 这家伙该不会还在暗恋自己吧! “早上好。” 本来她是做好了不搭理他的准备的,谁知对方主动打招呼。 白眼一翻,标准假笑再起,她也懒得转身,侧头看了某人一眼:“教主早啊。” 说完,她果断就往院外走。 “吱呀”—— 又是一声,对面的房门也开了。 只见刘天霸扶着脑袋,踉踉跄跄的差点被门槛给绊了一跤,一抬头,就看见两位大神齐齐看着自己。 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刘天霸讪讪:“你们也,才起啊……” 宦红绫:不会说话您老可以别说,谢谢。 “哦,对了。”宦红绫一秒变脸,“昨天抱歉了,麻烦小老爷替我同老夫人道个歉,然后我还有些其他事,下午便走,一会儿就走,就不继续打扰了。” “啊?哦。”刘天霸一怔,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你要走了?” 刘天霸还在发愣,誉雪楼却有些意外。 怎么他昨天才告诉她关于雪衣诀的事,她今天就要走? 交代完,宦红绫本是打算先去解决果腹问题的,没想到誉雪楼的语气莫名叫她听出了一丝怨气。 有些莫名,她回头看了对方一眼,疑问道:“不走留着过年?” 誉雪楼只觉胸口一股怒气上来。 这女人简直是始乱终弃! 不,是卸磨杀驴! 不对,过河拆桥才对! 两人诡异的气氛让刘天霸于宿醉头疼之中都感觉到了隐约的不对劲。 刚想当个和事佬—— “走!赶紧走,刘府庙小,装不下楼主这尊大佛!” 第450章 王妃回府了(1) “走!赶紧走,刘府庙小,装不下楼主这尊大佛!” 誉雪楼居然生气了! 还发泄了出来? 宦红绫都觉得他这幅模样甚是新鲜,反而生出一股莫名的兴奋来。 忍不住贱贱道:“咦?教主你这是在生气吗?” 啧,真是没被社会好好教训过的人,这样的虎须还敢撩拨,普天之下,怕是只有她宦红绫有这份胆魄了! 只是这回,誉雪楼已经不想再同她多说半个字。 冷着脸一撩衣摆,无论是刘天霸还是宦红绫,他如何也不肯再分半点多余的目光,走路带风,气冲冲越过黄灵儿,竟比她还先一步离开了主院。 宦红绫、刘天霸面面相觑,两人谁也没太搞懂这位教主刚才生气的点到底在哪里? “那个……” 终究还是刘天霸想开了口。 “什么?”宦红绫依然是一脸的高傲以及虽不明显,但就是有些目中无人的态度。 “虽然现在的你我很陌生,脾气、长相跟从前的灵儿姑娘都不像,但是……”刘天霸顿了顿,“你是真的一定要走吗?” 等等,这好像是在挽留她? 宦红绫稍稍有些惊讶,要说她都这么对刘府了,昨日将她留下还可以说是有求于自己以及打不过她,可现在她要走,不应该是送瘟神一般巴不得吗? 怎么还惹出了几分恋恋不舍来? 要说垂涎美色,其实从前没恢复记忆时她就知道刘天霸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奇葩直男,自然知道他是怎样一副赤子之心,断不可能因为这个缘故而想让自己留下。 当然,不管怎样,被人留还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想了想,她说:“走是一定要走的,你如果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可以直说。” 对着刘天霸,她就懒得装腔作势自称‘本座’了,都是那誉雪楼开的头,害得她觉得不这么自称就掉价了来着。 “也没事,就是……” 刘天霸难得有些纠结,甚至有些苦恼兼烦躁的抓了抓头。 “有话直说,不让我就真走了。” 宦红绫又双叒叕泛起了白眼,真心不喜欢一个大男人说话磨磨唧唧的。 “我说!” 刘天霸知道现在这个脾气的灵儿姑娘不好说话,只能连忙开口。 “是这样的,我下个月成亲,想让你帮个忙。”刘天霸说。 “帮忙?”宦红绫疑惑。 “是!”刘天霸的语气较刚才更郑重了几分,“我想请楼主帮忙找个人。” “找人?” 虽然她幻红楼情报出色,但找人这种事儿,还犯不着她一派之主亲自出手吧。 “谁啊?”她问。 “五儿。”刘天霸说。 “五儿?” 宦红绫不禁有些诧异,在她如今的记忆里,当初她被断眉掳走,五儿应该和刘天霸一起在轩辕王府待着,既然刘天霸已经回了岚城,没道理五儿还需要她出马。 刘天霸不知道宦红绫中间发生的事,只能捡着他想说的说:“上次在京城的时候,五儿就跟我请辞了,如今我想找她,却不知从何找起,我知道幻红楼接的都是江湖的单子,但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想请楼主帮我这个忙。” 他语速极快,言辞恳切,加上那着急的模样,带着一丝怕被她拒绝的惶惶,看得宦红绫觉得自己要是拒绝了,未免也太不近人情。 可是…… “既然人都请辞了,你还找她做什么?”宦红绫下意识问。 “我、我……” 一句话,连刘天霸自己都说不出答案来。 “算了。” 看他吞吞吐吐的模样,宦红绫没什么耐性地直接打断:“反正我是正好要去京城的,顺便看看有没有她的消息吧。” “不过,京城里看我不顺眼的人挺多,楼里最近也不太平,一个普通百姓要是用了江湖力量搜寻,怕是被有心人看见反而让五儿陷入危险,所以,我这边只能碰运气,不一定能找到,得看你们的缘分了。” “碰运气?” 刘天霸傻了,怎么还能这样? “不然你想怎么样?” 宦红绫笑了,这家伙是不是傻? 她堂堂幻红楼楼主欸,亲自给他找人还用怀疑? 刘天霸被她这样轻松的语气飒得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 宦红绫才不管,大手一挥:“少说废话了,找她总是要带句话吧,说吧,找她做什么?” “额……” 却见刘天霸当时就卡住了喉咙。 他是想找她,然而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好,找到她之后该说什么、做什么,尤其,无论他想说什么,想做什么,如今,似乎都没什么立场。 没错,虽然她在刘府做的是管账丫鬟,但是相处这么久,他很清楚五儿谈吐不俗,心气颇高,就算不是出身家道中落的大户人家,也绝对是曾享过富贵的小家碧玉。 她这样的女孩子,他一个三十岁的老男人,怎么可能开口要她做妾? 就算她愿意,他也不愿意。 他只是很久没见到她了,想知道她如今过得如何,是否找到了更好的动静,想跟她说,她性格太冷又不苟言笑,换了老板一定要收敛收敛,不是每个老板都像这样平易近人的。 想着想着,鼻头又有些发酸起来。 自从与朱家的亲事落定,他已经无数次失神,早先五儿请辞时,他还想着,先放她走吧,等朱家的亲事解决了,他一定好好同她说说。 说说,她可不可以接受他这个老男人,然后以妻的身份,嫁给他! 只可惜……没有以后了。 “嗯?” 他一个人似乎发呆了很久,久到宦红绫走到他眼前,歪着头对着他那张憨实的脸一番琢磨。 “喂,你到底想好了没!本姑娘赶时间啊!” 宦红绫一声吼,终于将刘天霸从那份纠结茫然中惊吓式醒来。 “哦,哦!”他连忙说,“不用带话,就看看她如今过得好不好,新东家好不好,还有,还有……算了,就帮我看看她现在如何,然后捎封信给我就好。” 就这? 宦红绫眼角抽了抽,却也终于看出了几分端倪。 敢情,这大老粗看上五儿了? 第451章 王妃回府了(2) “嗯,就这样。” 无视宦红绫一脸审视的目光,想好之后的刘天霸终于挺直了腰板,藏不住事儿的脸上也终于少了那些不适合他的情绪。 “行,那我走了。” 宦红绫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工具人,也没什么需要再问的,毕竟,知心大姐姐可不是她的人设。 一甩袖,她转身边走。 早知道她该跟轩辕王多要些时间的。 十日,去幻红楼总部花了两日,处理内务花了一日,从幻红楼来岚城,算上今日又是两日,如此,便是一半的时间去了。 还好岚城这一趟不虚此行。 首先,确认了刘府确实与誉雪楼关系匪浅;其次,她本只是想从刘家老夫人这边得到誉雪楼的弱点,然后再来逼问雪衣诀之事,没想到竟直接从正主那儿得到结果,可以说是收获颇丰。 只是无论如何,她今天也必须回去了。 明日的副楼主选拔必须由她主持,只有将楼中事务安排妥当,她才能没有后顾之忧的继续她要做的事。 一路马蹄疾行,傍晚时分便到了幻红楼,换装进去,有意副楼主之位的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 夜里,她看着春芒呈上来的名单,心中已大概有了数。 至于给她们的考验,自然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比不得当初苗阿娇将她们这些楼主候选人扔进蛇窟这么凶残,但,总归没那么容易就是了。 两天,刚好两天,新的副楼主成功选出,宦红绫又花了一天的时间同她交代了些许,二话不说,策马回京了。 到轩辕王府时正是申时。 近日来,阴雨连绵,天气也在这几次秋风秋雨中变得愈发阴冷。 宦红绫这几日又是劳心又是劳力,实在有些累了,也懒得从正门进去,直接翻了围墙就往她的新房走。 “有刺客!” 她才刚进来,立马有王府的护卫发现,本能就要去追,没想到却被自家兄弟一把拽住。 “你忘了,王爷吩咐过,是王妃!”对方说。 “哦,对啊,差点忘了!” 实在是宦红绫的举动实在是嚣张,毫不遮掩,活脱脱一副挑衅的姿态,可不让这些个平日里难得松松筋骨的护卫们一下子冲动了? 只是没想到还没机会出手就焉了。 不过说来,他家王妃习惯还真是特别,而他们家王爷好像早就料准自家王妃不会走正门,竟早早就吩咐了众人今日若有女子翻墙而入,无视便可。 因此,宦红绫这才能畅通无阻地回了房间,身体疲倦的啊,连洗漱都懒得,直接掀了被子上床睡觉。 不过一刻钟功夫,她回来了的消息就传到了轩辕王耳中。 时间久了些,无他,宫里的某位又开始作妖了,他不得不进宫去处理一下,这才错过了迎接宦红绫的时辰。 当,其实他对于她能准时回来这件事并没有保太大期待。 没办法,宦红绫毕竟是个江湖人,也不是什么信诺当先的名门正派,一个承诺而已,还真不一定能束缚住他。 总归是他愿意在王妃头衔加身的前提下放她自由,回不回来,其实并没有那么在意。 快速将宫里的事儿处理完,他带着元安,舍轿骑马,不消一刻钟便回了府。 先处理一身的灰尘,他换了一身便服,这才向两人的新房而去。 府里的喜字大多还贴着,廊柱、窗枢处处可见,只是明明是新婚,府里却没有多少人见过王妃,也是奇了。 “王爷。” 才到院子,便有守在外面的丫鬟们朝轩辕王见礼。 “免礼,王妃现在里面?”轩辕王问。 “回王爷,王妃一回来就吩咐奴婢等人候在外面不许打搅,说是,说是要补觉。” 小丫鬟是专门为宦红绫准备的,但真心没什么伺候的见着人,对于自家主子那随性的江湖作风很是不适应,现在大白天的,哪有人关屋子里睡觉的呢? “补觉?” 轩辕王隔着大月门看着里面的宅子,默了默。 “王爷是否需要奴婢去唤娘娘?”小丫鬟也觉得自家主子这事有些不体面,想着王爷该不会生气吧,战战兢兢地,提了个意见。 长长的睫毛轻轻扇动,轩辕王说:“不用,让她睡吧。” 小丫鬟这才替她的新主子松了一口气,看来王爷还是挺宠王妃的。 “替王妃准备些暖腹的汤水和点心,等她醒来之后就能吃上,不过别让她吃太多,就说本王在等她用膳。” “是。”小丫鬟应允。 交代完,轩辕王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宦红绫所在的方向,然后转身,回书房继续处理公务。 宦红绫一觉醒来时,窗户外已是漆黑一片。 揉了揉眼,又扭了扭脖子,最后大开大合伸了个懒腰,这才将腿从被子里放出来。 “来人。” 被人伺候的日子她也不是没过过,做起来也是格外得心应手。 没一会儿,便有敲门声应答,紧接着三四位丫鬟鱼贯而入,其中便有轩辕王之前吩咐的那位。 她们手里各自端着不同的物件儿,训练有素地进了房间摆放好,其中,更有一碗热乎乎的清汤和几盘精致却不占肚子的小点心。 宦红绫的双眼一下子就亮了。 这未免也太体贴了。 不过心里再想吃,也得先把自己收拾好了。 有些遗憾,她起身张开双手,说:“想伺候我洗漱更衣吧。” “是,王妃。” 小丫鬟麻利地自衣柜里翻出一套和适宜的衣裳,几位小姑娘交替分工,没一会儿就给她重新拾掇了,顺便给她重新挽了个髻。 她们都是心灵手巧的,这发髻也没有新婚次日那般夸张,简单而不失华贵。 刚刚好,是宦红绫喜欢的模样。 “王爷知道我回来了吧。”收拾完,宦红绫第一件事就是坐到桌前去喝那碗汤,也不知里面放的是什么材料,味道格外鲜美。 “是,王妃。”小丫鬟吩咐,“就连这汤,也是王爷嘱咐给您准备的呢。” 这么贴心? 正拿着调羹喝着汤的手微微一顿,很快,她脸上浮出了满意的笑来。 看来这个王妃当得不亏啊! “那王爷还说什么了?”宦红绫问。 第452章 王妃回府了(3) “王爷说让您好好休息不得打扰,不过……”小丫鬟看着宦红绫一手喝汤,一手拿着旁边的点心,不由得顿了顿。 怎么觉得这王妃跟自己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呢? “不过什么?” 小丫鬟吞吞吐吐的模样,要是换个主子便是失礼,还好宦红绫不大在乎,而是随意地继续问她。 “王爷说要与您共进晚膳,所以,奴婢觉得王妃娘娘稍稍吃点儿就好,不然一会儿该吃不下了。”小丫鬟壮着胆子诚心建议。 “晚膳?” 手里的点心还没入口,宦红绫倒是忘了这茬,问:“今日的晚膳有什么?” 还好,她们做奴婢的对于主子这些问题可都是备着的,小丫鬟张口就来,一口气说了十几道菜。 “这么多?就我和王爷两个人?”宦红绫忍不住问。 小丫鬟想了想,说:“王爷没提到还有别人。” “那现在什么时辰了?”宦红绫看着窗外一片漆黑,问。 “回禀王妃,已经戌时了。” 戌时? 那不就是八点? “王爷平时什么时辰用膳?”她问。 “酉时三刻。”小丫鬟说。 “所以这么久了,王爷还没吃?”宦红绫震惊了。 “王爷此时正在书房,说是等王妃醒了再一起去用膳。”小丫鬟说。 “那还不快去?!” 一口将剩下的汤给喝了,临走,顺手扒拉了一块糕点,宦红绫这才跟着丫鬟们往饭堂而去。 两人几乎是同时到的。 宦红绫与轩辕王迎面而来,前者见到后者时脚步下意识慢了下来,就连看他的眼神,也因为对方等自己这么久而有些微微心虚。 “参见王爷。” 她正不知怎么正式同他打招呼呢,身后的丫鬟们已在第一时间齐齐屈膝向轩辕王行礼。 宦红绫侧身看了她们一眼,正想着要不要也意思意思—— 才刚抬手,轩辕王正好走到她身边,极为自然地接过,隔着衣袖牵着他,一齐进去。 他听报信的说宦红绫醒了,便遣元安将一直热着的菜品摆上了桌,这会儿过来,满室飘着食物的香气,一下子吸引了宦红绫所有的注意力。 她这点儿小动作可完全没有避讳,看着她这双眼发亮的模样,轩辕王先虚扶着他入座,然后遣退众人,这才问: “看来你这几日是没吃好也没睡好啊。”轩辕王含笑说道。 “可不是,事儿没办多少,都累在路上了,早知道就多跟你请几天假。”人都已经走了,宦红绫当下没了顾忌,说话时,便已拿起了筷子开始为自己觅食。 请假? 这个说法也算新奇,不过从前的黄灵儿似乎也偶尔会说出这样意思能懂但平常人很少用的词,时间长了,他也就没那么大惊小怪了。 只是偶尔听到,还是需要反应一会儿。 她和她,是真的很像啊。 “王爷你不吃吗?” 轩辕王看着宦红绫发呆的功夫,她这边已经吃了好几口了。 “嗯。” 轩辕王轻轻应了声,这才拿起筷子,与她一起,吃成亲以来的第一桌饭。 吃饭期间,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宦红绫是顾不上,轩辕王则是秉承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因而两人都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对,直到—— “嗝——” 这不雅的声音一出,宦红绫顿时惊得腰板儿笔直,吃太着急了喵~ “嗤!” 就在她难得觉得尴尬时,却是轩辕王一声轻笑,缓解了仿佛停止了空气流动的尴尬。 “你吃好了吗?” 轩辕王仿佛完全不记得刚才的事,转头看他,一脸真诚。 “呃,嗯,吃好了。” 宦红绫再也不想跟轩辕王一起吃饭了嗷! “本王也吃好了,王妃现在有空,可否能陪本王走一走?”轩辕王发出诚挚邀请。 “走一走?” 宦红绫觉得饭后消食是可以的,可是,跟轩辕王一起,就不那么可以了。 “嗯,本王想带你去见一个人。”他说。 “见谁?”宦红绫问。 轩辕王顿了顿,再次露出温润的笑,说:“王妃不妨猜一猜。” “猜?” 这意思是…… 她认识? 漂亮的眼睛里似含了两轮弯月,她唿扇着睫毛眨了眨。 “啊!” 一声轻呼,脸上顿时挂起了开心的笑:“是不是铁山醒了?” 她的喜悦来得太突来,表达得太直接,笑得太闪耀,看的轩辕王蓦地一怔—— 恍惚之中,他似乎看到了从前黄灵儿那张脸,又仿佛,看到了曾经在黄灵儿身上看到的另一个人的影子。 “到底是不是啊?” 见轩辕王不说话,刚才还被喜悦绑架的宦红绫嘴角一滞,带着微微地忐忑,追问。 “哦。” 轩辕王这才回过神来,看到刚才还笑开花的姑娘一下子变成了小心翼翼。 “真是个小聪明,恭喜你,猜对了!” 食指微屈,他轻轻在宦红绫额头敲了一下,然后转身饭厅的门,就要领宦红绫去。 他刚才的举动实在亲昵极了,倒让向来不拘小节的宦红绫难得怔了一瞬,等人转身,她才后知后觉地摸了摸刚才被人敲打的地方。 这种感觉,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 “跟上啊?” 轩辕王已迈出了门槛,一回头,却见宦红绫还在原地。 “哎,来了。” 宦红绫连忙提着裙子小跑跟上。 “不过王爷,这么好的消息你怎么现在才跟我说。”两人一边朝客房而去,宦红绫一边忍不住问。 “总归人是跑不掉的,难道你吃好喝好睡好不会更重要吗?”轩辕王说。 好像,也有那么一点道理。 “王爷说的有道理,”宦红绫点头深表同意,“不过,我突然还想起一件事来。” “什么事?”轩辕王问。 “顾怜影是不是还在府上吗?”她问。 话音落,轩辕王脚步微顿,想了想,问:“如果本王说是,你是否还想杀了她?” “当然不。”宦红绫摇头得一点也不含糊,“比起让她痛快的死,如今这般生不如死才更合我意!” 说着同时,她眼底的恨意,丝毫没有因誉雪楼毁过她的容,而自己将人弄残而有半分消减。 没错,不管是刚来异世的黄灵儿,还是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宦红绫,都有一个十分明显的弱点—— 第453章 王妃回府了(4) 不管是黄灵儿,还是宦红绫,都有一个明显的弱点—— 贪恋温情。 宦红绫对顾怜影,黄灵儿对雪衣。 这个世界上对她好的人不多,长长久久能坚持到现在更是没有,所以,每一个她都很珍惜。 然而不知是她不配,还是运气太差,那两位留给她的,都是欺骗! 她这个人啊,对人好的时候就像给对方戴了滤镜,无论做了什么都是能原谅就原谅,毕竟对她好是真的就行。 然而一旦证明是虚假的,那就会被她彻底划入背叛者的阵营。 对于背叛者,她绝不心软! 顾怜影如是; 至于雪衣,欺骗不能原谅,但看在两人原先立场问题以致对方有保留多少可以酌情一点点的份上,现在,最多能做到不报复吧! 所以,她如今唯一关心的,就只有铁山了。 没想到宦红绫对顾怜影的态度这般愤恨,轩辕王不禁对两人之间的恩怨有些好奇。 不过,他还不至于蠢到当着人家的面儿问。 只是平静地陈述道:“她如今武功已失,四肢尽废,锋王府不仅不敢找人,甚至这些天一直称病在家未曾上朝,而关于她的消息,连调查的人都没有。” “这么惨?” 宦红绫的语调有些幸灾乐祸,这一看就是被锋王当成弃子了啊。 或者,是群龙无首,便不敢轻举妄动。 “对了王爷,”宦红绫又说,“她放在你府上总归是不合适,万一哪天锋王找了新靠山找上门来,你可是有嘴也说不清的。” “王妃这是另有高见?”轩辕王顺势问道。 “那是当然。”宦红绫笑得得意,“她可是我幻红楼曾经的副楼主,既然敢陷害本座,带她回去,岂不是理所应当?” 轩辕王点了点头,说:“尤其现在幻红楼已发了追杀令,江山月落网被送到幻红楼,也是合理。” “不过。”轩辕王又顿了顿,“你就不怕她背后之人得了消息,上门找你?” 这一次换宦红绫信心满满了,唇角一扬:“求之不得。” 轩辕王见她主意已定,说:“那你什么时候方便,人随时带走即可。” “那绫儿先谢过王爷了。”宦红绫满意地朝轩辕王咧嘴笑了笑,带着几丝灵动的俏皮。 灵儿? 轩辕王忍不住手指弹了弹,最终只轻轻‘嗯’了一声:“客气。” 很快,两人就来到了铁山所在的院落。 此时灯还亮着,门口还站着轮班的侍卫,见王爷王妃过来,齐齐行礼。 “里面的人还没休息吧?”轩辕王问。 “回禀王爷,还未。”侍卫说。 轩辕王点了点头,给了对方一个眼神。 侍卫会意,转身敲了敲门,给里面打了个招呼:“王爷进来了。” 说完,便将门打开,将轩辕王请了进去。 宦红绫紧跟在轩辕王身后,提着长裙迈入,里面的药味,比起上次过来,确实淡了许多。 “咳,咳咳,见过王爷。” 床上,铁山一脸苍白,听到轩辕王来的消息,已经从被子里出来了半截身子,似乎还想同人行个礼。 “壮士不用客气。” 轩辕王连忙几步快走将人扶住,免了对方下床行李,然后半扶着对方靠床坐下。 “谢王爷。” 铁山还是勉力道了谢,只是随即而来的又是几声咳嗽,牵动着伤口隐隐作痛。 “你没事吧。”宦红绫忍不住上前关心问道。 铁山一愣,这声音—— 抬头,却见一位衣着华丽的夫人,描着精致的妆容,梳着他看不懂的发髻,戴着不多却一看就是格外精美的首饰。 然而所有这些外在,都比不上她那张叫人一见,就移不开眼的脸。 不自禁地,他看宦红绫看痴了。 这样的美人,恐怕只有他还没来得及拜堂的妻子可以比一比,只是若没有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加成,怕是他也分不出上下来。 “咳!” 不管两人从前是什么关系,如今站在他面前的,是宦红绫,是轩辕王的新婚妻子。 看到自己的妻子被人以这样的眼神看待,轩辕王本能地咳嗽了一声提醒对方。 “啊,是草民冲撞贵人了。” 铁山果然很快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就是道歉,哪怕初听着声音耳熟,却也知道眼前这人绝不是他的未婚妻子,至少长相绝不如此。 “不妨事。” 宦红绫也是直到这时才恍然意识到,她的脸他已经不认得了。 不过,不认得也好。 眼底因为看他醒来的三分热切也瞬间收敛起来,她难得摆出一副世家女子该有的端庄贤淑,就连微笑的弧度也仿佛按标准测量过一般。 小心问道:“你的身体,如今可好些了?” “谢贵人关心,已好了许多了。”铁山再不敢直视宦红绫,低垂着眼,一本卑微地回答着。 “忘了同你介绍,这位是本王的王妃,也是灵儿姑娘的好友,在你受伤醒来之前,也曾过来探望过。”轩辕王见两人如今互不相识的模样,心底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找了个借口。 “灵儿好友?” 铁山猛地抬头,脸上、眼里瞬间凝满了担忧:“她现在在哪儿?可还安好?” 其实他醒来也不过一两日,刚开始时,连说一句话都费劲,加上受伤昏迷前也没见到黄灵儿,这会儿骤然提起,一下子显得激动起来。 “咳咳咳。” 激动过后,自然是不堪重负的胸闷气虚,忍不住又开始疯狂咳嗽起来。 宦红绫一看,有些急了,也顾不得轩辕王还在,直接坐到床前将手伸至铁山背后开始替人顺气。 铁山一只手虚捏着拳在唇边堵着咳嗽,另一只却在半空中摇手拒绝—— 怎么能让贵人伺候自己呢? 只是身为病人,他是敌不过‘身强力壮’的黄灵儿的。 “王妃,还是本王来吧。” 实在看不下去了,轩辕王轻轻扶额,然后认命地将宦红绫拉开,坐到了铁山身边。 “你——” 宦红绫刚想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知道照顾人,却见铁山不拒绝了,这才恍恍惚惚想起,哦,她不是那个在村里与他定亲的黄灵儿了。 好一会儿,他的咳嗽终于平静下来,只是脸色,更苍白了。 “王妃娘娘,您能告诉我,灵儿现在在哪儿吗?” 第452章 王妃回府了(5) “今日是本王来得突然了,你先好好休息,等好些了本王再来。”轩辕王自若扶铁山躺下,甚至帮他掖好了被角,便要离去了。 “等等!”见人要走,躺下的铁山急了,连忙出声。 见他似又要坐起,宦红绫眼明手快连忙的摁下,刚要离去,手,忽地被一双冰凉的、粗糙的,蓦地抓住。 “嗯?” 这一下,宦红绫、轩辕王的眼睛,全盯在他抓着自己的那只手上。 不过对方很快便松开。 铁山削弱地躺着,看着宦红绫,眼神中带着哀求:“王妃娘娘,您能告诉我,灵儿现在在哪儿吗?” 原来,他还是在担心她。 心头一软,宦红绫微微笑了笑:“她现在很好,你不用担心。” “真的吗?” 她清晰地看见他眼中燃起了一道光,看得宦红绫莫名有些眼热。 “是啊,等你好了,我带你去见她。”她忍着心底的激动,尽量让语气符合她此时的身份,“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养伤,知道吗?” 铁山缓慢地点了点头,嘴角终于浮出了一丝浅笑,只是神情是真疲惫了。 很快,铁山带着美好的期待,沉沉睡去。 确定人休息了,宦红绫与轩辕王这才脚步轻轻退了出去,顺便,帮人吹了灯。 两人谁也没有多言,却是默契地往他们的新房而去。 只是此刻的气氛可不同于刚才吃饭时,还能有点儿别的事儿让人顾不上无话可说的尴尬。 走着走着,宦红绫越发不自觉地开始关注身边的轩辕王起来。 比如,他每迈一步大概有多远,在察觉到自己的步伐大小后有意调整了一点;又比如,他似乎也觉得两人这会儿该说说话的,张了几次口,却始终没有找到可以聊的话题。 或者说,他不了解她,只知道她脾气古怪,有时候性子来了,他也不知该如何招架,便只能少说少错吧。 呵,也是够小心的。 宦红绫自觉将这个人的心理吃得透透的。 忍不住偷笑,她抿着唇,得意地扬了扬眉,然后转头,问:“王爷,我能再问您一个问题吗?” “嗯?” 轩辕王先是一愣,随即回应:“夫妻一体,你有问题可以直接问的,不用这么客气。” “我知道啊,但是还是想先征询一下你的意见,不可以吗?”她是用找茬的语气说话,就想看轩辕王应付不过来的模样。 “可以。” 轩辕王确实又头疼了,她似乎很热衷于这种游戏。 “那我问了,王爷一定会答吗?”宦红绫又在挖坑了。 果然,这一次轩辕王还是敏锐地意识到了坑之所在,破天荒的,他也想学着小时候某人耍赖皮的模样吹腮瞪眼。 可惜…… 不能! “还是要看王妃具体问些什么了。”他保持着惯常的温和,“比如是你作为王妃该知道的,本王自然知无不言。” “老奸巨猾!” 忍不住,宦红绫嘟囔了这么一句。 轩辕王自然是将这几个字听得清清楚楚的,顿时不由得失笑,他何德何能,竟能在二十七岁的年纪,就收获这样高的评价。 “不敢当。”他说。 宦红绫挑眉,哟,王爷知道回嘴了? 不过,没必要继续在这里车轱辘废话,毕竟她要问的,是真想知道的,而不纯粹因为气氛过分寂静。 “行吧,看王爷这么有原则的份上,我就直接问了,至于您觉得要不要回答,全看自愿,醒了吗?”宦红绫笑说。 “赶紧问吧。” 轩辕王这会儿觉得,与其被她满心惦记着算计,还不如刚才安安静静的,毕竟只要他假装不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好尴尬的。 “那我就问了。”宦红绫果断开口,“您和誉雪楼究竟什么关系啊?” “!” 轩辕王一听,难得脚步一顿,好一会儿才凝出一个笑来:“你这个问题,有点奇怪,什么叫我和誉雪楼是什么关系?” 这话一看就是用来敷衍人的,轩辕王摆明了就是个不擅长说谎的人,于是他选择的方式,是回避,是反问,和曾经的雪衣用过的套路一模一样。 就这德行,说两人没关系,她还真不信了! “我说王爷啊。” 她说着话儿,伸手便搭上了轩辕王的肩,上前一步,后者不知她又在盘算什么,本能后退两步。 只听见宦红绫又是一声轻笑:“您若是不想回答,按照刚才咱两的约定,您说这个不能告诉我就行了,这样闪躲回避,只会让我好奇心更重您知道吗?” 轩辕王心想,果然还是吃了没经验的亏。 “你就这么想对付他?”轩辕王问。 对付他? 宦红绫倒是难得被轩辕王这一下给反问住了,不过她反应很快,之前在轩辕王眼前表现出来的与誉雪楼的交集,确实蛮让人误会的。 简单来说,直接从江湖传闻上讲,两人死对头是毫无疑问的。 但是,先是以黄灵儿和雪衣的身份相处融洽,又以黄灵儿的身份与雪衣教产生明显冲突,再接着便是虽不知什么缘故,誉雪楼把中蛊的自己嫁给轩辕王,隐约是为了救她,以及最后,在灵安寺表现出来的以宦红绫身份明显对誉雪楼的敌意—— 轩辕王会误会,似乎也很正常。 决定先解释一波,宦红绫说:“不是对付他,我两的误会已经解释清楚了,也就翻篇了,但是您和誉雪楼的关系,让我很疑惑啊。” “比如呢?” 轩辕王决定想听听她到底知道多少,然后考虑要不要告诉她。 不过,肯定不可能告诉全部的。 “我记得当初我和雪衣在府上的时候,他曾在这里闹出过大场面对不对?”宦红绫问。 “没错。” 轩辕王知道,此时宦红绫说的,是誉雪楼潜入密室企图偷盗血天根,却被毒蛇咬伤的事,但他不知道,如果没有宦红绫的血,誉雪楼恐怕就死在了那个雨夜。 “其实后来我想了想,大概是从押镖那次遇上您开始,他就认出您来了,甚至您的病可能也与他脱不了关系,所以,从揭皇榜开始,他就知道,他一定会遇上您,可是,是什么原因让他府上这么熟悉呢?” 第455章 关于师云峥 “他到底要找什么?又有什么原因,会是他必须冒着这样大的风险,对无论是朝廷还是江湖都举重若轻的轩辕王动手?” 宦红绫一开口,就有些止不住了。 “还有!” “就是您对他的态度。”宦红绫说。 “态度?”轩辕王眉头轻蹙。 虽然大概能猜到,是因为自己身为主持江湖和平的轩辕王,居然能在对方不是以雪衣的身份出现时安安稳稳住在府上,确实有些奇怪。 “是啊,虽然誉雪楼没说,但是我大概也能猜到,让我嫁给你和救我之间,肯定存在这一桩交易,可是在我看来,既然能说是交易,那么代价肯定不轻,说不定,嫁给王爷,根本算不得是我的代价。” 宦红绫说着说着,身体又上前毕竟几分,歪着头,眯了眯眼,说:“会不会,真正付出代价的,是王爷您自己呢?” 听到这里,轩辕王眼神微闪。 这姑娘确实聪明。 “可是如果代价是王爷出的,绫儿就忍不住会想,我与殿下的交情,应该还不至于王爷用王妃这么大的头衔给砸过来救命,但这个交情,如果是誉雪楼的,那之前发生的两位的相爱相杀,也就说得通了。” 相爱相杀? 轩辕王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名词,却觉得无比贴切。 正要说话。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宦红绫一双眼闪着耀人的自信,转身不再逼近轩辕王,而是走回了原本的路。 “什么?”轩辕王问。 “当然是灵安寺了。”宦红绫说。 “王爷带绫儿走的那条路看着寻常普通,却是含着阵法的,若不是王爷贴身带着,以我的修为,是绝对进不去的。”她说。 “可是誉雪楼即便是跟着,也没法那么快就找到。”嘴角勾起。 “所以,”双眼再次眯成了弯月,“除非他早就在那里了。” “嗯?” 轩辕王倒是被宦红绫这个推论惊了一下。 “你的说法不对,他只说了是跟着本王过去的,却没有说,是那一天跟着过去的,说不定在之前就已经找到了。” 这个答案,是他在上次离开灵安寺之后就已经了解了的。 所以,他对誉雪楼,才更是无可奈何。 就算他不念兄弟之情秉公处理,有母亲那么一个强有力的后盾,他确实什么也做不了,于是也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还好,那人截至目前还没有让他过分为难。 至少,还兜得住! “这个不重要啊。”宦红绫对轩辕王给的解释毫无反驳的意思,“就算是早就在寺里了,他也没有对师太动手不是吗?” “尤其。”她还没说完呢,“是你们两在那小花园说话时的态度,让我觉得很微妙啊。” “微妙?” 轩辕王表示,又是一个陌生的词。 “从前雪衣在王府,就一直闪避着不与你见面,甚至不惜毁了自己那张脸,当时是没有怀疑,但现在想来,便是怕被你认出。”宦红绫说。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长大后的模样一般差距还是挺大的,最多也就是有点儿神似。”宦红绫越说越来劲,“可他这么谨慎,可见王爷对七八岁的他的模样,应该很是熟悉。” “由此,我就暂且推定你们小时候应该是很熟很熟的关系,按那种土到爆的话来讲,应该是化成灰也该认得出的那种。” 轩辕王看着她那因为即将说出什么令自己兴奋的答案而眼底闪着的灼灼的光,不知怎地,每一次见她,都更觉得她就像她。 可是除了他,那些曾经认识她的,都说不像。 就连老师,明明当时那样说,后来他再问,也说不像…… “我刚从王府醒来时,你们两虽然住在隔壁,但也没见过你们正儿八经相处的时候,喜堂之上也没对话,能让我猜的,当然就只有在灵安寺了。” “你们说话太自然了你知道吗?”宦红绫说,“你轩辕王怎么可能对一个江湖匪首这么毫无防备,答案当然是,你们的关系很亲密,至少,曾经很亲密。” 说完,她克制不住兴奋跳了一下,咧着嘴凑到轩辕王身边,问:“我猜得对不对啊?” 她的声音格外清脆,兼容着少女的娇俏调皮与‘美人毒’别致勾人的尾调。 只是这些,都进不去轩辕王的心里了。 他只是从她的脸上,看到了那个因为想家、想爹娘而躲在角落里哭得狼狈的小姑娘;看到了那个因为陛下赏赐的一串番果,兴奋地同他们分享以及絮絮叨叨。 “!” 宦红绫一下子受到惊吓,眼睛忽闪忽闪,看着某人莫名其妙忽然抓上来的手。 “王爷?”她忍不住问出了声。 “哦,抱歉。” 轩辕王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逾矩的举动,对上她疑惑的双眼,瞬间清明。 当然,也就松开了手。 “王爷你该不会是故意为了回避我的问题而使用美男计吧?” 不乖宦红绫瞎想,而是这个举动来得时机,真的由不得人不多想。 “不是,”轩辕王眼神避了避,“你刚才说什么?” 原来还真是! 宦红绫却似认准了一般,心里一定要要到答案的想法就更坚决了。 “您与誉雪楼的关系!”她冷冷道。 “哦,对。”轩辕王终于找到了断片前的影响。 宦红绫却是冷哼一声:“王爷别光说对啊,说还是不说,您至少给个准信儿,您要不说,我还能撬开您的嘴不成?” 直到这时,轩辕王才迟钝地反应过来, 宦红绫,生气了。 “你不要误会,只是王妃刚才的模样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王爷,不要在转移话题了!” 宦红绫连忙打住,深吸一口气,礼貌假笑,然偶伸手摆了个姿势:“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谢谢!” “好吧。” 轩辕王终于认命,她从头到尾关心的,只有誉雪楼而已,其余的,毫不在乎。 “你说的对。”轩辕王说。 “我和誉雪楼之前,确实有不可言说的关系。” “真的!” 一句话成功挑起宦红绫的兴奋点,双眼再次发光,连忙追问:“什么关系?” 第456章 关于师云峥(2) “王妃啊。”轩辕王认真的看着她。 “嗯,听着呢。”宦红绫表示她在很认真地等着他的答案。 “本王刚才说了。”他说。 “嗯?”一双求知的眼睛眨啊眨,继续等。 “不可言说。” “!” 看到宦红绫人前失态是一件很难的事。 但是,此时的她,在听到轩辕王这形同调侃、故意逗弄的话后,那一双冷则傲视天下,暖则惊艳众生的眼,头一次学着江湖草莽的模样,诠释了什么叫做目眦尽裂! “哼!” 憋了许久,一时之间她还是想不到该如何有力回击,一气之下,她转头就走。 真怀疑要不是自己被誉雪楼坑了,这人这辈子到底有没有机会娶到媳妇! 脚步飞快,才到主院,她果断进了房间,“哐”地一声,房门被关上。 而在她身后,不紧不慢跟来的轩辕王看着紧锁的房门,轻轻弯了弯唇—— 她这脾气,其实也挺好懂的。 · 自宦红绫离开刘府,誉雪楼又在刘府待了两日。 这期间,他拉着刘天霸与刘老夫人在密室里商谈了许久,直到他过来此处的本意都交代清楚了,这才准备告辞。 “誉教主!” 临行前,刘天霸追着他到门口,又将他拉到了一处无人的地方。 “什么事?”誉雪楼问。 “唔。”刘天霸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都已经让人留步了,总是要说的,“我下个月成亲,不知到时候,教主是否有时间拔冗前来。” 誉雪楼还以为是什么事,笑了笑:“当然可以,就算你不说,我也没打算缺席。” “还有。” 见誉雪楼说完就是要走的架势,刘天霸连忙又叫住。 “什么?”誉雪楼不禁有些疑问。 “我想要一个承诺!” 誉雪楼先是一愣,随即不解地看着他,此时,对方一脸严肃,与他平日里略显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模样截然不同。 “什么承诺。” 既然对方如此认真,他也该回抱以对应的态度。 “今次之事,无论最后成,或者不成,我都希望此事过后,刘家先辈欠下的恩不会再成为刘家子孙世代的枷锁,这样的命运我已经领教过了。” “所以,我不希望刘家后代依然要受其累,至少,给他们一个选择的机会,可以吗?”刘天霸说。 他语意诚恳,眼中带着期盼,看得誉雪楼有那么一瞬的自我怀疑。 是不是因为他的坚持,还有无数像刘家这样的追随者,一边坚守着,一边,又希望到这样的坚持,最好到自己就为止了。 毕竟,一个人的忠诚能约束的,只有他自己,后来者如何,本就该有选择! “这件事,你没有同老夫人说过吧。”誉雪楼问。 刘天霸脸色微微一白,摇了摇头:“老祖宗不知道,是我自己,是我自己不想让宣儿,甚至以后可能还有的刘家的孩子,像我一样,从小就背负着这样的使命,不得自由。” “好。” 誉雪楼说着,脸上更是浮起了温暖的浅笑:“就算你没有说,我也希望此事过后慕容家后人能从此远离这些纷争,其实,若非当初走火入魔变成雪衣,又不知当时的宦红绫是否故意伪装,我也不会来刘府求助的。” 他比谁,都不希望将更多无辜之人牵扯进来。 尤其,是退隐江湖多年的慕容家! 没想到誉雪楼竟然答应了,刘天霸一下子愣住了,喜悦、惶恐,还有更多说不上来的情绪一下子如潮水一般向他涌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忽然间,他更想解释,他并不是想要逃避责任,以及现在之所以与誉雪楼站在一起也不是碍于祖辈的承诺被迫为之。 他只是希望,如果可以,如今的追随能是朋友一般在相知相交后的真心拥护,而不是更像从一桩交易交易开始,都后面,连自己都在怀疑自己的是否真心。 “刘大哥,我懂!” 谁知,誉雪楼轻易将他打断,几个字,伴以微微一笑,不过一瞬间,足以让人无比信服! 刘天霸先是一讶,随即终于释然了。 “好,那我就不多言了,既然你都叫我大哥了,那雪衣小弟,一路平安。” “谢过。” 江湖人,一抱拳,两袖飘飘,来日再见! 离开刘府后,他便回了雪衣教。 此时,欧阳子也从黑屋子里放了出来,并在誉雪楼回到教中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教主。” 头一次,欧阳子在见到誉雪楼之后的情绪是如此复杂。 明明来之前,已经想好了该用什么态度认错,可真的见到,原先的腹稿连半句都想不起来,一时之间,无话可说。 “你来了。”誉雪楼轻轻揉了揉头,这些日子伤神伤力较多,竟是许久不曾这般疲惫了。 “嗯。” 欧阳子有些怯怯地,想上前,只因为先前的逾矩,不确定对方是否还会对自己继续容忍下去。 要是换做从前,作天作地都不怕。 可上一次,他很清楚地察觉到,他是真的生气了。 那么,原谅就变得没那么确定了。 “皇宫里的消息,你都知道吧。”誉雪楼闭着眼,也没有看他,直接问话。 “属下……” 欧阳子还有些犹豫。 按理,誉雪楼是已经卸了他在教中事务的,这样的问题,便不应该问他。 可都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从前便是个在誉雪楼跟前得眼的,甚至因看不惯后者的行事保守,在很早之前就开始筹码着架空,于是,如今这教中的人手几乎都是他培养的。 所以就算他在誉雪楼面前一时失势,也不过是他没有真正去反抗罢了,不然,结局可未必是他去关小黑屋。 而在面壁的这段日子里,心媚虽然习惯性跑来奚落他,但实际上教中事务他了若指掌,包括从前的布局,更没有一丝一毫落下。 只是…… 这些事,他原本并不确定誉雪楼到底知道多少。 如今听着他的问话,好像,他都知道! 当即吓得喉咙动了动。 想了想,他决定赌一把:“嗯,属下知道。” 第457章 关于师云峥(3) 果然,只见誉雪楼缓缓睁开双眼,松了揉着太阳穴的手指,然后自教主座上下来,走到欧阳子跟前,问: “那老家伙还活着吗?” 欧阳子颔首,不敢再同从前一般对誉雪楼态度随意,难得恭敬说道:“那狗贼还活着,但身体早就被丹药掏空了,如今又被司马轩辕软禁,只能纵欲美色,怕是没几日好活的了。” “轩辕王呢?可有其他动作?”誉雪楼问。 “没有。”欧阳子说,“自他代那狗贼颁旨,由六殿下代理朝政,自己还是如从前一般,每日准时上下早朝。” “六殿下。” 听到这个称呼,誉雪楼不齿地一声嗤笑。 这个人到底筹谋了多久,才能好巧不巧地将这张牌用在此时。 简直妙极! “如今锋王失势,轩辕王一派无欲,朝中就没有其他人蠢蠢欲动吗?”誉雪楼问。 欧阳子想了想,稍稍有些迟疑:“有倒是有……” “谁?” 不等他说出纠结的理由,誉雪楼已经开始催促。 “当朝文宰,师云峥!”欧阳子说。 “是他?”誉雪楼皱眉。 “没错,正是已称病半年之久,近期才重回朝廷的师云峥。”欧阳子再次确认。 “他做了什么?” 想到他,誉雪楼不由得眯了眯眼,腮帮子动了动,那是恨意在逼着他磨牙! “翻案!”欧阳子说。 “翻案?”誉雪楼不禁诧异了。 “没错,而且,翻的是前朝旧案!”欧阳子偷看了一眼誉雪楼的脸色,果见对方的脸色更阴沉了。 “比如呢?” “都是些前朝旧臣,那些当初那狗贼篡位之时,答应即使新朝替换,也会一视同仁的前朝遗老!” 说到这里,欧阳子克制不住一声冷笑,眼底盈着浓浓的恨! “说得好听,可后来还不是一个一个找借口,贬的贬、杀的杀!就连师云峥那个文宰,要不是司马轩辕庇护着,也未必能安稳到现在。” “他做这些,那代政的没说什么?”誉雪楼问。 欧阳子摇了摇头:“锋王失势,如今的朝廷明面上是那病秧子代政,实际还不是司马轩辕?那家伙又向来自诩清高,能置身事外的向来不沾,所以,基本都被师云峥揽在了手中。” “呵。” 终于,誉雪楼忍不住轻笑出声,眼中却是半分笑意也无:“没想到,他倒是挺信任他!” “一群乱臣贼子而已!我可记得清清楚楚,师家自诩先朝遗老,五世忠烈,可当初第一个向那狗贼递投名状的,也是他们!”欧阳子简直越说越气,“如今好了,狗贼不得民心,他倒是想着渔翁之利,拿那些白骨做文章,就是不知道他枕在别人的尸骨之上,夜里是否能睡得安稳!” “够了。” 越说到后面,个人的情绪便越多,誉雪楼深吸一口气,不想再去回忆关于师家的任何人! 欧阳子连忙噤声。 誉雪楼此时的异样已很明显了。 他恨师家没错,可这世上最该更恨他们的人,是誉雪楼! 尤其,师云峥是轩辕王的老师,而前朝国相师云琅——师云峥的兄长,却是他的老师! 如果不是国相一家投敌,又怎么会让那狗贼轻易逼进皇城? 后来,新朝初立、旧朝横灭,天底下都在欢呼着所谓新帝的大赦天下,却没人知道,有一个自出生起便受尽荣宠的孩子在一夜之间失去父母,然后逃命天涯! 那个孩子最值得欣慰的,就是国相一家也并未讨到任何好处。 除了师云峥被轩辕王带出去打仗未遭其难,师家一门七十六口,悉数被杀,其中,就连那才过了九岁生日,被前朝皇帝赐婚与长孙殿下的国相孙女也不曾幸免。 而那平生被人尊敬,门生无数的一朝国相,结局更是惨烈。 竟在新帝正式登基当日,当着满朝文武削了脑袋,挂在皇城城楼之上,曝晒七日! 欧阳子始终观察着誉雪楼,看着他紧闭着双眼,似乎还在平静这因为提起‘师云峥’这个人而引起的心中波澜。 想了想,他主动提到:“其实,属下有一种猜想。” “嗯?” 誉雪楼此时依然觉得胸口闷闷的,一股杀意,更是久久不能平静。 但是,他还是努力克制着,问:“什么?” “这师云峥现在做的,是不是想为将来替师家翻案做准备?”欧阳子试探道。 有这种想法是在是太容易了,如果誉雪楼能静下心来,大概也会又这个方向的揣测。 只是…… “那就不能让他翻案!”誉雪楼双眼紧了紧,拳头更是不自觉攥了起来。 “当然!”欧阳子无比赞同。 叛国之人还想要名声,真的是比谁都更不要脸了! “所以,咱们接下来就有事要做了。” 转念之间,誉雪楼就已有了对付的办法。 欧阳子眼神一亮,他向来是格外崇拜誉雪楼的,心底里更是有将他奉若神只的驱使,这是这么一个在他心中高高在上的人,总是对复国之事显得格外不上心,才会让他在不知不觉中,萌生了取代他的想法。 只是,这种取代,更像是帮他去做他不想做的事,反正恶名由自己来担,无所谓。 他只要那个本该高高在上的人,回到他该去的位置! 三日,不过三日,以京城为中心,附近的的城里来往的人们开始热议起一件事来。 “听说没,当今那位,可能就要不行了。”有人找了个茶馆开始八卦最新听来的消息。 “那可是好事啊!”一位大婶忍不住开始高兴。 “你小点声!” “嘿,虽说咱们都是喜欢轩辕王的,可这六殿下代政,又有师文宰辅佐,咱们的好日子可不越来越好了?” “话先别说得太早,昨天刚从隔壁镇上听来的,就是关于文宰的呢!”刚开始挑起话头的人有说话了。 “咦?文宰?有什么问题?”有人问。 “你们都知道,文宰是什么人吧。”好事者开始抛砖引玉。 “当然,轩辕王老师,前朝殿前执事,文探花,武榜眼我记得。”有人回忆着。 “对,就是前朝!” 第458章 夜探师文宰(1) “对,就是前朝!” 那人赶紧划重点避免对方扯远了。 “前朝怎么了?”众人都跟着好事者的声调压低了身子,脑袋都快挤到了一处去。 “那可真是个狠人呐,前朝国相知道吗?”他故作神秘地开始卖关子。 “知道知道,就是被砍了头吊在城门口那位对吧。”有人一听,终于到他知情的趴了,连忙发言。 “那是我才十几岁,陛下进城称帝后,我听爹娘说,虽然老国相是叛了前朝,但要不是他开了宫门,叛军进城第一件事便是屠城!所以,虽然新朝因他而灭,但也是他守住了我们一城百姓啊!”那人继续说。 “这个我也记得,还记得后来附近好多百姓就跪在城内城外对着那头颅哭,头颅挂了七天,那七天,城门开着,除了接管朝廷的人,愣是没有一户百姓从那城门下走过。”又有人补充。 说到这里,在场的人皆陷入一阵沉默的哀伤中来。 “没错,那你知道,他的脑袋是谁砍的吗?”挑事者双眼压了压,又问。 这…… 大家都是擅于联系上下文的,这人从一开始说的,就是师文宰的事儿啊。 “难道……”有人开始揣测了,“是师文宰?!” “没错!”挑事者给了一个认同的眼神。 “可……”又有人疑惑了,“我怎么记得,这师文宰和那前朝国相,是亲兄弟啊!” “所以我才说,这师文宰帮六皇子主政,可未必是件好事呢!”挑事者终于回归正题。 “这、这……怎么可能?”依然有人不信。 “有什么不可能的,那师家可是前朝名门望族,师国相更是深得民心,虽然当今陛下能当上皇帝少不了师国相的从龙之功,可谁不怕这样的人啊!”有人仿佛看穿一切一般解释。 “只是让师文宰杀师国相,这手段也太毒了吧!”又有人眉头紧皱,觉得有些生理不适。 “你们错了。”挑事者见众人对此事已是信了一大半,这才继续说道,“你们刚才也说了,师文宰那是什么出身,文举武举都是三甲之列,换做普通人,那可都是封王拜相的角色啊!” “但是,因为他朝中有个国相哥哥在,硬生生只封了个武官给当时的司马将军,如今的陛下,你说他该不该恨?” 众人皆默,将心比心想了想,确实不甘。 “所以我听说啊,前国相明明已经以打开宫门之事投诚了,后来之所以会触陛下逆鳞,便是这师文宰在其中作祟,甚至最后——” 那人抬手给了一个刀手的姿势——人头落地! “呀!” 这些听闲话的人,皆因这么一个动作,吓得心头一激灵。 如此一想,这师云峥还真是个狠角色啊,完全看不出如今在百姓心中的慈眉善目、平易近人。 可是,他真的是这样的人吗? 在这群百姓心中,师文宰经常会穿着一身素袍下到民间体察民情,与寻常百姓们谈笑风生。 因其气质飘飘有仙风道骨之态,甚至有不少村落专门为他修建了祠堂,供上瓜果香火,几乎知道他的所有人都认为,这个人百年之后,将会羽化登仙,一举封神的。 可如今,有人跟他们说,这个人,为了权势,亲手看下自己兄长的脑袋,甚至任由其曝尸三日! 一时之间,真的很难叫人相信! “你这是从哪儿听来的,师文宰那样品德高尚的人,怎能容你这般污蔑?!” 终于,有人开始怀疑挑事者的动机了。 消息从京城四周蔓延到京城,对师云峥崇拜的人也越来越多,到这里,已经不是一张嘴就能混淆黑白的了! “是不是真的,你不会自己想吗?” 那人一听,脸一沉,竟似有些怒了:“空穴来风必有因,这话是我听来的,可我也会想啊,你们都说师云峥是活菩萨,可自从他当了这文宰,除了在底下搞些小动作收买人心,朝政之上,可真有为我们百姓说过半句话?” 这话说得那些师云峥的拥护者立时就想反驳,可对方说得是朝堂,仔细一想,他们好像并没有因为师文宰的任何朝堂举措而受惠过。 “从前没有,可那是因为当时陛下信任,大小事务由锋王主政,师文宰无能为力罢了,不然你看,现在六皇子当政,这些惠民利国之事不都开始了吗?”有人说。 “所以,这位大哥你的意思就是说,文宰在朝这么多年,背后又有轩辕王撑腰,愣是没做出半点抗衡锋王为百姓谋福祉的事儿?” 一句反问,直接让大家哑口无言。 那人冷笑一声:“都是在京城里混饭吃的,睡不清楚,这些年锋王仗着陛下的信任把持朝政,是轩辕王替咱们在前头抗风抗雨,然后被支使着外派。” “可师文宰呢,看着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真不争就辞官归隐啊,在其位不谋其事只知道一味蛰伏,如今锋王失势,马上借着六皇子的权掌控朝堂,你们就不担心,下一个锋王,甚至——” 他言辞激烈,一句一句声调渐长,可到最后,听到大家心头提到嗓子眼时,又顿了下来。 然后,听见他说:“下一个,当今陛下?!”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哗然。 无论是锋王还是陛下,他们的上位之路皆有共同,便是先为宠臣,获得九五至尊最大的信任,然后在最不被人防备之时,背后一刀。 这个结论直接让所有人噤了声,没来由后背一股寒意上涌。 他们、他们才过了没多少年好日子啊! 前朝本就暴虐,所以换个皇帝于他们而言只要能活下去就好,而当朝开国那几年倒是养民生息了,至少,太平犬还能称得上。 可才短短十几年,就又要改朝换代吗? 哪怕当今陛下荒淫无度,之前更有锋王一手遮天,可现在,是好的,那六殿下与师文宰所为,都让他们看到了未来美好生活的希望。 都是假象吗? “你休得在这里胡言乱语扰乱民心,再敢乱说,老子报官抓你!” 第459章 夜探师文宰(2) 有人慌了,有人急了。 他们极力想要否认这样的猜测,便必须相信那个人刚才说的,都是假话! 可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总会在合适的时机里发芽、茁壮。 关于师云峥的议论,几乎是进城当天就传到了轩辕王耳中。 “公子,您怎么看?” 元安汇报完,看着自家主子沉着眉一脸思索的模样,忍不住问了出来。 没办法,这传言虽然空穴来风,背后必有蹊跷,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煽动性的。 “带头的人找到了吗?” 轩辕王回神,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抓了好几个,可都说自己是不小心在茶馆或路边小店听来的,查不到源头,目前还不知道这种话到底传了多远,属下已经派人去周边问了。”元安说。 “嗯,”轩辕王点了点头,“这几日,多关注一下老师府上动静,藏得隐秘点儿,重点看看,还有谁在关注着他?” “属下知道了。”元安与轩辕王相处久了,极为默契。 几乎是稍微一想便明白了轩辕王的意思,立马堆出了少年独有的笑脸,乐呵呵出门办事儿去了。 而师云峥这边,确实有人关注着。 只是怕是轩辕王自己都没想到,这个人,会是自己的亲王妃! 宦红绫这几日在府上住着,与轩辕王只见的相处简直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相敬如宾’,绝对的点头之交没毛病。 但与此同时,她还在等一个人的消息。 等啊等,等到耐心告罄,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终于,她决定主动出击了! 此时天色将晚,她同轩辕王指给她的丫鬟松儿交代了一声不吃晚饭便一身便装出了府。 不过几日,府里的侍卫对自家王妃这满满的江湖范儿已经视若无睹,总归王爷吩咐随她,他们也没理由拦着人。 此时,她伏在师云峥府上的墙头,由一颗掉光了叶子但还好枝干粗壮的大树在黑暗中勉强掩着身形,脸上、头上都蒙了一层黑巾,只留下一双晶亮的眼,窥视这师云峥府上的一举一动。 师云峥府上没什么仆人,来来去去,也就一个管家,一个厨娘和一个哑巴小丫头。 日子冷了,师云峥自从宫里回来,便一直待在房里看书,那窗纸上因灯火照出来的人影笔直地坐着,一看就是极为有修养有内涵的人。 确定府里没有埋伏,宦红绫一个跃身自墙头跳下,小心着避开那三个仆人可能的路线,终于来到窗户下放。 是吹迷眼呢?还是射暗器? 眼下她与师云峥的距离,几乎到了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步。 只是……他真的没有发现自己吗? 她不信。 双眼一眯,坏主意就来! 她所在窗户下方,还有几盆冬日盆栽,顺手,她便扯下了一片薄荷叶,上面的小绒毛软软的,手感不错,就是不知道够不够她想要的力道了。 “咻——” 双指夹着薄荷叶,直接朝那纸糊的镂花窗户射出。 窗户里,只听见‘啪嗒’一声,是书落到桌案上的声音。 这就中招了? 宦红绫躲在窗下,听到动静后撤,想要看看里面如今的光景。 一抬头—— 刚才还坐着的人影此时已然不在,只是……也并不想趴倒在桌上的模样。 难道,是像后倒了? 无论如何,终究是有些不相信自己居然真的一击即中,想了想,她又扒到窗前,似乎想要打开窗户看一看。 “吱呀——” 一声动静,门,居然开了。 宦红绫眉头一沉,便知中计,收手就要跳墙而逃。 “既然来了,何不说说话再走?” 她还没动,眼前白影一闪,一条身影竟似比她动作还快地,拦在了她要动作的身前。 只见她一脸警惕地看着师云峥,双腿已做好了随时逃走的打算。 “不说话吗?” 师云峥轻轻笑着,那模样,与寻常一位长辈的笑并无太大区别,平静、和蔼,毫无攻击力。 可宦红绫知道,他的身手绝不像他此时表现的这般无害。 “王妃娘娘,其实,您无需对我如此防备。”见她不说话,师云峥轻轻叹了一口气,直接拆穿了她的身份。 这还是宦红绫头一次这么利落地就被人认出来了—— 在她连声音都没出之前! “文宰果然厉害。”宦红绫冷声笑了笑,却也没有摘下面罩。 “不知王妃今日造访,所为何事?” 师云峥似不在乎她这点儿失礼,继续着缓慢的调子,用着那吞字说句都格外让人享受的嗓音说着再平常不过的话语。 “文宰大人,似乎功夫不错啊。”宦红绫故意答非所问,试图与师云峥磨叽。 “尚可,不过年纪大了,总是比不得年轻人那般勇猛。” 他说得得平常,可宦红绫就是听出了一股子讽刺自己的意味,面巾之下,不屑的唇角开始铆劲儿。 “还是不一样的,至少多个几十年的内功底子,年轻人可是万万比不了的。”宦红绫毫不客气反讽回去。 只是这一招,师云峥并不接:“王妃说笑了。” “不巧,我可没有说笑!”宦红绫自诩见过这世间百样人物了,层出不穷的套路、伪装,几乎很少能在她眼皮子底下毫无破绽。 而师云峥这样的,着实第一回见。 那是一张看似无欲无求的脸,身形板正,冬日里也没有多添件衣裳,被风一吹,那袖摆飘飘,让人看着,总觉得下一秒就会随风而去羽化登仙似的。 在她熟知的套路里,越是这样平静若水的人,越到最后,不是终极大boss,就是如扫地僧一般的最强npc。 而师云峥,她几乎已经可以认定,是前者! “文宰大人那次参加喜宴,该是听到了些不该听到的吧。”宦红绫又开始诱敌了。 师云峥轻轻眨了眨眼,似乎在慢慢地回忆。 好半晌,才问:“娘娘说的,是那个什么幻红楼楼主的身份吗?” “不知文宰大人怎么看?” 面巾之下,宦红绫的笑意更深了。 “那,可能先要娘娘为老夫解解惑了。”他说。 “什么?”宦红绫问。 “这幻红楼,是什么地方?” 第460章 夜探师文宰(3) “这幻红楼,是什么地方?”师云峥问。 “嗯?” 眉头再次拧起。 宦红绫觉得,就算是普通的朝廷中人,坐到他这个位置,也不可能没听说过幻红楼啊!难道她家业务现在已经低调到这种地步了? “这怡红院,幻月楼老夫也是听说过的,只是这幻红楼,难道不一样吗?”师云峥却依然一脸无辜。 “!” 终于,幻红楼这才反应过来,对方竟是在有意羞辱! “好一张道貌岸人的嘴脸,师大人忘了该如何继续扮演一个和蔼可亲的老人家了吗?”宦红绫语露不屑。 “不,王妃误会了。”师云峥依然笑得温和,“老夫的意思是,幻红楼与其它地方一般,在老夫眼中,都不过是一个名字罢了,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语气诚恳、态度认真,尤其目光矍铄,似乎真没有半点诋毁的意思。 可在宦红绫看来,这个人在她第一次出现在云府门口却被他认出时就已经是不可信任的了。 所以,无论他有一张如何伪善的皮囊,都不可能让她改观。 面巾之下,宦红绫抿起的嘴角微扬,看着师云峥,目光簌簌:“既然如此,那本座如果说,今晚只是随便出来散散步,一不小心散到你家了,文宰大人会放我离开吗?” 师云峥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诧,视线更是对着某人这身装扮一番打量,这才笑道:“王妃真是说笑了,既是不小心,老夫怎会强留呢?” 说完,他又顿了顿:“只是,王妃这散步的爱好,还真是特别啊。” 宦红绫对这样的暗讽视若无睹,反而挑衅般地一昂头,挑眉:“既然如此,那文宰大人留步,本座就想走了。” 说着,宦红绫就要提气翻墙! “等等!” 师云峥出声同时忽然上手,宦红绫本能一个侧身躲开,闪身快步之间,两人完成了一个方位交错。 宦红绫更是一脸警惕,手上红绫已搭在虎口,正要再出手,却见前者一击落空之后站定,连忙解释:“娘娘莫要误会。” “刚才可是你先动的手。”宦红绫冷眼看他,丝毫没有相信他善意的想法。 只见师云峥似是很无奈地摇了摇头,说:“老夫并无动手之意,只是还有些话,还想问问王妃。” “什么?”宦红绫问。 师云峥说:“老夫也不知是何处出了问题,王妃似乎对老夫存有偏见,明明那日王府大婚,老夫还觉得与王妃相谈甚欢,颇是投缘。” 是啊,当时确实如此。 宦红绫心想。 可初印象表现的约好,知道不过是阴谋者用来伪装的恶心嘴脸,才会更让人厌恶至极! 当然,这可是她歪打正着的先机,怎么可能轻易暴露。 “文宰大人莫不是误会了?本座对您,并不存在任何偏见,说了是碰巧,就是碰巧。” 睁眼说瞎话是吧,谁不会呢? “是吗?”师文宰淡淡地反问了一句,也没追问真假,“既如此,老夫就放心了。” 他笑得是那种标准的慈眉善目,轻舒一口气,仿佛真的放下了什么心中大石一般,说:“那老夫就没别的问题了,这府上王妃若还未逛够,老夫倒是可以代为引路。” “不必!” 说完,宦红绫双眼紧盯着人,一步一步后撤,直到确定对方武功再高也无法再将自己拦下,这才一纵身,飞出墙外。 “这孩子的防备心,怎么就这么重呢?” 院子里,师云峥看着宦红绫离去的方向,似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好一会儿,才缓缓蹲下,看着窗下墙角,被某**害了的薄荷草。 几乎是宦红绫前脚刚走,元安差遣埋伏在文宰府外的人马才就位。 带着一肚子气,宦红绫依然懒得走大门,借着轻功便回了房,只是那重重的房门‘哐当’一声响,立时惊动了隔壁书房的轩辕王。 “哼!” 重重一掌拍在那红木桌上,宦红绫真觉得如何也不解气,本只是去探探虚实的,居然就这么轻易被发现了! 看来这老头子,比她想象中要难对付的多。 俗话说,知己知彼败百战不殆,如今关于师云峥的底细她知道的实在太少,如果想跟他作对,一定还要拿到更多消息才行。 “笃、笃、笃!” 她想事想得有些出神,便没有听到愈行愈近的脚步声,及至人敲了门,才将她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谁?” 问是问了,但能在这个时间敲她房门的,怎么也不可能是早被她打发了不用近身伺候的丫鬟。 所以,答案只能是轩辕王了。 “是我。” 哪怕只有一个字,轩辕王还是从中听出了警惕与一丝淡淡的愤怒。 “什么事?”宦红绫并未选择开门。 “看你回来时怒气冲冲,想问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以及,是否需要帮忙?”轩辕王问。 帮忙? 正在发愁后面该如何对付师云峥的宦红绫听到这两个字,烦躁地瞧着桌子的手指一顿。 对啊! 普天之下,除了师云峥自己,最了解他的人可不就在自己面前? 得不到宦红绫的回应,轩辕王也不气馁。 这些日子,他总算将这个宦红绫的脾气摸到了几分,就像某人小时候养过的那只猫,非得顺毛顺舒服了才会露出几分柔软来。 眼下,怕是她还在炸毛,还是明日再说吧。 想着他决定还是先回自己房间去,才转身—— “吱呀——” 门,忽地开了。 轩辕王甚至还来不及反应,只刚要回头,手腕一重,某人已迫不及一把将他拉了进去。 ‘哐’地一声,门被关上。 “楼主,你这是……” 两人虽为夫妻,但因为立场的缘故,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维持着表面关系,平日里相互称呼,也就是你喊我王爷,我喊你楼主。 这会儿忽然被楼主拉进房中,王爷表示不懂。 “你跟师云峥是不是很熟?”几乎没给轩辕王开口的机会,宦红绫先问。 “嗯?” 轩辕王眉头轻皱,似是不知她为什么忽然问起老师。 不过…… “虽然你我不过表面夫妻,但终究夫妻一体,你该唤他一声老师才是。” 第461章 我得找他搭伙(1) “你该唤他一声老师才是。”轩辕王无奈摇着头,试图纠正她。 “呿。”宦红绫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先不管这个了,我有事要问你。” 看着她这般态度,轩辕王就知道是说服不了她了。 想了想,他主动走到房间的偏厅,那里拜访有桌椅,谈事情最是方便,也不用进内间冒昧。 “到底什么事?”轩辕王问。 “你对师云峥到底了解有多少?”宦红绫问。 又是师云峥。 轩辕王皱着眉,再次提醒:“老师年事已高,便是你不想这般称呼,也不该直呼其名。” 规矩真多! 宦红绫有些烦躁,但看在有求于人的份上,她强压下心中那份急切,说:“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对师文宰了解多少?” 轩辕王想了想:“虽然不知道你为何提起他,但是老师这么多年一直为朝廷殚精竭虑,断不会与江湖有关。” 虽然不知她到底为什么问起老师,可宦红绫作为一个纯粹的江湖人,也未曾听闻她与朝廷有何干系,如今问起老师,自然也只会跟江湖有关。 “既然顾怜影可以一边是锋王郡主,一边是幻红楼副楼主,谁知道师云、师文宰会不会背地里也藏了个什么身份?”宦红绫说。 她这话倒是无从反驳,轩辕王微微一思索,问:“那你又有什么证据呢?” “证据?老娘怀疑他需要证据吗?这个人一看就是那种老谋深算、老奸巨猾的老狐狸啊!”宦红绫怒了,这人怎么就不信她呢? 轩辕王一听,顿时眉眼沉下三分,面露几分不悦。 “宦红绫!” 这是他第一次这般正式兼严肃叫她的名字,很明显,她对师云峥的不尊重让他有些动怒了。 宦红绫哪里管这些,既认准了师云峥道貌岸然,又怎么可能改口。 “吼什么吼,我怀疑他自然有我的道理,是你是江湖大佬还是我是江湖大佬,是你是情报头子还是我是情报头子,不就是教过你几年吗?这么信任人家,就不怕哪天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这态度,着实不像个有求于人的。 轩辕王自诩稳重、有度量的好脾气被宦红绫这么一激,也禁不住蹿上几分恼火来。 深呼吸,他让自己冷静,不要与她一般计较。 顺毛,要顺毛! “老师不是这样的人。” 没有火气加持,这样的维护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换来的,是宦红绫无情冷笑。 “知人知面不知心,当初誉雪楼扮成雪衣潜伏在我身边,我也没想到他是个大魔头啊!”她果断选了掉线的某人举例。 “这不一样。”轩辕王说。 “在你轩辕王看来不一样,但是在本座看来,都是那些伪君子最擅长的事情。”宦红绫说。 “王爷,我知道你心思纯良,虽然武功、兵法什么的难不住你,但是人心难测,你真的觉得,要是我没有证据,会无欲无故指证一个只见过一两面的人吗?” 堪称为无理取闹的暴躁过后,宦红绫渐渐找到了节奏,再来游说,总算让轩辕王不再将焦点集中在她对师云峥的态度之上。 而是,她为什么死抓着老师不放呢? “你知道什么?” 想着,轩辕王目光一凛,仍然想宦红绫要证据,或者怀疑的理由。 宦红绫有些纠结,咬着唇还在判断,关于师云峥能认出自己的事儿,到底该不该轩辕王知道呢? 这天底下,除了誉雪楼是因为雪衣诀的缘故能见到她的真貌,便是柳丝兰与顾怜影,吃过由她的蛊血炼制的解药能无视雪蛊之力。 但是,谁也不知道,在这三人之中,其实还有一个人,也是从头到尾,只会看见她一张脸的。 只是那个人,她从未见过! 未见过,却知道存在。 所以,谁更可怕呢? “你很烦哪!” 宦红绫终于躁了,一咬牙,转身直视轩辕王:“其实是这样的,有些事我也不能确定,现在还只是怀疑,但是我不能告诉你,所以王爷,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好不好?” 轩辕王看着她眼中的诚恳与急切,想来是真的不能告诉自己。 “那你保证,如果我回答的话能给你一个确切的答案,或者什么证据证明你的猜测,请一定告诉我。”轩辕王说。 “告诉你?”宦红绫有点没明白,“可是,就算证明了,这件事跟你没关系啊?” 轩辕王摇了摇头:“既然文宰是我老师,你现在摆明了在怀疑他在做不好的事,或者有其他本王不知道的身份,那么,自然就跟本王有关系。” 都用上本王了,看来是必须答应,不然觉不松口咯。 忽然,宦红绫有些后悔了。 后悔刚才的态度过于傲慢无礼,要是迂回点,旁敲侧击地,是不是就已经将情报拿到手了? 哦,至于问为什么不找幻红楼要情报。 那当然是不适合! 一个顾怜影被揪出来了,谁知道楼里还有没有其他的奸细? 总之,她查师云峥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考虑好了吗?”轩辕王看她还在犹豫,不想她继续找到什么借口,催促道。 “好,我答应你。”幻红楼终于下来决定。 轩辕王终于松了一口气,看她的眼神也再一次软了下来:“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全天下人都知道的那些我就不问了,先说,王爷您的武功都是他教的吗?”幻红楼想问。 轩辕王摇了摇头:“本王幼时便随父征战,这武功是在营中同将士们打出来,在战场上同敌人杀出来的,与文宰关系不大。” “好,那他的功夫如何,王爷可有估量?”幻红楼又问。 “武功?”轩辕王微微有些意外。 只是认真细思,想着想着,不禁皱起了眉头。 “说起来,文宰当年是武将出身,大概不惑之年来到我府中,主要是教我学文断字,但我记得偶尔在院中习武,他也会过来指点一二,往往不通之处,经他点拨,确能豁然开朗。”轩辕王说。 “所以,他的武功如何呢?”宦红绫再问。 谁知,轩辕王却是摇了摇头。 第462章 我得找他搭伙(2) “什么意思?不可估量,还是不知?”宦红绫连忙追问。 “不知。”轩辕王说。 “他当年可是武榜眼出身,又在战场上拼杀过那么久,你怎么连他武功如何也不知?”宦红绫说着说着不禁又有些急了。 轩辕王说:“老师年事已高,不管是武举还是征战也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如今他以是文宰身份在朝廷任职,确实没什么机会能看出他的武功来。” “不过,你问他的武功,莫非真怀疑他在江湖中还有什么身份?”轩辕王反问。 “要是真有什么身份,反而好猜了。”宦红绫说。 怕就怕在,他藏在幕后,随时一只尾后针! “那,再问王爷,您与他关系这么好,难道没发现他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事儿吗?”宦红绫问。 但是,她这种问法太笼统了,轩辕王完全无处着手,只能让宦红绫多给些信息。 “你指的是哪方面?” “唔。”宦红绫咬着手指头想了想,“也许,有些你认为他不应该知道的事,突然从他嘴里说出来;或者,他行踪神秘,想找人的时候找不到;再有,有周期的去某个地方;甚者,见他时身体不错,但总是借口病重然后拒绝客人拜谒。” 说到最后,宦红绫恍然又确认了三分。 如果她没有记错,师云峥大概就是在她失踪后不久就借病不再上朝,而顾怜影取代她成为代楼主的时机,刚好是他病愈重新掌管朝政的时候! 她想到这里,轩辕王自然也想到了些。 当然,他不会将宦红绫的失踪时间与师云峥的生病时间串联到一起。 不过…… “老师确实身体不好,尤其这几年锋王势头正盛,老师便经常以身体有恙的缘故推了朝事。”果然,轩辕王给了她另一个佐证。 “至于行踪神秘,”轩辕王顿了顿,“这些年我一直奔走于江湖,鲜少在京城久留,对于老师的日常行踪确实不大了解,这个,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了。” 嗯,截至目前,还没有什么可以确定的信息。 宦红绫忍不住皱起了眉。 想了想,她倏地抬眸看向轩辕王:“我有一个主意。” “什么?”轩辕王好奇。 “你过来。”她咬唇坏笑,招着手指让人附耳过来。 轩辕王一怔,还没动呢,对方已经踮脚凑到了他耳边一番细碎耳语。 属于宦红绫独特的女子香气如赶浪般扑入鼻息,醉得他有些想要屏住,但是很快,她说的那个主意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 眼神愈发变得郑重起来。 直到宦红绫说完,她的眼睛弯弯带着笑意,一脸兴奋,得意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轩辕王看着他,带着些微的怀疑与纠结。 “宦红绫。”他说。 “嗯?”怎么忽然叫她的名字了? “本王有话想要问你。”他说。 “什么?” 宦红绫隐约察觉到轩辕王的态度不对,但是这一时半会儿,她可真没有什么信息可以去猜到底又怎么了。 “你怀疑老师多久了?”轩辕王问。 “怀疑?” 宦红绫皱了皱眉,对于这个用词其实她不是很认可的,因为,她几乎是可以确认,只是没证据罢了。 难道,轩辕王已经知道了? “大概,就我们成亲当天吧。”宦红绫说。 轩辕王一听,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时间刚好对得上! “那这段时间,你可有对老师做什么?”轩辕王又问。 做什么? 宦红绫终于有些心虚起来,她可是刚刚才去人家府里踩过点来着,好巧不巧,还被对方抓了个正着呢。 “没、没有啊。” 大概是轩辕王的眼神过于霸道,让自诩撒谎如喝水一般毫无顾虑的宦红绫竟在关键时刻有些结巴,心虚的态度一下子就暴露了出来。 果然,轩辕王那一张脸尽数沉了下来。 “简直胡闹!” 一声呵斥,吓得宦红绫差点原地起跳。 “你凶什么凶啊!吓坏我了你赔得起吗?!”宦红绫才不接受被人教训,当即就要对骂。 “宦红绫,我原以为你不过有些顽劣,却没想到你连无根无惧就利用舆论毁人名声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轩辕王的声音不小,说话间,眼中含着隐隐怒气。 这还是宦红绫第一次见识到他发火,不是不怒自威仅人站在某处便能震慑宵小那种! 而是,真的发怒! 只可惜,对象却是宦红绫本尊! “顽劣?” 宦红绫仿佛听到什么极为好笑的评价,一声冷笑:“你是当我孙悟空还是当自己唐三藏,怎么?要收了我吗?!” 此刻,两人剑拔弩张之势一触即发。 两人更是毫不示弱地正视着对方的眼,平日里对彼此至少的尊重此时已经荡然无存,大眼瞪小眼的,谁也不肯退让半分! “难道不是你错了吗?” 轩辕王看着宦红绫那张抛去黄灵儿与师灵玉影子下全然陌生的脸,似乎连呼吸都因为愤怒在颤抖。 “错?我有什么错?杀人了还是放火了?” 宦红绫才不认错! “是,我就是去他府上了,可那又怎么样?那老家伙利用我这么多年,难道我为自己讨个公道也有错?!” “可你在市井传播流言,现在人人当老师是弑兄谋权的阴谋家,难道这样,也没错?!” 轩辕王痛心疾首,一声声质问着! 那,可是他最亲的老师啊! 当今陛下初继位,她的母亲便扔下了他去了灵安寺,甚至不允许他频繁探视。 没有人想过,那时候的他也失去了亲人、朋友,甚至还背着一身的愧疚与主动揽上的罪过—— 是老师,只有老师,始终站在他身边,愿意相信他,支持他,他才能重新站起来,成为战神,成为天底下那个与皇权无关的轩辕王。 宦红绫怀疑老师他可以接受,反正他会想办法证明老师的清白。 可是老师,作为那场变故下师家唯一的幸存者,他所承受的痛苦才更难让人想象,所以,他绝不能,也不该受到这般侮辱! 只可惜,这些与宦红绫无关。 “市井流言?” 宦红绫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第463章 我得找他搭伙(3) “什么流言?”她问。 问话时,她在脑子里又将轩辕王刚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弑兄谋权? 居然还有这么大的瓜她居然没有吃到?! 她幻红楼是白做了吗? 轩辕王却因为她刚才的心虚及默认,再看她此时一脸无辜的模样,觉得这个人简直无耻到了极点,他到底是长了怎么一双眼,才会觉得她还有救。 “宦红绫,你就非得再让本王亲口说一次吗?所以,你是打定主意死不悔改了吗?” “悔改?” 宦红绫呵笑了一声,无**苍天,想她堂堂幻红楼楼主,有什么事儿是做了不敢承认的。 心下终于也火了,再看他时,嘴角已勾着一抹冷笑。 “你说的什么流言确实与本座无关,我是怀疑师云峥,可你听清楚了,接下来的我,我只说一次。” 她言辞铮铮,有那么一瞬间,竟是真的将轩辕王刚才还在指责日常的气势给压住。 这架势,让轩辕王蓦地有那么一瞬动摇自己刚才的质问。 然后就听见她说:“迄今而至,本座唯一对师云峥做的可能不符合轩辕王您所谓光明磊落的事儿,就是今晚其他府上探了个底,也正是因为什么都没探到,才想与王爷您讨个近乎曲线救国,其余的什么流言,一改与本座毫无关系。” “!”轩辕王一听,心头一下咯噔。 她这般坦荡姿态,似乎,真是他错怪了她。 “不过。”却见宦红绫又是一笑,“本座也想知道,走市井百姓的路子是谁干的这好事儿,看来,我得去找他搭伙才行。” “?”轩辕王又是一怔,所以,她不仅没做,甚至没想过去做? 他,真的彻彻底底,错怪她了? “抱歉,我……” 轩辕王连忙拱手就要道歉—— “王爷何须道歉。” 宦红绫却后退一步,摆明了不接受的姿态,脸上的冷意自上来后久未退去。 “看王爷姿态,想来对师文宰格外尊敬,那么,刚才的话便当我没说,毕竟,和一个随时可能反水的人合作,本座可高攀不起!” 说完,她转身便要回内间休息。 “绫儿。” “王爷请回。”宦红绫冷漠下了通牒。 “可是……”轩辕王还想解释。 “还是说,王爷这府上是连一晚上也不肯让本座住了?”宦红绫背对着他说。 “我没有那个意思。” “既如此,云府的围墙太高,本座也爬累了,现在想休息,王爷自便。” 说完,她不再搭理轩辕王,径直走出月门,绕过纱幔、屏风,彻底消失在轩辕王面前,只留下轩辕王一人在原地默默自责。 这一次,确实是他武断了。 要怪,只怪两件事发生的时机太凑巧,而老师与他而言,又是那么地不一般…… 所谓关心则乱,便是如此吗? 一夜无眠。 次日,轩辕王难得连宫都没进,一大早地就安排厨房专门给宦红绫做些她爱吃的点心,然后送到她门前。 “笃、笃、笃!” 他在叩门。 门内毫无动静。 又等了等,让丫鬟在外喊了几句,依然没有回应。 蓦地,轩辕王恍然意识到什么,也不再等待,伸手一用劲—— “嘎——” 门,开了。 脸色一沉,他让端点心的丫鬟们在外候着,独自走了进去。 里面的物件摆放一如昨晚离去一般无二,站在屏风外,他终于顿步。 宦红绫不在。 甚至,初冬屋子里的清冷,能告诉他,昨晚一整夜,她怕是都不在的。 也就是说,跟自己吵完架她就跑了。 怎么办,有点头疼。 她会去哪儿呢? 成亲这么些时日,除了当初她明确约定的十日之外,平日里她在府里吃吃喝喝,飞檐走壁他都随她,总归一次两次后,他便清楚,她再怎么江湖之人无拘无束,也还记得自己此时的身份,总会归来。 可昨晚之后,她还会回来吗? 在她自己眼中,嫁给自己除了是被誉雪楼出卖意外,便是报救命之恩了。 以幻红楼的神秘,这次她走了若是再不出现,他还能找到她吗? 说实话,毫无把握。 于失神中,他难得一脸愁闷地出了门,看着丫鬟们手里端着的典型,吩咐了一句:“先放里面吧。” 一定要想个办法让她回来才行。 如果没有记错,她昨天说过一个主意,是用来试探老师的。 其实,是不是也可以用来钓她呢? … 确实,昨晚被轩辕王安了个不属于她的罪名之后,宦红绫回了内间,可这股子气实在消散不了,尤其现在还住在人家府上,显得她就更没有发脾气的底气了。 她是谁啊,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宦红绫啊! 当然不受这股子鸟气了! 几乎是轩辕王才关上房门黯然回到自己的孤冷的偏殿就寝,她连包袱都没收,翻了王府的墙果断去外面住了。 哦,大概是她在王府我行我素随时随意出入惯了,守卫们丝毫不以为意,甚至连主动向轩辕王汇报也没有,这才有了某人一番热情想要认错,却扑了个空的事情发生。 宦红绫自己也没想到,明明是带了一肚子气出来的,居然一夜好眠。 看来,她只是在轩辕王府睡得不安稳啊。 决定了,以后都不回去了! 睡醒过后的第一件正事,便是要打听这市井关于师云峥流言的详细。 好歹背了锅,不了解了解,未免也太冤枉了。 如有可能,她还要找出这背后之人来,就算不打一顿,也要抠出更多消息来。 至少,从轩辕王的态度来看,这流言绝对是针对师云峥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昨晚一时意气说搭伙,哪怕现在醒来细想,依然觉得可行哟。 “听说近日城中关于师文宰之事议论纷纷,你且说与本座听听,都传些什么?”宦红绫高高在上坐在幻红楼京城据点的上位之上,看着前来汇报的楼中成员,问。 “是,详情听说……” 等人说完,宦红绫默了默,似在回忆什么,只是不知为何,脸色也跟着苍白了许多。 好一会儿,才问:“那可有查到,是谁在背后散播?” 第464章 我得找他搭伙(4) “有。”那女子说。 “是谁?”宦红绫问时,身体下意识向前倾了倾,似乎对这个答案十分关注。 “雪衣教。”女子说。 “雪衣教?!” 宦红绫彻底震惊了,眼中透着难以置信。 “没错,就是雪衣教。”那女子说,“我们的人确实查到散布流言的人与雪衣教有接触,而那个人在与雪衣教之人分开后,又找了几个人,跟踪后发现,这些又在京城及附近继续散布师文宰相关,可以确认无误。” 所以,跟她一样,盯上师云峥的人,是雪衣教? 不过……会是誉雪楼吗? 还真巧啊。 “听说轩辕王与师云峥关系不错,他就没帮他?”宦红绫说这话时,语气还有点酸。 昨天不分青红皂白骂她的仇,她可还记着呢! “有的。”女子说,“眼下轩辕王已经下令,让百姓互举,凡聚众散布谣言攻讦朝天重臣扰乱民心者,一经举报确认,可获赏银。” “赏银?国库的钱还能这么玩?”宦红绫忍不住讽刺。 “轩辕王诏示,因师文宰乃王爷辅师,举报者的赏银由王府出。”女子说。 忍不住,宦红绫又‘啧’了一声。 还真是师徒情深呢,容不得别人半点不敬,又为他出钱出力,呵呵。 不过…… 同样是针对师云峥,难道这一次她真的又要和誉雪楼合作吗? 似乎,上次和某位教主分开时也不怎么愉快呢…… 仔细一想,她还真是跟这两位犯克。 向来无往不利的一张脸偏偏在两人面前受挫也就罢了,怎么就连她自己也总是忍不住想要在两个人面前一争长短呢? 宦红绫在这边还舒舒服服地在当她的幻红楼楼主,轩辕王那边,已经开始着手府里的人四处寻她。 与此同时,朝廷开春再开武举之事已由六殿下下令传达各地知州,而统管此事的,便是近日被街头巷尾的流言妖魔化的本朝文宰师云峥。 “武举?”誉雪楼乍听到这个消息,很是意外。 某人的位置来得名不正言不顺,便格外忌惮他人效仿自己的称帝之路,新朝建朝十余载,除了锋王、轩辕王,竟没有一个真正掌权的文臣武将。 也是近些年他沉迷丹药、美色,又刚愎自用、听信谗言,这才让锋王慢慢浮了出来。 而且,很可能是被有心人故意推出来的! “没错,不仅是开放武举,据说还特许江湖人士参与,摆明了要为那狗贼的江山招人好跟咱们作对。”欧阳子说。 谁知,誉雪楼摇了摇头,似乎对这种说法并不认同。 “司马轩辕既然号称绝不染指皇位,同时作为调节江湖与当朝的中间人,便不会轻易让这个平衡打破,”誉雪楼沉眉,“除非,他别有目的。” “什么目的?”欧阳子疑问。 “暂时不知,不过,”他似想到什么,又顿了顿,“让师云峥主持倒有点儿意思。” 欧阳子:“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管什么武举?” “也许不过是为他造势罢了。” 虽然这么说,但誉雪楼隐约觉得轩辕王不是这么意气用事的人,想替师云峥正名的方式实在太多,犯不着拿武举这种关乎民生的事情做瓮。 而他针对师云峥,也不过是看对方拿死人做名声这种事儿实在恶心,这才顺手教训了下, 眼下,还不是对付他的时候! “造势?那个伪君子还用得着别人给他造势?自己都快成土皇帝了!”欧阳子愤愤。 也不怪他这么说。 朝廷的人都知晓锋王一手遮天,在百姓心中是高高在上惹不起的权贵。 可,普天之下,如今最得民心的,除了轩辕王之外,还有谁呢? 便是师云峥! 轩辕王多年前便已昭告天下不会竞争九五之尊的位置,如果师云峥效仿某人篡位,将会获得极大的民众支持! “也许,我们应该先去了解一下,轩辕王此举究竟有何目的。”誉雪楼说。 “可是轩辕王府戒备森严,如果让师云峥管武举的事确实有其他原因,怕也只有他的心腹知晓,咱们如何得知?”欧阳子问。 这是一个好问题,誉雪楼也在想。 想着想着,便想到了宦红绫。 二人的合作关系尚在,只是上一次怎么也算不欢而散,这一次,她会答应吗? “找幻红楼。”誉雪楼说。 “嗯?”欧阳子一听,顿时睁大了双眼,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教主您刚才说,幻红楼?” “没错。”欧阳子说。 “不是,教主您是不是忘记了,咱们和幻红楼……”欧阳子试图提醒誉雪楼。 只见誉雪楼轻轻笑了笑:“放心,你只要找人传消息给幻红楼,就说本座找他们楼主就行。” 他的语气实在是态度定了,让欧阳子忍不住心生怀疑。 因前面的背叛,这些日子他谨言慎行,始终牢记着自己属下的身份,不敢再仗着多年的兄弟情肆无忌惮。 可…… 雪衣教和幻红楼的关系有变这么大的事他居然也不知情? 眼神不由得黯淡了几分。 虽说一次不忠,百次不容,可真的发生时,还是忍不住有些难过。 “是。” 他看着誉雪楼的背影,拱手告退。 … “什么,你说雪衣教的人来了?” 宦红绫正侧卧在软塌上,一手撑着头,一手看着自己感兴趣整理成册的情报,忽然听到外面有人传报,说雪衣教的人找她。 不仅是她,便是传报的人都有些怀疑对方又是来挑衅的。 毕竟,谁也没说两派之主只能打一架哦,尤其上次还是双双坠崖,说不定人家雪衣教教主小气,非得跟楼主拼个你死我活也说不定。 “是,说是雪衣教教主有请。” “请?” 宦红绫放下手中书册缓缓坐起,鲜红地指甲刮着唇边,似乎在想着到底是什么着急的事儿能让他来找。 不过,现在她是被邀请那方,是不是就可以为所欲为狮子大开口了? 越想越兴奋,宦红绫笑得眉眼弯弯。 “就说本座不在,半个时辰之后再来叫我。”宦红绫吩咐。 总是要给人一点下马威才能显出自己的身份不是? 第465章 我得找他搭伙(5) 然而,当传报的属下告退,宦红绫再看那些册子业已没了心情。 只能开始琢磨。 他找自己干什么呢? 总归,他是不可能知道自己不在轩辕王府的,如今又是以雪衣教的名头来幻红楼请她,看来是合作上的正事。 不过越想越觉得誉雪楼是个办大事的,以江湖周知的两派水火不容的关系,他居然堂而皇之找上门,是真的不怕她给他下脸子啊。 当然,从另外一个层面上看,便是示弱了。 宦红绫表示,很满意,很喜欢! 那么,关于想找他合作针对师云峥的事,现在看来又要成为一桩血赚的交易了! 等不了半个时辰,宦红绫迫不及待便去了会客的地儿。 一进门,却见一张熟悉的脸。 “是你?” 雪衣教派来的人,竟是欧阳子! 宦红绫不禁有些诧异,如果她没记错,上次誉雪楼可是告诉过自己,与顾怜影串谋追杀她的,正是欧阳子。 原来,现在又放出来了吗? 刚才还因即将到来的极占优势的谈判而沾沾自喜的宦红绫脸色顿时冷下三分。 欧阳子微微一诧,她认识自己? 可,他似乎不曾见过对方啊。 不过见她一身红衣,鬓发红莲,是传闻中宦红绫的绝对特征,想了想,拱手一揖:“尊驾便是宦红绫楼主吧,在下雪衣教长老,欧阳子,见过楼主。” “哦,不知欧长老来我幻红楼,所为何事?”她素来见人三分笑,甭管这笑里有多少真情假意,然今日见着这欧阳子,是半分好感也不想给他。 “欧阳子代本教教主相邀,欲请楼主一会。”欧阳子说。 “一会?” 幻红楼冷冷笑了一声,随意地张开五指开始细细打量上面的颜色是否染得均匀,红唇轻吐:“既是你们教主请本座,怎不见他亲自过来?” “这……” 欧阳子预料到了幻红楼对雪衣教的态度不会多么友善,却不知道此时宦红绫的态度究竟是针对自己,还是针对誉雪楼了。 想了想,他答:“是欧阳子提议,为了表达教主邀请的诚意,便请教主先行一步为楼主点菜去了。” “点菜?”宦红绫只觉好笑。 “鬼话连篇!” 她毫不犹豫选择了拆穿,誉雪楼尊驾太傲,她可不敢指望他会这般贴心。 倒是这欧阳子嘛…… 这么说就不怕给他们家主子丢脸吗? 果然是个反骨仔! “楼主说笑了。”纵然被怼,欧阳子依然不卑不亢。 “说吧,你家教主相约本座去哪儿?”宦红绫白了他一眼,问。 “御景楼。” 作为京城最大最受欢迎的酒楼,御景楼宦红绫也是吃过无数次的。 不过上一次来,却是以黄灵儿的身份。 此时已过了用膳的时辰,御景楼并没有什么客人,而宦红绫更是没走大堂,直接贵宾通道直接上了本店最为隐秘的雅间之一。 掀了珠帘,宦红绫抬头看到的,便是某人身影颀长,孑然而立,着着一身青黑站在窗边。 窗外朔月当空,堪堪落在那窗枢中央,再配上几分夜幕霭霭,颇有些浪漫与神秘的情调蔓延出来。 “教主,楼主到了。”欧阳子惯例唤了一身。 誉雪楼这才缓缓转过身来。 莫名地,宦红绫忽地眼睛一定,看着某人久久回不过来神。 与上次在刘府见面时不同,今日的誉雪楼似乎比那时多了冷厉的味道,又或许,只是头发扎得太紧,才会让她觉得他的眉毛都往上飞了几度。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斜飞入鬓? 不过这个都不重要了。 只是当这个似乎所有的观感都与她从前见过的誉雪楼的模样不同时,宦红绫不禁有些恍惚,好像今天,才是第一次认识此人一般。 不,一定是错觉。 一定是月色与美男同时出现产生的连带反应,她作为美人计的天花板,绝不会承认自己刚才有那么一瞬差点被眼前人给蛊惑了! “你先退下吧。” 男人的声音今天听着,似乎也比前几次悦耳了许多,宦红绫忍不住乱想。 欧阳子退下,誉雪楼上前,抬手示意宦红绫入座:“楼主,请。” 直到这时,宦红绫才终于有些找到自己所在。 还好,没有失态,一张冷漠的脸‘嗯’应了一声,然后坐到了誉雪楼对面,脸上露出几丝不耐烦:“不知教主今日找本座过来,所为何事?” 誉雪楼刚落座,拿起温好的酒正要替宦红绫倒上,闻言动作一僵,随即浅笑:“怎么,才几日不见,楼主竟是这般态度,难懂还在生气?” 听听,他这意思是在拐弯抹角说自己小气吗? 宦红绫鄙视地撇了撇嘴:“教主,本座时间宝贵,有话直说,谢谢。” 果然还在生气。 誉雪楼当下心中已有了盘算。 一杯酒斟满,被他递到宦红绫手边,然后举起自己那杯,推出去:“过去多有得罪,还请楼主见谅,誉雪楼先饮为敬。” 说完,他扶盏一饮而尽,然后倾杯示意。 不得不说,这诚意表现的也是足够了。 宦红绫心里总算痛快了些,隐秘的笑意在她自己都毫无防备时浅浅挂在了唇角。 “看在阁下准备了这一桌好吃的份上,过往之事,就暂且揭过不提了。”说完,她拿起手边酒杯,一口饮下。 “楼主果然女中豪杰。”誉雪楼不吝夸赞,又替宦红绫续上一杯。 只是,堂堂雪衣教教主忽然这般殷勤,绝对有诈。 宦红绫偷眼看着对方的脸,试图在他今晚似乎格外让自己关注的五官上找出一丝阴谋的可能。 “教主啊。” 她端着手中最新斟满的酒,眯着眼开始怀疑。 “楼主有话请说。”誉雪楼客气道。 “你今晚请本座过来,到底有什么阴谋?”这酒都推杯过盏好几轮了,怎么就不说正题呢? 他不说正题,她怎么趁火打劫? “阴谋?”誉雪楼忍不住笑了出来,“原来楼主今日赴约,是抱着来踩本座阴谋的打算来的啊。” 宦红绫看着他,总觉得今晚的他十分奇怪。 但这张脸,没问题啊? 就是好像比之前更勾人了几分。 啧啧,这词怎么听着也不像是形容魔教教主誉雪楼的。 所以…… 第466章 骤起的杀意(1) “教主啊,其实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宦红绫说。 “楼主请说。”誉雪楼彬彬有礼。 “那个,”宦红绫稍稍犹豫了一下,说,“你是不是也整容了?” “?” 终于,宦红绫看到了今晚誉雪楼的第一次失态。 随后又是一声轻笑,誉雪楼竟然露出了自相识以来,最简单、最简单,却也最好看的一个笑容来。 “咕——” 宦红绫无意识地吞了一口,但自诩对美男定力十足,谁好看都绝不如她好看,看谁都不如看她自己这种自恋到极点的想法洗脑之后,她勉强找回了理智。 “楼主今日,似乎很爱说笑。”这是誉雪楼的回应。 此刻,宦红绫灭了那因为久候誉雪楼要求不至而略显烦躁的心火,再一次回到了无欲无求的静心状态。 “没空说笑,既然教主似乎没什么事,那本座就不耽误您饮酒赏月了,再见。” 说完,宦红绫起身就要离开。 “楼主何必着急。” 誉雪楼也没起身,好像邀她过来就真的只是吃一顿饭一般:“其实本座只是心中有愧,所以想看楼主如今这王妃当得如何,可否受了委屈?” “委屈?” 宦红绫有些诧异,甚至差一点以为自己和轩辕王那天的不快都被他监听了呢。 不过誉雪楼并没有让她怀疑多久。 “王妃这几天没出门吧。”誉雪楼轻轻笑了笑,用公筷替她夹了一道菜,然后继续说,“轩辕王虽然已经尽量低调,但是满京城找王妃的事,雪衣教还是很容易就知道的。” 宦红绫单眉一挑,哟呵,还真不知道呢。 眼中闪过一丝得意,隐约已经从这一次与轩辕王的对抗中获得了胜利的满足,看来下次回去可以摆足了姿态大捞一笔! “所以教主今天请我来,是觉得愧疚了,想补偿?”宦红绫眼中带着笑,戒心总算比刚才少了几分。 “那得看什么样的补偿才能被楼主看得上了。”誉雪楼说。 宦红绫舔了舔唇角,微微眯着眼,似乎在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好一会儿,肩头一松,说:“算了,先坑今晚这顿再说,不过……” “又怎么了?”誉雪楼疑问。 “虽然誉教主这么说,可是这个理由实在无足轻重,本座可不是三四岁的小姑娘能轻易被糊弄。” 她低头拿筷子夹了一道菜到自己碗中,低头笑道:“教主搞这么大阵仗邀请本座过来,怎么可能只是吃顿饭这么简单呢?” “不过嘛……”她极为自在地吃了一口,细嚼蔓延,直到彻底吞咽下去,才继续说,“总归是教主有事相求,你若不说,本座吃完,可就回去了。” 说完,她又认真地替自己夹菜,仿佛真的在品味美食一般。 “楼主客气。”誉雪楼微微一笑,依然不入正题。 两人就这样在大冷天里开着窗,你一筷子我一勺,竟是正儿八经地共进晚餐起来。 一顿饭很快便到了尾声。 誉雪楼让人撤了宴,又邀请宦红绫去一屏风之隔的雅间里室。 那里有桌有椅,正是商谈事情的好地方。 宦红绫看着桌上那刚准备飘向的清茶,微微皱了皱眉:“教主不知道喝茶提神吗?” “自然知道。”誉雪楼说。 “那这大晚上的教主还请我喝茶,莫不是想与本座彻夜长谈?”宦红绫再看他,眼神中带着些微的鄙视与调侃。 “哦。”誉雪楼故作一讶,然后道歉,“是本座考虑不周。” 听他这么说,宦红绫眉头皱得更紧了。 誉雪楼什么时候对自己这般客气过?她以前见到的都是假的吗? 而且,不知为什么,他越是这样,她越觉得诡异莫名。 “誉雪楼,难道你不觉得你自己今晚不正常?”宦红绫直说了。 “哦,是吗?” 谁知,誉雪楼依然一脸的波澜不惊,好看的眼睑上下轻碰,随即慢慢地,变了神采。 那是宦红绫终于有些熟悉了的他仿佛自带一般的疏离感,就连刚才还弯着地唇角这会儿抿直了,也分分钟透着不好惹。 宦红绫却因他这仿佛天底下所有都欠他一般的神情总算一颗心落了下来——还好没被人魂穿! 她这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被誉雪楼看看抓了个正着,忍不住说:“本座以为,王妃与轩辕王感情不错,大抵是他那模样比较好说话吧。” 这语气中的酸意,怕是只有两位当事人一个没意识,一个听不出来了。 “嗯?” 宦红绫先是愣住,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所以,他的意思是刚才他又体贴又温柔的模样,是在模仿轩辕王? 难怪怎么看怎么诡异,还是现在这样顺眼。 只是……他为什么要模仿轩辕王呢? 不过这个问题她是不会问的。 脸上闪过一丝烦躁,她往高凳上一坐,下意识拿了那茶水,感觉到温热之后蓦地滞住:不能喝,喝了今晚怕是睡不着了。 “所以教主请你有话快说,本座耐性不好,惹烦了我,下次可就没这么容易被你糊弄过来了!”她故意摆出一副毫不在乎的姿态,心想着,老娘都说到这份上了,该进入主题了吧。 誉雪楼看她那彪悍的坐姿,实在没眼看,只能默默转身,深吸一口气克制着想将她掰过来的冲动,说:“确实有事。” 宦红绫终于满意的笑了起来。 “但想请楼主好好吃顿饭,也是真心。” 笑意一僵,所以他还要继续迂回下去? “楼主若是稍微对本座有点儿关心,或者对轩辕王有些在意,也许,早就知道本座的来意吧。”誉雪楼说。 宦红绫皱眉。 虽然,是知道一点点,但什么叫做对他关心,对轩辕王在意? 这个她绝对否认,谢谢! “不懂你在说什么?”宦红绫搭了个腔。 “其实本座今日请楼主过来,是想请楼主帮个忙。” 哟,终于上主菜了吗? 宦红绫一得意,手里的茶便在无意识之中入了喉,那独特的清香入喉,才下咽,便让她忍不住又多饮了几口。 “什么忙?”心中虽有猜测,但她还是随口问道。 第467章 骤起的杀意(2) “什么忙?”宦红绫问。 “听闻朝廷重开武举,还广邀江湖人士参加,本座便想借着楼主与轩辕王的关系,探探口风。”誉雪楼说。 开设武举的事,宦红绫下午也刚看了楼中搜罗的情报。 当时她还正得意呢,轩辕王居然真的这么做了,便是向她求饶的信号啊。 不过,外面过得太舒坦,她暂时还没太大的意愿回去。 “什么口风?” 宦红绫佯装不知,这种夫妻间的小秘密,当然是不用告诉誉雪楼这样的外人啦。 “当然是朝廷此举,是否意味着将彻底染指江湖。” 居然不是问师云峥的事? 宦红绫终于诧异了。 既如此,他又为什么要针对师云峥放出那些流言中伤,难道只是好玩? 又或者此事随时雪衣教所谓,但并非他授意? 如果是这样的话,本来她以为雪衣教跟师云峥有仇,便想从誉雪楼这边故意抬高身价换更多师云峥隐秘的算盘,不就落空了? 说起来还有些丢人,偏偏只有师云峥,是她幻红楼不能查的! “这个啊。”宦红绫有些心虚地刮了刮耳后,眼神飘忽,“不知道这一次,教主又能给本座什么好处呢?” 早知道这女人不趁火打劫是不可能的,誉雪楼在决定找她的时候就已有了盘算。 “难道上次给的诚意,还不够吗?”誉雪楼讨价还价。 只见她撅起嘴,竖着一根食指摆了摆,红唇一张一合间,只有两个字:“不够!” 誉雪楼笑,无所谓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对方开个价。 “唔,”宦红绫终于占据主场,嘚瑟地摸了摸下巴,看他的眼神更带着几分肆无忌惮,“看在上次合作愉快的份上,就问一件事儿吧。” “哦?”这回吃惊的是誉雪楼了,甚至有些可笑,“怎么,难道雪衣教还能知道有什么事儿是连幻红楼都不知道的?” 这么吹捧? 宦红绫风情万种地白了他一眼,说:“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最近看这市井的小道消息吧,刚好发现,雪衣教最近好像对某个人很特别,刚巧,这个人呢又要主持教主刚说的武举,于是,就更好奇了。” 誉雪楼一听:“你说的,是师云峥?” 纵然不算明显,宦红绫还是察觉到他的语气有异,只是此时他背对着自己叫她看不清神情,因此一时间听不出来对方到底是知道,还是非常知道。 “对啊,先是雪衣教,然后是朝廷武举,这个人从前不显山不露水的,一冒头就受到了来自朝廷及江湖两边的极大关注,身为幻红楼楼主,难道不该对这样可能极有价值的情报感兴趣吗?” 宦红绫依然一脸笑盈盈地望着他,心里小算盘打得飞快! 她才不会叫誉雪楼知道,是她自己想查师云峥呢! 所以,送上门的理由干嘛不用呢? “只是随意教训一下罢了,算不得有什么特别。”誉雪楼淡淡说道。 “教训?”宦红绫细细琢磨了一下这个字眼,眼神勾了勾,笑: “教主这词用的讲究,既然是教训,总得有些恩怨吧,就当听听说书,教主不妨给奴家讲讲,他到底做了什么,能惹上雪衣教?”她撑着脑袋,媚眼如丝,又玩起了惯常的花招。 看来师云峥的事儿誉雪楼是知道的。 毕竟,在外人眼中,他可是彻彻底底的朝中人,与江湖没有半点关系的。 “楼主为何对他这般好奇?” 说话间,誉雪楼转过身来,一双厉眼别有探究地看着宦红绫,叫后者刚才还刻意勾人却枉费的眼神被他捉了个正着,偏偏,她下意识觉得尴尬了…… 大概是黄灵儿良家妇女久了,骤然在一个熟悉她的人面前做出宦红绫的姿态,对上这样的眼神,就莫名有些别扭。 不自觉调整了坐姿,宦红绫又喝了口茶压压惊,然后仰头故作娇嗔:“不是说了吗?这天底下就没有幻红楼不知道的底细,如今有了,当然要查清楚才不至于砸了招牌。” “就这么简单?”誉雪楼表示怀疑。 “当然!”宦红绫起身抬头,一挑眉,满脸肯定。 却不知做多错多,只见誉雪楼嘴角微微一扯,显然看出了她的心虚—— 不知道宦红绫这么容易就被人面杀,究竟是怎么在江湖上闯出‘美人毒’的名声来的! “哪怕跟江湖没有半点关系,你也想知道?”誉雪楼试探。 “跟江湖没关系?” 宦红绫一愣,有些疑惑,随即很快反应过来,惊讶道:“也就是说,雪衣教教训他,是因为朝廷的关系?!” 不得不说,她的脑补能力十足,这一推论倒有些惊艳到誉雪楼。 不等誉雪楼解释,宦红绫的脑子与嘴已再次上了发条,完全没有意识到后果继续说:“所以,雪衣教与师云峥,甚至与当今朝廷,也有关系?!” 话音落,原寂寂无风的隔间里忽地一股冷寒之气乍起—— 是誉雪楼的杀气! 宦红绫甚至看到自己额前碎发轻轻飘落,当即双目一凛,身体本能作出戒备反应。 心下惊呼: 糟了! 她刚才是不是说到什么不该说的,才会让某人跟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瞬间炸了?! 可,如果猜测为真,这其中的信息量未免也太大了! 原来,雪衣教,不,至少誉雪楼,是真的与师云峥乃至当今朝廷有仇啊! 看来上次在刘府说什么交易,信息共享,他还是有些事儿没有交底。 不过,涉及到朝廷的话,好像本来也就不在当时的交易范畴里。 完蛋了,她不会还没套到师云峥的相关消息,就要被揭穿了隐秘的誉雪楼直接灭口吧…… 虽然自从恢复记忆醒来,她的功力因为双修的缘故精进不少,可是,这修为上涨又不是针对她一个人,对面那位也是受益者之一啊! 想当初,她还能借着某人伤体未愈,以及对黄灵儿的喜欢叫嚣叫嚣,现在换成她本尊,可不敢指望他出手留情了。 “你别动手啊!” 脑子想得再多也不过一瞬息而已,就在誉雪楼杀气暴涨却还不至暴走之际,宦红绫果断出声! “武举的事,没人比我更清楚!” 第468章 骤起的杀意(3) “武举的事,没人比我更清楚!” 这速度,满满的求生欲啊。 果然,她一开口,誉雪楼骇人的气势陡然一滞,竟似真的因这句话而奏效一般。 实则不然。 誉雪楼本就没有对付她的意思,最多,也就是不会让走到真相边缘的她再有机会去跟任何人说就是了—— 这不还是要杀? 非也,带走关起来也是可以满足这一目的的。 “你知道?”誉雪楼语露怀疑。 “没错。” 宦红绫见状,心知危险警报解除,总算松了一口气。 她这点儿小动作尽数被誉雪楼看在眼中,心底微微涌上一股不悦。 诚然,他是不会让她知道真相,可她刚才戒备的眼神,就是让他莫名不爽。 难道她真的以为他会对他动手吗? 哼! 宦红绫却不知他心底想些什么,一时也不敢再问师云峥到底藏了什么雪衣教容不下的所作所为,只想着早点结束这场‘鸿门宴’,然后回楼—— 不,还是回王府安全—— 睡觉! “是王爷说,锋王养尊处优多年已不能领兵打仗,而他向往乡野,待时局安稳终会退居一隅,只是如今朝堂之上已无能用之武将,所以要为朝廷选拔将才,这最好的方式,当然是重开武举。” 宦红绫说谎是完全不需要打草稿的,明明是她为了一己私利想的法子,偏偏将用处替轩辕王安到了社稷民安身上去了。 见誉雪楼似乎还有所怀疑,她又继续说;“据说师文宰曾经文科武举皆在三甲,所以王爷认为,无论擢才还是品艺,都是此次主持重开武举的最好人选。” 她说的越多,誉雪楼眉头皱得越深,越发让她觉得也许师云峥的隐秘,就藏在誉雪楼这里。 那么,她是不是应该跟他混? 只是刚才姿态拿的有点高,这会儿上赶着,是不是不大好? 稍微想了想,心中已有了其他盘算。 总的来说,今晚这一顿的信息量,足够了! “教主,既然您没别的事儿了,那我就先走了?”宦红绫试探着想要离开。 对面的人似乎还在想,宦红绫便当默认了,自椅子上起来,以尽量不打搅他的姿态,静静地想要退场。 “!” 肩膀倏地被人扣住。 “你说的是实话?”誉雪楼终于出声问道。 “对啊。” 宦红绫展唇一笑,用是最标准的弧度,最‘认真’的目光与誉雪楼对视,可诚心了。 “那,你替本座给轩辕王带句话。”誉雪楼说。 “什么话?”宦红绫问。 “管好师云峥,若是再假仁假义做那恶心人的事,本座迟早要他项上人头!” 他说着说着,宦红绫眉头也跟着紧皱起来。 无他,某人心底的恨意皆化作了狠厉,一分一毫地,反应在他扣着她肩头的手上——她被掐疼了! “你松开!” 宦红绫才不会受这股子鸟气,抬手便是一掌将人打了出去:“誉雪楼你别太过分,老娘可是你请过来的,才不是你发泄恨意的受气包!” 说完,她气哼哼地瞪了誉雪楼一眼,又揉了揉自己的肩头舒缓被某人暴力造成的疼。 誉雪楼这才意识到刚才的失态,看着她的肩,身形微微一动,似乎想上前看下,但是很快滞住,目光微闪,喉咙咽了咽:“是本座失态了。” “呵。” 这种程度的道歉对宦红绫来说格外没有诚意,胳膊抡了抡,确定没什么大碍了,这才白了对方一眼:“我走了!” “我送你。” “免!” 说话间,宦红绫已转身越过屏风,随后脚步一点,直接从外面的窗户飞了出去。 目的地自然是轩辕王府。 只是离王府越近,她越觉得生气,凭什么他让自己做什么就做什么,还敢弄疼他,哼! 还好好吃好喝了一顿,不至于全亏! 不过……话还是要传的,毕竟有些事情借由这个机会开口,会方便许多。 没一会儿她便来到了王府所在。 看着眼前的高墙,她不禁又有些犹豫起来。 告诉轩辕王她和誉雪楼见面了,聊的还是师云峥? 可,她跟轩辕王吵架也是因为这么一个人啊! 甚至离开王府后,她也算厘清了,他当日是怀疑给师云峥造谣的人是她才会那般恼怒。 一个是他名义上的新婚妻子,一个是从小教他育他的尊敬的长辈,孰轻孰重,答案很明显。 按理她是不该计较的。 可她是宦红绫啊! 江湖上臭名昭着的妖女,就该气量狭窄,小肚鸡肠,凭什么让她摆王妃的谱,明明在乎的要死却要装大度?! 但,还是要回去的。 虽然誉雪楼没有透露师云峥具体的隐秘,但是她已经窥到一二了。 第一,与前朝有关,与雪衣教有关,甚至与誉雪楼有关,这一点毋庸置疑了,具体事件暂时未知; 第二,师云峥可是从前朝活到现在的,一直在野,而誉雪楼也当了雪衣教教主十几年,没理由如今才发难对付他。 所以,结论只有一个。 一定是师云峥最近做了什么事情惹恼了誉雪楼,才会被他盯上,拿那流言当武器,简单‘教训’。 由此可见,师云峥应该不是誉雪楼真正恨之入骨的人。 虽然他表现出了极强的恨意。 然而流言这样的‘教训’实在是太轻了,根本不够解恨,最多泄愤而已。 因此,如果她还想继续查师云峥,哪怕没有轩辕王与誉雪楼的支持,也给她提供了一个不错的方向。 那就是近期师云峥的动静。 武举是她提出来的,自然与师云峥本身无关。 而在此之前,他到底做了什么,才会惹恼了誉雪楼了? 以这个点为突破口,她一定能离真相更近! “参见王妃!” 她这边一边在犹豫要不要进府,一边在思考着回去跟轩辕王说些什么呢,高墙那边不知什么时候已跳下了一队护卫,齐齐朝她叩拜行礼。 看来轩辕王果然在等她啊,换做平时,她什么时候翻墙都不会有人出来管的。 冷冷看着面前的侍卫,她淡淡回应:“都起来吧,不过,谁能告诉我,王爷现在在哪儿?” 第469章 御景楼的少东家(1) 夜深了,轩辕王早休息了。 所以,当他听到门外的动静时,先是微微诧异——他府上的护卫自然会为他挡住他人叨扰,然后很快就知道来这是谁。 那脚步轻盈,首先必然是位女子,足下生风,俨然是有武功的。 如今这轩辕王府,能不惊动护卫就闯入内院者绝无仅有,而能让护卫自动放行,又有武功的女子,绝对不作他想。 宦红绫是也。 似乎是养成了只要想起她就会没来由先叹一口气的冲动,例行公事后,轩辕王认命地从床上下来,取了床头灯的灯罩,夜明珠幽幽明光堪堪让房间有些光亮。 从容自屏风上取下衣服床上,稍稍整理,他这才走到门前,打开—— 宦红绫就在门前。 她没有敲门,但是她知道,以轩辕王战场多年的警惕性,一定知道是她,所以她就难得规规矩矩地在寒风中等着某人整理好仪容,然后开门。 “楼主。”他的声音一如既往令人觉得舒服,仿佛两人之前的不欢而散从未发生过一般。 “外面好冷。”宦红绫撅着嘴,嗔了一句。 说着同时,她伸手将轩辕王推开,软若无骨的柔荑碰上某人坚实的胸膛,惊得后者怯步直退,这才让她顺理成章地登门入室。 新房被宦红绫占着,哪怕这几日她不在,轩辕王也没有‘鸠占鹊巢’,依然睡在偏殿。 这是她第一次进来此处,所以忍不住有些好奇里面的摆设。 偏殿朝向不好,冬日里比宦红绫住的新房要更冷些,可不知轩辕王是什么体质,虽说只是刚入冬,可这么大的房间里,居然只燃了一鼎香。 因此,就算进来了,室内的温度其实也没有与外面差多远。 “你这是刚回来?”轩辕王问。 自打她一进来就开始了对房间的打量,以她的性子,断不可能是来给自己暖床的,加上夜已深,轩辕王愈发觉得她可能有别的事儿要说。 “是啊,听说你在找我,所以我就来报个平安。”宦红绫探着头,似乎还想往里卧看看,终究还是忍住。 “大晚上的?”轩辕王问。 “嗯?”宦红绫终于收回乱瞟的视线看向轩辕王,一脸疑问,“不可以吗?” 得,她又是这个态度。 明明自己有问题,可一句反问,总是让不知如何回答。 “我找你已经好几天了。”轩辕王提醒。 “所以我不能晚上找你报平安?”宦红绫依旧选择装糊涂。 “好吧,可以”轩辕王选择认输。 终于,得到自己想要答案的宦红绫满意地笑了出来。 刚才那般刻意,不过是当初不欢而散,还想把那时受的一点儿气给发泄出去,既然轩辕王认输,她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他一般计较了。 “王爷休息得这么早啊?” 宦红绫看着他披肩的黑发和难得不那么正经八百的衣着,不得不说,哪怕他是传闻中令人闻风丧胆的战神,夜深人静时,也是个秀色可餐的优质男人啊! 轩辕王可不知她在心底这般肖想他,只听她这么说,忍不住将视线投向一门之隔的外面。 现在,还早吗? 这样的眼神宦红绫当然懂,所以问题不重要,重要的是—— “其实我回来之前,刚见过誉雪楼。” “誉雪楼?!” 三个字,一下子将轩辕王从刚才还对她的忽然袭击有些莫名其妙中变得郑重起来:“他找你做什么?” “咦?” 宦红绫忍不住惊叹了一声,问:“王爷凭什么认定是他找我,而不是我找他呢?” 这个……轩辕王表示回答不出来,只是下意识地,就这么认为了。 “好吧,就不逗你了。” 宦红绫一看轩辕王那呆样,忍不住笑了出来:“他找我给王爷带句话。” “什么话?”轩辕王连忙问。 他的反应太快,快得让宦红绫又一次开始怀疑他与誉雪楼的关系。 只可惜,这两个狗男人都不肯说,哼! “哦,他让我转告王爷管好师云峥,别做那些恶心事恶心人,否则下一次,就不仅试着点儿教训了。” 宦红绫刻意改了一点儿说辞,虽然没誉雪楼那么杀气十足,但意思也差不了多少。 重点是,她要拿‘恶心事’三个字试探轩辕王,看看能否验证自己的猜想。 果然,轩辕王沉默了。 本有些锐利如刀锋的眉眼一下子沉到了山根,似乎对誉雪楼的这声警告又是苦恼,又是毫不意外。 所以,这中间是真的有事咯? 宦红绫用舌头刮了刮内壁,眼中闪着点点的光。 既然师云峥做的事能叫誉雪楼知道,轩辕王也没有否认,也就是说:第一,师云峥所为之事并不是什么隐秘,甚至可能人人皆知;第二,轩辕王可能知道师云峥到底为什么惹上誉雪楼了,即,誉雪楼与师云峥之间的恩怨,他也清楚! 嗷嗷,好刺激! 真是一场大戏,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结局了! “既然话带到了,那王爷早点休息啊。”说完,宦红绫难得朝轩辕王行了个礼,转身便要告退。 “你又要走?” 轩辕王立时从刚才的沉默中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了宦红绫的胳膊,脸上露着急切。 “当然啦。”宦红绫又开始扮无辜。 只见轩辕王双唇动了动,似有些话想说,却难以启齿。 宦红绫看着他抓着自己的手,想了想—— 是拉开呢? 还是拽开呢? 或者,再听他磨叽两句? 犹豫间,轩辕王又说话了。 夜明珠的光在这夜里实在是不过堪堪照明而已,但宦红绫依然清晰地看着他眼底闪着的明亮的光。 他说:“上次的事,是我不对,是我不分青红皂白冤枉你,我想向你道歉。” 这一次谈话,从头到尾,他都是用平等的姿态与她说话的,没有‘本王’‘本王’没完没了,而这一声道歉,更是带着绝对的诚恳与心切。 对上这样的真诚,宦红绫忽然胸口好像被什么撞了一般,心跳莫名快了一瞬。 “额……” 这个时候,她要跟他说,没关系,她早就忘记吗? 第470章 御景楼的少东家(2) “哼。” 回应他的,是宦红绫傲娇地一声冷哼,然后抽出胳膊就要继续往外走。 “你要去哪儿?这么晚了,要不在府上休息吧?”轩辕王连忙出声,深怕晚了一步,她就消失了。 他知道,上次的事是他错怪,更知道她率性惯了,现在未必愿意留下,但能多问一句是一句。 万一,她留下了呢? 大概是他的语气太过小心翼翼,背对着他,宦红绫依然感受到一股被关心、被在意的暖意在心底流淌。 难得,她第一次觉得也许誉雪楼把自己嫁给轩辕王,是一件好事。 “怎么?原来王爷是没打算让我住的吗?” 只见宦红绫敛下上扬的嘴角,转过头看着轩辕王一脸吃惊,眼神中更是还带着些许委屈,仿佛万万没想到轩辕王竟是这么小心眼。 轩辕王先是一愣,好像还没明白自己怎么又错了,然后反应过来,面色一喜:“所以你本来就……” “对啊,我本来就是要回房间的啊?” 宦红绫冲着轩辕王无辜地眨了眨眼,然后慢慢走近,眯着眼坏笑,揶揄道:“还是说,其实王爷刚才想说的,不会是让我就在这里睡吧。” 骤然被调戏,轩辕王顿时又傻了半瞬。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肉眼可见地,轩辕王耳根开始发红,整个人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啧啧,谁能想到堂堂轩辕王竟然会被一个小女子逗得面红耳赤。 “噗嗤!” 终于,宦红绫绷不住笑了出声,轩辕王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捉弄了个彻底。 “你……” 他皱着眉似乎想要发火,可才开了头,却不知到底该从何指责起。 “不是啊,真可惜。” 宦红绫撇了撇嘴,一脸意犹未尽,只是那脸上藏不住的笑意啊,明目张胆地告诉轩辕王看到他受挫,她极为开心! 深吸一口气,轩辕王决定认命:“别闹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终于,宦红绫难得乖巧地点了点头,转身抬手挥了挥:“晚安啦王爷。” 轩辕王目送她离开,某人大概是因为开心,轻巧地步伐还带着点儿跳跃感,走到门前,正要打开—— 陡然停住。 轩辕王心头一紧,她又想玩什么花样? 宦红绫并没有回头,但是声音,依然从前方传来: “王爷,既然你我已是夫妻,有点儿小吵小闹实属正常,如果王爷实在觉得对不住,就当是情趣了,不必放在心上。” 说完,她再无任何多余的言语与举动,拉开门,然后抬步离开。 直到房门被带上,女人的脚步已再听不到任何动静,轩辕王因提防她有一出是一出而紧绷的身体总算松了下来。 正要回去休息,他不知想到什么,忽地轻轻一笑,然后引入内室,只留夜明珠下一道暗暗的长影。 一夜好眠,宦红绫让松儿给王爷留了言便又出门去了。 目的地,御景楼。 不过她可不是为了早誉雪楼,而是…… “掌柜的,我想同你打听个人。”宦红绫一进来,就直奔柜台了。 “夫人万安,不知您想打听什么人?”掌柜的和气,一张脸笑盈盈地就要为宦红绫服务。 “我想找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大概这么高,长得有点呆呆木木的,听人说,前几日有看到她出现在你们酒楼。”宦红绫问。 掌柜的听她这描述,开始仔细地在脑海中回想,可是想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夫人,小人这店里每天迎来送往的客人实在太多了,您说的小姑娘,一时半会儿还真没什么印象?” “没有吗?”宦红绫一脸苦恼,“可是我听说那位姑娘似乎跟掌柜的您很熟啊,您要不再想想?” 听宦红绫这么一说,掌柜的脸色微僵,不过怎么也是个人精,继续赔笑:“夫人见笑了,小人确实不曾见过。” “这样啊。” 也不知宦红绫是不是真的信了,眼中透着为难,说:“可我确定啊,难道……” 她顿了顿。 “该不会是你把我家妹妹给拐了吧!” 说这话时,她的声音可不小,果然引起了大堂里用餐的客人们齐齐关注过来。 “夫人您可别乱说!”掌柜的吓坏了,这等流言要是传出去,他们酒楼可就没法在行业立足了。 “可我确定那就是我家妹妹啊,掌柜的您又不肯说,看来,我只好报官了。”宦红绫肆无忌惮地继续威胁。 “夫人,您这是——” 掌柜的为难极了,普通的无理取闹他可不怕,但眼前这位他可不敢惹。 为何? 他家大老板是做什么的? 皇商! 这天底下最好的货品都是从他们家商行流通,而皇家的日用更是他们的立身之本。 眼前这位夫人的穿着虽算不上华丽,但那衣料,好巧不巧他就见过,正是进贡给皇家专用的锦缎,市面上根本没有。 因此,哪怕宦红绫是故意找茬,他也不敢轻易得罪。 “夫人您误会了,那是我们少东家。”不得已,掌柜的只能说出实话。 “少东家?”宦红绫点了点头,食指轻轻自人中往上刮了刮鼻头,“你说是就是啊,哪有东家是女的?你一定想糊弄我。” “真是我们少东家。”掌柜的急了,解释道,“她自小与别人不一样,家里就她一个对经商感兴趣的,又受大老板宠爱,自然是可以的。” “还是不信。”宦红绫瘪着嘴摇了摇头,“反正我要是见不到我妹妹是如何也不肯走的,掌柜的你看着办吧。” “这、这……”这不是耍赖皮吗? 掌柜的虽估摸到眼前指认大概是皇家人,可他们家大老板本事也不差,这么些年立足京城,还没有这样被人磋磨过。 “夫人,您到底想怎么样呢?”掌柜的无奈了,“要不,小的陪您去见官?” 这么一说,总可以送走这瘟神吧。 谁知,宦红绫轻轻一声冷笑,‘啪’地一声,一掌拍在那柜台上。 “!” 掌柜地一惊,看着她的手,好半天才结结巴巴道:“夫、夫人,您的手……” 嗯,她的手掌落下之处,是一粒文玩核桃。 第471章 御景楼的少东家(3) 谁知,她却神色微变,只是一双眼,死死盯着掌柜的。 然后在掌柜的惊恐之下,缓缓移开手掌—— “!” 掌柜的顿时吓得腿软。 那盘了不知多少年,硬到可以跟石头一决高下的核桃,竟在此女子掌下,化成齑粉。 好下人! 谁知,那女子依然一脸淡然的微笑。 “掌柜的,现在,可以见你们少东家了吗?”宦红绫阴恻恻问道, “可、可以……” 掌柜的不是没见过江湖人,可江湖人守着轩辕王的规矩,就算寻衅滋事,也不会针对他们做生意的。 眼前这个女人,长得一副倾城之色,没想到不仅是皇族之人,甚至可能是个武林高手,可怕,太可怕了。 “等等,去哪儿?” 掌柜的刚要走,就被宦红绫一把揪住了后领子。 “小的,小的去找少东家。”掌柜的惶恐道。 “哦?是吗?”宦红绫一挑眉,眼中终于露出几分满意,二话不说,“一起去。” 掌柜的哪儿敢说不用啊,只能认命地将店面暂时交给二掌柜的,自己则领着身后那樽大神去找人。 都是京城的好地段,少东家的宅子与御景楼相隔并不远。 不过两三条街,宦红绫便看到了一座豪府,两座威武的石狮子矗立门前,大门与角门分别一对祥云门当,正中的户对之上,一块漆红的牌匾上遒劲有力地书写着‘朱府’二字,好不气派! “夫人您稍后。” 掌柜地直奔角门,叩了叩门环。 很快,门那头有人打开。 二人低语一番,里头那位便让人先请进候客房里候着了。 宦红绫看着掌柜的奉上的茶水,从档次上来说,这朱府确实也算财大气粗,哪怕只是这门房处招待人的东西,也不比京城普通百姓家最好的差。 好一会儿,那门房才回来,并带了一位丫鬟,说是请宦红绫过去。 “夫人,既然少东家愿意见您,那小的还楼中还有事要忙,就不陪您过去了。”掌柜的适时开口。 宦红绫想了想,便允了。 左右后面也没他什么事了,倒是把一位老油条吓成这德行,她不得不自省是不是该重新练练自己的魅力了。 跟着那丫鬟穿廊过道,她无所事事便顺道儿打量,发现这府上的园林设计半点不比轩辕王府差,甚至,总某种程度来讲更为精致些。 想来王爷是个粗人,规划的时候都往实用上去了,而那一步一景的小心思便没做到朱府这般,彰显财大气粗的同时,又让人觉得格外赏心悦目。 穿过一道拱门,下一瞬,满眼的红映入眼帘。 院子里,秩序井然地种着一批红枫,如今这时节,正是它们最为鲜艳的时刻。 脚下石子铺路,两侧的杜鹃常青,倒叫人看不出有明显的迎冬来。 枫林深处,有一亭楼,楼四周,渺渺飘着白烟,若梦若幻,直到宦红绫走近了,才发现那楼下竟是一汪温泉,白烟正是温泉天然散出的热气。 而亭楼之上,有一女子正背对着宦红绫,身披华服,手持玉瓶,似在给人倒酒。 “小姐,人带来了。”领路的丫鬟福了福礼,提醒亭中的姑娘。 “请人进来吧。” 女子的声音很柔,只是仿佛天生没什么感情一般,有些木木的。 宦红绫却是满意的弯起了唇,没找错! 是她熟悉的声音。 沿着石阶而上,宦红绫落座于小姐面前,看着小姐对面,也就是她面前的那杯酒,忍不住拿起递至鼻前轻轻一嗅:“好酒。” 小姐看到宦红绫,先是微微一愣,随即眉眼露出一丝疑惑,问:“请问这位夫人找我,所为何事?” 宦红绫端着酒杯一饮而尽,不问对方又替自己斟上一杯:“小姐这酒暖的恰到好处,不过要是再撒点青梅,该更合适。” 她答非所问,小姐也不恼,仿佛天生不会笑的一张脸上只有一双眼睛若有所思。 “难道,夫人是受人所托?”小姐问。 宦红绫又喝了一杯,听到小姐问,笑了笑:“那小姐认为,是何人所托呢?” 何人所托? 小姐陷入思考之中,脑中闪过无数人的面容,最终,却只落在了一个人的脸上。 “不知。”她选择摇了摇头。 宦红绫似信了一般,也不直入主题,看着楼下温泉旁的绿竹与远处的红枫交相辉映,又说:“刚才一路走来,看到朱府似乎在办喜事,不知,是何人的喜事。” 听到这里,正摩挲着酒杯的朱小姐手指一顿,双腮在宦红绫的刻意关注下明显动了动。 是紧张? “是我。”朱小姐说。 “既然是你,朱小姐为何不同那人说呢?”宦红绫说。 “哐——” 手指忽地不受控弹开,一下子将她面前的酒杯碰到,朱小姐连忙起身,避免那酒水污了衣裙。 宦红绫趁势一把将她拉到自己旁边坐下,随口道:“小姐怎么这般不小心?” 然而,朱小姐的脸色已有些发白,坐下后更是一脸紧张,看着宦红绫,克制着颤抖,问:“你、你知道些什么?” 看着小姑娘这张嫩生生的脸,宦红绫忽然有些同情了。 忍不住,她问:“你想嫁给他吗?” “嗯?” 朱小姐陡然睁大了双眼,直直看着宦红绫,声音都有些乱了:“你、你在说什么?” 宦红绫摇了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我都找到这里来了,难道朱小姐认为,那些事儿我会不清楚吗?” 再一次,朱小姐脸上血色全失,但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谁?谁让你来的?” “刘天霸。” 三个字,彻底摧毁了朱小姐所有的侥幸。 声音彻底发抖:“所以,他、他知道我是、是……” “不知道。”宦红绫果断回答。 “嗯?” 朱小姐又吃了一惊,诧异地看着宦红绫,仿佛一下子有些搞不懂她此次的真实来意了。 宦红绫看着这张熟悉的脸,此刻写满了不安与惶然。 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商场上再怎么惊才绝艳,情场上,依然是个愣头青。 她看着她,一字一句,认真说道: “他让我找的是你,而不是朱小姐,这么说,你懂了吗?” 第472章 拦路狗(1) “找……我?” 朱小姐听完喃喃两声,似懂了,却有些不敢相信。 “那他、他知道我是谁了?”朱小姐眼中迎着急切,想要知道这个答案。 宦红绫微微一笑,说:“不知道。” “那、那你怎么……”朱小姐似有些不明白。 “怎么会找到你身上?”宦红绫替她补完了后面没说完的半句。 “嗯。”朱小姐承认。 宦红绫搁下酒杯,轻轻叹了口气:“本来确实是找她的,只是找着找着,就找到了你身上。” 一会儿她一会儿你又一会儿朱小姐的,不是当事人轻易怕是听不懂。 “可是我明明已经……”朱小姐依然不解。 “明明已经找人善后了是吗?”这一次,宦红绫笑得毫无顾忌地放肆起来,似乎朱小姐这一问问到了什么特别值得骄傲的事情上。 “这天地下,没几个人是幻红楼找不出来的。”她说。 “幻红楼?!” 朱小姐陡然睁大了一双比较不小的眼睛,其中更是毫不遮掩地表露出一丝惶恐。 “别这样啊,外人见了,还以为幻红楼是什么邪恶组织呢?” 朱小姐的眼神让宦红绫不禁有些受伤,就算幻红楼名声不算太好,但在女人堆里,应该过得去吧。 “他、他怎么会和幻红楼扯上关系?”朱小姐问。 这个问题可就要好好回答了,宦红绫有些为难地刮着下巴,怎么样措辞比较合适呢? “这个,可能要从你的好姐姐黄灵儿说起了。”宦红绫说。 “灵儿姐姐?她没死对吗?太好了!” 终于,朱小姐脸上露出了一丝喜悦,这份真切的情感在这一瞬间让宦红绫不禁有些触动,刚才还有些玩世不恭的态度顿时柔软了几分。 “那她现在怎么样?还好吗?有没有被坏人欺负?现在在哪儿?”朱小姐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可比刚才说到某人要热情得多。 “你这么多问题,总得一个一个来吧。”宦红绫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冷静下来。 “好。”朱小姐瞬间乖巧。 “首先呢,有件事得想跟你说一声。”宦红绫难得郑重。 “什么事?” 大概是她的态度实在太严肃了,与刚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游戏人间不同,让朱小姐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一样,背脊不由得挺得笔直。 “你的灵儿姐姐,就是幻红楼楼主宦红绫。”宦红绫说。 “……” 此言一出,画面出现一瞬的僵住。 朱小姐惊着一张脸,久久没有任何反应,要不是那一双忽闪忽闪的眼睛,告诉她眼前这位并不是位娃娃,她差点以为对方是个壳子了。 “喂。” 忍不住,宦红绫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朱小姐的目光这才勉强聚焦,就听见她抱怨:“你好歹给点儿反应啊,不然我会觉得很挫败的。” 她说完,朱小姐依然张了张嘴,却始终说不出什么来。 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道:“你是说,灵儿姐姐,是那个传闻中的江湖妖女?” 说出那四个字时,秀丽的眉毛更是挤成为难的波浪,似乎无论如何,她也无法将那样简单天真的小姐姐与那个用‘放浪形骸’来形容都远远不足其江湖风评一二的人联系到一起。 “你不信?”宦红绫挑眉问她。 朱小姐皱了皱眉:“只是,很难想象。” 看在小姑娘仿佛认知崩塌的模样,宦红绫决定大发善心一把,拍了拍她的肩。 “我说五儿,咱们聊了这么久,你就没认出我来?” “!!” 又是一次惊吓,朱小姐再看她,素来僵冷的一张脸已经完全裂开了! 身体更是本能向后倒了三分! “你、你你、你你你……” 作为朱府的少东家,她素来沉稳、冷静,举手投足全然不该是她这个年纪应有的模样。 可这一次,她真的完全失态了! 宦红绫对于她的反应总算是满意了,双唇一咧,两手托腮,冲着她说:“怎么样?跟传闻中像不像?” “咕——” 朱小姐、不,五儿直接用生理反应回答了宦红绫的问题。 像,当然像! 在她没说之前,她只当又见了个绝色的大姐姐,知道是刘天霸派来找她的,心里又酸又甜,却不知她的来意。 可,当她说她是宦红绫,再配上那似对世间一切都毫不在意的笑,她忽然就信了。 江湖传闻中那些关于宦红绫妖魔化的印象渐渐淡去,一个潇洒如风,从不在乎他人想法、任性自我却活得比谁都如鱼得水的女子形象映然纸上。 “那、你是……”五儿依然还想得到确切答案。 “你的灵儿姐姐呀。”宦红绫大大方方给了五儿一个肯定。 不过一瞬间的功夫,小姑娘双眼便有些湿漉漉的了。 忍不住心中的欢喜与激动,长这么大她头一次形随心动,张开手,一把将宦红绫搂住,带着哭腔说着:“灵儿姐姐,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 这样的真情流露让刚才还打算看小姑娘笑话的宦红绫不禁也有些僵住,嘴唇蠕了蠕,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背,细语哄着:“怎么了,不是好事儿吗?哭什么,见到我难道不高兴?” “不、高兴!” 五儿难得没有形象地抽了抽鼻子,松开宦红绫,看着她嘲笑自己的模样,忽然觉得自己的表现有点儿蠢。 宦红绫倒没这么觉得,只是扯了一角衣袖就要替她擦眼泪。 擦着擦着吧,又忍不住吐槽:“为什么我总觉得当初你也没表现出对我有多亲密,怎么这会儿跟个小哭包似的?” 她这样调侃,总算让五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可…… “灵儿姐姐你的脸……”她问。 宦红绫当然知道五儿认不出自己是因为她催动了雪蛊,笑了笑:“都说宦红绫有张百变的脸,顺便让你见识一下咯,除非你还怀疑。” 五儿摇了摇头:“倒是不怀疑,只是,总觉得怪怪的。” “没事,习惯就好。”宦红绫倒是人间清醒。 “那咱们说回正题吧,刘天霸让我找你,是有话要我转达。” 第473章 拦路狗(2) 宦红绫话题一转,让五儿措手不及。 “话?转达?” 不过才提到那个人的名字,五儿就换了,舌头又开始结巴起来。 “是啊,不过没想到查着查着,发现你就是五儿,忽然觉得那小子其实也算有福气的吧。”宦红绫看着五儿偷笑说。 “啊?” 五儿有些不解其意。 宦红绫倒也没想解释,又问了她另外一个问题:“你怎么想的,好好的朱小姐不当,怎么跑去给人家当丫鬟?” 说到这个,五儿不禁有些心虚起来。 大概是面前的这位是相对比较熟悉的姐姐了,她不再是刚才朱小姐那副客套的模样,又比起五儿的局外人式冷漠多了几份柔软。 “我只是,想看看他。” 几个字,将一个待嫁少女对于未婚夫的好奇与茫然诠释得清楚明白。 “可是刘天霸说刘家表过态,你年纪太小,而他家已有庶子,曾建议朱家主动退亲,你们为什么不接受?”宦红绫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始终不肯退亲的是朱家。 五儿摇了摇头:“刘家愿意退亲是刘家心善,但他家对我家有恩,朱家不能不报。” 她顿了顿。 “而且,我并不在乎他的年纪,有几房妻妾,几多庶子;我只是想知道,自己将来要嫁的是什么样的人,是否心有所属,而在我决定去刘府之前便想过,只要他没有心仪之人,我就愿意嫁!” 一言以蔽之,小姑娘不认命,但始终怀抱感恩之心,这才孤身前往,想要确认自己的将来。 宦红绫忍不住摇了摇头,同时也不得不佩服小姑娘胆子大:“也是你运气好,刘天霸虽然有好几房妾室,终究不是什么恶人,不然你可能就是以身饲虎了。” 说到这里,五儿也不禁有些庆幸,她在刘府待了一年有余,坦白来说,能过得那般自由随心,确实少不了刘天霸的保护。 “所以你后来离开,是因为决定要嫁给他了吗?”宦红绫又问。 忽然说到婚嫁之事上来,五儿再是面瘫,脸上终究浮上了一抹粉红,见宦红绫始终看着她,略有些害羞地点了点头。 “夭寿哦,那你不告而别,就不怕他担心?”宦红绫总觉得这孩子的想法有问题。 “其实……”五儿有些心虚中难免有些黯然地抿了抿唇,“在离开他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了。” “知道?知道什么?”这一下轮到宦红绫有些吃瓜了。 “他跟说过,还有个未娶的小妻子,算算年纪是该成亲的时候了,小妻子比较任性,到时候我可能就不方便近身伺候了。” 五儿说着说着,眼睛里又凝了泪。 “我知道,他一定是知道我对他的心思,才会这样说,想叫我死了这条心。” 天哪! 宦红绫觉得自己有点消化不良。 所以,五儿会离开刘天霸,是因为以为刘天霸在赶自己走? 虽然……可能确实。 但是很明显,五儿走后并没有让刘天霸就此安心,反而愈发地割舍不下,不然,也不会让她来传话。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说你就是朱小姐?”宦红绫问。 大概是这个问题有点蠢,让五儿看着宦红绫的眼神起了大大的疑问:“为什么要告诉他?” “他没有揭穿我,只是在讲述一件事实,这种情况下,我说自己是他的未婚妻,难道不会让他觉得受骗,然后推得更远吗?” “这……” 听五儿这么一解释,宦红绫觉得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可是只要你们成亲,总是会发现的啊。” 宦红绫始终无法接受骗人这件事,不管初衷如何,本质都是自私自利,比如当初誉雪楼化身雪衣在她身边一般。 “没关系。”只见五儿神色略见凄凄,“至少,那时候我已经是刘夫人。” 在刘府时宦红绫便已经看出,刘天霸对五儿是有感情的,因为刘天霸娶妻的事儿,她原以为这份感情最好的结局也就是一封书信,从此相忘于江湖了。 却没料到,竟还有这样的后续。 这到底是缘还是孽啊! “那现在怎么办?”宦红绫问,“刘天霸让我找到你,看看你现状如何,是不是找了新东家,有没有被新东家欺负,还想让你给他写封书信报个平安。” 她絮絮叨叨地把刘天霸当时的交代一一托出,就看见五儿的眼再一次红了起来。 “我……”她也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你就不能说,没找到吗?” “这可不行。”宦红绫果断拒绝,“好歹我幻红楼的招牌在这里,可不能被你们这对小夫妻的事儿给砸了。” 见她这么说,五儿不禁有些紧张起来,一双眼巴巴望着她:“那、那你会把我的事儿告诉他吗?” “这个……” 宦红绫还是头一次遇到如此为难之事:“朋友一场,我觉得你应该主动说,不然等你两洞房的时候掀了红盖头,他要是被高兴冲昏了头脑还好,万一看不开,生一辈子的气也不是没可能。” 似想到什么,宦红绫又补了一句:“左右他家财万贯,又有三房妻妾,落得你个独守空房也不在话下。” “小老爷不是这样的人!”五儿本能反驳,“而且,他和几位奶奶的关系,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 宦红绫不知道她这什么意思,却也没心思探究。 “总之,我的意思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与其到时候弄得一世怨侣收场,不如早些坦白。”宦红绫建议。 五儿听完,又沉默了下来。 宦红绫就坐在那儿等着她的决定。 许久,她终于动了动,抬头,一双眼中隐隐透着坚定:“姐姐你刚才说,他让我写封信?” “嗯。”宦红绫确认。 “好,那我就写封信给他。”五儿冷着脸说着,目光却泛着狡黠,“不过他自己看不出来,就不要怪我没说了。” 宦红绫微微一想,便知道她又要使小聪明了。 男女相处之道贵乎坦诚而不失小情趣,她并不介意五儿在这上面逗逗刘天霸,左右他们的相处方式总是独一无二的。 而且,既然相爱,也没有必要因为一点点错而把自己搞得低三下四。 这,也是为什么从前那些男人那么轻易便会在她面前失宠的原因,一个为了爱失去自我只知一味逢迎委屈求全的人,不配拥有爱! 五儿很快便将信写好了吹干,然后蜡封,郑重其事地交给了宦红绫。 宦红绫还有别的事,这就准备告辞了。 “等等。”正要离开,五儿连忙请留步。 “你还有话要交代?”宦红绫问。 “不是。”五儿摇了摇头。 宦红绫挑眉。 只见五儿眼中带着一丝疑惑,目光看着宦红绫身上的衣服,是有些犹豫,终究还是问了出声:“灵儿姐姐,刚才你说你是宦红绫,可,你这衣服料子我是认得的,怎么好像仅献宫里的贡品啊?” 她这话叫别人听着,可能就是又在怀疑她的身份了,宦红绫却浑然不觉。 “贡品吗?” 只见她抬着袖子看了看又摸了摸,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这衣服布料的名贵之处,随口道:“柜子里衣服太多,我就随便床了一件,原来这么有来头啊。” 五儿皱眉,这么听着,她的身份可能不仅仅是幻红楼楼主这么简单啊。 想着,她又问:“灵儿姐姐,你如今住何处?京城可有落脚的地方,若是不着急,可在府上住上几日再走?” “这倒是个好主意。” 宦红绫似乎还真考虑了一番,然后很快摇了摇头:“不行,我现在可是个大人物,不准时回家会有人大张旗鼓满城找我的。” “大人物?”五儿吃惊。 “是啊。” 看着五儿这样的眼神,宦红绫忍不住又想调戏小妹妹了,压低了身子,凑到五儿耳边,说: “其实啊,姐姐我现在可不仅仅是幻红楼楼主,而且……” 似故意卖关子一般,说到这里,她撤了声,居然不说了! “而且什么?”五儿好奇。 宦红绫得意地偷笑这,清了清嗓子,似有几分耀武扬威的气势跑出来,反问她:“听说过轩辕王娶妻的事儿吧。” “嗯,知道一点。”五儿说。 “那你知道轩辕王妃是谁吗?”宦红绫问。 五儿咬着唇,摇了摇头,但对上对方挑着眉,就差在脸上写着‘猜我’‘猜我’几个大字的模样,一个几乎不可能的猜测涌上心头。 “灵儿姐姐,难道你……” “没错!”宦红绫很欣赏五儿这样的反应,简直大大满足了她的虚荣心,“轩辕王神神秘秘娶的那个见不得人的王妃,就是我了!” 五儿彻底咋舌。 没想到才几个月不见,她的灵儿姐姐不仅是江湖上臭名昭着的妖女,更成了京城无数闺中少女最为嫉恨的轩辕王妃! 这……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她的眼神实在过于热切,看得宦红绫真想给她蒙上。 “好了好了,有事儿去轩辕王府找我,就目前来说我应该不会还会在那里住上一段时间。”宦红绫交代清楚,真的打算离开了。 可是她这话听在五儿耳中,便有其他意思了:“灵儿姐姐,难道你还想抛弃轩辕王?!” 实在是她刚才的话,加上宦红绫的江湖风评让人忍不住会作此联想,从江湖侠士到民间才子,这天底下被宦红绫抛弃的男子简直不要太多哦! 如今,她得了轩辕王不打紧,居然还想用完就扔?! 宦红绫却觉得她有些大惊小怪,看着小姑娘格外单纯的眼神,忽然觉得她与轩辕王那些纠葛可能解释起来比较复杂。 想了想,她学着誉雪楼的模样摸了摸五儿的头,说:“这中间原因很多,你还小,不会不懂,没事儿我先走啦。” 说完,她再不给五儿机会,长绫一甩,勾着廊柱,直接飞出亭楼。 这一招如仙女天降,是中二时期行走江湖的她最爱人前显摆的,好久没用,倒让五儿这种没见过江湖世面的忍不住惊叹。 然后长绫几度腾空,伴随着某人人影,很快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 宦红绫出朱府时还不到午时,可肚子有些饿了。 怎么办? 当然是吃啦。 御景楼饭菜虽好,但她今天没带多少银子出来,尤其不久前才威胁了人家掌柜的,估计要有一段时间的阴影了。 可…… 肆无忌惮走在大街上,她低头看着自己那一身华服。 五儿说着衣服是进贡的档次,吃路边摊是不是有点太糟践了? 正低头想着事儿,忽然,她感觉前方好像有人靠近。 本能一闪—— “哎哟!” 那人不妨扑了个空,直直摔到地上。 宦红绫冷漠地瞥了一眼,看衣服及配饰,倒像个公子哥儿。 可这与她有什么关系? 自顾自迈腿就要继续找吃东西的地儿。 “你别走!” 谁知,那人一扑不成,见美人也不过问半句就要离去,再次双手往前一拥,想要抱住宦红绫的双腿。 只是这样的伎俩,哪儿能让宦红绫中招? 脚下无影腾挪,那碰瓷地再一次连她的裙角都没沾到。 “你这姑娘,撞人也就算了,怎么还踢人哪!”没抱到不要紧,人还有一张嘴呢,地上的公子哥儿二话不说就开始撒泼,摆明吃准了宦红绫。 他的嗓门确实大,又是中午人多的时候,没一会儿就挤满了人。 而宦红绫从头到尾就站在离他三步之外冷眼看着,后者只顾着演自个儿的,还没空对上她的眼神,否则光吓就要吓死,哪里还敢碰瓷? “又是他,我认得,这位姑娘怕是被盯上了。” “可是谁敢得罪他啊,可惜了可惜了。” 人群对着宦红绫指指点点,可还是有些做生意常行走于街道的,很快便认出了地上的‘伤者’是谁? “让开让开!” 人群很快被一群跟班样式的家丁给拨出一条道来,将那公子哥儿扶起:“谁?!谁欺负我们家公子?” “就是她、这小娘子她撞了人不赔礼道歉,还踢了本公子一脚。” 仿佛早就串演好的,当着一群心知肚明的百姓,他依然要走个过场:“走,跟本公子去见官!” 说着,他伸手就要拽宦红绫。 第474章 拦路狗(3) “哎哟!” 公子哥儿应声倒地。 谁也没看见宦红绫究竟是如何出脚的,只看到她的裙子似乎飞了一下,这位京城里人人不齿却无可奈何的渣滓顿时倒翻了个跟斗,再一次脸着地。 人群再次退开一片空地,让他实现了完全的自由翻滚。 “公子!” 家丁们连忙上前要去搀扶自家公子。 却见那公子起来,感觉到鼻子下有些濡湿,当即抬手擦了擦—— 鲜红的颜色,可不正是血吗?! “公子,您流血了!” 他这边还没来得及叫唤呢,家丁适时给了个提醒。 恶霸公子抬头,看着刚看上的美人此时正好整以暇一脸冷漠地站在不远处,一边心痒难耐,一边怒气难当。 “小娘子,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 只见他一抹鼻头血,似乎下了狠心,龇牙咧嘴地叫嚣着,然后打了个信号,示意那群家丁直接拿人。 “真是掉价!” 宦红绫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凭着这张祸世的脸,也没少经历过强抢民女的桥段,只是从前她从不会给这种人机会,甚至对方才近身她便飞走了,只留下类似于‘仙女’的传说。 现如今,对着这张算不上丑,但因为被自己小小教训了一下便显得格外猥琐的脸,她忍不住实在厌弃。 待那群家丁齐齐围上来,周围的百姓们不自觉又后退了半圈。 没办法,虽说京城达官显贵遍地,可偏偏这个人就是站在最上头的那几层,整个京城扒拉下来,怕也只有受宠的皇族与近期民望渐盛的师文宰才可能让他收敛些。 宦红绫今日心情本来是不错的,这会儿见人齐上,也想好好松松筋骨做点儿为民除害的事儿,袖口一动,长绫在手—— “何人闹事!” 人群之外,忽来一声呵斥。 搞事的家丁们应声停步,宦红绫眉头轻蹙,袖中长绫亦收了回去。 人群自发让出一条道,然后在道的尽头,一顶坐轿落地,里面坐着的人掀帘而出,倾斜轿身,对方跨杆上前。 四目相对,宦红绫眉目一紧。 是他。 那恶霸听到后边的动静,也跟着回头,一看,脸色陡变。 便是再怎么不乐意,也是拱手鞠了个礼:“文宰大人。” 师云峥自人群中缓缓向前,似没看到那恶霸一般,直接走到宦红绫跟前,拱手作揖:“见过王妃。” “王妃?” “这姑娘是王妃?哪家王妃?” “能让师大人这么敬重的,当然是轩辕王妃啊。” “轩辕王妃?我可听说前几日王妃出游,可把王爷担心坏了,这几日正满城找寻,没想到,竟叫人当街调戏,顾世子这下终于有人收拾了。” …… 人群中百姓细细碎语,宦红绫多少听了些进去。 不过此时不是纠结那恶霸身份的时候,她冷眼看着面前的师云峥,嘴角扯了扯:“文宰大人还是不要同本、我行这么大的礼了,回头王爷不高兴,又得吵架。” 她这一句话听着简单,信息量不要太丰富哦。 稍微擅长脑补的人一下就联想到了王妃离家出走的事儿,该不会,就是因为文宰大人吧。 “王妃说笑了。” 师云峥依然一派从容,仿佛完全听不出宦红绫话里话外的意思,只回头看了一眼有点傻眼的顾世子,笑了笑,问: “刚才看这边似有事端,王妃可有需要帮忙的?” “你要是不来,我早就处理好了。”宦红绫说理了理衣袖,淡淡说道。 只是她的语气实在冷漠,完全不领师云峥的情,加上师云峥在百姓心中威望极高,一下子惹得人们再次议论纷纷。 “这就是轩辕王妃?她怎么能这么说呢?要不是文宰大人,刚才说不定就要被那顾世子欺负了呢。” “就是,王爷那么好,怎么会娶这样的女人?” “而且你看她那样儿,分明就是个不安于室的,这才上了街就搭上了顾世子,文宰大人好心解围,她反怪人家多管闲事。” “我看呐,王爷也只是喜欢上了她这张狐媚子的脸。” “文宰大人就不该帮她!” 这群压低了的声音汇到一处也着实不小,听得宦红绫眉目间的烦躁更甚。 师云峥听罢宦红绫所言,也不恼,看宦红绫的眼神更像是看一个不懂事的晚辈一般,再次揖手:“看来,可能确实是老夫多事了。” “哼。”回应她的,是宦红绫毫不遮掩的一声冷哼。 越过师云峥,宦红绫莲步轻移,走到此时已在尽力削弱自己存在感的顾世子身边,那群家丁更是围着自己主子战战兢兢。 “刚才是你撞我,对吧。”宦红绫勾着冷笑,眼中带着对生命的漠然,柔声说着。 这样的声音实在是太具蛊惑了,尤其是那样一个美人。 顾世子控制不住双眼再一次迷离地落在她身上:“我只是喜欢姑娘,想博姑娘一笑。” “错了。”宦红绫笑。 “什么错了。”顾世子无意识本能反问。 “答错了!” “噗!” 几乎是话音落,顾世子只觉胸前被人狠狠踹了一脚,喉间一股腥甜,当即呕出鲜红。 “现在,再回答一次,刚才是你撞我,对吗?” 眼神犀利中带着不容亵渎的杀意,终于,撇去刚才被迷惑的失神,瞬间化作惶恐:“是、是,是小人有眼无珠,冒犯了王妃,王妃饶命、饶命啊!”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顾世子的态度前前后后差距太大,众人更是看得咋舌。 同时,也终于开始相信,刚才王妃对师文宰说的根本不是大话! “不愧是轩辕王妃啊,巾帼不让须眉,现在我信了!” “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我朝战神王爷啊!” “顾世子作威作福这么多年,终于碰上硬茬了,王妃可别放过他!” “饶命?”宦红绫挑眉,完全没这个想法。 反而…… “刚才我听他们说,你是顾世子?”宦红绫双眼眯了眯,似想到了什么,又问。 “是,我可是当朝锋王之子,你要是杀了我、杀了我……”终于想起自己的保命符了,顾世子一边吐血,一边挣扎着想要给宦红绫警告! “锋王、世子?” 第475章 大鱼上钩了(1) “锋王、世子?” 宦红绫慢悠悠地说着他的身份,一瞬间,眼底的光,更危险了。 “所以,顾怜影是……”她似不经意问道。 “那可是我亲妹,陛下跟前的大红人,别以为你是王妃就了不起,你最好现在就给本世子道歉,否则——” “啪!” 叫嚣的话还没说完呢,众人只隐约看到王妃袖中好像飞出什么,重重打在了顾世子脸上,那力道,更是直接将人推出了三尺之外。 “咳、咳咳……” “咕碌碌……” 伴随着呕血的声响,某世子更是直接吐出了几颗大牙,家丁们慌成一片,搀着自家主子就想逃。 “谁让你们走了?” 宦红绫一出声,那些人哪里还敢动半步? 只见她缓步又上前几步,惊得顾世子连忙后退,奈何伤得狼狈,这会儿愣是一动则痛。 “听说,你妹妹喜欢轩辕王?” 她冷冷笑着,明明一张绝美的面容,偏偏叫人看得彻骨发寒。 “不、没……”顾世子刚要否认,却见宦红绫虚抬了抬手,那作势一扬袖的模样,让他毫不怀疑下一秒,有一个巴掌就要袭来! 脸上的**还提醒着眼前毒妇的狠辣,他完全不敢赌。 “是、是……” 这大概是他回答最正确的一次 然而—— “锋王郡主喜欢轩辕王?” “哎呀,之前就有听说锋王有意与轩辕王结亲,原来是真的啊!” “所以这顾世子调戏轩辕王妃,难道是郡主指使的?” “被乱说,郡主温柔大方,是京城第一才女,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可是你们没发现吗?自从轩辕王成亲的事儿传出以后,郡主已有段时间没出现了,就连羽芳斋的老板都说好久没见郡主光顾了。” “这么一说,还真是。” 众说纷纭,但大家对于顾怜影倾心轩辕王的事儿算是认准了,再看顾世子的眼神就更鄙夷了。 宦红绫能清晰地听到百姓们的谈论,唇角缓缓上扬。 要的就是这效果! 毁容算什么,武功全失又有什么了不起,我连你苦心经营的大好名声,也要一并毁去,让你江湖民间,毫无容身之处! 要怪,就怪你自己的背叛,以及你这蠢笨如猪自己送上门的哥哥! 她的所作所为,身后师云峥悉数看在眼中,眉头不禁蹙起。 “王妃,得饶人处且饶人。”他说。 “饶人?” 他不说话,宦红绫还真就差点忘了。 “刀没刮在文宰身上,文宰自然是可以说风凉话。”宦红绫毫不客气。 “她怎么能这样跟文宰说话?文宰大人是好官,是百姓的福音呐!” “是啊,就算顾世子过分了些,她下手也确实有点狠!” “一码归一码,顾世子是该教训,可文宰大人原也是要帮她的,轩辕王妃怎么能这样不识好人心呢?” 百姓几乎对刚才所发生的事情各个阶段的变化都进行了一番品头论足。 直到现在,宦红绫终于挺烦了! “闭嘴!” 明明她的声音不算刺耳,可就这么两个字,大街上似凭空卷起一道封杀,吹得大伙儿头发、衣摆乱飞,一股他们形容不出来的寒冷从脚底爬上心头,隐隐约约,他们觉得那是恐惧! 下意识地,百姓们不敢再继续围观,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将整个场面重新交给了宦红绫和师云峥,就连顾世子,也趁着混乱被他的家丁抬走。 以后再也不敢惹这种蛇蝎美人了! 只是,随着人流的散去,除了宦红绫、师云峥及其轿夫、开道护卫,有一个人,在人群散去之后,站在街道中央,进入了宦红绫及师云峥的视线。 “你怎么在这儿?” 问话的,是宦红绫。 她皱着眉,满脸写着不悦看着来人,似乎对于他刚才看了一路的戏却藏到现在很是恼火。 “王妃真是好大的威风。” 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对方反而冷嘲热讽起来。 “比不得阁下。” 说着同时,她偷眼看了一旁的师云峥,见对方也正看着来人,眼神中带着些微的震惊与疑惑,心下微动,便没有刻意点出对方的身份,可不能叫人占了便宜。 就是不知道这么做,某人认不认她的好了。 “彼此彼此。” 对方顺着她的话冷面回应着,只是目光,于无声之中掠过她,与师云峥完成了一个对视。 不知是不是宦红绫的错觉,她隐约觉得师云峥在克制,在发抖…… 难道…… 目光不自觉有偏向了来人。 宦红绫自诩对他是比较熟悉的了,可大概是心理作用,平时也就算了,这会儿他依然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让她忍不住很是嫌弃。 “戏看完了,阁下还有别的事儿吗?”宦红绫不耐烦问道。 那人摇了摇头,凝眸似不轻不淡地笑了笑:“本来只是碰巧路过而已,却正好赶上了这出戏,不过也多亏了这顾世子,在下总算见识了王妃的厉害,以后可再不敢惹了。” “算你识相。”宦红绫嗤道。 说完,她也不再看他,而是转身面向师云峥,问:“那文宰大人可还有事交代?” “不敢。”师云峥说。 宦红绫瞥了他一眼,也不知是真不敢还是假不敢,反正她没兴趣知道。 “既然文宰大人也没什么要交代的了,那本王妃就先回府了,王爷正等着本宫吃饭呢!” 说着,她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两人多余的一眼都没有,街边摊也不吃了,哼着小曲儿便朝轩辕王府而去。 至于师云峥和某人要不要再交流下感情什么的,与她无关! 宦红绫走了,师云峥还在。 他看着面前的青年,一脸冷傲与漠然,不知怎地就和记忆中的一张脸重合了七八分。 “阁下是……” 作为当朝德高望重的老者,他这语气与姿态算得上是格外恭敬谦逊了。 “哼。” 却见对方冷眼看他,目光中透着满满的厌恶。 一声哂鼻,他连半个字也不愿与他多说,转身便迅速离开了现场。 “像、真像……” 一时空旷的大街上,只有师云峥一人捋着长须,看着青年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第476章 大鱼上钩了(2) 是夜,万籁寂静。 就在宦红绫找朱小姐那会儿的功夫,宫里传来消息,说是陛下龙体欠安,轩辕王连朝服都没换便匆匆赶去宫中侍疾去了。 宦红绫也是晌午回了府才知道这事儿。 当下想着再回幻红楼有点儿累挺,于是她选择先饱餐一顿,然后懒懒睡了个午觉,直到申时才重新起来。 王爷还没回来,但派元安留了话给松儿,说是可能这几日都要住在宫里,让她自行安顿即可。 可是,这王府没了王爷,好像也就失去了不少乐子。 更何况,她今天刚在大街上撒了个网,说不定马上就能看到收获,怎么可能安分待在府中? 才不管松儿目光恳切她别走的视线,宦红绫自顾自换了一身比起上午那套看起来稍微没那么名贵的衣裳,然后翻墙离开。 去哪儿,当然是幻红楼。 算算时间,关于誉雪楼所言西苗的消息,也该到的差不多了。 另外,还有一个人呢。 不出所料,在新任副楼主的操持之下,幻红楼运转得比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关于西苗的传说也果然整理成册,只等她翻阅。 翻着翻着…… “咻——” 破空一道声响,宦红绫警觉自榻上翻身闪避。 一支短箭扎实地射在她身后的木墙之上。 “楼主!” 这动静太大,却也太快,守在门外的属下完全没有来得及阻止,只能姗姗来迟,齐齐跪下谢罪。 “都下去吧。”宦红绫挥了挥手,并没有责难。 这群人的本事如何她是知道的,拦得住才奇了怪了。 伸手将短剑自木头上拔下,她拆开上面捆住的纸条:“巳时三刻,老地方。” 去你的老地方! 宦红绫眯着眼恨恨地盯着上边的字眼。 老狐狸,终于要露出尾巴了吗? 不过,看来某人在他心中的重要程度,要远超她的想象啊,原本只是抱着赌一赌的想法呢。 于是这深更半夜的,她一介女流,一身招摇的红衣,如魅影一般在依然宵禁的京城里飞檐走壁,最后落到城外一座孤山的破庙之中。 庙早已破败,因在半山腰处,便是连流浪的乞丐们都少有驻足。 宦红绫到时,依然看到那破庙之中闪着依稀的火光。 看来,她要等的人,来了。 双脚刚刚迈过残破的门槛,只听见‘哐’的一声,一股无名风将门带上。 前方倾倒的菩萨像被丛生的杂草遮了半躯,供案之前,一条身影背着双手,只留给宦红绫一个后脑勺。 “你找我?” 她的语气依旧带着挑衅,似乎全然不将此人放在眼中。 “既然已经拿回楼主之位,为何不告知我?”那人的声音中气十足,语气中隐隐带着一丝愤怒的不满。 宦红绫却完全没有被对方的责问吓到,反而毫不在乎的将脸庞的碎发拨到耳后,说话时的态度,更是肆无忌惮。 笑道:“瞧您说的,不是都让江山月杀了我了吗?怎么,还想让我听你的话?” “我那是以为你死了。”那人的声音又重了几分。 “所以,陷害我与誉雪楼决斗的事儿,不是您吩咐的咯?”宦红绫问。 “在此之前,我确实不知。”那人说。 也不知宦红绫信到底信不信,耸了耸肩,满脸的无所谓:“总归是您的傀儡,是我还是江山月,也没什么区别的吧?” 问出这话时,她完全没抱任何期待。 然而,对方却似一下子被问住了…… “有区别的。”他说。 完全没想过会得到这样的答案,宦红绫一下子愣住了:怎么回事? 只是心中的疑惑还来不及细细剥茧,就听见对方继续说:“绫儿,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可能谁都想让你死,但我,绝对不在其中。” 他的语气听着倒是有几分真心,可架不住宦红绫根本不信啊。 “废话少说,您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直接说来意吧?”宦红绫真的是一点也不想同这个人打交道,简明扼要让他说重点。 她这样不耐烦的态度似乎太明显,那人沉默了好一会儿,隐约有那么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然后听见他说:“如今你已为轩辕王府,是否想过退出江湖?” “退出江湖?”宦红绫狠狠皱了皱眉,“什么意思,还要找人卸了我这楼主之位?” “不是。”他说,“只是如今大局已定,这个位置对你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宦红绫真想直接上前抓着人脑袋狠揍一通:“重要或者不重要难道不该是我自己说了算?凭什么你让我来我就来,你让我走,我就得走?!” “是不是这些年我太听话了,才让你以为我真的那么好欺负?!” 几乎是一次性地,宦红绫将这十数年来的憋屈一股脑儿地悉数发泄了出来! 却见前方身影微微颤了颤—— 说时迟,那时快。 宦红绫双眼一厉,嘴角浮起一丝冷笑,足下轻点,翻掌便见红绫绷直如剑,直朝那人攻去! 却见那人反应极快,红绫还未至身前,他已反手甩出一剑,只听见‘撕拉拉’的碎步声,昏黄的油灯之下,漫天红雨。 不过,宦红绫怎可能就此认输? 红绫不过是预热罢了,她趁着对方出招之间,故意直击后背空门,袖中长绫似源源不断,削了一头,又有新篇! 对战间,那人总算转身与她正面对招。 一如从前,他脸上带着诡异的黄铜面具,五官可见不过一双眼而已。 然而,宦红绫忽然出手,可没指望真能从他手下掀了这面具,她要的,不过是—— 宦红绫攻势凌厉,有雪衣诀的功法助阵,她早就不是当初在幻红楼里被虐得死去活来,大半夜里还要被这个鬼面人单独加练的小姑娘了! “!” 鬼面人一剑刺来,宦红绫侧头一闪,剑刃不偏不倚滑过她的脖颈,几粒血珠很快冒出。 然,她要的,就是这个时机! 只见一条红绫忽地自她袖口如灵蛇一般倏地探出,趁着他还未回防,紧紧缠住了对方的手。 宦红绫眼神一喜,抓到了! 果断地,她手腕一翻,拉紧红绫将手送至眼前—— 第477章 大鱼上钩了(3) 鬼面人出手极快,宦红绫的目光不敢有一刻松懈。 而就在对方摆脱红绫的那一瞬之间,她,终于还是看清了他的手—— “果然是你。” 所有的怀疑终于在这一刻得到证实! 宦红绫捺着心底隐隐的冲动,双眼在放光,是又恨又怒的火光! 鬼面人动作微微一滞,几个挡招之后退出五步之外,面具下,属于他本色的声音终于传了出来:“你果然猜到了?” 是师云峥! “没错。”宦红绫紧攥着双手,眼睛不敢离开片刻。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师云峥依旧带着鬼面,问话时语气倒是平淡,似乎并没有因为被她认出身份而受到什么影响。 “从你说我像你的侄孙女开始。”宦红绫不吝直言。 “就因为这一句?”师云峥似有些不明白。 “当然。”宦红绫回答得笃定,“如果不是能看清我这张脸,又如何能说得出我像谁?” 嘴角的笑意更自信了! “文宰大人当然不会是个见到个姑娘就说长得像自家侄孙女的人,尤其,在知道我可能是传闻中的的江湖妖女之后。” “可,如果老夫这么说,只是因为对你感觉亲切,一见如故而已呢?似乎并不能证明其它?”师云峥又说。 “理论上确实如此,”宦红绫说。“但是,当我出现在文宰府门口的时候,你认出我来了。” “嗯?” 师云峥又有一瞬的不解,只是很快,他反应过来:“所以,那个时候你已经催动了秘术?” “不错。”宦红绫笑。 说到这里,师云峥终于点了点头:“这一局,老夫输得不冤!没想到当初要的以防万一,却成为如今你用来找出我的破绽。” “只是我还是觉得很奇怪。”宦红绫说。 “什么?”师云峥问。 “依文宰大人的老谋深算,不应该就这样轻易被我抓到找到。”宦红绫问,“您出来的时机,太早了。” 听她这么说,师云峥自己也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 “没错,你说的对,我出来的,太早了!” “可是……”稍顿之后,他又说,“如果老夫再不出来,下一次失去的,又会是谁呢?” “失去?” 宦红绫皱起了眉头,似有些不理解他说的失去,是什么意思? “绫儿,请允许我这样叫你。”师云峥说,“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的事情吗?” “小时候?”宦红绫一脸警惕地看着他,“当然记得。” 她不仅记得小时候,更记得上辈子! 也亏得她心理是个成年人,不然,一个**岁的小姑娘,要怎样才能从那吃人的地方活下来?! “那你还记得,你的爷爷吗?”师云峥又问。 “爷爷?” 终于,宦红绫收敛起满身的冰冷,目光中泛出疑惑:“什么爷爷?” “所以,还是不记得吗?”师云峥微微叹了口气,似乎对这个答案早就清楚了。 “文宰大人,还是刚才那句话,废话少说,还请只说来意。” 不知为何,宦红绫对对方总是顾左右而言的态度愈发有些恼火,尤其在她提到这个记忆中有,但仔细回忆,却毫无细节的‘爷爷’之后! “罢了,不记得便不记得吧。”师云峥终于放弃,“那我现在问你,武举的事情,可有你在其中掺合?” “为什么会这么想?”宦红绫问。 “如今的朝廷,陛下久病,六殿下监国,而老夫则行辅佐之事,武举之忽然由轩辕王提起,本身便很蹊跷,而这前后唯一的变数,只有你。”师云峥说。 “是啊。”宦红绫承认得果断,笑的得意,“今日之前,我就想用这招探探你的底,却没想到有些时机来得太巧,根本不用等到春天,你就主动暴露了。” “所以你早料到老夫今日会来找你?”师云峥问。 “赌一赌罢了。”宦红绫笑,“没想到文宰大人这么沉不住气。” “既然你猜到了,那就告诉我,他是谁?”师云峥问。 “他?那个他?”宦红绫故作不知。 “今天在集市上出现的那位青年,他是谁?!”师云峥并不动怒,而是顺着宦红绫的意思,又问了一次。 “怎么?你不认识他?” 虽然在大街上看他的态度猜到了几分,但两人之间明显一样的气氛,她多少还是能察觉到些的。 所以,这种可能认识,又不认识的原因,是什么呢? “这就是你今天找我来的真正目的?”宦红绫问。 “不要跟他走得太近。”师云峥警告。 “嗯?” 因他这一声提醒,宦红绫反而疑惑了,笑道:“你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就让我离他远点,文宰大人,你不觉得自己管的有点多余吗?” “你错了。”师云峥说,“也许我不知道他如今是何身份,但我比你更清楚,靠近他有多危险!” “危险?”宦红绫只觉得更好笑了,“论危险,你在我眼中更胜他十倍。” “那你现在肯告诉他,他如今究竟是何人了吗?”师云峥再问。 宦红绫摇了摇头,眼中透着轻蔑,看着师云峥冷冷道:“这个,就得你自己去查了。” 终于,师云峥对于宦红绫的屡次不配合生出一丝恼怒来:“宦红绫,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老夫,这对你没好处!” “是啊,没好处,可是我喜欢。”宦红绫才不管他。 她受制于他这么多年,如今无论是江湖还是朝堂皆有她的一席之地,加之知晓了师云峥的真是身份,又在轩辕王那里埋下了疑心,已经不是对方想动便能动的了! “老夫不会害你!”师云峥还在试图劝说。 “谁信呢?” 宦红绫懒懒散散地打了个哈欠,今天想做的事儿都做完了,也是时候回去了。 “大人若没别的事儿,绫儿也该回去了,虽然王爷今晚是留在宫中了,可府里的人知道我没回去,怕是又要闹得满城风雨了。” “你——”师云峥从未想到,今日这一出他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罢了。” 他终究还是选择放弃:“你不想说便不说吧,只是切记,绝不要再与那人来往。” 第478章 找不到的人(1) 师云峥说完这句话,再没有逼问任何。 宦红绫更是被他搞得莫名其妙:“这种事儿,就不劳蚊宰大人操心了,您还是多想想,如今我已经知道您的身份,是否会告诉选轩辕王呢?” “你不会。”师云峥说。 “您倒是笃定啊。” “若会,哪怕只是怀疑,现在出现在这里的,也不该只是你一个人。”师云峥说。 “刚才,大人说了来找我的来意,那么是否,我也可以问几个问题?”宦红绫终于开始反客为主。 “什么?”师云峥问。 “王爷近日替大人收拾了一些市井流言,不知大人是否耳闻。”宦红绫问。 师云峥点了点头:“怎么,你对这个也感兴趣?” “对啊。”宦红绫承认得倒是痛快,“圣人一般存在的师大人能传出这样的留言,本身就挺令人好奇的,不是吗?” “所以,大人现在是否能告诉红绫,这流言,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她问。 说到这里,师云峥倒是沉默了几分:“却不知,老夫回答你这个问题,又能有什么好处?” “好处?”宦红绫高挑了眉,笑的有些意外吗“本就只是好奇而已,大人答或不答,对红绫并可以什么影响,最多,也就是满足了一下好奇心而已。” 说着说着,她又看了师云峥一眼:“如果我真的十分感兴趣,难道坐拥幻红楼,还怕查不到吗?” 她这么说的倒是有一定信服力,可惜她遇上的,是一只老狐狸。 “既然如此,还请楼主慢慢查,不过如果有需要确认的事儿,还是不要问老夫了。”师云峥说完,作势就要离开。 老狐狸! 宦红绫在心中暗骂一句,连忙出招:“大人难道不觉得,这流言来的时机太巧了吗?” “嗯?”面具之下,师云峥微表疑惑。 “大人难道不知道,自己可能得罪了什么,知道你黑历史的人?”宦红绫出声。 “黑历史?”对比之下,师云峥似乎对这个可意会却格外新鲜的名次更为好奇。 不够这个宦红绫可不知道,而是继续下饵:“关于这个,红绫自然也是好奇的,更好奇的是,为什么人家拿捏着您这么大的把柄,哦,也有可能是杜撰,却偏偏在这个时候爆出来,是不是,您做了什么,可能令对方不高兴的事儿?” “所以,红绫在好奇心驱使之下,翻了翻关于大人近期的举动。”宦红绫说到兴处,朝师云峥走近几步,“发现大人果然是个忧国忧民的好官啊!” 不知为何,听她用这种语气形容自己,师云峥直觉没什么好话。 “六皇子当政,您贵为文宰,不思剪除蜂王羽翼稳定朝纲,却是翻起旧朝陈案扰乱民心,是不是表现得有些太明显了呢?” 师云峥默默不语。 “关于您的流言,自然也是这个时候传出来的。”宦红绫说,“到底是谁,对您翻旧朝陈案这件恶心至极,才会拿出这样的流言中伤,大人心中,真的没有数吗?” 师云峥继续沉默。 “是不是流言,我并不在乎,只是大人任由流言发酵,要不是轩辕王出手,您是不是还想着,哪天对方能找上门来?” 此时,宦红绫与师云峥不过一步之遥。 “告诉我,是谁?是谁这么恨你?!” 最直接的答案,宦红绫自然是知道的,但,她的本意,还是上一个问题。 为什么? 誉雪楼为什么要中伤他,而他却始终对他避而不谈。 同样态度的,还有轩辕王! 所以,誉雪楼到底是谁,才会让如今朝堂话语权最重的两人,皆是一脸讳莫如深。 “你不是,认识他吗?”带着难以辨认的语气,面具后的师云峥说。 “果然是他,”宦红绫的眼神一下子变得热切了几分,“他究竟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对你?” “咯噔!” 才问完,宦红绫心头大呼不妙—— 操之过急,暴露了! 果然,回应他的是师云峥比之刚才颇有些意外的口吻:“所以,你也不知道吗?” “我知道!” 布了这么久的局,居然因为一时憋不住气儿打了水漂,宦红绫甭提心里有多恨了。 “只是不巧,我想要知道的和我已经知道的,恰好是大人已经知道的,与你想要知道的!” 这么一说,师云峥自然懂了。 二人少做沉默之后,师云峥问:“那,楼主是否愿与老夫交换呢?” “不愿意!”宦红绫果断拒绝。 她查了那么久,答案早就呼之欲出就差临门一脚了,她怎么可能就这么白送人家一局? 就算直接问誉雪楼都比同师云峥说要强! “那……”师云峥似乎还在犹豫。 “大人还是莫要继续在我这里花心思了,我是不会说的,总之无论如何,今晚这一趟,本座走得不亏!” 能诈出这个在幻红楼身后操控了她这么久的阴谋者,就差誉雪楼真实身份这点儿小事,得失之间,她已经赚大发了! 既然从老家伙这里得不到更多有用消息,宦红绫也没打算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 “对了,如今的幻红楼已被由本座重整,从今往后,大人也别想再从这里谋划任何阴谋,因为,没有人,会再听你指令!” 说完,宦红绫就要离开。 错身之间,隐约听到师云峥不轻不淡一句:“是吗?!” 艹! 虽然明知道这可能是对方的心理战术,但宦红绫依然不免又对如今的幻红楼内部产生了一丝拉的怀疑! 嗯,保险起见,能自己做的,还是不要找楼中之人了。 心里第一千次给那老狐狸送花圈! 不过,…… 无论是轩辕王还是师云峥,包括誉雪楼自己的态度,都成功地,让她对他的身份,好奇得已经到了非知道不可的成都不可! 都说好奇害死猫,不过,她算一只小狐狸呢! “阿嚏!” 雪衣教内,誉雪楼正同欧阳子交代任务,忽来的一个喷嚏让他脑袋空了半瞬。 “刚才说到哪儿了?” “师云峥并未收敛,反而动作更频了。”欧阳子回禀。 “他,是在等着本座上门找他呢!” 第479章 找不到的人(2) “那你会去吗?”欧阳子问。 说到这儿,誉雪楼沉默了一瞬,想到白日里在街上遇到师云峥时对方的反应,眉头皱了皱。 怎么看他和宦红绫的关系,也不是那么简单? 这个女人,真的是无论他想甩或者不想,都会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会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一般。 “宫里有什么消息吗?”誉雪楼问。 “听说那狗贼病危,如今轩辕王也被叫去侍疾了。”欧阳子说, 誉雪楼再一次神色凝重起来:“不能让他死,至少,现在他还不能死!” “他早就掏空了身子,现在还能活着也不过是吊着命没咽了那口气罢了!”欧阳子似乎你的有些为难。 “不行,大计将成,这个时候他要是死了,下一个要对付的,可能就是轩辕王了!”誉雪楼说。 “不是,教主,属下有些不明白。”欧阳子一脸费解,“轩辕王既然已经退出皇位之争,为什么还要参合这事儿?” “他本就是这样的人。”誉雪楼说,“迂腐、死板、不知变通,固守着那不堪一击的原则,用那外人嗤之以鼻的规矩将自己捆得死死,真不知道哪天,他会不会被这一堆这不行那不许给埋了!” “那他会不会坏事?”欧阳子不禁有些担心。 誉雪楼摇了摇头:“只要他还守着他的规矩,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这种人,难对付,却也最好对付。” 说到这里,欧阳子终于放心了些。 “所以,在成事之前,一定要留着那狗贼的命,若他实在没这阳寿,就跟阎王借几天。”誉雪楼最后说。 “属下懂了。”欧阳子一听,一下子兴奋起来。 从阎王那里借命啊,他最擅长了。 只是代价,可比阎王直接索命要更让他心痒。 “嗯,没别的事就退下吧。”誉雪楼下逐客令。 欧阳子闻言,竟是脚步未动,好像,真有什么话要说一般。 “嗯?”誉雪楼疑问。 “其实……”欧阳子有些犹豫。 “什么?”誉雪楼问。 “是关于宦红绫的。”欧阳子说。 “她又怎么了?”一听到他,誉雪楼的眼神立马不一样了。 欧阳子忍不住心头一沉,微微又些失落。 “教主您吩咐属下派人盯着她,一个时辰前,有人回禀,说她先回了王府,后来,就不见了。” “不见了?”誉雪楼差点失态。 “没错。”欧阳子又些纠结,“宦红绫轻功卓绝,派去的人不敢跟太近,后来就消失不见了。” “会不会是去幻红楼了?”誉雪楼问。 “属下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毕竟,咱们并不知道幻红楼在京城的确切据点何处,”欧阳子说,“所以,属下后来又去了她们的情报点。” “然后呢?”誉雪楼头一次觉得欧阳子说话实在是太墨迹了。 “属下是偷偷潜进去的,却发现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幻红楼如今在查的一件事。”这一次,欧阳子没有等誉雪楼继续追问,他已自发说起,“她们在调查楚教主。” “楚教主?”终于,这个话题成功勾起了誉雪楼的兴趣。 “属下也只是刚巧看到她们整理的碎册罢了,而且其中主要查的,是关于西苗的事儿,只是楚教主的名字,叫属下忍不住怀疑,她们真正要查的,也许是雪衣教。” 从欧阳子说西苗开始,誉雪楼已隐约意识到,宦红绫还是不够相信他说的话。 或者说,她想知道的更多。 但,为什么她要这么执着于这件事呢?难道,她还想贪图那份宝藏不成? 看来,是得找个时间,再与她见上一见了。 这个想法没多久便有了实现的机会。 数日后的一个早晨,宦红绫一点情面也不讲地直接在大街上抓了个雪衣教的教徒,让他转告誉雪楼一会。 不过几日功夫,这对男女又一次约见,只是彼此心底到底打了多少算盘,怕也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你今日约我来何事?” 坦白讲,誉雪楼完全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是宦红绫来找他,他还以为以她的性子,无论如何,也不会主动来找自己的。 “当然是大事!” 两人约见的地方是宦红绫选的一处茶楼,整个二层雅座都被她包下来了,又有楼中之人在外围守着,绝不会叫他人听见两人即将要讨论的事。 宦红绫说着,给誉雪楼续上一杯清茶:“想找教主,问一个人的下落。” “什么人?”誉雪楼这下就觉得奇了,“这天底下,难道真有幻红楼找不到的人?” “有啊。”宦红绫冲他笑了笑。 双唇一咧,笑得乖张:“比如说,死人。” “哦,是吗?”誉雪楼端起茶盏在鼻前轻轻嗅了嗅,“哪个死人?” “楚千行。” “!” 宦红绫此言一出,誉雪楼持杯的手一顿,没有轻蹙,只是很快便化作虚无。 一副若无其事地模样吹了吹上扬的热气,小抿了一口,这才开口。 “楼主今日找我莫不是为了说笑?” “是不是说笑,教主心里难道不清楚吗?”宦红绫那一双眼啊,分秒不敢错过的看着他,自然也没漏掉刚才那样明显的小细节。 此时再看他,颇有点老娘就静静地看着你在这儿尬演的意思。 “楼主有话不妨直说,本座怕是无法配合楼主刻意上演的戏码。” 看来,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 宦红绫唇角一勾,轻蔑的给了对方一个冷笑。 “教主难道就不想知道,本座这几日去了哪里?”宦红绫笑问。 这话说的,就差把他派人跟踪这事儿给白话讲出来了。 “哦,楼主去了哪里?”誉雪楼假装配合。 “教主其实可以猜猜的。” 宦红绫托腮看他,一双眼亮晶晶地,就差直说:“你猜啊,你肯定能猜到的。” “不如楼主给个提示?” 誉雪楼实在不明白女人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而且,就算他再怎么自负,也不敢说在完全没有任何方向的前提下,就能猜到这个想起一出是一出的女人到底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咱们初次,不对,你第一次见黄灵儿的地方。” 第480章 找不到的人(3) 烈风崖! 誉雪楼双眼一缩,似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宦红绫为什么要去那里。 “你去那儿做什么?”誉雪楼问。 “刚才不是说了,我要找人,找楚千行。”她说话同时看着他,一脸认真。 誉雪楼眉头抖了抖,没有说话。 “现在,你还想骗我,说他已经死了吗?”这一次,宦红绫的语气已满是笃定。 “现在就让我来告诉你,江湖中令人闻风丧胆、九死一生的烈风崖,其实摔不死人!”宦红绫说, 听到这里,誉雪楼眉头皱得更紧了。 “哦,不对。”宦红绫说,“应该说不仅摔不死人,就连鸡啊羊啊狗什么的,都摔不死。” 从前她与誉雪楼掉下去时几乎毫发无伤,她身上的疼根本就是被某人打的。 而誉雪楼的狼狈,更多时因为走火入魔变成小孩之后的内伤,也与她无关,与坠崖,更无关。 “所以,楚千行与前楼主约在烈风崖,更主动落败坠崖,怕是死遁而已。”宦红绫直接说出了她的结论。 而从头到尾,誉雪楼只是眉头紧锁,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现在教主答应帮我找人了吗?”宦红绫一张笃定自信地笑脸看着誉雪楼。 手指弹了弹,誉雪楼仍不想认输:“就算楚千行时死遁,也不代表本座就会知道他在哪里。”他是这么回答的。 “是吗?”这一次,宦红绫笑得就哦誉点冷了,“誉教主,既然本座今日赶来直接找你,就代表很多事已经查得差不多了,之前说好了的毫无保留,现在教主是要食言吗?” 誉雪楼真的是恨死了这个女人的聪明。 “教主从前有所保留本座自然懂,但是如今已经没了这个必要,您确定,还要继续瞒下去吗?” “你要见他?”誉雪楼终于抬头凝眸看她,问。 “对!”宦红绫承认。 “就为了问雪衣诀的事?”誉雪楼再问。 “没错。”宦红绫依然不否认,她必须知道,自己身上最大的筹码,到底是什么! 师云峥的身份,在这即将到来或者说从未平定的乱世里,根本不具有绝对的话语权。 而雪衣诀背后代表的,一定是之一! 似是对她这样的答案又些失望,誉雪楼眼神暗了暗。 手边属于他的那盏茶,在如今的时节,早就凉了一半。 “我得先找到他。”誉雪楼说。 宦红绫挑眉,似乎对于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并示意他继续。 “自本座接任教主后,他便神出鬼没嫌少露面,说实话,连本座也不知道,到底要找多久。”誉雪楼说。 宦红绫闻言皱起了眉:“这话听着,怎么像提前找好了借口?” “你若不信,自然可以自己找。”誉雪楼对于某人到这个时候依旧不信他有些不爽。 “我自己当然也是找的,不过想着教主大概是这世界上他最亲密也最了解他的人了,由教主出面,无论如何,总是效率最高的不是吗?” 宦红绫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某人的动怒一半,继续嚣张地说着毫不客气地话。 “你今天找我,就要说这些吗?”不知怎的,宦红绫愣是从这语气中听到了几分怨念。 不解,反问:“不然呢?” 这……真是要气死人了! “所以时至今日,楼主对本座,依然只有利用吗?” 他的声音微微有些低沉,隐隐地,似乎在压抑些什么? 宦红绫却是无辜地眨了眨眼,说:“教主错了。” 誉雪楼的心,蓦地被提上三分。 只见宦红绫微微一顿之后,展唇含笑:“是互相利用。 几乎是肉眼可见的,誉雪楼刚才似乎还有些发光的双眼仿佛被人忽地一下,掐灭! 还好,他迅速片头,避免叫某人抓住更多,然后得意! “既然楼主可以用别的事了,那本座就告辞了。” 带着隐隐的怒气,誉雪楼转身便要离开。 “等等!”宦红绫忽然出声。 誉雪楼滞步,背对着她,冷冷问道:“难道楼主这又是想要交换些什么?” 他的语气不是很好,听得宦红绫莫名觉得这个男人有些阴阳怪气起来。 “教主原来是这么看红绫的吗?”宦红绫对于他的态度倒是不甚在乎,“只是忽然想起来,有件事儿怕是教主感兴趣,好歹今天牢您跑这一趟,总得礼尚往来一点不是?” 话虽这么说,誉雪楼可是半点也不期待她会说出什么来,只轻轻‘哦’一声:“楼主请说。” “我见过师云峥了。”她说。 誉雪楼沉眉,并没有一下子想明白这句话的重点。 毕竟,那日在街上听到她与师云峥的一番交锋,自然也知道她们是熟识的。 当然,无论是誉雪楼或是师云峥,都不曾记得,在那日街道遇上之前也曾见过。 便是宦红绫与轩辕王的成亲喜宴之上。 没办法,彼时誉雪落站得太高,又背着阳光,除了熟悉他的人如宦红绫、轩辕王,旁人怕是连他的脸都没看清。 师云峥嘛,先甭说他站在人群最后,再说那时候的誉雪楼怎么可能把多余的目光落到他身上! 因此,对于两人来说,前几日的当街相遇,才是看清彼此脸的第一次。 宦红绫见誉雪楼半点反应也没有,这倒有些意外了,想了想,可能是某人压根不曾入他眼吧。 可,在她看来,师云峥可不这么想。 而且师云峥的第二身份让她清楚,这件事绝不可能是对方在她这儿碰了壁就能罢休的。 帮誉雪楼,她没兴趣。 可是在雪衣曾经的滤镜之下,师云峥和誉雪楼让她选,她自然是选择誉雪楼这边。 不再犹豫,宦红绫索性敞开了说:“我劝教主还是上点心,这个师云峥可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这么说,多多少少有点关心的意思在里面了。 可是此时的两人,都没有这个意识。 “什么意思?” 在誉雪楼看来,宦红绫倒是知道两人必有恩怨,但,只要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便是绝计查不出来的。 “我见他,是在那天晚上。”宦红绫说,“就是,去烈风崖前的那个晚上。” 这么一说,誉雪楼便知道了,所以,是当晚嘛? “他问我,你是谁!” 第481章 找不到的人(4) “他问我,你是谁!”宦红绫说。 这时,誉雪楼终于听懂了她的意思。 “你是怎么回答的?”他问。 “本座也讨厌他,当然不会告诉他,只是……”她故意顿了顿,“他是个聪明人,既然会主动问我你是谁,怕是对你很感兴趣。” 属于这个诱导性问题,誉雪楼根本不会上当。 不过宦红绫才不会放弃:“所以教主大人,你就真的不能告诉我,你是谁吗?” 呵! 誉雪楼心中冷笑,这个女人真是算计他上瘾了。 “好啊!”誉雪楼说。 “教主您又何必……”宦红绫习惯性再诱导诱导,只是这要劝的话才说到一半,她才恍惚反应过来,誉雪楼刚才到底是怎么回答她的! 心头一阵激动,太克制不住冲动跑上前,强行再一次与誉雪楼面对面。 却见誉雪楼只一抹冷笑挂在嘴角,看宦红绫的眼神带着挑衅,薄削的双唇一开一合:“不然楼主先告诉本座,他又是谁?” “嗯?” 他这一问,愣住的人变成了宦红绫,似完全没想到自己骤然被反将一军。 “大晚上的,你为何要去见他?他又是一什么身份,质问你我是谁?!”这一连反问,让宦红绫措手不及。 她当场愣住,舌头动了动,有些慌张,却不知该怎么回答? “楼主是什么人?怎么可能没任何好处就跟人去谈交易,所以,你又从他那里拿了什么好处呢?” “喂!够了啊!” 被逼急了,宦红绫直接就炸了:“本座是好心提醒你,别给脸不要脸好不好!” “好心提醒?”誉雪楼冷笑着一步一步逼近宦红绫,“难道,不是为了刻意给点儿甜头,然后继续从本座这里占便宜嘛?!” “姓誉的,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宦红绫只觉得脸庞一阵发热,这种人,难道不知道看破不说怕哦嘛? 她也是要面子的好不好! “既然本座是小人,不如楼主主动当回君子?说说师云峥到底还有什么秘密,又为什么会找上你吧。” 这…… 宦红绫已经无比后悔了,本来想提醒他的,结果又一次把自己给坑了! “如果楼主所谓的无保留合作是单方面对本座的约束,那么,楚千行……” 见宦红绫依然磨磨唧唧的,誉雪楼不得不下狠招了! “我说!”宦红绫果然妥协。 忍不住嗔了誉雪楼一眼,宦红绫咬了咬唇,气呼呼地,说:“这事儿,正好与我上次说的有关。” 两人接下来的对话就比较顺利了。 宦红绫先是将天底下能看清自己本来面目的人条件及相关人历数了一遍。 其中,在师云峥出现前,其他人如练过雪衣诀的如誉雪楼,吃过定制解蛊药的顾怜影、柳丝兰,都是能认识她的。 而这里面,唯一没出现的隐瞒身份,便是当初她被扔进幻红楼之后,忽然出现的鬼面人。 一开始,她并不知道鬼面人是谁,但是当秒阿娇面无表情地带着他出现,告诉自己,他是幻红楼的恩人,当她继任楼主之位后,也要尽量满足此人的要求。 当然,对方也表示,他对幻红楼没什么野心,并不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只是在她继位没多久,顾怜影便开始嚷嚷着雪蛊的效用对她这种好姐妹不友善。 然而,虽然苗阿娇告诉过她驱除效用的方法,但是幻红楼自成立,便不曾有哪位楼主真的用过这种方式,因此,柳丝兰变被顾怜影拉来试药,甚至,在试药成功后遭到迫害叛教死遁。 而鬼面人的药,却是当时在顾怜影的撺掇下多炼出来的一颗。 现在宦红绫当然清楚,怕是从一开始,这颗药就是给鬼面人准备的! 因此,在她结合师云峥认出她,又夜探失败后,才把主意打到了轩辕王身上。 再然后,便是誉雪楼的意外针对,让她联系到了两人或有恩怨,而那日街头遇上顾世子确是巧合,这才有了鬼面人主动邀约,想从她这里知道誉雪楼身份,以及,确认师云峥就是鬼面人的事情。 “所以,你真的没有说?”誉雪楼问。 “我说教主大人,如果您怀疑呢,大可以自己去找师云峥,现在我要说的都说完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和轩辕王是什么关系,又和师云峥有什么冤仇了吗?”宦红绫说。 “你就这么想知道?”誉雪楼看她满眼的好奇,忽然生了一丝调戏的想法。 “我是什么都给你抖漏干净了,你的身份才藏那么紧干什么,光说我一个人不敞亮,自己不也见不得人?”宦红绫吐槽加激将两招并出。 “倒也不是不能说。”誉雪楼说。 “那你快说。”宦红绫顿时两眼发光,这个人实在是太神秘了,求知欲让她可以暂时放下面子。 “但却不是谁都有资格知道的。”誉雪楼说着,故意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什么资格?”宦红绫果然问了。 “自然是……”某人又在钓鱼—— “什么?” 不知不觉中,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誉雪楼感觉自己已隐约闻到了她的发香。 耳朵莫名一热,他克制着想接近的冲动,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退。 只是都逗弄的眼神并未消退,而是带着几分热切,看着宦红绫,说:“我的身份,大概是我最大的秘密了。” “所以……” 宦红绫竖起了耳朵。 “只有本座最亲密的人,才能知道。” 说完,他一个侧身,堪堪闪过凑过来差点就压他身上的某嗯! “我不就——” 才说了三个字而已,宦红绫终于意识到自己被某人耍了。 愤怒再一次袭上心头,然而誉雪藕却像不怕死一般,似笑非笑看着她,说: “可惜啊,楼主如今贵为王妃,不然,倒是可以为了本座这么点儿秘密,使个美人计什么的,万一一不小心,本座就沦陷了呢?” 他说这话抱着的就是调戏她的意思,却也没空理会其中还有多少真心。 “你想得美吧!” 宦红绫恼羞成怒,粉拳一握就要朝某人砸去。 “谋杀亲夫吗你?!” 第482章 找不到的人(5) “谋杀亲夫吗你?!” 誉雪楼一边笑,一边躲开和毫无攻击力的粉拳,不自禁中,他已是久违地开怀笑了。 “屁!”宦红绫才是连形象都顾不上维护了,“老娘别说嫁人了,就算单身,也不可能选你这混蛋!” 说完,她狠狠一跺脚,重重踩在了某人脚上,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喂,楼主,秘密不问了?!”誉雪楼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欠欠地继续撩拨。 “问你妹!” 房间里,只听到宦红绫咬牙切齿最后几个字,人,这次是真的走了。 誉雪楼伸腿,看着那鞋面上的小脚印,不由得再次失笑。 “还好,我没有妹妹。” 不知是不是又想到了什么,说着同时,他的神色也渐渐暗淡下来:“也许本来可以有的。” 气冲冲回了王府,宦红绫越想越气,觉得誉雪楼这个人一点也不真诚,自己找他真的就是找气受,而且,好像每次明明自己奔着占他便宜去的,可最后多多少少都被他又抢回了点儿场子。 哼,以后就不自己找他了。 回到王府,轩辕王依然没有回来,好像陛下这次病得不轻呢,至于具体,她倒是听楼里得了一些消息,好像,就是掏空了。 啧啧,该不会她刚嫁了人就要戴孝吧…… 咦,晦气! 不过轩辕王不在,她似乎可以去做另外一件事呢。 关于誉雪楼的身份,王爷不说,师云峥不说,他本人也不说。 可是根据她的判断,在她能力范围内能接触到的人里面,其实还有一个人是知道的。 要不要去呢? 如果被轩辕王知道了,怕是不好交代了。 那就不让他知道! 想着心下已有了决定。 而且算算时间,她在那里住个几晚,回来再去找誉雪楼,到时候楚千行的行踪也应该有下落了。 简单收拾了行装,宦红绫包袱一提,熟练地翻墙而出。 侍卫们虽然已经熟悉自家王妃的做派,但是…… “王妃刚才是不是拿了包袱?”一个侍卫忐忑问。 “好像真是!” 另一个与他对视的侍卫顿时大吃一惊,脸上瞬间布满惊恐,前几日王妃离家出走后闹出的动静还历历在目—— 所以,现在,王妃,又出走了?! “快,快进宫禀报王爷!”侍卫们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可王妃这样的任性却是他们从前未曾经历过的,致使这会儿行动起来有些慌乱。 宦红绫对这些全然不知,她出了王府便找了个马贩子租了匹快马,执着马鞭就往记忆中的方向而去,留下身后的一路风尘。 轩辕王得到消息时正在陛下的御用书房里处理这几日公务。 皇帝病重的事是早就传开的,但病危却是这几日的事情。 也因此,随着锋王失势,师文宰虽能坐镇,但因其之前陆续为旧朝老臣平反之举,惹得如今朝堂议论纷纷,曾经忌惮锋王的一些小势力也开始陆续冒头,朝局不安。 借着侍疾的缘故,他在宫里多待了几日便是要处理比往常更多了几番的政务。 至于陛下的生死,坦白说,他的命他其实并没想要取,再怎么说也是亲爹,那有违伦常的事他实在做不出来。 看着床上瘦骨嶙峋已看不出昔日半点英姿的陛下,他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所以,要这个皇位做什么呢?妻离子散,众叛亲离,怕是连他自己都想不出来曾经意气风发的模样了。 所以,到底为什么呢? 与此同时,虽然在宦红绫面前他维护老师,但是她忽来的质疑以及近期因为老师举措而来带的朝堂危机多少让他多分了点儿心思出来。 如果他没有记错,当年要不是老师建议,他也不会用六皇子的身份在宫中养了个挂名的自己,这才让他以轩辕王身份明明已经宣告绝不染指皇权,如今却不得已用六皇子的身份做着储君做的事。 如果老师真的有问题,今日事情的发展都是他一手引导,那么…… 想着想着,轩辕王也不由得眉头皱得更深了。 也许,宦红绫的武举确实是个好机会。 不知又批了多久的折子,忽然,他听到外面有动静。 “何人在外面?”他主动问到。 一般他在书房的时候,外面的人都不敢轻易打扰。 “王爷,是小的有事禀报。” 轩辕王一听,是元安,不由得放下手中折子,他虽被自己带进宫里,但这些日子都很安分,莫不是府里出了什么事? “进来。”他吩咐。 元安这才弓着身板儿进来,带上门,朝轩辕王行了礼,得了对方的允许这才近身凑到轩辕王耳边一番耳语。 “什么!”轩辕王眉头一皱,“她又跑了?” “府里的人是这么说的。”元安说。 “有跟府里交代什么吗?”轩辕王问。 “松儿也不知道,房间里也没有留书之类的,王妃走得很急。”元安说。 “很急?”轩辕王眯了眯眼:“在此之前她去过哪儿?” 一说到这会,元安不禁有些讪讪:“府里的人都被王妃甩掉了。” 说到这儿,轩辕王眉间更凝重了几分。 其实一般情况下,宦红绫并不会刻意甩掉身后的尾巴,比如正常逛街看戏听琴。 而每次甩掉,则证明她要做的事,是不想被他知道的。 可有之前的例子,她承诺至少会留书说个期限什么的,这次走得这么匆忙…… “去查,查她去过哪儿见过谁,还有,出府后的去向务必搞清楚。”轩辕王一边吩咐,一边回头整理桌上还没处理好的奏折。 “王爷你这是……”看着他的举动,元安惊了,难道—— “我不放心,你们先查,我出宫去找找别人。”他始终沉着一张脸,教人不禁怀疑他的眉心‘川’字是不是已经黏到了一起,很难舒展开! 以他这些日子对宦红绫对了解,近期她主要只对两个人感兴趣,除了师云峥,便是誉雪楼! 尤其,前几日关于大街上发生的事他也自然是知晓的。 自顾怜影失踪,锋王勒令顾世子行事收敛却并没有被这宝贝儿子放在心上,如今自然也付出了该有的代价。 可,宦红绫的行踪越来越神秘,似乎就是从那天开始。 所以,找谁呢? 第483章 你真就这么想知道(1) 稍作思考之后,他还是将目标放在了誉雪楼身上。 无他,老师终究是老师,尤其自己若只是因为宦红绫的缘故找上门,怕是要让老师寒心的。 誉雪楼则不一样了。 他与宦红绫的纠葛太深,虽然如今看着已是桥归桥路归路,但是他知道,似乎从灵安寺两人莫名说开以后,他们之间似乎就存在着一种他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氛围。 只是再具体,他就捉摸不到了。 宦红绫这次不告而别,他有七成把握与誉雪楼有关,所以,找他是最合适的! 二话不说,他让元安带着那些未处理的政务回府后,便学着宦红绫的做派,在大街上随便抓了个雪衣教门人,然后要找他们教主。 在府中约莫等了几个时辰,等到夜幕已深,高高的一摞奏折再一次被他消灭—— ‘嘎哒’一声,是有人用石子砸窗。 轩辕王心头一动,打开了窗户。 只见一条黑色的人影极为熟练地从外跳了进来,长长的束发带尾迎着风在轩辕王脸上扫了一下。 “你找我?”誉雪楼问。 “嗯。”轩辕王说,“她又一声不吭离家出走了,只是这一次,我保证没有惹她。” “离家出走?”誉雪楼微微有些诧异,“可是,今天下午我们才进过面。” “是你?!”轩辕王这边已查到宦红绫曾出现在茶馆与人约见,只是那包下一层的阔绰让她的这次会面保密程度不错。 “所以……”誉雪楼还不知他到底要干什么。 “你跟她说什么了?”轩辕王语气稍稍有些着急。 “是她主动找的我,”誉雪楼说,“而且,我以为她应该已经回来了。” “确实回来了。”轩辕王感觉自听到了宦红绫的名字,这眉头就没有一刻舒展的,“就在跟你见面之后。” “所以你们到底聊了些什么?”轩辕王问,“她还是第一次连招呼没打就走。” 听他这意思,好像人是被他拐走了一般。 想着,誉雪楼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你们夫妻还真是好笑,就连找本座的手段都如出一辙,怎么,明明我才是被找的那个,如今人丢了,反而是我的不是?!” “我不是这个意思。”轩辕王着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气带着责问。 “是我着急了,”他调整了自己的语气,让自己尽量变得,“那能麻烦你想想你们之前聊了什么,会不会刺激到她做出什么事来?” “刺激?”誉雪楼简直要笑了,宦红绫是什么人啊,这天底下能刺激到她的事,怕是除了已经在她心里死了的‘雪衣’,再没有任何人或事了! 不过,他说他们聊到什么…… 除了师云峥,便只有…… 想到这里,誉雪楼也跟着皱起了眉,他看了一眼始终紧张看着他的轩辕王,心中虽然不悦,但还是说道: “她似乎,对我的身份很感兴趣。” “没错,他也问过我这个问题。” 两个人将口风一对,没一会儿,各自神色一凛—— “难道她——” “难道她!” “不可能!”誉雪楼首先否定,“你不说,我不说,她还能去问谁?” 会满足宦红绫这个求知欲的人实在屈指可数,师云峥便算一个。 但是以师云峥的脾气,他怎么可能会将他的身份说给在外人看来毫无关系的宦红绫呢? “她还能找谁呢?” 两人想了许久,依然找不到任何答案。 “有查到她去哪个方向了吗?”誉雪楼默了默,问。 “只查到她找了个马商买了匹马朝城外去了,守门的将士看着是往西的方向,再多,就没有了。”轩辕王说。 “往西?”誉雪楼神色严肃想了想,“京城以西,有什么?” “什么也没有,是片荒山。”轩辕王说。 “这么说,这个方向可能只是她的障眼法。”誉雪楼脸上闪过一丝不耐,“这死女人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一定要知道我的身份?!” 轩辕王也不是很明白,甚至,从相识到如今成为夫妻,他对她真的很不了解。 想到这里,他默默抬眼看了一眼誉雪楼。 也许,他比自己要知道清楚得多。 “我原不想过问你们的事,但是现在情况特殊,我需要知道她最近到底在做什么,也许,你比我知道得更清楚些。” 他说出这些话时,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酸涩的,虽然是挂名夫妻,虽然,他们之间甚至连熟悉也称不上可,毕竟是夫妻啊。 身为夫妻,他连她的脸都看不到,如果哪一天她再催动幻红楼秘术,是不是就算两人擦肩而过,他也有可能认不出她来。 大概是他的神情过于落寞,叫誉雪楼看着,也不禁生出一股没来由的心虚来。 “你应该知道,她曾失忆过。”誉雪楼先抛出引子。 轩辕王点了点头:“知道,哪那时候她自称黄灵儿姑娘,就连武功也只剩下三脚猫。” 誉雪楼不予置评,只说正事儿:“按她的说法,她是被人陷害,对方便是顾怜影,也是她曾经的副楼主江山月。” “这些我都知道。”轩辕王说。 誉雪楼点了点头:“那就说你不知道的。” 轩辕王表示洗耳恭听。 “她怀疑,江山月背后还有人,而这个人,极有可能与当初陷害我与她一战的人,是同一个。” 说到这里,轩辕王终于也开始郑重起来,带着一脸凝重。 “如今的江湖,虽然依旧是江湖,但实际上除了幻红楼和雪衣教,其余大小门派立场分明,如果这个人同时对现任两脚之主施为,其野心可真不小!”轩辕王冷静道。 “没错,我们怀疑,这个人的目的就是统辖江湖势力,甚至最后会举旗为王!”誉雪楼说。 历代以来,江湖势力作为实力超群而自视甚高不屑于朝廷为伍,独立剥离的一个存在,从来为当权者忌惮而有心图之,只是从来无人能做到而已! 如果这个人真的用这种手段操控雪衣教与幻红楼,之后登高振臂一呼,可不就是天下大乱之时?! 想到这里,轩辕王再也不敢轻视! “所以,你们是有怀疑的人了吗?” 第484章 你真就这么想知道(2) “所以,你们是有怀疑的人了吗?” 轩辕王一脸凝重,关于这个问题,他其实心里已大抵有了答案,可是,不想承认。 誉雪楼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给了他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 其实,都是聪明人,如何还能不懂呢? 誉雪楼的意思,即既然轩辕王已经猜到了,又何必借他的口,给他机会去质疑呢? 可,就连轩辕王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就是不能接受他最最尊敬的老师,会是这一切背后的阴谋者。 明明从前在知道玉哥儿是雪衣教教主,在知道黄灵儿是幻红楼楼主时,他似乎接受得很轻易,并没有因此而对两人产生别的情绪波动。 就好像无论他们什么身份,他都知道,那就是他们,其余不过是一个虚名外物罢了。 只是换成了师云峥,就不行了,吗? “我想静静。”轩辕王忽然有些无措与软弱,眼底的伤,弄得让人无法搅弄开来。 “静静?你倒是想得美!”誉雪楼冷笑一声,“难道要我提醒殿下,今日可是你主动来找我的,怎么,你家王妃不找了?” 对,还有王妃! 轩辕王一怔,这才恍然想起自己的本意与初衷。 问:“那,你这边还有怀疑的人吗?” 他问的,是如果宦红绫铆定心思要知道誉雪楼的身份,除了师云峥和他们两,以宦红绫如今能耐,还能找到谁身上去。 这个人,必须满足认识誉雪楼许久且宦红绫知道这点的要求。 还有谁呢? 师云峥、轩辕王、誉雪楼……旧朝…… “我想到了!” “我知道了!” 几乎是同时,两个人想到一种可能! “那就不用担心了。” 确定宦红绫可能去找的人,誉雪楼反而一点也不在意了。 轩辕王也跟着点了头:“没错,可惜她想错了,这天底下所有知道你身份的人里,她找了个最不可能说的。” “但是,也该让她长点儿教训,这样任性妄为,可不是每一次都有人能站在她身后给他收拾烂摊子。” 誉雪楼眯着双眼冷冷看着远方,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着,怎么教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了! 轩辕王一想到某人的胆子,也是头疼,既然他不够狠,那就让誉雪楼来吧。 只是此时的两人完全没有想过,以宦红绫的不按常理出牌,若无把握,怎么会走得那么痛快呢? 这边,宦红绫一路御马疾驰,居然比上次过来还少花了半个时辰。 冬日的天总是来得早一些,暮色已至,她坐在马背之上,看着眼前的林子,任由马蹄来回踱着,久久不入。 宦红绫知道,此处留有阵法,无人领路易迷失其中,上一次便是轩辕王带她来的。 当时的走法她并没有忘记,可……这是个活阵,每时每刻都在变化,今日的走法同上次自然不同。 虽然她并没学过机关五行,可又是谁说破阵就必须会这些呢? 好歹她是一派之主,比起一本真正的按规矩破阵,她更擅长用歪门邪道解决! 唇角自信地扬起,她自怀中掏出一个罐子,也不知里面到底是什么,然后经罐子上的封口摘了,用手煽了煽,没一会儿,四处有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紧接着,地上密密麻麻地跑出来一堆本该在冬天消失的蛇虫鼠蚁,在那路上来来回回,换个短小的,怕是要吓死了。 宦红绫完全没在怕的,罐口也没封,而是任由这些爬地昆虫继续堆积,越来越多。 很快,一条路出现了。 在阵法里,这些虫蚁会将真正的路视作一道隐形的壁,如何也不会靠近,却是宦红绫接下来要走的。 一路畅通,没多久她便看到了上次的那扇山门,朱红的大门上斑驳着,还掉了几块箔片,愈发显得破败。 谁能想到,里面住着的是堂堂轩辕王的母妃呢? 没错,她这次要找的,就是若空师太! 据她收集到的消息,若不是寺里住的这位不齿当今陛下所为与他闹僵最后自请下堂,如今的皇后娘娘,就该是她吧。 所以,关于前朝,这也是一个重要的知情人。 而和前朝有关的,师云峥,轩辕王,誉雪楼,一个也跑不掉。 那么誉雪楼的身份,师太自然也是知道的! 只是,她会不会告诉她呢,这个,当然就要继续发挥属于宦红绫的个人魅力了呀! “叩、叩、叩……” 将马栓好,她捏了捏跑了一路被风吹得有些僵硬的脸,又努来努去做各种鬼脸活跃肌肉,这才绽放出最甜美的笑容来。 “吱呀”一,山门被打开。 荀姨那一双装满疑问的眼睛在看着来人是谁时先是一怔:“少夫人!” 随即意外:“您怎么来了?” 宦红绫一见到人呐,才听了一句话,刚才甜美的一张脸顿时夸下来,嘟起了嘴。 “跟你家公子吵架了,离家出走中。”她哼了一声,别过脸去,说。 “哎哟,小夫妻两有什么过不去的,说开了就好,怎么就离家出走了呢?” 荀姨一边说着,一边张罗着宦红绫赶紧进来,外面冷。 “那公子知道您过来这边了吗?”荀姨关心道。 她就说怎么最近寺里的访客怎么变多了,从前便是自己公子因为那个人的缘故,一年也来不得几回的。 “他要是知道了还叫什么离家出走啊?”宦红绫将一个骄纵王妃受了为伍的模样表演得活灵活现。 “那公子会担心的呀。”荀姨不由得感慨了下宦红绫的不懂事。 “母亲在哪儿,我要找母亲告状!”宦红绫才不管呢,她要做的事,从来都是要做到底的。 见人摆明了就是来找夫人的,荀姨不禁又有些担心 这自古以来媳妇在婆婆面前说儿子坏话,婆婆会站在那边结果不言而喻。 就这会儿呢,她都有点想劝少夫人。 “母亲,母亲大人!” 她这边才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呢宦红绫已大大咧咧地嚷声叫唤起来。 “少夫人,夫人正在抄经,您不便打扰。”荀姨连忙阻拦 “我都委屈成这副模样了,哪儿还管别人抄什么经?” 第485章 你真就这么想知道(3) 说着说着,连哭腔都上来了。 真入戏! “不是,少夫人……” 说着同时,荀姨这边在拦,宦红绫那边在闯,不知不觉,两人已离内院又近了几分。 “怎么回事?” 果然,这样的嘈杂很快吸引了若空师太的注意。 她一袭青色僧袍自禅院里走出来,借着愈发微弱的光,看到荀娘似乎在和谁纠缠。 “娘,您可得替我做主啊!” 不等荀姨说话,宦红绫巧施身法便甩开了荀姨的拦阻,忽地冲上前去。 拦腰,直直保抱住了若空师太。 若空师太一下子措手不及被人抱了个正着,脸上顿显错愕,双手半举抬着,放不下也不敢去碰某人。 某人却恬不知耻,嚎着大嗓门光打雷不下雨:“母亲,王爷欺负我,您要替我做主啊!” 这…… 若空师太表示很迷茫,完全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求助的目光只能抛向荀姨。 荀姨自然是早就追上来了的,可少夫人和公子不同,至少在她心里不是可以自己可以放肆的对象,在夫人没有命令之前,她还真不敢动。 “少夫人,有什么话您先坐下好好说,先说您过来这趟这么远,可用过膳了?”荀姨问。 “咕……”不等宦红绫回答,她的肚子已经给了答案。 大概是她此时憨态毕现,看得刚才还有些觉得她闹腾的两人止不住又对着这张脸心头一暖。 “走吧,随我去用斋吧。” 若空师太多声音简直温柔如水,哪怕宦红绫自诩为一个魅力绝杀的女人,在听到师太的声音时也忍不住被她驯服。 这一顿,宦红绫吃得很好,当然,如果再来点儿荤的就更妙了, 可惜这里是寺庙啊。 “现在,你可以说啊,你和玄儿到底是怎么了。” 等膳食撤走,若空师太一脸和蔼地看着她,丝毫没有因为她控诉的是他儿子而呈现出半分恼怒来。 也是,人家都出家了,儿子也算不得儿子了,都是红尘一粒沙,嗯。 心里吐槽虽多,脸上却是一下子找到自己的人设,顿时委屈巴巴起来。 “王爷他凶我!” 她告起状来,声音,神色,无一不是作态逼真。 师太果然上当了,一脸关系:“怎么说?” “就是他那个老师啊,我不过随口说了一句那个老师不是好人,王爷他就凶我,到底是我重要,还是老师重要嘛!” 不得不说,这样无理取闹撒泼的风格宦红绫还是第一次尝试,好像画风有点跑偏呢。 “老师?”师太眉头轻蹙,稍作沉吟,“你说的,是师云峥。” “对,就是他!”宦红绫等的就是这一问。 “那确实不是个好东西。”只见师太脸色微微一沉,冷冷说道,与刚才的和善可亲相去甚远。 “哦?” 这一次吃惊的人变成宦红绫。 怎么听着,师云峥在轩辕王母亲这里的风评,也不怎么样呢? “其实绫儿也就是随口一说,哪里晓得王爷会那样在意,可灵儿身为王爷妻子,这点儿话都不能说,以后还大半辈子呢,这日子该怎么过啊!” 师云峥的事她已查得七七八八,并不想与师太过多讨论,她的目的依然明确,自然要赶紧把话题往正事儿上面引。 “玄儿素来规矩,对师云峥又是格外尊重,倒也说得过去。”师太说着。 可是他一说完,宦红绫顿时又噘起了嘴:“所以母亲也觉得是绫儿无理取闹?” 她这样娇滴滴的模样,看得师太没来由一阵心软。 脸上不自觉浮起了一丝温柔的浅笑,她伸手轻轻安抚着宦红绫,说:“我只是想说,他这样古板无趣,确实委屈你了。” 宦红绫听完,使劲儿点头或是强烈认可。 这模样,倒是惹得一旁伺候的荀娘也忍不住捂嘴偷笑。 “那母亲大人,王爷是从小到大都这么……唔,古板无趣吗?”她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一脸求知地看着师太,仿佛真的只是个想要更了解丈夫的妻子。 “小时侯啊。”师太的语调缓慢而悠远,仿佛因为宦红绫这一问,思绪飘到了不知多久以前。 “他从来都不用我操心的。”师太说,“跟着军营的将士们习武,跟着师云峥学文,那性子从小就养的不怒不喜的,确实也让我烦恼过。。” “那他就没有几个年龄相当的玩伴吗??”宦红绫问。 “玩伴?”师太微微一愣,随即笑了笑,“他们那群孩子里,数他年纪最大,便总是想着自己作为哥哥,要保护好弟弟妹妹们,这性子啊,就更稳重了。” “弟弟妹妹?”宦红绫敏锐地抓住了关键字,面上还是一脸疑惑。 果然,师太终于脸色微变,似乎这才恍惚意识到自己说到了谁。 宦红绫见师太隐隐有闭口不谈之势,故作不知,托着下巴,说:“话说我跟王爷成亲也快一个月了,除了母亲大人,别的一个都没见过呢,要不是见过您啊,我还真怀疑王爷是个骗子,专门骗婚的。” 她这话并没有刻意对着师太说,而是佯装小声嘀咕抱怨,这才能显得不那么刻意,以免受到师太怀疑。 师太果然没有多想,只是看她那小模样,愈发觉得讨喜。 当初她就想要个女儿,尤其从前国相家那个小孙女,水灵灵俏生生的,若不是许给了玉哥儿,她当时还真想要过来给玄儿当媳妇了。 只可惜…… 想着想着,她看着宦红绫的脸:其实,她也不错,虽然看似娇蛮了些,但这率真的模样,隐隐约约,和当初师家的小孙女有些相似呢。 “你别多想。” 为了帮儿子调节夫妻关系,师太的温柔生这么多年来连轩辕王本人都未曾有机会感受到的。 她说:“其实我看得出来,玄儿是很喜欢你的。” 宦红绫:我可真看不出来…… “这天底下能叫他在意的人没几个,师云峥算一个,我算一个,如今,你也应该算一个。” “这么惨?”宦红绫本能出声。 师太不解。 宦红绫立马解释:“王爷好歹也活了三十几年了,混到现在,算上我才三个在乎的人?” 第486章 你真就这么想知道(4) “母亲大人,您可别为了帮自己儿子说好话就糊弄人啊!” 宦红绫撇了撇嘴,显然不信。 似乎是为了加强这种说法,她又抢强调了一句:“再说了,我可一点没感觉到他在乎。” 若真把自己和师云峥能放到一个水平线上,上次便不会因为对方而跟自己翻脸了。 师太觉得她这模样还真是有些小孩子气,看她的眼神就更暖了。 微微笑了笑,轻语道:“那我问你,你是如何知道师云峥的?” “喜堂之上啊,他是证婚人。”她回答得格外随意。 “先是他,后是我,他认为最重要的人都带你见了,你还说,你不重要?”师太说着同时,给了她一个别样的眼神。 这还是她自出场以来,第一次这般生动。 宦红绫一抬头,看到的就是明明一身僧侣粗布衣衫甚至剃度了的,年纪怎么算也该快五十的女人,在这样的前提下依然光彩明艳。 都说时光从不善待任何人,尤其对美人残忍,那若空师太,一定是被过分眷顾的那一位。 哪怕没有任何可以加分的外物,属于她这个年纪的风采,还有她本人独特的魅力,闪闪发光地,差点让习惯持靓行凶的宦红绫都有些自愧不如。 不过也只是差点,某人的自信兼脸皮堪比城墙。 这抬眸一瞬,她确实愣住了,却不是因为其美貌与风韵。 而是就在刚才某一个瞬间,她恍惚似乎从师太的脸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诚然,轩辕王是个美男子,但严格来说,他与师太在五官之上虽有相似,但神韵相差甚远。 可刚才,另一个人却在这一点上与师太完成了一个契合。 难道—— 忽然间,宦红绫脑子里蹦出来一个可怕的想法。 虽然很诡异,可,似乎这样想就什么能解释清了…… 妈呀!这也太狗血了吧! 师太却不知道她已经脑洞发散到了天边,只是看她似乎神游天外,便稍微靠近些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嗯?” 宦红绫终于回过神来,看着对自己一脸关切的师太,顿时为刚才的想法感到一些不好意思。 只是,如果事实真如她想象那样,她该怎样说才能比较自然地提到某人呢? “没、没事,刚说到哪儿了?”她眨巴眨巴眼,好像刚才的胡思乱想从来没有过一般,“哦,对,重要!” “母亲大人你可能不知道,绫儿嫁进来都这么久了,还没见过当今陛下呢,王爷也压根没带我进过皇宫,亲爹都不给见,这也叫重视?” 陛下?! 当荀姨、师太听到这样的字眼,脸色微变。 “你想进宫?” 明明还是那个人,宦红绫依然敏锐地察觉到了师太语气的变化,似乎,多了比起刚才多了几分疏离。 “不是啊,只是感觉认识王爷这么久了,对他依然一无所知。”她再次表现出了苦恼来,试图以无知无觉来化解刚才的那点儿小危机。 “那你还想知道些什么呢?”师太问,只是语气终究没有刚才那边热情了。 “母亲大人您多给我讲讲王爷小时候的事情吧,比如说王爷的糗事啊,玩伴啊,有没有仗着自己年纪大欺负弟弟妹妹什么的。” 她一双眼睛笑得弯弯,便是刚才有再大的气性,这会儿也在甜美攻击之下消解了大半。 “他哪里会欺负别人,那时候他们几个顽皮得紧,他又是个老实的,不被他们欺负就不错了。”一想到过往那些温馨的记忆,师太的唇角都不经意间变得温柔了许多。 “那他们现在关系怎么样?还有联系吗?”宦红绫继续她的装傻业务。 “嗯?”不提防被问到这个问题,师太一愣,似乎有话想说,可她就这么看着宦红绫好半晌,依然不知说些什么。 荀姨倒是反应过来,连忙给宦红绫续上一杯甜汤:“孩子们都大了,各有各的发展,夫人住这里也有十几年了,哪里清楚呀。” “是吗?”宦红绫疑惑地看着师太。 师太脸色微僵,看了一眼站在宦红绫身侧使眼色的荀姨,勉强笑了笑。 “是啊,如今,确实不知他们到底如何了。”她说。 宦红绫似有些失望地点了点头:“那还真是可惜,一般来说,一起长大的小伙伴才是最了解彼此的,而且说不定王爷还有母亲大人您自己都不知道的那一面呢,比如说,其实王爷也是个顽劣的哈哈哈哈。” 看她一副好奇兼脑补时快乐的模样,师太不由得舒心笑了笑:“不会,玄儿素来乖巧,就是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也多少以哥哥的身份保护他们,不会像你说的那般。” 宦红绫却摇了摇头,神色落寞:“我倒是希望他是那样的,至少曾有那样的性子在,也不会叫绫儿怎么也摸不透他。” 看她那苦恼的模样,师太果然相信她确实是为夫妻关系而烦恼了。 想了想,她换了一个话题:“其实我也有些好奇,玄儿和你究竟是如何相识的呢?” “虽然我并不在乎什么门第之见,但以玄儿常年行走江湖,确实鲜少有与女子亲近的机会。” 说着说着,她似又想到了什么:“还记得初见你时,以为你是哪家名门闺秀,今日再见,却多了几分江湖侠气,不如你也给我讲讲,究竟是怎么拿下我那自视甚高的玄儿的吧?” 自视甚高? 宦红绫想到轩辕王总是一脸温和彬彬有礼的模样,暗忖这果然是亲娘啊,才会这样埋汰儿子。 不过,这个问题来得好啊! 正是她顺利提到誉雪楼的好机会! 脸一垮,嘴撅的都可以挂个茶壶了:“母亲大人您可别笑话绫儿了,虽然嫁给王爷是福分,但我这种被人强塞的,才是影响我们夫妻关系的源头!” “强塞?”师太大吃一惊,“这是什么意思?” “师太您知道誉雪楼吗?”宦红绫故意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说道。 师太只觉得心跳骤然顿了半瞬,呼吸微乱。 宦红绫却似完全没注意到一般,继续说:“就是那个人雪衣教教主,誉雪楼。” 第487章 你真就这么想知道(5) “就是那个人雪衣教教主,誉雪楼。” 师太努力掩下心中震惊,故作镇定缓缓摇了摇头:“不知。” 自说出那个名字,宦红绫变时刻关注着师太每一瞬的变化。 论表面年纪,师太年长,人生阅历丰富。 可她是谁?正儿八经活了两辈子的人,又在江湖这个大染缸里浸淫这么久,再看不出师太的异样,那还真是白瞎长了这么一双眼! 她只假装对方是真的不知,继续自己的‘悲惨故事’:“我上个月被自己人暗算中了毒,是王爷救我回府的,但也许是需要什么特别的药或方法吧,反正只有誉雪楼拿得出来,然后王爷就去找他了,谁知道……” 说到关键处,她适时表演出一丝不甘与委屈来。 师太果然追问:“怎么了?” “那誉雪楼说,救我可以,但必须让王爷娶我!”宦红绫狠狠道。 这个故事,几乎是将真相完全反过来讲的,但只有这样,才能让师太对誉雪楼印象深刻啊! 兄弟阋墙,师太说不定一恼怒,嘿嘿…… “不可能!”谁知,师太果断否认。 “怎么不可能,这可是绫儿亲身经历的,怎么会有假。”宦红绫反驳,“再说了,师太您又不认识他,为他说什么话。” 终于,师太意识到自己话中漏洞,目光一闪,笑得勉强:“我是说玄儿,他虽待人恭让有礼,却不会因为这样的理由便娶了你的,不然,若是天下女子都找了个这个样的戏码,玄儿不早就妻妾成群了吗?” 啧,还真给她圆回来了。 宦红绫微微有些失望:“王爷到底是想娶我还是被逼才娶我,绫儿不知,可誉雪楼逼迫之事是事实,母亲大人您不知道,当我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居然我要嫁给大名鼎鼎的轩辕王时,又害怕,又恼怒,又开心。” “毕竟,哪个女孩子不希望自己的郎君与自己是两情相悦?就像您说的,绫儿如今和王爷关系不好,有可能就是误会绫儿与那誉雪楼做局了呢。”她几乎是不惮以束发的恶意去中伤誉雪楼了。 嗯,反正他不在,随便黑。 “他不会。”师太又一次重复着,却不知说的,到底是谁。 与此同时,师太心中另有疑惑。 若宦红绫所言为真,那她说的那个时间,隐隐约约,和玉哥儿曾经带过来疗伤的那位女子重合。 那时候的玉哥儿每天给那位灵儿姑娘运功控蛊已是耗尽心力,怎么就刚好玄儿那边也有个中毒的姑娘,还需要玉哥儿才能救? 而且……算一算时间,玄儿与这位绫儿成亲的时间,好像就在玉哥儿将那儿灵儿姑娘带走之后。 可…… 终于,她开始认真打量起眼前的儿媳妇来。 虽然那位灵儿姑娘彼时一脸苍白浑身虚弱地躺在床上,却也是见过长相的。 眼前的玄儿媳妇,看不出半点与那位灵儿姑娘相似之处。 真的,是她想多了吗? “你是易容了吗?”师太忽然问。 “啊?”宦红绫讶异一声,有些觉得莫名其妙,“没有啊。” 师太敛下眼底暗涌,垂眸,说:“其实刚才听你这么说,我忽然又想一件事来,跟你说的到有几分相似。” “什么事?” 宦红绫一听,有戏,心底大喜,脸上还要摆出一副无知与好奇来。 “大概一个月前,我这寺里来了一位外客。”她说。 “然后呢?”宦红绫追问。 “他是偷溜过来的,一身狼狈,还带着伤。”师太看了她一眼,继续,“可他来找我,却是想让我救一个人。” “嗯?” 宦红绫眨了眨眼,一时费解,这什么跟什么呀,难道,师太要说的不是誉雪楼吗? “一个女人。”师太始终关注着宦红绫的神情,而截至目前,她所表现出来的,确实是一无所知的模样。 “那女人怎么了?”宦红绫随口问,完全没想过将这件事代入到自己身上。 “她中了蛊,一种无解的蛊。”师太说。 “咯噔!” 宦红绫蓦地僵了僵,手上的红玉镯不经意叩响了一旁的瓷碗,发出了‘铿’地一声脆响。 她失态了? 师太不着痕迹地将她这些小动静收纳眼中,还不能够下定论。 “他是一个很骄傲的人,这辈子怕也没跪过几个人,当时,却只求我救那女子,怎样都行,他的命,也可以。” “然后呢?”宦红绫牙冠崩得紧紧,问。 同样的三个字,在将自己与另一个人带入进去之后,所有的感情,就都不一样了。 “我确实救不了。”师太说。 “那那个女子,最后活下来了吗?”压着心底的揣测,宦红绫只有问结局的勇气。 “不知道。”师太如是说。 “怎么会不知道?!”宦红绫惊了,没有这么坑人的结局吧! “那女子在我这里待了几日,每天,都是那个外客耗尽心力用自身修为替女子续命,而在那之前,他已经受了很严重的内伤。”师太说。 “那女子是越来越消瘦,可那外客也好不到哪里去,一边照顾她,一边到处去寻其它救人的法子,不过短短几天,他的憔悴比那女子看着还吓人。”师太的声音不疾不徐,缓缓说着。 “后、后来呢?”宦红绫克制着有些抑不住颤抖的声音问着。 与此同时,自醒来后从未有过的一股强烈的心虚涌上心头。 如果、如果这个外客真的是誉雪楼,那,那个女人,会是她吗? “哪有什么后来,也就是忽然有一天——” “有一天怎么了?”不等师太说完,宦红绫已着急催问。 “有一天,那男子带着女子离开了,而我,再也没见过那女子。”师太说。 故事到这里,就再没有后续。 而宦红绫却彻底地忘了所有伪装,心下忽来一阵茫然。 虽然,她知道是誉雪楼将他交给轩辕王才有的活路,可莫名其妙要嫁给轩辕王这仇她是时刻记着的。 原来,曾经他为了自己能活,还求过人吗? 不过也是,当初为了不让她嫁给铁山,他不是也自损功体变小孩儿来玩绿茶无间道吗? 第488章 你真就这么想知道(6) 不知为什么,当时觉得极为可恶的骗子行径,在经过师太说完这些事后,她竟不知不觉中,软了唇角。 原来他有时候也挺可爱的嘛,不愧是她的雪衣。 可是,哪怕已经努力这么想这么让自己心安理得,但在听到他为了自己求人时,心口依然会有些酸酸的。 她,是对他心软了吗? 这些心思,让她不由自主沉默起来,对比刚才的率真爽朗,此时便算得上是失态了。 而师太,将这些细节一点不落的全部看在眼中。 看来,她真的是当初玉哥儿带过来的那位女子了。 只是她如何也想不通,明明是玉哥儿对他一副用情至深的模样,怎么到最后,她却嫁给了玄儿? 而且,听她刚才的意思,竟是玉哥儿将她塞给玄儿的。 这……究竟怎么回事? “你还好吗?”见人久久没有说话,师太稍稍提醒了下。 “没有,”宦红绫很快回过神来,冲着师太笑了笑,“只是觉得师太说的这个故事,倒是挺令人感动的。” “你觉得,这是个故事?”师太问。 明明,她从一开始就是用自己的立场说着的,现在,她是想否认吗? “应该是的吧,”宦红绫调整好心态,继续扮演自己无辜的角色,“母亲这里守卫森严,上山下山都有阵法,若没点儿本事,谁敢又谁能上来,更遑论带一个大活人了。” “再说了,母亲虽然慈善,但绫儿也听王爷说过一点关于母亲的性子,断然不会平白无故去管他人闲事的,这山上忽然来个不速之客,夫人怎么可能任由人住这么久,所有,肯定是故事啦。” 她又在下套,看看师太会不会说出她口中那个极有可能是誉雪楼的人的身份来。 “不错。”师太轻轻点了点头,“若是换做一般人,我自然是不予理会的,可是他……” 师太正说着话,忽地眉头微动,随即将视线投向荀姨:“是不是又有客人来了?” 宦红绫心头一跳! 那叩门声,她自然也听到了,但此处离山门尚有点距离,若非武艺高强,怕是听不到什么动静。 想着,她看师太的眼神又不禁多了几分探究。 这是个高手! “老奴这就去看看。”荀姨没有丝毫怀疑,点了点头就往外走。 只是,这灵安寺一年到头来不了几回客人,怎么就偏偏今天这么热闹呢? 想着想着,宦红绫心中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不会……是他们来了吧。 既如此,她就不能再等了。 “母亲您刚才想说什么?”她似完全不受来客影响,继续追问自己感兴趣地话题一般,笑得也是长辈们最爱的那种乖巧模样。 “哦,没什么?”师太大抵猜到了来人,可,对于自己儿子,她虽心有挂牵,却比起宦红绫,反而不那么受欢迎了…… 他的过分规矩守伦常,虽能在宦红绫面前当作调侃调节夫妻关系,落在她自己眼中,却是迂腐了。 只是她这态度一冷下来,宦红绫心头顿生生出一股恼火来,对来人更是未谋面已生出一股怨恨。 就差一点,就一点她就可能探出誉雪楼的身份了。 虽然基于师太的态度已有了几分猜测,但猜测不能作为事实啊! “好吧。”宦红绫放弃继续追问,前面的进攻都还算不疾不徐,这才会叫师太没提防,眼下要重新挑起话题却不是短时间内做到而不让人起疑心的了。 如此,她只能继续乖巧地陪夫人饮茶,聊聊佛偈什么的,虽然不是太懂,但只是迎合也没太大难度。 很快,荀姨便领着来人过来。 却是轩辕王。 当轩辕王看见宦红绫时,清晰地感觉到对面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上那眼里射出的冷冷寒光。 “母亲。” 虽是来找她,该有的规矩,他并不会忘记。 师太已经懒得纠正他的称呼,尤其是在宦红绫面前。 “你是来接她回去的?”师太语气不咸不淡问道。 “是,孩儿也不知又犯了什么错,才叫她来叨扰母亲,是儿子不好。” 轩辕王认错认得倒是格外自然,态度又诚恳。 要不是宦红绫确信她这次出走只是临时起意,还差点以为自己真的又跟他吵架了呢。 “小夫妻两偶尔小打小闹的也无伤大雅,只是……”师太抬头看了一眼依然有些气鼓鼓的宦红绫,说,“她愿不愿意跟你回去,却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欸?” 师太这么一说,倒是宦红绫有些意外了。 怎么听着这意思,好像如果她要顺势赖在这寺里也可以。 “这……”很明显,轩辕王自己也没聊到师太是这样的态度,一怔,目光来回于两个女人之间,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回应。 “好啊,我就留在这里陪母亲。” 不等轩辕王说话,宦红绫嘴角一咧,上前一步直接揽住师太的手,冲着轩辕王笑得得意。 轩辕王觉得自己又开始头疼了。 “母亲,若您真要留她,今晚,儿子怕是要不孝了。”他说。 “哦?” “哦?” 这一次,两个女人不约而同露出诧异的表情,更是同一种意思:“我不信!” 只见轩辕王心一横,似下了决心一般:“今晚,我也住下!” “胡闹!” 不等宦红绫拒绝,师太已经难得一声厉色喝了回去。 “有些话,儿子必须跟她说个清楚明白,所有,请母亲允许儿子带她回去,或者,先让儿子跟她好好聊聊。” 坦白说,这还真是宦红绫自认识轩辕王以来见到对方难得的强硬姿态。 “夫人,请允许老奴多嘴一句,这夫妻两的事儿,确实得他们自己解决解决,咱们就是想帮,也不如他们自己说开了好。” 荀姨适时出声,企图缓和母子之间刚才那几乎一触即发的战争。 她比谁都知道夫人对公子也不过是刀子嘴罢了,给个台阶下,一切就解决了。 果然,师太目光闪了闪,看了宦红绫一眼,说:“你想跟他聊聊吗?” 宦红绫完全没想到自己在师太面前的地位居然比轩辕王还高,一时有些意外。 此时对方一问,她想到刚才轩辕王话里话外的意思—— 要找她聊聊,难道是要说了吗? 第489章 你就真这么想知道(7) 毕竟,能猜到她在这里,大概也知道她的目的为何。 稍稍沉默之后,她作出一副有些为难而又别扭的模样,半情愿半不乐意的咬着唇,低着声看着师太,说:“那,就先听听她怎么说吧。” 这样的结果,师太自然也是乐意的。 只是,一想到她极有可能是玉哥儿带过来的女子,而在那短短几日之后就嫁给了玄儿,甚至在她口述的嫁人因由中,玉哥儿是个迫嫁的存在这一点实在令人怀疑;要不是相信玄儿不是个强人所难的人,宦红绫描述中玉哥儿与玄儿所为调转过来,才更符合她的所知。 不得不说,师太这样想才是对的,只是她并不知晓血天根之事,这才没有联想到轩辕王会因为刚才被她嫌弃的迂腐观念而迫嫁! 留两个年轻人在禅院,师太并荀娘便离开去了另一个地方抄写经书去了。 “你怎么找来了。” 等再听不到师太的动静,宦红绫一甩刚才所有的伪装神色,再看轩辕王的眼神,比刚才故作还要冷上三分。 “你找母亲是想做什么?”轩辕王问。 与宦红绫怀疑誉雪楼身份和师太怀疑宦红绫是玉哥儿心上人一般,轩辕王对于宦红绫的目的也只有猜想,二只有证实,才能接下来解决问题。 宦红绫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说:“我这个人呢,最是言而有信了,上次说了要陪母亲住在寺里的,当然要完成才行。” 既然轩辕王不直说,那她也迂回,至少,她现在是这么想的。 “难道不是想从母亲口中问出某人的身份?”轩辕王这一次没有回避,直接说了出来。 “哟!”宦红绫佯装大吃一惊,“原来王爷您猜到了啊,真聪明。” 她冲着他咧嘴一笑,要不是对方对她已有不少了解,还真容易被她这天真烂漫的笑容给骗了! “你真就这么想知道?” 忽然,一道声音从宦红绫背后传来,阴沉沉的,带着她说不上来的低沉,吓了她一跳。 几乎一个小跳步转身。 她原来所在身后,此时赫然站着一个人——誉雪楼! 他自然是同轩辕王一起来的。 如今陛下病危,整个朝廷几乎都在轩辕王掌控之中,原先被派来保护及监视师太们的暗卫早已对于正常访客而言已经形同虚设。 然而誉雪楼,却是依然不能正大光明走山门的那一位。 至少,荀姨作为一个单纯的师太拥趸,最好不要知道这些会让她难以掩饰内心慌张的事情。 “你、你怎么也来了?” 宦红绫当然是如何也没想到,这个把自己身份藏得死死的,而知情人也不约而同闭口不谈的人居然也追到这里来了。 而且,瞧着这架势,居然是跟轩辕王一起。 哼哼,两人关系果然不一般啊! 双眼翕了翕,莫名其妙地,她竟隐约有种要被两人联合灭口的错觉。 “我是谁?就这么重要?” 誉雪楼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是将自己问题换了个方式重新问了一遍。 “不重要啊!”宦红绫回答得理所当然,随后翘起嘴角,“可是这人总有劣根性,喜欢探秘。如果你大大方方说了,可能我也就过过耳旁风算了,只是教主你表现得太神秘了,奴家这种人啊,被调起了好奇心却得不到满足,自然就要想办法自己找答案咯。” “你只是想对付师云峥吧。” 誉雪楼说。 宦红绫挑了挑眉,不承认,也不否认。 只见誉雪楼继续说:“如果你是这个盘算,那本作只能说,你想错了!所有师云峥来说,本座可不算什么仇人。” “啧啧。” 听他说到这里,宦红绫忍不住咂巴了两声:“教主这是在同奴家玩文字游戏吗?他对教主无仇,不代表教主对他无怨啊,不如,又何必因为他为前朝旧臣犯案,便做那样毁人名声的事儿?” 誉雪楼一时无语,如果他知道自己临时起意的一点儿小教训会给这个小妖精这么多线索,他就该等到最后再一起收拾的! “不过看不惯他的沽名钓誉罢了,说起来,楼主与他的纠葛才更深吧。” 誉雪楼反将一军。 谁知,宦红绫根本不吃这套:“是啊,是纠葛挺深的,奴家不是都告诉教主了吗?只是说好了礼尚往来,奴家说了,教主却有所保留,委实不公平。” 得,将回去了。 两人一来一往地,轩辕王看在眼中却总觉得两人的相处姿态有些过分的默契。 虽然大概脉络他都已经听誉雪楼说过了,两人这番唇枪舌战也确实验证着关系大概不怎么好,只是听着听着,莫名觉得他们更像是一对不过习惯用这种方式相处的朋友,甚至……更亲密的关系。 总而言之,他们这你来我往旁若无人的姿态,让他心底隐隐有个念头欲欲而出,却又找不到头绪! “楼主这是又在无理取闹吗?”誉雪楼冷笑,“当初合作说的事,可与这个无关,当时你也是同意的。” “可现在有关了啊,而且我都提前告诉你师云峥的事儿了,难道这不算诚意。” 大概是刚才那句话让宦红绫一下子没了立足点,故作姿态膈应人的‘奴家’也顾不上继续了,着急就要诡辩。 谁知,不说还好,一说,誉雪楼看她的眼神梗嫌弃了:“难道,这件事不是楼主自己说出来的?而且,本座若没记错,彼时还是楼主为了找人,不惜打伤我教中门人,这才有了这个消息!” 真是一点儿面子也不给啊! 宦红绫差点就要被誉雪楼给气死了! “我不管!” 得,彻底撒泼了! “我就是想知道不行吗?师云峥还想问我你的江湖身份我不也没告诉,怎么说的好像本座光占你便宜了?” 宦红绫也是气急:“再说了,不就是你俩兄弟么?老娘刚才都打听好了!真当我傻!” 此言一出,誉雪楼神色一僵,便是轩辕王也脸色大变,两人几乎是同时一步上前—— “别杀她!” 第490章 有人爬窗(1) 说时迟那时快。 轩辕王脸色大变,看着誉雪楼骤然曝出的冷意,连忙伸手向前,就要阻止某人接下来最后可能的一步—— 灭口! 只是宦红绫从来也不是吃素的。 几乎是誉雪楼与宦红绫同时逼近之时,她脚尖一点,身体后仰,腾步便往外飞去! 同时眼神一厉,大有誉雪楼若敢对她动手,她也绝不会心慈手软就是了。 然而,誉雪楼怎么会真的要杀她呢? 他不过是想先控制住她而已,毕竟纪她刚才的那番话,已让他有足够的理由要封住她的口! 只是人还没行至宦红绫身前,旁边过来一道掌风,是轩辕王亟欲阻止他所施为而来! 眉头一沉,誉雪楼不得不分心先与轩辕王过上几招。 宦红绫才掠自场外,手下的功夫还没开始施展呢,就看到这两位已开始了一轮你来我往! 呃……现在什么情况? 她好像,就说了一句话而已,这兄弟两怎么就打起来了? 若是她说的不对,或者有冒犯,以两人的关系,也该是合作起来打自己才对啊…… 眼前这般,请恕她一时之间实在无法理解。 “你在发什么疯?” 誉雪楼好几次想要逼近宦红绫——实际也只是想找她问话而已,而每每还来不及开口轩辕王便追了上来! 三番五次地,誉雪楼终于放弃先找宦红绫了,手下动作收敛几分,一扬眉,眼底带着着几分怒意瞪看宦红绫。 “不管她查到什么,如今我既是她的夫君,断不可能由着你对付她!”轩辕王说。 誉雪楼本就有些烦躁,现在听他强调夫君的身份,心底的恼就更甚了。 脸上挂起了冷笑,他直直看着轩辕王,声音毫无波澜却能让人感受到无比的寒意:“你以为,我要杀她?” 轩辕王一愣,是的,他在他都收那一瞬确实是这样想的。 只是那时实在情急,这会儿回想起来,好像……不可能! 宦红绫是她费了那么大功夫才救回来的,又怎么会轻易因为这样一句话就不给任何机会的杀了呢? 是他的错。 看着轩辕王的神情变化,誉雪楼便知道这个人终于想明白了。 心底甭提对对方有多少怨念了,只是一抬头,看到本该是风暴中心的宦红绫正抱着手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人这如闹剧一般的情景,一时有些无语。 自从她成为宦红绫,这脾气和姿态,愈发想让人找个机会狠揍一顿了。 只可惜,一他问心有愧,二他还要点脸! 因此,这一次,他比刚才冷静了几分。 不再是二话不说便想上前逼问,而是迈着步子缓缓走到她身前。 因为没有感受到什么杀气,宦红绫也没有竖起满身心的防备,眸子里凝着冷光看他,似乎是他接下来的举动很是好奇。 “你刚才说,我俩是兄弟?”誉雪楼问。 眉头轻轻跳了跳,宦红绫的双眼没有丝毫闪避地与誉雪楼四目相对着。 而后者眼中,却是对这句话抱有浓浓的疑惑。 难道……她猜错了? 不!不可能! 宦红绫坚信自己的想法,某人此时肯定是故作姿态想要迷惑她,哼,她才不吃这套! “教主,你就认了吧,虽然你和王爷确实长得不太像,但是你知道神韵这个东西,很玄妙的。” 誉雪楼听她这语气,似乎是笃定。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忽然笑了起来,就连眉眼也不小心跟着温柔了许多,说:“你指的,是哪种兄弟?” “当然是爹妈里至少有一个共同的那种,而且……” 宦红绫说着说着,自信笑了笑:“教主你难道没发现,你和师太长得很像吗?甚至……” 说着说着,她将目光移向了听到宦红绫解释后完全傻眼的轩辕王那边,继续说:“就连王爷,也比不上教主与师太的相似之处!” “荒谬!” 终于,轩辕王回过神来,耳朵更是因为她这番言辞背后的意思尬得通红。 “别掩饰了!”宦红绫才不信,对于两人身份她是认定了的,任他们如何唱双簧,她也不会改变想法了。 “你、你……”轩辕王一时无语,想解释,可要解释就必须说清楚誉雪楼与自己甚至与母亲的关系,然而这些要是能说,又怎么会被宦红绫不折手段找到这里来? “别解释了。” 带着掩在凉薄之下闷闷的消失,誉雪楼看着宦红绫却是对轩辕王说话。 “嗯?”轩辕王有些意外。 “随楼主怎么想吧,总归真真假假,与她本没有关系。” 誉雪楼这番话说得太轻轻巧了,话里话外既没承认亦没否认。 可宦红绫还是自觉有些了解誉雪楼的,加上他刚听自己说那话时确实失态过一会儿,所以,自己是真猜错了,还是,虽没猜对,亦不远矣? “不可以。” 然而,誉雪楼虽有心将错就错只为让宦红绫就此消停,轩辕王却不能接受! “绫儿,”这是轩辕王第一次这样叫她,“我与誉教主确非你想的那般关系,具体为何恕我确不能说,但母亲磊落一世,我不希望因为你这样的想法伤害到母亲。” 他的态度实在是太诚恳了,配上师太所说的他那般守礼、孝顺,此时所言所行也是完全符合人设的。 所以,她真的猜错了? 忍不住她再一次看向誉雪楼,后者似乎对这一切无动于衷,总归,她猜错了却不否认对于掩饰真实身份反而有好处,若猜对了又故作姿态让她自我怀疑。 怎么想都是轩辕王可靠些,誉雪楼根本就是只狐狸,成精的那种。 “真不能说?”虽然已经闹到这个份上,宦红绫依然想要争取一下。 轩辕王眼底闪过一丝挣扎,微微瞟了前方誉雪楼一眼,摇了摇头:“不能说。” “好吧!”宦红绫无谓地撇了撇嘴,“既然如此,那我就不问了。” 轩辕王心底刚要松下一口气,却听见宦红绫又说: “可是身为堂堂幻红楼之主,连一个身份都查不出来实在有些砸招牌,所以,我决定!” 自信张扬的笑肆无忌惮挂满唇角,红唇一开一合:“他,誉雪楼的真实身份,老娘,查定了!” 第491章 有人爬窗(2) “他,誉雪楼的真实身份,老娘,查定了!” 豪言一出,无论是誉雪楼还是轩辕王,都彻底被她这种执着追求‘真相’的态度给整无语了。 “好啊。” 谁知,誉雪楼竟然回应了:“你要有这个本事查到你所谓的身份,那本座,保证不否认如何?” 这许诺可以说是大大刺激了宦红绫的事业心。 可是她越是这般成竹在胸胜券在握的模样,越是在故意暗示她,他并无其他身份。 总之,宦红绫是没打算信的。 眼睛再次眯了眯,一个主意快速成型,心机一笑,她看着誉雪楼,问:“怎么听着教主这话的意思,若真被我查了出来,还要准备什么彩头不成?” 誉雪楼冷哼了一声:人心不足蛇吞象,她倒是敢提。 “你想要什么?”誉雪楼问。 “这个嘛……”她一下子却陷入沉思之中。 本就是抱着能占某教主便宜就绝不空手的想法才说的那样的话,这会儿让她自己选彩头,以雪衣教如今的江湖地位来说,无疑给了一把宝库的钥匙。 脑筋转得飞快,在一个余光不经意扫到轩辕王时,目光忽地一滞:啊!有了! “我要楼主还我自由身?”她说。 “嗯?” “嗯?” 又是异口同声的一问,誉雪楼率先问到:“什么话?” 只见宦红绫瘦弱的身躯似背着强大的气场:“当初是教主趁我受伤昏迷定下来条件嫁给轩辕王,如今我想要我的自由,自然要轩辕王写一封放妻书才行!” “不可以!” 只是这一次,反对的是轩辕王吃瓜的,成了誉雪楼。 只恨没有一包瓜子可以打发无聊时间,誉雪楼就,打算看看这两人到底搞什么鬼。 “王爷,您如今年华正好,怎么非要吊死在我这一棵树上!”宦红绫开始规劝。 “非也,只是我不能放你走,仅此而已!” 他这话说的实在太过简洁了些,惹得宦红绫有些莫名其妙忍不住偷看誉雪楼一眼,对方一脸冷漠,似乎毫不意外这样的答案,难道……还有别的什么是她不知道是吗? 心底断断续续的烦躁与反感在这一刻终于达到高度融合。 “没得商量?”她最后一问。 轩辕王瞥了一眼誉雪楼,对方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没奈何,他只能点头。 呵。 宦红绫忍不住又是一声冷笑,大步走近轩辕王,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嗯?”轩辕王蓦地愣住。 她,刚才问什么? 大概是这个问题太直白了,本打定主意随便怎么闹,总归太是无所谓誉雪楼也不自觉竖起了耳朵,等待某人的答案。 “楼主你、你……” 轩辕王本是想否认的,可不知怎么对上那双眼,就一个否认的字都说不出来。 然而,要承认,他又隐约觉得,可能还没到那个程度。 “我怎么?”宦红绫逼近追问。 “你呀,还是先找到我身份再说吧。” 就在轩辕王实在无路可退之时,宦红绫身后誉雪楼似终于看不下去了,主动替轩辕王解了围。 “若有那么一日,你来找我,就算轩辕不同意,我若想,总会给你自由!”誉雪楼说 “玉哥儿!” 轩辕王一惊,整个人忽地因誉雪楼这番话一些紧张起来。 “我说的。” 不等轩辕王发难,誉雪楼已经一个厉眼望去,十足的警告意味。 轩辕王不由得眉头紧皱,只是想了想,更多的话,终究是埋在心里,暂时不便言说。 “玉哥儿?” 宦红绫并不知玉哥儿是谁,只是轩辕王脱口而出,而眼下只有他们三人,叫的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可……她总觉得这种叫法有些耳熟,却不知究竟何时何地听过了。 “好,君子一诺,快马一鞭,誉教主,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并不纠结这样的小细节今日一行虽然看似没得到明确的结果,可那些关键人物及关键人物之间可能的隐藏关系已经相对清晰明了。 先假定誉雪楼确实不是师太之子,但她相信自己在师太看到的某一瞬间与誉雪楼着实相似,两人就算没有血缘亲戚关系也一定会有类似师徒传承一般的纠葛。 誉雪楼自负聪慧,实际上,她查到如今这一步,就算师太的话没有套出来,接下来也只要冲着这两个方向去查师太十几年前的人际关系,也必然会有结果。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一次,誉雪楼你输定了! 天色已晚,在师太的吩咐荀姨的张罗下,宦红绫与轩辕王就此住下,可怜誉雪楼见不得人,也不知大晚上地要去哪里。 宦红绫是个幸灾乐祸的,甚至连他的去向抖音毫无兴趣。 灯一吹,夜即上位。 宦红绫听着耳边的风声,在一日的奔波劳累之后,睡得格外安然。 “咔哒。” 木窗处,轻轻小动静,轻易便引起了宦红绫的警觉 用最快的速度将自己打包装好,她只穿了一层靴袜,身形一闪便躲到了床帐前侧,堪堪被屏风挡住。 窗户那边,脚步轻声落地,来人进了屋便直往宦红绫床边而来。 “!” 她出手时,自以为该是一击即中的,毕竟如今这江湖,她算得上是排名靠前的狠手了,一般贼子怎可能在她底下逃脱。 然而,就在她刚出手瞬间,手腕便被人轻易扣住,一怔,随即立马反应—— 肘击、高踢、侧身回旋…… 黑暗之中,两人凭借着出色的武功功底与极佳的对战反应能力,竟就这么赤手空拳地在不大的房间里来来回回过了几十招! “你是何人!”宦红绫狠狠一掌拍出,出声问道。 然而那人并不出声,只是卖力地与宦红绫持续过招。 对方武功显然不错,两人你来我往的,竟除了风声与彼此交掌的动静,愣是连床都没碰到一下,屋子里一切安好,若不是宦红绫绝没有半夜练功的癖好,还以为此人是来做陪练的呢! “!” 就在宦红绫耐性渐消,决定出声叫其他人赶来帮忙之时,对方出手忽然变得诡异起来。 宦红绫一个不查,便被人点了穴道。 “你究竟是何人!”她想问 第492章 有人爬窗(3) “你究竟是何人!”她想问。 只是一开口,发现自己连声音也出不来了! 哪儿来的贼小子呢,竟敢偷袭她! 心里已将人骂翻了天,奈何已经受制于人,甚至就在下一瞬,腰间一暖,来人一张大手,径直将她整个人扛上了肩头。 怎么瞧着这做派,有些采花贼的架势呢? 此时她已完全失去反抗能力只能任人宰割,对方也没着急走,而是转个身用另外一只手往床上一摸,伸手一拽,然后扒了一层不厚不薄的小被往她身上一裹。 原本黑漆漆的房间里就看不清什么,而这么一来,宦红绫相信就算敞亮着灯火,她这回也是真的什么也看不见。 身体被迫半挂在那人身上,感受着那人推门的动作,然后是关门的声音。 宦红绫心里已经将来人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了,甚至已经想好一旦她重获自由该用怎样的酷刑来招呼ta! 然而此时此刻,她只希望跟她隔了几个院子的轩辕王能发觉什么不对劲,别让她真的落入歹人手中! “你是谁?!” 不知是不是心里的声音真的被人听见,她感觉到身下的肩膀在几步疾行之后骤然停住。 伴随着的,是前方一声严辞喝令! 是师太! 宦红绫心中一喜,然而此时的她被裹在被子里出不了声,动弹不得,只知道来人功夫甚高,虽然她已经猜到师太亦有功夫,但保险起见,还是叫上轩辕王胜算更大些。 只可惜,明明有人拦路,那人依然没有任何要把宦红绫放下的打算,反而转了个身,似乎是刚才的角度借着月光下的光看得实在朦胧。 而当对方将她那张脸完整的展示在师太面前时—— “怎么是你?”师太的声音明显意外。 宦红绫在被子里疑惑:难道师太认识来人? 与其同时,她期望着这贼子能出声回应师太一两句,好歹先记下些特征,哪怕音色也可以。 然而,都没有。 只隐约能感觉到那人对师太做了什么动作,然后,便是师太的回应:“你要带她走?” 那人依旧没有出声,整个场景里宦红绫没有听到除环境以外的任何声音。 她想,对方大概点了点头。 “你不能这么做。”师太又说话了。 然而不知是不是宦红绫的错觉,她总觉得听师太的语气,好像一点儿敌意也没有? 这……实在是诡异。 可直到这个时候,对方依然没有说话,似乎就只站在原地不动,沉默地与师太在这冬天的院子里对峙着。 不知过了多久,在宦红绫甚至有些怀疑两人是不是要开始打架时,师太又说话了。 “你是一定要带她走吗?” 宦红绫觉得,这一次对方点头得很快,因为师太回复得更快了。 “我拦不住你,但她现在是玄儿的王妃,若你就这样将人带走了,就不怕以后……” 师太都说到这份上了,来人依然没有半点妥协的意思。 “我知道。” 嗯?! 宦红绫当时就惊了,这声音! 誉雪楼?! 这家伙在玩什么呢! “既然你非要一意孤行,我能帮你的,也就知道这里了。”师太似轻轻叹了一口气,却最终选择了对誉雪楼妥协。 薄被之下,宦红绫整个人已陷入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之中。 首先,师太果然骗她,她就是认识誉雪楼的! 其次,誉雪楼不是说他和轩辕王不是那种关系吗?可怎么听师太的口吻,两人就该很亲密,所以他忽然夜闯这件事她更关心的,不是她这个儿媳妇会怎么样,反而因为她是轩辕王的王妃,所以希望他做这件事时要慎重,未尽之言里,似是怕影响两人的关系。 然而不管怎么想,师太对誉雪楼的态度都太令人费解了,虽然只是一种感觉,但她就是感觉到了师太对某人的无比纵容。 这股纵容,比起一些父母溺爱甚至更甚。 毕竟,那些溺爱在手心手背都是肉时多少会犹豫、纠结,但在师太这里,仿佛选择与她无关,只担心两人会因此闹僵罢了。 其实在宦红绫的已知里,师太这种担心实在多余,因为在她所看到的两人关系里,好像一直都不怎么样呢。 只是把自己嫁给轩辕王,还有今日居然是他们两一起来的灵安寺确实叫她有些意外了。 真的是对誉雪楼的身份愈发感兴趣了。 她几乎可以确定,他的身份真相就是解决她所有疑惑的关键了。 所以……是不是就让她被听带走,也无所谓? 总归他不是来杀她的,而他终究会给她说话的机会,到时候,说不定就有机会。 这么一想,她反倒轻松起来,师太与誉雪楼的谈话也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不过这边业已无话可说。 师太一脸凝重皱着眉,看着前方誉雪楼冷冷一张脸,终于转过身去:“你该知道,我绝不会希望看到你与玄儿刀剑相向的一天,我想,玄儿也不会希望。” “我也不希望。” 当誉雪楼说完这句,宦红绫便听到师太提步离开家的动静。 而这最后两句对话,似乎信息也不少呢。 就在宦红绫还在思考的空档,只感觉身下某教主似乎转头朝裹在被子里的她说:“注意了!” 然后她便决定心口猛地一阵下坠的失重感,某人直接运气了轻工翻上了墙头! 他脚程极快,丝毫没有因为肩头多扛了一个人而有半分滞步,宦红绫却觉得,她的肚子都快杯顶吐了。 好一会儿,耳朵才依稀听到了马喘粗气的声音。 这,是到了? 宦红绫还来不及心喜不用继续受罪,誉雪楼已将她从尽头放了下来,直直立在地上。 “!” 脑袋上的被子被人一下子扒拉下来,其余的依然被某人尚算有点儿良心地披在肩上。 “想说话?” 双目一个对视,宦红绫眼底的渴求轻易便被誉雪楼捕捉到。 她眨了眨眼,表示你说的对,快给我解穴。 然而某人只是漠然得摇了摇头,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宦红绫脸一沉,心底暗骂:“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第493章 这是要去哪儿(1) 誉雪楼看着她的眼里满是怒气,反而粗气了出来。 伸手向前—— 宦红绫顿生睁大了双眼,那两颗眼珠子死死盯着他的指尖,大有“你敢碰老娘你就死定了”的暗示! 果然,誉雪楼伸至半空中的手一顿。 原本是看她的头发被被子裹得乱七八糟的,然后风一吹,说实话,有点像个疯婆子。 宦红绫艳名在外,他本想好心为她挽回点儿形象的,眼下瞧着,对方大概是不需要吧。 “你想带我去哪儿?”宦红绫瞪着双眼看他,却不知自己这眼神对方能否意会。 总之誉雪楼更似自问自答,拍了拍身边的马儿,说:“马兄弟,今晚就辛苦你了。” 辛苦什么? 宦红绫还没明白呢,至今某人瞥了她一眼,一步上前—— “!” 腰上又被某人一手拦住,然后借着巧劲儿一甩,不偏不倚,她刚好坐在了那马背之上。 只是她这会儿动弹不得啊,马背那样的存在,不扶点儿什么是分分钟摔下去的节奏。 惊恐的眼神还来不及蔓延开,耳边又是一阵风声! 某人在她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偏身之前,已一个利落翻身坐到了他身后,一双孔武有力的胳膊自身后伸出将她环住,不听使唤的身体更甚顺着某人拿起缰绳,马儿开始走前蹄的惯性直接倒在了身后任何一种。 一股耳热再次袭来,她却连逃脱的能耐也无。 “驾!” 耳边男人一声御马,速度开始起来,宦红绫知道,这下看来,她短时间是回不了轩辕王府的了。 这一走便是一整夜。 左右不能说话,某人的胸膛由确实结实有肉,她在那一摇一晃的节奏中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再睁眼,已是一片山林。 “这是哪儿?” 话说出口她才恍惚反应以来,自己有声音了! 而且,就连身体也…… “嗯?” 行动力是放开了,但某教主居然将她内力给封了。 果然是个渣渣,半点也不给她发挥的机会。 “你醒了?”誉雪楼低头看她,怀里的女人此时还带着初醒时的一些迷蒙,不过总归是一派之主,那样的可爱转瞬即逝。 其实半夜的时候我发现她睡着后他便降了速度,加上穴道封太久会造成些损伤,他只偷偷给她服了一颗抑制内力的要便给人解了穴,只要人别跑了就行。 这会儿他其实也有些累了,再加上马儿栽了两个人跑了一宿,也该休息了,便寻着记忆处的水源,走到了这边。 “你先回答我,你到底要做什么?”宦红绫实在搞不懂誉雪楼的套路啊,此时满心挂满了疑问。 誉雪楼并没有立刻回复,而是直到看见水源,这才马上翻了下来,一脸淡漠地向她伸手,似在邀请宦红绫也跟着下来。 宦红绫看着男人那双手与看不出什么神色的一样脸,冷冷哼了一声,然后头一昂,完全不理会他,然后自己利落地从马上跳了下来。 誉雪楼伸手拉了个空,也并不在意,她会有脾气这件事他早就料到,并没有什么好意外的。 将马拉到一处有水有草的地方自给自足栓好,拽着宦红绫的被子,誉雪楼选了一处已砍成树桩的一处坐下,抬头看她,问:“还有什么想问的?” “那可就多了!” 既然誉雪楼终于肯跟她好好说话,宦红绫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仿佛刚才的怨怼抛到一边,她蹲到誉雪楼身边:“教主你不觉得你这个人实在有毛病吗?” “是吗?”誉雪楼不置可否。 “誉教主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输不起啊,想着把我关起来,就永远找不到答案了是不是?” 看她一双亮晶晶的目光配着那惨不忍睹对发型,誉雪楼终究没忍住笑出了声,不过还是努力说着正事:“你以为我是怕输?” “难道不是?” 不然,她真想不到更好的理由解释誉雪楼这堪比抽风的行为了。 只见誉雪楼微微一沉默,似乎在整理语言,然后说:“如果你只是想要离开王府,费不着非要知道我的身份,毕竟,以你自己的本事,要离开王府本就不是难事!?” “这个我也知道!”宦红绫不屑地等了他一眼,“可我这个人向来信守承诺,轩辕王货真价实的救了我,嫁给他就是我应该做的,只是虽然是教主签的红线,但付出代价的是我本人,所以这份救命之恩,我也不会有一分一毫算在你头上!” 誉雪楼眼神一暗,却也没有多做解释。 “其实就目前来说,我决定自己对轩辕王也是有好感的,然而飞鸟投林才是归属,这点儿利害我还是能分清的,而我要的自由,是既能报这救命之恩,又不能成为轩辕王江湖上的逃妻。” 她的意思,誉雪楼已经懂了。 “那你凭什么认为我就能替你做到?”誉雪楼问。 “我不知道啊,”宦红绫回答得毫无理由,“而且,教主你一直在模糊一个重点。” “什么?”誉雪楼问。 “关于自由,它真只是个彩头而已,其实就算真做一辈子轩辕王妃也不是不可以,而且我刚才也说了,本座并非对王爷没有好感。” 宦红绫忽然凑近几分,冲着誉雪楼说:“本座真正想知道的,从来都只有教主的真实身份而已啊!” 这句话,她用着轻飘飘的语气说的,似一道风,吹过誉雪楼的耳廓。 “楼主。”他忽然出声。 “嗯?”宦红绫无所谓地挑了挑眉。 “其实想知道本座身份,很简单。”听说。 “哦?”宦红绫不信。 “它并不是一个适合宣之于口的存在,但如果,对方能许诺我一生的忠诚与陪伴,这个身份,并不是个秘密。” 说这话时,誉雪楼的双眼没有一刻离开宦红绫的脸。 因而,后者被他这样的眼神,话中的严肃蓦地震了一下! “你想得美!” 也不知怎么地,她竟恍惚有些狼狈地落荒而逃,起身就要换个地方休息。 “在那之前,你先陪我去个地方。”誉雪楼的声音上扬了几分。 “嗯?”宦红绫转头,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你不是要找楚千行吗?” 第494章 这是要去哪儿(2) “你不是要找楚千行吗?”誉雪楼说。 闻言,宦红绫眉头皱得更紧了。 找倒确实要找,可明明前天才拜托,某人还信誓旦旦表示很难找,楚千行行踪不定 结果呢,第二天他伙同轩辕王追到了寺里,甚至还趁夜绑架了她。 瞧着这时间,怎么看都不应该这么快就有线索啊? 所以,这是骗她呢?还是骗她呢? “教主这是要跟我说,人找到了不成?”她斜睨着眼,丝毫不掩饰对誉雪楼这蹩脚借口的嫌弃。 “当然没有,”誉雪楼假装没看见,自己继续说,“只是已经放出消息,让他来找我罢了。” “哦?” 他这么说倒是多了些可信度,只是—— “教主大半夜的把我带出来,难道是要带我去你们的会面地点?”宦红绫问。 “没错。”誉雪楼承认。 可是,这理由禁止太搞笑了,宦红绫扯了扯嘴角,脚下穿的还是便鞋,身上披着薄被,故意示意他打量打量自己这一身。 “教主您是认为好端端跟我说清楚,我不会跟你走吗?犯得着大半夜的跟个采花贼似的?” 想她堂堂幻红楼楼主,如今出街这一身行头,足够她丢脸大半辈子了! 这个…… 采、采花贼…… 听到这样的形容,誉雪楼脸色当即黑了好几个度! 诚然他做的一些不妥,这个理由也有些牵强,但是白日里她说对轩辕王有些好感那几句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刺激到他! 以及,只有在他身边,她对追查自己身份的进度如何才能了若指掌啊! 事情发展到现在,其实对于她会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份,他已经没那么在意了,就算现在就告诉她,他也是敢的。 左右,在大事将成之前,他都会将她带在身边! “大概会吧,但是,本座就是不想让你有机会跟轩辕道别,不可以吗?”誉雪楼淡定地将不要脸贯彻了下去。 “蛤?” 不得不说,誉雪楼这莫名的态度让宦红绫有些意外,一时之间也想不明白。 总归,他是铁了心把她绑走就对了! “算了,这些就不跟你计较了,”宦红绫不耐烦撇了撇嘴,掀了掀身上的被子,“但是我说教主啊,怎么着你也得给我重新安置些衣服吧,这荒郊野岭还能对付对付,这要是到了城里,您是深怕别人不知道您涉嫌拐带妇女吗?” 这个,坦白说誉雪楼真没想过,就连闯她的门将人劫出来也不过临时起意罢了,衣服,怎么可能准备? 想了想,他将身上一件外袍脱了下来,信手一扔,正好砸到宦红绫头上:先用这个将就下,等会儿路上有人家再换。 宦红绫嫌弃的将衣服扒拉下来:“臭男人的臭衣服,难闻死了!” “又不是第一次穿,偏这个时候矫情什么?”誉雪楼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天呐! 她刚听到某教主说了什么?! 他是不是吐槽?! 宦红绫觉得自己可能夜路走多了才会撞见誉雪楼这死鬼。 不过……他也没说错,仔细想想,当初从烈风崖摔下来时她嫌自己衣服有点暴露,于是扒了当时已变成雪衣模样的誉雪楼的衣服。 但是! 此一时彼一时,雪衣的都是她的,誉雪楼就只是个臭男人! “不穿就光着。” 只听见誉雪楼嗤笑一声,也没拿回衣服,而是闭上双目开始养神。 毕竟是人,总要休息。 而宦红绫是睡过几个时辰的,这会儿看他总算有些疲惫,不禁开始考虑,要不要趁机溜号? “别想逃,如果你敢跑,从前的合作一律作废,楚千行的下落,你也别想知道。” 哪怕闭着眼,誉雪楼对宦红绫可能的想法也猜得一清二楚。 因为,他并没有打算限制宦红绫的行动,左右没有内力,能跑多远呢! 这狗男人还真把她猜透了,宦红绫不高兴地哼唧了两声:“知道了,我不跑!” 要不是为了楚千行的下落,她才不会乖乖听话呢! 时间就这么慢慢过去,宦红绫一会儿够够树上的果子,一会儿捡着河边的石头打水漂玩,直到肚子终于发出饿了的抗议,她这才意识到,啊,还没吃早饭呢! 此处实在荒凉,怕是不怎么容易看到人烟,刚才采摘的果子是路边的野橘子,她掰开一颗尝了一下,涩到了极点。 那,还能怎么满足口腹之欲呢? 想来想去,大概也只有湖里的鱼了。 “喂,你起来。” 毫不客气地一脚踹了过去。 饶是休息状态,誉雪楼依然是一身警觉,几乎是宦红绫的腿还没踢到人,誉雪楼拿起身边长剑一挡,直接让后者扑了个空。 “干什么?”他依旧闭着眼,问。 “我饿了。”宦红绫说。 “嗯?”这时,誉雪楼睁开眼,看着面前的女人虽嫌弃但还是穿上了他的外衫,一袭长发被高高竖起,若不是那张脸实在娇艳,说是个江湖侠士,也有那么几分妥帖。 “那走吧。”誉雪楼拄剑起身,看着远处的马儿已开始踱步,应该吃饱休息好了。 “不行,我现在就饿了,谁知道什么时候有吃的。”宦红绫说。 “那你想怎么样?”誉雪楼问。 “我要吃鱼。”宦红绫甜甜一笑,手指一伸,直指湖里。 誉雪楼皱起了眉头:“怎么吃?” 宦红绫明白,他的意思是现在就算湖里有鱼,也没工具能做。 “我现在没内力,要劳烦教主先用掌劲帮奴家打几条鱼出水。”她蹲到誉雪楼身边,眨着一双忽闪地大眼睛,眼神甭提有对真切。 誉雪楼顿时噎住……他的掌法,用来打鱼? “咕——” 还想着怎么拒绝呢,女人的肚子又一次不受控地发出了饥饿的呐喊。 誉雪楼深吸一口气,看着她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捂着自己的肚子,拒绝的话忽然间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唉!” 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他认命地起身走到河边,翻掌运劲—— “砰!砰!砰!” 接连几声类似爆破的动静,巨大的水花在河面上噗噗炸开。 “在那里,在那里!” 被命中的可怜的水鱼随浪起跳,宦红绫一下子兴奋起来,指挥着誉雪楼就要去抓。 第495章 刘天霸的亲事(1) 誉雪楼完全连思考都来不及,一说,他整个人人已飞了出去—— “铿!” 宦红绫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一道剑芒自空中划过,某人矫健的身姿踏浪而行,在河面上挥舞着手中长剑与坠落的浪花里穿行。 不过须臾,某教主已完成来回往返,重新站到了她面前。 而他手中那柄不知为他染过多少人鲜血的长剑上,已串满了还在抖尾巴的鱼儿。 宦红绫眼睛一亮,嘴角眉梢不自觉已含了笑,格外自若地一把从誉雪楼手里将剑夺下,然后便是格外利落地将那五六条鱼齐齐扒拉下来。 在誉雪楼看不懂的眼神下,宦红绫并没有将剑还他,而是找了块干净的石头,然后拿着他那把杀人的剑开始刮鱼鳞! 没错,就是刮鱼鳞。 誉雪楼只可惜没见过那张黑人问号脸,否则一定会发现自己此时的表情跟那个一模一样。 宦红绫鱼鳞刮得欢快,没几下便收拾了三五条,然后在河边捡了些枯树枝,一些当柴,一些当架。 然后平常得仿佛没两人是携手旅游一般,抬头问:“火折子。” 誉雪楼不自觉全程被人支配,直到那喷香的烤鱼滋溜溜冒油。 “咕嘟!” 本没觉得饿了的誉雪楼被这香气给诱惑的跟着有些馋嘴起来。 宦红绫却没注意。 长剑再刮完鱼鳞掏完脏器后已被她随手扔到一边,这会儿鱼熟了,她拿起那串好的鱼,开始用手撕着吃了起来。 虽然没有盐,但足够鲜啊。 誉雪楼站在她身后,看着女人完全没有想过分享这么一件事,眉头皱得紧紧。 带着一股怨气他到河边洗了洗自己的剑,看着上面的鱼鳞,再想到某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心情愈发烦躁起来。 “别吃了,该走了。”他说。 “干嘛这么急呀,还有好些条呢。”宦红绫不以为意,继续吃。 “!” “你干什么?” 在宦红绫完全没有防备之时,她手中的鱼串忽地被人居高临下夺走。 一转头,只见誉雪楼半点不斯文地就着她撕过的一条咬上了一口,然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隐隐约约,她居然感觉自己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理直气壮’四个字! “两个人吃得快一些。”某人对上他的眼神,更是厚颜无耻地做此回复。 宦红绫看着他,有点儿傻了地眨了眨眼:“这个人是在抢她吃的还在找借口对不对?” “快糊了!”誉雪楼打定主意,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指了指还在火上烤着的另外一串,如是说。 宦红绫眯着眼看着誉雪楼,愈发确定自己心中所想。 说实话,真是有心调戏一番:堂堂雪衣教教主居然抢女人的吃食。 可……看在他这么可爱的份上,以及她确实吃不完的条件下,就不跟他计较了。 嗯,她是绝对不会承认某人的这番作派,让她久违地在他身上看到了与雪衣的重叠。 吃过之后,两人依然是共乘一骑朝某个方向而去。 路上虽有遇到人家,宦红绫却穿不惯那些粗布衣衫,总归某教主衣服臭了些,质量还是顶赞的。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这一路,誉雪楼几乎全是小路,叫她也辨不清方向,两日之后,宦红绫终于按捺不住问到。 “岚城。”誉雪楼说。 “欸?”宦红绫有些吃惊,“你把楚千行约在这里?” “嗯,”誉雪楼点了点头,“刘天霸即将大婚,我允诺了回来参加婚礼的。” 宦红绫了然,仔细一算,好像也就十来天了。 话说当初五儿给的那封信她还没来得及找人寄出,现在就在自己身上呢。 “咱们还有几天能到?”宦红绫问他。 “走的都是小路,行程稍远些,还需一两日吧。”誉雪楼说。 宦红绫皱眉:“好好的官道不走,干嘛走那荒山野岭?” “这就要怪你了。”誉雪楼说。 “怎么又怪我?!”宦红绫一脸莫名其妙。 “当然。”誉雪楼说,“我们两人共乘一骑,脚程本就满了些,其次,管道上耳目众多,此行既然是找人,我可不想那将你看得紧紧得王爷跟上来。” 几乎可以料想,当轩辕王发现自己和宦红绫不见之后,他会怎样的恼怒。 会不会如同之前几次一般满城找人暂且不说,暗地里必然会有人关注四方要道。 毕竟,他要猜到是自己动手还是很容易的。 就看对方会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他们了。 “切,还怪上我了,您可真会甩锅。”宦红绫忍不住嘀咕。 “你说什么?”誉雪楼隐约又听到了自己不懂的词。 “没事,说教主您长得真帅!” 敷衍的语气就差明目张胆了,誉雪楼暗暗笑了笑她的小动作,双腿夹紧马腹,继续朝岚城而去。 一进城,宦红绫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找了间成衣店换了一身衣裳,然后逼着誉雪楼找了家客栈烧水洗澡。 虽然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可这几日与誉雪楼朝夕相处,还穿着他的衣裳,可算把她恶心坏了。 直到焕然一新出了客栈,她与他这才去集市上备礼,然后拜访刘府。 刘府是岚城大户,这娶当家主母的事儿早就传遍街头巷尾,更有不少人近期做的就是刘府的生意,就差把他们当财神爷供了。 宦红绫两人到刘府门前时,那里排了一队队的人,都是来送采购好的物资的。 “这么热闹啊?”经过人群,宦红绫忍不住感慨。 “你成亲时,可比这个热闹多了。”誉雪楼说。 不知怎的,宦红绫隐约觉得他这话说得有些阴阳怪气! 睨了对方一眼,后者无动于衷,两人只得带着礼物去敲门了。 因是熟人,又是惹不起的那种,礼物被管家收下后,二人便如同进了自己家门一般就往里面走。 听管家说,今日来得早,府里只有老太太与二奶奶在,只是此时正是老太太休息的时候,他们便也没让通传,只遣了个仆役与翠儿报了一声。 二人无聊在院子里闲逛。 忽然,一串小跑声由远及近而来! “你这个坏女人,都怪你!” 第496章 刘天霸的亲事(2) 宦红绫闻声望去,只看到一个熟悉的矮冬瓜迎面扑来—— 不是躲不开,而是没想过躲,那矮冬瓜便直接扎进了她怀里。 “是宣儿啊!” 脸上不自觉挂满了温柔慈爱的笑,她半蹲下来扶着来人,伸手就要揉他的脑袋! “啪!” 小孩子的巴掌再重也重不到哪里去,但被人嫌弃、厌恶的情绪,在她察觉到手蓦地有些受伤。 将手收回,她勉强保持着微笑问:“你这是怎么了?” “坏女人,就是你这个坏女人!”小孩子依然是只知道哭,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誉雪楼脸色一冷,一把抓着宦红绫拉到身后,看着刘宣,满眼不善。 “谁允许你动手的?” 不得不说,他这隐隐动怒的模样对小孩子来说已经算得上是凶神恶煞了。 “嗝,哇啊啊!” 刘宣先是一愣,随即嘴一咧,直接哇哇大哭起来, “谁叫你凶孩子的?” 宦红绫本能打了誉雪楼一掌,然后又上前开始哄人:“你哭什么啊,我们又没怎么着你,别哭了好不好。” 这是誉雪楼第一次看宦红绫这么温柔有耐心的模样,不自觉有些恍惚。 怪只怪就算当初他是雪衣的时候也做不出来这种事,果然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啊! “你还我娘亲,还我娘亲!”不哄还好,越哄刘宣哭得越凶起来。 “娘亲?”宦红绫怔怔,这才想起他口中的娘亲,说的是柳丝兰。 “你娘怎么了?”宦红绫问。 “爹爹不要娘了,还说要给宣儿找个大娘,都是你,就是你,不是你爹爹才不会不要娘亲呢!” 他年纪虽小,但哪聪明的劲儿也是有的,更清楚记得娘亲遭受冷落,甚至被老祖宗们勒令不许再见娘亲,便是坚定眼前这个女人以后的事儿。 这些天,他怕极了,求爹爹爹爹也不理他,还让他不要再问娘亲的事儿,府里所有人都开始躲着他,深怕他让他们帮忙找娘亲。 这会儿好不容易看到罪魁祸首,积压了许久的怨气次第爆发,然后悉数朝宦红绫砸了过去! “不要你娘亲?”宦红绫倒是有些意外,她记得好像交代过刘天霸不许对柳丝兰如何如何来着。 “走,带我去见你娘!”宦红绫一正色,看着刘宣说。 “见我娘?”刘宣喃喃,泪眼婆娑楚楚可怜道,“可是我娘被爹爹关起来了,我也不知道在哪儿?” 见宦红绫似要为柳丝兰出头,刘宣总算勉强克制住哽咽的抽泣,奶声奶气说着话。 宦红绫摸了摸下巴:这事儿可就不好办了,怎么着也得找刘天霸才行。 “你爹呢?”她问。 “爹爹跟三娘出去了,还没回来。”刘宣说。 “好,刘宣,你听我说,”宦红绫蹲下身与刘宣尽量保持同高对视,“你娘的事儿我会处理,但是从现在开始,一不许叫我坏女人,二不许再像个小姑娘一样哭哭啼啼的,你能做到吗?” 她的语气实在是太认真了,听得刘宣原本还有些嗝的后遗症奇迹般因她这样的眼神而不自觉停住。 “那你真的能救娘亲吗?”刘宣问。 宦红绫点了点头,说:“当然能,不过……” “不过什么?”刘宣一双疑惑的小眼睛努力表达着内心的疑问。 “不过我只能保证给你娘说说好话,至于将来你爹娘的关系如何,这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宦红绫说。 “什么意思?”刘宣表示,以他这个年纪,实在是听不懂啊。 “就是……”宦红绫重新组织了下语言,“如果你爹和你娘,最后你可能只能选一个。” “嗯?” 小小的眼睛霎时间因为宦红绫这一句话露出一迷茫与惊恐。 这位大姐姐,到底是什么意思? 刘宣的双眼很快再次变得红彤彤起来,红润的小嘴儿张了张,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时候,却是誉雪楼实在看不下去了。 之前柳丝兰帮着宦红绫对付刘家老太太时就应该想到了今日,只是稚子何辜。 “不要听她乱说,其实她也不懂。” 誉雪楼努力笑了笑,只是他那张脸鲜少笑过,看在刘宣眼里有些瘆得慌。 不要怪他假笑,实在是前几番对着黄灵儿或宦红绫都是不自觉的,而平日里并不擅长这样的技能,一旦刻意就会输得死惨! 刘宣吓得连忙后退,感觉奇怪,回头正好看到一边疑惑一边笑着的誉雪楼的脸。 “喂,你可别笑了,想吓死谁啊!”宦红绫毫不客气给了人家一拳。 誉雪楼莫名其妙,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既然宦红绫这会儿这么说,他也懒得问个究竟,只能收起笑,恢复一脸的冷漠,说:“总之,她说帮你你就信着,不然,你自己救你娘。” 说完,某人依旧一副谁也惹不起的高冷模样,再不多言,迈了大步子,就打算去老太太的院子里先等着了。 刘宣看着那高大的背影远去,幼小的心灵再一次迷茫,只能将所有救赎的希望放在宦红绫身上。 谁能抵抗得了这样的眼神呢? 宦红绫觉得心口都快小刘宣给软化了,目光温柔如水,她轻轻搭着小刘宣的肩,问:“你知道你娘被关在哪里吗?我想先见见她。” 刘宣点了点头:“在祠堂。” “好,你带我去见她。” “可是,老祖宗还有二娘三娘都不让我去见娘亲。” 说着说着,刘宣又想哭了。 “不许哭!” 宦红绫一声呵斥,直接将刘宣的眼泪给逼了回去。 再看小朋友惊恐+委屈的眼神,她又放缓了语调,说:“你仙女姐姐我武功高强,那些人拦不住我,你尽管带我去便是!” “是吗?”刘宣小小的脸上挂上了许多问号。 “臭小子,不准怀疑,快带路!” 宦红绫可不想继续跟他磨叽下去了,大手牵小手,强势要求行动。 “哦。”刘宣被迫应允。 一边走,一边忍不住抬头看着上方的宦红绫,似纠结了许久,才问: “我能不能不叫你仙女姐姐啊?” “嗯?为什么?”你以前不是最喜欢这叫我的吗? “我已经有个仙女姐姐了,她可比你漂亮多了。”刘宣说。 “臭小子,你会不会说话,你这样很容易失去的知不知道?” 宦红绫顿时就躁了,虽然很清楚他口中的仙女姐姐也是自己,可是,怎么听着就是这般令人不爽呢? “哦,那好吧?” 第497章 刘天霸的亲事(3) 果然,宦红绫才走到祠堂那院子就叫人拦了下来。 “这里是刘府祠堂,这位客人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负责看守的一位嬷嬷客气又不失礼数地挡在宦红绫面前。 虽然是位老妪,宦红绫依然从对方的站子与手势看出来此人武功不低。 万万没想到,刘府居然卧虎藏龙到如此地步,真是…… 让她对誉雪楼的身份越来越感兴趣了呢。 “如果我今天一定要进去呢?”宦红绫继续朝嬷嬷笑着,甜甜可人让人毫无抵抗力那种。 “老身职责所在,请姑娘莫要为难。”嬷嬷丝毫不为所动,全程客套疏离。 而宦红绫的眼神,随着对方再一次的油盐不进渐渐冷了起来。 “刘宣,站远点。”她松开刘宣的手,冷声吩咐。 这架势,摆明就是要干仗了。 “姑娘这是决定了?”嬷嬷看着宦红绫的举动,也于无声之中后退一步蓄势待发—— “嗯?!” 就在宦红绫正要运功之时,蓦地丹田一空。 糟了! 平静地外表之下,宦红绫整个心态都要崩了! 她居然忘了一件超级超级重要的事! 誉雪楼那个混蛋还给她吃了化消内力的药效还没有解除昂! 其实呢,她有雪蛊在身,一般毒物对她没什么用,所以对于自己中毒这种事总是选择性忘记。 可那种没毒性却有效果的比如mi药啊,化功散这种,就会让她时常忽略。 加上这几日过得安逸了些,也不需要用到武功,她个蠢货居然忘了将剩余的药性逼出来,这才有了此时的尴尬…… 怎么办啊,这要打一架的阵势都摆出来了,不打是不是就有点丢人呢? 眼睛眨了眨,心里盘算着是认怂呢,还是抓紧时间将剩余的药性逼出去。 “其实咱们有话可以好好说,”宦红绫毫无包袱,说怂就怂。 “嗯?”这一下,懵逼的变成了嬷嬷。 当然,都是老油条出身,断不可能轻易就被小姑娘骗的失去警惕。 “嬷嬷一定是不知道我是谁吧?”她微笑着说 “还未请教。”嬷嬷问。 “知道里面的人为什么会被关进去吗?”宦红绫问。 嬷嬷皱眉。 里面关押的是何人,府里普通的丫鬟小厮可能知道,但为什么会关押,却只有她们这些老人。 “被我连累的。”宦红绫不以为耻,反而乐呵呵笑了笑。 “是你?”她这边无所谓,嬷嬷这边却是脸色大变。 “不是宦红绫!” 可不,当初大家知道府上的四奶奶竟是幻红楼的叛徒皆吃了一惊,加上四奶奶平素在府中跋扈惯了,不得人心到一落难几乎人人厌恶。 这会儿某位挑唆的人出现,嬷嬷们可不得严阵以待? “等等等等!” 看人就要动手,宦红绫连忙叫停。 “虽然但是,我可是你家小老爷的朋友,身上还带着你们家未来主母的信件,各位确定不给个面子?”宦红绫赔笑。 未来主母? 宦红绫说到这里,看守的嬷嬷们也忍不住有些疑惑起来,这女人的来意真是越来越闹不明白了。 “姑娘,老身并不想与您为难,而且我们也听说过姑娘的本事,别说我们三位,就是再多些人在场,也未必是您的对手,只是职责所在,除非姑娘真的要大开杀戒,否则,没有老爷或老老夫人的吩咐,这条路,恕老身等人无法让道。”带头的嬷嬷不卑不亢回应道。 宦红绫悻悻撇了撇嘴。 自从想起自己武功还没恢复,她早就不想打架了,所以眼下的结果本就在她的期望值中。 不过嘛…… “走也可以,可我身后这位,你们知道吧?”宦红绫让开一点点,让刘宣出现在几位嬷嬷跟前。 “是小少爷。”嬷嬷们恭谨道。 “他实在担心自己娘亲,所以不知几位能否告知四奶奶如今状况,好叫这小家伙先安了心,至于见面的事,我会等你们家老爷回来后再跟他提的。” 宦红绫话都说到这份上,已经很礼让了。 嬷嬷们对视一眼:“四奶奶依旧是府上的四奶奶,老夫人的惩戒也不过是家发而已。” 这么说,就是没事儿咯。 宦红绫了然点了点头,然后转身低头看着刘宣,缓缓蹲下,说:“今天多少还是仓促了些,可能暂时还见不到你娘亲,不过,晚点儿等你爹回来,我一定能带你来见你娘,可以吗?” “你没骗我?”刘宣有些担心。 毕竟,这些天所有人都是这么跟他说的,然而,他已好久没见到娘亲了。 “唔,那咱们去拉勾好不好。”宦红绫想了想,伸出自己的小手指,然后拉起刘宣的,强行与他缔结承诺并盖了章。 “只要你爹今晚回来,最迟明天,我就能让你见到你娘。”她说。 “真的?!”小朋友眼睛一亮,激动的神色如何也掩饰不住。 “好了,我们现在先回去吧,话说你出来这么久,身边怎么也没人跟着?” 宦红绫牵着刘宣的手就往回走,边走边问。 “他们不让我见娘亲,都偷偷看着我,我是趁着他们不注意偷溜出来的。” “是这样啊。不过你还小,这种事儿做多了第一危险,第二容易让人担心,以后不要这么做了知道吗?” “知道了。” 此时的刘宣得了允诺简直乖得不像话。 正如宦红绫所言,当珠儿发现刘宣不见后,便开始了满大院的寻找,四处搜寻无果后,这事儿还是捅到了老太太那边。 老太太那边才醒,一听,问:“祠堂去过了吗?” “去过,那边说没见过。” 其实,是找的人与宦红绫正好前后脚罢了。 “继续找!” 二奶奶一边搀着老太太起来,一边吩咐珠儿继续找。 “老太太,玉公子来了。” 她这边才收拾好,誉雪楼已经到了,正好她也起了,守在门外的丫鬟便顺便进来禀报。 “是玉哥儿?”老太太脸上一喜,“快请进来。” 上一次誉雪楼留宿了几日,为了行走方便,府里人统称其为玉公子,只是知道其真实身份的,寥寥而已。 “老夫人安好。” 誉雪楼推门进来时,老太太已经拄拐迎了上来。 “好,都好。” 第498章 刘天霸的亲事(4) “你这次过来,可是为了毛毛的亲事?” 一见到誉雪楼,老太太脸上的皱纹悉数凝满了笑意,眼里心里啊,都是欢喜。 “之前答应过他要来的,正好还有些别的事要处理,便提前过来了。”誉雪楼说。 “提前好,提前好。”老夫人笑眯眯的,“你的那些事儿处理得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誉雪楼说。 “对了,刚才好像听见在找刘宣,这个不用担心,我刚见到,现在他和宦红绫在一起。” “宦红绫?” 誉雪楼说得轻巧,但老太太可是脸色微变,这家里现在唯一的乱子,可不就是这个人挑的头? 从前对黄灵儿的好印象早就因为宦红绫本尊出现而毁了个干净。 “她现在与我合作,奶奶不用担心。”誉雪楼大概看出了老太太心中的膈应,下意识出声替宦红绫说好话。 只听到老夫人冷冷哼了一声,看着誉雪楼,恨铁不成钢:“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真是天生冤家,总归你自己心里有数就成。” “是,我晓得。”誉雪楼表现得格外乖巧听话。 “刚才你说还有别的什么事儿?需要刘府帮忙吗?”老太太关切问。 誉雪楼摇了摇头:“不过是个宦红绫交易的一个条件罢了,大概这几天就能有结果。” “好。”老太太点了点头,“总归你是个让人放心的。” 两人就这么坐着,老太太看着他,欲言又止。 “奶奶你还有话要问?”誉雪楼问回去。 只见老太太轻叹一声,似有些惭愧:“上次你与毛毛说的那些,他也都同老婆子说了,你……” “跟他无关。”誉雪楼知道她要说什么,提前打断,“就像我同他说的一样,若非情势所逼,当初我根本不会拉你们进来,而之后,也不会再让你们涉险其中。” 他都说到这份上了,老太太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叹气:“你扶我出去走走吧。” …… 两人出了院子还没走多远,就碰到宦红绫领着刘宣迎面而来。 “老祖宗。”小孩子便是再怎么委屈,看到长辈还是本能的惧怕与尊重。 “老夫人。”宦红绫冲着老夫人微微一笑,仿佛之前打过的那一架从未发生过一般。 “红绫姑娘。”老夫人冷冷回应。 然后看着她身边的小子,吩咐道:“过来。” 刘宣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下意识抬头瞅了瞅宦红绫。 宦红绫轻轻抚着他的小脑袋,冲着老夫人说:“老夫人,这孩子今日找我,说是四奶奶因为我的缘故被关禁闭了,小孩子实在想娘亲了,红绫冒昧,还想同老夫人讨这么个恩典。” 坦白讲,以宦红绫的江湖地位来说,这样的态度绝对算给面子的。 奈何老太太对她的印象已经负分。 “刘府家事,还是不牢红绫姑娘过多置喙了,”她看宦红绫的眼神冷漠,“兰儿犯了错,只是跪祠堂而已,已经是手下留情了,还是说,这次楼主过来,是要把你的人带走?” 这话说的可就厉害了。 当初柳丝兰与宦红绫一道对刘府发难,要不是她临走前的威胁,柳丝兰还真不一定能被刘府留到现在。 既然从前就是幻红楼出来的,她若真要带走,刘府也不会意外。 “老夫人说的哪里话。”宦红绫继续笑,似乎半点也没有因为老夫人的态度而恼怒,“这四奶奶嫁入刘府多年,早就跟幻红楼没什么关系了,就算有,也不过是死亡代号中的一位,哪比得刘府有夫有子?” 不等老夫人继续说,宦红绫已捂住刘宣的双耳,一脸诚恳道: “老夫人,当初红绫被楼中叛徒算计,这柳丝兰便是其中帮凶,我来刘府自然是为了找她算账,让她转身对付刘府,也不过想让她陷入里外不是人的境况,如今,这目的达到了,她确实受到了惩罚,可是,欺负一个孩子却不是我的预期。” “嗯?”她忽然的态度变化叫老夫人一时也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尤其,她不敢轻信。 江湖上谁人不知,这幻红楼的女人各个奸诈狡猾,骗死人不偿命? “老夫人,是红绫的错,光顾着惩罚叛徒,却忘了如今的她不仅是个母亲,她的孩子更需要这个母亲。” 宦红绫说。 “我用刘宣威胁,才换来她对刘府的背叛,可是这个孩子,却成了牺牲品。”她说。 “我宦红绫虽不博什么好名声,但还请老夫人看在柳丝兰至少算个好母亲,而刘宣是您孙儿,更需要母亲的份上,让他们见上一面。” 宦红绫对态度实在是太诚恳了,不仅是老夫人,就连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誉雪楼也跟着有些意外。 刚才宦红绫要帮刘宣,他还以为更多是当一场玩闹罢了。 可现在,她在向老夫人道歉! 老夫人犹豫了。 目光看向了刘宣。 宦红绫的手已经放了下来,小刘宣一脸委屈的看着老夫人,声音软软糯糯带着哭腔,低声喃喃:“老祖宗。” 这可是刘府唯一的长孙,长这么大刘府上下谁不是捧在手心里爱护着? 这些日子他闹着要见娘,大家一想到柳丝兰更多是厌烦,连带着忽略了一个才几岁的孩子对亲身母亲的依赖已经骤然失去后的完全感缺失。 “宣儿,过来。” 老太太放柔了声调,语气更是同从前宠爱他时一般无二,朝他招了招手。 刘宣有些犹豫,回头又看了一眼宦红绫,后者点点头,他这才小心翼翼地向老夫人走去。 这可是刘府的小霸王啊,什么时候学会了战战兢兢与看人脸色? 老太太只心里头这么一想,人便有些难受起来。 “宣儿想见娘了?” 老太太年纪大了弯不下腰,只能由誉雪楼半搀着低头问。 “嗯。”刘宣重重点了点头,半哭着说,“老祖宗,娘亲是不是犯了什么大错所以才不让宣儿见她,娘的错罚宣儿好不好,宣儿以后会很乖,会管着娘,不再让娘做错事了,老祖宗,宣儿想娘,宣儿想见娘。” 说着说着,小小的身子已忍不住一把抱住老太太,瞬时大哭起来。 第499章 她是在挑衅(1) “哎呀,我的乖宣儿啊,你可别哭了。” 见刘宣这样儿老祖宗哪里还受得住,便是石头一般的心也要化成水了,何况是她最宠的小曾孙? “你娘没事,老祖宗这就带你去见娘好不好?”她哄着刘宣,招呼了一旁的二奶奶,就要去祠堂。 “我陪您。”誉雪楼想要跟上。 “不用了,”老太太一手拄着拐一手牵着刘宣,转身看着誉雪楼摇了摇头,视线有意无意扫了宦红绫一眼,“你们一起来的,怕是要找毛毛吧,他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得,刘宣的事儿自此便算暂告,偌大的院子里,又只剩下誉雪楼和宦红绫两人。 “你看我做什么?” 自老太太等人离开,誉雪楼一双眼便一瞬不落地打量着宦红绫,好像在审视一个陌生人。 如此,自然激起了某人的反感。 “只是觉得今日的楼主,比之前更多了几分烟火气。”誉雪楼说。 “烟火气?”宦红绫表示不懂。 “曾经,我在黄灵儿身上最常见到的,便是这烟火气,从来也不笨,但更擅长共情。”誉雪楼说。 不知怎地,她明明誉雪楼说的也是自己,可听着听着就是令人浑身不舒服,好像,他在刻意在自己身上找别人的影子一般…… “哦,那还真是可惜了,本姑娘冷血无情,可没你那灵儿姑娘那般知人冷暖。”她没好气地撇了撇嘴,白了他一眼,自顾自朝刘天霸曾经给她们安排的住处而去。 那里环境不错,可以继续住。 誉雪楼自然是看出她有些生气了的,但……自从她是宦红绫以后,这种莫名其妙的脾气他见得多了也就没什么好意外的了。 说白了,她还是被人宠惯了,受不得半点儿委屈或不自在。 摇了摇头,他无奈跟了上去。 刘天霸果然没多久就带着三奶奶回了府,将一身风尘仆仆的外袍脱了便往门房说的两人所在的地方而去。 作为岚城首富,刘府好吃的东西不胜枚举,宦红绫自进了宅子,毫不客气就吩咐仆役们将府里好吃好喝的端上来。 等刘天霸进这院子时,某人已是扶着肚皮开始打太极消食了。 “灵儿姑娘。”刘天霸人未至,声先到,只是当看到宦红绫时,忽地顿步,还是从前习惯了,又忘了改口。 脸上微微有些讪讪:“宦楼主,你来了?” 宦红绫抬掌收势,斜着眼睨了某人一眼:“这么着急,跑回来的?” 可不是? 幻红楼的本事他早就听说了,如果说一开始他还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找五儿,可是随着愈发浓重的想念蔓延,手底下派出去的人半点儿消息也无,宦红绫这边,几乎就是他全部的希望。 “还好。”某人睁眼说瞎话,也不看看大冬天的把自己跑出一身汗来容不容易。 宦红绫努了努嘴,决定暂时还是别拆穿了,没好气地往房间里走了两步,摸出一封封蜡完整的信件,递了过去。 “这、是五儿给我的?” 信封上大大的五个字‘小老爷亲启’再直白不过了,可打底是类似近乡情怯一般吧,刘天霸忽然就有些胆怯,不敢伸手去拿。 “赶紧的。” 他这边磨磨蹭蹭,宦红绫可没什么耐性! 自己年纪大了,消化不如从前,又懒惰练功了那么长时间,本就胖了不少,如今还管不住嘴,当然要把减肥大业给搞起来! “哦哦,好。” 被宦红绫那么一瞪,刘天霸立马就怂了,连忙双手接过,可是,当这封保存极好的信件捧在了手心,他又不敢了,不敢打开,不知道五儿会同她说些什么。 宦红绫鲜少看到刘天霸这么磨磨唧唧的模样,尤其这会儿还杵在她房间里,耐性又失了几分,冷语道:“我说刘老爷,您信也拿了,不肯走,难道要我送您出去?” “不、不是。”刘天霸回过神来,连忙解释。 “只是……”他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宦红绫轻轻嗤了一声,示意他有话快讲。 “你,见过她了?”刘天霸问。 “这个自然。”宦红绫觉得他简直就是在问废话。 “她如今过得如何?”刘天霸问。 宦红绫看着刘天霸那憨实模样背后扭扭捏捏的神情,忍不住一双细眉不禁拧起,嫌弃道:“比你现在这德行不知好多少倍。” “是吗?” 不知为何,听到五儿过得好他本应该是开心的,可这心里,就是忍不住酸酸的。 尤其,楼主说的是,比她过得好。 看这大老粗一副恶心人的模样,宦红绫嫌弃的意味更浓了,忍不住恶趣味上涌,心思一转,嘴角坏笑一哂:“那当然,人家可是要做新娘子的人了,如今专心备嫁,当然好。” “你说什么!” 乍听到这噩耗一般的消息,刘天霸脸色大变,手一松,信件飘落,身体本能上前一把抓住了宦红绫的胳膊:“你说、你刚才说她要嫁人?!” 这蛮牛! 宦红绫皱起了眉,对于某人的粗鲁行径很是不满,冷声呵斥:“你想放开我!” “你先告诉她,她要嫁给谁?”刘天霸真是彻底失态了,一想到五儿要另嫁他人,刚才得了她亲笔信的所有欢欣雀跃,全部变成扎在心口上的刀,密密麻麻地,又钝又疼! “刘——天——霸——” 她细嫩的胳膊哪里受得了这莽汉不知怜香惜玉的力气? 尤其现在她内力还未恢复,连抵御的能力都没有。 但是,她有脚啊! “嘭!” 狠狠一脚将刘天霸踹开,宦红绫龇着牙撩着袖子看着被他捏红了的胳膊,再瞪眼看刘天霸,真想直接掐死人算了! “怎么回事?” 誉雪楼在对面听到这里有些动静,隐隐约约还听到宦红绫与刘天霸争吵的声音,便想着出来看看。 谁知,这一进来就看到刘天霸一脸失魂落魄地半趴在地上,手里拿着一封信,正陷入一股谁也无法拯救的难过之中。 而宦红绫呢,她倒抽着气,娇滴滴地,正一脸不开心撩开了袖子,翻转着检查自己的胳膊。 如果他没看错,某人白皙的肌肤上,似乎斑驳着点点的红印子。 第500章 她是在挑衅(2) 这……难道是刘天霸干的。 眼底忽地慑出一股冷意,直直逼向依旧沉浸在背上之中的刘天霸身上。 只是某憨货直觉背后一脸,却也无暇分辨,彷徨失落之间,手,已不受控地拆了封蜡,从那信封之中,抽出了信笺。 五儿的自己娟秀小意自成风格,是刘天霸熟悉的笔记。 见字如面,黑白之间,刘天霸仿佛都能想象五儿在落笔之时的模样该是如何。 而这个时候的宦红绫与誉雪楼,已格外默契地保持安静,似乎在等刘天霸的回应。 “她写什么了?” 宦红绫等了许久,等到确定刘天霸早就将信看完了,却一直目光不舍,这才终于忍不住好奇发问。 刘天霸缓慢地摇了摇头,一切不过是本能,实际上宦红绫说了什么,他全然没有入耳。 “算了,我们先出去吧。” 誉雪楼倒是轻易看出了刘天霸此时的状态怕是不好,下意识勾了勾宦红绫的衣袖,提出建议。 宦红绫是不想走的,心里揣着五儿真实身份的大秘密,自然比谁都更想知道五儿到底在信里说了些什么。 甚至,她看到刘天霸此时失态,有些怀疑是不是五儿告诉了他自己的身份,然后孩子吓傻了? 不得不说她想得有点儿多。 五儿信里没说什么,只说自己过得很好,也没有继续给自己找老板,顺便祝福刘天霸新婚大喜、百年好合! 原本,刘天霸以为自己要求不多,只她一个安好便是。 然而在宦红绫说过她即将嫁人,而这信中字里行间完全没有要交代自己近况的一笔一划,在他看来无疑是疏离与客套,好像,如果他没有让宦红绫找到她,她根本不会想到他,遑论给他写封信了。 也是啊,他发现自己对五儿动心时,因为不想耽误人家,才对人冷淡,而五儿,也是意识到了,才主动离开的吧。 这边,刘天霸还在为失恋伤心,宦红绫已被迫跟着誉雪楼走了出去。 外面的天已经越来越冷了,才刚入夜,冷风吹得院子里的银杏叶落了一地,等到了早上,便会看到一片金黄,是它们为自己的生命铺出的最后的绝美。 宦红绫被他拉到石子路中间,踩着落叶,脚下软软的,还挺舒服。 “你拉我出来做什么,我还想问问到底写了什么呢?”宦红绫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此时被人牵着,依然忍不住回头看着自己房间的灯火。 对啊,那是她的房间,凭什么她要走出来。 “肯定不会是好话。”誉雪楼笃定。 毕竟,除了宦红绫这个白目,刘天霸的状态还有谁看不分明。 “那也得问问啊,说不定,我能开导开导。” 宦红绫笑得没心没肺,完全没把刘天霸这一时的失落难过放在心上,毕竟,她可是知道一切真相的女人! 原来,五儿和刘天霸真的是郎有情妾有意啊! 这桩亲事也算歪打正着了。 就是两人的年龄差有点儿…… 不知怎地,宦红绫竟也有些庆幸,如果不是五儿不是在这个早婚的年代,女孩儿人均十六岁左右结婚生子,换到现代,怕是一堆阴谋论就要出炉了。 要怪,只怪刘天霸太老, 有句诗怎么说来着,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吧。 “人家的私事,你就少掺合了。”誉雪楼忍不住吐槽。 宦红绫无所谓努了努嘴:“既然教主也知道,别人的事儿不该管,那你拉我出来,是不是也管的有点儿多了?” 说着,她脸上挂着娇娇的笑,反手一抓,然后举着两人还连在一起的手,凑到誉雪楼面前,似有些刻意挑衅的意味,说:“那请问誉教主,您现在这又是什么意思啊?” 骤然被抓包,誉雪楼自己顿时也是一脸惊恐状。 有些事情做得时候毫无意识,可等意识到了的时候,对方也反应了过来。 将誉雪楼眼底那一瞬的闪烁抓了个正着,宦红绫心底只觉得好笑,却也丝毫不觉得意外。 这个人呐,虽然极力掩饰,可终究是喜欢过黄灵儿的,怎么可能对自己没有半点儿滤镜呢? 偶尔欺负欺负这种看起来大佬,实际就是个单纯的恋爱萌新,倒是还挺有意思的。 誉雪楼慌忙将手抽出,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只是随手而已。” 宦红绫才不信,不过也懒得拆穿,她如今功力还未恢复,稍许撩撩虎须逗逗他,控制好尺度还是安全的,惹急了,万一人家是要面子不要里子的人,倒霉的可就变成自己了。 只见她挑了挑眉,一脸无所谓,看着头顶几乎没了落叶的树枝,还有树梢之上那算不得圆满的银月,问:“既然都出来了,那红绫就顺便问问教主了,咱都到刘府了,打算什么时候确认下楚千行到了没?” “你倒是心急。”誉雪楼笑,“明日便去确认。” “我也要去!” 宦红绫才不会放誉雪楼单独行动呢,反正她这次过来就是被某人提着领子来找楚千行的,干嘛要一个人留在刘府,受这满院子不待见自己人的白眼? 誉雪楼怀疑地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好奇问:“你就非得黏上我是吗?” 这话宦红绫可就不爱听了! “誉教主你要搞清楚,是你,强行将我从京城带过来的,也是你,清清楚楚说要帮我找人,我才心甘情愿不反抗跟你到岚城的,现在倒说我黏着你了,呵!” 宦红绫冷笑一声:“真当我非找到楚千行才能知道那个秘密?” “你什么意思?”誉雪楼眉头一皱,不解。 却见宦红绫看他的眼神又像在看个傻子。 此时虽已起夜,但主要是天黑得早,按时辰算也就是刚吃晚膳的点儿,宦红绫感受了周边是否有动静,确定没人,这才开口: “雪衣诀牵扯到那么大一笔宝藏,知道的人不多,但一定有本朝最有实力的势力牵扯其中,之前找你问楚千行的下落,不过是不想将雪衣诀在你我身上的事情外泄罢了。” “可是!”她重重强调。 “如果教主只以为就这么点儿甜头就能一直吊着我胃口,可就想错了!” 第501章 找到那个老头子(1) “你什么意思?” 誉雪楼眉头紧皱,看着宦红绫的眼神,更是难辨了。 只见宦红绫得意地翘起了唇,双眼微微一眯,伸手,替誉雪楼拨了拨最新落在他肩头的叶子,说:“教主之前趁夜带我走,是担心王爷吧。” 誉雪楼疑问。 “自从与王爷成亲以来,红绫便发现,他大概是这世界上我遇到的最为坦诚的男子。” 宦红绫转身,视线飘远。 “他重诺、守信,君子谦谦,相处得越久,便会让人愈发觉得值得尊重。”她说。 誉雪楼眼角轻轻跳了跳,隐约意识到她后面的话,自己并不会喜欢听。 “当朝陛下病危,虽说是六殿下掌权,师云峥辅政,可但凡在朝廷讨饭吃的人都知道,如今真正的当权者,便是轩辕王。” 说到这里,她再次转身,眼神中满是笃定,带着极富挑衅地意味,她看着誉雪楼:“而我,便是名正言顺的轩辕王妃。” “教主你说。”她忽地朝他走进一步,冬日稍显臃肿的衣服都已经蹭到了他胸前,“有这夫妻一体的承诺在前,重情重义如轩辕王,值不值得本座将一切据实相告,而他,又会不会告诉我,本座想知道的答案呢?” 她后面的话语气轻飘飘的,尤其因为在刻意威胁誉雪楼,身体更是一点一点地,缓缓朝人逼近。 到最后,已然垫着脚,将最后的话送到了人耳边。 誉雪楼都隐约能感受到她吐字间的气息轻轻地打在耳廓,不自禁有些发痒。 然而这一切的旖旎都是他此时无暇多思的。 因为,她说的全对! 只是有一点,关于那宝藏与雪衣诀究竟该如何建立起联系这件事,他都不知道,因而更不能确认轩辕王作为那人如今最后出息的儿子,是否会知道答案。 不过此时她不能赌,赌,便意味着将一切可能都拱手让人。 “他不会。”誉雪楼语气冷淡,听着乍似笃定。 宦红绫轻轻笑了笑:“所以我才说啊,你们可真像兄弟,了解到都可以直接替对方发言了。” “但是,别说你们已经否认了亲兄弟这样的关系,就算真是,这妻子与手足,到底孰轻孰重,楼主真有把握吗?” 宦红绫一只手搭着誉雪楼的肩,走着刻意妖娆的步伐围着他转圈、洗脑:“要知道这枕边风吹得好,要想翻天覆地什么的,却也不难!” “!” 就在宦红绫正得意洋洋之时,忽地腰上一紧。 某人被挑衅急了,眼中慑着不好惹的怒意,如鹰锁定猎物一般犀利的眼神死死盯住她时,刚才还在暗爽的宦红绫顿时一个激灵—— 艾玛,这家伙不是想打人吧! “好,带你去!” 真是用最狠的态度说着服软的话,宦红绫的心啊,在这一起一落之间,只想给某人开个颅检查里面是不是灌了水泥,硬核到令人惊悚。 刘天霸什么时候回房的,宦红绫并不知道。 总之她将誉雪楼惹毛之后,某人也懒得再与她‘月下夜游’,只剩她自己一个人在这偌大的院子里闲逛,等月亮西沉到被房屋挡住视线她都看不到的时候回房,刘天霸已经不在了。 第二日是个阴天,据说这两天就该下雪了,因而宦红绫一开门,一股冷风直接从领口灌入,彻夜为自己逼出余下药性却还没来得及运功御寒的宦红绫直接被这股寒意冻得打了个冷颤。 将衣服紧了紧,她先去了前院就餐。 宦红绫搓着手掀了那厚重的帘子,人还没进屋,鼻子已经闻到了喷香的美食味道。 “三奶奶。” 天儿冷,老太太就在自己的园子里吃了,并不出来,二奶奶随侍。 因此,这会儿在桌上用餐的,只有三奶奶一人,刘天霸和刘宣却不知是没起还是别的原因,都不在。 “你是?” 三奶奶并未见过如今的宦红绫,倒是听说府里来了位女客,隐约是从前的黄灵儿姑娘,可这会儿进来的,怎么是个陌生人? 而且,瞧着对方竟是认得自己的? 宦红绫这才恍然反应过来,上次她带着柳丝兰大闹刘府时并未见过三奶奶,因而对方可能还不清楚,自己就是黄灵儿。 “呃……” 比起上一次的肆无忌惮,这一回宦红绫明显有些不够大方了。 毕竟,这桌上的早餐还没入口,万一闹得不愉快了,影响用餐的心情,可就罪过了。 “难道……” 她不说,不代表三奶奶不会猜啊。 上次府里的事儿闹得那么大,身为府里当家的女主人之一,她又怎么会不知道? 看眼前人,虽然模样与从前的黄灵儿大不相同,细看,部分小动作、神态用从前一般无二。 再加上上次小老爷告诉自己说黄灵儿的真是身份是宦红绫,而宦红绫又是出了名的‘千面美人’,眼前这位既认识自己,又似有些心虚,以及昨日得来的来客消息,她是何人这个答案,已经确认得七七八八了。 不过,她也没有表露什么,而是依然保持着从前的大方得体,起身招呼这宦红绫落座:“老爷鲜少过来用早膳的,所以东西准备的简陋了些,楼主不要嫌弃。” 仅‘楼主’两个字配上她此时的语气,三奶奶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态度也一下子清清楚楚了。 宦红绫暗暗松了一口气,万一要还是要打一架,掉几根头发,扯烂几件衣裳都不算什么,就是砸了这桌子好吃的,可就糟蹋了。 至于三奶奶说的简陋,嗯,比起轩辕府上的那些,确实差了点。 但,勉强能接受! “果然还是三奶奶够痛快!” 二人心照不宣,宦红绫也乐得不用靠打一架来博得一顿愉快——可能打完之后怎么也不可能愉快——的早餐了。 食不言、寝不语。 二人皆是默默吃着自己手边的东西,谁也没有主动交谈的意思。 当然,于宦红绫而言,可能真的就只是饿坏了,抽不出多余的嘴来说话罢了。 她是真的吃得欢,不知不觉中,三奶奶已停下了碗筷,甚至起身至外间,吩咐丫鬟让厨房再多做些吃食过来。 嗯,她看着一碟一碟清空的食盘,已预知了某人的可能不够吃…… “你怎么在这里?” 第502章 找到那个老头子(2) “你怎么在这里?叫我好找!” 第二轮食物还没上桌,身后已随着某人入内,带来了一股冷意。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苛责,倒也不重,就是让人听着,颇有些怨念而已。 宦红绫没有立即回头,而是将手上的最后一勺粥送入口中,缓缓咽下,这才分出一点多余的眼神,瞥了瞥自顾自落在一旁的誉雪楼。 “这位难道是……”三奶奶一看来人,又是个没见过的,按之前小老爷的说法,就该是某位说不得的大人物了吧。 “还有吃的吗?” 大概是宦红绫吃得太香,让本没打算吃东西的他也被骤然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二话不说,打断三奶奶的欲言又止,直接说出自己的需求。 “没……”宦红绫本能想赶某人离开。 正此时,刚被三奶奶吩咐加餐的丫鬟们已陆续端着热腾腾的食物上了桌。 这些,可比刚才那一顿还要丰富许多,主要三奶奶本来还留着刘宣的份儿,而宦红绫实在太能吃了…… 誉雪楼顺势坐在宦红绫身边,干净的碗筷随着他落座已齐整地摆放在了手边。 优雅从容但是一脸冷漠地拾起筷子,他开始认真的吃了起来,哪儿还有半点刚才一进门要对宦红绫兴师问罪的劲儿? 宦红绫当然没空管他,虽然刚才已经勉勉强强吃饱了,可是,再吃一点点,也不是不可以呀。 三奶奶看两人一本正经专心吃饭的模样,再想到刚才被冷落,识趣地没有再打搅,福了福身便退了出去。 偌大的膳厅,两个人吃着吃着,居然莫名其妙进入了一种竞争模式。 宦红绫是已经吃了半饱的,所以在将新上的食物都尝了个鲜后,便将注意力都放在了誉雪楼身上。 “!” 刚伸出去的筷子被人好巧不巧拦了一下,誉雪楼抬头看了她一眼,眉头轻蹙,最后换了个目标。 “!” 某人又动手了! 如此三番五次下来,誉雪楼再不知道她是故意的,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呵。” 轻轻一声哂笑,誉雪楼再次伸出筷子,宦红绫正玩得上瘾,刚要拦阻,某人飞速将手中筷子一转,直接将她的打开,然后手速飞快地将刚才看中的那点心夹到。 宦红绫没想到这厮居然还要反击! 明明两个人都坐着,宦红绫那该死的胜负欲已经上来,筷子仿佛已变成单边峨眉刺,手速迅猛,开始与誉雪楼就地过招! 誉雪楼才不让她,而后者虽已清了剩余的药劲,终究有些软绵绵,几招下来,完全落于小风! “你还真小气!”宦红绫忍不住吐槽。 誉雪楼恍若未闻,而筷子上始终稳稳夹着的食物更像是在同宦红绫挑衅,他可是半点儿没用真本事呢! 看着面前还在喷香的点心,宦红绫眯了眯眼—— “嗷!” 忽地一口咬了上去,誉雪楼收手不及,顿时睁大了眼。 这家伙是不是属狗的啊,怎么咬这么紧? “松口!”他言辞警告! 却见宦红绫挑了挑眉,甚至还咬着筷子又往自己挪了挪,眼中的得意看得某人好想打人啊。 “你们在做什么?” 就在誉雪楼实在看不下去了打算给某人一点教训时—— “你们在玩什么?” 还在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膳厅里,惊得两位大人一愣,一个咬着筷子,一个拿着筷子,齐齐转头,就看到刘宣那张天真的脸上挂着满满的疑惑,似乎怎么也看不懂两位大人究竟在玩什么游戏。 “啊,我们……” “哐啦……” 誉雪楼的手早就松了一半,宦红绫一张嘴,点心并筷子一起落到了地上。 “你来吃早饭?” 宦红绫一般弯下身去捡筷子,一边若无其事随口问道。 “嗯。” 刘宣还是个孩子,轻易就忘了自己上一个问题,迈着那小步子走到做之前,爬上了一把几凳,三奶奶虽然走了,但始终在桌上留了一套特别的碗筷,正是刘宣专属。 “怎么没看到三娘?”小朋友问。 “你过来太晚了,三奶奶吃完怕是去忙了,平时你都来这么晚吗?我都吃完一轮了。”宦红绫将脏了的筷子放到桌上,问。 誉雪楼的筷子被宦红绫糟践了,这会儿也没法继续吃。 当然,他已经吃好了,只是某人吃东西的模样实在下饭,他才一直没有停下。 “不是。”小刘宣可爱的摇了摇头,“昨天跟娘亲一起睡的,一不小心就睡过头了。” 说着说着,他还忍不住有些害羞起来。 “哟哟,瞧把你高兴的。” 小朋友的表情实在是又可爱又招人,这会儿宦红绫更是已经完全忘了刚才还在和誉雪楼赌气这回事儿,伸手捏了捏小朋友肉肉的脸颊。 啧啧,手感真好。 “别捏我!” 小朋友虽然口头拒绝,语气上也说不得有多强硬。 宦红绫捏够了,极为自然地为刘宣盛了粥,还夹了点儿亲自品尝后觉得不错的小菜放到他面前。 “谢谢、谢谢姐姐。”虽然平时三奶奶也会这么对他,但是比起来宦红绫确实是外人,该有的礼数他也半点不缺。 “没事儿,你慢点儿吃,我们都吃好了,就在这里陪你吧,不然一个人吃也挺没意思的。”宦红绫说。 谁知,刘宣却摇了摇头。 “不是这个。”他说。 “嗯?什么?”宦红绫有些不解。 “我……”刘宣低着头吃了一口,好一会儿才说,“谢谢姐姐帮我,宣儿才能这么快见到娘亲。” “啊?” 宦红绫先是一愣,随即嘴角一咧笑开,伸手揉了揉他的头,说:“这有什么啊,你都说了要不是我,你娘也不会被罚祠堂对不对?”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姐姐的。” 说完这句,刘宣不再多言,低头开始专心吃起自己的早餐来。 直到刘宣也吃完,宦红绫与誉雪楼才离开膳厅。 “你今天过来,是专门找我的?” 宦红绫从未忘记誉雪楼进门时的那句话,只是就是想无视他,这才将话题拖到了现在。 “是啊,你忘了昨天说过什么了?” 第503章 找到那个老头子(3) “是啊,你忘了昨天说过什么了?” 他看着她,嘴角始终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轻笑,似乎在等着—— 她失态。 果然,宦红绫顿时瞪大了双眼,那如羽扇的睫毛上下扫了扫,就连呼吸的频次也跟着慢了下来。 “咕嘟!” 她不自觉咽了一声:“你、你是说……” 誉雪楼又笑了,看着宦红绫的那双眼完全不闪避,抱着手,好整以暇地,等着她把话说完。 “现在就去找人?”终于,她把想说的话说出来了。 眼底带笑,誉雪楼忍不住还是想要逗弄逗弄:“如果不是你非要跟我计较,现在,也许我们已经有线索了。” 这还得了?! 宦红绫心里一下子就急了,伸手拉他就要出门:“走,快走,去哪儿?” 誉雪楼就这么被动地被她牵着翻墙出府—— 不得不说,自从她嫁给轩辕王,好像越来越喜欢翻墙了呢…… 誉雪楼心底不由得叹气,只是当两人走到大街上而某人完全不知该往何方时,顺势接棒,带着他按之前约定好的五行八卦方位去搜寻楚千行可能留下的记号。 结果,一无所获。 “他是还没到岚城吗?”宦红绫一上午跟着他全城跑了一遍,看他这儿摸摸,那儿看看,完全不懂。 要不是他的神情告诉自己还没有楚千行的消息,她怕是早忍不住要发飙了! 誉雪楼摇了摇头,确实没有。 “那他什么时候会出现啊,我总不能每天跟着你出来做无用功吧。”宦红绫忍不住抱怨 虽然又是这种没听说过的词,誉雪楼倒是轻易就听懂了。 抬眸冷扫一眼,勾唇:“如果楼主记性不好,不如本座替你回忆一下,是你自己非要跟着的,可不是我求你过来。” 一句实话,宦红绫顿时就被打蔫了。 “那、那什么时候能有消息?”宦红绫避开他的眼神,又换了一个问题。 “应该就这两天吧,老头子爱喝酒,说不定现在还在哪间破庙睡着呢。”誉雪楼一想到某人那些恶习,不禁有些头疼。 “他喜欢酒?”宦红绫一下子抓住了重点。 眉头轻轻皱起,好像……在她的记忆中,也有那么一个喜欢喝酒的人。 只是,这个人是谁呢? 怎么好像想不起来? 在哪里…… “你又在想什么?回去了。” 誉雪楼见她发呆,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后者回神,听话地‘哦’了一声,两人这找人的行程就这么暂时告一段落了。 此时已近晌午,宦红绫觉得刘府可能已经开饭了,加上有家酒楼的特色菜她惦记太久了,上回过来没时间,这次便想着一定要大块朵颐。 “你先回去吧,我要随处逛逛。” 作出决定,宦红绫的第一件事当然是要将誉雪楼打发走。 “楼主,过河拆桥,可不利于我们之间的后续合作啊。”誉雪楼轻轻一句便将她的打算给挡了回去。 “行,走吧!” 宦红绫气急,却也没办法,只能赌气地几乎一跳一跳朝城山酒楼而去。 她要去的酒楼与城山镖局很近,两人还没到酒楼呢,就看到乌泱泱一堆人堵在城山镖局门口张望,不知在看什么。 宦红绫是没兴趣的,一心只想吃吃吃。 “哎哟!” 人还没进去呢,后面忽来一个人狠狠撞了她一下,身体倏地被撞飞,胳膊一重,整个人被送进了誉雪楼怀中,而誉雪楼顺手便将人拦住。 这都是本能反应,不过是一瞬而已,两人很快分开。 宦红绫更是皱起了眉头,看着不远处很是不满:“这人走路不看路的吗?” “城山镖局在招人,大家都是赶着去应征的。”店小二已经主动迎了上来,一边引路,一边解释。 “招人多正常啊,搞得跟赶着去死一样。” 不得不说,要不是这张脸占便宜,凭宦红绫开口说话的本事,真的蛮容易得罪人的。 听她这样说话,小二纵然是见过世面的,也还是忍不住僵了僵,倒是反应挺快:“姑娘这是有所不知了,这城山镖局这次招的不是长工,而是临时工。” “嗯?”宦红绫更不懂了,“难道不是长工更有吸引力一点?” 小二领着两人入座,说:“平时当然是,但这次不同。” “怎么个不同?”宦红绫问。 “这一次要招的镖师,江湖能手优先,而且,只跑一趟镖,酬劳据说比普通镖师干好几年还要多。”小二说。 “什么镖啊,这么厉害?”宦红绫又问。 “当然是件大事。”小二替两人倒上了茶水,问,“你们是外地来的吧?” “也,算不上,来过好几回了。”宦红绫说。 “那你知道本城首富刘家吗?”小二问。 “知道。”宦红绫点头。 “这刘老爷都三十了,如今才要迎娶正妻这事儿,你们可听说了?”小二引导。 “当然知道。”宦红绫说。 “那就好说了。”店小二还以为自己要从头讲起呢,“这次招的镖师就是要去京城接新娘子的,可见刘府对这朱家小姐的重视了。” “原来是这样啊。”宦红绫了然点了点头,却也失去了些兴趣,这些事听说不如自己问,反正她就住在刘府嘛。 “小二,我们点菜……” 一顿吃完,誉雪楼全程高冷,除非宦红绫刻意找茬,除了他本身无法令人无视的其场外,几乎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工具人。 吃饱喝足出来,宦红绫神清气爽,下午时光还长,便想着出去逛逛。 可是,才走两步就停了下来。 “我说,你这是要全程跟着我吗?”宦红绫彻底不耐烦了,回头瞪了誉雪楼一眼。 誉雪楼无谓地一耸肩,承认得格外爽快:“是啊。” “我又不会跑,你总得给我点儿私人空间吧!”宦红绫真的要躁了。 “可是,你万一跑了呢?”誉雪楼说。 “不会不会,我说不会,行了吧。”宦红绫气鼓鼓的说。 谁知,誉雪楼依然摇了摇头:“我不信。” 这…… 宦红绫简直要打人了,径直翻了个白眼:“行,教主你要怎样才肯信?” 第504章 找到那个老头子(4) “行,教主你要怎样才肯信?” “两个路,你自己选。”誉雪楼挑眉,说。 “什么?”宦红绫不耐烦问。 “第一,让我跟着。”誉雪楼难得带着挑衅的神色看着宦红绫。 “直接说第二个。”她果断拒绝。 “吃下这个。” 誉雪楼说着,不知从哪儿翻出一粒红色药丸,递到了宦红绫眼前。 “这是……”她皱眉,“化功散?” “没错。”誉雪楼笑。 一股久违的愤怒涌上心头,宦红绫看着头顶这个外表俊逸实在面目可憎的男人,心底已经飘起无数无法明言的粗话,如果现在手里有一把刀,如果她不是对他还有所求,她一定将那把刀狠狠扎在他的心口! “我不吃,你也不许跟。”她恨恨道。 “当然可以,”誉雪楼神色未变,浅笑依然,“那我明天找人,是不是也可以不用叫你了。” 说完,誉雪楼毫不留恋地转身便走。 “你——” 宦红绫简直要被这个人气得炸肺! “不去就不去!” 说着,她气鼓鼓地转身就走,两人背道而行。 誉雪楼听到她的脚步声,知道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才走了没几步,终于还是转头回看,而某人的身影已被人来人往淹没在人海中。 两个人,就这样心照不宣地再次进入冷战阶段。 仿佛打定了主意不想善了,别说晚饭了,宦红绫到晚上也没有回刘府,而是直接去城山客栈订了一间房。 走? 她当然是不会走的,虽然不能跟誉雪楼一起找,但是她可以跟踪啊。 就算不跟……对于找楚千行的事儿,她心里也是有点数的。 毕竟,这一路同行至今,她一直有个疑问。 那就是誉雪楼为什么一定要把她带过来,甚至连采花贼的招数都用上了。 理由,难道真的就只是不想让让自己好好跟轩辕王道个别? 别的不说,反正她不信。 所以,虽然某人嘴硬得很,但很明显真正有所求的人,是他啊,那她当然没必要将自己的姿态放得那么低。 相比起宦红绫的一夜好眠,住在刘府里的誉雪楼看着对面的房子里整夜没有燃起灯火,脸色越来越黑,真的是惯得! 第二日,两人谁也没有行动,一个没有找人,一个继续在城里吃吃逛逛。 倒是刘天霸因为五儿的一封信,再一次变得浑浑噩噩起来。 招镖师的事儿,便全权交给了三奶奶处理。 “老爷、老爷?” 见刘天霸始终没有表态,三奶奶不得不出声提醒。 “啊,你说。”刘天霸一身酒气,看了三奶奶一眼,似没什么在意的,转着酒壶又继续半昏半醒。 三奶奶无奈叹了口气,但该说的总是要说的。 “镖师的事已经招好了,好几个都是江湖好手,你要不要看一眼试试身手,没什么问题,明日就要出发去京城迎亲了。”三奶奶说。 “唔,你安排就好。”刘天霸迷蒙的声音有些含含糊糊的,想到五儿在信里说的祝他百年好合,还让他好好待新娘子,心就像被刀剐着一般疼。 “好吧,那我去安排了。”三奶奶摇了摇头,将名单收好就要离开。 “等等。” 刘天霸忽然将她教主。 “嗯?”三奶奶回头看他。 “你说,”刘天霸问,“我现在要是悔婚,还来得及吗?” 说出这话时,七尺男儿的声音竟带着隐隐的颤抖与哽咽。 他这样难过的模样实在让三奶奶有些看不下去了,轻叹一声,她选择回来重新坐到他身边,像一个母亲一般,将他的头护在自己怀里,说: “小老爷,虽然我们都这么叫你,但是,您真的已经不小了,成家立业本就是应该,更何况,”她顿了顿,“从前,你总想着让朱府的人退婚,自己一副无所谓,因为对你来说,娶谁都一样,娶个年纪小的,只要你对她好,其实也不是不能接受,不是吗?” 三奶奶虽然这么说,却并没有宽解到刘天霸。 “老爷,”三奶奶换了个语气,“来不及了。” 刘天霸闻言,手指不受控的缩了缩,脸上的难过更深了。 “曾经,你有很多次机会,但是你怕伤了人家闺誉,总想让对方主动,不过老爷,现在你没有退路了。”三奶奶总结。 刘天霸不语,是他错过了吗? “老爷,收拾好心情吧,再过十日,新娘子就要进门了。”三奶奶起身,语重心长道,“朱小姐跟我们不一样,她将会是你的正妻,刘府的主母,请老爷一定要记得这件事。” 说完,她不再多言,只让刘天霸再好好想想,这才离开。 到了夜里,经过一日的修整,誉雪楼终于开始行动了。 岚城的宵禁比京城这种地方要晚些,誉雪楼出门时,街上稀稀拉拉的还有些晚归的摊贩。 而他才出了刘家大门,就被宦红绫给跟上了。 当然,宦红绫才没有时刻盯着誉雪楼,只是她料想誉雪楼若是白天出门,怎么也应该走大门,便派了几批人守在刘府周围,如果誉雪楼出门随时还有人通知他。 至于晚上,那当然是自己亲自出马,毕竟夜间出行一般人可没跟踪到誉雪楼的本事。 誉雪楼的武功她不敢小觑,于是不敢跟得太紧,还好她宦红绫的拿手本事里,轻功绝对数一数二,于是,她几乎是追着他最后消失的身影才勉强没有跟丢。 两人一前一后,宦红绫看着誉雪楼在各种死胡同里停留片刻,然后伸手,似在墙角摩挲什么,然后又换个方向,这样重复的行为来来回回了十多次,要不是宦红绫要追人实在没空,定然也是要下去摸一摸的。 饶是如此,誉雪楼对她的尾随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她是为了楚千行才跟过来岚城的,又怎么可能真的赌那一时之气就真的不管不问了呢。 所以,她能跟得上他,多多少少还有些放任的原因在里面。 前前后后大概在城里转悠了小半个时辰,终于,跟着誉雪楼,宦红绫溜进了一家酒楼的酒窖之中。 “嗝,你小子来了啊。” 第505章 西苗有奇花(1) “嗝,你小子来了啊。” 远远地,宦红绫还没靠近都能从老头子的语气里听出酒意来。 看来誉雪楼说的没错,还真是个酒鬼。 “找你也太费劲了。” 誉雪楼可以没有关上酒窖的入口,方便某人偷听,自己则下了木梯,七拐八弯地找到了半卧在酒桶上,手里还抱着一个酒壶的老头子。 “你说你,老子都退隐江湖这么久了,怎么就非得让老子诈尸出来,嗯?”老头子咂了一口酒,出声抱怨。 “不是我要找你,是有人。”誉雪楼说。 “谁啊?”老头子抬头看着誉雪楼,挑眉,眼神往外面示意了一下。 誉雪楼缓缓笑了出来,不语。 老头子邋里邋遢的,见誉雪楼神色不对,眼中微微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两条大长腿一甩,自酒桶上翻身下来:“是她?” 她?哪个她? 酒窖外,宦红绫努力贴近洞口,想要将他们后面的话听得更清楚些。 “她还真没死啊。”老头子脸上带了笑,似乎是真心在为誉雪楼感到高兴,“那你们现在有没有……” “没有。”誉雪楼快速阻止了老头子后面的话。 老头子却不知其中其它缘故,自顾自说:“你们小年轻啊,就是不知道珍惜,你为了她可是连那点儿骄傲都不顾去求轩辕那小子了,怎的,她就没有半点感动?” “求轩辕?”外面,宦红绫还是很清晰地听到了这样的字眼。 “咳。”誉雪楼虚咳一声,“我找你不是为了说这个。” “不说这个说哪个?”老头子摆明了要捣乱,就是要在外面那人面前给小徒弟刷好感,“想你当初为了解雪蛊的事儿急得啊,就差跟我说,她要是出事儿,你也不活了。” “你说你,你要是不活了,我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娘啊。”老头子嘴一秃噜,该说的不该说的全往外蹦,誉雪楼想阻拦都阻拦不及。 “老头子!”誉雪楼连忙呵斥。 酒窖之外,宦红绫心中的疑惑就更多了。 爹娘? 还是死去的…… 所以,这老头子也知道他的身份? 那他真的不是轩辕王的弟弟咯。 “好好好,我不说,不说,”老头子觉得他是害羞了,将酒壶往酒桶上一放,随即搭上他的肩:“虽然说咱们雪衣教和人家幻红楼是宿世为敌的,可只要舍了这身份,不就什么事儿都解决了吗?” 他以为,誉雪楼是因为这个缘故才迟迟没有向宦红绫诉衷肠。 “所以这就是你假死的原因?”终于,誉雪楼反将一军,不再让自己的话题一直被他带着跑。 “嗯?” 就酒窖外,听到消息的宦红绫也跟着竖起了耳朵,这个问题她也想知道答案。 “你说什么?” 终于,老头子的语气不再带着醉意,更多了几分严肃与正经,就连看誉雪楼的眼神,也彻底不一样了。 “我不是有意查你的。”誉雪楼说。 “所以呢?”老头子问。 “她,”誉雪楼顿了顿,“她跟我说了一件事。” “哦?”老头子反问,对誉雪楼从来温和的目光也变得有些冷冽起来,“什么事?” “你和前任幻红楼楼主,苗阿娇的事。”誉雪楼说。 这话问出来,老子终于不说话了。 “当初,你就是想借死隐遁,然后退出江湖只为和她双宿双栖吗?”誉雪楼再问。 酒窖中,老头子始终沉默不语。 “是因为我吗?”誉雪楼忽然问,脸上甚至带着一丝难过,“因为我,你才会失约,才会,让苗阿娇郁郁而终吗?” 酒窖外,宦红绫听到这里,已经彻底震惊了。 原来她记忆中那个凄美女人的悲剧,竟然还与誉雪楼有关。 怎么办怎么办? 她真的是对誉雪楼的身份越来越好奇了。 可偏偏,某人似乎打定了主意就是不告诉她! 这种人实在太可恶了,就像把一个好吃的人关在厨房外面,天天闻着香儿,却就是不给她一口吃的! “说你的正事儿吧。” 老头子正色,彻底丢了一开始吊儿郎当的态度,他并不想自己的私事被更多人知道。 毕竟,那也是他一辈子的伤。 “还是关于雪衣诀的。”誉雪楼就站在楚千行面前,自然将他所有的变化看得一清二楚,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并不想逼他太紧。 “雪衣诀?”老头子这就奇怪了,“关于它的,你不是都知道吗?” “不,我不知道。”誉雪楼说。 “比如……”老头子问。 “雪衣诀,是一本双修功法。”誉雪楼说。 “啊?双修功法?”老头子一惊,满脸意外,“真的假的?” 得,看这态度,他居然也不知道! 虽然誉雪楼有想过,除了关于他自己的私事,关于雪衣诀及雪衣教的事儿,楚千行没理由欺瞒自己,却万万没想到,他竟真的对此一无所知。 “难怪、难怪啊!” 不知想到了什么,楚千行忍不住感慨:“难怪咱们修习雪衣诀,要守元阳;而我之前也听她说过,要修习幻红楼的雪衣诀必须雪蛊寄生,合着这才是原因啊!” “看来,你小子也是因祸得福。” 至此,誉雪楼也懂了。 如果他那天晚上遇到的不是正好练了半阙雪衣诀的宦红绫,若是在别人身上失了元阳,变成小孩儿算什么,他更可能直接爆体而亡! 外面,宦红绫听到这里也是惊了,楚千行以为雪蛊是重要条件,而她知道,其实处子之身,才是关键! 不管怎么说,这破雪衣诀真变态啊!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仿佛被人当着面说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儿,誉雪楼连忙岔开话题,“这只是举例而已。” “不是,这还只是举例?” 楚千行表示,他作为前任教主,自己这晚辈的已知好像已经远远超过他了。 “对,这次找你,是想知道关于藏宝图的事。”誉雪楼问。 “藏宝图!” 楚千行顿时脸色大变,万万没想到他要问的是居然是这个! “你怎么、怎么会知道……”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令人不易察觉的颤抖。 “是她要知道。” 第506章 西苗有奇花(2) “是她要知道。”誉雪楼说。 “她?”老头子看了看外面,给了个怀疑的眼神。 “嗯。” 誉雪楼点头,然后转身望着外面,喊了一声:“下来吧,宦楼主。” 哎哟,这是被发现了? 宦红绫身体一僵,不过很快释然。 说不定人家早就发现了没拆穿自己而已。 要知道,自从知道历任幻红楼与雪衣教对决的结果,以及唯一一次的胜利也是楚千行拱手相让之后,她就明白,不能过分高估自己在誉雪楼面前的本事。 毕竟,最多最多,她就吃了一点点雪衣诀激活后的福利罢了。 拍了拍衣裙,宦红绫大大方方沿着酒窖的地下楼梯下去,亭亭款款地出现在两人面前。 “黄姑娘,好久不见。”酒窖里只有微弱的灯火,还是某偷酒贼自己点的,看到宦红绫下来,一点儿也不意外,直接就认出了她。 “是你?” 吃惊的反而变成了宦红绫。 她早就觉得好酒这么一个特性似乎和记忆中的某人重合,然而那个人在她的印象中出现的次数太少,加上日常疯疯癫癫的,以至于从未想过将对方与楚千行这么一个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雪衣教前任教主做任何联想。 “原来黄姑娘还没忘了我这个糟老头子啊?”楚千行又咂摸了一口酒,看着宦红绫似笑非笑。 宦红绫紧皱着眉,心中开始思量。 应该就是他了。 只有他,才会因为曾经练过雪衣诀而对自己这张脸没有半分的陌生,也因此,当初轩辕王中蛊,雪衣揭榜在轩辕王府中相遇时,两人才会那么顺理成章地勾搭在一处。 啧啧,真没想到,她找了这么就的楚千行,原来早就出现过了。 “原来阁下便是楚教主,失敬失敬。” 宦红绫保持这江湖晚辈该有的姿态,规规矩矩地向楚千行施了个礼——虽然以两教的恩怨来说,犯不着! “刚才他说,你想知道藏宝图的事儿?” 楚千行倒是没有浪费唇舌,竟比宦红绫还直接说到主题之上。 “没错!”宦红绫说。 “阿娇,”说话时,他还是不自禁顿了顿,“你们前楼主,没有告诉过你?” “没有。”宦红绫恭敬说道,“前楼主离去地突然,只来得及把楼主之位传承于我,其余的未曾有任何交代。” 她说这话时看着楚千行的,语气平淡,本就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而已。 但是,在她才说完一半,楚千行的脸色以肉眼可见地微微变了变,很明显,听到某个人的消息,他在关心。 江湖传闻,当年楚千行与苗阿娇烈风崖一战,苗阿娇侥幸得胜却也受了重伤,回到幻红楼后不过数年便重伤不愈而亡,幻红楼自此由宦红绫当家。 然而虽然这样的说法是最广为人知,苗阿娇的生死之谜依然神秘。 在民间杜撰话本中,关于苗阿娇的下落还有不少说法: 其一,在苗阿娇为幻红楼一雪前耻后,她选择卸任楼主随即隐退江湖; 其二,烈风崖一战后重伤昏迷,如今就沉睡在幻红楼中; 其三,失踪,不知去向。 便是这几种可能,支持着楚千行始终带着一种相遇的可能,甚至一不小心混成了丐帮的长老级人物,为的,就是能有更大的机会,万一还能遇见她,听到她的消息…… 求的,是一个微小,却充满希望的可能。 “所以,她是真的死了?”声音几乎是有些颤抖的,楚千行问她。 宦红绫看他的眼神带着些微的怀疑,似乎在揣度他问话的真意。 “我不知道。”她说。 “所以……”楚千行立马就激动了。 “她当时病得很厉害,整个人瘦的都脱相了,最后走的时候跟我说,她怕自己死的样子太难看了,就一个人静悄悄地离开,不用送她,也不要再关注她。” 宦红绫直接打断楚千行的幻想,说。 “是、是吗?” 一瞬间,楚千行的目光再一次暗了下来,手中的空酒瓶,更是一时失力落到了地上,在土地上打了个滚,倒也没碎。 “楚教主,你想知道的事儿我都说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藏宝图与雪衣诀的关系了吗?”宦红绫说完苗阿娇的事儿,又一次将话头对向了楚千行。 她的态度实在是太冷淡了,仿佛苗阿娇于她而言就真的只是生命中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客一般,而此时,是她与楚千行交换信息的筹码。 “好,我告诉你。” 追寻了多年的答案终究还是有了,楚千行哪里还有誉雪楼出现前的随性洒脱,整个人的气场都跟着沉静下来。 “阿娇曾经说过,完整的雪衣诀必须由一男一女分别练习,至双方功力至九层时会进行一个仪式,这个仪式完成后,藏宝图便会出现在两人之间。”楚千行说。 “仪式?什么仪式?”宦红绫好奇。 “我没有问。”楚千行说,“当初我们约好了烈风崖决战,然后我会借机假死退隐江湖,而她因幻红楼必须将雪衣诀传承下去,会继续培养继承人,等一切落定之后,我们就可以归隐山林,做一对这世间最普通的夫妻。” 幻红楼顿时有些急了,如果说连楚千行都不知道,那这天底下,还会有谁知道呢? “就真的一点儿线索也没有?”宦红绫语露焦急。 终于,誉雪楼也说话了:“就算苗阿娇没说,我想雪衣诀上阙落入雪衣教这么多年,也该有些消息吧。” “那倒确实有。”楚千行想了想,说。 “什么?”宦红绫连忙问。 “相传,西苗有一种奇花名唤月皎,生于泥泽之中,花色娇艳似红莲,瓣大若叶形牡丹,其香缥缈,非同路人不得其味,有种说法便是,这真正的藏宝图,就藏在这月皎之中。”楚千行说。 “什么意思?” 这一下,宦红绫与誉雪楼都没有听懂。 楚千行想了想,说:“之前倒是没有将两种说法结合过,现在想想,可能是这修习雪衣诀的双方在进行什么仪式之后,会出现月皎吧。” 第507章 西苗有奇花(3) “嗯?”宦红绫再一次满头问号,“可是这个仪式,到底是什么啊!” 想着想着,她竟忍不住有些烦躁起来! 楚千行抬头看了她一眼,声音自刚刚确认苗阿娇的消息后便已没了活力,将地上的酒瓶捡起,似笑非笑地自嘲了一声,迈步就要离开。 临走,他说:“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至于你为什么要找藏宝图,接下来又打算怎么做,老头子不想知道,只能祝你成功了!” “老头儿。” 楚千行说完人已上阶,誉雪楼忍不住叫住了他。 在他眼中,楚千行虽然平日里总是把搞得邋里邋遢,但说话喝酒办事儿那精气神,跟个年轻小伙没什么两样,然而,就这会儿功夫,整个人颓丧得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十岁。 就因为苗阿娇吗? 情之一字,就这么伤人? 楚千行踩上木阶的脚步微顿,却没有回头,而是抬手挥了挥:“老头子累了,你让我歇歇,一个月、不,三个月之内,最好不要再找我了。” 说完,他也不给誉雪楼再开口的机会,径直离开了酒窖。 他离开了,誉雪楼和宦红绫还在。 宦红绫始终还在想,这个仪式到底是什么,而誉雪楼看着沉思之中的宦红绫,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刚才听楚千行说完那些,他脑子里不自觉回忆起了几幅画面。 而宦红绫想要的答案,他想,他已经知道了。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他要告诉她吗? “走吧。”誉雪楼对宦红绫说。 然而,宦红绫只是摇了摇头:“只有这样的信息是完全不够的,没有藏宝图,我拿什么跟师云峥交易,我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他的。” 看着她一副陷入魔怔的模样,誉雪楼忽然说道:“其实你没发现,自己完全可以不用参与到这件事里面的吗?” “嗯?你说什么?” 大概是她在想别的事情,又或者誉雪楼这话来得太突兀,有些让人没反应过来无法理解。 “你对付师云峥,就真的只是因为他在背后指使顾怜影陷害你,以及企图操控幻红楼势力吗?”誉雪楼问。 “当然。”宦红绫承认。 “那我可以帮你做到。”誉雪楼说。 顿时,宦红绫看他的眼神就变了,带着怀疑的打量,似乎觉得这个人是不是在说疯话了。 “也许我真正要对付的,并不是他,可他是我达成目的路上必然要挪开的一块绊脚石,”誉雪楼一脸诚恳,谁,“所以,宦红绫,带着你的幻红楼,退出这场纷争,好不好?” “你在说什么胡话?” 宦红绫是真的觉得誉雪楼有些神经错乱,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凭什么说出这种话来的。 “先不说我们两派之间的纠葛让我不可能完全相信你会这么好心帮我幻红楼,万一你只是想与师云峥合作,彻底将幻红楼踩在脚下呢?”宦红绫说。 “我是关心你,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不识好歹?”誉雪楼简直要被这个女人始终将自己撇干净的姿态给气死了! “是,我就是不识好歹,”宦红绫冷笑,“可是难道你不能理解?你是谁,我的谁?幻红楼的谁?凭什么宦幻红楼的事,要你代劳,我幻红楼本就有本事处理,为什么要平白接你一个人情?” “你、你简直无理取闹!” 誉雪楼觉得真的跟她说不下去了,师云峥若是真的在乎藏宝图,知道藏宝图的去处,宦红绫焉有命在? 交易,交易个屁! 现在唯一的优势便是只有他可能知道藏宝图究竟何方,而且,只要宦红绫好好的在自己眼前,师云峥就不可能拿到图。 可是,正如昨天宦红绫自己说的,轩辕王、甚至师云峥自己,也是知道雪衣诀里的藏宝图该如何出现。 那,他又该如何保护她呢? “没错,我就是无理取闹,就不在这里继续碍教主您的眼了!” 两人话赶话,谁也没了好态度,各自气呼呼的,宦红绫更是一甩手,迈着大步儿就要回客栈去。 “你站住,不许走!” 别说之前他就刻意将她带在自己身边免得真被轩辕王拐走了,如今更是知道她潜在的危险之后,誉雪楼怎么可能还放任她一个人到处乱跑? 当然,在宦红绫认为,她跟着誉雪楼过来岚城本就是为了找楚千行问情报,如今情报就这么多,她也没必要继续跟着他甚至待在岚城了。 二人一个要走,一个要拦,冲突一触即发。 带着火气,几乎在誉雪楼刚刚碰到宦红绫的那一瞬间,后者已捺不住暴躁出招了! 只见宦红绫拈花手如影似魅,直攻誉雪楼几大要穴。 誉雪楼也不好惹,几个侧身闪避,叫某人出招看看落空。 然而,他这边是空了,酒窖里的酒却不能幸免于难。 “嘭!” “哗!” 一个、两个、四五个…… 接二连三的酒钢被两人的无言拳脚误伤,浓郁的酒香一下子将整个酒窖充盈得醉人不已,而两人依然没有任何停战的模样。 “你能不能讲点儿理?”誉雪楼一边防守,一边企图让某人理智些。 “跟女人讲理,教主未免也太天真了些!”宦红绫强势攻击,就连言语上也没有半点让步。 … “好像酒窖里有声音。” 两人来往之间,酒窖的动静越来越大,也成功地引起了酒楼守夜人的注意力,他们提着灯迈着细碎的步子,就往这边过来了。 宦红绫与誉雪楼几乎是同时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彼时两手交缠正格挡中,相视一眼,一股从未有过的默契在这一瞬间齐齐迸发。 彼此一点头,两人双手扯开,只见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快速消失在夜色中。 “咦?这酒窖里怎么好像还亮着灯?” “不好!酒全砸了!” “小心着火啊!” 后面还有什么话,两人是听不见了的。 宦红绫出了酒窖便火力全开,既然跑了,当然不能让某人追上,她要做的事儿还很多,才不要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 然而,誉雪楼却不可能再让她落单。 “我知道藏宝图在哪儿!” 第508章 无处安放的皇位(1) “我知道藏宝图在哪儿!” 誉雪楼这话一出,成功让宦红绫留步。 怀疑的眼神毫不作伪,她转身看着誉雪楼,总觉得对方别有心机:“之前你明明说不知道的。” 只见誉雪楼看着她轻笑了一声:“之前确实不知道,但是刚才老头子说了不少,加上一些其他发现,联想到了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宦红绫问。 谁知,誉雪楼摇了摇头:“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 宦红绫真是一股子恼火顿时就蹿了上来:不说何撩! “教主总说我没诚意、不坦诚,现在看来是谁不够坦诚?行,既然是你的发现,那就代表并不是什么只有别人才知道的秘密,我自己去找!” 说完,宦红绫恨恨转身就要御轻功而行。 “这天底下任何人都可能发现,但是楼主你,是如何也无法发现的。”一个闪身,誉雪楼拦在宦红绫面前,面容冷峻说道。 “什么意思?”宦红绫不懂。 “灯下黑听说过吗?”誉雪楼说,“并非本座对楼主不够坦诚,而是在今日之前,我从未想过这两者之间会有联系罢了。” “所以,到底是什么呢?” 宦红绫冷漠后退一步,抱手看他,眼里明确表示着,她只在乎结果。 “难道你不觉得,藏宝图的秘密要永远没有人知道才好吗?”誉雪楼说。 “不好。”宦红绫摇头。 “要永远只有我知道,才好!”她说,“更何况,现在在我看来,教主你知道而我不知道,这无疑就是让自己身处劣势,就像现在,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怎么还会站在你面前?” 她这番话说得语速很快,逻辑却完全没毛病。 一时间,誉雪楼也不知该如何回应。 “好,我可以告诉你,”他说。 宦红绫顿时竖耳待听。 “不过,”他转折了,“你需留在岚城,等刘天霸的亲事落定之后,我再告诉你。” 等到那个时候,有些事也该尘埃落定了吧。 誉雪楼心想。 “为什么一定要我留在这里?”宦红绫始终不解他的用意,“之前你说你要来找刘天霸,顺便等楚千行也就算了了,如今剩下的只是你一个人的行程,你凭什么强行要求我留下?” “这就是我的要求,如果你不愿意,可以选择离开。”誉雪楼直接威胁。 宦红绫紧攥着拳头,克制着想要向某人挥去的冲动,那双眼灼灼地盯着誉雪楼,总觉得这个人应该还有什么阴谋没有宣之于口。 而这个阴谋,一定与必须将她留在这里有关。 然而,藏宝图是她唯一认为可以用来与师云峥对抗的条件,真的要因为这一时赌气,而转身离开吗? 或者她应该想,无论誉雪楼的阴谋是什么,就当前来讲,在她心里是否还有比得到藏宝图下落更紧要的事! 答案当然是没有。 那—— “好,我答应你,”宦红绫不情愿应允,“但是誉教主,这是本座最后的耐性,如果婚礼之后你又开出新的条件,就休怪本座再不奉陪了。” “好,一言为定。”誉雪楼心下终于松了一口气,嘴角不经意也跟着柔和了许多。 举手、击掌! “你又去哪儿?” 宦红绫击掌之后便又要走,去的方向却与刘府相反,誉雪楼忍不住将她叫住。 宦红绫脚步未歇,回眸一笑百媚生,冲着誉雪楼说:“教主只说了留在岚城不走,住哪儿,就不牢阁下操心了。” 晚风带着她的红绫渐渐飘远,誉雪楼站在原地,长长叹了一声。 罢了,总归他今日也没打算回刘府。 他要去的,是雪衣教岚城分舵。 夜已经很深了,誉雪楼一身暗色行走在巷尾墙头确实很难引起他人注意,几个拐角之后,大街上已然看不到他的身影。 “参见教主!” 心媚恭敬地向誉雪楼揖手,随着他越身而过紧随而上。 “京里可有什么消息?”誉雪楼坐上教主上位,冷漠的眸子居高临下扫了心媚一眼,问。 “那狗皇帝最多还有三日的命。”心媚说。 “三日?”誉雪楼轻轻敲着座椅扶手,似在考量什么,“那,储君之位呢?” “若无意外,当时六殿下继位无疑,只是……” 后面的话心媚没有说,天底下没几个人不知道六殿下自幼身体虚弱,被当朝皇帝小心翼翼地养在宫中,虽与轩辕王为双胞兄弟,却在上次皇榜之前,鲜少在民间有所耳闻,几乎毫无声望。 所以,若是六殿下继位,以他的身子骨,却也不知能坚持多久。 只是心媚不知,誉雪楼却比谁都清楚。 这天底下,何曾有个六殿下? 不过是在师云峥早早地替轩辕王准备的一个傀儡身份罢了。 想当初,他那句绝不图谋皇位才让他免于猜忌,继而以一己之力斡旋于朝堂与江湖才坐稳了轩辕王之位。 如今,若最终结果是六皇子继位,可不就是轩辕王继位? 不,就算轩辕王依然拒绝,这个六皇子,可以是师云峥属意的任何一个人,只要前者对他依旧信任! 这么看来,不得不说师云峥的算盘,打得太妙了! “如今朝局如何?”誉雪楼刮了刮拇指,继续问。 “朝堂之下,师云峥已大权在握,因早前为旧朝老臣翻案之事,朝廷之上诸多攻讦,有举步维艰之态;不过因那些前朝旧臣本就是名望极高之辈,如今这些名声,都累到了他个人头上。”心媚说。 “倒是个老狐狸。”誉雪楼定语。 想了想,他自座上下来,走到后面的书案便,研磨、蘸笔,当场手写了一封书信,吹干之后以红蜡封好,交予心媚。 “赶在那狗贼毙命之前,将这封信,交给轩辕王。” 心媚虽有疑惑,但从不多问是她对教主忠诚的表现之一,恭敬收下,藏好,拱手:“教主可还有其他吩咐?” 誉雪楼想了想:“欧阳子如今何处?” “欧阳长老如今正在京城待命。”心媚说。 “那,就顺便让他过来吧。”誉雪楼吩咐。 “是!”心媚告退。 第509章 无处安放的皇位(2) 陛下的病越来越严重,朝中御医依然束手无策。 “王爷,卑职无能,陛下、陛下……”御医一脸惨白地跪在轩辕王面前,虽说这位王爷宅心仁厚,可如今病危的,是陛下啊! “都下去吧。”轩辕王凝着眉,挥了挥手,示意在场闲杂人等悉数退下。 偌大的寝殿里,除了躺在床上已意识混沌的陛下之外,已然只剩下他与师云峥两人。 只见轩辕王缓缓走到床榻边,看着床上那行销骨瘦的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与难过在他脸上渐渐蔓延开来。 他坐到床边,抓起陛下的手,他的手上已只剩下薄薄的一层皮,捏在手中,与握着一只骨爪没有任何区别。 “陛下。”他轻轻唤了一声。 床上的人动也没动,给不了他任何回应。 “殿下。” 不远处,师云峥轻声唤了一句,似想安慰,可如今,还有什么言语,是可以安慰的呢? 轩辕王恍若未闻,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本就是一双含蓄温柔的眼,此时,已有些水光在里面闪烁。 “你张扬了一辈子,算计了一辈子,可曾想过,会是这妻离子散、众叛亲离的结局?”他看着病榻上的老父亲,忍不住感叹。 师云峥依旧站在原地,并未上前。 许久,轩辕王似乎终于从那复杂地情绪中缓缓平静下来,转身看着师云峥,说:“老师,如果当初,站在他那个位置上的人是你,你会这么做吗?” “微臣,”师云峥顿了顿,“微臣不会。” 听他这么说,轩辕王凄惨地笑了一声:“看,是个人都不会。” 他又低头看着自己的老父亲:“所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摇了摇头,他又说:“不过我知道,他不后悔,他从不后悔,就算再给他一千次一万次机会,他还是会那么做的。” 说着说着,轩辕王双眸也渐渐冷了起来。 他起身从内间走出来,走到师云峥跟前,问:“之前你的提议,我答应?” “王爷,你的意思是?”师云峥蓦地抬头,睁大了眼,一脸地难以置信。 “你不要误会,”轩辕王说,“我的意思是,六殿下的身份,可以找人取代,并非是我。” “啊?”师云峥面露不解,“可微臣当初提出这个想法的初衷,便是为王爷留一条退路,怎么如今?” “我不需要。”轩辕王说,“这个位置,我从来都不想要,所以,给应该给的人吧。” “应该给的人?” 终于,这一次轮到师云峥露出疑惑的表情了。 “嗯。”轩辕王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前朝长孙殿下,我找到了。” “什么!” 一声惊呼,充分表现出来师云峥听到这个消息时的讶异。 只是他的反应实在有些大,惹得轩辕王忍不住侧身多看了他一眼。 师云峥也是难得失态,自知之后忙低下了头,似有些感慨,又或有些激动:“可是王爷,您真的舍得,将这大好江山拱手让人?” 谁也不知道他这话到底有几分试探的意思,轩辕王倒是坦荡,自嘲道:“你以为,他就想要?” “顶着六殿下的名声,拿回自家的江山,最后却入了仇人的宗庙,这样的事儿,他做不出。”轩辕王说。 “那……王爷的意思是……”师云峥又问。 “要或不要,是他的选择,还或不还,是我的态度。”轩辕王说,“我能做的,只到这里了。” 师云峥看轩辕王的模样,似乎是主意已定,便也不再多言,余光看了一眼内间的陛下,又问:“陛下大概也就这两日了,王爷若是反悔,也还来得及。” 只见轩辕王摇了摇头,看着他,说:“老师,我只希望这一切从未发生过;此事过后,我会彻底退出朝堂,闲云野鹤,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再过问这些纷争。” 说着说着,他抬头看着远处窗外的白光,目光悠远,神向往之。 “那……”师云峥顿了顿,忽然提到,“王爷可曾想过天下黎民?” “何意?”轩辕王不解。 “就算微臣挑选了合适的六殿下继位,这江山终究易主,不复司马家天下,而自古一开,皇权的诱惑,最是令人贪恋,这一点,王爷该深有体会。”师云峥说。 “王爷难道就不怕,一旦这江山落入外人之手,自身难保吗?”师云峥暗示。 不得不说,师云峥这话是一记警钟,若这天下不是他掌管,或者他真正属意的人手上,人心善变,他纵有万夫难当之勇,也不能保证全身而退。 “那不知老师有何高见?”轩辕王虚心请教。 “暂代。”师云峥说。 “嗯?”轩辕王皱眉,“若是这般,又与我直接继位有何区别?” “当然不一样,”师云峥解释,“暂代,便存在还政一说,非以六殿下身份继位,而是以轩辕王身份代政。” 听到这里,轩辕王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如此,天下人莫不会以为本王挟天子以令诸侯?” “不会。”师云峥说,“殿下名声在外,若无当初誓约本就是继承皇位的不二人选;其二,六殿下身体不好天下皆知,王爷作为亲弟,为兄分忧也属分内;倒是之后如何摘出身份,而让朝廷有继,微臣倒有令一方法。” “什么?”轩辕王问。 “子嗣。”师云峥抬眸看了轩辕王一眼,说。 “什么?!”轩辕王惊了,“老师这是何意?” 师云峥退后一步,开始解释:“先不论王爷心中那人是否愿意接受这江山,如若不愿,也断没有送与外人让司马家陷入可能灭族的危境之中,微臣之计,便是如今王爷已有王妃,不妨与王妃早日诞下子嗣,记于六殿下膝下,立为太子,如此便可两全其美。” “荒谬!”轩辕王脸色一沉,“此种做法,与我窃国何异。” “可是王爷,”师云峥语气再重一分,诚恳非常,“是您的高尚气节重要,还是天下黎民百姓的安定重要?” 第510章 佳人尤胜雪(1) 一言出,如醍醐灌顶。 可,轩辕王如何也下不了这样的决定。 “我做不到。”他说。 “王爷,请恕老臣直言,以陛下如今的情况,您已经没有时间了。”师云峥再次恳切道。 轩辕王又如何不知道这点呢? “老师,你且容我回去再想想吧。” 无论如何,轩辕王始终没办法说服自己,对话只能就此僵持。 “好吧,既然王爷始终无法决断,不如先按刚才的法子走,之后就顺其自然吧。”这种事本就是强逼不得的,师云峥也没有继续劝说,选择退让一步,这才告退。 轩辕王又回头看了一眼他的老父亲,虽然人还活着就开始当着他的面讨论对方百年之后的事颇为失礼,但,形势在此,不得不为。 等到轩辕王安置好宫里的事回到王府时已是晚膳后,虽然宦红绫不在,他仍选择在书房休息,尤其,现下朝堂之上因师云峥动作频频过多树敌,政务较从前也繁忙不少。 这也是为何誉雪楼将他的王妃带走那么久,他依然抽不出时间去寻的主要原因。 “谁!” 只见轩辕王一声怒喝,破窗声并列破空声由外而来。 眉头陡然皱起,他信手挡去,一只令箭不偏不倚,正入指尖。 神色微讶,外面来人已然离去。 轩辕王目带疑惑,看着卷在令箭箭镞之下的纸条,拆下,然后将箭扔至一边,双眼快速扫读着上面的内容,眉头愈皱愈深。 他,到底想做什么? 两日后,京城的百姓们看到了有史以来民间最豪华的结亲队伍,其声势浩大,所带聘礼之巨,恐怕非皇族不能比拟。 百姓们无不感慨,果然是京城第一皇商与岚城第一巨贾的联姻! 瞧着这阵仗,若不是顾忌着平民的规制不能逾矩,怕是还能更惊人些。 及至朱家小姐一身风光霞帔上了刘府的花轿,京城对这场盛事依然讨论了许久,却不知是谁率先提到了本朝轩辕王的亲事,对比之下那叫一个低调,于无声之中,轩辕王竟因这个又拉了一波名望。 又过一日,京城至岚城及周边三城皆起大雪,路上雪地湿滑,刘府结亲队伍及朱府送亲队伍因这个耽搁,较预计晚了近两日才落脚岚城城山客栈。 客栈早被刘府打点好了,成亲之前,朱家小姐会暂居于此,直到成亲之日,刘府的花轿迎门,两家过堂,刘家老爷与朱家小姐结为夫妻。 宦红绫是在朱小姐进府的第一时间便知道了这个消息,当即迫不及待就要去找人聊天。 也不怨她焦急,她怎会料到因天气原因,自己竟在这岚城等了足足七日! 七日啊,太多的变故可能在这期间发生。 虽说这成亲的日子是赶上了,但是她就怕那个万一啊,一拖再拖地,她得何时才能从誉雪楼口中得到藏宝图的消息? 客栈里,五儿倚窗而坐,手里捧着的,还是她已不知翻阅了多少遍的那些生意经。 除了出阁那日及进岚当日,她平时倒不用装扮着繁复的嫁衣,也就一身稍显艳丽的华服着身。 然而成亲之前,她是不宜在城中抛头露面,便是日常起居也要面覆轻纱,须得在众人面前维持着新嫁娘的神秘感,让新郎成为第一个见到新娘面容的人。 “小姐,外面有位姑娘来访,说是故友。” “故友?”五儿不禁有些诧异。 岚城她自然熟悉,可如今她是以朱小姐待嫁的身份过来,不该有人寻上门才是。 “来人是何模样?”五儿隔着房门问。 “唔……”外面的陪嫁丫鬟想了想,开始形容,“是一位长得天仙一般好看的姑娘,穿得有几分侠气,有点儿像走江湖卖艺的。” 宦红绫要是知道这个有眼无珠的丫鬟将自己形容成下九流的人物,怕是要气得掐人脖子了。 “江湖卖艺?” 五儿皱了皱眉,在她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么一号人物,不过……她说长得像天仙,难道…… “你先去问问她名姓。” “问什么问,老娘已经来了。” 五儿正要吩咐,宦红绫那带着嚣张霸气的声音已经出现在丫鬟身后,惹得后者一阵惊呼。 “灵儿姐姐!” 五儿听到熟悉的声音,一惊,随即连忙放下手中书册自坐塌下来,快步上前,伸手将房门打开。 她戴着面纱,脸上的欣喜叫人看不出,可那才见到人便发亮的双眼哪里还藏得住任何? “快进来。”示意丫鬟退下,她伸手边将宦红绫拉进自己的房间,然后选了一处软塌邀她坐下。 宦红绫一进来便闻到了一股沁人的香气,闻着味儿,当时上等的沉香,随意在屋里扫了扫,便看到精致的香炉之上飘着袅袅轻烟,又挪眼看了看这房间里其他的摆件儿、器物…… 等她一一估价完,真是不由得在心里比了个大大的赞:不愧为第一皇商啊! 城山客栈虽称得上是这岚城数一数二的豪华客栈,跟人家千金小姐小金库里随便点儿什么玩意一比,那差距惨烈得不是一点点。 “灵儿姐姐你怎么也在这里,是来参加我的婚礼的吗?”五儿没有注意宦红绫对她的土豪程度之佩服,只这一路舟马劳顿,又孤身一人待在这客栈不得出,饶是她本不算是个爱说话的,这会儿也是装了满肚子的话想要与人分享。 “嗯,正好有点儿事要来这边处理,想着你快过来了,就顺便等了。”宦红绫说,“只是没想到这一场雪,差点以为你不能及时赶来呢。” “怎么会呢?”五儿努力想要让自己表情丰富些,然而面瘫这毛病天生的,虽然这已是她难得的情绪高涨,在刚见到人那瞬间发挥超长后,声音再一次木讷下来,“时间都是算好的,就算路上出了点儿意外,也是赶得急的,” “好吧,那就当我等的实在太着急了。”宦红绫才不纠结这些,问,“对了,后日便是你两大喜的日子,按照我老家的习俗,这不管男人女人,成家立业前,还得有个告别仪式。” 第511章 佳人尤胜雪(2) “告别仪式?”五儿不解。 “通常,我们叫做婚前派对,当然,派对是什么意思你不需要懂,总之,就是成亲之后,新郎新娘将会进入人生的一个新阶段,而为了对从前的岁月做一个总结,我们要用狂欢来送别。” “狂欢?”五儿忽然觉得自己可能读了十几年的假书,单独一个字都懂,怎么连起来总觉得怪怪的,然而对照宦红绫的形容,倒也贴切。 “今天我过来,就是想着这几日你该憋疯了,想约你搞个婚前派对,你觉得怎么样?”宦红绫双眼发光,提议道。 其实,这个也是她自己也想要的。 想当初自己一觉醒来就定了亲,当即就是婚礼现场,哪里有什么机会搞个那么有仪式感的告别? 虽然她和轩辕王目前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但还是那句话,既然做了夫妻她也没打算占着茅坑、啊呸,是占着王妃名头吃空饷,只是两人的感情嘛,因为某人的时不时打岔还在磨合期。 但,她的态度是很认真的,轩辕王那种优质股被她狗屎运捡到了,当然不会轻易放手,所以,既然未来是笃定的,她唯一的遗憾,便只有婚前了。 这次借着撺掇五儿搞婚前派对的事儿,她正好也可以感受感受。 同时,她还有另一个想法。 “可以是可以,只是……” 五儿依然有些犹豫,她摸了摸脸上的轻纱,说:“按规矩,成亲前我不能外出的。” “没事,你都戴着面纱了还怕什么?” 宦红绫奔着反正成亲的不是自己,一个理由也是骗,两个理由也是编的想法,使劲儿给五儿吃定心丸。 “而且,我听说今晚还会下雪,难道,你就不想看看岚城的雪景?” 五儿看着宦红绫那一脸热切,默默眼下心底那句:我已经看过了。 “还有,”宦红绫的洗脑还没结束,“岚城西城墙下边不是种了不少梅花吗?这会儿可都开了,红黄相间,可好看了,尤其那腊梅的香气,绝了,要是今晚下了雪,你想想那红梅傲雪之姿,难道你真的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看宦红绫越说越兴奋,五儿默默咽下了所有,乖乖地点了点头:“好,我去。” 脑子里还攒了不少借口的宦红绫见她终于松口,心下一喜:得了! 按计划,她们约的是酉时,那时夜色刚起,街上灯火影影绰绰,五儿提前交代丫鬟护卫别打扰,宦红绫便可用轻功潜入然后悄无声息地将人带走,继而享受属于她们的harryhour。 与此同时,随着朱小姐进了岚城,刘天霸肉眼可见地日复一日焦躁不安,尤其正式婚礼虽是后日,而喜堂布置还有一系列流程等细节都需在今明两日再次反复确认。 他作为新郎官,看着大院里人来人往地忙碌,一股想逃的冲动也愈发强烈起来。 然而他知道,他不能! 正如岑玉说的,他曾经有很多机会退婚,但绝不包括现在! 刘天霸的这般状态自然是不敢告知老太太的,但二奶奶三奶奶看在眼里,也是格外担心。 不得已,她们只能求助誉雪楼在府上备受尊崇的大人物了。 誉雪楼回府时看到的,便是刘天霸那副颓丧的光景。 这些日子,他与宦红绫各自为政,两人虽依然同住刘府,但因为各自有其它杂务要处理,以及之前彼此闹得有些不愉快,别说碰面了,便是偶尔遇见,也是得不到好脸色。 “你不是要当新郎官了吗?怎么一点儿喜气也没有?”他一把夺过刘天霸手中的酒壶,近身闻到他身上的酒气,狠狠地皱着眉。 刘天霸不语,看着他手中的酒壶,转头,自下边重新捞起一壶,继续开封—— “做男人做到你这份上,也是独一份了。”誉雪楼嘲讽道。 “是,你说的没错。”谁知,刘天霸半点儿反驳的意思也没有,只认了这么一句,继续喝。 “别喝了,看在主仆一场的份上,本座送你一件贺礼如何?”誉雪楼又将他手中新的酒壶捞到手中,和刚才那壶一起放到一边,然后一把将人拽起,“身上臭死了,先去洗个澡。” “我不要!” 刘天霸显然已有三分醉,却借了七分的醉意在誉雪楼面前撒酒疯,伸手越过他的肩,就要继续拿自己的酒壶。 “你确定不洗?” 誉雪楼双眼微微眯了眯,单手将他推开,格挡着让两人保持着一臂距离,内收的鼻翼再一次表露了对他一身酒臭味的仙气。 刘天霸还想装疯卖傻,抬头就想硬刚,谁知目光相触瞬间,某人那带着厉色的眼神如一道冰凌一般直接射入心口,顿时将他的酒意惊醒了一半。 “洗,还是不洗?” 誉雪楼又重复了一遍,只是那阴沉的语调,恐怖的气场,让明明比他年长几岁的刘天霸顿时感受到强大的压力,差点腿软跪下。 “洗、我洗。”最后的妥协完全是靠本能说出来的,然后就见刘天霸乖觉转身,吩咐一德二全给他准备洗澡水。 等某大老爷几乎喷着香从澡池里出来,换上他大户人家(暴发户)的装扮,又是岚城土霸王刘天霸一枚! 誉雪楼对着某人上上下下一番打量,除了神情依旧有些恹恹,其余总算精神许多,这才松了一口气。 “淑过口了吗?”他问。 “不仅漱了,还含了香,你要闻一下吗?”说着,刘天霸前倾一步,张着嘴,竟是真的要让誉雪楼问问他的口气。 誉雪楼嫌弃地退后一步,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也懒得再挑人魔兵,点了点头:“走吧。” “等等,你还没说去哪儿呢?”刘天霸一脸困惑,连忙跟上。 只是走着走着,蓦地发现自己这小跟班的姿态,怎么看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呢? 外面的天气愈发阴冷,走在路上,只觉得潮湿得狠。 再过不久便是年节,岚城的夜市也愈发地热闹起来,各色的灯笼、小食满大街嚷嚷着,生气勃勃。 听说今晚又有雪,城里不少少男少女约着要赏雪,各色的斗篷与花伞在街道穿梭,好一副盛景。 宦红绫与五儿便是其中一员。 第512章 佳人尤胜雪(3) 两人一红一蓝,各穿着一件大斗篷,同时,脸上的面纱也依然挂着。 五儿是怕被人认出,宦红绫则是怕自己这张脸又惹出什么纷争引人注意。 毕竟,今晚她们的目的,重点在玩! 城墙有一段挨着河,那河本是穿整座岚城而过,宦红绫曾经走过的仙女桥便是这河上其中一座,只是在另一个方向罢了。 这边是她第一次过来,虽远了些,但总算不虚此行。 两人先是去了一个灯笼铺上各自挑了一盏灯笼,她的是松鼠,五儿是兔子;然后看着那捏泥人的手艺师父给一对夫妻手中抱着的娃娃捏人偶;后又跟着大街上流动的舞狮班子行了大半的街,直到—— “下雪了,真的下雪了!” 有人第一时间发现,便将这个消息传给了周围方丈的过客。 那雪花先是零星的一朵一朵,缓缓飘落。 不过一会儿,便像春日里飘落的樱花一般,一团一团地,在人间飘洒。 五儿伸手,想要接住一朵,但是雪花才落掌心,须臾便融化成了雪水,倒是落在她红色斗篷上的,甚是娇俏可爱。 “好漂亮!” 人群中很快热闹起来,甚至有些原本撑着油纸描花伞的姑娘们刻意在这个时候将伞收了起来,只为感受这一刻在雪中的浪漫。 宦红绫也是,她甚至摘下了头顶毛茸茸的斗篷帽,让那雪白落在自己的发梢,肩头,在她深蓝色的头碰上染上点点斑白,与上面绣着的白纹梅花融于一体。 “灵儿姐姐,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雪。”五儿开心地看着宦红绫,虽然脸上表达不出笑意,可那双眼睛在发光。 “我也好久没有欣赏这样的雪色了。” 宦红绫不由得感慨,低头看着小姑娘一身红衣,在漫天的雪花里,红白相间,显得格外娇俏。 “我们去城墙那里看花吧。”面纱下,宦红绫微微笑了笑,一手提着小灯笼,一手牵起五儿,两人这便要往西边走了。 大概是不少人原本就在西边赏花,这会儿宦红绫与五儿过去,恰恰是个反方向,人潮拥挤地,她只能将五儿挡在自己身前然后推着她走,不然,非得走散不可。 到的时候,人依然不少,雪还在不要钱地下着,那第一波落在花枝之上的雪花当然是融化了,这会儿只有枝杈处勉勉强强对着些许的白。 但确如宦红绫所说,才行至周边,哪怕有这么多人呢,大家依然能闻到腊梅独特的花香漫溢在这四周。 “姐姐,那里有卖花的!” 五儿忽然发现了什么,连忙拉着宦红绫就要过去。 这城墙下虽然花儿不少,就算有士兵巡视周围忍不住辣手摧花的也不乏有人在,但五儿绝对不会。 只见她领着宦红绫到了一个小贩面前,蹲下,看着那一地折好的腊梅好几枝捆成一扎,卖花的人儿搓着手看着终于有人垂眼,连忙推销:“这位小姐好眼光,这花都是我自家种的,冬日里插在房中,赏心悦目还馨香逼人,要不要来一点儿?” 五儿本就是这个意思,她暂居的客栈什么都有了,就还缺点儿活物,扯了扯宦红绫的斗篷,问:“姐姐,我要买,你要吗?” 宦红绫有些犹豫,毕竟刘府院子里什么花儿没有,犯不着在外面买这种腊梅,可对上五儿那难得兴趣盎然的眼神,她点了点头,冲着卖花老板道:“我们要两把。” “好嘞!” 老板可高兴了,当即给她们挑了两束一半开一半待放的,又叮嘱了拜访何处能延长花期,这才道:“盛惠六个铜钱。” 宦红绫麻溜从腰兜里掏钱,对上老板那通红的手,微微一顿,一锭碎银子便给了人。 “小姐,这个太多了,小的找不开啊。” “不用找了,你这花养得好,就当小费吧。”宦红绫说完,也不等人再犹豫,起身拉起五儿就要往梅花开得更盛的地方去。 就在两人起身转身之时,另有两条人影恰与她们背道而过。 “你说要送的贺礼,就是带我来赏雪、看花?” 刘天霸是个大老粗,对于灯火、雪花这种虚头巴脑的玩意儿实在没有欣赏能力,从前便是有做过哪些浪漫的事儿,也绝对是听二全的建议来讨女孩子欢心的。 而现在,有人带他来赏雪看花也就罢了,对方还是个男人,这可不行! 他老刘家可就他一个独苗! “不是。”誉雪楼看也没看他,一路上,他只借着自己傲人的身高不停四处张望,仿佛在找寻什么。 “那你到底要走多久?” 坦白讲,如果不是正好他需要散散心,如果不是对方正好是誉雪楼,刘天霸的耐心早告罄了。 回应他的,却是誉雪楼的毫不搭理。 他只一个劲的往前走,目光一路搜寻,随着这条路越走越窄,前方的人群已经能看到镜尽头,一双剑眉已然拧起。 难道错过了? 心中才泛起这番怀疑,刘天霸又开口了:“这儿哪有什么好看的,刚才岔路口那边的人好像多一点,你要是想赏花,该去梅林那边。” 没错,就是梅林。 誉雪楼本来就是要去那儿的,只是……他以为他们已经到了来着。 “怎么去?”他问。 刘天霸看他的眼神活像看个奇葩,怀疑地盯了两眼,无奈叹了口气:“这边。” 怎么明明是他带自己出来,结果却成了自己引路? 梅林里的人果然最多,宦红绫与五儿穿梭在那盛开的红黄之间,竟一时有些连连往返。 她们的帽子早就不戴了,风中夹着雪花,吹得脸上凉凉的,那面纱更是时不时飘啊飘,露出两人的颌角,叫人不经意间能窥见红唇。 “姐姐,我有些累了,脚疼。” 两人自客栈出发到这会儿已过了两个时辰,五儿虽然在刘府做过近一年的丫鬟,但毕竟是千金小姐出身,哪里这样徒步受累过。 看五儿额头隐隐有些冒汗,宦红绫回头看了一眼,眉头轻蹙。 “行,我们回去吧。” 她这时间已经拖得够久了,其余的可真不怪她! 第513章 你要杀他(1) 两人说着便要整装回去。 然而,五儿的斗篷还没戴上去呢,林子里,忽来一阵冷风—— 一阵窸窸窣窣,枝杈上还没停牢的那雪花顿时迎风飘落,这惹出的动静可比仅在看空中洋洋洒洒的飘雪要来得震撼得多。 蓦地一团雪花蓦地自五儿脸上划过,她只觉耳畔一松—— 面纱,松开了! 红梅树下,一位红衣少女手持彩灯,抱着一束黄梅,飘零的雪花落在她的肩头、发梢,垂落的面纱带给她一丝惊诧的意外,而那张脸,娇美而又冷然。 “五、五儿?!” 不远处,刘天霸顿时僵直在原地,看着远远那张熟悉的面孔,心口似停了一瞬,整个人眼里万物皆寂,只能看到那一个人。 本能地他就要过去,手,却被人忽地拉住。 “你做什么?”刘天霸回头,一脸不悦与不解。 “为你好。”誉雪楼冷冷说道。 “什么意思。”刘天霸眼底的疑惑更深了。 “看看她旁边是谁?”誉雪楼看着远方,挑了挑下巴,问。 “嗯?” 刘天霸顺着他的话继续看向那边,看向那个红色小姑娘旁边,比她高半个头,戴着面纱的,一身蓝色斗篷,偏偏头上还簪着一朵红莲绢花的女子…… 好像是…… 但他还不能确认。 与此同时,誉雪楼手中掌劲再出,林间再次一阵妖风,只是这一次,飘落面纱的,换了一个人! “是宦、宦楼主?” 看到那张脸,刘天霸的声音不自觉有些结巴起来。 “没错,是她。”誉雪楼说。 那边,五儿已经重新将面纱戴上,又抖了抖斗篷帽子里的碎雪,然后戴上,昂着头似乎在同宦红绫说些什么,两个人言笑晏晏,已换了另一个方向而行。 宦红绫没有继续戴面纱,目光似不经意与誉雪楼这边瞟了一眼,四目一瞬交错,誉雪楼微微颔首,前者回转过去,有些事心领神会即可。 “难道,五儿是她带来的?”以刘天霸的脑子,也只能想到这里了。 果然,誉雪楼的目光微微带了些怜悯看向刘天霸:“不是。” “那她过来这边,是为什么?”如今再见到五儿,刘天霸所有的思考与活跃已尽数回来,只是更多是紧张。 “她在信里不是跟你说了?”誉雪楼也转身换了个方向,这就要打道回府了。 “说了?”刘天霸还在回忆信中内容,哪里说了她要来岚城? “等等!” 刘天霸忽地滞步,眼睛顿时睁得老大,有种瞳孔震惊状在表现。 “她、她说她要嫁人!” 誉雪楼满意地弯了唇,难得认可:“还不算太笨。” 谁知,刘天霸并没有半分欣喜,反而面色惨白,脚步似钉在了原地,一步也迈不动了。 誉雪楼是走出了好几步才发现他没有跟上,犹疑回头,却见他垂着头一脸失神模样,问:“怎么,不高兴?” “高兴,”刘天霸惨笑,缓缓抬起头,“我怎么可能高兴?” “嗯?” 誉雪楼还在怀疑他是不是又想歪了,就听到刘天霸继续说: “如果她嫁在了别处,日子久了,也许我能慢慢忘记,或许会想象她过得很好,可她就在岚城,我怕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你在说什么鬼东西?”誉雪楼一脸嫌弃地打断了他的臆想,“难道你就不能往好的方向想一想吗?” “好的方向?” 刘天霸茫然无措地看着誉雪楼,好像根本无法将这样的结果往好的方向思考。 真的,这一次誉雪楼是真的翻白眼了。 嫌弃地别了他一眼,说:“你就想,我出门前跟你说了什么?” “什么?” 刘天霸喃喃,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去回忆临出门前与誉雪楼的对话。 “你是说,贺礼?!”刘天霸粗黑的眉毛拧成了两条大大的毛毛虫,似乎依然没有找到关键。 只见誉雪楼冷冷哼笑一声:“或许你该想想,岚城这几日有你刘大官人的成亲大事,其他小门小户,有谁敢占你的好日子娶亲?” “啊?” 直到这时,刘天霸才恍恍惚惚意识到了什么,脑子一下子就空了。 嘴巴动了动,似乎有什么话想说,然而开开合合好几次,直到最后才说出口,手指指了指身后当事人已经离去的方向,又指了指自己。 一下笑,一会儿又想克制,冲着誉雪楼问:“你是说、你是说……” 终于,誉雪楼给了他一个还算客气实则也够瞧不起的眼神,算是承认了吧。 人间与地狱不过一瞬之隔,刘天霸更觉得这短短一刻间,仿佛经历了这人世最大的折磨与欢喜。 所以,他的新娘,是五儿? 是他喜欢的五儿。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饶是刘天霸这样的壮汉,也忍不住在这一刻湿了眼眶。 “不行,后天就要成亲了,还有好多事没做,我得赶紧回去。” 想通了一切,刘天霸已完全沉浸在自己幸福的小世界中,几番自说自话后,他已浑然忘了誉雪楼的存在,脑子里也不知在想什么东西,脚步不停地,就赶回府了。 誉雪楼就这么被剩下,抬头看着天上飘落的雪花,落在他的眉梢,然后融化,润了他的眼角。 这一场合作,确实愉快。 宦红绫回府时誉雪楼已经在房间休息了。 刘天霸一下子对在自己的亲事表现出了极大的热忱,这大半夜的还在府中折磨三奶奶及其它筹办亲事的人,因而她回来时感觉到只有一个人的气息。 想了想,她一个纵身飞到某人的窗边,轻轻叩了叩。 里面的人也还未休息,只问了句:“是楼主吗?” “你谁呢?”宦红绫反问。 吱呀一声,誉雪楼并未开门,只是撤了栓,开了半边窗。 “原来教主这般小气啊。”宦红绫撇了撇嘴,直接将另一半窗也推开,然后跳窗而入。 这时,誉雪楼才发现,她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 “楼主深夜造访,誉雪楼不胜惶恐啊。”他轻叹了口气,将窗户重新带上。 再转身—— “嗯?” 一束淡黄蓦地出现在他眼前,伴随着那抹熟悉的清香。 正是今日城墙梅林那儿沁人心脾的腊梅花香。 第514章 你要杀他(2) “楼主这花,是送我的?”他忍不住问。 宦红绫挑了挑眉,并未回话,却半点儿没客气跟进了自己屋似的,直接越过誉雪楼就往里面走。 目光在房间里大致扫视了一番,终于,在一个置物架上看到了纯摆件的瓶子。 她走过去,拿起放在桌上,将手中的腊梅精心放进去,还从墙角备用的水桶舀了些生水进去保鲜,这才拍了拍手,大功告成般的一脸满足。 誉雪楼已跟了进来,看着她将花摆弄好,这才问:“楼主这大半夜的过来,总不会是专门给本座插花的吧?” “当然不是。”宦红绫如是说,“之前就觉得教主这房间里没点儿生气,正好今晚买了点儿花,便送几枝给教主房间添添香而已。” “都说红袖添香,如今这香已经添了,楼主却坐下,莫非还想为本座串演这红袖?”大概是今日的她太好说话了,让誉雪楼忍不住说话也跟着轻佻了几分。 当然,得到的是对方一个似嗔非怒的白眼。 “今日教主这么配合,本座当然也得客气客气,毕竟,咱们还有合作不是?”她单手忖着头,看着头顶的誉雪楼,若有所思。 此时,房间里光是昏黄的,照得他的脸一半处于光亮,一半又在阴影之中,加上今日心情确实不错,她难得开始欣赏起某人的五官棱角来。 “楼主客气了,刘天霸也是我的人,帮他的忙自然也是在帮我自己。”他说。 “但是不管怎么说,首先提出来的人是我,加上今天那几场风刮得确实恰到好处,教主辛苦了。”宦红绫继续客套。 “客气。”誉雪楼标准礼貌式回了一句。 “其实今天来,主要还是想吃颗定心丸。”宦红绫忽然说。 誉雪楼想了想,双眼微翕,嘴角微动:“你是担心他们大婚之后,我又找借口?” 他这么一说,宦红绫顿时故作诧异,捂住自己的脸,无辜道:“怎么,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这般不走心的表演,誉雪楼只觉好笑,然后点了点头:“是的。” 呵,原来这么不给面子的啊。 “我会这么想也是教主逼的啊,明明教主有本事找人,非得把我抓到岚城来登上几天。” “明明这婚事与我两无关,我们的交易却还必须待这亲事结束之后才能继续。” “教主一而再再而三的拖延时间,要不是本座对教主还有那么一点点的人品信任,早就跑了好不好!” 宦红绫说着,毫不掩饰心中的不满,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那你就没想过,本座为什么要这么做吗?”誉雪楼忽地单手撑着桌面,居高临下地向她压来。 “!” 宦红绫顿时受惊,因没察觉到任何攻击的意图,她只是身体一僵,还来不及闪避,某人的眼,已倏然与她对视,其间距离,大概一拳而已。 “咕嘟。” 也不知是吓得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尽量让自己的思绪回到他上一个问题上去。 他,说什么? 哦,是为什么要拖延? 一般拖延的原因,无外乎让对方无暇分身去做其他的事,可…… 她本来要做的,就是找到可以制衡师云峥的筹码,就算死磕,也必要找上誉雪楼的,时间,至少在当下并非那么重要。 而且,某教主自己不是也在这里,他们两个作为两派之主,又没有刻意限制彼此行动,这样的拖延似乎并不能真正的阻止对方做任何事。 也就是说,从某方面来说,这样的拖延没有任何意义。 那,就只剩下她这个人的原因了。 他只是要拖住她,什么原因,什么方式都无所谓! 或者说,其实不是拖住,而是待在他身边? 一旦这么想,就会让人认不出多生出几分遐想来。 他,总不会只是不想让自己留在轩辕王身边吧。 想了想被誉雪楼劫走前在灵安寺的情形,唔,好像有那么点儿意思。 哟! 宦红绫双眼一弯,再看某人的眼神就带上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色彩的。 “教主,这还是对奴家上心呢?” 说着同时,她借着此时两人姿势的便利,双手抬起,柔软无骨地就搭在了誉雪楼肩上。 誉雪楼脸颊两侧微微动了动,却没有将人扒下来,没承认,也没否认。 “教主你就承认吧,你喜欢的不是黄灵儿,也不是我,应该,只有这张脸吧。”她就是故意这么说的,旧怨解开不代表对人就没了恶意。 他身上秘密那么多,这时候不打击,什么时候才能找回场子? “宦红绫。” 终于,誉雪楼出声了。 “嗯?教主请说。” 她的声音极媚,似要将自己作为女人的优势发挥到极致一般,眼神儿更是勾勾地看着他,若是换做一个普通男人,怕是当时就要扑下来了。 “放开。”他轻声软语,温柔异常。 这风格,委实与杀伐冷漠的誉雪楼不搭。 “回答错误,不放!”宦红绫得意地摇了摇头,看着他甜甜笑着。 誉雪楼缓缓闭上双眼,暗自后悔刚才不该一时忘了分寸, 可,女人那带着体温的手就搭在自己脖颈出,她娇甜的声音就在自己耳边,明明与黄灵儿的性子完全不同,可,在确定她们确实是同一人后,忍不住,还是觉得有些可爱,甚至向往。 “说正事儿。”誉雪楼终究还是克制住了渴望,伸手将她的手从脖子上拽了下来,站直了身板,说,“京城近日会有大事发生,而我,并不想你参与其中” “大事?” 宦红绫一惊,迅速从刚才的调戏状态恢复一本正经。 京城的消息她都掌握着呢,如今除了外敌入侵、内臣谋权篡位这种事儿以外,能算得上大事的,大概就只有当今陛下的身体了。 只是,这种事儿与她好像没什么关系吧,倒是与轩辕王…… 哦,对,她是轩辕王妃呢! 倘若陛下薨逝,她也是要跟着守孝的。 “你是说宫里那位?”保险起见,宦红绫还是问了出来。 “嗯。” 誉雪楼回答的倒是爽快。 “你要杀他?” 第515章 成亲(1) “你要杀他?”这是宦红绫的第一反应。 只是很快,她又觉得这个猜测不对,陛下已经是半截,哦,不对,是半个脑袋都埋进土里的人了,杀了他几乎没什么收益,还会惹得一身腥。 可,他又说与那位有关,到底什么意思? 当然,更重点是,除了她脑补的某人就是不想让他留在轩辕王身边这种不靠谱的理由外,带她来岚城的必要性依然没有答案。 看宦红绫满脸疑惑,誉雪楼并无心解惑。 “安分地在这里待到刘天霸大婚结束,到时候,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他定定地看着她,眼神中满是认真,看得宦红绫也不由得有些失神起来。 “那……”宦红绫也被他的目光给煞到,下意识问,“想知道你的身份,也可以吗?” 说到这个问题,誉雪楼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不是说要自己找到答案的吗?” 谁知,宦红绫理直气壮,昂头怼回去:“有更直接的方式干嘛不用,毕竟结果最重要,不是吗?” “嗯,你说的都对。”誉雪楼无奈笑了笑,也不纠结细节了,说,“既然都说清楚了,那这几日你可要安安分分的了,知道吗?” 他这语气,莫名让宦红绫觉得实在哄小孩子,总之就是有些令人不爽就对了。 半别扭半不情愿的‘嗯’了一声:“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回去睡觉了。” “楼主晚安。” …… 大喜的日子转眼便到,一大早的,刘府便开始热闹起来,除了四奶奶还被勒令不许见客只能待在内宅以外,府里上上下下,包括丫鬟仆役们都行动起来,忙得热火朝天。 作为今日的新郎官,刘天霸可谓是春风得意,脸上的笑是谁也灭不了的欢喜。 三奶奶是不清楚小老爷短短两日到底发生了何事,一下子从事不关己的态度变得如此迫不及待,只他好,她也就无所谓了。 及至到了迎亲的时辰,刘天霸高头大马带着浩浩汤汤的迎亲队伍来到城山客栈,客栈的大小门楣上业已挂上红彤彤的喜绸,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从刘府一直响到了这里。 屋内,五儿听到那迎亲的奏乐声愈来愈近,心口砰砰乱跳,愈发紧张起来。 “小姐,咱们要准备出阁了。”陪嫁的丫鬟替她蒙上喜帕,眼前顿时一片喜庆的红。 喜娘唱着贺词又走了些过场,这才将她背了起来:“新娘子出门啦!” 一路吹吹打打,那花轿颠簸地格外厉害,听说还要绕城一周,五儿已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进府之前会先晕了过去,还好,没有失态。 “礼成!” 直至唱礼官一声‘礼成’,五儿牵着红绸,由新郎引着进入洞房,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小姐,新姑爷还在外面招待客人,咱们先垫垫食吧。”丫鬟落香给她端了些口味清淡的差点过来,只是这盖头,还不能掀。 “暂放着吧,我还不饿。”五儿说。 “小姐……” “笃笃笃。” 这边落香还有话没说完呢,门外,忽地响起了敲门声。 “谁呀?”落香问。 “新奶奶的朋友。”外面的人说。 五儿一听,便知道是宦红绫来了,连忙吩咐:“快请进来。” 她已经快紧张死了,尤其想到当刘天霸掀开盖头后,发现新娘子是自己时,多少的忐忑也无法形容此刻的不安 她想,她一定是天底下最无措的新娘子了,这会儿宦红绫过来,可以说是救命了。 落香虽然疑问,自家小姐也称得算是远嫁,可没说今日的喜宴之上有新娘子这边的客人呀? 当然,这边礼成后,等过了新年,小姐与新姑爷还要去京城补办一场娘家那边的,今日没新娘这边的客人也不算不给新娘子家的脸面。 将门打开,落香一见来人,顿时傻了眼。 这姑娘,未免也太好看了吧…… 说是小姐的朋友,可万一是新姑爷的,那自家小姐可完全不是对手啊! 其实宦红绫今日反而难得穿得素净了些,毕竟以她这张脸,稍稍一打扮,可就把这婚礼上的风头都揽到自己这边了。 这会儿落香的惊艳她几乎看都没看,直接走到了五儿身边。 落座床头,她随手抓起了五儿的手。 这,这大冬天的,居然还能手心出汗,可见紧张了。 “落香,你先出去吧。”五儿吩咐。 落香看着那位绝美的女子,虽然好奇,但还是听话的带上了门,候在外面。 “不好意思啊灵儿姐姐,这盖头不能摘,咱们暂时就只能这样说话了。”五儿小声抱歉道。 “没事儿?”宦红绫才不在乎这些,自然是完全无所谓的,“我猜你一定还在紧张,就想着过来看看,怎么,还在害怕?” 得,一语中的。 “嗯,有的。”五儿的声音顿时就更小了。 隐约听到宦红绫的偷笑,然后听见她问:“到底在担心什么?” “他万一、万一恼羞成怒怎么办?”她最怕的,莫过于刘天霸对于这样的欺瞒接受不了,甚至以为她在故意耍他,然后厌恶她、讨厌她? 如今,两人已成夫妻,如何也是要相守一生的,若是结果如此,这一辈子的怨侣,岂不是她的报应? “你胡思乱想些什么啊。”宦红绫只觉好笑,“要说刘天霸,你比谁都要了解,他是那样的人吗?我敢打包票,如果他知道新娘子是你,一定会高兴得三天都合不拢嘴。” 其实,五儿也知道刘天霸是坦荡的性子,只是涉及到感情,又涉及到欺瞒,一开始错的那个人总会下意识地不安,没有切实体会过,谁也无法预料对方的反应。 “灵儿姐姐,你有喜欢的人吗?”五儿忽然问。 “嗯?” 宦红绫顿时愣住—— 喜欢,的人? “如果你喜欢的人欺骗你,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你会原谅她吗?”五儿又问。 下意识地,宦红绫的手指一缩,忽然不知该怎么回答。 那些曾经她以为自己已经没那么在乎的事儿,再一次因为这个问题浮现在脑海中。 原谅,吗? 第516章 成亲(2) “这个,可能就要看看,我到底有多喜欢他了。”宦红绫如是说。 “什么意思。”五儿问。 “如果很喜欢,他要杀我,我可能还会送上脖子;如果不喜欢,他骗我不应该的吗?”宦红绫说。 五儿看不到她的表情,却依然被她这样的比喻直接弄懵了。 所以,这是原谅,还是不原谅? 怎么听着,都像毫不在乎甚至有点随别人便的模样呢? 看着五儿一脸蒙圈的模样,宦红绫忍不住笑了笑,对她说:“其实你想要的答案在我这里是得不到的。” 五儿不懂。 “每个人对不同的人不同的事忍受及接纳能力都是不一样的,比如我,可能喜欢的没那么深,又或者对欺骗的容忍度比较低,所以骗就骗了呗,总归连坦诚都做不到,那应该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吧。”宦红绫语气平常说道。 这么严重? 五儿一下子被宦红绫的结论吓得有点儿心慌了,如果刘天霸…… “但是你的新晋相公肯定不会。”宦红绫很快给她打了一剂强心针,“刘老爷虽然行事粗犷,看着莽撞,但性格却是最为洒脱不计较的人,若拿我这种小女子的小心眼跟人家比,刘老爷怕是要委屈死的。” 说了这么多,便是没有答案。 五儿当然知道刘天霸的性格如何,只是自己有愧在前,这位好姐姐又是个实在的,连句宽慰的话都不肯说,真的是…… “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放心吧,相信你自己。” 说完,宦红绫起身便要离开,开门那瞬,转头朝着五儿嫣然一笑:“祝你有个美好的新婚之夜啊!” 一记wink,她上前一步将房门带上,正要转头回自己那间院子—— “嗯!” 眼前一道身影不偏不倚,就在自己脑门跟前,宦红绫一个不察差点撞了上去。 “小心!” 来人看她惊得差点往后倒,连忙出手扶住。 “你怎么在这里?”宦红绫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伸手将对方的手拍开,语气颇为厌弃。 “找你。”他说。 “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宦红绫一边往前走,一边问。 “嗯。”誉雪楼说。 “找我什么事?” 宦红绫可没傻到问他从哪里开始的,更何况,她本就说的实话,才不在乎他听没听到,又或者听到多少,不如直接问来意。 “走吗?” “嗯?!” 对方忽来一问,惊得宦红绫神色一峻,猛地停步,再一回头,看他的眼神带着满满的怀疑:“你是说,离开这里?” “没错。”誉雪楼回答的果断而肯定。 手指下意识弹了弹,虽然她早就想离开这里了,但是誉雪楼忽然表现出积极的态度来,难免让她心生疑窦。 “你别告诉我你拉着我待在这里这么久,就为了确定刘天霸能顺利成亲?”宦红绫觉得眼前这位莫不是个傻子?! “不过顺便而已,重点,当然是把你支开。” 只听见誉雪楼轻笑一声,迈着大长腿,轻松越过宦红绫走到了前面。 宦红绫憋屈啊,却还是不得不快步跟上。 真的是,受制于人只能忍气吞声! “所以现在时机成熟了?”宦红绫边走边问。 “算上我们回程的时间,应该刚刚好吧。”誉雪楼说。 “你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宦红绫心中的疑问真的是越来越多了,誉雪楼到底要做什么啊!能不能一次性让她知道个痛快! “很快,你很快就会知道答案的。” …… 等刘天霸醉醺醺地被扶回新房的院子时,月亮已经挂到了正中央。 “我们家夫人年纪小,这洞房就别闹了,大家且先回去吧。”二奶奶、三奶奶张罗着将堵在新房外面的客人安排好,刘天霸便是这个时候进了新房。 五儿听到外面的吵吵嚷嚷时,就知道刘天霸回来了。 心,一下子紧张起来,手,紧紧抓着藏在衣袖里的帕子,满脑子各种情绪在吵架,一会儿是害羞的,一会儿是害怕的,总归不安两个字就能诠释她此时的心境所有。 “吱呀——” 轻轻的开门声,伴随着男人有些踉跄的步子,她的心,一下子揪得更紧了。 “娘、娘子?” 刘天霸看着前方端坐在床头一身喜服戴着盖头的新娘子,心里甭提有多开心了。 他的意识是清醒的,但是脚步却是踉跄的,走过来,差点儿就摔了,幸亏落香在,连忙扶住:“姑爷,您慢点。” “我没事?”刘天霸抽回自己的手,努力稳住自己的步伐,吩咐道,“你出去吧。” 落香回头看了自家小姐一眼,又看着这醉醺醺的姑爷,不禁有些担心,可进了刘府,这新姑爷就是自己的主子,她不能不听话。 “没事,你出去吧。” 不等她纠结完,五儿已主动出声,为她解围。 “是。”落香开门出去。 刘天霸带着醉意的一双眼有些红彤彤的,刚才五儿的声音听在耳中还有些虚幻。 “娘、娘子……”他又叫了一声。 正说着话,脚步一个踉跄,堪堪扶着那摆着合卺酒的桌子才没有倒地。 五儿却听到了其中动静,一着急,便起身从床上下来,寻着声音的方向摸索了过来。 “你别动。” 刘天霸看新娘子起来,连忙迎了上去想要让她坐好。 只是他的身体这会儿实在是听使唤,才迎上人,脚步一软,竟直接将人给扑了。 红盖头顺势扬起,新娘子精致的妆容在那一瞬间看在了刘天霸眼中——是他魂牵梦绕的心上人。 “哎哟。” 五儿被他压得重重倒在床上,飞起的盖头又遮了回去。 “你没事吧!” 这一倒带着些微的惊吓,加上惊鸿一瞥中五儿的脸,刘天霸的酒意瞬时间消退了大半,连忙坐起要扶五儿,深怕自己这个大老粗把人家给伤到了。 “我没事。”五儿揉着肩,摇了摇头。 “咕嘟——” 一块盖头隔着,刘天霸终于有些紧张起来,一双手紧紧攥着拳头,忽然不知该说什么话? 五儿本是在等他的,见人久久没有动静,问:“相公?” 第517章 终于见到你了(1) “相、相公?” 女儿家娇软的声音如春雨润物,春风扶柳一般轻轻扫过刘天霸的心口,他的眼睛顿时睁得老大,期待着,她后面的话。 盖头之下,五儿脸色微红,但得不到对面的回应,也只能硬着头皮提醒:“盖、盖头。” “哦,对,盖头!”刘天霸跟个愣头青似的,完全不记得喜娘叮嘱过的步骤,直到这时才想起要回桌上去拿秤杆去挑盖头。 慌不择路地将秤杆拿到手中,他又坐回床前,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双手藏在袖子里,面容藏在盖头中—— 紧张! 真紧张! 五儿借着盖头下面的空已经看见了秤杆,有心提醒,却又在这最后一刻有些害怕起来。 直到现在,她还是不敢确认刘天霸的态度,万一、万一呢? “等等!” 就在刘天霸终于下定决心抬起秤杆准备挑盖头时,五儿忽地出声。 “怎么了?”刘天霸被她这一声也吓得有些忐忑了。 毕竟,他从未确认过五儿心意,自前日雪中见过她后,他光顾着自己娶到意中人的高兴了,却忘了,万一,万一她只是被迫嫁给自己呢? 否则,为什么不肯在宦红绫带来的信中言明。 “你会对我好吗?”五儿问。 “这个自然。”刘天霸不明白她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就算一会儿你掀开盖头,发现我跟你期望中的不一样,也会吗?”五儿再问。 “当然,”刘天霸说,“我可以对天发誓,此生不负!” 这样的承诺太重了,五儿一下子便湿了眼眶:“是不是无论你今晚娶的是谁,只要她是你的妻子,你都会这么说?” “啊?” 这一问可算把刘天霸给问愣住了。 她这是什么意思? 想了想,他说:“也许,如果我今晚娶的不是你,我也会对她好,尊她敬她许她一世安好,就像府里的其他人一样;可只有你,我会爱你护你一生,绝不让你因为我受半点委屈!” “五儿。”忽然,他伸手,隔着衣袖,抓住了她的手腕。 这一声,直接惊呆了五儿,她猛地抬头,明明盖头隔着什么也看不到,眼泪却莫名地直直往外涌:“你、你知道?!” “我知道。”刘天霸一把将她抱入怀中,在她耳边轻声说着,“我知道。” 女人隐隐的抽动让刘天霸知道,她在哭,心口一阵怜惜,难得向来迟钝地他竟也在这个时候懂了。 原来,她也在担心。 “不哭了好吗?”他轻轻将自己的头搭在她的肩上,温柔的安慰着,“我还没掀盖头呢,你就不怕把妆哭掉了吗?” 一记粉拳不轻不重砸向了刘天霸的后背,有些话,尽在不言中。 · “喂,咱们就这么走了,明天他们找咱们怎么办?” 大冷天的,两人居然还在大半夜骑马赶路,宦红绫真的好想将某人狠揍一顿! “已经留书了,放心。”誉雪楼说。 “还有,你说了他们成亲后叫告诉我秘密的,秘密呢?什么时候说?”宦红绫御马紧跟在誉雪楼身后,深怕对方言而无信将她甩了。 “我说楼主啊,既然是秘密,怎么也得选个天时地利的机会,咱们总不能一边赶路一边灌风说那些就算你现在知道答案也拿不到的东西吧。” 说话同时,誉雪楼夹紧了马肚,马儿跑得更快了 “你就是借口!” 宦红绫跟在后面气得喊了一声,她算是认清了,誉雪楼就是个骗子! “楼主若是不满意,可以自行离去,这次,本座绝不阻拦!” 这个杀千刀的,她都耽误多少时间了,现在走,傻子才这么做呢! 君不知,在这调戏宦红绫的话语中,某人的眉眼嘴角已不知弯了多少回合。 两人到京城时正是凌晨,天边隐隐露着一点微光,太阳还未升起。 两日的赶路与破庙休息,向来保养精致的宦红绫在此时都显得有些狼狈,此时城门未开,马儿来回踱步,两人一身厚实的斗篷在原地对峙。 “喂,你现在就告诉我!”看着城上的几个大字,宦红绫直接驾马拦在了誉雪楼跟前,“万一进了城,轩辕王在门口等着我把我带走,岂不又被你忽悠了?” “忽悠?” 这个词誉雪楼还真的没弄懂,只是联合上下语意,可能是骗的意思吧。 想了想,誉雪楼看了看四周,大概是天儿太冷了,此时连赶集进城的百姓都没有,他说:“其实,藏宝图一直在你身上。” “什么?!”宦红绫一惊,“在哪儿?我怎么不知道?” 誉雪楼看着她微微敛眉,私心,他真的一点儿不想让她知道这个答案。 “因为,它需要做一些特别的事,才会出来。”誉雪楼说。 “什么事?”宦红绫问。 誉雪楼垂下头,用带着毛手套的手轻轻摸了摸马头,说:“这个,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你又戏弄我!” 此言一出,宦红绫顿时就急了,这人果然是在骗她吗? 一而再再而三的! 实在太可恶了! “第一,我确实告诉你了藏宝图何在,便不存在戏弄;第二,即便我告诉你方法,没有人帮你,你也看不到;第三,若你想拿这个藏宝图去威胁师云峥,本座不妨给你个建议。” “什么?”宦红绫疑惑。 “带我去找他,会比藏宝图更管用。”他说。 “什么?!” 宦红绫再一次被某人也不怕大风闪了舌头的吹牛给惊呆了! “宦红绫。”他忽地抬起头来,喊她的名字。 不自禁地,她抬眼正对上他的目光。 此时,太阳已露出了一抹红,那光芒映衬在他的眼底,格外闪耀。 “什么?”她本能回应。 只见那双发光地眼灼灼地似在燃烧一般:“你,还愿意相信我吗?” 心口,好像被某人重重地敲上一锤。 宦红绫只觉得有种窒息感降临,这个问题的答案,竟如何也回答不出。 “抱歉。”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她一个偏头,躲开了他的视线。 答案不言而喻。 眼波流转,刚才的光仿佛瞬间消散一般,他牵着缰绳,稍稍调整了一下方向,看着前方的城门。 “该进去了。” 第518章 终于见到你了(2) “参见王妃!” 果然,宦红绫进城不过半个时辰,一列王府侍卫齐齐出现在她面前行礼。 “什么事?”她冷冷看着下方的人,问。 “请王妃回府。”为首之人说, “回府?” 宦红绫挑了挑眉,随即偏头看了旁边的誉雪楼一眼,问:“教主,你觉得呢?” 誉雪楼看着前面齐齐跪着的那一群侍卫,又看了看周围那些已经出摊来往与街道的百姓,微微皱了皱眉,冷眸以对:“这难道不是王妃自己的事儿吗?本座怎么敢多言?” 他说这话前的所有动作宦红绫都看在眼里,目光眯了眯,大概猜到了对方多少是在顾忌她王妃的身份。 侍卫这样光明正大的忽然出现,一方面表现出了问心无愧的坦荡,另一方面,这是将他两绑在一条绳索之上。 眼下,如果她表现得与誉雪楼过于熟悉,或誉雪楼表现出对她的任何亲昵,败坏的可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名声,就连轩辕王会遭受非议,如此,才是誉雪楼有意撇清关系的原因。 关于誉雪楼这个魔教教主居然还能顾忌到这一点上,宦红绫难免有些意外,还以为他根本不在乎呢。 “不如教主与本王妃一同回府吧,正好,我想王爷应该也很想见你。” 反客为主,宦红绫从来不怯。 誉雪楼皱眉,并不想去。 “本座尚有要是待办,改日再去拜访。”说着,他牵起马缰,这就要走了。 “等等!” 宦红绫才不管前面侍卫拦道,率先御马挡住了誉雪楼的去路:“教主,还是别想趁机溜走了,今天,要么你跟本王妃一起回王府,要么,咱们现在就在这里痛痛快快打一场,无论如何,想走,是不可能的!” 她看誉雪楼的目光锋利,摆明了不会退让。 誉雪楼眉头紧皱,还是第一次体会到宦红绫如此强势进逼! “你打得过本座吗?”他问。 宦红绫笑了,余光瞥了一眼身侧的侍卫们:“打不打得过,总得过过招才知道,再说了,我手底下这么多人,难道还不够去王府将王爷请来吗?” 不得不说,最后一句话总算让誉雪楼松动了几分。 也许他能制住宦红绫,但是既然王府侍卫已经出现在这里,轩辕王也该知道消息了。 “好吧。” 虽然不愿,但宦红绫如今的姿态,他是无法轻易脱身的。 总归放出给轩辕王的消息要做一个交代,不如就趁此机会一起解决了。 宦红绫终于满意的笑了,目光重新落回前边侍卫的身上:“走吧,回府!” “是!” 一行人浩浩汤汤地往轩辕王府而去,及至进了王府,元安吩咐,王爷已在议事厅候着了,宦红绫也不扭捏,带着誉雪楼直接过去。 “王爷。”宦红绫率先出声。 “哦,你们回来了?”轩辕王本坐在软塌上,手里拿着的,似乎是一副路线图之类的画卷,看到宦红绫及誉雪楼进来,神色未变,随口打了声招呼。 两人进来便将身上的大斗篷脱了,由伺候的仆人们收到侧殿温着,这会儿见轩辕王时已各自一身轻松。 “王妃连日奔波,该是有些劳累,不妨先回去休息。” 轩辕王看了宦红绫一眼,竟是要打发她离开。 宦红绫顿时有些不满,眉间疑惑轻凝,随即舒展,大方走到轩辕王跟前:“王爷这是有秘密要跟誉教主谈?” “嗯。”轩辕王承认得更为坦荡。 “可是誉教主与我说好了,之后的事一概不瞒我。”她说。 “嗯?” “嗯?” 不仅轩辕王,便是誉雪楼自己,对她这样的话表达出了疑惑。 “怎么?你想反悔?” 一见誉雪楼如此反应,宦红绫的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难道堂堂雪衣教教主,也是这样言而无信,出尔反尔?” “呵。”只见誉雪楼一声冷笑,“楼主真是好口舌,怎能将一个许诺应诸所有?” “那你敢说,你们一会儿要聊的事情与之前答应本座的无关?”宦红绫争锋相对,“若有关,干脆一次性说了,省得以后教主还得重新说一遍,而本座还不知其中又掺了几分私货!” 两人这一来一往的,直接看待了轩辕王。 他怎么也不知道两人一起从灵安寺失踪又一起回来后,关系竟变成了这般模样。 “楼主,你这话可就有意思了。”誉雪楼冷笑,“本座可是半道上被你拉过来的,怎么会知道轩辕要说什么,如今是他要你休息,你想留下,问他啊!” “好。”宦红绫不服输地瞪了他一眼,转头便看向轩辕王,问:“王爷,你要找他说什么,我要听。” “这个……” 轩辕王实在不知道誉雪楼到底跟宦红绫说了多少,而他眼下要与誉雪楼说的,确实国政大事! 怎么说,宦红绫也不该在此。 当然,他确实是只让侍卫请宦红绫回府的,但原本就有计划再约誉雪楼商谈,却没想到,宦红绫直接将这两件事堆到了一块儿。 “王爷,无论你们一会儿要说的是师云峥,还是当今陛下,这事儿我都是听得的,不信你可以问问誉雪楼。”见轩辕王依然犹豫,宦红绫果断告诉他自己如今知情到了何种地步。 “那你的身份。” 她虽然这么说了,但轩辕王谨慎起见,还是向誉雪楼确认了一下范围。 “她不知晓。”誉雪楼说。 “那其余的……”轩辕王又问。 誉雪楼想了想轩辕王可能要与自己说的那些话,终于点了点头:“说吧。” “早这样多好?浪费时间!” 宦红绫见人松口,终于满意地笑了起来,只是这张嘴啊,依然不肯饶人! 终于可以说正事了,轩辕王一脸严肃,看着誉雪楼,说:“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他的命,实在撑不下去了。” 他?是谁? 宦红绫作为一个旁观者,第一次正儿八经参与到属于这两个人物的大事中,竟莫名有些紧张。 “今晚,带我去见他。”誉雪楼说。 “你要做什么?” 第519章 终于见到你了(3) “你要做什么?”轩辕王一下子紧张起来。 “放心,我就算要杀他,也不会借你的手。”誉雪楼的语气依然冷漠,只是冷漠中,藏着难掩的恨意。 宦红绫自觉好像从未见过这样的誉雪楼。 “不,我没有担心。”轩辕王说,“我知道你不会放过他的,但是,既然你主动给出消息让他能撑到现在,怎么说,我也是该感谢你才对。” 感谢? 一时间,誉雪楼心中升腾起一股怒意想要爆发,但余光才捕捉到一旁安静吃瓜的宦红绫,生生压了下去。 她想听就让她听,而那些事他还不想让她知道的,就,先不提吧。 “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心软了?”誉雪楼摇了摇头,看着轩辕王,“我要做的事,谁也拦不了,你也一样,现在,我只需要你安排,让我见他,在他死之前。” 轩辕王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忍不住也看了一眼旁边的宦红绫。 有她在,真的有些话说不出口,但若不是她在,刚才誉雪楼怕是又要与自己发火了吧。 他是不会原谅那个人的,就想明明自己此时跟他站在一个房间里还能平静地说话,他也清楚,誉雪楼对他,早没了儿时的信任! “可以。”轩辕王说,“但是在此之前,还有一个人想见你。” “谁?”誉雪楼眉头轻拧,问。 “师云峥。”轩辕王说。 这个名字一出来,宦红绫的注意力也瞬间集中起来,而不是像刚才那般听着云里雾里虽然能猜到些许,但不了解恩怨情仇的话。 “那个老东西,没兴趣。”誉雪楼不屑道。 “老师他走到今天也不容易,也许在你看来,他是个背叛者,可这些年,他一直都在——” “你不用说了。” 誉雪楼直接轩辕王没有说完的那些话,声音冷极:“一个要不是自己跳出来蹦跶,本座早就忘了的人,有什么见的必要?再说了,他如何,与我无关。” “可老师不这么想。”轩辕王说。 “老师一家,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不是吗?”轩辕王说着,脸上也露出了些许悲戚。 “难道是我害的?”誉雪楼看着轩辕王的眼,冷冷笑着。 这样的眼神,要多无情有多无情。 轩辕王不由得摇了摇头:“是,你们都是受害者,但老师忍辱偷生这么多年,为的,也是想给你、给师家一个昭雪的机会!” 师家! 宦红绫心头一紧! 她恨师家,恨透了师家! 不仅仅是因为师云峥,更因为、更因为—— “所以呢?”誉雪楼完全没有被打动,眸光冷静,看着轩辕王那带着乞求的眼神无动于衷,“他师家害我家破人亡的仇便可一笔勾销?!” “他们只是——” “你若再替他们说话,后面的事,就谈不下去了!”誉雪楼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就今晚,我要见他,所有恩怨,一次了结!” 这一次,哪怕是宦红绫在也控制不住某人心中的恨意了,半句话也不想多说,誉雪楼一甩袖,转身便要离去。 “等等!” 这一次,叫人的居然又是宦红绫,她伸手就要去抓他。 誉雪楼轻松躲开,冷眸扫了她一眼:“别跟着我!” “不是,我还有话要问你。”她连忙说话,深怕稍微晚点,就会被誉雪楼给跑了。 “宦红绫,是不是本座对你态度太好了,你才会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得寸进尺?”誉雪楼此时心情很暴躁,真的是半点儿耐性也无,无论对谁。 “你刚才说,师家害你家破人亡,所以,你是和谁有仇?” 宦红绫的声音带着连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微微发抖,有些记忆,在当初自轩辕王府醒来后就很清晰了。 但是,她选择了假装不存在。 就像那个人送她进幻红楼前说的那样:“从此以后,你和这个家再没有半点关系,记住,你,已经死了。” 可是她本就是个穿越魂,便是不是,以那样的年纪进入幻红楼,又怎么可能不会记得那些? 她只能自欺欺人,假装从一开始,那一切的温暖就只是骗局,只有努力地,像一颗种子一样在幻红楼里茁壮,而非野草一般被人践踏,她才能掌握自己的人生。 如此,才不会轻易被人抛弃、放弃,才能有足够的力量,成为自己的主宰! 她的眼神实在是有些闪烁不安,看得刚才被轩辕王那一席话激得有些理智暂失的誉雪楼不禁有些恍惚起来。 只是他很快便回过神来,不悦地甩来宦红绫的手:“不关你事!” 门被打开,誉雪楼的身影消失的极快。 “不,你不能走!” 宦红绫几个快步想要追上,但大抵是因为心境的原因,竟差点被门槛绊了个踉跄。 轩辕王连忙扶住,宦红绫这边却还一直想要往外冲,在大喊着:“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她怎么会如此失态? 轩辕王不由得心生疑窦,只是此时她的情绪显然不对,甚至有些歇斯底里。 这……不该是宦红绫该有的模样啊? 心里疑问再多,也知道此时问她什么也是问不出来的。 手指一点,宦红绫身体一软,随即倒入他的怀中。 眉头皱得紧紧,轩辕王从未觉得哪一天过得这么乱,想了想,还是认命地将她一把抱起,然后安置回房里休息。 防着她醒来之后乱跑,这一次,他没有离开,而是在在一扇屏风之隔的外间,继续忙着…… “别走,你说清楚!” 一声呢喃,宦红绫自睡梦中惊醒。 此刻已进午时,听到她的动静,轩辕王放下手中折子连忙进来,掀开床帘,宦红绫已经半坐起,额头挂着浅浅的汗。 “你醒了?”轩辕王自若坐到床边,关切问道。 “誉雪楼呢?他人呢?”宦红绫第一时间问起了誉雪楼的下落。 轩辕王心底涌上一股怪异的情绪,不过很快无视,反而轻声安慰她道:“他走了,你有什么话,不妨问我。” “问你?”宦红绫抬头看着轩辕王,眼中满是疑问,“什么都可以吗?” “嗯,什么都可以。”轩辕王说。 “他的身世来历,也可以?”宦红绫再问。 第520章 终于见到你了(4) “你为什么对他的身世这么感兴趣?”轩辕王满脸露着不解。 宦红绫依然有些失神,刚才两人的交谈给的信息不多,但已足够她推断出些什么来。 摇了摇头:“我、我只是想确认。” “确认什么?”轩辕王问。 “他,”宦红绫猛地抬头,直直看着轩辕王,“他是不是,与前朝有关?!” 此言一出,脸色大变的成了轩辕王:“你怎么知道?!” “所以,是真的?” 得到轩辕王的回复,宦红绫的脸色更难看了,身体更是难以克制地在发抖。 “你怎么了?” 轩辕王看出了她的不对劲,担心地连忙上前扶住她,想要给她一些依靠。 “怎么会是他?不、不会是他的。” 然而,宦红绫已整个人沉浸在往事回忆之中,轩辕王的那些话,已没有几句能听到她耳中。 “难道,你认识他?” 大概是她的反应实在太大了,轩辕王不得不从她失态的前兆开始思考这段时间的异样,总结下来,便是她对誉雪楼身份的认知造成了现在的结果。 “你是谁?” 陡然间,轩辕王脑子里忽地蹦出一个念头来—— 她这样的年纪,这样的武功,与师云峥除了操控幻红楼的关系之外,她对他的本能印象就很不善;如今,又会因为誉雪楼的身份而失态。 这一切的一切,让他不得不往某个方向想。 尤其,他刚刚认识她时,她的名字,也叫灵儿! “不行,我要找他!” 宦红绫似陡然间想通了什么,一把推开轩辕王,身形一闪便冲了出去。 “灵儿!” 轩辕王无奈,只得跟上。 光天化日之下,两条身影一前一后在屋顶上穿梭,坦白讲,京城里这些寻常百姓已鲜少能见到这么嚣张的江湖人了。 然而,宦红绫成名江湖,除了美貌与幻红楼楼主这样的标签之外,最拿手的便是轻功,轩辕王武功不错,但终究不是正儿八经的江湖人,十数条街后,他再追不到宦红绫身影。 她会去哪里呢? 轩辕王站在一处高楼之上,看着茫茫无际的屋顶与行人,一时茫然。 想了想,她如今要找人,大抵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刚刚离开的誉雪楼,她要确认他的身份;第二,便是师云峥了! 所以,他现在要去找谁才能找到他呢? 轩辕王看着已不远的宫门,想到誉雪楼刚才在王府提到的要求。 难道,他自己进宫了? 没有。 少了轩辕王带路,虽然以他的本事进去虽不难,但大白天堂而皇之进入皇宫,不过平白招人耳目。 他,决定去找了师云峥。 没错,虽然刚才在王府拒绝了轩辕王的要求,但是出了门,冬日的风让人稍稍冷静之后,他决定还是见上一见。 尤其…… 他想起宦红绫打算拿藏宝图与师云峥做交易的事儿,心里蓦地生出些别的想法。 文宰府守卫不严,但他没有选择跳墙而入,而是正儿八经地,叩响了文宰府的门环。 “此人是谁?看着像是江湖人。” 文宰府对面,奉命监视的轩辕王精卫立刻注意到了誉雪楼的存在。 “你先回府禀报,我继续看着。”领头的吩咐。 这头,文宰府的门房听到敲门的动静,很快将门打开,一看,是个从未见过的年轻人,腰间佩剑,一脸英气勃然,心下暗叹,连忙俯首低耳,问:“请问公子找谁?” “告诉师云峥,他想见的人来了。”誉雪楼冷眼漠然,说话态度莫不高傲,令人望而生畏。 门房是个老人家,见多识广,在文宰府也接待过不少大关管人,这还是头一回有年轻人来府拜访这般没有礼数。 然而越是这多样的人,越是不好惹。 他作出一个请的姿势示意:“请公子稍后,老奴这就禀报老爷。” “让我等他?”誉雪楼只冷冷说了这么一句,也不想再多费唇舌,直接吩咐,“带路。” “这个……”门房还在犹豫,这公子是否有些太过嚣张了? “噌——” 他根本没看见誉雪楼是如何动手的,一把长剑闪着银光,已于倏然之间架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带路!”男人的声音,比刚才更冷了。 门房一世平凡何曾见过这种场面,再不敢多言,缩了缩脖子,主动求饶引路。 师云峥这几日都没有进宫,轩辕王说陛下那里他自有安排,余下的便怎么也不肯让他再管。 此时,他正在书房练字,那苍劲有力的‘家’字,他已写了不知多少张。 “嗯?” 忽然,他耳朵微动,执笔的手一顿,随即将毛笔搁好自书案后走出来,打开了房门。 “老、老爷……” 门房战战兢兢地站在门面,半紧张半羞愧地朝他行了个礼。 只是师云峥所有的目光,全在他身后,誉雪楼身上。 “你下去吧。”他吩咐。 门房匆忙离去,师云峥看着那株红梅之下,玄色衣袍的男子迎风而立,是他,是那天在大街上看到的那人! “你、你来了?”他的声音带着几不可闻的颤抖,就连手,藏在袖子里,已经扣入掌心。 “是你要见我?”誉雪楼缓慢地闭了闭眼,几个字便吐出了一股不耐烦来。 “殿、殿下……” 只这一句话,他就知道,他没有认错。 是他,是他! 本能地,他想上前,想下跪,然而那双腿,偏在这刻如何也迈不动脚步,只是那双已被岁月倾轧过得由皱纹包裹的眼中,已隐隐闪烁着泪光。 誉雪楼见状,心头顿时涌上一股烦躁与厌恶:“好个殿下,却不知你如今到底吃得是谁家的银钱!” “殿下!” ‘咣当’一声,伴随着这位老者带着自喉咙深处哀恸的称呼,他,跪了下来。 誉雪楼本能后退一步,看师云峥的眼神更不耐了:“如果你要见我,只是想表演这些虚情假意,还是免了吧。” “不、不是!”师云峥一脸悲壮之色,看着誉雪楼的眼神,似含着无数的委屈与欣慰。 “罪臣、罪臣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第521章 终于见到你了(5) “等?” 誉雪楼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傍着轩辕王掌握如今的朝廷,又操控幻红楼与雪衣教控制江湖势力,你等的,是我的自投罗网吗?” “不、怎么会?”师云峥立马露出了一脸惊惶,“罪臣、罪臣做这些,都是为了等殿下归来啊!” 他才说完,誉雪楼的眼神顿时阴沉三分。 “所以,你是承认了?”语气带着杀意,他直直看着跪在前方的师云峥,毫不理会如今的时令,完全没有让对方起身的意思。 “承认?承认什么?”师云峥看着誉雪楼,第一次露出了疑惑。 只见誉雪楼眯了眯眼,看着他,冷哼道:“看来,你还不知道,我现在的身份。” 师云峥眼中透着不解,问:“是罪臣无能,时至今日,若不是殿下主动出现,还不知您一切安好。” 安好? 这个词可真是讽刺了! 那一年,司马狗贼闯趁夜杀入宫门,几乎将他的亲人斩杀殆尽,更是一把火企图斩草除根,若是这样也能叫安好,这些年他的隐忍蛰伏算什么? 是他的母后早有地方,提前联络了楚千行,这才有了他誉雪楼的命。 如今,师云峥一句‘安好’,竟要将这些过往的苦痛抹杀吗? “所以你做这些,又是为了什么?”誉雪楼问。 说到这里,师云峥眼底终于有了光。 誉雪楼不曾叫他起身,他就一直跪着,抬起头,看着这位年轻的主子,仿佛看到了曾经的娘娘。 “当年,司马老贼以全程百姓的命做要挟,这才让兄长以一己清白之身作出那遗臭万年之事,罪臣这些年,没有哪一天,不想着报仇!” 师云峥说着说着,从来谪仙的模样终于露出几分狰狞来,恨意,让他扭曲! “是轩辕,是轩辕保下了罪臣,然而罪臣于司马老贼偷来的江山之下苟且偷生,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再见殿下,让殿下,带着老臣,为先王、为师家,为那些旧朝枉死的冤魂们,讨个公道!” 他一声一声,是这十多年来的藏在心底的渴望,见到了光,便再也无法佝偻于阴暗的角落。 誉雪楼却皱了眉。 不知为何,看着师云峥这般模样,他隐约觉得对方状态似有些歇斯底里的魔怔了。 “殿下!”不等誉雪楼表态,师云峥已急不可耐,“如今朝堂势力已全在罪臣掌握之中,现在只需要拿下雪衣教与幻红楼,得到藏宝图,复国之事指日可待!” 他说着说着,双眼在发光,仿佛这一切已近在咫尺,唾手可得! “那你可知,我便是如今的雪衣教之主?”誉雪楼就这么看着他,冷冷说出了最残忍的一句话。 “什么?!” 师云峥刚才还带着胜利在望的喜悦的表情顿时因为他这句话,凝住了。 “殿下、殿下您是……” 然而,这样的失神只是片刻,很快,更大的狂喜出现在师云峥那双老眼之中。 “太好了!”他说,“若是如此,那只要我们控制了宦红绫,大业将成!先帝在天之灵,定是如此福佑陛下,福佑苍生呐!” 第522章 终于见到你了(6) 他一脸的激动澎湃,就差直接还愿了。 “谁?” 忽然,誉雪楼神色微变,敏锐地听到了这院子里有其他动静。 眼一紧,信手于身侧折下梅枝,利落朝声源处射去! “!” 只听见裙摆舞风之声,一条人影在空中打了个转儿缓缓落下,红唇之上,看看咬着那株红梅! “你怎么在这儿?” 誉雪楼万万没想到,明明刚才还在轩辕府,且自己确定对方没有跟踪自己的宦红绫此时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你们,是在图谋复国吗?” 她的眼睛清澈干净,一偏头,梅花落地,款步走向前来,看都没看地上的师云峥一眼。 “宦红绫。” 不知怎地,誉雪楼竟难得有些紧张起来,下意识向前迈了一步,就要解释。 “灵儿,快跪下,这是殿下!” 然而,比誉雪楼更快的,是师云峥的忽然吩咐。 他眼底狂热的光未曾有半分消减,就连看宦红绫的眼神也与之前不一样了,完全没有任何掩饰,也不再故作疏离。 所有的真相,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了。 “殿下?” 宦红绫没有搭理老者,只是本能地,重复着他的话,一双眼,自落地开始,便不曾离开誉雪楼。 这样的宦红绫实在有些奇怪,誉雪楼不由得有些疑惑,看着宦红绫,皱眉,上前一步,问:“你怎么了?” “他说,你是殿下?”宦红绫冲着誉雪楼,轻声说着。 誉雪楼眼神微闪,似对这个身份并不怎么喜欢,抿了抿嘴角,说:“很早就不是了。” “那……”宦红绫的声音也跟着有些颤抖了,“你还记得,还记得……” 说到后面,她忽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什么?”誉雪楼还在等她的下文。 谁知宦红绫只是惨笑着摇了摇头,对着誉雪楼伸过来的手,本能后退了几步,一双眼,已不知何时噙满了泪。 “你到底怎么了?” 誉雪楼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宦红绫,好像藏了满肚子的委屈想说,我见犹怜地。 “灵儿!快跪下!” “你闭嘴!” 这边,正当师云峥还想对宦红绫发号施令时,誉雪楼再也忍不下去,一声呵斥,直接让师云峥顿时睁大了眼。 “你说。” 怒吼之后,誉雪楼又换上了温和的语气,想着可能是他的身份被她猜到了几分,这会儿还有些没有接受吧。 只是,怎么想都觉得宦红绫这会儿的态度实在诡异。 尤其师云峥对她的态度,好像与她形容的,他与她之间的关系,并不是那么匹配。 此时的宦红绫,终于确认了誉雪楼的身份了。 但是完全没有想象中窥得辛密后的得意,她整个人已经仿佛已经掉进了冰窟,一边是寒并刺骨,一边无法呼吸。 “!” “你做什么?” 忽然,宦红绫跪下了。 就像师云峥要求的那样。 在誉雪楼难以置信地眼神中,她说:“参见殿下!” “你、你这是做什么?” 誉雪楼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宦红绫是什么性格,他再清楚不过了,她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向她下跪。 “灵儿,她是灵儿啊,殿下。” 第523章 终于见到你了(7) “灵儿?” 誉雪楼当然知道她是黄灵儿,可师云峥说她是灵儿,又是什么意思? 见誉雪楼脸上带着困惑,师云峥带着近乎狂热的笑对他说:“她就是从小跟你们一起玩,后来被先帝指婚给殿下的灵儿,小灵玉啊!” “小、灵玉?!” 这个名字久违地出现在誉雪楼脑海中,那个刚进宫怯怯不安唯唯诺诺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叫自己‘玉哥哥’的小姑娘终于从记忆深处扒出了一道影子。 再看宦红绫,后者自知道他的身份后似整个人被什么压垮了一般,一直低着头,一动不动,与平时的她一点儿也不像。 “不可能!”誉雪楼直接否认,“当年师家满门被屠,她也在其中,又怎么可能是今日的幻红楼楼主?” 师云峥不知誉雪楼心中所想,只当他是一时不敢相信,反而面带喜色,说: “当年,兄长迫于京城百姓性命打开宫门,却也知道那司马老贼事成之后绝不可能放过师家,于是让罪臣早早联系了幻红楼,并安排了嬷嬷将灵儿送入其中,十几年来,她蛰伏其中的目的,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殿下归来,便可为我师家满门,为前朝复仇!” 师云峥字字带着积压多年的仇恨与兴奋,看着誉雪楼的眼神,巴不得对方能立刻振臂一呼拿回江山,将司马老贼斩杀于刀刃之下! 誉雪楼却不这么想。 对于师云峥,他记忆里实在没什么印象,顶多因为对方是师家的人而本能厌恶罢了,可是,他沉沦江湖这么多年,最放不下的仇恨,只属于两个人! 一个,是司马老贼没错;另一个,就是师云琅! 人们常说,你有多信任一个人,当对方背叛你时,你就有多痛恨! 师云琅是谁? 前朝国相,太子少傅,对他这个长孙殿下更是格外的慈爱,因此,他才会在国相唯一的孙女师灵玉进宫后那般爱护她,甚至在皇爷爷赐婚后高兴得不得了。 这一切,在他听说是国相打开了宫门,而他的父君母妃被乱臣贼子杀死时,对师家恨到了骨血里。 而年幼时的一个小姑娘,早就被他忘记的只剩一道单薄的影子。 现在,师云峥告诉她,那个小灵儿,就是眼前的宦红绫? “殿下,”师云峥继续说,“如今罪臣掌握的江湖势力绝对能与司马家的兵力抗衡,加上轩辕王对罪臣深信不疑,现在,就只差藏宝图了!“ 他还在兴奋地说着自己伟大的计划。 “只要有了藏宝图,就可以张罗粮草、兵器、战马,到时候举旗而起、一呼百应,很快,这江山便能重回殿下手中!” 说着说着,他又想起了什么,继续道:“殿下,您千万不要相信轩辕王,什么六殿下、什么禅位,他迟迟吊着那狗贼的命,不过是等着更好的理由,名正言顺坐上那个位置。” “轩辕王?” 终于,誉雪楼在听到这个名字时才终于出声,眼底依然疑惑。 师云峥这会儿的状态已经完全像个疯子,誉雪楼甚至不知道他为何会如此,虽然他对他厌恶,可至少平日里听闻,他可是个儒雅风流的文人学士,跟此时完全被阴谋与仇恨淹没的老人大相径庭。 所以,仇恨真的能让人变得完全不像自己吗? 第524章 终于见到你了(8) “没错。” 等到誉雪楼的回应,师云峥仿佛被皇帝翻了绿头牌的弃妃,脸上顿时跟开了花儿一般。 “轩辕王同罪臣说,自己无心皇位,想找个人六殿下的身份继位,而这个人的最佳人选,便是殿下。” “但是,这天下本就该是殿下的天下,怎能用一个‘让’字便委屈殿下顶着司马家的身份去进行所谓名正言顺的更迭?既然要重夺江山,就要让天下人都知道,这本就是殿下的江山,是司马狗贼窃取的江山,如今,只是物归原主罢了!” 他越说越多,誉雪楼的眉头越皱越紧。 “你找我,就是要说这些?”誉雪楼压低了声音问。 “是!”师云峥眼底终于稍见几分理智,“殿下,您既是这雪衣教教主,如今这藏宝图就更好说了,只要您与灵儿……” “闭嘴!” 意识到师云峥想要说什么,誉雪楼连忙让他住口,本能地望向宦红绫。 没错,他是要那司马狗贼为曾经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可从头到尾,他就没想过什么藏宝图! 而宦红绫也终于从他这一声怒喝中微微回神,茫然抬头,下意识朝誉雪楼看去,恰与他头来的目光完成一个对视! “!” “殿下,难道您不想复国?” 看着誉雪楼的眼神,师云峥愣了好一会儿,才难以置信地从中读出了他并不想理解的信息。 誉雪楼偏开头转过身去,此时,不想看他们任何一个人。 声音冷冷:“本座该做什么,想做什么,都是本座自己的事情,与你们师家无关,就算有朝一日真要复国,你以为,我稀罕师家参与其中吗?” “殿、殿下?” 大概是誉雪楼的话太诛心了,师云峥的声音不禁又颤抖起来,那一双老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与羞愧,仿佛下一秒就能为了这点儿 “师云峥,你要清楚一点,于本座而言,师家,是背叛者。既然你们能背叛一次、两次,未必不会有第三次,世道这么乱,总想着长盛不衰,独善其身,你是不是以为天底下的人都是傻子?!” 最后一句,师云峥直接愣在当场,嘴唇颤了颤,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既然你还叫我一声殿下,那本座就明确告诉你,不要再做任何动作,也不要打着复国的旗号,利用雪衣教,利用幻红楼!” 说完,他忍不住挪眼偷看了一眼旁边的宦红绫。 终究什么话也没有再说,扬长而去。 房间里,宦红绫就这么一直跪着,直到师云峥缓缓起来,走到她身边:“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 宦红绫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开,看着眼前这位她原以为自己只是想摆脱操控的,如今却发现竟是她苦难命运源头的老者,指甲掐入掌心,问:“当初,是你让爷爷,送我进的幻红楼?” 她的痛苦,师云峥毫无反应,只是对于宦红绫规避自己的问题很是不满。 皱着眉,他说:“虽然雪衣教与幻红楼是江湖宿敌,但我看殿下对你的印象似乎还不错,倒是可以再试。” “试?试什么?”宦红绫似笑非笑问他。 “藏宝图必须要雪衣诀上下阕的修习者行双修之法方能出现,这也是我为何要送你去幻红楼并让你成为楼主的主要原因,只有你,才能帮我拿到藏宝图!” 原来是这样啊。 宦红绫踉跄着从地上起来,看着师云峥的眼神比以往任何一次更加冷漠。 “所以,至始至终,我都只是个工具,对吗?”她看着师云峥,无力地质问着。 “这是为了复仇,为了师家,为了你爷爷!” 如今,师云峥看着宦红绫的眼神是连一点仅存的伪善也没了,刚才誉雪楼的拒绝似乎完全没有入耳,他只沉浸在自己策划多年的机谋中,临门一脚,很快,很快他就能替师家报仇了! “呵、呵呵……” 宦红绫踉跄地后退了几步,摇了摇头:“没有藏宝图,你休想,休想!” 最后两声,她几乎是吼出来的,自知道誉雪楼身份后所有的沉默与压抑在这一刻瞬间爆发! 体内真气暴涨,随着她这一通发泄,师云峥的房子里,忽地涌起一阵大风,那摆架上的物件儿纷纷震落,易碎地悉数开了花! 一道身影一闪而逝,波澜未歇中,宦红绫已没了身影。 · 轩辕王着急忙慌地进了宫,来到陛下养病的寝宫,里面,空无一人。 房间里,濒死的气息格外凝重,带着几丝哪怕有各种名贵熏香与药味也藏不住的恶臭在其间翻涌。 见誉雪楼不在,他反而有些放下心来。 他真的有些担心某人会不管不顾,直接杀了进来。 无论如何,他还是希望能有机会同誉雪楼说说他的打算。 他,要将这个江山还给他,以兵不血刃的方式,和平的交接。 只求,他放下这段仇怨。 “哐!” 重重一脚,上好的房门被人踹开了。 轩辕王眼色一沉,转身蓄势待发,就等闯入的人露出他的行迹。 外面,守卫的人已是东倒西歪。 誉雪楼手持长剑,挂着大理石铺得齐整地地面,带着它独有的声响,一步一步,朝里卧走来。 过了月门的垂帘,他的脸,终于出现在轩辕王面前。 分明不久前才见过,可此时的誉雪楼身上带着的寒霜让轩辕王不得不怀疑,他,就是来杀戮的! “你想做什么?” 轩辕王身后,那个堪称一代枭雄的老者,已经奄奄一息。 他这条命,早就该没了的。 是眼前这位雪衣教教主提供了方子,让轩辕王一定要吊着他的命,等着他回来,否则,江山染血,天下大乱! 那药,是毒,更是蛊! 虽然丹毒早将他的父亲掏空,但在御医的调理下,好歹,他最后也能安详而去。 可他的蛊,却能让一个早就该死的人,苟延残喘地吊着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他作为他的儿子,为了天下安宁,只能接受这般交易。 为的,就是满足他们家亏欠的这一位能够来得及回来,亲眼看着这位老者怎么死! “你不是知道吗?” 第525章 陛下驾崩了(1) “你不是知道吗?”誉雪楼说。 这个问题,轩辕王不敢回答。 他确实知道,可,这叫他如何回答? 如果说之前他还抱了一丝期望,誉雪楼能看在他父亲将死,又受了他的蛊毒折磨的份上,好好的放下;那么,在几个时辰前,他表现出的对师大人一家的不谅解,便戳破了他所有的幻想。 罪魁祸首,就是他身后的这个人。 哪怕知道原委,誉雪楼至今也没有原谅师大人,又怎么会放过他的父亲呢? “他已经快死了。”轩辕王说,语气中,带着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哀求。 “但还活着,不是吗?”誉雪楼说着,又上前走了几步,目光冰冷,“而且,还能死得体面、万民同悲。” 而他的父母,却是尸骨无存! 就是他,觊觎他的母妃还有这大好江山,一把大火,让他从天之骄子于一夕之间父母同丧,成为彻头彻尾的孤儿,还要眼睁睁看着这位伪君子道貌岸然地当着天下人的面念着悼词,故作慈悲! 他现在躺着的,是由他一家人还有无数前朝老臣血淋淋的尸骸堆成的尸床! 凭什么,他就能寿终正寝呢?! “玉哥儿,你听我说,”轩辕王还在做最后的挣扎,“我早就安排好了,只要父亲去世,这江山,就会名正言顺回到你手中,我不想为他辩解,只是无论如何,他也是我的亲生父亲,我能接受他死去,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杀了他!” 他说的这些,誉雪楼刚刚便在师云峥那里听过一遍了。 原本越过他看司马老贼的目光终于落回轩辕王身上。 “呵。” 一声轻笑,带着轻蔑。 誉雪楼似从未认识过轩辕王一般:“让我,以六殿下的身份继承你们司马家的皇位?” 他这话一出,轩辕王的身体顿时就僵了。 “你、你知道?” “司马轩辕,我从前只当你迂腐,却不知你愚蠢到如此地步!”誉雪楼厉声呵斥,“你以为,一个皇位,就能让过往发生的一切一笔勾销,让那些曾经为我而死的,为这个天下而战的,都能安息吗?!” “我……”轩辕王戎马一生,他比谁都清楚,那些逝去的生命是如何沉重。 如今所为,确实是私心。 “你让开。” 说话间,誉雪楼与轩辕王已只有一步之遥。 他的长剑剑尖指地,两人四目相接,一者毫不退让,一者挣扎不屈。 “我不能……不能让你过去……”伤害我的父亲。 一道银光闪过,轩辕王刺得双眼一闭。 “扑哧!” 是利刃刺入**的声音。 一股血气,给这本就气味杂陈的房间里又添上了一份花色。 “滴答……” 鲜红的血,顺着剑刃往下落。 轩辕王缓缓睁开双眼,看着眼前毫无表情的轩辕王,喉间已缓缓泛上一股腥甜。 他,却笑了:“好啊,你杀了我,杀了我,我就看不见你动手了。” 誉雪楼的长剑,毫不留情地穿透了他的胸膛,他毫无抵抗,在说完这句话后颓然倒地,长剑也顺势从他身体里抽了出来。 可惜,他这样的自残换来的依然是誉雪楼视若无睹。 他越过他,就要朝‘龙床’而去。 “!” 他的目的太明显了,顾不得伤,轩辕王连忙伸手抓着他的衣摆:“求你,因为你的蛊,他已经生不如死了,你不要动手,好不好?” 轩辕王此举并不是要替他的父亲说情,他只是不想让誉雪楼染上他父亲的血。 一旦杀父之仇成立,从前的美好,还能支持两人兄弟之情的关系,将再也回不去了! 誉雪楼头也没回,甚至连将衣摆扯出来的兴致也没有。 长剑一扫,‘撕拉’一声,他选择断袍! 再无阻拦地,他走到了龙床边上。 那位曾经意气风发的王者,此时已完全没了人形。 凹进去的双颊带着黑紫的阴影,那张嘴完全靠牙齿撑着,却如何也闭不上,冬日厚重的被子盖在身上,就连呼吸的起伏也看不分明。 若不是轩辕王的哀求,眼前这个人若说他死了,誉雪楼也是信的。 他看着他,眼底一丝波澜也无,好一会儿,才缓缓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拔开瓶塞,弯下腰,轻轻在他鼻腔来回绕了几圈。 “啊……” 一声仿佛从鬼门关拉回来的长气,床上如干尸半的人物,终于动了一下。 那双眼,早已浑浊不堪。 却在那瓶中之气的刺激下,仿佛清明了些许。 誉雪楼就这么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看着那个他恨了十几年的人。 此时的司马傲,于他而言已经陌生到可怕,仿佛从未见过一般。 曾几何时,他还记得自己一个小不点的模样跟在他身后,奶声奶气地叫他‘小姨夫’,吵着嚷着要跟他上战场杀敌,让他教自己习武…… 人心,果然难测。 “是你……是你……”粗哑地声音从男人的喉咙里发了出来,十分艰难地,要不是誉雪楼听力好,几不可闻。 他似乎还想动,还想伸手。 然而手指弹了弹,已是他此时最大的能耐! 誉雪楼毫无反应地看着他,一动不动。 “终于、终于见到你了。” 说着说着,他竟笑了出来,极为骇人地。 “老子、老子胆战心惊了十几年,终于见到、见到你这小兔崽子来找老子了,哈。”他说得格外缓慢,那早已满是死色的脸上竟因为这会儿的兴奋,难得地泛出了几抹光彩。 誉雪楼眯了眯眼。 他知道,这就是回光返照了吧。 “终于……终于……”他的声音,消散得更快了,“可以睡个好觉了。” 眼见着,他缓缓闭上双眼。 誉雪楼腮帮子咬得紧紧,呼吸竟在这一刻变得急促起来。 忍不住,他猛地弯下身躯,双手紧紧扣住司马傲的肩,摇晃着:“这些年,你可对自己所做的一切有过后悔?有没有?” 然而,那人的眼睛已无法睁开,‘桀桀’的笑,是他的阎王催命曲。 他的胸口,开始剧烈地起伏起来,艰难地呼吸自他喉咙里发出难以形容的声音。 “不、不——悔!” 最后一口气耗尽,男人的身体陡然一僵,再无生息。 誉雪楼就这么看着他,看着他仿佛半挑衅一般说完他人生中最后两个字,然后,那还来不及上扬的唇角陡然僵住,登时睁大了双眼,如见到什么极为可怖的东西一般,至此,生命戛然而止。 “他死了。”誉雪楼平静地说了三个字。 是说给轩辕王听的。 轩辕王胸口的血,还在不断地涌出。 此时他半匐在地上,仰面看着誉雪楼所在的方向,那里,他的父亲已形如枯槁,面目狰狞地死去。 而在他的床边,那站得笔直的背影与印象中的少年似乎重叠,又隐约陌生。 “……” 誉雪楼转过身来,手中带血的剑未曾放下,一双眼中满溢着茫然,好一会儿才将焦点落在轩辕王身上。 “我没杀他。”他说。 “玉、玉哥儿。” 轩辕王自觉该有很多话想说的,然而这会儿,在尘埃落定之后的此刻,他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真是可笑。”誉雪楼说,“我以为,我能看到他在临死前哪怕一丁点儿的悔恨,却忘了他这样的人,只恨老天不能给他长生,又怎么会后悔予他一世皇权的所作所为呢?” “玉哥儿。”这一次,轩辕王的语气,带着如琉璃易碎般的心疼。 “你不想要这江山,对吧!”忽然,誉雪楼问他。 “嗯?”轩辕王先是一愣,随即狼狈地将目光躲开,“这本就该是你家的江山。” “所以,你想要吗?”誉雪楼又问。 这一次,他慢慢走到轩辕王跟前,蹲下来,看着他,不容他回避。 轩辕王摇了摇头,眼底带着落寞,无力笑了笑:“你知道的,从小打大,我志在为国戍边,守山河永安。” “山河永安?”誉雪楼喃喃,不由得又多了几分好笑,“这就是你想以六皇子之名,将这江山归还于我而不动国之根基的办法?” “我……” 轩辕王有些慌,他知道这个要求很无耻,甚至若是誉雪楼不理解,完全可以当他此举是在刻意恶心人。 没错,誉雪楼确实觉得挺恶心的。 “你不要,不敢要,然后自诩恩德的‘归还’于我,哈,哈哈哈哈……” 说到后面,誉雪楼忍不住悲凉大大笑出来。 “可是你有没有问过我,我要不要?我要不要,以这种方式要?” 他一声一声,眼底慢慢漫起了猩红的血色。 “咳、咳咳……” 听到这里,轩辕王终于忍不住咳出一呕血,双唇已苍白如纸,望着誉雪楼,说:“对、对不起。” 誉雪楼摇了摇头,伸手,以几不见影的手法快速替他止了血,只是神情依旧冷漠,比两人久别重逢的初见,还要疏离。 他说:“既然你觉得对不起我,那么,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补偿补偿?” “咳咳,你说,只要我能做到。”轩辕王说。 “我,要这天下,从此再无轩辕王!” 一句话,听得轩辕王惊诧中带着不解:“你,想让我死?” 谁知,誉雪楼却摇了摇头:“不是你,是轩辕王!” 这样的解释,轩辕王表示不甚明白。 “我要你,成为这六殿下,坐拥这你毫无兴趣的江山,然后看着我,如何一步一步的,拿回我该要的!”说完,誉雪楼忽地起身就要离开。 “玉哥儿!” 轩辕王连忙出声想要将他叫住,此事不可! 誉雪楼已行至月门拐角处,脚步一顿,似被他的留步而停,却见他微微一偏头,嘴角挂着一丝讽笑:“哦,差点忘了,三日之内,我要听到轩辕王身染恶疾猝死,其王妃贞烈深情,殉夫而亡的消息,否则——” 他又顿了顿:“我会让你眼睁睁看着,自己守护的江山,将如何添上几条血河!” “那也是你的百姓啊!”他的威胁冷漠无情,逼得轩辕王不由失声大喊! 然而,誉雪楼早已离开。 轩辕王在原地呆愣了许久,好一会儿,才回头,重新将目光放到了龙床上,那逐渐僵硬的尸体之上。 眼底满是痛苦:“父亲、父亲……” · 宦红绫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轩辕王府的,只是府里的侍卫以及暗卫们,都敏锐察觉到了王妃的异常—— 她居然没有跳墙! 宦红绫彷如行尸走肉一般完全靠本能在行走,走着走着,面前的风景换了一茬又一茬,就在暗卫们犹疑要不要下去拦阻时。 “王妃?” 一道声音自不远处传来,然后是一个身影快速朝她靠近! 暗卫们已按刀在侧,只要来人敢对王妃露出半死恶意,血溅当场不过须臾之间。 “王妃?” 及至走到宦红绫面前,宦红绫依然毫无反应,下意识地,来人脚步放轻了些。 前边蓦地出现一道阴影,宦红绫本想绕道,但是很快,她眼神一厉,袖中短刀就要刺出—— “王妃!” 那人被吓了一跳,当即软倒在地。 “是你?” 终于,宦红绫回过神来,看着被自己吓到地上的铁山,一时有些诧异。 仔细想想,自上次一面之后,她忙于自家那一亩三分地的事儿,已许久没来看望铁山。 她还记得自己以王妃的身份答应铁山,等他修养好身体之后,便会带他去见黄灵儿,如今却是全然忘了。 “是、是草民。” 只当初泸水村那晚他见过那般凶残的黑衣人,就他一个猎户的眼界而言,宦红绫刚才毫不收敛的杀意,已足够骇得他魂散三分! 暗卫们默默松手,怎么就差点忘了王妃才是王者,哪怕铁山真的图谋不轨,一个普通人又如何是她的对手? 看人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宦红绫不疾不徐收了手中短刀,眼中没有丝毫愧疚,反而坦坦荡荡地看着地上的铁山:“抱歉,刚才在想事情,铁相公可还能起来。” “能、能!” 铁山被宦红绫这庞大的气场给惊得忙咽了口口水,忙不迭地从地上翻身起来,恭敬拱手作揖:“草民、草民见过王妃。” 他这模样,倒让宦红绫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扰得烦躁不安的心稍稍得到几许轻松。 “你的伤好了?” 第526章 陛下驾崩了(2) “你的伤好了?”宦红绫缓了声调问道。 铁山不免有些受宠若惊:“多谢王妃关心,草民已大好了,正想着这几日若是王爷王妃得闲,跟您二位道个谢,就回家去了。” “回家去?”宦红绫不禁有些意外,只是很快又想到了什么,笑了笑,“也是,回家好,这里不适合你。” 铁山看宦红绫若有所思,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好一会儿,似在心里打了无数腹稿:“王、王妃,草民还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宦红绫问。 铁山仍然有些忐忑,刚才是意外,这会儿他一直垂着头,是如何也不敢直视高高在上的王妃的。 “上次,王妃说待草民伤势好些,便会安排草民的未婚妻与草民团聚的,可是……” 可是他醒来也有些时日了,日常没什么机会能见到王爷王妃,问府里的人,也都说没听说过黄灵儿。 他作为一介草民,长居王府总归不合时宜,此时好不容易遇到王妃,他就想着赶紧找到黄灵儿,便回泸水村了。 “你的未婚妻?”宦红绫不禁僵住,望向铁山, 此时的铁山始终低着头,然而宦红绫不难猜想他此时的心情,而自己的心情也一如复杂。 如果,当初顾怜影没有派人去泸水村追杀她,她是不是已经嫁给了眼前这个人,从此男耕女织、相夫教子,不需要再理江湖上的恩恩怨怨,更不用,因为誉雪楼为前朝太孙之事而左右踌躇? “你先起来吧。”宦红绫吩咐。 铁山起身,却依然不敢抬头,畏首畏尾的,十足是他那个身份该有的姿态。 宦红绫看着他这模样,不禁有些心理不舒服,努力克服掉这丝异样,她说:“回头你去找账房先生,他会给你准备些东西送你回去,至于你要找的未婚妻……” 她顿了顿,铁山也忍不住应声抬头,针对上宦红绫的一脸难色,心里顿时‘咯噔’一声,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 宦红绫没有错过他眼底那一瞬的不安,然而如今的她,是怎么也不可能跟他走得,不管,她是黄灵儿,还是宦红绫,抑或轩辕王妃! “你的未婚妻在那天晚上就死了,当时你伤势太重,我和王爷便没有直言,如今既然你的伤也好了,就回去好好过日子吧。”宦红绫硬下心肠,浑然不管这个消息对铁山来说多么残忍,一口气快速说完。 果然,铁山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其实这么长时间以来,黄灵儿都没有来看过他,他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预感的,只是没想到,王妃娘娘竟就这么直接而残忍的,抹灭了他一点点期望。 “铁山……” 看他这般失魂落魄,宦红绫终究有些不忍,想要安慰些什么,却发现以她如今的身份,什么话都是徒劳。 “节哀。”终究,她只能说出这两个字。 只见铁山凄苦地笑了笑,终于抬头看了一眼宦红绫,然后退后一步,极为恭敬地行了个跪拜大礼:“多谢王妃。” 自此,他没有起身,宦红绫也知道她没必要继续待下去了。 错身间,宦红绫更是不由得感慨:若她真是黄灵儿,能就这样毫无牵挂地跟铁山走,该是多好。 终究一场梦。 当晚,轩辕王没有回来留在宫中,宦红绫静静地躺在床上,睁着双眼看着头顶的床帐,失眠。 大半夜地,耳边忽来传来些许动静。 纵然她今日心情很糟,状态不好,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 一个轻灵翻身,她快速裹好放在床边叠好的外衫,掩到了床帐后面。 “!” 来人也没有翻出多大动静,似乎是从屋顶下来的,宦红绫不动声色,短刀已然在卧,却不知是谁有这么大的单子,竟敢私闯王府。 “宦红绫,出来!” 谁知,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来人并没有鬼鬼祟祟地摸到她床前行偷香或行刺之事,而是大大方方地喊了她的名字。 当然,对方一出口,宦红绫心头一沉。 是誉雪楼。 他又来做什么? 心里的滋味儿实在无法形容,刚才凛然的杀气,在这会儿全然褪去,甚至,好不容易借着这安静的夜努力平复今日心中烦闷的成果,因为此人的出现,功亏一篑! “教主。” 她掀开床帐,趿着软鞋自里面缓缓走出。 这一次,她叫他的声音不再带着任何挑衅,甚至有些软软服从的意味在期间。 其中变化,与她相处了这么久的誉雪楼自然也察觉到了。 眉头皱了皱,昏暗的光线里,女人的身影只有一团隐约的黑,他也不避讳,自顾向她走去,隔着衣袖,抓住了她的手。 “你做什么?” 她这样的举动让宦红绫大吃一惊,他这是什么意思? “有话问你。”誉雪楼的声音有些冷。 宦红绫顿时有些慌张,有些骨子里的记忆,在知晓此人的身份后开始苏醒,开始惶恐、不安。 两人从前的那些恩恩怨怨,在此情此景早已算不得什么了。 她只恨,只恨不能早些知道他是谁。 如果可以,她要么,绝不会出现在他身边,要么,绝不会离开他周围! “什、什么话?” 宦红绫的声音有些怯怯,这样的她,又是誉雪楼从未见过的。 仿佛面对他时,她像只受惊的小鹌鹑,无论是宦红绫还是黄灵儿,都不会这般对他。 “你真的,是师灵玉?”誉雪楼问。 师灵玉,真是个久违的名字。 曾几何时,宦红绫自己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身份。 “是,我是。”她说。 手腕忽地一紧,是誉雪楼抓得更用力了些。 想到白日里誉雪楼对师云峥的态度,她几乎可以想象,他对师家的人,又是如何的看法。 “那你可知,是你师家,害得我国破家亡,颠沛流离?!” 说话间,他的声音又重了几分,带着几分悲愤,带着几分,她隐约有些辨不出来的其它情感。 “是,我知道。”宦红绫只能这么回答。 “那你知不知道,光你是师云琅的孙女这一点,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第257章 陛下驾崩了(3) “所以你现在,是来杀我的吗?” 不知怎的,原本惶惶不安的心,因为誉雪楼这一句话,莫名地安定下来。 如果死可以换得解脱,她愿意引颈就戮。 “你不信?” 大概是她的语气太过从容,黑暗中无法窥见彼此神色的誉雪楼,竟觉得她是在挑衅。 “不,我没有。”宦红绫说,“比起被这强烈的负罪感压迫了十几年,比起自师家满门被屠,而我被送入幻红楼被迫成为提线木偶而言,死,太简单了,也太令人向往了。” 誉雪楼一怔,她,说什么? “这些年,我努力忘记当年的一切,只当自己是宦红绫,以为这天底下,再没人记得那个师灵玉,那个小灵儿,可是知道今天,我才知道,是我唯一的亲人,亲手将我送进那饮血的道场,从一开始,就没有给我留下活路。” 她笑,笑得悲凉,然后一甩手,将誉雪楼的束缚挣开:“所以,殿下你说,如今你要给我一个解脱,我为何不接受?” 她,叫他殿下? 誉雪楼不禁有些恍惚,因为师云琅的缘故,对于师家所有人的记忆,与他而言,都只是仇恨的存在。 就连那个因为父母早逝,身边的亲人并不亲近,而表现出的对周遭一切不安与不适应的小姑娘,也选择一起埋葬在仇恨的大树底下。 其实,他还分明记得那个时候,一个粉雕玉琢如的小姑娘初初加入他们的时候,每个人都爱故意欺负他,而他因父君的交代,明明是他的坏主意,最后又是他假装成大英雄,将她护在身后。 就连现在,他似乎还能回想起那个小姑娘躲在他身后,怯生生抓着他的衣角叫他‘玉哥哥’的模样。 原来,十几年过去,一切,早就面目全非了。 “之前,你并不知道师云峥就是幻红楼背后的操控者对吗?”誉雪楼问。 “嗯。”宦红绫回答。 “那现在,如果我告诉你,我不需要藏宝图,不会与他同流合污,你要站在哪边?”誉雪楼问。 哪边? 他这个问题让宦红绫一下子有些困惑了。 想了想,她说:“我不知道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当初怀疑他时我就已经知道他是叔爷,但你也看见了,我从未打算与他合作,我想要的,就是摆脱这个人的操控,而他是谁,并不重要。” 宦红绫的答案誉雪楼心里早有预料,如今这么说,不过是又增了一份信心而已。 “那你对我呢?”誉雪楼又问。 “嗯?”宦红绫一下子疑惑了,“殿下又是什么意思?” “如今你已知道我的身份,打算怎么办?”誉雪楼问,“是继续与我作对,还是……”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其实也还没想好该怎么说。 她也是个受害者,他不应该,将师云峥、师家背叛的所有错,加诸于当时不过九岁,然后就被扔进吃人的一个小姑娘身上! 这是他想了一整天,终于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想要确认的一件事。 “殿下不是说,要杀了我吗?”宦红绫说。 听她这么说,誉雪楼不禁又一次冷下了脸,怎么还是这般不识好歹? “不算师云峥初衷如何,当初他的背叛即事实,现在,我需要你做的决定,便是你是选择背着师家的债,从今往后为我效命赎罪,还是继续当你的幻红楼楼主,师家的过往罪孽,一律与你无关?” 话说到这里,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宦红绫一下子就沉默了。 师家的罪孽吗? 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那个严厉的老头,初见她时,那双布满了斑纹厚茧的手,颤颤巍巍地想要抱她,最后忍住了满眼的悲伤,只吩咐嬷嬷要好生照顾。 后来,她被前朝陛下送入宫中与一众王孙公子学习,每每回到国相府,他也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诫自己不可妄为,叫他忠君爱国,不得骄纵。 再后来,他眼中带着化不开的难过,将她推开,告诉嬷嬷:“带她走,走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回来。” 于是,她进了幻红楼。 而知道师云峥承认之前,她一直以为,她去幻红楼的原因,是爷爷一手操纵,她要让她强大、为长孙殿下复仇! 原来,那个几乎没有对他笑过的老头子,是真的想让她远离这场是非的。 只可惜,她辜负了。 “赎罪吗?”宦红绫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喃喃道,“师家的罪,赎得了吗?” 她不想,一点也不想那个老头子,到死了身上还背负这叛国者的罪名,她还记得,这世最宠她的爹爹说起她那个当朝国相的爷爷,眼中满是崇拜。 那样的老人,不该被万世唾弃! “只要我愿意,我就可以。”誉雪楼看着她,一字一句,认真说道。 “好,我答应你。”宦红绫说。 得到她的答案,誉雪楼终于卸下心中一块大石。 一个理由,就可以放过她,放过自己,真的是太划算了。 只是,他亦清楚,因不愿意被师云峥操控而凭用一己之力挖出顾怜影,又一次一次被自己威胁只为得到能制衡师云峥力量的宦红绫,怎么可能真的愿意被她操控。 不过还是被他捏住了七寸而已。 从头到尾,她想要的,是自由,是安心。 这辈子,他还有机会将这些她想要的,给她吗? “好,那么接下来,有两件事你需要知道。”誉雪楼很快将脑子里那些杂念抛开,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你说。” “第一,三日之内,你就要成为寡妇了。”他说。 “什么?!”宦红绫大吃一惊,“你想对王爷做什么?” 她本能问起轩辕王的急切,让誉雪楼顿时心里有些不舒服,然而他很清楚,这不过人之常情罢了。 “我做什么?”誉雪楼笑,“你应该问的,是他做了什么。” “嗯?”宦红绫不解。 “他给我挖了一个坑,可惜我不接招,于是,只能让他自己埋进去了。” 他说得轻巧,宦红绫却还是没有听明白。 索性就不管了,她又问:“那第二件事呢?” 第258章 陛下驾崩了(4) 是夜,皇城戒严,驻京兵马严守各处出入口,准备对次日进出京城的人马严加管制。 次日清晨,数十匹骏马自宫门出发,一路举旗一路高喊:“陛下驾崩了!” 很快,大街小巷一片缟素,家家户户卸下红灯笼,挂上了白帆,四大城门钟楼处,每隔一个时辰敲响丧钟,每次九九八十一下,声声振耳。 师云峥身着官府,手挽黑巾入宫,轩辕王正跪在陛下灵前守灵,神情落寞。 “王爷。”师云峥眼底藏着有些按捺不住的兴奋,语气依然恭敬如昔,“今日起,朝中举丧七日,老臣已安排妥当,只是这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殿下,早做决断。” 轩辕王讷讷地烧着纸钱,连头都未抬:“老师想说什么?” “关于登基之事。”师云峥说。 “不是说了,昭告天下,由六皇子继位吗?”轩辕王说。 “可是六皇子他……”师云峥不甘心,还想要个更明确的答案。 “老师!” 谁知,轩辕王又一声,较刚才的语气重了几分,说:“父亲刚走,朝中之事还请老师暂且安抚,关于六皇子之事,明日酉时,本王会给你一个答复。” 师云峥一时看不出轩辕王的打算,心知再说无用,目光沉了沉:“老臣告退。” 出宫回府,他换了装束便直往轩辕王府而去。 宦红绫没有进宫,虽然陛下薨逝的消息如今已传遍京城大家小巷,但王爷没有通知她去,她便安安心心地在府里待着。 “王妃,师大人求见。”松儿替外院传了话进来。 “师云峥?”她问。 “是。”松儿回应。 却不知他又找自己做什么,她自认为昨日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稍一迟疑,她整了整衣裙便随松儿去了前院。 会客厅里,师云峥正捧着一杯暖茶静静候着,那仙风道骨的模样,与昨日的疯狂仿若两人。 “师大人。” 丫鬟仆人在场,宦红绫便是再怎么不喜此人也得做做样子。 “见过王妃。”师云峥回礼。 然后抬头,见宦红绫虽一身素净,头上未点珠翠,却是连朵白花也未曾配戴,心下稍许有些满意,就算以如今的身份而言,宦红绫也是那狗贼的儿媳,但让师家人给他戴孝,他不配! “王爷不在,不知大人前来,所为何事?”面对师云峥,宦红绫面无表情,完全表现出了疏离的客套。 师云峥看了看四周的仆从,说:“老臣刚从宫里过来,王爷,托老臣给王妃带几句话。” 说完,他又示意了旁边。 宦红绫会意,心底恨不得一个白眼翻到天上去,可某人的本事他很清楚,她若不给他脸,以他如今的能耐,完全可以撕破脸! “都下去吧。” 一声吩咐,前厅很快便只剩下师云峥与宦红绫两人。 “师大人有话可以直说了。”宦红绫冷冷道。 “灵儿。” 见人离开,师云峥又一次放暖了眼神,就连喊宦红绫的语气,都变得更像个慈祥的长辈了。 宦红绫皱了皱眉,朝远处走了一步,不耐烦道:“大人有话快说。” “灵儿,殿下大业将成,如今只缺藏宝图便可有充足的兵马攻入京城,现在,我需要你劝服殿下,交出雪衣诀,拿到藏宝图!”师云峥说。 虽然他与誉雪楼算不得熟悉,但早前的江湖传闻,还有那日大街上誉雪楼对宦红绫的态度,他如何看不出来两人的态度,如今殿下不愿按他的想法走,他就只能,推着他走! “师大人,有本事,你就去找誉雪楼啊,光知道为难我算什么本事?更何况,如果拿到雪衣诀就能拿到藏宝图,那雪衣教与幻红楼相争这么多年,若有藏宝图,怕早就被人发现了,还用等到现在!”宦红绫反问。 “不可能!”师云峥脸色微变,“老夫查这藏宝图已数十年,确定自藏宝图出现至今,未曾有任何王朝或势力忽然生出这一大笔财富,所以,太一定还在!” “就算在,你知道怎么拿吗?”宦红绫冷笑,“你要搞清楚,雪衣诀只是功法,不是地图!别说你了,我身为幻红楼楼主,都从来没听说过这功法与藏宝图有关,你又从何笃定?” “那是苗阿娇藏私!”师云峥此言说出,带着微微怒气,“若非当初她自作主张杀了楚千行,我又何必等到今日!” 楚千行? 宦红绫心头微动,看来师云峥并不知道楚千行没死的事儿,不过,听他的意思,好像苗阿娇当初与楚千行的故事,还有他的参与其中,而且,应该也是为了楚千行身上的雪衣诀!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师云峥很快敛下那丝愤怒,理智再次归位:“既然你不知道,殿下肯定知道!” “灵儿,老夫这些年做的每一件事,无不是为了让师家沉冤昭雪,为殿下重夺大位。”他一脸语重心长。“如今司马狗贼已是,新帝尚未继位,正是咱们的好时机,只要你劝服殿下,咱们的多年夙愿,就可如愿以偿了!” “可是殿下昨日说了,他不愿意。”宦红绫说。 “他那是妇人之仁!”师云峥语带不满,“他从小就是这样,优柔寡断,对情义看得太重。” “为君者,当杀伐果断,志在天下!”他说。 “不过没关系,老夫已经安排好了,只要轩辕一死,这天下再无新主,届时民间会举旗呐喊旧主归位,到时候,殿下就是不想要这江山,也不得不要!” 师云峥说得兴起,眼底已经开始在放光。 这些年的蛰伏终于看到希望,他绝不容许失败! 宦红绫看着他又一次陷入想象中的狂热,心里不由得有些恶心,那哪里是誉雪楼的天下,不过他一个人的野心与痴妄罢了。 不过,从他刚才那番话语听来,竟是要对轩辕王下手! 想着昨夜誉雪楼的话,说轩辕王三日之内必死,当时她只以为是假死而已,这会儿再听师云峥的打算,她不免有些担心起来。 万一,他说的挖坑埋坑,是借师云峥之手,除掉轩辕王呢? 第529章 轩辕王之死(1) 不,不会的! 宦红绫很快否认了这个猜想。 正如师云峥自己所说,誉雪楼是个重情义的人,而且听着他昨日的语气,她没有感受到半分杀意,想来,师云峥的主意不过他个人想法而已。 “师大人,”宦红绫语气中带着冷意,“你可能要搞清楚一件事,就算你自诩长辈,本座可用不着听你的话行事?” 她这话说得师云峥很是不满,当即眼中多了几分严厉:“楼主,就算你幻红楼欠老夫的情你不想还,可师家的冤屈总得有人担,难道你就要眼睁睁看着兄长的一世清白永远地篆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吗?!” “有关系吗?”宦红绫挑眉,“先不论我是否要还师家清白,但说要替师家沉冤昭雪,就一定要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吗?难道只有你的做法才是对的?” 师云峥对于宦红绫这般油盐不进愈发没了耐性:“好,那你说,你想怎么做?” 只见宦红绫明明白白地白了他一眼:“这就是本座自己的事了,与大人无关!” “你!” 师云峥这下是真被气到了,眼神中的冷意愈发清晰,宦红绫甚至已经感觉到了对方隐隐待发的杀意—— “你是不是从头到尾,就没想过替师家洗清冤屈!”师云峥终于怒了。 “是啊!”宦红绫承认得果断,转身看向师云峥的目光中也含着毫不遮掩的怨怼,“欺君卖主本就是事实,有什么冤屈可喜?就因为我身上流着师家人的血?” 宦红绫冷笑一声:“当初,你将我送进幻红楼的时候,就没想过我能活着走出来吧。” 师云峥皱眉,却没有否认。 宦红绫的神色更冷了:“在你的安排里,除了我,除了顾怜影,应该还有更多的女孩子,不知情地,为你争夺那个楼主继承人的位置,只为了那半阙你根本练不了的雪衣诀!现在,那些女孩之中,你还记得谁的名字?!” “哼。”师云峥冷哼一声,“除了你,她们每一个人都是自己选择的路,否则,你以为顾怜影一个私生女,是如何能被锋王看重,成为本朝最尊贵的郡主的?” 原来如此,宦红绫心中了然。 “是啊,所以我连一个与你毫无血缘关系的人都不如,大人又凭什么以为,我会听你的话!”宦红绫说,“再说了,如今陛下薨逝,六皇子继位,我身为轩辕王唯一的王妃,若是吹点儿枕边风,让他登上皇位,岂不更好?!” “你敢!”师云峥大怒,“司马一族害我师家满门,你怎可数典忘祖,贪恋权贵?!” “可是是大人你,亲手自把我推到这条路上来的,不是吗?!”宦红绫瞪着眼,毫不退让! 师云峥一怔,恍然许久,才说:“顾怜影对付你的那些事儿,我事先并不知情。” “嗯?”宦红绫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到这个,该不会以为她是在记恨吧。 “大人,我不管你心里在想什么,从我被扔进幻红楼那天开始,师家的恩怨与我毫无关系,无论你想做什么,请别指望我的助力,同样,我想做什么,只有你有本事,咱们过手见真章!” 宦红绫说完,俨然就是一副要送客的姿势。 “小灵儿,你!”师云峥万万没想到,宦红绫在知晓一切之后居然是这种态度,不可思议中带着一丝狰狞。 “大人请——” 宦红绫才不理他,转身便要离开大厅。 不是这样的,她恨了爷爷十几年,恨了师家十几年,可是,当她知道原来送她进幻红楼的不是爷爷,那些怨恨便消了,爷爷不是不要她,爷爷只是保护她。 可是就是因为师云峥,他让自己恨了生命中最尊敬最爱的那个人这么久,无论如何,绝不原谅! 所以,师家的冤屈,她要还予清白,但师云峥的极端,她也会让他付出代价! 看着宦红绫远去的背影,师云峥眼底又是不甘,又是茫然……为什么,为什么就是没有一个人愿意理解他呢? 如今倒好,殿下不站在自己这边,藏宝图也不在掌握,这些年他辛苦布局的每一步,只因为算漏了誉雪楼便是殿下这一步,几乎寸步难行! 不,一定还有办法,一定还有! 又过了一天,直到晚上,宦红绫已经就寝,忽然听到门外的脚步声传来,心中微疑,起身穿衣,才要去看看,房门已被敲响。 “启禀娘娘,王爷回来了。” “王爷?”这几日轩辕王都在宫中守孝,宦红绫都没指望七日内会看到他人。 将门打开,松儿退开一步,轩辕王刚好走至门前,看了她一眼,便吩咐松儿退下了。 “王爷怎么这么晚回来?”隔着房门,宦红绫问。 “有事找你。”轩辕王说。 “什么事?”宦红绫问。 轩辕王的视线越过她的肩头看向屋里,说:“外面风大,王妃穿得单薄,可否进去再谈?” 宦红绫稍一迟疑便让开了身子请人进来。 别说两人本就是夫妻,就算不是,真和轩辕王打起来,她也未必会输,只是……曾想过的等师云峥的事儿了解之后,看轩辕王意向,与他做一对真夫妻的念头,自誉雪楼提出那样的要求后,便再也不会有了。 “王爷请坐。” 开门前宦红绫已经点燃了屋子里的灯,仅一盏,光线略暗,桌上的茶水也还温着,她便随手替他倒上了一杯。 见他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直到一口茶水入喉,宦红绫这才问:“王爷深夜过来,可是有事要与我说?” “嗯。”轩辕王轻轻应了一声。 “王爷说吧。”宦红绫枕着桌面静静地等着他说话。 “陛下薨逝,传位六皇子之事,你该是知道的吧。”轩辕王先说了个头。 “嗯。”宦红绫点了点头。 “京城之外,已有不少势力趁机作乱,明日一早,我将率大军出发平乱,所以,过来告诉你一声。”轩辕王说。 作乱? 宦红绫不禁有些担心,誉雪楼说的三日之期将至,这个时候轩辕王出兵,危机重重。 她是已经站在誉雪楼的船上没错,可,轩辕王真的要死吗? 第530章 轩辕王之死(2) “何时回来?”宦红绫不由问道。 轩辕王抬眸,看着宦红绫眼底的关心毫不作伪,心里稍许有些宽慰。 却不知想到什么,才微扬的嘴角很快抿下,他看着宦红绫搭在桌上的那只手,忍不住,上前握住。 “!” 宦红绫一惊,下意识就要抽手,不妨轩辕王抓得更紧了。 “王爷?” 她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甚至吞咽了一声,似乎被他这样唐突的举动给吓得不轻。 “有些话,我从来不曾对你说过,可是今天,我想告诉你。”轩辕王说。 此时,他的眼睛里闪着耀眼的光,欲言又止似饱含深情的模样,让宦红绫看得不禁有些心慌。 他想说什么? “王爷,太晚了,你明日还要出门……”下意识地,她想逃离这样的氛围。 “你别走!” 谁知,轩辕王握着她的手抓得更紧了。 “有些话,今日不说,恐怕日后再没有机会。”轩辕王说。 他这是什么意思? 宦红绫心里的鼓敲得更响了,怎么听着有点儿遗言的味道?难道他知道自己此行凶多吉少?难道誉雪楼的三日之期,真的是要他死? 一时之间,她真的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见人不说话,轩辕王心下稍安,微微吸了一口气,这才保持平静说道:“其实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你对我来说,不一样。” “嗯?”宦红绫眨了眨眼,似乎还在回忆他说的第一次,是哪一次? “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好看的女子,不是皮相,而是眼神,你的眼神,总会让我想起一个人,哪怕是在我的记忆里你又换了一张脸,这个眼神,也不曾变过。”轩辕王说。 眼神? 还有,想起一个人? 宦红绫不由得皱眉,所以是替身梗吗? “其实,在十几年前,我曾有过一个妹妹。”轩辕王说。 “欸?”宦红绫心头一动,“妹妹?” “嗯,妹妹,”轩辕王说,“不过不是亲妹妹,而是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一个小丫头,她的名字跟你之前的名字很像。” 很像? 宦红绫不禁冒出一个想法,该不会…… “我们都叫她,小灵儿。” 得,居然真的是她! 宦红绫顿时有些心虚起来,只是,她怎么不记得自己小时候,还有轩辕王这么一位哥哥? 不过,小时候在宫里的玩伴,她似乎记得住的,就只有当时的长孙殿下一人,其余的……大抵是她当时也只看得到那个挡在自己身前的小哥哥吧。 再看向轩辕王时,宦红绫的眼神就更虚了。 “我当时年长几岁,奉命保护他们,在加上本身性格的原因,并没有跟他们打成一片,只是跟在身后,在他们遇到危险,或闹得不可开交时,才会有机会跟他们说话。” 这……听着怎么有些可怜? 宦红绫眯着眼跟着轩辕王的记忆想了想,好像,是有那么一个高大的身影,总会出现在几个孩子打成一团的时候。 所以……真的是他? “小灵儿是最后进宫的,也不知是不是刚进京不习惯,胆子特别小,就爱黏在玉哥儿身后,”回忆起那段时光,轩辕王棱角分明的五官也变得柔和起来,“可我还记得,她因为贪玩差点掉入湖中,我把她拽来上的时候,她吓坏了的奶音。” 听到这里,宦红绫下意识将脸偏到一边儿去了,她也记得,不过当时自己吓坏了,一上岸就紧紧抱着人的大腿颤声哭着,连对方长什么模样都没看,然后听到玉哥哥叫她的声音,转头就跑了…… “那后来呢?”宦红绫忍不住问。 “后来,”轩辕王脸上刚起的神采因为这一问,再次黯淡下来,“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小灵儿与她一家,都死在了一场大火中。” “所以你是把我当成她,才对我这么好?”宦红绫小心翼翼探问道。 轩辕王缓缓抬头,看着宦红绫于朦胧灯火下,那张素净的脸,还有依然与记忆中极为相似的眼神,轻轻点了点头。 “其实王爷不必伤心,也许她没有死呢?或许你们还有机会能遇见。”宦红绫下意识安慰道。 谁知轩辕王只是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说:“不重要了。” “嗯?” “我说这些,只是因为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跟别人说起过她了,我很怕忽然有一天,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记得她,她那样一个害怕孤单的人,会不会难过。”轩辕王说。 这句话直击宦红绫,眼睛蓦地一酸,差点儿就哭了出来。 是啊,她是个害怕孤单的人,黄灵儿是,师灵玉是,现在的宦红绫,也不例外。 万万没想到,轩辕王这个在她此生童年记忆中几乎没有存在感的人会对她这般了解,可是这样的人,就要消失了吗? “你别去!” 忽然,宦红绫眼神一定,另一只手直接覆上了轩辕王抓着他的那只,说:“誉雪楼要害你,师云峥也要害你,明天你若走了,铁定活不成了!” 轩辕王诧异,这还是头一回看到宦红绫这般真情流露,只是,他想到她刚说的话,就更意外了:“你知道?” “嗯?”宦红绫愣了半晌,“你也知道?” 他们说的,应该是同一件事吧。 轩辕王点了点头:“誉雪楼给了我三天时间,让我死得合理些。” “你为什么要听他的,王爷你明明可以不死!”宦红绫急了,之前答应誉雪楼的那些话,在这会儿的情感挣扎中,完全抛诸脑后。 谁知,听了她这话的轩辕王反而笑了出来,连忙安抚:“你先别急。” “怎么能不急?你刚才跟我说的,难道不是遗言?”宦红绫真不懂这个时候他是怎么笑出来的。 “是遗言,但是,是轩辕王的,不是我的。”轩辕王耐性解释。 “嗯?”宦红绫又一次被他的话搅懵了。 轩辕王安抚她坐好,说:“原本以为你不知道,便想着好好同你告别,没想到誉雪楼早就告诉你了。” 说这话时,他心里其实是微微有些失落的。 第531章 轩辕王之死(3) 至少,就目前看来,在他来找宦红绫之前她就已经知道自己的‘死期’,可这几日以来,她并未找过自己。 “可能是对我还不够信任,他没同我说太细节,只让我等消息即可。”宦红绫说,“不过王爷刚才的意思是,死的,是轩辕王这个身份?” “嗯。”轩辕王点头,然后将誉雪楼那日的话向她复述了一边。 “这是什么意思?”宦红绫顿时就不懂了,“为什么还要我殉情?” 轩辕王见状,便知她是真的不知了,这会儿心里才勉强好受了些,随即摇了摇头:“具体的原因我并不知晓,也许,实在帮你。” “帮我?”宦红绫疑问。 “无论他给我安排的路是什么样的,轩辕王一死,你轩辕王妃的身份除了寡妇的名头之外再没任何作用,也许……”他看了她一眼,“也许这样,才是让你真正摆脱我的办法吧。” “啊?”宦红绫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只要轩辕王活着,她就是他的妻子这一点绝不会变,而一旦轩辕王死了,她便成了寡妇,轩辕王的遗孀,纵然一生富贵荣华,却会被身份绑架,永远与一个死人捆绑在一起。 所以,只有轩辕王活着,轩辕王妃死了,她,无论是作为宦红绫,抑或黄灵儿,才可能全新的,不沾朝堂地过属于她的日子。 这,就是誉雪楼给她的自由吗? 想通这一点的宦红绫一时无言,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时心中震撼。 他,该不会是为了她吧…… “这样也好。”轩辕王看宦红绫还在发呆,倒是自己先笑了出来,“当初他为了救你而主动求我时,我就知道,他放不下你。” 求? 宦红绫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字眼。 “他说的对,我就是迂腐。”轩辕王说,“当初碍于规矩,非皇族之人不得用血天根,我逼他答应将你嫁给我,如今,我要死,你也要死,曾经的那些坚持,一下子显得格外像一场笑话!” “血天根?”宦红绫皱眉,“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东西?” 轩辕王不意宦红绫竟对此一无所知,想了想,这些皇家辛密的东西,就算是幻红楼的人,怕也没有情报来源吧。 “不过是旧朝老物,据说是百年前西苗传下来的,有长生不老之效用,只是要配合特定功法方能作用,本是前朝太子妃的陪嫁之物,后来……” 后面的话,他就没有继续说了,宦红绫大概也能猜到其中夺宝的过程。 此时她心中所想,原来誉雪楼当初是因为要用这个东西救自己,才会将他卖给轩辕王呐,难怪两人达成合作意向之后,他依然没有向自己说过这些细节。 血天根,实在太贵重了! “那你呢?”宦红绫忽然问。 “什么?”轩辕王不知她这一问问的是什么。 “誉雪楼让轩辕王死,那你之后要怎么办?”宦红绫又问了一遍。 想到这里,轩辕王不禁神色黯然:“他,让我继位。” “继位?”宦红绫吃了一惊,“你是说,要让你以六皇子的身份继位?” “没错。”轩辕王说。 “那他呢?”宦红绫简直无法理解,“他不是要复国吗?” “后面他要怎么做,我完全不知,我只晓得,听他的,这天下可能还会太平,若不听,江山大乱,受苦的将是那些黎民百姓。”轩辕王落寞道。 宦红绫心中了然,看来眼下除了誉雪楼自己,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如何盘算的后路。 但是他让她相信他,而且,他师家欠他们那么多,她似乎也别无选择。 “王爷受累了。”既然如此,宦红绫只能做最无用的安慰。 轩辕王听到这里,勉力笑了笑,起身:“天色已晚,你好生歇息,这几日若有旁的消息传来,不要为我担心,我,一切都好。” 最后四个字,他将手抽出,转身就要离开房间。 “王爷!” 宦红绫忽然将他教主。 “嗯?”轩辕王转头看她,昏暗的灯火下,目光坦荡清澈。 “保重。” “嗯,你也是。” 次日,轩辕王携师云峥于朝堂之下宣读先帝遗诏,传位六皇子,与此同时,为平江湖乱事,即日起,轩辕王出征平乱,由师云峥协助六皇子代政,登基大典,将于先帝七七之后举行! 这一仗,在轩辕王出征第二日便传来噩耗! 本次作乱的乱党多为江湖门派,最擅长潜伏暗杀之流,轩辕王才达营地便被手下出卖,当夜便被人砍了首级。 两日后,轩辕王死讯传至京城,轩辕王妃悲痛之下殉情而亡,准陛下六殿下闻此噩耗一病不起,短短几日之内,朝政大权,悉数落入当朝文宰师云峥手中。 “不是说轩辕王以六皇子身份继位吗?怎么是师云峥当政?” 雪衣教内,已卸下王妃身份的宦红绫跟随誉雪楼左右,听到朝堂之上的消息,不免疑惑。 “某人贼心不死,这继位之事,自然就不着急了。”誉雪楼回答她。 “他还想做什么?”宦红绫问。 “你且看看。” 自轩辕王死后,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江湖势力一茬接着一茬起义,迅速向京城包围,然而他们虽被称为叛军,一路行来,几乎不伤民众,只有遇到朝廷兵马才兵戈相向。 与此同时,一首民谣渐渐在叛军逗留之地传开,并逐步蔓延至京城—— “司马无道,窃国为王;忠君百死,奸佞玉床;真龙天授,偏困浅滩;为之一付,我辈何安?振臂一呼,戈武钺扬;吾皇将至,贼子休狂!” 随轩辕王之后出征的,便是本朝第一将军锋王。 自锋王郡主失踪,先皇病重,锋王所有锋芒尽数收起,却还是被师云峥一纸圣令强行拖上了战场,而早先精锐已被轩辕王带出,留给锋王的,不过是保留守卫皇城的兵力之后,寥寥数千人。 就在满朝文武等着锋王大捷的消息时,前方传来的,确实锋王弃城而逃,然后被乱军杀死的消息。 “师大人,现如今,该如何是好啊!” ------题外话------ 真的写不动了,这是我有史以来写的最长的一本,所以,能略的我都略了,为了完结!! 第532章 兵临城下(1) 终于,朝里有人按捺不住了。 如今轩辕王殁,锋王死,朝廷再无能扛敌之力,照此速度,最多不过半月,叛军人马便可兵临城下。 到时候,别说他们的身价性命,就连这国,能不能保住,还是未知之数! 朝殿之上,师云峥也是一脸为难。 似想了许久,他那花白的眉头依然久久不曾舒展:“老夫,倒是有一计,只是此计一出,断无转圜的余地了。” “什么?师大人您快说啊,现如今,当然是保家护国来的重要,还要什么转圜!”有朝臣说道。 谁知师云峥摇了摇头,一脸为难:“老夫这计,便是家与国,只能择其一。” “什么?!” 此话一出,朝堂之上顿时乱糟糟一片嘀咕。 有人说,这怎么可以,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断不能为小家舍大国; 又有人说,本朝才立不过十余年,在朝不少原就是旧朝老臣,又何必这个时候自命清高? 除了这两派明确表态的,其余便是中间摇摆不定实际就是贪生怕死却不够敞亮之徒,他们只能将期冀的目光放在师云峥身上。 “各位同僚暂且冷静,不如由老夫说个清楚明白,大家再做决定?”等场面几乎控制不住,师云峥这才开口主持大局。 众人等的就是他的话呀,一下子都安静下来。 “听如今民间传闻,这携江湖势力而来的叛军,为首者,便是前朝长孙殿下,若无司马家这十几年,按理,如今这天下便该是他执掌。” “可前朝终究是灭了,咱们吃的,是司马家的俸禄啊!”一位官员出声。 师云峥眼底闪过一丝厉色,不过一瞬即逝,温和地笑了笑:“可是诸位同僚,咱们开门见山,这十几年,司马家执掌的天下,到底如何?” 一句话,众人哑然。 实话实说,这司马家的天下,除了开创基业那几年,后面几乎全靠轩辕王一夫当关;而先帝在登上宝座之后,很快便开始广纳佳丽,横征暴敛,后面还有锋王摇旗助威。 可以说,如果没有轩辕王与师大人在民间往来奔走,说不定等不到前朝长孙殿下举旗,这民间早就乱了。 “可是,就算咱们投靠前朝长孙,就一定能得到好结果吗?先不说司马先帝当初是如何对待投诚的前朝旧臣的,再如师大人您这种,本就是前朝臣,如今又是本朝文宰重臣,那前朝长孙归位,能放过咱们吗?”有人问到了重点。 眼见师云峥缓缓叹了口气:“我辈死不足惜,若能换得天下太平,又有何惧?” 他这一句话的觉悟,顿时让在场不少朝臣汗颜。 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想死啊! “不如……”师云峥似想到什么,犹犹豫豫,却不知当讲不当讲。 “师大人还有何提议?”有人连忙追问。 “若是我等让前朝老臣沉冤昭雪,以之投诚,再披上卧薪尝胆,身在曹营之心,或可一试。”师云峥说。 “这……” 他的提议很明显让众人心动了。 当然司马傲是如何对待前朝老臣的,在场品级稍高些的朝臣皆是见证,要为他们洗冤,从某种程度上又何尝不是将他们这些俯首司马王朝之人盯在了耻辱柱上? 贪生怕死、背祖忘德,这样的字眼,恰恰是他们这些文臣最不敢背负之重啊! “唉,想来是老夫异想天开了,不过既然诸位忠君爱国,师某也绝不甘于人后,那叛军入城之日,便是老夫与诸位,殉国之时!” 师云峥最后一声铿锵有力,却如响雷,炸在在场每一个人耳中。 “这……” “这……”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想认怂,但是谁,也不想死啊! 师云峥瞧着时机差不多了,缓缓道:“死,不足惧,只是老夫难免会想起从前那些同僚,他们铮铮铁骨,为国捐躯,却是老夫苟活至今,总归叛军之势已不可挡,不知诸位,可愿还老夫一个心愿。” 他态度恭谨,明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言辞恳切让众人无法拒绝。 “大人请讲。” “昔日家兄亦是旧朝重城,受前朝陛下之命,万事当以百姓为先,为保黎民免受战火,这才投诚了司马家;无论新朝旧朝,师云峥这贼子身份是洗不掉了,但还想趁着这司马朝还在,为我兄长师云琅,洗一洗这十数年的冤屈啊!” 师云琅,当年是何等盛名之人呐,一朝国破,一朝家亡,还落得一个千古骂名,纵然新朝开国十余载,寻常百姓家里,谁不记得曾有那样以为爱民如子的国相? 就连师云峥这些年在民间的好名声,多多少少,也有其兄长的基础在前。 都说盛名其累,司马傲担心师云琅民望太盛心怀鬼胎,找了借口杀了人全家,更一把火烧了国相府,师云峥得轩辕王之故侥幸生存,然这些年孑然一身、无妻无子,何尝不是怕被先帝忌惮? “该有的。” 不知是谁先出了声:“师相一生功德,确不该背负着骂名留世,哪怕是明日叛军便要屠城,该还给那些先辈们的清白,必须还!” “对,必须还!” 随着一个人的响应,朝堂之上,大家纷纷被调起了激情,而原先的保命方案,在一个人的冤屈被同意洗清之后,陆陆续续地,成了共识。 很快,与先前师云峥各种朝堂博弈也仅为几个旧朝老臣翻案不同,短短三日之内,以司马王朝之名,平凡旧臣冤屈的风头一下子成为京城热议。 只是与朝臣们预料的不同,百姓们并没有因为曾经喜爱的官员平凡而感恩戴德,更多,却是在痛骂司马傲,甚至外城的百姓们,主动为叛军打开城门。 不过几日,又一大队人马浩浩汤汤驻扎在京城脚下安营扎寨,叫嚣着:“让司马家那个病秧子,滚出来!” 司马家的病秧子,说的自然是六皇子。 民间传闻,六皇子因轩辕王之死病情加重,卧床不起,而原定先帝七七之后继位的他,如今也算不得是皇上。 无奈中,走上城墙的,是师云峥。 第533章 兵临城下(2) 师云峥走到楼前向下望去,城楼之下,一群江湖人整齐布列着,其规矩有素的模样,半点儿不似半路成兵。 眉头一皱,目光不偏不倚落在了这群人中,一位身披战甲,骑着一匹棕色骏马的人身上。 而最令他好奇的,是此人脸带银色面具,叫人无法窥其面容。 这倒是个出乎意料,所以,此人是谁? 心下稍稍思量,想着前几日派人送往雪衣教的信件,不由有几分猜想。 “诸位侠士,听闻各位为前朝长孙殿下而战,可天下皆知,长孙殿下早逝于十数年前,各位莫要被用心人利用,行那不忠不义之事?”师云峥稍定心思,便将早已备好的说辞用上。 “听文宰大人这意思,难道我们若能让您确认长孙殿下尚在,大人便同意将这司马王朝,归于长孙殿下?”银面将军身旁,一个约等于副将的江湖人士出声问道。 师云峥看着说话那人,神色微凛,就目前看来,确与计划无二。 “非也,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这天下既姓司马,又岂能轻易便换二主?不过长孙殿下若仍在世,贵胄天赐!老朽倒可在新帝继位后,请封长孙殿下为王,世袭禄卿。” “好大的口气!”那江湖人大笑一声,“说什么一朝天子一朝臣,大人也是前朝旧臣,臣子之身早于司马,怎么这江山司马家可夺,反而长孙殿下不行了?大家说,是不是?!” “是!” “是!” “是!” 只见那人一呼百应,累有万人的队伍次第出声,其声响震天撼地,振聋发聩! 长枪一举,众人收声,银面人抬头望了望高楼之上,依旧不发一言。 倒是他身边的副将似有所动,继续叫阵:“师大人,今日一战避无可避,您若怜惜城中百姓,自可打开城门,我等保证不伤一兵一卒,倘若非要强攻,那死伤之数,吾等可就估摸不准了。” “大人,这可如何是好?”师云峥身旁,一位将军看着此情此景不禁有些心焦,上前问道。 “你们确可保证,大军入城,是长孙殿下继位?”师云峥再次问道。 “没错!”叛军副将道。 “好,老夫就把话放到这里了,只要长孙殿下出现,京城的大门,将随时为你们打开;但是,你们若是借口起事的叛党,便是同归于尽,也休想踏入京城一步!” “师大人,果然好血性!” 这熟悉的声音,师云峥忽地一愣,难以置信地目光投向刚才说话的——银面人! “你是谁?!”隐隐察觉到事态有些失控,师云峥不得不强作镇定。 “叮——” 只见那银面将军信手一挥,数道银光如芒直直朝师云峥射去。 师云峥与守城将军即使闪避,‘框框’几声,那暗器齐齐盯在了他们身后的城口木柱上! 绣金飞刀! “是轩辕王的绣金飞刀?!”出声的,是守城将军。 楼下,银面将军缓缓将脸上的面具摘下,露出一张清隽而苍白的脸。 “这是……这是轩辕王?” 不止守城将军,便是其他城楼之上的士兵们,皆因绣金飞刀与将军的那句话,陷入茫然无措中。 怎么会? “怎么会?”出声的,却是师云峥,“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却见‘轩辕王’冷眸轻抬,看着城楼之上的众人,说:“我不是轩辕王。” “嗯?”众人惊诧。 “我乃当朝六皇子,轩辕王兄长,也是,前朝长孙殿下的表兄,司马倾池。”银面将军的声音清冷却干净利落,听得师云峥额头青筋直突突。 他派去刺杀的人明明回报,确认轩辕王已经死了,怎么会蹦出个六皇子?! “可是六皇子,不该在宫中吗?”守城将军不等师云峥说话,已经忍不住出声质疑。 “这个,自然就要问你身边的师大人?” “师大人?”守城将军一愣,先是看了师云峥一眼,似想到什么,随即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轩辕王,请问您这是何意?为何会带着叛军进攻皇城?”师云峥对于守城将军的反应毫无应对,只是冷静地看着下方的‘司马倾池’,眉眼间藏着厉色。 “师大人休要将这叛军的罪名盖上,吾若不是打着前朝长孙的旗号,又如何能光明正大地走到这京城之外呢?”‘司马倾池’说。 “所以,是轩辕王您想谋反吗?”师云峥呵斥道。 ‘司马倾池’摇了摇头:“师大人,您以为我是如何让这群江湖义士陪吾演上这出大戏的?” 师云峥凝眉。 “刚才吾已说过,吾乃前朝长孙表兄,比之阁下,亲疏显而易见,师大人游说长孙殿下趁着先皇薨逝挑起兵祸,奈何长孙殿下无意权威,早早便将吾自宫中救出,这才不至于让师大人奸计得逞!” “大、大人,他这是什么意思?”守城将军已经完全懵了。 只见师云峥脸上浮出一丝薄怒,并未回答守城将军,而是冲着楼下兵马继续说道:“所以诸位究竟是为拥护前朝长孙殿下而来,还是为这位假死的轩辕王而来?!” “自然,是为了揭穿你的阴谋而来!”‘司马倾池’说着,手中高举一物,“此乃前朝长孙殿下玺印,吾已以之印册转朝廷诸多前朝老臣,确认无误,有疑者,一刻之后,便会有朝臣过来告知。” “是你轩辕王与前朝长孙勾结,密谋篡位!”师云峥不服。 “来人,带上来!” 这边,‘司马倾池’再吩咐,身后队列两边让开,由几名江湖义士所辖黑衣人齐齐被押解上前,跪至楼下。 然后就听见‘司马倾池’说:“此四人,便是刺杀轩辕王的杀手,来自幻红楼,而吾这里,更有幻红楼楼主宦红绫手书申明,幻红楼已于年初被朝廷中人操控,而背后之人,正是当朝文宰师云峥!”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师云峥冷笑,“宦红绫风评如何,江湖上人人皆知,所谓手书,不过是幻红楼与尔沆瀣一气,陷害老夫!” “师云峥,你还要狡辩吗?” 第534章 兵临城下(3) “师云峥,你还要狡辩吗?” 只见‘司马倾池’冷笑一声,说:“今日吾率众而来敢自揭身份,自然有证据!” “什么?”师云峥问。 “先王薨逝,所留子嗣如今仅剩轩辕王与吾两人,轩辕王自入江湖,便已诏令天下绝无入主东宫之意,因此,从那个时候起,师云峥便将算盘,打在了吾身上!” 说着,他自怀中掏出一个瓷瓶。 与此同时,城楼之上陆续又多了几位大人,正是前日还与师云峥在朝堂上商议该如何面对叛军之人,众人齐齐看着楼下的叛军,尤其看到领头御马之人与轩辕王一模一样,皆是心头一震。 “诸位请看,这,便是师云峥的证据!” 师云峥眉头紧锁,万万没想到事情发展到现在,自己居然是单方面挨打的地步! 长孙殿下,他究竟想做什么? “这瓶中装着的,是师云峥在民间寻访道人引荐入宫,为先皇炼制的养寿丹,同时,也是吾病重多年的罪魁!”‘司马倾池’义正言辞道。 叛军之中,已一身男装隐藏其中的宦红绫忍不住扯了扯身边人,耳语道:“我之前怎么不知道,他这倒打一耙的本事这么厉害?” 旁边,誉雪楼抱剑而立,斜睨了她一眼:“能在师云峥那般攻势下依然将所有情势看得清清楚楚的人,你以为真的就只是一个游离权力中心之外的逍遥王爷?” 当然不是,这一点宦红绫早有所感,但是誉雪楼这会儿的语气明显有抹黑的嫌疑。 算了,还是不跟他说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司马倾池’此时手中的丹药之上,城楼之上,有一老臣偷眼瞧着师云峥此时顾不上这边,便小心扯了扯守城将军衣袖,将人拉到一边耳语了几句。 “嗯?”师云峥耳朵微动,便是这会儿被誉雪楼莫名反水,以他的武功,城楼之上这点儿动静还是听得一清二楚的! “什么?!” 守城将军闻言脸色大变,一双眼难以置信地直直看着前方的师云峥。 刚才,这位大人跟他说确实收到了前朝长孙殿下的印玺文书,上面清楚写明师云峥是如何一步一步蚕食江湖势力为他所用,又千方百计找到了长孙殿下的下落,企图与之合谋,先毒杀先皇,后刺杀轩辕王,然后以六皇子为傀儡,最后让长孙殿下继位的阴谋! 誉雪楼放出的消息可不止这些,除了印玺文书外,他还另附书信,表示自己这些年其实一直受轩辕王庇护,对旧朝无心复辟,得知师云峥阴谋后联合轩辕王将深宫里病重的六皇子救出。 后来,他亲身赴险,协助那些被师云峥操控的门派摆脱控制,并将计就计,让轩辕王以出征之名,纳所谓叛军为助力,讨伐师云峥,谁知师云峥早有防范,竟先一步操控幻红楼杀手害死轩辕王。 因此他们只能一边给六皇子治病,一边继续兵马行进,这才有了今日之局。 总而言之,他的信中之意,便是一切皆为师云峥之阴谋,而轩辕王已死,他无心皇位,后续事情,交由六皇子司马倾池一并处理。 有这封信打底,那些被叛军即将攻入皇城吓破了胆的朝臣们当然一下子就怀疑师云峥了啊! 从一开始牵头讲话的,带着大家一套一套的人,不都是那个师大人吗? 现如今,所谓的叛军首领前朝长孙殿下明确表示,他不夺位,甚至与本朝轩辕王是好兄弟,那一切到底是谁在唱戏,有点儿脑子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了! 师云峥的脸色已经变得阴沉起来。 他甚至能察觉到,守城将军在听到那位大人的话之后,已经开始张罗起身边的兵将,企图先将他拿下。 如今,楼下是轩辕王,楼上是不信任他的兵将,而他一旦暴露武功,一切将成为定居! “好,很好!”一声一声,师云峥周边三尺已空无一人。 在众文臣、守城将军,以及城楼之下六皇子的指控之下,此时的师云峥可谓是众叛亲离,孤立无援! “殿下!” 只听见他大喊一声,眼底装满了悲戚:“老臣为你鞠躬尽瘁,为何!你为何要这般待我?!” “师大人!” 只见楼下骏马上前几步,是‘司马倾池’出声:“吾已允诺表弟,继位之后,只当为前朝旧臣洗清冤屈,包括为民捐躯惨死的师家,您为本朝文宰,深受王弟尊重,请不要一错再错,收手吧!” “收手?呵!”师云峥惨笑,“你与殿下如此算计老臣,还叫老臣收手?” 他心里是真苦啊,无论是誉雪楼,还是宦红绫,此时胸口溢着满腔的恨,他为师家、为长孙殿下做了这么多,可谓掏心掏肺,他们就是这样回报他的? 他们,是要他死吗? “殿下——” 只听见师云峥一声高喝:“我知道你在,老臣,知道你在!” 他叫的,是誉雪楼。 叛军之中,宦红绫隔着人群看着高楼之上的师云峥,竟莫名有些不忍起来。 除却他送她进幻红楼这一点,他终究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 忍不住,她转头瞥了身边誉雪楼一眼。 此时,对方正昂着头,看着前方。 “老臣这一生,鞠躬尽瘁,万万没想到尽得如此下场!”师云峥控诉,“你不懂老臣,不懂老臣啊!” 说完,在众人不及反应之时,只见他一道身影纵身一跃—— “老师!” ‘司马倾池’大惊,双腿一夹,借力自马上起身,直朝那极速下坠的人影而去。 “糟糕!”宦红绫也是大惊失色,纵然她距离太远根本不可能救人,还是本能冲了上去。 ‘司马倾池’神色慌张,看着师云峥着紧闭双眼,真真一副求实的模样,双手一捞,将人紧紧抱住—— “不好!” 几乎是师云峥才有动作,‘司马倾池’便反应过来。 宦红绫亲眼见着,那半空之中,师云峥猛地一记出掌,狠狠拍在‘司马倾池’胸口! ‘司马倾池’当场呕血,楼上楼下,皆被这忽来的变故吓了一跳。 而师云峥翻掌之间,那骨瘦嶙峋的手掌,已于落地之前,掐在了‘司马倾池’的脖颈之上! ------题外话------ 作为一个逻辑并不严谨的人,这几段真的是要了老命了…… 第535章 兵临城下 (4) “殿下!” “王爷!” 形势陡然逆转,楼上楼下,众人皆是一声惊呼。 ‘叛军’之中更是一同嘈杂,以副将为首,众人齐齐举起兵器,在师云峥落地之前已形成了包围圈! “快放了殿下!”副将呵斥! 司马倾池被师云峥掐着,喉间泛着着不断上涌的血腥,师云峥那一掌之后,更是第一时间点了他的穴,这会儿,他已完全无力反抗! “叫长孙殿下出来!”师云峥一落地,便直接抓着司马倾池贴到城墙边上,以免楼上的人出其不意。 此时他怒目圆睁,看着前方人马,自忖逃是不好逃的,便只提出了要见某人的意愿! 他费尽心机走到如今,怎知誉雪楼竟完全不安他的部署出招,完全一通乱打,甚至连莫须有的事儿都编的头头是道! 千算万算,他就是漏算了誉雪楼居然完全没有推翻司马王朝的想法! 他给予厚望的长孙殿下,竟只是单纯的,要报复司马傲而已! 果然还跟小时候一样,妇人之仁! “老师,收手吧,为什么你非要闹得天下大乱呢?”司马倾池整个人被师云峥牵制着,仍忍着胸口剧痛,想要与师云峥好好说话。 “我闹得天下大乱?”师云峥只觉得好笑,“最开始的战祸,难道不是你们司马家挑起来的吗?” “老师你该知道,无论这皇位由谁继承,我都打算在父亲过世之后为前朝皇室、重臣洗冤,如今你这么做,无论事成事败,师家的百年清名,可还能洗得赶紧?”司马倾池痛心疾首。 他才说到这里,喉咙处的力量蓦地又重上几分。 师云峥双眼紧紧盯着前方围来的兵马,却是凑着他的耳朵说话:“难道不是你们逼的吗?明明,只要他乖乖站出来,我让人打开城门,一切就水到渠成了,可偏偏,他将你推出来,从头到尾,他就没打算放过师家!” “出来!” 说完,他也不等司马倾池回应,声音又大了几分,朝人群中喊道:“再不出来,我就将你的真实身份昭告天下,这样,就算我死了,你也绝不好过!” 他这般叫嚣,惹得藏在人群中的宦红绫忍不住再一次戳了戳誉雪楼的腰,说:“他在威胁你欸,出去吗?” “不管。”誉雪楼面无表情地看着远方,冷漠道。 “他说要曝光你的真实身份呢!”宦红绫提醒。 谁知,誉雪楼反而好笑地哼了一声:“曝光又如何,总归雪衣教将不复存,他能奈我何?” 听到他的打算,宦红绫一愣,这意思是…… 感受到宦红绫一样的目光,誉雪楼低头看她,眼神微微带着不屑:“别惊讶,你家幻红楼以后也没了。” “欸?”宦红绫眨了眨眼,连忙辩驳,“这事儿不是你我说了算的,你雪衣教乱来我管不着,幻红楼不行!” “没什么不行的,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誉雪楼一句话直接将死。 宦红绫顿时气到无语。 算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晚点儿再说。 “那王爷你也不管了吗?” 她刚才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师云峥于半空中偷袭时,某人差点儿也跟着冲出去了,才不像他口中说的那般无情。 “是他自己蠢,师云峥那么野心勃勃的人,没见到我,怎么可能自杀?”说着,他更是发出一声鄙视的冷笑。 城墙那边,师云峥环顾四周——那些江湖人士不敢让司马倾池出意外,只能围着却无法进攻——依然看不到誉雪楼有任何要出的迹象。 “殿下您是吃定老臣了,对吗?”终于,师云峥声音悲怆,神色也变得颓丧起来。 是他误算了,誉雪楼确实妇人之仁,对他,却也足够冷漠! 就因为,他是师家人吗? 所以,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哈哈哈,好,很好!”终于,师云峥被誉雪楼的彻底无视刺激得疯狂起来,眼底蓦地掠过一丝狠意,“那我就杀了他,这天下,终归,只能有你一个王!” 话落,他也不指望能在死之前再见他心中的长孙殿下一面,双指一钳,竟是要直接掐断司马倾池喉骨,送他归西!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司马倾池命在旦夕一刻,师云峥的手,蓦地僵在原处,而在他的侧颈处,他人看不见的角度,三根银针,不偏不倚,扎中了他三处要穴。 “怎、怎么可能?”师云峥的声音在发抖,他如何也想不到,为什么会有意料之外的暗器,在自己毫无察觉之下近身。 “抓起来!” 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这道命令,副将一听,连忙上前自师云峥手中将司马倾池夺回,而其他人,二话不说便将师云峥擒住! 一道人影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冲上前去扶住司马倾池,双指一并,率先给人解了穴,随即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里面装的怕是什么灵丹妙药,连忙倒了两粒出来喂他服下。 药丹入口即化,司马倾池稍作调息,抬头一看,顿时愣住:“是你?” 只见那人一脸冷色,似对他有些瞧不上,根本不搭理,只任务性地替他探了探脉,确定没什么大碍,转身便要离开。 “你别走!”司马倾池连忙将他叫住,只是受了伤的他难免因这动静惹得胸口又是一阵隐痛。 对方才不搭理,自顾自,朝着誉雪楼的方向前去复命了。 “教主!” 欧阳子朝誉雪楼一拱手,脸上教平时的恭敬多了几分冷意,显然因为某人的缘故,影响了他的心情。 “你做的很好,下去吧。”誉雪楼淡淡吩咐。 直到确定人走了,宦红绫这才问:“怎么感觉欧长老和王爷有故事?” 誉雪楼没着急回复,只看着众人已将师云峥擒拿,想来后面的事司马倾池自会处理了,这才转身离开,说:“也许你不记得了,欧阳,他也是和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宦红绫摇了摇头,确实不记得。 “说起来,我那个表兄能安然活到现在,是欧阳拿命换来的。” “嗯?”宦红绫顿时睁大了眼,“什么意思?” “有空再与你说吧。” 第536章 尘埃落定(1) 随着师云峥被捕,六皇子司马倾池带着前朝太孙殿下的文书回朝,这场乱极一时的叛乱总算在新年到来之前堪堪落幕。 皇宫之内,师云峥已被卸去一身武功,被司马倾池安排在一处密室中。 这密室本是先皇珍藏宝物的地方,这会儿誉雪楼、宦红绫,以及已化身司马倾池的轩辕王都在,只为与师云峥做最后一次的对话。 “很好,很好!” 师云峥才见誉雪楼,那眼底的不甘已呼之欲出:“国仇家恨都能这般轻易放下,殿下果如先皇所言,不堪大任,不堪大任啊!” 他此时口中的先皇自然不是司马傲,而是誉雪楼的亲爷爷。 而这般语气之中有多少怒其不争,在场众人皆听得清清楚楚! “与你何干?” 谁能想到,面对师云峥如泣血般的控诉,誉雪楼竟是轻描淡写的四个字,就差把人给气炸了。 “你——” 师云峥睁大了眼,顿时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师大人以为,本座这些年是如何过来的?”誉雪楼问。 师云峥皱眉。 誉雪楼说:“我记得,师大人当时远在边疆,并未参与到当年的叛乱之中,这才让大人有借口活到现在。” “可是我,是亲眼看着刀口染血,烈火与杀戮是如何收割一条条人命,司马傲又是如何践踏我的亲人,坐上那冷冰冰的皇座之上的!” 他说到这里,司马倾池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当年他被父亲支开,也未参与其中,等听到消息时,那些曾经熟悉的人,一个一个,都不见了。 “朝代更迭,自古有之,哪一次,不是血流成河收场?”誉雪楼语气淡漠,“同样的事,我并不想做。” “可是司马傲他是个昏君、暴君,这样的皇帝,为何不取而代之!”师云峥怒! “那你就听不见十几年前百姓们的声音吗?!”誉雪楼厉声一喝。 司马倾池一怔。 是了,纵然他父亲当政这些年,名声并不怎么好,可当初他能举兵起事,并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平定朝野,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在当年的朝廷统治下,也是民怨四起,纷争不断。 “所以,我从来不怪江山倾覆这件事,我怪的,是他杀我父母,毁我家园,让我变成了一个刀口舔血的江湖人!”誉雪楼说。 “师大人,”誉雪楼深吸一口气,“也许你认为,自己这些年的忍辱负重为的就是让本座继位,可你知道吗?本座在外的这些年,又背负了多少期望?” 说到这里,宦红绫忍不住侧身看他,这好像还是头一次听他认真说起自己的事。 “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本座活下来的目的,就只为复仇,跟你一样,钻营司马家的缝隙,一步一步扩张势力,蚕食各地力量,只为能在将来的某一时刻,让他跪在本座面前磕头认错!” “可是没有。”誉雪楼说。 “那天,我就站在他的床前,结果,他死前最后一句话,跟我说,不悔!”誉雪楼笑,“我忽然就觉得,这些年的挣扎好像都成了一个笑话。” “谁也无法阻止我复仇,但是我也没法让一个万恶的人为自己的罪孽感到愧疚,所以,”誉雪楼再一次将目光投向了师云峥,“你又凭什么,将自以为的果实,当作我想要的,非摘给我呢?” 师云峥一时无语。 “同是失败者,师大人,”誉雪楼敛去刚才的激动,恢复冷静的神色,说,“我已经被自己的执念操控至此,并不想再为阁下的执念继续牺牲。” “殿下,您不能这么说。”师云峥心头发慌,甚至有种忽然被人揭穿了假面一般,茫然无措。 “师大人!”只是誉雪楼不给他继续解释的机会,“难道您没发现,所有你想要的,除了要求本座的,其余的,您的学生早就为你准备好了吗?” “……”师云峥讷讷,看了看一旁的司马倾池,整个人忽然间浑身失力,瘫软下来。 毕竟是她的亲人,宦红绫看着这位被囚在笼中的老者,一时有些不忍,问:“王爷打算怎么处置师大人?” 她习惯了叫轩辕王王爷,哪怕从今往后,他是司马倾池,这一时之间,她也改不了口。 “意图谋反,该是诛九族的大罪。”司马倾池说。 宦红绫指尖扣入掌心,眼底的关心完全无法掩饰。 誉雪楼淡淡瞥了她一眼,并未说话。 此时,师云峥已经完全陷入自我怀疑之中,对于自己之后的下场,似乎毫不在意。 司马倾池敛了敛眉,出声安慰:“不过你放心,按惯例,新皇即位会大赦天下,加上老师如今年事已高,便是一时糊涂,多年来为百姓殚精竭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应该可以酌情处理的。” “嗯。”回应他的,是誉雪楼,“还有,别等七七了,趁早登基,让黎明百姓安心吧,至于什么长孙,什么前朝,你知道该怎么处理吧。” 司马倾池点了点头,然而神色之间,依然有些犹豫。 踌躇半晌,他还是忍不住问:“你就真的不想要这个皇位吗?” 誉雪楼抬头,似有些怀疑,又有些好笑:“当然,司马家欠我的,如今也只剩你能还了,让你去做自己一直回避的事,难道不是最大的惩罚吗?” 司马倾池绷着脸,对于誉雪楼这话真是又急又无力反驳:“难道你还要回去做雪衣教教主?” “会散了的。”誉雪楼说。 “你手底下的人会同意?”司马倾池又问。 只是这一回,誉雪楼的反应就不对了,他神色一滞,微微眯了眯眼,带着不善地眼神睨向司马倾池:“怎么?怕雪衣教卷土重来,夺你江山?” “当然不是!” 司马倾池虽然这么说,但是就连宦红绫,都眼见着看出了他的几分心虚来。 难道,轩辕王才是真的阴谋家? “只是雪衣教名头不小,其鱼龙混杂之深,被江湖人称魔教,如今没有轩辕王制衡,你确定再失了雪衣教的领头位置,这江山还能稳得住?” 第537章 尘埃落定(2) 司马倾池说的是事实。 但有一点他刻意没有强调,那便是无论后面如何做,前朝长孙殿下起兵之事已在民间大肆传开,不好收场。 如果这次不能交代清楚,即便他日后登基,依旧会有野心勃勃之人借此起事;哪怕与誉雪楼无关,但他还活着,做个借口就足够了! 所以,誉雪楼解散雪衣教也好,抛弃前朝长孙的身份也罢,之后的这江山,是真的不好坐! “以轩辕王的本事,这点儿问题也解决不了吗?” 誉雪楼说着,冷冷瞥了他一眼,然后自顾自走到师云峥跟前:“师大人,你还有什么话想问本座的吗?旧话就不多说了,没别的,本座可就走了。” 终于,有人想起了冷落在角落的师云峥。 师云峥是真不甘啊,他一个花甲之年的老者,又怎么可能听得进一个晚辈叫他放下执念的那些话,执念入魔,他已经完全疯狂! “真是老臣的好殿下啊,”他说,“那么一笔富可敌国的宝藏,你就这么糟践的?” “宝藏?”这一次,有些意外的换成了司马倾池,“什么宝藏?” 誉雪楼笑了笑,先是对师云峥说:“不然呢?继续让有心人成天惦记着找到那笔财富谋反?不如用来稳定江山。” 他的语气云淡风轻,宦红绫心中却是疑惑非常。 不是说藏宝图在她身上吗?可是她怎么不记得誉雪楼有同她做什么仪式得到藏宝图啊? 当然,这个时候她是不会去给誉雪楼拆台的! 誉雪楼有意无意看了宦红绫一眼,然后转向司马倾池:“传说中的西苗宝藏,你应该略有耳闻吧。” 司马倾池点了点头。 “不巧,这批宝藏恰与幻红楼有点儿关系,师大人早已操控江湖势力,迟迟不曾行动,一方面自然是不知本座身在何方,没有出兵的理由;其二便是要让这群人举兵造反,少不了粮草兵器甚至战马储备,而这些,都需要钱,西苗的宝藏,自然是这批军饷的主要来源。” “所以你找到这批宝藏,然后用来演了今天这场大戏?”司马倾池睁大了双眼,看誉雪楼的眼神,活脱脱在看一个摆架子。 誉雪楼轻易便读懂了他这样的眼神,却是一副完全无所谓的样子点了点头:“与其总被人惦记,不如早早花掉,从今往后,你不是也就可以省心了吗?” 司马倾池紧皱了眉头,想了半天也不知该如何说他,只能叹了口气:“既然已经这样了,就随它吧。” “既然如此,那奔走就走了,师大人的事,就交由你处理了。” 誉雪楼说完,转身拉起宦红绫的手,就要离开。 “等等!”司马倾池连忙叫住。 “还有何事?”誉雪楼问。 “我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司马倾池说。 誉雪楼点了点头,朝他轻轻笑着:“我一直都相信,表哥。” 及至誉雪楼与宦红绫一人一骑踏上滚滚红尘路,宦红绫终于忍不住满心的疑问,问:“你什么时候找的藏宝图,我怎么不知道?” 誉雪楼想了想,回头看她,对方一脸认真。 勾唇:“你知道楚千行说的仪式,是什么吗?” “什么?”宦红绫问。 誉雪楼轻笑:“你先想想,雪衣诀是什么武功?” “什么武功?”完全被引导的宦红绫几乎忘了思考,只知机械的发问。 “shuang——” 难得地,誉雪楼脸上带着坏笑,朝着她做了一个口型—— 双修! 宦红绫双眼顿时睁得老大! “所以——”此时,她朝誉雪楼投去的视线凝满了希望他否认的意味。 誉雪楼却点了点头。 宦红绫扶额,这臭功法到底是谁发明的? 可是…… “那我怎么不知道?”宦红绫再次发现华点。 “因为它出现的时机不对。”誉雪楼说。 “怎么,除了那个、那个破仪式,还需要别的什么条件?”宦红绫没好气问道。 “嗯,”誉雪楼说,“虽然不知是什么原理,但我也是一次意外之中,发现当你的身体温度变高,后背便会盛开一朵如芙蓉般的花色,其中有些特别的线条走势,应该便是藏宝图了。” “后背?” 宦红绫的重点已经完全落到了自己的身上,所以……这个人的意思是,他看过自己的后背?! “你什么时候?!”宦红绫一下子炸了,“我跟你不是除了那一次,明明没有……” 誉雪楼蓦地觉得有些耳热起来,心虚不已。 “那时还是雪衣的时候,你在我面前总是不拘小节,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我提醒你来着……”誉雪楼躲开她的视线,说。 宦红绫一怔,脑海中似乎想起了些什么来。 嗯,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身上有藏宝图?”宦红绫语气中依然带着依稀的怒意。 谁知誉雪楼摇了摇头:“一开始并没有往这个方向想,确实是上次与千老头谈话之后,才联想到的。” 不知怎地,宦红绫依然觉得哪里不对,一时之间却也找不到漏洞,只能顺着捋: “可是在那之后,我应该没有在你面前露过后背吧,你记性怎么就这么好?那么久了,还能把藏宝图画下来?” 果然,这一问让誉雪楼沉默半晌。 然后听见他说:“这很稀奇吗?楼主能从幻红楼那种地方脱颖而出,过目不忘的本事总是有的吧。” 宦红绫点了点头,始终带着疑惑:“总之,天底下再没有藏宝图了是吧。” “嗯。”誉雪楼说。 “那就好,”宦红绫暗暗松了一口气,忍不住感慨,“若是这藏宝图还在,天下不知又要起什么纷争呢。” “当然,这纷争与我无关的话,我当然不在乎,一想到宝藏尚存,天底下那些有野心的人都来抓我,那可真是要命。” 一想到这个,宦红绫忍不住浑身一个激灵。 还好还好,誉雪楼给她解决了这个难题。 誉雪楼看她一脸后怕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不是每一个秘密,都必须以解开为结局。 有些答案,他一个人知道就好。 … 岚城,五儿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账本,瞥了一眼身边的刘天霸,说:“烧了啊。” “嗯,烧吧。” ——正文完—— 第538章 番外 楚千行VS苗阿娇(1) 西苗,一个早已没落的隐族,于一百多年前销声匿迹于民间,外人难以寻其入口。 楚千行就在这几乎无望的寻找中,过了一年又一年。 只因为他始终相信,苗阿娇,没死! 他的阿娇那么恨他,没找到他的尸骨,绝不可能轻易去死。 后来,宦红绫说,她离去时形消骨瘦,是将死之态,有那么一瞬间,他真就想随她去了,毕竟,誉雪楼已经复仇,他当年对师妹的承诺,也算告一段落,死,也毫无牵挂了。 然而,就在他寻死关头,收到了誉雪楼的来信! 彼时他那徒儿正以还债之名强行带着宦红绫游历天下,也不知什么缘故,忽然给了他一个地址,说可能是西苗遗址,说不定能另有收获。 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他跟着信中附上的那张地图,来到了一座深山之中。 山中荒芜,杂草丛生,鲜有人迹,毒虫蛇蚁更是数不胜数,不过这些年他什么没见过,什么技能没有,这点儿实在是小意思,根本骇不住他。 真正惊住他的,是在他以为誉雪楼那臭小子不过拿他师父寻开心,或者知道他求死的打算,不过给他一点儿活下去的理由时,一曲叶笛声,叫他心头一震。 眼前,依旧是参差高木,然而熟悉的曲调,是他魂牵梦绕的安眠曲,也是绵绵不绝的十年。 “阿娇!” 脚下步履加快,他巴不得立刻就能飞跃这座山头,找到自己那颗还在跳动的心。 直到他将眼前那块挡路的大石劈开,淙淙的水声传来,一条山洞映入眼中。 克制着满心激动,他一步一步踏入其中,直到水汽越来越重,到最后,一条白练般的瀑布出现在他眼前—— 脸上忽然一凉,是那如帘的溪水打在石墙上又飞溅过来落在了他脸上。 水声、叶笛声皆在耳边,他的心跳已有些不受控制,感觉随时能从喉间蹦出,终于,他向前迈出—— “是谁!” 随着他果断一步踏入水帘之中,流水之声陡变,吹笛之人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外人侵入,一双眼,直朝瀑布那边看去。 高垂白涛之中,一条人影渐渐清晰,最后缓缓走了出来。 外面,本坐在石上的苗阿娇摸得起身,满脸戒备,他完全没想过居然会有人从这水后出来。 “阿娇。” 楚千行一抬头,便看到那张熟悉的娇嫩的脸,此时,苗阿娇穿着一身极有特色的民族服饰,腕上的银镯赫然雕着她从前在自己面前画过的花样! 两人不过五步之隔,苗阿娇乍见楚千行模样,眉头紧皱:“你是何人?” “阿娇,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楚千行啊?”楚千行急了,她是还在生自己的气,所以装作不认识他吗? “楚千行?”听到这个名字,苗阿娇眸光闪了闪:“我不知你是从哪儿听来这个名字,还是当我久居深山不知山外岁月,满打满算那家伙也不过四十来岁,怎么可能是你这糟老头子的模样?” 此话一出,楚千行顿时囧了,怎么就忘了收拾行头了呢? 他这边正要解释,苗阿娇已一脸冷色:“劝你赶紧回头,此地不欢迎外人,擅闯者,死!” “不,我当然不是外人!”楚千行连忙出声,“我可以入赘的。” “嗯?” 苗阿娇当时就震惊了! 天下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简直可以与某人匹敌了! 等等? 某人? 他刚才好想说,他就是—— “阿娇,你好好看看,我真的是楚千行啊?” 说着,楚千行快速将自己湿漉漉的头发拨开盘起,又擦了擦自己被泥啊、水弄得乱七八糟的脸,最后整了整他那乞丐装——唔,这个好像怎么都不可能加分了。 总而言之,苗阿娇终于看清了楚千行的那张脸,只是,那花白的头发,破烂的衣裳和漏洞的靴子,怎么看怎么像从丐帮跑出来的。 还真是他啊…… 一时间,苗阿娇脸上神情变了好几番。 先是警惕,然后疑问,继而诧异,最后,就是愤怒了! “滚!” 河东狮子一声吼,楚千行深刻被她忽来这么一下骇得差点跌回水池之中,再抬头,苗阿娇已转头边走。 “阿娇!” 这个时候不追干嘛? 楚千行连忙快步上前就要拉她的手。 却见苗阿娇反手就是一掌—— 楚千行本能是要躲的,然而就在掌风袭来一瞬,心头生计,竟就这么刚猛地直直受了。 “噗——” 苗阿娇这一掌出手不轻,楚千行当场呕红,不知是不是求生欲太强,这个时候他还记着偏过头再吐血,免得喷了她心爱的姑娘一脸。 “你!” 果然,苗阿娇不妨楚千行竟然没有躲开,大吃一惊,在人倒地之前,已下意识将人扶住。 这点儿伤害不至于要了楚千行的命,然而这时不用苦肉计,那不是糟蹋吗? 顺势之下,他反手楼主苗阿娇,然而他忘了某人腰间怕痒的死穴—— 此时他因受创已是倾倒之势,苗阿娇腰一痒腿一软,两人你抱着我我箍着你,只听见‘哗啦啦’地一声动静,两人齐齐落水! “咳咳咳!” 苗阿娇率先从水中冒出头来,头上的银饰掉了,长发垂落,部分贴在脸上,微见狼狈。 心里还有气,但还是忍着怒意将某人一把从水里捞起,手用劲,竟是直接将人甩上了岸。 “咳咳,谋杀亲夫啊你!” 楚千行几乎是被砸到地上的,胸口的伤还在疼了,又被雪上加霜,忍不住哀嚎。 苗阿娇自水中出来便再也不看楚千行一眼,拧了拧裙摆上的水,冷漠道:“赶紧滚,再叫我见到你,就杀了你!”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楚千行找了她这么久,怎么可能轻易放开。 “不行!”他连忙翻身起来,顾不得满腔的血腥味扑过去,看看抓住苗阿娇的手,“我找了你好久好久,至少,你要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吧!” “解释?”苗阿娇只觉得好笑至极,低头看着他冷笑,“我在幻红楼等你了你三年,你就算从山脚下给我爬,也该爬回来了吧。” “怎么,楚教主人老珠黄,没人要了,这就想起我来了?” ------题外话------ 头一次写正经番外,请多多指教,正文确实完结了,虽然写的简略,但其实每个人的结局都挺明确的,后面还有一个轩辕王,到时候书名‘司马倾池’的番外,会最后交代一点点~ 第539章 番外 楚千行VS苗阿娇(2) “人老珠黄?” 楚千行一听这话可就不服气了,当即就想为自己辩驳两句,才张嘴,蓦地想起自己这些年的形象来,一时无语。 “不是啊阿娇,你一定要听我解释,我当年失约是因为——” “鬼要听你的解释?!”苗阿娇强势打断,“还有,咱两不熟,你可别乱叫!” 说着,苗阿娇又是一脚踹了出去。 ‘噗通’一声,某人再次落回水中,然后眼睁睁看着苗阿娇头也不回就要离开。 “阿娇!”楚千行大喊。 但是无用。 “好!”楚千行心一横,“不管你听不听,这话我就说一次!” 苗阿娇不搭理他,继续往抢走。 “当年失约是因为我师妹一家被人陷害家破人亡,我必须去救那小师侄,因为被追杀又怕连累你,根本不敢去找你,谁知却听到了你重病身亡的消息,我找你了,我一直在找你啊!”楚千行说。 苗阿娇已经走的很远了,他的这些话,却不知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我早就该死了,”楚千行忍着胸口的痛,用力地大神说着话,“当年听到你的死讯我就想陪你去的,因为我那师侄才苟活下来,直到后来有传闻你是失踪,可能还活着!” “你今天不要我,不再见我,可以!”说话间,血已克制不住地从喉咙里翻涌出来,“就当我十几年前,就该死了吧!” “我,我死了!” 楚千行急啊,然而苗阿娇的步子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 人,在水中,心,在冰里。 手中凝掌,他一咬牙,举天便要自拍天灵盖—— “噗——” 一声‘咚’响,鲜血很快在水面上蔓延开来。 他眼里最后的光景,依然是那个女人离去的背影。 … “这人谁啊?” “好像是圣姑捡来的野男人,说是要入赘的。” “他长得好老啊?” “就头发花白了点,你看那脸洗干净之后,还是不错的。” “我看他都睡了四五天了,怎么还没醒?” “中了圣姑的落英掌,又急火攻心,哪有那么容易就醒过来?” “半月湾果然灵验,你说咱们要不要也去拜拜,说不定也能给自己捡个夫婿呢!” “你这小妮子,才多大就思春……” “哎呀,他眼睛动了,快去叫圣姑!” 耳边吵吵嚷嚷的,让他从一片意识混沌中缓缓抽离,想要睁眼,却有些无力。 正挣扎着,耳边传来轻灵的脚步声,伴随着一股莫名的熟悉。 眉头皱了皱,在意识还不分明时,脑中已经开始回应:是她来了吗? 额头一软,似被人轻轻碰了碰,也没听到什么声音,然后一只柔软的似乎是女人的手,自他后脖颈下穿来,扶住他的肩,整个身体顺势半坐起来。 依稀中,眉眼轻颤,那双眼终于缓缓睁开。 只是手的主人暂时还未发现。 她只是从一旁的桌上端了一碗温好的药过来,调了调,然后要往他嘴里灌。 “咳咳……” 大概是反应迟钝吧,那呛鼻的药才撬开他的唇,他已忍不住喷了出来,胸口又是一阵隐痛。 来人也未慌乱,将药放到一边,又细心将他扶下躺好。 神使鬼差中,他连忙闭上双眼假装从未醒来。 耳边能清晰地听到一声叹息,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女人在说话:“真是欠了你的!” 说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就在他有些怀疑她是不是走了时,刚想睁眼—— “唔!” 嘴上一软,唇瓣被撬开,他本能地松了牙关,下一瞬,温热的药汁顺着便涌入口中。 她她她,她是在用嘴给自己喂药?! 欣喜若狂、欣喜若狂! 他再也抑不住内心的激动,‘咕嘟’一声便将药水咽了,那手更是不由自主地攀上了女人的腰肢,整个人顺理成章地打算进行下一轮进攻。 然而,此时的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当他那蹄子碰上女人时,女人那瞬间僵硬的反应。 “哎哟!” 肩头几乎是被狠狠压下去的,带着伤痛。 他抬眼,就看到女人居高临下地对自己怒目相视! “阿、阿娇……” 莫名地,他就是有些心虚啊。 然而看在苗阿娇眼中,却是曾经最熟悉的,以堂堂一教之主的身份,居然向自己撒娇的楚千行! 耳侧微动,她努力想要克制这本能心软的反应,最终失败,只能挽救式地转过身去。 然而这举动却叫楚千行有些误会了。 他以为,她又要走! “阿娇!” 他猛地起身想要抓住她,却一个失力,直直从床上摔了下来。 这动静,当然引起苗阿娇的注意,一回头,见状连忙蹲下想要检查他有没有事:“你又乱动什么?” “我怕你又要走,你要真走了,我可能真没有下一个十年等你了。”楚千行委屈巴巴。 “嗤!”苗阿娇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起来,我不走。” 虽然这么说了,但楚千行依然像个孩子一般,任由她扶他回到床上,那只手,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松开她的袖子。 “傻子!”苗阿娇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语气不善,“我就问你,如果那天不是刚好你急火攻心昏过去,你是不是真的要去死?” 楚千行难得像个孩子,怕怕地咬着唇,一时间不知哪个答案会更容易得分。 想了想,他说:“会的吧,反正,如果你还在意我,我死了你就会伤心,也能记我一辈子;要是真不在意,我活着本就没什么意思了。” 听他这么说,苗阿娇真没想到,这家伙都四十几岁的人了,心性居然还是这般幼稚! 忍不住,她叹了一口气,说:“我没怪过你?” “嗯?”楚千行无辜地眨了眨眼,仿佛自己听错了什么。 “当年我没有等到你,想着你可能出事,正要去找你,偏巧有位神秘人忽然出现,自称是幻红楼真正的主人,催动伴生蛊要挟我为他训练一个女孩儿为将来的幻红楼之主,这才是我后来病重的原因。” “那几年,我最害怕的,是等不到你来找我我就死了,直到后来那女孩儿有所成,我才能在传位之后趁他松懈逃走,来到母族圣地,解了蛊,活到现在。”苗阿娇说。 “所以你相信我?”楚千行一脸激动。 “傻子!”苗阿娇看着他那模样,忍不住又骂了一句,只是这一声,嗔怪居多。 “无所谓,傻就傻吧,我楚千行这辈子不要脑子,只要媳妇儿。”楚千行猛地抱人埋胸,可以说是十分之不要脸了。 “喂,我事先声明啊,我们这儿可没什么娶媳妇儿,凡外来男子都必须入赘!”苗阿娇故意逗他。 “没事儿,让老子换姓都可以,只要你别再消失,什么都行。” ——楚苗番外完—— 第540章 番外 司马倾池等 “公子,郡主她,死了。” 今日元安已成为御前贴身侍卫,在外面得了消息,此时匆匆回宫,脸上带着些微的凝重。 “哦。” 批阅奏折的手一僵,眼底带着微微的不忍,好一会儿,他才继续说道:“好好安葬吧。” “是,只是……”元安踌躇,“是以郡主之礼,还是……?” “锋王不是已经辞官出京了吗?就让他挂一个郡主染疾,其余该给的,都给吧。”司马倾池说。 “是!”元安领命。 正要走,却见一个有点儿眼熟的人抱着一个小箱子走了进来。 好像,是前王妃的侍婢,松儿。 “启禀陛下,这是王妃生前遗物。”松儿朝元安微微屈膝,然后走到司马倾池身边行了大礼。 “放下吧。”司马倾池吩咐。 “是。” 松儿起身,迈着标准的小步走到一边的案桌上,将那盒子放好,然后行礼退下。 元安也跟着离开,偌大的房间里,一下子空无一人。 手边的折子一边高一边低,低的是已经批阅过的,高的不知要忙到何时。 誉雪楼给他留的烂摊子实在太大,他已有好些时日未曾好好歇过了。 不知不觉中,目光落到了松儿刚才送来的那个小盒子上。 却不知,宦红绫还在府中留了什么东西。 心里还在想,脚下已不由自主地迈了过去,伸手掰开褡裢,将盒子打开。 都是女人家的一些小玩意儿。 只是…… 皱着眉,他伸手,从其中取出了一个锦绣荷包。 好像,有点眼熟…… 顺着本能,他将荷包翻了个面,一个极富特色,用金线绣好的‘玄’字赫然藏在其中。 这,是他的荷包? 宦红绫怎么会…… 忽然,脑海中闯进一副画面。 那是在一处河边、树下,一名女子怀抱孩童,光着脚,足带银铃,看着凄楚可怜的模样,他一时心软,便留下了彼时装着银钱的荷包…… 原来,他们这么早就遇到过了啊。 不知怎地,他似心中宽慰许多,唇角弯了弯,就连眼神也变得温柔不少。 这,好像比知道宦红绫就是小时候的小灵玉还要令他惊喜呢。 却不知他们如今,过得怎样了。 …… 阳春三月,桃花盛景。 一男一女,一青衣,一红衣,比肩而行。 “不是你说要陪五儿说话的吗?怎么这么早就要走?”誉雪楼有些搞不懂。 宦红绫深吸一口气,想起两人的主仆关系,克制着从前的嚣张,努力摆出一张笑脸:“誉教主,难道你没发现,自从五儿怀孕以后,老太太看我的眼神很不对劲吗?” “怎么不对劲?”誉雪楼日常疑惑。 “她总是盯着我的肚子看,还一脸惋惜的模样。”宦红绫说。 “有什么问题?”誉雪楼不解。 宦红绫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真心不想跟他解释那么直白。 要知道,除了他们自己知道彼此不可能,其余认识他们的,怕是都以为他们两是一对! “誉教主!”宦红绫决定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等等,现在的教主是欧阳子,誉雪楼已经退隐江湖,你该叫我,公子。”誉雪楼日常纠正。 宦红绫握了握拳,跟他这么久了,从一开始真心抱着赎罪的心情跟随,到现在每天被他恶意挑衅,现如今已经快抵达可以忍受的极点了! 狠狠磨了磨牙,她再次深吸一口气,笑:“公子,我觉得老夫人是觉得您年纪不小了,也该娶妻生子了,小女子一直跟在您身边,可能有些不合适了。” “嗯?”誉雪楼似终于有些懂了,停步,回头看她,说,“你是在暗示我,要娶你吗?” “!!!” 宦红绫瞪大了双眼使劲儿眨了眨,顿时只觉得心里有好多脏话要讲。 “我——” “也不是不行。”誉雪楼回应得似乎有些勉为其难。 “我——” “先买个房子吧,可是买哪里好呢?”他望着前方一路繁花似锦,似在认真考量。 “我——” 宦红绫已濒临爆炸边缘! “还是金陵吧,有山有水,最是养人的好去处。”迎着春日暖阳,他展唇一笑,似做了很重要的决定。 “算了。” 宦红绫一下子垂头丧气下来,斗不过…… 就这样,两人踏着落花,有一搭没一搭地继续前行着,无聊却乐此不疲地搭腔: “公子,话说我后背还会开花吗?” “我怎么知道,不如下次你洗澡的时候,我再帮你看看?” “无耻!” “逗你玩的,不过你雪蛊都没了,花应该开不了了吧?” “那倒是有些可惜,听说月皎花格外好看。” “你喜欢?本公子倒是可以大发善心,凭记忆给你画上一幅?” “真的吗?” “不过本公子记忆中的月皎花,可是开在你的裸背上……” “-_-||,当我没说。” “话说,那些宝藏你真的都用完了吗?” “唔,倒是留了一点娶媳妇儿用的,怎么?你想要?嫁给我啊?” “滚!” 春光明媚,时光静好。 ——全文完—— 完结感言 没写过这么长的文,后面有些细节伏笔忘了就收不住,但努力将前面的坑都圆了,自认为除了小和尚那本书以外,这算第二本整体没崩的了,至于人设,早OOC没边际了。 剩下有些人物没交代,但是实在不想写番外的,就在这里简单说说了。 1、铁山最后其实从军了,原本在司马倾池的番外里想交代来着,但是实在没有合适的场景,就没写; 2,欧阳子曾经和轩辕王关系特别特别好,小时候为了救轩辕王变成了太监,所以对轩辕王又爱又恨; 其次,他对刘天霸不一样,是因为他心中真正的男人就应该是刘天霸那样的; 这个人物初始设定挺好,可惜写作过程中整体没立起来,所以没细写他的番外,连太监这个点估计也完全没有人看出来(主要是没来得及展开)。 3,刘天霸和五儿本来想写个真千金假丫鬟与糙汉土霸王的番外的,后来正文几乎耗尽热情就此作罢; 在原设定里,刘天霸三个小妾,一个是老太太的丫鬟,二奶奶身份也只是掩人耳目;一个是做生意,三奶奶天生爱自由,嫁刘天霸是各取所需,实际也没关系;最后一个柳丝兰,是为了‘义’字! 刘宣不是刘天霸的亲子,柳丝兰逃离幻红楼之后遇上了一个男人,怀了他的孩子,然后那个男人意外死亡,而对方正好是刘天霸的好兄弟;刘天霸就将这份责任扛到自己身上,在征得柳丝兰同意后纳她为妾,刘宣也成了他的孩子,只是后来柳丝兰是真的打起了他的主意。 4,关于男女主及男配,一直的设定都是开放式结局(其实偏虐),只是原本轩辕王和宦红绫会有明确的感情线,当前正文是一直不明确的。 不知道有没有漏掉谁,基本上就这些了。 暂时没有下一部作品了,有种脑子被掏空的感觉,希望能有江湖再见那天,更希望那天不远。 祝好!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