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千里夜行》 作者:涂少离 内容简介: 暗杀与明杀,不仅是兵器交接,还有背后不为人知的故事。你问:“江湖到底是什么?”我只能回答:“江湖,就是你和我!” 第1章 消息 芦苇荡中,金黄色的叶子在一阵秋风中,掀起一片沙浪,沙沙作响的是芦苇叶相互碰撞的声音,惬意而又悠闲!这是一个丰收的季节,也是芒种的季节。 不远处一间木屋里,一个黑衣男子手端着粗制的陶杯,抿了一口酒,又放了下去,目光在芦苇荡中,不断地扫视着,敏锐地耳朵也在不断地搜寻着风中的声音。 这是一个职业习惯,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保持着警惕的状态,哪怕是自己家里。 “沙沙沙……”突然一连串急促地碰撞芦苇叶的声音传至耳朵,男子并没有露出警觉的神色,而是又倒满了杯中的酒,端在手中。 声音由远而近。 “嘭”男子手中的酒杯突然飞了出去,深深地镶嵌在木门上。而门槛上还站着一个女子,惊魂未定的拍了拍硕大的胸脯,暴露在外面雪白的肌肤与粗布黄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肌肤是保养过的,即使寻常百姓家的粗布衣也无法遮住她高傲而又妖娆的本性。 女子拔掉门上的酒杯,白了男子一眼,噘着嘴,想把它丢了,但目光闪烁了一下,遂即酒杯便砸向男子。 男子随手一挥,接过飞来的酒杯,放在桌上。 女子柳眉一竖,气得直跺脚,那模样,与其说是生气,倒不如说是娇嗔。 “没被正道人发现?”男子无所谓地问道。 “哪有那么多正道人?”女子又白了他一眼,径直地坐在桌上。 男子沉默着喝着酒,目光看向窗外,不知是在回味着女子的话,还是在思索着别的事。 “又接任务了?”女子歪斜着脑袋,把玩着酒杯,笑问道。 “查得怎么样了?” 男子并没有回答她,但女子知道,他是默认,只好娓娓道来。 “陈太府,陈员外,早年间正道人士,有侠义心肠,曾杀过城里黑心商贾儿子,被捕流放至五坟镇,后来勤恳开荒,赢得乡亲好评,后得羊城太守关照,成了商贾。之后便开始做起了黑心买卖,有事找太守颠倒黑白,没事找地痞充当打手,一直到现在。虽明面是德高望重的老人,其实老奸巨猾。” 男子食指轻点着桌面,没有回复女子,女子也知趣地没有说话,每每这个时候,他都会沉默,想着任务的计划。 她最佩服他的是,只要有情报,他可以用短短的半柱香时间想到一个周密的计划!虽然偶有受伤,但终归完成任务。 “这次也是一样!”她想着。 而最让她佩服的,他要的情报并不是对象的周围人员和环境,而只是这个人的大致行为,至于是善还是恶,他们是不去理睬的,正如她刚进门说的那句话一样。 这让她省了很多事,也很轻松就能拿到巨额的报酬,这也使得她的小金库越来越膨胀,自己的产业也壮大至整个中原。 “知道了!”不到半柱香,男子就开口了。 “这就赶我走了?”女子不悦,好不容易化了两个时辰的妆,就为了说这几句话? “哦,钱,我会差人送给你!”男子思索了片刻,认真答到。 “嘁,谁在乎那点闲钱!”女子气鼓鼓地瞪着他,而后又斜坐在桌角,扯了扯本来就很袒露的胸脯,这会就更多了,大片的白花还泛着桃红。 “是了,安阳春娘子岂会在意这些虚物!”男子突然笑道。 男子几乎是不笑的,冷漠地看着世间任何一个人,但在这春娘子面前却摘了这层面纱。 “少来!跟你索命老九赵一痕比起来,我还嫩了点!”春娘子被他这一笑,心里的气全消了,这是把她当作自己人才会笑的。以她对赵一痕的了解,能让他笑的人,不足两个人,一个是秦岭,神医江小白,另一个就自己。虽不足以为傲,但她却很满足。 “好了,少来江湖中的这套!”春娘子斟满酒,一口饮下。 “啊……什么酒!这么辣!” 春娘子不敢相信,他喝的酒竟然这么辣,即使是十大贡酒都没有这酒烈! “这是桂花酿!” “嘁,桂花酿我喝得比你都多!”话刚说完,便觉得口中慢慢散发着清澈的桂香。“嗯?还真是桂花酿!” “这是小白教我酿的酒,不过我在里面加了药。” “药?” “一炷香!” “嘶!”春娘子倒吸了一口凉气,所谓一炷香,就是喝了之后,整个人会保持清醒,让神志不清的人,在一炷香之内,变成常人。而常人喝了,则会保持极度清醒,灵敏度和思维都达到常人的数十倍。但长期喝这种药,会上瘾,让人离不开它,一旦断药,则会神志不清。 春娘子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人,越来越陌生了。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要用这种方式让自己活着!而已他的本领,世上绝无可以阻挡他达到目的!即便是在组织,他也只是个以编外人员的身份接任务,他这么自由的人,为什么还需要喝这种酒? 她曾想打探他的消息,但自从知道他是组织的人之后,她便放弃了,一来,组织所有成员信息全是黑户,想打探,非常困难。二来,怕他反感,最终得不偿失。 可眼前的人,真让人心疼! 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春娘子莞尔一笑,“今天我做饭,咱们喝个不醉不归!” “喝这个酒?” “……” 春娘子看了看这黢黑的陶壶,少说也得有个两斤,刚刚一杯还在腹中酝酿,再喝两杯,恐怕贞洁不保! 最终她咬了咬牙,“好!” “正好,前两天打了两条鱼,今晚吃鱼!”赵一痕笑着说道。有人做饭,是最好不过了,平时他都是喝酒度日,做饭什么的,太劳心伤神了! 很快,赵一痕将门外渔网中的鱼取来,清理了鱼,便递给了春娘子。 “花椒呢?” “没有……” “胡椒?” “没有……” “丁香呢?” “那……” “都没有!” “我英俊的索命老九大人,请问没有调料,我们吃白水煮鱼吗?” “我……烤鱼吧!” 于是二人便支起了火堆。 鱼除了焦味,便是腥味,伴着浓烈的酒香,倒是别有一番滋味,有些晕眩的春娘子,举起手中的酒杯,扑向赵一痕。 “赵大爷,奴家酒量不行,奴家喝一杯,您喝一碗,成吗?” 脸上,脖子上,胸前上,都泛着酒后的红晕,勾着赵一痕的脖子,吐着如兰的气息,媚眼早已外流,娇声中透着渴求,她自认为,这是她最强的招数,通杀世间所有男人! 但赵一痕却是个意外。 他单手揪住春娘子后背的衣服,一抬手便将狗皮膏药般的春娘子拎了起来,放在旁边。 “少喝点!” “嘁,没劲!” 这一晚,她都靠在她的肩上,喝着最烈的酒,说着语无伦次的话。 她试图套出他的过往,试图问出他喜欢的人,他的家乡,他的梦想,他的喜好,都被他一一绕过,不曾想,安阳春娘子,如此窝囊! 夕阳西下,火红的云,通红的火堆,粉红的肩,撩拨着血红的心。 她失望地灌了一口酒,转过脸,看着纹丝不动的赵一痕,悲凉道,“如果我……” 赵一痕撇过脸,挂着一丝愉悦的笑容。 她的心如同重锤击过一般疼痛,是激动,也是苦楚。 “没事,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呵,好诗!” “更是好酒,来,喝,今夜定要喝倒你!” 是喝倒他,还是喝倒自己,她已经分不清了,只知道,她想一醉方休,让这秋宵变春宵。 只是她又失望了,没喝几杯便沉沉地睡去,他依然精神抖擞。呵,男人…… 等她醒来后,空荡荡的房屋里,被秋日的阳光,照得透彻。眯起眼睛,远方金黄的芦苇荡着沙浪,飒飒作响。扯了扯肩上快要下滑的布衣,遮住了白嫩的雪肌。 () 第2章 夜行 方至戌时,还未禁宵,灯火通明的城,莺莺燕燕的街,是一天最后的收成,每个人尽可能的保持着最好的心情,去迎接禁宵前的时光! 黑是最让人恐惧的颜色,即使是黑夜,也会让人胆战心惊。好在大街两旁,红色的灯笼闪烁着摇摆不定的烛光,将街道照得恍恍惚惚,随之灯笼也开始摇摆起来,风来了,街道的人早已习以为常,摆弄着摊位,继续翻看着货架。 而在远处的钟楼顶上,一名黑衣人,头戴斗笠,眼睛黑白的眸子异常分明,仿若黑夜的月光,可以将整个世界都看得明明白白。 他抱着三尺刀,黝黑的刀鞘看不出任何杀气,鬓发随风而动,与钟同舞。 随着蜡烛逐渐熄灭,热闹的街道,也变的冷清,摊贩收着摊,商铺关门打烊,一切都是如此的守时与规矩,偶尔走过三三两两个巡街捕快,催促着收摊,熄火。 这个时候,那名黑衣人才缓缓抬起头,斗笠遮住了月光,灵动的眸子开始锁定一户大院,人,像风筝一般从钟楼之上滑翔而去。 没过一会,这座约有数十亩的大院便热闹起来。 “老爷,老爷,不好啦!不好啦!后……后院失火啦!”一名家丁,连跑带喊从后院一直穿行至偏房,路遇的厢房,都纷纷开了门,点了灯,询问着出了什么事,却没有一个人走出房门。 到了老爷的房门时,人已累趴,不住地拍打着房门,喘着粗气,焦急地嘶吼着。 “不……不……不好了!失火了……后院失火了!” “大呼小叫什么?” 后院失火,动静着实不小,陈老爷本来还一手搭在夫人的腰上,一边思索着纳妾的事,现在却被搅黄了。 他穿着单衣,推开门便是一阵怒喝。 “不就是失火吗?灭了不就完事了?” “可……可……祠堂也烧了!” “什么!” 陈老爷目光一滞,一口气横在嗓门里,愣是没发出来。 这时屋里走出一个臃肿的妇人,见老爷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吓了一跳,连忙轻拍着老爷的胸口,一边拍一边安慰道:“老爷,没事的,您先休息,我过去看看!” 陈老爷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家丁一眼,只好点了点头,“我……我随后就来……” 看着两人的离开,陈老爷又深吸了一口气,才恢复了平静。 他知道,这绝不可能是家丁干的事。 祠堂是重点,没人敢出现这种意外,只有外来人员了!烧祠堂的事都能干出来,恐怕来着想要灭门啊! 陈老爷越想越心惊,看着窗外清澈如水的月光,四周除了后院的匆忙声,一片宁静。 这不是活水,而是死水! 他猛然抬起头,看向门外,一个人影逐渐显露出来,从头到脚,影子缓缓倒映在了门口。而影子的主人,是个头戴斗笠,左手提刀的黑衣人! 陈老爷口干舌燥的咽了一口唾沫,想求救,却发现干涩的桑眼发不出一丝声音,他一步步往后退,一直退到床上,软了腿,整个人扑倒在床上。 他知道,这是报应,他不该鱼肉百姓,可当财富扔在眼前时,自己就想守护它,不想与别人分享!他知道,这是错的,这是违背江湖道义,但谁让自己想呢?为了不让财富流失,为了不让别人觉得他是个贪财的小人,他杀了知情者,与富贵人家攀交情,不断利用舆论来美化自己,用别人买通自己的钱财去施舍难民! 他知道,他总有一天会遭报应的,他将祖上的祠堂全都请到后院,让自己夫人吃斋念佛,就是为了减轻自己的罪孽,可,谁能想,报应这么快?今年才知天命,还有太多的美好没有去享受啊!自己的纳妾计划还未实施呢! 他挣扎起来,大声嘶吼起来。 “啊~” 这是他平生叫得最大的声音,哪怕是牢狱之灾所受的刑法也没叫出这么大的声音。 他想活,他只有大声的叫! 但让他毛骨悚然的是,黑衣人并没有阻止,只是缓缓地走到他面前,他叫的越大,黑衣人走得越慢。 这黑衣人,无疑是个变态,他一定是想看眼前的猎物在自己面前痛苦的挣扎与无助,来达到自己杀人的快感。 陈老爷暗自想着,但随后又否决了这个想法,难道…… 他冷静下来了,闭上了嘴巴,冷笑道:“你不只是杀我这么简单吧!” 而未等到回答,一把明晃晃地刀从黑鞘中拔出,瞬间切断了陈老爷的脖子。 黑衣人没有说任何话,也没有给他任何机会。 呼救结束,就是他生命结束。 黑衣人走了,只留下冰冷的陈老爷,还没有盖上床单,瞪着铜铃般的大眼睛,不甘心闭上。 良久之后,陈夫人才匆匆敢来:“老爷,火灭了,只是……” 话音刚落,便见老爷倒在床上,连忙走上前去一看,老爷的血水已经浸湿了床单。 陈夫人慌了,凄惨的呼喊道:“来人,快来人!” 门外家丁连忙走上前去,一看老爷死了,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快,快去叫公子,小姐,顺便叫管家把白灯笼和白蜡烛拿来。”陈夫人毕竟是要知天命的人,见识不少,很快在慌乱中冷静下来。 “公子,小姐,不好啦!老爷去世啦!”这名家丁的声音,再次在府中响起,此时开门的厢房里,没了询问,也没了笑语,只是很默契的,争先恐后的往老爷房中奔赶而去,生怕去迟了,便落下不孝的罪名。 随着跑便了整个院子,最终家丁气喘吁吁的来到这个闺楼里,“四小姐,不好了,老爷去世了!赶紧下来吧!” 这时从闺房中走出一名女子,急忙问道:“我爹怎么了?” “他……被杀了……”家丁不敢多言,又不敢少说,只能说出实情。 四小姐听后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还好手扶着栏杆,失魂落魄道:“我知道了,你先去,我稍后就来。” 她披着鲜红的外衣,行尸走肉般地走进房中,静坐在梳妆台上,手里拿着梳子,口中喃喃道:“被杀了……被杀了……” 一个时辰之前还在街上带着自己买了梳子,调笑着自己倾世容颜,连那公主都不及自己美,要将自己嫁给一个状元郎,才分开不到半个时辰便被杀了,怎么能让人相信,但这却是个事实。 泪水划过脸庞,滴落在红衣之上,月光透过窗子,映刻在脸上,尽是惨白。 恍惚中,她竟然觉得这是一个梦,对,一定是在梦中,梦里爹爹像往常一样慈祥,轻轻地走到她的身旁,哄她起床,帮她梳妆,她伸出手,抓住爹爹的手,嫌弃道:“爹爹梳得太丑了!” 等等……她此时正握着一只陌生的手,回过神来,竟是一个黑衣人,左手提刀,右手正被自己抓住。 “你……”话还未说完,便晕了过去。 () 第3章 利诱 秋天的白天和夜晚,温差很大,白天依旧热,夜晚却是寒。芦苇荡里的芦苇已经不能再受此折磨了,稍微一碰,便发出“咯吱”的破旧声,仿佛随时都可能折断,寒风抚过,只好抖动着身体取暖。何况人呢? 赵一痕身边就有这样的人,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颗粒未食,滴水未进。仅仅十二个时辰,面色全无,整个趴在桌上,泪水缓缓从桌缝里流出,简直就像风烛残年的老人。 赵一痕用烤鱼,烤肉,美酒,都试过了,四小姐除了瞪他以外,便是以泪洗面。 他从未有过今日的手忙脚乱,他甚至怀疑,接这个任务是不是错了? 他见识过的女子,除了春娘子,还真没有别人,但他知道,他想做什么,春娘子都会陪着他,可这女子,分明就是不知好歹! “够了!你要是想饿死自己,也得等到见了雇主才行!”赵一痕怒了,平生为数不多的发火,却用在这个女人身上,他心想,你就知足吧! 女子被赵一痕的怒吼声吓了一跳,但随即冷笑道:“哼,要杀要剐随便!” “哟……哟……”突然门被推开了,春娘子扭着细腰,迈着细步,不住地咂着嘴:“还有人能让索命老九发火,这是难得呀!” 赵一痕哪里不知道她在说风凉话,但也顾不得尴尬,连忙走到春娘子面前,低声道:“她死活不吃,我怕撑不到雇主那里,你赶紧想想办法!” 声音中有几分请求,至少言语没有那么强硬,春娘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今天真是难得啊!又是发火,又是求软,啧啧啧……”口里虽然无尽的嘲讽,但行动却不迟缓,走到四小姐面前,又回头看了看赵一痕,娇笑道,“我到要看看哪家小姐有这么大能耐!” 春娘子笑着将四小姐的头发捋后耳后,苍白的脸颊,露出憔悴的神色,眼睛里全是血丝,但在那小家碧玉的美中又添了几分娇弱的美。 “啧啧啧……真是个标志的妹子啊,跟我宜春楼的丫头们一样美,难怪你这么担心!” 赵一痕撇过脸,无所谓道:“我见过得美人多了去了!” “哦?”听到这儿,春娘子有些意外,但又很快就释然了,毕竟他走南闯北,见过美人,自是常理,随即问道:“那我呢?” “你?凑合吧!” “什么!老娘不干了!”春娘子收回手,收回步,转身就往门外走。 “别!别!别!”赵一痕慌了,怎么这女人说翻脸就翻脸,都不带一点儿预兆的,连说了三个别,也幸好眼疾手快,抓住了春娘子的胳膊。 “想让我帮忙也可以!加倍!” “什么?你怎么不去抢?” “三倍!” “成交!” 在赵一痕摇头叹息中,春娘子挥了挥胜利的手,心中早已窃喜不已,哼!终于赢了一把! 春娘子再次走到四小姐面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轻笑道:“妹妹这又是何苦呢?人是铁,饭是钢啊!” 四小姐瞪着春娘子,仿佛是要将她吃一般。 春娘子见这模样,再次笑了起来,边笑边说:“哎哟,你瞪着我好怕怕哦!” 随即捏在下巴的手缓缓移到四小姐的脖子,“咯吱”一声,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脖子,发出清脆的骨头碰撞声。 “像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有多少人不想去我宜春楼,最终还不是乖乖听话吗?”春娘子得意的笑了。 四小姐听到“宜春楼”三个字又惊又怕,加上又被掐着脖子,疯了一般挣扎,只是被饿了一天,身体哪有力气,只能任由这春娘子掐着。 挣扎的越用力,被掐得越狠,越喘不过来气,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委屈,爹爹被杀了,自己却要被仇人折磨,还要送到宜春楼做妓,为什么,要让她这个女子承受这样的苦难?想到这里,眼泪又流了出来。 “咳……是不是有点过了?”站在旁边的赵一痕终于看不下去了,略有迟疑地问道。 “怎么,心疼了?”这次是春娘子无所谓了,丢下因长时间窒息而痛苦咳嗽的四小姐,挑衅地向赵一痕瞟了一眼。 “咳,你继续~”赵一痕知道春娘子不会对四小姐怎么样,只是自己在面前,或多或少有些心惊,生怕春娘子没帮上忙,反而把她弄死了。 “既然看不下去,就出去吧!”春娘子倒了一碗茶,将袖子高高撸起,阵仗不小,喝下茶,便赶着赵一痕出去。 正好也有此想法的赵一痕,索性关了房门,出去透透气。 但四小姐却彻底慌了,赵一痕一走,就感觉自己失去救命稻草,如果在赵一痕和春娘子中选一人,她宁愿选赵一痕,至少赵一痕不会打她,不会掐她! 她绝望地向墙角处挪了挪身子,惊恐地看着春娘子一步步地靠近。 “啊……”一声刺耳的惨叫声从屋中传来,赵一痕揉了揉发痛的耳朵,继续看向远处芦苇荡中的两只野鸭。 一只野鸭欢快的在水面上跑,另一只围着它转圈,一会钻进水中,一会又浮起一个小小的脑袋,一会又衔着小鱼游到那只野鸭旁,见那只野鸭吃下了小鱼,便开心得“嘎嘎”地叫了起来。 这世界多么奇妙,赵一痕突然感慨万千,仔细观察一下周边的事物,才发现,这世间一切都是那么宁静,那么美好,就像那只野鸭一样,安静地追求一只雌野鸭,安静地哺食,安静地哄她,安静地看着心爱的女人吃下自己的果实,是多么美好,多么纯净! 赵一痕转过身,看向屋内静悄悄的,嘴角微微一笑,若是能过上这样的生活,那么自己此时应该在和江小白看着晚霞,喝着茶,下着棋,待到正酣处,屋里走出一个女子,轻声道,“相公,饭做好了!” “咯吱~”一声,正当他遐想之际,门开了。 “喂,饭好了!” 赵一痕心头一震,理想与现实的巧合重叠,让他忍不住激动,回过头,看着春娘子带着几分得意的神情,心下又冷了几分。 “搞定了?” “嘁,老娘出马,还有搞不定的事?” 赵一痕不知道她是用什么办法让四小姐开口吃饭,他也不会问,因为筹码代价太大! 看着四小姐狼吞虎咽的模样,心中松了一口气,雇主想让四小姐做小妾,可别失了美貌,否则自己会拿不到一分钱的! 春娘子笑盈盈地揉了揉四小姐的头发,轻声道:“慢点吃,别着急!里面还有呢!” 这模样,简直就像姐姐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妹妹,多么温馨的一幕,与之前相比,完全一个地狱,一个天堂。但赵一痕心里清楚,这都是假象,就像猫养老鼠一样,等肥了再宰! 他抚了抚硬痛的头颅,自是不愿,却又无可奈何。这世间不总是让人适应这环境吗?何况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作为一个狩猎者,却突然有些同情四小姐了。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被一个陌生的网套牢,而后一步一步掉进另一个陷阱里。 这样的生活,待的太久了,人生这张关系网,又何尝不是一个个陷阱?他掉的次数多了,才会慢慢地学会了躲避,然后解决! 这样的日子,烦了!也乏了! () 第4章 野行 荒山的秋季不输于芦苇荡,遍野青黄交间,一阵风刮过,落叶蹁跹起飞,在夕阳下,泛着橙光的光芒。 一辆飞驰的马车,在杂草丛生的小道上疾驰。 虽然草只有小腿深,但马奔跑起来,依旧吃力,不断地哼哧着喘着粗气,但主人却当作没事似的,使劲的抽着马鞭,无情地压榨着它的劳动力! 夕阳渐渐落下,余辉照映在林间,散发着金色的气息,马车的棱角更像是嵌上宝石般的发出金闪闪的光亮。 “吁~”直到天边只剩下青赤的彩云时,主人才叫停了马,翻身下马。 此时马车内走出一个娇小的女人,清瘦而又单薄,但这并不能掩饰她闭月的容貌,发白的脸色,干涩的唇齿,小心翼翼地在赵一痕搀扶下,顺利下了车。 站在高山之上,远看即将熄灭的天,层层青云和红云在一起,又慢慢地向四面晕开,如水墨在宣纸上点了随意的两笔,其他一片干净的留白,恰到好处。只是此情此景,她并没有心思,紧了紧身上的单衣,苦涩中夹杂着无奈。 这边,赵一痕已经将四周杂草割得干干净净,待到割完堆成草垛,天已经彻底黑了,璀璨的星辰照耀在天空之中,没有什么不妥,却又有些不协调。 拿出几块樟木,随意地丢在从里,火折点燃,“嘭”一声,干燥的草迅速点燃,夜空里,出现了一道孤单的火。 虽是秋季,但蚊虫却不减,而且还很毒辣,不仅痒,还很疼,待到樟木燃起时,蚊虫才逐渐退却。 秋季白天可以热的穿短袖,夜晚也是冷得穿棉袄! 赵一痕从车里拿出一件旧氅,那是小白听闻他冬天从不穿棉衣才硬塞给他的,现在终于有了用处。 披在四小姐身上,她感觉好多了。 他们靠火取暖,只是直有靠火的部分让人温暖,其他身体依旧凉透心。 白天颠簸,夜晚受凉,还会受饿,想到这儿,又觉得肚子变空了,还不断地发出微疼感,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到什么时候,如果可以选择,她立即就去陪伴爹爹。 赵一痕将一袋窝窝头掰开,串在森白的宝刀,架上火堆,神情专注地反转着窝窝头。 没过一会,取下窝窝头,递给了四小姐。 四小姐看着窝窝头,眉头紧蹙,又感觉肚子里的饥饿感,只好接下。 赵一痕自是知道她的嫌弃,只是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山中,自己也没办法不是?就算她会做菜,也没食材啊! 想到这儿,赵一痕突然站了起来。 四小姐疑惑的看着他,慢慢走远。 “喂~你就让我一个人在这儿?” “这里很安全!”赵一痕答到。 “你就不怕我逃走?”四小姐试探道。 “这是荒郊野外,狼很多!狼怕火,离开火后,你就被吃得干干净净!”赵一痕丢下这句话,大步流星地消失在了黑暗里。 四周又变得寂静了,熟悉的声音除了马的嘶鸣就是自己的心跳了,剩下的便是无数蚊虫的鸣叫,仿佛是在与严寒的天气做最后的斗争! 她又哭了,她害怕,害怕真的又狼从背后把自己叼走,她委屈,委屈这个男人好不负责任,把自己一个丢在黑暗里。 但害怕什么便来什么,四周蚊虫逐渐停止了咆哮,马的嘶鸣声也逐渐变得惶恐,四小姐慌张地看向前方,竟然有十多条狼,各个都长着绿色的眼睛,缓缓地向四小姐的火堆靠近。 四小姐紧了紧身体,“死赵一痕,臭赵一痕,不是说狼怕火吗?怎么慢慢过来了?” 但咒骂是解决不了狼逐渐靠近的事实,狼群从五丈的距离,已经走到了不到火堆二十步了。 四小姐整个人都在颤抖,根本不敢移动分毫,眼睛紧闭,头已经蜷缩在怀里,嘴里喊着“不要过来”。 狼越靠近火堆,越行动缓慢,而四小姐心里的恐惧却是越来越重,身体抖动的越来越剧烈,最终忍不住大喊道:“赵一痕!” 声音刚落下,便听见对面山上飞窜的声音,紧接着,又听到一声狼嚎,纷纷扑了上去。 赵一痕抽出长刀,一刀劈中一狼脑袋,又抽回刀,反抽在正要攻击他而飞跃在半空的两头狼,而后迅速转身对着一头体型巨大,身体笨重的狼,“苍”的一声,刀撕裂了空气,没等狼头领反应,就切断了脖子。 众狼见狼头领死了,失去了指挥者,便纷纷散去。 不过盏茶功夫,一切便结束了,这些狼,仿佛在赵一痕看来,不过是小菜一碟一般。 四小姐缓缓睁开眼,看着提着刀的赵一痕和三头被鲜血染红的狼,心下才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幽怨地盯着他。 “大半夜,到处跑什么?” 赵一痕手里提着刀,走到火堆前,和正在心中默默咒骂他的四小姐对视了一眼,忽然手中提起一个灰兔。 兔子转着两个惺忪的睡眼,注视着面前的美人儿,心中纳闷,刚刚还在睡觉,现在怎么被人提着了呢? 四小姐见到兔子,心中一喜,便抱起兔子,撸起它的毛,就像小时候的糖葫芦一样,带着一丝甜蜜,一丝酸涩。 赵一痕无言地看着四小姐,不明所以,这是给你的晚餐啊! 他夺过兔子,扔在地上,一刀斩下,可怜的兔子,以为自己可以回家了,却不知道刚蹦跶两步,便被斩了头。 “你……你干什么?”四小姐气得站直了身体,怒吼道。 “它是吃的,不是玩的!”赵一痕冷声道。 “你怎么这么无情!连这么可爱的小生命都不放过!”四小姐气得直跺脚,指着赵一痕的鼻子就骂。 赵一痕哪里管什么有情无情,吃饱便好!“刚才那狼,也是我杀的!” “你!哼!简直不可理喻!”四小姐气得转身上了马车,心中直发寒,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吗?自己跟着他,到底是福还是祸?想起前一天傍晚春娘子的话,却又有些动摇。 扒了兔皮和内脏,拿棍子串起来,搭在烤架上,论烤,还是赵一痕的技术好!长年在外,没点打牙祭的能耐,怎么在江湖混? 没过一会,便油香四溢,拿起万能的宝刀,切开半熟的肉,撒上胡椒沫,盐,继续烤,待到胡椒入味,油在肉里翻滚,便收工了。 走至马车前,将一整只兔肉拿给四小姐。 只是马车内传来一声大吼:“拿走,谁要吃这东西了。” 接着便丢了出来。还好赵一痕眼疾手快,接住了。 四小姐靠在马车里,泪水满面。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遇见他?为什么要让他来杀了我爹?为什么还要带走我? 无助地痛恨自己的卑微,如果自己武功高强,恐怕他便是自己的刀下亡魂了!而自己也能保护自己的爹爹了! 可是,这一切都不是如果! 对了,这个赵一痕武功这么好,教自己一定没问题。 可他是自己的仇人啊! 不管了,先让他教自己,然后把他杀了,这样也算是他的报应了! 女人的心情比掀帘子还快,想到这儿,心理便好受了很多,掀开车帘叫道:“赵一痕!” “……”没人应答。 四小姐环顾了四周,除了火堆和四块狼皮,根本没有赵一痕的影子。 这家伙又干嘛去? 四小姐心里暗自嘀咕,但这四周实在静得可怕,还血淋淋的,让她心中不免有些发毛。大喊道:“喂,赵一痕!你在哪里?” 只见对面山上突然窜出一个人影,如猿猴一般从山头树上跃下,又借力跳至离其十丈的另一个树上,如此飞跃,很快便跳到四小姐面前。 “哝~”赵一痕面无表情地将一只野白兔递给了四小姐。 () 第5章 暖帐 月有星辰作伴,虫有大地呵护,但终究会消失在岁月的长河里,涛声不断,万物生生灭灭不断。 赵一痕一边啃着狼腿,一边喝着酒,默然地看着山得那边。 四小姐撕开灰兔肉,轻轻地咀嚼着,另一手手轻抚着白兔,低眉下思索着,为什么明明有狼肉,却要吃兔肉?难道他一个人能吃掉四头狼?还是狼肉好吃,他想一个人吃?若是这样,他不仅自私自利的人还是个暴力狂! 但听春娘子的说,他是一个孤独而又暖心的人,但从这段时间来看,她不信! 最终她忍不住好奇,小心翼翼地琢磨好措辞问道,“能……给我尝尝吗?” 赵一痕停下举壶的手,黑漆漆地眼睛盯着四小姐,目光没有任何神采,盯了半晌,像是思索着什么。 “不……不给就算了。”面对这个冷漠的家伙,四小姐始终有些敬畏。 话刚说完,他便将狼腿递到四小姐面前,这鬼使神差的动作,连他都不知道为什么。四小姐的话,仿佛有妖力一般,指引着他,让他忍不住去做,而自己内心深处却并不反对。 四小姐深处兰花指,拧下一块赵一痕没啃过的边缘处的肉,放在嘴里,缓缓嚼了起来,有一股糊味,有点儿腥,还有点涩。最后味道在嘴里炸裂一样,各种浓烈的味道侵袭着嘴里的每个角落。 “咕……”忍着剧烈的难受,她咽了下去,这也太难吃了!而后又狠狠地咬了一块兔肉狠狠地嚼着,一口不行,两口,三口,最后塞满嘴,才有点缓解那种气味。 月光很静,也很柔,如家里的蚊帐一般,透着温柔。 赵一痕咬了一大块肉,又喝上一口酒,干烈酒,浓烈的肉,杂糅在一起,仿若千军万马征战沙场,虽是混乱,但却不缺其磅礴之气!刺激着身体的每个神经,涤荡身心,乃至每一寸肉体。而后深深地呼出一口浊气。 四小姐看着这一幕,嘴停止了嚼动,手停止了抚动,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这个仇人,也不知道这个仇人到底有怎样的心思,只能通过这些举动去验证着什么。 嘴里没了味道,即使兔肉还散发着焦灼的余韵,她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假象,正事要紧! “你……能教我武功吗?”四小姐再次小心翼翼问道。 赵一痕再次回过头,黑色的眸子里倒映着四小姐的影子,身体僵直着盯着她。 “我……我看你轻功真好,还能飞起来,还有杀狼的时候,动作好帅,我……我也想学……”第一次说谎,让她脸上泛起了酡红,还很烫,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比蚊子还小,为了掩饰穿帮,极力地用笑容去掩盖。 这一切,赵一痕都不知道,但他知道,要求教她武功,目的已经昭然若揭了!但看到四小姐羞红的脸颊和天真的笑容,所有的疑虑,顷刻瓦解。他不再想春娘子到底和她说了什么,不再想她是否为了报仇,甚至不再想教她武功的后果,干涸的喉咙发出极不清晰的音节:“好”。 四小姐笑了,嘴中的味道回来了,深深地嚼了两口,咽了下去,又撕下一块肉,吃了下去。 今晚吃的很饱,怀里的兔子,很安静,甚至有些瑟瑟发抖。 赵一痕口中含着酒,目光有些迷离,眼前有很多星星,围着自己打转,站起身来,宝刀挥舞了起来,前后有秩的步伐带起一阵轻盈的风,吹起裙摆,荡起花来。轻盈的刀,划出银亮的弧线,将夜,劈成两半! “好!”四小姐笑着鼓起掌来,那笑容带着纯净又掺杂着几分狡猾,怀中的兔子被她的叫好声,吓得惊颤,但随后便习惯了。 这一夜,一直到子时,露水像雨水一般漂浮在空中,又轻易地落在草间。太困了,四小姐上了马车,赵一痕坐在马车外,刀,紧紧地抱在怀里。 行了七天的山路,一直南下到宋州,转而进了城。这七天里,吃了七天的野味,晃了七天的马车,任何一个正常人,都是很难熬的事,更何况四小姐身子骨本来就很弱! 当然这都不一定是进城的理由,唯一让赵一痕无法忍受的是,酒喝没了!宁可吃窝窝头,糟心的狼肉,也绝不断了酒,这是他的唯一原则! 宋城,是宋州的一个县,古往今来无论是交通还是军事都有着很高的地位,他是连接南北,通往中原腹地的要塞!出中原,也是必不可少的路径,当然这也都不是他偏要走的原因,因为这里的酒,很特别! 马车走到一家酒楼前停了下来,五层高楼的红漆门柱,顶上五角青瓦,檐角各挂铜铃,随风而动,发出清脆的声响,即使是热闹非凡的白天也能听的仔细。二楼栏杆处,一展写着“涂山酒家”四个大字的酒幌,迎风飘摇,仿佛是在迎送客人一般。 赵一痕将马鞭递给陪笑而来的小厮,带着四小姐进去了。 “爷,楼上请!天字乙号房已为您开好!”小二拎着茶壶,迎面点头哈腰道。 “两碟青菜,两碟豆角,两碟咸菜,一壶酒。”赵一痕一边走一边说道。 他语气不轻不淡看似一贯作风,实则是常客。四小姐暗自想道,但实在想不出这样一个人,还能常去一家酒楼,是有恃无恐还是另有图谋? 天字号房不是一般的大,红漆木床丝绸帐,想思枕,鸳鸯被,紫楠桌上两红烛,水果贡品双酒盅,各式各样的装饰品,像极了洞房。 乙号房是婚房,供一些达官贵人接远亲下榻的房,正巧被酒楼掌柜误解,带他们到这儿来了。 四小姐怯生生地回过头,不解地看向赵一痕,只见他根本不在意,走上桌前,捡起贡果吃了起来。 四小姐懵了,难道他是带自己来这里成婚的?杀了自己爹爹还要霸占自己?怎么可以让他得逞?扭头就走。 “不想报仇了?”赵一痕啃着苹果道。 “那也比被你玷污了强!”四小姐悲愤道。 “婚房而已。”赵一痕无所谓道。 “我死也不会嫁给你!”四小姐泪流两行,她不敢走,也不敢进,只能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赵一痕轻拍了她的背,道:“一会小二来了,我让他撤了。” “别碰我!”四小姐恨恨道,又觉得赵一痕话里不假,怯声道:“真的?” 赵一痕没有回答他,只是走到床前,将蚊帐掀了下来,把枕头取了下来,扔在桌上。 “哎哟,爷,您这是做什么?”小二一进门便见到婚房的重要东西都被拆了,有些不解,但见泪迹未干的四小姐,转而说道,“女人嘛,哄哄就在一起了。” 看着小二挤眉弄眼带双手比划的猥琐模样,四小姐眉头紧皱,心中鄙夷至极。 “收拾走!”赵一痕厉声道,小二的想法不可谓不深得人心,但自己正在任务期间,不可出了差错。 “是是是……”似乎是知道赵一痕说一不二的脾气,连忙将被褥卸下,红帐,枕头,连同红烛,贡果一起收走。 “贡果留下!” “是是是……” 他们点的都是素菜,水果当然也是素的,虽然山里也有素果,但哪有培植的香甜? 出了门,隐隐听见小二嗤笑着,有美人摆在面前不要,不是有病吗? 赵一痕一口啃下水果,一手将宝刀递给了四小姐。 “又要来啊,能不能歇会儿,明天再来!”四小姐在赵一痕坚定的目光中,委屈的接过刀,扎起马步,双手平齐,举着刀。心中接连抱怨,一定是公报私仇!肯定是! () 第6章 夜城 四小姐本是柔弱之人,但在面前这个人,完全柔弱不起来,不是被气得半死就是被无情的忽视,狠就狠了,无所谓,但事后还有意无意的讨好自己,就让四小姐很难受了。 这是什么意思?打了一巴掌之后,又给个糖葫芦?我是这样的人吗? 嘿,真好吃! 四小姐双手缓缓展开,五公斤重的宝刀压在手上,还是坚持不住的颤抖,即使她已经练了一周了。她曾想问他,这么重的刀,使起来不累吗?但在他冷漠的目光中熄灭。 每次扎马步,都是一个时辰,她都隐忍不发,第一次的时候,冷汗直冒,差点晕厥,赵一痕只是简单的给了一颗果子加几口水,而后毫不怜香惜玉地把刀又扔给了她。 她曾问能否用别的武器,比如匕首。 他答道,你的力气不足,即使面对着我,也杀不了我。 她不曾想,自己计划被识破了,但却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要教她武功。 她也试过匕首,但被反震地差点卸了胳膊。 她不懂武功,也不懂按照这样的练法要多久才能杀了赵一痕!听他说,只要下盘稳,挥刀自如,十年可成器。可她哪有那么长时间?但她还是坚持了,相信汗水和泪水一定可以填满那十年! 真是个天真的女人!赵一痕暗自想到。 斟满酒,感受着喉咙里的火辣,有种畅快之感,当然这跟虐四小姐的行为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摇晃了酒盅,突然发现酒里倒映着一个若隐若现的字“官”,赵一痕勾起了一抹微笑,自认自己已经做到不留痕迹了,却还是被发现了。 抬起头,看着咬牙坚持的四小姐,有点不敢想象。难道是春娘子?她完全没必要大费周折,何况自己被抓了,她一点儿好处也没有! 哪到底是谁呢? 赵一痕又倒了一杯酒,灌了下去,起身便打开了门,没等四小姐回神,便走了出去。 他一向如此,不是吗? 四小姐继续坚持着,咬牙切齿着。 等到赵一痕回来之时,便见五个下人提着桶进来了。桶里盛满了热水。 “洗澡!”不等四小姐反对,便收回了宝刀。 “你……”四小姐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闭上了嘴,根本拗不过他,索性随他去,一周未洗澡,今儿洗一次,也不错。 赵一痕抱着刀,靠在门外,思绪已经融入到了这间酒楼里,尤其是门内的事物,仿佛只要有一丝声响,他便会冲进去。 四小姐坐在木桶里,抬起皓腕,独自欣赏着,浴巾在粉背上轻柔,吹弹可破的肌肤,可不能用力呢! 她想过逃走,只是这是五楼啊! 她想过呼喊,只是这酒楼与他关系匪浅啊! 她想过自杀,只是父亲的命,就白遭了啊! 她能做的,只能乖巧的听从他的安排,然后努力学武功,趁他不备,杀了他! 殊不知门外的赵一痕早就不耐烦了,半个时辰了,大姐!能快点吗? 平时有为了杀一个可以蹲在草丛里三天三夜不吃不喝的耐力,但似乎都在这一刻土崩瓦解,等谁都可以,千万别等女人! 一个半时辰之后,四小姐穿上了赵一痕的黑色衣服开了门,头发还未干,垂着水珠,被热水泡得满脸通红,粉嫩嫩的,像极了多汁的蟠桃,让人忍不住吃一口。不得不说,出水芙蓉,这个成语,恰到好处! 赵一痕忍不住灌了一口酒,手中的宝刀有些颤抖,最终沉默,让他恢复了平静。 夜逐渐降临。四小姐躺在床上,一周的劳顿,让她困的眼皮打架,很快进入了梦乡。 毫无疑问,取消了赵一痕睡床上的资格,他只能坐在凳子上,抱着刀。闭着眼睛假寐。 四小姐到不怕赵一痕不讲信用,翻身上床,这一周内,对他的了解来看,还算是守信的人,说到做到! 就像第一天练武时,问的那句话,“既然你明知道我要杀你,为什么还要教我武功。” 他只是答道,“答应的事,哪有反悔的道理!” 他确实没有反悔,但似乎是变着法让自己反悔啊!她有些幽怨,但又有些踏实。 就这样,安然的睡去了。 但自入夜以来,赵一痕一刻也不敢松懈,让四小姐洗澡,不过是因为她怕脏,一会他们来了,就完全没机会洗澡了。等到下一次洗澡,恐怕也得半个月后了。 洗完澡,也可以让她早些入睡,毕竟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来。 黑夜是他的专场,但坐以待毙,却是他第一次! 他将所有的意识都发散在酒楼四周,除了蚊虫做最后挣扎的低吟,便是巡街的打更声,这是正常的,但也是不正常的。 他知道,上半夜他们是不会来了。 巡街者,一遍又一遍的敲击着他的梆子和铜锣,“叨……叨……当~”梆子声和锣声节奏回荡在整个街上,每个人都能听见,这也容易让人踩着节拍去掩盖自己的行踪。这种事,赵一痕没少干过。 锣声五遍,再来一遍,就会鸡鸣,天也会放亮,当然,此时也是最困的时候。 月光撒在赵一痕身上,安详而又温柔,像女子的手,安抚着他睡去,睡去。又像是母亲轻柔的童谣,催促着他安眠。 闭着眼睛的赵一痕,眉头微跳。手伸向桌子的一角,抽出四根筷子。心中冷笑,这么拙劣的手段也在我面前使用? 突然筷子如同离弦之箭,迅速射向门外。只听见门外一连四声惨叫。紧接着便听到有人大喊道,“哎呀,出事啦!出事啦!” 仔细一听,原来是之前的那个小二! 赵一痕把兔子塞进包袱,背起来,轻轻掀开被子,一手抬起四小姐的脖子,一手挽住她的腰,踢开窗子便准备跳了一下去。 四小姐闻声惊醒,又觉得自己被人抱住,连忙呼救。 但已经迟了,为了避免四小姐大呼小叫,又没有双手能捂住四小姐的嘴,赵一痕只好伸出头,将自己的嘴塞住四小姐的嘴。 “唔~” 尽管四小姐如何挣扎,也没有办法,更何况她觉得自己的身体正快速的下降,睁开眼睛一看,哇,跳楼了!吓得又闭上了眼睛,脑海一阵空白。 落了地,四小姐以为没事了,但未等回神。又被赵一痕抱着跳了起来,原来已在屋顶。 好在屋顶有梁,撑得住两人的重量,两步一塔,纵身跃向另一家屋顶,黑夜中穿行, 四小姐抱紧了赵一痕,像出生的婴儿般,在空中打量着月光,打量着四周的街道,与高楼,自己就像飞起的鸟儿一样,飞在屋顶之上,瞧瞧紧闭的房门里有熟睡的人们,还有躺在窗外的猫儿,小狗。置身于人世之外,原来人类的世界是这么奇妙! 对于从未有如此体验的大小姐来说,这种刺激的事,简直就是闻所未闻,甚至是令人心驰神往的境地。 秋风吹乱了她的发髻,迎风而飘,像极了仙女下凡的回眸一笑。只是她不知道,此时的她,真心的笑了。 回过头,目光又落到赵一痕,俊冷的面容,一丝不苟的神态,目光直视着前方。 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春娘子说,他只是一把刀。 是啊,月光下,他的脸,那么苍白,跟他腰间的刀又有什么区别呢? 可是,就是这么刀,杀了她的爹爹!还掳走了自己! 思绪万千,这夜空的景色,便掩埋在了,泪水之中,头重重的靠在赵一痕的肩上,无论风有多大,露有多重,她都不必要皱一丝眉头。 只是她却不知道,赵一痕为什么大半夜的就要带走她…… 城墙,可以挡住一切来者,去者,巡逻的守卫,严谨而又有秩序的前行,赵一痕来到离最近的屋顶上,突然身体狠塔屋顶,“啪啦”一声,屋顶的翘脚被踢碎了,人也像离弦箭,飞向城墙。 四小姐吓得慌忙闭紧上了眼睛,死死地抓紧了赵一痕的脖子和后背,即使她已经闭着双眼,已经抱紧了赵一痕。 只觉得身体突然停顿了一下,而后重重地砸进了赵一痕的胸膛,紧接着便觉得自己逐渐往上飞升。 等到停下来时,自己已在城墙顶上,赵一痕放下了她,冰冷的脸上,露出一丝抽搐。 “你到底有多重?!” () 第7章 江湖 天空一轮白月,在乌黑的云里穿梭,它仿佛永远就在那里,任凭黑云如何缭乱,它都保持着它的姿态。可是它总会落下,总会被日光替代呀。 四小姐手抚着野白兔,和赵一痕躺在城楼顶上,看着月光。 “你到底要把我带到哪里去?”四小姐怔怔地看着忽明忽暗的月,问道。 “偿命村!”赵一痕看着同样的月,答道。 “长命村?那是什么地方?”四小姐依旧很迷茫,连说话都是呆滞的,抚弄兔子的手,突然颤抖了。 “平凡人,进得去,出不来的地方。”赵一痕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只知道,他接到的任务,从来都是就地斩杀的,从来没有带到偿命村的,但他却见过!一般人进去了,只有痛不欲生,一心求死。活着出来的,也是寥寥无几。 四小姐听后,不知道是秋寒太重,还是心中害怕,打了一个寒颤,缩紧了身体。她不知道长命村究竟是什么样地方,但听名字就觉得是一个德高望重的地方。没有宝相的庄严,也有三宝的清淡。或许自己会被带到一个修佛或修道的地方去,出家人慈悲为怀,兴许自己还能像嫦娥一般,带着兔子白日飞升。只是赵一痕的回答,让自己清醒的明白,此偿命非彼长命。 她苦笑着,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哭,是了,以后恐怕连哭的权利都没有了,何不如提前适应? 赵一痕明白他的想法,绝大多数人和他走近的人,都有这种想法——逼近死亡的绝望和无助,最终只能认命! 他可以说是命的主宰,但自己的命呢? “你替人杀人,难道良心不会痛吗?”四小姐语气突然变得尖锐起来。 赵一痕知道,这是做最后的挣扎,但这都是临死前的事,她为什么提前问这句话?女人的心,真的搞不懂!但她的问题,早已有了标准答案。 “同是江湖中人,良心二字就不要再提了!” “江湖中人……“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四小姐回味很久。江湖中人,就不讲良心的吗?就没有良心吗?她很想骂这个冷血的家伙,但却发现,他只是一个工具,只是个会杀人的武器罢了,骂他有什么用呢?那个吻,恐怕也只是单纯的让自己闭嘴吧。她想着,又害怕着:“江湖,到底什么是江湖?” “江湖……”对这个问题,赵一痕竟无从入手,江湖是什么?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追名逐利?都是,但又不全是。可以这样形容,但只是片名的。想了很久,却始终没有一个满意的答案。转过身来,看着两眼无神的四小姐,顿时想到了,“江湖……江湖就是你和我。” “你?和我?”四小姐不懂,甚至觉得他简直是答非所问。扯上我干嘛?我又不是江湖中人! 赵一痕没有回答她,因为她一直是江湖中最想拥有的身份!她从不需要思考这些问题!而现在,跟她说这些,又岂能理解的? 闭上眼睛,便是血雨腥风,睁开眼,又是尸横遍野!试问,谁愿意? 就在此时,突然城墙上传来一阵骚动,“接到上级命令,刚刚有杀人嫌犯带着被害人女儿已经向这边方向来了,大家都要打起精神!不得让嫌犯溜出去!这是他们的相貌,每个人都来看一下!” 接着这些守卫便议论起来。不过多时便听到守卫头领清着嗓子命令道:“大家继续巡逻!一刻时一巡改成半刻时一巡!立即执行!快!” 随后又陷入了寂静。 “你不怕吗?”四小姐目光有些不善地斜视着赵一痕。 “意料之中。”赵一痕直接忽视了四小姐黑暗而又明亮的眼睛,不咸不淡道。 “没有例外?”四小姐不服气道。 “……”赵一痕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回答。例外!有吗?这都是无数次失败的经验,哪里安全,哪里可通行,又是哪里可藏身,遇到突发状况,都有可全身而退的计策。要说例外,当然有。 四小姐见这人有陷入了沉默,心中异常恼怒,为什么自己没有喊出来?让这些守卫听见,自己不就解救了吗?但看到他胸有成竹的模样,自己又不得不退缩了。她恼怒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害怕!到底是在怕什么?怕自己会被他杀人灭口吗?还是怕父亲仇未报,自己便死去了?对,一定是这样! 心中有了理由,便心安理得了。女人都是这样吗? 四小姐心中又豁然开朗,低声问道,“你为什么想做一个杀手?” 赵一痕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身穿他衣服的四小姐,目光又深了几分,“明明非常恨,却又不得不套近乎。” “你,什么意思?”四小姐轻抚兔子的手突然一滞,像是被揪住尾巴的猫儿一样,全身炸起了毛。 “我和你一样,至少曾经是。”赵一痕没有正面回答,因为他还没有找到真相。 四小姐有些气垒,跟这家伙交流太费脑子了,总是说些自己听不懂的话。很想放弃交流,但又似乎是和他说的一样,明明是恨,又不得不去讨好别人。难道人都是这样虚伪的吗?但为了自己能够大仇得报,这点虚伪又算得了什么呢? “真想不通,为什么春娘子会喜欢你这种人?”四小姐又没话找话说。 “她只是不知道真相罢了。”赵一痕解开包袱,拿出酒囊,灌了一口道。“我和她是兄妹,我把这些年杀人的钱都给了她!是她想多了而已。” 四小姐愣住了,突然又觉得好笑,他知道他们是兄妹,所以他待她好,而春娘子以为他便是唯一,因而喜欢他,可到头来却是兄妹,这两人的关系真够复杂! 但又替春娘子悲哀,原来苦苦等候的爱人,竟是她哥哥,若是她知道了,会不会哭天喊地? 看到四小姐精彩的脸色,赵一痕并没有露出一丝不快,似乎明白她的想法道,“她不是你!” 这下四小姐又愣住了,她发现自己在赵一痕面前像个弱智一样,什么都不懂,却偏偏又装作很懂的样子。他说的每句话,看似都说了,却又什么都说,有些话,甚至都听不懂! “难道江湖中人,都像你们这样老谋深算吗?”四小姐不甘道。 “总有一天,你也会的。就像现在的你一样。”赵一痕再次抬头看了看天,黎明离现在还有一段时间,四小姐最终会是什么样的结局,都是无法预料的。深埋在心底的种子,总要见到阳光和雨露。 回过头来,看着茫然的四小姐,笑道,“当你能够面对你不喜欢的事物时,开始慢慢融入这个江湖了!” 四小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对江湖中的事,知道的太少了,才短短几天而已。 “那能说说你的故事吗?” “呵……”赵一痕喝下一口酒,吐了一口浊气,笑道,“没什么故事,就是被灭门,带着不记事的妹妹四处奔波。” 这是不愿提及的故事,但简简单单的一句,却仍然可以看出,能说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四小姐没了声音,她知道失去一个亲人的痛苦,被灭门,失去的可不是一个亲人啊!她似乎能理解,为什么他会对春娘子百般的好,而春娘子又为何会依赖于他。 “江湖中人,就像浮萍一样,飘泊在水里,没有真正栖息的地方,又渴望有栖息的地方。” “那我呢?” “呵,所以说,你是江湖中人最羡慕的人!” () 第8章 阳谋 黎明来袭,天空暗淡下来,赵一痕抱着四小姐从城楼之上,缓缓飘落到城外。 四小姐出奇的没有反抗。 官道是不能走的,只能走偏路,一走便是三公里。 天放亮了,火红的太阳,将天边映染成五彩斑斓,四小姐抬起手,遮住眉梢,远望天际,还没休息一日,便又来到山里,说不上亲切,但又说不上压抑,至少从昨晚来看,是这样的。 “瞧,那里有人?”四小姐见前面有两匹马,不由得有些意外。 赵一痕道:“那是马!” 四小姐白了他一眼道:“有马,就有人啊!” 赵一痕又道:“是我们的!” 四小姐震惊道:“涂……涂山酒家?” 两匹马,怎么走? 四小姐根本不会骑马啊!涂山酒家的人,真不会干事! 四小姐也像看白痴的目光一样看向赵一痕。 赵一痕自是知道他两想一起去了,但解决问题的关键,不在于会不会骑马。命令道:“上马!” 四小姐懒得看他,“不会!” 赵一痕冷笑道,“上了马,不会也得会!” 四小姐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还未来得及反抗,便被扔到了马背上。 四小姐吓的慌忙抓住马鞍,刚坐稳,便听到马的一声嘶鸣,紧接着马便窜了出去。 来不及思考是不是赵一痕抽的马鞭,只能用最大的力气把马缰和马鞍抓紧,任凭马嘶奔。 “坐稳!看好前方!” 赵一痕的声音不断从耳旁穿来,四小姐早就把他骂了个千儿八百遍了。 但很多事惊慌失措久了,便会麻木。四小姐逐渐适应了马的颠簸,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原来赵一痕就在旁边的马背上,不缓不急的跟着。 而此时的马,也温顺了许多。在马背上看风景和在地面上看风景,着实不一样。 视野宽了,目光也变远了,凉风吹过脸颊,真的是让人心旷神怡。 舒缓了情绪,但对赵一痕赶鸭子上架的做法还是不满,眼睛根本不朝他的方向看,一脸神气的模样,似乎在说:“哼!要不是本小姐天资聪颖,早就被摔下马了!” 虽是如此,但余光还是撇向他,至少也要看到他露出惊讶的表情来表示对自己聪慧的赞赏吧。不过她又失望了,只见赵一痕的手,握着马鞭,向自己的马屁股挥来,嘴角中还露出了若有若无的笑容。 “喂……别……别……” 话,没有说完整,惊呼声便掩埋了马儿的嘶鸣声,即使被马儿带走了,还拖着长长的尾音。 赵一痕快马跟上,但四小姐这次的惊慌不小,没来得双手抓住马缰,整个人伏在马背上,被颠簸的左右摇晃。 “抓住缰绳!” 赵一痕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 四小姐闭着眼睛,摸索着,但马颠簸的实在厉害,一手没抓稳,整个人被马颠落了下来。 赵一痕眼疾手快,慌忙站起身来,一脚踏在马背上,身体如同猎鹰一般,直冲四小姐身旁。在四小姐快要落地的一瞬间,抄起她的腰肢。 “混蛋!”四小姐双手拼命地捶打着赵一痕,吓得泪水都流了出来。 此时的四小姐手劲明显比之前的重了很多,胸膛隐隐作痛,但依旧紧抱着她。 良久,四小姐才回过神来,被赵一痕勒得紧紧的,连喘气都难受。推开他,瞪着他。 赵一痕看着气鼓鼓的四小姐,红肿的眼眶下挂着未干的泪迹,鼓着两腮帮子,白眼中藏着深深的幽怨,不由得笑了。 “去找马!” 四小姐这才想到,两匹马都不见了。虽然骑马很危险,但比起走路,她更愿意危险,至少这混蛋还能接住她。 马,能跑多远? 至少跑不过赵一痕的手掌心。 它只是被人驯服的马。在荒郊野岭间,他们总会受到各种飞禽走兽的惊吓,最终只能停下脚步,等待被驯服他们的人来解救。 赵一痕抱着四小姐,不断的穿梭在林间,就像几天前的夜晚一样,跳跃在树枝间,伴随着四小姐惊呼声,在溪畔旁找到了那两匹马。 溪水不过大腿,两匹马自始至终不敢向前挪动一步,徘徊着,踌躇着。 “看你们还跑不跑!”四小姐站起了身子,纵身翻上马背。 这一顿好找,可把她吓惨了,赵一痕的怀抱,可不比马的背惊险。至少马儿,没被受到惊吓时,还是很稳的! 马背上,两人晃悠悠地前行,赵一痕也不在抽鞭驱马,只是静静得和四小姐并排着走。 “如果我在马上摔下来,残了,你……还交的了差吗?”四小姐憋了很久,突然问道。 “在危险中会学得更快!”赵一痕默然道。 “……” 四小姐突然住嘴了,她明白,赵一痕说的都是对的。虽然她现在骑马技术并不是很好,但至少可以用马代步了!如果不是之前的险境也不会让自己这么快掌握的! 但她问的并不是这个问题啊,她很想再问一遍,却看到他不以为意的模样,便知道,他根本不在乎!自己只是他的俘虏,最终交差,身体残缺与否,都与他无关! 四小姐心中无限悲哀。到底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要受尽如此苦难? 她委屈地一夹马腹,缰绳一驱,“驾!” 赵一痕:“???” …… …… 两人一路疾驰,从宋城一直南下,已经离开宋城边界。 天色渐晚,四小姐突然一扯马缰。 “吁” 翻下马身,这片山间,可以看到远处夕阳下的美景,四面山峦都被覆盖了一层淡淡的金纱,宽阔的河水从眼前流过。 四小姐伸了伸酸痛的腰,说道:“今晚就露宿这里吧。” 赵一痕环视了一下四周,这里是在山腰,视野宽阔,山路也很宽敞,远望山间,豺狼虎豹不会时常出没,但人就不一定了。因为还有一条约有数十丈宽的河流,随时可以靠岸。“前面有村子,我们进村吧!” “有村子?”四小姐诧异道,此时的四小姐已经适应了赵一痕。虽不能说了解他,但至少目前的脾性,还是可以抓得住的。故而变不再有所顾忌,“这么一大片山,你怎么看到的?你是千里眼啊!” 赵一痕没有回答,并不是他高冷,而是他确实没看到村子,也没走过这条道。至于为什么说有村子,完全为了哄骗她而已。 “可这里风景好啊!我很喜欢这里呢!”四小姐抬起头,眼里里满是楚楚可怜的乞求,甚至都要挤出泪水了! 这样的四小姐,还是第一次见,若是泪水可以表现柔弱,让人怜悯,那这副可怜的神情,绝对会让人心疼得惹人怜爱。赵一痕反复思索着要用什么理由去拒绝,但后来都在她的目光中溃不成军,索性将目光撇向夕阳处。 夕阳西下,将天边、山边、水边都染成一层火热的殷红。青色倒映着红色,红色交织着绿色,没有生硬的边界,也没有刻意的临摹。 这……确实很美。 四小姐看着他神情开始变得飘散,甚至有些神往,嘟着小嘴说道,“看吧!这里很漂亮的,咱们就在这里露宿一宿吧!” 赵一痕回过头,墨色的眼中,突然狠厉地瞪着四小姐,冷声道,“是谁教你的!” “我……我……”四小姐被这突然地温怒吓了一跳,心脏不断地颤抖,脚不听使唤地退了一步。“是春娘子!” 听到这个结果,赵一痕脸色才变得缓和,这个招数确实只有她才能使用,但也仅限是她才能发挥出来真正实力,其他女人…… 不! 赵一痕没敢再往下想,一手抓住四小姐的胳膊道,“别再耍这些小手段,没用的!” 四小姐心中一惊,惨然一笑,任凭赵一痕催上马,继续前行。 () 第9章 怀心 不知过了多少天,总之不是在山里跑就是在山里睡觉。 四小姐曾经想过策马奔腾,踏遍山水,寻伯牙觅子期,歌声唱给江湖人听。 虽然她不知道什么是江湖,但这些天的奔波算是理解了,所谓江湖不过就是跑江踏湖,行在山,饮在水。 此时的她已经受够了山水!若是谁要再跟她提游山玩水,她定会丢给他一个大白眼,甚至还会骂娘! 趴在马背上,无精打采的她,看似百无聊赖,其实心中早已万念俱灰。她能做的就是练好武功,然后偷袭成功。如果这点再做不到,她只能慢慢地等待着阎王的传唤了。 这些时间里,她努力的练习武功,马步扎稳了,刀也不歪了,本来最多坚持半个时辰,后来可以坚持一个时辰。白天,她总是想办法讨好赵一痕,让他慢点赶路,晚上半夜又偷偷练功,就连赵一痕都刮目相看,总是忍不住让她停下来休息。 想到这里,四小姐精神再次饱满,似乎有些挑衅地看着赵一痕,“嘿,今晚可以教我刀法了吧。” 不得不说,阳光的人更能吸引人,甘甜的笑容,总是能够让人心怡。 “好!”赵一痕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此时已经过了一个月了,还有十天就到组织了,她也练不出什么花样来,教她刀法,不过是让她看到希望,不给自己找麻烦就行。 “那就一言为定哦!”四小姐开心的一手抱起挣扎的兔子,一手驾马奔去。 “一言为定!” 他们已经有了很多规定,比如,在小溪里洗澡,赵一痕不准偷看;赵一痕必须每晚都要洗澡;每天中午太热,必须休息半个时辰;申时之后,找到村子就停止赶路;到了村子不准流露出冷漠的脸等等…… 虽然这些规定,都没有协商,但二人都相互默认了。 很不幸,四小姐这次又失望了,骑了一个时辰也没见到村庄,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了,她的心中越来越焦急,再不来,就真的没戏了。 突然在一块巨石上堆了自下而上,呈锥形的石堆,每块石头都是由晶莹剔透的,约摸橘子大小,在夕阳下,散发着春天般的希望。 “有救了!” 四小姐再次踏马前行,他知道,村子就在附近! 果然,不到一刻钟,村子就映在眼前,十五户人家,茅草的屋顶,炊烟袅袅,只是还有几家却没有烟,怕是太过穷苦,没有饭吃吧,四小姐暗自想着。 此时是酉时,正是吃晚饭的时候,四小姐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一夹马腹,疾驰而去。 接待他们的是一个老者,颤巍巍地扶着拐杖,用极其嘶哑的声音笑道,“赶路累了吧,快进来休息休息吧!” 四小姐一马当先,跳下马便往屋里跑,边跑边笑道,“谢谢老伯啦!” 由于村里没有马棚,赵一痕只好默默地将两匹马牵到屋后的树下。 “年轻人,那边有牛棚呀!”老者眯着眼睛,看向赵一痕,依旧笑着说道,但话语中,有些颤抖。 “不了,我们马儿不能死。”赵一痕头也没抬的丢了这么一句话。 老者双腿不禁一软,但很快就镇定了,走回屋里,将已做好的饭菜端到桌上。对四小姐笑道:“这位小姐,请慢用!” 语气像极了酒楼里的小二,连笑容都是礼节性的夸大,老者本来一脸褶子,这一笑,将褶子都碾平了,但额头上的皱纹却依旧像他一般佝偻。 四小姐会意,笑道:“这里面没有别的东西吧?” 老者一愣,混浊的双眼变得茫然,“没……没有……” 四小姐明白,这老者并不知情,机灵的眼珠向门外瞟去,“嘿嘿,赶紧放点啊!” 老者自是知道该放什么,“可……我……没有啊。” 四小姐颓然放弃,拿起筷子,夹住一块鸡肉,气鼓鼓地嚼了起来。嘴里含糊不清地嘀咕着,“什么嘛,这样一个高手,都不知道下药,那还怎么抓住他?” 老者汗颜,他什么都不知道,就连这两位的身份都不知道。只是个接待的老农,把饭菜给他两吃,就是他的任务,其他的不需要管,也管不着。 赵一痕将马拴在后山的枣树下,远望那几户人家,露出了一丝微笑,这是四小姐的要求,他记得。 回到老者家门口,并不着急进去,又去了隔壁人家,门是开着的,一家两口,两个老汉正吃着鱼肉,见到赵一痕进来,露出一丝笑容,“呵呵……这位兄弟,吃饭了没?一起啊!” 说话的是带黑头巾的,胡子是刚刮的,露出树桩般的黑头,说着话,喷着肉沫。旁边的那位也是带着头巾,八字胡,半寸长,眼神里充满着不屑。 赵一痕示意微笑,并摇了摇头。 又近了几乎人家,都是两个大男人在家,这村里,似乎就没女人。 这就比较有趣了。 最后他的脚步停留在没有炊烟的那两户人家,大门紧闭,里面没有灯光,但从被经常出入而磨得光滑的石阶和门槛来看,这并不像没钱的主,至少很勤劳。 再看门前的土地,很杂乱,像是发生过争执的样子。 那么就很有必要进去看看了。 “那是我们的粮仓,你要干什么?”突然那位八字胡的大汉大声喝止道。 随着这声呵斥,村里的人都出来了,接待的那位老者和四小姐也出来了。 “喂,不吃饭,到处溜达什么?”四小姐埋怨道。这埋怨声当然还夹杂着心虚,这里一定有机关,万一被发现了,他跑了怎么办。 赵一痕无所谓地扯出一丝笑容道,“我就上个厕所,还以为这就是厕所。” 找借口的技术,是他职业的本能,他虽没有达到如火纯青的地步,但比四小姐还是高处很多倍的。 “树林不能上啊,偏偏在这里?”四小姐瞪了他一眼道。 赵一痕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生气,但知道她一定有所倚仗。这些异常之处,恐怕都是为他准备的吧。 看透不说透,他深深地扫过每个人的眼睛,然后又走到后山去了,而刚刚在他们眼里,看出了有惶恐,有轻蔑,也有畏惧。 这怕是被自己看出了端倪才有的效果吧。 晚上应该就会有行动了吧。 若是在寻常,先杀个人,问个明白,而现在却生出了猫捉老鼠的游戏心态。他自嘲地摇了摇头,兴许是这些天太无聊了吧!而心中突然又生出了另一个念头,让四小姐看看自己的本领,什么叫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赵一痕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自己什么时候有这种炫耀的心理了? 这种复杂的心理,还是第一次出现,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随即将这个问题抛诸脑后,自信一直有他能力的倚仗! 回到餐桌上,天已经黑了,四小姐咬牙切齿地盯着他,上个厕所都这么磨蹭。 赵一痕只好笑着说,“便秘!” 四小姐做了个呕吐状,变回屋了。 菜已经凉了,但自己有酒,一边吃着凉菜,一边喝着酒。 嗯,老农家顿顿有肉,到底是真富足还是刻意安排,估计也就足不出户的四小姐不明白了,或者她是假装不明白。 老者眼睁睁地看着赵一痕吃着菜,就着酒,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了冷汗,道:“今晚就在偏屋里睡吧。” 赵一痕死死地盯着他混浊的双眼,笑道:“我不能和她睡一个屋?” “这……”老者一时语塞,被赵一痕盯着又觉得双手已经被汗水浸湿。 “相公与小姐睡一起,自然是天经地义的事!” () 第10章 真相 相公与小姐,赵一痕仔细琢磨着这句话,不好回答不是,也不好回答是,意味深长地盯着这位老者。 老者低着头,不敢再与赵一痕对视,双手无措地紧紧地抓住衣角,仿佛抓住了生命的希望一样。 赵一痕不再施压,招手让他做到桌上,笑道,“那两间屋子是怎么回事?” 老者一听这话,连忙跪了下来。 “你……你怎么欺负一个老人呢?”此时四小姐刚从屋里洗完澡出来,便见到这番景象,怒声道。 老者连忙向四小姐双手合十紧张道,“小声点,哎哟,姑奶奶,小声点!” 赵一痕一手拉住四小姐,便搂在怀里,捂住了她的嘴巴,不论四小姐如何张牙舞爪,奋力挣扎,也逃脱不了他的怀抱,最终索性停下来,听着老者说话。 老者心惊胆战地看了四周,也不确定是否有人能听见,只好压低了声音,对赵一痕说道,“我知道你们两都是大人物,否则也不会让那些官爷费尽心思来讨好你们。可这,苦了我们老百姓啊!” 赵一痕自是知道,但四小姐却不懂,伸手扒开赵一痕捂着的手,小声道,“为什么?给你们鱼肉作为回报,怎么叫苦了你们?” 老者一脸茫然,道“哪有什么鱼肉,这鱼肉只是他们吃,还有你两,我只能吃粥,粮食被他们充公了,村里的老少爷们全被他们关起来了!就是刚刚相公要进去的那间房子里,还有旁边一间。” 四小姐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这,怎么可能!官爷绝不会做这种鱼肉百姓的事!转过头看到赵一痕一脸淡笑,愤怒道,“是不是你和这老头串通好的!” 赵一痕不解释,但老者却急了,连忙抓住四小姐的脚,竟然哭了,老者抽噎着乞求道,“没有啊,小姐,他们一个星期前来的,把我们上下四十多口全关进了那两间屋子了,都不给饭吃,再饿,就要出人命了!求求两位大爷,别关他们了!” 四小姐自然不信,她虽为商贾之女,但父亲一直是个慈善之人,因而所接触的都是好人,绝不会有如此作恶之徒,更何况来者是救她的人! “那就去看看吧!”赵一痕搂着四小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去就去!”四小姐赌气道。 老者见两人为他做主了,欣喜地伏贵在地上,“感谢相公为我做主,我何老下辈子当牛做马报答你!” “陈小姐,好久不见!”突然门被推开了,几个大汉两旁排开,正中间走进来一位身穿紫衣的华丽贵公子,手持折扇,笑道:“让你受苦了,真的很抱歉!” “原来是李毅,李公子!” 四小姐心中一喜,挣脱了赵一痕的束缚,跑上前去问道:“这老头说的假的,对不对?” 李毅笑道,“这老头是和索命老九一伙的!” 四小姐心中又是一喜,喜得是老者说的是假话,并没有因为救自己,而残害百姓,当然更重要的是,自己解救了,可以回家了,和家人团聚了!而今晚也能报了自己的杀父之仇!只是索命老九是谁? “呵呵……黑白无常是阴间的索命使者,排行老七老八,而你号称索命老九,一身索命功夫堪比黑白无常,今日就要让你魂飞魄散!哈哈哈……”李毅言语中透露着无比自信的狂笑。 四小姐心中异常解气,虽然不是自己亲手杀了赵一痕,但他死在自己面前就好。也算是为父报仇了! 跪在地上的老者却高兴不起来,一直以为是一伙的。却发现正主是自己苦苦乞求的杀人魔头,心中顿时凉了半截,回过头又看向李毅等人,想回过头再求他们,却听他们说自己是这杀人魔头的同伙,心中更是悲愤不已,“我……我不是和他一伙的!” “哼,来人,先杀了他!”李毅看着像条狗一样的老者,嘴角露出一丝快意。 身后两个大汉提刀走向老者,发出了阴森的笑容。全然不顾正在像若无其事喝酒的赵一痕。 佩刀拔出,老者再次跪坐在地上,一切都没有了,当他告密的时候,就知道会有这个下场,却不曾发现会有这样的结局,索命老九,索命之人,怎么会怜悯他这个老农呢?那陈小姐,就是一个大小姐,根本指望不上,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李毅身上,看到他阴冷的脸上,露出的快意,他的心更冷了。 他闭上了眼睛,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应该还活着,但愿他能信守承诺! “噗” 就在他闭上眼睛的刹那,一道热血突然喷射在了脸上,血腥味迅速占领了他的鼻子。老者一阵颤抖,瘫软在地上。 睁开眼一看,便见来的两个大汉已经尸首分离,尸体还在抽出,血水还在乱喷,老者茫然地看向索命老九。 “果然是索命老九!”李毅拍着手,不怒反笑,“但是今晚你必须死!” 突然从房梁上落下一张铁网,网上接着钢针,直扑赵一痕。 赵一痕轻笑一声,随即一手抬起桌腿,向上扔去,“嘭”一声。竟然连同铁网将屋顶打穿了,丢到屋外。 在场的所有人都深吸了一口气,这份臂力,简直和大内高手相比了。 “哼,那就让你尝尝什么叫天罗地网吧!”李毅一手搭在还未缓过神的四小姐肩上,转身离去。 四小姐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画面,两个活生生的人,就被他的刀斩下了脑袋,滚在地上的头,还睁着大眼,血溅了一地。比那次杀狼的场面还恐怖。四小姐突然心里发酸,胃有些抽搐,她想吐,却又吐不出来,只好蹲在地上。 人都走了,门也关了,只剩下老者和赵一痕。 老者点上有灯,紧张地看着他,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说吧!”赵一痕喝着酒,恢复了本来的面面孔——一副冷漠的面孔 老者心中一惊,这人怎么跟那李公子刚才一样?太可怕了。 “这墙是铜筑的,这门也是,屋顶上还有铁主梁。” 赵一痕心中一惊,按叫不好。 只听得屋顶传来打铁的声音,仔细一看,竟然是密密麻麻的铁棍,将屋顶生生封死,只有砖头大小的缝隙,现在真是上天无门,下地无路。 若是放火,只怕没多久就被烤熟了。 果然,几滴桐油从被打破的那处屋顶漏了下来,接着越来越多,像雨水一样撒了下来。 老者心急如焚,皱着眉头,看向赵一痕,希望他能快点想出对策。可赵一痕却偏偏愣在原地,像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 老者心凉了,完了,再放一把火,我们就是一锅菜了。 “轰~”屋顶瞬间被火点燃,还在滴的油丝,卷着火苗也滴了下来。 火势很大,很快整个屋子里就被烟雾笼罩,老者不住地咳嗽,他很想问,到底有没有想出来办法,但他又不敢。只有不住的咳嗽来提醒着赵一痕。 陈小姐怔怔地看着被大火包裹的小屋,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大仇得报,自己解救,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事情呢? 只是为何那一抹微笑夹杂着别样的情愫呢?是了,赵一痕只是一个杀手,幕后黑手还没找到啊,那他是谁呢? 是的,一定是这个让自己心神不宁,让自己无法笑出来。陈小姐如此想着,心中的那抹阴云顿时消散,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她伸手拿开搭在肩头的手,笑道,“谢谢你,李公子。” 李毅偏过头,看着认真的陈小姐,目光变得柔和,“世妹,哪里话,陈太府与我爹乃是世交,他去世,我们也很悲痛,何况能够找出真凶,就地正法,也是我等职责。” 一听到父亲去世,陈小姐眼神一暗,这种场面话,她不会说,只好问道,“不知李公子可知幕后黑手?” 一个深闺女子竟然知道还有幕后黑手?这让李毅有些诧异,随即道:“当然知道。” “不过暂时不能告诉你,只有捉拿归案后才能告知。以免打草惊蛇啊!” 陈小姐本来想继续盘问,却被这句话堵住了口,她知道这是官府的事,剩下的静等消息便好,其余的她什么都做不了。 “我可以看到他的尸体吗?”陈小姐望着还在往火屋里加柴的官兵,突然问道。 “呵呵……自然可以!而且还可以随意处置!”李毅笑道。他的任务完成了,接下来带着陈小姐回陈家就好,最后的事,就是水到渠成的。 与其说是想看到赵一痕的尸体,倒不如说是更想看到他的人,这些天里,除了督促自己练功外,其他都很配合自己,他让自己笑过,也让自己生气过,还吻过…… 她发现赵一痕并不是那么坏,只怨他做了这一行。 () 第11章 恩怨 恩与怨 “冤枉啊!青天大老爷,真的冤枉啊!我不认识他啊!” 随着柴与火的加大,火覆盖了整个屋子,浓烟包裹了室内,老者终于忍不住发声求救,却没有听见赵一痕的声音。 他就是这样要强的人,服软只会从行动上,就像他让春娘子来劝服自己一样,又像半夜为哄自己吃兔肉,又去抓了一个兔子一样。陈小姐莫名见轻抚着下衣,兔子还在里面呢,现在怕是烤兔了吧。 李毅见陈小姐目不转睛地盯着火屋,以为她在等待着见到尸体,拉住陈小姐的手笑道,“不要着急,他同伙都没死,他肯定还活着!” 陈小姐抽出了手,没有回答,她现在很复杂,那声声哭喊求救,不像是假的,难道真的如老者所说,那两间屋子里都是村民?但赵一痕又为什么要救他?她很矛盾,看向李毅,“我可以看那两间屋子吗?” 李毅目光一滞,嘴角露出了一丝不快,但还是说道,“那是存放对付索命老九的东西,你以为他真的会死在火屋?他一定还有后手,否则怎么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 说着他向那位八字胡的中年人招了招手道,“把弓弩拿来。准备!” 如李毅所说,八字胡招呼了几个人一起去了其中一间房,抱着十几把弓弩,每人分得一个。 李毅拿出一把弓弩递给陈小姐笑道,“他若是出来了,我们围攻他,你用这弓弩对准他的头发射就行了。” 随后他又拿来一支箭,“这支头上涂有鹤顶红,我想,陈小姐亲手杀了他,才算是真正报了杀父之仇!” 陈小姐接过弓弩,嘴唇狠咬,她怕杀人,刚刚杀人的情景还在脑海里,现在又让她杀人,她做不到!但杀父之仇,又如何甘心? “嘭!”突然屋顶一声炸响,赵一痕一手抓着老者,一手提着刀,立在屋顶之上。 “放!”这时八字胡立即下令道。 一切都像李毅料想的那样,赵一痕还是逃出来了。 十几支箭也像他料想的那样,向赵一痕围攻而去。 只是赵一痕的武功却不是他料想的那样,阴森的白刀在自己周围划一道道白光,将那些箭全挡在身体之外,而后翻身跃到地面,冷冷的盯着李毅。 李毅慌了,这已经超出了他的料想范围了。 “快!快放箭!连弩!” 此时周围的官兵早已准备就绪,每个弩上放三支箭,数十支箭一齐发射,若是寻常人,定会射成刺猬。 赵一痕挥动着刀,抵挡着箭。 “陈小姐,看你的了!”李毅转过头说道。 陈小姐点了点头,把弓弩对准赵一痕的头,看着他挥动着刀,每一刀都精准地挡住了箭,这就是他的武功,此时的他已经皱着眉头,这是很少见的表情,他此时一定很着急吧! “快点!”李毅着急了。 她准备扣下机关,却发现他根本不敢,他死了会是什么样?会不会恨我?最终她狠狠地咬了牙,恨不恨关我什么事,是他杀我父在先! 她狠下决心,就在闭上眼睛准备发射弓弩的刹那,她看到老者手里紧紧握着一只白兔,莫名的心悸,让她手上一抖。 “咻!”一下,箭飞了出去。 她自己也倒在了地上,眼睛还是紧闭的,她不想看到任何结果,也不想听见任何声音。甚至都不知道李毅何时抢走了她的弓弩,还嚷嚷了一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一波箭全被挡下来了,赵一痕没有舒缓一口气,因为只有这换箭的时候,才是他的主场,他身形如影,提刀劈下最近的一个人,那人一声惨叫,令周围人一阵慌张。 这也是他的机会,随即将那人踢向另一人,再一刀劈下,干净利落,转瞬间两人就成了刀下亡魂。 但情急之下,弓弩也迅速装好,在杀第三人的时候,一人突然惊叫道,“太快了,根本瞄不准!” 就在声音刚落下,死亡之忍已经临近,森白的刀,未干的血迹,真的像索命阴差。 来不及惨叫,变结束了生命。 箭又接连发出,他们的目标是赵一痕,而非老者,因而他可以大展拳脚,至少他们的箭太慢了! 箭已经乱了,赵一痕刚抹了一个人的脖子,箭才跟上,当他离去杀另一个人的时候,箭全射中了刚杀的人。 如此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村里已经静悄悄的了,除了火屋里还发出“噼啵”的柴火炸裂声,就剩下陈小姐的抽泣声。 赵一痕拎着刀,缓缓地向李毅靠近。 李毅更慌了,目光扫过赵一痕周围,突然定格在老者身上。 既然你救了他两次,那定会有第三次! 他露出了残忍的笑容,一个老头而已,嘿嘿…… 弓弩移过赵一痕,直射老者。 赵一痕目光集聚,心随身动,刀光闪照,“当……” 箭被拦住了,刀还回还着箭的余威。 老者深吸了一口气,他得救了。 被看到这一幕的陈小姐也深吸了一口气,还好赵一痕没事。她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李毅也笑了,又一支箭发射了,目标是赵一痕。 同样的招数,第二次就不管用,赵一痕这次没有挡箭,而是在箭抵达他面前时,纵身一跃,一脚踏箭,借力飞向李毅。 李毅见状,撒腿就跑,但还是晚了,刀已经架在了脖子上。 “你为什么没中毒?”李毅问出了最大的疑惑。 赵一痕没有回答,目光微移至酒囊。 “你不能杀我!”李毅突然笑了。 赵一痕依然没有说话。 “杀了我,你就没有酬金了!”李毅抬眼轻蔑地看向赵一痕。 赵一痕还是没有回答,他在等答案。 但陈小姐却不知道,“李公子,你认识他?” 李毅没有回答,想做最后的挣扎道:“快放了我!否则你将被整个组织追杀!” 赵一痕的刀松了一下,但依旧放在李毅的脖子上。 此时陈小姐再傻也明白了他们的关系,至少他们有交集,甚至是所谓的同一个组织的。 “为什么?”陈小姐问道。 李毅感受着刀的力度,越来越深陷脖子,最终愤恨地看着陈小姐道:“还不是因为你太美,一年前在戏楼看见你,就认识你了。之后得知你爹是陈太府之女,就向你爹提及此事,可那老头死活不答应,最后还把你关进深闺!” “呵……他赚黑钱,洗钱,就连杀人都是我爹给擦的屁股,我爹为他挡风遮雨这么多年,他连女儿都不同意嫁给我?凭什么?杀了他,是他自找的!哈哈哈……” 李毅笑的更狂了,“哼,还不快放了我!否则你这三万两酬金,可别想要了!而你杀害雇主一事,将是为你组织招黑,你觉得你们组织会放过你吗?而且朝廷会放过你吗?嘿嘿……” 赵一痕看着他的眼神变了,就像看智障一样。 “你这什么意思?快放了我,让我带陈小姐走!” “你休想!”陈小姐这一幕尽收眼底,早已泣不成声,但听到这杀父仇人要求赵一痕放了他,她岂能答应! 她顺手拿起一支箭,直插李毅脑门。 赵一痕已经拦不住了。 “你……”李毅吃痛,但脑子里的疼痛立即将声音掩埋,他拔出了箭,疯狂在地上打滚,痛苦的不断地呻吟。 箭的毒慢慢地摧残着他,但很快就没声了,不过身体依然在抽搐,口中吐着白沫。 赵一痕安静地看着陈小姐。 陈小姐安静地看着李毅。 原来杀人很简单。 她想笑,又想哭。 真相大白了,大仇得报了,自己解脱了。 () 第12章 喜忧 偿命村没有去成,转而再次北上。 两匹马换成了一匹马。 自从那日起,四小姐经常昏睡着,不是醒不来,而是不愿醒来。 父亲是个道貌岸然的假善人,被赵一痕杀了,雇主是李公子。 李公子又为了假作英雄救美,还给她下毒,绑了全村人,饿得只剩下十余口人,而自己又杀了他。 自己报仇心切,一路指引李公子前来救援,听信他的鬼话,差点害死那个老者,当然还有赵一痕。 村里人虽不是她亲手杀害,却因她而死啊。想起仅剩的那名村妇,哭天喊地的哀嚎,没有人知道她自己的良心是有多痛。 可现在躺在赵一痕怀里,可他是亲手杀害父亲的刽子手啊。 赵一痕的三十万两白银落空了,带着自己,什么都没有,且不说那银钱的问题,就那组织而言,他又怎么交代呢? 这一切太复杂,也太凌乱,她不愿醒来,醒来后又如何面对赵一痕? 她睁开惺忪的双眼,看着迷离的山林,背后传来赵一痕胸膛的温热,心中一暖,轻声问道:“我们去哪儿?” “你家!” 他还有去处吗?这单生意已经失败了,自然要把她送回去。 但仅此而已吗? 赵一痕不知道,也不愿多想,现在送她回家才是最好的抉择。 四小姐轻“嗯”了一声,往赵一痕怀里又紧靠了一些。 马儿喘着粗气,似是对他们的不满。 这些时日,依旧像来时一样,白天赶路,夜里休憩,只是少了马车,四小姐只能睡地上了。 北方的秋天,比南方冷的早,更何况比来时迟了一个多月。 四小姐盖着村里人送的厚棉袄,抱着大白兔,安静地睡着,她不在怕狼会叼走她,只怕旁边人又去抓兔子,离开她,哪怕只是一会。 赵一痕盘坐在地上,给火堆里不断加柴,让旁边的四小姐更暖和。 这样的夜很安静,也很安心,沉沉地睡去。 这一路走的很慢,四小姐有时醒来,会问到哪里了,赵一痕说要到宣州边界了,她抱怨太慢了。 这也没有办法的事,毕竟这匹马也很操劳。 到了城里,换上马车,四小姐又问到哪里了。赵一痕说还有三十里就到洛阳边界了,她心里却慌乱了,怎么这么快。 这,就像赵一痕送她去偿命村的时候一样,否则也不会熬到一个多月都还没到江南。 她心中也暗自明白,这一切都是赵一痕安排的,但她又不明白,现在不到二十天就快要回来了,是为什么? 因为赵一痕别无选择。 是啊,她也没有选择。 陈太府依然是忙碌的,但守门的管家还是原来的管家,只是当家的却不是原来的当家的了。 管家把四小姐回来的消息告诉了当家的了,当家的是大夫人,就是一手操办老爷葬礼的大夫人。 见到四小姐,没有太多的诧异,只是客气道,“媛媛,回来啦。” 随后又看向赵一痕,满脸堆笑道:“这位差爷,感谢把小女救回来,累了吧,快请进,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她把赵一痕当成了救四小姐的官差了。 赵一痕和四小姐相视一下,很默契地没有说话,随着进家。 不过让赵一痕意外的是,他知道了她的名字,陈媛媛。 四小姐回了闺中,赵一痕也回了芦苇荡。 喝着酒,看着野鸭,仿佛又回答了最初。 他将事情的过程告诉了头领,头领没有表露出不悦,但他知道头领很生气。情不外露,这是阅历丰富的江湖才能达到这种境界,脸上的表情已经不是自己真正的表情,而是随着场合的变化而变化。 头领只是让他一年不接单,他便一年待在芦苇荡。 只是芦苇荡只有一个人,每日喝酒,没饭吃,始终不是好去处。 他去了秦岭,见到了江小白。 最先迎接他的是一只硕大的狐狸,毛是雪白的,所以它又叫小白,据说这名字是江小白曾经爱人起的。 而江小白原名也不叫江小白,而是叫江雨升,江小白是他行走江湖的别称,当然名字也是他曾经的爱人起的,至于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小白!”赵一痕大吼一声,吓小白一跳。 这一声自然不是喊这狐狸的,而是江小白本人的。 “都说了,我叫江小白!或者叫我江雨升!别叫我小白!小白是那条死狐狸!!” 幽静的小道尽头处,就是江小白栖身之所——一间三室一厅的木屋,屋里散发着浓浓的药香味。 一个青年一边唤着一个四岁的孩童扇风引药炉火,一边对着赵一痕狂吼。 孩子,自然是江小白的儿子,名叫江拗儿,名字是江小白起的,至于为什么,江小白没说,赵一痕也没问。 这里确实很幽静,也很适合隐居,至少在秦岭大山里面,基本没有多少人会来这里,只有无数的鸟儿在这里拉屎。 但谁能想象隐居的人,竟然只是个年轻人。 在这里,赵一痕可以喝涂山酒家的酒,也可以吃免费的饭,没事逗逗狐狸,教教孩子武艺,好不逍遥快活。 半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离别的时候,笑着问道,“真的不打算出去?” “绝无可能!” “那你觉得我得提议怎么样?” “有志气!” “那你还不来?” “少来!” 就这样结束了对话。赵一痕也不气,这头驴会有人治他的,脑海里突然想起了春娘子的影子,嘴角露出了邪恶的笑容。 目送着这头白眼狼,江小白终于舒了一口气。 “爹,为什么每次赵叔叔走了,你都这幅神情啊。”江拗儿不解问道。 “废话,什么都不给,还吃我的,住我的,我能受得了吗?这就算了,他还不洗碗!”江小白白眼朝天,气呼呼地说道。 “真的是这样的吗?”江拗儿撇着嘴小声嘀咕道。 一年时间,所剩无几,赵一痕端着茶杯,感受着秦岭与洛阳的差距。 “咯吱”一声,门被推开了。 “哟……索命老九竟然喝茶了!”春娘子嬉笑道,酒有酒壶,而那茶壶,是她送给赵一痕的,是让他少喝些酒,多喝些茶。他起初是抗拒的,后来便接受了。 见到他喝茶,春娘子自是高兴,笑着说道,“看看今儿,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赵一痕并没有看她,自从送四小姐回来后,她就不停的送东西过来,锅碗瓢盆,茶叶,被子,什么乱七八糟东西都送,生怕他跑了似的。 “还有几天我就要走了,送什么东西我都用不着?” “真的?”春娘子不信,这块冰石头,她已经毫无办法了,随即拍了拍手,门外走进来一个人。 是四小姐,比一年前,消瘦了很多,比回来时,显得更憔悴。 赵一痕愣住了,他没有想到,还能见到四小姐,自从那一别后,就以为永远没有交集了。 四小姐有些局促,低着头,缓缓地坐在桌子一角。 “怎么回事?”赵一痕问道。 春娘子抢先答道,“哎呀,就是李公子死了,李太守把罪责全归为陈家,要求将四小姐嫁给他第三个白痴儿子,说是嫁给白痴,倒不如说嫁给他自己。我们这四小姐呢,死活不同意,又是绝食又是自尽,都没用,现在陈太府一大家还巴不得让她嫁出去,以免让李太守怪罪到他们,天天想尽办法让她出嫁。最终想到你,让你带她走。” 简明扼要的一通解释,赵一痕自然明白其中的意味。李毅喜欢陈媛媛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做过哪些事,见过哪些人,他肯定知道。他为陈家做过那么多事,讲道理,让陈媛媛嫁过去,也无可厚非。陈家想要生存,让陈媛媛嫁出去,也是正常不过。只是陈媛媛不肯。 “父亲尸骨未寒,李毅又是杀父仇人,让我如何能嫁给他家?”说道这里,陈媛媛双眸里,泪水就开始打转。 “那你想过,离开陈家要去哪里了吗?”赵一痕问道。 陈媛媛摇了摇头,茫然的看着赵一痕。 “要不,就在这里得了!”春娘子看着赵一痕,眼里满是期待。 赵一痕自是知道春娘子的打算,把陈媛媛留在这里,那他不就走不了多远了吗?这样春娘子就有理由常常过来了。 “不妥,去偿命村吧!”赵一痕最终想到了一个去处。 “偿命村!”陈媛媛惊道,虽然不知道偿命村是什么样的,但之前听他说过,偿命村一定像个坟场,囚禁着无数无辜的人。 “放心,偿命村很美的。”赵一痕笑道。 陈媛媛这才放下心。 赵一痕和陈媛媛又踏上了行程。 走前,陈媛媛看着春娘子赶来马车,又送棉衣和锦被,忍不住道,“其实……” 春娘子握着她的手,笑道,“其实他总是要走的,我知道!” 陈媛媛连说,“不是,其实他是你的……” “上车吧!”赵一痕整理好马车,催促着,目光盯着陈媛媛。 陈媛媛只好作罢。 “为什么?”陈媛媛不解,明明就是自己的亲妹妹,却让她忍受着追求爱情的痛苦,这么荒唐的事,为什么不制止。 “这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 赵一痕不知道他怎么回答,如果摊牌,将会让她背负灭族之带来的痛苦与责任,只有不摊牌,就这样糊涂地追随着,才是最好的。 “可是……她真的好可怜。” 赵一痕想过这个问题,可又能怎么办?他只想让她过着天真烂漫的日子,不去想着江湖的打打杀杀就好。 偿命村很远,不过比之前好多了。至少没有了仇恨和任务的羁绊,夕阳下,陈媛媛笑着接过递来酒壶道,“当日我们都吃了那些酒菜,你为什么没有中毒啊!” 笑容很甜,在夕阳的陪衬下,就像春日的花儿,带着甜蜜。 “因为我喝的是涂山酒家特制的酒,可解百毒。” 陈媛媛靠在赵一痕的肩膀上,看着昏黄的夕阳,又笑了。 () 第13章 飞刀 偿命村,在浙江这里,是江南为数不多的深山老林,高山连绵起伏,高峰林立,一般村民只在外围安家落户,即使猎户也不愿深入。一来从未去过,毫无人烟,被豺狼虎豹咬死都没人知道,二来这里面流传着一个传说,是古时的战场,有无数鬼魂在里面逗留,这自然有人不相信,总会猎户和壮年男子会去一探究竟,但都是有去无回,有的被鬼掐死,有的被鬼挠死,都是眼睛放大,惊恐状。这便坐实了古战场的传说。 甚至在大山外围盖了一个巨大的寺庙,请佛来,请菩萨,请地藏,请四大金刚。 寺叫金龙寺,金为金光,龙为真龙,望以金龙之气,镇压这些古战场的将士,并将大山深处的视为禁地。 真正明白真相的也只有深山里的人们,那些死去的人跟鬼魂毛的关系都没有,只不过是外界黑手,杀人抛尸的地方,而后全赖给了不存在的他们。这个世界上本没有鬼,有鬼的是那些妄图掩盖真相而利用鬼魂之说的人。 这些都与深山的人无关,真正有关的是这里的传说和金龙寺引来各地游客,本来平静的小镇变得热闹起来,每日信徒香客与游客络绎不绝,上元,中元等时节更是摩肩接踵,这样的人流,定是鱼龙混杂,深山里的人就在其中。 在这里可以洗去数日的疲惫,美美的享受这些风景与寺里的暮鼓晨钟。也算是以最好的状态去翻越群山峻岭。 “这里就是偿命村吗?”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刚下马车的陈媛媛伸了伸懒腰,看着大街人来人往的大街,突然感觉偿命村并不是很可怕嘛。 “先进酒楼,晚上带你去玩玩。”赵一痕将缰绳递给旁边的小厮笑道。 陈媛媛转过头,看向酒楼匾额,惊奇地发现,这竟然是涂山酒家。原来涂山酒家已经开到了全国各地,也让她明白涂山酒家的实力以及偿命村的能力。 涂山酒家是酒楼,那偿命村则是杀人的人,这两个组合起来,恐怕连朝廷都头疼,难怪他的组织可以一直生存下去,也难怪朝廷也会有人去找偿命村做事。 她的人已经走进了大千世界,而她的思维也走了进来。 不过还是太稚嫩了,就像牙牙学语的娃娃一般。朝廷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弱,偿命村也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明目张胆。只是赵一痕有个叫江小白的神医那么简单。 涂山酒家的设施一向很好,古玩与字画更是一绝,那些不是出自名人之手,署名皆是涂山酒家。 因为他两之前算是两清了,也不会担心被人追杀或者提防不轨之心,因而分了房。 今晚要在这里住下,以后将会融入这个地方,陌生的地方。 无论是环境还是饮食都不习惯,这并不是很难熬,择一亩良田,种些许黍粟或可度日,但那随之侵袭而来的寂寥却让她心颤。 这不是第一次出走,跟着的人,不算是熟人,也不算是陌生人,只能勉强算是朋友,手无缚鸡之力的她,突然想问,他能靠得住吗?他亲手杀了爹爹啊!若是原谅,却不能释怀,若是无心,却又找上他? 赵一痕喝着酒,看着窗外,目光却有些呆滞,让她进偿命村是有心还是无意?至少他现在还不确定带到偿命村会发生什么,或者又有怎样的阻力。 能进村,就一定不能出村,这是规矩。能打破这个规矩,必须让她接受偿命村的规则,他只有一丁点的把握。 夜,悄然来临,陈媛媛穿上爹爹为她量身定做的衣服,淡黄色的琉璃群加上回心发髻,头上插着一个玉簪,没有太多的华饰,只有简单的质朴,脱去了稚嫩,行动中显露着大家风范。 赵一痕没在她身上多做注视,并非是经常看到她的美貌而觉得腻,而是不想滋生令人窒息的情绪。 繁华的街道,一眼望不到头,但大多都是黑压压一片人头。因而携着陈媛媛走马观花式地浏览着这热闹。 这里有胭脂,有水粉,也有饰品,小贩的哟喝声在人流的缝隙中穿梭,这些东西,大多都是千篇一律,并没有吸引陈媛媛,毕竟行李中还有一大堆呢。 “咦~” 突然陈媛媛的目光定格在不远处的小贩前,他面前摆着的是弯刀,不长,仅仅三寸,倒可以说是匕首了,刀上刻着一只蝮蛇的纹案,很是精巧。 “这是西域刀”赵一痕提醒道。 西域流传到东土的东西很多,但从北而下至江南后,就非常少见了。 陈媛媛拿起小刀,噘着嘴说,“现在可以教我这个刀法吗?” 看似开玩笑的神情却有着撒娇的姿态,朱唇轻翘,杏眼微眯,赵一痕比她高一个头,从他的角度来看,好似怀春少女遇情郎。 赵一痕愣了一下,也仅仅只是转瞬间,但依旧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似是轻叹又似无奈:“好~” 见其答应,陈媛媛笑了,这本就是一句玩笑,但听到他的认真,心中还是忍不住喜悦,喜,从何而来?这不重要。 “你还买不买?”这时小贩突然张口抱怨道,就见他两眉来眼去,也不谈买不买,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 “哦哦……多少钱?”陈媛媛小脸一红,这种情况还没遇到过,平时都是只要拿起的东西,爹爹都是直接打包的,从来没人过问。现在被人追问,难免有些不知所措。 “三两!”小贩爽快道。 “三两?”陈媛媛愣住了,太贵了!她的纯银最新款首饰也不过十两,这把破匕首竟然要三两? “买!”赵一痕拿出三两碎银递给小贩。 小贩连忙点头哈腰,“嘿嘿……爷,您看还要什么?” 赵一痕看了看小贩,眉斜眼歪,嬉笑脸中夹杂着浓浓地市侩,随即问道:“这弯刀出自何人之手?” “这……当然是我了!”小贩听起胸脯,眼中尽是闪烁。 “说出是谁,我全都买了!”赵一痕眉头紧皱,有些急促道。 “当然是我!”还是这句回答。 “说!”赵一痕突然眼生寒光,手上若是有刀,此时恐怕早已出鞘了。 杀气突然四周弥漫,陈媛媛最先感受到,可怜巴巴地拉着他的袖子,好像再说,别生气了,我不要了好不好? 小贩也意识了不好,但话如泼出去的水,又没有台阶下,只好梗着脖子道:“我开的刀铺,当然是我开的了!” 赵一痕冷笑道:“刀上的血迹还未干,难道是你杀人了?” 街上很热闹,赵一痕的话也很小,故而除了小贩和陈媛媛,其他人都没听到。陈媛媛吓得双手一紧,差点被刀锋划破手指,一年前,那个村里的记忆又被重新翻出来,那令人窒息的夜,犹如今夜,怎能不让人害怕? 小贩则是吓得双腿一软,连忙阻止道:“别……别瞎说,这是我在开元山山捡的。” 开元山离这里还是有很长一段路的,为了远离案发现场,只好跋山涉水,希望以最快的速度出手,这办法确实很好。但他不该还残留血迹,也不该让赵一痕看到。 赵一痕没有付钱,也没有拿走那些刀,刀是没用的,信息才是重要的。只是这些信息并不是很有用,只能证明那些人曾经来过,如果谨慎点的话,已经离开了江南。 小贩也没有追要钱,而是急匆匆地卷起刀铺走人,再计较这事,怕是直接被抓进大牢,没罪也会安一个罪名。 陈媛媛不解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一痕眉头未缓,心不在焉道:“这把刀,是西域飞刀。极其锋利,黑夜中,可杀人于无形。” 陈媛媛仔细地看着如月光一般雪白的刀 面好奇道,“这么锋利的刀,还拿出来卖?” “这把刀是捡的,准确的说是从尸体上捡的。” “你怎么知道不是他杀的人?” “这么胆小的人,不敢兜售自己用过的凶器!”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拔下尸体上的精致凶器去售卖,也是穷至极点的游手好闲之徒了,当然,也可能是非寻常之人。 还有一个原因,赵一痕却没告诉她,那飞刀的纹案与小时候看到的一模一样!若是杀人凶手都这样,他又何必找了十八年? () 第14章 请求 永安村是在黑夜中,无骨灯挂满大街小巷,在彩色的灯纸遮罩后,让整个村落变得五彩斑斓,人们忘情地吟唱,痛快地喝酒,游人走马观花,商人大开嗓门。 有灯光的地方,尽情喧嚣,无灯的地方,一片寂静。 街角尽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没有了喧闹的人群,这脚步声异常扎眼。 知道这点后,那人停了下来,四处张望,确定没有人时,才佝起身子,小心翼翼往深山探去。 身子太矮,视线一直往后瞄,突然头撞到了一个硬物。 那人伸手就要扒开,却发现这物并不是寻常之处,顺手往上摸去。 “噗嗤……” 忽然前面有个女子发出嗤笑声,那人浑身打了一个冷颤,身体突然跃起,眨眼间便退出两丈外。 来人正是赵一痕和陈媛媛。这人正是卖飞刀的小贩。 陈媛媛的笑声,停止了,哪怕是那小贩此时再如何滑稽,她也笑不起来,全被那卓越的轻功所震撼。 两丈外,虽然许多人都可以做到,赵一痕也可以,但瞬息间倒退两丈外,却很少人能做到。 赵一痕将刀随意收起,看起来并不着急。 小贩却着急了,“说到做不到,现在又来截我,这恐怕不符合道义吧。” 做不到的事,自然是高价收了他所有的刀的事。 赵一痕全然不在乎他的讽刺,冷声道:“说出所有的事!” “原来你是让他把捡到弯刀的过程全说出来啊,我还以为……” 陈媛媛此时才明白,想起他拉住自己的手,不由分说的往这黑暗的地方来,害得她骂人来着,原来并不是在拉她到这乌漆嘛黑的地方做些什么事,不由得脸上发烫。 小贩被这一唱一和算是明白了,“不知两位侠侣如何称呼?在下小飞鼠虽名不经传,但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此中必有误会!” “小飞鼠?”赵一痕眉头微皱,搜索着这小飞鼠的来历。 曾在江浙一带逗留过,似乎是有这么一号人物,不过只是个毛贼的小角色,武功不高,轻功和伪装之术倒是有几分本事。 “不错!”小飞鼠得意道,“那两位呢?” 赵一痕看了他一眼,陷入了沉思。 小飞鼠却等不得,突然纵身一跃,消失了,在黑暗中飘下一句话,“既然两位大侠不肯自报家门,那在下便先行一步……” 就在陈媛媛为眼前小飞鼠的消失而感到惊叹时,赵一痕拔出了刀,一道劲气突然从身后传来,劲气如同裂帛之声一般向前方斩去。 “噗……”一声。 只见小飞鼠不知道从何处掉落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没等陈媛媛缓过神,小飞鼠再次消失不见。 赵一痕又拔出了刀。 “噗……”小飞鼠再次跌落在不远处。 小飞鼠又拍了拍屁股,消失不见,接着便见赵一痕纵身一跃,挥刀夜空,一棵大树的树梢“咯吱”一声,从树上摔落,当然小飞鼠也摔在地上。 如此多次,最终小飞鼠干脆不消失了,走到两人面前,哭丧着脸,委屈道,“大侠,我错了,我说还不行吗?” 说着便挠了挠被劲气斩断而凌乱的头,“当日我正在开元村里闲着没事,看到两个鬼鬼祟祟地人跟在镖车后面,心理善心大发,也跟了上去。” “进了开元山,那两人突然对镖车发难,还喊着,圣女出关,圣奴迎宫。接着飞刀就飞了手。镖局那边有十个人,不说是不是高手,但在江湖中,很少人有敢跟他们动手,那两个人却敢。最后我发现那飞刀上面有毒,具体是什么毒我就不知道了。” 小飞鼠摊开了手,表示只知道这么多了。 “那两人长什么样?”赵一痕继续挖掘信息道。 “长相没有什么特别的,黑衣但手上有两把长弯刀,跟飞刀一样,不过刀柄比较长,说着很别口汉语,我可以确定是西域人。” 听了这些,赵一痕大致了解了,为了掩人耳目,便要和汉人打扮相似,只是武器和语言很难再改变,才被认出。 只是这么多年才犯案一次,很有可能是小众派别。这样就很难打听了,其一不可能让春娘子打听,太危险了;其二,派别太小,又是西域人士,找文书斋,代价太昂贵,千金是小,以对等消息去换,几乎不可能的。 赵一痕眉头紧皱,这是他第一次遇到难题,比杀皇宫大内的人还难! 小飞鼠见状,目光紧紧地看着赵一痕,脚,稍稍地挪了一步。 “若是再动一下,我不介意让你变成死老鼠。”忽然那沉思中的赵一痕蹦出了一句话,吓得小飞鼠连忙缩回了脚,暗自叫苦。 紧接着,赵一痕从身上拿出一颗药丸,“吃了他!” 小飞鼠知道,警觉性比自己至少强一倍的人,他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只好接过药丸,但还是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七七四十九日如没有解药,心脏就会衰竭而死,四十九日之后,来金光寺取解药。”赵一痕平静的说道,仿佛在叮嘱自己的病人一般。 小飞鼠咬了咬牙,吃下药,算是认栽了。 回到住处,陈媛媛久久不能平静,这是她第二次看到怪人,第一个就是赵一痕,杀人如麻,轻功与武功绝高。第二个便是这个小飞鼠,他分明看到在消失的一瞬间,一道残影像猴子一样往树上爬去,虽然最后还是被赵一痕发现,但以自己的能力,哪怕是家里的管家,都做不到。 原来外面的世界这么好玩!这是她第一次生出这种想法。 不过,最令她不懂的是,赵一痕为什么要让小飞鼠吃毒药? 赵一痕给她看了看他的袖子,一个约一指宽的破洞。 “你给他吃的是衣服?”陈媛媛恍然大悟道。 “他还有用,四十九日后,如果我没回来,你就给他喝剩菜汤就可以。”赵一痕笑着说道。 “喝剩菜汤?”陈媛媛白了他一眼道,“哪有这样的解药?” 赵一痕看着她,笑而不语。 陈媛媛歪着脑袋想了想,突然一拍手,阴恻恻地说道:“把豆腐捏圆,沾上朱砂,才像药丸嘛。” 赵一痕摸了摸她的头,笑道:“那你就用豆腐加朱砂给他吃。” 陈媛媛欢喜一笑,但还是回问道,“偿命村为什么会什么人都有。” 赵一痕叹了一口气道,“这里不是偿命村,进偿命村之后,就不准出来,除非你也去杀人。” 陈媛媛收回了笑容,她想去偿命村,因为她无依无靠,进去了也无所谓。但又怕去偿命村,那定是一座牢笼,让往后余生都在牢笼中度过,那与死又有何区别?若是让她杀人才能换得自由,是万万不可的!再加上今日遇到了一个怪人,就更让她想去了解这个江湖,这个世界。 想到这,她抬起头,看向赵一痕,坚定道:“带我走!” 赵一痕道,“我会去杀人!” “我陪着你!” 说完这句话,陈媛媛便离开了赵一痕的房间,她知道,赵一痕所要杀人,定是无良之人,而心中也隐隐发觉,他要杀的人与他有关,否则今天遇到那把刀,也不会失去理智,他很有可能是要复仇。 她今天的话很多,也没有阻止他去杀人,这是她反常的举动,似乎与赵一痕之间的隔阂也有点松动的迹象。这是她害怕的一点,但却偏偏让她无法自拔,所以她选择了离开房间。 最后一句话,赵一痕听得仔细,这不像是承诺,而是请求,而她也不再像当初那样梨花带雨般的苦求,只是一句话,或许她已经知道,自己会答应。 他苦笑着,觉得自己特没骨气,总觉得自己的某个把柄被她捏住,让他自己没法拒绝。 仔细回味时,却发现当时的自己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想笑。 () 第15章 解签 白天的比夜里更热闹,毕竟无论夜里如何热闹,都有种寂静中的聒噪,而白天,则是万物齐聚的纷扰。 辰时,金光寺的钟鼓响起,将浅睡中的陈媛媛惊醒。 昨晚她失眠了,她不知道剩下的时日该如何度过。 若是像赵一痕所说,简单的活着,守好店铺,一辈子买点首饰,度日就好。但这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自从爹爹去世后,自己就一直生活在阴影之中,赵一痕的俘虏,大夫人和兄弟姐妹的排斥,乃至吃饭都没人叫,终日锁在深闺,后来又遭到太守府的威胁,整日提心吊胆。 那段时间,真的很想一下自尽,一了百了。好在想起了,她还认识一个人——曾俘虏她的人。 那段时光里,不算是煎熬,因为有赵一痕的照顾,也不算是太孤寂,因为有赵一痕陪伴。再回家的时光里,没有了俘虏的关系,她就更自由了。 就像现在一样,却不知道明天在何方。 “起床了吗?”门外想起赵一痕的敲门声。 陈媛媛甩了甩昏沉沉的头,赶紧起床。 起床是一个时间点,梳妆是一个时间点,两者之间的时间差是半个时辰。 赵一痕一脸不情愿地在前方引路,陈媛媛在后面开心的笑了,原来索命老九也有生气中带着无可奈何的神情。 金光寺与其他寺不同,占地很大,将整个村子都包裹在内,一睹高墙深深地将后山阻拦。 赵一痕带她走的路,是从最左边的鹅卵石路向最右边走。 鹅卵石的尽头便是金光寺南门,路是由青石板铺平,这边路很偏僻,很少有人走这条路。 高墙是涂黄色漆,黄色使人镇定,因而有很好的暗示作用,让陈媛媛在秋寒中,有了一丝温暖。 其实这个地方,真没什么好逛的,就只是一堵高墙,其余一片搬迁不久而剩余的破屋,就连和尚都懒得来。 陈媛媛一会迈着小步,一会迈着大步,以青石板为格,看着路跳着停着。 赵一痕只是走走停停,耐心地看着她独自的玩耍。 两个人没有一句话。 她知道,他不爱说话。 他知道,她知道他不爱说话。 这像是一种默契,又像一种信任,至少她知道他会陪着她玩。 大概是玩累了,也应该是觉得玩得差不多了,便对赵一痕嘿嘿一笑。 “我们去抽签吧?听说和尚们的这个东西可灵了!” 赵一痕回以微笑,抽签对他来说,没多大意义,充其量不过一个游戏,至少他不会用它来测算杀人的吉凶。 许愿抽签是在光明殿,这个殿名其实跟佛教禅宗没什么多大关系,只是一个占一块地,镇住更多的古代阴魂罢了,抽签许愿都是其次。 抽签免费,解签三文,每天三百人,就快达一贯钱了。这也并非只是为了赚钱,也是为了让这建筑地多一个建筑物,不像南门那边空旷就好。 光明殿上是一个送子观音宝相,观音面露慈容,手中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大概是预示着菩萨心善,求子者来年都可以抱个大胖小子吧。 宝相前一案台,上面放置供果与抽签桶。 陈媛媛跪在蒲团上,闭上眼睛,手里摇晃抽签桶。 此时的她像个无比虔诚的信徒,苦求佛祖的保佑,而她内心深处却是在想,为什么还不掉签?是我摇得不对? 很久之后,才掉下一根竹签,竹签上刻着“上上签” “久上青天天已至,有时乞命命轮回 天涯海角如刀火,几经挣扎总是皈” 她拿着这只签,在赵一痕面前得意道:“上上签,看来我的运气很好哦!嘻嘻~” “施主心善,好运自来,阿弥陀佛~”这时门外走来一个小沙弥,眉清目秀,行走中带着超然的朝气,走到陈媛媛面前,伸出手笑道:“贫僧乃解签之人,因方丈传唤,故而来迟,还请担待!” 陈媛媛见解签之人已到,双手送上竹签笑道:“不碍事,只是不懂其皈是何意。” 沙弥接过签,笑而不答,看完签后,猛然抬起头,继而兴奋道,“施主稍等片刻,待贫僧让方丈来解!” 话刚落音,便跑了出去,可见遇到何等喜事了! 陈媛媛不解地看向赵一痕。 赵一痕抱着双臂,故作深沉道,“依贫僧来看,怕是凉凉了!” 陈媛媛一愣,突然大笑了起来,“咯咯咯~原来索命老九也会开玩笑啊~咯咯~” 她乐不可支,仿佛是遇到世界上新奇而又滑稽的事。 赵一痕愣在原地,摸了摸鼻子,自我反省了一下,似乎确实是这样的,从不开玩笑。只是不知为何,触动了他附和而又不失存在感的心。 看着陈媛媛第一次在她面前,毫无顾忌地笑,他也裂开嘴,笑了。 过了一会,小沙弥和一个方丈进来了,方丈手执竹签,混浊的眼睛微眯,仔细地打量着陈媛媛,而后又看向赵一痕,最终收回了目光,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笑道:“此签天下无,唯得施主中,解签还需片刻,两位可许个愿,许愿后老衲即刻解签。” 听得方丈的话,陈媛媛想都没想便又跪在了蒲团上,闭上双眼,双手合十。 只是许愿,许何愿? 爹爹去世后,这世间无牵无挂,不必为爱而许,不必为情而愿。 此生无伴,此生无怨,此生无愁,此生无欲,又如何许愿? 她又缓缓睁开眼,茫然地看向方丈,又转过身看向赵一痕。 此时赵一痕一身便衣,青色布衣,双手抱胸,一副淡然的模样。 许愿,为谁而许? 呵,男人…… 陈媛媛艰难地转过身,缓缓闭上眼睛,就当还了他的人情吧! 许完愿,方丈又伸出手,表示让赵一痕也许愿,赵一痕摇了摇头,表示不愿意。 他本事索命之人,所命者如何?他从来不信,又不会在意命这个东西。 方丈也没有强求,陈媛媛的动作已然明示了一切,赵一痕的表现可有可无。 “施主之牵,虽是上上签,但却需历经几番波折,不过挺过这几番考验,施主便可修成正果。”方丈笑道。 陈媛媛听了方丈的解签后,不禁陷入了沉思,几番波折,不正是父亲被害,自己被俘,后回到家中,又被家里人逼婚吗?修得正果,想必就是现在现在的无忧无虑吧! 想到这儿,她又笑了,伸手将三枚铜钱递给方丈道,“果然是真的灵呢!给!” 方丈再次双手合十并鞠了一躬道,“施主大运,此签免费!” “还有这样的吗?”陈媛媛不解道。 方丈没有回答,带着小沙弥就走了。 陈媛媛无奈的收回铜钱,满脸疑问地看向赵一痕。 赵一痕也很懵,有钱不赚,他傻吗?或者是别有用意! 既然是这等好事,她也不管了,催促着赵一痕去下一个殿堂。 日渐高升,游走了各大佛殿后,两人便离开了金光寺,看着两人的背影,小沙弥有些不解道,“师父,为何不说实话?” 方丈笑道,“有何不实之处?” 小沙弥想了想道,“虽然都是实话,但为什么不告诉她真正的含义?” 方丈摇了摇头,继续笑道,“她旁边之人,眉宇虽是正派之属,但其血腥味极浓,非善即恶,所系之人,江湖各处。而她虽不知许何愿,但其心有其旁边之人,说明她的尘缘依然未了。所受波折,才刚刚开始啊!” 小沙弥低下了头,原来方丈的每个动作和言语都有其深意,惭愧道,“是弟子着相了。” 方丈摸了摸他的头,笑道,“既然她已经出现了,你便跟着她吧,若是她不同意,便在其身边,看着吧!” 小沙弥双手合十,对着方丈深深地鞠了一躬,吟道:“南无阿弥陀佛!” () 第16章 成都 整个村子并没有那么大,逛了一天,就完事了。 夕阳下,在寺里北门的出口处,依然幽静,村里的叫卖声传到这里便安静下来了,就像远远的,观望着这里一般。 赵一痕想了很久,最终说道:“这里是永和村,偿命村在这大山之中,很难进去,也很难出来,除非是轻功至极者,才能来去自如。” 陈媛媛看了他一眼,她知道,他是在给自己想法,笑着说道,“不进去,也行啊,就在这里,挺热闹的。” 赵一痕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说,进偿命村,还有一个要求就是必须是引进人的妻子,或者有绝对把握服从偿命村的安排。 陈媛媛的想法和他带陈媛媛的目的一致,他松了一口气,毕竟他没有把她带到真正的偿命村,这是失信! 陈媛媛见他神情变化,轻声道:“谢谢你。” 赵一痕不解道:“谢我做什么?” “在家的那段日子里,我以为我的人生已经到了尽头,从此将会暗无天日,那时候我就在想,若是早点死去,会不会就此解脱。幸亏有你,让我见识到了,这个世界更美好的一面。不仅有山有水,还有江湖!” 赵一痕安静地听着她的诉说,将两人的经历重新梳理。 “我们现在算是朋友吗?”陈媛媛问道。 朋友,除了秦岭江小白,似乎就没有别人了,陈媛媛算吗?姑且算吧。 赵一痕点了点头。 “嘿……缘分是很奇怪的东西,你杀了我爹,你又带我重新生活,或许真如李毅所说,他罪孽慎重,可他是我爹啊,最疼爱我的爹啊!” 陈媛媛哭了起来,每每想起已故的爹爹,总会流下泪水,是自责,也是深深地思念。 赵一痕明白这种痛苦,但却不知该如何去安慰她,只好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没事儿,已经过去了。”陈媛媛感受到了背部的温柔,擦掉了眼泪,继续说道,“我不知道该恨你还是该谢你,我是她女儿,我该恨你,你带我来这里,摆脱了陈家的肮脏,我该谢你。到这里,我就满足了。” 赵一痕明白她所说,也就是两清的意思,心弦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拨乱,咯吱咯吱的响,像狼撕咬生肉的声音。 拍着她的背的手,停了下来。 陈媛媛也停下了脚步,回望着没有移动的赵一痕,泪迹还未干涸,扯出一抹笑容,鞠了一躬,道:“谢谢你!” 赵一痕望着她的模样,瞳孔里生出无数血丝,心上仿佛插进去了一把匕首,很痛,痛到窒息。 而他却没有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和平时一样。 陈媛媛见状,问道:“怎么不走了?” “因为他中了我的十三香!” 这时,从赵一痕的身后突然走出来一个黑衣女子,长得水灵,一双眸子如碧潭清澈,不大,却很惹人注目。但行动起来,却是另外一副模样。 她拍了拍手,继而走到赵一痕旁边,一只胳膊搭在赵一痕的肩膀上,充满了挑衅。 陈媛媛吓得慌忙走向前去,“你把赵一痕怎么了?” “哟,小妮子,心疼了?”女子打量着陈媛媛,又笑道:“放心吧,你的情郎死不了!哈哈哈……” 陈媛媛被这么一说,脸上一红,仍是迫不及待问道:“你到底把他怎么了?” 女子阴森森的笑道:“十三香,顾名思义,十三种香味,杂糅到一起,那酸爽,欲罢不能啊!” 说着还用鼻子深吸了一口气,表示这种香味的销魂之处。 “最后浑身无力,经脉尽断,七窍流血而死。” 女子此时此刻表情已经像是一个杀人犯杀人后的痛快感受,最后舔了一下手指,“嘿嘿嘿……我最喜欢看人在痛苦中挣扎……” “雀子,别闹……” 说到正酣处,突然被赵一痕打断,只见赵一痕从后背拔出一枚带血的飞镖,递给了她。 “你……你……强行用内力逼毒!?”女子惊奇的问道,“不应该啊,十三香会把毒融到血里,内力绝不可能逼得出来。” 听到这句话,陈媛媛就松了一口气,毒,对赵一痕几乎是无效的,只是那枚带着血迹的飞镖却让人心惊。 “这位是陈媛媛,陈小姐。”赵一痕介绍道,随后又指着黑衣女子道:“雀子,村长的女儿。” 说道这里,两女相互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喂,一痕,你还没告诉我怎么逼得毒呢!” 赵一痕自是没有说话,江小白,涂山酒家,以及春娘子和她的关系都没有对偿命村说。只是简单的治病,简单的住房,简单的寻求信息,不仅仅是不信任,更重要的是,这个世界,透露的越多,把柄越多。 陈媛媛见雀子与赵一痕勾肩搭背,谈着千里之外的事,叙着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时还瞥一眼落在身后的她,就像是没人要的弃子一般,不禁有凉意。 是深秋了,风一吹就有些冷,没人提醒自己多加寒衣,多添暖褥。 这就是江湖吗?好冷,好孤单。 他两一直谈到桌上,又是喝酒,又是吹牛,赵一痕全程有一搭没一搭的附和着,雀子也不介意,毕竟他的不喜欢说话的毛病,打小就知道,于是自顾自的把自己去所见所闻通通都说了出来。 “成都府,才子佳人那是遍地都是,随手就可吟,“人怜花草草怜人,但见姑娘佛降恩”,佳人也是貌美如花,说起花更是不得了,都是成都本地的花,漂亮的不得了,就是不知道名字,还有那宝市,什么奇珍异宝都能见到,就连皇帝那里的也不见得比宝市的东西多。” “还有那个宣抚司施大人,哎呀呀,他的府邸那叫一个大呀,都有这村里大了,宣抚司里有一美人杨玉花,是施大人的妻子,五年前大婚之日,宴请了成都府的各大官豪,那天杨玉花盖着红盖头,突然被风卷起来了,在场人无不惊叹她的美貌,最后施大人为避免杨玉花出去造成乱象,从此不让她出门呢!” “据说她以前会点医术,因施大人去山里狩猎遇到,受了伤,被杨玉花救治,两人就这样好上了。” “不过施大人今年五月份的时候染上重疾,杨玉花却无法施救,所以她就出来寻医,我有幸远远地看到过,那叫一个美啊,一身白衣,简直像个仙女一样!” 说到这里,雀子已经嗓子冒烟了,赶紧喝了一杯茶。 “那我什么时候去才好玩?”赵一痕问道。 “嗯,我看看啊,花市去,宝市回,这段时间最热闹,毕竟天气比较好。对了,一定要宝市回!”雀子眼里放光道,“顺便再给我淘个宝贝回来!嘿嘿嘿……” “宝市?” “哦哦哦……就是十二市,每个月都有一次商会,花市是二月,宝市是七月,嘿嘿,记得淘宝哦!”雀子解释着,还不忘了提醒淘宝。 陈媛媛听着两人的一问一答,也算是明白了,雀子找赵一痕,想必是为了淘宝,赵一痕一单生意就是百八十万两银子,淘个宝贝,自是不成问题。她想笑,却转而又觉得不对。 难道只是因为赵一痕要去成都府,自己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一村里呆着? 而赵一痕却喝了一大口烈酒,陷入了沉思。 雀子撸起了袖子,开始放开胃大吃起来。 杨玉花行过医,那么小白应该认识,李大人重疾,她一定会去找小白,只是小白现在隐居在秦岭,故而很难找到。但小白找她,却很容易。 府邸上下,必然会松懈,或者更加严谨,但杨玉花的住处一定很松懈!那么杀她一定很轻松。 () 第17章 安排 雀子来的目的自然是下达任务,当然也是为了看看一年未见的一痕哥哥。今年第一次见面,就送上了飞镖,或许陈媛媛会觉得很变态,但在偿命村却是常见的现象。 棋子,是偿命村所有杀手的称谓,流血是考核棋子的其中一关,而插飞镖,插匕首也成了棋子相互见面的一种礼仪方式。流血了,就算输,因而赵一痕输了。 当然飞镖上放十三香,是禁忌,当然雀子是个例外,毕竟她上面有人。她在村里,经常用各种有意思的药下给棋子,当然都是小毒,大毒,非被她的爹吊打不可。 她很喜欢和赵一痕玩,因为她玩不过,赖皮的话,赵一痕又不理她,让她曾一度受挫,这次插中他,让她成就感十足,但赵一痕仿佛没心情带她玩,又让她很失落。 一切的原因都在于那个叫陈媛媛的陈大小姐,仗着自己好看,就了不起吗? 当然雀子并没有太多在意,尘世中的女子,好看的多如牛毛,这种娇小而又爱哭的女子也不少见,她认定,赵一痕是不可能陷进去的,最多就是玩玩而已。 接下来的几天,赵一痕给陈媛媛找了一个离村中心不远的店铺,店铺人流量虽没有村中心大,但也经营好的话,足够陈媛媛吃喝了。 东家一开口就是一百五十两银子,雀子却不答应,一个破铺子,在偿命村都是免费发的,跟东家磨嘴皮子,从一文磨到一百两,从早上磨到晚上,中午饭都不带吃的。 雀子和赵一痕都是武林高手,一顿不吃没什么感觉,可东家和陈媛媛是普通人,陈媛媛中途去吃饭了,但东家却不行,他想吃饭,嫩是被雀子拦住了,一百两不租,不给吃饭! 眼看着太阳快落山了,肚子叫的厉害,饿得连说话都没力气了,最终松了口,“姑奶奶,一百两,一百两就一百两!” 见到东家松口还不行,必须把租赁凭据写好,手续办好才可以。 一直忙到大晚上才放了东家。 东家松了一口气。 陈媛媛也松了一口气。 原来开店铺这么麻烦。 只是她不知道,更麻烦是装修,铺子虽然很小,差不多只有猪圈大小,但还需精心装修,这是生意之道,门前两对联,“玉钿银簪髻可幸,白珠赤坠艳绝尘。” 门内一块长板,摆上从洛阳南下一路买的令陈媛媛喜欢的首饰,玉镯、花钿,金钗,银簪,步摇等等,每隔一寸,放置一个不同的首饰,横竖七九,六十三个首饰,不带重样。 剩余一大包,约有数百个,应该够一个月的销量了。 两边墙上各放置三副山水画,顶上悬三盏画着兰花无骨灯,整个铺子红白黑色调,让人看起来更加娇艳夺目,这手笔自然出自雀子。 桌椅案塌,由赵一痕打造,虽然有些粗糙,但很实用。 这期间,没有花陈媛媛一分钱,也没陈媛媛一点苦活,全被赵一痕和雀子承包。 陈媛媛暗下决心,若是卖的好,定双倍奉还,这份人情债,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无疑是最深重的。 一连十多天的忙碌,终于在落下帷幕。 陈媛媛清楚的记得,冬月十五,那天晚上,天飘了小雪,一切准备妥当,准备第二天的开张。 三个人围在火炉旁,一张粗制长桌上,三碟素菜,一只烤野鸡,一只烤乳猪,陈媛媛不会做饭,雀子只会吃,只有赵一痕了。 火炉闪着赤红的光,就像当时烤狼肉的那时一样,他还是那样冷淡,还是那样的孤傲,只是热心已经出卖了他。 陈媛媛回过头,那只兔子此时被关在笼子里,雪白的毛,眯着眼睛正在打盹,旁边两根青菜叶,还剩两白色的帮子。 仿佛这才是它的归宿,也是最好的结局,至少已经不愁吃穿了,也不会考虑豺狼虎豹了,不是吗? 赵一痕撕了一块乳猪蹄,说道,“每个首饰加十成利。” 陈媛媛惊地瞪大了眼睛,十成利,这也太暴利了吧! 这时雀子一脸油腻,也瞪大了眼,激动道,“什么?才十成利,太便宜了吧!不成!再加三倍!你不知道,这里的人都是这样干的,黑心的很!” 说到这里,似乎觉得哪里不对,“欸,我们这叫局势所逼,卖便宜了,别人还以为我们是假货呢!更何况这些都是你喜欢的呢!” 这样说来,确实有道理,不过这样不就成了奸商吗?要知道她买回来这些首饰,最高价也不过三两银子。卖出去十八两,那六十件首饰就是一千多两,这些钱,可以让一个农民家生活三四辈了,甚至更多,果然是无奸不商! 陈媛媛心中想着,还是按赵一痕所说,无愧于心。 “有理,同市价,过于便宜,也会麻烦不断。”赵一痕突然开口说道。 “嘿嘿嘿……就这样定了哦!陈小姐,赚了钱可要记得给我留点哦!”雀子嘿嘿一笑,眼里已经开始冒银光了。 “那是自然,雀姑娘大忙,妹妹没齿难忘。”陈媛媛点头,表示感谢,只是没想到,赵一痕和她一样黑心。 不对,他们本来就是一路人,为了钱,干着杀人的活,让无数家庭陷入黑暗,让自己有家不能回,而自己却又跟他们在一起! 恍然间,陈媛媛陷入了惶恐之中,是不是自己也会跟他们一样,变成黑心商家,为钱不择手段? 手中的茶如心绪般绽开了波纹,她不想成为那样的人,也不能成为那样的人。所谓的麻烦,就随他去好了。 风雪夜里,雀子用黑色面纱遮住俏脸,赵一痕穿上斗篷,一个向深山走去,一个向村外踏行。 陈媛媛站在门口,目送着两人离去。三人,同一个地方走向不同的方向。 本来热闹的暖铺,仿若人走茶凉,只剩下孤单的她,远远地凝望。 最终都化为深深地长叹,酒未完,茶未干,欲收拾,又何甘? 静坐在塌上,虽有锦缎铺在上面,但依然可以感受到粗糙的塌面,那是赵一痕做的,是那个亲手杀了她父亲的赵一痕做的,那匕首……那马术……那兔子……还有那一吻…… 风雪灌入到店铺中,呼啸着,尖叫着,陈媛媛觉得暖炉力不从心了,自己也冻得麻木了,才起身走到门口。 行人已经少了,稀疏两三人偶尔打伞路过,远处灯火幽黄,里面却歌舞相伴。 热闹是别人的,寂寥是自己的。 陈媛媛又叹了一口气,随手就要将门关上,想要让炉火把自己温暖。 “请问,我可以买个首饰吗?” 这时门外突然走来一个人。 陈媛媛看来人,愣住了。 此人是个头发寸许,九点戒疤依稀可见,却身穿褐色俗家衣裳,模样有些拘谨,还有些羞赧。 正是那日金光寺遇到的解签小沙弥,他竟然还俗了。 () 第18章 行乱 秦岭之上,江小白每日带着江拗儿上山采药,读书,写字。 这样的日子是枯燥的,病理书籍都看乏了,写字写累了,每日对着狐狸发呆,也不知道做什么好。 他很想学武,那样就可以去打猎了,至少不再怕那些豺狼虎豹了,就算打不过,溜得却可以很快呀,只是江小白始终不教他武功,只说了句,“武,是非之首。” 江拗儿总是似懂非懂地敷衍着,内心里还是渴望着赵一痕叔叔的到来,他可以教自己武功,连江小白都没辙。 只是赵一痕才走三月而已,下次来又不知道到什么时候。 小手撑着稚嫩,对着狐狸小白,像个大人一样唉声叹气道,“这样的日子还要熬多久咯。” 小白似乎知道他的意思一般,伸出雪白的爪子,轻碰着江拗儿的头。 “哈哈,我懂你的意思啦,是让我看开就好,对吧?”江拗儿不顾白眼连连的小白就是一顿熊抱。 突然小白身体一僵,接着便使劲的挣扎起来,江拗儿的力气还是太小,小白不用挣扎几下就挣脱了江拗儿的怀抱,而后飞窜了出去。 篱笆外,一名白衣女子,带着面纱,轻揉着小白的头。 咦……是仙女~江拗儿第一反应就是激动,太美了!阳光下,枯草篱笆边,女子伸手逗弄着小白,这番景象,怎不让人浮想联翩。 “爹,快出来,有仙女!咱家的小白都被她吸引住了呢!” 生怕吓着仙女,江拗儿特地小跑到屋里,压低了声音叫喊着。 江小白被江拗儿连拉带扯拽到门外。 江小白惊呆了,连呼吸都变的急促起来,目光紧紧地盯着那位女子。 江拗儿心中得意至极,原来父亲也是近女色的呀,可谁知,江小白转过身来,一把抓住他的手就往屋里拉。 “难道你就打算这辈子都不见我吗?”女子突然开口问道。 江小白停下了脚步,不过只是数息。 进了屋子,关上了门,江拗儿不解地问道:“爹,发生了什么事?” 江小白看着他,久久不能言语。 门外又传来女子的声音。 “我知道,你恨我,我也不想得到你的原谅。但这次,我只想让你帮我一个忙,事成之后,黄金万两!” 黄金万两是什么概念! 江拗儿,并没有这种概念。 江小白,也不想有这个概念,如果可以,他日进斗金都不夸张。 女子又道:“难道你就甘心一辈子待在这深山之中?你让孩子置于何地?” 孩子是谁?自然是江拗儿。 江小白终于忍不住了,站起身来,从袖中取出三枚银针就向门外射去。 门上挡风的油纸被银针戳穿了,门外传来一声闷哼,显然是女子中招了。 江拗儿在一旁看得惊呆了,原来爹爹也是高手啊!但爹爹发飙起来也太可怕了。 江小白黑着脸,打开了门,冷笑道,“你还有脸提孩子!” 女子拔出银针,没有说话,也不敢说话。 “哼,你这样做,对得起孩子吗?”江小白继续逼问道。 女子回过头道,“我有错吗?我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追求我想要的生活,何错之有?” 江小白道,“既然无错,那便请回吧!” 说完又关上了门。 女子蹲坐在地上,三枚银针的药效发作了,是焚身毒,能让身体如火一般的灼热,身体的每个毛孔就像被针扎过一样。 这个毒,还是她自己研制出来的,当初他们行走江湖,为了防身用的。以前有解药,现在早就没了,不过好在半个时辰之后就会失去药效。 她知道,是他给自己的惩罚,她不悔,也无愧,任凭这毒侵损。 豆大的冷汗不住地从额头上留下,她隐忍着不说一句话,身旁的小白,不住地舔去她的汗水。 她撇向小白,轻抚着它的头,表示感谢。 他们算是老朋友了,名字还是她起的,十年前和江小白去山里采药,见到一只受了伤的小狐狸,她见可怜,便救了它,在家里养了一个月的伤,最后这只小狐狸却不走了,于是便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叫小白! 小白的名字叫习惯了,便开始叫江雨升为江小白,起初是不答应的,但她一头扑进江雨升的怀里,撒着娇,他只好答应。 江小白,在外人面前叫多了,他便一直被人这样叫了。 那时的狐狸才只有猫那么大,如今站起身来,都比她还高。 岁月磨人,也磨狐狸,只是它永远也不会忘,当初救了它的恩人,即使这个恩人五年不见,也依然认识,刚刚第一时间冲到她的身边,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小屋,是当初最后温存的地方,这篱笆,也是他们共同搭建的围栏,来到这个地方,就像回到了当初一样。 她来此的目的,不是吵架,也不想吵架,她知道,他两的矛盾已经无法调和,也不可能调和,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 只是她想让江小白帮忙,能拿的出手的,也只有黄金万两了。 “爹,她到底是谁?” 江拗儿他也不小了,他两的对话都落入了他的耳中,虽明白他们口中的孩子是谁,但隐隐约约有点知道了什么,所以他很想确定。 “一个不知廉耻之人。” 江小白狠声道,但真的如此吗? 他不想去想,也不愿去想,这些年他想通了很多,在感情的游戏里,本就无关对错。而这道德上的鞭挞,是对感情之外的奢望。 “哦~”江拗儿语气里透露着莫名的失望,但他还是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对的,因为那女子中了银针之后,心中突然出来刺痛,像是感同身受一般。 但父亲没有说话,他也不敢出去验证自己的想法,至少在目前来看,那女子是陌生的,父亲才是可靠的。 门外鸟雀欢唱,凉风吹袭高秋,声音如往常一样,仿佛女子消失了一般,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江小白攥紧了双手,他知道银针上毒的厉害,即使是江湖高手也会忍不住痛得打滚。 最终他还是打开了门。 门外女子已经痛的蜷缩在台阶之下,双手抓住自己的胸口,手指像嵌进肉里一般,面色苍白,紧皱着眉头忍受着这般痛苦。看到江小白推门而出,露出了一丝笑容。 江小白看着她这番模样,心中竟有种莫名的心痛。 不该啊,不该!毕竟曾经相爱过,又何必相杀呢? 这种情绪,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三根银针随手而出。 银针入身,女子顿时感觉好了很多,一股清凉的气息从针中喷薄而出,直至四肢百骸。 “我只有一个请求。” “是此生只有一个请求,还是当下只有一个请求。” 女子转眼看向江拗儿,露出复杂的神色,最终低下头道:“此生!” 江小白道:“说!” “他的病复发了,求你救救他!你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女子露出了凄苦的神色。 江小白自是知道是要救谁,他的病能复发完全就是出自自己的手笔。 当初救他,也是出于仁义之心,可他却拐走自己的她,让他如何能甘心? “如果要让你做他的母亲呢?”江小白指向江拗儿,冷笑道。 江拗儿突然抓紧了江小白的手,以为他不要自己,委屈道:“不要,爹,我不要她当自己的娘!” “我……”女子愣住了,江小白的意思是什么?是让自己重新回到自己身边?可这孩子又是什么意思?自己本就是她的母亲啊! 复杂的眼神,看着孩子。 江拗儿害怕地躲到了父亲的后面。 她不知道该不该和自己的儿子相认,可相认后又怎么样?让他恨自己一辈子吗?让他生活在仇恨中吗? 她不知道该如何抉择,久久不能抉择。 江小白叹了一口气,他知道,他们永远没有可能! “只此一次,下次收费三百万两黄金!” () 第19章 生存 陈媛媛的店铺开张了,没有什么仪式,也没有什么人捧场,只有那个小和尚来了。 昨天晚上买簪,今天又要买什么呢?陈媛媛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难道是因为哪家小姐而还俗? 她没那么嘴碎,只是问道:“小和尚,今天要买什么呢?” “我已经还俗了,就叫我浮石吧!”小和尚揉了揉头,显然很在意自己释家通称。 陈媛媛笑道:“好的,那就叫你浮石公子吧!” 浮石觉得这样称呼也不错,那便这般称谓吧。想起今日的来意,道:“我见姑娘店里无名,可否让我提个名?” 提出这个请求,浮石又觉得自己唐突,但也就仅此做法,才能更接近她,他只好低着头,等待着审判。 陈媛媛倒没有什么抵触,反而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因为自己的店铺还没有取名字,正好可以起一个。而且浮石之前是个沙弥,佛法再怎么差,也比自己强,起的名字,自然比自己好。 她从店铺里拿出一块木板和笔墨,递给浮石道:“小女子就谢过。” 浮石大喜,纸笔就在木牌上写着“三生斋”三个字,笔迹虽有浮躁之气,却不无秀色之姿,正楷与行楷之中,可以看出平时经文抄得不少。 陈媛媛默念着这三个字,“三生斋”是何意? 浮石笑道:“女为悦己者容,即见美人,三生石前三生守候也当愿意。” 陈媛媛口中喃喃道:“三生守候,那该有多么深情啊!” 她不敢言爱,不敢说情,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太虚无,又太缥缈。 郎君是什么,不能说奢望,至少现在根本没有打算。 而在此刻,她心中微微松动,情,是什么?爱,又是什么? 脑海里一片空白,而后缓缓浮现出一张冷酷的脸,是赵一痕…… 我慌忙摇了摇头,拿起一个簪子道:“多谢浮石公子,这个名字,小女子很是喜欢,公子字迹也相当公整秀气,小女子无以为报,便将这簪子赠与公子,还望不要嫌弃!” 浮石将木板当做牌匾,挂在了房檐之后,接过簪子。 簪子,对于他是无用的,昨晚买簪子,不过接机接近她的理由。而此时不接过簪子,就要用谎言去弥补,这是犯戒,哪怕现在还俗了。 “姑娘,不必客气,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不当说。” 陈媛媛笑道:“尽管说!” “敢问姑娘芳名?” 陈媛媛一愣,不过萍水相逢,名字什么的,就是隐私了。不过浮石几天前,还是个和尚,自然有佛堂戒律管束,因而定是个好人。 所以她并无戒心道:“小女子姓陈,名媛媛,叫我陈姑娘即可。” “陈姑娘……”浮石攥着簪子,口中喃喃自语。 而此时的一幕,早已被周围游客看到了,一个和尚,穿着俗家衣裳,在给一位店家老板娘写牌匾,这样的一幕,在任何地方都是无比怪异的,因而当牌匾挂在房檐时,店铺周围自己聚满了人,对着牌匾的字品头论足。 “嗯,我觉得这比张秀才家的字好看!” “跟我家相公的字有得一拼,虽然我家相公写的是草书,但也非常好看!” “嘁,你可拉倒吧!那草书,你认得了吗?跟我那相好的字有得一拼才是!” “嘁,就你那姘头的字,跟鸡抓得似的!” 你一言,我一语,污秽不堪的语言和隐秘的道德底线逐渐显露出来。 陈媛媛震惊地听着这些闲言碎语,真没想到,世间女子还有如此不要脸的! “咦……这步摇好漂亮啊!”突然一个女子惊讶道。 “咦,真的耶,老板,这几两银子啊!” 陈媛媛有些欣喜,喜得关注点可算是回来了,更是她们对自己眼光的认可。 “六两银子!” “哦……”那名女子脸色顿时拉了下来,放下了步摇,接着就跟旁边的女子一起走了。而旁边的人一听价格也纷纷离开了。 本来门庭若市,现在门可罗雀! 陈媛媛懵了,自己哪里说错了吗?六两银子,有错吗? 浮石见人都要走完了,连忙拦住一位女子问,“怎么就走了呢?” 那女子白眼一番,不屑道:“才六两,一看就是是个假货!” “便宜是假货了?!” 陈媛媛有些气急,明明是为他们少花冤枉钱,怎么就诬陷自己的是假货呢? “嘁,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在这里卖这么便宜,不是假的又是什么?就算是真的,你卖这么便宜,你赚啥?你傻啊!”说着女子也不搭理他们了,觉得这两人就跟骗子似的。 陈媛媛无力地坐在凳子上。 那女子说的好有道理,自己竟然无力反驳。 昨晚讨论价格的问题,今天就出现问题了。 难道为他们好,就是傻吗? 似乎他们已经习惯了商人唯利是图的规则,将所有的人都定为这类人了。 陈媛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若是提高价格,她良心过意不去,若是不提高价格,又卖不出去。 这该如何是好? “我相信你!” 浮石看出了她的担忧,给了她肯定得话给与安慰。 她微微一笑,露出一个敷衍的笑容,表示礼貌性的感谢。 浮石摸了摸光秃秃地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在这个混杂的地方,一句话可以传遍大街小巷,从卖假货变成了骗人的狗男***僧和妓女。 走过的路人,看了看牌匾和一个假和尚,对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便走了,有的甚至直接冷声道:“真是不要脸。” 陈媛媛茫然地看着这一切,自己做错了什么吗?又看向浮石,以为是自己勾引了和尚,才让和尚还俗。 她歉意地看向浮石道:“要不,你先回去?” 浮石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陈媛媛不解道:“什么意思?” “本来就与姑娘无关,有何惧这些流言蜚语?”浮石认真道。 “可……”陈媛媛本想说你这样站着,他们就会造成误会,影响我做生意啊,可他帮了自己,自己又不好开口,索性皱着坐了起来,只求着浮石早点回去。 浮石似乎看到了她的意图,生怕留下不好的印象,便开口说道:“在下就不耽误姑娘做生意,先走了!” 陈媛媛一见他要走,脸上的皱纹全消失不见,但又不好表现地太过明显,只好说道:“要不你再坐会?” 说完这句话,脸“唰”得变红了,她心里此时很虚,感觉自己太虚伪了,竟然说出了这么违心的话! 浮石笑道:“不了!以后有空再来。” 送走了浮石,她的心又开始纠结起来了,到底该不该加价? 加价的话,与那些无良商贾又有何区别?不加,自己的首饰又卖不出去。在这冬天里,难道要去喝西北风? 一天的时间都在被别人指指点点中度过,她虽然告诉自己,这些都是误会,但还是忍受不了别人在她门前吐口水,辱骂她。 好几次想关店门,可关了,不仅辜负了赵一痕的一片心意,也让自己无路可走,这是她最后的阵地,她别无选择! 或许她当时就该和赵一痕走,但一直拖累着他,自己又如何好意思?虽是那晚是想和他一起走,但他却并没有那个意思。 江湖,是什么? 为什么说他身在江湖,而自己却在江湖之外? 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驻足的人越来越少,她的心越来越凉,难道刚开业就要关门大吉?虽是心有不甘,却始终找不出任何办法。 “请问这发钗是六两银子吗?” 忽然铺在传来一个苍老的女人声音, 陈媛媛一见有客,立即抛掉所有的想法,看着那个老太太还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赚四两银子,于心不忍道,“五两银子!” “五两?”老太太有些欣喜,抓住玉钗欣喜地看向老头道:“老头子,只要五两!” 老头子伸手夺过玉钗,丢到原先放置的地方道:“这么便宜,肯定是假货,我们去前面一家,都是正品!” 老太太低着头,有些委屈道:“老头子,那边太贵了!咱别乱花银子,好吗?” 说着,又抓起了玉钗。 老头无奈,只好拿出五两碎银。 “哎呀,是言记玉器!老头子,快看!”老太太此时更加激动,把玉钗递给老头子看。 老头子擦了擦玉钗的尖头,一看,确实有个言字,目光变得柔和道,“你是洛阳人?” () 第20章 行路 老太太热泪盈眶,口中哽咽道:“是言记,是洛阳……是洛阳啊……” 老头将老太太拥入怀抱,轻拍她的背,安慰道:“是洛阳,是洛阳!” 老头越说越小,眼里已泛红。 陈媛媛怔怔地看着两个老人,不知道该说什么,那种思乡的滋味,她岂会不知道!若非被逼无奈,又怎舍得离开? 她叹了一口气道:“两位老人家,不必太过伤感,这枚玉钗便赠给两位了。” 老太太一听,有些不乐意了,板着脸道:“小丫头,这怎么行?老婆子我也是洛阳人,当初我最喜欢他们家的首饰了,这价,我最清楚的很,在这里卖这么便宜会吃亏的!” 陈媛媛苦笑道:“这亏,我已经吃过了!” 老太太见这老乡,还是一个花花大姑娘,不由得心里一软道:“姑娘啊,你这价得加!必须得加价!” 陈媛媛摇了摇头道:“多谢您的好意,不过我不想加价,我不想成为其他商人一样。” 老太太听后,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唉,太傻了!这么好的姑娘,谁娶了谁都是祖上烧高香啊!” 陈媛媛面色转红,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太太看出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便开始唠起了家常。 老太太本是洛阳一名门张家幼女,因雪天出生,故名唤雪贻,早年贪玩,与父亲出游江南,在西湖遇见了她一生所爱,名叫周越,也正是身边的老头。 因为周越是个秀才,家里贫困,一开始家里死活不同意,她便以死相逼,最终妥协了,但必须入赘,周越本不同意,但不愿她夹在中间受委屈,故而答应了。 二十年后,父母病故,家里哥哥和几个夫人都不同意他两在家里吃闲饭,便赶了出来。幸亏秀才在这二十年里学了账房本事,故而被赶出来时,还有生计,并且期间里,也攒了不少银两,故而多年来,生活还不错。 家里有一子,一孙,虽香火不旺,但日子却很和美,今日过来,只是走街串巷,来玩玩。 虽已白发苍苍,但老人说话间流露出的真挚,却是非常的感人,至少曾经的爱,延续到老,这份爱,也保留着最初的新鲜。 老人的话很多,也很真诚,每说一件都会提醒她一些该注意的事,比如在南方偏潮,注意身体,比如遇到爱情,要学会抓住,千万不要松手。再比如除了父母,便是他,才是自己最坚实的依靠。 陈媛媛不懂这些所谓的情情爱爱,只明白,他们之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情愫,这份情愫,让她陌生,也让她心绪怅然。 老人带着言记玉簪子走了,这簪子也成了她们永恒的纪念,代替着那对故乡悠悠的怀念。 陈媛媛送走了二位老人,看着人来人往的路人,自己仿佛成了人流中的一粒沙子,她太渺小了,也太弱了。 她和老人的对话,自然有人听到,有人不屑一顾,有人抬眉鄙夷。 她不懂,老人自己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为何别人还是如此不屑? 用客人的体验来证明自家的好处,都成了全国商人通用的招数了,那些游客自然不会买账。 她突然有些气垒,难道人都是这样吗?明明自己的价格很便宜,又都是正品,为什么他们反而看不上? 接下来的数余天,天天渐渐转冷,游人越来越少,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开张了,冷冷清清的门前,不时走过一个路人,连抬头看她店铺的兴致都没有。 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选错了行,为什么要折腾来做店铺。 三天后,浮石来到了店里,他还是之前的样子,不过头发却长了很多,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看到陈媛媛的店铺依然没有人,走上前去,道:“陈姑娘,不知近日卖得如何?” “还是老样子。” 陈媛媛早就为这摊子愁碎了心,没精打采道。 她也想过学学别人家是怎么卖得,但别人家的老板娘一个劲地吼自家的产品多么好,简直就跟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而自己也很难开口去叫卖,毕竟这种厚脸皮之事,她做不出来,也不屑去做。 浮石想了一下,道:“是什么原因呢?” “还不是价格便宜,就都以为是假货!” 这些日子,已经将她的耐心都磨没了,甚至打算直接关门算了! 浮石看了看周围,又想起以前看别人卖东西的手段,突然灵机一动,道:“或许在下有一计!” 陈媛媛仿佛听到了仙音,连忙问道:“该怎么做?” 浮石露出了一抹神秘的笑容道:“先拿笔墨纸砚!” 陈媛媛二话不说,直接跑去取笔墨纸砚。 浮石在纸上写了十几个字。 中间“三生斋”三个大字,两边“玉钿银簪髻可幸,白珠赤坠艳绝尘。”底下“初试小店,一律六两,中街白兔为记。” 写完这些,又指着笼子里的兔子,道:“把兔子放门梁上即可。” 陈媛媛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道:“这样就可以了?” 浮石笑道:“不一定行,但可以一试。” 陈媛媛无奈,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 浮石又写了四十份,走到村口处,见人就发一张,有人不要,也有人要,虽不知道是否是正品,但在这里,这么便宜的还是第一见,于是很多人都会抱着尝试的心态去看看。 四十份虽不多,却足以让小店爆满。 有识货的,也有不识货的,不识货的人走了,识货的人还会买,不过四十份的效应还是可观的,卖了五件首饰。 三天的萧条,终于迎来了丰收,她像个管家婆一样兴奋地数着银两,也不过三十两,反反复复数了三四遍。 最终她拿出八两银子道:“感谢公子支招,这五两银子便作答谢。” 浮石摇了摇头道:“这也是别人教我的,我不过帮个忙而已。” 原来他是个视金钱如粪土的男子! 这一点足以在她心中抬高三分,至少他不会像赵一痕和雀子一样,为了钱,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陈媛媛还是坚持给他,浮石见无法推脱,便只好收下,道:“明日继续,坚持一个月,就可以稳定了!” 陈媛媛欣然答应,有个苦力,再付些酬劳,何乐而不为? 黑夜渐渐来临,虽这一日没有阳光,却依然感到温暖。 这个世界还是有很多好人的!不是吗? 随后的几天里,浮石出去发单,陈媛媛负责售卖,得到的银子除去成本,再五五分账。 这样的效果,让陈媛媛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即使要站一天,累一天,但很充实,也很满足。 兴许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 赵一痕快马加鞭,一路疾驰,不到一个月便来到了洛阳,他挑了白天的时候,到了芦苇荡。 春娘子不在,但木屋里却打扫的干干净净,赵一痕摇了摇头,似乎事态有些严重了。 收拾完衣物,逃似得在洛阳消失了,往秦岭奔去。 半路的时候,便下起了雪,沿途雪越来越多,到了秦岭山脚下,雪才小一点,重阳宫就在秦岭外围的峻岭之中,不过小白还在秦岭大山深处。 找小白,却要走重阳宫山道,他习惯夜里走,不过此时雪很厚,几乎没什么香客,故而那些久居深山的道长们便懒得打扫山道上的雪了。 脚踩在山道上,发出“咯吱咯吱”清脆的声音,山道两旁树上的雪,不时“噗通”一声,落在地上,风雪遮住了眼睛,也将头发染白。 突然山道的石头后传来无律之诗的声音。 “行山无路新立道,无门便破野山石!” 仔细看去,便见一个道长,衣衫褴褛,袒胸露乳,躺在雪地里,翘着两郎腿,一边喝着酒,一边吟唱着莫名其妙的曲子,身旁一把宝剑连刀鞘一起梗插在石头上。 () 第21章 言记 雪飘飘洒洒,覆盖了青松,掩埋了巨石,邋遢的道长身体上也遮住了一层雪。 道长大口的喝着酒,仿佛这样,身体才能暖和一点。 赵一痕撇向他一眼,而他也正好看了赵一痕一眼。 道长的眼里布满血丝,混浊而又憔悴,看似奄奄一息,喝酒却毫不含糊。 赵一痕放快了脚步的同时更是放轻了脚步,这个道长给他有种危险的感觉,踏过道长身旁时,背后还有种被盯上的感觉。 直到两丈后,才放松下来。 “哧”得一声,忽然背后传来一声剑鸣,赵一痕头皮发麻,来不及转身,只好反手格挡。 “当~”一声,刀剑相接,剑刹那间被弹飞到旁边的树上,直挺地插在树上。 赵一痕被震退了两步,刀发出了颤抖的声音,手臂被震的发麻,血,缓缓都手指间流了出来。 剑,很快!力,也很大! 赵一痕回过头看向道长,却见道长此时已经到了身前,一把握住了赵一痕的手。 “这……” 赵一痕大惊失色,有史以来,见过武功最高的人,连他都毫无反手的余地。 “嗝~”道长突然打了一个酒嗝,发出一股酸臭味,这股味道,赵一痕并不陌生,自己时常也会有。 “我观小哥印堂发黑,面色见红,乃是凶兆,今日必有血光之灾!”道长开口道。 废话!你抓的这只手还在滴血呢!还不是因为你! 赵一痕嘴角抽搐,脸色难看,很想揍这个疯道长,但还是放弃了!因为被抓住的手,根本挣脱不开。 “哎呀,果然有血光之灾!”道长睁开眼睛,看着赵一痕流血的手,一脸惊讶,而后看向赵一痕道:“小哥,你说我的卦象准不准?” “……” 赵一痕无语地看着这个戏份十足的道长,等待着他最后的审判。 道长理所当然道:“既然卦象这么准,那还不给钱?” 赵一痕也不知道跟谁学的,翻了个白眼,对于这种无赖,他也只能无奈。 伸出另一手就往怀里掏钱。 “别!老道我不收钱!”说完,一翻手就解开了赵一痕腰间的酒囊,“嘿嘿,老道我就爱这个。” “……” 赵一痕表示非常无语,花这么大力气,就是为了酒!早说啊,你说我就肯定给了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要酒呢? 此时的赵一痕有很多话想说,但又不想说,他知道,老道是个嗜酒之人,看到他的酒又不好意思要,才折腾了这么一出。 他看了一眼正在品尝抢到酒水的道长,无声地退后。 “等等……”这时道长又发话了。 “还要什么?”赵一痕终于不耐烦了,目光逐渐露出凶茫。 老道的诡计被揭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道,“嘿嘿……这酒是涂山的酒,老道我曾发过誓,不再跟涂山酒家有任何关系,不过这酒,太好喝了,虽然你这酒也加过料,但是老道还是得承你一个人情。” 说完,一招手,剑回手上,又将剑鞘取回,头也不回道:“十日后,再见!” “天地何人无情故,身随刀剑入殊途!” 吟唱声渐渐远去,赵一痕才回过神,口中默念着“身随刀剑入殊途”! 莫名地想起了陈媛媛,那个笨手笨脚,脾气还有点不好的千金大小姐,现在来看,他们确实是殊途了,也算是因为刀剑吧! 如今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肯定会卖得很便宜,而后又卖不出去,急得哭鼻子。 也不知道小和尚会怎么帮她,涂山酒家的掌柜会不会出手帮她。 …… 十天以来的陈媛媛数钱数到手软,终日里和浮石忙碌不停,虽然很累,但却得到了满足。 她不再为父亲的离开而忧郁,也不再为赵一痕的出走而孤单,至少现在还有个浮石陪着她。 现在的浮石,已经是她的得力帮手了,十天以来,已经卖了百件首饰,虽然赚了一半,利润都和浮石分了,自己赚的也不多。 首饰所剩不多,她打算去外地再买些回来,可店里只有浮石和她两人,浮石要去发传单,自己又要看店,根本腾不出手。 “呀,这就是三生斋啊!”这时店里来了一个女人,脸上胭脂堆层,泛着呛人的香味。 陈媛媛对这种浓妆艳抹的女人,很厌恶,但从卖首饰开始,她便放下这份厌恶,不论是谁,她都会堆笑着说:“是啊,这里就是三生斋!” 她也曾觉得这样很虚伪,不过厌恶的人无论品格如何卑劣,似乎都与自己无关,自己只是个卖首饰的,不是吗? “嘿,这是六两一件?”女人又问道。 “是的,都是六两一件,您看看,喜欢哪个?” 女人笑着拿了一个手镯,看了一下,又拿了一个耳环,最后索性把每个首饰都看了一下,嘴角的笑容,一直没变。 陈媛媛有些奇怪,平时看到的那些女子,挑到满意的首饰,都会笑地合不拢嘴,今天这个女人为什么全程都是一张笑脸?是不满意吗? 令陈媛媛意想不到的是,女子拍了拍道,“这些我都要,能便宜点吗?” “可以,每件五两银子!” 陈媛媛兴奋地脸都笑开了花,没想到竟然是个大主顾,仔细一合算,便宜也能赚很多,正好也要清仓,准备换新品。 “爽快!”女人依然那张笑脸,不急不躁。 陈媛媛心里“咯噔”一下,总感觉哪里不对,但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包好首饰,送给了女人。 女人扭着水蛇腰,走到街角处,便不见人了。 陈媛媛心里很慌,连忙将浮石叫了回来,一来首饰全给那女人买走了,二来她觉得那女人有问题。 浮石了解情况后,立即找到原来的那女人所在处,原来是个叫金湘玉店的老板娘,正兜售着刚从陈媛媛店里买去的首饰,一件首饰三十两,还说是新品。 这个店很大,约是陈媛媛店面三个大,而陈媛媛的那些首饰正放在屋里最显眼的地方,浮石一眼扫去,其他物品竟然大多都是劣质品,每件首饰还能出价到十五两! 最重要的是,该店人数众多,购买者不在少数,这让浮石很不解。 他把这事告诉了陈媛媛,陈媛媛更慌了,竟然还有人这样做生意的!把别人家的东西买去,再高价卖出去,而且还是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这让陈媛媛很难受,这不是欺骗那些购买的人吗?可要让自己去理论,又不敢,只好憋着不说话。 浮石有些不解道,“为什么会闷闷不乐呢?” 陈媛媛道:“我本想以低价卖给那些真心喜欢的人,可现在却被那个无良的女人买去,又高价卖给别人,这分明就是欺诈嘛!” 浮石道:“既然都是高价卖,你又为何不出高价呢?” 陈媛媛摇了摇头,“我不想做黑心老板,自己赚一分就足够了,又何必再那么黑心多赚呢?” 浮石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是黑心吗?也不全是,各有所需。但少赚一分,也是心存善心。 他突然明白师父为什么要让自己跟着她了,这份善念虽小,但勿以善小而不为,积善成德,功德无量! 陈媛媛拔了头上的言记发钗,干看着发愣,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灵光一闪道,“我们可以跟言记学,给我们三生斋做个记号,以后只有我们这里卖这么便宜的!” () 第22章 复杂 江小白三间茅屋已经被盖得严实,篱笆围栏乃至百里之外都没有一个人影。 赵一痕飞越在雪地之上,只轻轻一点,不露一丝脚印,直到茅屋前才停下。 门前没有了那只白狐,也没有爱玩雪的拗儿,甚至连屋子里都没有药香味了。 赵一痕打开门,果然没人。 手指擦过桌子,只留下薄薄的一层灰尘,看来离开时间不到半个月。 一般情况下,他是不会离开这里的,哪怕是为深山里的村民义诊,也都是早出晚归的。 赵一痕觉得蹊跷,走到卧室,打开一个药箱,所需物一应俱全。 这是留给赵一痕的,跌打损伤药,纱布,一炷香等,只是这次,却多了一封信。 打开一看,只是一行字。 “临走之前,请洗碗。” 赵一痕哭笑不得地将纸捏作一团,顺手将它丢了。可又觉得哪里不对,拿起字一看,字迹确实是江小白的,可多了几分仓促,洗碗两字基本都是连在一块了。 想罢,去了厨房,一个土灶,一捆薪柴,锅里三副碗筷,还有三碟未吃完的野菜,现已发霉。 这说明来之前肯定是有第三个人,招待来者的是野菜却不是野味,如此粗糙的食物就说明,来者并不是他的朋友,也不可能是陌生人,更不可能是他的病人和敌人,那么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曾听说过他也没有朋友,除了过世的师父和妻子就只剩下一个古灵精怪的师妹了,师妹因为当初江小白涉世未深害死了师父而离开了他,独闯江湖,至今杳无音信。因而他对师妹只有愧疚,不可能拿野菜招待他师妹。 赵一痕觉得江小白还有很多事没有告诉他,他又走了出去,来到江拗儿和江小白的房间,发现他的药箱没有带走,而是把悬在墙上的镇宅辟邪剑也带走了。那镇宅宝剑,却并非真的是镇宅之剑,而是当初他行走江湖时用的宝剑。 此剑乃是天山派掌门赠的行天剑,用精铁铸造而成,工艺比他的寒水刀更胜一筹。若不是自己不会用剑,早就抢走了。 行天剑从他隐居后,便一直挂在墙上,从未出鞘过,他曾调笑过江小白,“多好的宝剑,却非要让他生锈”!江小白知道他想把这把宝剑拐走,便冷冷一笑,“它可以镇宅!” 药箱是江小白的标配,没有药箱就像失去知识的秀才。宝剑,正如江小白所说,只能镇宅,现在却偏偏带走了宝剑,留下了药箱,足以说明,江小白有危险! 赵一痕想了很久,也不明白他究竟和谁,去了什么地方。 最后又去了厨房,除了那些简单的事物,便没有别的东西了,还是一无所获! 浸泡在锅里的碗筷结着一层薄薄冰,用手洗起来,非常麻烦,只好加柴生火,把冰煮没了,水煮热了,不仅可以快速去油污,还不冻手,最重要的是,这个天真冷,生些火,可以取暖。 火,缓缓点燃,闪着赤红的光,忽然,“轰”得一声,灶内的火变得凶猛异常,隐隐一股硫磺的味道。 再仔细看去,灶壁上刻着成都府三个字,随后渐渐隐没。 赵一痕笑了,这么想来,杨玉花可能就是来者,他们两人定是有过一段不可思议的往事。 事情到这里,赵一痕已经粗略地猜出来大概,因为有江小白的介入,刺杀任务就变得无常了,有可能只有一成的把握。 他没有多想,洗好了碗,把江小白留给自己的药箱带着,再带一坛独有的酒,一路上够用就行。 推开门,雪停了,但山风不减,将周围树上的雪都吹得满地都是。 一个褐衣少年立在雪中,衣服上,头上已落了一层雪,应该是等候多时了。 见赵一痕出来,手中的剑微动。 赵一痕皱了皱眉头,此人杀气不浓,不似寻仇,难道之前猜错了? “你是谁?”少年开口道。 “江小白哪去了?”赵一痕不答反问道。 少年眼角微挑,似乎有些意外,但还是说:“你到底是谁?” 赵一痕觉得他是个傻子,顾自关上门,而后走人。 少年觉得自己被侮辱了,剑如光般直刺咽喉。 一言不合直中要害,不可谓不毒。 赵一痕反手用刀抵住,而后用力一抽,少年整个人如雪般向后飘去。 反应还是挺快的! 赵一痕抽刀上前,少年也不惧,只见刀剑相接,一片“叮叮当当”之声,火花四溅,攻守之处,惊起一地雪花。 “哧~” 三十招之后,少年被击倒在地,右手打颤,不甘地擦了擦嘴角的血渍。 赵一痕本就没有出杀手,拼得全是力气活,他要抓活的。 “江小白去哪儿了?”赵一痕问道。 “哼,这才刚开始!” 少年突然跃起,剑如盛开的白梅花,剑尖所落之处,皆是颈、腕、腹上的大穴,稍有不慎,便会血流不止,最终流血过多而亡。 赵一痕皱起了眉,这是“落梅剑法”,曾是西蜀落梅师太所创,因在冬日见梅花盛开,自己会琴不会舞,因无人伴奏,自己心中情绪又无法释放,索性把剑练武。 这只是她自创的一套武功,因武近似于舞,使出来姿势优美,故而被江湖女子所追捧。 剑法并不算太高明,全靠内力支撑,若内力失势,便很难致胜,但落梅师太内力深厚,在江洋大盗手中救人时,因不愿杀人,故而使出了这落梅剑法。 江洋大盗被师太打败时,被一些练武不用功的人看去,大肆宣传此剑法,之后被传的深不可测。 落梅师太没有吝啬她的剑法,也是告诉了江湖中人,当初她打败江洋大盗并不是因为她的剑法多么强大,而是因为她内力太过深厚,每出一剑,江洋大盗都会被震得血气上涌。 虽是她本人如此说,但仍有人会去学这套剑法,如今落梅师太早已故去,而她的剑法却一直被一些人使用。 赵一痕自是知道如何破这剑法。 回手,刺。 刀尖直点少年握剑的中指,血流了出来。 少年本以为只是小伤,又一剑转出,伤口竟分离了,露出森白的骨头。 “啊~” 少年吃痛,剑倒飞了出去。 他不可思议的看着赵一痕,仅仅刀尖一点,便破了这剑法,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这茅屋的主人竟认识这么厉害的人。 他脑海里不断地闪过无数的可能,就连他两是个两小无猜的可能性都想到了。 最后才想到,这茅屋的主人可能真的是江小白! 江小白是谁? 十年前,一身医术独立于江湖之中,江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有重疾必找江小白,江小白免费治疗,也因此奇人异士为他马首是瞻,江湖人也都无不敬他! 只是五年前,突然隐居,让整个江湖震惊,很多人都在寻找江小白,也没有放弃过找他。 少年这才明白,原来江小白一直都在大人的眼皮底下,这么说来,大人定是有救了! 但不该的是,他也看到了神医留下的字条,恐怕是对大人有不轨之心,又或者大人对他有戒心,可是神医又是仁义之辈,写得那么一句话,分明有种赴鸿门宴之感。 难道大人和夫人曾经负了神医?也许只有这么才能解释得通。 那么到底该帮谁?大人与他有着知遇之恩,神医虽与他无关,但要对一个仁义之人下手,他绝对下不了手! 刀,在面前一尺之处,少年并不是没有力气还手,只是他明白了一些身为属下该明白的,却不明白自己该明白的,被这复杂的问题所缠绕,他不想动分毫。 这是对大人和夫人的质疑,也是对自己的质疑! () 第23章 送卦 赵一痕发现自己和这个少年一样,进入了死胡同,一味地追寻答案,却将真正的问题抛下。 “谁派你来的。” “……” 少年被这句话突然惊醒,自己是被大人叫过来暗中盯着夫人的,他们走后,因自己好奇,才看到了那封信,故而苦等半个月。 他得回去向大人交代夫人的行踪,更要把这个高手告诉大人,否则他们定会失败! 失败从何说起,已经不重要了,他冷静下来,要从这个高手手中逃出去才是重要的。 两人说的话,都是问句,却没一个人答,顿时陷入了僵局。 赵一痕看着他的脸从疑惑到紧张又变得迟疑,他知道,少年想逃。 赵一痕又怎么会给他机会呢? 挥刀便向少年的门面上斩去。 少年闭上了眼睛,在这个人面前,他知道,绝无生还的可能。 只是让他意外的是,疼痛和死亡并没有出现。 赵一痕的刀在接近他脸的一瞬间,撇开了。顺着脸到耳后,割断了半边头发。 少年摸了摸冰凉的脸和耳后,心中也如这雪一般冰冷。 这种刀法就像是给肉剔骨,没有十年功夫的屠夫,绝对做不到!而用刀剑也能把握如此精准,绝对是个一等一的高手。 他绝无可能逃走!赵一痕此举也是如此用意。 少年没有心思想这些问题,当下最重要的是如何接下来的盘问。 “他们人呢?” “半个月前去了成都府。” “你家主子是谁?” “宣抚司李大人。” 听到这些,赵一痕有些惊愕,明明自己可以下手,为何要假他人之手? “你为什么留下来了?” “神医隐居却有外界朋友,想调查清楚!” 赵一痕发觉事情变得越来越微妙了,似乎有人想找江小白的麻烦,还给了他不得不出山的理由,这让赵一痕心中有些欣喜。 既然如此,那便顺了他的意! 赵一痕转身将一个火折子丢到了木屋内。 “轰~” 火折子点燃了屋内的棉被,浓烟如浪,顿时淹没了木屋,最终木屋被大火吞噬。 少年不解,问道:“为何?” 赵一痕看着木屋,淡淡道:“既然隐居之所被人发现,就绝不能留!” 少年心中一动,赵一痕的意思明显是要放了他,但随即而来的便是冰凉。 “这把火是你放的。”赵一痕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心里有准备,但还是没想到,眼前这个人真的很无耻! “你也放心,他不会找你麻烦,最多封你一刻钟的死穴。”赵一痕再次说道。 死穴,少年想都不敢想,原来神医也有下死手的时候,不过好在一刻钟而已,死不了。 赵一痕转过身,向西南方走去。 “你就不怕大人杀你吗?”少年再身后不解地问道。 “呵……他想杀的可不是我!”赵一痕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但又觉得哪里不对,回过身来,“带路!愣着干什么?” 少年武功虽不是非常高,但也差不多是个护卫队的级别,明白很多事,但也不明白很多事,正如赵一痕去成都府做什么?和江小白连手大闹宣抚司?不可能的,至少他心中的神医不是这个样子,真是个复杂的江湖,也是复杂的人。 …… 顺着秦岭向成都府走去,各种参天巨树,各种茂盛深草,两人没日没夜的赶路,终于第十天赶到了成都府。 期间,少年自我介绍了一下,名叫张幸,剑法是以前跟街边卖艺的人学的,也就这剑法比较熟练,也学过其他功法,不过都是基本功,下盘和上身都还不错。 赵一痕只提了一个名字,其他的没告诉张幸,也没问张幸其他,确切的说,都是张幸问,赵一痕答,张幸自言自语,赵一痕沉默。 成都府城墙上站满士兵,巡逻的就有数十个,如此重兵,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打仗呢。 城门前六个士兵不厌其烦的对过路的行人一边盘查,一边搜身,惹得女子惊叫连连,男的则是顺手牵银。 赵一痕停了下来,他看到不远处有个算命先生,一身青色的道袍法冠,趴在桌子上大睡,身旁一个竹竿上面挑着一张棋,棋上“卜卦”二字。 赵一痕想起了重阳宫山下的疯道士,不过并不像,那道士可没他这么体面,至少没他这么干净。 但身影,确实很像! 在张幸不解的目光下,走到了卜卦台前,轻扣桌台。 道长抬了抬头,萎靡的眼睛看了一眼来人,准备继续睡觉,突然猛地又抬起头来,目光骤然变亮,一手抓住赵一痕的腰,解下酒囊就想灌下去,但想了一下,又躲到了桌下。 赵一痕想笑,原来道长是没酒才趴在桌子上,也不能说没酒,怕是为了让人觉得他现在是个道长,才忍下心来没有喝酒。 张幸愕然,这道长分明就是个酒鬼,有心想说,但看到赵一痕没有发话,只好站在一旁不说话。 “啪~”道长一只手拍在桌上,人缓缓从桌底爬了出来,“这酒劲真大!” 喝了酒的道长精神焕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看着赵一痕道,“贫道见两位今日印堂……” 赵一痕知道他的卜卦技术,相当的不靠谱,立即打断道:“今天我不卜卦!” 道长轻吸了一口气,“那不好办啊!贫道无功不受禄啊!” 赵一痕很好奇当日道长走时说的那句话,便问道:“你说的十日后见,你是怎么做到的?” 张幸不知道之前他们的事,只是觉得赵一痕这句话问的很是废话,肯定是卜卦啊! 赵一痕却是知道,道长的卜卦的技术全靠那天下数一数二的武功。既然定下十日之约,在卜卦不准的前提下,那么就是跟踪了。 “贫道算卦,百算百灵!” 道长一撸袖子,显然对赵一痕的疑问而感到侮辱,若是再有异议,就会拳脚相向了。 赵一痕见其架势,只好不再问,毕竟道长动起手,可是有血光之灾的,随后问道:“那么,你和涂山酒家有何关系?” 道长一摆手,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窥人私事,非君子所为。不过……” 说道这时,又笑道:“你虽与君子有缘,却无缘。嘿嘿……一会进城,随我安排!” 所谓有缘无缘,赵一痕自是明白,他本有些心惊,但随即安心了,道长的话,说的很隐晦,若是真猜对了,他定不会明说,若是猜错了,也无伤大雅。 他也想问道长一些事情,比如江小白的去处,比如成都府的地图,但他知道,这道长守口如瓶的本事跟喝酒一样,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进城需要经过那两排守卫,都是雁过拔毛,兽走留皮的饿狼,道长背着包袱,手拿卦棋,迈着八字步,行走如风,到有些仙家风范。 “哈哈……军爷辛苦了!”道长一边笑一边掏出来一锭银子,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塞给守卫队长。 守卫队长掂量了一下银子,不过一两,又给了道长,不屑道:“今日城中守卫严格,闲杂人等禁止入城!” 道长见势头不对,转而目光变得怜悯道:“啧啧啧……军爷,您可不能去城西睡啊!有血光之灾啊!” 守卫队长双目瞪如铜铃,怒道:“大爷我住城南,你这等神棍,还不快滚!” 道长不怒反笑道:“城南也有西!” 守卫队长道:“那我也在南!” 道长嘿嘿一笑,“城南之南,只有两处宅院,一家杨宅,一家袁宅,你是哪家?” 守卫队长冷笑:“说出来不怕吓着你,杨宅!” 杨宅,张幸知道,乃是宣抚司的客卿杨出易的宅子,那宅子可是李大人给他的,他在宣抚司也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经常为李大人出谋划策,平时张幸也是很服这个人!不过他的亲友却是这般嘴脸,真是为其丢脸! 道长却不在乎这些,继续说道:“既是如此,你也是睡西厢房,或者头朝西面睡!” 守卫队长一听此言,更是怒不可遏,这晦气的道士,尽是咒人死,一掌将道长拍地上,口中骂道,“他娘的,大爷我住西南厢房,头朝东睡!算得不准,就别瞎掰!” () 第24章 倚仗 道长被推倒了,守卫队长露出了残忍的快意。 赵一痕没有扶,也不需要扶。 张幸走上前去,扶起了道长。 道长看着张幸,笑道:“施主,你怎么看?” 张幸愕然,他一直在赵一痕身后,也没说一句话,他自认自己很像一个随从,这道长为何问自己而不问赵一痕?他看向赵一痕,投去一个不解的眼神。 赵一痕没有搭理他,只当作看戏。 张幸只好答道:“在下自会如实汇报。” 道长这才满意地笑了,给他让了条道。 张幸走上前去,从怀中取出一块如印章般大的翡翠玉佩,递给守卫队长。 守卫队长不屑地接过,看了看玉质,通体翠绿,毫无杂质,是块不错的玉。不过玉上的花纹,有点熟悉,是个猛虎,栩栩如生,从鹤的雕刻技艺来看,至少值三十两银子。 他的笑意渐浓,准备往怀里放,收为己用,只是他发现这个少年的脸色逐渐变黑,忽然记起来这枚玉佩曾经在杨宅出现过,是他大哥杨出易佩戴的差不多,只不过他佩戴的是飞鹤,据大哥所说,亲卫是虎,客卿是鹤。 守卫队长双腿一软,身体一阵哆嗦,跪在地上连忙将玉佩递给张幸道:“属下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大人赎罪!” 张幸没有说什么,抬起步,向城中走去。道长嘿嘿一笑和赵一痕跟着张幸一起进城。 对他来说,算是宣抚司的家丑,不宜外宣,毕竟两个外人在旁。而对于守卫队长则是饶恕的象征。 守卫队长见三人离去,为暂时的脱险而松了一口气。 城里与城外景象相差甚远,数丈宽的正道,两边高楼喧闹,酒楼、茶楼曲不停歇,红楼小倌粉袖如枝,摊位银钗小食,人影攒动,中间巡卫三十人一组,手执长矛盾牌,迈着正步向城内走去。 将本来轻松欢快的成都府变得紧张压抑,道长八字步如常,赵一痕没有面色。 这两人并非常人,故而对此怪异的成都府并没有感到不适,张幸暗自想到。 几人没有去涂山酒家,一来张幸请不起,二来赵一痕知道道长不想与涂山酒家有瓜葛,故而远了一家小酒馆——迟月酒馆。 “这家酒馆虽不大,上下两层,只喝酒,不住房,酒虽不及涂山酒家,但却有咱成都的味!”张幸解释道。此时他确实对赵一痕不爽,觉得他非君子,但他又似乎不像什么坏人,至少没有杀了他,而且还有一个有趣的道长的朋友。 “哎呀,凑合凑合吧!”道长似乎不情愿,但可以将就。 赵一痕就更没有问题了。 二楼有人弹曲,琵琶语,婉转多变,长调悠远及长,而其嗓音却并不是很润,或者说是有些哑,正因如此,成了最大的败笔。 一曲唱罢,无人叫好。 “嗓子不好就别出来唱了,好好一调,唱的如此败兴!” 角落里突然蹦处来一句话,突然引爆了整个酒馆。 “就是啊,嗓子不好,早就该治治了!” “本来嘛,圈钱也不用这么拼的吧!” “无奸不商,无孔不入啊!” “为了钱,也是不要命了!” “……” 女子坐在椅子上,手中抱着琵琶,看着无数尖锐刻薄的话语,流下了泪。 “嘿嘿……让各位客官见笑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时一个油光满面的中年人满脸陪笑着,“嘿嘿……各位客官,此曲免费,大家慢雅,慢雅……” 说着便走到琵琶女身旁,一巴掌拍在她的脸上,怒道:“让你喝药你不喝,你个贱人,今晚还不好,你就等着饿死吧!” 琵琶女惨叫一声,连忙跪在地上,痛哭道:“爹爹,女儿知错了,女儿这就去喝~” “还不快滚!” 中年男人伸手又是一巴掌,只是手伸在半空中,被人死死地抓住了。 中年男人转过头,看到来者是张幸,又是一脸堆笑,“嘿嘿……张大官爷,又来小酌?” 张幸看着琵琶女,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抽搐,但很快便隐去了。 “野鸡,乳猪各一份,外加三坛酒!”说完张幸又看向道长。 道长知道他什么意思,笑道:“嘿嘿……不忌!不过酒、菜再加一份!” “好嘞!”中年男人连忙答应,走时还瞪了一眼琵琶女,吓得她一阵哆嗦。 “孙姑娘,受苦了!” 见中年男人走了,张幸一把扶住琵琶女。 只是琵琶女轻推了一下,便转身离开了。 张幸看着她的背影,不住的叹息。 “嘿嘿……人前人后人非人,事来事去事非事!”道长一边笑,一边找个座位坐了下来。 张幸不知其意,心中的苦闷,这个道长又怎么知道?再看向赵一痕,他沉默不语,全程板着个一张棺材脸,看样子也是个各扫门前雪的人,张幸一叹再叹。 “常住龙檐下,岂知草芥心?”道长仿佛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告诫。 张幸不明其意,连忙拱手求问:“道长,我该如何是好?” 道长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旁边的赵一痕,最后又看了看一小厮手提四坛,怀抱两坛酒,漫步蹒跚,生怕摔坏了了酒,大喜道:“喝酒喝酒!” 张幸知道道长是不会解其困惑,便抬一句眼看向赵一痕,他想让赵一痕帮忙,可他根本没有理由,今天他请客,也只是还了不杀之恩。 “唉……”他叹了一口气,将送上桌子的酒,深灌了一口,他知道,没有人会帮他。 “离开!”这时赵一痕突然开了口,他本不想开口,但看到张幸像霜打的茄子一样,一遍又一遍的叹气,他很烦。 “离开?我又何尝不想?”张幸苦笑着,“我虽孤儿,但我在宣抚司谋职,也只能让自己生活下去,若是离去,我便一无所有。” “那就喝!”道长像是没事人一样,催促着赵一痕和张幸喝酒。 这道长一定是个高人! 若是之前,张幸可能不会认为,只会觉得他是个神棍,跟道,恐怕一点都沾不上边。 现在看来,这道长分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他不想解答自己的问题。 道家有个字叫缘,看道长的模样便知道,自己与他无缘,但他仍要试一试! “敢问道长道号如何,清修何处?” 道长看了看他,仿佛是要将他看穿了一般,喷着酒气笑道:“贫道无处清修,道号三问,问情、问世、问天地!” 说完再次与赵一痕酒坛相撞,大口灌了起来。 “成都酒也太淡了吧!” 三问道长又抓起鸡腿就啃,“呸,鸡腿是甜的!” 三问道长很无奈,只好抓起酒坛,喝着绵柔而又有些甘甜的酒。 张幸口中默念着:“问情、问世、问天地!” 情、世、天地,此三者看似没有关联,却有关联,情为基,世为统,天地为一,先个人,再到天下的人,最后是万物,都离不开情,却又不能被情所困,如此三问,那么不得道都难了。 只是自己又如何问? 李大人与我有恩,自己追随他,是报恩,离开他是忘恩负义,自己对孙姑娘有情,只有离开后,才能带孙姑娘走,只有私奔!,否则他爹绝不会答应他们在一起! 到底该如何是好? 他不知道,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喝着甘甜的酒,品着苦涩的味,他很快就醉了。 “孙姑娘,名叫孙木香。她有一个非常美的歌喉,像春燕一般,让人感到温暖。可是他有个一个势利的爹,叫孙元,整个人就是掉钱眼里了,逼着孙姑娘唱曲,每天都要唱三四个时辰,她的嗓子哪里会受得了?所以现在她每天都要喝药来维持,也只能维持一两个时辰。时间长了,还会咳血。” 说道这里,张幸又灌了一口酒,痛苦道:“我很想带她走,可是我不能,我在宣抚司也仅仅是个侍卫,也只是勉强在宣抚司有一席之地,她爹根本看不上我,但要是离开宣抚司,也根本带给不了她快乐!” () 第25章 生杀 有人用酒宣泄,有人用言语去诉苦,而张幸两者都占,或许是压抑久了,也或许觉得有人会帮他…… 道长看着他,笑道:“你觉得那个小队长怎么样?” 张幸虽醉了,但心里却清楚的很,刚听到这个问题有些疑惑,明明是说自己的故事却问这个问题,他没有想太多,随口说道:“此人吃软怕硬,欺压百姓,我定会汇报李大人!” 三问道长又笑了,“今晚他有血光之灾。” 张幸愣了一下,难道不是骗他的吗?真有血光之灾? 赵一痕自然懂三问道长的意思,也清楚道长之后说的哪几句话,纯属诈守卫队长的话。地址已经明确,城南杨宅西南厢房,如此高明的手段,也让赵一痕惊叹。 三问喝着酒,目光不善地看向赵一痕道:“这事你最拿手哦~” 赵一痕脸上毫无波澜,喝了一口酒,心里默算着各种可能,是小白透露的?妹妹?陈媛媛? 他将手伸到三问面前。 三问见状,不急不慢地将手伸进怀中,将没送出去的一两银子放到赵一痕手上。 如果说之前还不能确定三问到底知不知道,那么现在已经很明确了,他是知道的。 赵一痕感觉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了,甚至觉得自己的一切都被面前的道长窥探了。他伸着的手,久久没有收回。 他才是命的主宰,虽功夫不及三问,但也绝不能受其摆布! 手中的银两,放在桌上,手也伸了回来。 道长脸色终于有了变化,开始的嬉笑变得奇怪,甚至有些疑惑。 赵一痕紧绷的心,松了下来,这场心理的过招,他赢了,当然如果有以后,三问将会一直被他牵着走。 张幸昏醉的眼睛,看着两人一问不答,伸手放钱,又不要钱,一脸茫然。 三问道长像是明白他的意思一样,笑道:“你的这位兄弟,会帮你解决的!” 张幸有些欣喜,立即站了起来,握住赵一痕的手道:“我张幸有幸,若赵兄能帮我,以后用我张幸之时,定会竭尽所能!” 赵一痕看了一眼三问,他知道,这是三问给他下的难题,或者说是又一较量的开始。 轻拍着张幸的手,生硬道:“不用!” 他的这种交流方式,张幸早就习惯,毫不介意,此时见赵一痕就像是救星一般,全然没了当初的敌意。 张幸心情大好,嚷着要再喝三坛,只是他的酒量确实太差,很快就喝得不省人事,趴在桌上,都不带说话的。 赵一痕本想一走了之,所谓的帮忙,于他而言,从未承诺过什么,与张幸也不熟,完全不需要揽这活。但想到刺杀杨玉花计划受阻,兴许他可以帮上忙,便走到了一楼,向柜台丢了50两银子道:“让你女儿背我兄弟回家!” 兄弟二字说得很虚,毕竟和他称兄道弟的人太少,也不会向任何人称兄道弟,这是首次! 孙掌柜一看五十两银子,眼角微撇,微微计算着今天的帐,六坛酒,三两,四道菜,二两。加起来十五两,这么计算下来,女儿陪一次四十五两! 值了! 孙掌柜眉开眼笑,拿起银子,连忙点头道,“好!好!好!” 张幸做了一个梦,梦见孙木香成了他的妻子,他病了,孙木香一边照顾他,一边给他喂药,药沿着嘴角流了出来,她用自己的丝巾轻轻擦拭着。 张幸终于忍不住了,将贤妻拥入怀中,深深地亲吻着她的额头,怀中的可人儿不住地挣扎着。 “木香,我终于得到你了!” “你知道吗?我多想帮你,让你离开你父亲。” “可是,我没用,让你爹看不上我,我只能远远地看着你受折磨。” “今天,我真得很想揍他,可是我不能犯事,否则我就会被李大人革职,我就再也没资格看到你了!” 贤妻听完这些话,没有再挣扎,任凭张幸亲吻着她的额头。 张幸的苦,诉完了,闻着贤妻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嘴缓缓向下,小心翼翼地接近孙木香的唇…… 黑夜过半,街上酒楼客栈陆续打烊,迟月酒楼处,孙木香向赵一痕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你!” 赵一痕摇了摇头道:“不后悔?” 孙木香呆在原地,久久才化为一声叹息。 “不后悔!” 成都没有下雪,但干冷的风还是让人刺骨,孙木香双手揽腹,弯着身子,一瘸一拐地进了酒馆。 刚进酒馆就听到孙掌柜的喝问。 “腿怎么了?” “没……没事,只是碰到桌子了!” “今晚好好休息吧,唉!” 有风起,如刀割,赵一痕站在大街上,看着家家户户都关上了门窗,油灯一盏,诉说着一家人的秘密。 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大街上,他不怕孤独,也不怕寂寞,只怕找不到一个温暖的家。 他回味着孙木香的那句不后悔,他分明感受到了她的决绝!还掺杂了别的东西,是情,是爱。 他终于有所动容,呼了一口浊气便隐没在了黑暗中。 杨宅内。 守卫队长跪在正堂中,不住地忏悔,“哥,我错了!真的错了!” “杨正义,你说!我杨出易给你的银子不多,还是你对我杨出易有意见?”杨出易狠拍着桌子,恨铁不成钢道。 “哥,祸已闯出,您就说怎么办吧!”杨正义此时已经没了做守卫队长的嚣张,取而代之的声泪俱下。 “哼!你还有脸说怎么办!轻则我们一家剔出成都府,重则全家一起陪葬!”杨出易冷笑着,看着这个不成器的弟弟,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 “哥,那……那该怎么办啊?”杨正义连忙问道。 “怎么办,怎么办,你就知道问怎么办!你惹祸的时候,怎么不知道问怎么办?”杨出易真想一巴掌把他扇死,但事到如今,再打也没用。 他揉了揉胀痛的额头,最终有气无力道:“滚去祠堂忏悔吧!什么时候知错,什么时候出来!” 杨正义一听此话,就知道他的哥可以帮他搞定,脸上顿时笑了起来,“好,好,好,我这就去忏悔!” 所谓的忏悔,不过是为了敷衍万能的哥,他知道,这个杨宅都是归杨出易管,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伺候好哥哥,吃喝不用愁! 杨正义来到祠堂,装模作样的跪在蒲团上,东看看,西摸摸,无聊的直打瞌睡。 深夜来临,自家娘们没有叫自己,多半是哥哥不让她来叫自己回去,看来今天的祸确实有点大。只是都子时了,哥哥们应该睡觉了。 “嘿嘿……”杨正义得意一笑,蹑手蹑脚地走出祠堂,回到自己的房间。 烛光正旺,美人睡得正香,杨正义迫不及待得上了床,翻开被子,见美人侧卧,身上却穿着黑衣,有些不解,轻轻翻开美人,只见她蒙着黑巾。 他大惊失色,连退三步,只是黑衣人比他更快,一把匕首已经刺穿了他的肩膀,他想叫,却已经疼得出不来声,眼睛死死地盯着黑衣人。 黑衣人眼里看不出任何感情,一脚将他踢倒在地,转身就跳窗了,窗下一个女人,正被绑着,口里塞着厚布。 杨正义此时才想到今天白天那个道士,此时的他头正朝西。 难道那个道士说的都是真的? () 第26章 挖坑 杨正义一夜未眠,杨出易也是一夜未眠,客栈的张幸却是一夜春梦。 早起时,张幸发现自己没有穿衣服,猛然惊云,再看床上,竟被剪了一个破洞,他想起了昨天的梦,难道是真的? 再看衣服,正晾在窗口,衣服还是湿的,滴答着水。 张幸狠狠地甩了甩头,完全忘了昨天酒后发生了什么事。 恍然如梦。 “赵一痕!” “三问道长!” 他连叫着两个人的名字,却没有人应答。 他想知道昨天那个女子,他一定要找到她,绝不能辜负她。只是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有赵一痕或者三问道长才知道。 可是,他们此时也都不见了。 他仔细的回想着他们二人的踪迹,三问道长是赵一痕的朋友,应该在算卦,可能会比较容易。 而赵一痕是为神医而来,定会去李大人府中去找,那他一定是去了李府! 想罢,穿戴好衣服,开门一看,阴雨连绵,而自己身在客栈,钱,赵一痕已给过了。 他的家在城西,距离客栈也不是很远,以他的脚力,半刻钟就到。 家不是很大,两间青砖房,一间小院,这间房子,因请不起人力,他只能亲手所建。 这里的每片砖瓦,他都亲触过,熟悉无比,虽然家不大,却是他努力的结果,他很满足,但若是和心爱的人住下,却会显得很寒酸。 这里虽不偏,却没有人来往,更没有人愿意在他门口驻足。 只是今天不一样,门口蜷缩着一个人,走近一看竟是杨出易。 此时的杨出易瑟瑟发抖,口出吐着热气,已短而薄,张幸知道,这是太过虚弱的状态。 见张幸回来,杨出易连忙站了起来,因长时间蹲在地上,而使得站起来时,差点踉跄倒地。幸而稳住了身子,躬身拱手道:“张兄,早!” 杨出易比张幸还要大一周,张幸不过少年,杨出易已而立之年,张幸有些不适应,再看他一脸憔悴地模样,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忙问道:“杨兄,发生了什么?” 杨出易眼里血丝如蛛网,立了半晌,不知从何说起,但最后还是咬着牙道:“张兄,我弟在城外那些事,是我这做哥哥的管教无方,从昨夜亥时便过来等您,一直到现在,幸好张兄未去府上。” 说道这里,杨出易顿了顿,继续说道:“张兄。还请您高抬贵手,莫要告诉大人,我定会严加管教,绝不会有第二次!” 张幸怔怔地看着杨出易,久久不能言语。 他知道张出易的为人,一向正直可靠,从不偏私,但今天,他却为了他的弟弟,在这里苦等一夜。 已是腊月天,虽无寒雪,却天寒地冻,这份为弟求情的心,当真让人钦佩! 可恨那杨正义却不争气,祸及他人! 张幸拱手道:“杨兄说什么?小弟我怎么不知道呢?!” 杨出易意外地愣了一下,随即便笑道:“那杨某托大,便做于大哥,你为贤弟如何?” 张幸喜不自胜,杨出易是何人,在成都府,除了李大人一家,他便是说一不二的人,而且其德行也让人钦佩,能做此人的弟弟,恐怕整个成都府,没有一个人不愿意,哪怕是街上的老头,若杨出易愿意,做他儿子都愿意。 张幸单膝跪地,激动道:“哥哥在上,受小弟一拜!” 杨出易连忙扶起:“贤弟快快请起,今日只是有这个打算,等为兄将家里那个老小子修理好了,定会设结拜宴,咱们天地为鉴!” 张幸一听杨正义,突然想起昨日三问道长的卦象,有些不安道:“昨日道长给他算命,说是昨晚有血光之灾,大哥快回去看看吧!” 杨出易笑道,“算命而已,当不得真!” “话虽如此,但见那道长并非说笑,您最好回去看看为妙!”张幸恳求道。 杨出易见张幸认真的神情,不似作假,又因自己太过受寒加之一夜未眠,还是早些回去为妙。 杨出易走了,张幸有些兴奋,他发觉自己自从认识了赵一痕和三问道长后,自己渐渐专运了。 昨夜鱼水之情,今日道义之交。足以让自己更快的飞黄腾达! 只是如何跟大人交代呢? 三生斋,比往日多了几分热闹,新的饰品都是陈媛媛亲自精心挑选,浮石亲自验玉,最后找一会雕刻的师傅刻上“三生”二字。 如此精心的首饰,自然有人来买,更何况价格还很便宜。 很多人都爱不释手,门前总是排满长队。 早起贪黑的她,累的腰酸背痛,一个月下来,瘦了很多,但也腿脚灵活了很多,口舌也顺了很多。 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生活,或者说她一直以为做个小店铺是很简单的事,而亲身经历后,便是困难重重,哪怕是卖自己的东西时,还得做些小手段。 没到夜晚,拖着疲惫的身体躺在床上,也会问自己,到底该如何去生活,无忧无虑地在蓝天下放飞自我,还是和以前一样,跟着赵一痕浪迹天涯? 山水兴许并不是那么美,风雨与纷杂一个不少,只是美在心里,有那闲游的心和那寄情山水的雅致,才能决定山水的好与坏。 退,是不可能退的了,她只能向前走,毕竟她无路可退,也无处栖息。 她突然有些想赵一痕了,手指轻触在唇,缓缓入睡。 “砰砰砰……” 一大早,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陈媛媛从睡梦中惊醒。 “谁呀!” 陈媛媛拖着疲惫的身体,打开门一看,竟是一群人,这些人都是熟面孔,还有那位金香玉老板娘。 人群里挤出一位中年人,并不是别人,正是东家,他清了清嗓子,有些抱歉道:“陈老板,有人说你卖赝品,我特来调查此事!” “赝品?”陈媛媛一脸茫然,她没有伪造过任何东西,都是买别人的首饰。 “我看了,你卖的就是我的东西,我杨记首饰,每种款式都是我亲自打造,你怎么会有我的首饰?还刻着你三生斋的标记,这不是赝品又是什么?简直就是砸我杨记招牌!”那位杨记的老板一上来就是一阵指责。 陈媛媛愣在原地,这人她认识,这里的很多人,她都认识,是她买的这些首饰的店家老板,为什么会问怎么有他的首饰呢? 她只好解释道,“这……这都是我从你那里买的啊!只是刻上了三生而已。” “呸,买我的?我怎么不知道?没想到你一小姑娘,做生意这么不要脸!” 接着,很多人都站了出来,不停的叫骂着。 “这个簪子,是我元记的!我也没卖给你” “这是我兔记的!” “呸,不要脸的女人!” “念你是女子,我们就不跟你计较了,快快把你首饰销毁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明明半个月前才买他们的,还说下次再来,怎么现在全都翻脸不认人了? “我……难道你们都忘了?” “哼,我们从来没有卖过你的东西!你最好把你的首饰都销毁了!” 声音一个比一个高。 陈媛媛无助地看着自己的首饰,自己的这些首饰如果销毁了,那自己几乎就没有再多的银两去囤货了,最终将会面临倒闭,最后自己将面临露宿街头,甚至被人遗弃的地步。 “我该怎么办?” 她低着头,握着金钗,恨恨道:“到底是什么让你反口?” “咳……陈姑娘,你看,我也是这边的东家,出了这种事,我也不愿发生,如果你是赝品就销毁吧,如果不是,那你是怎么来的?”东家叫停了四周的声音,面对陈媛媛,语言比周围的声音暖了很多。 陈媛媛投去感激的目光,只是她不知道,自己又被带进另一个坑里。 () 第27章 解围 “她没买这几个老板的货,那还能从哪里来?偷得呗!” 浓妆艳抹的女人,金湘玉店的老板娘,斜眼看向陈媛媛,阴阳怪气道。 阴阳怪气的语气,而话,则很诛心了。 陈媛媛知道,因为上次这位老板娘包了她的东西后,就再也不卖给她货,抢了她的生意,才会如此说。 她羞愤道:“本小姐都是从这些老板买的!绝不会做这种无耻之事!” “陈姑娘,我是你东家,自然是站在你这边,可是,也得讲证据啊!否则我也不好跟这些老板交代啊!你放心,只要有证据,我绝对把他们赶走!”东家又来了一句。 陈媛媛很感动,为租下这个店,跟东家磨了一天。今天这东家又为自己主持公道,想想东家这人还是不错的。 只是证据哪里有? 她买的那些首饰,一没字据,二没外人证明,又如何证明? 她突然想到问题似乎变了,不仅仅是赝品的问题,还有她是否是偷的问题。 本质上发生了变化,是赝品,自己可以销毁首饰就可以了事,大不了重新再来。是贼,则上升到道德问题,即使销毁首饰,也开不下去店了。 这两者任凭选择一个,她都要面临关门大吉的局面。 这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 他们认准了陈媛媛没有字据,也没有别人来证明,故而一口咬定,没有卖给她,是一个死无对证的事。 因而他们可以直接来挑事。 但这么多人本就不是一家人,故而难免各怀鬼胎,东家怕赵一痕和雀子,他必须装好人,也正因为东家装的很到位,才让陈媛媛心生感激。 只是他的每一句话,都很值得深思,甚至可以说,每句话都在步步紧逼。 他的那句,“若非赝品,那首饰从何而来?”看似公正,却给旁人留下了“偷”的接话。 最后一句,“但是得讲证据啊”也正点中了来意,也让陈媛媛定在了偷与没偷得问题上来。 没偷是赝品,偷了就是贼。 陈媛媛无力地坐在了桌子上,一群人欺负她一个人,局是死局,她百口难辩,就算浮石来了,他们也无法翻盘。 浮石是跟她一起去买的,他不能作为证明人,也做不了。 看着这些人挤眉弄眼,不紧不慢等待着陈媛媛的回话,有贪婪,也有残忍,也有不屑。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只是卖个东西而已,又怎么牵扯出这么多问题来? 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会让这么多人一起针锋相对? “是……赝品!” 她艰难地说出了这三个字,她别无它法,冷冷地扫过这一群人恶心的面貌,她想,如有机会,一定要让他们尝到今日犯下的恶果! “唉,没想到,真是赝品!”东家叹了一口气,模样还挺像。 “那你自己销毁还是我们销毁?”人群里不知哪个角落里,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 陈媛媛流下泪。 完了,一切都完了。 “自便!” 自己苦心经营不到四十天,就这样败在了自己的手上了,她只说了一句话,就转身进去了。 她很想问,自己没有招惹他们,他们为什么,凭什么要来污蔑自己?为什么还有人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落寞而又疲惫的身影留给了人群,老板们看着她进去,都沉默着,让一个刚入行的小丫头,去面对如此大的屈辱,他们终究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唉!” 有人叹了一口气,这事做的到底如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对于他们几个人来说,只有聪明与笨蛋的区别。 聪明人会精打细算,综合利弊,笨蛋的人,只会叹息。 可此时叹息的声音随之而多,都有些不忍,东家看向金湘玉老板娘,金湘玉眉头一皱,又看向另外几个人,这几个人都是这里卖首饰的,都是因为陈媛媛抢了他们的人气,抢了他们的生意而恼怒的老板。 其中一个老板明白他们的意思,高吼一声,“那还等什么?砸呀!” 一人出声,其他人揭竿而起,这是否符合道义的高歌,都已经不在意了。 “当~啪~” 簪子、钗子、流苏扔地上了。 脚踩,石头砸,手掰,无所不用其极。 一时叫喊声,兴奋声,高歌声,不绝于耳。 陈媛媛坐在床上,捂住耳朵,想把这些痛苦都摒除耳外。 可他们砸声太大,笑声更大。 她绝望了,这绝望仅次于爹爹的亡故。 痛苦在延续,忽然听到了浮石的声音。 “住手!” 一群人循声望去,金湘玉老板娘和东家都认识,自然将他的话忽略了。 只是浮石身后的人,却让他们不得不放下手上的活。 涂山酒家的掌柜,还有两老夫妇。 虽然这个大掌柜虽只负责这一个分店,但代表的却是整个涂山酒家,那两个老夫妇是掌柜的父母,而这两人,陈媛媛认识,就是第一天开店时来的那对老夫妇——张雪贻和周越。 两老夫妇漫步蹒跚地挤进人群,看到被打砸的首饰,又看了看四周停工的各个老板,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没有指责,也没有露出厌恶之色。 在江湖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他们早就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叹气,是对他们良心的疑问,不说话是因为自个儿子来搞定。 两个该做的是,安慰一下正陷入悲痛的陈媛媛。 周掌柜看到众人,不解道:“诸位小老板在这里做些什么?” 小老板,自然是对他们的不屑与对他们行为的嘲讽,他们当然听得出来。 东家不敢得罪他,因为他就是自己的金主,整个村,他交的租金占他一年收入的五成。他只好笑道:“这家店都是赝品,几家正主来调查此事,我这东家当然也要来看看是不,毕竟也在我的场子里嘛。” 其他人都没有说话,他们的计量或许可以在陈媛媛面前大显身手,但在周掌柜面前,那就是班门弄斧了。 大家都是狐狸,只是一群小狐狸,一个老狐狸。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周掌柜突然出现,也不知道小小的外地丫头,竟然和周掌柜攀上关系。 周掌柜笑道:“哦,是吗?那看来已经调查过了结果了,只是我父母对他的首饰爱不释手,还订了300两的首饰。该怎么办呢?” 周掌柜最后的疑问,看似平淡无奇的提出问题,实业是对众人的不满。 这些人都很清楚,今天周掌柜是要讨说法,或者说是帮陈媛媛。 首饰被销毁的所剩无几,按六两一个计算,至少五十件,剩下的该谁来负责? 金湘玉老板娘有些不甘道:“她的都是仿这些老板家的首饰,赝品!还不如直接再他们家买。” 周掌柜咧开嘴无奈道:“我也想啊,只是我家两位高堂只想买她家东西,说是她家是洛阳的,与我家母亲是同乡,卖的是洛阳言记的发钗。是她早年最好的首饰。你们知道的,若逆了他们的意,可是不孝!” 周掌柜说道这里,突然笑道:“难道说,她家的言记首饰,也是赝品?” 金湘玉突然发现对周掌柜的心理竟然把握不了,看似是在疑问,又觉得像是质疑,她一时摸不准,只好按照原先的计划道:“是的,她是洛阳人,仿个洛阳的首饰,那不很简单?” 周掌柜看着金湘玉,目光中露出了一股玩味,金湘玉心中凛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周掌柜笑道:“那枚钗子,我特地让人去查了,是言记家的。看来你们对赝品的事,都是猜测啊!” 说道这里,周掌柜不等他们说完,抬头对正走出来的陈媛媛大声笑道:“陈姑娘,这些人的买卖就不要做了,老夫给你介绍几家江南比较有名的首饰工匠,为你供货如何?” () 第28章 解药 周掌柜的做法无疑让所有人都明白,陈媛媛,三生斋由他罩的。 这无疑又是一个天大的福泽,至少往后没人敢对陈媛媛耍手段,而三生斋的名气也将会一日千里。 这里的每个老板都露出了悔恨的面色,本想将刚入行的小姑娘打趴,谁知道她不但不会倒闭,反而更好了。 若再有旁人指点经营,吞并他们,不无可能! 如何甘心? 没人甘心。 但所有的苦,只能打碎牙,自己咽下去。 “既然是误会一场,那我等便先走了” 既然已经被人救场了,那这场赝品之疑也变成了闹剧,再强留下去,也没意思了,不如趁早离开。 “走啦?”周掌柜看着一地碎屑,头也不抬的说道。 这声疑问,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主人留客人的客气话,而是“这就走了?”的意思。 很显然,他们因为一句无凭无据的赝品而毁了陈媛媛的首饰,之后又凭借一句误会便想离开,是不可能的事。 东家有些犯难,“这……” 周掌柜笑道:“你看,我订的三百两首饰,都被你们毁了,你说这该怎么办?找陈姑娘吗?她是受害者呀!” 说的有理有据,尤其是受害者三个字的语气,他说的格外重,当然是在告诉他们,这被毁的首饰,他们必须赔! “这……”东家又犯难了,面对周掌柜这个老狐狸,他发现自己说话都不利索了。他有些幽怨地看向金湘玉老板娘。 他们也都明白,自己理亏,这些首饰都得赔。 “我们原价赔偿!”金湘玉老板娘咬牙道。 “什么?娘?你说只要首饰,不要银子?”周掌柜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一般,看向张雪贻惊诧道。 众人心里骂娘,她娘明明没有说话,还故意这么大声的问,简直太无耻了! 但他们没有办法,只能咬牙再道:“双倍!不能再多了!” 周掌柜眨了眨眼,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众人心里突然有些忐忑。 他们也不是怕周掌柜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并不是怕他。只是他实在太有钱了,只要他有心,培养一个小店铺,他绝对可以做出来比在场的任何一家都要好的店铺,到那时,他们连喝汤的份都没有! 而周掌柜也并非咄咄逼人的小人,毕竟他还要在这地方,得与大家相处,故而只要有比较好的处理方法,他都会找个台阶下。 他笑道,“那怎么好意思呢?” 几人嘴角抽搐,他们算是见识到了比他们更无耻的人了,谁让自己的诡计被别人识破呢?谁让他更会做人呢? 周掌柜一一捡起被砸在地上的首饰,用布抱起来,送到金湘玉老板娘的手上,笑道:“拿来吧!” 几人掏了银两,便灰溜溜的走了。 这一切顾客与游客都看到了,发出了欢呼声,这声欢呼无异于看到坏人被正义打跑后又被坑的大快人心之感。 他们并不在意是哪家店,哪个人被欺负,也不会在意那个正义的使者,只会在意这段令人拍板叫绝的情节。 陈媛媛和浮石也看到了,周掌柜短短几句话,甚至没有威逼利诱,就让这些人离去,这种手段,真让人叹为观止。 不过就只能一叹,若是事件重演,他们依旧不知所措。 这便是久经江湖与未经风雨的区别! 陈媛媛接连躬身感谢,周掌柜笑道:“七天后,来酒楼,老夫找几个工匠给你认识。不过这次价格还真要提个几倍了!” 陈媛媛再次感谢,她知道,所有的事,都并非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树欲静而风不止,她根本不能决定自己的想法,她能做的就是把工艺做到最好,价格再提至别家店一样,才能让自己心安理得的去承受那么多的银两。 周掌柜没有多做停留,将收上来的银两全给了陈媛媛,这些银两也够囤的货了,正好不亏本。之后便与陈媛媛等人打了招呼便离开了。 老夫妇则是一直陪伴在陈媛媛身边,他们懂得如何去体谅一个人的感受,也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 张雪贻是过来人,或许她没有体验过被人污蔑的感受,但她明白,一个女孩子遇到这种事,难免会显得孤独无助。 她拉着陈媛媛的手,轻拍道:“一个女孩子家家,一个人出来打拼,难免会受到欺负的。还是找个好人家吧!” 陈媛媛脸上一红,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种事,她还没有想过,也不知道该怎么怎么做。 “我看啊,那个小伙子就不错!”张雪贻见陈媛媛脸红,以为浮石就是她的意中人,便开口夸道:“你看他眉清目秀的,人还很善良,对你还不错呢!” 陈媛媛抬头看向浮石,脸上更是一抹羞红,她对他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合伙人的关系,也从没有逾越的想法,她感觉这个话题没法聊下去了,刚想打住却见张雪贻招来了浮石。 “小伙子。你觉得我们家陈丫头如何?” 浮石一脸茫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点头道:“陈姑娘,很善良!” 张雪贻有些满意地笑道:“那……” “别!我有喜欢的人了!”陈媛媛连忙打断,再不打断,估计就要催婚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张雪贻一听此话,愣住了,重复道:“你有喜欢的人了?” 陈媛媛慌了,一时间为了制止张雪贻的话,竟说了谎,只是接下来该怎么圆呢? 张雪贻问道:“是谁?配得上你吗?” 陈媛媛忍羞道:“是赵一痕!” 除了家人,在她生命中出现的最多的男子,就只有赵一痕了,抱过,搂过,还吻过。 虽然自己都是被动的,但她并没有多大的反抗,那个少言而又霸道的男子,杀了她的父亲,又强行占据了她的记忆,害得她如今这般孤苦无依的境地。 如今口中蹦出这个名字,竟让她有一丝温暖。 她不知道他两到底是怎样的关系,只知道,从今往后,再无瓜葛! 想到这儿,她又有些释然,他那么讨厌,那么自以为是,那么冷漠,今天拿他当挡箭牌,算便宜他了! “这个男的,在哪儿?让我这老婆子见识见识!是什么样的男人能够让我们家大美人倾心?” “他现在在成都府办事去了,明年才能回来!” 这句话,她回答的非常快,反正以后都没有关系了,何况谁知道他会不会到这里来呢,能搪塞一段时间,就搪塞一段时间! 谁知老婆子一脸气愤,“他一个跑了,让你一个人在这儿受苦,这样不负责的男人,不要也罢!” 陈媛媛震惊无比的看着这个老太太,接下来全程是老太太的说教,说得她头昏脑涨! 说什么男人在外面,最容易沾花捻草的,他这一去就是这么久,指不定会有别的女人了。女人啊,要自己选择自己的幸福!看看我,把自己的男人都栓的死死的。 陈媛媛听得云里雾里,到老头老太太走的时候,都晕晕乎乎的。 这些事与她有什么关系? 不就是一个男人吗?有那么宝贝着吗? 她不理解,当然也不必想那么多! 回头看那些烂摊子,叹了一口气对浮石道:“你先回去吧!七天后再来,咱们从长计议!” 浮石挠了挠头,想了一下,张口需要说什么,但还是憋住了。 陈媛媛见状,笑道:“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浮石眨了眨眼,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便简而言之道:“解药!” () 第29章 夜问 解药? 陈媛媛愣住了,脑海里翻腾了很久才想起那天夜里遇到的神奇老鼠。 只是那只飞鼠只有自己和赵一痕知道,可浮石怎么知道?难道…… “是赵一痕让你提醒我的?” 浮石点了点头。 “是他让你帮我的?“ “是也不是。” 记得三生斋开店前一天夜里,赵一痕向村外走去,见自己在不远处看着陈媛媛的店铺,便找到了自己。 他只是简单的告诉自己,照顾好陈媛媛,如果有事,可以找涂山酒家的掌柜。 之前因为价格太便宜,导致门可罗雀,也是去找周掌柜解决的。 而后便交代解药的事,似乎这件事对他很重要。 赵一痕身上散发的寒气让他不敢多问,只是点头答应。 接近陈媛媛,本就是他的目的,解药只是附带。 他成功了,只是眼前的女子,却呆了。 陈媛媛此时的心绪很乱,只知道自己虽然看似很苦,其实一直都有赵一痕的帮助,仿佛他,一直都在身边一样。 她抬起头不确定地问道:“那,周掌柜呢?” 浮石又点了点头。 她深吸了一口气,说好的从此分道扬镳,却总是有他的影子,难道这就叫藕断丝连? 这是怎样的感受呢? 很甜,有人在默默地关心自己,甚至做的如此细致。让自己在飘摇不定的人生中,有了信念! 他就是这样的人,嘴上是重点,心里是关怀,不过后来,似乎会跟自己开玩笑了。自己也有满心的成就感! 这也很酸,做了这么久的老板娘,真正自己做的事,真的很少,遇到麻烦的事,总有浮石,周掌柜解决,而自己只落得个身心疲惫,其他一无是处,很有挫败感。 虽然这段日子,很疲累,但很充实,让每分每秒都有着输钱的成就感。 也曾疑惑,也曾感叹,甚至有想过放弃,最终都挺过来了。 与其说是别无选择,倒不如说自己对赵一痕和浮石付出而感到惭愧。 不可否认,赵一痕很讨厌,但这一刻她觉得他很可爱,像那天为哄自己吃兔肉,而找来那只白兔哄自己一样。 这份关怀,虽然在他爹爹面前唾手可得,但在其他人面前,却是难得! 若是以前,她会不以为意,甚至她会觉得这是应该的。 但经历过这些事后,发现,那份没有利益纠葛的关心,是多么的可遇而不可求! 像李毅、以前的赵一痕、金湘玉老板娘、甚至是浮石,她隐隐觉得这一切都是有一条线去牵引着每个人去做事,有些线牵着很多人,有些线牵着两个人,总会有因为线上的纠缠而产生交集,是福是祸,都在线上标注清楚。 这就是所谓的命,也是所谓的因果吧! 她突然有些明白了,明白了当初赵一痕说的那句话。 江湖,就是你我。 她叹了一口气,仿佛可以将这诸多情绪都可以排除心外一般。 笑着对浮石说道:“你先走吧,这些首饰不能卖了,你可以带几个回去哦!” 浮石摇了摇头,看着她释然的神情,似乎若有所感,这也许就是师父要自己还俗的原因吧! 三天后,金光寺门前,一男子身穿黄衣,面容敲碎,手伏栏杆,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小飞鼠觉得药效要发作了,整个人都觉得各种不适,身上又痒又疼,他感觉自己要死了! 陈媛媛走上前去,拍了他一下道:“小老鼠,解药带来了了!” 小老鼠?! 小飞鼠翻了翻白眼,极不情愿地接受了这个称呼,还得装作见到如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显灵的模样,连忙哭诉道:“您就是活菩萨啊!再不来,我感觉整个就废了啊!” 陈媛媛见状,摸了摸头,就像摸小兔子一样,笑嘻嘻道:“这是你的解药!” 药丸是乌漆嘛黑的,看不出来是什么质地,吃到嘴里有股鱼腥味,还带着咸和苦就是没有药味。 为了解毒,他只能含泪吃下。 陈媛媛见他一脸赴死的表情,心里就不爽地嘀咕着,早知道就用豆腐揉泥巴了,白瞎了我的一片好心! 小飞鼠可不知道这是陈媛媛特地用自己剩菜里留下的鱼肉加草木灰搓成的,如果知道了,非把这对男女吊打一顿不可! 陈媛媛看着他的眼神变了,之前的话,肯定带着同情心与作弄人的心,现在完全变成了一个图谋不轨的坏人了。 “赵一痕说了,让你免费给我做伙计!每四十天给你一次解药!” 小飞鼠一惊,什么玩意儿?做免费手下?自己自由的日子还没过完呢!谁爱做谁做去。但只能心里想想才行,眼里已经泪出两行,转过身抽噎道:“我也想服侍您老左右,可是我上有老,下有小!没了我,他们可怎么活呀!” 声泪俱下,表情到位,陈媛媛心里一软,道:“那……那给你银两,一天二两怎么样?” 一天二两,一个月六十两,就算是两家人也够吃了!这女人真是大富婆!随即小飞鼠又痛哭道:“可我上老卧病在床,诊费又那么贵!我根本养不起他啊!” 陈媛媛听着心理酸的很,这样一个大男人,生活真的不容易,但转而一想那天夜里他的演技,就觉得作假,她多了一个心眼,转身就走,道:“那你回家吧!” 小飞鼠却不干了,一天二两,在哪儿能偷到这些,偷得好,虽有一百两,但一个月也偷不到一次,搞不好还被人打骂!这样的风险太高! “我做!为了高堂,再苦再累我也要做!” 陈媛媛暗道果然是自个演戏,太讨厌了!索性不理他了,继续前走。 小飞鼠连忙追上,一边舔着个脸,一边讨好道:“哎呀,美丽的夫人,在下只是家中有困难,实在没时间为你做事啊!” 冬日的太阳不是很冷,反而有种微热,陈媛媛不紧不慢地前行,小飞鼠讨好声在她身旁不断想起。 一个无动于衷,一个费心卖力。 禅房内,浮石看着远去的陈媛媛,若有所思。 这是一份怎样的心境,才能将事物看得如此通透? 但她的心已经渐渐蒙尘,他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跟着她,也不知道,她的人生方向该通向何方。 禅房门开了,方丈低吟一声佛号,笑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一念之间,皆在因果!” 浮石连忙低头,一脸羞愧道:“师父说的是!” ………… 成都府城内,张幸没有找到赵一痕的身影,也没有开口询问,他已决心将此事深藏于心,他相信,他一定会帮自己,也相信有一天他的出现,也是自己幸福之日。 夜,很快来临,宣抚司内,红灯满院,数十亩地的宅院,二十多巡逻兵前前后后不休止地巡视。 这不仅是为了保护大人的安全,也是为了监视后院里的江小白父子。 一入深夜,江小白便和江拗儿躺上了床。 忽然“咯吱”了一声,窗门被打开了一条缝。 江小白捂住了江拗儿的口,低声说道,“接下来的事,不要告诉别人!” 窗门外跳出一个黑衣男子,江小白不要猜都知道是赵一痕,有些不满道:“怎么才来?” 赵一痕沉默了一会,道:“去茅屋没多久,看到了有人烧了你的茅屋。” 江小白心中微怒,屋子里还有很多东西,竟然被那个可恶的王八蛋烧了! 不对! 江小白似乎明白了什么,冷笑道:“为了让我出山,你也是煞费苦心了!” 赵一痕见奸计识破,有些不好意思道:“茅屋确实被烧了,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屋子已经被人发现了!不能再待下去了!” 江小白冷哼道:“所以你就顺水推舟,让他烧了?” () 第30章 交待 江小白心里是清楚的,杨玉花能找到他,是很正常的事,因为那间房屋是曾经他们初见的地方,也曾经准备一起相守到老的地方。 “那个人,是宣抚使李大人的人!” 赵一痕知道他在想什么,点破此节,又说道,“那些记忆可以随之离去了!” 江小白有些不解,但随即又明白了什么,问道:“接了?” 赵一痕道:“接了!只是先前并不知道。” 江小白忽然双手有些颤抖,那一幕幕白色身影在脑海里轻踏着舞步,笛声悠悠想起…… 他有些不忍,但又想起别人将她揽入怀中,心中有忍不住愤怒。 可毕竟,那份情,依旧如花一般,迎风而立,从未凋谢! 他沉默着。 赵一痕明白,他是在纠结他们的感情,这种,他也不是很明白,所以并不好劝,他只好说道:“时间还早,一直明年二月份,还有两个多月,随你便。” 江小白还是没有说话,仔细地思索着种种可能,究竟该不该杀?她已是别人的女人了,又与自己何干?可那份执念,在心中又是那么的坚韧,那么坚持,让人着魔。 赵一痕打开背在身后的药箱,拿出飞刀,丢了给他,问道:“你认识吗?” 江小白看着那把刻着毒蛇的弯刀,摇了摇头。 “不过,西域刀,只是西域人不用飞刀,只有中原或者江南一带才会用飞刀,而且重上蝮蛇,可能只有一处了!” 赵一痕眉头一皱,呼吸有些局促,虽然已经很努力的克制,但依旧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 “在哪儿?” 江小白收起了刀,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他不确定自己做的是否是对的,但还是决定了。 他开口道:“是谁?” 赵一痕皱着眉头,知道他要讲条件,叹道:“你知道的,这个我是打探不到的!” 这是他少有的表情,也是少有的动作。 江小白明白他们的规矩,他只能执行任务,任务的源头,是无法触及到的。所以他才以真相逼问。 赵一痕很想继续逼问,但他明白,这件事对江小白很重要,而那件事,对自己也很重要。 他最终妥协道:“可以试试!” 江小白听到这个答案很满意,所谓试试,就是有五成以上把握,他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可能在湘西一带,不过可能受到了衡山派与蛊毒派排挤,势力不大,应该在湘西东部某个深山野岭之处,有蛊毒派的影子。” 赵一痕点了点头,知道这么多已经很好了,不过他还是有些疑惑道:“值得?” 他曾问过孙木香差不多的问题,只是一个是不后悔,一个是值得,这两个问题无非都是在心里深处为自己寻找一个适合自己的答案。 他不想自己有朝一日也会为这种情而变得癫狂,甚至痛不欲生。同时也在试探这所谓的情,真的有那么大的魔力? 江小白苦笑道:“哪有什么值不值得,只是愿意罢了。” 他摆了摆手,下了逐客令。 他现在心里很乱,不知道这样做,是否真的可以化解这场恩怨,也不知道是否真的可以将她在心中抹除。 赵一痕走了,他闭上了双眼,狠狠地回忆着尘封的记忆,那日雨正大,天上黑云满布,如同深夜,电闪雷鸣。 杨家家主带着重病的女儿,再门外跪求师父治病。师父没搭理他们,他看不下去,苦求师父去治病。 师父叹着气,开了门,喃喃道:“这副心肠,行走江湖,迟早要吃亏!” 热泪缓缓流下,江拗儿轻轻抹掉,稚嫩地语调安慰道:“爹。别怕,拗儿会保护爹的!” 多是童言无忌,又是乖巧懂事,江小白紧紧地抱住了江拗儿…… …… 路上的行人,缓缓而来,匆匆而去,赵一痕不需要理会那些人群,因为他早已将自己孤立在此之外,深黑的眸子,向夜空的星星,忽明忽暗。 走进迟月酒楼,琵琶音已清脆至极,沙哑的歌声已至高潮。 赵一痕丢给孙掌柜五十两银子,道:“两坛酒,再让孙姑娘陪我!” 孙掌柜一愣,看其心情似乎并不高,便知不好得罪,连忙点头道,“好嘞!” 孙掌柜一边引路,一边提醒赵一痕抬脚收脚,可谓是伺候了。 走到二楼,连忙叫来孙木香,让她陪着赵一痕。 赵一痕没有理他们,顾自喝着酒,今天的酒有些凉,还有些醉人,一坛酒下肚,便有些晕眩。 他抬起头,迷离的眼神,看着孙木香道:“为什么不后悔!” 孙木香知道,还在为前天晚上的事而发问。她拨弄着弦,唱了起来: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这是柳永的蝶恋花,在洛阳的青楼里,经常唱这种词,只是赵一痕还是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一曲婉转多变,虽有嘶哑的声音,却显得更加凄凉与悲戚。 这是一首入心的词,那种想思不得之情深深地扎进了每个人的心。 忽然酒楼深处,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赵一痕也感受到内心深处的躁动,仿佛随着歌声而变得纷乱不堪。 本以为可以寻些什么答案出来,现在反而不知道该问什么了。 孙木香似乎看出了赵一痕的茫然与纠结,有些诧异的问道“赵公子,似乎不明白情为何物?” 赵一痕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确实不懂,但又似乎明白,只是不好怎么表达。 孙木香笑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当你遇到那个想把自己最好的一切都交给她,那时候,你就会明白!” 赵一痕听了她的话,回想着过去的种种,冰冷的夜,递给了好吃的兔肉,又去找白兔去哄她;他搂着温暖而又无力的她,重重地吻着;明知道她有二心,无条件答应教她武功,明知道她设了圈套,却心甘情愿地往上跳。教她骑马,本是一个月的路程,被他走成了近两个月。 她笑得很甜,耍起性子也很倔,带着天真与傻气,总会忍不住地想把她拥入怀中,她开店,把一切都准备好,怕她受累。生怕受到欺负,又特地交代了和尚和周掌柜。 他怕她哭,也怕她累。他想让她的笑,永远追随着自己的身影。 他突然笑了,笑得也像她一样甜。 孙木香也笑了,这个不苟言笑,不多言语的男人,心中还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那一定是个很美好的过往,否则也不会笑得那么开心了! 她清了清肿痛的嗓子道:“以赵公子的豪情与细腻,绝对可以抱得美人归!” 赵一痕回过神来,细细地品味着这最后一句话,抱得美人归…… 美人确实是个美人,可她终究有芥蒂,这也是她永远无法原谅自己的一道坎。 兴许这就像佛家所说的孽缘那样,不可能在一起的! 他灌了一大口酒,抬起手,示意让她继续。 () 第31章 书生 沙哑的喉咙,唱着想思的曲调,如经久不衰的石碑,被雨水冲刷后的模糊与深刻。 触手可及的情感,如同海市蜃楼,相隔万里。 琵琶缓而绵长,歌声轻而长息,如泣如诉,余音袅袅。 酒馆里,划拳声停了,端在手中的酒,忘了下肚;筷子刚夹起的佳肴,忘了放进嘴里,聊天到一半的话题,也戛然而止。 琵琶声与歌声交相辉映,如同斗篷花一般,一朵接一朵,每朵花都开的奇艳无比,又是相辅相成,它们相互延伸,相辅相成,恰到好处。 楼下的人都挤在了楼上,以为是新来唱曲的姑娘,各个相互眺望着。 一曲罢,掌声与赞赏声如泄洪般铺面而来,接着一个小厮向每个人伸出小钵,“咯噔”一声,一两纹银入钵,接着一个,两个,直到装满。 赵一痕对这些熙熙攘攘的事,并不关注,一直沉浸在曲中,隐隐将那可人牵引出来,仿若眼前,时而小心翼翼地讨好他,时而噘着嘴生闷气,时而靠在怀里,看着远方的夕阳…… 孙木香站了起来,向众人鞠了一躬,表示感谢,她没有离桌,依旧看着这个男人,神情中,似乎和自己一样,苦夹杂着甜。 她似幽怨又似轻叹道:“为何你们男人不能主动点?” 赵一痕听得很清楚,但却没有回答,他们的关系很复杂,已经复杂到了非常人可以理解,正如他与他们的关系一样,今天或者下次来坐一次,也有可能是最后一次。 他所面对的是不同的人,做着违背法规与天下忌讳的事,又怎么能随便主动呢? 孙木香停了琵琶,收了笑容,似乎也开始想着那天傍晚的故事,虽然很荒唐,但是却不后悔。 “你有过打算吗?”赵一痕突然问道。 孙木香摇了摇头,叹道:“我爹曾斥责过他,让他不要碰我,很显然,我爹不喜欢他。” 赵一痕盯着她无可奈何的眼眸,问道:“离开你爹,跟着他,或者和他再无往来,你选择哪个?” 虽然父亲经常对她打骂,但自己受伤时,又总是忍不住关心她,让她离开父亲,是从未想过的事。 对于这个抉择,可以看出孙木香对他父亲的依赖,她并没有决心与张幸白首相依。 “这相思虽沉,却没有想过让它浮出水面。”赵一痕将空酒坛丢至一旁,又拍开另一坛酒的酒封,灌了下去。“就像这坛酒一样,你想喝,却始终不拆开酒封一样。你只会馋的流口水!” 孙木香怔怔地看着赵一痕,不解道:“我们都一样?” 赵一痕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们不一样!” 孙木香仍是不解:“有何不同?” 赵一痕正托着酒坛,听到这句话,发现女人是多么出奇的相似,摇了摇头道:“二选一,一周后,我还会再来!” 说着便起身离开了酒馆。 孙木香不知道为何这件事会来得这么急,但想到那个笨蛋,却又觉得这急得有些满意。 只是对这个抉择,始终让她难以接受。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孙姑娘,刚刚弹得不错,唱得也很好,再来一首呗!” 酒馆里,哄堂大笑,不是嘲笑,而是喝彩,接着每个人都开始怂恿着她,继续弹奏。 琵琶声开始了,又停止,声音断断续续,一曲不成,一曲又停…… “怎么回事呀?” “抱歉……小女子身体不适,今日且到这里!” “切……”酒馆一片唏嘘声掩盖了孙木香狼狈离开而发出的急促声。 没人懂她,正如没人懂赵一痕。 赵一痕一个人走在街上,寒风冷冽,像飞刀一般,从脸颊刮过,不仅疼,还很刺骨。 酒的暖意,抵抗着这股寒意,让身体不再像其他行人一样,缩着脖子走路。 他匆匆离去,不仅仅是他觉得女人都是打破砂锅问到底却又没有道理可言的人,更是因为让他察觉到有人在盯着他。 转过街角,来到一个死胡同里,等待着来人。 果然,不出盏茶功夫,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到了胡同口。 死胡同里没有灯光,一片黑暗,他看不到赵一痕,故而在胡同口处,向四周环视了几圈,确定没人,才就此作罢。 只是赵一痕却没有让他走的意思。 黑暗中,突然一只手抓住了书生的肩膀,而后被拖进了黑暗中。 两人四目相望,只是太黑了,根本不清对方的真面目。 赵一痕掐住他的脖子,放低了声音,冷声道:“跟着我做什么?” 书生似乎并不害怕,笑道:“脚底沾风,行气如钟,定是武林高手!” 赵一痕道:“那又如何?” 书生想扒开赵一痕的手,却发现他并没有松手的意思,耸了耸肩笑道:“庙堂之下,江湖共存。” 这八字是逍遥派的宗旨,是第十七代掌门凌玉霄提出的,逍遥派大多是书生打扮,其实并不是书生,只是各个博学多才,觉得自己才配得上书生二字。 这八字,表明了他们意向,“庙堂之下”表明他们虽是书生,虽有高才,但绝不会入朝为官;“江湖共存”又是他们一派的道家思想,江湖同气连枝,理应共存。 不管他们是否清高孤傲,但这思想,却是与赵一痕想法一致。只是他们遇事又像佛家做派,只会说,不会做,试图用语言去感化对方,当然惹到他们自己头上,定会用他那把削铁如泥的宝剑把对方削成肉片。 因而赵一痕对这样逍遥派,实在不敢恭维。 赵一痕松了手,并不代表他对逍遥派跟踪一个人有好感。 “不管你信不信,我们都在找灭门之人。”书生自然地整理着衣服,完全不在意被别人掐过脖子。 赵一痕问道:“如何信?” “跟我来!” 书生没有多做解释,一转身便没入黑暗之中。 黑暗里是死胡同,书生一脚踩在墙壁上,再一脚便踏上了墙头。 逍遥派的剑很快,没想到轻功也不差。 但这种轻功,却并不是逍遥派,借力点很轻,跳转间,如同猿猴一般,跟他的轻功很相像。 赵一痕跟了上去。 无论这是不是圈套,他都会跟上,如果是,他完全有脱身的办法,这是多年练就的能力,如果不是,正好可以一起去对付他们。 断崖之上,月不圆,光微弱,书生折一竹条,迎着月光,挥舞起来。 远处的赵一痕只能看到一个黑影,耍着刀法。 书生双臂展开,如同猿猴,刹那间竹条扫过矮树,“嗤~”一声,树,拦腰而断。 这招叫一气横流。 他又转身,跳跃起来,竹枝直劈地面,“嘭~”地面被劈出一道深深地裂缝,惊起一地碎石屑,而后又轻点地面,残影划过,来到刚劈的地面另一方,斜刀切下。 这招叫化罡邪刃。 他的每个招数,赵一痕都清楚的很,也知道,这不是逍遥派的武功,是他自小学的“临渊十二刀。” 这十二刀,并没有多大的威力,但配合起刚刚他们“沾花一跃”的轻功,就如虎添翼了。 书生还在继续,他又将灌满酒的皮囊摸了出来,不紧不慢地喝了起来。 此时他可以确定,书生和自己是一路人,至于是否是敌对,则需另外观察。 书生收枝而立,看着远处的赵一痕微微一笑:“熟悉吗?” 赵一痕咽下口中的酒,道:“不想熟悉。” 书生觉得有趣,笑道:“可已经入到骨子里!” 赵一痕知道,他是在说轻功,因为习惯了某种武功后,行动上便会被这习惯而改变。 赵一痕也曾想过,不用“沾花一跃”。但在偿命村里实在找不到一种轻功能和它媲美。 索性就用了这种功法,这样也方便引他们出来。 他收起酒囊,问道:“你有什么线索?” () 第32章 引路 月光渐沉,对于那个不入流行事又很歹毒的门派,赵一痕开始对他有了深入的了解。 他们叫龙渊,创派之人不祥,行为准则不祥,算不得教派,只能算是三教九流里的末流,他们十八般武艺都会,包括西域、南疆、中原等武功,但都不精,甚至只是觉得武功不错,他们就模仿了。他们会用毒,但只会用蛇毒,就是拿蝮蛇的毒涂在武器上,其他的则不会。 这样的门派,人数绝不会超过一百,讲真,几乎没人去关注,故而他们行走于江湖,也很少人会认出来,除非看到了他们后背琵琶骨上的蝮蛇纹身! 赵一痕看过书生背后的纹身,蛇,全身盘在一起,蛇头伸向脖子,露出猩红的蛇信。仿佛有若叛本门,就咬死你的架势。事实上,他们就是这样做的,书生父亲以前便是这龙渊的人,后来退出后,想安生过完余生,却被灭门。 他想到那几把飞刀的出处,那一家人,估计身上也有这纹身。 至于自己为什么没有,大概是因为自己出生的时候,父亲早就退出了这个乱七八糟的门派了吧。 书生也是这样认为,但苦于这些人太少,又很难找到行踪,所以以上都是猜测,不过从赵一痕之前了解过的线索来看确实是这样的。 而这书生名叫唐为,他是在灭门之时,被父亲托人送到逍遥派,侥幸躲过了一劫。而他也天天想出来报仇,只是苦于逍遥派对这个不入流的门派,不屑一顾,而逍遥派本身也是个只动嘴不动手的清高人物,没惹到自己,绝不杀人的本性,哪怕是自己的弟子,也不会帮助,只会告诉你,冤冤相报何时了。 他受够了,等到成人礼那日,他便以游历山川,为自己增长学识为由,跑了出来。 他的做派还是如逍遥派一般,爽朗而又毫不忌讳的笑声,惊醒了无数悬崖附近的生灵。 赵一痕没有告诉他自己的线索,只是告诉他会去找朋友问问看,唐为笑道:“咱两分头去找,找到了,以刀法为标。” 刀法为标,则是以“临渊十二刀”的刀痕为标记,刀痕深而宽,是以蛮力击打而形成的。 唐为走了,赵一痕认为他的复仇心太急迫,反而会乱了头绪。 他还在悬崖上,静立了很久,这个世界并不复杂,有时候只是两个人的事,但一个人的交集太多,自己就会陷入蛛网的中心,若是左顾右盼,最终找不到出路,活活将自己困死。 他就陷入了这场困局。 他想左右都能顾及,所以将陈媛媛带到偿命村外,留下了飞鼠,结识了三问道长,甚至烧了江小白的家,至于张幸,他想不出有什么可以帮他们的理由,但似乎这对苦情鸳鸯,对他略有触动,便有了这个私心。 他拿起酒囊,发现酒囊已经空了。 索然无味,便也摘下一个树枝,将他杀人的伎俩全都使了出来。 树枝打在地上,树上,草丛里,悬崖石头上,细而深的枝痕将悬崖旁的一切事物都密密麻麻的覆盖。 若有旁人看到定会震惊无比,这不仅有大内侍卫的刀法,还有武林中名门大派的刀法。每种刀法都熟练无比,甚至会问: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这便是偿命村的能耐! 他丢掉了树枝,身体暖意渐盛,那份浑噩之意,逐渐驱散。 看着清明的月光,走向山下。 悬崖的对面,是另一座大山,一抹清冷的孤影,远远地看着那道渐行渐远地男子,不禁露出了一丝笑意。 人世间的故事,有时候也并非相互牵引的,就像赵一痕与那张幸一般,他们只是简单的相遇,本可以杀了他,但他没有。本可以到了成都府后,可以视为陌生人,他也没有选择离开,最后还是因为孙木香的原因,才真正愿意去跟他们有交集。 清晨未亮,赵一痕已经到了张幸门口,他的家,很好找,孤单地坐落在城郊,一声鸡鸣叫醒了张幸。 看院子,正有个人站在那里。 他惊喜了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披上外衣就迎了上去,道:“赵兄,请往屋里坐。” 赵一痕没有推脱,即使是他房间窄小,又没有热茶,还泛着一股霉味,他皱了皱眉头,依然把包袱和刀放在落了一层灰的桌子上。 张幸有些尴尬道:“赵兄稍等片刻,我去烧壶热茶。” “不必!”赵一痕没有坐下来,而是走出屋外,背起手,看向四周。 张幸诧异道:“赵兄,你这是……?” “在你家住一段时间。” 赵一痕没有多废话,也不管张幸愿不愿意,反正是把自己的行李都带来了。 张幸当然乐意,好几天不见,以为赵兄把自己的事忘了呢。 环顾了一下,这个院子,满地枯草,四周陶罐一堆,他的另一间房子,堆满了杂物,已落满灰尘。 赵一痕看着这样一个光景,心想,一个人,还盖两间房子,纯属闲得慌,像自己多好,一间木头房就搞定了。 他指着一间空房间道:“我住这间房。” 张幸连忙道:“好的,好的,我去打扫一下。” 赵一痕制止道:“我自己来。” 张幸笑道:“好歹你是客,这怎么行呢?” 赵一痕一脸嫌弃道:“把你房间,包括这间院子,一个时辰内,不收拾干净,我会把他们全拆了!” 张幸脸上立马拉了下来,自己一个人习惯了,哪会在意什么干不干净,现在要打扫起来,还真让他头疼! 不过赵一痕的最后一句话,他并没有听进去,虽然知道赵一痕的话,很有可能做到,但却是知道为自己好。 他二话不说,重进了房间。 一大堆衣服,全堆在了院子里的晾衣杆,枯草乱七八糟的东西,该丢的丢,该扔的扔的。 最终一个时辰的时间,全都清理完毕。 两扇门全敞开,太阳出来了,阳光照进屋里,散发着朽木的味道。 赵一痕满意地看着这两个房间,和整洁的院子,满意道:“这才刚刚开始!” 张幸挠了挠头,不明白道,“这院子就这么大,还有什么好整理的!” 赵一痕冷笑道:“你想杀人吗?” 张幸问道:“为什么要杀人?” 赵一痕道:“不想杀人,就去再盖两间房,过了她爹那关!” 他随手递给了张幸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便进了房间。 张幸恍然大悟,连忙问道,“你是在帮我吗?” 赵一痕没有理他,独自收拾着衣物。 “我还有一个问题。那天,是……是孙姑娘吗?”张幸问出了最想问的话,那个梦,一连好几天都在做,反复地,不断地,深刻如斯。 赵一痕停了下来,看着他焦急的模样,最终选择离开,丢下了一句话,“重要吗?” 重要吗?如果是她,那自己一定要迎娶她回家,如果不是她,自己该怎么办? 他呆在一边,恍惚中,发现自己似乎太较真了,不管是不是,赵一痕已经在帮自己了,当下最重要的是迎娶她回家啊! 他握着手中的银票,总觉得哪里有点问题,不过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兴奋的他,找来工匠,开始扩建。 一连三天,赵一痕都没有回来,他也在忙着干活。 期间见到他们的工程才挖出地基,让赵一痕很不满意,这样的速度,到他离开成都府也不一定完成! 最后在赵一痕的强制要求下,加快速度,没日没夜地干活,才勉强两周完成。 而这些日子,赵一痕却在准备着应对孙木香的约定。 () 第33章 计划 在不伤人的情况下去办事,赵一痕能想到的除了银子就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不过银子不是万能的,他在江小白那里就失了手。 所以他找到了江小白。 庭院里,江小白一边喝着茶,一边指点着江拗儿下棋,天上无风,太阳正暖,两人好不休闲。 杨玉花来过很多次,问过很多遍,江小白都是说,先以人参等滋补品调养一段时间再说。 杨玉花的心里很清楚,虽然他因为自己的缘故,答应跟自己来救人,但他内心里,其实还是非常不愿意的。 江拗儿有时候被催烦了,会幽怨地问父亲,“爹,你赶紧给他治吧!拗儿都快被那女人烦死了。早点救他,咱们好早点离开。” 江小白只是摸着他的头道:“他的病已深入骨髓,需一点一滴的清除。” 说着他的手便按在剑柄上,轻轻地磨砂着。 赵一痕看着庭院的两个人,打趣道:“你们这是给自己找了个新家吗?” 江拗儿见来人,眼睛一亮,终于有个人可以带自己玩了,连忙叫道:“一痕叔叔,带我去玩吧,在这里呆得腻死了!” 赵一痕笑道,“好啊,不过你爹得同意一起去才行!” 江拗儿不解,回头看向父亲。 江小白品着茶,就像没听见这句话似的。 赵一痕继续说道:“我知道一家酒馆,有个女孩子歌声特别美,保证你爹没听过。” 江拗儿瘪着嘴,委屈巴巴盯着父亲。 江小白自是知道赵一痕的德性,无非就是骗自己出去,他可不会上当。不过在这里呆着确实很无趣。 他伸了伸懒腰,又打了个哈欠,将江拗儿招到身边,道:“拗儿,我们去迟月酒馆,听听曲儿。” 那个唱曲的女孩,他知道,五年前在这里的时候,去听过,声音像鸟儿一样,重而细,很有甜美,如今五年过去了,也不知道站在如何了。 “恐怕你是听不了了。”赵一痕并不惊讶江小白是怎么知道迟月酒馆的,毕竟他曾经也去过不少地方。他故作叹息道,“嗓子都肿了,唱得跟蛤蟆一样。” “那就医好!” 江小白沉吟了一下,细想那个女孩,却是凄惨,唱得让客人不满意就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甚至是挨打。女孩很可怜,但他没有太多的精力去管他们一家人的事,今天或许可以帮帮她。 “你觉得医好她,是好事呢还是坏事呢?”赵一痕双手抱胸,看着江小白笑问着。 江小白想了一下,自己医与不医都一样,总之都会找大夫去医,但从好坏来分,似乎与自己无关。他终于正眼看向赵一痕,目光不咸不淡,反正他就是不说话,也不提问,坐等答案。 赵一痕笑道:“不如解脱!” 江小白先是一脸惊讶,而后又恢复如常,他明白赵一痕的意思,但那样做,真的好吗? “你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样好心肠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两人都笑了。 江小白知道赵一痕心肠并不坏,但总是不走寻常路。 赵一痕知道江小白不会信,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便好。 江拗儿挠头抓耳,愣是听不明白两人再说啥,笑啥…… 这天迟月酒馆一大早就迎来出手便是五十两的贵客,还带着一大一小。 不出意外,这个贵客点酒菜的同时,也点了孙木香,若是这样的爷,迎娶自家姑娘,孙掌柜自然是十分愿意的。 酒桌上,江拗儿疯狂地啃着猪蹄和羊骨,一脸肉沫口水,这次,江小白出奇地没有训他。 三人眼睛对视了一下,孙木香立即退缩了。 “考虑的怎么样?”赵一痕最先打破安静的氛围。 “我……还没想好……”孙木香目光闪躲,始终不敢和赵一痕对视。 “过你爹这一关,我自有办法!”赵一痕说出了她最大的疑虑。 “我……”孙木香还是有些犹豫,或者不太相信他的话。 “你只要说,想不想和他在一起?” 赵一痕急了,从未见过这种墨迹的人! 好像有个人,不过都被他霸道地给她做决定了! 孙木香心理乱糟糟的,虽然父亲待自己多不好,但终究是自己的父亲,若非有父亲,自己恐怕也不会衣食无忧。 自己呆了这么多年的地方,说走便走,那也不是随便可以舍得的。 孙木香叹了一口气,道:“当然想,只是……” 赵一痕没有给她机会,打断道:“从现在开始,不要说任何话!” 说完便抬起头,拍了拍江小白的肩膀。 江小白会意,倒了一杯酒,递给了孙木香道:“在下江小白,五年前来过这里。当时就看到你在此卖唱,甚是动听,如今回来还想再听一遍。不知孙姑娘可否赏光?” 赵一痕和孙木香像看鬼一样地看着江小白,这家伙再说些什么玩意? 江小白自主忽略了赵一痕的眼神,目光灼灼地看向孙木香。 孙木香茫然地接过酒,一饮而尽。 酒,她偶尔也会陪人喝酒,故而一碗酒对她而言,还是能接受的。 只是这碗酒与她之前喝的酒不同,之前的酒是带着酸涩,而这碗酒,却是清甜的。 入口后一股清凉之气冲击着嘴里,咽喉里,说不上舒服,也说不上难受,但剂量上,肯定加大了。 她皱着眉头,抵挡着这股清凉之气。 待嗓子开始适应的时候,发觉这几天发痛的嗓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聪明的她已明白这是江小白做的,你低头表示作揖道:“多谢江公子。” 江小白摆了摆手道:“开唱吧,我家拗儿都快等不及了。” 歌声又升起,赵一痕不是很明白江小白的意思,说好的怎么这时候变卦了?但看到大展口舌的江拗儿,似乎懂了些。 这首歌带着几分愉悦与欢快,而又几分愁,因为感情太复杂,才致使这首曲唱得并不是很好。满座中,也只有江拗儿在认真的听,其他的都是虚情假意,江小白与赵一痕已经喝了十个回合了。 孙木香也不介意,这种这两人就压根不是来听曲的,主要是来办事的,而那小孩,似乎才是真正在听曲。 一曲之后,江拗儿拍手称快,这是他第一次听曲,还是面对面的这种,他擦了擦油腻的嘴角,笑道:“我还要听!” 一曲又起,一曲又落,江拗儿不断地的换曲,孙木香不断地唱曲。发现曲唱多了,嗓子反而舒服了,真是令人神奇的事!她知道,这都得益于江小白的那碗酒。 江小白透过窗户,看着白云,五年前似乎和现在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人长老了,声音变老了,行动力也快老了。 第一次来这里时,师妹总是会想办法让女孩来为自己独唱。也幸好之后他们离开了,否则这女孩,绝对不够师妹一个人玩! 那时候,杨玉花还在,装作与自己恩爱的模样,又是牵手,又是呢喃着细微的情话。 他喝着酒,不再思考,也不想思考这些虚情假意,至少他觉得是这样的。 赵一痕则想着下一步的做法,虽事情有些偏差,但他知道,江小白会做到的。 果然,唱了几曲后,江小白叫停了她,便带着江拗儿离开了。 江拗儿意犹未尽地咂咂嘴,听曲不必太多,反而会有种听觉疲劳,点到为止,也是江小白的意思。 江小白站在街角,问道:“接下来怎么做?” “等……” 江小白没有说什么,手扶住了江拗儿的肩,他不知道,他们的未来如何,也不好做评价,只愿那个男子能够留下她,她也能不离不弃! () 第34章 思念 街上人很多,江小白携着江拗儿逛遍了整个成都府有名的地方,虽然仅走马观花式游览,但足以让江拗儿大为惊叹。 一直生活在山里的江拗儿,看到新奇的东西,总会忍不住问:“那是什么?” 江小白也耐心地讲解。 “是糖葫芦,能吃!” “是小风车,不能吃!” “是菩提子,不能吃!” “……” 江拗儿挑了一个大个的糖葫芦,一边吃一边嫌弃,“不就是山果裹上糖吗?” 赵一痕一笑了之。 江小白却笑不出来。 江拗儿长期呆在山里,已经与这个江湖脱轨,很多事他都不知道,若将来有人对他耍些手段,或自己漫游在这万千世界中,迷失了自己,这将是他一生中最大的败笔,也是他最对不起拗儿的地方。 趁他心智未全,早做准备为妙。 可是行走江湖,没有银两,是行不通的,哪怕是赵一痕也会银两犯愁的时候。 他突然想起了杨玉花说的事,若是行走江湖,以他的医术绝对可以让江拗儿茁壮成长,只是这违背了他的医道。 他转过身,看向赵一痕,嗯……可以有! 赵一痕被江小白看得心里发毛,连忙躲开了。 接下来的事,都是水到渠成的。 …… 陈媛媛去了涂山酒家,周掌柜给他引荐了三个巧匠,一个是台州银器匠加鹰,吴老虽不惑之年,但其工艺堪比老一辈工匠,不仅银饰光亮毫无锻造之痕,而且雕刻的花纹栩栩如生,当下有五名弟子得其真传,可出一名弟子为其供货。 第二个是锦州有名的玉匠羊不传,不论玉质多糟糕,他都能根据其特色修饰成精品,雕刻之术,也是非常了得。 第三位也是台州人,是有名的家具巧匠,镂刻之技比加鹰还要高超,只是他一般只做家具,当然他会用家具的废料去做木钗,木钗上镂刻的纹饰也是绝品。 听完周掌柜的介绍,陈媛媛震惊的捂住了嘴巴,这份情义分量太重,她承受不起,连忙婉拒道:“周掌柜,这万万不可,小女子何德何能让您如此大费周章。小女子仅仅一介新手,不懂这些生意上的往来,万一做不好,败了几位工匠大师的名头呢!” 周掌柜赞许的看着她,笑道:“有这份心,便很难能可贵了,若是往后,你能保持这份初心就好!” 陈媛媛被他一句话点到,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好深深地鞠了一躬,道:“周掌柜与三位大师的垂青,小女子一定会竭力做到最好,绝不辜负你们的期望!” 四人都笑了,仿佛是看到了自己的希望一般高兴。 周掌柜见众人都很满意,便笑道:“我观察了一下陈小姐曾经挑过的玉簪,可谓是心思细腻,慧眼识珠,每件饰品都能让人满意,几位能工巧匠都在,不如一起探讨一下,如何让你三生斋的饰品更加精巧吧?” 陈媛媛被周掌柜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小女子哪有什么慧眼识珠,只是找些自己喜欢的饰品罢了!” “哈哈,这正说明陈小姐有慧根啊!” 众人皆是一笑。 随后便将陈媛媛带进后院,后院陈列这几位大师的作品。 银簪如月,太阳下,闪着晶莹的光,簪头是刻有回纹,线条弯曲,设计活泼,可谓是精品了。 再看玉笄,无数白色和黑色棉絮般的斑点,实在是不忍直视,但仔细一看,黑色被刻成石头,白色是雪花,如同雪中山水画一般,美不胜收! 而那木钗,是以金丝楠木做成,钗首为鹤,两股如沉木,远看就像一只仙鹤立于水中石头之上,其意境妙不可言! 这只是三位巧匠其中最精巧的作品,其他的也不分伯仲。 周掌柜笑道:“如何?” 陈媛媛看着十几件精美的首饰,喜不自胜,“大师果然是大师,各个雕琢精美,简直有鬼斧神工之妙!” 三位大师以及周掌柜都笑了,若不拿出点能耐,又怎么让人信服? 陈媛媛看四位兴质颇高,有些不好意思道:“只是……” 几位大师神色一变,这些首饰可都耗费了自己无数心血凝聚而成,怎么这个小丫头还有不满的地方呢? 周掌柜双手背后,并不意外道:“但说无妨!” “只是,这些物品,并不是饰品呀,他们都是珍品,不宜做首饰,太贵重了!” 听完这句话,众人才松了一口气,原来并不是工艺上的问题,三位大师皆笑道:“确实如此,那依陈小姐之见呢?” 陈小姐见众人肯定,也不在藏着掖着,笑道:“因饰品分为公子和佳人,不妨做些与他们相符的首饰,又或者分年纪与性格喜好,文静的,配银饰花鸟,贤惠的,配木饰山水,端庄的,配玉饰佛器等等……” 原来如此! 并不是他们做的不好,而是没有实用性,与其将首饰奉之高阁,倒不如不买!在这个流通的人群里,是很难卖出去的! 众人恍然大悟,皆投去赞赏的目光! “陈小姐入行不过一个多月,便知以其人御其器,这般远识,当真后生可畏啊!” 周掌柜深深一叹,但对其褒奖可并不低。 “那既然如此,诸位大师还有何疑义?” 三人那还有什么疑虑,异口同声道:“就按照周掌柜的办法定了!” 所谓周掌柜的办法,就是买卖之后四六分,因几人都认为周掌柜有功劳,故而改成陈小姐有伙计,开支大得四成,周掌柜有举荐功劳得半成,其余五成半,三位大师平分。 陈媛媛占比过多,本想推辞,但在几人的劝说下,签了字,画了押。 终至此时,陈媛媛梗在喉中的刺才落下,也让她松了一口气,如今有几位大师的帮衬,又有周掌柜照看,三生斋不红都难! 商讨了一下午,几人有些疲累,席间陈媛媛喝了点酒,头有些微晕,但并不糊涂,她一一谢过周掌柜和几位大师,心情大好。 推杯弄盏间,夜已渐深,酒菜渐凉,怨时光流逝太快,众人不能尽兴,三位大师离了席。 陈媛媛坐在桌子上,不肯离去。 “陈小姐心事重重呀!” 周掌柜有些惊讶,难道还有比今日更好的事吗? 陈媛媛强笑道:“哪有什么心事,只想打听一下赵一痕现在在哪儿,穿得暖吗?” 今天的成果,都是赵一痕所赐,而他却远在天边,没有到今日的成就。 兴许这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也兴许是他的无意安排,但总之,她很想亲口对他说,谢谢他! 周掌柜眉头一皱,轻吸了一口气,“嘶~若是他去成都府,也应该住我们酒家的,但却没听说近日有我们的贵客入住酒家呀!” 这么说,他一直没去? 陈媛媛心里突然有些空,像是自己站在无尽地平原里,不见人,也不见物,也没有声音。而赵一痕就像一道光,她只是顺着这道光走下去。若是别人,则会觉得太过呆木,而她却不会抗拒。 没有收到赵一痕的信息,就像这道光变得模糊,甚至渐渐熄灭一般。而陈媛媛自己觉得牵引自己和他的那条线断了,而她则只是握住了他对自己的呵护。 陈媛媛轻叹了一下,怅然若失,临走之时,都忘了跟周掌柜打招呼。 周掌柜也叹了一口气,“年轻真是好呀!” () 第35章 新章 三生斋又一次开门了,这次比上次开业热闹了很多,周掌柜亲自携礼而来,三位巧匠也带着自己的宝贝过来了,二老跟在其后。 陈媛媛想通了所谓的礼尚往来与造势宣传,她一一谢过众人好礼,飞鼠忙着端茶倒水,浮石忙着收礼。 周掌柜笑道:“今日陈小姐开业大吉,老夫薄礼不成礼数,倒是三位大师把自己的心血都带来了。不妨拿出来给你看看。” 陈媛媛会意,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甜甜地笑道:“三位大师美意,小女子不胜感激!” “第一件乃琉璃孔雀簪,簪身纯银打造,刻有花,花的种类大概有百种,簪首是用红色琉璃雕刻成的孔雀,孔雀羽毛清晰可见,这般技艺,可不是以银两衡量的啊!” 陈媛媛这次是真的震惊的合不拢嘴了,看着这精心雕琢的簪子,不敢相信,竟然是赠给自己的。 “第二件,鸳鸯双玦,是青白玉雕刻而成,青色刻成鸳鸯,白色雕成水,两块玉玦凹凸不一,但合二为一,则是一副鸳鸯戏水图,当真巧妙绝伦啊!看来羊老是盼你早日成婚啊!哈哈哈……” 羊不传抚着胡须,也笑了起来,看样子是对周掌柜的评价深得他心。 陈媛媛脸上一红,对于这个话题,她只能报以微笑,“感谢羊公,小女子定会努力,把其中一块送出去!” “哈哈哈……” 众人皆是一阵笑弄,显然是对陈姑娘的玩笑很是赞赏。 “第三件是聚宝盆,用料乃是百年沉香木,盆外铜钱满壁,盆内两条金鲤,金鲤游于水,简直跟真的一样!又是金鲤,又是金盆,当真是个好彩头啊!哈哈……” 又是一阵哄笑,他们的笑不像是伪装的,只有陈媛媛的笑有些生硬,不过她红着的脸,就将她的笑遮住了,毕竟美不仅仅是笑,还有她的人。 而群众们,更不会关注到这个细节,只会对着那三件赠礼叹为观止,更让人觉得这家店的实力,非同小可,完全可以碾压周围的几家店。 到此造势已经成功,陈媛媛将几人一一接到店内,奉上茶水。 门前木板上的首饰闪着金银的亮光,浮石走上前去,大声喊道“今日三生斋重新开业,三家老匠坐镇其上,故价六两,仅此三日,三日之后,徒涨三倍!” 此等好事,哪有不抢之理? 不到一个时辰,便已卖完三十件,此一百八十两为陈媛媛新开业的本钱,他们分文不取。 陈媛媛看着这一百八十两,有些愣神,这样的效率,是以前不可能完成,今日简简单单的过场,便能售得如此价钱,让她惊奇不已。 其实这场赠礼的场面,都是他们事先准备好的,就连该说些什么,该什么时候笑,都提前准备好了。 所以她笑得不真实,说得也不自然,她也问过周掌柜,为何要做戏?这样不就欺骗了顾客吗? 周掌柜笑道:“这首饰有假吗?” 陈媛媛摇了摇头。 “那何来欺骗之说?” 陈媛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而面对这银两时,却又说不上的滋味。 是她变了?还是人本来就是这样? 她没有再去追问着什么,也不想再多增加些其他的方式! 夜很快就来临了。 她还要面临着最后的一关。 子夜,金光寺的佛钟敲响了,虽有禁宵,但并不妨碍行动。 月光下,屋顶上,站立着一个黑衣人,他看好三生斋的方向,准备往那边下跳去。 但他发现其他屋顶上也站了人,再数数,竟然十个几人。 他退了下来,缩进了房间里。 三生斋的店面并不大,但里面广阔的很,陈媛媛睡在里面,聚宝盆和琉璃簪放在东南角上,有个专门的茶几,供奉着。 陈媛媛似乎睡的很死,即使门被撬开了,都没有一丝察觉。 黑衣人得意地笑了,走进门,伸手就要去碰那装着金鲤的聚宝盆。却发现,茶几旁站着另一个黑衣人。 两个黑衣人就在不足两张成人床大小的空间里打了起来,旁边还睡着一个人。 他们自顾左青龙,右白虎,打的异常热闹。 这时门外又进来一个人黑衣人,刚想进去,却发现门旁立了一个人,正是浮石。 浮石用食指挡在嘴上,轻“嘘”了一下,小声道:“里面已经有两个人了,你再等会……” 黑衣人知道他是这个店的伙计,但他的话,并不是很懂。偷东西还要等的?这简直是他有偷以来,听到最好笑的笑话! 他伸手便想打昏浮石,却不等他出手,浮石的手已经伸到他的肩膀了。 黑衣人看得清楚,浮石那招式分明就是少林龙爪手,他背脊一阵发凉,后背冷汗直冒,这么小小的店,竟然还会有高手! 不容他多想,肩膀便传来骨头摩擦的疼痛。 “啊~”黑衣人惨叫一声后,便被扔出了店外。 门内两人闻声出来,浮石一手提一个,又被扔到了门口。 三人疼的在地上直打滚。 浮石拍了拍手,抬起头,对着夜空,大笑道:“诸位请回吧!若有下次,绝不是卸胳膊,断肋骨这么简单!” 金光寺的夜钟还未停,浮石的笑声随着钟声传遍整个村桩。 屋顶上十几个黑衣人身体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这才明白陈媛媛绝不是好惹的。但看这伙计就如此伸手,那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每个人的心中都不敢再想下去了,也都暗自庆幸陈媛媛并没有反扑的意思。 这时突然耳边传来一阵风浪,不知是何种东西划过脸颊,痒痒的,让人忍不住去挠。 挠后一看,竟是一手血。 就在一瞬,第一百零八次钟声落下后,三生斋门前凭空多出了一个人,对浮石不满道:“这么快就解决了,也不留个给我!” 屋顶上的人才恍然明白,刚刚那道血口,竟是陈媛媛另个伙计划的,顿时心凉如水! 打是打不过了,跑,跑得了吗?被划伤了,连人影都看不到,还跑个啥? 接着又听到飞鼠大喊道:“今日我家主子心善,若有下次,就直接到阎王爷那里报道吧!” 飞鼠今日心情不错,大展了拳脚,还没人抓住他,让他虚荣心得到巨大的满足,一连笑了好几次。 浮石微微一笑,没有动粗的习惯,但伤人这件事,并没有太大的心理负担,毕竟没有苛刻的戒律管束,只有陈媛媛一句“下手不要太重即可”的话,下手的轻重,自己完全可以拿捏。虽然不能展现自己的实力,但足以征服这些九流之辈! 这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陈媛媛虽然并不反感这一切的安排,可以让小小店铺的噱头得意延续,何乐而不为呢? 让她意外的并不是小飞鼠的神速,而是浮石的武功!当浮石毛遂自荐时,她还非常震惊,当浮石丢出去三个人的手法时,她才真正见识到浮石的能耐。 一切尘埃落定,他们的计划也圆满完成!店铺门关了,浮石和小飞鼠也进去了。 屋顶上的人这才缓缓爬下去,到地面时,腿已发软,心中暗自发誓,打死也不去惹这店铺的主子,再也不接这种活了! () 第36章 宴请 陈媛媛的生意如何,赵一痕完全不需要去担心,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只是成长的快慢,他是无法预料的。 这些也不是什么大事,如果想要行走江湖,就必然要接受这些风雨的洗礼,毕竟人并非生来就会,都是从懵懵懂懂的傻子慢慢积累经验成为聪慧的老者。 或许当下很痛苦,但承受了这些痛苦之后,都是无尽的精彩人生。 这或许才是每个人,生来的意义! 孙木香变哑巴了,说不出一句话,孙掌柜以为是她装的,拿起烧火棍抽打了她一个时辰,才知道是真的。 “嗬……嗬……” 孙木香痛苦地趴在地上,呻吟的声音就像垂危的小狗。 孙掌柜看着无法出声的女儿,心里才明白,她是真的哑了。 他丢下烧火棍,把她抱回房间,一边走,一边骂。 “你这短命鬼,怎么就不去死呢!“ “不知道又要花多少银子给你治!” “真想不通,当初要生你干什么!” 孙木香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让自己所谓的爹如此痛恨,也不明白自己的嗓子为何就突然发不出声来。 她痛苦地流着泪,放弃了挣扎。 第二天一早,孙掌柜就带着郎中来到孙木香的房间。 郎中翻了翻孙木香眼皮,又让她张嘴,又把了脉,摸索了半天,才叹息道:“这哑巴的我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但孙木香身体虚的很,受了很重的伤!” 孙掌柜一听火了,“让你医她哑巴的病,不是医身体的病!说什么重伤?” 郎中自是知道孙掌柜的意思,叹息道:“好歹也是自己养大的女儿,何须这般对待?” 孙掌柜冷笑道:“这是我女儿,我爱咋办就咋办,你只管医哑巴就行!” 郎中摇了摇头,对这种父亲,实在没办法,毕竟这是别人家事,他也管不了。 郎中叹道:“这种哑巴的病,说实在的,老夫行医多年,都没见过,也怪老夫医术不精,实在医不了!你找别人吧!” 孙掌柜一愣,以为他是在为自己言语而故意不治的,怒道:“你到底医不医!” 郎中无奈道:“孙姑娘嗓子一没上火,二没堵塞,脖子也无伤痕,这很明显,她嗓子是正常的,但她说不出来话,只有一种可能!” 孙掌柜连忙问道:“什么可能?” “遭天谴!父债子还!”郎中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开,所谓父债子还,也只是这么个说法,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孙姑娘是被人下了套,有人想让她开不了口! 他也很想医好她,但他没有,一来,他能力不够,二来,医好后,她又要过着没日没夜唱歌的生活。 他无法接受,也不想这样做。医者仁心,医人也得看医何种病! “真是庸医,亏你还被称为成都明医!” 孙掌柜一通谩骂之后,又找来很多名医。 每个名医都望闻问切了一番,最终都是摇摇头,告诫孙掌柜,要照顾好孙姑娘的身体,嗓子是小,身体是大。 虽说孙掌柜脾气大,但不代表他不知深浅,骂走一个郎中只是撒火,其他郎中则不敢再有造次,毕竟他也是做生意的,笑脸迎人,是必须的。 他口头上答应的好好的,要照顾好女儿的身体,其实心理早已骂他们庸医了。 他心里也清楚,再骂也没用,孙木香的哑巴已经没有办法医治了,至少成都城内,没人能治的了。 他感觉有些不真实,他甚至有种错觉,这可能真的是老天在惩罚他,又有可能是她娘实在不愿自己这么虐待她! 茫然地坐在女儿的床头上,捏住了她的手,轻轻地,软软地,因为长时间露在外面,双手已经冰冷,就像当初她娘的手一样。 他的目光变得温柔起来。 他仿佛听到她娘的呼唤,一声声叹息,在耳际盘旋。 “何苦呢?她是你女儿啊!” “唉~她可是我们的骨肉啊!” 他突然哭了,口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一句话。 “贞儿,我错了!” 四十岁的人了,哭得如同孩子一般。 孙木香不知道她爹因何而哭,又不知道他又为何口里念着娘亲的名字。 他们到底发生过什么? 自己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她伸出手,擦掉了孙掌柜一脸的泪水,张开口,“嗬……嗬……嗬……” 孙掌柜看着自己的女儿,眼里尽是心疼,他一把抱住女儿,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爹不该这般对你!不该如此狠心……” 孙木香变哑巴的消息,不胫而走,满城皆知,唯独张幸不知。 这些天,他一直再建他的房子,就连宣抚司都没去。 浣花溪上,赵一痕和江小白带着江拗儿泛着舟,煮着酒,非常悠闲。 赵一痕不着急完成任务,江小白也不着急医治,他二人正好没事可以出来一起玩玩。 虽然大冬天很冷,但对于无聊而言,更喜欢出来逛逛,带着江拗儿见见世面。 舟里,酒煮得温热,赵一痕倒了两碗,一人一碗。 岸上传来嘲笑声,孙掌柜因虐女行为而遭到了报应。女儿变哑巴,酒楼因他的行为而客人渐少。 江小白喝了一口,觉得不对味,皱着眉头道:“这样做,真的可行?” 赵一痕笑而不语。 但在江小白坚定的目光下,他只能反问道:“难道有更好的办法?” 江小白掂量了一下,似乎是这么个理。 若是以赵一痕的脾气,这样的父亲,早就凌迟了! 江拗儿一边啃着鸡腿,一边悄悄把江小白的酒端了过去,唱了一口。 “嘶……好难喝!” 江小白和赵一痕都笑了。 酒,哪有什么好喝的,都不过是心中的事太多了,拿酒压下去罢了。 七天后,张幸的房子建好了,工期虽短,但是房子建得很粗糙呀。 他匆匆忙忙收工,不仅仅是因为天越来越冷,那泥浆越来越难化冻,更重要的是除夕将至,他得提前做准备。 篱笆外,突然有人来了,是个家仆的装扮,见张幸走来,连忙说道:“明日晚上酉时一刻。我家老爷设宴,让您早点过去!” 张幸知道,是杨出易的邀请,看来杨正义是真的要与他结为异姓兄弟,他有些兴奋,同时又觉得做梦一样。 他觉得自己现在有了房,也有了贵人,往后人生,定会更加辉煌,他面对孙木香更加有底气! 只是那位家仆又说道:“届时会有比武小试,望张侍卫多加准备!” 张幸连连答应。 送走家仆后,张幸也从兴奋中回过神来,他的功夫,他有自知之明,他自始至终都是个侍卫,就是因为他的武功平平,得不到重用。若非李大人不嫌弃,给他安排一个职位,他现在还是个街头卖惨的卖艺人! 而家仆特地指明有比武会,那定是告诉自己不可掉以轻心! 但明日比武在即,就算临时抱佛脚,努力练剑,也不可能有多的提升,该如何是好? 他突然想到自己家里还有一尊大神,何不让赵一痕指点指点自己?就算没有多大作用,但至少会一点。否则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 第37章 闲局 腊月的成都,并不是很冷,相较于严寒的北方,这里算是人间仙境了。 午时,大雾散去,赵一痕已经带着江拗儿吃遍了一条街,江拗儿打着饱嗝,见到卖糖葫芦,用手指了指。 赵一痕笑道:“山果裹上糖,有什么好吃的?” “我喜欢就好!”江拗儿露出了皎洁的笑容,他可不想再被赵叔叔嘲笑了,该反驳的时候,毫不嘴软。 赵一痕自是没有多言,本就是戏言而已。 戏言分很多种,有像赵一痕威胁张幸一样,也有像江小白坑赵一痕钱一样,虽然其中的差别并不是很大,但仔细一想,却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江拗儿吃着甜山果,一边咂嘴,一边嫌弃,但无论如何也拒绝不了这酸甜的味道。 有时候恋上某种东西,其实就是恋上不同寻常的“味道”,或气息,或感觉…… 江小白宠溺地抚了抚他的额头,笑道:“与其当下吃的好,倒不如留下味道,等到回山里,还能回味起这种感觉。” 江拗儿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又吃下了一颗山果。 青羊观离浣花溪并不是很远,顺南河西北向不到一里。 行至观前,赵一痕突然想起了三问道长,不知道他为何来此,甚至觉得这个疯道长有些神秘! 佛、道向来如此,总会以神秘而又虚空的故事来引导着信徒,让他们足以感受到无尽地神力。 但对杀人如麻的赵一痕和救人一命只在一念之中的江小白来说,并没有特别的地方。 只是建得楼宇与自家的不一样,悬檐翘角,屋脊上的镇兽张牙舞爪,四角上挂着镇魂铃,随风而动,传来阵阵“叮呤呤……”的想声。 不需要仔细听,便可以感受到身心的舒适,毕竟在这个地方,没人敢对神灵不恭,只会轻言耳语。 江拗儿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也没看出个什么名堂来。拉着江小白的衣角,似乎很怕这种环境。 赵一痕走进三清殿中央,上面供奉的三大天尊,玉清、上清和太清。 从案台上取出三支香,点燃插进香炉,只是刚插上,香就灭了。 “呵呵……赵施主,看来天尊不喜欢你呀!” 来人并非他人,正是三问道长。 三问道长笑起来,眉间紧凑,皱纹如沟,龇着牙,嘴角都快撕裂到耳根了,这番模样,猥琐至极。 赵一痕没有抬眼看他,只是看了几眼香,香灭的地方与未燃烧的部分,只有一个已燃烧的黑色分界线,而香燃烧中,凸起的部分被拦腰斩断。 这是被剑气所断。 三问道长知道赵一痕已察觉,笑道:“赵施主不敬神灵,自当无须敬香!” 敬香,本就是无心之举,他与江小白育人,当以身作则,虽不信神灵,但用神灵教育孩子,永远是最快,最有效的! 赵一痕皱了皱眉头,三问道长已然知道了他的身份,但是谁告的密呢? 他不解地看向江小白。 江小白明白他的意思,耸了耸肩,一脸无辜的回道:“不知道!” 江拗儿觉得这姿势特别有意思,也学着耸了耸肩道:“不知道。”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三个大老爷们都不知…… 三问道长却知道他们三人在想啥,呵呵一笑道:“贫道看家本事就是算卦,这有何难!” 赵一痕自然不信,直接忽略了他这句话,问道:“你为何来成都?” 这句话很明显有窥探隐私的嫌疑,一般情况而言,赵一痕并不会问这些问题,甚至都懒得搭理。而问出这句话,便有着想亲近他的意思。 三问道长可不吃这套,但吃酒啊! 他将手一伸。 赵一痕会意,解下酒囊。 “呸!吾乃全真弟子,滴酒不沾!” 说完这句话,他感觉四面传来鄙夷的眼神,很显然,道观里的其他道长都知道他是嗜酒如命的人。 他老脸一红,连忙咳嗽掩饰道:“咳咳……进观不给香油钱,怎么行呢!” 说着他又觉得哪里不对,向赵一痕挤眉弄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道:“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向内殿走去。 赵一痕这次会对了意,让江小白从他腰包里掏了三两银子给江拗儿,让江拗儿投进功德箱。 这种举动,很多人都觉得很奇怪,只有赵一痕和江小白才相视一笑。 其一,他俩一个是索命鬼,一个是救星,他们明白神灵如何,也明白世间如何,都是心知肚明的,又何必去积功德? 其二,若是积功德,他们两都可以,却偏偏让江拗儿去积功德。这不是他两的问题了,是那个老道了,他不守清规戒律,但对神坛宝相还是恭敬如命,绝不让他们没有诚意的人敬香,或者积功德! 三问道长不紧不慢地走在前方,似乎是有意等他们一般,直到走进最里面的一个柴房时,他才停下了脚,左右看看,只有赵一痕等三人,才推门进去。 江小白对三问道长鬼鬼祟祟的行为有些不解道:“你是怎么认识这个有趣的道长的?” “被坑的!” 赵一痕有些咬牙切齿。 记忆里,这个道长就是一个坑蒙拐骗的老流氓,但剑法和内力极其深厚,让他次次跳坑。 “不过,他好像和涂山的人有瓜葛……” 江小白一愣,涂山的人,他见过不少,从首领到店面,他认识的足有百八十人了,而那个掌控涂山酒家的那个人,就是他当年施救的。 但从不知道涂山会有道长这号人物。 赵一痕见江小白一脸茫然,笑道,“问问不就知道了?” 江小白看着赵一痕信誓旦旦的模样,鄙夷道:“就他这种滑头,你能搞定?” 赵一痕笑而不语,将他两的酒囊都摘了下来,放在江拗儿怀里,叮嘱他就在门外呆着,不要出声。 随后两人一起进了柴房。 柴房里有一桌,桌子擦的干干净净,上面摆着一架烤乳猪,一盆野鸡肉。 见两人进来,道长连忙招呼:“快来,快来,就等你两了!” 赵一痕和江小白哭笑不得看着这个老道长,心里盘算着到底该不该走,万一被观里其他道长发现了,三问道长会不会反水,说他们在观内偷吃,给他们一顿好打! 两人极不情愿地上了桌,三问道长满怀殷勤道:“有什么问题赶紧问!一个问题,一壶酒!” 这个玩法是道长的一贯作风,要么回答问题,要么就是强行算卦,总之为了酒,无所不用其极。 跟道长喝酒,哪怕是请他喝都行,问问题,不过做个彩头,让喝酒的本质,提高一些兴致而已。 但面对这样的道长,他们可不能掉以轻心。 赵一痕道:“五个问题,一壶酒!” 道长一听,“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怒道:“你怎么不去抢呢!” 赵一痕笑道:“跟我这行当,有区别吗?” 似乎是这样的!赵一痕是个杀人夺命的玩意儿,抢,对他来说,都是小儿科了! 道长蔫了一样,坐在凳子上,但眼睛转得厉害。 这模样,总是让人忍俊不禁,但好戏才开始,赵一痕可得慢慢紧逼。 突然道长抬起头,目光扫视两人,最后转头对赵一痕,得意道:“难道你就不好奇贫道为什么知道你会来找江神医?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怎样获得她的芳心吗?” 赵一痕看了他嘚瑟的模样,叹了一口气道,“你说的问题,确实很诱人!但我!不!想!” 我不想这三个字的声音拖得很长,长到一种玩味的意思。 道长嘴一撅,鼻子高高皱起,一脸嫌弃,“你这孩子,就是光棍的命!” 光棍又如何,早在数年前就要求自己未复仇之前,绝不成家。所以赵一痕并不在意这个小小的诅咒,何况也只是一句气话。 道长见搞不定赵一痕,又转过脸,对江小白嘿嘿笑道:“江神医,别来无恙啊!” () 第38章 定局 江小白仔细看着眼前的老道,古铜色的脸上,泛着油光,眸子里露着奸诈却又和煦的光芒,这并非是多重性格,而是经历过风霜后的强壮。 从面相看,并不能找回与这个道长的记忆,只能从他的装扮里回忆。 道长,记忆中,去过很多道观,在繁华的街景与山水之间都遇到过。但与道士并没有交集。 他突然想起,在师父被杀的那天夜里,他还在外面喝着酒,想要将前程往事都浇灭,酒至未半,一个陌生人,轻扣着桌角道:“茅金松有难!” 茅金松,是他师父的名字,听到这个名字,吓得连胆都跳了起来,酒也顿时被吓醒了。 等他回去的时候,风吹卷着火,将茅屋点燃,大火烧红了黑夜,一个村子,全被大火侵袭,一百多口人,在黑夜里哭嚎。 等他找到住处时,冒着大火闯进房间,却见师父已经被人杀了,他的手里还紧握着不知名的黑粉。 那黑粉就是成都宣抚司李大人种的毒,这种毒是慢性毒,直到五年后才渐渐显露出来。 事后,想打听那个酒楼里告诉他消息的人,却如同石沉大海,他只记得,那人一身酒气,还有淡淡的檀香味。 “难道……” 三问道长欣慰的点了点头,叹道:“当初见你不停地灌酒,就知道你有劫难,我掐算了一下,才知道,是你师父茅老,于是就提醒了你一下。” 江小白这才恍然大悟,连忙下了桌,单膝跪地,却被道长制止,只好抱拳道:“感谢道长当时消息,否则在下连师父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最后一面?”三问道长也惊坐了起来,“怎么可能!” 江小白不解道:“难道你不知道?” 三问道长摇了摇头,满脸悲痛,“贫道哪知道,当时算出来,只是有劫难,谁知道是大劫!” 突然三问道长眉毛一竖,义愤填膺地怒喝道:“他真是作孽啊!枉我还特地赶来给他治病!” 江小白和赵一痕此时也是明白了,三问道长来成都的原因,不由地对视了一眼,看来他是很不想死啊! 江小白咬牙切齿,不甘道:“他的病是我师父下的慢性毒,我来这里半个月有余也无从查出是何毒,恐怕他很快就要死了!” 说起这个毒,三问道长也是棘手的很,翻阅无数古籍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最近也在愁这个事,但听到江神医的话,便舒展了眉头,看来并不是自己技不如人! 只是他对江小白的思想却觉得古怪,明明是杀父之仇,却又甘心治病,这到底是一个医者的道德素养还是他有着不同寻常的苦楚。 他没有多问,只是苦笑道:“既然江神医接首这个病,那老道便不再掺和了!” 江小白明白他的意思,李大人的病已经由自己全权负责,他的死活,全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他再次感激地向他抱拳道:“江某先谢过了!” 老道摆了摆手,面容有些疲惫,算得天下命,却毁在一知半解!那种唏嘘与挫败,紧紧缠绕着他,他感觉自己很失败,自认看遍世间人心,却从不知人有七窍,其心各异。 江小白又将那天夜晚重新温习,怒火早已攻心。 他揉了揉泛红的双眼,又捏了捏发酸的鼻子,不住地摇头,奈何世间太复杂,他狠不下心。 赵一痕见柴房变了气氛,本事闲得寻乐,却变成了追悼大会,让人提不起兴致。 他打开了门,招来了江拗儿。 两袋酒囊一起打开,酒香如同烟火一般,突然从酒囊里迸发出来,充斥着整个柴房。 三问道长皱了皱鼻子,深深地吸了口气,就是这个味! 他最先忍不住拿了一袋酒,痛快地喝了起来。 江小白没有要喝的意思,面色翻红,脖子上的青筋乍起,而他整个人也陷入了痛苦之中。 江拗儿看到父亲变了模样,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他还是很乖巧的钻进父亲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 感受着怀里拗儿稚嫩地胳膊,和焦灼不安的心跳,江小白轻叹了一口气,五味杂陈之感袭上心头,最终都化为无声的愧疚。 赵一痕递上酒囊,他报以感谢的微笑,“咕嘟”大口酒下了肚。 江拗儿忽然在怀中笑了起来,“爹爹喝酒的声音真大!” 江小白微怔一下,随后才知道拗儿说的是人说话的时候,自己会感觉不到声音有多大,但贴在身体上听到的声音却是非常大的,若是发声大了,都可以将贴在身体听的人耳朵震成短暂的失聪。 他突然笑了起来,这是对拗儿的天真而发笑,也让他感到这世间最纯真的温暖。 他轻捏着江拗儿的耳朵,满眼宠溺道:“吃野鸡腿吗?” 江拗儿嘟着小嘴,指了指肚子道:“肚子都已经吃圆了呢!” 众人突然被这句童话逗乐,每个人都笑出了声。 这局,当然还是三问道长胜,不过赵一痕还是索取到了他想要的信息,江小白也知道了他自己所要选择的路,同时也让三问道长明白了自己的不足,与其说是三问得胜,倒不如说都胜! 这种闲局,并不常有,只有对意趣相投的人才会觉得趣味无穷,就像多年老友,一起喝酒吹牛一样,虽不曾经历,却更希望对方生活更好。 当夜,赵一痕回到了张幸的家,两间青石瓦房,砌地直挺,两扇大门南开,走进去,还泛着栋梁松木混合着泥浆的味道。 赵一痕颇为满意,至少计划进展了一步。 屋内张幸还未睡去,见赵一痕回来,连忙跑了过来,道:“张兄,你可算是回来了!” 赵一痕道:“慢慢说!” 于是张幸将他与杨出易的事都告诉了赵一痕。 赵一痕思忱了一下,感觉杨出易这个人胆识过人,行事果断而又让人找不出漏洞,一般来说尽量少接触为妙。 不过非常时期,可以非常对待,不论他是否是真心扶持张幸,但这段时间来说,足以让张幸崭露头角! 这绝对是一本万利的好事! 赵一痕道:“明日大吉,宜结盟。” 张幸当然知道这是吉日,“但是那个比武小试,怎么试过去?” 赵一痕冷声道:“想让我教你武功就直说!” 张幸见小伎俩被识破,讨好道:“赵兄,您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吧!” 赵一痕想了一下,自己并不会剑法,肯定教不了他。 江小白的剑法虽不错,但还不及三问的半分凌厉,反正他现在也没事干。 不过只学一天的功夫,可不是随便就能赢的。 于是赵一痕道:“明日比武有什么规则?” 张幸摇了摇头,理所当然道:“那仆从也没说,我怎么知道规则呢?” 自己不问,还有理了? 赵一痕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发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自从自己说要帮张幸之后,他就开始不再动脑子,不再去考虑外界的因素,一切都依赖着他了。 他不想再呆下去了,生怕一气之下就将他碎尸万段! 张幸被赵一痕那一眼吓得有些失神,他感觉到了杀气,比初见时杀气还要重,感觉从他的眼里有一把锋利刀,深深地插入到心脏,痛得他喘不过气来。 直到赵一痕转身离开时,自己才松了一口气,额头上冷汗淋漓,而背上,早已被冷汗浸湿。 他不解道:“赵兄,你怎么……” 赵一痕头也不回地冷哼道:“如果不好好用你的脑子,我不介意把它摘了!” () 第39章 清飞 张幸不善言辞,不是赵一痕那种说话只说重点,不赘述的不善言辞,而是不知道遇见什么人,不会说什么话。 兴许是习惯了侍卫的职业,对上面的人只需要言听计从的简单生活,使得他大多时候,沉默观望,只有遇到好友,或者自认熟知的人后,才会滔滔不绝,吐沫横飞,不过说的话也很难找到要点。 这个习惯,没有几年的时间,是很难改过来。 赵一痕躺在床上,想着这些事,始终没有万全之策,这应该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他拖沓的事情太多了,还有很多事都要他自己去处理,所以这对苦命鸳鸯的事,必须尽快解决。 如果张幸再不改变,他决定将不再管他,毕竟他这个样子,是无法给孙木香幸福的生活,那时候,赵一痕可就做了一件毫无意义的事,对他而言,做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比杀了他还痛苦! 而张幸,此时也睡不着了,从没想到,赵一痕会有杀了他的冲动,他自认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会突然变脸了? 他自认,他为人一向谦卑顺服,绝没有惹怒他,为何还会丢给自己最后一句话。 “动脑子?” 自己武功平平,打是打不过了,只能靠赵一痕帮忙了,难道这都有错? 不过这本就与赵一痕无关,他已经在帮自己的忙,自己都没有表示感谢,又去找他,很显然是不礼貌的! 他现在有些搞不懂自己和赵一痕的关系了,不打不相识?还是其他关系? 若是其他关系的话,或许就是真的太失礼了。 他又将今晚赵一痕变脸的过程又梳理了一遍,从他问比武规则开始问起,到最后动脑子,自己仅仅说了两句话,就让赵一痕有如此反应。 他揉了揉肿痛的额头,他不能不去想这个问题,否则失去赵一痕这颗大树,自己将再次变得一无所有。 他又努力的回想着当时的情景,为何要去动脑子,突然想到赵一痕问的那句话,“明日比武规则是什么?” 莫非…… 对啊,这场比试,明显自己是劣势,为何不能从比武规则上动手脚呢? 哎呀,我真是个笨蛋! 张幸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连锤了几下不开窍的脑袋,心理也开始明白自己回复的那句话有多么愚蠢了。 这下事情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他想把这件事告诉赵一痕,征求他的原谅,可回过神一想,他本就知道这件事该怎么解决。自己再去说,简直是班门弄斧。 他放下心来,思索着如何对待明天的夜宴。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刚亮,门便被赵一痕踹开了。 张幸连忙爬了起来,以为是家里来了强盗,一看是赵一痕才知道虚惊一场。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摆着手道:“嗨,赵兄,这么早就踹门干嘛?” 赵一痕冷着脸道:“如果这么懒散,我不介意让孙木香嫁给别人!” 张幸一听,吓得连忙跳了起来,“别,别,别,我这就起来!” 赵一痕实在搞不懂孙木香又为何喜欢这么个玩意?自己当初又为何要帮他! 他想着,似乎之前只是觉得他并不是令人讨厌罢,不过三问道长当时问他的话,却有些耐人寻味。 也罢,就当是自己做次好人吧! 赵一痕带着张幸,走到了青羊观。 青羊观里钟声响起,十几名道长正在做早课,三问道长正坐在一个蒲团上打盹,想来,是昨晚酒喝的有点多。 赵一痕走到道长旁边,轻拍了一下。 三问道长见状,擦了擦口水,便离开了蒲团。 那十几名道长依旧在早课,似乎对三问道长的行为见怪不怪了。 张幸很不明白,为何要带他来找三问道长,他似乎什么都不会,但又似乎智慧过人,对他只能说是有着钦佩之感,却没有必要找他帮忙。 只是这次,他又猜错了。 三问道长领他们来到后院斟满两杯茶,赵一痕解下酒囊丢给三问道长。他两没有对话,却都明白对方的意图,动作是那么的娴熟与自然。 张幸认为,他俩一定是认识很久了,否则也不会这么熟络。 可事实上。赵一痕跟三问道长相识加起来不过三天,全凭是从侧面的了解,对什么样的人,该做什么样的事,全须经过一个头! 赵一痕端起茶,满满喝了起来。 他不着急,倒是三问急得很,三口并做两口喝。 喝完了,还咂了咂嘴,大喝一声:“过瘾!” 赵一痕放下茶杯,直接将张幸推到他面前,“他的武功,就交给你了!” 三问道长目光扫过张幸的胳膊、大腿和手,轻哼了一声,“倒是练剑的材料!” 张幸一脸茫然地看着道长,那日在城门口处,三问道长差点被杨正义推倒在地的情景记忆犹新。 难道赵兄要让这若不经风的道长教自己练武? 他有些犹豫地看向赵一痕。 赵一痕哪里不知道他的疑惑,当日三问道长不过是看出了张幸的身份,同时也是看不惯杨正义鱼肉百姓的嘴脸才闹了那么一出。而他真正的剑法,连赵一痕自己见了都要躲,更何况张幸那三脚猫的功夫! 赵一痕叮嘱道:“今天最好教他一招!” 三问道长伸了伸懒腰,显然对这个忙有些看不上,随后走进客房里,拿出了他的剑。 这把剑就是当时偷袭赵一痕的剑,通体并不是很光亮,甚至有些发黑,就是这么一柄剑,把他的寒水刀击出了一个豁口。 三问道长将剑递给张幸笑道,“先看看你的基本功!” 张幸此时依旧很茫然,甚至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接过剑,突然发现这把剑很沉,少说也有十斤。 他挥动剑有些吃力。 还是“落梅剑法”! 手持铁剑,本来优美的剑法,被他使的像极了老太太走路,漫步蹒跚。 不仅步法拖沓,连剑都拿不稳,甚至有几次在挥剑的时候,差点将剑丢了出去。 一套剑法下来,赵一痕看了沉默,道长看了摇头。 张幸面色一红,自知武功太差,不由得耸拉着脑袋,不敢出声。 三问没有打击他,而是笑道:“重阳宫的剑法不能外传,不过我有几套自创的剑法可以教你!” 几套剑法? 张幸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仿佛再说,有人穷其一生也未必能创一套剑法,你才不过不惑之年,就创了几套剑法! 张幸没有怀疑他的话,从他接过剑的时候,便无条件相信三问道长的任何话了。 “不过……”三问突然话锋一转,悠悠说道:“你武功太低,落梅这种初级剑法都无法随意驾驭,只能先学清飞剑法了!” 张幸连忙应拜谢道:“多谢道长!” 三问连连摆手道:“别谢我,教你是有条件的!” 张幸道:“无论什么条件,我都能做到!” 三问哈哈大笑道:“也没什么条件,每天带点涂山的酒就行!” 涂山的酒,自然是涂山酒家的酒,那里的酒,远近闻名,至少在江湖中,这种酒是高档酒,一坛十年陈酿,至少十两银子。 赵一痕裂开了嘴,笑得有些含蓄,他知道,三问本不想与涂山酒家有瓜葛,但却戒不了涂山酒家的酒。 三问知道赵一痕为何发笑,对着他语重心长道:“涂山,我还是要回去。” 一句“我还是要回去”,就表明三问自始至终与涂山酒家的关系就没断过,也因此不再管自己的原则。 赵一痕却抓住了另一个信息,三问和涂山酒家的关系匪浅,甚至就是涂山酒家的某个嫡系子弟! “不过……”三问突然不爽道:“这都不是为了你?” () 第40章 是谁 三问的剑,向来凌厉无比,至少在伤赵一痕的时候,让他产生了畏惧的心理。 而清飞剑法,却显得空虚无比,抵挡之时,剑如布帛轻而绵长,退后步法轻盈而又飘逸,像落叶一般随风而落。进攻如箭,迅猛却又轻柔。 赵一痕喝着茶,看着三问青色的剑,幻化出无数剑影,或前行或后退,劲风带起一片尘土,衣袂飘摇,下摆绽花,就好似仙人下凡一般。 手剑而立,轻拍了一下下摆道:“能看懂几招?” 他的招式没有细微的动作,只有磅礴大气的劈砍,一般适合斗志昂扬的年轻人来练,可以将他的精髓都完全释放出来。 现在的三问,明显少了那份锐气,但却多了几分杀伐。 这就是一个人的成长历程。 年轻时,锋芒毕露,不怕天,不怕地,将自己的洒脱与气度都展现的淋漓尽致。 但上了年纪之后,便不愿将那些花哨的事物尽情挥洒,稳重是其一,但其中还夹杂着狠辣! 赵一痕暗自想着。 这成长中,必然有着血的代价,否则那份狠辣是展现不出来的! 张幸没有那分眼力,只觉得眼前花与剑相连,各种动作连环使出,应接不暇,那里还看得清。 他窘迫地摇了摇头,脸色更加红了起来。 三问却是看得开,笑道,“我再一招一招的使出,你看哪几招喜欢你就学哪几招!” 张幸张大了嘴巴,对这种教学模式还是第一次听说过,喜欢哪一招就学哪一招? 赵一痕倒是清楚的明白,自己喜欢的,永远是学的最快的!当然,这也少不了后期的坚持,否则三分钟热度,什么也学不了! 他没有什么意见,反正先把今天比武的一关先过了,就可以了! 三问手持长剑,再次挥斩开来。 “第一招:朝云霞归!” 长剑向上挥去,一道剑影随空而现,忽而身体如兔,追向前去,剑又收到身侧。 这一前一挡,虽看似华而不实,其实正是一个开始与结束的交替。 这次的速度比上次又慢了很多,至少他的身影可以用肉眼捕捉到了。 不过三问道长的步伐还是跟道门的禹步极为相似,只是改了几处生硬的跳步,使他身形更加灵动而已。 张幸不知道,但赵一痕却是看得仔细。 这种步法不是什么秘闻,江湖中很多人都会,不过都有改动,因为他们怕道门的追究。 “第二招:长歌燕影” 这招更是要求身体的柔韧度,配合着步法,一跃三丈高,长剑划破空气,发出一阵剑啸,如果与别的武器相碰,定会发出燕鸣。 剑法与刀法相似之处还是有很多,赵一痕看了一会就觉得没意思了,这毕竟不是当时三问道长伤他的一剑,无论是剑气还是身法都不及那一剑。 他觉得索然无味,又从身后拿出一袋酒囊丢在桌子上就离开了。 张幸还看得入神,连赵一痕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宣抚司内,李夫人又一次催促江小白。 江小白叹了一口气道:“此症是当初他做恶所留,这源头所在,我并不知道,再给我一些时间或许就可以查出来了!” 李夫人似乎没有听见江小白的话一般,也坐在了亭内,伸手捏了捏江拗儿的脸蛋,轻笑道:“拗儿,今天想吃什么呀?” 她一开始并不知道江拗儿的名字,直到江拗儿自己说出口时,自己才觉得恍若隔世。 “我叫江拗儿!江雨升的江,执拗的拗!是我爹给我起的名字!” 江拗儿一脸自豪的介绍着自己的名字。却不知道李夫人早已潸然泪下。 她怎能不知道江拗儿三个字的意思! 他是在怪自己呀! 就连孩子的名字都充满着无限的悲凉与无奈。 自从知道了这个名字后,李夫人便三天两头来催促江小白,没事就送些点心或者奇珍异果过来。 每每江小白伸手去拿,都被李夫人拍掉,翻着白眼道:“这是给孩子的!” 这些江小白都看在眼里,也只能深深地叹着气。 他何尝不知道,她都是为了江拗儿,但却不是为了自己。 江拗儿仿佛是一条大河,河两岸是两个相互观望的人。 他们两明明是隔岸相望,明明是近在咫尺,却没有船可以通向彼岸,只能远远地眺望。 这仿佛就像回到了当初,他让师妹给她递野果,递野花,还让傻狐狸送信。 如今两人同在凉亭,却像当初一样,没有过多的言语,最多的便是关心李大人的话,催促着医治。 他轻叹了一口气,却见傻狐狸从房间里冲了出来,嘴里还叼了一个字条。 江拗儿也看见了,李夫人回过身,也看见了。 三人一畜,都齐了。 李夫人将被风吹乱的鬓毛抚起,笑了。 那是小白衔信! 那些记忆,是在岁月的长河里无法抹去的,他和她一起发现的狐狸,一起照顾这只狐狸,后来江小白将一封情书塞到狐狸的嘴里,自己却躲得远远的,直到她找到了他,他们才算真正的开始。 如今三人一畜再聚首,却又回到了原点。 李夫人伸手抱住狐狸,想要看看那字条写了什么,却被江小白一手夺过。 字条只写了三个字,有消息! 江小白看出来,是赵一痕的字,歪歪扭扭,跟蝌蚪一样,非同寻常的丑! 只是这是赵一痕左手写。 应该是怕被人发现吧,江小白暗自想道。 赵一痕接到的消息,自然是幕后主使的消息,江小白有些欣喜,更有些迫不及待! 如果知道了幕后主使,定要将他杀了,将之前的委托撤了! 他随手将字条撕成碎片,摸了摸江拗儿的头,笑道:“爹爹有事出去一趟,你跟这位小姨在一起玩吧!” 江拗儿哪里肯同意,天天给他吃东西,都吃腻了!还问各种问题,有时还哭哭啼啼,他受够了!连忙拉着父亲的手道:“拗儿也要去,拗儿想看看夕阳!” 现在是上午,哪里有夕阳? 江小白暗自惊叹,小小年纪,找理由竟是如此的快速而又自然。 他也不想将江拗儿和别人在一起,但这个别人却是李夫人,他虽然是抗拒的,但内心却是非常乐意的。 不过生怕以后还会出现意外,他最终在李夫人不舍的目光中,被江拗儿催促着离开了。 他去的不是别的地方,是在城北的一家酒馆里,非常旧,也非常小。甚至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就可以将这家店淹没。 进门便是一片昏暗,阳光只能照进门口三尺处,其余都被泥墙遮住。 酒馆里,赵一痕叫了一坛寒酿,所谓寒酿就是以雪水作为酿酒的水,而这水也不是一般的雪水。而是每年下的第一场雪的雪水。 成都是很少下雪的,而他们的酒却是用成都的雪水酿的,可见他的稀有之处。 酒如喉,如冰刀刮过食道,再加上酒馆内本就是阴冷潮湿,这时整个人就如堕冰窖。 江小白走向前去,直截了当的问:“是谁?” () 第41章 乌龙 赵一痕没有把消息告诉他,只是让江小白喝着酒。 江小白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消息就能让赵一痕难以说出来。 他忍不住问道:“一个消息而已,何必如此慎重?” 赵一痕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 他太了解江小白了,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他的每件大事,他都会选择妥协,而他的大事,也永远离不开李夫人的影子! 江小白夺过赵一痕的酒杯,气急道:“到底是谁!” 赵一痕伸出手,示意让江小白坐下,道:“我还是那句话,明年二月最后的期限,也就是还有两个月的时间,你必须给我一个答复!” 江小白坐了下来,也冷静了很多。 他知道,赵一痕要杀她,他也在想办法,只是赵一痕重述了之前他们约定的话,这其中意味着这件事并不简单,他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倒了一碗酒,狠狠地灌了下去。 擦了擦嘴角残留的酒渍,寒酿入口而凉,凉到腹里,但却凉不了内心的火热与急迫。 赵一痕掏出了一张卷起来的字条,推给了江小白。 江小白看着赵一痕沉默的模样,似乎这个消息真的很沉重。 他不甘心地打开了字条,字缓缓而现,“人—边—枕” 从上往下念就是“枕边人!” 江小白深呼了一口,这不在他的意料之中,也不在赵一痕的意料之中。 赵一痕自顾喝了一杯酒,向他警告道:“在没有决定之前,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她!” 赵一痕带着江拗儿离开了,只留下呆若木鸡的江小白。 他愣住了,一杯寒酿下肚,从外渐渐渗到内,寒彻心扉。 枕边人,是杨玉花的枕边人,正是那位半死不活的李大人。 杨玉花为了治好她的枕边人,苦苦求来了她最不敢见的人,而枕边人却已经雇好了杀手来杀她! 该说她的命运坎坷呢还是该说她自作自受呢? 他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自己苦苦守候的女子,宁愿为了躺在床上随时可以死去的人而哀求他,却始终不愿再回头看他一眼。 他心中有些平衡,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去给赵一痕答复。 如果杨玉花还是会求自己,他还会答应吗? 这也是赵一痕所焦虑的地方,虽然江小白若要让他停手,他还会去想办法停手,但就怕江小白并非己愿,受了杨玉花的蛊惑,让他狠心停手。 这样,痛苦的就是江小白了,这也是他所不愿看到的情况! 这一趟的任务,很难,不仅包含了他对江小白后来自己承受痛苦的担心,同时还有对那对男女之间纠葛的叹息。 他本可以看透这世间的一切云烟。 也可以看穿这世间的是非善恶。 却唯独看不穿这情字的起起落落。 他为江小白多年的退隐而感到不值,也为杨玉花的真情而感到不值。 若单从是非来看,杨玉花没有错,她离开江小白,找到了她更爱的人,追求自己的幸福没有错,就像孙木香一样,为了爱的人,甘愿付出。 只是爱的人是一把利刃,随时可以杀死自己的利刃。 这两人的悲剧,其源头却是那个垂死挣扎的人。 如果把他杀了,一切就真的那么美好了吗? 江小白沉默了。 赵一痕也沉默了。 他们都不是傻子,都明白他们都没有错,错只错在,心走错了。 杀了李大人,杨玉花会哭,会闹,会上吊,江小白也不愿这样的悲剧发生。 没有更好的办法! 所以赵一痕把江小白约到了外面,可以给他留下单独的时间去消化这个消息。 而他的离去,也是为了让江小白留存脸面,不看他痛苦挣扎的模样。 江小白很感激赵一痕的做法,也很明白这个消息让他举棋不定,都是死路。 街道上。 阳光有些刺眼,虽不乏温和,但还是燥热。 江拗儿很好奇地问赵一痕:“赵叔叔,爹爹他怎么了?” 赵一痕笑道:“他在想你娘的事!” 江拗儿睁大眼睛,不可思议道:“娘亲不是死了吗?拗儿都不想,他想什么呀?你们大人就是这么看不开!” 赵一痕突然发现江拗儿的话,特别在理,仿佛像是找到了知音一般,连笑道:“是啊,他们都不如拗儿懂事,走,叔叔带你吃好吃的!” 江拗儿再次叹息道:“唉,你们大人啊,没事就只知道带我吃好吃!我是那么喜欢吃的男人吗?一点都不懂我!” 被江拗儿一连两次如同大人的教训,让赵一痕哭笑不得,赶紧问道:“那你想干嘛?” “当然是去听曲了!” 江拗儿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背着手,迈着八字步,走起路来,有种莫名的拉风。 赵一痕也跟了上去,他知道江拗儿要去哪里,也没有跟他说其实那家店已经没有唱曲了。 他也很想知道,现在的孙木香过得怎么样了。 迟月酒馆,孙掌柜依旧满脸堆笑。 客人也总是调笑道:“孙掌柜,你家那唱曲的呢?” 也有客人直接讥讽道:“孙掌柜,让你家唱曲的来啊!喝酒不听曲,好没意思啊!” 周围人也是应和道:“是啊……是啊……” 久居江湖之中的孙掌柜岂能不知道他们的话语中带着尖锐的刺,但客人就是客人,他陪笑道:“小女染疾,不宜唱曲,若不嫌弃,我这老人家为大家唱一曲助兴?” “切,就你这糟胖子,还是算了吧!” 众人一阵唏声。 孙掌柜也没说什么,继续清账。 “掌柜的,我要听曲!” 这时一个稚嫩地声音,突然在耳边想起,孙掌柜看了看来人,正是有钱的金主! 他摇了摇头,对赵一痕叹道:“大爷,若是听曲,就请回吧!” 赵一痕看出了他的叹息之声,无奈之占三分,更多的则是心疼。 心疼的不是没银子可赚,而是真正心疼唱曲的人! 赵一痕摇了摇头,“弹曲也行!” 这个店出名的是唱曲,而非弹曲,提出弹曲,也并非不可,只是谁都知道,弹曲随处可听,唯独歌喉让人回味。 因为孙木香的嗓子娇好,故而很多人都愿意来听一曲。 孙掌柜对这个要求,有些意外。 所说女儿的曲唱得好,在整个成都里都算的上佼佼者,而弹曲,却并不是那个高超。 他想了一下,道:“小女身体,当真不宜出来弹唱。” 赵一痕能看得出他的犹豫和迟疑,但他却不知道孙掌柜到底是何心思。 “啊?那好可惜哦!” 江拗儿无比惋惜,低垂着头,整个人都显露着不开心。 既然不想见,那便不见吧! 赵一痕揉了揉他的头,转身就要离开。 这时,孙木香从后门走了出来。 今日的孙木香有些特别,一身淡绿的青菊裙,面色红润,举止间,少了几分胆怯,多了几分清傲,这分气质,足以和千金小姐媲美。 她走在大堂中,不仅让人看呆了眼,还让赵一痕刮目相看。 她身段本就窈窕,长相也是不属于一般年龄女子,如今又有上等裙和胭脂水粉修饰,更加光彩夺人。 在赞叹她美的同时也会对孙掌柜不解。 平日里,就给他一张桌椅,既不精心妆点,也不舍得花钱,近日却舍得给女儿如此铺张浪费了?难道是为了赚更多的银子? 众人都不理解,赵一痕也不理解,孙木香更茫然! 孙掌柜见女儿出来,慌忙迎了上去,责怪道:“身体还没好。出来做什么?” 看似责怪,更多的却是温暖。 孙木香笑了,指了指赵一痕,又指了指后院。 孙掌柜似乎明白女儿的意思,有些为难道:“你虽然喜欢他,但还未成婚,就进你闺房可不好啊!” () 第42章 银威 孙木香脸色涨红,连忙摇头,这哪跟哪呀!谁说喜欢他了?她只好又指了指门外。 孙掌柜有些脑子转不过来了,一会后院一会门外,最后一咬牙,对着赵一痕恶狠狠道:“行!出去可以,但不可以做过分的事!” 赵一痕被孙掌柜乍呼,觉得莫名其妙,但随后就明白了。 原来孙掌柜是误以为自己和他女儿在幽会,他在警告自己不要做出格的事! 出格的事,早做了,只是你还不知道罢了!赵一痕暗自偷笑着。 而孙木香听闻后,脸色却更红了,她不能说话,也不会哑语,只能点头摇头挥手,简直解释不清了! 不过孙掌柜并不反对她和赵一痕在一起,他两都心知肚明,他就是个见钱眼开的人! 街上人很多,有出城的,也有进城的,两名魁梧大汉带着一个女子在街上大声呼喊。 “各位成都父老,在下欧阳震”一名大汉,八字胡,体格宽大,带着无奈之感,他转身轻拍着身旁另一个同样粗犷但脸上白净的大汉和一个身材娇小,却一脸尘泥的女子道:这是我的愚弟欧阳杰和舍妹欧阳娇!” “只因在下来成都途中被可恨的小偷,顺走了钱袋,今日被迫无奈,使出欧阳家幻术,全当向父老们讨个盘缠,还望诸多父老捧场!” 一听幻术,街上人都开始围了过来,一片叫好声。 对面茶楼之上,赵一痕和孙木香对坐,江拗儿趴在窗台上看着楼下欧阳家三人的幻术表演。 而他们三人很沉闷,甚至找不到话题。 赵一痕本就不想带孙木香的,孙木香一个人在桌上写写画画半天。 一来是关心情郎的最近身体如何,做了哪些事,有没有添衣等等家常琐事。 赵一痕全当听不见,该知道的,总会知道又何必去说? 孙木香见赵一痕不理自己的意思,有些气急,真是一个怪人!真不知道自家的张郎是怎么认识的! 她没再自讨没趣,便又写了一行字 “是你把我嗓子变哑的?” 赵一痕这才抬起了头。 他没想到,江小白做得那么滴水不漏,竟然还会被察觉。 他没有回答,只是喝着茶。 不过他抬头了,就意味着和他有关。 孙木香轻叹了一下,为了让他两在一起,这个怪人可真是煞费苦心! 不过她已经知道了,自己哑了所带来的好处,让父亲不再对她打骂,不再受客人欺凌。 只是…… 她又写了一句话。 “接下来怎么办?” 赵一痕还是没有理她,接下来的事,根本不是她操心的事,又何必去问? 女人真是麻烦! “等……” 孙木香终于等到他开口了,只是他说的话,却是如此省字! 这天没法聊~ 突然楼下又传来一阵叫好声,江拗儿也跟着拍手称快。 孙木香不再理这个怪人,走到窗前,向下看去。 只见欧阳杰手持一根一丈长的绳子,在空气中摆了摆,表示没有任何异样。这时欧阳娇拿出一块红布,将绳子从上往下遮住, 而后欧阳震举起手在空中打了一个响指。 红布一抖,便见绳子变成了蛇,而红布也变成了鹦鹉。 这是一种大变活物的戏法,父老都知道的,只是这蛇突然咬住了鹦鹉,竟三两口把鹦鹉吞了。 众人一阵惊愕,没想到变戏法的道具被吃了! 只是戏法还在进行中,那蛇吃完鹦鹉,缓缓躺在了地上。 欧阳杰提起尾巴,突然蛇又动了,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了欧阳杰的手上,如针般的毒牙深深地咬住了他的手腕。 众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这蛇是真的,那鹦鹉也是真的,但欧阳杰不仅没有一丝痛感,甚至还握住了蛇身,双手拉平。 众人再仔细一看,原来还是个绳子。 绳子变蛇,或许简单的障眼法就可以做到,但蛇吃鹦鹉,蛇咬手腕,却是真真切切看到的,这已经超出了障眼法的手段了! “好!” 这时人群里发出了一声叫好声,随之则是一致的夸赞与掌声。 只是这仅仅是一个小片段,又怎么让众人满足呢? 欧阳娇拿出一个木盆,走向人群,“感谢父老捧场……感谢捧场……” 她一边说一边作揖。 众人纷纷扔上一枚铜钱,大喊道:“继续啊!这点不够看啊!” “是啊~是啊~” 欧阳震朗声笑道:“必须得!这么短,别说诸位看不过瘾,我欧阳震还手痒呢!哈哈……在下准备准备,稍后就来!” 众人一阵哄笑,打赏了之后,都静静地等待着下一场的开始。 趴在窗户上的江拗儿也在期待着,转过身来,嘟着嘴道:“赵叔叔,我们也给他点吧!” 赵一痕全程都没看他们表演,只是欧阳震说的话,他却听得仔细,是个多年走江湖的人,言语圆润,行为也很老练。 所谓的准备,不过是要了钱之后再表演。 赵一痕从怀里掏出一两碎银,给江拗儿看了看。 江拗儿惊喜地对着楼下喊道:“喂,还有这儿!” 众人随着声音看去,只见楼上有个小孩在招手,欧阳娇笑了,这个孩子太可爱了。 只是这时孩子身旁又来了一个人,是个年轻人,与自己年龄相仿,只是他挺起胸膛的英姿真的很潇洒。 但看到他的脸时,她愣住了,那一张脸,一直冰冷着,如同冰块一样。每个边角就像是被人刻意削平的,如果单看颜值,真的让人觉得英俊,但眸子里的那股淡然气息,却让人觉得危险。 因为那不是对万事万物的淡然,而是对生命的淡然。 欧阳三人都是习武之人,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们内心一震,却不敢有何动作。 “喂~接着!”江拗儿又喊了一声,催促道。 欧阳娇端着木盆,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她只能扯出一丝笑容,木盆微微抬起。 她内心是恐惧的,欧阳震和欧阳杰也是,他们虽没有感受到赵一痕的杀气,却感受到了那种内心深处的畏惧,就像人见未知的猛兽一般,举手无措。 突然那孩子身边的人动了,伸手竟将一枚碎银丢了过来。 欧阳娇离茶楼至少三丈距离,而赵一痕又在楼上,若手劲不够大,很容易砸到人群。 而此时已经由不得她考虑这么多事了,碎银迅速从空中划过,“嗡”的一声,从每个人的耳际穿过。 “嘭……”的一声,银子正好砸中了木盆。 “啊~”欧阳娇一声惊呼,手臂受到了银子丢下来的力度,差点没接住。 并非是她太娇弱,而是银子的力道太大,震得她手发麻,若非自己武功不差,这一盆的铜钱早就摔了。 “哗……”的一声,铜钱被银子砸飞起,摔在欧阳娇身上,随后又全都跌落在木盆里,一个都没掉地上。 欧阳娇胳膊有些脱力,拿木盆的手,微微颤抖,同时心理也非常震惊,这到底是怎样的高手,计算如此精准,既能使自己接住银子,又使铜钱不会落下? 她已经被彻底震撼了,或者说是从心底里,是彻底的畏惧。 她抬起头,想再客气一翻,却见他已转过身去了。 “多谢小友慷慨!”欧阳震对江拗儿抱拳表示感谢。 江拗儿挥了挥手,大声喊道:“继续!” 他们也正准备开始,毕竟耽误了很长时间了。 欧阳娇还未回过神来,怔怔地对着木盆发呆。 欧阳杰走向前去,催促道:“小妹,开始了,还有好几场呢!” 见欧阳娇没反应,又拍了拍她,欧阳娇没有说话,而是把木盆递给了他。 欧阳杰接过木盆,笑道:“铜钱有什么好……” 铜钱有什么好看的? “看的”两个字还未说出口,便震惊地长大了嘴巴。 “这……这……怎么可能!” () 第43章 相思 欧阳杰的惊呼,让欧阳震有些不爽,干事的时候,磨磨唧唧,一点也不爷们! “有什么好乍呼的!” 欧阳震一手推开了欧阳杰,拿起盆就往布袋里装。 铜钱哗啦啦地都进了袋子里,伸手又将盆递给欧阳杰,“哝,接着!” 欧阳杰伸手指了指木盆。 欧阳震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余光撇向木盆。 一枚碎银正躺在木盆里,准确来说是镶嵌在木盆里。 欧阳震的目光终于有了震惊,二楼距离这里至少十丈有余,这么长的距离,还能将木盆打穿,这分腕力,绝对是一流高手! 而从他淡漠的眼里,可以看出,他并非善茬。 不过朝天大路,各走各道,以后小心便是。 打定注意,将盆扔进了布袋,没有说任何话,继续忙活起来。 “好戏正式开始!请大家睁大你们的眼睛!” 他不紧不慢的扯着嗓子,目光还时不时落在二楼的窗台上。 不得不说他是老江湖,深谙世故。 欧阳杰和欧阳娇暗自佩服着。 众人又响起了叫好声,江拗儿在窗台上拍着手。 赵一痕已经在座位上喝了两杯茶了。 茶,是个好东西,客人上门,奉茶相迎;好友小聚,茶先上桌。 这并不仅仅是茶好喝,更多的则是可以打发时间。 无论畅谈还是闲聊,一杯茶,是少不了的,毕竟谈多了,聊多了也会口干舌燥。 孙木香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索性陪着江拗儿看起了幻术。 欧阳震手执一木棍,轻轻地磨砂着,没过几分钟,竟长出了叶子,叶子越长越大,竟有蒲扇那么大,而木棍顶端,也逐渐开起了花。 “看叶子,是牡丹花!” 有见识的人,便一眼看出了花的品种,只是这么大的牡丹却是第一次见。 牡丹花渐渐绽放开了,不过却不是一种颜色,每一瓣都有一种颜色,花蒂到花心,从绿色渐渐变成粉红。 这时,远方飞来一只蝴蝶,有碗口那么大,落在了花中,扑闪着翅膀,翅膀上朱砂般的红,夹杂着黑白的斑点,很是艳丽。 蝴蝶呆在花上,翅膀慢慢收起。 这是什么样的蝴蝶。 没人见过,但好看啊。 故而每个人都被这一花一蝴蝶吸引住了。 忽然,从天上密密麻麻地飞来一群蝴蝶,各色各样,有人认识,也有人不认识,通通飞向了巨大的牡丹花。 欧阳震见状,一手将牡丹花插在地上,突然地面多出了一片草地。 众人惊呼,惊叫连连。 “这……怎么可能!” 此时牡丹花旁,又开始长了许多牡丹花,虽都比它小,但足够蝴蝶分了。 这种旷世美景,也只有此中有了。 孙木香还是第一次看见幻术,不由得大为赞叹,跟着江拗儿一起拍手。 一场结束,一场又起,直到申时,欧阳震三人才抱拳称今日已毕,改日再来。 也确实,布袋里已经装满了铜钱,在成都里住上几天也不成问题! 孙木香和江拗儿还在梦境里遨游,两人对视了几眼后,才回过神来。 赵一痕已经喝了十几碗茶了,这两人在一起,倒是挺磨人的。 “准备回家!” 当然是酉时有事。 赵一痕不方便带他们,便各自回家。 下了楼,正看见欧阳震三兄妹收拾杂货,江拗儿突然兴起道:“大叔叔,你们还会来吗?” 欧阳震忙得不可开交,一边低着头装花,一边装蛇,笑道:“孩子,下次会有机会的!” 有机会,就是没机会,江湖的行话,当然这也是安慰江拗儿的话。 他虽是个粗人,但对孩子还是很友好的。 江拗儿挠了挠头,不解道:“那是什么时候呢?” 欧阳震这才抬起头,对着江拗儿笑道:“说不定是明天,也可能是明年……” 突然他的话,卡在咽喉里。 这孩子不就是二楼的孩子吗? 再看旁边,就是那个一枚碎银定碗底的冷脸青年人。 他本想着能躲则躲开这人,却没想到,在这碰到了! 此时欧阳杰和欧阳娇已经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欧阳震不敢多得罪,对着赵一痕便抱拳道:“在下欧阳震!” “我知道!”赵一痕自然知道他的名字,之前自我介绍的时候,他就听见了。 “额……”欧阳震被他的话突然噎住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江拗儿撇着嘴,估计还不知道他们三人什么才能再表演一场,便拽了拽赵一痕的衣角道:“赵叔叔,要不再打赏给他们点吧!” 赵一痕想起那日江小白对着他的笑,突然觉得他们父子两似乎就把自己当成存钱罐了。 他哭笑不得地掏出了五十两银子,丢给了欧阳娇。 “多谢赵兄,赵夫人还有……”欧阳震正要答谢,却不知该该怎么称呼了,他有点茫然。 这孩子叫那个青年为叔叔,那这个青年应该和旁边的女人应该就是夫妻了。 “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赵一痕多话了一句,若是平常,绝对不会多废话一句,只是现在他不得不解释一下,毕竟他现在是在帮孙木香他两,若是惹来非议,恐怕对他两都没好处。 欧阳震还是有些糊涂,没有关系,却坐在同一屋檐下喝茶,同向他们这边走来,就算不是夫妻,也算是朋友吧! 孙木香也是这样想的。 但所谓的朋友如何,在赵一痕心中,也就江小白了。其他人,不能算,即使是他要帮助的人! 赵一痕带着两人走了,欧阳三兄弟直愣在原地,这似乎超出了他们的观念,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组合?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令他们感到危险的男人,竟然又给了他们五十两! 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欧阳震不由得摇了摇头,感觉自己的判断严重失误! 三人的想法都是一致的,欧阳娇深有体会,她抬起双眸,看着赵一痕远去身影,喃喃道:“这姓赵的真帅!” “帅个头啊,赶紧收拾!酉时还得去杨兄那会宴呢!” 送走了孙木香,来到了与江小白分别的那个酒馆。 江小白还在,头发已经蓬乱,趴在桌上,不省人事。 “爹!你怎么了!” 江拗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走到父亲的身旁,不住的摇晃着父亲。 “放心吧!你爹没事!” 赵一痕就知道是这个样子,付了账,便将江小白扛在了肩上。 江拗儿还是不放心道:“我爹,他……” 赵一痕揉了揉他的头,笑道:“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其实赵一痕也不明白,以他的想法来看,离开自己的,都是与自己无关,得不到,就不要,何必把自己整的如此颓废? 他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对江小白叹道:“何苦呢?” “相思几重境,唯你不知情。” 背上突然传来江小白含糊不清的话,好像是在回答赵一痕的话,又好像在对别人说话。 赵一痕苦笑着,相思为何物? 他确实不懂,也不知道。只是在某个迷糊的深夜里,偶尔会出现一个弱女子的身影,应该是美,也应该是让人心动。 他不敢确定这就是相思,但可以肯定,她会在自己的心中,记住一辈子! 他忽然想起了孙木香,这一下午的时间里,一直缠着自己问张幸的事,是那样的急迫与神往。 难道这就是相思? 难怪自己不回答她的问题,会懊恼甚至是讨厌自己。 但他还是不能理解,一个人多自由,为什么还要一天到晚想着另一个人,这是多么愚蠢的行为! 若是自己变成他们这般,那生活该有多可怕! 他不敢想象。 情,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还能让人如此深陷其中,让人欢喜又让人痛苦? () 第44章 善人 酉时,赵一痕是被张幸哄着进了杨府的。 杨出易正招待客人,当他见到赵一痕的时候,不由得目光微凝。 他是第一次见赵一痕,一双黑夜里都能泛着光芒的眸子,只凭借多年的识人经验,便知是个大凶之人。 他知道张幸的斤两,是侍卫队里排底层,只会个落梅剑法的人,又如何认识如此凶狠的人? 他对着张幸拱手作揖道:“贤弟来的正式时候啊,不过这位是?” 张幸拉过赵一痕,不好意思道:“这是我朋友,现寄住家中,今日杨兄盛请,便把他带过来了。未能提前告知,还望海涵” “呵呵……今日宴会是为贤弟而设,与贤弟结拜,贤弟带朋友来,也正好做个见证!”杨出易爽朗一笑,毫不在意。 一口一声贤弟,说得让张幸有些飘飘然,这是一个大才之人,竟与我一个小侍卫结拜,心中自然欣喜若狂,当然更多的则是受宠若惊。 他赶紧鞠躬拜谢:“那便多谢杨兄了!” 张出易一手揽过张幸,大笑道:“贤弟说的是哪里的话,今日之后,咱两就兄弟相称了,你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 说着便转过身对赵一痕拱手笑道:“在下杨出易,在宣抚司常驻客卿,本无大才,被宣抚使大人看中,区区小官,糊口度日。” 这是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每句话里都透露着谦卑,这也是张幸所欣赏的。 只是在赵一痕看来,却是威胁他的话语,言语里显露着自己是宣抚使的亲信,莫要胡来。 赵一痕哪里管他是谁,既然自我介绍,他也就只好做做样子了,开口道:“赵一痕!” 杨出易猜得出来赵一痕来历不简单,说不定是个杀人惯犯,但没想到他竟然还横起来了,连自我介绍都懒得说。最重要的是一点礼数都没有,自己作揖行礼,他还不知道还礼。真是个没有教养的人! 他脸色变了变,但凭借多年与人打交道的经验,他还是笑着说道:“来,快入席,一会我等不醉不归!” 张幸心里清楚赵一痕的做法,确实失了礼数,但他也没办法,谁让这个冷淡的家伙平时惜字如金呢?连自己跟他说话都是爱答不理的,只是杨出易又怎么会知道呢? 他有些歉意道:“不好意思,我这朋友平时说话就少,脾气比较怪,但哥哥您放心,他是个外冷内热的好汉!还帮小弟很多忙呢!” “哦?”杨出易有些意外,难道是自己看走眼了?古人云,人不可貌相,或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吧。他随即笑道:“哪里哪里,快快入席!” 朋友一词,是赵一痕今日听得最多的词,朋友,对他来说,不是一日之缘,也不是一时之缘,而是知其心,患其病,愿与君共进退! 就像他和江小白一样,他可以为江小白放弃杀杨玉花,但不愿看到江小白痛不欲生。江小白了解他的为人,故而不在意他是否为杀手,也不会为难他,让他别杀人。 这样的情意,才算的上真正的朋友。 兴许对张幸来说,他是可结交的益友,但对赵一痕来说,他只是在成都城内闲暇之余的一个街景,于他而言,就像是随手丢给店小二的小费一样,有之,是为心情好,没有,则弃之。 他心存感激无可厚非,赵一痕对他不屑,也无大碍。 总之,赵一痕对他们所谓的朋友,听不惯! 三人来到宴厅,十数张案桌上摆满了野味珍馐。 有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什锦苏盘、熏鸡白肚儿、清蒸八宝猪…… 丫鬟们各个也都长得水灵,端着盘儿在宴厅里来来回回。 论排场,这绝对算得上大宴席了! 席间做着数十人,张幸一个都不认识,不过却有赵一痕认识的,正是今日表演幻术的三兄妹,让他有些意外。 毕竟进了成都府,基本就是杨出易的天下了,但这欧阳三兄妹不但没有去找杨出易出手要钱,反而自己表演赚钱,这份心思,也是让赵一痕高看几分。 此时欧阳兄弟二人已经换上了深衣礼服,一改之前灰头土脸的狼狈模样,反而看起来顺眼多了。欧阳娇则换上了粉色牡丹花裙,看起来落落大方,硕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人,看起来很是娇小而又惹人喜欢。 他们三人自然早就看到了赵一痕,此时饭菜上桌,打招呼不合时宜,便点头示意。 欧阳娇就过分了,直接向赵一痕招手,但赵一痕没有搭理她,她就自顾自的手舞足蹈起来,恨不得跑到赵一痕的身边,大声告诉他,自己在这。 张幸用胳膊碰了碰赵一痕,眼神向欧阳娇瞟去。 赵一痕端起茶杯,也忽略了他。 这让张幸非常佩服,欧阳娇肤白貌美,看其性格也是个活泼可爱的女子,尤其是她那身衣服,应是江南上等锦缎,可见其家事不凡,他们都与赵一痕相识,而他却对他们却是爱答不理,不由得对赵一痕更加崇敬。 这一切都被杨出易看在眼里,他更是怀疑自己多年看人的经验了。 欧阳三兄妹是何许人? 北冥派年青一代弟子的代表,他们的北冥神功更是开山祖师自创的独门心法,曾在武林中,一度成为神话的人物。 他们同时也是欧阳世家的掌上明珠,而欧阳家,以幻术为绝,祖上曾登皇家花园,为皇帝表演过。 这三兄妹,老大已而立之年,为人处世都很老成,老二年逾弱冠,虽还有些单纯,但其家传幻术却极为精湛,老三刚弱冠,道法不精,武功平平,幻术只能打下手,但凭借家庭的地位以及两哥哥的宠爱,可以任性妄为,性格颇为泼辣。 所以他们所到之处,无不受人关注和欢迎。 赵一痕,到底是凶神恶煞还是别人所说的外冷内热,杨出易一时拿捏不准。 他索性站了起来,对着数十人朗声笑道:“诸位,今日参加杨某宴会,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实属是杨某的荣幸!也是我们宣抚使大人的荣幸!” 众人一听这句话,各个都拱手笑道:“抬举抬举~” 这就自古以来的开场白和回礼客套话罢了。 杨出易又道:“大家都知道,进几个月,我成都府兵力加重,实属无奈,宣抚使大人病情加重,杨某怕曾经得罪的小人趁机包袱,不得已为之。但兵力加重,只是外在,对内却不得不防!故而今日借此机会,让诸位比武小试,相互切磋。得胜者,可入职于宣抚司,做宣抚使大人的贴身侍卫,只需三个月,月供三百两,同时杨某还将小女锦儿嫁给他!” 这个报酬可谓是丰厚了,不仅可得九百两巨财,还能抱得美人归,可谓人财两得! 众人这时也才恍然大悟,原来邀请赴宴是为了效忠宣抚使大人! 让众人更加对杨出易赞赏不止的则是他他对宣抚使大人的一片赤诚之心,他身为客卿,甘愿献出自己的女儿作为护卫的筹码,用行动证明自己的效忠,真可谓是一片赤诚之心! 杨出易举起酒杯,对着两边案桌上的众人笑道:“晚宴尽情享受,比武在戌时。之所以定在戌时,也是为了低调行事,不让周围百姓有所惊慌!毕竟加大兵力,已经让百姓们感到不安了!还请大家多多谅解!” 前一句为宣抚使,后一句为百姓,不仅忠孝,还为民请命,这等善人,每个人心中,只会对他有敬佩之心,岂有不谅解之理? 只有赵一痕觉得无趣,都是一切世人的琐事而已,真的很没必要啰嗦一大堆! () 第45章 宴会 宴会开始,张幸便吃了起来,这些美味珍馐倒不是没有吃过,只是吃的次数比较少,一般只有宣抚司会客时才能吃到,虽然吃的都是些剩菜,但其中的美味却不能变质。 如今吃得新鲜的,总少不了大饱口福,但吃相难免让人生厌。 赵一痕虽很少吃到,但他并不好这个,美食与美酒,他只会选美酒! 美酒还是涂山酒家的好,其他的虽可度口,但其味终究差了那么几分。这并不是说其他就不好,只是他习惯了涂山酒家的酒而已,其他酒只能算得上偶尔换换口味。 其余人都在相互敬酒,只有他们这桌,一个疯狂进食,一个慢慢品酒,一个粗鄙,一个雅致,任谁都想不出,这样的组合竟可以坐在一张桌子上。 赵一痕没有太在意别人的目光,他也考虑到了张幸,他此次来的目的只是通过比武小试,至于他的吃相,随他们议论吧。 杨出易也注意到了张幸,他也知道,像张幸这等粗鄙之人,哪里知道细嚼慢咽,举止礼节的。 但这是他的主场,他不得不提醒一下,“贤弟,贤弟……” 一连叫了三声,张幸都没有听见,一直在埋头苦干。 赵一痕此时也看不下去了,深饮了一口酒,而后酒杯“嘭”的一声砸在酒桌上。 也不能称之为砸,其力道并不是很大,但酒杯碰到酒桌上的声音却是很大,足以惊醒沉醉在美食中的张幸。 张幸立马抬起头,茫然地看向赵一痕,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知道自己失礼了,连忙站了起来,举杯道:“杨兄,小弟失礼了,只是这美食与杨兄的盛情,都让小弟食欲大开,让小弟不禁想多尝一点,还望杨兄勿怪。”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在配合杨出易的盛情,这才对其打消了对他的偏见。 杨出易也很意外,没想到张幸竟有如此口才,还有扭转乾坤之计,倒让他赞赏了几分。 赵一痕却不意外,张幸从小无父无母,多与江湖中人打交道,几句客套与奉承的话随口即出。平时在他面前,表现的唯唯诺诺,还是没用脑子的问题,太依赖赵一痕了,哪怕是低声下气。 杨出易此时也没了丢面子的心情,开口便笑:“贤弟,兄长前些日子便与你说过,咱们以兄弟相称,我为兄,你为弟,我称你贤弟,你称我大哥就好,今日之后,可不要忘了哦!” 张幸连连答应,心中自是欣喜,他已经很满足了,毕竟杨出易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这句话,就给予足够的脸面了! 他自到一杯,对着杨出易笑道:“大哥,方才是小弟的错,小弟当自罚一杯” 说完,便一口喝下。 “呵呵……来来来,大家一起来!”杨出易对张幸也很满意,笑道:“今日在座的各位,都是杨某走南闯北之时结交好友,但各位恐怕也有不相识之人,今日大可相互介绍一下。” 杨出易的好友自然都是奇人异士,毕竟位居成都府宣抚司二把手,对那些平庸之辈,岂会高看一眼? 众人都打起了精神,仔细听着每个人的介绍,毕竟以后出门去,相互结交也有个由头。 这欧阳娇突然站了起来,笑道:“我先来来!小女子欧阳世家幼女欧阳娇,这是我的两位好哥哥欧阳震和欧阳杰,今日能与大家相识,是小女子的荣幸,小女子先干为敬!” 众人此时恍然,原来是欧阳家的三兄妹,他们的故事,江湖中人可是广为流传的! 不过令众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位欧阳家的小千金竟能说出这番话来,显然与流传的不一样啊。 欧阳娇饮完一杯酒,便被欧阳震拉扯下,坐了下来,欧阳娇还是不甘心的向赵一痕使了一个眼神,好像再说:“是我!我在这儿!快看我这边!” 赵一痕完全没有那个意思,她的这些话,其实都被欧阳震手把手教会的,她不过是照着背而已。但不难看出,欧阳家的这两个兄弟确实是太宠着他们的这个妹妹了,这种场合一般都是由作为长者的哥哥来介绍的,偏偏欧阳震让妹妹来介绍,一定是欧阳娇软磨硬泡了! 接下来,每个人的来头都不小。 只见一个瘦小的中年人站了起来,刀眉平胡,眉宇间透露着正派气息,他举杯笑道:“在下储雄,这是我的弟弟储云。江湖人不嫌弃,称我二人为关中双雄,今日相识,真乃我储某人的幸事,来,干!” 储雄瘦小,储云很魁梧,一柔一刚,名字却恰恰相反,一刚一柔。 这二人在关中,常与人为善,替人打抱不平,武功更是了得,成名绝技“一拳追河汉,百里宵小寒”,可见他们不仅有侠义心肠,更有霸道之气。 接着是“赣州雪龙”王夜,“岭南双剑客”卫蛟和卫龙,“左氏刀王”左差…… 这些人无不是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也都是侠义之人! 赵一痕也都听说过他们的名讳,只是没交过手,也没接过任务去杀他们任何人,故而对他们的侠义之事,也是不清楚,但对他们的武功优劣,却是有过了解。 最后一圈下来,只剩下了张幸和赵一痕。 张幸站了起来,他知道,赵一痕不可能自报家门,就算报了也撑死说三个字。 “在下赵一痕,他张幸” 突然赵一痕抢先说了出来,他的声音不是很大,但却掷地有声,每个人都看向了赵一痕。 他们在等,等下句话。 可等了数息之后,见他竟然吃起了菜,毫无继续的意思,这让许多人心中生出了一丝不快的感觉! 因为他们的想法都有着惊人的相同,别人絮絮叨叨一大堆,而他却八个字搞定,连句客套话都没有,令众人感到厌恶。 他们不知道,但见识过他的人,都知道。 张幸觉得赵一痕今日已经不合常理,像他这种惜字如金的冷面人,能自报家门就算不错的了。 欧阳娇拖着香腮,口中喃喃地重复着他的名字,“一痕,一痕……好名字,真是好名字呀!” 欧阳杰翻了翻白眼,这花痴妹妹,准是没救了! 杨出易虽不清楚赵一痕到底怎样的为人,但其说话只挑重点,不多废话,却是知道的很,刚刚进门时就吃瘪了。 这些都已经无关紧要,也与杨出易自己这个主位上的人没有关系,他伸出酒杯,与大家共进一杯酒后,突然笑道:“单单喝酒,恐怕多有些乏味,故,杨某今日还准备了一个彩头!” 他拍了拍手。 只见门外走进来四个舞女,身穿雪白的水袖长裙,后面跟一个带面纱的女子。身上却是红色舞裙。 四周突然走进几位乐师,筝声悠悠想起,笛声缓缓跟上,悠长而又平华。 这是民间雅乐,名唤“春水乐”。是由一不出名的书生因十年赶考,十年归乡,郁郁不得志下,见春水东流,一袭孜孜不倦之意,令他心中有所悟而作,名唤“春水乐”。 乐声高低杂乱,却是振奋人心,似乎有种无形的力量催促着自己努力看书。 也让众人感到了内心的火热。 () 第46章 惊鸿 成都的冬天,虽落雪少见,但寒冷并不减,五名女子却只穿着水袖裙,裙帖着身体,冻的瑟瑟发抖。 不过正因为穿的少,身姿的曼妙却更加凸显,摇曳着如水蛇般的纤腰,抖动着身体,更吸引着在座人的眼球。 除了坐上杨出易和几名女子都露出了欣赏的笑容。 张幸也停下了手中的猪蹄,装成正襟危坐的模样,两腮的肉汁还未擦干净,嘴角的口水便渗透了出来。 赵一痕却抬不起头,或者说是提不起兴趣,舞蹈他见的不少,虽都是春娘子青楼里的女子,但论舞姿,都是看家本领,论美貌,都是美人胚子,论穿的少,就更不用提了! 他在想事情,是张幸的事,若是张幸有着不轨的举动,他不介意把他当场杀了。 张幸此时感受到赵一痕身上发出来的寒气,讪讪道:“女子舞美,不及木香琵琶美。” 话虽如此,却眼睛还是离不开场上五名舞女的身体。 她们踩着乐师的节奏,一点一步轻踏到大厅中央。 舞步不比剑法简单,仅仅的两个轻点脚尖都是有着无比严格的姿势,两腿距离不足保持,脚尖笔直,如刀一般。 但动作相互转换不能僵硬,起承转合都要有优美的弧度保持身体的柔韧性。 故而他们时而像飘摇在风中的柳枝一般,轻轻而来又徐徐而去;又时而像天上的仙女,踏着祥云,九天揽月。 看醉了众人,也馋了女人,欧阳娇和其他女人,都拼命的吃着美味,仿佛要将这几个女子的身材和舞姿都吃掉。 是的,他们嫉妒了。 男人们的口干舌燥,觥筹交错之间,也为了解渴。 是的,他们迫不及待了。 最让人心急的则是中间那位美人,带着红色面纱,透过纱可以看到她的樱桃般的小嘴和白枣般的鼻子,只是太模糊,只能看个轮廓,让人有着无限的遐想。 她一定是个美人儿,因为她的眼睛,像青玉一般晶莹剔透,又像星星一样闪着光芒,那两柳叶眉,已弯成了月牙。 她是在笑,仅仅一个眼睛里微亮的光,就足以让人心醉。 张幸忘了吃肉,酒一杯接着一杯,好在酒杯够小,否则他一定会醉。 忽然带面纱的女子摔倒在地,惊慌之下,面纱被扯了一来。 每个人都慌了,但每个人都看清了那张脸,果然美,清瘦地脸蛋,皓白的贝齿,就连惊呼都让人动容。 旁边四个美人闻声而动,毕竟是舞女,转身的速度也是极快,两人各抓一只手,另两人托腰抚肩,才险些没有摔倒。 那女子站起身来,却发现右腿已经麻了,不能跳舞了。 她分明感到在摔倒时有个东西击中了腿,仔细看去竟是一块鸡骨头。 她有些气急地看向周围的人,他们都面露紧张的神色,仿佛在问有没有事,只有赵一痕风轻云淡般地轻啜着酒,连头都不抬。 一定是他! 女子已经认定了是他。 当然是赵一痕。 这场舞无聊至极,不仅浪费时间,还惹得张幸一脸色相,如果真把张幸勾走了,那他做这些事的意义就没了。 虽然觉得不妥,但也只能这么做了。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女子拿起骨头,这骨头从何而来?众人不解。 女子一瘸一拐地走到赵一痕面前,冷笑道:“你这是何意?” 众人这才知晓,原来这个无礼的家伙做了无礼的事,真是无礼至极! 众人都很生气,不仅仅是扫了他们的兴,更是让心中的美人受了伤。 但他们都是客,他们不能和无礼的人一样无礼,他们都在等待着主坐的人发话,相信一定会请赵一痕出去的! 赵一痕放下酒杯,叼起一颗葡萄,面无表情道:“天冷,还请回屋添些衣服!” 这声音不大,但宴会早已冷场,这冷漠的嗓子里发出温热的声音,却让众人都听的仔细。 原来只是出于关心啊! 众人这才消了小心思,突然觉得赵一痕说的很对,他们几人都穿的很少,又是冬天,冻坏了病可就不好了。 他们现在更多的是自责,唉,我怎么没想到,只光顾着看他们美妙的舞了,却忘了关心她们了,这样一来,就只有赵一痕一个人获得了她的芳心了,失误呀! 欧阳娇却愣住了,这……难道一痕也和大哥二哥一样被她迷住了吗?那自己怎么办?跟她根本没得比呀! 赵一痕说的当然是假话,他的身份本来就很特殊,如今在这些人面前,若是出言不逊或者闭嘴,都不是明智的选择,只会对他印象深刻,说不定进行任务的时候,都会有阻挠。 只有说出这句话,才能让别人知道他的好,并且不宜记住,毕竟每个人都不愿意记住比自己好点的人。 女子也听信了他的鬼话,气也消了一大半,她回头看向杨出易,娇声道:“爹,我腿麻了,不能再跳了!” 爹? 众男子这才听出来,原来她就是杨出易的女儿,果然是美得让人心动。但他们立即又后悔不已,为什么自己没想到天冷要穿衣服呢?唉,失误!失误!此时杨兄一定会对赵一痕刮目相看的! 而杨出易自始至终没有说话,他也在等,等到赵一痕说出那句话时,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错误,或许赵一痕真的是外冷内热的人。 所以他也没有生气,笑道:“快些下去,一痕也是心疼你的身体,快衣服穿上吧,一会把你二叔叫来!” 一声“一痕”,让众男子心里凉一大半,这多半是杨出易向他示好的意思吧。 女子自是明白爹爹的意思,面色一红,在四个舞女的搀扶下,离开了。 宴会还要继续,杨出易站了起来,笑道:“这便是杨某的小女,名叫杨婉儿,呵呵,这天确实冷,那就让乐师为大家暖暖场,大家继续喝酒!” 数十人杯酒再次交织,声音比刚才更大了,仿佛是想将刚刚的意外都抛却脑后。 张幸不由地看向赵一痕,挤眉弄眼道:“没想到,冷酷的你还有这么一份细腻的心!看来今晚比武第一的一定是你了!能输在你的手中,小弟心甘情愿哦!” 赵一痕吃着熊掌,嚼了两口,觉得味道不好,就吐了出来,一脸不屑道:“没兴趣!” “额……”张幸有些不敢相信,愣了半晌,才失声道:“难道她不美吗?” 赵一痕道:“天下美女多如毛,你都想薅?” 张幸撇了撇嘴,“是呀!还是我家香儿好!” 赵一痕没有答话,心中暗自想着,还好没有再夸那个叫杨婉儿的女子,否则他绝对不会活着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酒入腹三杯,赵一痕觉得不过瘾,又倒了一杯,却见走来一人。 正是杨正义! 他此时走路有些慢,时不时还捂着胸口,多半是伤还没好。 杨出易见弟弟进来了,又笑着说道:“来,这位是舍弟,杨正义!” 之所以让正在养伤的杨正义出来,怕是也为了不让以后又出了之前那样的事! 让他多认识认识人,遇见贵人好有低头的准备,否则一百个杨家都不够他败。 杨正义明白哥哥的意思,连忙端起酒杯,便一一介绍自己,而后一一敬酒。 这样不仅让他们记住了自己,也让自己记下他们,直到最后一桌的张幸和赵一痕,他才停了下来。 () 第47章 试探 杨正义的酒量,确实没话说,一行四十多杯敬下来,只是面色变白而已。 不过到了张幸面前时,他的脸色却恢复了很多,通体涨红,举在手中的酒杯微微颤抖,喉咙微动,道:“张……呵呵……三弟!” 这声音有些不甘,有些犹豫,也有些激动,这种心情,也只有他能表现出来了。 张幸也笑着举起酒杯来,笑道:“二哥,请……”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真的是亲兄弟一般。 杨正义一把握住张幸的手道:“三弟,那道长到底是什么来头?算得如此之准?” 道长? 是了,当日城门口前,三问给他算了一卦,若不是杨正义提醒,他都快忘了。 只是,那卦应验了? 张幸不禁问道:“当日你真的……” 杨正义轻叹了一声:“唉,说来也巧,当日我被大哥罚到祠堂反省,到了深夜,我就偷偷溜了回去,谁知道那贼人就卧在我床上,胸口被匕首刺伤了,幸好没什么大事!” 张幸不由地惊呼了一声,真是好险,随即又问道:“那贼人现在抓到没?” 杨正义摇了摇头,道:“那贼人蒙着脸,不知道是谁,当时也被打懵了,什么线索都没有,所以无从查起。” 张幸道:“那……” 杨正义一摆手道:“嘿,想那么多干啥?就像大哥所说,就当一次教训了!以后我得重新做人,不再去做那些可恶的事了!” 说完将酒一口喝完,接着道:“对了,那道长到底是什么来头?” 张幸想了想也不知道从何说起,道:“我只知道在青羊观清修,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不过你倒是可以问他,赵一痕,赵兄!” 杨正义顺着张幸的手指看去,旁边竟然还有个人! 他们一直在说话,已然忽略了旁边的人。 只怪赵一痕太沉默,当然他也是懒得搭理他俩。 杨正义的伤就是他当夜潜进来刺伤的,这也是当日喝酒的时候,三问的委托。 杨正义见赵一痕一脸漠然,从心理上是不愿接触的,但毕竟他也算是主,舔着脸笑道:“赵……赵兄,在下杨正义,当日冲撞,实在无心,还请见谅!” 赵一痕举杯一饮而尽。 这种感觉很微妙,就像是你把你不喜欢的人揍了一顿,自己揍爽了之后,他又来低声下气的向你道歉。 他自然也没有说一句客气话,继续不紧不慢地嚼着美食。 杨正义想开口,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无助地看向张幸。 张幸摆了摆手,无奈道:“二哥,你别介意,他就是这样的人。” 杨正义刚想抱怨什么,但最后都噎住了,算了,不说了。他索性就独自坐到一边,大口吃肉喝酒起来。 张幸叹了一口气,看来赵一痕的性格,还是很多人都接受不了的。 他看向赵一痕,不解道:“你为什么总是……” 他的话还未说完,赵一痕便冷冷地打断了他的道:“无礼?” 张幸知道,赵一痕又生气了,他生气的时候,说得话很多,但都有种再不闭嘴就将会杀了他的神色。 他张了张口,还是将话憋住了,他该为赵一痕这种格格不入的人而叹息吗?他不该,或者说没有资格,赵一痕虽无礼,但他认识的人哪个不是江湖上传闻的高手,单单一个三问道长,就足以让他自愧不如,更何况神医之称的江小白! 赵一痕从未想过身份与地位,只知道谁可以杀,自己跟谁交好,都是自己的事,而非宁愿做违心的事也要去攀附别人。 攀附,只会让自己越来越弱小,越来越低矮! 不过张幸的事,到没有让他失望,也说不上失望,只能说他这种小人物的心态,他见惯了,便不会在意,还有一种心态则是,他的是非与自己无关,只要促成了这门婚姻,从此他两各走一边。 宴会,时间很长,一个半时辰之后,才慢慢散了宴席。 杨出易将众人带到院子里,四周灯火闪烁,甚至只能看到一点微亮影子,勉强可以认出是谁。 “因为时间紧急,大家就将就凑合一下,今晚在这里先比试一下,只能两两比试,剩余四个人明天白天再比试。” “黑夜比试,碍手碍脚的,难展拳脚啊!”众人有些不解。 “呵呵……时间紧迫,明天晚上就要上岗,还请诸位多多配合了!”杨出易面露难色,不住地解释着。 所谓解释,其实就是为了躲避真正的原因。 赵一痕对张幸道:“这是考验!” 张幸怔了怔。随即就想出了其中的关窍。 他们要的侍卫是必须会在黑暗的地方能听音识人,识招,更要知道该怎么拿捏手中武器的轻重! 这就不仅仅要求武功的高低了,更多的则是自身的应变能力。 张幸暗自叹道:“高手就是高手,遇到的问题都能看的如此精准!” “……” 见赵一痕又不说话了,他又笑道:“要不。你也参加?” 赵一痕转身就离开了,退到长廊的空白处,正好可以看清院子里的情况。 除了赵一痕,一共四十二人,经过抽签决定谁与谁相互对决。 院子很大,可以分成两个打斗长,左为甲场,右为已场。 张幸看着自己的签,有些纳闷,他被排到第五场甲场,和成都本地一个被称为“腊月花”的侠客比试。 “据说他使用的则是落梅剑法,不过是落梅剑法的翻版,比之前落梅剑法的速度变快了,还有一些细小之处也改了很多。具体的不是很了解。但可以肯定是威力增加了不少!” 赵一痕对这个落梅剑法来看,并没有太多的在意,在来的路上张幸就把他的应对方法。 灯火低迷,只能看到院子里兵器闪着微弱的光,而后发出叮叮当当的碰撞声。 有人因为夜里看不清,而误伤淘汰。 很快第五场便开始了,张幸笑着上了场,他们早有对策,便不再怕有什么闪失了。 赵一痕站在走廊上,静观其变。 这时突然一阵香味从旁边传来,是女子身上特有的麝香味,赵一痕知道,是杨婉儿来了。 她依然穿着红色的衣服,只是换成了狐皮棉衣,穿得很结实,但身体柔韧的曲线依然很突兀。 她轻声道:“你很聪明!” 赵一痕知道,这句话是在夸赞之前赵一痕对张幸点出夜里比试的目的。 他没有回应,仿若没有听见一般。 杨婉儿并不介意,又继续道:“可以看出,你得武功很好,为何不参加?” 赵一痕更没有理由回答他了,武功好就要参加? 杨婉儿似乎知道自己问的有些多余,补充道:“报酬不菲,至少也可以赚点养夫人。” 这句话看似也是废话,其实却是在试探,试探赵一痕是否有家室。 赵一痕道:“有何关系?” 杨婉儿这才闭了嘴,她不过是报酬中的一部分,没有试探的必要,因为无论赵一痕是否参加,都与她无关,这无关是与他俩关系无关。 无论输赢,也与她无关,她只是报酬中的附属,她没有选择的权利!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还是有些不甘心道:“今晚你为什么……” 话还未说一半,赵一痕便离开了。 走得那么快,那么干净利落。 她就像被遗弃的小孩,远远地看着他,难道之前是他骗自己的? () 第48章 争风 跟一个不愿理你的说话,说什么都是废话。 杨婉儿不禁有些气垒,甚至有种挫败感,自认容貌不差,今日宴会也让那些男人们如痴如醉,为何就在这个男人面前吃了闭门羹? 真是个怪人! 只是杨婉儿不知道,她的容貌,在赵一痕平生所见,也只是中上层次,甚至没有陈媛媛美。 她看着赵一痕走到了走廊尽头,消失在了夜色,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今日比武,又何尝不是为自己招亲? 她知道,她未来的夫君就是这院子里的某个人,可她实在找不到一个令她有好感的人。 她的一生已被父亲安排死死的,让她嫁给这些人,她又如何甘愿? 轻叹了一声,又在院子里扫视了一遍,但愿都筛选出个几个人。 突然在东边的走廊处,看到欧阳娇正面露凶光,气鼓鼓得直瞪着她。 杨婉儿哪里知道,自己已经得罪了欧阳娇。 她走了过去,因是练过舞,走起路来,脚步轻盈,腰肢微微摆动,虽没有跳舞时有韵律,却更显那一抹女子的清雅。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长廊里的君子都弯下了腰,讨好般的点头示意:“杨小姐好~” 杨婉儿皆是颔首微笑,表示谢过。 她本不想如此麻烦,她知道,他们都不过是博得自己一笑的男人,不值得去浪费表情,只是万一他们中间有人成了她未来的夫君,她定会遭到他的不屑。 她的笑容里掩藏着苦涩,又有谁能体会? 她来到了欧阳娇站的地方,欧阳震和欧阳杰连忙迎道:“杨姑娘,也来看比试啊!” 这是一句废话,却遮掩不住他们的激动,毕竟如此个美人,能到自己面前,也是一件荣幸的事。 欧阳娇没有打招呼,她还在气头上,虽然眼里直勾勾盯着院子里四个人的比试,但是内心里其实早已把杨婉儿骂了好几遍。 “狐狸精,死八婆……” 杨婉儿知道她是在瞪自己,却不知道为何,向欧阳两兄弟问道:“这位是?” 欧阳杰见欧阳娇有回头的意思,碰了一下,意思是让她回话。 欧阳娇依然没有转身,翻着两个大白眼,根本不想理他们。 “这……” 欧阳杰不禁皱了皱眉头,这丫头,在家里没大没小的习惯了,如今出来了,还是这样无礼。 杨婉儿抬手示意没有事,她知道欧阳娇是冲着自己来的,她走到栏杆旁,和欧阳娇并排站着,笑道:“他的剑法如何?” 欧阳娇抬起了头,看到她正看向张幸那边,不屑道:“这种剑法都烂大街了,只有你才会欣赏!” 她不仅骂了张幸,也骂了杨婉儿,当然,她主要还是针对杨婉儿的,不过张幸的剑法确实很烂。 此时张幸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毕竟改良版的落梅剑法,更适合游斗。 他暗自心惊,如果完全靠抵挡来比下去的话,自己迟早被耗死,即使他很清楚腊月花是如何出剑,如何收剑。 他很想按计划行事,但那样会暴露很多,会让之后的比斗越来越吃力。 想到这儿,他突然变招了,剑如清泉,冲天而起。 腊月花显然不知道他突然变招,一时竟举手无措,挡下张幸的剑招时,自己的剑险些脱手。 张幸冷哼一声,突然剑转身动,以极快的速度向腊月花的门面劈去。 腊月花慌忙抵挡,心中如堕冰窖。 他知道,他已经慌了神。 这一切来的太快,刚刚自己还占上风,就在这一招之下,落了下风。 他很不解,这到底是什么样剑法,竟如此之快。 剑法看似很快,其实只是简单而有力,一提一劈,不禁要快,幅度还不能太大,否则很容易被人抓住破绽,顺势攻过来。 腊月花右手有些发酸,因为横着抵挡起来,会有些吃力。 他想卸力,却被张幸一脚踢至下盘,回身又是一剑。 “噗……” 腊月花被踢飞了出去,在飞出去的时候,还中了一剑。 那一脚踢中了他的丹田,那一剑划破了手,也划破了衣裳。 腊月花面如土色,这场比试点到为止,若是张幸再狠一点,他的胳膊都会被切断。 他不解道:“这是什么剑法?” 张幸道:“落幕清泉。” 名字很雅致,雅致到不像伤人的剑招。 只是就是这么一招,强了他。 看到这里,杨婉儿笑道:“现在呢?” 欧阳娇依然不屑:“他的对手太弱了,更何况最后一招,手腕运剑太生硬,明显就是刚学不久。” “哦?”杨婉儿不是很懂武功,但听欧阳娇这么一说,确实有几分相像。 难道是他? “那会是跟谁学的呢?” 欧阳娇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冷笑道:“当然是我家一痕哥哥了!他的剑法可是天下无敌的!” 说道这儿,她的神情又显得无比得意道:“可惜,他不参加这种比试,否则这些人,一招就可以搞定了,哦不,半招!他要是参加,准会娶到你……” 听到这里,欧阳杰终于忍不住了,连忙捂住了她的嘴。 这死丫头,太会吹了,她几时看过赵一痕使剑了,还半招就打败这里所有人! 欧阳震不好意思道:“杨小姐,咳……我妹妹欧阳娇小时被我们一家人宠坏了,说话口无遮拦,别见怪哈。” 欧阳娇这时被气死了,这两见色忘妹的哥哥,一点也不知道袒护自己,好不容易来刺激刺激这个狐狸精,全被他两搅黄了! 气得她又跺脚又咬牙。 这就害苦了正从后面捂住她嘴的欧阳杰。她的脚跺到了欧阳杰的脚上,她的牙咬住了欧阳杰的手指。 欧阳杰疼的直流眼泪,不得不松手。 欧阳娇见挣脱了欧阳杰的束缚,头也不回的向长廊尽头跑去。 欧阳杰哪里敢多停留,忍着剧痛,追了上去。 他的妹妹就一个,虽然闹的很,但他心疼着呢,虽然她不会跑多远,但他还是不放心。 欧阳震也是,向杨婉儿打了声招呼就跟上了。 杨婉儿看着这三兄妹一追一赶的,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原来最厉害的就是赵一痕! 可他不参加这场比试。 这让她有些不解。 是银子不够多?还是她不够美? 其实这些原因…… 都对! 保护一个人两个月,没个三千两银子,赵一痕是不会抬头的,而三千两就相当于朝中位高权重的大官两年的俸禄,若不是贪官,省吃俭用的话,至少要五年才能攒起来。 至于杨婉儿,他压根就没兴趣! 刚刚身旁的人,都听的仔细,欧阳娇的话,让众英豪觉得不爽,若是赵一痕在身旁,非得把他拉一边去,将他暴打一顿,让欧阳娇知道到底谁厉害! 赵一痕此时有点烦,因为张幸去了他所在的阴暗角落,欧阳娇也去了,后面还跟着两兄弟。 张幸本来还想炫耀一下,全被欧阳娇搅黄了。 “一痕哥哥,张幸的剑法是不是你教的啊!”欧阳娇此时就像一个乖巧的小女孩一样,闪着一双水灵灵的而又天真的大眼睛讨好般地问道。 欧阳震和欧阳杰一脸黑线,刚刚还在嚣张跋扈,又吹又擂,像个疯婆子一样,而到了赵一痕面前,转眼就变成了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了。 “不是!”赵一痕皱了皱眉头,他知道欧阳娇的性格,就是那种大大咧咧,不怕天不怕地的大小姐脾气,但现在的模样,他还真有点头疼。 因为这是一个很不好的前兆。 () 第49章 戏弄 一个院子分东西两半,各分比试,也就是一场比试共四人,到张幸时已经五场,故而还有五场比试。 每场比斗都有可圈可点的地方。 关中双雄的储云,他的拳法有少林功夫的影子,一双铁打的手,生生将对方锤爬在地上,若不是对方身子翻得快,定将他打残废,但他还是将地面锤出了一个坑。 左氏刀王,左差的双刀功夫已经练到最佳境界,一刀不中,另一刀补充,左右手相互配合,已到极致,一刀被打掉,另一刀已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可见他的称号不是白来的! 岭南双剑的卫龙,剑法如风,削衣如去果皮,几道剑光,竟将对手的衣服割得碎烂,而对方却毫无办法。 赣州雪龙,使的是长枪,下盘稳,出枪快而狠,前戳后抵,精妙绝伦。 还有就是张幸的落幕清泉。 单单这五场功夫来看,张幸就垫底了。 下一场开始。 东半场的储雄霸拳已使出,对方却是“一节鞭”的乌晋,他使用更是三尺硬鞭,霸拳再硬始终是肉身,跟硬鞭相比,比斗起来,终是束手束脚。 西半场的“金斧头”金裕对“落千雷”昌馗,两者刚烈无比,所行之处,皆是一片震动。 张幸张了张口,感觉自己很难应对,硬碰硬,定是没什么希望了,只能靠智取了。 赵一痕的目光也变得复杂,投机耍滑都比较难办了,毕竟差距太大,就像老鹰捉小鸡一样,任你如何借势借力,都难逃一爪。 他突然哼声道:“再练几遍!” 张幸苦笑着,这让他如何再练?但他相信,还有别的办法。 他听了赵一痕的话,转身就走。 欧阳娇听了赵一痕的话,觉得很好玩,毕竟赵一痕说什么,张幸就做什么,她吐了吐舌头道:“一痕哥哥,他为什么要听你的呀?是不是你教她的剑法呀?” 声音很甜,也有几分天真。 但赵一痕却烦的很,冷着脸道:“很熟吗?” 这声音听起来很冷,也很刺耳,充满了嫌弃。欧阳娇甚至觉得自己听错了,他竟然凶自己! 她很委屈,从小到大就没人这么凶自己,泪水突然从眼里滑了下来,她撇着嘴努力不让哭出来,但憋着始终喘不过气来,“吭~”得一声,没憋住,破了功,“哇”得一声哭了。 还在疼得直甩手的欧阳杰闻声看去,自己的小妹已经哭得梨花带雨了。 “阿娇,怎么了?”欧阳杰连忙细声问道。 欧阳娇哪里还忍得住,抱着哥哥的腰又哭了起来,“他~他~凶我!” 欧阳杰看了看赵一痕,那么一座冰山,能凶自己的妹妹吗?他有些无奈,但自家的妹子,他还是知道的,他轻拍着她的背,哄道:“没事,有哥哥在,阿娇不怕。” 欧阳娇顿时好多了,还在哥哥的怀里拱了拱,把眼泪和鼻涕都擦到了哥哥的怀里。 欧阳震此时也很难办,赵一痕的功夫有多深,他是知道的,只好安慰道:“阿娇。别怕,别人不喜欢你,你两哥哥可宝贝着呢!” 他话里有话,“别人”自然指得是赵一痕,赵一痕也不怪,就把自己当做看客就好了。 但这里已经被他们三兄妹吵到了,他又转身离开了。 他发现,自己最近越来越感到厌烦了,可能是因为他接触到的人越来越多,看似没有相熟的人,都会跟他吵闹,耳边就像有只苍蝇一样嗡嗡叫,打还打不上手,不打还一直绕着转。 他的身体就像泥鳅一样,辗转在人群中,最终消失在了欧阳三兄妹的眼前。 欧阳娇娇哭了一会就好了,她自己也明白,他们本就不熟,自己却一口一个一痕哥哥,人家反感很正常。 她擦了擦眼下的泪迹,转身之时才发现赵一痕走了,不禁向两哥哥问道:“一痕哥哥呢?” “走了!” 欧阳震看着她,满眼尽是恨铁不成钢,欧阳杰很是无奈,她这妹妹,什么时候变成了便宜货了?人家不喜欢,她还热脸贴着人家冷屁股。 欧阳娇嘟着小嘴,不甘道:“哼,就知道跑!人家有那么可怕嘛!下次找到你,本姑娘就赖着你了!看你怎么办!” 欧阳震和欧阳杰一脸惨淡,“咳,阿娇啊,人家不喜欢你,你又何必去找着他呢?” 欧阳娇歪着脑袋想了想,认真道:“不知道” “这……”欧阳震苦口婆心道,“阿娇啊,人家根本就不想搭理你,你这样找着他,反而让他很讨厌你!” 欧阳娇愣住了,这话说的确实不假,这次已经讨厌自己了,再去的话,肯定还是会凶自己的。 她低下了眉头,让她很迷茫,难道找一个人玩,就那么难吗?每天跟着两哥哥,无聊死了! 对了,一痕哥哥问他两很熟吗?那么……嘻嘻…… 欧阳娇突然开心了起来,蹦蹦跳跳地又去寻赵一痕了。 欧阳震和欧阳杰一脸颓败,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赵一痕又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看着场上的变化。 储雄危机重重,伸手一鞭,缩手又一鞭,手哪里是鞭的对手,但他的拳头也不是吃素的,他用胳膊挡下一鞭后,伸拳便冲向了乌晋,幸好他躲得快,只伤了胳膊,若是打到脸上,定是要挂花。 金裕和昌馗则是势均力敌,斧头攻不下,双锤便至,双锤攻不下,斧头便至。 他们四人功夫都不弱,赵一痕得抓紧找他们的弱点。 香风再次徐徐而至。 “你怕我?” 赵一痕刚想走,就被香风的主人问住。 他转过身,和杨婉儿面对面站住。 杨婉儿此时却是有些急迫,她不解道:“为什么?” 赵一痕道:“不为什么?” 杨婉儿又问:“不为什么就是怕。” 赵一痕没有理她,而是走到她身前,俯身凑到她的面前,只差一厘就要脸贴脸了。 杨婉儿吓得连忙倒退。 “现在呢?” 杨婉儿脸上一阵火烫,幽怨道:“你又何必如此戏弄奴家?” 赵一痕无语,为什么女人这么难伺候? () 第50章 吃醋 月光很静,四周很闹,满院壮士相竞赛,唯有一角寂无声。 杨婉儿直接了当地对赵一痕说道:“我不想嫁给他们!” 赵一痕冷笑道:“你还想嫁给爱情?” 杨婉儿张了张嘴,她确实有这个想法,但自从被父亲安排这场招亲后,就不得不停止了这个幻想。她摇了摇头道:“我不奢求那么多,也没想那么多,只要不嫁给他们。” 这个愿望很小,小到最起码的自主选择权利。可偏偏她不能! 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子承受这样的压迫,赵一痕见过太多了,女子哭着,求着以死相逼,比比皆是。而她还能嫁给一个正派的武林豪杰已经是幸福的了。 赵一痕道:“爱莫能助!” 杨婉儿知道,他会拒绝的,但她不会放弃,因为赵一痕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你可以的,只要参加比试,赢了他们就行!” 赵一痕没有说话,看了她一眼,充满着轻蔑与鄙夷。这点报酬,都不够他抬脚的,又怎么够他动手呢? “我……”杨婉儿被赵一痕蔑视的眼神吓到了,竟有些说不出来话。 “难道……宣抚使大人贴身侍卫都不愿意?” “还有九百两银子!” “还有……还有……我!” 杨婉儿一口气将所有的利益都说了出来,想要以此来打动赵一痕。 赵一痕却更没兴趣,摆了摆手,僵硬的声音像是从嗓门抠出来一般道:“没兴趣!” “难道……”杨婉儿突然没招了,权!名!利!美人!都有了,这么大的诱惑,他竟然无动于衷! 杨婉儿显然没想到面前的高手竟然如此油盐不进,无论说是视金钱如粪土还是洁身自好,他都不像是这样的人! 可他偏偏就是! 突然氛围变得凝固,杨婉儿轻叹一声 “难道你就没有一点同情心吗?” 同情心就要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赵一痕看着远处比试的院子,几人打斗都很卖力,一攻一退一避让,忽而落下风,忽而又占上风, 无疑,院子里的比试都比杨婉儿好看,尽管她在求他,又尽管她是一个天真的大小姐,但赵一痕依然提不起来兴趣,这样的世家大小姐,不仅脾气不好,还很软弱,就像陈媛媛一样。 没事就爱哭,还很自以为是,觉得世界就应该围着她转一样! 开店的陈媛媛一定总是哭鼻子,毕竟来来往往的人,总有打破她深闺里天下人应积善行德思想的人,也总有打破她世间好人如父亲一般相亲相爱的天真想法! 她哭的时候,嘴瘪起来都能塞进一个螃蟹,豆大的泪珠会弄湿半个脸,虽然挺逗的,但哭声总会引起不适,会让赵一痕忍不住去哄她,也会忍不住去抱抱她。 她笑起来却很美,整个眼睛会睁得很大,会笑得合不拢嘴,有时候他真想塞个桃子进去。 想到这里,赵一痕不由的笑了,那个傻丫头,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他笑的很克制,嘴角微微上扬,眉梢微微展开,开心的神情虽不明显,但与冷脸相比,却是判若两人。 “你还会笑?” 杨婉儿声音里夹杂着讽刺,仿佛在斥责赵一痕的无情。 但赵一痕并不为所动,淡淡道:“你比她差远了!” 差远了吗?赵一痕不知道的是,陈媛媛与她相差并不大,只是陈媛媛先入为主而已。若是没有她,也不会有现在这么多事了! “她?”杨婉儿敏感地听出了一些信息,她有些失落道:“她是你的妻子吗?” 赵一痕皱了皱眉头,很显然对杨婉儿的问话颇为不悦,她的问题每次都是一针见血,而且无论回不回答,都会得到很多信息,会让答话的人在无意识中,将一些她想要的东西都套出来。而陈媛媛则不一样,她不管什么东西,都会好奇的问东问西,甚至把石头为什么叫石头的问题都能问出来,最后还会努力的思索一番,确定是个白痴问题后,又面露喜色。 杨婉儿显然是遗传了他爹的那一套,喜欢钓鱼,把诱饵伪装成一般的食物,吃起来会感觉不到有勾,等吃完了,开始下肚的时候,才恍然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个勾,还有条线。 这让人有种窝火的感觉,很是反感! 杨婉儿见赵一痕不理自己,就猜出来,他还没有成家,心中失落感顿时减少了,但赵一痕不会帮自己,该如何是好! “哟~杨大小姐也在呢!” 忽然长廊里传来欧阳娇阴阳怪气的声音,她把她如护法般的哥哥也带了过来。 赵一痕知道,这小丫头是没办法摆脱了,索性不走了,靠在长廊之上的高柱上,眼睛直盯着院子里的比试。 “欧阳小姐很巧啊!你是来找痕大哥吗?” 杨婉儿知道赵一痕绝对不喜欢欧阳娇,否则她来了,他也不会连头都不带抬,故而她才以“痕大哥”的称呼来刺激她! “你竟然叫他痕大哥?你跟他什么关系?” 欧阳娇果然不开心了,心中早已把杨婉儿骂了几百遍,死狐狸精,就知道勾引人家的汉子! 杨婉儿也不甘示弱,吃吃道:“当然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咯!” 说完这句话,她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脸“刷”的一下红了,一直红到耳后根,她偷偷瞄了一眼赵一痕,看到他根本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欧阳娇却当真了,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狐狸精,“你!” 她慌忙走到赵一痕面前,无比委屈道:“一痕哥哥,你们两…真的…” 赵一痕一阵头大,这两女人还没完没了了!他转身,目光突然瞪向欧阳娇道:“与你何干?” 说完也不管欧阳娇委不委屈,目光移至杨婉儿,依然瞪着道:“等着成婚吧!” 杨婉儿吓得浑身颤抖,不仅仅是被吓的,也有惹怒赵一痕让自己陷入绝境而痛苦,她低下了头,不敢再多言。 赵一痕的目光继续转移,落到欧阳震身上,怒喝道:“若是不管好她,我不介意让她成为我的女人!” 欧阳震苦笑着,自家的妹妹,自己清楚,若能管得住就好了!他和欧阳杰一起来到欧阳娇身旁,却听欧阳娇若有所思道:“成为你的女人?那就可以一起玩啦!好呀~好呀~就让我成为一痕哥哥的女人吧!” 众人齐齐冷汗,这丫头,脑袋里都是什么构造?天真得过了头! 欧阳震一脸不好意思,自己家的妹子天真成这样,只能怪他这个哥哥保护的太细心,才闹出这么个笑话,他连忙抓住欧阳娇肩膀,连拖带拽地拉回长廊,欧阳娇一个劲的叫着:不嘛。不要,我要做一痕哥哥的女人…… 见三人已走远,赵一痕才松了一口气,却发现杨婉儿并没有走的意思。 “你呢!” 声音缓和了很多,更多的则是催促的意思。 杨婉儿道:“我爹让我看这些英豪的侠义之姿,去哪儿都一样!” 赵一痕没想到杨出易竟这么着急把自己的女儿嫁出去,嫁的还不是门当户对的人,显然他的做法是不符合常理的,即使是他打着为宣抚使分忧的旗号。 赵一痕道:“解铃还须系铃人!” 杨婉儿张了张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没有赵一痕想得那么深入,但抱怨父亲的不是,也是行不通的,毕竟父亲也是在其位谋其政,只好苦笑道:“系铃人已定,如何背其心?” () 第51章 使诈 夜色渐渐深了起来,月光也渐渐清澈,寒风吹过,让院子里比试的英豪们感到一阵凉爽,擦去额头上的汗珠,一声胜利再望的嘶吼,让众人感到更加热血沸腾! 杨婉儿双手环抱胸前,她丝毫没有被那些人的叫好声所感染,也有被院子里比试中英豪的武功所震撼,只是承受不住这冬日黑夜里的寒气。 她裹紧了赤红的棉衣,依旧在坚持着看下去,生怕遗漏了某个人值得她托付的希望。 赵一痕慵懒地坐在栏杆上,手中的酒不时送进嘴里,酒太凉,那种苦涩与微甘的味道都被凝固了,留在口中的只有冰凉。 但入喉后,烈火如荼,燃烧在整个胸腔里,这样的天,喝这样的酒,那就是一个字——爽! 他见杨婉儿正瑟瑟发抖,就像迎风漂亮的红花,随时都有可能被折断一样,礼貌性地伸出手中酒,带着询问的口吻道:“试?” 杨婉儿亲眼看到他喝了酒,然后又递给自己,她本能的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但天太冷,再加上她本就有些绝望,忍不住伸手把酒夺了过来。 赵一痕看到她脸上的变化,心中笑了笑,但没有显露在脸上。 场上四人已至尾声阶段,“西窗居”的汤及手执铁剑已追向对手,剑式徒增,一招“夜雨成舟“打得他落地哀嚎。 “点将楼”的计承,长刀已劈至对手,刀太长,又太重,劈得对手毫无还手之力,不幸认输,败下阵来。 淘汰了二十一人,还有二十一人。 二十一个人,必有一个将会轮空,是个幸运者。 抽签的时候,张幸回来了,他的汗珠还堆在脸上,来不及擦,就开打了签号,第五场,西场,对左氏刀王。 他不是幸运者。 幸运者是一个身穿灰色衣服的年轻人,他身形有些矮,跟女子差不多高,他背着一把宽剑,剑身竟有三寸有余。 他是荆州有名的剑客,人称“御剑者”,秦遇,相传他以其宽剑打遍荆州境内所有的高手,别人不理他,他便坐在他家门口,等着主人开门,走到哪,便跟到哪儿!直到被跟烦了,不得不与他比试,最后都变成了他的手下败将。 想必他今日能来参加这场比试,就是杨出易根据他总喜欢找人比武的行为利诱过来的。 他此时站在长廊上,目光如剑,看似冷眼旁观,其实他也在他们的出招路数,想着如何去应对。 他比张幸更冷静,比赵一痕更沉默! 他是异类,也是对剑执着的人! 张幸没有机会赢他。就连他现在的对手左氏刀王左差也打不过。 左差的刀法,赵一痕之前是看的清楚,双刀搭配,刀刀致命,出刀速度快,与刀相追砍的时间短,稍有不慎,就会变成刀下亡魂。 但他的刀法缺陷在于,双刀之间,或横砍,或竖劈,或斜斩,出刀的路线必然是一条直线,这样就有利于躲避了,其次还可以预料路线来进攻。 只是以张幸的速度来看,必然是险中求胜,稍有差池,就会被淘汰。 只要熬过这次比试,进前十就可以了,之后是福是祸就完全靠他自己了! 张幸没有再练习剑法了,他看着场上每个真刀真枪的打斗,进攻的快而猛,防守的细而急。 这已经超出了他所应对的范围了。 他凝重地看向院子里的每个人,他们的刀,他们的剑,他们的武器,步法,路数,脑海里盘不断地思考着应对的方法。 张幸没有说话,赵一痕也没有说话,杨婉儿看着张幸,她听了欧阳娇对张幸的评价,武功平平,心中暗想,赵一痕的徒弟竟然如此之弱。 不过这也只是她的臆测,张幸如何,她也管不了,毕竟对他,杨婉儿对他不报希望,也对他没有兴趣。 比武很快就开始了,场上的剑法、刀法如故,但应对的方法却各有不同。 待到第四场的时候,赵一痕把张幸带走了。 这次是直接离开了院子。 角落里,赵一痕问道:“想到什么方法了吗?” 张幸摇了摇头,有些颓败之意。 赵一痕知道,以张幸这种刻板的心思,也很难想到什么有利的办法,就像之前他提醒规则一样,张幸想到的则是让他们先比试,最后他在上场,很显然是他对规则、环境、目的等等问题都没有考虑到,故而对打破规则的方法直接告破。 赵一痕道:“他有个很大的破绽,进攻路数几乎不会偏离太远,躲过这些招数就可以进攻了。” 张幸想了想道:“他出刀的速度很快!” 赵一痕冷声道:“他使的是双刀,没有更多的心思去考虑其他的事,你只要分散他的注意力即可,最好让他觉得上当却又没有上当最好!” 张幸看向赵一痕的眼神变得古怪起来,像是一个新奇的物种一般,他发现赵一痕一张冷酷无情的外表下,还藏着偷奸耍滑的小人嘴脸,至少如此无耻的想法,他是不可能想出来的! 他突然一拍脑袋,暗自叹道,他无耻的时候,自己早就见识过了,神医江小白家的火就是他放的,最后诬陷是自己,还有理有据! 这让他有些汗颜,武功高就算了,就连使诈的本事都比自己厉害,看来自己还是太嫩了! 张幸离开了,赵一痕还没有走,而是在角落里站了很久,直到黑暗里走出来一个人,他才回过头。 这个人自然是杨婉儿,她见赵一痕和张幸出去了,定是有鬼,所以她也跟了上来。 她第一次见识到赵一痕邪恶的一面,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赢得比赛,为正派人所不齿,但为什么发生在赵一痕身上,却反而觉得有趣呢? 在张幸离去的时候,她便认定赵一痕一定有办法让父亲解除这场招亲比试,她很想走上去问他,可他却一直不出来,不知道在做什么。 直到自己走近他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赵一痕就一直知道她在偷听。 她不解道:“既然知道我在偷听,为什么把我叫出来!” “没必要!” 赵一痕能觉察到杨婉儿的跟踪,是很正常的事,毕竟她不是专业的。 而他带张幸离开,只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对策,以防被左差知道了,会提防着张幸。 既然是杨婉儿,那自然就没什么问题了。她不会说,只会以此来要挟他,她喜欢小聪明,赵一痕是见识到的。 他之所以在这里呆着不出去,也是为了等杨婉儿自己找上门。毕竟论耐心,杨婉儿可比不过他。 “你……” 杨婉儿被这三个字气到了,发现赵一痕不仅又冷又坏,还很可恶!明明知道自己在偷听,还装模做样的站在这里,让她苦等那么久。 “你完了,我要告诉父亲,你们使诈!” 果然,她开始威胁赵一痕了。 赵一痕低下头,看着这个自以为是的小女人道:“你改变不了什么!” 杨婉儿恶狠狠道:“那他也赢不了比武!” 赵一痕不以为意道:“他能赢?” 杨婉儿被这句话整懵了,不能赢,还耍诈?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她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已经超出了她的要挟范围了。 “第五场,就位!” 良久之后,院子里传来管家的一声报场声。 赵一痕道:“还有什么事吗?” 杨婉儿自然没有什么事,只是在赵一痕转身就要走的时候,她猛然发现,自己想要做的与说的,都在赵一痕算计之内,从尾随那一刻起,她就被安排好了,直到第五场开始,赵一痕都跟自己在一起,那么就算她告诉父亲,都没有证据!即使强行告状,赵一痕也会有更多的理由去遮掩。 这么麻烦,为何不直接赶走自己? () 第52章 教导 “为什么?宁愿费劲心思耍我,也不帮我?” 杨婉儿瞪着赵一痕,心中百感交集,有羞愤,有无奈,有不解,也有期待。 此时的她就像一个奋力挣扎的求生者,试图用一切微弱的力量来感动赵一痕。 可这样的情形见得太多了,每个被他盯住的人,在最后一刻无不在惶恐中度过,那种求生欲比杨婉儿还要强! “我说过,解铃还须系铃人!” 赵一痕还是回复了她,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他应该给她一个答复,但这绝不是对弱者的怜悯,也不是对美人的帮助。 杨婉儿愣在原地,这句话是他第二次说,解铃还须系铃人,父亲这个解铃人,她又如何能说服? 她苦笑道:“你就没有别的办法?” “我有什么好处?” “银子!名利!还有美人!难道还不够吗?” “做两个月侍卫一万两!你,我没兴趣!” “一万两?” 杨婉儿震惊地看向赵一痕,就是宣抚使大人也不能随意拿出这么多银子! 一万两,其实报价很良心了,保护一个人永远比杀一个人难! 杀一个人只有一次风险,但保护一个人,就得时时刻刻寸步不离,其中存在的风险可不是一次的。何况李大人位高权重,这样的大人物,承担起的风险会更大。 杀一个人一千两,保护李大人两个月,一万两就很便宜了! 但杨婉儿并不知道,她以为这是赵一痕想让她知难而退才说出的话,她不甘道:“为难我这个弱女子,有意思吗?” 赵一痕没有再理会她,只留了一个背影和孤单的杨婉儿。 说的再多只会浪费口舌。 杨婉儿不想放弃,也不能放弃,只有赵一痕才能帮她! 她跟了上去,她知道,就只有一晚上的时间了! 院子里,东场已经打得热火朝天,刀剑乱舞,一招扣一招,两人打的难舍难分,但西场却久久没有开始。 张幸单手握着剑,屏气凝神,眼睛闭了起来,此时他就像一个孤寂的武林高手,挥手间便可以斩尽天下英雄! 左差双手拿着刀,看着张幸的英姿,始终不敢靠近,良久之后,他不耐烦了:“你到底出不出招!” 张幸抬起头,轻蔑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有招?” “这……” 左差突然语塞,江湖中一直流传着,绝顶高手从无招式,无招胜有招!难道他面前的人是绝顶高手? 张幸见状,大叫道:“看剑!” 剑没有华丽的动作,只是简单的向前刺。 左差还在思考着如何应对绝顶高手,这突然的一剑,吓的举手无措,但他也绝非平庸之辈,刹那间的停顿之后,双刀已迎上了剑。 “当~” 剑被拦了下来,左差可以感觉到,这剑的力道并不是很大,甚至还很弱,他诧异地看向赵一痕,却发现张幸的剑并没有收回,而是保持着原先的状态。 张幸笑道:“不错!” 他的话,就像师父对徒弟地指点一般,而那一剑刺出又停下,就像给左差做慢动作剖析一样。 左差感动的一塌糊涂。 只见张幸收剑,再次挥出,剑平削而出,还是没有花哨的动作。 左差接的很轻松,左刀向下劈,右刀向上提,正好将张幸的剑夹在中间。 他两的力道都不大,仿佛这已经不是比武了,而是师父教徒弟的场地了。 接下来张幸的每一剑都很轻,左差的每一刀也很轻,他两的刀剑相互推转,跟打太极一样。 长廊里观看的人看不懂了,这两人在干嘛?酝酿感情吗? 只有杨婉儿和赵一痕心知肚明,杨婉儿不禁叹道:“虽然我不知道他是一个怎样的人,但这假把式绝对是跟你学的!” 赵一痕没有搭话,倒是觉得张幸开始变得有趣起来,至少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刻板,还有青出于蓝的势头。 杨婉儿复杂地看向赵一痕,心里觉得不是滋味,他是那样诡计多端的人,却偏偏不给自己一个诡计,真是个吝啬的小人。 心里虽是这样想,但嘴角却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 如果他不是那样冷冰冰的人,相信和他在一起,一定不会太无聊吧! …… 张幸的剑出了十次,劈,砍,刺,削等十种出剑方式都使了一遍,左差也以同样的方式,十种不同的招式来抵挡。 张幸摇了摇头道:“太呆板了!” 左差苦笑道:“这些招式都自幼就学,现在一出手就是,哪能说改就改?” 张幸喝道:“那就忘掉之前的招式,从最简单的抵挡开始!” 左差想了想,道:“好!” 此时左差已经忘了这是比武,他已经把张幸当做老师了,他一门心思地寻味老师的教导! 张幸不容他多想,对着他面门便是一剑,口中还喊道:“忘掉招式!” 左差心中不断地提醒着自己,“忘掉招式,忘掉招式……” 但剑已临眼前,不容他多考虑,惊慌之下又出和之前的招式一样去抵挡。 张幸摇头叹道:“孺子不可教也!” 左差一脸惭愧,是啊,让自己忘掉招式,却偏偏又使了出来,简直辜负了老师的教导。 张幸见左差的模样,心中已经乐开了花,这才刚开始,不能轻举妄动,毕竟他还没有真正慌张,这个时候猛然下狠手,定然会被左差察觉,分分钟就可以把自己打趴下! 他再次叹道:“再来吧!” 一声叹息包含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左差知道,老师一定是觉得自己不争气,他咬了咬牙,道:“这次一定可以!” 张幸没有回话,对着左差的胸口又一剑撩出。 左差这次看准了剑的来向,剑势低,平挡不行,无法掌握刀的出力点,若是竖劈卸掉剑力,则会使自己出现被动,将无法应对下一剑! 慌忙之中,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躲! 张幸看着在地上翻滚的左差,嘴角有些抽搐,这老小子,竟然会想出这么一招,也是为难他了!但嘴上却说:“能躲,很不错了!” 左差本来面有愧色,但听到张幸夸赞,立马笑了起来,“嘿嘿,还是您教的好呀!” 此时左差已经完全把张幸当做自己的老师了,对于张幸的一言一行都觉得是荣幸,尤其是受到肯定时,比吃到蜜糖还甜! 张幸笑道:“那便继续吧!” 他的剑依旧没有太用力,但比之前的速度快了很多。 左差应接不暇,东躲西藏,最后嫌双刀太麻烦,索性丢了一把刀,他右手拿刀,不断地格挡,最后他就像是不会武功的人一样,只会凭借着意识来挥舞着刀,不让张幸的剑伤了自己! 十个回合之后,张幸笑道:“有进步!” 左差傻呵呵地挠着头,不好意思道:“是吗?我也这样觉得!” 张幸心中一阵鄙夷,这不要脸,夸你一下还就当真了!但口中却是大笑道:“是你自己智慧过人而已!” 智慧过人,这简直就是老师对学生最大的赞许,左差突然感到自己都有些飘飘欲仙了。 张幸看到了他神情,心中暗笑,这把火应该够旺了! 对左差笑道:“继续!” () 第53章 自由 长廊的灯火,闪烁着昏黄的光,院子里只能看到模糊不清的人影和剑影。 东场已结束,“一节鞭”乌晋以硬鞭的精巧与身形的轻盈打败了“金斧头”金裕,也无怪其他,金裕的双斧太重,一连几次都没打中乌晋,消耗了不少气力,又与他缠斗一炷香的时间,他就力气渐渐被消耗完了。 可以说他输的很冤,他也气得牙痒痒的,但人家功夫确实不赖,每打中他一下,都会疼得他龇牙咧嘴! 乌晋虽然胜了,但被金裕双斧撞了数次,受了不小的内伤,他只能算是惨胜! 西场还在持续,张幸的剑再次使出,力道依旧软绵绵的,双刀左差也只拿了一把刀,对张幸的剑象征性的抵挡。 他只有抵挡的招式,攻击的招式全无,可以说是没有刺的刺猬了。 但张幸知道,还不是时候,若是此时出全力进攻,必然会遭到左差的反扑。 他耐起了性子,仿佛不教会左差,他绝不退场一样! 周围的人都开始急躁起来,“快点!磨叽什么呢!” 有认识左差的人,也开始嘲讽道:“我说老左,刀王是说你双刀,你单刀可不是刀王啊!” 左差不甘道:“你懂个屁!” 别人都不知道,只有他,仅此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在跟绝顶高手学习无招胜有招的招数。 这句话很绕,绕到他也不想去多细分这句话是对是错? 欧阳娇趴在长廊上,不屑道:“装神弄鬼,浪费时间!” 说着她已经开始打哈欠了。 欧阳杰和欧阳震连忙问道:“三妹,要不去休息一下?” 欧阳娇目光撇向赵一痕那里,冷哼道:“哼,不困!” 两兄弟自然知道她的意思,杨大小姐不困,她如果困了岂没面子? 欧阳娇又看着两个哥哥,气鼓鼓道:“你两,一定要胜!把那个狐狸精娶回家!我要好好折磨她!” 欧阳杰和欧阳震相视一下,脸上已经犯难!欧阳震到还好,以他的武功,进前五是没问题的,但挣第一,绝不可能!欧阳杰更弱,进前五都是问题! 欧阳娇见两位哥哥都不说话了,便知道没了信心,突然泄气道:“不管如何,我都要亲眼见到她嫁给别人!最好是那个又丑又老的丑八怪!” 那个丑八怪是“西窗居”汤及,虽至不惑之年,但一脸刀疤,据说他的刀疤是十七岁与野猪搏斗时所伤,虽然脸被毁了,但他活了,他为了防止类似的事情发生,苦练剑法,二十多岁的时候,便在乡里小有名气。 他的长发遮住了脸,只留下一道缝隙,远远地看着欧阳娇他们。 他觉得欧阳娇说话虽然不好听,但想法还是令人满意的。 杨婉儿饶有兴趣的问道:“这样下去,恐怕会输!” 赵一痕不为所动,张幸之前已经令他刮目相看了,相信接下来他会有办法。 时间慢慢地流逝,他俩还在一边出剑一边抵挡。 众人早已不耐烦了,“都什么时候了,你们倒是快点啊!” 被催的不耐烦了,杨出易也觉得对不起观众,只好清咳了一下。 管家会意,对场上的两人说道:“亥时了,还劳烦二位比出个胜负出来!” 左差一愣,原来都这么晚了,刚来了感觉,就要退场了! 张幸则叹了一口气道:“罢了,今晚就到此为止吧!我认输!” 左差更懵了,这……这就结束了?不对,他怎么认输了?他连忙叫道:“不!我认输!” 张幸笑道:“我对这场比武没啥兴趣!你有兴趣,便你来吧!” 左差哪里肯答应:“不,张小兄弟,我看你还年轻,武功又好,杨小姐又如此美貌,与张兄弟更是绝配!更何况您又教了我一晚的武功,您再认输,我可羞愧一生的!” 说完这句话,不等张幸反驳便对管家说道:“我左某不及张小兄弟,甘拜下风!我左某认输!” 张幸见状深深地又叹了一口气道:“何必呢!” 左差捡起地上的另一把刀,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左某从未佩服过任何人,今日张小兄弟便算上一个了,不仅武功绝高,还如此大度!” 说着他又靠近张幸耳边小声说道:“我看杨小姐长得水灵,但身子骨弱的很,新婚之夜,可得怜惜啊!” 张幸看向杨婉儿,确实很美,比孙木香更胜一筹,只是他心有所属,这美人,只能错过了! 在众人一脸茫然之下,左差爽快的离开了院子,挤进相熟的人群中,面露喜色,比新婚之夜还开心一般。 张幸也离开了院子,进入了下一轮的抽签。 他是第二场的东场比试,还有一些时间,他又走到了赵一痕身旁。 杨婉儿看了看他,觉得好笑,也不知道是张幸故作高深的神态而觉得好笑还是左差那个傻子觉得好笑。 她叹道:“人以类聚!” 这句话,不仅骂了张幸,也骂了赵一痕。 赵一痕并不管这些无所谓的帽子,张幸反而觉得这是在夸他。 这场赢得太轻松了,但也费了他不少脑力,最后他说要认输的时候,其实他也不确定左差会不会阻拦,若不阻拦,他只能硬着头皮跟他再认真打一场了。至于是否会输,那就看左差会不会被他之前的引导所迷惑了。 赵一痕道:“孺子可教也!” 这正是张幸对左差说的那句话,张幸面色一红,嘿嘿笑道:“都是赵兄教得好!” 杨婉儿看着两人相互吹捧,不由的白了赵一痕一眼道:“你就打算让他一直蒙混过关?” 张幸也看向了赵一痕,耍诈的招数不宜多用,用多了,则会有破绽,而他们备用计策却只有一个,他有些担忧。 “再胜一局足以!” 一局?张幸和杨婉儿齐齐惊愕! 难道真的不打算比武胜出? 杨婉儿搞不懂他两人的想法,张幸却回过神来,自己若是胜出,那杨婉儿就要嫁给他,那孙木香该怎么办? 不过得了前三甲也不错,虽然名声不大,但他们都是成都城外的,他们一走,他便有了成都城第一的名头。 他不禁觉得赵一痕的安排是细心的,毕竟人家也是高手中的高手嘛! 杨婉儿看了两人的神情,便知道他两已经达成了共识,自己也是白操心了,但她一想,自己的事都没解决,又去操心别人的事,真是多管闲事! 她不由得叹道:“自由,真好!” 张幸见状,笑道:“再这里都是武林豪杰,嫁给他们有何不可?” 杨婉儿道:“若是自己的婚姻都不能做主,武林豪杰又如何?” 张幸细细回味着这句话,觉得很有道理,若是孙木香被他爹逼着嫁给富豪,她恐怕也不愿意。 他突然有些同情起了杨婉儿,对赵一痕道:“赵兄,你……” 话还未完,便被赵一痕瞪了回去。 张幸不说了,但他不明白为什么赵一痕愿意帮他却不愿意帮杨婉儿,他相信赵一痕不是这样的人。 但赵一痕就是这样的人,他帮赵一痕完全是被三问道长坑的,他也不知道三问到底想干嘛,被问了一句张幸怎么样就被套住了。 不过后来他又真心想帮,也是因为孙木香,她为他解惑,他也应当报答。 这便是他要帮张幸和孙木香的原因,若非如此,他可不想做这些无聊的事,成不了婚,与自己何干? 张幸只好对杨婉儿表示无能为力。 杨婉儿也知道,这个坏家伙,根本不会帮他,她开始有些绝望了…… () 第54章 木屑 还有十一人还未决胜负,第一场,点将楼计承手持长刀已走到东半边,轮空的那位小少年也默然地走到东场。 点将楼的长刀威力巨大,被他的长刀扫到,即使不会有性命之忧也会重伤。而那位少年人称御剑者,其剑术也不容小觑! 西场是关中双雄的储云对赣州雪龙,储云的哥哥储雄已被一节鞭乌晋淘汰,赣州雪龙的长枪可比乌晋的一节鞭要长,储云看着长枪,不由的拳头里有些发虚。 这场比试,没有什么看头,至少对张幸无用,而对于张幸的比试,已经胸有成竹了。 赵一痕离开了长廊,走到一边的凉亭里,凉亭在院子最西边,看不到院子里打斗的情况,故而没人。 杨婉儿也紧跟其后,生怕他跑了一样。 张幸暗自发笑,这杨家大小姐莫不是看上赵一痕了?竟然寸步不离的跟着赵兄!赵兄的魅力果然不是一般的大! 赵一痕坐在石凳上,又开始漫无目的的喝酒。虽然喝酒对身体不好,但可以解渴呀! 杨婉儿看到那酒囊,脸上忽然微烫,那酒她也喝过,也是对着口喝的,这样不就是…… 越想越后悔,婉儿呀婉儿,你怎么能和一个陌生男子共饮一壶酒呢?这是不要脸啊! 这由心里发出来的声音很小,小到自己都可以忽略不计,就是图个心理安慰,表示自己曾忏悔过。 她招来两个仆从,上了一壶茶,她亲自将三个杯子倒满。 张幸笑道:“让杨小姐亲自斟茶倒水,当真三生有幸。” 杨婉儿也笑道:“哪里的话,来者皆是客,倒茶自是理所应当的!” 两人相互礼让着,却忘了赵一痕已经将茶一口喝了。 礼让什么? 喝个茶还得搞个仪式? 张幸倒是习惯了,毕竟请赵一痕吃饭,也没见他说过一个谢字。 杨婉儿心理却有点不舒服,道:“人家给你端茶倒水,也不知道说个谢字?” 这不舒服当然不是来自于赵一痕的无礼,而是他不帮助自己,喝起茶来却理所当然,说这句话就是为了气赵一痕而已。 赵一痕像没听见一样,拿起茶壶自己倒起茶来。 杨婉儿见他模样,哪里肯罢休,伸手就去抓茶壶,也忘了赵一痕的手在上面,就扑了上去。 等抓住赵一痕的手才觉得不妥,又将手缩了回去。 张幸似笑非笑的看着杨婉儿,这女子也是放的开呀! 杨婉儿感到了张幸怪异的目光,整个脸都红了,快要滴出血了。心理不停得咒骂着赵一痕,都怪你!都怪你!具体怪他什么,她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反正把罪责怪给他就对了。 赵一痕却没有那么多想法,江湖中人,何必拘泥这些小节?哪个女子不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张幸将目光移至赵一痕,仿佛在说,大哥,收我为徒吧!坐怀不乱的功夫,非你莫属! 夜风寒凉,吹抚着凉亭,杨婉儿却觉得发烫,赵一痕觉得无趣,张幸则突然笑道:“哈哈……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着,张幸向比武院子里走去。 只剩下杨婉儿和赵一痕,她知道张幸为何大笑,又为何而走,她更羞了,整个头都埋在了胸口上,她想走,却又找不到理由,心中委屈无比,这男人怎么这么不负责任? 赵一痕依然没有开口,自顾自的倒着茶。 成都的青城茶确实不错,不仅入口甘甜还有些许茶叶的清香,不像他处的粗茶,喝起来嗓子都会痛。 不愧为贡茶! “这贡茶是宣抚使大人特地留给我爹的!” 杨婉儿实在找不到什么话题可以聊,见赵一痕端着茶杯看得入神才说了这么一句话,但话里无不透露着父亲和自己的地位,仿佛再说,我如此优秀,你也太识货了! “铿……”一声。 赵一痕茶杯放在了桌子上,没有因气愤而摔,也没有因厌恶而拔腿就跑,只是平静地放下。 这样的女人没有太多沟通的余地,虽这种人不少,但不代表他愿意跟她交流。 他走了,却不是对这个胸大无脑的女人而叹息,而是张幸开场了。 这一场,他必须帮忙,否则他必输无疑。 东场,张幸对乌晋,西场,欧阳杰对岭南双剑的卫龙。 张幸依然那副高高在上的大侠风范,手持冰凉的剑,目光平静地看向乌晋。 乌晋此时也在看他,铁鞭在手,紧紧握住。 张幸和之前一样,依然没有出手的意思。 西场那边,卫龙的剑已追上欧阳杰,欧阳杰不紧不慢地伸出手来,突然凭空出现了一把剑,通体发亮,闪着金银的光亮,突然向卫龙胸口疾驰而去。 卫龙大骇,连忙停住了脚,手中的剑扫向欧阳杰的剑,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欧阳杰的剑根本打不掉,他的剑直接从欧阳杰的剑穿了过去,欧阳杰的剑就这样轻易的刺进了卫龙的胸膛。 卫龙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被剑刺中的痛苦,浑身的每个神经都在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只是良久之后,都没有来,他睁开眼来,却发现胸口的剑没了,自己也一点伤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 突然他明白了什么,大笑道:“欧阳家的幻术,果然名不虚传!只是没有杀伤力的幻术,可是中看不中用哦!” 他的话很大,说的也是事实,只是长廊里的欧阳娇却急了,“喂,你说什么中看不中用,二哥,用幻术闪瞎他的眼!” 欧阳杰苦笑道:“这幻术,岂是随意变幻的!一个人最多只能变个小的东西出来。” 卫龙没有听见欧阳杰的自言自语,笑道:“小孩子,我来了哦!可别怪我以大欺小!” 说着,他便拔剑相向。 欧阳杰只好处处闪躲。 西场很热闹,东场却很压抑,乌晋等他出手,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冷笑道:“左差说你武功高超,有宗师之力,无招胜有招更是让人折服,今日乌某便要来会会你!” 他纵身一跃,刹那间便欺身挺近张幸身边,铁鞭已至天灵盖。 张幸骇然,好快的身法!本在一丈远的地方,眨眼睛便接近了自己,此等轻功,他自叹不如。 本能的想去躲,但觉得若是躲,岂不给他增加了士气,让他气焰更足? 张幸突然身形一闪,“当”一声,剑与鞭相碰撞,发出无数火花,在昏黄的灯光下,还散发着若有若无的灰尘。 “嘭……” 有人重重地倒在了地上,不是张幸,却是乌晋。 众人一片哗然,包括欧阳娇。 “这……怎么可能!” “难道他一直都在隐藏实力?” 左差则哈哈大笑,这就是宗师级的剑客!看似毫无章法,实则暗藏杀机! 他得意地看向旁边曾经嘲笑的人,看到他们震惊的还未回神,心中就一阵暗爽,让你们狗眼看人低! 只有杨婉儿看的一清二楚,那不是张幸的力量,是赵一痕的! 赵一痕不知道用什么击中了乌晋的铁鞭,才使得乌晋倒飞出去,而两兵器碰撞的地方出现的灰尘,则是那东西击中铁鞭后被震成的碎渣! 三丈之外,用一个不易察觉的小东西就能震退一个身怀武功的人。 当杨婉儿看到后,也震惊地捂住了小嘴,一直只知道赵一痕武功高强,却不知道他竟如此之高! 赵一痕的手扶在栏杆上,手正捏着一块只有指甲大小的木屑,而栏杆底部被深深地扣出两个小坑。 若是被杨婉儿知道,恐怕她的小嘴张得都可以塞进一个鹅蛋了! 杨婉儿复杂地看着赵一痕,心中一阵苦涩。 为什么!为什么他不愿参加比武! () 第55章 明暗 院子里最精彩的莫过于欧阳两兄弟了,他们手里真的可以变出花来,虽然在比武中,只能对对手起到干扰作用,但围观者看得很过瘾呀! 卫龙经过多次的试探才发现,欧阳杰变出来的东西都是假的,没一个是真的,但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很是扰乱自己的眼睛,远远看到一把剑砍过来,明知是假的,却总会条件反射躲到一边。 此时欧阳杰手中握着一团火,正准备向卫龙丢过去。 卫龙从袖子撕下一块长布,蒙住了眼睛,握紧了手中的剑,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继而身子如同离弦之箭冲向欧阳杰。 就在卫龙提剑砍到欧阳杰的胳膊时,欧阳杰也露出了一丝笑意,身体突然向旁边跳开,同时手中的火突然猛烈起来,喷向卫龙的头。 “轰……” 火势并不是很大,只是刹那间的火,却将卫龙的头发烧了大半。 他曾想到,火竟然是真的! 掀开蒙在眼睛的布条,一摸头发,闻到了比烤鸡还香浓的味道,不禁露出了比哭还惨的笑容:“小鬼,有点意思啊!嘿嘿嘿……” 笑容虽有,却是不怀好意。 欧阳杰有些无奈,这火毕竟不能一直放出来,因为放的时间太长,反而会伤了自己。 张幸这边也不太好受,乌晋握紧了铁鞭,他不敢靠近张幸,那股巨大的力量,让他有些恐惧,他也选择了智取。 突然他身形一动,铁鞭脱手而出,直穿张幸腹部,而他身体也跟着铁鞭而至。 他是想让张幸截住铁鞭的时候,自己正好也到了张幸的身边,可以把快要掉落的铁鞭抓住,这样就可以继续攻击张幸了。 只是他遇到了一个作弊对手。 铁鞭确实被张幸拦下来了,他也抓住了铁鞭,却在进攻时,被张幸发现了。 张幸的剑,轻轻碰到了铁鞭,随后便有一股如洪水般的力量冲击着他的铁鞭。 “嘭……” 乌晋又飞了出去,铁鞭脱手而出,掉落在不远处的草丛里,空中依然飘荡着灰尘。 乌晋面如死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爬起身来,向张幸鞠了一躬。 众人知道,他要认输了,乌晋的武功,他们都是有目共睹的,不仅狠还很快,如今却在张幸手中,走不过两招! 真是后生可畏啊! 张幸欣慰的笑了。 乌晋声音有些萎靡,却依旧谦恭道:“公子剑法无双,内力雄厚,在下甘……” 甘字还未落音,乌晋手中突然出现一把匕首,只刺张幸咽喉。 众人没有想到他会使诈。 赵一痕和张幸也没有。 匕首已经出动,张幸不得不提剑格挡,只是匕首太灵动,绕过剑,直刺张幸肩膀。 张幸的剑扑了个空,但却被乌晋主动握住,而乌晋身子直冲进张幸的怀里。 张幸心道,完了! 赵一痕想出手却已经晚了,他确实可以上去拉开他们,但这样就违反了比武规则,甚至还会被识破他们计谋,张幸也必然会被淘汰,而今晚来此的目的也将会彻底失败。 只能靠他自己了! 匕首刺到了张幸的腹部,一阵疼痛令张幸龇牙咧嘴,他的手也握住了匕首。 乌晋的冲力还在持续,张幸不住的后退,他不能败,若是败了必定会让大哥瞧不起,出去见孙木香都没面子。 他停住了脚步,匕首又刺进了一分,热血慢慢流了出来,他感受到了热度,也感受到了匕首的力道。 他突然纵身跳起,一脚踢开了乌晋。 乌晋只踢退了两步,而自己却倒退了八步,乌晋微愣,为什么他的力道便小了? 张幸此时却不管那些事,看着流着血的手,轻轻舔了舔,是腥的,好久没有闻到过了。 他又动了,步法如飞,剑影如幕直逼乌晋。 乌晋此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捡起铁鞭便迎了上去。 灯光下的剑是很含糊的,甚至看不到真实的剑,一排排的影子,正此乌晋的门面。 乌晋撇头便躲过了一剑,但剑却并没有就此收回,仿佛是知道他会躲过一样,又平削了出去。 乌晋大惊之下,连忙向后猛退而去,但还是伤了脸。 这一招叫“衔泥归燕” 剑指人头,先刺后削,如燕衔泥筑巢一般,若躲过,则已“蝉栖抚柳”对之。 剑如轻蝉,直追乌晋,铁鞭一挥,竟险些打掉了剑,但剑如抚柳,又回到了原位,震荡着铁鞭。 铁鞭虽是无碍,但乌晋的手却被震的有些发痛,本来他的手就有伤。 其实这一招是针对胳膊的,主要是为了重伤用兵器的手,但乌晋反应速度太快了,他根本没有机会! 赵一痕找了一块泥土,捏硬了之后,一指弹去。 这是他第三次出手,意在结束。 虽然张幸的剑法不错,但他俩悬殊太大,这剑不足以击倒对方。 乌晋又倒飞了出去,他看到铁鞭被剑震飞时掉下的泥块,以为是刚刚掉落时黏上的。 突然人群里大喊一声:“好!” 闻声望去,正是左差! 但随后每个人都惊叫起来了,“好!好剑法!” 确实好剑法,身轻如燕,剑招飘逸,身影就像一位风流的诗人,踏着一深一浅的脚步,放浪形骸! 能创造此剑法的人,绝对是一个豪放的武林侠客! 这样的剑法,也许只有落梅剑法可以比拟了,不过落梅剑法只注重美感,而清飞剑法不仅注重美感,更有绝对的杀伤力! 乌晋这次真的不敢再耍诈了,甚至可以说是心服口服。 他对管家说道:“不打了,在下输了” 他说得很干脆,也很洒然,对张幸道:“今日能识此剑法,当真三生有幸!” 张幸笑道:“过奖!” 谁说女子爱美? 男人也爱美,只不过男人爱的美与女人爱的美不同罢了。 落梅剑法,被女人追捧,那清飞剑法,定会让男人尖叫! 因为有人想洒脱,想笑看世间百态,想坐看潮涨潮落,想百花争艳,嬉笑在眉间! 那种闲暇而逍遥的仙人般的生活,却是男人心中不可完成的梦。 因为心有挂念,所以放下,因为放不下,所以只能成梦! 手中的东西都丢完了,赵一痕也坐了下来。 杨婉儿笑道:“别人耍诈,远不及你!” 是的,这场比试,虽然不限耍诈,但耍诈永远是江湖豪杰所不齿的。 乌晋耍诈的情况都被别人看得仔细,因而他退回走廊时,没有人会鼓励他,当然也没有去接应他! 张幸则不同,不仅赢了比赛,还受到了全场的肯定! 这就是明与暗的区别! 张幸来了,后面跟着一个人,正是左差,他舔着脸,向张幸各种谄媚。 “手要不要紧,我这里有药,可以快速愈合伤口!” “打的累不累?渴不渴?” “嘿嘿……考虑收我为徒好不好?” 张幸这才明白自己装得有点过了头,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左差像个跟屁虫一样,他很烦。 赵一痕见张幸来了,便说道:“走” 张幸有些为难,“还未结束,走得话,有些不妥吧!” 赵一痕没有回答,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杨婉儿。 张幸会意,有杨婉儿在,去打声招呼就可以走了,确实是一张不错的方法。 但左差却不答应了,对赵一痕冷笑道:“他刚受了伤,也不歇息一下就走!你还是他朋友吗?” () 第56章 惊客 张幸的比武结束,就意味着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 他想走,也没人拦得住。 但杨婉儿紧紧地抓了他的胳膊道:“你可以无礼,但张公子呢?” 这样一针见血的话,只有杨婉儿能说的出来。 赵一痕对张幸道:“你留下!” 张幸不知道赵一痕想做什么,他本就是来无影去无踪,若非真的有事,他绝不会出现自己的面前。 张幸知道,他就是自己永远抓不住的风,可以随时出现在自己身边称兄道弟,又可以随时消失在自己身边,仿若陌生人。 他太能飘了! 张幸无奈地叹道:“那你先走吧!” 杨婉儿的手松了,他便真的走了。 张幸复杂地看着他的背影,宛如断崖上的一棵巨树,他很高大,很挺拔,但非常孤独! 像他这样的人一定没有朋友吧! 张幸清楚地知道,虽然和赵一痕称兄道弟,但赵一痕绝没有把自己看做是朋友,这一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杨婉儿看着赵一痕渐渐被灯光掩没,最终消失在了长廊的尽头。 她轻叹了一声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询问张幸,声音幽幽怨怨。 张幸也叹道:“或许我们和他不是一类人。” 这句话很简单,却让杨婉儿很惊讶,张幸不是和他是朋友吗?为什么又不是一类人? “怎么讲?” “你觉得呢?” 张幸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将问题又抛给了她。 杨婉儿深思了一下,一开始看起来是一个无礼的小人物,再深入了解之后,他不仅没有同情心甚至都不懂得感恩,仗着自己武功高就目中无人的混蛋!但从刚刚的背影来看,他确实很怪,怪到不愿与人相处。他不是孤傲,不是清高,而是他习惯了一个人的独处。 杨婉儿不禁问道:“他只有你一个朋友?” 张幸苦笑了一下,“我只知道他有一个朋友是江小白!” 江小白? 杨婉儿久居深闺,哪里听过江小白的名号! 但左差却知道,他震惊地看向张幸:“江小白?就是那个神医江小白?” 看着点头的张幸,他更加觉得不可思议,“江小白,五年前消失在江湖中,没有人知道他在哪儿!难道他如今重出江湖了?” 张幸自是知道江小白的名头,江小白重出江湖,绝对会引起整个江湖的震动! 他叹道:“确实没有人知道,但赵一痕却一直知道!” 江小白的江湖地位是无人比拟的,能与他称兄道弟的又有几人? 而这五年里,整个江湖都在寻找他,但赵一痕却一直在身边,可见赵一痕的地位又不同寻常。 左差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已经震惊得嘴巴都可以塞进一个碗了,声音有些颤抖道:“我……我……我骂了神医的朋友?” 张幸又点了点头,看了他恐慌的模样,笑道:“赵一痕若要找你麻烦,此刻你已经躺在地上了!” 赵一痕的武功有多高,他并不是很清楚,但足以用一根手指摁死自己,杀个左差应该也是不费吹灰之力。 左差讪笑道:“嘿嘿……能和神医做朋友的,定是个高人!” 说道这儿,他又不忘了拍马屁道:“当然师父也绝非等闲之辈!” 张幸就把这句话当成屁放了,他可不敢称非等闲之辈,连高手都不敢称。 杨婉儿听了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江小白,可他并不明白,只是有一天父亲回家,愁眉苦脸的说神医回来了,李大人有救了。父亲的声音似乎很无奈,又很憋屈,她不懂,也不明白。 她突然问道:“难道江小白就是在宣抚司为李大人治病的神医?” 张幸点了点头,那样的大人物,他这等小喽啰可见不着的,但却听侍卫们说过。 杨婉儿不由的轻叹了一声,这样说来,一切都说得通了! 难怪他不追名,不逐利,美人也不要。 原来是他根本看不上! 小小的宣抚司客卿,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官,若是他要当这个客卿,恐怕都是他的累赘! 她忽然觉得自己在跟赵一痕谈利益的时候,是多么的可笑! 自认为自己的身世高不可攀,自认为报酬足以让他动心,却不知自己就像一个张牙舞爪的臭虫,却炫耀自己的多么高贵! 她失魂落魄般的离开了长廊,就连张幸叫她,都没听见。 张幸摇了摇头,苦笑着:“他岂是我等高攀得起的人?” 左差也跟着叹道:“受到万人敬仰之后,便觉得自己有多么厉害!明明可遇而不可求的人,擦肩而过后,才知道自己错过了一切!唉!真是瞎了眼了!” 其实他们都错了,没有什么高不可攀,也没有什么可遇而不可求,赵一痕和江小白也是人,他们所面对的人与事,都不过是他想见的或想做的。只有自我贬低后,才会那样仰望着,长叹着。 月势高涨,皎洁而又明亮,仿佛看透了这世间说不出的话。 而偿命村内,一排排茅屋外,一群人正跳跃在树梢,接着又涌入屋里,门外堆放着无数金银珠宝,没有去偷,也没人藏着掖着。 茅屋最里面,有五个巨大的窑洞,突然左边的洞里猫着腰,鬼鬼祟祟地走出一个人,接着他东躲西藏地绕过茅屋,顺手拿一个大金锭,是一百两的金锭! 随后逃似的离开了偿命村,越过金光寺阻拦深山的那道高墙,跌跌撞撞地来到了涂山酒家。 他的脸上是伤,手上是伤,全身无一不是伤,已经无法辨别是男是女了。 他叫了三坛酒,三罐炖肉汤,似是要补一补受伤的身体。 月光透过窗户,照在案台上,陈媛媛正做着今天的账。 “去除浮石和小飞鼠的薪水,三位大师的本钱,以及周掌柜的点,短短一个月便赚了一万两,按这速度,不出十年,就要富甲一方了!嘻嘻……” 她不在像三个月前的千金小姐了,更像是一个精打细算的商人了,她知道,这都离不开赵一痕的帮助。 只是,赵一痕在哪儿? 她甩了甩头,这种繁琐的问题,不该去想的,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她拿出一千三百两银子,趁着太阴,去了涂山酒家。 这银子,是给周掌柜的,这是当初约定好的,要分周掌柜半成。 涂山酒家的门是开着的,但此时都亥时了,昏黄的灯光下,斜照出一个人影。 这么晚了,竟然还有人在喝酒,应当是个酒鬼吧! 陈媛媛没有管他,直接走到周掌柜面前,躬身谢道:“拖周掌柜的福,开张才一个月,便得数万两银子,当真感激不尽!” 周掌柜笑道:“陈姑娘,这是哪里的话,这买卖的事,还不都是由你来做,老夫可没帮上忙啊!” 陈媛媛道:“若非周掌柜托几位大师帮忙,小女子都快要将门关了!此等大恩,当真无以为报!” 周掌柜突然笑道:“短短三个多月的时间,陈姑娘的成长可谓是飞速啊!” 说完也不客气,将银子收下,笑道:“陈姑娘每日尽心尽力,怕是累坏了身子吧,来喝点鸡汤补补!” 陈媛媛想拒绝,但周掌柜已经让小二端上来了。 “喂,小二!我的酒呢!” 突然那个酒鬼开口发话了。 他抱着空酒坛,满眼血丝的眼睛里,已看不到活力,仿佛只有酒才能维持着他的生命。 “怎么还不上呐!” 周掌柜给店小二使了个眼神,店小二会意,连忙堆满笑容叫道:“来嘞!客官您稍等!” 陈媛媛端着碗的手,忽然停了下来。 那人的声音,虽然很沙哑,但还是能听出来是个女子的声音。 是雀子! 她可以忘掉别人的声音,但却忘不了雀子的声音,因为她差点杀了赵一痕,即使是开玩笑的! 陈媛媛连忙跑了过去,看到满身是伤的雀子,惊恐万分:“雀子,赵一痕呢!他在哪儿?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 第57章 追寻 “赵一痕?” 雀子酒得有点多,她已经分不清天南地北了,但一听到赵一痕就咬牙切齿! 自己被打的面目全非,还不都是他惹得祸,非要什么雇主信息! 若不是看中那玩意,自己会飞鸽传书吗? 鸽子没飞出去,反而被自己的村长老爹发现了,被关了整整半个月,也被吊打了半个月! 幸好村里有自己人,帮忙代劳了,否则信没送出去,自己还白挨了一顿打! 但一提到赵一痕三个字,就觉得浑身都痛! 她冷冷一笑:“他死了!” 陈媛媛却不知道他们的瓜葛,一听到赵一痕死了,整个人都呆了,宛如晴天霹雳,心就像被插了无数根针一样痛,痛到麻木! 他死了……他死了……他怎么会死?他武功那么高!怎么可能会死! 她不敢相信,但这话出自雀子之口,他两情同兄妹,说的话,不得不让陈媛媛相信! 她狠狠地抓住雀子的衣领,癫狂的像个疯子一样,问道:“他在哪儿!在哪儿!” “当然是成都府咯~” 雀子一手打掉陈媛媛的两只手,不以为意道。 陈媛媛不知道为什么,心理很难受,就像父亲被杀了的时候一样难受! 此刻她也忘了她的杀父之人就是赵一痕! 她真的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浑浑噩噩间一头扎进了夜色之中。 雀子突然转过身,嘶哑的喉咙里,带着醉意道:“别忘了我的东西~” 这句话不大,却听得仔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周掌柜看到陈媛媛失魂落魄得样子,想去安慰,却发现她已经跑远了。 “唉!痴儿,痴儿啊!” 雀子的酒上来了,她都喝了,口中不住地说着听不懂的话。 “死赵一痕!烂赵一痕!害得我好苦啊!” 可不苦吗?关了半个月,打了半个月,若不是自己也是个武功好手,早就被打残了! 陈媛媛回到住处,看着粗糙的凳子、椅子,不由得想起那个冷漠的人。 他的外表是冷的,但心却是热的! 他的笑很温柔,他的沉闷很冷酷,他的话跟直接,他的行动很可爱! 开始她很恨他,慢慢的,却又想去接近他,想看看的笑,也想看看他对自己无可奈何的模样! 她知道,她不该去想他,但心中一直在说服自己,他都死了,去看看又如何? 就当是朋友吧! 夜色很沉,没有风,却寒气入骨,她坐在案台上,写着,画着。 脚和腿冻得发紫,也感觉不到,烛火摇曳,闪烁的影子与墨迹交相辉映,而影子晕染的部分正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这一夜,她不敢睡去,怕睡梦中又见他可恨又心疼的尸体。 但不睡,那泪又决堤。 这到底是怎样的情,可以让她忍着恨去心痛? 第二天,她给浮石交代了账务税收等店铺的事,又给了他一瓶药,是小飞鼠的解药,他的药不能断! 这个决定很突然,让浮石不知所措,他想跟着陈媛媛离开,但他又知道,店铺离不开他,他只好退缩了,认真听从陈媛媛的嘱咐。 小飞鼠倒是无所谓,她走了,那些镇店之宝,他就可以想办法计划一下了,只是想到自己身中剧毒,又不得不放弃。 两人挥手相送,等陈媛媛离开了视线才想起问什么时候回来,去做什么事。 这些日子里,和陈媛媛相处,颇为融洽,陈媛媛对待他们并非如伙计,更像是朋友,让他们都有自由的同时,又多了很多快乐。 老板的离去,也让他们有些失落,往后每天都要对着一个大男人,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陈媛媛走到村口,却见有辆马车,马上上横插着火红色的令旗,旗上写着“涂”字。 牵马的正是周掌柜。 他把缰身递给了昨晚的那位店小二,笑道:“陈姑娘,此去成都路途遥远,你一女子甚是不便,故而备了一辆马车,马车上的令旗是应急令旗,所到之处,皆是畅通无阻。小二也是我一手培养,一路有他护送,大可放心!” 周掌柜考虑的非常周到,令陈媛媛非常感动,这份人情,她不敢欠,也不好意思欠,连忙婉拒道:“周叔盛情,小女子没齿难忘,但小女子租匹马即可,想来这一路西去,风景不错,还可以看看。” 周掌柜笑道:“此时的你哪有心情看风景,可千万别不好意思,老夫还指望你赚钱呢!” 陈媛媛见自己的小心思被识破,脸色一红,不再推辞,抱拳道:“那便谢过周叔了!” 周掌柜道:“说什么谢不谢,同在江湖,莫要拘谨!” 陈媛媛应了一声,便上了马车,而那句同在江湖,莫要拘谨,也深深地烙在了心上。 这便是江湖吗?现在自己就是江湖中人了吗? 想起自己曾问过赵一痕,什么是江湖。 他却说,江湖就是他和自己。 她有些疑惑,也深深地陷入了回忆之中,泪又一次流了出来。 她很久没流泪了,从昨晚到现在却不知道流了几回了。 马车走了,轧在路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像咬牙切齿,又像低声抽泣。 周掌柜摇了摇头,这世间万般情,年轻的时候,总要慢慢尝遍。 …… 赵一痕出去是因为他害怕江小白把自己逼向绝路。 他懂江小白,更明白他能做出什么事来,一旦他酒醒过来,必然会发疯,甚至会不惜一切代价带杨玉花走。 这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一点,不是因为江小白让他为难,而是因为江小白走不出过去的阴影。 他跳上房顶,施展轻功,直去江小白的屋里。 果然江小白不在。 江拗儿双手抱膝,坐在床上,浑身发抖。 赵一痕跳进窗户,问道:“他发疯了?” 江拗儿点了点头,眼泪水还挂在眼边。 赵一痕擦掉了眼泪,笑道:“男人流血不流泪,不要怕!” 江拗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睁着大眼睛瞧着他。 赵一痕笑了笑,这孩子毕竟还很幼小,自己依赖的父亲,突然发疯,谁不会吓哭? 他笑道,“他没事,我找他回来!” 江拗儿重重地点了点头,把自己裹进被窝里,睁着两个大眼睛看着赵一痕。 赵一痕笑道:“睡吧!明天保准把他好好的带回来!” 江拗儿这才放心的闭上了眼睛,他受到的惊吓确实不小,很快就睡着了。 赵一痕叹了一口气,真是一件复杂的事情! 此时的他,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咒死,更不知道陈媛媛已经踏上了寻他的路上,也从未想过想过…… () 第58章 杀戮 江小白能去哪儿? 肯定会找一个安静而又没人打扰的地方。 赵一痕太了解他了,感情一有事,他就会逃避,就像他隐居一样,他逃避的不是勾心斗角的江湖,而是他自己的心。 能不让别人打扰的地方,除了青城山,就没有别的地方了,谁让他们就在青城山下呢! 但青城山太大,想找也不容易,不过好在他绝不会跑进深山里,因为他要发泄,而不是去找青城派的麻烦。 他一路西去,直上青城山,山下草木枯黄,夜空下一片灰色的落了树叶的秃树干,就像一个个葬在山上的墓碑。 没有寒鸦,没有鸣虫,连带毛的野物都没有,也许是天太冷了,也或许是天色太晚了,他们不愿出来。 但这绝非是正常现象,无论天寒地冻,总会有几声不甘窝凉的呻吟或是相互取暖时吵醒对方的炸毛声。 赵一痕放轻了脚步,寂静的山野只有寒风的轻呼,这样的环境下,更能将周围的声音一一纳入耳里,哪怕是一根银针插入树上而发出的“噗嗤”声都能听得仔细。 作为黑夜的使者,他擅长的是静静地等待着猎物慢慢走进自己的视野,而非他走到别人的地盘。 他就那样直挺的立在山野之中,秃树之间,远远望去,就是一块墓碑。 风微微从耳际拂过,月影渐渐从树梢挪开,时间慢慢流逝,还是没有声音,看来对方也是在等人。 “桃花开,枣树来,莺儿带暖铁犁抬……” 忽然从山上传来一声高歌,歌是山歌,声却是青年人的,声音高低多变,把山歌的淳朴却唱成了悲壮的离别歌,仿佛是在怀念过往。 这是江小白的声音。 赵一痕心中微动。 突然不远处树梢上传来一阵骚动,是不耐烦了? 赵一痕可不管这些,知道人在哪儿就一切好办了! 他双脚轻点地面,直上树枝,没有华丽的跳跃动作,整个人就是直立地蹦上去的。 不远处再次骚动起来,有人惊恐,有人疑惑,也有人舔了舔干裂的唇角,他们都知道,但从轻功来看,定是个强者,一般人绝没有这种的脚力和腿力! 赵一痕再次跳出,因为速度过快,在微风里也发出“咧咧”之声,声音太大,树梢上的人都听见了,尤其是那位黑衣人眼看着赵一痕靠近,却恐惧地说不出来一句话。 “噗……” 刀从夜空划出一道光影,如同闪电一般,没入那人的脑袋,连一句惊叫声都没有发出来,便被刀从天灵盖劈到下巴。 “嘭”一声,血还没来得及喷薄,便又被赵一痕踢下了树。 周围人都开始躁动起来,同伴被杀,岂能容忍? 一时间从树上竟跳下来二十多个黑衣人,向赵一痕这边簇拥而来,每个人的兵器不一,从握兵器姿势来看,都是武功好手。 两个人围树,三人在外围,四人在更远处,就这样里三层外三层将赵一痕的那棵树团团围住。 赵一痕冷笑一声,这样最好不过了! 他顺树而下,刀已临一人脑袋,另二人反应也不慢,刀剑迅速砍向赵一痕的背。 背部受敌,一般来说定会舍前而顾后,但赵一痕却并不,横劈一刀,直接削去了前面人的脑袋,一刀还未完,更加大了力度,抽向背后。 “当……当……”两声,后背刀剑已被抵挡,赵一痕转身一人一脚,踢得两人狗啃泥,半天也没爬起来,多半是断了几根肋骨! 后面包围的人,此时也蜂拥而上,赵一痕的刀,这才缓缓抬了上来。 之前只是热身,此时才是真正开杀! “啊……” 突然在人群后方传来一声惨叫,猛回头一看,竟然江小白来了,他就像拍西瓜一样拍在那人头上,血从头顶流了下来。 江小白把他的剑夺了下来,他的眼睛已泛红,血丝满布,冷笑地看着这些人,道:“都说索命老九杀人如家常便饭,今日咱两比比谁杀的人多如何?” 人群里又是一阵骚乱,索命老九是谁?等等……神医竟然也做比赛杀人的游戏? 索命老九,这个名号并不在江湖中流传,但在庙堂之上却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至少任务绝不会有差池! 神医杀人?又何尝不可?只能说这些人少见多怪! 赵一痕笑道:“那便开始吧!” 说着,寒水刀已再次劈向一人。 那人心中胆寒,直骂两人疯子,但无可奈何,手中的剑挡了过去。 “当……” 虽然挡住了,但剑已被他的刀砍出了一个豁口,而手臂也被震麻了。 赵一痕的刀又来了,劈向他腿。 “啊……”一声,那人惨叫一声,接着便脑袋搬了家。 “一个!” 江小白也不再等待,剑如疾风,直刺一人胸口,剑随手抖起,便将那人撕成两半。 “一个!” 两人越杀越有劲,而那些黑衣人却慢慢地在变少。 “六个!” “五个!” 黑衣人已经不知道该围堵谁了,突然有人扯着嗓子喊道:“老大,神医武功好强!” 人群里回道:“别废话,赶紧想办法冲出去!” 他们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他们以为神医的武功很弱,以为这二十多人足以看住他了,到此才知道,他们是多么的愚蠢! 本来是狩猎者,现在已然变成了猎物,他们不得不想办法逃走。 赵一痕的刀,已然散发着森白的慌忙,他舔了舔被溅到嘴角的血,露出了满足的神情。 江小白杀出重围,来到赵一痕身旁,背靠着背笑道:“真是过瘾啊!” 赵一痕也笑道:“敢不敢喝点酒?” 江小白道:“拿来!” 赵一痕先喝了一口,剩下的全递给了江小白。 喝完酒的江小白虽无醉意,但酒意却传到了四肢百骸,他大笑道:“五年没来,竟然到这里来堵我,你们把我当柿子吗?” “江神医,我等并无恶意,只是想看看你而已!”为首的老大服软道。 “那就由不得你们了!” 说着,江小白再次提剑杀人,他的剑法传自各大门派,因为他的医术太高,他们想把他留在自己门派,但没有一个好的理由,故而便以神医单脚不宜行走江湖,挑一套武功秘籍,当作人情。 江小白也没办法,他们盛情邀请,自己便只好学点,以防以后有不测,五年时间,也真正巩固了这些秘籍,而且也整合了各家武功的优势,从而使他的剑法更加强大! 杀戮,不停歇,二十多人最终只剩下了五人,江小白听了下来,又喝了一大口酒,笑道:“原来杀人是这么兴奋的一件事!” () 第59章 人头 刀光剑影之后,五个人握着手中的剑有些颤抖,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却被自己心中如神般的神医杀害,他们不能大为动怒,因为他们也有错。 他们不该接这个任务,或者说当初就不该听信他们的谗言,他们该动怒的是大当家,是下达任务的人! 为首的黑衣人不甘道:“在下跟踪神医,实属无奈,还请神医饶我等一命!” 江小白笑道:“若是寻常,我绝不会动手,只怪你们听了不该听的人的话!” 众黑衣人一愣,“你知道是谁派我们过来的?” 江小白冷笑道:“呵,跟踪人要带20多人,只有他知道我不好对付!” 黑衣人道:“既然神医知道非我等所愿,还请神医高抬贵手!” 江小白道:“我说过,若是以前,你们如何作恶多端,我江雨升不会吭半句话,但如今你们是找死!” 说着江小白已经一跃而起,剑指其中一人,赵一痕也不慌不忙地跟在其后。 这五人都是高手,血腥气并不比行医多年的江小白。 他伸出五跟手指,一手握住江小白的剑,咬牙道:“真想不到江湖口口相传的活菩萨江神医竟是个杀人魔头!” 这句话是激将法,想要让江小白收手。 果然江小白目光变得挣扎起来,他可不是杀人魔头,医者仁心,悬壶济世是他一生的梦,难道就要从今日而改变? 那人突然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另一手已握紧拳头。 赵一痕见状,寒水刀立即劈向他的胳膊。 那人伸手就去抓,他以为他的铁砂掌可以握住一切兵器,却不知道赵一痕杀人有多狠,寒水刀有多锋利! “嗤”一声,手臂还伸在半空中,那只手却从大拇指与食指直接分开,一直劈掉半个手臂,就像劈柴一般,笔直地劈到手肘。 “啊~”一阵惨叫从喉咙里撕扯开来,声音很痛苦,拖地很长,让众人都不觉得心头一跳。 江小白知道自己上了当,抽出剑直接刺向他的心脏。 他是医生,心脏的位置他最清楚,刺得也非常准确! “噗”一声,毫不费力地便刺了进去,手一用力,便刺穿了后背。 那人口吐鲜血,整个人开始抽搐起来,一边抽搐一边喷着血。 “第七个!” 赵一痕一声落下,那四个人迅速退到一边去,他们清楚地看到这人死的惨状,心中一阵冰凉,似乎可以预见下一刻的自己。 他们这次是真的怕了,或许对付江神医连手还可以应付,但对他旁边那尊杀神,别说动手,简直是噩梦! 杀人不讲章法就算了,怎么惨怎么来,怎么残暴怎么杀! 寒风又起,四周一片寂静,因为杀人动作太大,而使鬓发散乱,微风抚过,发遮住了眼睛。 江小白将鬓发撩到耳后,不敢道:“比我多两人头,下面的我来!” 这不是游戏,是真的杀人,四个人如堕冰窖,神医发起疯来,真的太可怕了! 赵一痕倒是很了解他,他太需要释放心中的压抑了,若是再搁在心中,他恐怕会自杀! 杀人总比自杀好,人都是自私的,谁不想自己的亲朋好友好呢?何况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鸟! 江小白提剑而上,剑又快了一倍,如闪电一般劈向一人,那人也不弱,拔刀相向,抵住了这一击! 只是江小白这一击不过是百十招中的一招,各大名门正派的武功他都会! 剑突然抽了回来,但只是抽回来点点,接着剑又斜切对方的脖子。 那人大惊,咬牙相抗! 他抗不了多久的,最多在十几招后便被劈成废柴! 其他三人见状纷纷前去支援,但他们很快就意识到了,他们真正的对手不是江小白,而是赵一痕! 赵一痕握着刀,缓缓走了过去,他的步伐很慢,似乎根本不着急跟他们交手一般。 但他们三人却很着急,每前进一步,心中都会打一次鼓。 “咚!咚!”声音非常大,震得心儿发颤! 三人是恐惧的,相顾一看,各个都握紧了手中的剑,似乎再等待着老大的发话。 为首的黑衣人一咬牙,恨恨道:“拼了!” 三人剑随人去,各向赵一痕脖子、手腕、心脏刺去。 赵一痕目光紧盯着三把剑,不急不躁的抽出刀来。 就在三剑接近身体的那一刻时,赵一痕突然动了,身体如烟一般消失在眼前,只有一道捕捉不到的影子。 三人暗道不好,转身又去找赵一痕。 “当……当……当”三声,人没找到,自己的剑却被打飞了! 三人大惊失色之际,寒水刀已经劈向了一人的后背。 “啊……” 又是一阵惨叫,今晚的惨叫声听得太多了,都快听腻了! 有时候赵一痕都想不耐烦地对他们说,能不能换掉有新意的惨叫方式,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江小白见赵一痕又杀了一人,眼看就都要被他杀完了,他有些不爽,忽然,身体一跳,来到赵一痕身边,反手便刺了上去。 惨叫的人再也叫不出来了。 赵一痕惊愕道:“你抢人头!” 江小白得意道:“跟你学的!” 说完这句话,跟他游斗的人已追了上来,江小白低头躲过一剑,一转身,剑又划伤了对方的胳膊。 跟他缠斗的人,很惨,全身上下都是伤,整个人就像血人一样,但就是死不了! 赵一痕暗叹道,得罪谁都不要得罪会医术的人,否则真是生不如死! 紧接着,另外两人从死人堆里捡起两把剑冲向赵一痕。 赵一痕也对上了他两人,刀剑相撞,火花四溅,不知道的还以为放烟花呢! 这场战斗,不是游戏更像是游戏,虽然说起来很可笑,拿活生生的人命当游戏,简直是丧心病狂! 然而赵一痕却不以为意,他听过太多人背后的故事,也见识到太多人背后的肮脏,这些江湖高手,哪个没有扮演过杀人的角色? 尤其是那种江湖帮派中略有地位的人! 江小白虽心中有愧,但想起师父被那人杀害,一切就变得顺理成章! 你杀我师父,我斩你双臂! 血人最终被杀死,脖子上的血随着身体的抽搐,不断地往外喷溅。 赵一痕也杀了一人,还剩下最后一个老大,他的武功只能算是三流的,但好歹也是个老大,蛮力还是有的,韧劲也很大! 他已经被砍了一个胳膊,他封住穴道,以防流血过多而死,此时的他,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气势,头发散乱,低着头,忍着痛,等待着赵一痕的刀将他杀了,这样也可以与兄弟们在下面团聚了! 赵一痕和江小白都走到他面前,相视一笑,并不是在炫耀自己杀人的个数,而是再想着如何抢在对方的前面把他杀了。 黑衣人忍着剧痛,靠在树上,喘着粗气,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说完这句,仿佛整个人都没有力气般瘫坐在了地上。 赵一痕最先靠近了黑衣人,这句话他听得太多了,所有被他人的,八成都会说这句话,但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呢?他并不会手软的! 江小白有些犹豫,不过很快便跟了上去。 赵一痕的刀已经握紧了,蓄势待发! 剑也提了上去,仿佛只要刀动,他的剑就会立即冲上去,先杀了他。 “呜……” 突然山上传来一阵呜咽,不是人,也不是鸟兽的声音,是箫声! 有人! 江小白和赵一痕对视了一眼,恐怕是惊动了他们,有麻烦了。 () 第60章 心狠 箫声由远及近,有些空灵,却带着悲戚,像天雷,也像地震,是对死去的人而惋惜,悲叹! 赵一痕和江小白对视了一眼,他们知道是惊动了青城山的那些道长了。 果然,树林里走出来一个年轻的小道士,头顶荷叶巾,身着青色大襟,脚穿圆口鞋,走起路来,身体却异常平稳,无论山路如何凹凸不平,他始终不变自己的行走姿势。 看起来是和寻常道士无异,其实他走起路来是有轻功的底子,走路不垫脚,却处于轻盈状态,看来他的道行不低。 他手里拿着一把竹箫,箫孔已被磨的光滑圆润,显然他经常吹箫。 只是这样的一个道长,又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巡山? “贫道东方谕,乃青城山巡山,两位大侠,可否饶了此人,也是为后人与道结缘,功德无量!” 简简单单一句话,便让江小白的话堵在最里,这是他两人最怕见到的局面,由青城山的人解决,只会想法设法让你赦免,一句话不行就十句话,直到烦不甚烦之后答应他们的要求,才辗转离开! 赵一痕却笑道:“让他走没问题,只是你想过后果吗?” 东方谕微微一愣,道:“贫道救万物于水火之中,其后果贫道愿意一人承担!” 赵一痕和江小白不禁笑了,他们笑的不是东方谕说错了,而是他承诺的太完美,暴露了他是个真正的巡山! 赵一痕笑道:“你可知一句冤冤相报何时了?” 东方谕抬起了头,似乎开始意识到了一些错误,道:“或许可以让他立誓!” 江小白笑道:“放他也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你得跟我赌一把!” 东方谕道:“如何赌?” 江小白道:“你先让他立誓,让他先走,咱们的赌局有点大!” 东方谕有些疑惑,总觉得自己掉坑里了,但却不知道到底哪里出现了问题。他走到黑衣人面前,看着断臂处的血腥模样,他不禁有种莫名的揪心,对黑衣人道:“你立个誓,永远不再找这两位大侠报仇就可以走了!” 黑衣人目光看向那个被奉为菩萨转世的神医杀了自己二十个兄弟,简直就是世人瞎了眼,仅仅看到他表面上的善良,却看不到他背地里的狠毒! 他能不报仇吗? 但他还是对江小白冷哼道:“在下认栽,以后绝不再找两位报仇,若有食言,便万箭穿心而死!” 东方谕满意地点点头,对江小白笑道:“如何?” 江小白道:“可以了,回去吧!” 这样就可以走了? 黑衣人又惊又疑,赵一痕同样如此,他要杀的人从不留活口,也绝不会让不杀的人留下自己真实面目。 而江小白却都破了他的大忌,但他知道,江小白一直有着仁义之心而得江湖中人的佩服。 他也只好无奈了,随他去吧! 黑衣人只有一只胳膊了,他握着剑,一瘸一拐的离开了,即使是这样,他走起路来也很急,很快便消失在了他们的眼前。 东方谕目送着他离开,而后转身道:“不知大侠如何赌法?” 江小白笑道:“我赌他还会来找我两报仇,如果没有,是我们两输,从此皈依三宝,不问江湖之事!” 东方谕觉得这个赌,很有意思,对他来说,不仅可以为自己积德,也可以为江湖中人除去两个恶人。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善事! 他笑道:“他已立誓,就算有心,他也不会找你们的!” 只是东方谕不知道皈依三宝,这本就是江小白自己想干的事,毕竟他的老窝被赵一痕烧了,现在没地方去,在道观里白吃白喝也是不错的选择。 但他自己去道观里清修就算了,还拉着赵一痕去皈依,这就很过分了! 赵一痕皱着眉没有发话,等着这赌局的开盘。 这时江小白也笑了,“若是有,你要和我们一起屠尽他们帮派所有人!” 一句话一出,东方谕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怎么会想到会是这样的赌法!难道…… 东方谕这才恍然大悟,难怪此人会如此好说话,也难怪他会好心放走黑衣人! 他大意了,难怪师父常说山下人都是阴险狡诈之辈,今日一见,果然阴险的很! 东方谕咬牙切齿道:“不可能!” 江小白笑道:“反悔了?现在人都走了,你觉得青城山的弟子就可以赖账吗?” 东方谕一怔,江小白的话不可谓不毒,直接拿青城山来压他,他又怎么敢为师门抹黑? 他的额头上开始生出了汗,一边是屠尽满门,如此罪孽,再祖师面前忏悔一百年也不能被饶恕的!另一边则是为祖师爷丢人,这不仅仅是青城山的问题了,更是整个道门的问题了,让江湖人如何看?让庙堂之上的人怎么看?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这两种可能,都会让自己万劫不复,心中都想骂这两个狡猾的人了! 不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毕竟报仇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完全可以拖上几年,自己还可以跟黑衣人那些人商量商量,让他打消报仇的念头! 想到这儿,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也认栽了,咬牙道:“好!依你所言!若是他日来找你们报仇,可来青城山找小道!” 说完他便不想再理江小白两人了,他转身就向青城山上走去。 “嘿,到哪去呀?还没说时间呢!若是他一辈子不找我报仇,那我可就不要去皈依三宝了?” 东方谕觉得也是,自己都被气糊涂了,只想着输得问题,却没想到赢的问题,他转过身来,道:“几年为期?” 江小白用死人的衣服擦着手中的剑,笑道“不需要几年,就在今晚!” “什么?!” 东方谕大惊失色,这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如果是今晚的话,那之前想到的通风报信办法便行不通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就是一个死局! 他不能,也不可以!但遇到这两个江湖中的老油条,自己又怎么是他两的对手? 江小白道:“别那么垂头丧气,万一他们打消了这个念头呢?” 东方谕好像感到了一丝希望,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了,颓然道:“该怎么做?” 江小白道:“很简单,咱们跟踪那黑衣,到他老巢走一遭,看看他有没有想让他们当家的来报仇!” 东方谕只是应了一声,便随江小白一起追踪那个黑衣人。 黑衣人受了重伤自然走得不会太远,他们三在后面只要远远地看着他回老巢就行。 这一路上,令东方谕不解的是江小白的轻功竟与自己本门的一样。 难道…… 东方谕不敢再想下去,忍不住问道:“你们到底是何人?” 江小白看了他一眼,笑道:“不该问的不要问,到了你就知道了!” 这一天,他等了很久,一直都没有机会剿灭他们,不仅仅是之前颓靡在感情的伤痛之中,也是他单枪匹马,简直是送死! 今天正好他们来了,也正好赵一痕来了,更好的是多了一个打手! 三个人灭了一个帮派,虽然是痴人说梦,但他可是神医啊! 赵一痕此时也知道了江小白的计划了,好一招将计就计! 虽然他不明白江小白为何突然变得如此狠毒,但他相信他,这便足够了! () 第61章 谈话 这世间从不缺恶人,也从不缺善人,真善人与真恶人也少的可怜。 当东方谕知道江小白的计划后,他又何尝不知道,江小白之所以答应放走黑衣人如此爽快,是因为他本就想要灭门,他的出现,也成了江小白杀人的工具。 只是现在他骑虎难下,他知道,只要参与了这件事,就会把他推向万劫不复的境地,他怎能不痛苦? 因而他必须阻止这件事发生! 黑衣人断了手臂,即使他封住了穴道,让血流得慢,但痛苦却不减。 他跌跌撞撞地下了山,转到城里,又到穿街走巷来到偏僻地地段,那是浣花溪畔。 溪畔有个巨大的四合宅院,占地至少十多亩,比杨府大了好几倍。 江小白三人不过片刻也来到这里。 宅门上挂着“堰沙”两个字的牌匾。门前红灯笼还摇晃着烛影,仿佛是在欢迎前来拜访的贵客一般。 成都的人都知道,这是堰沙帮的老巢,他们主要做着狩猎与打渔的买卖,至于如何发家致富,却没人知道。 那黑衣人用足最后一口气,进了门。 门内一人连忙扶起他走进了大堂内,另一人开始清洗滴落在地上的血迹。他们没有受惊的面色,只有习以为常的行动。 江小白三人对望了一眼。 赵一痕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东方谕却不知所措,就这样光明正大的进去? 江小白却笑而不语,抓着他的肩便进去了。 那还在清洗地面的人见到陌生的人,有些不善地问道:“你能是谁?” 东方谕笑道:“贫……” 只是贫道二字还未说出口,那人便倒在了地上。 东方谕知道是江小白做的,有些不解,但江小白又怎么会跟他解释那么多? 也幸而是夜里,只有两个人看院子。也兴许是今晚出动的人很多,才会使得这里安排的人不多。 他笑了笑,顺着血迹来到一客厅外。门是关着的,门外还站着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搀扶黑衣人进宅的。 江小白伸手摸出三枚银针,射中了那门外站岗的人。 那人没有吭声,也没有倒下,只是站着更笔直了。 东方谕知道他是被点了穴道。 江小白道:“一会去听他们谈话,不要发出任何声音!若是违背赌局,一切后果有你承担!” 东方谕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见江小白根本没有搭理他,人已经到了门外,跳上走廊上的梁柱上。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自己的小心思还是被识破了,只好乖乖地也跟着跳上了梁柱。 屋里黑衣人说话很小,几乎说在呻吟,外面根本听不清,只听得一个粗狂的声音在说话。 “是谁?” “为什么唯独你逃了回来!” “什么?不要报仇?二十多个兄弟,只留了个废人回来?不报仇?呵呵呵呵……李大人让你们跟踪他,并不是要杀了他,他倒好,把人全杀了!哼……此仇不报,绝对不起死去的兄弟!” 听到这里就足够了,江小白突然跳到地面,一脚踹开了门,笑道:“大当家的说话还是如此霸气逼人啊!” 那大当家一看来者,竟是江小白,也哈哈大笑道:“看来神医是来问罪的了?” 他说话很直接,很显然他已经愤怒到极限了! 江小白却不管这些,走到案桌上,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笑道:“大当家不是要报仇吗?小生只是随了您了意而已!” 大当家听了江小白暗道不好,神医行事虽素来有恃无恐,但那都是建立在别人求他治病的基础上! 而现在并非有求于他,甚至要杀他,他却自己找上门来,必然有诈。 他突然笑了:“江神医说的是哪里的话,您是医术与仁义,天下人有目共睹,我等区区堰沙帮怎会找您报仇呢?” “哦?”江小白眉头一挑,觉得有趣,笑道:“那是为何?” 大当家笑道:“我堰沙帮虽劳力众多,但与您相遇的那二十多人都是精英,只是想不通神医为何要杀了他们?” 此时他已经开始颠倒黑白了,将跟踪尾随说成了相遇,江小白冷笑道:“二十多人,大晚上拿着兵器在山里面只为与江某相遇,难不成江某是他们的情人吗?” 大当家见话已说破,他也不再藏着掖着,笑道:“纵然是他们的不对,您也不该江他们赶尽杀绝呀!” 江小白道:“若非他们动手,江某又怎会动手呢?你也说了,江某很仁义呀!” 大当家嘴角有些抽搐,他没想到,神医竟然如此不要脸,笑道:“神医自是仁义之辈,我等粗俗之人的楷模,但在下听属下说是您们先动的手,这……这让在下有些糊涂了,不知该信谁的了!” 他两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对答,说的看似再理,却又不在理,他们只说对自己有利的点,却不说对自己不利的地方。听得东方谕云里雾里,尤其是他这种只知道结局不知道过程的旁观者。 但令东方谕欣慰的是,还没说到报仇的事!虽然江小白没进去之前时说了,但江小白似乎也没提,那便是没有吧! 江小白手里端着茶,不紧不慢地吹着飘在水上的茶叶沫,笑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何二十多人围堵我的原因是什么?” 大当家笑道:“这不正要除夕了吗?兄弟几个一起去打猎,也为了过好这个年,遇见了你,却被你全杀了,你说,这该怎么办?” 听到这里,江小白也暗自惊叹,不愧是在江湖里摸爬滚打的人,这说话简直是胡说八道,颠倒是非,滴水不漏,最后一句更是让人无力反驳。 江小白喝着茶,有些无奈道:“我也是去打猎了,看到他们被狼群追赶,我便去救他们,谁知道他们一个个都被狼咬了,被狼传染了狗腿的病,然后他们就自相残杀了。” 说着他又指着地上那个半死不活的断臂黑衣人道:“你看他胳膊都断了,是因为被狼咬了,我怕毒性扩散到心脏,便截了他的胳膊!” 江小白说的有理有据,人证物证都有,大当家显然有些招架不住,因为江小白根本就不是来谈判的,也不是来杀他的。 这让大当家陷入了疑惑,江小白到底是来做什么的?若是真就此时捉住他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大声喝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江小白依然很悠闲道:“当然是送上门让你报仇的呀!” 大当家冷笑道:“这么拙劣的理由,你以为我会信吗?” 江小白道:“你除了无条件信任还能怎么办呢?” 大当家道:“若非他事,老夫要睡觉了!还请江神医自便!” 他把“在下”改成了“老夫”,流于言表的则是愤怒,大当家已经知道不妙,再也不跟江小白斗嘴了,便下了逐客令。 江小白继续笑道:“等……” “嘭……” 忽然门外传来一声闷响,大当家眉头一皱,心理早已慌了。 江小白却放下了茶杯,笑道:“外面的事不急,咱们来说说六年前隐村的纵火案!” 大当家突然放下了手,也停下了脚,他震惊地看向江小白,他……怎么可能知道?! () 第62章 手辣 整个“堰沙”四合大院,高三层,每层里都住着一位当家的。 刚刚从楼上摔落的是南楼小当家,他早已没了呼吸,屋里传来一阵尖叫。 顿时四合院里烛火通明每个房间里都亮起了灯,每个人都衣衫不整地趴在围栏上观看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每栋楼里都走出来一个大汉,都怒吼道:“都叽叽歪歪干什么?滚回去!” 听到几个当家的说话了,那些受到惊吓的女人们,都纷纷进了房间。 这时从一楼里出来一群大汉,虽是寒冬腊月,他们却是光着膀子,走到小当家身前,用手探了探鼻息。 那位大汉手有些颤抖,对着三楼里的几位当家的说道:“是……是小当家!他……他死了!” 西面的大汉,也光着膀子,裤子还没穿好,一听是小当家,立马怒道:“是怎么死的?” 那大汉又看了看小当家的身体,颤抖着声音道:“回二当家,是……是一剑……封喉!” 二当家一愣,更加盛怒,大吼道:“何方宵小,藏头露尾!有种与爷爷大战一场!” “嘭!” 突然三楼靠北的一个围栏竟生生地断了。木块纷纷掉到了一楼,发出一阵巨响,楼里的女人们又发出一阵惊叫。 围栏断裂出,站着一个人,是个黑衣人不过没有蒙面,但黑色的衣服已然可以让二当家产生恐惧。 二当家知道不是善茬,大吼一声:“拿斧子来!” 里面有女子回应道:“来啦!” 只是赵一痕却不是江湖好汉,是绝对不会错失良机的。 他轻点地面,人像飞了一般冲了出去,速度太快,连地面上的人都看不清他的身影。 但同在三楼的东楼三当家却看得仔细,用尽全力拍断围栏,伸手便丢向了二当家。 赵一痕也看到了木块,殷红色的木漆如血一般,不过断截面却是木块的白,丢到二当家时,赵一痕的刀正好抵达。 只是三当家太高估自己的实力了,赵一痕的刀突然转了方向,绕木块半圈,“嘭”一声,刀面将木块拍了出去,拍的方向是屋里。 “嘭……”木块撞破了门,进了房间里。 又“噗通”一声,房间里一个人倒了下去。 不用猜,便是拿斧子的女人。 二当家一脚踏下地面,整个楼层都在震动,他怒喝一声:“何方宵小,如此不要脸!” 赵一痕没有说话,对于即将死去的人,从来没有去解释的必要! “嗤—”一声,赵一痕的刀转了方向,直切二当家的头。 二当家怒不可遏,手中又没有兵刃,他身体一蹲,伸脚就向赵一痕的腿踢去。 他自信自己的双腿力道,一头肥猪都能踢飞三四丈远,更何况是此人的双腿! 赵一痕目光平静,早已看出他的打算,双腿微微一侧便躲了过去。 二当家顿时心中一片冰凉,他知道他的腿速,何况他两距离不过一尺,这么短的距离,做出如此迅速的反应,他只能悲哀的闭上了眼睛。 赵一痕的刀没有让他失望,刚闭上眼睛,脑袋便搬家了。 血,喷涌而出。 三当家一声怒吼:“小贼。拿命来!” 说着他便跳下三楼,可悲的是他不会轻功,不能直接跳到对面与赵一痕厮杀! 赵一痕要杀的下一个人就是他,只是他发现楼下的大汉都跑了上来,自己又没带丝巾,暴露了自己,终究在成都没法混! 于是他又飞上房顶,消失了! 三当家一愣,没想到这小贼竟然跑了,他一腔怒气没法发泄,大怒道:“给我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宅院里的动静很大,每个人都陷入了悲鸣,唯独不见大当家。 大当家此时也很无奈,他坐在金丝楠木的椅子上,却坐如针毡。 虽然心乱如麻,但他依旧面不改色道:“六年前,隐村失火案,老夫并不知情,而且县衙已经定案,是因有一家人打翻了烛台,才酿成大祸!” 江小白冷道:“且不说案子如何,只想问一句,隐村里都住的是什么人,你知道吗?” 大当家额头上渐渐流出了汗,他感觉屋子里有些热,口干舌燥,但他依然装作不知情的样子道:“这……难道不是匪徒最猖獗的地方吗?都是一些亡命之徒啊!” “哦?”江小白突然发现自己根本不能跟他绕弯子,你越绕,他越弯,只会跟你装糊涂。 “隐村是我和我师父一起建造的,我们驱赶了亡命之徒,将一些孤寡老人和孤儿都安置在那里,而我师父也在那里!” 大当家大惊道:“神医仁义之德,我辈望尘莫及,但如此说来,这隐村,也应当没人去纵火啊!” 江小白没有理他,而是大笑道:“你可听清了?” 大当家突感不妙,难怪江小白一直有恃无恐,原来帮手还不少,只是来听证的人是谁? 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道士。 大当家看着年轻的道士,还是不明白其中意味着什么。 但地上的黑衣人却看清了,正是东方谕! 东方谕道:“贫道输了!” 当江小白进屋的那一刻起,东方谕就输了,所以他没有阻止赵一痕杀人,只是静静地呆在房梁之上,听江小白说完。 江小白没有说话,他是让东方谕做见证的,不需要说那么多废话,他丢了一个木牌给大当家。 木牌只有半块,上面刻着一个“沙”字,上面断裂处还有个“堰”字,不过堰字只有底部一部分。 大当家接手一看,目光变得凝重起来,他在想这个局该怎么破。 江小白笑道:“外面怎么样了?” 东方谕道:“好像是小当家和二当家死了!” 大当家一听,更是一惊,问道:“神医既然来兴师问罪,那我等该怎样做才能让神医满意呢?” 江小白瞪了他一眼道:“灭堰沙!” 大当家却笑了,“你当真以为杀了两个当家的,便可以灭了堰沙?” 江小白笑道:“我这只是打狗!” “你……”大当家冷声道,“你想跟他抗衡?” 江小白冷笑道:“这就不用你费心了!” 说完又转身对东方谕道:“抓住他,我要审当年的案子!” 大当家笑道:“就凭你们两?” 突然大当家双手聚力,伸手就去抓东方谕。 东方谕也伸手去抓大当家,不过他却没有像大当家一样,还要运功将内力集于手中。 只是刹那间,大当家的手便被东方谕牢牢抓住。 “你……”大当家不可思议地看向东方谕,“你到底是何人?” 东方谕道:“青城山的巡山,东方谕!” 一个巡山的,怎么可能有这么强的内力?他自信自己的内力也称得上高手级别,却不抵一个巡山的!这绝无可能! 江小白突然伸手点中了大当家的谭中穴。 东方谕愣住了,因为江小白出手便是死穴,而且是在谭中穴,一个时辰不解,必死无疑! “老大!在不在!”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江小白笑道:“该来的,都来了!” 东方谕不解,打开了门。 进来的是三当家。 “呵……来的正好!” 江小白一手拍向了大当家的百会穴,也是用尽了全力。 大当家倒在了地上,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东方谕暗自心惊,这江神医竟然如此心狠手辣,杀人竟是毫不拖泥带水,自己恐怕着了他的圈套了! 他当然中计了,只是此时他已经无法脱身了。 “快追!” 这时门外又传来一阵骚动,竟是那些大汉回来了,还带回了一百多号人。 而赵一痕此时也走了进来,苦笑道:“人太多,恐怕不好对付!” () 第63章 灭门 堰沙四大当家人,各个武功卓越,他们最早以捕鱼打猎为生,一身蛮力可想而知。后得到宣抚使看中,找宗师教其习武,他们本就想练武,成为一代大侠,只是他们的根底就是一个商人,他们招人创立帮派,更多的则是为了圈钱。 帮派成立后,就自然而然地成为宣抚使的左膀右臂,官不好做的事,他们都可以做,只要手脚做的干净,一切都与他不想干! 他们四人,各有特色,老大主外,打理帮派事物,老二比较飘,各种沾花粘草,老幺则是毫无长进,只有老三,一心只练武。 但老三一般都深居浅出,很少人知道他的武功如何,但武功高者,从他的行为上就可以看出他的功力深浅,这也是赵一痕一言不合就跑路的原因。 三当家手握双斧,气势汹汹,更多的则是愤怒至极而喘着粗气。 江小白拍了拍东方谕的肩膀笑道:“我们解决外面的事,你来把他缠住,等我们回来!” 东方谕点了点头,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至少不要让他杀人。但他也知道,眼前的大汉,并不是那么容易轻易杀了,至少他觉得自己没那个本事。 江小白一转身,便没入了大厅内部,因为黑暗,根本看不清里面的事物。 三当家一愣,见人要溜,他岂能答应,抬起斧头就去追赶。 只是东方谕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没有看仔细他们几位兄弟死去的惨状,但他还是很明白三当家此刻的心情。 三当家怒吼道:“你给我去死!” 斧头狠狠地向东方谕劈去,他没有言语,轻轻地偏过身体,躲过一斧。 但三当家拿的双斧,一斧未中,又一斧劈来。 东方谕后退了一步,看着斧子劈来的轨迹,伸手拍了下去,他的手法很简单,只是轻轻地拨开斧子,但这却是需要精准的判断力,判断斧子用力的方向,随后拍中其中一点,让其斧子偏开来的路线,这是四两拨千斤的功夫,也是道家最擅长的功夫。 “嘭……”一声,手与斧子碰撞的闷响后,东方谕和三当家各退了三步。 三当家的斧子攻势太强,才使东方谕退后了几步,他暗自惊叹,此人的武功不弱,力量更大,自己若是硬碰硬,必然会受伤。 三当家此时也震惊不小,竟然能够让自己退步了,冷笑道:“好小子,有点门道!” 东方谕不答,静静地等着三当家再次出招。 此时赵一痕已经退出了大厅,来到门口,看着百号人拿着斧头,他有些头疼,虽然他的武功很高,但他只擅长暗杀,这明刀明枪对阵这么多人,还是第一次。 “速战速决!” 这时江小白也从后门绕了过来,把大厅的位置留给了三当家和东方谕。 赵一痕抽出了寒水刀,直接冲进了人群,双手持刀,力道更强。 “嘭……嘭……嘭……” 一连数刀砍向了不同的人,有砍到身体,也有砍到了斧子,但无一不是各个倒地,虽不至死,但都爬不起来了。 江小白这时也冲了进去,他的剑还是之前捡的剑,血水顺着剑身流下。 “嗤……”一声,没入了一人的腹部,“噗……”又拔了出来,如此往复,数人倒地,不知死活。 这是一场怎样的战斗? 是正与邪的较量还是凭借仇恨之力而滥杀无辜? 江小白不曾想过这个问题,这些日子,他压抑了太久,压的他都太喘不过气来了。 他甚至在想,如若不出山该多好,让他仇恨就此随岁月掩埋,随自己的名字而淡忘也不错,那么自己就不会要考虑这些江湖道义,江湖气节的问题。 只是他还是没有预料到杨玉花会找到他,还可以放下身段去求他,他动了恻隐之心,也动了入江湖的心。 他知道他不该,又怎能释怀? 灭堰沙帮,只是一时兴起,因为堰沙帮跟踪他用了二十多人,这绝对是李大人授意,因为只有他知道自己的武功有多好,而且若是自己进山是要做谋害李大人的事,那么二十多人也足够把他杀了。 只可惜,他们又碰到赵一痕,这个变态级杀手! 本来江小白只想杀李大人,但杨玉花在其中,他不想让她痛苦,故而不得不把这份怒火撒到堰沙帮这些狗腿子身上! 今晚他们的遭遇完全是咎由自取,谁让他们把李大人当做神灵一样言听计从呢? 江小白越想越气,那剑如影,血水从剑身飞溅出去,又从身体里抽出来。 众位大汉,只能一个接一个地倒下,血已经染便了江小白的身体。 他是神医,血腥味闻地太多了,抛头颅,挖内脏,他没少干过,故而那些血淋淋的大汉,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感触。 赵一痕便更加无所顾忌了,他杀的很累,力道加重,碰到斧子反而会震得手麻,力道弱了,砍到人身上,反而没用。 他一刀一个人,砍到最后,都觉得有气无力了。 江小白杀的正起兴,见赵一痕那般懈怠,便冲了过去,笑道:“索命老九也有乏力的时候?” 赵一痕笑道:“那咱们比比?” 江小白道:“好说!” 赵一痕一跃而起,滴着血的刀,在月光中泛着猩红的光芒。 突然刀如霹雳直扫人群。 “嗤……”人群里,被刀劲气所伤的人纷纷倒地,惨叫着,哭喊着。 江小白露出了一丝满意,身影一动,如消失了一般,快速周转在人群之中,而他的剑也一一擦过了众人的脖子。 他的步法快,剑也快,这招是“游野剑术”。意在如鱼一般游走人群,快速斩杀一群人。 很快一百多人只剩下了二十多人。 江小白收了剑,赵一痕收了刀,这二十人已经没有多少战斗力了,他们粗喘着气,看着躺在地上的众兄弟,心中直发寒。 这两人简直是个变态!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找我们麻烦?!” 江小白冷笑道:“是自杀还是要我送你们上路?” 这二十多人冷哼道:“士可杀不可辱!” 江小白冷冷道:“就凭你们还能称士?连渣都不算!” 说着他的剑走飞了出去,一剑封喉! 众人又重新鼓足了勇气,他们没有办法,左右都是死,不如上去杀,如果杀死了,自己就可以活了。 赵一痕远远看着江小白的剑刺了又削,削了又斩,他没有再去帮忙,因为小白,太需要发泄了。 是的,他的愤怒与仇恨已经憋了六年了,即使是草木,在这六年里也酿成了毒药! 诸多门派的剑法齐齐用上,大汉怎是对手,不下五十招之后,二十人全部倒在地上,不再喘气。 江小白丢下了手中的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他的仇还没有报,但他已经累虚了,他此时身上也中了十数道伤,都是利斧劈的。 看着满院的尸体,他突然笑了,“呵呵呵……杀人尽是如此开心的事!哈哈哈……枉我救人无数,今日却要破例杀人!哈哈哈……” 这是杀人后的茫然,也是泄愤后的矛盾,赵一痕也不懂这是怎样的心情,他没有见过,因为他杀死人后,没有人找过他报仇,也没有人能找到他。 赵一痕解下腰上的酒,丢给了他。 这酒是刚刚出去时,在酒楼里偷的,不偷的话,一身血迹,太招人关注了。 江小白接过酒,一口气便喝完了,他看着赵一痕,冷冷道:“我现在是不是很像杀人魔头?” 赵一痕淡淡道:“像” 江小白一愣,没想到自己的好友竟然会如此评价他! () 第64章 悬殊 天上是白的,如雪一般的白,是圣洁的白。地上是红的,是血的红,如罪恶般的红。 堰沙宅楼里的女人们早就吓得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他们不仅恐惧堰沙帮的生,更恐惧堰沙帮的死。 当血腥味飘满整个宅楼时,他们就想起初次进宅楼的情景,多么刻骨铭心,多么凄惨悲凉,但他们都忍过来了,发现这里的生活还不错,只是今晚他们的生活又发生了变化。 这对他们来说,是好还是坏? 从心而论,当然是坏! 赵一痕从死人的身上撕下一块布,擦着寒水刀,刀已经被血沾满,已看不清雪白的刀身了,对江小白说道,“下次杀人,可以找我代劳!” 江小白忍住全身的疼痛,站了起来,把酒囊还给了他,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都被他说完了。 看似前一刻说自己像个杀人魔头,现在又说交给他,是很矛盾的,其实赵一痕的意思是,若是杀了这些人,心理有负担的话,就让他代替去杀人。 只是简单的话,却显露出赵一痕对他的了解之深,很幸运能和他成为朋友,也很庆幸当初知道他的身份后,没有赶他走。 江小白又恢复了往日的从容,笑道:“没有下次了!” 赵一痕也笑了,因为江小白说的没有下次,不仅是指没有下次这样杀人,而且还指他没有下次杀人后这般痛苦的心态了。 江小白指了指北楼,赵一痕丢下了站满血的布,一起走去。 “嘭……” 突然一人破门而出,倒在了地上。 “咳……你们总算来了!”东方谕不断地咳嗽着,嘴角沾满了血迹。 江小白拉起了他,笑道:“接下来,我们来!” 东方谕摇了摇头道:“他很厉害的!” 他不知道为什么,江小白已经杀了很多人,自己却还要担心他们,想到这里,他看向院子里的其他人时,惊呼道:“全……全死了?” 赵一痕在旁边冷声道:“还有一人!” “嘭……”三当家此时也破门而出,见满院死尸,顿时怒从心来,大喝道:“你们这帮鼠辈,今日定要让你们陪葬!” 说着便跳到江小白和赵一痕身旁,挥起双斧便砍了过来。 江小白和赵一痕两人随身而退,东方谕更是吓得退了四五丈。 现在他们三个人相隔很远,呈三角对立,这便简单的三才阵,三当家只能一个个攻破,否则定要耗死在中间。 三当家此时也拿不定主意到底该攻哪个,只见赵一痕对江小白使了一个眼色,便冲了上去。 三当家见有人上来,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双斧直劈赵一痕门面。 赵一痕不像东方谕,会用巧劲化解,对他来说也是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他最擅长的还是躲。 只需要稍稍躲过便好,非常省力还不伤手。 一斧躲过了,还要二斧。 赵一痕自然知道江湖中双斧的威力,连环斧蒋英便是双斧的佼佼者,一双斧子耍得是如火纯情。 他举刀便劈了上去,他的刀法也很刁钻,发力点会随着碰到物体的变化而变化,刚碰到斧子时,便换了一个方向,平削而去。 削的是三当家的脖子,只要轻轻一碰,他便可以血溅三尺。只是三当家也不是省油的灯,见刀已至脖子时,另一斧直接格挡。 随即他一跃而起,身体宛如猛牛一般,冲撞至赵一痕身旁不足一尺,斧子从下而上撩起。 如此近的距离,对用刀来说,是非常不利的,但赵一痕临危不乱,刀随周身而转,自己迅速退后。 “当……”一声,挡掉了下把斧子,但另一把斧子也跟了上来。 双斧搭配,如旋风一般劈开赵一痕的近身格挡。 “嗤……”赵一痕的胸口竟被利斧划伤了,他立即退到一旁去。 “旋风斧?你和铁木什么关系!”江小白大惊道,这是伐木匠铁木的成名绝技,一双斧子杀人如伐木,虽恶名远扬,但起双斧武功却让江湖人赞不绝口。 “嘿嘿……就是死鬼铁木的旋风斧!”三当家冷笑着,“我诚心拜师,他却不知好歹,只传基本功,我一怒之下,便杀了他,才得到这武功!嘿嘿嘿……” 江小白心中恍然,当初遇铁木之时,他还以上宾之坐邀请他看病,他以医者仁心之态去了,那时铁木虽头发斑白,已是风烛残年,但被他医治之后,少说也能再活个二十年,那时的体魄可是未曾减少半分啊! 赵一痕对于双斧的武功路数并不了解太多,但只要使了一次,第二次他就不会吃亏,他又再次冲了上去,一刀双斧,劈砍了起来。 赵一痕刀势猛而强势,三当家的双斧稳而刚烈,两人相互僵持不下。 这时江小白突然一脚踢飞地上的斧子,直冲三当家的后脊,三当家冷哼一声,双斧交叉挡下赵一痕的刀,脚上发力,双斧转守为攻,打的赵一痕连连退后,而那背脊一斧也躲了过去。 江小白知道此人很是难对付,拔剑而上。 刀剑敌双斧,三当家只是刚开始的有些吃力,难以应付,但适应之后,他再次转守为攻,一斧破刀,一斧破剑,随后转而攻剑。 江小白剑砍在斧子上,如同砍到石头一样,震地手直发麻。而斧子更是快速撞开剑开,一斧斜劈而下,一斧横扫而去,因是三当家是向前进的,故而进一步,斧子便向前冲一分,江小白躲过一斧,却难以躲过二斧,还有三斧、四斧…… 赵一痕此时也冲了上来,一刀挡下一斧,但三当家的斧势并未减,依旧冲着江小白。 江小白大骇,“这……这是斧上开花?” 南林先生的斧上开花,以攻为守,势如破竹,若被此斧法盯上的人,若非轻功卓越,必然成为斧下亡魂! 赵一痕见双斧快要劈中江小白,一咬牙,寒水刀从三当家脖子削去。 三当家不能再向前进攻了,再走一步就脑袋搬家了,他又转而劈向赵一痕,冷笑道:“老子会的功夫,多着呢!你们就慢慢享受吧!哈哈哈……” 说着他又使出了“啄鹰九斧”,是申泰的鬼斧三式中的一式,全是杀招! 接着又是温蕴的“截刃式”,丰回的“回马式”。 赵一痕被这些杀招打得节节败退,幸而他虽学的这么多招式,但并非深谙其道,否则赵一痕早就被打趴了。 江小白也知道这个破绽,突然飞掠至赵一痕身旁,道:“我拖住他,你去杀了他!” “杀了我?哈哈哈……你知道吗?我所练的这些武功,都曾是不可一世的江湖高手,最后不都死在我的双斧之下?你们也不例外!” 三当家冷笑着,仿佛是听到他有生以来最可笑的笑话。 赵一痕却明白江小白的意思,明杀斗不过,暗杀未必不可行!他突然向后闪退而去,竟消失在了宅院里。 三当家见状,声音更冷,“哼,搬救兵吗?但是你觉得你一人是我的对手吗?哈哈哈……” 说着他的身子已经到了江小白的身旁,双斧已经出现在江小白的脑袋之上。 江小白咬牙持剑相抗。 “当……”一声,两把斧子都劈在了刀身上。震得双手差点脱节。 这时三当家再次挥斧而至,江小白已无力气再去抵挡,看着斧子狠狠地劈下来,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有诈!”三当家心中一惊,但双斧已经挥了出去,无法再收功。 江小白手中突然身体一偏,手中一个石子射向三当家的太阳穴。 三当家哪里想到会有这么一招,他只能偏头躲过,只是一偏头,他的身形也随着倒了下来。 就在此时,寒水刀已从空中飞来,“嗤……”一声扎在了他的大腿上。 这是三当家不幸中的万幸,若非倒下,扎进大腿的刀已经在他脖子上了。 “鼠辈,今日你们必死无疑!” 他怒吼一声拔出寒水刀,便向江小白身上刺去。 江小白连忙在地上打了一个滚,躲过了这一刀,但随即而来的便是双斧的猛烈击打。 () 第65章 控诉 三当家拖着受伤的腿,看似缓慢,出斧的速度却是异常迅猛。 江小白双腿和双手都已脱力,只能在地上打滚,地面上的血已浸湿了衣服和头发,此时的他就像一个泥人一样,滚爬着。 赵一痕落到了地面,随手捡起了散落在地面上斧子。 “嗡~”一声,三当家的斧子又提起了斧子,江小白又滚了起来,但身旁有一具尸体挡住了他的去路。 “嘿嘿……看你往哪里逃!”三当家咧开嘴,露出了一排泛黄的牙,愤怒夹杂着快意的狞笑,斧子狠狠地砸向江小白。 江小白心急如焚,拼命地向尸体上爬,奈何尸体如一道无形的墙,始终爬不上,但此刻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挺起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上爬。 “嗤……”斧子落下了,江小白也闭上了眼睛。 这时赵一痕的斧子也落了下来,“噗嗤……”一声正中三当家的手腕。 “啊……”三当家惨叫一声,声音震荡着整个宅院,那些女人们更是抱紧了被子,不敢再听下去。 听得最仔细的还是江小白,他睁开眼睛看到自己并未被斧子砍中,而斧子也在他腰间半寸处深入泥中。 江小白长舒了一口气,暗叫好险。 三当家已是强弩之末,但最后紧要关头却不容小觑! 赵一痕又捡起一把斧子,向三当家直冲而去,三当家也听到了旁边有人来袭,将耳朵偏向赵一痕来的位置,身体却一动不动。赵一痕暗叫不好,但身体已经极速前进,很难停下。 突然斧头从三当家手里扔了出去,撕裂空气,发出一阵“嗡”声。 赵一痕骇然,眼看斧子就要劈中自己的头了,他立即拿起刚捡的斧子向前挡去。 “当……” 赵一痕虽挡下了斧子,但自己还是被斧子上的力量震飞了出去,左半边身体重重地砸向了地面,疼得赵一痕喘不过来气。 “嘿嘿嘿……老子说过,就凭你们还想杀老子!简直痴人说梦!” 三当家将另外一个斧子捡了起来,现在他只有一只手,另一只还紧握斧子,他将那只手丢在一边。 拿着斧子,拖着腿,向江小白走去。 江小白看着他的模样,像极了被饿坏的老乞丐,漫步蹒跚地寻找着食物。 他叹了一口气,他是神医,自然知道他已经病入膏肓了,支撑他站起来的完全是愤怒,但无论这口气消没消,他都撑不长多久。 江小白爬了起来,他刚刚只是脱力,并非是失去行动,现在他自然能站起来。 手拿起寒水刀,指着三当家道:“若非作恶多端,我也不愿与你这种武学奇才动手!” 三当家冷笑着,怒视着,却发不出一句话。 “嗤……” 刀从脖子切开,缓缓地滑了下来,“嘭”一声掉在地上,身体还保持着攻击的状态。 江小白又瘫坐在了地上。 大仇报一半,想笑又笑不出来,想哭也哭不出来,尤其是看到三当家的身体依然屹立不倒,让他觉得更加悲凉。 自己杀了堰沙帮一百多口人,若他不死,那他会对自己不死不休,若自己不死,同样也是。这便是冤冤相报何时了! “无量天尊,善哉!善哉!” 东方谕站在一边对着这满院的死尸吟了道号,似是超度又似悲叹。 江小白道:“你知道我为何非要灭他们满门吗?” 东方谕仰天长叹道:“这件事与贫道无关!” 他已经做好了长伴青灯,用余生都来忏悔的打算,这一晚太罪恶了! 赵一痕此时也爬了起来,走到江小白面前,搀起了他,又收起寒水刀道:“我有好酒!” 一句好酒,本是无所相干的话,此时东方谕听得却口干舌燥,他没喝过酒,但却听说只要心中有苦,喝一杯绝对通畅,他觉得此时正是他面临有生以来最大痛苦,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需要去试试。 他们三人都离开了堰沙帮,翻墙进了青羊观,这里才是他们最好的去处。 三问道长看着三人一身血迹,并没有说什么,拿出了他最宝贵的跌打损伤药给他们抹上了。 他拍了拍满手的药,坐在一边,又拿来了几件衣服,丢给了他们道:“凑合穿吧!” 赵一痕无言,江小白无言,东方谕更是无语,因为他给的三件衣服都是酒气,很显然是三问道长之前穿过的,而且很久没有洗了! 三问道长见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装作恼怒的模样道:“现在你们是杀人犯,要有杀人犯的觉悟!一身血腥味,很容易被查出来的!” 一路走来,他们都很小心,不敢留下半点痕迹,三问说的话,听起来很有道理,但却不能不遮掩住他懒的毛病。三人皱着眉头就这样极不情愿地换上了这又臭又刺鼻地脏衣服, “哎,这才对嘛!” 三问看着这三人穿的衣服,很是得意!他仿佛对他们杀人的事很不在意一般,不过他发现三人中有个小道士,他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东方谕感觉到面前的道长可以将他的罪行看穿一样,他开始局促不安起来。 三问道长笑道:“呵呵……很好!” 东方谕有些不解,这一句很好从何而来?他想问却不敢问,但从三问那油腻而又粗糙的脸上却可以看出,那不仅仅是鱼肉荤腥导致的,更多的则是看透世间百态而显露出来的,他的道法绝对不低于青城山上的几大长老! 三问道长没有再说话,而是看了江小白的伤,有些叹道:“内伤还好,只是外伤……” 江小白微笑道:“无妨,这是我的看家本事!” 随后他看向赵一痕,有些不好意思道:“还麻烦赵兄帮忙跑一趟。” 赵一痕却不高兴了,冷声道:“自己去!” “我……”江小白似乎知道自己矫情了,清咳了一声,随即喝道:“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好嘞!”赵一痕拍了拍屁股,二话不说走了出去。 江小白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目光有些湿润,他不仅是自己朋友,更是兄弟,刚刚一前一后的反差,看似滑稽得像个不骂就不走的贱样,其实是在嫌弃自己跟他太见外。自己相互对骂,才觉得更交心,这就是男人之间的感情! 得此兄弟,夫复何求! 三问道长笑道:“真是妙啊!” 江小白知道,他在说什么,不仅仅是说赵一痕对他的友情,还有今晚并肩作战杀人的事,苦笑道:“把他也拖下了水!” 三问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一切命中注定的,该来的总会来的!” 江小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纷争不出意外的话,已经结束了,他已经想好该怎么向赵一痕交待了,从此江湖之事,他真的不想再插手了! 他看向东方谕,这个小道士,虽只是个巡山的,但一身轻功和武功都不弱,至少要在自己之上,但阅历明显少了很多,他叹道:““你应该知道了,我就是那个江湖人称的神医江小白,集仁义与大德于一身的神医,而现在却血洗了堰沙帮,我想你一定有很多想问的或者想说的。” 东方谕眨了眨眼睛,陷入了沉思,他不知道该问什么,又该说什么,堰沙宅院里的惨状,让他陷入了恐慌之中,脑子里就像一团浆糊,浑浑噩噩。 江小白道:“这要从五年前说起,五年前宣抚使李大人带着堰沙帮一把火烧了隐村,隐村住的不是孤儿就是矜寡老人,他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却被那大火烧的干净。” “小孤儿被烧焦了,老人刚逃出门外,就被烧地五脏俱熟,也有幸存者逃了出来,却被那些斧子火火砍死,那些人无不张大嘴,若是你在场,就一定会听到他们凄惨而又痛苦地呼救,就一定会感受到他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境地,他们都是毫无反抗之力的老幼病残的人啊,你说,那些人为什么要那么对他们!他们是不是丧心病狂!是不是毫无人性!简直就是畜生!” “而我师父,也在隐村,他是隐村的创立者,将他一生的积蓄都用在了隐村,只是因为我是宣抚使夫人的前夫,他便去隐村杀我们,我逃了一劫,但我师父却被杀了,不过他也中了我师父研制的毒,现在躺在床上半死不活,却还想杀我!那树林里的堰沙帮就是见证!” () 第66章 伤情 药来了,酒也来了,不得不说江小白的药非常有效,擦上之后就有一股清凉的气息从伤感处传来,接着便是灼热,使伤处逐渐止住疼痛。 江小白身上有七八处被利斧砍伤,用酒擦拭后,针缝起来,再次用沾了酒的布包扎,他的酒比涂山酒家的酒还有效。 做过强势处理后,赵一痕将几坛酒拿了出来,一人一坛,都是江小白酿的好酒,不仅酒劲大还很利于伤势。 三问道长迫不及待的喝了起来,“还是这个味!哈哈……比那些人的酒更好!” 江小白笑道:“若是喜欢,可以教你如何酿!” 三问摆了摆手,“哎~此等麻烦事,贫道可做不来!” 也是,像三问这样懒得人,又怎么会学酿酒这种事呢? 东方谕见别人都喝了,他今日也想尝尝这酒味,闻了闻酒,一股酒香之气扑鼻而来,是清淡的味道,他试着喝了一口,顿时感到酒在口中炸裂一样,酒气在嘴里横冲直撞,因是闭着嘴的,酒气无处可去,最后全都从鼻孔里冲出,他从未感受到这样猛烈的味道,慌忙之中,一口咽了下去。 “哈哈~这位小道,喝酒可得细细品味这酒在喉中的变化,从辣到柔,会随着你的心变而变,若是囫囵吞下,那不叫喝酒,那叫灌酒,应付着喝酒!” 东方谕被三问调笑得脸上发红,看起来就像娇滴滴的小娘子一样,江小白见状,也笑了起来。 至于酒该怎么喝,也是看心情,品酒,那是在一个人的时候做的事,此时如常,喝的尽兴即可! 东方谕学着三问的喝酒方法,细细品味酒的香味,但实在是酒味太冲了,没坚持几息就咽了下去。 这是他第一次喝酒,喝了这么烈的酒,头已经开始晕眩了,只觉得头越来越轻了,身体却越来越重了,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就像自己升仙了一般。 他听闻一醉解千愁,原来是这个意思,迷迷糊糊中,他笑了,又喝了几口酒,“噗通”一声,倒地不起了。 三问笑道:“酒须慢慢品,哪有这样尝到甜处,就使劲喝!” 江小白也笑道:“这小道士叫东方谕,是被在下拖下水,现在已经陷入迷惘,在下想,道长道法高深,定会助他解脱。” 江小白可以看出,东方谕喝酒只是为了将今晚的事都遗忘,对他来说,这一场屠杀简直就是他的噩梦,而江小白又说了他的过往,更让东方谕陷入了思想尖端,已经超处了他的认知,复仇与屠杀,究竟是好还是坏?他到底该如何是好? 三问静静地看着倒在地上的东方谕,沉默了良久,最终叹道:“这孩子道缘不错,奈何遇上了你们!” 江小白一愣,不解道:“难道青城山会追究责任?” 三问叹道:“今日之后,他便无缘入道,只能跟你们一起踏入江湖!” 江小白还想问什么,却被三问打断道:“江湖甚远,您们得处处留心啊!” 他不愿多提其他,只是说了这番话,可能他是知道些什么,又或许是猜到了什么。 江小白没有再说什么,赵一痕却敬了三问一杯酒道:“虽不知其意,但知其心,若未来有事,定不忘拖你下水!” 三问翻了翻白眼,自是知道他的打击报复,也不予理睬,心道,老子是亏欠你的还是咋滴?当初就不该找他要酒喝!再想想以后,他觉得自己的命,真的好苦!但想到涂山酒家,他又不得不这样做,叹道:“罢了罢了,都已经下水了,还在乎水有多深?” 江小白和赵一痕都笑了,他们只是笑在当下,以为自己有麻烦事,三问都会帮忙解决,却不知三问另有他意。 酒见底,夜入四更,三人一直在胡天侃地,三问吹起牛不输江小白,江小白只会说,在他面前,只有活人和死人,曾经威震江湖的大人物都奉为上宾,好不夸张。而三问则说,自己一身正气,可震万物,剑法高超,可九天斩月,行万里路,悟天地法,没人比自己更逍遥! 赵一痕淡淡地看两人吹得脸大脖子粗,一看就是喝高了。他没有那么多江湖事迹,也没有那么多辉煌,要说看过的夜景与杀得人,却是可以拿出来让他们跟他们吹的,但这并不是一个值得炫耀的东西,说出来,只会扫兴,直到走时,赵一痕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赵一痕将江小白送到房间后,问道:“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江小白想了想道:“医他还需要两种草药,一种只有大理国才有的毒箭木,也是金齿族的圣树!还有一种,青城山上就有,叫断肠草!” 赵一痕看了他一眼,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是愤怒还是叹息,良久之后才道:“决定好了?” 江小白叹道:“情字害人呐!” 似自嘲却又似无奈的感叹,让赵一痕只能远远地看着,他确实不懂,也不明白,但好友如此选择,他只能叹道:“这些天,你好好养伤吧,我去青城山为你寻断肠草,去大理国觅毒箭木,但以后一切听我的!” 江小白看了一眼赵一痕,他想了想,似乎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医好那个男人之后,他决定生生世世不愿与他们有任何瓜葛,也绝不会踏成都半步。而自己现在也无其他去处,倒是可以跟赵一痕一起去游山玩水。 赵一痕见他沉默,神情突然变得颓然,“以前想尽一切方法让你出山,你只会赶我走,如今却为了一个女人,答应了我。到底女人有什么好的!” 江小白苦笑着:“你不懂!等你有了女人之后,就明白了!” 赵一痕摇了摇头,叹道:“罢了,也不管你如何去想,先找到药再说。” 说着他便跳出了窗户,他不愿见到此刻的江小白,太懦弱了,跟灭堰沙帮简直判若两人,他想不通,为什么杀人时,不皱半分眉头,对女人却如此低三下四,难道这便是所谓的感情? 呵……若是那样,我苏云天宁愿一辈子不娶女人! 看着赵一痕的离去,江小白依然苦着脸,深吸了一口气,这个决定只是他的决定,他还想看到她的决定,还想看到她悔恨的泪水,还想和她再有一丝回旋的余地! 江拗儿此时睡得正酣,江小白将他轻轻搂在怀里,这是他这个做父亲与做母亲的事,绝不能让拗儿知道! “娘,拗儿想吃糖葫芦,虽然外面是甜的,里面还很酸,但就是因为一酸一甜才好吃呀!” 平时没有说梦话习惯的江拗儿,今天却说了一大堆梦话。 江拗儿说完了,便翻了身,紧紧地抱住父亲。 江小白轻拍着他的背,哄着他入睡,心中很是自责,今天恐怕吓坏他了,否则也不会说梦话,想到这里,又轻轻地抚起了他的背,让他更好的入睡。 赵一痕出了门,没有回到张幸的屋子里,而是飞到了城上的鼓楼之上,独自喝着酒,当年李白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今日他也要对月饮酒叹西风。 他的愁,不是在于他的束缚,而是在他的不解,江小白为情而愁断心神,孙木香为情而甘愿献身,他却没有这种感觉,甚至觉得他们就是个疯子,只有他才是最清明的人,就像天上的月光一般透彻,可以将世人的心神都看穿。 女人有什么好的? 这不只是他第一次发出这样的感慨了,以前都是不屑,而此刻却是害怕,他怕陷入了和孙木香和江小白一样的境地,那他索命老九岂不成了求救老九了? 那种痛苦,他可不敢去触碰,但心里越怕什么,自己便越不敢说出口。 他抱着酒坛,看着月光,他有些醉了,看着酒坛里倒映的月亮,嘿嘿笑道:“原来你就在身旁!” 他伸手就去抓酒坛里的月亮,手一入酒里,便打乱了水中的月光,他翻了翻白眼,什么玩意,还不是在我身旁啊! 坛里的酒,又静了,月亮又聚在了一丝,赵一痕笑道:“嘿嘿,又来了,我的小月儿,嘿嘿……” 只是他喝的太醉了,目光迷离,看到的月亮开始变了,一个变两,两个变三,最后越看越晕,最后变睡了过去。 () 第67章 定局 不知睡了多久,赵一痕迷迷糊糊之中突然听见有人再轻拍着他肩膀,喊道:“醒醒……快醒醒……赵一痕快醒醒!” 这声音听起来很耳熟,是陈媛媛的! 她还穿着单薄的襦裙,就像当时在洛阳向他求助时一样瘦了很多,他莫名的一阵看心痛。又见她焦急的模样,心中又是一暖,原来这就是被人依赖的感觉吗? 赵一痕起身来,笑道:“你怎么来成都了?” 陈媛媛仔细打量了一番,狐疑道:“小白说你昨晚受伤了,我放心不下,就过来了。但是我看你好像并没有受伤啊!” 赵一痕看着她愣神的模样,觉得有些可爱,捧起她的脸笑道:“我身强体壮,昨晚那些小喽啰可不够我打的!” 陈媛媛眨了眨水灵灵地大眼睛,仿佛在思考着什么,突然恍然大悟,惊呼道:“哦~一定是小白那家伙,骗了我!” 赵一痕见她偏弱智的神情,心头一颤,那种感觉就像是吃到了杨梅一般,酸得直入心底,却又像蜜桃一般,甘入灵魂。 此时他的脑海里不断地闪现出一个声音,“亲她!亲她!” 他果然不受控制般的亲了上去,陈媛媛脸上刹那间红了,一直红到脖子上,但她没有闪躲,而是闭上了眼睛,静静地等待着赵一痕的嘴唇。 他的唇越来越近,几乎都要碰到陈媛媛的唇时,突然陈媛媛推开了他,大喊道:“不要!你是杀我爹凶手,我们不可以在一起!” 赵一痕顿时懵了,想抱住她,却见她又躲了开来,大声叫道:“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就从这鼓楼跳下去!” 却不想陈媛媛一脚没踩稳,竟掉了下去。 “媛媛!” 赵一痕惊叫了起来,再看四周,天黑茫茫的一片,还是半夜,旁边还放着一坛未喝完的酒,原来是梦啊!可是为什么会梦见她呢?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可没想过陈媛媛呢! 唉! 赵一痕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也就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叹气。 他刚想回去,却发现身上盖了一层薄被。 他猛然意识到有人来过,他突然很想抽自己一巴掌,这么大意,竟然睡了过去! “呀!你醒了?”这时楼下走上来一个人,惊讶道。 赵一痕揉了揉有些昏沉的额头,有些头疼,因为这个人,不是陈媛媛,而是杨婉儿! 杨婉儿端着热水,递给了他,笑道:“夜里太冷,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赵一痕接过热水,一口喝下,又把碗递给了她。 此间没有任何话,就连一句谢谢都没有,脸色都变回了冰冷。 杨婉儿笑道:“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你在这里的吗?” 赵一痕将薄被叠好,也递了给她,但这次正视了她一眼,表示疑问。 杨婉儿道:“夜里睡不着,我就开窗看月亮,谁知道在丑时的时候,你竟然也没睡觉,正好发现你从袁府屋顶上飞到鼓楼,于是我就偷偷跑了出来,嘻嘻……” 原来是这样,但跟我有什么关系? 赵一痕对此毫无兴趣,抱起酒坛就要走,杨婉儿却幽怨道:“给你送被子,你连一句谢都不说就要走,我容易吗我?” “来时,鼓楼的守卫还不让我进,为了能见你,我还说谎,说你是比武那些人之一,我给你送被子是怕万一你赢了比试,也好未来嫁给你,还能增进些感情” 说道这里,她的声音开始有些抽噎,而豆大的泪珠已经落了下来。 求人办事能做到这一步,已经算是做到很好了,但他求的是赵一痕,对她来说,这就是一个毫无意义地做法! 赵一痕看着她,口中蹦出两个字,“谢!谢!” 这两个字说的很清晰,但就是僵硬,说白了就是毫无诚意。 杨婉儿气极,羞怒道:“都说武者仁心,而你武功这么高,却不帮助我这弱女子,那你留着武功做什么?难道是用来杀人的?” 赵一痕心头一跳,竟然被她猜中了!但看她神情,并非像真的知道,他才松下了心,冷笑道:“是又如何?” 随后他便一跃而起,跳下了鼓楼,向街道飞去。 杨婉儿看着他在空中如飞燕一般自在,不由地苦笑了一下,想到明日比武的那几个货色,她心中泛起霜花,寒冷至极! 若是这一走,她还有机会吗?绝对没有! 想到这里,她毫不犹豫地从鼓楼跳了下去。 寒风在耳边呼啸,啸声巨大,震荡着耳膜,而她却没有害怕,也没有呼救,此时的她无比平静,她在赌,赌他会来救自己,若自己死了,那便死吧! 她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老天爷对她的奖罚! “呼……” 突然耳际又传来一阵风声,这风声更大,由远及近,冲到了她的身边。 杨婉儿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随后身体便落到了赵一痕的怀中,她伸出手,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得意道:“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 赵一痕看了她一眼,落到地面,一手揪住她的衣领,将她撕扯下来,冷声道:“你没有机会了!” 杨婉儿不甘道:“说得就跟我不跳下来,你就会帮我似的!” 她说得很对,就是不想帮她,帮了之后,就会有一堆事去做,太麻烦了! 赵一痕无言以对,只好选择不理她,继续向前走,没入了黑暗之中。 杨婉儿恨恨地跺了跺脚,简直就没遇到过像这样不懂风情的男人! 寒夜之后,迎来的是第二日的比试,杨出易接到堰沙帮被灭门的消息,他震惊无比, 他知道,从此时开始成都的格局才算真正的发生了改变,杨出易也深知自己想要独善其身,是不可能的了。 故而他选择了比试照常进行,而堰沙帮的事,也找来一些人去打理。 比试剩下六个人,赣州雪龙王夜,岭南剑客卫龙,御剑者秦遇,西窗居汤及,欧阳震,张幸。 他们昨晚都在杨府入住的,今天一早,杨出易便急忙将几人拉了过来,在院子里开始比试。 他确实有点急,若是堰沙帮处理不好,等大人醒时,怪罪到自己,恐怕杨家就要完了! 第一场比试是赣州雪龙对欧阳震,岭南剑客对西窗居。 四人中,欧阳震偏若,被王夜打的连连败退,而一身幻术,却始终用不上,毕竟不是夜里,达不到干扰效果。 岭南剑客不是弱者,但相较于西窗居却弱了很多,因为他的剑法毫无章法,却自成一脉,凌厉的攻击,薄弱的防守,只要卫龙转防守为进攻,他便难以招架。 杨婉儿坐在一旁,看了看观看的人,没有找到赵一痕,她以为没看清,又仔细地找了一遍,依然没看到赵一痕,她知道,他不会来了。 再看这场上的比试,她越发觉得自己就这样荒谬地被嫁给这些人中的一个,想想都可怕,尤其是那个一脸伤疤的西窗居,那个赣州雪龙,都一大把年纪了,还有那个小屁孩御剑者,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她的双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反正放在任何地方都觉得烦躁,自己就这么被嫁出去了,那该怎么办!怎么办? 她突然想起了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句话,双手终于放了下来,走到父亲面前,小声道:“父亲,外面有人找你!” () 第68章 解铃 杨婉儿骗了父亲,就像在鼓楼里骗那些守卫一样,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只能出此下策。 杨出易以为是宣抚司来人,慌忙跟了上去,只是到了一个大堂时,却不见来人,他有些明白了什么,看向自己女儿。 杨婉儿咬了咬牙,似乎是下定了决心道:“父亲,恕女儿不孝,不能嫁给这些人。” 杨出易自是知道自己女儿的顾忌,道:“他们每个人都是江湖豪侠,武功卓越,人品出众,你嫁过去,定不会吃苦!” 杨婉儿咬牙道:“那又如何?女儿不喜欢,又怎能让女儿幸福呢?您当初不是说要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吗?如今又怎会变卦?” 杨出易知道,自己的女儿是铁了心要跟自己杠上了,叹道:“你是我女儿,我又怎会亏待你,听我一声劝,嫁出去之后,别再回来了!” 嫁出去之后,就不回来了? 杨婉儿心中一惊,她那么聪明,怎不知道其中的意思,忙问道:“爹,到底发生了什么?要让您如此迫切将女儿嫁出去?” 杨出易默然无声,自从神医来了之后,他便陷入了恐慌之中,其一,当年杀神医的师父时,他也有参与,他怕神医来报仇,其二,一旦神医把杨玉花带走,那他这貌美如花的丫头,就要做填房丫头了,他深知大人习性,一旦丫头嫁过去,定会吃苦,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他是明白的! 与其左右死路,倒不如把女儿嫁给这些江湖豪杰,凭自己一分薄面,定不会让自己女儿吃苦! 生为父母,岂有不为自己女儿着想? 只是杨婉儿不知道父亲的想法,追问道:“爹,能告诉女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杨出易心中一叹,这绝不能告诉女儿,以她的性格,定会不走,他笑道:“也没什么!现在你的婚事,是我唯一烦恼的!” 杨婉儿哪里肯答应,哼声道:“难道女儿长大了,爹爹就嫌弃了吗?就算如此,也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定下夫婿啊” 杨出易看了女儿一眼,自认自己出入官场,说话的功夫更是滴水不漏,现在看来,自家女儿的本事也不小,差点掉进了她的坑,他笑道:“那丫头,你意下如何?” 杨婉儿笑道:“爹爹有难言之隐不与女儿说,女儿理解,但若是真要嫁女儿,用这比武的方式,太过草率,若女儿誓死不答应,那父亲岂不是在这成都府内丢尽颜面?” 杨出易静静地听着自己女儿的分析,点头道:“确实如此,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杨婉儿见鱼儿上钩了,嘿嘿笑道:“女儿看中一男子,武功卓越,这比试场上无一是他对手,对女儿也非常温柔,女儿认为,他既符合父亲要求,女儿也甚是喜欢……” 说道这儿,她满脸羞红,低着头不敢再看向父亲,声音也越来越小,不敢再说下去了。 杨出易见状,怕是自家女儿已经动情了,殊不知他已经着道了,女儿脸红,怕是自己说谎过了头,人家根本不搭理她,那声音越来越小,也是计策,仿佛是在说,哎呀,好羞涩,剩下的事,你来决断吧! 他叹道:“那他是谁?为父可认得?” 杨婉儿点了点头,道:“认得,他就是赵一痕!” 杨出易看了她一眼,眼睛里出现了一道鄙夷的光芒:“你昨晚跟了他屁股一晚,你当我不知道?就算你喜欢他,他理你吗?还有他是什么人,你知道吗?” 杨婉儿顿时愣在原地,原来父亲一直在盯着她,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计划落空了,但她绝不能认输,恨恨道:“喜不喜欢我不知道,但昨夜我一直和他在一起的!至于他是什么人,我也管不了!” 杨出易大惊,自己女儿大半夜私会男子,她什么时候这么大胆了?但想到前面的话,他便冷笑道:“就算你和他昨晚在一起又怎样?” 杨婉儿知道他不信,笑道:“你完全可以问问鼓楼的守卫,昨晚是不是去见一个男子了!” 杨出易此时哪会不信,但仍是回绝道:“那也不行!你可知道他是什么人?我都看不出他的深浅,让我把你嫁给他,我决不放心!” 女人最大的能耐就是不讲道理,杨婉儿也是女人,冷哼道:“我不管,总之他一会来接我!若是我不发话,把这场比试搞砸了,可别怪我!” 接她是不可能的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得了,她的心中一直也在打鼓,不知道父亲会不会被她唬住。 杨出易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之前的话,我已经说了出去,现在又让我收回去,我又有何颜面?” 杨婉儿知道他服软了,搂住爹爹的胳膊,撒娇道:“爹~很简单啊!我来跟那些人说一下,我有喜欢的人了,他们肯定不愿意,我再让赵一痕把他们打趴不就行了吗?最后你再给他们一个台阶下,把锅让女儿背,您再让获胜者去做贴身侍卫,还能有薪水拿,如此好事,他们怎会不愿意呢?” 怎能不愿意呢? 杨出易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利益关系,但自己女儿,又如何能安心交给一个来历不明且还不知其人品的人呢? 他叹道:“你都将后路想好了,我自然没有办法,只是你当真认为他会一直对你好?” 杨婉儿笑道:“爹,您就放心吧!女儿看人的本事,虽不及您,但我跟他接触了一晚上,还不知道吗?” 杨出易一脸无奈,“你这丫头,没事就把和一男子过夜的事说出来,你也不害臊?” 这不说出来还好,一说出来,杨婉儿就红了脸。 见她这模样,杨出易心中就算不答应,又能如何?她的心早就飞了,而那赵一痕又不是简单的角色,若是弄巧成拙,把自己的场子砸了,他都无话可说。 毕竟他也看出来了,赵一痕对朋友从来没有礼数可说,甚至毫不顾忌他人脸色。 这样的人,到底是有恃无恐还是粗鄙莽夫都难说。 他心中又升起了深深地忧虑。 杨婉儿知道把爹爹搞定了,果然还是解铃还须系铃人!此时的她,对赵一痕又佩服又讨厌,讨厌他无情无义的样子! 她谢过父亲之后,便离开了,要想计划完成,还得靠赵一痕,她得去找他,也必须在比赛结束前找到他! 她的时间不多了,故而她离开杨府就去往闹市,她知道,赵一痕喜欢喝酒,那么就一定是在酒楼里。 她去的第一家酒楼是涂山酒家,是成都最有名的酒楼,她认为也只有这一家酒楼才配得上赵一痕的档次! 她拉住掌柜的,连忙问道:“你们这有没有一个叫赵一痕的人来过。” 这种大酒楼,都会对来过的人员有登记的,对常客的名字,也会有特别记忆,故而问名字,是最快捷的方式。 涂山酒家自然知道赵一痕的名讳,但赵一痕来成都之后,就压根没来涂山酒家,他们也受台州那边周掌柜的托,查过赵一痕,但依然没有消息。 那掌柜摇了摇头道:“我们也在找赵公子,奈何他进了成都之后,就像消失了一般。唉……” 杨婉儿听其话语,有些不可思议,原来赵一痕看来自己看中的人,能耐是这么大!连全国最大的酒楼都有关系! 只是这掌柜的消息太不灵通了,连个大活人都找不到! 不过这委实不是这掌柜的错,毕竟赵一痕想躲的人,很难被人打听道。 只听那掌柜又问道:“难道杨小姐见过赵公子?” 杨婉儿哪有时间去解释,转身就跑向别家酒楼。 () 第69章 约定 第二家便是迟月酒馆,他们没有登记的习惯,毕竟只是个酒馆,没有住店的地方。 孙掌柜见杨婉儿来了,连忙弓着身子,无比谦卑道:“欢迎杨小姐光临,真是令小店蓬荜生辉!” 杨小姐哪里有时间跟他废话,问道:“今天有没有见到一个穿着道袍,腰间系刀,面相很冷,就像杀神一样的人?” 昨晚赵一痕是穿道袍的,今天想必也是,其他的,也只有按照赵一痕最大的特点去描述。 孙掌柜听的一脸茫然,这几种特征的人,他见多了,但是一个人的特征,就没见过了。他有些不好意思道:“小老儿今日一早就开门迎客,还真没遇到这样的人,不知道杨小姐要找的人叫什么名字呢?” 杨婉儿道:“赵一痕!” 赵一痕,这个名字,孙掌柜也不知道,赵一痕也自始至终没告诉过他。孙掌柜脸色又有些难堪,“这……这……小老儿还真没见过!” 杨婉儿叹了一口气,转身就要走。 “等等……”却听见孙掌柜叫住了她,转过身,孙掌柜身后站了一个女子,落落大方,仔细一看,原来是孙掌柜的那个苦命女儿,现在看来,却有些长肉了。 没等杨婉儿说话,孙木香就拉住了她的手,进了屋子。杨婉儿急忙道:“好妹妹,姐姐我有急事,真的非常急,如果你要知道,快些告诉我,好吗?” 孙木香不能说话,一直拉到她的闺房里才用手指了指嗓子,表示不能说话。 杨婉儿心中虽有震惊,但自己的人生大事为重,不得不问赵一痕的去处。 孙木香无奈,只好执笔写道:“他整日不见人影,若去处,或可去找张幸!” 杨婉儿叹道:“张幸就在我家比武,赵一痕并不在。” 孙木香不解,难道自己心上人攀上杨大家的大腿了?但没等她多问,又被杨婉儿催促别的线索。 她想了想,写道:“有道士,名三问” 这个名字还是那日他们一起来时,偷听到的。 杨婉儿哪里认识什么道士,但他昨晚就穿着道袍,想必今日一定会去的,连忙问道:”那三问在何处?” 这就触及到了孙木香的盲区了,她摇了摇头,又在纸上写道:“有何急事,我帮你!” 杨婉儿叹道:“人生大事,就在这一刻!” 孙木香又写道:“你喜欢他?” 杨婉儿脸上露出了一抹羞红,但嘴上还是说:“只是找他帮忙,并无他意。” 孙木香笑了,“他不懂情!” 不得不说女人的直觉是很灵的,不过赵一痕这一特点已经很明显了。 杨婉儿咬了咬嘴唇,有些无奈道:“他就个不懂风情的男人!哼~” 但想到自己的时间紧迫,连忙抓起孙木香的手道:“好妹妹,来不及解释了,快一起找赵一痕。” 时间有多紧迫?杨婉儿已经出来快半个时辰了,杨府内比试已经到了第二场了。 第一场在欧阳娇恨铁不成钢的叹息中,欧阳震输了。不过令欧阳娇高兴的是,那西窗居赢了,她心中暗道:“就让这西窗居娶了那个狐狸精”,想到那狐狸精万念俱灰的表情,她就想笑。 第二场只有那位御剑者和张幸,张幸握着手中的剑,他知道,今日必输,故而他不再使用落梅剑法,只用清飞剑法,清飞剑法步法飘逸,剑招更是豪放不羁。前三招还能打得秦遇无法还手,但三招之后,却被秦遇差点打趴在地。 张幸索性做个顺水人情,直接认输。从昨天来看,众人都知道张幸是一个宗师级的高手,对于今天的认输,他们只当是张幸谦虚,不与这些小辈较高下。 这让左差更加佩服自己的师父,虽然他没有认自己这个徒弟。 前十对于张幸来说已经很满足了,但对于自己的武功来说,还是不满意的,若非使诈,他恐怕连前二十都难进。他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好好跟三问师父学学剑法! 杨出易其实也不知道张幸竟然有这样的本事,更有这样的胸怀,以为他只是个穷酸的小侍卫,今日看来真要刮目相看了。 他觉得现在的张幸可以配得上自己的女儿,只是他是宣抚司的人,而自己女儿又不喜欢他,否则说不定还能亲上家亲! 新一轮的比试又开始了,御剑者对赣州雪龙,秦遇用剑,王夜用枪,一寸长一寸强,单从两人兵器来看,这结局在众人来看,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了。 只剩下两场比试了,两场比试结束,若杨婉儿还未找到赵一痕,并说服他,那她就会嫁给获胜者。 杨婉儿急忙带着孙木香离开了迟月酒馆,她本来是想去青城山的,但太远了,就算去,那也来不及了,她只能和孙木香分道而找,孙木香往城东去找,杨婉儿去城西。 城西有道观,是青羊观,不过去的话,至少得要半个时辰,她连忙租了辆马车向青羊观出发。 赵一痕此时却并不在青羊观,他在浣花溪正和江小白喝着酒,江拗儿在旁边吃着冰糖葫芦,一只手紧紧地抓着父亲的衣角,生怕他一松手父亲就溜了一般。 赵一痕笑道:“拗儿啊,冰糖葫芦哪有酒好喝,你看我和你爹喝得多舒服!” 江拗儿看都不看他一眼,噘着嘴道:“你觉得我比我爹好骗吗?” 赵一痕和江小白相视一笑,不仅仅是被江拗儿幼稚的话而逗笑,更多的则是因为喝酒的原因而苦笑。 他们不需要骗,而是主动去喝酒的,为什么喝酒?都怪那造物弄人,与那纷争不断的世事而喝。这是成人的苦楚,也是成人的娱乐! 江小白从怀中取出一张纸,上面画着断肠草和毒箭木的图样,道:“断肠草长得像藤蔓,叶子扁圆而又光滑,现在已入冬,叶子早落了,你可以看有藤子的地方,找找枯叶有没有相似的。若不知道,可以抓个野兔,用它的根喂给它吃,看看药效!” 说完江小白又取出一个白瓷瓶道:“毒箭木,昨晚跟你说了,是金齿族的圣树,这树非常大,到了大理国时,随便问问就知道去处了,你只需要带一瓶汁液就行!” 赵一痕接过瓷瓶笑道:“这任务有些重大啊!” 江小白叹道:“不仅任务重大,而且这两种药都是剧毒,只要沾到血或者入口就会毒发身亡!切记!一定要小心采摘!” 赵一痕笑道:“这有何难!” 江小白抚着伤口,轻咳道:“我知道你武功高,但这采药不等杀人!” 赵一痕看他一脸憔悴的模样,笑道:“知道了!不过你这神医也不咋样啊,自己的伤还没好!” 江小白咬牙切齿道:“滚!” 昨晚受得伤,白天就会好,大罗神仙也行啊,他就是找骂的! 赵一痕嘿嘿一笑道:“身体不好,就早点回去躺着去。” 江小白摇了摇头道:“宣抚司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如果此时知道我受伤了,难免会怀疑到我!” 赵一痕懒懒道:“堰沙帮的妇孺早就看到我们装扮,这案子很快就会破了!” 江小白笑道:“所以你得尽快去采药,不仅可以堵他们的嘴,还能让我保持神医的正人君子形象。” 赵一痕觉得这个方法不错,这不仅可以躲去灭门的嫌疑,还可以把自己支走。笑道:“那行!明年二月,我们一起离开这鬼地方!” 江小白笑道:“好!” () 第70章 丫鬟 杨婉儿坐着马车,一路疾驰,来到青羊观,道长们都还在做早课,见到一个正在打盹的道长,便走了过去,敲了敲他的肩膀,问道:“有没有见到赵一痕?” 她问的自然是三问道长,三问眯着眼,看了看她,又埋头睡去了。 杨婉儿气急,这死道士怎么这么懒,抓住他的衣领问道:“赵一痕今天有没有来?” 三问被她抓得喘不过来气,眼睛终于活了过来,道:“施主。施主,放手,放手,男女授受不亲,授受不亲!” 杨婉儿这才松了手道:“你这道士,真够懒得!” 三问笑道:“非也!贫道梦里悟道,乃与庄周梦蝶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杨婉儿哪里听他的大话,问道:“赵一痕,认识吗?” 三问笑道:“认识也不认识,看你有什么事!” 杨婉儿自然知道他在玩文字游戏,突然哭了起来:“那个负心汉,要了我,却又抛弃我!我……我命好苦啊!道长,求求您,您大慈大悲告诉我吧!” 哭声很大,将早课都打乱了,一群道长都向杨婉儿看来,每个人的目光里都充满了同情。 三问撇了撇嘴,这阵仗,自己不帮,可就被这些道长看不起了,他只好道:“罢了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说着,他伸出一枚铜钱,向上抛起,铜钱飞起直上屋梁,打在主梁上,又飞至瓦上,最终落了下来,掉在地上,又弹起,三次之后才滚到三问的破了脚大拇指的鞋边。 众人一脸茫然地看向三问,心里都想问:“这是在干嘛?卜卦吗?完全不像啊!” 只听得三问惊道:“哎呀,鞋脏了,该洗了!” 众人齐齐流汗,这鞋不是该洗了,而是该换了。 杨婉儿也不明所以,连问道:“道长,他到底在哪儿,求求你了!” 三问却不急,笑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此时回头来得及!” 杨婉儿哪里听懂这话,忙说:“道长,无论有无,若是不告诉我就真的来不及了!” 三问看了看她,叹道:“浣花溪!” 话刚说完,杨婉儿来不及言谢,便飞奔了出去,只听得后面三问道长的喃喃声。 “但愿无悔!” 杨婉儿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坐上马车便奔向浣花溪。 浣花溪上,赵一痕正和江小白喝得尽兴,看着南河上往来的诗人与洗衣的女子,不由得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很多美好的。 江小白笑道:“年纪不小了,为何还不找个佳人,共度余生?所谓夫妻搭配,干活不累!” 赵一痕喝着酒,当做没听见,现在的江小白,除了给别人治病外,最想做的事就是给赵一痕找个婆娘,也让他知道人伦之乐,否则他是不会了解自己的。 赵一痕可不想着了他的道,索性听起了河岸上洗衣妇女说话。 他们谈论的可不是别的事,正是昨晚堰沙帮灭门的事。 一妇女道:“今早我可听说了,那堰沙帮的老巢,被三个人杀完了,好几百人呢,全死在院子里,那血啊,都积满院子,足足有三尺高。” 另一妇女不屑道:“哪是三个人,我听说是一个人,一个人就把堰沙帮给杀得片甲不留,堰沙帮也活该,门面上做着好事,其实背地里肮脏的很,那个人一定是上天派来的使者,来惩罚他们的,若是老娘再年轻几岁,一定要嫁给他!” 旁边妇女冷声道:“呸,谁说堰沙帮肮脏的很,他修河坝,打跑都江堰河匪,当年饥荒,赈济咱们,你说说哪件事不是好事?你说说你有良心吗?” 那妇女怒道:“嘿……你还不信,我姨的大姐夫的丫头的小姑子就被抢去做小姨太,那家伙,简直是明刀明枪的抢!作恶的事,太多了!” 两人见相互都不承认自己的说法,竟拿起衣服开始打起来了。冬天的衣服都是棉衣,又浸了水,打起来太费劲,于是两人扔掉衣服,拿起棒槌打起来了。 幸好有人一老汉将两人拉开了,否则又是一场血战。 其实一个人的好坏,从别人口中是得不出结果的,因为没有人能像圣人一般,不犯错误,也没有人能像魔鬼一样,不做好事。 反倒是因为这事而论个你死我活的评说者却有些愚蠢了。但他们确实是存在的,也是矛盾的起源,纷乱的开始。 赵一痕笑道:“这天下的纷争,可是无处不在呢!” 江小白也笑了,“有时候就是因为一点芝麻绿豆的事,就会打起来。” 赵一痕举起杯,一边示意江小白喝,一边笑道:“这打来打去,何时是个头?” 江小白喝完酒,对江拗儿笑道:“走,我们去别处玩玩!” 当然不是真的走,而是想告诉赵一痕,他不喜欢这个话题。 赵一痕也知道,他自始至终对自己的提议不喜,不是因为他的提议很难实现,更多的则是江小白看得比他还透彻。 他果然没有再提这件事了,淡淡道:“你真就打算一辈子做个悬壶济世的游医?” 江小白对着凋零的河柳,看了半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光秃秃地柳条随风而摇,河上一叶小舟缓缓驶过,舟停人下,那是一抹深冬的寒凉,也是一抹令人窒息的萧瑟。 “赵一痕!” 突然亭外有人打破了江小白的思路,回过头便见一个红衣女子下了马车。 江小白笑道:“虽不懂情,但追随者却是很多,不如你就从了吧!” 赵一痕收起剑,转身就走,却被江小白一手拉住,笑道:“为何要躲?送上门的不要,那什么才能要?” 赵一痕都想反手抽他一巴掌了,但看到他受伤的模样,无奈道:“让我去保那什么宣抚使李大人,我可没那么多闲功夫。” 江小白突然笑了,“什么保护宣抚使,里面戒备那么森严,连个蚊子都飞不进去,也就只有你这个变态才能潜伏进去了!” 如此说来…… 赵一痕和江小白心中同时一惊。 难道他只是为了嫁女儿? “管他为了什么!反正不管我的事!”赵一痕索性坐下来,打定主意坚决不管。 说话间,杨婉儿已经到了亭里,见赵一痕忙说道:“赵一痕,解铃了!解铃了!” 赵一痕眉都没抬,冷冷道:“那找我做什么?” 杨婉儿道:“还差一步,只要你赢了他们,就可以了,也不要去做护卫!” 此时她说话很激动,也很着急,说得连赵一痕都听得有点晕。 “嘿,姑娘,有话慢慢说,不要着急,该帮的,我会让赵一痕帮的!”江小白在旁边突然插话,惹得赵一痕狠狠瞪了他一眼,但江小白毫不在意,直接忽略了。 杨婉儿见状,才缓了一下道:“今早我跟我爹说了,他可以让我不嫁给他们,前提条件是,你得打赢获胜者,给他老人家一个台阶下就行!” 江小白似乎明白了,指了指赵一痕,笑道:“这么说,你只要嫁给他就行了,而且不需要付出其他代价!” 杨婉儿又红了脸,点了点,这怎么说呢,就是倒贴的意思。 江小白心中暗忖,看来杨出易是真的有意嫁女,但为什么不嫁给宣抚使的人呢?如此高攀,为何不呢? 他突然笑道:“我替他答应了!” “你!”赵一痕指着江小白的鼻子,怒火中烧,想骂也骂不出来,无奈道:“帮你可以,不过娶你是不可能的!” “好!”杨婉儿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不过他能答应就行。 “虽不能娶,但要做我丫鬟三年!”赵一痕又补充道。 让一个千金大小姐做丫鬟,也只有赵一痕能干得出来,她咬了咬牙,求救般的看向江小白。 江小白嘿嘿一笑:“答应吧!每个几千两银子,他是不见银子不出手,当丫鬟算不错的了!” “好!” 杨婉儿只能低头答应,但未来当丫鬟的生活已经暗自开始谋划了。 赵一痕,走着瞧! () 第71章 解决 局势所逼,杨婉儿只好答应做赵一痕丫鬟,但她可不能随随便便做丫鬟。 “做丫鬟可以,但我爹却是嫁女儿,你必须先八抬大轿娶我!” 赵一痕沉默了,这婚姻大事,并非儿戏,既然娶了婆娘,又当丫鬟,这岂非是千古笑话? 江小白却不以为意,认真道:“你和杨姑娘的约定可不是和他爹的约定。所以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赵一痕仍然没有说话,婚姻之事,不可草率,虽是唱假戏,但他心中却有个不符合实际的想法。 “你到底还有什么顾虑?” 杨婉儿急得团团转,再不回去,他们比试完了就迟了! 赵一痕看了她迫不及待的样子,想了想道:“立字据!” “你!”杨婉儿真想不出这个男人竟如此小气!立字据之后,她可就真的完了!她有些犹豫了。 江小白又道:“这也无可厚非,毕竟口说无凭,白纸黑字才能为据!” 杨婉儿一开始以为江小白是帮她的,后来又帮赵一痕,他到底是想干嘛?但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道:“没笔,没墨,没纸怎么立字据?” 赵一痕突然笑了,轻拍一下江拗儿的脸,笑道:“借个糖葫芦!” 江拗儿突然将糖葫芦都添了一遍,嘿嘿笑道:“不给!” 这样就很恶心了,杨婉儿看得毛骨悚然,难道用糖葫芦的糖来写? 果然,江拗儿被赵一痕挠地浑身痒痒的,不得不摘了一个糖给他,口中还依依不舍道:“今日给你一颗,下次要给我一串,不十串!” 赵一痕一边敷衍他,一边将粘着口水的糖葫芦放在石桌上。他又从怀里取出画草药的纸,笑道:“来吧!” 杨婉儿一咬牙,开始写了起来,心中冷笑道:“赵一痕,我这娶回家的丫鬟,希望你不要后悔!哼!哼!” “今我杨婉儿求得赵一痕帮助,允其父杨出易之意,不日订下良辰吉日,赵一痕须八抬大轿迎娶我杨婉儿为丫鬟,以此为据,我杨婉儿绝不后悔!” 写完填下日期,便丢给了赵一痕。 赵一痕满意地看了看字,还是很有大家风范的,比杨婉儿的字好多了,不愧是书香门第! 杨婉儿恨恨道:“现在可以走了吧!等他们比试完了就迟了!” 说着就把他往马车里拉。 赵一痕哭笑不得,一把搂住了她的腰,脚上轻点地面,人就飞了出去,吓得杨婉儿不住地惊呼。 杨府此时也进入了最后一场比试,御剑者对西窗居。 西窗居的剑法凌厉无比,御剑者的剑法更是凌厉,两剑在空中纠缠不下,只看得阳光下的剑更加刺眼。 众人无不惊叹连连,若是说昨晚的比试都是小打小闹,那么今天的则是真正的比试。 西窗居的剑直切要害,秦遇的剑虽不直切,但毫无破绽。 突然秦遇剑锋变了方向,如莲花一般绽放出无数剑花,直逼王夜胸口。 王夜本以剑挡,却不料自己的剑刚碰上,便被震的手臂发麻,剑也拿不稳。 他连忙退后,却不知秦遇的剑一直尾随,直到墙角时,秦遇又猛然飞起,剑从空中斜刺而去。 这是张幸使出的清飞剑法中一招,一剑青山! 王夜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只听得“仓”一声,剑被打飞了,而人也倒在了地上! 比试终于结束,秦遇收回了剑,缓缓走到院子中央,张幸看的是五味杂陈,自己使出的剑法,被别人学去了,还打败了一个高手,而自己却没有使出三成的威力,真是失败啊! 胜负已分晓,杨出易却犯难了,自己女儿和她的心上人却没来,自己枉然说话,出现差池,他这张老脸就没法混下去了。 但别无办法,因为这御剑者和赵一痕是一个德行,冷冰冰的,二者选一,他宁愿选赵一痕,因为其一,赵一痕让他看不透,他更应该尊重他,其二,女儿喜欢他,谁让他别无子嗣,只有这一个女儿呢? 他本就不是一个大公无私的人,否则自己的弟弟在外面胡作非为,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拿出一块木牌,走到秦遇身前,笑道:“从此以后,你我当同僚相称!” 秦遇看了看牌子,正面刻着一朵一丈红,反面刻着宣抚司亲卫队,收进怀里,而后向杨出易问道:“何日成婚?” 杨出易没想到这看似冰冷的孩子,竟出口便要结婚,不禁大为失望,但脸上却笑道:“孩子,你胜出了,那这宣抚司亲卫队之值便是你的了,而我女儿,却有相中的对象了,实在不好意思!” 秦遇冷笑道:“这么说,你想反悔了!” 突然他抽出了剑,声音更冷道:“我秦遇岂是随意敷衍之人!” 杨出易此时却不怒反笑道:“呵呵,你确实胜出了,但婉儿看上的人,武功却在你之上,你得职,他得人,他们也算是两情相悦,想必你也不会拆散他们吧!” 秦遇可是打遍荆州高手的人,他又怎会相信有人比他武功还高?他冷哼道:“我可不信!让他出来!” 杨出易心中直冒汗,女儿跑了,赵一痕又不在,他哪里能叫他们出来! 这时周围的人也躁动起来了,笑道:“我说杨老啊,你好歹也是宣抚司的一把手,你这样糊弄我们可不好啊!” 其他人也附和道:“就是啊,我们可是冲着您女儿才卖力比武的啊!” 他们谁也不承认是为九百两的职位而出手的,他们更愿意看到杨出易的丑态而忘记自己失败的痛。 杨出易心中暗道:“女儿啊,女儿啊,你可把我这老骨头害苦了咯!” 但他神情却不变,挺着胸膛笑道:“既然如此,便让他来和你比划比划?” 秦遇冷笑道:“比划?我秦遇可不是花拳绣腿的!” 杨出易退了院子,让下人装模作样地去找人,而秦遇则站在院子里,他要等那个人,在自己面前哭着说他没用! 众人觉得有好戏看了,也不在乎等那么几刻钟,各个都看着通往杨婉儿的闺房处,等待他们的出现。 “嗤……”一声,突然空中传来一阵嗡鸣,竟是一把刀,从天而降,直插院子中间。 随着众人一声惊呼后,秦遇提剑而抵,却发现刀得力道太大,竟震得他连连后退。 而后屋后却听见杨婉儿痛苦的呻吟,“轻点,你夹疼我了!轻点……啊……” “在那!”有人指着屋顶大声惊叫道! 众人目光皆向上看去,只见赵一痕把杨婉儿夹在腋下,从屋顶之上滑落下来,落地后,伸手便拿出拿把刀。 寒水刀一入手便劈向秦遇,身旁的杨婉儿在旁边不住地叫道:“你打你的,把我放下再打啊!” 赵一痕全然不停她的废话,一刀未劈中,身形一转,直削秦遇门面。 秦遇骇然,这刀法简直闻所未闻,不仅快,还霸道无比,他的宽剑根本不敢正面抵挡,他只好侧身躲过。 这不躲不要紧,一躲则身体中心便偏了出去。赵一痕一脚踢中他的腿,疼得他直咬牙。 这还未完,赵一痕又砍出一刀,秦遇顾不得太多,宽剑斜挡而去。 “嘭……”秦遇又被震到了旁边。 他从未有过如此的憋屈,竟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他刚爬起来,却见刀又劈了过来。 秦遇输了,输地就跟昨晚小打小闹的场面一样,完全被打压,根本没有看头。 众人一声唏嘘,却毫无办法,打是打不过了,嘴上说……看到赵一痕那一张脸就算了。 但他们还会感叹道:“好白菜又被猪拱了!” 只有欧阳娇气得直锤栏杆,哼……狐狸精!就知道勾引我的一痕哥哥! () 第72章 落定 虽然杨婉儿是叫得最凶的,但无疑也是她最激动的,被赵一痕夹在腋下是小事,一路上体验到了飞天的感受却是很难得的。 赵一痕放下她时,还有些晕眩,感绝不太真实,跌跌撞撞地走到杨出易身边,傻傻地笑了。 杨出易看着她的模样,既心疼又可恨,女儿家的,私会男人,成何体统,如今都被这些江湖中人看去了,自己这张脸哪里隔? 秦遇此时也站了起来,看着赵一痕有些畏惧般地站到了一边,杨出易笑道:“今日比试结果已出,获胜者荆州第一剑客,御剑者秦遇!今日下午即可走马上任宣抚使贴身侍卫。大家这两日也都辛苦了,稍后有人带诸位用膳。” 是他改了比试规则,自然赵一痕就不能说了出来,毕竟不能明目张胆地表示此次比试是为了招亲而非招侍卫,此刻正是大人半死不活的时候,定要小心行事! 众人一哄而散,他们对后来事情都没有兴趣了,技不如人,只能回去再好好练练了,有机会再争个高低。 欧阳娇依依不舍地看着赵一痕,想说什么,却被欧阳震和欧阳杰连拖带拽地拉走了。 张幸没有走,他还要跟赵一痕一起走,而且这儿也算是他半个家了。 杨出易拍了拍秦遇地肩膀,笑道:“此次食言实属无奈,以后入职期间,一切吃住都可在我府上。当然,若是在成都城内,看到哪家姑娘,我杨某给你上门提亲,我想在成都城内,每个人都会给杨某几分薄面的!” 秦遇这才没有说话,但他又不解地看向赵一痕:“你武功这么高,为何不去做侍卫?” 赵一痕道:“采药!” 这个理由是绝好的,采药自然是为那位大人而采,如此说来,都是为同一个主子做事,也算是各司其职了。 秦遇没有再说什么,被一旁的下人请下去安排宿房与衣饰等事。 剩下的则是赵一痕这个新姑爷与杨出易的事了。 杨出易将他领进一偏房内,笑道:“赵公子是吧,不知道哪里人士?有何亲戚在成都?” 这是必要的步骤,若是连对方家里情况都不知道,就糊里糊涂的把女儿嫁了,那岂非太亏了? 赵一痕道:“无父无母,四海为家!” 这样的条件,很适合入赘!只是杨出易突然又道:“你与神医江小白很相熟?” 赵一痕点了点头,但突然觉得这样一问一答式让自己陷入了极其被动地境地,这让他很不舒服,他转而道:“有何干系?” “没有关系,只是随便问问,既是神医好友,那定是个忠良之辈了,呵呵………”杨出易笑着说道,但随后话锋一转,忽然问道:“不知昨晚赵公子哪去了?” 这句话问地很突兀,甚至跟前后对话没有任何关联,杨婉儿以为是在试探赵一痕昨晚是否和她在一起的,在杨出易身后拼命地指着自己,表示昨晚和她在一起的,以免与前面对父亲说的话不符。 赵一痕却是知道杨出易其实在问昨天灭堰沙帮的案子,自己武功这么高,难免是个怀疑的对象。 他看了看张牙舞爪地杨婉儿,突然笑了,“在鼓楼里,和杨姑娘做了一些事……” 这句话很长,明显是故意为之,杨出易看着一脸娇羞地女儿,气不打一处来,但对赵一痕还是笑着说道:“呵呵,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择一良辰,嫁过来!”这次赵一痕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了,突然想起张幸,又道:“张幸是你义弟,他看中一姑娘,你既是张兄,可代为求亲,我与他一起成亲。” 杨出易见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便只好点头答应了,看着杨婉儿挽着赵一痕的胳膊出去,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是老夫老了?连个小孩子的话都问不出来?还是他本就是个滑头? 他突然生出了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想法,吓得连忙站了起来,轻拍着头,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老夫看人不会有错,自家女儿也是!一定是想多了!” 出了门,杨婉儿笑道:“没想到你也能说很多话呀!我还以为你真是惜字如金呢!” 赵一痕瞪了她一眼道:“丫鬟要有丫鬟的觉悟!” 杨婉儿放下了挽着赵一痕的胳膊,但她就像没听见一般,笑道:“话说,你真的要去采药吗?” 赵一痕没有说话,也是懒得搭理他。 “赵兄!恭喜!”这时张幸走了上来,他在这儿也等候多时了,准备去迟月酒馆看孙木香呢! “张公子,也要恭喜你了哦!不日我爹就会为你求亲呢!”杨婉儿再旁边笑着说道。 赵一痕突然觉得这个女人好烦,跟欧阳娇一样烦,跟陈媛媛就根本没办法比! 他看向张幸,想说什么,却发现该说的都被杨婉儿说完了,他索性不再理他两。 张幸喜不自胜,有杨出易出面提亲,那他的婚事就没有问题了,他知道肯定是赵一痕帮忙说话的,虽然赵一痕的话很少,但只要从他口里说出来的话,绝对有分量! 他感激地看向赵一痕,道:“赵兄大恩,没齿难忘!” 赵一痕拍了拍他的肩膀,似是赞赏又似是欣慰。 尘埃落定,张幸的事已差不多了,而令赵一痕头疼的是,这个丫鬟该怎么办?他虽不在乎拜堂,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或者说他内心里是有抵触的,不愿将第一次拜堂给杨婉儿。 这想法虽然有违常理,但确实是个很值得他深思的问题。 赵一痕摇了摇头,索性把这件事丢在一旁,倒不是他把婚礼不当一回事,而是他知道,杨出易绝不会在这个时候让他们成亲,只有李大人病痊愈的时候才会订下吉日。 杨婉儿又拉起了赵一痕的胳膊笑道:“现在去哪儿?” 赵一痕翻了翻白眼,鬼知道去哪里? 张幸突然道:“要不去迟月酒馆吧!” 杨婉儿这才想起自己找孙木香帮忙的事,连忙道:“完了,我让孙姑娘一起帮忙找你,我找到了,还没告诉她,现在估计还在大街上找呢!” 说着她又用粉拳锤打着赵一痕的胳膊,似乎是在泄恨,又似乎是在掩藏羞意道:“都怪你,非要到处跑!都怪你!” 张幸看着两人郎情妾意地模样,心中不是滋味,轻咳一声道,“咳……注意一下!我觉得我们还是孙姑娘吧!” 杨婉儿也明白了张幸的意思,脸就更红了,把头都埋进了赵一痕胳膊里面,羞得不敢出来。 赵一痕一抖胳膊,弹开杨婉儿,大步走向门外。 () 第73章 真酸 自赵一痕走后,浣花溪旁的凉亭上,又来了一个人,身着黑袍,脸上包着黑丝巾。 江小白酌着小酒,把玩着酒杯,似笑非笑道:“如今出门都不敢以真面目视人了吗?” “如此打扮,只是不想让他多想!”那黑袍里发出了一个女人的声音,话语间露出了一丝爱怜。 “你处处为他考虑,可曾考虑到你自己!”江小白突然变得激动起来,手指紧紧捏住酒杯,“嘭……”一声,酒杯竟被他捏碎了,吓得江拗儿连忙握住了父亲的胳膊。 黑袍人显然没有想到江小白会如此动怒,她轻叹道:“生为女子,相夫教子便是一生宿命,哪还想着自己!” 说到此,倒有种冬日的悲凉之气,江小白却冷笑道:“当初你抛弃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想的!” 原来黑袍人就是杨玉花,她知道自己现在的夫君,不愿让她的美貌给别人看到,他贪婪自己的美貌,她也享受他的自私! 对于江小白的问题,她无法回答,归根结底还是当年的分歧,她不愿扯到这个话题上,淡淡道:“找我来此地,应该不是说这些事的吧?” 江小白看着她避而不谈的样子,心中就一阵痛苦,原来自己是这样的失败,竟像一只狗一样,祈求着主人的怜爱。 他凄然一笑道:“有人要杀你!” 杨玉花显然没想到过这个问题,她有些不解,又觉得有些可笑,“我从未得罪过任何人,谁会来杀我!若有,也只有你。” 说完这句话,她又觉得不可能,笑道:“别闹了,我还有事!” 这很好笑吗? 江小白突然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说服力,他努力得使自己平静起来,但双手还是忍不住颤抖起来,问道:“你知道是谁要杀你吗?” 杨玉花叹道:“你无非是想让我离开他,费这么周折做什么呢?” 江小白看着她不以为意的模样,便知道今日无论说什么,她都不会信了,他苦笑道:“原来你是如此的爱他!” 杨玉花坐在一旁,也叹道:“是啊!竟不知不觉间爱得如此之深。” 这如何能让江小白释怀?当年那两小无猜的模样,难道都是装出来的?他不甘心道:“杀人者,枕边人!” 说完这句话,江小白便不再说什么,她心意已决,他又何尝不是心意已决,叹道:“他的病我会医,但此后绝无半点瓜葛!” 杨玉花有些惊喜,但见江小白整理衣裳之时,却发现他手有些不自然地向上摆动。她也是学过医术,表面上的症状虽被江小白刻意隐瞒,但手上的动作却可以看得明白。 她惊道:“你受伤了?” 江小白看了她一眼,冷哼道:“采药时受的伤,过些时日就可以实施治疗了,不要着急!” 杨玉花却惊道:“可是这些时日你并没有去采药!” 她不敢相信,昨晚那场屠杀,会是他!那个曾经笑容可掬,一脸天真的神医,如今却变成了一个喜怒无常,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江小白知道,她会怀疑到自己,他不紧不慢道:“跟踪我?又何必把我从山里请出来呢!” “若有下次,别怪我不救了!” 江小白离开了,带着愤怒离开了,若是那个半死不活的人找人跟踪他就罢了,连杨玉花都找人跟踪他! 他的心寒透了,就像那破碎的酒杯,任由酒流下,哪怕他知道那酒的可贵,哪怕他一万种不愿。 江小白紧握着江拗儿手,捏得他痛的直打哆嗦,拗儿知道,他爹爹现在非常痛苦,他忍着痛,但泪水自己流了下来,道“爹爹,咱们回山里吧,不给那个坏女人治病了,好不好!” 江小白没有回答他,只是松了手,泪水也从眼角里流了出来,不仅是身体的痛,还有心的痛。 江拗儿看着爹爹的模样,不住地流泪,“爹……咱不理那个坏女人好不好!好不好嘛!” 两人就这样缓缓地远去,杨玉花坐在石凳上,久久没有起来。 被自己的孩子叫成“坏女人”,这是多么可笑的事,而她却又偏偏不能反驳,这种交错地心理,她又何尝不苦呢? 找到孙木香是城东,几人来回辗转到正午才到迟月酒馆,孙掌柜见金主和千金大小姐带着自己的女儿回来了,笑着迎了上去,笑道:“难道这位便是赵一痕吗?真是仪表……”他觉得这句话夸得不够好,立即转声道:“真是威风凛凛呢!” 杨小姐和赵一痕忽略了他的马屁,又见孙掌柜笑道:“今日两位贵客迎门,那便……便免去酒钱了!” 免账是他多年在江湖中摸爬滚打起来的经验,免账,既可以获得客人的好感度还可以增加消费,但这免账可不是随便免的,得看人来免,若是来几个像赵一痕一样会喝酒的人,那么就是免菜钱,若是来几个像杨大小姐这样不会喝酒的人,那么就免酒钱,像他两组合出场的,免酒钱绝对靠谱,因为美人在卧,酒不可多喝! 至于像张幸这样的穷鬼,基本就属于无底洞,无论酒菜,通吃!但在两位金主面前,基本上属于说不上话的,不会管他喝没喝好,吃没吃饱。 孙掌柜送四人到了二楼对窗户处坐下,便退了出去。 四个人顿时陷入了沉默,张幸的眼里都是孙木香,孙木香不能说话,只能羞怯地撇过脸,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最后认命般地撅着嘴让张幸看个够。 杨婉儿见两人含情脉脉地样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看到旁边的赵一痕,就气不打一处来,酸溜溜道:“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 孙木香也是女子,自是看过这句话,羞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又看到赵一痕斜靠木桌,眼观窗口,旁边的美人都冷落了,也难怪杨婉儿会吃味,她笑了笑,沾上桌子上的茶,写道:“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 杨婉儿见这字,苦笑着,他可不是一块石头,他就是一个铁棒槌,别说一日之功,就是百年也滴不穿! 但她还未回过神来,便见张幸连忙握住孙木香的手,痛惜道:“阿香,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能说话?” 孙木香连忙抽回了手,看着这个呆子,又心疼又可气,自己都快大半个月没说话了,成都府几乎都传遍了,他竟然都还不知道?这些天也不知道干嘛去了! 她连忙摆了摆手,在桌子上写道:“并无大碍!” 她只能这样写,难道还要她写“为了能嫁给你,我才变哑的?”这么羞耻的事,她可做不出来。 张幸哪里肯相信没有大碍,又抓住了她的手,深情道:“阿香,你放心,我能找到人来医好你得嗓子的,江小白,江神医知道吗?他正在宣抚司给李大人治病,我会求他帮你治的!你一定会没事的!” 孙木香看他激动的模样,心中大感欣慰,忍不住用手去摸了摸他的脸颊,这些天,他瘦了,皮肤也粗糙了很多。 张幸感受着孙木香柔嫩的手,心中就像刮起了一场飓风,将自己的想法,说法都吹乱了,只有一双眼睛,专注地看着对方。 孙木香也是,两人的目光刹那间交汇在一起,仿佛所有事,都可以在这目光中都能沟通一般。 杨婉儿看不下去了,抚着额头她算是明白了,原来孙木香的嗓子变哑了,是赵一痕和江小白捣的鬼,那么今日为张幸说出提亲的事,想必也是赵一痕再管,否则也不会让江小白出手,这么说来,张幸参加比试,也是为了让爹爹出手,来提亲的! 想到这里,杨婉儿不由地笑了,自己看上的人,不仅聪慧过人,而且还很有颗仁心,她岂能不高兴? () 第74章 蹭酒 夜里的宣抚司,幽深而又静谧,一排排整齐而又森严守卫,每隔一刻钟又有一队巡卫巡视一次,哪怕是屋顶上都还蹲几个弓箭手。 如此伤兵把手,又如何需要一个贴身侍卫? 宣抚司的大门开了,走进两个人,一个是杨出易,另一个则是御剑者—秦遇! 他们去的地方是西厢房,西厢房门口站着三个守卫,将二人搜了身之后才放行。 御剑者被拦在了门外,只有杨出易一个人进去了。 厢房里只有一盏微弱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就像床上躺着的人一样,随时都可能会熄灭。 床上的人,正是李大人,他的身体已经萎缩成了一块又黑又丑陋的骷髅了,若非在深陷眉骨里面的双眼还有一丝精光,恐怕任谁都不会觉得他是个活人。 但偏偏如此这般模样的人,只有一个人能救! 杨出易点上几个蜡烛,将屋里的光亮又大了几分,他实在不想在黑暗地环境里看到那张令人作呕的脸面。 屋里着实够大,从东侧到西侧也把他累得气喘吁吁,他最后点到床上的灯时,他悠悠说道:“大人,今天来的有些晚,也没想到昨晚堰沙帮会被灭门。” 床上的人没有答话,他也知道,便喃喃自语道:“不过可以确信,灭门者就是江小白!” “五年没见了,他变了,变得脾气反复无常了,否则也不会一怒之下杀了跟踪的二十余人,也不会杀到堰沙帮老巢里。” “我去他昨晚去的地方,您猜我发现了什么?是一个墓,说不上墓,只能说是一个土丘。也没有墓碑,却不知道他在祭奠谁。” “不过,这些事都可以再治好你之后再做考虑也不迟。” 他站起来了,但发现身旁没有坐,索性坐在了床下,依然用很平静地话语说道:“不过比试这方面,是有收获的!有个武功卓绝者,三招就打败了荆州御剑者,这个人跟江小白关系匪浅。” 他说的都是自己看到的东西,却没有把不确定的事说出来,这是他做人做事的准则,也是他能够赢得李大人青睐的原因。 他又悠悠问道:“此次付出的代价是不是有点大?” 说出这句话时,连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花重金请个多余的侍卫,跟踪江小白,反而被灭门,这到底是为了哪般? 床上的人,目光深深地望着屋顶,仿佛可以将他看穿一般,他皮包骨里的青筋突然抽动起来,他此时何止是愤怒,更想将江小白碎尸万段。 杨出易说得差不多了,便把秦遇叫了进来。 他没有别的事,盯着李大人的身体,不要让任何人接近就好。 杨出易走了,寒夜的风刮得他脸上生疼,他裹紧了衣服,向家赶去。 他突然想喝酒,似乎也只有酒才能给自己驱寒了,他一头扎进一家旧酒馆。 酒馆正要打烊,伙计看到来人竟然是杨出易,连忙请了进去。 杨出易叫了一壶酒,两碟菜,缓缓吃了起来。 菜是热的,酒是温的,正合适暖身体! 他吃得很慢,酒也品得很慢,仿佛喝一口酒都可以品出个一方世界一般。 这时门外又走进来一个人,伙计正要拦住,却发现他是直走到杨出易身边,看来是他的朋友,故而伙计又缩回了手。 杨出易见了来者,是赵一痕,他有些错愕,但又觉得很正常,他又让伙计添了一副碗筷又炒了两个菜。 赵一痕叫了一壶寒酿。 杨出易笑道:“毕竟是年轻人呐!又是习武之人,真是前途无量啊!” 赵一痕没有应答,只是专注着吃菜喝酒。 杨出易这才感觉他来得有些突兀,简直是太突兀了!难道他仅仅是过来蹭饭蹭酒的?他可不会这么认为!即使是他要成了自己的女婿。 他笑道:“你两的婚事……” 赵一痕停了筷子,看着他的老脸,说道:“不急!” 杨出易此时却有些着急,今日愁闷喝酒就是他俩婚事的问题,他突然有些后悔这么亲事,因为他不想把自己的女儿搭进去! 他喝酒开始急了,一杯下肚,又一杯举起,喝到七分醉时,苦笑道:“若你要走,务必带走她!” 赵一痕点了点头,自己丫鬟肯定要带着,以后洗衣做饭的事,就指望她了! 杨出易看不出来他的目的,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就沉默了。 赵一痕的寒酿上来了,在寒冷的夜里喝着冰冷的酒,也只有他这种变态的人才做得出来,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杨出易,酒杯遮住了嘴角,而眼神却已经穿透到了杨出易的心里。 酒馆的氛围也变得阴寒起来,而随着这股阴寒,让杨出易不由地打了一个冷颤。 他仿佛看到了一个从尸体中站起来的人,而这人却一脸平静地擦着身上的血迹。 这……昨晚的灭门案! 杨出易猛然想到,昨晚的灭门案肯定有赵一痕的参与,否则以江小白的能力,绝不可能屠尽一百多号人,更何况还有几大当家。 如此说来的话,江小白并没有动用江湖力量,只是和赵一痕两个人便可以灭门,那在成都府能否困住他俩就要另当别论了。 赵一痕随意地吃着菜,漫不经心地喝着酒,突然道:“明日上青城山采药!” 这只是一句简单的话,像是在跟杨出易提前报备一般。 杨出易却无法释怀,他不是这种人,看似简单的话,实则在告诉自己,没事不要轻举妄动,至于动谁,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 他本来就没打算动手,又何必多此一举呢?但他相信赵一痕不可能会做如此之事,想罢后,突然明白了,笑道:“张幸之事,便是杨某的事!你大可放心!” 他发现他很委屈,好歹也算是半个岳父了,说话竟然还得绕弯子。 赵一痕这才没有说话,这只老狐狸不仅有自己的私心,也有为宣抚使卖命的心,只可惜两者不可兼得! 他喝完最后一杯酒,重重地拍在桌上,随后便走了出去,连身招呼都不打。 杨出易苦笑着,真不知道这位姑爷到底是什么来头,蹭完酒就走…… () 第75章 较量 赵一痕走了,除了杨出易,没有告诉其他人。 杨出易也按照赵一痕临走时的嘱托,一大早便找到了张幸,带着一干人等带着礼品堵在了迟月酒馆的门口。 这是他最大的败笔,不该没有调查清楚,便以结亲的方式来为自己亲弟弟洗脱罪名,否则也不会厚着老脸又去舔一个商人的冷屁股。 不过商贾再卑贱,也要看他士人的脸面,虽然张幸也算是士,但士也分三六九等,张幸算低等,杨出易则算是高等了。 虽然也不是什么正经编制。 孙掌柜一开门便见杨出易和赵一痕两人还带了些东西,他不是没见过风雨的人,前后来了几个人,与自家姑娘都搭上关系,他岂会不知?只是数息的思索时间,便一脸堆笑,拱手道:“哟,是杨客卿啊,来得这么早,还带了这么多人,是有何喜事,要来包了小店?” 杨出易自是明白他的意思,笑道:“呵呵……孙掌柜说笑了,大人尚重病未愈,岂敢有二心来操办喜事?不过今日来贵店,却是招些人过来,咱们进去安排一下。” 话里话外,都透露着并非提亲的意思,但却有着先进门,后说事的意思,孙掌柜也不好计较什么,只好打开门,迎接他们。 孙掌柜将他们引到正堂,几个随从将礼品各放一个桌子,各个大篮里都装着东西,用红布盖了起来。他想说什么,但却被杨出易拦住了。 他们三人落座在大堂里的长木桌上,大门尽敞,红布包礼品,最后又不上二楼,这可不像是秘密的事? 孙掌柜狐疑地看向杨出易,满脸尽是不解,若是私家事,自己到还可以开口,但官家事,他就越不能开口! 他叫来伙计,上了茶,静等着杨客卿的发话。 杨出易见阵势都拉开了,轻嘬了一口茶,笑道:“孙掌柜,说起来,咱两家在成都也算是小有名气,你有你成都名店,我有我仕途小官,虽然咱两家同住一条街,也不常来往,故而今日来此,也是想开个亲,咱两做个亲家?” 孙掌柜一听,绕来绕去还是来提亲的,顿时心中有些窝火,但毕竟人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也笑道:“可是为赵一痕提亲?” 为赵一痕提亲,他是有一万个愿意的,毕竟自家女儿什么事,他也是知道的。 但杨出易和张幸两人对视一眼,为什么他会认为是赵一痕而不是张幸?这就感觉被赵一痕耍了一般,难道他这些天暗地里与孙木香两偷偷勾搭在一起? 张幸露出了惊异地神色,但杨出易那张如树皮般的老脸却没有发生任何改变,笑着说道:“赵一痕已被订为杨家女婿,应该不会再纳令媛为妾了,不过我这义弟张幸,可是对令媛甚是恩爱,不知孙掌柜意下如何?” 孙掌柜却不乐意了,好女婿都被他抢去了,自个就只留下个低等的侍卫?但他依旧皮笑肉不笑道:“倒不是孙某对张侍卫不甚喜欢,只是令媛与张侍卫恩爱一说,从何说起?” 他只看到了张幸想跟自家女儿套近乎,但都被他拦住了,至于女儿和他有何恩爱一说,他还真不知道。 杨出易能说出恩爱,自然也是听杨婉儿所说,昨晚回到家,就把昨天在酒楼里的事,都告诉了他,她可羡慕了,还说他俩是个苦命鸳鸯。他笑道:“昨天小女想必来贵店,是亲眼所见张幸与令媛牵手恩爱,难道你不知道吗?店里人应该都看到了呀!” 此等事,若是坏事,别人肯定说了,但这事关孙木香的大事,他们岂会多舌说了出去?毕竟他们也都知道孙掌柜是什么人,孙木香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若说了出去,定会又少不了一顿毒打,甚至会变成以前的生活! 孙掌柜此时也有些信了,但他还不想放弃,自己姑娘越来越美了,他这做爹又怎会如此将这个刚视如珍宝地女儿嫁给张幸这个穷小子呢?哪怕是现在攀上杨出易这棵大树。 如今他们似乎是证据确凿,他只好亮出了杀手锏,笑道:“我不知小女与张侍卫有何恩爱,但我却知,赵一痕第一次来店的时候,却是把小女叫了出去,那晚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但小女却是春红满面,后来有约了几次小女出去,如今赵一痕却突然成了你家女婿,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是的,就是那日赵一痕、张幸和三问道长一离开店里的时候,叫走了孙木香,那日他见钱眼开,也便同意了。 回来时,见孙木香走路有些不自然,而且还不像是被迫的,故而便猜到了其中一些事,那几日,他也算是常客,出手又大方,便以为自己钓了个金龟婿。 但今日听得杨出易才知道,那日出去后,很有可能是陪了张幸,那日张幸虽喝得太醉,不省人事,就很有可能会犯下糊涂,这让他不安。 若说赵一痕把孙木香带出去是找张幸,那么那次赵一痕带另一个人找孙木香却一直在酒楼里,这又让他有了信心,很有可能是自家女儿花心,同时爱上两名男子。 他也曾尾随赵一痕和孙木香,他们在一间茶楼里,还施舍过街上卖艺的三个外来人,那三人还叫了“赵兄,赵夫人”,虽然赵一痕有反驳,但也是未成婚嘛! 所以他宁愿相信赵一痕和孙木香有关系,也不会相信张幸! 或许他太心里深处早就把赵一痕当姑爷了,所以才这么笃定,毕竟金龟换杂鱼,谁也不愿意不是? 因而他的话里,都含糊不清,模棱两可,不仅让张幸多想,还能让杨出易吃瘪,而自己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去抢赵一痕了! 杨出易此时的脸有些挂不住了,张幸更是脸色大变。难道他住在自己家里时,每天都不见人影,是为了找孙木香?可是昨天他还在和香儿恩恩爱爱呢! 他顿时陷入了困惑之中,一个是朋友,一直说要帮助自己的朋友,另一个是他爱的女人,他们又怎么可能会背叛自己? 他不相信,但孙掌柜说得那些,他又怎么可能不信?回想起赵一痕那般冰冷的人,说是对杨玉花没兴趣,最后还不是勾到了?而且连杨玉花这种高贵的女子都似乎对他死心塌地的样子,那孙木香又算什么? 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吗?他又怎么不气? 他面容开始狰狞,若不是有杨出易在,他恐怕早就发作了,恨不得把她杀了! () 第76章 辩证 喜怒哀乐都摆放在脸上的张幸,让孙掌柜有些庆幸,庆幸自己多年的江湖经验没有白费,庆幸自己可以和那杨客卿争一下女婿。 杨出易听到这个问题,也没有多说什么,因为无论怎么解释,怎么去掩盖都不是当下最好的方法。 故而转瞬的猜疑之后,便坚定了今天来的目的,他不需要管赵一痕,也不需要管张幸,他要做的就是给完成赵一痕的嘱托就够了,至于张幸是否愿意,那便不是他能做的了主的了。 他依然裂着令孙掌柜讨厌的笑容,道:“这些都不是重要的,这两孩子两情相悦,为何不让他们在一起呢?快快把孙小姐请出来吧!” 孙掌柜一听这话,火冒三丈,冷笑道:“这怎能说不重要呢?他一男子时节是小,我丫头失贞就是一辈子的事,岂能说不重要呢!杨客卿,您不是一心为官,忘了我们这些平明百姓的生活了吧!” 杨客卿嘿嘿一笑,“当下此刻,你我说的都有疑点,是否失贞失节,咱们都不是当事人,所以还是请孙小姐出来,好好问清楚,否则你我一直蒙在鼓里,错过了一段佳话,咱们两个人的老脸怕是都无光啊!” 杨出易可谓是恩威并施,把孙掌柜逼得无法,让店小二去请孙木香。 “嘿嘿……孙掌柜,也无需多顾虑,你想想,若是咱两家结成亲家,那这成都府还有你酒馆开不到的地方吗?而且令媛现在又有小疾,当初或可给酒馆里带来一切流水地银子,还能提下名气,现在可就不好做了,你说是吧!” 孙掌柜眉头紧皱,这层利益关系,他怎能想不到,只是自家女儿,依然舍不得,哪怕留在家里,又打又骂! 他只能沉默以对。 杨出易知道,他现在最大的矛盾就是女儿和幸福和摆在眼前的利益都想抓住,他现在不知道如何去选择。他又说道:“无论怎样,于情于理,也是门当户对不是?” 孙掌柜无可奈何,又催了一下女儿,才见孙木香匆忙赶来,她一开始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当看到张幸才开心地笑了起来。 只是张幸却始终笑不起来,看都没看她一眼,让孙木香又有些失神,难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孙掌柜揽过自己丫头,说道:“你跟赵一痕是不是两情相悦?” 孙木香一愣,连忙摇了摇头,又见孙掌柜道:“那你和赵一痕出去,是不是都是单独在一起” 孙木香又是一愣,再次摇了摇头,她可没有单独相处,大多都是有别人在的呢! 孙掌柜气得有些说不出来话了,咬牙问道:“那……那你的初……” “孙掌柜,话可不能随便乱说。这可是你女儿啊!” 孙掌柜很想问她初次的事,却被杨出易打断,看似好意,其实也是避免了张幸的不悦,但张幸却自己站了起来。 他本想质问孙木香的,但看到她的人,就有些不忍,甚至憋了一肚子的火,都瞬间释放了,只是软绵绵地嘟囔了一句,“你初次给了谁?” 支支吾吾地,连话都说得不清楚。 孙木香听懂了,小脸“唰”得一下红了,而后又连忙撇开了脸,指了指张幸。 张幸一脸茫然地看着孙木香娇羞的模样,心中多少血涌翻腾,但他抑制住了,恍然大悟,原来那日自己喝醉了,真的是她来服侍自己的! 这么说来,自己是真的错怪孙木香了! 真是个榆木脑袋,香儿对自己都那样不求回报了,自己还想着冤枉她!赵一痕对自己又是给钱筑小楼,又请杨出易为自己提亲,自己却如此不念恩情,竟听了半句言语,自己便开始怀疑他们,张幸啊,张幸,糊涂啊! 孙掌柜此时也陷入了迷茫,就那几个问题,便可以断言自己丫头跟赵一痕是没有关系的,难道赵一痕只是一个幌子?真正恩爱的人却是张幸! 这一点是他不愿接受的,无论是自己谈判的输赢,还是孙木香未来的幸福,他都不想与张幸有关。 但偏偏就是这个被自己轻视的角儿,现在站在自己面前,跟自己提亲,自己还要把丫头嫁给他,怎么想,怎么不爽! “呵呵,孙掌柜您看这事……”杨出易此时突然发声说道。 孙掌柜嘿嘿笑道:“这事杨先生早有计划,还请杨先生明示哦!” 前后态度的反差让张幸也为之一叹,原来这便是无耻之术! 正如杨出易所说,这都是无关紧要的,重要的是结果,已经出现了。 杨出易笑道:“既然如此,那便按六礼来算,礼数,您放心,到位!” 对于礼数的问题,孙掌柜并不需要操心,因为这是杨出易的能力了。 杨出易和张幸离开了,孙掌柜握住手中的鞭子,最终还是没有抽下去,恨恨道:“丫头,一会去祭拜一下你娘!毕竟此等大事,也要跟你娘说说。” 说着他便将鞭子丢到一边,他很想打下去,却还是收手了。 一切是缘,一切又是命,自己再如何阻拦,也无济于事! 孙木香听到这件事却很欣喜,更多的则是对娘的好奇,她不知道她自己为什么生下来就要去做歌妓。 她似乎只有一个使命,那就是拼命为父亲挣钱,一天少一文钱,那么她就要多学一份技艺,直到所有乐器都可以拿来弹奏,吹鼓。 她也曾问过关于娘的事,但父亲也从来闭口不提,只有在父亲痛苦的时候,他才会唤下娘的名字。 孙木香母亲的坟墓很远,就在都江堰边上,没有垒砌起来的陵墓,也没有一块像样的碑文,只有一块简简单单地石头上刻着“蒙迟月之墓”。 这墓很简陋,简陋到连个遗体冢都找不到,但这风景却极其不错,身处长江畔的高崖之上,可远望一片浑茫茫的长江,可近观无数鸦雀在石缝中求生,可远听莽莽长江奔流之声,也可闻成都府每个人的喜怒哀乐。 这样的风景,确实是只有这个小墓独揽,连孙木香看得有些呆了。 () 第77章 祭拜 墓碑上不仅刻着“蒙迟月之墓”,旁边还刻着几行小字,上面写着: 地妒情而立姻缘,天妒情而戏人非,吾当百年为记,此情不减,想思不绝。 几行字,是墓志铭,没有墓主的前生往事,也没有墓主的遗言憾事,只有墓主之名:蒙迟月。 孙木香知道,蒙迟月便是自己的娘亲,她一点都不了解,甚至还曾抱怨过。但看了墓志铭之后,便知,曾经她和父亲相爱有多深,至少父亲是爱她的,还把酒楼的名字起为迟月酒馆。 孙掌柜点燃了纸钱,口中喃喃念叨着听不清地碎语,眼眶慢慢变红,泪水已挂在眼角。 纸钱越烧越旺,火势越来越大,不时带着纸灰飘向了远方,仿佛可以将满满地思念带向天上,告诉她,告诉天,告诉地,告诉自己! 也许这相思太深,感染到了旁人,孙木香静静地看着伤心而又颓然地父亲,无声地落泪。 孙掌柜叹了一口气道:“这是你娘,因生你之时,难产而死!” 原来父亲一直对自己不好,是因为娘亲为自己而死,故而将所有的怨气,都施加在了自己身上! 孙木香也为之叹了一口气,若非相思至深,若非因为生下自己才让父亲遭受如此惨痛的代价,他也不会如此对待自己。 “当年,你娘是南河畔上有名的蒙财主家次女,长得不仅惊艳成都府,她的琵琶音更是名冠成都,她是天之骄女,也是世人所倾慕的对象。” “但后来遇到了我这个不学无术的流氓,对她耍无奈,死乞白赖地纠缠着她弹琵琶,唱名词,还时常调戏她!” “时间一久,我便玩腻了她,就不在找她,谁知道有一天,她竟让我带着她离开蒙府,她说她被逼着嫁给她不喜欢的人。我一听就火了,也不管是真是假,就带着离开了!” “后来,我才知道,她是喜欢我,知道她父亲是不可能让我娶她的,才骗我带她离开!” 孙掌柜突然苦笑道:“我何德何能,何德何能令她喜欢!我孙以英,不过一个目不识丁的混混,又怎能让她喜欢!” 他的话里不仅充满了自嘲,更多的则是自责,“若当年,我不去骚扰她,或许她现在已经是个名门望族的夫人,过着衣食无忧地生活,现在也应该是膝下儿孙满堂,名利双收!” 他凄然一笑:“呵呵……都怪你,怪你遇人不淑,偏偏遇上了一个令你此生万劫不复的男子!” 孙木香不懂该如何去安慰他,只能在旁边默默地听着他的诉说。 孙掌柜又惨然道:“你说你不后悔,到最后死的那一刻,都还拉着我的手说不后悔!可你知道吗?我后悔!如果可以,我宁愿不认识你!我多想回到当初,路过你家门前时,当做不认识你!” “贞儿!你若活着多好,定能看到咱们的女儿出嫁,她和你一样美,和你一样会弹琵琶!” 孙掌柜的话,越来越小,似低声呢喃,又似对孙木香解释,“贞儿,是我们隐姓埋名时,取得名字,我知道,我不仅认识了一个才色双绝的女子,更是娶了一个深爱我的娘子!” “深爱是什么?抛却尘世名利,只身一人下嫁一浪子,全心全意爱他!可上天无情,偏要让她英年早逝,活活拆散了我们!” “上天不公啊!” 孙掌柜的怨气与痛苦之声响彻断崖,任谁都可以看出,他也是深爱而又深情着,否则又怎会将这份爱,如此新鲜地保留至今? 孙木香低着头,不敢言语什么! 对于父亲的相思,父亲的痛苦,或许小时会不知,现在孙木香却是明白,那交织在午夜梦回的情愫变会慢慢发酵,像酒一样的醉人,又像醋一般酸涩。 若是这相思又是永无休止的,爱人永不会离去,自己一定会发疯!她有些理解父亲为什么总是打自己,骂自己了,多半是自己让他们两阴阳相隔,还总是惹他生气,他还未疯,已经是很强的男人! 她开始有些心疼父亲,这些年能够开个酒馆,每天像没事的人一样,去察言观色,遇人便陪着笑脸,遇见闹事的,他也总是第一时间去解决,每天都伪装的很好,而在娘亲面前,却哭得像个孩子,他太累了,太苦了! 孙木香忍不住抱住了父亲。 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这么想抱住他,也第一次敢抱住他,她紧紧地抱着,口里虽说不出话来,但哭声已表明了一切。 她是惭愧,也是想道一句对不起,虽然不知道对不起什么,但总觉得自己是个罪人,害死了自己的娘亲,拆散了一对恩爱的夫妻。 孙掌柜深吸了一口气,将眼泪也擦了去,抱着自己女儿,她明白自己女儿的意思,叹道:“没事的,倒是为父,总是把你娘的死,都怪罪到你身上,是爹的不对!” 孙木香心中再想,若没有我,你和娘亲,此时一定过着天伦之乐的生活!没有我,你们一定过得很幸福,孙木香在父亲怀里,哭得更厉害了,在怀里不住的摇头, 孙掌柜转而又叹道:“你娘跟我在一起,不过三四年,本来不沾阳春水的双手,后来都起了老茧,我们的日子苦啊!若不是苦坏了身体,又怎么会动了胎气呢!唉~” 他的言语里,尽是无奈,尽是自责,仿佛很恨当初那个一无所有的自己! 孙木香不知道娘亲一千金大小姐,为什么会愿意和这个穷小子在一起,但她知道,娘亲一定很爱父亲,父亲当时也和现在一样痛苦。 “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答应你和张幸在一起了吗?”孙掌柜这时突然问道。 孙木香一怔,随即明白了过来,原来他是怕自己,怕自己以后会和娘亲一样受苦,可…… 孙掌柜突然推开了她,看着她尽是举棋不定的眼睛,就知道她放不下,放不下的原因,不过就是甜言蜜语加上对她好的套路,他冷哼道:“对你好又怎样!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他只是同情你,又看你长得好看,才对你好!” 对于这番言论,孙木香倒是不陌生,但从父亲口中说出来,却别有用心,她知道,父亲是为自己好,也知道父亲说的是对的,但自己又有何办法,自己的心已经属于了他,连身子也交给了他。 孙掌柜见她没有说话,也是明白,情,这个东西的可怕,又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只要你们以后活得好好的,不要走上我们这条路就好,趁着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动,好好帮帮那小子,想必未来也不会太差!” 孙木香大喜,又抱住了父亲,她发现今天的父亲最和蔼,最亲切,只可恨,自己不会说话,不能将自己的心情表达。 孙掌柜也不再推开她,苦笑道:“你也别这样,这些年,倒是苦了你了!不过……” 说道这里,孙掌柜将女儿的头捧住,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不过,你的嗓子哑了,是不是张幸那小子找人做的?” 孙木香眨着眼睛,想说是,但又不敢,万一父亲知道了,不同意就完了。 孙掌柜又岂会不知道自己女儿的小心思,道:“你也别怕,我就是问问,若不是你嗓子哑了,恐怕我还活在过去,天天折磨你!我也是那时候,才想得开……唉~” 这时候,孙木香才明白,自己多虑了,连连点了头。 孙掌柜一把将孙木香推开,突然怒喝道:“好小子。敢骗我!拦我财路!明天就找人剁了他!小畜生” 孙木香哪里知道父亲变化那么快,又哪里知道,这都是父亲的全套,泪水吓得全出来了,一把抓住父亲的手,痛苦着,乞求着,想让父亲饶了自己的心上人。 谁知道孙掌柜突然又笑着说道:“你这傻孩子,现在整个心都放在他身上了,我又怎么会去找他麻烦!你呀!也不知道是他对你好,还是你对她好!古人云,女大不中留,还真是啊!” 原来父亲是在逗自己! 孙木香恨恨地拍打着父亲的胳膊,打地当然不重,娇嗔地模样不比当年的蒙迟月,孙掌柜将女儿抱在怀里,叹道:“那赵一痕也是张幸请来帮忙的吧,你这嗓子也是他做的吧!你也别反驳,张幸没那本事!可惜了赵一痕这尊有钱的财主了,不过赵一痕这个人不好说,有种从杀人堆里出来的!” 孙木香暗自惊叹,原来父亲都知道,只是对赵一痕的评价,她虽不敢苟同,但觉得似乎确实是那么一回事! () 第78章 来人 江浪拍打在岩壁上,发出“哗哗”之声,声音响彻高崖,将掩藏的故事都归为背后。 孙掌柜也是第一次这么亲密地抱着自己的女儿,闻着女儿身上的香味,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十几年的味道,陌生的是,想起多年前自己抱着的蒙迟月,让自己越来越陌生了。 孙木香静静地听着浪声和父亲的呼吸声,她觉得这个世界安静极了,十几年来都没有如此安静过! 孙掌柜突然道:“赵一痕尽可能少接触为妙!” 他知道孙木香会问为什么,继而又道:“虽然我不知道赵一痕以什么本事让杨大小姐死心塌地,但我可以看出来,杨出易这个老狐狸是非常不愿意的!” 孙木香不知所措地抬起头来,怎么说赵一痕也是帮过自己,现在又让她少跟他往来,这就有过河拆桥的意思了。 孙掌柜叹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他对你们不薄,你们反而疏远他,确实不符道义,但并非是让你们和他恩断义绝,你们可以出于道义的帮助,但绝不能有情意之葛!” 孙木香不解,这江湖所谓的道义与交情,该如何去分清与处理,她都不懂,她茫然地看着父亲。 孙掌柜摇了摇头,道:“算了,这事你们就别管了,如果他有什么需求,你们找我就行!记住了,不要跟他有太多的交情!” 孙木香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不知道父亲为何要郑重其事地告诫自己,但她明白,父亲的话绝对是没有错的! 两人在蒙迟月的墓前都呆了许久,也说了这些年内心的想法,才回了家。 成都府内,一辆挂着火红色令旗的马车缓缓驶进了涂山酒家。 涂山酒家门前两小厮见红色令旗,立马转进屋里,告诉了掌柜,掌柜知道后便随一干伙计出来迎接。 这是一个盛大的场面,涂山酒家很少有总部来人视察,一般都是年末掌柜带着账簿去总部对账,而今日,却是个意外! 街上驻足了许多人,都来观看,原因无他,如此庞然大物的酒家,总部来人,定是不凡,这热闹必须得看! 车靠了门前,掌柜和一行伙计恭敬相迎。 下车的是一位女子,女子有几分消瘦,显得与寻常家小姐一样,并不是很美,但走起路来,却有几分果决。 掌柜笑道:“陈小姐一路辛苦了,老夫王昌运,涂山酒家的成都大小事务,都由老夫负责,此后有何疑惑,都可以找老夫。” 陈小姐笑道:“王掌柜客气了,小女子承蒙涂山酒家关照,已经很是有愧,今日来此宝地,只为寻人!” 王掌柜笑道:“呵呵……陈小姐的事,老夫也听周掌柜说过,此事不急,咱进去说……” 这一言一行,围观者都听得仔细,虽相貌有些疲惫,失了最美的一面,但陈媛媛大方的举止和卑恭有度的话语,却让围观者自觉不凡。 没有哪家大小姐能如此行为,也没有哪家大小姐能有如此的言语,哪怕是杨客卿家的杨大小姐也没有如此能力。 果然是涂山酒家出来的人,果然各个都不凡!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陈媛媛并不是涂山酒家的人,而陈媛媛之所以能让他们赞不绝口,却要归功于前几个月的磨炼!她受得苦,也是寻常大小姐家所无法企及的! 人群中突然挤出来一个人,身穿一袭华丽的衣服,头顶一顶雪白的貂皮帽,这身打扮,定是一家富贵公子。 “原来是李公子!” “呵呵……这下这只白菜真要被拱了!” 众人皆是一阵唏嘘。 李公子是何许人?宣抚司二公子!上任宣抚司的二儿子,这任宣抚司的亲弟弟,在成都府内数一数二的纨绔子弟!论家世无人能及,论相貌成都第一人,就是品行有点差。 他迈着八字步,趾高气昂地走进了涂山酒家,这是他本应的地位,也是他的资本,连涂山酒家的王掌柜都要敬他三分,何况这门,他又有何进不了? 堂下王掌柜正和陈媛媛交谈。 王掌柜笑道:“陈小姐莫急,赵兄弟此时安然无恙,你大可放心!” 此时陈媛媛多日的思念与多日的肝肠寸断顿时好了很多,就连风尘之面都红润了不少,她连忙问道:“那赵一痕此时在哪里?” 王掌柜笑道:“呵呵……也是老夫情报不精,却不知此时在哪里,不过他一直寄住在城西张幸家中,两人关系似乎非同寻常。” 陈媛媛顿时放心了很多,但却又打听不到他现在的去处,急声道:“那赵一痕最近去过什么地方?” 王掌柜看着她焦急的模样,本不想说,但最终实在忍受不住小女孩急迫的目光,叹道:“前些日子,杨客卿家的女儿曾来找过他,或许你可以问问她!” 杨客卿的女儿? 陈媛媛心中咯噔一下,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这就不得不说女子的想法是多么敏感了,她有些不自然地笑道:“那……杨客卿家住哪儿?” “城南杨府!” 城南杨府,陈媛媛心中记下了这个名字,她笑道:“多谢王掌柜,小女子他日定会当面感谢!” 说着她便要离开,只听得门外突然有人大笑道:“王掌柜!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来者正是李公子! 王掌柜笑道:“原来是李公子驾到,老夫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一句奉承,蕴涵了多少讽刺! 但李公子却并没有听出来,笑道:“哟,王掌柜今日有贵客呀!” 王掌柜岂能不知李公子的意思,笑道:“呵呵……李公子说笑了,今日来的是整个涂山酒家的贵客,老夫不敢怠慢,故而亲自迎接,忘了迎接李公子,实在不好意思!” 他的意思很明确,陈小姐是整个涂山酒家的客人,不得怠慢,否则你这成都府的二世祖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李公子也听出来其中的意思,不过他可没那么容易被唬到,他不在问这个老家伙,直接转过身来,对陈媛媛笑道:“这位小姐,既然是涂山酒家的贵客,来到成都府自然有王掌柜来接应,不过在下乃成都府宣抚司二公子李鸣华,对宣抚司大大小小的事了如指掌,若小姐对成都府有何疑惑,尽管来找我!” 陈媛媛对这样的宣抚司,也是无望,甚至有种恶心的感觉,原因无他,李毅那个畜生,让她深恶痛绝,而这个李鸣华,自然也没有什么好感。 她笑道:“李公子好意,小女子心领了,小女子只是找一个人,不必兴师动众用上宣抚司的人!” 说着她便离开了涂山酒家,她现在可不是当初那个容易被人骗的小女子了,对江湖中一些小伎俩,她也知道的很多,故而对李鸣华的示好,全然不放在心上。 李鸣华看着远去的美人儿,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 第79章 寻迹 陈媛媛最先去的自是城西张幸家,因为她从心里来看,并不喜欢去女子家中找赵一痕。 城西太大,找张幸的家,实在难找,便问了一人,谁知那人直接道出了张幸家的地方,那人笑道:“张幸啊,最近走了狗屎运了,跟杨客卿家攀上关系,又向迟月酒馆提了亲,这以后啊,恐怕就要麻雀变凤凰咯!” 陈媛媛哪里管张幸变不变凤凰的,到了张幸家,便敲门问道:“是张幸家吗?” 这只是简单的问候语,门开了,走出来一个小伙子,身穿褐色粗布衣服,这样穷,肯定是张幸了。 张幸有些诧异,这大下午的,竟然有美人找上门来,笑道:“在下正是张幸,不知姑娘有何贵干?” 陈媛媛松了一口气,看来是找对人了,道:“敢问赵一痕在此住借住吗?” 张幸一听是找赵一痕,便释然了,对赵一痕佩服的五体投地,既不用讨好,也不用说话,只要冰冷着脸就有姑娘倒贴,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不过既是来找赵一痕的,自然就要好礼相待,他笑道:“正是!不知姑娘找赵一痕有何贵干?” 陈媛媛笑道:“小女子陈媛媛,与赵一痕旧识,从台州过来,寻他的!” 她的话没有说全,甚至等于没说,这也是她在卖首饰里学到的,陌生人不可信,说话留几分。 张幸却不是很懂,笑道:“这……赵兄这几日并不在家中,虽然他的衣物都在寒舍,但他很少住,具体去什么地方,他也很少跟在下说。” 陈媛媛暗自思量了一番,按照赵一痕的性格,确实如此,而且他的事,也不宜跟别人说。 她有些失望,但也很庆幸,万一赵一痕把他的一些事告诉别人,那他一定很危险。 她竟然担心起赵一痕的做事靠不靠谱了,若是她的想法被赵一痕知道,一定会把她的小脸蛋捏肿了,竟敢小瞧索命老九做的事! 陈媛媛走了,张幸没有拦住,但看她很着急的样子,便随她去了。张幸很想让她去问杨出易,但以杨出易和赵一痕的关系,陈媛媛去了,会非常不妥。 只是陈媛媛还真去了。 杨府开门的是管家,不过管家也不知道赵一痕的去处,却在此时杨大小姐走了过来,见门外有个女子,便心生好奇,道:“不知姐姐有何贵干?” 陈媛媛也不知杨婉儿和赵一痕有什么关系,便问道:“我在找赵一痕,听说他曾来过此地,不知妹妹可知他的去处?” 杨婉儿打量了一下陈媛媛,衣着虽不便宜,但也只能堪称平常家女子的衣物,并没有自己衣服昂贵,可以看出眼前的美人不是真正大户人家,而相貌,却比自己更胜一筹,而且听口音,并不是成都人,倒有点像中原口音。 她来成都府做什么?找赵一痕又做什么?和赵一痕又有什么关系? 杨婉儿笑道:“确实如此,不过这些时日赵一痕已离开此地,去了何处,妹妹却不知道了,不知妹妹这是千里寻夫吗?” 她说的话有真也有假,真的是赵一痕确实离开了,假的是她真的知道赵一痕去了哪里,而最后的疑问,虽看起来只是随口说来,但却直接问出了她的疑惑。 陈媛媛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小女子了,她从杨婉儿回答前刹那间的思索,便知道此女子说话有假,后听到是否千里寻夫,便大概了解了情况,毕竟她也是女子! 陈媛媛有些气急,自己在台州那边担心赵一痕的安危,他到好,来成都找妹妹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生气,但就是忍不住想见到他,骂死他! 她故作羞赧,低声道:“妹妹若有他的消息,还望妹妹去涂山酒家告知姐姐,姐姐定当感激不尽!” 说完她就走了,她也不想再看到杨婉儿的脸色有多难看,也不想再听杨婉儿的鬼话连篇,她该回去了,今日一无所获,却让她知道赵一痕竟然找了小妹妹,她有些疲惫,也感到很委屈。 自己没事听信那个雀子的话干嘛,非得跑过来看那个冷冰冰的家伙,现在好了,自己成了一个外人了。 杨婉儿见状,也信了陈媛媛的鬼话,她没想到,赵一痕竟然有夫人了!这个渣男!明明有夫人了,还要娶自己! 但随后一想,似乎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的,赵一痕只让她当丫鬟的! 她不管,她一定要得到赵一痕,而陈媛媛这个女子,她却没有看在眼里,一个小小的寻常家女子,她这杨客卿家大小姐还对付不了吗? 殊不知,她已经被这寻常家女子耍了! 女人间的较量,可谓是比男人间的较量还复杂! “杨小姐,别来无恙啊!” 杨婉儿正要回房,却听见门外有个男子的声音,这声音很熟悉,熟悉地让她厌恶,但她又不得不去理他。 “呵呵……李公子说笑了,同是成都府内,哪有别字一说,不知李公子找我这有婚约之女,有何贵干?” 她已经把自己的身份说的很明白,这李公子一直在追求她,但她却对这李公子的死缠烂打甚是头疼,今日就要让他知趣离开! 李公子也不知道,几天不见,杨婉儿竟然有婚约了,不过他已经不在意了,今日他见到了一个更美的,更有韵味的女子,他笑道:“呵呵……杨小姐不需要这么生分嘛,今日来可不是给杨小姐献花的,是想找杨小姐帮忙的!” 杨婉儿一愣,这李鸣华也算是在成都府内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物,竟然还要她来帮忙? “什么忙?” “嘿嘿……刚刚来找杨小姐的姑娘,本公子一见倾心,想情杨小姐帮忙去说服她,本公子定当不胜感激!以后再也不烦杨小姐了!” 杨婉儿心中一动,这正是她想要的,但若将一个好女子交给这个花花公子,她良心上是绝对过不去的! “杨小姐,你不需要考虑太多,若本公子得不到她,那杨小姐你,本公子势必会想尽一切办法得到!你也知道,我那大哥活不久了,而本公子,就会成为这成都府的王,嘿嘿……还望杨小姐三思啊!” “哦?是吗?据说神医已经在帮李大人治病了,而且很快就好了,李公子成王的梦,恐怕要破灭了!” 李公子曾几何时,也想对他的哥哥下手,好让他早日归西,但宣抚司的人,他一个都动用不了,连个下人都不听他的话,他的地位只有在寻常百姓家才能得到一点尊重,所以他只能干等着他的哥哥归西。 他也知道神医来了,但却听说神医一直在养病,并没有真正在治病,故而他并没有在意,笑道:“神医若是真在治病,我那大哥应该早就醒了,而非依然在塌上,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杨婉儿一惊,似乎是这样的,否则也不会没有听到父亲说大人病情好转的话。这让杨婉儿有些心惊,不由道:“怎么帮?” “嘿嘿……很简单…她不是在找人吗?你去告诉她,你知道了,她要找的人现在病的很严重!要让她去看看!” 杨婉儿像看白痴一样地看着李公子,冷笑道:“她要找的人就是我未婚夫,不说武功有多么强横,能不能得病,就连神医都是他的朋友,你认为他会得重病?” 李公子脸上一红,嘿嘿笑道:“那依杨小姐所言,该如何?” () 第80章 变化 风也平,雨也轻,最是思念让人记忆深! 陈媛媛坐在镜前,衣衫未整,独自回忆那个笨蛋。 她不懂自己到底对赵一痕是有怎样的感觉,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非要任性跑过来,只知道听得赵一痕安然无恙,心理就踏实了。 但看到杨小姐说话有些不实,她就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她一定是跟赵一痕有非同一般的关系,这让她不安,就像自己的甜点被人占有了,还跑过来向自己炫耀一般。 她一堂堂三生斋的老板,怎能让一未出过家门的小丫头片子在自己面前嘚瑟? 于是他一大早就让伙计叫来了王掌柜,她倒要看看赵一痕跟她到底有何关系? “陈小姐,王掌柜来了!”门外传来伙计的敲门声。 陈媛媛穿戴好衣服,便让王掌柜进了门,问道:“王掌柜,小女子初来成都府,对成都府之事,不是很了解,所以想知道赵一痕最近的一些事。” 前面说成都府的事,后面却说了赵一痕,这样说话的跨度,却难以隐藏她真实的想法。不过这让王掌柜有些欣赏,能做到这样的大小姐,自己很不错了! “说来惭愧,赵一痕的踪迹也就在前两天我们才探访清楚。”王掌柜叹道,“虽不知赵一痕到底是何身份,但他的能耐绝非一般人可比,陈小姐所看中之人,果然了得啊!” 陈媛媛面色微红,把赵一痕当做自己喜欢的人,自己有很多人了,就连自己也拿赵一痕当做挡箭牌,被说多了,她便沉默了,也不会再害羞了。 “那现在查出来了吗?” “呵呵……自从上次杨小姐来小店打听赵一痕的下落之时,老夫便让几个手下多方位打听,才知道赵一痕来了很久了,一直住在张幸家里。” 陈媛媛问道:“那张幸是什么人?” 王掌柜道:“张幸是宣抚司的一个低等护卫,赵一痕是和张幸一起进城的。不过后来打听赵一痕还撮合了张幸和迟月酒馆的女儿。” 陈媛媛没想到赵一痕竟然还做起了红娘的事,那么张幸应该是个可信的人。不过想起杨小姐,又问道:“那杨小姐又和赵一痕是什么关系?” 王掌柜看了看陈媛媛,目光有些变了,却听陈媛媛又说道:“是意中人?” 王掌柜见陈媛媛已知晓了大概,便不在保留道:“说是意中人,也不为过,现在已经是杨小姐的未婚夫了!” 陈媛媛一愣,事态竟然发展到这一步了,不过以赵一痕的职业来说,他绝不可能娶亲,否则一旦被人知道,绝对是灭顶之灾,他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这其中必有隐情! “那赵一痕这边只有张幸一个朋友吗?” 这个问题问的特别好,她想找个比张幸更靠谱的人来打听赵一痕的下落,就只有问这个问题。 “呵呵,论朋友,其实他还真不多,不过有一人,恐怕比朋友好要的人就要属神医江小白了!” 神医江小白! 这个名字,陈媛媛没有听说过,但神医一定是个正派人物,跟赵一痕这个刺客怎么会成为好朋友的呢? 王掌柜似乎知道陈媛媛会疑惑,便笑道:“呵呵,神医朋友众多,但我涂山酒家真正能将神医朋友奉为上宾的却只有赵一痕!” 陈媛媛听后震惊地看向王掌柜,原来赵一痕能在涂山酒家里如鱼得水竟是因为那个神医! 她不可思议地问道:“神医……怎么可能和他成为朋友?” 王掌柜笑道:“这世间,没有绝对的敌人,也没有绝对的朋友,就像神医现在在医治他的仇人一样!” 陈媛媛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医治自己的仇人,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这怎么可能! 但她突然想起当初赵一痕对她说的那句话。 “当你能够面对你不喜欢的事物时,开始慢慢融入这个江湖了!” 她似乎开始慢慢理解了,就像自己和赵一痕的关系一样,他是自己的杀父仇人,自己却还在关心他的安危。 这……难道就是江湖吗? 陈媛媛揉了揉胀痛的额头,显然她对这种事难以接受,但自己却不得不面对。 “呵呵……陈小姐也不必多虑,能做到陈小姐这般千里寻夫之举,也绝对会受世人所欣赏,赵一痕绝对不会抛弃你的!”王掌柜似乎会错了意,以为陈媛媛是为赵一痕的婚事而担心自己会被抛弃。 陈媛媛强笑道:“我想见见神医!” 王掌柜想了想,道:“若是别人要见他,我们还得另行通知,但你可以直接去找他,报上赵一痕的名字就可以,他现在在宣抚司!” 陈媛媛点了点头,感谢王掌柜之后便奔向宣抚司。 宣抚司守卫森严,门前两护卫直接拦下了陈媛媛,陈媛媛急声道:“小女子只是想见神医,麻烦两位官爷代为通报!” 两护卫皮笑肉不笑道:“神医岂是你相见便可以见的?” 陈媛媛这才发现,想见神医还是很不容易的,她此时有些难办了,急得在门外直踱步。 这该如何是好? “呵呵……陈小姐,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呀!” 这时宣抚司里走出一个华衣少年,正是李鸣华! 陈媛媛翻了翻白眼,这李公子是不是有病?只会说这么一句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但她还得装作无知的模样,笑道:“原来是李公子,一日未见,李公子便说好久不见,却让小女子受宠若惊呢!” 一日未见,如隔三秋。 本来李公子并没有这个意思,他只是词穷,说不出来别的话,此时陈媛媛说了出来,他恍然大悟,原来话还可以这么说,以后调戏良家妇女又有新路数了! 他嘴角露出了无比猥琐的笑容,道:“在下唐突了,不过昨日一见姑娘倾世容颜,让在下实在难以忘怀……” 这话说的越来越离谱,陈媛媛连忙打断道:“公子抬爱,小女子甚是受宠若惊,不过公子是宣抚司的人,不知可否带我去见神医?小女子有重要病人请他出手!” 说完陈媛媛竟开始掩面而泣,虽没有一滴泪水,但由长袖挡住,李鸣华也看不清,就以为真哭了,他虽情场老手,但无一不是靠金钱与地位手段获取,而像陈媛媛这般有心机的女子,却从未遇到,当下便以为自己时机已到,笑道:“这有何难?快随在下前去!” 几个护卫本想拦下,但李鸣华毕竟是宣抚司的二公子,他们得罪不起,每个人心中都暗道,唉,又一个良家妇女要被二公子骗了! 李鸣华很守信用,把陈媛媛带到了江小白所住的院子门口,但江小白的院子却并非所有人都能进,又两个守卫拦住了两人的去处。 李鸣华怒道:“我都不能进吗?” 一守卫道:“二公子赎罪,大夫人有命,只有她一人可以进出神医的院子,除非是神医的客人才能进去!” 李鸣华在美人面前,岂能失了身份,大喝道:“哼,连我这个二公子都不可以吗?” 另一守卫道:“请赎罪,不可以!” 这次的态度更强硬,李鸣华觉得自己很没面子,冷哼道:“若是我偏要进去呢!” 两守卫顿时躬下了身子,挡住了门。 陈媛媛在一旁看着,也不说话,就看着这二公子如何出丑了。 这时院内传来一声稚嫩的声音,喝问道:“你们能不能让我爹好好休息了!” () 第81章 药女 陈媛媛进了江小白的院子,二公子李鸣华自然被拦了下来,陈媛媛可不管他是如何的咬牙切齿,也不想跟他说话。 江小白倒了一杯茶,递给了陈媛媛道:“你是赵一痕什么人,找他做什么?” 陈媛媛没想到江小白会直截了当的问这个问题,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因为她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和赵一痕的关系。她想了一会才道:“我是他的朋友!” 对于朋友一词,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定义,若赵一痕是她朋友,那小飞鼠、浮石、周掌柜呢?他们也算是吗? 江小白也喝着茶笑道:“朋友,怎么样的朋友?” 陈媛媛站了起来,平时根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现在她真要好好揣度这个问题了,莫逆之交?刎颈之交?患难之交?君子之交?似乎都不是。 他是自己的杀父仇人,却又偏偏帮助自己逃离冷漠的家,这是什么朋友? “我不知道,太复杂了,说不上是什么朋友。” 江小白笑了笑,“朋友之交,交于心,知其事,明其理,你知道多少?” 交心吗?陈媛媛苦笑着,似乎都没有,她没有真正将自己的心交给赵一痕,赵一痕也同样没有,而他的事,她也只知道他是个杀手,其余的一概不知。 她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江小白又笑了,关于赵一痕的事,他必须谨慎,否则很容易招来杀身之祸,“这样吧,我再问个问题,你喜欢他吗?” 陈媛媛双手一颤,又问到这个问题了,这个问题,她根本不好答,喜欢是什么?是朝来思,夜来梦的不舍吗? 见陈媛媛又没有回答,只是远远地望着天空,满目思索的模样,江小白叹道:“并非我不愿说出他的所在,实在是他身份特殊,我不得不保密。” 陈媛媛明白他的意思,她也知道江小白是为赵一痕好,是赵一痕真正的好友,她苦笑着:“此次从台州来成都府,就是为了找他的,当时听他朋友说他死了,便动身过来,谁知道那是他朋友的醉言,既然赵一痕没事,那便算了吧!” 这也算是无奈后的叹息吧,江小白暗自想着,他见过的人很多,从一个人的一言一行中便可以看出这个人有何目的,又有何心思。他笑道:“陈小姐,既然你是从大老远的地方跑过来,也不能白跑一趟不是,不过赵一痕的行踪,我只能跟你说,他去采药了,对他来说,并无艰难,而对你,却是无比凶险,故而还是不要去找他了,在这里等着他便好!” 陈媛媛见此,只好作罢,叹道:“也许只有如此了,但我在台州还有一个店铺需要打理,不知他能什么时候回来?” 江小白笑道:“还有两天便是除夕,应该在除夕夜能赶得回来!” 陈媛媛这才放下心来,两天,可以等,还可以跟他一起看除夕夜的烟火,一定很美吧! 忽然,她想到了一个重要的事,她想确认一下,便问道:“那杨小姐,是赵一痕的未婚妻?” 江小白听到这句话,喝在喉里的茶,差点呛到了自己,嘿嘿笑道:“是也不是。说起来这还是我撮合的。嘿嘿嘿……” 原来是真的! 陈媛媛眉头紧蹙,鼻子微酸,她突然感到自己已经没有必要在成都呆下去的必要了,连呆两天的勇气都没有了,他有未婚妻了,自己算什么? 江小白见陈媛媛神情有些恍惚,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件错事,连忙道:“虽然是我撮合的,但赵一痕没同意,还跟她立了字据,要她做丫鬟!” 丫鬟?这……这也太戏剧性了吧! 陈媛媛怔怔地看着江小白,似乎在寻找答案一般。 江小白苦笑道:“我也就想让他知道什么是情,什么是想思之苦,所以就随便找了一个人。不过,我觉得你更适合他!嘿嘿嘿……” 陈媛媛面色一红,别人说还好,但赵一痕的朋友说,却更让人羞涩,所以这次她反驳道:“他能有情吗?能有想思之苦吗?他的仇家太多了,一旦暴露,必然成为他的累赘!” 江小白立即站了起来,他没想到她竟然知道赵一痕的身份,这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看外表不过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虽然说话里隐隐有着一股江湖人的做派,但她骨子里却是一个千金小姐。 他迟疑了,这种情况,要么是女子隐藏很深,要么就是赵一痕不愿娶亲的原因,到底是哪个,他不敢就此下定论。 “我从未听过赵一痕提过你!” 陈媛媛道:“我也是!” 两人皆是一脸茫然,这么说来,就是赵一痕的错了,有个这样的女子竟然不告诉自己,有个神医朋友也不告诉自己,难道自己在他的心中不够分量? 赵一痕! 你个混蛋! 两人心中都把赵一痕骂了一通! 青城山上,赵一痕用寒水刀劈砍着荆棘。 “阿嚏~阿嚏~” 连打了两个喷嚏。 赵一痕揉了揉发酸的鼻子,喃喃道:“难道染上风寒了?” 青城山太大了,远望一片青松翠柏,竹浪滔滔,大山一座座连绵起伏,上山人不过蝼蚁一点,只是上山,便要很久,若是再去找稀有的断肠草,没个十天半个月,几乎是不可能找到的。 不过赵一痕却非同常人,目力极好,二十丈之内都能看的清清楚楚,所到之处,只要环视一下就知道有没有。 而这一日,是他采药的第三天,已经找了五座山了,依然没有收获。 累了便吃些风干了的野果,或者烤个兔子,困了,便以地为床,以落叶为被。 山林里寒风呼啸,传来阵阵飒飒之声,赵一痕追着兔子,闯入了一户人家。 这户人家的屋子,和他的木屋差不多大,是用茅草搭建而成,门外一片草地,蓊蓊郁郁,与其说是草地,倒不如说是药圃。 这些草药种类繁多,但赵一痕认识的却不多的,像山豆根、千金子、天南星等常见草药,不过都有毒。 令人惊喜的是,他也看到了断肠草的藤蔓了,不过这株断肠草叶子还是青色的,丝毫没有受到天气的影响而落叶。 赵一痕驻足了脚步,他不能再前进一步了,因为那只兔子钻进药圃后,突然倒地不起,随后抽搐几下便再也不动了。 这药圃的毒,让他望而生畏! 再看那茅屋,小门紧闭,想来主人并不在家。 那株断肠草在药圃的正中心,若去偷,却不是很容易。 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打在茅屋上,竟掀掉了半边屋顶。 “身为客人,未免太把自己当主人了吧!” 屋里突然传来一女子的声音。 赵一痕嘴角扯出了一丝笑意。 () 第82章 遇险 青城山上的气候并不温暖,冻得赵一痕口鼻都红通通的,除了四季常青的草树外,树林里的灌木皆是光秃秃的,杂草枯黄,被落叶堆在期间,已分不清枯草还是枯叶。 但药圃里的草药,并非是四季常青的,一到秋天便枯萎了,有的到了冬天,甚至连根都腐烂了,而现在,在药圃里,却如春日,葱葱郁郁,枝繁叶茂! 屋里的姑娘推开门,走了出来。她身影婀娜,但一身黑衣襦裙,面遮黑纱却显得很是妖媚。 赵一痕道:“误入贵地,借断肠草一用。” 黑衣女子突然笑道:“咯咯……壮士一来此地,不知奴家姓谁名谁,便来借断肠草,是否太过自我了?” 赵一痕知道自己说话有些鲁莽,但他并不会与陌生人交流,便有些唐突。 “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黑衣女子笑道:“奴家一弱女子,也不知壮士姓谁名谁,这突然问奴家姓名,让奴家好生怕怕呢!” 显然,这女子是在戏弄他,赵一痕心中有气,却不得不说些好话来,毕竟他是来借药的。 “在下赵一痕!” 又是一句干巴巴的回复,就像一块呆木头一样,不知道委婉,黑衣女子又来了兴致,笑道:“原来是赵哥哥,奴家在这里可等候多时了呢!” 赵一痕可不认识这女子,连声音都没听过。看着这满嘴胡言乱语的女子,冷声道:“在下长年在外奔波,却从未认识过姑娘!” 黑衣女子忽然掩面而泣,声音娇小,泣声苦涩,喃喃道:“原是赵哥哥从未把奴家放在心上,实在令奴家心寒!不过奴家不怪哥哥,但求哥哥能到此地看望奴家便好!今日哥哥来取断肠草,便自己去取吧!” 说着,黑衣女子便进了茅屋,不再理会赵一痕。 赵一痕听着她的话,泣不成声,难以掩饰的情意,竟感到有几分真实。不过,他却并不是那么容易被骗。 既然女子已经进屋了,也让自己去采断肠草了,他便不客气了! 只是这药圃里毒气太重,又都是毒草,不得不小心! 向四周看去,竟没有通向茅屋的路,每株草药都长在一起,没有一个空地可以下脚,这又如何能进去呢? 赵一痕只好看着断肠草的方向,计算着与自己的距离,看看用轻功能否抓住断肠草。 看了一眼后,算了,太远了,都超过二十丈了,若是有借力的空地,倒还可以。 赵一痕轻笑着,这点小事,可难不倒他。 在不远处砍了三根木棍,分别插在去断肠草的路线中间,这样一来,便可以了。 每飞过一段路,便以木棍为借力点,再向前飞去。 断肠草就在眼前,伸手便抓住了断肠草藤蔓,赵一痕露出了一丝得意之色。 却不知身后有一条树枝向他打来,劲风在空气中划过一阵呼啸,赵一痕闻声而动,抽出寒水刀劈了上去。 “嘭……”碗口粗的树枝一分为二。 而自己也落到了药圃之上,药圃顿时传来阵阵窸窣之声,只见草药叶子和枝干不停地晃动,却见不到被叶子覆盖下有什么东西在窜动。 此地不宜久留! 赵一痕当下做出决定,便要离开,但突然茅屋里去伸出十根树枝,都有碗口那么粗,直拍向赵一痕。 赵一痕闪躲不及,使出刀法相抵抗。 “当……当……当……”三次劈砍声落下,便见药圃间窜出数十条黑蛇,吐着血红的蛇信。 上有诡异的树枝,下有毒蛇,赵一痕暗道不好,出刀劈向树枝,而后借力跃上枝头。 只是这些树枝都异常灵敏,赵一痕在枝头上根本站不稳,又有其他树枝来袭,他只好一手抓住树枝,一手劈向其他树枝。 谁知手握的那根树枝,竟然落到地上了,企图把赵一痕喂这些地面上毒蛇。 赵一痕又翻身握住其他树枝,这次他要冲向茅屋,他知道,只有茅屋里才是最安全的,只要抓住那黑衣女子,便可脱险。 树枝是从茅屋里伸出来的,他只要踏着树枝,轻功施展到极致,飞向茅屋即可,并且树枝还不好攻击他。 只是就在他快要到茅屋之时,一根树枝突然从茅屋里伸了出来,不仅距离太近,速度又是极快。 赵一痕来不及抵挡,翻身落到地面。 谁知那些树枝竟拍成一排,如同巨大的锅盖直接压向赵一痕。 这次是真的来不及了,赵一痕用刀挡住了这排树枝,而地面上的毒蛇已经蜂拥而上,刹那间便都咬在了赵一痕身上,从脚而上一直到腰上,密密麻麻地缠绕着毒蛇。 赵一痕无暇顾及,只能双脚踏地,双手持刀抵挡头上的树枝。 树枝的力道越来越大,赵一痕只能咬牙坚持。 这时黑衣女子出现了,她踏着排在一起如同桥面的树枝之上,走到赵一痕的位置上,蹲了下来。 声音如同地狱深处的恶魔发出蚀骨般软媚的笑声道:“赵哥哥,滋味如何呀!” 赵一痕没有说话,抬起平静的眸子从树枝缝中看向黑衣女子。 黑衣女子没有看到他的眼睛,顾自笑道:“正好,刚从蛊毒派学到的毒功,就拿你来实验了!” 说完便从怀中取出一个白色瓷瓶,准备打开瓶塞,却在此时,赵一痕一运功,缠在身在的毒蛇“嘭”一声,竟如同炸裂一般,飞了出去,数十条毒蛇全都离开了身体。而赵一痕也飞了出去,压在头顶上的树枝,因为没有赵一痕的支撑也倒在了地上。 赵一痕知道,那毒蛊的厉害,轻则被施蛊人控制,重则直接穿肠烂肚而死,此时不出手,必然会被施蛊。 站在树枝上的黑衣女子,因为树枝的倒下,她不得不跳了下来。只见她身形一跃,飞向空中,而后又稳稳地站在药圃中间。 黑衣女子会武功! 赵一痕知道自己大意了,身中蛇毒,虽不致命,自己身上也不怕这些蛇毒,但身体的血液,解毒起来也需要时间的,故而他的腿脚有些发麻,甚至有些站不稳了。而旁边又一群毒蛇围了上来。 “到底是个硬汉,奴家都舍不得让你试蛊了呢!” 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赵一痕握紧了手中的刀,他打定主意,先解决周围的毒蛇,便直接走人,反正断肠草已经到手了! 赵一痕,刀之所向,毒蛇皆被砍断,女子大怒,飞身向前,不知从什么地方抽出一把长剑直刺赵一痕。 赵一痕大惊,这女子不仅会用毒,而且武功还不低。 但女子武功只能算不低,对他而言并非棘手,刀飞速劈向女子,女子有些招架不住,节节败退。 她退的方向是茅屋,赵一痕冷笑着,继续劈砍着,他当然知道,女子肯定又想用树枝来对他,只是对他来说,躲过几根树枝,毫无压力! 女子被逼至茅屋前,果然茅屋突然倒塌,树枝从里面伸展开来,令赵一痕惊讶的是,这茅屋除了几根茅草之外,竟都是由这种会动的树枝搭建而成,如今树枝纷纷袭向赵一痕,茅屋问不复存在。 赵一痕冷笑一声,刀法行云流水,不断地砍向树枝,不一会,十几根树枝竟被砍掉了一半。 黑衣女子更是怒不可遏,伸手拍向树干,竟出来无数只毒蜂,漫天毒蜂,纷纷袭向赵一痕。 赵一痕无法,只能用刀挥向毒蜂,只是毒蜂太小,飞起来又是异常灵敏,很快他的身上就沾满了毒蜂。 “此胡蜂,采的花粉,全是这里的毒草的花,是奴家用来培养金蚕蛊的食物,它的毒便可想而知了,你就好好享受这些毒蜂的乐趣吧!哈哈哈……” 眼看着女子渐渐远去,赵一痕却连话都说不出来,被毒蛇咬后身体就有些难受,而这些毒蜂更是剧毒无比,从脚到头逐渐沉重,最终昏迷了过去。 () 第83章 恶意 陈媛媛在江小白的护送下,离开了宣抚司,令她奇怪的是,李二公子并没有等候她,而是离开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样也好,以免缠着自己,到时候也是个麻烦! 回到涂山酒家,她也按捺下来,不再寻找赵一痕,等到除夕的时候,应该就可以见到他了。 这时门外突然进来了一个人,是杨婉儿,她找到陈媛媛,便急声道:“陈小姐,我知道赵一痕在什么地方了!” 陈媛媛一愣,本来想说自己也知道了,但想到之前杨婉儿的做姿,便笑道:“哦?在什么地方?” 杨婉儿看起来很累,也很急,到了杯茶,一口喝下,急声道:“他采药去了,但……但他……他受伤了!” 陈媛媛一怔,赵一痕确实是采药去了,看来杨婉儿说的不是假话,陈媛媛也着急了,问道:“他……他在哪儿?怎么受伤了!” 杨婉儿看着她焦急的模样,心中一阵不爽,但她一瞬间便压了下来,急声道:“在……在青城山下,快……快……去了你就知道!” 她不等陈媛媛有何反应,拉住她的手便往外面跑,王掌柜刚想问什么事,就不见人影了。 陈媛媛心中有疑惑,但现在她太想见赵一痕了,也太想知道赵一痕到底怎么受伤了,故而也顾不得那么多。 两人乘马车一路疾驰,比上次杨婉儿找赵一痕时还快,一路上鸡飞狗跳,行人避让不急,差点就撞上人了。 杨婉儿不管,陈媛媛更是顾不得那么多,他两都一心想见到赵一痕。 马车内,两人很默契地没有说话,只是双手纠结在一起,心早已揪在一起,努力着让自己平静下来。 半个时辰之后,终于来到青城山脚下,山上都是青石台阶,马车上不去,故而只能下马车,徒步走上去。 杨婉儿拉着陈媛媛的手,又飞奔起来。 陈媛媛在身后急忙问道:“到底在哪儿,还有多久啊?” 杨婉儿在前面奔跑,头也不回道:“就快了,上山拐个弯就到!” 这是盘山的路,拐个弯,虽看似不远,实则离山下都三里有余。 这么远,莫说一个女子了,就算是男子跑这么远上坡,也会累。 陈媛媛一边跑一边为自己打气,再忍忍,一会就到了,杨婉儿一边跑也一边计算着陈媛媛的余力。 果然还未到半坡时,陈媛媛就累得没力气了,而杨婉儿自己也累地喘不过气。 杨婉儿一咬牙,拉起陈媛媛地手,继续跑,陈媛媛也只好咬牙坚持。 终于到了拐角处,两人终于累的爬不起来了,杨婉儿趴在地上,喘着粗气,摇手道:“不行了,跑不动了,休息休息一下。” 陈媛媛也趴在地上,也喘着粗气道:“还……还要……多久!” 杨婉儿笑道:“赵一痕是你什么人,怎么这么在乎他?” 陈媛媛也笑了:“同是女子,你明白就行!” 杨婉儿突然发现从陈媛媛嘴里竟然套不出来话,对别人一探一个准的话,到陈媛媛面前竟然失败了,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陈媛媛,心中深知,自己小看眼前的女子了。 陈媛媛也不知道自己竟然会说出这番话来,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天才,这话看似说的很明白,其实根本就是模棱两可,不清不楚,就让这个小丫鬟自己猜去吧!陈媛媛心中邪恶的想着。 “哟,两个小美人这是怎么了?累成这样了?” 这时从山里由出来一个富家公子哥,正是宣抚使李大人的亲弟弟,李鸣华! 他身后跟着两个随从,两人各执一把单刀,看样子,来者不善。 陈媛媛看了看杨婉儿,终于发觉事情有些不对劲了,但她没有说话,静静等待着她的应对。 杨婉儿笑道:“原来是李公子,真是巧啊,在这青城山道上都能遇见呀!” 李鸣华笑道:“蒙杨小姐多关照,今日得双飞之喜!” 杨婉儿不知其意,笑道:“李公子似乎来得不是时候吧!” 李鸣华笑道:“哈哈……正是时候!”转而又对身后两个随从笑道,“还不扶着两位美人?” 杨婉儿大惊,计划不是这样的,难道李鸣华想来个将计就计,把自己也搭进去?她怒道:“李鸣华!难道你要做言而无信之事?” 李鸣华转过身来,似笑非笑道:“什么叫言而无信?我只是说不烦你,可没说不对你做点什么!” 杨婉儿知道这次是真的栽了,原来这李鸣华并不傻,甚至他之前出计策时的蠢样都是装的! 她现在才知道,自己才是真正上当的人,她不甘道:“难道你就不怕我爹找你麻烦吗?” 李鸣华轻蔑地看了她一眼道:“你本就是我的,若不是我哥突然病倒,我早就让我哥去提亲了。现在咱两生米煮成熟饭,我想他老人家也不会介意的!” 杨婉儿这才知道,原来爹爹急着把自己嫁出去,是因为他不想把自己嫁给这个李鸣华这个花花公子,而今日一看,这李公子不止是花,还很卑鄙! 陈媛媛看着两人的对话,冷笑道:“这算是自食恶果吗?” 杨婉儿这才发现旁边还有个陈媛媛,她撇过脸,不敢看她。 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坏女子,不仅害了陈小姐,还害了自己,她害怕了,眼睁睁地看着随从一步步向自己逼近,而自己双腿却累软了,根本爬不起来。 这本是让陈媛媛跑累软了腿,再带到山上的木屋里,让李鸣华再侵犯她,谁知道李鸣华这个时候出来了,还打起了渔翁得利的主意。 她恨恨道:“就算我跳下山去,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说着便往山下爬去,却不想,身后有一只手摁住了她,抬头一看,竟是陈媛媛。 陈媛媛站了起来,冷笑道:“跳也该是我跳!而你就让他好好宠幸你吧!” “你……你怎么能站起来?”杨婉儿不可思议道。 陈媛媛冷声道:“我可不是你这种足不出户的千金大小姐!跑两步就累倒了!” “哼,你两一个都别想走!”李鸣华冷笑道,到手的鸭子可不能飞了!他指着陈媛媛对两名随从道:“快抓住她!” 两名随从刚回过神来,便见陈媛媛已从石阶上跳了下去。从石阶往下跳,只会跳到山坡上,有一大片荆棘灌木兜着,不会死人的。 此时陈媛媛有些庆幸,庆幸在台州当老板的日子,每日奔波劳碌,让自己练就好腿力,否则现在就要被李鸣华这个禽兽玷污了! 只是她以为自己要逃出生天的时候,却发现脚下竟有条蛇,还不只是一条,旁边竟有数十条蛇盘在一起。 陈媛媛大惊失色之下,连忙往山下跑,而身后追他的两名随从却不知道,跳到她刚落脚的位置时,毒蛇纷纷而上。 “啊~啊~”两声惨叫之后,两随从便倒地不起。 李鸣华探下头一看,只见两名随从已被数十条蛇缠在身上,不知死活。 “已经死了!” 突然身后传来一名女子的声音,不是杨小姐的,那是…… 李鸣华转身一看,竟是一个黑衣女子,还带着一个黑色面纱。 黑衣女子伸手用一块黑色的手绢往李鸣华面上一挥,一股白色的粉末落进鼻子,目光便变得萎靡起来。 接着黑衣女子看向一旁的杨婉儿,冷笑道:“女子做到你这样,也是女人的耻辱!” 杨婉儿没有反驳,她知道今日自食恶果,也是自取其辱,这是她第一次助纣为虐,她想也应该是最后一次了吧,她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黑衣女子看着她一脸认命的模样,伸出匕首的手,又缩了回去,冷笑道:“这么死,也太便宜你了!你不是在找赵一痕吗?嘿嘿……那就让赵一痕把你杀了吧!” 杨婉儿震惊道:“你……你一直跟踪我们的?那你跟赵一痕有什么关系?” 黑衣女子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这些事跟这女子都没有关系了,没必要跟她说。 她转过身,带着如同木偶般的李鸣华便跳下了山坡,去寻找刚刚逃脱的女子。 () 第84章 筹码 陈媛媛一路向山下奔去,她受了不少的惊吓,力气也小了很多。幸而是下坡,虽然腿已经在上山的时候,跑软了,但她现在逃命要紧,谁知道那黑衣女子会不会跟上来? 但人越怕什么事,便越会发生,黑衣女子就在不远方靠在树上,似乎正等待着她,身旁还站着李二公子。 陈媛媛放慢了脚步,她知道今日是不可能逃出去了,索性不再跑了。 “倒是挺有觉悟的!”黑衣女子蒙着脸,看不出是笑还是讽刺,但言语中是透露着欣赏。“想找赵一痕就跟我一起吧!” 陈媛媛不相信她,但却没有选择,无论这黑衣女子是好人还是坏人,都必须跟着她,不是吗? 黑衣女子带着浑浑噩噩的李二公子,又要带着早已走不动的陈媛媛,确实是个麻烦。但她并不着急,她相信赵一痕此时的毒已经被他解得差不多了,但他想要拿到断肠草,却必须要等她回去。 赵一痕有抵抗各种毒的血液,但抵抗起来,却是需要花些时间的,黑衣女子去山下,已经快一天了,他的毒才消了一半,他能动了,但被绑在那会动的树枝上,高高吊挂在半空中,无力挣脱束缚。 他看向四周,药圃已经被她毁去大半,茅屋也没了,正下方一片空地上,正放着他的酒囊和寒水刀,周围有毒蛇看护,旁边还有蜂巢守候。 想通过酒来解毒是不可能的了,他只好静静地运起内力,化解着身体里的毒素。 直到傍晚之时,黑衣女子才带着陈媛媛和李鸣华回来。 陈媛媛看着一片狼藉的药圃,还有数十条毒蛇与毒蜂盘踞,她吓得咬紧了嘴唇,但看到中间的酒囊和寒水刀时,她又收住了惊恐的叫声。 “赵一痕在哪里?” 黑衣女子抬起头,看向半空中的赵一痕笑道:“哝,在那!” 陈媛媛随着黑衣女子的目光看去,赵一痕被麻绳捆成粽子,被高高的挂在枝头上。 “你把他怎么了?” 黑衣女子冷笑道:“他毁了我的药圃,你觉得我会把他怎么样!” 这时,她突然抬起头对空中的赵一痕喊道:“你也该醒了!看看我带谁来了?” 从黑衣女子回来开始,赵一痕就已经醒了,他也知道陈媛媛来了,但他却不明白为什么陈媛媛会来,她不是在台州吗? 树枝缓缓落下,身上胳膊粗的麻绳被赵一痕震散,随后又去捡那酒囊和寒水刀,但毒蛇盘踞,毒蜂待命,他无从下手。 赵一痕知道,这黑衣女子是想跟他谈判,故而看向黑衣女子,让她撤了这些毒物。 果然,黑衣女子纤指一挥,那些毒物便纷纷离去,赵一痕拿起酒囊便猛灌起来。 灌完后,身体才开始发热,那被毒后的不适,也很快被祛除殆尽,江小白酿的酒就是厉害! 陈媛媛见状,再也忍不住跑了过去,看着赵一痕全身伤痕累累,泪水也忍不住得流了出来。 她以为赵一痕是武林中最厉害的高手,也是世间少有的杀手,今日却发觉赵一痕也会被人欺负,也会受伤,也会任务失败! 她不想赵一痕受伤,也不愿看到曾经以高高在上的杀手如今却是这般地步,她哭了,这是她这几个月来,第一次哭,她以为自己很坚强了,却见到赵一痕的这一刻起,什么坚强都不再重要,他最重要! 她紧紧地抱住赵一痕,她有很多话想对他说,也有很多问题想问他,却都不知道从何说起,从何问起,只有紧紧地抱着他,感受着当初他的余温,将过去的不是很美好的美好重新温习。 赵一痕也抱住了她,不需要一丝言语,也不需要任何动作,她就是陈媛媛,那个柔弱却带着坚毅的女子,让他不知所措的女子,紧紧地抱着便好。 “团圆了呢?赵哥哥,是不是给奴家一些奖励呢?” 黑衣女子的声音又变回了之前的妖媚,让陈媛媛一阵反胃,尤其是那声赵哥哥,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说吧!”赵一痕不喜欢玩虚的,也不喜欢听那些废话,直接一点,省得浪费时间。 “哎呀,赵哥哥别这么着急嘛,你知道我是怎么遇见这个美人的吗?她为了找你,可差点失了身呢!” 此时的黑衣女子,反而不着急了,带着可怜而又尖锐的声音,向赵一痕乞求着。 他看向怀中的陈媛媛,陈媛媛此时也睁着两颗水灵灵的杏眼,眨了两下,煞是可爱。 赵一痕知道,黑衣女子说的不假,也明白,此时陈媛媛见到她后,也心安了很多,多么令人怜惜的女子啊! 赵一痕又紧紧地搂住了陈媛媛,心中暗自思索起来,原以为是这黑衣女子强行把陈媛媛掳过来的,现在看来,倒是她救了陈媛媛,她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好坏,于他而言,并没有太多顾虑,最重要的是眼前人是敌是友? 黑衣女子知道赵一痕已经被自己的话吸引了,便说道:“她为了寻你,被杨家大小姐骗到青城山脚下,准备让这李二公子糟蹋了你的小美人,幸好我及时赶到,否则那后果真的不堪设想!啧啧啧……” 赵一痕听完,抱着陈媛媛的右手缓缓松开,摸向旁边插在地上的寒水刀。 黑衣女子见状,惊道:“住手,这李二公子我有……” 话还未说完,寒水刀已向李鸣华的脑袋飞去。 李鸣华两眼无神,根本不知道危险已经接近,他已经被控制住了,毫无反抗之力。 黑衣女子急了,就在寒水刀要切进李鸣华的脑袋时,她一脚踢开了他,才躲过了这一刀。 “为什么?” 这是赵一痕问的。 黑衣女子气的直打哆嗦,但她还是依然用着魅惑的声音道:“赵哥哥,一刀砍下去,他就死了,倒不如让给奴家来试蛊,让他日日承受蛊的噬咬之苦,最后穿肠烂肚而死,岂不更是大快人心?” 赵一痕默然,既然陈媛媛已经被救回,这李公子死在谁的手里已经无所谓了,更何况是救陈媛媛的人,这份人情,还了便是。 黑衣女子又笑道:“赵哥哥,你毁了奴家的药圃,又伤了奴家这么多宝贝,可你知道奴家为何又不让你试蛊吗?” 赵一痕觉得这女儿好磨叽,明知自己不知道,却还偏偏要问,真是有病,但他还是得配合她,问道:“为何?” 黑衣女子幽怨道:“那日夜晚你在山崖下和一男子练习刀法,刀法如雷,石破惊天,奴家便对你产生兴趣了,你走后,奴家又去了你练刀的山崖处,竟发现你仅用树枝便可将石块一分为二,可见赵哥哥武功卓绝,你知道吗,像我等江湖女子,对武功卓越者,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的呢!昨日则是个误会,奴家并不知你便是那日山崖时练刀的武功高手!赵哥哥,对不起,是奴家的错呢!” 怀中的陈媛媛莫名的感到不适应,尤其黑衣女子说什么一点抵抗力都没有的时候,白嫩的小指已经在赵一痕的腰间掐起来了。 她和赵一痕的关系,她已经很模糊了,她觉得自己不开心,所以掐他撒气。 赵一痕听着黑衣女子的话,自主地去掉肉麻的话和最后一句毫无诚意的道歉,大概明白了她的意图,就是认为自己武功高,她想让自己帮她做事。 而他的手也握住陈媛媛的魔爪,虽然她的手力气不大,但掐起来,还真疼。 两人就这般一边动手动脚,赵一痕一边回应着黑衣女子的话,“我该如何做!” 黑衣女子白了他二人一眼,自是知道他二人在打情骂俏,自己心中虽不是滋味,但也只能忍让,谁让她已二十多岁,却还一直保持着处子之身呢,甚至连和男人都没有那么亲密过! 她笑道:“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奴家想让赵哥哥杀了宣抚使李大人,或者他的夫人杨玉花!最好一起杀了!当然若是能杀了江小白会更好!” 一连杀这么多人,她的胃口可真不小啊! 赵一痕知道,她放了自己,又救了陈媛媛自然是想和他谈判,这是人情,也是筹码! 陈媛媛不知道该说什么,杀宣抚使,朝廷的人,可是大罪啊!这……赵一痕如何能承受得起! 她握紧了赵一痕的手,抬起头,眼神里尽是担忧。 () 第85章 杀人 杀宣抚使李大人,虽然可恨,但肯定杀不了的了,因为赵一痕采药为的就是救他;杀江小白也不可能,是他挚友,情同手足;那么只能杀杨玉花了,这也是江小白的决定! “好!我答应你!杀了杨玉花!” 赵一痕答应的很爽快,但陈媛媛却听得心惊肉跳,又要杀人吗?难道武功高就是为了杀人吗? 陈媛媛紧紧地抓住赵一痕的背,双手如同铁爪,令赵一痕背部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赵一痕不懂陈媛媛的意思,以为她只是害怕,轻轻地拍着陈媛媛的背,想让她安心。 陈媛媛心里是清明的,赵一痕以杀人为生,不杀人他便没有生路,这是他的生存之道,她无法改变。 黑衣女子不知道赵一痕是杀手,见赵一痕回应得太爽快,反而觉得有诈,狐疑道:“为什么不杀宣抚使和江小白?” 赵一痕道:“断肠草就是救宣抚使!” 黑衣女子冷哼道:“断肠草可救不了他!他中的可是独门秘制的毒药,连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解!”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到什么,震惊道:“是江雨升那个畜生?” 江雨升是江小白,江湖中能知道这个名字的人实在不多。而黑衣女子一开始还在说江小白,突然间道出了江雨升三个字,声音中夹杂了狠厉与愤怒。 赵一痕知道,此女子定然和江小白有关系。 “小白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 黑衣女子冷笑道:“深仇大恨?呵呵……我爹因他而死,你说是不是深仇大恨?他也是仁义,自己的师父大仇,也能放下!恐怕也是那女人去求着他去救的吧!” 赵一痕默然,她猜对了,而能如此了解江小白的人并不多,又知道当年隐村杀人案的人,恐怕只有当年的生还者——江小白的师妹,茅羽曦! 江小白是对他师妹怀有愧疚之心,没想到他师妹却要杀他,不过这并不难理解,他师父以及隐村无辜的人都是他与宣抚使斗争的牺牲品。 他师妹有恨很正常,江小白也很恨,也恨不得把宣抚使李大人千刀万剐,只是他和他师妹不同的是,他有牵绊,有顾忌,顾忌就是杨玉花,他师妹则是恨他这一点! 赵一痕道:“宣抚使暂时不能动!” 黑衣女子怒道:“难道还要救活他吗?救活他,你又知道多难杀,他身边高手如云,五年来我日夜想伺机杀都没有机会!” 赵一痕道:“你不行,未必我不行!” 黑衣女子冷声道:“你的武功确实不错,但要和他身边的人比,最多只能一对一!其他高手又如何?” 如此说来,确实难杀! 只是谁会光明正大的杀呢?暗杀才是赵一痕最擅长的! 赵一痕笑而不语,陈媛媛也明白他的意思,他又要杀人了,难道这天底下就没有他杀不了的人吗?难道这江湖中的人都只知道打打杀杀吗? 黑衣女子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但他既然有把握,自己便多一分希望,五年来的仇恨让她日夜煎熬,她受够了! “什么时候可以杀!” 赵一痕道:“三年之内!” 三年之内,看似很遥远,但救活一个人,而后又要杀他,这本就是荒唐的事,三年之内这个期限,才显得救他,并不是白费力气的事。 “三年!还要三年吗?” 黑衣女子似是不甘地低下了头,五年前的场景还如昨般回映在脑海间,哭声,惨叫声,如风暴般席卷着脑海。 她怎能不痛苦,她怎能不恨? “茅师妹,或许可以……” 黑衣女子一愣,他竟然知道自己身份? 她想了想,是的,他跟江小白关系匪浅,知道自己的身份并不难! 只是要杀江小白就很棘手了,但她绝不能放弃! 她声音一转,回到之前魅惑的声音道:“赵哥哥,或许我们可以在断肠草上做手脚哦!” 聪明人,都可以想到一起。 赵一痕笑而不语,接过茅羽曦的断肠草收放到袖中。 随后又见茅羽曦道:“虽不知道你为何这么自信,也不知道该相不相信你,但如今只能靠你了!” 看似很信任的话,实则并不信任,她随后又道:“我的住处都被你拆了,可以带我下山吗?我也好久没有见到师兄了!” 赵一痕思量了一下,她见江小白肯定会害他,而她武功和医术都不及江小白,带下去也未尝不可,想来,江小白也早就想见她了,去的时候提醒一下江小白应该不会出现意外。 赵一痕点了点头。 茅羽曦扯下了面纱,露出了一道甜甜的笑容,她虽已二十五岁,但面容依旧稚嫩,肉嘟嘟的脸上,笑起来挂着两酒窝,煞是娇小。 谁能想到如此面貌,口中却是动不动就杀人的女魔头? 她本性不坏,只是仇恨让她失了心智。 赵一痕没有叹息,也没有劝诫,她和自己是同一类人,都想着报仇的事,而自己更甚,还做着杀人的生活! 茅羽曦笑着叫道:“稍等下!” 她招来几只胡蜂,蛰在了李二公子的身上,本是白净的脸上,片刻便起了一脸的红逗。 李鸣华感觉不到痛,只能任凭着茅羽曦去改造。 茅羽曦给他脸上再遮上一条白色的纱巾才收手。 她拍了拍手,笑道:“搞定!我们走吧!” 茅羽曦之所以要带上李鸣华,是因为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像赵一痕这样的高手都可以破了他的药圃,那宣抚司的人高手更多,肯定能随时将药圃破了,继而就走李鸣华。 虽然李鸣华是个废物,但他依旧是宣抚司的脸,他们必然会不顾一切的来搜救。 而茅羽曦之所以用胡蜂的毒来毁了李鸣华的面容,还多此一举的带上面纱则是怕有人查起来,扯了面纱,看到这张脸,也懒得再查下去了。 这不可谓不心思缜密! 赵一痕也只能暗自惊叹,这世间女子,能有这份胆识和心思的,无人能比,哪怕是春娘子也不及! 这期间,陈媛媛将他们的话都听得仔细,他们的话题除了杀人还是杀人,她不懂茅羽曦和江小白的关系,也不知她为何要杀这些人,也不明白赵一痕叫她茅师妹,她还伤了赵一痕。也不懂她为何还要把李鸣华带走。 她只知道把李鸣华杀了,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陈媛媛很想问这些问题,但她不善去打听别人的故事,她会把别人的大事与小事分的清清楚楚,而后择其与自己相关的问题去提问。 她还在赵一痕的怀里,抬头弱弱地问道:“可以不杀人吗?” 赵一痕轻抚着她的青丝,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江湖中的打打杀杀,真的都可以放下吗? 或许陈媛媛放下了,但她真的放下吗? 即使她已经在自己的怀中。 陈媛媛仿佛知道了他的答案,也选择了沉默。 她管不了赵一痕,也管不了茅羽曦,更管不了其他人。 她只是个弱女子,她什么都管不了! 不是吗? () 第86章 亏心 成都府依旧热闹非凡,仿佛堰沙帮灭门案没有发生过一般。 街上的巡卫却没有减少也没有增多,仿佛堰沙帮的覆灭与宣抚司没有关系一般。 杨出易依旧和往常一般,深居简出,白天闷在家里,晚上去宣抚司和李大人闲嗑几句。 而杨出易请来参加比试的人,该回去的都回去了,秦遇留在了宣抚司,欧阳家三兄妹还要看看成都的风景,故而也留了下来。 杨婉儿回到家中,把自己关进房里,不想与任何人说话。 江小白坐在庭院里,手中的棋子久久没有落下,他心里很烦闷,无数理由都催促着他落子,却始终握在手中。 张幸来到迟月酒馆,第一次很大方的拿出了三两银子,还被孙木香指着他的心,白了他一眼,让他省些钱。 他自然是省了,他本就不是好酒的人,后院里,他搂着她的腰,在她耳边说着暧昧的话。 夜里,赵一痕一行四人才来到了涂山酒家。 之所以来涂山酒家,是因为张幸家里呆不下四人,赵一痕也不想陈媛媛下榻张幸那个猪窝。 王掌柜见陈媛媛回来了,还呆了三个人,想必其中一个便是赵一痕。 他识趣的没有问,只是让伙计带他们找了两间房,加上陈媛媛自己的一间房,共三间房,够他们四个人分了。 虽不知道另外一个女子的身份,但王掌柜相信陈媛媛一定会和赵一痕一间房的。而另外一个女子和另外一个男子是否住一间房则不是他考虑的事了。 果然,陈媛媛红着脸让赵一痕进了他的房间。 这不是第一次同居,但也绝不是最后一次同居。 陈媛媛坐在床上,脸上红得滴血。 赵一痕坐在桌前,此时他正经地喝着茶,仿佛酒都没有茶好喝。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仿若回到了当初的宋城。 那时候两人并没有这么亲密,因为宋城掌柜的误会,住进了婚房,她死活不同意,他也随了她的意,大费周章地拆了红帐、红被、红枕头。 他都听她的,虽然那一夜没有对她做什么,像现在一样坐在桌前,但下半夜带她离开时,却夺了她的初吻。 软软的,柔柔的,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酒味,那是他的味道! 想到这里,陈媛媛羞得将脸埋进了被子里,该做的,赵一痕都做了,不该做的,赵一痕也做了,就差最后一步! 赵一痕看着她突然而来的羞赧,便知道她在想着什么。 这丫头,脑袋里都装些什么?能不能像自己一样正经点儿! 茶,他并不经常喝,但此时他觉得喝起来挺有趣的,尤其是看到陈媛媛此时的模样,觉得更有趣了! 赵一痕的茶喝了一杯又一杯,自始如一地坐在桌前,一动不动。 突然他站了起来,声音并不是很大,但陈媛媛听得仔细,她也连忙惊坐了起来,看着赵一痕,心中惊慌不已,他站起来了,怎么办?他要是来睡觉,自己该不该让他睡?和一个男人睡一起,这……自己还未出嫁,怎么行?可他也没地方睡啊?怎么办?怎么办? 她惊慌失措道:“你……你……你要干嘛?” 赵一痕不解地试探道:“上……上茅房?” 陈媛媛一愣,他不是来睡觉?那……那他一定是茶喝多了!这个呆子,喝那么多茶干什么?害得自己白想那么多了! 若是赵一痕能听到她的想法,定会哭笑不得。 但陈媛媛也知道,他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睡床上,二则和上次一样。 赵一痕出去了,但随后又进来了茅羽曦。 茅羽曦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报仇的日子越来越近,她怎能不激动,但想到赵一痕的承诺,她始终有些不放心,故而找上门来。 她不会找赵一痕,是因为赵一痕虽然说话很直,但有些话却是不会说的,她知道,赵一痕这类人,绝不能看表面,他内心里绝对阴险狡诈。 而陈媛媛则不同,虽然也知道隐忍,也懂得进退,也会用这些诡计,但她绝不会像赵一痕一样,知道她说的每句话的意图,从而决定说与不说。 所以她趁赵一痕离开,便溜进了陈媛媛的房里。 看到陈媛媛还未消退的羞红,便调笑道:“刚欢好完?” 一句话让陈媛媛更羞了,这简直误会大了,连忙道:“没……没有!” 茅羽曦也不计较这些,这都是他二人的私事,与自己无关,于是笑道:“妹妹如此幸福,让姐姐煞是羡慕呢!” 若不是茅羽曦跟她不熟,她定会翻白眼,定会没好气道,哪有来的幸福,那货就是个呆头鹅! 但她现在只能不自然地摇头道:“哪有!” 茅羽曦笑道:“这五年来,第一次睡这高床软枕,有些不适应,睡不着,不知妹妹可否陪姐姐说说话呢?” 陈媛媛点了点头。 虽然对茅羽曦有着说不清的抗拒心理,但此时赵一痕去上茅房了,自己肯定也睡不着,而茅羽曦更是让自己找到了赵一痕,因而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茅羽曦知道鱼儿快要上钩了,便道:“妹妹勿怕,姐姐本名叫茅羽曦,是江小白的师妹,多年没见师兄,也是因为当年宣抚司杀了隐村数百条人命,包括我爹,当年人称茅医神的茅金松!” 陈媛媛第一次听到灭村案,惊得她忍不住用手捂住了小嘴,没想到人竟然能做出来如此之事,赵一痕比起来,就显得小打小闹了,毕竟他只杀一人,而那宣抚使却杀了一个村的人,简直太禽兽了! 茅羽曦看着陈媛媛脸上的变化,有些满意,继而道:“这五年来,我一直想报仇,但他身边太多的武林高手,让我始终进不得身,我怕赵一痕也不一定行!” 陈媛媛摇了摇头,她绝不能把赵一痕是杀手的事告诉任何人,但她可以说:“他杀人都是有自己的方法的,就算有很多人围着,他也有办法让他们离开,然后再杀人!” 这不由得让她想起了爹爹的死,先是烧祠堂,等人都去灭火的时候,他在去杀了独自一人的爹爹,而后又让别人去看爹爹的时候,再把自己掳走。 以前觉得他很冷血,现在却发现,他很聪明,聪明的有些过分! 但爹爹的死,却是她永远过不去的坎,她深吸了一口气,将过往的苦闷都排在体外。 茅羽曦从她的话里得出一个重要的线索,那便是赵一痕经常杀人,那么她便放心了很多,而后又问道:“那他对你好吗?我看他有些冷冰冰的,不太容易相处吧!” 说起赵一痕,陈媛媛不由得低下了眉头,他是怎样的人?说不清,也道不明,看似缘分已尽,却始终关心着自己,藕断丝连。 这叫暧昧,她却知道,是割舍不下。 他不善表达,只善于去做,做也不会经过自己的同意,他永远都是那一副冰冷的面庞对待世人,对自己却是在高兴之时,露出罕见的笑靥。 她能够清楚的感受到他对自己的感情,却不敢放开心扉去真正接纳他。 她苦笑道:“他对我很好,只是……对别人冷冰冰的罢了!” 她想说是,只是他杀了自己的父亲,他做着杀人的买卖,她不敢接近他。 茅羽曦对此并没有太多的感触,只知道那个大胆的男子,妄图抢自己的断肠草,还毁了自己的药圃,简直就是无礼至极,这小丫头定是被他表面迷惑了。 “今日那个杨家丫头,把你骗到青城山上,她恐怕对赵一痕有些情意,这男人啊,都不是好东西,你可得看住了啊!” “她?赵一痕只想收她做丫鬟!” 陈媛媛当然知道那杨小姐对赵一痕有心,但赵一痕却对她没意思。 茅羽曦苦口婆心道:“哎呀,男人心,谁能懂呢,他们最喜欢四处招蜂引蝶的!一会回来,你听我的!保证他服服帖帖的!” “这……” 陈媛媛不知道该如何拒绝了,若是将赵一痕只留在自己身边,那恐怕赵一痕也是一种束缚吧! “哎呀,你啊,就是不会握住自己的幸福,你看那杨家丫头,为了除掉你这情敌,她不择手段的和李鸣华勾结,你这样善良,反而受伤的是你!” 陈媛媛举手无措,她根本不知道,明明是聊赵一痕的事,最后又变成了自己。 “你怎么在这?” 这时门打开了,赵一痕走了进来。 茅羽曦伸手走向桌前,端起一杯茶,递给赵一痕,媚声道:“刚刚和陈小姐打赌,奴家输了,要给你端茶倒水。不知赵哥哥能不能赏脸呢?” 赵一痕看着茅羽曦那对若隐若现的酒窝,又看向陈媛媛若有若无的羞红,并不像作假,便端起茶喝了。 陈媛媛睁大了眼睛,心中早已惊呼,不要…… 她没有叫出来,她的内心里也是纠结不清,她不愿让赵一痕受到自己的束缚,但也不愿再让杨小姐的事再发生! 她只能暗自愧疚。 对不起,对不起,原谅我的自私,原谅我的自私…… () 第87章 味道 “咯咯咯……这同心蛊滋味如何?” 茅羽曦得意而又娇小的声音在赵一痕耳际炸响,他怎么也没想到,当着陈媛媛的面下蛊,而且程媛媛也没有阻拦。 陈媛媛不敢看他,她脸上的羞红更重了一分,不只是羞涩,更多的则是愧疚。 “别怕……这同心蛊啊,只对有情人有效,我们家陈姑娘可是纯洁的小花朵,你若辜负了我们家的小花朵,在外面又有人了,就会蛊入内脏,一口一口将你的内脏吃成蜂窝!” 茅羽曦恶狠狠地向赵一痕警告着。 赵一痕无言,辜负陈媛媛?笑话,自己什么时候答应和她在一起了?自己什么时候跟她说要跟她好了?自己到现在都不知道什么是感情呢! 他沉默地看着茅羽曦,没有说话,也没有让她祛除体内的蛊。 茅羽曦被他看得发毛,生怕一巴掌下来把她拍成白痴,她缩了缩头,连忙跑到陈媛媛身边寻求庇护。 赵一痕并非生气,而是觉得这事做的有些不地道,有种偷袭的味道,甚至有种强行逼迫自己跟陈媛媛在一起的嫌疑。 虽然自己并不在乎,嗯,也就是挺愿意的。 陈媛媛见赵一痕沉默着,也不说句话,总觉得他有些不开心,可能是自己太束缚了他吧!急声道:“若……若不愿意,就……就……” 半天也没“就”出个下文,赵一痕摆了摆手,走到陈媛媛面前,用手摸了摸她的脸颊。 手感挺好,还有些发热。 陈媛媛的“就”最终被这个动作羞得收住了声音,旁边还有一个人呢! 从小到大,除了爹爹,就没有人这么亲密的摸过自己的脸,此时她脸上红得已经不能见人了,索性头一低,埋进了赵一痕的怀里。 赵一痕露出了一丝笑意,看你这小丫头还敢不敢跟我闹。 两人就这样一个靠在一个人的怀里,一个温柔地抚摸着柔顺的发丝。 “咳……奴家是不是该出去避一避?” 陈媛媛一听这话,更羞了,往赵一痕怀里又埋进去了几分,仿佛这样就不会让茅羽曦看到似的。 赵一痕无耻地露出一丝邪恶的笑容道:“确实!” “你!”茅羽曦被气得无言以对,这不就是过河拆桥的行为吗? 气得她站起来就往自己屋里走。 陈媛媛大急,伸手就抓住了旁边要走的茅羽曦,道:“别走!”而后才将头露了出来。 茅羽曦对着赵一痕吐了吐舌头道,“起开,我们女子要说悄悄话,你到隔壁房间去!” 赵一痕一愣,这……这是要把自己打发走了? 陈媛媛看着茅羽曦坚定的眼神,便知道她不是说笑的,给了赵一痕抱歉的眼神。 赵一痕心神领会,得!上不了这美人炕了。 见赵一痕走,茅羽曦关上了门,二话不说,脱了衣服便上了陈媛媛的床。 陈媛媛无奈,看来今晚赵一痕是回不来了。摊上这么个姐姐,也是无奈。 茅羽曦则是不同,她不了解赵一痕,也无法更多的了解他。只能从陈媛媛入手,今晚同睡一张床,他日没有深情,也有几分交情。 她给赵一痕喝下同心蛊,也只是做个顺水人情,当然她也不想让程媛媛变成第二个杨玉花。 她一个人,就害了整个隐村,更是害死了师父,若不是自己轻功较好,身上迷药一大堆,否则自己也难以幸免。 这一夜,茅羽曦跟陈媛媛聊了很多,从秦岭到成都,从医药到蛊毒,从风土到野居,看似什么都说了,其实都只是一些客观的见识,而自己真正的故事一个都没说。 但从陈媛媛身上却得到了很多,比如她本是千金小姐,因为家道中落,而去求助赵一痕,最后一路从洛阳到台州做个小买卖。最后又说因为他师妹的醉酒误传消息,以为赵一痕死了,便来到成都。 而关于赵一痕的身份,她只字未提,怎么认识赵一痕,也是一句话带过。 她也学会了说话真中掺假,假里有真。 真真假假谁能分辨的清呢? 有时候自己说的话,若非亲身经历,自己都会相信! 就像杨婉儿骗陈媛媛一样,她只说了两句话,一句是赵一痕在采药,一句是他受伤了,采药是真的,而受伤了,却是假的,连杨婉儿自己都不知道,她只知道,若是她听到这个消息,她一定以为是真的! 因为知道有一句真的,其他自己不知道的话,便以为都是真的了! 虽然杨婉儿省略了赵一痕的身份,也省略了他们的相遇,但他们之间的经历,却让茅羽曦得知赵一痕是个怎样的人了。 她放心了,杀江小白的事,他也有谱了。 陈媛媛却陷入了慌乱之中,现在她身边都是什么样的人啊!赵一痕做着杀人的买卖,茅羽曦又是为了报仇,一心想杀了那些仇人,她如何和他们相处? 虽然他们并不会伤害自己,但他们都伤害着别人啊! 她很明白,自己的身世,也很清楚的知道失去亲人的滋味,若是天下人都像他两一样,那这个世界是多么可怕啊! 她竟不自觉的双手合十,心中念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佛在哪儿? 佛在心中! 那心中念佛,便有佛吗? 若是让浮石知道此时的陈媛媛正在念佛,他一定会惊喜地对师父道:“师父,师父,是真的!是真的!她心中有佛!” 赵一痕翻开被子,睡在茅羽曦睡过的床上,一股浓烈的草药和毒蜂毒蛇等乱七八糟的味道,让他有些皱眉。 他虽然在江小白的茅屋里呆过,也有草药味,但并不似茅羽曦身上的味道,太杂,也太腥,甚至还有种发霉的味道。 这个女子,多半也是个寡妇,身上味道这么难闻,怎么可能有男人喜欢,赵一痕暗自揣测着,还是陈媛媛身上的味道好闻。 他突然有些怀念陈媛媛的味道了,当初抱着她,亲她嘴的时候,从来不想这个问题,而今天偏偏就想了。 是胭脂的味道,不,是女子本身特有的味道,也不对,是肉的味道,也不是,到底是什么味道呢? 赵一痕思前想后,始终不知道用什么词语可以形容陈媛媛身上的味道。 他突然发现,自己失眠了。 虽然他很少深入睡眠,一般都是为了观察周围的危机而浅睡,但今天,他连浅睡都无法睡去。 这是怎样的体验? 他搞不懂,也不知道怎么睡去,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左滚右滚,始终想念着陈媛媛身上的味道。 如果现在抱着她,应该很快就睡着了吧! 不过现在他也就只能想想了。 () 第88章 过招 第二日,赵一痕带着茅羽曦和陈媛媛进宣抚司去见江小白。 赵一痕本想翻墙,他见江小白全都是翻墙的,从来就没走过正门。但今天带了两个人,只能走正门了。 只是正门,守卫不一定给过呀。 令他意外的是,守卫还真给过了。 只见陈媛媛拿着一块玉牌得意地看向赵一痕,笑道:“昨日江神医给我的通行证!” 原来他俩见过面! 赵一痕一拍脑袋,坏了,他两都知道自己的身份,彼此都不认识,一沟通肯定会骂自己!骂自己把杀手的身份告诉别人,一来担心自己,二来觉得自己没有把这人告诉对方,显得自己对他们的情意有保留! 人情世故啊! 难啊! 就是这么难的! 三人来到江小白别院,江小白已经备好茶水。 这自然是赵一痕昨晚提前告诉了他,也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否则茅羽曦向他施蛊或者下毒,他都不知道。 堂内,碳火正旺,暖意正浓,几人对桌而坐。 江小白很久没有见到自己的师妹了,他仔细的打量着自己的师妹,长肉了,尤其小脸,虽然没有双下巴,但嘟起来,还是有些肥腻。 师妹喝着茶,看向江小白,甜甜一笑道:“师兄,终于找到你了!” 虽然说的话很违心,江小白一直就住在当年一起跟师父学医的地方,从未离开过! 但她笑起来,脸上的酒窝,确实浅了很多。 若是被茅羽曦知道师兄的关注点一直在她长肉的问题上,定会掐死他! 江小白看着她肥腻的模样,说起话来,还有当年古灵精怪的影子,他便感到庆幸,师妹还是没有变。那便好! 他笑道:“师妹,这些年都去了什么地方?” 说着便向师妹的茶杯里添了些茶水。 茅羽曦嘟起了小嘴道:“师兄一点都关心我,这些年,人家可苦了。” 她一边说一边抓住江小白的手,满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江小白很心疼地用另一只手掰开了师妹的手,道:“师妹,苦了你了,快说说这些年你都经历了什么?” 茅羽曦收回手,喝了茶,脸色变了变,但还是皱着眉,道:“那日,人家逃出来之后,便一直躲在青城山,饿了吃野果,渴了也吃野果,到冬天就只能吃些花花草草了。” 说着她便扑倒在桌上哭了起来。 江小白见状,连忙扶了起来,道:“师妹,真是苦了你了,这样,你现在就在这里待着,我叫人,天天给你好吃好喝伺候着,把当年失去的全都补回来!” 茅羽曦转身抱住了江小白,痛哭道:“师兄,现在你可不要离开我了!” 江小白拉开茅羽曦,擦着师妹的眼泪道:“好,好,好,咱们还像以前一样,陪你一起浪迹天涯,陪你在山间看日出日落!” 赵一痕和陈媛媛面对而坐,喝着茶,看着两人说着真真假假的话,一脸茫然。 两人就这样一推二拿,三哭四伏之后,听得茅羽曦嘟着嘴,故作生气道:“师兄一点都不让着人家!” 赵一痕和陈媛媛更加茫然。 殊不知,江小白和师妹茅羽曦在这叙旧寒暄之时,已经交手数十次了,端茶一次,举杯一次,握手一次,大哭一次…… 茅羽曦施毒,江小白解毒,两人交手数次之后,江小白便开始转解为施,翻手为毒覆手为药,茅羽曦也不相让,一种毒不行,就两种混合毒,最后身上的药包都用完了,她才撒娇着,让江小白饶了她。 江小白回到主坐上笑道:“师妹,你施毒的手法越来越娴熟了!” 茅羽曦哪里不知道他在挖苦自己的毒不行,空有一个施毒手法。她不甘道:“人家在山里呆了那么久,肯定很少用毒了嘛!” “不过……”茅羽曦突然趴在桌子上,单手称着下巴,阴恻恻的说道:“不过,不知道师兄你解蛊的能耐怎样?” “蛊!”江小白大惊失色,不敢置信道:“师妹,你怎么能学蛊毒派那一种下作的东西!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茅羽曦看着他吃惊的模样,眨着眼睛,满是不以为意道:“你先解吧!解完了再说这些大道理吧!” 江小白取出一根银针,用茶水浸润之后,插向自己的腹部,那是师妹抱着自己哭过的地方,泪水透过衣服,浸入身体,蛊毒也就在此时进了身体。 插完银针之后,江小白又喝了口茶,便恢复了正常。 “这……这就解了?” 这次是茅羽曦不敢相信了,辛辛苦苦施蛊,他一根银针就解决了,这也太憋屈了! 江小白放下茶杯,露出理所当然的神情,道:“对啊!解蛊毒很麻烦吗?” 很麻烦? 那是相当的麻烦! 蛊毒不是真正的毒,而是毒虫进入身体后,噬咬肉身,控制心神! 若是蛊在体表,或可用银针对付,但一根银针撑死可以插到一只蛊,还不能让蛊死,只有取出来用火烧死。 若是蛊在体内,银针根本不管用,只有知道是什么蛊,才能知道这种蛊的习性,而后用他喜欢的食物引它出来,再杀死。 除了这种办法,只能靠蛊毒派独有的解蛊手法才能解开。 江小白根本没有学过解蛊方法,他又怎么解得了? 除非他根本没有中蛊! 没有中蛊,是因为有提防,有提防,是因为有人告诉了江小白会施蛊的手段,那个人就是赵一痕! 赵一痕看着茅羽曦不善的目光,吓得他茶杯一丢,如风般掠过桌子,带着陈媛媛退到了一边。 这两危险人物,不能碰,趁早离开为妙,以免伤及无辜! 但他还是大意了,一只蚂蚁已经从他脖子咬了一口,钻进了皮肉里。 这蛊毒,实在可怕! 蚂蚁在皮肉里啃噬着赵一痕的肉,顺着脖子上的大动脉,一路向头顶而上。 赵一痕此时有些无奈,无辜地看向茅羽曦。 茅羽曦撇过脸,装作没看见似的,表示这事她不管。 赵一痕又看向江小白,江小白叹了一口气,道:“唉,活该!” 赵一痕无言,怪我咯? 江小白伸手便飞出十根银针,将蚂蚁团团围住,不仅围住了它的去处,也围住了它肉深入钻的路,而后用刀在脸上划开一道小口,再用银针挑了出来。 而后又敷上了药。 蛊毒虽是进入身体食肉,破坏身体组织,但它本身就有毒,故而还需要有解毒措施,否则伤口很容易溃烂,甚至感染到全身。 赵一痕摸了摸又痛又痒的伤口,感到非常非常无奈,你两师兄妹过招,关我一外人什么事? 江小白收拾好银针道:“知道我们在过招,你还不躲,真以为你是百毒不侵了?说你活该都是轻的了!” 赵一痕无奈,得,是我大意,怪我! () 第89章 错了 江小白完胜茅羽曦。 虽然茅羽曦输了,但也输得心服口服,他师兄已经得了他爹的真传,还青出于蓝。 这是她师门的荣幸,也兴许是不幸。 茅羽曦没有过多的表现出自己的怨恨,而是笑着和江小白攀谈起过往的经历,时而还撒娇让江小白心疼自己。 至于过往是真是假,赵一痕不知道,江小白也不在意,而他们二人就像许久未见的亲朋好友又找回了曾经一起玩耍的记忆一般。 这很正常,但放在茅羽曦身上却很不正常。 赵一痕有心示意,但江小白却不理自己。 他知道,江小白是心存愧疚,才对师妹不设防。 而赵一痕也从他们的交流中才得知,他们之间的过招,在以前,基本就是家常便饭,就连喝水的时候,都会斗上一番。 医术世家,果然可怕! 待他两叙旧完了之后,才提出要去外面逛逛。 成都府的大街上,人来人往穿着厚厚的棉袍,里三层,外三层。 赵一痕等人也不例外! 成都府于赵一痕、茅羽曦和江小白三人而言并不陌生,他们至少在这里呆过一段时间,最陌生的要属陈媛媛了。 陈媛媛也很喜欢成都府,并不是因为成都府的风景有多美,而是江浙一带,真的很冷,虽然有着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之称的美景,西湖桥上还有断桥残雪的奇景,但冷得不想出门,谁愿意去看那玩意? 而成都府则不同,虽然也很冷,但却在冬日的暖阳下,还能感受到一丝风的热度,不会吹在脸上像针又像刀一般刺骨,它不会刺激着身体的感官,也不会打击自己的起床能力。 它是一种温润的像块糖,不仅甜,还很芳香! 是的,城西处便是一块花田,生长着无数美丽的花朵,虽是冬日,但花依旧盛开,这便是成都魅力所在,而在这里,最著名的一丈红,便在这里高高绽放。 看着一望无际的花海,陈媛媛笑了,白的,黄的,红的,紫的,映称在陈媛媛的笑靥间,花是美的,美不及她的笑脸。 赵一痕忍不住从后面抱住了她,没有太多的言语,也没有过多的深情。 陈媛媛转过身,又羞红了脸颊,紧紧地抱着他。 “后天我要去大理国了。” “这么快?” “嗯,一直到二月,才能回台州!” 陈媛媛躲在赵一痕的怀里,没有说话,才刚刚见面,又要走了。 “你能和我一起去吗?” “我……” 陈媛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当然想去,可是…… “可是……我们的店铺,还是让浮石和小老鼠看着的!” 浮石,赵一痕知道,是他让浮石去帮助陈媛媛的,那小老鼠,他可没有让陈媛媛去收了他做伙计的啊! 赵一痕亲昵地刮了一下陈媛媛的鼻子,这丫头,也学会使唤别人了。 陈媛媛羞得低下了头,但双手更用力地搂紧了赵一痕的腰,她还有好多好多事没有告诉赵一痕呢! “我们的店铺,差点就被那些老板害得倒闭了呢!” “那你是怎么解决的呢?” 赵一痕自是知道那些老板肯定会找陈媛媛麻烦的,毕竟陈媛媛的低价触犯了他们的利益,怎能不想办法整她呢! 陈媛媛睁着大眼睛看着赵一痕,仿佛不服输得样子,道:“哼,虽然你找了那些人帮助我,但不代表我就可以加价了!我就跟他们斗到底了!” 赵一痕也知道她的性子,不仅执着还很倔强,人性越明显,她越有劲,除非在道德问题上,她才会做出让步! 所以她最后同意了周掌柜的解决方法,用几位老工匠的首饰来加价,这也是她不让步的体现。 赵一痕静静地听着她说完台州那边的事,觉得她受苦了,其实也没什么,每次都是他找的人帮她化险为夷了,但陈媛媛不是别人,他就是觉得她受苦了! 这叫情人眼里……容不得半点闪失! 赵一痕也不知道这是怎样复杂的情绪,他还不知道自己到底和陈媛媛是什么关系。 情人?不像。 朋友?过分了! 索性就当做情人吧! 赵一痕心中复杂的想着。 突然陈媛媛的双手各抓住赵一痕一边的腰,用力掐了下去,瞪着眼睛道:“那杨小姐是怎么回事!” 这丫头,别看没武功,掐人的本事,可不是一般的高! 赵一痕抽了一口凉气,才缓缓道:“杨婉儿,杨出易之女,求我赢得比试,条件是做我的丫鬟!” 陈媛媛翻了翻白眼道:“你不知道她喜欢你吗?还有!你需要丫鬟吗?” 赵一痕苦笑道:“喜欢是她的事,丫鬟却需要有的,我的衣服都没人洗,有时候一穿就是十天半个月,脏死了!我也不会做饭,只能到处蹭饭!” 陈媛媛这才放过他,是啊,他一个人,又怎能如此糟蹋自己呢!有个人,总比没有不好! 只是这杨小姐心思太过恶毒,正如茅羽曦所言,受伤害还是陈媛媛啊! 赵一痕明白她的意思,笑道:“此丫鬟弑主,她死定了!” 这就是笑着杀人! 陈媛媛吓得全身一颤,她又紧紧地抱住赵一痕,她害怕,虽说她对杨小姐的做法很是气愤,但还不至于杀她的地步,也从未想过要杀她。 而赵一痕,杀人张口即来! 杀人对于赵一痕来说,确实是挥手间的事,但对于她来说,却是犯法的事,更是一件千夫所指,十恶不赦之事! 在她看来,不,在任何一个普通人面前,杀人都是一件令众人不耻,也令自己痛苦的事! 毕竟一个活生生的人,除了做出万恶之事,都不能杀了它! 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即便是大恶之人,放下屠刀,也能成佛! 杀人,是最无耻的行为!不仅达不到目的,反而还会坐牢,还会被人追杀。何苦呢? 陈媛媛轻声道:“可不可以不要再杀人了!” 这是她第二次问这个问题,赵一痕无法回答她。 不杀人,不可能的,他的大仇未报,岂能说不杀就不杀? 他搂紧了陈媛媛,他知道,她害怕了,当初她杀李毅的时候,清楚地看到李毅的惨状,那嘶吼声,痛苦呻吟声,声声揪心。 但他只能无言以对。 陈媛媛也明白赵一痕身上肩负着复仇的重任,可自己呢!他可是自己的仇人啊!如今这样抱在一起,又算什么? 她推开了他,独自向花海走去。 她的心很乱,乱到不敢说话。 赵一痕没有追上去,他知道,她需要静静,即使很有可能她不会回来了。 远处的大树下,杨婉儿远远地看着他俩抱着又离开。 花海那么美,那么香,那么甜,仿佛就像为他俩盛开一般。 他俩真的般配,说是天造地设也不为过。 树下的风有些凉了,她的心莫名地抽动,每次呼吸都能将心扯疼。 她哭了,蹲在大树下,任凭风欺至身,任凭枯叶落在身上嘲笑。 她知错了。 又怎样? () 第90章 怯意 花海固然很美,但女子的心情却不能随花海而美。 她的心情是多变的。 赵一痕怔怔地看着陈媛媛的远去,一时搞不清状况,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走了? 他没有追上去,因为陈媛媛的前方是江小白和茅羽曦。 忽然他转身走向了身后,那棵大树,孤零零地立在空地上,树干就有三人合抱起来那么粗,树龄没有一百年,也有八十年了吧。 树上光秃秃的,但也有新出的嫩芽长出,除夕了,气温也开始回暖了。 杨婉儿就躲在这棵树下,也眼睁睁地看着他走了过来,她的心里比陈媛媛还要复杂,毕竟她做了错事,而且还很无耻,是个人都想把她押送大牢,再游街示众,丢尽颜面之后再放了她,让她成为人人唾弃的贱妇! 她很慌乱,她想向赵一痕认错,向他求情,请求他网开一面!但当他慢慢接近自己时,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即使求了,还有意义吗? 在他看来,自己就是那种为达到目的,不惜使用卑劣手段的贱人! 她也想走,可她的腿却挪不开半步。 因为她知道,她不能走,若是走了,那她就会永远得不到原谅,而自己,也会带着这份愧疚,过一生。 赵一痕站在树下,冷冷道:“出来吧!” 不知是内心太过脆弱,还是愧疚之心太重,导致一听到赵一痕的话,便乖乖从树后走了出来,而后跪了下来。 重重地跪在地上,没有说任何话,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跪在地上,无疑是她表达愧意的最好方式。 赵一痕也没有说话,他的手已经扣在了腰间的寒水刀上。 拔刀,回鞘只需要眨眼的功夫。 他没有做,他心理也很复杂。 一来,杨婉儿伤害了陈媛媛,他很想杀了她,二来,陈媛媛不想让他杀人,所以他很难办。 两人都沉默了起来,风吹过花海,抚过赵一痕的两鬓,割过杨婉儿的脸颊,空留一阵花香。 他们不是僵持,却胜似僵持。 陈媛媛果然是到了茅羽曦他们身边,她没有别的去处,也没有其他人可以诉说,能让她心里有一丝慰藉的地方,便江小白和茅羽曦了。 虽然他俩与自己并不相熟,但总是有可靠之处,至少当下是可靠的,或者说,有些安全感。 茅羽曦最是古灵精怪,见到陈媛媛愁眉不展的模样,便调笑道:“怎么?小两口吵架了?” 吵架?不,这算不得吵架,只能算是意见不合,或者是自己心理很乱,想静一静。 陈媛媛勉强扯出一丝笑容,道:“没事!” 这种脸色,鬼都知道有事! 茅羽曦道:“那赵一痕人呢?” 人?当然在后面。 陈媛媛向后看去,竟然没来,还不见人影了! 这个死人,都不知道哄人家! 五味杂陈中,陈媛媛先前的纠结全被掩埋,取而代之的则是,他到底在想什么?心里还有没有我了? 这是一个复杂的问题,赵一痕肯定是不会懂的,就连陈媛媛自己都未必能懂。 随着陈媛媛的目光,茅羽曦最先看到那棵树下的两个人。 一人站着,一个跪着,那么肯定是赵一痕和杨婉儿了! 茅羽曦笑道:“有好戏看了!” 接着不由分说地便拉着江小白和陈媛媛一起向那棵大树的方向跑去。 江小白不知道是什么好戏,他压根就不知道这事,陈媛媛虽然是受害者,可她也想不到杨婉儿竟自己找上门来了。 等到了跟前,陈媛媛才知道,这个女人,真不是一般的难缠,说是不要脸也不为过。 来的三个人,杨婉儿都认识,江小白是撮合她和赵一痕在一起的神医,陈媛媛是她要谋害的对象,茅羽曦则是知道真相反而放过自己的神秘女人。 杨婉儿目光只是扫了他们一眼,而后又低下了头。 此时她还能说什么?只能乖乖跪在地上,像条母狗般的乞求原谅。 其实她要的也不是原谅,因为事情已经发生,原谅是不可能的,她如此做,也只能是面对着他们忏悔而得到自己心中的一丝慰藉,让自己的愧疚感再少一点,仅此而已! 赵一痕见人都过来了,眉头有些皱起,他并不让别人知道他在解决这件事,否则在陈媛媛没推开他之前,就可以来找杨婉儿。 茅羽曦笑道:“赵大高手也会怜香惜玉吗?” 她就是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而这个热闹也是她留给赵一痕的。 赵一痕手中的刀捏了捏,很想拔出来,一刀结果了杨婉儿,但他看向陈媛媛的目光时,握紧刀的手又松开了。 茅羽曦见这势头,热闹可没得看了,又笑道:“当时若非我出手,我们心地善良的陈妹妹可就被人强行玷污了呢!” 赵一痕再也忍不住了,“呛”一声,刀拔了出来。 茅羽曦的话不可谓不毒!若是简简单单的说是“若非自己搭救,陈媛媛就被玷污了”倒还好,但是她偏偏加上了“心地善良”和“强行玷污”八个字。 就是因为心地善良和强行玷污反差,才会让他动怒!他知道陈媛媛是善良的,可她这么善良的女子都要被人算计,都要被人强行玷污,那这人是多么可恨便可想而知了! 他不允许这种事再发生,也不愿这种事再发生,故而杀了她,才是最简单直接的方式! 茅羽曦在旁边拍起了手,用妖娆的声音笑道:“怒发冲冠为红颜!这才是真汉子嘛!奴家都被你的气魄征服了呢!” “不要!” 突然,陈媛媛冲了出来,拦住了赵一痕的刀,用极其厌恶的眼神看向赵一痕,怒喝道:“能不能不要再杀人了!” 赵一痕停了手,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扯开陈媛媛一刀砍了杨婉儿还是将刀收回刀鞘。 还是第一次看到陈媛媛发飙,竟然如此强势,也如此感人。倒不是她的阵仗有多稚嫩,也不是她的气势有多可笑,她没有任何能力决定赵一痕是否杀人,但她却可以影响赵一痕的行动。 她挡下这一刀,并不仅仅是为了保护杨婉儿,更多的是为了让赵一痕放下屠刀,她不想看到将来有一天,他在监狱里,或像她来时听到他被人杀了的噩耗。 她不愿意,她已经在为赵一痕考虑了,同时她也不愿意看到自己所处的环境,都是打打杀杀,混乱不堪。 赵一痕无言,收回了刀。 陈媛媛紧紧地抱住了赵一痕。 她的气势都是她逼迫自己站出来,说出来的,她也从未敢和赵一痕这样说话,虽然她对赵一痕有心,但赵一痕说的话和做的事依然像座冰山一样压着自己,她也是第一次敢这样说和做。 待到赵一痕收手,她自然无力支撑着这股气势。她抱住赵一痕,一来抚慰赵一痕不甘心的心里,二来也是让自己缓口气。 杨婉儿看向他两又抱在一起,她没有了辛酸的心理,却多了一丝凛然,赵一痕到底是什么人?竟然一句话未说,就拔刀相向,难道他是个杀人犯? 难怪爹爹说他都看不出赵一痕的深浅,此时她已生出了退怯之意。 赵一痕太可怕了! () 第91章 搜查 赵一痕没有杀杨婉儿,而是带着陈媛媛离开了。他也并非好杀之人,放过张幸就是一个例子! 只是杨婉儿的做法太让他愤怒了,做的事比逼良为娼还可恶,不仅动了赵一痕的底线,还动了众怒。 江小白摇了摇头,心中暗叹,自己这双眼睛也是瞎了,竟然撮合她跟赵一痕。本来看茅羽曦娇媚的模样还很不舒服,但当她说出真相时,才觉得她做的对,就连自己都想出刀杀了杨婉儿! 杨婉儿的德性不比杨出易好。 这是江小白得出的结论。 杨家暂时不能动,但不代表以后未必不能动。 茅羽曦有些扫兴地看着他们三人的离去,还是有些不甘心,忽而转过身对杨婉儿笑道:“当下虽然安全了,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杨婉儿惊道:“你想怎样?” 茅羽曦笑意更浓,“我听说你跟赵一痕签下丫鬟字据,嘿嘿……那此生便为奴为仆吧!” 说着便从身上取出一粒药丸塞进了她的嘴里,杨婉儿根本毫无抵抗力,不仅是昨夜一宿没睡,更是茅羽曦武功很高,她就像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一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药丸塞进嘴里。 而后茅羽曦掐住她的脖子摇晃了一下,药丸便卡在喉里,接着又一掌拍在她的后颈,药丸便顺利进了食道。 “这是灵蛇丸,吃后淫性大发,可以跟任何男人交合,甚至是和牲畜交合!” 茅羽曦的笑容很甜美,因为她本来就有些婴儿肥,笑起来的两个酒窝就像是月亮旁的两颗星星,更加人畜无害。 但说出的话却如同九幽里爬出来的魔鬼一般,阴狠地掏出杨婉儿的心脏,仿若美食般的舔了舔还狂跳的心。 杨婉儿如堕冰窖,瘫坐在地上,痛苦道:“我已是赵一痕丫鬟,又何必多此一举。” 她的声音很轻,兴许是怕了,也兴许是无力反抗后的无助。 茅羽曦对她的反应却很满意,再次笑道:“别怪姐姐心狠,只因你做了江湖中最忌讳的事。碰到我们还好,若是别人,你早已被人用乱刀砍死!” 杨婉儿震惊地看向茅羽曦,她不知道江湖中的事,与之前的陈媛媛一样,但不一样的是,她做了江湖上所不耻的事! 她口中喃喃道:“江湖,江湖就没有王法吗?” 茅羽曦听到这话,轻蔑而又怜悯般地看着她,冷笑道:“王法,嘿嘿……你一官家大小姐,说王法,你不觉得可笑吗?” 杨婉儿再次震惊地看向茅羽曦,身为官家小姐,知法明礼,犯法了,就要受到官府制裁。有什么不对?有什么可笑的? 茅羽曦没有在这件事上跟她多废口舌,她懂不懂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当下不懂也得懂! 她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命令。 “只要有歹心,我必让你命丧牲畜身下。除夕之后立即上岗!” 茅羽曦本想让她做陈媛媛的丫鬟,但陈媛媛太善良,很容易被杨婉儿蛊惑,搞不好还威胁她要解药,所以只好便宜了赵一痕。 其实这件事,真正的受害者是陈媛媛,杨婉儿也求错了人,甚至连心都没安,便被吃了毒药。 当赵一痕想杀杨婉儿时,她便不想再与他成亲了,甚至不想再做他丫鬟。 赵一痕身边都是些什么人? 有善良的陈媛媛,有医术高超的江小白,有青羊观的道长,有一身毒的茅羽曦,还有官府里的张幸。 想到张幸,便想起张幸当初说的那句话。 “或许我们和他不是一类人。” 确实不是一类人,他是一个说杀便杀的江湖中人,身边的人也无一不是异类。 当初她确实不知道赵一痕是什么样的人,也确实后悔了,但现在却是迟了。 她无力地跪在地上,她知道,她的一生也因此而改变。 她只有明天一天的自由时间了,还是除夕,不仅是个团圆日,恐怕也是茅羽曦给她放的假吧。 夜还是来临了,赵一痕依旧没有和陈媛媛同屋,因为李公子失踪了。 全城大批人马再搜查,本来热闹的夜,变得安静了。 每家每户都不敢再出门,因为这些官兵们搜救主子心切,若在路上被碰到,少不了一顿急切的问候。 街上除了一连串的火把之外,就没有别的人了。 除了每户人家外,客栈也要搜查,涂山酒家最需要搜查的,因为它是全城最大,最豪华的客栈,李二公子最喜欢的客栈! 来到客栈时,赵一痕和茅羽曦便已经听闻李家公子失踪的事,他们不必惊慌,倒是让陈媛媛吓到了。 数十名官兵各个都面露凶色,对着客栈就是一顿搜查,每个房间都会派人去查看。 幸而涂山酒家的背景太深,这些官兵不敢造次,搜的时候,也是轻拿轻放,房间的一些古董花瓶,摸一摸,敲一敲便罢,若是其他一些小客栈,一巴掌便拍下去了,还摸个什么?浪费时间! 来到陈媛媛房间时,看到陈媛媛和茅羽曦双双坐床沿,两人姿色都是难得的美人胚子。 为首的官兵笑了,一排大黄牙显露出来,搜肠刮肚一番话来,“两位美人,我等奉命寻找李二公子,多有打扰,还请两位美人勿怕!” 说着他笑得更剧烈了,三十六颗大黄牙显露无疑。 陈媛媛吓得连忙靠紧了茅羽曦。 茅羽曦一如之前的说话方式,笑容可掬,两酒窝挂在脸旁,就像纯真的小女孩一样,娇笑道:“官爷说的哪里话,您现在来的正是时候,快些搜吧,一会奴家可是要宽衣睡觉了呢!” 她的话里歧义很多,仿若正等情郎归来的寂寞妇人一般,渴望着官兵来搜查。 为首的官兵一看这媚相,魂都飞了起来。 但他知道当下还是有要是在身,便招呼几个官兵,搜查起来。 而他则笑着来到茅羽曦的身边,看着两人美人,坐在了茅羽曦身边,他的笑意更浓了。 “美人受惊了,小老儿也是例行公事,搜完就走!” 他却是老,如倒刺般的胡子都已斑白,却还做着为老不尊的事。 因为在说话间已经握住了茅羽曦的手了。 茅羽曦没有拒绝,脸上更是红了大半,娇羞道:“您哪里老呀!我靠您还强壮呢!” 茅羽曦也像他一样,虽然依旧撇着脸没有看他,但手已经摸到了他的腹部。 这位官爷心中一荡,这小狐狸精,可真要了自己的老命呀! 他连忙又抓起茅羽曦摸在腹部的手,更是欢喜的不得了,茅羽曦本就是婴儿肥,双手更是柔嫩,摸起来,让这位官爷仿佛回到了年少一般。 他搓揉着茅羽曦的双手,回味着过去的风流事,真是太美了! 陈媛媛再旁边看得一愣一愣的,茅羽曦竟然还有这种口味,不禁心中一阵恶寒。 茅羽曦却不在意别人的想法,任由官爷摸着自己的手,羞意更浓,“官爷,您揉疼奴家的手了呢!” 老官爷一听这话,连忙爱怜般的停下了手,而他的嘴却亲向了茅羽曦。 茅羽曦的头往后一仰,躲过了他的亲吻,又抽出手,将他的脸捧在手心,娇笑道:“官爷别急嘛,这里还有人呢!” 老官爷一听笑道:“美人勿怕,这些都是老爷我的人。尽管放心,老爷我让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 茅羽曦笑了,仿佛是听到他的话而发笑一般,说道:“老爷真威武,在成都一定也是认识很多人吧!” 老官爷听到茅羽曦的夸赞,心中更是喜不自胜,大笑道:“你说对了!哈哈……这大街小巷,谁不知道我牛老虎的名号!” 他的名号,听起来真不好听,牛乃是食草的温顺动物,老虎则是林中野兽,这两名字组合,那着实不忍直视。 而街坊邻里给他这个名号,是因为在官场里,如同牛一般,被人欺负,在家里却如老虎一般,没事就打骂自己的妻儿老小,这简直就是欺软怕硬的懦夫! 茅羽曦可不管这些,又笑道:“既然如此,不知老爷可认识靠谱的郎中,为我家表哥看病?我表哥身中恶疾,找了江神医也没辄,实在走投无路了,若是老爷能找人医好他,奴家……奴家就是你的人了。” 茅羽曦声情并茂,身体还向老官爷怀里拱了拱,更让老官爷心中激动无比,恨不得双手双脚都架在茅羽曦身上。 却在此时,几名年少的官兵走到床前道:“老大,搜查完了!没有看到人!” () 第92章 喝茶 老官爷很生气,后果也不严重。 他看了一眼这几个不懂事的年轻人,想训话,但还是忍住了。 李二公子失踪非同小可,若是今晚找不到,革职是小,被知道自己在此调戏美人,可就要吃牢饭了。 他一对眼珠子转了很久才停下来,对着茅羽曦的头发深吸了一口气,笑道:“真香,那便不多打扰了,老爷我还有要紧事要办!” 茅羽曦嘻嘻笑道:“哎呀,老爷,别走嘛,就让这些下人去做吧?好不好嘛!” 又是软语又是撒娇,仿佛这茅羽曦就跟定他了一般。 这样又会撒娇又粘人的女子,哪个男人受得了? 老官爷看着几个年少的官兵,又看了美人,最终还是忍痛割爱,撒手而去。 牢狱之灾,他受不起! 茅羽曦痴痴笑道:“那我表哥的事,可以吗?” 刚走到门口的老官爷停住了脚步,思索了一下,确实难办,因为连神医都治不好的病人,其他人就更别谈了。 但他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那便是随便找个郎中给她表哥看病,无论看不看得好,这个小美人都是自己的! 他打定主意,笑道:“当然可以!” 茅羽曦开心的从飞奔到老官爷面前,拉住他的手,身体不住地往老官爷身上蹭,笑道:“我表哥就住我隔壁,正好你也查房,一起去看看他的病情!” 老官爷一想,还有这等好事?看来又可以和小美人蹭一会了,一想到蹭字,他感觉到自己身上起了一阵无名的邪火。 两人勾肩搭背地来到了隔壁的房间。 赵一痕正喝着酒,而李二公子则躺在床上。 老官爷只看到了赵一痕,却没见到李二公子,他有些愣神,道:“这不好好的?” 茅羽曦笑道,这是我大表哥,床上睡得是我二表哥,你去看看吧。 老官爷一听,便走了过去,掀开蒙在李二公子脸上的被子。 “这……这……” 老官爷吓得连退了数步,根本不敢回头再看一眼,几个年少的官兵紧跟着走到床前。 只见李二公子的脸上红通通的,肿起来的地方灌着脓包,密密麻麻的,满脸都是,没有一处完好的肌肤。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中一阵恶寒。 这哪里还看出来是李二公子,简直就是一具腐烂的尸体! 茅羽曦突然悲声道:“这还是脸呢,你在看看手!” 老官爷狐疑地又走到床前,掀开被子,只看了一眼,便又盖住了被子。 和脸一样,但手更狠点,脓包已经破裂,流出了乳黄色的液体。 老官爷暗自庆幸,幸亏晚上没有吃饭,否则定会吐了。 茅羽曦哭道:“这脓肿病还传染,我们村里,就我和表哥逃了出来,其他人都这样死了!小女子命好苦啊!” 老官爷一听这病症还传染,吓得他连忙躲开了。 此时他已经没了搜查的兴致,甚至没了看美人的兴致。 一行人匆匆搜查过后便走了,老官爷更是一句话都没对茅羽曦说,更像是躲着她一般,最先溜走。 这一关算是过了。 茅羽曦倒了一杯酒猛灌了下去,又觉得身体不舒服,便用酒洗起手来,仿佛那个官爷的手摸过粪便一般,可把她恶心坏了! 赵一痕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种方式固然可以引来官兵的搜捕,也会让那个官爷丢掉性命,从此不再祸害别家的小姑娘。 茅羽曦白了他一眼道:“你还笑,一点忙都不帮!” 赵一痕摇了摇道:“从你跟他说话开始,便知道你已经有办法了。而且……” 茅羽曦问道:“而且什么?” 赵一痕道:“而且现在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茅羽曦笑道:“可他还活着。” 赵一痕道:“但他已经死了!” 茅羽曦笑意更盛,举起杯和赵一痕的酒杯碰了一下,道:“活该!” 赵一痕没有说话,这个老官爷也是倒霉催的,什么人不能惹偏偏惹这个小魔女,不过也怪他自己,平时不检点,关键时刻总会要了自己的命。 陈媛媛一直在门前听着他两的对话,她心中一颤,果然都是假象,果然都是阴谋,从老官爷入门那一刻起,便一步步走向茅羽曦的圈套,最终走向死亡。 虽然她不知道为何赵一痕说他已经死了,但从之前茅羽曦和江小白的交手来看,那个老官爷便已经被下毒了,至于毒什么时候发作,那就看茅羽曦的意思了! 她的心有些发寒,这种在谈笑间便能杀人于无形的人,昨晚还睡在她的枕边,她怎能不害怕?她没有拒绝的理由,因为茅羽曦没有害她。 这便是自己和她做朋友的理由吗? 或者这就叫身不由己。 她突然再次想起赵一痕跟她说的那句话。 “当你能够面对你不喜欢的事物时,开始慢慢融入这个江湖了!” 自己融入了吗? 她在怀疑自己,也在肯定自己。 她发出不自然的声音道:“我睡了!” 赵一痕刚想站起来,却被茅羽曦压住了他的肩膀道:“我来了!” 他很想反手就是一巴掌,不过他还是有些怕茅羽曦胡来,搞不好自己就被下了毒,最终只会落得个他去找江小白,茅羽曦理所应当的去睡觉。 何必呢? 就在此时,楼梯口处又来了一群官兵,拦住了陈媛媛。 是个老者,不是别人,正是杨出易! 杨出易这几天忙的很,刚结束了比武,又来了个堰沙帮灭门案,现在又是李二公子失踪,就不能消停点吗? “请问有什么事吗?”陈媛媛问道。 杨出易笑道:“陈小姐莫怕,只因李公子失踪的事,小老儿想找你问些事!” 陈媛媛有些局促不安起来,不仅仅是李公子就在房间里,还有她昨日和李公子有过接触。 杨出易笑道:“杨小姐莫怕,老夫知道你和赵公子有些交情,而赵公子又是老夫未来的女婿,老夫不会为难你的。” 他的话看似很和蔼,其实里面却装满了刺,他无非就是想说,你别怕,我不会为难你,但他是我的女婿,请你离他远点。 这是两个意思,却掺杂在一句话里,真是一条老狐狸! 此时赵一痕也出来了,手中的酒杯还端在手里,便知道他出来有多急迫了。 陈媛媛看了赵一痕一眼,低下了头,她不知道杨出易就是杨婉儿的父亲,故而她现在脑子里很乱,出来了要害她的丫鬟,现在又出现了未来的岳父,他这些日子到底都在做些什么? 赵一痕听到了杨出易说的话,也明白了他话中话的意思,丢掉了手中的酒杯,握起了陈媛媛的手,对杨出易道:“楼下说。” 杨出易看了看两人的手,无言地让开了路,他知道今晚必定会见到赵一痕,为了女儿的幸福,他选择了不从正面交锋。 楼下,赵一痕、陈媛媛、茅羽曦、杨出易对桌而坐,每人面前一杯茶,正冒着热气。灯火如豆,灯影在轻风中绕着四人的脸上、眼睛上打转。 杨出易最先开口道:“昨日陈小姐找江神医时,被护卫拦下,而后遇见李公子,是他带你进宣抚司的,那么想问下陈小姐之后在哪里还见到了李公子?” 这些线索,杨出易想查很容易,只要问下看门的护卫即可。他正襟危坐,提出的问题却是犀利无比。 他没有问而后李公子和陈媛媛有什么关系,也没有问之后她去哪里了,而是提出了一个假设,假设陈媛媛离开宣抚司后,又见到了李公子,那么他在哪里。 若是顺着他的话来解答,那么就一定是在青城山上了。 陈媛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很想说谎,但此刻却编不出来任何谎话,她求救似得看向赵一痕和茅羽曦。 只是杨出易也看出了眉头,突然发笑道:“陈小姐,难道你见过?” 陈媛媛的思路被打断,但她绝不能说见过,她连忙摇头道:“没有!” 杨出易又笑了,道:“昨日听闻你和小女一起去青城山找一痕,想问下陈小姐昨日在什么地方找到一痕的?” 陈媛媛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难道要说在青城山上找到的? 赵一痕知道她又答不上来了,道:“昨日采药回来,正碰上我表妹和媛媛,有问题?” 这句话包含的信息是三人相遇,话里也很含糊,没有说是茅羽曦带着陈媛媛去找他,也没有说是自己找到他们的,什么地方,什么时间都没有说。基本就是一句废话。 但这却不简简单单可以说出来的,这要考虑到杨出易的女儿是否说了其他的事。当然,杨婉儿是不可能说出所有真相的,否则杨出易就直接来抓人了! 而最后一句话更是反击,让杨出易哑口无言。 但这可不会让杨出易罢休,他又问道:“昨天陈小姐和小女是因为什么而分开?” () 第93章 文争 因为什么而分开? 这句话不可谓是不毒。 杨出易肯定是问过了杨婉儿,因而陈媛媛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这存在着杨婉儿是否给出答案的问题,她逃避了,没有回答杨出易倒还好,可以编个理由,但若是她胡诌一个答案,陈媛媛就不好回答了,她怎么可能知道杨婉儿说了什么呢? 这又是一个坑! 陈媛媛再次看向茅羽曦和赵一痕。 杨出易笑道:“当时只有你和小女在一起,他们二人,恐怕是不知道的吧!” 这时茅羽曦撇向杨出易,冷笑道:“明知她和令媛在一起,直接问她就行了,还在这里问什么,您这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啊!” 这话有理有据,反问更是痛彻心扉,茅羽曦吃定了杨婉儿不敢说,故而才敢这么嚣张。 杨出易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倒不是他问的问题不好,而是他们三个人一台戏,各有各招,如此问下去,只能是徒劳。 本想是单独寻话,但毕竟赵一痕在一旁,他不可得罪,也不敢得罪,很有可能堰沙帮灭门案与他有关,若是惹毛了他,自己带的这些人都不够他杀的,现在也是非常时期,李大人现在自身难保,自己死了不要紧,还没人替他抓住赵一痕。何况自己女儿似乎为了赵一痕的事闷闷不乐,他还有事相求呢! 手敲着在桌子,心中百感交集,这桌上的三个人都不好惹,但自己又要替李大人查案子,他不得不继续问下去。 身为臣子,身为父亲,身为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顾忌的事太多了,又要从这些事中,挑选出自己能走的路,难!比蜀道还难! 烛燃一分,茶至三盏,已经过了很长时间了,杨出易不说话,他们三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人家也是奉命之事,但茅羽曦面相却露出了不耐烦之色。 杨出易突然笑道:“呵呵,虽然诸位有些不配合,杨某也并非知府大人,更不是县令大人,但却是宣抚使指派,位置有些悬殊,故而只能秉公办事。”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笑道:“我想,与诸位再这么问下去,也实属无趣,而老夫现在也不敢回家,倒不如咱们喝点烧酒热热身,聊聊家常。” 他已将话全都说穿了,毫无保留的将在座人的心态与自己的关系说的非常通透,这便是在摊牌了。 这么一说,不仅可以让他们三人内心有些惊乱,更会让他们觉得自己平易近人,消除了他们之间的隔阂。 但茅羽曦可不卖他的账,只觉得现在不查案,开始喝酒聊家常,与自己有什么干系?摆手道:“那你们喝吧,小女子困了!” 杨出易笑道:“既然如此,那姑娘便去休息吧!我和一痕呢,聊聊小女的事。” 茅羽曦有些诧异,但却没有多想,便对陈媛媛道:“媛媛,我们一起睡觉去!” 陈媛媛早就想离开了,她被杨出易问得心惊肉跳,一个问题都不敢答,生怕答得不好就把茅羽曦的事败露了。此时有机会离开,她怎能放过? 而此时杨出易却拉住了陈媛媛的胳膊,对茅羽曦笑道:“她可不能走,因为我家丫头和一痕的婚事还是跟这位姑娘有些关系的。” 茅羽曦目光一凌,这分明还是在审问,自己离开,正合他意,少一个人掺和,他便多了解一些信息,她可不能让杨出易奸计得逞。转而笑道:“小女子突然想起今晚米粒未进,倒不如来蹭些饭菜!” 杨出易一招手,异常干脆道:“那更好,一起聊聊!” 被他这么一说,茅羽曦更加疑惑,若是让自己离开,又怎会如此轻易让自己一起吃饭呢?她看向赵一痕,眼神里尽是担忧。 赵一痕微微一笑,没有说话,杨出易说的话,看似摊牌却又有保留,而喝酒聊家常,为杨婉儿的事操心,看似是真情意切,但谁能保证他借故发难呢? 在这真真假假的局面来看,他并不能看清杨出易的真正意图,因而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杨出易点了一些成都府名菜,烧野鸡,炖排骨,蒸鳜鱼等等,酒也是涂山酒家的好酒。 杨出易一边和赵一痕碰杯,一边倒着自己心里的苦水。 “我那丫头昨天回来之后就闷闷不乐的,也不知为什么就把自己关在闺房里,问什么也不回答。你可不知道,她就是我的心头肉,她不开心了,我心也难安啊!所以,现在一回家,想起她,我就头疼。” 赵一痕吃着菜,喝着酒,他的话就当做耳旁风。 杨婉儿为什么会这样? 陈媛媛和茅羽曦本不知道杨出易就是杨婉儿的父亲,被杨出易之前的那么一问,便都知道了。 他们三人可是清楚的知道杨婉儿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的原因。 但这绝不能让杨出易知道。 杨出易又转而对陈媛媛叹道:“我知道你和这位陈姑娘的关系,但你和小女的婚事也是众人皆知的事了,也请你看在老夫为女心切,也看你们婚事的名分上,算老夫求你,让赵一痕明日去看看小女。” 他虽说是求,但却没有请求的话,都是门面的话,真实的意思已经将请求变成了要求。 陈媛媛心里清楚,她和赵一痕的关系很微妙,说是在一起了,却没有实质的关系,面对杨出易的要求,她只是犹豫了一下,随后便点了点头。 此时她的心里,已经乱了,一来怕杨婉儿会变着法让赵一痕入套,成为她的夫君,二来又担心赵一痕识破了她的伎俩,把她杀了。 这样问题将她难住了,一直想着赵一痕去了杨府会发生的事,之后杨出易说什么,她都不知道了。 杨出易看陈媛媛同意了,便笑了,“陈姑娘深明大义,古往今来,老夫只佩服陈姑娘,想必日后小女一定可以成为你的好姐妹。老夫敬你一杯!” 这句话是褒是贬,陈媛媛已经不在意了,匆匆喝下一杯酒后,便又开始想着明天赵一痕去了会怎么处置杨婉儿,杨婉儿又怎么诱惑赵一痕。 心事了却一半,杨出易大为开心,对赵一痕笑道:“一痕,老夫也很少求人,此次也是得到陈姑娘的同意,才请你去我家看看婉儿,还望不要辜负老夫的一片心意啊!” 杨出易的话语间露出了男人间的暧昧,似乎再说,这世上哪个男人不想娶妻纳妾?我家女儿现在已经是你内定的妻妾,你可得把握住机会呀! 赵一痕对他的提议,并没有意思,他已经将杨婉儿列为黑名单了,就算她求着自己做丫鬟,他也不会答应的,而她的死活与自己何干? 但陈媛媛同意了,意义就不同了,行吧,去吧,谁让这丫头太心善了呢!去的话顺便将字据给她,让她知道,从此与自己再无瓜葛,再警告她一下,以后别来烦自己。 想罢,赵一痕点了点头,同意了。 杨出易更是欣喜,和赵一痕连碰了数杯,笑道:“老夫感激不尽,感激不尽!将来若有困难,随时找老夫。” 赵一痕敷衍地点了点头。 这全程都是杨出易自说自话,这酒喝起来就像专为杨出易解决杨婉儿事情的一样,很是枯燥。 茅羽曦甚至都觉得自己高估了杨出易的心机了。这老家伙分明是想撮合杨婉儿上位为妻,把陈媛媛挤下去为妾。只是这老家伙不知道她女儿做了什么对不起赵一痕的事,否则一定会气得血溅满桌不可。 杨出易喝得脸上泛红,眼睛也眯成一条线,仿佛已经喝多了,开头晕眼花,舌头也大。 他又对茅羽曦道:“姑娘是何许人也?闻姑娘一身药味还有些许蛇鼠腥味,难道是传自苗疆一派?” 茅羽曦心中一震,糟了! () 第94章 语斗 涂山酒家一楼大厅里,灯火摇晃的影子,闪在每个人的脸上,隐去了他们的表情。 杯酒碰撞在一起,只发出一个冰凉而又清脆的声音,而说话声却是断断续续,说得最多的只有杨出易。 此时是杨出易的主场,而赵一痕三人却成了被动。 杨出易问的话让茅羽曦心中一沉,单凭身上的味道便可以猜出自己曾经的师承,也怪自己没有对他下药来掩盖身上的味道,像之前的在老官爷鼻子上撒香粉一样,闻不到自己身上的味道,还会叹道“真香”。 但这一点并不能引起她的担忧,令她有顾虑的则是不好回答他的问题,是何许人也?都说了是赵一痕的表妹,此时还明知故问。但她知道,这不是明知故问,而是真正的试探。 她更怕是他知道自己的出处,知道自己的师承,知道青城山下被蛇咬死的两随从,从而得知自己就是杀死那两人的真凶,那李公子的事,就不得而知了。 她心中暗忖道,这人果然是个老狐狸,问的无一不是刁钻的问题。 思索了数息,她竟嘤嘤哭了出来,“哪有什么蛇鼠的腥味,倒是我那表哥身上脓疮的味道。我们村都得了那种病,全都得了病死去了,小女子命大,得神灵庇佑没有死去,带着表哥前来成都府治病,身上的草药味,都是给表哥煎药时熏的呢!” “哦?还有此等恶疾?”杨出易敲桌叹道,“你一姑娘家,真是苦了你。不如到我府上住去,你那表哥,我让神医给你看看,他最喜疑难杂症,想必一定能救活你家表哥的。” 茅羽曦更是惶恐,这杨出易定是知道自己骗他,故而才要将她留在府中,与其说是好心住他府上,倒不如说是软禁了她。 只是她的话已经说出来了,再去拒绝定会当场拿下自己,她眉头紧皱,心绪不宁地点了点头,只能与赵一痕一样了,以不变应万变。 杨出易又吃了一口菜,喝了一口酒,似笑似叹道:“如今成都府也是多灾多难,恐是什么邪崇当道,致使奇案连连,唉,老夫也力不从心了。” 赵一痕喝着酒,啃着鸡腿,全然当做没听见一般。 其他两人更是不可能接他的话。 杨出易顿时陷入了尴尬的境地当中,不过他这颗老树皮般的脸却并没有因为尴尬而停止说话。 “那堰沙帮灭门案,我问过了那些妇孺之辈,说是只有两个人就杀了他们一百多条汉子。也有人说是三个人杀的,这三人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但我还是有点不信,以一痕你的功夫来看,能灭掉堰沙帮吗?” 赵一痕继续喝着酒,淡淡道:“看情况。” 杨出易又道:“也是,武功不同,能杀的人数自然不同,只是阁楼里大当家的孩子看得仔细,一个人用刀,另外两个人用剑,用刀的,刀法其高,两用剑的都不及他一个。一痕,你说这用刀的,有没有比你还高的有名的人?” 赵一痕抬头,看向杨出易,他知道这是在试探自己,但这番话对自己并没有造成影响,甚至是他已经确认是自己杀的,那又如何? 他自信这成都府还是拦不住他逃跑的腿,就像在宋城一样,追了自己一夜,最后还不是没找到自己?他冷笑道:“世上刀法卓绝者,多如牛毛,你该查的是,他们有没有仇家!” 这句话看似是在点拨杨出易的查案思路,实则是把他带跑偏了。 因为赵一痕知道,那个三当家武功极高,但他的武功都是弑师夺宝的结果,仇家定是多不胜数。如此查下去,就更没自己的关系了。 虽然他不怕杨出易查到自己,但江小白可就难以逃脱了。 杨出易自然想过这堰沙帮仇家复仇的点,但他悲催的发现他们仇家太多了,尤其是那个三当家,没事就跑出去跟人决斗,拜师什么的,导致杀了太多的人。 这些人都有可能会灭了堰沙帮,这怎么查?根本无从查起,只能从他们跟踪江小白死去的那二十人查起。 杨出易喝了很多酒,他的思路越来越模糊,但他今晚的收获还是很多的,只是拿不下赵一痕,就没法试探陈媛媛了。 是的,他打算逐个击破,茅羽曦已经慌了,陈媛媛也是,就差赵一痕了。 他又笑道:“我打算将我女儿在上元节出嫁,你可得准备好啊!” 陈媛媛听了更慌了,这就要结婚了吗?那自己呢? 赵一痕却道:“后天采药,至少一个月。” 说的话太过省略,听起来就有气,但杨出易知道,他是为李大人采药,只好自己消化这些气了。 杨出易喝着酒,看着赵一痕面色沉入水,心道,难道你就没有弱点吗? 他思来想去,最终将目光看向陈媛媛,这恐怕就是他的弱点了。 赵一痕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淡淡道:“杨小姐可能是吃醋了。” 杨出易收回了目光,他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赵一痕这句话不仅仅是说杨婉儿把自己关进房间的原因那么简单,更多的则是警告自己不要对陈媛媛下手。 他有苦难言,但还要装出高兴的模样道:“那明日还请赵一痕去安慰她几句,女孩子嘛,都喜欢一些甜言蜜语的。” 赵一痕心中暗自觉得好笑,哪有父亲给别人支招去哄骗自己女儿的?这世上恐怕就只有杨出易一人了。 杨出易当然不想赵一痕说出这番话来,只是形势所逼,他不得不讨好赵一痕,因为赵一痕在他淡淡的谈话中,已经露出了凶芒,就像一把利刃狠狠地扎进了自己的胸膛,他不得不这样说。 这次交锋,他输了,输的很彻底,输在看不透赵一痕,也输在今日准备不充分上,只能赵一痕不在的时候,对陈媛媛下手了。 赵一痕见杨出易无话可说,便笑道:“媛媛举目无亲,日后与表妹同住,多劳费心。” 这哪里是求人的话?这分明就是通知杨出易准备好伙食,让他好生伺候着。 这怎么行? 一来,自己是赵一痕的准岳父,让赵一痕其他不清不楚的女人住他的家,就好像是亲眼看到自家女婿在外面找小三,自己还要替他照顾这个小三,这简直就是荒唐! 二来,自己是要找陈媛媛问话的,跟茅羽曦同住,以茅羽曦那性子,自己恐怕很难问出什么。 但自己却没有拒绝的理由,因为他自己让茅羽曦住进自己家了,再多个陈媛媛,他没有理由不答应。 杨出易额头出了汗,也不知是肉太烫,还是酒太烈,让他这个老狐狸也吃了苦头。 陈媛媛还在懵懂之中,莫名间就被安排到了杨出易的家中,可她还要回台州的呢。她不明其意,但看到杨出易比之前沉默了许多,便知他被赵一痕打败了,自己只好选择沉默。 赵一痕把陈媛媛安排进杨府,也实属无奈,陈媛媛要走,他也知道,但陷入了李二公子失踪案中,杨出易又非常怀疑,故而他是不会让陈媛媛就这样在案情不清不楚的情况下离开,在路上定会有阻挠。 与其在路上异变甚多,倒不如将她放在茅羽曦身边,因为此事由茅羽曦惹出来的,她想安然无恙,必然就会保证陈媛媛的安全。只要等到自己回来,便趁夜和当初在宋城一样离开。 茅羽曦经历过的江湖路数,比陈媛媛多很多,自然明白赵一痕的想法,心中暗自惊喜道,这个小弟弟当真靠谱的很,不仅灭了堰沙帮,还把这老头耍的团团转,真是个小坏蛋呀!看来自己的复仇大计有着落了! 杨出易灰溜溜的走了,酒都没喝完,赵一痕还特地说了句,“酒还没喝完。” 杨出易哪有心情喝酒了,没好气道:“趁夜给两位美人准备房间!” 待他走后,三人才松了一口气。 这老狐狸真不好对付! () 第95章 热水 看似平白无奇的话语,实则步步杀机,若一言轻视,必然死无葬身之地,这便是文人的武器,也是言语真实的力量! 虽然杨出易被赶走了,但赵一痕还是觉得自己暴露了太多,尤其是自己的弱点。 他本没有弱点,但现在看来,弱点开始有了。 赵一痕复杂地看向依旧惊慌的陈媛媛,他不能有这个弱点,也绝不能让别人知道他这个弱点。 这个心理,是矛盾的,却又是必然存在的。 “杨出易不会放你回去,这段时间就留在成都府,等我回来。” 他收回了目光,不敢再看向她,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声音很冰冷,就像初见是他捏着陈媛媛的嘴逼她吃饭时说的话一般。 没有一丝情感。 陈媛媛的心就像被他的刀狠狠地插进去了一般,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赵一痕变了。 更让她不安的是,自己就像当初一般,自己的行动都被他安排地明明白白的,而自己只能按照他的意图去做。 她不得不去做,因为赵一痕的态度,让她也不敢去违抗。 “可是……”她怯弱的声音,有些发哑。 “哎呀,我的好妹妹,没什么可是的了,跟我在一起,你就放心好了!” 茅羽曦不知道赵一痕为什么突然变了性子,冷冰冰的,让人忍不住直打哆嗦,但她知道,赵一痕绝不会让陈媛媛受到伤害,现在他们也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她自己也很安全。 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培训,将陈媛媛这种善良的内心,培养成了一个和她一样狡猾的人,否则在成都府定会被老狐狸找机会把陈媛媛的话套出来。 赵一痕的变化,茅羽曦的劝说,开始让她明白,事情并非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而她也别无选择,只能任由着他们安排自己。 赵一痕和茅羽曦也深知,杨出易之所以没有更深层次的挖掘线索,也没有明目张胆的将人抓到大牢里审问,是有顾忌的,正如他所说,这案子本不他的本职,还有知府、县令。 而他顾忌所在,便是没有撑腰的,也就是李大人! 等到李大人醒来,便是秋后算账的时候。 夜里,茅羽曦又霸占了陈媛媛,赵一痕则去了另一间房,当然不会跟那个满身脓包的李二公子睡。 茅羽曦开始跟陈媛媛讲起了故事,都是江湖中阴险狡诈的杀人事,有仇杀、情杀、利益、权术等等,有的甚至是强盗因为分配钱财不均而大打出手。 陈媛媛得震惊无比,本以为自己开个店铺就已经有很多勾心斗角的事,但她不曾想到士、农、工、商里竟然也掺杂了这么多离奇的理由而杀人放火。 不错,茅羽曦就是在给她灌输江湖险恶的意识,让她知道,以后善良绝对会要了她的小命! 陈媛媛开始细想自己身处的环境里,在杨出易笑脸中,也寻出了一丝的狡诈来。 而更令她惶恐的是,自己竟然慢慢融入了赵一痕的圈子里,将自己从无忧无虑的大小姐,慢慢拉进了这个尔虞我诈的世界里。 她是拒绝的,但仿佛又在这鱼龙混杂的人群中,看到了一丝光亮,那是赵一痕的身影。 她忽然想起了赵一痕的变化,忙问道:“赵一痕,他今天怎么了?” 茅羽曦想了半晌,也没想清楚,明明赶走了杨出易,为什么他反而不高兴了呢? 她摇头道:“不知道,但你应该要相信他,他对付杨出易游刃有余!” 陈媛媛心事重重地睡去,她知道,赵一痕的变化绝不是因为杨出易,而是他和自己的距离开始变远了。 女人的直觉是相当可怕的,陈媛媛开始担忧起茅羽曦的同心蛊到底可不可靠。 赵一痕在床上也睡不着,今天与杨出易的交手只得益于自己弱点只有一个,若非杨出易也有弱点,他定会陷入被动。 这个弱点是致命的,是他在暗杀生涯中的绊脚石,他绝不能允许这样的存在。 曾经他也告诉过自己,绝不能有情,可在这几个月安逸的生活中,让自己放松了警惕,才会有了这个弱点! 他忽然想到了同心蛊,这也绝不能留! 但若是他让茅羽曦将同心蛊收走,那陈媛媛会不会伤心?那自己呢? 他发现自己根本摆脱不了陈媛媛的阴影,也无法理智的思考,他陷入了两难中。 他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掏出来大卸八块,更恨不得将自己脑袋里的阴影全部斩杀在自己的刀下。 他陷入了烦恼中,陷入了癫狂中,这本就是有解的,只要离开陈媛媛,或者杀了她就行,为什么要这么复杂? 良久之后…… 管他呢!船到桥头自然直! 他开心的睡了。 除夕这一天,本事张灯结彩,举国欢庆的日子,而在成都府却是无法热闹起来。 搜查一夜的官兵,依旧没有停止,整个成都府,昨晚他们已经搜了一遍,今天又要再搜一遍。 赵一痕等人把李二公子明目张胆地抬到了杨府中。 期间也有官兵来搜查过,但是看到李二公子恶心的脸时,连忙摆手让他们走。 杨出易没有食言,将陈媛媛等人安排在了西厢房。 西厢房有三间房,本是让他们一人一间,但被茅羽曦以节省房间为由拒绝了。 杨出易只好作罢。 赵一痕去了杨婉儿的闺房里。 女子的闺房,男子是不可进的,除非是父母的安排。 杨婉儿本不想开门,听到是赵一痕来了,她只好开了。 不是因为她想念赵一痕,而是她被迫成了赵一痕的丫鬟。 丫鬟不见主人,是要被罚的! 杨出易见还是赵一痕好使,心中有些不平,还未出嫁,胳膊肘就往外拐了!但也无奈,就让这空间留给他两吧! 赵一痕拿出当日的字据,撕了。 “从此以后,再无瓜葛!” 杨婉儿苦笑着,她知道赵一痕的意思,他不想见到自己,自己太丑恶了,丑恶到让赵一痕嫌弃。 她也不想跟着这个拔刀杀人的恶人。 但自己已经被人喂下了毒药,又岂能再无瓜葛? 这便是报应! 她没有说话,说了也没有任何意义,因为茅羽曦是不会放过她这个犯了江湖大忌的人! 赵一痕仅仅说了一句,便喝起了茶。 他不能走,因为就这么走了,杨出易一定会怀疑自己。 只是他错了,杨婉儿把自己锁在闺房的原因并不仅仅是因为赵一痕不原谅自己,更是她放不过自己。 说是忏悔也不为过。 见赵一痕没走,她有些诧异,自己的闺房,任何男子不得进入,让他进来就不错了,交代完事,不就走吗?还呆在这里,要看自己羞羞的衣服吗? 这话当然不能说,赌气般的也坐在了桌上,喝起了茶。 赵一痕没有变化,他还是那样的冰冷,但在杨婉儿看来,却是有些柔和。 她看了两眼便低下了眉头,她不敢看,越看越觉得心慌,甚至有种小鹿乱撞的感觉。 她暗道不好,淫毒要发作了。 赵一痕也看了她一眼,比昨天更消瘦了,眼里的血丝又增了许多,脸上的骨骼都显露出来了,脸色……嗯?怎么还有些泛红? 这可不像自闭的迹象。 难道…… 杨婉儿抬头见赵一痕正看着自己,两人目光接触在一起,心头更是一颤,什么杀人放火,什么恶人恶事,统统抛在脑后。 埋首羞道:“这么看人家做什么?” 赵一痕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只要解开她的心结,让她心情好点,便可以让杨出易不再找他麻烦。 虽然他很不想理她,但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又所谓小不忍乱大谋,他只好柔声道:“哪里不舒服?” 这绝对是他第一次这样温柔地问候,也绝对是第一次让自己不舒服,令他鸡皮疙瘩掉一地,但为了能让茅羽曦和程媛媛安心的在府中不被骚扰,也只能出此下策来恶心自己了。 杨婉儿感到困惑,这个恶人,竟然还会关心自己,难道他是原谅自己了?自己可是做出那种害人的事啊! 难道昨日他要杀自己是表像,他只是做样子给陈小姐看的? 一定是这样的! 恍惚中,觉得自己心中紧闭的一扇扇窗户被打开,阳光照进来,将阴暗的心房,照得敞亮! 那阳光真美!那声音真暖! 她用手撑着头,羞意渐浓,不敢看赵一痕,也不敢说话。 赵一痕见她模样,便知道没多大事了,随即道:“头疼,多喝热水!” 说着他便转身离开。 此时不离开,更待何时? 玩火吗? () 第96章 脑残 处理好杨府的事后,赵一痕被宣抚司的人叫了去。 这自然是江小白授的意,明天赵一痕就要去大理国寻药,没有关引,可不好进他们城门。 江小白还在他的小院子里下棋,似乎也只有下棋才能打发时间了。 江拗儿一边下,一边挠着头,爹爹太厉害了,自己这个小脑袋瓜子根本不够用。 杨玉花则站在一旁看着爷俩下棋,虽然她也会下,也想跟江小白下,但还没开口就被拒绝了。 赵一痕被带到小院,杨玉花最先看到,只见他一身粗布衣裳,手执利刃,面容不露半点暖意,口鼻唇也如同被冻住的冰山一般,棱角分明,最可怕的是他幽深的眸子里,见不到一丝光亮,看上去就像进入了深渊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赵一痕也看到杨玉花,一个身着金丝镶边的白色襦裙的贵妇人,相貌出众,眉目间温润如玉,唇齿间如花绽放,竟比陈媛媛还要美三分,。 两人对视了几息,便各自低下了头。 杨玉花深居府内,视人之术不及他人,但从刚刚对视来看,此人非善类,只是江小白不交恶人,怎么会与这种人来往? 赵一痕心中也是惊叹,这样的美人,难怪能令小白难以忘怀。 杨玉花笑道:“妾身杨玉花,听江神医说壮士武功惊人,今日一见,果然气足神旺,定是江湖好汉。” 她的话里,明显带有些讽刺。 单单这张口即讽就足以让赵一痕对她颇为反感。 他心中叹道,人长得漂亮,真不一定能代表她的人品也漂亮!随即道:“草民赵一痕,听闻夫人改嫁权贵,更加貌若天仙,今日一见,果然贵气逼人,定是女中英豪!” 这估计是赵一痕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也全是讽刺的话。 杨玉花自然听出来了,气得面色发白,转头向当做没事人一样的江小白喝道:“这就是你的朋友?” 很显然她对他这个朋友相当不满意。 说的就跟赵一痕对她满意似的。 江小白落下手中的子,吃了江拗儿大一片,笑道:“写个关引给他,让他尽快去找!” 江小白根本不管杨玉花有多气愤,反而却用命令的口吻对她说话。 这样的口吻,杨玉花并不陌生,但为了一个朋友而如此对自己说话,便让她有些陌生了。 自己做错了什么?不过是试探了一下他这个不善的朋友而已,就这样对待他喜欢的自己? 不得不说,被人喜欢,便觉得自己可以任性妄为的女子是非常可笑的。 江小白连正眼都没看她,便从桌上拿出一本书递给赵一痕,道:“这是我从藏书阁里找到的金齿族语经文注解。有着金齿族语的读法和注解,在路上可以学习一些简单的用语。” 没想到江小白考虑的挺全面的,赵一痕接过书,翻看了一下,全是莫名其妙的符号,跟蚯蚓一样,又看了一下对字的读法是以反切的方法注释,这样一来,一般日常用语倒是容易上手了。 杨玉花此时也拿出了关引,冷声道:“想要关引也可以,但我要看看你有没有本事去采到药,若是没本事,不仅浪费了关引,还浪费大家的时间!你说呢?” 这是挑衅! 赵一痕有些不解,自己是免费来帮忙的,现在又整出这种幺蛾子。他看向江小白,很是不爽道:“这种人就不能救,你偏偏不听!” 江小白以前没觉得,现在却发现这杨玉花竟是如此的不明事理,他冷哼道:“若是再这么胡闹,我便走了!” 杨玉花哪里肯答应,道:“此去大理国少则一个月,多则两个月,我不知他有多大能耐,如何能保证他能完成任务?若任务失败了,那我夫君岂不是没时间救了?这个责任谁来承担?” 说的有理有据,江小白哑然,赵一痕是他挑选的人,他当然知道他的武功绝对可以在宣抚司内横着走,否则他夜里来找自己,也不会没人发现。 但这个理由,他可以信,但杨玉花是绝对不会信的。 他有些为难地看向赵一痕。 赵一痕知道,这并不怪江小白,全是这女人做的妖。 他走到杨玉花面前,伸出了三个手指。 杨玉花一愣,问道:“什么意思?” 赵一痕道:“三千两!” 杨玉花倒吸一口凉气,出价竟然这么贵,她瞥眼疑惑地看向江小白,他可没跟她提出价的事啊! 江小白冷笑道:“呵呵,他帮我是情意,帮你则是利益,三千两已经是看在我的面子,算友情价了!” 杨玉花懂了,赵一痕的意思是要么算江小白的人情,免费帮她采药,不能试探他的武功,要么就是出钱帮她采药,可以试探他的武功。 她犹豫了,但看到赵一痕和江小白神气的模样,她就来气,更何况夫君的病情不能再拖了,为以防万一,还是试一下为好。 三千两固然很贵,但相比保障顺利采药归来,这三千两就显得很少了。 她叫来门外守卫,通知司内所有高手到这边院子里来。 赵一痕则坐到了石桌前,将棋子收回棋罐内,这一大波高手来过招,没个几个时辰可不好打发啊,何不如一边下棋一边过招? 不过这次可得出手狠点,捞个三千两银子不算什么,揍这些所谓的高手才算解气! 江小白饶有兴趣地看向赵一痕,看来他是打算“弈中揍高手”呀! 赵一痕的棋术不及江小白,因为江小白这些年一直以围棋来打发时间,棋术自然就高了很多,而赵一痕也就去看望江小白时才会杀上那么几天。 两人猜子之后,江小白执黑子,一棋落天元。 赵一痕摇了摇头,他这是让着自己呀!但也没多说,只点右下角星位上。 接着便如常各占两角星位,相互打吃。 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有说话,让杨玉花看得心中五味杂陈,难道真的是自己看走眼了?这赵一痕真的是个江湖上的英雄好汉?否则江小白又怎会和他如此默契,如此要好? 要知道江小白之所以要隐居,完全是因为自己淡泊名利,能和他交好的人,必然是同道中人! 很快,高手们都来了,其中秦遇也来了,当他知道有人来砸场子的时候,他很兴奋,又是一个一决高下的机会,但看到是赵一痕的时候,脸都拉了下来,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 杨玉花对赵一痕道:“就几个简单的比试,一比轻功,三比武功,四比内力,五比耐力,六比计谋。” 赵一痕放下棋子,淡淡道:“开始吧!” 杨玉花笑道:“先比轻功,要知道此次采的是金齿族的圣树,若是他们不同意,必然得采到药,就要用轻功逃跑,故而轻功尤为重要!” 赵一痕默然无言,这种情况确实会发生,就像他采断肠草一样,若非茅羽曦有求于自己,恐怕现在杨府中躺着的就是自己了。 杨玉花道:“轻功比试规则,我将命人同时放飞翅膀带染有红色墨水的鸽子,谁抓住一只,谁就可以进行下一论比试!” 这样比试轻功的方法倒是让人眼前一亮,确实是个新颖的法子,赵一痕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其实一个人的武功高低,完全可以从表面看得出来,但不会武功或者武功弱者却没有这个能力。 赵一痕看向那十八个高手,竟然秦遇也在列,他很想说,不是针对某个人,而是在座的每个人都是垃圾! () 第97章 卸骨 轻功比试的内容就是放鸽子! 院中十数人在东院墙边站成一排,放鸽子的仆人则站在西院墙上。 待到仆人将鸽子从笼中放出来时,他们用轻功抓住满天飞的鸽子便可以进入下一论比试。 赵一痕看旁边的高手,目光神色一致,他知道,他在这些高手眼里是外人,他们自然会一致对外,第一个就将他拉下水,让他进不了下一轮。 秦遇旁边的威猛大个一拍他肩膀道:“嘿嘿……小子,给你一次融入我们的机会,一会放鸽子的时候,拦住他,让他淘汰!” 秦遇是刚来的,自然还没有融入到这个集体中,但想以此为要挟,他可不干,不说他一个人独来独往习惯了,懒得融,就是赵一痕的武功,他也拦不住! 他不屑地看向这个大高个,冷笑道:“不怕缺胳膊断腿就尽管拦他去吧!” 他见识过赵一痕的武功,不出三招便可以将自己打败,而这些高手,虽有几个比自己要强一些,但完全不够赵一痕打的。 大高个拍着他肩膀的手,开始发力,口中发出阴冷的声音道:“小子,若是你不答应,缺胳膊断腿的人就是你了!” 新人是必然会受到老人的折腾,还不能反抗,否则定会遭到无情的报复!谁让他的新人呢?所有的老人又和他没有关系,当然有什么坏事,都是他背着了! 秦遇感受到肩膀有种被捏碎的力道,顿时身如脱兔,一肘捣向大高个。 他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就算是赵一痕如此待他,他也会反抗的。 大高个吃痛,松了手,他没想到这小子竟然会当着夫人的面发难,但更没想到的是,秦遇脱离他的手之后,又一脚踢中他的腹部,刹那间又跳到院中间。 杨玉花面色发青,还没比试就窝里斗了,养这些白痴的东西做什么?怒道:“不想干就趁早滚蛋,没必要在这里丢人现眼!” 一个个大老爷们被这妇人骂得毫无脾气,不过也不怪杨玉花发脾气,这些人是为了拿不菲的薪水来做事,现在却打起来了,明显是不尊重那些银子。 谁会跟银子过不去? 这些大老爷们肯定不会! 唯独秦遇站在院中间,不卑不亢道:“我不是赵一痕的对手,我弃权!” 杨玉花肺都气炸了,重金花来的高手竟然没一个外人武功高,还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哪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她冷冷道:“弃权?今天就拿着工钱走人!” 殊不知,秦遇并不是不要脸,若是赵一痕只比他武功高一点,他还会拼命去争个高低,但赵一痕太强了,自己只能仰望他,就算把命都搭进去了也不是对手。何必为了那点工钱,做这些无谓的比试呢?倒不如大大方方地承认就好! 他似乎已经预见接下来的比试结果,和赵一痕差不多平淡的声音道:“我劝你不要再比试了,他们都不是对手!” 说着他便走到院子的角落里,看着场上的变化,他知道,他说的那番话,夫人根本听不进去。 杨玉花一听,果然气得不行,冷声道:“来人,把他的工钱结了,立马让他走!” 此时杨玉花的花容再美,也不过是个地主婆,生气了只会用工钱吓唬这些做事的下人。 赵一痕此时却有些欣赏起这个拼命却又识时务的小子了,虽然性格比较强势,不像自己,但那股清冷的孤傲劲却和自己有几分相像。 既然他走了,那么自己就不会辜负他的预言了! 想到这儿,赵一痕嘴角中露出了一丝狡黠。 这些高手见秦遇走了,没人给赵一痕拖后腿,目光齐齐向那大高个看去。 他已经被人打了,还踹在丹田上,这伤,一时半会肯定是恢复不过来,他深知这一点,认命般地低下了头。 这是他唯一的选择! 杨玉花打发走了秦遇,回到院子,对院子里的仆人点了点头。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提示,就是为了看看这帮人的警觉性。 鸽子从笼中飞出来,扑棱棱的向天空飞去。这是自由的天空,它们岂能不拼命飞? 众高手这次却没有让杨玉花失望,十数人如影般冲了出去,向天空飞去。 大高个也不负众望死死地抱住了赵一痕的腿。 赵一痕没有动,连用轻功的欲望都没有,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看向大高个。 大高个看到他的笑容,心中一颤,他……他想做什么? 赵一痕伸出了拳头,对着他的脸就是一阵胖揍,打的他满脸是血。 大高个的任务是缠住赵一痕,不让他去抢飞鸽就行,故而没必要一直抱着他的腿不放。他放了手,擦去了脸上的血,冷哼道:“有种!那么就让我来会会你吧!” 赵一痕怜悯地看了他被打成七红八紫的脸,也不说话,他想打,那么就打到他走人为止。 抬手又是一拳,大高个抬臂抵挡,但他的手臂太弱了,只听得“咯吱”一声,手肘便脱节了,前臂被打歪了,痛得大高个直咬牙哆嗦。 他叫又叫不出来,痛又痛得难忍的表情,让赵一痕看得异常难受,嘴角也都跟着大高个的嘴一起抽搐,总感觉他要把自己的牙要咬碎一般。 大高个咬着牙,忍着痛,又站了起来,嘴里蹦出两个字:“再!来!” 他本想说,我承认你的武功很高,但我绝不会让你去抢鸽子,只是他实在痛得说不出那么多话,只能缩减成了两个字。 赵一痕自然知道他是拖延时间,待到鸽子都飞没影子了,他就淘汰了! 只是赵一痕依然不及,看着大高个,突然笑了起来,“别后悔!” 大高个后悔吗?当然后悔!太他娘的后悔了!要知道是这么狠人,自己打死也不去拦了。 赵一痕见他没有说话,就当他默认了,那么…… 他身形突变,双手如影,敲击着大高个的每个关节,而后捏住关节,反手拐下,“咯吱”一声,另一手被成功卸下,接着“咯吱”声响便大高个全身,如同老鼠啃米般的清脆而又连贯。 “啊……” 大高个痛的撕心裂肺,声音响彻云霄,全身二百零六块骨头,全被分离,他怎会不痛? 连拇指都没放过,可以想象赵一痕是有多么变态了。 大高个躺在地上,双脚放在脸上,双臂放在腿上,已经被折叠起来了。 赵一痕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但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尽人意。 大高个双眼还能动,看着赵一痕满脸疑惑的眼神,心里直发毛,泪水都从眼角里流了出来。 若不是他他的下颌骨被卸,不能说话,否则他定会说:都已经这样了,你还想怎么样? 远在院子一侧的杨玉花虽然对赵一痕的手法很震惊,但她对赵一痕的做法却很不爽,冷声道:“再不抓鸽子,你就被淘汰了!” 赵一痕回过头看向杨玉花,暗道,终于肯阻止了吗?不过已经迟了。 确实迟了,鸽子早就没影子了,只有三两只还在天上盘旋,就像被抛弃的孩子一般,不知去往何方。 那些轻功好的高手,手中各抓一只鸽子,赵一痕数来数去,也只有五个人抓到。 那么…… 赵一痕嘴角微微上扬,双脚突然发力,身体如同黑夜里的一束光一般,刹那间消失在原地,又出现在那五人身后。 五人皆惊,这速度太快了,根本来不及反应,只有迅速撤退。 饶是如此,还是有三人被打倒,鸽子从手中飞出,被赵一痕一一抓在手中,而另外两人则死死护住鸽子,对赵一痕冷笑道:“既然你要抢,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接着他大声对周围的十数名高手叫道:“兄弟们,他想来硬的,那我们便会会他吧!” 赵一痕可懒得跟他们动手,身形一转,来到东院墙的空地上,也就是大高个躺的地方。举起手中的鸽子,对杨玉花道:“可以结束了吗?” “不行!” () 第98章 怀疑 为什么不行? 杨玉花冷哼道:“天上还有,何况你一个抢三只鸽子,就不怕撑死吗?” 比试的规则变了,是赵一痕先变的,故而杨玉花便顺水推舟了。 赵一痕索性将三只都放了,而且还往高墙之外飞去。 三只鸽子也是受了他们的折磨,抢来抢去的,被吓破了胆,见自己自由了,吃了九牛二虎之力往远处飞去,不多时便飞没影子了。 赵一痕走到众高手面前,嘴角泛起一抹嘲讽。 既然她不怕这些高手出现意外,那么他就不介意将这场比试快速结束。 赵一痕轻点地面,身体迅速像人群冲去,见人便伸手点穴,不论膻中穴、期门穴、心俞穴,只要被他碰到的地方,都会点上。 身法鬼魅,出手极快,连江小白都看不清,只能暗自感慨,偿命村出来的果然都是顶尖的高手。 江拗儿在旁边学起了赵一痕的身法,剑指在空中乱点。 当然在别人来看就是乱点,但江小白学医的却是知道,他是真的在点,而且点的位置正是跟江拗儿差不多孩子身上的穴位上。 “你……”江小白怒道,“谁让你学的!” 江拗儿被父亲这么一怒,吓得连忙坐了下来,委屈道:“是……是一痕叔叔!他说……说……” “说什么了?” “说男人要想好,必须穴点好,男人若想强,点穴神功来帮忙!” 这……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江小白抚起了额头,觉得头脑微涨,他甚至都可以想象得出来当时赵一痕是怎么引诱拗儿学点穴的。 先施展武功,让拗儿产生浓厚兴趣,因为知道自己不让拗儿学武功,便告诉他这是强身健体的,然后传授这么一句破口号,让他知道,学成点穴,才能成为真正的男子汉。 小孩子不都想快点长大吗? 一听到可以成为男子汉,江拗儿立马就上钩了。 这赵一痕,外表看起来不是正派就是无情地恶人,而内心却是捣蛋又无耻,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江小白无奈的摇了摇头,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继而又问道,“他还教你什么了?” 江拗儿撇着嘴,弱弱地掰手指道:“分筋错骨手、八卦掌、狮子吼、少林拳、连环腿……” 一个手数完了,又换一只手,眼看着又开始数起来了,江小白连忙打住。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现在还小,学得这么杂,会走火入魔的!” 这当然是唬江拗儿的,只是学了这么多,功底肯定非常差,这是庆幸中的万幸,江小白又道:“以后可不要上了赵一痕的当了,学的那么多了!” 江拗儿摇头道:“没事的爹爹,一痕叔叔也这样说过,暂时只让我学了清阳剑法和天罡决,其他的都只会简单的招式,” 清阳剑法? 天罡决? 江小白已经被震惊地泪流满面,感觉自己都不如江拗儿了。要知道清阳剑法是晋朝清阳法师所创,在战乱中为保护佛宝不被掠夺,仅靠清阳剑法便击退了军队,这只是一个传说,但足以说明此剑法的威力极其强横,但早已失传,若是被清阳法师知道他的剑法被刺客团的人得到,会不会从坟里跳出来? 天罡决就更了不起了,是一种至刚至阳的行气要决,气走奇经八脉,练至最高时,无论使用各种武器,都会融合至外放之气,江拗儿现在会的是清阳剑法,那他的剑气就会融合体内的真气,剑气所到之处,无一生还者,除非有人的内力比他高出一倍!创造此法之人,不详! 现在的江拗儿若是行走江湖,若不惹事,五年之内,必成一带江湖大侠! 江小白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才调整好状态,暗自惊疑,也不知道这对拗儿是好事还是坏事。 赵一痕此时已经点住了六个人的穴道,全趴在地上痛苦的哀嚎。 他突然感觉有些不对,为什么杨玉花会没有出手阻止?若是这样打下去,她的看家护院可都得罢工了啊! 她绝不可能会考虑换一批高手来看家的,那么……就是……看自己身手! 若是把他们打倒了,那堰沙灭门案就会怀疑到自己头上,到时候江小白绝对会走不了! 想至此,赵一痕停下手,伸手提起一个躺在地上的高手丢向没有受到他残害的高手身上。 力气用得非常大,高手相撞,气血上涌,被点住的穴由此而冲开。 接着其他五人也是用同样方式冲开穴道,这样一来,几人都完好了,身体依然倍儿棒! 接下来就是抢鸽子。 那两个高手紧紧地抓住鸽子,被其余的高手团团围住,各个摩拳擦掌,见赵一痕不紧不慢地将衣袖卷起,各高手惊疑不定,他们被打怕了,被点穴的人,那五脏六腑的痛还在阵阵发痛,被他的拳和掌打中的身体,还在发麻,有的甚至直接脱臼。 赵一痕卷起衣袖,并不是为了开打,而是为了用轻功时,衣袖碍手碍脚的。 这十几名高手对视了一眼,左右都是打,不如先发制人,突然拳、脚、掌一起向赵一痕的身体招呼而来。 赵一痕轻笑一下,身体爆退而去,众人紧跟而上,但因他们步法并不一直,故而紧密贴在一起的他们随着前进的步伐,距离越拉越大。 见距离差不多能容一人穿行时,赵一痕不再后退,双脚发力,轻功运用到极致,最前面的高手只觉得一阵风从身边吹过,待到回神时,赵一痕早已远去。 赵一痕今日穿得是棕色粗布衣裳,穿梭在人群中,就像林中的黄鼠狼一般,刹那间从一棵求旁飞奔到另一棵树旁,速度之快,只能见到一道棕色的影子。没等人回神,便从身旁蹿走了。 众人心中一紧,暗道不好。 但却迟了,赵一痕已经到达目的地,双手握拳,各袭一人,两人双双倒下。 赵一痕手握两只白鸽,笑了,规则本由他而破,当然也由他而止。 他一手一鸽,一起丢到了墙院外。 是丢的!连鸽子都不敢相信,赵一痕的腕力竟然如此之大,已经飞都没那么快! 现在现场已无鸽子,那么就平手了! 不过赵一痕可没想继续玩下去,他走到江拗儿身旁,捏了捏他的脸,转而对杨玉花道:“我认输,你让他们去找吧!” 为了三千两,跟这些小喽啰比试,赢了也没成就感,何况差点暴露了自己。 杨玉花却笑了,“接下来的比试,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们无论武功还是轻功,都比他们强了千儿八百倍,所以,你完全可以完成任务。” 说着她便将关引递给了赵一痕。 赵一痕面沉似水,心中缺游移不定,绝对没这么简单! 果然,杨玉花似笑非笑道:“呵呵……不知赵大侠,可知道堰沙帮灭门案?” 江小白在旁边一听这句,心中一慌,糟了,这杨玉花上次见自己受伤便怀疑自己了,现在赵一痕又施展这么强的手段,定会坚定自己的怀疑是对的!那时杨玉花便可以给赵一痕定罪了,或许她会念在往日的情分和救宣抚使的份上,会放自己走,但从之前她对赵一痕的态度来看,死罪难免,活罪难逃啊! 尽管江小白非常担心赵一痕会暴露,但赵一痕却早已有了分寸。 他像刚开始讽刺她的口吻一样说道:“真不知道该叫你江夫人还是叫你李夫人?难道你不觉得可笑吗?” 这句话依然是个幌子,前半句打乱她的心绪,后半句扰乱她的思路,模棱两可的答案更让她猜不透,甚至也会让她觉得自己可笑。 果然,杨玉花收住了声音,没有再问什么,虽然目光里还有怀疑的意味,但赵一痕却不再理会她,他必须得走,而且要走得干脆,走得趾高气昂,这样才会打消她的疑念,让她知道,自己没有心虚,也没有杂念,只是单纯的和江小白私交甚好。 尽管如此,杨玉花也只是当下消除了一些疑虑,而随着往后与她接触地越来越多,杨玉花定会更加怀疑自己,那时候她就会联合杨出易一起来查这案子。 当然,赵一痕想逃,成都府除了三问道长,他自信没人能拦住自己。 但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才会选择如此做法,而他也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说得越多,做得越多,便暴露的越多,对牵扯到的人来说,越不利! () 第99章 打狗 祸患总会有的,比如杨出易,比如杨玉花,他们都打算秋后算账,他们是在等着主子醒来,等着一起斩草除根。 赵一痕拿着关引走在街上,心神不宁,总觉得自己该走了,再呆下去,自己必然会被露馅。 他需要一个万全之策护送陈媛媛离开,也需要一个万全之策让江小白和江拗儿离开。 他顾忌太多了…… 他已经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杀手了。 天空的阳光依旧和煦温暖,而他却需要用寒酿让自己清醒,光芒穿过酒馆的门,到达的地方虽只有七尺之内,而屋里的景象却被照的光亮。 在白昼中,江湖的鱼龙都是无法躲藏的,但看到的都是表像,真正黑暗的地方,依然无法显现。 赵一痕此时也是酒馆的一部分,也被人来人往的人们所看清。每个人看到他阴沉脸和发黑的眸子,避让不及。 他不需要管这些虾米,只管着脚下的路,杯中的酒。 这时门外来了一个锦帽貂裘的公子,能穿得如此华贵,成都府里,除了李二公子那便是李大人才能穿得起了。 只是店小二却并不认识他,忙问道:“爷,是打尖还是住店?” 那位公子摇了摇头,直接走到赵一痕桌前,坐了下来。 赵一痕抬起头,意外的发现,此人是唐为! 他有些诧异,这个时候他不应该去找仇人的线索吗?怎么会来这里? 唐为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寒气入喉,一洗走路时的燥热,笑道:“最近你的动静不小嘛!” 赵一痕夹着菜,送入口中,没有搭话,今日心情烦闷,不想多言,更何况是要暴露自己的问题。 唐为也不在意,又自顾斟满酒,笑道:“我去过青城山,看到一片药圃,有打斗的痕迹,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赵一痕心想,那不是茅羽曦的药圃吗?难道他和龙渊有什么关系? 唐为又笑道:“猜不出来吧,那药圃的主人,也就是你旁边的那个女人,曾经跟龙渊有过接触,至少她的蛊是从他们那学到的!” 赵一痕疑惑道:“哦?” 唐为道:“你要知道无论苗疆还是南疆,他们只养一类蛊,绝不会又是蛇,又是蜂,甚至还有别的蛊,这说明她的蛊术不精,或者说她学的蛊术是跟别人学的。” “不伦不类的功法,龙渊最喜欢玩了,他们就喜欢创新,也创新不出来什么好玩意。” 赵一痕眉头一皱,这样一来事情就复杂了很多,甚至还会跟茅羽曦闹翻,那样陈媛媛就会有危险。 他看向唐为,觉得他武功还不错,轻功也不赖,这样的话,就有意思了。 “明日初一,今晚必定沐浴更衣,你可以一探究竟!” 唐为嘴角不自觉的抽动起来,“你……你竟然让我做这种下流之事?!为何你自己不做?” 赵一痕当然不能做,做了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别说陈媛媛会看不起自己,就连杨府都呆不下去。 “今晚杨府,西墙听犬吠。” 唐为连喝了一口酒,异样的眼光看向赵一痕道:“怎么看,你也不像一个下流无耻的人啊,为什么做事竟如此下三滥?” 赵一痕淡淡道:“名门正派做事都是这样束手束脚吗?” 唐为咽下一口酒,笑道:“非也,非也,名门正派会让她自己脱衣服给我看,而不是偷看!如此行径与小偷有何区别?” 赵一痕道:“逼着她脱?美其名曰:以德服人?” 唐为心中一震,这……似乎确实是这样,哪有女子脱衣服给一个外人看的?除非她是自愿,但自愿也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她自愿脱给意中人看,若是以德服人,必然行不通! 他喝了一整杯酒,寒气入喉,甚是冰凉,眼神复杂道:“那就按照你的办法做,不过你可得护我周全!” 赵一痕看了他一眼,道:“怂了?” 唐为被这话差点气到吐血,怒道:“废话!怎么不怂!被抓到了,别说我,就连师门的名声就全被毁了!” 赵一痕淡淡道:“她武功远不及你!放心去偷吧!” 唐为一听这个“偷”字,很不舒服,总觉得自己上了贼船,还是觉得有些不妥道:“为什么不让你身边的女子去看?” 赵一痕冷笑道:“眼见为实,没听过吗?” 这个傻小子,估计是经文看多了,做事如此犹豫不决,就这样还去报仇,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唐为却不以为意,君子厚德载物,虽是复仇之事,但岂能变了自己的德行? 不过他说的确实不假,别人说的话,未必是真的,只有自己亲眼所见才能证实! 唐为立即笑道:“那就这样定了,今晚我在西墙等犬吠!” 赵一痕这才没有说话,他们又喝了几杯酒,便离开了,唐为走时,又带走了两壶酒,多半为了晚上的行动而喝酒壮胆。 夜幕降临,赵一痕、陈媛媛和茅羽曦自然也和杨出易他们一家人一起吃饭。 杨家人还真不少,两偏妻,一兄弟,两弟媳。 似乎他们家香火不旺,只有杨婉儿一个女儿,连个侄子都没有。 七个人,外加赵一痕等三人,共十人。 赵一痕此时在桌上并不好说话,一来杨婉儿一边吃饭,一边偷偷瞄自己,二来陈媛媛坐在旁边,吃着饭,细嚼慢咽,看似平淡无奇,但赵一痕知道,她此时一定心中醋意大发。 还是不说话为好。 杨婉儿偷看赵一痕的动作,被茅羽曦发现了,一眼瞪上,吓得她连忙低下了头,她最不敢惹的就是这个女子,下手不是一般的狠,给她吃的毒药都跟别人不一样。 心中暗自叫苦,如今到了自己家,还不得被她玩死? 茅羽曦瞪杨婉儿的样子,被坐在她对面的杨正义看得仔细,早上茅羽曦搬进来的时候,他就看上了这个美人,倒不是陈媛媛他看不上,而是杨出易昨晚就警告过他,不准碰赵一痕身边的女人,尤其是陈媛媛。那么茅羽曦,他碰一碰未尝不可! 他见过的美人,虽不多,但茅羽曦也算是角色了,至少比自家的两个婆娘要美上三分,而且她有脾气的样子,真让人欲罢不能! 茅羽曦感受到异样的眼光,向杨正义看去,白了他一眼,这一眼看似是对他的不满,更多的则是娇嗔,还有说不上来的妩媚! 杨正义看得心里痒痒的,奈何饭桌上,不能表现的太过分,只好按捺住了躁动的心,而杨正义旁边的正妻则看得不是滋味,但自己又生不出崽,只能眼睁睁看着杨正义乱来。 杨出易将众人的模样都记在心里,也没有说话,只是笑着,让刚来的几位多吃饭菜。 这顿饭吃的没有多久,几个男人却各怀心事,而心事最多的则是茅羽曦。 杨府,必然会被她搅得鸡犬不宁! 饭后。杨出易提议去大慈寺看烟火盛会,让大家回去准备准备。 赵一痕知道机会来了。 茅羽曦回到房里,便要求洗澡,赵一痕来到西墙处,那只狗,正在吃着他们吃剩下的骨头。 狗吃的正欢,见有人来抢骨头,立即直立的身体,发出“呜”声以示警告。 赵一痕眯起了双眼,一把掌拍向了狗头,拍得它满眼冒晶星,身体摇摇摆摆,口中大叫着“汪……汪……汪”,似是强烈的委屈之意,叫声悲惨至极,叫了几声后,声音渐渐萎靡,只剩下几声呻吟。 狗委屈极了,你抢我骨头就算了,还打我,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它退缩了身子,摇摇晃晃地走到一边,将骨头让给了赵一痕,自己独自蜷缩在墙角边,眼里噙着泪水,可怜巴巴地看着赵一痕。 赵一痕满意地离开了。 这一幕被趴在墙头上的唐为看在眼里,心中直骂变态,连狗都不放过! () 第100章 偷窥 唐为看着赵一痕离开的方向,知道那是茅羽曦房间的方向。 这是唐为第一次穿上穿上夜行衣,虽然是皱着眉头穿起来的,但他别无选择,毕竟夜里偷窥,总不能穿得太显眼,很容易被发现。 夜行衣就方便多了,他轻身跳下墙头,也不知道狗是被打怕了,还是它没有听见声音,就这样让唐为溜进去了。 赵一痕走到茅羽曦房前,见陈媛媛正在门外守候,看来是为她看门的,笑道:“要不要你也洗个澡?” 陈媛媛听着赵一痕轻柔的声音,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昨晚还冷漠如这寒夜,现在又变了态度,让她好不适应。 赵一痕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便又道:“明天就要走了,我怕……” 陈媛媛再也绷不住自己冰凉的神情,紧紧地抱住了赵一痕,她哭道:“能不能带我一起走,我不想呆在这里!” 赵一痕用满是老茧的手擦去了她的眼泪,叹道:“大理国一直不安定,战乱不止,为了你的安全,绝不能带你去!” 陈媛媛不知该说些什么,昨晚一直被茅羽曦说教,头都快大了,现在总是疑神疑鬼,就连茅羽曦都开始怀疑,只敢对赵一痕敞开心扉。 赵一痕又道:“这段时间,什么都不要做,等我回来,我就带你走。” 陈媛媛的担忧,赵一痕的安排,他们根本就不在一个话题上。 她抬起头复杂地看着赵一痕自信满满的样子,选择了没有沉默,紧紧地抱着她,将头埋进了赵一痕的怀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心安。 忽然,走廊处,一个黑衣人闪过,指手画脚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赵一痕拍着陈媛媛的背,轻身道:“今晚我们一起去看烟火,听说成都的烟火非常美。” 随着这声落下,黑衣人不见了人影。 陈媛媛在怀中点头,苦笑道:“长空烟火束束开,才是重逢又寂来!” 才是重逢又寂来…… 这句话让赵一痕心中一震,仿佛如火山爆发一般,一团火热袭卷了寸大的心脏。 这是感动,又何尝不是真情流露? 赵一痕更加抱紧了陈媛媛,这团火热让他无处安放,也无法表达,只能抱紧她,让她知道此时自己的心绪。 陈媛媛也感受到了耳边心脏的跳动,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她也抱紧了赵一痕,仿佛这样才能将别离延迟,这样才能将其拥有…… 唐为进了茅羽曦的房间里,他是趁着赵一痕与陈媛媛说话的间隙溜进来的。 因为赵一痕说话时,胸腔里发出的声音,足以让陈媛媛听得振聋发聩,根本听不到其他声音。 陈媛媛也从未想过赵一痕会利用自己,让唐为进房间去偷窥。 他太信任赵一痕了,所以才会毫无防备。 唐为此时也是非常佩服赵一痕,这种鬼主意都能想到! 房间里有屏风,遮住了茅羽曦。不过即使没有屏风挡住,也看不到茅羽曦的身体,她只有一个头露在木桶外,身体全泡在水里。 唐为蹑手蹑脚地绕过屏风,转身来到床尾,视线刚刚可以看到茅羽曦的侧脸。 她的头发高高盘起,因为热水蒸发的缘故,本来吹弹可破的脸,也变得红润,如蜜桃般的红。 唐为还是第一次偷看女子洗澡,心中忐忑不已的同时更加期待。 期待女子站起来更衣。 但隧即又觉得这并非是一个正人君子所念,他心中念道:“夫道者:有清有浊,有动有静;天清地浊,天动地静;男清女浊,男动女静;降本流末,而生万物……” 好不容易静下躁动的心,又见热气腾腾中,茅羽曦伸出皓白的右臂,如新藕一般洁白无瑕。而后左手拿起湿巾擦拭右臂,双臂暴露在热气中,若隐若现,似粉似嫩,令人浮想联翩。 唐为摸了摸鼻子,甚好,自已身体很好,还能憋住这艳丽的场景。 心中的负罪感也越来越强烈,最后索性低下了头,往后退了一步。 “咚……”一声,碰到一物,仔细一看,是夜壶。 “谁?”茅羽曦突然对着床尾怒喝一声。 唐为暗自叫苦,好不容易来了,就这样被自己搞砸了。 他硬着头皮,“喵”一声,叫了一下。 “滚出来,猫没有这么粗的声音!”茅羽曦更加盛怒,这猫叫声,学的一点都不像,就像母猪的哼声一般,粗犷无比。 若是学的像点,茅羽曦就当没发现,给他一个退路,也给自己一个退路。但他一点都不认真,连敷衍都没有,她怎能不气? 唐为苦着脸从床尾站了出来,像傻子一般,就这样直勾勾地走到茅羽曦身边,低着头,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等待惩罚。 茅羽曦气得不行,明知道自己在洗澡,还偏偏走过来,走过来就算了,还装作无辜的样子。 “给!我!滚!出!去!” 她恶狠狠地从牙缝里蹦出五个字,这五个字都积累了无尽地杀意。 但唐为仿佛听不见似的,心里“砰砰”乱跳,完了,完了,被发现了,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他此时的视线,完全可以看到茅羽曦胸前的一大片雪白,但他此时根本没往这方面想。 茅羽曦见唐为竟然一动不动,顿时火冒三丈。 双手突然发力,大浪般的热水从桶里爆发出来,把唐为从头淋到脚。 唐为被这热水一浇,顿时惊醒了过来,但热水过去,眼前竟出现了三只黑蛇。 黑蛇张开嘴,露出了两颗又长又黑的獠牙,吐着红得发黑的蛇信向自己咬过来。 唐为根本不用惧怕这些,翻掌为刀,向前一扫,正切中黑蛇七寸。 黑蛇皆被击飞,而茅羽曦此时也穿好了衣服。 就在这时,赵一痕闻声赶来,拔刀就像唐为劈去,唐为手无利器,只好向后退去。 赵一痕出刀也是刁钻无比,只劈唐为右肩处,唐为只好往左躲,左处有窗,两刀未中,他却破窗而逃。 赵一痕也跟随而去。 时间恰到好处,不早不晚,出刀也不偏不倚,正逼出路。 两人飞越两里地后,来到一间废弃的房子里,蛛网满布,屋梁摇摇欲坠,但这却是个悄悄说话的地方。 唐为摘下面巾,苦笑道:“碰到夜壶,被发现了!” 赵一痕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转身就走。 唐为知道,赵一痕一定失望透顶,连忙拦住他道:“再给我一次机会,下次,下次一定能成!” 赵一痕再次看了他一眼,冷声道:“故意的?” “什么叫故……故意的?” 唐为有些不解,但他随即明白赵一痕的意思,解释道:“不,不,我不是那种人,实在是不小心碰到了!谁知道夜壶放在那里了。” 赵一痕冷冷地看着他可怜的模样,不为所动,仿佛再说,编!继续编! 唐为感觉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只能叹道:“也罢,我来想办法吧!” 赵一痕道:“明日我要去大理国,你在这里找线索,顺便帮忙照顾一下陈媛媛!” 唐为苦笑着答应了,什么时候自己变成了他的仆从了?但为了弥补这次失误,就忍了吧! 待赵一痕回到住处时,陈媛媛忙问道:“抓住了吗?” 赵一痕摇了摇头道:“此人狡诈,跳进江里了。” 茅羽曦此时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白红相间,绣着一丈红的图案,甚是美妙。 而她被热水里的香草浸泡之后,身体里散发着白芷的清香,走到赵一痕面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赵一痕似笑非笑道:“他还会回来的,不是吗?” 千万不要跟聪明的女人耍手段! 这是赵一痕此刻最想说的话,不过他可不会承认是自己就是帮凶,笑道:“谁让你这么招人惦记呢?” 陈媛媛在旁边看不明白,即使被茅羽曦恶补了一夜,也依然蒙在鼓里,她心中暗道,这么毒辣的女人,也会被人惦记?怕是不要命了吧! () 第101章 河灯 成都府除夕的夜是非常热闹的,即使还有官兵在街上搜查李二公子的下落,也无法打断人们对除夕的重视。 每家每户门前都挂上了灯笼,家里烛火通明,富足点的家,已经点燃了炮竹。 天上是寂静的黑,哪怕月上天空,也依然敌不过人间灯火。远处看,在成都府的上空就像有了一道黑与白的分界线,那是人间的美,也是江湖的美。 除夕已然成了一种信仰,也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试问,谁不想来年过上好日子?故而宁愿顶风作案,也不愿将这夜白白浪费! 知府深知民心,故而李二公子下落的事,只好缓缓,又从宣抚司调来大批军队,在集市中维持秩序。 街上摩肩接踵,地摊、茶楼、酒楼、青楼、勾栏瓦舍都集满了人,叫卖声、弹曲声、叫好声,人声鼎沸。 这俨如白昼一般的城,几个外地人看得也是应接不暇。 杨府一行人挤在人群中,蜗行牛步,有时候甚至是寸步难移,大多时候则是被人推着走。 赵一痕紧紧拉住陈媛媛的手,生怕一不小心便被人群冲散,不过也是有意,他与杨府的人分开了。 他俩一直东行,穿过大街小巷,来到河边,兴许是街道的背面,故而这里来往的人非常少,也只有三两个人偶尔路过。 河面上泛着星星点点的光亮,陈媛媛惊喜道:“是河灯!” 赵一痕从怀里取出两个莲花样式的纸河灯和两根小蜡烛。 陈媛媛笑道:“没想到,你也爱玩这个呀!” 她仿佛是见到了世上最有趣的事,一个冷冰冰而又霸道的杀手,竟然也去做这么女孩子家的事,这样的反差,怎能不令她发笑呢? 赵一痕没有说话,这本就是为她准备的,又不是自己非要玩这个。 他顾自将莲花灯展开,又将寸许长的蜡烛插入预留的孔中,一个河灯就这样完成了。 陈媛媛拿起河灯,不禁皱眉道:“怎么这么丑!” 那是相当的丑! 纸折的一点也不对称,几个花瓣上的粉色涂成了一个色调,没有渲染之处,只有僵硬而又歪歪斜斜的分界线,而河灯里的锦鲤图案,更是丑陋不堪。 赵一痕有些窘迫地挠了挠后脑勺道:“下次……我做好点……” 陈媛媛不可意思地瞪着双眼看向赵一痕,道:“是你自己做的?” 赵一痕点了点头。 之所以做河灯,是因为这河灯是他在追唐为回来的路上听卖河灯的老板说女子多爱放河灯,故而今日将河灯价格提上三倍,但在洛阳那边却提倡自己做河灯,祈福更灵验!故而他就自己动手做了。 至于为什么丑,当然是因为他只是个新手,根本不会作画,而又因他是趁着陈媛媛洗澡的时间赶制,即使期间作废了几个,但这两个还是依然的丑! 陈媛媛突然紧紧地抱住了赵一痕,带着些许哭腔道:“是我骗你的,这个很好看!” 赵一痕有些无奈,这女人怎么就突然哭了呢,但他还是道:“我知道很丑,下次我多练练!” 陈媛媛擦了擦眼泪道:“你傻啊!不能去买啊!” 赵一痕无奈道:“我们洛阳不是讲究自己做的花灯,祈福才灵的吗?” 陈媛媛恍然,她已经有两年多没放河灯了,也有两年没有做河灯了。 小时候是爹爹陪自己做河灯,长大了,爹爹很忙,都是由姐姐们和自己做。 只是,这两年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爹爹被身前人杀死,姐姐们又逼着自己出嫁。 陈媛媛捧着河灯,放入了河中,心中无比复杂,他看向赵一痕,这个杀了自己最亲的人,却又转而来呵护自己的男人,让她感受到了从噩梦中惊醒后的温暖,让她对他有着别样的依赖感。 自己到底是对,还是错?到底是该,还是不该? 赵一痕将河灯远远放去,笑问道:“你许愿了吗?” 陈媛媛这才想到,自己并未许愿,心中尽想着自己和赵一痕的事了,但她又怎会让他失望呢,她笑道:“许了,许了好多好多呢!” 赵一痕抬起手,亲昵地刮了她的鼻子道:“怎么这么贪呢!” 陈媛媛露出了天真的笑容道:“你想啊,我们的店铺还在开张,来年得多赚些银子,还有店里的两伙计,也要平平安安的,否则怎么能为我打工呀?还有我们也要平安快乐,这样我就有很多银子了,你也能见证我发财的大梦了!嘿嘿嘿……” 说起别的不行,但说许愿,她可以张口即来一二十来个,这都是十几年来许愿得来的经验。只是这次,她却没有许愿。 她有些遗憾,但也有很多欣喜。 赵一痕看着她傻傻的模样,没有说话,心中却如锣鼓,“咚咚”作响。这上天派来的女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角色?既是美丽动人,又是这么纯真无邪。 陈媛媛被他看得有些心虚,突然指着河上的一叶破舟,转开话题道:“你看那有条船!” 小舟长不过三丈,宽不过三尺,舟蓬已破损,像是被虫子啃噬过的叶子一般,只留下残缺不全的一小片,若雨打来,这一小片根本不顶用。 最显眼的则是船上挂着的一盏惨白的灯笼,灯笼上写着一个“靈”字,随着舟身的摇摆而不停地摆动,如同有股阴风吹过一般。 舟夫是个老人,头戴斗笠,看不清面相,而其胡须足有七寸有余,衣衫褴褛,赤着脚,撑着竹篙,默默地向前驶去。 这种装扮,很容易让人想到奈河水上的摆渡人,陈媛媛吓得连忙抱紧了赵一痕的胳膊。 赵一痕却微微一笑,揽住她的腰,轻点地面,又点水面,便来到舟上。 舟上老人突然转过身来,阴恻恻的笑容中,露出了几颗洁白的牙齿,道:“舟易上,命易丢啊!” 陈媛媛更是一惊,躲到了赵一痕的怀里。 赵一痕道:“借舟一用。” 老人笑容更甚,撑着竹篙,突然身形跃起,如鹰一般拔出一把弯刀劈向赵一痕。 赵一痕双手合并,生生将刀接住,不等老人抽刀回去,便道:“千里寻死鬼,夜半送地府。” 老人这才停了下来,咧开嘴,用粗犷的声音道:“开门迎四方,莫问是王土!” 但老人突然笑道:“忙完了,就开始谈情说爱了?” 赵一痕摇头道:“此货非比寻常,借道一用。” 老人伸出了三个手指,道:“三点!” 赵一痕摆手道:“走!” 老人拿起灯笼,二话没说,转头就走,脚踏河水,身轻如燕,转眼间便消失了。 赵一痕拿起竹篙,让陈媛媛坐在舟上,两人就这样缓缓向城西方向划去。 陈媛媛好奇道:“你刚刚再说什么货啊路啊的?” 赵一痕笑道:“这是江湖上的黑话!” 这可不是江湖上的话,而是偿命村约定的话。被雇主要求带回去的人为货,被杀的人为鬼,而借用的道,无论是借用水上的船还是陆地上的马都叫借道。 而他们对的那句口号,则是偿命村外出任务相见时的暗号,以此寻求帮助。 而点白灯笼,一是送给“鬼”,二是让同伴看到。 点白灯也是有讲究的,若是自认这次任务很容易完成,而且还有余力帮助同伴赚外快的人才会点;而能力不足,或者觉得自己勉强能完成任务的人,则会不点。当然也有像赵一痕这种有能力,但懒得去赚外快的就不会点。 赚外快,则是老人说的三点,就是从他本次任务中,抽三个点给他。 这三个点已经算是不少的了,要知道,偿命村的村长在每次任务中会抽三个点。如此一来,赵一痕此次任务一万两,只能得四千两了。 但赵一痕并不觉得这三个点花得不值,反而觉得心里爽快多了。 第一次觉得花钱是种享受。 赵一痕撑着竹篙,破水的声音依稀可闻,陈媛媛坐在船头上,手荡在水中,发出“哗哗”之声,有风吹开她的鬓发,附在雪白的脖子上,彼此沉默着,仿佛生怕将着宁静的夜打破。 突然赵一痕笑了。 这份宁静,不是当初在芦苇荡能比的,而那时也只能叫孤独! () 第102章 除夕 第一百零二章: 赵一痕的舟,缓缓划向浣花溪,这条河上,流淌着无数的花灯,都是一个个美好的愿望。 陈媛媛抓住一个河灯,看着两行隽秀的字,逐渐泪流满面。 “自减十年寿,愿父健如牛。” “不辞十年苦,祈母有药医。” “愿天善待亡父魂,念佛百年如一日。” “军夫三载无家书,不求官升只求安。” “儿行千里考功名,心心念念复光宗” “……” 她看到的不仅仅是愿望,更是人间悲苦,很多人表面上,有说有笑,实则内心深处却是无比的痛,甚至可以想象到他们一起放河灯的情形,姐妹相互簇拥,调笑着是否中意哪家公子,许愿博他宠幸,口中虽笑着应答,是呀,而河灯上却是为写满了祈愿父母身体痊愈…… 她低声哭泣,喃喃道:“难道生而为人,只为尝遍人间疾苦?” 赵一痕走到她身旁,牵着她的手,道:“苦中有乐,乐中有苦,你走,苦随行,你停,乐自来。” 陈媛媛不明所以,疾苦和欢喜,这本就对立,可赵一痕却说,他们是相互依存。 她回望自己之前的种种,却觉得并非如此,倒有佛家的因果之说。 如今她算不得幸福,却也算不得悲惨,但这一切的源头,可以说是父亲自己一手造成的,也可以说是自己太美,也可以说是李毅见色起意,也可以说是赵一痕杀人再先,但无论哪个源头,最后都让自己走向了这般境地。 她靠在赵一痕的怀里,看着远去的河灯,道:“我想去寺里看看。” 赵一痕道:“寺里人多,很难进去,我们去观里,正好我有朋友在那!” 陈媛媛愣住了,诧异道:“你还有道长朋友?他知道你的身份?” 她真的不敢相信,一个杀手竟然还有一个吃斋念经的道长朋友。这简直就是水火不容的事,就算道家不给他念经劝他从善,但也绝不会跟一个杀人无数的刺客做朋友。 赵一痕笑道:“他知道,你见他,一定会觉得他高深莫测,道法高深!” 陈媛媛更不会相信了,心想,这一定是他同伙假扮的。 青羊观此时也是人满为患,香火满院,一向懒的出奇的三问道长此时也忙着接待这些善男信女。 “平安香三炷,一钱!” “财源滚滚香九炷,二两!” “后面的别挤,前面的请香要给银子啊!” “嘿!还嫌香贵,贫道跟你讲,贵不在香,贵在诚心,心诚则灵,懂不?” 请香处,传来阵阵三问道长乐此不疲地叫喊声。 这回赚发了,能买好多好多酒了,一想到酒,他就心痒痒的,这时候如果有个人来送酒给他,那就更好了! 正想着,突然见到一男一女从人群里挤了过来,真是说曹操到曹操就到,哦不,应该是,说天尊到,天尊就到。 他一撸袖子,站了起来,对旁边的小道士笑道:“先顶着,我去上个茅房!” 小道士心想,这一晚上都去了十几次了,怎么又要去。但论辈分,小道士还要叫他一声师叔祖,故而只好忍气吞声,接手了他的活。 三问拉着赵一痕的胳膊就往后院走。 后院是这些道长休息的地方,善男信女禁止入内,因而相对于前院,空旷了许多。 赵一痕知道,三问拉自己过来,只为了讨酒。 他一见酒,便眉开眼笑。 “知我者,还是赵一痕也!” 陈媛媛在旁边恍然大悟,难怪能和赵一痕成为朋友,不过是一个不正经的道士。 三问道长突然转过头,对陈媛媛笑道:“正不正经,贫道不知道,但贫道修得却是真道!” 陈媛媛震惊地看着他,就像见到鬼一样,难道这道长会读心术? 三问道长喝着酒,咂咂嘴道:“只是简单的识人术!” 陈媛媛抬起头,疑惑地看向赵一痕。 赵一痕笑道:“就是观察脸上细微的变化和身体动作,就可以推测出这个人想说什么话。” 说的虽然很轻松,但做起来,却是复杂的很,陈媛媛吐了吐舌头,表示不会。 这种能力,并不容易学会,若是寻常人,终其一生,也无法触及精髓。不过江湖中,也有些专吃这行饭的人,他们会著作成书,代代相传,不过一旦被人识破,定会被人押送官府。 这时,三问又笑道:“要出远门了?” “嗯,去大理国。” 赵一痕自始至终不知道三问是如何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知道他每次又为何知道自己的行踪,若是算出来的,他可不信。 三问思忖了一下道:“我有个僧友,叫……叫什么来着?” 赵一痕有些莫名的鄙夷,还僧友,连名字都忘了!这哪是什么友! “想起来了,叫阿纳的僧人,他想成为弥勒佛,所以就赤脚**,但他佛法不怎么样,所以我就叫他阿跛!他天天吵着戒酒,但酒却不离身,每次碰到他,都会骗他酒喝。不过他喜欢云游天下,能不能碰到,就看你的缘分了!” 赵一痕这才知道,能和他交朋友,不是同样的爱好,就是同样爱喝酒。 三问喝下最后一滴酒,瞥眼看向赵一痕的怀中,嘿嘿笑道:“没有了~” 赵一痕无言,从怀中将剩余的两袋酒,全给了他。 三问道长抱着酒,又看向陈媛媛,郑重其事道:“不知,你走后,可否将她留在我道观中。” “可以!” 有三问在,是最好不过了,不仅后台硬,而且武功还高,但是…… “最近惹了一些麻烦。” 三问喝着酒,突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就像酒里有毒药似的,叹道:“得!全赔进去了!” 陈媛媛和赵一痕一脸茫然,这道长说的话,总是有些莫名其妙,以赵一痕这些年的江湖阅历都听不出他的意思。 三问看着赵一痕欲言又止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道:“走!走!走!哪次来不是给我找麻烦的?” 赵一痕无言以对,不就是一次吗?加上这次,不就两次吗?至于吗?真小气! 三问也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没有理他,走到陈媛媛面前,笑道:“不管真道,假道,我传你的,都是你要的道!从明天起,每日午时过来! 陈媛媛疑惑道:“为什么是午时?” 再看时,三问已经走远了。 赵一痕笑道:“因为他早上起不来!” 陈媛媛一脸黑线,总觉得他不靠谱。 赵一痕笑道:“他剑术高超,在武林中绝对算得上数一数二的高手。我在他手中抵不到三招。” 陈媛媛这才知道三问武功是这么高,但跟道法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得不说,男人与女人的思维方式是明显不同的,幸而陈媛媛没问,赵一痕也没再继续说。 除夕夜,每个人都会通宵达旦,看着精彩的夜景,喝着茶或者喝着酒,三五好友,谈天看地,或赌桌上,银子满地。 这是奢靡的夜,也是醉生梦死的夜,他会将愁与苦都放置在旁边,只求一夜痛快。 夜深处,赵一痕抱起陈媛媛,踏向屋顶,从屋顶看向拥挤的街道,就是不一样,他们一步步,慢慢地挪着脚步,像朝圣一般,浩浩荡荡的向大慈寺的方向走去。 他们面容依稀可见,有人边走边吃,有人相互交谈,也有几个姐妹在一起打闹,他们无不是开心的面孔。 陈媛媛躺在赵一痕的怀里,看着大慈寺的烟火高绽,五颜六色的,如彩虹般绚烂,她笑了。 这里的烟火,和洛阳的烟火都一样,一样的高,也一样的美,同时也是一样会转瞬即逝,她紧紧地握住赵一痕的手,她知道,这是唯一不一样的。 赵一痕道:“要不,我们再近一点看?” “不要,让我在这里再呆一会!” 陈媛媛将头埋进他的胸膛里,嘴巴被衣服捂住,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 赵一痕没有再说什么,坐在屋顶之上,看那火树银花,看那人世百态,看那三六九等…… 自从成人后,他便很少看这些东西,不仅提不起来劲,而且还觉得这些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他不是圣人,却看得比谁都透彻,他也是凡人,也依然看不透很多东西,比如,看不透情,看不透陈媛媛,也看不透此刻为何自己又觉得那些笑脸与哭脸是那么的有意思…… 陈媛媛睡着了,睡得很香。 今天她太累了,也很欢喜,这无疑是两年来睡得最舒服的一夜。 () 第103章 后事 除夕夜里,尽管有人在外面尽情的挥洒心情,但总有人守在家中,或贫穷限制了他们外出的脚步,或守在于灵棺前,或奔波买药,或家里争吵不休。 杨玉花守在李大人的床前,抱着两个男孩,脸上挂着泪水,对双眼紧闭的李大人道:“这是第九个除夕,还记得第一个除夕夜里,在浣花溪亭上,你突然告诉我,你喜欢我,要娶我做夫人,你可知,当时我被你吓坏了,骂你混蛋,我用尽全力锤你,你却无动于衷,紧紧将我抱住,说要带我去看天涯海角,要带我领略海枯石烂,可如今,你却躺在床上,一蹶不振。” “我知道,你这病是江雨升动的手脚,你放心,等你病一好,我便亲自将他放逐到边关,永不再回中原。” “你可知道,这数月来一直奔波,我真的好累,好想枕着你的胸膛安然入睡,可是我不能说累,因为我知道,只有你醒了,我才能安然的去睡。” 杨玉花说话间,已经泣不成声,对两孩子道:“快……快……叫……叫……爹……爹” 两孩子似乎感受到了娘亲的痛苦,也学着叫道:“爹……” 床中的李大人,也不知何时眼角流出了泪。 杨玉花一边流着泪说着话,一边哄着孩子叫爹,直至深夜。 “禀夫人,杨客卿求见!” 忽然门外传来侍卫的叫声。 “快让他进来!” 杨玉花笑了,忙擦干泪水,静等杨出易的到来。 杨出易走了上来,行了一礼道:“夫人,夜寒露重,还是早些休息吧,今夜我来守夜。” 杨玉花没有应答,转而问道:“可以定罪?” 杨出易面犯难色,道:“堰沙帮,若说是江小白的罪倒是有迹可寻,但赵一痕却没有足够的证据。” 杨玉花冷哼道:“今日他一人可战十几个高手而有余力,杀堰沙帮一百多人,不是很正常的吗?” 杨出易道:“只是那日他并没有去别处,正和小女在一起,若是这样说,有些牵强!” 杨玉花突然笑道:“牵强?我看你是想保住你这个未来姑爷吧!” 杨出易自然不敢多言顶撞,只说道:“虽是姑爷不假,但他若是要犯,定会让您定夺,毕竟他只是个未来姑爷,不是?” 杨玉花没有再扯向这个话题,继续问道:“那二公子失踪的事呢?” 杨出易道:“或许跟赵一痕身边的茅羽曦有关,那日一路追查到涂山酒家,被她巧舌糊弄过去,但如今在老夫家中,定会查个底朝天!” 听到此话,杨玉花这才满意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杨出易揉了揉被汗水打湿的额头,心道:走,走了也好,省得再整出个什么幺蛾子出来,否则我这把老骨头非被你折腾坏了。 杨婉儿此时也回到了家里,闺房内辗转反侧,今晚赵一痕和陈媛媛突然走失,让她本来就有些烦躁,最后却被茅羽曦带走了。 茅羽曦带着她到了阴暗的角落里,对她说:“明日早晨赵一痕会出城去往大理国,你五更天在城门等着他!” 丫鬟的职责终会来临,让她庆幸的是,伺候的人,是她的意中人,不过自从茅羽曦的到来,令她早就想离家出走了,正好此次也是个机会。 说完这句话后,茅羽曦又带着她跟杨出易她们汇合,两人手挽着手,杨出易看不出一点异样。 就这样一路上,茅羽曦有意无意地看着杨正义,杨正义也对茅羽曦挤眉弄眼,他高兴极了,真没想到,这个美人还挺骚,也觉得自己调情的功夫更近了一步。 江小白还是坐在屋里,一整晚也没有出去,只和江拗儿一起下棋。 拗儿的棋艺渐长,但只在于前期的打杀,而后期的布局却是空白。 江小白道:“前期再如何打压,没有后期的计谋,都是输!” 江拗儿似懂非懂的点头道:“哦……可是为什么前期就不能一次杀死呢?” 江小白摇头道:“没有人前期就能杀完一整盘棋,除非你怯懦,你选择认输!” 今年除夕之后,江拗儿才九岁,哪里会听明白这种晦涩难懂的道理,他只能将其牢牢记住,等有朝一日懂得时候,再实践出来。 钟鼓楼的声音响起,已经到了子时。 时间过得真的很快,快到江小白已记不起今夕是何年,看着拗儿一天天长大,他叹道:“拗儿,我不希望你能成为一代人人敬仰的大侠,但我希望你可以习得我一身医术,平平淡淡过一生!” 江拗儿不知道爹爹今天是怎么了,但总觉得有爹爹有什么瞒着自己,他点头道:“大侠,拗儿不当,学得爹爹一身医术,造福一方百姓!” 造福一方百姓? 这绝不可能会从九岁的孩子口中说出,江小白深吸了一口气,压住心中的震怒,问道:“是谁教你这么说的?” 江拗儿吐了吐舌头,道:“除了一痕叔叔,还能有谁?” 赵一痕为了请自己出山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孩子都不放过! 但他若知道,赵一痕是个连狗不会放过的人,兴许他心里会好受一些。 江小白抑制住了体内躁动的真气,今夜除夕,可不能随意发怒,他笑道:“一方百姓也好,天下百姓也罢,无论何时,只要尽力即可,切勿争强好胜!否则最终受伤的都是你!” 江拗儿还是将这些话记在脑海里,他现在还小,脑袋里装不下太多事,即使他知道会忘记,也不会强行去记忆。 江小白从袖中取出一块玉佩,通体碧绿,色泽温润,是个上乘的宝玉。他交给江拗儿道:“今年你已九岁,虽也是个好玩的年纪,但我相信,你懂得道理,比寻常人家的孩子知道的要多!今日将这传家玉佩交到你手,待你成年之日,若想出去闯荡江湖,江湖各大名门正派都会给你一些薄面,让你一路畅通无阻!” 江拗儿手捧着玉佩,看着在灯光中反射出碧绿的光,甚是喜欢。 “谢谢爹!” 赵一痕将陈媛媛抱到了客栈,今天他可不会把她带回去了。 他将陈媛媛放在床上,盖上被子,却在这时,她竟将被子踢到了一边,身体往床里面拱了拱。 赵一痕摇了摇头,这丫头真不会睡觉! 他又将被子盖好,正要走时,却被陈媛媛拉住了手,她眼睛紧闭,面色羞红,很显然已经醒了。 赵一痕笑了笑,坐在了床边上。 陈媛媛再也装不了假寐,翻身抱住了赵一痕。 她不想让赵一痕走,这成都府让她感到害怕,也让她感到非常压抑,不仅仅是赵一痕和杨婉儿的事,还有他和茅羽曦的争斗,以及杨出易与茅羽曦的矛盾,还有宣抚司这个可怕的存在,而她却夹在中间,总感觉,只要赵一痕一走,所有的矛头都会指向自己。 而他更不想让赵一痕独自离开,才见面三天不到,好不容易可以感受到他的体温,却又要离开! 她用低沉地声音,叫道:“上床!” 一说完,她就埋进了被窝里,羞得不敢见人。 赵一痕笑了笑,吹灭了蜡烛,刚上床,陈媛媛又扑进了他的怀里。 赵一痕轻笑了一声,将她搂在怀里,想褪去她的衣服,更舒服的睡觉。 陈媛媛感受到他游走的双手,突然全身紧绷,身体轻颤,叫道:“不要!” 赵一痕愣住了,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陈媛媛突然翻过身去,任凭冰冷的空气浇灭身上的燥热。 赵一痕将被子盖住了她,而又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 陈媛媛低声抽噎道:“你杀了我父亲,我还要跟你做这种事,我是不是一个不要脸的女人?” 赵一痕没有说话,他不知该如何劝慰,又不知道这话从何说起。 毕竟他只是个感情白痴。 () 第104章 异变 五更天里,赵一痕醒了,或者说他根本没有睡觉,小心翼翼地抽出被陈媛媛枕在头下的手臂。 也许是他的动静太大,陈媛媛在梦靥中翻了身,口中若有若无地呢喃着什么。 确定陈媛媛又睡着了,他才起身来,走了出去。 “咯吱”一声,房门关了,赵一痕走了。 两行清泪,从陈媛媛眼里缓缓流下。 赵一痕走的很仓促,随便洗漱了一下,便交上银子,从后院牵了一匹马离开了。 他也想多停留片刻,也想多看看陈媛媛那温柔而又含羞的笑脸。 只是他怕,怕再看一眼,便舍不得离开。 温柔乡,英雄冢。 清晨的雾很大,十丈之外,人畜不分,三丈之外,男女不分。 为行人着想,他只是牵着马,一路走向城门口,却见有几人早已等候。 张幸走向前来,递上一个硕大的包裹,笑道:“得知赵兄出城,特来等候。” 孙木香站在他身后,颔首行礼,原是一起来送行的。 她的嗓子,赵一痕还没有让江小白给她解药,不过也好,待到她成婚之日,解开也不迟。 在孙木香身后还有一人。 杨婉儿身穿粗布麻衣,扎着丫鬟发髻,站了出来道:“我跟你一起走!” 赵一痕冷冷道:“你我已无关系,不必跟着。” 杨婉儿不可思议地看向赵一痕,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昨日还在关心自己,今日却说没有关系。 辗转反侧一夜,以为可以和她一起游历大理国,今日却出现了这种变故,她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 张幸忙说道:“赵兄,那日我可是亲眼看到你……赢了……” 赵一痕没有理他,牵着马就往城外赶。 杨婉儿见其要走,慌声道:“我必须要跟你走!就算咱两约定被你撕了,但茅姐姐给我吃了毒药,让我必须做你丫鬟,否则我就死路一条!” 张幸和孙木香愣住了。逼着一个千金小姐来做丫鬟,那姓茅的女子真够疯狂的! 赵一痕停了下来,按照茅羽曦的性格,她还真能做出这样的事来,但就这样便能让自己留下她吗?他冷哼道:“让她给你解了,就说是我说的!” 杨婉儿愣了,原来赵一痕从未原谅过自己,她恨死自己了,突然明白自己生出那种邪恶的想法开始,就注定得不到赵一痕的心了,也注定那场做丫鬟的戏码成为虚无。 她不能就此罢手,若是回去,定然会毒发,做出丢尽家门的事来。 她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来,交给赵一痕,道:“这是茅姐姐让我转交给你的!她说你看后,就会收留我!” 最后一句话是她自己加上的,其实她也忐忑,赵一痕看后会不会带她走。 赵一痕拆开书信,上面写着几行小字。 “知弟远行,因多劳顿,无以送行。于鄯阐府北六十余里罗藏山中,午时烈阳当空,有阴气徐而升之是为寒潭,三丈下有罐,罐内剧毒,托弟取之。路有不便,丫鬟伺候!” 通篇没有一个谢字,也看不出半点谢意,只是末尾处有唇印。 这个老女人,真会折腾人。答应雀子的东西还没有给她找,现在又要给她取东西。 将书信折好,丢给了杨婉儿。 杨婉儿不知其意,紧张地问道:“我……我能跟着你吗?” 既然是茅羽曦的附赠品,那么就……不用白不用! 他没有回答,但聪明的杨婉儿已然知道答案,紧跟其后。 城门前,赵一痕将关引递给守卫,发现信封里有一个地图,顿时觉得这杨玉花做事还是挺靠谱的。 而关引这东西,也是赵一痕第一次用,以前都是直接用轻功上城楼,这东西省时省力还省心! 张幸目送着二人离开,深深叹了一口,孙木香轻拍着他的肩膀,睁着大大的眼睛,满是疑惑。 张幸叹道:“若是不喜欢你的人,就算你当他仆人,他都不愿意!” 说的就是杨婉儿和赵一痕两人。 孙木香也叹了一口气,幸而她不能说话,但就算能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人并肩前行,忽见有人从雾中显现,正是陈媛媛。 陈媛媛的泪,还未凝干,见张幸与孙木香已回来,便知赵一痕已走,她失落地低下了头,很沉,也很重,一夜未眠,一夜枕湿。 张幸刚想问好,却发现茅羽曦正在她背后,轻拍她的背,将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陈媛媛没有抵抗,但也没有说什么,她不舍,也无可奈何。 城门外,赵一痕刚走不过半里,便见一行黑衣人在等待着他们。 杨婉儿停下了脚步,这些人来势汹汹,令她害怕,本想向赵一痕靠近,但也没敢靠,只好站在了马后。 一行十来人手持刀剑站在骑在马上的黑衣人身后,而为首的人,手提大刀,应该是他们的首领。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不过赵一痕却没打算跟他们对质,道:“还有什么要送的?” 首领一愣,没人让他送东西啊? 但他随即明白被识破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提刀劈向赵一痕。 赵一痕身形一变,跳在马背上,忽而刀从腰间抽出,森白的刀刃迎着首领为背收回的大刀上砍了下去。 “叮~”一声,震得两人虎口发麻。 赵一痕知道遇上硬茬了,但此刻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忽而脚踏马身,刀随身转,飞向天上。 首领抬头向天看去,只见赵一痕已从天上冲了下来,刀刃正劈头顶。 首领大惊,转身下马,却不知赵一痕这招是个虚招,竟直接坐到了马背上,而刀又随首领所跳下的地方扫去。 这次,首领没有多避让,长刀直挡,接着刀口轻挑,便破了赵一痕这“落草式。” 只是赵一痕的杀招太多了,随后又使出了“啸鹰式”。 刀刃从首领头上胸前盘旋一圈,他想抵挡,却见刀的速度极快,并迅速割向他的耳朵。 首领大惊,再次避让。 赵一痕的刀法太过诡异,自己无法掌握到他的出刀套路。 这时,他招呼起了身后的伙伴,叫到:“杀!” 赵一痕见来真的了,那便来吧! 他要表现的不能太强,也不能太弱。故而提刀就与这十几个人打了起来。 刀剑无眼,但赵一痕仿佛后背也生出了眼一般,前后左右的刀剑,总会被他躲过,而后抽刀接住其中一把剑,引向其他向他劈来的刀剑。 “当~当~当~”十几把刀剑被寒水刀都抵到一处,他大喝一声,“破!” 随即十数把刀剑纷纷震退,但这些人并不是宣抚司那些高手所能比拟,退后数步之后,每个人又同时提刀剑而来。 “劈”,“扫”,“砍”,“削”,“斩”接踵而至。 赵一痕见这阵势,退后了一步,随后提刀相抗,刀刃所接有真气传出,气劲之大,硬是震退了五六个人。 而赵一痕也被他们的剑气所伤,胸前开始渐渐泛红,这件衣服还残留陈媛媛身上的香味,就这么被他们划破了,真是该死! 既然他们想玩,那便玩点大的吧! 赵一痕突然身形疾飞,跃至其中一人身旁,那人从未见过如此速度,但速度更快的则是赵一痕的出刀速度。 “当……当……当……” 一连发出数十声刀响,却不见出刀的影子,那人虽每刀都接了下来,但却被赵一痕打的节节败退,只有数息时间,就退到十丈开外的地方。 众人想去帮忙,却听得刀声依旧再响,而人却不见了踪迹。 那人被赵一痕的刀劈斩了数十下之后,虎口处就被击伤,鲜血直流。而握在手中的刀,也有些拿不稳了。 就在这时,赵一痕突然转变了刀的路数,从下而上而挑起。在江湖中,是绝无仅有的出刀方法,因为这样挑起来,力量会消减九成九。 但对于此刻的黑衣人来说,足够了。 “当~” 刀被挑飞了,而他也被一刀切中了喉咙。 他死了。 众人听到了这声音,心中一慌,只见赵一痕从雾中拖着一具尸体走了出来。 “你!”那首领摘下了面巾怒道:“他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赵一痕冷冷道:“为民除害!” 首领气得直发抖,大怒道:“老子要杀了你!” 说着便带着一群同伴纷纷劈向赵一痕,赵一痕身体爆退而去。 “住手!” 就在这时,迷雾中走出来两个人,一个是杨出易,一个是杨婉儿。 看着死了一个人,杨婉儿皱眉道:“怎么回事?” 首领指着赵一痕,叫道:“是他杀的!” 赵一痕擦着寒水刀上的血,像是没事人一样,挑眉道:“你们的人?” 杨婉儿不知道该不该回答,但还是“嗯”了一声。 赵一痕冷笑道:“唆使你的人做土匪,这就是你们为官者做的事?” 好大一顶帽子! () 第105章 千里行 杨出易和杨婉儿没想到,赵一痕竟会如此巧舌如簧。 首领不服气道:“你明知道我们是夫人派……” “闭嘴!” 杨出易大喝一声,打断了首领的话。 赵一痕也不介意,无论何种原因都不重要了,这顶帽子,他是扣定了! 杨出易拱手道:“此去大理国,路途遥远,这些东西兴许能用的上。” 说着便从身后取下包袱,递给赵一痕。 赵一痕身后已经有两个包袱了,再背的话,太碍事,不过想到还有一个丫鬟,接着也不错。 杨玉花道:“一切安排妥当,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赵一痕指了指马道:“这匹马不错!” 他也没经过杨玉花同意,便牵起了马,让杨婉儿跟上。 待到赵一痕消失在雾里时,杨玉花才向杨出易问道:“你怎么看?” 杨出易道:“杀伐果断,临危不乱,巧言善辩,可谓智勇双全!” 杨玉花瞪了他一眼道:“我是让你说这些的吗?” 杨出易连忙道:“这既是优点也是缺点,只需要对弱点下手,不怕他不会束手就擒!” 杨玉花笑道:“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我觉得这个也可以用上!” 杨出易脸上惨白,若是自家女儿被赵一痕就这样杀了,他可怎么对得起她死去的娘亲。 他只好将事都揽了过来,道:“此事不劳夫人费心,杨某自有办法!” 杨玉花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进城。 那首领还想说什么,却被杨出易拦住。 “此事休要再提,两个月后自见分晓!” 赵一痕带着三件包袱,背在背上,甚是劳累,他一般都是轻装上阵,一个包袱里面一件衣服足以。 他没有将包袱丢给杨玉花,而是问道:“会骑马吗?” 杨玉花还没有从死人的阴影中回过神,只是摇了摇头。 这个好办,有经验。 赵一痕一手抓住杨玉花的衣领,在杨玉花的惊呼声中,放到了马背上,一拍马屁股,完事。 她不是陈媛媛,没有必要对她那么好。 杨玉花紧紧地抓住马鞍,头埋到了马脖子上,她以为这样就不会掉下去。 但没走几丈路,便被巅了下来,摔倒在地,疼得她眼泪直流。 赵一痕骑着马,走到她身边,伸出手要拉她。 杨玉花犹豫了一会,还是将手递给了他。 不出意外,杨玉花又坐到了马背上,而后马又受惊,自己被摔了下来。 赵一痕觉得杨玉花笨极了,与陈媛媛比起来,差远了! 杨玉花被摔得每个关节都疼痛无比,就像自己的骨头散架了一般。 她已经被摔了五次了。 她知道,这是赵一痕再惩罚她,也终于知道做丫鬟的难处。 堂堂一千金小姐,成都杨府的掌上明珠,就这样被别人随意糟蹋! 杨玉花心中有气,却是无可奈何,她一咬牙,翻身上马,看着赵一痕骑马的样子,学着起来。 赵一痕抬起眉头,心道:这才有点样子。 折腾一上午之后,杨玉花才勉强可以在马背上坐稳,也可以随着马的颠簸而不被摔下来。 只是这还达不到他的标准,此去大理国少说也有两千里路,若除去路上休息时间,这样晃晃悠悠的去,不知道到什么时候才回。 不过上午摔得差不多了,再摔下去,估计会闹出人命,就让她停下来休息几个时辰。 此时云雾已散,山的样子已暴露出来,麻雀在山里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时常还有野鸡出没,今天中午的伙食应该不差。 杨婉儿席地而坐,打开包袱,取出一个丝巾包裹的东西,打开一看,竟是成都名吃糕点! 还是杨婉儿会玩,出门还带糕点,她真当是去游山玩水的呢! 但这也不得不让赵一痕佩服,好歹比陈媛媛好多了,自已跟他出来,就带了一件衣服,吃喝全是赵一痕搞定,虽然吃的是野菜和烤肉,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杨婉儿将凌乱的头发扶至耳后,递了一块糕点给他,糕点是扁的,被她摔的,如面饼一般。 看着灰头土脸的杨婉儿,暗自觉得好笑,但还是接过了糕点。 他得将包袱里的东西都分些出来,太重了,影响行程。 自己的包袱里,只有一件衣物,张幸给的包袱就多的很了,碗筷齐全,衣服还有跌打损伤药。这些对他都没有用,随手丢给了杨婉儿。 杨婉儿看到是跌打损伤药,泪水又流了出来,他又关心自己了。 不得不说陷入感情的女子,多是盲目的。 赵一痕继续搜刮着包袱,还有一双鞋,以及调味料。 鞋的话,直接穿上,调味料是个好东西。 再看杨出易送的东西,“嚯~”全是女子用品。没一样是自己的,这杨出易就是给她女儿准备的,赵一痕气得又丢给了杨婉儿。 一切分配妥当,就要出发。 却在这时,后面远远地有人骑马过来。 赵一痕眯起眼睛一看,是秦遇,那个被自己打成怂货的少年。 秦遇见赵一痕正在调整休息,欣喜不已,还未到赵一痕身前,便下马,单膝下跪,道:“赵大侠,我秦遇愿一生追随你!” 赵一痕怎么也没想到,这小家伙竟然会选择追随自己,只是自己并不是喜欢热闹的人,冷冷道:“我不喜欢别人跟着。” 秦遇一愣,事情出乎了他的意料,以为他红颜众多,就以为是个需要随从的人,他不甘道:“那请你收我为徒?” 徒弟? 他也不需要,冷道:“不收徒!” 说着他便上了马,对杨婉儿哼道:“你还要吃到什么时候?” 杨婉儿立即拍了拍屁股,收拾好包袱,便上马了。 赵一痕一挥马鞭,抽在杨婉儿的马屁股上,马受了惊,狂奔而去,而他则不紧不慢的在后面跟着。 秦遇见状,心有不甘,也挥鞭跟上。 此去大理国,大多山路,崎岖难走,故而他不敢停留,不说豺狼虎豹,若是来了些山匪盗贼都有些麻烦。 倒不是说赵一痕打不过,而是太耗时间! 他最需要的是时间! 暮色降临时,他们还在山沟里,左边是大山,右边还是大山,只有一条蜿蜒的小路通向西北方向。 夜路不好走,被野兽看到,吃了马就更是寸步难行了。 赵一痕停了下来,用寒水刀割出一片空地来,野草全堆在一起。 点上火,照亮了一方小小的天地。 黑暗的夜色里,只有两人两马,偶尔山林间还会传来几声狼嚎,乌鸦叫。 杨婉儿蜷缩着身体,即使被火烤着,也会觉得冰冷。 这是什么鬼地方,难道今晚就要在这里过夜? 杨婉儿忍不住问道:“就在这里住下?” 赵一痕抬眉道:“你以为?” 杨婉儿不可思议道:“这……这是荒郊野岭,没有床,没有被子,万一下雨了怎么办?万一有野兽来袭怎么办?” 她比陈媛媛烦多了! 赵一痕懒得理他,带着剑就往山里走。 “喂,你去哪儿,我也要去!” 杨婉儿本来就不想在这鬼地方呆着,现在赵一痕走了,她更不会干了,一把抓住赵一痕的胳膊,死死抓着。 这时黑暗里传来一身马嘶,还有脚步声。 吓得杨婉儿赶紧抱住赵一痕,把脸贴紧了赵一痕的后背,仿佛这样人就不会发现她一般。 黑暗中走出了一个牵马的少年,还是秦遇。 () 第106章 第一天 第二章:第一天 秦遇的到来,是在意料之中,但也在意料之外。 他手提着两只野鸡,肥硕无比,跟家里的鸡差不多大,四根长长的翎羽高高翘起。 秦遇看向赵一痕,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本就不太会说话,遇到这种情况,更不知道说什么了。 心中犹豫万分,该说一起搭个伙呢,还是说一起睡个觉呢?总之他是不会提拜师和追随的话了。 毕竟他也是高傲的,也是有自己的小心眼的。 他想了半天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站在原地久久不能言。 杨婉儿觉得来人已经到了,抬起头,看到是秦遇,这才放下心来。 看到秦遇手中野鸡的翎羽,甚是好看,便跑了过去。 她并不是喜欢和陌生人交流的人,但她心窍玲珑,自是知道秦遇有求于人,而且也曾是比武之人,故而不会多拘谨。 秦遇不会反对杨婉儿来拔毛,还将两只野鸡都给了他。 这正是他下台阶的地方,拴好马,道:“我去处理内脏。” 杨婉儿已经拔了毛,手拿四根翎羽,当然不会介意秦遇去处理。 赵一痕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他走到火堆旁,又添了些柴,火势更旺了。 杨婉儿把玩着翎羽,问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千金大小姐就是少见多怪。 赵一痕从包袱里取出调料,准备大显身手。 杨婉儿觉得这人越来越无趣,便将翎羽丢进了火堆。 肚子有些饿了,她又拿起糕点填肚子。 “你吃吗?” 不得不说,杨婉儿就是闲不住的人,连吃着糕点都还要说着话。 赵一痕闭口不言,一直等到秦遇回来。 两只野鸡开膛破肚,也拔光了毛,只是他不是把毛烫掉的,而是纯手工拔下来,血淋淋,一大块鸡皮连着血肉。 看得杨婉儿一阵反胃。 赵一痕也不知道他是跟谁学的,只觉得这小子应该没有夜行露宿过。 他接过野鸡,用棍子挑起,开始烤起来。 调味料一层层加上之后,油香四溢,闻得杨婉儿直流口水,将糕点收起,迫不及待地想动起手来。 秦遇也没想到,他不仅武功高,连烤鸡的技术也是一绝。 赵一痕也觉得自己的烤肉技术越来越高超,可能是当初为了让陈媛媛吃的好一点才努力练习的吧。 这一路来,赵一痕觉得自己想得最多的事就是陈媛媛。 才一天而已! 自己这是怎么了?以前也没觉得呢! 他不再想这些问题,开始和两个馋货分食美味。 杨婉儿刚吃到嘴里,就觉得一股油香与烤糊了肉相交融起来的味道美极了,还有盐与胡椒的渗透,让她回味无穷。 “你经常走夜路吗?” 赵一痕微微一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问得很深,可以直接看出来,他以往的生活。 见赵一痕没有回答,杨婉儿知道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她并不能把握住赵一痕的性格,却总说着让他无言的话语,这是说话的大忌。 她苦笑道:“也是,若是经常走夜路,又怎么会有陈小姐这样的大美人呢?” 自以为是的女人。 赵一痕转过身来,割出一片草,铺在地上,晚上便睡这里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很久,他们也会经常住山里,故而杨婉儿必须要学会适应! 这个夜里,成都府里也不安定。 杨出易早上的时候听到了女儿对赵一痕说的那番话,他找到茅羽曦问道:“婉儿身上的毒是怎么回事?” 茅羽曦笑道:“我只是跟她说,不跟着赵一痕,他就会被陈小姐抢走,仅此而已!” 杨出易愣住了,如此说来,是自己女儿胡说八道的,只为让赵一痕能带走他。 他抖动着嘴角上的胡须,没有再问什么。 他知道自己女儿的手段,但也了解赵一痕的手段,若是让赵一痕知道,女儿是骗他的,会不会出现早晨的惨烈? 他有些心神不宁的摆了摆手,让茅羽曦离开。 茅羽曦却笑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表哥,我理解的很,你可不要瞎操心!” 她的说辞可以说是很完备,没有一丝遗漏的地方,哪怕这虚情假意都能做的尽善尽美。 杨出易对茅羽曦这个人又高看了三分,看来江小白周围的人,各个都不是好惹的! 送走茅羽曦,他又开始琢磨起来,如此一来,自己的风险就大大提高了。 茅羽曦心中冷笑,“老狐狸也不过如此!” 殊不知,杨出易只是担心女儿安危,茅羽曦所说,他也只是听一半留一半。 出了大厅之后,便见杨正义笑着迎了上来。 …… 累了一天的陈媛媛也回到了住处。 这一天里,她没有学道法,也没有念经。 三问道长疑惑之时,又只好随了她的愿,教她武功,但她底子又太弱,只好从基本功抓起。 走后又递给了她一本《道德经》。 这本经书,陈媛媛以前见过,但从未读过,语言晦涩难懂,看了几句便觉得有些头疼,索性沉沉睡去。 …… 杨府不远处,一家屋舍里,突然门前放起了炮竹,挂起了白绫。 死者是名五十多岁的老者,肌肤溃烂,全身无一好处,脓水汩汩外冒。 一家老小哭天喊地,此人正是那天大吃茅羽曦豆腐的老官爷。 惨状如同李二公子一般,但比他更是触目惊心。 那年少的官兵走了进来,见其惨状,便知是他染了恶疾,他没有悲悯,也没有不愤,只觉得他的死,是他咎由自取! 他不知道,这种病其实并不会传染,也只有茅羽曦本人下毒才会如此。 这世上太多的口,说着太多的谎话,人们无从口中得出真实的话语,像杨出易,像赵一痕,像茅羽曦。 他们像是游走在江湖中的庞然大物,可以对这些小鱼小虾进行随意揉捏,也可以相互攻击。 赵一痕拿茅羽曦没办法,茅羽曦又何尝不是呢?她能困住他一时,却不能一直困住他,他们又一起对付杨出易,杨出易再也找杨婉儿寻求庇护。 江小白虽独居一旁,但谁又会知道他会帮着谁呢? 单单这几只大鱼就可以将成都府变得暗潮涌动,但表面上,却相互扶持,相互敬重。 猜忌的结果,就是让真相偏差,而他们相互的矛盾,也才刚刚开始。 而此时,唐为也住到了离杨府不远的客栈里,观察着杨府的一举一动。 …… 成都府的压抑,让出来的赵一痕也松了一口气,只要自己不回去,成都府就不会乱! 而自己若未在二月之前回去,难么江小白等人一定会被按上莫须有的罪名。 想到此处,赵一痕心中又是一阵烦闷,酒囊里的酒快要见底,让他和你有些慌乱。 杨婉儿正睡在草地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斗篷,但天还是很冷,她只有蜷缩在中间,将斗篷裹住全身。 赵一痕站了起来,看着快要熄灭的火堆,又添了些柴。 “睡不着?” 秦遇也坐了起来,问道。 “你知道比武功更厉害的是什么吗?” 秦遇一怔,他追求的不仅仅是剑术,还有在剑术上的成就,立志剑道第一人! 而比武功,比剑术更厉害的是什么? 除了武功,还能有什么? 赵一痕看着他陷入了沉思,便知道他是我不会知道了。他指着自己的头,道:“是这里!” 秦遇似懂非懂地看向赵一痕,问道:“若无武功,智慧再高,还是任人宰割!” 赵一痕道:“你真的以为你是荆州第一剑客?” 秦遇心中一震,他怎能不知道赵一痕的意思,若是荆州第一剑客,自己又能在赵一痕三招之内便被打趴下,但他确实是打败了荆州所有的剑客啊! 赵一痕冷笑道:“因为他们不屑与你争斗,你不过是要强的毛头小子,甚至有人觉得,你根本不配他出剑!” 秦遇看着赵一痕去刀般的目光沉默了,他在荆州,无一不是上门挑战,但他们都以身体染疾,自己有客不便接受挑战,而他就在屋外等着他们办完事,再挑战。 虽是等到了他们有时间,但挑战时间,有的不足以三十招,有的不足十招,甚至三招之内,他们就选择认输。 原以为他们都不过是一些浪得虚名的小人,被赵一痕这么一说,恍然大悟。 是自己太追求名份,而对他们死缠烂打,而如今自己有了荆州第一剑客的名头,实力却远不如这个名头。 自己才最是浪得虚名的人! 他想了很久,也思索了很久,但还是想不通,比武功更厉害的为什么是脑子? 赵一痕将酒喝干,也没在说什么。 火堆里发出“哔啵”之声,仿佛在吵架一般,相互不服。 天空黑暗如同巨大的锅盖,将这火光四周的东西都困住一般,冷冷的,清清的。 () 第107章 白商人 第一天的夜里休整,完全是因为杨婉儿马术不精。 为了让她快速练好马术,白天里,赵一痕的鞭子就没停下过。 杨婉儿每每从马背掉下来,都会嚎啕大哭,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也快速掌握了骑马的技术。 虽不及赵一痕,但比陈媛媛强了数倍,不至于在马受惊的时候,摔在地上。 看着非人的练马训练,秦遇不禁有些胆寒。 虽然他留了下来,但赵一痕并没有教他练剑的意思。 但他还是每天乐此不彼地抓野兔,抓野鸡。 赵一痕只负责烤肉。 白天被摔得一声伤,忍着痛不说话的杨婉儿,到了夜里最是活跃。 啃着野兔肉道:“兔肉怎么总是烤得不好吃?” 赵一痕自是不会烤兔肉,每当看到陈媛媛抱着的兔子,就没心思去捕。故而他的烤兔肉技术就没怎么提高。 听到杨婉儿的嫌弃声,真想抓个兔子,让她自己去烤,你行你上! 秦遇见赵一痕脸色不善,打圆场道:“兔子本身就有这种味道,就算京城大厨也难以全部去除。” 这话说的让赵一痕颇为中听,但杨婉儿却不高兴了,明显是合起伙来欺负一个弱女子。 杨婉儿瞪着眼睛道:“你还想不想学剑法了!” 秦遇一惊,虽然不知道赵一痕为什么白天总是对她下手特别狠,但他可是知道,她是赵一痕宠幸的女人,怎么能随便得罪? 他连忙道:“我……我没有……” 杨婉儿见他紧张的模样,气也消了一大半,笑道:“别紧张,我又不是什么坏人!” 她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秦遇心想,你是魔鬼吗? 赵一痕见他们斗嘴的样子,倒是觉得杨婉儿是主人,秦遇是仆从。 他没有管这些事,也懒得管,只要不烦自己便可以。 夜深人静,天空中的星星挂满天际,两三朵淡淡的云飘在空中,轻松而又悠闲。 秦遇枕着双手,望向星空,道:“天上最亮的星星是哪颗?” 赵一痕也枕着手,道:“月亮!” 秦遇以为他是在开玩笑,解释道:“我说的是星星!” 赵一痕道:“你想当月亮,还是当星星?” 秦遇觉得他们不在一个话题中,便没有在说话。 杨婉儿觉得这个对话很有意思,笑道:“一个说星星,一个说月亮,这天上的东西,就这么两种,还能道出花来?” 这样安静而又祥和的夜,并没有持续多久,三天后,赵一痕带着三人极速前进,只要马缓了下来,就用皮鞭使劲的抽打,夜里休息不过三个时辰,便又继续上路。 遇山踏山,遇水踏水,第五天,三人便来到边关,这天赵一痕让两人休整了一下。 热闹的边关,是众商人的汇聚之地,有本地人,也有大理国人,还有自己国家人,他们都说着中原官话,也是为了方便交流。 赵一痕是中原人,说起话来,毫无压力,只是杨婉儿和秦遇却很难沟通,或许他能听懂这些人说话,但别人却很难听懂他们说话。 手脚并用了半天,杨婉儿最终放弃了。 丫鬟不行,主人来解决。 “敢问最好的酒在哪里?” 杨婉儿狠狠剐了他一眼,说好的问最快去往金齿族的路线呢? “向南走,再往北拐,最大的酒楼便是!” 那人说的官话也不纯正,但赵一痕勉强能听清楚。 于是一行人来到了这家酒楼——涂山酒家。 涂山酒家竟然都开到这里来了! 杨婉儿惊问道:“这涂山酒家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这里都有!” 秦遇也叹道:“荆州也有,可能全国都有吧!” 这一点,赵一痕到是同意,至少这家酒楼,他所到之处,几乎如影随形。 既然来都来了,那便不必再换了。 酒楼掌柜正在跟一商人讨价还价。 那商人道:“天字号,二十两一夜,不能再多了!” 掌柜笑道:“二十两只可住地字号房。还差一两,可以免去!” 商人笑道,“咱们都是做生意的,这价钱,自然可以谈的。我以后长住天字号房,你给我二十两,可得永久顾客,何乐而不为呢?” 掌柜自是知道,说这种话的,几乎下次就不会再来了,笑道:“爷,并非我等能做主的事,天下涂山酒家千千万,都是这个价,我们主子不可能因为这点利润,把这天下间的规矩全毁了!您说是不?若是您遇到这样顾客,相信您也也不会愿意的!” 一口迂回之术,可谓施展的淋漓尽致,令商人哑口无言。 赵一痕拿着一块玉佩,对掌柜地笑道:“三间房!” 掌柜一见玉佩,笑道:“共六十两!” 说着便从拿出三块木牌,上面写着“天”字。 那商人见了,怒道:“凭什么他们二十两都可以,我却不行?” 商人模样还算俊俏,一脸白嫩,倒有小白脸的模样,说着江淮话。 赵一痕拍了拍杨婉儿,又指了指商人。 杨婉儿点头,表示明白。对商人道:“你知道涂山酒家吗?” 商人冷声道:“谁不知道涂山酒家,全国哪有人不认识涂山酒家?” 杨婉儿笑道:“那你可知涂山酒家的贵客是谁?” 商人一听这话,便明白她的意思,虽不知道这女子是谁,但能是涂山酒家的贵客,绝对不凡,随即问道:“恕在下眼拙,不知小姐怎么称呼?” 杨婉儿冷声道:“听好了!姓李,名求明!” 李求明,乃宣抚使李大人的名讳,也是她才思敏捷,突然想到了这个名字。 只听那商人,冷笑道:“哈哈哈,李求明,那个小人,也是涂山酒家的贵客,难怪可以开遍天下,都是一些不义之财罢了!” 杨婉儿一愣,看来没救了场,反而黑涂山酒家抹黑了,她惶恐地看向赵一痕。 赵一痕笑道:“这还是川军之内,说话可得注意点!” 商人听这话,更加不屑道:“在下虽行商,但知道信义二字,那姓李的,却一字不沾!若被他抓了,定是他心虚,让这天下人看看他的嘴脸,也未尝不可!” 宣抚使李大人,是什么样的人? 在成都等同于神一样的人,不仅配合知府和县令开挖渠道,还自掏腰包,开仓振粮,绝对是好官! 杨婉儿觉得这商人侮辱了她心中的神,怒道:“你血口喷人!你……” 她还想说更多骂人的话,却被赵一痕拉到一边,打断了她的怒气。 “哦?看来李大人与你结怨很深,却不知哪里惹到你了?” 商人冷笑道:“她的夫人,本是神医江小白之妻,却被他用手段抢了过去,不说江小白救了他,就说他抢别人之妻,也是为天下不耻!这足以让白某不屑!” 原来是替江小白打抱不平的,赵一痕敲了敲案桌,对掌柜笑道:“二十两,不够算我的!” 白商人不可思议的看着赵一痕道:“你……你不是宣抚使的人?” 赵一痕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他肩膀,带着三人上了楼。 这等好事来得太快,白商人一脸茫然,等回过神来,赵一痕已到了二楼。 他冷笑的吼道:“谁稀罕你的施舍!姓李的,我告诉你,爷就算睡大街上,也不屑你这点臭钱!” 赵一痕一行人,根本没有理会他。 白商人气急败坏地站在原地,骂也不是,说也不是。 掌柜瞧见这位白商人的模样,笑道:“此人是江小白挚友,那枚玉佩,便是江小白的信物!” () 第108章 管闲事 白商人,名唤白允,杭州有名的商人,在当地也是商会代表之一。 来此地也是为了做生意,因大理国内部战乱不止,利润大大折扣,如今也赔得血本无归。 他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在杭州涂山酒家,住得就是“天”字号房间,可到了这里来,却被告知没有银子,住不了!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白允坐在桌上,气得牙痒痒,可奈何兜里没钱。请赵一痕喝酒的地方都是最便宜的酒楼,涂山酒家的酒,他喝不起,更别谈请了。 赵一痕三人看着他捶胸顿足的模样,没人表示同情,也没人表示伸出援手。 杨婉儿不可能,谁让白允说了宣抚使的坏话? 赵一痕和秦遇都是冰冷的人,对白允的遭遇根本没兴趣知道。 白允叹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杨婉儿见其说这话,她就不开心了,冷笑道:“本来就没银子还装什么阔少爷?难道我们要给你拍手称赞,说您面子大,没钱也能住高档酒楼?” 白允被她这句话说的脸色突变,气急道:“你……你这小丫头,真是伶牙俐齿!” 本是结交而来,却被杨婉儿气得更加火大,直接摔碗走人。 赵一痕抬了抬手道:“把账结了!” 白允回头看了一眼,更是怒不可遏,“你……我此番好心答谢,你们却如此对我!还想让我结账?休想!”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赵一痕皱起了眉头,竟然还有人让他这个一毛不拔的杀手请客! 但此刻是非常时期,不能节外生枝,他抬起头,看向杨婉儿道:“你来!” 杨婉儿无比委屈,自己说错了什么了?不过是教训这个有眼无珠的家伙而已嘛。 回到住处,赵一痕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从没钱付账,到结交,最后不愉快而走,看似毫无破绽,其实他一直在回避一个问题。 那便是他银子呢?商队呢? 就算赔,也不可能连四十两的房费都出不起。 还有一点便是他走得太仓促了,任何一个商人绝不会因为杨婉儿的一句讽刺而变脸,就算是陈媛媛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赵一痕想了一会,觉得这件事似乎与自己无关,还影响行程,何必为此事多操心呢? 杨婉儿则被那个小心眼还抠门的男人气得难受,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总觉得今天这一架没吵好。 她突然推开门,想找赵一痕说理去,却见白允不知从何处回来,对她“哼”了一声后打开正对门的房间。 杨婉儿气地直跺脚,随后推开赵一痕的房间,道:“你看那个姓白,给他交了钱,不知恩就算了,还对我冷言冷语!” 赵一痕道:“你很在意?” 他的声音很淡,听不出喜怒哀乐,只觉得他的言语中透露一丝不易察觉的威严。 杨婉儿吐了吐舌头,知道赵一痕认真起来了,笑道:“我不是为你感到不值吗?” 赵一痕撇过脸,看着窗户。 窗户紧闭,看不到外面的景象,只有一层糊窗的窗棂纸。 “这有什么好看的?” 杨婉儿好奇道。 窗棂纸固然没什么好看的,但楼上的人却很有意思。 他们在楼上走来走去的声音,他听得仔仔细细,但他们一直就没消停过。 赵一痕微微裂开了嘴,扯动着面部的肌肉而显得有一丝人情味。 杨婉儿不知道赵一痕到底在想什么,只觉得无趣,又回到了自己房间。 夜深之时,赵一痕灭了烛火,坐在窗前,端着酒杯,慢条斯理地品着酒,他好像在等什么人,可却一直没有人出现。 夜过子时,窗门被人用刀打开了,只露出一个黑衣蒙面的头,一双眼睛在屋里乱转,确定没人后,将窗户开得更大了。 他爬上了窗,正得意着自己的聪慧之举时,突然愣住了,只见一个男子,面带微笑,看着自己。 “敢问大侠如何称呼,如有叨扰,下次定当当面谢罪!” 他知道,能被识破自己的居心,绝非常人,随即第一时间道歉。 赵一痕道:“说出你们的恩怨,或可饶了你!” 黑衣人心中一惊,难道他知道了什么?不是已经翻脸了吗?他小心翼翼试探道:“你们串通好的?” 赵一痕没有那么话解释,直接报数道:“三!” 黑衣人冷笑,“你以为你是谁?” 他从腰上拔出一把弯刀,直刺赵一痕的心脏。 赵一痕冷笑一声,一手便拍下这把弯刀,突然觉得这把弯刀非常熟悉。 是龙渊? 但看刀刃上却没有图案。 这时弯刀又再次向赵一痕袭来,他微微侧身,躲过这一刀的同时,伸手捏住了刀身。他的手劲非常大,黑衣人拔了片刻,竟然纹丝不动。 他知道自己实力不够,弃刀而向楼上逃去,但还是低估了赵一痕的反应能力。 只见赵一痕夺刀的同时又抓住了他的腰带。 黑衣人一惊,袖中匕首脱手而出,刺向他的手。 赵一痕手一松,黑衣人立即如壁虎般地向上快速爬去。 刚爬到楼上窗口时,突然脚下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将自己生生拉了下去。 “你跟龙渊有什么关系?” 黑衣人跪在地上,连忙道:“大侠,大侠,在下不认识什么龙渊,求求你放了我吧!我只是路过而已!” 赵一痕走到他身边,一拍他肩膀,四指用力,“咔嚓”一声,手臂便卸了下来。 黑衣人吃痛,疼得汗水都流了下来,直喊道:“大侠,我真不知道……我不过一苗人,你们中原的事,我怎会知道?” 赵一痕见其不说真话,只好脱了他的衣服。 黑衣人忙道:“大侠,有话好好说,我……我不好这口!” 不多时黑衣人便被剥成了白羊,在窗口钻进来的寒风中瑟瑟发抖,他用另一只手紧紧地护住胸部,口中带着哭腔道:“你变态!” 赵一痕拿着蜡烛,仔细地看着黑衣人的身体,每个细节都不放过。 令他失望的是,这黑衣人没有一处刺青,随即便没了兴趣,将衣服丢给他,问道:“你们有什么恩怨?” 黑衣人连忙道谢,不敢多思,道:“这贼人甚是狡诈,以身上没有盘缠为由,到我寨骗吃骗喝不说,还将我妹妹奸淫了。我气不过便找来亲友杀他!” 赵一痕思忖道:“来我房间作甚?” 黑衣人道:“他房间门窗都被他堵死,走正门又怕被他发现,下午见你们和他有矛盾,便以为从你们这边走,不会阻拦我,谁知道这是你们汉人的奸计,你们汉人果真狡诈!” “救命啊!”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高呼,是白允的声音。 赵一痕立即跑了过去,只见对面的门已经被打开,四五个黑衣人堵在门口。 他们见门外有动静,纷纷转身看去,但只觉得身后有一股大力向这边袭来,连人都没看清,便不能动了。 赵一痕点了他们穴道之后,来到白允身边,只见他的胸口已被刀划伤,流出大片鲜血。 此时客栈很多人都被惊醒,杨婉儿和秦遇自然也醒了。 看到这种场景,才知道今天白允是有意翻脸,不想让他们受到牵连。 “谁在喊救命?” 这时客栈里的巡卫走了进来,见到几个黑衣人,便知道是他们所为。 正要绑的时候,白允突然开口道:“放了他们,这是误会!” () 第109章 节外枝 白允伤口被抱扎好,那些苗人也没有被带走。 房间里,唯一能张口的苗人,就是在赵一痕房间里被卸了胳膊的那位。 白允叹道:“我本以为,我走了,这件事就会不被人知道,谁知道你们还是跟来了!” 那苗人冷哼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白允没有跟他纠结这个问题,道:“其实乔芸早就有了身孕!” 那苗人听到这话,如觉天雷阵阵,他不敢相信,怒道:“你胡说!我家阿妹天天跟我一起,怎会身孕?” 白允摇了摇头道:“你可知韩穷?” 苗人这才明白,原来自己妹妹和那个外寨的人私通,他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锤着地板,但又无可奈何,问道:“可是阿妹为什么会说是你对她做出了那种事?” 白允苦笑道:“那日正好遇见他们在一起,她怕这件事被你知道了,会责怪她,甚至把孩子堕了。” 他又有些不解道:“为什么你们寨不能与外寨通婚?多好的两个人,竟要逼到这种地步?” 苗人苦笑道:“这是上五代的恩怨,也变成了其后的祖训,但他们寨的人实在太可恶了,他们有人养蛊,毒害了我们寨十九头牛,让他们交人,还不同意,后来还将我们寨的牲口全毒死了,还有很多人中了蛊毒。你说他们这些可不可恶,能跟这种人通婚吗?” 白允叹道:“人心有善恶,并非所有人都是恶人,你棒打鸳鸯,倒不如看看他的人品再做决定!” 苗人叹道:“哪有那么容易,即使我答应,寨里的人也不会答应!” 白允也是深谙人心道理,他道:“既然如此,我只能再去你们寨里去一趟了,毕竟我已将乔芸的事都告诉了你们,我怕你们会逼她做不愿做的事。” 苗人也只好低下了头,他知道,这汉人是为阿妹好,但他又何尝不为阿妹好呢? 白允见其答应,又对赵一痕道:“赵兄,可否与在下同去?” “没空!” 赵一痕对这事没有兴趣,何况他的时间并不充裕,若是回去迟了,江小白他们都有危险,他可不想因此而坏了大事。 白允笑道:“我知道,赵兄是去往大理,倒不如一同结伴,这大理风景也是风光旖旎,美不胜收呢!” 赵一痕没再理他,转身就向屋外走去。他完全不知道此次出来是为何事,全然自以为是的凭自己想法去说服别人,赵一痕是非常厌恶的。 白允见赵一痕要走,连忙斥问道:“赵兄,难道你忍心一个芳年华月的少女,就此被人残忍迫害吗?若是你决心要走,就当在下眼瞎,不识恶人!” 这种道德绑架的理由,赵一痕毫不在意,解开几个苗人的穴之后,脚都没有停下,直接出了门。 杨婉儿和秦遇见他走的那么快,便知他是真的生气了。 秦遇连忙跟了上去,杨婉儿则说道:“虽然我很同情乔芸姑娘,但我们真的有急事,耽误不得!” 她担心的事跟赵一痕完全不一样,她只担心若不能按时回成都,那自己所崇敬的李大人就会病死,她可不愿让这等事发生。 白允这才知道,赵一痕是真的没空,但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也知道赵一痕现在正生着他的气。 这事只能靠自己了。 见矛盾已经解开,众苗人也表示了对白允的歉意,并诚心邀请他再去苗寨。 白允自然要去,但自己只身一人,定阻拦不了那么多人。 他摸了摸胸口上的伤,幸好并不太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今年也是命犯太岁,事事不顺! 赵一痕回到住处,看着苗人留下的弯刀,陷入了沉思,弯刀并非只有西域人用,苗人也会用,但大多数的弯刀都形似镰刀,也是由镰刀变化而成,难道龙渊并非只是从西域中传来? 也是,这种不伦不类的宗派,有哪个是他们自己的东西?不过这句话也不对,因为他还没有真正触摸到他们的教派,只是从侧面了解了一下。 看来自己要重新审视一下这个宗派了。 “笃笃笃” 忽地,传来几声敲门声。 开门一看,是白允。 赵一痕眉头紧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在成都帮了张幸和孙木香之后,他就喜欢管闲事了,他觉得这个毛病一定要改,否则定会把自己烦出魔怔来。 白允恭声行了一礼,怀着歉意道:“刚刚是我言语过激,还望赵兄原谅。” 赵一痕走到桌前,倒了一碗酒,像是没听见一般。 白允经过之前的接触,也知道他是一个不怎么说话的人,便道:“我观赵兄应是头一遭去大理,不知赵兄此番前去,所谓何事?白某虽是平庸之辈,但对大理之事还是甚为熟知,赵兄若有何问题,白某定当竭尽所能!” 赵一痕知道,这确实是一个机会,金齿族虽在地图上标记了,但那个圈实在太大,包含了两府一镇,这要找起来,也会耗费很多时间,便道:“箭毒木。” 白允一听,脸色有些为难,不由得苦笑道:“恐怕这次你要空手而归了!” 赵一痕不由得一惊,问道:“为何?” 白允道:“赵兄有所不知,最近几年大理内战不断,而箭毒木又是他们战争必备的毒,故而金齿族的箭毒木全被收缴,现在很难再找到了。” 赵一痕忽然觉得自己多亏问了一句,否则空手而归,定然会被他们的秋后算账所诛杀。 白允见他没说话,便又道:“虽然金齿族没有了,但在景昽南部的大山里面也有,只是不知道你们时间是否充裕。” 赵一痕拿出地图,瞧见了景昽的位置,在大理国的南部,而景昽区域也很大,它的南部,就更加偏加远,从此地去往,少说也得半个月的时间。 “还有别的地方?” 白允看着他冰冷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急切,叹道:“当然有,不过你不一定能拿到!” “哪里?” “军队里!” 白允道:“我商队便是在那里被战乱中被抢,他们拼死保护,我才逃了出来,银子和货物都被他们抢去,我只身一人逃到罗藏山中已经奄奄一息,后来就被这些苗人救了,才生出了刚刚那一桩事。” 在军队里取药,倒是可以考虑,虽没有千军万马中取将首级的能力,但悄无声息地取点箭毒木还是可以的,这样一来,就可以省去很多找箭毒木的时间。 而最令他意外的事,白允说的苗寨竟然在罗藏山中,这样倒是可以一同前往,顺便将茅羽曦的陶罐找到。 “明日一同前往。” “真的?” 白允欣喜若狂,没想到赵一痕会答应自己一同回苗寨,这样一来,他便不需要担心乔芸和自己的安危了,有赵一痕那种鬼魅的手段,把全寨几百人全点着不动,任凭自己给他们劝说,这样一定会成功解救乔芸!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点穴的副作用很大,时间长了,轻则三天不能下床,重则直接死亡。 “三天之内!” 白允卡在喉咙里的道谢声还没发出来就被生生止住,忙说道:“此地离罗藏山至少五百里,三天有些……” “只能三天!” 赵一痕的预期就是三天,若再耽误,难免会生出差池,他必须尽快取到茅羽曦的东西。 白允见赵一痕如此坚定,只好答道:“好!三天就三天!” 其实三天还是可以能到达的,只要让马跑快点,夜里休息少点,自然可以到达。 白允回去了,赵一痕看着地图,陷入了沉思,白允说的话,不能全信,但应该可以信八成以上。而大理国战乱之事,他还是有所了解,将毒箭木收走,也不无道理,但令他头疼的是军队的实力和军营里的地图,他都一无所知,很难知道毒箭木的所在,故而还需要一些时间探查。 他倒了一碗酒,开始思量着计划。 () 第110章 苗人怒 出边关与进边关都需要关引,让苗人看得很是心痒痒,要知道他们出关与进关都是装作难民,要忍饥挨饿不说,还遭人嫌弃。 这次就不一样了,他们打扮成商队的模样,由白商人一起进了大理国的边关,衣服不仅穿得严严实实,还能当做贵宾来对待。 尤其是赵一痕的关引,最为上等。 进了边关,众人便舍弃了空车空箱,向罗藏山飞快的驾马而去。 大理的天气比较湿润,气候也是比较温暖,大片的山林里,虽没有百花争艳之景,但也蓊蓊郁郁,枝繁叶茂。 让杨婉儿看得都想停下来游览一番。 只是在赵一痕的催促之下,不得不夹腹前行。 马蹄“咯噔”作响,惊飞了鸟儿,震散了路上沙灰,几人连夜赶路,终于在第三天上午赶到了罗藏山。 这里的气候比边关更加湿润,更加温暖,有些花儿已经渐渐含苞待放,有的野花甚至已经绽开。 花香很淡,但青草与绿树的香味却是扑面而来,尤其是泥土的气息让人忍不住多吸了几口。 或许那几位苗人并不在意这些香味,但这几位城里人,却是喜爱的紧。 进了山里,那味道更加浓烈,杨婉儿一边拉着马,一边欢快地跳跃在林间,笑声如林中的鸟儿般无比的愉悦。 只是这些鸟儿却被她惊得扑棱着翅膀,急忙向天际飞去。 从没见过这样的怪物! 穿过林间,便是一方室外桃园,一层层梯田环山而建,水稻已经下田,抽着嫩芽,高长在水里。 蓝蓝的天空倒映在水中,在层层梯田里拼凑出苍天的模样。 杨婉儿喜欢极了这里,她笑道:“原来这世间还有这么美的地方!” 少见多怪的她,让几人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真是个天真的小姑娘! 这是山的南面,北面依山而立的则是苗寨,木质的吊脚楼,青色的瓦层,烟囱里飘起阵阵炊烟,竟与成都无异。 数百丈高的青山,都被田地与人家包围,远看苗寨屋舍俨然,上下四十余户人家,都被高墙高高围起,占了一大片山地。 杨婉儿看向其他的山里,也住着很多户人家,却没有被高墙围起,他好奇道:“为什么其他山的房屋没有被围起来呢?” 乔虎叹道:“自从那次蛊毒事后,为避免再次发生,便将我们寨里的所有人家都包围起来了。” 乔虎就乔芸的哥哥,也是他一路引导大家到苗寨,他的话落下后,便没有人再回应,那场蛊毒事件,也为后五代人造成了巨大的阴影,那些苗人都紧握着手,心有不甘,但却无可奈何。 几人沉声来到寨内,围墙被多年的风雨侵袭,已长出一层厚厚的青苔,还有无数野草。 几人很快就来到乔家门口,屋外冒着炊烟。 “阿爹,阿娘,阿妹,我回来了!” 乔虎在门口大声的喊着,也掩饰不住自己内心的喜悦,出远门后回家,总会有种让人兴奋的心情,若是见到家人笑脸相迎,那种心情可以延伸到之后的两天。 乔芸从屋里赶了出来,笑道:“阿哥,人抓到了吗?” 乔虎笑道:“你哥我出马,什么事办不到?” 果然她在人群里见到了白允的身影,脸色立马变了,他回来了,那自己怎么办? 见乔芸慌张的表情,白允有些不好意思道:“阿妹,实在抱歉,将你的事,透露了出去,不过在下保证,一定办妥你的事再走!” 乔芸被他这么一说,脸色还是没变,因为其他的苗人都是愤怒地看着这个叛寨的女子。 他们不能容忍这样的女子存在自己的寨中,乔虎知道他们再瞪着自己的阿妹,但他也无可奈何。 “阿爹,阿娘呢?” “去参加年会去了呢!” 苗年是苗人最盛大的节日,他们都会穿上新衣服,戴上好看的帽子和银饰聚在一起祭拜天地、看长老做法事迎接新得一年,希望这一年有个好收成,他们也会载歌载舞,也会相互串门联络感情。 乔虎这才知道现在已经是过年了,连忙道:“快叫阿爹,阿娘回来,有急事!” 这时突然有个苗人叫道:“我去叫,你们留在这里!” 其他都知道这人的意思,道:“阿良,你快去快回,今日必须要把这事弄清楚了!” 阿良点了点头,看了乔芸一眼,默然无声地向寨外跑去。 乔芸被其他几人虎视眈眈地盯着便知道,现在自己是插翅难飞,被爹娘知道还好,被寨里的人知道,自己恐怕就要堕胎,甚至还会被逐出寨子,她惶恐不安地看向白允,她的希望只有他了。 白允向她点了点头,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杨婉儿不明所以地看着周围的事物,对这里充满了好奇。 秦遇则是跟在赵一痕的身边,不说任何话,几人到了乔虎的家中,喝着茶,也是一阵沉默,甚至有些压抑。 赵一痕对这类苦情戏最是反感,却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兴许是因为他刚明白了这些事吧。 他还有别的事要办,故而招呼秦遇道:“无论谁来,都要保护好杨婉儿!” 秦遇点了点头,想问他做什么事去,却见赵一痕已经离开了。 罗藏山,不只是这一座山,一眼望去,还有许许多多与这般大小的山连接而成。 赵一痕看了看地图,至少方圆百里的山,这边只是外围,去往正中间的地方,骑马至少要一天的时间才能到。 到这是山里,骑马非常不便,他只好施展起轻功向大山深处飞去。 不过多时,乔虎的爹娘被请了回来。 见到乔芸,茶都没喝,便用干渴的嗓子低喝道:“跪下!” 显然他们的事,已被阿良转达。 白允连忙拦住道:“此事不怪阿妹!” 乔虎的爹见到白允,心中有些惭愧,毕竟他因为乔芸的事,而受了牵连,还受了伤,口气缓了一些,道:“这是我们家事,还请你不要阻拦。” 白允道:“两情相悦,你们又为要棒打鸳鸯?” 乔虎没有白允会说话,但觉得很有说服力,附和道:“是啊!是啊!” 乔爹怒道:“你一外人懂什么?我们南田寨绝不允许嫁娶他们晋勾寨的人!” 白允道:“那都是百年前的事了,为何还要苦苦坚守?上代人的恩怨又为何让这一代的人承受?何况他们已经是上五代人之间的事了!” 乔爹对他的话更加不屑,冷声道:“若是你父亲,你爷爷被人杀了,你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恐怕他们做鬼也会不放过你!” 白允一愣,确实是这个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若自己侥幸逃脱,必十倍偿还。 但若是自己没遇到这事,总会说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上辈恩怨祸不及下辈这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话。 尽管他在商场里摸爬滚打多年,巧言善辩之术可以信手拈来,但对这仇恨之事,也是毫无办法。 这时杨婉儿站出来,笑道:“乔爹莫气,这乔芸也是找死,做着苟且之事,还嫁祸别人,在我们那里,要浸猪笼的,最好是把胎堕了,一起放到猪笼里淹死她!” 乔虎以为杨婉儿是来救场的,谁知道她这么一个漂亮的女子,说起话来,却是这么毒,简直比虫蛊还毒。 众人心中也是一惊,他们可没想过把乔芸处死,而他们的想法和乔虎一样,汉人果然各个都是阴险之人! 但只有乔虎站了出来,怒吼道:“你给我滚,你这个蛇蝎心肠的汉人,不配来我苗寨!” 秦遇站在杨婉儿身后,见乔虎如此辱骂夫人,那么…… “啪啪”两巴掌打在乔虎脸上,嘴角血沫横飞。 杨婉儿没想到秦遇竟然会出手伤人,气急道:“你怎么能打人呢!” 秦遇道:“他在骂夫人!” 杨婉儿虽然对这声称呼很喜欢,但仍然道:“你不觉得我说话真的很恶毒吗?” 秦遇怔住了,眨了眨眼睛,思索了一会道:“是哦!” 杨婉儿被秦遇这呆劲气到无力,索性不理他了,但乔虎却不会放过杨婉儿,拔起手中的弯刀就像杨婉儿劈去。 这一刀要是劈下去了,那不仅乔虎也被处死,那这里在场的所有人都会受到牵连,不说官府会不会惩罚,就单单刚出手的小伙子都不会放过他们。 顿时众人纷纷去阻拦乔虎,而此时也乱成了一锅粥。 唯独白允将乔芸拉到一旁,默默地看着他们打闹起来。 () 第111章 脱困法 青翠的山,摇曳的竹,流动的清水,欢愉的鸟兽,一幅秀丽的山水巨画呈现在眼前。 傍晚时分,赵一痕才到达罗藏山的中央。 这里的山与别处一样,除了没有人家和稻田,都是那么幽深而又寂寥。 一路奔来,嗓子早已干渴不止,溪水清澈见底,游鱼清晰可见,他趴在地上,大口喝了起来。 只是喝了一会,觉得水里有股腥味,不由得一愣,向上游看去。 一片血水顺流而下,猩红而又稀少。 再向上看,竟是有尸体漂浮而下,赵一痕打捞上来一看,是个老者,身体还有一丝热度,看来是杠死不久。 再向上看,接连有人顺水流下。 赵一痕想了想,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为妙,只是他的腿已经不自觉地向上游走去。 不管,还不能不看吗? 越向上,尸体越多,最多的则是在一个巨大的水潭中,躺着数十具尸体,水潭被血水染红,上面漂浮着一层死鱼。 这水潭里有毒,可谁又会再流动中的水里下毒呢?那不是傻吗? 但在水潭边上,他找到了答案。 一摊摊血迹之中,有着一块块细小的肉沫,这些肉沫不是别的东西,而是内脏,是被虫蛊咬碎的内脏,疼得让人全都吐了出来。 这也是为什么这些尸体都漂在水里,而不是沉了下去的原因。 而虫蛊本身就有毒,被它啃噬过的内脏和血都有毒,而且是剧毒无比,故而进了水潭,才将这些鱼虾毒死。 蛊毒当真可怕。 赵一痕看得心惊胆寒,他领教过茅羽曦的蜂毒和蛇毒,那种滋味可真不好受,他也不想再和蛊打交道。 “救我!” 赵一痕刚想走,却听见水潭里有人在叫他。 他不会管这种江湖恩怨的事,也不会跟会蛊毒的人打交道。 “救我!” 那娇弱的声音再次响起,是个女子的声音。但哪又如何?赵一痕的心是冷的,无论男女,他都不会去救的,就算她叫破喉咙,他也会无动于衷。 “救我!” 声音又一次想起,还伴随着微微的呻吟,估计坚持不了多久了。 于是赵一痕手起刀落,劈下一根竹子,将她挑上了岸,因为被水泡过的原因,双手和双臂都发白,看不出她的来头。 身上的衣服,被剑气割破,也露出很多发白的肌肤。 “冷……冷……” 女子身体无法动弹,只是肌肉紧绷,脸颊都在抽搐,但此地不宜久留。 赵一痕脱下身上的衣服,将她裹起,再绑到竹子上。 谁敢保证她不是蛊女? 谁敢保证她醒了之后不会动手? 于是,赵一痕便挑着这名陌生的女子回了南田寨,茅羽曦的东西,那就明日午时再来找吧。 南田寨中,乔爹和寨中老人一起坐在桌前,地上跪着乔芸,家里也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杨婉儿则蹲在乔芸身旁,她自然没有被乔虎伤到,在他弯刀还挥在空中的时候,就被秦遇截下,并将弯刀击飞。 杨婉儿没有责怪乔虎的冲动,但乔爹却是异常恼怒,对这个儿子恨铁不成钢。他明白杨婉儿是在激他手下留情,故而便招呼村里的老人,一起过来商讨如何处置乔芸。 乔芸声声泪下,她的事已经暴露出来,如何处置全凭这些长辈说,她只能跪在地上。 白允道:“虽然你们两寨恩怨很深,但你们可知现在受伤的是你们寨里的人。” 其中一个老者恨恨道:“这样不孝之人,伤了便伤了!” 白允笑道:“那你们如此做,对晋勾寨有什么坏处呢?” 众老者不禁语塞,但旁边的阿良却站出来道:“杀一儆百,否则我寨耻辱如何铭记在心?” 白允是个商人,对他的心思自然明白,笑道:“耻辱固然重要,但你们连自己人都下得了手,那么你们与上五代的晋勾寨人更加罪孽深重!” 阿良一时语塞,连白允说的意思都还没弄清楚便被扣上一顶罪孽深重的帽子,他脸色涨红,不敢再说什么。 又一老者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但祖训不可违,又不能糟践孩子,又要让所有人都记住耻辱不可丢,你有何办法?” 白允笑了,这是把问题都抛给自己,这无疑是他们最好的办法,但也是白允最想要的结果。 “此事并非你们寨一个人的事,还有晋勾寨,不妨两寨一起商量出个共同结果!” 那些老者,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这个办法是否可行,眼里充满疑惑。 白允又笑道:“你们两寨商讨出结果后,再请神!问上五代先祖的意思。” 这时众老者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这方法绝对可行,只要请圣女和长老来做法事,便可以知道。 但一旦法事失败,那乔芸就会受到更大的惩罚,甚至会被直接处死,乔虎绝不答应! “不行,我不答应,万一先祖不答应,那阿妹岂不是要被你处死?” 一名老者冷哼道:“连先祖都不答应,当然要处死!” 乔虎瞪着他,咬牙切齿,小时候还一口一声叫着爷爷,现在到这件事上,却要一口一声的要处死,真是可笑! 白允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放心吧,我会说服他们的!” 乔虎疑惑地看着白允,不知道他会用什么办法来说服。 白允神秘一笑,对在座的老者笑道:“我现在要带乔芸去见晋勾寨的那名男子。” 那些老者纷纷点头,他们没有理由不同意,但乔爹却有些担忧,晋勾寨的人更加凶狠,尤其是见到他们南田寨里的人,若是在山上碰到,甚至一言不合就会打起来。 白允不知道情况,他想等赵一痕回来再去,毕竟他也怕晋勾寨里的人也会出现之前拔刀伤人的事。 没有办法,为了尽快处理好这段孽缘,只好让秦遇跟着自己走一遭。 但秦遇却不答应,他可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使唤的,杨婉儿见状,便道:“他不去,我去!” 白允哪里是让人跟着,他不过是让秦遇保护自己和乔芸的安全,她一女子,去了只能添乱。 “我去!” 杨婉儿去,他就得去,白允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就妥当了。 四人在南田寨的老少目送下,去了晋勾寨。 晋勾寨离南田寨并不远,只有两座山相隔,在山谷里有条道直通晋勾寨。 路上虽杂草丛生,但久远的道路还能依稀可见,仿佛数十年前还是一条宽广的大道,两寨人在这条道上载歌载舞,迎天地,结良缘…… 秦遇一路上剑招飞舞,很快那些杂草便被斩断,开出一条新的道路,虽不过半丈宽,但足以让人行走了。 白允这才知道,秦遇的武功也不弱,看来自己让他来,是明智的选择。 山路虽有崎岖,但一路上的心情还不是不错的。 乔芸心中有些忐忑,如果去了他们寨,那韩穷岂不也要和自己一样? 最后请神的时候,自己又怎么办? 白允知道她的担心,笑道:“此次回来,就是将你们的事解决好,就算先祖不答应,我也会让人把你们抢走!” 杨婉儿也忙说道:“乔姊姊,你放心吧,就算白大哥做不了,我也会让一痕把你抢走的,他轻功极高,一转身就是一里之外!” 她说的有些夸张,但足以让乔芸安心了。 秦遇心想,赵一痕把他们救走了,你们可不得被苗寨的人打死? 这个问题,他们确实没有想过,也不知道苗寨里是否有武功绝高者。 他们对苗寨里的事,真的是一无所知。 “那阿良似乎对你有意见?” 白允见四下没苗人,便将他今天最大的疑问问了出来。 乔芸叹道:“阿良哥一直都想娶我,可是我只是把他当哥哥,现在知道我和韩哥哥在一起,他一定很失望吧!” 白允沉默不语,阿良的心可不仅仅是失望那么简单,但他的意图很明显,但也有一丝隐晦。 杨婉儿也明白了阿良的心思,她怕陈媛媛夺走了赵一痕,差点让她被李二公子糟蹋了。 秦遇心想,你们这些人没事就是情情爱爱,哪有以剑为伴好? 若是以前,赵一痕一定会对他赞赏有加,现在一定会鄙视这家伙! () 第112章 怨中缘 晋勾寨的吊脚楼与青山相融合在一起,绿树林里藏着青瓦,青瓦下面住着人家。 这是与天地最好的融合,也是对山水最亲近的接触,可以说是真正的闲云野鹤,真正的悠然自得。 杨婉儿很喜欢这里,依然像只雀跃的鸟儿,欢快的乱叫。 山寨里,有人认出了乔芸,大喝道:“你们南田的人到我们晋勾来做什么,赶紧滚!” 那人身材粗犷,扛着锄头,一脸凶相,但这凶相中还透露着一丝憨厚。 白允知道,他只是遇到了南田寨的人才会凶的。 “我们是韩穷的朋友,敢问他现在在哪里?” 那大汉一听他讲的不是苗语也不是本地话,便冷哼道:“你不是苗人?韩穷怎么可能认识你?” 白允没想到这大汉虽五大三粗,但考虑问题来还是很麻溜。 “我是这边的商人,曾在镇里与他相识,现在来找他,有些好东西送给他。” 说着便从怀中取出一块白色玉佩,只是块普通的玉,但大汉却是非常喜欢,没想到韩穷还有这么大方的朋友,还偷偷摸摸地不告诉自己,虽心理不舒服,但得了好处之后,还是满心欢喜,笑道:“走,我带你们去。” 韩穷的家里很是破旧,有些木板都已腐朽,他正在家里忙着喂鸡,身着老旧的衣裳,勾着背,远看就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一般。 难怪他叫韩穷,是真的穷! 他听到大汉在叫自己,转过身看向他们。 这才看清楚他土黄色的脸,可能因为作农活被风吹日晒而露出蜡黄而又油亮,因见到乔芸而又露出阳光般的笑容。 他的笑容很纯真,就像山泉一般清澈中带着甘甜,乔芸见了,也笑了,仿佛心中所有的担忧都在此消散。 他们紧紧的相拥在一起,那苗人大汉看得目瞪口呆,这穷小子怎么会有相好?自己都没有呢! 白允笑道:“他都和南田寨的人在一起了,这么大的事,还不去找你们的老人们?” 大汉一听,确实如此,连忙点头道:“哦对。我这就去!” 白允无奈的看着他憨笑地转身离去,这傻大个要是在外面绝对会被玩死! 韩穷不解地看向乔芸,不知道此次来这里是何目的。 乔芸此时很安心,故而将来意告诉了韩穷,韩穷心中虽觉得不妥,但他信乔芸。 韩穷将他们带到家中,给每个人都倒了一壶茶等待着老者的到来。 之所以一直请老者过来,就是因为他们的话语权比年轻人更重,他们决定的事,小孩子根本无法反驳。 韩穷的家虽然很破旧,但他很勤劳,把桌椅都擦得干干净净,露出了新鲜的木头纹路。 令白商人不解的是,韩穷虽勤快,但家里穷,乔芸是怎么看上的?这若是以后生活在一起了,肯定连孩子都养不起。 趁韩穷烧水的功夫,白商人悄悄问道:“阿妹,你是怎么看上这小子的?” 乔芸脸上微红,但依然不假思索道:“他山歌唱得好听。” 白商人一愣,非常诧异:“没了?” 乔芸也很茫然:“没了!” 白商人觉得不可思议,虽然他明白这就是所谓的情,但他却没有拥有过。 曾经也在青楼里逍遥过,也跟那里的女人有过一段摩擦,但被其父知道后,便命他断了这个念头,他果真断了,因为他知道,他们不可能在一起,故而理智地抛弃了她。 他不知道,那时的他对她的情感是不掺杂门当户对,不掺杂金银首饰,是纯粹的情。 白商人没有说话,他对他们感情是不屑的,甚至觉得可笑,若是没有银子做基础,一切的感情最终都会轰然倒塌。 杨婉儿不明白白商人的意思,却觉得他们之间的感情一定非常浪漫,便抓住乔芸的手问道:“快说说你们在一起都经历吧。” 女人最喜欢听这个,尤其是羡慕那些书生与青楼女子的桥段,当然其他的也不错。 乔芸羞红的脸不愿说,在杨婉儿的再三请求下,终于点头答应。 他们相识是在三年前,花山节那天,韩穷还在地里除草,而山下的人们却穿着盛装,唱山歌,跳着舞,寻求自己的伴侣。 他见了心里也痒痒的,但地里的草没人锄,只好在山里就唱起了山歌。 乔芸那时因爹娘给她挑选的男子是阿良,自己不愿意,说是自己只把他当哥哥,爹娘自然不高兴,就骂了她,一气之下,跑到了山上。 她见山里有人唱歌,歌声很好听,便跑了上去,见韩穷一个人还在锄地,就好奇地问他为什么没有下去跟他们一起去玩。 韩穷说了自己的身世,家里父母暴病而亡,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所以这些农活都要他一个人做,没有时间下去玩。 听得乔芸又心疼又苦楚,可惜了这么个小伙,于是他们约定每月到这里来听一次山歌,而她会给他做好吃的。 就这样一来二去,两人便相熟了,后来韩穷唱了一首情歌,听得她又气又羞,回到了家中。但那首歌却一直回荡在脑海间,让她夜不能寐。 韩穷以为她下个月不会去了,又懊恼又着急,他想找乔芸,但她是南田寨的人,根本进不去,因而他便每天在那片地里从五更天等到天黑。 一直等到第二个月他们约定的日子,快天黑的时候,终于等到了乔芸。 乔芸听到他做了这个傻事,让她心疼的钻进了他的怀里,就这样他们在一起了。 以后他们每个月相约的日子都会黏在一起,时间久了,他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多,而他们也走到了干柴烈火的地步,最终她怀了孩子。 杨婉儿听得津津有味,听后回想道赵一痕和自己经历过的种种,心想,那自己为什么没有那么好运呢? 韩穷将乔芸搂在怀里,抚摸着她的肚子,仿佛看到了他家里的未来一样。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心道:“这法子真的可靠吗?” 白允对他们的故事也有所触动,虽然平淡无奇,但依然让他内心深处的女子重新找了出来。 不可否认,那段日子,真的非常开心。 他认真道:“接下来一切听我的便好!” 韩穷看着乔芸,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就算拼了命我也愿意!” 白允喝着茶,没有说话,因为他这番话是极其幼稚可笑,连命都没有了,还何谈在一起?不过他反而觉得自己帮对了,若是个怂包,他估计会气到吐血,直接走人! 杨婉儿被他的话感动的无以复加,若是有个男人也能为她豁出命来,她一定会嫁给他! 她觉得此时的乔芸一定幸福死了。 事实上,乔芸也非常感动,紧紧地靠在韩穷的怀里,羞得不敢说话。 “孽障!还不快松手!” 这时门外突然出来一声怒喝,是个穿着青色衣着的老者,手里杵着拐杖,满脸皱纹,但其说话确实异常有力气。 他身后也跟着许多老者,其中还有很多年轻人。 韩穷见状连忙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道:“大长老,求您法外开恩,饶了我们吧!” 乔芸见状也跪在一旁,默默地不说话。 杨婉儿见这大长老来势汹汹,吓了一跳,也不敢说话。 秦遇则握住了手中的剑,他分明感受到了大长老内力的波动,似乎还很强。 白允见主事的人来了,便笑道:“大长老,不知道您怒从何来呀?” 大长老见一汉人在这里说话,冷笑道:“苗家的家事,你们汉人可说不上话吧!” 白允笑道:“我只听说,韩穷无父无母,却不知您是他哪个家人?” 大长老冷笑道:“他从小到大,我们寨里的人都很照顾他,可以说,我们这些人,都是他的家人!不知道这位汉人,可听得明白?” 原来韩穷是吃百家饭长大了,这样一说,大长老论家人,还可以说得通,但白商人是个商人,虽不出色,但绝不会就此顺着他。 “既然是家人,为什么阻拦这对有情人在一起呢?” 大长老知道他要说什么,冷笑道:“这就不是你们汉人的事了!” 他走到韩穷身边,冷声道:“你到底离不离开她?” 韩穷低着头,没有说话,反而将乔芸的手握得紧紧的。 大长老见状,更加怒不可遏。 “再问你一遍,到底离不离开她!” 白允见状,连忙拉住大长老道:“他毕竟是个孩子,您一老人,跟孩子计较什么?” 这句话只是临时想出来的,也是他听得最多的,更是对自己孩子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若是再不拦住,估计大长老就会拐杖上头了。 大长老抬手一震,白允只觉得手上传来一股巨力,向自己袭来,他心中大骇,想要躲,却来不及了。 “嘭”一声,白允震倒在墙上,落下一阵灰尘,后背传来剧烈的痛感,疼得他龇牙咧嘴。 秦遇见状,连忙抽出刀与大长老对质。 大长老对秦遇拔剑毫不畏惧,冷冷道:“我晋勾寨就是被他们南田寨诬陷,才让我们含冤受屈近百年,让我们一直在其他寨里抬不起头,害得我们子子孙孙看上别的寨里姑娘,都不敢表达!你说这些人,能跟他们通婚吗?” () 第113章 活人祭 屋里的苗人都紧握着拳头,仿佛空气中弥漫着冤屈的气息,让他们不得不将过去的恩怨再次拾起。 白允和杨婉儿没想到,乔芸也没想到,原来两寨的恩怨竟是一个受害,一个含冤,那么到底谁是施蛊人? 大长老走到秦遇面前,对他身后的白允冷冷道:“现在可以带着南田寨的人走了吗?” 白允站了起来,胸腔的火辣还未消散,但他依然笑道:“走,当然是要走的,只是晚辈有一事不解,还请前辈指点!” 他的声音变温和了,不像刚开始的模样,直指人心。 大长老冷笑道:“你想问,为什么当年我们为什么没有合力彻查此事?” “哼!若非南田寨的人一口咬定就是我晋勾寨人做的,还到处散播谣言,说我晋勾寨包庇杀人犯,还说我们品行不端,我们又怎么落到如此田地?我太爷爷们为此还气到吐血,发誓定要找到施蛊人,但是到现在也没有找到!” 原来是迫于无奈,也是,外面不知真实情况的人,总会因为别人片面的猜测而大大宣扬,就算不是真的,也会被传成真实。 白允又笑道:“我想问的是,若先辈们同意他俩在一起,你该如何?” 大长老手握拐杖,踱起步来,忽然笑道:“你想请神?” “正是!” 大长老笑容更胜,他可是主持祭祀的法师,能否请到神,他比白允更加了解,冷笑道:“还是请回吧,这种事不是你们汉人所能解决的!” 这位大长老真不是一般难对付,白允暗想还有什么破绽可以攻克一下,但突然发现,从大长老进来之时,一切都是由他来主导,而自己自始至终都处于被动中。 看来不化解他们的恩怨,是无法让两寨和好,只是若是查当年的施蛊人,短时间内很难查出来,而赵一痕一行人,说不定明日就要走了,他没有倚仗,会像今天一样被一掌拍死。 白允犹豫了,查案不成,只能强行带走了,对大长老笑道:“也好,不过晚辈要带韩穷出去喝酒,不知前辈可否先不要罚他?” 大长老冷笑道:“想带他离开苗寨,永不回来?” 而后不由分说地抓住韩穷的衣领,便拉到身后,冷声道:“他是我苗寨的人,就必须永远留在苗寨中!” “难道大长老没有爱人,没有子女吗?” 说这话的人是杨婉儿,她说话总会可以直指要害。 这话也很冷,平时杨婉儿都是和善的说话,而此时,她的声音却是异常的冷。 她确实是生气了,甚至觉得这个老头非常无理,活生生的拆散了一对有情人,对她来说,简直人神共愤! 大长老看着这个美丽的汉人女子,说话却是非常狠毒,顿时怒道:“现在你们可以滚了!” 杨婉儿没想到他会动怒,心中虽有退怯,但看着这两个苦命鸳鸯,又道:“难道你想让他们的孩子从此见不到自己父亲吗?你这老头为何如此无情?想必你的孩子都会弃你而去了吧!” 她的话又狠又毒,虽是激将法,却会过头,让大长老气得拿起拐杖就向她身上扫去。 杨婉儿吓地连连倒退,白允心中一跳,完了,激怒这个老家伙了,随即拉住杨婉儿就向门外躲去。 秦遇提剑而起,与大长老缠斗起来。 大长老冷哼道:“今日你们都别走了!” 他的拐杖劲气越来越大,每次挥杖都让秦遇压力越来越大。 原来他是个高手,而且还是湘派高手! 拐杖速度越来越快,他的剑不断地抵挡,他只能抵挡,连反击的能力都没有。 他看着杨婉儿在后面闪躲,想到赵一痕交代的任务,他突然弹跳开来,向门口冲去,他要让赵一痕看到,让他来救杨婉儿。 只是他还没走两步,便被大长老随后而来的拐杖打趴。 “噗……” 第一口血,喷了出来,在荆州从未失手的他,到了成都以后,他便一直被打压,直到现在,受了伤。 他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他也终于明白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剑道之路,还很长,也很久。 大长老冷冷一笑道:“都绑起来!” 此时天已渐渐黑了下来,赵一痕还在回去的路上,多了一个人,果然很不方便。 于是他将身后的女子放了下来,这里离那水潭至少二十多里的路,那里的人恐怕很难找过来。 他将自己的衣服取回,女子倒在地上,努力地挣扎了两下,还是起不来。 他没有扶她起来,任由她倒在草丛里,问道:“你是什么人?” “天山派弟子!” 赵一痕没想到,天山派的弟子竟然会到大理国来,不过来做什么,他就没兴趣问了。 只要她不会蛊毒都好商量。 他捏了女子的嘴,将酒灌了进去。 女子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男人这么粗鲁,自己能张口说话,自然就能自己喝酒! 而且喝酒做什么? 她用尽全力挣扎起来,但赵一痕的力道太大,被挟制死死的,稍微动一下,两腮帮子就疼的难受。 灌了半袋酒,被女子还浪费了一大半。 他有些心疼地自己喝了起来。 女子翻了翻白眼道:“能扶我起来吗?” 此时她已知道,今晚必然要在此过夜,故而她也认命般地请求着。 赵一痕没有理她,他觉得坐着不如躺着好,毕竟他也要提防着她,并不能女子说是哪里人就是哪里人。 他拧紧酒囊的木塞,预计着女子身上解毒需要的时间。 约摸一刻钟的时候,他走了。 天黑漆漆的,没有风声,也没有其他动物骚动声。 女子突然哭了,这黑灯瞎火的山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万一有个豺狼虎豹窜出来她可就完了。 这个臭男人,诅咒你光棍一辈子! 女子一阵哀嚎,却始终不见赵一痕的人影,他像消失了一般,又像没有来过一般。 忽然夜风袭来,吹动着未干的衣服,让女子身体不断的轻颤着,但好在并无野兽。 随着夜里的寒气加重,女子身上的毒竟然慢慢解了。 女子不可思议地站了起来,难道那酒能解毒? 只问出处,不问姓氏,不问目的,就这样救了自己,真是个怪人! 她看着赵一痕离开的方向,嘴角扯出一丝笑意。 白允、秦遇、杨婉儿和乔芸四人被关进了牛棚,牛棚里的尿骚和牛粪味熏得三人都想吐。 乔芸和秦遇还好点,乔芸经常闻这个味道,故而并没有那么难受,秦遇被吊在大梁上,闻到的味道就少了些,而且自己又有武功,自然可以屏息闻得少一些。 但白允和杨婉儿却是忍受不了,他们都是普通人,而且也都没闻过这么恶心的味道。 杨婉儿皱着眉头,憋着气,心中懊悔不已,若自己不说出那些话,也不会被抓进来。 乔芸有些无措道:“我们该怎么办?” 白允叹道:“只能等赵兄来解救了!” 他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种地步,也没想到这大长老的武功竟然比秦遇还高。 现在他也没有办法了,若是赵一痕再打不过他,他们只能求着大长老放过他们了。 但他的想法再次被打断。 这时走来三个苗人,分别将几人拉起来,押到别出去,独留乔芸在牛棚。 白允惊问道:“这是要去哪儿?” 一苗人冷哼道:“别废话,走便是!” 一行人向山下走去,竟离开了晋勾寨,来到了另一座山上。 山上有一块约有十亩的圆空地,地面由青砖铺就,中间一座方形高台,此时数百名苗人手举火把,等待着三人进场。 白允见多识广,看到这高台,便知这是一个巨大的祭坛。 他心中有些恐慌,难道他们想动手杀人? 他们来到高台上,见有六个老者分别站在高台的七个点上,呈北斗状,他们每个人都带着似鸟飞鸟,似兽非兽的方面具。 其中有个人手执拐杖,他们都认识,这个人是大长老。 杨婉儿有些迷茫向白允问道:“他们想做什么?” 白允忽觉一阵寒意从心中升起,尽管不愿相信,但他还是知道。 “这是活人祭!” 杨婉儿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疑惑地看向白允。 “就是拿活人来祭祀,要么用他们的血,要么用他们的头,或者其他器官来祭祀神灵!” () 第114章 闹祭坛 祭坛里,火把通明,拄拐的大长老呼喊道:“此三人混入我们苗寨,试图杀圣女取重宝,罪无可恕!今日便要祭这天地,还我苗寨安宁!” 他说的是苗语,杨婉儿和秦遇不懂,但白允却是懂一些,听后一脸茫然,大声解释道:“我们只是来解决两寨恩怨,并无他意!” 大长老见他说话,一掌拍至他的腹部,下手干净利落,毫不犹豫,一看便知是个经常出手的人。 白允吃痛,面容扭曲,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这时高台上,芦笙乐起,音调高昂,如龙吟凤啸,回荡在山间之上。 苗人们围着祭坛,押着乐声的节奏跳起了舞。 忽而鼓声在旁边和起,鼓声巨大,如滚滚天雷,震撼着每个人的心灵。 鼓声完全掩盖了芦笙,但鼓声停顿时间较长,这样鼓声与笙声相融合,大小相交映,让祭坛间的氛围变得更加威严肃穆。 大长老与其他五人双手举向天上,口中喃喃地吟唱,也是苗语,但却是更古老的苗语,白允也没听懂。 他们的每一句吟唱和每个动作都冲击着白允的心脏,他没有将他们被诬陷的事告诉杨婉儿和秦遇,因为这件事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他们只能祈祷着赵一痕快点回来,否则他们定是难逃此劫。 六个长老们,双手伏地,口中的吟唱声更加洪亮,而他们的动作也越来越快,最后就像跳起舞步一样,对着天,对着地不断跪拜着。 乐声渐渐缓和,而六大长老的动作与吟唱也慢慢停了下来。 待到最后一道鼓声落下,全场变得安静下来。 六大长老一起大声呐喊道:“迎……圣……女……” 随着声音落下,突然从空中飞来一个青色身影,直挺挺地落在祭坛之上。 她身着青袍,衣袖与领口绣着金龙,而其他处皆纹着日月草木。 头戴银饰,顶上飞龙环绕,花木镶边,垂下一串雨滴状流苏。 她的脸也带有面具,看不到相貌,但她抬手露出的皓腕,便知年龄不大。 六大长老,躬身迎道:“恭迎圣女!” 圣女站在七星首位,六大长老退居后位,接着圣女娇喝道:“祭天地!” 这一声用的是现在的苗语,白允心中一凉,自己死了不要紧,还将两位萍水相逢的人搭进去了。 这时六个年轻壮汉将三人绑到石柱上,杨婉儿大叫道:“你们干什么?还有没有王法了?” 圣女用极其纯正的中原语冷笑道:“你们汉人来我苗寨,妄图夺我至宝,让你们活祭就算不错的了!” 杨婉儿一愣,这……绝对是诬陷,她可不是为夺宝的,她怒道:“呸,谁稀罕你们的至宝!快放了我!若是等我朋友来了,你们全都得遭殃!” 圣女冷笑道:“他们都死了,就剩你们三个了!” 杨婉儿还想说什么,圣女却一抬手道:“开始!” 三人心中皆是一惊,赵一痕死了,他们最后的希望都没了,看着几个面具人拿着弯刀,心如死灰。 就在这时突然远方飞来一枚铜钱,正打中绑在秦遇手腕的麻绳上。 接着又有几枚铜钱飞了过来。 三人解开束缚,刹那间,秦遇将白允和杨婉儿拉到人群中,苗人顿时慌乱起来。 六大长老见状连忙去追,圣女则独站高台之上,看人群里是否有可疑的人。 秦遇他们四处逃窜,但因他们二人毫无武功,又被绑了数个时辰,手脚早就不利索了。 一位长老飞身来到三人面前,出掌拍向秦遇。 秦遇大喝一声,迎掌而去。 “噗……” 秦遇内力不及此人,被打得血气上涌,一口血喷了出来。 三人皆是一惊,杨婉儿慌乱中大叫道:“赵一痕,救我!” 就在这时,三枚铜钱飞了过来。 那位长老双掌蓄力,隔空抓去。 “噗”一声。 铜钱竟被他接住了。 那位长老展开手,一看,手掌血肉模糊,他大怒道:“有本事别藏头露尾!” 而回应的却是数枚铜钱迎面而来。 那长老抽出弯刀,迎了上去。 “当……当……当……” 一连串击中弯刀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震得那长老双手发麻,他突然感觉胸口传来疼痛,伸手摸去,是一枚被削去一边的铜钱。 再看手中的弯刀,也被打出了几个豁口,长老震惊,对高台上的圣女说道:“此人内力很强!要小心!” 说着他想再抓身边三个人时,便见他们三人已经跑没影子了。 这时又有两枚碎银向高台上的圣女击去。 圣女随身跳了起来,躲过了这两枚碎银,同时也看到一个人影躲在草丛中。 她冷笑着,突然飞身向草丛掠去。 几大长老见状,知道圣女已经发现了他,也跟了上去。 赵一痕知道自己的位置被暴露,转而便向山下跃去。 他是杀手,不是江湖好汉,明刀明枪的打,不是他的风格,何况他们几人武功不弱,若不能偷袭,很容易被他们缠住,再让他们抓住杨婉儿几人来威胁自己,那可就亏大了。 但他的身影已经被圣女牢牢记住,从袖中飞出一条不过筷子长的黑蛇,袭向赵一痕。 赵一痕头也不转的向山下飞奔而去。 而那蛇速度却是极快,没有攻击到赵一痕后,落入草丛中,骤然间丛林里一阵骚动。 赵一痕停住了脚步,因为前面有无数只蜂、鸟在空中拦住了他的去路。 而后又有数只野猪、饿狼和猎豹围了过来,不出意外,这些玩意都被蛊毒控制了,赵一痕站在原地,没有挪动脚步。 它们也都站在原地,目光紧紧地盯着他。 身后,圣女与六大长老不紧不慢向他走来。 赵一痕知道,不跟他们打一场,是跑不了的了,他索性拿出酒,喝了起来。 圣女冷笑道:“装腔作势,你属第一!” 话虽是这样说,但她依然不敢轻举妄动,冷冷地注视着赵一痕的一举一动。 赵一痕的酒,一口接一口的喝下去,仿佛根本不知道圣女的存在一般。 圣女大怒,一挥手,赵一痕前面的蜂、鸟齐齐向他攻去。 就在此时,赵一痕不慌不忙地从身上取出火折子,在空气里摇了摇,火点燃了。 圣女暗叫不好,但已经迟了。 赵一痕逼出胃里的酒,喷了出去。 他喷的不是蜂、鸟而是草丛里。 顿时将地面上的干树叶和枯草点燃了。 接着他又喷了数口,将周围的草丛全点燃了,火烧着了青草,又顺势烧向灌木。 赵一痕抽刀蹁跹而舞,带动周围的空气,产生一阵旋风,向更高的树上跃起。 风卷起火,烧向更高树上烧去。 不管是蜂鸟还是豺狼虎豹,都停住了身体,不敢向火堆靠近。 自从他被茅羽曦的毒蛇和毒蜂围攻后,一直在想如何破这个局,直到刚刚他才想起来,大面积抵挡这些小玩意,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靠火。 用火做屏障,挡住这些毒物,剩下的便是与人对抗,虽棘手,但想要逃走,却没人能拦住他。 圣女见他破了自己的毒阵,心中非常恼火,突然跳进了大火里,只见赵一痕在大火中间扫处一片干净的地方,正在那里调息。 她心中冷笑,袖中又飞出一条黑蛇,向赵一痕袭去。 赵一痕对蜜蜂毫无办法,但蛇可就没那么怕了。他随地打了个滚,闪到一边,拔刀就劈向黑蛇的脑袋。 “叮” 赵一痕的刀好似碰到了什么坚硬的物体,发出一阵轻吟。 再看那蛇被刀劈到土里,身子和尾巴还露在外面不断地挣扎。 圣女更怒,一脚踢开赵一痕的刀,将它抓起,脑袋却没有被劈断。 刚刚那声音,是劈在蛇身上的声音! 赵一痕大惊,寒水刀虽不是削铁如泥的宝刀,但它的锋利城府绝不是普通刀能比的,简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赵一痕暗自咂舌,这小东西,竟有如此硬度,都可以当飞镖用了,相比茅羽曦的大黑蛇不知强悍多少倍。 () 第115章 跳生死 赵一痕放的大火,越来越旺,向四周不断漫延,苗寨的人在家里远远地看着,他们知道,这火根本无法用水去扑灭,只能眼睁睁看着它自己熄灭。 六大长老见圣女还未出来,着急地纷纷跳进火海。 只是一开始火还小的时候,跳进去还感受不到火热,但当下燃烧面越来越大,他们跳进去,若不能尽快出来,定会被火烧焦。 六大长老进去没一会,便引火上身。 大长老急道:“我一个人去找圣女,若我们没出来,你们一定要保护好苗寨安全!” 不等其他五大长老答应,便一手拉着一人丢了出去。 他身上也多处被烧伤,但找到圣女要紧。 一路穿行,终于在不远处被大火烧干净的空地上,看到了圣女手持短剑正与赵一痕打的不可开交。 大长老大喜,拐杖一点地面,身体如猎豹般向赵一痕冲去。 赵一痕听到有人来袭,忽然刀转短剑,向大长老的方向推去。 这招是太极剑的以柔克刚招数,用在刀上虽效果大大折扣,但对于不懂太极的人,却是非常有用。 圣女被推到大长老拐杖前,他大惊之下,立即收回了拐杖,但身体却在轻功的惯力下,踉跄倒地。 地上都是被大火烧毁的木桩,上面虽一层灰,但下面却是碳火。 大长老一阵惨叫,又站了起来。 圣女已经和他打了快三百招,依然分不出高低。 但他知道圣女还没用全力,而自己也还未用全力。 此刻多了一个人,那么只能想办法逃走了! 赵一痕想起扬州镖局的千幻刀,双脚踏地,步法如影,刹那间飞身至圣女旁边,刀从空中斩下。 这看似一刀,却又千刀之力,若是硬接,必然会震伤胳膊,圣女也知道此刀不好接,故而她一点地面,激起一地烟尘,趁着烟尘,遁至两丈之外。 大长老见状,拿起拐杖就扫向赵一痕的门面。 赵一痕刚刚使得是“千钧刃”,而当下见大长老自发进攻,那么就让他尝尝“千变刃”。 就在大长老的拐杖来到赵一痕眼前时,赵一痕突然动了,卷起热风与烟尘,直扑大长老身上。 而后如月白的刀影,不断地劈向大长老的拐杖上,拐杖也是异常灵活,一一接下。 但这刀却像是雨点般击下,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接完,大长老逐渐力不从心,咬牙接下,拐杖外面的木头被一一劈裂,露出铁骨。 让他痛苦的不仅仅是寒水刀,还有脚下的碳火,他的嘴角慢慢溢出血,鞋被烫烂,脚掌也发出一阵烤肉的声音。 这时圣女提剑而来,赵一痕见状,一脚踢飞大长老,顺着这股力,身体突然在空中翻转起来,寒水刀劈向圣女。 两人擦肩而过,但两人却交手不下三招,发出一连串“叮当”声。 圣女喝道:“你以为你能活着走出苗寨吗?” 赵一痕根本不想理会他,将刀收回刀鞘。双掌蓄力,使出“八卦掌”直拍地面,顿时青烟四起,烟尘之大,足以将赵一痕隐遁而去。 但赵一痕知道,此时还不可以走,又挥手一道罡烈的掌风随手而出,将烟尘推向圣女。 “呼……” 一阵风烟而起,圣女闭起眼睛,破尘而出,直冲赵一痕方向。 但睁开眼睛之时,赵一痕已经到了大火燃烧的地方了。 圣女恨恨地跺了跺脚,她不甘心,对地上的大长老道:“跟上!” 大长老苦笑,自己这把老骨头,不中用了! 赵一痕去的方向,有一条河,是他来的时候,看到的,只要跳进河里,那么他就安全了。 树林的大火烧烤着大地,除了土,一切事物都被烧成灰烬。 而正在燃烧的地方,却是异常火热,赵一痕穿行其中,不管烧了头发,不管焦了衣服,也不管灼伤了身体,他必须用尽全力向前冲。 汗水蒸干了又淋,淋了又蒸干。 草木被烧后的烟越来越大,赵一痕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他用嘴呼吸,又觉得口里干的发疼,就像有一把钝刀割着自己的喉咙。 刚刚又与圣女大战一场,此时已是强弩之末,若是现在被什么东西绊倒,定会爬不起来,只能葬生火海之中。 他意识逐渐被灼热与尘烟呛的涣散,只能靠着最后一丝毅力向前冲去。 这是他最接近死亡的一次,也是他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他感觉自己快要死了,他的思想开始变的凌乱,想到了杨婉儿,想到了秦遇,又想到了江小白父子,还有陈媛媛。 不,他不能死,若是死了,他们都会因自己而死。 在这个时候,他没有想到他的仇恨,也没有想到任务,但他第一次觉得肩头上的重量竟然是那么沉,又是那么的痛。 他不能死! 这时心头只有这个信念,他发出一声低吼,眼睛开始发红,死死地盯着前方的路,双腿已经失去了感觉,觉得他们是累赘,只能用腰力激发着他们狂奔在大火之中。 此时她比赵一痕还难受,双脚被火烫得已出血,脓疱破了又长,长了又破,已经不知道生出了多少脓疱。 她的意志已经涣散,在大火中晕头转向,不知是在那里。 最终在神经的试探下,寻找到了一块没有碳火的地方,蹲了下去。 若是不走就算不会被火烧死,也会被呛死。 大长老随后而来,见圣女竟倒在了地上。 “圣女!圣女!” 圣女没有回应,她已经陷入了昏迷。 大长老一拍其背,将真气输送体内,而后掐住她的人中。 良久之后,圣女才悠悠转醒。 大长老喜出望外,抱起圣女就向赵一痕低吼时的方向奔去。 他消耗的体力远没有赵一痕和圣女,他只是被赵一痕击倒一次,还有力气跑。 小河是在苗寨的山脚下,河水不宽,仅仅只有一丈左右,但离赵一痕的地方却是有数十丈。 赵一痕一路冲撞,终于到达小河,他也终于可以安心的闭上了眼睛,倒入了小河里。 水淹没了他的身体,灼热感刹那间全都消散,意识中喝了几口水,便陷入了昏睡。 世界安静了,自己也解脱了。 大长老抱着一个人,他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他也陷入了赵一痕和圣女的境地,头昏脑涨,眼皮越来越重,但他必须要保证圣女的安全。 等到不远处有水声时,他知道有救了。 来到河岸边时,他没有了意识,像解脱了一般,自己和圣女一起倒进了河里。 河里的水已经被烧得温热,圣女被水呛醒,大喝了几口之后,恢复了一些。 她拉起大长老,看向四周,只见赵一痕在不远处躺在水中,头靠着河岸。 她冷冷地抬起手,袖中黑蛇飞了出去。 就在她以为一切都结束的时候,突然一道白衣人影踏水而来。 圣女一惊,此时的她已经毫无力量对抗,哪怕是一个普通人都能将她杀了。 但好在白衣人影一脚踩在她的头顶之上,借力向岸边跳去,顺手拉起赵一痕,向远方飞走了。 虚惊一场。 圣女呼了一口浊气,心中冷笑,救走的不过是一具死尸罢了。 因为黑蛇已经到了赵一痕身上,也紧紧地咬在他的手臂上。 () 第116章 两开花 赵一痕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眯着看向四周,是在树林里,白允、杨婉儿、秦遇都在。 还有一个白衣女子。 赵一痕认识她,就是在水潭中救的人。 现在她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从面相来看,五官精致,秀眉清淡,鼻子微挺,薄唇轻而小巧,眸子里也有几分正气,身材也算是婀娜多姿。 跟杨婉儿比起来,一个自以为是,一个自命清高。 杨婉儿看着赵一痕一身的烫伤,不由地皱起了眉头,她不敢相信赵一痕也有受伤的时候,当初可是只需要三招之内就可以打败秦遇的人啊! 秦遇站在一旁不知道想说什么,因为他内心深处早已将赵一痕当做神一般的人物,现在却受了伤。 白允自嘲道:“唉……之前还说什么一定会帮他们的!现在乔芸被抓,我们都自身难保!” 杨婉儿一听这话,顿时怒道:“还不是因为你,才让赵一痕受伤的?你还好意思说!” 白允苦笑道:“是啊,都是我的错,不该带你们到这儿来的!” 杨婉儿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还不快点想办法?” 白允被她说得彻底熄了火,低着头也不说什么。 赵一痕见他们停了,便睁开眼睛,做了起来。 除了胸口以上的部分,算被烧伤,一身水泡,触目惊心,此刻躺在地上,异常难受。 杨婉儿几人见他醒了,皆是一喜,都忙跑过来看他,白衣女子也走了过来。 “酒!” 酒? 开口第一句话,第一个字是酒! 一行人都等着他醒来想办法,他却好,一醒来就要酒。 杨婉儿没好气道:“喝!喝!喝死你!” 赵一痕没有理会他,对白衣女子道:“让秦遇带你去把我的酒拿来!” 他的话里有种命令的语气,也有种多年损友,极其熟络后的语气。 白衣女子没有觉得不适,而是微微一笑。 他们昨晚已经相互认识了,故而她也认识秦遇,转过头看向他。 秦遇明白,转身便带着白衣女子走了。 杨婉儿不解道:“他们武功不及你,现在去了,难道不会被杀了?” 赵一痕道:“现在没有能打的了!” 武功能和他相当的,就只有圣女和大长老,而他们也跟自己一样,在大火烤了之后,现在肯定也是半死不活。 杨婉儿和白允这才放心,于是就开始盘问起赵一痕昨晚发生的事。 赵一痕自然不会告诉她,说那么多话,还不如静养调息。 事实上他也是这么做的。 杨婉儿有些气急,不就是担心他嘛,还搞得一副欠他似的。 但她又有个疑惑,问道:“你是怎么认识文溪的?” 原来那个白衣女子叫文溪。 但赵一痕依然不回答,他认识的人,还要向她汇报? 杨婉儿气得直翻白眼。 白允在旁边心想,若是你少说两句话,我们都不至于落到如此下场。 杨婉儿也本不是爱说话的人,一般人她还懒得理,毕竟她也是堂堂一千金大小姐,陌生人面前从来都是惜字如金,只是面对赵一痕,她无法掩饰自己的惊慌。 半个时辰之后,文溪和秦遇将他们所有的行李都带回来了。 赵一痕看着这些东西,就觉得是累赘,索性他找到自己的包袱,拿出酒后,便站了起来,向远处走去。 众人不解,只听得赵一痕悠声道:“洗澡!” 杨婉儿看着他远去,突然笑了起来。 秦遇和白允也觉得有趣,他们从未见过赵一痕走起路来像是喝醉酒后吊儿郎当的模样。 文溪知道,这是他脚上满是水泡,走起路来疼的。 他从醒来到现在没有说一句疼,也没看他咬牙表现痛苦的模样,这样的男子恐怕任谁也都会欣赏吧。 文溪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三人一愣,人家洗澡,她一女孩子家去做什么? 杨婉儿笑道:“你这是去给他望风?” 文溪面色一红,退了回来,看向秦遇。 秦遇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大火没有烧到这里,赵一痕也不知道这是哪里,但他知道,这里水域众多,任何一个小沟都能积一池水。 果然不多片刻,便有一个野池,池塘不过半亩,但洗澡绝对够了。 他坐在岸边,拿出当初从小飞鼠那得到的飞刀割起了水泡。 一刀一个水泡,从腰一直往下,全是水泡。 他很耐心的割,因为每碰一次水泡,疼得如针扎进心脏一般,每割一个,他都会皱一次眉头。 脓水流干后,血水又汩汩外流。 无须在意这些血水,直接跳进水了,游上一圈就可以。 他在水里泡了半个时辰,等到血不再流,水将破皮起皱时,他才起身。 上了岸,将酒开始倒满患处,每一滴酒都能浸入皮肉里,这时就不像一根针扎了,是无数根针狠狠地,持续不断地扎在身上。 酒囊的量不多,但足以倒满全身。 远远看到这一幕的秦遇,不禁咬住了牙,浑身毛孔扩张,背后如针扎,仿佛感同身受一般。 这种痛,并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若是他,想必也会疼的叫出声吧。 看着赵一痕依旧左摇右晃地走过来,秦遇心中充满了敬意,走向前去,想要抚他,却被他拦住。 两人就这样,一个摇摇晃晃,一个欲扶不高扶。 到了休息地时,赵一痕道:“你们先去金齿族探路,我随后就到。” 杨婉儿不解道:“你不一起吗?” 赵一痕道:“我还有要事要办。” 杨婉儿还想说什么,就被赵一痕抬手打住,转身对秦遇道:“今日下午教你清阳剑法!” 秦遇欣喜若狂,连忙点头。 他们都不知道清阳剑法,所以并不知道这剑法有何厉害之处,就连秦遇都不知道。 只有文溪震惊地捂住了朱唇,不可思议道:“难道是以一剑之力击退千百士卒的清阳剑法?” 赵一痕沉默没有应答。 但秦遇和文溪都知道他是默认了。 秦遇更加狂喜,冰冷的脸上精彩无比,像烈日的蝉鸣,差点就欢呼起来了,而文溪则是有些迷茫,这剑法失传已久,他是从哪里得来的? 她对赵一痕又充满了好奇。 白允自始至终在旁边看着,对赵一痕的决定颇为赞赏,笑道:“那赵兄何时去将乔芸和韩穷救出来?” 赵一痕看了他一眼,对着乔芸和韩穷,他并没有当回事,来这里,也只是来找茅羽曦要的陶罐。 “让他们跟着秦遇。” 说完他又问文溪道:“昨天那地方怎么走?” 文溪道:“我们不是对手,先回去再做打算。” 赵一痕道:“我取东西,不是去杀人!” 文溪神情一滞,狐疑道:“你不是去取冰蚕蛊?” 冰蚕蛊是什么,赵一痕并不知道,他摇了摇头道:“不是!” 文溪还是有些不放心,苦笑道:“那里有个女子,武功极高,一身蛊术更加恐怖,我几个师兄弟都被他下了蛊,自相残杀而死,而我也中了几剑。” 赵一痕看着她话中有阻拦之意,便没有问他,直接向大山深处走去。 文溪一愣,这人怎么说走就走,一点也不礼貌,但她还是跟着走去。 他们都走了,白允也才明白赵一痕此番目的并不是为了帮乔芸,而是为了自己的事,自嘲道:“想我白某人行走江湖数载,从没有见过如此无情无义之人!” 杨婉儿翻着白眼,没有回应他的话,她知道赵一痕的为人,他想做的事,无关道义,全是凭借自己喜好去做事,可以说是自私自利的人! 而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秦遇却见不得别人说赵一痕的坏话,拔剑指向白允,冷冷道:“你还不配!” 白允此时也来气了,道:“他不过是要教你剑法,你就可以连自己的灵魂都可以出卖吗?” 秦遇突然提起剑,劈向他的脖子,白允大惊,脸都吓白了,赵一痕身边都是什么人,怎么说杀就杀? “嗡”一声,剑擦过白允的脸颊,砍在他身旁的树上,秦遇不是赵一痕那种杀人不眨眼的索命无常,他手中还是有些分寸。 “别忘了,他是为了谁而差点丢了姓名!何况他已经把乔芸两人的后事安排好了!” 他这是无情吗?不! 他这是无义吗?不! 他只是不善表达而已! 无论是白允还是杨婉儿,开始认识赵一痕的时候,都是从咄咄逼人,一直就处在自己的角度去评说别人的行为善恶,这简直就是天下最无耻的行径。 白允和杨婉儿都愣在原地,久久不能言语。 () 第117章 火中栗 罗藏山的火还没有熄灭,还在向四面漫延,苗寨里的人们,全体出动,将自己寨里山下的草木全都砍光,形成一个三丈宽的隔离带,他们手拎着水桶,等着大火的到来。 而向大山深处的火,依然在继续,旺火呼啸而去,无数禽兽皆避让不及,天地一片黑灰,被风卷起,冲向天际。 通向寒潭的路被大火阻拦,赵一痕和文溪用水将衣裳淋湿,撕一块布蒙住口鼻,冲向火里。 两人轻功用到极致,踏火木,越枝头,不过一刻便离开了大火的包围,即便如此湿衣服依然被烤干,文溪的衣摆也被烧焦了一部分。 文溪暗自吃惊,赵一痕昨夜受伤,伤势还未痊愈,还能和自己以相同的速度穿越火海,而且他冷静地踏过的地方没有火的地方,哪怕树上紧有一脚的间隙,他都能精准地塌上,对力道什么把握竟不输于一个天山派的长老。 赵一痕也没有在意她的想法,直向寒潭极速而至。 还有一个多时辰就到午时,赵一痕必须要在午时之前赶到,这样才能看到寒潭的位置,取到茅羽曦要的东西。 他其实也在想茅羽曦要的东西是不是文溪要找的东西。 他不能确定,但如果是,他必须想办法在他得到之后,立即离开。 文溪也觉得有些蹊跷,他要找的东西,偏偏在那水潭附近,难道是和他们要找的是同一个东西? 若真是一样东西,自己要不要抢走呢? 两人心思各异,直到昨天去过的那水潭不远处时,才停了下来。 那里面已经围满了人,漫山遍野,竟有数百人之多,将水潭围得死死的。 水潭中间,昨日的尸体都被搬走了,只有一个女子在水潭中不紧不慢地洗着澡。 这时林中走出六个人,从八方各角围向水潭。 女子突然娇声道:“六大门派的人,都有这癖好吗?” 这六个人老脸一红,各退了一步。 其中一人背着长剑,他是天山派的长老,身着白衣道袍,还有七寸长的胡须,在风中左摇右摆,倒是让人觉得仙气飘飘。 只是说起话来,却是有些不搭调,只听他对水中的女子喝道:“妖女,快点交出冰蚕蛊和我那些师兄弟们,饶你不死!” 他还不知道在他先来的师兄弟都死了,只剩下一个文溪了,文溪很想告诉他,来得那些人都被这妖女杀了。 但她已被赵一痕摁在树旁,让她不要轻举妄动。 这时女子大笑道:“冰蚕蛊本就是我教圣物,为何要给你们?难道你们也想练蛊变成妖男吗?” 这时一个身着黑色深衣的中年人,手持峨眉刺,捻着不足半寸的胡须道,举止颇为优雅。 此人并非峨眉派,却是使用峨眉刺的一大帮派——临江派,号称是当年创峨眉刺道长的俗家弟子后代所创,在峨眉派的峨眉刺武功基础上更进一步改造,杀伤力更加强横。 而他则是临江派的长老,一身峨眉刺的功法,出神入化。 他抬起头,像是问心无愧般笑道:“一百年前鬼湘派掌门以冰蚕蛊在中原大肆进攻武林各派,试图称霸武林,后被武林人士联合官府才将你们驱逐到南诏,但冰蚕蛊却被你们带了回来,如今冰蚕蛊已成型,绝不会再让你们再祸害我们!” 女子突然冷笑道:“分明是你们贪图冰蚕蛊,想用它来控制心神,试图做个武林霸主!现在却说是我们!好一个颠倒黑白,今日就让你们全部留在这里吧!” 说话间,山里传来一阵骚动,有人大惊道:“是蜈蚣!” 又有人恐慌道:“有蝎子!” 继而数十种毒物像那些弟子身上扑去,刹那间,惨叫声不绝于耳。 六大门派之人大喝道:“好狠毒的妖女,今日即使在洗澡,我也要杀了你!” 六人齐齐扑身向水潭进攻而去。 女子大笑道:“不过是想看我这美人的身子罢了,又何必如此拐弯抹角呢!” 这时她双臂张开,双掌拍向水潭,顿时水潭如海浪般被激起。 “轰” 浪花竟高达数丈,将女子全身掩在水浪之中,而六大门派的长老纷纷冲进了浪花。 远处赵一痕看得仔细,浪花中,一个光溜溜的人影蹿出浪花,正是那个女子,她抚手间卷起地面的衣物,套在身上,速度之快,让人应接不暇。 文溪伸手掐在他腰间,恨恨道:“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好这口?” 赵一痕道:“你们的人,中计了!” 文溪心惊道:“你怎么知道?” 赵一痕道:“昨晚那女子也被烧伤,而这女子没有一丝伤痕。” 文溪一愣,是啊!那这么说,他们定是在这里设好埋伏,请自己人入瓮! 她站起来,不顾赵一痕的反对,就向外跑去。 赵一痕见她走了,心中一笑,转身离去。 文溪一路飞奔到水潭旁,此时六大门派长老已经与女子打得难舍难分,她只好大声喊道:“中计了!师叔中计了!” 叫师叔的那人一看是文溪,便惊地退到一边,其他五人也同时收了手。 女子冷笑道:“迟了!” 就在这时,天空中飞来无数毒虫,向六大长老身上扑去。 文溪见状,从怀中取出一个瓷器,刚揭开瓶塞,便有一条黑影冲了出去。 那是昨晚圣女的黑蛇,它咬在赵一痕手臂上,一直没松口,但那黑蛇毒性却是非常大,赵一痕的身体全都被毒肿了,虽不知后来是怎么痊愈的,但这毒蛇一定非常强横。 果然它飞出去后一口咬住一只毒蜂吃了,而后又开始飞快地吃其他毒虫。 女子看着这条黑蛇,冷笑道:“蛇蛊不是你这样用的!” 她挥手间将黑蛇捏在手中,蛇身死死地缠住她的手,她有些恼怒地掏出一块丝帕将它裹了起来。 文溪心中大骇,果然不是昨晚的圣女,否则怎么连黑蛇都收服不了呢? 六大长老被毒虫叮咬,根本招架不住,其中一人大喝道:“进水潭,这些虫子怕水!” 接着几人便都跳进了水里。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水里也有东西,细看下,竟是密密麻麻地一群毒蛇。 几人又跳了出来,对山里的弟子,大喝道:“撤!” 赵一痕抬起头,背手看向树林。 此时已是午时,阳气正旺,阴气最易辨别,与寒气有些相像,在烈阳下,会有水汽,阴气也有水汽,但非常少,更多的则是如破晓的天空,有些暗淡,却并不明显,只有仔细观察,才能看到。 赵一痕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隙,极力地分辨出一丝差异来。 他先看了女子洗澡的水潭,但却没有一丝阴气,这么说来,定是还有别处! 他又向周围的树林里看去,也没有看到。 茅羽曦给的范围太大,找得他眼睛又痛又涨。 忽然,在对面山下的树林的上空浮现出一道暗光,竟可以用肉眼看得出来! 太明显了! 赵一痕心中虽有惊喜,但更多的则是震惊。 阴气这么重,没有十几年至刚至阳的内力护体,定会被阴气所侵蚀,轻则大病一场,重则下半辈卧床不起。 赵一痕有些犹豫,但又觉得是难得的机会,此时正是六大门派围剿这个湘鬼派,他好可以趁乱取走。 他打定主意,向对面山上飞掠而去。 不多时,便见林中有一水潭,水潭五丈内竟寸草不生,可见阴气之强横。 但水潭上却躺着一个光溜溜的人,头发散乱,和自己一样,只披散到肩膀。 她伸出一只藕臂,缓缓地擦拭着,仔细一看,是块被灼烧的伤疤! 原来圣女在这里。 这时圣女突然大喝一声:“谁!” () 第118章 弦外音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不是一般的废功夫。 赵一痕没有搭话,他不认为自己会被发现,但看到旁边树上有条黑蛇时,便从树上跳了下来。 原来她四周布满了黑蛇,监视着周围的一切。 这时,林中窜出来五个人,定睛细看,都是一些老者。 赵一痕笑道:“原来诸位前辈看上了这美人,那你们享用吧,在下告辞。” 他现在还很虚弱,不想与这几位老者发生冲突,转身就跑。 但前面却有几只黑蛇挺着脖子,他只好停下了脚步。 这时圣女已经穿戴好衣服,走了过来,她身着青衣,头顶苗帽,还是昨天的样子,但今天她没有戴面具,面容白皙,吹弹可破,鼻俏嘴娇,眉细眼大,标准的美人胚子。 赵一痕没有说话,一边等待着他们出手,一边想着如何退走。 圣女走了上来,冷笑道:“昨晚没要了你的命,今日又来送死吗?” 赵一痕看着六人,心想,你不是也是没死吗? 但此刻不是贫嘴的时候,他必须想办法尽快离开,笑道:“在下只为取自己的东西,不为他事!” 圣女有些意外道:“这大理国深山之中还有你们中原的东西?” 赵一痕脑袋里飞速运转,茅羽曦想要的东西,既然也在这里,那么多半是与此地的苗寨会有一些关联,但就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一些联系。 “不知道姑娘与茅羽曦可曾相识?” 圣女想了想道:“不认识。” 赵一痕这才想到,茅羽曦行走江湖又怎么可能用自己真实名字?就像自己一样,只会用假名字招摇撞骗罢了。 他不解道:“她让我来取一个陶罐,说是她的东西,就在这寒潭之中!” 圣女仔细地回想这个寒潭,几乎没有人知道,她看着赵一痕的眼睛,看着他有没有说话。赵一痕岂能让他如愿,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没有闪躲,也没有退怯。 这种逼问式的心理,他早就烂熟于心,偿命村就有个规矩,一旦被抓住,就一定要有足够的信念去说谎,何况他的话并不算说谎。 圣女从怀中取出一个陶罐,表面上覆盖一层白霜,甚至她的手都有一层,冷笑道:“潭底就这一个陶罐,你说是不是你要的东西呢?” 赵一痕这才恍然大悟,看来茅羽曦所要的东西竟是和那些武林人士所要是一样的东西。 这样的话,自己就很难取了。 他想了想道:“陶罐若是你们重宝,在下便立即走人,但贵寨似乎有一事似乎做得不妥。” 圣女冷声问道:“何事?” 赵一痕道:“两寨恩怨甚深,你这个做圣女的却不调解一下,难道你又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圣女知道他是在说南田寨和晋勾寨的事,她突然怒道:“他们两寨的事,与我何干,我只能协调他们正常的生活就好,若是每个人的恩怨,我都管一下,岂不累死?” 这话说得却是没错,但他想到了一个更狠的话,笑道:“难道他们的恩怨是因为这只冰蚕蛊?当初是它跑出来害人的?因为它,前几任圣女就将此事压下来了?” 圣女怒气更深,突然跳起来,拿出短剑刺向赵一痕,她出的剑不仅快,还和很致命,但她本就虚弱,赵一痕虽也是,但两人平等了,他突然绕树一圈,来到一旁的空地上。 “难道被我说中了?原来是这样的,所以几大长老便为了这事,各种打下各寨的人?让他们不得不停蛊毒事件,从而上升到两寨世世代代老死不相往来?” 圣女见他还在说,而自己内力已空乏,不由得心中大怒道:“你含血喷人!五大长老,还不快快杀了这贼子?” 这时一个长老突然站了起来,拦住剩下五人的路道:“圣女,我觉得很有必要重新调查当年的事,若就此罢休,不仅愧对爷爷,还对南田寨和晋勾寨有失公允!” 圣女怒道:“难道你不信圣女反而去信一个汉人?” 那位长老恭身道:“老夫自不信汉人,但老夫乔忠信也要给南田寨一个交代,毕竟乔芸是老夫看着长大的,若是此事因为两寨的恩怨,而自己无法善终,让老夫此心难安!还请圣女,尽快查出真相!” 圣女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笑道:“好,我答应你,但现在当下必须讲此贼子杀了!” 赵一痕心中一惊,没想到圣女这招缓兵之计竟是如此之快。 他冷笑道:“只怕将我这关心乔芸这个外人杀了之后,你便孤立无援,到时候,她想停手,你也没办法了!” 乔忠信想了想,似乎赵一痕说的不无道理,再次对圣女道:“老夫斗胆保释此人,若真相与他说的不同,再杀了也不迟!” 圣女看了赵一痕一眼,她知道,赵一痕是咬定乔忠信不会杀他,故而才有恃无恐,她恨恨地咬牙道:“好!不过他得吃下这三尸蛊才可以!” 乔忠信拱手道:“可以!” 可以什么? 赵一痕心中苦笑,他最怕的就是蛊毒,吃了之后,自己就彻底成了他们的傀儡,任他们摆布。 他可不想受制于人,笑道:“这蛊谁也不知道它会不会发作,若是我死了,你们岂不是滥杀无辜?” 圣女冷笑道:“死了更好!” 赵一痕笑道:“若是不放心,尽管下毒,但死了你们苗寨朋友,传出去,不仅六大门派,就算大理国也无你们容身之处!” 圣女心中一惊,难道他还知道当年的事?但没等她多想,乔忠信又道:“用老夫的蝎毒,七步伤,服了此毒,一旦没有解药克制,必然发作,走七步,必然会中内伤,药石无医,哪怕解药也不行!” 圣女心中虽对他解了自己的黑蛇毒有所疑虑,但她却是对乔忠信的有所了解。 赵一痕此时也在打退堂鼓,若是此毒,自己的血液解不了,但也是玩完。但此刻,他没有选择,只好应道:“好!” 乔忠信从怀中取出一个陶罐,取出一粒药丸递给了他,赵一痕瞥眼一看,这陶罐竟有半尺高,七寸大,里面盛满了药丸,他这是想要毒死多少人? 待到他吃下去后,乔忠信又从怀中取出一个三寸大瓷瓶,取出一粒小半寸的红色药丸。 赵一痕直翻白眼,解药没有毒药多,万一被亲人误食了怎么办,岂不是得找死? 他懒得想那么多,一口吃下,心中盘算着自己能否化解这些药。 江小白的酒,虽可以解百度,但这种从未听过的毒,他还真有些担心。 晋勾寨中,秦遇跳到了韩穷的家里,见到秦遇正在喂猪,这是白允让他过来的。 白允的理由是,此时赵一痕没死,他们一定会想办法去找赵一痕,而不会对付寨内自己人,故而此时乔芸定会被韩穷救走。 此时定在韩穷家里。 韩穷见秦遇过来,心中有些不愤,说好解救他们,但最后他们自身难保就算了,乔芸还被关进了牛棚里,真是自不量力! 秦遇道:“当下寨里情况复杂,必须带你们走!” 韩穷冷笑道:“芸儿呢!” 秦遇哑口无言,他并不确定乔芸在不在秦遇家里,此时他这么一问,他倒是迷惑了。 韩穷冷冷道:“我们苗寨的事,还请你们少些过问为好!” 秦遇不知道,韩穷的态度竟会转变的如此之快,此刻他现在原地,想到赵一痕的安排,自己不由地难堪起来,不知道该不该带他走。 “你们快走吧!” 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有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秦遇心中一惊,这声音太熟悉了,就是昨天的大长老,他……他不是受伤了吗? 此时大长老站在秦遇家门口的最边上角落里,看着秦遇道:“苗寨现在不太安全了,快跟他们走吧!不要让别人看到了!” 秦遇怔在原地,久久没有回神。 秦遇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大长老竟然同意自己带他们离开。 两人对视一眼,除了不敢相信,还是不敢相信! () 第119章 树欲止 大长老的出现,让秦遇有些不知所措,但从他的话语中,显露出极其的无奈。 这与白允的推测是有反差的,他还是有余力去管乔芸和韩穷的事,似乎对这件事很上心,而且也隐隐有种撮合这件事的想法。 秦遇拔出手中剑,警惕地看向大长老。 大长老拄着拐杖,喘着粗气,似乎这一路走来,用了他很多力气一般。 他受伤了,还要到这里来找韩穷,也不知道是仅仅为了韩穷两人好,还是别有用心。 大长老知道他们是不会相信自己,毕竟之前差点就杀了他们,他叹道:“这几天或可查出当年两寨恩怨的秘密,但这期间苗寨定不会太平,甚至还会出人命,而他两就是他们矛头所指,快走吧!” 秦遇之前听了白允试图说服他们两寨的人都遇到了阻力,而这股阻力就是来自前五代人的恩怨。 如果不将这恩怨解开,他们就算可以在一起,也只能是两寨人共同唾弃的对象,最后只能逼得他两离寨。 与其左右都是离开,还不如现在就走。 秦遇看向韩穷,他也没了主意,晋勾寨是从小到大的地方,有疼自己,爱自己的爷爷奶奶,也有对自己很好的叔婶。 他从未想过离开,也不敢离开,如今面临这个选择,他怎能不会犹豫。 大长老向身后和山下扫视一遍,走到韩穷面前,怒道:“你还认我这个爷爷吗?” 韩穷抬起头看着他,面露难色,犹豫中的挣扎都显露在眼中,他舍不得这个苗寨,也舍不得爷爷。 大长老也见到了他发红的眼眶,心中甚是欣慰,这小子还算有良心,但这事刻不容缓,他必须离开! 他板着脸,怒容不减道:“若认我这爷爷的话,就带乔芸离开,一年之后再回来!” 韩穷想不走,但听到乔芸,不由得愣住了,为了她,为了孩子,他不能墨迹,也不能不听爷爷的话,他只好忍心将乔芸带了出来。 大长老满意地点了点头。 昨天听到圣女说汉人夺宝,而今日几大长老和圣女又都不见了,就觉得事情不简单,甚至当年迁徙至此都有着一段不为人知的秘密。 令他惶恐的是,这个秘密只有世代相传的圣女才知道,而他们甚至都有可能成为他们牺牲品。 …… 陶罐已经在圣女手中,现在想要得到就陶罐,赵一痕肯定是没有办法。 这圣女的警觉性也很高,现在身上又中毒,在没有解开两寨恩怨的根源之前,他哪里都不能走。 跟圣女一起走到之前的水潭边,便见到尸横遍野,那些人脸上发黑,有的甚至已经溃烂。 一个人用无数毒物便能达到如此破坏力,让赵一痕头皮发麻,也暗自庆幸没有和圣女硬碰硬,否则以冰蚕蛊的能力,自己非冰封了不可。 那女子还没有停手,用鞭子不住地抽着一个白衣人,白衣已被鲜血染红,只有几处零星的白点,白衣人痛苦的在地上呻吟。 赵一痕对这种惨无人道的虐待并没有太大的感触,虽然他都是一刀解决的事从不多来两刀,但别人的事,他也管不了。 这时女子揪住白衣人的头发对圣女道:“姐姐,这人破坏了我们的计划,你看怎么处理?” 圣女眼睛都没抬,冷冷道:“杀了!” 转而对众长老道:“清理一下尸体。” 这时赵一痕突然叫道:“可不可以不杀人?” 这句话是陈媛媛经常向他请求的,此刻他却向圣女请求。 这倒不是他良心发现,而是他在她妹妹揪住白衣人的头发时,看到这白衣人的脸,尽管已经满脸灰尘与血,但他还是看出此人就是文溪。 救她一次是救,救他两次也是救,就顺手救她一下吧。 圣女冷笑道:“你自身都难保了,还管别人吗?” 赵一痕叹道:“哪个人不都是有血有肉,父生母养的人呢?她不过是站错了立场,何必对这孩子赶尽杀绝?” 此刻赵一痕就像是一个度化众生的佛陀一般,闭着眼睛不敢看女子的惨像,口中不住地念着:“善哉,善哉,阿弥陀佛,地藏王菩萨,元始天尊,造化神君……” 也不知道是被赵一痕念烦了,还是被他感动了,恨恨道:“罢了!放了她吧!” 女子一听愣了,感觉自己听错了一般,不甘道:“姐姐……她……她可是汉人女子啊,怎么能就这么放了?” 赵一痕可不管她同不同意,只要圣女发话了,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抢人了。 他走到文溪旁边,一巴掌拍掉女子的手,将文溪扶了起来。口中依然念叨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女子恨恨道:“你又是谁?凭什么管我们苗寨的事?” 赵一痕一边擦着文溪脸上黏着血的土一边淡淡道:“姑娘慈悲为怀,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女子怒道:“姑奶奶柳湘君!给姑奶奶记好了!” 赵一痕道:“是,是,是,在下定会将柳姑娘的名字刻在佛碑上,供世人膜拜!” 佛碑? 说好听点是佛碑,说不听就是墓碑! 但柳湘君却不知道,只觉得赵一痕太贫了,简直是个无赖! 她跺着脚走到圣女面前撒娇道:“姐姐……你看他……” 圣女拍着她的背,向她眨了眨眼道:“清理尸体,稍后回寨!” 近百具尸体,这清理起来,要到什么时候? 柳湘君撅着嘴,对赵一痕道:“喂……搬尸体啊,别抱着美人就不知道做事了!” 赵一痕回过头,将脸皱到一起,苦笑道:“柳姑娘,恕在下无能为力,昨夜跟你姐姐……嗯,累了一宿,今天实在没有力气了,抱歉!抱歉!” 自己杀得人,还要让他去搬,他可不是免费的苦力! 柳湘君似乎把他的话误解了,睁大眼睛,扑闪着大眼睛好奇地看向姐姐。 圣女面色一红,狠狠地瞪了赵一痕一眼,但却没有说什么,转而坐在一旁,让几大长老将尸体一起运到还没被扑灭的大火中。 这样就可以让这些尸体焚烧了,还不留下痕迹。 赵一痕知道,逞口舌之快终究不能长久,他需要有万全的办法在不知不觉间将冰蚕蛊拿到手。 而体内的毒,需要尽快想办法解了,否则这终究是个麻烦。 他单手运起真气,在文溪的后背偷偷给他疗伤。 文溪睁开眼睛,看到竟是赵一痕,她刚想张口说话,却被赵一痕用手堵住了她的口,笑道:“姑娘受惊了,这些苗人并非歹意,只为守护他们的宝物而已,还请姑娘不要再去做夺宝这种可耻的事了!” 他的话不大,但经过他内力的驱使下,圣女与柳湘君都能听得仔细。 圣女冷冷一笑,柳湘君却笑地无比灿烂,仿佛有人在夸她一般,心想,这人还真会说话,笑道:“喂,大兄弟,怎么称呼?” 赵一痕微微笑道:“在下赵一痕,刚弱冠,家中无妻无子,不知姑娘问这些做什么?” 文溪听这话差点都笑出来了,真没想到一向正经的赵大哥也有这么贫的时候,柳湘君却脸上一红,啐道:“问你名字,又没有问你年龄和家中有没有妻子,说的就跟我要以身相许似的!” 赵一痕闻言,一脸憨笑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真有这个打算呢!” 柳湘君再也不想跟他说话了,直接甩袖而走,边走边道:“贫嘴的男人,姐姐说都是坏男人!你一定就是!” 赵一痕这时又恢复了冷冷地面容,这是他一直以来,最不想做的事,一连串废话连篇,却不能得到真正的目的,简直就是浪费时间,若非自己功力还未恢复,他早就逃地没影子了。 文溪怔怔地看着赵一痕现在的模样,他知道他有自己的难处,也在想办法离开,所以才装作刚刚坏男人的模样,她发现,她遇到了让她佩服的男人,也让她看花了眼,令她无法自拔。 () 第120章 假慈悲 圣女之所以要清理尸体,不过是为了等待下一场战斗,她知道这些人会越来越多,也会越来频繁。 可以预料的是苗寨此刻已经不安全了,她也必须要尽快将苗寨的人迁徙至别处。 这是他们的悲哀,也是他们的命运,赵一痕也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但他却对此并不关心。 她要得到冰蚕蛊,就必须要装作大善人,装作人畜无害,他的脸在有人的时候,也必须保持着笑脸。 这样很累,也很烦,他冰冷着脸,给卧在床上的文溪喂着药,文溪笑道:“赵大哥,你笑起来真好看!” 赵一痕没有说话,此刻就他们两人,完全没必要装,也没必要为了她一句话而发笑。 这也是他第一次服侍别人,她该知足了。 “喂,姓赵的,姐姐叫你去查案!” 这时柳湘君推门走了进来,见到赵一痕正在给侵犯苗寨的坏人喂药,心中不是滋味,嘟着嘴哼哼道:“没看出来,你还真体贴。” 赵一痕笑道:“同是江湖儿女,相互帮助是应该的!” 若是被雀子知道了,定会伏地大笑,简直可以笑死人。 柳湘君半信半疑地看了他半晌,最后还是选择相信了他的鬼话,催促着他去姐姐那报道。 大堂里,圣女召集了六大长老,见人都到齐了,道:“有人要翻当年的蛊毒事件,不知道你们有什么意见?” 乔忠信上前一步,拱手道:“圣女圣明!” 大长老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也在查,心中万分惊喜,寨里的怨念压在他心头上,终于可以翻案了,何况他这大长老也当得不安宁,各大寨里的人都是非常反对,凭什么一个施蛊害人的寨子都能出个大长老? “圣女圣明!” 这一声喊,对其他四大长老也是有着震慑作用,已经有了两人支持,那他们也无所谓了,毕竟这件事,与他们就无关,但查出来,又能让苗寨更加和谐,更加团结,何乐而不为? 他们纷纷拱手,异口同声道:“圣女圣明!” 这时圣女看向赵一痕,冷冷道:“既然你是来帮助他们的,那么你就和他们一起查吧!” 赵一痕恭身道:“多谢圣女。” 既然剩下是他的主场,那么怎么查,就看他的了,他想,这时间最好拖得越久越好! 他笑道:“不知几位长老可曾知道当初那些牲畜和人被蛊毒死后有什么特征?” 乔忠信叹道:“这么久远了,又没有当事人,如何知道?” 大长老也长叹一声:“若是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也不会到如今也没有头绪,哪怕给族人一个交代也行!” 赵一痕皱起了眉头,这样的话,查起来就非常费劲了,甚至还会和当年一样的结果。 这样的话对自己是非常不利,而且就圣女而言,却是愿意发生的事。 他突然眉头舒展开来,笑道:“既然是上五代的事,那就从那个时候查起!” 大长老和乔忠信一脸茫然道:“这怎么查?” 赵一痕道:“那一代人查到的结果是什么?” “这……”两大长老脸上犯了难色,这世代传下来的结果,都已经模糊,或许对案情来说并没有多大帮助。 这时,大长老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声道:“我大爷爷说偷听了当时本寨长老从圣女那回来后,就去了所谓施蛊人家里,告诉她,尽快离开,否则她就会被圣女拉去祭天神!但他知道,这绝对是无奈之举,一定是南田寨咄咄逼人,才让那位长老出此下策!” 而乔忠信道:“我听爷爷说,当初本寨的长老回来,只是说是晋勾寨的人做的,那个人已经死了,让我们不要放在心上就好。” 赵一痕觉得这里有个很不错的消息,那就是晋勾寨的长老曾经去了那一代圣女之后才宣布的结果,他们都是得到圣女的指示。 他突然笑了,终于有理由可以将现在的圣女拖下水了。 “这样说来,当初两位长老都是请求过圣女,而她给出的结果,让两寨人都不甘心,一个觉得自己被冤枉了,一个是害得家破人亡,故而恩怨不止,纷争不断。” 两大长老,暗自想了一下,似乎是这样的,他们两寨人很久没有相互往来,对他们流传的结果,都是相互不了解的,故而四代人都没有查出什么结果来。 如今他们恩怨虽还在持续,但明显少了很多,也因此才能走到一堂,和气地分析当年发生的事。 圣女看着两位长老的神色有些偏向赵一痕,便知道他的奸计得逞,不过是为了祸水东引,让他们查到自己的头上,她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笑道:“难道是上几任圣女判错了案?” 赵一痕笑道:“那倒不至于,不过我们可以找找那个离开晋勾寨人的后代,或许她能够提供一些线索!” 圣女嗤声道:“既然都离开了,又怎么可能找得到呢?” 赵一痕没有理会圣女,而是看着两位长老,他相信,这两人一定会给出一个答案。 果然,大长老道:“此人后代确实不好找,但后来寨里有人不甘心就此含冤,便去找他们去了,最后在南诏地北边找到了。” 这时乔忠信也拱手道:“不错,当初我们也知道那施蛊人没死,也去找他们一家人,却长老呵斥回来,具体因为什么,并不清楚。” 这样,整个蛊毒案,就越来越模糊了,也是当初他们没有查到的原因。 赵一痕知道,今天是无法继续查探下去了,他对苗寨了解的太少了,尤其苗寨迁徙而来的原因,和这圣女的一些事情,否则怎么才能把脏水泼到圣女身上呢? 反正当年的事,谁也不知道,只要稍微有理有据,差不多能让当初案件说得过去就可以了。 其他的,只需一些人的渲染和推动,就可以逼圣女退位,而后自己去对付她一个人,就会好多了。 期间还得找机会学学怎么逃避蛊毒,这样就可以增加自己拿到冰蚕蛊的机会了。 打定主意,赵一痕笑道:“现在几位长老回去向寨里所有的老者去搜集以前的消息,只要关于当年的,全都记下了,明天晚上,咱们再来分析!” 可以明目张胆的查当年的事,两位长老都很高兴,故而也听从了赵一痕的建议。 圣女则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让他们回去,这些道听途说的事,有几句能信?何况也威胁不到她本人。 不过寨中可不仅仅只有内忧,还有外患,在他们临走之时,圣女道:“明日午时,还去今天的地方。” 此时天色已黑,几位长老都兴冲冲地回去了,唯有赵一痕没走,因为他此刻正借宿在圣女家。 柳湘君翻了翻白眼道:“这样你就能破案了?” 说实话,真要论案情,赵一痕是两眼一抹黑,他又不是什么断案高手,不过是一个杀人工具罢了。 但他却笑道:“八九不离十了,不过还需要你的帮助,我想知道当初的作案动机!” 柳湘君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道:“真的?” 赵一痕点了点头,看向圣女笑道:“不知圣女大人,可否借柳姑娘一用?” 圣女懒得看他,她一直隐忍,不过是为了让几位长老团结起来共同抵御外敌,而这赵一痕,已经中了毒,就会一直受制于自己,故而他能不能查到,她并不在意,查到便好,查不到,大不了就杀了。 至于他是否别有用心,那就看他敢不敢了。 赵一痕见她默认了,一把拉住柳湘君的手,就往外跑。 柳湘君气急,女孩子的手,哪能随便捧得嘛,真不知羞耻! () 第121章 心之凡 赵一痕的本性不是爽朗之人,遇事总会谋后而定,若遇到特殊情况,也会冷静对待。 但在苗寨这种谈笑自如,甚至还有心开玩笑的情况,不多见,但也有。 跟江小白在一起的时候,要么嘲笑他,要么逗他儿子,也只有他,才能激起赵一痕的说话欲望,才能激起赵一痕的天真一面。 赵一痕将柳湘君拉到屋外,见她一脸娇羞,不由得一愣,自己洗澡被一群大老爷们看了也没羞,现在拉个手都羞,是几个意思? 女人心当真难以捉摸。 赵一痕也不管这么多,笑道:“说说你们苗寨是因为什么迁徙过来的?” 他之前听到柳湘君说了当初迁徙过来的原因,为了避免柳湘君多疑,就又问了这一句。 柳湘君果然没有多想,笑道:“那现在可以放开我的手了吗?” 待到赵一痕松了手,她在翻着白眼道:“都是他们汉人贪婪,听说我族有冰蚕蛊,可以解百毒,还能摄人魂魄,可抵千军万马,所以就想得到它,称霸武林。” “有一天他装作一个商人的模样,来到我族,花言巧语下欺骗了我族的一个女子,与她结婚生子,后来装病,又哄骗女子去偷冰蚕蛊。但被我族族长发现,将他们二人赶出苗寨。” “那商人不甘心,招来刺客团的人欲杀了族长夺宝,但因族长武功高超,没有让刺客得逞,还用冰蚕蛊伤了刺客。” “刺客失手后,那商人更不甘心,散播谣言,将冰蚕蛊的能力无限夸大,甚至说得冰蚕蛊可得天下的谬言。” “果真,那些武林人都纷纷前来夺宝,还惊动了朝廷的人。我族因只有族长、圣女和长老有武功,所以死伤无数,被逼无奈,只好带着几位长老,还有不足数十人一路从湘江迁徙至此!” 说到这里,柳湘君咬牙切齿地看着赵一痕,仿佛要把他吃了一般,道:“你们汉人都是阴险狡诈之辈,哼!都没有一个好东西!” 说着还用揉了揉还有余温的手腕。 赵一痕暗自汗颜,不就是拉个手吗?还喋喋不休起来了。 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当年商人的做法,总感觉像是现在的白允和自己,难道又要历史重演? 而令赵一痕更担心的是,当年也出动了刺客团,这刺客团很有可能就是如今的偿命村,连他们都无法到手的东西,估计自己也难以到手。 还有一点,苗寨当家不是圣女,而是族长,圣女武功就和自己相当了,那族长岂不是更加难对付? “你们族长呢?” “她半年前魂归先祖了。” 赵一痕松了一口气,没有族长就好,没有就好! 这时柳湘君撇了他一眼,狐疑道:“怎么感觉她去世了,你很开心啊!” 赵一痕心中一惊,这是要暴露自己的节奏啊,连忙道:“逝者已矣,当留在心尖哀思,而非如你们女人般哭哭啼啼。我在想,下一任定是你美若天仙的姐姐当族长!” 这绝对是可以让姐妹两人决裂的离间计,不可谓不毒,赵一痕暗想,不怕你不上钩,就怕你可以忍受这样的嫉妒心。 可谁知柳湘君笑道:“我姐姐当然美若天仙,每次看到我姐姐时,都会想,我若是男子,定会倾心于她,恨不得将她娶回家呢!她能当上族长,我也第一个赞成!” 我去~这妹妹竟有磨镜的倾向,当然也有可能是她姐姐能力太强,让她产生了崇拜心理。 于是赵一痕又道:“其实我觉得你也不差呀,身材婀娜多姿,又有令人垂涎的身……相貌!以一人之力,可退数百宗师高手,若放在长安城,定会让无数男子为你疯狂!” 他说的话,没有错,柳湘君确实相貌、身材、武功都不差,甚至可以算的上数一数二的高手,但较之她姐姐有有些黯然,因为她太活泼了,没有她姐姐的矜持与高傲,让人觉得她不过是一千金小姐。 但这么一夸,却让柳湘君眼前一亮,终于有人可以欣赏她了,她扑闪着明亮的大眼睛,惊奇地问道:“真的吗?” 赵一痕点了点头,他有些受不了女子这种求着夸自己的模样,哪怕她真的完美无瑕,也会觉得她不要脸,品行不端。 这是他心理作祟,也是他直白的思想观。 柳湘君痴痴地笑道:“你这人与其他汉人果然不一样!” 赵一痕若是心里有眼睛,定会翻白眼,为了能够离间你们姐妹俩,也是绞尽脑汁,浑身解数了。 不过听着柳湘君的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就像是她说的那个商人诱拐苗家女子的手段一样。 自己需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吗? 嗯,必要的时候,借鉴一下,也未尝不可! “这冰蚕蛊真的像传闻中那样强横吗?” 赵一痕对冰蚕蛊也有了兴趣,若是它真有这么大的能耐,倒确实可以引来江湖中人垂涎。 柳湘君白了他一眼,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道:“若真有这么厉害,我们族人用得着迁到这里吗?” 这倒也是,但他仍有些不解。 “既然没有这个能力,又为何不说清楚呢?” “你信吗?” 赵一痕无言,很多人都认为是真相时,就是真的,哪怕他本身就是假的。 当然,也会有人质疑,有人抵制,但又有什么用呢?他只会被认为是异类,排除异己,他定会惨死。 幸而当时族长有实力,护住了一部分族人。 柳湘君叹道:“如今,他们又来了……” 她不是悲观的人,故而后面的话,后面的担忧都没有说出来。 大火已经远离了苗寨,向大山深处漫延,这是阴谋的开始,也是痛苦的根源。 赵一痕和柳湘君二人一边走,一边谈论着当年的事,他们漫无目的的走,也漫无目的的问答。 赵一痕道:“当年蛊毒事件时的族长是第几任族长?” 柳湘君道:“那就是第一任族长,也是刚迁过来没有多久。” 原来是这样,不过并不能表明什么,还需要很多证据才能验证。 赵一痕突然道:“我想去第一任族长和各大长老的住所去看看。” 柳湘君看着他,虽然不像是破案的人,但做起事来,还是有些可信度的。 “我们每任族长都只住一个地方,就是对面山顶上的祠堂里。” 既然有祠堂,那一定会有相关记载,而书本的东西,足以可拿上台面作为证据。 赵一痕笑道:“走吧,兴许那里会有我想要的答案!” 于是,两人便上了山顶。 圣女站在大长老家门口,看向远处的祠堂,她以前也只是知道这两族有恩怨,却不知道这恩怨到底是怎么结下的。 但当她开始做上圣女之后,才逐渐明白,有些事并不是一个人的就能解决的,有些事也不是所有人做什么,自己就应该做什么。 身为寨中的领头人,必须要保证寨内所有人能够和谐而又幸福生活,她必须尽可能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她的目光开始移动到祠堂,开始变得疯狂。 () 第122章 探祠堂 太久远与太神秘的事,总会让人有种一探究竟的冲动。 像寨里的苗人,他们把能过往的故事都一一讲述出来,说完之后又向其他人一样,去下一家,听下一个人的故事。 这是一个蛊毒杀人事件,被许多老人传成了魑魅魍魉索命的故事,从频繁伤畜到伤人,每个细节都有一个完美的理由。 比如为什么伤畜,是因为那家人有孩子哭,鬼魅进门被门神挡住了,故而它只能杀了牲畜泄恨。 比如为什么伤人,是因为牲畜渐渐杀多了,它的妖力大增,故而不再怕门神,故而开始杀人。 比如为什么伤大人,而不杀小孩,是因为小孩是父母的宝贝,被父母拼命护住才得以挽救。 …… 这样的故事版本很多,每家传唱的都不一样。 几大长老都无功而返。 而乔忠信和大长老却有意外收获。 韩穷的爹娘死得很蹊跷,死的时候,浑身发冷,口中胡言乱语,当时长老去看的时候,只说是风寒,第二天便离奇地死去,死后内脏全被冻结。 而从南田寨里得到的消息则是被下蛊后,人身上都有一层冰霜,即使是牛身上也是硬邦邦的,火葬时都要烧一天一夜。 他们知道,若是放在一起,定然会轰动苗寨的人。 等他们再去找赵一痕时,却找不到他的人了。 大长老和乔忠信一直等到午时,把查找到的线索一一告诉圣女。 圣女冷笑道:“百年前的事与十年前的事都能想到一起,也亏你们活了一大把年纪了!” 两长老脸上涨红,心有不甘道:“虽时间跨度有些大,但他们的死状是一样,或许真的与冰蚕蛊有关!” 这是被冰蚕蛊所杀的死状吗? 圣女冷冷道:“冰蚕蛊一直被放在罗藏山大山深处,没有人能驾驭得了它,哪怕是当年族长也不敢轻易放出来!你们还以为是冰蚕蛊吗?” 两大长老顿时语塞,这冰蚕蛊的威力难道真的像传说中那样可抵千军万马? 没有人知道答案,也没有人亲自体验过,使得冰蚕蛊更加神秘! 圣女再次道:“如今已有外患,希望诸位长老不要再想当年的事了,我们苗寨更需要团结一致来抵御外族,共同守护我们的家园!” 说完她又向大山深处走去。 大长老和乔忠信两人相视一眼,苦笑着随圣女而去。 他们二人虽同为长老,但却从没有说过话,而此刻,竟有些心心相惜之意,无论是自己寨里的事,还是抵御外族,他们都知道该如何去抉择。 苦笑不仅仅是因为无法为当年的事翻案,更是对外族侵扰地的无奈。 他们还是有大局观,也是以大局为重! 赵一痕他们去了祠堂,就再也没有出来。 祠堂建在竹林深处,一条半尺宽石阶小道,蜿蜒直山顶之上。 祠堂前的牌坊与祠堂都是松木建成,外面刷上一层层棺木的黑漆,远处看,无比的阴沉厚重。 竹林里,祠堂被竹子遮挡,看不到光,如阴天般的压抑。 走进祠堂,数十口棺材依次摆放,倒是与中原的义庄有些相像,在每口黑漆漆地棺材下面点放着一盏油灯。 “这是阴魂灯,指引死去前辈在阴间能够畅通无阻!” 赵一痕听着柳湘君的说法,让他不由得纳闷,都死了多年了,还不投胎,在阴间里找茬? 当然,他对鬼魂一说也并无兴趣,便向后院走去。 后院,也不是很大,不过一数十亩的院子,里面种植着繁多的草药,也没有路通向对面的房屋。 赵一痕本想直接走过去,但想到茅羽曦当时的药圃,便看向柳湘君,示意让她先走。 柳湘君说什么,从墙上扣出一块巴掌大的泥块,揉成粉末散向草丛,顿时一阵窸窣之声响起,如鸭子进食般“咯吱吱……嗤嗤”声连绵起伏,不多时又恢复了平静。 赵一痕看向墙壁,这种泥块,墙上还有三块。 那么就通通收下吧!以后让江小白鉴定一下是什么成分,好让他多做几个,以后就不用在怕毒虫什么的了! 趁柳湘君不注意,伸手一一扣了下来,揣进怀里,他的动作丝毫不比小飞鼠的动作慢,人家虽为盗界成名人物,但论起作案能力,还是不及赵一痕的。 柳湘君刚踏上草药中,那种嘈杂声又一次响起,而且声音更大,但却没有一个活物出来。 赵一痕若无其事地跟在后面,一路相安无事。 后面是一排房屋,有寝居,也有书房,赵一痕最先要进的当然是书房。 这里的书,都是竹简,上面刻着莫名的符号,赵一痕看不懂,又递给柳湘君。 柳湘君得意道:“这是我们苗族的文字,我们族人的智慧可不比你们汉人差哦!” 赵一痕点了点头,并没有在意这句话,他们有自己的语言,自己的文字,自己的历史,这本就是生命的智慧。 柳湘君又道:“这是草木经,那是诗经,乐经,舞经,历法,还有那里草鬼经也就是你们汉人所说的关于蛊的书。” 赵一痕对这些也没有多大兴趣,便问道:“有没有关于迁徙至此的历史?” 柳湘君摇头道:“没有,本族并没有写历史的习惯,因为历史事情,谁写都不可靠,哪怕是族长!” 赵一痕又点了点头,没想到这丫头看似天真淳朴,对事情却看得如此透彻,他又问道:“那有没有关于冰蚕蛊地记载?” 柳湘君翻开草鬼经,上面罗列了非常多蛊培养方法,特性以及弱点,共有十卷之多,她一一查找,最后摇了摇头道:“没有冰蚕蛊,可能它太过霸道,不敢记录吧” 看来他们已经将所有冰蚕蛊的事情全都销毁了,他们已经因为一个冰蚕蛊而让整个苗寨里死伤无数,如今依然握着它,不肯说出真相,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赵一痕没有再过问这些事,转而又向其他房间里看去。 房间都很干净,一尘不染,其中有一间是女子的闺房,柳湘君说是圣女的,仔细一看竟有很多汉人的衣服,汉人的衣服多是粉色为主,比起整个房间青白的物件,显得格格不入,但又像是百草从中一束花。 没想到圣女也有少女心的一面,倒是让赵一痕有些意外! 除了衣服,还有一张高床,和一方书桌,经过辨认,桌上都是上一任族长的遗物,还有一些教人做事,搭理苗寨事物的一些言论,可以说是一部权计的书籍。 这类书,赵一痕不感兴趣,柳湘君就更没有兴趣了,又转而走到床上,看到枕旁放着一本纸质的书,封面写着:苗术十二式。 柳湘君道:“这是我们苗人修习的功法,可以配合蛊毒,可以出奇制胜。不过一般都是以救人为主!” 赵一痕又放下了书,走到另一间房,房间陈设就更加质朴了,除了白帐,全是青色的,青色的被子,青色的枕,青色的桌子,青色的柜,衣服也是青色。 赵一痕看着柳湘君,似笑非笑道:“这间屋子,不会是男人的吧!” 柳湘君顿时怒目而视,哼道:“去下一间!” 赵一痕却不管她的小脾气,门都推开了,岂有不进之理? 身如泥鳅般地滑进了屋里,柳湘君拦都没拦住,气道:“这男人的房间有什么好看的?” 赵一痕故作深沉地扫视了一遍,除了休息用品,一览无余,不过在桌子上却看到了笔砚,笔已蒙灰,砚已洗净。 在桌面上,也歪歪扭扭地写着汉字,赵一痕笑道:“没想到,你也写汉字。” “要你管!” 柳湘君气鼓鼓抓住他的胳膊,就往外面拉,自己的闺房都被这个男子看了,看就看了,还嫌弃自己,真是太可恶了! () 第123章 族长坑 到祠堂这么久,却没有发现任何线索,让赵一痕陷入了疑惑之中。 蛊毒伤人事件中,死了一群牛,还有很多人,这绝不可能是一个普通苗人的蛊就可以做到的。 而且偏偏是有人信了,还有人大肆宣扬了,这就意味着有人不想让人知道真实的真相。 赵一痕和柳湘君又来到另一间房间,这间房就复杂了很多,全是汉人男子的衣服,屋里布置也全是汉人的模样。 桌上笔墨纸砚齐全,两本书,一本《黄帝内经》,一本《本草纲目》,书下压着一沓纸,上面抄写着这两本书的内容。 字迹歪歪扭扭,不成字样,但有的逐渐成型,字迹隽秀精妙。 赵一痕知道这是一个女子的字,但这间屋子却是男人的,那女子是谁? “站住!” 柳湘君刚踏出房门的脚被赵一痕叫住了,她满脸吃笑:“嘿嘿……不就是一个房间吗?有什么好看的?” 赵一痕点了点头,一脸认同道:“确实没多大意思,但能让你们姐妹两都倾心的男子却有意思。” 柳湘君一惊,随即讪笑道:“姐姐倾心的男子,我怎么会有意,你可别瞎说!” 赵一痕道:“说的是极,你姐姐和男子一起学汉字,还是手握手的练习,而你只能一个人临摹你姐姐的字,所以你姐姐写字比你的好看。而你姐姐明目张胆的穿汉衣,而你一件都没有,你只能看着他们无比恩爱!还要我继续说吗?” 柳湘君撇着嘴,瞪着两白眼珠,无比幽怨道:“你怎么都知道?但我可没有资格跟姐姐抢男人!” 赵一痕看着这个可怜的丫头,笑道:“跟我说说他的故事吧,或许我可以找到这个人!” 柳湘君心中一喜,但又觉得不可能,苦笑道:“他走得莫名其妙,我问姐姐,她却什么都不告诉我,之后便将所有关于他的东西都整理到这个房间,就连她心爱的字都放到这边来了。” 赵一痕笑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他相貌如何?” 柳湘君走到柜子前,将一个残破不堪的画交给赵一痕,大有怨气道:“当初我姐姐给他画了一个画像,他却莫名的发了火,将画撕了,还跟姐姐三天没说话。” 赵一痕展开都是碎片拼凑起来的画,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难怪一直没有找到他的字迹,难怪他会将画撕碎。 因为他来此也目的本就很不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来过这里,更何况他是女人! 也难怪她知道冰蚕蛊的具体位置。 赵一痕此时也知道她想找冰蚕蛊想做什么了,无非就是用冰蚕蛊来杀宣抚使,毕竟宣抚使统领整个川军,以她的能力,还没近身,就被守卫拿下了。 用冰蚕蛊,无疑是最快、最好的方法了。 圣女想必也知道茅羽曦来此目的,故而跟她决裂,但又放不下这心上人,也因此才将这些记忆留下。 柳湘君看赵一痕笑得有些得意,好奇道:“难道你认识他?” 赵一痕笑道:“有过一面之缘,这事包在我身上,不过……”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而是走到床上,翻弄起来,被褥,床单,枕头全都抖在地上。 柳湘君有些气急道:“你干嘛!这么随意翻别人的东西,你就不怕姐姐揍你吗?” 赵一痕没有理睬她,继续拆着床,连床板都卸下了,依然没有找到。 他又站在地上,仔细想了一下,不应该,绝对还有不易察觉的地方。 他转身将丢在地上的被子捡起,撕开被子,在一个棉絮里找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指甲般大的字。 “两族恩怨,冰蚕为之,族长之行,不可不为!” 这几行小字是行书写的,笔力不大,撇捺锋浅,是个女人的字没错了。 柳湘君不可思议地看着这秀丽的字,惊呼道:“这字太好看了,比姐姐写得都好看!” 赵一痕笑道:“这就是他的字!” 前两句好理解,与他的想法完全一致,但后两句,却不是很懂。 “族长之行,不可不为” 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 就在思量间,突然门口传来一阵骚动,柳湘君转身一看,竟是一群毒虫。 她挥手撒了一些粉末,那些毒虫虽有退缩,但过了一会,又全都围了上去,最后直冲屋里。 赵一痕暗道不好,准备拉着柳湘君走,却发现门窗里全爬满了毒虫,密密麻麻地,让赵一痕一阵头皮发麻。 不多时,这些毒虫就穿过窗户,成群结队地爬向屋里。 柳湘君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她身上的驱虫粉竟然会失效,她有些惊恐地问道:“怎么办?!” 你们族里的毒虫,你都不知道怎么办,我怎么可能知道? 赵一痕苦笑着没有说话,而是拉着她走到最里面的墙角边。 这里离这些毒虫最远,但愿能尽快想到办法出去。 毒虫越聚越多,墙面上,地面上,书桌上,密密麻麻地全是,他们所到之处,皆是一阵青烟。 赵一痕暗自惊心,这些毒虫身上都是剧毒,若是碰一下,定会溃烂不止,自己身上的这些血液,根本不够解这些毒。 就在这时,毒虫已经来到赵一痕和柳湘君的身边,但在不到一尺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们开始用他们的尖牙锯齿啃噬着地板,发出“咯吱吱”磨牙的声音。 柳湘君看得又惊又怕,而赵一痕也没了主意,只能眼看着这些毒虫自个啃地板玩。 但在毒虫的啃咬和剧毒之下,赵一痕所在的这块空地并没有坚持多久。 “哗啦”一声,地板突然断裂,赵一痕和柳湘君纷纷掉了下去。 下面竟然是个山洞,洞中石桌石椅一应俱全,四面萤石发出绿油油地光芒,就像黑夜里的猫眼一般。 洞上毒虫纷纷落下,赵一痕连忙抱起柳湘君就跳到一边,这些毒虫的毒,足以让她毁容,若是被圣女看到,他的计划可就全泡汤了! 这些毒虫并没有落下几个,看来这是有人动了手脚。 赵一痕没有多想,便见旁边萤石下有一行小字。 “桌下有生路” 这五个都是最简单的汉字,柳湘君也认识,忙起身去找石桌,但没走两步便停了下来。 因为地面上有五个毒物正扭在一起。 蛇、蟾、鼠、蝶、蝎,这五个毒物可不是一般的毒物,而是前五任族长自己养的蛊,他们的毒性更是沾身即死得地步。 柳湘君又看向四周,竟是四个骷髅,一个尸体,那尸体竟是上任族长。 她震惊地叫了起来:“族……族长!” 赵一痕闻声敢来,问道:“发现了什么?” 柳湘君道:“这是五大族长的尸骨和本命蛊!他们不是放在祠堂前院里吗?怎么会在这里?” 赵一痕却是大概了解这里的情况,这里才是真正的族长安葬之地,而这几只蛊为什么也在这里,却是个问题。 他拉着柳湘君走到石桌旁,上面有五卷竹简,上面依稀刻着几个苗文。 柳湘君不可思议地伸手去拿这些竹简,却被赵一痕拍到了一边,指着上面的灰尘道:“有东西!” 柳湘君定眼一看,竟是无数微小的蚂蚁,正静静地安睡,她从怀中取出一根茅草和一个玉瓶。 打开玉瓶木塞,将茅草伸进去搅动了片刻,而后又将茅草上莫名的液体均匀地涂抹在竹简上,接着,那些蚂蚁竟像消失了一样,不见踪影。 她没有用手拿竹简,而是用匕首展开,一边默读一边皱着秀眉,仿佛看到了一件惊天的秘密一般。 赵一痕在一旁没有说话,他隐隐觉得,这些竹简里记载的应该就是冰蚕蛊的炼制方法和弱点,以及这几任族长的墓志铭。 () 第124章 穿山甲 洞中的萤光并不是很亮,但足以让赵一痕看清周围的事物。 他开始探查起洞中的情况,地上除了刚落下来的毒虫被五只毒物瞬间杀死,之后又交缠在一起,也就剩下周围的死尸了。 四张椅子在桌子下方,四个族长坐立其间,变成枯骨的三大族长,蛛网密布,椅下一摊尸液霉斑,还有一个族长尸身还没有完全腐烂,发出阵阵恶臭,脸上的尸液如胶,鼻骨和牙齿已浮现在尸表,幸而赵一痕对尸体并没有太大的反感,否则隔夜饭都能吐出来。 地面上有字,也是苗语,但更像是赶尸的符文,这些对案情并没有什么用处,也对出路没有多大的帮助。 再看四周,也没有什么好值得关注的地方。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巨响,柳湘君不见了。 赵一痕知道,她定是看了竹简的内容,才让她对自己有了警惕之意。 他没有研究竹简的问题,因为他看到了竹简,也知道出口,没必要去跟一个身怀绝技还能放毒的高手去交手。 最让他感兴趣的则是那五只毒物,据说他们相互撕咬,相互打斗,最后活着的就是最毒的毒物,也是制蛊的最常用手段。 黑翼蝴蝶此时正趴在蟾背上,仔细一看,它的六足竟是被蟾身上的毒液融化,像是长在蟾身上一般。 青蛇要去攻击蟾,被蝴蝶扑闪的翅膀拦住了去路,它好像很怕它的翅膀。 老鼠一口咬住蛇尾,蝎子的毒尾蛰中了它,老鼠吃痛,却被青蛇狠狠缠住。 蟾跳了上来,伸出长舌要分一杯羹,又被毒蝎抢先,要去蛰青蛇。 几只毒物相互打斗,但各个相生相克,难分难舍。 现在的情况应该是相互制衡的阶段,一旦打破这个平衡,他们就会变的更加激烈,最终会吞噬其他几种毒物。 赵一痕掏出飞刀,最弱的应该是蝴蝶,但蝴蝶已与蟾相互融为一体,或许可以将它留下,但它两的目标太大,随时都可以将蝴蝶干掉,那蟾的能力就会大大削弱。 毒蝎小巧,又有硬甲,尾刺也是相当毒辣,但它的毒却是有限,而且行动又有缺陷。老鼠一身臭味,带身上,很容易暴露自己,青蛇有十寸长,体型勉强达标,速度还行,毒性凑合,但赵一痕对蛇有种莫名的抵触心理,可能对茅羽曦和圣女攻击过自己的蛇有些后怕吧。 但思来想去,也只有蛇略微符合他的身份和行为习惯。 他走上前去,飞刀出手,扎进了毒蝎的身体,将它定在地面,其他毒物见状纷纷扑了上去,蟾的长舌黏住了毒蝎的头,老鼠上去就咬住了它的舌头,毒蛇坐收渔翁之利,卷住了老鼠。 就此只有蛇和蝴蝶还活着,蝴蝶扑棱着翅膀不断挣扎,蟾已被老鼠咬地半死不活,蛇有心吃蟾,却有蝴蝶拦着,无法近身。 此时也算是蛇胜了,但令赵一痕头疼的是,这只蛇怎么听自己的话,像圣女他们一样,让它攻击谁就攻击谁! 青蛇立起了身体,没在管蟾和蝴蝶,看了一眼赵一痕,没有动。赵一痕也看向它,心想:该用布包起来还是将它打晕带走? 只见青蛇身体又低下了头,顺着椅子爬向了座椅上的枯骨,缩进了衣袖。 赵一痕一愣,蛇还能认主? 随即他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一刀劈碎了那具枯骨,青蛇立即飞了出来,就在这时,赵一痕已经准备好了,将它抓在手中。 接着扒下了枯骨身上的衣服,穿在身上,青蛇果然乖乖地钻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这不是长久之计,毕竟衣服上的气味会消失,而蛇一旦失去气味,它会攻击自己,也不知道它的毒性怎么样,万一被毒废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解决毒蛇后,他又包起竹简,摁下桌下的开关。 果然桌下有个洞,还有一层。 赵一痕跳了下去。 这一层更大,更像是地下的一个长廊,一眼望不到边,四面墙壁上长明灯燃起,壁画栩栩如生,刻着天神下凡的故事。 赵一痕不懂这些,只是地面上有着无数毒虫,跟祠堂里的毒虫相似,令他错愕的是所到之处,没有一只毒虫敢靠近,哪怕是蛛网上的蜘蛛都落荒而逃。 也不知道是他们察觉到了赵一痕衣服上的气味还是蛇蛊的威胁,让他们无比忌惮。 这样倒省了他不少事,一路向前走,两壁灯火缭绕,依然看不到柳湘君的身影,也看不到尽头,但他明显感到通道越来越窄,越来越通向地底。 “呼……” 突然一阵寒风扑面而来,还夹杂着一股血腥味,赵一痕加快了步伐,那些毒虫迅速避开了道路,同时也向来路退散开来。 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能让这些毒虫如此恐惧? 很明显,比他身上的毒蛇更加恐怖,否则这些毒虫只需要避让即可,绝不可能如此大规模地撤离。 而能让这种深埋地底的怪物出世,也只有柳湘君。 赵一痕不知道前面到底是什么怪物,所以不能过快的闯过去,只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小跑过去。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四肢和神经处于最佳状态,即使怪物突袭,他也可以敏捷的躲过去。 不多时,地面上的毒虫消失的一干二净,寒风越来越紧,地面开始结上一层白霜,袖中的青蛇有些焦躁起来,紧紧地缠住了赵一痕的手臂,但它还是没有离去。 这时“呼”的一声,两旁的长明灯灭了。 黑暗中,赵一痕停下了脚步,眼睛看不见事物之后,耳朵变得明亮了很多,但周围除了风声,就没有别的声音。 他感觉到了,那怪物离自己越来越近了,而且它的攻击范围也越来越大! 他没有点燃火折,而是小心翼翼地蹲下身来缓缓向前方挪步,准备随时离开,毕竟前方已经是死路,为了救一个陌生的女子而搭上性命,简直是脑袋进水。 赵一痕感受着寒气越来越重,他的脚步也越来越慢。 突然,“嗤”一声,脚上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他点燃火折一看,是柳湘君,探了一下鼻息,还有气。 只是他旁边站着一只巨型的穿山甲,站起身来竟有半人高,低着头,看着赵一痕,而它脚下有条与圣女差不多的黑蛇已经被咬断,蛇身被冻成了冰棍。 看来这冰是由这穿山甲发出来的,赵一痕没有多想,抱起柳湘君就向后退去。 穿山甲见有人抢食物,全身缩成球,向赵一痕滚去。 他滚的速度极快,向哪吒的风火轮一般,转眼间便滚到了赵一痕的前方。 赵一痕停下了脚步,虽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打晕了柳湘君,但他还是警惕地拔出寒水刀。 穿山甲见他不动了,展开手脚,火折的昏光下能够看到它一双如黄豆大的眼睛全是乳色,像是瞎了一般。 但它的行动却是异常迅猛,伸出锋利的爪子,抓向赵一痕。 赵一痕将柳湘君放到一边,寒水刀当住了穿山甲的利爪,并在挥刀之力下,被击飞了出去。 这……穿山甲也不过如此嘛。 但还未等他得意,穿山甲又挥舞着四爪,张口扑来,而同时整个通道里气温骤然下降。 赵一痕感受到了它的怒意,却不知道它的招数,向后退了两步,但它张口而来的寒气让他的腿感到一阵刺骨地冰冷。 再看时,他的腿已经结了一层冰与地面相连,想抬腿走人,却发现没能抬起来。 这寒冰里面也有毒,而且奇毒无比,脚上冰霜慢慢向上身漫延,而身体里的血液却已经行到心脏,冻得他直哆嗦。 穿山甲晃晃悠悠而来,袖中的青蛇更恐惧地勒紧了他的手腕。 赵一痕心中一颤,这仅仅一口寒气就有如此能耐,若是再咬上一口,估计就要去阎王殿报道了! () 第125章 青蛇变 不知道是穿山甲简单粗暴的招式令赵一痕没看懂,还是一招制敌的能力让他没反应过来。 他不敢相信,就这么呼了一口寒气就让自己的腿变麻木,也让他全身血液渐渐凝固。 柳湘君想必就是因为被他这招寒毒逼心,才会昏迷不醒。 他突然提刀插入地面,内力灌入刀身,“哗”地一声,掀起地面上的石块,直击穿山甲的胸膛。 这时穿山甲不紧不慢地缩成了求,石块打在山上,不痛不痒,见石块都落地了,又缓缓伸出头,舒展身体,向他走来。 它的动作很慢,不急不躁,像是一个斯文的书生与莽夫对质一般,任凭你铜头铁臂,我都满条斯文跟你讲道理。 只是它不仅会讲道理,还有力量,什么都不怕,就这样慢慢靠近你,直至被它有理有据地弄死! 赵一痕不想就这么被一只畜生给弄死,他才是地狱的使者,挥手间,一连出刀三十次,次次命中穿山甲的身体。 只是它又变成了球,它的甲无比坚硬,哪怕是铁剑都会被寒水刀劈断,但这甲却毫无损伤。 赵一痕眼睁睁地看着它像刚睡醒的样子从盔甲中探出头来,看向自己,仿佛在问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觉得自己的武功像是废了一般对它无法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而且不仅仅是穿山甲,对于苗蛊来说,也一直没有对策。 穿山甲又再次向他缓缓逼近,两个乳色的眼睛一点也不灵动,显得更加呆笨,但就是这么呆笨的玩意,让他毫无办法。 赵一痕拎起不知生死的柳湘君向穿山甲丢去,这不是他的本意,但救活了自己,她也是死得其所。 柳湘君的身体重重地砸在穿山甲身上,滑出一尺之外,柳湘君的身体都被地面磨破,流出了鲜血。 穿山甲从柳湘君的身体下面爬了出来,鼻子闻了一下,又抬起头看向赵一痕。 赵一痕见状,感觉心跳都要停止了,这东西竟然对将死之人毫无兴趣! 手心开始流汗,心中想道,看来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他从袖中掏出紧紧缠在手臂上像死了一般的青蛇,丢向穿山甲。 不是他只会丢东西,实在是他不会命令蛊虫,只能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让它去执行。 青蛇在碰到穿山甲身体的一刹那,死蛇变活蛇,身体绷直,“嗤”地一声,向出口的方向弹射而去,快如闪电,让人猝不及防,同时也让穿山甲愣了一下。 但它迅速做出了反应,身体卷成团,向青蛇方向滚去。 赵一痕抱起柳湘君紧跟其后,他不知道青蛇能扛多久,自己必须尽快出去。 一路狂奔之下,周围都没有见到它两的身影,多半是已经跑很久了。 他的腿已经越来越重,寒毒开始在心脏中间游窜,他只能又放慢了脚步。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看到那只穿山甲,它正虎视眈眈地盯着青蛇,而青蛇却被逼至了角落。 这是一个死胡同! 赵一痕有种到了生命的尽头,不仅仅是绝望,更多的则是五脏六腑被寒毒侵蚀,早已失去了力气,摔倒在地,身下还压着柳湘君,他没力气起身,索性就不起了。 穿山甲仿佛知道自己上当了一般,张开了磷甲,身上的寒气直冒,地面不多时便结了一层寒霜。 赵一痕冻得蜷缩了身体,寒霜很快又爬上了身体,从腿到眉头都凝结了森白的霜。 他的眼皮越来越重,也感受到了死亡越来越近,没想到他堂堂索命老九竟然会被一只穿山甲玩死,而且还死得不明不白。 他有些不甘得从怀中取出个东西,用尽全力砸向穿山甲的头。 顿时寒气徒增,仿佛整个通道里都被冰封一般,冻的毒虫四处逃窜,没有逃过的,全被冰冻,身体炸裂开来, 青蛇离穿山甲最近,早已冻成了冰棍。 也就在这时,赵一痕闭上了双眼。 …… 等赵一痕再次醒来的时候,一切都恢复了平静,他没有死,寒毒只能让他暂时陷入昏迷,体内的血液却在不停地解毒,而穿山甲也不会吃它,因为它不碰半死不活的人。 地面上的寒霜已经消退,而穿山甲却依然在瑟瑟发抖,没有挪动一步。 赵一痕站起身来,好奇地走向穿山甲,当看到地面上的黄泥时,才明白砸向它的是之前对付祠堂院子里毒虫的泥块。 只是这穿山甲又不是毒虫,它又怎么会怕? 他抓住冻僵的青蛇,谁知道这青蛇竟然活了过来,紧紧地缠住赵一痕的手,仿佛再说,这次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让再把我抛弃! 它似有忌惮地看向颤抖不止穿山甲,吐着蛇信,警惕着。 就在这时异变徒生,穿山甲的眼睛里突然射出两道白影飞向青蛇。 青蛇恐惧地缩了头,但还是被那白影捉住,钻进了它的眼睛。 青蛇从赵一痕的手中滑落,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身体。 这时穿山甲也倒在了地上,身体如同石块一般发出“咯噔”一声。 赵一痕这才知道,原来那两个白影才是真正的凶手,是它们控制着穿山甲攻击自己。 想到这里,赵一痕从怀中又取出泥块,捏成粉末,均匀地撒在青蛇身上,尤其是头,几乎被泥粉掩埋。 青蛇不动了,赵一痕捏了捏它的身体,还是软的,看来那两白影没能占据它的身体。 赵一痕呼了一口浊气,也没有将青蛇拿出来,开始运功疗伤。 周围毒虫开始活动起来,窸窣之声,不绝于耳,但赵一痕这片地,他们始终不敢过来,只能远远地观望着。 又不知过了多久,赵一痕的功力恢复了八成后,才将柳湘君扶起来,她身上虽有寒毒,却幸好有真气护住心脉,没有死。 但若是没有人救她,那也离死不远了,此刻就已经出的气比进的气少。 赵一痕摸了摸怀里,酒已经没了,那就只能用自己的血来解。 用刀割破了胳膊,血不断地滴进柳湘君的嘴里,而他另一只手也不断地按压她的胸口,好让将血喝下去。 大血放了半碗血,他才收了手,将伤口勒紧,开始运功给她疗伤。 血在柳湘君体内横冲直撞,所到之处,寒毒尽退,在赵一痕真气的引导之下,不断地向四肢百骸冲去,一次不行,两次,直至冲撞开来为止。 她身体里的寒毒要比赵一痕的多,但因为有赵一痕的引导,使她的毒去得更快。 不多时她便醒了过来,看到地面上一片狼藉,那穿山甲已经死了,她转身看到赵一痕,目光一冷,伸手就向她袭去。 但她很快就回过神来,蛇蛊已经被穿山甲一分为二,她又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刺向赵一痕。 她才刚醒,无论体力还是内力都是非常虚弱。赵一痕轻松抓住她的手腕,冷笑道:“你就这么对你救命恩人的?” 柳湘君怒道:“谁让你救的?没了穿山甲,我们苗族定会被你们汉人赶尽杀绝!你们汉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赵一痕被她说的莫名其妙,前两天还说自己和别的汉人不一样,今天又变卦了。 他捏着她的手,加大了力道,冷声道:“这穿山甲,像你这样的高手都差点死在它手里,难道要放它出去祸害你们族人吗?” 柳湘君收回了手,也冷声道:“这是我们苗族的事,与你这汉人有何干系!” 赵一痕懒得理她,心中不住地后悔,自己这是怎么了,到底犯了什么毛病,没事救什么人,完全不是自己的作风! 他拔出插在地上的寒水刀,又抓起了被埋在泥灰里的死青蛇。 他不能确定这青蛇有没有死透,看向它的眼睛,顿时愣住了,它的眼睛一半白一半黄,非常诡异,而此时又张开了嘴,像是打哈欠一般,露出来黑色的蛇信和白色的獠牙。 这獠牙本黑色的,现在却变成了白色,难道这青蛇被那两白影控制住了? 赵一痕不敢肯定,但他也绝不敢以身犯险,又将它丢了出去。 青蛇很平稳地落到了地上,伸长了身体,很无辜地看向赵一痕,然后扭着蛇腰可怜兮兮地伏在他的脚下。 () 第126章 女人计 青蛇的态度,让赵一痕很诧异,却让柳湘君非常震惊,这只青蛇不是上一层族长死后留下的蛇蛊吗?怎么会在这里? 赵一痕没有理会青蛇,他可不想再被冻住,提着刀向死胡同走去。 这是一面墙,很突兀地拦在路中间,谁都会想到,这绝对是一个机关,背后也一定是出口。 他先是敲了敲墙面,确定最薄弱的地方,再用内力轰开,这种机关拦不住他的。 青蛇也到了墙面,用尾巴学着赵一痕的模样,敲着墙,虽然没发出声音,但学起来还是有模有样。 柳湘君冷笑道:“这本就是一堵墙,当年因为工期太长,就没继续挖了!” 赵一痕感受到了背后有一无数根刺扎着自己,非常难受,转过身,讪笑道:“青蛇挺有灵性的!” 柳湘君此时也站了起来,向看白痴一样看着赵一痕拙劣地演技,道:“这是第一任族长的本命蛊,早就被他训化了。” 她一瘸一拐地走到穿山甲身上,看着它的眼睛,忽然怒道:“蛊呢?蛊哪里去了?” 赵一痕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将青蛇抓了起来,它确实很温顺,没有一丝反抗,但它一半白色的眼睛,看着很是怪异。 柳湘君更加怒道:“你把冰蚕蛊弄哪里去了?快点还给我!” 赵一痕微愣:“冰蚕蛊不在你姐姐手上吗?” 柳湘君道:“我姐姐那个不是真正的冰蚕蛊,是第一任族长合六大长老之力仿制的,并不是很强,真正的冰蚕蛊在这地宫里!” 赵一痕这才明白,足以让一方天地冰冻的穿山甲竟然是冰蚕蛊,只是他并不是蚕!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难道那两个白影就是冰蚕蛊? 赵一痕慌忙抓住青蛇的头,仔细看着它的眼睛,果然像个蚕,但这蚕却是非常小,若放在手里,定会认为这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白色砂砾。 “冰蚕蛊!只有它才能让我们平安度过此次敌袭!” 柳湘君冲撞了上来,一把抓住赵一痕的衣领,这才看到他穿的是苗衣,道:“你,你穿的是族长的衣服!你连死去的族长都不放过!” 赵一痕苦笑,陈媛媛看到了他没放过兔子,江小白看到了他没放过孩子,唐为看到了他没放过狗,这柳湘君又看到了他没放过死人。自己有这么变态吗? 他没有说话,倒是手中的青蛇却挺起了身子,对着柳湘君的眼睛咬去。 柳湘君大惊,立即向后退去,虽然躲过了这一口,但鼻子却被一股寒气冻住,疼地她直哆嗦。 赵一痕自是知道冰蚕蛊寄生在了青蛇眼睛里,但没想到它的能力也被青蛇所用,不过这青蛇又似乎并不受冰蚕蛊控制,这次真的赚大了。 柳湘君很快恢复了正常,一半是用内力冲开,一半则是靠赵一痕的血液化解。 她看到了青蛇半白的眼睛,便知道了情况,她笑道:“论蛊,可是我的看家本领!” 她从怀中取出一包粉末撒向青蛇,赵一痕知道,这是雄黄粉,用雄黄粉对付青蛇确实不错,但这青蛇似乎并不买账,没有躲避,也没有攻击,抬起高傲的头,仿佛是对柳湘君的蔑视。 柳湘君心中震惊,没想到被蛊控制地青蛇竟然不怕雄黄粉,这样就很难办了。但为什么赵一痕能收服它的? 想到族长的衣服正被赵一痕穿着就明白了原因。 想要收服别的蛊,只有两种办法,一是用克制的药物或者蛊虫驱赶并困住,二是沾上原主人的气味,让它误以为是自己的主人。 赵一痕用的是第二个方法,但他这件衣服,并不能穿太久,一旦衣服身上的味道消失,那么这蛊就会把他吞噬,为主人报仇,将其活活折磨致死。 这一点,他也知道,所以这只青蛇,一开始也没打算一直要,但现在他又有了克制青蛇的方法,所以他打算收下了。 柳湘君冷笑道:“我劝你还是将这只青蛇留下,就算青蛇杀不死你,我们族人也不会让你活着走出苗寨!” 赵一痕笑道:“你以为我怕的是你们人多吗?我怕的是你们的蛊,现在我有这青蛇,你们所有的蛊都进不了我身,我随时都可以走人!” 话虽如此,但他真正怕的是,现在出不去! 出不去,一切都白搭! 柳湘君想杀了他,却被这只青蛇盯得心里直发毛。 好歹自己也是苗族人,最擅长的就是用蛊,却对一个外行人没辙,她的小脸有些挂不住,气道:“你们汉人都喜欢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吗?” 赵一痕挑眉道:“别人我不知道,但我是!” 竟然不要脸地承认了! 承认的太爽快,打乱了她的思路,她瞪着硕大的杏眼,竟不知道怎么接这句话。 赵一痕抱着青蛇,往回走去,现在他所知道的出路,就只有来路。虽然只是一个洞,还被关了。 身后传来柳湘君的叫声。 “喂,把冰蚕蛊留下来!” 见赵一痕不理她,又跑了上去,像是想开了一般,试探道:“你是不是也像那个女人一样接近我们,只为了冰蚕蛊?” 赵一痕皱着眉头想了想,似乎并不是这样的,他来不过是为了帮茅羽曦取陶罐而已,但没想到的事,这东西竟是天下武林都想要的冰蚕蛊,不过却被他误打误撞拿到了。 他会将这青蛇交给茅羽曦吗? 不,这么好的东西,以后任务时,都不需要亲自动手了,岂能交给她? 随便一个理由搪塞她就好。 柳湘君见赵一痕没有说话,嘟着嘴,赌气道:“我都知道了,那个女人女扮男装故意接近我和姐姐就是为了冰蚕蛊,我姐姐着了她的道,把心交给她,说出了寒潭里冰蚕蛊的秘密,她取了冰蚕蛊还害死了寨里两个人,我姐姐气不过,就对她出手,她打不过我姐姐,被制服后才知道她是女的,我姐姐念在往日的情分没有杀她,但知道她一定还会回来,就在她房中设下了埋伏。” 所以赵一痕和柳湘君便进了这个埋伏。 恐怕圣女都不知道,那女人回来了,只不过是让别人回来的。 不,赵一痕突然觉得有些不对,难道这个埋伏就是圣女用来对付自己的?难道她都已经知道了? 柳湘君跟在赵一痕身旁,嘀咕道:“你不会是女的吧!” 赵一痕停下了脚步,俯身对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的柳湘君道:“那你喜欢我吗?” 柳湘君心中一跳,气鼓鼓道:“谁,谁喜欢你了!” 赵一痕笑道:“那我就是男的了!” 柳湘君愣了一下,随即便明白他在说什么,掐着他的手臂道:“呸,你才喜欢女的。” 说完这句话,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又改口道:“不,你才喜欢男的!” 被柳湘君掐着的胳膊正是他割伤手臂的位置,疼的他龇牙咧嘴,怒道:“放手!” 柳湘君吓了一跳,吐了吐舌头道:“凶什么凶,你夺走了我们苗寨至宝,我都没凶呢?” 虽然口上不饶人,但看到赵一痕的伤口,又好奇道:“这里又没有利器,你手是怎么受伤的?” 赵一痕冷笑道:“还不是脑袋进水了,救了一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柳湘君又掐起了他的手臂,瞪眼道:“救我需要割手臂?你当我是三岁小孩?” 赵一痕这次是真的怒了,甩手就将她推开,还用了八分力。 “噗通”一声,柳湘君撞到了墙上,这次该疼地是她,恨恨地锤着地,只听赵一痕道:“我的血专克蛊毒!懂?” () 第127章 何安身 幽暗地地宫里,只有一束火折传来微弱的光芒,柳湘君扶着赵一痕的手臂,目光灼灼地看着赵一痕,她像是喝醉酒了一般,脸上显现出一抹红晕。 赵一痕可不相信她是在害羞,也不相信她会喜欢自己,沉默着,当做没看见。 他现在不需要畏惧什么,故而又恢复了往日的冰冷。 柳湘君道:“原路回不去了,我们只有从地宫暗道里出去。” 两人一路前行。 不多时便走到之前柳湘君昏迷的地方,一地冰屑,还有两段黑蛇。 柳湘君走上前去,捡起黑蛇,放进怀中,神色有些低沉。 “你知道吗?我们苗族养的蛊,会把它当做自己的孩子,悉心照料,哪怕是受了轻伤,也会心疼不已。所以每个人,一生只养一只蛊。” 赵一痕没有说话。 柳湘君知道他有再听,泪珠挂在眼角,轻轻抹去,她虽武功很强,可以让数毒虫听命,挥手间,杀死数百人,但对自己蛊的死去,还是会流眼泪。 “我们或许寿终正寝了,但蛊却不一定会死,那我们会将蛊像供奉先人一样供养起来,让别人夺去,便是我们的耻辱,也会遭到报应!” 难怪苗人们不肯将冰蚕蛊交给中原武林人士,但现在冰蚕蛊到自己手中,想拿回去,却是不可能的了。 赵一痕轻抚了蛇身,忽然觉得这蛇也没有什么可厌恶之处,尤其它这乖巧的模样,甚是让人喜爱。 静能取悦主人,动能驱逐敌人,如此神物,岂能拱手送给他人? 柳湘君见他无动于衷,心中就像有一股烈火在烧灼,愤然道:“明里暗里说都不行!你怎么这么无耻!怎么可以随便抢别人的东西?” 这才是她真正想说的话,但这种激将法对赵一痕完全无效,直接忽略。 她不知道赵一痕为什么突然转性了,变得极其不爱说话,而且脸上就像被冰冻了一般,没有一丝表情。 对于赵一痕的不作为,她毫无办法,只能随着他一起向前走。 又过了一会,他们来到了一扇石门前,门中有洞,不足一尺,仔细看去,是新的痕迹,门下还有一些碎石。 这是穿山甲打的洞。 不得不说冰蚕蛊寄生在穿山甲身上是个明智的选择,不仅有着刀枪不入的厚甲,还有强悍的寒毒,而且速度也是非常惊人,只要到达一个人身旁,必然会沾染寒毒,若是再重一些,哪怕是像三问道长这样的高手,也会受伤。 只可惜,它遇到了运气好得过分的赵一痕。 柳湘君双手不断地拍打着墙面,大约二十多下,石门缓缓上升。 里面是一方石室,进去之后,她又将里面的油灯点燃。 七盏油灯摇晃着幽火,仿佛是欢迎着他们的到来。 石室是圆的,四周笼子,关着很多动物和毒虫,而中间则是一个圆石桌,上面一瓷碗,里面装着灰粉。 四面墙壁还是开凿时的模样,全是没有打磨的石壁,坑坑洼洼,连壁画都没有。 柳湘君道:“这个石室是因为当初刚到这里,没能控制住冰蚕蛊,杀了很多同胞,所以刚挖好,就将它放进来了。” 赵一痕道:“所以南田寨的人是冰蚕蛊杀的?” 柳湘君脸色一暗,道:“我也是之前从竹简里看到这个秘密,之所以没有告诉他们,是因为当时被江湖中人追杀至此,本来这些人就抱怨为什么不把冰蚕蛊交出去,能够在这里休养生息就算不错了,若是再告诉他们,是冰蚕蛊害了他们,定会造成恐慌,做出灭族之事。所以就将这事压了下来。” 赵一痕这才明白,是出于保护好仅剩的苗人而将这事变得复杂,至于后来为什么后辈们执着这件事也没有告诉他们,多半是中原人士还在外界打探他们的消息,一旦泄露,灭族之时也是随时的事。 毕竟族人与族长思考的事,并不一样,族人只会想着我们为何死了人,就必须要得给出一个解释,若是没有,我就要闹,大不了一起完蛋。 而族长则会想,只要族人不灭,一切都可以东山再起,光复先祖,为他们报仇雪恨。 这样的心里,或许柳湘君并不了解,但身为圣女的姐姐,天天都看着前人的经验与权计的书,定然知道。 柳湘君神色黯然道:“冰蚕蛊一直在这石室里,这里的每个活物都是它们的食物,中间的灰粉,就是他们的窝,也是我让它附身在穿山甲身上。” 既然这里放冰蚕蛊,又为何要放出来?还偏偏是今天? 她似乎知道赵一痕想要问什么,叹道:“其实我们闯入这里来,都是姐姐设计的,她早就知道你和那女人有关系,所以带你过来。她把所有的事都用苗语写在竹简里,就是为了不让你看懂,好让我来这里,将冰蚕蛊放出来。” 她顿了顿又道:“杀你是顺带,最重要的是,到这里来的汉人越来越多,姐姐受了伤,长老们也没有力量抵挡他们,只有将它请出来,配合新冰蚕蛊一起杀了他们,或许我们又要搬迁了。” 她低眉轻叹,忧心之色露于脸上。 只是她依旧没有打动赵一痕,她所说的,都在他的意料之中,虽有些隐秘之事不知道外,大多都猜出来了。 他们既不愿交出冰蚕蛊又不想让同胞受伤害,这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柳湘君看着他毫无变化的脸色,便知道他是铁了心要将冰蚕蛊带走了。 “出口机关在碗里,转动一下就行!” 说完便掩面而泣。 赵一痕走到石桌前,伸手握住瓷碗,但见碗与石桌并不相连,随手就拿了起来。 中计了! 这时,石门突然关上了,柳湘君也不见了。 赵一痕苦笑道:“老九啊老九,你也有今天啊,被女人耍的滋味如何?” 不过他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因为他完全可以出去,比较石门有洞,可以用缩骨功出去,但出去又如何,还不是漫无目的的找出口? 他要让圣女请自己出去,而且还要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他相信,到了晚上,她一定会过来找自己。 趁着这个时候,他得吃饱喝足。 这里的活物很多,省点吃,完全可以吃半个月。 寒水刀叉着七八个毒虫,点燃了已无用处的竹简,开始一个一个地烤,烤到糊味四溢,汁水翻滚时,就可以出火了。 其实活物不仅仅有毒虫,还有兔子,鼹鼠,野鸭等会野味,只是今日,他想换个口味。 虽然口味有些独特,但不妨碍吃。 青蛇在旁边闻着味,两白色的獠牙里,流出了一丝口水。 奈何他这个假主人并没有在意它的感受。 吃饱后,又可以安安稳稳地睡一觉,这样的悠闲之处,赵一痕可是很少能够拥有的。 他无需管是否有人会来杀他,只需要闭上眼睛美美地睡去就好。 柳湘君出去时,天已经黑了。她第一时间找到了姐姐。 只是圣女身上全是剑伤,鲜血已经凝固,但脸上的红肿与血迹却让柳湘君触目惊心。 她身后的几大长老,满身也是伤。 圣女道:“这次来的是另外三大门派掌门,还有大理国的军队,虽然赶走了他们,但冰蚕蛊却被他们抢走了!我交给你的事办好了吗?” 柳湘君点了点头道:“他被我困在地宫里,不过冰蚕蛊现在听他的话,我不敢抢。” 圣女低下了头,刚在这里安生了一百年,又被他们打破这片宁静;寒潭的冰蚕蛊才刚成形,就被他们夺走,她怎会不甘心! 她握紧了双手,愤恨道:“走!” () 第128章 借势行 圣女带着一行人,顺着原路来到地宫之中。 其实这地宫只能算是地道,只有一个石室,不过却算是冰蚕蛊的宫殿。 几人到了石室门口,一束光从穿山甲打地洞里传了出来,还夹杂着一股糊焦味。 从洞口向里面望去,只见赵一痕抱着寒水刀躺在石台上呼呼大睡,而青蛇盘卧在他的肚子上,警惕地看向四周。 他竟然让族中至宝望风,自己却安然入睡。 圣女银牙紧咬,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洞口对六大长老道:“把你们的毒烟都放进去!” 六大长老也不知道是谁,纷纷将自己保命的东西都掏了出来,用火折点燃后,纷纷丢了进去。 石室内,顿时浓烟滚滚,就算不被毒死,也会被呛死。 圣女愤恨道:“我到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再逃出去!” 从一开始同意乔忠信查当年的事时,她就算计了这个局,而赵一痕也很配合得不到一天就查到了。 真不知道该夸他聪明还是该说他聪明反被聪明误! 其实这个局很简单,破绽也很多,比如假装不知道赵一痕口中的女子是谁,不追究烧山之责,给他喂毒药,没有给他查案期限,没有将自己的计划告诉柳湘君…… 几乎每一个线索都是破绽,只是赵一痕都没有发现。 浓烟消散,石室里一片恶臭,都是活物在毒烟里挣扎时逼出的排泄物味,赵一痕依然躺在石桌上,不知死活。青蛇在它旁边,高挺着头,看向一行人。 石室内温度骤然下降,寒霜结满石桌,还在向四周延伸。 圣女立即向青蛇撒了一把药粉,但这次青蛇却躲到一边,并向圣女身边冲了过去。 柳湘君大惊,这青蛇行动竟然如此敏捷,立即也开始撒药粉,这种药粉并非克蛇的雄黄粉,而是他们独门秘制的迷魂药,只要吸上一口,就会立即昏迷。 但青蛇已非寻常之蛇,所到之处,寒气凛然,而其速度更是风驰电掣,圣女与柳湘君一边躲避青蛇攻击,一边撒药粉。 只是青蛇累了,盘卧到石桌上,干脆大口一张,顿时一股猛烈的寒气随之而出,所到之处,皆是冰霜。 圣女见状,又一把药粉撒在了青蛇身上。 这次它没有躲,药粉落到它头上时,全被冻成细沙,又相互凝结成一块硬石,掉落青蛇面前。 “咚……” 如硬石般的药落地之时,圣女也被寒气所伤,手到胳膊被冻得通红,如龙虾一般的红。 她封住肩上大穴,冷哼道:“你打算要装到什么时候?” 柳湘君在一旁听的奇怪,但随着她的目光看去,竟是赵一痕! 他不是被毒烟毒昏了吗?为什么姐姐说他是装的? 她顿时捂住了朱唇,难道,他真的可以解百毒? 果然,赵一痕坐了起来,张开手臂,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圣女起初也不相信自己有解毒的能力,说这话,也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她猜对了,虽然不解,但也无可奈何。 看着他这种装模作样得作死行为,让圣女有种窒息的冲动,这是一种火上心头,气到至极,想杀了他的冲动! 赵一痕并不在意她发白的脸,像是拍狗头一样拍着青蛇,青蛇会意,扭动着身体钻进了他的衣袖。 看着自己老祖宗留下的两个宝贝却对一个外人如此乖巧,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道:“你想怎样?” 赵一痕看着她,没有说话,也没有露出什么不满,更没有任何表情,但他坐得姿势却是一动未动,仿佛在说,你把我关在这里,却要问我怎样? 圣女道:“我知道你有本事解毒,也有办法出去,但已经得到了冰蚕蛊,你还想怎么样?” 还想怎样,当然是让他们带着自己出去了! 赵一痕自然不会说出这个原因,看了他们一身血迹和伤,淡淡道:“如果说,我可以让他们度过此难,你们信吗?” 圣女站在一旁,静静地思忖着他的话,话虽以疑问结尾,却透露着毋庸置疑。 信吗? 这并不是信不信的问题,而是…… 她斜着眼道:“条件!” 赵一痕心中冷笑,跟自己谈条件,就怕你没这资本!但他要出去,就必须得谈。 “只要我带青蛇走!” 这绝不可能!守护几百年的冰蚕蛊,如今却要交给别人,让这百年来的差点灭族之耻与守护都白费? “你休想,今日你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说这话的是柳湘君,她并不知事情的严重性,还有赵一痕真正的意图。 圣女深吸了一口气,道:“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 这世道,没有平白无故的帮助,也没有平白无故的施舍,哪怕你只是因为对对方单纯的同情与怜悯,或是与对方有着好感,也都没人相信! 因为在这江湖中行走,利字当头,赵一痕听得太多了,凭什么?为什么?对你有什么好处? 他们不断地问着对方,同时也问着自己。 这不是耸人听闻,也不是夸张夸大。 赵一痕也是,他笑道:“把陶罐给我!” 圣女道:“那个冰蚕蛊已经被抢了!” 赵一痕愣住了,怎么会被抢了? 既然如此,他只好道:“走!” 去往何处? 他没有告诉她,只是起身,向石室外走去。 圣女怔住了,这与进来前的计划完全不同,以为自己可以很轻松的杀了他,也以为可以将冰蚕蛊夺回。 只是这个男人,他不仅太聪明,还没有任何破绽,甚至完全看不透他。 她知道,从自己最先开口的时候,就注定是这个结局,但她不甘心,这种感觉很不好,她抓不住这个男人,像风,像云,随时飘来,又随时飘去。 “你是孟子路什么人?” 孟子路?孟子和子路的合称? 这个名字起得当真有趣,不过赵一痕并不认识,但他突然想到之前跟圣女呆过一段时间的茅羽曦,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表妹!” 还是之前他们达成共识的关系,虽然茅羽曦比他大,但赵一痕并不介意,他介意的事,既然是谎话,就一直是一个谎话,江湖骗术大忌就是一天一个样,听的人多了,就会露出破绽,圆谎得话多了,更会露出破绽! 圣女低下头,不知道该不该信他,此时心以慌乱,没有了主意。她是女子,骗了自己的女子,但那幽怨的心底还是无法释怀。 “她是让你来还债的?” 赵一痕走到她的面前,抚起凌乱的头发,笑道:“可以这么说!” 茅羽曦可没有这么好的心,她只是想让赵一痕偷走冰蚕蛊,并不是让他过来跟老情人会面谈些肉麻的话。 但此时也只有顺杆子爬,否则又怎能打消她的疑虑吗? 赵一痕见她还想说话,便打断道:“等过两天彻底解决了外面的事,咱们再谈。” 也不给圣女留机会,拉起柳湘君的手就往外面走。 柳湘君看着失神地姐姐,想要说什么,又止住了口。 姐姐对这份感情早已放弃,但还是忘记不了那段过往。 那是无法忘却的记忆,也是无法割舍的伤痛。 她忘不掉,也摆脱不掉。 情字伤人,便伤在此处。 赵一痕拉着柳湘君,一边走一边道:“谁拿走你们的冰蚕蛊,就去集市里散播出去,最好找说书的!” 柳湘君不解道:“为什么呀!” 赵一痕很无语,这个丫头智商如果跟武功一样高就好了。 “冰蚕蛊一旦易主,就没有人再来骚扰你们苗寨了!” “可是我们有两只冰蚕蛊啊!” “外面人知道你们有两只吗?” “不知道!但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怎么这么笨!” “你!你再说一遍!” “……” () 第129章 几多欢 因为大火的原因,四周异常的寂静,没有鸟叫,没有虫鸣。但在这万籁寂静中,看到的风景,却是更加祥和。 今天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青灰色的天空下,几盏昏灯在苗寨里摇晃着,窗柩的影子依稀可见。 这就是苗寨,生她养她的苗寨,柳湘君沉浸在这夜色中,恍然觉得这些天,因为外人的入侵,苗寨变得多事,变得厌倦。 其实一开始她并不觉得厌倦,甚至觉得好玩。 但当每天都会死去一片人,不是一个两个,是数十人,数百人的死去。 山里都是他们痛苦地惨叫和奄奄一息地呻吟,这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这也不是姐姐想要的。 可是他们明知道会死很多人,为什么还要不厌其烦,不畏生死的来要冰蚕蛊呢? 姐姐又为什么不将冰蚕蛊交出去呢? “他呢?” 柳湘君道:“走了。” 圣女解开她的穴道,已然知道赵一痕食言了。 贝齿紧咬,这场恶斗,最终以她失败而告终。 她输得太彻底,不仅输了寒潭里刚成型的冰蚕蛊,就连百年前中原群雄都未曾得到的老冰蚕蛊也被人骗走了。 中原人,都是如此的老奸巨猾! 她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子又怎么斗得过他们呢? 柳湘君揉了揉发麻地身体,看着神色低沉地姐姐,她也明白了现在的苗寨就像没有了灵魂的村庄,已经没有它真正存在的意义了。 “赵一痕说,或许我们可以将这消息放出去,让那些人狗咬狗!我们坐收渔翁之利。” 柳湘君也不知道他的话是好是坏,试探性地向姐姐说道。 这个方法不失为好办法。 圣女嘴角露出了一丝残忍的笑容。 狗咬狗,他一个人吃独食?绝不能让他好过! “明日,我们一起去鄯阐府散播消息,不仅要将新老冰蚕蛊都被抢走的消息放出去,还要把赵一痕的画像贴满城!” 柳湘君怔怔地看着姐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明白族中重宝都失去了,姐姐很自责,自己也很气愤,但那种气愤却远不及姐姐怨恨。 文溪没有走,依然躺在床上,她被柳湘君差点打成残废,被赵一痕救下,现在却不能下床。 圣女有些意外道:“赵一痕为什么没有带走你?” 文溪也是一愣,不应该啊,他不像是这种人,绝不会丢下自己一个人走。 圣女又道:“你们中原的手段当真是高的很,数百人找寒潭,让赵一痕一个人去地宫,兵分两路,让人防不胜防,如今他们拿到冰蚕蛊,全都走了,只留下你,难道他们就不怕我杀了你?” 文溪更是心中一震,没想到师叔他们真的成了,更没想到赵一痕也是去找冰蚕蛊的,还骗自己。最让她想不到的事,他们走了,没有管自己的死活。 “你以为他们还会来救你吗?” 文溪低下了头,一开始以为他们不过是回去休整一下再来想办法救自己,但被她这么一问,心中突然慌乱起来。 真如她所问,还会来救自己吗?不说他们知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死,就算他们知道,也会为了自己而交还冰蚕蛊吗? 不,她突然想到了。 “我这是为了武林的太平,就算死也值了!” 圣女被她这句话突然逗笑了。 “武林太平?呵呵……这才仅仅是个开始!” 文溪一愣,道:“为什么这么说?” 圣女看着这胸大无脑的女子,冷哼一声,对这个问题,不屑回答。 “赵一痕救了你,为什么又一个人走了?” 文溪想到那个孤傲中带着暖意的男子,心中一阵恍惚,苦笑道:“我们不过萍水相逢,救了我两次,我已经知足了!” 圣女得到了这个结果,眉头一皱,对这个消息并不是很满意,甚至可能会打乱她的计划。 她有些不安起来,对几大长老问道:“赵一痕几人是谁带回来的?” 大长老一听这事恐怕又会扯到当年两寨的恩怨,甚至还会祸及乔芸一家,他有些紧张,索性装作不知道。 乔忠信也知道是乔虎带回来的,此时也和大长老一样,闭口不答。 但纸是包不住火的,旁边另一个长老道:“是南田寨乔虎。” 他还想说什么,却被大长老和乔忠信瞪眼逼了回去。 圣女斜视着这几位长老,心中已经有了明悟,这就是前几任族长中所提到的“人不涉利万事可解,涉利百事无成!” 一直以为外面的人重利,故而一直不计生死地来抢冰蚕蛊,真没想到,在这小小的苗寨中,都会有这种事发生。 她心中冷笑,却更是心寒,如刀般目光刮在每个长老的脸上。 “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长老和乔忠信明白,圣女之所以没有传乔虎,是让他们自己说,也是给自己一次机会。 两人对视一眼,最终又同时叹了一口气道:“他也只是为了帮乔芸和韩穷,所以才中了那汉人的奸计,还请圣女勿怪啊!” 圣女也没心情管这么多事,看了他们回答,才松了一口气,真怕苗寨里面也会腐朽不堪。 而她得到的答案也是大概明白了,无论那位白商人是善是恶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赵一痕和几大门派并不干系,或者说干系不大。 如此说来,赵一痕真的是那人请来的。 她捏紧了小手,用并不锋利的指甲深深地掐入了肉里,娇嫩的上瞬间鲜血淋漓。 这只是肉体的疼痛,心中的疼痛却是比肉体更加让人痛不欲生。 孟子路!当年饶你一命,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 她不解,迷惘,悲愤,甚至想将她抓过来碎尸万段! 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想罢,拂袖而去。 柳湘君看着她血流不止地双手便知道,她又在想他了,也在想她。 她轻叹道:“她呢?” “用冥虫蛊!” 冥虫蛊,既可以控制心神又可以吃人脑子的虫蛊,是由蚊子的幼虫炼制而成,每控制一次心神,就吃一点脑浆,吃到它可以变成蚊子时,就会破开天灵盖,露出空气,让它有空气存活并产卵,直到将脑浆吃空为止。 这种蛊虽然很实用,但却极难炼制成功,整个苗寨不足三对,而且它控制的人有限,只有一个人,相对于冰蚕蛊就微不足道了。 但他也极其珍贵。 几大长老有些不解,为什么要对这个没用的小姑娘用这么珍贵的蛊。 这时乔忠信又突然问道:“他不是重了我的毒?” 圣女顿了顿足,但没有回答,又走了。 他还怕毒吗?连自己的蛊,冰蚕蛊的寒毒都不怕,他那点毒有用吗? 她突然明白了,原来这一切都是赵一痕安排好的,难怪他当初不吃三尸蛊,只因他解不了蛊,只能解毒! 呵,是自己大意了,也是自己自大了。 她苦笑着,却又无可奈何。 错了就是错了,输了便是输了,没人会为你的理由买账,也不会因为你的理由让你重新再来。 这便是族长的痛苦,每一步都是干系苗寨的存亡,每一步都没有回头的余地! 柳湘君知道姐姐很失望,也很绝望,而身为她妹妹却没有任何办法。 她要为姐姐分担痛苦,所以对文溪问道:“你还知道赵一痕其他事吗?” 文溪摇了摇头,但突然想到了什么,低下眉头,不敢看向她。 这种动作最明显,也最能让人怀疑。 柳湘君冷笑道:“想不想尝试被万蛇啃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文溪听得全身发毛,但她绝不会说出来,因为从小到大师父的教导都是誓死不可背叛,哪怕是萍水相逢的人,这不仅仅是门规,更是做人的基本道德! 柳湘君露出了阴险的笑意:“不告诉我,也没关系,我会用冥虫蛊控制你,让你去找他,然后借你之手,杀了他!” 文溪心中一颤,这一招不可谓不毒,不仅出卖了赵一痕,还会让江湖门派嘲笑,以为自己门派也是歪门邪道。 “他们去了金齿族!” 为了不为门派抹黑,为了不让赵一痕恨她,她不得不屈服。 柳湘君满意地笑了,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她的肩,便离开了。 冥虫蛊确实可以控制人心神去杀人,但若是意志力够强大,会出现偏差,一击不中,反而会坏事,尤其是赵一痕有冰蚕蛊,冥虫蛊不但不会近身,反而会逃得远远的。 这种伎俩还是跟赵一痕学的,她虽然不屑用这种法子,但用起来却是很省力。 柳湘君一走,几大长老面面相觑,一夜之间丢了两个族中至宝,圣女和他们又受了重伤,以后若有人犯,他们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抵御。 迁族之事,势在必行! …… 赵一痕点了柳湘君的穴道之后,一路下山。 他在地宫里一直在运功疗伤,内力已经恢复了,轻功施展到极致,他不知道杨婉儿会到哪儿,但以他的速度来看,一天一夜足够了。 但他并不打算去找他们。 他要去另一个地方。 () 第130章 不归路 景昽是在大理国的南部,是大理国的附属国,早期只是过着原始生活,经过百年的部落冲突与外族的融合逐渐形成的国家。 与其说是国家,倒不如说是联盟国,每个部落还是会有摩擦冲突,甚至还会有巨大的战争,因此这里生长的箭毒木都被收缴至军队,以免造成巨大的伤亡损失,还可以用来镇压各个部落。 起初将箭毒木奉为神树的金齿族因为这事还起兵造反,但都被一一镇压,因而现在各个部落都没有了箭毒木。 不过也有一些幼苗存留下来,但太嫩的毒箭木药用价值并不大,甚至伤人也仅仅可以让人麻痹而已。 所以赵一痕并没有打算跟杨婉儿他们汇合,让他们去金齿族不过是为了碰碰运气,而他则是要去军队去取。 本来他也想麻烦他们,让他们去军队,但想想这几个人似乎并不靠谱,不说他们人多容易暴露,且说他们在苗寨的动作,就知道很容易把事情办砸。 天色渐渐亮了,一天一夜的轻功飞驰,让赵一痕有种身体被掏空的感觉。 来到一个镇里,屋舍基本和中原建筑差不多,只不过因为这里雨水充足,屋脊略微偏高,屋面坡度较大。 他叫了一碗面,各两斤牛肉,大吃起来,顺便让小二找几个人。 有两个人身着锦缎,看起来都是富家子弟,还有三个粗布麻衣,是个村民的扮相。本来镇里就不是很富庶,能穿上锦缎的都很显眼,而后面有跟着村民会更加关注。 此时的杨婉儿和白允几人正在不远处地客栈里正准备出发,便见哪家伙计拿着信来到身前。 白允还以为是以前合作过的商人送的信,叫走了小二,打开信封一看,竟然赵一痕写来的。 杨婉儿撇着眼看着横七竖八,惨不忍睹的字,嘲笑道:“这谁的字?这么难看?” 白允看着她,笑道:“这是赵一痕写的!” 虽是笑着,但心里却是在想,好歹也是他的好朋友都不认识他的字? 但仔细一看,愣道:“这是反手写的,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真正字迹的手法。他的身份很特殊吗?” 杨婉儿也是一愣,反手字?他不过一江湖浪客,哪有什么特殊身份!随即向秦遇问道:“你在荆州也算是有名的剑客了,你知道赵一痕这个人物吗?” 秦遇摇了摇头道:“江湖那么大,武功高,不愿透露身份的人太多了。” 如此说来,倒也说得通。 但真是如此吗? 三人虽都没有说什么,但都在怀疑他的身份,难道是大内高手?江湖隐士高人? 但不管这么多,先看看信再说。 信里只是一些安排,苗寨的人很有可能会找他们,甚至会来杀人,让他们尽快到达金齿族,做完这些后,立即回成都府。 后面两页纸则都是剑谱,只有三招,显然是给秦遇的。 “那他呢?” 杨婉儿不由地问道。 白允叹了口气道:“没写!” 这家伙总是这么神神秘秘,一路上跑了三次,鬼知道他有什么事! 杨婉儿嘀咕着,让你们等他,你们不干,非要先走。 秦遇全然沉浸在剑谱之中,虽是有剑谱中的画很小,但以他的目力还是看得清楚。 一行五人上了马,向金齿族冲去。 马蹄“咯噔”不止,踏过街道,也从赵一痕所在的店里路过。 赵一痕喝着劣酒,听着他们疾驰而去,放下了碗。 让小二又装了两袋酒,买了一匹马,在疑似春天的风中,也走了。 并不是他不愿见面,而是没有必要,多一个人更容易坏事,何况他擅长独自任务。 腰间的刀,袖间的青蛇,他想,虽然耽误了两天,但以这两个宝贝,应该会很快就回去了。 他刚走没多久,店里又冲进来一个女子,她满脸憔悴,眉间说不上的疲惫,一到店里就要了三碗白面,又向小二打听起事来。 小二心想,今天怎么这么多人要打听事,以后打听一个消息就收一两银子,定会赚翻了,买房买车买媳妇都不用愁了。 “我问你,可曾见过一个七尺大汉,手执三尺钢刀来镇里?穿青灰色的短打,是个汉人的模样?” 若是前几个特征不太清楚,但最后一个特征却好辨认。这里汉人并不多,而且他认识的汉人也很有限,刚刚送走了就是一个,而特征似乎跟她说的有些相像。 “是不是一脸冷漠的大爷?长相俊俏,虽不是人中龙凤,但也算是人中翘楚!” 有钱的就是大爷,那位大爷又吃酒又买马能不是大爷吗? 而且能和这大爷做朋友的,定是出手阔绰!单单看那两身穿锦缎的大爷就知道,这个小丫头定会也是! 小二暗自想着,这马屁拍得极其到位。 但他并不知道这位爷与刚才那位爷并不是朋友。 柳湘君冷冷一笑,“那这位大爷哪去了?” 小二从未见过这种情况,一般夸一个人,不应该都是笑盈盈的吗?哪怕是挚友也会心照不宣地笑一下,她这冷笑算什么意思? 他有些战战兢兢地试探道:“他……他刚走……” 刚走? 柳湘君气急道:“你怎么不早说!”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外,与其说走,倒不如说是跑。 小二见状,大惊道:“喂……喂……还没给钱呢!” 柳湘君顿了顿,停下脚步问道:“他是往哪个方向?” 小二指了指街道的南方道:“他是骑马的,我建议你……”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见柳湘君一跃而起,跳上屋顶向那个方向飞去。 他整个人顿时都瘫坐在地上,本以为她是回头付账,可以忽悠她买匹马,谁知道她只是问路,这下可好了,赔了夫人又折兵,这一月三钱就扣完了! 柳湘君本来也是想付账来着,但突然想到出来太急,忘带银子,所以她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跑了。 她心中也是很有负罪感,但都不及抓住赵一痕要紧。 …… 苗寨里,圣女已经将冰蚕蛊被抢走的事都放了出去。 而这个足以震惊江湖百年的消息就在这短短半日的时间,已经在鄯阐府传播开来,也逐渐向中原那边漫延而去。 圣女并不知道这个消息会这么迅速,也不知道接下来那些人如何打算。 她只能将信将疑地做了。 柳湘君走了,说是查到赵一痕的下落,她有些不放心,毕竟赵一痕太狡猾,她又那么天真,说不定还会被赵一痕吃了。 虽是担心,但她又不能离开苗寨,苗寨里都是一些老弱病残,她也受了重伤,若是再来一批人来,那苗寨定会被血洗! 她必须要和族人共进退,虽不是族长,但她自己把自己当成族长了。 这是生她养她的地方,她必须肩负起这个责任。 寨里静悄悄地,没有鸡鸣,没有犬吠,比深夜还要寂静。 她暗道不好,怕来什么便来什么! 突然空中飞来一支箭,刺破空气,传来一阵嗡鸣。 圣女身形一转,便躲了这支箭。 一把箭而已,对她来说,并没有威胁。 她凝眉向箭的方向看去,竟是军队的人,将数百族人全都捉到晋勾寨大长老家门口,全都俯首跪在地上。 而一个满脸络腮胡将军模样的人正拉弓对着她,这次是三支箭! 这个人,她认识,就是昨天躲冰蚕蛊的将军! “嗖……嗖……嗖……” 三支箭如电般射向她。 圣女紧皱着眉头,凶芒渐盛,躲过三支箭后向将军的方向冲去。 就在此时数十个士兵弓已拉满。 “嗖……嗖……嗖……” 这次是数百支箭,圣女抽出短剑,迎箭而上。 () 第131章 离间计 数百支箭如同猛兽般纷纷追赶圣女,想要将她分食。 但圣女的短剑却不是吃素的,短剑在手中就像绽放出白色莲花一般,将所有射过来的箭一一挡在身前。 箭地力量是非常大,尤其是弓箭手们个个都孔武有力,一拉箭便是满弓。圣女每挡下一支箭都会退一步,故而她不进反退。 不多时第一轮箭放完之后,圣女突然双腿爆发一股极大的力道向人群冲去,待到第二轮箭时,她已经到了半山坡了。 她依旧咬牙去挡那些箭,但一人之力总会有限,抵挡不住那么多箭,这时手一酸,便有一支漏网之剑向门面射来。 圣女一咬牙,伸手抓住那只箭,身体向上转了一圈才卸下这支箭的余力。 这时其他箭也追了上来,此时已经来不及抽箭抵挡,顿时左脚尖点地,直上箭身,继而短剑迎上。 如此便踏箭而上,每踩一支箭,就掉下一根,直至到了第二轮结束。 这时她又向上进了一段,快要到达大长老家门口了。 只是此时她也已经筋疲力尽,双手抵膝,俯身喘着粗气,她已经算是江湖中的高手,更比赵一痕还要高一点高手,面对如此箭阵,也不得不累得喘息! 第三轮如期而至,她再次发力,不断地躲过箭矢,她不是不想用短剑挡,实在是没有力气,手已经酸到拿不起短剑了。 因为乏力,故而躲起来又有些吃力,稍微不注意衣服便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随之渗透进来。 一箭、两箭、三箭……她不知道中了多少箭,她更感到身体越来越没力气,双腿如同掉进了稀泥里,越来越拔不动。 但她离将军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将军咧嘴一笑,自己亲自上了一支箭,随手拉了满弓,对准圣女的腿,“嗖”的一声射了出去。 他心情大好,将弓递给了身边一名士兵,而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感觉味道极佳,索性全喝了。 圣女看了他的箭,只敢躲,不敢接,因为他的弓是特制的,比起其他士兵,足足大了一倍,可见他的箭有多大力道! 她转腿向旁边跃去,但还是没有躲过,力道越大,速度就越快。 箭擦着小腿而过,虽仅仅是被箭镞双翼划伤,但其锋利无比,竟瞬间隔开了皮肉,还能见到森白的骨头,鲜血直流,最终跪倒在地。 将军抬了抬手,示意弓箭手停止放箭。 数百个苗人,此时也松了一口气,圣女太英勇了,竟以一人之力躲百箭之阵还能达到这里,她不愧是圣女,只是现在她却跪在了地上。 数百族人,也跪在地上,他们没有任何办法,也没有任何能力,一百年前的灾难再次上演! 族人们闭上了眼睛,虽是圣女成功到达他们身边,但她没有了救他们的能力。 最后的希望,破灭了,他们也就在此时,绝望了! “啪啪啪……” 这时将军站了起来,拍着手,大笑道:“哈哈哈哈……好功夫!好手段!本将军佩服过的人,屈指可数,你就算一个!” 圣女从怀中取出一包药粉,一边擦拭着伤口一边道:“抬举了,只是我的命比我的族人更重罢了!” 将军又笑了,“哈哈……有情!有义!有担当!巾帼不让须眉!临危不惧!” “好!好!好!” 将军又一连三个“好”字,可见对圣女赞赏有加。 他又笑道:“你可知,到了本将军这种地位与年龄最喜欢什么吗?” “我告诉你,就是人才!” 圣女自是知道他想谈条件,还想招揽她,抬头都未抬,打断道:“放了他们!” 将军眯起了眼睛,笑道:“放?当然可以放!只要姑娘与本将军走一趟就可以!” 圣女看着一众族人,他们纷纷睁开了眼睛,流露出新的希望,目光变得渴望,变得激动…… 可他们并不知道,一旦答应了,她已经就永远受制于这位将军,甚至会变成他的阶下囚。 而让她更加担心的是,他是想让自己教他们控制冰蚕蛊,如此,大理国将会一片生灵涂炭,而自己苗寨也不能幸免于难。 这都是可预见的后果,她不能答应,她绝不能成为千古罪人! 将军知道她的犹豫,便笑道:“你们族人能炼制冰蚕蛊,无论逃到哪里都是抢手货,何不让本将军护你们周全呢?” 众族人从不知道冰蚕蛊的事,听到冰蚕蛊就像是一个新鲜事一样,茫然地看向圣女。 圣女也知道他们想说什么,但她绝不能因此而答应,她冷笑道:“你如何保证他们会不来侵扰我们?” 他们,自然是指站在大长老大堂里一群江湖门派的人,其中就有天山派的人,而文溪就坐在其中。 将军笑道:“不过是早些年的老朋友,本将军这些面子还是要给的。哈哈哈……” 圣女冷笑道:“真的吗?” 将军更是满脸得意,摆了摆手道:“好歹我们也是八拜之交,当年也是有着过命的交情!哈哈哈……我们男人的情意你这女孩子家是不会懂的!” 但就在他的话刚落音,文溪突然疯了般跑了出来,捂着头,不住地惨叫。痛苦在地上直翻滚,三百多人将门口塞得满满的,但她穿梭其中,将苗人打得七零八落,顿时整个门口骚乱起来。 将军立即让士兵疏散人群,而天山派的人也走了出来,是一位白胡子的老者,一手按住文溪得肩,却在此时文溪突然凶性大发,低身卸了这股力气,顿时逃了出来,拔剑就飞身向将军门面扑去。 将军冷笑一声,一手掐剑一手化掌拍去。 “噗……” 文溪被拍到了墙角,口中鲜血淋漓,低着头,血流了一身,雪白的衣服,顿时变成了赤红。 将军收回掌,满意地笑了。 “呵呵呵……宝刀未老啊!” 那位白胡子的长老看了一眼将军,没有说什么,又慌忙走到文溪身旁,检查起她的身体。 肋骨尽断,脉象渐息。 白胡子深吸了一口气,对将军冷冷道:“你怎么下得了如此狠手?” 将军眯着眼睛,似笑非笑道:“是她要来杀我,你也知道,老夫在军营里数十年,哪里知道什么轻重?” “你!” 白胡子想说什么,却又咽下去了,他当然知道将军根本就是故意的,他不过是在向圣女示威。而他也是有苦说不出,因为这是他们大理国的地盘,他根本不能动他,否则他们一行人一个人都别想安然离开。 但当年那份情意,便就此结束了! 白胡子冷哼一声,“基瓦诺将军,老夫来了数日,如今一无所获还折了数十师侄人,恐怕不能与您共享冰蚕蛊了,老夫先走一步!” 基瓦诺便是这将军的名讳,他皱起了眉头,似乎确实是出手有点重,他闭上了眼睛,仿若往日的时光都浮现在眼前。 虽然他远在他国,虽然相聚甚少,虽然自己征战沙场,马革裹尸也没有他的身影,但每每相聚之时,总会把酒言欢,哪怕是不说话,也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想要说的话。 这是就是知音,也是有人穷其一生的追求! 他的手有些颤抖,情意难结,但过刚也易折,是他冲动了,多年的脾性还未改,他虽时常提醒自己,奈何,终是铸成大错。 四十年的情意,就此结束。 白胡子老人抱起文溪,向终师侄挥了挥手,一行白衣人各个都冷冷看着基瓦诺,仿佛是想把他吃了一般。 “将军!” 这时身边一个副官突然欲言又止。 将军似乎有些疲惫,摆了摆手,让他退下,他明白,这个老家伙虽比他大几岁,但非常小心眼,当年为了一个女人都要跟自己争。 他们在山上打了两天两夜也未分胜负,最后还是他放弃,才结束这场争斗,前几天他们举杯畅谈时还在聊这件事,两人都不由得大笑起来。 而如今又是因为一个女人,他又跟自己闹翻了。 只是他并不是什么都小气的人,就像他费劲九牛二虎之力,与其他数个门派折了几百人才得到的冰蚕蛊都交给了他。 这份情意足以让他动容! 难道说文溪是他的什么人? 他恍然大悟,一拍脑袋,想要赔罪,却见那道白影早就下了山,去的很快。 看来是真的对自己失望透顶吧! 这一别,恐怕是见不到面了。 基瓦诺转过身看向还在缝小腿伤口的圣女,脸上又堆起了笑容。 “满意了吗?” 满意吗? 不,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还差得很远! 基瓦诺见她没有说话,又道:“我这箭毒木的毒,可是需要清洗的,否则轻能伤口腐烂,重则几天后毒发身亡!” 圣女当然知道他们军营里的箭都喜欢擦这种毒,但她更知道,今天毒箭木的毒非常少,只能让她身体麻痹,伤不及性命,而且她已经用一些相关的解毒药粉撒过了。 基瓦诺抬起头,自觉没趣,但因为她而让老朋友怀恨而去,让他心中异常愤怒,尤其是这丫头还当做没事的样子,更让他恼火。 “我的耐心有限,给你半柱香的时间考虑,否则我不介意将这里的人全杀了!” 圣女这次终于抬起了头,懒懒道:“我去了没用,你那只冰蚕蛊不过是幼虫,它只受成虫驱使!但成虫已经被人抢走了!” 将军一愣,难道他们辛辛苦苦得到的冰蚕蛊只是一个附带的玩意?顿时冷声道:“你在耍我?” “信不信由你!成虫被一个叫赵一痕的人抢走了,是个中原人!” 将军这次不得不信,中原武林窥视冰蚕蛊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他顿时看向大堂内还有几大门派的人。 他们皆是摇了摇头,但每个人都沉下了脸。 () 第132章 贪吃蛇 赵一痕和杨婉儿等人的方向不一样,他们是往正南而去,赵一痕则去西南方。 马鞭抽打着马腚,双腿夹紧马腹,马吃力地跑,带动的春风吹乱了赵一痕的鬓发,没有时间去管这些琐事,他只想尽快到达景昽,找到箭毒木。 忽然背后也有一阵风抵背心而来。 赵一痕冷笑着将寒水刀抽了出来,眉都没抬,甚至头都没回,劈向背后。 而背后的东西竟像蛇一样缠住了寒水刀,不过这也难不倒他,由于马是不断向前狂奔,并没有停下来,故而他运力到手,顿时一股巨大的力将后面的东西拉到前方,仔细一看,原来是柳湘君。 这倒是出了赵一痕的意料,因为以她的小脑袋瓜子来看,很难知道自己的行踪,圣女知道到还差不多。 柳湘君被甩到赵一痕前方后,缠在赵一痕的鞭子也松了,她整个人飞倒在路旁。 赵一痕面无表情地驾着马又极速前进,但还是不放心地向后看,确定只有她一人后,就更加快了速度。 他倒不是怕有什么埋伏,而是他知道柳湘君是多么难缠,她此时的并没有受多大的伤,而且相对来说比赵一痕还健康,武力上还强于他,被她缠上就像被母老虎盯住一样,不咬下一块肉绝不撒手! 柳湘君恨恨地锤了锤地,这两天来,她很狼狈,为了找赵一痕,一天一夜没吃饭,没喝水,也没梳妆,又被她甩飞了,衣服脏了不要紧,还是灰头土脸的,头发散乱,活像刚入行的乞丐! 她有些幽怨,但同时也有些气垒,站在的她对赵一痕来说根本没有威胁,哪怕能抓住他,不,她根本抓不住他,若是她有自己的蛇蛊到还好,现在连蛊都没有,反而赵一痕还有个让人致命的蛊,她更是难办! 不能硬抗,只能智取! 她爬起身来,又朝着赵一痕的方向飞去。 轻功虽然有时候快过马匹,但却没有马持久,经过一段时间,就要调息一次,调息时间还得看自己内力是否深厚。 …… 夜幕降临,在一片荒山里,赵一痕下了马,找了两只野鸡,生起火,烤了起来。 油香四溢,鸡肉与糊焦味交融的味道能传出林中数里之外。 野鸡比较老,肉需要烤好久才能熟,也因此焦味更浓,但味道更加可口。 柳湘君很不幸,把赵一痕跟丢了,在树林外恨恨地锤着树,她又饥又渴,浑身没力,还累得浑身是汗。 忽然闻到林中有股烤肉的味道,她嗅了嗅,确定没有闻错后,便顺着这股味道向林里走去。 她真的很饿,为了抓赵一痕,这两天只吃了两口面,到现在还空着肚子,都快饿扁了。 柳湘君一边吞着口水,一边警惕地看向四周,大晚上,不在家中睡觉,在这大山中烧烤,绝对非奸即盗! 当然,如果能分给自己一点,就一定是好人了。 山里并不大,走了数十步之后便见一个人正架着火,挑着野鸡烤。 仔细一看,这人不就是赵一痕吗? 看到他悠闲的样子,柳湘君就气不打一出来,抢了自己族人的宝贝,又欺骗了自己,他还能如此从容淡定,简直恨不得将他剁了味那些可爱的蛊虫! 这时她从怀中取出了一个七孔短箫,不过半尺,吹起低沉而又浑厚的声音,“呼哧,呼哧”像刨子刨木的声音。 声音时而高时而低,时而长时而短。 这时地面的草丛里开始热闹了起来,虫鸣更加放肆,蛇鼠更加嚣张,而其他声音很小的毒物则在草里树里躁动。 赵一痕用寒水刀切了一下野鸡肉,“嚓~”焦黑的肉顿时被切开,露出里面白嫩的肉质,里面冒着浓浓的肉香气息。 不行,还差一丝火候。 他自然听到了林中的声音,还挺吵的,尤其是那箫声,难听死了。 他没有打断而是不想让鸡肉烤过气。 没过一会毒虫都出来了,到达了近一丈的距离后,都停了脚步,青蛇直立着身体,伸着头看向远方。 是的,这些毒虫都不敢靠近,那玩意可不是普通青蛇,即使不是同类,也怕它不近人情的寒毒! 青蛇见状,似乎有些不开心,它也一天没有吃东西了,三寸长的肚子已经扁扁地了,就像是一块咸鱼干一样。 它要捕食,这些小东西正合自己胃口。 但他们偏偏不靠近自己,还得自己亲自动手,你说气不气? 顿时半白半黄的眼珠被白色覆盖,长大了嘴巴对草丛就是一顿喷薄。 一道白气直扑草丛,里面毒物就像炸开锅了一般,四处逃窜,有的生怕逃不掉,都跳了起来。 但他们无一都不被寒气冻僵,跳起来的都被逃掉,被冻成冰块。 青蛇这时不动了,过了一会竟在地上打起滚来,而后全身又蜷在一起。 难道是被什么东西攻击了? 看起来还很严重。 赵一痕有些担心地用寒水刀捅了捅它的肚子,看它怎么样了。 青蛇突然转过头用森白的眸子看向他,吓得赵一痕一阵肉跳,但那白眼没过一会就消退了,扭着腰进了草丛。 叼起一个冰老鼠放到火堆旁,而后盘着身子,静静地盯着老鼠化冻。 赵一痕似乎知道它为什么抽疯了,估计是冰蚕蛊和青蛇意见不合导致的。 青蛇要吃东西,冰蚕蛊就将他们都冻住了,但冻住的东西,它根本不能吃,于是就傲娇起来闹脾气了。 赵一痕笑着搁下一块鸡腿,剥了腿骨,又将其吹冷,丢给了青蛇。 青蛇吃完了,忽然来了劲,伸长了脖子看向赵一痕。 嘿,好一个贪吃蛇! 赵一痕又拧下一个鸡腿,吹冷了丢给了它。 青蛇吃完,又抬了脖子。 赵一痕看着这家伙贪得无厌的模样,摇了摇头。 又拧下了另外一只野鸡的腿,去骨,吹冷,丢! 一套动作下来,竟有些熟练。 青蛇将他们全吃了。 一共就两只野鸡,有肉的部分全被给它吃了! 吃完后,似乎知道没有了,便低下了头又盯起了冰老鼠。 不过此时老鼠已经化冻 八_零_电_子_书_w_w_w_._t_x_t_8_0_._c_o_m ,双腿还微微地颤抖,赵一痕拾起老鼠丢到青蛇嘴边,它将头挪到一边。 嘿,吃饱了! 赵一痕苦笑地看着两只失去灵魂的野鸡,自己只能在骨头里挑肉。 不远处,难听的箫声停了,柳湘君也不知道是饿的还是气的身体直发抖。 她暗自骂道,这个没良心的青蛇,还有那不争气的冰蚕蛊,怎么四个野鸡腿就被打发了呢? 同时她又想道,如果留两个给自己多好啊! 想着想着肚子又咕咕的叫了起来。 她也想去抓只野鸡野兔什么烤着吃,但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他,现在更要盯紧赵一痕,万一走了,这黑灯瞎火,就真的很难找到他。 柳湘君瘪着嘴,无比委屈。 虽然以她的武力可以抓住赵一痕,但青蛇她却没本事,从她的追魂箫就可以看出,这玩意对冰蚕蛊完全无效。 她不由得有些气馁,根本就近不了身嘛,这完全就没法抓,连毛都碰不到! 这时赵一痕忽然站了起来,将青蛇放进袖中,牵着马离开了火堆。 柳湘君心想,还好自己没有去抓野鸡。 她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走到火堆时,发现竟然还有一只野鸡没吃。 饭量真小,哈哈,那就便宜我了! 她是真的饿了,饿得前胸贴后背,盯了赵一痕这么久,早就头晕眼花,现在看到烤熟的野鸡,哪有力气走。 柳湘君此时也忘了要找赵一痕的事,抓起野鸡就大口地啃了起来。 鸡腿没有盐,也没有调料,全是烧烤的味道,若说口味,真的不怎么样。 但柳湘君却吃的津津有味,忘了赵一痕,忘了礼节,忘了自己的吃相,手里,嘴里尽是油腻。 不到盏茶功夫,便啃完了一只鸡,满足地打另一个饱嗝。 忽然,她想起了什么。 哎呀,赵一痕呢?完了,完了,跟丢了! 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身后有人走来,长鞭一甩向黑暗中抽去。 “好吃吗?” 黑暗中,赵一痕一手握着长鞭,一手牵着马走了过来。 () 第133章 茶楼雨 柳湘君没有想到赵一痕牵马只是为了放马,她立在原地,呆若木鸡,甚至忘了擦手和嘴。 赵一痕看了她一眼,冷冷道:“青蛇易主,休要再打主意!” 说着便转身就走。 柳湘君瞧这模样把连哄带抢的青蛇据为己有,还这么振振有词,不由得大怒道:“赵一痕,真没看出来,你是如此无耻之徒,抢了别人的宝物还能说的如此冠冕堂皇,你还有良心吗?” 良心? 这个世界还有良心一词吗? 那不过是哄骗失败者的话而已! 对于这种需要缴纳智商税的苗人,赵一痕对他们毫无同情心,闭塞而又安逸的环境里只会让他们变得更加腐朽。 见赵一痕一步步走远,柳湘君知道,他根本不在乎什么名声,只在乎利益的混蛋! 她又跟了上去,虽然离的很远,但步调总会一致,他走十里,她便走十里,总会相隔十丈距离。 两人就这样行了三天,终于进了城,城内繁华不比成都府,这里就是景昽国都城景兰。 这天下起了大雨,街上的人还是络绎不绝,他们有撑伞,有斗笠,三三两两走在路上。 只有赵一痕淋着雨,牵着马。 他很想问路,但发现这边的语言有些杂,并不是只有金齿族的人,还有其他族人,他们穿着上更是奇异,有着青布袴,篾藤腰,彩布缠头。 他们的服饰与赵一痕的一身黑苗衣明显不同。 他选择了一家客栈住下来,并不是他走累了,而是下雨了,他衣服上的气味会被雨冲散,青蛇很可能会反噬。 客栈门外巨大的匾额上写着歪歪扭扭的符号,这是金齿族语言,只是这些天他并没有认真学习,只知道后面两个意思,叫“酒家”。 酒,他最爱喝,故而特别记忆深刻。 家,这个也必须得学会的日常用语,所以也是狠下心记下来。 前面两个字,他是彻底蒙圈了,但知道这两个字,足以知道这是一家客栈,三层楼,估摸着占地十来亩。 进了门,便用了他蹩脚的金齿族语言道:“家,来一个。” 那掌柜的看了他一眼,觉得莫名其妙,但仔细一想,定是要住宿,于是说道:“人字房还是天字房?” 他说的是中原话,也是看出来赵一痕并不是本地人,而且腔调也是中原因,毕竟赵一痕用的中原切韵法学的金齿族语。 赵一痕乐了,原来掌柜还会中原话,这样交流起来就方便了,“天字号!” 掌柜笑着让伙计带他进了天字号房。 柳湘君见了,只能带在门外,因为她没有带银子,根本进不去,尤其是这种高端酒楼。 她抱紧了身体,蹲在门外,像极了难民。 没过一会,赵一痕带着斗笠又出来了,他换了一件衣服,是黑色短褐。看到她狼狈的模样,没有说话,这样执着的孩子,不少了,但没有被他杀了,也很少了。 大雨漂泊,雷声滚滚,赵一痕一头扎进了雨中,雨水拍打在斗笠中发出“哗啦啦”的噪声。 这是不可避免的,但他的耳朵已经将这些声音摒弃,把周围的声音全都挺近了耳朵。 有脚踏在地上的水声,也有雨中窃窃私语声,有长有短,有高有低,还有一人没有戴斗笠,也没有打伞的声音,所到之处,无一不听在耳中。 在街道不远处有个小茶楼,两层小楼,不过两室之大,茶楼有些破旧,也很脏。但在下雨天,去那里的人还是很热闹,毕竟这也是躲雨的好去处。 茶楼门口的幌子上写着两种文字,上面大字是金齿文,下面小字是汉文,写着“茶”字,茶字如剑劈过一般,每个笔画都是锋利无比,尤其那一勾更像是挖心的动作。 赵一痕叫了一壶茶,他本不是爱喝茶的人,但此时却在喝茶,斗笠下,看不到他的神情,只能从他正襟危坐中,可以看出不是好惹的人。 伙计拿来茶,连忙说着不知所云的话,赵一痕也没回应他的话,只是淡淡道:“独在异乡为异客。” 他说的是中原官话,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声音很轻,一字一顿,也让人听得很明白。 只是也只是让能听明白的人听明白。 伙计僵住了身体,虽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但赵一痕知道,他听懂了。 周围茶客听不懂这话,不过当做是外乡人进城罢了。 没过一会,来了一个长髯斑白的老者,身着与这边人无异,操着一口江淮音,笑道:“每逢佳节倍思亲。” 这里是异乡,尤其是这个成立不久的国度,集合了多种语言,口音都不相同,说着中原话,几乎很少有人听懂,所以不必担心有人偷听,况且他们说的也是他们自己的黑话。 比如“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这句诗就是偿命村中对常年在外的刺客的寒暄词。 赵一痕没有看他,但从他轻盈的脚步和浑厚的声音可以看出,他虽老,但老当益壮,而他拱手的内撇姿势和满手老茧,可以看出是拿剑的好手,警惕性也很高。 若是赵一痕说错了话,定会一掌拍下,将他脑袋开花。 赵一痕道:“千里寻死鬼,夜半送地府。” 老者道:“开门迎四方,莫问是王土。” 赵一痕又道:“新九” 老者道:“老十三” 赵一痕有些诧异,此人乃是偿命村真正内部的人,是刺客榜第十三名,他曾听闻过,偿命村刺客完成任务最长的也不过三年,而这位十三,却做了十年,甚至连偿命村的人都不知道他的死活。而如今却在这里做起了茶馆生意。 老者笑道:“何故?” 赵一痕道:“附近的军营在哪里?” 老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有些犹豫道:“一人?” 赵一痕点了点头,他明白老者的犹豫,一个人进军营,简直是自找死路,就算不被人围殴致死,也会被戈戟砍成肉块。 所以他选择附近的军营,因为这里并非是边关,军营里很闲,警惕性也会下降,甚至士兵都比边关的若很多。 老者抚了抚胡须,还是有些不放心道:“明日我带你一起去。” 赵一痕怪异地看着他,指点个方位还需要他跟着吗? 若是他关心自己,是说不通的,因为偿命村只认银子不认情,哪怕是帮助都需要给抽成。 老者似乎知道他的疑虑,将一只手伸向赵一痕面前,五指张开。 赵一痕笑了,这才是偿命村的人。 喝了一口茶,便起身离开。 这里的茶与其他的茶实在不同,有点胡味,同时也太苦,不像是卖的茶,更像是寻常百姓家喝的茶。 他很少喝茶,就算是喝也只喝上等茶,这种茶喝不惯。 老者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 这时从楼上走下来一个美妇,身着五彩衣,面容细腻,眉心一点朱砂,走起步来,尽显雍容华贵,只是两鬓银丝可见,否则定会以为她也不过豆蔻年华。 她轻轻地挽住了老者的胳膊,看着他一脸忧色,无声地靠在他的肩头。 () 第134章 小伎俩 赵一痕回到了酒楼,却见楼外站满了人,甚至官府里的人叫了过来,抬了两个被冰冻的人走了出来。 他暗道不好,转身便离开了人群。 走到酒楼后巷,翻身跳上了二楼,站在窗前,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窗柩上被一层厚厚地冰堵住,窗里还隐隐约约有寒气散发出来。 这芝麻大的冰蚕蛊果然是厉害,寒气竟然如此之大,连隔壁的两房的人都被冻伤了。 赵一痕管不了那么多,抬起寒水刀破窗而入,屋里就像冰窖一般,冻得他直哆嗦。 走到床前将一个还没有被冰冻的檀木盒拾起,用换了的苗衣裹紧,转身就跳下了楼。 他的行李很少,就那么一个盒子,其他的东西都在杨婉儿他们那里。 刚跳下楼便见柳湘君站在巷口,冷冷地看着他。 赵一痕没管他,转身都要离开,却听见背后柳湘君的声音。 “千里寻死鬼,夜半送地府。” 他停下了脚步,看着被淋成落汤鸡的柳湘君。 “呛”一声,寒水刀突然出鞘,身体如箭般来到柳湘君身边,寒水刀如电般劈向了她的头。 柳湘君并不怕他出刀,冷笑道:“冰蚕蛊为自保,寒气用尽,现已陷入沉睡,现在的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赵一痕没有说话,落在她头顶上的刀也停了,打不打得过另说,只是冰蚕蛊陷入沉睡,这青蛇不就成了废蛇? 柳湘君从他冷漠的脸上看到一丝犹豫,其实他停刀的时候,就是他的犹豫。 “只有回苗寨,用秘法再养七七四十九日方可恢复!” 赵一痕收回了刀,冷道:“你想怎样?” 柳湘君笑道:“既然你是杀手,那么就会接单!”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被雨水淋乱了的头发贴在脸上,只能从间缝中看到她布满血丝的眼,既然是这样憔悴,但依然可以看到她的狡黠。 “说!” “嘿嘿……那就是杀了围攻我族的所有门派的人!” “不接!” 赵一痕很干脆地走了。 他根本没有能耐杀了那么多人,更何况是江湖中只手遮天的大门派。 柳湘君大叫道:“难道你就不怕我把你的身份泄露出去?” 赵一痕知道他能知道自己的身份,大概是她听到了自己和茶楼老者的对话,至于为什么能懂,多半是因为在苗寨地宫里的那本书上有记载。 当时那位前辈也是傻蛋,竟将这么隐秘的暗号泄露出去。 不过今日柳湘君知道,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他杀不了柳湘君,不代表茶楼里的老者杀不了她。 所以他并不在乎这个威胁,故而没有停留。 柳湘君此时也很无奈,她很想杀赵一痕,只是现在她的蛊没有了,只有一个鞭子武器,或许武功会比他高一点,但她饿了很久,又在雨中淋了一天,她哪有力气跟他打。 于是她又喊道:“喂,咱们可以再谈谈嘛!” 赵一痕也觉得这笔买卖还是可以谈的,毕竟让她给自己养这个武林中人都想得到的冰蚕蛊,自己以后出行任务几乎就可以横着走了。 所以他需要压价,转过身看向她。 柳湘君道:“比如先带我吃点东西?” 这是什么要求? 赵一痕站在原地,思量着这是否是个陷阱。 柳湘君看着这个死了般的人,气急道:“总得让我吃饱,换身衣服吧!” 赵一痕还是没有动,像木桩一样,任凭风吹雨打。 柳湘君却被风雨冻得有些瑟瑟发抖,等他的回复,简直能急死人,尤其是在雨中。 半盏茶的时间,赵一痕终于点了点头。 他在思考柳湘君是否有诈,因为她本有能力抓住自己,但却没有动手,而是一直在和自己谈条件。 这里掺和了很多事,比如为什么只有她来了?她难道就不想要回冰蚕蛊? 不过他发现,这些他并不需要考虑这些事,因为这里不是在苗寨,若有不测,立即联系茶楼那位老者一起对付她,哪怕圣女来了也不怕。 柳湘君见他点头,连忙拽住他去住店。 这家酒家是不能去了,去了也肯定会被抓住吃官司,所以他们去了离茶楼不远地客栈。 先洗澡,再吃东西,最后谈事情,这是必要的流程。 不过,柳湘君的计划落空了,她洗完澡,披上宽袍,就见赵一痕将食物打包回来了。 柳湘君吃着东西,闭口不谈。 赵一痕将盒子打开,取出像被晒蔫了的树叶一般的青蛇,软软的,毫无生气。 柳湘君想要夺青蛇,却让赵一痕躲开,悻悻道:“养冰蚕蛊的条件极为苛刻,你这样装在盒子里,就是在虐待它!” 赵一痕觉得有理,毕竟也是个宝贝,怎么能随意放进去呢? 柳湘君道:“需要用珍珠粉和朱砂粉掺在一起才可以,还得吃寒叶,饮寒泉,否则很容易生病,不出七日它的附体就会腐烂,九日就会结茧死去。” 寒叶,其实就是冬天的叶子,寒泉就是幼冰蚕蛊呆的寒潭。 这样说来,却是有理有据,赵一痕暗忖了许久,不知道这话的真假,他开始有些后悔将那竹简烧了,现在只有这丫头会,他只能当真。 柳湘君又道:“这里四季如春,是不可能有寒叶,否则我们寨子一定会移到这里,寒泉也不好找,当初第一任族长找了数月才在罗藏山找到。只有珍珠粉和朱砂粉比较容易得到。” 赵一痕心想,这么麻烦!那些门派抢夺他有什么用?还得像个祖宗一样供着,每次出手,只能用这么一次就熄火了,这简直就是个鸡肋! 话虽如此,但它的威力还是不容小觑,毕竟那三间房冻成冰窖可不是闹着玩的。 柳湘君一边吃着鱼,一边斜着眼看着赵一痕,不再说话。 两人沉默了很久。 待到柳湘君吃饱喝足后,伸了一个懒腰,觉得舒服极了,对赵一痕道:“现在我们谈谈怎么杀上那些门派。” 赵一痕感觉他被耍了,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的事,她怎么会不知道? 伸手将盒子包住,站起身就走。 柳湘君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一手按住盒子,讪笑道:“嘿嘿,开玩笑,玩笑而已。” 赵一痕不想跟她废话,一巴掌拍掉她的手,夹起盒子就走。 他还有急事,若不是为了回来取青蛇,他早就跟老十三去探军营了。 柳湘君见他真要走,冷笑道:“我已经吃饱喝足了,你真的以为你走的了吗?” 赵一痕心神微动,便明白了,她之前是没力气打,谈条件是为了蹭吃蹭喝,现在喂饱了,有力气了,可以来打了。 赵一痕揉了揉自己肿痛的太阳穴,亏自己还想那么复杂,合着只是为了一顿饭。 但他并不怕,因为她根本拦不住自己,哪怕她的武功比自己高一点。 他脚尖点地,同时拔出了刀,柳湘君见他要逃,挥鞭而来,只是赵一痕明白她的动作,寒水刀迎着鞭子挡了过去,他只是挡,并没有用力,故而借着鞭子的力量破窗而去。 就这样走了,柳湘君气得直跺脚,也跟了上去。 () 第135章 林中险 雨停了,太阳也出来了,街上的人越来越多,暖阳里,他们可以放开伞与斗笠的束缚,尽情地挥洒自己的热情,五彩斑斓的服饰,让整条街也变得更加鲜活。 赵一痕与老者走进山林里,这是通往军营最捷径的山,不过没有路。 林中高大的树木高耸入云,水桶粗的树都是常态,大腿粗的树在这里只能称得上灌木。 两人到达山顶,只能从枝繁叶茂的树叶间隙中看到山下人声鼎沸的高楼,南方还有一座寺庙,佛塔林立,佛号滔天。 老者抚着长髯,问道:“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赵一痕站在旁边,眉头一皱,不明白他想要说什么,只能从表层面来说。 “四时日暖,人世热闹,倒是一处绝佳之地。” 老者也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看着他的目光也多了几分赞许,笑道:“你知道我为何一直没有回去吗?” 赵一痕哑然,不是因为任务没有完成吗?难不成还是因为这个地方? 老者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笑道:“不错,这个地方其实也并非是绝佳之地,不过更多是有生气。” “生气?” 赵一痕愕然,完全搞不懂老者到底要说什么。 “不错,生气,生命之气!” “生命之气,就是每个生命都有自己的气息,也是所谓的喜、怒、哀、惧、爱、恶、欲。这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本能,有了它们,才称作是人,才能与天地齐同。” 赵一痕看着远方的佛塔若有所思,这是与佛家理论相悖也与道家相悖,甚至只适用于寻常百姓。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向后退了两步,道:“人道,天道,地道,都不过是生死道。” 生死道,就是人的活法,生而为人,死而道消,生死之间,便是在这世上的活法。 有人为财,有人为利,有人为名,有人为天下人。 这不难理解,都不过是人们宏观的向往,秀才为功名,将士戍边关,佛陀为度人,道长求太平,百姓寻安居,商贾觅豪利…… 老者笑道:“不错,生死之道即为生存之道。当初入偿命村时老夫还年幼,接到的任务更是数不胜数,亲眼见到在杀人之前,都会看到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杀人之后,全家陷入一片悲痛。” “曾经我并不是很理解,为什么人会快乐,为什么悲痛,为什么会笑,为什么会哭?” “后来遇到了她,才明白,这人世间并不是我们黑暗中的人所能体会的,那些欢笑与悲痛正是他们对自己生命中所见,所观,所感。” “她教会我如何去笑,如何去哭,如何去思,如何去爱。” 他的目光变得柔和,仿佛所说中的她就在眼前,深情而又迷恋。 赵一痕又退了两步,左手中的寒水刀向身前靠了靠,以方便右手能随时抽出来。 老者收回目光,看向赵一痕,明白他的避让,全然不在意,又笑道:“当年我的任务完成了,和你一样,要杀一个将军,军营里数万人,都被我躲过,而且还杀了他,但还是暴露了行踪,被万人围攻,重伤的我仓惶逃窜,最后逃到了一个营帐里就不省人事。你知道后来我怎么活了吗?” 赵一痕很配合地摇了摇头,同时更加警惕。 老者笑道:“那个营帐里住了一个军妓,她本是一个小邦国的公主,都城被攻陷,她被俘到营帐里,做了军妓。她不仅人美,心也美! “那时我逃进去之时,她刚服侍了一个士兵,才幸免于难。后来我被她带进了军妓里所在的营帐里养伤,省吃的喂我,偷药给我敷。然而她每天却要被士兵们践踏,任他们蹂躏,我很痛苦,虽然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痛苦。” “后来我伤好了,再也忍受不了这个痛苦,便一剑杀了她正在服侍的士兵,我用衣服包起她,就闯了出去。” “无数戈戟,无数箭雨,挡住了我的去路,我也不知道当时哪里来的力气,哪来的勇气去面对那么多人,只知道不能让她死,必须带她走,咬着牙,忍着痛,翻过围栏逃了三天三夜。” “现在我才知道那叫情,叫爱,你懂吗?” 不等赵一痕回答,他又道:“你不懂,你们在黑暗中行走,要用不同的面目去对待光明的人,达到目的后便全身而退,根本不会懂!” “黑暗中的我们,只知道执行命令,只知道杀人,杀到骨子里都是冰冷,所有剑下的生命,都不过是换取食物的东西!他们挣扎的痛苦,你们不懂,他们的悲哀,你们也不懂,还嘲笑着他们卑微的呻吟!” “呵呵……其实你们才是最卑微的,你们眼里只有任务,没有生命之气,甚至是不敢!就像这山中的树木一般,只有人需要你的时候,才会把你搬走,让你成为梁柱,自己却只能看到别人家的悲欢离合!” “你们也不会羡慕,只能用你们高傲的头颅,藐视着他们,其实你不过是最卑微的一根椽木,甚至是毫无起眼的东西。你们只能被利用,只能是个杀人的工具!” 说到这里,他终于停了下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也终于转过身看向赵一痕。 “我本不想杀你,但实在不想让他们打扰我的平静!所以……” 突然老者动了,五彩的衣服划过林中,如一道彩虹扑向赵一痕,袖中伸出长剑,直逼咽喉。 尽管赵一痕从他开始说故事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他要杀自己,尽管他已经警惕了很久,尽管他已经退了很多步,但对于老者来说,依然还不够,不仅仅是他的警觉性,还有他退的步数,毕竟他只是个年轻人! 赵一痕还不明老者的剑法有多高超,但依然不敢硬接,单脚点地,飞向树上。 老者紧追不舍,长剑一挥,一道剑气发出,刹那间斩断了这棵水桶粗的大树。 赵一痕大惊,以自己的能力,最多可以斩断牛腿粗的大树,收服小飞鼠的时候,也仅仅只斩断树梢。 他还是低估了这老者的功力! 赵一痕不敢恋战,转身就往山中深处逃去,有树林做屏障,一时半会很难抓住自己。 只是他的计划落空了。 老者长剑一挥,一排排大树轰然倒下,顿时赵一痕被这些大树包围,不得不与老者交手。 虽不敢正面应对,但还有偷袭的余地,他低下子钻进了倒在地上的树木中,身体如同穿山甲般,在树中极速游走。 游走是有声音的,老者凭此判断他的位置,剑气如同闪电般劈在赵一痕的位置之上。 “嘶”一声,赵一痕的衣服被剑气撕破,他没有管这些,奋力向四周游走,而真正目标则是老者。 老者挥剑疯狂劈砍,赵一痕正左右逃窜,三丈,两丈,一丈,终于赵一痕冲了出来,举刀劈向老者。 老者冷笑一声,剑如浪花,击向赵一痕。 就在这时,赵一痕抵住了他的剑,而另一只手从从背后解下木盒丢向老者。 老者不解,伸手抓住盒中飞出来的事物,冷笑道:“偿命村什么时候没落到连暗器了!” 这时他的剑上力量徒增,“嘭”一声,赵一痕便飞了出去,砸在三丈之外的大树上。 “噗……” 赵一痕喉中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尽管他泄尽了力量,顺着他的力量飞走,但他还是受了不小的内伤。 这时老者突然大惊道:“这是什么东西?” 只见它被咬的左手一层寒霜,还在向肩膀延伸而去,当下封住渊腋、肩膠、孺会等穴,几乎封住了整个左臂的所有穴道。 他忍着剧痛,捏着青蛇的头冷笑道:“真没想到,这小小的青蛇竟有如此能耐。” 说着就要将青蛇的头捏爆。 “住手!” 突然林中走出来两个人,正是柳湘君,她掐着一个美妇的脖子走了出来。 美妇正是茶楼里的美妇。 () 第136章 又添忧 看着老者被冻成冰棍的左臂,赵一痕才明白自己上了柳湘君的当,这冰蚕蛊并没有什么沉睡期,只是暂时的而已。 这丫头诡计还挺多,倒是让她单纯的外表给迷惑了。 而柳湘君的到来,老者也知道,只是不知道的是她挟持的人是她,也不知道这青蛇的毒性如此之强。 他捏着青蛇的头,对柳湘君道:“好,我不杀他,但你得放了她!” 柳湘君怒道:“谁说不杀他,我要的是蛇!把蛇放进盒子里,拿给我!” 老者有些诧异地看向赵一痕,难道不是一起的?但很快他就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找回木盒,将青蛇放了进去,递给柳湘君道:“现在可以了吗?” 柳湘君一手夺过木盒,将美妇一推,自己转身就施展轻功溜走了。 这老头的剑气太强横,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老者将美妇抱在怀里,低叹道:“你怎么来了!” 美妇依偎在他的胸膛上,也叹道:“之前我看到你脸色不对,就知道他们来人了,刚刚看你们走了,我就悄悄跟来。” 老者道:“你都知道,还来做什么?你知不知道很危险。” 他的声音很轻,也很淡,不是责怪,更是怜惜。 美妇听着这话,不由的心中一暖,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他护着自己,哪怕自己做错事,都不会骂自己,这样温柔的男人,总会让人心安。 “别再杀人了,好吗?十年前就杀了难么多,你不是跟我说不杀了吗?” 十年前,偿命村曾派过数十人来杀他,最终都被他利用天然条件和自己高强的武力都杀了。 “你不知道,一旦背叛他们,天涯海角,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被他们找到。我开茶馆,就是假装来执行任务的,混淆他们的视听,可是近两个月来,他们似乎知道了我的落脚点,来得人越来越多,虽然都不是找我的,但我怕一旦被发现,咱两就都完了。” 美妇道:“那我们就去一个没有的人地方,粗茶淡饭,躬耕陇亩,了却余生。” 老者更加搂紧了她的身子,叹道:“可,那不就苦了你了?” 美妇笑道:“有你便好,何须身外之事?” 一句有你便好,让老者更加惭愧,躲过了军营与官府,却偏偏躲不过偿命村的追杀,哪怕在异国他乡,也依然能渗透过来。 他叹道:“也罢,此生欠你太多,来世定一一偿还,潇潇洒洒看尽世间繁华!” 美妇锤了锤他的胸口笑骂道:“说什么此生来世,我们还有余生,还有数十载!就我们两,不让外人打扰!” 老者郑重道:“好!一切听夫人的!” 说完他转过身,看着还未逃走的赵一痕,冷冷道:“小子,夫人心善,饶你一命,快走吧!” 赵一痕也很想走,但根本没机会,别看他两你侬我侬,其实老者一直在看着他,以防他走了。 他爬起身来,却听到美妇笑道:“不知我夫君的伤,可有解药?” 赵一痕顿了顿,抬起的脚,最终停了下来,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停下来,兴许是美妇的那句“别再杀人”的话触动了他吧。 他们都一样,或许赵一痕会比他好一点,但也仅仅是一点。 寒水刀刀再次割伤了自己的胳膊,血流如注,他不知道老者的伤该用多少,只能酒囊装了半袋,丢给了老者。 “内服!” 老者面色有些抽搐,这也是个狠人,解毒的东西竟然是自己的血,也幸好没有杀他,否则真不知道解药在哪里。 老者解开自己左臂的穴道,感觉那股刺骨的疼痛顿时钻入心底,他连忙将血灌进口中,杀过无数人,还是第一次喝人血,心想,这辈子值了! 喝完后,顿时感到丹田处一股热气腾升,舒服了很多。 美妇看着这种变态的解药,感到一阵头皮发麻,这偿命村的人果然各个都是异类! 老者看着赵一痕的背影说道:“军营就在城外三十里处,多加小心!不过,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赵一痕没有停下脚步,他觉得剩下的事,都有自己无关,何必再多费口舌? 但老者还是喊了出来。 “我们是一类人,以后的路越来越窄,若有缘再见,不妨和我们一起隐居!” 赵一痕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一样,惊得喘不过气来,一类人,从老者讲述美妇的故事时,他就感觉到了,都有心背叛偿命村,同时也都有牵挂的人。 但他更复杂,还有更多的事等着他去做,他目前还不能背叛偿命村,至少在没有找到龙渊之前。 他顺山而下,又回到了住宿的地方。 坐在床上便运功疗伤来。 这是他第二次觉得自己很弱,第一次是三问道长。 这只怪所有偿命村的人在武功达到他这种地步之后,都会懈怠,不是因为自满,而是刺杀任务时,一般都是十拿九稳。 因为很多时候杀的要么像陈老爷一样,武功不高,且护院武功也很弱的商贾,还有就是像杨玉花那种没有武功,护院一大堆,却都没有他轻功高的人。 而且杀人手段多种多样,可毒杀,可偷袭,杀一些武功在他之上的人几乎少之又少! 何况偿命村也会按照实力去分配任务,故而这些年武功并没有精进。 柳湘君带着青蛇走了,不过赵一痕并不心疼,毕竟这也是他抢夺过来的,不过还是有些遗憾,若是去了军营,自己就会多一分把握。 夜里的景兰城也很热闹,由中土传过来的灯笼亮遍全城,街上人也是热闹非凡,几乎与洛阳和成都差不多。 赵一痕对于异乡一词没有概念,长年奔波在外,几乎就是居无定所,就连洛阳的小木屋也是一年中去不到两次,若是任务比较难,甚至一年都去不了一次。 而今日,他却觉得有些寂寥,他想到那位老者和美妇,两人的恩爱,让他有些动容,但对他们的未来,又有一些担忧。 不仅仅是担忧他们,更是自己。 他很有可能会和老者所说的一样,步入他们的后尘。 这一夜,他的脑海很乱,也很烦恼,这就是老者所谓的生命之气。 他自嘲的笑了起来,索性也不疗伤,戴上斗笠,去酒馆喝个通宵。 喝酒能让人沉迷,并不是贪图它的醉意,而是在意醉后不知所谓。 一切神烦之事都会抛诸脑后,只是赵一痕的酒量有点大,正常人八杯可醉,而他三十杯也不会醉。 酒馆很热闹,楼上有鼓和笙的演奏,声音充满了欢快与隆重,一曲之后,楼上楼下传来一阵掌声,接着便有伙计拿着一只铜钵向客人收钱。 赵一痕心想,这不就是在酒馆卖艺吗?竟然与中土一样,这让他想到了孙木香,那个可怜的女子。 不过幸而遇到了自己,想必以后得生活也会幸福起来。 拿铜钵的伙计是个少女,鼻子上戴着金扣,耳边金耳环,彩布包头,这种异域风情的女子,赵一痕还是第一次看,不由得觉得有趣。 她来到赵一痕的座位上,摇晃着手中的铜钵表示打赏。 赵一痕看着铜钵里有贝,有铜板,却没有银子。 但他不是吝啬的人,从怀中取了一枚碎银,大概有二两,丢了进去。 少女见到是银子,颇为惊讶,拿起来看了看,就眯起了眼睛,笑着离开了。 真是一个活泼的女子,相比而言,她比孙木香幸福多了,至少她还是个收赏钱的。 () 第137章 红尘误 柳湘君一路向北,本想留宿一夜,但她发现自己并不能控制住青蛇,哪怕是用了朱砂珍珠粉,青蛇也会时有攻击她。 幸好冰蚕蛊的寒毒用得差不多了,而且那件苗衣还有点作用,用它包着木盒,不至于被冻住。 她必须要将青蛇送回苗寨,让姐姐来治服它。 入夜,到了景昽边界,这是一个人烟并不多的镇子,都是茅草堆盖的屋子,也有一些简陋的客栈和酒馆,但却更像是一座破村庄,四处犬吠,还伴有狼嚎。 刚踏进这个镇子就感觉有些不一样,因为这里有很多士兵在吃喝玩闹,街上,房里,马厩里都有士兵,三三两两喝着酒,猜着拳。 柳湘君走得很慢,警惕地扫视着这些士兵,若不是看到有几家门口挂着幌子,还以为真的是军营里。 她来到酒馆里,迎面来了一个伙计,点头哈腰道:“这位大侠,住店吗?” 行走江湖的女子,尤其是行夜路的女子,多半都是大侠,因为一般女子不仅不敢走夜路,更不可能走夜路,他们都是家里的闺房中睡觉,再贫穷一点也只是在劳作。 再者就是面前的女子,目光不定,面色警惕,一看就是武功很高江湖中人。 大堂中坐着一群士兵和一个将军,他们都听到伙计的声音,纷纷回头看去,竟是一名女子,身着彩袍,是本地人? 将军抚着胡须,意味深长地对着她笑了笑。 但柳湘君却没有看向将军,而是他对桌的女子,正是她的姐姐。 只见她向自己眨了眨眼睛,柳湘君会意,对伙计道:“一壶酒带走。” 她很少喝酒,也不喜欢喝酒,但为了逢场作戏,选择了带壶酒。 伙计打了一壶酒,递给她,笑道:“一钱” 柳湘君愣住了,身上并无分文,怎么就点了一壶酒? 她脸涨得通红,心想,完了,要露馅了! 焦急地一边装模作样地摸着袖袋,一边求救般的看向姐姐。 “没钱就走吧!” 伙计见过来往行人不下百万人,这种摸上摸下都摸不出什么一个子的人,不是真穷也一定是因为某种原因没银子了。 他的语气还算是好的,也是谨言慎行,毕竟能穿成这种模样,都是从大城市里来的,很有可能是都城景兰的人。 这种面相识人的本事,在江湖中,很多人都会,官场最甚。 被伙计这么一说,柳湘君的脸更红了,昏光的灯光下都能依稀可见。 “呵呵……这位姑娘的酒算本将军的!” 这时,将军喝着酒,一边笑着打圆场,一边向柳湘君抛了一个媚眼。 电得柳湘君浑身哆嗦,接过酒就走。 将军见她要走,似笑非笑道:“得了好处就走吗?” 柳湘君停下了脚步,心下犯了难,转过身不知所措地看向姐姐。 圣女站了起来,笑道:“一个落难的江湖女子,将军不会为难吧?” 将军笑道:“哈哈……这不是看这荒郊野岭嘛,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个女子走夜路,定是危险重重嘛,哈哈……姑娘,别站着了,既然会喝酒,就一起来喝点吧!你放心吧,本将军在此,没有人敢对你怎样!” 柳湘君心想,不怕别人怎么样,就怕你怎么样! 不过看到姐姐又转回头,坐了起来,便知道姐姐默许了。 如此一来,柳湘君便不得不走到了将军面前。 远看时,油灯昏黄看不清柳湘君的模样,近了一看,还是个美人胚子! 将军心中更是无比荡漾,一桌两美人,简直是齐人之福,虽然这苗女暂时不能动,但这本国的女子还是可以动一动的! 他举起一碗酒,笑道:“来,来,来,本将军最喜与江湖女子打交道,个个不凡,巾帼不让须眉,让人好生佩服!这一碗酒本将军敬你一杯。” 柳湘君又看向圣女,圣女笑道:“这位姑娘莫不是不会喝酒。” “怎么可能,她都打了一壶酒,定是会喝酒了!” 柳湘君正想说“是”,却被将军打断,她只好苦着脸倒了一碗酒喝了一点。 将军忽然挑眉,有些不悦道:“都说你们走江湖的女子豪爽大气,怎么喝个酒都带养鱼的?” 柳湘君又不得不喝光。 只是她真不会喝酒,一碗酒刚下肚就觉得肠胃里翻江倒海,她皱着眉头将碗放下,只见将军又到了一壶酒。 圣女实在看不下去,绝不能让这个如狼似虎的将军将妹妹灌倒,她连忙问道:“不知妹妹是哪里人?” 柳湘君这才抽出空来,想说苗寨来着,但见姐姐不住地眨眼,随即道:“来自景昽……” 于是她二人就这么聊上了,两人本就是姐妹,只要有些话对上逻辑,基本就看不破。 将军想让柳湘君喝酒,但他不知道,女子之间谈话,男子是无法说上话的,更何况她两本就是故意的。 将军无奈,不好得罪圣女,只能悻悻而归,自己一个人喝着酒,最后喝到索然无味,拍屁股走人。 柳湘君得救了,一直聊到油灯燃尽,他们从天南聊到地北,从家常聊到人间疾苦,实在没话聊,就聊起了有没有家室。 柳湘君听见这个话题,先是微微一愣,自己哪有什么家室,姐姐又不是不知道的? 但看到姐姐不断眨着眼,只能胡编乱造了,可是她有好感的男子并不多,而她认识的男子,除了那些对她敬而远之的苗民外就只有孟子路和赵一痕,而且还有几分好感。 孟子路肯定不能说,赵一痕怎么说,一开始认识他时,感觉他油嘴滑舌,挺有趣的,若说好感,到是有几分。 但从他骗走冰蚕蛊后,就一直冰冷着脸,生人勿近的样子,感觉他相当无趣,尤其是他还摆出一幅高高在上的模样,更让她感到厌恶。 因而她就选择了赵一痕有趣的时候模样来编。 “有啊,他不仅聪明,还会查案,武功也很高,而且还挺会逗人开心的。” 说到这里,感觉还不够真实,于是又红着脸道:“他的手也很暖。” “真的?” 圣女狐疑的话里显露出几分冷淡,甚至是有种生气的味道。 “真的!” 虽然这是瞎编出来的故事,但跟自己的姐姐说起来,还是很难为情的,故而她没有看见姐姐的脸色,也没有听出来她是话里有话。 圣女忽然问道:“这个是不是姓赵?” 柳湘君终于抬起了头,看到她眼里满是玩味,便知道姐姐是知道了。 可她怎么知道? 圣女当然知道,这个妹妹从小到大都是和自己在一起,对她简直了如指掌,能和她说上话的男子屈指可数,和她待在一起的男子,更是少之又少,而她说出会查案就知道,就是那个姓赵的贼子了。 看着她惊慌的模样,笑道:“那么你们这些天一定很开心咯?” “哪有啊,我……我……我还把冰……冰……” 柳湘君知道这是姐姐生气了,慌张得差点说漏了嘴。 圣女和她相处十数年,自然心意相通,连忙打断道:“好啦,冰释前嫌了吧!” 柳湘君这才知道是姐姐逗自己呢,她嘟着嘴不甘道:“讨厌~” 只是圣女知道柳湘君编的故事,并不简单。故事的主人公定是让她有好感了,才能编得出来。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妹,满是担忧。 () 第138章 将军令 柳湘君还是没能离开镇里,她刚想走,便被将军拦住。 将军义正言辞道:“天这么黑,路上难免会有什么妖魔鬼怪,哪怕是豺狼虎豹,你一女子也难对付。” 柳湘君答应了,但却不知道的是,这将军的理由甚是多,第二天准备走时,将军又开口道:“此去大理国,那里民风不正,不如先与我一起回景昽,之后我派大军送你过去。” 这次柳湘君没再答应,执意要走。 将军见劝不住,冷喝道:“你以为你走的了吗?哼!本将军怀疑你是景昽流窜的犯人,必须要将你带回将军府听候发落!” 柳湘君大怒道:“你含血喷人!” 这自然是含血喷人,柳湘君不知道,但圣女却是明白的很,将军不过就是看上了妹妹,想将她留下。 圣女冷笑道:“将军这是把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吗?” 将军笑道:“非也,哈哈……不过是本将军识才,想将她收入营下!” 圣女道:“是收入营下还是帐中还说不定呢!” 将军见自己的奸计识破,也不生气,笑道:“嘿嘿……不管营下还是帐中,总之她是走不了就对了!” 说着便对周围的士兵,喝道:“弟兄们,给她看好!别让这犯人逃走了!否则定不会轻饶!” 圣女也大喝道:“此人我保了!我看谁敢拦着!” 将军饶有兴趣地看着圣女,笑道:“你是泥菩萨过河,你能保得了谁?那些村民还想不想救了!” “你!” 圣女顿时没了话,她从一开始就明白,自己受了他们一次威胁之后,就会有更多次,甚至会被榨干所有的用处! 她有些歉意看向柳湘君,让她也被困在了这里。 但柳湘君却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惊问道:“姐姐,苗寨怎么了?怎么了?” 圣女没敢说,只是拍了拍她的背道:“没事!他们都很好!” 她是圣女,必须肩负所有的责任,而自己的妹妹,就让她无忧无虑的生活吧。 柳湘君看着姐姐愁容满面,心底一沉,感到了一丝不妙。 她没有说,只能想办法尽快离开,回苗寨看看。 …… 赵一痕一觉睡到了中午,不是他不想尽快去找军营,而是他没有万全之策从军营里出来。 要知道以老十三的功力都无法全身而退,而他就更别说了。 只是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从床上坐起,看向熙熙攘攘的街道,轻抚了额头,这个任务比杀杨玉花还难,江小白真会给自己找事做。 忽然街道上,有一身着彩袍,头顶花巾,项戴金链的阔少带着几名随从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看见美人都会伸手戏弄两句。 阔少左手一抬,几个随从会意,将女子拉走。 街上人都纷纷止步看向他,但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制止。他们无不叹息,无不痛恨,但却没有任何办法。 他们只能在茶余饭后指指点点,只能对自己子女和后人以示警戒。 没过一会,似乎看到了一个更合他口味的女子,顿时勾着腰满脸猥琐地走到女子身边,那女子,赵一痕认识,就是昨晚酒馆里找他打赏的伙计。 她长得还算几分标志,虽不及杨婉儿等人,但她行动时落落大方的气质,却是他们无法比拟的。 赵一痕听不懂阔少说的话,但从行为上便知道他要做什么。 而就在这时街上突然敲起了锣鼓,一群士兵扛着轿子走来,轿子上坐着将军。 在队伍里,还有苗家姐妹,难道她们还是这将军的亲戚不成? 街上百姓更加怒容满面,却都不敢吭声,甚至有的人都躲了起来。 赵一痕嘴角提起了一丝笑意,计上心头。 他从客栈下来,径直走到阔少面前,抽出寒水刀,站在前方。 众人看着他挡住了阔少的路,没有说话,只是不住的摇头叹息,又一个送死的! 阔少看着英雄救美的人,白脸顿时拉了下来,尤其这英雄还是个汉人。 阴沉着说着听不懂的话,赵一痕站在原地也不理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阔少见赵一痕没有走的意思,更加大怒,叫上两名随从,提刀向他劈去。 这些随从武功并不怎么样,赵一痕只要稍稍偏一下身体就可以躲过。 他不是不想出手,而是不能出手,因为一旦出手,不论他是不是汉人,是不是英雄救美都会被这阔少的后台设计将他抓进大牢。 为了不节外生枝,更快的达到目的,绝不伤人。 阔少知道来人武功很高,两随从也知道,但不知道的是,他明明有能力救美,却为何不说话,也不出手? 被抓的女子也想问,但她并不慌张,看着赵一痕移转腾挪间的步伐和身法,若有所思。 “咚,咚……” 锣鼓声越来越近,阔少有些焦急,又叫上两名随从去砍赵一痕。 但赵一痕的身体像泥鳅一样油滑,四柄刀连衣角都抓不到。 “咚,咚……” 锣鼓声更近了,阔少一咬牙,挥手便走,几名随从也放开了女子向小巷流窜。 但让他们不解的是,赵一痕如游鱼般东碰一个人,西碰一个人,全都被撞回到了原地。 阔少欲哭无泪,心想,你救美就救美,干嘛还拦住我们的路? 他没有说出来,因为他觉得面前的人就是神经病。 说话不理,打也不还手,逃也不给,不是神经病又是什么? 几个对阔少投向询问的目光,阔少站在原地,眼珠不断地转动,前有拦路虎,后有无底深渊,他能怎么办? “咚!咚!” 就在这时,军队已到跟前,阔少灵机一动,扒开随从,往军队面前一跪,大声哭道:“父亲,父亲,有人欺负我啊,快帮我做主啊!” 他说着金齿语,赵一痕听不懂,但不代表路人不懂,各个摇头叹息,这小子恶人先告状,简直太不要脸了! 不过又有什么办法呢?毕竟这些达官贵人只会听自己儿子的话,哪怕是当面数落自己的儿子,背地里定是告诫儿子,要么往死里整,要么别动手! 听懂的还有被抓的女子,她已经来到赵一痕身旁,歪着头,似乎并不怕,淡淡道:“他在说,你欺负他,还打了他的随从。” 赵一痕诧异地瞥向这名女子,之前没仔细瞧她,现在却发现她并不简单,至少没有普通伙计不该有的镇定,而且她还知道自己听不懂这里的话,特地用中原话来转述。 他回过头,将心中的忧虑深深埋下,此时不是管这女子的时候,他走向军队前方,用中原话拱手道:“竖子作奸,当以重罚!” 他的声音很洪亮,将四面嘈杂的声音都压了下去,每个人都被他的声音所吸引,纷纷看向赵一痕。 他们听不懂这个外国人说了什么,但总感觉这个热闹很有趣! 军队里柳湘君听到了这个声音,顿时感到自己的福星来了。 起初,她并不盼着赵一痕,而是茶楼老者,因为他的武功非常高,甚至可以将这里的士兵全部打趴,那时候就可以跟姐姐一起趁乱逃走。 但当队伍走过茶楼时,她看到了,那间茶楼已经关了门,还贴了封条。 她也想过赵一痕,但他不仅武功没有老者高,而且说不定他已经被老者一掌劈死。 而当他听到赵一痕的声音,心中却有些兴奋,有人总比没有人好,她可不相信一个杀手还不能将她就走。 圣女也听见了他的声音,心里却并没有什么感触,这个抢宝的贼,根本指望不上。 她看着自己妹妹不住地张望着前方,很是激动的模样,握紧了她的手,心中的忧虑更甚了几分。 () 第139章 相见欢 大街上,赵一痕以一人之力拦住了军队。 这是一件找死的事! 大街上的行人各个都摇头不止。 “莽夫!” “幼稚!” “可笑!” 他们没有这个能力,但却是可以发自内心的评说。 若非赵一痕亲自做出来,他也会这么认为。 只是他并非找死之人。 因为他早料到这位能在景昽都城内横着走的阔少,身份必然不简单,而能够教训这么一个人,哪怕是开国大将也会留意三分! 逼停军队不算本事,让众人觉得他更鲁莽的是,他竟然骂这位阔少,让将军重罚,简直是匹夫之勇,不自量力! 赵一痕也自然不会做出这种不自量力的事,他要做的就是激怒将军,并且还要让他知道自己的能耐。 将军果然用着蹩脚的中原话,皮笑肉不笑道:“呵呵……你说他作奸?可有证据?” 证据? 有吗?这大街上的人都是证据! 只是赵一痕并不想让他们作证,而且他们也不会作证,何必多此一举? 他指了指身后站着的女子,他觉得她不简单,也相信自己不会看错。 女子走上前去,行了一礼,对轿中的将军说道:“将军,小女子并无大碍,是这位壮士看错了!” 她的语气不卑不亢,没有一丝惊慌也没有一丝后怕,甚至还特地用中原音说话。 阔少喜出望外。 众人一副理所应当的神情。 赵一痕咧开嘴笑了,他不是笑女子不识好歹,也不是笑众人冷漠无情,而是对这种情况了然于胸。 将军坐在轿中,也露出一丝怒意,只是淡淡道:“这么说来,是他欺负我儿了?” 女子回过头,看了看赵一痕,又回话道:“是的!” 赵一痕这回听明白了,原来这阔少是将军的儿子,这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的计划。 他将寒水刀扔给了女子,就没有再看她一眼,笑道:“欺负将军的儿子,果然乃人生一大得意之事!” 这句话让将军脸上终于有了变化,他知道自己儿子的德行,女子反口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但却没有想到这名男子竟然供认不讳。 这让他有些疑惑,难道自己儿子该性了?还是他真的被人欺负了? 不过不论哪一点,都有理由将他抓起来。 将军抬了抬手,身旁两贴身护卫会意,拿起镣铐,将赵一痕抓了起来。 这在别人看来一件理所应当的事,在赵一痕看来更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 队伍又继续前行,阔少本想再多留片刻,向那女子好好答谢一番,一回头却见她抱着刀走远了。 这个女子很特别,自己抓她的时候竟然没有反抗,而且还为自己说话,莫非是喜欢上了自己? 街上人见热闹已经结束,该喝酒的继续喝酒,该生意的生意,该走路的走路,不过他们却有了一个津津乐道的谈资。 赵一痕被带进队伍里,和苗家姐妹站在一起,虽然他们都是俘虏,但赵一痕更悲催一点,他还带了两铁链。 柳湘君本想靠他救自己和姐姐出去,谁知道他却被抓进来了。但想到他在茶馆里对老者说的话便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这是一个极为不明智的方法,甚至比明抢还烂的方法。 她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这个方法能行吗?” 赵一痕此时笑了,像初见时的笑容,如阳光一般和煦。 “那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柳湘君皱着眉头道:“那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赵一痕笑容更甚,淡淡道:“不知道!” 柳湘君一阵气急,“都没想到出去的办法就进来,你还好意思笑?” 赵一痕其实有办法,办法就是让她带自己出去,但现在看着柳湘君不敢大声说话,又改变了主意。 因为之前以为这苗家姐妹是和将军有些关系,可以利诱她二人带自己出去,但这一刻,他知道他两也是个俘虏,所以他只能改一个新的计划。 柳湘君见赵一痕不说话,又有些得意道:“这样吧!咱们联手逃出去,以后咱们朝天大道,各走一边,怎么样?” 赵一痕连忙点头道:“好呀!好呀!” 当然好! 他等的就是这句话,只是柳湘君还蒙在鼓里罢了。 圣女心中有气,一来对自己妹妹恨铁不成钢,二来对赵一痕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非常恼火。低声插话道:“别打她的主意,否则绝不会让你活着出去!” 赵一痕笑意渐淡,笑容可掬,人畜无害的面孔,只能对柳湘君这类人有效,而对圣女这种学过心计还掌握苗寨大权的女子,这幅面孔就变得鸡肋,甚至还会觉得厌恶。 柳湘君眼睁睁地看着赵一痕的好看的笑靥逐渐凝固成自己讨厌的冰块,心中一阵恍惚。 这种心情,无法表达,他想让赵一痕保持着这样笑脸,但姐姐又不喜欢,她只好将这种复杂的心情藏在心窝里。 赵一痕道:“你帮我拿一块毒箭木,我带你们离开。” 圣女道:“这是军用品,不好拿。” 赵一痕道:“你们身在军营,也不好救。” 圣女又道:“今晚就要去将军屋里救小妹!” 赵一痕不再说话,这个任务就很困难了,不仅不知道将军府的地图,也没有人接应,他从牢里出来,怎么找? 圣女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又道:“我会以砖痕为记,直达将军寝居。” 赵一痕道:“还有那小子。” 圣女顺着赵一痕的目光看去,正是阔少所在位置,她明白赵一痕想做什么,点了点头。 这样的计划,没有柳湘君的参与,让圣女稍加安心,不过柳湘君却是个被动参与者,她身处的位置更加危险。 她担忧地看着柳湘君。 柳湘君也看向她,茫然得不知其意,她睁大眼睛,不知所措地问道:“我呢?” 赵一痕和圣女很默契地没有回答,她什么都不需要知道,也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安静地等着计划的实施。 圣女低下了眉头,赵一痕也沉下了声,他们都在想着各自的行动,一定要在夜幕降临,将军入睡前救下柳湘君。 军队的行程并不慢,即使很多士兵走路,也会很快。 他们行军多年,腿脚更是稳健,走起路来都带风。 将军府,就在景兰城最南边,他离这里的城关更近,一来要保护皇帝的安全,二来也显示出他的地位。 将军刚进府,就让贴身护卫将赵一痕带到地牢里,当然是私劳,毕竟赵一痕是汉人,皇帝为自保,绝不可能关押汉人,甚至还会将他保送回国。 不过他对这个汉人,并没有什么恶感,只当是一个地痞流氓,关进去就行,也没有多大在意。毕竟他只是欺负了自家儿子,至于有没有欺负,看到儿子生龙活虎的样子,便知道。 将军又将两女带到偏房里,他不能明目张胆地对待柳湘君,毕竟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他并不能随意处置柳湘君,他需要一个借口,才能符合将军地位的行为。 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就是这个道理。 而圣女,他欣赏她的武功和对待族人的那份心,要招揽她,就要恩威并施,刚进将军府,自然也只会恩,不会威。 等一切安排好了之后,他便进宫汇报此行。 就是这个时间段,就是圣女行动的时机。 () 第140章 对不起 将军府很豪华,前中后三个大院,住有数百人,前院会友,庭院花草茂盛,两旁家丁丫鬟住处。 中院住人,正房偏房皆在于此,圣女和柳湘君就是安排在这里,他们的房间并不大,与其说是偏房,倒不如说是耳房。 后院厨房,柴房等等,以及厨工住房,当然还有私牢也在这里。 现在是正午,赵一痕不需要活动,被关押在牢中,也没有狱卒,一道千斤重的铁门关上即可。 牢房是在从巨大的石头中开凿出来的,顶处和四壁还有开凿的痕迹,而石牢连窗都没有,真叫是上天无哭,入地无门。 石牢环境很差,不仅阴暗潮湿,还有一股浓厚的骚臭味,仔细一看,在八个被实木隔开的单间里,还关着两个人,一人正蹲在地上大便,衣衫褴褛,像是来了很久。 不远处的另一间房里正坐着一个黑衣人,头发蓬松的披在脸上,看他衣着,倒像是刚进来不久的汉人。 赵一痕从袖中取出一个铁丝,捅开牢房的门,走到黑衣人面前,笑道:“为何不逃出去?” 黑衣人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赵一痕也不介意,又打开了他的房门,道:“为何事关进来的?” 黑衣人闭上了眼睛,根本不想听他说话。 “嘿……出不去的,就算开了这间牢门,也出不去。他们每隔一个月不定时送进来一袋米食,根本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打开那道铁门!就算屎尿堆满了,他们也不来清理一下!” 这是正在蹲坑的老者说的话,他不是中土人,只能用最简陋的中原话含糊不清地说道。 赵一痕这才知道为什么黑衣人不想说话,他完全是没办法出去。 “还有,他们每次来都带数十个高手护卫看守在外,上次他想逃,都被打断了腿!” 老者的话回荡在石牢中,黑衣人只是低着头不吭声。 不过赵一痕却没有气馁,看着黑衣人的腿似乎并无大碍,应该是自己接好了。 他笑道:“我们三,何不一起逃出去?” 老者冷笑道:“谈何容易!” 赵一痕笑了笑没有说话,从袖中取出一把飞刀,手上一发力,扎进了门上的木头上,又一手拍下,木头竟直接断裂开来。 而后又将飞刀扎进木头的另一端,而后又拍断,这样便将门上的一节木头卸了下来。 如此往复,卸下了五根木头。 做完这些,他挥了挥额头上的汗,坐了下来。 他的内伤还没有痊愈,并且时间也还早,他需要恢复一些力气,等到夜里再行动。 老者和黑衣人见赵一痕一个人忙活了半天,也不知道想出了什么法子。 他们虽然不觉得他能想出来什么好办法,但就冲着他的态度,都会觉得有几分胜算。 老者一提裤子,走到赵一痕身旁问道,“你真的有办法?” 赵一痕睁开眼,看了看,笑而不答,而后又闭上了眼,继续调息。 老者一愣,真是个怪人!他又走到黑衣人身旁,问道:“嘿,你觉得他有能耐出去吗?” 黑衣人闭着眼睛,也不搭话,这让老者一阵郁闷,难道你们中土人士都这样? 他心有不甘地又回到赵一痕身边道:“小兄弟,如果你真有能耐出去,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嘿嘿……本将军说话算话!” 说完这些,他才觉得有些安心,躁动的身体,也才停了下来,啃着干米食,嘴里早就淡出鸟来了。 他想,有办法总比没办法好,有希望也比没希望强,万一能出去呢? 赵一痕这边情况还好,还有几分把握出去,而圣女这边也遇到了阻碍。 他们一进门就被关在房里,门口还有两侍卫,就连窗户都被封死了。 圣女被困在屋里急得团团转,柳湘君道:“不如就说我们有三急?” 圣女看着她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主意,也不好打击她,道:“你去试试?” 柳湘君捂着肚子,眉头紧皱,颤巍巍地打开门,对两侍卫乞求道:“两位大哥……我……我拉肚子!” 两侍卫看都没看她,道:“里面有夜壶!” 夜壶?拉肚子,夜壶怎么用? 她顿时像蔫了的菜叶一样,翻了翻两个大白眼,干巴巴道:“哦~” 柳湘君走到姐姐面前,气急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要让我们吃喝拉撒都在这里吗?” 圣女看着她焦急的模样,万分担忧,自己妹妹这个性子,即使出去了,也肯定会被一些恶人利用,尤其是赵一痕。 她拉着妹妹地手,语重心长道:“记着,无论做任何事,一定要谋后而定!” 柳湘君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睛,有些莫名其妙道:“姐姐,你干嘛跟我说这个?难道我没有谋吗?对了,你是怎么被他们抓进来的?” 圣女听着她滔滔不绝的问题,连忙抬手打断道:“先不说这个,现在最重要的是你怎么出去。” 说完,她又觉得自己被妹妹带跑偏了,又说道:“我所说的谋,是在于真正了解当下情况,再做脱身之计。” “比如,将军既然将我们软禁在这里,那么他就会想到不出门会遇到的问题,包括三急,只要出去的理由,他都会在这屋子里给你准备好!所以这些平常的理由,是根本出不了门的!” 柳湘君认真的听了姐姐郑重的教导,也认真的点了点头道:“嗯,明白了!那我跟他们说,你要三急怎么样?” 圣女一脸黑线,心中呐喊着,天呐,同是一个爹娘养,为什么差距这么大呢? 她连喝了两杯茶,平复了心情,道:“记着,出去后,就和赵一痕分开,不论他什么理由,都不要信!” 柳湘君转了转两眼珠,仿佛很难接受这个问题一般,好奇道:“我们现在不就在信他吗?为什么出去了就不能信他呢?” “……” 圣女无话可说,完全无言以对,她发觉跟自己妹妹谈这个问题,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看着姐姐一副被打败的模样,柳湘君忽然“噗呲”一声,笑道:“姐姐,人家是逗你的呢!你放心,我可不会上当的呢!反而他还上了我的当,我把冰蚕蛊夺了回来了呢!” 说着,便将木盒打开,露出一个萎靡不振的青蛇。 圣女看了看,果然是地宫里的那只青蛇,她轻叹道:“那就好!那就好!” 柳湘君嘿嘿笑道:“他可不是我的对手呢!” 圣女摆了摆手,也是哭笑不得,虽然她不知道妹妹是如何从赵一痕手中抢到的,但她相信,妹妹绝不是那么容易拿到的。 路上从遇见妹妹开始,她便一直惴惴不安,哪怕是和妹妹说话,有时都是心不在焉。 这些柳湘君都看在眼里,但她却没有办法,只能用尽全力,逗姐姐笑,只是姐姐依然没有笑。 “姐姐,我们回家了,就把冰蚕蛊给赵一痕行不行!” 柳湘君可怜兮兮地看着姐姐,眼里充满了希冀和渴望。 “你说什么?” 圣女被她这句话惊得跳了起来,怒道:“送给她?你可知道,这冰蚕蛊是我们祖祖辈辈守护的东西,牺牲了多少族人才保全下来,你竟然说要送给别人?你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说完圣女伸手就一巴掌拍向柳湘君。 柳湘君惊恐地闭上了眼睛,将脸往后缩去,不敢言语。 但缩了很久,也不见巴掌过来,便睁开一只眼,瞄向姐姐。 只见圣女的手停在半空中,没有落下,最终收回了手。 柳湘君低下了头,淡淡道:“对不起,姐姐。” () 第141章 如此医 圣女对窗而立,看着被封死的窗户,沉默着,思索着。 这仿佛是条死路,若不冲出去,她和妹妹都会被将军吃掉,最终沦为玩物。 她转过身看向坐在桌前发呆的妹妹,心中一痛,难道苗寨就要毁在自己手中吗? 她心有不甘,走到桌前,抓住装冰蚕蛊的木盒,如果实在不行,就和将军鱼死网破! 柳湘君看着姐姐决绝的神情,吓了一跳,道:“姐姐,你干嘛?” 圣女笑了笑道:“若出不去,我拖住将军,你……”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即从怀中取出一针银针,将针尖拧断,对妹妹说道:“你忍一下!” 柳湘君懵懂地点了点头,只见圣女对着她的手腕扎了下去,露出了一个红点,血珠顿时冒了出来。 柳湘君也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只好忍痛,看着姐姐残废的银针又扎了一个血眼,两血眼距离只有半寸。 接着她又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撒在血眼上,顿时手臂开始浮肿起来,还泛着酱紫色。 不过柳湘君并没有感到不适,也才恍然大悟,原来姐姐是要她假装被蛇咬伤。 圣女笑道:“叫吧!” 柳湘君嘿嘿一笑,声音嘶吼起来:“啊,有蛇,姐姐……救命啊!救命啊!” 圣女也佯装大声喊道:“啊,这是五步蛇!快来人啊!” 这时门外两侍卫闻声赶来,只见柳湘君已趴在地上口吐白沫,一动不动,忙问道:“怎么回事?” 圣女眼睛一转,道:“刚刚妹妹在用夜壶,刚起身就被床底下的五步蛇咬了!” 说完她抱起柳湘君,就往外面走。 两侍卫却在此时拦住了她的去路,眉头紧皱,显然这种情况,将军没交代过,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一侍卫道:“你们现在这儿呆着,我去找医师!” 圣女两眼一瞪,怒道:“你们可知这是什么蛇?出了人命,你们担当得起吗?” 见两侍卫不敢吭声,又道:“我是苗女,懂如何救治,药房何处,我去取药!” 两侍卫此时只能按照她的方法去办,犹豫了一下,指了指西面。 圣女顺着他们指的方向,径直奔去,速度很快,几乎是眨眼间就没影子了。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两侍卫面面相觑,一侍卫道:“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另一侍卫道:“你看她跑的这么快,看来是真的有问题。” 那侍卫紧张道:“我们为什么不跟去?” 另一个道:“万一问题大了,咱两可就有问题了!” 于是两人站直了身体,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圣女跑的快,自然是要甩掉他们,而后开始在将军府中乱转。 遇见人了就问是哪里,再打听药房,如此一来将前中院都绕了个遍,当然也打探到了将军和阔少的寝居。 两人配合默契,圣女抱着柳湘君焦急问路,柳湘君则在砖墙上神不知鬼不觉地做记号。 等做完这些都快一炷香的时间了,圣女才抱着柳湘君慌慌张张走进药房。 药房管事的大夫是个老者,白发苍苍,此时正看着中原的药店,见来人,抬起头诧异地问道:“两位这是?” 圣女放下柳湘君,就去抓药。 大夫则走到柳湘君身边,看着发紫而后肿胀的手臂,摇头道:“姑娘,别找了,已经要断气了!” 圣女一愣,怎么要断气了? 大夫道:“唉,晚了,这中毒太深了!” 原来是把中毒症状弄错了。 圣女没有管他,继续找药。 “噫!怎么回事!” 老者突然惊叹道。 “老夫熟读中土、巫医药典,行医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症状!中毒如此之深,呼吸竟然还这么平稳!” 听了一句话,柳湘君差点没憋住滚地大笑起来。 圣女回过头,看着柳湘君一动未动,放下了心,而后一本正经道:“那你可知苗医?” 老者突然惊叫了起来,“啊!难道你会苗医?” 圣女被吓一跳,这老头什么毛病,一惊一乍的? 也不好说什么,敷衍道:“当然,苗医世家!” 老者连忙道:“听闻苗医不仅可治病痛还能治别的病?” 圣女哪有闲功夫跟他瞎扯,只是低声“嗯”了一声。 几个药柜里全是补药,还有就是治些伤痛和风寒的药,并没有箭毒木。 圣女慌了,“你们这里没有箭毒木?” 这次该老者愣了,呆呆道:“治蛇毒需要用箭毒木?” 圣女双眼一瞪,道:“以毒攻毒都不知道吗?” 老者想了想,似乎是这个道理,目光有些闪烁道:“箭毒木都用于军中箭矢,私藏可是重罪,将军怎么可能知法犯法?” 圣女也摇头叹道:“那便算了,本来还以为救活将军的美人记你一功,现在看来,怕是完了。” 说完也不管他什么表情,将药柜里的补药通通拿了出来,什么十年芝百年参,抓住就往柳湘君嘴里塞。 老者看着圣女的动作,冷笑道:“你们苗医都是这样让病人吃药的吗?” 圣女微微一笑,口中开始默念着法诀,声音越来越大。 老者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柳湘君嚼药的速度越来越快。 这……这怎么可能?难道这就是苗医中的咒术吗? 这老头不知道圣女念的是什么口诀,柳湘君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圣女用的是上古苗语念的,大意是:快点吃,不要笑,不要躁,不要暴露…… 药有苦有甜,吃到甜的还好,吃到苦的根本没法嚼,更没法下咽,柳湘君都快哭了,这太痛苦了。 圣女见柳湘君一嘴的药咽不下去,将她的头抬起,佯装用力拍背,柳湘君嘴里的药全吐了出来,而后将这些药敷在伤口处。 这手法,这用药,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老者本是冷眼旁观,但看到药敷上伤口后,那紫斑和肿胀处竟已可见的速度消退,不由得让他瞠目结舌。 这苗医果然神奇! 而柳湘君又吃起了药,这次圣女给她吃的都是味甘的药,柳湘君吃得津津有味,没过一会就把药吃完了。她砸了咂嘴,感觉不够,睁开眼睛看向圣女。 圣女连忙使眼色让她闭上,却听到旁边老者啧啧称奇道:“醒了!这便是苗医吗?果然是神乎其神!” 柳湘君睁大眼睛,愣在一旁,现在她已经不知道睁开眼还是不睁开好了。 只见老者颤巍巍地转过身去,走到最底层的药柜里,打开暗格,取出一节黝黑的木头,交给圣女道:“所有景昽,箭毒木仅存的就这块了,老夫交给你,不要记什么功,只想拜你为师,教我苗医,如何?” 圣女心想,反正都是假的,教就教咯? 于是连忙点头答应,将箭毒木往柳湘君手中一塞,而后口中念着老者听不懂的法诀:“不要弯腰,不要伸手,直身站起来,要快,就现在,起!” 柳湘君心想,你这是为难你妹妹! 但她感觉背后有一股力推着自己,自己身体也一发力,就这样直立地站了起来。 老者吓了一跳,口中喃喃道:“神了!神了!” 圣女拍了拍手,板着脸,道:“箭毒木乃金齿神树,必有神灵庇佑,故而才能显效。此刻神灵正在给她化毒,需要带她回去。等她病好了,就还给你!” 老者连忙道:“嘿嘿,没事没事,师父您尽管带回去,不过这是禁物,可不能随便拿出来!” 圣女道:“放心吧!” 说着又将柳湘君抱起来小心翼翼地往住处走去,模样还是挺逼真的。 老者捋了捋几根还未长起来的胡须,还是有些不放心道:“师父,那你什么时候来教我?” () 第142章 我也是 石牢内只有一盏幽黄的昏灯,摇曳不定。 赵一痕盘坐在床上,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便站了起来。 这时那位老者也站了起来,他等了十数载,终于看到了希望,他能不激动吗? “你……你有什么办法?” 赵一痕看向昏灯,笑道:“石牢全部封死,但这盏灯却还亮着,难道不足以说明什么吗?” 老者似乎明白了什么,但不确定道:“只能说明有地方与外界联通,但并不能说明这洞很大!毕竟没有风。万一是个老鼠洞,难道要让我们钻老鼠洞?” 赵一痕道:“一盏灯,不足以证明什么。” 说着他卷起占有尿的草席,走到油灯前,将其点燃。 老者一拍脑门,惊道:“哎呀,我怎么没想到!草席有水,翘起来必然有烟,烟去的地方,自然是有风的地方。” 果然草席一燃烧,就冒起滚滚浓烟。 老者觉得还不够大,将几个牢房里的草席全堆在一起烧了起来。 只是草席越烧越旺,本来有尿的地方,都被靠干了,大火“嘭”的一声,将草席全都袭卷了,吓老者一跳。 “怎……怎么办?” 赵一痕笑道:“你可以尿!” 老者一听这话,觉得很有道理,立即脱裤子尿,但大火实在太旺,烤得下身灼热,让他受不了,不仅没尿出来,还憋了回去。 其实之前的烟,自己足够找到洞穴的地方。 赵一痕来到油灯前,看着它周围笼罩的一层淡淡的烟雾,不由得咧嘴一笑。 不得不说设计这石牢的人很高明,为了不被人用烟的方法找到通风口,便用油灯做幌子,烟根本无法找到真正的出口,只能在油灯附近徘徊。 “咋,油灯自己漏风?” 赵一痕没有说话,端起碗状的灯坐,却发现根本端不起来。 固定的? 不过这并不能说明什么,赵一痕又看向油灯的灯芯,一直延伸到灯盘地部,与灯盘连在一起。 这就是说,油灯一直长明,是有人在外面通过一个管道进行添油加灯芯的。 而这个管道应该是比较宽的,应该是个桶状,否则每次都要按时添油,那岂不是累坏门外的守卫了,万一哪天忘了,就不会一直长明了。 这是人性化的设计,也是他的漏洞所在。 赵一痕指了指油灯道:“从这里挖!” 老者愣道:“真在油灯里?” 这时黑衣人站了起来,举起之前赵一痕截断的木头就砸向油灯。 “嘭” 陶制的灯盘顿时被砸得四分五裂,而连接灯盘处,一个输送油的圆孔露了出来,中间还有一根细长的灯芯。 一股股灯油不断地冒了出来,将本来燃烧的灯芯熄灭。 赵一痕连忙用手封住,本来想用木头开凿洞口,看来不需要了。 “一人一节木桩冲出去!” 老者不明所以,只是呆呆得跟着黑衣人一起做, 见两人已经将木桩抱好时,赵一痕取出火折,将熄灭的灯芯重新点起。 一节露出的灯芯瞬间燃烧起来,赵一痕将捂住圆孔的手一松,跳到远处。 “轰”一声,顿时整个墙壁都被炸飞了起来。 一道悠然的月光透过仅能容纳一人的缺口中挤了进来。 老者大笑道:“哈哈……老夫终于可以重见天日啦!” 赵一痕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道:“这只是一个缺口,还需要用木桩撬开!速度要快,等到他们守卫叫人来,我们全都得死!” 三人立即拿起手中的木桩撬起缺口,他们不仅是武功好手,还有一身蛮力,撬起炸裂的碎石好不费力。 不多时缺口就挖开了,老者抬起头看向近二十年不见的月光,泪水不自觉的流了出来。 苍天有眼,老夫活着出来啦! 他举起双手,仰视上苍,那种激动的心情,没有人能明白! 就在这时,他的笑容突然凝固,但见四周数十支锋利的弓箭对着自己。 老者讪笑道:“嘿嘿嘿,就是欣赏一下月色,别那么激动。” 说着就把头缩进了缺口,苦笑着对赵一痕道:“他们……已经来了!还全是弓箭手!” 赵一痕想了一下,按照现在的情形来看,越早出去越好,否则等到将军带更多的人过来,就彻底玩完。 “先丢出去一根木桩,吸引他们的主意力,将他们手中的箭全放出来,等他们换箭的时候,出去一个人,用木桩打倒一片人,然后再出去一个人。” 老者一听,犹豫道:“道理我都懂,但谁第一个出去呢?” 他们三人都明白,第一个人出去几乎就是送死的,谁能在换箭的几息中打倒一片人还能不被换好的箭射中呢? 若是弓箭手并不密集,或许赵一痕还可以,但现在十几个人挡在洞口出,还不知道后面有没有人,要想出去,绝无可能! 老者不再说话。 黑衣人一直都没有说话。 赵一痕肯定不想干。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又各自低下了头。 他们都知道时间对他们来说很紧迫,但生命对于他们而言,更珍贵! 外面一片寂静,石室内也是如此,还未烧完的草席,发出“哔啵”声。 老者叹道:“老夫叫孟拉沙,本是勐勋国大将,守护着金齿族,但有一天景昽国突然来到,说要联盟,让各国国王会谈,我国王本就不喜打仗,就应了下来。可谁知他们使诈,把大理国国王请来,一同将国王软禁,不得已下才同意联盟。” “联盟说来是好事,但他们却为了一家独大,四处找借口搜刮箭毒木,这是我们金齿族的圣树,岂能容他们随意掠夺,所以我们就不同意,而后他们就联合其他的国攻打我国,仅三日便将都城攻陷,国王在城墙上自刎,我被基瓦诺俘虏至今。” “如今他们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岂能容他们安然无事,享受我们金齿族带来的荣华富贵?我要杀了那个狗贼,为我国王报仇!光复我金齿族!” “所以我不能死!” 说了那么多,就是不想死。 赵一痕不再看他,转头看向黑衣人,而老者孟拉沙也看向他,黑衣人呆滞的目光终于有了灵动。 “我要杀了他!” 黑衣人的话很简洁,也很直白,但这句话并不能让另外两人满意。 只好又加了一句,“我叫潘安!是个刺客” 刺客? 赵一痕暗想,你很美吗?不过刺客不应该被抓住就会自杀吗?怎么还要活着? 孟拉沙也觉得纳闷,问道:“你可不应该活着的啊!” 潘安一愣,有些不好意思道:“偿命村的考核没有通过,只能接高级任务才能进去,所以……” “所以你就不是个刺客!”孟拉沙打断了他的话,但转而一想,自己有了个同盟,杀基瓦诺的几率就更大一些,笑道:“若是出去了,咱们可以一同杀了他,刺客团没说任务非得一个人完成吧?” 潘安愣了,想了想道:“没有!” 孟拉沙一拍大腿,笑道:“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说完二人又转过头看向赵一痕。 赵一痕看两人这么快就结盟了,若是自己例外,肯定会让自己先出去。 于是他一抹鼻子,呐呐道:“我也要杀了他!” “谁信呐!” 孟拉沙一脸鄙夷,而潘安也撇过脸,根本不想看他这个不要脸的人。 () 第143章 画大饼 赵一痕可不会和那个新手刺客一样将自己的身份说出来,找理由编身份可是他们的强项。 “我来自中土,和妻子来这边游山玩水,不曾想,那将军贪恋我妻子的容貌,想将她霸占,我不同意,就把我关进了这里。” “今晚如果我不去杀了她,我妻子定会被那禽兽糟蹋了,我……呜呜……” 孟拉沙看着赵一痕欲哭声先出的模样,连忙打断道:“好,好,我相信你了,哭哭啼啼像什么男人?” 赵一痕止住了声音,眼泪自然也不用流出来了。反问道:“那怎么办?” 孟拉沙道:“既然咱三个人都有着共同的目的,不如咱们三个一起冲出去!” 话说完,三人齐齐向洞口看去,孟拉沙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门,讪笑道:“嘿嘿……我这人只会打仗,想办法的事,真不在行。” 潘安则坐在原地,看着赵一痕,似乎他已然成了主心骨。 赵一痕真想给他们一人一巴掌,指望着自己,却根本不配合,再多的办法也是无济于事。 但他的时间紧迫,万一将军真的把柳湘君强暴了,且不说自己信誉问题,就连再去找箭毒木的机会都没有了。 毕竟将军府有了第一次石牢被炸,就会有更多的警惕,以后想进来就难上加难了。 他拧眉思索着,万全的办法并没有,这就是死路,必须有人打头阵。 孟拉沙和潘安见状只能安静地等待着。 “统领,里面没动静了,要不要进去瞧瞧?” “不急,找人拿桐油来,我倒要看看你们能不能在火里不出来。” 这时洞外传来几声嘈杂,只有一人能听懂的孟拉沙慌声道:“他们要火烧石牢,快点想办法啊,再想不出来,我们就全都成烤肉了!” 潘安坐在一旁,没有说话,但也是紧皱眉头看向赵一痕。 赵一痕看着两个人,有些烦躁,但此刻他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画饼”! “你说他们会火烧石牢,但是现在没有,所以他们应该是取油了。” 孟拉沙连忙点头。 赵一痕确定了这一点颇为满意,转而对潘安道:“既然你是偿命村的人,那么我教你一招攻心术。” 潘安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总感觉很厉害的样子,也连忙点头。 “他们现在取油,那么他们的主意力在哪里?” 孟拉沙道:“在油上。” 赵一痕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看着孟拉沙,又道:“那现在我们冲出去会怎么样?” 孟拉沙道:“肯定会措手不及!让他们慌了神。” 赵一痕笑道:“那你就成了刺猬。” 孟拉沙苦着脸道:“为啥?” “难道他们是傻子吗?只傻等着油吗?此刻定是将弓箭对准洞口,只要我们出去,就会射成串!” “那怎么办?” 赵一痕看着潘安,笑道:“接下来讲的攻心术” “当下他们定是一边等油,一边等我们出去,此时我们贸然出去,就算无心射箭,也会让他们受惊,无意识中射出箭来。”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用木桩打头阵,吸引他们的主意力,等第一波箭放出去时,他们会想两个问题,第一,既然是木头,还要不要放箭,第二,油什么时候来,要不要等油。” 两人听得感觉非常有道理,不时的点着头。 “就冲着这个换箭和多虑的时间,冲出去第一人,这时候,就算是一流弓箭手已经拉满弓,也射不准。” “紧接着,第二个人一定要快,再将木桩扔出去,同时大喊,老子出来啦!然后两人同时出手,定会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但打归打,必须要注意第三个人,因为他们让两个逃犯逃出去了,绝不可能让第三个逃犯再出去。” 说道这里,两人已经拿起了木桩,赵一痕有些汗颜,自己还坐着呢,他们就这么想出去了。 孟拉沙还是有点疑惑道:“为什么要喊呢?” 赵一痕此时也拿起了两个木桩,笑道:“你不喊,怎么吸引第一个人身上的箭呢?” 孟拉沙又道:“第一个和第二个人真的没事?” 赵一痕真是懒得理他,抱着木桩就往洞口走。 孟拉沙哪里肯干,连忙笑道:“你脑子好使,你第二吧!不,你还是第三吧,你放心,我和潘小兄弟绝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潘安话虽少,但此刻表情也异常坚定。 赵一痕知道,他两就不相信自己,所以最差的活,就由他来做了。 他本想说不行,却见两人已经到了洞口,只听得孟拉沙小声道:“就现在吗?” 赵一痕无奈地点了点头,抱着木桩跟了上去。 他看不到洞口的情况,只听得“咣”得一声,木桩扔出洞口的声音,接着箭矢“嗖嗖”之声,接连不断。 箭矢果然停了,只是接下来,却有些让他意外。 孟拉沙第一个出去的,就听见在洞外大吼一声“老子出来啦”,他抡起木桩撕裂空气的“呼呼”声都能听见。 这时箭又发射了,“嗖”、“嗖”,一支,两支……不过四五支箭,也没听见孟拉沙中箭的惨叫。 接着又听见一声“咣”的木桩倒地的声音,同时又见潘安大吼道“老子出来啦” 这时箭又发射起来,而后箭又停,木桩再次挥动。 这些都和原计划一样,没有什么意外,但令赵一痕意外的是,这种方法,他只有三成把握,而他们还真的没事。 不过他们没事更好,自己就更安全了。 洞外已经乱成一片,打斗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而他则丢下木桩,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他忘了跟他们说,弓箭适合远攻,不适合近卫,故而他们都会丢下弓箭,拿刀去砍杀。 而且,他们只会让洞外更加混乱,而第三个人,有着绝对的安全,尤其是他这样的高手。 今晚的月亮是个月牙,也难怪,来这里都快大半个月了,下旬的月亮自然不圆。 “怎么!今天的月亮美吗?” 赵一痕闻声望去,有三个人手持弓箭对着他,浓浓地笑意,让他也觉得好笑。 中间一人冷声道:“死到临头了,还笑得出来。” 赵一痕一皱眉,觉得事情不简单,因为他并不懂他们说了什么,看来自己很有必要学学这里的语言了。 他没在管他们说什么,只见他身形一转,去鬼魅飞至他们身侧,而三人惊得一抖手,箭全射偏了。正等他们放下一支箭时,赵一痕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了他们腰间的佩刀。 “呛”一声。 刀出人亡,血溅三尺。 只是还有一个人还活着,他的箭还没放好,便觉得脸上一阵温热。 那是他朝夕相处的同伴的血,他怎么也没想到今天抓来的泼皮无赖竟是个高手! 他惊恐地眨了眨眼睛,只是当他闭眼的刹那,刀已经削断了他的脖子。 “还是自己的刀好用。” 赵一痕提着刀,喃喃道。 这时潘安和孟拉沙也夺了刀,杀了几个人,不过孟拉沙胳膊上却中了一箭。 两人见赵一痕悠闲地走来,孟拉沙有些气急道:“你小子不是最后一个出来很危险吗?” 赵一痕秉承一贯作风,闷声发大财。 他也不想多说话,不得已情况下,说的话,当不得真,就像之前一样,说那么多,只是画“大饼”,让他们出来吸引这些弓箭手。 “杀光所有人,以免惊动将军!” () 第144章 去与留 赵一痕一身鲜血,这种日子,他经历的并不多,大多时候都还是比较爱干净的,杀人之前都是快刀割破咽喉,由于刀非常快,沾染一丝血液都会被在劲气之下带飞。 而像今晚一样,一杀就是十几个人是非常少的,一次杀雇主李毅等一行人,第二次灭堰沙帮,一人之力杀了近百人。 他并不想这样大开杀戒,像陈媛媛,茅雨曦,张幸,杨婉儿,他都没有杀。 但若是威胁自己生命的人,他不介意全杀了,比如知道自己身份的柳湘君。 只是柳湘君暂时不能杀,还要跟她姐姐合作。 要杀却不能杀,是让他很头疼的事,他可不想让他的故事流传在苗寨,若是被下个刺客知道自己不仅暴露了身份还帮他们逃出生天,也会像自己骂泄露偿命村的前辈一样。 星辰稀疏,月光微明,看不清天下黑白。 他三人刚出来,还不清楚是什么地方,仔细一看,竟是靠山的那一面,是茶楼老者带他去的那座山。 山下的大宅就是将军府,赵一痕心想,将军府的地牢恐怕不止一处,这片山都可能成为他的地牢。 他看向两位道:“你们知道将军寝居吗?” 两人皆是摇头。 赵一痕摇了摇头,孟拉沙不知道就算了,潘安这个刺客竟然不知道。 果然业余和专业就是不能相提并论! 他眯起眼看向将军府,心中冷笑,既然无所作为,那便活该被利用吧! “跟着我!我知道!” 两人齐齐看向赵一痕,发现他什么都知道,他只是来游山玩水吗? 若是,又怎么可能连将军府里的将军寝居都知道? 赵一痕这次没有解释,只是淡淡道:“走!” 于是两人如风般向将军席卷而去。 只是他们忘了,还有一个人,手提油桶,正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见到一地尸体,顿时吓得扔了油桶,不住地在地上挣扎。 赵一痕带着两个累赘,跳到将军府内,只见将军府中灯火通明,可能是因为太平年,故而没有像成都府一样到处都是巡卫。 他们直接忽略后院,刚来到中院就见墙角处画了一只猪的记号,不由得一愣,这是什么记号? 他想了想,只有柳湘君才能干的出来。 心想,要画记号也是你这个姐姐画啊,你妹妹就是大脑没长好的巨婴好吗? 随着记号像前看去,又见一朵兰花,赵一痕彻底懵了。 这怎么找?万一直接进了将军寝居,那岂不是一切计划泡汤了! 他有些气急,但又无可奈何,合作必然有着不可预料的事发生。 三人按照墙壁上小小的画一直前行,直到一个小巷里,黑漆漆地,连画都看不见了。 孟拉沙狐疑道:“会不会记错了?” 赵一痕懒得理他,心想:这还用说吗? 但他没有说出来,突然想起墙上的画有些不一样,就是画横线的地方力道会重一点,故而落笔处会厚一点,而且还有一个翘起的地方。 这便是路标! 赵一痕微微一笑,这鬼精鬼精的小丫头。 他甚至都能想象到当时的场景。 柳湘君本想画箭头,但见有人着她,她便翘起嘴角,白皙而又纤嫩的小手画了一只猪,一边画,一边喃喃道:“他这么聪明,一定会看懂的。” 赵一痕摸了摸下巴上很久没刮的胡茬,心想,我很聪明吗? 他又一个人回到原处,再看起那副画,笑脸的两个眼睛画成一条线,线粗而重的部分,正好是之前走的方向。 看来没错,他们三人又顺着漆黑的小巷便见两间寝居,一大一小,大的居室坐北朝南,小居室正好斜对,坐西朝东的耳房。 赵一痕来到耳房底下,便见两侍卫笔挺地现在门外。 他停了下来,示意不要打草惊蛇。 孟拉沙不解小声道:“直接上去打晕不就得了?” 赵一痕没有说话,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其中一侍卫脚旁的半尺小黑蛇。 由于小黑蛇并不大,躲在脚下,不仅可以挡去另一个侍卫的视线,还可以和黑鞋融为一体。 赵一痕知道,这是圣女的蛊蛇。 只见它左顾右盼,上观下俯,似乎在寻找什么,当它注意到了赵一痕时,扭着细腰进了房里。 房间里,紧接着有女人道:“爷,进来吧!” 两侍卫对视一眼,感到异常兴奋,今天看守的两位美人,可不是一般的美,比几位夫人都还美,他二人早已垂涎欲滴。 但她是将军带来的人,他们绝不敢造次,只能忍着上火的痛苦,苦苦支撑着脆弱的身体。 只是这句话并不是对他们说的,而是赵一痕。 赵一痕暗自惊心,这蛇蛊真不是一般的有灵性。 两侍卫只觉得脑袋一痛,而后就不省人事了。 赵一痕看着两个侍卫,笑了笑,招来两肮脏的家伙,将他们拖进黑暗处,扒了衣服换了。 圣女开了门,递给赵一痕一个包袱,笑道:“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 赵一痕愣道:“你不走?” 圣女笑道:“有些事,不是走就能解决的!” 赵一痕接过包袱,不再言语,转身进入了黑暗。 他知道,总有不得不留下来的理由,而作为旁观者,他能做的就是转身离去,将她的嘱托带到。 圣女看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 依然是顺着图画的标记向前探去。 孟拉沙嘿嘿一笑:“跟你一起游山玩水的娇妻?” 赵一痕一愣,没想到他们换衣服的时候,偷看到了他,那么他的谎言就揭穿了。 “你打算怎么圆谎?” 赵一痕紧皱眉头,计划出了漏洞,这就是陈媛媛当初说的例外。 其实他一向的计划,都只是草稿。简单点就是只有目的和步骤。而步骤只有一些大概的方法,其他细节,全靠随机应变。 因为计划再如何完美,都敌不过命运的安排,总会有漏洞,总会有例外。 刺杀陈老爷就是一个例外! 而杨玉花完全就不在他的计划之中,或者说他就想不出计划来。 此时的例外,也是此次计划最大漏洞。 他不该说谎。 “快来人啊!犯人逃跑啦!快来人啊!” 这时,从后院突然传来一声焦急的叫喊声。 顿时院子里的护卫全都警觉起来,一队队人马纷纷向后院急忙赶去。 而还有很多护卫带着弓箭走向屋顶。 赵一痕三人躲进了阴暗的角落里,孟拉沙将刀抵在他的脖子上,冷笑道:“说,这又是基瓦诺的什么诡计?” 赵一痕道:“还有人活着。” 孟拉沙知道他说的是之前杀的那些侍卫,道:“我全都一刀捅进肚子,绝无生还可能!” 潘安也点头。 赵一痕道:“取油人!” 两人齐齐一愣,当时杀得起兴,连赵一痕都忘了,他们又怎么会想起来? “怎……” 孟拉沙刚准备习惯性地问怎么办,忽然想到他的嫌疑,道:“少转移话题,说!基瓦诺老贼到底想做什么?” 赵一痕知道他的嫌疑是没法摆脱了,但这个节骨眼,绝不能出现差错。 他冷哼道:“想杀他,就听我的,否则就交代在这里!” 孟拉沙见自己刀下的人比自己还横,更是怒不可遏,架在赵一痕脖子上的刀,加大了几分力道。 只是他发现一件可怕的事,无论他怎么使劲,那刀始终在赵一痕脖子半寸处,下不去半分。 他看到了,赵一痕的手正捏着刀刃,仅仅是拇指和食指两只手捏着。 孟拉沙大骇,自然知道自己碰上硬茬了,语无伦次道:“你……你到底……是谁?” “你只有一次机会!去还是留?” 遇强则强,遇弱则弱,这是赵一痕一向的行事准则。 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孟拉沙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已经彻底乱了,只觉得自己从石牢里出来,全都被赵一痕安排,自己就糊里糊涂来到这里。 他张了张嘴,始终没有说话。 “他是刺客!” 这时沉默已久的潘安终于发了话。 但此话一出,更让孟拉沙举手无措,他怎么敢相信,自己竟然和两个刺客在一起,而且还被一个刺客玩弄至此,想想都觉得荒唐。 赵一痕扯下脖子上的刀,深深地看了一眼潘安。 () 第145章 大营救 到底还是人善被人欺,赵一痕一通质问和身份的暴露,让孟拉沙彻底没了脾气。 刺客说谎怎么了?刺客杀人怎么了?刺客救人又怎么了? 这都是家常便饭,这都是理所应当。 两个刺客呆在孟拉沙身边反而觉得自己是个外人,他倒不是怕刺客,而是怕像赵一痕这样的刺客。 说谎不带脸红,杀人如屠狗,而且智慧一绝,即使是现在救得是他,孟拉沙也觉得胆寒。 因为他开始觉得自己就是个诱饵,或者说,他就是被利用的对象,什么送死的活都是他接着,就像之前出洞口一样。 跟这种人交往简直就是在刀尖上跳舞,随时都会死。 死,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正如他作为一国之将,哪怕是战死沙场,也是死得其所,一生荣耀。 但是被利用致死,都不知道为何而死,就是一件非常憋屈的事了。 他有些后怕的紧跟着赵一痕,问道:“你确定能杀了基瓦诺老贼?” 赵一痕没有管他,甚至可以完全忽略他的存在。 现在的孟拉沙就是骑虎难下,要么单飞,被将军府的人射成刺猬,或者关进小黑屋。要么就跟赵一痕,去见基瓦诺,决一死战。 他没有选择,故而赵一痕不需要客气。 现在将军府已经察觉,尤其是屋顶上的弓箭手已经准备就绪,他们只能在黑暗中行走,只是大院里,大多都是被昏灯照亮,只要有人影闪过就会被发现。 若是暗杀,赵一痕绝对会选择撤退,但此刻让他进退维谷。 他看向屋顶上的人,想到的是将军怎么没有出来。 这时候他不应该还在房里,应该出来主持大局,难道他已经知道自己来意? 他满腹疑团,凝眉而叹,看来今晚少不了一场恶战了。 这时他对着两个人道:“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会哪里有骚动,就去哪里!” 一个人行动,总比三个人行动要好。 说罢,他便踏进了光亮处,他走的很慢,因为他不仅要找记号,还得避免嫌疑。 一边走,一边用余光看向周围的环境。 拐角处,停一下,见到一个小蛇记号,又拐进另一个小巷。 将军府真够大,这样一走一停多次后,定会被发觉。 周围静悄悄的,除了屋顶弓箭手巡视时踏在瓦片上的声音之外,赵一痕只听到自己走路的声音。 他的手心开始冒汗,眉头紧皱。 “什么人?” 果然屋顶上有人问话了。 赵一痕没有理他,继续前行。 “注意你很久了!快说!” 这一次说话声音很急,也很严厉。 赵一痕依然装作没听见。 “抓住他!” 这个声音很急迫,也很尖锐,像是迫在眉睫,又像是发号施令。 赵一痕终于动了,身形突转,如猎豹般的飞蹿。 他本就听不懂他们说的话,全靠他们语气来判断他们的意思,那声令下,箭如雨一般的落下。 而赵一痕却在雨点之外,没有受到一丝伤害。 他在跑的时候,就开始计算箭射的时间,方位,速度等等,所以他用的步伐也是最刁钻的蛇形步,而身体则缩成一团,时而踏在地上,时而借力上墙,他的速度不仅,快让人琢磨不透他前行的方位。 故而他很快就脱离了他们视线,来到一个屋檐之下,墙角上画了一只王八。 赵一痕微微一笑,来到这里,一切都好办。 他一脚踹开门,正见那阔少正趴在床上,手抱着枕头,看向自己,神情紧张,又似乎舒了一口气。 赵一痕知道,他们早有防备。 只见从床后出现六个大汉,向他走来。 可赵一痕却不是一般人,在他们走过来时,他已经冲了上去。一脚踢飞一个大汉,而后变了方向,直接伸手抄起阔少的胳膊。 阔少大惊,原来今天拦自己的路障武功如此之高,他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听信父亲的话,换其他房睡。 而几个大汉也没想到来者竟是如此强势。 赵一痕手中有了阔少,就一些好办,掐着他的脖子就往门外走。 他和这个阔少没有共同语言,也只能按记号走,这一手也是他特别注意的。 让赵一痕意外的是,将军所在的寝居就在不远处,但见屋里打斗不止,女子痛苦的叫喊声不觉于耳。 为什么没有人进去帮忙? 兴许是怕坏了自家老爷的好事。 赵一痕眉头紧皱,暗道不好,难道来晚了一步? 再听屋里传来柳湘君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更是让赵一痕心头一震。 他顾不得太多,拎起如死猪般的阔少,一脚踹开了门。 只见将军正身着一身锦缎,不过衣服已经破了,全身都被鞭子抽烂的痕迹。 将军一边舔着嘴角的血,一边满目狰狞地看着倒在地上赤身的柳湘君。 她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面脸泪水。全身都是伤,有掌印,拳印,爪印还有胸口上的刀伤。 她的伤和一地碎衣足以知道将军都做了些什么。 见赵一痕带着自己儿子进来,将军最终挺起了腰杆,站直了身体,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般,保持着将军的威严。 赵一痕也看向将军,两人冰冷的目光相对接,如同两道寒冰相撞,激起无数冰花。 将军的手有些抖,他看不透赵一痕,因为他没有从赵一痕眼里看到一丝愤怒,也没有看到一丝贪婪,而是古井无波,仿佛是在说,你做完了,该我了一般。 这与之前的推断完全不一样,他以为赵一痕是来救这个小美人的,可他却没有一丝的怜惜,甚至没有一丝决绝。 他能看到的是他如自己一般高高在上地看着一只毫不起眼的爬虫,甚至可以说是微不足道的蚊子。 那股冰冷的劲到底发自哪里? 难道也是中原的某名大将? 否则他又怎么有这股底气? 赵一痕看到他疑惑的目光,平静道:“包好!” 将军看着自己不争气的儿子,只能摇头叹息,千算万算还是少算了一步,没想到这个人还是个狠角色,不仅破了石牢还抓住了自己的儿子。 当下他只能放人。 将军从柜子里取出一件长袍将柳湘君盖住,而后扶着她起来。 赵一痕没有动,也没有放阔少,只是静静地站着。 将军不解:“你还想怎样?” 这时只听得门外传来一阵骚动。 仔细望去,竟然是孟拉沙和那个刺客。 将军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 他知道赵一痕的意思,他想让孟老匹夫和刺客对付自己,而他堂而皇之走人。 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绝不能让他活着离开景昽! 孟拉沙和潘安见到正主,两人提刀就去追砍基瓦诺。 赵一痕拉过柳湘君,一手提一个人,向将军府外逃去。 因为有了阔少做挟持,他们并不敢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赵一痕离去,但他们为了保证将军儿子不受伤害,只能远远地跟着。 一行追到门口,只见赵一痕已经走到大街上了,并没有要放人的意思。 为首的侍卫大怒,握起手中弓箭,对准赵一痕。 “呛” 这时旁边有人发出拔刀的声音,众侍卫大惊,向旁边看去,只见一瘦小的黑衣人手持精钢横刀拦住了去路。 众侍卫纷纷拔刀,只是太迟了,黑衣人横刀一起,人头落地,虽只有一人,但足以惊住了他们。 待赵一痕走远,黑衣人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 第146章 回苗寨 将军府乱做一锅粥,不久后,景兰大街上一片呵斥与惊叫。 小贩收摊,游人回家,客栈冷清,酒楼萧条。 赵一痕早已被人护送到一家名叫“笙缘者”酒馆里,这里客人减少,但并不妨害主人家的笙歌。 一曲歇后一曲又生,曲调婉转,时而多情的女子,时而又像勇猛的汉子,痴痴缠缠,情情怨怨。 赵一痕不喜欢这种曲调,像极了青楼里的陈词滥调,没有一丝感情的滞留。 这也并不表明他就喜欢有真感情的曲调,若说词,他倒是喜欢“破阵子”这类大气磅礴之调,然而能悟其真意的却是寥寥无几。 只是再好的曲调,进了青楼酒馆街坊都会变得颓靡,也不知道是奏乐者的技术不到家还是歌声不应调,说是呕哑嘲哳也不为过。 他对曲调的挑剔程度不亚于他对人的看法,能入得了他眼睛的人,少之又少,能和他称朋友的,除了江小白,便是三问道长了,至于陈媛媛,他并不知道该将她放在何等位置,但绝对要高于前两者。 至于这一路遇到的人,像杨婉儿,白允,张幸等人,待到任务完成,就是老死不相往来,形同陌路。 不仅仅是因为身份特殊,更多的是这复杂的人情世故,对他来说,就是累赘,甚至还是拖累。 但今天看到的人,却让他产生了兴趣。 赵一痕进了房间,看着昏迷在床的柳湘君,没打算叫醒她,而后将圣女交给他的木盒和信封放在桌上。 之前没仔细看这木盒,也没在意木盒的重量,现在拿起来,还真有点沉甸甸的。 赵一痕笑了,箭毒木到手,终于可以回去了。 只是当他打开木盒时,脸色骤变,顿时如同寒冰,咬牙切齿地看着木盒里伸出一个青色的蛇头。 而木盒里面,并无箭毒木。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拆开信封,是圣女的字迹。 “待到姐妹重逢时,箭毒木双手奉上。” 赵一痕没想到,索命老九也会被人骗了的时候。 看着圣女恳切的文字,他只能无可奈何。 只是姐姐在将军府,妹妹在府外,现在大街小巷都在抓人,姐妹重逢?在将军府重逢吗? 谁知道他们会在什么时候重逢?他的时间并不多,走到床前,从怀中取出一瓶药物,对着柳湘君的鼻子放了一会。 柳湘君才转而醒来,看着赵一痕,突然抱住了他。 她没有哭,也没有惊慌,只是紧紧地抱着。 赵一痕掰开她伤痕累累的胳膊,问道:“你姐为什么会被抓到将军府?” 柳湘君摇了摇头,她不知道,一路走来,姐姐都没有告诉她,只是在想办法让她逃走。 赵一痕想了想,连自己妹妹都没有告诉,看来是苗寨出了问题,恐怕是怕妹妹担心,所以没说。 柳湘君忙问道:“姐姐呢?” 赵一痕道:“她不愿离开。” 柳湘君疑惑道:“为什么?” 赵一痕也在想问为什么,看着她白痴的模样,也懒得回话。 “看来得回苗寨一趟。” 赵一痕暗忖道,但没有告诉柳湘君,既然圣女不想让他知道,他也没必要多此一举。 毕竟这白痴的女人,指不定会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 “吱呀~”一声。 这时门被推开了。 走进来一个女子,手里拿着一把刀。 那是寒水刀。 赵一痕道:“多谢!” 女子饶有兴趣地看着赵一痕,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救你的。” 赵一痕笑而不语,其实他也不确定,只是觉得这个女子对他有兴趣,所以自己被抓起来了,定会来救自己。 至于怎么救,他必须要逃出将军府,让她兴趣更高,才会将追兵解决掉,而后还可以为自己掩人耳目,找到一个地方休整。 女子见他不答话,便觉得无趣,转而道:“这把刀不错。” 赵一痕道:“不过是一把杀人的刀。” 女子笑道:“什么刀不能杀人?” 赵一痕走到她面前,将寒水刀收下,道:“得看持刀的是什么人。” 说完他又拿起木盒,便转身向门口走去。 女子不解,“你这就走了?” 赵一痕道:“不然呢?” 女子有些气急道:“喂,我救了你,你就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吗?” 赵一痕道:“我也救了你!” 女子一愣,确实如此,她被阔少调戏的时候,虽然她有能力打伤他而后离开,但这是景昽皇城之下,打伤他,自己等人就不能在这里呆下去了。 赵一痕道:“好好养伤,等我回来。” 这句话是对柳湘君说的,柳湘君本想说一起去,却见他已经离开了。 女子跺了跺脚,没好气地在后面冷哼道:“外面全是官兵,你就等着被抓吧!” 话虽如此,但柳湘君却是知道赵一痕的身份,黑夜于他而言,有着天然的优势,满城搜捕,也未必能抓到他。 赵一痕并没有走大路,而是顺着后山向北而去。 后山连绵数十里。 这足以让他出城。 大山里,没有路,只能不断跳跃在树梢之上。 幸而这里树木粗且高,树梢之上,可以一眼千里。 不仅路明确,而且施展轻功起来,也很方便。 一夜赶路,第二天又马不停蹄,到夜里,就赶到了苗寨。 只是苗寨里灯火通明,尤其是门外,搭起篝火,三三两两的士兵抱着长矛,喝着酒。 原来苗寨被将军的人控制了。 难怪圣女不会跟他一起逃出来。 只是圣女这个难题,却是有点大,姐妹重逢,必须要杀了这些士兵,并带着苗寨的人离开。 赵一痕算了一下时间,这里至少有数百苗人,要让他们迁徙,至少要数天的时间,因为不能同时离开,否则必然会遭到大理国的怀疑,只能三三两两的离开。 他转而来到大长老家里,这里四面环山,非常合适他。故而并没有被那些士兵发现。 大长老此时正要躺下,但见有人破窗而入,吓得他连忙惊坐起来。 借着微弱的灯光,看清了来人,怒道:“你还有脸回来?” 赵一痕觉得这话有些可笑,自就算抢了你们的冰蚕蛊,自己也是想来就来了,什么脸不脸的,他根本不在意。 “想不想圣女回来?” 大长老一听这话,深吸了一口气,他怎么会不想,若不是自己等人无能,又岂会让那些当兵的把圣女带走? 他目光有些闪烁,因为他并不能确定赵一痕会有这个办法。 赵一痕可没有他想的那么多,道:“让其他长老到这里集合!” 大长老半信半疑道:“这……会不会让他们怀疑?” 赵一痕看着这老头,总觉得人老思想就古板了,冷声道:“就说推选族长!理由不会编吗?” 大长老老脸一红,心中暗叹,汉人果真阴险狡诈,至于自己老来不中用,是绝不可能的。 不过多时,六大长老便齐聚一堂,各个鼻青脸肿,有的还不住地咳血,看来都被打伤了,都变成了老弱病残。 赵一痕心中“咯噔”一下,看来计划要重新改下了。 五人见堂中坐的竟是赵一痕,每个人的脸都黑了,大长老连忙打圆场道,“他是圣女请回来帮我们的。” 五人自是不信,但由大长老出面说话,他们只能将信将疑,其实大长老说出这句话来,心里也虚的很,不过他没有办法,只能选择相信。 赵一痕将他们带进大长老的房间里,压低了声音道:“圣女之所以被抓,想必也是为了救所有人吧。” 六人没有说话,若不是为了苗族上下几百口人,圣女早就逃走了。 “说重点!” 这时一个长老不耐烦的说道,事情已经发生了,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赵一痕见他这般急躁,冷笑道:“不拖后腿就行!你们能保证带所有人离开罗藏山吗?” 那长老也冷声道:“这办法我们早就想到过!数百人,怎么离开?还有那些士兵怎么办?” 赵一痕道:“听我的就行!” () 第147章 藏身处 赵一痕在屋里只点了一盏灯,为了防止被屋外的士兵发现,又压低了声音。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快速杀了这些士兵,然后全部迁走。” 大长老苦笑道:“哪有那么简单,就我们几个人会点功夫,现在也受了重伤,哪能那么快杀完?说不定还会把我们的命都搭进去。而且这个办法我们也想过,但我们逃了,圣女怎么办,她一定会被那位将军杀了。” 赵一痕道:“打不过,用蛊不行吗?最好是能让人快速昏迷的蛊毒,至于你们圣女,我会去救。” 众长老这才舒了一口气,但又觉得哪里不妥,大长老又道:“这……迁去哪儿呢?” 赵一痕道:“先去将那些士兵全杀了再说,记住不要留一个活口,而且杀人时,一定要快,不要让他们有警惕,若是逃走了一个,都是祸害!” 众长老虽然并不喜欢他的语气,但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蛊毒和武功,都是只有长老级别的人才会的,而蛊毒也是他们最擅长的。 大长老轻轻地抚了抚胡须,却是满脸愁容道:“说到蛊毒,可是我等一流,但最近你们汉人入侵,我们自己的本命蛊,死的死,伤的伤,现在能拿得出手的,已经不多了。” 赵一痕眉头一挑,这样的话,就有些难办了,他抚了抚怀中的木盒,有些不乐意。 但这从目前的情形来看,这一切都是圣女安排好的。难怪她会放心将青蛇留给自己,真是一个惹不得的女子。 其实他完全不用管这些人,而后骗圣女这些人自己安排妥当。但现在身份曝光,碍于偿命村的江湖信用,不得不出手帮忙。 他掏出木盒,将半死不活的青蛇捏在手中道:“这只青蛇身上有冰蚕蛊,谁有本事驱使?” 众人皆是一惊,冰蚕蛊果然被他带走了,但他又拿出来让他们用,这说明,确实是圣女请求帮忙的人。 身份确认了,但驱使这冰蚕蛊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像赵一痕,只会丢这玩意,丢过去就指望青蛇攻击了,他自个连收回来的本事都没有。 众人面露难色,东西是个好东西,驱蛊也是可以,但蛊这种东西并不是随便就可以驱使的,若是一些常见治病的蛊,信手捏来,但这冰蚕蛊,单看他名声就知道,威力巨大,若是操纵不好,随时会被反噬至死。 被反噬后,非死即伤,而他们身体本身就有伤,根本经受不住这种摧残。 六大长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顿时没了主意。 赵一痕却不知道驱蛊还有这么多门道,看着众人的脸色不禁皱起了眉头,心想:难道还要我来驱蛊吗? 大长老他的老脸有些泛红,圣女走前有交代,让他暂时代做族长,有什么事都听他的。 他看了看其他长老,又看了看赵一痕道:“我来……吧!” 赵一痕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祠堂那里克毒虫的药还有吗?” 大长老想了想,从怀中取出一块圆状土块,不确定道:“是……是这个吗?” 赵一痕点了点头,这土块质地倒是跟他在祠堂里见到的差不多,应该就是了。 大长老笑道:“这是我们专门驱蛊用的药,每个人身上都有,若是遇到毒虫,可以用。” 他以为赵一痕怕蛊虫,便将这土块交给了他。 赵一痕有些吃惊,原来这玩意他们每个人都有,但是他们似乎并不知道,这也是制服冰蚕蛊的药,心中有些得意,却并没有将这个秘密告诉他们。 他将青蛇交给了大长老,道:“现在开始吧,两人一组,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必须在一炷香的时间内把他们全杀了。我要去大山深处去看看藏身之处。” 几位长老纷纷看向大长老,大长老握着青蛇,苦笑着,“为了救出圣女,只能这么做了!” 待他们都离去之后,赵一痕坐在大长老床前想了一下,若是藏在罗藏山深处,必然会被人发现,毕竟几百口人,吃住都在这里,动静肯定不小。 所以藏只是暂时的,更多的则是需要迁族,但具体迁往何处,还得再想办法。 景昽,肯定不行,那是将军的领地。大理国也不行,景昽是他们的附属国,景昽有事,他们定然会帮忙。至于自己国家,恐怕更不行,不知有多少门派的人在等着他们回去,难道要迁至西方蛮夷之地? 他没在想那么多,这是他们苗寨的事,只要告诉他们大致迁移的法子就行。 他刚想转身离开,却见被子和地上都是血迹,一滩血迹,足有巴掌大。 赵一痕摇了摇头,没有再过问,这些都与自己无关。 夜空里,静悄悄的,没有树林鸟雀的惊鸣,也没有草从蚊虫的嬉戏,一切都是寂静的,只有十几户人家门口前跳动的火光,仿佛会传出“呼呼”的燃烧声。 赵一痕没有机会他们的行动,如果这些人再加上一条蛇蛊加冰蚕蛊都对付不了这些士兵,就早点去死吧! 趁着火光还没有熄灭,他还可以看到方向,向深山奔去。 之所以是深山,是因为从苗寨到罗藏山中心处,全被他的那把火烧光了,他必须要到中心处以北的地方去寻找一个暂时的栖居地。 黑夜的深山,也很静谧,而青色的树林里,也变得看不清轮廓,哪怕是月光高照,在林中,也时常磕碰。 只是赵一痕却非同常人,他的眼是经过偿命村特殊药水清洗过,虽不是天生的夜眼,但足以与之媲美,这也是作为偿命村夜里刺杀的必备条件之一。 在黑夜里,只要有一丝光亮,他都可以从这束光中,辨别事物的轮廓,让他们呈现在眼里。 他的速度很快,反应能力更是惊叹,在快要碰到树枝时,可以很快的闪躲过去,这也是他为何可以在灭堰沙帮时,被百人围攻中,仅仅受到一丝皮肉伤的原因。 而这皮肉伤,也只是他学艺不精导致的,否则也不会再偿命村外围中,只是排名第九而已。 不知过了多久,来到一处峡谷之中,峡谷是在两处高峰之下,四处高树林里,遮天蔽日。连月光都很难穿透层层树叶。 地面上有一层厚厚的树叶,走起路来“咯吱”作响,而不远处又有水声传来,赵一痕循声而去,原来是一条溪流,不过尺深,不过尺宽。 他掬一捧水,喝了起来,竟有些甘甜。心想,这应该就是一个好去处。 随后便引燃火折子,看向四周,倒是有些空旷,地面上全是被磨平的石头,而靠山的一面,则是深陷在山体,想必很久以前这也是一条大河吧。 他看了一下地形,还不错,至少容纳数百人是不成问题,而且还有水源,只是很容易被找到,倒不是说这里不隐蔽,而是太隐蔽了,从大山向下望去,简直就是一个天然的屏障,根本看不到里面是否有人。但所谓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地方,他能找到这里,别人自然也能一眼看出这个地方是个藏身之地。 但是他管不了太多,因为这个地方仅是个暂时的藏身之地,他们很快还要迁移到别处,应该可以在将军找到他们之前离开。 () 第148章 说瞎话 从赵一痕找到的峡谷到苗寨有数十里路,待到回去之时,天已经亮了。 一百多士兵的尸体全都挂在这些苗家屋檐上,这恐怕是因为他们太痛恨那位将军,才如此做的吧。 赵一痕心中不免觉得好笑,这样做毫无意义,不仅解不了气,还会增加将军的怒火,让圣女更加危险。 大长老家屋檐上没有吊尸首,倒有两个长老在门口焦急得来回踱步,见赵一痕回来了,两人才舒展眉头,连忙走上去道:“你可算回来了,大长老,大长老他……” 赵一痕眉头一皱,难道发生了意外? 不等两人墨迹,他抬步走进卧室之中,只见大长老躺在床上,其他三位长老在旁边给他度气。 见赵一痕进来,三人纷纷站起,哀上眉头。 赵一痕走进一看,大长老一头白发,而脸更白,干涩的嘴唇,也没有一丝血色,气若游丝,仿佛随时都会死去。 从被子里将大长老的手拿出来,竟是一层厚厚地寒霜。 赵一痕不由松了一口气,显然是被青蛇咬了,连看家本领都搞砸了,真是个没用的老头。 三位长老见状,想说什么,却被赵一痕抬手打断。 “拿酒杯!” 三人不知其意,但赵一痕的样子,想必是有办法救。 被青蛇咬了,其实并没有那么严重,用内功护住心脉,外加封住几大血道,并不至于让这老头一只脚踏入棺材这么严重。 但他想到昨晚在他床上的血迹,便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本来就伤的很严重了,但却逞能去驱使冰蚕蛊,活该他半死不活。 不过却并不是他所愿,自从受圣女所托之后,他便成苗人的主心骨,而其他人不敢接这个任务,他只能硬着头皮上。 至于别人为什么不敢做,有心推让给大长老,赵一痕心中自是明了,这也是圣女为什么会被抓走的原因。 赵一痕没有叹息,也没有多问,只是待到酒杯送来时,他割开手臂,滴了一酒杯的血,让大长老喝下后,便离开了卧室,来到大堂。 众人不可思议地看着空酒杯,这……以血解蛊毒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其实赵一痕的血只能解被咬伤后毒液进入血液中的蛊毒,如果是那是下在体内寄生的蛊,却是无效。 因为那种蛊很难杀死,它潜伏在肉身之中,不到发作之时,绝不出来,就算出来,也是将体内掏空后再出来。 这种蛊,赵一痕也就在遇到文溪时才看到过,不过也只是在一具尸体中推测出来的而已。 大堂之有一方桌,桌上放着茶具,还有一只青蛇。 青蛇僵硬这身体躺在其中,赵一痕有些蹙眉,这青蛇本来就耗尽了寒冰之气,昨晚又折腾了一夜,不会废了吧。 他用食指点了点青蛇的背,却见它一动不动。 赵一痕脸色变了变,难道真的废了? 他又将青蛇翻了个身,这时青蛇终于动了,但只是微微翻过身子,又不动了,就像熟睡了一般,而那一对小眼睛里的两点白,也小了很多。 赵一痕心想,多半是寒冰用尽了,进入了休眠。 他不在想这些,把青蛇装进木盒,转而对五大长老道:“现在将村民全都叫来,今天全体搬家!” 其中一个长老问道:“去哪儿?” 赵一痕想了想,这确实得安排好,否则自己走了,他们不知道下一步的计划,等着被人抓就功亏一篑了。 “我在这大山深处找到了一个好去处,先在那里暂时住下,而后每天出去五户人家,去往中土,一定要低调。待到圣女归来,再重新安家落户。” 五位长老顿时陷入了沉思,而后又相互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赵一痕知道,他们怕又被中土各大门派追杀,故而不敢前去。 于是,他又道:“中土之大,非所有江湖门派所有,你们只需到达深山之处,暂时隐蔽,待圣女归去就好。一切由圣女定夺。” 听到他这么一说,五位长老才停下来,一长老又道:“那又该去往何处呢?” 这个问题,赵一痕在回来的路上想了很久,但还是觉得山里比较合适,因为环境隐蔽,若是大山深处,更是难以寻迹,就是被人发现,也不知道是哪一族群。 他想过让他们去秦川,但那里离这里太远,这些村民,说不定到了半路就支撑不住,吵着不干了。 也想过让他们去蜀中,那里地势险要,瘾入山中,也是绝佳之地,但茅羽曦在那里,被她发现,定会找自己要冰蚕蛊,虽然自己不怕,但她撒起娇,找江小白,自己可就受不了了。 想来想去,只有那个附属国罗氏鬼国了,那里几乎遍地高山,虽民风彪悍,但大山深处,人烟稀少,他们只要不出来惹事,一切都很太平,再加上圣女和几位长老武功都不错,守护起他们,定是不再话下! “罗氏鬼国!” 这是他最终要让他们去的地方,距离这边不算很远,迁移过去也很方便。 赵一痕又道:“第一批出去的人,必须由长老带队,所到必须标有记号,而且不得停留,否则必然会延迟路途,一旦后面的人跟上,就会被人察觉。所以你们都得跟他们传达到位,不得有误!” 五大长老并没有出过远门,但听到“罗氏鬼国”四个字时,还有些犹豫,不过这也由不得他们了,毕竟能认识外面世界的人,目前来看,只有赵一痕。 所以他们只好这样办。 做完这些,赵一痕显得略有疲惫,并不是觉得自己做了很多,而是感觉自己有些什么东西没有考虑到,但想到迁移目的地和迁移路线没问题,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差错。 若是自己的话,也能很快找到目的地,而后安营扎寨,等待圣女的回归,这样已经足够了,不是吗? 接下来的事,就由他们自己去处理,自己则转身来到大长老的卧室,完成最后一件事,便要转身去救圣女,他的时间很紧迫,必须尽快处理完。 转身来到大长老的卧室,大长老此时也醒了。 赵一痕道:“都听见了?” 大长老点了点头。 他必须知道,因为他也必须领导这些苗人迁移。 赵一痕又道:“可以下床?” 大长老笑了笑,他一身内伤外加冰蚕蛊的冰毒,并不能好得这么快,但他还是爬起了床。 “你的血真的可以解毒?” 大长老见他没有说话,就知道是默认,心中感慨万分,叹道:“我有一事不明,还请赵兄弟解惑。” 赵一痕没有给人解疑的习惯,但现在身处苗寨,便不得不点头。 大长老道:“听湘君说,你的血可以解毒,我还不信,今日所见,却不得不信。只是你救了湘君,却又为何要带走冰蚕蛊?” 对于这个问题,他不好回答,救她,不过是为了自保罢了,不仅可以拿她来做挡箭牌,免受穿山甲袭击,还可以让她带路。至于为什么骗走冰蚕蛊后不杀了她,完全是因为当时没有时间下手,毕竟后面还有追兵。 至于为什么带走冰蚕蛊,当然是为了自己用了。 只是这些长老并不知道罢了,还以为自己是个好人。 赵一痕自然不会把这些原因告诉他,而是笑道:“我说是为了查当年的案子,你信吗?” 大长老一听,深吸了一口气,这个案子直至现在,他才有了眉目,但圣女没有说,他也不好瞎猜,便瞪大了双眼,惊问道:“真的?” 赵一痕心中微微一笑,这是他的软肋,只需要轻轻一戳,他便投降了。 “跟柳姑娘来到石室时,便发现了这个秘密,当年迁移至此后,冰蚕蛊也带了过来,只是当时冰蚕蛊刚到这里,并不适应这里的环境,所以凶性大发,开始四处杀人杀牲畜。我想,你应该知道冰蚕蛊杀人后的症状了吧,和你们当时调查出来的结果,想必你也知道了答案。” 大长老听到这里,震惊地无法说出话来。 赵一痕也知道他心中的想法,继续说道:“至于为什么当时的族长和长老都没有把这件事说出来,而且还找了一个替罪羊,全是因为当时刚到这里,怕为了出现差错,便出此下策,牺牲一家换来全族人的安心。” 说到这里,大长老忽然挥了挥手,道:“够了!” () 第149章 砚枯九 大长老的的声音有些嘶哑,还夹杂着些颓丧。 这些结果,他都知道,当他第一次听到冰蚕蛊的名字时,他便有些怀疑,直至赵一痕说出真相时,他松了一口气,但又有些茫然。 因为冰蚕蛊,五代前的长辈们便险些被灭族。 因为冰蚕蛊,他们迁徙至此,不仅让冰蚕蛊杀了自己的族人,又让族人背黑锅。 因为冰蚕蛊,这次又要迁至别处。 此次去了罗氏鬼国之后呢?还会不会旧事重演呢? 他不确定,也不敢确定,这个真相,他不能接受,所以一直也不往这方面想。 少查一件事,便离真相远一分,想必乔忠信也是这样想的。 赵一痕看着大长老不知所措的模样,却不知道为何,真相虽然是他瞎扯的,但也八九不离十了,他们不一直都想查到真相吗? 他不是很明白这些老一辈人的真正想法,没再纠结这些,道:“先带你去暂避之处,一天之内必须全部过去,明日之后便按计划行事,迁至罗氏鬼国。这一切都有你来指挥,我得尽快赶回去救圣女。” 大长老微微叹了气,也不说话,只是跟着赵一痕走。 赵一痕领着大长老去过那条峡谷后,大长老还是没有说话,等到回去之时,赵一痕准备走,又被乔忠信等人拦住,喝了些酒,吃了午饭。临走之后,全都不再说话。 他很奇怪,为何这些老人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虽然隐隐觉得真相让他们接受不了,但心性也不至于比他这个年轻人还差吧。 不过这些都是苗人的事,他没兴趣去管,也管不了。 但却不知为何,心中感到有些不安,总觉得有些地方欠考虑。 又是一天一夜的赶路,直至到了“笙缘者”酒馆时,那种不安的情绪才缓和了很多。 推开后窗,笙歌又起,叫好声一片。 那位女子,也走了过来,笑道:“你家那位可真狠着呢,都打伤了我们好几个伙计呢!” 赵一痕知道,柳湘君定是看了那封信才会忍不住想离开救她姐姐,这样的女子,跟在身边,当真危险,指不定哪天就坏了事。 他没有理会女子的抱怨,径直走到柳湘君的房间,推开门,便见柳湘君被五花大绑地捆在床上,口里还塞了一块布。 女子也跟着走了进来,笑道:“她武功可高了,不绑住她,稍不留神就让她跑了,这外面全是官兵的眼,一出去,定会说我们窝藏犯人!” 赵一痕自是知道这个理,但她说出来做什么,心想,这女子比杨婉儿还烦。 他将柳湘君口中的布拔了出来,一手点住她的哑穴,道:“救你姐姐要从长计议,接下来一切听我的,行就眨眨眼,不行就闭上眼睛。” 柳湘君睁大了双眸,死死地盯着赵一痕,想说话却说不出来,只能乖乖地眨了眨眼睛。 见到柳湘君服软,这才松了她身上的麻绳。 赵一痕将柳湘君和女子一起拉到桌前,摊开一张白纸,便画了起来。 他是根据那天进出将军府的记忆画出的地图,女子见状,笑道:“赵大爷的事,小女子就不掺和了!” 赵一痕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道:“既是同舟,那便共济了!” 女子一愣,这是什么人啊,帮他一次,他就不把自己当外人了,简直不可理喻!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自己帮她还不是因为觉得他有趣吗? 而说到有趣,她又有些犹豫了。 她总觉得因为这个有趣,会把自己搭进去。 赵一痕在图纸上点了一块方格道:“这是之前你姐姐软禁的地方,因为之前的行动,已经让他们有所防备。所以她应该不在这个房间里。” 柳湘君看着他,不解道:“那会在哪里呢?” 赵一痕张了张口,没有回话,因为他也不知道。 以他多年任务的经验来看,被杀之人所住的地方,根本不需要找,就像杀陈老爷一样,只需要烧个后院,自然有人会带他去找他的。 只是这次不一样了,这次不仅不是杀人,而且还是第二次进入同一个目标地点。 偿命村有规矩,第一次杀不了的人,必须等到半年后再下手。这不是没有道理的,若是在半年内出手,他们定然已经有了戒备,进去就是死路一条。 这是他接过任务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也是最难的一种情况,按照以前的经验是绝对行不通的,必须要有周密的计划。 而这周密的计划自然少不了对将军府上的动向和将军极其手下的实力评估,当然还包括时间,天气等等一系列的问题,更重要的是,他的帮手要有绝对的信任与服从,否则必然会出问题。 环环相扣,才能顺利完成任务。 女子看向赵一痕,翻了翻白眼道:“连住哪儿都不知道就瞎指挥,简直就是找死,小女子可不奉陪!” 说完这句话,准备转身就走,却见赵一痕一直目光不善地盯着自己,她退了两步,紧张道:“你……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赵一痕此时露出了笑容,这笑容竟与三问道长一样猥琐,他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三问带坏了,嘿嘿笑道:“既然姑娘如此有见地,不如说来听听?” 女子依旧翻着白眼道:“见地倒是没有,只是刚惊动的将军府,现在又去,简直是找死!” 赵一痕摇了摇头,道:“在下也不想,只是在下要尽快回中土,耽误不得!” 女子不解道:“不能呆上两个月?” 赵一痕倒了杯热茶,吹了吹冷气,道:“两个月,能决定一群人的生死!” 女子这才没有说话,又重新回到桌上,将赵一痕的茶杯夺了过去,道:“也不是没有办法,但必须要有人接应,并且还需要有内应?” 赵一痕笑道:“哦?是吗?” 女子眉头一皱,看着赵一痕,似乎知道了什么,脸色忽然变了,而后又幽怨地叹了一口气道:“唉,我这良家妇女,就这样被你拖下水了。” 赵一痕笑而不语,这个时候要装傻。 女子知道,这位赵大爷是吃定她了,索性拿起笔在纸上写道:“第一,我们必须要知道要救得人在什么地方。第二,将军府都有哪些人,分别做的是什么?再哪里住?第三,将军的软肋……” 赵一痕听得很认真,像个刚入门的弟子一般,不断地思索着,这是他必须要学的东西,这虽然是第一次做这种二次进府行动,但难免以后不会碰到这种情况。 只见女子越说越多,再纸上竟然列出了二十多项,主要项虽不足五条,但细节方面,却是找了很多,就连最后将圣女救出来之后,会发生的一些变故都写在了上面。 赵一痕有些庆幸能够拉她下水了,虽然一开始并没有抱着希望,只是觉得三个臭皮匠,应该可以顶个诸葛亮了,没想到她就是个诸葛亮。 见她说了半天,最后将茶杯里的水一饮而尽才算完事。 赵一痕不由得心生敬佩,笑道:“姑娘心思缜密,在下佩服!今日拉姑娘下水,却不知道姑娘芳名,实在惭愧至极。” 说的话完全就是江湖中的客套话,一点惭愧之意都没有,女子咬牙恨恨道:“你也知道惭愧啊!现在才问名字!记好了,姑奶奶姓砚,名秋,字枯九!” () 第150章 二进府 第二天一早,天还是灰蒙蒙的,赵一痕就出门,提着寒水刀来到集市的入口处,看着来往的行人和地摊的小贩,他东摸摸西看看。 “你买不买啊!” 卖鸡腿的小贩瞪着眼,抱怨着。他的鸡腿是熟的,这人摸了一遍又一遍,他还怎么卖? 赵一痕看着小贩的模样,不懂他的话,但却明白他的意思,有些不好意思的将油水十足的手放进嘴里嘬了嘬。 真香。 转而来到一个小巷间,砚秋正在这里面,她问道:“怎么样?” 赵一痕摇了摇头道:“还没来。” 却在这时,入口处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只见两个胸口处烫着银色“将”字的伙夫正跟一菜贩吵起来了。 没过一会,一个伙夫竟拿起鞭子抽起菜贩了,菜贩倒地不起,那伙夫一边打一边骂。 而后又立起身来,对四面围观的人嚷嚷了两句,也不知道说什么。 “怎么回事?”赵一痕问道。 “那小贩应该是新来的,不知道这里的规矩,将军府的伙夫买菜是给钱的。菜贩找他理论,伙夫不给,就打他了。” 赵一痕点了点头,看来这将军的地位很高,否则也不敢在皇帝脚下这么横。 也不知道这皇帝是软弱之辈还是这将军是真的功高盖主。 赵一痕笑道:“接下来怎么办?” 砚秋有些幽怨地看了他一眼,自个一个人进将军府时,不是计策挺多的吗?现在有了她,就什么事都问她了,到底是真行还是真不行? 赵一痕嘿嘿一笑,对于这种情况,自然是听从她的安排了,万一出现意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砚秋冷哼道:“一会买完菜做掉一个人,然后跟着他进将军府。” 赵一痕点了点头,这个方法很好办,比他上次进将军府的办法好多了,至少不至于被发现。 两个伙夫不需要讨价还价,见到菜就往独轮车里放,没过一会就满载而归。 两人满意地推着车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唱,似乎很是得意。 这样油水十足的活,谁干着都来劲! 赵一痕和砚秋紧跟其后,来到南边的街道上,天已经快要大亮了,而行人也慢慢多了起来。 砚秋见状有些焦躁,本来是按照计划,是在他们买菜回去的路上解决掉一个人,而后混进将军府,只是今天他们来晚了,若是以前,定会在天亮之前回府,而今天天都快亮了,没有机会了。 砚秋恨恨地骂道:“这两懒猪,最好被将军拉出去砍了才好!” 赵一痕眉头紧锁,看向四周,已经是在大街上,大街的尽头就是将军府,若是贸然行动,定会被人发现,那他的身份一旦暴露,将军府不仅进不了,连人都杀不了。 这样看来似乎确实难办,如果今天进不去,又要等一天,他可没有时间坐以待毙。 “先跟上,等待时机!” 砚秋点了点头,只能这样办。 两伙夫一路小推车,就在快要达到将军府时,一个伙夫突然捂着肚子,跟另一个伙夫说了些什么,而后就跑开了。 砚秋冷笑道:“真是懒人屎尿多!” 赵一痕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不等她继续说话,转身就跟上了跑开的伙夫。 他去的地方,是一户人家的茅房,一路小跑而去,看起来看急的样子,关上茅房门就是一通“稀里哗啦”。 赵一痕戴上黑沙面巾,悄悄地走到门口处,茅房里传来一声询问,不用猜都知道,他以为是另一个伙夫。 他的话还未说完,赵一痕便一脚踹开了茅房门,吓得伙夫连忙穿好衣服,刚想说话,便被来人掐住了脖子。 此时砚秋也赶了过来,开始用景昽的话询问起来。 赵一痕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等到砚秋一把匕首穿过伙夫的脖子时,才扒了他的衣服。 砚秋在旁边,一边看着他换衣服,一边道:“将军府三百二十人,亲属一百人,仆人一百人,护院一百二十人,这一百二十人中,前后门个四人,其余一百多人住中院,他们武功很高,箭法很准,百步穿杨不为过。有五十人,时常会在屋顶走动,他们,我会和柳湘君想办法解决,而你只需要躲过地面上五十多人,还有找到她姐姐就行。” 赵一痕点了点头,道:“今晚子时行动,以狗叫为号!” 砚秋一愣,“狗叫?” 赵一痕咧开嘴一笑,没有说什么。 将军府的狗,还是上次被关进石牢时路过后厨见到的,那条狗比杨府的狗更肥更野。 至于今晚怎么让狗叫,那就看它乖不乖了。 穿戴好,赵一痕便学着伙夫的动作和走起路来,这也是偿命村必备的伪装术之一,要代替一个人,必须要观察他的一言一行,而后才能模仿他。 这一路跟踪来,就在观察他两,故而模仿起来,还是相当像的。 砚秋掩面偷笑道:“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一手。” 赵一痕笑着没有回答,拉着她道:“一会让外面那个伙夫带我进去。” 砚秋翻了翻白眼,抱怨道:“来景昽,也不知道学学这里的话,让我这样一直跟着你,还不如我去救她!” 赵一痕无所谓道:“可以呀!” 砚秋可不干了,哼道:“呸,你要寻死,我可不想!” 那伙夫远远地看着两人走来,大怒道:“上个茅房都这么磨叽,迟了被将军责怪,你就等着进大牢吧!” 赵一痕心中一跳,进大牢?难不成又要进那石牢? 伙夫骂骂咧咧说了半天,见同伴竟然和一个女子走在一起,而且女子还蒙着面,顿时感到了危险,准备拔腿就跑。 砚秋哪里会给他机会,一脚踢中旁边的石子,石子如箭般地射中了伙夫的腿上。 伙夫吃痛,趴在地上,惊恐地看着蒙面女子飞奔而来。 但他没有丝毫的还手余地,一身肥膘,跑不到三步就摔倒在地。 他想叫,却被地上的尘土呛到,连咳嗽了几声,等咳好了,蒙面女子也来了。 他惊慌道:“我,我是将军府……” 话还未说完,就被砚秋掐住了脖子。 “现在这个人,要去你们将军府当厨子,你就把他领回去吧!” 伙夫再看向赵一痕,竟不是跟自己来的伙计,听这位蒙面女子的意思,倒不像是谋财害命的,而是谋个生路而已,便放下心来。 只是将军府虽油水很多,但却不是谁想进就进的!他忙叫道:“姑奶奶,将军府人人登记在册,多一人,被查出来,可是要掉脑袋的!” 砚秋冷笑道:“不是少了一个人吗?理由随你编!” 伙夫冷汗直冒,心想,万一被查出来,我可就惨了。 但面对蒙面女子的威胁,他不得不从,只好苦着脸答应了。 至此,第一步计划已经完成,虽并只是杀两个小喽啰,但却每一步都至关重要,包括选时,选地,选人。 只是计划还是发生了偏差。 砚秋看着两人进了将军府才转身离开,心道:时不对,地不对,只有人对,接下来是福是祸就靠你自己了! () 第151章 一计行 一进将军府便见将军已经做完晨练走了过来,赵一痕心中一惊,连忙低下了头,若是被将军看到他的模样,定会认出来。 将军走到两人面前,怒吼着,说了什么,伙夫吓得连忙跪下,不住地磕头,赵一痕也跟着磕。 按照计划,只要赵一痕不吭声,低着头,以免被发现,其他的就由这个伙夫来蒙骗过关。 果然,伙夫求了一会,将军便放行了,两人又一路走到后院,这时其他的伙夫也都醒了,见这名伙夫带着同伴,有些好奇,纷纷上来询问。 伙夫不自然地嘟囔了几句,便将他们哄走了。 赵一痕知道,他为自己撒了谎。 这也是其中的一个关键,不能被共事的人发觉异常, 行动在晚上,接下来他必须无时无刻地跟着伙夫,这是必要的一步,万一这胖子偷偷告诉了将军,那计划就会落空了。 那伙夫也无奈,哪怕是上茅房赵一痕都跟着,令他敢怒不敢言。 到中午时,伙夫终于忍不住趁着赵一痕吃饭的时间,溜到了厨房里,看到一伙夫正在剔牙,连忙赶过去求救,一拍那人肩膀,脸立即凝固了。 赵一痕转过身来,竹签叼在口中,冷冷地看着他。 伙夫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他害怕极了。 从饭堂到厨房,虽不远,但他可是眼睁睁的看着这人在吃饭,等自己连滚带爬到这里来,他却先到了。 这种鬼魅的功夫,他怎不胆寒? 经过这次,他是真的不敢再做什么了,连见人都不敢有一丝慌乱和冲动。 直到晚饭结束后,赵一痕一记手刀拍晕了他,关进柴房后,他的使命才算完成。 这次进府和上次进府不同,上次有内应,可以准确无误地找到目标,而这次却比较难办。 本来也是想通过伙夫来找到圣女,只是那两伙夫只管后院,前中院一概不知,所以他不得不采取第二种方案。 相对来说,第二种方案更安全,更可靠。 因为现在茅房相当紧张,不到一会,茅房前就排成了一条长龙。 而将军此时也坐在了一个木桶里,气沉丹田,面部抽搐,对着门外大吼道:“快去把后厨新来的抓过来!” 抓的自然是赵一痕。 只是门外两守卫也快憋不住了,夹着腿就往后院跑。 他们第一站也是茅房,只是茅房外堆了一群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憋得火热,那守卫大叫道:“将军有令,抓住后厨新来的,重重有赏!” 话音落下,久久没人站起,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气得他差点就拉裤裆了。 他又吼道:“凡是不行动者,杀无赦!” 这才陆陆续续有人站起来,直到每个人都夹紧了腿离开茅房时,他像箭一般地冲进茅房。 护卫们像行尸走肉般地绕着后院漫无目的的游荡,走两步提一次臀,谁也没有干劲。 此时赵一痕却没有走远,而是将青蛇偷偷放进了草丛,有护卫经过,咬他一口,咬得护卫惨叫不止,而叫的同时又觉得臀部有一股热流滋了出来。 他哭了,这种痛苦与舒服并存的感觉,可不经常就有的。 第一个哭倒在地上,第二个也闻声赶来,不到一会,就有五个人倒地不起。 赵一痕看差不多了,便收回了青蛇趁乱隐入了黑暗中。 放蛇,不仅仅是为了制造混乱,更重要的是引出圣女,这是冰蚕蛊的毒,一般大夫无从下手。 这时,三五个人搀扶着两个病号,一瘸一拐地向药房走去,他们已然忘了闹肚子的事。 毕竟人命关天! 他们且不说平时是否有些小恩小怨,但在危急关头,绝不会撒手不管。 况且这是在将军府内,不是在战场,也不像赵一痕这个刺客一样把杀人当做家常。 圣女本要就寝,但发觉肚子翻腾倒海,还隐隐作痛,本来以为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才导致不舒服,但听见外面慌乱不堪,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眉头紧皱,立即打开房门直奔药房,在管药房老者欣喜的目光中取了些止拉肚子的药,嚼巴嚼巴吃了。 老者惊问道:“师……师父,药这么吃也行吗?” 圣女白了他一眼道:“煎药与嚼药有区别吗?” 老者本想说煎药有火之力,可以将药性融合,但想起前些天师父的神乎其技便咽了下去,心想:巫医之术,博大精深,非我俗类可以揣度。 圣女对他的态度很满意,揉了揉渐渐舒畅的小腹道:“过两天有空了,就教你两招。” 老者受宠若惊地连忙拜谢道:“多谢师父,您稍作休息,我给您沏壶茶!” 圣女点了点头,走到庭院中,她知道赵一痕来了,只是和她预想的并不一样,至少也得一个月后。 她有些心烦意乱地抬起头看向天空,那满天繁星就像她乱麻般的心绪。 得想办法让赵一痕尽快找到自己,而自己也得想办法找到出路,带着他离开。 “喂……喂……喂……老张,快来,有人中毒了!” 这时院门口传来一阵急躁的叫喊声,这老张,想必就是叫药房管事的了。 “啥事啊!老夫忙着的呢!” 药房内传来老张不耐烦的声音,他正给师父献殷勤呢,当然忙得不亦乐乎。 圣女站在院中,看见一群人抬着几个病号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嚷嚷着。 一行人手忙脚乱,但圣女却在余光中看到了中毒者的迹象,全身覆盖着一层冰霜。 这种症状,她太了解了,就是中了冰蚕蛊的毒! 她转过身来,对他们问道:“在哪里中得毒?” 他们被这么一问,才发现庭院里还站了一个女人,而且这女人长得还真的上等货色,心中激动不已。 但这是在将军府,再上等的货色都是将军的,地位不容小觑,他们只能老实回答。 “在……在后院!” 圣女道:“已经死了,治不了了!” 说了这些也不解释,转身就向后院走去。 她还是在中院,只需要穿过十丈远的院道即可到达后院。 只是刚出院门便被在黑暗中的一双手捂住的嘴,只听见背后传来赵一痕的声音。 “后院有接应。” 圣女甩开赵一痕的手,怒道:“前两天刚放走了两个逃犯和湘君,今天又来救我,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你是怎么行走江湖的?” 赵一痕冷冷道:“我只有三天时间,三天之后必须回中土,没时间跟你耗!箭毒木带了吗?” “带了!” “拿来!” 这次可不能不看实物就贸然将她带出去,万一她又耍自己怎么办呢? “出去再说!” 赵一痕可不想再上了她的当,伸出手,放在她的面前,大有不交出东西不带你出去之势。 圣女无奈,从怀中取出一块木头,心中直骂这个男人,简直就是小气鬼! 赵一痕接过箭毒木,心安了很多,从成都来此地都快两个月了,若再没找到,恐怕就真的没时间了! “快点!一会人来了,我们都走不了!”圣女见这小气鬼忽然愣神了,狠狠地踢了他一脚,催促道。 赵一痕微微一笑,一切计划都很顺利,只需要到后院,把那条狗暴揍一顿,就可以跟砚秋他们汇合了。 只是他刚抬脚走时,忽然感觉不对,又收回了脚。 () 第152章 战将军 “怎么了?” 圣女见赵一痕收回脚步,心中也不安了起来。 “没发觉四周太静了吗?” 赵一痕眉头紧皱,这种情况,是最糟糕的。 圣女也凝神细听,却并没有什么异样,药房里的人叫骂声,老张的不耐烦声都依稀可见,就连后院找人时的翻箱倒柜声都能听见。 赵一痕道:“这些是远声,细听近声试试。” 果然,除了那两处,其他地方都没声音,静悄悄的,这就说明这中院里面没有人了,若是睡觉了还好解释,但赵一痕在饭菜里下了药,不应该睡觉了,而是应该在茅房里嗷嗷叫。 圣女惊慌道:“你先走,我对他们还有用,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赵一痕苦笑道:“走不了了!” 这时屋顶上传来一阵碰瓦声,而在四面八方也传来一阵奔走声。 他们来了! “圣女想走,还需如此大费周章吗?” 一群士兵将圣女和赵一痕所在的黑暗角落已经围住了,将军从人群里走了出来,说着蹩脚的中原话。 “嘿嘿……让本将军猜猜你请得救援是谁!” “哦……想必就是上次救走小美人的中土人士吧!” 他不需要别人确认,自己走进阴暗中,但见赵一痕深沉似水的面孔。 “我猜对了!” 他笑了,伸手捏住赵一痕的脸,狠狠地捏着,咬牙切齿道:“你把本将军的死对头放出来了,你知道你该怎么死吗?” 赵一痕却不是认人宰割的主,但当下屋顶一排排箭阵直盯着自己,而将军身后又是一群长戈相对,他选择忍耐。 而这个时候,他才明白,这个计划执行后并非顺利,而是从计划开始时,就已经掉进了圈套。 将军府一直处于戒备中,又怎会随意让赵一痕进去呢? 将军看着他一动不动的脸,连眼睛都不动一下,顿时怒道:“死到临头还如此冷静,我倒要看看你的能耐是真的还是假的!” 确实是死到临头,他没有后招,单凭自己的手上功夫,支撑不了多久就会被屋顶上的弓箭手射成刺猬。 但他依然冷眼看向将军,这是他的职业习惯,也是他在思考的习惯。 圣女此刻也知道当下的时局,这是死局,毫无生还的可能。 “你不是想知道冰蚕蛊的秘密吗?” 将军转眼看向她,冷笑道:“这个秘密只能救你,而他绝无可能!” 他怎么可能放走一个令他恐惧的人,而且仅仅是那一双如同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眼睛。 自认他行军打仗多年,也无法练就这双眼睛,像他的眼睛里还能看到欲望,看到美好的事物。 而赵一痕的则是什么都看不到,简直就是阎王殿的眼睛,看不到任何生气,哪怕是面对绝境也看不到一丝慌乱。 他恐惧,所以要毁了他! 圣女不知道他的想法,只觉得赵一痕再劫难逃,转过头,看向赵一痕,也看到了那对可怕的眼睛。 她从未见过,哪怕是在苗寨追杀他时都没有见过,但这对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睛,却让她有些心安。 将军捏着他脸的手还没有放下,试图看到他的情绪,哪怕有一丝的紧张也好。 这时赵一痕的嘴角终于有了变化,暗自运气,一掌拍在将军的腹部。 但将军早已看出他的伎俩,在他动手的那一刻,他像受惊的老虎一般,迅速向后退去。 “噗……” 即便已经有了防备,将军依然挨了这一掌,虽然削弱了很多,但他这一掌用了全力,打得他气血翻涌。 这突如其来的一掌,也让圣女吓了一跳,她真不敢想象赵一痕是哪来的勇气去偷袭的。 刀都架在脖子上了,还去偷袭,脑袋长毛了吗? 但赵一痕却是在想,既然已经被抓住,能翻盘的机会并不多,甚至有可能会就地杀了,不如直接动手,万一把他杀了呢? “呵呵呵……真是难能可贵的勇士啊!” 忽然将军擦了擦嘴角的血渍,轻笑着,看向赵一痕。 “你可知道你没有人情味的样子像什么?” 赵一痕不知道他要打什么鬼主意,但他既然有兴趣说话,那自己就相对来说是安全的,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拔出之前抢过来的刀,就劈向将军。 众士兵见状,纷纷将长戈对准赵一痕。 将军嘴角裂开,举手示意不要进攻,但屋顶上的士兵却被赵一痕的举动吓了一跳,万一将军被打死了,那他们可就完了。 “嗖”一声,一支箭没有拿稳,射了出来,正是赵一痕的方向。 赵一痕大惊,挥刀挡下这一箭,身体爆退而去。 将军举起一人多高的大刀,大步流星地向赵一痕走去。 “轰,轰,轰……” 大刀太重,压得将军步法都变得沉重无比,每踏一步,都会发出一声轰鸣。 赵一痕绕到一旁,看着阵仗,是要单刀会长柄刀了。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不能从长柄刀正面应对,只能从侧面偷袭。 他身形陡转,如同挨着地面一样,向将军右侧袭去。 将军大喝一声:“来得正好!” 忽而双臂猛然发力,长柄刀变从左向右抡去,还夹杂着一股巨大的劲风。 赵一痕没想到他的反应能力竟是如此之快,立即决定停止进攻,一脚蹬地,身体又向后退去。 等赵一痕退出长柄刀攻击范围之外时,长柄刀还未落地。 就是现在! 趁着气力已随长柄刀而去,想要再次发力来会守,定然需要更大的力量来挥动。 赵一痕再次冲了上去。 忽然将军双目一瞪,只见他一咬牙,大吼一声:“起!” 那长柄刀竟在未落地之时被他硬生生地扭转过来,横着向赵一痕削去。 赵一痕如同一记重锤般砸在胸口,不敢相信,心中暗道:“这怎么可能?” 不过转而一想便知道为什么了,他是将军,长柄刀就是他的武器,这种收放自如的能耐,他岂能不会? 虽然这需要很大的力量,但他行军打仗多年,力量早已力大无穷,一般江湖中人岂能和他相比? 赵一痕又一次退到一边,这次他大概知道了将军的能耐,不仅长柄刀危险,而且他的力量也是非常大。 若硬碰硬,绝对会被劈成两半。 将军见他只会逃跑,嘴角轻轻一扯,冷笑道:“既然你不敢攻过来,那我便来会会你!” 话音刚落,长柄刀又起,忽而如平地起风,袭卷四周。 半尺宽的刀面比脖子还宽,只需要稍稍用力即可将头削下来。 赵一痕不敢硬接,只能不断地向后退去,伺机突袭。 只是长柄刀一直在将军面前挥动,在他周围形成了一道屏障,森白的刀面依稀可见,若要强行破功,很有可能会被绞杀成肉块。 赵一痕仓惶退后,直到墙角处,他才停下来,如此攻势,真的很难进攻。 “哈哈哈……无路可逃了吧!” 将军忽然大笑起来,紧接着身体一跃而起,举起长柄刀就往赵一痕身上劈去。 若用单刀去劈砍柴木,以将军之力,最多两尺高,可以完整劈成两半,再高一点,就劈不开了。 但是长柄刀,一刀劈下,三尺高都不在话下。 若是劈赵一痕的话,足以从头劈至胯下,一份为二! 赵一痕冷哼一声,他可不是柴木,站着给他打,虽然单刀没有长柄刀危险,但却比它灵活。 他一个闪身,跳至旁边。 将军见状,冷笑道:“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说话间,长柄刀又伏而起,向赵一痕的门面削去。 () 第153章 始未善 “当……当……当……” 院中发出阵阵打铁的声音,无数火星溅向周围,众将士一片叫好声。 将军已将长柄刀发挥到极致,挥舞的刀,若不仔细看都连影子都见不着。 赵一痕吃力地接过每一招,但巨大的力量还是让他握刀的右臂震地生疼,仿佛胳膊要被卸了一般。 将军的刀还在像狂风暴雨般地击打着他,他只能咬牙相抗。 圣女站在身后,一把短剑根本不管用,若贸然动手,不仅帮不上忙,反而拖累了赵一痕。 但见到赵一痕越挡越吃力,牙间都渗出了血,再这样下去,非被打死不可。 她一咬牙,拔出短剑,将刀鞘丢了出去, 她丢出去的力道乃是用了自己最大的力道,而且剑鞘笔直地瞥向将军,这绝不亚于一把百斤的强弓弩,若被击中,非死即伤。 将军哈哈大笑道:“那也让老夫领教领教圣女的功夫。” 将军长柄刀刹那间收手,虽不及之前虎威,也有低糜之势,但刀风不减,直挡刀鞘。 “当……” 刀面准确无误地接住了刀鞘,却被刀鞘震地扭曲,发出一阵凄厉的嗡鸣声。 只是仅此而已,接下来圣女又改如何接下他的长刀? 他不在看向已是强弩之末的赵一痕,提起大刀,瞪眼看向圣女。 赵一痕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双腿和右手不住地发抖,甚至连刀都快拿不起来了。 他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曾经战无不胜地赵一痕,今日竟是如此狼狈。他舔了舔嘴角出的血,将口中连口水带血一起吐了出来。 “桀桀……索命老九,莫说无道义,人死任务结!” 赵一痕从怀中将那一小块木头拿了出来,按照木头裂开的纹路用力捏了下去,一边捏一边搓,直至将这木块都搓成一根根针状的木屑。 圣女见状,虽有诧异,但她知道她的做法,故而手持短剑便迎上了将军的长柄刀。 只是她的短剑比赵一痕的单刀还短,又岂能与长柄刀相抗衡? 长柄刀轻轻一挥,她就是使出超出十倍的力量相抗衡,否则必然会被劈飞,若是短剑过刚,甚至都能劈断。 圣女不出意外地被劈到一丈以外,泥土与血渍沾满一身。 “噗” 圣女趴在地上,吐出了口中的灰尘,双脚一蹬地,翻身又站了起来。 “嘿嘿……我这偃月刀如何?” 将军拍了拍手中的长柄刀,看着两个被他打受伤的人,得意地问道。 圣女冷笑道:“偃月刀,你当你是战神关羽?你还差远了!” 将军抬起头来,不怒反笑道:“哈哈哈,与他相比确实不如,故而本将的刀,只敢叫偃月刀!” 圣女心想,这将军倒有自知之明,只是当下若不尽快离开,赵一痕定要葬身于此。 她抬眼看向赵一痕,只见他已站了起来,手中握着三根木签,直射响将军后背。 “将军小心!” 这时屋顶上看到赵一痕的动作,连忙惊呼道。 将军想转过身已经晚了,但他迅速做出反应,将偃月刀柄笔直地插在地上,而后以偃月刀为支点,一转身跳到一旁,正脸看向赵一痕。 而那三根木签也没射中将军,但却直插在青石板铺就得地上。 这份力量,哪怕是盔甲也会戳破。 “哦?刀不行,改用暗器了吗?”将军不屑道。 “若你给我们长柄刀,你绝无胜算!”赵一痕未答话,圣女却急着回答了,生怕赵一痕为了讲江湖道义而不再使用暗器。 赵一痕却不算江湖中人,对于道义来说,他只讲偿命村的信誉,而对于使用暗器,完全不在意,何况将军也不是用长武器来对阵他的短武器吗? 短武器,索性就短成针! “嗖……嗖……嗖……” 又三根木签飞了出去,微不可闻的声音划过将军的耳际,一个后翻身,躲过了木签。 这次四处逃窜地该是将军了! 木签数量有限,不过十五跟,这么快就用了六根。 一个都没中,赵一痕开始对自己的手产生了怀疑。 圣女手持短剑,伺机而动。 而场外的人,也不敢贸然出手。 这是将军与两位大侠的战斗,而且将军还很有兴致。 很快,赵一痕又发出了三根木签,这次对准的是将军的腹部,这一块地很大,若能射中,将军也会很快中毒身亡。 但这块地,也是用力的爆发之处,随时都可以闪躲开来。 趁着将军未动,圣女突然持剑而上。 木签与圣女同时而动,众将士心都提到嗓眼,心中不断地呐喊着,“将军,快躲呀!” 而正在他们的目光与思维都被场上所吸引时,只觉得背后一凉,没能说出一句话,就倒在了地上。 是砚秋和柳湘君! 二人一刀一鞭在屋顶上挥舞着,不断地有人从屋顶上滚下来。 弓箭手离他们太近,根本无法用箭,仓惶之下,收回弓箭,却被打倒在地。 有人掉落屋顶,摔得不省人事,有人被一刀砍下,生死未知。 将军大惊,怒喝道:“住手!” 兵乃良将之友,死伤皆如手心手背,他岂会不痛心? “还不快住手!若本将军想杀你们,你们早就死了!” 这句话倒是点醒了圣女,确实如此,他一直都是在单打独斗,若非有心承让,早就让赵一痕万箭穿心了。 只是赵一痕却动了杀心,任何阻碍任务的人,都该死! 六根木签锁定将军可以移动的任何位置,同时离手。 “嗖……” 六根木签几乎只发出一个声音,不仅快,还很准。 将军大惊,想要逃,却发现无论上下左右每个方位都有木签,封锁了他所能动的所有范围。 他一咬牙,能躲过几根是几根,就在木签到达身体的那一刻时,身体陡然跳起,与地面持平,就像横着卧在空中一般。 “吭……吭……”几声,木签纷纷扎进了青石板上。 将军也跌落在地上,还是睡卧的姿势。 他摸了摸身体,感觉没有被射中,嘿嘿一笑,心想,老夫还是宝刀未老! 只是当他想站起身时,却发现鞋子上扎了一根木签,只露出半寸长的头。 将军赫然站起身来,拔下木签,脱下鞋,却见整只脚都变地红肿。 “箭毒木!你竟然有箭毒木!” 将军深深地嘶吼起来,继而转身对后面的士兵道:“拿解药来!” 箭毒木是行军打仗用的毒,他们自然也有解药。 赵一痕不等将军回神,一转身掠向惊住的圣女,大喝一声,“撤!” 屋顶弓箭手已被砚秋和柳湘君解决,地面上将军已被毒倒,其余士兵不足为惧! 圣女被他一声大喝,也回过神,匆匆向屋顶飞身而去。 众士兵见状,想要去追,却被将军止住。 将军冷笑道:“江湖中人,都是这般嘴脸!嘿嘿……既然如此,那就休怪本将军了!” () 第154章 含恨别 箭毒木没有了。 青蛇也被圣女收走了。 赵一痕站在窗户旁边,看着外面幽黑的街道,陷入了沉思。 时间不多了,再找不到箭毒木,他便只能空手而归,后果不堪设想。 圣女和柳湘君已经准备好行囊,向苗寨出发。 “你把他们安排到了哪里?” “罗氏鬼国!” 他的声音很低沉,连头也没有回。 圣女知道他还在为箭毒木的事而烦,有些歉意道:“抱歉。” 赵一痕没有回答,不是一句抱歉就能让事情好转,箭毒木只能另寻他法。 柳湘君走到他身边,看着他头顶的月光,道:“我要走了。” “……” 赵一痕依然没有回答,她的离开,与自己有什么关系,有圣女在旁边,自己又杀不了她。 “我想看你笑的样子。” 圣女又开口说道,“尽管,你是假笑。” 即使只是如针细的月牙,也依然发出沉沉地光华。 赵一痕冷冷道:“在我没有改变主意之前,趁早滚!” 这突如其来的变脸,让柳湘君陷入惊慌之中。 她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但却因她而起。 圣女拉开柳湘君,怒道:“不就是一块箭毒木吗?至于这么凶吗?” 它重要程度跟她甘愿被将军抓住是一样,还有脸说不就是一块箭毒木? 赵一痕冷冷地看着姐妹俩,用嘶哑而又狠厉地声音道:“若是我朋友等着它救命呢!” 圣女一惊,也才明白他那么急着救自己出去了,也明白他为什么必须尽快回中土。 她无言以对,只能深深地自责着。 “你一刺客还有朋友?” 这时柳湘君从口中突然蹦出了一句话,令圣女瞠目结舌,更令赵一痕抽出了寒水刀。 之前赵一痕想杀她,就是因为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想杀她却又杀不了。 若是她烂在肚子里,或许还可以就此罢休,而现在她暴露出来了,赵一痕岂能将她放走? 圣女知道自己这个妹妹闯了大祸,连忙挡在了妹妹身前。 柳湘君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玉手捂住了朱唇。 只是都太迟了,赵一痕已经抽刀而来。 “哧……”一声,寒水刀泛着寒光划破昏暗的阁楼,发出一阵低吟。 “当……” 圣女的短剑不偏不倚地挡住了这一刀。 圣女的武功很高,真要打起来,赵一痕不一定是她的对手。 这也是赵一痕为什么没有救出圣女后,直接杀柳湘君的原因。 “现在不是争斗的时候,应该是想办法的时候!” 当下不是打斗的时候,万一被楼下的士兵发觉,他们定会被发现。 “那你们能保证不说出去吗?” “我听说过你们的规矩,身份暴露,追杀到不死不休!我们不会以身犯险,绝不会让第四个人知道!” 这都已经是第三个了,还会有第四个吗? 也就在圣女话音落下的时候,“吱呀”一声,房门开了,外面站着一个怯生生的人。 六双眼睛同时看向门口,是砚秋,也是第四个人! 圣女想死的心都有了,关键时刻,她怎么来了,但愿她什么都没听到。 只是看着砚秋瑟瑟发抖的模样,多半是已经知道了。 赵一痕还未见过她怕的时候,哪怕是面对将军的儿子都没怕过。 他绝不能留活口,哪怕是她帮了自己! 赵一痕寒水刀又再次划出,袭向砚秋。 “当……” 他的刀,再次被拦了下来,还是圣女。 赵一痕冷声道:“看看你能护多久!” “她帮过你,你都要杀她吗?” “……” 赵一痕没有说话,都已经行动了,还需要问吗? “我听闻过杀手组都是冷血之人,没想到果然如传闻中那样!” 这些道德的谴责,对赵一痕来说,并不值得动容,哪怕是张幸、杨婉儿,他也会照杀不误。 他们在赵一痕看来,不算是朋友,连萍水相逢都算不上,杀了也就杀了。 谁让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呢? 圣女道:“无论如何,有我在,他们都不能杀!” 赵一痕道:“那我不介意让外面的人都知道你们在这里!” 这时圣女没了主意,赵一痕是刺客,最擅长的就隐匿之法,离开了将军府那个小地方,就可以随意施展了,而她,虽然武功不错,但真要躲,却远不及赵一痕,何况这一酒馆的人,都会受到牵连! “那个……我可以说句话吗?” 这时柳湘君在背后悄悄地说了一句话。 “闭嘴!” 圣女和赵一痕异口同声道,吓得柳湘君直吐舌头,这小丫头嘴里就没什么好话,简直无法容忍。 但柳湘君看到两人僵持不下,还是说道:“赵大哥不是要找箭毒木吗?我们一起帮你找,你别想着杀我们好不好?” 说完这句话,就躲到了圣女的背后,看起来他非常害怕。 圣女觉得有理,附和道:“论武功,咱两半斤八两,谁也占不到便宜,不如我们各退一步,如何?” 赵一痕也觉得有理,此时不是打斗的时候,况且自己也不是他们的对手,打起来,是很不明智的选择。 他看了三人一眼,便转身离去,跟他们在一起,只会让事情越来越复杂,还不如自己孤身一人去做。 “姐姐……” 柳湘君看着赵一痕的背影,有些失措,她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圣女叹道:“他本是冷血之人,也不会与人为善,走便走了吧!” 柳湘君觉得姐姐说的不对,不甘道:“可……可我感觉他跟我们一样呢!在寨子里的时候,还是我追他到这里,都一样呢!虽然只是偶尔摆着一张臭脸!” 圣女无奈,自己的妹妹被在寨子里呆得太久,对寨子外面的世界,根本看不到,转身握住她的手,语重心长道:“这些人,不仅仅是亡命之徒,他们更是为了任务可以杀死一切阻碍的人,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柳湘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但又觉得哪里不对,而后道:“他不是救了我们吗?” 圣女看着柳湘君,很长时间没有缓过来。 她也不知该怎么说服这个天真的妹妹了,而自己越想用利益去说服,越觉得自己走进了死胡同。 因为他为了箭毒木救了自己和妹妹,还有族人,而自己却没有把箭毒木带回来。 箭毒木虽然是他自己用了,但他还是救出了自己,也因为此,总觉得自己亏欠了赵一痕。 但现在赵一痕又因为身份泄露要杀自己,这样的关系,越捋越复杂,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砚秋站在门旁边,看着两女的对话,心生好笑,一扫当时的怯意。 她当时是真的害怕,在江湖上,没一个人敢对这来无影去无踪的杀手组织动歪念,曾经有个门派的掌门,因为看不惯这杀手组织只需要有钱就可以杀人的作态,带上一行弟子杀到一个分部,不到两天,便被切下头颅,高悬城楼。 仅仅一个分部,便有如此强横的实力,江湖上的人谁敢反抗? 而他们的行踪难以捉摸,就是为了不让所有武林人士一起围剿他们,所以所到之处,绝不能让别人知道他们的身份,一旦知道,必遭猛烈的报复,直至杀光所有人。 她不敢,不仅仅是他们报复,还有他们可怕的背景,皇城之中,都有他们的人,只要不触动皇权,所有的事,都会被他们压下来,甚至还会对付那些对杀手组织不利的人。 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的存在,没人愿意跟他们沾上关系,也就这两苗家女子敢了。 () 第155章 国无救 杨婉儿和白允五人一路南下,好在白允认识路,似乎对这边的地形很熟。 他经常在这边经商,虽然以前经常打仗,但这几年好多了,尤其是景昽拉拢其余十二国入伙,建立了联盟,从此这些国家就很少再打仗,不仅百姓生活好了起来,他们这些商人也好做了。 白允一边走,一边跟他们说着这边的故事。 杨婉儿和乔芸听得很是满足,一边听还一边问,这是哪里?那又是做什么的? 韩穷则是跟在旁边没有说话,只要乔芸有事,他便应一声,其他的则是提防着白允,毕竟他见识这么多,乔芸又听得这么入神,万一被他拐跑了怎么办? 秦遇一边骑马,一边想着招式,那些故事对于他而言根本无法与剑法相其并论。 五人很快来到了勐勋国,这里基本都是金齿族人,刚进城便见两道高高的椰树,结着硕大的果实,仿佛是在迎接城外的客人一般。 街上也是人声鼎沸,每个人都穿着几块布,露出健康的脖子和肩部,他们有顶着美食,也有抱着蔬果走在街上。 杨婉儿大感新奇,东看看,西看看,总觉得自己两只眼都看不够。 令她最喜欢的还是这里的房子。 房屋都是红黄相间,红的墙,黄的顶,屋顶极尖,向剑一般插向天空,而两边翘脚非常平整,还有很多层屋檐,挂着铃铛,很是美观。 “这里的百姓都信佛,连自家的房屋都和寺庙建的差不多。”白允解释道。 杨婉儿心中大为感叹,“我想,这里的百姓,一定过的很幸福!” 白允笑了笑,心想,若是信佛就很幸福,那还不如都当和尚得了。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住这种房屋,有些人家,住的却是竹楼,还是草盖的屋顶。 杨婉儿好奇道:“难道他们家不信佛吗?” 白允笑道:“并不是信佛就一定要建这种屋子,也得看是否有钱盖得起!” 杨婉儿这才罢休,原来信佛也不一定有钱呀。 他们找了一家客栈,只要了两间房,因为他的钱还是当了身上的衣物,才得了五十两,得省些花。 杨婉儿和秦遇的银两也不多,加起来还不到十两,虽然赵一痕身上有银两,但却不在他们身上。至于韩穷和乔芸,两人是私奔出来的,更没有了。 两间房并不好分,本来是让乔芸和韩穷一间房,但考虑到秦遇和杨婉儿,最后只能让杨婉儿和乔芸住一间,他们三个大男人住一间。 而以后,也是一直这样住下去的。 第二日,一行人便开始去找箭毒木。 四处打听,四处询问,得来的结果,却都是,这是禁树,没有人可以私藏,一旦被发现,就会被抓进大牢,男的充军,女的充军妓。 他们一找就是五天,绕遍了整条大街,甚至更偏远的山村里,都没有问到。 第六天,他们终于放弃了,他们准备离开他们所在的伽玛镇,向其他国去碰碰运气。在此之前,也曾考虑到要不要去军队里要,但这太冒险了,一旦被发现,定会被拉进军营,为兵为妓。 只是刚要走时,忽然镇里来了两个人,将他们都集结在一起。 走近一瞧,竟然是两个乞丐。 只见那乞丐用着金齿语大声喊道:“我!勐勋国的将军——孟拉沙!因为被景昽国囚禁二十多年,如今才重见天日!他们卑鄙无耻,强行收回圣树,逼迫我王自刎城楼,攻陷城楼,屠杀数万人!简直人神共愤!大家,快!快随我去杀向景昽,复国指日可待!” 一阵慷慨激昂词,数句心酸血泪史,虽然没有达到闻者伤心,听者落泪的地步。但却是他们无法遗忘的事实。 “切,一乞丐还想干啥事?” “神经病吧,这是!” “什么神经病,就是个骗子!” 这时围观的人,一甩手相互评说了一下,便走开了。 本来齐聚一起有数十人,他的话刚说完不到盏茶功夫就没人了。 白允和乔芸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感觉很荒谬,这太平盛世,复什么国?不是神经病也离神经病不远了。 国耻在眼前,他这一代将军出手想要复国,竟然无人搭理,心中感到无尽地悲凉,这世界竟然是如此的冷漠,就是因为现在生活过的很好,那些信仰都可以遗忘?那些因为战死和私藏箭毒木而死去的人,就心甘情愿地让他们沉眠在地狱中,不理不睬? 孟拉沙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看离去的人们,让他不得不相信。 潘安站在旁边,看着痛心而又失望的孟拉沙,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轻拍着他的肩膀,似乎在告诉他,再接再厉,总会有人听到他的呐喊和悲鸣。 孟拉沙恨恨道:“如果赵一痕在就好了!以他的脑袋,定会有很多办法。” 想到这里,又觉得这不可能,又骂道:“那个混蛋,竟然不等我们,自己先走了,就没见过这种混蛋!” 潘安小声提醒道:“他是刺客,只会不择手段杀人和逃命,不会真正跟别人合作的。” 孟拉沙撇了一眼这小家伙,不相信道:“你不也是?” 潘安汗颜,“我又不是真正的刺客!” 孟拉沙根本听不进去这种解释,哼哧道:“他是刺客又怎样?他的心还不是肉长的?” 潘安不再说话,心想,真正的刺客若是按照常理来做事,坟头草早就几丈高了。 孟拉沙对刺客的事知之甚少,哪里知道刺客里面的事。 这时他抬起头,便见还有五个人在场,似乎在讨论着去哪儿,忽然眼睛一亮,连忙走到他们面前,叫道:“几位,请留步!” 白允抬头看向这个老乞丐,虽不愿意,但经商多年的他,早已练就对陌生人面不改色,耐心听讲的习惯。 他拱手道:“抱歉,小生来此地,盘缠已用完,不能给您!” 孟拉沙掀起了遮住眼睛的蓬乱而又骚臭的头发,惊问道:“小兄弟,你怎么知道我需要银子?说实话,我带兵攻打景昽,需要巨大的财富支持!我觉得……” “呵呵……将军,您太高估我这一介白衣了,何况我乃中土人士,你们勐勋国的事,我等不好掺和!再见!” 白允不等他话说完,连忙打断。 孟拉沙一听他是中土人,就想起了那赵一痕,一肚子坏水,阴险狡诈,自己和潘安去杀基瓦诺老贼,他却先跑了! 他冷哼着用并不流利的中原话说道:“中土人士很了不起吗?就可以过河拆桥吗?” 白允眉毛一挑,这平白无故的扣上这么一顶帽子,看来这乞丐是想来找事的。 “这位乞丐大哥,还请您解释一下什么叫过河拆桥!” 孟拉沙冷笑道:“想骂就骂,装什么斯文!果然中土人,都一个样!” 也就白允会对人客气的说话了,杨婉儿走到孟拉沙面前,笑道:“中土人是否一样,我不知道,但您这位乞丐不配说这句话!” 孟拉沙一听急了,竟然轻视自己,说自己是乞丐,挺起胸,露出了以前将军的气势,大怒道:“本将乃勐勋国将军,即使今日落魄至此,也非你们黄口小儿所能轻视的!” 杨婉儿冷笑道:“即便如此,你身为将军,也不看看当下是什么年代,人人安居乐业,天下太平,堪称盛世,你却要人随你带兵打仗,让他们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你到底居心何在?” 说完杨婉儿便拉着白允一行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杨婉儿的话如同晴天霹雳般在孟拉沙的耳际炸裂,振聋发聩。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天平盛世,水深火热,难道勐勋国就此覆灭,再也回不到当初? 难道勐勋国不及景昽国? 那他还要复国吗? () 第156章 将军泪 孟拉沙看着来往的行人,每个人都露出了美好的笑靥,仿佛这就是他们想要的生活一般,而当他们回过身来,看到自己的模样,又露出了嫌弃的眼神。 不禁让他大失所望。 民意啊! 这就是民意啊! 他心中呐喊,又不断地告诉自己,勐勋国已成过去,前朝子民已不需要他来护国。 他不过是一名乞丐! 悲从心来,无数的质疑与美好的期盼都在此泯灭。 “噗……” 气血上涌,一口黑血喷得到处都是。 “哎呀,你这死乞丐,没事玩什么杂耍!” “你要是碰到我这名贵的衣服上,我非扒了你的皮!” “……” 他的血,乱喷之下,差点溅到路人的衣服,激起一阵民愤。 “呵呵……勐勋国已亡!哈哈哈……勐勋国亡啦!亡啦!哈哈哈……” 孟拉沙悲愤的叫着,喊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堵在心中的气释放出来。 不多时,他惨然一笑,身体忽然倒地不起。 “神经病!勐勋国,二十多年前就灭了!” “以为勐勋国有多好似的!” “得想办法把这人抬到官府去,说不定还真是前朝将军,还说不定能拿到不菲的奖赏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当下的事态。 没有人会走上去询问他是否病了,也没有上去给他一口吃的。 将军仰面朝天,睁大了眼睛,看着这艳阳高照的蓝天,还有几朵闲云。 天还是勐勋国的天,云却是景昽国的云。 这方天际,真的与他无关了。 潘安蹲下身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将军突然又笑了,“怎么办?安心当个乞丐吧!” 他爬起身来,摇摇晃晃,漫无目的地向前方走去,与乞丐更像了。 潘安站在原地,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前方有人喊道:“那是前朝将军,大家快把他抓进官府!赏银三百两!” 也不知道将军怎么了,是真疯了,还是假疯了,竟然又大笑起来。 潘安无奈地跟了上去,他知道,他不是疯了,而是自嘲的笑了,是因为以前的子民承认他是将军了,只不过是因为将他抓进官府可以换钱。 远方还未离去的杨婉儿和白允回过头来,他们同时摇了摇头。 在他们的心中,无论是否承认这个人是不是将军,但是在他们看来,都是很悲催的人物。 这不是他们国家的王土,故而对于这样的人,他们不必理会,只需要唏嘘一声便好。是对他的敬重,也是对他们的无奈。 这种无奈却与无法伸出援助之手无关,这更像是对一个乞丐的无奈。 在他们眼里,他已于乞丐无异。 几人又转回头,向下一个国家走去。 白允深知,这边景昽国和其他国的疆土里,大多都是金齿族,这二十年间,虽然没收了很多箭毒木,但他相信,一定会在某个闭塞的山里,依然会有人将其保留下来,视若神灵,每日顶礼膜拜。 当然在这个都城里,也会有人将其放置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在别人不经意间祷告。只不过,这是杀头的事,没人会承认,也没人愿意将神物拱手相让。 这是他们最后的精神领地,绝不会让它见到一丝光明,也绝不允许让别人践踏。 “快,快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这时,身后又传来一阵叫喊声。 白允和杨婉儿都知道,将军身边的人,将他救了下来。 “嘭”一声,他们还没走几步,心想着,他若是将军,对付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是很容易的。却没想到他两人已经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潘安搂着满头是血的将军,倒在他们身旁,看着身后的百姓,焦急地又无助地拉扯着将军。 口中满是责怪,“你怎么不还手啊!” 将军痛苦道:“他是我的子民,又怎能还手?” 潘安冷冷道:“那他们当你是将军吗?” 将军无言以对,身后的子民,如同讨债鬼一般,让他的心更寒。 潘安扶起将军,又向远方逃去。 他们只能逃,还有什么选择呢? “等等……” 这时杨婉儿突然叫住了他们。 众人不解地看向她,只听杨婉儿又道:“听你口音,也是中土人士,为什么会要帮……他国的将军?” 潘安听到她的话,但却没有回答,对着这几个人心冷漠的人,他无话可说,更不想搭理他们。 他俩就这样顺着大道向城外走去。 杨婉儿怔怔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白允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放心吧,会有人帮他们的。” 杨婉儿看着白允坚定的目光,不似作假,心中稍好了很多。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不是我们?” “因为……”白允很想说,我们不是一个国家,这样的一个将军,他有他自己的气运,他是曾经沙场上的王者,他的命运绝非就此埋没。 这是这样的说法,太虚无缥缈,杨婉儿听起来,定会觉得装神弄鬼,转而道:“因为他的征程是整个景昽国度。” 这样说起来,杨婉儿还是没有听懂,他的征程与帮不帮他有什么关系? 白允没再继续解释这个话题,而是转而道:“快点离开这镇子,争取再天黑之前到达伽玛城。” 杨婉儿一听到要去找箭毒木,立马来了劲,但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嘀咕道:“神神秘秘,跟赵一痕似的!” 乔芸见状,掩口笑道:“最近听你说赵一痕少了,叫白大哥的次数却多了呢!” 黑夜来袭,潘安与将军毕竟身怀武功,自然不会被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抓住,他们一直北上,逃到一处大山里,山里蓊蓊郁郁,参天巨树练成一片,仿佛这百丈大山,有一半是大树撑起的高度。 人一旦没入到这里,再多的人,也难以找到。 今天没有了月亮,天空只有几点星辰覆盖在山中,硕大的树叶,却将这微弱的光阻隔在山外。 潘安找了些甘蕉,两人趴在树洞大口吃了起来。 甘蕉挺多,足以吃饱,还有助于排便。 将军问道:“有水没?” 他嘶哑的喉咙,开始冒火,这甘蕉并没有多少水分,口里仅剩的口水都被吸收殆尽。 潘安口中嚼着甘蕉,含糊不清道:“这大晚上上哪儿找水去!” 将军伸出手,想像以前那样拍那些没用的手下,但此时他停下了手。 他不是自己的手下,只是被自己连哄带骗来的朋友。 是的,他们只能以朋友相称,而不是军营里的兄弟想成。 这样他们的关系就隔了一段距离,但这个朋友,在危机关头没有抛弃他。 而兄弟,有时候却会抛弃。 他尝着口中的甘蕉,感到了一丝不适,不是苦,也不是涩,而是太甜。 “有人!” 这时潘安一拍将军的肩,催促道:“快走!” 将军一看,在这树洞不远处,跳动着一行火把。 “他们还真是不屈不挠啊!” 他的声音此时才有了他年龄应有的苍老与平淡,像是看遍世间风雨后的老叟,躺在竹椅上苟延残喘。 潘安道:“现在你该怎么复国?” 将军没有看他,而是依然看向远处的火光,淡淡道:“你们中土不是有句话叫破釜沉舟吗?” 潘安看着他站起身来,粗犷的背影竟如屹立不倒的军旗,凌乱的头发和宽大的黑袍在风中不断地飘洒。 仿佛他真的看到漳河河畔上的楚霸王。 “本将军在此,过来抓我便是!” 将军大吼一声,这声吼又像传说中在吴江上那一声惨叫。 潘安心中有万分言语,却不能表达。 “将军!真的是将军!快!快!” 这时那火光处传来一阵激动的声音。 接着又有人叫道:“将军!勿惊!我是易迟!” () 第157章 聚一堂 赵一痕本想去将军的军队里去看看,他也知道军队的方向,但此次在将军府里受了挫,怎么也不敢往那个鬼地方去。 他转而南下,与杨婉儿汇合。 并不是说他怕了,而是…… 赵一痕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心想,怕就怕了吧,总比送死好。 没过两天,他便来到勐勋国的都城,美景对于他来说,与中土没什么两样,何况他来此也不是游山玩水的。 进了一个客栈,上面的烫金大字,是金齿语,上面写着什么山酒家。 自从出了将军府时,他就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学学这个金齿语,否则打听个人都难办。 什么山酒家…… 赵一痕忽然有个大胆的猜测! 他走到客栈里,敲了敲桌子,放上一块玉佩。 这块玉佩是江小白的信物,如果这真的是涂山酒家,他们会认出来的。 那掌柜的,是个老头,白胡子都快拖到腹部了,见这块玉佩,一撩长胡,轻吸了一口气,仔细地端详起玉佩来。 看了很久,也没看出什么毛病来,又转而看向赵一痕,皱巴巴地脸将眼睛挤在高凸的眉骨角落里,看了他很久,才用中原音道:“你是……中土人士!” 赵一痕点了点头,心想,你看了半天就看出了这个结果? 他有些失望的收回了玉佩,道:“神医江小白认识吗?” 那掌柜又看了赵一痕一眼,他的眼睛太小,只能凭感觉,是朝着赵一痕看,而后又微微地低下了头,应该是陷入了沉思。 他想了想,又看了看,始终不知道这神医江小白是谁。 赵一痕见他迟缓地模样,实在不忍打扰,但也实在没工夫跟他验证什么,不是就不是吧。 “若是不知道,就给我开一间天号房吧!” “……” 那老掌柜没有接话,依然沉静在记忆中,口中喃喃道:“神医江小白,江小白……似乎从哪里知道呀。怎么就忘了呢?” 赵一痕摇了摇头,这老头估计是老年痴呆犯了,于是又叫来店小二,要了一间房。 店小二会意,走到老掌柜所在的案台前,忽然听到老掌柜神神叨叨地念着“江小白”,才恍然大悟,对老掌柜道:“爹,您忘了,前两天还收到总部的来信,让我们留意一下手持江小白信物的姓赵的人,如果见到了,就让他尽快找到东西回去?” 原来这店小二是老掌柜的儿子,老掌柜在儿子的提醒下,才想起了这个重要的事,连忙点点头,又用缩在眉骨看不见的眼睛看向赵一痕。 “这位小哥,可否将你的玉佩,让老夫再看一看?” 赵一痕给了他玉佩,却听他们的对话中,听出来,这就是涂山酒家。 涂山酒家的手,已经伸到其他国家了。虽然之前也有想过这个可能,但没想到,还真是这样。 涂山酒家背后的大老板到底是谁? 虽不至于好奇,但却很让他吃惊,也对江小白和涂山酒家的故事有了新的估量。 “哇!真的是江小白的信物啊!” 这时老者突然惊叫道,惹来他儿子的侧目,不可思议地看着赵一痕。 “你……你……你就是那个姓赵的?” 赵一痕无语,姓赵的,也就是江小白能这样叫了。 不过也由此看来江小白这次是真的动用江湖的力量来找他了,这就说明他真的很急迫。可是这箭毒木又岂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他点了点头,小声道:“箭毒木有办法找到吗?” 掌柜儿子听后,惊恐地看了看四周,将他拉倒一旁道:“这是禁物,别说没有,就连问都不能问!” 赵一痕一愣,原来这东西都已经禁到不能说了,看来是真的没办法了。不过他又转而问道:“有没有见过三男两女五个中土人,一个男的斯斯文文,一个男的冰冷如霜,走路都不带看路的,还有一个男的,跟农民一个装扮。女的,一个富家子弟,一个是小姑娘。” 说了半天,掌柜儿子也想了半天,这种奇异的组合,他还真是没见过,摇了摇头。 赵一痕见状,不免有些心灰意冷。 他没想到,这次江小白下达的任务却是这么的难办,他敲了敲桌子,对掌柜儿子道:“给我传信,让他尽可能的拖十天半个月,如果我没回去,就让他尽快动身离开。” 这是一个折中的办法,还有时间多去转转,兴许真的找到了呢? “小二,来上酒!” 这时门外来了一群人,每个人都穿着名贵地丝袍,为首者,身着臧红色的长袍很是扎眼。 掌柜儿子向赵一痕点了点头,表示去办,而后就转去伺候这帮大老爷们了。 赵一痕只好自己提了一壶酒,向楼上走去。 “站住!” 走到楼梯口处,背后突然有人叫住了他,听声音还很熟悉。 叫他的人,是个身着青色长袍,没有胡子,看着脸到挺白净的,只是赵一痕始终想不出这号人是谁。 “哈哈哈……不认识我了吧!本将……咳……我就是……”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却变小了,看了看四周,面露苦色,转而一拍身边的人,大喝道:“这位你可认得?” 赵一痕又转过脸看他旁边的人,一身黑衣,发髻高挑,原来是潘安。 这两人竟然还活着,也难怪基瓦诺会将他的将军府看得那么严实,原来是让他们逃了,害怕这两人又去暗杀他。 不过,这又跟有什么关系呢? 赵一痕提着酒,也不说话,继续向楼梯走去。 “你给我站住!当日你不顾我和潘小兄弟的死活,一个人逃了,今日就要跟你算账!” 孟拉沙气的一拍桌子,对着赵一痕就是一顿吼。 赵一痕对这样犬吠式的叫骂,根本不在乎。 孟拉沙更是火大,大叫道:“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 他身旁两人一个箭步走了上去,一人抓住赵一痕一边肩膀。 赵一痕冷哼一声,随身一摆,两人便倒飞了出去。 孟拉沙看着他这份劲力,心中不免打鼓,这……这刺客武功竟然是这么高,若是当日三人联手,那老匹夫早就死了! 赵一痕转过身来,挑起眉头,嘴角扯出一丝冷笑。 “找打?” 孟拉沙一惊,忙转过头,向潘安问道:“刺客会不会报复?” 潘安想了想,这个问题,真不该问自己,自己不过是还未过门的假刺客而已,但按照刺客团的恐怖力量来说…… “应该会!” 孟拉沙在自己脑海里迅速想着打了他以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但最后想到自己的身份,目前不宜在更多人面前暴露,万一被官府抓去,免不了会被送到景昽国,若是官府不管,刺客团的人也会找上自己,而现在自己又没有什么可靠的实力,这样的情形,真的不宜动手。 他轻咳了一声,与赵一痕对视一眼:“咳咳……那个……” “赵一痕!” 就在此时,门口处又来了一行人,而说话的人,赵一痕也认识,就是杨婉儿。 正没想到,在这个地方会相遇,真叫一个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赵一痕微微一笑,抬了抬手中的酒,便转身向楼上走去。 杨婉儿惊喜地像兔子一样,冲上了楼梯口。 “赵一痕!” 这时,后面又走进来一个人,还是一个女子的叫声。 赵一痕愣住了,回过身一看,更加愣住了。 () 第158章 天下计 令赵一痕没想到的是,来者竟是柳湘君。 当日和他们三分别之后,就没打算再回去找他们了。 他们都不过是相互利用,而当事情结束后,一拍两散,这是他为人处世的一贯作风。 虽然他在这两苗女身上没有搜刮到一点好处,甚至还浪费了自己很多时间。 赵一痕自然不会管她,对杨婉儿几人抬了抬手,就往楼上走。 “赵一痕,我姐被将军抓住了,还有几个族人!将军说,如果你和姐姐不去自首,就会把我们族人全杀了!” 柳湘君说到这个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赵一痕眉头一皱,并没有缓下脚步。只听得柳湘君又道:“我知道你的身份,根本不会管我们的死活。” 赵一痕心想,既然知道,还来求我做什么? 柳湘君又道:“如果这次你能救我姐姐,我就把青蛇给你!” 这次她学乖了,没有说出赵一痕的身份,也没有说出冰蚕蛊的所在,只是这太过隐晦,让赵一痕都感到不妥。 但这足以让赵一痕心动,只是当下他找箭毒木的心要比冰蚕蛊更加急切,所以这件事,他不会帮的。 孟拉沙见状,不由得嘴角有些抽搐,他是知道赵一痕的身份,心中暗叹,这小姑娘也真敢说,一条青蛇就想让一刺客去帮他找将军。 潘安也觉得这小姑娘是真的无知,不说他当时接这个任务有多少奖赏,就单单这凶险程度,一条青蛇就能打发,当刺客团是要饭的呢! 乔芸认识柳湘君,她可是圣女的妹妹,自然第一时间就跑到圣女身边,惊叫道:“湘君姐,你说什么?圣女被抓了?还要杀族人?” 柳湘君见乔芸竟然也在这里,同时也看到了韩穷,不可思议道:“你们没有跟族人一起走吗?” 乔芸面色一红,道:“这事说来话长,不知道湘君姐说的可是事实?” 柳湘君面露难色,他本不想将这些事告诉她,因为其中就有他一家人。但看到乔芸急切的目光,只好点了点头。 乔芸一惊,心中难以接受,怎么刚走,苗寨就出事了?她又问道:“我父母呢?还有虎子呢?” 柳湘君摇了摇头道:“他们都被抓起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乔芸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口气没有缓回来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几人见状,连忙将他扶起,杨婉儿看着无动于衷的赵一痕,对着他冷冷道:“难道你就如此狠心让他们家人遭遇毒手?” 赵一痕本就对此事毫无上心,也对着杨婉儿冷声道:“救人?天下哪有掉馅饼的事!” 杨婉儿道:“以你的本事,举手之劳,何必强人所难?” 赵一痕此时也不走了,看着她的目光也逐渐变的冷冽。 “你当我是谁,天下之大,任我来去自如吗?” “难道堰沙帮不是灭的吗?” 杨婉儿之所以一直心里念着他,便是因为不仅打败了当日比武中最厉害的秦遇,还隐隐觉得那堰沙帮也是他所为。 赵一痕没想到这小丫头竟然猜出来了,但这种事怎能随意承认的,一甩手边向楼上走去。 将军府岂是堰沙帮可比,随便拿出来一个士兵,都可以一挑十,何况他们还有弓箭手,若是可以,他们十个人便可以让堰沙帮覆灭。 他对这个没脑子的女人,当真是无言以对。突然感觉这些天没有让他跟着自己,简直就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他已经回头很多次了,让杨婉儿心中一寒,没想到自己看中的男人,竟然是这么绝情,虽然从那次他要杀自己开始,心中就隐隐觉得这个人不是善类,没想到却是如此的不近人情。 白允拍了拍她的背,对于这种事,他也不好说,因为乔芸的缘故,他已经请求过赵一痕,他也答应了,但这次,再开口,赵一痕定然不会答应。 杨婉儿气得全身发抖,豆大的眼泪直掉,感到到白允手中的温热,不由得心中一颤,忽然对赵一痕道:“你如此无情,不仅让人寒心,陈媛媛也会心寒!” 这时,赵一痕终于停下了脚步,他已经站在了最后一个台阶上,只要再走一步,她的声音便会听不见。 但他听见了。 陈媛媛,那个温柔的姑娘。 他的心微微颤抖,好久没有想过她了,被杨婉儿这么一提醒,倒是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虽然这也让赵一痕想起了杨婉儿那卑鄙的手段,但与陈媛媛的话相比,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不要杀人,可以吗?” 他没有杀人,就连将军府的伙夫,他都没有杀,只是关在了厕所而已。 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陈媛媛见不得悲惨,若是她在这里定会让自己帮助,若是自己没有帮他们,她定会失望的。 赵一痕驻足了很久,那只脚始终没有抬一下。 杨婉儿松了一口气。白允也为杨婉儿感到庆幸而轻拍着她的肩膀,柳湘君笑了,乔芸被韩穷搂在怀里,也笑了。 只是下一息,令他们脸色大变。 赵一痕上了台阶,也转身离开了视线。 他走了! 杨婉儿自认可以找到他的弱点,却在此刻,发现她越来越看不懂他了。若说他外冷内热,此刻却全是冰石头。 其他人虽然不知道陈媛媛是谁,但从杨婉儿的话里可以听出来,这陈媛媛定和她关系匪浅,也一定是他在意的人。 白允看着赵一痕远去的背影,没有说话,也没有指出来为什么。 而这却让柳湘君知道了一个秘密,这个刺客竟然有在意的人,这完全不像传闻中的那样。 但当下不是好奇的时候,该想如何让赵一痕去救族人和姐姐。 “呵呵……这位姑娘,或许我可以救你姐姐还有族人。” 这时一直旁边观看的孟拉沙说话了。 这位姑娘,他认识,就是那日在将军府被赵一痕抱着的姑娘。他们有共同的敌人,最容易拉近关系,也是最好的盟友。 柳湘君好奇地看向孟拉沙,道:“可……可那将军指明让赵一痕去!” 孟拉沙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赵一痕,赵一痕,又是赵一痕,这种见利忘义的小人,有什么好的? 但想到多一个盟友,便又舒展了眉头,笑道:“你我都有共同的敌人,倒不如我们合作,一起救出你姐姐和族人。” 杨婉儿柳眉一横,冷声道:“这位大叔,你可以不要在这里欺骗人家小姑娘啊!” 孟拉沙见到一旁的杨婉儿,气不打一处来,前两天都不救济自己,今天又来砸自己的场子,简直找死! 只是当下并不能直接抓人,只好隐忍不发。 白允笑道:“将军该不会让一个弱女子做帮手吧!” 孟拉沙刚想说话,却被白允一句话惊得说不出来,连忙撇过脸道:“你……你认错人了!” 白允一开始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但他发现身边的潘安在这里,那么这位将军定是这其中一个,由于前几日将军的打扮就是一个乞丐模样,一脸胡子加上满脸泥尘,很难知道他的真实面目,而他听到将军的声音,才怀疑起来。 看眼前这位,见缝插针,等赵一痕一走就趁机拉拢别人,多半就是那个落魄将军了。 孟拉沙也没想到,自己换了一副模样,还是被这小白脸发现了,只好躲到一边,矢口否认。 白允也看破不说破,让乔芸拉起柳湘君,又道:“看您也是豪爽之人,这天下大计,还请您多加思量啊!” 说完一行人便上楼了。 他们如今找到了赵一痕,一切的想法就由赵一痕定夺,毕竟此刻两手空空,找不到箭毒木,就无法回去了。 而柳湘君的事,也是大事,族人与姐姐的事,决不能就此罢休。 () 第159章 意料中 是夜,天空一片漆黑,到底是雨来得太急,将本来热闹的异域风情浇灭。 天空昏暗不止,看不到远方的星星也看不清近处的灯火。 赵一痕呷了一口酒,好久没喝到涂山酒家的酒了,也说不清这是怎样的情绪,上次在景兰那里时,竟然没尝出这就是出自涂山的酒。 兴许是这酒,只有已经成为了习惯,而这口味,已经不在意了吧。 他加了一炷香的药粉,摇了摇,喝一口,如同冰块一般卡在喉咙里,说不出的冰冷,也说不出的火辣,让头脑也在刹那间清晰,仿佛本是看不清的道路,此刻连路边青石微微裂开的纹路都看的清清楚楚。 一口饮尽,说不出的舒爽。 他开始想接下来的打算,箭毒木无果,而那圣女,照这种情形下,不得不救了。 只不过,没有冰蚕蛊作代价,他是绝不可能做的。 摇晃的酒杯,沉默地看着外面的世界。 “吱呀”一声,房门推开了,杨婉儿带着一行人走了进来。 门本来就没有锁,也是在等他们过来。 赵一痕没有轻笑,也没有回头看向他们,只是淡淡道:“把这堆衣服洗了。” 杨婉儿看向一旁,默默地拾起地上的衣服,只觉得一股骚臭味扑鼻而来。 这些天赵一痕都没有换衣服,行走江湖,哪有那么多干净可言,尤其像他这种只在暗夜里行走的刺客来说,更不会换衣服了。 这时柳湘君也走了过去,想将衣服夺过去,却被杨婉儿死死地抓在手里。 杨婉儿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众人不解,秦遇却有些明白,心想,难道他们早就有夫妻之实了?这也太快了吧? 白允也以为杨婉儿和赵一痕是夫妻,张了张口,最终没有说话。 杨婉儿道:“衣服我可以洗,但你必须帮湘君姐!” 也不知道他们女人是怎么回事,见面不过几个时辰就姐妹相称了,而且还这么热心。 赵一痕想不通,不过这是女人的事,与他而言,没有任何干系。 “拿箭毒木来换!” 箭毒木是此行的目的,没有箭毒木,他是没有时间做其他事的。 此话一出,果然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连杨婉儿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赵一痕又道:“小白已托人催促,找箭毒木迫在眉睫!” 杨婉儿更是举手无措,一边是族人,一边是宣抚使,这两边都不能耽误,到底该如何是好? 柳湘君似乎听出来了意味,知道她的事,赵一痕是不在帮忙了,转身就要离去。 白允在旁边看了很久,知道杨婉儿和赵一痕此行目的很明确也很赶时间,但看到赵一痕平淡无奇地说出这句话,笑道:“赵兄已然胸有成竹,何须为难?” 此话一出,杨婉儿更是呆住了,柳湘君抬起脚也收了回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赵一痕。 赵一痕心道,你终于说话了。 他满条斯文地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看向白允,但没有说话,因为火候还不够。 白允似乎看穿了赵一痕的意图,笑道:“虽不知道赵兄什么身份,但看赵兄为人,定是剔骨铮铮的好汉,我白某虽也急着赶回家中,但能得赵兄赏识,白某愿为效劳!” 赵一痕对此番言论,颇为满意,倒满一杯酒,淡淡地饮了一口酒,面子撑足了,自然要开口拿主意了。 “今日的将军,你们可还记得?” 这位将军,他们自然认识,虽说不上相知,但却有过口舌之争。 杨婉儿不解道:“那又怎样?” 白允忽然恍然大悟道:“他想复国,自然有箭毒木!” 杨婉儿也是聪明人,自然一听就懂,只是…… “那与救湘君姐的姐姐和族人有什么关系?” 白允和柳湘君也明白这个问题关键,说来说去,还是为了箭毒木,而柳湘君的事,并没有解决。 赵一痕道:“若是你们帮将军夺回勐勋国呢?” 几人齐齐一惊,这……这怎么可能!勐勋国早已覆灭,若要复国,不仅要看景昽国,甚至他背后的大理国都会牵扯进来。这绝不可能! 赵一痕看着他们满脸惊疑而又不相信的目光,又道:“白兄与我丫鬟充当军师,我去景兰将军府,我们里应外合。” 这方法倒不是不可行,但丫鬟是谁?难道赵一痕还有一个精通军事奇才的丫鬟? 众人随着赵一痕的目光看去,定格在杨婉儿身上。 杨婉儿低下了头,但又抬起来,气鼓鼓道:“我!是我!我就是他丫鬟,但……但我怎么充当军师?我又不会带兵打仗!” 众人也很奇怪,一会看向杨婉儿,一会又看向赵一痕,脖子都扭酸了。 赵一痕道:“白兄精通商道,游说之术不容小觑,你又从小深得杨老真传,心机不仅深,而且看问题也是一针见血。你两配合,军师之职非你们莫属!” 真是好大一个局! 白允忽然躬下身来,叫道:“白某佩服,从进门开始,一切都在赵兄掌握之中,如此智谋又加上身怀绝世武功,为何赵兄不去做这军师之职?” 他肯定是不满的,尤其对于他这样聪明的人来说,定然不会随意让别人安排自己的行动。 赵一痕将杯中的酒喝干,道:“将军府点名让我去,你觉得其他人,可行吗?” 白允语塞,这到是没有办法的事。 柳湘君这才听出来这是要帮她救出姐姐和族人,连忙走到赵一痕身边,跪了下去。 “若能救出姐姐和族人,青蛇就归你了!” 杨婉儿不悦道:“都说了帮,还要青蛇做什么?” 赵一痕点了点头,根本不理会杨婉儿鄙夷地眼神。此次来大理,奔波了这么多天,什么都没得到,他怎能就这么空手回去? 大计已成,众人便都回去了。 赵一痕叫住了白允和秦遇。 这两人是明天重要的角色。 白允不解道:“这方法真的可行?” 赵一痕看着杯中的酒还有一丝糟糠,淡淡道:“这要看你的了?” 白允指着自己,更加茫然道:“我?” 赵一痕道:“诸葛让刘皇叔三顾茅庐,也只是三分天下。你觉得呢?” 白允点了点头,明白了他的计策,但还是担忧道:“那退路呢?” 赵一痕看着这一脸奸商样的白允,摇了摇头道:“还是看你的!” 白允走了,秦遇还立在一旁,他对什么行军打仗以及计谋的事,都不懂,也不敢兴趣。但这位很久不见的赵兄让他来,定然是上当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毕竟那套剑法真的很不错。 赵一痕将一木盒递给他道:“明天拿到箭毒木,第一时间交道杨府陈媛媛手里,亲手交给她,任何人都不行,下半段剑法让她给你!” 秦遇今天才知道陈媛媛这个人,心想这赵兄果然不是一般人,连杨婉儿只能做他丫鬟,那陈媛媛定是来历不凡,也不知道是哪路神仙。 交代完事,赵一痕又觉得不妥,一定要确保箭毒木送给江小白的人是可信耐的人。 陈媛媛虽然可以,但却是二次转手,况且只要秦遇到达成都府境内,定会被杨玉华和杨出易的人看到,他们决不会让自己这边的人送箭毒木回去。 想来想去,最后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成都府没有一个人认识他,也非常可靠! 想到这儿,赵一痕觉得箭毒木的事解决了,他可以安心地在景昽国里玩了。 吹灯,睡觉! () 第160章 会商谈 天刚亮,白允已绕着都城转了一圈,这一圈来,也熟悉了一下地形。从各种王府来看,有胆识把将军接回家的,要么是非富即贵,要么就是他以前的老部下。 但很多非富即贵者,早已忘了二十年前的勐勋国,只有老部下才会牢记当年的辉煌。 昨天白允也看到了他们一行人的着装,都是比较华贵的服装,这就不难找到他们了。 多方打听后,既符合军人出生,有是大户人家,只有城南阿萨家,很好找,街上十字路口南边第二大宅院就是。 本莱是想和杨婉儿一起去打探的,但后来,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直到天亮时,才敲了敲她的房门。 杨婉儿见白允一身抖擞,手里还端着莲子羹,不解道:“白大哥,这是何意?” 白允道:“没事,我就是从街上回来,顺道买点吃的。” 杨婉儿接过莲子羹,轻启朱唇,小心翼翼地喝了起来。 “你看着我做什么?” 白允面色一红,盯着人家看,还被别人发现了,连忙转移话题道:“咳,昨天赵兄说的事,我这边已经准备好了,他说……需要你跟我一起走。” 杨婉儿一想到昨晚的事,就感到头疼,让一女孩子家充当军师,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她放下了碗,看着白允,想了想道:“我觉得你出自商贾之家,对这些行军打仗的事,虽不了解,但我想以你们这种经商的头脑,一定可以帮到他们,而我……” 她的话,越说越没底气,最后小到听不清了,头深深地低了下去,因为白允已经握住了她的手。 白允道:“杨姑娘多虑了,白某虽看人本事不算太高,但从这些时日来看,正如赵兄所言,说话一针见血,还有回还之道,乃是大家风范,待到谈判之时,定有奇效,还请杨姑娘不要妄自菲薄。” 杨婉儿红着脸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到底听没听清。 喝了莲子羹之后,二人就出去了,杨婉儿发现赵一痕房门紧闭,想敲门叫他起床,但还是停了下手。 这个死懒猪,懒死算了! 二人先在街上买了一些上好的补品和水果。 一出手就是几两银子,这也是赵一痕之前给他的,他花起来自然不客气。 杨婉儿笑道:“这叫先礼后兵!” 白允点了点头,看着她眯起的双眸,紧紧地看着他,就像小孩子做了一件好事等待着大人的夸赞一般。 “不错!若你这都叫什么不懂,那其他人岂不是羞愧死了?” 杨婉儿笑着点了点头,仿佛这样的夸赞对她来说,非常受用。 她心想,若是赵一痕,恐怕又会打击自己了。 两人一同前往阿萨家,因天刚亮不久,大门并没有开。 白允也只好在此坐等。 杨婉儿笑道:“这叫心诚则灵!” 白允笑了,心想,如此聪明的女子,为何还只是当赵一痕的丫鬟呢? 他没有问,杨婉儿也猜不出,两人百无聊赖地等待着开门。 直到日上三竿之时,紧闭的大门才悠悠打开。 开门的是阿萨家的仆人,白允躬身道:“在下白允,受阿萨引路至此,还请代为通报。” 仆人走后,杨婉儿又笑道:“虚虚实实,实实虚虚,以诱这位阿萨见面。” 果然,仆人来了,让两人进了家里,阿萨也看到这两人。 阿萨认出来这两个人,正是昨天在涂山酒家那两个嚣张跋扈的人,他冷哼道:“今日不请自来,还说是我引路,你们花样还真不少啊!” 白允笑着将礼品都放在桌上,道:“不知将军在何处?” 阿萨冷哼一声道:“将军已走,要找他,这里可没有!” 白允知道他在说谎,也不着急,慢慢地低下了声音道:“复国!我有办法!” 阿萨一听此话,顿时呆在一旁,复国乃是他的心头大事,更是将军的夙愿,他岂能不为之动容? 但转而一想,这个人一来就谈复国,且不论是否真有这番本事,但凭这一张口就是复国的话,就觉得不可靠。 “你有何办法?” 白允笑而不语,此时他卖起了关子。 阿萨知道他的意思,不见将军不说话。他只好拍了拍手,叫来仆人请将军出来。而后道:“我知道你们知道将军的身份,所以才愿意听你们讲办法,但在见将军之前,得让我知道你们的本事!” 白允知道,这是要磨嘴皮的事,说不好,他便会不会再让将军出来。 “若是你们自己,会怎么办?” 这是杨婉儿说的,他看着阿萨那犹豫而又老奸巨猾的模样就来气,直接一句话将他堵死是最好不过的了。 果然阿萨被杨婉儿这句话说的哑口无言,涨红了脸,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 白允见状,笑道:“其实很简单,当下时局不容你们反抗。你们必须要等,要制造混乱,还得招兵买马,这样一来,你们就不知道要到什么才能复国!” 被白允这么一说,他又缓和了,这是当下他们的现状,百姓不容许他们反抗,各个官府也对每个人的出入管控很严,他们无从下手,只能等待机会。 白允看着阿萨若有所思的模样,趁胜追击接着道:“这只是其中几点,虽是比较重要的,当然更重要的是,你们现在兵力如何,如何能与景昽相抗?” 阿萨此时又陷入了沉思,这个问题,他们曾经想过,但都很难行得通。 白允这时笑着道:“还不让将军出来?” 阿萨看着白允,又看看杨婉儿,最终又定格在白允身上,叫来仆人,让他叫将军出来。 白允心想,果然刚刚没有真去请将军出来。 阿萨知道这样做有失心诚,但大家都是聪明人,这点事,就不必再描了。举起茶杯,道:“先生大才,阿萨刚刚多有得罪,还请恕罪!” 白允也举起茶杯,笑道:“白某来得唐突,让阿萨兄受惊了。” 两人相互吹捧中,也认识了彼此。 杨婉儿对这种伎俩,了然于胸,当初爹爹会客时,都是这样的,皮笑肉不笑,说话看似华丽丽地抬举,其实里面什么都没有。但有一人要是当真了,那可就要被对方看扁了。 她把玩着酒杯,对这些人的说法做事,也不当回事。 没过多久,将军着那个小刺客来了。 白允看向将军,这还是他第一正脸瞧将军。只见他有着与将军不匹配的白脸,却是一脸褶皱,他老了,两鬓的白发已经全白,而头顶上,也抽出可见的白丝。 “白某拜见将军!” 将军一开始并不知道是这个小白脸来找自己,听白允这么一叩拜,倒觉得有趣。 “你姓白?我看你的脸是挺白的!” 白允知道他这句,是不满当初没有搭理而感到气愤,于是笑道:“将军也是一样。” 将军摸了摸脸,他照过镜子,也挺身边小刺客说过,但他知道,这都是二十多年里不见天日的结果。 他怒道:“你是什么意思?” 白允笑着放下手中的茶杯,整理了一下衣衫,在将军惊愕的目光中,缓缓走到他身边。笑道:“若是能让将军一直处在幕后,而不需要您带兵打仗呢?” 他说的话很小,也是将自身的气场释放到最大,让将军知道自己有恃无恐,也让将军感受到他的底气。 这是在商道中,最基本的谈判规则。 今天他用在了这里。 将军果然被他唬住了,转过脸,对阿萨愣道:“怎……怎么回事?” 阿萨看了看白允,又看了看将军,心想,且不论才智如何,单凭这份胆量,就值得敬佩。 “他是来帮我们的!” () 第161章 巧舌如簧 白允对于将军的性格如何,他无法拿捏,对阿萨的性格更是不好说。 让他感到好搞定的是,这阿萨虽有些滑头,但一切定夺权在将军。 白允等人坐在一方桌上,端着茶杯,笑道:“现在你们抵抗的不仅仅是景昽,还有大理。” 将军对白允没有什么好感,对杨婉儿更没有好感,一张嘴总是令人生厌。冷声道:“这还用你说?” 白允不紧不慢道:“那你们可曾想过,这景昽并不仅仅是景昽一个联盟国,他还是一个国家。” 将军这时不再说话了,他想不到白允想说什么,一会联盟国,一会一个国家,这些中土人净整些听不懂的玩意。 白允见几人都没有说话,便知道,接下来就是他的主场了。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地图,十二联盟国的版图都在这张地图上。 将军和阿萨对视一眼,心想,还真是有备而来。 “勐勋国靠最东边,北接勐养国,南接勐龙国,西面是景昽。我们可以联合起来攻打景昽。” “你以为这个方法我们没想过?” 将军看着他不假思索,张口即来,根本不屑。 白允了解他的心思,道:“若是你只联合这两国,也不一定行得通,还有勐旺、勐海、勐混、勐阿、勐遮、西定、勐腊、勐捧,这八国。你觉得有几分胜算?” 将军一听,倒吸了一口气,这样算来,那可不是几分胜算的问题,而是百分百的胜算。 阿萨却不以为意道:“你能保证这十国都能跟我们一起和景昽抗衡?” 白允道:“这十国如何,我不知道,但一定会有!而且即使不跟我们一起对抗景昽,也会保持中立!” 这时阿萨也不说话了。 他知道,这种情况很大,如果有景昽的诱惑,或许也会倾倒向他们,但景昽对他们二十年前所遭受的打击,想必他们也不会忘。 白允看着两人都不说话,自己也闭上了嘴巴。 等着他们充分吸收刚刚所说的话,看向杨婉儿也在认真地听着,她的眉头微微皱起,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到白允停下来了,才抬头看向他,两人的目光忽然向对,让两人都不自觉地红了脸。 这是一种美妙的感觉,就像他可以顺利地说服将军一般。 茶杯里的水干了又满,几次之后,将军才回过神,他考虑的事很多,并不像白允纸上谈兵就行。 将军道:“你说的这个问题有点大,我们还需要考虑,当下最重要的问题是复国!” 对于这个问题,白允实则内心深处有些挣扎,因为赵一痕并没有告诉具体的实施方案。而这个问题又是绝对会问的,解决不好,一切都会白搭。 但多年的经商之道,练就的脸皮也是非常之深厚,令他面不改色,嘴角上甚至还挂着一丝笑意。 “将军,此等大事,您没想过怎么办?” 将军嘿嘿笑道:“这不是要你怎么办嘛!” 白允也跟着笑道:“既然将军想开门见山的谈谈,那我们也就奉陪了。” 将军眉毛一挑,道:“咋?难道刚刚还不是正题?” 刚刚当然不是正题,只不过是说了来意,并没有进入真正的利益分配。 白允道:“我帮你们打天下,并杀了将军,你只把这勐勋国的经商权给我,保证三年内不收税,而且往后十年赋税减半!” 将军并不知道白允的身份,心想,这天下大事,怎么会掺杂一股浓厚的商业气息呢? 杨婉儿也觉得这件事不可思议,说好了要箭毒木,怎么又突然只字不提,全是经商问题呢? 她不解地看向白允,白允则朝着她笑了笑,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于是,杨婉儿埋头喝茶了。 又喝了很久,她总感觉自己的今天都喝了好几杯了,再喝下去,肯定要出事。 将军和阿萨也是,他们喝的茶不比杨婉儿少,但此刻全无便意,反而还精神紧绷,这是天下大事,并非儿戏。 他们思量了一下,这其中是否有诈,他们第一想到的是,这样的交易,是一场要等到他们复国了才可以实现虚无交易,而复国之后,他的经商权和赋税问题都可以好商量。 这算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也是空手套白狼的买卖。 他们有些迟疑,问道:“你就不怕我们复国之后,我们反悔吗?” 白允端着茶,刚喝上一口,被这句话差点笑喷了,努力憋下去之后,才似笑非笑道:“将军的信义就如此不值钱吗?” 将军一听这话,挺起胸膛,大声道:“好!那我们就合作一次!” 白允这才松了一口气,但还有一个问题。 “至于怎么复国,明日我会亲自过来,商量大计。但此前我需要知道你们有多少人!” 将军想到,自己的信义如此值得别人看中,那说出来又怎样? 阿萨道:“不足一万人!要不我们再去招募些人来?” 白允想了想,不足一万人,有不足一万人的打法,若是现在招人,定会打草惊蛇。 “不用!我自有办法!” 这句话说的非常轻松,而且说话时举起杯的模样,更是泰然自若。在别人看来,他胸有成竹,一切手到擒来。实则他早已心慌不已。 这场谈判,他所面对的是曾经的将军,也甚至是以后的将军,可以想象他的压力是有多大。何况,他说的很多都是临时起意,也有一些都是假的,被他完美的用模棱两可的话跳开,这这种情况,又要做到面不改色,一身风轻云淡,连赵一痕……不,连久经官场的杨出易都无法做到。 也只有他这种商贾能做到滴水不漏。 他不敢再有别的出错,忽而站了起来,道:“听闻你们这边都战场上都用箭毒木,不知道可否与我一观?” 这才是正题,杨婉儿此时很激动,也站了起来,目光落在白允身上,仿佛看到了回家的希望。 将军和阿萨同杨婉儿一起站起来,这不仅是一种礼节,还是一种警惕。 “箭毒木,目前是景昽的禁物,若是在非必要的情况下,还是少拿出来为妙!” 白允眉头微皱,但也就在那一刹那,暗叫不好,还是让他们有了戒心。 这种戒心,是不信任的体现,也是往后是否军中事物能否顺利进行的关键所在。 白允微微抬起头,看着说出此话的阿萨,表现出一丝不满的冷笑:“看来阿萨兄是对我们很不信任呐!” 阿萨看着白允,笑道:“倒不是不信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前两天将军向你求助,你却没有答应?” 兜兜转转,还是这个问题,这也是来时,他最担心的问题所在,一开始也抱着三言两语就可以说服这五大三粗的将军,可没想到的是,将军身边还有个能言善辩的人。 只是此人,也只是对事物多疑而已,白允知道,一般的答案很难糊弄过去,更不能将此行的目的只是箭毒木说出来。故而要编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 他抬起头,看向杨婉儿,示意让她说。 杨婉儿一愣,这事怎么能让自己说呢?若是按照之前的想法,那肯定会谈崩的,但白允一直在盯着自己,想必也是有他的用意,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地选择了相信他。 “当初见将军,一身邋遢,说话言语也却是像个说大话的疯子,所以我们选择不相信。我想,若是您自己见了,也未必会相信。” 杨婉儿说的您,自然就是阿萨,阿萨也不纠结这个问题,直接问道:“那之后呢?” () 第162章 浑水摸鱼 之后呢? 杨婉儿张了张口,本想说因为合作的事,却被白允打断道:“之后我们听见你和你身边的这位小兄弟说的话,让我们也相信了。” “当然,也不是我们大发慈悲,也不是我们同情,白某是名商人,故而只在于买卖,此行也是因为在西定做买卖,却不想被景昽当兵的抢去所有的货,咱们也算是有了共同的对手。” 阿萨张口还想问什么,又被白允打断道:“若是您还有什么嫌疑,白某便真的没什么要说的了。” 现在他已将路封死,他这是在赌,赌阿萨会上钩,赌他会拿到箭毒木,看着沉下来的阿萨,白允心中七上八下。 他忽然有些觉得这个阿萨做事太磨叽,从来到这里,也仅仅只是说了不到十句话,他就停了十几次。 这让白允对他的处事之道产生了怀疑,甚至有些鄙夷。 阿萨目光由近到远,近到将军的眼,远到窗外的云。 良久过后,他才回过神,做出了请的姿势。 白允心中松了一口气,但脸色和行动却不敢怠慢,昂首阔步走向屋内。 这里的屋子不像中原,他们分两层,一楼潮湿多霉,适合养禽兽,二楼好很多,则是用来住人。 白允顺着阁楼向里走,直到角落处,白允看到了一块隔板,掀开隔板后便见到一个巨大的空间,里面养了很多鸡、鸭、鹅,但这些东西并不多,还有很多被木头隔开的围栏。 本以为这里有箭毒木,谁知道阿萨又打开一条暗道,直通地底,再看时,竟然地道里全是木头,被一层灰色的破布遮掩,若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地道是石壁。 掩藏的真好,难怪景昽的人搜不到。 白允看到这么多箭毒木,不由得点了点头,对于这种藏储方式颇为满意。 阿萨道:“这里只能带片刻,否则会被这通道的毒气毒死!” 白允暗自惊心,这毒箭木竟是如此之毒,连弥漫在空气中得毒,都能要了小命。 但随即不紧不慢道:“不知可否拿一节让我回去研究一下。” 阿萨警惕道:“一块破木头有何好研究的?” 白允笑道:“万物生生相克,有毒自有解,若是这战场中每人都带有解药,那死伤起来,依然会减少。我们要做的是一击即中,不死也残废!” 他说的道理很浅薄,也经不起推敲,毕竟这个千古问题,金齿族不是没有想过。 但从他露出了残忍的笑容中,阿萨看到了一丝信任。 阿萨从角落里,找到一截胳膊粗的箭毒木,用力扳断,给了白允一尺长。 当白允接过箭毒木时,双手颤抖,至此也算是骗到了箭毒木,而杨婉儿更是兴奋得连眼睛都在放光。 她没想到,拿到这么一块东西,竟然要耗费如此功夫! 白允将箭毒木递给杨婉儿道:“此物不可见人,出去时,定要妥善保管!” 杨婉儿重重地点了点头,这句话完全是在做戏,而从一开始没有提及这箭毒木,也是怕阿萨看出了破绽,将他们来要箭毒木的真实目的看穿。 几人回到屋中,谈起了这天下大事,虽然谈起来非常的慷慨激昂,但却没有一句说到该如何去做。 这便是给阿萨和将军一个定心丸,俗话说就是画饼充饥,让他们相信自己。 杨婉儿则是完全沉寂在得到箭毒木后的喜悦中,他们说了什么,她已完全忽略了。 直到将军看见杨婉儿面色泛红,坐立不安的样子时,白允才以她生病,染上风寒为借口离开。 出门不久后,待到看不见阿萨家时,杨婉儿才深深地吐了一口浊气道:“我们终于找到了箭毒木了!” 那因为激动而涨红的小脸更加红扑扑的,让白允心中一阵狂跳,这是很少有过的感觉,也是非常美的感觉。 只是这种感觉,他也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像春天的阳光,有些温暖,又有些燥热。 他忍不住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轻笑道:“好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赶紧回去吧!” 杨婉儿被他这么亲密的举动吓到了,心脏仿佛停止了一般,小脸煞白,但当白允收回手时,脸又恢复了红润,甚至更加红了,就像熟透的苹果一般。 不过在白允收手时,她惊讶地发觉白允的手如同水洗了一般,全是汗水,嘻嘻笑问道:“你也紧张呀!我还以为你骗人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呢!” 白允被她这么一说,脸也红了,尴尬道:“咳,这怎么能叫骗呢!我们也要为这一节箭毒木付出更大的代价呢!” 说到这里,他忽然神色暗淡下来,道:“甚至还有这一片天的黎明百姓!” 杨婉儿知道他想说什么,今日只是一个开头,等到开始对抗景昽时,这片百姓都会受到战乱的影响,甚至会死伤无数。 她抓住了白允的手,以示安慰。“你有办法让他们复国吗?” 白允摇了摇头,如果有,他早就跟阿萨他们说了,否则也不至于如此紧张。 杨婉儿道:“若是如此,我们一不做二不休带着箭毒木离开!” 白允点了点头,兴许这也是一个办法,只是复国后,他的产业将会遍布勐勋国甚至还有其他国家,这虽然是赵一痕受益,但也是他的野心,当然这也是一个不小的诱惑。 这时的天也已经午时,刺眼的光芒照射在这片天地中,人影倾斜,看到的不仅是忙碌的百姓还有暗自挣扎的乞丐和士兵。 他们兴许是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但却不知道这是谁在操纵着这一切。 兴许从今天以后,他们的生活会改变,但操纵的人却不一定是白允,他心中明白,他也是他们其中的一份子,而真正的幕后,此刻正在等待着他凯旋归来。 赵一痕的酒没有断过,只是他没有醉,一丝醉意都没有。 白允和杨婉儿进他房间时,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味,杨婉儿皱眉,白允也是。 箭毒木放在桌上,赵一痕没有看,也没有看向他们,仿佛是在默算着什么。 “我们可不可以现在拿着箭毒木走人?” 杨婉儿将她的想法说了出来。 赵一痕纹丝不动,也没有接她的话,在他看来,杨婉儿的话,就是不值得回答。 杨婉儿见他不回话,痛惜道:“难道就让那些无辜的百姓也跟着受苦吗?难道就因为一节箭毒木而让整个勐勋国陷入战乱之中吗?” 赵一痕抬起头,看了看杨婉儿,又看了看一言不发的白允,明白白允也是这样想的,毕竟他只是个商人,还不到杀人的地步。 他冷笑道:“无辜?这天底下就没有无辜的人!” “何况这也并非是我们能掌控的,他们想复国,必然会有战争,这些百姓生在这片天,就注定要为他们的生活付出代价!” “而且你说错了,不仅仅是勐勋国还是整个景昽!” 白允知道,一开始赵一痕就将景昽十一联盟国都算计在内,但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布这么大的局,对他有什么好处? 他不解道:“难道就没有办法将战争缩小一点?” 赵一痕冷声道:“你们既想救人,又想尽快脱身,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这是赵一痕第一次说这么多话,也是完全被他们怜悯的心所逼迫的,若说怜悯,像陈媛媛一样到也罢,但他们偏偏又生了一副坐享其成的恶心肠! 杨婉儿不甘道:“难不成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没有!” 赵一痕心中很狂躁,甚至都想说,再问就打死你! 白允在一旁,想了很久,从出阿萨家就在想这个问题,也试图用别的办法来代替,但始终没有想出来。 他犹豫着,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赵一痕道:“浑水摸鱼!” () 第163章 依计行事 这场战争是不可避免的,放出来的孟拉沙难道还要在送回石牢吗?即使没有他,这场战争也是势在必行。总会有人站出来主导这场战争。 与其战争是必然的,那不如就此浑水摸鱼,然后全身而退。 赵一痕所做的幕后,只在于将这场战争提前了很多天,甚至很多年。 杨婉儿不知道,她想的只是为什么要发动战争,想的只是能不能少让无辜的百姓受苦。 白允一开始也不理解,但当听到“浑水摸鱼”时,才渐渐明白。 他选择支持赵一痕,像昨晚一样地支持他,而杨婉儿,自有他来说服。 总算有一个人可以理解了。 赵一痕起身,站在窗前,看着纷纷扰扰地繁华景象,心中不免有些烦躁,这种烦躁不仅仅是没有喝一炷香的原因,还有这件事很麻烦。 既要帮孟拉沙复国,又要解救圣女和她的族人,从来到大理开始,就是麻烦不断。 不过令他欣慰的是,箭毒木已到手,那青蛇也是囊中之物,所以这边的事,他大可以放手去博。 “今晚开始行动,夜袭每个城池!” 这个决定很突兀,突兀到白允不知所措。 白允道:“是不是快了点。” 赵一痕道:“越快行动,基瓦诺那边越容易稳妥。” 白允点了点头,他虽然不清楚基瓦诺是什么样的人,但看到柳湘君梨花带雨的模样,便知道这件事耽误不得。 赵一痕说道:“找几个好手,悄无声息的潜伏到城池中,抓住守城将军,交出军符。” 这个手段,只有刺客才会做出来,一般人绝不会这样想,当然也没能力想。 白允心想难道就没有复杂点的办法?万一有一个城池没有拿下来,那岂不是完了?但看到赵一痕胸有成竹的模样,便问道:“那该怎么做?” 赵一痕回到桌前道:“让将军身边的刺客教那些武功非常高而且善于轻功的人隐匿之法,潜伏到城池之中,到他们休息的时候突袭,城外再让五千精兵接应!” 白允看着赵一痕这庞大的计划,心中不免有些担心道:“他们只有不到一万的兵力,恐怕很难胜任!” 不到一万的兵力! 赵一痕坐了下来,这样一来,就很难做到一次性进攻所有城池。而且这场突袭,只能用一次,决不能用二次,毕竟第一天城池突然换了旗,其他城池自然就会知道。随后就会遭到景昽的猛烈反扑。 如此一来,非但不可能复国,甚至孟拉沙会再次被俘,而他剩余的部下,很有可能被坑杀。 端起的酒杯,还没喝,若是热茶,恐怕早已凉了。 白允和杨婉儿坐在一边,就这般看着他如老僧入定般坐着,不发一言。 白允心想,你怎么和孟拉沙他们一个德行?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一痕动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白允知道,他这是想出来计划了。 只见赵一痕从怀中取出一包药粉,倒入酒壶中,而后倒满了一杯,还是没有说话。 白允和杨婉儿皆是一愣,合着他就是为了喝酒? 杨婉儿道:“这是什么?” 赵一痕头也没抬道:“一炷香。” 杨婉儿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一炷香也是近些年才流行的东西。不过白允不像杨婉儿久居深闺,他的见识自然多的很。 他知道这东西,能够提神醒脑,喝多了还会亢奋,按照赵一痕一包的剂量,恐怕是晚期了。 原来赵一痕的冷静之态,都源于这一炷香。若是他离开了这东西,又会怎么样呢? 恐怕会像路边的傻子一般,疯疯癫癫吧。 他没有想到,赵一痕竟然是靠这东西思考东西,也不敢相信,他背后究竟有多大财力来支持他天天喝这东西。 赵一痕到底是什么身份? 这让白允很好奇,也让他对赵一痕更加信服。 赵一痕一杯酒下肚,神色如常,却从怀中取出一张地图,道:“原勐勋国不大,不过中原一个郡大,四处防守定不如中原。所以,我们只需要先安插人手,到达每个城池,夜里先攻两个城,然后连夜攻向其他城池,到达城池后,再让安插人手动手,里应外合,打开城门,攻下城池!这一夜之间,能攻多少城,就攻多少城!” 不过按照赵一痕的算计来看,撑死只能攻下六座城池,但原勐勋国有十个城池。 白允道:“那剩下四个呢?” 赵一痕又喝下一杯酒道:“他身边定会有一个像你这样很会说话的人,让他们去邻国应援。” 白允道:“如此就是四国的战争了!” 赵一痕明白他的意思,他想让战争只控制在勐勋国内,若让其他国家参与,定会让他的利益受损,还有那些无辜的百姓。 但如若不这样做,他的勐勋国绝不可能成功逆袭。 他开始喝酒,不在说话,他相信以白允的头脑,会想明白其中的关键,而最让他头疼的则是杨婉儿。 当初就不该把她留下。 若是当初趁机一刀砍了,也不会像现在一样,在身旁叽叽喳喳,显摆自己的同情心和无知的智商。 之所以他让杨婉儿和白允在一起,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发现她和白允在近些天里,关系很融洽,至少不会出现反驳他的情况。 这个丫鬟,很显然还有摆正她的位置,昨天让她洗衣服,为的就是让她明白自己的身份。 很显然,她并没有意识到。 赵一痕道:“衣服洗得怎么样了?” 杨婉儿没想到这个时候赵一痕会问衣服的问题,她气鼓鼓道:“昨晚的衣服,当然是今天洗了,今天我和白大哥一起去那个阿萨家,哪有功夫洗。” “哼,难不成你还想让我晚上去洗?” 赵一痕看着她理直气壮的模样,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在思考怎么说服他们,开口道:“叫秦遇过来。” 这是对杨婉儿说的,她依然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份,撅着嘴道:“你不能自己去叫?” 赵一痕微微一笑,走开了。 所有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赌气吧。 秦遇还在屋里,手捧着画有招式的信,爱不释手地观习着。并不是他不想自己练起来,而是这空间很小,而且又怕坏了赵一痕的好事,故而没有选择出去练。 这三招已经深深地印刻在脑海中,他是怕长时间没有练习,会忘记。 “只看不练,是没有办法学会的!” 秦遇听出声音是赵一痕的,欣喜地抬起头来,也在此同时,站了起来。 “赵……师父!” 他本想叫赵兄,但觉得他已经传授了招式,就应该叫师父。 赵一痕却没有这个意思,抬了抬手道:“今天赶回成都府,十日内能到成都吗?” 十日到成都,这是绝不可能的事,除非是马不停蹄,日夜不休。 他有些为难地看向赵一痕,但看到师父微微蹙起的眉头,立即道:“好!” 他很信任赵一痕,倒不是仅仅是因为他教自己剑法了,更多的则是他信得过自己。 人与人之间有时候就是这个奇妙,应该是男人与男人之间,奇妙到一个信任,便可以赴汤蹈火。 看着他答应地如此爽快,赵一痕点了点头,将一尺长的箭毒木一分为四,秦遇得其一。 赵一痕道:“这一块,视若剑谱!” 随后他又拿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道:“这是盘缠” 秦遇郑重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此行的目的,故而也明白其中的重要性,虽然十日内赶到成都有些难,但加快马鞭,还是可以到的。 送走了秦遇,这箭毒木才算真正送走。 但这并不保险,万一中途出现了意外呢? 于是他又从后窗翻下,来到小巷中,找到一名乞丐,扒了他的衣服。 在乞丐哭天喊地想叫非礼时,他已经离开了。 () 第164章 送箭毒木 阿萨家。 阿萨正和孟拉沙把酒言欢,两人笑容依稀可见。 对于白允的提议,不可谓不好,他们到很希望有能人帮他们解决这些事,而且是都不需要他们操心,只需要付出些兵力就好。 但也会让他们感到不看好,不仅仅是对白允的认可度不高,更是因为这是复国大事,但在白允眼里,却是太轻松,让人感到他就是在说空话。 潘安坐在桌子一角,默默地吃着饭,对于这种事,他没有参与感,或者说,他并没有想过这种事,觉得这种事,与他这种小人物搭不上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愿。而并非都与国家大事相关。 兴许是他们想过,但又觉得很缥缈,自己能力有限,故而便在这江湖中当做一条没有方向的游鱼。 这条游鱼,虽然小,但也在为国家补充着不足,只是他们不知道罢了。 阿萨忽然道:“将军怎么看?” 孟拉沙一瘪嘴,摇了摇头。 如果只有孟拉沙和这个小刺客,他定会视若珍宝,将他培养成一个富国大业的先锋将军或者其他。但自从有了阿萨的帮助后,他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他也看出来,这小子没有什么前途,一心只想着做一个杀手。 杀手有什么好的?天天当个夜猫子,没事爬人家房梁,去杀人。 按照孟拉沙对潘安的思想教育来说就是,你杀那些一千人,还不如在战场杀敌一个人有价值。 看潘安不听,他觉得战场很难存活,一不小心被箭射中,这辈子就完了,而且他也不是勐勋国,帮他们建功立业,似乎就是给自己国家养外患。 孟拉沙觉得这小子,已经有了自己的思想,不适合做杀手,谁这知道这小子说:“谁说杀手没有思想,杀人不需要头脑啊!” 一句话说的孟拉沙毫无脾气。 正想着这事时,忽然从窗外飞进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像石头一样砸了过来。 吓得阿萨和将军连忙多开。 只是这东西似乎并不是冲着他们来的,而是直击潘安门面。 潘安对于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暗器,并没有太大的惊讶,一转身便躲过,而后反手又借住了。 让他惊讶的是,这东西软软的,仔细一看竟然是个包子。 孟拉沙笑道:“你这里也不安全啊!” 阿萨老脸一红,想说这是私宅,没有那么好的措施时,便被潘安一脸惊喜所吸引。 潘安捏碎了包子,看到一张字条,上面只画了一把纹有骷髅的利刃。 这是刺客组织的标志,不过这是景昽分部的标志。 潘安放下手中的碗筷道:“有任务!” 将军一脸不屑道:“就你还有任务?压根就不是刺客,哪有什么任务!” 潘安回了他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倒不是说将军说得不对,而是他此刻正是非常兴奋的状态,突然遭到打击,心中难免会介怀。 不过,他还是相信,这是偿命村给他的任务,因为只有他们才能这么强大,强大到自己居于何处都能调查的清清楚楚。 他等不及和他们解释,连忙跑了出去。 字条上,只是一个标记,标记上没有地址,也没有时间,他上哪儿去找? 若是别人定会不知道,但潘安曾经接触过,只有偿命村的人找上他,再发布任务,而非他找偿命村要任务。 他飞快地向街上走去,慢慢地走,也慢慢地向人烟稀少的地方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忽然又一个肉包子砸中了他。 他看见这包子是和之前砸他的一样,包子上沾满了黢黑的手指印,一整个包子,就没一个地是白色的。 他顺着包子砸来的方向,走进一条深巷里。 看到一位乞丐正在拿着一块乌漆嘛黑的包子逗着一条恶犬。 恶犬狠狠地叫着,乞丐完全不为所动,一只手拦住恶犬,一只手拿着包子,狗吃不到,就使劲地狂吠。 潘安走近一瞧,道:“千户门莫开。” 乞丐依旧逗着狗,发出苍老的声音道:“夜里有人来。” 这两句是召未通过考核刺客的暗语,潘安欣喜若狂般地走向前去,想问有什么任务,还有上次没有杀了将军会怎么样。 但刚走进却被这乞丐用竹棍抵住咽喉。 潘安怔怔地看着竹棍,倒不是他不想抵抗,而是这竹棍速度太快,还没有想到闪躲,那竹棍便不偏不倚地抵在咽喉上,力道恰到好处,还能微微感到竹棍上为刮干净地毛。 如此手法,潘安觉得也就只有偿命村能做到。 乞丐冷冷道:“有尾巴!” 说话,身形一跳,便飞快地跳上屋头,消失不见,与此同时,一个肉包子也向潘安身后飞了出去。 恶犬见肉包子没了,身体也入剑般地冲了过去。 潘安看到恶犬已经飞扑出去,而那包子落地处,赫然站着阿萨。 他看了一眼,没有说话,转而跟上了乞丐。 阿萨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厌恶。 他不能理解,不过是一个刺客团,有什么好的,哪有这国家大事好。 乞丐又将潘安带到一处马厩处。 这里来往的人很多,而且噪声也很大,故而即使有人过来,也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可谓是个绝佳之所。 乞丐从怀中取出一个木盒,并郑重道:“这个盒子里的东西,非常珍贵,交到成都杨府陈媛媛手里,你不认识她,可以交到那里的涂山酒家,记住一定是要陈媛媛亲自去取,其他人绝不可以。” 潘安接过木盒,深深地点点头,他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但相信一定很贵重。 乞丐又道:“今晚你还有事,明天一早出发,一定要快!最好是十日之内到达!” 潘安又点了点头,他对上次将军府任务的失败还耿耿于怀,但此次任务颇为轻便,只是这人是怎么知道今晚还有事呢? 他不明白,刚想问时,乞丐已经走了。 乞丐走的很快,就像人间蒸发一样。 潘安没有过多的在意,他相信,偿命村这样的能人,大有人在。 …… …… 乞丐自然就是赵一痕,他回身绕过很多条巷后,将衣服又换了回来,来到一家镖局中,上面写的什么,他也不知道。 不过这并意味着不能办事。 他又取出一个木盒,将一节箭毒木放在其中,对一个粗犷地大汉道:“去往成都。” 这些走镖的,自然精通各国语言,否则也不要在当地混下去了。 大汉笑道:“成都路程很远,价钱上可能有些偏高。” 赵一痕也没说什么,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大汉看到上面的字样,嘿嘿一笑,露出了几颗灰白的牙齿,“这个有点多。” 赵一痕道:“十日之内送到成都涂山酒家,让神医江小白亲收。” 大汉挠了挠头,表示了解,这是一笔大买卖,他自然不会说不走。而他也收下了那一百两银票。 又是一百两银票,这几年做的任务,全赔进去了。 不过赵一痕还是觉得这钱花得很值。 做完这些,赵一痕手中还留有一节箭毒木。他想,这些剂量应该够用了,剩下的半截箭毒木,可以做成木签,以备不时之需。 太阳还在天空高挂,赵一痕一身轻松,当下的事,说起来可以说是与他无关,又可以说是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做。 但他现在不急,因为还有人比他更不急。 街上人来人往,这是一个繁华城市的象征,这些人有权贵,也有百姓,当然,三教九流也有。 酒馆里,这样的人最多。 其中就有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刺客。 而在这样一个繁华的城市里,竟然还有一个乞丐窝,一个赤裸的乞丐,正哭着喊着:朗朗乾坤,人心不古! () 第165章 杀人借口 找到赵一痕很简单,这也是柳湘君给出的线索,她知道,赵一痕喜欢喝酒,不在涂山酒家,就一定是去了本地最好的酒馆了。 杨婉儿突然好奇道:“你怎么知道他喜欢喝酒?” 柳湘君笑道:“他平日里酒不离身,当然喜欢喝酒,而且我觉得他如果要干一件事,一定会做好。” 杨婉儿看着柳湘君,似笑非笑道:“我这个做丫鬟的都不知道这么清楚,你怎么会知道?” 柳湘君俏脸一红,这不过是她闲来没事了解的,因为这个大冷蛋真的没有什么弱点。也就嗜酒这一毛病了。 不知名的酒馆里,和中土一样,摇着三角旗,招着来往的客人。 这家酒馆生意很火,坐满了客人,要找赵一痕并不容易。而且这里充满了酒与菜的味道,令杨婉儿皱起了眉头。 她喝过酒,但不代表就喜欢这个味道。 柳湘君倒无所谓,他本就是住山里,什么味道都能接受,毕竟没有什么味道比蛊毒的味道更难闻,而这酒味都算得上美味。 杨婉儿皱着眉头,看着黑压压一片人头,找赵一痕更加麻烦,因为赵一痕的头发被烧了,披散着,都没有了中原人士的特征。 柳湘君道:“他应该在靠窗比较安静的地方。” 顺着她的手指,看到窗边有个两尺来宽的桌子,果然看到他的身影。 杨婉儿更加好奇。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柳湘君不好意思道:“我是看他这个人比较冷淡,不善与人相处,所以我想,他一定会找个安静的地方喝酒。” 杨婉儿不再说什么,心中也暗自想着,难怪他一直都对自己冷淡,不仅仅是自己不了解他那么简单,更多的是,她只会一味的索取,让赵一痕做一些事,而自己却觉得将自己的交给他就是他莫大的福分。 这是每个富家子弟的想法,也不怪她有这种想法。 赵一痕见三人都过来了,举起手中的酒杯示意坐下。 杨婉儿刚想让他去别的地方谈,但想到柳湘君的模样,她止住了想法。 白允对这种场所,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排斥,微微笑道:“我想,你的方法还是可靠的。” 可靠,当然是可靠,只是要将很多人都牵扯进来。毕竟赵一痕几乎将所有该利用的人,全都利用上了。 只有柳湘君一个人,他不知道该怎么用她,因为她除了武功高一点外,其余的就是一个白纸,若是心软,或者和别人杠上了,她都脱不开身。 这样的算计,很容易落空,所以他选择暂时不用她。 赵一痕看向杨婉儿,她的目光有些闪躲,不敢正眼看他,想必和白允也达成了共识。如此一来,他便可以动身了。 白允抬起手道:“这次是为救人,也算是功德一件,来,我们干了!” 功德! 赵一痕知道,他们做商人,对这种事情最在乎,在险中求生存,在佛里寻安心。 “马上动身!” 白允刚放下酒杯,就听见赵一痕这句话,他微微一愣,随即又释然。起身而走,杨婉儿也跟了上去。 柳湘君独自坐在赵一痕面前,端起酒杯,浅浅的尝了一口。 “你不怕我杀了你?” 赵一痕说这句话时,面无表情,像是寻求意见,又像是深沉的问候。 “如果能救我姐姐和族人,杀了我也可以呀!”柳湘君笑着说道,不喜欢赵一痕这种感觉,她喜欢赵一痕的笑,于是自己就笑了。 杯中的酒,还剩一些,赵一痕看见了,却没有再喝下去,倒不是他被感动了,而是觉得这酒有些乏味,不如有一炷香的涂山酒。 —— 深夜很快来临,正直月尾,故而月亮没有出来,漫天的繁星倒是让这天地显得一丝澄明。 赵一痕站在高山之巅,看着远处的城门,心中苦笑,这是一次连环的任务,却只有一个任务的酬劳。 或许,正如老十三所说,他们都是一类人。 夜里的热闹,他看的很多,夜里的宁静,他看得更多。 顺山而下,来到城中央时,路边的小贩和四处的酒家商铺都关上了门,巡街的官兵开始了他们的活动。 赵一痕走在大街上,远远地就看到他们迎面而来。 他没有避让,也没有加快脚步,而是迎了上去。 官兵用着他听不懂语言嚷着。 不用猜也会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无非就是你是什么人,而后就是赶着他回住处。 赵一痕披散着头发,像是没听见一般,将身后包裹在青布里的寒水刀拿了出来。 官兵一看,皆向后退了一步,每个人都抽出了刀,对着赵一痕又是一阵乱叫。 这时,赵一痕像是听烦了一样,寒水刀出鞘,向众官兵劈去。 这些官兵被这突如其来的拔刀,吓破了胆,自从勐勋国覆灭之后,夜里拿刀出来的人都被他们治得服服帖帖,但二十多年都没人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对官兵拔刀,他们自己也都软了脾性,连他们的刀都生锈了,这二十多年里,赵一痕是第一人,他们怎能不慌。 刀一出鞘,必见血光,这是赵一痕十多年行走江湖给自己定的规矩,但自从来到成都后,便经常失手,估计因为在堰沙帮喝饱了血,都没力气杀人了。 但此刻这几人,却不足以抵抗赵一痕,一招之下,便有一人倒地不起,手捂着腹部,鲜血从指缝中迸发出来。 几人更是惊慌,对其中一人说道:“快去叫大人!” 那人闻言立即向后退去。 赵一痕见状也收回了手,与此同时,也转身离去。 这几个官兵见状,也不敢拦着,毕竟一招毙命,他们根本惹不起。 杀人对赵一痕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但这家常便饭,也有很多时候,并不是自己的想法,就像杀了这个官兵一样。 他就是无妄之灾,甚至还可以说,他就是一个无辜的人。 若是杨婉儿等人,他们也会选择杀人,因为他们都是一类人,都是自私的人。 为了救自己的熟人,选择让天下百姓跟着遭殃,虽然不是她的所愿,但她依然选择的默认,白允期初也不答应,但后来也答应了。 并不是说他们对赵一痕的理由赞同了,而是用这个理由说服了自己。 再没有更好的办法时,他们宁愿选择用别人的利益来换取,这不仅仅是他们几人,这大千世界里,一万人中有九千人都是这样。 而赵一痕更甚,若论才智,他并不是最高的,但若论理由,他比谁都多。 虽然这些理由都是谬论,但别人听起来,好像还都是这么一回事。 这便是人的通病! 随着离去的官兵又回来,还带了一群官兵,为首的穿着官服,想必这就是这边府衙里的官爷了。 虽然他的官不大,但赵一痕相信,一个小的,必然会牵连到大的。 等到人都齐聚到死去的官兵身前时,赵一痕又从屋顶上悄然而下。 () 第166章 暗夜换朝 月黑风高正是杀人时。 赵一痕杀人,都是轻描淡写,心中没有颇多的情绪,哪怕杀的是无辜的人。 流在他骨子里的血,本就是冰冷的,而杀了这些官兵,对他也造不成什么影响。 刀映着满天星光,挥向无辜的人。 这一夜,如同堰沙帮一样,让赵一痕的刀,足以喝饱。 刀声,惨叫声惊起了家家户户的人。 灯光再次点亮黑夜,他们都看到了,看到头发散乱的人挥舞着刀冲向数十名官兵中,有人应声倒下,有人依然提着刀对那人抵挡。 这些百姓不敢明目张胆地去看,只能透过窗户缝响外看去。 有人兴奋,有人忧,兴奋的这群官僚终于得到报应,忧的是当街杀官兵,这天下恐怕要乱了。 也有人为此而惊心,这一人之力,能杀得了这么多官兵吗?要不要帮忙? 各朝各代都有恨官府的人,毕竟官府也是人,不能将自己的做法让每个人都认同,只能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尽可能地让当地百姓过的好一些。 那些施加压力的官府,也是很少的特例,只是这些人融在所有当官中,免不了一粒老鼠带坏一锅粥,让所有人都开始痛恨官府。 当然也有自甘堕落的当官者,他们就像出处茅庐的秀才遇到江湖的大染缸,一开始满口仁义道德,后来忍不住将手伸向别人的口袋,不是偷盗,更像是抢劫,将无利不起早,有钱走遍天下的道理转成了自己的座右铭。 有人说,改变不了这个世道,就要学会享受这个世道,而真正在乎真心的,却会越来越少。 孤立无援,便是由此而来。 官府有官兵,但杀了这些官兵呢? 那位官老爷四处逃窜,如受惊的野马,走到一家走廊的柱子上躲着不敢发出声。 赵一痕想杀它很多次了,都被他用官兵挡住了自己。 官兵越来越少,血也越来越干,没有一个百姓站出来维护,倒不是没有人愿意出来帮助,只是这要命的事,谁也不敢。 血水流得满街都是,在这样的黑夜里,那些血水,就像一滩水一般,看不清颜色。若没有躺着的尸首,定以为是天上下了一阵大雨。 还有十几名官兵没有逃走,而是保持两丈的距离向后退。 赵一痕此刻也有了耐心,慢慢地向他们靠近。 月光很沉,这些官兵的心更沉,他们知道眼前的人并不着急将他们杀死,而是在等待着猎物上钩。 只是这猎物是谁? 他们并不知道,只能将官老爷拥簇其中,希望他不受到一点伤害。 官老爷,肯定有后手,否则这些官兵早就逃了,谁没有事跟命过不去? 赵一痕在他们面前,耐心地等着,此时离子时还有一些时间,他漫不经心的从怀中取出酒壶,竟当着他们的面喝了起来。 这样的一幕,哪怕是房间里的百姓看了都感到整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了。 他们心想,为什么不把他们都杀光,现在还有闲情喝酒? 这些官兵心里谁不是这样想的? 但他们想的更多的是,你就喝吧!一会你就没机会喝了! 这时,官老爷开始指着赵一痕叽里呱啦地说起话来,他的表情很丰富,时而嬉笑,时而严肃,时而严厉,但怎么说,面前的人像是听不见一样。 几个官兵小声地官老爷道:“他好像听不见!” 另一个道:“可能是听不懂吧!” 还有一个人道:“可能对老爷您不屑一顾!” —— 官老爷听后一阵青一阵白,也不知道该听谁的好,只好不再浪费口舌。 不多时,忽听城门大开,像是老旧的木门发出“咯吱吱”的声音,这声音听起来,更有种开棺材盖一般。 很多人百姓听后都觉得这个人恐怕离入土不远了。 他们自然也不会前去提醒,更不会前去帮忙,就像对待官府一样。 赵一痕这才将酒囊收起来,动作很慢,若是陈老爷现在还活着,恐怕定会知道他想做什么。 从城门外传来一声紧促地马蹄声,听起来,人数不少。 而在楼上的人们,此时已经看到了城门处一行近百人的队伍,骑着马向这边快速走来。人们心想,这下这个人多半是废了。别说是武林高手,哪怕是深山老林的绝世高手也不敢面对这些训练有素的士兵。 赵一痕依然没有让这些官兵走,而是转过身看向一群整整齐齐到来的军队。 目测了一下,不过两百人。 赵一痕心想,对付他一个人,来两百人也是对得起他了。 为首的,应该就是守城的将领。 这些军队虽然没有边关的镇守要重要,但他们的力量,却是不容小觑。 为首的将领看着官老爷,大笑道:“一个小小的毛贼都害怕成这样,你这当官的,也不怎样呢!” 文武官向来不和,文官在武官看来,兴许只会动嘴皮的能耐,而武官在文官看来,只会粗鲁用事,有辱斯文。 而此刻官老爷见到将军来了,也安下心来。整理了衣衫,捏着一把络腮胡,道:“一个人能杀死这么多人,我想,你也会害怕吧!” 他的声音很淡然,完全听不出一丝恐慌,还开始说起了道理。 武将自然不服,但眼下看到躺着几十具尸体时,不禁皱了眉头,对着赵一痕叫道:“你是何人,为何来此行凶!” 文官有些同情地看着他道:“别问了,没用的!此人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 赵一痕看着两人一来二去,说着听不懂的语言,也很头疼,不过当下便没了他的事,忽然身形一跃,脚尖点地,飞向屋顶。 那将军见他要逃,从马背上站了起来,一脚踩在马背上,马被踩的一阵嘶鸣,响彻都城,显然将军这一脚踩地太重。而这位武将同时身体向前飞去,正是赵一痕那个屋顶上。 赵一痕上了屋顶,转身便见他跟了上来,二话不说,一脚将他踢了下去。 “轰”一声,身体落地声中还夹杂金甲与地面摩擦声。 武将爬起身来,就是一阵谩骂,而赵一痕此时已经走远了。 就这样让他走了? 所有的百姓都看着这神乎其技般的武功,皆是放下了心。 将军怒吼了一声后,这些士兵突然散开来,向赵一痕离开的方向追去。 只是令他们惊恐的是,从四面八方的巷子中,涌入了一群人,看模样也是士兵,像蚂蚁围食般地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武将这才发觉,他们中计了。这些士兵竟有几百人,也就在这时,武将下令缴械投降。 这样的一幕,在其他城中,也在持续上演。 赵一痕只是其中一个分支,他只借用了孟拉沙一千人,故而用了这招引蛇出洞的方法。 而其他两支,则是计划不变。 这样做,加大了他们夺去的城池的范围,按照赵一痕的算法,比之前的方式,多了两个城池。 这样一来,一夜之间,他们可以夺取八个城池,但也会有失误,毕竟也有例外,这样算起来至少有五个以上的城池被攻占。 这是晚上采取的夜袭,故而伤亡人数,也达到了最低,尤其是那些百姓,更是丝毫没有伤到。 杨婉儿没有看到这番景象,而是跟着白允,连夜向邻国勐龙国赶去。 当赵一痕说出这个计划时,她是赞成的,这也是在非常时期,若是不能在今晚拿下一半的城池,他没有底气进基瓦诺的将军府。 潘安的暗杀技能,奏效了,无数城墙上,将旗号都换了下来。 本莱赵一痕不打算换旗号,等孟拉沙复国后再换,但他怕与邻国没有谈拢,导致基瓦诺察觉,让复国瞬间消亡的局面,而他营救圣女,就会更加凶险。 这一夜,除了赵一痕所在的那座城池有些喧闹外,其他城池便好了很多。如同寻常一般,那些百姓依然沉静在睡梦中。 这是最好的结局。 () 第167章 最后期限 景兰的春天,雨水很是充足,自从赵一痕离开景兰时,就一直在下雨,而且雨也是连绵不休,不像江南的雨,淅淅沥沥,下累了,总会停会。 将军府中,基瓦诺端着茶杯,看向堂下站着的圣女,久久没有开口。 圣女此时也不说话,她根本不会想赵一痕来救她们,他是一个刺客,没有丰厚的酬劳,他是不可能做的,尤其这是第三次进将军府。 她临走时,对柳湘君说过,若是自己不出来,就让她当族长,她将后事已经安排妥当,也是抱着赴死的心。 门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滴答声此起彼伏,打在屋檐下,落在泥土中都清晰可闻。 良久之后,基瓦诺才慢慢地开口道:“若是今天那小子再不来,今晚可得杀人了!” 圣女心中一惊,她本来就对赵一痕不抱任何希望,将军如此,就是逼着她去找赵一痕了? 她冷声道:“我并不认识她,又如何找到!” 基瓦诺皮笑肉不笑道:“不认识会两次想办法来救你?” 圣女无言,说不认识,将军岂会相信?但确确实实,只是萍水相逢。 基瓦诺见她不说话,以为他想对了,冷哼道:“不管用什么办法,他必须来!” 说着,便露出了残忍的笑容看向自己被厚厚的白布包裹的脚。 这个仇,他必须报! 这不仅仅是颜面问题,更是他本来有心将他收入麾下,他倒好,把自己打伤了,简直就是不知所谓的小子,必须要让他知道将军的威严! 圣女道:“我要看看他们!” 将军眉毛一挑,想着她可能是想救人,不过这里是将军府,若非那天晚上夜黑风高,看不清人,也找不到人,他们绝不会得逞。而现在是白天,所有暗处的人无处遁形。 想罢,对自己的部署更加有信心地点了点头。 还是那个石牢,被炸开的洞口也被巨石堵住,而里面的环境也清理干净,每个牢室里都有一张床,地面上还有草防潮。 初入石牢,让圣女感到这里的环境比一般的大牢都要好很多。但若是被孟拉沙知道,定会骂这老匹夫偏心。 石牢里,被关押的有九个人,其中就有乔芸父母,还有一些老者。 圣女一开始以为赵一痕并没有把他们转移,但听基瓦诺咬牙切齿的说,只抓住这九个人,心中才松了一口气。 九个人见圣女到来,各个簇拥而上,拉着圣女的手问道:“到底怎么了?你怎么得罪将军的?” 圣女眉头紧皱,这些都是自己的婶婶和爷爷奶奶,都是看着自己长大的长辈,她有苦难言。 她避开了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其他人呢?” 乔芸的父亲道:“他们都走了,只剩下我们几个人,本以为那些士兵都死了,就安全了,谁知道他们又回来了。” 说道这里,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仿佛觉得自己决策失误一般。 圣女又问道:“那你们怎么不走?” 这时,石牢里热闹了起来。 乔芸父亲说道:“乔芸没回来,我们不走。” 有奶奶道:“年纪大了,怎么能跑得动路?” 有爷爷道:“那是我们从小呆到大的地方,就算死,我们也不走。” “……” 圣女听着他们乱七八糟的理由,一阵头大,有话堵在喉中,说不出来。 这时他们又道:“你是圣女,快想想办法呀,家里还有鸡等着我们去喂呢!” “对呀,那将军有什么要求,你给她不就是了?” “是啊,凡是都好商量,把我们关起来,算什么事?” “……” 圣女看着他们张口闭口就是想办法,她此刻也没了办法,若是之前,还可以用冰蚕蛊秘法来换他们的自由,而当下,将军索取的东西更多,冰蚕蛊的秘密对他来说已经不值一提。 而跟将军谈要求,他根本就不理会自己,只给自己一句,赵一痕来了再说。 可赵一痕上哪儿去找? 他一刺客,天大地大,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又如何能找得到?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办法已经再想了,你们不要着急,等两天就好!” 两天之后会是什么样,她也不知道,将军能不能放人,她心里很没底。只能先安抚他们的情绪。 谁知这句话刚说出来,他们又像炸开了锅一样,开始嚷嚷。 “还要等两天?那庄稼早就枯死了。” “是啊,我家的鸡怎么办?饿死了,你赔啊!” “就是,您是圣女,这点办法都想不到吗?” “能快就快吧!我们还准备推举你做下任族长呢!” “……” 场面异常复杂,圣女没有说话,静静地将他们的话听完,等到他们的事都说完,她才点头道:“好,我答应你们,最快今晚就让你们回去!” 说完这些,他们才没有消停了,圣女又和他们唠起了家常。 呆了一个时辰时,他们才和圣女依依不舍的分别。 圣女恢复了本来清冷的模样,这个圣女不好当,族长更是难办。 而当下令她困苦的是,怎么才能找到赵一痕! 她现在身在将军府,自己想出去找,是没有可能,她只能祈祷妹妹能够找到,但妹妹离开已经三天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别说今晚能回来,明天都难。 将军站在石牢门口,看着心事重重的圣女,嘿嘿笑道:“怎么样?他们在这里住得可还习惯?” 圣女看着天空的雨,在空中形成一道道透明的利刃,心中复杂万分,以至于连将军的话,都没听见。 将军也不气,对于她神情恍惚的模样,简直是大快人心! 两次来将军府,不仅放走了刺杀自己的刺客,还把原勐勋国的将军,他岂能不把这个账算在她的头上? 圣女踏进了雨中,伞也没有带,任由那雨冲刷着自己的身体,直至心底。 她能怎么办?在这种情况下,她也是个弱女子! …… 由于是下雨天,刚到酉时,天就开始暗了下来。 圣女依然站在雨中,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要站在雨里,哪怕这春寒浸入了身体,哪怕在雨中站了近三个时辰。 她只知道她心里很慌,也很迷茫,她身为圣女,此时站在将军府,竟不知道该如何救族人,哪怕现在的她很自由,自由到完全不像是个犯人。 只是那又如何?现在的她只是身体自由,而灵魂深处已经被将军仅仅握在手中。 惶恐、紧张、无措、痛苦、煎熬,此刻都融汇在她心中,像无数条细线仅仅地将她的心勒住,露出深深的沟壑,而且顺着细线滴着血。 心脏就那么小,此时,圣女觉得她的心脏更小了,令她抽搐地喘不过来气。 “如果我是你,就想想该怎么想办法把赵一痕找回来,而不是站在雨中无所作为!” 屋檐下,将军身着一袭长袍,静静地站立着。最近正好没有事情可做,便跟这女子耗上了。 这话听起来是善意的提醒,但在圣女听起来,却是如同杀人恶魔,就像一个要杀你的人,告诉你快点逃啊,你不逃就没命的,而事实上,你跟本逃不了,连跑的力气都没有。 圣女在雨中背对着将军一言不发,也无话可说。 “老爷,人带来了!” 这时在屋檐下,有个府上的下人对将军说话。 圣女一听,欣喜地猛然转过头,心想,一定是赵一痕来了! 她的笑容如同栀子花一般,绽放着花香,很浓郁也很真挚,这是她最渴望的一幕,也是她最希望见到的一幕。 () 第168章 无路可退 圣女现在只希望来的事赵一痕,其他人,兴许可以,但当下能解决她的问题,只有他。 她激动地转过身,那雨水像是真的泪水一般,再此刻迸发出来。 只是,转过身时,她呆住了。 忽然激动地大吼道:“今天不是还没过完吗?!” 带过来的是一个她的族人,是位老者,在石牢里抱怨最多的爷爷。 一切的希望都在此崩溃,而让她心中的那些细线也在此倏然收紧,她有种绝望的念头。 来的老者没有被五花大绑,也没有被其他束缚,看着雨中的圣女,惊问道:“丫头,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回来,别冻着了!” 圣女知道爷爷的话是出于他内心深处的关心,只是越是这样,她越难受。她知道,将军把他放出来,就是为了杀了他! 她死死地盯着将军,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你究竟是想耍什么花样!” 将军轻抚了一下斑白的胡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圣女,道:“天都黑了,明天还早吗?” 圣女眼角划过雨水,那道激动的泪水被冲走,取而代之地是将军言而无信的愤怒,冷冷道:“这天还亮,难道不怕天神看到吗?” 将军笑道:“在无计可施的时候,就只能将希望寄托于神明,你们这些人,可真是弱小的让人怜悯呢!” 这阴阳怪气的声音,让圣女更加心寒,身体仿佛再也承受不住这雨水的冰冷,开始瑟瑟发抖。 将军的话很对,对于弱者来说,他们只会将希望寄托神明,在言语中还会试图以道德来束缚对方。 这是千年不变的道理,可是每个人都不会愿意承认自己弱。 将军对旁边的下人道:“就在这里砍了他!” 他的声音很平淡,又有些突兀,像是佯装给圣女看,又像是想从圣女身上看到一丝痛不欲生的样子,好让他的报复心更加满足。 那苗人爷爷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砍了谁?在这大院子里绝不可能砍人的,随后看了看将军又看了看圣女,心想可不能将这位大将军得罪了,如果圣女激怒了他,那他们今晚可就回不去了,转而对圣女道:“圣女大人,这是将军,你可不能跟将军这么说话啊!” 圣女此时也不顾什么长辈与否,直冷哼道:“他算什么将军,只会欺压百姓的禽兽!” 将军也不怒,这是他必要的手段,这些小人物又怎么会懂? 但苗人老者却惊恐地跪了下来道:“将军息怒,我们圣女年幼,不懂世事,还请将军高抬贵手,不要伤他!” 这时,将军笑了,笑得很嚣张,还挑起眉头看向雨中的圣女。 圣女看着自己村的村民,心中无限悲凉,都这个时候了,还未自己求情,可曾想过,现在要杀的是他! 将军身边的下人已经得到命令,故而不会再旁边傻站着,随手拎起了老者。 老者不解,还以为将军赦免了圣女的罪,连忙道:“感谢将军大慈大悲!感谢将军大慈大悲!” 将军笑看着这位可爱的老者被下人拉进了雨中,对于何种大慈大悲,对他而言就是笑话,在战场上杀敌无数,早就看惯了生死,对于那些神灵更是不屑一顾。 大慈大悲,真不适合自己! 那下人冷漠地抬起手中的刀,盯着老者的脖子,只要用力切下,老者就命归黄泉。 圣女大吼道:“你若动手,我便让这将军府鸡犬不宁!” 将军嘴角依旧挂着笑容,对于这种威胁,简直蚍蜉撼树,自不量力。他不会放在心上,同时对现在圣女的表现,很是痛快。 下人手起刀落,圣女大惊,随手从衣服中拧了一些水,忽而脱手而出。 “嗖,嗖,嗖” 数道水花穿过雨幕,打在下人举刀的右手腕上。 “咣当!” 刀掉落在手中,那下人立即握住手腕,痛苦地皱着眉头。 将军见状,眉头一挑,冷哼道:“本将军想杀的人,还没有人能够逃得了!” 说着他左脚点地,整个人腾空而起,忽而伸出被白布包裹的右脚踢向老者。 圣女大怒,身体如同脱兔,刹那间挡在老者身后。 “噗……” 一脚之力,竟将圣女踢倒在地。 圣女想爬起来,但五脏六腑火辣辣的疼痛,让她根本起不来。 她痛恨地看向已回到屋檐下的将军,他的嘴角有些抽搐,怕是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反抗。 将军道:“今天谁也别想救走他!” 说着,他便又飞起一脚踢向老者。 圣女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任凭雨水不断地击打在脸上。 今天杀一人,明天杀一人,这九个人哪够他杀的?此刻的她,都不知道该想些什么,她不过是苗寨里的圣女,从不与外界打交道,如今却落得个这般下场。 这怪谁呢? 怀璧其罪? 仅仅一个小小的冰蚕蛊而已! 她不知道是该感到荣耀还是该感到可笑,令天下人为之疯狂的冰蚕蛊出自苗寨,苗寨也因此而不断地遭受灾祸。 这天,只有雨水,没有雷声,可笑着苍天都没有管他们。 看来真是他们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了。 圣女终于流下了眼泪,耳里静静地等待着血从老者脖子喷洒出来的声音。她不敢看,只敢听。 “嘭!” 就在这时,耳际突然传来有人摔倒的声音,圣女猛然睁开眼睛,就见将军躺在屋檐下,满眼怨恨地盯着自己前方。 圣女随着他的目光看去,竟是个身穿黑色短褐的男子站在爷爷的身前。 是赵一痕! 她揉了揉眼睛,划过眼中的雨水,虽模糊了视线,但那高大的身影依然在眼前。 她欣喜地爬起身来,也不管五脏六腑的疼痛,她只想让那紧绷的心在释放的时候,有个坚实的臂膀。 是的,她心里这样想着,狂奔到赵一痕身边,紧紧地将他搂住,几乎用尽了全力。 赵一痕看着任由她搂着,心想,他们姐妹两是不是都一个德行? 将军站起身来,刚刚他一心想要杀了那老头,没有注意到赵一痕,否则他岂会伤的了自己? 他看着雨幕中的男女,露出了一丝残忍地笑容。 “你终于来了!” 赵一痕道:“你以为你能威胁的了我?” 赵一痕是有底气的,而将军也知道他有底气,尤其是他看到赵一痕眼睛里不掺杂任何情绪,心中就有无名的业火,想要焚烧他惊恐的内心。 每次这小子来将军府都没好事,第一次放走了原勐勋国的将军,第二次救走了好不容易抓来的苗女,走后还将看守苗寨的弟兄都杀了。他岂能不痛恨他? “这次不会又想耍花招吧!” “那要看将军的花招花不花了!” 将军被这话听得为之一愣,他的中原话本来就不好,而这句话像是绕口令一样,他被绕蒙了,怒声道:“不管你花还是我花,这次你绝不会逃得了!” 随后便见屋顶上和院门外走出一大队人马。 屋顶上黑压压地沾满了人,而大院中更是被围地水泄不通,这可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圣女紧张地又抱紧了赵一痕。 虽然当下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吓软了腿,也知道此刻随时都会被箭射成刺猬或者长戟穿肠破肚,但只要身边有这个人,她就会感到安心。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哪怕是上次赵一痕来救自己的时候,都没有这种感觉。 他就像是一棵救命稻草,紧紧地将她的生命和赵一痕拴在一起,让她又燃起了新的希望! 赵一痕道:“这样你就有安全感了?” 这话像是对圣女说的,却又像是对将军说的。 圣女没有回话,搂着的手没有放开。 将军被赵一痕一脚踢得不轻,也不知道是痛得发抖,还是被这话激得发抖。 “我倒要看看现在的你,能怎么出去!” () 第169章 圣上赐罪 将军府内,一片黑色的铁甲军,将赵一痕和圣女围在不足一丈的圈内。 无论怎么看,都只是死路一条,哪怕有再大的神通都无法从这包围圈内冲出去,即使外面有人接应。 赵一痕自然没有外应,这次来的匆忙,没有找砚秋也没有其他的熟人,他是孤身一人来到这里。 圣女抬起头,看向比他高半个头的赵一痕,道:“怎么办?” 被救下来的老者此时也大概明白了什么情况,跑到圣女身前,惊恐道:“怎么办?” 他们都像是无头的苍蝇,在这不足一丈的距离里挣扎。 赵一痕心想,你来这里,没想过出去吗? 但想到这圣女心系苗民,恐怕也是一时冲动才过来的。 雨水拍打在铁甲上,就像是非常恐惧他们一般,发出阵阵轻颤。 赵一痕身上也被雨水淋湿,散乱的头发,都被淋在一起,脸颊的轮廓凸显出来。 他依旧没有惊慌,脸上、嘴角,哪怕是眼睛都纹丝不动。 这时将军有些慌了,他最怕看到别人胸有成竹的模样,那代表着,他将会输,毕竟在疆场上从未失手的他,却在这个年轻手里,输了好几次。 他怎能甘心! “杀!” 一声怒吼,所有将士都准备就位,也不知道有多少支箭对准了那一丈范围,如同繁星一般,随时都有可能砸到赵一痕他们身上。 老者见着阵仗,真要杀人,吓得整个人都瘫坐在地上,圣女依旧看着赵一痕,她不知道他从容不迫的脸上到底从何而来,但她知道,这个男人足以给她安全感。 “如果你不怕即将到来的事,你尽管杀我们!” “还有什么事,能阻挡你们的死吗?” 将军冷笑地看着赵一痕,再他看来,他解决不了的事,都与赵一痕无关,而且这天下就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除非是皇帝下旨赐他死罪! 赵一痕道:“若是你们皇帝让你死呢!” 将军一惊,心想,自己怕什么,就来什么,但这不过赵一痕一面之词,他又怎会相信呢,何况皇帝要自己死,又与这个小子有什么关系呢! “说的就跟你能救我似的!” 赵一痕抬起头,直面正视着他,淡淡道:“可以这么说!” “哈哈哈……” 忽然将军大笑起来,这仿佛是他听过最好笑的笑话,堂堂一将军,被皇帝赐死,岂会需要一个江湖小子救,这笑话,是他从军以来就没有比这个笑话更好笑了。 “黄口小儿……”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见一个下人走来,侧耳说了一句话,身体一颤,接着又对铁甲军道:“看好他们!” 众铁甲军应声道:“是!” 声音响彻云霄,哪怕是城中三里外都听得仔细,在声音的中央更是剧烈,圣女在赵一痕怀里被这声吓得浑身发抖,而老者就直接晕了过去。 将军进了会客厅,便见一个公公拿着浮尘等候多时。 这公公和圣旨都是跟中土学的,毕竟他们的王土都是从最开始的原始部落被中土侵略过,随后建立自己国家后,便纷纷效仿中土。 将军与公公也算是老相识,见面便奉上一杯茶,道:“公公有何贵干?” 公公叹道:“你可是放走了原勐勋国大将孟拉沙?” 将军一惊,便知是为何而来,但他不过一流浪之人,又能翻出什么浪花来?他惊疑不定道:“都过去二十多年了,难道他还能复国了不成!” 公公看着将军一脸自信的模样,脸上露出一丝同情道:“勐勋国复国了,也就在一夜之间!” “什么?” 将军被这消息听得惊叫起来,口中喃喃道:“这……这……这怎么可能,一夜之间,绝不可能!” 公公叹道:“将军下跪吧!” 将军连忙跪下,只听得公公道:“圣上口谕,基瓦诺将军放虎归山,吞并国土,罪无可赦,但念将军开国有功,特赦无罪释放。但活罪难免,死罪难逃,七日之内,收复国土,否则株连九族!” 这一段话很长,前面的都是废话,最重要的就是七日之内收复国土,而只说了没有收复的后果,却没有说收复之后的奖赏。 官复原职吗? 将军知道,这是绝不可能的事,自己功高盖主,早就令这皇帝不满,如今自己犯下大错,定不会轻饶自己! 他跪在地上,恍惚中听到公公说话,至于说了什么,他没有听清,只是自己口中说着连自己都听不清的话。 “谢圣上!” 公公带着数十名御林卫走了,他还是跪在地上,还未回过神来。 想不到堂堂景昽国开国将领竟然被一个江湖上毛头小子玩弄的差点株连九族,当真是小看了这小子。 虽然这次算是大难不死,但是也够他心脏猛跳的,哪怕是在疆场上,都没有今日这般慌乱。 没过多久,他便冷静下来,既然今日死不了,那这个祸害就必须得除去! 这样的结局,赵一痕能猜到大概,只怪他们太嚣张。 当赵一痕第一次看到他儿子当街调戏女子,竟没有人出来管时,赵一痕就知道他们家多半太显赫,连皇帝都没法管,但刚过易折,如此明目张胆的犯事,皇帝岂能容忍?所以皇帝是在找一个整死他的理由,而今天刚好找到。 当然,如果勐勋国没有复国,孟拉沙没有逃走,基瓦诺也会被皇帝整死,只是苦于没有机会罢了。 趁着将军不在,圣女问道:“他们皇帝真的要他死吗?” 赵一痕道:“开国将军,岂会那么容易死的?” 圣女好奇道:“那……” 赵一痕知道她想说什么,打断道:“但离死不远了。” 圣女闭上了嘴,她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她相信这个人。 雨,越下越大,夜,越来越深。 将军府点上了灯,但在雨幕和黑夜中,却显得并不那么明亮,昏黄而又阴沉。 忽有风刮来,圣女开始颤抖,更是抱紧了赵一痕。 赵一痕也感受到了圣女身上的冰冷,心想,你武功这么高,还怕这雨的温度? 但圣女身体的温度,明显比雨低了很多。 老者老了,体温也跟不上年轻人,而且又不会武功,也没有赵一痕的怀抱。他被冻醒了,蜷缩在地上,身体不住地发抖。 他小声问道:“圣女,不是说今晚就可以回去的吗?” 圣女冻得已经张不开口,没有回答。 赵一痕看着这老者,也没有说话,心想这老头,过了今晚不死也会大病不起。他从袖袋中取出酒囊,递给圣女。 圣女看了他一眼,忽然厌恶地皱起了眉头,犹豫了一会才接过酒囊。 “咕嘟……” 仅仅一口,她便不喝了,而后又搂紧了赵一痕。 今天的圣女很反常,让赵一痕都感到了不适,因为平时的圣女非常强势,哪怕是冷,也不会投怀送抱,而且也不可能因为一口酒而皱眉。 其实她投怀送抱,只是因为在绝望中看到了一丝光明,让她感到获救重生的兴奋,让她忍不住抱住了他,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在这惊险的时候,让她吓的惶恐无措,才会下意识之间抱住了他。 抱住赵一痕时,她面色不红,反而还很苍白,哪怕是抱了这么久。 圣女恍惚间,感到这一切不是真实的,更像是一场梦,她从未想过,也不敢做的梦。 她昏睡了过去,嘴角处挂着一丝笑意。 () 第170章 如此砍价 雨还在下,夜更加深。 将军在拐角处看着两人拥抱在一起,嘴角狠狠地抽动。 都搂在一起了,还说不认识! 此时,他怒火早已燃烧到大脑深处,他想到一个更狠毒的法子,让这对鸳鸯在绝望中挣扎! “咳咳……”将军从黑暗处走了出来,对众铁甲军道:“先退下吧!” 赵一痕看着昏睡的圣女,心想,这女子武功这么高,怎么就忍受不了这点寒冷呢?在苗寨里,还在寒潭里洗澡呢! 也想过她是不是假寐,当他放开搂住圣女的手时,她竟向下倒去。 站着都能睡着! 赵一痕平生第一次见到这种人,当然在学堂里的学生除外。 将军见赵一痕没有搭理自己,而老者此时却回过头来,连忙爬向将军面前,院子的泥被他拖成一条深深的泥印。 老者痛苦道:“将军,您就饶了我们吧!我们一没钱,二没势,真的什么都没有!” 将军没有说话,任由着老者的苦求,他的目光全都放在了赵一痕身上,他面无表情,也想学着赵一痕一样冷静,但还是没有赵一痕能憋。 他忽然笑道:“这位少侠,我们重新认识一下,我是景昽国的将军,引领将士参加过大大小小数百次战役,杀过数十万人,却依然没有你一夜之间夺回一半疆土的能耐,还希望少侠指点一下。” 他的话里看似是夸赵一痕,其实就是想跟他说自己才是战场上的王者。 而赵一痕并不吃他这一套,心想,这一半的疆土才是开始,还有更让你吃惊的在后面。 “在下姓赵,与中原王朝的皇室同姓!” 仅仅这么一句,赵一痕就没有再说下去,这句话没有毛病,毛病的是,让人无限遐想。 果然将军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得罪的竟是中原王朝的皇室,虽然赵一痕没有明说,但又与明说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在这儿! 赵一痕看到他的表情,便知道,他已经上套了。 将军心想,难怪他能一夜之间复国,难怪他有那么多的计策,中原人各个都是变态,那皇室就更加的变态了。 但既然来到了景昽,还跟自己缠斗上,那就算你是龙,我也要把你盘起来! 现在的他,不仅仅是想让赵一痕生不如死以解自己之前的耻辱,还有他对中原皇室的挑战。 将军面色恢复,继而道:“原来是赵……赵少侠,老夫我深知不该邀请圣女和苗民来我府上做客,对此有些误会,还请赵少侠原谅,也请赵少侠收回这个玩笑!” 他的措辞相当完美,三言两语间就将自己的错误全都推给了误会,上一刻在拿刀要杀人,下一刻却说邀请来府上,还请求原谅。 至于玩笑,赵一痕深知,他想让自己灭了刚刚兴起的勐勋国。 他不仅说的完美,想的也很完美,他以为赵一痕像江湖中的愣头青,用非凡的话语就可以说服他。 只是赵一痕不仅不是愣头青,更是恶中魔鬼,杀人不眨眼都是家常便饭,说话方面更是深得其道,虽然他并不喜欢说话。 “我是来接他们回去的!” 他的话依旧不多,却是非常刁钻,不说收回玩笑的话,只说了来意。 而那个“接”字,更像是走亲戚一般亲切,也像将军说的那般,将他的客人接回家。 将军面色变得阴沉起来,他知道赵一痕闭口不谈灭国之事,就是为了和他谈条件,意思是,先把人放了,他才去灭国。 但是他岂会将这个把柄随意放走?何况七日灭了刚刚成立的国家,虽然难,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你真的认为我无法灭了他们吗?” 赵一痕也知道,孟拉沙才刚复国,很多事都需要打理,灭他们,也是举手投足之间,但是…… “若是十一国相抗呢!” 将军忽然惊呼道:“什么!” 十一国! 将军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是打了这个主意! 这……这怎么可能!若真如此,连景昽都会覆灭。 他不敢想象,这小小的年轻人,竟然能布这么大的局! “你想怎样?” 他的话,还是有些犹豫,或者说,他不相信赵一痕所说的。 赵一痕见他不再满口荒唐话,也直接说道:“放人,我灭了他们!” 我灭了他们! 若是旁人,他定会觉得赵一痕是在口出狂言,但此刻,他却觉得这人竟是年轻有为! 只是,他怎么甘心将他的把柄放了呢?何况,放了的话,谁能保证他能信守承诺呢? 而赵一痕所想,正如他心中疑虑一样,若是放了这些苗民,他转身就走,都不带说抱歉的。 他们都是狐狸,故而绝不会做这么蠢的事。 将军道:“我放一半人,灭国之后,我全部放走!否则,就算我景昽覆灭,也要将你的女人杀了!” 赵一痕:“???” 女人? 赵一痕被这话说得有些茫然,但想到怀中的圣女时,他才明白过来是被误会了。 这时,忽然听到怀中嘤咛一声,像是梦呓,又像羞赧,赵一痕学着陈媛媛一样,翻了翻白眼,这女的根本没睡着! 圣女若是知道了他的想法,定会大呼冤枉,其实本来是睡着了,但由于她的耳朵贴在赵一痕的胸膛里,赵一痕一说话,从胸腔里传出来的声音比嘴巴的声音大数十倍,她岂能睡得着。 而且就算醒了,她也是在迷迷糊糊中听到他们说话,只觉得眼睛里的寒气都快将脑袋冻成了冰块。 但听到将军说“你的女人”时,也不知道是头疼的厉害,还是因为娇羞而发出了呻吟。 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回事。 赵一痕道:“十个人!” 将军听后,冷冷一笑道:“那怕是谈不下去了!” 赵一痕并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这谈不下去是什么意思? 只听得怀中的人,轻声道:“呆子,加我才十个人!” 他这才知道自己搞错了,这也不能怪他,要怪就怪当时柳湘君没有说清到底有多少人。但他可是狮子大开口,十个人不行,那就…… “九个人!” 圣女在他怀中听得头晕目眩,心想: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砍价也不能像这样砍呀! 将军笑道:“希望你能正视一下我们的谈判!” 很显然他把赵一痕的话当做玩笑了。 本来十个人,放走九个人,那对于威胁赵一痕来说,就相当于少了很多筹码,甚至最后一个人,完全可以不要。 当然他也有自己的算盘,将军冷冷道:“六个,不能再多了!” 赵一痕本想说不行,只听得圣女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腰,道:“呆子,可以了!” 他感到这女人到底怕什么?自己的筹码可是比他大多了,还担心什么? 只是圣女的想法是,只要能放人,一切都可以,哪怕是放走五个人都行,若是按照这呆子的砍价方法,定会惹怒将军,说不定还会将这些人就地解决! 赵一痕只好道:“行!” 将军笑了,有如此能耐的人相助,那统一其他十国也将不是问题!如果十一国都收为景昽,那这皇帝也可以易主了! 他暗自想着,又听到赵一痕道:“难道就让我们在这里淋着?” () 第171章 不说人话 当圣女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高床之上,她环顾了四周,发现赵一痕正在抱着寒水刀靠在桌子上,不知是假寐还是真的睡着了。 圣女又看了看自己衣服,忽然将被子盖好,自己的衣服换了,是谁换的?这里只有赵一痕一人! 她有些局促不安起来,难道是他给自己换的? 听到一丝声音后,赵一痕睁开了眼睛,他是浅睡,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引起他的警觉,尤其是深陷将军府之中。 看着惊慌失措的圣女,没有说话。 圣女也注意到她醒了,也看向他。 两人没有对话,就这样看着。 摇曳的灯火,淅淅沥沥地雨声。 很安静,也很祥和,仿佛回到了苗寨一般。 这是圣女的感受。 她的脸色渐渐泛红,也不知道是被子太暖还是灯火太暗。 赵一痕见没有什么事,又闭上了眼睛。 圣女忽然问道:“什么时辰了?” “三更!” “我睡了多久?” “两个时辰!” “……” 房间里,又陷入了沉寂。 圣女很想问衣服是谁换的,但到嘴边的换,就变了。她在期待着什么,又怕失望着什么。 外面忽有风刮来,不知从哪里来的空隙将风吹了进来,将灯火撩拨,摇摇欲坠。 虽是三更天,但圣女却怎么也睡不着,倒不是怕这个刺客会杀了自己,也不是怕这个刺客非礼了自己,而是盘算着,她能活多久。 她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是想将心中所有的烦恼都吐出来。 声音很长,仿佛这烦恼排不尽一般。 赵一痕睁开了眼睛,这种声音并不好听,是长叹,夹杂着诸多情绪,不仅仅是他,若是别人听了,也会忍不住心中一颤。 “明天我给他们安排藏身之所。” 他知道这是圣女所担忧的事,怕将军放走他们之后,又将他们抓回来。 圣女没有应答,这本就是一句交待的话,没有回答的必要,但她的脸上露出一丝抽动,带着嘴角也向上微微扬起。 “你怎么来了?” 这是她最大的疑惑,毕竟当初可是想杀自己和妹妹来着。 这个问题,赵一痕曾想过,但最后都归结为那老十三的一句话。但这个问题,回答起来也很复杂,索性就不回答。 圣女看着他沉静的脸上,没有一丝波动,高涨的情绪也在此覆灭。 “湘君找你的?” 赵一痕点了点头,依然闭着眼睛。 圣女大概猜到了什么,忽然问道:“那蛊?” 赵一痕道:“我的!” “……”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寂静。 … … 这一天里,白允和杨婉儿去了勐龙国,这边的疆域比勐勋国更加靠南,而这里的人们,也是更加凶悍,有小孩衣服都没有穿,就走在了大街上,而那些大汉也都各个身材魁梧。 白允和杨婉儿一开始并没有见到国王和力秀,而是被安排在偏殿中等候。 三个时辰过去都不见国王出来,杨婉儿的茶喝了一杯又一杯,诺大的宫殿,也没有个下人,想上个厕所都找不到。 熬过这三个时辰后,天也快黑了,杨婉儿起身抱怨道:“这国王是不是消遣我们?” 白允笑道:“求人之事,自当低人一等!” 杨婉儿道:“那也不该让我们等三个多时辰啊!” 白允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夕阳渐渐落下,心中却是没有焦躁。,笑道:“勐勋国覆灭二十多年,现在以勐勋国的名义见国王,他定然会瞧不上咱们,这很正常!” 杨婉儿不甘心道:“这本来就是很正常的吗?” 白允诧异地看向她,这个问题,他从未想过,正常的事,就应该吗?或者说,被认为是正常的道理,就本应该如此接受吗? 作为多年行商的白允,四处寻找合作的东家和国家,见惯了这种事,也将这种事,认为理所当然的,而他也是这么做的。 但想到杨婉儿的话,却是如鲠在喉。 高凸的喉结上下滚动,想说什么,又没有说下去。 学堂里,老夫子的话,与这世界上的很多事都相悖,他们把道理和道德放在最高位,这样的学生,也会感染这个世界。 但生存之道告诉他们,遵循夫子的话,是在这个世界上行不通的,反而会将他们脆弱的灵魂击毁成渣。 而他们融入这个大千世界之后,更加疯狂! 白允就是这样的,否则也不会见到那巨大的利益之后,为之动摇,甚至按照赵一痕的计策做下去。 天,渐渐暗了下来,其他宫殿的灯火已经点燃,唯独这间偏殿却没有。 杨婉儿道:“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白允将茶杯放下,坐了一下午,晚饭都没有吃,他也饿了,腿也麻了。 他冷哼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回去吧!” 杨婉儿以为自己的烦躁,让白允生气了,于是忙说道:“我们再等等吧!” 白允看着她,笑道:“我们走吧!既然此国王不待见我们,那我们也就没必要跟他们合作,还有勐养国,我们两国联手,还是可以复国,而且其他九国也准备反攻景昽,到时候定会让景昽就任由我们十一国分了。” 杨婉儿没太听清他的意思,歪着脑袋,仔细想着他的话,勐养国已经合作了?其他九国也开始准备反攻了?我怎么不知道? 虽然好奇,也很疑惑,但聪明她知道,此地非是谈论这种事的时候,便没有说话。 白允颇为赞赏地看了她一眼,便向殿外走去。 殿外没有侍卫看守,他可以径直地走出宫外,白允知道,这就是为了让他走,所以才不设侍卫。 这勐龙国,当真是狗眼看人低。 杨婉儿也心灰意冷,心中不停地诅咒着,就你这样的国家,迟早要完蛋! “这是要去哪儿?” 正当白允和杨婉儿出偏殿,走到中央大道时,有人忽然叫道。 闻声望去,便见那人穿着宽大锦袍,上面纹有日月星辰,头带玉珠金冠,身后还跟着一群宫女,不是勐龙国国王又是谁? 白允笑道:“国王日理万机,我等不便叨扰,就此告辞!” 声音中自然带有尖锐,这是他经商的习惯,别人可以待自己刻薄,但也得有个限度,超过这个限度,他宁愿不合作,也不会再低声下气。 国王见状,明白白允心中有气,但毕竟是自己太过分,有失一国之主的身份,转而对旁边的宫女怒声道:“是不是你们怠慢了人家?” 只见那些宫女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国王又道:“人家可是勐勋国的使臣,现在怠慢人家,往后勐勋国怎么看待我们勐龙国?” 然后他又开始喋喋不休起来,全是训斥的话,白允在旁边看着默不作声。 白允知道,他这不过是做戏给自己看,自始至终,国王都在关注着他们,直到天黑时,他说出了那番话,才被国王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故而在他们要走的时候,才匆匆赶来。 国王一边训斥,一边观察着白允的脸色,直到白允半晌没有言语,而是认真地看着他做戏,觉得有些尴尬,一改做戏之态,笑道:“你看,本王也训斥了他们,还请原谅之前怠慢之事。” 白允看着天色,便也不做刁难,其实也算不上刁难,只能说是“礼尚往来”。 他点了点头道:“国王哪里话,不过是家妻急着回家见娃,但臣一想,家事不及您国家大事,这才要回去。想着明日再来会见您” 杨婉儿听得一愣,家妻?见娃?这哪跟哪儿? 不等杨婉儿疑惑,国王便道:“这些时日,确实国内出了些事,一直批改奏章到现在,让二位久等了。如不嫌弃,与本王共膳,今晚也在宫中歇息如何?” 白允见国王已经顺台阶而下,他便不再委婉,笑道:“那便多谢国王款待了!” () 第172章 使臣之词 成都之险 国王带着白允和杨婉儿来到会使殿,这座大殿比之前的偏殿要好很多,虽与偏殿大小差不多,但这里的建筑风格,却是最显勐龙国的风俗。 门前两座一张高的白色玉石象,一只鼻子伸进嘴里,像是在进食,而另一只鼻子则高高翘起,仿佛是遇到了警戒的事。 这两头大象的眼睛是蓝宝石镶嵌而成,粗壮的四肢比人大腿还粗两倍,站在地上,栩栩如生。远远望去,像是真的一般。 拱形的大门比中土的门更是宽高都要大两倍,门楣上雕刻着片片祥火。不说别的,单单是仰望这门楣都觉得这大殿气势恢宏。 大厅里面的墙壁上,画着从农耕部落到如今辉煌的历史,大厅中央的四个巨柱上雕刻着一些白允从未见过的动物,当然也有白象。 这里面的灯都是黄金打造,金象灯盘,摆放在四周。大厅中央一条长桌,足有一丈长,上面摆满了瓜果和肥美的食物。 这些食物也都是当地的特产,仿佛这里的一切都是为他国的使臣介绍着自己国家的文化。 白允叹道:“当真是金碧辉煌!” 他从未去过王宫,这是一次,虽不是中原王朝,但这一见,绝对可以想象出那里的皇宫是多么的气派。 国王听到这声感叹,心中很是得意,笑道:“当年勐勋国的王宫才叫富丽堂皇,美轮美奂!” 这虽是商业吹捧,但这王宫,估计都不会差太多,能怎么壮观,能怎么讲究就怎么建。 三人落座,国王坐在最前端,看着满桌佳肴,谦道:“都是家常菜肴,没有山珍海味,还请多多见谅!” 杨婉儿心想,这么多菜里,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哪样没有?这话说的真够假的。 再看白允,只听他满是笑容道:“大王已经将整家国美食都摆在桌上,这份大礼,微臣定当铭记在心!” 他的话里,将之前的谦辞全都没应答,反而说起大礼这件事,给予了国王充分的面子,同时也让国王知道他受了礼遇,自然会感恩戴德。 这就是说话的技巧,虽然杨婉儿也会,但他与白允是不同的说话方式,杨婉儿对自己想要的答案,会旁敲侧击,直至挖掘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而白允则是不问答案,并顾忌他人颜面,吹捧到他自己说出明确的答复。 两人各有千秋,同时又可以互补。 国王喜不自胜,开始说起当年征战四方,如何从农耕到建国,又如何治理家国,说的真叫一个慷慨激昂。 杨婉儿和白允全当做听故事,既不会觉得无聊,又不会觉得尴尬,白允时不时的再捧上两句,让国王更加开心。 直到戌时,才讲完,杨婉儿实在听不懂了,一直在暗示着白允。 白允觉得时机也快差不多了,笑道:“我国正开拓疆域,想必大王也是明白其中艰辛,故而求大王出兵,帮忙复国!” 国王听到这里,举起酒杯,大笑道:“喝!” 白允和杨婉儿又不得不举杯喝起来。 国王笑道:“很久没这样高兴了,当真是遇到知己一般!” 这全都是废话,无非就是想让白允说出他的筹码。 白允笑道:“能和大王结交,也是白某一生之幸,只是白某一介商人,再景昽做生意,总是受到欺压,实在无奈!” “哦?那何不如来我勐龙?” “勐龙虽好,但勐勋答应我免税十年,我觉得还是他们比较好!如今勐勋只有几个城池还未收复,他们的国家会很快恢复正常!”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昨天晚上!” “是你献计?” “不才,正是在下!” 国王低下了头,开始沉默起来,这几句话无疑都透露着一个信息,那就是勐勋国一夜之间复国,而且在这使臣的帮助下,也会迅速发展起来。 白允这次不再着急,也不会趁热打铁,因为他需要给他一些时间思考利弊,让他仔细地回味着自己的能耐和勐龙所面对的劣势。 杨婉儿感到耳朵清净了,食欲都大涨起来,抓起盘子上的甘蕉吃了起来。 外面的天仿佛开始变阴了,一阵凉风袭来,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草木气息。 王宫之中,灯火通明,丝毫不惧这点风,甚至还将这股风全然当做是一种上天赐给的福旨。 这道风一直吹到国王面前,他深深地吸了一口,仿佛身上的酒力都在此尽数消散。 “能给勐龙子民带来什么?” 他说的很委婉,委婉到自己的无私,将他的帮忙,都奉献给了自己的子民。 白允也不点破,笑道:“瓜分景昽!” 一句话一出,震惊的让国王刚吸了一口气,久久没有吐出来。 白允还是按照赵一痕的路走了下去,甚至有过之而不及! 虽然这对天下百姓百害而无一利,但却对国王而言,这是他最想要的事,但却是不敢妄想的事。 “有何办法?” “你已经知道了,不是吗?” 国王握在手中的酒杯,久久没有放下,也没有喝下。 无疑,这位使臣很聪明,聪明的让人忌惮。 他的聪明不像赵一痕,他可以察言观色,还能把握时机,一切的话,直说半句,那一层窗户纸,只留给对方来捅破。 国王想了很多事,如果出兵,国库、兵力、百姓……乃至此人说的话有几分真。 白允不再说话,而是端起了酒杯,顾自喝了下去。他知道,这不是一件小事,需要让国王仔细地想想这件事。 这次用膳时间很久,久到杨婉儿无法忍受。 临近子时的时候,国王终于说了话。 “该怎么做?” 这时昏昏欲睡的杨婉儿也打起了精神,仔细地听着白允的话。 “只需要借兵十万。” “恐怕不只是这么简单吧!” “先助我勐勋一臂之力巩固国力,后谈其他!” 国王想了想,也明白其他是什么事,忽然举起杯中酒,大笑起来。 “你当本王是傻子?” 白允摇晃着中原王朝的特产——陶瓷酒杯,上面绘有美妙的飞天图案,不由得笑了。 若是他没有说这么句,白允还真当他是傻子。 杨婉儿忽然道:“那您觉得此时应该好好的敲诈一笔才算是精明吗?” 这句话不可谓不诛心,尤其是“敲诈”二字,如果一把锋利的利刃深深地扎进了国王的心,将他更多的贪婪暴露无遗。 这是在谈判场上最忌讳的语言,若一个说的不好,便会将谈判无疾而终。 但这时白允觉得她说的话,恰到好处,这是一国之主,他的每一个言行都会放在他国的眼里,若是传出不好的名声,不仅仅自己国家子民受到他国排斥,就连以后别国入侵自己国家,也会没有他国帮助。 白允此时坐直了身体,看着脸色渐渐难看的国王,诚恳道:“大王还请不要动怒,当年景昽许给你的是什么?无非就是财宝,而他们得到的是什么?整个勐勋国!这些年勐勋国土的百姓又给景昽国提供了什么?” 此言一出,国王脸色回缓过来,想起当初景昽灭勐勋时,他发动诸国攻打勐勋,其实什么都没许诺,只是用了阻碍会盟,影响全会盟国的和平便出兵攻打勐勋国。 而打过之后,他们只给了一些死伤士兵的抚恤钱,其他的什么都没给,而他们却得到了整个勐勋,简直就是把他们当猴耍! 如今想来依然会感到气愤。 “大王,再想想,此次勐勋国只是以残余势力便可一夜复国,那他将会影响到哪些呢?我想大王机警过人,这些事,不用我说,您也知道吧!” 国王岂能不知? 勐勋国的复国,就直接打破了当年的会盟规则,不仅是复国让诸国感到危机,更让他们感到景昽不堪一击,二十年前的亏,这次绝不会再犯! 而此时,国王也是这样的心情。 外面的风,越来越大,吹得厅内数十支烛火都开始摇曳不定,他们像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一般,全都向国王跪着。 烛芯处的火,似断非断,更像是随时被吹灭一般。 良久之后,国王眉头开始舒展开来。 () 第173章 两地夜话 这个夜里,注定是平静的,赵一痕和圣女因为被将军误会,同住一间房。 两人自然不会同床共枕,圣女睡床上,赵一痕坐在桌前。 两人也有明显的隔阂。 勐勋国没有举国欢庆,除了换掉了一些驻米虫类的官员外,一切如常,低调着,伺机等候着。 孟拉沙身着金甲,坐在营帐中,盘算着接下来的战事。 阿萨直到夜里才回到营帐里。 孟拉沙道:“怎么样?” 阿萨道:“失败了!” 孟拉沙深深叹道:“二十年前,他们就没帮助我们,这次……罢了!” 阿萨问道:“白允他们呢?” 孟拉沙摇了摇头。 阿萨心想,他这个计策根本就不行! “还没回来!” 两人这时又吸了一口气,是希望还是失望,很难说。 遥远地夜空,挂着无数星星,柳湘君坐在窗前看着异地的星空,不觉有些疲惫。 打破苗寨的宁静,还要从上个月说起,从苗寨到这里,她看到了尔虞我诈,也看到了都城最阴暗的角落,苗寨外面的世界,就像是一汪浑水,还发出阵阵腥臭味。 她想家了,想回到苗寨,听听鸡鸣,听听鸭叫,看看青山,看看碧潭。但又听说苗寨转移了,这趟浑水,究竟要摸到什么时候? 柳湘君不知道,但听说此次将会引起战乱,甚至要将整个景昽联盟国全都拉进来。 她不知道战乱是什么样的情形,故而没有什么感触,战就战吧,只要姐姐和几个族人回家就好。 杨婉儿和白允共睡一屋,这里的天气比较温热,故而两人将被子分开,杨婉儿睡床上,白允睡地上。 白允和杨婉儿都想过同床共枕,但也都在那一瞬间同时被他两掐灭。 白允想的是,家有娇妻,虽并没有什么感情,但也不能做出出格的事。而这杨婉儿似乎也心系着别人,自己若是只为一时欢愉,而让事态转变,按照赵一痕的性子,可能随时都会将自己变成他的一枚棋子。 杨婉儿想,自己心有赵一痕,却想着和白允同床共枕,婉儿啊,婉儿啊,你可真是不要脸的女人。 这一夜他们都失眠了,他们想着的都是将如何面对接下来的事情,而除了孟拉沙和阿萨都是久经沙场之人外,其他人都没经历过,他们或许知道战场上的残酷,但也仅限于知道,却从未感受过。 圣女问道:“真要将全景昽国都拉进来吗?” 赵一痕嗯了一声。 …… 杨婉儿道:“真要将全景昽国都拉进来吗?” 白允想了很久,最终点了点头道:“嗯!” …… 成都的夜,依然星空璀璨。 陈媛媛和茅羽曦正在青羊观里念经。 一开始陈媛媛是拒绝的,但一个多月的时间,赵一痕都没有回来,也不让她回去,她只好听从了赵一痕的建议,来青羊观里跟着三问道长学习。 本来三问道长是只想让她念经,但这小姑娘似乎倔的很,还想学其他的,还说什么赵一痕没有让她念经。可赵一痕也没说让她做做其他的呀,只是帮忙照看一下而已。 陈媛媛想学武功,也是听赵一痕所说,至于她为什么想学武功,三问道长虽不明白,但知道她不能习武,于是和陈媛媛达成协议,白天习武,晚上念经。 这件事,茅羽曦并不知道,否则以她的个性,早就开始教她了。 深夜,陈媛媛和茅羽曦手挽手走出道观,正见一男子手捧鲜花,走到茅羽曦身边,想要送给她。 可是茅羽曦并不搭理他,直接丢在一旁。 陈媛媛对此见怪不怪,这不是第一次了,从赵一痕走后,这个男子就一直缠着茅羽曦。 没事就送花,什么一丈红,月季花、野花等等全都送,看得陈媛媛都觉得烦,追女孩子这种手段都可以,那还真是活见鬼了。 这男子正是唐为! 他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验证茅羽曦的身份,只好通过追求她的方式来套出她的话,当然也听说男女感情升温之后,还可以看到女子的身体,这样就更加确认她的身份。 只是对于追女孩子的方法,他并不懂,只能学着书上的内容,去模仿。 比如:“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他想女子应该都喜欢这种调调,故而去青城山上采了很多野花和那些道士种的花送给茅羽曦。 当茅羽曦丢掉那些花的时候,他也不会心疼,也就是采的时候,累了点而已。至于感情上的是,完全没有。 见茅羽曦丢花之后就走,他感到这一个月来的努力都白费了,心想,难道这个女子和别人不一样? 于是问道:“不知姑娘喜欢什么?” 陈媛媛愣住了,合着一个多月来,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太不走心了! 说来也奇怪,这茅羽曦对别人都是一副饥渴难耐的风尘女子一样,但对这名温文尔雅又显得笨拙的男子反而不屑一顾,甚至连正眼都没瞧过。 这时,茅羽曦停下了脚步,依然没有看向唐为,忽然笑道:“我要天山雪莲!” 天山雪莲,顾名思义,只有天山才有,而且天山所有生长的天山雪莲都被天山派所管辖,想要去摘天山雪莲,就必须要经过天山派的同意。 而且这天山雪莲,三年发芽,五年开花,很是珍贵,一般人想要从天山派偷取,那可是要被数百名弟子追杀,即使逃出了天山,也会被皇帝追杀,因为天山派每年是要上缴天山雪莲给他老人家的。 天山雪莲在别人眼里是天价,同时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花,但对于逍遥派小弟子身份的唐为来说,就不是那么棘手了。 唐为惊喜道:“真的?拿到天山雪莲,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茅羽曦笑道:“等你到手了再说!” 这天山雪莲,很久就想得到,因为她在苗寨中查出苗家绝世武功就需要天山雪莲作养料。如果得到它,再加上赵一痕拿到的冰蚕蛊,那神功就指日可待了。到时候杀江小白和宣抚使简直易如反掌! 身后的唐为大叫道:“你等着,我一定会给你拿到的!” 陈媛媛回过头,看着远去的唐为,对茅羽曦道:“羽曦姐,他不会真的去找天山雪莲了吧!” 她可是知道天山雪莲乃皇家贡品,一般地方很难找到,只有在天山高峰极寒之处才能找到,而且一般人绝不敢去那里。 她开始有些同情这个笨拙的男子。 茅羽曦没有说话,心中更是复杂,倒不是担心这男子会不会死在天山,而是听这男子的话,似乎对天山雪莲很了解,很有可能会找到。如果找到了,难道自己真的要答应和他在一起? 两人各怀心事的回到了杨府。 杨府的油灯还未熄灭,刚进大门,便见杨正义手捧一束一丈红走到他们面前,笑容都堆在脸上,将本来并不工整的脸挤得更加畸形。 “小羽曦,这是哥哥特地托人从青城山找来的一丈红哦,据说这红色是情人的泪染红的呢!” 陈媛媛听到“小羽曦”这个名字,顿时觉得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而那张猥琐的脸,自己根本无法看下去。 而茅羽曦却接过花,娇声道:“哥哥费心了,小妹无以报答,那就……” 说的话,不似逢场作戏,更像是勾引。 杨正义就喜欢这种女人,道:“小羽曦,那就以身相许吧!” 说着便伸出双臂想要抱住茅羽曦,却被她闪躲到一旁,只听茅羽曦道:“哥哥说的哪里话,人家……人家……哎呀,有人在旁边呢!” 说着,便害羞地低下了头,向自己的房间跑去,让陈媛媛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是知道,茅羽曦根本就不喜欢这个杨正义,甚至可以说是耍他,因为她曾看过她娇羞的低下头,却一点羞红都没有,完全就是装的。 到底茅羽曦想做什么,陈媛媛没有过问,也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夜深了,春天来了,她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都是虚情假意罢了。 赵一痕呢? () 第174章 山雨欲来 宣抚司内,一夜灯火通明,这不是浪费,而是生怕有歹人进来暗害李大人。 这些时日以来,杨玉花憔悴了很多,更是消瘦了很多,鲜桃般的肌肤都变黄了。 一直在床前伺候着,从每天早晨五更天一直陪伴到夜里子时。每天都看着本来还可以正眼看人的李大人,渐渐闭上眼睛,没人知道她的心有多痛。 每日以泪洗面,红肿的双眼,从未消过。 “夫人,还是早些歇息吧!” 杨出易此时站在了门口,看着憔悴不堪的杨玉花,心中一叹。 如此恩爱的夫妻,别说现在,哪怕是神话故事里都少有。 杨玉花并没有回应,转过身来,问道:“准备的怎么样了?” 杨出易道:“都差不多了,据大理那边传来,赵一痕抢到了冰蚕蛊!” 杨玉花微微惊讶,她不了解赵一痕的武功,但却是明白能从这些江湖大侠手中抢走东西,绝非无名之辈。 “还没有他身份消息吗?” “还未查清,只知道他很少出入江湖,跟神医结交,似乎是因为他们都爱喝酒!” “神医很少喝酒,他怎么会爱喝酒。” “那是……因为……” “有话直说!” “因为五年前,您和神医分别,他日日买醉,赵一痕也喜欢喝酒,所以他们偶然的相遇,便一起相识了。” 杨婉儿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也不再看向自己的夫君,匆匆走了出去。 杨出易喃喃道:“年轻的债,总是那么繁杂!” 每个人都有年轻的时候,杨出易也不例外,少年的情债也是多不胜数,后来因为仕途,都化为尘土,倒不是他把她们都杀了,只是断绝了往来。 他想,真正的男人,应当直面感情的波折,而非沉迷于往事。所以,对于这方面,他是瞧不起神医的。 不仅仅是他,杨玉花当年离开也是因为如此,赵一痕也是。 成都的天气转暖,草丛里,虫鸣依稀可闻,虽然只有那么一两只。 江小白的房间里,还点着灯,他又在下棋,旁边的江拗儿已经熟睡。 “咚……咚……” 一连串敲门声传来,江拗儿忽然被惊醒,爬起身来,看着父亲还在举棋不定。 他走到门前,推开了门,是那个坏女人。 “还没有回来?” “嗯!” 他们二人的对话,都没有丝毫的感情,仿佛是一个人对着空气问,一个在自言自语。 “他还能撑多久?” 杨婉儿的声音变得冷厉,这不是一句疑问,而是一句反问。 江小白知道她的意思,淡淡道:“最多还有十天!” “十天!你是想看着他死吗?”杨婉儿激动道。 “咯哒”一声,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声音,如同心弦被割断一般。 杨婉儿身体一颤。 “我已经传信去那边,如果你要是急,可以把我杀了!” 江小白淡淡道,他的眼睛一直都盯在棋盘之上,从未抬起头。 “别以为我不会杀你!”杨婉儿厉声道。 江小白的手忽然像被冻住了一般,停在半空中,心中就像被凿子凿出了一个窟窿,刹那间,疼痛传全身,让他喘不过气。 杨婉儿捂住了嘴,也不敢相信,她会说出这种话。或许这是气话,但这也是绝对伤人,毕竟曾经相爱过。 她想道歉,但又不想,与其给了念头,倒不如一伤到底。 从此之后,两人近在咫尺,就像远在天涯一样。 这样很好。 “想杀我爹,没那么容易!” 这时,江拗儿突然跳出来,大声叫道。 杨婉儿看着他清瘦的身体挥舞着稚嫩的拳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江拗儿道:“你看什么!我可是很厉害的,我跟你讲!” 他比自己两个孩子大三岁,虽然此时的模样很可爱,想必以后也是一个了不得的神医。 而想到自己身边的那两个孩子,到现在才勉强会走路,平时都是下人背着走路。 她感到了一丝不安,难道和李大人的孩子还不如神医的孩子吗? 杨婉儿回过头,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僵硬的江小白。 不,她没有错,错的不该是她,是他!当初若不是他淡泊名利,自己也绝不会离开! “你还看!” 这时江拗儿又大声叫道,狠狠地瞪着她。 江拗儿对杨婉儿这般模样不是第一次了,即使之前她他好生对待。 杨婉儿走到他面前,想要摸一摸他的脸颊,感受他这些年来的苦。 江拗儿道:“再靠近一下,我可就不客气了!” 杨婉儿没有停下脚步,依然向前走。 “嘭!”一声。 江小白猛然抬起头来,这声音太大,像是人撞在门上一般,他怎会听不见? 仔细一看,果然见到杨婉儿痛苦地从门旁站了起来,而江拗儿正保持着出拳的姿势,愤恨地看着这个坏女人。 “今晚给我跪着!” 江小白对江拗儿大怒道。 无论如何,小孩子也不可能插手大人的事,尤其这是自己和他亲娘之间的事。 江拗儿很委屈,明明是在帮父亲,可他却要惩罚自己。 他憋着嘴,低下了头,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到一边,跪了下来。 江小白走到杨婉儿面前,想要扶起她,却收回了手。 不合适。 有违伦理道德。 杨婉儿冷笑地看着他:“看你教得好儿子!” 随后便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 江小白没有拦着,也没有说话,看着地上的江拗儿,很想一巴掌把他拍在地上,但想了想杨婉儿之前说的话,心中也是冷笑。 随即将江拗儿拉起来,摸了摸他的头,没在说什么。 江拗儿高兴地嘿嘿傻笑,也不知道高兴什么,只知道笑。 江小白回到棋盘上,手执白子,想落子,发现黑子已成困龙之局,无路可退。 … 第二天,如约而至。 被雨淋了一夜的景兰,此时在阳光下更显得清爽,连空气都变得清澈无比。那屋上的翘角和瓦楞都依稀可见。 泥泞的小院,花草也都挺直了腰杆,虽然还黏有一身泥尘。 早餐已经准备就绪,为了表示将军的好意,将六个苗民一起叫来,同桌共餐。 圣女虽然有些局促,但还是露出了笑脸。 赵一痕也没有说什么,大口吃起来。 将军看着赵一痕道:“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赵一痕道:“十万将士!” 一出口就是十万将士,将军深吸了一口气。 赵一痕看到他的面色有些难看,心想:难道是说多了?在中原打仗,哪次不是几十万人的冲锋陷阵? 他已经是算少了。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十万将士在中原王朝并不多,但在他们这个小国看来,这么多将士,足以侵略一个国。 他又改口道:“五万人?!” 将军这才脸色好了很多,五万人攻城,虽然也少了些,但只要会用兵,还是可以打胜仗。 随后,赵一痕便开始安排起这六个人。 这六个人,不宜远走,只能呆在城中,只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想要在将军眼皮子低下藏人,必然要有人帮助。 他想了想,只能找砚秋帮忙,只是他已经和她闹翻了,所以这还是要让圣女去说。 于是他将这些人先带到了涂山酒家。 当掌柜见到赵一痕时,脸立即黑了下来,上次出了事没找他就算不错的了,现在还自投罗网! 刚想报官,便被赵一痕手中的玉佩顿时撇着嘴,显得非常憋屈,口中还嘀咕道:你们这些上面的人,真有玩。 赵一痕将他们带到这里,并不是让他们住下,而是进了后院,这里是后厨和掌柜以及店里伙计的住处。 他们来到掌柜房间,这六个人其中就有乔芸父母,还有一些老头老太,昨晚的那位,已经病倒了。 乔芸父亲忽然问道:“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赵一痕懒得和这些人解释,就是因为他们不离开苗寨,才使得圣女深陷将军府,也使得他之前的付出全都白费,甚至还要将全景昽的人陷入战争中。 他走到他们身边,割了他们一撮头发,又用鱼胶粘在他们的下巴上。 这是简单的易容术,而一些老太,也把他们易容成男性,这样就不容易发现了。 随后又让他们换上掌柜的一些常服穿上,看起来有模有样。 做完这些,他才交代道:“从后门出去,一炷香出去一个人,到笙缘酒馆找那里的掌柜。” () 第175章 再遭威胁 蔚蓝的天际,偶尔飞过几只大鸟,也不知道是大雁还是飞鹤,在白云低下自由翱翔。 赵一痕和将军在马背上已经疾驰数十里,回望这景昽,背上有些发汗。 “按照你的计策,十国要开始联合起来攻打我景昽了?” “没那么快!” 才不到两天的时间,去往十国都要至少两天的时间。 将军还是有些后怕道:“你的计划已经开始了?” 赵一痕道:“开始了一半!” 将军还想问什么,赵一痕已经挥鞭而去。 此去勐勋国只有十几人,皆是骑兵,一队马蹄声,打破了山林的宁静。 大鸟估计是被他们吓跑的。 赵一痕知道,将军是怕计划已经开始,使得无法各个击破,而将军也被他的一夜复国下破了胆。 此时的将军也只能任由赵一痕牵着鼻子走。 这也不怪将军多疑,当他找一些人跟踪赵一痕和那几个苗民时,只见走到涂山酒家,进去搜查一番后,竟一个都没了,就像变戏法一样。 当将军得到消息后,先是震怒,而后是惊恐,且不说这种反跟踪的计谋多么高明,就单单知道他会跟踪,都觉得智慧超常。 将军怎能不提防着赵一痕? 赵一痕跟着将军走了,而圣女则是到了笙缘酒馆。 她向砚秋表明了来意。 砚秋看着她,不解道:“你们苗人究竟是想做什么?” 圣女被这句话问得一脸茫然。 “只是为了逃脱将军的威胁呀!” 砚秋摇了摇头,道:“你们的冰蚕蛊被赵一痕抢走了,现在赵一痕却又帮你们逃走,怎么想,都不符合他的做事习惯。” 圣女没想太多,只听到冰蚕蛊三个字就觉得不安起来,忽然冷冷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砚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感到这个女人,有些聪明,但还有些蠢。 “我是什么人?当然是帮你们的人啊!” 这句话跟没说是一样的,圣女瞪着砚秋道:“你也想要冰蚕蛊?” 砚秋嘿嘿一笑:“如果这次我帮你们忙了,那不知道冰蚕蛊可否给我们一对?” 圣女道:“这可真不好办,一个确实在赵一痕手里,还有一个在将军手里,你要想要,可以打他们主意,我现在可没了!” 说着便低下了眉头,不再看向砚秋。 砚秋看着圣女宁死不屈的模样,笑盈盈道:“哎呀呀,好姐姐,可别把话说太满呢!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赵一痕因为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圣女冷哼道:“你怕是打错如意算盘了,赵一痕是偿命村的人,怎么可能不会丢下我不管?” 砚秋笑道:“这天下没有不可能的事,戏子无情,说的只是大多数,还有少数却并非无情,那偿命村又何尝不是?” 圣女微微惊讶,但想起昨晚的事,她分明感到赵一痕只是为了冰蚕蛊才帮自己,何况他们见面的次数,不到四次,绝不可能对自己有感情。 对于这种事的敏感度,她可是高于常人。冷声道:“那就看你猜得对不对了!” 砚秋笑道:“那又为何你要陷害他呢?” 圣女语塞,她知道砚秋的意思,将赵一痕得到冰蚕蛊的消息放出来,就是在害他,谁不知道江湖中人早就对冰蚕蛊垂涎已久,若是他们知道冰蚕蛊已经现世,还在赵一痕手里,那赵一痕绝对会难逃他们的追杀。 赵一痕绝不会不知道这件事,毕竟这个小酒馆的人都知道,但令人费解的是,赵一痕为什么明知道她在害他,却还要一次又一次的帮助她呢? 若说没有感情,谁也不会信。 圣女怔怔地坐在桌上,现在不仅仅是砚秋想不通,就连她这个当事人都想不通。 砚秋紧接着说道:“帮你未必不行,但你得教我养冰蚕蛊的方法!” 一百年前,冰蚕蛊出现过一次,闹得满中原江湖人士闻风丧胆,无不想除之而后快。 虽然后来,苗人举族迁徙,但如今又再次重出江湖,这便意味着江湖风云再起,若是冰蚕蛊的养殖方法再透露出去,将会有更多人卷入进来,危及整个江湖。 “你到底是什么人?”圣女再次问了出来。 “天下游龙,临渊而息,千门幻影,唯我独尊!” 这是龙渊的口号! 声音忽高忽低,说是婉转,倒不如说是邪魅,跟他们祖上一个德行。 圣女曾在古籍中看到过这个门派,不过是集结了一些作奸犯科之辈创立的门派,一百多年前,也曾妄图得到冰蚕蛊,却被先祖打到不敢出山。 只是风水轮流转,近些年他们又重出江湖,只是手段依然卑劣,也依然想得到冰蚕蛊称霸武林。 圣女冷冷道:“一百多年前都没有成功,现在还想得到吗?” 砚秋笑道:“一百多年前,是他们妄自尊大,妄图耍小手段就想得到冰蚕蛊,而我不同,我是不会做这种愚蠢的事!” 圣女道:“哦?你觉得你这种趁火打劫的事就不愚蠢?” 砚秋觉得这句话很可笑,但这个酒馆里,却不能笑的太大声,只好憋笑道:“自古无往不利,你觉得我三番五次帮你,你便可以想让我帮忙就让我帮忙吗?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何况,我们并不熟!” 一盆水,将圣女从头淋到脚,身上的寒气慢慢地侵入到骨子里。她从未想过这种事,以为砚秋是个好姑娘,当赵一痕吩咐之后,她便直接过来了。 谁知道她也不是,她也是和市井之人一样,和那些江湖中人更一样,谁都不会无缘无故的帮人,谁也不会一帮到底。 这是她这样想的,这世道难道就没有一丝同情心吗? 圣女内心无声的呐喊,如果是苗寨,他们定会竭尽所能帮助,可在这外面,却是如此的利益熏心。 砚秋看着不再言语的圣女,也不着急,倒满了一杯酒,如那江湖儿女一般,坐在板凳上,其中一只脚踩在上面,将满满一杯酒一口饮尽。 她是江湖中人,必然做江湖中人的那一套。 圣女游移不定,赵一痕一走,江湖经验不足的她,只能任人宰割。 “请问你们这里掌柜的在不在?”这时一位身着华袍的中年人,小心翼翼问道。 圣女回身看去,正是乔芸父亲,他们已经来了,赵一痕的效率不可谓不高,可自己这边,还没确定下来。 她开始焦急起来,心想,赵一痕为什么要把这种差事给我?若是他自己来,就不会受到这种威胁了,甚至很快就会安排好。 “这里!” 砚秋一挥手,乔芸父亲便看见了她,也很快走了过来,他不知道赵一痕为什么这么安排,但总感觉还是按照做最好。 刚走过来,又看到了圣女,惊诧道:“圣女,你怎么在这里?” 砚秋微微一笑,不再说什么。 圣女看着激动的他,张了张口,又压了回去,这时的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尤其是他兴奋的脸上,仿佛是看到了回寨的希望,让圣女更加惭愧。 乔芸父亲见圣女不答话,有些紧张地看向掌柜,砚秋喝了一口酒,也没有回话,反而开始喝起了酒。 这种时候,只要沉住气,圣女必然会不攻自破,尤其是这个大叔急切的模样,想必用不了多时,她必然会答应。 一杯酒下肚,圣女眉头皱了起来。 两杯酒下肚,圣女还是皱着眉头,但没有太大的变化。 圣女感到,做族长真的很难,她很难想象一百多年前的族长,是怎么逃过江湖的追杀,再她看来,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就像现在一样,所遇到的人,都想要冰蚕蛊。 幸而砚秋的陶瓷酒杯并不是很大,喝起来,也不觉得醉。 第三杯下肚时,圣女终于抬起了头,用淡漠的语气道:“我答应你!” () 第176章 军旅之始 山巅之上,俯瞰这勐勋大地,一片祥和,该吃的吃,该喝的喝,酒馆唱曲之声在这里听得清。 将军远远望去,这些他早已司空见惯,并没有感触,就像当年他还是个街头混混,在勾栏里听曲时,忽听城门攻破,敌国的将军已杀进城,三万百姓一日之间,被屠的干干净净。 而后他征战四方时,虽没有做出屠城的事,但那些百姓也都在闲逛。 赵一痕对此也没有什么抱怨,他们的死活与自己无关,只是杨婉儿和白允强烈要求不能伤到百姓,却令他难办。 将军问道:“还有一对冰蚕蛊在你身上?” 这忽然的问话,令赵一痕猝不及防,他并没有想过将军会问这种问题。 他摇了摇头,这种事不能让他知道,毕竟圣女受他要挟就是因为冰蚕蛊之事。 将军叹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中原武林为此死伤惨重,你又和他们关系匪浅,所以必然会在你这里。” 赵一痕心想,你知道还问我?但嘴里却说:“若只看常理,你会输得很惨!” 他甩了这句话,便向山下的军营走去。 这是景昽国的营地,他们只在景昽都城外安营扎寨,等待着将军到来。 而这一片土地,也是原勐勋国的土地,只是那一夜,只攻占到都城便停下来了。 将军摇头叹息,喃喃道:“年轻人,还是不够稳重啊!” 他完全没有将赵一痕的听进去,心中自然以为自己猜对了。 军营中的生活,是赵一痕想象不到的,也没有真正去过。一进树木做的大门,便见一个将领站在高台上,高呼着什么。 这应该就是点兵了。 数万人齐齐站成方正,黑色的铁甲,从远处看看就像一群蚂蚁一般,肃杀的气息,扑面而来。 整个军营里,除了将领高高的呼喊声,便再也没有其他声音了,说是细针落地可闻也不为过。 赵一痕对这些没有兴趣,但此时却和将军一起看起了这场点兵的盛况。 只见那将领说完之后,底下士兵高呼:“景昽万岁!景昽万岁!” 他们像黑云,那声音则是雷声,滚滚而来,整个军营都充斥着士气高涨的氛围。 将军轻抚了胡子,对此感到颇为满意。 赵一痕被这些士兵的声音震得耳朵都疼,但他还要继续耐心地看下去。 接着,便开始他们战术演练,战鼓敲起,号角响起,顿时场面如同是真的在战场一般。 将军笑道:“这是我们的回笼阵,如何?” 只见一群带有蓝色盔缨的士兵将红色盔缨的士兵团团围住,几乎是围住了三层,接着将盾牌立于地上,用长戟刺向红色盔缨的士兵。 三层士兵,长戟更是分上中下三个部位刺,令红色盔缨的士兵无处可逃。 这时,红色盔缨的士兵也将自己的盾牌放在地上,开始破阵。 将军又对赵一痕道:“这叫破笼阵!” 听名字就是由之前回笼阵而想出的破阵法,虽然名字很俗套,但方法却是很有效。 那红色盔缨的士兵这时向四周扩散开来,蹲在地上,将那些长戟挡在盾牌之外,这时,红蓝盔缨的士兵,几乎只有一尺之远。 而后面的士兵,则站在这些士兵的背上,将自己的盾牌立在底下人的盾牌之上,而后开始出长戟挥向对方盾牌内的蓝盔缨士兵。 如此便算是破阵。 赵一痕不知道这算是什么打法,也不懂这种阵法,只觉得他们打起来,跟江湖中打斗完全不一样。但这位将军似乎很推崇的样子。 故而他便装作很懂的模样,点了点头。 他没有评价,对于他这种非将领之人,完全没有评价的资格。 但是他必须要看下去。 这些阵法不仅仅都一起演练,而是每五百人一组,相互演练。诺大的营地,鼓声、牛角号声和呼喊声如同万钧雷霆,震慑四方。 而在营地数百里的地方,同样是在点兵。 声音正与此地相呼应,不管是城里还是在百里之外都听得仔细。 白允和杨婉儿进了军营,看到孟拉沙正在点兵,就进了营帐内。 孟拉沙也看到了他们,转头跟阿萨说了几句,便跟进营帐。 他很期待白允和杨婉儿的好消息,毕竟一天半的时间,他们还安然无恙回来,一定会带来好的消息。 果然在他期待的目光中,白允交给他一个羊皮卷。 孟拉沙打开一看,眉头皱了一下,里面的条件比较苛刻,尤其是有一条是,若景昽未攻破,勐勋须送勐龙一城。 白允道:“亏本买卖,谁也不会去做!” 孟拉沙拔了一根胡子,感觉挺疼,随即笑道:“能谈下来便好!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白允倒了两杯水,和杨婉儿一人一杯,一饮而尽后,道:“退兵!” 孟拉沙惊呼道:“什么?退兵?好不容易复了一半的国,怎么可能退兵呢?” 白允看着他,想了想,觉得还是有必要跟他说一下,问道:“你与景昽谁强谁弱?” 孟拉沙道:“那不肯定是他们吗?但你不是向勐龙求助了吗?” 白允又倒了一杯水,从勐龙国一路走来,从未歇过,累得他口干舌燥,还早跟将军说这些事,就更加口渴了。 “勐龙虽可以出兵,但绝不会出全力。且当下士兵尚未完全融合,很容易出现差错。故而以退为进,先磨刀后砍柴!” 这个计策,说起来,并不是很难,但听起来就很费劲,不过好歹孟拉沙曾经也是身经百战,白允说的,他还是明白的。 只是这退一步,想要再进一步,就是难上加难了。 将军问道:“那要退到哪里?” 白允走到沙盘前,看了一下,将一枚军旗插在了其中一城池处。 将军大惊道:“什么,要退到这里,那要损失多少兵马?” 这是距离此城三个城池外,再过一城就到了另一个国家,好不容易得来六城,如今就这样拱手送人三城,孟拉沙又怎么肯答应? 白允道:“一夜之间得到的城池,有利必然有弊,若是此时不拱手送人,真要打起来,不出七日,必然全军覆没!” 杨婉儿此时也有些不解,听着白允的话,似乎有很多门道,但没有问出来,只看向白允。 将军撇了撇嘴,眉头紧皱起来,不甘的神情全都摆在脸上,随后看着沙盘上的军旗,一脸肉疼的模样道:“算了算了,不要就不要了!” 他也知道此事军营里的情况,无论是强行进攻还是防守,都不是明智之举,但刚得来的城池,手还捂热就送人了,是在是心疼。 不过,他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笑道:“白老弟,嘿嘿……你一定是有更高明的计策对不对?” 白允喝着茶,直勾勾的看着将军,没有答话。 孟拉沙有些心虚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白允道:“先退一城再说!” 孟拉沙嘿嘿笑了,他明白,退一城之后,必然有更大的行动,这么一说,他又不觉得心疼了,放长线钓大鱼,他还是懂的。 点兵之后,已经到了正午,将士们都歇下来,开始吃饭。 赵一痕坐在将军椅子上,闭着眼睛,开始推演之后的战事。 孟拉沙那边的情况,他还不清楚,但相信有白允在,一定不会出什么乱子,但问题是,他当初走的急,很多计谋都只是个框架,甚至有些情况,白允都还不知道他的具体想法。 人一多起来,就变得复杂,尤其是他开始接触正常人生活之后,就变得更加繁琐,先是那个视财如命的春娘子,然后是陈媛媛、江小白、张幸、茅羽曦,最后还有杨婉儿、白允和柳湘君。 他想不出来,他们怎么那么多事! 想了很久,他也没想出个什么所以然来,索性就睡了过去。 () 第177章 不懂装懂 “赵老弟!” 迷迷糊糊中,赵一痕被一阵仓促的声音叫起来,回头看去,只见将军带着一个人,手里捧着饭菜走了过来。 看到赵一痕眯起的双眼,将军笑道:“来,给你介绍个认识一下,这位是我们的军师吕韦!” 赵一痕看着那位军师,怎么看都怎么像中原人,虽穿着铁甲,但他那个山羊胡却是非常扎眼。 倒不是说除了中原人不能留山羊胡,而是山羊胡,其他地方几乎不会留。 “在下吕韦,吕不韦少个不字,他乃奸商苛政,我却衷心不违,幸得将军厚爱,在此做军师!” 赵一痕还没说话,他便开始自我介绍,他本不想做这些无聊的事,但他已经起头,自己不说,便也说不过去。遂道:“在下赵一痕,中原人士,今日受将军相邀,主持大局!” 主持大局? 吕韦一愣,不解地看向将军。 将军心想,说起来,确实如此,只是主持大局之后,他这军师明显就没什么用了。 赵一痕要的就这个效果,现在虽什么事都不能做,倒是可以离间一下他们军中关系。 吕韦见将军不答话,连忙道:“将军,这……我……” 将军自知赵一痕说话欠缺,也没看到他语气哪里不对,可能只是他初出茅庐,不懂言语罢了。 “军师,此次战斗非同寻常,之前也跟你说了,是由他挑起,自然现在由他结束!” 吕韦听了这个解释,才勉强点了点头,他好不容易有了好的官职,现在让这个刚来的老乡顶了位置,怎么想也不舒服。 但将军出面,他只好忍了,只是,只忍这件事,不代表不可以忍别的事。 “听闻赵公子设计一夜之间可让勐勋复国,不知是如何做到的?” 军师可不认为这二十出头的小子有这般本事。 赵一痕笑道:“若你们国家灭了,你会怎么样?若你又是之前的兵呢?” “就这两点?”军师简直不可思议,怎么可能这样都可以? 赵一痕一脚翘在桌子上,懒洋洋地看着他,充满无比挑衅地笑,道:“不然呢?” 军师看向将军,抱拳道:“将军,绝不可能,这个主意一定不是他出的,仅凭这两点,绝无可能攻下城池!” 将军也知道,仅凭这两点,是无法做到一夜之间就可以复国,不过看赵一痕此刻的模样,便明白,赵一痕是故意挑逗军师的。 当下笑道:“军师,此事你就别管了,先去吃饭吧!” 吕韦哪里肯干,但在将军的推拉之下,只好走出营帐之外。 他感觉自己失宠了,无比委屈地拍了一下大腿,这个黄口小儿,能有什么计策! 将军送走军师之后,走到赵一痕面前,嘿嘿一笑道:“本将军也很好奇,你是怎么一夜之间复国的!” 赵一痕确实没有具体的计划告诉将军,都只是模棱两可说的,看着将军认真的模样,他只好道:“兵法有云,天时地利人和方可出其不意!” “怎么讲?” “天时,不仅是因为黑夜,更是因为勐勋国覆灭二十多年,他们早就将他遗忘,突然到访,以前的老部下自然会跟他们揭竿而起。地利,因为这本就是他们以前的国土,故而哪个地方的军营好打,哪个地方有什么地势,他们都一清二楚,所以打起来,他们不怕!至于人和嘛!” “什么?” “就是一心复国的那些士兵,都有抱死之心,想要成功拿下城池,就会一往直前,直到任务完成即可!你说,那些守城的将士会愿意投降吗?” 听完将军恍然大悟,冷笑道:“当初就不该将他们的原部下放在这里,可是圣上非要不听,学中原搞什么仁政!简直就是胡扯!” 其实这些东西都是他胡诌的,什么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存在的,完全是他偿命村的暗杀方法来解决的。 只是这种方法,还是得看那些将士是否有归顺之心,否则也不会只拿下了六个城池,应该会八个,甚至还能全部归顺。 将军这时将饭菜都摆在赵一痕面前,笑道:“打算什么攻城?” 赵一痕看了一眼饭菜,虽然也是米饭,但菜就有些寒碜,不是一些野菜就是家里种的青菜,一点油水都没有,看着将军吃的津津有味,想必当初行军之时,没少吃过。 这一点倒是令他很是敬佩,至少习惯了锦衣玉食还能将粗茶淡饭能吃成这么香的,倒是只有这位将军了。 “休整一天,明日攻城,争取一日之内,连攻三城!” “什么?三城!” 将军刚吃下饭,差点就呛到了,连忙惊呼道:“连攻三城!怎么可能!” 他想过最快的速度就是五天,谁知道他竟然一天之内就攻三城,那后天晚上不就可以回府了? 赵一痕吃起了饭,没理会一脸惊讶的将军。 “你就是敌军派来的奸细!” 这时门派军师忽然闯了进来,大怒道:“一天攻三城,且不说这些士兵有多勇猛,单说这三城距离就有三千里,怎么可能跑得了?” 原来军师在帐外偷听。 赵一痕听着他侃侃而谈的样子,感觉似乎很有道理,这么说来一天跑不下来? 嗯,好像他是真的不懂战场上的那些事。 只是此刻又不能承认自己不会打仗,他看向将军,将军也看向他,似乎他并没有打圆场的意思,也在等待自己的回答。 他微微一笑,道:“既然这样,你说怎么打就怎么打!” 这是他心虚的笑,无法掩饰自己的心虚时,用最平淡的笑,可以掩饰一个人的内心,这是偿命村教的。 这一丝微笑,将军和军师都看在眼里,很平常的笑,也很普通的笑,就是风轻云淡,仿佛事情与我无关的样子。 将军和军师对视了一眼,无疑这小子很是滑头,但军师岂能就此罢手,冷哼道:“你说一天三城,好,就听你的,若是失败了,看将军如何处置你!” 赵一痕觉得事情开始变得超出自己的意料之外,若是真跑不下来,那自己将会受到将军的质疑,很有可能就地处罚。 他敲了敲桌子,装模作样地看着将军,似乎是在说,这人就是在捣乱,你还不管管? 而他内心深处,却开始发慌,如果真的找不到解决方法,可真就完了。 将军看向军师,觉得军师说的很在理,这一天三城,怎么想,都是很难的事。 当初一夜攻六城,完全是因为有兵伪装成百姓,藏在城外,而这次,他们是要将这些兵全都从一个地方攻进其他三个城,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 赵一痕见状,是自己跑不过去了,随即若无其事地从怀中取出一酒囊。 军师大怒道:“军中不能饮酒,你不知道吗?” 赵一痕拿着手中的酒,无辜地看向将军。 将军不好意思道:“嘿嘿,忘了,你们中原王朝军中可以饮酒,但我定下规矩,军营里时不可以饮酒的!” 竟然还有这种规定,倒是小看了这将军,只是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笑着将酒囊放到桌上,道:“将军规定,必然有所道理,所以,我可以去军营外面喝吗?” 将军挑眉道:“倒不是本将军不相信,只是我实在想听一天三城的打法!你先说,说完在这儿喝都没问题!” 赵一痕愣了一下,这将军怎么不按常理出牌!这个时候,不应该说这种话,应该劝架才对。 “他怎么可能会,他就是想让您听他的话,将这军中的弟兄们拉入他的包围圈!” 这时军师跳出来,对着赵一痕就是一阵指责。 赵一痕看着他们一人一句,像极了唱双簧,但不得不说军师的想法颇为前卫,或者说,颇为准确。 他脸不红心不跳地道:“此方法就得看你们是否愿意做!” () 第178章 一天三城 营帐中,一个小型模拟勐勋国地图的沙盘上插着一枚旗帜,是这里的位置,而其他位置上都摆放了勐勋国的旗帜。 勐勋国的旗帜主要分布在东面,从当下勐勋国都城向东,还有三座城池便到边境,其他三座城池分别在南北两个方位。 当初攻打这一块,也是觉得这样军力比较集中,不会出现别人进攻之后无路可退。 只是,他当初只是看地图,没有沙盘看的直观,这些大大小小的城池都设在要塞之中,想要穿行过去,必然要进过城池。 如此一来,想要连续攻打三个城池是不可能成立,若是绕城突袭,更是不可能的事,这里的大山不同于中原的山,这里的树木高耸入云,几乎很难看到外面的场景,若是进去了,都很找到出路。 想到这个关节,赵一痕觉得之前攻打的方式,有明显的问题。 将军见赵一痕看着沙盘沉默不语,问道:“怎么,这沙盘不够大?” 军师冷哼道:“岂止是不够大,他还没想出办法呢!” 赵一痕转头看向军师,冷冷道:“你行,你上!” 随后对着沙盘,将两枚小旗分别插在都城和旁边一个城池上。赵一痕道:“这两个城池,五万兵马足以一天之内攻下!” 这时军师忽然又道:“这可是勐勋国都城,都城都可以随意攻打的吗?你当这是小孩子过家家?” 话题终于转到赵一痕会答的问题上,赵一痕心中冷笑不已,但看着军师却笑道:“吕韦是吧!你可知道战事最怕什么?” 吕韦一愣,战事最怕什么?怕的事多了去,谁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将军一看,也开始好奇起来,他是将军,最怕什么最清楚,但赵一痕所说,他却未必能猜的出来。 赵一痕道:“将士最怕刚打过一战,到城池还没来得及休整就立即开战!不仅没休息好,还会让他们士气大减!” 这种情况,在战场上最容易见到,刚灭了一个城池之后,另一边就有追兵过来,但赵一痕所说,根本没有道理。 赵一痕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理解,但大概是他们没遇到过,这时候就要充分发挥口才能力,将黑的说成白的。 “在你非常疲惫,而且又刚歇息一炷香后,会不会感到提不起来力气?” 将军愣住了,吕韦也是愣住了,这是什么歪理?个人跟军队有可比性吗? 但赵一痕说的话,确实有那么几分道理。 他俩同时对望一眼,不知道该怎么说,又或者说,该怎么回答他。 赵一痕这时又道:“再这个时候,如果再不能攻下他,那就是你们的问题!” 说完也不等赵一痕如何说,他便回到将军椅上吃了饭。 吕韦盯着沙盘,又拿起了小旗,总感觉哪里不对。 将军走到赵一痕身边,笑道:“那一天三城怎么做?” 赵一痕吃着饭,想着事,随后撇向军师,没有说话。 将军知道他的意思,呵呵一笑:“你别管他,这里本将军说的算!” 赵一痕道:“我们要一次将他们打到万象国,一定不能让他们跟万象国串通,否则你们不仅仅是十二联盟国内部的事,还有其他国家的事,到时候内忧外患,连景昽都保不住!” 将军觉得他分析的很有道理,但随即又问道:“那怎么才能一天之内攻到那里?” 赵一痕觉得这人就抓着这一点不放,心想,我要是知道,早就告诉你了,还磨磨蹭蹭不说吗? “山人自有妙计!” 他不能确定是否能一天攻下三城,哪怕之前有过估算。 将军见他不说,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带着军师悻悻而回,走出帐外,又去点兵。 赵一痕用着轻敲着桌子,觉得这件事并不会这么快就完,还是需要看看地形图。 又来到沙盘前,按照现在攻打都城的时间来算,说不定不需要半日就可以,再加上去往下个城池,至少也要数个时辰,这样算了,一天之内,最多才能攻下两个城池。 得找个借口,把这一天攻三城的口误给糊弄过去。 勐勋国都城内,白允和杨婉儿还在涂山酒家内,他俩对桌而坐。 “这些主意都是赵一痕出的?”杨婉儿问道。 “嗯……”白允点了点头,但又觉得有些敷衍,便嗯了一下,只是这声音很低,显然有些犹豫。 杨婉儿趴在桌子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之后又问道:“我们走吧!” 白允深吸了一口气,这时候走,不仅走不出去,甚至还会被孟拉沙抓个现行。 这属于逃兵,很有可能会被绞死。 但他明白杨婉儿的心情,计划已经启动,是她最不愿看到的结果。 战争来临,万民受苦,而他们就是罪人! 白允没有回答,手中的茶杯,捏紧了又松,松了又捏紧。他的心情很复杂,既想跟着杨婉儿走,又不想失了信。 杨婉儿看着他举棋不定的样子,便知道,他一定要留下来。她咬了咬牙,站起身来,走到窗边。 外面热闹的街道,将沉默的两人掩埋在人海之中。 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一边是现实中的利益,一边是向往和平的心绪,到底该如何选,白允不知道。 “我不想骗你!”白允开口道。 “这一切都是为了利益?”杨婉儿道。 她都猜出来了,那说与不说又有什么用呢? “若是说,不仅仅是利益呢?”白允想从大局中,找到一丝道德的理由,不仅可以说服自己,也可以说服杨婉儿。 “那是什么?” “正如赵一痕所说,这场战争是无法避免,我们只是提前了很多天,甚至很多年而已,但请相信,他们已经计划了很久,早就想复国!那一地道的箭毒木就是证据!” 若是这句话从赵一痕口中说出,杨婉儿绝不相信,她已经认定赵一痕就是一个冷血而又自私自利的小人,而当她那晚问白允是否真的要将其他十国卷入进来时,就开始对赵一痕这个人失望透顶! 都是他,才会将白允也变得如此势利! 白允走到她身边,轻轻地将手搭在杨婉儿肩膀上。 杨婉儿忽然身体一颤,男女授受不亲,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轻浮了? “相信我,一定不会让百姓受苦的!” 白允转过身,看向白允,睁大了希望的眼睛,问道:“真的吗?” 白允笑了笑,知道自己的一番话,已经让杨婉儿信了几分,就连自己也被自己感动了。 “你是知道,我对别人是什么手段,说谎都不带脸红的,但对你,我不想骗你,只能实话实说!” 杨婉儿怔怔地看着白允,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是想在这个时候…… 这时,只听得耳边传来白允的话。 “我不知道感情是什么,从小父亲就教我不被感情左右的男人,才能成就一番大事业!一直以来,我都活在父亲之下,他的每一句话,我都奉为圣旨,但自从遇到你之后,我就感觉父亲说的话,是错的!他不懂情,妄图将情置于玩弄权贵的筹码!” “婉儿,我知道你是一个善良的女人,是你感动了我,也让我感到生命的真谛!让我感到父亲交给我的东西都是那么一文不值!即便千万金山银山摆在面前,都不如你善良的心!” 杨婉儿极力睁大眼睛,仿佛要看清现在的白允是真是假,她除了不敢相信以外,完全说不出任何话来。 白允又道:“婉儿,做我女人好吗?此次大战之后,我们就回家!” 终于该来的都来了,杨婉儿只觉得脑袋里有数万只蜜蜂嗡嗡直叫,剩下的什么都不知道。 僵直了身体,似乎血液都凝固了,这……他这是在向自己求婚?只是自己还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他呢? 他有什么好的? 不就是人比较聪明,性情又很温柔吗?他还利益熏心啊! 不对,他并不爱利益的人,都是赵一痕教的! …… 她还在想白允的事,脑袋里如同乱麻,这种事从未有人告诉自己该怎么解决啊! “唔!” 杨婉儿还没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嘴巴就被一个又软又香的东西堵住,仔细一看,白允竟吻住了自己。 而他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只觉得他的舌头向自己嘴里滑了进来。 () 第179章 篝火舞妓 杨婉儿和白允的事,就此确立。 而赵一痕那个小人,便让他孤独终老吧! 不,赵一痕还有陈媛媛。 这种人为什么还会有人喜欢么? 杨婉儿闭着眼睛,迎合着白允,但内心深处却多了很多疑问。 一吻竟有半柱香的时间,若不是柳湘君突然来访,两人甚至还会继续下去。 看着柳湘君满脸通红,杨婉儿也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狠狠地掐着白允的腰,仿佛再说,都怪你,被人看到了,羞死了! 白允此时也担起了大男子主义,脸不红,心不跳道:“柳姑娘,有何贵干?” 柳湘君这才想起来之前想的事,道:“我可以把乔芸和韩穷带走吗?” 乔芸和韩穷两人,出来也有半个月,虽然看到了苗寨的风景,但也时刻思念着家里,尤其听到父母被抓,乔芸的内心更加苦楚。 这些日子以来,苗寨里发生太多事,一直安逸惯了的苗人,心中难免会感到不适。 更多的则是,不想参与其中,安安稳稳地呆在苗寨比什么都好。 白允知道他们的心思,可问题是,他曾问过赵一痕,他只是让这些苗人继续住在涂山酒家,至于其他的,等事情结束之后再说。 白允也觉得有理,毕竟一切纷争的开始,都是由他们而起,他们是受害者同时也是参与者,他们也走不了。 “城门已关,你们走不了,这涂山酒家是中原王朝的店,很安全!” 柳湘君低下了头,这个结果,她也想过,只是她不知道姐姐那里怎么样了,也不知道赵一痕有没有救出他们,她很想回去。 深深一叹之后,转身离去。 杨婉儿看后,不由得心中微酸,家里出现这种事,谁都想回家。 而自己出来这么久,也不知道父亲怎么样了。 她的神情微怔,白允看在眼里,将她拥入怀中。 两人静坐着,没有说话。 时间,等不了很多。 不多时,白允将杨婉儿拉起来道:“为了让百姓更快的脱离战争,我们要去一趟勐养国!” “勐养国?不是不同意出兵吗?”杨婉儿惊疑道。 白允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笑道:“阿萨没完成的事,不一定我不行!” 杨婉儿看着他嘚瑟的模样,本想说“你吹牛”,但从这几次以来,似乎就没失过手,忽然笑骂道:“你最厉害!” 白允心情大好,勾着她的肩向军营里走去,嘴里低估着。 “这就是夫唱妇随吗?” “什么?” “真好!” “好什么呀!” …… 赵一痕坐在军中,深深地思考起来该如何面对将军。 倒不是攻城的事,而是如何让他放了那些苗民,他可不认为灭了勐勋,将军就会放了他们。 他必须有喊价的资本,否则是无法与将军叫板。 也曾想过在战场上杀了他,可若是将军在府中早已下令自己若死了,就杀了他们,那就又是一场空了。 赵一痕不敢冒这个险,他必须要有后手去营救圣女。 捏着酒囊的手,良久没有动。 门外传来阵阵士兵演练的叫喊,时而伴随着击鼓声。 声音很是嘈杂。 直到黑暗来临时,他们才停下来。 其实在大战来临之前,最好休整一下,这样才能使得精神达到最佳,使攻城更加有士气。 对于这些,赵一痕并不在意,他要做的是离间计,最好由内而外的分化。 “哟,还在想一天三城的事呢!” 这时将军走了进来,看着赵一痕苦思冥想,有意无意地说着他的失误。 这让赵一痕感到一丝不妙,心头间微颤。 “我在想,怎样把你那军师赶走。” 赵一痕捏着酒囊的手,此时动了起来。 将军先是微愣,而后忽然笑道:“哈哈……开什么玩笑,他是我的军师,再怎么做,我也不可能把他丢了,何况赵老弟也是明里人,岂会做这般无耻之事?” 他心里其实在想,阴人的事都说出来,肯定是在开玩笑的。 酒入喉中微甘,赵一痕咂了咂嘴,站了起来,问道:“有事吗?” 将军笑道:“每当战事来临之前,都会让将士们放松放松,快出来吧!” 说着将军做出了请的姿势。 赵一痕挑眉,没有说话,心想,竟是在晚上放松,也是个奇葩规定。 刚出账外,天已经黑了,唯有天空一角还有一丝余晖将落为落。 而士兵们已经围坐在在一起,十人一圈,燃起篝火,烤着不知是羊肉还是鹿肉。 这片营地,被篝火点亮,每个人身上都被照得黄澄澄的,他们粗犷的笑靥都依稀可见。 仔细望去,原来每隔一段距离,都会有个军妓在那跳舞,他们衣物穿的更少,白嫩的大腿,若隐若现,虽没有酒喝,却让他们沉醉。 叫好声,与浑话此起彼伏,喧闹不止。 赵一痕被引到一旁,数十名上将或都尉高等将领齐聚,其中还有一个军师。 他们篝火上烤的鹿肉。 将军一一介绍。 “这是上将军,启明梓” “这是都统,珍浩南” “……” 这些军衔大多都是根据中原王朝来改的,但他们名字,真的不好记,基本没有一个短一点的姓氏,叫起来也很麻烦。 赵一痕索性就不记了,对着他们点头示好。 军师和他们笑着,闲聊着,似乎跟他们关系都很不错,见赵一痕来了,也不打招呼。 这是赵一痕想看到的,这些高级军官都在,或许会有排挤的方法。 赵一痕面带笑容,在火光的映衬下,更加和蔼可亲。几个军官虽对他不熟,但此刻自己对他好感度上升了不少。 这时一个军妓走了过来,像众人行了一礼。 将军从身后拿出一个象脚鼓,而后其他人也拿出了鼓,他们将军妓围在中间,开始拿着鼓,跳起舞。 鼓有三尺,挂在腰间,鼓声浑厚而又朴拙,在这种氛围下,已经不仅仅是娱乐,还可以士气大增。 其他士兵见将军跳起了舞,他们也跟着跳了起来。 军妓围在其中,面容里看不到一起微笑,但跳起来的韵律确实非常完美,想必他们经常跳吧。 鼓声将整个军营里的热闹又提升了一个层次,而后军中开始唱起了歌,歌声和他们一样粗糙,但与鼓声相呼应后,却别有一番军旅味道。 将军拉着他,一起跳着舞,围着篝火,围着军妓,歌里、舞里都交错着士兵们的激情与兴奋。 赵一痕不懂这里的语言,但却被不排斥这个氛围。 这让他想到了古人写的那句诗。 “醉和金甲舞,雷鼓动山川。” 虽然诗境不相同,但诗景却雷同,都是载歌载舞的欢快与高昂。 赵一痕也学着沉静其中,与他们一起跳起舞。 这种舞并不难跳,只要跟着他们的韵律一起扭动身体便好。 只是赵一痕完全不知道怎么跳,身体很难协调,即使是刀法很高,跳起来也像个僵尸一样。 这本是军中舞,也没要求跳多好,故而他们并不在意,但过分的是,军妓像蛇一样扭动纤细的腰肢和若隐若现的长腿,让将士为之垂涎欲滴。 这是他们的本能,或者说是被将士们强烈要求如此罢了。 赵一痕看不到她们的喜悦与欢笑,只能看到僵硬的表情下痛苦的神情。 他没有点明,即使是这些军妓非常可怜,像个被圈养的牲口,赵一痕也生不出一丝同情。 他们即使有什么人生可言,与那生在江湖中人都是一样。 都不过是为了活着,为了生存。 舞与鼓同时息声,而后各自回到位置上,赵一痕这才想到老十三和那个军妓。 军妓有情,刺客也有情。 他们拥有了这些少有的情,让人嫉妒,也让人嘲讽。 () 第180章 戏耍军师 营地里,歌舞又起。 赵一痕这次不干了,坐在地上,开始吃起肉来,一口肉,一口酒,也仅仅只有他一人。 即使很多人都谗他的酒。 待到他们跳完,赵一痕的酒也喝完了。 众人围坐在一起,吃着鹿肉,看着军妓弹着小三弦跳着舞,袅娜地身姿,供众人观赏和调戏。 不多时,有人提议让众人自己来段舞或者别的,助助兴。 一听这个建议,大家都纷纷开始指着对方说他们会什么,而后开始起哄,让他上场。 正当他们已经推选出来一个要表演单人象脚鼓时,军师忽然道:“咱们有个新来的人,何不让他先来一段?”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哦,新人对于大家来说都不相熟,表演一个,好让大家熟络一番。 他们都将目光移至赵一痕身上,将军此时也笑着看向他,也赞成军师这个建议。 赵一痕微微一笑,在这种情形下,不表示一下,绝对会让人产生不友好的心理,更会使这些将领都站在军师这一边,而自己就要孤立无援。 他站起身来,走到军师面前,笑道:“在下会点舞剑,不过最好需要有人搭配,才能使舞剑更完美!” 军师看向他,惊疑道:“你……你想做什么?” 赵一痕的笑,如沐春风,这样的他,很少见,在苗寨里就出现过一次。 “让你做舞伴!” 而后不由分说的将他从座位上拉了起来。 军师没有武功,就那么一拉扯,他便整个人站了起来,还有扑向赵一痕怀中的势头。 赵一痕一手拍在军师的胸膛之上,将他拦住。 只是军师一文弱之人,受到他这一掌后,胸腔里火辣辣的疼痛感袭来,让军师不住地咳嗽起来。 还未等军师定神,赵一痕已经从将军那抽出宝剑,向他袭击而来。还大声道:“注意了,当心剑!” 军师吓得拔腿就跑,他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心中只知道要躲避这把剑。 剑招是清飞剑法,当时还是看三问道长教张幸时学的几招,虽然他不是使剑的好手,但身法几乎都差不多,故而他只需要根据清飞剑法的身法,多加修改,使身体达到柔软的美感即可。 而清飞剑法本来就有飘逸之态,故而赵一痕舞起来更像是飞天的仙……仙人一般。 让众将士大为惊叹,世间竟有如此美的舞剑! 能将道教的无为与剑法完美融合,赵一痕认识的也就只有三问能做到。让他比较幸运的是认识了这样一个人物。 剑法刚柔并济,刚则出剑极速,瞬息间便挥出了三剑,而柔则是顺着潇洒的身形,悠悠落下,倒是有了李白的“飞流直下,疑是银河落九天”的豪迈。 众人连连叫好,虽不懂其境界,但那动静结合,婉转多变的身法就让他们折服。 而军师则绕着篝火外围不住地躲避赵一痕的剑。 他心中早就想把赵一痕骂个千儿八百遍了,想趁机报复就直说,别拿那阴森森地剑指着自己! 只是看到座中同僚的将士各个笑逐颜开,自己也只好配合着他们笑,那种苦的滋味,由内而外的散发开来,若那种苦,放在众将士的鹿肉里,估计他们也会这样笑。 而这种不自然的笑,让众将士感觉他更加滑稽,有人甚至都开始放声大笑起来。 赵一痕的剑紧追不舍,忽而他脚尖轻点地面,一跃而起,身体如同仙人下凡一般落到军师面前。 “好!” 这一华丽的腾空与落地,将身体的柔韧度挖掘到极致,曲线的美感跳跃在众人眼中,不禁拍手叫好。 军师被这声好字,吓了一跳,转身便见赵一痕已经提剑而来,接而连滚带爬,向其他篝火圈内跑去。 赵一痕岂会给他机会! “噔”一声,剑面拍在军师的小腿之上,但这一击,足以让军师爬不起来。 军师哭丧着脸,看向众人,想让他们别再看这表演,却见他们已经哈哈大笑起来,尤其是看到军师那张紧皱在一起,欲哭无泪的模样,更让他们忍俊不禁。 军师心想,我这可是在用生命配合你们的笑啊! 没等他多想,赵一痕又一剑刺来。 军师拽起受伤的脚撒腿就跑,但是他离赵一痕太近了,且不说他会不会武功,单单从轻功来看,赵一痕就属于佼佼者了。 “嘭” 又一声轻微的剑声,剑面又再一次地拍到军师的另一只腿上。 这次军师可是在劫难逃。 而众人更是大笑起来,比之前还要高涨三分。 军师摔个狗啃泥,吐出大口泥土,委屈道:“我不想玩了!” 但他的声音太小,早就被众人的笑声淹没。 赵一痕听见了,向他嘿嘿一笑,这次跳到了旁边,任由军师逃跑。 剑快如闪电,在火光中泛着银花,让人看得目不暇接。 剑又柔如春风,划过篝火上空,一道清风铺面而来,火的热度,剑风的轻抚,让人更加惊叹他的舞姿。 军师此时也站了起来,在一旁空地上揉着疼痛的大腿,也累得他气喘吁吁。 赵一痕见单人表演差不多了,剑脱手而出,剑芒异常刺眼,直斩军师脖子。 军师吓的屁滚尿流,双腿一软,摊到在地。 众人倒吸了一口气,这剑怎么会忽然倒飞出去了呢?他们没想这么多,而是想着怎么救军师。 这剑要是斩下去,他定是血溅五步。 只是那剑太快,如同离弦之箭一般,众人一阵惊呼,有人都吓的闭上了眼睛。 赵一痕忽而从他们身旁略过,身轻如燕,在空中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落在军师面前,接住了剑。 这时,全场一片安静,三息之后,又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至此舞剑结束。 军师松了一口气。 只是看到赵一痕又跳到了一边,再次舞起剑来。 还来? 军师此时不只是哭丧着脸,更是一脸痛不欲生。 这次的剑招和之前重复,虽然依然若道若仙,但已经没有一开始看的情绪那般高涨。 军师嘿嘿一笑,这次你休想再来打我。 他奋力向远处逃去。 是的,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赵一痕并不介意他逃跑,手中的剑再次飞了出去,这次剑的距离有些远,飞出去的速度更快。 这次众人也不再为军师担心,更是期待赵一痕有不一样的收剑方法。 但是令他们失望的是,赵一痕依然如燕飞了过去,再次接过剑。 军师吓的后背冷汗直流。 赵一痕忽然露出了一丝阴恻恻地笑容。 军师大惊。 “你……你想干嘛?” 忽然赵一痕的剑落到了军师的腰带之上,“呛”一声,如剑出鞘,又如剑割破皮革。 军师的下裤瞬间掉了下来。 这时军中又再次爆发出一阵大笑,乐不可支,甚至有人拍地大笑,泪花都要笑出来了。 这并不是高潮。 只见赵一痕的剑又从手中飞速旋转起来,无数道剑花贴着军师的身体落下,一道道,一条条碎布如同秋风扫落叶之势飞起而后落下。 很快,军师身上的衣服都被赵一痕剑剑削下来,露出白净的身体,一条蚯蚓悬挂其上。 军师哭了,抱紧了身体,仿佛是怕被别人看见似的。 赵一痕见状,又飞速出剑。 “嘭”“嘭”两声,如之前一般,剑面拍在军师小腿之上,露出四道鲜红的印记。 军师倒在地上,痛苦地看着众人笑潮声一浪高过一浪,不堪欺辱,面容如丧考妣。 “呛!”一声,剑归鞘。 赵一痕抱拳笑道:“献丑了!” () 第181章 军妓妹姬 军师就那么光溜溜地被两个士兵带回营帐,而将士们依然在放飞自我。 启明梓的单人象脚鼓,珍浩南的村歌,将军的战舞…… 虽然这是军营中,但他们的舞蹈大多都是由以前的劳动人民传下来的,身着铁甲唱歌与跳舞,别有一番滋味。 而这时,军妓便轻松了很多,她只需要在旁边等待着其他命令即可。但那篝火上的肉,他们是绝不可能吃得到。 赵一痕没了酒,便觉得索然无味,他开始环顾四周起来,这样的气氛,无疑是军中最热闹,同时又是最让人放松的时候。 他们也像将领这团篝火一样,自娱自乐着,有人还将军妓当做陪衬,时而作乐,时而伴舞,嬉戏声,调笑声,不绝于耳。 赵一痕没带兵打过仗,不知道军中的一些禁忌和娱乐,现在才了解,他没有评价权,也找不到任何突破口。 将军勾起他的背,笑道:“你有办法一夜破六城的能力,你有一天破三城吗?” 赵一痕知道他这是在试探,但已经攻破,又岂能会让敌营再有办法攻进来呢? “有!但是你这些兵力不够!” 将军不再说什么,圣上只给他八万人马,但这里只有五万人,想要一日攻破谈何容易? 但若是兵力足够,他也有办法。 这场篝火一直到深夜戌时,将军将他单独安排了一个营帐,一张大床,足以睡三个人。 在军营里,能有这样的待遇基本都是大将军级别的,像基瓦诺一样。 赵一痕不知道将军为何这样安排,难道是怕自己暗杀他? 他觉得完全没有必要,自己想要杀他还需要在这个时候? 赶了一天的路,早已身心疲惫,他有想过如何营救圣女,但一切方法都被推翻,除非景昽灭国。 赵一痕脱下外衣,躺在床上,这是少有的情况,一般都是直接躺床上浅睡,屋外一有动向,他就会醒来,若有突发状况,还可以直接起床走人。 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个人,准确说是一个女人,没有经过赵一痕的同意,便掀帐帘进来。 赵一痕连忙爬起,看向来人。 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今日在将军篝火前的军妓,她身着单衣,里面的肌肤依稀可见。 “是将军让我来服侍您的!”军妓行了揖礼,动作很生涩,应该是刚学的。 赵一痕想了想,又躺在了床上,没有说话。 这是默认了。 他也是个男人,也有自己的需求,而且是长久以来,几乎没有过。 何况这是将军的意思。 军妓明白这个床上的男人是什么意思,她咬了咬嘴唇,缓缓地褪下衣物。 她的动作很慢,似乎有些不愿意。 赵一痕道:“出去!” 若是像买卖一样干脆,他绝不会让她走,但是这个女人很犹豫,应该不是军妓,所以他也没必要逼良为娼。 军妓被赵一痕吓了一跳,连忙跪在地上道:“大人,我错了,我……我这就脱,求你不要让我出去!” 说着她便慌慌张张地将仅剩地一件衣服脱下,依然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赵一痕知道,这多半是将军的手段,想用美人计来讨好自己,从而以最快的速度凯旋而归,希望圣上能饶了他一命。 有了一层利益关系,他对这个军妓就更没了兴趣。 “衣服穿上,今晚在这里过夜!” 军妓被这话听得惶恐,在这里过夜,还要穿衣服,这是什么意思?而且听大人的意思,似乎对自己没兴趣,那过夜在哪里过?站着睡吗? 赵一痕睡了半天,也没见军妓动作,问道:“还不起来?” 她不懂赵一痕的意思,只好按照他的说法去做,穿起衣服,站在一旁。 赵一痕觉得这个女人好麻烦,随后让出了半张床给她,示意让她睡。 此时,他在明白,这单独的营帐和足够三人睡的床是什么意思。 军妓躺在赵一痕身边,被子盖得严实。 这次他没有选择睡地上,而是和军妓同床共枕,虽然说起来有些恶俗,但他可不想睡地上,何况地上很多灰尘,也会被将军看出什么端倪来。 赵一痕侧躺而眠,军妓平躺而睡。 赵一痕没有动,军妓更不敢动。 本因一夜无话,可偏偏到了半夜,军妓忽然抽泣起来,越哭越凶,身体还不住地颤抖起来。 赵一痕真的很想一脚将她踹地上。 “若是不想睡,就给我滚!” 军妓不知道他竟然没有睡着,立即停止了哭泣声,但那不住的抽噎却是无法止住。 赵一痕眉头紧皱,爬起身来,看着她那满脸泪痕,心烦意乱道:“有什么事,赶紧说!” “我……我……我没事……” 声音一颤一抖,根本说不清。 赵一痕这才发现这个军妓虽然是景昽人,但会说汉语。不过他没有那么多好奇心,当下最烦的就是怎么让这个军妓安静下来。 军妓还在抽噎,看着赵一痕还不躺下,紧促不安起来。 “您……您……您……” 说了半天您字,也没有把下文说出来。 她哭的太厉害,才使她上气不接下气,话也说不清。 “有什么事就说吧!”赵一痕没办法,只能先安抚她的情绪来。 “我……我……” 军妓又说了半天,没把话说完整,赵一痕立即让她打住,烦闷道:“等你不哭了在说!” 军妓这才感激地看向他,没有说话。 蜡烛摇摇晃晃,昏光下的军妓,楚楚动人,只是赵一痕并没有看向她,甚至自始至终,连眉头都不抬一下。 良久之后,军妓的终于不再抽噎。 “我本是勐勋国前朝公主,因国破家亡,被基瓦诺充当军妓,至今未归。” 说完这些,她顿了顿,似乎觉得这件事与她哭没有关系,转而又道:“将军人很好,这些年一直让我呆在军中,却依然让我保持处子之身,他说,养我多年,只要能伺候好你,就让我回去。” “可是,大人,你没能让我伺候,我就还不能回家!” 接着她将身体向赵一痕身上靠了靠,把头紧贴着他的后背。 赵一痕没有动,并不是在享受着什么,而是在想将军是想做什么。 这女子说的话,无论是真是假,始作俑者都是将军。 他仅仅是想让自己帮他尽快灭了新生的勐勋国吗? 赵一痕并不这样认为,毕竟他已经有了圣女这个把柄,多做这些,简直就是多此一举。 他越沉默,军妓越靠近,最后整个身体都紧紧地贴在赵一痕身上,小手还在摸索着什么。 “若是再动,就剁了你的手!” 赵一痕终于发话了,他已经忍这军妓很久了,简直得寸进尺。 军妓一惊,缩回了手,但身体一直保持着原状。 “你并不是前朝公主!将军为什么要让你来骗我!” 赵一痕忽然转过身,掐住她的脖子,冷冷道:“如果不说,你死的更惨!” 军妓骇然,不住地挣扎,却发现,赵一痕的手,就像一把铁索将自己的脖子狠狠锁住,动弹不得。 “我……我……我说……” 因为嗓子被掐住,又因为害怕,因而说话有些断断续续。 赵一痕的手松了一些,留给军妓说话的空隙。 军妓道:“我本景昽一豪门千金,名唤妹姬,因为战乱被将军掳走,之前骗你的话,都是将军教的,只为让身份能配得上你!” 听了这番话,让赵一痕觉得一切都变得合理起来,而且按照将军的性子,是绝对能做得出来。 “只是,将军必须让我伺候好你,否则……就会……会把我父亲他们都杀了!”说话间,妹姬又再次泣不成声。 但这与逼良为娼有何区别?赵一痕始终不愿意踏出这一步,他宁愿拿钱来交换。 见赵一痕没有动静,妹姬接着恳求道:“而且,妹姬觉得大人不是一般恶人,还能体谅妹姬之心,妹姬愿意将一切都交给大人,求大人您了!” 她似乎很相信将军的话,而且愿意将身子献出来。 赵一痕不知道该说这位姑娘是天真还是幼稚,竟然会相信将军的话,但后面一句话又让赵一痕觉得再客气的话,她会恨自己一辈子。 虽然这只是搪塞自己的理由,但这位妹姬真的很诚恳,又是将军的一片心意,再推托,就真有违人性啊! 于是赵一痕没再说话,翻过身,压在妹姬身上。 () 第182章 战争 和平 军中战事吃紧,将士们已经整装待发。 妹姬早已起床,将洗脸水等都放好在床边,给赵一痕更衣。 这种待遇,相较于赵一痕而言,算是帝王级。自从入了偿命村以后,几乎所有的事,都是自己亲自来,像什么早起洗脸,忙的时候,基本不会去在意,有时候甚至还要伪装成乞丐。 妹姬不会伺候人,腰带和衣服的细带都不是很会,赵一痕看着她很细心的模样,不忍打断,尤其是她身上散发出的幽香,又让昨夜之事冲撞在脑海之间。 他的本性不淫,但却对温情毫无抵抗力,甚至内心深处也在渴望这种情愫。 这是他与陈媛媛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原因之一,也是帮孙木香的原因。 即使妹姬很是细心,但衣服依然还没有系好,上衣松垮,像是衣衫不整的样子。 妹姬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脸上也泛起了羞红。 赵一痕笑道:“我来吧!” 他的声音很温柔,跟对陈媛媛一样温柔。 虽然只是一夜之情,但却让赵一痕生出多年夫妻般的感觉。 妹姬道:“是我太笨,连衣带都不会系!” 赵一痕笑了笑,虽只是嘴角勾起的一点弧度,却是真心的笑容。 他没有再说话,洗了脸,漱了口,走向帐外。心里却在想,如果洗澡是不是也会这样伺候自己。这个想法从脑海里,一闪而过,也仅在一念之间。 因为他知道,妹姬只是他和将军之间斗争的牺牲品,不出意外,她今晚还会出现! 将士们整装待发,赵一痕不需要跟着去,只需要在远处看着便好。 这是一场必胜的战争,也只需要数个时辰之下便可以攻下。 将军看到赵一痕出来,意味深长道:“昨夜睡得可好?” 赵一痕没有回应这明知故问的问题,转而道:“准备好了,就出发!” 将军笑道:“看来你比我还急!” 赵一痕道:“我要回去!” 回去,自然是回中原王朝,将军也深知这一点,想要强留他于景昽,是不可能的。 之所以归心似箭,不仅仅是陈媛媛的原因,更是在景昽呆的太久,生出厌倦之心,倒不是说这里风景与人不好,只是这边的斗争,太过复杂。 不仅让自己的身份暴露,更是让任务差点没有完成。 杨玉花,这个人,必须死,还得赶在宣抚使医好之前死! 兵马很快安置好,浩浩荡荡五万士兵同时出发,营帐里,只剩下不足百人。 远远望去,如同蚂蚁一般,而士兵走路的声音,更是如同雷鸣震天。 带兵的是启明梓,一马当先,直接攻城。 攻城车远远架起,云梯也在扛在士兵身上。 刚到城外不足百步时,城内发出无数支箭矢飞来,密密麻麻,如同捅了马蜂窝一般,向这边射来。 赵一痕躺在椅子上,在营地里看着从未见过的场景,心中有些复杂,难道战场上,就是为了当活靶子吗? 他可以清楚地看到,一片又一片地士兵拿着盾牌渐渐倒在地上。 他们不是为了抵挡弩箭而倒下,而是死了。 如果拿赵一痕杀人,都是一个一个的杀,心境会毫无波澜,但遇到这种盛大的场面,却不由得为之动容。 这些士兵,是为了什么? 他们为什么要参军? 为了国,为了家园,有的则是被逼无奈。 相对于百姓而言,他们更愿意和平! 但对于国家的尊严,对于家里的生计,他们别无选择,走上了这条道路,就已经把自己的命,交给了国家,交给了将军。 昨天还在一起嬉戏,今晚归来,便只剩下自己一人。而战场上的尸体,便被随便葬在山间某一处。 来时有名,去时无名。 悠悠天地间,不知为何生。 基瓦诺从旁边拿出一酒坛,送到赵一痕面前,笑道:“知道你好这口,乘将士们不在,我也好喝上一口!” 赵一痕心想,你倒是也是个狠人,为了自己的命令,自己都不喝酒。 妹姬接过酒,斟满一杯,递给赵一痕。 他看了看妹姬,又看了看基瓦诺。 基瓦诺笑道:“这是为何?怕本将军下毒不成?” 赵一痕到不是怕他下毒,自己本就有解毒体质,根本不怕。 而是他在想,那么多将士冲锋陷阵,而这将军却在营地里喝酒,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不过他并没有说出来,只是笑着接过酒杯,一饮而下。 “涂山酒家的酒!还是很值得喝的!” 将军笑道:“看来,你也是涂山酒家的常客啊!” 赵一痕笑道:“涂山酒家开遍中土,自然也会时常品尝!” 其实他想说,涂山酒家的酒,自己都是当水喝的! 战场上,那些将士已经架上云梯向城墙爬去,攻城车又在撞击着城门,厮杀声,箭雨声远远传来。 赵一痕端着酒杯,看着这惨烈的战争,心中不由的冷笑。 这边是战场吗?似乎与江湖中的争斗要大很多,都不过是为了利益而战。 将军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忽然问道:“你知道我王为什么要将其他各国都联盟一起吗?” 赵一痕撇眼看向将军,无所谓道:“这不算是你们的国家机密吗?” 将军摇了摇头道:“你看着战场之上,无数兄弟为我们披荆斩棘,死伤无数,他们换来的只是一方水土的安生。而我们为何不联盟起来,将这战场消除于无呢?” 他的话,很粗糙还带着一丝咬文嚼字,但基本意思就是,他们联盟就是为了让两国的矛盾不用战争来解决,而是用联盟条约来约束,这样就可以减少死伤,还能让天下太平,何乐而不为呢? 不得不说这样理想,确实很完美,甚至是每个人所愿。 “那为什么又没有支持者呢?” 赵一痕配合着他问道。 将军看着远处的战场,叹道:“这也怪圣上,不该与大理国相谋,不仅软禁了各国国王,逼着他们签订条约!” 赵一痕心想,恐怕条约内容不只是约束作用,还有为自己国家牟利的条件吧! 他识趣的没有说出来,而是淡淡地问道:“然后呢?” “条约中有个条件就是收缴各国的箭毒木,这样他们就算有心挑起战争,也无力攻城。” “只是这箭毒木都是金齿族的圣树,他们不愿意上缴,所以圣上才联合其他十一国灭了勐勋国,一来为了杀鸡儆猴,而来是为了让他们真的认识到战争带来的灾难。” “但守城却依然是他们国的将领,也是让其他各国认识到,我们不是要灭国,而是为了守卫和平!” 赵一痕看着他,没有说话,心想,收缴箭毒木,并不能阻止战争,没有箭毒木的战争,在中土,甚至其他国比比皆是。 他们怕是想一家独大,用箭毒木可以随时威胁到其他各国。 都是为了利益。 个人有利益也好,国家利益也罢,说什么和平,都不过是噱头。 将军忽然又问道:“听说你们中土曾经有个大秦王朝!” 赵一痕挑眉道:“你也想学他,一统景昽十二国?” 将军惭愧道:“倒不是我想,而是我们圣上!” 他的声音泛着苦涩,也不知道是出于对战争的怜悯还是对圣上心思的无奈。 赵一痕这次没有回话,看着那些爬在城墙上搭满云梯的士兵们,不畏生死地向上攀登,上面的人被打落下来,下面的士兵又接着跟上。 生死对于他们而言,似乎如同圣上的一颗棋子,小到忽略不计。 赵一痕心中很是复杂,虽然这场战争,是他带头引起,但以后也一定会发生。 而对于将军的言论,不知道该说些说什么,他必然不是英雄,否则定不会做出威胁圣女和妹姬的事,那他就一定是枭雄,可他却没有远大的抱负,或者说,他上面有人,压制着,不让他成长。 攻城之战还是持续,战鼓再次响起。 咚……咚……咚…… () 第183章 战争起源 这场攻城战不需要多久就会结束,至于死伤,赵一痕并不介意,但看到进城后的战场,却让他心中隐隐作痛。 不是怜悯,不是悲情,而是对战场这种惨事,心中无限悲凉,他一边品着将军说的话,一边看着那些跌倒在地就爬不起来的士兵。 他沉默了,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该将战火燃起,是否该为了那几个苗人而将这些好男儿送到战场。 旌旗被箭雨射穿,倒在地上。 战车被巨石砸烂,弃在一边。 惊马嘶鸣,长戟刺穿敌人身体。 鼓声激昂,利刃割破自己喉咙。 万人战场,万人受难,满地血水,积少成多。 泥中泛着血腥味,还未死去的士兵,挣扎着,咆哮着…… 远在营地里都能感觉到那些惨状是何其的悲壮。 赵一痕不懂他们的信仰,不懂他们的爱国,只知道,他们每个个体的死亡,都会垒筑成一座不可摧毁的城池。 若是他们知道这一场战争只是两人的矛盾而发起的,他们是否又会感到不值呢? 将军喝着酒,对这种战况开始,早已司空见惯,他不会皱一下眉头,也不会说什么悲壮的话。 这些士兵就像是一枚枚棋子,没有生命,只有命令。 他喝了几口,感觉不对味,又让妹姬去拿些烤肉。 肉香加酒香,才能更加爽口,更加怡然自得。 将军笑道:“你可知,第二次来我府上,我没有直接杀了你?” 赵一痕摇了摇头,再他看来,杀了,只能说他计划不详尽,不杀,算他运气好。 对于他的任务,也只有两种结果,一是没完成,二是任务结束,没有什么原因可言。 将军笑道:“能从我府上逃出去的人,当今世上不超过三人,你便是其一。所以我惜才,不愿杀你。” “而你却用箭毒木射我!” 说着,他伸出还未痊愈的右脚,叹道:“打了很多年仗,我比谁都了解,人命关天的道理。也比谁都不愿意发生战争。” “可你……为了几个人而发动战争,不觉得很荒谬吗?” 赵一痕掂量着他的话,也正和自己心中的想法不谋而合。 虽然他说的话很有道理,但却为了冰蚕蛊而以全苗寨人威胁圣女,这算是有理吗? 人命关天,恐怕只是担心战场上死去的兄弟,而非其他人的死活吧? 只是若按死去的人数相比,倒是与圣女那点人是多了数千倍。 “你觉得这场战争可以避免吗?” 这是赵一痕之前的话,也是他反驳基瓦诺最有力的话。 基瓦诺道:“若不是你放走了……” “没有他,勐勋国就没人敢复国吗?”赵一痕打断了他的话,放走的不过是一个可以拥戴的人,让他引导残余兵力复国,若是没有他,还会有其他人! 基瓦诺喝着酒,陷入了沉思。 良久之后,才转过头,看向赵一痕,仿佛再问,那是什么原因? 赵一痕道:“大道之行,天下为公!” “什么意思……”基瓦诺没听过这句话,虽然隐隐约约觉得这个问题非常值得探讨。 赵一痕道:“中土有句话叫,十里不同天,百里不同俗。给予他们最大的自由,而非让他们感到压迫。” 这也是所谓的民心,他们其实做到了一部分,只是没有做到兵心。 勐勋国士兵还是以前的士兵,他们想看到的是自己的国家,而不是别人的国家。 当他们看到自己守护的百姓,是别国的人,他们心中就会生下自己国家也可以的种子,每天都会看到百姓幸福的模样,这颗种子就会渐渐长大。 等到有人高举复国的旗号,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站出来,加入他们的队伍。 这就是赵一痕为什么能一夜之间复国的原因之一。 基瓦诺深知这一点,抢夺他们的圣树,已经让他们感到羞辱和愤怒,再有其他政策,更会打破百姓的日常平衡,他们虽隐忍不敢说,但也在积蓄自己的愤怒点,等到爆发时,甚至可以灭国。 这就是所谓的水可以载舟亦能覆舟。 这些问题,非常复杂,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这毕竟不仅仅包含了人间大道,还包含了人心之道和权术之道。 赵一痕没在想这些问题,基瓦诺也没在想。 这都不是他们该想的,但却也是他们要想的问题。 赵一痕道:“若非要论是非评我对错,我确实不该。” 这是给基瓦诺之前问题的一个回答,同时也是给自己中肯的评价。 但是他是一个刺客,并不需要过问这些事,他只需要达到目的即可。 这是他说服自己的理由。 这也是杨婉儿说他自私自利的原因。 今日的阳光有些刺眼,赵一痕将椅子挪到营地里仅有的一颗巨树下,看着远处的战争。 树荫落在脸上,有一块阳光透过枝叶落在额头上,妹姬连忙用衣服挡下。 赵一痕笑了笑,他不是一个懒散的人,却在此刻什么事都不能做。 将军看出他的无聊,举起酒杯笑道:“要不下一个城池,你也去看看?” 赵一痕接过妹姬端过来的酒,一饮而尽,穿肠而过的火辣让他有了一丝清明。 “我还想活命!” “那些士兵就不想活命?” 在这种场合,说这种话,无疑是最让人心寒,若他是个兵,定是个逃兵。 将军的意思便是让他收起这个心,让他感受一下自己带来的恶果。 赵一痕摇了摇头,他们之间有着不同的立场,看待这挑起战争的原因,自然也就不同。 妹姬的脸上不再像昨日那般死板,多出了一些柔和,或者说是人性。 她一会看向将军,一会又看向赵一痕,这是军人的事,也是男人之间的事,她不懂,也乖巧的不说话。 赵一痕示意,让她将衣服放下。 额头上的光斑,显露出不规则的形状,用手挡下,顺着光迹看到无数嫩绿的树叶,如鹅蛋般的形状。 “这是什么树?” 将军笑道:“你可知我们景昽十二国里打仗用的箭是怎么做的?” 赵一痕摇头,表示不知。 将军道:“中土用弩箭,箭的射程远,而且还能穿透铁甲,甚至还能将身体射穿,但我们这边的弓弩,绝没有这么大的威力,所以我们在做箭的时候,会在箭头处涂上剧毒。” “而剧毒就是这种树的树枝,名叫箭毒木!” 赵一痕自然知道箭毒木,也知道这毒液的威力,不过这个时候,他开始明白为什么很多国面对景昽多年的剥削还不敢反抗。 箭毒木都在景昽,射中一人,不死也半身不遂,他们怎么敢反抗? “我们用箭毒木,一开始并不是用在战争中,据说古老的先辈是从别的地方迁过来的,当时没有吃的,就用箭独木打猎,猎物一被射中,就会死。那个时候,除了大象,几乎所有牲畜都被征服,也才让先辈们在这片大树林里活下来。” “所以它被奉为圣树,也是为了纪念先辈们。后来富足了,人也多了起来,有人懒,就偷别人家的食物,被抓住后,两家人就开始吵起来,这种事虽然小,但演变大了,就变成村与村,寨与寨之间的争吵。吵大了,就开始打起来。” “有人气不过,拿起涂有箭毒木的箭捅了人,人很快就死了,后来总有人争吵,想起这件事,火气大的人就会用这种方法杀人。” “人再多点,杀人就会演变成寨与寨的斗争,两寨人因为一些小事,就会大大出手,箭毒木自然也就派上用场了。” “再后来,学着大理国和中土,建立了自己的国家,那箭毒木就自然用在了战场上。” 赵一痕听得仔细,妹姬在一旁也听得很入神。 这是古老的传说,也是战争的演变史。 那么国家的成立,战争的起因就令人深思了。 () 第184章 攻城取酒 对于战争的问题,赵一痕和基瓦诺谈的太多了,但都没有一个真正目的,像是闲聊一样。 远处战场上又一次传来震天的鼓声,城外没有了士兵,只有战死的尸体。 他们攻进去了。 这仅仅才一个多时辰。 不过攻城只是一开始,城内还会大战一场。 赵一痕估算了一下时间,与自己想的虽有些出入,但并影响结局。 基瓦诺端着手中的酒,笑盈盈地看着战场,这些士兵的战力让他很满意,他很得意地看着赵一痕,似乎再等他夸奖一般。 赵一痕沉默不语,看他的模样,仿佛就是谈笑间,强弩灰飞烟灭一般。 只是基瓦诺不知道,赵一痕跟他说一天三城理由都是假的。 基瓦诺得不到赵一痕的回应,也就悻悻了事,将自己的表情收回道:“一个时辰之后,我们进城!” 赵一痕点了点头,虽然一个时辰之后就快要到午时,但也未必能攻下整个城池,里面还有很多敌军要清扫。 但这只是一般情况。 大军攻破都城,旌旗插满城楼,无数沉静在昨日的百姓,此刻都大门紧闭,街上空旷,连只鸟都没有。 启明梓骑着马,走在街道上,四处巡视着,而身后数万士兵,都分开来,向城中其他各处搜查敌军。 从城西到城东,骑马也要半个时辰,不过这个时候,启明梓并不着急,而是悠闲地游荡起来。 并不是他真的很闲,而是前方都有可能会埋伏一队人马,他这是为了小心行事。 只是一路走去,并没有什么埋伏,他有种错觉,是他们故意败北的。 到了东城门之时,才发觉,城门大开,想必是逃走了。 他站在城门前,久久没有说话。 珍浩南道:“他们怕是知道敌不过我们,就弃城而逃了!” 启明梓还是没有说话,整座城有四个城门,向北和向南城门,他们都没有攻打,而且他们也没有从那两道门逃走,而是选择东门。 珍浩南没有想这么多,而是看着这多年未见的城门,心声感慨,这都城易主太容易了,一天之内就可以攻下来。 一般情况下,需要大军压境,十多万人攻打,也需要一天的时间,就算是用兵如神的将军也不例外。 不多时,其他将领纷纷到这里集合,都表示没有剩余的敌军。 启明梓还是觉得有些蹊跷,但却始终不知道哪里不对。 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赵一痕和将军向都城出发,看看他们的战果。 妹姬也跟在一旁,像个小女人一般,陪伴在赵一痕左右。 城外士兵们,开始清扫战场,那些死去的兵与破烂不堪的战车都抬走。 将军看着这些忙碌的士兵,笑道:“还好死伤不多!” 也不知道他是为士兵们庆幸还是为了下一场战役而感到欣慰。 这里遍地尸体和血水,妹姬在身后脸色苍白,眉头紧皱,她应该没有见到过这种场面,所以才会感到不适。 赵一痕完全不在意这些情况,他曾以一人之力,杀了一百多人,血水在不到十丈的院子里,堆积成山,血流成河也没有皱一下眉头。 将军有些诧异,虽然赵一痕武功很高,但也是常人,见到这么多死尸,竟然面色如常,难不成他在中原王朝里也去过战场? 好奇归好奇,但他没有那么多嘴。 从城门向东走去,也看到空无一人的街道,赵一痕觉得白允这点做的很到位,为了自己所想要的,应该比谁都明白该怎么做。 启明梓见大将军来了,走到基瓦诺面前,说出了他的猜忌。 “他们向城东逃走了,但似乎是有意为之!” 基瓦诺听后,看向赵一痕,问道:“你怎么看?” 赵一痕笑道:“弃城而逃,不是有意又是什么?” 这句话与废话无异,但也说的基瓦诺和启明梓哑口无言。这种事明摆的事,又何须说出来呢? 只是他们想要的并不是这句话。 基瓦诺笑道:“那接下来,攻哪座城?” 赵一痕指着东门到:“就那里!” 基瓦诺没有说话,启明梓却是冷笑道:“明知他们向东走,还要去,不是找死吗?” 赵一痕道:“向东逃,说明了什么?” 启明梓语塞,基瓦诺依然不发话。 赵一痕接着道:“如果他们是有意而逃,引我们上钩,那下一座城,则必然坚不可摧,但刚复国的勐勋国兵力却是有限,只能从其他地方调兵前来,如此,只要攻下这个城,其他城必然土崩瓦解。不费吹灰之力!” 启明梓又是无言以对,不是赵一痕的解释让他无法反驳,而是他对自己士兵的信任深得他心。 将军也是抚须表示赞同,笑意渐浓,他没有表示什么。 赵一痕又道:“如果不想走这边,也可以从其他地方开始攻打,北方、南方都可以。” 这给了他们多余的选择,也是让他们自己拿捏,但赵一痕知道,他们一定会按照自己的方法去做,谁也不想将敌手养到最后凝聚成一股强大的力量。 何况赵一痕来此目的就是为了帮将军出谋划策的,如今提出不同的方法,无疑就是让他们选择第一种方法。 将军没有多想,抬手便道:“休整一下,一个时辰之后,向东出发!” 该清理战场的则清理战场,该休息的则休息。 也是正午之时,他们也该吃午饭,这时军师从后面带着一群人走来。 他们都是伙夫,专门做饭的,而伙夫后面,则是很多百姓挑着粮食和菜,准备给他们做饭。 这样的情形,赵一痕倒是没有见过,但兵书有云:取用于国,因粮于敌,故军食可足也! 粮草是行军之要,必不可少,但却不能每次都要带上足够的粮草,不仅是累赘,还需要大量的人手去做后勤,对行军打仗而言,非常不便。 赵一痕摇手道:“我去打点酒,一会喝!” 将军笑道:“咱两一起去!” 赵一痕微微皱眉,但没有说什么。 两人去的地方是酒馆,没有去涂山酒家。 这里是当地最好的酒家,虽口感与涂山酒家差别甚大,但这里的酒却是当地最爱喝的。 城门已破,这些生意人自然不会很快回来,酒馆大门紧闭,门匾上写歪歪扭扭的金齿字。 将军读道:“慕名酒馆!” 赵一痕也不识字,什么慕名,他并不在意,在意的是,这些生意人走时,有没有把酒带走。 一脚踹开大门,便向里面走。 将军叹道:“你们江湖人,真是粗鲁!” 赵一痕没有理他,心想:难道你还温言软语求掌柜开门吗? 酒的位置是在地窖,里面陈放了多年的美酒,赵一痕曾撇过一眼,知道存放的位置。 顺着大厅,走至后厨,在门口最里面就是地窖口,散发着浓浓的酒香味。 赵一痕深吸一口,感到非常满足,随后便走了下去。 只见数十个一人高的酒坛摆放在里面,每个酒坛上面都写着字,赵一痕并不认识,全靠一个鼻子去辨别哪个酒是陈酿。 喝酒自然要喝最好的,他走到最里面的酒坛处停了下来。 忽然酒窖里面发出轻微的“哧啦”声,像是人挪动脚步的声音。 赵一痕道:“银子放在大堂桌上。” 说着便从旁边取出两个约有西瓜大的酒坛,用酒瓢取酒。 做完这些,他觉得差不多了,若不出意外,他们会明白是什么意思。 将军因为腿脚不便,故而没有下去,等到赵一痕回来时,嘿嘿笑道:“刚刚你在说什么呢?” 赵一痕道:“在中原有个习俗,就是开新酒坛时,要有开坛祭酒神,愿酒醇香!” 将军不以为意的瞥了一眼,道:“喝个酒,还有这么多道道。” 赵一痕没有回答,将军又道:“两坛酒够喝吗?” 两坛酒当然不够喝,不过,这两坛酒不仅仅是为了喝。 赵一痕自然不会跟他说,也不想多说,他发现,自己最近的话越来越多,已经暴露了很多,若是再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 第185章 酒坛传信 赵一痕想过用最平和的方式去解决他与将军的矛盾,只是他两人都不肯让步。 虽然都没有说,但他已经知道,将军一直想把他的思想灌入自己的思想中。 可他偏偏不受管制,哪怕是兵临城下,百姓流离失所。 因为将军也不会觉得自己错了,他只是抓了几个人,甚至是只有一个人罢了。 午时两人对桌而坐,喝着酒,相互不说话。 早晨的谈话氛围已经变了模样。 妹姬还是坐在一旁,不断地为他两斟酒,如同下人一般。 她没有抱怨,也没有仇恨,只是面露喜色,任劳任怨。 两坛酒,喝了半坛,赵一痕一手抓酒坛,不让将军再喝。 将军看向周围,并没有别的将士,冷哼道:“酒都不给我喝?” 赵一痕道:“我付钱的!” 将军怒道:“多少钱,我出!” 赵一痕将两坛酒全抱在怀里,道:“自己买去!” 一个知天命,一个弱冠有余,都是成家立业之人。站在闹起来,却像孩子抢玩偶一般,让一旁的妹姬忍俊不禁。 妹姬的笑很含蓄,手捂着嘴,似轻笑又似大笑,但举止却让人生不出气愤。 将军最终没有得到酒,只能咬牙切齿般的看着赵一痕,恨不得让酒馆外面的士兵把他活剐了。 而赵一痕却像是个玩世不恭的孩子,越看将军生气,越是得意。 这都不是他们本来的面目,而他们也都没有本来面目。 如果让他们任何一个人来评价赵一痕,给出的答案只是单一的,还不带重复。 因为他们只看到了赵一痕一面,却看不到其他面。 若是将军没有看到过赵一痕面对生死都镇静如常的面孔,绝对会信了他的邪! 但他的每一面都有独特的人格魅力,而这个人格,却是他骨子里的东西,但这却又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将军冷哼道:“给我等着!” 赵一痕对他笑笑。 今天结下了梁子,想必很快就有报应。 对于玩心,赵一痕知道,将军定不会甘愿输给别人。 果然,在军队出发时,将军坐上了战车,四匹马并驾齐驱,不仅速度快,还可以欣赏到官道上的风景。 而赵一痕就没有这个待遇了,他与士卒一样,双腿跑。 浩浩荡荡的人群里,旌旗成荫,长戟如笋,万马奔跑在不足一丈宽的官道,甚是壮观。 此行至下个城池至少四十多里路,这些士兵虽都有这个耐力,但若打起仗来,却要吃亏的。 但此次他们在城里已经换上数千匹马,而营地里也有近一万匹马,故而现在已经有两万人配备有马。 很幸运,赵一痕是剩下两万多人之一。 他知道这是将军报复,但这真的难不倒他。 随着轻功施展,飞身转到将军马车顶上坐着,不仅可以晒太阳,还可以看到更高更远的风景。 虽然晒太阳都是自我安慰,毕竟这边的太阳,还是很毒辣。 赵一痕一边喝酒,一边敲着马车顶棚,笑道:“将军,战马不足,难道要在城外休整一夜吗?” 将军听到顶上有人,不由得露出头来,竟是赵一痕。 他心有不甘道:“把酒拿一坛来,否则你就要亲自上战场了!” 赵一痕这次没再犹豫,伸手便将酒坛递给他。 这酒坛是半坛酒的那只,将军接过手,也不计较这些,回复道:“行军打仗,没点耐力,早晚要死在战场上。” 四十多里路,不是说走完就走完的,他开始后怕起这些面不改色的士兵,还好自己没有跟他们有过冲突! 更让赵一痕感到幸运的是,堰沙帮都是寻常街头混混,没打过仗,否则一百多人,用口水都能把自己射成筛子。 官道两旁,都是大山,参天巨树多不胜数,走在路上,仿佛这条道都是从树里劈砍出来的一般。 而铁甲军路过此地时,正把黄泥大道遮住,远处看,这就是大山的一部分,只不过是一天长长的黑带而已。 而在士兵低下,烟尘肆起,大腿低下全是尘土。 赵一痕觉得这太阳很燥热,不想受制于它,于是又下车顶,挤在将军马车内。 见赵一痕进来,将军笑了。 赵一痕也笑了。 两人心照不宣,也同样互敬烈酒。 将军叹道:“若老夫年轻二十年,定会将你视若己出,结拜异性兄弟!” 赵一痕摇头道:“二十年前,你懂吗?” 将军微愣,不过很快就明白了,与赵一痕的酒坛撞了一下,笑道:“年轻有为!” 赵一痕笑道:“老当益壮!” “哈哈哈……” 两人都笑了。 至于是否是真笑,两个各自心里都如明镜。 两坛酒,被将军说中了,真不够喝。 两个时辰间,便喝得滴酒不剩。 将军将酒坛丢了出去,赵一痕也同样丢了出去,与泥封一起丢的。 与此同时,杨婉儿和白允也从勐养国归来。 他们都没见过战场,都想见一见那厮杀时的惨状和自己带来的罪行。 他们先去赵一痕要去的城池,发现那里根本没有战况,杨婉儿不解道:“不是应该这个时候就到了吗?” 白允也在想,一日三城可得信任,若是失败那必将会引起基瓦诺猜忌,这是最可怕的结果,甚至还会满盘皆输! 难道计划有变?还是赵一痕已经暴露了? 他眉头紧锁,这两种情况,对他们来说都不妙。 这时杨婉儿在旁边提议道:“都城失守的士兵已经回来了,可以问问他们!” 白允觉得这个方法可行,笑道:“婉儿真聪明!” 杨婉儿面色一红,想起和他一起去做过的事,自己几乎就没有帮上忙,尤其是昨天那个勐养国,全程都是白允在说话,自己在吃东西。 他们谈话内容太高深了,看似在聊一些天文历史,其实却是在拉近彼此的关系。 若不是白允告诉她已经结束了,杨婉儿都还在吃。 杨婉儿知道,白允现在夸自己,不仅仅是对自己脆弱的小心灵表示安抚,更是流露出浓浓的宠意。 她甜甜的笑了,拉起白允的手向城楼走去。 此时城楼处,那位失城将军坐在屋中,垂头丧气,心中很是不忿。 “若是我们死守城池,他们未必能攻破!” “如今退兵,死伤又那么多,为的什么?还不如想送!” 旁边另一位将军连忙道:“上面人这样要求,我们也没办法啊!你可小声点,动摇军心,可是死罪啊!” 那将军还是不爽,一连几次唉声叹气,对上面的要求,实在费解。 白允和杨婉儿走了进来,他们都听见了那位将军的牢骚。 这时那位守城将撇过脸,不愿见他们的样子。 白允笑了笑,对另外一位将军道:“他们是何时回来的?” “不过半个时辰!” 白允想了想,按照这种情况,他们也快来了。 “探子有没有回来的!” “有,不过带来了两个酒坛,不知何意。” 这探子是之前白允安排的,只要赵一痕有情况,由探子带信。 两坛酒,这意味着什么? 白允心想,难不成是九二? 只是九二与这战事有什么关系? 随即他又闻了闻酒坛,不是涂山酒家的味道,而是别人家的,他喝过。 按照常理来说,他应该去涂山酒家,毕竟柳湘君还在那里。 顿时,白允陷入了沉思。 杨婉儿见他对着两坛酒发呆,也不知道为何,她完全不知道白允和赵一痕的约定,但单从他对着酒坛不说话,便知这其中的深意。 “两坛酒,难不成还表示两个地方不成?” () 第186章 隔山观战 白允觉得杨婉儿的话也有道理,但若是两个地方,又怎会用酒坛传信? 这不就多此一举了吗? 不过说来也奇怪,为何到现在也没攻城,如果是一日三城计划落空,他们也猜到,为何还要传信? 两位将军看着白允抱着酒坛也不说话,心想,你们这些专用计谋的人,总是让人猜来猜去,真是麻烦。 杨婉儿在一旁安静地看着白允解谜,她相信白允,他是最聪明的人! 不过,白允放弃了这两酒坛的猜想,将两坛酒从内而外的看了个仔细,除了酒坛底端的窑址外,就没有别的字了。 再看酒坛色泽,深褐色的土陶,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杨婉儿见状,在旁边开始把玩起泥封,上面一层油纸,像是蜡做的,拆开后又见红布,布里还裹着硬泥。 硬泥已经成了碎块,上面写着金齿文,似乎也不是重要线索,毫无异样。 这些本不应该女人插手,但白允没有制止,反而觉得她这样很有夫唱妇随的模样。 他对此并不排斥,甚至还很欣赏。 第一块泥封没发现异样,第二块泥封刚拿到手,杨婉儿就觉得没那个必要了,因为里面的泥都已碎成渣,拿在手里都觉得一手沙。 解开层层包装后,和之前那个一样,因为被红布包裹的缘故,碎块还保持着原有的形状,但中间的裂口还是依稀可见,还有那些被碎成粉尘的黄泥,有的明显下沉了很多,还填向四周裂缝。 杨婉儿撇了撇嘴,心想这人也真是的,把这东西藏的那么深,哪有那么多时间猜来猜去的! 白允看她泄气的模样,笑了笑,又看看泥封,歪着头道:“你先休……” “息”字还未说出口,便睁大了眼睛,兴奋道:“有了!” 杨婉儿一愣,也惊喜道:“真的吗?” 白允指了指泥封,笑着道:“在这里!” 杨婉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还是那坨泥封,现在那碎块都已松散开来,那些粉尘也向四周散开,形成了两个字。 “这是篆文!” 白允笑着解释道,但心理却是异常震惊,赵一痕到底是什么人,不仅老谋深算,还懂得各种传信技巧,就连篆文都会。 杨婉儿连问道:“是什么字?” “守夜!” “什么意思?” 白允也不知道什么意思,难道要让他们在这里守一夜? 兴许就是这个意思了。 只是这守一夜,得耗费多少兵力! 从白允接了赵一痕的提议之后,他们就一直在纸上谈兵,根本不知道,守一夜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对于勐勋国的兵力,够不够守一夜。 这时两位将军异口同声道:“守夜?” 白允此时也不知道军中事务,如何是好,如何是坏,便道:“今日你说上一次战役打得不痛快,这次如你所愿!” 那将军嘿嘿一笑,摩拳擦掌,眼睛里露出了无比狠厉的目光。 “只是一夜之后,必须撤退!” 将军的表情还未凝固,便被白允这句话打乱,讷讷道:“为什么?” 白允道:“大局为重!” …… 太阳夕斜,也快到了申时末,昏黄的阳光照在大地上,有些阴沉,也有些沉闷,树上几只乌鸦没完没了地叫着,仿佛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看着这天,很有可能晚上会下雨。 军师极目望去,有些担忧,夜里攻城本就是危险的事,无论是从躲避箭矢还是机关来说,都会造成大量的伤亡。 “你不是说一天能破三城吗?” 军师很想看看他的一天三城是怎么攻的,这并不是真想,而是想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出丑。 赵一痕从将军马车上走下来,淡淡道:“第一,一天三城,不是这边的城,第二,用你脑子想想,这有一天吗?” 这时他已经有了理由,并不怕别人的质问,这两点虽都站不住脚跟,但足以他耍无赖。 将军此时也走了出来,看到不远处就是目的地,抚着胡子,招了旁边的上将军道:“休整片刻,一会攻打!” 他没有再看向赵一痕,也没有理会他与军师的斗嘴,像是完全忽略了他一般。 赵一痕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他明白,此刻是最危险的时候,他必须小心行事。 远方城门紧闭,也不知道他们能否守住这一夜。 休息不过片刻,上将军便将人集合起来,向城池出发。 这时将军已经穿好铁甲,走了过来,问道:“真不一起?” 赵一痕摇了摇头,不管是否有人护着,他也不想冒这个险。 将军没再强求,带着军师一起上战场,而他则跟着数百名后勤安营扎寨。 妹姬也在。 “赵……公子!” 赵一痕本想躲着她,却被她叫住了。 “赵公子要去哪儿?” 妹姬轻点莲步,款款走来。 赵一痕只好笑道:“我虽不能入战场,但去高处看看他们的战况!” 妹姬笑道:“公子心系战事,妹姬很钦佩。不知妹姬可否一起跟去?” 赵一痕本想说,战场太过血腥,不宜女孩子去看,但他想了想,还是让她去吧。 所谓高处,就是高山上的巨树之上。 这里的每棵树都至少有五丈高,有的甚至比城墙还高,而树,最粗的都有三个成年人合抱那么粗。 赵一痕找了一棵不算太高,但却很粗的树,正对着城池,可以看仔细。 他一手将妹姬搂在怀中,而后向一个树枝跳去。 妹姬还是第一次感觉跳的高就像是在天上飞一般。 赵一痕用轻功带过很多人,比如陈媛媛和杨婉儿,她二人不是害怕地死死搂着赵一痕的腰,就是惊得连连惨叫。 而妹姬却没有,只是搂着赵一痕的脖子,目光里尽是温柔,仿佛是在赞誉这个男人一般。 她吞吐的鼻息喷在赵一痕的脖子上,痒痒的,还夹杂着淡淡的香味。 这是赵一痕知道的味道,昨天闻了一整夜。 象腿粗的树干上,赵一痕和妹姬并肩而坐,他们安静地看着城池发生的一切。 这次将军亲自上战场,也显露出他对这次战役的重视,连作战方式都不一样,一队人马向南门偷袭,另一队向北门绕去,而将军所在的西门才不过两万人。 两队人马工具齐全,工程车,云梯如同之前一样架起,弩箭如同雨幕落下,士兵也如冰雹一般都云梯落下。 将军这边什么都没有,只有弓箭手,他们与城楼上的敌军同时出手,但将军的士兵却是射完之后,便躲在盾牌之间。 尽管这样,依然死伤很多,而城墙上敌军,也不时的倒下。 赵一痕不知道将军有什么打算,但这种打发,完全是在消耗敌军的箭矢罢了。 妹姬看着这些如蚂蚁般大小的士兵,一次又一次不顾危险地冲向城墙,让她不由的向赵一痕靠近了一些。 赵一痕没有闪躲,任由她靠近,也任由她得寸进尺。 忽然山下有阵风吹来,夹杂着地面的温热和血腥味。 因为战场太远,只能看到士兵不断地爬梯,发射弓箭,却见不到血色,而这阵风,却让战场的惨烈吹来,让妹姬再次靠近了一些。 过了一会,她觉得还不够,索性抓住了赵一痕的胳膊,将头靠在他的臂膀上。 赵一痕没有说话,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嫌弃,相较于昨夜好了很多。 两方的战鼓不断地敲击着,号角附和着,仿佛想把这天擂破,将这地吹起。 声音浩大,连赵一痕都有一丝蹙眉,更不要说妹姬了。 虽不在战场之中,但远远地的厮杀声如同在耳际炸响,惨烈之状,历历在目,更像是身临其境。 “可以不冷落我吗?” 这时一个突兀的声音忽然响起,还略带一丝哭腔。 () 第187章 攻城之变 赵一痕的耳朵微动,看向妹姬,不敢说话。 他自认自己的伪装术可以骗过任何人,却无法骗过眼前这个人。 这是为什么?他也像三问道长一样能掐会算吗? 妹姬靠在她的肩膀上,泪水已然滑落下来。 她没有武功,跟陈媛媛一样,是个真正的弱女子。 只是陈媛媛与她遭遇不同,陈媛媛是一个自由人,而妹姬则彻底被束缚,连自己的婚姻大事都不能自主。 她应该是看上了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所以见到赵一痕的冷落,才会害怕,害怕自己的选择,也害怕未来的生活。 赵一痕认为她这种担心完全是有必要的,但她只能担心而已,毕竟他还有很多事,还有很多人等着他回去,他不可能一直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我……我……若是我离开军队,你会带我走吗?” 妹姬又问了一句,睁着两个如星光般的眸子,期待着问道。 赵一痕点了点头,这虽然是谎言,但对赵一痕来说,已经大发慈悲了。 战场中的将军一身铁甲,挥舞着手中的长剑,下着一道道口令。 他是这个战场里的领军者,可以让百万雄师听从他的命令,每个士兵都在他的指令中,起着不可或缺的作用,引导战争走向胜利。 这些士兵,就像棋子,一步一步的走向他想要的方向。 赵一痕忽然一笑,心想战场上的将军雄姿英发,那两人的斗争中,他又会如何呢? 将妹姬搂在怀中,笑盈盈地看着她破涕为笑,而后面生红晕。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妹姬身上的体香,轻轻地在她耳边低声道:“身上这么香,都让我忍不住了呢!” 妹姬一听这话,身体刹那间软了下来,像一汪清泉,瘫在他怀里,将脸埋进他胸膛,低声痴痴地笑骂着:“讨厌……” 她的杀伤力似乎比陈媛媛还大,尤其是那种死心塌地而唯唯诺诺的性格,让赵一痕心中微颤。 从未想过德行问题的他,此刻竟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万一不是呢? 赵一痕开始陷入了矛盾之中,按照将军平常的手段,妹姬是没有问题的;但若是他剑走偏锋,偏偏有狠人甘愿做棋子呢? 只是妹姬的神情,并不掺假,像极了甘愿托付终身的女子。 他能辜负吗? 不,这不是辜负的问题,而是他愿意伤害吗? 从做刺客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有了复杂的情绪,哪怕是看到战场上的惨状都不能令其心中有更多的心理变化。 妹姬窝在怀里,说不出的安心,直到天黑,也舍不得出来。 天上没有星光,暖风也是一阵阵吹面而来,但却没有一丝舒畅,是夹杂着一种沉闷的燥热,让人连呼吸都觉得有些困难。 这时候也是吃晚饭的时候,只是妹姬抱着赵一痕,一点也没有去营地的意思。 战场的士兵也没有吃,也没有休息,这样的情况,很容易适得其反,甚至说不定还会败北。 但这也是战场上必然的事,他们不能,只有将城池完全攻下来才可以。 银光闪闪,是戟光,也是箭光,像繁星一般,将天上的美带到地面上。 只是这场美的盛宴,还有看不到的阴暗,鼓声息了,号角声也歇了,他们不敢再敲,也不敢再吹。 久攻不下的士兵,士气逐渐削薄,也渐渐萎靡,而城墙的士兵,似乎也出现了这种情况。 此时已经看不到这些士兵的身影,再看下去也看不出什么结果。 妹姬道:“我们回去吧!” 赵一痕点了点头,他没有从树上跳下来,而是顺着树枝向天际冲去。 妹姬搂着他的脖子,注视着他安静的神情,无论是任何举动都显得无比轻柔,她没有害怕,也没有惊叹夜空之美。 她与别的女子真得不一般。 夜空的树梢,被战火照亮,虽仅仅能看到一丝昏暗的轮廓,但一跃而起的赵一痕和妹姬,却可以在远处看得仔细。 从高而下,迎着闷风,滑向军营。 “快看有人!” “呀!是赵大人。” “天呀!他竟然会飞!还带了一个女子!” “这女人真幸福!” “……” 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赵一痕和妹姬缓缓落地,两人相视一笑,没有兴奋之意,没有炫耀之情,目光对接之间,全是满足。 这时,风又开始大了起来,这次是一阵凉风,还夹杂着些许湿气。 赵一痕抬头看向远方,淡淡道:“要下雨了!” 妹姬挽着他的手,没有说话,但她的行动已经明确,他去哪儿,自己就去哪儿。 这场雨,来得很快,两阵风之后,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城池中,还在厮杀,那里的百姓还在家中,没有逃离,本来燥热的天气让他们有些苦闷,如今这场雨一来,便觉得舒服了很多。 城楼上,白允背后看着远处城墙上,倒了又替补上的士兵,久久没有动身。即使雨水打在身上,身体也依然巍然不动。 杨婉儿在屋檐下,看着白允,心中不自觉的痛了一下。 她明白他的心,这都是他们第一次看到战场,死伤的血腥味,飘满整个城楼,甚至整个城池都是。 无数箭矢从下面射上来,那些锐利的箭头泛着阴冷的寒光,即使没有下雨,也会感到刺骨的心寒。 那些中箭的士兵,凄惨的吼叫,而后痛苦的呻吟。 这些箭矢都涂有箭毒木,一箭穿身,无论任何地方,都足以致命,除非中箭第一时间吃下解药。 只是这些年被景昽已经搜刮殆尽,仅剩的一些根本不够用。 他们从中箭到死去,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也在这一段时间里,爬到一旁,让其他士兵过来补上空缺。 雨水不断地冲刷着战场的血水,也将白允心冲的沉浮不定。 杨婉儿撑起伞走到他身旁,安静地看着远处的城墙。 “我们是不是错了!”白允忽然问道,连声音都带着苦涩。 杨婉儿道:“如果这是必然,我们没有错,如果这不是必然,我们就是错!” 她不知道是否是必然,只听得赵一痕所说,而她觉得这不是必然。 白允道:“无论是否是必然,战争为何不能避免?” 这是国家军事,也是政事,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明白。 杨婉儿更是不懂,听着这简直从未听过的疑问,心中也是一愣。 如果没有战争,那些誓死守卫的戍士就没有伤亡。 只是他们不知道战争源从何起,也不知道为何而战争。 战场上的火光渐渐被雨水熄灭,天地间顿时陷入了黑暗,那些箭矢,逐渐停了下来,箭矢数量有限,没有目标的发射,很容易被匮乏。 不多时只听见有人大叫道:“他们攻上来了!” 而后惨叫连连,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认识敌我双方的。 “轰” 就在这时,忽然城门传来一声巨响。 西门破。 顿时战鼓擂动,“咚咚咚……”巨大的响声,激进着士兵冲锋陷阵。 远处的号角,也在这时吹响。 “白公子,城门被攻破,该怎么办?” “……” 白允没有说话,看着拥入城内的大军与自己的士兵交战起来,这是最直观的战场。 基瓦诺的士兵所向披靡,孟拉沙的士兵完全不是敌手,节节败退,死伤更是如割麦一般,一一倒地。 雨越来越大,打在脸上,都让人睁不开眼。 雨伞下的白允和杨婉儿忽然道:“退!” 那将军站在一边,愣了一下,问道:“不是说死守一夜吗?” 白允冷冷道:“下一个城,必要让他们全军覆灭!” 说完,便向城楼下走去,杨婉儿紧跟其后。 () 第188章 屠城立威 “报!” “赵大人,将军攻城大胜,望您前去参加庆功宴!” 这时一个士兵说着流利中原话,跪倒在赵一痕面前。 妹姬从赵一痕怀中赫然站起,一脸局促。 赵一痕点了点头。 这超出了他的意料,不仅失算了将军的战力,还失算了白允的能力。 但按照常理来说,白允那边至少超出将军的两倍兵力,却为何还没有拦住将军? 没有太多时间思考,便被催马上城。 将军见到赵一痕前,还在面带笑容,这胜利的喜悦聚在眉头,但一见到他,却将眉头散开,淡淡道:“城还未完全攻破,不过他们退兵了!” 赵一痕再次点点头,看来他们是有意撤兵。 计划出现了意外,这个意外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他无法想象。 一条街上,全是尸体,有将军的士兵也有孟拉沙的士兵。 他们要么不是被开肠破肚,要么就是被斩去头颅,热血融进雨中,还冒着一丝热气。 黑夜中的光不大,雨幕又遮去了远处高楼上的灯光,这片血水是什么颜色,无法看得清。 这时从四面八方涌来千百士兵,他们都赶着百姓来到将军面前。 将军道:“年轻男子充军,年轻女子做军妓,其余老弱病残者,全抓起来!” 他的声音很低沉,在雨声中就更加难以听清。 赵一痕在他旁边,没有说话,而他身边另一个将军则上前一步,压着嗓子吼着,将他的话传达了一遍。 那些百姓一听要充军,要当军妓,更加惶恐,有的直接跪下来求饶。 “将军,不要杀我们啊!” “将军,求求您了!” “……” 这样的请求,毫无意义,甚至连将军的眼睛都不眨一下。 “咔嚓……” 忽然天空闪过一道闪电,接着便是滚滚雷声,如同爆炸的炮竹,震得连城池都有些抖动。 “将军!此乃有为天理,你这样做必遭天谴的!” “雷神已至,还不快快放了我们!” “……” 这些人应该是些读书人,说起话来不是报应就是大道理。 将军抬了一下眼皮,从口中发出冷冽的声音。 “杀!” 他和赵一痕一样,从不信什么天理雷神,战场上杀敌千千万,若有报应,岂会等到现在? 天上有雷又如何?哪怕是天火现世,他也照杀不误! 叫喊声没了,那些人倒在雨水里,再也没有起来。 赵一痕道:“何必?” “你也要为他们求情?” “民愤可亡国,这是中原的话,我想,在景昽也是!” “那就看看这些百姓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随你信不信!” 两人的对话,变得火躁,之前有所好转的迹象,消失殆尽。 赵一痕知道,之前都是装的,他也是一样,但此次将军的转变,让他隐隐觉得一切都超出了他的掌控,甚至感到了危险正在向他靠近。 这一切只是开始,孟拉沙的军节节败退,虽然是故意的,但也做的滴水不漏。 这时东城门上有人大吼一声:“屠城!” 声音远飘,如同炸雷一般,在所有人的耳边回荡。 赵一痕知道,将军不仅仅是让自己的兵听见,更要让孟拉沙的兵听到。 几乎所有人听后都感到了胆寒,有些人更是下软了腿,直接瘫倒在地。 而白允那边更是乱成一团。 都城守将听后更是怒不可遏,拿起长刀便叫道:“兄弟们,跟我一起杀进去!” 而这边城池的守城将也是如此,长刀在手,就要再杀个回马枪。 杨婉儿看着白允,心中也是惊恐万分,之前战场上的惨状还未让她回过神,现在又要来屠城,她怎么也受不了。 白允也没想到,基瓦诺竟然能干出这种人,眉头紧锁,想不出任何办法。 将士们已经准备好,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决然之意。 如此兴许还能杀死几个敌人,但是这并非是上上策,如果不能活捉基瓦诺,一切都将是白费。 两位守城将已经等不及,上马就要冲向敌军。 白允大喝道:“如果你能保证一定可以杀了基瓦诺,你们尽管去,若杀不了,就老实呆着!” 他的话里,充满了威严,在杨婉儿面前也是仅有的一次,这是商道中,对于伙计的必要手段,如今对着这些将士,正好派上用场。 两位大将心中微愣,没想到一个文弱之人,还有此等威势,但这样的人,他们遇到很多,并不在意。 两人冷冷道:“你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不屠城吗?” 白允并没有办法,从他下令撤离的时候,一切事态都将与原先的计划不同。 而这直接带来的后果,他也没法估量,完全是头脑发热下的决定。 杨婉儿也看向他,满眼是期待的目光。 白允深呼了一口气,道:“你们先走,我去看看!敌军有我们的人,我想他也会制止,不用担心!” 杨婉儿这才想到了还有赵一痕在敌营,这是他们最大的胜算,也是最大的希望。 众将士这才消停了下来,但还是有些疑惑道:“他有这么大的能耐吗?” 白允道:“如果我说一夜复国的计策,有他一半的功劳呢?” 这时众将士才闭上了嘴。 其实这一夜复国的计策全是赵一痕想出来的,白允不过是个执行者,之所以这么说,也是稳定军心,让这些将士知道自己的能耐。 杨婉儿也不知道这些,她觉得,这样的大计,一定有聪明的白允参与,至于那个一心只会杀人的赵一痕,多半是个陪衬! 她的心一直是偏的,偏向自己心里的人。 白允拉起杨婉儿的手道:“你跟他们一起走!” 杨婉儿才不想让心中的郎以身犯险,但此刻却是非常时期:“我们一起去!” 说是屠城,其实就是将那些老弱病残抓在一起,放在城东门口前。 将军看着竟有数万人,握紧的刀,不禁有些发软,但看到赵一痕沉静的眸子时,却有些发冷。 “去把他们都杀了!” 这句话没有指名道姓,却是一句命令。 赵一痕看着将军递来的刀,抬起头,似乎很认真地说道:“我不会杀人。” 这句话没有欺骗,但却是模棱两可,让人误以为他不杀人,实际他的意思是他不想杀人。 将军也是这样想的,扯着嗓子,语气生硬道:“一回生两回熟!” 赵一痕摇了摇头,没有接刀。 杀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他做不到,不仅这不是他的任务,更是他无理由对他们下手。 将军冷声道:“没有人能违抗我的命令,包括你!” 赵一痕知道,他这是撕破脸皮,要威胁自己了,但赵一痕并不惧怕,不咸不淡道:“鱼死网破,我也没少做!” 将军也不怕他不答应,忽然招人过来,说了几句话,便让人离去。 赵一痕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城被破时,他便无法猜测下一步会怎么样,只能靠着他的本能,随机应变。 雨还未停,屋檐的雨水如注,落在地上,发出“哗哗”声,而整个城中都被大雨掩盖。 不多时,雨幕里走出来两个人,一个是刚刚的士兵,一个是妹姬。 妹姬被雨水淋得一身湿,刚进屋檐,便瑟瑟发抖,雨是凉的,更凉的却是她的心。 她知道,要开始了。 将军拔出刀来,指着妹姬道:“我知道你对她没有任何情意,但她也是与你有关,今日杀她,只是告诉你,鱼会死,但网未必可破。” 说着,长刀便落向妹姬的脖子。 妹姬闭上了眼睛,任务完成,便是结局。 “嘭!” 忽然妹姬听到一声碰撞,睁开眼睛,便见赵一痕保持着踢人的姿势,而将军已经倒在了地上。 这是赵一痕第二次脚踢将军,从古至今,也就只有他一个刁民敢这么做。 妹姬复杂的看着这个男人,感到脸上一阵潮红,她没有看错,但自己却错了。 赵一痕提着刀走了,走得很干脆,连妹姬一眼都没看,只丢下了一句话。 “你不要后悔便是!” () 第189章 满城风雨 赵一痕不知道白允想做什么,但在他看来一切都是徒劳,甚至会让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 他早就想离开这个鬼地方,也早就想回到成都带着陈媛媛回台州。 夜雨深深,脚下的积水漫过鞋背。 “嗒……嗒……” 脚踩在水中的声音,比雨声更大,雨水从头也淋到脚,使赵一痕的脚步更加沉重。 长刀的雨水滑落之后,留下一丝水迹,水迹越积越多,形成水珠,与雨汇聚,依然滑落,周而复始。 阴暗的长街,此时也被抄家的士兵点亮,阴森的长刀,刹那间发出刺眼的白芒,让城门前下跪的老弱病残感到一阵心惊胆战。 他们真的要寿终正寝了。 将军紧跟其后,雨水滴在铁甲上,发出“叮叮”声,似乎在警示着他。 他完全不在意这些所谓的警示,百姓是人,士兵就不是人? 让他们安居乐业,却非要想着复国,自找死路,他可以成全! 妹姬看着两人远去的方向,旁边还未退下的士兵道:“赵大人救了你一命,还是回去吧!” 妹姬看着他,非常厌恶道:“你到底想怎样?” 那士兵笑道:“当然是得到冰蚕蛊了!” 妹姬冷冷道:“你觉得你打得过他吗?” 士兵笑道:“只要我成为景昽的一名将军,他还不照样任我揉捏?” 妹姬不再说话,权势永远比自身实力要好说话,哪怕他是武林第一高手! 湿了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凉风吹来,她忽然觉得有些阴冷。 “我警告你,不要伤害他,否则我一定会让掌门杀了你!” 说完,她便踏进了雨幕,也向东城门的方向走去。 那士兵低着头,铁盔紧紧地盖在头上,咧开嘴,露出一排像刀一样白的牙,喃喃道:“冰蚕蛊到手,何惧掌门?师妹!” 白允和杨婉儿来到城门口外面,为了怕敌军发现,他们都没有打伞,躲在黑暗里,看着那些数万名老弱病残跪在城门下,哭声,喊声,还有病痛呻吟声。 在雨水的冲刷下,他们的声音更加凄厉,让人心上如同被什么东西揪住,很是不忍。 没过一会,他们看到两个人走了过来,一个人身穿铁甲,他们不认识,另一个,却是他们无比的熟悉。 赵一痕! 他提着刀过来了。 杨婉儿和白允都不敢相信,执刑人竟然是他! 为什么他不能说服将军,他那么聪明,那么会劝说别人! 白允拍了拍她的背,轻声道:“可能他在劝说基瓦诺。” 这时却见赵一痕已经抬起刀来,砍下一个人的脑袋。 血,迎着雨,冲上半尺高,溅了旁边老者一脸。 一旁人皆是一惊,随后有人惊叫了起来。 接着数十人,数百人,数千人叫了起来,离将军最近的人,爬到他的身前,痛苦的求饶着。 哭喊声,惊叫声让整个城门口嘈杂起来。 “不能等死!杀了他!” 这时后面的老头站了起来,冲向将军。 “嗖” 忽然一只箭射了过来,那位老者应声倒地。 顿时数万人安静了下来。 赵一痕面无表情,与执行任务时一样。 “哧……” 又一个人,人头落地,血依旧喷溅,周围人的身上都是血。 他们没有再惊叫,只是慌乱的颤抖,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杨婉儿再也看不下去了,猛然站起身来,她早已将赵一痕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白允见状,立即拉住了她,劝说道:“夜这么黑,我们都没看清,万一不是他,那我们计划都会失败,我们先撤,等明天把他抓住,再问他也不迟!” 杨婉儿听了这话,冷静了下来,但还是忍不住问道:“这……这些百姓呢?” 白允道:“这里有数万了,他一个人不可能杀完,说不定只是杀鸡儆猴!” 杨婉儿这才随着白允离开。 只是杀几个人,难道就不是人吗? 赵一痕依旧冰冷着脸,一刀再次挥下,热血这次溅了他一脸,他没有皱眉,也没有眨眼,仿佛回到了堰沙帮那一夜,又仿佛是做任务的时候。 只是他的动作很慢,似乎每砍下一刀都会休息很长时间。 将军凝起眉头,冷冷一笑道:“今天就到此为止,明天继续杀!” 说完,便没有耐心再看下去。 赵一痕将刀丢在地上,浸泡在血水里,像极了一把生锈的钝刀。 将军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继续向前走去。 暗处的妹姬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杀了所有人,还好! 只是她还未庆幸多久,便听到城门出传来无数惨叫。 无数支箭从城墙上飞下,落在跪在地上的百姓。 数万人,在箭雨里逃窜,但始终逃不出城门这一片地方,因为四周都是手执长戟的士兵挡着他们。 他们做着毫无意义的挣扎,毫无意义的哭喊。 将军没有回头,赵一痕也没有回头。 在将军面前,他连一块石子都不如,掉进水里,连个水漂都打不起来。 他这才明白,原来自己威胁将军,就像身后的百姓一般,毫无意义。 也终于明白,将军对他嬉笑的时候说的那些话的目的是多么的看得起他。 这样的落差让他感到不快,完全没两次进府的优越感。 雨水的清冷,让他感到了凉意,同时也让他的眸子更加寒心。 身后的声音停了,只有雨打在尸体的“噗嗒”声依稀可以听见。 这时城门外一个衣衫老和尚,打着一把破伞,口中喃喃地念着佛号。 破伞并不能挡住雨水,反而让雨水都顺着伞骨流下来,将衣服全部打湿。 他站了很久,才转身离去。 杨婉儿和白允此时也跟上了军队。 守城将忙问道:“如何?” 白允笑道:“只是做样子,并没有杀人。” 杨婉儿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憋住了。她知道,这是在安抚这些将军,所有的事,都等到明天。 守城将军松了一口气,深深的赞许地看了一眼这位年轻的军师。 他们都不善言辞的军人,他们不会肉麻的话,只会用行动证明。 赵一痕回到营帐,脱下短褐,泡在一桶热水中,想着办法。 这时妹姬走了过来,浅浅地点了点头,但看到赵一痕裸露浴桶上的肌肤时,脸上又泛起酡红。 赵一痕没有避让,也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就不在她身上,全然沉寂在怎么对付将军上,若是闪躲,又要解释一大堆问题,很浪费时间,还会打断自己的思路。 何况妹姬已经有夫妻之实,何必在意那么多? 虽然这夫妻之实对于他来说,形同虚设。 当走进浴桶旁时,赵一痕身上的肌肤也映入眼帘,一道道如同蜈蚣般的伤疤,从腰间一直到肩膀,几乎没有一处完好,而手臂上更是许多处烧伤。 妹姬惊得连忙捂住了朱唇,心疼道:“这……” 刚想问为什么,却发觉赵一痕低头思忖着什么,便没有问出来。 她一个疤痕一个疤痕的擦,小心翼翼地,生怕这些痊愈的旧伤能复发一般。 赵一痕感到背部有些酥酥麻麻的痒,顺手挠了挠,妹姬觉得有趣,又轻轻擦拭了一番。 赵一痕再次挠了一下,这次他扭过了头,妹姬与他四目对视,低下了头,再也不敢调皮了。 () 第190章 进退两难 于是说人们最怕黑夜,倒不如最怕未知的东西。 因为未知,便不知道应对办法,也无法预料其后果,让人不敢面对。 一大早,赵一痕便被军营里的号角吹醒,轻轻推开怀中女子,穿好衣物时,便见将军抱着铁甲装走了进来。 他没有一丝笑容,和战场间的他一样严肃,就连丢铁甲装都笔直着身体。 赵一痕挑眉,不知其意。 “今天你做监军!” 将军是命令的口吻,没有任何回环的余地。 赵一痕点了点头,上阵杀敌,也轮到自己的这一天。 不过他也隐隐知道将军想要做什么,看来自己必须要有些措施了。 只是昨夜一宿也没想出来一个好的办法,让他甚为苦恼。 大军从城中出发,东城门处的尸体都已清扫完,那些血迹已然被一夜大雨洗尽。 马背上的他,看着官道两旁的青山绿水,心中有些微动。 他开始想白允为什么会退兵。 以他商人的性子,绝不会因为这块大蛋糕丢弃不管。 但他却又有些不像商人。 难道他真的于心不忍? 雨水淋过的绿叶与官道都变的焕然一新,而今天的天气也是阴沉沉的,乌云在天空中久久逗留,不肯离去。 赵一痕在想,若是真得是那样的话,那此次定然会失败,最大的结局就是基瓦诺被圣上赐死,或是贬为贫民,只是这样一来,他一定要争个鱼死网破,虽然他是鱼,也会让自己这些人无法安生。 而从天下大计的角度来看,基瓦诺的死,对于十二国来说都是好事,至少他们少了威胁。 但也会景昽十二国依然会陷入战乱,那些百姓,还是一样会死。 兵,已经出发了,就没有回头路。 他需要更好的办法来阻止白允和基瓦诺。 一开始是打算分化军心,让他们内斗,可这基瓦诺似乎并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甚至已经看穿了他的意图,所以他只能另寻他法。 若是万不得已,就只能选择下下策。 林中鸟雀啼鸣,上有鹰鸽盘旋,在灰色的天气中,那些绿林更加深暗,而飞禽身上的颜色更加鲜明。 这鸟倒是好鸟,这山却不一定。 忽然林中出来传来躁动,鸟惊飞,兽暴走,无数支箭射了出来。 赵一痕这边的军队毫无准备,被这箭射中,顿时军中乱做一团。 “护盾!” 这时将军在被射成刺猬的马车里高喊道。 士兵们这才将背上的盾解下,但有人来不及,便被射了个透心凉。 盾牌高举,拼接成一排,形成一道屏障,让箭无法射下来。 赵一痕的马被射死,赵一痕便钻进了士兵群里,而将军也躲了过来。 “遇到埋伏怎么办?” 这是将军问他的话。 赵一痕看了他一眼,心中不由得冷笑,你一行军打仗的老手,竟然还问起我来了? 将军似乎知道他的想法,道:“现在你是监军,你说怎么办?” 赵一痕抬头看了下上面的盾牌,不出意料,箭阵很快就会停下来,也不知道白允会怎么做。 “见招拆招!” 这是唯一的办法,别无选择。 将军撇了他一眼,显然对他这个办法不满意,但自己也没有好的办法。 “或者上山强攻破阵!”赵一痕又说了另一个方法。 将军觉得第二条是个好选择,毕竟坐以待毙不是他的风格。 他转过身来,对另一个副将道:“传令下去,所有人向山移去!” 敌人在暗,我军在明,要么走,要么找到暗处敌人。 其实赵一痕觉得这个计策是最不妥的,因为他知道,他们还有未知的危险,尤其是白允这个中原人,手段虽没有行军打仗经验,但听的与想的绝对够在这山道上将将军围死。 盾牌兵将左右上都封死,从缝中探向山上,也是为了步步为营。 将军对这些士兵的配合度相当满意,但他却没有表现出来。 赵一痕眉头紧锁,他知道,危险就在不远处。 就在这时,忽然前排的士兵发出惨叫,接着声音连成一片。 将军惊问道:“怎么回事!” 有士兵接话道:“是捕兽夹!” 这种手段,估计也就只有白允能做出来了,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但这并不能阻挡军队的行程,但是上山的阻力明显加大,他们要排除这些捕兽夹才能前进。 惨叫声,渐渐少了,士兵们每走一步都要看向脚下,而被夹住的士兵,一条腿便废了,他们成了残兵,自然就遗弃了。 望着他们前行的方向,而将自己丢弃的士兵,眼里露出绝望,因为他们的盾牌被剥夺,只能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对面山上的弩箭再次射过来,一人一箭,没有多放,也没有少放,每个人的头颅都被射穿。 箭毒木的毒瞬间侵蚀大脑,不过数息便抽搐不止,接而便没了动静。 山上的大军,还在向前探,但过了一个时辰之后,才到半山,虽然没了捕兽夹,但他们依然很慢。 “嗖嗖……” 忽然箭雨再次来临,透过盾牌露出不到一指宽的缝隙看去,那箭并不是射在军队里,而是树上。 “嘭……” 接着有东西掉落下来,砸在盾牌上。 “嗡……嗡……” 从掉下来的东西里,发出一阵嗡鸣。 “是牛角蜂!” 眼尖的士兵看出来了,这时士兵更加慌乱,有的士兵直接跑路。 赵一痕不知他们说什么。 将军道:“牛角蜂,是景昽这一代最毒的蜂,蛰一下,全身酸痛,蛰两下口吐白沫!” 真是够毒! 这时将军大喝道:“所有人将脸包住,像上冲!” 这是最迅速的方法,因为这些士兵,全身铁甲,只有脸和手露在外面,这些毒蜂不可能这么快就能找到可以下口的地方。 此时已在山上,他们不需要特别注意对面山上敌军的弩箭,故而可以带盾牌跑。 但人跑的能有毒蜂快? 很快就有人倒下,口吐白沫,生死不知,那些士兵也方寸大乱,甚至丢盔弃甲。 不过这也在少数,他们有数万士兵,这些毒蜂撑死能咬死千百人。 这些小手段,根本不足为惧,但对于军心来说,却是让人有些堪忧,因为还未看到敌人,便已经损兵折将,那接下来的路,又会遇到什么呢?谁的心理也没有底! “将军,要不我们退吧!否则……” 一位副将劝说道。 将军也想过这个问题,一会捕兽夹,一会毒蜂,下一次又是什么? 可现在在半山之中,骑虎难下,可谓进退两难。 赵一痕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将军看了他一眼,挑眉道:“不是你说上山吗?” “……” 赵一痕无言以对,自己说了两个方法,是他选择进山,怪他吗? 不过此时并不是吵架的时候,这些毒蜂厉害的很,若不是自己眼疾手快,一刀劈死一只毒蜂,就要都把自己蛰到了。 “现在他们是想让我们往山上引,一旦到了山上,会有更多的手段对付我们。他们怕是没有我军力量大,所以才用这种方法来消耗。” 这个想法,将军也想到了,但抓不到人,就开始损兵折将,简直太憋屈! 将军一插腰,恨恨道:“这帮流氓,竟然用这种卑鄙手段!” 赵一痕心想,说的就跟你不流氓,你不卑鄙似的! () 第191章 知难而上 林中杂草叶子上的雨水还未凝干,每走一步都会将水溅满身还有脸。 士兵们一边走,一边擦去脸上的水。 将军看着两次来的扰军手段,让他也有了打退堂鼓的想法。 本以为可以堂堂正正的打一场,谁知道他们会闹这一出。 这时围来很多将士,都想问将军该怎么办。 按照赵一痕的想法是退兵,从长计议。但此刻越是退兵,越显得自己失败。 行军数十年,怎能被区区小国击退? 他一咬牙,道:“上山,定要将他们全都杀了!” 这些将士都相互看了一眼,又看向赵一痕,很显然他们想听听这位监军的意思。 “先是捕兽夹,再是毒蜂,按照我中原王朝的方法,至少集齐金木水火土五中机关,金为捕兽夹,水为毒蜂,木火土,还未知。” “不过按照中原兵法,这些虽然杀伤力不高,但这主要是扰乱军心的目的,一旦军心乱了,他们就可以趁机一举将我们消灭。” “我建议先撤兵!” 赵一痕侃侃而谈,虽然说了这么多,完全都是他瞎说,但前面的未知机关,却是真实存在的。 不管是否什么目的,赵一痕已经说对了一半,那另一半是否正确,便不再重要,因为他们已经相信了。 他与将军的计策是对立的,众将士虽有心赞同赵一痕,但这还得看将军的意思。 他们一起看向将军,希望能得到支持。 但将军否决了,冷笑道:“他们之所以这么做,确实是想扰乱军心,为的就是让我们退兵,因为他们根本就是打不过我们!” 他说的也有道理,但就怕前方还有更多的险阻。 将军见他们游移不定,冷喝道:“凡动摇军心者,杀无赦!” 赵一痕在一旁看着热闹。 他能给的只是意见,至于他们会不会内斗,就看他们的想法了。 这座山足够大,也足够高,足以让数万士卒分开而行。 树林里不时的抖落叶子上的雨水,跌落身上,散开数片水花。 一滴水也落在了赵一痕的鼻子上,而后滑落到嘴边。 这水的味道很奇怪,没有树叶的味道,也没有泥的味道,有的却是一丝木头的味道,这丝味道很淡,若不是偿命村特有的训练方法,他也闻不出来。 这种味道,很熟悉,像是从哪里闻到过。 “啊!” 忽然有人又惨叫起来,不是一个人,是一片人。 他们不住地捂着脸在地上打滚,痛苦声一个比一个高。 这数万人少说也有几千人在嚎叫,还有一些人站在原地不敢动,但面目更是惶恐不安。 “将军,他们眼睛受伤了,似乎是毒!” 这时候有位将士向前禀报道。 将军脸色发青,他很愤怒,因为这敌人根本不正面对抗,让他杀他的力气却找不到他人。 而且这一次被赵一痕说对了,那之后呢?又会有什么机关? 这次机关不是针对一群人,而是所有人,让人防不胜防,那么接下来又是针对哪些人呢? 将军不敢想,军心已经开始动摇,再这么下去恐怕真的会被赵一痕说中了。 这是被打脸的事,他绝不能让它发生! 他大吼道:“全军向山出发,他们就在不远处,找到他们!杀了他们!” 赵一痕不知道他哪里猜到敌军就在前方,但他这么说了,军队里的士气就开始大震,不顾一切地向山上冲去。 每个士兵似乎都觉得自己很憋屈,还没开始,就有兄弟死伤,而且到现在连敌人的影子都没找到。 要有多窝火就有多窝火! 赵一痕抽着鼻子,心想这个办法确实不错,但再而衰,三而竭,他们还能有多少士气更他这样使用的呢? 这个问题,他不用想,能让军心溃散也行,最好能获得各副将的信任更好。 他向一位上将军走了上去,虽然此次行军,官职只是个副将,但军衔还在那里。 上将军见他来了,道:“有何指教?” 这是一位懂中原话的士兵翻译的。 赵一痕道:“这水里的是箭毒木的毒!” 上将军一听这话,脸色煞白,心想,这次是真的完了! 箭毒木的毒液,哪怕是一滴水珠大都足以让人丧命,即使是被稀释后也会让人难受。 可是一旦碰到眼睛,长时间不清洗,定然会被毒瞎,那还怎么打? 赵一痕也是刚刚看到树上的箭矢才想起来,这毒一直就在身边。 上将军慌忙赶到将军那边,诉说了此事。 至于该怎么做,赵一痕并不知道,他只对自己的事上心。 他要做的就是让自己的大度和能力展现给这些副将们,而后取得信任。 他能想到的办法只有这个了。 将军果然又大喊起来,说着听不懂的鸟语,赵一痕觉得这将军就是会意气用事的莽夫,但有时候又是心细地让人难以对付。 不多时,这些士兵全都停下来,从身上取出一包草,沾上水向眼睛里抹。 这草,赵一痕并不懂,那位上将军跑了过来,递过来一片深绿色的草叶,只有一半,大概半指长。 “这是加布草,专解箭毒木的毒!” 赵一痕捏在手里,看着这毫不起眼的草,竟能解箭毒木这种剧毒,真是不可思议。 将军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表示友好。 赵一痕也不吝啬自己的笑容,对着他也点了点头。 这位上将军个子不高,只到他鼻子那么高,古铜色的肤色不仔细看都能滴出油来,下巴的胡子有些时日没有刮,在战争中显得有些凌乱。 就在赵一痕准备攀谈几句时,忽然感到地面一阵颤抖,声音巨大,如同地震一般。 抬眼望去,便见一块巨石从山上滚了下来。 而后四面八方都有石头滚下来。 一块巨石正向他们这边滚来,赵一痕大惊,一块巨石足有人高,这要砸到人,必然死得都只剩渣了。 那巨石由于从山上滚下来,速度越来越快,转眼间就到了赵一痕和上将军面前,根本来不及思考。 赵一痕一手推开上将军,而自己也飞速向后面退去。 “轰!” 巨石砸中了一棵大树,但那棵大树并不能坚持多久。 “咔嚓”一声,树被撞断成两节,上面一段正向上将军砸去。 赵一痕心想,你这是上辈子干了什么缺德事,连上天都不想饶了你! 但想归想,他又毫不犹豫地冲上去,一脚挡下大树。 而后又飞起一脚,将树踢到一旁。 灵魂未定的上将军连连竖起了大拇指。 就在这短短几息内,赵监军就救了自己两次,他不仅对他的武功感到佩服,更是对这份恩情表达感谢。 赵一痕笑了笑,没有说话,并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交流有障碍! 山上士兵一个个被砸倒,死伤不计其数,就连躲在树后的人都被砸成肉饼。 血液迸发出来,将丛林染红。 这一次,竟有数万人受伤,那巨石还在向下落,震的山体都快支撑不住,如同风中的柳枝一般。 将军怒吼道:“不要慌乱,他们没有太多石头!” 刚说着,便有一个巨石向他砸去。 将军身体如同轻燕向旁边躲去,谁知道那巨石碰到了一棵树桩,改变了方向,又向将军的方向砸去。 这就不只是上辈子道德问题,而是祖上八代的问题! 赵一痕这次没打算救,砸死了也好,省得总是折腾别人。 心里虽然这样想,但脚步却没有停下,不过也只是象征性的跑了两步。 他死不了,毕竟他是整个军队里的首领,不可能这么将士看着他死。 果然,一士兵冲了上去,抱住将军向旁边翻了一个身,把将军救下。 这个人,赵一痕有印象,就是昨晚那名会中原话的士兵,准确来说,他就是中原人。 从中原赶到这里,只是为了救将军? 他可不这么认为! () 第192章 被困山下 山巅之上,一万多少忙着挖石头,数十亩大的山顶,几乎被掏空。 一位将军叹道:“你说这白军师到底是流氓还是老谋深算呐?” 另一位将军道:“老谋深算还不知道,但流氓我算是见识到了。” 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现在什么时候了?” “大概午时了吧!” 两人又再次笑了起来,笑容里得意中透着阴险,若不看脸,这两人的笑容几乎一模一样! “大家收工!准备让他们吃大餐!” 一万将士也笑了起来。 巨石一块又一块的滚下,山上的大树也随之倾倒,砸中的人也越来越少。 巨石数量有限,此刻也没有了。 将军清点了一下人数,一共死了一万多人,还有两万是伤员,来时有四万人。 将军坐在被砸倒在地的石头,不再说话。 赵一痕走来过来,道:“现在退兵还来得及!” 他给出的意见,并不是劝说的口气,还是略带有一股讽刺的意味。 这自然是他故意为之。 将军听后不由得恼火起来,他说的简直就是废话,伤亡这么多,再打下去,必然死更多的兵。 但被赵一痕这句话堵在心头,心中非常不爽,冷冷道:“不战而败,你好意思提回去吗?” 赵一痕心想,不回去正合我意。 他没有再跟将军说下去,而是对旁边上将军道:“将军不让退兵,我也没办法!” 离间计,就要狠狠地离间。 他的声音很小,将军自然听不见。 上将军直摇头,他从未见过这样一面的将军,以前带兵打仗都是很虚心地接纳军师的意见,可今天是怎么了?连自己钦点的监军话都不听。 他是将军,自然他说了算,三万多人已经疲惫,之前提起来的士气又萎靡下来。 将军拿出水壶喝了起来,并不仅仅是为了喝水,而是掩藏他的心虚。 再这么走下去,真的要全军覆没了。 此时幸好没有巨石丢下,可以得到休整,否则别说士兵,就连那些粮草都可能被砸毁。 将军眉头一跳,忽然站了起来。 “将军,不好了,粮草和营帐几乎被毁!” 这时有位上将军走了上来,慌忙说道。 真是想到什么来什么! 将军揉了揉太阳穴,现在退军是唯一的办法,可赵一痕明显就是想让自己出丑,让他以为在军中,没有他是不可能的事。 他又怎能让他得逞? 虽然大局为重,但未必他说的话,就一定对。 他还想到这难道就不是赵一痕和敌军串通好的吗?他那种语气,无非就是逼自己前进,但如果自己没有前进,会不会又是一个圈套呢? 赵一痕不能信,但偏偏他的话里似真似假,很难捉摸! 正在将军思考之时,忽然觉得有雨落在手上,仔细看去,是黄色的油珠。 将军大惊道:“敌人用火攻,快撤!” 此时他也顾不得推敲赵一痕的意图,只想让将士尽快别离。 只是一切都晚了,桐油如倾盆大雨般倒下,接着数千支箭落下。 这些箭头都带有火,一点上桐油就着。 “轰!” 火立即燃烧起来。从上而下,准确无误地遍地烧起来。 树上,被火覆盖,草丛,已经点燃,山中熊熊烈火,山外滚滚浓烟。 满身是油的士兵已经全身是火,满地打滚也无济于事。 还未沾上火的士兵被大火烤得浑身散发着糊焦味,而那些伤员,已经无力逃跑,只能眼睁睁的大火烧身。 军队彻底乱了,军心彻底没了,连将军都在满山跑。 赵一痕对于放火烧山这一计策并不陌生,曾经在苗寨就用过一次,若不是被有条河流,自己恐怕就被烧死了,手臂上的烧伤就是那时候来的。 要想避开大火,就一定要找一片空地。但这一片全是蓊蓊郁郁的草木,地上树叶也有三尺厚,想要找空地,简直难入登天。 只是活命要紧。 他来到一块没有大叔的空地里,寒水刀随浓烟而起,忽而有风起,无数道刀影与树叶齐飞。 树叶落到一旁,被旁边的大火顺势而燃,瞬间化为烟尘。 空地约有五丈,足够他一人进去,当然还可以蹲上几人。 旁边还有高树,大火烧着细枝树叶,他又一跃而起,懒腰砍断,一脚将树踢飞。 做完这些,他才把之前的上将军和其他几位将军叫来,基瓦诺自然也在内。 这次将军学乖了,没在吭声。 赵一痕道。“在这里等着不是办法,撤退吧!” 众将士都抬起头看向将军。 将军点了点头,此时已经败了,再打下去也毫无意义,只会让人死伤更多,甚至全军覆没! 这些将士虽然很满意将军的回复,但更感激赵一痕的劝说,向他点头,致以敬意。 赵一痕微笑以对,离成功虽然还差些,但已经有苗头了。 这时,他们几人离开这片空地,召集士兵去了。 将军还在这里,冷冷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赵一痕摇了摇头,他明白将军的意思,不过让他不明白的是,你竟然不知道自己的意思,那么就很有意思了。 “这次他们利用天然优势,还埋伏在前,败得不冤!” 这是赵一痕的想法,不过他也没想到白允会在这个时候会开始发动攻击,而且还差点让将军全军覆灭。 “你以为我会败?”将军冷冷一笑。 赵一痕不知其意,难道还有后手?茫然地看向他。 将军见他不解,没在说话,很显然是对他不信任,转而道:“有你这等奇兵在手,不怕打不胜仗,只可惜不能为我所用!” 一向以“本将军”自称的他,如今也用上“我”字,可见他认可了赵一痕这个人。 只是他绝不甘愿认输。 “将军,还有不到一万人!”这时一位上将军走过来道。 “够了!” 将军咧开嘴,笑道:“让我退,我就退,那可没把我景昽开国大将放在眼里!” 他的神情里充满了自信和冷酷,赵一痕隐隐觉得有些不好。 忽然,他想到了一个人,今天没有来! 看来,还要帮将军脱困。 果然是姜还是老的辣! 赵一痕随他们而下山,这一万人还是带有伤员,粮草早被烧光,若是此时再出不去,那便真的无路可退。 士兵们拿着发烫的盾牌,迅速撤离,山上的大火逐渐向山下漫延。 现在每个人的心里都没有底,谁知道对面山上的人会不会下来用锋利的弩箭对着自己? 下山时,那些毒蜂还在绕着尸体考虑还要不要再蛰一口,那些捕兽夹中还沾满血迹,一只脚还在兽夹内。 见到横尸遍野的士兵,他们的心里都不好受,不仅是连敌军都见到就死伤无数的憋屈,更是将军的不当指挥让他们心灰意冷。 尽管下山要比上山容易,但他们的脚步已经非常沉重,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火烤的。 将军也知道现在的士气非常低糜,他并不着急,而且从一开始到现在他就没有过多的在意这次行军的胜负。 赵一痕看着远处的高山,心里想着白允到底有没有手段能让他们困死在这里? 他不知道,但很快他就知道了。 刚下山便有无数支弩箭对准他们,还没来得及将盾牌挡在身前,便已经来不及了。 山下果然有人。 基瓦诺忽然笑了,看着赵一痕笑了。 “你以为这样就能置我于死地吗?你太天真了!” () 第193章 逃出生天 “你觉得他们会全军覆灭吗?” “一会你就知道了。” 白允刚进山就被基瓦诺迎了上去,再三确认。 他的心情,白允能懂,但也太着急了。 杨婉儿站在一旁,有些犹豫道:“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白允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看着山下被围堵起来的敌军,道:“那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能耐了!” 而后三人一同下山。 近两万人围在山下不足一丈宽的道路上,将基瓦诺的后路堵死。 基瓦诺看向赵一痕道:“这就是所谓的退兵?” 赵一痕没有说话,这本就是死路,前有敌军后有大火,无论怎么选,都是这种死法比较好,至少可以跟敌军堂堂正正的打一场。 其他的将军此刻也开始犹豫,是否跟选错了路。 一万人的士兵,捏着手中的盾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们的手心已经出汗,背脊也是发凉。 他们的粮草断了,也有很多伤兵,这丈根本没法打。 “你们谁是赵一痕?” 这时对方的一位副将用着并不靠谱的中原话问道。 将军转过身,看向赵一痕,没有说话。 赵一痕也没有应答,此刻并不是最安全的时候,甚至还会让自己立即被杀。 那位副将问了很多遍,也没有人回答,心想,难道是没来? 这时白允三人过来了,他一眼就认出来那个身着铁甲的监军,杨婉儿也认出来了。 他们都没有说话,因为已经有人抢先说话了。 “老基,很久不见呐!” 孟拉沙很兴奋,终于有一天,这老小子落到自己手上了,他要好好打击打击他! 基瓦诺笑道:“手下败将而已,又何必叫嚣?” 孟拉沙顿时怒了,道:“这可不是在你的地牢里,今日我要新账旧账一起算!” 说着便命令士兵开始放箭。 基瓦诺看着他的目光变得轻蔑,他手里有人,并不怕他真的动手。 “住手!” 这时白允和杨婉儿异口同声道。 孟拉沙为之一愣,没想到还有人会替他求情,不爽道:“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白允作揖行了一礼道:“此次能成功,完全是因为里应外合!” 孟拉沙不解问道:“哦?是谁?” 白允道:“赵一痕!先将他救出来!” 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甚至提起这个名字,他就咬牙切齿,但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自己人。 他摆了摆手,没有再说话,毕竟是白允的人,若他死了,白允不帮自己怎么办? 白允站了出来,看向赵一痕,道:“出来吧!” 赵一痕仿佛没听见一般,木讷地低着头不说话。 将军转过脸,有些诧异,“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赵一痕道:“我需要走吗?” 他本就是自由人,呆在他们军中,只是为了圣女,没有救出她之前,走又有什么意义? 将军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怎么说,心中更是生出无数矛盾。 他可靠吗?真的能为我所用吗? “你不出来也没事,就问你昨晚到底是为什么?” 这是杨婉儿的问话,她很想知道,昨晚到底为什么会屠杀那些无辜的百姓。 无论出于何种原因都是不该,可他却做了! 赵一痕还是没有回答,但已经知道,昨天他们看到了,也有深深地不解。 只是已经杀人了,又需要解释什么呢?难道杀人可以根据原因而改变他的罪行吗? 这简直就是矛盾的,为什么别人杀人就不行,必须杀头,自己的朋友杀人,却还要问原因,若是原因足够让人动容,是不是就没有罪了? 天下贪赃枉法,恐怕就是因为这个心理吧! 杨婉儿见她躲着也不说话,冷哼道:“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竟然为了目的不择手段,我是看错你了!” “如果你还有点良知,就站出来,向全天下人认罪!” “……” 她说了很多,都不过是为了让他出来罢了。 将军又看向赵一痕,他依然不为所动,仿佛这个悍妇说的不是他一般。 在这份灵魂的拷问下都不吱声,当真是一条汉子。 但这就是战场,杀人放火都在情理之中,将军的认知,岂是这群毛头小子所能比拟? 只是这个认知是否是正确的,他并没有过问,因为每一代将军都是如此行事,只不过他将这个道理,执行到极致罢了! 杨婉儿骂累了,白允拍了拍她的肩膀,表示别喊了,他知道,赵一痕既然没有站出来自然有他的打算,或者有他的苦衷。 基瓦诺对孟拉沙笑道:“二十年前你是手下败将,二十年后你依然是!” 说着,他大吼一声:“列阵!” 一万士兵一起拿好盾牌,围成一圈,使前后左右都无法进攻到人。 孟拉沙冷笑道:“那就看看你是如何用你的一万人马破阵了!” “箭阵准备!” 忽而一道道箭雨从天而下,正中基瓦诺这边。 只是士兵此刻都将盾牌挡在四面八方,如同一个巨大的龟壳一般,使箭阵无法射到人。 这时孟拉沙又道:“停!列队!” 这边的将士纷纷将盾牌立在地上,而后后面士兵站在其上,盾牌也是立在下面一人盾牌上,如此就形成了一道壁垒,使基瓦诺不敢下令进攻。 这完全是困兽之斗! 基瓦诺再次下令道:“回笼针!” 以龟壳的形式向前冲,而且可以阻挡一部分兵刃。 只要开一条道,他就可以得救了! 龟壳快速移动,到了那层壁垒之后,拿起长戟,向壁垒缝隙挖去。 只是他们也有同样的方法去撬开龟壳,使之皲裂。 孟拉沙这边的士兵将龟壳破开,接着一只箭射了进去。 一块盾牌倒下,接下就是更多。 接着就是兵败如山倒,箭矢一支支的从裂开的龟壳中射进去,让基瓦诺的大阵溃散。 这不能怪基瓦诺阵法不好,只因为他在龟壳之内,看不到前面的情况。 “将军!前面阵法破了!” 一位副将连忙从人群中挤了过来,向基瓦诺禀告。 基瓦诺面色发红,倒不是羞赧,而是挫败,他大吼道:“不惜一切代价打开突破口!” 那位副将得令,不多时前面人又填补上,再次形成完整的龟壳。 “飞龙阵!” 将军再次发号施令! 飞龙阵一般多用于攻城阵法,一排人向互叠加,将前面的人举高后冲向敌阵。 他们能够冲到敌人壁垒的上空,但敌人已经做好了准备,一上去,便被冷冰的长戟戳进胸膛。 一次冲击不行,便二次冲击。 副将在前方为他们呐喊,而击鼓与吹角都不在用上。 孟拉沙知道他们要做什么,立即下令,去受攻击的地方增员。 他想看看这条老虎到底能够挣扎多久。 这一波攻下之后,另一波又开始攻上,周而复始。 而孟拉沙的举动,基瓦诺在盾牌缝中看得清楚,一边增员,另一边定会缺少人手。 就在这时,阵法突变,本来一个飞龙阵,瞬间变成两天飞龙。 新生的飞龙,以最快的速度冲破薄弱区,如同泥鳅钻洞一样,打破缺口,刹那间如同深渊里的一缕阳光,让将军异常兴奋。 攻破防守便一举突破重围。 数百将士如同一道刺穿破敌人的肠胃,接着上千人。 获得新生的将军丝毫没有松懈,大喊到:“冲出去!” 孟拉沙这时愣住了,没想到基瓦诺竟然使了李代桃僵之计。 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挠着头对白允,不好意思道:“好久没打仗,生疏了!” 杨婉儿白了他一眼,就没见过这么不靠谱的将军! 基瓦诺逃出生天,并不意味着他就一定可以走人,白允站在一旁,看着他们逃离的方向,并不着急追杀。 也许是这一刻,也许又是下一刻,他们总会缴械投降! () 第194章 阿纳和尚 冲破重围的基瓦诺没有逗留,还是带着士兵从山道上逃离。 这是一条小路,去哪里,将军也不知道。但方向是向西方,是景昽的国度。 这里都是崇山峻岭,两边青山,大雾还未散尽。 后面追兵紧追不舍。 七千士兵如丧考妣,早已丢盔弃甲,丝毫没有逃脱后的激动,基瓦诺也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跑了一个时辰,见到一户人家,只有一间茅草屋。 屋前一口池塘,清澈见底,锦鲤阵阵。 基瓦诺命令众士兵歇下喝口水,数千士兵就这么趴在池塘喝起来。 池塘不大,只有十丈左右大,却被七千士兵喝了一半。 将军走进屋里,看到屋中正摆放着一尊弥勒佛像。 上面供着瓜果和香火。 香火冉冉升起,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檀香味。 没看到主人。 赵一痕走了进来,也看到这番景象,没有说话,这个国度非常信奉佛教,大理国更甚,连皇帝都退位当和尚去了。 将军走到供桌前,拿起甘蕉吃了起来,赵一痕也是。 两人靠在供桌前,相视一笑,各自没有说话。 弥勒佛在他两背后,笑容更加慈祥,像是看着自己的两个饥饿的孩子一般。 这时一个副官走了进来,看到两人吃着供果,不知该说什么。 将军从供桌里,又掰下一根甘蕉丢给他道:“吃完上路!” 这话听起来就像狱卒跟死刑犯说的一样,副将吓得甘蕉都没接住,战战兢兢道:“后面追兵随时会来,我们快走吧!” 将军又剥开一根甘蕉,笑道:“我们轻装逃走,他们没这么快赶上来,等将士们休息一会再走!” 那副将站在一边,张了张口,最终没有说出来,将手中的甘蕉又放回供果盘上,退了下去。 将军看他这模样,不屑道:“怕成这样,还打什么仗?” 赵一痕在一旁,没有说话,心想,怕成这样,还杀什么人? “若是这天下没有怕的事,恐怕早就乱了不是?” 就在这时,从屋里走来一人,准确说是一个胖和尚,袒胸露乳,还赤着脚,像极了他们身后的弥勒佛像,可他一身邋遢的衣服来看,又有些毁形象。 这位和尚难道就是三问道长所说的阿纳?赵一痕没有询问,只听得将军道:“王权才可怕,没有王权,就没有天下。而佛却是要让人供着,没有佛,他们依然会在王权下活的很好!所以有佛无佛与百姓生活有何区别,又为何要怕呢?” 胖和尚笑道:“那施主供了吗?” 将军道:“我为何要供?” 胖和尚道:“不供,岂知有无区别,又为何要怕呢?” 将军道:“少跟我故弄玄虚,本将军杀敌千千万,就从未相信过佛,也没见过老天惩罚过本将军!” 胖和尚双手合十,依然笑盈盈道:“阿弥陀佛,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施主,还请今日再此休息数日再回去,景昽不可少了你!” 他的说的话,前后并没有逻辑,前面说将军有报应,后面却要让将军留下。 将军不知其意,只觉得头微微发晕。 “你在甘蕉里下毒?” 将军真没想到会和尚还会下毒,刚说完这句话,便倒地不起。 赵一痕又抓起一根甘蕉,剥开继续吃,像是没事的人一般。 胖和尚微愣,不过也没管他,一手抓住将军的衣领,提着走进卧室内。 回来后,赵一痕依然没事,胖和尚用中原话说道:“施主也是奇人!” 赵一痕道:“也很气人!” 胖和尚无语。 “有酒吗?”赵一痕又问道。 这句话更气人,没把他毒倒就算了,还要酒喝。 胖和尚看着他,没有说话,他看着赵一痕的面相,心中算了很久也没算出他是什么人。 “还请施主带着士兵尽快逃去吧!追兵……” “阿跛!” 胖和尚话还没说完就被赵一痕打断,气得他差点跳起来暴揍这小子了。 倒不是因为被打断话而生气,而是他竟然和那老牛鼻子一样叫自己。 这个绰号,完全就是讽刺自己佛法不深的意思。 “施主,还请你说话注意一点!” 赵一痕道:“我有美酒,可抵你千藏!” 胖和尚眼睛一亮,此时他怎会不知道这小兔崽子不认识那个老牛鼻子? 尽管有些馋,但他依然义正言辞地颤声道:“贫僧……戒……戒了!” 赵一痕微微一笑,眯着眼睛看着这个胖和尚,他可以确认他就是三问道长所说的“阿纳”! 已经知道他的缺点,那便对症下药。 赵一痕从怀中取出酒囊,解开木塞,酒香味顿时弥漫了整个茅屋,就连香火的檀香味都敌不过。 阿纳看着酒囊有些失神,口水隐隐有些决堤的意思。 赵一痕喝了一口,砸了咂嘴,露出非常享受的神韵,就像吃了弥勒佛种的瓜一样。 阿纳就算定力再强,也忍受不住他如此的引诱,心中大吼一声,弥勒佛在上,弟子只喝最后一口,弟子保证以后绝不再犯! 赵一痕还想继续引诱,谁知一道身影飘过眼前,酒囊就不见了。 看着兴奋的阿纳,抱着酒囊向卧室走去,露出了一副奸计得逞的笑容。 于是两人在卧室中喝了起来,旁边躺着昏迷不醒的将军。 阿纳将一酒囊的酒全喝了,这是涂山酒家的酒兑上一炷香,不仅烈,而且更加醇香。 他是囫囵吞枣的喝,只觉得第一口与最后一口让人意犹未尽,而喝完之后,又伸出手,看向赵一痕。 他这个德行,与三问道长一模一样,简直了! 但他这次是真没了,还是他昨晚偷溜到涂山酒家里找的。 赵一痕表示无奈:“没了,该你了!” 阿纳这时脸瞬间垮了下来,嘟囔道:“你怎么和他一个德行,都来骗我酒的!” 赵一痕道:“战事吃紧,能喝这点酒就算不错了,什么时候去中原,把你泡酒缸里都可以!” 阿纳一想也对,但想到战事,忽然没了兴致,从床底下翻出来一坛酒。 “这是误国醉!是景昽国的贡酒,是我给国王做法师顺手拿的!” 这时阿纳也不再自称贫僧,就连偷也是说顺手。 赵一痕微笑地看着这个小偷,没有说话,他知道阿纳是真的爱酒,否则也不会为酒破戒。 一口酒下肚,令赵一痕眼前一亮,他的舌头和肠胃如同久旱逢甘露一般,不断地汲取着酒中的养分。 这酒没有甘甜之味,也没有冷冽之气,而是一种畅快的柔软,如同佳人在卧,柔夷轻抚。 原来误国醉是这个意思。 赵一痕道:“好酒!” 阿纳笑道:“酒是好酒,国也是好国。” 可是误了!还醉了! 赵一痕知道他的意思,笑道:“酒是酒,国是国,沉醉的人,而不是国!” 阿纳心中一震,如同战鼓般敲响,让他醍醐灌顶。 一直以来,几乎大部分人都会认为女子误国,奸佞误国,其实误国并不是他们,而是天子本人! 天子坐家中,朝堂上,后宫中,都如同这酒一般,真正决定他喝不喝的是他自己,而不是别人! 他们何错之有?不过是自己不能明辨是非罢了,不能将女子很好的利用,不能将奸佞铲除。 这样的想法,很难让人费解,也很少有人会这样想,正如孩子正玩着有趣的东西时,不小心摔倒了,父母会将那件有趣的东西扔掉,认为它致使孩子摔倒,它是罪过,甚至会将发明出来的人,骂到祖孙上下三十六代! 想到这里,阿纳哂然一笑,“他可以走,但我要跟着一起去!” () 第195章 全军出击 赵一痕并不知道阿纳的想法,但他一定有个为国为民的心,从他迷昏将军的做法就可以看出来。 他想让将军现在茅屋等两天再走,就可以救了他,但将军似乎还有后手。 所以赵一痕并不打算听从阿纳的想法。 一坛误国醉喝不到一刻钟,就在阿纳想拿出第二坛酒时,那位副将又走了进来,神情很惊喜,叫道:“将军!将军!军师带了三万多人马来了!我们有救了!” 原来底气在这里,原来将军的后手是军师,难怪军师没有跟着过来。 赵一痕从怀中取出一物,在将军的鼻子上放了一会。 这是他行走江湖必备药物,专治迷魂药。 阿纳没有阻拦,若是别人,他绝对会一掌毙了他,但谁让赵一痕认识那个牛鼻子呢? 他想,赵一痕应该有自己的打算,也一定会慈悲为怀。 将军悠悠转醒。 副将这时也走了进来。 两人对望一眼,又看了看赵一痕和阿纳以及桌上的酒。 副将认为,将军是在和他们喝酒,但将军却不这么认为。 把自己毒昏迷,他们两喝酒,怕是为了商量计划,一举将自己灭了。 “将军!军师来了!” 这时副将又叫了一声。 将军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当下不是算账的时候,而是迎接军师。 军师此时已从树林中走了过来,带了大队人马,长长的军队,一眼看不到尽头。 将军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来得正是时候!” 原来他在这里休整就是为了等候军师! “报!将军,敌军已经追来了!” 将军笑道:“来得正是时候!” 也不知道他只会说这一句话,还是他早已胸有成竹。 将军叫起所有将士,整装待发。而敌军也到了屋前,以池塘为界,基瓦诺在屋旁,孟拉沙在塘外。 孟拉沙道:“哟,有援兵!” 基瓦诺笑道:“怎么?怕了?” 孟拉沙也笑道:“你三万多人,我四万多人,何为怕?” 这是人数的压制,孟拉沙完全不怕。 屋中,赵一痕和阿纳也出来了,看到对方阵营中的杨婉儿和白允,低下了头。 阿纳小声问道:“你们不一起?” 赵一痕道:“之前一起,现在不一起。” 阿纳不懂他们年轻人的想法,只是这两方阵营的熟人相见,到让他感到很有趣。 “夺妻之仇?” 赵一痕看了他这个嘴碎的老秃驴,道:“没有一辈子的朋友!” 阿纳这才闭了嘴。 白允和杨婉儿见赵一痕低头跟着一个和尚谈话,心中不免有些诧异,这种无情无义的人竟然还能跟和尚谈上话,简直出了鬼! 而赵一痕是否是心目的那种人,也令他们自己怀疑起来。 杨婉儿道:“难道那晚真的看错了?” 白允道:“一切等见到他才能下结论!” 基瓦诺和孟拉沙还在对嘴皮。 基瓦诺道:“手下败将就是手下败将,本将军一万人就可破你们两万大阵,我这三万多人,足以让你这四万人丢盔弃甲!” 孟拉沙道:“那你倒是别跑啊!” 这句话将基瓦诺堵得脸上涨红,大话都说出来了,又怎么驳口? 基瓦诺一举手中长刀,大喝一声,“杀!” 洪亮的声音震彻山谷,令将士们的精神为之一震。 孟拉沙也不甘示弱,大喝道:“杀!” 两方兵马就此开战! 赵一痕和阿纳坐在门前,看着两方军队手持盾牌长戟厮杀,血流不止。 赵一痕道:“我觉得那酒挺香。” 阿纳道:“我也这么认为。” 于是两人又进屋喝起来了。 这个山谷并不是很开阔,刚刚容纳八万人,不挤但也没有多余的空间了。 两方阵营里,阵法相互使用,厮杀声远传山谷之外,所到之处,无不惊鸟吓兽,向更远的地方遁去。 这场战争中,没有用到弩箭,毕竟也算是混战。都不适合上阵。 没过多久,胜负就逐渐明显起来,孟拉沙的兵根本敌不过基瓦诺。 吓得孟拉沙连连喊撤。 基瓦诺得意的笑了,走到鼓手面前,夺过鼓槌,敲响追击鼓,一边敲一边喊道:“冲啊!杀光他们!” 七千士兵终于出了一口恶气,一扫之前颓势,举旗向敌方追击而去。 赵一痕见敌军大势已去,和阿纳也出来了。 他见过攻城战,却没见过野战。 旌旗满地,死尸遍野,血水慢慢汇聚成河,流进池塘里。 本来清澈的池水,现在完全变了颜色。 那些草木被踏平,大树上无数刀痕,沾满血迹。 阿纳闭上了眼睛,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赵一痕知道,他是在为这些士兵们超度。 随着将士们的远去,这片山谷也恢复的安静。 阿纳道:“这世间若都修佛,又怎会有战争?” 赵一痕道:“巧了,道家也这样想的!” 无论修佛也好,修道也好,都不希望有杀戮。正如基瓦诺所说,士兵也不想打仗,可偏偏他们进了战场,杀了别人,也杀了自己。 “不过,如果天下皆佛,那就没有皇帝什么事了!”赵一痕忽然笑道。 阿纳没有说话,这是佛道的悲哀,信佛信道的皇帝,最后都出家了,让那些没有出家的人,继续当皇帝。 这是一个永远不可能存在的国度,毕竟不可能每个人都信佛,也不可能每个人都会对佛笃信不疑。 国度,永远都是踏着鲜血而上,没有人能够说是以佛的力量可以感化敌国,成为自己的疆域。 所以佛与道,永远都是治国的工具,让这个国度天下太平,也让这个皇帝高枕无忧! 他二人跟上了军队,能否打败他们,赵一痕也不能确定。 阿纳一边走,一边默念着佛号,他没了笑颜,也没了从容,弥勒佛变小僧。 景昽的山很多,所说是十万大山也不为过,很快,基瓦诺便将敌军追到之前的战场,那个令他无比憋屈的地方,若是不死,往后想来,定会觉得这就是一场耻辱之战。 那场大火还没有灭,还在向其他大山处漫延,高耸入云的山上,冒着滚滚浓烟,低下又是火光冲天。 若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的人,定以为自己来到了火焰山。 孟拉沙停了下来,三万士兵在身后站如青松,血色旌旗随风摇摆,一眼望去,山道上全是士兵。 基瓦诺也停了下来,没想到这些败兵竟然会这么好整好队伍,但没想到,便是他们有意为之。尤其是孟拉沙抬起头看向他的目光变得渺小。 中计了! 他暗道不好,一转身便喊道:“撤!” 可是一切都晚了,他看到四面山上也有旌旗摇曳,仔细望去,竟满山士兵,并不是只有一面山上,还有其他山上都是。 这些士兵,没有二十万也有十万! 只是他猜错了,除了孟拉沙三万人外就有二十万人! 赵一痕终于知道白允想要做什么了,他想抛却了利益,与杨婉儿双宿双飞! 因为杨婉儿也不想杀人,故而他便从了她的意。 只是不想杀人,就真的可以避免杀人了吗?太天真! 基瓦诺命令鼓手,敲响退兵鼓,他不在想什么面子问题,也不在想什么荣誉问题,此时不退,近四万人定要全军覆没! 他不顾一切地嘶吼着,叫喊着。 “撤!撤!撤!” 而四面大山里的士兵也开始靠近,他们统一的脚步,发出震慑天地的声音。 “咚……咚……咚……” 脚步声整齐如一,像是击鼓,又像是打雷,每走一步,都如同一把重锤狠狠地撞击着基瓦诺士兵的心。 他们彻底慌了,无数箭矢的冲击下,溃不成军。 () 第196章 最后挣扎 在二十多万人的碾压下,四万人绝无生还,也没有丝毫的可能性,哪怕他们可以飞……不,飞都不可能,除非遁地! 无数箭矢从天空飞过,哪怕是砸也能把他们砸死,做成路障也能将他们堵死。 这一场战争,以多欺少,赢得了绝对的胜利,而后二十万人向西挺进。 攻破第一个城池时,所有人都愣住了,这个城,除了士兵,没有一个人,哪怕是商铺都没有人。 这简直就是一座空城! 白允和杨婉儿都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这时有人禀报说是城外三里山上看到万人坑,里面全是尸体! 基瓦诺果然屠城了。 等去到现场时,令白允和杨婉儿欣慰的是,这些人全是箭伤,被砍头的几乎看到。 这万人坑非常庞大,一座山被挖去了一半。 当看到那些紧闭双眼,面色惊恐的老者,杨婉儿紧紧地抱着白允,失声痛哭起来。 这些人死的太惨了,基瓦诺更是惨不忍睹。 孟拉沙站在万人坑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鼻子发酸,捏紧的双手表达自己的愤怒。 而勐勋国的士兵看后,也忍不住地握紧了拳头。 “基瓦诺,应当碎尸万段!” 无论是本国的士兵还是他国的士兵,他们都有这个想法! 土,又将这些尸体埋了起来。 纸钱抛向天上,飘飘而下,覆盖了半个山体。 他们双眼通红,跪在地上,聆听着司仪的祷告。 士兵们在长戟上挂着一块黑布,这战场上士兵去世的礼节,这些人虽是百姓,但此刻也符合战场的礼仪。 黑布迎风而摇动,四万人长跪不起。 不破景昽终不还! 他们深深地想着,哪怕是拼尽最后一口气,也要将景昽攻破! 这不仅仅是国耻,更要为这些百姓报仇雪恨! 仪式一直持续半个时辰,这有一半时间,都是在跪着,不是仪式需求,而是他们不愿起来。 天空黑云散去,一望无际的湛蓝,让阳光最大限度地照进这片天地。 “你不是说,只是杀鸡儆猴吗?” 仪式过后,那位守城将向白允质疑道。 白允看着他,和身后的那些将士,这个问题,连他都始料未及,更不敢相信。 “如果我说,我们也不知道,你们会信吗?” 白允的语气明显不足,他的本意是想让这些士兵不要意气用事,只是他没有说。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你完全可以搪塞我们,但是你们对得起那些死去的百姓吗?” 守城将军的话充满着怒气,但说的话还是很收敛,他知道当下不是向白允问罪的时候,或许在未来,可以再翻这本旧账。 白允低着头,不敢说话,他的心也堵得慌,尤其是那些尸体横七竖八的如同糟粕般随意地堆在坑中,更让他心悸。 士兵走了,守城将军走了,只剩下白允和杨婉儿两个人,呆呆地站在这里。 一片青山,一片纸钱,一点灰白。 寂静的,将所有将士们的愤恨、痛苦、报仇的情绪都留在这片天地之中。 而白允和杨婉儿被这浓郁的情绪所笼罩。 “我们是不是错了?” 杨婉儿低沉的声音,还未在悲中缓过来。 “不一定!” 这时白允也不确定自己做的是否是对的。 一件事有对也有错,虽然不知道屠城对于他改变计划来说有没有直接原因,但他们已经将基瓦诺的人全部消灭,一切都还尚早,还不能下定论。 有风起,树叶飒飒作响,万人坑上纸钱飞舞,仿佛是这些百姓的哭诉,又像是被杀时的痛苦。 勐勋国都城里的涂山酒家中,赵一痕和基瓦诺对坐。 酒已经放了很久,都没有端起来喝。 都城未破,但离被攻破也不久了。 妹姬和军师现在一旁不敢说话,阿纳和那位副将也坐在一旁。 当时将军以赵一痕作为人质,才和军师得以逃脱。 赵一痕怕阿纳也被他们杀了,故而点名要让阿纳一起走。 阿纳觉得自己走了,那位不肯吃贡果的副将也不能让他死。 所以他们六人一路逃到空城,接走妹姬,一直到这里。 只是事态发生了转变。 这时门外有个士兵前来禀报。 “将军,人到了!” 基瓦诺没有说话,招了招手。 不多时,门外走来圣女和她的族人。 圣女看到赵一痕也在,而其他人的神情都显得很颓丧,让她忍不住问道:“发生了什么?” 将军冷笑道:“问问他吧!” 赵一痕抬起头,兵败的可能他早已预料,但将军将一切都怪罪到自己头上,就很说不过去了。 “调兵,一切都可能重来!” 他没有指责将军的不是,而将解决办法说了出来。 将军冷声道:“你以为一切都还有翻盘的可能吗?圣上只给我七天的时间,八万士兵,如今全军覆没,你如何能改变?” 这时他终于不再藏着掖着,将当初出兵的情况全都透露出来。 只是说这些已经晚了,如果早些时间说出兵力和时间,他绝对不可能让将军去送死。 赵一痕道:“你是景昽开国大将,圣上不会置于你死地!” 将军面色更冷,“就因为我是开国大将,他才急着将我铲除!” 原来那位圣上早就看将军不爽了,只是隐忍不发,一旦抓住把柄,便会立刻杀了他。 景昽的皇帝,也并非是个昏君。 “将军不能死!”阿纳这时站了起来。 将军道:“此时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一切都晚了,当初就不该走这步险棋,无论是赵一痕还是将军,他们都不该。 将军站起身来,走到圣女面前,看了看他,冷冷一笑,又走向她的族人面前。 “如果,能让你们圣女跟我成婚,我便可以放了你们,否则你们就会被我士兵剁成肉酱!” 这是他最后的底牌,不,是最后的猖狂。 今天已经是最后三天期限,他只有这仅剩的三千守城士兵,面对敌方二十万多士兵和五座城池,没有可能翻盘。 任何计策都不可能。 这都城就是他的葬身之地,他绝不会让赵一痕和圣女可以安然离开! 这一切都是他们的错,否则自己也不可能变成如今这般一无所有。 他恨,恨赵一痕,自己有心招揽,却偏偏违逆于他,还酿成如今的大货。 他恨,恨圣女,若不是她们的冰蚕蛊,自己又为何要去?就是为了请他到将军府研究冰蚕蛊,才会造成这一切的结果! 他要将这对狗男女生不如死! 早在三天前,抓住赵一痕时就有这个想法,只是后来,又没忍住想要招揽,可是他冥顽不灵! 圣女怒道:“现在不是在帮你吗?为何还要咄咄逼人?” 将军冷声道:“帮我?从一开始他就想杀了我,全军覆没,全是他的计策,你真的以为他是想救你?不过是为了杀我而已,你,他根本没想过!” 说着,他对外面大叫道:“来人,把他们全抓了!” 阿纳觉得这位将军是疯了,竟然做出强迫别人的事,连忙道:“将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吧!” 将军大喝道:“本将军从不信佛,以前不信,现在也不信!” 门外很快来了很多的士兵,将室内所有人团团围住,或许是他心虚了,把军师也拿下了。 他狰狞的面目,看着圣女道:“你认为赵一痕会救你,好!我让你看看他的真面目!” 忽而转过身,对赵一痕道:“她和她,你选择救谁!” 一个她是圣女,另一个则是妹姬。 圣女和妹姬怔住了,没想到将军会让赵一痕做选择! 圣女那么美,妹姬又那么的温柔。 赵一痕会怎么选? () 第197章 圣女之眼 选谁? 这个问题,对于赵一痕来说,没有任何可以选择的必要。 但赵一痕知道妹姬的用处了,原来将军让他接近自己,为了就是今天这个抉择。 他觉得很无聊。 将军竟然会让自己选择他所认为的感情问题,而后分化他与圣女的暧昧关系! 看来将军是真的不了解他。 圣女怔怔的看着赵一痕,也看着将军,她觉得让一杀手,去选择两个人,那一定会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也就是人多的。 因为这样救出的人更多! 而妹姬也转过头,看向赵一痕,她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但将军让他选择,这个女人的身份定是不简单,自己跟他这些天,可能抵不过这位旧情。 只是,他们三个人都想错了。 赵一痕根本不想选,因为这不是他的弱点,也威胁不到他。 可他并不是一个真正无情的人,否则也不会对陈媛媛有着百般呵护的心。 选谁? 妹姬温柔,让他有了家的感觉;圣女,为了族人,甘愿被抓。 一个是心生些许情愫,一个是敬佩有佳。 这怎么看,怎么都不好选,说白了,若是按在心中分量,她两都差不多。 赵一痕一会看看妹姬,一会看看圣女,让二女都有种自己猜错了的感觉,紧张地看着赵一痕。 圣女想要一个答案,妹姬想要一个答案。 只是答案真的那么重要吗? 忽然将军大笑道:“哈哈哈哈……本将军没看错你!选择这些天给你暖床的丫头,果然是有情有义!” 赵一痕根本没有说话,当他想反驳时,却觉得根本没有必要。 因为将军要的是他自己的答案,而不是赵一痕的答案,无论他是怎么回答,将军都会想办法变成自己的答案。 妹姬面带酡红,羞赧地看向赵一痕,也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因为将军说的那句糙话。 圣女恨恨地看着赵一痕,再她看来,按照赵一痕的心里,决不会不知道两者的利益。她恨,恨赵一痕竟然会为了几天的暖房丫头而让这么多人受灾。 很显然,这二人都把将军的话当真了。 圣女怒道:“你休想得到我!就算拼死也要杀了你!” 将军满不在乎的抽出刀,指着她的族人,说道:“你会选择的!” 而后对着一个老汉问道:“你同意我们成婚吗?” 老汉从未见过明晃晃的刀,还深陷在肉里,仿佛只要轻轻一动,就会割破皮,鲜血直涌。 他吓的全身都在颤抖,连说话都在颤抖。 “我……我同意!” 将军很满意的笑了,将刀收回,又指向下一个人。 四个人都同意了,每个人都吓软了腿,吓颤了声。 圣女惊恐万分,没想到她的族人竟然都同意,为什么?难道自己做的还不够好吗? 她怒吼道:“你……你们……” “圣女,您是我们的圣女,也是我们下任族长,就应该为我们做出牺牲啊!” “是啊,圣女,您一个人换我们四个人值了!” “再说,将军家大业大,跟着他,是您的福气呢!” “是啊,圣女,成婚的时候,一定要请我们喝喜酒哦?” “……” 圣女不敢想象,这是他们族人的话,竟然还有理有据起来。 如果不是为了族人,她干嘛要去将军府? 如果不是为了族人,她干嘛要委托赵一痕将他们迁走? 如果不是为了族人,她又为何留下来,想办法带他们走? 可是,他们呢?又为自己做了什么? 除了什么都做不了外,就一个劲的求自己想主意,一个劲的劝自己成婚。 这就是她的族人,多日以前还在想着寨中的无忧无虑,还在想着寨中的大好时光。 现在全变成了泡影。 都是他们,这些忘恩负义的族人,只知道为自己,而不顾别人的自私族人。 什么江湖险恶,不仅江湖险恶,庙堂险恶,连最基本的村寨都险恶。 圣女冷冷道:“我死也不会和你成婚!” 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 圣女绝不会嫁给这个老头,而且还是如此拿族人胁迫她的老头! 若是可以,她宁愿自杀,也不会再想看到这个老头和这群族人。 “哈哈……这可由不得你了!” 将军哈哈大笑,随后先入了洞房,而圣女则被抓进了洞房。 就在隔壁房间。 这里的房间,并不隔音,就连走在木板上都能听得仔细。 他的目的,赵一痕依然知道,将军想让毁了他的两个人生不如死。 让他们两个人见识到得罪他的下场。 他要狠狠地报复这两个人! 只是这对赵一痕来说,他并不没有太多的感触,自己已经尽力了,帮不了,也不能怪自己。 阿纳似乎知道将军想要做什么,双手合十,低着头,吟着佛经。 这是最无奈的时候,连佛也无奈。 他也想拼命救下圣女,可这并不能改变,哪怕自己拼了命,将军也不会放过她,还有四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者。 “阿弥陀佛!” 阿纳的声音,悄悄地发出,仿佛是觉得自己佛法不够,以此来虔诚对佛,望佛能给他指条明路。 只是佛并不能解决。 隔壁房间里故而传来一声撕开衣服的声音,而后将军哈哈大笑,仿佛可以听到他狰狞的面目一般。 那种疯狂报复的快感让将军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圣女痛苦的尖叫声,也随之传来,裂帛声渐渐稀少。 她没有任何办法,穴道早已被将军封住,只能像个普通女子一样挣扎。 “啪!”一声,将军拍在她的身上,大怒道:“你敢挠我!” 接着将军便开始抽打起来,声音不断地从隔壁房间传来,圣女的惨叫声也伴随而来。 这不是入洞房! 每个人都知道,也都没有说话,都陷入了沉默。 士兵们的手开始发汗,苗人开始哆嗦,妹姬开始站不住,军师低下了头,副将闭上了眼,阿纳……没了佛声。 圣女的惨叫声和抽打声渐渐少去,接着便听到将军哈哈大笑,上了床上,咯吱声依稀可闻,之后又陷入了安静,只听到圣女的哭声。 众人知道,这是将军在脱自己衣服。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是数息还是数个时辰,每个人心中都感到无比的沉重。 “啊——” 隔壁的房间里再次传来圣女的惨叫声,这声音特别长,也特别痛苦,仿佛受到了剧烈的攻击一般。 众人都明白怎么回事,心中也祈祷着,但愿将军能够善待圣女! 这声惨叫持续数息,将军痛快的笑声更是疯狂。 “去死吧!” 就在众人以为圣女已经服软,任由将军处置时,忽然听到圣女的一声怒吼。 那种怒吼像是用尽全身力气做出最后一次的反击。 声音透过嗓门,撕扯着喉咙发出来的。 “嘭……”一声,有人撞破房门,摔在地上。 将军是力量毕竟是很大的,一个普通女子,他还是能对付的了的! 只是当人们看清倒在地上的人时,每个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将军! 没有穿衣服的将军,脸色苍白,在他胸口处多了三道抓痕,深见白骨。 而令人们奇怪的是,将军并没有流血,在抓痕出竟泛着白色的粉末。 这是什么手段? 不到三息,圣女走了出来,她穿上了衣服,白衣胜雪,脸上也是苍白,面色冷峻,扫过将军身上,没有说话。 众士兵想去扶将军,但看到圣女的目光,吓得退了一步。 到底是什么样的眼神竟让士兵望而却步? 令众人百思不解,但当圣女转过头,看向房间时,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 第198章 何以为人 这一眼。 每个人都看得惊住了。 阿纳不可思议地闭上了嘴。 苗人面带惊色,不敢多言。 妹姬、军师、副官都深深地低下了头,生怕圣女看过来。 只有赵一痕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 这一眼,能震慑所有人,并不是圣女有多可怕,也不是她有多愤怒,而是她的眼睛变成白色,通体都是白色,像瞎了一般。 “咳……”将军还没有死,被圣女抓了一下,还活着,只是被打出来后,还没喘过气。 现在他回过气,怒声道:“抓住她!我要活剐了她!” 这时圣女忽然回过头,看向将军。 而士兵们此时也壮起来了胆,毕竟将军还没死。 忽而提刀蜂蛹而上。 妹姬、阿纳、副官和苗人都纷纷地闭上了眼睛,不敢看接下来被分尸的圣女。 可就在这时,传来一阵惨叫。 不是女的声音,是男的声音! 只见迎上去的士兵纷纷跌落在地,而他们身上全都有一道白色的掌印! 那白色的,不是面粉,而是寒霜,在白日里冒着丝丝寒气。 所有人的心中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将军见状,自己也想逃,但身上的伤太重了,连说话都废力气,大喝道:“还不把你们圣女拦住?否则我会让你们生不如死!” 这句话是对苗人说的。 见识远博的老者,立即回过神来,带着其他人一起跑到圣女面前。 “圣女,你怎么能打人呢?” “我们这是为你好!” “还不去向将军道歉!” “是啊!圣女,我们苗寨一向都是以礼待人,你怎么可以这样?” “……” 他们说话间,圣女的眼睛恢复了正常。 “嘭”一声。 但也仅仅是恢复了一刹那,眼睛又变回了白色。 四人齐齐打倒在地,没有回过气的老者,直接咽气。 只有一个老人,捂着掌印,嘴角的血已经凝成血块,惨叫道:“圣女打族人……大……逆……不……道……” 说完便停止了呼吸。 圣女面色依然苍白,也依然没有表情,冰冷的,仿佛脸都被冻住了。 她转过身来,走到将军面前。 将军终于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大骇道:“来人,来人,快抓住她,赏银一万两!一万两……” 他的口中不断地说着一万两,可就是没有人上来阻止,哪怕他最信任的军师都没有动。 那些押着赵一痕等人的士兵,也没有动。 将军看着他们无动于衷,大骂道:“一群白眼狼,我平时待你们不薄,如今我有难,却不来救我!” 他的话,像是被遗弃的善人,但恶人也有被遗弃的时候。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阿纳曾经就说过这句话,只是将军没有在意。 “南无阿弥陀佛!” 这时阿纳吟了一声佛号。 将军大喜,道:“老和尚,快救我!救我!我信了,我信佛!真的!从今往后,我一定吃斋念佛,修缮佛寺!” 圣女完全没有在乎身后有个人,依然迈着不灵动的双腿,向将军缓缓走来。 将军感到一颗心都快跳到嗓眼了,惊慌道:“老和尚!快!快!” 他的声音都带了一丝哭腔。 此时阿纳忽然动了,身体如同一道闪电般冲向圣女,破烂不堪的衣服也随之飘起,打在一路士兵的脸上,疼得他们龇牙咧嘴。 单单是这轻功,就足以让赵一痕望而生畏,而那脚步中,蕴含着深厚的内力,更是让赵一痕感到自己的弱小。 阿纳的武功,跟三问道长差不多,甚至有过之而不及! 只见伸出手掌,向圣女背后拍去。 圣女忽然转过头,见掌已落下,丝毫不慌,也伸出一掌迎了上去。 “嘭……” 就在人们认为已经结束的时候,却见圣女依然站在原地,阿纳退后了几步。 他们并不知道阿纳的武功有多强大,也不知道原本的圣女武功有多弱,此时只觉得阿纳武功在圣女之下,而且…… 阿纳内脏被震伤,吐了一口血,他的手臂上一片冰霜。 圣女又再次转过身来,像是没事的人一般,在将军恐惧中,一掌毙命。 这一掌,不仅仅用了内力,还用了极冰的寒毒,让将军瞬间被冰霜覆盖,甚至连五脏六腑都被冻住。 阿纳单手行礼,一句“阿弥陀佛”结束了将军的生命。 另一首垂在一边,似乎非常痛,让阿纳不由得嘴角有些抽搐。 从一开始他就想救将军,可是将军一直不听,这两天险象环生,却自然我行我素。 他尽力了,可天下人怎么办? 他知道,这位将军罪孽慎重,可他真的不能死,否则自己绝不愿救他。 只可叹,想尽办法保护,最终还是没能救下,也可叹,将军该死! 这声“阿弥陀佛”,不仅是一句超度,还是为天下人该到悲哀。 他终于意识自己的佛法不够精深,也觉得自己真的该戒酒,去寺庙里好好闭关修行。 赵一痕这才知道冰蚕蛊的可怕之处,可以将一个中流的高手变成一个绝世高手,这只需要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难怪可以令江湖各大门派趋之若鹜,也难怪他们要不惜一切代价毁了它! 他想到了身后背着的青蛇,忽然觉得有些胆寒。 “怎么回事,姐姐呢?” 这时楼下走上来柳湘君,她一直在涂山酒家,为了避免她与将军碰面,赵一痕将她安排在楼下,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可以上来。 当她听见姐姐的惨叫声时,她也想上来,奈何被掌柜劝进房间,现在一切都没了声音,才赶了上来。 柳湘君起先看到了圣女,又看到躺着的将军,她兴奋起来,姐姐竟然把将军杀了,那他们就可以回家了! 她拉着姐姐的手,道:“姐姐,我们回家吧!” 这是令她极度开心的时候,也是她这几天非常希望的一件事,她如愿所偿,怎能不高兴? 只是圣女没有说话,任由她在身旁像个欢快的兔子。 柳湘君笑了一会,觉得这个气氛有些不对,忽然问道:“姐姐,怎么了?” 圣女依然没有说话,脸上却泛起了挣扎,嘴角与手都在颤抖。 柳湘君看向四周,那些士兵都在一旁远远地看着,她看到了赵一痕,一个和尚,还有一个女人,最终视线落到了门后。 那是寨里的爷爷奶奶们,是被抓去的老人。 她看着他们胸口处还未化水的寒霜,一切都明白了过来,看向姐姐,不可思议又惊恐万状地颤声道:“你……你……杀……” 她的话还未说完,只听见圣女大叫道:“滚!” 反手一掌,拍在柳湘君胸口上,转身跳窗而去。 柳湘君被这一掌拍的直喘粗气,胸口间出现了一模一样的寒霜掌印。 她哭了,惊颤道:“不可能,不可能,姐姐不会打我的,姐姐不会杀族人的,不!这绝不可能!” 她抬起头看向赵一痕,全然不顾自己的强势,想要爬起来,但试了几次,没有成功,她索性爬到赵一痕身边。 恐慌而又不敢相信道:“这不是我姐姐对不对,这不是柳如卿对不对,刚刚是别人假扮的对不对?” 她一连串问了很多问题,但赵一痕却没有说话,她怕,怕这个人就是姐姐,也怕自己欺骗了自己。 柳湘君抓着赵一痕的衣服,不住地乞求道:“你快说话啊!那人不是姐姐对不对?” 满脸的泪痕,痛苦的哀嚎,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感到心酸。 阿纳口念佛号,闭上眼睛,不敢再看,就连久经沙场的士兵,都忍不住撇过头不想再看柳湘君一眼。 不是觉得她太可怜,也不是觉得她哭得太可悲,而是他们知道真相,知道是他们将圣女逼成杀人凶手。 虽然在场的每个人都杀过人,但他们绝不会像圣女一样,连自己的族人和妹妹都敢动手,就像是一个只会杀人的傀儡。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她都是被他们逼迫的! () 第199章 计划之外 哭喊声,还在延续。 赵一痕无动于衷。 妹姬看着哭成泪人的柳湘君,心中也是非常难受,她看向赵一痕,心想,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他。 军师开始觉得这哭声有些烦,走上前去,喝止道:“别哭了!那个人就是你姐姐!这些人都是她杀的!” 副将看到军师张了张口,没有说话。 其他士兵都看向军师,没有说话,也不敢说话。 赵一痕也向军师看去。 军师愣道:“看什么看!把她拖下去!” 士兵们刚想动手,却忽然听见“啪”的一声。 像是皮鞭打在马背上的声音,尖锐而又刺耳。 随着声音望去,所有人都惊住了,哪怕阿纳都感到惊愕。 军师的脸上出现了鲜红的巴掌印,而这巴掌印的主人竟是赵一痕。 忽而,赵一痕又抬脚踢中军师的腰。 “嘭……” 军师倒飞了出去,跌坐在将军尸体身旁。 而在众人愣神之际,赵一痕抽出了寒水刀。 “哧……哧……” 一连串刀入肉声接连发出,十个士兵缓缓倒地,脖子上血流如注。 瞬息杀十人! 这还没有完,待到士兵回过神,赵一痕身形突变,一道残影而去,又五人倒地。 抽搐不止的十五人,令其他十多名士兵望而却步。 他们捏紧了刀,头上虚汗直冒。 见这些士兵没敢前进,便一掌拍晕了柳湘君,抱起来送到阿纳面前。 阿纳躬身接过。 这次他没有吟佛号,也没有说什么。 赵一痕道:“回来治你的寒毒!” 做完这些,便转身离去。 他走得很干脆,连妹姬都没有看一眼。 妹姬看着他远去的方向,正是圣女远去的方向。 她皱起了眉头,但却没有说话。 按照一般情况而言,没人知道圣女会去哪儿,但赵一痕又办法。 他从盒子里取出青蛇,拿布将青蛇七寸处包裹好,再用绳子勒紧,这样青蛇就不能反抗来咬他了。 而后再拿一根细线拴住,像遛狗一样,拉着青蛇。 若是青蛇能说话,定会…… 不,它肯定不想说话,定想着如何直接咬死这货! 然而这样的办法是最好的。 赵一痕一直翻越在屋顶之上,那蛇带着他前行。 一路上血迹斑斑,即使在阳光下,依然冒着寒气。 赵一痕知道,这一定是圣女的血迹,她与阿纳对掌之时就受了重伤,全是冰蚕蛊支撑着她的行动。 圣女是往南而去,涂山酒家离南城门很近,想必是出城了。 果然,顺着血迹而去,到了城门时,断了血迹。 不是因为圣女没有出城,而是城门关上了,似乎在等待着孟拉沙的攻城。 赵一痕没想那么多,抬头看向十多丈的城墙,心生畏惧。 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翻越城墙,哪怕是绝世高手都做不到,如果此时见了,他会不会被圣女冻成冰块? 不过这也只是随意想了一下,当下最重要的是找到圣女。 十五丈的城墙,以他现在的轻功,还需要借力。顺附近树上而去,一飞而起,踏上城墙,再往上跃去,直达城楼。 他还是太弱了,若非他遇到的一些高手都有点良知,恐怕他早就被杀了。 想到这一点,他又觉得这一趟出来,发生了很多事,连自己的心态都发生了变化。 得去接两个任务,沉淀一下浮躁的心。 赵一痕站在城楼顶上,向远处望去,只听得一声嘶吼,一片雪白的寒霜从树林里绽放出来,如天山的雪莲,又像是深山里的一朵幽兰。 她避开了人区,释放了冰蚕蛊的寒气。 当初青蛇在涂山酒家时,也发生过这种事,还以为是它不习惯盒子才会导致它发飙了。 原来,这就是冰蚕蛊附身的副作用! 赵一痕连忙赶了过去。 释放寒气之后,被附体的动物或者人都会变得虚弱无比,若是此时有歹人过去,指不定会发生什么。 赵一痕将青蛇系在腰间,如同一把匕首,这次折腾,可能真的让青蛇感到了愤怒,反口就咬,却发现七寸被挟制,连它的头被被扎进布里,想喷寒气都不行。 它不听的挣扎,全身卷在一起,始终挣脱不开。 来到那片树林后,赵一痕感到了震撼。 远在城楼看这片白霜并不大,不过酒杯大小,但进了这片树林,却发现自己错了。 离圣女五百步之内全是一片冰雾,树上挂着冰棱,叶子上覆盖着寒霜。 刚踏进这片树林,便感到从春天瞬间变成冬日,而且那种刺骨的寒气,直逼心里。 这不是一般的霜,是带着寒毒的霜,只要碰一下,便会立即中毒,轻则手肥,重则终生不起。 那些鸟和兽都没能逃过,有的还立在树上,冻得僵硬,有的已经向高空惊飞,却被冻死,落在地上,还保持着飞的姿势。而兽,也是,小鹿奔走的姿势固定在原处,兔子还没进窝便死在门口。 这场冰霜对他们而言,毫无预兆,简直天降灾难。 没有一个动物幸免。 赵一痕避开了树,却没能避开地上的草,不过好在有鞋隔离。 圣女躺在地上,身旁一摊血迹,而离她一尺之内却是干净如常,没有寒霜。 赵一痕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双腿被这些寒气冻得发麻。 难怪江湖传言,能得冰蚕蛊者可得称霸武林! 若是在圣女释放寒气的时候碰到,估计不死也会落下终身残疾,而这方圆半里,足以让数百人刹那间中伤! 这等杀伤力,哪怕是天下第一的人都不敢跟它硬碰! 走到圣女身前,看着雪白的衣服和露出的肌肤,赵一痕叹了一口气。 他几乎从不叹气,可这一刻为这女子叹气了,因为他看到了圣女身上的印迹,脸上的巴掌印,脖子上的掐痕,还有手臂上的指印。 在那间房里,将军抽打她的场景仿若就在眼前,而她凄惨的叫声,也在耳际回荡。 赵一痕竟有种为她的不幸而感到悲哀。 那个老头终于死了,死在了她的手上,也不知道当时,她还记不记得。 不过死了就好,至少他们还可以回到之前的苗寨,继续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 圣女的脉象微弱而紊乱,若不仔细感受,都无法找到她的脉搏。 她受了很重的内伤,内脏差点震碎,再加上冰蚕蛊释放寒气之后,令身体变的虚弱,此时的圣女,基本处于假死状态,若不尽快疗伤,定会死去。 赵一痕没多想,便扶起她运功疗伤。 天慢慢暗了下来,而都城也被攻破,基瓦诺彻底兵败,按照这样的情况,勐勋国复国有望。 涂山酒家内,军师与那名副将带兵逃,而将军之死,现在只有两个知情人,柳湘君和阿纳。 白允和杨婉儿找到了柳湘君,阿纳也在。 柳湘君因为寒毒的原因仍是昏迷不醒,阿纳闭上眼睛,试图将寒毒逼出。 他们想问,却没人回答,但胜利的喜悦却是显露在眉间。 杨婉儿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白允拉着她的手道:“等勐勋国复国,我们就回去!” 杨婉儿重重地点了点头,她相信他,至少把曾经一度自认为很厉害的赵一痕打败了,还饶了他一命。 这样的男子总会散发的光芒,尤其是他不急不忙的运筹帷幄,让她感到骄傲。 杨婉儿道:“幸好没有听赵一痕的话,否则全天下都要乱了!” 白允也点了点头,这是他的计策,可以很好的解决全天下的战乱,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其他两国,毕竟对他们许下的承诺该怎么兑现,是当下最大的麻烦。 “阿弥陀佛!” 这时阿纳睁开了眼睛。 () 第200章 柳如卿 白允和杨婉儿都认识这个和尚是当初赵一痕点名放走的。 杨婉儿惊问道:“大师,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阿纳看了一下两人,又合上了眼皮,他心中微微叹息,景昽十二国即将陷入战乱,而他两却在沾沾自喜,以为大获全胜。 白允也走上来问道:“大师不会无故低叹,不知有何事交代?” 阿纳又睁开了眼睛,这白允还是颇为聪明,但也仅限于察言观色罢了。 “回去吧!” 白允和杨婉儿皆是一愣,不知其意,问道:“回哪里去?”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阿纳有些疲惫,寒毒快要侵入五脏六腑,内力根本逼不出这种毒,面色苍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依稀可见。 白允道:“勐勋还未复国,不能走。” “这天下被你们搅乱,凭你二人不足以挽回众生。” 若不是寒毒原因,阿纳都想跳起来骂他们了,好好的国家,搅得如此乱。 白允道:“赵一痕说,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了。” 阿纳道:“他的说有理,所以还请二位离开,切勿逗留!” 杨婉儿不解,刚想问什么,却被白允拦住。 白允已然知道,他和这位和尚说的不是一个道理,他的意思让自己不要再参与,接下来的事,由孟拉沙来主导。 可是孟拉沙又如何能知道他们二人的想法呢? 这是行不通的,也是不可能的。 白允拱了拱手,退出了房间。 道不同,不相为谋。 杨婉儿也觉得这个和尚不可理喻。 房间里,灯光微红,白允已然和杨婉儿同住一屋。 那些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不该发生的也没有发生。 杨婉儿侧卧在床,轻声道:“赵一痕去哪儿了?” 白允笑了笑,道:“他能去哪儿,肯定是和基瓦诺一起逃走了!” 杨婉儿皱了皱眉头,心想,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也会有天像丧家之犬一样逃走。 她的心中没由来的窃喜,还是自己身边的男人好! 想想当初,还是自己太傻,竟然为了那家伙做出伤天害理之事。 想到这儿,她又觉得心中一堵,那陈媛媛是谁,竟能让那个榆木脑袋的家伙死心塌地,肯定也不简单! 女人的想法没有逻辑可言,但却十分正确,男人的小心思在他们面前,一览无余,只是不知道女人猜测女人的想法是不是那样准确。 都城里,万家灯火,人们没有庆贺勐勋国的复国,也没有庆贺赶走基瓦诺。 他们向往常一样,走在大街上,去茶馆喝茶,去酒馆喝酒,去勾栏听曲,仿佛两次的被攻占与他们无关。 这是白允最想看到的一面,同时却又觉得悲哀,天下大事,与百姓息息相关,却对他们而言,只有赋税的重担。 国为家尽心尽力,家为国嗤之以鼻。 圣女醒了过来,还是在那片冰霜覆盖的树林里。 看着漆黑的天色,让她有些慌张。 尽管冰蚕蛊支配着她的身体,但她杀了自己族人,还伤了自己的妹妹,都还记得。 虽然当时她很愤怒,虽然她竭力克制。 她想站起来,可是腿已经麻了,揉了揉腿,却发现身边有个人。 一身酒味。 她知道,是赵一痕。 原来是他救了自己,心中一喜,原来这个世界并没有抛弃自己。 两次在最无助的时候,这个人都在身边,哪怕她心计学的再好,有着非比寻常的韧性,也会在一个人的陪伴下溃不成军。 她扶起赵一痕,只觉得他一身冰凉,她有些紧张的摸索起来。 “你是女流氓!” 忽然赵一痕张口说话了。 吓得圣女连忙收回了手,支支吾吾道:“我……我看你……以为你病了……” 原来她也会羞涩。 赵一痕道:“一切都结束了!” 圣女听到这话,也恢复了神情,嗯了一声。 一切都结束了,可苗寨却没有结束。 圣女抬起头,看向星空,与苗寨里的星空一样,而自己仿佛也回到了小时候,对着星空问长老。 “这个世界上的星星都一样吗?” 长老捏着她的脸蛋,一脸宠溺道:“是的,中原有句诗叫'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就是这个意思!” 那时候,也不懂,只是好奇地缠着长老跟她讲中原的故事。 现在长大了,知道这个世界上的星空并不一样,但此刻却是一样的。 赵一痕道:“回去吧!” 圣女道:“你有没有觉得月儿越小,星星越亮?” 她没有回答赵一痕的话,而是像受惊的飞鸟,快速转移话题。 赵一痕知道,她不想回去,不仅害怕柳湘君更害怕苗人。 他没再管她,闭上了眼睛,开始恢复内力。 圣女见他没有说话,一个人挺无聊,就问道:“我叫柳如卿,你应该不知道我的名字吧?” 赵一痕低哼了一下,表示知道,柳湘君求他时便说出了名字。 圣女躺了下来,依旧看着星空,眸子里两点白也变得安静。 在赵一痕第三次进将军府的时候,她便将冰蚕蛊附在眼睛,直到今天,才真正动用它。 若不是将军胁迫她,冰蚕蛊甚至都还在沉睡。 这时青蛇缠住了她的脖子,并不是勒紧,而是像多年老朋友一般轻轻地躺着。 圣女把它拿起来,如同见到一个新鲜事物一般,露出了纯真的笑容。 “如果你想要它,就拿去吧!” 柳如卿一边把玩着青蛇,一边笑着,这句话就像漫不经心地说出口一般。 赵一痕道:“它不是你们族的圣物?” 他的任务没有完成,所以他便无法带走青蛇,这是他以为的。 “我都说了,我叫柳如卿!” 柳如卿再次强调了她的名字。 赵一痕又恢复了沉寂,这样的结局,算不上遗憾,但也算不得美好。 寂静的夜里,没有一声虫鸣,全被寒霜冻死在草丛里。寒霜映在柳如卿的脸上,泛红的鼻子和眼眶也显得格外清晰。 她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但泪水已经在眼里打转。 忽然眼里传来一阵刺痛,连忙闭上了眼睛,她知道,自己吵到它休息了。 苗寨,是不想回去了,从此以后孤身一人,游山玩水也是不错的选择。 她努力的想着未来的打算,希望这美好的未来可以冲散对苗寨的思念,也可以让自己心情快点好起来。 赵一痕隐隐听到了她鼻息由粗变细,知道她也不舍。 “或许我可以跟柳湘君说说!” 柳如卿怔怔着回想着这句话,曾经无话不谈的亲姐妹,如今还需要一个外人来劝说,这样的变化,让她觉得可笑,又觉得悲伤。 “你这个刺客做的不称职啊!” 她不想谈这种事,转而笑着问道,虽然是笑,却让赵一痕感觉不出她的欢喜。 赵一痕道:“或许!” 两人陷入了沉默。 事情已经发生了,都没有更好的办法去解决,而这场风雨还未结束,他们都生出了怯意。 这些日子,发生了很多,也让他们感到很多事都让他们无能为力。 像被困将军,三次救人,杀知情者,尤其是几个时辰前,救柳如卿一般…… 他们深深地感受到了挫败,一切都不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发生,很多事态都会变得更加严重。 柳如卿最终没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赵一痕知道她的无奈,也知道她的悲哀,站了起来,他的内力恢复差不多了。 柳如卿慌忙拉住了他,问道:“你去哪儿?” 赵一痕道:“回城!” 柳如卿张了张口,没有说话,但拉着赵一痕的手却没有松开。 她沉默了,也是在挣扎着,良久之后,她像个被遗弃的孩子一般弱弱道:“可……可不……可以,陪陪我……” () 第201章 恃宠而骄 一个人站在什么样的位置,便可以决定什么样的事。 赵一痕是个刺客,他只能尽可能的保证任务完成就可以,其他的事不想管,也管不了。 白允是个商人,他只能去管理自己的商铺,其他的想管也管不了。 杨婉儿是个富家千金,她只能安静的做个千金大小姐,在成都府中说话有点分量外,到了其他地方,什么人也不是。 柳湘君是个苗人,她只能而且也只想在苗寨里安然享乐,其他的事,她不想管。 至于柳如卿,她已经走了,她不想再问苗寨的事,也不想问什么国家大事,她只是想做个游山玩水,任何人都管不了她的闲人。 三天后,三国攻向景昽,还有两城,便可以完全收复勐勋国,只是景昽突然增兵,死守城池,使之久攻不下。 来到这里已经第二天了, 白允看着攻城的将士一批的倒下,心中有些迟疑。 杨婉儿道:“还要多久?” 白允摇了摇头,打仗的事,他根本不懂,但也知道杨婉儿此刻也是急于回成都。 前两天赵一痕就问过他们,要不要一起回城,他两都没同意,还闹了矛盾。 赵一痕而后就离开了,至于是不是回成都,他们就不知道了。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不需要赵一痕这个人,他们认为只要再攻下两个人就可以圆满完成。 只是,他们没想到,会出现久攻不下的局面。 营帐里,孟拉沙走了过来,怒道:“以前攻城也没这么麻烦,现在怎么连守城都这么强横了?” 他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白允说。 白允并不知道为什么,杨婉儿也不知道。 伤员一批又一批地抬进营里,让白允和孟拉沙都觉得有些担忧。 孟拉沙问道:“你有什么良策?” 白允摇了摇头,当初赵一痕给他安排军师,并非是让他去打仗,而是去做个说客。 现如今计划改变,他只能按照之前大败基瓦诺的办法去做。 人海战术虽好,但景昽实力雄厚,若是硬攻,未必是对手。 只是白允并不知道,他之前对抗的只是基瓦诺,而非景昽国。 孟拉沙见他对战事毫无办法,挠了挠头道:“你是军师,你怎么也不知道?” 白允看了看孟拉沙,这位可是将军,打过数不清的仗,现在却问起自己来了,不由得哑然失笑。 “这么说,将军打仗都是靠军师的?” 这是杨婉儿说的,她见将军言语不善,明显是在质问白允,她又怎么可能让爱郎就这么被人说道? 白允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止杨婉儿,很显然,她说的正合他意。 真叫一个心有灵犀! 孟拉沙见状,一拍桌子,大怒道:“军师之职就是出谋划策,否则要军师做什么?” 他觉得这两人简直就是无理取闹,大军当前,竟然问打仗是不是靠军师这么愚蠢的问题。 杨婉儿被将军这声怒吼吓了一跳,也叫道:“难道没有了军师,仗就不要打了吗?” 她这话里也有叫嚣的意味,她敢跟将军对吵,完全是认为这些江山都是他们的功劳,跟将军并没有关系,她有底气吵。 但在将军看来,这女子就是不讲道理,歪理一大堆,气得他指着白允道:“今天晚上必须想办法攻下城,否则我就把你砍了!” 说着也不等杨婉儿反驳便出了营帐。 白允苦笑着看着心爱的人嚣张跋扈,自己却是毫无办法。 杨婉儿完全没有在意孟拉沙的话,转过头对白允嘿嘿笑道:“怎么样?我厉害吧!” 白允拍了拍她的肩没有说话,走到沙盘前,认真看起了城池地图。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他不知己,更也不知彼。 兵法有云,兵贵胜,不贵久。 他也不知。 这仗如何打,他根本不知道。 沙盘上,城池四壁,坚不可摧,他真的无能为力。 想到孟拉沙的话,心头一紧。 杨婉儿不知道,但他却是知道的清楚,战场用人就与商场用人一样,绝不留无用之人! 只是他没有说出来,为了自己,为了杨婉儿,他一定要想出来一个计策。 夜渐渐来临,这就意味着第三天攻城失败。 三国大将坐在营帐中,唉声叹气。 “再这么下去,别说将士打不下去,就连粮草都不够用!” “唉,谁知道他们骨头会这么硬,压根啃不动!” 孟拉沙坐在一旁,没有说话。 他不能和他们一样唉声叹气,毕竟是别人来支援自己国家,要保持最好的心态去面对。 这时勐养国的将军问道:“你们勐勋国没有办法?” 孟拉沙笑道:“有!当然有!” 勐龙国的将军道:“有就拿出来啊,还等什么?” 孟拉沙哪里有,只好硬着头皮进了军师营帐。 一进门,便板起了脸,看着还在沙盘前的白允,冷冷道:“怎么样?” 白允坐在沙盘前,已经数个时辰,一动不动,期间杨婉儿劝说过好几次,他都没有动。 杨婉儿见将军来了,也冷声道:“没有!你能怎样?” 孟拉沙看着杨婉儿,怒声道:“我忍你很久了,别太碍事!” 他说的很含蓄,并没有将话说绝,转而又问道:“白军师如何?” 白允知道孟拉沙的话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没有说狠话,也在等他的答复,若是说没有,那一定会直接拖出去砍了,他只能点头! 孟拉沙一拍大腿,笑道:“我就知道白军师神机妙算,一定能想到什么办法!” 白允抬了抬手,表示打住,他不想听这些毫无诚意的夸赞。 夜里,城池上还在攻打,而营地里却少了很多,无数火把点亮黑夜里的营地,如同白昼。 那些伤员痛苦的呻吟,随处可闻,那些火工,也煮起了热腾腾的饭菜,等待将士凯旋归来,只是等来的还是还伤员! 这战事拖得越久,对他们越不利。 这时军营外来了一个人,身着黑衣,戴着斗笠,看不清面相。 “我乃将军好友,特来献计攻城!” 那守卫连忙放行,还指引他去将军的营帐。 刚进门便见白允和杨婉儿被绳索牢牢捆住。 很显然白允的计策令他们非常不满意,也隐隐觉得这两个人已经毫无用处了。 杨婉儿不知道这是真的,早已哭成泪人,她并不知道将军说的都是真的。 她痛骂着将军忘恩负义,帮了他那么多,今天一次想不出来都不行吗? 将军冷冷一笑:“你连最基本的行军要点都不知道,还称什么军师?之前计策恐怕都是另有其人吧!” 杨婉儿怒道:“上次大败基瓦诺就是我们出的主意!” 将军声音更冷道:“人海战术,谁不会?” 杨婉儿哑口无言,她怎么也没想到将军竟然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孟拉沙行军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滥竽充数,他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一开始没有说话,只是因为看到了成效,但若是仅仅耍些小聪明取胜,不仅只是暂时的,有时候还会让行军更加困难,甚至还会造成节节败退的局面! 将军说着就要将他二人拖出去砍了,杨婉儿看向白允依然不做声,急声道:“你快想办法啊!怎么不说话啊!” 白允知道将军并不会那么草率的杀了他,因为这本就是杨婉儿惹他生气,再加上自己的计策完全是行不通的,让他在其他两国将军面前丢了面子,所以才说的一时气话。 “将军杀我也没用,何不如一起坐下商量对策,多一个小聪明,未必不是好事!” () 第202章 身份暴露 “你们再怎么商量,也只能攻一城,若是我有办法攻两城,乃至十城呢?” 就在将军想顺了白允的意思时,门口处却发出了不舒服的声音。 这个声音,不论孟拉沙还是杨婉儿,他们都讨厌。 但就是这个声音,却解救了他们两方的矛盾和他们最想要的结果。 白允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妙,忙叫道:“别听他的,他就是疯子,他想让景昽十二国都陷入战乱!” 但孟拉沙并不理会他,转而笑道:“赵先生,有何妙计?” 赵一痕摘下斗笠,不紧不慢地放到桌前,坐好,将酒囊打开,喝了一口。 “我要带走我的丫鬟。” 孟拉沙笑道:“只要是妙计,别说丫鬟,哪怕是十个美人本将军都给你找来!” 赵一痕这才收起酒囊道:“基瓦诺死了!” 这个消息让孟拉沙有些吃不消,他从未想过自己的死对头竟然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了! 这…… 孟拉沙狐疑道:“怎么死的?” 赵一痕想了想,不应该把柳如卿的事泄露出去,于是道:“谋杀!” 谋杀? 孟拉沙依然不信,他怎么可能轻易就这样死了?但他忽然想到赵一痕的身份,试探地问道:“你?” 赵一痕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是自己吗?他肯定还会问,于是便索性点了点头,也好堵住他的口。 孟拉沙这才瞥眼看了下赵一痕,背脊处也是一阵发寒。 连景昽十二国中号称战神存在的人物都能杀死,那这个刺客恐怕也到了超高水平,至少自己没有能力敢对赵一痕动歪心思了。 “可这与计策有什么关系?” 虽然基瓦诺的死令孟拉沙有了不小的震撼,但却不知道他到底想要说什么。 赵一痕道:“四面受敌!” “简单来说,基瓦诺一死,景昽几乎气数已尽,现在联合其他八国攻打景昽是最好的时机。” 说到这里,孟拉沙总算开悟了,一拍大腿,惊喜道:“基瓦诺一直都是其他国最怕的将领,若不是他在,我们早就攻打景昽了!现在他死了,其他国家肯定会群起而攻之,那么他们就无暇估计这座城了,我们只要等上几日便可以!” 这便是为什么将军不能死的原因。 白允现在才知道,原来那个老和尚说的是这个意思。 但是他还是要说,“难道将军愿意天下大乱?” 将军轻蔑的看了他一眼,冷声道:“这一场仗迟早要要打,就看基瓦诺什么时候死了!这要怪就怪景昽国王多行不义了!” “可是百姓是无辜的!” “国家都没了,还要百姓做什么?” “……” 他们又谈起了战争的问题,令赵一痕大感无聊,但也验证了他的猜测,白允想把战争控制在勐勋国内,不想引发更大的战争。 问题是在于,景昽十一国,每个国家早就有了伐景昽之心。 至于原因,听名字就知道,景昽十二国,这是景昽国造出来词。很明显的霸权心思,让其他十一国都低等了一分,他们岂能甘心? “我说完了!”赵一痕强调道。 孟拉沙嘿嘿笑道:“刺客的心思,果然非比一般人!请便!请便!” 本是一句恭维的话,却让白允和杨婉儿同时愣住。 赵一痕竟然是刺客! 杨婉儿呆呆看着赵一痕,惊恐道:“你……你……” 赵一痕瞪了一眼孟拉沙,只见孟拉沙连忙捂嘴,讪笑道:“那个……那个……你们是朋友,我以为他们都知道……” 身份暴露,此时说些别的也于事无补,他冷冷地看向白允和杨婉儿,将寒水刀抽了出来。 知道他身份的人,必须死,柳湘君和柳如卿都是意外,也失去了杀他们的心,但这两人…… 杨婉儿吓得缩起了身体,惊问道:“你……你想干嘛?” 赵一痕看着杨婉儿,冰冷的眸子没有一丝感情,像是曾经的任务一样。 他没有说话,寒水刀露着嗜血的寒芒,向杨婉儿一步步走去。 白允知道,江湖传言,知刺客身份者,格杀勿论,今日算是闯下大祸了! 这时,他想到了知情者并非只有他两,还有孟拉沙,大惊道:“将军救我,若能救我,必然鞍前马后,替您出谋划策!” 孟拉沙眉头一挑,觉得这个提议非常好,便笑道:“赵兄弟……你……” “鼠目寸光的人,也有好计策?没有我,他们连基瓦诺的面都见不了!”赵一痕冷冷一笑。 杨婉儿和白允这才意识到,他们的聪明都是建立在赵一痕之上。没有赵一痕的安排,他们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去做。 比如拯救柳如卿和箭毒木的事上有冲突,是赵一痕将二者合二为一,去两国援兵,也是在他的算计之内,攻城之计,也在于赵一痕。 “但是……大败基瓦诺,却是我们想出来的!”杨婉儿不甘道。 她不说还好,一说赵一痕就来气,冷冷道:“若不是我从中挑拨,你以为你们能成功?” 那时候,他有很多办法带人撤走,最简单的就是三万人的军队,进山之后,迅速绕道而行,完全可以躲避过去。 白允这才觉得,他根本不是赵一痕的对手,一切都在赵一痕的掌握之中,就连改变计划之后,他依然可以随机应变,这份才智,他只能自叹不如。 而他也仅仅是只会耍些小聪明的跳梁小丑罢了。 杨婉儿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她绝不会承认自己的错,叫道:“那说服两国派兵,都是我们的功劳,就连你们自己人都做不到!” 这完全就不是他们的计策,而是白允的本能,专攻心计。 对于她的话,赵一痕直接忽略不听。 赵一痕的脚步没有停止,哪怕是说话,也都在前进。 将军想拦,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因为他知道,一夜复国的计划,都是赵一痕想的,而白允完全是他的下手。 虽然他的谈判能力让他很欣赏。 白允看着不断走进的赵一痕,心中异常焦急,刺客杀人,从来都没有挽回的余地,除非那个人比他武功更高。 杨婉儿此时也开始发虚,赵一痕曾经就要杀她,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难怪他可以轻易的杀人,难怪他从未将天下百姓放在眼里,也难怪他根本没有人情味! 这时,她忽然想到一个人,叫道:“你若杀人,陈媛媛也不会原谅你的!” 果然,赵一痕停了下来。 但只是停顿了一下,仅仅是一息之间,这个威胁似乎对他并没有效果。 而赵一痕内心则想,她这种人为何还会有脸提陈媛媛? 就在杨婉儿绝望之时,白允忽然道:“你并不想杀我们,对不对?” 这句话一出,不仅杨婉儿瞪大了眼睛,就连孟拉沙都觉得不可思议。 刺客杀知情人,江湖人都知道,那白允又为何说出口? 只见赵一痕停下了脚步,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白允见他笑了,便开始说道:“其一,刺客杀人,绝不会这么慢;其二,按照你的习惯,从不解释,哪怕我们改变计划,你也没问过为什么!” 赵一痕静静地听完他的推测,沉默不语。 白允知道他的意思,继续道:“其三,知道你身份的人很多,其中就包括婉儿口中的陈媛媛!你已经不能算是真正的刺客,所以你绝不会杀我们!” 赵一痕依然没有说话,寒水刀握在手中也没有动,但这些足以表明,白允说对了。 杨婉儿看着白允的目光都变了,心想,爱郎还是如此的聪明,满眼都是爱意。 白允又道:“至于想做什么,就是为了逼我说出这些,让将军觉得我还有用,想将我们全都留在勐勋国,这样你的身份只有在这异域中流传,而中原王朝依然没有人知道!” () 第203章 结束开始 “而你为什么不杀人,就是因为陈媛媛知道你的身份,她不想让你杀人,所以你便有了留住我们这个想法!” 白允说完,得意一笑,而后叹道:“古来英雄难过美人关!赵兄不愧为英雄!” 杨婉儿听了这些,才知道自己和陈媛媛的差距有多大,她可以让一个刺客转性,而自己则会让刺客暴露本性,这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如果他们相爱,必然是个旷世奇恋吧,定然也会被编成故事,在各大酒馆里说书,定然可以火遍全国! 毕竟一个千金与一个刺客的爱情,古来少有! 赵一痕嘴角挂着笑容,如暖冬里一堆碳火,让白允心安很多。 他猜对了! 杨婉儿这样想道。 孟拉沙连连拍手,叫好道:“赵兄弟好意,本将军就收下了!” 如此能够察言观色还能在情况紧急下猜出别人的心思,这是真的人才! 人才岂能不留? 只是他们不知道这个笑容的含义,若是柳湘君在了,定然会认出这个可怕的笑容,那不代表满意,而是代表着阴谋的开始! 赵一痕道:“猜心思,你只能猜一般人,只能猜市井那些人,而我不是一般人,你都猜不到!” 众人都愣住了,每个人都在想,猜不对,那你笑什么? 杨婉儿急声道:“心思在你身上,你想说什么就什么,当然猜不对!” 这句话倒是很中肯,按照猜心思的套路来看,很多人都会这么狡辩。 只是赵一痕不同,笑着对将军道:“这两人都要了!” “来景昽也快两个多月了,那边还有事处理,便不多打扰了!” 他的话里充满谦逊,如同混迹多年的江湖中人一般。 杨婉儿从未见过这样的赵一痕,白允也是。 他真的转性了?还是说只是一时? 将军点了点头,他知道赵一痕这个人,浑水摸鱼,趁乱打劫他敢说第二,那这里没人敢说第一,若是留下他,指不定会捅什么篓子出来。 而且连基瓦诺这样的将军都能杀死,他又怎么敢强留? 赵一痕带着两人连夜撤走,而当晚孟拉沙就下令撤军。 天下人的命运才刚刚开始,到底谁能在这场伐景昽之战中成为真正的赢家呢? 赵一痕并不在意这些与自己毫无关系的问题。 夜色很深,月牙高悬天空,谁也没有注意到已经子时了。 两个普通人走在山道上,不到一里,杨婉儿就走不动了,白允小心翼翼地搀着她。 此刻,她已经失去了当时与赵一痕顶嘴的勇气,只是气鼓鼓地小声嘀咕道:“有马不骑,偏偏走回去,脑袋长毛了?” 赵一痕停下了脚步,将刀抽了出来,吓得杨婉儿赶紧爱上了嘴。 “这是对你们的惩罚,谁让你们乱改计划的!” 杨婉儿撇着嘴道:“我们还不是为天下百姓着想?再说了,基瓦诺都屠城了,我们岂能看着他再这么作孽下去?” 赵一痕道:“这是一位将军能决定的事,不是你们能决定的,如果你们真的有能耐,那就不费一兵一卒去杀了他?” 杨婉儿见赵一痕开始和她说话,便又壮着胆子道:“你这不是无理取闹吗?杀得了吗?我们只能以最小的损失去换取更大的胜利。” 赵一痕翻了翻白眼,似乎这样的他才是有灵魂的赵一痕。 “连大局意识都没有。还换什么大利益?你可知道圣女族人全死了?” “什么?” “因为将军被下了死命令,七日之内灭了勐勋,但被你们这么一拖,他就没有机会再翻盘,所以跟我撕票了。” 赵一痕说的平淡,就像陈述一件事情一般。 但再白允和杨婉儿来看这都不重要,忙活了这么多天,死了那么多人,竟然还是没能救出圣女族人。 可以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而白允也终于知道赵一痕为什么要让他带领军队退三城了,完全是为了取得将军的信任,无暇顾及圣女等人。 白允这才知道,自己错的多么离谱,为了一城百姓,将计划失败,而且战火还在继续漫延。 若是按照此次行动的利弊来看,他们只把箭毒木拿到手了,还有乔芸和韩穷二人的事。而为此,死了无数人。不仅苗人死了几个,还有在战火中死去的将士和百姓! 若是再加上圣女被凌辱,永不敢回苗寨,以及未来几年甚至几十年,景昽十二国都会陷入战争中,他们这次就算是挑破了天,酿成了大错! 虽然这些赵一痕都没有告诉他们,只是从当前可见的事态来看,白允便已经知错了。 他紧紧握着杨婉儿的手,有些颤抖,不甘道:“没有办法弥补吗?” 赵一痕冷冷道:“你认为国家的利益,你能给得了吗?” 这才是真正战争的原因,当初赵一痕许给孟拉沙的利益,便是国家利益,白允许给勐养和勐龙的国王也是国家利益。 这就像人与人之间的斗争一样,都有利益的关系。 谁都不是傻子,去做与利益无关的事,至少赵一痕是这样认为的,也是这样做的。 白允叹道:“若是我们就这样回去……” 他的话还未说完,赵一痕便打断道:“现在回去,你的过错越少,越在这里呆下去,你会将这水搅得越浑!” 白允豁然抬头,这话跟阿纳说的竟然一样,难道那个老和尚真的没骗自己?还是说他们两人都已经串通好了? 赵一痕没在管这个商人的震惊,转而对杨婉儿道:“看来,我们的婚事可以重新商量了!” 杨婉儿心中一叹,真叫此一时彼一时。 当初那么想追着他,如今却与另一个男子有了感情,到底是因为赵一痕是个恶人而离开他,还是因为自始至终,那种渺茫的事物根本不叫爱情? 她并不知道,喜欢这种事,没有理由,同样也不是自己以为的那样。 真正的喜欢,没有任何事可以动摇自己去喜欢那个人,就像现在的她和他一样。 她轻声嗯了一声,轻叹而又复杂。 白允还没想到,赵一痕和杨婉儿竟然有婚约,而自己岂不成了第三者? 他停下了脚步,拉着杨婉儿的手,看着她。 这是个复杂的问题,解释起来又相当的麻烦,于是杨婉儿笑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会跟他说的,也会将和赵一痕所有的故事都告诉他的,只是当事人还在,她不好意思说。 赵一痕见两人扭扭捏捏,好生腻歪,也没说什么,他想起了陈媛媛,曾经他也有过,现在……嗯,过不了多久,他也会。 这种情绪,是刺客生涯中很少有过,除了那个鬼机灵的春娘子,他还没有别的依恋。 或许,是自己真的变了吧! 不过,变了也好,那就彻底的变吧! 从不杀白允开始,他的计划就开始启动,和江小白说的事,也是时候开始了。 至于杨婉儿,是绝对不能杀的,他是能保证陈媛媛能否安然离开杨府的人。 一切准备就绪,无论景昽十二国如何,他们都不能再管,他们不过是江湖中的一个过路人,他们承担不起家国的责任! 只有离开这里,不再好心办坏事就好。 () 第204章 弥补办法 景昽之途,基本完结,也是到了回去的日子。 尽管杨婉儿非常不解,尽管白允非常惭愧,但也无力挽回。 这不是他们能决定的事,从一开始,赵一痕就说过,这场战争是必然的,一旦开始了,就无法停下来。 回到住处,已是夜深人静,蚊虫此时正热闹之时,仿佛这个世界终于归为宁静,他们得以喘息。 灯火如豆,赵一痕靠在床前,樟木燃烧着,发出哔啵声。 酒又再次下肚,清冽而又冰凉。 他盘算起这次任务的战果,对于他而言,似乎想要的都有了——箭毒木、冰蚕蛊! 至于妹姬,这个女人,就留在景昽吧!他们不是同一个国度的人,也没有更多共同的语言,何况他们也没有任何感情。 窗外的世界一片漆黑,偶有几户人家起夜时才点上,不过多时又灭了。 这个时候,是最安静,也是他最享受的时候。 他喜欢这样的世界,仿佛这个世界只有他一个活人一般。 只是,他明锐的听觉让他感到了一丝扫兴。 一风吹来,抚过窗户,窗纸发出一阵呼啸。 窗上露出一个人头。 赵一痕头没有抬起来,转而拿出一个杯子倒满了酒。 那人嘿嘿一笑,“贫僧戒了!” 赵一痕撇了他一眼,一脸轻蔑地看着他,仿佛在说,装,继续装! 来者正是阿纳,看着赵一痕如此模样,不由得老脸一红,瘪着嘴,委屈道:“我对弥勒佛发过誓,此生不戒酒,誓不成佛!” 赵一痕的眼睛亮了,睁着眼,惊奇地看着阿纳,一身干净整洁的僧衣穿得整整齐齐,也没有袒胸露乳,而且还穿上了僧履,看着样子,确实是像个改邪归正的模样。 阿纳见他打量着自己,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光秃秃的头,讪笑道:“不过,现在还是可以喝……” 他的话还未说话,赵一痕立即打断道:“不行!” 说着还顺手将原本给阿纳的酒端在手中一饮而尽。 无论说话还是动作都是无比的麻溜,丝毫不给阿纳反驳和抢酒的机会。 阿纳咬了咬牙,道:“我对弥勒佛发誓,就喝这一次酒!” 赵一痕端在手中的酒,微微抽搐。 这发誓跟他说谎一模一样,信手捏来,脸不红,心不跳,还一副大义炳然的样子。 他终于明白三问道长为什么给他起了那个绰号了。 “你承认你是阿跛,就给你喝!” 阿纳一听这话,忽然脸上煞白,接着冷哼道:“哼,你真是跟那牛鼻子一样,就喜欢冷嘲热讽!今天这酒,贫僧就不喝了!” 赵一痕并不介意他翻脸,对于阿纳而言,戒酒兴许是个好事。 不过阿纳能不能戒就看他的造化了! “嘿嘿嘿……” 正当赵一痕想这事之时,阿纳以他卓越的手速把一壶就抢去了。 速度之快,堪比青蛙捕食,转瞬间就到手。 赵一痕看着他满脸得意的模样,心想:就你这能力,不做小偷简直屈才了! 阿纳倒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拿起酒壶就是往最里灌,涂山酒和一炷香的魅力还是非常大的,令他很快就解了馋。 喝完后,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溢出的酒渍,将空酒壶递给了赵一痕。 赵一痕哑然失笑,有个与自己相同的有着酒瘾的朋友,真的很有趣。 在他的心中,从阿纳拿酒给他喝时,这个朋友就交定了。 而那些尽管费尽心思想和他交朋友的人,他反而不屑一顾。 男人交朋友,讲究臭味相投,虽然这是贬义词,但很能体现男人之间的友谊。 阿纳酒瘾一过,又陷入了悲哀之中,这应该不像是他平时的作态,否则又怎么会追求弥勒佛的笑看天下之态呢? 不过赵一痕明白阿纳是为这景昽的天下而悲哀。 只是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阿纳道:“你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把这里搅得天翻地覆?” 这话让赵一痕接受不了,什么叫为了把这里搅得天翻地覆?如果不是基瓦诺造得孽,他也懒得去管这么多事! 不过仔细想想,似乎还真是自己主动招惹他的。 “造化弄人,由不得自己。” 他只能这么回答阿纳,也只能这么回答自己。 这样的结局,他没有想过,也从来都不想这样做。 阿纳叹道:“走了,也好!” 能成为三问道长的朋友,都是不凡之人,他所能做出的事,也必然不凡,赵一痕的不凡之处就是惹事的主。 赵一痕也很无奈,他们非要跟自己过不去,他能有什么办法。 “景昽的事,就看你了!” 这就像是在交代嘱咐一般,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这种口气,阿纳到不在意,在意的是,这一烂摊子,怎么看自己的?都已经无法弥补了,还能怎么看? 阿纳怒道:“你觉得还有我什么事吗?” 他一和尚,虽然各国国王都有过来往,但仅凭他一人,想要让这天下之主全听他的,简直痴人说梦。 这就好像佛之大,可以涵盖整个景昽,佛,无处不在,但也有不信佛的,一百个人中,也会有个人不会信佛,谁能保证这十二个国王都信佛? 何况这是涉及国家利益之事,谁会因为利益去信佛,只会觉得这是佛的恩赐! 他已经绝望了,打算最后见一眼赵一痕,带个话给三问道长就闭关修佛。 此生不见弥勒不出关! 他没好气地瞪着这个惹事精,只听得赵一痕悠悠道:“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什么?” 阿纳觉得耳朵一定出问题了,都快天下十一国都准备瓜分景昽了,怎么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赵一痕对这个国家并没有什么感情,也没有那种匹夫有责的心态,对于他们的重生与灭亡,毫不在意。 他的话很是漫不经心,“这是让你成佛的机会!” 阿纳看着他,满脸不信,摇了摇头道:“我信你的话,估计明天就会上西天见弥勒佛了!” 一开始赵一痕也以为没有挽回的余地,但看到这个连宫廷酒都能偷的和尚,便有了办法。 倒不是因为他会偷,而是因为他是和尚,每个国家在门面上都会以礼待他,甚至会敬重他。 赵一痕道:“这天下的战争,都离不开利益二字,如果没有利益二字,他们都不想打仗!” 这是他从基瓦诺的语言中听到的信息,打仗不仅会增加赋税和徭役甚至还有国家破灭的危险,谁也不愿意主动开战,否则被欺压了二十多年的景昽十国又怎么不会反抗? 阿纳听着这话,觉得有些废话,他当然知道利益这个词,他也是最忌讳这个词。 但面对世人,就要讲这两个字,可是他没有! 他无奈道:“你觉得我有这个资本?” 赵一痕道:“如今景昽危机四伏,十一国若是群起而攻之,哪怕他有大理国撑腰,也无济于事,何况他已经缺了基瓦诺这名令十一国闻风丧胆的将军!” 阿纳不解道:“所以这个仗必然会打啊?” 赵一痕笑了笑道:“他们之所以要攻打景昽,并不仅仅是因为景昽弱了,而是因为景昽十二国的联盟条约让他们十一国都不服,甚至可以说是欺压!” 说到这里,阿纳忽然茅塞顿开,不住地叫道:“原来如此!好!很好!不愧是涂老道的朋友!才智或可与我相齐!” 赵一痕看着他老不要脸的模样,简直和三问道长一样。 阿纳此时也舒展了眉头,笑容也堆了起来,如弥勒佛一般,“跟涂老道问声好,让他备好酒,等景昽这边的事安排好,我就去找他,喝他个三天三夜不休不眠!哈哈哈……” 赵一痕瞅着他嘚瑟的样子,一脸嫌弃。“不戒酒了?发誓不执行,就不怕弥勒佛找你麻烦?” () 第205章 妹姬砚秋 阿纳又找到了人生的自信,那张笑口不再闭合,看着赵一痕的眼神就像佛前的贡品。 赵一痕被他看得心里发毛,道:“我要走了,你不送两坛好酒表示感谢?!” 阿纳的脸似乎并不为所动,笑容依旧挂在脸上,嘿嘿笑道:“酒都是小问题,主要是你得等我把事情解决了才可以!” 赵一痕想了想,给他解决了最大的心病,自然不会吝啬酒,但若是等他把景昽的事解决了,那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索性道:“免了,到中原,我请你!” 阿纳笑道:“中原哪里?” 这个问题赵一痕没有想过,思忖了一下,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真的是玩笑道:“看缘分!” 这是佛道经常说的,三问道长当时说能遇到阿纳就看缘分,显然这个缘分被他遇到,那现在就看这个阿纳有没有缘分了。 阿纳怔怔地看了一眼赵一痕,眼神变了,变得意味深长,道:“缘分未必是有缘有分,看你能否出来了,若是出来,或许我们还可以见上一面!” 出来? 赵一痕完全不知道他再说什么,也不懂为何这样说,他伸长了脖子,想问的清楚一些,却被阿纳打断道:“佛说,不可说!” 佛道都是这样,一个天机不可泄露,一个不可说,明明知道,却又装神弄鬼! 赵一痕最讨厌这种,但也无可奈何。 此时已过四更,桌上的油灯还在摆着豆火。 两人各自沉默了很久,阿纳似乎觉得这件事还是有必要说清楚,便道:“杀不尽天下贪婪,倒不如度化成佛!金盆洗手吧!” 赵一痕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原来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份。 他陷入了沉默,随着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他的身份,暗杀任务也越来越难,如不小心被人认出,就会遭到追杀,这是他最不愿发生的事。 虽有退出偿命村的心,但在没有找到血洗苏家庄的人,他绝不能贸然退出。 阿纳道:“一切皆是空,何必事后徒增烦恼?” 赵一痕也不懂这句话,事后徒增烦恼,于他而言,是不可能的,目前能让他牵挂的就只有三个人,只要他们安好,一切皆如常。 他没有回答阿纳,也没有回答自己,问道:“你觉得大同之道,如何?” 这个问题他曾跟基瓦诺讨论过,他想以铁骑之力,摧毁国与国的壁垒,而建造没有战争的国度。 但这只是没有战争,也只能维系不长的时间,正所谓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终会被瓜分。 阿纳也曾提到过,若是人人都认佛的国度,便是最好的家国,如今又提到这个,令阿纳有些不解。 “四大皆空,本我佛之求!”说道这里,阿纳接着笑道:“这求,便知道意思了!” 赵一痕点了点头,这世界上根本就不会有大同之道,不过儒家所想像出来的地方,那种没有权贵,没有压迫,有的只有共享太平盛世是绝不可能出现的。 因为求字,足以说明人心利欲的强大与可怕,连佛都不能感化。 阿纳走了,赵一痕依然坐在桌前没有动,他陷入了深深的迷茫,这份迷茫,也让他最终选择了提前走人。 第二天,他只是在屋里睡了一觉,没有出去,也没有浅睡,他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狠狠地睡去。 到大理以来,就没有一次睡过好觉,每天都在想着计策,每天都在想着如何破局,这样的日子比他做刺客时还要累。 从进入大理国边关开始,与白允相遇,计策盗冰蚕蛊。在苗寨遇文溪斗圣女,好不容易逃脱,又在景兰相见,为得箭毒木三次入将军府,险些被万箭穿心,险些死在将军长刀之下,险些被将军设计杀死。引发战争以来,也一直在想着如何斗基瓦诺,如何收场。 这一切,都缠绕着他,直到今天才真正结束,往后的日子,兴许更难!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手执长剑与陈媛媛厮杀,原因还是杀父之仇,他们斗了十数年,最终因为两败俱伤,才不得不停战。 他想到一点,绝不能让陈媛媛练武,不论出于是自己对她模糊的情愫还是她本身的阴谋,都不能教她武功! 这场梦,做了很久,也非常的累,睁开眼时,已经快要日落西山。 他归心似箭,随便洗漱一番,就去了妹姬的屋,他得衣物还在她那里,是她非要拿去洗的。 有时候,他也想过,有这样的妻子,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他没有带她走的理由,陈媛媛还在等着他的。 收拾完衣物时,却听见门外有人在说话。 “赵一痕呢?” “不知道,今天一早就没看到他!” 这是杨婉儿和妹姬的对话。 赵一痕跳到房梁之上,却见妹姬带着端水的小二进来,走到屏风后,倒入了浴桶中。 她要洗澡! 赵一痕汗都快流下来了,这自己还怎么走? 小二出去了,又继续打水,妹姬也在收拾自己换洗的衣物,却发现赵一痕的衣服没有了。 她有些惊诧,翻箱倒柜都没有找到,最后小二打满了水,她才放弃找。 这就耗费了一炷香的功夫,躲在房梁上的赵一痕一动不动,他的耐力很强,做刺客时,在房梁上呆个一天一夜都不会动一下。 妹姬走到梳妆台上,用水搓了搓脸颊,赵一痕看的仔细,她从脸上撕下来一块皮,这是易容术! 赵一痕一直知道她有问题,但因为她给自己暖床,对自己又是无微不至,就没有拆穿她。 但当自己亲眼所见,还是有些不舒服,而当赵一痕看到镜中人时,他心中骇然,绝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镜子里的人,是砚秋! 那个笙缘酒馆的老板娘! 她不在酒馆,竟一路跟到了军队,到底有何居心? 而且她可以顺利找到自己,并跟自己发生关系,这样的能耐,别说他自己,就连偿命村的人也没有几个人能做到。 她如此刻意地找到自己究竟想要做什么? 这让赵一痕感到了一丝后怕,难道他知道自己中了茅羽曦的情蛊,想杀了自己? 这完全没必要,要动手早就动手了。 难道是为了帮自己完成圣女的任务? 这也不可能,因为她完全没必要将自己的身体献出来! 难道是她爱上了自己? 赵一痕觉得自己没别的特点,就是太受女子欢迎了,像陈媛媛,之前的杨婉儿,还有柳湘君,圣女也能算一个。 他的想法已经完全偏离了正常人的思维,在通往不要脸的大道上遥遥领先。 这时,镜中的人,忽然轻笑了一下,像是对自己的容颜感到颇为满意。 其实砚秋也称得上美,之前她在酒馆里穿着小二的衣服,真看不出什么惊艳来,而现在看来,穿着华衣,映衬着红润的脸蛋,更有种柔情似水的感觉。 她不及杨婉儿的外表美,也不及柳湘君的心灵美,但却有些茅羽曦的智慧美。 她的性格本不温柔,虽然也算不上狠厉,否则自己也不会想让她帮忙,她就帮忙了。 难道从那时,她就喜欢了自己? 赵一痕眨了眨眼睛,想了想自己并不算很美的脸,觉得一定是自己的气质能够吸引女子。 而接下来的事,便是宽衣入浴桶,赵一痕觉得前些天每天在一起睡觉的女人身体,并没有什么看头,已经也没有那个心思。 但听到砚秋入水的“哗啦”声,让他皱着眉头撇了过去。 砚秋是背着他的,赵一痕看着她的背,陷入了无比的愤怒与恨意,也没忍住发出粗重的呼吸声。 () 第206章 尘埃落定 砚秋洁白如玉的背上,纹着一条盘卧的蝮蛇,伸出一条长长的蛇信。 终于找到龙渊的人了,赵一痕眼睛发红,瞪着她,真想跳下去杀了她。 但他忍住了,此刻不能杀她,杀了她就彻底断了龙渊的联系。 所以他想用不那么刻意的办法去引诱他们出来。 “谁!” 粗重的呼吸,惊动了武功本就不俗的砚秋。 赵一痕没有动,而是撇过了脸,装作正人君子一般,不敢看她。 砚秋回过头,看到是赵一痕,脸上羞比热水蒸的还要红,如大片桃花绽开一般。 她不仅羞还很慌,“你……都看到了?” 这是一句废话,整个人从里到外都看了个遍,又怎会没看到? 赵一痕点了头,依然没有看向她。 “我……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她的声音还是像妹姬一样温柔,已经缺少了砚秋的镇定。 赵一痕道:“保重!” 说完,他便跳下梁,背着包袱走了。 砚秋将衣服穿起,赶紧追去,却已经没了身影。 “赵一痕!你混蛋!” 声音响彻整座涂山酒家,这声音,虽不及狮吼功的百分之一,但却足以让涂山酒家震上一阵。 这一刻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赵一痕的名字,骂人的是个女子,多半是这个男人负了这个女子。 有悲叹,有热闹,也有觉得可笑。 痴情的女子总是会相亲爱情,可这玩意跟鬼一样,只听说过,没见到过。 回到房间后,砚秋整个人都呆坐在床上,他走的时候,已经带上了行李,那就说明,她无论是不是砚秋,他都会抛弃自己。 可自己会抛弃他吗? 在景兰,初次相遇,他救下自己,虽然是别有用心,却让她觉得这个人与众不同。 这是也许并不能成为一个令人难忘的相遇,却在他递刀之时,让她怦然心跳。 那把刀,她抱了一整夜,不是情窦初开,胜似情窦初开。 当被他师兄逼到军营时,她便下定决心,冰蚕蛊不到手,人也要到手! 她分明感受到了他的依恋与柔情,却依然留不住他。 是圣女?还是那个陈媛媛? 但她知道,圣女在她走的那时候,她就没了竞争者,那就是陈媛媛了。 衣服裹紧,擦掉眼泪,站了起来。 “妹妹!” 这时杨婉儿被砚秋的声音惊了过来。 但看到站在一边的却是另一个人,又问道:“妹姬妹妹呢?” 砚秋看着她,忽然想到她和赵一痕是一起的,于是笑道:“我就是妹姬,因为有些原因,改变了相貌。” 杨婉儿还是不敢相信,砚秋只好将那人皮都附在脸上。 杨婉儿看了半晌,才匪夷所思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易容术?” 砚秋点了点头。 杨婉儿依旧不解,“可你为什么要带这个?” 砚秋觉得这人好烦,尽爱问些跟她无关的事。但此刻只有她才能让自己找到赵一痕,只好编个谎话道:“曾经我和他青梅竹马,可是有一天他认识了陈媛媛,从此与我一刀两断,我为了找他,便易容,想继续陪在她的身边,可是,当我摘去了易容,他仍然不肯接受我,哪怕有个夫妻之实!” 杨婉儿觉得这事更加不可思议,一个刺客竟然还有青梅竹马,跟传闻中的刺客完全不一样。而且赵一痕这个刺客还到处留情,这刺客怎么不招人追杀呢?幸好自己突然醒悟过来,否则自己也是个受害者。 “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做主,找到他的!跟我们一起走!” 砚秋的眼泪挤了出来,听到杨婉儿的话,更是滴了出来。 她的计划也得逞了! 女人的感觉很准,但很多时候却偏偏做了很多愚蠢的事。 赵一痕已经离开了涂山酒家,走上了返回的道路。 杨婉儿和白允就带着砚秋一起回去。 在杨婉儿的强烈要求下,马车上路了,夕阳渐斜,将马车上的影子拖长,远远地官道上,不停地颠簸。 柳湘君早已上了路,带着乔芸和韩穷,装扮成景昽一路北上。 他们美好的家园,又可以重新开始。 那份期待已久的宁静又再次来临,她满心憧憬,却又满怀失望。 这一届的族长,是大长老。 这是柳如卿让赵一痕转告给她的。 柳湘君知道她的姐姐再也不会出现,也知道从此苗寨里又少了一个可以令她开心的姐妹。 其实她是原谅姐姐的,只是柳如卿不能原谅自己罢了。 她想去找姐姐,却被赵一痕告知姐姐早已离开了勐勋国,甚至是景昽,她便失望透顶,带着两个族人离开。 柳如卿此刻在什么地方,谁也不知道。 只是她的双眼饱含泪水,总是流着不停,看向巍峨而又高大的山脉和江河,她又带着泪水笑了。 军师和哪位副将早已回到景昽,也受到了重用,他们穿着铁甲,在军营里整装待发。 孟拉沙已派人去往各国,传播基瓦诺已死的消息,攻城之战,蓄势待发。 阿纳驭起轻功一路疾驰,向景昽国飞去,他的酒壶已空,但身上的僧衣又开了口,裸露着胸膛。 景昽国是否会被陷入战争之中,就看这位大师是否可以将景昽面对的威胁说的明白,再去用修改联盟条约来达到天下共赢的条件换回和平之事。 大理国能帮助景昽国的并不多,所以景昽只能被迫坐下来谈条约。 景昽之行,成也赵一痕,败也赵一痕。 他是最大的赢家,其他人都成了牺牲品! 与他相关的人,圣女遭玷污,痛杀基瓦诺和族人,自己被冰蚕蛊附身,身体受制于冰蚕蛊,也令她不敢回苗寨。 柳湘君则是一无所获,姐姐逃离了,族人也失去了。 虽许诺白允可得勐勋国的商业经营权,如今已经放弃,至于多年后再来这里,是否可能再谈拢这个合作,也是渺茫的了。 杨婉儿还好,找到了真爱,至于天下战乱因他们改变计划的事,她是懒得再想起的,因为是赵一痕让他们走的,要怪就怪赵一痕吧! 基瓦诺惨不忍睹,起先差点丢了官,而后被圣女杀死,人死能否入殓下葬,也没有多少人知道。 砚秋失了身也没得到冰蚕蛊,还让肇事者赵一痕跑了,兴许在某一天能找到他,她坚信着。 赵一痕背着冰蚕蛊,怀里揣着箭毒木,满满的收获,虽然过程曲折了些,但总归都拿到手了。 柳如卿那夜想教他冰蚕蛊附身后的神功,被赵一痕拒绝了。 因为副作用太大了,身体很受冰蚕蛊限制,没月要以精血供养,还得找到阴气过甚的地方呆上两天,最重要的是,每半年冰蚕蛊会释放一次寒毒,若不小心应对,很有可能自己都会被毒死。 柳如卿笑着说他胆小这么小,怎么当的刺客?赵一痕没有说话。 他不想死,也不能死,他牵挂的太多,也让他渐渐脱离刺客的本性。 不到四天的时间,景昽十二国在勐勋国边境召开了会盟。 每个使臣都面带笑容,表示对条约很满意。 勐龙和勐养两国也没有再计较,白允许诺城池的事 一切都已结束,一切都已落幕。 阿纳站在景兰的大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笑容满面的人们,对他一一行礼。 他揉了揉自己的肚子,表示很满意,肥厚的嘴唇,咧开了,笑了起来。 () 第207章 江湖传言 山道旁,一间茶舍炊烟寥寥,门外五张桌子已做满四桌,小二忙碌的给各位爷倒水。 这时一人牵马而来,黑色短褐,手执一柄横刀。将马栓在一旁树上,自己走进茶舍,向空桌走去。 他的步伐很稳,也很缓,像是受了伤。 四桌人齐齐向他看去,他们的手都统一的摸上了桌上的武器。 “在下江南刀客余庶!” 刀客报了自己的名讳,那些人才收回了手,又开始说笑起来。 这里不是官道,只是一条刚开出的新山道。四面环山,穿过这条山道可以到达成都府。 “你说,那叫赵一痕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连八大门派合力埋伏都能逃脱!” “唉,别提了,只听说啊,他是魔教的人,那一身轻功出神入化,简直比泥鳅还滑!” “可不是吗?据说他以一人之力,打得银川三侠满地找牙。” “银川三侠算什么,你可知道关中八怪?” “八怪?嘶~那八个人联手都败了?” “败?岂止是败!连尸首都只是找到三具,找到时只有一个脸,剩下的部分,都成了碎片!” “……” 众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因是清早,茶水还冒着淡淡的热气,像春日的晨雾一样,看不清水里面的茶叶。 “你们可知赵一痕如何那么厉害?” 这时刚来的余庶开了口,茶还未凉,他也还未喝,干涩的喉咙里传来有些萎靡的声音。 “为何?” “因为他有冰蚕蛊!” “切,这不废话吗?” 每个人都知道他有冰蚕蛊,正因为这个令整个江湖都闻风丧胆的蛊虫,他才遭到无数武林人士追杀。 虽然只追杀了五日,但这风声已经传遍了大江南北。 数万人纷纷来至关外,想要亲手杀了一个魔头。 可是,无一不是无功而返,甚至很多人连他人都没见过。 但这五日里,他的事迹也传开来了。 这条山道,就是专门为他而开,因为这条道是最偏僻,也是最快捷到达成都府。 每个人都知道赵一痕去大理国是为寻一味药给成都府宣抚使治病,他想回去,就必然要走这条路。 当然他也可以走官道,但官道上几乎都是人,随便跳出来一个人,都有可能是武林高手! “他还有暗器!” 这时刀客余庶又淡淡地说了一句。 众人这才觉得有些诧异,因为江湖传言中,并没有人知道他使用过暗器。 “什么暗器?” “木签!” “哈哈……木签有什么好怕的?” 余庶看着中人嘲笑的声音,并没有动一丝怒气,淡淡道:“若是堪称天下第一毒,见血封喉呢!” “……” 众人忽然停止了发笑,那本来还要延续的笑声,也卡在了喉咙里,茶舍刹那间变得极其安静,小二擦桌的手也停了,连煮茶微热的冒泡声都能听见,一旁茶炉里,吹着轻烟,向远处飘去。 他们都撇着脸,目光注意到了他的脚下,一股黑血漫延开来,如同纸上一点墨晕。 余庶点了点头,苍白的脸上,无神的端起热茶。 “咕嘟……” 茶还烫,而余庶全然没有在意。 他们分明看到了嘴角的抽搐和双手的颤抖,仿佛说完这些后,便又陷入中签后的恐惧中。 赵一痕到底是什么人? 让很多人不仅好奇,更是惊恐。 他们都是在山道上堵截他的,听到余庶的话,他们对视了一眼。 是该撤退还是该继续留下,成了他们每个人心中的问题。 “噗通”一声。 就在每个人都犹豫的时候,忽然余庶趴在了桌子上。 一滩血迹从桌子上漫延出来,滴在地上。 众人本就被余庶说的惊慌失措,现在他又趴在桌上,不知死活,让众人更加惊恐。 小二身手探了一下鼻息,摇了摇头。 众人更加胆寒,虽然知道此人会死,却没想到真的会死,两种情况,有着不同的心态,若是不知死活,但有种预感他会死,会感觉理所当然。若是真的死了,又会觉得不可思议。 赵一痕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再众人脑海里再次回荡! 身怀绝技,又有一见血封喉的毒,还可以从八大门派手中逃脱,这样的人若是普通人,打死他们都不相信。 但此人已被江湖追杀,就算是魔教中人,也怕不敢如此明目张胆! 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深山之处,尸体只能丢弃在野外,何况这也没有他朋友,也无法带回老家。 江南刀客,是谁? 尽管这个名号还是挺响亮的,但这里,依然没有人认识。 想必在江南也是一代江湖大侠吧。 如今被那赵一痕用暗器射杀,客死他乡,尸骨肯定带不回去了。 这里每个人都叹了一声,但每个人却并不是未他而叹,而是叹生命之短暂。 他们都很清楚来这里的目的,同时也很清楚别人的目的,都是一样的,都是为夺冰蚕蛊而来。 所以他们并未对余庶感到同情与悲哀,他们只会觉得又一个死了,又少了一个竞争者…… 赵一痕现在在哪儿,会不会从这里过? 让他们每个人的心中都是一沉。 看着被拖走的余庶,桌面血迹,泛着腥臭,地上的血色,让人恶寒。 但赵一痕的手段,更让他们胆寒。 他们又退意,只是为了来时面子的问题,又深深地呼了一口浊气。 看向远处的大山,知道此地定是绝佳之处,向前五百里便是成都,若是失了这次机会,就真的没办法再抓住赵一痕了。 齐家十三兄,选择在这个地方杀人夺宝,也是准备了很久。 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在半个月前,但这半个月以来就没有听到赵一痕回成都的消息,直到七天前,才知道有人在景昽见过他,所以在此搭棚等候他来。 但他一直没有来,倒是有不少游侠来过,像余庶这样的大侠不再少数,但像他死这么惨的,还是第一个。 在十二人眼前,一位伙计装扮的人扛走了余庶。 这位伙计一边走一边低估:“让我装伙计,忙上忙下就算了,还让我扛尸体!” “总是以我是老幺为理由,总是让我做这做那。” “要是我找到了冰蚕蛊,练成神功,一定要让他们喝我的洗脚水,吃我的粪便,让你们这些人都跪着求我!哼~” 他的声音里带着吃人的狠劲,也不知道是余庶太重,还是他心里怨言太重。 一路上嘀嘀咕咕,林中的鸟兽都像是受不了一般,扑棱着翅膀,撒开腿四散而去。 “日,跑!跑着投胎啊你们!” 老幺忍不住又叫骂,背着死尸,终于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哼,老兄我只能把你放在这里了!这荒郊野岭,也别怪老兄不仗义了!” 他一甩身,想把背后的尸体丢出去时,却发现尸体在身上,像黏在自己身上一样。 “老弟,你这是要讹我……”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忽然觉得腰间凉凉的,低头一看,便见一条青蛇钻了出来。 “啊……啊……” 老幺惊恐万状看着青蛇,他知道,赵一痕还有条青蛇,毒性不比见血封喉的箭毒木差,咬到人,据说轻则冻僵,重则一命呜呼! 听到老幺的惊叫,青蛇抬起头看向了他,两颗黑色獠牙隐隐挤出一丝毒液。 接着,又钻进了腰里。 没过一会,老幺便睁大双眼,张开口,一脸惊状,僵直地立在地上。 () 第208章 青蛇之威 “老幺怎么还没回来!” 桌上的人有些坐不住了,都过了一个时辰,就算埋个人,也该回来了! 阳光落了下来,开阔的绿野绕着茶舍,煮茶的轻烟变得更淡。 忽然,不远处余庶的马传来一阵嘶鸣。 众人望向那马,都有些不解,老三问道:“这人死了,连马也会哭啊!?” “是啊!” 众人一阵附和,但他们的笑语中却慢慢变得凝固。 一只青蛇从马腿向上缠去,一直到脖子才停下。 青蛇高抬着头颅,骏马低下了头,一般来说,青蛇一般不会让马受惊。 但众人知道,这只青蛇不是一般的青蛇,很有可能是赵一痕的青蛇。 老大忽然一揽手,当机立断道:“都打起精神,赵一痕来了,老幺很有可能被杀了!” 众人更是心惊,都抽出了兵器,看着青蛇的动向,不敢走开一步。 “老大,要不要先把这毒舌宰了!” “等等……这青蛇有些邪门!” 胆大的老五走了上去,看到青蛇后,吓得腿都软了。 “老大,这青蛇真邪门,眼珠都是白的!” 老大听后,身体有些惊颤,“大家警戒,不要乱跑!” 十二人皆围茶舍而立,等待着暗中的人。 他们十二个人看向四周,警惕而又紧张。 忽然林中飞来一人,横着身体,冲向茶舍。 “装神弄鬼!” 老大一刀劈去,竟生生劈到一半。 这时老四忽然惊道:“是老幺!” 老大握刀的手都有些发软,大喝道:“是谁?” 老四看着老大,哆嗦道:“霜!霜!” 众人大惊,对着山林大叫道:“赵一痕!有种就不要藏头露尾?” 但等了很久,山林都没有传出任何声音。 十二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老大一咬牙,道:“冲出去!” “总比等死好!”他又补充了一句。 众人知道,这个荒郊野岭,是抓赵一痕的好地方,同时也是自己的葬生之地。 马的缰绳接了,青蛇盘坐在马头上,伸着头遥望着天际。 没人注意到它们,只看向树林深处,那个幽深而且充满死亡的地方。 “老大,我们十二个人还怕他一个人?” 老五握着剑,咬牙道。 老六也这样认为,他也咬着牙,但手中的剑却在发抖。 老四冷笑道:“八大门派都没有抓住他,你觉得我们十二人能是他的对手吗?” 他不仅有青蛇还有箭毒木,在深林中,随时都有可能成为他的猎物。 马,走远了,载着青蛇走远了。 “老大!快看!” 就在马快要消失在山道时,老三忽然惊道。 “赵一痕就在那!”老大舔了舔嘴唇,冷冷笑道。 “那我们该怎么办!”几人同时问道。 老大道:“兄弟们,敢不敢干一票大的!” 众人忽然沉默了,无论是谁,都没有见过赵一痕,同时也不知道他的真实实力,但从传闻中来说,赵一痕绝非泛泛之辈! “大哥,那青蛇乃是剧毒,何不将他擒住,抓他也省事!” 老二站在一旁,终于发了话。 老大看向众人,满脸有些期待,最终点了点头。 老二纵身一跃,踏草而行,直扑马旁。 马悠闲而走,头上的青蛇悠闲地看着白云。 “嗖……” 老二手执九节鞭,向青蛇身子打去。 就在这时,马与青蛇同时转身,看向老二。 老二大骇,只觉得自己遇到鬼了一般,那青蛇眼睛的白色扩散到四周,只露瞳孔,如人眼一般。 这绝不是青蛇的眼,更像是人,尤其是它和马同时转身看向他时的眼神,有轻蔑,还有不屑。 九节鞭没有打中青蛇,被青蛇轻偏了一下脑袋就躲过了。 这还是青蛇吗?这简直就成精了! 他惊慌道:“你……” 刚说出口,就觉得自己糊涂了,一直畜生能听懂什么话? 马停了下来,青蛇从头爬了下来,直到马背。 老二觉得稀奇,更感到诧异,这青蛇难道能听懂人话? 只见青蛇盘坐在马背,伸长了脖子,看着老二,不断地点着头,仿佛在召唤他一般。 老二送了送腕关节和指关节,捉蛇是他的拿手好戏,就像他的九节鞭一般,七寸之处随手掐来。 他的手比青蛇攻击敌人的速度还快,不等青蛇反应,便抓住了它的七寸。 青蛇抬着头,不慌不忙地低下了头,转过身,对老二的拇指咬了一口。 老二不解,为什么抓住了它的七寸,还能随便动,还可以咬人。 但不等他多想,蛇便挣脱了他的束缚,向马的头顶爬去,盘在头上,望向天空,像个孤独的强者! 马儿转过头,向深山走去。 他们像和老朋友道别一般,又像路遇熟人打了声招呼。 老二还保持着抓蛇的姿势,从最开始的信誓旦旦到现在的震惊,都让他都缓不过来神。 手上被咬的牙印冒着白色的物体,让老二看不清,他仔细地看了很久,也没看清,反而越来越模糊。 远处看到老二站在那里,背对着众人,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老三担忧道:“会不会着了道?” 老四道:“悬!” 老大道:“把老幺埋了,我去会会他!” 十一觉得此言有理,蹲下身来,开始收拾老幺的身体。 老四惊道:“不要碰他的身体!” 但他的话还是晚了,十一的手捏住老幺的衣服,手上还能捏出一些寒霜碎屑。 十一不解道:“为什么?” 看着十一懵懂的模样,老四按了按眉心,急声道:“剁了他的胳膊!” 众人一惊,为什么要剁? 没等众人问出口,十一也没反应过来,便见一道冰霜从手边漫延至肩膀。 十一惨叫一声,大叫道:“啊……怎么办?” 老四抽刀而去,“哧”一声,胳膊落地。 十一蜷缩在地,更加痛苦,然而众人以为十一脱离危险时,却见地上的血逐渐变成黑色,而后结成寒霜。 而十一也是这样。 脖子上青筋暴起,脸上通红,不多时冷汗直冒。 “这……” 老四知道寒毒并不能就此解了,十一的毒更加严重,不多时脸上便覆盖了一层寒霜。 再过一会,便冻僵成石头一般,依然保持着蜷缩的姿势。 看着还未出师便有三个兄弟死了,而且死的还不明不白,让他们不仅感到恐惧,更感到了深深的羞辱! 老大抬步走出茶舍,大喝一声“赵一痕。老夫要你加倍偿还!” 说着身形一转,向深林之处飞掠而去。 尽管太阳高照,外面蓊蓊郁郁,但那深林之中的幽深,依然让人不寒而栗。 众人都打了一个寒颤,不知道是看深山而发颤还是因为两具尸体而感到寒冷。 大哥此去,不由得让人担心起来。 () 第209章 杀人游戏 大哥出去了很久,也没见他出来,众人都知道事情不妙。 深林之中,就像有只老虎一般,进去就出不来。 老三现在一旁,陷入了沉静,这种情况,绝不可能单走,也不能进树林。 老四微微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这是他们十三人最擅长的手段,最喜欢十三人围攻一个人,而今天,他们犯了致命的错误! 赵一痕很显然最擅长单人打斗,他们竟然还跟他单练,以自己的弱点去对付别人的优点,简直是自找死路。 众兄弟,相互看了一眼,他们很不甘心,满脸都是气愤。 没想到赵一痕如此人物竟然做着偷鸡摸狗暗杀的事,真是无耻! 老三道:“带着老二,十一和老幺,我们走!” 老五怒道:“死了这么多兄弟,就这么走了?” 老四拉开老五,淡淡道:“难道要让咱们剩下的兄弟都去送死?” 老五不甘道:“如果我们一起攻上去,他未必是我们的对手!” 老三看着老五,冷哼道:“你能躲过箭毒木?你能躲得了那条青蛇?” 他们又对视了一眼,且不说能不能躲过这些东西,单单敌人在暗,他们在明,就处于弱势之中。 “撤!” 老三最先出了茶舍。 看着老二的尸体,没有走过去,又看了老大的方向,他停住了脚步。 前至成都,后至大理,他想了很久,最终选择向大理撤去。 因为赵一痕要回成都,不可能返回去杀他们。 而此刻老大正向赵一痕杀去,他没有见到人,只见到马儿驮着青蛇向大山深处走去。 他深信赵一痕一定不会离开这两个畜生,一定要靠他们回去。 他猜对了,马是赵一痕的,青蛇便是那条被冰蚕蛊附身的青蛇蛊。 赵一痕站在巨树之上,手中拿着匕首,正在削木签。 木屑随手脱落,如雪花一般的飘向树下。 齐老大抬起头看去,他找到人了! 心中的狂喜并没有让他失去理智,抬起脚向林外爆退而去。 赵一痕本是盯着木签的目光忽然动了,像是漫不经心,却更向是刻意,如针芒般地刺向齐老大。 齐老大仿佛察觉到有人再盯着他一般,惊骇地转过头看向赵一痕,却发现他削的木签已经脱手而来,射向自己的背脊。 不,不是一根,是五根! 分别封锁了他的前路,让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他紧盯着赵一痕,赵一痕却没有看向他,不知道从何处又折出一个树枝,继续不紧不慢地削起来,仿佛跟没见到他一样。 “藏头露尾,算什么英雄好汉!” 齐老大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他的话里虽没有惊颤,却隐隐露出了害怕。 从气势上他就输了,而底气上,更是输了。 齐家十三兄弟,从未单打独斗过,而面对赵一痕这种身怀绝技还一身是宝的刺客,毫无胜算。 赵一痕没有理他,继续削着木签,青色的树皮和白色的木屑翩然而下。 像是无精打采却又暗藏杀机。 齐老大不敢多有逗留,道:“在下齐家十三兄排行老大,见过赵兄,如有得罪还望海涵!” 硬得来不了,只能来软的。 只是他的招数和想法对于赵一痕来说,如同和尚头上的虱子,一清二楚。 他依然顾自削签。 齐老大咬了咬牙,大声道:“既然赵兄没有什么话要对在下说,那在下便就此离开!” 说着便向后退去,赵一痕依然没有说话,似乎对他的离去,并没有太在意。 齐老大虽然退走,但并没有劫后重生的兴奋,反而又种说不出的压抑。 一边撤退一边向后瞟去,确定赵一痕没有追来时,他才松了一口气,离开树林外只需数十步就可以了。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快意,等自己出去,便让自己的兄弟一起围剿他,他相信自己有着绝对的实力! 但当他刚到树林外时,一匹马驮着一只青蛇悠闲地走了过来。 马,正悠闲地啃着草,而青蛇正盘着身体,抬起高傲地头,感受天地的美好。 齐老大停下了脚步,看着身后空无一人的树林,没有说话。 他知道,赵一痕想要杀他,也知道赵一痕早就知道这茶舍就是一个埋伏。齐家十三兄的弱点,赵一痕也知道。 忽然林中传来“嗖”的一声。 木签飞了过来。 齐老大握住手中的刀,一刀劈去,将木签从尖头处劈成了两半,分别从脸颊擦过。 这木签就是普通树木削的,并没有毒。 虽然齐老大能精准地劈中木签是他实力的体现,但这并不能让他沾沾自喜。 因为他知道,赵一痕的木签不止一个,就刚才站了那么一会,他就削了三个。 “嗖”“嗖”“嗖”三声,又来了三支。 齐老大冷哼一下,身形一转躲过一根,挥刀而去又打掉一根,而后凌空翻身,一刀劈下,又是一根。 “若是用这种手段,赵兄恐怕是留不下我!” 木签的目标很大,也很容易躲过,而且数量也很少,只要有些轻功甚至刀法凌厉,都可以打下。 这句话之后,果然林中没了声音,仿佛是陷入了沉默一般。 齐老大见有效,嘿嘿一笑道:“若是不敢现身打一架,那齐某就不奉陪了!” 说着他拱了拱手,向林外走去。 但马吃着草,正挡在他面前。 他不在管那么多,挥刀就想将马赶走,却听见林中又传来“嗖”的一声。 齐老大冷笑道:“都说了……这招……” 他刚想说这招对自己没用,却发现林中的木签不是一支,而是十支。 不,陆陆续续竟然有上百支。 “当!” 齐老大击下一支签,却发觉这支签的力道特别大,震的手不住颤抖。 “笃”“笃”“笃” 被他躲过的三支木签射进树中,从尖头部位一直插到底。 齐老大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木签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竟可以将他射进树里。 但没等他惊骇,又有数百支木签飞了过来。 马,吃着草,走到了一边,似乎是有意躲着那些木签一般。 青蛇伸着长脖,头向前一点一点的,像是在攻击某个东西一般。 若是赵一痕看到了,定是知道它这是在比划,就像人类看别人比武一般,为场上的人助威! 没过一会,木签发射完了,马也吃完嫩草,向林中走去。 它来到一棵树下,抬起头,看向树梢。 赵一痕从上轻轻而落,抓起马背上的青蛇,挥鞭而去。 () 第210章 杀人夺宝 当初一句帮柳湘君的话,却成了自己的麻烦,让赵一痕苦笑不已。 这数天以来的追杀,让他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整天贴个面具。 虽然追杀的人也有八大门派的人,但也就其中的两大门派,至于风声怎么来的,自然是出自他之口。 而来到这间茶舍,本来也不知道是齐家十三兄,但看到他们每个人都拿着武器便知道不简单,他没敢太过招摇,便假装诈死。 等他知道小二是老小时,他才知道,这间茶舍是齐家十三兄特地埋伏他的。 本来他想杀了一个人就走,但他知道齐家十三兄向来十三人一起出现,一人身死,其余十二人必然追杀至不死不休。 所以他打算各个击破。 齐老大死了,中了三根木签,一个在腋下,一个在谭中,一个在涌泉。 处处死穴,必死无疑! 赵一痕本不想杀他,因为太浪费木签了,而且他的马已经来了,他完全可以逃走。 只是齐老大非要来一句这招数对他没用,这就激发了让赵一痕试试的心态。 显然,赵一痕成功了,他就被留在了这片树林了。 赵一痕忽然走了,也是因为他看到齐家其他兄弟都从茶舍里走了出去,向大理国的方向。 显然,他们怕了赵一痕。 赵一痕也知道。 齐老大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弟弃自己不顾。 他到死也没想到过,齐家十三兄弟是这么的齐! 成都城里,陈媛媛收到一个木盒,是赵一痕寄过来的。 寄来的人是个少年,他恭恭敬敬地将木盒递给陈媛媛。 陈媛媛诧异地看着这个冷冰冰的少年,问道:“这是赵一痕让你给我的?” 少年点了点头。 陈媛媛欣喜地拆开了木盒,是块木头,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务必亲手交给江小白!” 看后,她立即将纸条攥在手中,没有说话,转身就向宣抚司走去。 只是陈媛媛走了一段路,却发现他还跟着自己。 “还有什么事吗?” 秦遇挠了挠头,道:“赵……师父说,你有剑法要交给我。” 陈媛媛一愣,自己怎么会剑法?就连基本功都没有学会。 但她已经今非昔比,不仅有了一些经商经验还被茅羽曦灌输了很多人心险恶的思想,让她有了对策。 “赵一痕是你的师父?” 秦遇点了点头,他没见过陈媛媛,陈媛媛也没见过他,因而他们都不了解。 陈媛媛道:“是什么剑法,我给你找找去!” 她想,既然是赵一痕的徒弟,又将贵重的物品交给他,自然是可信赖。 剑法他没有,不代表别人没有,像三问道长和江小白应该有。 秦遇道:“清阳剑法!” 陈媛媛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且在这里等我,过几天我送给你剑谱!” 秦遇挠了挠头,道:“只能如此了!” 陈媛媛甜甜一笑,道:“走吧!” 这是她对人的方式,无论是谁,无论什么事,她都会最先笑着,不仅是为了与别人拉近关系,还是为了自我保护。 秦遇对于这个女子来说,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但心中隐隐觉得陈媛媛也是师娘。 不为什么,师父就是这么厉害! 陈媛媛盘着元宝髻,两鬓长发袅袅飞起,一身淡蓝色的襦裙无风自起,如同不食烟火的仙女一般。 秦遇怔怔的看着陈媛媛的背影,犹豫了一下,悄悄地跟了上去。 陈媛媛没有武功,也没有赵一痕那般反跟踪能力,自然不知道有人尾随。 不过她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必须要掩人耳目,所以她在街巷里左拐右拐,来到一条胡同里。 前面有个黑衣人,手执横刀,向陈媛媛走来。 她不清楚这是为什么,但以茅羽曦所教授的来看,她手中的东西,必然珍贵。 来者是为了杀人夺宝! 陈媛媛转身就走,胡同里没有人,自然连叫救命都没有人来。 黑衣人忽而提刀而去,劈向陈媛媛的右肩。 陈媛媛惊骇,眼看着刀就要劈过来,自己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但她练过基本功,一些躲避的技巧还是会的,身体微微侧过,却发现只能躲过一点,刀还是会砍到肩上。 她恐慌起来,眯起眼睛,皱起眉头,看向砍过来的刀,没办法,只能认命! 但就在这时,她发现刀忽然改变了方位,向一旁墙上削去。 陈媛媛暗自惊心,却看出来一丝端倪,来者并不想杀自己。 于是她抱着木盒就往胡同外跑,也不管黑衣人会不会杀她。 黑衣人见她要逃,纵身一跃,跳到她的面前,伸出手,表示要那个木盒。 陈媛媛抱紧木盒,摇了摇头。 黑衣人指了指她的木盒,又指了指脖子。 陈媛媛使劲地摇头。 黑衣人不再作手势,提刀又过来,这时陈媛媛干脆闭上了眼睛。 黑衣人大惊,抬刀就要收手。 但却不知从什么地方蹿出一个人,一剑挡下了这一刀。 虽然这一刀力量不小,但来者这一剑更强,震得他虎口发麻。 仔细一看来人,眼睛眯成了一道缝,像是轻蔑又像是冷笑。 秦遇的剑,已非当初的剑,三尺剑从手挥出,仿佛有万钧之力一般,劈向黑衣人。 黑衣人冷哼一下,提刀而去。 只见秦遇之剑绕手而转,万朵剑花,绚烂如春,绽放着刺眼的光芒。 这只是花招,而当剑花结束之时,一道剑锋划过黑衣人的手腕。 黑衣人一惊,一条血印流了出来,还好没有将动脉割破。 秦遇微微叹息,就差那么一点! 黑衣人眉头一拧,怨毒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秦遇。 上一招人他大意,以为来者不过泛泛之辈,但现在看来,他的剑法精妙,若不是还不熟练,否则自己就要废了。 他握紧了刀,同时也放缓了步法,向秦遇缓缓靠近。 “当” 又是一声清脆的刀剑击鸣,秦遇快如闪电的剑在击向刀后,忽然转变了方向,向黑衣人的脖子划去。 陈媛媛没有看到秦遇的剑法,也对此毫不在意,转身就跑,让秦遇拖住他。 黑衣人摸了摸脖子,又是血!他确定不是右手上的血后,又看向远去的陈媛媛,向后退了一步。 秦遇知道他要逃,但却没有拦着,因为他的剑法只有三招,已经出了两招,再缠斗下去,对自己非常不利。 黑衣最终走了,秦遇也抹了抹头上的汗。 剑法固然高明,没了熟练和自己的感悟,始终差一分,否则这黑衣人早就是自己的剑下亡魂了! 看着黑衣人远去的方向,秦遇觉得还是有些不妥,继续跟着陈媛媛。 () 第211章 牛刀小试 黑衣人是谁?为什么要抢那块木头? 陈媛媛不是很明白。 这次她学乖了,不再那么莽撞,往人少的地方跑,也开始向后看有没有人跟踪。 她看到了一个人,不紧不慢的跟在自己身后五十步之外,因为在人群中,不是很容易看的出来。 这个人是秦遇,赵一痕的徒弟。刚刚就是他救了自己。 陈媛媛感到了一些安心,又看向别处,竟然还有三个人再跟着自己。 她有些害怕,匆匆走在人群里,左右闪躲,避开他们的视线,很快她便来到浣溪沙处。 这是江小白经常去的地方,自赵一痕走后,江小白也约过陈媛媛两次,当然不只是为了等赵一痕的箭毒木,还是为了赵一痕的婚事而来。 这次也是一样。 江小白和江拗儿正在下棋,江拗儿挠着头,越下越不懂,“爹,你放在这儿,可是死棋啊!” 江小白摇了摇头,棋盘内,江拗儿的白棋已经杀了他十个黑棋了,尽管黑棋依然顽强抵抗,也有围攻之势,但白棋气还很多,一时半会并不能堵死,除非白棋任由不管。 “围棋不仅仅再于勇往直前的围杀,更要有长远的算计!” 果不其然,不到二十步之后,星位之下无白棋。 江拗儿挠了挠头,气馁道:“这还怎么下啊!” 江小白笑了笑,道:“目光要长远,切不可只看当下的得失而去评价整盘棋的输赢!” 江拗儿发现最近爹爹总是跟自己下棋讲大道理,尽管听得头大,但谁让爹爹喜欢呢? 倒不是他小小年纪就学会将就爹爹,而是他爹爹最近很颓废,甚至隐隐有些含泪,让他不得不乖巧的听着爹爹。 他不喜欢爹爹伤悲和流泪,因为爹爹就是他的底气,就是他的依赖,如果爹爹都痛苦了,他便也会痛苦。 现在的他,宁愿看到爹爹咬牙揍他一顿。 春风抚过柳枝,吹起丝丝烟雨,毕竟不是江南,那嫩绿还是不及江南的雨。 河下依然热闹,妇女们一边洗衣服一边讨论着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是张家被偷就是李家媳妇偷情,这些事都是他们的谈资。 成都近些天没有发生过什么大事,都很平常。 不过令人们偶尔会谈及的便是,宣抚使李大人是不是活不久了! 这个话题,他们也不敢谈多,一个人提出来,另一个人就会阻止道:“可千万别说这谈论这话,上次我一表舅说了,都吃了牢饭!” 众人转而又论起别的。 江小白听得仔细,他也暗自揪心。 赵一痕再不回来,连他的还阳针都救不活宣抚使了。 若救不活,那事情就麻烦了。 “江大哥!” 这时忽然传来陈媛媛的叫声,声音急促,像是遇到了什么事。 江小白闻声望去,只见她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发生了什么?” 陈媛媛累的喘不过气来,但看到江小白,便安心了很多。 “有人要抢我东西!” 说着便将木盒交给他,又说了之前的遭遇。 江小白看到箭毒木笑了起来,不过他对赵一痕在大理国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便问道:“赵一痕在哪儿?” 陈媛媛更不知道,摇了摇头道:“你们男人之间的事,我不过问,但总不能把这么危险的事交给我吧!” 她撇着嘴,显得很委屈。 江小白笑道:“等他回来,我要让他好好补偿你!” 陈媛媛面色一红,江小白这几天,天天找她,聊的话题都是赵一痕,各种想办法让她从了他, 为了撮合他两,这位江小白也是煞费苦心。 “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有人想要得到它?” 陈媛媛还是问出了她最大的疑问,这个问题,不仅是自身安全的问题,还有赵一痕! 江小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很复杂,他也想不通。 “爹爹,有人来了!” 就在江小白准备怎么搪塞陈媛媛时,江拗儿忽然叫道。 是个黑衣人,正躲在一棵树旁。 他听见了江拗儿稚嫩的声音,转身就跑。 江拗儿问道:“要不要追?” 江小白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道:“追不上了!” 江拗儿点了点头,弯下身捡起一个石子。 “嗖”一声,射向黑衣人。 那黑衣人一点旁边的柳树,躲过石子,向河对岸跳去。 江拗儿道:“暗器伤人在暗,也在多!” 忽而捡起十枚石头。 “嗖”“嗖”“……” 十枚石头像是陆续发射,而后背起手看向黑衣人。 黑衣人完全想不到这个小孩竟有一手扔石子的能耐。 他躲过一个,但却躲不过十个,因为他正向河对岸跳去,在空中根本无法躲石子。 “咚”一个石子落在身上。 他没想过一个小孩能有多大力气,但打在身上,不由的让他一阵惊叫。 “啊~” 这是第一个。 “啊~” 这是第二个。 “啊……” 他只叫了三声,剩余的都没打中黑衣人。 因为这个时候,他已经落水了。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被一个小孩子手劲竟有如此之大,疼得他止不住的抽搐,哪怕自己落水。 江小白知道,这扔石子的能耐又是赵一痕教的,连那句不要脸的口诀都是! 江拗儿看着爹爹不善的目光,挠着头,逃似的大叫道:“我去把他抓过来。” 说着他便脚踏地面,飞似的冲向河对岸,再一脚踏向对岸石壁,回来时,顺手从河里捞起黑衣人。 河中妇女本来还对黑衣人跳水惊叫连连,这个时候,又看到一个孩子救他,令他们一阵叫好。 黑衣人被丢在地上,江拗儿嘿嘿笑道:“爹,有什么话就问吧!” 江小白怪异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点了点头,问道:“谁派你们来的?” 黑衣人冷哼一声,没有说话,忽然一个鲤鱼打挺,站起了身子,拔刀砍向江拗儿。 江拗儿微微偏头便躲过了这一记攻击,随后伸手化掌为拳向黑衣人袭来。 黑衣人大惊,任他如何见识多广,也没想到这孩子武功竟是如此老道,紧紧是他那份沉着便让他吃惊。 “嘭” 一拳击中黑衣人的丹田,而后身形如影,化作一道风,来到黑衣人的后背,收拳为掌,击向黑衣人的后背。 黑衣人毕竟是江湖中人,他的经验远比江拗儿,忽而跳到一边,一刀劈下江拗儿。 江拗儿也没想到黑衣人的反应速度竟是如此之快,刹那间小脸煞白,看着刀,恐慌地不知道该用哪招才能化解。 “啪!” 就在江拗儿不知所措,长刀接近他的门面之时,江小白出手了,一巴掌拍在黑衣人的脑壳上。 “噗通”一声。 黑衣人倒地不起,他怎么也没想到江小白也是个高手,这一巴掌蕴含了他十数年的功力,不死都难。 本来还想问出点话,谁知道这人这么不知死活,偏要杀他儿子。 江小白怎能不怒! 他的脸色难看,仿佛要吃了黑衣人一般。 黑衣人一口鲜血还没喷出来,只惊恐地看着这对父子,眼睛缓缓地涣散。 江小白冷冷地看着黑衣人一眼,而后对着苍白小脸的江拗儿,厉声道:“学艺不精,就不要拿出来显摆!” () 第212章 拗儿收徒 江拗儿虽然被爹爹训斥,但却没有觉得委屈。 他知道,爹爹在为自己担心,同时也在担心,反而觉得心情好了很多。 江小白本想再多说几句,想想还是算了。 江拗儿虽然才不过八岁,但他的武功已经成型,日后再多加练习,超越自己不过是几年的事。 孩子能力越强,自己做爹爹的怎会不高兴? 只是今天只是一个开始,若是日后他又这么莽撞,那岂不会…… 后果,他不敢再想,只希望日后尽量让他少出手。 他深深地担忧,但没有表现出来。 江拗儿看到他阴沉着脸,就拉起了他的手,乖巧道:“爹爹说的是,以后爹爹让我出手,我就出手!” 江小白看着这孩子满是欣慰。 他叫拗儿,却一点也不像他娘那样执拗。 也许这个名字,只为对她深深地控诉吧! 江小白道:“待你成人之年,我给你取个字。” 江拗儿连忙叫道:“好啊,好啊,我也觉得江拗儿听起来怪怪的,一痕叔叔总是取笑我呢!” 不提他则已,一提到他,江小白就来气,若是做兄弟,这货没得说,请他帮忙一句话,还时常劝慰自己,而且还懂自己。 但做叔叔的,就是一点也不正经,各种教坏小孩子。虽然他取笑江拗儿的名字,也有取笑自己放不下感情的事,但对孩子取笑,就很过分了! 江小白恨不得扒了他的衣服丢在大街上,让他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 他拉着江拗儿的手向宣抚司走去。 地上还有具尸体。 陈媛媛并不知道他死了,问道:“他……怎么办?” 江小白停下了脚步,想了想,道:“会有人来抬走他!” 陈媛媛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 江小白知道她想问什么,道:“他可能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所以才托人送信,不用担心,他这种遗祸千年的人,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陈媛媛这才放下心来,但想到赵一痕的徒弟,又问道:“你……会清阳剑法吗?” 江小白一愣,江拗儿更是猛然回头,两人皆是怪异的看向她。 陈媛媛看了他们的表情,以为不会,便不好意思道:“如果不会的话,我再问别人。” 说完就准备转身去青羊观问问那位猥琐的老道士。 谁知江拗儿在身后笑道:“婶婶,我会哦!” 陈媛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是不可思议看着这个小孩子。 江小白苦笑道:“我不会,但你家赵一痕教了这小子了!” 陈媛媛有些哭笑不得看着这一老一小,心中感到很是稀奇,这赵一痕跟他两到底什么关系,好到了随便教武功的地步。 她相信,只要江小白愿意,赵一痕一定会教。 只是江拗儿会清阳剑法,要怎么教秦遇呢? 陈媛媛又不好意思道:“赵一痕要我教他徒弟清阳剑法,我不会,所以……能让江拗儿教他吗?” 江小白和江拗儿都是愣住了,江拗儿心想,自己也可以教别人?江小白则是咬牙切齿,什么叫让陈媛媛教,他分明就是让江拗儿教的!无耻之徒,还拐弯抹角! 江拗儿看着爹爹,有些局促起来,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教得了,毕竟自己还小,勉强算是赵一痕的徒弟。 江小白看着他的模样,分明是疑惑中带着兴奋,流露出的犹疑更是想征得这个做爹爹的同意。 他暗自抚额,这孩子,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点数吗? 不过他知道这是赵一痕的安排,一定是想让自己的孩子在教剑法的时候,更加完美的运用,不至于向今天这样,差点被人中伤。 江小白点了点头,此时他没有理由不同意。 江拗儿兴奋地摇着爹爹的手,心想,爹爹不是不让我习武吗?今天怎么会如此反常? 不过他可没那么笨,会问这个问题,而是犹豫道:“可是……我……还没学好……” 江小白一脸黑线,没学好你兴奋什么劲,没学好,还表现跃跃欲试的模样做什么? “爱教不教!” 他能怎么说,说他武功没到家,又怕打击他的自信心,说他还小,又会让他失望,索性就让他自己选择。 江拗儿紧锁眉头,露出一副为难的模样道:“既然爹爹如此信任孩儿,孩儿定不负您所望!” 江小白:“……” 他觉得自己的孩子完全被赵一痕带跑偏了,而且在赵一痕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至少以拗儿现在不要脸的功力,已经和赵一痕差不多了。 好吧,有什么样的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徒弟! 江拗儿走到陈媛媛面前,小手拉着她的大手道:“婶婶,一痕叔叔的徒弟在哪里呀?” “你?” 陈媛媛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小孩子,以他对赵一痕的性子了解,他绝不可能会让这个小孩子去教别人武功的。 江小白知道,陈媛媛是不太相信江拗儿,无奈中透着生无可恋的语气道:“让他教吧,你家赵一痕的亲传弟子,过几年,我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陈媛媛更是心惊,她从之前江拗儿下河捞黑衣人的时候,就知道他不凡,但却不知道他竟是赵一痕的亲传弟子,而且还有江小白这么高的评价。 人不可貌相,武功不可岁度啊! 江拗儿得到自己爹爹的肯定更是开心,直问道:“真的吗?” “是!是!是!” 江小白也不知道怎么了,对自己的孩子竟然有些看不懂,到底是真的无邪还是假的天真。 江拗儿满心欢喜,又催着陈媛媛找徒弟。 陈媛媛看向不远处,叫道:“出来吧!” 她知道秦遇就在附近,一直就没有离开过。 果然秦遇从不远处的柳树后走了过来。 他也听到了刚刚的对话,向在场的三个人都抱拳行了一礼,特别是对陈媛媛道:“师娘,是徒儿眼拙!” 陈媛媛被这话说的面色通红,这哪跟哪,江小白多次说自己的赵一痕,没有反驳并不是因为自己默认了,而是之前…… 好吧,她心中还是有些窃喜的。 这时江拗儿看着比自己高两个头的大哥哥,好奇道:“你就是一痕叔叔的徒弟?” 秦遇看着比自己小……什么都比自己小的孩子,点了点头,但点得并不是很利索,总感觉这孩子还有后话。 果然江拗儿指了指自己,非常得意道:“从现在开始,我是你师父。我来教你清阳剑法!” () 第213章 彼此问罪 江拗儿膨胀了。 江小白看在眼里,气在心里,怒在手里,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背,差点将他打落在河里。 江拗儿无比委屈道:“我教他剑法,他叫我一声师父怎么了?” 秦遇汗颜,刚叫了陈媛媛师娘,现在又叫他师父,小屁孩这是要越轨啊! 陈媛媛虽然觉得江拗儿说的没错,但总觉心里不舒服,她没有说什么,这不适合她说话。 江小白一手拎起了他,走到秦遇面前道:“你叫一痕师父为师父了吗?” 被拎起来的江拗儿,悬在空中,一边踢踏着双脚一边挠头思考道:“好像没有。” 江小白将他放在地上道:“那你一痕叔叔让你教他剑法,你教不教?” 江拗儿点了点头道:“我的武功都是一痕叔叔教的,他让我教谁就教谁!” “那你还要让他叫你师父吗?” 江拗儿摇了摇头,虽然爹爹没有明说,但他总算明白了,原来教这位叔叔是一痕叔叔安排自己教的。 大人的世界总是那么复杂,总是让人猜来猜去的,关键是有人一猜就准,自己还猜不到。 江拗儿背起手来,像是一个大人一般,道:“既然是一痕叔叔安排的,那就叫我一声师兄不为过吧!我比你入门早哦!” 按照江拗儿的说法,确实如此。 秦遇只好勉为其难的对着一个比自己小很多的孩子叫了一声师兄。 其实他对这些也没有什么太多的芥蒂,因为他为剑道而生,只要能学到剑法,其他的都不重要! 江拗儿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师弟,我们走!” 随后一行人便去了宣抚司,毕竟江小白有要是在身,并不能耽误太久。 陈媛媛看着地面上不知死活的尸体,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等人来带走?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黑衣人面前,只见黑衣人七窍流血,还有白色的东西流了出来。 陈媛媛吓了一跳,原来是死了! 尽管她曾经杀过人,尽管她也见过很多尸体,但在光天化日之下看到一个死状凄惨还是自己人杀的,心中难免会有惶恐。 第一念头,神医也会杀人,还那么干脆利落。 第二念头,杀人了,官府就会来抓人,自己怎么办? 第三念头,这人死的好可怕,我得走。 虽然念头很多,但大部分都是对尸体本能的恐惧,没接触过尸体的人,都会有这样的反应。 她没有责怪神医杀人,也没有觉得医者仁心,杀人就有罪,谁让黑衣人想要杀他儿子呢? 她快速离开现场,向大街上跑去,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热闹,那种惧意才逐渐消失,她才逐渐安心。 就在陈媛媛刚离开不久后,一个头顶斗笠,身穿黑色襦裙的女子走了过来,正是茅羽曦。 她看着死去的黑衣人,嘴角抽搐,鼻息有些粗重,很明显是有些愠怒,喃喃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随后从袖袋里摸出了一瓶药水,撒在黑衣人身上。 由于尸体全身是水,那瓶药水很快就融进了尸体的身体上。 尸体很快的就发出“咝咝啦啦”如同炒菜一般的声音,不时得还冒着青烟。 不多时连衣服都化为乌有,只留下一滩黄色粘稠的尸水。 做完这些,她才转身离去。 …… 江小白三人一路直走,没有带他们吃饭,也没有带他们去闲逛,直接进了宣抚司。 起初秦遇还是有些抗拒的,毕竟他当初硬气地说不干也罢,如今却又跑了回来,怎么都感到很没面子。 还是江小白看出来他的疑虑,道:“想不想学剑法!” 只见秦遇一马当先,直奔江小白宅院。 江小白摇了摇头,有执念,有追求的人,就是带着一股活力。 可惜自己老了,看什么都比较平淡,哪怕是别人欺负到自己头上都会好好掂量该不该做。 不过他还是有逆鳞,第一他也有仇恨,第二江拗儿。 谁若动这两,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发动整个江湖把人抓住。 他有这个能耐! 但他很少去做,不愿承人情。 这一节箭毒木,足有二寸长,让江小白颇为满意。 其实根本不需要这么长,只需要一滴汁液就行。 虽然这跟箭毒木已经腐朽,但剧毒依然不减,只需要浸泡在开水中一个时辰就可以。 这是最后一味药,所以治好李大人也是很快的事。 一个时辰之后,江拗儿不声不响的跑了过来,撇着嘴没有说话。 江小白知道,她来了。 自从那夜过后,江拗儿就定下规矩,坏女人想要见江小白,就必须由他通报,如果没什么正经事,或者催治病的,就将她赶走。 江小白觉得这个办法挺好,就赞成了,毕竟眼不见,心不烦。 今天她来了,也是催治的,不过江拗儿知道,一痕叔叔已经将药送回来,所以可以通报爹爹了。 “如果她要再气你,就别治了!” 江拗儿鼓着腮帮子,气鼓鼓地说道。 江小白摸着他的头道:“治好了,我们就回去!” 他的声音有着从未有过的温柔,但江拗儿听出来其中的无奈与痛苦。 江拗儿重重的点了点头,而后拉着爹爹的手,护在身后。 杨玉花来到这里时,看到秦遇先是一愣,但被聪明的江拗儿一句“我师弟”止住了疑问。 她看到江小白,冷冷道:“你终于肯见我了!” 什么时候,两人说话已经变了味道,连最起码得相互尊重都没了。 江小白没有说话,是怅然也是无奈。 他觉得这是正常的,杨玉花也是这样认为。 只是这真的正常吗? 江拗儿瞪着杨玉花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我爹爹给你治病,搞的就跟我们求着给你们似的!” 这话一落,江小白和杨玉花皆是一怔。 是啊,当初杨玉花可是来求江小白的,可如今怎么变成江小白来求着她了? 江小白并不欠她什么,甚至说,救不救完全要他的心情,却为什么事事都要听杨玉花的安排? 就是因为江小白念旧情?一次又一次的忍让?所以她才将一切后果全都推在江小白? 杨玉花冷冷道:“此一时彼一时!” 江小白道:“是啊,此一时,彼一时!” 两人近在咫尺,已然化为冰霜,不得再近一步。 “最后我还要说一句,现在走,你还来得及!” “哼,你休想拆散我和他!” 一个认真说,一个当做阴谋。 他们无法沟通,也无法再同行。 江小白索性不再管她,他已经被伤透了,甚至都已经死心了,不是吗? “今晚子时施针,半个月见效!” 说完这些,他想起了什么,冷声道:“你们成都府的治安真不怎么样!” () 第214章 所谓爱情 何出此言? 杨玉花看着他失望的背影,觉得好生荒唐,自己又不是成都府的青天大老爷,管理的好不好,与自己有何干系? 不要问为什么女人会这么想,不要问她们为何想的那么浅薄。 事实如此,无需反驳。 江拗儿一脸不爽道:“当街抢劫,真是有趣!” 杨玉花看着嫉恶如仇的孩子,不由得一怔,这孩子一定是被江小白带坏了,不,江小白不是这样的人,他为何如此? 她想不通,尽管自己是他亲娘,但多年没有抚养,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孩子的想法。 “你说清楚!” 她可以不管江小白的态度,但她一定会在乎自己孩子的态度,她的声音有些急促,同时又微怒,一个孩子,懂什么? 但她只能微怒,谁让这孩子是自己亲生的呢? 江拗儿冷哼道:“当街抢一痕叔叔送来的药,看来是想让你家夫君死,你说有没有趣?” 杨玉花听后,又兴奋又愤怒,兴奋的是药回来了,怒的是有人抢药,简直不知死活! 当街抢药不归宣抚司管,但抢了救宣抚使的药,就得管一管了! 杨玉花道:“我知道了,这就彻查此事!” 江拗儿懒得看她,转身去师弟那边,一边走一边道:“夫君性命永远大于百姓!啧啧啧……” 杨玉花怔怔地听着这话,她听出了不屑,听不出唾弃,听出了讥讽。 她不知道怎么了,若是江小白说这句话,她可以有千言万语来反驳,但听到自己孩子这么说,却是堵得慌。 “我真的有那么不堪吗?” “……” 江拗儿没有理他,他不像江小白可以隐忍,也不像赵一痕七窍玲珑,对可利用的人,面带微笑。 他是个孩子,那些恶心的东西摆在面前,他会忍不住排斥,甚至出言不逊。 而对于那种自己实在不想看的东西,就转身离去。 上次打了她一拳,这次又出言讽刺,所有的表现,已经表明了江拗儿的回答。 她是真的不堪! 比江小白更觉得她不堪! 她觉得今天有些晕眩,总绕着自己眼前旋转。 秦遇的清阳剑法,前三招越来越快,越来越熟练。 江拗儿嘿嘿笑道:“我们来对练!” 这样的场景,杨玉花也曾见过,那时候还是很小,江小白教自己练剑,自己苦练一下午,也没学会,气得丢剑暴走。江小白见了,便拾起剑,手把手教自己。 那时很幸福,也很快乐。 可是有一天,茅羽曦来了…… …… 每个人都有自己坚持的执念,也有不可干预的想法,所以在感情中,两人很容易因此而分道扬镳。 虽然是分开了,但他们都没有错,如果偏要说错,那错就错在不该有的当初。 江小白坚持了自己的理想,宁愿贫穷,也要做个悬壶济世的赤脚医生。 杨玉花坚持了自己…… 她刚出江小白的院子,就看到了一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她知道她在成都府,她也知道她在宣抚司。 茅羽曦摘掉自己的面纱,露出百媚千娇的笑容。 “多年不见,你倒是把你的心思都外放了!” “多年不见,你倒是不改当年的自信!” 这是他们见面的第一句话,火药味十足。 杨玉花见她神情有恃无恐,忽然想到刚刚江拗儿说的那些话,怒道:“你到底想怎样?” 茅羽曦笑道:“我能想怎么样?当时是我师兄这儿蹭饭了!” 杨玉花道:“你明知我问的不是这个问题!” 茅羽曦道:“那你怎么知道我回答的是不是这个问题?” 杨玉花一愣,冷道:“这是宣抚司,你休想耍花招!” 茅羽曦笑了笑道:“你还是照顾好你自己吧!指不定那天就没了!” 她一边说,一边将手攥紧又打开,意思是没了。 这没了,自然就死了。 杨玉花瞪着她,气得浑身发抖,怒声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茅羽曦轻蔑地看了她一眼,轻笑道:“李夫人的话,让奴家好怕怕哦!” 她自然不怕,有师兄在,绝不会有危险,当然她也杀不了杨玉花,因为这是宣抚司。 此时,她两可算是势均力敌。 当杨玉花可不这样认为,秋后算账,一个人都别想逃! 茅羽曦看着她吃人的模样,让她觉得更加开心,嬉笑道:“要知道冤有头债有主!” 杨玉花完全听不进什么冤有头债有主,她现在就有很多冤,恨不得马上杀了她! 但她冷静下来了,转身不再理这个疯婆子。 不过走在路上的她,越来越觉得不对劲,茅羽曦说她指不定哪天就没了,是什么意思?难道和江小白说的是一个意思? 她从未怀疑过自己的判断,可现在却让她有些迟疑。 难道自己真的有此劫? …… 茅羽曦找江小白,不需要江拗儿的通报,直接开门。 她看到了那一节木头,还在热水中浸泡。 “这就是箭毒木?” 江小白坐在椅子上,怪异地看了她一眼。 茅羽曦笑道:“是陈妹妹告诉我的!” 江小白道:“可真是个煞费苦心!” 茅羽曦和江小白的斗争,可不是一次两次,对彼此的了解更是了如指掌。 江小白道:“师父的仇,我一定会报!” “呵呵,说这些做什么?” 茅羽曦对突然而来的话,惊得浑身一颤,她从未想过师兄还记得,心想,你想报,为何不趁现在? 不过她没有说。 但不代表江小白不知道。 “原谅这次我的任性,下次!下次!相信我!” 这是对茅羽曦的歉意也是对师父的愧意,事情变得复杂,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也要因他而结束。 无愧于心,他更是恩仇铭记。 茅羽曦不再说话,眼眶慢慢红了起来。 当年发生的事,真相到底是什么样的,只有她一个人最清楚!一切的凶手,都是因谁而起,她也知道。 江小白知道她始终放不下这个大好机会,便道:“等我走了,你请便!” 这是他最后退让,也是他最后的任性。 还有什么不可以失去的呢? 那份自以为的爱情,早在五年前就化为湮灭,只不过是自己不愿相信罢了。 如今到了这里,才真正感受到了往事只是往事,哪怕重来,也只能会是重蹈覆辙! 相见不如怀念,怀念不如不见。 他深深地感受到了这句话的善意,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还会将过去的矛盾重演,难道就不能彼此和谈? 她还是觉得她是对的,他也觉得他没错。 所谓过错,所谓错过,便是如此吧! 茅羽曦看着师兄依然一往情深的模样,她忽然伸出手,“啪”一下拍在他的脸上。 声音清脆而又响亮,不仅将江小白打懵了,还震惊了江拗儿,这位师伯竟然打爹爹了! 只是江小白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低下了眉头。 他知道,茅羽曦是觉得自己懦弱,懦弱到连一个杀师父的罪魁祸首都不敢。 他也知道,茅羽曦是恨他,恨他如此忘恩负义,连杀师之仇都不报。 他更知道,师妹想说的话。 “为了一个女人,看看你自己活成什么样了!” () 第215章 七星剑法 赵一痕本以为可以顺着东方,可以直接进成都府,可他没想到的是,这武林中有数万人在排队等待着他。 无论是山上,还是水里,都有这些人。 他们不仅想苍蝇一样围着转,还在必经之路中,等待着他。 奈何他易容再好,爬再高的山,都会有人在等着他。 幸而一次又一次的躲过,只是这次并不是那么好运。 赵一痕看着前面带着一顶斗笠,衣衫褴褛,闭着眼睛,抱着剑,坐在石头上。 月亮爬上山头,寒光洒在他的身上。 他没有动,也没有看赵一痕,只是静静地坐立着。 且不论他的武功有多高,单看这气势就可以让武林中人闻风丧胆。 山顶有凉风吹过,撩过此人的鬓发,使之轻轻浮动。 赵一痕不敢轻举妄动,正面进攻,他未必是此人的对手,只能选择从旁边溜走。 只是这个小伎俩,如同被发现的贼一样,就在眼皮子底下,如何能逃? 那人忽然站了起来,手依然抱着剑,长发依然飘散着,眼睛也依然没有睁开。 他大喝道:“我乃通州剑王韦七剑!敢问阁下是否是身怀冰蚕蛊的赵一痕?” 通州韦七剑,赵一痕有所耳闻,据说乃是一代豪侠,其独门武功七星剑法更是让江湖中人津津乐道,也令无数动歪心思的人闻风丧胆。 他手刃人数不过三,虽是杀人少,但杀的都是大恶之人。 而且那三个恶人,武功极高,手段残酷,而他就是在追杀燕京鬼手的时候被刺瞎了眼睛。 不过那位鬼手,也被他打成了重伤。 赵一痕听到这个名号的时候,就开始用尽全力,施展轻功,向右边山林飞去。 他完全不是对手,最多只能从他手中走过二十招,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韦七剑皱起了眉头,听着赵一痕轻功下带起的风声,脚点地面,直扑右边。 他的轻功更是绝妙,可以一点花心,冲天而起,仿佛那朵花就可以支撑起他整个人的力量一般。 而他的速度更快,被脚下带起的花瓣,都不及他人的速度,锁定赵一痕位置,拔出剑来,俯冲而下。 赵一痕回头一看,那人,那剑简直如箭一般射来,他一咬牙,冷哼一声,此时不出刀,就没机会抽刀了! “当”剧烈而又清脆的刀尖碰撞声,响彻山谷。 这一剑之力,震得虎口发麻,只觉得要裂开一般,而其冲力还在持续。 赵一痕忍不住双手握刀,咬牙抵挡。 剑渐渐被挡下来,赵一痕的脚也深陷泥坑,未等他喘口气,只见韦七剑又凌空翻身,一脚踢来。 赵一痕一收刀,抬脚迎上。 “嘭~” 两人一起落地。 只是赵一痕是被踢飞后落地,而韦七剑则是稳稳地站在地上。 两人的差距很明显! 赵一痕不敢念战,转身就逃。 而韦七剑微微一愣,微叹道:“若不是老夫功力倒退,这两招之下,你绝不会逃!” 赵一痕心想,你怕是托大了,若不是我懒得跟你纠缠,这两招,你连我的刀都碰不到。 虽是这样想,但也不敢大意,身体飞速前行,而在前行之时,尽量绕树而逃。 韦七剑一边追,一边分辨着空气中的声音,他知道这人想用树来做掩护。 他心中冷笑,以为瞎了就不会躲过树了吗? 顿时加快了速度,带起的风,吹向四周,分辨声音的同时,又以剑来探路。 赵一痕回头看了一下,见到这人竟然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还有望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令他有些不安。 忽而,他想到了一个办法,抽出刀,用力砍向一边的树。 “嘭” 碗口粗的树,顺势而倒,砸向韦七剑。 “卑鄙!” 他大骂一声之后,速度并不减,一脚点在还未倒在地上的树上,冲向令一刻树梢之上。 赵一痕心想,你都要杀我了,还管我卑不卑鄙? 但他砍了树之后,便不动了。 “咔嚓” 树倒之后,压得树枝乱叫。 声音落下,便陷入了安静之中,连虫都止住了声音。 这时,没有风,惊落的树叶,飘然而落。 而赵一痕像是消失了一般。 韦七剑皱起了眉头,他知道,赵一痕没有逃走,但现在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这才是真正的暗杀! 赵一痕在不远处的树后裂开了嘴,手中的刀在并不明亮的月光中,散发着森然的白芒。 偿命村暗杀第一要诀,耐心! 他可以等,等到韦七剑烦躁,那个时候就是他毙命的时候。 时间,仿佛静止,韦七剑侧着耳朵,静静地听着周围的一切。 人说,眼睛瞎了,耳朵便会非常灵光。 赵一痕深得体会,在黑夜里,他的眼睛几乎都处于休眠状态,耳朵才是最重要的,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辨别出来。 这时,他一脚踢向旁边的石头。 “噗通”一声,石头砸中了一棵离他不到一丈远的树上。 韦七剑一听这声音,提剑而去,速度竟比之前还快,只见一道寒光闪过,那棵大腿粗的树便斩成两段。 赵一痕看着他的出剑,不由得心惊肉跳,这并不是全力一击,而是顺手而为。反观自己,绝不能轻松斩断。 树应声而倒,韦七剑迅速躲开。 就在这时,赵一痕忽然提刀而上。 混着嘈杂的枝叶碰撞和大树倒地之声,韦七剑又在躲避之中,很难分辨出其中还有赵一痕攻击的声音。 “当~” 只是,这一击,还是被韦七剑挡住了。 剑与刀碰撞,溅出一堆火星,比天上的星星还晃眼。 赵一痕大惊,一脚踢中旁边一棵树,顺势撤退。 韦七剑轻蔑一笑,“就此结束吧!” 剑影与人影仿若夜空的飞鸟,轻盈而又强横地刺向赵一痕。 七星剑法,七步之内,没有活口,十四步之外,逃出生天! 赵一痕奋力退去,奈何韦七剑紧追不舍,很快就到了十四步范围之内。 而他还并没有攻击,反而还在拉近距离。 赵一痕心中凛然,他知道,这是要七步击杀自己。 但已经也不是省油的灯,想杀自己,也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忽而韦七剑一步踏空,一步追星,直逼赵一痕七步之内。 赵一痕大惊,难怪说只有十四步之外才能逃出生天,因为十四步之内,他会有更高明的步法拉近到七步之内。 若是阻止他进到七步倒还有生还的可能,但若是没有办法阻止,就只能在七步之内被斩杀。 很显然,他没有任何办法! 九步、八步、七步…… 就在这时,韦七剑的剑已经临近,这时的步法更加精妙,四步一退,三步一进。 寒水刀拔出,只有与剑硬拼! “当~” 山涧中再次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刀剑互不相让,尽管赵一痕的手已经麻痹,改用双手握刀。 剑随着步法,也频频劈出。 “当~当~当~当~” 赵一痕不管他的攻击如何凌厉,只是死命挡下。 这是一招,随后又刺出三剑。 剑剑致命。 赵一痕冷哼一声,道:“若是现在退去,还来得及!” 韦七剑冷笑道:“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不管是先前还是现在,赵一痕一直处于弱势,韦七剑怎会放过他? 忽而他又挥出七剑,分别斩向赵一痕的脖子,手臂,和大腿。 这三处,足以让一个武者受重伤,尤其是在力量上的碾压。 赵一痕避让不及,拿刀反守为攻,冲了上去。 () 第216章 百家齐聚 韦七剑的七星剑法果然狠厉,一连劈出十数剑,剑芒完全盖住了月光,让赵一痕应接不暇,被这剑芒晃的睁不开眼。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这句话让赵一痕深深地感受到这句话的真谛。 此刻只觉得手臂上,肩膀上和腿上都传来一阵刺痛。 剑光还在,闭上眼睛,依然能看到一道道森白闪过眼前。 寒水刀刀被剑震得发出一连串的轻颤,一声未断,一声又起。 无数树叶都被震落,在空中遇到剑光时被分成两半。 赵一痕没进攻几招便被韦七剑击退,而后便又被压着打。 此时韦七剑已经攻了二十多招,而赵一痕却已经是遍体鳞伤。 若是再这样抵挡下去,今日必然要死在他的剑下。 赵一痕一边想,一边等着机会。 只是一直没有机会,韦七剑的剑比雨点还多,比闪电还快,自己能接下这么多招,已经到了极限。 握刀的手,早已颤抖不已,而汩汩热血顺着手臂流下。 赵一痕也感受到了手中的滑腻,这个时候不能再格挡了,也不能用刀了,否则连刀都能滑出去,到时候死就是那一瞬间。 不等他多想,剑光又至,落在赵一痕肩上。 寒水刀向上挑起,格挡了这一击,而他的身体向后急退,持刀而立。 随后而至剑劈空,韦七剑微愣,没想到他会退后,不过退后就表明了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他再次提剑而上,步法更是快了数倍。 剑如疾风,刹那间就来到赵一痕的脸上,若是再进一下,他的脑袋就会被刺穿。 这时,赵一痕微微偏过脑袋,而手也伸了出去,一道黑影窜了出去。 耳朵敏锐的韦七剑早已听出来这又东西射过来,徒手一抓,便觉得一个冰冷而又软软的东西入手。 刚想捏爆它,手上便传来一阵刺痛,接着手就被冻住了,动都不能动。 而那东西也脱手而出。 韦七剑大惊道:“这是什么东西?” 此时赵一痕见他中招了,也有了喘息的功夫,道:“你知道我的名字,还不知道我有什么吗?” 韦七剑本就以为是冰蚕蛊,只是不敢相信,现在听到答案,他更是吃惊。 这就是冰蚕蛊吗? 他一提气,将内力运至手上,想要将寒毒逼出。 赵一痕冷笑道:“天下武林高手都惧怕的原因,不仅仅是它可以练成绝世武功,还有他顽固的寒毒!内力是无法将他逼出体外的!” 终于又解决一个,他的心情大好,忽而将原因说了出来。 韦七剑大怒道:“交出解药,饶你不死!” 赵一痕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根本不想理他,冰蚕蛊的寒毒有解药,那岂不成了天下人的抢手货了? 他舔了舔手中的血,这都是解毒的灵丹妙药,可不能浪费了! 青蛇顺着他的腿又钻进了他的袖中。 养冰蚕蛊的方法,还是柳如卿教他的。 所以现在的青蛇非常听他的话。 朦胧的月光照在大地上,勉强能看到一些事物,包括韦七剑额头上的汗珠。 他的手臂被冻得没有知觉,而且以极快的速度向肩膀漫延开来。 运功越快,毒素漫延越快。 很快毒素就占领了他半个身体。 赵一痕对于韦七剑的现状很满意,青蛇又强大了几分! “在前面!快!” 这时,山上传来一阵粗狂的声音。 不用多想,又是来寻蛊的! 赵一痕包扎好满身伤口,一咬牙,跑路! “你回来!” 韦七剑发出凄厉的嘶吼,只是赵一痕绝不会留下来。 就在赵一痕没走一会儿,便有五个身着深衣的人来到这里,看到几乎被冰封的韦七剑。 一个长胡子的老者问道:“你可曾见到赵一痕?” 韦七剑看着老者两眼放光,但却说不出话来。 老者旁边的男子惊道:“大长老,他被冻住了,说不出来话!” 老者眯着眼看去,韦七剑连衣服都是寒霜,在月光下,泛着剔透的寒光,他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大叫道:“走!” 那男子不解道:“去哪里找?” 老者笑道:“哪里有血迹,哪里就是路!” 男子明白,又问道:“要不要告诉二长老和三长老他们?” 老者冷冷道:“等他们来了,赵一痕早就跑了!” 男子没在多嘴,一行人紧跟而去。 而就在他们没走多久之后,又来了一行人。 这一行人更多,竟有二十多人。 一大汉看到韦七剑的模样,顿时痛哭流涕:“韦哥哥,我扁羽一定会替你报仇!” 其余众人看后,都沉默了起来。 “就你?都不够一痕哥哥一刀剁的!” 忽然人群中有个不屑的女子声音发出。 众人皆闻声望去,竟是扎着双马尾的女子。而让旁边有个大汉正捂住了她的嘴,憨笑道:“小丫头年轻不懂事,还望别介意哈!” 而扁羽却冷哼道:“欧阳娇!你这是代表欧阳家还是代表北冥派呢?” 这二人正是欧阳娇和欧阳震。 见扁羽话里带着刺,欧阳娇气上心头,一跺脚,把欧阳震的脚狠狠地踩住,痛得他龇牙咧嘴,眼泪水都流出来了。 若是在别处,欧阳震定会松手,但此时非常时期,他不得不将自己妹妹的嘴给捂严实了。 连连点头道:“无论我们代表哪一方,我们都认错,实在是抱歉!” 他的态度虽然很软,但话语里却很强硬。 扁羽本来只是针对欧阳娇,现在欧阳震偏偏将扁羽话里的我,改成我们,足以让众人明白,这欧阳震的宠妹程度之深。 “哼,不管你们代表的是哪一方,我希望你们要知道,此次来的目的!” 扁羽依然不依不饶的冷喝道。 欧阳震也只是点头表示知道,并说道:“虽然我欧阳震武功不高,但做人还是明白的!不论是哪一方,都希望扁兄知道自己所作所为!” 憨厚的外表下,全是金刚铁骨,欧阳娇听呆了,这还是自己的哥哥吗?平时跟自己在一起时,都不是被自己欺负的死去活来吗? 只是她不知道,如今在这个争夺或者说除武林大患的斗争中,任何门派都有可能被抹除。所以混在这其中,言行都要得体,否则就会被群起攻之。 欧阳娇还小,也过惯了被全家人宠的日子,所以对这其中的门道,知之甚少。 欧阳震不怪她,只要他在,就一定不会让别人欺负她,哪怕别人骂她! 扁羽深深地看了一眼欧阳震,冷哼一下,便转身离去。 众人也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欧阳震三言两语就让扁羽哑口无言。 欧阳娇是个国宝,平时没少逗她,但此刻却觉得她有些过分了! 一位北冥派的弟子拍了拍欧阳震,没有说话,转身也离开了。 欧阳震知道,这是一个不好的信号。 他松开了手,拍了拍妹妹的肩膀,板着脸道:“以后只跟我说话,知道吗?” 欧阳娇看着她的哥哥,从未见过他如此认真的神情,让她觉得身体一阵发寒,木讷地点了点头。 () 第217章 大猪蹄子 一弯新月,光芒不盛,地面不清,一匹马驮着一个不死不活的人在山道上奔跑。 这是赵一痕。 他在离开和韦七剑打斗的地方时,就已经身受重伤。虽然没有内伤,但全身到处流血,骑上马,走不了多久就陷入了昏迷。 还好这匹马很是会跑,很快就把后面的人甩开了。 血,已经凝固,后面的人,也很难找到。 只是后面没人,不代表前面也没人。 终是马跑累了,天也快亮了。 在一处小溪边,马停下来,吃起了草。 马背上的人还没有醒来,而人的袖中却爬出来一条青蛇。 它弯曲着身子向前走。 马忽然抬起了头,看着它远去的方向,仿佛是在询问要去哪儿。 青蛇没有回头,直溜溜地往不远处的人家爬去。 小溪周围一片绿草,草有深有浅,深的一尺之高,浅的不足一寸,但青蛇扎进去了之后,就看不到了,只能看到所经过之处,草都会一阵骚动。 它的速度不慢,不过盏茶的时间,就到了人家。 马低下头,吃着草,饮着水。 这是肥美之地,难得的大餐,不可错过! 待到它抬起头时,面前竟然站了一个人。 是一名女子,身着白衣,青蛇正挂在她的肩膀上。 马又低下了头,继续吃了起来。 一个女子,不值得它多看几眼,又不是母马! 女子,正是柳如卿,至于是游玩至此还是特地等它背上的人,就不知道了。 柳如卿牵起缰绳,在马的极不情愿之下,进了村里。 村里有十八户人家,北靠山,南靠溪,四周庄稼绿油油。 刚进村里,有狗退后,鸡也避让,倒不是怕生人,而是怕柳如卿肩膀上的青蛇。 来到一户人家时,主人家正在做早饭,见到柳如卿一大早出去又回来了,女主人从厨间伸出头,叫道:“柳小姐饿了吧?” 她油光满面,还透着阳光下泥土的黄。笑容中带着些许不好意思,还有几分憨实。 柳如卿摇了摇头,笑道:“马婶,我带了一个人过来,这些天要叨扰你了!” 马婶摇头笑道:“就我一个人,哪有什么叨扰的,多来一个人多热闹些呢!” 柳如卿甜甜一笑,将马拴在院子里,把赵一痕扛到了自己的房间。 看着赵一痕安详的神情,笑了。 满身伤痕,昏迷时还不皱一丝眉头,这样的男人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他是一个真男人,也是一个好男人。 至少他没有抱怨。 柳如卿这样想着。 没过多久,马婶的早饭好了,是杜鹃羹,就是杜鹃花加米粥。 马婶依然有些难为情道:“农村人家。只能吃这些,还请不要介意啊!” 柳如卿本就是从苗寨里出来的,吃什么,她都不介意,笑道:“马婶,您太客气了,我也是农家姑娘,您做的这个,比我们家都丰盛呢!” 说着她便开始喂起赵一痕。 马婶一开始还没见到趟床上的人,但看到满身血渍的男人时,她更加局促不安起来。 “他……是什么人?” 柳如卿听后一怔,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如果说是朋友,那怎么能睡自己床呢? 她面色一红,低下眉头,没有说话。 此时不说话,是最好的答复,就让她猜去吧! 果然马婶像是明白了什么,笑道:“男婚女嫁,羞什么,只是我想问的是,他是不是……犯了什么……事?” 她的话里很明显有些迟疑,还带了一丝惶恐。 柳如卿喂杜鹃羹的手忽然一颤,她没想过这个问题,但现在看来,确实是个麻烦。 “您放心好了,他呀,是个大好人呢!” 至于是不是真的是个好人,她还真不好说,毕竟他是个刺客,曾经也想杀过自己,还多次偷冰蚕蛊,手中沾染性命,没有上千,也没数百! 简直不要太坏! 马婶不知道她心里所想,笑道:“不想误会哈,我是村里人,也怕这些!” 她怕的是一些流窜罪犯跑到家中,连累自己。 柳如卿知道她的想法,点了点头,道:“他是江湖中人,总喜欢做些锄强扶弱的事,难免会碰上钉子,您放心,是个好人,就连我们那边的县老爷都褒奖他呢!” 这话说出来,别说连她都不信,就是陈媛媛听了都会大呼一声,你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柳如卿说这些话时,脸上更红! 不是因为称赞自己男人的那种幸福的红,而是对自己说谎而感到羞愧的红。 为了这男人,还要连连说谎,真不值得! 马婶这时,才放下心来,笑道:“你男人如此优秀,为何要羞呢!如果我男人,我就……” 说到这里,她神色一暗,微微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 柳如卿知道她是个寡妇,连孩子都没有,是个苦命的人,便安慰道:“男人啊,就像大猪蹄子,跟你好的时候香,跟你不好的时候脏!而且马婶您还年轻,又这么勤快,肯定有很多大猪蹄子要香你的!” 马婶听了这番话,忽然觉得有些臊得慌,摆手道:“嘿,说这些做什么,锅里还有羹,一会你吃的时候,跟我说一下,我给你盛。” 说完,她像逃似的走开了,很显然,她也害羞了。 柳如卿放下手中的碗,不知不觉间,一碗都被这大猪蹄子吃完了。 忽然间她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一巴掌拍在赵一痕的脸上,瞪眼道:“还跟我装!” 赵一痕很无辜啊,他们讨论男人的事,自己又插不上嘴,就只好装睡咯。 “羹好吃!”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让柳如卿想到了刚刚和马婶的对话,只觉得脸上如同被火烫过的一般,怒道:“吃!吃!吃!吃你的大猪蹄子吧!” 说着她也跑了出去。 如果男人是大猪蹄子,那女人是不是该叫小米粥了?既难熬还不管饱! 赵一痕暗自想着。 他的伤好的比较快,伤口已经结痂,不出七日,便可以好个八分。 尽管是外伤,但有的伤口还是太深,令他也忍不住直蹙眉。 为了更快的痊愈,他只能躺在床上,盘算着。 离开成都府自己有两个多月时间了,此刻,江小白应该开始动手治疗。 以他的医术,不出一个月,那位宣抚使就会醒来,甚至还能开口说话,如此秋后算账就会落到实处。 如今很多人都齐聚成都府,想要离开,绝非易事。 赵一痕开始有了担忧的情绪。 () 第218章 诸多变化 阳光渐暖,晨雾渐失,一眼千里皆是绿。 绿叶和绿草,都挂着露水,晶莹剔透,在阳光下,闪着微弱的光芒,清澈的绿夹着透明的光,只有田野里才有。 农民们已经开始下田耕种,将去年的枯叶与枯草都翻进泥里,待到秧苗长成,定会腐烂成养分,渗进泥里。 枝头上的杜鹃一遍又一遍周而复始的叫着,早来的燕子也追逐在田野间,屋檐下。 睡了一天一夜的赵一痕坐在门口处,在这一片大好春光里,眯着眼假寐。 柳如卿倒了一杯茶递了过来,赵一痕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接过茶。 “对不起。” 柳如卿走到他身边的坐了下来,看着全身被麻布紧裹的他,轻声道。 阳光有些刺眼,赵一痕眯着眼睛,微微撇过头,道:“本就没有谁对得起或者对不起谁的,不是吗?” 柳如卿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反驳他的话,还是自己有些内疚,没有说话。 院子里马儿吃着草,背上的血迹还泛着暗红,青蛇盘在马尾处看着似曾相识的尾巴,僵直的三角头顺着马尾摇摆。 柳如卿又道:“你每次做任务都是这样吗?” 赵一痕知道,她问的是不是会一身伤,因而摇了摇头道:“任务有简单,也有难。简单的,毫发无伤;难的,遍体鳞伤。” 柳如卿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刺客团在江湖中本就是一个神秘组织,他们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或者总是伪装成常人的模样,让人很难察觉。 想到这里,柳如卿又问道:“看你有时笑的很像这阳光,有时又冰冷的不近人情,还有的时候就像一块杀人的器械。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可以说都不是,也可以说都是。” 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一切都是为了任务需要才会不停的换脸。 但是任务久了,这个问题便不再简单,这每一张脸都是真实的。 起初他很排斥,后来就习惯了,再后来便将这换脸的概念逐渐模糊。 赵一痕觉得这样说还是不够清楚,又道:“这就像你对一个厌恶的人,会皱眉,甚至恶语相向,对一个喜欢的人,就会百般温柔……” 话还未说话,柳如卿低下了头,很显然她听进去了,同时脸上又泛起了酡红。 道理大家都懂,其实真实的问题并非如此。 柳如卿没在纠结这个问题,转而又问道:“你的血液是怎么回事,真的能解百毒?” “是的!” 赵一痕觉得面前这个女子已经完全放下了过往,说话不再像苗寨里那种高高在上的口吻,反而有种邻家女孩的甜美,声音中略带着温软。 这天,她向他问了很多关于他自己的问题,也问了很多关于江湖中的事,还问了许多风景名胜之处。 赵一痕都一一回答。 他没有浪费自己的表情和说话语气,说笑中该笑的笑,该委屈的委屈,该苦的苦,而语气,也不是那么生硬,能多解释则多解释,三两字回答的很少,不至于让他两的话题,忽然终止,陷入尴尬。 大江南北赵一痕都去过,北至燕京,南直岭南,西至西域,冬至蓬莱,每个值得游玩的地方,都跟她一一解释,该怎么玩,需要注意哪些民俗,简直就是一个行走的博物志书籍。 柳如卿会调侃道:“你到底是做任务还是去玩了?” 赵一痕挑起眉,装作无奈道:“不想完成任务,就去玩咯!” 这种语气就像出自私塾里不想背书的孩子说的话,逗的柳如卿嬉笑连连。 柳如卿觉得此刻的赵一痕才算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至少还能够开开玩笑,幽默风趣的言语和表情还能逗人开心。 她已经忘了这个男人的真实身份,甚至会觉得这个男人就像这村里的一员一样。 他是彻底放下了自己的身心,和自己一样!柳如卿暗自想着。 其实赵一痕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看到柳如卿放下往常的姿态,自己也就忍不住多说了几句,不过这也许是多日和他们相处,把内心深处的渴望都勾了出来。 柳如卿又问道:“你是哪里人?” 赵一痕笑道:“中原人!” 柳如卿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当然知道你是中原人,中原那么大,全是你的家吗?” 赵一痕笑了笑,没有回答,关于自己的身世问题,他从不回答,哪怕是春娘子和陈媛媛都没有说,而江小白,自然也不知道。 无论萍水相逢,无论关系多么亲近,他都不会提一个字。 这时太阳已经夕沉,马婶扛着锄头拎着竹篮回来了。 见两人脸色有些不对,便笑道:“中午的时候还在打情骂俏,晚上就白眼直翻,真叫是床头打架床尾和啊!” 言语中流露着酸味,弥漫在空气之中,令柳如卿又红了脸。 不过好在她的克制能力很强,羞意只在刹那间消失,便跑了过去,帮马婶提篮,去做饭。 赵一痕坐了一天,浑身酸痛,不仅有身体关节麻痹的疼痛,而且还有剑伤撕裂的疼痛。 他看着渐渐西沉的夕阳,这片天又变成了另一个形态,像是刚入秋时的衰败,青色里带着枯黄,绿色中带着颓靡。 这样的景象,让他有种天地即将荒芜的错觉。 青蛇抬起头,眼睛都快要被白色的冰蚕蛊全部覆盖。 据柳如卿说,冰蚕蛊占据宿主全部眼睛后,才算是真正的融合,并且每日都会汲取宿主的精血,直至吸干为止。 一般青蛇的话,融合之后,半年内,青蛇必死。 但赵一痕这只青蛇不一般,它不仅是苗寨前几任族长的毒蛊还是在地下呆了数十年的老家伙了。 它的威力不容小觑,虽然比冰蚕蛊弱了很多档次,至少也要一年半的时间才会被冰蚕蛊弄死。 而人,则会看个人身体状况,一般像柳如卿这样的高手能活十年左右,如果更厉害的二十年也行。 柳如卿说过,冰蚕蛊的宿主死相很凄惨,不是瘦成骨架就是被冰封做成蚕茧。 所以赵一痕没想让冰蚕蛊附体,就让它跟着青蛇过日子。 他也问过柳如卿,下场如此凄惨,为何不把它取出来? 当时只是她摇头说,一旦附体了,除非将眼睛挖下来,其实眼睛挖下来,也没什么,最主要的是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她还想诱惑赵一痕,被赵一痕摆手拒绝了。 这种事,他下不了狠心。 不过令赵一痕担忧的并不是她今后的性命问题,而是在这种情况下,柳如卿还依然保持着开心的心态。 这不仅仅是她个人问题了,甚至会危急到整个江湖。 () 第219章 村里来人 赵一痕难得与自己不相干的人闲聊,也难得与不相干的人一起吃饭。 他确实没把柳如卿当做朋友,就像张幸一样。 他找朋友特别挑剔,不仅要在行为上能意趣相投,还要在心理上认可,哪怕是共饮一杯酒,同睡一张床…… 赵一痕和柳如卿躺在一张床上,如是想着。 这绝不是自己愿意的,而是柳如卿主动的,谁让马婶家只有两张床呢?谁让柳如卿非得默认赵一痕是她男人呢? 这样的误会,已经不是一次了,可她偏偏每次都自讨苦吃。而这次更狠,由于农村人家,屋里特别脏,地上全是泥巴地,连青石砖都没有,春季回暖,泥巴全潮了。 若是被子放上去,定会脏了,被马婶知道了,也定会赶他们走。还有一点就是,马婶家只有两床被子,一床自己用,还有一床,赵一痕睡着的。 柳如卿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好和赵一痕挤一挤。 赵一痕看着她苦着的脸,道:“这么不相信我?” 柳如卿道:“不相信你,就把你丢了出去。” 赵一痕没在多话,除了特殊情况,他不会和别人同眠。当然柳如卿也是,她从小到大只和柳湘君同眠过。 两人睡觉是不可能的,哪怕是沉默着不说话,也不可能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柳如卿忽然问道:“你和多少女人睡过觉?”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自己潜意识里,只告诉自己,多知道一点,省得旁边这人兽性大发。 赵一痕闻着她身上散发的芷花香,淡淡道:“数不清了。” 他爬过的床不仅仅有青楼女子,还有曾经锻炼色性时,就爬过不少,还有陈媛媛和砚秋,最后就是她。 加起来,没有百来个也至少有四十多。 他没有给具体的数字,也不需要给具体的数字,只要让她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就行。 柳如卿不可思议道:“你也不怕累死?” 这样的想法太过新奇,也是令赵一痕无言以对。 他很想说累不累死关她甚事?但想到自己还是个病号,经不住这女人的一脚,便嗯了一声。 这嗯声,很轻,若不仔细听,都很难听清。 不过柳如卿也算是个江湖高手,听力绝非常人,怒道:“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说着,她便转过身,将被子卷在自己身上,生怕这个臭男人对她做什么。 赵一痕的身体一凉,无奈地忍受着春寒的夜。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柳如卿似乎知道自己有些过分,便又把被子踢给了他。 被子被她捂暖了,赵一痕也立即觉得身体被温暖。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任由这个烦躁的女人折腾。 柳如卿好奇道:“你们刺客不都是各个残暴无比吗?为什么你不一样,就好像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 赵一痕道:“本就看穿的事,就没有什么意义了,就像你听了一个你知道的笑话,第二次就很难再笑了一样。” 柳如卿似懂非懂地问道:“真的吗?” 赵一痕道:“如果我现在要杀你,你会反抗吗?” 柳如卿摆了摆手道:“怎么可能,别开玩笑了。” 赵一痕没在说话,他想,她应该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而柳湘君也陷入了沉思。 他的话很浅显,柳如卿自然听懂了,只是他是如何看穿这些事,也如何看穿这些人? 就连她一个苗寨圣女都很难看穿啊! 只是这个问题,她没有问,转而又问道:“还有什么是你看不穿的吗?” 赵一痕沉默了,对于他看不穿的事非常多,并不能一句话就能概括,不过他却知道最看不穿的事。 “人心!尤其是女人心!” “???” 柳如卿一脸茫然问道:“怎么说?” “本来我们就相互是对手,我盗你苗寨至宝,你知我底细,我们都有理由要杀了对方,但却我们都没有动手。” 柳如卿点了点头,道:“这样说来,也有几分道理,那为什么说尤其是女人心呢?” 赵一痕闭上了嘴巴,没再说话。 他想到了陈媛媛,也想到杨婉儿,还有砚秋,甚至是柳如卿。 本来不都是要死要活的吗?可后来怎么就这么亲近了?而杨婉儿却自己跟别人跑了? 虽然他对杨婉儿的转变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触动,只是觉得她变得太快了。 柳如卿见赵一痕没有说话,还以为他睡着了,小心翼翼地问道:“睡着了?” 赵一痕知道,躲不过,那边说出来吧。 “比如你,明明不想跟我睡,却又爬上了床!” 话刚落音,腿上传来一阵剧痛,柳如卿的脚正踹在他的伤口上,只觉得正要愈合的伤口,忽然被撕裂,一股热流喷了出来。 赵一痕龇牙咧嘴,愣是没叫出来。 柳如卿觉得他很过分,不叫出来更过分,随即又是一脚踹了过去。 赵一痕较忙翻过了身躲过了这一击。 女人,太可怕了! 月光透过窗户,铺在床下,并不清洗的白却让房间里陷入了静谧,蛙声由远及近,遍布整个村庄,而家里也有。 这只蛙就在床边,发出阵阵嘶鸣。 柳如卿一直没有管它,只觉得今晚不睡觉,任它吵也不怕,可现在不同了,就觉得这只蛙自己找不到配偶现在来嘲笑她了。 立即召来青蛇,将它吃了下去。 被青蛇咬住的蛙,到死都不知道得罪了谁,在青蛇的嘴里,发出一阵凄惨的“呱”声。 赵一痕知道这是柳如卿的手笔,但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也就是看不穿柳如卿。 他撇了撇嘴,不敢说话,生怕再多说一句,腿就会被这位女侠废了! 但他不说话,并不代表女侠不找他说话。 “你怎么不说话?” “???” 赵一痕心想,我不说话你也管? “你是不是想说我残忍?” “???” 赵一痕心想,你知道还问? “再不说话,别怪我脚下无情!” “……” 天下还有这种人? 赵一痕算是见识到了,不过这位女侠是不能得罪的,别说自己身上有伤,哪怕没伤也不是对手。 他只好苦笑道:“我觉得你说的很对,至少从某种意义来说,你做的非常合情合理!” 这话说的毫无逻辑,甚至毫无意义,跟没说一样。 这就是所谓的模棱两可。 但柳如卿却不介意,略有满意道:“这还差不多!” “……” 赵一痕现在很想睡觉,哪怕是假寐也好,不过还好柳如卿消停了。 没有近处蛙声的骚扰,整个房间很安详,至少很合适睡觉。 深夜逐渐来临,很少夜行生活的柳如卿眼睛有些睁不开了,哪怕是旁边有个男人,她也难以自持,尤其是被窝的温度刚刚好,很容易犯困。 她睡了过去,鼻息声渐大,赵一痕也感受到了,心想,这姑奶奶终于睡了! 就在这时,屋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人道:“他们会不会来这村子里了?” 另一人道:“如果他身受重伤,就很有可能来这里!” () 第220章 官府查案 来人并不是白衣道袍的那些人,而是扁羽这群人。 他们在韦七剑方圆五里内查了底朝天都没有找到赵一痕,所以现在才进村。 扁羽走到村口第一户人家,直拍大门,喊道:“出来!快出来!” 只听到里面有人问道:“谁呀?” 扁羽听到里面有人,还见房间里的灯亮了,毫不客气地叫道:“我是晋州知府之子,前来查案,快点开门!” 里面的人这才从房间里走出来。 “大半夜把扰民说成查案,这是不要脸!” 欧阳娇小声嘀咕道,自从上次说了赵一痕的好后,欧阳震便一直对她严厉要求,不要多废话!但见到这种无耻的行径时,还是忍不住骂他。 其实赵一痕并不在官府的通缉令上,连犯人都算不上,因为没有哪个官府知道赵一痕的罪行。 但被扁羽看到韦七剑死了之后,就把赵一痕定为杀人罪犯。 他虽然没有亲眼见到赵一痕杀人,但谁让他是知府之子呢? “大人,还是小声点为妙,以免打草惊蛇!” 这时有人提议道。 扁羽觉得有道理,对着周围二十多个人道:“你们每人去一家,见到人就叫,之后我们合力杀了他!” 他们有二十多人,村中也就十五户人家,每人去一家,人数够多了。 扁羽看了一眼欧阳震和欧阳娇,不咸不淡道:“你两就跟着我吧!” 欧阳震没有说话,欧阳娇直翻着白眼。 本以为去找赵一痕是一件很有趣的事,谁知道会遇到这么个恶心的人,在前天被哥哥骂后,欧阳娇就有退意了,现在更想走人。 但同时她又不解,这扁羽不分青红皂白就抓人,人品这么差,哥哥为何还要跟着他一起走? 她也问过欧阳震,但欧阳震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二十多人,分别向其他人家走去,只留下他们三人。 门也在这时打开了,是位老者,掌着灯,刚想说话,便被扁羽一掌推开,闯进家里。 老者差点被他推倒在地,还好欧阳震眼疾手快,一手扶住了他。 “你们……你们到底要查什么案?” 看着扁羽进屋里,东看看西看看,最后还进了他们的屋里。老者急忙问着,那可是他的屋,老伴还在床上呢! 扁羽可不管这些,进了屋里就是一阵乱翻,什么柜子,箱子都翻了一遍,最后目光定格在被窝中的老妇。 老妇抓紧被子,惊慌道:“你……你想干什么?” 扁羽冷哼道:“我怀疑你被子里有人!” 说着就一手抓住被角,用力一掀。 “啊……”伴随着老妇一阵惊呼,被子已到了扁羽的手里,而老妇抱着身子,蜷缩在一边,大骂道:“你个挨千刀的,查案也不是你这种查法的!” 扁羽也懒得和他计较,将被子扔在地上,冷着脸又就要出去。 老者站在一边瑟瑟发抖,他不敢动,也不敢骂,民不与官斗,不仅是因为官为百姓服务,更是因为有的官根本不讲道理。 扁羽就是后者。 “扁公子,隔壁家院子里有马!我怀疑赵一痕就在里面!” 这时,门外有人过来叫道。 扁羽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笑意,不再管这对老夫妇,向隔壁走去。 他们的对话,赵一痕都听在耳里,他坐了起来,此时该跑路了。 本就浅睡的柳如卿也被他们惊醒,见赵一痕已爬起来,问道:“怎么办?” 赵一痕道:“撤!” 这时他也不顾身上的伤,径直走到窗外,跳了出去。 这扇窗对着后山,与正门的人无法碰面,相对来说,是很安全。 柳如卿也跟了上去。 他们没有走远,只是进了山,看着村里的变化。 一排排的火把,冲向每户人家,犬吠,鸡鸣让本来宁静的村里变得吵闹不止。 扁羽几人来到马婶家,马婶刚起床,身着白色衬衣,睡眼朦胧地打开了门。 扁羽和之前一样,推开她,进了屋里。 马婶家就只有三间小屋,两间卧室,一间厨房。扁羽去的正是赵一痕他们的房间。 屋里没有灯,推开门后,扁羽拔出剑就向床上一阵劈砍。 劈砍了数剑之后,也不见人。 马婶白天里像男人一样下地干活,晚上到家已经累的不省人事,倒床就睡死,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忙问道:“这位小哥,到底发生了什么?” 扁羽哪会回答她的话,夺过她手中的油灯就向屋里照,把能藏人的地方又是一阵找。 依然没有看到赵一痕的影子。 扁羽气得大怒道:“来你家里的男人呢!” 马婶依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支支吾吾道:“我……我……我没有男人!” 她是寡妇,哪有男人? 扁羽看着她慌张的模样,沉下了心,向四处又看了看,忽然发现床上有血迹。 他笑了起来,一把抓住马婶的衣领,冷声道:“睡着床上的人,哪去了?” 原来是找那位大侠的! 马婶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忙说道:“那位大侠,他……他晚上还睡在这里的呀!” “大侠?”扁羽冷笑道:“就他也配?他是杀人犯!” 马婶惊恐地看着扁羽,不可思议道:“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他女人都说他是一个行侠仗义的大侠,连官府都称赞他的好?” 扁羽眉头一皱,心想他什么时候还有女人了?为了确认,还是问道:“他身上是不是很多处伤,还有一条青蛇?” 马婶连连点头,还以为是扁羽知道是谁了,忙说道:“是他。就是他!他是不是行侠仗义的时候,伤了自己?” 扁羽已经确认了,将她往地上一扔,冷哼道:“他杀了人了,若是今天没有找到她,你就有包庇嫌疑,与犯人同罪!” 马婶大惊,这怎么可能……难道是那女子骗了自己? 她还特地跟姓柳的丫头问了此事,她竟是这种人! “我……我真不知道!她,她那个贱人,说他是好人,我才收留的,我也不知道啊!” 马婶惊慌失措地抓住扁羽大腿,痛苦哀求道:“大人,民女真的不知道啊,要是知道他是犯人,我又怎么敢收呢!求大人行行好啊!饶了民女吧!” 扁羽懒得理她,一脚踢开她,就要去招人追查赵一痕,却被马婶又再次抓住了他的腿。 他现在很烦,赵一痕本就在眼前,此时却与自己擦肩而过,他怎能不急! “嘭……” 扁羽再次踢出一脚。这一脚比刚刚那一脚踢的更重,直接将马婶踢飞,撞在墙上。 “噗……” 马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欧阳娇见状,连忙冲了上去,抱起马婶,却见她自己昏死过去。 “你这个畜生!你要杀人吗?!” () 第221章 所谓懦弱 “窝藏罪犯,死有余辜!”扁羽冷冷道。 他并没有看向欧阳娇,而是又进了房间,他可以确定,赵一痕他们没有走。 摸了摸床上,还有余温,尤其是被子上还有新鲜的血,露出了一丝笑意,走到靠山的窗前,对身后的人道:“集合所有的人过来!” 后面有个人小跑了出去。 欧阳娇叫来哥哥,看看马婶的情况。 欧阳震先是把了脉,而后又看了看眼皮,最后摇头道:“死了!” 扁羽的那一脚太狠了,几乎用了全力,马婶只是个普通妇女,怎会受得他一脚? 欧阳娇大骂道:“死了!你个畜生,你杀人了!” 扁羽狠声道:“她该死!” 欧阳娇大怒道:“她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杀了她!你更该死!” 说着她便拿起手中的剑就要冲上去,却被欧阳震夺了过去。 欧阳娇不解地看着哥哥:“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拦着我!” 欧阳震道:“他爹是官府之人,我们不能杀他!” 欧阳娇冷冷一笑:“哥,你变了!连这种畜生,你都不敢杀,你简直太懦弱了!” 忽而剑从手落,另一只手接住,身体一转,一脚踢向欧阳震,将他踹开。 欧阳震没有想到自己妹妹反应如此之快,自己险些被踹到一边。 只是欧阳娇的武功太弱了,远不及哥哥。 欧阳震脚蹬地,一股力量催着他冲向欧阳娇,最先跑到她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欧阳娇冷喝道:“让开!” 而扁羽也叫道:“让开,我倒要看看她是如何杀我的!” 欧阳震苦笑道:“扁兄,别开玩笑了,从小被我惯坏了,您就不要和她一般见识了!” 扁羽觉得他这个理由并不好,摇头道:“你们和赵一痕有关系,我看她可不只是顽劣,而是想阻止我们找到他呢!” 欧阳震冷汗直冒,先前到还好,不知道赵一痕杀人,可以底气很足,骂扁羽都还可以。只是现在赵一痕是个杀人罪犯,他若再出言袒护,那他们就是从犯,轻则死罪,重则连父母都会被搭进去。 他不想冒这个险,所以才一路严格要求自己的妹妹。 可不想,还是出现了这种事。 欧阳震不得不小心对待。 窗边的扁羽看着欧阳娇,满脸不屑,他可不认为这个蛮横的小丫头能杀了自己。且不说她武功比自己低,就连她的剑法招式自己都看不上。 欧阳娇看着扁羽那般嘴脸,怒气更甚,想要踢开哥哥,却被他到手夺过了剑。 她的力量太弱了,跟本不是哥哥的对手,以前欺负他,完全是因为他让着自己。 可现在他没有!连杀了人,他都不管不顾,还要帮着那个杀人凶手。 她气的都要暴走了,大吼道:“欧阳震,等你回去的时候,我定会让爹家法伺候!” 她能放出的狠话,就只有这些。 只是对于家法,欧阳震并不怕,被父亲知道,他也不会惩罚自己,最多为了哄她,佯装惩罚一下。 这些都是为了妹妹好。 “扁……扁公子……”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惶恐的声音,声音嘶哑,仿佛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扁羽立即走到门外,便见一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那人见到扁羽,大叫道:“其他……其他都死了!” 扁羽大惊,二十多人,怎么说死就死? “谁?谁杀的!” 他的话刚落音,便见一白衣女子,手持短剑走了过来。 在月光下,像是月宫里的仙子一般,只是白衣上的血迹,让众人觉得心中一寒。 “你……你是什么人?”扁羽惊问道。 柳如卿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问道:“马婶是你杀的?” 扁羽下意识中看向墙角躺着的尸体,点了点头。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点头,可能是女子太美,让他生出了色心,也可能是女子的话太过强势,让他产生了畏惧心理。 柳如卿知道答案后,身体向前突飞,扁羽只觉得一道白影掠来,刹那间就到了自己面前。 扁羽惊慌失措,惊声还未脱口,一把森白的短剑就要刺中喉咙了。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人影蹿了过来,直扑柳如卿。 扁羽仔细看去,竟是欧阳震。 欧阳娇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哥哥,竟然会帮一个草菅人命的恶人,顿时感到心中一片寒冷。 他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善恶不分的人了? 柳如卿杏眼一瞪,握剑的手微微一抖,拍在欧阳震的身上。 欧阳震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胸口传来,心中大骇,但没容他多想,身体已经倒飞了出去。 “嘭……”一声,撞在墙上,正是马婶撞的那面墙。 欧阳娇冷冷道:“活该!” 欧阳震跟马婶不一样,他是习武之人,而且柳如卿的力道也不重,因此只是受了一点小伤。 他看着这没良心的丫头,苦笑连连,也没说话。 扁羽见欧阳震已经倒地,暗骂一声:“没用的废物!” 这时欧阳娇不乐意了,大怒道:“我哥好心帮你,你不领情就算了,还骂人!” 说着抓起欧阳震手中的剑,就丢了过去。 像是发泄,同时又像递剑。 欧阳震一脸黑线,心想,你这是杀他还是帮他? 只见扁羽躲过剑锋后,反手抓过剑柄,直刺柳如卿。 这样的变故来得太突然,刚刚就快要杀了扁羽,现在就变成两人持剑对立。 欧阳娇一捂嘴,感觉这样还能看到自己,又将整个脸都捂住,支支吾吾道:“我不是……不是故意的!” 柳如卿看着这个比自己妹妹还要蠢七分的女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过,扁羽即使有剑,她也毫不畏惧,提剑冲了上去。 她以前的武功就和赵一痕半斤八两,现在的武功更是令赵一痕无法企及,无论是力道,还是速度,赵一痕都比不上。 而扁羽这种纨绔子弟,更不是赵一痕的对手,柳如卿杀他简直如探囊取物。 故而剑花如雨,不断地击打着扁羽的剑,他只能格挡,连出剑的机会都没有。 十招之后,扁羽不仅手被震的发痛,还脱力了。 格挡的手,渐渐失去力量,剑好几次都差点脱手而出。 他只好一次次地向后退去。 欧阳震和欧阳娇都看呆了,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如此之强横。 扁羽在他们当中,武功已经算是佼佼者,而在这名女子面前,竟是毫无还手之力。 这时柳如卿已瞅准机会,一脚踢中他的下盘,扁羽吃痛,跪在了地上。 “女侠饶命,饶命啊!是我……是我一时糊涂,失手杀了她!” 这时扁羽忽然求饶道。 他之前的硬气都在这一刻溃散。 欧阳娇不屑地看着这个男人,冷冷道:“刚刚不是说死有余辜吗?” 扁羽心中骂娘,这个时候来拆台,还让不让人活了。但口中却说道:“我那是气话!怎么敢这样草菅人命呢?我也是人啊!” 欧阳娇依然冷声道:“你还是人吗?” 扁羽再也忍不住了,对欧阳震大怒道:“你还不管管你妹妹了!” 欧阳震自从上次之后,态度都转变了很多,做事更是卑躬屈膝,从刚刚替他挡剑就可以看出。 只是人一旦变得卑微之后,别人就会更加对他欺辱,像欧阳娇一样,也像扁羽一样,他们都见过欧阳震懦弱的一面,所以使唤他来,都很顺口。 只是这次欧阳震,没有再说话,而是走到欧阳娇面前,摸了摸她的头道:“哥哥不是那种人,只是为了想办法保护好你!” 欧阳娇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哥哥,她见过哥哥严厉,也见过哥哥装怂,还见过他懦弱,但却没见过他这么深情。 她睁着大眼睛,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不住地点头道:“哦……哦……” () 第222章 天山剑阵 欧阳震的深情,让妹妹欧阳娇不知所措,但她似乎感到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只见欧阳震捡起被打飞的剑,冲向扁羽,吓得扁羽爬起来就逃。 柳如卿收回了剑,没有阻止欧阳震。 她走到马婶尸体旁跪了下来,口中喃喃道:“都是我的错,不该骗你……” 欧阳娇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叹道:“这也不怪你,要怪只能怪扁羽太狠了!” 柳如卿没有听她的安慰,兀自跪在地上。 当时马婶骂她的话,她都听到了,她不怪马婶,也明白马婶的心情。 百姓怕官司,所以一开始就问她赵一痕是否是罪犯。百姓更怕恶官,因为一切都有官做主,被莫名其妙打死都很正常,所以当马婶得知被骗了,骂她,也是应该的。 只是柳如卿不知道,马婶的担忧应验了,她被恶官杀了。 都怪我! 柳如卿陷入了深深地自责中。 欧阳娇轻拍了她的背,安慰道:“姐姐,不要哀伤了,我让我哥把他杀了,给这位婶婶报仇!” 欧阳震此时已将扁羽追到门外,两人打斗起来。 柳如卿走了过来,面带冷色,马婶的杀人凶手,此时像个跳蚤一样活蹦乱跳,她岂能容忍? 忽而短剑脱手而出,直击扁羽咽喉。 扁羽大惊,前有欧阳震阻击,后有短剑,他整个人都呆住了,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当……” 就在他们都以为扁羽要死的时候,突然从远处飞出一片瓦块击中柳如卿的短剑。 “咣当”一声,短剑落地。 “何方鼠辈在此撒野!” 这时又有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也就在众人听见声音之时,一个白袍老者从夜空中跳了出来。 他速度太快了,快到欧阳震和欧阳娇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来的。 “嘭……” 没等欧阳震反应过来,老者一掌拍在了他的背上。 他再次倒飞出去,只是这次不一样,只觉得五脏六腑被撕裂了一般,躺在地上,“噗”一口鲜血喷了一地。 “哥~” 欧阳娇惊呼一声,跑到他的身边,抱起了他,泪水夺眶而出。 扁羽见到有人来帮自己了,还是个高手,大喜过望,忙叫道:“前辈,救救我,这些人都是赵一痕的帮凶,快杀了他们,替天行道!” 老者眉头一挑,心道,赵一痕果然在这里。于是笑道:“你放心,有天山弟子在,绝不会让那厮活着离开!” 扁羽扯出一丝笑意道:“原来是天山派的人,真是久仰久仰,许多年前就想去瞻仰一下天山派的风采,今日可算是见到真人了!” 一顿毫无诚意的马屁,让老者甚是欢喜,笑道:“你且躲开,看看老夫的天山派剑法是如何收服这妖女的!” 扁羽连连点头,“好嘞,好嘞,现在就走!”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他拔腿就跑,冲向屋外。 “那个杀人凶手,绝不能让他逃了!” 远在旁边的欧阳娇大声叫道,这个人不仅杀了村民,还伤了哥哥,让他就这样走了,她不甘心! 老者冷笑道:“有我在,看谁敢杀他!” 柳如卿现在门槛,捡起下把剑,冷冷地看着这个老头, 天山派,她熟悉的很,前前后后去苗寨至少有四次,哪一次不是被自己打跑了? 虽然都是她利用天然的优势赶走的,但如今她功力大涨,区区一个老者,她不需要太在意。 至于那个杀人凶手,他会死的,而且很快! 老者看着毫无惧意的柳如卿,冷笑道:“还想杀他!那你怕是没见识过我们天山派剑法的厉害!” “嗝”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听到身后发出咽气的声音,再转过头看去,那扁羽就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而在扁羽喉咙上插着一根半尺长竹签,他已经死翘翘了! 老者大怒道:“是谁!给老夫滚出来!” 说着拔出身后的剑,等着凶手出来。 “滚不会,但会走!” 赵一痕从院外走了进来,他走路不再一瘸一拐,而是像带着一缕风,飘然而来。 老者看着来人,也不知道什么来路,冷声道:“你又是谁?” 赵一痕觉得好笑,一脸鄙夷道:“你们满世界找我,现在又问我是谁?” 老者不敢相信道:“你真的是赵一痕?” 也不知道他是兴奋还是老糊涂,尽说些废话。 只是他就疑问了那么一刹那,身体便轻盈地飞向赵一痕,而一把锋利的剑也从手中挥出。 眨眼睛便来到赵一痕身边。 赵一痕没有闪躲,而是睁着眼睛,嬉笑一般地盯着老者。 老者大惊,似乎知道了什么,转身就逃,却见身后一道白绫飞了过来。 他慌忙转身,一剑劈了过去,冷喝道:“你又是谁?” 柳如卿笑道:“你们天山派前前后后去我苗寨好几次,居然问我是谁?” 这时老者才知道,他所面对的是谁。 一个是被江湖中人追杀至今,依然活得很好的赵一痕,一边又是苗寨里的圣女。 他两能走到一起,让他感到了一丝恐惧。 “这……这是你们的圈套!想让武林中人相互厮杀!你们真的够歹毒!” 这是他的奇葩想法,令赵一痕很是佩服,但这又无疑是让赵一痕和苗人在一起的唯一可解释得通的理由。 赵一痕没有理他,柳如卿也没有理他,这种的猜测,对于赵一痕来说是好事,也了却了柳如卿一桩心事。 毕竟这样的猜测散播出去,就会很少有人去找赵一痕要冰蚕蛊了,至少不会有傻子敢往圈套里跳。 见二人都不答话,老者怒道:“你以为就你们几个人,就想留住我吗?” 柳如卿心想,我就没想过留住你,最好你赶紧走人! 只见老者大吼一声:“都出来吧!把这两个妖人杀了吧!” 就在这时,从屋檐下蹿来五个白衣道袍的年轻人。 这是天山派的弟子! 柳如卿看着这群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冷笑道:“这就是你的能耐?” 语气里充满了不屑与嘲讽。 自从她的神功小成之后,关于打架的事,都懒得动手,而这些年轻的天山派弟子,对她而言,真的提不起来劲,连打他们,都觉得是在欺负。 赵一痕苦笑着看着柳如卿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 好歹自己也是刺客中的佼佼者,曾经和她也有一战之力,如今还全得靠她来击退敌人。 想想就觉得自己很憋屈。 老者听出了她的不屑,冷声道:“并非武功高就可以蔑视一切!” 说话间,便大喝一声,“雪山阵!” 这是天山派独有的阵法。 只见五人摆成半圆阵,老者冲向前去,作为阵眼,六人就这样冲向柳如卿。 柳如卿冷笑道:“那又如何?” 忽而短剑突起,直刺老者胸前。 老者见此剑力量并不快,持剑抵去,只是此剑虽力道很小,但剑柄处系着白绫,被他击偏后又像他身后的弟子斩去。 那名弟子也执剑挡去,忽绝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剑尖传来。 那是老者的力道,竟转移到了柳如卿的短剑之上。 那名弟子就这样直接被击飞了出去。 老者看都没看一眼,持剑向白绫砍去。 柳如卿不慌不忙地将白绫在手中轻轻一挥,短剑便换了方向,击向另外一名弟子。 而刚刚被击飞的弟子又重新回到了阵中。 老者见状,大喝道:“斩白绫!” 忽而六道剑,齐齐对准白绫。 “嘶啦”一声,白绫不知道被谁刺中,发出一阵裂帛声。 柳如卿完全不在意,继续操纵着白绫,如同泥鳅一般,在人群里游走。 就在这时,老者再次喝道:“天雪阵!” 五名弟子得令,动了起来,这是配合轻功的阵法,每名弟子的身体如同残影,迅速移动起来。 而剑花又如满天飞雪一般,落在他们阵法之中,白绫无处躲藏,只是不到三息之间,便被切成碎片,短剑也留在了他们之间。 而这五名弟子又重新回归到了原位。 () 第223章 蚕玉神功 一切都只是开始,显然天山派更胜一筹。 赵一痕看着他们打起来,自己便闲的没事,将一块一指长的木头放进牛棚的水盆里,而后搅拌起来。 一边搅拌一边不忘了指点柳如卿。 “向左打,对,打他脸!” “踢裆!裆!不知道裆在哪里吗?” “切波棱盖!那玩意一切就废!” “挑手筋!手筋一挑,他就没法耍剑了!” “刮毛!头毛不是胡子,胡子刮了,还显年轻!” “……” 指点这么多,一个没打中,赵一痕不由得有些暗自伤神,没办法,柳如卿虽然武功很高,但缺乏经验,跟他们这些阵法来比肯定处于弱势。 尤其是现在还没激发冰蚕蛊。 柳如卿被六人阵法围着打,一剑挡下一剑又来,若是一个两个还好,却是六个人,一点休息时间都没有,而他们六个人还可以轮流换。 她也有攻势,多次袭向他们的弱点,可是他们出剑太快,不得不转攻为守。 至于赵一痕的话,她只听了一句话,便气得直咬牙,这人也是站着说话也不闲腰疼,想攻哪儿就攻哪儿吗? 老者听了赵一痕的话同样咬牙切齿,这叫赵一痕的人果然是个无耻之徒,连指导别人的招数都是如此下三滥,他的人品定好不到哪里去! 可问题是这名女子的武功实在是高,连天山独门阵法都围困不住,让他有种想杀了对方,却没有这个实力的感觉。 而赵一痕这样阴狠的一面,被欧阳娇听了去,觉得一痕哥哥太调皮了,心中暗想,不过我喜欢! 场上,柳如卿还在游斗,六人见久困不住,立即又换了一个阵法。 “雪莲阵!” 阵法一开,五人将老者和柳如卿同时围住,老者从中间与柳如卿缠斗,而他们五人则在外围骚扰。 他们五人同时出剑,无论柳如卿如何抵挡,都在阵法之中,他们忽而结成一团,时而又向四周散开,如同雪莲一般盛开! 而五人的剑,在月光之下,更像是雪莲的花瓣。 他们每出一剑都对准柳如卿的要害,使柳如卿与老者缠斗之余,还要顾及其他剑。 他们有条不紊,不慌不忙,被围住的人则会手忙脚乱,若是一不小心,就会伤了要害。 无论剑法多高明的人,也无法经受住这样的围攻,除非他的功力足够深厚,每抵挡一剑,足以将人震飞出去。 只是以柳如卿目前的功力,是无法达到的。 不多时,她变无力抵抗,手上的力道,渐渐弱了下来,有时候甚至差点被刺中要害,衣服逐渐被划破。 赵一痕觉得时间差不多了。 不仅是柳如卿的极限,而且搅拌的水也差不多了。 他从腰间取出一个布袋。布袋里全是半尺长的截面锋利无比的竹签。 而后将这些竹签放进水中。 只需要沾点水就行,而后对柳如卿叫道:“小心了!” 接着“嗖……嗖……”三支竹签射出,飞向他们六人。 老者大骂一声“卑鄙”,而后对这五名弟子叫道:“散开!” 阵法一旦散开,柳如卿便自由了,刚准备跳出战斗圈外,就见一支竹签向自己飞来。 柳如卿气急道:“你能不能射准点!” 但说归说,她还需要躲,只是她身后靠墙,根本没有地方躲,随即拉住一名弟子,挡下了这支竹签。 竹签一入那名弟子身体,全身就抽搐起来,不需要多时,竟口吐白沫,倒地而亡。 这正是箭毒木的毒! 老者见这名女子竟然拿自己天山派的弟子挡竹签,大怒道:“无耻!” “……” “……” 柳如卿和赵一痕皆是无语,他们六个人围攻一个人,怎么不说无耻了?现在拿他们一个人来挡竹签,就无耻了? 这老头真有意思! 赵一痕冷冷一笑:“卑鄙,我有了,无耻,你也见到了,那么说什么也要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下流!” 说着手中的竹签越发飞快,他发射起暗器还是相当顺手的,一个个竹签像是落叶归根般飞向他们五人。 而柳如卿此时也退到一边,衣服有很多处裂开。 她整理起来衣服,毕竟再不整理,就要漏点了。 这些竹签,能杀死几人,赵一痕也不知道,只能看能否瞎猫碰到死耗子。 老者挡下数支竹签后,大吼道:“列阵!” 五人同时围成半圆,五剑同时对准竹签来的方向,一起挡下。 他们挥出的剑花,更是妙不可言,就像会跳舞一般。 谁说花哨的武功不顶用?此刻就非常有用,那些竹签无一不被剑花挡下。 赵一痕嘿嘿一笑,杀招可不是竹签啊! 这时草丛间一条青蛇慢慢逼近,他们五人现在的心思全都在竹签之上,并没有注意到它的存在。 柳如卿看到了,掩口轻笑。 老者看向赵一痕旁边的竹签,只有十几支了,他大笑道:“再坚持数息,我们定会将他们碎尸万段!” 他的话刚落下,便听到一名弟子惨叫一声。 顿时阵法崩溃。 赵一痕陈胜追击,又连发五支竹签。 “啊……” 又有一人惨叫。 老者看看倒地的,又看看中竹签的,怒喝道:“卑鄙!” 赵一痕笑道:“这也叫下流!” 青蛇攻击一个之后,似乎觉得不够刺激,又咬中一个。 第三名弟子又倒在地上。 老者这次看到了青蛇,哼喝道:“小小青蛇胆敢如此猖狂!” 说着便提剑砍去。 青蛇见状,扭头就跑,只是它的速度远不及老者。 老者冷笑道:“去死吧!” 赵一痕微惊,青蛇可不能被他杀了,射出手中最后一支竹签。 老者自然提防着竹签,待到竹签快要近身的时候,徒手抓住了。 他哈哈大笑,“小贼,一支竹签能奈我何?” 虽是说话间,速度并不减,直追青蛇。 赵一痕豁然站起,再不救青蛇,冰蚕蛊就会跑路了! 寒水刀取出,也不管身上的伤,直冲而去。 “迟了!”老者大笑道。 此时已经来到青蛇后面不足一尺的距离,挥剑就可将它一分为二。 赵一痕急得直接讲寒水刀丢了出去。 而老者的剑也斩了出去。 “当~”一声,两铁器碰撞的声音回荡在众人耳际之间,而老者的剑持续地发出一阵嗡鸣。 挡下了吗? 赵一痕向老者看去。 不,没有挡下。 老者不可思议地看着寒水刀插在地上,而他的剑还在半空之中。 挡下他剑的是柳如卿。 而柳如卿在他出剑之时还在三丈之外,可他还未斩下这一剑,便到了他的身边,还挡下了他。 这样的速度,不可谓不快,难怪她能在剑阵里游刃有余。难怪她能击退他们天山派数次围攻! 而且这还不算什么,最令老者惊恐的是,拦下他的不是柳如卿的短剑,而且手! 她的手就像精铁一般,砍在她手上,竟回震的手臂发痛。 这到底是什么功夫,竟是刀枪不入! 不需要想多久,因为此女子已经报了家门,是苗人,那她的武功就是…… “蚕玉神功!” 老者抬起头,骇然叫道。 此刻柳如卿已是双目变白,就连柳眉都快要变成白色的了。 她没有回答老者的话,而是盯着他,仿佛是在看什么新鲜的事物一般。 老者暗叫不好,对两名弟子道:“快!放鸣镝!让你们师叔过来!” 一名弟子好奇道:“之前为什么不让师叔过来呢?” 老者一听,气得肺都快炸了,“他们不过来,我们全都得死!” 那弟子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立即放出了鸣镝。 赵一痕本想去拦下来,只是手上无物,阻拦不了。 遗憾地看着已经神功护体的柳如卿。 这便是蚕玉神功吗? () 第224章 万书阁 “啾”的一声巨响,鸣镝冲向天空。 老者依然没有放松警惕。 他所面对的是会蚕玉神功的人,当年那场大战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听本门师叔提起过,江湖数百绝世高手都折于那人之手。 手中一手长剑,叫道:“撤!” 来时有五名弟子,现在只有两个了,他再有不甘也不敢与眼前的女子正面抗衡。 柳如卿见他叫,见他收剑都没有丝毫动作,空洞的双眸似乎是失去了灵魂一般。 赵一痕知道,这代表了她已经被冰蚕蛊控制,也明白她为何忽然动用了这种神功。 青蛇缠绕在柳如卿的手臂上,伸着头看向老者。 老者再也不想与其对质,撒腿就跑。 一道凉风扑过,老者携着两名弟子就往山上飞掠而去。 这时,柳如卿也动了,她的动作更快,夹杂着如同暴风雨般的寒气直冲老者。 看着样子,不追到老者,柳如卿是不会恢复过来的。 赵一痕无奈的摇了摇头,这蚕玉神功虽然刀枪不入,但也是有副作用的,毕竟它侵占了人的神智。 如此一来,武功再高又有何用? 这也难怪当初柳如卿没有修炼这邪门的武功,想到这儿,赵一痕似乎也明白了一百年前被江湖人群起而攻之的苗寨族长的心情了。 他们都不愿修炼这门武功,完全是因为被逼的。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人不在江湖,也依然会身不由己。 只是这江湖,要看怎么定义了。 赵一痕走到欧阳娇身旁,看着已经醒了的欧阳震,道:“还能走吗?” 欧阳震摸了摸胸口,也抚了抚身体,笑道:“皮糙肉厚,这点伤还能坚持住。” 赵一痕道:“那便回去吧!” 欧阳震点了点头,他明白赵一痕的意思,目光略有感激地看向赵一痕。 欧阳娇不明白。问道:“回哪去?” 赵一痕和欧阳震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回答道:“从哪里来,就去回哪里去!” 欧阳娇瞪了一眼哥哥,而后又委屈地看向赵一痕道:“我为了找你才出来了,还整天受那扁羽的欺负,现在你出来了,就让我回去,你还有没有良心了?” “……” 赵一痕和欧阳震同时无语,她这种语气跟个深闺怨妇一般,又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听得欧阳震全身发毛,鸡皮疙瘩掉一地。 “这里不适合你!” 欧阳震对这句话颇为赞同,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仿佛在说,我妹妹没白喜欢你。 但是欧阳娇却不答应了,“怎么不适合我了!你们是人,本小姐也是人,凭什么说不适合我?” 一句话就将她惹毛了,欧阳震左右为难,看了看自己的妹妹,又看了看赵一痕。 他可知道,自己的妹妹发起火来,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他求救般地看向赵一痕。 赵一痕毫不客气道:“他们要杀我!你只能拖后腿!” 欧阳震觉得言之有理,立即附和道:“你连扁羽都不过,何况其他人,妹啊,乖,听话,咱们先回去,别拖累人家了!” 即使两人如此劝说,欧阳娇还是不答应,娇声道:“有一痕哥哥保护我,我不怕!” 赵一痕无奈,从黑色的短褐衣服上抹了一把,伸出手递给她,道:“我身受重伤,保护不了你!” 欧阳娇不信,对着他身体一通乱摸,全是血。 这才相信了他的话,她的双眼里噙着泪水,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赵一痕知道她问的是什么,这些缘由不仅是别人,也是自己。 他笑了笑道:“你的心意我领了!若是此次不死,定会登门拜访!” 登门拜访? 欧阳娇立即不说话了,也不哭了,泪花挂在眼里,都是期待的光芒。 只是她忽略赵一痕前面一句“若我不死”。 欧阳震深深地看了一眼赵一痕,此时的赵一痕与之前的赵一痕有着明显的区别。 上次,他赏了一两银子,而后言语与行为都是高高在上,冷漠对待世人。 这次,明显更加亲近,言语和举止都带着亲和力,尤其是对妹妹的心意。 “那你一定要来找我哦!我家就在……” “龙城!” 赵一痕打断了欧阳娇的介绍,龙城欧阳世家,大名鼎鼎,他还是知道的。 虽然他们武功并不怎么高。 欧阳娇看着他,满脸都是不舍,想到他的伤,自己又无能为力。 “啊……” 就在这时,山上传来一声参加。 赵一痕知道他们被追上了,而柳如卿也下手了。 此刻他不能一走了之,否则等到他们的人来了,柳如卿就会被困死。 说话间,便见几道白衣人从四面八方赶了过去。 不止白衣人,还有黑衣人。 不对,还有其他门派! 赵一痕暗道不好,对欧阳娇道:“你们先走,我去看看!” 说着便向山那边走去。 他没有用轻功,只是漫步走去,像是夜间的赶路人。 这不仅仅是因为怕被赶往山去的江湖人士看到,还有是他身上的伤口全都撕裂,疼得他腿脚直发颤。 山间里,一片冰霜,那位老者和两名弟子已冻成冰棍。 “师兄!” “长老!” 山头上有人惊呼起来。 叫师兄的也是天山派的长老,他也听说过蚕玉神功的事,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妖女!我要让你陪葬!” 说着他大喝一声,“诸位江湖好汉,此女身怀冰蚕蛊,她乃是一百年前江湖惨案的后人,快将她杀了,否则整个江湖就会生灵涂炭!” “为了替天行道!大家杀了她!” 山头上,数百人挥臂呐喊,“替天行道!替天行道!” 这就像是一场祭司,是一场活人祭。 柳如卿在山底,直勾勾地看着被她冻住的几个人,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对山上的人充耳不闻。 赵一痕在一边看得仔细,也跟他们抬臂高呼,虽是如此,但他内心却很焦急。 数百人冲上去,就算柳如卿可以以一敌百,但数百人,她又能抵多少? “你谁啊?” 这时旁边的人忽然问道。 赵一痕愣了一下,他混入其中,以为这里诸多门派混杂就不会问这个问题,谁知道他们还真有人这么纠结。 “我……我……我是北冥派的!” 那人看了他一眼,疑惑道:“北冥派不是北方口音吗?” 赵一痕一惊,北冥派还有这种说法? 又听见旁边有人道:“你孤陋寡闻了吧,北冥派早就改革创新了,开始吸纳中原弟子。那龙城欧阳三兄妹你知道吗?” 那人这才恍然大悟,一副歉意道:“抱歉,是愚兄的错,还望贤弟勿怪。” 赵一痕看他才不过弱冠,却装作老成干练的模样,也是个有趣的人。 “怎么称呼?” 这是他第一次向别人主动攀谈,也是如此和善的对待陌生人。 那人眼睛一亮,笑道:“在下许万书,乃万书阁阁主!” 说完这些,就听见旁边传来一阵冷嘲热讽,“你的万书阁就你一人,你怎么好意思见人就说你是阁主的?” 许万书急声道,“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 说着他也不再管拆台的人,对赵一痕问道:“敢问兄台如何称呼?” 赵一痕道:“苏九!” 许万书一拍赵一痕的肩膀笑道:“苏兄,说起来我对你当真是一见如故,相见恨晚,不如加入我万书阁吧!” 赵一痕汗颜,拉人都拉到这种地步,他算是第一人!不过他并没有拒绝,微笑道:“万书阁主要是什么样的帮派?” 许万书向前走了一步,看向山间,朗声道:“天下之事,皆为书往,古往今来,皆为书载!万书阁,就是记录天下之事,无论朝堂江湖,皆在你我掌握之中!” () 第225章 计上心头 许万书的声音很豪迈,像是谈笑间,这天下大事都在自己手中一般。 这是一件非常伟大的理想。 赵一痕看着他,像是看到一个正在豪情壮语地抒发自己抱负的少年。 事实上,也是如此! 他觉得有些好笑,旁边人若不是早就听过他的言论,恐怕此刻已经笑趴在地上了。 许万书没有听到他的回复,又解释道:“虽然万书阁只有你和我,但我相信不久的将来,这江湖定有我们的一席之地,而且他们还会求着我们提供消息!” 他刚说完这句话,旁边就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停!停!停!我实在听不下去了,你这牛吹得也太过分了!” 许万书懒懒一笑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那人满脸不屑道:“你可算了吧,欧阳世家的人都没搞清楚,还指望你的消息让江湖人求着你?” 被这话一激,许万书脸上一下就红了,支支吾吾道:“我……我……我不是刚出关吗?” “就你还出关?看你这弱不禁风的模样,出棺材倒还差不多!” “我……我出的是书关,前五千年,我了如指掌,今六十年,我也会了如指掌!” 许万书的感情在他的疯狂打击下,依然不减。 赵一痕看出了他的坚定,也看出了他的信心,但这都与他无关,他是被江湖中人追杀的赵一痕,也是混入其中的苏九,加入什么阁,完全没兴趣。 许万书还想劝说,但听到那位天山派的长老大喝一声:“杀!” 众人齐齐奔下山去,但许万书却站在原地。 赵一痕不解道:“你怎么不下去?” 许万书摇头道:“我们万书阁只看不动手!” 赵一痕知道他就是没武功,否则他肯定会下山,把每个人杀人的神情相貌都描绘出来,放进酒馆,茶楼,勾栏,定会大卖! “你怎么也不下去?” “跟你一样!” 赵一痕心中焦急,柳如卿深陷危机,自己却无能为力。他下去就是送死,甚至还没到柳如卿的身边,就会被乱剑砍死,到现在也没相出什么好的办法! 许万书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得力助手,一拍赵一痕的肩膀笑道:“以后跟着我干,许某定不会亏待你的!” 赵一痕笑了笑没有说话。 而当许万书收回手时,却发现他满手是黑乎乎的东西,仔细一看全是血。惊恐道:“你……你到底是谁!” 赵一痕眉头一皱,这小子估计猜出了自己身份,为以防万一,只能杀了! “一痕哥哥!” 就在这时,欧阳娇和欧阳震走了过来。 欧阳娇的叫声直接把他出卖了。 许万书不可思议抓住赵一痕的胳膊,道:“你真的是赵一痕?” “真的是太神奇了!” “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赵一痕!” 他的声音很小,似乎是故意为之。 “看来我万书阁要发了,明日我就去写一篇文章,震惊江湖:各派追杀身怀蚕玉神功之苗女,此人混入其中竟无人知晓!一定会让万书阁一鸣惊人!” “……” 赵一痕无语,说起来,这样的传闻,的确很吸引别人的眼球,甚至还会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而自己的名气也会在江湖中节节攀升,从一个无名刺客,转而一跃成为一名江湖传奇。 想来也是不错的事! 赵一痕一拍的肩膀,道:“好!就这么写!万书阁我加入!” 他现在又不想杀这位万书阁的阁主了,当然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名,也是为了恶心一下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 兜兜转转杀自己,却不知道自己已在他们身边,想想他们气得直打脸的模样就有种痛快之感。 他突然发现,这江湖也并非勾心斗角那么无聊,偶尔玩转一下江湖,也是不错的选择。 许万书更是震惊道:“你真的愿意加入我万书阁?” 赵一痕点了点头,认真道:“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许万书嬉笑道:“江湖中人追杀你,是为了得到冰蚕蛊,而我却根他们不一样!” 他的一句话,直接点破了这场江湖乱象的根本原因,将本是一场以正义旗号的追杀变成了罪恶的杀戮。 其实每个人的心理都清楚是怎么回事,之所以会跟着这个名义走,也是图个良心不会痛。而未参与这场追杀的人,他们心中也是如明镜一般。 赵一痕早就看透了他们这群人。转而笑道:“我是副阁主,不管事的那种!” 许万书面色一苦,本来就两个人,你还不管事,那你来不来都一样! 这些话,他没敢说,毕竟他也听说过,赵一痕也是一位杀伐果断的人,万一不答应,被杀了怎么办? 这时欧阳震和欧阳娇来到了这边,看着山间里一群人影攻向柳如卿,有些担忧。 欧阳娇道:“凭我们,根本救不了,还是走吧!” 赵一痕摇了摇头,一开始他确实没有办法,但看到这两位,心里便有了主意。 “你们能将他们所有人都迷幻住吗?” “人太多,不可能都迷住。” 欧阳震有些尴尬道。 “那你们都是怎么迷幻别人的呢?” 欧阳震挠了挠头,没有说话,很显然这是家族之密,不传外人,虽然他也明白了赵一痕的想法。 “用迷药!” 欧阳娇看着哥哥磨磨唧唧的模样,抢答道。 欧阳震摇了摇头,女大不中留,这话一点也不假!心中无限悲凉,家族之事,以后恐怕不能让妹妹参与了! 赵一痕对欧阳娇的话很满意,也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又问道:“你们带了多少迷药?” 欧阳娇没等哥哥回答,连忙从自己的包袱里拿出三支巴掌大的药瓶,可怜兮兮道:“只有这些了!” 欧阳震一拍脑袋,一脸肉痛,这败家娘们,怎么什么都往外送? 这时,欧阳娇似乎想到了什么,对着欧阳震伸出手来。 “干嘛?” “还有你的三瓶药!” 无论欧阳震把包袱捂得多严实,也经不住他妹妹的又挠又咬。 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这是欧阳震此刻最想说的话,欲语泪先流,什么也别说了,丢人! 赵一痕知道欧阳震尽管舍不得拿出来,但他也是默许的,否则任凭欧阳娇如何无理取闹,也别想拿出一瓶药。 “如果把迷药兑剧毒会怎样?” “你……”欧阳震震惊地看着赵一痕,“万万使不得,这样会死很多人的!” 赵一痕对这回答很满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说着便从包袱中取出一个囊袋,里面包着只有三寸长,不足大拇指粗的木头。 真是箭毒木,这一路上,尽管很省着用,但也最终只剩下这么一点了。 这次他没有将箭毒木放进水中,而是找来石头,将它研磨成粉。 山下已经打了起来,惨叫声连连不止,赵一痕心急如焚。 箭毒木还是挺硬的,尤其是搁置时间太长,没有腐朽,反而变得更加坚硬。 这样磨起来,非常费力,而且还不能磨快了,万一手被石头擦破皮,箭毒木的毒就会侵入身体,最先死的就是他了! 山下,柳如卿身轻如燕,一手抓住一把剑,另一手便迎了上去,拍在人身上,顿时一股寒气腾起,那人便化作冰块。 身后有人砍她,竟是充耳未闻,刀剑砍在背上,衣服都被砍破了,身上却毫发未伤。 接而转过身,一人一掌拍下去,便化作尸体。 这样的打法太粗暴,丝毫没有招式可言,但那些有招式的人,却奈何不了她。 有人惨叫,有人痛苦,有人连叫都来不及便死了。 这场战斗,怎么看,都像是柳如卿一人的屠杀。 () 第226章 围困妖女 月光之下,厮杀不断,惨叫与兵刃碰撞声都不是被追杀之人发出,反而是他们自己。 这不是正义讨伐邪恶的战争,也未必是邪恶反抗正义的杀戮。 许万书看着刀光剑影和森白的冰霜,他想,世间没有这么多所谓的正与邪多好! 可是他深知,正与邪只是字,它代替不了人,也无法真正描述人心。 这人心就像深渊,而江湖中的人,则是在深渊里的鱼龙,他们相互撕咬,却又相互不干涉。 而自己呢?要做着深渊里贯穿鱼龙的水。 他做不到圣人那样高高在上,教化世人,也做不到和他们一起与鱼龙随波逐流,他也是要生活的人,所以他选择的,是让这些鱼龙离不开它,必要时,又不得不向他低头。 这是一个可怕的梦,同时也是一个完美的梦,能否做到,就看身边这位在江湖中独树一帜的人了。 赵一痕没有搭理他,跟他的想法也完全不同,但也相同,他们思想的碰撞却不在这个时候。 箭毒木磨粉还需要一段时间,他只能祈祷着柳如卿能够坚持够久一些。 欧阳娇看着他额头上的汗水直流,拿出自己的手绢给不住地给他擦拭,心想,磨个粉也这么累吗? 欧阳震知道,那不是累出汗的,还是全身疼得流出的冷汗! 看似轻松的事,对于满身伤痕并且又是撕裂的旧伤口,那种疼痛觉不低于从身上撕下一块肉的痛苦。 山下的柳如卿还陷入在冰蚕蛊的掌控之中,这次能够掌控多久,赵一痕不知道,所以他很着急。 一掌一手印,数十人已经见识到了她的恐怖,皆向后退去,围成一个圈。 他们亲眼看到被柳如卿一掌毙命的功夫,就算冰蚕蛊再吸引人,他们不也拿命去搏。 蚕玉神功的传闻与记载,毕竟没有苗寨的多,他们只知道蚕玉神功刀枪不入,中招之人寒毒入体,必死无疑,若是发功,甚至方圆半里内全都被冰封。 所以柳如卿见没人进攻她而停下来的原因,他们并不知道,只是觉得她在找机会冲出包围圈而已。 “用火烧!” 这时有人提议道,“让她和冰蚕蛊一起消失,一劳永逸!” “不成!”天山派长老道:“咱们师出有名,必须抓活的,否则外人听了,岂不是会说我们这样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接着逍遥派长老也附和道:“不错,我等名门正派,必然要师出有名,抓活的,让世人看看,我们是真的抓住了蚕玉神功的人,不让其他人看我们的笑话!” 两人一唱一和,便将这事定了下来。 那人心想,什么狗屁理由,说的都没人信!谁让你们都是八大门派之一呢?你们资格都老,说的都对! “那用网,把她网住,量她武功多高,也无法挣脱网的束缚!”这时又有人提议道。 “不妥,她腰间有剑,一旦斩断,我们还是拿她没有办法!” 天山派长老再次拒绝,若是上一个理由就有些牵强,那么这个理由就比较站得住脚了。 尽管如此,也依然有很多人觉得合情合理,他们不图冰蚕蛊,不为蚕玉神功,只是一腔想为江湖做些事的热血,捉住此苗女之后,不仅除了武林大患,还能留名青史! 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很单纯! 但是也有人就想的比较多了,他们这样做不过是为了抓活的,要得到冰蚕蛊和蚕玉神功的功法罢了! “大家一起攻上去,用箭阵围住他,耗到他没力气为止!” 这时天山派掌门又发话了,这倒是不错的办法,只是有些太熬人。 若是没把她耗尽力气,自己反而被杀了。 但有人不管,大喝道:“为了除武林大害,大家一起结阵!还在等什么呢?” 接着数百人一起又靠近了柳如卿,数百人结起剑阵,刀阵,抢阵,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各大门派长老退到一边,静静地看着场上的变化。 柳如卿靠近一人,伸手抓住剑,准备伸手拍去时,旁边两人各出一剑刺向她的手,使之无法前进。 她缩回了手,再次抓住两把剑,向后一扔,两人便飞了出去。 这样还好,最多就是闪了腰,不至于一掌毙命。 没有死亡的威胁,他们的胆子更大了,数人又走了上,伸出剑引柳如卿上钩。 她上当了,握住刀时,身后两人各出一枪交叉插在她的前方,使她不能前进。 而后又出两枪,挡住后路。 柳如卿挣扎在四枪之间,左右无法退去。 众人看有效,又插了两柄长枪,接着更多,最后将柳如卿夹在三十多柄长枪之间,双腿被抬离地面,双手被夹在长枪缝隙之中,所有可以用力的关节都被封死。 此刻她能发力的,就只有嗓门,发出阵阵“嗬嗬”的声音。 众人这才放心下来,甚至有人壮起了胆,走到柳如卿身旁,看着她一头散乱的头发,像个疯子一般,乱发深处露着惨白的眸子,不断地伸着头像要吃了他一般。 那人并不怕,拍着堆成山状的长枪,嘿嘿笑道:“武林大害就此除了!” 而这时天山派和逍遥派走了过去,向使枪的门派走去,笑道:“天通镖局果然名不虚传!” 那位镖局管事回了一礼,笑道:“哪里!哪里!能为江湖出一份力,也是我镖局的宗旨!” “三当家,过谦了!” 众人这才知道,使长枪的这些人不是八大门派之一,而是中原最盛名的镖局! 他们的镖遍布全天下,无论知名度还是信誉都是最好的镖局! 尽管如此,他们依然很低调,几位当家的除了参与一些商会外,几乎很少路面,就连他们押镖,也很少将他们的长枪拿出来。 所以众人这才不知道他们真正来历。 三当家笑道:“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就交由你们八大门派的人处理!” 八大门派就是武林的龙头,他们不仅名声在外,而且还各个武功卓绝,所有小门派都会向他们看齐。 天山派长老笑道:“我听闻凡是会蚕玉神功之人都有金刚不坏之身,但却有时间限制,一般在一个时辰之内!”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个时辰之内,若是没有天通镖局,恐怕还要跟那苗女耗起来,但耗一个时辰,绝对耗不过她! “如此,我们就要静等一个时辰?”逍遥派长老显得有些急躁。 “那还能怎么办?你敢放她出来?”天山派长老翻了翻白眼道。 这个时候,略显尴尬,因为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啊~” 就在这时,柳如卿旁边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正是那位胆肥的人,刚惨叫完就倒地不起,众人看去,只是见到了一具死尸,却没有见到其他人,难道这苗女还有别的本事? 所有人都不自觉的倒退了一步,喉结滚动,脸色惶恐。 他们都没有看到,在尸体的手臂处爬过一条青蛇,飞速地钻进了长枪阵中,回到柳如卿身边。 “妖女!拿命来!” 众人随身望去,只见一位紫衣老者从人群中冲了出来。 “是苍云派!”有人惊叫道。 众人这才发现那位死者,也是身穿紫衣的人。 “是苍云派三长老的孙子!” “难怪这么激动!” 天山派和逍遥派长老都觉得大事不妙,连忙想去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苍云派三长老已经来到柳如卿的面前,使出全力便拍向柳如卿。 柳如卿睁着白色的眸子,头不住地挣扎起来,想要挣脱长枪阵的束缚。 奈何,她根本使不上力气。 三长老大喝一声:“去死吧!” () 第227章 危机重重 “轰!” 苍云派三长老运气全部内力向柳如卿的头上拍去。 且不说柳如卿有多少内力可以抵抗,单单年龄上就没有三长老大,修炼到三长老六十岁的年纪,即使是再差的资质也足以将柳如卿的脑袋拍开花,再不济也可以将脑子里的东西震碎。 不忍观看的人已经默默地闭上了咱两,心再仁慈点的,都低下头,皱着眉头等待惨叫的到来。 欧阳震和欧阳娇也低下了头,他们不敢看,但嘴里还在惊叫着:“怎么办!她要死了!” 赵一痕磨粉的手停了下来,一切都迟了! “唉!”许万书长叹了一声,世间所有的恩恩怨怨,似乎都包含在一声里。 他深知,柳如卿是怀璧其罪,也深知这些门派里,很多人都有私心的,但无可奈何,人,就是这样! “啊~”柳如卿发出一声长啸,如凤悲鸣,仿佛控诉这个世界的不善。 随着这声音而下,众人的心放下了,这是死亡的预示,也是很多人最不敢看到的一面,一来太惨,二来也是触碰到了他们最不敢想象的画面,若是自己也是这样的呢? 欧阳震和欧阳娇睁开了眼,赵一痕和许万书一直就没眨过眼。 接下来,他们都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只见三长老碰到柳如卿头顶的时候,一道肉眼可见的白光乍现,随后整个人就倒飞出去了。 所有人都惊住了,那道白光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如此强势! 这一切还没结束,在三长老倒地后,地面上结起了寒霜,而且周围温度骤然下降。 “啊~” 柳如卿又是一声长啸,是从嗓子发出的声音,非常凄厉,伴随着寒气传来,令众人不由得心理打了一个冷颤。 伴随着长啸,抵在柳如卿身上的长枪,忽然蹦开。 “嘭,嘭,嘭……” 一柄,两柄,三柄,最后几十柄同时倒飞了出去。 “啊……” 那些长枪如同是有人将他拔了出来,又丢向人群中一般,十几人纷纷中枪倒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没有准备,那死去的十几人,更是完全没想到这妖女的内劲如此之大,而长枪到眼前时,想夺已经来不及了。 没了长枪的束缚,柳如卿倒在了地上,和上次一样。 “撤!快撤!” 这时天山派的长老突然惊叫道。 众人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半里内开始结霜,靠近边缘的位置上的人,却感受到了,冻得直哆嗦。 没过多久,地面铺盖了一层寒霜。 “快撤!” 那位长老又叫了一声。 但是又迟了,有人的鞋已经冻在地面,寒毒入体,连脚都迈不开。 “轰” 因为空气骤冷的缘故,空中刮气一阵风,而风遇到寒毒后,吹得更远。 “啊~啊~” 顿时山底下,就像是人间炼狱一般,数百人都发出阵阵惨叫。 有的爬到在地,双手被地上寒霜冻结;有的还在狂奔,背脊传来一股寒气,顿时减缓了脚步,逐渐无力…… 之前列阵好好的人,现在都混乱不堪,人挤人,人撞人,有人倒地,后面直接踩在身上。 有人倒下,有人奔走,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武功高点,轻功好点的都已经冲出寒气包围圈,但身上却感到无比的寒冷。 本来有六七百人之多,逃出来的竟不足百人。 这场困兽之斗,实在不知道谁斗谁兽。 山头上,没有受到波及。 欧阳娇和欧阳震从未见过如此逃难般的场景,惊地合不拢嘴。 许万书悠悠叹道:“难怪能令武林人士分外眼红!” 赵一痕没有接话,继续磨起了箭毒木,危机还未解除,逃出来的人还有近百人,而且都是武功佼佼者,而柳如卿已经陷入了昏迷。 此刻的柳如卿,哪怕是个小孩都可以一棒子打死她。 只是此刻,他不需要那么使劲的磨了,因为现在那百人一时半会还不敢上去抓她。 许万书道:“你的冰蚕蛊呢?” 这是一个敏感的话题,赵一痕撇了他一眼,很不善,是警告。 “我是觉得,我们万书阁也有这冰蚕蛊,实力自然蹭蹭网上长,那些江湖门派,也不敢来找我们茬!”许万书讪笑道。 “你想把冰蚕蛊洗白?” “冰蚕蛊本就没有黑白之分,它只是一只蛊虫,或者说他只是一件宝物,不是吗?” “那你也得有实力保得住!” “你不是还在吗?” 赵一痕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再说话,或许这个提议不错,或许这本就不是一个提议。 但可以看出的是,许万书野心很大! 野心大是好事,但同时也是坏事,比如遇到一个比他野心更大的人。 不多时,箭毒木粉磨好了,把它和六瓶迷药都倒在一个布袋里,而后抖动均匀,保证迷药里掺着箭毒木。 箭毒木的毒性巨大,只要吸进去一丝,就足以使人头晕目眩,若是吸多了,那便让心肺溃烂吧! 逃脱的人,远远地望着冰天雪地的山底,本来还有人挣扎,慢慢地便都不动了。 他们没有搭救,只是眼睁睁地看着求救的伸出手望向他们。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生死大事,何来真善美? 他们闭上眼睛,就当作为他们超度。 等一切尘埃落定,死得不再动时,他们迈出了一步。 这一步,相安无事。 又进一步,稍觉有些冷。 两步没事,便会更大胆。 有人振臂高呼:“妖女已昏迷,此时正是要她命时,杀了他,为同门师兄弟报仇!” 天山派长老颇为赞赏地看了那个人一眼,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 只是当他的目光瞥向其他处时,也看到其余几个老不死的,顿时脸就拉了下来。 近百人不顾严寒直冲柳如卿躺着的那片空地,八大门派长老皆是走在最后。 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又心照不宣的笑了。 就在这时,忽然感到身后有一股寒风吹来,仔细望去,竟是一个人,他蒙着面,伸手从布袋里掏出一把白灰一样的东西。 “找死!”逍遥派长老冷哼一声,虽然握拳击向蒙面人。 蒙面人正是赵一痕! 他根本不想与他们对拳拼内力,一把迷药撒出,直接走人。 “这是什么东西?” “啊……我的眼睛!” 接着他便出拳伤人,虽然没有眼睛,但还能分辨出赵一痕跑时带起的寒风。 “嘭” 一拳击中,只是他击中的不是赵一痕,还是身旁另一派的长老。 那位长老拔出剑就与他抗衡。 赵一痕溜过他身旁,也给他撒了一把迷药。 接着又撒向其他长老。 只是他忘了一件事,他自己也是身受剑伤,根本不是这些长老的对手。 “嘭”一声,赵一痕便被天山派长老一脚踢在地上,地上的寒气顿时袭遍全身,刺骨的寒冷,让赵一痕除了寒冷,便感觉不到疼痛。 他一咬牙,爬起身来,开始游斗起来。 药粉一撒,一长老挥手见便挡了下来,冷笑道:“这点伎俩,也敢挡着面玩?” 只是忽然感觉到了不对,那是肺里传来的火热让他感到不适。 “这是什么东西?” 这句话,刚刚有人问过,只是赵一痕不会回答,转而又去向他处。 还有近百人,他的迷药可不能乱用。 这时他又起身飞掠向人群里。 犹豫人多,只要往人群里一撒,几乎每个人都能吸进去一些。 这样便已足够! 但他们人很多,那些药粉根本不够用,赵一痕一咬牙,抽出寒水刀便砍向众人。 当初在堰沙帮老巢时就是这么杀人的,只是这些人并不与堰沙帮那些人相比,他们都学过武,而且又是逃出寒气圈的人,他们的武功更高。 何况他又是有伤在身。 “噗”一剑刺中了赵一痕左肩。 赵一痕嘴角微微抽搐,旧伤添新伤,更让痛到心底。 () 第228章 一线生机 山顶上,许万书还在背手看向山谷,他要做最细致的描绘,尽可能有文也有画,若是能做成折子戏,那样会更好。 他能做的就只有这些,尽管赵一痕被刺了数剑,尽管他已经血流不止。 欧阳娇急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他真不知道,赵一痕为什么冒着生命危险去救另一个女子,难道她有自己好吗? “别哭了,赶紧办事!”这时欧阳震催促了一声,他倒是没有多想,毕竟能救那名女子的只有他,而能救赵一痕,也只有她。 他们是相互依存的关系。 欧阳震点燃火折子,对着欧阳娇手中的油灯,在将它放进一个白色纸灯笼里。 他们一共做了五十多个,直接摆放在人群外围。 这在他们家族里,叫这种灯为落魂灯,配合着迷魂药能让人失去心智,被他们所操控。 夜是黑的,尽管那轮弦月也发着皎洁的光,但太微弱,不过好在地面的冰霜弥补了不足,使地面上的人影看得更加清楚。 灯笼散发着昏黄的光,远远地将这片冰霜也映成了黄色。 光辉照在人们脸上,忽然他们眼睛都闭了起来,抽出身上的剑与刀,开始对人砍杀。 赵一痕之前问过为什么会这样,欧阳震笑着说,这迷魂药里面有些东西会让人兴奋,由落魂等指引,会让他们陷入癫狂,让他们看到自己最想看到的画面,而且就像是亲身体验一般。 所以他们互相厮杀起来了。 “冰蚕蛊是我的!” “蚕玉神功是我的!” “我全都要!” “……” 没有闻到迷药的人看着那些已经中招的人,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他们挥起了剑,劈向人群。 中招的人很多,所以他们自相残杀起来,比起之前被冰冻的遭遇,这次更惨! 欧阳娇和欧阳震做完这些,便离开了这里,这是赵一痕要求的,他们尽可能的与这些人少碰面,也是为了安全着想。 再下山谷之前,赵一痕问过许万书,“这一段会引发更大的江湖斗争,你会不会公告天下?” 这不是询问,却是一种警示。 许万书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笑道:“该存在的人一个不少,不该存在的人也不会多,但事情的经过却是由我来写。” “五分真,五分假?” “不,九分真,一分假!” “如何?” “落魂灯为假,自相残杀为真!” 赵一痕满意地笑了。 这世界,本来就是真假参半。每个人听到的事都不一定是真的,就连看到的事,有时候不知道内情,也未必就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就像许万书想象的那样,赵一痕本与苗女是一对恩爱夫妻,有天江湖门派找到了百年前拥有冰蚕蛊的后人,杀上了苗寨,赵一痕为救妻子,舍身设计,放出消息,自己夺了冰蚕蛊。而后江湖人都追杀起赵一痕,而忘了苗女。在追杀过程中,苗女也赶了过来,救夫心切,去杀各大门派的人,可是寡不敌众,深陷包围,身受重伤的赵一痕又转而去救妻子,最后就出现了今晚这一幕。 合情合理,感情真挚,内容丰富,只是他们是反面人物,现在却变成了正面人物,反而这些江湖豪杰却变成了拆散夫妻的恶徒。 这样的消息被这些江湖人士看去,不知道会不会气的掘地三尺也要把万书阁的唯一阁主抓起来吊打一年。 当然,这只是许万书的猜想,并不会写出来,他只会将今晚的所见所闻写出来,不掺杂任何情感的叙述。 或许有人会问这赵一痕为什么要救那位苗女,但这个问题,就在他们脑海里自行想象。 会想成什么关系,那便不是许万书的考虑的问题了。 山谷被迷幻的人还在四处杀人,那些长老们更是杀的难舍难分。 赵一痕趴在地上,不断地向前挪动。 这不仅是为了能躲过那些人的砍杀,还是因为他被刺骨的寒毒冻得站不起来;而且箭毒木的粉在撒的时候,也沾到自己身上,他身上全是血,被血浸泡的箭毒木毒性更大,所沾染上的伤口,已明显的速度腐蚀起来。 他咬着牙,紧绷着身体,每动一下,都要承受着剧烈的疼痛与刺骨。 性好那些本来要杀他的人,都在自相残杀,无暇顾及自己。 一道鲜红的血迹,一直拖到柳如卿身边。 许万书不敢看向这对苦命鸳鸯,想扭过头不看,但还是忍住了,继续看下去。 “吼~” 赵一痕忽然一声长啸,只见他抱起柳如卿,站了起来。 那些还保持清明的人,转过身看去,都惊住了,竟然有人抢先得到这苗女! 他们岂能甘心! 这时,他们不管身后发疯的人,撒开腿就去追赵一痕,但他们刚前脚走,后面就被人一刀捅进了肚子。 也有幸运的人,他们追上了赵一痕,但为了自己能得到,便开始对旁边的人打打出手,刀剑乱舞。 接着发疯的人也赶到,又打成一片。 赵一痕尽管伤筋动骨,疼痛难忍,但这最后一刻,他绝不能措施良机,将最后的力气用在逃跑上。 “嘭~” 就在他施展轻功之时,天山派长老一掌拍了过来。 “噗~” 赵一痕一口血喷了出来,他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五脏六腑都快碎了。 但他也在这股力量的推动下,逃走了。 那位长老很是不甘,恨恨地咬了咬牙,刚想追,却觉得胸口传来一股冰凉。 一把剑刺穿了胸膛。 这场混战,最终以全军覆没告终,而两位被追杀之人身负重伤离开。 各大门派和江湖豪杰损失惨重,可以想象百年前的那场斗争会是什么样的。难怪所有江湖中的人,都那么忌惮又那么迫切想要得到它。 这种简直是无敌的存在,怎不让他们心动? 许万书看着赵一痕逃走的方向,也放下心来,万书阁的副阁主真的是个人才,不仅人聪慧,武功还不弱,而且毅力又出奇的好。 只是不知道他中了那一张是否还能活着,若是死了,那就太可惜了! 至于提前离开的两位,他们的幻术也很有意思,若是能加入万书阁,那便更好不过了。 那他们就写成见证者,至于幻术,就不写了,他们自相残杀的原因,嗯,有了,就是最后他们抢着杀赵一痕的原因,合情合理。 那样的消息放出去,定会引起全江湖的不满,倒时候定有人来闹事,说他诬陷忠良,他一个人根本对抗不了整个江湖的人。最后免不了来打击报复,让万书阁历史。 思来想去之后,他发现这消息并不能以万书阁的名义散播出去,否则不仅已经性命不保甚至会灭门。 他一心想做一个史上最全最真实的消息情报处竟然这么难! 他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空留一片寒月与寒霜,一袭风过,血腥味渐浓,引来豺狼虎豹。 这片山野从此荒无人烟,鸟兽无影。 …… …… 成都府内,江小白又收到了两节箭毒木,与之前一样大小。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位兄弟干事他很放心,不仅做事牢靠,而且还很细心,为以防路上有差池,特地分三个人送来,让他颇为赞赏。 只是也怪他自己走的时候没说清楚,他只需要半指大小的箭毒木就行了,只需要这么一点点,否则从金齿族圣树上砍下来一节,金齿族还不得拿刀剁了他? 而且箭毒木是剧毒,连马钱子都不够毒的,用药更得小心,有时候只需要一指甲大小就可以了。 嗯,这个一定不能告诉赵一痕,否则他回来定要把自己废了,甚至变本加厉,把拗儿变成他真正的徒弟。 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江小白悠悠叹道,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不管了,反正自己是身不由己了! () 第229章 青山不改 赵一痕是安全的,这是陈媛媛的第一个想法,否则也不会一连三次带药过来,只是每次都没有书信给她,难道他就不想自己吗? 陈媛媛衬着头,坐在青羊观的石阶上有些郁闷。 “在想你家那人呢?” 这时茅羽曦走了过来,调笑道。 陈媛媛看了她一眼,茅羽曦最近清净了一些,至少没有唐为的打扰,然而她跟杨正义越来越肆无忌惮了,有时候当着自己的面都肉麻的很。 “有什么好想的,谁知道他在哪里快活呢!” 她已然默认了他们的称呼,你家那人,你男人,以前一听到这些就觉得气急,自己跟他又没什么,这样叫,很羞人的! 可是后来,听习惯了,就随他们去了。 “要我说,就好好炼武,等他回来了,把他好好收拾一顿!” 茅羽曦坐在她身边,嬉笑着,又道:“男人不管管他,就会跑了!” 陈媛媛摇了摇头,她不想管赵一痕,一来,自己都不知道他两到底是什么关系。二来,即便如此,管了也没用,毕竟人家是个杀手,长年在外,居无定所!三来,那三问道长只教一些基本功,问原因则是没有基本功,剑都使不起来,更别说招式了。 她想过赵一痕曾经也是这样说的,就以为是真的了。 “等我基本功学好了,你教我如何?” 茅羽曦笑道:“好呀!不过我有不需要基本功就可以学的武功,你要不要学啊!” “好啊!” 学武功,陈媛媛只是为了自保,就像上次遇袭一般,若不是秦遇赶到,自己恐怕就被杀了。 不过说来也奇怪,自从上次遇袭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袭击自己了。 “不过,你得学一下人的穴位!” “为什么?” “因为只有学了这些才能……打人更疼!” 陈媛媛'哦'了一声,她第一次听说,练武还得学穴位。 不过她对茅羽曦的话很信服,便点了点头。 这时三问道长来了,见茅羽曦也在,没有说什么,便带着他们去讲经堂上听经。 道家的经书,多半像太上清静经,道德经,抱朴子等等,这些经文的玄奥之处,也令陈媛媛感到了大千世界的玄妙。 万物同生,又万物相克,四时之气,多变无常,日月交替,生生不息。 让她知道,曾经微不足道的事物,却有着自己的灵性,令她啧啧称奇。 …… 宣抚司内,江小白施针完毕,洗手的时候,杨玉花怜惜地抚着夫君的脸,问道:“还要多久?” 江小白一边擦着手一边道:“半个月能醒,两个月毒素消退,调养一年,可恢复下床,三年可痊愈!” 这是最快的速度,还是以神医的医术来治疗的,不过也就只有他才能治。 杨玉花点了点头,这样的结果她很满意,路还长,她能等这一年半载,只要他好起来。 江小白擦干手,道:“赵一痕的药取回了,你该兑现了!” 杨玉花一愣,问道:“兑现什么?” “他临走时,你答应他的三千两银子!” 江小白的声音很平静,仿佛这要钱是很天经地义一般,事实上也是应该的,但对于他两的关系,提钱难免会让人不舒服。 杨玉花也是这么想的,冷哼道:“你治病的时候,也没见你要钱,你一朋友,就要的这么快?” 江小白知道她是在提当年行医治病不要钱的往事,但现在不一样,若是别人,赵一痕要钱,他都会把他骂走,只是她是杨玉花,这笔钱,必须要。 “此一时,彼一时” 这是之前杨玉花说的,今天江小白把它还给了她。 杨玉花道:“没有!” 三千两绝非小数,别说她没有。就算她有,也要掂量着给。 江小白道:“立字据,昭告天下!” “你!”杨玉花完全没想到江小白竟然会有这样的要求,立字据就算了,还昭告天下。为了三千两银子也是挖空了心思。 江小白又道:“我医药免费,他的不能少!” 说着他便走了出去,说这些,不过是想气一气她,谁让她当着自己的面对那个姓李的含情脉脉呢! 果然杨玉花在后面怒声道:“你就跟他过日子吧!” 江小白没走几步,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 一定是医治姓李的劳累过度造成的,他心里这样想着。 …… 成都府不仅背靠大山,连西面都是山,山崖陡峭,群峰林立。 春日里,暖风吹绿江河,青山之中,群芳斗艳已不足以形容这片美景,花香四溢却是恰到好处。 阳光下,一阵清风吹来,那香味更加摄人心魄。 赵一痕悠悠转醒,四肢百骸传来的疼痛让他喘不过来气。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记得那日中了一掌之后便钻进山林,用尽全身力气逃走,直到自己实在没有力气跑的时候,才停下了脚步,而自己也深陷昏迷。 这是一个山洞,不像人工开凿的,他环顾了四周,什么都没有,连水都没有,是柳如卿带他过来的? 想到这儿,他叫了一声:“柳如卿!” 没有人回答,附近也听不到动静,便要爬起身来,却发觉自己动不了了。 再看去,自己竟被泥巴包裹起来,泥巴变干,显然已经很久了。 一股草药味袭来,是柳如卿的杰作。 苗医治病果然不同寻常! “醒了?” 就在这时,柳如卿回来了,看了看赵一痕的脸色,笑道:“恢复的不错,再等个两三个月就痊愈了!” “两三个月?”赵一痕震惊道,两三个月后,黄花菜都凉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你这是重伤,两三个月算不错的了!”柳如卿翻了翻白眼,对他的惊问完全不屑,像看到一个常识都不懂的傻子一般。 赵一痕闭上了眼睛,心想,若是江小白,不足一个月就能治好,你这医术真不怎样! 柳如卿懒得理他,拾起地上洗刷干净的野鸡,开始架起来烤。 荒郊野外只能吃烤肉,赵一痕也总是吃。 不是吃不腻,而是没有别的选择。 “我昏迷了多久?” “三天!” 赵一痕点了点头,三天的时间,许万书应该把消息放了出去,至于自己去了哪里,也成了一个谜。 这样也好,至少现在不必担心被追杀了,至于那夜最后还活着多少人,他也不需要想,杀人的事,做多了便麻木了。 哪怕陈媛媛千叮万嘱让她不要杀人,他也不得不动手。 想到这里,赵一痕又问道:“附近没人?” 柳如卿烤着肉,肉香四溢,嫌弃道:“我可没那么傻!” 这算什么回答? 赵一痕哭笑不得,他是刺客,最是知道哪里安全哪里不安全,她这样回答,令他没法接下句。 不过想来,柳如卿不像她妹妹那么单纯,对事情的看得不会那么简单。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他们总是这样,所以他们并不觉得尴尬。 只是之前在马婶家里相谈甚欢,现在突然的沉默,却让他们都有些不知所措。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风灌进山洞,花香伴随着草药味让两人更觉得氛围有些怪异。 更怪异的是,赵一痕闻到了别的味道。 “糊了!” 柳如卿“啊”得一声惊叫,接着“噗通”一声,似乎打翻了什么。 赵一痕躺在泥块里,看不到柳如卿的模样,想必现在的脸更红了,更加不知所措。 没过一会,又恢复了安静,柳如卿不是一般的女子,处理这些小事,更是手到擒来。 糊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肉香味,闻起来就会让人垂涎三尺。 “没想到苗寨圣女也有如此高的烤肉技艺!” 赵一痕没话找话,略带一丝玩笑。 柳如卿道:“这是前任族长教我的,那时候,我刚会武功,打死野物,他就教我如何烤着吃。没想到,有一天还能用上。” () 第230章 为何救我 像柳如卿这种会做饭,武功高,会医术,性子稳重,偶尔还害羞,这样的女子在任何地方都是男人所追求的对象。 当然长相什么的,都不重要。 不过对赵一痕来说,即使她再吸引人,他都不会心动。 这是他多年刺客训练的结果,再美好的女子,也不过是他完成任务的垫脚石。 柳如卿烤好野鸡,撕下一块鸡腿,送到赵一痕嘴边。 赵一痕看着他嘴角处一抹黑色,他知道,是刚刚烤糊的那块,她自己吃去了,他笑了笑,张口吃了起来。 味道不错,随时没有辣味,也没有咸味,但夹杂着淡淡的木柴和草药的香味,足以让自己的味蕾兴奋。 她烤的比自己的好多了!赵一痕心理想道。 柳如卿就这样拿着鸡腿,让他一口一口地啃完。 “还有一点脆骨!” “……” 真是居家旅行必备好女人! 赵一痕没有调侃她,这个时候不合时宜,直到吃了两个腿后,柳如卿才自己默默地吃起来。 她吃的比较慢,慢慢咀嚼,似乎在想些什么事,这时候赵一痕也不便多打扰,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他流了太多的血,此时头还有一些晕眩,身上的刀剑上深的见骨,微微一动,便能撕开伤口。 不仅如此,他身上还有寒毒和箭毒木的毒,恐怕伤口,早已溃烂。寒毒贯穿全身,更让他感到身上微微发凉。 为什么只是感到发凉? 赵一痕忽然抬起了头,看向包裹在身上的干泥,赫然睁大的眼睛。 柳如卿再他身上烤肉! 还未熄灭的火星,赵一痕都依稀看得清清楚楚。 柳如卿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疑惑,眨了眨眼睛,理所当然道:“地下太凉,需要用火烤干,给你供暖!” “那你也不能在我身上烤肉啊!而且你也不看看在什么位置上!” 柳如卿一愣,脸“唰”一下红了,支吾道:“我……我……我也不知道……巧……巧了吧!” 好巧不巧,刚刚好。 赵一痕无语。 不过好在他并没有感到灼热感,反而有一丝暖意,虽然只有在火的位置上有些暖。 这是为了他好,便不再多说什么。 柳如卿继续吃着烤肉,赵一痕则深深地睡去了,仿佛是把过去十几年没有深眠的觉全都补上。 以前没有安全感,现在有了十足的安全,所以他什么事也不需要想,什么事也不要,哪怕是解闷的酒都没有。 这一觉睡的很长,也很沉,幸而他没有打鼾的习惯,所以柳如卿便用不着管他。 她出去了又回,深夜之时,见赵一痕还没醒,便没有叫他,但也留了些烤肉。 春天的野果很少,柳如卿便没有摘那些东西解渴,而是从山下取了些水回来。 赵一痕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黄昏,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苏宅里被火袭卷,浓烟笼罩了半边天。宅里家丁四处逃窜,一位美妇怀里抱着一个孩子还牵着一个孩子走到管家面前道:“拜托你了,冯叔!” 叫冯叔的管家,急声道:“您不走吗?” 美妇惨然一笑,“这一切本就是由我和夫君而起,也应由我们而结束!快带两个孩子走吧!他……切勿让他们报仇!” 美妇的脸上闪烁着火光,豆大的泪珠不断地流下来,滴在怀中的婴儿鼻子上。 婴儿似乎知道了什么,开始哭了起来。 “若是长大,定要听哥哥的话!” 说完她又摸了摸旁边的男孩,亲声道:“妹妹就靠你照顾了,不要让妹妹受委屈,好吗?” 男孩重重地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感到了一种责任压在肩头。 “轰……” 就在这时,大门突然被撞开,美妇见状,大惊道:“冯叔,快带他们往后门走!” 说着便将婴儿塞给冯叔,又将男孩的手递给他,催促着让他们走。 冯叔点了点头,毅然决然地带走了他们。 男孩一直都没有哭,只是回过头,看向闯进来的人带着鬼脸面具,一人射出一把弯弯的飞刀,插在了美妇的胸口之上。 这时不远处飞奔过来一个男子,惊呼道:“夫人!” 鬼脸面具举起弯刀,大喝一声:“一个不留!” 只见数十个鬼脸面具的人肆意地屠杀起手无寸铁的家丁,而后来到美妇身边,举起刀劈了下来。 男孩终于忍不住流下来,大叫道:“爹!娘!” 但是却被狠心的冯叔拉走了。 赵一狠的眼角里也流下了泪,看着夕阳落在洞口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为数不多的低叹,也使他情绪上有些波动。 尤其是他想到了砚秋,这个女子因何而来,又因何而去,他不知道,但这都与他无关,重要的是,这个女子就是找到龙渊的钥匙。 数十年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让他对这个仇,也抱有了极大的信心。 但江湖上高手千千万万,他只是其中一员,如何能报仇,还需要他的努力。 尤其是看到了像三问道长,景兰酒馆的老十三,基瓦诺将军,阿纳大师还有柳如卿,更让他感到不安,若是龙渊有人像他们这样的高手,那自己岂不报不了仇了? 他有这样的危机很久了,虽然他已经开始布起了局,也开始养起了棋子,但后来会如何,都不是一个不确定的变数! 知己知彼,是制胜之道,然而他对龙渊却一无所知。 柳如卿回来了,夕阳照在她的背上,挡住了光,赵一痕看不清她的脸。青蛇鼓着身体,应该吃了东西,现在正趴在柳如卿的肩上。 柳如卿手上提着两只被清理好的兔子,今晚应该吃兔肉。 两人对视一眼,又没有说话。 这次支起的火堆是在赵一痕腹部上面,赵一痕没有说话,就这样看着她娴熟的手法,烤着兔子。 这让他想起了陈媛媛,一边轻抚着活兔子一边吃着兔肉,看着满嘴油腻的陈媛媛,他很想给她擦去,却忍了下来。 柳如卿不像陈媛媛,她杀伐也很果断,也算是爱憎分明的人,手中人命算起来比他自己都多。 心想着陈媛媛,又看着柳如卿,他们都是美人,只是赵一痕内心深处里,却只有陈媛媛。 “你为何救我?” 柳如卿忽然问道。 这个问题,见过那场山谷里凶险的一夜,几乎都在问这个问题,欧阳震想问,欧阳娇也想问,许万书虽然自己想象了一下,但却是也想问。 然而这个问题,赵一痕并不好回答,看着火光中的柳如卿,盘算着怎么说比较对自己有利。 柳如卿见他没有说话,叹道:“当初在苗寨里,我们都想杀了对方,现在却相互救命。这是上天的安排还是命运的致使?” 赵一痕依然沉默相对,当时在苗寨,他并没有想杀柳如卿,他仅有自保的能力,哪会有功夫去杀她,倒是在他知道自己身份时才有了杀心。 但这并不影响柳如卿的感慨,有人会死仇变好友,也有人会好友变死仇,这人世间的关系,无一不是。 就像他与陈媛媛,又像是他与杨婉儿。 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就像现在,若是赵一痕说出自己救她的原因,定会翻脸走人。 他想了一会,最终觉得有个答案比较合适。 “因为是你!” 柳如卿本还想着继续感慨,但听到这句话后,就生生噎了回去。 山洞里突然变得安静起来,就连周围都没了声音,只有烤兔子滴油的“滋啦”声。 良久之后,柳如卿才僵着脖子,表情极其不自然道:“谁信呐!” 尽管如此,她言语中还是透着一丝娇嗔。 赵一痕心想,那就好! () 第231章 远方消息 春日里,无论是山野还是城中,都会变得热闹非凡,若说山中鸟兽横走,鱼游蛙咏,那么城中定是百服斑斓,春风得意。 这一日,成都城中迎来一辆马车,号称是杨家大小姐的。 但是守城卫将他们拦住了,无论杨家大小姐如何撒泼,如何叫嚣,守城卫都不让他们通行。 杨出易在远处的茶楼里看着这一幕发生,但却无动于衷。 有人好心提醒道:“杨大人,那人可是您女儿啊!” 杨出易充耳未闻,茶已饮尽,怒道:“茶怎么没了?” …… 宣抚司内,一位守城兵冲了进去,一直到宣抚使寝居处才停下来。 “夫人,杨家大小姐回来了!” 杨玉花问道:“那位男子在不在?” 守城兵犹豫了一下,道:“除了杨家大小姐还有一男一女。” 杨玉花道:“将男的抓起来!” 守城兵走了。 而白允被莫名其妙地抓走了。 虽然最后也被杨出易求情放了,但这个乌龙也让有心人知道了。 陈媛媛就是其一,茅羽曦也是,她两都迫切想知道赵一痕为什么没有回来,当晚就把杨婉儿叫道房间里。 茅羽曦问道:“赵一痕为什么没有回来?” 杨婉儿道:“他提前回来的,怎么会没回来呢?” 这样的消息,让茅羽曦和陈媛媛都不禁面面相觑,他回来了?可为什么不见面? 茅羽曦又问道:“跟你一同回来的人是谁?” 杨婉儿面色一红,道:“是我意中人。” 不过说道这儿,她看了一眼陈媛媛,清咳了一声,故作小心翼翼地模样道:“还……还有一个是赵一痕的女人……” 这件事忽然变的更为复杂起来,杨婉儿有了意中人,不是赵一痕。而赵一痕也有了女人,不是陈媛媛。那陈媛媛呢? 陈媛媛神情恍惚地退了一步,坐到床上,苦苦等了两个月,竟是这样一个结果,一个刺客都这么风流,他就不怕哪天在风流的时候被杀了吗? 她怎么也不相信,一个冷冰冰的男人,竟是四处留情的人,真是看错他了! 茅羽曦知道此刻陈媛媛心情定是不好,这小妮子平时说不想他,关键时候就显形。 但她却知道杨婉儿是什么样的人,当着赵一痕喜欢的女人说他有了别的女人,这本就是居心叵测,这点心思,恐怕是为了报当初赵一痕想杀她之仇罢了。 茅羽曦冷笑道:“少跟我玩花样,让你服侍赵一痕,你却把她服侍没了,你觉得你应该今晚在马厩里度过还是在青楼里度过呢?” 杨婉儿身体一颤,茅羽曦给她吃的毒药不是一般的邪乎,她根本不敢违抗,更不敢想象。 本以为回到成都府就好了,谁知还有这个恶魔在等自己,但她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被吓倒,她可是连皇帝面前都敢横两句的女人,怒道:“你到底想怎样?” 茅羽曦玩味地看了她一眼,笑道:“一会把你带给乞丐,不知道你会不会还这么硬气!” 杨婉儿这才吓的哆嗦,显然茅羽曦也动怒了,她不能与之正面相抗,只好低声下气道:“需要我做什么?” 茅羽曦这才满意地笑了,“把关于大理之行的事全都说一遍,尤其是赵一痕!” 杨婉儿所有的花招在茅羽曦看来都是低级可笑,尽管她这趟大理之行也学到了很多,但在茅羽曦面前,依然不值一提。 她就像待杀的猪,随时都可能会被茅羽曦宰杀,她只能低头。 此次之行,从最开始出城门讲起,而后学骑马,赵一痕教她学骑马的方式和教陈媛媛的一样,唯一不一样的是,赵一痕不会让陈媛媛受伤,而杨婉儿却摔的全身是伤。 赵一痕收了一个徒弟,叫秦遇,陈媛媛知道,就是之前送箭毒木的人。 他们去了苗寨,救下一对苦命鸳鸯,令陈媛媛对赵一痕改观,没想到他还有这么友好的一面。 只是赵一痕期间离开了一段时间,他去哪儿了?陈媛媛不知道,但茅羽曦却是清楚,正是为她盗冰蚕蛊去了。 而后赵一痕又救了他们,还救了一名女子,陈媛媛心中吃醋,怎么总是救女人? 而后他们分道扬镳,便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 后来在勐勋国相遇,还有一个叫柳湘君的女子,为了帮助柳湘君救回苗民和圣女,设计要了箭毒木,还帮勐勋国复国,之后又没有在一起。 接着就是她与白允的故事,两人如何相知相爱,然而茅羽曦并不想听到这些,眉头紧皱,她知道,赵一痕就是为了摆脱他们才独自离开的。 最后讲到赵一痕屠城,令陈媛媛不由得惊骇起来,他怎么可以屠城?不过茅羽曦却看得开,对陈媛媛道:“就算赵一痕不做,他们也会屠城!” 果然,杨婉儿又说了他们看见那些被屠尸体的伤口,都是箭伤,才让陈媛媛松了口气。 再之后,就是战争即将结束,重点表扬了白允的机智,把赵一痕想要将景昽十二国都陷入战乱的冷血计划无限扩大。 这些茅羽曦都不在乎,她在乎的是赵一痕有没有得到冰蚕蛊。 杨婉儿摇了摇头,她根本不知道有冰蚕蛊一事,自始至终,赵一痕都隐瞒的非常好。 她只知道赵一痕有条青蛇,其他的一无所知。 茅羽曦怒道:“让你伺候他,你却自己谈情说爱了!你还真不知廉耻啊!” 杨婉儿不敢太过嚣张,只是低头道:“男欢女爱人之常情,何况赵一痕根本不让她一起同行!” 茅羽曦只好作罢,赵一痕做事,她能猜出一二,不想让人知道的事,他是不会让别人知道的。 最后陈媛媛发了话,“那……那名女子是怎么回事?” 杨婉儿叹道:“他们是在军中相识,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只是听她说,赵一痕负了她,她要跟我们一起回来找赵一痕。” 还是处处留情! 陈媛媛只觉得头晕目眩,他怎么可以这样!让自己等她两个月,却等来了他的女人,他把自己置于何地了? 泪水已经夺眶而出,趴在床上,不住的抽噎,他这个负心人,不仅负了自己,还负了别人家的姑娘,简直就是个混蛋! “不过……”就在这时,杨婉儿忽然开口了,陈媛媛在被子里屏住呼吸,耳朵仔细地听着杨婉儿接下来的话。 “不过……来时的路上,听到很多人想要找赵一痕,据说是因为抢了苗人的什么东西,所以人家才找他的,现在应该来成都了!” “什么?”茅羽曦一听这消息,顿时又喜又担忧,喜的是赵一痕是真的把冰蚕蛊拿到手了,忧的是成都府估计要乱,难怪赵一痕不出来了。 而陈媛媛更是惊慌,连忙抹掉眼泪,惊慌道:“他,他那么有钱,怎么还会抢别人的东西呢?你是不是搞错了?” 赵一痕有钱,不仅陈媛媛知道,杨婉儿也知道。 但是杨婉儿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抢,只好摇头叹道:“我也不知道,可能人家的东西,价值连城吧!” “你胡说,赵一痕不是这样的人!”陈媛媛气急道,心想想着,赵一痕明明就是个外冷内热的人,他绝不会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 也就只有她才这么认为,茅羽曦拉着陈媛媛的手,笑道:“以前我就跟你说过,别人的话不可信,你没觉得她一直在贬低赵一痕吗?她就是得不到赵一痕,所以也不想别人得到!” “???” 杨婉儿能说什么?她贬低赵一痕,真的是她亲身感受,想让陈媛媛离开赵一痕,也是为她好啊!怎么变成了居心叵测的怨妇了? 她刚想辩驳,却见茅羽曦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只好作罢。 () 第232章 醉酒心声 一开始,陈媛媛没有刻意的打听赵一痕的事,而是将一直在等待他的回来,每日除了去青羊观念经习武外,她便是在捉摸三生斋的事。 可现在杨婉儿回来,并透露出赵一痕被讨债的消息,她就更加迫切地想知道赵一痕在路上发生了什么。 茅羽曦看着陈媛媛日渐消瘦,也有些焦急,倒不是不仅仅担心自己的好姐妹,更是怕赵一痕带着冰蚕蛊回来后,看到陈媛媛受了委屈,就不把冰蚕蛊给她了。 她心思玲珑,看事情也很精准与长远,尽管她把很多事都分析给陈媛媛听,说赵一痕一定很安全,说不定已经在回来路上。 但担心赵一痕安危的是陈媛媛,却不是茅羽曦,感受不到她此刻的心情,又怎能安慰的了她呢? 茅羽曦最后提议道:“江湖来往,能听到消息最多的就是青楼和酒馆,因为很多人都会在此逗留,他们一停留就会谈论江湖中的事,或许能打听到一些事。” 陈媛媛不懂这些,但能打听到赵一痕的消息就是好事,她点了点头。 她们没有青楼,而是去了酒馆,毕竟他们是女孩子家,去那种地方,有失体面。 而酒馆,她们也没去涂山酒家,而是去了那家以寒酿闻名的酒馆,自赵一痕走后,她便没事就来喝,只因这里的酒既便宜,又好喝。 她两点了一壶酒,当然只是茅羽曦喝,而陈媛媛只倒了一瓷杯。 这时酒馆里来了一个书生模样的老者,那些一面棋,上面写着“说书”二字。 小二见状,连连迎进门,这是他们酒馆掌柜请来的客人。 老者走进正屋,一张长桌摆在其上,喝了小二递过来的茶,惊堂木一拍,便开始说了起来。 “话说当今江湖大患,还要属冰蚕蛊问世,百年前就曾出现过一次,那是苗女韩仪芝用冰蚕蛊修炼成绝世武功,蚕玉神功,将江湖搅得天翻地覆,人人自危,幸得八大门派连同三教九流一起合力才将其击退,逃至南召。” “这前话且不说,单说近日冰蚕蛊问世之事。八大门派追至大理,将这苗人找到,苗人无法,设计骗过所有江湖人士。” “他们是怎么骗的呢?” “原来冰蚕蛊有两对,苗人放出消息,一对被大理附属国的景昽将军取走,另一对则被一位江湖不知名的小辈取走。” “今日且说这名小辈,他叫赵一痕!” “要说他无名,却可将八大门派之人耍的团团转,至今他们都没有找到此人,要说他无名,老夫都不信!” 听到此处,陈媛媛立即站了起来,原来他去抢了这江湖所忌惮的东西,难怪他至今未归,她准备去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却被茅羽曦按住了她的肩膀,让她继续听下去。 “倒有一事,却令江湖人汗颜,那便是八大门派等人追杀赵一痕时,无意中找到了一名苗女,此女竟修的蚕玉神功,一掌一个人,中者必死,未中者,也会寒毒入身,命不久矣!” “如此惊人威力,八大门派之人不敢强攻,只敢围困,起初用剑阵围剿,却发现这蚕玉神功竟是刀枪不入。” “此等神功,当真天下绝无仅有!哪怕是武林第一人也不敢与她对上一掌。” “但还是人多力量大,天通镖局用长枪列阵,把苗女困在数十柄长枪之中,使苗女纵有千般力量也无处可使!” “……” 老者吐沫横飞,将当时情景都说了出来,就像是自己亲身经历过一般,说久了,嗓子又干了,喝起了茶。 这时酒馆有人抗议道:“能不能说具体一点,别这么简单啊!” 老者笑道:“就在苗女将这山谷全都冻住之时,就昏了过去,这时主人翁出场了,他便是赵一痕,他混在人群之中,竟然这些门派中人无一认出来,就在他们要杀苗女之时,赵一痕跳了出来!” “江湖传言,赵一痕是盗了这冰蚕蛊,其实我看不然,否则又怎会去帮苗女呢?” “在千钧一发之际,赵一痕手撒白粉,将数百弟子纷纷迷倒,而后冲进人群。” “但赵一痕来时自己身负重伤,身上的血都滴的满地都是,他是忍着剧痛去救苗女的,江湖传言他有个青蛇,可以要人性命,但有人亲眼见到,青蛇不要他身上,而是在苗女身上。” “这就令人难以理解,难道江湖传言有误?” 这时老者又卖起关子,笑道:“当然是的!” “赵一痕也被一行人围困,刀伤,剑伤满身都是,轻则出血,重则深入骨髓。” “不多时他就像一个血人一样,那画面太过血腥。” “那么问题来了,赵一痕明明是盗了苗人的冰蚕蛊,却为什么还要救苗女?” “老夫觉得这就是一场骗局,是赵一痕夫妇骗了江湖!” “是的,他们是夫妻,为了救苗寨,所以骗了所有人,说冰蚕蛊不在苗寨,已经被抢走!可事实上,蛊都在他们身上!” “……” “为了让世人知道真实性,赵一痕铤而走险,想一人抵抗天下人,苗女担心夫君,一路跟着他,担心他被杀死。而苗女受难,赵一痕也担心她遭遇不测!” “这是一段旷世奇恋啊!” “那么如此恩爱的夫妻,为何会被天下人围攻呢?” “此言就留得后人评说了!” 一个男人在腥风血雨中不为生死去救心爱的女人,在这严重缺爱的年代里,是多么的难得,又是多么的可歌可泣。 故事的最后,赵一痕带着心爱的女子走了,这样的结局是最好不过了。 这段故事,令局外人的富家子弟不禁怀疑起了那些江湖人士,他们到底是为了正义,还是在逼迫一对恩爱的夫妻? 只是这样的猜忌,对于正在努力搜查赵一痕下落的人来说,并不影响。 一朝得冰蚕蛊,日后得天下,扬名立万之后,这些小事,都会随时间淡去,留下的只有他的青史! 然而陈媛媛却高兴不起来,也对这对夫妻的遭遇感受不到同情。 赵一痕已经成婚了? 那来成都的人是谁? 自己和她又是什么关系? 她顿时又慌张起来,难道自己也会是个被他抛弃的女子? 亏自己还担心他的安危,不远千里从台州赶过来。 想到这里,她又哭了,不值得,一切都不值得。 那个负心汉!简直就是玩弄感情的骗子! 不过她又转而一想,其实她跟赵一痕也没什么关系,说是不朋友也不为过,况且他还是自己的杀父仇人呢! 自己为什么要担心他的安危,为什么还骂他的负心汉? 一想到这里,自己哭的更厉害了,完全是被自己气哭了。 她将桌上的酒狠狠灌下,一股冰凉的寒气顺着喉咙流下,接着便是一阵灼热烧着喉咙。 好难喝! 但解愁! 又灌下一杯。 这一日,她整整喝了一壶酒,至于怎么回去的,连她都不知道。 醉酒中的她,紧紧地抱着身边的人,又抓又挠,嘴里含糊不清道:“负心汉!大混蛋!” 不过一会又开始哭了起来,“我不喜欢你,永远都不!你这个杀人凶手!” 哭了一阵,又抓紧了身边的人,抱得特别紧,“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自从爹爹走后,我就一个人,一个人,我就怕,求求你,不要丢下我不管,好吗?” 茅羽曦摇了摇头,心中叹道,如果这都不算爱,那你为何如此悲哀? 那赵一痕也真是的,表面上正儿八经,背地里却是这么滥情! 唉,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劝她了。 () 第233章 哈哈哈哈 成都的街头如春天一样,热闹非凡,无论是招蜂引蝶,还是花街柳巷都是人声鼎沸。 而赵一痕的故事也在市井中流传开来,而相对于这个人物以及这个故事是否真实来说,人们更想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陈媛媛想知道,茅羽曦也想知道,还有江小白,以及砚秋,甚至是千千万个江湖中人。 这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并不能算的上什么,更让成都府百姓关注的是宣抚使的病情。 他们不知道药是谁送来的,只知道,宣抚使病情好转,因为有神医在。 而看似一切简单平常的日子里,但却是暗流涌动。 一个月后,宣抚司内,杨出易站在宣抚使的床前,额上发汗。 “都这么多天了,怎么还没找到?”这是男子的声音,他的声音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厉。 “大人,这……,恕属下无能,自从一个月前赵一痕救走妖女之后,就像消失了一般,江湖上所有人都在找他,却依然没有找到!我看此时多半是在某处养伤吧!” 杨出易本是不卑不亢之人,但在这人面前,完全提不起架子。 此人正是宣抚使李大人,近日他的病自己好转了很多,不仅脸上黑色毒素祛除了很多,就连身体也能动了。 虽然只能摇头或者说话,混浊的眸子还能看到周围的事物。 他很满意,同时也又很不满。 听着杨出易的汇报,他沉默了下来,这么多人都没找到,显然真的如杨出易所言,躲在某个角落里养伤。 可是难道就这么等着吗? 李大人有些不甘,问道:“难道就没有办法逼他出来?” 杨出易摇了摇头道:“他的身份至今没能查出来,虽然他的朋友都在这里,但我们根本不能动他,毕竟他是江神医的朋友,若是动了他们,江神医万一不治了,一切就不好办了!” 李大人一听这话,不禁恼火起来,“若是等我病好,那他们岂不是早就跑了?” 杨出易也是犯了难,这个问题他也想过,但一直也拿不定主意。 “若是以那两个女子要挟江神医为你治病呢?” 李大人想了想,这个理由是最好不过的了,不仅可以要挟江小白,还能引出赵一痕。 “只是,夫人怕是不同意。” 这件事太过阴毒,杨玉花肯定不会让他这么做。她的心,他最懂,这也是他喜欢她的一方面。 杨出易笑道:“要挟有时候未必是要真做,还可以语言上的要挟!” 李大人明白了他的意思,阴沉地笑道:“如此甚好!杨老就是杨老,本官没有看错你!” 接着两人都笑了起来。 两人的心思不谋而合,也使得他们在成都府的地位比知府还高,哪怕是他们的人犯了事,知府要抓人,看到宣抚司三个字都要掂量掂量。 官官相护,官官相畏,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 当晚江小白又来施针,两个人没有说话,毕竟他们的关系很微妙,甚至说是很矛盾。 李大人看江小白不爽,江小白更想杀了他。 然而他们就是这么巧妙的不得不坐在一起,江小白救他性命,他也默认让江小白施救。 这一切都要归结为一个女人。 他们无意相识,却是有意相恨。 为了避免两人打起来,杨玉花陪伴在床前,看着日渐好转的夫君,也是欣喜不已。 江小白做到了,做到了答应她的事。 江小白一边施针,一边皱着眉头,几次下针都收回了手。 不是因为找不到穴位,而是杨玉花含情脉脉地看着李大人,让他心头一堵,退意甚浓,很想一走了之,去他妈李大人,死去吧! 尽管心里把他骂个千百遍,但他依然用颤抖的手扎向穴位。 “嘶~”李大人一阵抽痛,倒吸着凉气。 江小白面无表情道:“不好意思,光太弱,没扎准。” 是不是没扎准的问题,心里没点数吗?杨玉花很想骂他,但到嘴的话,也憋了回去。毕竟他是在为自己夫君治病。 她只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江小白一直低着头,并没有看到杨玉花凶狠的目光,但李大人却看得仔细,他笑了,夫人已不念旧情,只对自己一人好,顿时感到心头暖洋洋的,比春天的阳光还美。 不多时,江小白便施完了针。 他不想再待下去了,不仅累,还很痛苦,比病床上的人还痛苦,他觉得自己病了,这个病越来越重,甚至都怀疑自己当初来这里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李大人见江小白要走,便对杨玉花道:“去库房拿三千两银子过来。” 杨玉花惊声道:“真要给?” 他们库房的银子本是充盈的,但若是给了这三千两银子,那也就所剩不多了! 不过她不知道的事,李大人的俸禄一年就不止三千两,而他更多的钱,则是从江湖中捞出来的,三千两,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杨玉花见李大人态度很执着,便应声出去了。 她听从这个男人的话,不仅是因为她爱这个男人,更是因为她不想再欠江小白什么。认为这三千两不仅足以支付赵一痕的酬劳,还可以与江小白互不相欠。 江小白没有急着走,而是坐了下来,他也认为这三千两是赵一痕应得的。 见杨玉花出去,李大人笑了,江小白完全不理会。 “还是我赢了!”李大人笑声更张狂。 江小白依然不理会,他赢了杨玉花,还杀了隐村所有人,他都知道,即使心中有恨意,但也不会表露出来,否则自己就是真的输了,哪怕现在已经输了。 李大人转过头,看向江小白,冷笑道:“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还是放不下她!” “……”江小白继续沉默,他实在找不出说话的理由,因为他输了所有。 “你以为你杀了堰沙帮就算是报仇了吗?你太天真了!这局我还要赢!” 他的声音更加癫狂,甚至觉得若是自己不赢,都是一件在情敌面前丢人的事。 他冷声道:“那位陈媛媛还在杨府中吧!还有我二弟,也是被你们谋害了吧!你说这笔帐该算在谁的头上?” 江小白终于知道他想做什么了,怒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李大人笑道:“你那位朋友不出来,只好用这种方法了!当然若是你不快点把我治好,还有更多的事,等着你!” 江小白气得直接站了起来,走到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怒吼道:“他是为了救你,才至今下落不明,你如此恩将仇报,难道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李大人冷笑道:“动了我的人,还想安然离开,绝无可能!若是你不灭了堰沙帮,不杀了我二弟,或许我还会感激你!但你们太过分了!” 江小白冷喝道:“那是他们做的孽,本该就得死!” “呵呵……为本官效力的人,只能我来掌握生死大权,你们不行!” “难道你就不怕我不治了吗?” “你不会!” 三个字将江小白直接打败!心中顿时想被掏空了一般,无力而又惶恐。 他恨这种感觉,也恨自己不争气,为什么就不能摆脱这个女人! 自己为何要那么犯贱,她一哭,一委屈,就什么都答应她? 真是没救的废物! 他揪住李大人衣领的手,松了开来。 但这时杨玉花进来了,也看到了这一幕,冷冷地走了过来,将一箱银票塞到他的怀里,叫道:“滚!” 江小白怀揣着箱子,看着杨玉花,忽然笑了,也看到李大人笑了。 他的笑声很莫名其妙,像疯了一般,一边笑,一边摇头:“不值得!不值得!” 泪水从眼眶里流了出来,不知道是因为笑得太大挤出来的,还是因为心中的苦闷逼出来的。 “哈哈哈……” () 第234章 一个多月 宣抚司又迎来了一个女人,正是陈媛媛。 是宣抚使李大人特地邀请,陪杨玉花解闷的。 杨玉花欣然答应,因为她是赵一痕的女人,也因为是夫君的安排。 他们谈论了女孩家的事,包括家庭,来历,以及赵一痕。 陈媛媛如实回答,但赵一痕的事只字未提,哪怕是年龄都没说,杨玉花想再多问两句,她便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只好住嘴。 而在成都府内开始有了这样一个传言,宣抚使病好,有意纳陈媛媛为妾,以作冲喜。 此言一出,大街小巷都是热闹起哄,宣抚使这个大善人醒了,成都府百姓又有好日子过了,他也终于敞开心扉去接纳别的女人,更是一件值得喜庆的事,而那位叫陈媛媛的女子,也太幸福了! 很多富家女子,都不甘心,这个陈媛媛从未听说过,为何就会被李大人看中?他有什么好的? 只听得其父冷笑道:“我可听说过,那位陈媛媛可是有夫之妇。” 女子恍然大悟道:“原来他喜欢这种调调。那爹爹快把我嫁了吧!说不定大人会回心转意呢?” “……” 其父看着着了魔的女儿,摇了摇头,无药可救了! …… 这个消息,深居宣抚司的杨玉花根本不知道,若不是陈媛媛找上她提及此事,都还蒙在鼓里。 送走不安的陈媛媛就来到他夫君的床上,不解道:“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一下?” 李大人笑道:“笔墨拿来!” 杨玉花诧异道:“为何?” “其中太过复杂,我怕你听不懂。” 杨玉花将信将疑地拿来笔墨。 李大人又道:“我说你写!” “堰沙帮一百零八口人,一夜之间被抹杀,此时江小白在哪里?赵一痕又在哪里?” “我二弟失踪前遇到陈媛媛,去了一趟青城山,在青城山脚下两名随从被杀,二弟不知踪影。” “其后第二天声称赵一痕表妹的女子带着她另一个染上重疾的表哥入住涂山酒家,他们四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们巧言善辩骗过杨出易,住进杨府,而她这那位表哥近些日子却不知踪迹。” “最后一点,赵一痕的表妹叫茅羽曦!” 杨玉花停下了手中的笔,看着这些线索,不用猜忌,不用怀疑,一切都已经跃然纸上。 “这是一场阴谋!” 李大人笑了笑,道:“你觉得他们下一步会如何打算?” 杨玉花想道,从最开始的灭堰沙帮,而后又杀小叔,而后他们的人慢慢渗透到成都府,其心昭然若揭! 她冷冷道:“入成都,取代我们!” 李大人对他的回复很满意,也成功的将她指引到另一个方向。 杨玉花气得直发抖,“为了我们的事,竟然使出这么阴毒的招。明面上是个分文不收的大善人,背地里却是如此小人!当初我真是看错他了。” 李大人又道:“接下来的事,便是我们的反击。” 杨玉花明白他的意思,狠狠道:“我没意见,随你处置!” 李大人心中的结已经解开,此刻他可以随意的实施自己的报复计划,虽然他还不敢明目张胆的去做,但做一些小事情还是可以的。 …… 陈媛媛将这些件事告诉了三问道长。 她能相信的人不多,除了江小白、茅羽曦,就是这位三问道长。 三问也知道她近些日子魂不守舍,便笑道:“你知道赵一痕的身份,他做事一向不留痕迹,除非他有意为之。” 这个消息,可能与她甚至和茅羽曦的想法都不同,完全不明白他为何这样说。 三问道长笑道:“说书人也说了,一个人都没有活下来,可这个故事偏偏为何就流传开了呢?” 陈媛媛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是赵一痕有意为之,那散播这个故事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就不怕自己吃醋吗? 三问道长知道她想问什么,他没没法回答,鬼知道他是不是脑袋发霉了。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他可能想对大家说,他还活着,你们不要担心。” 这是三问解读的消息,顿时让陈媛媛茅塞顿开,多日的阴云似乎都在此刻消失殆尽,连忙又问道:“那市井传言,该怎么办?” 三问想了想,本不想道人是非,但想到茅老的死,还是淡淡道:“小心此人!” 他是不问世事的修道者,也是整天不务正业的老头,他的话可以信,至少他值得赵一痕去信。 她大概明白了什么,随即道:“我该怎么办?” 既然小心,那对她来说就有威胁,她有些忧心忡忡,毕竟她一直以来都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没有别人打扰,可这个时候,一次次的有人来找事。 第一次是个黑衣人,第二次又是宣抚司,她无意做什么争斗,可他们去不放过她。 虽然她隐隐觉得这一切都跟赵一痕有关,但却无从查起。 三问道长笑道:“不变应万变,每天准时来找我。” “这……”杨婉儿不知道这个方法可不可行,但现在只好如此了。 …… 一个多月的草药裹身,让赵一痕明显觉得伤好了很多。在破土的那一刻,总有种怪异的感觉,因为他之前什么衣服都没穿,若不是想要三急,都不知道柳如卿下的手。 一个男人被一个女人看光,并不是羞耻的事,而羞耻的是,他当时昏迷的。 第一次破土时,赵一痕愣了一下,像被侵犯的女子一般惊叫道:“你脱了我衣服?” 柳如卿白了他一眼,满眼不屑道:“小虫而已,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她的语气就像侵犯了男人 八_零_电_子_书_w_w_w_._t_x_t_8_0_._c_o_m 还觉得他不行的样子,令赵一痕不禁暗叫道:“卧日~” 不过赵一痕并不是小气之人,她也是为了给你疗伤,出于一片好心,便饶了她这次。 在赵一痕看来,女人分为两种,一种免费的,一种收费的,收费可随便,免费绝不能随便染指,那是需要付出所谓的真心。 像军妓妹姬就是收费的,虽然她只是假扮军妓,像陈媛媛是免费的,这就要拿出真心对待。 他的真心很久没有付出过,至少除了春娘子以外兄妹情。 因此对于柳如卿,他能不多言,能怎么讨厌就怎么讨厌,尽可能的让和她保持一点距离。 因为在这一个多月里,他们无话不谈,无话不说,除了各自的心事外,几乎知根知底。 而柳如卿问得最多的就是那天夜里的事。 “如果那夜不是我,还会救吗?” “如果没有那天夜里,我们就不会在这里呆这么久。” “如果那天夜里,你救不走我,会怎么办?” “……” 赵一痕不知道她哪来的那么多如果,救她是为了自己,又不是为了感情,但他始终没有说出真实原因,只是一一回答道:“会!会!会!” 到最后他都不知道回答了哪些问题。 女人真是个让人伤脑筋! 赵一痕可以起身走路了,本来预计至少要三个月,现在一个多月的时间,竟然好了一半,这不仅让柳如卿惊讶,也让她感到可惜。 他能走路,就意味着他要离开了。 柳如卿轻声道:“伤还未痊愈,此刻出去,若是被追杀,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赵一痕笑了笑:“这不是还有你吗?” 柳如卿心中微颤,嘴中却不甘道:“你这是把我当护卫了!” 赵一痕心想,那你以为呢?但他选择了不说话。 他一身药草,急需洗澡,否则药味很容易被人察觉出来。 刚出山洞,不禁大叫道:“卧日!” 柳如卿抬起了眉头,风情万种般地嗔道:“摔死你个没良心的!” () 第235章 俊俏公子 赵一痕所在的地方,不能算是山林中,而且群峰之中。 从洞外望去,阳光斜射过来,映在脚下的云海之中,泛着七彩光芒,远处几座高峰,如同被工匠削成四方形的石柱,笔直而下的只有平整的石块,就只有峰顶才有一片绿色的树林。 若是再有几座宫殿,恐怕说这是人间仙境也不为过。 这个山洞低下就是悬崖,若不是收住了脚,险些就掉了下去。 那声“卧日”也是对这深不见底的高峰的敬畏。 当然也是在想如何下去。 哪怕是以身体痊愈的情况下,他的轻功也飞不上来,但柳如卿却飞了上来,而且还带着一个如死尸般的他一起上来了。 这个女人的武功又精进了! 赵一痕无比的郁闷,人家释放一次寒毒武功就精进一点,若是多释放个几次,那岂不成了杀不死的怪物? 他酸了,同时也对冰蚕蛊产生了畏惧,因为蚕玉神功固然厉害,但它的副作用还是非常大的,比如,柳如卿的鬓角已经发白,几缕可见的白搭异常扎眼,而她柳眉更是全部变白。 她还能释放几次? 难怪他们有冰蚕蛊却不修炼这种神功,江湖人趋之若鹜的东西,再他们看来,却是万不得已时才拿出来的邪物。 他们不想炼神功,却有人逼着他们炼神功。 这便是江湖最无奈的事。 然而他们却不愿交出来,赵一痕也是。 这时柳如卿吃吃地笑道:“此刻只有咱两,是不是该做些两个人该做的事呢?” 赵一痕没理会他的玩笑,道:“在这儿呆了很久,成都府那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归心似箭,无论怎样,都是要回去的,柳如卿深知这点,便去收拾洞内事物。 赵一痕不解道:“这里以后也没人来,何必收拾呢?” 柳如卿道:“那也未必,若是你哪天从被逼到走投无路就来了呢?” 赵一痕摇了摇头,女人的心思就是不一样。 每过一会,柳如卿便夹起赵一痕的肩膀向下飞去。 这是第一次被别人用轻功带自己,这种感觉果然不一般,尤其是看到他们没入云层,看到高峰的全貌时,不由得叹道:“真他娘的高!” 从高峰向下,偶有几处石壁上夹着青松和杂草,也不知道是怎么长出来的,而山下都是高山,连绵起伏,覆盖着层层绿树,山顶之上,烟云缭绕,更像是天帝之手绘的一副泼墨浓画。 山脚下一条数丈宽的河道,缓缓向东流去。 就在这个河道里,柳如卿把他如精卫填海时丢石子般丢了下去。 “噗通”一声,赵一痕便没入了水中,只渐起一点水花。 他心中非常纳闷,自己要洗澡,也不能这么就把自己丢下来了吧,好歹自己还是个病号呢! 此时他有千言万语想要发泄,奈何无人可诉。 若是江小白在身边,一定会拍着他,一脸痛惜道:“千万不要惹女人!否则就会莫名其妙的得罪了她!” 这是多么痛的领悟! 幸好他的伤口已结痂,否则这条河就要被他染成血河了。 在河里也不知道蜕了多少灰,包括脸上,头发上,有蜕的干净。 待到洗完后,一身清爽,凉凉地风吹来,更是一阵舒坦。 柳如卿此时已经生了火,还烤好了两条鱼,见赵一痕来了,便给了他一条。 赵一痕穿着湿淋淋的衣服,接过来鱼,笑道:“为什么之前不做烤鱼?” 他喜欢吃鱼,就像在洛阳的时候一样,总会为自己准备好鱼下酒。 柳如卿懒得理他,难道要她说自己洗澡的时候,顺手抓的吗? 赵一痕见她没有回答,心中更是纳闷,女人,就是这么难以捉摸,随即也懒得问。 但看到赵一痕不理她,柳如卿也有些急,问道:“你在担心她吗?” “她?”赵一痕诧异地问道,不出意外的话,她问的“她”应该是陈媛媛,可是自己这一个月来,都没有提过“她”,她是怎么知道的? 柳如卿知道他心中所想,苦笑道:“当那日脱困之后,我醒来,就见你一直抱着我叫媛媛,她应该就是你的女人吧!” 赵一痕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自己和陈媛媛的真正关系,说是他的女人,现在却不是,若不是,但更像是他的女人。 总之这是一个复杂的问题,他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柳如卿笑道:“看得出来,你用情至深!真没想到,一个刺客竟然也可以有情!” 这句话不知道是讽刺还是苦涩,尽管他们呆在一起一个月,却什么都没发生,孤男寡女,干柴烈火,但就是没点着。 赵一痕觉得这个话题有些深奥,至少他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因为他觉得陈媛媛虽不是可有可无的人,但也并非是牵肠挂肚之人。 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而且他内心深处里,也不想走老十三的路,他还有很长的路,也还有大把的时光。 “有时候不能看表面,更需要看内在!” 这句话令赵一痕很满意,心想,自己一出口就是哲理的句子,颇为自豪,也为自己这张说话就是模棱两可的嘴感到机智。 “难道你不是因为思念她而误认为我就是她?这么说,是你有意吃我豆腐了?” 此言一出,赵一痕溃不成军,一不小心便被鱼刺卡在喉间,连忙道:“吃鱼!吃鱼!” …… 成都府一切大小事物照旧,进出城的人也是络绎不绝。 其中就来了一个俊俏公子哥,和一个拄拐的驼背老者。 公子哥身着白衣短褐外加一件白纱氅衣,一把折扇拿在手中很是潇洒,而其眉目更是白若仙云,润如丹霞,尤其是白色的眉更让人生有邪魅之感。 而老者则可以忽略不计,谁愿意看一驼背的糟老头? 只听那公子叫道:“爷爷,我们是去吃茶还是吃酒?” 他的声音虽有些阴柔之态,但更有一丝温文尔雅之资,令路过行人都不得不驻足侧目,皆是惊叹道:“这位小相公真君!” 老者瞪了他一眼,道:“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当然是吃酒了!” 公子贼兮兮地笑道:“爷爷,您身体老了,就不要吃酒了哦!” 老者哪里听他话,冷哼道:“爷爷还能吃,倒是孙子你可得小心身体了!” 两人的对话像是相互关心,却又像是斗嘴。 虽然两人都不介意,但路人很介意,一老妇对着老者责怪道:“你孙子这么孝顺,你怎么说话这么刻薄!” 旁边也有人附和道:“是啊,是啊,老了就该有老人的样子,不要为老不尊!” “……” 老者拄着拐,很想打人,但还是忍住了。 这时又见那老妇拉着公子的手,笑道:“这位小相公怎么称呼?” 公子哥看了一眼老者,嘻嘻笑道:“在下柳如风!” 老妇一听,连连称赞,“人如其名,果然风流倜傥!” 说完画风一转,又问道:“可有家室?” 接着周围人全围了上来,似乎都想知道他的答案。 老妇道:“我家孙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另一老妇道:“我家孙女不要彩礼!” 又一老妇道:“我家倒贴!” 柳如风看着这些人,顿时陷入了为难起来。老者见状,一拉他的手就跑。说来也奇怪,这老者是个驼背,还拄着拐,但跑起路来,一点也不怂。 一直跑到城隍庙脚下,见那些人都没追上来,才停了下来。 老者叹道:“这世界上的美人就是吃香!” 柳如风捧起老者的脸,娇媚道:“难道爷爷吃醋了吗?” 这两人正是柳如卿和赵一痕! () 第236章 江湖多事 茶楼里,热闹非凡,不是因为这些人没事可做,而是赵一痕和苗女的故事让人听的感动想打人。 “说书的,能不能换一个,这个故事都听了八百遍了!” “就是啊,你说不腻,我们都听腻了!” “整天就知道谈情说爱,能不能干点正事!那赵一痕到底在哪儿?什么时候出来啊!我们等着听续事呢!” “……” 茶馆里顿时陷入了尴尬境地,那位说书先生显然也没想到这故事才不到半个月就已经过时了。 故事还要说吗,显然是说不下去了。 于是又讲了一段庄周梦蝶的陈词滥调,不过令人惊奇的是,这个老旧的故事比这新故事还要受欢迎。 可能是他们听赵一痕的故事实在是太多了,几乎大街小巷都是传扬着他的故事,就连夫妻吵架,女方都会骂道:“你要是有赵一痕那样好,我都懒得计较!” 赵一痕真的那么好吗? 柳如卿挑着的白眉,俏生生地笑道:“爷爷,你的故事真的是广为流传呢!” 虽然她并没有听过完整的故事,但她却是亲身经历,虽然她当时昏迷不醒,但这背后的凶险自是清楚。 然而她对那份凶险与英雄救美的故事并不是还在意,真正在意的是赵一痕的想法。 赵一痕驮着背,喝了一口茶,卡着嗓子吐出苍老的声音,笑道:“孙儿啊!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一定不要轻信于江湖传言!” 话虽如此,但他对许万书的传播能力还是相当认可,这次是真的帮了他的大忙,以后这万书阁勉强上点心吧。 这里故事听不到,那便去别处,柳如卿是跟这故事卯上劲了。 她第一次来中原王朝,自当多去转转,不管大街小巷,还是勾栏宝市他都要去看看。 赵一痕觉得既然她来了,就应该去带她去逛逛,而自己的事就暂且放一边,他先要找江小白。 当他们正要走时,却听到邻桌在议论着什么。 一人说:“故事再好听,也是离我们远的很,都是虚无缥缈的事!” 另一人却道:“说的就跟你有故事似的?” 那人一听急了,道:“谁说我没故事,我那三表舅的叔叔的女儿,乃是成都府有名的才女杨婉儿,她要出嫁了,就在这个月中,说是要给李大人冲喜!” 另一人问:“嫁给李大人?我可知道李大人可是要纳陈媛媛为妾,他不会也要纳杨婉儿为妾吧?” 那人道:“不不不,我可是知道一手消息,她要嫁给一个姓白的商人,他们一同去往大理国,经历了一场旷世奇恋,那简直就是感天动地啊!” 另一人眉头一皱,似乎想起了什么事,道:“我却听那位大小姐,不是在比武招亲上相中一位姓赵的大侠吗?怎么又嫁给其他人了?” 那人道:“嗨,富人家的事,只要没嫁出去,都能悔婚!” 接着那人就开始说起杨婉儿和白允在景昽国的相知相爱。 这些赵一痕都知道,便没有在听下去,而另一个消息,就让赵一痕很是气愤,这李大人是要娶陈媛媛吗?那可要问他答不答应了! 柳如卿看着赵一痕一脸杀气的模样,便知道他们口中的陈媛媛就是赵一痕一心想着的女人了。 她有些吃味,但却没有说出来,而是笑道:“我去会会她?” 赵一痕看了她一眼,这位圣女的行事非寻常女子,自有分寸,也没有说话,就当默认了。 柳如卿又道:“不过,你得答应我,陪我看着成都府的风景!” 赵一痕没有理她,走了出去。 离开茶楼,最先去的是青羊观,他不能直接去找江小白,因为他的身份暂时不能曝光,不过倒是可以从青羊观得到一些消息。 柳如卿看着一路高檐翘角的建筑,华丽衣着的路人,总是新奇不已,像是看到了一个新的世界一样。 最后强行拉着赵一痕进了一家布庄,就是一顿乱翻。 她找来一块红布,量在身上,对赵一痕笑道:“你看这颜色怎么样?” 赵一痕摇了摇头,心想,你现在是女扮男装,穿红色衣服会显得很娘! 但布庄女掌柜可不这么认为,扭着臃肿的身体,眉开眼笑,一举一动都显露出真心的赞美:“小相公肤白貌美,自当选用红色,既显大气,又显架势,姑娘家看到了哟,没一个不爱上你!就连老身见了,也不免有些春心荡漾呢!” 说着她还捂脸羞怯起来,令赵一痕大感反胃,倒是柳如卿被她夸的飘飘然,当下就道:“就这布,不过可以帮我做一套,哦不,两件衣服!” 女掌柜笑道:“当然可以,不过俗话说红配红,绿配绿,你还得配一件红色的鞋,当然,若是你要做阑衫还得配个红单衣,这样更加完美!” 柳如卿一愣,没想到中原王朝穿衣服还这么讲究,本有退意,但听着这掌柜夸的实在让人舒服,便一咬牙道:“好,就听你的!” 掌柜一听,拿起木尺,走上前去,笑道:“来,我给你量下尺寸。” 柳如卿很配合的伸着手臂,掌柜拿着木尺,东摸摸,西摸摸。口中还喃喃道:“真是好俊的相公,若是老身少来二十岁,定是非你不嫁!” 说得柳如卿面红耳赤,心想自己真的有那么好看吗?今天一路上都有人这么说的。 赵一痕站在一旁,看到掌柜量她胸围的时候,分明抖了一下,这话说的恐怕言不由衷。 商贾之口,不可尽信矣! 但柳如卿的美,确实是真的。 等量完之后,掌柜再次笑道:“一共三十两!” 柳如卿一愣,惊道:“你怎么不去抢呢?” 掌柜也跟着惊呼道:“哎哟哟,相公啊,你可看好了这是上等的绸缎,乃是江南丝织,穿在身上冬暖夏凉,还很吸汗,若是穿上不仅舒服,还能令你身体倍棒!” 说道这里,她眨了一下眼,用暧昧的语气道:“还会让他啊,爱不释手!” 柳如卿听得晕晕乎乎地,哪里知道她说的什么,最后实在拿不定主意,就看向旁边的糟老头,道:“你看……” 赵一痕无语,没钱就没钱,做出这么为难的神情做什么? 不过他没工夫跟这老板墨迹,套出一张银票,道:“五十两,明日取衣服!” 加上中衣,一共四件衣服,工期再快,也不可能隔夜做出来,掌柜急忙道:“这位官人呐,哪有这么快的呀,您看别人做衣服至少也要十天半个月啊!” 赵一痕却不管这些,拿了这么多银子,不办点正事,可不行。于是冷冷道:“做不了就去别家!” 此言一出,掌柜立即咬牙道:“好!今天算是硬茬了!这衣服我们做了!” 什么样的人,就得说什么样的话,柳如卿可以软磨硬泡,但赵一痕却不可以,因为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毋庸置疑,显然不是那种犹疑的人,只能跟他同样的干净利落。 虽然隔夜做成衣有些仓促,但人多力量大,随时可以找几个手巧的人来做,一人工钱一钱,十个人也不到一两,这买卖稳赚翻了! 但她口中依旧苦着脸道:“亏本了,亏大了!唉~以后两位一定要多来光顾呀!” 柳如卿见衣服有找落了,而且还这么快,更是欣喜不已,笑道:“一定一定!” 赵一痕拄着拐,默不作声。 他能说什么?花的钱是自己的!这趟出来,至少花了数千两银子,都没银子给春娘子了! 不过想来自己这点银子,现在的春娘子估计也看不上。 更令他郁闷的是,自己的小金库快要亏空,身上已不足五十两,再这么花下去,怕是连回偿命村的钱都没了。 () 第237章 多看一眼 青羊观里,香火旺盛,善男信女络绎不绝。后院里却是空无一人,树上的鸟儿无聊的叫喊着,连个求偶对象都没有。 这时走进来三个人,一是三问道长,另外两个则是一老一少。 这二人正是赵一痕和柳如卿。 来到院子里,三问道长已经迫不及待跑到已经房间里,取出酒来。 柳如卿诧异地看着这个饥渴难耐的道长,心想,又是一个酒鬼! 道长见有外人也不拘泥,分了一坛给赵一痕。 赵一痕刚想抓起酒坛,就被柳如卿摁住。 无奈,自己是个病号,还有这么一个好不通情达理的女人管着,他只好收回了手。心里却想着:你是我什么人,就这么管着哦? 三问含笑不语,顾自喝酒,一边喝一边笑道:“见到他了?” 赵一痕道:“他比你得好酒多了去!你这酒鬼不称职!” 三问一噘嘴,冷哼道:“贫道也是要戒酒的人!不能和他比!” 赵一痕也懒得管他的废话,问道:“陈媛媛是怎么回事?” 三问放下酒坛,叹道:“还不是因为你?” 赵一痕不解,三问继续道:“李大人想引诱你出来,所以才以此激你。” 赵一痕心想,那他的计划恐怕要落空了。 现在他的伤还没好,绝不会按照原模样见人。而他的秋后算账,也就是现在。 随后他又问了关于成都府的一些事情。 三问道长虽然不乐意,但还是一一交代了。 之所以成都府这么热闹,是因为宣抚司把他们所掌握的消息全都散播了出去,很多江湖人士都赶了过来。 一有赵一痕的消息,相信全城的人都会拿起刀对着他。哪怕是他身上有翅膀也跑不了。 而且所有的官兵都已待命,看似漫不经心的寻街实则在找他的下落。 他们将目光又投向陈媛媛,她是最关注的对象,每天都会有人跟着她,时事汇报情况。 除此之外还有杨府,张幸以及涂山酒家,都在他们的视线之内。 青羊观也在。 “哗啦”一声,屋顶的瓦片忽然松动了一下。 三问道长一点酒坛,一滴酒落入手中,而后向屋顶飞了出去。 柳如卿这时也挥了手,那滴酒瞬间变成冰块。 接着屋顶便传来一声闷哼,倒在屋顶上。 “蚕玉神功果然名不虚传!” 三问嘿嘿一笑,他是个道长,也是慈悲为怀之人,但杀人却连眉都不眨一下。 柳如卿并没有跟他做商业互吹,只是淡淡道:“我们该走了!” 此时已经不安全,不走就会有人来,不是因为来时暴露,而是柳如卿的出手,让三问道长的那滴酒沾满寒毒,死者定会全身冰霜覆盖,这是蚕玉神功又是冰蚕蛊动手的证明。 所以他们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不过他们一走了之,还是可以的。赵一痕相信三问道长会给他善后。 果然,没过多久,三问也出了去,将那名死者丢到了山间,至于有没有豺狼虎豹来吃,就看他们有没有这个胆量了。 …… 赵一痕没有见陈媛媛,他深知此时不是见她的时机,还要等。 于是今日便和柳如卿逛起了成都府。 说起来,成都府他还没怎么来逛过,除了浣花溪,就是青羊观,而后就是青城山。 说道这里有什么好玩的,赵一痕真不知道。 索性就带她去了东西市,这里比冬日更加热闹,几乎是人满为患。 不过相对于宝市来说,这还算的上冷清的。说起来,离锦市时间不长了。不知道到时候除了卖锦缎之外还有没有别的。 想起集市,倒让赵一痕想起雀子要他带的东西。 虽然她说的是宝市,但他知道,这是最迟的期限。 因而这些都不是很重要。 想罢,他就带着柳如卿去了东市,这里面的东西也都是千篇一律,很多东西几乎遍布全国,故而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吸引力,不过柳如卿却很是喜欢。 这里各种摊位应有尽有,胭脂水粉烂大街,金银玉器传千里,再有便是布庄酒楼。 而柳如卿则专门挑一些首饰店跑,赵一痕极不情愿地跟在后面,一来他们做了伪装,一大男人去看首饰,也不怕被人笑话,二来他是驼着背,走起路来腰酸背痛。 等柳如卿买了一大堆东西后,又让他拿着。 “特娘的,要不是怕身份暴露,哪受得了这个罪?” 赵一痕坐在一块石凳上,小声嘀咕起来。 这也令他郁闷的是,自己的情绪越来越容易躁动了。 可能是没有喝酒的缘故吧! “赵一痕!” 就在这时,背后突然有人叫了他的名字,吓得他立即屏住呼吸,佯装叫的不是自己。 这是偿命村伪装训练最重要的一点,无论谁喊本人的名字,都要装作没听到。 尽管多年没有伪装,但此刻依然很熟练。 只听到身后有人又道:“赵一痕,你这武林的败类,快快拿命来!” 这声音不是正常的说话声,而是唱曲音调。 赵一痕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原来是后面勾栏里唱大戏的声音。 再回过神,背后冷汗直冒,虽是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他的事迹都流传到评书及勾栏里,但他被江湖人追杀的事,却是无法因此而改变。 若是被认出,那可就是一群大汉,一帮武林高手围起他了。 柳如卿小声笑道:“这就是你们王朝的勾栏吗?还是我们的故事,我们一起去看吧!” 赵一痕看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去吧!我走不动了!” 柳如卿却不答应,拉住他的胳膊就往勾栏里跑。 怕了!怕了! 赵一痕心中自我安慰着,他完全可以一个人走,但当下,她不能走,他也不能走太远。 只是刚抬起脚,便看到有两个女子迎面走了过来。 赵一痕的眼睛已经离不开了。 这二人就是陈媛媛和茅羽曦。 今天她穿着一身青衣,如同碧水一般,衣摆抖动起来,就像荡起的水波一般。 脸上的笑靥微微扬起,却并不是那么自然,显然她对旁边茅羽曦的话题并没有那么感兴趣。 她瘦了,竟比第二次见她时还要清瘦,面上无光,凹陷的眼眶,总像是还残留着泪水。 赵一痕不由得心中一痛,真是害苦了这丫头,当初她就不该来,但想这些已经毫无意义。 陈媛媛似乎注意到了有人在盯着她,仔细望去竟是个老爷爷,脸上皱纹依稀可见,拄着拐杖欲走又停,尤其是他那双眼睛,让她有些惊颤。 是充满了痛惜与爱怜,这绝不是普通的睹物思人得情绪,而是儿女私情! 她停下了脚步,深深地看着这个老爷爷,这双眸子似乎在哪儿见过,但却又想不起来。 茅羽曦见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那位老爷爷,调笑道:“这难不成是你失散多年的爷爷?” 陈媛媛没有回话,而是泪水流了下来,她不顾一切地跑了过去,她认出了那双眼睛,绝对是他! 她想叫,却叫不出来,想哭,已经泪流满面,是激动,又是思念。 可这集市中人来人往,早已将那位老爷爷挡住在人群中。 她不管,拨开一个又一个人,这是她思念的人,是她想要一个说法的人,是她此生不敢轻易怠慢的人。 泪水不住地留下,口中嘶吼着,“走开!走开!” 茅羽曦紧跟了上去,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想,难道是被自己猜中了? 可她不是说,爷爷早就死了吗? 等到陈媛媛到了老爷爷所在的石凳时,却发现,他已经不在了。 她哭的更狠了,像是到手的东西,一下就不见了一般。 “你出来!快出来!我知道你回来了!” 但回应她的却是无边的人声和不太热的春风。 难道他不是赵一痕? 不,他一定是! 陈媛媛向四处又找了找,却再也看不到那个老爷爷。 最终她扑倒在地,抱着石凳放声哭了起来。 () 第238章 小心行事 春光树下春风抚,却是难抚受伤心。 赵一痕远远地看着哭成泪人的陈媛媛,心中也很难受。 他不知道陈媛媛是怎么认出他的,但他知道她是多么迫切地想找到他,这种深入骨子里的思念,他也懂一点。 至少当她哭的那一刻,他就开始的懂了。哪怕曾经的他再怎么铁石心肠,也在那一刻土崩瓦解。 当她扑倒在地痛哭时,他更有种冲动去找她,抱住她。 只是他知道,此刻绝不能相认,也绝不可以露出一丝破绽! 他握紧了拳头,眼睛里被他瞪出了血丝,这样的感觉,他不喜欢,不是不喜欢这种思念与欢喜的感觉,而是不喜欢明明就在眼前却不能相认的感觉。 那种油然而生的怒火全都集中在了心里,心中冷哼道,你有你的秋后,我自当也有我的秋后! 柳如卿站在他的身后,看着赵一痕隐忍不发的怒火,识趣地没有说话。 当他将手中拐杖捏成碎块,身上传来一阵血腥味,吓柳如卿一跳,那是杀气,杀气浓时,有时杀气浓时,足以将人的心神震慑,胆小的人,甚至连看都不看,直接跪地俯首称臣。 赵一痕的杀气虽没有那么大,但却足以令身边事物不敢靠近,就连落下的树叶,都绕道而行。 柳如卿淡淡道:“若是想见,今晚就去吧!” 话虽然说出来,但她内心里升出了无限苦涩。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赵一痕摇了摇头,所能相见,随时都可以,只是尽管做好了打算,抱着平常心的态度去做处理这件事,但他见到陈媛媛痛哭的模样,还是令他有种想去相认的冲动。 他相信,这份冲动会随着时间而淡化,不需要多久,就在他离开的时候,就可以。而那记恨却在心中慢慢发酵。 …… 勾栏里的戏文更加温柔,对苗女更加体贴,他们是一对心意相通的夫妻,更是相濡以沫的恩爱。 当柳如卿听到赵一痕被寒毒缠身,身中千百刀,血液被寒霜凝固,还坚持爬到苗女身边时,柳如卿哭了。 她知道那夜的凶险,也知道赵一痕身负重伤,却不知道他是怎么救她的。 再最后走时,赵一痕还中了一掌,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震荡在她脑海间,那时候的他一定很痛苦吧! 故事的结局,被篡改,赵一痕死了,苗女也死了,而那江湖中各大门派的人也是死了。 高台上,吹起了一阵凄凉的箫声,像是一场寒风过境,全是荒凉之景一般。 旁白叹道:“悠悠百年事,戚戚一朝亡。往后千万年,切勿寻此事!” 这声告诫,仿佛是在对江湖中人说的一般,让他们切勿再去找这对恩爱的夫妻。 但赵一痕知道,情意这种东西,是最值钱的,但也是最不值钱的,它能让人着魔,也能让人弃之如糟粕。 在这大千世界中,这样的人太多了,所谓拿的起放的下便有种成分在内。 柳如卿挽着赵一痕的手臂,泪眼婆娑,连说话语气都变得柔软起来。 “还疼吗?” 她指的是伤口,赵一痕摇了摇头,道:“还好,但腰疼!” 本来很好的氛围却被赵一痕打破,柳如卿白眉一竖,瞪眼道:“我决定多买几件瓷器回去!” 赵一痕面色一苦,心中叹道:女人啊,女人,唉~这辈子就不该跟女人打交道! 而他感慨之中,又想起了老十三说的话,我们本是同一类人! 是同一类人吗? 至少有点像,不在冷眼看世间,不在心沉如深渊,不在像一个冷冰冰的杀人兵器。 现在的他,更像是一个人,有喜,有怒,有哀,也有愁。 或许他本就这样,也或许只是现在才凸显出来。 …… 陪了柳如卿跑了一天的集市,累的双腿发颤,腰也肿痛。 直到深夜,才回了客栈,柳如卿却很轻松,毕竟她没有伤,武功又很高。 赵一痕本想休息,但想起今天白天交待三问道长的事,又换了一副装扮,跳窗走了出去。 柳如卿也是,两人分头行动。 赵一痕来到那家寒酿酒馆,找一个最黑暗的位置坐下。 他一脸络腮胡,一脚踩在凳子上,身上散发着浑厚的壮汉气息,大喝道:“小二,上酒!” 小二朗声应道:“好嘞!” 这是酒馆里很常见的一幕,所以没有人会注意到他。 但却有人注意到了他,就在他邻桌的一大一小。 正是江小白和江拗儿。 给李大人施完针就找了一个借口出来了,这几日宣抚司把他看得太紧,连出个宣抚司都要向上汇报。 江小白移到赵一痕那桌上,笑道:“小生见壮士乃是豪爽之人,不知可否与壮士一起共饮几杯?” 赵一痕哈哈大笑道:“在下看你不过是一介文弱书生的模样,还能喝几杯?” 江小白苦笑道:“实在心中苦闷不已,故前来旦求一醉!” 赵一痕眉头一挑,冷喝道:“愁人喝酒三杯倒,喜人喝酒千杯醉!你这可真是要和我喝几杯啊!” 江小白也是一叹,“不瞒壮士,小生乃秦岭江雨升,人称神医江小白!但最近给前妻夫君治病,却被他二人扣押在宣抚司,他们还拿我兄弟的女人做人质!唉,天下有此等不公之事,当初真是瞎了眼!” 赵一痕听了,一拍桌子,大怒道:“混账!天下还有此等不要脸的人,说来他是谁,老子倒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江小白再次苦声道:“就是宣抚司的宣抚使夫妇!唉~” 赵一痕一听,傻了眼,转而笑道:“嘿嘿……江神医是吧!要我说呢,能给宣抚使治病,那也是无上荣耀,你就知足吧!” 说着转而又笑道:“咱不提这扫兴的事,喝酒!喝酒!哈哈哈……” 等到酒来时,江小白便开始灌起了酒,一杯杯下肚,看得赵一痕都直咽吐沫。 酒可不是他这么喝的,这么喝,肯定醉得快! 果然不出七杯,他便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她不就仗着自己是宣抚使的女人吗?老子还是天下人乞求不到的神医呢!一身医术,走到哪儿都是恭恭敬敬!” “宣抚使怎么了,宣抚使就可以草菅人命?宣抚使就可以拿别人的女人来威胁自己了?” “……” 赵一痕看着他的模样,想必这些日子以来,压抑了太久了! 也难怪,自从李大人醒了之后,每天都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跟着别人眉来眼去,而且还跟着他一起对付自己,这种苦闷,谁都难以煎熬,若是一般人早就一刀剁了这对狗男女了! 他拍了拍江小白的肩膀,也咬着舌头,装作醉酒的模样,道:“江神医,且听我一言,不要相信女人!女人这东西,是天下最不靠谱的!” 江小白摆了摆手,忽然觉得胃里翻腾,想要呕吐。 赵一痕又道:“若是不敢,医好了就走人!不再理他们!” 这个方法是最好也是最符合江小白心意的,江小白趴在桌子上,已经晕头转向,眯着眼睛道:“不行啊!还得要半年啊!” 赵一痕也吐着大舌头问道:“这么久?最快多少天呢?” 江小白再也说不出来,整个人就趴在桌上,如一滩靠你一般。 赵一痕看了看他伸出的一只手,笑道:“都说了,愁人喝酒三杯倒,你还不信!” 说着又叫了一壶酒,顾自喝了起来。 江拗儿站在江小白旁边,乖巧的没有说话,只是睁着眼睛,好奇地看着这种大叔。 直倒那壶酒喝完了,赵一痕才晃晃悠悠地起身,临走时,对江拗儿笑道:“小鬼,我走了哦!” () 第239章 戏耍旧怨 江小白在发泄,赵一痕在询问事情,两者不冲突。 若在以前江小白的这种感情事,赵一痕只会嗤之以鼻,甚至还会冷嘲热讽。但今日不同,当他看到陈媛媛时,才发现,那种隐形的力量,是无法抗拒,无法抵挡的。 他爱上的是一个从不属于他的女人,是不值,也是愚蠢,但江小白对这份爱的执着,却让他无比动容。 试问什么样的人能忍受的了红杏出墙?什么样的人能忍受红杏出墙后还来威胁他? 只有他,这个世人皆奉为神医的江小白,他能医天下人的病,却医不了自己的病! 赵一痕不再像以前一般只是说着,不值得,不应该这样的废话,而是轻轻地喝着酒,听着他的发泄。 男人是最懂男人的心思,他只需要沉默地听着他的心声,听着他的哭诉就可以。 也许这也正是因为江小白明知他是个杀手,还会和他交朋友的原因之一。 这份友谊,至少比那个女人的伤害好了千百倍。 可以说这是堕落,也可以说这是自己本身的喜好。 若是旁人也会这样选择,因在这江湖里,师父被人杀了,师妹出走,不仅有自己的惭愧,还有来自师妹的恨意,以及那红杏出墙的女人带来的伤害,令他无法承受,哪怕是世间的圣人都会勃然大怒,何况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所以,这个时候有个人陪伴他度过这个艰难的时期,相信每个人都不会拒绝。 至少江小白不会拒绝。 赵一痕走了,他的心很沉,对于爱情,他还是茫然无措,虽然他问过孙木香什么是相思,也见过杨婉儿和白允的恩爱,只是他两的结局都很美好,可江小白的结局却是如此惨淡。 这让他又不禁有些后怕,自己会不会走上他这条道路?会不会让他也陷入魔怔? 所说这世间所有事都有自己的变化规律,然而唯一不可捉摸的就是感情的问题,无论亲情,爱情还是友谊,都是难以判定。正如那句俗话,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人心所至,即便是感情的力量也自身难保。 他深吸了一口气,仿若将一切心烦意乱的事都抛开一般,摇了摇头,叹道:“他是他,我是我!” …… 这片深夜,依然有人游走街头,像赵一痕,像江小白,还有陈媛媛、茅羽曦。 她们一直从东市走回来,没有叫马车,也没有骑马,这是陈媛媛自己的任性。仿佛这样就能把白天的事忘干净一般。 尽管她已经练了两三个月的基本功,但依然抵不住数里路的脚程。 茅羽曦微微一叹,陷入爱情的女子,也能如此疯狂,哪怕平时看起来只是个文文弱弱的人。 为什么加个也?也许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已经将江小白默认为其中一个。 夜色幽深,尤其街巷没有灯的情况下,勉强只能借着别人家窗户里发出微弱的灯光来探路。而路,却是无法看清,有时候一不小心,便会崴了脚。 让陈媛媛又累又慌,心中一阵后悔,为什么不听羽曦姐的话,坐个马车回来多好!那个混蛋,不见就不见,为什么要跟自己赌气? 茅羽曦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反正这黑夜对她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影响,至于怕,她想,在成都府还没有几个人敢对她下手的。 但现在却令她不安起来,她隐隐觉得后面有人跟着自己,只是那种感觉很微弱,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 只是越微弱,越令她惶恐,因为只有比她武功高很多的人才会让她有这种感觉。 她停了下来,陈媛媛不解地看着她,只听见茅羽曦娇喝道:“出来吧!藏头露尾之辈,算什么好汉?” 被这句话一震,陈媛媛更是心中一颤,连忙抓紧了茅羽曦的手臂,惊慌道:“羽曦姐,是谁呀,别吓我哦!” 茅羽曦没有应答,周围也是一片安静,似乎那种感觉消失了。 她的手心里开始出汗,因为这种感觉更是危险,隐隐感到那人正在靠近,但连他的位置都感觉不到。 身后没人,身前也没人,旁边人家的灯灭了,更是陷入了黑暗之中,这让陈媛媛更加慌乱,而茅羽曦也惊慌起来。 “若不出来,可别怪老娘不客气了!” 又是一声娇喝,可这声娇喝却夹杂起了不安。 就在这时,在她三步之外,忽然亮起了一盏灯。 是个白衣男子,手持一盏灯笼,笑盈盈地看着他们。 茅羽曦大惊,能在她全身警备之下,悄无声息地进入她周身五步范围之内,绝不是一般的普通人。 她挥手便撒下一包药粉,接着就在她准备逃走时,却见白衣男子手执折扇,轻轻一扇,那些药粉全被扇了回来。 她大惊之下,连忙捂住了陈媛媛的口鼻,而自己也屏住了呼吸。 “曼陀罗华,虽有麻痹人的效果,可不是像你这样用的!” 这时白衣男子笑了起来。他的笑很好看,像一轮弯月,祥和而又温柔。无论是在什么时候,都会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只是两蹙白眉,却让茅羽曦感到了不善。 “你是何人?” “在下……赵如风!” 白衣男子本想说柳如风,这个名字只是糊弄一般人,但却糊弄不了茅羽曦,因为她知道她的真名。 柳如风和柳如卿只有一字之差,很容易让她联想到她的真名。 于是她把如风保留,加个赵一痕的姓,虽然有以她之名,冠他之姓的嫌疑,但在急中生智的情况下,能取出这个名字,还是很机智的。 “若没有别的事,还请不要拦路!” 茅羽曦对这赵如风却不感兴趣,哪怕他长得再美,也不能影响她分毫。 别问为什么,她已经过了看脸的年纪了,准确说,她在乎的不是脸,而是心。所以才寻了这些年,也一直是孤身一人。 “哦?怕是这位姑娘有什么误会,只是在下觉得这夜黑风高,正是谋财害命之时,想来两位姑娘会遭遇不测,故而护送两位。” 赵如风诚恳地说道,这是她的本意,也不是她的本意,护送只是其一,逗逗这两位则是其二,尤其是茅羽曦这位姑娘,曾经害她不浅! 一开始她并没有在意到这个女子,只是昨天她看到陈媛媛痛哭时,也看到茅羽曦,曾经令她一度陷入所谓爱情的漩涡中,让她难以自持,还差点丢了冰蚕蛊。 当日她用美男计害自己,现在她也要用美男计会会她! 她对茅羽曦已经没有当初那样的刻骨铭心,反而觉得有些荒唐,多半是因为赵一痕给她填补了那份空白。 柳如卿心想真不知道该恨她还是该感谢她。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时茅羽曦发了话,她不相信一个人可以这么好心的来护送别人回家,男子送美人,肯定是看上了美人。就像那个唐为!至少她是这样认为的。 柳如卿朗声笑道:“姑娘,言重了,若是非奸即盗,那对你也没有兴趣!” “我还对你没有兴趣呢!”茅羽曦被他说的一肚子气,气得直咬牙,心想,好歹老娘也是有人追求的一朵花,竟然被你这个小子说的如此一文不值。你美怎么了?老娘也不差。 她也就这么酸溜溜地自己想着了。 柳如卿这时又道:“那就好!” 这句话直接让茅羽曦炸毛,直嚷嚷道:“要谁送也不要你送!” 说的就跟老娘稀罕你似的! 陈媛媛见状,忙拉着茅羽曦的手,叫道:“羽曦姐,别生气,我们不让他送就是了!” 柳如卿这时又说道:“还是这位小姐通情达理,不仅人美,说话还温柔,不像某些人,像个泼妇骂街一般!” () 第240章 暗潮涌动 柳如卿的好话全说给了陈媛媛,坏话全都给了茅羽曦。 虽然陈媛媛和茅羽曦是姐妹相称,但在柳如卿说她坏话上,陈媛媛却并没有对他表示恶感。 他们就像生来就是斗嘴的冤家,让陈媛媛忍俊不禁,掩口含笑。 茅羽曦看着自己的姐妹,完全不顾自己的感受,气急道:“你也不帮着我!” 陈媛媛笑道:“他又没有恶意,何来帮之说?” 茅羽曦道:“他这是对我名声的侮辱!此仇,老娘记住了!” 赵如风依然含笑道:“乐意之至!” 显然他觉得还没把茅羽曦调戏够,这怎么能够呢?当初的仇,怎么也得让她尝试一下。 茅羽曦冷哼一声,不再理他,毕竟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这人的出现,好似专门克制自己一般,与他斗,毫无胜算。 但转而一想,既然总是捧着陈媛媛,那么一定是看上她了,于是挑眉道:“我们家陈媛媛可是名花有主了,可不要打她主意哦?” 赵如风似乎很诧异,笑道:“哦?是吗?我倒想知道这位主,在下能不能动一动!” 茅羽曦看了下四周,轻笑道:“赵一痕,不知道你听没听过!” 赵如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认真道:“据我所知,那场大战之后,他就去疗伤了,此刻恐怕还是昏迷不醒中。” 茅羽曦不屑道:“吹牛也不打草稿,还据你所知?” 赵如风挺起了胸膛,认真道:“哦,吹不吹牛我不知道,但他那把寒水刀却是有了豁口!” 茅羽曦还想继续冷嘲热讽,却被陈媛媛拦了下来,别人不知道赵一痕刀的名字,但她却是知道。 寒水刀,是偿命村收缴出来的刀,至于出自谁手,也无从查起,只是能知道这把刀的名字,不是赵一痕亲口说出来的,其他人绝不知道,而这个人也一定跟他有一定的关系,否则要么不说,要么早已毙命。 陈媛媛盯着赵如风急声道:“他,他现在怎么样了?” 但问出这句话时,感觉这个问题可能对方也不知道,于是又问道:“他……他现在在哪儿?” 柳如卿不知道她的反应如此剧烈,看着她望眼欲穿的眸子,仿佛是抓住了某个救命稻草,紧紧地抓住,更像是将她的心紧紧握住。 此女子的相思之情,令柳如卿动容,甚至都有种不再想骗她的冲动。 只是她没有这样做,笑道:“他在哪儿,恕在下也不知道,不过他现在应该很安全!” 这是给她的一个定心丸,让她情绪冷静下来,只要不会如此发疯就行。 陈媛媛果然停止了询问,也知道此刻也不是找他的好时机,只是今天看到的那个人,真的不是赵一痕? 可能,也许真的不是! 她便不再想这个问题,于是又问道:“那个苗女真的是他妻子?” 这个问题非常重要,相信是个女子都会问,即便是茅羽曦这样的老女人遇到这种情况,也会问。 但这个问题柳如卿不好回答,也不想回答,甚至很想回答“是”,但她不是杨婉儿那样的女子,绝不会做出过分的事,笑道:“如果说是呢?” 陈媛媛站在原地,没有再说话,而灯笼里微弱的光照在她的眸子里可以看到晶莹的闪光。 柳如卿一抚额头,心想,你怎么就这么爱哭?本以为你只是在赵一痕面前装可怜哭,现在看来,你是随时随地的哭。 她无法,只好道:“那个……这只是我猜的,但是我和他说话的时候,好像总是三句不离姓陈的女子,不知道是谁?” 姓陈的,那应该就是自己了。陈媛媛心里想着,一连摸了眼泪,似乎又有种破涕为笑的感觉,让柳如卿看得直愣眼。 说哭就哭,说笑就笑,这样的本领也只有小孩子才这样。 然而陈媛媛却并非如此,而后拉着茅羽曦的手笑道:“我们快回去吧!” 茅羽曦早就想走了,对着柳如卿吐了吐舌头,顾自向杨府走去。 柳如卿也没了逗他们的兴致,在黑夜中送走了他们,便离开了。 …… 客栈内,灯火缭绕,似是被无形的力量催残,但它却毅然挺起身来,发着光和热。 赵一痕端着酒杯,可以深深地感受到背后的怨气。 “说了吗?” “没有!” 柳如卿根本就不想搭理他。 赵一痕无语,心想,自己也没怎么得罪她啊,怎么就忽然不高兴了呢? 但她生气,赵一痕可管不着,搞不好,连自己这把老骨头都能拆了。 “你家的陈媛媛,怎么那么能哭?” 柳如卿还是没忍住,问了自己最想问的事。 赵一痕摇了摇头,自己哪里知道,又不了解她,只是知道,她确实挺脆弱的,跟她在一起之前都是以泪洗面,后来似乎好多了。 但这个跟自己有什么关系?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他搞不懂,自然不去回答这个问题。但他必须要问:“为什么不说?” 柳如卿听到这句话,心中一堵,她知道,赵一痕从不问“为什么”,可今天却问了,看来他真的很在意她,她也真的很在意他。 他们才是真的恩爱,而自己,恐怕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她沉沉地叹了口气,道:“我是去报复茅羽曦了!” 赵一痕这才恍然大悟,她两应该算是死对头了,不仅是茅羽曦骗了她,还让自己去偷她们的宝物,不把她整哭,柳如卿估计是不会放手了。 随即,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柳如卿嘻嘻笑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咯!” 赵一痕转过身来,继续喝着酒,女孩子家的事,本来就不该问,偏偏他还问了。 “放心吧!你家美人儿,我跟你家美人说了,你现在很安全,不用担心!” 赵一痕依然没理睬她,但从她的话里却听出来一股酸酸的味道,就像当日孙木香和张幸两人在一起腻歪一样。 算起来,这一切也该结束了,而他与陈媛媛也该有个结局了,至少也该是摊牌的时候了。 赵望向天上一轮明月,既熟悉又陌生,以前有它作伴,今后希望也是,但也希望它只是个照明的。 …… 宣抚司内,杨出易立在李大人的床前,听着一个侍卫汇报。 “青羊观的人失踪了。” “远远盯着陈媛媛的人,七窍流血而死,应该是从头上一掌毙命的。” “江小白喝酒时与一名新认识的壮汉喝酒,没喝几杯就倒了,直到刚刚才送回来。” 这三件事,都不寻常,尤其是第三件事,他竟然也会和一陌生人喝酒。 李大人不解道:“他们谈了些什么?” 那侍卫便将他们所说的话都一一说了出来,而其内容并无异样,就像一个买醉的酒鬼,只是发泄因为心中的苦闷。 而那位的态度更是正常不过,因为畏惧宣抚司,所以才收住了口。 所以这一环节,没有错。 那么就是前两件事。 而这两件事无一不透露着,鱼已咬饵,还差一步就上钩了。 杨出易道:“属下觉得有些不妥,此时上钩,必然会打草惊蛇,而且若是激怒了江小白,您的病恐怕……” 李大人思忖了一下,确实如此,若是江小白被逼到了极点,不顾一切要杀自己,就彻底没得玩了。 而后问道:“那你说说该如何做才好?” 杨出易笑道:“引蛇出洞,背地里把他……” 说到这里,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李大人躺着的位置看杨出易实在费力气,斜着眼,看了好一会才看见他的动作。 于是点了点头,道:“随你吧!你只要把人带过来就行!” () 第241章 江南不老人 江湖是什么,就是一片水域。 这水域里有鱼有龙,那皇帝自称为龙,那么下面的臣子则是其手底下的虾兵蟹将,而除了虾兵蟹将,还有游鱼龟蛇等物。 若再分个好坏,那么就变得庞杂无类了。 如此说来,这江湖,就可以概括为天下之人,当然也包括高高在上的皇帝。 他们互不侵犯,却又相互撕咬,有条不紊而又混乱不堪。 赵一痕敲击着桌面,就连酒都晾在一边,到底是什么事,让他如此沉思? 柳如卿不知道,此行目的只为游山玩水,不为江湖中的事。 陈媛媛和茅羽曦也不知道,茅羽曦只顾着自己的冰蚕蛊,陈媛媛则是在苦苦等待着赵一痕的回来。 江小白身在宣抚司,也曾想过反抗,但他也无可奈何。 杨玉花更是不可能了,她深居简出,一心只等着自己夫君好起来,其他的再算计着江小白如何受再下放到边远地区。 杨婉儿和白允此刻正在一起卿卿我我,对这片成都府的祥和而感到舒适,至少不要上战场杀敌了,也再等待着他们的婚期。 张幸和孙木香则完全就是局外人,哪怕是听到了赵一痕的风声,但心有余而力不足。 三问道长最近似乎老实了很多,让他杀个人,出个主意兴许还是个不错的对象。 最后就是他们三人,李大人、杨出易和赵一痕。 而李大人和杨出易此刻主要是对付赵一痕,他是江小白的兄弟,一切问题的来源都是他,他不死,很难把江小白置于死地。 他们有百万军队和官兵,甚至还有他们的官府以外的势力供他们驱使,而赵一痕却只有一个人,如果再将那些可动用的人搬出来,也就江小白和柳如卿,其他人根本靠不住,甚至还会给他捅娄子。 至于那位砚秋,更是不可能利用了。 这场暗涌,赵一痕势单力薄,要想带江小白和杨婉儿出去,怎么看都是不可能的事。 他的眉头紧锁,可利用的人实在太少。 直到艳阳高照,赵一痕盘算了很久,都没有回过身来。 只有七天时间,或者说尽可能七天之内离开,否则一切都很难料定。 他按了按发酸的额头,将酒一口饮下,起身来,却发现柳如卿已经等候多时了。 柳如卿没有打扰他,也没有抱怨什么,只是笑道:“现在外面人多,天还热,不着急出去玩。” 赵一痕笑了笑,忽然,他想到了什么,人多!对,人多是因为有很多江湖中人来到这里,虽然是为了杀他,但这绝对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他森然一笑,既然他们将这群鱼儿都赶了过来,为何不让这群鱼儿反水呢? 柳如卿被他这一笑,吓得面色发白,捂住胸口,假装惊声道:“你……你想做什么?” 赵一痕没有管她毫无惶恐的姿态,毕竟她武功比自己高出很多倍,想做什么不都得得到她的同意?否则被冻成冰棍是小,直接打成残废就就很难受了。 “带你取衣服!” 柳如卿这才想起来,她昨天做的衣服,今天可以去取了,于是又忘了挑逗赵一痕的事。 成都的街上人挤人,那些道路两旁的桃花都被行人折得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那河道上的柳条更是连发芽的机会都没有了。 穿上红色的衣服,柳如卿就像一团火焰,再加上绝世的容颜,更让人侧目不已。 “这是谁家的公子,竟是如此招摇?” “不知道,之前也没看过这样俊俏的美男子!” “唉,太美了,若是我也是女人,定要嫁给他~” 柳如卿很享受他们的赞美,更是得意地看着赵一痕,仿佛也想得到他的夸赞一样。 不好意思,这位赵大爷从来都没有夸人的习惯,哪怕是陈媛媛都没夸过。 柳如卿悻悻没有说话,她也知道,这位赵大爷的脾性,就是一个木头,不对,还是块石头,简直浪费风情! 这次,赵一痕带她去的是一家酒馆,是迟月酒馆。 孙掌柜依然满脸堆满了笑容,见到各位大爷,总是眉开眼笑。 他见到一个火红衣服的年轻男子,一看衣服竟是江南的锦缎,多半是位富家子弟了,连忙迎了上去。 “哎哟,这位爷,里面请!二楼还有位,就等您了!” 这种请人的话,张口即来,赵一痕也不管这些,准确说,他也管不了,毕竟孙掌柜言语里,只有柳如卿,而他已经完全被忽略了。 柳如卿本不想来酒馆,因为他的伤还没好,可赵一痕执意要来,还说有事发生,所以才跟了过来。 她感觉这是一个巨大的坑,赵一痕已经挖好等着她跳,但谁让她乐意跳呢? 此时的酒馆已经没了乐声,反而是千篇一律的说书,说得也是赵一痕和柳如卿的这段故事。 这个故事听了八百遍,自然抗议的声音也接踵而来。 赵一痕冷笑一声,用苍老的声音道:“你们可知赵一痕再何处?” 这时整个酒馆里安静下来了,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的回答,而赵一痕此时却没有再说话,驮着背,细嚼慢咽地吃着菜,还慢悠悠地喝着酒。 众人看齐齐看向他,等了好久也没见他说话,这时一人站了起来,双手抱拳道:“在下凉州刀圣裘得胜!不知阁下方才那句话是何意?” 他身材修长,怎么看也不像是用刀的,反而却像是用剑好手,但赵一痕看向他双手上的老茧和稳如磐石的下盘却是知道,这人刀剑齐修,只是剑可能还缺些火候。 赵一痕依旧冷笑道:“不过一刀圣而已,还不配打扰我喝酒!” 众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此人是谁,口气竟是如此之大,竟然连凉州刀圣都不看在眼里,要知道,在凉州,那可是无人能敌的武功高手啊! 裘得胜忽然发笑起来,仿佛是听到了一句最可笑的笑话,他在凉州无人能敌,再其他地方,虽未必是第一高手,到绝不会是泛泛之辈。 至少眼前的这两位,从未听说过! “阁下真是好大口气,到不知阁下是哪路神仙!” 赵一痕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继续喝着酒,直接将他当做空气一般。 柳如卿再一旁看得直愣,今天赵一痕是怎么了,竟是说话如此充满着挑衅,平常他绝不是这样的人。 裘得胜更加恼火,这人未免太高傲了,即便是看不起人也得有个限度!但还不足以他动手的地步,毕竟到了他这种层次,非到殊死搏斗的时候,绝不出手。 “阁下可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句话!若是没有真正的能耐,还希望你要夜黑风高,小心脚滑!” 这是一句忠告,也是一声警告,赵一痕自然不在意,他吃起了鱼,一边吃一边吐刺。 “噗~” 一块带鱼肉渣的刺,吐到了裘德胜的衣服上,这时他脸上怒容可见,呼吸粗重,忍无可忍,怒吼一声:“欺人太甚!” 说着一掌劈向赵一痕,这一掌至少用了八成力道,但拍死赵一痕却是绰绰有余,只见赵一痕眉都没抬一下,继续啃着鱼。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喝得酒都忘了下咽,惹怒一位刀圣,不死也残,而这位老者似乎完全不在意刀圣的那一掌。 这一老一少到底是什么来头,对刀圣竟然都不屑到如此境地了! 所有人都等着刀圣那一掌拍下来,也都在等着赵一痕出其不意的一招击败刀圣,这样才有看头,这样才能让他们感受到冲击。 只是赵一痕没有出手,那刀圣的那一掌也没劈下,只见那位红衣男子,拿起桌上的一根筷子,随手射向刀圣的手掌。 “嗤”一声,没入了手掌。 刀圣惨叫一声,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颤抖起来。 “你……你到底是谁!” 这时赵一痕才开了口,冷笑道:“江南不老人!” () 第242章 被入江湖 江南不老人! 裘得胜倒抽了一口凉气! “江南不老人?是谁呀?” “是个江南的一个道士?要修炼长生不老?” “……” 很多江湖小辈都不知道这江南不老人的来历,开始妄加揣测。 可是裘得胜却是知道,不顾手上的伤口,单膝下跪,拜道:“恕在下鲁莽,不知不老人前辈驾到,恳请开恩,饶小辈一命!” 赵一痕看着他冷冷一笑,“若是早几年,你们这些不长眼的东西早就成了一具尸体!” 随后又叹道:“唉,人老了!人也变善了!” 裘得胜连忙点头,道:“是!是!是!谁不知不老人您的名头,出了名的善人!” 被裘得胜这么一说,都糊涂了,听这不老人说的话,明明就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怎么又变成了善人? 众人开始议论起来,他们都是小辈,对于老一辈的江湖很少知道,尤其是这位深居简出的江南不老人。 这时说书人看自己的书也说不下去了,但大家都对江南不老人很感兴趣,于是笑道:“我知道!我知道!” 众人齐齐看向说书人,没想到这个老头还是个百事通,立即叫道:“快!快给我讲讲!” 说书人看向赵一痕,似乎在询问着什么。见赵一痕没有搭理他,便知道默许了,开始说了起来。 “江南不老人,并不是修炼什么长生不老的老人,也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众人一愣,又看向赵一痕这桌的一老一少,便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了。 “江南不老人,一生只收一名弟子!这名弟子必须根骨极佳,所以他这一生除了上半辈子练武之外,都在找符合要求的弟子。” “而这名弟子,无论是小孩还是大人,都可以,只要符合标准!” “江南不老人亦正亦邪,他们三年入门,五年成长,十年出师,而这十年后便在江湖中一边劫富济贫,一边寻找下一任弟子。” “最出名的一次就是六十年前劫了整个王朝武力最高的天通镖局,那日两人将天通镖局的二十多位高手打成残废,若不是因为徒弟江湖江湖经验不足,这二十多位高手连生还者都没有。” “这不是最终的结局,而是他们将那趟镖的钱财全换成了碎银,一边寻找新弟子,一边将碎银散给贫民和难民。每散一个人,都要他说,感谢江南不老人!” “所以江南不老人是善人!”说书人说到这里,还悄悄地喵一眼赵一痕。 接着他又说道:“只是在五十年前,不老人找到了一个心怡的弟子,但这名弟子是纯阳宫人。” “纯阳宫这群道士,不仅会烧香,连其剑法更是了得!尤其是吕洞宾第八代弟子虚阳子,修至纯阳剑法九层,几乎可以打败天下无敌手,但江南不老人毫无畏惧,夜袭纯阳宫,与其大战五百回合,又杀了十名弟子,最终被虚阳子打落悬崖,而虚阳子也不知为何中了江南不老人的招,身负重伤,不久病死。” 虽然说书人说的很简略,但能打败纯阳宫的人,绝不是泛泛之辈,甚至可以说是恐怖。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看向赵一痕的眼神都变得敬畏起来,而看向柳如卿更是咽了一口唾沫,未来的武林,有了江南不老人,那这个江湖恐怕有的热闹了。 索性江湖不老人亦正亦邪,寻常不出手,出手必伤人,不论正邪两派的人,不得罪他们,都好说话,就像这位刀圣裘得胜一般,只是伤了手。 说书人未完的话,众人也知道,那便是打落悬崖的不老人,活了一人,他很有可能就是那位驼背的老者。 赵一痕没有告诉他们的结果,而是冷冷一笑道:“当今天下都在找赵一痕和那位苗女的下落,但老夫不找,只为找弟子!不过谁能得到冰蚕蛊,便是不老人的新任弟子,什么蚕玉神功,在老夫面前,都不够看!” 真是好大的口气! 但面对一位能打败纯阳宫的人,却没有冷嘲热讽,反而觉得理所当然。 而赵一痕的话,也深深地刻在他们心中,能抢到冰蚕蛊,固然可以称霸天下,甚至还可以与不老人叫板,但也得有时间练成蚕玉神功,即便是练成了,也会被天下人追杀。 而有了不老人的庇护,那天下就任由自己横着走了! 若是不老人也开山立派,就算八大门派也都会不得不挪一挪位置。 想到这里,众人更加热血沸腾,似乎每个人都开始想着如何抓住赵一痕。 但赵一痕一日不出来,那便要等上一日? 这时有人问道:“那如何才能找到赵一痕?” 赵一痕笑道:“他们会回来的,尤其是他们在为宣抚司办事,不需要一周时间,宣抚使病发,自然会回来。” 那人不解:“成都宣抚使不是快要病好了吗?” 赵一痕冷声道:“连回光返照都不知道吗?” 众人皆是恍然大悟,赵一痕继续道:“待到赵一痕回来,老夫届时会在此通知,到时候你们各凭本事!” 这时场内所有人都是一喜,江南不老人果然名不虚传,连消息都是如此灵通! …… 回去的时候,柳如卿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不论街上如何热闹,她都提不起来兴致,哪怕有人差点将她撞倒了,都两眼无神地站在原地。 赵一痕知道她的心思,也没有说话,到了客栈时,柳如卿也依然坐在床前,回想着很多事。 “从救我开始,便为了这些,是吗?” 晚上的时候,柳如卿终于问话了。 这也是之前问他救她的原因。 “是也不是!”赵一痕倒了一壶,神情淡漠。 “那到底为什么?” “你已经知道了,何必多问?”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你不会!” 最可怕的不是被人利用,而是被人利用之后,明明有反抗之力,却发现自己根本下不了手。 这是最大的悲哀,也是最大的无奈。 柳如卿问道:“这便是江湖?” 赵一痕回道:“这便是江湖!” 还没来得及真正享受两人的世界,自己织起的美梦便被无情地打碎。 她知道了,他就是一个无情的人,英雄救美的故事,根本就不可能发生在他的身上。 而在他救自己的时候,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内,哪怕是他们伪装的模样都是他精心地设计,亏她还孤芳自赏地以为自己有多美! 但柳如卿不知道的是,赵一痕一开始救她真正的原因,是想让她保护自己,在关键时刻,至少可以击退很多追兵。 进城伪装成江南不老人的模样,也完全是为了吓退前来挑事的人,至于为什么利用她?摆在眼前的高手,如果不用,不觉得暴殄天物吗? 所以赵一痕说,是也不是! 而对于江湖的尔虞我诈,只是柳如卿自己不知道罢了,如果赵一痕从一开始就说出来,相信柳如卿也许会答应帮他。 但就是因为他没说,私自利用她,让她非常气愤。 赵一痕没有多做解释,也没有理会她的怨恨,这个结,是柳如卿离开他的重要因素,因为他太不安全,随时都有可能被他卖了。 这个效果看似已经快要达成。 还有一周的时间,时间越来越紧迫,他的酒也越来越少。 接下来该怎么走呢? 如果是江小白一定会在棋盘上下功夫,而他没有这个嗜好,只是用手轻轻地扣着桌子。 柳如卿知道,他又在想什么计谋,也知道有人又要遭殃了! 她非常不喜欢这样感觉,离开苗寨就是受够那些自私自利的人,逃到外面也只是为了游山玩水,可现在她觉得,自己被赵一痕带到了一个无穷尽的比自私自利更可怕的环境里。 所以她退却了。 赵一痕道:“明天去青城山!” () 第243章 阴谋之外 对于柳如卿的恼怒,赵一痕没有当作一回事,或者说,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只能破罐子破摔。 从救柳如卿的时候,他就想过他们会这个结局,因为他本就是想要利用她,没有掺杂别的念头。 若说理所当然,他两关系却没有理字所在,她无条件的给了他冰蚕蛊,他也想方设法救了她。 这个世界上的人情,最是难以说的清,就像砚秋,赵一痕欠了她太多,也依然在索取,还要利用她最后的价值,最后再杀了她。 而至于他们感情的事,他从未想过,就连陈媛媛都只是一个意外!而这个意外,令他已经伤透的脑筋。 偿命村第一守则就是不能动情,哪怕是友情都不可以,然而赵一痕两样都犯了,也正因为如此,他在成都府中,连任务都没有完成。 不得不说,他将利益已经贯彻到他最深的骨子里,但自己却又讨厌这样。 他喝着酒,一直到天黑,今天这步险棋算是下完了。 柳如卿坐在床头上,一声不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兴许现在他主动一点,也许柳如卿会立即释然,但他没有这样做。 夜深时,他走了出去,连对柳如卿招呼都没打。 柳如卿气得直哆嗦,抓起他的酒壶就是一阵猛灌,可是这就太烈,喝一口顿时感到肝肠寸断。 这到底是什么酒? 再往地上看到两张废纸屑,上面还沾有药粉,她舔了一口,果然有一股辣在舌尖炸裂。 而后只觉得脑海间一片清明,思考起赵一痕这些日子的行动来,仿佛是一副副画一般,清楚的绕在脑海间,哪怕是他的一个动作一个笑容都清晰无比。 但她发现他根本看不懂赵一痕这个人,若是全是为了阴谋,他为何要救自己?为了要帮湘君?为何复了勐勋国?这一件件事连起来,更让她难以捉摸。 她摇了摇头,恍然才发现这药粉竟然可以让人保持清醒,令人思考起事来更加明锐! 他到底是什么样的男子? 不,他只是个杀手! 否则也不可能有很多事都不告诉她。 柳如卿追了出去。 …… 赵一痕先是去了城南的义庄,捡了一些纸钱和香烛。 他佝偻着背,拄着拐,靠着棺木一张张叠好,再捡起来。 “捡死人的东西,可是要折寿的!” 这时不远处走过来一位老者,也是个驼背,还拄着一个金色发亮的拐。 他额头上的皱纹松弛,两道白眉都快要压到了眼睛,而他的眼睛更是被挤成一条缝。衣服老旧不堪,黑色的短褐都快褪了颜色,露出大块的斑白。 行走起来,也是颤颤巍巍。 似乎是走累了,便停了下来。 赵一痕抬起头,看着他,缓缓道:“你不是衣庄守门人!” 老者嘿嘿笑道:“是与不是又有何关系呢?就像你也不是江南不老人一样!” 身份暴露了。 赵一痕想到了这一点,随后向后看去,果然走出来一个年轻的男子,手执长剑,像是闲庭漫步般走了过来。 他们二人正是江南不老人! 江湖中人不知道,江南不老人当年是真的没有死,而是被偿命村救下,从此明里他做他的江南不老人,背地里便是偿命村的刺客。 任务简单,报酬丰厚,时间还很自由,当时他一口就答应了。 赵一痕也正是因为他们是偿命村的人,所以才伪装成他们的模样,本以为他不会在意冰蚕蛊这些东西,看来现在的他,是动了心思。 那老的叫莫刀,小的叫卫杀。很明显,他两的名字都是自己取的,一个比一个狠辣! 他们来了,那自己也要完蛋了。 “不过借了名头而已,何必舞刀弄枪呢?” 赵一痕看着老者,将背上的面饼丢了出去,身体也站直了。 莫刀却笑道:“借我们之名,也得看看你用什么交换!” 既然不老人是偿命村的人,那他们自然知道赵一痕是何许人也,所以当那个江湖盛传有冰蚕蛊的赵一痕就是偿命村的人时,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也想用用这冰蚕蛊。 赵一痕也没想到,再偿命村八百年都见不不吱声的两个人,竟然也赶了过来。想想都觉得自己之前暗杀生涯都把自己好运用完了,又或者近些日子缺德事做多了。 他没见过这两人,自然也不知道他们的弱点,他所知道的,就是他们的事迹,故而现在面对他们,很难有把握逃命。 掌心开始发汗,他一外围新编,怎么可能打得过内门中钦点的人?何况此刻的伤还没有好,逃的机会更加渺茫。 该怎么办? 赵一痕看着两人的脚步越来越近,很显然要杀人夺宝。 冰蚕蛊真的要易主?忽然他想到了,此刻冰蚕蛊并不在他身上,而是在柳如卿身上,因为那只小蛇特别喜欢跟柳如卿缠在一起,还一度被赵一痕认为它是一条色蛇。 如此,他想到了一招缓兵之计。 “冰蚕蛊不在我身上。” 莫刀脚下微顿,卫杀却不停下。 莫刀问道:“在那苗女身上?” 赵一痕点了点头,又道:“我带你们去见她!” 莫刀和卫杀对视了一眼,仿佛相互商量着这个方法是否可行。 两人相互看了几息,才点了点头。 赵一痕微微松了一口气。 却在这时,柳如卿走了出来,身着红衣的她面色冷峻,双目也冷冷地看着赵一痕,让她平添了一种妖媚的气息,更有一种凶险的味道。 莫刀嘴角有些抽搐,论气场,这时他完全不敌,心中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卫杀也皱起了眉,心想着,如果她的气场和她的武功一样高,那是否要逃。 赵一痕看着她,心中也有些发毛,搞不好会三打一,他此刻的身板绝不够他们三人蹂躏。 “我……我……”他说了半天的“我”,也没有说出来下文来,最后直接道:“对不起!” 柳如卿不由得眉头紧皱,嘴角抽搐,她可从来没听说过他的一句道歉,更难以想象一个刺客说道歉。 “道歉有用的话,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 说着她便冲向了赵一痕,双手握爪直击赵一痕门面。 一阵劲风扑面而来,还夹杂着冷冷的寒气,赵一痕大惊,拔腿就跑。 一跑就撕裂身上刚愈合的伤口,疼得他额头冷汗直冒。 柳如卿见状,一咬牙加快了速度,刹那间挡住了他的面前,赵一痕直接撞在她的胸口上,幸而柳如卿武功够高,没有将她撞倒。 “你不会假装跟我打啊!” 柳如卿又气又羞的小声道。 声音里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心情绪。 赵一痕恍然大悟,自己千算万算,算对了大多事,算对不了柳如卿的心思,真是越算越糊涂。 于是他一转身,大叫道:“救我,否则你们休想得到蚕玉神功!” 莫刀和卫杀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等到赵一痕说完这句话时,他们都明白了,肯定是因为某些事反目成仇了。 就在赵一痕话音未落之下欺身进了柳如卿十步范围之内,这样的速度,就算赵一痕身体痊愈也打不到。 柳如卿冷笑道:“今日谁要救他,就都得死!” 赵一痕也冷笑道:“冰蚕蛊就在她身上,杀了她,你们就有冰蚕蛊了!” 莫刀嘿嘿一笑:“小小少年,把冰蚕蛊交出来,可免遭皮肉之苦!” 卫杀也冷声道:“废话什么,杀了便是!” 四人话里都夹着嗜血的味道,令四周气氛变得压抑无比,而周围伴随着白日里的余温,让这安静的义庄更添了一抹肃杀之气。 () 第244章 双蛊退敌 赵一痕退到了一边,此刻的他就像是英雄救美里的美人,即使他脸上的皱纹和胡子还没去掉。 柳如卿一对二,她的短剑再两人的长剑围攻之下,显得有些颓势。 莫刀和卫杀脸上都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冰蚕蛊就在眼前,蚕玉神功唾手可得,不说称霸天下,且逍遥这世间,也绝不是未尝不可的事! 至少不用担心纯阳宫的弟子前来报仇。 可是这名女子武功实在是高,攻了近百招也没有攻下。 月光撒在这片小小的义庄之中,四周的房间里停放着一排排棺材,有些尸体还散发着臭味。 赵一痕见状也不由得心急,江南不老人的武功绝非一般武林中人可比,他们的武功阴狠毒辣,遇到棘手的对手,定会耍手段。而柳如卿虽也学过一些心计,但相较于他们二人而言,还是不够狠毒。 想到此处,他便更是担忧。 这时莫刀觉得柳如卿的路数已经差不多摸清了,对卫杀说道:“飞天剑诀,一举击杀!” 卫杀点头,两人身形如影,两身黑衣穿梭在夜空中,无法看清,但金拐杖和长剑却在夜里格外耀眼。 只见一道金芒飞起而劈,白芒刹那间绽现一片剑花,这是“金龙出海”和“千云叠嶂”的武功,两人合二为一,形成“金龙腾云”之招。 被腾云包围的人,将会受到无数道剑进攻,而且全身每一处都有可能是他的进攻目标,所以必须全心应付,否则就会被刺中,而金龙出海,又会以莫刀全力一击,致命对手。 若要挡金龙,必然被腾云击中,若要挡腾云,又会被金龙击中,无论挡哪一个都是死路一条。 两人合招的武功,天下间虽有很多,但威力却并不是很大,尤其是侠侣之间,招数只能算得上美,却算不得强。 而江南不老人最厉害的招数就是两人合招之法,所以天下间很难有人破招,即使打败一人,另一人的招数又可以单独对打。 这样的打法,没人能受得了,除非比他们高很多倍的高手。 柳如卿被云层包围,又有金龙袭身,不得已之下,她大喝一声:“破!” 忽然空气中的温度骤减,寒气散发到周围,就连在一边观战的赵一痕都觉得全身冰凉。 蚕玉神功一出,柳如卿身体如同刀枪不入的武器,一手从无数道剑花之中挡下一片,而后转手握住,另一只手握短剑斩向金龙。 “当……”一声,余音回荡,就连屋里的门窗都被震咯吱作响。 挡下了! 似乎蚕玉神功专克这招“金龙腾云”一般。 赵一痕心中微微放松下来,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打斗场面,哪怕是杀百人,也不及这三位的巅峰对决。 莫刀被震退,而柳如卿握着的长剑开始冒着青烟,仔细望去,那是寒气,剑身以可见的速度凝结寒霜,直逼向卫杀的手。 卫杀忽然用力转剑身,使得柳如卿握住剑的手不得不放开,而剑身的寒气也在刹那间消散。 显然两人的武功虽然破了,但却都没有受伤。 莫刀冷哼道:“果然只有蚕玉神功能破我们武功,但那又如何?且看如何破蚕玉神功!” 卫杀也冷声嗯了一声。 赵一痕心中一惊,难道江南不老人以前就和练过蚕玉神功的人交过手,否则柳如卿是怎么破了他们的招,而江南不老人又怎么会有破蚕玉神功之法? 如此一来,那柳如卿就有危险了。 不由分说,赵一痕大喝一声,道“撤!” 莫刀眉头一皱,但又舒展开来,笑道:“已经迟了!从她使用蚕玉神功之时,她的人就由冰蚕蛊控制,根本听不见!” 赵一痕一听更是吃惊,她从来都没有告诉自己还有这个副作用,被冰蚕蛊控制那还算是个人吗?为什么天下人都还抢着要它? 本也不解这两位为何也要抢,但想到他们是两个人就明白了,他们本就是两人一起行事。一个负责刀枪不入,一个在释放寒毒后将他救起,简直完美! 难怪他们一心想要得到冰蚕蛊,那样他们就真的天下无敌了! 但莫刀又为何说能破蚕玉神功呢?她可是刀枪不入啊! 只见莫刀冲起身来,转身跃上墙头,而卫杀则提剑斩向柳如卿的尾椎骨。 此处是命脉,若是稍有不慎,就会使全身麻痹,更会阻隔神经,也会使眼睛短暂失明。 赵一痕忽然想起柳如卿在将青蛇交给自己那夜说的话,“蚕玉神功并非真正的刀枪不入,只是皮肉耐力无穷,可抵千钧。” 之前一直以为,这话就是刀枪不入的意思,但现在想来,皮肉可抵千钧,那骨骼却未必! 原来如此! 可是知道又能如何,此刻他毫无办法,此刻进入战圈,不仅救不了人,反而还会将自己搭上性命。 就在赵一痕着急的时候,墙头上莫刀已经挥出了金拐杖,卫杀欺身进了柳如卿的三步之内。 “唳~”柳如卿一声长啸,周身寒气更甚,而其挥剑动作却是更加僵硬,但却是很稳的击中了金拐杖。 这时卫杀的剑已经来到了柳如卿的后背。 赵一痕更是大骇,若是被刺中,柳如卿很可能就会破功。 忽然他想到了还有青蛇。 随即从怀中取出一节骨笛,这是柳如卿教他的控蛊之法。 随即吹响了起来。 “啾啾”之声,如同灵鸟求偶一般。 青蛇听到这声,忽而从袖口探出了脑袋,白色眸子看到一闪而逝的卫杀身影,随即跟了上去。 卫杀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仿佛冰蚕蛊就在手中一般。 只是剑还未刺中,便被青蛇喷了一脸寒气,直中眼睛。 “啊~” 卫杀惨叫一声,莫刀心中一颤,击中柳如卿剑的金拐杖一收手,掠向卫杀。 “怎么回事?” “眼……眼睛瞎……了!” 莫刀大怒,再次提金拐杖冲向柳如卿。 此时柳如卿对付金莫刀一人,赵一痕就放心了下来。 于是又吹起了骨笛开始引导青蛇爬向卫杀。 他想能杀了卫杀最好,最好让它深中寒毒,永远卧床不起! 青蛇拖着长尾,吐血白色的蛇信,缓缓地靠近卫杀。 卫杀一直闭着眼睛,听着打斗声,根本不知道青蛇的靠近。 “啾!”一声,此声为重,如断弦,如果决,只见青蛇的头迅速袭向卫杀的大腿。 “啊~” 有人惨叫一声,是女的声音。 赵一痕暗道不好,骨笛对蛊有作用,那柳如卿此刻也是蛊,那她不也受了控制? 全心关注在青蛇竟忘了这一茬,只见柳如卿扑倒在地,而莫刀见状也乘胜追击,一掌拍下。 由于赵一痕没有再吹骨笛,柳如卿便可行动自如,对着这一掌迎了上去。 “啪~”一声,音很小,如同轻轻拍巴掌一般,但伴随着更是一股轻微的闷声,是骨肉相撞的声音。 接着莫刀就倒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墙上。 “走!”莫刀口中血水直流,含糊不清道。 卫杀会意,寻着声音找到莫刀,消失在了夜空里。 柳如卿像是蔫了的花一样,倒在了原地。 青蛇扭着细腰,拱着头看了看柳如卿,立在一边。 赵一痕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们走了,自己就安全了,而柳如卿也安全了。 () 第245章 真情假意 义庄又陷入了安静之中,赵一痕将骨笛放进怀中,迫不及待地走到柳如卿身旁。 她应该受了伤。 搭在柳如卿的经脉,看了一下,竟是异常紊乱,又翻看她的一只眼,那只冰蚕蛊占据了整个瞳孔。 是自己害了她! 赵一痕心中莫名的一痛,这种痛,说不出来的感觉,像是被一记重拳锤在胸口,又像是被一根针插在心上。 他不懂,也不明白,曾经杀了那么多人,自己也受过很多次伤,都没有发生过心痛的事。 但此刻不是想这么多的时候,一把抱住柳如卿就往回走。 夜色很沉,月光很亮,虽没有十五的月亮那么明,却依然能看清脚下的路。 不知过了多久,柳如卿睁开眼,看见自己被赵一痕抱在怀里,脸上不由得像是被火烧了一般。 “能背我吗?” 赵一痕一愣,抱着好好的,为什么要背? “抱着不舒服。” “……” 赵一痕无语,可能是因为愧疚之心,就答应了她,将她放了下来,转身让她上肩。 柳如卿笑了,嘴角处流下一滴血。 接着两滴,三滴…… “香吗?” 这时柳如卿从袖袋里取出一个胭脂盒,拿到赵一痕鼻子面前,笑问道。 赵一痕更是无语,心想,你现在是男人身份,怎么可以买胭脂呢?万一识破身份怎么办? 但此刻见她受伤,又见救了自己一命的份上,就不跟她计较了,于是便嗯了一声。 柳如卿一边笑,一边吐着血,血顺着嘴角流到衣服上。 “你知道吗?第一次见到你我真的很想杀了你这个抢冰蚕蛊的贼。” 赵一痕不知道她怎么又提起了这件事,只是随身附和道:“嗯。” “第二次见你,就看到我妹妹对你很热情,就感觉你是个坏人,而且是想对我妹妹由不轨之心。” “第三次见到你,是你来救我们,那时候别提我有多开心了,但当听到妹妹是用冰蚕蛊做交换,我的心又凉了。” “你知道吗?你总是给我希望,又总是给我失望,第四次在勐勋国,我以为你已经完成了将军给的任务,可发现你没有,那时寨民还那样绝情,我气得真想杀了你们所有人,可是我收住了手,尤其是看到妹妹时。” 说到这里,她流下眼泪,她这个圣女承载了太多的责任,也承受着与常人不一样的压力。 在将军强暴她的时候,便将这些压力与责任全部释放。 赵一痕知道,她是真的太痛了,也真的太累了,所以才会选择将冰蚕蛊送给他,也选择离开苗寨,自己一个人去游山玩水,至少没有人会追杀她,至少不用去担心苗人的危险。 那时的她才是真正的自由! 也是她最美好的向往。 “你知道当日见你全身是伤,还救了我,我是怎么想吗?” 赵一痕道:“不知道。”但心里却在想,莫不是想以身相许? 柳如卿轻轻一笑:“我真想把你困在那座高山之上,咱两就在那里一辈子。可是你在梦里都在叫陈媛媛的名字,我才知道,那座高山根本困不住你。” 泪如泉涌,这句话她哽咽了很多次才说完。 赵一痕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哭,却只觉得今天她的话有点多,甚至自己都不想听这些事,她怎么就没听出来? 柳如卿不管他,又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又来找你吗?” 赵一痕对这个问题有了兴趣,他本以为她不会跟来,可她却来了。 柳如卿道:“你喝的药,我也尝了,能够让人思维比常人清晰数十倍,我知道,你有了麻烦事,所以你没有见陈媛媛,所以你一直想办法利用我。” 说到“利用我”三个字时,她更是泣不成声,泪水与血都混在一起,打湿了赵一痕的肩膀。 赵一痕微微轻叹了一声,这事的确是他做的不地道,但实在没有办法,能利用的人太少了。 随即觉得这个话题太沉重,便开玩笑道:“你把我衣服弄湿了,可要给我洗的!” 柳如卿顿时气急道:“你就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吗?” 赵一痕笑了笑没有说话,而后柳如卿就各种骂他忘恩负义。 这才正常嘛!赵一痕心理想着。 似乎是骂累了,也像是骂够了,又叹道:“你遇到了什么麻烦?” 赵一痕觉得接下来的事,还需要他来完成,于是就告诉她。 “宣抚司想要我的命,目前将所有跟我有关的人,都监视起来了。所以我必须想办法,利用江湖的力量来混淆他们的视线,之后救走陈媛媛他们。” 柳如卿点了点头,她笑了,因为赵一痕终于肯跟她说实话了,这表示已经自己得到了他的信任。 赵一痕又道,“不过我还要利用你一次可以吗?” 都说了,那还叫利用吗?那叫请求还好吗?柳如卿心里想着,这个大笨蛋,也会请求自己的时候。 但自己还能答应他吗? 柳如卿沉了声音,久久没有回答。 赵一痕见她没有回话,知道她不想答应,自嘲的笑道:“我赵某人何德何能……” “可以!” 本想说我赵某人何德何能利用得了人,但却被柳如卿急忙打断。 赵一痕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次又利用她对自己的喜欢,他料定柳如卿会答应,所以才自嘲。 柳如卿着了他的道却还不自知,转而道:“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 “你那药,我也要!” “你要那做什么?” “你管得着吗?” “要多少?” “越多越好!” 于是柳如卿要了近半斤的药。 月色撩人,柳如卿一路上唠嗑,将自己和他认识的点点滴滴又都说了个遍,还觉得不够,于是又将她所有遇到他的第一次都说了一遍。 第一次遇见在罗藏山, 第一次生厌在拐骗妹妹,第一次对他好感在第二次进将军府。 第一次感到安全感,第一次和异性同居都在那天晚上。 第一次来中原,第一次被人救,第一次被人利用…… 赵一痕期间不止一次地说,既然有力气说,就下来自己走,可柳如卿却偏偏不同意,抓住他的脖子不撒手。 直到客栈后门都还在喋喋不休。 但见到门口处两盏白色灯笼,柳如卿止住声音,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赵一痕的脚停了下来,道:“去送个纸条给你的老相好!” 柳如卿眉头紧促,嘻嘻笑道:“那先给两包一炷香!” 赵一痕无奈,江湖规矩,先付定金。 为了哄她办事,也是下了血本。 柳如卿不管,接过药,便张口吃了下去。一抹嘴,从赵一痕的背跳了下来。 赵一痕更是无语,明明活蹦乱跳的,为什么还死缠着让自己背,自己也是伤号好吗? 说着,他便觉得身上又酸又疼,哎呀,疼~ 他扭了扭腰,只觉得一股难闻的味道扑鼻而来,血中掺杂着胭脂味,恶心至极。 一抹肩膀,却是干的,想必柳如卿用内力化干的。 算你有点良心! 他心里这样想着,柳如卿此时也走远了,想说这些话,自己没了必要。 吃了一炷香后的柳如卿,身轻如燕,跑起路来更加快速又力,三两下就跳到杨府。 看到茅羽曦正和一个男子打情骂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丢下赵一痕给她的纸条就隐匿在了夜色之中。 茅羽曦尽管和杨正义隔空你侬我侬,但身边的异动和那声长叹都听得仔细,转身抓起纸条,便对杨正义笑道:“义义,人家要休息了,头好痛哦~” 杨正义见状,眉头紧促,一副宠溺的模样道:“哦~快去睡吧。” 说着想拉茅羽曦的手,却被她躲了过去。 杨正义看着她的背影,目光渐冷。 奶奶的,三个月了,连手都没摸一下。 () 第246章 嫁衣正红 第二天一早,赵一痕就敲响了柳如卿的房门,但敲了半天,柳如卿裹着头巾走了出来。 赵一痕一愣,春天又不冷,用头巾裹着,也不怕捂出痱子吗? 但他没有说,而是说道:“我们的身份被江南不老人知道,很快就会识破,所以我们今天要换一身行头。” 说着便将一件锦袍递给了她,还是红色。 柳如卿看了一眼那红色的衣服,很是欣喜,但她还是垂下了眼帘。 “这样东躲西藏,真的是你想过的日子吗?” 赵一痕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这句话,不过作为刺客,这样的日子,是理所当然的。 但随后一想,便知道她是什么意思,道:“等这边的事一结束就好了。” 柳如卿深深地看了一眼他,叹道:“还要多久?” 赵一痕道:“最多七天,说不定还不需要!” 柳如卿点了点头,回到房间,走到梳妆台上,将头巾摘了下来。 一头白发。 赵一痕震惊地看着柳如卿,极其不解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柳如卿也看着镜中自己绝世容颜和一头极其不协调的如霜白的头发,惨然一笑。 “蚕玉神功!这便是蚕玉神功!” 赵一痕自然知道这是蚕玉神功造成的,可怎么会一夜白头? 柳如卿没有说,他只好忍着没有问,走到她身边。 “能给我伪装成老奶奶吗?” 赵一痕点了点头,不知为什么,他看着这头白发,心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重。 “那你伪装成老头!” 赵一痕愣了一下,随即也点了点头,他隐隐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而那种预感与自己面临生死的感觉不一样。 柳如卿看着自己的绝世容颜被一张人皮面具覆盖,而后赵一痕拿出一支笔,勾勒出一条条皱纹。 那苍老也渐渐呈现,就像自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变老一般,那种情绪逐渐涌上心头,仿佛再添一笔,自己就要即刻老死一般。 她抓住了他的手,激动到:“够了!” 赵一痕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激动,便停下了笔。 那松弛的脸被挤出的皱纹,就像真的一样。 她不禁对着镜子仔细看了起来,最终垂下眼睑,喃喃道:“若是,我死了,你会想我吗?” 她的声音很小,小到不可闻,只是赵一痕听见了,嘴角提起一丝孤独,笑道:“当然,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柳如卿怔怔地看着镜中倒映的赵一痕的影子,也看到那笑容,如同春光一般,不由得心中一阵刺痛。 他还年少,自己却已老。 而那笑容,若是柳湘君在旁边,定会认出来,那是说谎,那是狡诈的笑容! 赵一痕道:“该我了!” 这次他坐在了梳妆台上,快笔如飞,没过一会,那苍老的神情便被勾勒出来,而后又贴上白发,笑容挂在脸上,看起来显得老当益壮。 柳如卿问道:“为什么你不显老,而我却……” 赵一痕又笑道:“因你心已苍老,面容自然也会显老!来,笑一个!” 柳如卿没有按照她的话做,依然垂着眸子,脸一丝神采都看不到,像是问赵一痕,又像是喃喃自语道:“是吗?” 赵一痕没有应答,那句话本就是随口敷衍罢了。 而后递给她了衣服。 衣服火红如同嫁衣,而柳如卿看着,却是异常刺眼。 她还是穿上了,看着赵一痕,道:“你觉得我们像不像白看到老的夫妻。” 赵一痕笑道:“像不像我不知道,但现在的你真的是个老太太!” 尽管柳如卿知道他只是开玩笑,但心中泛起的心悸与苦涩令她窒息,到底是他对自己没有感情,否则又为何避而不答? 赵一痕的衣服还是一如既往的黑,这是他喜欢的颜色,也是他必备的颜色。 …… 青城山的山道非常陡峭,有的地方都是笔直而下,需要攀越藤梯才能爬上去。 这一路走来,有很多游人,有江湖中的侠士,也有文人墨客,还有前去常道观的香客。 他们看着他两无不羡慕,无不感叹。 “结发夫妻近百年,新衣亦如嫁时红。” 柳如卿嫣然一笑,羞怯地撇过脸,不再看他们。 那皱纹不减,那笑意不开,可能画的妆容太死板。 赵一痕看着她,没有说话,也没有想什么,只知道,她心情好点就好。 爬了近两个时辰,终于到了山顶,赵一痕没有去常道观,而是去了另一座山顶。 从山顶远远望去,山下已被云层遮盖,只露出几个山头。 而常道观就在对面山顶之上,数十座楼台,架在云层之上,宛如仙宫。 蓝天清澈无比,远处云海翻腾,近处亭台楼阁,一袭阳光从天空穿过,照耀在楼阁之中,如同仙光闪闪,这次才是真正的人间仙境! 柳如卿早已累的爬不起身来,但看到如此景象,还是直起了身子,大呼道:“世上如此美景,看一次也值了!” 赵一痕跟在其后,面色不改,更没有像她那般气喘吁吁,心生好奇,但却没有问,只是笑道:“一次怎么够,你说是喜欢,明天还可以再来一次!” 柳如卿喜上眉梢,惊问道:“真的?” 赵一痕点了点头。 这座山顶,没有楼台,只有一处八角凉亭,从凉亭上可以看到日出。许多人,也因此连夜爬山,到此处来看日出。 赵一痕环顾了一下四周,都是青葱绿树,只有一丈宽的石道蜿蜒而下,那是下山路。 他想了想,又进了树林,看了一下土质,很是松软,想必是因为这里常年潮湿,上面又是一层树叶,很是肥沃。 用寒水刀插向地面,竟没入了两尺有余,再用尽插进去,直接没入到剑柄。 赵一痕满意地笑了。 柳如卿不解地看着他,问道:“你在做什么?” 赵一痕笑道:“看看有没有什么奇花异草给你带回去。” 柳如卿想了想,这么用心对待自己还是很少见的,但她还是叹道:“世上千百美,唯喜它非我。” 赵一痕也笑道:“美有千万种,不及配我身。” 柳如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后撇过头,再次看向天边。心中微微叹道,“终究是不相合啊”! …… 茅羽曦再次进了宣抚司,这三个月来,去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去都不会有人拦着。 但这次不同,守卫见她来了,直接拦了下来。 “李大人有令,无令牌之人,谁都不可进!” 茅羽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隐隐猜到了什么,于是也不管其他,挥手便给撒了一些迷药粉。 此次事情重大,不得已为之,若是放在平常,她还懒得进去呢! 到了江小白的小院时,也被拦了下来,还说了同样的话。 茅羽曦也明白了过来。 李大人病情好转,无论是规矩还是守卫都变得森严,这个不难理解,但限制了江小白的自由就说不过去了。 很明显,他开始对江小白下手了。 茅羽曦故技重施,撒完迷药,便溜进了院子里。 院子远远地就飘着浓浓地草药味,若不是茅羽曦也是用药好手,估计也会被熏得直接走人。 江小白此时还在下棋,他的活都是在晚上,而且是在子时。 江拗儿远远就听到守卫和茅羽曦的对话,连忙对爹爹说道:“茅姨来了!” 江小白手中的棋没有落下,而是敲击着木质的棋盘,发出“咯咯”声。 她会来找自己,他想不出理由,难道是没银子花了? 茅羽曦笑盈盈地走了过来,也笑盈盈地说道:“日子过得不错,还有守卫!还要令牌呢!” () 第247章 秦川童谣 对于茅羽曦的冷嘲热讽,江小白没有在意,或许也在意了,这无疑也是自己的一种讽刺。 给人治病,却受他人威胁,而且还是挚爱。 他无法忍受,但同时也必须忍受。 一切的苦果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那便只能由自己来承担,但却将赵一痕等人也拉下了水。 他心有不甘,却无能为力。 茅羽曦走到庭院的那颗大树下,光斑透过茂密的树叶映在身上,让身着浅绿色衣服泛着星光点点。 她像是春日的精灵,可那却只是过去,现在她更像是春日里伺机而动的猛兽。 江小白微叹,“今日为何而来?” 茅羽曦笑道:“怎么?我来见见师兄,也需要给你汇报吗?” 江小白摇了摇头,让江拗儿倒了一杯茶,道:“成都府不安全,还是早点离开!” 茅羽曦却并不在意他的关心,而是喝完茶,摸了摸江拗儿的头,道:“该离开的应该是你,哦不,你离开不了!” 说着,声音更加放肆起来。 “你们谁都离开不了!” 这时杨玉花走了进来,她是接到禀报,有人迷晕了守卫,她心中怒火中烧,把宣抚司当成什么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成自己家吗? 茅羽曦看着她愤怒的模样,直摇头,还咂嘴:“啧啧啧……这位李夫人,哦不,我是该叫你李夫人还是该叫你一声师嫂呢?你这是要摊牌呢?还是与师兄重温旧梦呢?哈哈哈哈……” 杨玉花一脸铁青,她将旧事重提,还把困住他们说成重温旧梦,她怎能不气? “茅羽曦!这里是宣抚司,不是你们那破茅庐!” 茅羽曦更是气笑了,“破茅庐,某人在破茅庐还生下一个孩子呢?可是她却不知廉耻的红杏出墙!啧啧啧……你们城里人连这点道德底线都没有吗?还是说,你们根本就不知道?” 她的话字字诛心,就连江拗儿都觉得这个坏女人更加可恶。他抓着父亲的手臂,恶狠狠道:“茅姨说的是不是这个女人,她太坏了,简直猪狗不如,爹,我们还是回去吧,别给她治病了!” 杨玉花更是面容失色,江拗儿一直说她坏,她根本没放在心上,现在却又说她猪狗不如。 作为一个母亲,在自己儿子眼里竟是如此不堪,她怎能忍受? 茅羽曦又附和一句,“说的好!哈哈哈……” 被自己亲生子骂,对茅羽曦来说,更是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又对杨玉花冷笑道:“被自己儿子骂,滋味如何?” 这时不仅江小白震惊,就连杨玉花也是一惊,异口同声道:“住口!”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茅羽曦竟然将这层关系戳穿了。 那杨玉花以后怎么见江拗儿,又让江小白怎么对江拗儿,而江拗儿自己又怎么办呢? 只见江拗儿呆若木鸡,他不敢相信茅羽曦的话是真的,也不敢相信这个坏女人竟是自己的母亲,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疑问,只是一个人呆呆地转身回房。 江小白见状,连忙拉住了他,却见江拗儿面色发白,眼睛泛红,滚烫的泪人滑了下来,但那眼神却是无比的愤怒,口中吐了一个字。 “滚!” 忽而一拳锤了过来。 江小白怎么也没想到,拗儿会出手,他没有防备。“嘭”一声,被打倒在地。 不仅是江小白,茅羽曦和杨玉花更是一惊,江拗儿的武功竟是如此之高,连他爹都能打倒。 江小白苦笑着,起了身。 杨玉花冷冷地看着茅羽曦,道:“满意了?” 茅羽曦双手抱在胸前,嘿嘿一笑:“本姑娘只是揭露事实,没有什么满不满意之说!” 说着她又顾自倒了一杯水,大刺刺地坐在石凳上,完全不在意杨玉花吃人的目光。 江小白知道她这是报复杨玉花,也是在报复自己,所以他没有生气,只是一阵无力感袭来,六年前因为自己,失去了师父和整个隐村的人,现在又因为自己,茅羽曦和赵一痕陈媛媛三人都被困在成都府。 他都无法控制,也无力挽回,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废人一样。空有一身医术,面对自己的女人,面对权势,他就是一无所有,就是他们玩弄的下贱之人! 面对茅羽曦,除了愧疚,便只能是理解。 “说吧,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江小白的语气显得无比颓废,连声音都小到难以听清。 “别人都这样对你了,你都不生气,要你有何用?” 杨玉花看着这个男人,是如此的懦弱,如此的不堪一击,更是觉得当初离开他,是正确的选择。 茅羽曦看着自己的师兄被自己心爱的女人骂,更加感到高兴,大笑道:“今日乃是这六年来,最高兴的一次,哈哈哈哈……” 笑得她前仰后翻,甚至拍桌子大笑起来,桌子上棋子都被她震落在地。 杨玉花一把抓住她的衣领,娇喝道:“你不怕死?” 茅羽曦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转而变成一副怨毒的狰狞,冷道:“谁死还说不定呢!” 杨玉花脸上怒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解,更是惶恐,她以为茅羽曦要下毒,收回收一看,并没有中毒迹象,问道:“你到底耍什么花招?” 茅羽曦更是冷笑道:“我不屑于给一个将死之人下毒!” 杨玉花喝问道:“你什么意思?” 茅羽曦将一个纸条给了她,也不做解释。 杨玉花打开一看,眉头紧皱,那并不是关于她生死之事。上面写着:“若救李二公子,明日午时青城山顶一人相见!” 一人相见,是什么意思? 她忽然想到茅羽曦说她是将死之人,难道这真的是跟江小白所说的那样?有人要杀自己? 她不敢相信,也绝不相信。 此刻江小白在他眼里就是个懦夫,还是会耍阴谋的小人,冷冷道:“你以为这个把戏,就能拆散我们了吗?你休想!” 说着便走了出去,对旁边的院子守卫道:“明晚之前,谁也不准走出这间院子,也不准送饭!” 守卫心中却是叫苦,这位姑奶奶的毒,你怕是没见过啊! 茅羽曦自然不在意,反而笑意更甚,因为杨玉花说这句话时,她已经打算赴约了,离她死的日子不远了。 此人一死,大仇报一半,怎能不高兴? 江小白知道,赵一痕要动手了。 这是他们的约定,杨玉花和宣抚使只能救一人,他选择的是救宣抚使,但若是杨玉花回心转意,赵一痕便不杀。 他本想两个都救,所以把赵一痕透露的雇主消息告诉了杨玉花,可是杨玉花不信。 直到现在他两人的关系变得如此紧张,更让他觉得不救也罢。 桌上茶壶里的水凉了,杯中的茶也干了,一盘棋局也毁了。 江小白走进屋,看着蜷缩在一角的江拗儿,轻叹一声。 他一直没有说出真相,就是怕现在他这个模样,这将是他一生的阴影。 江拗儿见他进来,没有理会,顾自抽泣。 谁愿意自己的母亲是个连自己都看不起的人呢? 江小白走了过去,轻轻地拍着他的背,一下,两下,最后还带起了节奏。 “百灵轻羽翼,画眉啼枝头。” “白凤不归巢,青狐群回首。” “杜鹃哑晴空,锦鸡笑檐周。” “……” “春日孰最美,唯有秦川沟。” 这是小时候江小白给江拗儿唱的歌谣,也是他小时候师父给他唱的歌谣。 里面汇聚了秦川所有的鸟兽和花草,那是一派生机盎然的秦川春日庄丽景象,也是他们最喜欢的美好愿望。 他深的师父真传的不仅仅是医术,还有救死扶伤,悬壶济世的心愿。 他是师父的得意弟子,也是他师父最疼爱的孩子。 江拗儿转过身,泪水还挂在脸上,带着哭腔,道:“爹,你唱的好难听。” “爹,我们回去好不好。” “爹,疼不疼?” “爹,对不起~” () 第248章 花开花落 李大人寝居的小院里,开满了桃花,那是杨玉花喜欢的花。她说,当春日来临之时,一树桃红最先开,也是最先落,那是最美好的时光。 三月中旬,庭院的桃花,一阵风吹来,花瓣随风而起,又随风而落,飘飘洒洒,一地落红。 最美是春,最伤感也是春。 杨玉花没有时间去赏春,也没有闲工夫去伤春,走过庭前,带起地上的花瓣,飘起又落下,脚下还沾满桃瓣。 倾城的容颜,此刻却是焦急而又沉重。 但当走到李大人的床前时,又如释重负一般,嘴角上挂着如桃瓣的笑靥,如桃瓣的嫣红。 李大人笑道:“今日风有些大。” 杨玉花也笑道:“是因为桃花落下?” 李大人笑而不语,杨玉花看向窗边,正是几片桃瓣落在窗柩之上。 这场景,像极了当年秦川茅庐里,江小白的那句轻叹,“窗柩本无花,落红点错唇。” 自那时日,杨玉花和李大人便离开茅庐,来到成都府。 那场和这场桃花雨,到底预示着什么? 杨玉花微怔,那些思绪仿佛是个轮回,兜兜转转,心道,真的是自己错了? 李大人见状,不解道:“伤春了?” 杨玉花看着他开着玩笑的笑容,如同当日抓着自己的手,在耳边亲昵地说天长地久。 她有些慌张起来,到最边的话哽在喉中,若是一不小心,数十年后一起如桃瓣一样埋在桃花树下该有多好。 李大人看出了不寻常,忙问道:“是江小白惹你伤心了?” 杨玉花摇了摇头,趴在他的身上,静静地听着他心脏的跳动。 一下,两下,三下…… 李大人舒了一口气,似愤怒,又似怜惜,柔声道:“这么多年的夫妻,你还不信我吗?” 杨玉花道:“我信!” 她又坐了起来,看着自己挚爱的夫君,问道:“是你派人要杀我?” 李大人顿时目瞪口呆,这……她是怎么知道的?对了,那是去年的事,自己雇偿命村的人杀她,只是说在自己死后杀了她,这样在阴间他们也不会寂寞,如此还能做一对逍遥快活的鬼夫妻。 不羡鸳鸯不羡仙,正是此意。 只是自从自己醒来后,全然忘了这事,难道偿命村来人了?可不是说等自己死后吗?现在还没死啊! 他刚想解释,却见杨玉花深深地吻住了自己的唇,而手也紧紧地抱住了自己。 尽管许久没有尝到她的唇,可是她滴落的泪,却让他开心不起来。 泪是苦的,唇是香的,就像她与江小白吵架后,他抱住她拥吻一般。 他趁人之危,却又成人之美,他的霸道让她沉醉于心,让她感受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拥吻过后便是相知。 拥吻过后便是离别。 杨玉花离开了,李大人还想说话,但她自己头也没有回地走出屋外,走出庭院。 落红飞起又飘落,她的泪水也被这桃红映成粉色。 空留李大人嘶吼的叫人,庭院里却已无人。 …… 杨玉花去了奶娘那里,看着两个孩子的笑靥,泪水再次滑了下来,轻轻地抱住他们。 奶娘见状,不解道:“这是怎么了?吵架了?” 杨玉花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只是道:“孩子就拜托你了!” 奶娘更是奇怪,老爷醒了,怎么还哭了起来? 更奇怪的事,杨玉花在这里竟呆了一下午,一直陪着孩子,抱着他们,逗他们笑,逗他们玩。 只是孩子不是哭就是闹,好不容易哄好了一个,另一个又哭了。 平时都是奶娘带孩子,她没有带过,怎么也没,没想到孩子竟是这么的吵,这让她想起了江拗儿,总是骂她是坏女人,今天又骂自己是猪狗不如。 难道这两个孩子也是这样认为的? 忽然她感到了迷茫,更是讽刺。 自己做错了什么?不过是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凭什么每个人都来指责自己? …… 深夜来临,宣抚司上下如同炸开锅一般,都在寻找着夫人的下落,每条街上都是官兵。 只是成都府这次来了太多人,刚看到一个人长得有点像的,想去找她,就被人群挤没了。 令数千官兵毫无办法。 李大人大发雷霆,大骂这群人简直像个饭桶,一点用都没有。 杨出易在床前道:“属下认为夫人尚在府中,因为大门的守卫并没有见到有人出来,而且之前奶娘来禀报说夫人在那里呆了一下午,这晚上没见人,怕是还在某个角落里。” 李大人缓了一口气,但还是叹道:“若在府中,恐怕只有一处可去了。” 随即杨出易立即带着三名高手来到江小白的庭院里。 没有经过江小白的同意直接破门而入,江小白冷声道:“如此慌张,难道就不怕把药打翻了?” 杨出易捻着胡须没有理他,一招手道:“搜!” 江小白道:“若是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休想搜!” 杨出易道:“神医,你托大了!这里是宣抚司,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属于宣抚使的!” 江小白道:“那在下不属于宣抚司,这宣抚使的病,在下便不治了!” 杨出易冷笑道:“那你们就全都留在成都府吧,别忘了成都府里都在传你那位弟妹可是要做成都使的小妾呢!” 江小白咬牙切齿,瞪着杨出易仿佛是要把他吃了一般。 茅羽曦抱手于胸,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靠在一边。 江拗儿红肿的眼睛,这时也不愿多说一句话。 而对江小白的模样,杨出易全然不放眼里,微笑道:“江神医,可要三思啊!” 江小白毫无办法,只好让开了道,任由他们搜。 但搜了很久,就连一块床底下和抽屉都翻了一遍,杨玉花就像人间蒸发一般,依然没有找到。 杨出易指着江拗儿,冷声道:“若是让我知道,你把夫人藏起来,老夫第一个就把这小娃娃杀了。” 这时江拗儿回过了神,一双眼睛冷冷地瞪着他,忽然抬手一掌拍在他的大腿之上,而后一转身来到他的身后,一拳击中他的肾俞穴上。 顿时杨出易惨叫一声,扑倒在地。 三名高手正要杀江拗儿,却被江小白撒来的药粉挡下。 三人被药粉呛的直流眼泪,更见手开始变黑,那黑色如同一条蚯蚓一般,顺着手臂缓缓向心脏蠕动。 他们皆是一惊,想用内力逼出,却发现那条蚯蚓不退反进。 “江神医,恕在下无礼,还请神医解了毒。” 江小白冷冷一笑:“杀我儿者,必死无疑!” 三人更是一惊,见没有机会,便怒道:“既然你不仁,可别怪我们不义。” 说着便提刀冲向江拗儿,这个小孩就是江小白的弱点,抓住他,便有救了。 江小白看着三人已经冲到江拗儿身边,冷声道:“不知死活!” 接着他从身旁拔出一把剑,丢向江拗儿。 江拗儿接过剑,嘿嘿一笑,像是见到三个玩物一般。 只听得“当,当,当”三声,三个高手的剑全被江拗儿斩断,断剑还在手中发出一阵嗡鸣。 三人震惊地看向这个只有三尺剑高的小孩,嘴张得都合不拢。 这……这怎么可能! 茅羽曦此时也松开了手臂,本来是冷眼旁观,此时却怎么也站不住了。她知道那把剑是行天剑,当年天山派掌门赠给江小白的,但尽管剑很锋利,没有人来掌控它,依然斩不断那三把剑。 一剑之威,堪比大宗师之风范,可见江拗儿的武功是有多么高了。 江拗儿举着剑得意地笑着,江小白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拗儿,他长大了!尽管他才八岁! 杨出易此时也站起了身子,对着江小白冷哼道:“你等着!” 说着,便将三位所谓的高手带走。 () 第249章 起风了 月上青阶,时而隐没,时而出现,而夜正暗时。 杨玉花从房梁上跳了下来,她的武功不好,但爬上房梁的本事还是有的。 看着江小白、茅羽曦和江拗儿,点了点头,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没有露出谢意,也没有露出笑意。 她就像刚进茅庐时一样,安静而又陌生。 江小白知道杨玉花知道了,和江拗儿坐在床沿上,也没有说话。 江拗儿抱着父亲的手臂,不敢看杨玉花。 茅羽曦还是立在门边,久久不动,她没有拆穿杨玉花在这里,是因为怕她被宣抚司的人带走,那赵一痕就杀不了她了。 这时天风大作,忽而一阵呼啸,吹的窗户呼呼作响,不知是哪里进了风,烛光摇曳起来。 明日有雨! 杨玉花紧了紧身体,仿佛是害怕,又仿佛感到了凉意。 她还在看着江拗儿,她的孩子。 她不敢抱,也不敢靠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江拗儿本不想让她看,还想让她走,可是他发现,他做不到。 江小白此时也没有看她,这种心情非常复杂,似乎是解脱,又似乎是得意,她终于知道了结局,终于明白了谁更好。 可是杨玉花的眼里只有江拗儿,而他则被直接忽略了。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看着他的。 往事如烟,多少沉浮事。 这一夜,谁都没有说话,这一夜,谁也都没睡,相互看了一宿。 …… 茅羽曦不在杨府,陈媛媛今晚只有一人,外面风正紧,吹刮着窗户,令她不敢入睡,连油灯都不敢灭。 “笃~笃~笃~” 子时的时候,陈媛媛正困得想要眯起眼睛,忽然被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惊醒。 她有些害怕,声音都开始颤抖。 虽然她不是第一次一个人睡,但自从茅羽曦跟她说了关于江湖的事以及自己亲身体会被黑衣人用刀指着自己后,就变得不敢单独睡了。 “谁呀!” “笃~笃~笃~” 屋外还是在瞧,也没有回答。 她壮着胆子又道:“不说是谁,就不开门!” 屋外敲门声停了一下,一位女人的声音传来。 “我,赵一痕的女人!” 陈媛媛知道,这就是那位杨婉儿带回来的女人。 尽管他们都知道彼此的存在,却至今没有见面,或许是怕相见后的尴尬,又或许是怕茅羽曦的刁难。但不管如何,陈媛媛是不想见这个女人。 不过此刻她已找上门来,自己就不得不去见上一面,顺便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样的角色。 她打开了门,正看见一位精心打扮的美人儿站在门前。 朱唇轻薄,柳叶刀眉,眉间一点朱砂,面带羞意,哪怕是天再黑,也能看到她脸上的酡红。 还有那眼神里透露的流光,竟比自己还要妩媚。虽然自己不屑这样做。 也不知怎的,看到这样的一个美人,竟然吃不起醋,也生不起气,直愣道:“有……有事吗?” 砚秋笑道:“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陈媛媛这才发现自己失礼了,连忙请她进屋,还倒上了一杯茶。 一盏油灯,摇摇晃晃,两女对座,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在砚秋喝完第五杯茶时,终于忍不住道:“我知道,赵一痕心里有你,你心里也有他。”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却让陈媛媛举手无措。 要开始了吗?接下来就开始宣布自己的主权了吗? 她有些紧张地看向砚秋,同时又害怕她说出一些令她承受不了的话。 砚秋看着她的模样,虽然一身中衣,头发也是刚起床后的凌乱,但不妨可以看出也是个每个胚子。 “我想,如果……” 砚秋又停了下来,眉头紧蹙,焦急而又紧张,她又看了看陈媛媛,紧闭着双眼,似乎等待什么天塌下来的事一般。 “如果可以,我愿意做小!” 陈媛媛一愣,同时砚秋自己也是一愣,本想让陈媛媛离开赵一痕,但看到陈媛媛弱小的模样,自己就莫名其妙地改口了。 “我不答应!” 陈媛媛回答道。 砚秋觉得自己也做让步了,为什么她还不答应? 只见陈媛媛又道:“我……我……我不是她女人,她应该还有别的女人,我不知道……我到底和她是什么关系,你……你自己找他去!” 她的声音充满苦涩,也有着不甘与吃味,可以说的上是五味杂陈。 他是她的杀父仇人,他还是个杀人狂魔,现在有莫名出来这么多女人,她怎能忍受?更何况他们本就没有确定关系,自己根本不是她的女人,何来答应一说? 砚秋愣住了,她所得的一切消息都证明这个女子就是赵一痕心心念念的女人,可现在却说她不是,这让她有些糊涂了。 难道都是传言? 但女人的心都是敏感的,尽管陈媛媛再怎么反驳,但她语气里的迟疑与后怕已出卖了她。 她知道,陈媛媛是因为某些原因,不能接受和赵一痕在一起,可他们的感情线也是无法断绝。 剪不断,理还乱。 女人的犹豫是最可怕的,但同时也是最痛苦的,她深深地感受到过。 砚秋拉住她的手,笑道:“我们女人,若不抓住自己的幸福,等到后悔就迟了,正如她还有别的女人。” 尽管她和杨婉儿现在走的近,但她绝不会像杨婉儿那样冲动,虽然赵一痕心中还有很多女人,虽然她也很不高兴,但她依然像当初再军营里一样,那般温柔。 她相信赵一痕想要什么,虽然她并不知道赵一痕离开他的原因是什么。 陈媛媛不解地看着砚秋,她这么劝自己,就不怕自己多出来一个情敌?这个女人真不一般,难怪能得赵一痕的青睐。 可是她不敢,也不想,那个男人,像恶魔,自从那日在街上看到老头像他后,就一直梦见他,不是满身是血,就是为了救他被钉死在木桩上。 她害怕,害怕这样的生活,害怕他带给自己的生活,但却一直担心着她。 砚秋还想说什么,却被陈媛媛拦住了。 “这件事,跟我说真的没用,你还是找他吧,等他回来,我就回去了。” 砚秋见她下了逐客令,便摇头叹息,叹的是他们感情的优柔寡断,也叹赵一痕根本不会来见自己。 可是她能怎么办? 有时候她都怀疑自己跟赵一痕是什么关系,为了冰蚕蛊花费的代价实在太大,甚至还把自己搭理去了。 但不得不说,今天的风有点大,哪怕自己扎紧的头发也都吹得也有散乱。 院子里的树叶都风都吹了起来,刮得满地都是,有的还刮到自己脸上,“啪”的一声,像被人狠狠地抽了一巴掌一般。 陈媛媛关上门后,久久不能平静,这是第一个,还有第二个,那第三个呢? 这一夜,她失眠了,泪水湿了枕头。 () 第250章 爱与生活 一夜凉风吹过之后,气温骤然下降,雨随之而来。 这是成都府每个人都知道事,因为昨天的风很不正常,那吹在窗上的风,就像有人在拍打一般,而树上无论叶子还是花吹得满地都是。 第二天,被雨洗过的空气,有些湿冷,那也落叶与落花在雨水的冲刷下,沾在泥里,与大地合二为一,这样它们便算是归根了。 而这雨还是没有停,淅淅沥沥,偶尔落下两三点,偶尔又一直淋下来。 赵一痕把柳如卿叫醒,扮上伪装。 柳如卿本还想再睡会,赵一痕就说,雨后的青城山更美。 至于真的假的,柳如卿心中自有定数。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这算是她的一些小脾气吧,赵一痕也没在意,又给她换上了大红袍。 柳如卿绕着赵一痕转起了圈,像是开玩笑一般笑道:“妾身给夫君请安了!” 赵一痕心中微动,没有说话,心想,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柳如卿见到他毫无波澜的脸色,眸间暗了下去。 不懂风情的男人,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 天上下着小雨,街上的人少了很多,大多都停留在客栈,茶楼和酒馆之间。 一位身着黑衣的人,头顶笠冒,还举着一把白色油纸伞走在街上,异常扎眼。 毕竟戴斗笠还打伞的人,真的很少,不是神经病就是老乞丐。 人们看不清他的脸,也看不清他是男是女。 他像是一个神秘而又孤傲无比的高手,不屑于世人眼光的大德之辈。 可是人们猜错了。 她是一心赴死的杨玉花。 清早就换上了江小白的衣服,翻过墙头,向青城山走去。 她的心死了,多年的感情覆灭了,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临走的时候,她要求抱江拗儿一下时,江拗儿拒绝了,江小白眼睁睁地看着她走,茅羽曦更是冷眼旁观。 她像是一个被抛弃的女人,又像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尽管她不这样认为,尽管她还心存善念,尽管她的夫君还没有放弃找他,但那又如何?就连她都想杀了自己,自己又何必存于世? 她与世人格格不入。 青城山道,远而又高。 一天一夜没有吃饭又没有睡觉的她,早已累得气喘吁吁,腿脚酸痛。 太久没有出来呼吸外面世界的空气,也太久没有看到外面的阳光,一出来却什么都变了。 没有阳光,没有春风,有的只是凄雨和冰冷。 山道上的人,不多,三三两两都算多的。 走走停停,到山腰上就已经到了巳时。 这时走过来一对老夫妻,老妇一头白发,身披鲜红嫁衣,依偎在黑色身衣的老头身旁。他们是一对恩爱的夫妻,至少老妇的神情很满足。 杨玉花心中泛起了苦涩,为何他要杀自己,若不是他破了自己所有的希望,自己恐怕也会和他一起到老。 到那时,兴许也会和这对老夫妻一样,白头到老,身着嫁衣,相互依偎。 老夫妇停了一下,从斗笠之下,看到了她的容颜,老头笑道:“姑娘,就你一人?” 杨玉花点了点头,正诧异地想问老头什么事的时候,忽听老头又接着笑道:“离午时不远了,快点赶路吧!” 这是善意的问候,但却让杨玉花感到心中一震。 他怎么知道午时的?他到底是谁? 可回过神时,这对老夫妻已经走远了。 再见到他们时,快要走到常道观那座山上,似乎他们体力不支,正在休息。 她的体力更加透支,双腿就跟不是自己了一般,走下去,全靠自己的意料。 于是她也停了下来。 老妇见状,微笑道:“你是上山进香的?” 杨玉花摇了摇头,心想,我说我是寻死的,你信吗? 老妇便笑道:“若不是进香,可以结伴啊!我夫……嗯……老伴说雨后的青城山很好看,尤其是常道观,不过不能进去看,需要再另一座山看才美,就像天上人间呢!” 老妇的声音很苍老,但语气里却有些稚嫩,仿佛什么话都听那位老头的一般。 不过,这不就是令人羡慕的爱情吗? 她没有执着于刚刚老头的话,只觉得能和这对恩爱的老夫妻走下去,仿佛就像看到了数十年后的自己一般。 老妇见她答应,笑着说:“老头子,你看我老了,依然还是受欢迎的呢!” 老头点了点头,也报以微笑。 于是他们一起上路了。 老妇觉得在游山玩水之中能结实一位朋友,那也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 杨玉花也是这样认为,临死前还能看到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也是一件幸事。 一路上,杨玉花虽有些心不在焉,但老妇问的话,她都一一回答。 这是尊重,也是礼节。 老妇见她情绪似乎并不高,就问道:“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被这一句话问道,忽然间杨玉花流下了泪,哭着道:“我一心一意服侍卧病不起的丈夫,可他却要杀我!为什么?为什么?” 老妇一怔,惊骇道:“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男子,简直是混账至极!你且放心,公道自在人心,待到下山时,我……我……” 想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下文,老妇看着老头,目光里开始泛起了泪花,转而道:“我就让我老伴教训他!” 她的话里充满了天真。 杨玉花摇了摇头,他是成都府最高的军官,哪怕是钦差大臣下来了,都要礼让三分,更何况这位老者? 老妇见她不答,只好作罢,又开始问起她的身世。 杨玉花本想不答,但太累了,累到她一点路都不想走,坐在陡峭的石阶上说起了往事。 “娘家是长安城的官宦人家,因为从小得了怪病,四处求医,也没有治好,最后寻得秦川一位名声远播的郎中。” “这位郎中姓茅,大家都叫他茅神医,在当地很有名,但在长安城却没有名声,父亲就把我死马当作活马医,待到了茅神医家里去。” “只是这病令茅神医也束手无策,父亲绝望,便将我丢下,说是公务繁忙,先让茅神医带着我,可是他这么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我一天天长大,病情也不见好,听说他们觉得我最多活不过十五岁,可是我顽强的活了下来。” “就在那年生辰之日,茅神医的徒弟江雨升,忽然说要来给我治病,我信了他的话,将我浸泡在药桶里三天三夜。” “不得不说,他的医术比他师父要高,天赋也很好,本并不抱希望的我,奇迹般的医好了。” “于是,我便对这个江雨升产生了兴趣。” “父亲不要我,我便呆在茅神医家中,这一呆就是十年。” “十年间,江雨升带我逛遍了秦岭,走遍了大江南北,哪里有病痛,哪里就有我们,我们可算是悬壶济世的好人。” “而天下很多人,也认识了他。” “这期间我们还收养了一只受伤的狐狸,我给她取名叫小白,因为年少任性,便给江雨升也起名叫小白。” “以后叫多了,世人也跟着叫,他就是整个江湖人奉为神医的江小白。” 这时老妇忽然抓起了赵一痕胳膊,横了他一眼,仿佛再说,你看看人家,人家是神医,而你呢,就是一个刺客,还无耻加混蛋! 老头摇了摇头,心想,怪我咯。 老妇又问道:“那你们在一起了吗?” 杨玉花凄然一笑,“确实在一起了,我也想到,我们将会是一个美好的未来,就像你们一样。” “可是……爱与生活,是两码事。” () 第251章 娘子夫夫 爱与生活是两码事。 这个理论,老妇没有听说过,她不曾拥有爱,或许拥有过,但并不觉得爱与生活有冲突。 可是杨玉花这样说了。 “爱情,如果没有生活,一切都是美好的,就像你们一样。可是一旦碰到爱情,就像碰到了针一样。” 老妇好奇道:“这是何意?” 杨玉花苦笑道:“他是个乐善好施的,医治贵人的银,都拿来施舍给穷人买药,所以他又是万人敬仰的神医,所到之处都奉为贵宾,可世人不知道,他住的只是茅庐,茅草屋,泥巴墙,到了雨天,屋里还经常漏水。” “我受不了,总是跟他说,以后治病的时候多多少少要点钱,就算穷的不收,好歹也要在富人的手上多收点,可他没有听。” “我又说,家里的锅都快揭不开了,好歹多给富人看病啊!他依然没有答应。” “后来我怀孕了,他和他的师父们经常出去义诊,每次只有我一个人在家,一次他们一出去就是十天,家里没有米,我只能饿着,我饿着不要紧,可是还有孩子呢!” “我受够了这样的生活,我不甘心,所以有一天,曾经他师父曾经救过的一位官宦人家来到茅庐,那个人就是我现在的夫君,曾经也是好友。” “他见江小白他们都不在,就强暴了我,说可以带我过上好日子。” “因为我身边还有个刚生下来不久的孩子,急着喝奶,可是我竟然挨饿,身体不好,所以奶水不足。” “我答应了他!从此他隔三差五的就来,他对我很好,不是送羊奶给孩子喝,就是帮我干活。” “我知道,我红杏出墙了,可是,他没有责任吗?他难道就不觉得我付出了多少?他却依然像个孩子一样,成天想着什么济世救人,这天下,那么多人都有病,他能救的过来吗?” 她的声音开始嘶吼起来,也开始痛恨起来。 “可是他不放过我,还给我夫君下毒,导致半身不遂,直到现在才好点。还杀了我夫君势力的人,还拐走了我夫君的弟弟。” “他这是报复!什么德高望重,什么乐善好施,其实骨子里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人!世人都被他骗了!” 她越说越激动,甚至骂起来他,“他就是一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 老妇看着她这个模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转开话题道:“那你现在夫君又为什么要杀你呢?” 杨玉花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也没有问他,我只知道,他要杀我!” 老妇更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叹道:“今天跟我们一起去看看风景,散散心,等气消了再回去问清楚,你们夫妻恩爱,应该不会杀你。或许又什么误会。” 说着她用手肘撞了一下老头,老头吃痛,只好道:“是啊!是啊!” 他的话里除了敷衍就敷衍,甚至一点都不同情她。 杨玉花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难道自己的故事不值得同情吗?虽然她并不是为了博得同情,但至少他也不应该如此敷衍! 最终她选择听了老妇的话。 到了山顶,果然看到那常道观的美景,满天黑云,原本朱漆道观,此刻也变得黯然无光,昨日那美景没有再现,反而还一点气势都没有。 老妇撇了撇嘴,看向老头,满脸都是不开心。 老头没有理她,从怀中取出了一截麻绳,一把匕首,还有他的寒水刀。 老妇见状,知道了他要做什么,一把将脸上的人皮面具取下,怒喝道:“你不是说只利用一次吗?” 杨玉花惊诧地看着老妇的脸,竟是一个妙龄女子,而她的容貌竟不比自己差。 她惊问道:“你……你……你们到底是谁?” 老头见瞒不下去了,只好也抹了一把脸,把人皮面具取下,淡淡道:“今天是私事。没有利用你!” 柳如卿指着杨玉花怒道:“她就是昨天你让我传纸条约出来的人?” 赵一痕点了点头,看向杨玉花,淡淡道:“李二公子现在在茅羽曦那里不知死活,他想强暴陈媛媛,这是他的惩罚!” 杨玉花终于知道这两位老者为什么要等她了,原来都是赵一痕设计好的,从一开始问是否是一个人的时候,就是在试探她有没有带人过来。 李二公子的失踪,她并不在意,听到赵一痕的解释,就更加不在乎了,那个花花公子被抓了也活该!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赵一痕就是要杀他的刽子手!难道他跟夫君一开始就相识? “你……你怎么认识我夫君的?” 赵一痕摇了摇头,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杀她的消息怎么就透露了出去,估计就是江小白那软饭说的! 他抬头道:“你的故事很感人,但这个时候有必要跟你解释一下。” “我和江小白之所以要灭堰沙帮,是因为他们当年受你家李大人指使杀了江小白的师父和隐村上下数百人。” “江小白亲眼所见,只有他和他师妹逃了出来,而你夫君的毒,就是在杀他师父时中的毒。” “至于我杀你,不仅仅因为受你家夫君所托,还有江小白师妹所托,他们都要你死!” 说着便从怀中又取出两张契约,丢给了她。 杨玉花怎么肯相信,夫君怎么会杀茅师父?他可是救了夫君的命啊!他怎么可以忘恩负义? “你骗我!这一切都是你和江小白设的局对不对?” 赵一痕懒得理她,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接下来就是任务完成的时候。 “你是选择麻绳上吊,还是拿匕首自杀?对了,我还有一点箭毒木的毒,你选择哪个?” 这……这便是偿命村刺客杀人时的情景? 柳如卿不敢相信,竟是让别人自杀,还有这种操作的? 但此刻她连忙将杨玉花拦下,道:“如此可怜的人,为什么要杀她?” 可怜? 赵一痕冷笑道:“一切皆因她而起,都是因她一时贪念,不仅让江小白痛不欲生,还让隐村上下几百人都死了,这些若你都觉得不重要,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你的伤,我的伤,都是因为她而起!” 柳如卿这才懂了赵一痕一直留在成都府,连陈媛媛都不敢见一面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江湖中人的追杀,还有宣抚司! 若是没有她的红杏出墙,就没有接下来的隐村被屠,堰沙帮灭门,李二公子失踪,大理寻药,冰蚕蛊现实,以及现在被困成都府这些事。 所有的恩怨,所有人的死,皆因她一时贪念而起,若这都算可怜,那死去的人就不可怜吗?那自己受得伤又怎么算? 柳如卿找不到借口去阻拦,因为她也明白为什么很多人都要她死,为什么赵一痕不仅仅是出于刺客任务而要杀她。 杨玉花罪该万死! 杨玉花也深深地明白了这一点,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去请江小白出山时,他会发那么大的火,为什么他后来渐渐疏远自己,为什么到最后自己赴死他都没阻止。 江小白的心死了,江小白便不再是江小白,而是江雨升。 那个深明大义,那个救死扶伤的江雨升,不是掺杂感情偏见的江小白。 杨玉花推开柳如卿,道:“让我死吧!就单单杀茅父一罪,我就该死了!” 当年茅金松,待她恩重如山,就连茅羽曦有时都抱怨自己不是亲生女。哪怕是自己红杏出墙,他也只是微微一叹,在临走之时,她哭着想给他磕头谢罪,可他没有同意,谁知自己一走,便遇害了。 她没想到,也不敢想象,自己卧榻五年之久的男人,心肠竟是如此歹毒! 她也明白了这一切都不应该这么自私。 其实茅庐虽然苦了点,但至少不会杀害自己的如父的恩人。 () 第252章 娘子夫夫 若是此刻还不知道自己罪孽深重,那杨玉花当真是无药可救。 但此刻,她认识到的错误,只是错误不在于自己出了墙,而是看错了人,就像当初看错了江雨升一样。 她也知道,这一切罪责都应该是那个令她又爱又恨的男人犯下的。 而她则需要为她男人犯下的错,受到应有的惩罚。 以死谢罪。 柳如卿急声道:“不,这不是你的错,错在他们,不是你!你不该死!” 杨玉花这时也释然了,一切确实都因自己而起,若不是自己长得好看,就不会发生这么多,若自己在十五年前就死去,这一切的结局相信会更好。 至少江雨升不会因为自己的背叛而痛苦,至少那个和蔼的茅神医不会被杀。或许会少了叫江小白的神医,但依然会有一个江神医。 自认错了如何?没有错又如何?这世界上很多事有时候跟对错是没有关系的。 她笑了,释然的笑了。 “是不是我的错,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总该有个人需要去结束这件事,不是吗?” 柳如卿语塞,成都府的事情还没有结束,赵一痕还需要东躲西藏,她也一样。陈媛媛一日无法离开,赵一痕就会呆在成都府一日。 是该有个结束了。 杨玉花指了指赵一痕的那个寒水刀,道:“我选择自刎” 赵一痕递给了她,他不像柳如卿他们一样犹豫,也不会被她的话所感染,今日她必死! 杨玉花道:“你的这位女人很好,希望你善待她!” 赵一痕没有答话,也不会在意她的话,伸手做出了请的姿势。 杨玉花笑着将寒水刀横在脖子上,赵一痕眼睛直盯着她,不放过任何细节,他必须确保她是真的死了。 “住手!” 就在这时,林中突然杀出来一黑衣人,身形速度之快,让赵一痕都来不及闪躲。 “当…”一声黑衣人一剑挑开了杨玉花手中的刀,与此同时竟转身杀向赵一痕。 赵一痕怎么也没想到林中竟然还藏着人,他那么小心,一路上再三确认没人,可还是大意了。 此时他手中无刀,只好向后急退,但黑衣人的剑太快,如同天空落下的闪电一般,直指他心脏。 一丈,一尺,三尺……更近了。 眼看着剑就要刺穿身体时,忽然柳如卿来到了她的面前。 “当” 柳如卿的短剑挡住了这致命一击。 但黑衣并没有后退,反而挥手一掌拍来。 柳如卿惊骇之余看身后还有赵一痕,一咬牙,伸出一掌,迎了上去。 “噗……” “噗……” 两人同时喷出了一口血。 黑衣人见状,连忙爬了起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冲进林中,消失不见。 而柳如卿倒在了赵一痕的怀中,血染了衣服之上。 杨玉花还会反应过来,便见这位穿着如同嫁衣的女子口吐鲜血,不可置信的问道:“这……这……怎么回事!” 赵一痕抱着柳如卿,眉头已经皱起,嘴角抽动,仿佛是在忍受着无边的怒火一般。 他没有答话,只是看着柳如卿,看着她痛苦的呻吟,低吼道:“你忍住,我去找江小白!” 柳如卿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痛苦道:“来不及了,我的五脏六腑已震碎,就算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我!” 赵一痕惊骇地看着柳如卿,怎么会这样,她不是金刚不坏吗?不是冰蚕蛊护体吗?怎么会连一掌都接不下来吗? 他慌乱地把柳如卿抱起来,急声道:“别说话,我能行的,找到江小白就好了,他能治好你!” 柳如卿看到了他的神情,忽然笑了,嘴角的血迹也多了起来。 “从这下山至少要一个时辰,来不及了!能陪我说说话吗?”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甚至都快听不见了。 此时赵一痕的心,终于发觉到心底深处开始发痛,如刀削,如剑劈,将他一拳之心狠狠地切碎。 “不,不,不会的,你会活过来的!相信我,我把你带到这里来,就一定要把你带回去!” 他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只觉得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不能死,她绝不能死,否则这个世界就会少了很多乐趣! 柳如卿抚起她的脸,又笑了,笑容很满足,因为她知道,这个笨蛋是喜欢她了,可是为什么他是个后知后觉的人,等到自己快死的时候,才发觉得呢? 泪,滑向两颊,她抽噎着笑道:“果然刺客也会动情!” 赵一痕抱着他,不顾一切地向山下飞跃而去,哪怕旧伤发作,哪怕痛得双腿痉挛。 口中痛声:“是的,刺客动情了,所以你不能有事!” 柳如卿在怀中看着向后掠起的树影与高山,道:“放我下来吧!我想葬在这青城山上,有山有水,多好啊!” 她的声音逐渐微不可闻,但在赵一痕跃向山下时带起的风,飘向远处,似声声长叹。 赵一痕努力地找到思绪,自己的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流了下来,失声道:“不,你不会死!相信我!” 柳如卿抓着他的手臂,忽然又吐出了一口血,急声道:“其实上次中了江南不老人那一掌后,就活不久了!今日又中了一掌,已经活不了了,在最后一点时间,能陪陪我吗?” 赵一痕在山谷中停了下来,他想起了前天晚上,为什么要让自己背,可自己却觉得他是无理取闹。 自己真该死! 他抚着柳如卿的脸,惨声道:“不值得!不值得!” 柳如卿摇了摇头,皱着眉头,艰难地发声道:“傻瓜,这个世界上的价值,不只是靠利益衡量的,还有靠心,你懂吗?” 赵一痕道:“你别死,我保证以后不利用你,保证带你游山玩水!” 尽管不愿提死,但他还是说出了口,泪流两行,失声叫着。 天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像是上天也流下了泪一般。 柳如卿伸手触摸着雨,感到手上的知觉已经消失,她知道自己要死了。 “答应我!一定要好好活着!” 赵一痕知道她的意思,并不是怕他因为痛苦而自杀,而是让他远离是非,像个正常一样的人在阳光下活着。 “我会的!我知道!我从来都不是一个真正的刺客,我有血有肉,我是一个正常人!” 柳如卿又笑了,她感到自己有了极大的安慰,抓起赵一痕的手,道:“可以叫我一声娘子吗?” 声音带着紧张,带着羞涩,还有五脏六腑中传来的痛楚。 “娘……子……” 赵一痕看着她越来越痛苦,声音越来越难受,而自己的心就像被丢进油锅里炸了一般,尤其是说了这两个字。 柳如卿又笑了,再这最后一刻,她听到她最想听的话,也完成了鲜红如嫁衣的梦。 但为什么是最后一刻,她好想好想和他在一起啊,一辈子,哪怕是三十年,不是,十年也行,哪怕一年…… 泪,似乎流干了一般,没有再流下来。 她失声道:“夫……夫……” 话还在喉间,“君”字还未说出口,没有了声音。 赵一痕大吼道:“如卿!” 山谷中回荡着如卿的名字,仿佛是在应和着赵一痕的悲痛,又仿佛是在大山深处中呼喊着真正游玩的柳如卿。 乌云满天,春雷阵阵,瓢泼大雨。 赵一痕抱着柳如卿的尸体又重新上山去。 那是她最喜欢的地方,至少是让她评价最好的地方。 雨水拍打在赵一痕的脸上和身上,前些天柳如卿的血此时也流了下来,还伴随着胭脂的香味。 这是她精心为他准备的,也是为自己准备的,她爱得太卑微,生怕他看了去,令她独有的自尊心受到伤害。 她太傻了! () 第253章 还未结束 不曾想过那种悲痛侵袭空白的心。 不曾想过那种失落会沉淀于脑海。 不曾想过那张笑靥会占据灵魂。 不曾想过…… 他不知道她何时喜欢自己,他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喜欢她。 赵一痕的每一步稳如磐石,每一步惊心动魄,多少次回眸一笑没让自己动心,却被她一口鲜血唤出感情。 雨落的急,风吹得用力,血流满地。 黑衣的赵一痕,红衣的柳如卿,尸体冰冷,赵一痕也是冰冷。 细细回想这些天柳如卿的反常。 她若有若无的叹息,“若是,我死了,你会想我吗?” 她似是玩笑,又似作真,“这样我们像不像白头到老的夫妻?”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吗?” “我要你吃的那药!” “这胭脂好闻吗?” …… 原来她一直都在隐瞒自己伤势,原来她是最心疼自己的人…… 但现在知道的已经太晚,太晚了! 泪水划过脸颊,被雨水冲刷,无声的低吼,被大风刮走,雷鸣依旧,闪电不歇。 快到山顶的时候,杨玉花还没有走,她的伞静静地撑着,静静看着赵一痕。 赵一痕一把夺过她的伞,把柳如卿的尸体遮住,而后又从柳如卿的衣袖里把青蛇拽了出来,咬在柳如卿的手臂上。 杨玉花看得清楚,柳如卿的尸体以可见的速度结出冰霜。她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幕,难道这就是江湖中人一直寻找的冰蚕蛊? 赵一痕没有解释,也没有回答,他没有工夫去管这个人,也不想搭理任何人。 他又拿出寒水刀,劈砍周围的树,一截截,一根根,因为树太粗,寒水刀一刀砍不断,那就两刀,三刀…… 等砍完五棵树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杨玉花一直在旁边看着。 柳如卿的死,也是她那位夫君的人动的手,她明白赵一痕心中的痛,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赵一痕从被砍下来的树上又截成好几段,截完后又削成长型木料,等削好之后已经是第二天晚上。 他就那样不吃不喝不休息的削木料,一边削一边流泪,一边擦泪一边注释着木料。 他没有刨子,只能用匕首,匕首磨钝了又用旁边的石头去磨锋利。 就这样,再第三天夜里,终于完工。 他将木料的榫头接好,一副棺材成型。 这里的每一寸木料都是他的精心削刻,棺材两边的祥云栩栩如生,前面那个寿字更加显眼。 这都是再任务时,必备的功夫,容百家之中,习百家之长,方能成百家之人。 杨玉花在一旁也看了三天,饿了吃野果,渴了就喝雨水,她曾将椰果递给赵一痕,却被他瞪了回去。 她虽然不知道他和柳如卿的过往,但知道他是个痴情的人。 等棺木做好之时,她将柳如卿的尸体放了进去,棺盖没有合严实,他怕,怕她万一醒了,自己不能第一时间看到她。 接着他又开始忙碌起来,开始挖起墓穴,他没有按照风水去定穴,只要面对常道观就行。 宝刀寒水刀不停地敲击这石块,没过多久就彻底废了,而后他又用匕首,等到匕首也废了的时候,墓穴才刚刚成型。 两丈深的墓穴,应该够她长眠的了。 第四天后,柳如卿下葬了,他将报废的寒水刀放了进去,也把青蛇杀了,放了进去。 一切都结束了,那趟大理之行,景昽之变,仿佛从未去过一般,而那江湖中人所眼红的事物,也从此也长埋地底。 而他所喜欢的人,也一去不复返。 天黑了,赵一痕走了,杨玉花怔怔地看着墓碑上几个大字。 “爱妻柳如卿之墓!” 她以为他们真的是夫妻,却不知道,赵一痕仅仅是因为他就在柳如卿临死之前叫的那声娘子,还有柳如卿那声未叫完的夫君。 夜空很黑,杨玉花没有死,她亲眼看着赵一痕所做的一切,她深深地感受到了他的一丝不苟,也感受到他心中怨气和爱意。 成都府必然会有一场非常大的灾难,不是现在就是以后,到时候,夫君必然会被赵一痕所杀! 她心头一紧,忽然又释然,看着柳如卿的墓,又看了看正对着如同仙宫般的常道观,深深地磕了三个响头。 自此再无柳如卿,自此再无杨玉花! …… 天,阴沉沉的,前几日的风雨将李大人庭院里的桃花都吹得干净,只有零星的几点桃红。桃枝是红的,还泛着褐色,就像是干涸的血迹一般。 李大人卧在床上,低下坐了一名女子。 是陈媛媛。 床前香薰袅袅,是檀木的香味,刚走进这里陈媛媛还以为是大人在礼佛吃斋。 一张屏风断隔了她的视线。 “来了?” 李大人不能起床,也看不到屏风之外的人,但能听声音辨别。 “来了!” 陈媛媛有些紧张,毕竟他两还未见面,在街巷中就闹得沸沸扬扬。 “让你受委屈了!”李大人的言语有些低沉,更像是一种安慰。 陈媛媛道:“不知大人找民女有何贵干?” “先前让你陪我夫人,如今让你来,也是因为市井那些谣言,想亲自跟你道歉,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 李大人的态度很诚恳,甚至还带着一丝请求的意味,这令陈媛媛对他有了一些好感,至少放松了一些警惕。心想,难怪他这么受光大成都百姓的欢迎。 于是笑道:“大人多虑了,民女知道这是流言蜚语,不会在乎这些,何况民女心有所属。” 李大人笑道:“好,那就好,陈伯义有你这样如此知明理,辨是非的女儿,想必他泉下有知,也会感到欣慰吧!” 陈媛媛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提及此事,想起宠爱自己的爹爹,心头堵得就像被泪水灌满一样,出不来气。 她带着哭腔道:“大人谬赞了,民女不过也是寻常女子罢了。” 在她看来,自己不寻常,在别人看来也不寻常,但在赵一痕看来,她却是寻常,与其他人家的女子无异,但又不寻常,能打破他心底的常规。 时间过的很快,都快两年了,她会时常想起父亲,但有时候又尽量克制自己不去往那方面想。 死者已矣,她不愿想那些悲伤的事,只愿能在这江湖中,有自己的安生之地就好。 可如今李大人提了出来,他的话语中多是感慨,又有些怅然。 李大人叹道:“不知道杀你父亲的凶手找到没?” 陈媛媛听到这话,更是慌乱,杀父之人就是赵一痕,那个冷血的杀人凶手,还是个负心汉! 她忽然觉得赵一痕真是个可恶的人,而更可恶的是自己,竟然还一直担心他的安危,真是个不孝女儿! 李大人见陈媛媛没有说话,便笑道:“我知道这件事不好受,放在谁身上,都不好受。不过我这里却有些线索。” 他是要帮自己找到杀人真凶吗?可自己知道啊?陈媛媛觉得他有些多此一举,道:“多谢大人美意,小女子有些累了,若大人无其他之事,小女子便先行告退了。” 李大人嘿嘿一笑道:“想必你已经知道了真凶!他是不是对你很好,所以不忍心下手?” 陈媛媛一惊。 他怎么知道,难道赵一痕暴露了? 她感到后背如针一般地扎在身上,慌乱与不安。 李大人知道她在想什么,摇头道:“我虽然知道,但我也明白,这是偿命村的规则!他只是杀人的工具,罪不在他!” 陈媛媛听到这话,呼了一口浊气,听他的意思应该是饶了赵一痕的样子,真是一个明事理的好男人! 果然李大人又笑道:“所以找到正真的罪人才是!以免错杀无辜!” 就在此刻,茅羽曦和三问道长对她灌输宣抚使是个恶人的话,在此全都颠覆。 他绝对是个好官,百姓再他的带领下,定可以繁荣昌盛! 这是她最想说的,同时也令她对李大人好感度直线上升,至少在她看来,李大人绝非他们所说,是个恶人! () 第254章 相见不欢 阴雨天的夜与白天相同,都是黑的,五彩斑斓的彩灯从早亮到晚,街巷的每一处都是。 热闹非凡的酒楼,不仅四角房檐上有灯,里面更是亮如白昼,本是阴冷的天,此时已被灯火照暖。 说书人又在讲着古老的故事,似乎赵一痕已经销声匿迹一般,不仅说书人不说了,就连谈论的人也少了。 酒馆嘈杂不堪,一边聊着家常事,一边听着说书的故事。 这时酒馆外走进来一个身着黑衣的小厮,从一楼径直走到二楼,而后走到说书人旁边附耳说了几句。 只见说书人眼睛一亮,惊堂木一拍,大笑道:“刚刚接到消息,几个月消失不见的赵一痕,有下落了!” 忽然酒馆里陷入了一片安静,所有人与桌前的人对视了一眼,又将目光移至说书人身上,而后顿时酒馆里沸腾了起来。 终于有了下落,等了数月,终于有结果了,那扬名立万和无敌神功就像近在眼前一般,他们疯狂的问道:“在哪儿?” 说书人再次拍了一下惊堂木,大声道:“他回宣抚司了,此时他身负重伤,连一个小孩都不过!” 说道这里,转而又笑道:“这个消息是最有名的情报组织万书阁……” 他的话还没说完,本来喧闹不止的酒馆顿时便的安静下来,不是因为他们听到了什么了不起的名号,而是整座酒楼都空了。 说书人汗颜,这些人真是不要命了,连掌握整个成都府兵力的宣抚司都敢闯! 不过他明白,这次机会难得,哪怕冒险一试! …… 宣抚司灯火通明,每个长廊里都挂着数盏灯笼,从前院到后院,几乎没有一块黑暗的地方。 江小白又沿着长廊走到宣抚使寝居,给李大人把脉,观气色,施针…… 这是很正常不过的事,正如一个多月前一般。 等到江小白疏通经络之后,李大人开口说话了。 “花儿,死了!” 江小白眉间一跳,更是一阵心悸。 他知道她会死,可是听到这个消息,还是让他接受不了。 李大人泪已两行,看着僵直着身体的江小白又冷冷一笑。 “真没看出来,你的朋友还是一个杀手!” 江小白心中更是一颤,不知道是李大人的消息灵通,还是赵一痕太不小心。 收针的手捻了又捻,准备再扎他一针的时候,他又犹豫了,此刻他敢将真相说出来,那他必然有所防备,若是自己死了到也罢,但就怕江拗儿会被他们杀了。 江小白忍住了杀心。 李大人再次冷笑道:“还说你爱她,爱他就让你朋友杀了她吗?” 江小白知道他是在激怒自己,无非就是宣告自己的能耐之处,他永远是胜利者,也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哪怕杨玉花死了。 但他也有不甘,怒吼道:“这都怪他咎由自取!我都告诉她,你要杀她,可是她不听!我提醒她三次,三次都不信!你说,她那么爱你,可你为什么还要杀她?” 李大人心中一颤,原来她是那么的爱着自己,原以为她把江小白招过来,会旧情复燃,原来只是为自己看病,并没有其他想法。 其实他早就信了,自从看到她与江小白反目成仇的模样,他就信了! 可自己没能留住她! 为什么自己当初会认为自己病死后,她会旧情复燃?为什么自己要自私地想让她倒地底陪伴自己? 一切都晚了! 他扭过头,狠狠地瞪着江小白,嘴角里扯出一丝恨意。 “你就永远地陪伴我们吧!” 江小白看着他狰狞的脸,心中一叹,他知道,这位李大人想要殉情,这时他也有了一丝明悟。 他们才是真正的相爱! 而自己不过是不重要的过往。 他看着李大人,站起了身来,道:“我答应过他,要救你,就不会食言!” 他没有想着自己的安危,因为他知道,在李大人没有康复之前,没人会愿意听李大人的话把自己杀了。 “我要你陪葬!” 这时背后传来李大人的咆哮,江小白头也不回的走了。 李大人的咆哮一直没有停下来,哪怕他知道他已经走远了。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侍卫的通报。 “大人,三问道长求见!” “传!” 不过多时,三问道长便走了进来。 李大人先开了口:“大师在成都府一呆就是三个多月,不知为何事而来!” 三问道长知道,他这是在责怪自己,本是请他来成都府给自己治病,结果他没有来,反而是让江小白来医治,而他在这三个多月以来,还没有来看望他。 这是失礼! 三问道长也不惧,笑道:“贫道自小虽授有医道,但却与江神医相比,可谓小巫见大巫,有他在,贫道就安心了。这数月以来,贫道在观中看到百姓为大人祈福,贫道心中就有了定数,大人此劫已过,随即斋戒三十六日,以为大人诵经祈平安!” 说的滴水不漏,除了最后一句也是毫无夸大其词,还隐隐将李大人在百姓心中地位提高了一个档次,这种马屁虽像挠痒痒一般,但正挠到痒处,让他舒服不得,甚至意犹未尽。 李大人又问道:“那今日又为何事而来?” 三问道长笑道:“三十六日斋戒已毕,自当第一时间来看望大人,这一看,果真万福之象!” 李大人听了这话有理有据,觉得并非欺骗,但因为丧妻之痛,寒暄了几句,便下了逐客令。 三问道长笑道:“那贫道便不多打搅,不过还想问下,江神医在何处,在东城一人得了疾病,贫道束手无策,还想让江神医出手相助!” 李大人本来没有怀疑什么,但听到要找江小白时,立即眉头挑了挑,冷声道:“他不便见客!” 三问道长没在意他的语气,依然笑道:“大人,此乃百姓之事,望大人谅解,相信那家人知道了,也会感激大人!若实在不行,或可让贫道与他见一面,听听他的医治方法!” 听到这句话,李大人终于舒展了眉头,道“在东院!” 三问道长呼了一口浊气,笑道:“大人歇息,贫道告退!” 夜渐渐深了,有些人家的灯已经吹灭,开始躺在床上休息,而那些富贵人家则还在亮着灯,有人看书,有人算账…… 今日陈媛媛只去了宣抚司,没有去道观,而茅羽曦又没见了身影,多半是和杨正义鬼混去了,所以她便早早睡去。 如豆的油灯在桌上摇曳,她又失眠了,眼睛盯着油灯,想着心事,当然都是关于赵一痕的事。 在和李大人谈话结束后,陈媛媛问了句,他为什么要帮自己。 李大人说,“因为我的夫人也是被赵一痕杀了!就在前两天!” 陈媛媛这才知道,杨玉花死了,而且还是数个月不见的赵一痕杀的! 不是不让他杀人的吗? 不是让自己等他吗? 可为什么要杀人? 为什么不出来见自己? 难道和传闻中一样,赵一痕真的有别的女人了?那李大人的安排,不就泡汤了? “笃……笃……” 就在她思绪万千之时,房门突然敲响了。 陈媛媛心中一惊,难道是茅羽曦回来了?或者又是那位叫砚秋的女人? 她一边问着“谁呀”,一边穿好衣服去开门。 “我!” 门外传来一声低沉而又微小的男人的声音。 陈媛媛心中一喜,这声音太熟悉了,也太让她思念的声音,连忙打开了门,只见赵一痕一身泥土,连头发都散乱不堪,就像路边的乞丐一般。 但她不管,三个多月的思念仿佛就在此刻瞬间烟消云散,她忍不住地冲了上去,一把抱住了赵一痕。 只是她刚抱上时,只觉得一身木头和胭脂的味道,而他的衣服全是湿的。 难道他真的和苗女在一起? 她又缩回了身体,再看向赵一痕,一脸憔悴,又看了看自己衣服,已经沾满了血。 陈媛媛惊得忍不住哭了出来。 () 第255章 束手无策 三个月未见,赵一痕的脸上没有喜色,反而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他全身是血,哪怕是站在地上,都淋出来一滩血迹。 这是他的血吗? 陈媛媛拉着他的手,紧张地问道:“发生了什么?” 赵一痕没有回答,一边抓着她的手一边关上了门。接着将她拉到正对着杨府外面的窗户旁边,将她带走。 陈媛媛隐隐觉得这件事很严重,任由着他摆布,仿佛他的冷淡就像是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 虽然很害怕,但也紧跟着他一起。 赵一痕避开了人多的地方,专门挑选没有光亮的地方走。 但城中没有光亮的地方着实很少,走过一段距离就来到一处热闹的地方,那里依然热闹非凡,彩灯挂满街角,一眼望去就像花灯会一般。 陈媛媛以为赵一痕是带自己来这里看花灯,便好奇道:“这里有什么热闹的事吗?” 赵一痕没有应答,只听见有人忽然叫道:“据可靠消息,赵一痕已经回到宣抚司了,大家快去啊!” 众人齐齐一惊,接着抄起兵器就往宣抚司的方向赶去。 陈媛媛更是不解,赵一痕不就是在这里吗?怎么说在宣抚司? 赵一痕靠在墙角边,等人都走差不多时,又拉着陈媛媛去了街的另一边,又再次没入黑暗中。 陈媛媛就更不解了,他这躲躲藏藏,到底是干什么? 他们来到浣花溪边,忽然在柳树旁看见有一人正在脱衣服方便。 那人见赵一痕拉着陈媛媛,猥琐地笑起来。 “在这里做事,真有情趣!” 赵一痕松开陈媛媛的手,一个箭步冲上去,一记手刀切向他的脖子。 那人应声倒下,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晕了过去。 那人的尿还在继续。 陈媛媛吓了一跳,刚想叫,却被赵一痕捂住了嘴。 这时来了一张不足两丈长的小船,船上挂着白灯笼,灯笼上面写着一个“靈”字。 陈媛媛认识,这就是上次赵一痕借的那船。 不等陈媛媛询问,便听到赵一痕道:“千里寻死鬼,夜半送地府!” 船上人笑道:“开门迎四方,莫问是王土!” 赵一痕夹起陈媛媛便跳上了船。 船通向哪里,他们又要去往哪里? 陈媛媛不知道,想问赵一痕,却见他沉着脸,并没有要和自己说话的意思。 她按捺了自己的心,将手放在赵一痕的手上。 他的手心里都是汗,再看他的额头上,汗水更如雨下。 陈媛媛不解,更不敢多问,只是用自己的手绢擦去他的汗。 赵一痕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狠狠地握在手中。 陈媛媛吓得忙缩回手,却发觉他握得紧紧地,根本抽不出来。 映着白灯笼的光,她分明看到他嘴角扯着不易察觉的抽搐,他这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陈媛媛心中一痛,轻声再次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一痕依然不答,也没有看向她。 陈媛媛没再追问。 船家忽然发话了,“年轻人,你会受到惩罚的!” 赵一痕还是没有答话,偿命村的禁忌就在那里,动情者,杀! 船驶向下游,经过一段段繁华与荒凉,至于到什么地方,陈媛媛依然不知道。 …… “报!” 宣抚司传来通报声。 “大人!门外一群江湖上人前来讨要赵一痕!” 宣抚使眉头一皱,心想,赵一痕来宣抚司了?但转而一想,便明白他要做什么了。立即下令道:“先让他们等等,随后去军营里传我命令,将看紧城门,连只苍蝇都不要放走!” 那守卫得令,转身就回去了。 他暗忖起赵一痕的计策,他想带人走,若是缓兵之计,他一定会去青羊观等地暂避风头。若是硬闯,要么就是从东城门走,要么就是北城门走,因为向东是他们来时的方向,向北是青城山的方向。 这时他打定好主意,便又叫了一个侍从,说道:“传令下去,严加看守涂山酒家、青羊观、张幸家、迟月酒馆还有……杨府!除此之外还有东城门与北城门一定要重兵把守!” 说完这些,他觉得还不够,又叫道:“看紧江小白!” 那侍卫接到命令,也走了出去。 这时杨出易走了进来,杨婉儿的婚事,一定要上报,但杨玉花死了,这婚事必然要推迟。 他走向李大人的床前,微微一叹。 “只能把他们困在成都府了!” 李大人又何尝不知,成都府来了这么多,本来是对付赵一痕的,此刻却反被赵一痕利用,变得更加混乱,若是一一搜查,一时半会也查不出。 李大人叹道:“若是回来的人多说一个地名再死,也不至于这么麻烦!” 原来那日被柳如卿打伤的人回来之后,只说了赵一痕的名字就一命呜呼了。 杨出易也是一叹,这些都出了他们的意料之中,当初并没有想到赵一痕会对杨玉花下手,也没想到他身边竟然有个更高的绝世高手,否则一切都不会陷入如此被动。 他想了一会,最终还是说出了来意。 “陈媛媛走了,在房间里看到一滩血迹还有血脚印!” “什么!走了!要你有何用!”李大人在床上气得直喘粗气。 他处心积虑让杨出易看住她,还特地让高手跟踪,还让陈媛媛和自己闹出绯闻,就是为了逼赵一痕出来,现在却被带走了!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化为泡影,他怎么能不生气。 忽然他又惊道:“快!快让人看看江小白有没有逃走?” 杨出易也是一惊,他之前就觉得这件事事情不妙,看来赵一痕是想今晚所有人都带走! 他慌忙走了出去,却就在这时门外有侍卫急忙跑了过来,大叫道:“大人,不好了,江小白和他儿子被一个黑衣人劫走了,数名高手全被黑衣人一剑劈成重伤!” 李大人更加怒吼,“废物!废物!全特么是废物!” 那侍卫又道:“本来是可以抓到他儿子,可谁知道他儿子的剑更加锋利。一剑劈断了我们人的兵器!而他剑法更加厉害,我们这些侍卫不敌!现在向南边方向逃走了!” 李大人更是气得咬牙切齿,怒道:“行天剑!看来江小白是想让他儿子踏入江湖了!哼!那就在后面等着他吧!” 随即又道,“南城门加强人手!” 只是说道这里,他觉得事情并非那么简单,叫道:“不必了,按部就班!” 那侍卫得令,又走了出去。 杨出易看着李大人气得脸都铁青无比,更是有些呼吸困难,连忙道:“大人,身体要紧,切勿伤了身体!” 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就更来气,李大人吼道:“要你们有何用?打探赵一痕的消息不行,就连看个人都看不住!” 杨出易也有些微叹,不能怪自己没用,实在赵一痕诡计多端。 “当下应该想办法如何让赵一痕留在成都府!” 李大人冷笑道:“我当然知道,那么杨客卿,有何高见?” 他能想的办法都想了,现在江湖中人暴动,近数万人挤在成都府门外,若是他们浑水摸鱼,自己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杨出易想了想道:“或许我们可以带人封锁街道,把官府的官兵也用上!他们六个人走到哪儿都是非常显眼,找他们就容易多了!” 李大人冷哼道:“若是他们躲到人家呢?你怎么办?” 杨出易笑道:“今晚先把他们困死,再把他们五人的画像贴满大街小巷,凡发现者,赏银五百两,让他们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就算他们躲在别人家中,我想看到这么高的悬赏,定会把他们供出来!” 李大人这才点了点头,当下无疑是最好的办法,他闭上了眼睛,感觉这件事算是有着落了,有些疲惫道:“就这样办吧!去官府那边说话客气点!” 杨出易点了点头,告退。 就在这时,门外又有人禀报。 “大人,不好了,门外有人起哄,说是我们缓兵之计,定是要转移赵一痕,他们……他们就杀进来了!” () 第256章 娘子再见了! “什么!” 李大人和杨出易皆是一惊,这些人可真是为了那冰蚕蛊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杨出易苦笑,当时将他们招来时,怎么就没想过有一天会有如此一遭呢? 李大人也没想到,此时他恨急了这些穷凶恶极的江湖上的人。 他牙齿间蹦出一个冷冷的字道:“杀!” 杨出易连忙道:“不妥啊!且不论杀这么多江湖高手要杀多久,若是我们把兵力做镇压他们身上,那赵一痕就很难留住了!” 李大人怒道:“那该如何?赵一痕这步棋,就是为了困住我们,无论我们让不让他们搜,他们都会认为他在我们宣抚司!那还不如将他们都杀了!” 杨出易自是知道这一点,这也正是他们束手无策的地方。叹道:“为今之计,只能让他们送,我们要抓紧时间把外面的人布置好,否则赵一痕一定会趁此机会逃走!” 李大人嘴角抽搐,这一招真的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自己招来的人,却要来搜查自己的宣抚司,不仅会招来江湖笑柄,就连在朝堂之上都抬不起头! 他咬了咬牙,恨恨道:“让他们搜!” 尽管他不甘心,那又如何? 为了找到赵一痕,只能不惜一切代价! 杨出易道:“属下这就去办!” 他走出了房门,走出了庭院,而李大人更是一阵懊恼。 搜查的江湖中人很快就来了,他们翻箱倒柜,将一些瓶瓶罐罐,名贵瓷器都翻看了一遍,有的人甚至还直接带走。 “乒乒乓乓”之声,砸东西的声音不绝于耳,这哪里是搜查,简直就是抄家! 李大人的脸已经黑到脖子,若非中毒在身,他早就一刀砍了他们。 就在这时,有一群人来到他的房间,看到有人躺在床上的李大人,大叫道:“赵一痕在这里!” 他们哪里知道谁是赵一痕,谁是李大人,传闻中,赵一痕身受重伤,此刻估计也会躺在床上。 众人也都来到了这个院子,挤得人满为患,后来实在没有地方,把庭院里的几棵桃树都砍了。 有侍卫拦着,直接被删了一巴掌,打到闭嘴为止。 李大人看着这面前无数人头,大怒道:“我是宣抚使大人,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 一人大笑道:“你是宣抚使?有什么证明?” 李大人怒道:“我在自己宣抚司内,还需要证明吗?” 那人像是听到一个白痴的话一般,冷笑道:“我现在也在宣抚司内,那我也是宣抚使了?” 李大人气得面色发紫,偏偏还是无言以对,愤道:“叫我的人拿官印和画像!” 有人疑惑道:“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事先安排好的?” 李大人悲愤瞪着他们,竟发现自己已经无计可施,气急道:“那你们想怎么办?” 这时众人没有主意,若是宣抚使就放了到也罢,毕竟他朝廷的人,若是杀了,那朝廷定会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杀个不留,天子一怒,无人受得了。但若不是宣抚使,放走了可就亏大了! 于是有人提议道:“不如这样,无论是不是真的,我们先把他控制在这个房间里,等搜完整个宣抚司,我们再好好审问他!” 众人觉得这个方法好,于是每个人都点了点头。 李大人这才舒了一口气,没有杀了自己一切都好办,同时心中早已把赵一痕骂了千百遍。 赵一痕!江雨升!这笔账,我绝对会让你们百倍偿还! 砍砸声灌入耳中,他的恨也越来越重,这些耻辱都是赵一痕和江雨升赋予的! …… 赵一痕和陈媛媛顺着河流而下,快到东城门时,这里的人开始冷清起来,就连青楼里的人都少的可怜。 留下的一般是觉得自己抢冰蚕蛊无望的人或者是本地百姓。 赵一痕溜到一户人家,找到一件黑色粗布衣服给陈媛媛裹上,还带了一顶斗笠,这样看来,就像是一名江湖大侠了。 陈媛媛握着赵一痕的手躲在河道边的芦苇丛中,虽然不解,但知道事关重大。 没等一会,就是刚刚躲在这里时,就有人来了。 赵一痕知道是他们三个人。 此刻不是寒暄与问候的时候,三问道长看着赵一痕只是点了点头。 江小白看到他们二人也点了点头,但现在只有五个人,还有师妹没来。 赵一痕知道他想问什么,小声道:“她有办法离开,说不定现在已经离开了!” 江小白想了想,以她古灵精怪的头脑,确实有这个可能。 “那现在怎么办?” 赵一痕道:“一会趁乱从左上边城墙上翻过去,城外一里之外河道上有船,到时候换上衣服就行!” 江小白点了点头。 三问道长有些担忧道:“你的……” 赵一痕打断道:“不碍事!” 三问道长心想,以你现在的身体,能跳过城墙,算你没吹牛! 但还是塞给他了一枚药丸。 赵一痕也没客气,接过药丸道:“来了!” 这时在大街上,忽然有人大叫,“赵一痕!赵一痕在那!” 本来冷清的街道顿时沸腾了起来,那些感觉无望的人忽然来起了劲,纷纷跳了出来,喝问道:“哪了?哪了?” 那人叫道:“向右边城墙那边去了!” 那些江湖中人纷纷而去,就连城门上的士兵都惊了过去。 而那说话的人,则在人群中没了踪影。 赵一痕见状,道:“就趁现在,走!” 三问道长和江小白此时便知道他是什么办法了,他利用别人混淆视听,让士兵以及江湖中人的视线全都带到右边,而他们就会对左边的人放松了警惕。 所以此刻是逃走的最佳时机。 江小白看了看赵一痕,一拉江拗儿向城墙上飞掠而去。 三问道长看了看赵一痕,他还没有吃下那枚药丸,想说什么,却见赵一痕一把将陈媛媛推给了自己。 赵一痕淡淡道:“拜托拜托你了!” 三问道长知道他是知道自己去过带一个上城墙很难,于是点了点头,一搂陈媛媛的腰向城墙飞去。 他的速度比赵一痕快,飞到城墙上,一点墙面,借力纵身一跃,便跃上城墙之上。 “有刺客!” 城墙上还有人,最先见到江小白,弓箭立即拉满弓,准备射向他时,后面又来人,只见三问道长一挥掌,一道劲气扑了上去。 “扑通”一声,城墙上的士兵纷纷倒地。 随后一踏城墙头,向城外跳下。 “嗖……嗖……嗖……” 无数箭矢如雨一般的落了下来。 江小白一手拉起江拗儿的手,让他挡在身后,而江拗儿挥起长剑。 “当……当……当……” 箭矢全都挡下。 而三问道长则不需要如此,身法更加高明,回手抓起一支箭,向前方再用力射去。接着身体一转,踏向这支箭,又冲向更远的地方。 他这是就相当于在空中调转方向,城楼上的士兵再厉害,也射不中他。 很快,他们四人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守城将大怒:“怎么连个人都射不准!” 众士兵低头不语,他们各有各的抵挡方式,这是没办法的事。 赵一痕在城墙听的仔细,他嘴角露出一丝冷意,就在这时,他一点地面,飞向城墙之上。 但他发现身上的伤口又一次撕裂,痛的他忍不住咬紧了牙,一把一炷香倒进了口中,顿时觉得身体上的疼痛竟少了些。 忽然他明白了柳如卿为什么要找他要一炷香了,这也是止痛的药啊,她要那么多,恐怕她当时的伤已经病入膏肓了! 泪不经意间又流了下来,他望向青城山,心中又传来疼痛。 如卿,娘子,你这个傻丫头,再见了! () 第257章 尘埃落定 赵一痕一点墙面,冲向墙头,现在身上疼痛感减弱,让他速度更快,在城墙面上只借力两次就到了墙头上。 那些士兵正在挨训,哪有时间管后面还有人来? 这一切都是赵一痕算计好的,而自己此时也是最安全的时候,身影掠过两丈宽的城墙顶,还有一步便踏向另一边城墙之外了。 就在这时守城将军眉头一皱,发现了他。冷笑一声:“找死!” 忽而一伸手拿起士兵手上的弓弩,箭矢上膛,对准了赵一痕。 赵一痕没想到这位将军的反应速度是如此之快!当下又加快了速度,但千算万算,还是低估了守城将的能耐。 “嗖……” 箭矢发射直指他后背。 赵一痕也管不了那么多,只要不落到李大人的手中,一切都好说。 他纵身一跃,从四丈高的城墙跳了一去。 就在跳下的同时,“噗嗤”一声,箭射中了赵一痕的后背,直接穿过胸膛。 他感到一股强烈的痛感传来,呼吸也变的困难,再也没有力气支撑下去,整个人从空中跌落了下去。 城墙上传来一阵剧烈的掌声。 “将军好剑法!” “将军不愧是将军!” “……” 这些溜须拍马,将军早就听腻了,冷喝道:“拍什么马屁,赶紧去把人抓上来!” 士兵这才下城墙去找。 陈媛媛亲眼看到赵一痕身中一箭,还从城墙上跌落下来,她惊呼道:“一痕!” 声音是因悲痛而嘶吼起来,响彻夜空! 三问道长暗叫不好,身形突转,如同闪电的速度冲向赵一痕掉落的位置。 城墙上听到这声嘶吼,将军大叫道:“追!” 于是城上数百官兵齐齐出动。 这声令下,三问道长和江小白也是一惊。抱住赵一痕就向城外河道逃去。 将军眼睁睁地看到一道极快的身影闪过赵一痕的位置,那时他要拿箭已经来不及了! 他恨恨地一拳锤在墙面上,妈的,就差一点了! 一切都是按照计划完美进行,赵一痕捡了太多空挡,就连时间也把握的刚刚好,就是最后这一箭没想到。 接下来就是成都府他们内部的官、将和江湖人的事了。 就在城门大开,士兵追去的时候,官府来人了。 将军眉头一皱,疑惑道:“你们官府半夜也不休息的吗?” 这就是一句赤裸裸的讽刺,谁都知道守城卫无论白天黑夜都要休息,而官府就很悠闲,一到关门时间,脱下官服,哪里好玩去哪里。 来者是名师爷,八字胡眉间下垂,手中拿着一张纸,见将军骄横,也是嗤之以鼻,鼻孔向上,不屑道:“你家大人求我家大人帮忙。说有人六个人罪犯可能会在这里逃走,让你们严加看守!” 将军更是不屑:“守城之事,就不牢你们家大人了,本将在此还是无人敢闯!” 这道命令他之前就接到,只是拦一个叫赵一痕的人,画像都给他,只是这时怎么又变六个人了? 这时他感觉到了不对劲,一把夺过师爷手中的纸,仔细一看,三男两女还有一小孩。 这……刚刚是五个人?可画像上却是六个人。 还有一个人呢? 但他绝不会把已经有五个人已逃走四个,还有一个被自己射中的事说出去。 转而笑道:“刚刚有一人爬上城墙,向过去,已经被我射穿了身体,现在我的士兵们都在追!” 说着还得意地看向师爷。 师爷冷笑道:“他们是一起的!你确定只有一个人?” 将军一愣,这……这怕是纸包不住火了,但随即一想,只出去了五个,至少还有一个没走,抓住她,虽然没有功劳,但至少可以辅助宣抚司的嘴! 随即笑道:“只有一个人!” 师爷没在说什么,带着人便走了。 …… 已至深夜,大街上本来就跑得不剩多少人了,这时候人更少了,一群官兵将大街小巷所有的人全都赶回了家。 最后每条街都有一行官兵巡视着,哪怕是草丛,树下,河畔都在认真仔细的搜查。 他们还在各大告示上画了赵一痕等六人的画像,凡举报者,赏银五百两。 茅羽曦此时正和杨正义出了酒楼,那些官兵没呵斥他们,只是催促着他们回去。 路过告示处,杨正义看着上面的画像,露出了一丝冷笑。 茅羽曦不知道他们已经撕破了脸皮,把告示都贴出来了。 她并没有慌乱,而是拉着杨正义的衣袖撒娇道:“如果说,人家不认识他们,你会信吗?” 杨正义反手握住了她的纤纤玉手,露出一副猥琐的嘴脸,笑道:“信!当然信!小美人说什么都信!” 她的手滑而不腻,小巧而又柔软,茅羽曦更是羞怯不已,脸上泛起了酡红,这让杨正义心中更是一荡。 奶奶的,这么多月了,自己付出了那么多,终于碰到她的手! 他又回头看了看画像,心中更是一阵冷意,小美人,以后就在老子身下喘息吧! 但就在他得意之时,忽然觉得他的手传来一阵疼痛,回头一看,竟肿得像一块馒头一样。 茅羽曦依然显露出羞赧的模样,笑道:“摸得舒服吗?” 杨正义像看着一条吃人的毒蛇一般看着茅羽曦,惊恐道:“你……你……” 手上传来一阵阵刺痛与被火烫得灼热感,让他疼痛难忍。 茅羽曦吐了吐舌头,那神情就像是撒娇一样,笑道:“送我出城,回来给你解药哦!否则毒入你命根子,你就彻底完了呢!” 杨正义更是大惊失色,家里就指望他能生个大胖小子,否则杨家的香火就断了!他连连点头,带着茅羽曦就扎进了黑暗之中。 茅羽曦不怕他造反,也不怕他带到哪里去,她一身的手段就像是刺猬一样,没多少人敢碰她,就算是杨正义把他带给他哥哥,他们又不能把她怎么样! …… 宣抚司内,那群江湖中人一直到深夜也没找到赵一痕,他们几乎将整个宣抚司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就差掘地三尺了。 最终他们将目光都移至那个自称是宣抚使李大人的人。 李大人闭着眼睛,仿佛是想把这些人都摒弃在脑海之外,他真的不想搭理这些人,不仅是怕一怒之下把他们都杀了,更怕他们一怒之下把自己杀了! 即使如此,他们还嚷嚷着问话。 “来,你说你是宣抚使,那么赵一痕现在在哪儿?” 李大人一阵气急,心想,老子说本大人不知道你们会信吗? 又有一人问道:“那你说说,你为什么不是赵一痕?” 问题又回到最开始之上,谁能证明?谁证明都不信!用什么证据证明?什么证据都不可信。 李大人只好憋着一团内火,好生委屈。 众人见他不答话,有些烦躁起来,怒道:“再不说话,我们就把你活剐了!” 李大人这团火正憋屈没出撒,此时已经到了顶点了,愤怒道:“你们是白痴吗?本官说了证据你们不信,现在又来质问!不是白痴是什么?” 那人一听这厮竟然骂自己白痴,拔出刀就大怒道:“都别拦着老子,老子要剐了他!” “谁要剐了我们的宣抚使大人的?” 就在这时,一位老者身着官服走了过来。是个胖子,一脸堆笑之时,眼睛都挤没了。 李大人终于松了一口气,此人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开始笑道:“原来是知府大人!还请知府大人为我抓住这些所谓的江湖豪杰,贤侄定当感激不尽!” 众人此时再不知道床上躺着的人,那就真的是白痴了。 于是这场闹剧很快就被平息,两万多人被知府带走,至于怎么处理,李大人就没有再多过问。 三天后,赵一痕逃走的消息才被查出来,守城将被革职。 杨出易站在李大人面前悠悠叹道:“江小白留了一封信,说你的毒,只要按时吃药,一年之后,就会痊愈!” 李大人冷哼一声,“杀妻之仇,搜司之耻,一定百倍偿还!” () 第258章 入偿命村 洛阳的天,此时晴空一片,湛蓝的天上,没有一丝白云,小蝉在树上嘶鸣,青蛙也遍野都是,他们的声音最大,也是最吵,若是有几声可听见的鸟叫,那就像是嘈杂的集市中传来一声悦耳的筝鸣。 赵一痕立在小木屋的门外,他很享受这样的时节,尤其是面前那一大片绿油油的芦苇,几只野鸭还在那里洗澡。 屋里传来一阵饭菜的香味,赵一痕微微一笑,笑得很平静,也很祥和。 这又是一次尘埃落定,对他来说,就像每次做完任务之后,都会一段很长的休息时间一般。 那段时间也是自己消磨心中杀人后的不适感,即使之后已经适应了。 成都这场救人行动,看似很成功,一切也都在他的计划之中,但却有一点让他觉得后患无穷。 没有杀了李大人,因为他才是这一切发生的主导者。没有他,哪怕杨玉花再美,哪怕杨出易再神机妙算,江小白的师父和柳如卿都不会死。 没有杀了他,确实是遗憾。但赵一痕能做到的就只有这些了,若是江南不老人发现了他的踪迹,一定会混入人群,把李大人给杀了。 又想起当日去义庄,自己就不该有那么多的仪式,直接杀了杨玉花该多好? 想到这里,他又摇头叹息,李大人没有死,这就是个隐患,据江小白所说,他已经知道了自己身份,以后出门杀人更要小心了,而且经过这次羞辱和杨玉花之死,足以让他疯狂的报复。 看似尘埃落定,其实这只是一个阶段,他有些忧心忡忡的看向远方,旧仇未除,心恨又添, 想到旧仇,赵一痕又想起了砚秋,她现在在杨府,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即使她自称是自己的女人,因为杨婉儿会很同情她,并为她说情。 至于唐为,那货竟然追求起茅羽曦了。 想到这里,赵一痕开始为以后复仇做好了打算,反正大好春光,现在也是闲着。 这时江拗儿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赵叔叔正闭着眼睛想事情,不由得笑道:“赵叔叔,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赵一痕睁开眼,暗叹,终于有人来看自己了!于是笑道:“赵叔叔想到一招更妙的飞刀技巧,想不想学?” 江拗儿眼睛一亮,喜上眉梢,道:“我要学,快教我!” 赵一痕心道,还是小孩子容易骗! “你捡个石子,先用力砸向我身上的绳子……” “咳……咳……” 赵一痕的话还没说完,屋里又走出来一个人,听这咳嗽的声音,就知道是春娘子。 春娘子双手抱胸,看着被五花大绑的绑在木板上的赵一痕,还想尽一切办法欺骗小孩子来挣脱束缚,不由得冷笑道:“编!继续编!” 赵一痕苦笑道:“都绑了一个月了,身体都好差不多了!” 春娘子气急道:“少来,你伤得有多重,你心里没点数吗?放你下来,一定会去偷酒喝!” 赵一痕无奈,但想到不让自己喝酒的,估计就只有她和柳如卿了。 唉,赵一痕深深地一叹,那个傻丫头,只能长埋于地底了。 春娘子看他眉头忽然低垂,竟然有些忧郁,让她也不由得一怔,难道他还发生过什么事吗? 她没有多问,也是叹了一口气,对江拗儿道:“吃饭了,今天你爹给你做了最喜欢吃的鹧鸪蛋炒饭!” 江拗儿又是一喜,随即跟着她一起进屋去了。 被绑着的赵一痕,听到屋里喜气洋洋的声音,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而泪花也轻轻地浮在眼眶。 三问道长去了重阳宫,江小白和江拗儿因为茅屋被赵一痕烧了,无处可去,便来到赵一痕的破木屋里。陈媛媛也来了,故地重游,肯定是有些许感慨,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 他们四个坐在一起吃饭,也算的上其乐融融,像家一样。 若是柳如卿在,那该多好! 相信她一定会会解了自己身上的绳子,还会喂自己吃饭! …… 时间一晃,三个月的时间过去了。 天也越来越热,那些蛙声不复存在,但蝉声却是更加猖狂,叫得赵一痕耳朵都起茧了。 幸而,他的身体好了,也从木板上下来了。 他靠在窗前喝起了酒,酒香四溢,令江拗儿砸了咂嘴,也很想尝一口,却被正在下棋的江小白瞪了回去。 今天春娘子不在,陈媛媛似乎变得有些活泼起来,趴在桌子上,看着赵一痕略显忧郁的眸子,还是说了她一直想说的话。 “我想进偿命村!” 不仅是赵一痕愣住了,就连江小白也愣住了,一个女子,大好青春不在花花世界里浪漫去偿命村做什么? 赵一痕沉吟了一下,道:“进去就出不来了!” 陈媛媛知道,他当初也说过,于是道:“我要习武!” 赵一痕微怔,他明白她的意思,是想和自己一样。 “你现在习武迟了!” 这次是陈媛媛愣住了,不解道:“难道你之前是骗我的?” 之前她就想习武,赵一痕也答应教她,可从未说过迟了这样的话。 赵一痕道:“如果是普通的强身健体,随时都可以习武,但若是想和我一样出去杀人,没有从小习武的基础,难成气候!” 原来是这个意思,陈媛媛眉头一暗,这样来说,自己就不能进了。 赵一痕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想进偿命村,她还有她的三生斋,难道不要了? 这时江小白却笑道:“从小习武,是因为骨骼未成形,塑造起来很容易,习武看根骨也有这部分原因。不过,我倒是可以用医术解决成年人不能习武的问题。” 赵一痕眉头一挑,这位神医可真是无所不治啊! 陈媛媛则喜出望外,惊问道:“真的吗?” 江小白点了点头,“不过需要一些药材,看赵一痕能不能帮你找到了!” 又找药?去一趟大理国就回不来了,现在又要去? 赵一痕举起杯中的酒,停了下来。 但看到陈媛媛期待的眼光,他深吸了一口气,问道:“名贵药材?” 江小白笑道:“不名贵,都很常见,我写个药方给你!每样来两斤!” 两斤? 赵一痕和陈媛媛皆是一愣,心道,这是当饭吃呢!但看到江小白不似作假的模样,便又喝起了酒。 他有些忧愁,不是因为药材太多买不到,而是,他穷了。 自己几千两银子在成都府和景昽时都花光了,现在别说一斤药,半斤都买不起。 陈媛媛看出了他的异样,小声问道:“有问题吗?” “没!”赵一痕下意识间说道,但觉得还不够坚定,又道:“没问题!” 他想了想,自己没有银子,但春娘子有啊,她如果不借,那个人应该会有一点积蓄。 虽然啃老不是好男人,但关键时候,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陈媛媛笑了,心中的一桩事也了却了。 不过赵一痕还是问了声,“三生斋怎么办?” 陈媛媛微笑道:“那只老鼠不是需要解药嘛?那个小和尚,似乎挺愿意帮忙的,我给他们开的酬劳可高了呢!” 赵一痕看着她财迷的模样,忍不住想翻白眼。 这时江拗儿突然笑道:“陈姨想学武,我可以教你啊!” 江小白连忙捂住了他的嘴,呵斥道:“你收徒还收上瘾了呢!” 江拗儿苦着脸道:“可是那个徒弟都不知道哪去了呢!” 赵一痕眯着眼,想起了那位叫秦遇的少年,当初在成都府东城门叫喊的就是他。 现在想来,他的悟性也不错,当初只是让他制造混乱,谁知道他直接叫了声自己的名字,就把混乱制造起来了。 () 第259章 振兴我阁 洛阳的夏天,是个少雨的季节,一般情况下,都是天火炙烤,行人的汗如雨下,很少有人出门,只有那些贩夫走卒为了生活,不得不东奔西走。而青楼里自然是人满为患。 这里有着绝对高贵的富人,也有着名不经传的江湖客人。 赵一痕穿上一袭白衣,头戴上巾,手持折扇,虽然脸上有些黑,但依然一副文人的做派。 陈媛媛喜欢他这种打扮,至少掩盖了他身上的几分杀气。 而这种装扮也是他学柳如卿的,他也觉得这样打扮起来很美,自己当然也很俊郎。 刚到青楼,便见一位姑娘拉住他的衣袖,笑道:“哎哟,这位公子,面生的很啊!是进京赶考的书生吗?” 赵一痕轻轻扯过自己的袖子,面露慌张,声音都有些轻颤,“这位姐姐,万万不可,男女授受不亲啊!” 那位姑娘一见,掩面而笑,仿佛是看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笑道:“男女授受不亲,那是达官贵人们的规矩,只是为了面子,该授的,他们一样不少!” 这时旁边的一位姑娘,看赵一痕的羞意更是笑得荡漾起来,“看来还是个雏呢!快进来吧!姐姐们可都等不及了呢!” 赵一痕没想到青楼的女子都是如此彪悍,尤其是他们身着暴露,胸前一片坦白,袖子更是短而透风,那吹弹可破的肌肤更是有意无意地碰到自己。 他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这些女子当初被卖到这里时,都发生过什么。 青楼很敞亮,高大的建筑能容几百人都不止,雕梁画栋,朱漆巨柱,人声鼎沸,唱曲,弹琴各个厢房皆有。 中间巨大的舞台之间一位角色花魁正跳着舞,所有人为这舞,这人而倾倒,觥筹交错之间,谈论着这名花魁今日花落谁家。 这些人都是非富即贵,寻常人家可不敢进这样的场所,哪怕稍有点钱的财主都不敢来,这里就是销金窟,不仅贵,还会讹! 赵一痕被几位姑娘拉扯进了里面,见到这番景象,不禁叹道,这简直就是人间天堂啊! 他一边半推半就,一边说道:“姑娘,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姑娘们一边拉一边问道:“有何不可?” 赵一痕道:“在下,在下没钱!” 顿时姑娘们的脸都绿了,一姑娘大怒道:“没钱进来干什么?” 另一个姑娘附和道:“没钱还占老娘的便宜?” “……” 赵一痕被他们骂的哑口无言,心想,是你们拉我进来,怪我咯?有便宜不占,当我傻吗? 就在他们叫骂时,整个青楼里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住了。 “没钱还敢来这里,简直是自取其辱!” 这几乎是这里男人们心中的共识,他们不屑而又轻蔑,而那些姑娘们更是冷眼旁观,不肯靠近他。 这时有位喝醉了的公子哥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一拍赵一痕的肩膀,笑道:“文人也入青楼梦,哈哈哈……” 赵一痕回笑道:“腐草焉知玉芷心?” 此言一出,那位公子哥还不知其意,便听到旁人讥讽起来。 “哈哈哈……这位穷书生在骂这位公子哥不知怜香惜玉!” “可不是嘛,不过谁让这位公子哥先骂他有辱斯文呢!” “还别说,这穷书生对得还真工整!” “唉,我说,能不能别拿文人的那一套放到青楼里来嘛,喝酒看美人图个尽兴!整天文绉绉的,做什么?” “他怕是想他的那个青青姑娘了!” “……” 听到这些,公子哥也明白了这个穷书生竟然骂自己,大怒道:“本公子平生最厌你们这些书生,今日却骂起人来了!我到要让你瞧瞧我的厉害!” 赵一痕看着他并不粗壮的肩臂,倒不像是习武之人,但其稳固的腿脚却能让他感受到几分凌厉,应该是练腿上功夫的人。 只见这公子哥一抬腿就踢向赵一痕,速度很快,就在眨眼间踢了过去。 众人看得仔细,那些姑娘们更是传来一声惊叫,他们都见识过在青楼里因为一句话或者因为抢姑娘而大打出手,场面异常血腥。 所以他们害怕的叫了起来。 这公子眼里也浮起了一丝残忍的冷光,这一脚下去,哪怕是头牛也会残废,这书生不死下半生也要在床上度过了! 有人看出来他的路数,大惊到:“这是少林金刚夺命腿!” 又有人目光一凌,看出了其中的玄奥,摇头道:“不,这是与少林腿法相近的腿法!是八大门派之一的千悲门!他们门派习的武功大多数都是少林武功,声称是离佛最近的门派!” 就在这人刚解说完毕之后,公子哥的目光忽然骤缩,仿佛是遇到什么可怕的事一般。 而在场的人,也变得安静起来。 只见他的腿竟然没有踢到赵一痕,反而被赵一痕双腿夹紧,拔不出来。 他没想到一个看似文弱书生,武功竟是如此高超,不由得头上冷汗直冒,今日碰上铁板,不仅让门派蒙辱,还让自己的颜面扫地! 这时他身后站起来两个人,面露凶色走了过来。 赵一痕抬眼看了一下,武功平平,不过是门派末流的角色,笑道:“千悲门都像你们这样的水平?” 那位公子哥心上发寒,他知道,赵一痕是要羞辱自己门派了,他看向四周都是看戏的模样,一咬牙,怒道:“那是你还没见识我的真功夫!” 说着,他另一只脚也像赵一痕的腿上袭来,赵一痕冷冷一笑,松开公子哥的腿,身影一闪,退到一旁。 由于另一只腿没有借力的地方,公子哥直接倒在了地上,众人结是哄堂大笑,连姑娘们都捧腹大笑。 公子哥更是怒不可遏,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向旁边两人使了眼色,两人一点头,便冲向赵一痕。 三打一,这种不要脸的行为都干得出来,令满堂看客嗤之以鼻,更有戏谑说是千悲门是以人数取胜。 “住手!” 就在这时,楼上传来一声怒喝。接着便飞出来两把峨眉刺插在公子哥面前。 而后走下来一名女子,身着粉色对襟锦绣裙,头戴百花冠,眉间流露出一丝摄人心魄的媚态,令众人倒吸了一口气,此人正是春娘子。 公子哥大惊,不是因为春娘子太妖媚,而是她身后的两名粉裙女子让他感到压力,尤其是她们眼睛里传来的杀气让他惊恐。 真没想到,小小青楼里竟有这么多高手! 但此刻他却是骑虎难下,若是就此灰溜溜地走,绝对会让江湖中人所不齿。 他心里一横,高手再多又如何,自己可是八大门派之一的千悲门,于是,冷冷道:“难道青楼也管我们千悲门的事吗?” 春娘子见状也没有发怒,而是散发着狐媚之气,笑道:“千悲门在江湖中赫赫有名,势力浩大,小女子自当不敢管,但这里是百花楼的地方,论江湖规矩,你怕是越界了!” 百花楼,是什么地方? 公子哥并不知道,只听见旁边已经开始冷笑了,“千悲门再大,也管不了中原第一大派的百花楼!” “虽然百花楼只是管青楼的门派,但其成员不仅能歌善舞,杀人也是绝不逊色于其他门派!” 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百花楼也不是一个小派。 公子哥这才咬牙恨恨道:“在下千悲谢胥坤!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赵一痕想了想,自己这个名字现在是不能再用了,但随即想到了一个很好的名号,笑道:“万书阁副阁主!” () 第260章 冯叔老了 令谢胥坤没想到的是这是百花楼的地盘,而赵一痕也没想到。那个中原武林中如日中天的百花楼竟然是春娘子创立的! 且不说她的青楼开遍整个中原,就按照她的性子,还真有可能,毕竟她一股子江湖气息,比谁都能会说话,一颦一笑,比谁都阴狠。 春娘子见谢胥坤走了,她便也回了楼上。 赵一痕也跟了上去,这不仅让舞台上的花魁愣住,更上所有的客人吃惊。 这万书阁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能在百花楼都吃得开。 他们都没有听说过,甚至江湖中所有人都没有听说过,哪怕当时听闻,之后也会忘了,毕竟这个小门派,名不经传的,谁会记? 而此时,这个万书阁却让他们可以铭记,毕竟能够胜得过八大门派的千悲门,还得到中原有名的百花楼的青睐,肯定也是一个狠角色! 对于这些客人的想法,他也猜得到,无非现在就开始打探万书阁的消息了,这正是他想要的! 跟着春娘子,一直到了她的闺阁门前,两名杀气腾腾的侍女盯着他,仿佛赵一痕再走一步,就出手杀了他一般。 春娘子淡淡道:“让他进来,你们出去!” 两侍女有些不解,但还是按照她的命令去做。 待到赵一痕进闺阁,关上门后,只见春娘子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一只脚还翘在椅子上,活脱脱地就是一个地痞流氓,哪里还有半分百花楼楼主的模样。 春娘子风情万种地白了赵一痕一眼,道:“不来则已,一来就闹这么大动静!” 赵一痕道:“我也不想,谁让他这么嚣张跋扈?” 春娘子拿起桌上果盘里的桃子,自己吃了一个,还丢给赵一痕一个,不屑道:“你就是为你那万书阁打名气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赵一痕无所谓的点了点头,这万书阁还是有必要存在的。 不过对于春娘子创百花楼的事,他还是不解,问道:“不是不喜欢江湖吗?干嘛还创门派?” 春娘子吃在嘴里的桃子,顿了一下,道:“我本就在江湖,为何不能创门派?” 赵一痕被这话反问的哑口无言,当初不该给她创青楼,虽然这里很容易藏身,但却始终是个鱼龙混杂之地。 他叹了一口气,接着坐到她旁边,认真地看着她吃桃子的模样,这是第一次近距离的看着妹妹,尤其是她见自己看着她的羞赧和俏皮劲,令赵一痕不由地更是一叹。 江湖多少事,两亲不相识! 苏家之仇已经有了眉目,而李大人的仇也会在不久将来,等这些事解决完了之后,就可以相认了,至少她还会像小时候一样,嗯,也会像现在一样,翻着白眼,撒娇地求着哥哥买东西。 春娘子看着他今天一连叹了好多气,不由得有些失神,问道:“江湖有名的刺客,都还会叹气,真是奇了怪了!” 赵一痕没有理她,自己现在算不算刺客都难说,于是说明了来意。 “借钱!” 春娘子一愣,眯起眼睛,像是把赵一痕看穿一样,问道:“你那么多钱,怎么会找我借钱?难道你要给哪个狐狸精一掷千金?” “买药!” “给谁买药?是那个苗女?” 赵一痕一怔,没想到她的消息这么灵通,连远在成都的事都知道。 春娘子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冷冷道:“真没想到老娘我掏心掏肺这么多年,却不敌一个苗族丫头!” 赵一痕知道这丫头在吃这无名的醋,不过提到柳如卿,还是觉得心中一痛,淡淡道:“她死了!” 春娘子异样地看向赵一痕,手中啃得剩半个的桃子也没吃了,掐腰道:“还有别的女人?不对,是陈媛媛?” 赵一痕摇了摇头,他忽然觉得跟她在这里越说越复杂,尤其按照她的性子,指不定还会抖出来什么话。 转而问道:“冯叔,在吗?” 春娘子看了他一眼,好奇道:“他一年事已高的老头,没月的月奉都不够他喝酒的!你找他借?” 赵一痕没说话,转身就走了。 春娘子还是不解,问道:“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为什么每次来都要找他?要知道,他是我的养父!” 赵一痕回头笑道:“说不定也是我的养父呢?” 春娘子一愣,忽然笑了起来,也不知道是自嘲还是什么,道:“那你可真是不孝子!” 赵一痕无所谓的离开了,春娘子的意思,很明显,冯叔就在这青楼里。 他是这里的龟公,因为年事已高,再加上是春娘子的养父,故而现在他已经开始养老了。 养老的地方,不在别处,就在后院。 赵一痕轻车熟路,来到后院。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身着暗紫色华袍,如树皮般手端着酒壶自在的喝着。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便回过头来,一脸褶皱笑了笑。 赵一痕知道,他的笑暗藏生气,平时都是直接拿酒的。 “冯叔,心情不好?” “哼,看到不孝子能好吗?” 赵一痕无语,自己哪里不孝了?但他没有问,只是走上前去,自己倒了一杯酒。 冯叔一瞪眼,苦口婆心道:“我问你,成都那些事都是真的?” 原来是因为这些! 赵一痕笑了笑,摇头道:“七分真,三分假,老江湖了,您还看不出来吗?” 冯叔这才缓了一口气,叹道:“你们兄妹两啊,唉……一个创门派,一个在外面瞎搞,你父母在天有灵,估计也会气得不行!” 他的语气充满了无奈,像是慈祥的老人劝说年轻的孩子一般。 赵一痕知道他的顾虑,喝了一杯酒,笑道:“此行有消息!” 冯叔一听,眼睛一亮,松弛的脸上像是被拉平了一般,露出惊容,忙问道:“怎么样?” 随即赵一痕便将关于龙渊的事都说了出来,至于和砚秋的一段风流史,就直接略过。 听完后冯叔非常不解道:“为什么不直接问?” 赵一痕摇了摇道:“你觉得能问出结果?” 冯叔想了想,微微叹道:“老了!” 赵一痕笑道:“这件事,我自有分寸,不过可以看出唐为的消息有误!” 冯叔也叹道:“百年游鱼终成龙,哪会那么不堪一击!” 赵一痕也道:“所以我选择退后!” 冯叔摇了摇头,叹道:“这些事就不用跟我说了,我相信你,自有自己的办法,毕竟成都府的李大人都不是你的对手!” 赵一痕学着春娘子一样,翻了翻白眼,道:“冯叔,你这可不像夸人啊!” 冯叔笑着举起了手中的酒杯,示意碰杯,道:“总之你的翅膀硬了,该知道怎么处理了!老夫我老了,在这里养老就好!” 赵一痕喝下一杯酒,点了点头,于是问道:“养老,可得有银子啊!” 冯叔笑道:“锦儿给的月奉够我喝酒了,吃喝不愁,当然够用!” 赵一痕看了他一眼,又问道:“我给你的银子还有吗?” 冯叔一愣,警惕道:“干嘛?” 赵一痕学着,奸笑道:“借一千两!” “一千两?没有!”冯叔立即吹胡子瞪眼道。 赵一痕知道八成是没戏了,这老头进了自己腰包里的东西就拿不出来了,不禁叹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冯叔一听,岂不知他在骂自己,一脸肉疼地故作怒道:“借!借!借!” 赵一痕嘿嘿一笑,“这可是你说的啊!” 冯叔不由地又是一叹:“老了!老了!斗不过你这小鬼了!” 赵一痕知道,他这是宠着自己,这种感觉很好!至少在漂泊无定的江湖中,这系在脚下的根,是永远最安心的地方! () 第261章 江湖复杂 一千两买了近二十多种药材,虽都是疏通经络,软化筋骨的药材。 赵一痕也大概明白江小白做什么,无非就是贯通经脉,让陈媛媛的身体达到儿时那种体质。 只是陈媛媛习武,是在他意料之外,倒不是说反常,而是她的决心,一般而言她是不会期待这种事,而是应该期待去她的三生斋。 木屋里置了一个木桶,煮好的药材倒进去,等水温差不多时,就让陈媛媛下去泡着。 一共要泡七七四十九天,每日泡六个时辰,期间不能吃饭,只能喝水。 泡完之后,同时用真气灌入泥丸、谭中、关元三个丹田之内。 每日天未亮赵一痕就开始煎药,到辰时将药倒入桶内,一直到戌时,把满身是药的陈媛媛捞上来,擦干后,他们三人再将真气灌入其丹田之中,为了避免尴尬,江小白灌泥丸,赵一痕灌谭中,江拗儿灌关元。 每日如此,周而复始。 陈媛媛一开始很乐意泡药水,因为正是夏天,药凉了之后,泡在里面很凉快,而后来,越泡自己身上的皮肤越粗糙,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每日折腾近七个时辰,一天只能吃一顿饭,还要戒荤腥,令她难受至极。 不仅劳累,还很繁琐,坚持不到十天,她就有点想打退堂鼓了。 每日赵一痕把烤好的鱼放在木桶旁,一边闻着一边还吧唧嘴,绝对是故意的!更可气的是,他后来还带着江拗儿一起吧唧嘴,感官上的刺激,让她空空的胃里有种发疯的感觉。 可是她没有办法,只能忍,必须要进偿命村! 三十天后,赵一痕没再诱惑她,而是教起了江拗儿武功。 江小白这次没有反对,反而也加入了行列。 江拗儿学的很快,一般只要指点一下,就学会了,每日也开始光明正大的学习起来。 江小白和赵一痕一边下着棋,一边喝着茶,这种日子好不舒坦! 茶叶泛着苦涩,泡过两遍之后就会透着丝丝甘意。 江小白落白棋,吃了赵一痕两个黑棋,问道:“她学武,你怎么看?” 赵一痕知道江小白问的是陈媛媛,便在被吃的位置上,又放了一颗黑棋,道:“她开心就好!” 江小白没有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而且这答案并不是开玩笑,还是很认真的模样。 他不解地又将白棋放到之前被吃的位置另一个位置上,又吃了赵一痕刚下的棋子。 赵一痕没有理他,而是再旁边处落了一棋子,这时竟吃了江小白七个棋子。 江小白摇了摇头道:“你这是自损八百的打法啊!” 赵一痕叹道:“何止是自损八百!” 忽然江小白发现,赵一痕已经输了,棋盘间虽有大片空白,但黑棋已经被白棋吃得不足一半。 江小白更是不解,“这是何意?” 这种博弈方法,就是自取灭亡,是兴意阑珊还是别有他意? 赵一痕道:“有种价值,不仅仅是靠利益衡量的!” 江小白更加不解,心想,你下个棋,吃个子,怎么就扯到利益上去了? 这盘棋已经下完,赵一痕惨败,但他显然没有以前悔棋的意思,反而心情有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意味,有种喜悦,也有一种怅然。 赵一痕看向芦苇荡中的几只野鸭,笑道:“你不是一直都想让我尝试一下滋味吗?” 江小白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是我不想你走我的路!” 赵一痕笑道:“天下种种,都不过人心,而人心不同,自然有着不同的人生。不是吗?” 江小白还想说什么,却被赵一痕打住道:“我劝你的时候,你跟现在的我是一样的!” 此时江小白就是一个局外人,就像当初的赵一痕一样,旁观者清,他们是最能看清结局,但当局者未必不知道结局,只是不愿接受罢了。 江拗儿的清风剑法越来越熟练,身法也越来越浑然一体,树荫下,抱着有自己高的行天剑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江小白忽然想起了赵一痕以前想做的事,问道:“今后有什么打算?” 赵一痕摇了摇头,想起那日在勐勋国与基瓦诺树下的对谈,让他对所谓的大同之道越来越迷茫,甚至是有种放弃的念头。 之前死的是柳如卿,下一个会不会陈媛媛,或者江小白? 他害怕了,顾忌也越来越多了。 现在的他只想着如何复仇,如何跟陈媛媛永远地在一起,哪怕是平平淡淡地呆在深山老林之间。 江小白不知道为何他突然摇起头来,只是叹道:“你的想法,未必不能实现!” 赵一痕道:“太复杂,比这江湖还复杂!” 江小白也叹了一口气,从成都府回来,他虽没有像赵一痕一样经历过生死,但在给赵一痕处理伤口时,便感到惊心动魄,每一道伤口都是致命的。有的地方,若不是赵一痕躲的快,经脉都会被切断! 全身大小伤口至少有两百多处,新伤没有,旧伤撕裂处,可以明显地看出来。当时旁边看的陈媛媛早已心疼的直落泪,连三问道长都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这便是江湖中的事,这便是江湖的复杂。 江小白倒是对那旧伤的处理感到好奇,问道:“那是苗医?” 赵一痕点了点头,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便不想再和他说话,走到江拗儿面前,开始逗弄起了他。 尽管他是杨玉花生的孩子,尽管他很想杀了杨玉花,但他不想再杀戮。不仅身体累,心也累。 江小白见赵一痕逃走,便知道当初他们一定发生过什么,只是他不愿说,自己又没有办法。 复杂的不只是江湖,还要他们自己。 江小白又叹了一口气,将桌上的茶一饮而尽,不禁又无奈的摇起了头。 杨玉花的死,他知道并没有那么简单,两个月前,他偷偷问过赵一痕,赵一痕说得场面很血腥,说是一掌下去,血染衣服,就像红色的嫁衣一般。 但江小白知道,当时杨玉花离开的时候,穿的分明是黑色衣服,就算血再怎么染衣服,也不会红。再追问便没有了结局。 赵一痕到底做了什么,又想做什么,江小白都一无所知。 而屋里的陈媛媛,他分明感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却是不好追问。 赵一痕深陷其中,自己也只能像之前赵一痕一样,在旁边提醒几句。 夏天还未过,燥热的风吹过,没有凉爽,只会让人烦闷。 蝉鸣嘲哳的叫着,连芦苇荡中的野鸭都听不下去。 江小白看着这一切,也只能看着。 江拗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欣喜地看着赵一痕,笑道:“赵叔叔,我觉得我清风剑法有些火候了,什么时候才能跟你一起闯荡江湖?” 赵一痕笑了笑,揉了揉他的头,道:“火候是有了,但你还是跟着你爹爹一起闯吧!” 江拗儿偷偷地看了一眼爹爹,撇着嘴道:“跟他在一起多无趣,不是下棋就是看医书,连个生人都看不到!” 赵一痕揉着他的手停了下来,没有说话,心中却是叹道,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江湖,这个字眼,并不是一个褒义词啊! 江小白不知道,陈媛媛不知道,就连赵一痕自己都不知道他已经感到了厌倦,甚至有些怯意。 江拗儿跃跃欲试,陈媛媛期待而又憧憬,江小白无所谓,只有赵一痕想着该如何尽快离开。 () 第262章 酒的好处 江湖从不缺正义人士,也不缺邪恶之士,他们都在江湖中行走,光看表面,并不能看出端倪。 有人像江小白一样,悬壶济世却一夜之间杀了堰沙帮数百人;有人像赵一痕一样,做着杀人勾当,却让整个江湖都追求的冰蚕蛊深埋于地下;也有人像陈媛媛一样,心地善良却与赵一痕这样的杀人狂魔在一起。 简简单单的三人就把整个江湖概括! 四十九天一晃而过,已经到了八月,数月的燥热也逐渐走向尾声。那些蝉鸣这时已经无力嘶鸣,偶尔传来几声便停了下来。芦苇荡中的芦苇也微微发黄,在赤色的阳光下,显得更加枯黄。野鸭钻进水中,很快便上了岸,可能水太冷了。这时的天边,大雁已经排成长队向南方赶去。 江拗儿还在练剑,清风剑法已经被他玩出花来,挥手一剑,那芦苇便应声而断,周围的草和树都被他砍完了,实在不知该拿什么练剑,便想起了父亲,让父亲喂招。 江小白练的剑法也很杂,八大门派武功都有涉略,但就是不精通,唯一精通的还是五禽戏。不过相对于江拗儿还是足够了。 赵一痕看着两人一攻一守好不热闹,不过还是问道:“若是拗儿要跟我闯荡江湖,你会拦着吗?” 江小白白了他一眼,道:“我不也在江湖?为什么要跟着你?” 赵一痕点了点头,看来江小白不打算隐居了,也不知道是真的看开了还是为了江拗儿。 “成都府那人会追杀到底,上次没能杀了他,随时都有可能对我们出手。” “天下英豪,我认识一半,他未必能抓到我!”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江小白停下手中的剑,没在说话,他明白赵一痕的意思,此人必须得杀,否则江拗儿一入江湖,必遭追杀! 李大人就是一个祸患!可是他是她要求救活的,此时杀他,那些誓言又算什么呢?自己不就成了沽名钓誉之辈? 赵一痕没有说话,他的建议就是让江小白会山多学几年,医术剑术都学。等出山后,一起杀了他! 江小白没有答应,但又没有别的办法。 “或许,可以去涂山酒家!毕竟他们待你挺好!” 江小白想了想,他点了点头,做涂山酒家的家医也是不错的选择。 他其实有很多办法带着江拗儿走江湖,比如易个容什么的,但赵一痕没有推荐,堂堂正正做人,总比易容躲躲藏藏好。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赵一痕打算明日就走,也是和江小白两人最后一晚了。 三人将桌子搬到屋外,一边把酒言欢,一边相互感慨着。 江小白忽然问道:“弟妹,你为何想入偿命村?那里江湖传言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凶恶之人啊!” 陈媛媛刚想说,却被赵一痕打断道:“叫什么弟妹!要叫也该叫嫂子!” 陈媛媛看着赵一痕一脸流氓气还带着小孩子气,脸上一红。以前别人调笑她,她都装作没听见,但今天却是赵一痕这个当事人调笑,她怎能装作听不见,啐道:“叫什么嫂子!” 江小白嘿嘿一笑,没再说什么,等待着答案。 陈媛媛见状,只好低下头,用微不可闻的蚊语道:“我想跟他一起……” 江小白一听,“嗷”了一声,尾声拖得老长了,其中的意味有心人都能听明白。 陈媛媛低下头的脸更红了,如同火烧一般,天知道说了这句话,用了她多大的勇气! 江小白端起酒杯,对着赵一痕就是一阵挤眉弄眼道:“那就祝赵兄、嫂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白头偕老!” 赵一痕对这种调笑,心中毫无波澜,甚至还露出了幸福的笑。 但人家陈媛媛是个黄花闺女,哪受得了江小白这种羞耻的调笑,又看到赵一痕若有若无的笑,就一手抓住了赵一痕的腰掐了过去。 “嘶~”赵一痕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陈媛媛,掐起人来还不是一般的疼! 江小白又是一脸猥琐的笑道:“哈哈哈……这样的日子,还长着呢!哈哈哈……” 笑着笑着,便停了下来,狠狠地灌下了一杯酒。 赵一痕知道,他又想起了杨玉花,随即道:“今日哥哥我开心,陪你不醉不归!” 江小白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一眼,手中杯微微颤抖,他知道,自己那种想一醉不醒的心被赵一痕察觉,也笑道:“好!” 两人换了碗,便一杯又一杯的灌下去,这不是喝酒,这是求醉! 喝了三坛酒后,江小白便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陈媛媛好奇道:“他怎么醉了,你却没醉?” 赵一痕叹道:“愁人喝酒三杯倒啊!” 陈媛媛还是不解,于是赵一痕拉起她的手,一把将她揽在怀中。 陈媛媛惊呼一声,从未想过赵一痕竟是会如此明目张胆,自己都还没准备好呢! 她全身僵硬,羞涩难当,又听见赵一痕笑问道:“你能喝几碗酒?” 陈媛媛道:“半碗就醉了!” 赵一痕一挑眉,露出了一丝狡诈的笑意,“现在的你可以喝一碗都不会醉!” 陈媛媛道:“为什么?” 赵一痕把酒倒满一碗,递到陈媛媛手中,笑道:“喝了我就告诉你!” 陈媛媛还在赵一痕的怀中,浑身有些不自然,尽管上次在成都府时,已经同床共枕过了。 她脸上的羞意不减,但并没有离开赵一痕的意思,接过碗就喝了起来。 哪怕是一碗水喝起来都会难受,更何况酒? 但出奇的是陈媛媛喝起酒时,却没有断,一口气喝完,虽然掺杂着酒糟有些涩。 她皱着眉,将空碗递给了赵一痕,还打了一个嗝,赵一痕笑着将碗放到一边,给她擦了擦嘴角的酒渍,笑道:“感觉如何?” 陈媛媛没有说话,而是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嘴角一瘪,竟哭了起来。 赵一痕忽然不知所措起来,怎么好好的哭了起来? 只见陈媛媛哭着说,“好难喝!” 赵一痕还以为是想到了什么悲伤的事,原来只是酒难喝,看着她委屈的模样,差点笑出了声,道:“傻啊你,难喝就不喝啊!” 陈媛媛更加抓紧了他的腰,撇着嘴,近乎撒娇道:“不是你让人家喝的吗?人家也想知道答案嘛!” 赵一痕见她泛着媚态的语气,不觉心中仿佛有团火燃烧起来,紧紧地搂住身体柔弱如无骨,如同整个人都瘫在怀中的陈媛媛,对着她的耳朵小声笑道:“现在感觉如何?” 陈媛媛耳朵里被赵一痕说话时传来的热气激地浑身一颤,更加羞涩起来,点了点头,羞声道:“感觉更加清醒了!” “咳!咳!咳!” 就在两人卿卿我我的时候,江拗儿忽然在旁边咳嗽起来,看到赵一痕看向他,翻了翻白眼,道:“还有小孩子呢!” 陈媛媛忽然爬起来,娇声道:“把你爹带回房间去!别打扰我们!” “????” “????” 赵一痕和江拗儿齐齐一愣,怎么回事?平时说话都是温柔无比的陈媛媛,这时怎么突然说话这么强硬了? 江拗儿被她吓得吐了吐舌头,毕竟没见过她这个模样,还真扶起江小白向屋里去。 陈媛媛见状,又钻进了赵一痕的怀中,羞道:“别管他!” 赵一痕苦笑了一声,心想,酒,真是让人胆大的东西!不过我喜欢! () 第263章 涂玉瑶 这一巴掌甚是响亮,尤其是当着自己岳父大人的坟前打的。 陈紫芸倒在地上,捂着已经被打肿的脸,怒喝道:“谢胥坤,你疯了!” 谢胥坤也是怒吼道:“你这个败家娘们,你才疯了!” 两人便在坟头吵起来了,赵一痕觉得这个谢胥坤很有意思,他在外面很有男人气概,但在女人面前却唯唯诺诺。今天这一巴掌,估计是因为被他这个外人看了去,面子搁不住,便怒气攻心打了下去! 其实这一巴掌迟早要打的,毕竟他也是个男人,被一个女人呼来喝去,总有忍不了的一天。 这时赵一痕到不想走了,反而拉着陈媛媛做了下来,看着他两争吵。 陈紫芸大骂道:“你这没用的男人,外人不敢打,只知道打自己的女人!” 谢胥坤虽然气,但还是明白事理,冷冷道:“你可知道他是谁?万书阁副阁主!” 他知道,万书阁虽然在江湖籍籍无名,但揍他这个八大门派最底层的人可是顺手的很。 “万书阁是什么东西?能比得过千悲门吗?” 陈紫芸也听过一些江湖传闻,至少她知道千悲门这个门派,只要一句话,就足以让整个江湖震三震。她才不怕什么万书阁,千书阁呢! 他们越吵越凶,陈媛媛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必要再呆下去了,看人家两口子骂街,没啥意思。于是拉着赵一痕的手就要走,低声道:“一痕,我们走吧!” 这不说不要紧,一说话就令其他三人皆是一愣。 谢胥坤有些不自然地转过头,仿佛是因为恐惧而结巴道:“一……一痕?难道是赵一痕?” 陈媛媛吓得直捂嘴,这……怎么一着急把赵一痕的真名暴露出来了?那……陈媛媛转过脸,不好意思地看向赵一痕。 赵一痕也是无奈,早上走的时候,为了不暴露自己,就各自改了称呼。没想到这丫头还没适应怎么叫自己,让他一时改口,也很难! 既然她犯错了,那就自己补救吧! 这时陈紫芸见谢胥坤呆愣着在那,又见陈媛媛说要离开,她怎么忍受得了?大骂道:“小贱人,想走,没那么容易!” 赵一痕一听这骂陈媛媛话,面露凶光。这次这个女人成功让惹到他生气了。 就在赵一痕准备杀她的时候,只见谢胥坤又是一巴掌迎了上去。 “啪!”响亮而又清脆的声音在坟头响起,把陈媛媛都吓了一跳。 陈紫芸捂着两边都红肿的脸,放身哭喊道:“你……你竟然在我爹坟前打我!你简直就是畜生!” 谢胥坤冷冷道:“你可知道他是谁?” 陈紫芸一听,更是闹了起来,“我管他是谁!总之今天不把我娘救出来,我就休夫!” 谢胥坤被气笑了,道:“他是赵一痕!八大门派围攻他一人都没能把他怎么样,反而还杀了无数江湖好汉!在成都府被宣抚司和官府联合围剿都还能逃出来,你觉得你惹得起吗?” 陈紫芸一听这话,不解道:“他都被追杀了,你还怕什么?” 谢胥坤更乐了,“你真是个无知的女人!他现在在我们面前暴露了身份,你觉得他会怎么办?” 能怎么办?当然是灭口了! 陈紫芸终于明白了过来,连忙爬起身来,跪倒陈媛媛面前,肿着脸,求道:“小妹,小妹,求求你,别杀我!别杀我!我……我们当牛做马都行!” 谢胥坤看着自己平时高高在上的娘们,此刻就像一条狗一样的趴在别人脚下,令他不由得痛快,但也只是一时爽快而已。 他也跪到了赵一痕面前,再也提不起八大门派的高傲,低着头道:“赵大侠,是小人有眼无珠,不识大侠,还请放过我们!” 赵一痕看了一眼陈媛媛,陈媛媛也看向他,她不明白从刚刚到现在,赵一痕的身份竟然会有这么多,而且还会让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地步。 争夺冰蚕蛊时的屠杀还有成都府那一夜的风波,令太多人心有余悸,也有很多人决定远离这个人。 见陈媛媛没有主意,赵一痕只好蹲下身来,看着谢胥坤,道:“我知道你整天被这个女人说没用,心理很不甘,也想成就一番大业,但苦于自己没有合适的机遇。如果可以,可愿来我万书阁的天机府做个长老,月奉一百两,还有万书阁强大的后台,救出你岳母不成问题!” 谢胥坤一愣,怎么没有罚,还有奖呢?他睁着两个眼睛,满眼不解。 赵一痕笑道:“这天机府的长老之位需要考核,考核通过,晋升长老,考核不通过,死!” 谢胥坤连忙点了点头,心里却直叫苦,这不是没有罚,这叫活罪难免,死罪难逃! 赵一痕知道他的想法,随即又道:“你且不必高兴,也不必悲观,考核很简单,一年之内,找到能震惊江湖的一百件大事,报于江湖说书人就行!” 谢胥坤顿时犯了难色,别说震惊江湖的大事,就连震惊自己的事都少之又少! 赵一痕看他这模样大概也能猜出来不知道该怎么做,又提醒道:“像你们千悲门门主偷情,你们门主夫人养小白脸都可以,但要记住一定要是大人物的事!这样江湖中人才会震惊!” 谢胥坤心想,别说江湖中人震惊,就连自己也会震惊,但…… “但我只是千悲门的一个普通成员,连他们人见不到,根本拿不到这样的消息啊!” 赵一痕看着他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面色一冷:“若是连大人物都遇不到,那你真的就是废物了!” 谢胥坤一惊,这语气是要杀人的节奏啊!旁边的陈紫芸也听出来了,连忙道:“死鬼,还愣着干嘛!快答应啊!见到大人物,我们才有发财的机遇啊!” 被这么一骂,谢胥坤这才清醒过来,连忙点头答应! 赵一痕点了点头,又道:“万书阁的成员遍布全国,千万别把我的事抖了出去,否则你是怎么被杀的都不知道!” 谢胥坤再三点头,就像磕头一样,在岳父的坟前给别人下跪,若是陈老爷知道了,估计连棺材板都压不住! 赵一痕满意地笑了,万书阁将会在不久的将来名声鹊起,投靠门下的人也会越来越多。 他忽然觉得独自成立一派有些难,毕竟收集到的消息太少,尤其像一些门派内部的事很难打听到。 若是将成员安插到各大门派内部去,那就解决了这个问题! 赵一痕对自己这个想法很满意,他决定要将这个想法告诉许万书! 接下来的事很顺利,陈媛媛继续祭奠,而坟头草便由谢胥坤夫妇二人清理。 陈媛媛最终还是没有回家,而是跟着赵一痕一起去了涂山酒家。 酒楼里满是人,江小白坐在其间,跟着一位女子正在对弈。旁边江拗儿拿着糖葫芦不住地添着糖衣。 赵一痕走了过去,心想,才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就勾引到一个女人了? 这个女人一袭广袖墨竹罗衫,头上飞仙发髻,远观就像一个文雅的大家闺秀,只是不知道近看怎么样。 不觉间,赵一痕感受到腰间已经有一只手摸了上来,他附耳对陈媛媛道:“你觉得般配不般配。” 陈媛媛眉头一皱,准备下手时,忽然明白了什么,笑道:“挺般配的!” 于是两人相视一笑,很贼的那种! 江小白见两人到来,站了起来,指着对面的女子,笑道:“这位是涂山酒家幕后东家的二女儿,名唤涂玉瑶!” () 第264章 坟草正盈 赵一痕的胸膛是滚烫的,陈媛媛的窝在里面很舒服,酒后得她放开了很多,口中呢喃着。 快要仲秋的夜,也变得温柔起来,尽管天还带着一丝寒气。 赵一痕问道:“今后有什么打算?” 陈媛媛在他的怀里拱了拱,像是梦呓一般轻声道:“你去哪,我就去哪!不然你又给我带回来一个女人,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好!” 原来他去偿命村的原因是这个! 赵一痕脑袋里如同热水浇身一般,浑身发热,心中一颤,原来她爱得如此之深! 甘愿受七七四十九天得泡药之苦,甘愿放下自己的仇恨,甘愿放下自己的信念,只愿陪在自己身边! 试问天下人,又有几个人能做到这样? 赵一痕一把抱紧了陈媛媛,唇靠近了她。 良久之后,因为陈媛媛实在喘不过气来,才推开了他,躲在怀里,一脸羞红,喃喃道:“好像酒劲没了~” 赵一痕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管饱!” 陈媛媛轻啐了一声,道:“哪能喝那么多!” 但随后一想,又抓住赵一痕的衣襟问道:“那个砚秋是你的女人?” 赵一痕一愣,怎么忽然问起这事了?但随后一想,觉得还是有必要跟她解释一下,道:“我和她没多大的关系,是她自作多情!那时我一心想回成都府,没时间跟她纠缠,谁知道她会跟杨婉儿一起回来!” 陈媛媛这才放心下来,但一想,又问道:“那苗女呢?” 赵一痕感觉背脊已经发汗,本想也随口一说,但想到柳如卿鲜红如嫁衣的衣服,临死前还叫自己一声夫君时,他忍不住点了点头。 陈媛媛的脸立即沉了下去,没有再说话。 赵一痕知道她吃醋了,只好解释道:“我不想骗你!” 于是便将自己和柳如卿的故事告诉她,当然后面在成都府的事,换了一个地点,若是让陈媛媛知道那个老头就是自己,一定会更加不开心! 所以当陈媛媛知道柳如卿死后,醋也消了差不多。但他沾花捻草的事,绝不能善罢甘休,喝了一口酒,便爬起身来,道:“中秋那天我想回家一趟!” 赵一痕知道她是想家了,但行程是明天就走,她却变卦了,多半还没消气。 两方面原因都不得不让他点头答应。 陈媛媛进了屋,转头看向赵一痕,借着酒劲道:“如卿姐姐尸骨未寒,我们这样,她在天有灵,会伤心的!” “……” 赵一痕哭笑不得,生气就生气呗,找这个借口做什么? 黑夜渐渐沉去,月光渐渐明亮,闲话也就此结束。 …… …… 半个月后,正值中秋时节,又是一个团圆日。 这是江小白在木屋里最后一日,也是赵一痕和陈媛媛在木屋里的最后一日。 为了防止被人发现身份,四人都做了伪装,陈媛媛穿上了一身蓝色的锦裙,本来赵一痕想让她穿红色的,但发觉她没有那种孤傲的气质,很不适合红色。 赵一痕还是白衣飘飘的俊书生,但其冷着脸的模样,却显得有些邪气。 江小白和江拗儿则身穿一袭青色粗布衣裳,看起来到有点像赵一痕的家丁。 这样的组合出现在洛阳的街道,并不太显眼。 赵一痕和陈媛媛买了一些纸钱和供果,便去了陈老爷的坟上,留下江小白在涂山酒家中。 说起来,也挺讽刺,当年初出茅庐的陈老爷为人一身正气,打了很多欺男霸女的富家子弟,后来因为吃了官司便一蹶不振,开始同流合污。最后的下场被暗杀,还是被帮过自己忙的人家暗杀的。而现在自己死了,最疼爱的女儿却带着杀自己的人来上坟! 天下荒唐之事千千万,他也是独做一奇葩! 陈媛媛一见到陈老爷的坟,泪水便在眼睛里打转,尤其是那近乎一人深的茅草,让陈媛媛更加难受。 生前风风光光,死后连坟头都没人打理。 赵一痕见陈媛媛哭了,也没出言劝止,毕竟这是她的心病。 他摆好果盘,撒了一把纸钱,便掏出匕首割起茅草。 陈媛媛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松开了,哭着道:“我来!爹爹肯定不想让你这么做的!” 赵一痕看了她一眼,擦了她的眼泪,只好悻悻地将匕首交给了她。 泪擦去了又滚落下来,尽管拿匕首的手颤抖不停,但还是用尽力气去割。没割一会,陈媛媛的手反被茅草割破。 赵一痕远远看去,只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不得不说,生前的陈老爷对陈媛媛是极度宠爱的,这才使得陈媛媛对他更加爱戴,否则也不会被逐出家门后还会想着来上坟。 赵一痕兀自做到一边,不再看向哭的像个泪人的陈媛媛。 只是刚回过头时,却发现一个熟悉的人影,是谢胥坤!他带着一个女人来了! 赵一痕嘴角微微咧开,大抵明白了怎么回事。 不多时,谢胥坤便来到坟前,看着悠哉的赵一痕和一边哭一边割草的陈媛媛,冷笑道:“原来是亲人啊!” 赵一痕眯起眼睛看了他一眼,心想当日三个人自己都不惧,今日他一个人,难道想挑事找死? 谢胥坤本想还说什么,便见他旁边的女人惊叫道:“小妹,你回来了?” 陈媛媛闻言转过身来,抽噎道:“二……二……姐……” 原来此人是陈媛媛同父异母的二姐,名叫陈紫芸,她忙拉着陈媛媛的手,喜上眉梢,道:“果真是你,当日你一身不响的就走了,可急死我们了!” 赵一痕在旁边听得直脑袋发涨,心想,急着让她嫁出去吧! 果然,陈紫芸第二句话就是:“快快跟我回去,李太守把我娘亲都送进了大牢,你回去快把他们解救出来!” 本来遇见亲人还挺高兴的,但现在却让陈媛媛有些厌恶。 她皱着眉头,道:“我不回去!” 陈紫芸一听火了,怒道:“你不回去,我娘怎么办?若不是你,她能进大牢吗?” 赵一痕看到陈紫芸的嘴脸,不由得上前拉住了陈媛媛的手,对陈紫芸道:“你旁边这人可是八大门派中的人,不求他,为何还要找媛媛?” 陈紫芸愣了一下,随即道:“那又如何?此事都由这丫头引起的,必须要让她去,何况这也是为她好!” 赵一痕冷声道:“你不也是个女人吗?为何你不去?” 陈紫芸道:“我倒是想去!可李太守只看上她!” 赵一痕和陈媛媛被这句话震惊的皆是一愣,李太守至少一旬的老头了,她竟然还愿意! 而谢胥坤在一旁听得脸上都露出了猪肝色,没想到自己的女人竟然说着这么不要脸的话。 赵一痕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拉起陈媛媛的手就走。 陈紫芸见状,怒道:“拦住他!否则今晚别想上床!” 逻辑毫无破绽,说话更是火辣,令赵一痕都开始怀疑她是不是陈媛媛的姐姐,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谢胥坤更加为难,如果跟赵一痕斗嘴倒还有几分功夫,但打架,他并不是对手。 陈紫芸更是怒道:“愣着干什么?打架都不会吗?” 谢胥坤深深地看了一眼赵一痕,依然没有动手。 赵一痕看着他,摇了摇头道:“我若是你,定将她摁在床头上,让她叫爽!” 谢胥坤气得直咬牙,冷哼道:“我千悲门定不饶你!” 赵一痕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风轻云淡道:“到最后不要求着我万书阁就好!” 谢胥坤呸了一声,道:“至今都没查出来万书阁的名号,恐怕也是泛泛之辈!” 赵一痕懒得理他,谁让他说对了呢?笑道:“这女人不挫挫她的无知之气,恐怕你的日子不好过!” 谢胥坤握紧了拳头,想了半天,最终出手,一把掌拍在陈紫芸的脸上,这一巴掌打得陈紫芸晕头转向。 “好你个谢胥坤,自己无能就算了,还打我!” () 第265章 论棋谈道 翠眉正横,双眸如犀,皓齿如月,朱唇含丹,而其落棋之手更是坚定而决绝。 近看涂玉瑶,便觉得不凡。 只见她微微颔首,语未出笑先吟,笑道:“小女子初出茅庐,还请两位大侠多多指教!” 语气中虽带着轻盈的笑容,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果决,闻声便知,她比柳如卿更加孤傲,甚至有种天下之大,都融于其胸怀之间一般。 这是一种富贵与高权在握的气质,像李大人一般。 陈媛媛有些不适应她这种语气,稍稍退了半步,赵一痕也不喜欢,都是草根,见到高权,难免有些畏惧和敌视。 “在下赵一痕,这位是陈媛媛!” 这是最起码的礼节,尽管江小白没有介绍。 江小白有些尴尬的倒满两杯茶,笑道:“都忙完了?” 赵一痕点了点头,带着陈媛媛落座。 涂玉瑶发话了,“久闻赵大侠之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赵一痕道:“江湖传言,十之八九远离真相。” 涂玉瑶道:“若无真事,岂会胡编乱造?” 赵一痕道:“不过卑贱之事,不值一提!” 涂玉瑶继续下着棋,她说话的方式跟下棋一模一样,步步紧逼。 赵一痕微微皱起了眉,江小白也是苦笑着不好说话。 “我想知道冰蚕蛊哪去了?” 此言一出,江小白刚要落子的手停了,赵一痕正要端茶的手也顿了。 在这种酒楼里说冰蚕蛊的事,无论怎么看都不明智,尤其是在这满座都是江湖人士面前。 尽管人声鼎沸,未必能听见。 赵一痕捏了捏茶杯,还是没打算将这翠玉杯捏碎,“涂小姐随我等卑贱之人闯荡江湖?” 涂玉瑶吃了江小白一子,露着明媚的笑容,仿佛没有听到赵一痕话语中的刺一般。 “小女子倒不在意它的去处,倒是想给你找个安全之所!” 江小白松了一口气,赵一痕也舒了一口气,合着只是为了帮自己藏冰蚕蛊。但她这好心,却总是在言语里听不出来,甚至有种图谋不轨之气。 陈媛媛拉了拉赵一痕的衣袖,表示想走,赵一痕更想走,但……自己以前吃住都是涂山酒家,现在走了,若是闹得不愉快,以后怎么还有脸住下去? 于是他又陪笑道:“世上再无冰蚕蛊!” 涂玉瑶这次波澜不惊的眸子里终于露出了一丝诧异,目光撇向赵一痕,仿佛是在仔细审度这个男子一般。 “你倒是第二人!” 赵一痕自是明白这第二人是什么意思,能置江湖中人趋之若鹜的至宝而不理,除了江小白,第二人就是他。 只是她不知道,赵一痕一开始是想要的,但后来见到柳如卿是因为这冰蚕蛊而死,而自己也是因为冰蚕蛊而身受重伤之后,就改变了主意。 能让冰蚕蛊随之而消失,是江湖的幸事,也是自己的幸事,何必为了这个东西,而闹得江湖人人自危? 涂玉瑶收回了目光,又专注于棋盘,她的白棋走势如同泰山压顶直逼黑棋四处逃窜,而江小白却不紧不慢地堵住这一场盛大之势。 “江湖虽波澜已住,但却未必因此而消失!” 这一点赵一痕自是明白,冰蚕蛊绝世,知道的人太少了,以至于那些人还在找它的下落,而自己的身份若是就此传开,定会遭到杀身之祸。 但这个赵一痕早已有了应对之策,不必为此而愁,于是笑道:“不劳涂小姐费心,在下混迹江湖多年,自知该如何取舍!” 涂玉瑶又看了他一眼,这次看得时间长了些,与之前相比,深眸中多了一丝精明,说道:“成都宣抚使输得不冤!” 赵一痕此时也明白了她问了这么多问题,也一直咄咄逼人是什么意思,只是为了试探自己。而自己也入套了,有些无奈,对于这个权贵大小姐来说,江湖之事,形同隔了万水千山,对江湖中事也有着浓厚兴趣。 “输赢未定,还不可妄论!” 一言一出,不仅陈媛媛感到吃惊,就连江小白也诧异,难道成都府的事还没有结束吗?自己可是已经逃出了啊! 涂玉瑶这次放下了手中棋子,因为她已经输了,不过她并未感到气馁,反而饶有兴趣的看向赵一痕,问道:“怎么说?” 赵一痕很想翻白眼,这涂家小姐怎么这么喜欢逼别人说话呢? 不过他并未表现出来,而是道:“正如这盘棋一样,你这从星位接星元之势如直捣黄龙,所到之处,势如破竹,不仔细看,你是赢的,但仔细看,你是输得,再认真看,其实你们是势均力敌!” 涂玉瑶有些不相信地看向棋盘,自己白子虽数目少于黑子,但再看还有空白处,还有近二十多目空地。如此算来,自己并未输,只是自己提前未看清,而先认了输。 她面色露出了一丝绯红,若不仔细看,还看不出。不过也仅仅那么数息便恢复了脸色,道:“我很想知道当初你是怎么带他们离开成都府的!” 赵一痕看向江小白,成都府的事都已经过去近半年了,为何还如此执着不放?他看向江小白,他竟然也是一脸期待的看向自己。 还是陈媛媛好,根本不会问这些,他只好喝了一杯茶,道:“当时我在暗,他在明,我所做的每一步,他都是被动。” “为在宣抚使层层监视下带走小白和媛媛,我先去了青羊观,找到一个重病的信徒,告诉他,他的病只有一个叫三问道长的人能救,并给他一个介绍信,可以直接见到他!信中并不是什么介绍信,而是计划安排,让他借故带小白到安全地方,这是小白知道的!” “而后我找到说书先生,告诉他们,我重现江湖,就在宣抚司,让所有人都去讨要我!让他们去堵截宣抚司,使他们无暇顾及我的计划。” 说道这里,涂玉瑶问道:“若是他们畏惧宣抚司的权势,不去呢?” 赵一痕咧嘴一笑:“他们为冰蚕蛊而来,自然就准备好自己的生死之事了!而且里面也有我买通的几个人,只要他们有畏惧心之时,就让他站出来大喊:趁赵一痕病,要了他的命!此时不攻,更待何时?” 涂玉瑶没再说话,眼里却多了一丝赞赏之色。 赵一痕又道:“街上已经混乱,宣抚使的客卿自然坐不住,他一定会去街上看,我就趁着这个机会溜进杨府,带走陈媛媛。” “趁着夜色,又让江湖朋友带我到约定地点。至此已经做好一半!我们几人已经到达汇合地点。” 这时江小白又不解道:“万一他们反应过来,封锁整个成都府怎么办?” 赵一痕笑道:“这就是跟他们争时间,晚走一步,我们都走不了,所以我又让人以搜宣抚使之名,搅乱他们的思维方式,宣抚使一定不会同意,这就争了一点时间。” “若是他们出去安排围堵我们的计策,就必须出宣抚司,再找理由拦上他们一段时间。” “官府追拿我们,更需要满城发布号令,也需要一段时间。” “就是这些时间,成全了我们!” 三人深吸了一口气,尽管赵一痕说的很轻松,但真要实施起来,却是要把每一步都做到极致,更要掐准时间。 涂玉瑶也有不解,问道:“若是这些江湖人士都为了找到你,而不听使唤怎么办?”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若是他们人心不齐,每个人只想要自己得到冰蚕蛊,而搜宣抚司就变成了直捣黄龙,就没有人拦着杨出易出去发号施令围堵赵一痕了! 赵一痕笑道:“其实不难,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让他们搜宣抚司,只要拖住一刻,计划就算完成了!” 涂玉瑶这才恍然大悟,点头道:“难怪整个成都府封锁三日都不知道你离开了,原来在他们布置这一切时,你早就离开了!” 赵一痕摇头道:“只要他们陷入被动,一切都轻而易举!” 涂玉瑶笑道:“这都源于你对人心的把握极其至深!” () 第266章 消极怠工 若论当时的凶险,最险的还是最后那一箭。其他的都是利用人心,利用黑夜,利用每个人! 这些涂玉瑶自然听多,也了解几分,按照赵一痕的分析来看,跟自己想得差不多,不禁笑着露出了如皓月般的牙齿。 她自认为自己还是聪明的,赵一痕说的这些她都猜出来了。若是自己,也能做到这样,甚至还会更好! “听江神医说,你最后还中了一箭!不知为何?” 赵一痕听出来了其中的意味,觉得此女子有些小心眼,但谁让自己吃人家最短呢?便道:“只怪当时忽略了守城将的剑法!” 涂玉瑶没再答话,也验证了自己的猜想,心想,也不过如此! 赵一痕也明白她的想法,因为她的心思已经在话中显露出来,就算陈媛媛也听得明白。 陈媛媛直皱着眉头,心中自是不爽,你几个意思?你行你上啊! 江小白也听出来其中意味,但跟赵一痕一样的心思,一个把喜怒哀乐都摆在脸上的小丫头,没必要跟她计较,何况他们是跟整个涂山酒家打交道,又不是这个小丫头片子。便笑道:“今日对弈感受颇多!” 涂玉瑶轻点额头,笑道:“若神医喜欢,日后有机会再来一局!” 是个明眼人都知道,江小白说的是谦辞,她却顺杆子爬,也难怪,毕竟是家大业大的涂家二小姐! 赵一痕微微一笑,心想,她这是缺少江湖的毒打! 陈媛媛更是不悦,心想,和江小白一点都不般配! 顾自吃糖葫芦的江拗儿见几人大眼瞪小眼,愣了一下,道:“糖葫芦真好吃!” 几人没再说话,这场见面,也不欢而散。 江小白留在了涂山酒家,虽然涂家二小姐并不会说话,但对江神医的到来,还是欢迎之至。 离别之时,陈媛媛还在小声嘀咕着不般配的事,赵一痕亲昵地刮了一下她皱起的鼻子,没有说话。 离别之事,多时伤感,但对于江湖儿女来说,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了。赵一痕微笑着说再见,江小白微笑着说珍重,江拗儿挥舞着糖葫芦笑着道:“要常来看我哦!” 至于什么时候再看他们,就很难再说了。从此之后,他们都没有固定的家,想找到彼此,那都是看运气的事。 陈媛媛有些伤情,毕竟没有了江拗儿的闹腾和江小白与赵一痕的逗趣总觉得缺少了什么。 赵一痕知道,缺少的是人气。人气越旺,越热闹,而心也不会孤单。没有了他们二人,就剩下了自己和陈媛媛,瞬间变得冷清起来。 但这是江湖中必然的结果,没有人能够一直陪伴左右,总有独自一人面对这片江湖的时候。 赵一痕没有再去找春娘子,也没有去找冯叔,带个陈媛媛实在不好见。他就想一个早恋的孩子一样,带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四处躲藏避开父母。 他们一路南下,向台州趁涂山酒家的马车而去。这也为进城而查路引省去了不少麻烦,毕竟涂山酒家的名号在那,去哪儿只要把涂山酒家的棋子插在马车上就可以。 这一边游山玩水一边赶路竟走了三个多月,几乎看遍这从北到南,初秋到深秋的山水。像嵩山、黄山、西湖这种名胜古迹也都去了一遍,若不是因为从冯叔那里借到的一千两银子花完了,定要再玩个半年。 而这三个月以来,陈媛媛也一直在习武,赵一痕教她的是上清无极功,这套功法是武当道家的不传之秘,乃是他们修仙而捣鼓出来的功法,自然强横之极。 但这套功法并非那么简单,真气运转周身都需要有着严格的规矩,否则定会走火入魔。不过赵一痕却是学会了,这还是当年跟着一个凡心未泯的老道士学的。 此等内功心法有九层,赵一痕只学会了五层,再上去,就始终不能精进半分,但这五层却足够陈媛媛仗剑天涯了! 赵一痕还给了她一把配剑,是柄短剑,正是柳如卿用的短剑! 起初他并不想给陈媛媛,但后来一想,自己这一走就几乎把整个身家都带走了,这把配剑放自己身上,倒不如给陈媛媛,以后也会一直在身边。 陈媛媛很是喜欢这柄短剑,剑鞘上刻着栩栩如生的蛟龙,用银丝镀边,很是精美。 而剑法,赵一痕接触的大多数都是阳刚之气太过厚重的,并没有适合陈媛媛的剑法,所以他打算去偿命村找找看。 三个月后,他们终于到达了台州,偿命村外的那个村上。 久违的地方,令陈媛媛感到了安心,因为她的店铺就在这里,还有两个伙计。 将近一年的出走,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把店铺打理成什么样了! 来到原来的地方,但见三生斋改名了,她有些惊愕,难道浮石和小老鼠携银子跑路了? 待到问了人之后,竟然开了分店!而且老店扩大规模,换到街道正中心了! 这让陈媛媛有了不小的惊喜,因为她发现没有自己,浮石也可以将店铺打理好,甚至还日进斗金。自己这个老板可以算是甩手掌柜了,不劳而获的感觉真好! 这时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看看自己的心店铺。 到了中心之后,便见一家朱漆大门上挂着一块醒目的匾额,原因无他,只因那块匾额是金镶玉做的,“浮生斋”三个字是翡翠玉雕刻而成,其他空白都镀上了金。 单看这匾额就知道自己的店有多气派! 走进去看后更是了不得,之前摆放首饰的木板,现在已经换成了一排三丈长的柜台,还有五个伙计忙里忙外地展示着图纸。而四壁更是挂满画,其中大多数都是本店的首饰样式。 店里还像以前一样,慕名而来的顾客多不胜数,伙计见两人进来,还以为来买首饰,随即问道:“两位客官,想买哪款?” 陈媛媛含笑不语,指了指正躺在椅子上悠哉喝茶的小飞鼠。 伙计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们大掌柜是不出售的!” 陈媛媛眉头一皱,这小飞鼠怎么变成大掌柜了?依然指着小飞鼠,对伙计道:“让他过来!就说有大生意要谈!” 伙计一听开心得乐了,连忙点头哈腰跑了过去。 因为人杂,很难听清他们说了什么。只见小飞鼠先是一愣,再回过头看向陈媛媛,立马吓得蹦了起来,连手中茶杯都忘了放下,急忙跑了过来,面堆笑容,一脸谄媚,但这谄媚到了陈媛媛面前顿时又变成了苦色。 “老……老大!你终于回来了~我可想死你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想你想得彻夜难眠,茶饭不思……” 说着他竟然瘪着嘴哭了起来,还准备想抱一抱陈媛媛。 陈媛媛知道他的脾性,花花肠子,没个正形,这句话一听就是瞎编乱造的,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甚是嫌弃道:“少来这一套!消极怠工怎么处理?” 小飞鼠知道这是陈媛媛吓唬他的,她那么善良怎么可能会剥削自己的伙计道,于是又继续装委屈道:“老大!你可不知道啊,我都忙了三天三夜没休息了,刚一休息,你们就来了啊!真是冤啊!” 说着又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伙计,伙计现在早已知道面前这位女子就是幕后掌柜,现在大掌柜有难,自己这个做伙计的哪有不帮忙之理? 于是也哀求道:“是啊,是啊,大掌柜可忙了,两个店他都要兼顾呢!来回送货买卖他都干呢!” 小飞鼠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陈媛媛,从故作生气而冰着的脸逐渐消融,心里也在默默地等待着,要笑了,要笑了,哎呀,笑了! 陈媛媛相信了他们的鬼话,笑容如秋日盛开的桂花一般,幽香中带着甜意。 但正当小飞鼠要高兴的时候,忽然旁边传来一道杀气,直击心脏,吓得连忙看了过去。 () 第267章 赏罚分明 那道杀意自然是赵一痕传来的,虽然面无表情,但那如刀锋般的眼神,足以让小飞鼠心惊。 小飞鼠与赵一痕只见过一面,还是在晚上,近一年的时间,早就忘了赵一痕的模样,刚才没有发觉这位就是威胁自己的人,但现在回过了神。 还是熟悉的杀意,还是冷漠的神情! 小飞鼠对好主子自然嬉皮笑脸,但遇到这位,再开心得笑颜都被逼回去了。 他悻悻地收回手,露出一脸陪笑道:“嘿嘿嘿……爷,您回来啦!渴不?我给您倒茶!饿不?我给您买点吃的!累不?我给您捏脚!” 赵一痕看着他一股点头哈腰的奴才样才回收了目光,道:“让浮石过来一下!” 小飞鼠一听要找浮石,立马笑道:“我这就去!” 能躲开这张脸就是好事,哪怕是一刻都好!他太不想看见那个人了! 陈媛媛有些诧异,平时干活不积极,让他帮个忙都嘀嘀咕咕,生怕多干了一点,今天却这么来劲? 赵一痕自是知道,那家伙很怕自己,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否则他那一副贼眉鼠眼,总会想办法偷懒,从他自封大掌柜就可以看出,他把浮石支走到另一个店,自己却到这里来享福了! 这只老鼠该整治整治了。 赵一痕将陈媛媛待到刚刚小飞鼠坐的椅子上,倒了一杯茶,递给她,笑道:“渴了吧!” 陈媛媛嘻嘻一笑道:“我要说累了,你是不是还得给我捏脚啊!” 赵一痕看着她一双绣着幽兰的花鞋,又看向她,认真的点了点头。 陈媛媛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他……他竟然愿意给自己捏脚!他可是个杀手啊!而且人还那么冷冰冰的,竟然能为自己捏脚! 她忽然面色一红,感到了天晕地转,这……这太幸福了吧! 赵一痕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是觉得,如果她需要,自己就做。他不是死守教条的书生,也不是刻板蛮横的将军,那些所谓的男尊女卑,对自己而言,形同虚设。 不多时,浮石便带了回来,看他们满头大汗,便知是一路轻功跑回来的! 浮石一见正在悠闲喝茶的陈媛媛便笑道:“老大回来了!” 陈媛媛嘻笑道:“是不是要说想死我了呀!” 浮石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了,这句话,小飞鼠一定说过!他望向小飞鼠,只见平时嘴挺能说的他,现在却毕恭毕敬地站在一边,神情肃穆。心想,这家伙怎么了? 但看到陈媛媛身边的人时,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他回来了!笑道:“赵公子,别来无恙!” 赵一痕见到他终于看见自己时,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存在感了,他微微颔首,道:“里面说!” 进了里面才见到竟然有三个房间还有一个厨房,没想到他们做的还挺周到。 在浮石的介绍下,来到陈媛媛的房间,一架木板床,棉被下扑了一层厚厚的稻草,陈媛媛坐上就是回到自己家中的高床软枕一般,顿时有种不想起来的感觉。 而房间里其他都是一些仿古董的饰品和字画,陈媛媛对这种装饰甚是满意,这大概都是出自浮石之手,但有几样东西不见了,于是问道:“那几位大师送的珍品呢?” 小飞鼠这时站了出来,敲了一下床底下的木板,只见木板惊自动移开了。琉璃孔雀簪和鸳鸯双玦,呈现在眼前。 陈媛媛正要取出看时,却又被小飞鼠拦住,嘿嘿笑道:“这两件是假的,真的在里面!” 接着又见他按了底座的木机关,一旁的木板又移开了,和之前一样是个木匣子,里面放着两件珍品。 小飞鼠得意地笑道:“这两件才是真的!” 陈媛媛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丝狡黠,取出两件珍品,对浮石笑道:“做的很周到!” 小飞鼠一听,急了,“这……这是我想的主意,可没有他什么事!” 陈媛媛撅着嘴,哼道:“你那么懒,怎么可能会想这些!” 小飞鼠更急了,自己唯一的一样功劳,可不能被浮石抢去了,急得直嚷嚷道:“欸~老石,你倒是说句话呀!这是我出的主意!” 浮石笑了笑,准备说的时候,却被陈媛媛拦住,对小飞鼠道:“哼,就算是你出的主意又怎样!” 一言一出,小飞鼠顿时蔫了,是啊,能怎样?掌柜的又没说奖赏呢! 只听的陈媛媛又笑道:“嘻嘻,你两做的都不错,只是这镇店之宝,可不能藏着掖着,得摆放出来!让客人看到才是!” 浮石觉得有理,点了点头道:“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的,可他非要说财不外露,不可显摆!否则会有贼惦记!” 陈媛媛翻了翻白眼道:“他呀,就是贼!江湖有名的贼!” 小飞鼠哪里肯听这个名号,急忙辩解道:“什么贼不贼的,我改邪归正了,自从见到掌柜您啊,我就改邪归正了!” 陈媛媛吐了吐舌头,没在理他,转而将鸳鸯双玦中的青色玉玦交给了赵一痕,红着脸道:“这个……就交给你保管了!” 赵一痕一直都在听他们说话,感觉他们很融洽,反而自己成了局外人,这种滋味有点酸也有点涩。 他接过玉玦,上面钓着两只鸳鸯,他笑了,又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陈媛媛皱着小嘴,轻声道,“再刮,都刮平了!” 尽管如此,但笑靥却洋溢着羞意和欢喜。 小飞鼠看着两人的模样,心里不由地受不了,大庭广众之下,卿卿我我,太不像话了! 浮石微微低下了头,心中默念着佛号,还带着一阵长叹。 玉玦已送出,陈媛媛便拾起桌上的账簿看了起来,她没有别的本事,但做起账来,还是有一套的。 不过她也没有全部看完,只是看了最后一页的合计,除去两人的薪酬和开分店的银子,共盈利八千两! 这是一个不菲的数字,要知道寻常百姓家,一年也不一定花得了十两!她这次可是赚大了! 她兴奋地抱着账簿,对浮石笑道:“多亏有你了!” 浮石也是一笑道:“应该的!还多亏陈小姐收留呢!” 小飞鼠在旁边不乐意了,嘟囔道:“也有我的功劳好不?” 陈媛媛看向他,笑道:“是,是,是,也多亏了小老鼠呀!” 小飞鼠这才笑了,很少被夸赞的他,此时竟有些不好意思来,学着浮石结巴道:“嘿……嘿嘿……也多亏了掌柜收留哈!” 陈媛媛想了想,觉得以后应该很少再去打理店铺了,于是又笑道:“这八千两银子呢,你们再一人拿一千两银子,就当做我不在的这些日子,给予你们的奖赏!” 小飞鼠一听,更是眉开眼笑,一千两银子,那可是自己偷一年都不一定偷到的银子啊,跟着陈掌柜混,果然赚翻了! 浮石对银子的多少并不在意,只是笑着点头谢过。 陈媛媛觉得这些事都差不多解决完了,最后还有一件事要宣布,便对两人说道:“今后我还要出去,很少在这里,所以你们照旧,不过薪酬翻倍!” 小飞鼠一听,更高兴了,她一走,那岂不成了自己的天下了?自己想干嘛就干嘛,没事对那些伙计们胡来换去就可以了! 但他并没有高兴多久,只听得赵一痕道:“媛媛不在,浮石为大掌柜,小飞鼠为二掌柜,凡事听大掌柜话,否则解药减半!” 什么! 顿时小飞鼠想跳起来的冲动,对着赵一痕道:“你……你……你……你可以薪酬减半,为什么要解药减半?” 陈媛媛觉得这个提议非常好,笑道:“浮石公子做事,我放心,你若是再敢偷懒……” 说道这里,她得脸变得沉了起来,阴森森道:“再偷懒,就断了解药,让你受万蛊钻心而死!” 小飞鼠心想,妈呀,这姑奶奶平时见她好说话,心地善良,怎么现在变得比这赵一痕心还毒辣! () 第268章 卫杀复仇 天有些凉,经过这数月与陈媛媛的温存,赵一痕又要单独行动。 此时他有些舍不得,望向深山,不由得有些失神。 夜里,陈媛媛点了一盏油灯,走到后院里,和赵一痕坐在八仙桌上共看一轮明月。 月色如水,这万物事物就像水中水草与游鱼一般,是自由自在,而又相互蚕食。而今日的圆月又无比明亮,连赵一痕的眉头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陈媛媛好奇道:“酒真的这么好喝?” 赵一痕轻笑了一声,“不好喝,但能使人清明!” 能够在这片江湖里,保持清明,想必只有在酒后才是大家最真实的一面,除非酒没有到位。但有种人却是非常可怕,就是那种喝成烂泥,也扒不下那层皮的人。 赵一痕没有遇到过,但听说过。 陈媛媛没有听过这样的事,转而问道:“你的心绪不宁?” 赵一痕看了一下月光中的陈媛媛,一把将她揽在怀中,道:“明天我要回偿命村处理一些事情,你跟着小飞鼠学轻功,最好问问浮石有没有好的剑法教你!” 陈媛媛本来羞怯不已,但听到他要走却不带自己,急忙道:“你不带我进去?” 赵一痕道:“暂时你还不能进去,我得通报一下。” 陈媛媛点了点头,偿命村纳新人,自然要得到村长的同意才行。随即问道:“那要多久?” 赵一痕想了想,处理自己的事,至少要一个月,若是严重的话,两个月都不一定行。还有关于陈媛媛进偿命村考核问题,更要慎重,否则一不小心就是丧命于考核关卡之中,他必须谨慎! “最多三个月!” 陈媛媛一把抓住他的,非常不解道:“怎么这么久?” 赵一痕叹道:“成都府的事还有一些事没解决完,我必须回去!” 陈媛媛这才点了点头,但心中还是惊骇不已,成都府怎么还有事没解决完?难道他知道了什么? 她没有在过问,一切都听从了他的安排。 …… 第二天还未大亮,赵一痕就醒了过来,将装睡的陈媛媛放在一边,轻轻地亲了一下她的额头,掰开牢牢抓住自己胳膊的手,出了门。 陈媛媛轻叹,赵一痕也是轻叹。 温柔乡,英雄冢。 好在赵一痕还很理智。 刚一脚踏进偿命村范围内,就感到几道杀气封锁了自己。 赵一痕眉头微皱,脚步也缓了几分,小心翼翼地向自己的小屋里走去。 但还未走到一半,突然窜出来一个人,是雀子!只见她一把抓住自己的手,就像祭坛方向飞掠去。 尽管偿命村不信鬼神,但祭坛却是用来祭天地,天地造化,正是他们所敬畏的,不过祭坛也一般是村长处理偿命村事物的地方。 赵一痕大概猜到了雀子想做什么,但已经来不及了。 空气中忽然安静起来,树上飞鸟肆散,林中百兽逃走,就赵一痕感到自己汗毛也竖了起来。 “好强的杀气!” 赵一痕知道,他们回来了。或者说,他们知道自己回来了! 在不远处的树下走出来一个年轻人,脸上无神,眼里泛着寒光。 赵一痕和雀子都停了下脚步,他两不是那个人的对手。 赵一痕道:“他们的伤好了?” 雀子一听,白了他一眼,“你也知道他们受伤了?” 赵一痕无奈道:“他要抢我的宝物,我能给吗?” 雀子道:“这些话到我爹面前再说,现在想办法躲开这个人吧!” 赵一痕摇头道:“躲开他,很简单!” 雀子看着他,一脸不信,毕竟这个人可是江南不老人,他们亦正亦邪,全凭自己喜好做事,稍有不慎,就会得罪他们,何况赵一痕现在跟他们有仇! 赵一痕笑了笑,对着卫杀,道:“要寒毒解药吗?” 他们都中了冰蚕蛊的毒,就算他们再怎么压制也有复发的一天,若不及时清除,还会使功力大减。赵一痕相信,他一定会让路的! 但令他意外的是,卫杀已提剑而来,风驰电掣般的身影穿梭在并不远地距离,就在刹那间来到赵一痕面前。 雀子用尽全力一刀劈下,挡住了这一击。冷哼道:“难道我也要杀吗?” 卫杀冷冷地呵斥道:“让开!” 雀子道:“休想,此事关系到偿命村的规则问题,必须由我爹亲自审问,绝不会让你乱来!” 卫杀冷笑道:“江南不老人就是规则!” 说着冲天一剑竟将雀子的刀打飞了,他的力量太过强大,雀子根本不是对手。 赵一痕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不怕寒毒,而且看他模样,似乎寒毒已解,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一把拉住雀子向后急退而去。 而卫杀的身影仿佛鬼魅一般,紧追不舍。 转眼间还没退到二十丈,卫杀又一次来到他面前,一道剑光闪过直刺咽喉。 赵一痕身上没有任何武器,只好一手抓住剑身,再快速转身躲过这一剑。 他手已被剑割破,鲜血直流,露出森森白骨。 卫杀眉头微皱,显然他没想到赵一痕会躲过这一剑。但他身无兵器,武功又不及自己,杀他简直易如反掌! 忽而剑又起,这一剑威力更强,袭卷无数落叶冲向赵一痕。 雀子大惊,将手中的刀扔给赵一痕,道:“接着!” 赵一痕接过刀就来抵剑,但剑如秋风,看似只有一剑,却又无数把剑从四面八方袭来,挡下一剑令一把剑又向自己刺来。 赵一痕一咬牙,运起内力,大吼道:“破!” 这时无数道刀剑相互碰撞,叮叮当当响得不停,刺耳而又尖锐,雀子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而那些刀光剑影在清晨的阳光下晃着森白的光芒,而两人更是刀剑而动,划过一道道影子。让人根本看不清招式。 速度太快了! 赵一痕根本不是对手,身上已经被凌厉的剑割伤,鲜血又沾满全身。 这不过熟息时间,赵一痕的牙齿间都溢出血迹,双臂在抵剑时,被震得发麻,甚至都没有知觉了。 卫杀脸上有些抽搐,又加大了几分力道,面目狰狞,冷笑道:“我看你还能坚持多久!” 赵一痕坚持不了多久,现在就是强弩之末! “当……当……当” 数百剑之后,赵一痕再也抵不住,刀飞了出去,而剑还在周身刺来。 “啊~” 赵一痕撕裂喉咙,不住地惨叫起来。 身上的衣服碎片被剑带起,飘落满地,山上被剑一道道划破,鲜血已经流得满身都是,赵一痕就像一个血人一般。 雀子忍不住咬牙闭上了眼睛,太惨了,她没想到卫杀竟然如此残忍,这是要把赵一痕凌迟处死的节奏! 赵一痕身上被一剑剑地割碎,肌肤几乎无一是好的地方,肉末带着鲜血一片片地飘飞。 赵一痕致死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每割一处,都会让他痛苦万分,牙都快被自己咬碎了,但依然解决不了这种痛苦,最终被痛得布满血丝的眼睛,狠狠地瞪着卫杀,冲了过去。 雀子惊呼一声,他要自我了断,慌忙大叫道:“不要!” 卫杀更是冷冷一笑,“想死,没那么容易!” 说着便收回了剑,一掌拍了过去。 “噗……” 赵一痕如同一具尸体一般,被击飞在地,口中喷着血。 这一掌虽只用了卫杀半成功力,但相较于赵一痕而言,足以将他打成重伤!此刻没死也熬不过今晚。 雀子怒火中烧,也不管自己是否打得过他,捡起地上的刀就劈砍了上去。 “我要替赵一痕报仇!” “就凭你?” 卫杀冷笑一声,充满了不屑。 () 第269章 高手对决 卫杀的剑再次挥起,如同落雨般欺身击向雀子。 雀子抽刀斩去,她不知道自己能扛多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倒下,但此刻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赵一痕绝不能死在他手里! 就在这时,忽然一阵呼啸划过空气,只见一把雪亮的剑光破空而来。 “当!”一声,准确无误地击中了卫杀的剑,震得他的手颤抖不止。 这把剑与他其他剑不同,虽都是剑的模样,但剑柄却是一个张口吞天的金龙,仿佛可以吞噬整个天下一般,剑身雕有无数龙鳞,若不仔细看,就像是微风浮动江湖而产生的波光粼粼的水面,很是精巧。 “天龙剑!” 卫杀冷哼一声。 雀子一喜,对着天龙剑袭来的方向,大叫道:“爹,卫杀藐视偿命村规则,还要杀女儿,还请爹爹将他拿下!” 卫杀冷冷一笑,不屑道:“老爷子过来了,我也照杀不误!” 忽然他身形一动,一道残影掠过雀子面前,直击赵一痕。 雀子大惊,挥刀就将他拦住。 卫杀冷喝道:“死!” 剑如霹雳,从空中斩下,雀子眼睛一眯,竟有些看不清卫杀的剑。 而那剑正对雀子门面,狠狠砍下。 “当!” 就在雀子以为自己要被剑劈中时,天龙剑又一次挡住了卫杀。 卫杀大怒道:“我看你能挡多久!” “你师父难道没告诉过你,偿命村禁止内斗吗?” 忽然林中走出一个中年人,正是这偿命村村长,叶不凡! 他身着青衣斗篷,脸上泛着麦黄,眼睛里透着如猎鹰般锐利的眼神,仿佛世间万物皆是他的猎物,而那下巴一撮半寸长的胡须,修得就像一柄插进猎物心脏的剑尖,锋利而又尖锐。 叶不凡一抬手,天龙剑就飞回到了手中,脸上明显有些愠怒,道:“赵一痕该死,但他是偿命村的人,必然都由我们偿命村来审判!” 卫杀冷笑道:“交给你来审判吗?看看你女儿就知道,会公平吗?” 叶不凡看了一眼满身邋遢的雀子,道:“她是她!我是我!” 卫杀道:“若是我不想铤而走险呢?” 叶不凡道:“偿命村规则,谁也不能改变!” 卫杀冷冷一笑:“那就看我师徒加一起的功力,你接不接的下了!” 卫杀提剑而上,冲向叶不凡。 叶不凡自然不惧,天龙剑随手而去,便是一阵当当直响。 卫杀的剑凌厉而又迅猛,剑之所向,如同千军万马之势。 叶不凡的剑更像是大河之剑,滔滔不绝却又绵绵无力。 一刚一柔,两剑攻守之中,相击数百之下,卫杀冷笑道:“偿命村村长也不过如此!” 两人似乎是势均力敌一般,叶不凡拿不下他,他也无法伤着叶不凡分毫。 但卫杀是小辈,叶不凡比他长一辈,自然叶不凡算是输了。 只是叶不凡并没有说话,剑招一转,数十道剑花从天而降,击向卫杀。 卫杀冷哼一声,反手挥剑而上,剑气飞驰,一道罡风拔地而起,迎着叶不凡那一招而去。 “轰……” 两道剑气碰撞,周围的树顿时破裂,无数道剑痕深深地刻在树上,稍微细一点的小树直接被斩断。 而两人都没有受伤,显然两人又持平。 雀子惊地忍不住捂住了嘴,这……这怎么可能,卫杀的武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了?怎么连爹爹都打不过了? 叶不凡眉头微颤,显然也看出了其中的不对劲,问道:“莫刀呢?” 卫杀冷笑道:“他,当然是死了!” 叶不凡和雀子终于明白为什么他的功力突然大涨,原来是把他师父的功力化为己用了! “他带你不薄,为何杀他!” 叶不凡的语气有些急,他没想到此子竟然杀了自己师父,要知道莫刀可是把他当自己孩子对待的! 卫杀笑道:“他吸了我身上的寒毒,本就活不长,他一身功力随着肉体身死道消还不如留给我!” 莫刀是当年叶不凡和他父亲一起救下,当初在创立偿命村的时候,也是立下汗马功劳,怎么也算得上元老级人物,如今却这样被卫杀残害,叶不凡动怒了。 此子绝不能留,且不说他弑师之罪,就是他现在违抗偿命村规则,不束管教的行为也要将他杀了。 这时叶不凡忽然挥剑而起,周身无风自动,斗篷在空中猎猎作响。 卫杀冷眼相看,但脸上却发生了一丝变化,他感到一股危险地气息正在慢慢向他靠近。 “苍” 天龙剑携着一股强大的劲风直扑卫杀的身体。 卫杀咬牙冷哼道:“八荒剑诀!” 随后剑随手动,笑道:“那就看看我的四象星辰剑法吧!” 说着,剑已出手,只见阳光下无数道剑泛着寒芒,如同满天繁星一般击向八荒剑诀。 “当……当……当……” 一连串剑声全都在两人周身二尺之间响起,而周围树木更是遭了殃,本来还未断裂,现在又被剑气砍断,“咯吱”一声,树倒了下来。 两人还是相持不下。 卫杀大吼道:“朱雀式!” 身影开始变得飘忽不定,游走叶不凡周身,但叶不凡如同磐石一般,任凭卫杀如何攻击都不动分毫。 尽管卫杀的剑招如何凌厉,但依然不能伤叶不凡分毫。 卫杀一咬牙,再次吼道:“玄武式!” 这时卫杀也站立不动,全身功力注入剑中,狠狠砍向叶不凡。 “当……”一声,这次相碰的剑声明显比之前有所不同,更加浑厚,回荡声音更加绵长。 尽管叶不凡挡下了这一剑,但其余威还在延续,他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而被剑气劈到后方的树,直接一分为二。 这样的战斗,雀子从未见过,她除了张大嘴巴,祈祷爹爹没事之外,只能在外围看着。 卫杀露出了一丝惊异,他没想到叶不凡能接下他全力一击,随后身影又是一转,大喝道:“白虎式!” 剑式每一招都蕴含了强大的力量,一扫一平都令叶不凡的剑震动几分。最后一招,如虎尾鞭身一般,向叶不凡的腰间扫去。 叶不凡大惊,这一招不好挡,无论撩劈砍抽都挡不下,若是卫杀功力稍弱一分都可以。 这时他一咬牙,一剑撩起,一声剑吟震荡整个偿命村,而卫杀的剑却只是堪堪挡了五分力量,剩余地还在攻向叶不凡的腰部。 这一剑若是砍下,叶不凡必死无疑,雀子在旁边看得大惊道:“爹!快躲开!” 卫杀冷哼一声:“迟了!” “嚓……”一声,剑扫在了叶不凡的身体,但声音却不像切肉的声音,反而像插进沙子的声音。 “这是……金丝软甲!” 卫杀脸上终于露出了恐惧的神情,心中大骇,转身就逃。 叶不凡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身体爆起,一掌拍向卫杀。 卫杀一咬牙,恨恨地出手一掌迎了上去。 “嘭……”一声,两掌相合。 卫杀只觉得手中如同被一股力量侵袭而来,横冲直撞,最终在下丹田形成一道火球,爆裂开来。 “噗……” 卫杀口吐鲜血,五脏六腑就像被震碎了一般,震惊道:“九转金丹诀!” 叶不凡诧异地看向他,没想到自己做的这么隐蔽,他都知道。 “哼!若是被江湖中人知道,你就是那个人,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把你的道观给拆了!” 叶不凡眉头紧蹙,冷道:“那就更留你不得了!” 说着便又挥剑而去。 卫杀立即收起心神,意首单田。随后将剑飞了出去,射向叶不凡。 叶不凡一挥手就打落了剑,但卫杀却翻身而起,向远处逃去。 叶不凡见状,冷笑道:“你以为你逃得了吗?” 忽然对着天空大吼道:“十八铜人!给我拿下他!” () 第270章 冷漠之村 十八铜人,是少林寺的护院,武功极高,但现在却出现在以杀人为生的偿命村中,这就不由的令人遐想了。 但这里是偿命村,外界江湖中人没人知道这件事。只见树林上空跳出十八个身着僧衣,古铜色肌肤的人出来。 卫杀大惊,他可是知道少林十八铜人乃是金刚铁骨,武功深不可测,今日恐怕休想离开偿命村了! 但他的身体并未停下,依然冲向村外。 一个铜人见到他的位置,大喝道:“哪里逃!” 接着轻点树梢,身体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同时伸手为掌,向卫杀拍去。 卫杀忽而落地,再借力冲向一旁。 “嘭……”一声,铜人的手拍在他刚落地的地方,将整个地面都震了震,而地面上也露出了半尺深的掌印。 卫杀心中暗自侥幸,若是梢迟一息,自己估计都能拍成肉泥。 他没敢多逗留,转身就像一旁疾驰而去。 其他十七人赶到,见卫杀已逃遁,立即跟了上去。 这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正是开始。 叶不凡远远地看去,最近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雀子将赵一痕抱了起来,他身无寸缕,但已被肉沫覆盖,若是再晚点,估计就要死透了。 叶不凡道:“他不该留!” 雀子道:“他必须活着!” 雀子不想再理他,她知道,刚刚他一直在旁边看着,直到自己出手时,他才出手,他想让他死,但自己偏不让他死! 叶不凡没再说话,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中想道:“没有我,没人可以救活他!” 整个偿命村就是在树林中,从深山之外看去,与树林融为一体,若不进来,没人知道,这里还会住着人。 雀子抱着赵一痕,到了两山只见的山谷里,那里有一片被青苔覆盖的圆形空地。这是没有任何斧凿的平坦石台,是偿命村用来祭天地的祭坛。 穿过祭坛,到另一面山脚下,有一个像是山体突出来的石头,在石头八个方位中,按照八卦阴阳次序点了一下,之后石头无声地向里面移动,半人高的洞穴显露出来。 任谁也想不到,这看似普通的岩石,竟是一个石门。 雀子顺着这仅一人高的洞穴,猫着腰前行。 洞内一片黑暗,雀子并不害怕,大约走了一刻钟时,洞穴便宽敞起来,接着引入眼帘的就是一个巨大的钟乳石洞,洞中晶石透亮,将整个石洞照的五彩斑斓。 然而这并不是居住之地,只间这里被一块块玄铁隔开成一个个小石室,室内关押着一些犯人和需要交给雇主的人,这正是偿命村的牢房! 在每个洞中央,放满了刑具,这不是对雇主要的人使用的,而是对偿命村违纪的犯人用的。 雀子来到一间石室,石室里关着一个老人,老人面容枯槁,旁边还有一个美妇。 这二人正是景昽国,赵一痕遇到的老十三和他的夫人! 老十三看着血肉模糊的人,不解地看向雀子,问道:“这是?” 雀子道:“当初你问的人!” 老十三被抓进来时,曾和雀子问过赵一痕,现在她把他带进来,又是血肉模糊,大惊道:“他……他这么快就……” “他是被江南不老人伤的。”雀子打断道。 老十三更是不解,他怎么惹到他们了?但看到雀子不耐烦的模样,叹道:“你让我救他?” 雀子点了点头,道:“若是能救他,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除了当你们走。” 老十三对离开早已不报希望,他看了看美妇,又看了看雀子,叹道:“看他气色,恐怕是很难活了!若是去找神医江小白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雀子知道他这是在跟自己讨价还价,便冷哼道:“最多两个请求!否则你的夫人就跟他一起陪葬吧!” 老十三这才笑道:“救他未尝不可!只是需要有极强的内力护住心脉,再以真气度穴即可!” 雀子没那么多闲工夫跟他讨价还价,张口道:“那是你的事!” 说着她便将赵一痕丢在了他的门口。 老十三嘟囔道:“我就这么一说,生什么气?” 但此刻他也必须将赵一痕救活,这是拿自己夫人在赌。 老十三从牢门半尺缝中将赵一痕扶起,看了看的伤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又看了脉象,更是摇头一叹。 气若游丝,脉象微不可探,几乎是活不了了。 美妇一抓他的手,问道:“怎么了?救不了吗?” 老十三道:“算是死人了!” 美妇一惊,叹道:“这是谁,下了这么重的手?” 老十三摇了摇头,江湖打打杀杀太多了,像赵一痕这样的,自己就杀过很多。偿命村的人,几乎每个人都把生死看淡,来时赤条条,去时无牵挂。 所以赵一痕哪怕是面临死亡时,都毫不皱一丝眉头,他无牵无挂,尽管答应陈媛媛的事没有完成。 而老十三的叹,并不是因为赵一痕快要死了,而是若救不了这个将死之人,自己的夫人就要陪葬,他不得不叹。可怜自己的夫人,现在还在考虑别人的安危。 就在他犹豫之间,雀子在旁边问道:“墨迹什么?” 老十三又看了一下夫人一眼,“好!我救!但我有一个要求,必须让我夫人离开!” 雀子道:“这个不难!但就看你能不能救活他了!” 美妇听出来了其中的滋味,仿佛知道了什么,急忙道:“不,我不走,我要和你在一起!来时都说好了,要死一起死!” 老十三微微一笑,没再说什么,他知道,偿命村的做事规则,他们虽然毫无感情可言,但答应之事,必然说到做到。 他伸手探向赵一痕的泥丸穴,顿时一股强大的真气从指尖涌出灌入赵一痕体内! 雀子看着老十三的脸痛苦地都快扭曲到一起,不由得挑眉道:“没有别的办法?” 老十三嘴角渐渐溢出一丝血来,那种抽离自己身上的真气,让他全身抽搐起来,嘴里还不忘回答道:“将死之人,只有这种办法!” 雀子没再说话,老十三的死活她并不在意,哪怕是看着他救自己想救的人而死也不在意,甚至连感激的情绪都没有。 她只是双臂抱胸,像是看着一场无聊的戏一般。 美妇见老十三痛苦的模样,却是心如刀绞,抓住老十三的胳膊,痛哭道:“快住手!不要!快住手!” 老十三并没有住手的意思,任由她不住的拍打自己的胳膊,使劲地推着自己的身体。 他能做的只有这些,撇过脸,双眼直视着美妇,由于太痛苦,温柔的眼神已经变得像是瞪着她一般。 美妇哭着喊着,她不要老十三牺牲自己去救别人,也不要他牺牲自己来救自己,她只要他好! 她的泪水如雨一般,湿了满面,生生地拉扯着老十三传功的手臂。 不多时,便见赵一痕头顶上冒起了一丝青烟,而身上也开始冒着可见的水汽。但老十三的手本来还有一丝光泽,现在逐渐变得枯槁起来,手背如同冬日的枯树皮,而手指就像枯树枝一般。 老十三的脸上本是因痛苦而皱在一起,也逐渐松弛起来,一头斑白的头发以可见的速度变成雪白。 美妇哭的更狠了,嗓子喊哑了,眼睛哭痛了,连摇动老十三的手都快脱力了。 雀子依旧靠在一边,心中毫无波澜,甚至觉得美妇做的完全毫无意义。 哭是最无能的表现,她就不会哭,最多是因为赵一痕受伤发怒而已。 半刻之后,老十三收回了手,而他整个人也像是苍老了十数年一般,瘫在地上。 “记住你答应我的事!” () 第271章 三股真气 尽管里面关押了很多了人,尽管老十三和他夫人说了,哭了半天,但石牢内依然很安静,仿佛整个石牢内就他们两人一般。 没有人会发出怜悯的悲叹,也没有人会闲吵闹而叫他们住嘴,他们都是一类人!他们冷漠地看着世间万物的悲欢离合和生死,也可以融入世间任何一个群体的生活之中。 他们像一块圆石,可以滚落到每个地方,但因为他的冰冷而又显得格格不入。 他们有着自己的规则,有着自己的生存方式,不被大多数人理解,但这又何尝不是最和谐的人群? 因为他们几乎可以说的上摆脱了七情六欲,只有少数情况下,才会动怒。他们了解着这世上至高的道理,在各种行业里实践,在生死中磨砺,所以他们不会因为吵闹而动怒,不会因为被威胁而动手打人,更不会因为别人的冷漠无情而叹息。 人世间的纠纷好像到了这里几乎就不会发生了一般,是个真正的一个祥和村庄。 但他们人中,也有不一样的人,比如赵一痕,比如江南不老人和老十三。 老十三瘫坐在地上,她的夫人无助的哭喊着:“说好的一起面对生死,你为何却要如此先要离我先走一步?” 老十三并没有死,只是因为抽离了全身真气而使得自己加速老去,现在精神萎靡。不过离死也不远了! 雀子并不为所动,依然双臂抱于胸前,问道:“还有一个要求是什么?” 她的语气里并不是像疑问,更像是一种审问。 老十三的唇动了动,他们的声音都能听得见,但就是说不出来话,也动不了身体,佝偻在地上,若不是脊柱还能承受上半身的重量,身体恐怕脸都着地了。 他努力地张了张口,最终也只是微微抽动一下,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艰难地从喉中发出模糊不清的话来。 “让他认美灵为干娘!” 苍老而又干涩的声音令美妇心痛不已,痛哭道:“不,不要,我只要你!” 老十三没有说话,那句话仿佛已经用尽了最后力气,佝着身子,像是死去一般。 雀子抬起了眉头,她不是赵一痕,并不能给他做决定,但想到赵一痕醒来后,多了一个干娘,他那种惊异的神情,恐怕远比自己捉弄他有意思的多。 于是雀子说道:“我答应你!不过为了不影响偿命村的任务,你夫人只能在偿命村内呆着!” 老十三沉了声,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 美妇哭喊着道:“我哪儿也不走,我只和他呆在一起!” 雀子并不管她的决定,因为她什么都决定不了,哪怕雀子要了她的命,哪怕让老十三尸骨无存。 赵一痕的命算是救回来了,不过还有外伤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她忽然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倒在依然血肉模糊的赵一痕身上。 他醒来后一定会惊喜! “哐啷……” 这时洞里发出一阵脚镣碰撞的声音,接着便见叶不凡和十八铜人把卫杀带了进来。 卫杀满嘴是血,一直手臂生生被拧下,可见他是受了多重的伤。 雀子见状,忽然又生一计,走了过去,道:“此人已背叛偿命村,留他做什么?” 叶不凡道:“毕竟是莫刀的徒弟!” 雀子嘿嘿笑道:“生是偿命村的人,死是偿命村的鬼!” 而后一手掐住卫杀的咽喉,淡淡道:“你的功力不错!” 叶不凡不知道自己的丫头想做什么,但他知道,一定不会什么好事。 果然她抓着卫杀走到赵一痕面前,将他另一只手摁在赵一痕下丹田处,笑道:“就献出你最后的一丝力量吧!” 说着她一掌拍在卫杀的丹田中。 卫杀只觉得自己的真气开始流动起来,源源不断地向赵一痕的丹田灌入进去。 卫杀惊恐道:“你……你……你想做什么?” 雀子嘿嘿笑道:“反正你也要在这牢中呆过下半辈子了,还不如把一身功力给他!” 卫杀大惊,怒吼道:“你休想!” 雀子依然笑道:“这由不得你!” 卫杀只觉得一身功力正在不断地流失,心中羞愤不已,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功力,怎么可能随便给别人? 但此刻他身受重伤,身体又被雀子挟制,根本无法动。 他怒吼道:“绝不可能!” 雀子无所谓地看着咆哮而又无力反抗的卫杀,反而觉得有意思,刚刚不是很横吗? 卫杀身体上受了伤,本就痛苦不堪,现在功力流失,更加痛苦,整个脸就像钟乳石一般,没有血色而又拧做一团。 “啊……”忽然他一声长吼,摁在赵一痕身上的手臂直接断裂,血喷了满地都是。 雀子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再看卫杀时,他已经倒地不起。 叶不凡皱了眉头,有些责怪地看向雀子,仿佛在说,闹这么大动静做什么? 雀子看了看卫杀,检查了一番,拍了拍手道:“自断经脉,死了!” 轻描淡写,被自己弄死的人如同一件很正常的事一般。 叶不凡轻叹了一口气,毕竟曾经也为自己做过事的人。 “扔出去吧!” 雀子道:“你来!” 说着她抱着赵一痕就出了去。 叶不凡叫道:“他必须死!” 雀子根本没理他,连脚都没停一下。 “……” 规矩是偿命村的,但现在看来,规矩变成了这丫头的了! 叶不凡有些伤神,他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看趴在像是尸体一般的美妇,心中微动,张了张口,还是不知道要说什么。 …… 赵一痕醒来的时候,是在半个月后。 草垛般的房屋里,露出一丝光迹,赵一痕眯着眼看向屋外,想爬起身来,却发现身上全是结痂,一动便痛到心扉,索性还是躺着为好。 这时门推开了,不用猜也知道是雀子那丫头。 果然雀子身着一身兽皮,像是山匪一般,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药走了进来。见赵一痕醒了,嬉笑道:“怎么样?身体好点了吗?” 赵一痕点了点头,他有点怕这丫头,不是这丫头不好,而是时好时坏,现在待自己很好,指不定哪天就会给自己下毒整自己。 雀子并不知道他的小心思,将汤药端到赵一痕的头托起,笑道:“这可是偿命村最好的灵芝做的哦!” “来,张嘴!” 赵一痕张了嘴,他没想到她还有这份心,这让他想起了柳如卿在山洞的那些日子,不由得心中一暖。 雀子将一碗药汤灌到他嘴里,赵一痕只觉得一股灼热感传来,不,是火烫的感觉。 那汤药还是烫的! 赵一痕立即闭上了嘴巴,但嘴巴却被雀子狠狠地捏住,根本闭嘴,他只好将咽喉闭上。 但汤药灌在嘴中,如同吃了一块烧红的碳火一般,烫了直翻白眼,而随着汤药越灌越多,他挣扎起来,汤药流到鼻中,堵住了呼吸,令赵一痕更加难受。 赵一痕不得不打开喉咙,让滚烫的汤药咽下。 痛得他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快烫熟了,他手脚不停地挣扎,连伤口都裂开了,全身也被烫的直抽搐。 只是他越是如此,雀子越开心。她大笑道:“哈哈哈……可不要浪费我对你的一片心意啊!哈哈哈……这可是名贵的药材呢!千万别浪费啊!” 赵一痕看向她的碗,竟然还有半碗,这可怎么受得了,顿时运起内力,想要挣脱雀子的束缚,却发现身上竟然有三股真气交错在一起,他们就像不听使唤的相互碰撞起来。 这……到底怎么回事? () 第272章 选择面临 每个人修炼的真气是不相同的,他只能适用于自己的,与自己身体匹配,若是强行灌入或者强行夺取,不仅不会对自己身体没有好处反而还会破坏自己的气海,轻则半身不遂,重则经脉具断而死。 所以江湖中人很少用秘法来抢取,而灌入体内,更是不敢轻易尝试,除非对方是个完全不懂武功的人。 当然也有这种秘法可以将别人的真气炼化成自己的。但这种秘法却是江湖不传之秘,如果有,定会被追杀至死,否则定会为祸人间。 若是两股真气到还好,还可以相互制约,但三股,则会更紊乱,使其静则相互纠缠起来,动则使气海崩裂。 赵一痕不知道雀子是为自己好还是害自己,现在他不仅不敢调动真气,而且还只能忍着喷火的剧痛,喝下一碗灵芝汤。 这一局雀子完胜! 但千万不要落到我的手里,赵一痕很生气的想着。 这时雀子的一碗汤药已经灌完,看着被赵一痕拒绝配合还撒满一脸的地方已经被烫红,嘴唇和嘴里都烫出了水泡,雀子满意地笑了。 “啧啧啧……这么不堪一击。” 赵一痕很想说,你试试?但此刻为了避免她再次动手,便道:“怎么才能压制体内的真气?” 雀子笑道:“老十三和卫杀的功力,我可压制不住,除非我爹出手!” 指望村长出手,那是不可能的事,于是又道:“你看着办!否则你要的宝物我可不会给你!” 雀子急声道:“那可不成!” 赵一痕道:“至少我的伤要好,还可以动用真气才行!” 赵一痕的话里也充满了毋庸置疑,他相信雀子一定有办法的,虽然不能化解,但压制还是可以的! 雀子一撇眼,就知道自己根本玩不过他,本以为这样可以玩他个十天半个月,现在看来一切都泡汤了! 不过当时在他身上撒了药粉,现在应该要发作了,于是问道:“你现在身上痒吗?” 赵一痕道:“痒!” 雀子嘿嘿笑道:“那就对了!哈哈哈……这可是我用千万只蚊子的毒融合而成的!你就慢慢受吧!” 赵一痕看着像白痴一样的雀子,心道,白痴,毒对我是无效的,伤口痒,那是结痂时,愈合伤口的症状! 雀子不解,惊问道:“你看什么看!我告诉你,我可没有解药,你就自己挠吧!想想你身上被你自己挠的血淋淋的模样,就感到刺激!” 赵一痕无语,这个小魔女,实在拿她没办法,但自己也不说破,就让她自娱自乐吧! 雀子走了,她也不敢再捉弄赵一痕,把柄在手,只好乖乖听话。 草垛般的屋子,又陷入了安静,初冬的天气很冷,但这不足一丈大的地方,却有些暖意。 屋外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着不听,不时还能传来几声狼嚎。 这里便是小时候经常呆的地方,也是一个比饿狼还嗜血的村落。 赵一痕想了想这里的事,从雀子口中得出,老十三被抓回来了,还他把一身功力给了自己,那他便活不长了。 他忽然感到有些悲凉,那个一心想隐居的老人,至死也没逃得过偿命村的追捕。而自己所想离开,恐怕也会是一个难上加难的事。 卫杀也把功力传给自己了,那就意味着江南不老人的威胁已经祛除,接下来便是面对偿命村的审判了。 这一关不好过,因为他违反的不仅仅是一条规则,还有很多,足以在偿命村安享晚年了。 “支呀……”一声。 赵一痕没想多久,雀子又回来了,还带着一个人。 赵一痕认识,正是老十三拼命相救,为此隐居的老相好。 雀子笑道:“这人你认识吧!” 赵一痕点了点头。 雀子又道:“老十三死前交代,让你认她做干娘!” 赵一痕一脸茫然,自己看起来像是那么随便的人吗? 只听雀子又道:“我已经替你答应了,不用谢我!” 赵一痕有种想把她杀了的冲动,做人怎能如此无耻呢?不过雀子算不得一个真正的人,索性摇了摇头,不再理她。 雀子只是来带话的,也不是来索要谢意的,说完这些就离开了,只留赵一痕和这位美妇在一起。 美妇满脸阴郁,显然老十三的死让人受不了,整天以泪洗面,脸上的泪痕依稀可见,红肿的双眼也未消过。 赵一痕不知道说什么,两人便陷入了沉默之中。 屋外的偶尔传来几声嘶鸣,使得整个村里显得更加安静。 美妇时不时传来几声抽泣,令赵一痕心情也变得有些沉闷。 他不能算是真正的刺客,他也有爱,也有悲,看着美妇沉痛的模样,心里也不好受。 毕竟那是曾经给了自己忠告,还邀请自己一起隐居的老十三。 “干……” 赵一痕很想叫一声干娘,可那句娘,却始终叫不出口。 兴许曾经的萍水相逢,此刻却要叫干娘,内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能接受。 美妇听到他的声音,止住了抽泣,她知道,赵一痕叫不出来,便带着哭腔道:“我叫花美灵,若是叫不出,叫我名字就好!” 她没有拒绝这个干儿子,她和老十三一直没有儿女,也很想要一个,如今有了干儿子,她自是乐意,何况这也是老十三的遗愿。 赵一痕始终没有将干娘叫出口,但也没有将花美灵这三个字说出口。 而从此这间小屋里又多了一个人,由花美灵照顾赵一痕的起居,雀子也时常过来玩玩。 本来赵一痕有些排斥,但后来时间长了,便也默认了,再到两人熟络之后,便更没有理由让她离开。 …… 时间飞逝,赵一痕的伤也好得很快,两个月后,赵一痕可以下床了。 他靠在床上,大开屋门,一阵冷风直面吹来,这已经是第二年的春天了。 又到了万物复苏的时候,可以说,赵一痕在床上躺了一个冬天。 这天雀子踏着还未融化的雪,还是身着虎皮大衣,一脸灰头土脸的模样走了进来。 赵一痕看了她一眼,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就要去?” 雀子点了点头,但觉得这样不够严肃,于是说道:“能编就编,不能编就想办法圆!” 赵一痕笑了笑,这可是自己的拿手好戏! “还没有找到压制真气的办法?” “藏书洞里的武功我都看了一大半了,还是没有找到!” 雀子有些委屈,为了那宝物,她可是吃够了苦头,从来不爱看书的她,竟整整看了两个多月! 赵一痕道:“我还准备就这几天出去呢!” 雀子撇了他一眼,一脸鄙夷道:“就你,不再关个十年八年,能放得了你?” 赵一痕笑道:“那你救祈祷你的宝物别被人发现了!” 雀子白了他一眼,恨恨道:“等宝物到手,看我不整死你!” 赵一痕也没在管他,今天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天知道在床上躺着是件多么难受的事。 清晨的一缕阳光穿过密林照在赵一痕的脸上,松树还是泛着青色,满地还残留着冬雪,被覆盖的枯叶此时也裸露在地上。 踏在枯黄的落叶和白色的冬雪上,看着头顶的青松,还有天上迷人的阳光,迎着不寒不热的风,这些日子以来担心的事,也全都豁然开朗。 该来的总会来,哪怕有雀子挡在前面,也一样要面对! 所以为还未到来的事而郁郁寡欢倒不如放开身心去迎接还每一天!至少无私无欲的自己,是最坚强而又最聪明的时候。 () 第273章 审判异议 赵一痕虽然被有些人士称做是索命老九,令人闻风丧胆,但在偿命村里却并不怎么出名,有人甚至连名字都没听过。 青石岩的祭坛上已经站满了未出任务的刺客,他们对审判毫无兴趣,甚至还不屑一顾。所以他们是被逼来的。 偿命村很久没有这样热闹了,大概在一年前,老十三被抓回来时也有过一次,而其他的在偿命村存在近百年间只出过几次,否则那叫钟乳石洞中就不会有那么少的人了。 因而这种违背规则的审判非常少有,所以拉这些人过来,无非就是一种杀鸡儆猴的意思。让那些未违反偿命村规则的人老实点,否则下一个就是他们。 刚到祭坛,赵一痕的手脚就被人戴上镣铐。他也不反抗,毕竟他既然来这里,就做好了打算。 来到祭坛中央,一位白胡子直拖到胸前的老者,赵一痕知道,他就是传闻中的判官。 只是他手里没有拿笔,而是拄着比他还高一尺的木拐杖,拐杖上面镂刻着无数孤魂野鬼。 判官听见脚镣发出的“哐啷”声,微微抬起因年老松弛的眼皮,浑浊的目光看向赵一痕。 “可是罪鬼赵一痕?” 苍老而又腐朽的声音就像从棺材里发出来的一般。 这不是在问明身份也不是在确认带镣铐的人是否是赵一痕,因为偿命村抓人,绝不会抓错! 而这句话就是一句废话,完全就是为了规矩。 但这句废话却不能不答。 赵一痕跪在地上,道:“正是罪鬼赵一痕!” 判官点了点头,点得很轻,就像没有点头似的,这本就是形式而已,或者说这就是仪式。就像一般杀比较重要的人物时也会有仪式,纸钱与香烛都必不可少。赵一痕在成都府杀杨玉花时去义庄寻香烛和纸钱就是为了这个仪式。 判官没有拿名册,也没有拿罪名状,依然站在那里,说道:“宝元一年八月,洛阳陈太府任务中未将其女儿带回,反而杀了雇主,违反偿命村第十八条规定,任务未完成反杀雇主者,罚一年禁闭,罚银三千两银,你可认?” 赵一痕道:“认!” “宝元三年二月,成都府宣抚使夫人任务中,在宣抚使死之前杀死其夫人,违反偿命村第三十六条规定,在规定时间之前完成任务者,罚十年禁闭,罚银一万两,你可认?” “认!” “宝元二年至今日,与人间女子陈媛媛纠缠不清,违反偿命村第五十二条,沉沦情爱者,死!你可认?” “认!” “宝元二年至今,与人间男子相谈甚密,违反偿命村第五十二条,沉沦情爱者,死!你可认?” “认!” “……” 一连串的罪状大大小小竟有数百条,连判官都宣读了近半个时辰。 所有人都看向这个做死的赵一痕,竟然犯了这么多罪状,简直突破了偿命村有史以来最新纪录。 而其对这些罪状更是供认不讳,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这也是有史以来第一人,就连老十三被抓回来时,也都老泪纵横哭着喊着求饶。 雀子和花美灵也听见他的应答,竟都认了。 雀子暗生焦急,他是找死吗? 花美灵也紧张起来,他可是夫君拿命换来了,怎么可以把罪都认了呢? 两人相互都看了一眼,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等到罪名宣判结束后,判官道:“鉴于你违反偿命村规则过多,已失去做刺客的基本条件,经判官及村长研究决定,剥夺你新九资格,逐出偿命村!但此前必须受完所有惩罚方可放行!可有异议?” 其中第二三条罪状就足以让赵一痕死两回了,受完所有惩罚还能离开偿命村吗? 旁边一众刺客撇了一眼判官,这种判法简直就是多此一举。 但判官就是这样判了! 判官捏了捏被拄了多年而圆润的拐杖,看向赵一痕,道:“宣判结束,行刑吧!” 而那句可有异议,也是形式,罪名已经宣判绝无异议的可能!一般来说也不可能有异议。 雀子慌了,这可是要杀了赵一痕的节奏啊,但看到赵一痕并不着急,气得浑身发抖,好不容易救了他,他怎么不反抗呢?之前说好的能编就编呢? 花美灵更是心慌,他是怎么了?为什么不知道反抗呢? 两个大汉抬过来铡刀,将赵一痕的手脚撩全都卸下。 雀子急着赶紧站了出来,赵一痕却微微一笑,走在雀子面前,对转身就要走的判官笑道:“我有异议!” “哦?”判官转过身,三寸长的白眉抖了一下,而浑浊的眼睛露出一丝精光,这可是百年来第一人有异议的罪鬼,审判几个人,都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于是问道:“有何异议?” 赵一痕上前走了一步,笑道:“既然你要将宝元一年的事也算上,那我就来告诉你真相。” “雇主李毅本就不想付尾款,他一路拦截我们,是想将货自己带走,而后将死鬼陈太府嫁祸偿命村!我没有同意,他要杀我,但被货杀了!” 判官的白眉又抖了一下,显然有些不信。 赵一痕不管他信不信,便又接着道:“第二条罪名,人间女子陈媛媛,多次和她在一起,是因为她想入偿命村,但不知道苦于没有武功,所以我便教了一些,现在就在偿命村外,随时可以进村!” 这个理由,确实可以说的过去,但陈媛媛怎么可是千金小姐,父亲又是被偿命村的人杀了,怎么可能进村? 这时叶不凡站了出来,冷声道:“若是编理由,也要编的像样点,她一弱女子,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赵一痕道:“若是能杀了雇主李毅的女子也能算弱女子,那雀子也算的上弱女子!” “我怎么知道,李毅是被谁杀的?” 显然叶不凡还是不信。 赵一痕又笑道:“那就不用管李毅是谁杀的。若是她能来偿命村,我就不算违反规则!” 叶不凡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因为第五十二条的第二小条目上写着,若此人愿意归附偿命村,此罚可免! 雀子笑了,显然赵一痕已经胸有成竹,他早就想好了该如何应对。花美灵也松了一口气,这条死罪,算是逃过了。 接着赵一痕又道,“人间男子是江小白,此人与死鬼杨玉花曾经有过关系,想要杀杨玉花可从他下手!所以我跟他关系甚密。这不算违反吧?” 叶不凡冷声道:“那你帮他取药,还去了大理国,是为何?走时又为何带上他?” 赵一痕道:“想要通过他接近杨玉花,当然要博得信任,做任务的鬼都知道这是必要手段!带他走,是因为我身受重伤,只有他能救!试问不带他带谁?” 叶不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果然滴水不漏,合情合理,真不知道他是说辞还是心里本是这样想的。 判官白眉再次抖了一下,显然也被这个理由打动了,但他的身体并未动。 赵一痕又道:“提前杀了杨玉花是因为另一个人想要杀他,还出了三千两银子!” 叶不凡眉头一挑,“且不说你之前说的理由是否成立,单单私自接任务就要关你两年!” 赵一痕道:“她不知我身份,我正好要送杨玉花,所以这并没有暴露身份,而那三千两银子,正要如数奉上!” 叶不凡道:“可有证据?” 赵一痕道:“不信可以去问江小白的师妹!” 叶不凡又问道:“怎么知道你们不是串通好的?” 赵一痕道:“难道你们没有办法取证?” 叶不凡语塞。 () 第274章 艰难求证 “你和江南不老人内斗又怎么说?”叶不凡依然不饶。 毕竟本来判为死刑,杀鸡儆猴,如今被赵一痕反驳的就像一个笑话,偿命村威严何在?偿命村威慑力何在? 判官的长眉在风中摇曳,看不出是抖还是没有抖,眸子里的精光已经消失,恢复了浑浊与平淡。 赵一痕道:“他们想抢我得到的冰蚕蛊,我不给,就被拥有蚕玉神功的女人打成重伤,之后他们就在这里想杀我!” 偿命村刺客内斗也是大忌,很多人都是因为任务奖赏的高低而争斗,但江南不老人却是为了人间的事而内斗,这更是违反偿命村的规则。 叶不凡没想到,赵一痕的异议完全解除了他的死刑,哪怕是一些细节,像苗族之女的事,也被赵一痕一刀杀了的理由而蒙混过去。 做事滴水不漏,连后事都想得这么周到,叶不凡不得不叹年少有为。 但这次来了这么多刺客围观,让他无法收场,一切自然还是自己说了算。 “你如何证明?” 赵一痕道:“既然罪责查的那么清楚,那么我说的,你们自然也能查清楚!” 叶不凡冷笑道:“最好不要给我耍花样,否则我会一掌毙了你!” 赵一痕摇头道:“自然不敢,只需你们求证即可。” 叶不凡冷哼一声,没在说话。他发觉偿命村的消息越来越不灵通,只看了一些表面,连本质一个都没看透,若是多来几次,那自己的脸往哪儿搁? 众刺客见状更是兴意阑珊,看了半天,合着是本村自己人搞错了。那今后做任务的时候可得小心了,万一被误判,又是一件麻烦事。 雀子欣喜地跑到赵一痕面前,笑道:“我还以为你要认罪自杀呢?” 赵一痕摇了摇头,他说的几乎都是真话,有几乎都是假话,真真假假,谁能求证? 这时判官眯着眼睛,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带到牢中反省,求证结束之时再做审判!” 雀子看着判官一抓住判官齐胸的胡子笑道:“我来!” 判官浑浊的眸子有了神采,直接翻了两个大白眼,似乎很是无奈道:“中!” “且慢!” 就在村长和判官都准备离开时,赵一痕叫住了他们。 判官捏住他的拐杖,顿了一下,没有回头。 叶不凡转过身来,道:“何事?” 赵一痕笑道:“还有一人也想入偿命村,在景昽考核未通过,现在想在这里考核!” 叶不凡想了想,道:“背景如何?” 赵一痕道:“野鬼!” 叶不凡又道:“捉鬼如何?” 赵一痕道:“尚可!” 叶不凡一挥手,没在说话。 偿命村只讲规则,没有徇私舞弊,也不会有这种人,因为这样的人都死了。 若是叶不凡真看赵一痕不顺眼,随便一个借口就会立即杀了他,但他们都不是这样的人。某种意义来说,他们比江湖,比庙堂都要好很多。 他们冷漠在人情世故,冷漠在规则,但在规则之外,是绝不会干预。就像雀子杀卫杀时,叶不凡也不会因此而阻拦,但雀子要叶不凡不审判,却每天得到他的同意。做任务时,无论在人间做任何事,偿命村也都不会管,但若是动情之事,泄露偿命村机密,绝不会留手。 …… 青城山深处,有一药圃,旁边还有一座茅草屋,一位黑衣女子坐在门前,露着双脚,摇曳冰冷的空气中,脚下数十条黑蛇围成一个圈,像是在朝拜一般。 这时走来一位黑袍老人,手拄着一根比他还高一尺的拐杖。 这二人正是茅羽曦和判官。 茅羽曦嘻嘻笑道:“老人家,爬山迷路了吗?” 判官站立旁边,久久没有发话,不是被这话问住了,也不是被茅羽曦白嫩的双脚迷住了,而是在想一个问题。 该怎么问? 他一寸长的白眉凌风飘荡,抖了又抖,觉得各种问法都不好办,尤其是这个鬼灵精怪的丫头,看样子比雀子还难搞定。 茅羽曦见他不答话,又笑道:“莫不是想与奴家在这荒郊野岭之中,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吧!” 判官眉头飞了起来,他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女子,哪怕自己活了这么大的年纪。怒喝道:“妖女,你为什么要杀杨玉花!” 他觉得这句话一定唬住这名女子,甚至还能看出一些破绽。 但茅羽曦却丝毫不惧,连暗送秋波的眼睛都没眨一下,轻笑道:“老人家说得哪里话,人家一个孤苦伶仃的小丫头,哪里知道什么杨玉花,杨金花的?” 判官被她这句话说的一愣,这一口白牙竟说的全是胡话。他可是知道茅羽曦曾经跟杨玉花带过一段时间,怎么可能不认识? 他怒道:“妖女,休要胡言乱语!我且问你,你是否委托一人去杀杨玉花?” 茅羽曦眼里一转,立即明白,此人是来追问杨玉花之死,但却不知道是不是官府的人,于是又媚眼轻笑:“老人家,您看人家这个弱女子,像是要心肠歹毒的人吗?” 判官看着茅羽曦,额上有些发汗,面对这个如泥鳅一般的茅羽曦,自己根本没法问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于是又道:“赵一痕和你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相对他来说,已经是极限,他没有功夫跟她耗。 茅羽曦自然不会说出真相,她可不知道这老头是友是敌,尤其是赵一痕偷偷带走陈媛媛却没告诉自己,更让她气不打一处来,道:“赵一痕又是谁?是畜生的名字吗?” 判官再也没有力气跟她耗,一握拐杖,向地面一杵,一道劲气忽然杀向四周。 只见茅羽曦脚下的数十条黑蛇的头直接爆裂而死,接着茅草屋刹那间被掀飞,满天茅草掉落,将茅羽曦盖得严严实实。 茅羽曦扒开草,站了起来,依然嬉笑道:“若是老人家找我问这些,恐怕问错人了!” 判官没想到此女子竟然不吃自己这一套,都不带怕的!更是气急,正准备再次攻击之时,只见身后无数蜜蜂飞来,而身前更有十个树枝向自己袭来。 判官冷笑一声,这些东西,再他看来,就跟街上杂耍一般。 “哈!” 他大吼一声,阵阵音波震荡在树林之间,有如山摇地动之势,将那些蜜蜂全都震碎,竟无一生还。 茅羽曦大惊,这是传说中的“虎啸龙吟功”,老头功力竟是如此深厚,自己完全不是对手,吓得她转身就走。 判官更是不着急,拿起拐杖便将那十根树枝打烂,就像清楚道路旁的荆棘一般。 接着便从怀中取出一条绳索,一脚踏地,冲天而去,不多时便超过茅羽曦,将绳索套在茅羽曦身上。 “你……你个老不死的,你是不是抓错人了?” 茅羽曦此时也不再露出娇媚的模样,反而是惊恐万状还带破口大骂。 判官这才舒服了一些,也没有理会茅羽曦,将她绑在树上。 茅羽曦更是羞愤不已,大怒道:“你个老变态,到底想做什么!” 判官觉得这才是人应该发出的声音,那种恐惧,紧张,无助而又弱小才是正常的。于是又问道:“赵一痕是你什么人?” 茅羽曦冷哼道:“不告诉你!” 判官看着茅羽曦根本不按套路出牌,一阵头疼,偿命村从不轻易杀人,也不会随便杀人,但必要的时候也会出手杀人。 “若不说,别怪我不客气!”判官将刻着孤魂野鬼的拐杖抵住茅羽曦的咽喉,威胁道。 茅羽曦一听,更是不慌,道:“你这拐杖挺好看的!是你自己做的吗?” 判官愣了一下,看着自己圆润的拐杖,颇为得意道:“是吗?这可花了我很多年做的呢!” () 第275章 吃叫花鸡 “你在说什么?我要你回答我的问题。” 判官都快抓狂了,这人间的人果然各个都狡猾的很,差点把自己都带沟里了! 茅羽曦这时才露出惊恐的模样,道:“哦,天呐,你要我回答问题?” 判官点头道:“难道你不知道?” 茅羽曦神情惶恐,“我怎么知道你要让我回答问题?你上来就要打我,还把我捆在树上,我还……还以为你要……羞辱人家呢!” 判官一听愣了神,自己有那么像淫贼吗?不过这样确实有点像,等等……她分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在问问题。随即明白过来,自己是被这个小丫头耍了! 判官把抵在茅羽曦喉咙的拐杖又加重了几分,怒不可遏道:“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吗?” 茅羽曦白了她一眼,若无其事道:“我说老人家啊,您是来找我询问事情的,不是来杀我的,我为什么要怕你!” 判官语塞,都被她猜中了,那自己怎么办? “难道我要好吃好喝的伺候你?” 茅羽曦笑道:“答对了,奖励你请我吃最好吃的叫花鸡!” 判官暗自叫苦,为了查明真相难道真要低声下气? “成交!” 判官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两个字,可能真的拿这个丫头没办法了吧。 茅羽曦道,“那还不把我解开!” 判官无奈,被胡子和眉毛遮住的脸都郁闷的挤到一块去了。 叫花鸡自然只有丐帮才有,所以他们进了城。 成都府是不能去了,于是他们去了旁边的崇庆府,这里和成都府差不多,人来人往的街道叫卖声不止,上元节的彩灯还在屋檐上未取下来,映着五颜六色的行人衣服更加凸显出春日的景致。 从去年三月份进山到今年二月份出山,一年都在山里可憋死茅羽曦了。 一进城就各种买,像首饰胭脂水粉全买一通,反正也不要花自己的钱。 判官成了他拎行李的仆从,心中暗自发誓,以后求证这种事,谁爱做谁做,反正自己是不做了。 到了客栈,茅羽曦就开始换上新衣服,渐变青色的大袖衫上绣着白色的鸾鸟,像是呼啸而起冲向云霄,那流畅的羽毛线条更像是因飞天时带起的风吹起一般。 配上茅羽曦阴险的人,倒是绝配! 茅羽曦穿着衣服,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就像是翩翩起舞的少女,对着近百岁老人笑道:“好看吗?” 判官眯起了眼睛,白眉抖了抖,长须还跳了跳,笑道:“好看!” 茅羽曦止住了步,收起了笑容,翻了个白眼,道:“老色鬼!” “我……” 判官心中叫冤,是你问我的,我回答好看,你怎么还说我老色鬼? 茅羽曦见他委屈的模样,又变了脸色,嘻嘻一笑道:“不过呢,你也是有眼光的老色鬼!” 这还不是老色鬼? 这女人啊,真的像个老虎,杀人无形,气人不止,生生不息啊!想不通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为了一个女人自甘堕落! 茅羽曦看到这个老色鬼不说话了,自觉无趣,便说道:“好了,我饿了,我要吃叫花鸡!” 老色鬼道:“刚刚在街上你不买?现在又说饿!” 茅羽曦笑盈盈地走道老色鬼面前,一把抓起了他的胡子,还拽了拽,嬉笑道:“怎么?老了?不行了?不想要我的答案了?” 判官急声道:“谁说我不行了!你说去哪儿?” 说着还把胡子夺了回去,心道,怎么女孩子都喜欢拽自己的胡子,雀子是,她也是,还有她! 茅羽曦拍了拍手,道:“走!” 判官道:“去哪儿?” 茅羽曦一脸鄙夷道:“叫花鸡当然只有叫花子的地方才有了!” 判官只好跟着她走了出去。 东市里有叫花子的窝,那里住着近百个叫花子,他们每日分散开来上街乞讨,遍布整个崇庆府。 茅羽曦为了找人试药曾经来过一次,但被这些乞丐赶跑了,天知道这群乞丐的能耐有多大,那套打狗棒法差点没把自己脑袋敲开花。 这次报仇的时候到了! 来到乞丐窝里,便见四处都是未建成的楼宇,破败不堪,蛛网绕梁,那地上一片茅草,还有乞丐在上面睡觉。 茅羽曦带着判官蹑手蹑脚地来到一棵树下,看到两个乞丐偷偷摸摸地躲在一旁生起火,将一块泥块丢进火堆里。 “那泥块里面就是叫花鸡,保证你吃一只想两只,吃三只,今生就不想吃其他的鸡了!”茅羽曦小声提醒道。 “你要抢?”判官有些迟疑,毕竟偿命村做的也信义生意,虽然杀人,但头抢之事,绝不会做。一来不屑,二来多此一举,一个任务就几千两银子,什么东西买不到? 茅羽曦轻蔑地看了他一眼道:“难道你会做?” 判官认真道:“我可以学!” 茅羽曦更加不屑,“切,你做的那就不要叫花鸡了!” 判官不解道:“那叫什么鸡?” “色鬼鸡!” “……” 两人大眼瞪小眼看着两个乞丐将叫花鸡埋在地里,为了防止被别人挖去吃了,还用脚跺了几下,然后就用茅草遮盖,做完这些就放心地离去了。 判官道:“这东西还能吃吗?” 茅羽曦觉得他就是什么都不懂的老色鬼,不耐烦道:“泥里面有荷叶包着,外面再脏,里面也是干净的!” 判官点了点头,又道:“现在我们去抢吗?” 茅羽曦被他问烦了,怒道:“抢你个头啊!都还没熟呢!” 判官被她骂得毫无脾气,虽然心想自己是偿命村高高在上的判官,但不知道为何,现在却生不起气来,又问道:“我们该不会要等到它熟吧!” 茅羽曦没想到这老头话这么多,急声道:“想不想要答案了?” “好吧!”判官彻底蔫了。 没过一会,又回来了一个乞丐,将讨来的钱倒进怀里,把碗和棍子丢到一边,破鞋甩一旁,赤着肮脏的叫就跑到了角落里。 茅羽曦一抓判官的手,叫道:“来了!来了!” 判官一看那躲在角落的乞丐还以为他要方便呢,暗自不说话。 只见那乞丐扒开茅草,在那地上跺了两脚,地面的泥土被剁出了两个坑,而周围也裂开来,随便扒了扒,便挖出一个像冬瓜般大的泥块。 就在这时,茅羽曦急声道:“快,抢过来!” 判官连忙点头,身体刹那间如同飞剑一般冲了出去。 那乞丐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觉得被风吹了一脸,接着手中的叫花鸡就不见了。 他大怒道:“是谁!给我滚出来!” 旁边躺着的十几个乞丐闻声起来了,各个不解地看向他。 “是哪个王八羔子抢了我的鸡!” 茅羽曦见这情况早就乐开了花,小手不住地搓了搓,叫花鸡,好久没吃了!今日定要多吃几个! 却在这时,空中突然闯出了一个乞丐,拿着一根棍子就冲向返回来的判官。 “嘭……” 一棍一杖相击在一起,发出一声清脆而又响亮的木头声。 乞丐和判官各退三步,只是乞丐是被打退的,而判官却是停下脚将叫花鸡扔给茅羽曦。 判官撸起了袖子,孤魂野鬼杖也握紧了几分,他没想到这乞丐还有几分本事。 茅羽曦见他模样,知道他要动手,急忙道:“叫花鸡都到手还不走,还打什么打,走啊!抢都不会抢,你是不是蠢啊!” 判官并没有回应她,而是拿起拐杖冲向乞丐。 乞丐也不甘示弱,拿起棍子也劈了上。 “咔嚓!”一声,只见乞丐的棍子直接断成两节,乞丐大惊,连忙撤退。 判官满意地笑了,看来自己还是宝刀未老啊! () 第276章 感动威胁 乞丐止住了脚步,丢掉断成两节的棍子丢到一边,这时其他乞丐也走了上来,将他围在中间。 “敢问这位前辈为何抢我兄弟们的鸡!” “老夫要的就是鸡!” 茅羽曦躲在一边,听着这对话总觉得怪怪的,看到这几个人剑拔弩张的模样,嘴角有些微微抽搐,难道他们要因为一只鸡发生两大帮派争斗,血染江湖吗?想想都觉得扯,就连说书的也不敢这样扯。 那位乞丐抱起拳来,道:“在下川南丐帮三袋长老葛云飞,不知阁下是何人,也让在下知道咱兄弟的这只鸡是被谁抢去的!” 判官一挺胸,气势更足,像极了傲视群雄的绝世高手,冷笑道:“老夫的名号你们还不配知道!” 说着身影一闪,再次袭向葛云飞。 旁边乞丐见这老头又来抓人,吓得抱头鼠窜,全然忘了他们的长老。 葛云飞见状,也是向屋内逃去,一边逃一边喝问道:“鸡都抢去了,你还想如何?” 判官冷喝道:“说出叫花鸡秘法,饶你不死!” “噗~”茅羽曦差点没笑抽,一位绝世大侠为了得到叫花鸡秘法,对丐帮一众大打出手,这简直就是有生以来听过最有趣的江湖故事,不,她不是听过,她是亲眼见过! 哈哈哈……太好笑了! 不过茅羽曦笑了一会便没有再笑了,因为她想到了之前老头说过的话,他真的要学叫花鸡做法! 她愣住了,忽觉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甚至还有种莫名的感动。 那位葛长老自不是对手,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最后只好跪下来求饶,“大侠饶命!我说,我说!” 判官这才停了手,道:“说吧!” 葛长老苦着脸,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位武功卓绝,世间罕有的大侠竟然也要吃叫花鸡? “其实叫花鸡没有什么秘法,就是将一些甘草……” “说清楚点,一些是多少?” “一些就是……十片叶子。” “也可以加一些……哦不……加五根茅草,还有一把花椒,胡椒也可以,塞进清理干净的鸡肚子里,外面包上荷叶,再用泥巴包好放进火堆里烤上两个时辰就好了!” 判官很满意,尤其是葛长老唯唯诺诺,小心翼翼的模样让自己大快人心,仿佛从茅羽曦那里消失的自信全都找回来了! “就这些?” “就这些!” “没骗我?” “没……怎么敢?” 判官雄姿英发,拄着拐杖,迈着八字步,甚是嚣张。 他走到茅羽曦身前得意一笑,连白眉都在飞扬,笑道:“丫头,怎么样?” 茅羽曦淡淡道:“走吧!” 判官一愣,这丫头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好歹自己也给她抢到叫花鸡了呀!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啊! …… 夕阳西下,茅羽曦满载而归,判官跟在其后,拐杖拄在地面上,发出“咯噔”一声,像和尚敲木鱼一般,敲了一路。 “能不能把你拐杖收起来?听得很烦欸!” 判官浑浊的眼睛里发出一丝精光,长长的胡须在风中轻轻地摇曳,就像是在发功一般,又像是发怒的雄狮,令茅羽曦心中一惊,忽然想到他可不是善茬啊!自己这是得意忘形了,怎么对他发怒呢? 就在茅羽曦自责时,判官大喝一声,“起!” 茅羽曦大骇,这老头竟然把拐杖插进腰带里,背在身后,就像是个背柴的樵夫一般。 随后茅羽曦笑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是真心的笑了,真的是由内而外的笑起来。 “喂,老头,你为什么这样对我好?” “还不是想要你的答案!” “好你个老色鬼,你以为做这些就够了吗?这还远远不够!” 判官勾着腰,笑了笑,没有说话。 …… 长安城大雁塔旁有个涂山酒家,门头上的匾额就有一张桌子大,三层高楼,奢豪程度不次于皇宫的宫殿。 这天涂山酒家迎来一位黑袍老人,没有拄拐杖,胡须花白,长度仅次于判官,一脸肃穆,有种生人勿近的模样。 旁人见了都绕道而行,小二见了,更不敢靠近,远远地做着揖礼道:“这位爷,有何贵干!” 黑袍老人看了他一眼,冷冷道:“让江雨升来见我!” 他的嘴角没有动,连胡须都没有动,仿佛是从腹部传来的声音一般。 小二小心翼翼道:“本店没有叫江雨……” 小二的话还未说完,就见身前一道无形地力量扑向自己,接着就倒飞了出去,“嘭”一声砸在地面。 “三!” 小二不知为何就惹恼了他,自己确实没有听过江雨升的名字啊。 “二!” 黑袍老人在小二疑惑的时候,又喊了一个数字。 这时掌柜走了过来,连忙问道:“这位大侠,有何事,还请告知一下。” 黑袍老人眼睛一瞪,身影飞快闪到掌柜身前,一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冷喝道:“让江雨升出来!” 这里毕竟是长安城,掌柜遇到的大人物比比皆是,这种场面自然也不例外,拍了拍黑袍老人的手,示意放手。 黑袍老人将他丢到一旁,再次冷声道:“我知道他在这里,快让他出来,否则你们都得死!” 掌柜连连点头,爬起身来,准备去找江雨升,却在这时后堂走来一青衣道士模样的人。 “不知这位老人家是找在下看病还是求药?” 此人正是江小白,他本想躲在一边看,但这掌柜和小二皆因自己被打,他不得不站出来。 黑袍老人看着江雨升不卑不亢的模样,心中冷笑,这样的人见多了,一定会在自己的手中哭着告诉自己真相。 “我且问你,赵一痕和你什么关系?” 江小白看了他一眼,好好的审视了一番,觉得此人来者不善,便笑道:“在下医者无数,姓赵的也不计其数,不知道阁下问的是哪一个赵一痕?” 黑袍老人冷声道:“休要耍花样,成都府替你做事的赵一痕,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江小白眉头一皱,他没想到竟然有人会问自己和赵一痕的关系,整个成都府都知道自己和他是朋友关系好吗? 但这位老者显然不是一般人,问这句话,自然别有用心,于是笑道:“一位病人而已,怎么?他又受了重伤?” 黑袍老人双眼一瞪,怒喝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说着一记龙爪手便向江小白抓来。 江小白闪躲不及,正被他抓个正着,苦笑道:“若不信,在下也没办法!到不知阁下问他有什么事!” 黑袍老人看向他,眼睛转动一下,冷哼一声道:“他是我门派弟子,受了罚,老夫正要查之前所经历的事!” 尽管黑袍老人说的很隐晦,但赵一痕的门派只有偿命村,难道他们的事被偿命村查到了?于是笑道:“若是你要问成都府的事,我确实可以讲给你听,但你要放我下来,到我房间去!” 黑袍老人将信将疑地放下了他,心想,人间的人果然一下就软的怂货! 来到房间后,江小白就拿出纸笔递给老者,笑道:“我说,你来记!” 黑袍老人一愣,难道问个关系有这么复杂吗? 江小白又倒了两杯茶,一人一杯,笑道:“你问我答!” 黑袍老人从未见过自己都要杀人了,他却如此慢条斯文,这到底是神医还是逍遥派的那帮书痴? 于是试探地问道:“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江小白喝了一口茶,搓了搓手,显得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似的,这种反应令黑袍老人口干舌燥,总感觉答案已经就在眼前,只要说出来,自己就收工了! “他是我的病人!不过……” 黑袍老人都要快被他急死了,很想上去就抽他两巴掌,怎么说话大喘气呢! “不过,他没给医药费!你能给他先垫上吗?” 黑袍老人大怒,“你特么耍我呢!” () 第277章 得加钱 黑袍老人暴跳如雷,说了半天是让自己垫医药费,大喝道:“今日若不说清楚,老夫宰了你!” 江小白看着他生气了,也不好再惹怒,便道:“切勿动怒!切勿动怒!否则你的礼节病很容易发作!那苦头可是疼痛难熬啊!” 黑袍老人气息一滞,心道,果然是神医,一眼就看出自己有历节,但历节发作跟动怒有什么关系?立即冷哼道:“荒谬!老夫历节缠身数十载,从未听过动怒还能致其发作!” 江小白见他已被自己话题带跑偏,心中一乐,笑道:“哎,历节病在于气血不通,你动怒是不是气血不畅?医道讲气,就在于此!” 说道这里,黑袍老人的怒容明显消了很多,于是江小白继续道:“这肯定是你儿时,不懂护体,时寒邪之气入体导致的,现在老来,是不是一道冬天,雨天就会疼痛难忍?虽然你以内力压制数十载,但这与人衰老是一样的,内力根本压制不了多久,一旦撤回功力,还会加速骨头坏死,倒那时,你的腿就废了!” 黑袍老人大惊,“可有方法痊愈?” 自己已经八十多岁,这几年确实感到有些力不从心,哪怕内力压制,也依然能感到酸痛,难道再过几年就要废了? 江小白摇了摇头,道:“倒你这个年纪,想痊愈很难,但我倒可以以真气度穴之法缓解,至少十年八年不会复发!” 十年八年? 黑袍老人心中计算着,自己已经快要近百了,老死之事就在眼前,谁都不知道哪一天会一命呜呼,于是说道:“十年八年就十年八年!现在能医治吗?” 江小白大手一扬,笑道:“看家本事,顺手即来!” 黑袍老人欣喜道:“好!” 说话间,江小白已从袖间掏出银针,卷起黑袍老人的下裳,皱巴巴的皮包裹着森白的膝盖,没有一丝血色。 江小白摇头道:“唉,你这可是晚期了。” 黑袍老人更是惊骇,忙问道:“那还有救吗?” 江小白道:“幸好遇到了本神医,虽不能完全治愈,但总能缓解很多年。” 黑袍老人大喜,连忙道谢:“感谢神医!感谢神医,这病啊,困扰老夫多年!可愁死老夫了!” 江小白一边将针扎进穴位,一边道:“放心,有我神医在,保证让你以后少受些苦头。” 黑袍老人没在说话,因为那根银针扎进自己膝盖时,已经有了感觉了,麻麻的,酥酥的,就像一只蚂蚁在撕咬伤口一般,想挠但又觉得很舒服。 江小白看到他闭目养神,真在感受着银针的快感,笑了笑道:“一会还有更舒服的呢!” 第二根银针又扎了进去,江小白轻轻地捻着,而后第三根,第四根…… 黑袍老人只觉得膝盖上传来微微的胀痛和酸麻越来越强烈,令他不由的叫了起来。 “啊……舒服……啊……爽……啊……再用力一点……” 一声比一声高,还带着一种兴奋的轻颤,令江小白一阵恶寒。 “咳……老人家啊,这一次施针三十根,一个疗程半个月,需要三个疗程方能起效。” 黑袍老人哪有心思听这些,忙说道:“以后常来!以后常来!” 江小白心中暗骂,你当时逛青楼呢!还常来!于是又道:“这诊费你是按天结还是一次性结完?” 黑袍老人心想自己腰缠万贯,还怕这点钱吗?无所谓道:“一次结完吧!也不要多少钱!” 江小白笑道:“一起加起来三万两!” 黑袍老人沉静在膝盖传来的舒爽之中,摆了摆手,道:“三万两就三万……” 话还再说完,差点就蹦起来了,惊骇道:“要三万两!你怎么不去抢呢!” 江小白看了他一眼,叹道:“这历节之病,就是这个价,我也没办法!” 黑袍老人再也坐不住了,撇着头,斩钉截铁道:“我不治了!” 江小白并不着急,他知道这黑袍老人是偿命村的人,三万两银子虽然很多,但对他们来说还是可以拿的出来。于是循序善诱道:“这个历节病可是潜伏你身上这么久了。你确定不治?你确定为了这点钱,而废了一双腿?” 黑袍老人一扭头,像是不想听他的话一般,坚决道:“不治了!你拔针吧!” 江小白叹道:“老人家啊!您还没有妻儿老小吧!” 黑袍老人瞪了他一眼,冷声道:“是又怎么样?” 江小白更加叹息,“您这腿若是废了,那可就下不了床了,没有妻儿老小服侍,你们门派会专门分配一个人给你打点吗?肯定是不会的,毕竟你已经老了,虽有一身功力,却已病入膏肓,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谁会为了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上心?” “到那时,你想吃个东西都没人帮你拿,就是上个茅房都难,你的污秽物全在床上,唉……这种老无所依的人,在下见多了,那叫一个惨,有人饿得不行,只能抓大便吃!” 江小白摇头叹息,那种心酸与恶心,就连自己说了都觉得想吐。 黑袍老人依然嘴硬道:“老夫到那时就算自杀也不会过那种日子!” 江小白又摇头叹息道:“这点银子不愿出,甘愿自杀?你这一身功力,至少能再活四十年,难道你就甘愿为了这几万两银子而少活近三十年?” 黑袍老人终于坐不住了,人生在世,哪有那么多那么多四十年,面临生死时,谁真的敢直言死而无畏? 最终一咬牙,道:“好!治!” 江小白一拍手道:“来,您是现在付银子还是现在付银票?” 黑袍老人看着腿上的银针,心中有些犹豫,道:“今天没带多少银票!” 江小白微微一笑道:“没事,本神医也收欠条!来,把你的腰牌给我看看。” 黑袍老人见他做事竟是如此行云流水不给后路,这针都还未扎完就开始谈钱了,心中无限生悲,“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医者仁心,怎么都是医者钱心了啊!” 在江小白半推半就之下,最终拿出的腰牌,上面写着“邙山杜远文”。 原来这老头叫杜远文,倒是一个文绉绉的名字。 江小白白纸黑字写下欠条,并一式两份,摁下手印,大功告成,又说道:“您是我见过最看得开的老人,这人啊,倒了知天命之后,就一定要看得开,否则搞不好那天看不开就一个气阻心脉,就一命呜呼了,不值得!” 杜远文没再说话,心中滴血的痛,这位神医是不会明白的!尽管那膝盖上传来的酥麻令自己的小心脏愉悦不已。 江小白又捻起了银针,见杜远文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怕是多半在想这银子花得值不值,为了不让他后悔,于是又道:“杜前辈,您此次来不是找赵一痕吗?在下江湖朋友多不胜数,打听一个赵一痕的事,不出十天半个月,他一天上几次茅房我都能知道!” 杜远文憋着嘴还是不说话,心想,他可是偿命村的人,你这人间的朋友能打听到吗?吹牛之前也不知道打草稿! 但转而一想,若是今后有这样的人帮自己打听人间的事,那以后求证也就方便了很多,故而道:“若老夫在加一万两,以后江湖之事,帮我打听,如何?” 江小白一愣,没想到这老头竟然打这个主意,本想拒绝,但想到老头的钱还没到手,这时候还得顺从他意。便笑道:“前辈不知江某不过一介赤脚郎中吗?” 杜远文眉头一皱,问道:“哦?坑老夫这么多银子,还在乎这些吗?” 江小白笑道:“前辈误会了!救死扶伤乃是在下分内之事,天下无病可医乃是在下一生夙愿!得加钱!” () 第278章 轮回功法 三月的台州,烟雨蒙蒙,偶尔还会来一场春雪,就在这大雪纷飞的日子里,街上的人冷清的许多,毕竟谁也不愿意顶着风雪外出。 尽管还在酉时,天却像天黑了一般,灰蒙蒙的,雪花纷飞就更看不到前方的路了。 陈媛媛躺在椅子上,身前碳火盆又已支起。见很久都没有人来,便犯了困,从门外灌进来的风雪又让她冷得睡不着觉。 她伸了一个懒腰,对旁边闲得直蹿的小老鼠和浮石道:“关门!今晚早点休息!” 说着还不住地打了个哈欠。 小飞鼠得令,便遣散了店中伙计。浮石去关门,忽然见到一个黑袍老人,顶着风雪,向店铺走来。 浮石见状没有理会,将六开大门一一合上。 就在关最后一扇门时,一只皱得都像鱼鳞一样翘起的手摁住了门。 浮石见状,更加大了力气,使劲将这只手关在屋外。 但这只手力量其大无比,浮石急得运起内力相抗。 陈媛媛见他还抵着门,也不关,疑惑道:“看雪可以到内院看!” 浮石没有答话,那只手的力量越来越大,自己也只好跟着加大量,最后变成两人比拼内力。 小飞鼠见他一动不动,而且还吃力的模样,心中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让他连门都关不上? “怎么了?抽风了?”一边嘲笑着,一边走了过去。 到门边一看,便见一只如鹰爪般的枯手抵在门上,他大惊失色地捂住了嘴,接着一道劲气传来,他就被震了出去,“嘭”一声,摔在地上。骇然道:“老大快走!” 陈媛媛根本不知道发生了,正准备问时,又听到门突然“嘭”一声被震碎,浮石和黑袍老人皆是被震退一步。 小飞鼠立即翻身爬起来拦在陈媛媛的面前,道:“老大,快走,我拦住他!” 陈媛媛见状,只好转身向后院走去。 小飞鼠对浮石也跟随老大走了进去,还转身对浮石道:“老石,你顶住!我先带老大走!” 陈媛媛不由得气急,还以为这只小老鼠会跟浮石一起拦住那老头呢! 这时黑袍老人向前走了一步,冷冷道:“谁也别想走!” 浮石立即拦住了黑袍老人,道:“老人家,不知为何登门造访?” 黑袍老人道:“查案!” 浮石皱了一下眉头,陈媛媛也是,两人将目光都移至小飞鼠身上。 小飞鼠惊问道,“看我干嘛?我早就金盆洗手了!” 浮石和陈媛媛皆是满脸不信。 这时,黑袍老人道:“谁是陈媛媛?” 小飞鼠松了一口气,看来不是找自己的,嘿嘿笑道:“我们三个中,你猜谁会叫陈媛媛!” 陈媛媛也愣住了,她不知道为什么黑袍老人突然找自己来查案,自己也没干过什么事。成都府的事,可与自己无关,便问道:“敢问老人家,你要查什么案?” 黑袍老人看了浮石一眼,准备上前一步,但他却停下了脚步,这年轻小相公的内力至刚至阳,非常深厚,自己近五十年的功力都只是堪堪和他打个平手。 “宝元一年八月,可是你杀了李太守之子,李毅?” 陈媛媛忽然想起了这件事,三年前确实是自己一怒之下杀了他,可是这事只有自己和赵一痕知道啊,急问道:“谁告诉你的?” 黑袍老人阴森道:“不错,就是赵一痕!” 陈媛媛玩玩没想到,赵一痕尽然会背叛她,可他为什么要背叛自己?陈媛媛忽然慌张起来,“他……他被你们抓起来了?” 黑袍老人看向她,压低了声音,冷冷道:“你觉得呢!” 陈媛媛只觉得天旋地转,怎么会?他不是去了偿命村吗?他怎么会出事了?说好三个月来接自己,难怪都快半年了都还没来找自己。 她恍惚道:“你……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黑袍老人摇了摇头,他已经知道了答案,道:“心性不稳,你没有资格进去!” 陈媛媛一惊,怎么莫名地说了这句话?接着老者便退出门外,又踏进了风雪里。 浮石和小飞鼠皆是有些奇怪,怎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案子不查了?打坏门不赔了? 他两看向陈媛媛,满脸都是疑惑。 陈媛媛更是不解,没资格?到底什么没资格?真是一个怪异的老头!还有赵一痕是怎么回事? …… 偿命村中,赵一痕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坐在一个比自己茅草屋好很多的高床软枕之上。他试了很多功法,依旧没有将体内的两股真气化解。 雀子走了进来,戴着黑黑的眼眶,无比委屈道:“我问了很多人,也看了很多功法,实在没有办法了!” “藏书洞十二万本书,你都看完了?” 赵一痕道岂能放了她,在自己体内放了两股真气,现在自己就跟废人一般,以后还怎么做任务? 雀子暗自叫苦,“哥哥呀!十二万本书啊!那要看到什么时候?” 赵一痕不管,转而躺在了床上,道:“你看着办!” 雀子的脸更苦了,都快变成霜打的茄子了,皱着脸道:“实在不行,就用化功大法!” 赵一痕瞪了她一眼,道:“要我一身的功力全废了,再重新练吗?” 雀子若有所思道:“这个办法未尝不可!” “滚!” “好嘞!” 雀子拔腿就跑,这位大爷伺候不起,还是溜了回去补觉为好。 赵一痕躺在床上,再一次地开始调动体内的真气,只能调动一丝,虽然比两个月前好很多,但依然杯水车薪,连轻功都用不了。这不比重练的速度快啊! 和陈媛媛的三月之期早已过去,现在还困在洞中,就算现在出去了,也走不出这村子。 一想这些,赵一痕就觉得有些烦躁,真是流年不利,命犯太岁! 是的,今年已经廿四岁,廿四,还是一无所成,大仇未报,新仇又结,如今自己又变成了废人,这该如何是好! 廿四,廿四…… 等等…… 赵一痕忽然想到了一种功法可以将别人的功法传到自己体内而后借力攻击的心法。 这种功法虽然只是借用,而且还是借用体外的功力,但都是别人的,但未尝不一定不管用。 这门功法名叫轮回功,乃少林辅助功法,先意守丹田,调动真气,运行奇经八脉,小周天十二轮,大周天十二轮,何为二十四轮回,又称二十四轮回决。 在运转周天时,自转真气之时再带动强大的外来真气可时自身功力瞬间暴涨。 赵一痕开始用仅有的一丝真气开始运转周天。 不过片刻,便觉得丹田开始微微发色,一股白色真气在经脉中逐渐成型,最后越转越大,越转越快,最终将三股真气开始分开,而后又有相互连接,最终使得连成一脉。 赵一痕欣喜的发现自己竟然成功了,困扰两个多月的问题,终于解决了! 他对着那到玄铁门,用力挥出一掌。 “……” 没有声音,而玄铁门也是纹丝不动。 赵一痕没有失望,因为这玄铁门并不是一般人就能打开的,毕竟这里关押的全是高手,若是这么容易就能打开,那这铁门岂不是形同虚设? 于是赵一痕又挥出一掌,正对床架。 “嘭……” 床架轻微震了一下,看来有效。 赵一痕又挥了数掌,床架依然只是微微震动,而手却已经被震的红肿起来。 什么鬼功法!根本不顶用! 就在赵一痕快要放弃之时,忽然床松动了一下,接着“轰隆”一声倒下了,赵一痕一屁股坐在地上,哑然失笑。 () 第279章 家的味道 对于偿命村的求证,赵一痕并不害怕,也不担心。 茅羽曦自从她爹死后,谁也不信,也不会轻易让别人接近自己,除非自己有意接近别人。她只有暗算别人,绝不会有人暗算到她,所以想从她的口中得到消息,几乎不可能。 江小白,混迹江湖多年,认识的人没有千万,也有十几万。识人之术,江湖鲜有,被成都府宣抚使威胁和结交赵一痕都只是情字蒙心,虽然心地也是纯良之辈,但对付不可结交之人,就会另一番景象。何况赵一痕的信息关系到赵一痕这个好友的身份问题,绝不会松半句口。 至于陈媛媛,她没有说话的机会,就算有,赵一痕提供的证词也都是真的。 除此之外,偿命村没有其他可求证的人和事,若说偿命村内斗的事,江南不老人都死了,也是死无对证的事,只能从一些蛛丝马迹中找到一些问题。但这些都是对赵一痕有利的一面,他并不担心。 死罪全都解除,至于其他的违反规矩行为给点银子就行。 现在最让赵一痕头疼的事就是体内的三股真气,虽然借用轮回法确实能借用一点,但都不够当初自己功力的三成,若是出去任务碰到一个硬茬必然会被诛杀。 不过好在跑出偿命村是没什么问题了。 赵一痕收工,停了下来。 这时叶不凡走了进来,道:“求证结果,勉强算你无罪,但你违规太多,这一次罚你十万两银子,可有异议?” 赵一痕摇了摇,表示无异议,心想,不敢当着众刺客面宣布结果,怕是脸丢大了吧! 他打开了牢门,示意赵一痕可以走了,但看到地上的床塌了,不免嘴角有些抽搐。 赵一痕笑了笑,走了出去。 “等等……” 赵一痕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有些疑惑。 “陈媛媛心性不稳,测试失败!” 赵一痕点了点头,没想到这丫头第一关都没过,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无奈。 “等等……” 刚要走的赵一痕,又被叫住。眉头一挑,心想,你说话能不能一次说完? 叶不凡剑胡微微抽动,嘴角也动了动,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赵一痕问道:“村长有事直说。” 叶不凡下巴肌肉紧了紧,仿佛是咬牙一般,下定决心道:“把两位求证判官带回来!” “?”赵一痕一脸茫然,求证判官可是高手中的绝世高手,都被两个武功平平的人困住了? 叶不凡微微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这是一个说起来令人惊奇的事,但事实就是求证判官只是回信只说了求证内容,剩下的就没有音讯,也没有回来的意思。 赵一痕听后不由得感到郁闷,茅羽曦还能理解,但江小白是在做什么?他既不能色诱,又没有武功,怎么能留得住他们? 叶不凡叹道:“若是将他们带回来,十万两银子可免。” 赵一痕想了想,这件事只有他能去办,其他人且不说有没有两位求证长老的武功高,就连茅羽曦和江小白两人的手段,任谁去都是有去无回。只有他与他们在人间界还有几分情谊,是最好的人选。 “这件事,不能保证任务完成,只有陈媛媛和茅羽曦是旧识,我和她只是利用关系,想要人也很难!” 叶不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明白赵一痕的想法,不过是讨价还价,一心想将陈媛媛带进来,但也只有他两才行,摇了摇头道:“罢了!不过只能通过初试,进村必须考核!” 赵一痕点了点头,能和村长讨价还价成做这样,已经算不错的了,不能再得寸进尺,见好就要收。 叶不凡看着赵一痕转身就走,又道:“等等……” 赵一痕心想,大爷你能一次说完吗? “鉴于之前的表现,偿命村将对你查看三年,三年期间不违反规则,可继续执行任务,期间抽成减半!若三年再犯,死!” 叶不凡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陈述一件事一般。 赵一痕知道他们是对自己动情之事有芥蒂,和之前表现来看,很有可能是觉得自己不再适合出任务。 以后真要小心了,否则自己就要步了老十三的后尘。 赵一痕点了点头,那句杀虽然没有一丝杀气,但这是偿命村的风格,杀人很有可能就在谈笑间。 “还有什么事?” 叶不凡挥了挥手。 赵一痕确定没有事,便走了出去。 门口雀子和花美灵已经等候多时,雀子雀跃地跳着走了过来,笑道:“恭喜你哈,无罪释放了!” 赵一痕并没有什么开心之事,他在叶不凡警告之后,便沉下了心,那躁动不止如春天的阳光也凝结成冰,他不能像雀子一样,她是村长女儿,虽然对生死看淡,但任务之事,可做可不做,甚至还可以无视偿命村规则。 这便是差距! 雀子见赵一痕面无表情,也并不在意,以前这种模样经常见。 “花姨做了好吃的,特地为你准备的呢!” 雀子此刻气色很好,显然早就不去藏书洞了,现在闭口不提功法的事,多半是心虚了! 赵一痕也不拆穿,看向一脸微笑的花美灵点了点头。 微笑仿佛是花美灵招牌式的动作,对任何人任何事都如此,能在军中残酷的凌辱下,依然保持着温婉的心,难怪老十三会沉沦,恐怕这世间任何一个男子见了也会暗自生怜吧! 花美灵跟在叽叽喳喳的雀子和赵一痕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赵一痕知道,她这是还不习惯自己,还不习惯雀子以及偿命村。 春寒已过,天上飘荡着几朵闲云,枯树早已复苏,绿叶在枝头轻颤,百鸟齐鸣,春光将这片山岭照透,显得更加生机勃勃。 树林的味道不仅有树木,还有花香,以及女子胭脂的味道。这是少有的,毕竟像雀子这样的女人,从来不知道胭脂是干什么用的,只有花美灵才会涂抹这些。 进了自己的茅草屋,一股兔肉的味道扑面而来,这是爆炒兔肉,还有泛着一些花椒的味道。 偿命村几乎都吃烤肉,很少吃这些炒出来的东西,一来都是大老爷们,都懒得洗碗筷,二来,几乎每个人都很少在偿命村呆着,吃的东西,随便打发了就行。 而这炒出来的味道,就成了人间独有的味道,同时也是家的味道! 花美灵将它带来了! 赵一痕轻轻一笑,雀子连忙搬上一坛酒,道:“来,喝酒!这可是我特地从涂山酒家带回来的!” 没想到她还有这份心! 接着雀子又道:“来,不醉不归!” 说着一脚踏在赵一痕的床上,不由分说的喝了起来。 花美灵看着这个丫头,轻轻地笑着,眼里满是慈祥,就像是看自己的女儿一般。 “吃点菜,少喝酒!” 雀子擦了擦嘴边的酒渍,笑道:“没事!花姨,你也吃!” 花美灵看着这不听劝的丫头,依然笑着摇头,又看向赵一痕,张了张口,没有说话。 赵一痕尝了一口兔肉,只觉得这兔肉独有的腥味几乎被祛除,只留下一丝腥味配合着花椒等酱料使味道更加爽口,还带着丝丝热度,混合在口中,麻麻的,非常好吃。 这种味道是一般酒馆无法做到的,哪怕是涂山酒家也很难做出来。 这种味道,赵一痕吃过,而且吃过很多次,春娘子做过,苗寨里也吃过,赵一痕觉得这种味道,应该叫家的味道,不仅掺杂家的氛围,还掺杂了淡淡的爱的味道。 赵一痕不仅心中有些微微抽动,像是有人用手指轻轻捏了一下,很麻,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至少自从他入了偿命村后就再也没有这种感觉了。 “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以后我经常做!” () 第280章 固守道心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青城山的山道也是属道,丝毫不弱与华山之险。攀登起来也是异常艰难。 但赵一痕已是第三次过来。 他手持苍月刀,拉着陈媛媛的手一步步走向青城山之巅。 青城山是找茅羽曦的,这也是偿命村的消息。 不过来此,赵一痕还有别的事要做。 今是七月半,太阳高挂,尽管是大暑天气,却依然昏黄不止,如同一道阴气遮住天际一般。微风而又干燥,到山顶还有一丝阴冷。 七月半不比清明节,无论行人还是空气都弥漫着压抑的气息。就算赵一痕也低着头,沉静着伤悲之中。 还是那个观景台,还是那条林荫小道。 陈媛媛看向周围,又看向对面的那座常道观,忽然叹道:“真是一座仙山!” 赵一痕点了点头,山下的风吹过眼静,刮下几点泪珠。 陈媛媛不解道:“为何会哭?” 赵一痕道:“山下的风太凌厉!” 陈媛媛望向山下,风吹动脸颊,吹动水红色的衣裙,如冬日的一缕春风,轻轻地,凉凉的。哪有什么凌厉? 赵一痕看出了她的疑惑,便道:“人与人身处位置不同,感受也不一样。” 说着也没再解释下去,走进深山处,一座坟墓孤零零地立在一旁,透过树木间的空隙可以一眼看到那座仙山。 才一年多,坟头草已经盖满整座坟墓,青草枯草交融,更显荒凉。 墓碑上刻着“爱妻柳如卿之墓”,字迹是用刀刻出来的隶书字体,苍劲又显得无力,深深浅浅,坑坑洼洼。 赵一痕的泪又一次迸发出来,仿佛在泪光中可以看到一个身着嫁衣的女子款款走来,轻拍他的背,笑道:“夫君,青城山待腻了,可陪我去看其他山水?” 陈媛媛不知道这座坟墓就是赵一痕曾经说过的苗女,地点明显不对。而这墓碑上的字,也没见过赵一痕写过隶书,再看坟前已有一堆贡品和纸钱的灰尘。 之前有人来过! 赵一痕自然知道是谁来过,坐下身来,靠在碑前,伸手拿了一个供果丢给陈媛媛,自己也吃了起来。 陈媛媛看着赵一痕哭过的泪眼,道:“这样不妥吧!” 赵一痕道:“你未通过偿命村的测试,就是因为心中有生死之念,有后顾之忧。” 陈媛媛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会说这个,但只好学着他啃了起来。 供果又酸又甜,非常可口,但这又是墓中主人的贡果,于是嘴中咬着贡果,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响头,才安心吃下。 赵一痕起身来,淡淡道:“偿命村不适合你!” 陈媛媛一惊,难道又不带自己进去吗?自己做错了什么?心中有顾虑?给死者磕头只是表示敬意?她张着口,满脸不解。 赵一痕道:“偿命村的考核千变万化,若心存善念,必死无疑。” “而且偿命村杀人规则,也远非你想象的那般简单,在考核中随时都会发生意外,不是他杀就是自杀!” 陈媛媛更加不解,“为什么会自杀?” “因为心存善念之人,都会被逼的自杀。就像你刚才一样,给你一颗贡果,就去给她磕头,被人利用之后,还会心存感激,必然会存活不久!” 陈媛媛更加不解,为何会这样?难道不应该吗?心存感激就不应该报答吗? 赵一痕又说道:“心存感激是处事之道,感激之内,更要看清事实的真相,而并非一味的为了感激而感激,若不能看清对自己有利的一面,只会被别人利用!成为一个用完就丢弃的棋子!” 陈媛媛茫然的看着赵一痕道:“这墓,应该是你亲人的墓吧,我跪你亲人的墓,不算出格吧?” 赵一痕深深叹了一口气,道:“若是我告诉你,她就是那个苗女呢?” 陈媛媛愣住了,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坟竟然是那位苗女的,而且还刻了爱妻子之墓。自己吃了她的贡果,还向她叩拜。 这便是真相,赵一痕一直在骗自己。 “可是为什么?” 赵一痕知道她所问,本稳如平镜的心,在进山之时都变得波涛汹涌,他捏住陈媛媛肩膀,激动道:“我不想你痛苦,不想你会死!我不想失去你,你懂吗?” 陈媛媛没想到这种情话竟会从一个不苟言笑的赵一痕嘴中说出来,呆愣着双眼,不知所措。兴许有一些心酸,兴许又带着一丝甜味,像手中贡果一般。 赵一痕回过神,痛惜道:“偿命村虽在江湖之外,但却又在江湖中,即便你过了偿命村的考核,也未必能经受江湖的摧残,就像她一样。” 赵一痕拍着墓碑,像是拍在柳如卿的肩膀一样,那个笑靥如花,稳重而又不乏心计的美人。 “她武功高出我数倍,依然被我利用,依然逃不过死的下场,你明白这是为什么吗?” 陈媛媛摇了摇头,她不懂,也不明白,更不仔细去探查真相,就像她接过贡果,想都没有想就磕了头。 赵一痕道:“每个人心里都一些小心思,这些心思有大有小,在这江湖之中,每个心思都会相互勾结,又会相互排斥,勾结多了,就成了好友,排斥多了就会争吵,就会打架,就会杀人。而这勾结只会走向一条道路,而排斥却能走向多种道路,所以人在江湖,总会有失足的那一天。” 这番话看似简单,却实则深奥不已,以陈媛媛现在的江湖阅历,理解起来还是有些困难,即使她被茅羽曦灌输过天下皆黑的意识。 赵一痕知道她还是听不懂,又拍了拍墓碑,道:“我带你去看真相!” 陈媛媛不知道什么真相,对于赵一痕的真相太多了,她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信他。 他们又翻了一座山头,正是那座常道观的山头。 远观如仙山,近看更加妙不可言。 翻新的亭台楼阁,朱漆未改,青石板铺就得山道,蜿蜒而上,直到山顶望仙台。与云并肩,与日同辉,仿佛这就是架在九天之上的仙人庙宇。 道士们一身青色道袍,手执长剑,正在练着道家剑法。 陈媛媛早就听闻修道者的剑修天下一绝,武功更是深不可测,有得道之人更是驾剑腾云驾雾之大能。 而着剑法,好似自己所学的《玄门剑法》,剑法飘逸,有如挽天上之云,取江湖之水,寻仙道之姿。 赵一痕点了点头,道:“这就是玄门剑法!你可知佛道为何有武修?” 陈媛媛摇了摇头,道:“难道是为了斩妖除魔?” 赵一痕道:“是为了斩妖除魔,不过这些妖魔都是人,都是犯佛道门楣的妖魔!” 陈媛媛哪里懂这些,心想,难道还有人走火入魔,像神话故事里那样堕入魔道? 赵一痕没在继续解释,听着观里敲响的乐声,带着陈媛媛向三清殿走去。 三清殿内,三座雕像巨大无比,一个手执灵珠,一个怀抱太极,一个手执羽扇,他们微微低头,正看向蒲团下的人们。 殿内香火缭绕,远处传来幽静的音乐,像是黑暗中的一缕阳光,又像是夜空里一只虫鸣,清净而又安神。 陈媛媛这次没有跪下,因为她怕赵一痕又要说自己,但却见赵一痕跪了下来,她只好也跪了下来。 陈媛媛是敬畏,赵一痕却是求个静。 自从上山以来,自己心中的波动就越来越大,连话都越来越多,甚至还激动起来,这是偿命村的禁忌同时也是道家禁忌。 从某种意义来说,道家和偿命村其实是一样的,他们都看淡生死,他们都看透世间万物本质,唯一区别的是,道家可在万物之中游走而清尘不染,偿命村却是一身血腥,所到之处,必有血流。 () 第281章 山高见人 道门之剑,可以锄强扶弱,可以斩妖除魔,这是为善。偿命村之兵,无论善恶,有钱则除之,是为非善非恶,若非要分个善恶,偿命村只能算是恶了。 然而这天地间除了佛道两家,谁能保证是真正的善?谁人不藏私心?谁人可洞察人心? 这片江湖本就浑浊不堪,哪怕倒进缸里,也未必能沉淀出清水来。 而在这样的江湖中,没有清净之心,必然不是清净之人,非清净之人必搅浊其中,所以佛道讲清净,所以偿命村也讲清静,那深不见地大山,连一个像样的房屋都没有,可见偿命村已经到了清净的极端。 而就是这样清净的地方出来的人,在这浑浊的江湖中走一趟,也要经受道家清静的洗礼,可见江湖有多可怕。 钟声敲响,天色渐渐黑了起来,道长们下了晚课。 陈媛媛不知道为何,赵一痕坐在地上一动不动,这一坐就是一下午。 可能是今天见到了柳如卿的墓,也可能是他真的需要清净吧。她索性也打坐起来,开始逐渐内功心法。 快一年多了,她的上清无极功也练至二层,虽不及赵一痕一半,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练成如此成就,已经算是神速了,像赵一痕练了十多年还在五层里上不去的,多半都是慧根不佳。 陈媛媛运转体内真气,发现这里比其他地方逐渐更加通畅,少了很多阻力。像在三生斋和来的路上,总是有些守不住灵台,也很容易将真气打乱。 在这清净之地,更适合此内功心法,使她打坐数个时辰比在山下修炼两天都要好人多。 如今她也算是江湖中人,也算是武林中人,心境虽没有什么长进,但对事物的看法却是多了一丝清明。 她知道赵一痕有很多事没有告诉自己,比如他的来历,比如他的过去,比如他为何明知偿命村凶险异常,却依然留在偿命村…… 以前觉得赵一痕有些变化,偶尔还会笑笑,有时候还会跟自己开玩笑,那种闷声中憋出的玩笑总会让自己不由得心中轻颤忍不住吻他。 可自从他出了偿命村后便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连三月失约都没给自己解释一下,他心中还有自己吗?难道自己只是那个柳如卿的替代品? 陈媛媛心中自是不甘,但听到之前诸多让自己打消进偿命村的话后,又让自己感动不已,他是个冷血无情的刺客,却偏偏激动地让自己远离是非,担心自己的安危。 他的过去自己没有参与过,他的未来自己还要留下空白吗? 她难道要就此打住,父亲的仇从此不再追究吗? 一个顾虑,一个心结,令她不得不逃避,哪怕偿命村再凶险,自己也要走一趟,哪怕江湖再浑浊,自己也要去闯一闯! 殿中清净,可以将很多繁杂的事情想的更加透彻,让无休止的惶恐得到一丝慰藉。 陈媛媛看着赵一痕紧闭的双眼和许久未刮的胡茬,温柔的笑了。 待到离开偿命村之日,便可放下一切恩怨,与之长相厮守! 这是陈媛媛的心思,同时又是她减少愧疚感的最好途径。 天边的云被夕阳照的发出昏黄的光亮,又像是点在天边的一招白灯笼,发出令鬼魂喜爱的光芒。 夕阳最终会下落,月色最终会到来,那些鬼魂最喜欢的黑夜,就这样被白灯笼指引过来。 “两位施主,天色已晚,所不嫌弃,小观准备了一些斋食,可来随小道一起用膳。” 门外来了一名小道士,似乎是看赵一痕他们还没有出殿,以来问候。 赵一痕睁开了眼,回过头,道:“不用了,在下在想找东方道长,还望通报一声。” 小道士一愣,显然没想到两位施主从午时一直待到夜晚只是为了找一个师兄。 “东方师兄在朝阳洞闭关,不知两位施主找他有何贵干?” 赵一痕道:“他说与在下是有缘人,让在下有空来参禅悟道,今日有此机会,便过来找他了!” 小道士一听,便信了他,于是带着两位有缘人前去找师兄。 朝阳洞里常道观并不远,就在山下峭壁之上,须经过仅两足宽的凌空木板栈道才能过去。 也不知古人是如何登上并逐渐此栈道,走上去只觉得身体轻飘,一走一晃,若不沉下心去走很容易惊慌失措掉落下去。 陈媛媛紧紧地捏着赵一痕的手,只觉得他的手很温暖,至少比旁边的石头暖了很多。 进了山洞,才知道这里并不小,而是一个可以容纳数百人的山洞,几乎是将山顶这一块全都掏空一般。 洞中依然有三清金像,俯瞰众生,而石壁上则有许多木门,木门外一盏白蜡烛,门外微微也闪着油灯的昏光。 小道士指了指中间挂着东方字样的木门,道:“那里便是!你们去找他吧,小道便先行离去。” 赵一痕一抱拳,也行了一礼道:“多谢!” 这是江湖礼节,赵一痕自是一个不落,若不仔细观察,就像一般人一样。 赵一痕敲了敲木门,门内却没有声音,再透过门缝中看去,只见东方谕正趴在桌子上睡觉。 赵一痕拔出头钗,在门上轻轻一别门栓就开了。 “笃……笃……笃……” 东方谕被轻扣桌子声,立即惊醒,连忙道:“可乎可,不可乎不可。道行之而成……” 惺忪的眼睛一边背经书一边看向来人,竟是那个恶人,那句未背完的南华经还在口中回荡:“物谓之……而然……” 赵一痕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走进屋里,顾自倒了两杯茶,和陈媛媛一人一杯。 “道理已经被你背出来了,为何还放不过自己?” 东方谕见他已经看出了心事,更加胆战心惊,问道:“你找我何事?” 赵一痕道:“自从那日之后,甚是想念,特来看望一番。” 陈媛媛听了这句话不由得鸡皮疙瘩掉一地,难道他还有龙阳之好? 东方谕却是明白,他根本不是想念,而是找自己办事的,不知道这次是不是又要带自己去杀人,便有些怯怯道:“施主若无事,贫道还要闭关诵经!” 赵一痕看着这个小道士,知道他多半是堰沙帮灭门给他造成了心理阴影。于是指了指桌上一滩口水道:“就是这般诵经的?” 东方谕面色红一片,连忙用袖子擦去,站在一旁讷讷的不说话。 赵一痕又道:“儒生有言,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然而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你可知为何?” 东方谕点了点头,道:“师父说,书中道理都是走出来的,并非凭空捏造,书读的再多,也不如出去看看大千世界。” 赵一痕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问道:“既然如此,为何不出去走走?” 东方谕又道:“师父说,心若无百书,纵使行万里路也不如打坐百年。” 赵一痕心中无言,这句话说的很对,若无书做奠基,哪怕百岁老人,也依然是个普通人。 东方谕见赵一痕没有说话,又催促道:“施主,若无视请回吧!” 赵一痕叹了一口气,看来这小道士被自己害的不浅,不过这也绝非坏事,于是又道:“不知道一年前你有没有见到过一个女子再这边逗留过?” 东方谕睁大眼睛,震惊地看向赵一痕,慌张道:“没有!” 赵一痕笑了,他的神色已经出卖他了,便笑道:“她是我的一位故人,想找她借一样东西!” 东方谕连忙摇头,道:“你骗我,你把成都府闹得天翻地覆,怎么可能是她故人?” 说完就觉得自己失言了,这就是一个圈套,看向赵一痕老奸巨猾的笑意,心中打了一个寒颤。 他知道自己暴露了,索性就直接了当地说道:“她不见客!任何人也不见!” 赵一痕自是知道她不见人,从那日她知道真相后,一心求死就知道她已经不想见任何人了。 如今没死,就别谈见人,但他必须见她一面。 “若是我把你诵经睡觉的事,告诉你师父呢?” “你!” () 第282章 明辨是非 一间大概挤不过一人的木屋里只有一张床,一个长案,案上摆放着香烛,上放挂着三清画像,里面坐着一个女道姑。 昏暗的香烛闪着微弱的光芒,赵一痕和陈媛媛走进来,一眼便认出了,这位就是成都府万民称赞犹如仙女的杨玉花。 尽管她已结发为道,但此刻并未被青城山所接纳,毕竟这里不收女弟子,他被东方谕巡山时所发现,故而被安排在山林之中,一般人很难找到。 东方谕把所有的事都跟杨玉花讲了,杨玉花也没有责怪,只是叹道:“贫道已不再管凡尘之事,不知二位施主为何而来?” 陈媛媛一直以为她死了,原来她并没有,那为什么宣抚使却要说是赵一痕杀了她?难道赵一痕良心发现,并没有杀她? 她看着清瘦的杨玉花,脸上的骨肉都显露出来,不由得心中一抽。她可是蜀地的宣抚司的夫人,有着倾国倾城之貌还有一颗蕙质兰心,但如今却要在这个小小的破木屋里清修。 “夫人,你……” 陈媛媛刚想问她为什么要在此修道而不回去,却被杨玉花打断。 “贫道以拜东方道长为师,道号静湖,叫我静湖就好!” 陈媛媛不管这些,忙问道:“可是李大人却在等你回去!” 杨玉花本以为早已忘记凡尘,但听到李大人三个字还是忍不住身体一颤,嘴里默念了几句经文,又恢复了平静。 “贫道不认识什么李大人,赵大人,山中只识山川草木,只识东方师父,其他一概不知。两位施主若无他事,还是请回吧!” 陈媛媛不甘道:“难道你忍心你的夫君受相思之苦,受病痛之危?” “贫道一心求道,世间了无牵挂!还请施主请回吧!” 说着她便转过身,默念经文,不再理会几人。 东方谕见状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道:“他人清修,还请勿扰!” 陈媛媛望向赵一痕,希望他能劝说一下。 赵一痕点了点头,道:“若李夫人一心求道,可否将紫蛟龙鳞坠交给在下。” 陈媛媛一惊,以为他是要劝说,谁知道他竟然是来要宝物的,顿时拉了拉他的手表示不满。 杨玉花身体更是一颤,那块吊坠是李大人给她的定情信物,传闻是东海蛟龙鳞片,是世间罕见的珍宝。当初也是因为这个而感动的一塌糊涂,也因此一直佩戴在身上,没想到这个杀手竟然要这个! 她没有动,还是在默念着经文,烛光摇曳,她的影子也在摇动,仿佛她的身体也在动一般。 赵一痕见她不答,便道:“静湖道长想要清修,却拿凡尘之物藏于身中,恐怕修道之心并不纯粹吧!” 而后赵一痕又对东方谕道:“东方小道长,你恐怕在不久的将来要被她脱下水了!” 东方谕摸了摸脑壳,显然他并不懂赵一痕说的什么意思,但杨玉花却是知道,她伸手从枕头下取出吊坠直接丢了过来。 “从此以后,望你我再不相见!” “从此以后红尘之事,休要扰我清修!” 赵一痕接过吊坠,看着吊坠在油灯下泛着蒙尘的紫光,嘴角微微勾起。 “打扰了,静湖道长,有缘再见!” 说着,他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原来他废了这么大力气就是为了这个吊坠?他将杨玉花逼迫至如此下场,还要她吊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了? 陈媛媛知道,他根本没有良心,从一开始就知道,后来疑惑了,现在她确定他没有! 一路上,赵一痕见陈媛媛低着头,满脸阴郁不说一句话,便道:“你可知何人修行精进最快?” 陈媛媛没有搭理他,现在根本不想理他,而东方谕一听这个关于修行的问题,便来了兴趣,回答道:“师父说,有两种修行最快,一者先天之人,二者后天之人。” “先天之人,从小就是天资聪颖,一点就透,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后天之人,积累无数生活阅历,达到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所谓大彻大悟之人是也!” 赵一痕点了点头,对这位小道士颇为赞赏,虽然只是死记硬背,但却不忘于心。于是又问道:“那你可知,后天之人一心入道,可有还俗余地?” 东方谕道:“有!非大善或大恶的浮躁之徒,常常因不合道门饭菜而愤愤离去!” 赵一痕又问道:“那你觉得静湖道长会是哪种人?” 东方谕认真的想了想,他觉得静湖道长心性不坏,心中更是心怀百姓,乃是大善之人,如今家中遭遇不测,也体悟道人间之道是如此邪恶而又虚无,所以她定是后者。 赵一痕知道他心中已然有了答案,又问,道:“那你觉得她悟性如何?” 东方谕道:“她资质很好,我只需要指点一点她就明白,有时候问道,我都觉得有些难!” 他的语气里无不显示出一副做师父的自豪,毕竟自己徒弟厉害了,自己的脸上也有光。 但赵一痕给他泼了一瓢冷水,道:“你所知道的道都是来自书上,她所体悟的道都是来自自己的人生,所以一般书上说的道,她至于看一眼就懂,而不是像你一样,需要背下来才好!” 这话一语中的,东方谕立即就蔫了,垂头丧气般地和陈媛媛一样低着头。 赵一痕看着两人不由得有趣,于是道:“天下之道,源于实践,若无实践,一切再多的道理都只是对牛弹琴,都只是可有可无的文字。所以静湖道长一点就透,所以你只能活在书中,不出三年,她的成就就可以高出你一倍。” “所以后天入道更容易成大道,更不会轻易再次踏入凡尘,就像你们的祖师爷张道陵一样!” 东方谕恍然大悟,连忙停下脚步道:“原来你拿她吊坠是为了助她修行!原来如此!” 说着连忙躬身作揖道:“先生大才,能看透世间百态,乃是小道所不及,不知先生可否与小道秉烛夜谈,论世间之道?” 赵一痕见状,摇了摇头,道:“我可是杀人狂魔,你与我论道,不怕入了我魔道?” 东方谕想起堰沙帮灭门之事,不由得又是心惊,他迷茫了,这赵一痕到底是什么时候人,明明可以看清世间大道,却又为何杀人不眨眼? 何为正道?何又为魔道? 陈媛媛尽管没有暗自生气,但赵一痕的话却一直在听,这时自己也被他绕糊涂了,以至于让她绕回到以前的问题上。 他是好人吗?不,他不是! 他是坏人吗?不,他也不是! 那他是不好不坏的人?这天下没有这个分法,只有好坏,没有什么不好不坏,若强行归类,那他就是坏人!可为何自己却会偏偏喜欢上一个坏人? 赵一痕知道,他们都在想这个问题,于是笑道:“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择其善者而从之!可知为何?” 东方谕听过这句话,是儒家之典中的一句话,只讲要学好,不可学坏的意思,但很明显,赵一痕并不是这个意思。 赵一痕笑了笑,道:“这句话的意思是多与人交流,无论善恶,只要有明辨善恶之心即可,学别人善事,巩固自己的道法,方能走向大道。” 东方谕恍然大悟,陈媛媛也是如此,没想到赵一痕的见解竟是如此独到。尤其是那句明辨是非之心,可是赵一痕为何要说这句话? 陈媛媛一把掐住赵一痕腰,瞪着他。 赵一痕看着倒映在陈媛媛眼中的月光,龇牙咧嘴,心想,你终于理我了,可是不应该这时候理自己啊! 女人心,海底针! 不过好在,她理自己就成。 于是赵一痕没再继续论道,而是抓住了掐得正欢的纤纤玉抓,温柔了声音,道:“谁也不能阻止她修行,因为她对尘世间已经毫无留恋!那吊坠若是还在她手中,只会徒增烦恼,反而连修行都修不成,更加痛苦!” 陈媛媛想了想,再三确认赵一痕的所来所言后,又掐了他的腰气鼓鼓道:“我信你个鬼!” () 第283章 几度偏差 陈媛媛自然不信,虽然赵一痕说的也很有道理,但特地为此索要吊坠,就显得欲盖弥彰了,毕竟赵一痕是什么人,她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除非自己要求,他绝不会好心劝别人从善,只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不惜一切代价索取。 只是赵一痕为何没有杀杨玉花这件事,陈媛媛自始至终不明白为什么。 赵一痕看着月光下清冷的山崖,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杀她,也从未向江湖中人解释她还活着。 远处那孤坟依稀可见,答案可能就在那里,也许在陈媛媛身上。 东方谕问道:“先生智慧过人,留静湖乃是善心为泯!” 赵一痕摆了摆手,他一身黑,哪怕在明亮的月光下,也很难从月光中找出人来,说善心为泯,倒不知是在侮辱他。 但赵一痕觉得,这句话恐怕未尝不是原因之一。 但这世间诸多的变数,无不人心所至?就像自己一样,明明可以一刀杀了她,却将她留了下来。 陈媛媛觉得也有可能是这个原因,随即抱紧了他的胳膊,嘻笑道:“就喜欢你一脸杀气中还带着善心!” 这话一说出来,脸就不自觉的红了起来,她从未如此火辣地表白过,只觉得身上传来一阵燥热,随即心中一横,说都说出来了,还能撤回吗? 赵一痕拉住她的手,虽然很意外,但被她这种赤裸的表达还是让心中火热,恨不得将她就地正法。 这种感觉很美好,像心中滋生出来一股热流,将整个胸腔包裹。 这种心情像今日的月亮,高挂着圆圆的笑脸,一朵乌云飘过,如同羞涩了一般。 赵一痕捏着手中的紫蛟龙鳞坠,心道,雀子的事完成了,接下来就是去找茅羽曦。 …… 赵一痕知道茅羽曦的所在地,本以为她会离开蜀地,谁知道偿命村给的消息还在蜀地,这胆大的姑娘,果然非寻常女子。 不过想想也是,若是寻常女子又怎么会留住判官呢? 第二天午时便来到茅羽曦所在的山上,茅草屋还是那个茅草屋,只是多了一间屋,药圃也还是那个药圃,只是中间多出来一条路,还有一片空地,上面摆了一个新桌子。 赵一痕有些好奇,什么时候茅羽曦在这里做饭了? 不过一会他就知道了原因。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胡子拖到胸口,拿着碗筷从茅屋里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叫道:“羽曦,起床吃鸡啦!你最爱吃的叫花鸡,这次我保证绝对正宗!哈哈哈……” 赵一痕的嘴巴不自觉的张大了,谁能知道那个睥睨天下,将世人都不看在眼里的判官竟然再为茅羽曦做鸡,还是叫花鸡! 丐帮作何感想?江湖中人如何想?关键是他做的还乐不彼此,还很享受! 陈媛媛也觉得难以置信,不是说找偿命村的判官回去吗?不会是这个老头吧! 屋里茅羽曦不耐烦地叫道:“来啦!催催催,比地狱里的判官还要催,催命呢!” 判官嘿嘿笑道:“太阳都晒屁股了!再睡就变丑了!” 茅羽曦在屋中大怒道:“老色鬼,你再咒我,我跟你没完!” 判官也不生气,反而还笑着说:“嘿嘿嘿……咱家的羽曦,天生丽质,怎么会丑!快来吧!” 茅羽曦这才满意的走出屋来。 陈媛媛指了指那老头,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你确定他……他就是判官!” 赵一痕摸了摸鼻子,苦笑道:“把偿命村的脸都丢尽了!” 陈媛媛深表赞同地点了点头,说好的杀手村的判官呢?一点气势都没有,反而挨骂都不生气,任何人见了,恐怕都不会相信。 “嗖……” 就在赵一痕准备再走一步时,忽然一根树藤如飞刀一般向他射来。 赵一痕一转刀,挡下了这一树藤,再看判官时,却见判官在拿菜刀切起了叫花鸡。 陈媛媛也看到了这根树藤,不明所以道:“他发现了我们!” 赵一痕摇了摇头,道:“不仅发现了我们,还在警告我们,不要打扰他们!” 陈媛媛无语,这算什么?这判官也太任性了! 赵一痕摇了摇头,现在只能等他们吃完了。 判官用筷子夹住鸡腿,再用刀削掉骨头,最后再把没有骨头的手夹起来,喂给茅羽曦。 “阿唔……”茅羽曦一口咬了下去,还挂出大块鸡肉在嘴角。 判官连忙用筷子夹住,以免掉在地上。 “你呀你呀,嘴巴不能张大一点吗?” “哼,人家嘴就这么大,还要怎么张嘛!” “好好好,我们家羽曦的小嘴最迷人的!我切小一点哈!” “这还差不多!” 判官果然又切将另外的鸡肉切碎,还把骨头全都挑了出来。 令茅羽曦吃的连骨头都不要剃。 很快一只鸡就吃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鸡屁股还有鸡爪那些没肉的部分。 茅羽曦拍了拍肚皮,一边大笑一边打嗝说道:“吃饱了!你收拾一下吧!嗝~” 判官眉开眼笑,也笑道:“去吧,去吧,睡你的美容觉吧!” 茅羽曦忽然又怒道:“吃完饭就睡觉,你是要让我得病啊!老色鬼,没想到你竟然想让我病死!太令我伤心了!” 判官无言以对,还是自己的错咯? 茅羽曦见他委屈的模样,大笑道:“开玩笑的啦!姑奶奶我要休息了!你慢慢收拾吧!” 说着她便回了屋,判官见她回屋,抓起鸡爪就啃了起来,由于鸡爪没有太多肉,他只有不断嘬,仿佛是要把骨头里的味道都要吸出来一般。 鸡爪吃完,又其他鸡骨头都嘬了一遍,最后看到鸡屁股有些犹豫了。 这时赵一痕和陈媛媛走了过来。 判官微微一叹,大手一挥,将桌上骨头全都挥到地上,脸上恢复了藐视世间万物的神色。 赵一痕看了他一眼,坐在旁边,他知道他有怪罪的意思,也有无奈的意味。 两人相视一眼,又各自撇向一旁,接着又相视一眼。 判官敲了敲桌子,他知道这件事根本躲不过,虽然自己也没想躲,否则也不会在这里呆着哪里也不去。 赵一痕道:“我什么都没看见!” 判官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句,不过这也正和他意,但长眉又抖了一下。 赵一痕道:“我见你正在视察成都府那些鬼有没有可疑之处,以免出现我的情况。” 判官的眉毛没再抖了,但胡子又有些抖了。 赵一痕点了点头,看向茅屋内,此时不问话,不回答是最好的办法! 窗帘就在赵一痕那一撇间,拉了下来。 判官走了进去。 陈媛媛觉得更加莫名其妙,问道:“怎么回事?” 赵一痕叹道:“他想让咱两帮他守住这个秘密!” 陈媛媛一抓他的手,嘟着嘴道:“我问他们是不是……也像咱两一样!” 赵一痕看着陈媛媛天真而又无邪地脸,真不知道她是怎么生出来这么可怕的想法。 “茅羽曦不会这么做的,多半判官是她什么亲人!” 陈媛媛这才舒了一口气,生怕茅羽曦会想不开跟老头在一起似的。 屋里沉静了很久,忽然门被打开,茅羽曦走了出来。 “哟,这不是赵一痕吗?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赵一痕看向茅羽曦身后的判官像极了做错事的孩子一般,淡淡道:“东南风吹来的!” 茅羽曦没想到他还真回答是什么风,不由得气笑了,“当初我誓死保护陈媛媛,你们倒好,一声不吭的就走了,把我一个人丢在成都府!” 陈媛媛对此早就觉得愧疚,连忙道:“羽曦姐,不是这样的!” 茅羽曦冷笑一声,仿佛并没有把她放在心上,接着又道:“我要的东西呢?” 赵一痕知道她要的是冰蚕蛊,便道:“冰蚕蛊已经消失了,苗寨也覆灭了,柳如卿也死了!” () 第284章 惊人消息 日头渐盛,但林中的绿意将那道暑气阻拦,反而觉得有些凉意。 树林里很少有风,但此时赵一痕却觉得还是有风传来,迎面吹来,带着一丝寒意。 “冰蚕蛊已经绝世,蚕玉神功也是,要杀宣抚使须另寻他法!” 虽然赵一痕知道茅羽曦的想法,但这并不是茅羽曦想要的,她冷冷道:“那又该怎么杀江小白呢?” 陈媛媛真没想到,平时对自己挺好的茅羽曦竟然要杀宣抚使和江小白,这……她为什么要杀,平时不是这样的人啊! 她睁大眼睛,难以置信道:“羽曦姐,你为什么要杀他们?他们都是好人啊!” 茅羽曦冷笑道:“你可真是一个天真的孩子,难道你的夫君没有告诉你吗?” 陈媛媛面色一红,以前她戏称赵一痕是自己的男人,勉强可以当做没听见,现在改叫夫君了,这就更亲密了,不由得脸上火烫起来,看向赵一痕。 赵一痕没有解释,现在也不是解释的时候。问道:“就算你练成蚕玉神功也没用,它也有弱点,否则柳如卿就不会死,若靠你一人,想杀他们,绝无可能!” 茅羽曦一惊,确实如此,但还是有些不信。 “我怎么信你?” 陈媛媛道:“柳如卿的墓,我们去过!” 茅羽曦这才信了几分,但还是不行,她心里没有底,必须有万全之策,问道:“有什么办法?” 赵一痕想了想,当下最要紧的是缓兵之计,带走判官再说,于是说道:“我答应你杀宣抚使,就一定做到,至于江小白,你可以找你旁边这位!他的武功,只有八大门派掌门才能与之抗衡,杀江小白足够了!” 茅羽曦一撇头,看向判官,她哪里知道这色老头武功竟是这般的高!她不由得皱下眉头,觉得其中有些蹊跷,便问道:“你要我如何相信你的话?” 赵一痕笑道:“杨玉花就是最好的证明!” 茅羽曦又信了几分,但对于赵一痕的人本身就有三分怀疑,还是有些不敢放松警惕。 “现在带我杀宣抚使,我就信你!” 陈媛媛心中一紧,连忙抓紧了赵一痕的衣袖。 赵一痕拍了拍她的手,说道:“成都府现在风声未过,宣抚司定是高手如云,现在去,恐怕连大门就进不去!” 听了这句话,陈媛媛松了一口气,茅羽曦不甘道:“难道没有别的办法?” 赵一痕点了点头,“现在有两个办法,第一,我功力大减,等我恢复之后,再找个时机去刺杀宣抚使。第二,我们现在可以先去杀江小白!” 陈媛媛更是抓紧了赵一痕的手,他……他怎么要杀江小白?他们不是好兄弟吗?怎么会这样? 赵一痕握住了陈媛媛的手,轻轻拍了两下,让她放心。 这两个办法无论哪个都是缓兵之计,宣抚使必须要杀,但绝不是现在,而江小白,赵一痕并不是担心,哪怕是这位判官去! 茅羽曦想了想,知道赵一痕说的没错,当下时局,绝不是刺杀宣抚使的好时机,只有等,等到这段风声过了。而江小白相对来说,就势单力薄了,哪怕他有成千上万个江湖好友,比起这位堪比八大掌门的老色鬼绝不是对手! 想到这里,茅羽曦道:“就依你的办!若是杀不了江小白,我……我绝不会让他回去!” “好!” 赵一痕有十足的把握让判官回去,偿命村还没有诏不回去的人,现在只是判官不想回去罢了。为了让判官安心回去,以后不给自己使绊子,只好迁就一下罢了。 这些都是人心之道,陈媛媛并不懂,她开始担忧起江小白了,若是茅羽曦去了真的把他杀了怎么办? 赵一痕看着她担忧的神情,便知道,她又想多了,但现在又不好点明,只好拍着她的手,表示抚慰。 …… 夏日的长安城燥热异常,天火炙烤着大地,路上的砖石都像是被晒开裂一般,行人走在路上,身上都直冒热气。 所以长安城的白天,很少有人出行,路上三三两两的只有一些伙计来回搬运着货物。 赵一痕四人来到这里时,已经汗流浃背,陈媛媛和茅羽曦更是香汗淋漓。 顺着偿命村给出的消息,江小白就在大雁塔附近的涂山酒家。 进到店里,只觉得一阵凉风扑来,只见大堂中央放置着巨大的冰块。 茅羽曦笑道:“城里人真会玩!” 不过不得不说,这冰块丝丝凉意,令整个涂山酒家凉快了不少。 但这也使得涂山酒家人满为患,满座是客,都已经午时过半,酒已喝不动,却在桌子坐着不动,不愿结账离开。 赵一痕直接开了两间房,正要上楼时,却见有人叫他。 “赵兄!赵兄!” 四人皆是望去,竟是唐为带着砚秋来了! 赵一痕和茅羽曦都是感到头疼,他来了,事情就变得复杂了,甚至还会出现意外。 “羽曦!你也来了!太好了!” 唐为这时却是更加惊喜,但见赵一痕眉头一皱,不明其意,问道:“赵兄,可是头疼?” 赵一痕无语,明显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好吗? 于是赵一痕向判官道:“大人,此人乃是逍遥派弟子,与我有一面之缘,此人生性风流,向来喜好结交天下朋友,成都府任务时,便用了他一下,故而来找我!” 判官没有抖长眉,只是抖了抖胡子,道:“去吧!” 利用江湖豪杰来完成任务是偿命村最拿手的手段,故而并不在意。 于是赵一痕便将房间钥匙给了他们,自己带着唐为走了。 至于砚秋,赵一痕没有赶走她,依然跟在身后。 赵一痕把唐为拉到一边,向砚秋使了使眼色,砚秋便识趣地退到一旁。 唐为见赵一痕如此隐秘,不由地问道:“这是为何?” 赵一痕道:“她就是临渊人!” 唐为大惊道:“什么?她就是……” 话还未说完,就被赵一痕将他捂住了口。 唐为更是心惊,小声道:“可是你……你……” 赵一痕又再次打断道:“我和她没什么,我不能动她,只能靠你把她背后的人引出来。” 唐为更惊心道:“还让我?那茅羽曦让我摘天山雪莲,差点没被天山派的人打死!” 赵一痕有些意外的看向唐为,他色诱茅羽曦的事,也听陈媛媛说过,但没想到还为茅羽曦去天山派采雪莲,真是个人才! “现在转移目标!” “啥?让我对付她?” “不然呢?” “……” 唐为看了看赵一痕,又回头看向不远处站在一边,如同婢女般的砚秋,低下了头。 赵一痕道:“有话直说!” 唐为还是没有动,仿佛满怀心事一般。 赵一痕只好作罢,“若是不愿意……” 正当他想说按自己计划行事时,唐为开了口。 “她有你的孩子了!” “……” 赵一痕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生孩子了,自己当爹了! 只是这个孩子是仇人之子,绝不能留着! 但他毕竟是自己的骨肉! 赵一痕的神情有些恍惚,唐为更加低下了头,他知道赵一痕不好抉择,他知道,事情变得复杂起来。 “你不该……” “把他杀了!” 唐为的话还未说完,赵一痕就打断了。 唐为惊呼道:“那可是一条人命啊!” 赵一痕冷冷地看着他道:“灭门之仇,不共戴天!” 唐为也知道这个道理,但…… “孩子是无辜的!” “他们杀得孩子还少吗?” 唐为再次低下了头,这个道理他不是不懂,可是自己就要和他们一样吗?何况已经铸成大错,那可是他的孩子啊! () 第285章 顺利解决 这件事绝不能让陈媛媛知道,但现在又不能把砚秋杀了,这让赵一痕非常苦恼。 唐为在成都府也听过赵一痕的风流韵事,但却不知道赵一痕召来的竟是仇人,这下事情变得复杂起来。 “不能杀人!” 这是唐为给他的忠告,也是他的想法。 赵一痕冷声道:“那你说该如何?” “你觉得她会跟你走吗?” 唐为无言以对。 砚秋本就是来找赵一痕的,现在找到了,怎么可能会轻易离去?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杀人,对于赵一痕来说是最好的办法,这是与仇人生下的孩子,绝不能留,不仅如此,若是被陈媛媛知道了,定会闹翻。 但杀人对唐为却是无法忍受的事,因为从小就在书堆里长大,应有的善心,让他根本下不去手,并且别人若是杀,他也不忍心。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赵一痕看向他,没有说话。 “你之前的打算呢?” “等人手够了,让她带路去找临渊的人。” “我们不够?” “你的消息不准确,她一个小喽啰的武功就不弱,临渊内部的人更是深不可测!” 唐为没有再问什么,砚秋的武功,他了解过,虽在赵一痕之下,但并不低多少。她若是底层人员,那临渊内部的人,武功更是强横。 周围人嘈杂的很,而热气更是绕在身上,让人忍不住流汗。 砚秋乖巧的站在一边,始终没有踏前一步。唐为甚至认为赵一痕是不是搞错了,这样一个女子,死心塌地地跟着他,怎么看也不像是临渊的人。 赵一痕现在根本不想理会唐为的想法,而是想办法让砚秋离开,至少不能让陈媛媛知道她有孩子。 “时机不成熟,想办法带她离开!” 唐为没有说话,这样的女子,被赵一痕玩了之后,又外加利用,甚至还想杀孩子,当真是可怜,即使她是仇人。 他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如此狠心,何况此时带在身边未必不可。 “为什么不能带在身边。” 赵一痕道:“我的身份特殊,不能轻易带人!这样,我给你一份文书,去万书阁,谋份差事,等时机成熟,我们再一起反击!” 唐为点了点头,只能这样做了! 随即又问道:“你要不要跟她说句话?” 赵一痕摇了摇头,“你告诉他,此时我绝世高手要挟,暂时脱不开身,待到脱身后自会找她!” 唐为深深地看向他,问道:“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赵一痕看向他,没有说话,站起身来。 唐为也站起身来,“能将成都府闹得天翻地覆,据说还杀了宣抚使夫人,现在连亲生子都不放过,这很难不让人怀疑你的身份。” 赵一痕深吸了一口气,他现在需要帮手,需要很多很多人,这就是为什么他没有杀白允,为什么招揽谢胥坤,为什么教秦遇武功的原因,当初救柳如卿也是这个原因。 所以唐为,他不能激怒,于是道:“万书阁副阁主!也在招揽人期间!” “这是什么组织?” “情报组织!” 唐为看向赵一痕,没有再说话,即使自己有很多疑问,现在再追问,只好作罢。 他走到砚秋身边,对她耳语了几句,砚秋死死地盯着赵一痕,最后对着他笑了笑,便离开了。 赵一痕见他们走了,终于松了一口气,那种偷情的感觉也消失不见了。 他将桌上的茶一饮而尽,转身就向楼上走去,却见陈媛媛正看着自己。 砚秋的出现,陈媛媛自然会吃醋,出来看看固然很正常,但她的表情似乎并非那么简单。 赵一痕走了上去,想拉住她的手,却被她一手拍开,顾自回房,他只好一摇头,又转身回到楼下。 趁着这个机会,正好去找下江小白。 从怀中取出玉佩,给掌柜看了一下。掌柜一伸手,指向后院。 赵一痕刚进后院门,便见一个老者正坐在地上,将腿伸在阳光底下。 正是偿命村判官之一的杜远文。 他大汗淋漓,地面上的高温让他忍不住龇牙咧嘴,对着屋里大叫道:“神医,还不行吗?” 屋里传来江小白的声音道:“再坚持一个时辰!” 杜远文被地面上的热浪熏地难受异常,双手撑在地面也颤抖不已,仿佛是断线的风筝,摇摇欲坠。 赵一痕走了过去,道:“村长让你回去!” 杜远文也不意外,摇头道:“等我把腿治好就回去!” 赵一痕摇头不已,什么病要在太阳下暴晒?很明显是江小白坑他的。 不过这个时候,赵一痕只能表现什么都不知道,便走到屋里。 江小白正在下棋,见赵一痕进来,有些欣喜,刚想说话,就要说话,却被赵一痕打住。 “江神医,别来无恙!” 江小白见他陌生的语气,随即明白了过来,也笑道:“赵兄,别来无恙。” “能快点治好我们的长老吗?” 赵一痕一边说,一边走到桌前,用手沾上茶水,在桌子上写道“茅羽曦来杀你”。 江小白一边故作回答:“此人历节病已入骨髓,不可急切”,一边在桌上回复道“该如何?” 赵一痕道:“最快多久”?桌子上写着:“让长老离开,你也出去避一避”。 江小白点了点,道:“若有急事,可以带上我配的药,一个时辰后就可以走!” 赵一痕点了点头,便退出了屋里。 一回头,就见茅羽曦三人都站在院子里。 赵一痕叹道,忘了这一茬,自己一直在他们视线之内,竟独自来找江小白,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茅羽曦并不知道赵一痕和江小白的关系好到什么地步,故而对刚刚那翻谈话定不觉得意外。陈媛媛却是知道赵一痕是在通风报信。 还在晒腿的杜远文一见那位老判官也来了,淡淡道:“不就是三个月没有回去吗?把你老关也叫来请我回去!” 判官心虚地看了一眼杜远文,知道他并不知道自己也是三个月没回去。 “村长一直怀疑你在做什么!此时再不回去,村长定会大发雷霆!” 杜远文无所谓道:“老夫又不是做别的事,老夫是在治病!有何不可?” 判官哑然,这个理由无所在哪儿都成立。 “去杀了江小白!” 茅羽曦见院子竟有色老头认识的人,显然两人关系还很不错,便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判官笑道:“杀个人不是手到擒来?” 杜远文一挑白眉,冷冷道:“你这是要杀治我病的人?” 判官一愣,这确实有些难办,但茅羽曦的话又不得不听。 茅羽曦这次看明白了,原来这都是赵一痕算计好的,他知道会有一个遏制色老头的人在江小白这里,所以才用缓兵之计,将自己引来。 “看来赵公子是想保江小白啊!” 赵一痕这个时候却装起了傻,摇头道:“不知茅小姐,此言何意?” 茅羽曦冷笑道:“为了让我相信你,放走老头,竟然连你们的长老都敢骗,你真的是胆大包天啊!” 赵一痕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但判官听到茅羽曦的话,恍然明白了过来。怒道:“赵一痕,你竟敢利用我!” 赵一痕看了她一眼,没有理她,转而对两位判官道:“村长让两位尽快回去!” 杜远文摆了摆手,无所谓道:“行了,行了,我这病一好我就回去!” 长眉判官看了一眼赵一痕,没有说话,又看向茅羽曦,目光拉近,没再说什么。 茅羽曦知道色老头答应了,不甘道:“老色鬼,你可是答应……”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见长眉判官闪到她身旁,封住了她的穴道,让剩下的话全都咽了下去。 杜远文晒着太阳,浑身大汗,还不忘嘲笑道:“老鬼!你这是有情况啊!不怕我求证?现在我可是有帮手的哦!” () 第286章 砚秋来访 让两位判官其实是件非常容易的事,因为他们本身就是偿命村的判官,不可能出来一次就被人间所迷惑。 而一切又如赵一痕料想的一样,两位判官见面,心照不宣地笑一下,便会相互督促早点回去。 赵一痕让江小白先行离开,也是怕意外发生,比如两大判官相互牵制,茅羽曦借助判官之力杀了江小白,又或者杀个回马枪。虽然几乎不可能会发生,但先预防总会错不了。 都料理妥当之后,四人又准备回去行程。 只是当天晚上唐为又折回来,说砚秋不见了。 赵一痕觉得事情更加难办,她会一直跟着自己,直到偿命村。 虽然并不怕她跟自己到偿命村,因为没有自己的带路,她根本进不去,但若是出来,跟陈媛媛说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就难办了。 赵一痕拧紧眉头,轻敲着桌子,想着该如何应对。 陈媛媛看着他独自一人想着心事,完全把同住一屋的自己忽略,自己就像不存在一般,心中微微一叹。 她对他的事却一无所知,就像看不透赵一痕一般。眼睁睁地看着他东奔西走,却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局外人,根本没有走进他的心中。 本不想干扰赵一痕的事,但现在却很没有安全感。 于是她走到赵一痕身旁,问道:“在想什么?” 赵一痕道:“我在想回去的路线。” 陈媛媛看着他的眼,说谎说的毫无破绽,眼神都没有一丝慌乱,也没有一丝温情。 她心中微微一痛,深深叹道:“我能说你在说谎吗?” 赵一痕的眼神这才变了,变得疑惑起来,她怎么知道?自己伪装的不够好吗? “你虽然杀气很重,也能很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有一点是你做不到,就是在面对我的时候,没有动作,没有表情,就是你的所作所为与说的事无关!” 赵一痕愣住了,没想到她观察地竟是这么仔细,不知不觉间竟露出了这么大破绽,而自己却不自知。 陈媛媛又叹道:“只是我知道这些有什么用,有些时候,知道还不如不知道。” 赵一痕知道她在怪罪自己没有告诉她真相,只是这件事并不能告诉她,知道了会更伤心。 “我在想怎么利用别人杀了宣抚使!” 他能说的只有这些,也是她唯一感兴趣的事,她一定会问为什么。 果然陈媛媛抬头不解道:“你和茅羽曦为什么一心要杀他呢?” 赵一痕道:“他一心想杀我和江小白,所以他必须要除!” 本以为说出这个理由,陈媛媛会表示赞同,可她却忽然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赵一痕慌张了起来,连忙问道:“怎么了?” 陈媛媛这次抬起了头。她知道赵一痕心中是有自己的,至于是否杀宣抚使,她相信只要有自己在,他不会动手的,于是又转而道:“先不要想这么多,早点休息吧!” 说着脸色还红了起来,这是邀君共眠的意思! 赵一痕心想,她刚刚还是一副阴郁的神情,现在却又满脸羞红,女人的心思,真是让人摸不透。 但他并没有想着共眠,而是叹道:“你知道我的手段吗?” 陈媛媛摇了摇头,不明白他为什么又问起了这个。 赵一痕道:“那你知道为什么茅羽曦和江小白都能留住两位绝世高手吗?” 陈媛媛更加不解,这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赵一痕深呼了一口气,决定现在必须要告诉一下她江湖的凶险。 “因为茅羽曦利用了判官的恻隐之心,留住判官的时候,还能让这位绝世高手帮他做事。” “因为江小白利用判官的病情,将他拖住,不让他查自己的事,直到我过来!” “因为我利用了茅羽曦想杀江小白的心,将判官骗来,与这边的判官见面,这样就能快速回偿命了!” 陈媛媛睁着眼睛,听得异常认真,待到赵一痕说完,便问道:“你不说我还还忘了问,茅羽曦为什么要杀江小白?他们不是师兄妹吗?” “……” 赵一痕觉得自己白说了,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情绪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都在相互利用,我为了完成一件事,会利用很多人,这些人有的受了伤,有的死了,你明白吗?” 陈媛媛依然睁着眼睛看着赵一痕,仿佛是听一个故事,与自己并不相干一般。 赵一痕彻底无力,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有事没事就在给她灌输江湖险恶,试图打消她进偿命村的念头,效果显然收效甚微。 尤其是现在听多了,完全没有什么感触,甚至还觉得很有意思。 赵一痕无法再劝说下去,这与自己和东方谕说的道理一样,道理永远是道理,没有实践之下,一切都是空谈! 陈媛媛看到他一脸挫败的模样,嘻嘻笑道:“有你在,就行!” 赵一痕叹了一口气,她这个模样,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虽然心中非常担忧,但却是又没有一点脾气。 可能这便是爱吧! 陈媛媛嘻嘻笑道:“那睡觉吧!不过今晚不准再动手动脚了!” 赵一痕无语,邀请自己共眠,还不能动手动脚,什么事都做过,就差最后一步始终不给动一步。 怀抱美人而不动手动脚,试问天下哪个男子能做到? 也就只有赵一痕了! 陈媛媛知道他很委屈,但没有办法,自己现在还接受不了,至少在父亲仇未报之前还不可以! 赵一痕只好点了点头,被她拉到床上。 正准备宽衣之时,窗外忽然飞过来一个飞刀。 赵一痕伸手接住,飞刀上留有字条,看飞刀背面额蝮蛇图案就知道是砚秋。 陈媛媛见状,忙问道:“怎么回事?” 赵一痕想了想,恐怕这次还要骗她。 “江小白找我喝酒。” 陈媛媛笑道:“好久没看见他了,我也要去!” “……” 赵一痕发现自己的智商越来越不够用了,竟然说了这么低端的谎话,深有负罪感道:“他让你看住茅羽曦!” 陈媛媛这才撇了撇嘴道:“好吧!” 赵一痕见唬住了她,便笑道:“我很快就回来!” 陈媛媛点了点头,露出一个甜甜地笑脸道:“好!我等你!” 赵一痕笑了笑,便离开了。 大雁塔东面有一片竹林,这便是砚秋约定的地点。 不过片刻就走了过来,拿着酒走了过来。 砚秋在竹林里的四角亭间,看着夜空的星际,虽然今日月尾没有月亮,但依然有一道淡淡的寒光披在这片天地间。 听到脚步声,转过了身,一眼望去,仿佛是盼望归家夫君的女子一般。 赵一痕站在一边,没有说话。 砚秋仔细地打量着赵一痕,他在成都府的事,她都听过,她知道,自己看上的男人绝非普通人,在景昽时就知道。 看了许久之后,赵一痕淡淡道:“什么事?” 砚秋看着近两年都没见的男人,开口竟是这么一句,她没有哭,也没有笑,而是像家常谈话的神色,道:“我知道你现在有麻烦,所以没有当面找你,我只是想问你,男孩该取什么名字!” 赵一痕心中微动,是自己的孩子吗?她还没有取名字,该叫什么好? 苏铁柱?不,这名字太俗了。 苏二狗?不,这名字太不文雅了。 苏子铭?这个名字不错…… 不过忽然赵一痕想起来,自己可是要杀了他的啊,怎么取起名字来了? 但他感觉有个孩子笑盈盈正在向自己招手,还像江拗儿一样,抓着江小白奶声奶气地叫着,爹爹…… 扪心自问,下得去手吗? () 第287章 考核试题 江小白在长安城绕了一圈之后才回去,那时候,赵一痕等人已经离开了。 离别之时,两位判官一挥衣袖,除了带走一些药材之外,什么都没有带走,也什么都没留下。 茅羽曦站在涂山酒家楼间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毫无办法。 本以为可以抓住的东西,其实都不过是云烟,不管是过往还是未来。 她还是孤零零一个人,没有师兄,没有父亲,没有夫君,更没有孩子。在这片天地间,自己已经独自生活六七年了,没有温暖,没有呵护,没有爱意,还要继续。 不知何时,她竟有些伤感起这别离,鼻息间有些仓促,眼睛里也有些胀痛。 都是江湖中人,相互算计之辈,想他们做什么? 马车摇摇晃晃下江南,这一路又要从夏走到冬。 赵一痕驾马,陈媛媛打坐练功,两判官闲着无事坐在车顶看着风景。 到处都是山林,到处的由绿变黄,到底说是习武之人,那高山流水看久了,便腻了。 一天晚上,他们太闲,走到赵一痕身边,一人架一只胳膊,不由分说的将真气灌入赵一痕体内。 赵一痕莫名奇妙,但一运功,却发现本来游走经脉的细微真气竟大了几分,再意守丹田,发现身上的三股真气开始被两位判官的真气冲散,继而重组,重组之后又再冲散。 如此往复两个时辰之后,两位判官收回了手。 “这是为偿命村,不是为你!” 赵一痕点了点头,没有道谢,偿命村从不道谢。 杜远文又道:“虽然现在你真气强横,但你只能使出之前的功力,就算以轮回功来汲取,也不足以用之十之三四,所以还需要和那个女娃娃一样,专心修炼心法!” 赵一痕再次点了点头。 “不过这女娃娃心性过弱,进偿命村估计自身难保!” 赵一痕也是满脸担忧地看着陈媛媛,还有别的选择吗? 她已经下定决心,自己又无法劝说,只好随他去了。 …… 三个月后,又是隆冬之日,虽然江南还未下雪,但刺骨的冷风已经灌袖而来。 大袖衫不能再穿,只得裹上厚厚的绒衣。 两判官回了偿命村,赵一痕趁着寒风把雀子从偿命村里的暖被窝里把雀子揪了出来。 “大爷!大晚上能不能让我睡个好觉!就算不睡觉,也别动我被子行吗?知道冷吗?” 赵一痕道:“紫蛟龙鳞坠要不要?” 雀子一阵欣喜,那玩意从看到杨玉花的第一眼就看上了,赵一痕的刺杀任务拜托的事也是为了这东西。 虽然雀子并不喜欢女子的玩意,但这东西可是宝物,至少一般人得不到,世上也罕见。 “给我!” 赵一痕笑道:“帮我一个忙,就给你!” 雀子问道:“什么忙?” 赵一痕道:“明年的考核题你出,所以……” 雀子一把抓住被子,躺床上,再也不理他。 相对于偿命村的规则,她宁愿不要这吊坠。 赵一痕道:“若是不要,那我可就给我家陈媛媛了!” 雀子在被窝里叫骂道:“呸!见色忘义的家伙!你想都别想!” 赵一痕无所谓的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就走。 他相信,只要不出五步,她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一步。 两步。 三步。 “等等……” 赵一痕笑了笑,这吊坠的诱惑看来着实不小,不到三步就叫自己了。 雀子爬起身来,将被子狠狠地丢到赵一痕身上,气鼓鼓道:“我可以给你!但你要确保以后我要什么,你都得给我拿来!” 赵一痕道:“只要我能拿到的东西,都给你!” 说着他便从怀里取出吊坠丢给了雀子。 雀子白了他一眼,但摸到紫蛟龙鳞坠时还是忍不住欣喜起来。 这东西,自己可是想了好些年呢,今天终于归自己的了! …… 十二的月很快就来临,台州的第一场雪也下了起来。 街道间青色瓦楞,素白的墙,高悬的红灯笼在雪中飘摇,到底是水墨江南。 三生斋里,大门紧闭,小飞鼠和浮石已经被赶出家门,只能挤在分店里。 分店碳火不停,但外面风雪也不停,冻得小飞鼠瑟瑟发抖。 “你说老大到底在干嘛,把咱两赶出来,她又不做生意!” 浮石看了一眼小飞鼠,又想了想,实在有些看不透。这些日子,老大做事都很神秘,连面都很少见。 “或许是在为扩大经营做准备吧!” 小飞鼠白了他一眼,扩大经营有闭门经营的吗?他被寒风吹的直哆嗦,想回去睡觉都难。 浮石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叹了一口气,对小飞鼠道:“你看店,我去去就来。” 小飞鼠想拦住他,他却已经扎进了风雪之中,很快就淹没在白皑皑的路上。 金光寺中,四处朱漆大门紧闭,黄色的墙壁在雪里仿若闪着金光。 浮石轻扣大门,被一小僧接近禅房。 见到方丈时,都没来得及抖落身上的雪,急忙道:“她动情了,现在又好像密谋什么事!” 方丈坐在踏上,不慌不忙地睁开了眼睛,看向浮石,道:“天下之象,不可一日可现,天下之数,也不可一人而为,切不可急躁!” 浮石跪在蒲团上,还是不解,“求师父指点!” 方丈叹道:“你虽天生神功,但心性如孩童,虽常能辩是非而行无过,然大道之数,非善非恶,非是非非,故而不可单看一面之词,不可一蹴而就,不可一叶障目!” 浮石叩拜不起,道:“她已入人伦之道,何来大道正果?” 方丈笑道:“人伦之道,未必不是我佛之道,她所见,她所闻,你未必可见可闻,故而你未必知未来。静观其变吧!” 浮石只好作罢! 方丈微微叹息,也不知叹息浮石心性尚稚,还是叹息陈媛媛之事太过复杂。 雪依然在飞舞,很快整个天地间都被一片白色覆盖,瓦楞堆满雪,墙壁上也是雪白,路上行人也是一片雪色。 陈媛媛,赵一痕,雀子和潘安围坐在火炉旁。 雀子拿起两张纸,对着潘安和陈媛媛叫道:“这道题怎么能错呢?遇到阻碍之人,应杀之,怎么会将他打晕?” “若是他武功高怎么办?若是他假装晕倒怎么办?直接杀了,一劳永逸!否则碍手碍脚,还怎么刺杀正主?” “还有这道题,若无机会接近死鬼,该怎么办?” “你们写的什么,等待机会接近死鬼?废话,若不等待机会,难道你还直接退了?” “……” 雀子拿着戒尺在桌子上敲得“邦邦”响。 “我就想不通了,你们不想进就别进了,这么简单的试题都答不对三成,还成天想进偿命村!你们哪来的自信?” 雀子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两人,眼里直冒火。 赵一痕在一旁,煮着酒也不说话。 这是雀子的主场,试题都是由她出,自己也不能插手。 但他不说话,不代表祸水不会东引。 “喝!喝!喝!就知道喝!带的这两人这么个水平,也好意思让我调教!” “你好歹也是偿命村新人中很出色的一个,带来的人竟是比官府的那些酒囊饭袋还窝囊!你是眼瞎?” 虽然是在骂赵一痕,但同时也把陈媛媛和潘安再次骂了一顿。 他们两低着头,不敢说话,也不敢出声,只能和赵一痕学着不说话。 雀子气呼呼地夺过赵一痕的酒,大骂道:“继续!一千道题,如果答不对三百道题,你们就等着挨戒尺吧!” 她没有丝毫的客气,哪怕他们是赵一痕找来的人,哪怕陈媛媛是赵一痕的女人,她可不会顾及这些。 陈媛媛和潘安只好低声下气的接过试题。 赵一痕也只好拿起笔开始抄写试题,等待他们批斗完了,再给他们答题。 () 第288章 儿女私情 赵一痕没有理由不杀了这个不该有的孩子,但却又没有理由杀了这个自己犯下的错误。 星辰映满夜空,不见那巨大的月亮,竟使赵一痕找不到方向。 忽然他想到了一个办法,可以利用孩子威胁砚秋就范,让她带自己去临渊总部! 赵一痕觉得这个理由很好,可是为什么自己会认为是理由而不是计策? 在这个时候,恐怕他也迷糊了。 “苏子铭!” 砚秋一喜,他能想这么久为孩子起名字,他还是心里有自己的,但随即又不解起来。 “你不是姓赵吗?” 赵一痕复杂地心绪望向一边,没有说话,他不想在这里再待下去了,因为他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想见一见孩子! 砚秋见他要走,微微一叹道:“你要走,我不拦你,尽管去做,我和子铭在万书阁等你,一年,两年,三年,直到你回来!” 赵一痕顿了顿足,最后还是离去。 砚秋看着他的背影,快看不见的时候,泪终于流了下来。 这一切到底为了什么? 为了任务吗? 为了冰蚕蛊吗? 可为什么还要搭上自己? …… 赵一痕走了一段路,手中的酒不住灌在口中,不是不愿,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不能! 走了两步,忽然他愣住了,陈媛媛正站在前方,黑夜中的星空散发着氤氲地冷光,令陈媛媛的身影看得并不真实。 像醉酒后看到的事物一样,模糊不清,但赵一痕知道,自己并没有喝醉。 陈媛媛没有动,她的目光里有些湿润,还有些气愤,手中还提着柳如卿的短剑不住地颤抖。 “听我解释!” 赵一痕惊呼一声。 陈媛媛没有听,转身就向竹林外跑去。 乱了,一切都乱了。 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不仅失策还很失神,怎么全神思考孩子的事,却全然忘记有人过来了。 赵一痕一丢酒坛,赶紧追了上去。 事情发生了,总要去弥补! 夜空下,陈媛媛用尽全力,漫无目的向城中飞去。 她的轻功是小飞鼠教的,从去年八月到今年八月一直在苦练,今日得到了真正显威的时候。 一道清影略过城墙角下,几个巡卫一见,大惊失色,大叫道:“有女飞贼!” 随即追了上去。 皇城脚下的巡卫队,可不是一般偏远的巡卫可比,各个都是武功好手,顺着陈媛媛去的地方,追了上去。 赵一痕此时的功力远远没有陈媛媛高,哪怕是调用体内那两股真气,他只能跟在其后,听见巡卫叫有飞贼,惊了一下。 这若是抓住了,没有罪也会被定罪。 他有些力不从心,但为了陈媛媛,只好用尽所有的力气去追赶。 于是城墙脚下就出现了这么一幕。 一个女子在前面飞掠,后面跟着一群巡卫,再后面又追来一个慢吞吞的男子。 巡卫很快就来到陈媛媛的身旁,陈媛媛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这些巡卫,说道:“我不是女飞贼!” 巡卫将她围在中间,抽出雪亮的朴刀,为首的冷笑道:“飞贼会说自己是飞贼吗?” 陈媛媛更惊,自己尽管会些武功,但面对这些制服,心中直发怵,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抓起来!” 几位巡卫听到命令,向陈媛媛逼近。 陈媛媛急忙道:“我……我真的不是飞贼!” 几位巡卫根本不会听她的话,还是逼近。 “嘭……” 就在这时,一颗弹药在陈媛媛面前炸开,烟雾包裹了她,巡卫走进一看,却不见了人。 赵一痕舒了一口气,躲在一边角落里。 …… 陈媛媛只觉得自己被人抓住腰间,腾空飞起,不多时,便来到涂山酒家门口。 回过头一看,竟是砚秋! 她……她怎么会来救自己? 陈媛媛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砚秋道:“我不会跟你争,但希望你要好好珍惜!” 陈媛媛更是不敢相信,她怎么会说出这句话?就像当初在杨府中,她说自己做大,她不介意做小一般。 “你到底为了什么?” 砚秋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这算什么答案?不知道就为她生孩子?不知道就宁愿为赵一痕做这一切?不图回报? 陈媛媛绝不相信,羞愤道:“你是为了拆散我们对吗?” 砚秋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答案,但就是这样做了!难道你没有过吗?” 陈媛媛道:“难道非要有吗?” 砚秋瞪了陈媛媛一眼,之前的怯懦和温柔顿时一扫而尽,冷声道:“你不配!” 陈媛媛更惊,被她气笑了,“我不配?你配?” 砚秋不再说话,转身就向夜空消失了。 陈媛媛更是生气,本来她救自己还会感激两句,现在看来,更加不可理喻! 赵一痕那个混蛋,人那么自私,那么无耻,怎么还会有人喜欢!而且喜欢到失去自我!简直就是混蛋中的混蛋! 陈媛媛心中把赵一痕和那些女人都骂了个遍!这次是真的动了肝火,就没见过这样的男人! …… 夜色之下,砚秋没有再找赵一痕,赵一痕只好一路小跑回客栈,到客栈之时,陈媛媛坐在桌边,冷冷地看向他。 “你到底有多少女人?” “你一个!她不算!” “她不算?都给你生孩子了!你又给孩子取名字了,这还不算!那还要怎样才算?” …… 这是陈媛媛和赵一痕第一次吵架。 赵一痕只能任凭她发怒,自己确实做错了,也没有什么可以顶嘴的。 直到陈媛媛骂了近半个时辰,桌上的茶喝干了,桌上的油灯快点没了,她才停了下来。 “你怎么不说话?” “等你骂够了,我再说。” 赵一痕像极了受了委屈的孩子,又像是极度宠溺的父亲,曾几何时,那个冰冷的杀手,变成了这番模样? 陈媛媛心中一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说完了,你说吧!” “砚秋是我灭门,孩子是个意外,准备利用他们杀进他们门派!” 话虽然简单,但这些都是赵一痕心中的秘密,他不愿告诉春娘子和她,是因为不想将他们拉进这场复仇的漩涡之中,不想因此而做一些打乱自己计划的事。 可现在,事到如今,他只好和陈媛媛坦白,毕竟今天若不说个清楚,她定不会罢休。 陈媛媛明白了,原来他还有这么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灭门惨案,他也有这样的经历,比起自己的杀父之仇大了多了! “我隐藏在偿命村中,一来有很多银子供春娘子学习,二来也在暗访查找当年灭门仇人,三来学习无上武功,前去报仇!” 原来这就是他进偿命村的原因,难怪……难怪…… “难怪你给孩子起名字姓苏!” 赵一痕一愣,她的思维怎么这么跳脱,自己说自己的过去,她怎么问起名字的事? “你本名叫什么?” “苏云天!” 陈媛媛喃喃道:“苏云天,云天,义薄云天!好名字!” 赵一痕道:“我更喜欢现在的名字!” 陈媛媛不解道:“一痕,有什么寓意吗?” 赵一痕道:“复仇之路,杀招致命,只留一痕!” 这名字乍一看并不起眼,被这么一说,竟是如此有杀气,陈媛媛不由得心惊。 只是虽然杀气如斯,但赵一痕的武功却是不高,放眼武林,充其量只是在中上游层次,若要复仇,还需要努力。 陈媛媛拉起赵一痕手,深情道:“我们一起!” 赵一痕拍了拍她的手,这是他不愿发生的事,否则也不会让春娘子这么多年都蒙在鼓里。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忽然觉得有些疲惫,事情发生的转变,也变得复杂起来。 () 第289章 训练任务 偿命村的试题非常刁钻,一千多道题,全是面临人性的抉择。 但并非一味的毫无人性,因为偿命村的主要目的是杀死目标,是为了杀人而杀人。只要能快速杀掉目标,一切手段都是合情合理的。 比如目标上有老,下有小,怎么办? 比如目标是个人人爱戴的好官怎么办? 再比如目标是有生孕的女人怎么办?正在临盆又是最佳刺杀时机怎么办? 答案通通是杀,没有任何理由,也没有任何情感。 试题上的问题,也有一定的规律,就是反道德思想,只要与自己想法无关,就可以。 一个月后,陈媛媛和潘安也都掌握了这个技巧,也答了相当完美。 只是这只是试题,还有一个训练,这个训练是集考题的大成,而且试题上的内容只是白纸黑字,面对训练,却是真的要剑血的。 十二月的天更加寒冷,清早雀子就将陈媛媛和潘安掀开暖被窝,勒令两人在这天寒地冻的风霜里只能穿着单薄的夜行衣。 陈媛媛和潘安脸上都冻得红彤彤的,两人不断地运功护体,增加体内的热量。 雀子拿着戒尺,看着两人,冷笑道:“这点能耐都支撑不下去,就直接自尽得了!” 两人也不知道是被羞辱的还是被冻得,浑身一颤。 从大清早一直冻到中午太阳出来。 赵一痕披着羊皮斗篷,还不住的呵气暖手,来到院子看向两人,还表现的瑟瑟发抖,最后又跺了剁发冷的脚,无比惊叹道:“今天真冷!” 陈媛媛白了他一眼,但就这一瞬间,真气外泄,使身体瞬间变得冰冷,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雀子吃完午饭,看了看当头的太阳,对两人还是比较满意的。 “一会跟我走,陈媛媛跟我去杀一个村妇,潘安跟赵一痕去杀一个官吏!” 赵一痕佯装惊道:“他们不吃午饭了?” 雀子冷笑道:“你潜伏的时候,会吃饭吗?” 赵一痕嘿嘿笑道:“有时候三天三夜也不吃饭!” 陈媛媛和潘安都是一身冷汗,难怪偿命村的刺客都是那么恐怖! 不过为了进偿命村,再苦也要忍受。 赵一痕笑了笑,将潘安带走,雀子则把陈媛媛带进山村里。 山里一片荒凉,无论是山野还是田里都是一片枯黄,仅有几棵青松还泛着清脆。 雀子将陈媛媛带到山头上,指向黄土墙的村户道:“这次目标就是那家女主人,是个寡妇。” 陈媛媛捏了捏手中的短剑,有些紧张,这是面临真正实战,那些试题上的内容根本没有多大用处,就像人看书能悟出很多道理,但却无法按照道理行事一样。 雀子道:“一切看你的,明天之前我要结果!” 说着就准备离开。 陈媛媛连忙叫道:“为什么要杀她?” 雀子顿了顿足,转过身冷冷地看着她。 陈媛媛知道自己问错了,可是让自己无缘无故去杀一个,真的做不到! 雀子走了,只剩下陈媛媛一个人。 山里的寒风比城里的寒风更加刺骨,稍不留神,就会被冻伤,尤其是像陈媛媛娇嫩的肌肤。 陈媛媛抱着短剑,孤零零地坐在山头上。 她从不会擅长杀人,除非她是痛恨至极,忍无可忍之后才会杀人。 但这次很不一样,她没有理由去杀这个人,更加没有胆量去杀人。 试题上说,杀一个人,先要确定目标,那个人是否是自己要杀的人,接着试图接近她,最后在没人的时候,或者在别人不会抓住自己的情况,一击命中! 步骤很清晰,方法很简单,可就是迈不出那一步,仿佛整个身体已经被冰冻成一块石头一般,挪不动半步。 她不敢走,一想到一个有手有脚的人,说着人话,忽然被自己杀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怎么也不敢动了。 当年杀李毅时,他被杀后,身体还在不住的抽搐,像是被打捞上岸的活鱼不断地跳动,七窍流血的模样,更让人惊恐。 短剑握在手中,冰凉而又笨重,每每下定决心,都又收回了手。 天太寒,陈媛媛不断地运转着真气,但真气也有枯竭的时候。 坐了约摸两个时辰之后,身体开始发寒,体内的真气也快消耗殆尽,若不出手,自己都会被冻死。 她抓紧了短剑,迈出了第一步,接着第二步。 目标名叫高翠兰,身份相貌一无所知。 陈媛媛来到山下,走到那户人家,敲了敲轻飘飘的泡桐木门,门上还被黄蜂钻了很多洞,门头上蛛网遍布。 这时天色已晚,家家户户都燃起了炊烟,可这家人却是大门紧闭,屋里也没有炊烟,敲了很久的门也不见人开门。 陈媛媛只好来到下脚的人家,敲了敲门。 没过一会,屋里走出来一个大汉,看到一身夜行衣的陈媛媛,皱起了眉头,粗犷的声音,喝道:“有什么事?” 陈媛媛吓了一跳,这人说话就跟吵架一般,面露凶光,不禁心里一颤,竟怯弱起来。 “我……我……” 那大汉又是冷喝,“我什么我!没事就趁早滚蛋,老子还要做饭呢!” 陈媛媛没想到这个大汉这么凶,只能硬着头皮道:“我……我找高翠兰,请问她去哪儿了?” 大汉眉头一皱,声音更凶了,“去哪个男人的床上去找找吧!” 说着不等陈媛媛追问就“嘭”一声把门关起来了。 陈媛媛暗自叫苦,自己连问个话都不会,这个任务还要怎么完成? 寒风袭来,她紧了紧身子,不由得有种打退堂鼓的想法。 但她还没有放弃,又到了一户人家。 这次出来的是个妇女,面带憔悴,见是一个冻得满脸通红的小丫头,忙把她拉进屋里,倒了一杯热茶,问道:“小姑娘家家的,怎么一个人往山里跑!” 屋里的温度暖了很多,但对陈媛媛来说,还是很冷,但妇女的行为却是让她心中一暖。 “我找高翠兰,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啥?你找那个狐狸精做什么?” 陈媛媛有些吃惊,这高翠兰竟然被称为狐狸精,她有些不解道:“为什么叫她狐狸精?” 妇女一边做饭,一边叹道:“说起来,也不怪她,只能说,她长得好看,被村里的恶霸看上,活活将他丈夫打死,还强了她!” “强之后,又和他的同伴轮流强,最后这女人见没人管得着她了,于是就疯了,但疯了就疯了,可有事没事就穿的花枝招展到人家去找汉子,村里的汉子哪个不是血气方刚?见到一个漂亮的疯子,能不心动?所以她就这样被整个村里的男人轮了一遍。” “现在啊,指不定在哪个男人床上风流快活呢!” 陈媛媛没想到自己杀的竟然是个疯子,可是没理由啊,难道就没人出来管管? 妇人又叹道:“她已经疯了,汉子很嫌自己婆娘不好看,总是吵架,所以后来,村里的妇人们对自家男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也是不要银子的,何乐而不为呢!” 陈媛媛没想到,村里的妇人竟然置之不理,这还有纲常伦理吗?简直就是闻所未闻,颠覆三观的事! 妇人道:“她现在一天去一家,呆完了,就去另一家,今天估计轮到村口老王家了。” 陈媛媛听了这些之后,捧在手中的茶,有些颤抖,现在的她更不敢杀她了,不仅怕她发起疯来打自己,更是不想杀了这个可怜的女人。 她心中有些疑惑,这个女人如此可怜,而且都已经疯了,为何还要杀? () 第290章 村妇装疯 太阳落山,就在落山的山口上,雀子静静地看着。 “还未完成?” 这时赵一痕走了过来,这场实战训练,对于陈媛媛来说,的确是个挑战,尤其是她那么善良的人。 “坐了一下午,刚刚才开始行动。” 赵一痕知道是这个结果,但却没想到她还真耐寒,这大冬天,穿着单薄的夜行衣,她不会真想晚上行动吧! “他呢?” 雀子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全是鄙夷,心想,怎么带这么一个废物来偿命村,搞得偿命村就跟是孤儿收留院一样。 赵一痕道:“他去找到目标就打起来了,幸好武功略胜一筹,把人打死就跑回来了。” 雀子轻哼了一声,“有勇无谋!” 赵一痕无所谓的点了点头,这实战训练还需要多几次,否则根本提高不上来他们的刺杀觉悟。 天际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大地逐渐进入黑夜,月上山头,将这暗夜照透,天地一片灰蒙。 两人站在山边,看着那户人家,很久之后陈媛媛才走了出来。 夜晚,天更冷,在屋里好不容易暖了身体,这下全凉了。 陈媛媛抱紧了身躯,暗自运转起真气,向村东的老王家走去。 尽管已经黑夜,但他家却没有点灯,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有个女子凄惨的叫着。 陈媛媛敲了敲门,屋里声音更大,似乎没有听见。 她又敲了一会,很久之后才传来一声男的声音。 “谁啊!” “找高翠兰!” 屋里声音停了下来,女人的声音也停了下来,没过多时,门打开了。 陈媛媛看见一个瘦若猴子的人,衣衫不整,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 “你找她做什么?”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因为他看到的是一个蒙面的女子,农村人没见过夜行衣,但从她这大冬天穿着单薄的衣服,不是耐寒的异人就是神经病,故而陈媛媛如柳的身段也不敢有妄想的想法。 另一个原因就是,他的话刚问完,陈媛媛的短剑已经出鞘,指向了他。 轻柔的月光下,短剑泛着幽寒的光芒,比冬日的雪还要冷。 “女……女侠……” 没等老王求饶,陈媛媛就打断,冷冷道:“把高翠兰带出来!” 老王心已凉,怎么也没想到高翠兰还有这样的女侠朋友,连忙点上灯,向内屋走去。 陈媛媛也走了进去,幽深的灯光下,她看到床上一个女人被脱尽衣物,五花大绑。 屋里弥漫着一股恶心的气味。 高翠兰见老王回来,吃吃地笑了起来,“快来啊!人家还要嘛……” 声音娇媚入骨,比青楼女子还要撩人。 老王额头上已经渗汗,但手还不敢歇下来。急急忙忙将她身上的绳子解下来,替她穿衣服。 高翠兰挣脱束缚,根本不给他穿衣服的机会,赤身将老王抱住,在他的耳中,吐气如兰。 “别解啊,人家还没玩够呢!” 老王暗骂真是个疯子,没看到有人在吗?他一边穿衣服,高翠兰却又一边脱衣服。 真是脱衣容易,穿衣难。 陈媛媛皱起了眉头,看高翠兰忘我的模样,暗叹真是个可怜的女子,竟然变成了这个模样。 她走了过去,一把将老王拍在地上,伸手摁住了高翠兰。 高翠兰的身体本就虚弱,被她这么一暗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陈媛媛又拿出衣服,给她穿上。 这次很顺利,也很配合,没有闹。 衣服虽然衣服穿起来了,但却没有那么整洁,头发也非常凌乱,像极了青楼女子。但她安静的模样,却比青楼女子朴实很多。这个模样,更像是被凌辱过的乡村美妇。 陈媛媛一脚踹开老王,疼得他直嗷嗷叫。 …… 顺着来时的路线,走到高翠兰家。 高翠兰现在变得更加安静,打开自家大门,点燃屋里的灯,屋里的景象被照亮。 只见大堂正中央竟然放着一口黑色的棺材,油灯泛着幽光,将棺材中间白色的奠字异常晃眼。 陈媛媛只觉得背后一阵发凉,她从未这么近的距离看棺材,那种对死亡的畏惧油然而生。 高翠兰披头散发趴在棺材上,一个疯子,一口棺材,在黑暗中,都会令人色变。 “你为什么装疯?” 陈媛媛道出了疑问,从穿衣服的时候,高翠兰无力反抗就知道,她是装疯。否则一个疯子不可能一点力气都没有! 高翠兰被这话一问,眼角里流出了泪,凄然一笑:“不装疯,怎么能让他们死?” 陈媛媛怎么也没想到,她心肠竟然如此恶毒,难怪有人要杀她。 高翠兰看了她一眼,又闭上了眼,似乎像是安详的睡去一般,淡淡道:“动手吧!” “你……” 陈媛媛更加不解,她怎么知道自己杀她的? 高翠兰睁开了眼睛,有些不耐烦道:“不是她让你来杀我的?定金都已经给了,还墨迹什么?” 陈媛媛这才明白,是她自己要求雀子杀了她。 “为什么?” 高翠兰疑惑起来,难道她不是来杀自己的? “因为我不想自己死!想让我丈夫看到我得到了报应!” 陈媛媛这时已经把那些做过试题的内容都忘得一干二净,把事情搞明白才是她现在最想做的事。 “他们是谁?为什么要杀他们?还有,你为什么要自杀?” 高翠兰深吸了一口气,她觉得这个来杀自己的人好墨迹,但又不得不说。 “他们,是这个村子里的所有人!因为他们都是杀人凶手!” 陈媛媛问道:“他们杀了谁?” 高翠兰道:“既然如此,我那就告诉你所有的事情,他们的罪孽公诸于众也好!” “曾经我是隔壁村的村花,我丈夫是这个村的秀才,我们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本以为可以一起相守到老。” “可是有一天,村里的恶霸来了,看上我的美貌,在稻田里把我奸污了,我怕事情被丈夫知道,只好隐忍不发。” “可是恶霸见我不说,就经常来找我,次数一次比一比多,最后还叫上了其他人。” “终于有一天,我丈夫知道了这件事,向我发火,我就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他,他第二天就去找恶霸理论。” “可是没想到,恶霸把他打残废。于是我就了报官,秀才的地位毕竟是很高的,恶霸很快就抓起来了。” “可是他父亲第二天就把我抓了过去,把我脱光衣服,在村里游行,说我勾引他儿子,还有几个村里的人。” “村里人觉得我是狐狸精,不仅自身不检点,还害了我丈夫,于是每个人都到我家,告诉我丈夫,让我丈夫写休书。” “我丈夫本就残废了,被他们一说,气得吐血身亡。后来我就是一个寡妇,因为我娘家人也知道我行为不检点,就不让我回家了。” “我就一个人在这个家里,我求他们把我丈夫下葬,他们说,让我知道我的罪孽,让我对着我丈夫反省。” “呵呵……我百口莫辩,我也只能守着我丈夫的棺材,每日以泪洗面。” “本以为一切都结束了,谁知道没过几天,恶霸放回来了,是官府的人放的,他们家有钱,有势,见我丈夫一丝,就放了他。他一到我家就把我一阵毒打,随后还带村里人奸污我!” “我要报仇,我要杀了他们,所以我就装疯,让他们奸污,甚至还。求着他们!” 她的语气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叙述一件与自己毫无相关的故事一般。 陈媛媛听着都觉得浑身发冷,这世上竟然会有这些人,简直就是禽兽不如! “你为什么还求着他们?” () 第291章 替代之法 月光很轻,油灯很柔,高翠兰很平静,往事也很平淡。 寒风中地从屋外刮气,撩拨了油灯的火焰,抚起了高翠兰的蓬松散发。 陈媛媛被这寒风刮得有些受不了,冻得手也都握不住剑。尽管如此,她依然不急,静静地听着她后面的故事。 高翠兰继续道:“他们见我疯了,村里每个男人都找我,呵呵……本以为他们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谁知道他们有利可图时,每个人都会去做,什么仁义道德,呵呵……多么可笑的东西。” “恐怕我丈夫到死都不知道,他读了那些孔孟之道,都是别人杜撰的,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呵呵呵……” “你我是怎么杀死村里那么多人吗?” “我身上有了花柳病!呵呵……一传十,十传百,他们现在每个人都有,那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大姐小妹们,就算那老头都有!” “呵呵……我为我丈夫报仇了,也为我报仇了!他们都要和我陪葬!” 高翠兰抚摸着棺材的一角,仿佛是摸着这里丈夫的脸一样,温柔而又小心翼翼。 “我自杀,是因为我也有错,我早该告诉他的,早该和他一起走的,我身体已经肮脏了,我自杀,他一定不会原谅,被村里人打死,我不愿意,让一个不相干的人杀了我,那样我会好受的,哪怕去了阴曹地府,他还不原谅我,我认了!” 说着她的泪水已经滑落。 陈媛媛站在门前,没有动。 饶是她读过孔孟,读过经文,奈何这种情况,也不知道该如何判断。 她该死吗?不,她是个可怜人,村里人都是禽兽不如的人,该死! 可她不该死吗?为了报复他们,把村里人全杀了,这又是多么大的罪孽! 陈媛媛停了很久,寒夜已将她冻僵,浑身颤抖起来。 …… “她会完成任务吗?” 雀子双手抱于胸前,淡淡地问道。 赵一痕靠在树旁,摇了摇头,说实在的当雀子说了这个目标是要自杀的原因后,他便知道,陈媛媛很难完成这个任务。 不论谁对谁错,都不可能轻易下杀手。 雀子说道:“我劝你放弃吧!把她杀了,回归正常生活!” 赵一痕知道他她的意思,杀的人是陈媛媛,如果不杀她,自己就算是动了情,那么自己就得死。 他没有说话,杀了她,他做不到,所以他只能祈祷她能走出那一步。 雀子看着高翠兰家的油灯一直闪烁不定,冷笑道:“如果她下不了手,我亲自杀了她!” 赵一痕深吸了一口气,自己走了出去。 雀子道:“你要帮她?” 赵一痕没有理他,雀子抱着手,冷冷道:“你帮了她这次,那下次呢?春节之时就是考核之日,还有不到十天,到那时她照样会死!” 这次赵一痕回过头,道:“如果一次训练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一个人杀不死,就让她杀十个人!” 说着他便向山下飞掠而去。 …… 高翠兰家的油灯还在摇曳,屋里却有个人在哭。 赵一痕知道是陈媛媛,连忙走了过去,只见她跪在一口棺材前,旁边倒着一名女子。 原来她已经杀了! 这倒是令赵一痕有些意外。 再见旁边,竟然还有一个男子的尸体。 难道她杀了两个人? 陈媛媛见赵一痕来了,一把将他抱住,痛哭起来。“我不想杀!真的不想杀!为什么?他却要杀她!” 赵一痕抱着她,轻拍着她的背道:“都结束了,没事了!” 他一边安慰一边把自己的斗篷包裹起陈媛媛,带上短剑,离开了现场。 …… 雀子也很意外,她竟然杀了人,虽然听陈媛媛口述,是那个男人听到高翠兰说的真相,气得杀了高翠兰。她气不过就要打那名男子,谁知道动用了真气,把男子一剑封喉。 这是个意外,但至少完成了任务。 雀子走到山下,打开棺材,摸出一百银子,再把高翠兰封进棺材中,这都是高翠兰的遗言。 偿命村虽以杀人为业,但该答应到的事,一件都不含糊。 陈媛媛回到三生斋时,已经全身冻伤,一直在床上养伤,十天的时间,她的伤估计都没养好。 雀子在旁边冷哼道:“是我动手,还是让她在考核中被杀!” 赵一痕沉着脸没有说话,最后十天,陈媛媛必须克服一切,否则她会真的死。 这是自己的挣扎,也是陈媛媛的挣扎。 陈媛媛拉着赵一痕的衣袖,泪已流两行。 “这便是偿命村吗?” 雀子冷哼道:“你以为?” 说着她便走了出去,她见不得这种泪流满面的场景,不仅酸还很无趣。 陈媛媛知道,雀子一直就觉得自己根本不适合偿命村,也一直想把自己杀了。 陈媛媛道:“我是不是让你为难了!” 赵一痕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不仅是这次训练打击陈媛媛的心,也打击了赵一痕的心。 …… 五天时间一晃而逝,赵一痕找了很多郎中,争取以最快的速度治好。 也就在这段时间里,赵一痕把这周围的人家都翻了个遍。 待到陈媛媛的伤稍有起色,能下床之际,便把一张全街坊的贵重物品和猪圈及家禽的地图丢给了她。 陈媛媛不解道:“这是什么?” 赵一痕道:“把贵重物品在没有人发觉的情况下偷出来,那些活物在他们不注意的情况下全杀了!” 陈媛媛更愣了,“偿命村也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 赵一痕道:“那些贵重物品偷回来之后再还回去。五天之内全部做完,如果做不到,我两都得死!” 陈媛媛惊了,这才明白雀子为什么要杀自己,原来自己能不能进村,也关系到赵一痕的性命!原来他一直在赌命! 她看着大大小小竟三百多户人家,若要偷要偷到什么时候?还要杀一些家禽牲口,五天不吃不喝也未必能完成! 但看了看赵一痕,只好下床,忍者身上的冻伤,说什么也要去做。 …… 偷东西,是为了降低陈媛媛的道德底线,杀牲口也是为了让她见血腥,偷这多么户人家,也是练习她的身法。 赵一痕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陈媛媛走后,他便一个人躺在椅子上,靠在火炉旁边,静静地等着街坊邻居的炸锅。 没过多时,果然听见一户人家破口大骂。 “是谁杀了我家鸡!” “是哪个缺德鬼杀了我家鸭!” “……” 一时间整个街道都闹开了。 赵一痕知道,陈媛媛行动了,只是她不应该犹豫一会吗?至少也得在屋顶坐个半个时辰思考人生之后再动手吧? 忽然,赵一痕想到了谁。立即冲了出去,跳到屋顶之上,向远处望去,只见一户人家钻进去了一个黑衣人,而后拿出匕首开始杀鸡宰鹅。 此人不是陈媛媛,至少陈媛媛的身法不可能那么熟练。 那黑衣人下手的功夫非常了得,匕首顺着手心旋转一圈,就将鸡头削下,不到一会,十只鸡全都躺在地上。 黑衣人满意地拍了拍手,转身又跳上屋顶。 就在这时,一把飞刀从身后飞来,黑衣人吓了一跳,连忙跳到一边,躲过飞刀,再向飞刀飞来的方向看去,整个人都摊了。 赵一痕招了招手,让他过来。 黑衣人哪敢不从,捡起飞刀,就飞到赵一痕站的屋顶上。 赵一痕看着黑衣人,叹了一口气,果然不是陈媛媛,应该是小飞鼠。 “让她来见我!” “她……” 赵一痕一听,这声音不是小飞鼠,解下面罩一看,竟是浮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第292章 鸡鸣狗盗 三生斋内,炉火被扯走,陈媛媛的房间里只有赵一痕,陈媛媛和浮石三人。 陈媛媛和浮石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赵一痕坐在陈媛媛的床头上,喝了一杯热茶,觉得今天的茶无比的烫。 一杯下肚之后,除了烫没有别的感觉,又喝了一杯。 时间一点一点的消失,眼看太阳就要落山了,陈媛媛和浮石也依旧没有说话。 他们都在等,等第一个开口说话的人。 可能是站久了,也可能是坐久了,陈媛媛的头低得麻了,赵一痕的屁股也坐麻了。 再这样消耗下去,什么结果都没有。 赵一痕看向浮石,道:“你可知,你犯了戒?” 浮石低得头更低,说道:“在下你远离佛门,不算犯戒。” 赵一痕冷笑一声,道:“别以为那首我听不懂!只是不愿拆穿而已!” 浮石倏然抬头,满眼都是震惊,不可置信道:“你……你都知道?” 赵一痕将茶杯放到一边,露出一丝玩味,“否则我为什么要你帮她?” 浮石和陈媛媛对视一眼,陈媛媛这才明白原来浮石要帮自己,并不是赵一痕的指示,而是他本身就是自愿的。 这让陈媛媛震惊不小,“你为什么要帮我?” 浮石没有说话,出家人不打诳语,不能说出来的话,便不会再说。这也说明,他如赵一痕所说,他没有真正出家。 赵一痕没有再继续追究下去,而是问向陈媛媛,“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陈媛媛确实退缩了,否则也不至于要浮石来帮忙,她有些紧张的看向赵一痕,低着头,满脸都是委屈。 “我……我还是害怕!” 赵一痕知道,否则也不会给他安排这种道德败坏的事磨炼她的胆量。他有些恨铁不成钢道:“如果做不到,就随浮石离开吧!” 陈媛媛见状,连忙道:“我不走!” 赵一痕说道:“五天后,他们会来要人考核,若是不去,必然会杀了你!” 陈媛媛惊道:“那你呢?” 赵一痕道:“我也会!” 陈媛媛陷入了沉默,她不知道该如何去做,已经学习和训练了近两个多月的时间,但对她来说,还是太急,自己根本无法做出那些鸡鸣狗盗之事。 偿命村果然是个可怕的地方,现在的她已经是骑虎难下,也后悔起当初没有听赵一痕的话,现在只能硬着头皮上。 “真的只有这样吗?” 赵一痕点了点头,这是唯一的办法,还是最后的办法,五天之内做出道德败坏的事,才能使她的心更加坚硬,使她对世道产生怀疑,这样有可能在考核中生存下来。 虽然只有一丝机会! 浮石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听得云里雾里,忙问道:“你们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要做这些下流之事?” 赵一痕看着这个一头秀发的天真和尚,道:“既然你以还俗,就不要过问这些!” 浮石一愣,刚刚还在说自己还是出家人,现在却又说自己已经还俗,到底是何种意思? 陈媛媛也没有回答。 而接下来的时间就是在陈媛媛身上,看她的选择。 如果想要继续下去,就必须做这些下流之事,若是想走,当下就要跟浮石离开,永不见面。 这是理想与现实的冲突,如果想要成功就必须要有下三滥的手段,没有捷径,也没有回缓的余地。 天色已经转暗,街上的骂街声还没有停息,按照偷鸡摸狗之事,恶一点的主人会骂个三天三夜都不带重样的,什么祖宗十八个代反复问候。 陈媛媛接受不了,她不能因为自己的事,而让祖上背负骂名,而且自己也不是那种恶人。 月光撒下些许荧光,照在黑暗中,泛着一丝寒光,寒光中泛着晶莹剔透的小光,那是寒霜。 进不进偿命村,成了她跨不去的坎,也是她迈不出去的那一步。 屋里没有点灯,更加黑暗,更加压抑。 虽然四周都是黑暗,但路是明的,前方有赵一痕,旁边有浮石。 无论选哪条路都可以,无论怎么选,赵一痕都会选择支持,但无疑选浮石,这条路更好走,但她依然在犹疑。 这到底是为什么?只有陈媛媛自己心中有答案。 街上最终归寂,那些叫骂声也歇下来,但明天还会继续,只是陈媛媛还没有给出答复。 这个答案,竟找了一下午加一晚上,这到底是什么让她支撑下来去抉择? 很明显的路,为何她却偏偏游移不定? 浮石很想知道,赵一痕也很想知道,但两人偏偏也选择没有问。 这是陈媛媛自己的事,也是没人能给她安排的事,这一切都要靠她自己! 时间恍然而逝,直到夜深人静时,她终于咬了咬牙,道:“我选择进村!” 浮石没有说话,赵一痕也没有说话。 这不仅意味着赵一痕的劝退没有得到丝毫的帮助,还意味着她与入魔道更近一步! 浮石觉得,这一切偏离了他和师父的预想,赵一痕觉得一切都才开始,以后的麻烦更加复杂。 赵一痕深吸了一口气,将浮石的那把匕首交给了陈媛媛道:“吃完饭,就行动!三百多家,一家也不准落!” 陈媛媛有些疑惑,因为赵一痕的语气里有些疲惫,反而有种不开心的意思! 自己可是废了近一天的时间来思考这个问题,他竟然一点意思都没有表示! 浮石摇了摇头,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做什么,但要做这些下流之事,必然不是什么好事! 这一天对陈媛媛来说很重要,对浮石来说也是,赵一痕就更不要说了。 如果说这一天是个错误的开始,那么就没有以后,如果说这一天陈媛媛没有做出这个选择,那么一切都会风平浪静! 未来的变数,陈媛媛只知道离自己的计划更近了一步,但会变成什么样却不知道。 吃完饭后,陈媛媛如约自己行动,拿起匕首就冲进一家院子,去杀家禽家畜。 夜晚是最方便行动的,也是最让人提防的时间。 赵一痕看着她的身影,闪躲在各家大院之间,不仅身法笨拙,就连杀鸡都非常难,没抓住鸡头,其他鸡就叫了起来,吓得她连忙躲开。 一次不成功,又去了另一家,好不容易小心翼翼地靠近鸡棚,便被旁边的狗吓得脸跑带爬翻出院子。 赵一痕摇了摇头,走到她身边,道:“偿命村杀人未必要刀剑去杀,还可以利用别的东西,只要能杀人都行!” 陈媛媛一脸鸡毛,泄气地嘟着嘴道:“我也知道啊,但那些鸡狗总是叫,我也没办法啊!” 赵一痕没有继续提示,只是道:“快三更了,你自己想办法吧!” 陈媛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有什么办法不让他们叫? 忽然她想到了一个办法,伸手对赵一痕道:“有迷药吗?” 赵一痕一怔,虽然知道她的办法,却不知道她怎么会知道自己身上有迷药的。 “嘿嘿,如果你们偿命村都没这个,那就出了鬼了!” 赵一痕摇了摇头,算她有点小聪明,于是从身上取出约有大拇指指甲大的药包,道:“我们偿命村出去任务,很少用这个!而且最多也只用这么一点!” 陈媛媛有些泄气,拿着这么点的迷药能做什么?最多只能杀了一家的鸡犬,其他的还得自己想办法! 赵一痕看着没有办法,无奈道:“杀家禽这些东西,可以让他们叫,只要保证不被主人看到都可以!所以你身法尽可能的快,都好办!” 陈媛媛鼓着嘴,心道:我也知道啊,但是我才开始,哪能像小飞鼠那样熟练嘛! () 第293章 脸皮典范 到底是索命老九,指点出的问题都是简单到位。 陈媛媛这次出手就更加麻利了一点,因为已经下定决心,摆脱了孔孟之道,再加之没有任务的硬性要求,随自己发挥,所以她所到之处,只要杀了家禽就跑,毫不耽搁。 这一晚上竟然跑了近二十家! 第二天一早,整个街道都开始议论起昨晚的自家家禽被杀的事,昨天那些骂街的也继续再骂。 那骂人的话非常难听,什么祖宗十八代,什么人身攻击,各种话都能骂出来,最后气得实在没得骂,又把别人骂的话重复。 陈媛媛此时此刻才感觉到了压力,昨天骂的是浮石,心里只觉得不好意思,今天骂的是自己,委屈而又苦恼。 赵一痕知道她的心思,淡淡道:“当你可以无视他们的言语,你就可以成功出入任何一个地方!” 陈媛媛苦笑着握紧了手,她现在才明白,赵一痕的脸皮有多厚,也明白他被人追杀的痛苦。 这不仅是身体上,而是心灵上的攻击,若是心性不稳,哪怕武功再高,也会淹死在这些人的口水中。 赵一痕道:“你所经受的这些,都是通往成功的必经之路,而你也将不能称为一个真正的人!” 陈媛媛叹了一口气,她明白赵一痕说的不能称为一个真正的人的意思,自己已经是个小偷了,已经算不得人,若是再去杀人,就会和赵一痕一样,是在黑夜中躲藏的鬼!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忍受这些唾骂。 这都是从她的决定开始而发生的转变。她心里很清楚,但奈何她又无力解决。 青天白日里,官府开始挨家挨户搜查起来,他们都身着捕快服,腰别单刀,五人一队。 陈媛媛以前就怕他们,现在就更加怕了。见到他们,就心里发虚,双腿发颤,若是问了她的话,连话都说不清。 这时一队捕快走进店里,陈媛媛一头扎进被窝,让这些后事交给赵一痕。 赵一痕无奈地摇了摇头,她昨天才开始,就让她一个适应的过程。 为首的捕快见赵一痕出来,疑惑道:“以前的掌柜呢?” 赵一痕面不改色道:“我们是这里的东家,之前一直在外地游玩,前两个月回来的!” 捕快撇了撇嘴,嘀咕道:“有钱人的生活真是多姿多彩!” 赵一痕装作没有听见,笑道:“二位差爷,我们这里不需要检查,因为我们不养家禽!” 说着还从袖间掏出十两银子,笑嘻嘻地伸到捕快手里。 捕快眯着眼,看着十两银子,对这个东家很满意,笑得都合不拢嘴,“呵呵……好的!不过如果有情况可得跟我们说一下!我们好帮你~” 那个“帮你”两个字,说的非常暧昧,眼睛眯成一条线,仿佛是在说,你这么通情达理,以后有事直接说,我们帮你搞定! 赵一痕见状,忽然笑了,拱手道:“若说情况,我们这还真有!” 那捕快嘴角有些抽搐,真想给自己一巴掌,本来就是客气话,被赵一痕这么一堵。好家伙,兄弟们又要为这十两银子忙一阵了。 赵一痕道:“差爷可知我们店里的三宝?” 几位捕快一惊,那三宝可是整条街都人人皆知的宝贝,曾经有人为了偷它,发动了近数十名小偷高手,都被赶跑!但现在出事了,那就意味着,这名小偷绝对是高手! 这就可有的他们忙了! 不仅是他们就连店里的伙计们都惊住了,自家斋里的宝贝都被偷了,那还得了? 赵一痕看着他们紧张的模样,笑道:“不要紧张,那宝贝我的藏得可深了!只是我们做的赝品被偷了!还劳烦差爷帮忙!” 捕快们和伙计们都松了一口气,问题不大! 只是个赝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是最好办的事,至少不必兴师动众去劳累,于是那名捕快笑道:“还好是个赝品,若是真品,那可就损失大了!” 赵一痕一脸心疼道:“谁说不是呢!” 捕快笑道:“以后可得保管好了!我们现在去别处看看!” 虽然是赝品,但也是非常珍贵的!可这位捕快却闭口不提帮忙找回的事,借故就要离去! 赵一痕那里会让他走,又从袖袋中取出五两银子交给他,道:“差爷,你可得帮我啊!” 捕快有些不耐烦,但看到五两银子,咬了咬牙,道:“你说,该让我们怎么做?” 没办法,五两银子都够自己半年的俸禄了,能捞点是点,大不了以后说小偷太狡猾,没找到!反正赝品又不是什么值钱货。 赵一痕挤眉弄眼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帮我散播消息,就说我们家的真货被盗了!嘿嘿~” 本来宝贝没被偷,散播消息说被偷了,那他的宝贝就没人惦记了!真是一个老奸巨猾的商人! 捕快掂了掂手中的银子,意味深长地看向赵一痕,这事不难,五两银子也值,便转身离开了。 他不敢多待一会,谁知道这个奸商会出什么主意? 见捕快走了,店里的伙计们都投来崇拜的目光,心中也明白了为什么这东家能将这店做的这么大。 奸!太奸了! 赵一痕一回到陈媛媛的屋里,陈媛媛就爬了起来,他们的对话,她都听见了。 陈媛媛看向赵一痕的眼光都变了,就像县老爷看到犯人一样,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起来。 赵一痕无语,抓住她的肩膀,问道:“你不会和伙计们一样,崇拜我了吧!” 陈媛媛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去~我就想知道,你这张脸皮在说谎的时候不露破绽,在说谎后还会不会脸红!” 赵一痕摸了摸自己的脸,认真道:“我脸白,看不到红!” 陈媛媛无语,她发现这人脸皮不仅厚还很黑,现在又多了贫! 这是赵一痕为数不多的贫,尽管有些嫌弃,但还有一点欢喜。 陈媛媛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一样做了坏事也能不能声色的骗人?” 赵一痕看了她一眼,她说的话里,有两个贬义词,一个是坏事,一个骗人,无论哪个都是不好的念头。 但陈媛媛能意识到这个问题,说明她已经看清了很多事,也是她转变的开始。 并不是说这样的转变好,可以说是很不好!曾经可是单纯如甘泉,让人忍不住去呵护,若是变成了自己的模样,赵一痕一定会不去理睬。 这个世道从来都是公平的,你若对别人耍心机,别人也会算计你,若是对别人毫无保留的相信,别人也会待之以诚! 所以赵一痕并没有欣慰,反而是有些不适应。 陈媛媛去补觉了,赵一痕则坐在一边,开始想着今晚的打算。 因为昨天的事,已经震动了整个街坊邻居,今晚他们更加小心,更加防护自家的家禽,有的甚至会将家禽家畜带进家里! 这就意味着陈媛媛今天晚上的动手将比昨天的难度更大,说不定还要学会开锁。 尤其家里养狗的,就更加不好下手了!还没进家,主人就被狗叫醒了! 这些或许也能克服,但今天晚上还会有捕快守夜,满城搜捕。 若要跳进院子,狗又叫了,随时都会有一批捕快赶来,那陈媛媛被抓的几率大大提高,想要成功,就难上加难了! 顶风作案从来都是下下策,只是陈媛媛必须要经历着场危险的角逐才能磨炼成长! 赵一痕将昨天杀过家禽家畜的人家都勾画掉,还剩两百九十余户,还有四天时间,陈媛媛的压力不可谓不大! () 第294章 善后处理 赵一痕最喜的是夜里,至少不需要易容,也不需要说话,任务可以在夜色掩饰下完美完成。 若是多一个新手,那将是一个非常费力的活,甚至一不小心就会被抓。 他和陈媛媛趁着夜色,跳出自家墙外,来到别人家的院墙下。 里面的犬吠不止,这出了赵一痕的意料,但他很快就想明白了,现在整个街上都有捕快寻街,很容易惊动屋里的狗。 本以为这样更容易行动,但他却发现,如果有犬吠的地方,那么就一定有捕快,所以有犬吠的地方就是禁区! 于是他便问道:“现在我们去哪儿?” 陈媛媛道:“当然进院子杀鸡宰狗啦!” 真是一个胆大心肥的女子! 赵一痕无奈地摇头道:“你在想想!能不能进?” 陈媛媛一愣,听这话,就是不能进了,但为什么不能进了? 想了半天,只好摇头。 赵一痕叹道:“原来你是个这样的丫头!听好了!现在你要观察四周动向,尤其是屋顶,有什么异常立即撤退!现在捕快们抓的特别严!” 陈媛媛这才恍然大悟,贼眼看向四周,确定没有人,再听屋里的犬吠,明白了过来。 “那我们该去哪儿?” 赵一痕无语,这句话是自己问她的好吗?现在怎么问起自己了? 他叹了一口气,神情无奈,面色麻木,没办法,自己喜欢的女人,再怎么笨,也要忍着! “你说现在该去什么地方,才不会被发现?” 陈媛媛道:“这不是我问你的吗?” 赵一痕再次语塞,说的非常正确,无法反驳,但他总觉得自己要暴走的冲动!他深吸了一口气,默念道:“我喜欢的!我喜欢的!我喜欢的!” 陈媛媛笑了,笑得花枝招展,乐不可支,“逗你呢!我知道你是想引导我去思考问题!你的样子真可爱!” 赵一痕无语,堂堂七尺男人,竟以可爱来形容,难道还得加个红脸表示羞涩? 陈媛媛笑道:“现在应该去安静的地方,那里肯定没有捕快,我们行动起来就不会被发现!” 赵一痕见她正常,也舒了一口气,道:“说的没错!但你想想,现在全街百姓都在警戒,你去了,肯定狗叫,那时候,肯定会惊动主人家!” 陈媛媛点了点头,明白了他的意思,昨天夜晚动手有犬吠,是因为主人家并不知道她来杀家禽家畜,所以没有防备,她杀的很快。而现在都有戒备了,一有犬吠就会起来抓自己。 所以安静的地方和犬吠不止的地方都不能去!那么还有什么地方能去? 陈媛媛陷入了沉思之中。 屋里的犬吠声不止,但声音一次比一次低,到最后就没了声音。 陈媛媛忽然想到了,笑道:“我们可以跟在捕快后面,他们搜查完了,我们就在后面去宰杀。他们肯定会想不到我们会跟在后面!” 赵一痕摇了摇头,道:“狗叫是一只叫,旁边一片其他家的狗只要听见,就都会叫!你知道吗?” 陈媛媛有些丧气地哦了一声,前面的狗不叫了,自己再过去,狗又叫起来,那捕快一定会起疑,前来查看,所以也是行不通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还不如回家睡觉! 赵一痕看着气馁的模样,叹道:“我们为何不在他们搜查的周围去宰杀呢?” 陈媛媛看了他一眼,满天星辰照耀下,仿佛容纳了整个夜空。她哦了一声,声音不大,但却掩饰不住欣喜的小心思。 赵一痕摇了摇头,实在没有办法,也不知道会不会害了她。 …… 之后的事,就很顺利,陈媛媛跳跃犬吠之中,也在这些主人家以为是捕快巡街之下宰杀了他们家的狗,还有家禽家畜。 机灵点的人家听到自家的狗忽然没有跟其他家的狗一样叫了,就跑出来看,但是晚了,陈媛媛已经宰杀完了。 这一夜很顺利,一连杀了进八十家,满身血腥味。 这个味道,陈媛媛已经适应了,甚至还会让她癫狂,宰杀这些活物时也越来越顺手,有几次竟是随手一挥,变将狗脖子切掉一半。 而她的身法也在这八十家中迅速得到磨炼,至少不会再畏手畏脚,不再怕有人出来。 无论是翻墙头的速度还是宰杀的速度都得到提升,这让陈媛媛感到更加欣喜。 而且对明天晚上的宰杀充满了期待。 回到家中,都还意犹未尽,跟赵一痕炫耀自己的身法和杀鸡技术。 她已经没了之前的那种负罪感,反而有了像做了坏事之后,没人发现后的那种快感。 这种快感可以保持近一个月的时间,但如果超过三个月就会习惯,一年就会麻木,再次期间偶尔会有负罪感,但并不会太强烈。 赵一痕摇了摇头,递给她一件常服道:“今晚捕快查的严,就不能洗澡了,换个衣服,明天白天洗。” 陈媛媛被身上的血黏的浑身难受,有几处都浸透到了内衣里,但现在看来真的不能洗了。 赵一痕没有看到她换衣服,是被赶出来的。 …… 只要跨出那一步,她就离成功不远了。 这五日的训练,让陈媛媛得到了很大的提高,虽然她翻过了很多墙头,也闻过血腥味,但没有真正杀过人。 而考核,是要真的杀人,按照雀子的话来说,杀一天这些东西不如杀一个人来的实在,这些天的训练,只能做一个潜伏训练。 不过赵一痕有不同的想法,他给陈媛媛灌输的方法就是,夜里杀人,看不清人的表情和惨状,会让她的心理压力减少很多。 几天的时间,能让她适应血腥味和警觉性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年关已至,雀子来了,明天就是考核期限,今天她来要人。 潘安,赵一痕很放心,至少一些小任务肯定可以完成的,对于道德问题来说,他也是那种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主要是脑筋有点死。 陈媛媛则是令赵一痕有些堪忧。就在雀子来的时候,她就开始颤抖起来,就像十年寒窗后要考秀才一般,见真章的时候,总会紧张。 赵一痕拍了拍她的背,表示安慰。真到了这个时候,他也没办法,毕竟陈媛媛的性子就在那。 陈媛媛在雀子的催促下上了路,赵一痕没有追去,也没有走,这些天的风雨总要由他来善后。 …… 三生斋分店里,因为是年关,购置新的首饰人也多了起来,等到新年时再戴上。 这叫辞旧迎新! 赵一痕挤开人群找到悠闲无比的小飞鼠。 小飞鼠放下茶杯,慌忙站了起来,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位爷今天竟然有空往这边跑?那边人不多吗? “爷,我刚刚才忙完,您听我解释!” 赵一痕抬手打断,他什么德行,自己心里明白的很。他直接了当的说:“现在跟媛媛一起去趟杭州!” 小飞鼠一听这话眉开眼笑,终于可以不用憋在这里了,也不用看这位爷的脸色了,自己的天性也终于得到解放了! 他激动道:“老大在哪里?我现在就动身!” 赵一痕道:“她不在,你一个人去!” 小飞鼠愣道:“你不是让我跟她一起去吗?” 赵一痕点了点头。 “什么意思?”小飞鼠完全不知道这赵大爷是什么意思,她不在,还让自己跟她一起去,这不矛盾吗? 赵一痕没有回答,而且看着他的眼睛,目光微微变得幽深起来。 小飞鼠浑身一颤,他看出来了,这是阴谋的味道,苦笑道:“那什么时候出发!” 赵一痕道:“现在!马上!不用回去了!” 说着赵一痕便从怀中取出两百两银票给他,接着说道:“一个月后回来,不能早回也不能迟回。你的任务是看一块地皮,我们三生斋要开分店!路上找个女子,长相要像你们老大,不要带回来!不要露出马脚!否则你无药可救!” () 第295章 言不露表 善后的事,还需要处理,毕竟街上发生这么大的事,官府一定会严格查办。 除夕之日,百家张灯结彩,这是一个喜庆的日子,同时又是一个膳食丰盛的日子,不仅仅是因为这个日子很浓重,更重要的是他们家的家禽家畜都被宰杀,趁着这个日子把他们都吃了。 从某种意义来说,省了他们杀生的事,积了很多阴德。 但这并非是所有人之愿,毕竟狗是看家的,鸡是用来生蛋的,鸭蛋更有用,用盐腌制,来年端午正是吃的时候。 清早之时,鞭炮满地,炸响整个街道。声音渐歇,捕快们却没有闲着,反而是满大街找人。 赵一痕坐在三生斋中,遣散了伙计,独自一个人对着棋盘下棋。 一个人无聊的时候,用棋打发时间确实是不错的选择。 棋下一半,一群捕快走进店里,见到赵一痕就过来冷喝道:“我们怀疑你勾结女匪宰杀百姓禽畜!” 赵一痕放下手中的棋子,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茶,走到门前,看着那位说话的捕快。 他没有说话,而是面带不善地盯着。 捕快们对眼神的攻击早已不惧,他们见的太多了,拒捕的人也太多了。 “现在就跟我一起去牢房,等候发落!” 赵一痕淡淡道:“有证据吗?凭口污蔑,不仅败坏我的名声,还有我三生斋的名声,你赔得起吗?你们大人赔得起吗?” 捕快一愣,能短短地在两个年时间里把三生斋做这么大,上面肯定有人,而且还有涂山酒家撑腰,可见赵一痕的实力有多大! 但根据可靠消息,他很有可能就是凶手! “我且问你,为什么你来到这里不到两个月就发生了这起事件?” 捕快的语气没有那么凌厉,似乎是软了一些。 赵一痕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道:“你们这么兴师动众地跑过来要带我进大牢,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我,你们该怎么做?” 捕快额头上已经发汗,他没有想过这种事,只是觉得将犯人抓回去就好。 赵一痕看着他不发话,也不打算为难他,便道:“你跟大伙公布一下,说只是调查一些事情,让他们不要围观,随后你们就离开!我就当做事情没发生!” 捕快听着他强硬的态度,就像是背后有庞大的力量支撑着他的底气一般,这种人见得不多,这个小街坊里,也见的少。 但赵一痕的要求实在令他不能接受,自己来查案的,现在就这样走了,不仅被百姓笑话,还会丢了官老爷的脸。 赵一痕知道他的疑虑,又接着道:“晚上我会亲自去见你们家大人!现在不合时宜!” 那捕快见状,咬了咬牙,最终转身就走,还遣散了围观的群众。 他的压力很大,不得不做出让步,毕竟他只是小小的官吏,尽管在一般百姓面前如同凶神恶煞,但在有权有势面前,就如同狗一般。 不是他们想成为那种人,他们也是生活所迫,官吏不凶,无一立威信,官吏不弱,身家难抵千金豪门。 一旦出现意外,百姓死伤,搪塞过去就行,豪门之家,只能以命相抵! 所以他只能选择退让。 赵一痕也是深知这一点,才逼退了他们。 但是逼退他们才是开始,今晚去免不了又要去磨嘴皮。 为了这三生斋,陈媛媛的家,再不想做的事也得做。 …… 深夜之时,万家灯火,百家烟火齐放,整个天际被烟火照亮,如同白昼。街道彩灯连成一线,照在朱漆梁上,和行人身上,如同春日里的姹紫嫣红。 不仅热闹,还有视觉上的艳丽,这便是除夕之夜,美得让人流连忘返,热闹地令人心潮澎湃! 今晚三生斋没有开门,今早的一幕被人发觉,已经知道这家店关门的原因。 赵一痕来到官府衙门,便见一位身着官服,体态微胖,笑容可掬的官老爷迫不及待地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 他姓梁,人称断案神手顶梁柱,手中查过的案子多不胜数。虽然都是一些小偷小摸的小案子,但也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 梁大人八字胡微动,摆出一副请君入座的姿态。 赵一痕摆了摆手,接过小厮递过来的茶,开门见山道:“梁大人可有十足的证据?” 梁大人与赵一痕没有接触过,不仅是他,就连街坊邻居都很少见过,更不懂他是什么性子的人。但一上来就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令他很是抵触。 “证据确实有,不过还需要赵老弟配合,我们尽快查出真凶,也还你一个清白!” 赵一痕抬了一丝眉头,不由得放下茶杯,异样的眼神看向梁大人,有些愠怒道:“梁大人都是这样办案的吗?可曾想过白日里进我斋,会对我斋造成多大的损失,你知道吗?你也不想想你一年才多少俸禄,都不够我家伙计的月奉多!” 梁大人满脸歉意,连连点头称是,但话锋一转,问道:“不知赵老弟哪里人?” 赵一痕没好气道:“长安人!” 梁大人哦了一声,不咸不淡,也没有拖尾音,只是简简单单的回应,又接着问道:“不知道内人是哪里人?” 赵一痕道:“洛阳人!你们没有登记?” 梁大人呵呵笑道:“赵老弟,可别动怒,只是例行公事!问这些也是因为下属们觉得你来历不明,所以就出言询问。谁知道摊上这么个事,还请赵老弟看在为百姓做事的份上,饶了他们!” 赵一痕冷哼了一下没有说话,他发觉这个梁大人并不好糊弄,别看他问的话与案情不相干,其实都只是试探自己,若是自己脸色稍有变化,定会露出破绽。 只是赵一痕是个面瘫脸啊,他可以模仿出世间任何一个表情啊! 所以赵一痕并不怕梁大人的察言观色,但却他说话的漏洞。 梁大人再次笑道:“您夫人还在家吗?” 赵一痕道:“她去杭州看地皮了!” 梁大人又哦了一声,笑道:“那要恭喜赵老弟,生意越做越大了!只是这一路舟车劳顿,还选在除夕之时去,未免把银子看得太重了吧!” 赵一痕很随意道:“梁大人不也在除夕之夜查案吗?” 梁大人叹了一声,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道:“百姓便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不来处理,明年一年都寝食难安!不知道你们那叫施财的伙计,是何方人士?” 这种前言不搭后语的问法,是一般办正事问话的常用手段,前一句不相干,后一句直指人心。 这种方法,赵一痕也学过,但不屑用,挑眉道:“他就是苏州人士,听口音便知道一二。” 梁大人眉头一皱,“嘶”得一声,吸了一口气道:“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赵一痕知道他抓住了什么把柄,但依然面不改色道:“但说无妨!” 梁大人笑道:“说来也不是奇怪事,只是那位施财伙计给本官的记录是假的,而且还有你的户籍都不甚详细。” 赵一痕点了点头,明白他的意思,笑道:“梁大人若有问题,还请明说,你也知道,这夜里是除夕最热闹的时候,我的损失可不是一般的大!” 梁大人见赵一痕开始急了,便说道,我这里有几个问题,想问一下。 “那位施财的伙计现在在何处,谎报户籍可得受牢狱之灾的!” “你的户籍也要登记一下!” “你们几人的身份有待考究,所以还请你们配合我们调查!” “其次前天晚上有人看到黑衣人进了三生斋,我想问问到底是谁!” () 第296章 佛魔之说 “报!” “大人,属下找到物证!” 赵一痕眉头一皱,梁大人刚问完话,就有捕快来禀报,看来是搜家了。 梁大人将物证打开一看,是个绣着鸳鸯的红肚兜,他拿起肚兜走向赵一痕,笑道:“作何解释?” 赵一痕眼睛都没抬一下,拿起茶壶将茶杯倒满,丝毫不畏惧,笑着缓缓道:“梁大人是想说这是在下内人的贴身衣物是吗?” 虽是显得如此漫不经心,其实他内心里正在焦急地想办法。 临走之前他将很多证据都毁了,就单单这个肚兜没毁,一来肚兜是陈媛媛的贴身事物,若是有疑点,陈媛媛一定会自己处理;二来,她的东西,自己不便处理,尽管他两已经确认关系,但还没有夫妻之实,所以他没有注意到。 这让事态更加麻烦。 梁大人笑道:“这衣物上的血迹可是有狗血和鸡血的味道,赵老弟你也来闻闻?” 自己女人的贴身衣物被别人这么闻着,赵一痕有种说不出来的火大,很想夺过来,再把他杀了! 可是他不能这样做,只能捏着茶杯,还不能把茶杯捏碎,笑着说道:“梁大人仅凭一件沾有狗血与鸡血的肚兜就要治我们的罪,是不是有些荒唐。” 梁大人将肚兜放在一边,端起茶杯,笑道:“哦?洗耳恭听!” 赵一痕道:“这件肚兜,都是烂大街的,女子都穿这种,赵某还真不知道是不是内人的,若是真的,那你们这是私闯名宅,罪责也不小!” “其次,这件肚兜并不能证明什么,谁敢肯定这就是内人的衣物?要知道三生斋里的三件宝物的赝品都被偷了,他们放一件肚兜也不难!” “这说不定是哪家玉器店的恶意竞争也说不准,毕竟我们家的玉器店不到短短两年的时间就超越了他们,眼红是很正常的事!” 说道这里,赵一痕忽然挑眉道:“那位盗贼偷了东西后又还回去,那些家禽家畜又都只是杀了,没有带走,你觉得这又是为什么呢?” 这样说来,还真有可能是两家店恶意竞争的,那赵一痕他们很有可能是无罪的! 梁大人顿时陷入了沉默,大堂中间的烛火烧的非常旺盛,外面的烟火更是亮遍全街。 这个案子已经非常通透了,了了几句话就减少了他的疑虑,赵一痕松了一口气,但并没有表现出来。 热茶已凉,赵一痕喝了一口,含在嘴里,好一会才咽了下去,笑道:“茶凉了!” 梁大人有些不好意思道:“来人,上热茶!” 赵一痕摇了摇头,道:“若没有别的事,在下就回去了,毕竟今夜是除夕。当然,若大人有何疑惑,可以随时来找在下!不过,可千万别让那么多人围在我们家门口了,影响不好!” 梁大人摆了摆手让他趁早离去,此刻,他已经不知道赵一痕说的是否是对的,这种嫁祸的动机,确实存在!而且很有可能! “报!” 这时又有一个捕快慌张地走了过来,道:“大人,施财和陈掌柜一起去往杭州路上!” 捕快的话很大,赵一痕听的仔细,他微微一笑,没有回头看那名捕快和梁大人。因为他知道,若是梁大人足够聪明,这句话就是说给自己的听的,告诉自己,自己的夫人和伙计已经被监视起来。 梁大人对这个消息并没有太大的感触,如果这不是赵一痕的刻意安排,那凶手就定不是他们了。 赵一痕走在路上,不时地看看烟火,看看满街的彩灯,再不时地回过头看向后面远远地跟着的几个人。 他没有在意这些尾巴,等逛了差不多了,就回到家中,泡个澡,美美地睡一觉。 若是往日自己一个人,一定会睡得很浅,会担心会有人杀自己。而今日不同,有各大捕快看着自己的大门,比什么都安全。 他就这么没心没肺的睡去了,外面的捕快被冻得直流鼻涕,这便是差距! 今晚注定是不眠之夜,但有人睡去了,也有人通宵达旦。 到四更的时候,梁大人还在身披宽大的斗篷睁着两个黑眼圈努力地让自己不睡去。 烟火震得耳朵都痒痒的,满街的人更是乱哄哄一片,他已经坚持不住,昏昏欲睡了。 “大人,不好了!” 梁大人心中一震,背脊传来一阵寒颤,抹了一把睡意的脸,打了一个哈欠道:“又怎么了?” “杀禽畜的人又动手了!” 梁大人一听,一拍大腿,睡意醒了一大半,怒道:“大过年的,也不消停一下!他们不放假,我们还要放假呢!” 但事已经发生,也没有办法,于是问道:“没有异动?” 那位捕快摇了摇,道:“陈掌柜和施财有人盯着,浮石在金光寺和赵掌柜正在睡觉,其他伙计也都在监视之内!” 梁大人眉头一皱,这下是真的怀疑不到他们头上了,这让他的案子又陷入了僵局,若是从三生斋的对手中查起呢? 可能真要信了赵一痕那厮的鬼话了! …… 星空璀璨,但在烟火之下,却显得不值一提,毕竟外面太热闹,一派浓重的节日气息。 浮石脱下身上的夜行衣,走到方丈身前,叹道:“师父,值得吗?” 方丈闻着一股浓厚的血腥味,心中一阵作呕,但强大内心生生止住了。他笑道:“这些事,你说陈施主都做过?” 浮石点了点头。 方丈笑道:“那你有没有感觉和她有没有更近一步?” 浮石愣了一下,他明白了师父的意思,欲与佛相近,须以其为榜样! 方丈将沾满血的夜行衣丢进炉火中,又加了两块木炭,笑道:“你做完这些事,有什么感觉?” 浮石想了想道:“徒儿只觉得罪孽更加深重,那些被我杀了的禽兽,总觉得会在十八层地狱等我,但我死去的那天,分食我的肉体,分食我的灵魂!” 方丈摇了摇头,问道:“没有别的感受?比如在下手的时候,有没有觉得自己越来越顺手?越来越兴奋?” 浮石听后连忙跪下,匍匐在地,赶忙道:“师父,徒儿……是不是入了魔道?” 方丈再次摇了摇头,看着火炉里因为烧得不够充分而冒出滚滚浓烟,对浮石道:“你看这衣物,若是遇大火,则无烟,遇小火,则浓烟,你可知为何?” 浮石愣道:“难道不是因为火力不够大吗?” 方丈笑道:“差不多,应该叫火候没到,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他们做的事都是一样的,最开始都有着共同的目的,但却在中途发生了转变,一个人继续为这目的而努力重复一件事,另一个则是为了目的而做有利于自己的事。这便是成佛与成魔的区别!” 浮石挠了挠满头青丝,还是不解。 方丈继续解释道:“这就像传说中的偿命村和我佛一样,我们都是看透生死,看透世间万物的存在,但他们行杀人之事,我们行渡人之事!” 浮石惊道:“世间还有这种人存在?为何官府没有抓到他们?” 方丈摇了摇头,“他们不像我们,他们可以融入世间万物之中,像正常一样,官府查不出他们的底细,而我佛又无法度化他们,因为有的人,甚至比我们的佛法更要高深!他们可以说是魔,却又是佛,说他们是佛,却又是魔!” “所以,现在你不必介怀当下的感受,一切随心,一切随缘,只要保持着一颗佛心就好!” 浮石点了点头,佛法奥妙,非一日参透,因一时之恶,而钻牛角尖确实着相了! “阿弥陀佛!” () 第297章 陆少陵 风正紧,月正凉,陈媛媛站在山顶之上,看着黄岩县人们的狂欢。 彩灯是江南一带的产物,他们将编织好的灯笼涂上不同的颜色,在烛光的照耀下,如同百花盛开的艳丽。 而黑砖白墙朱门便是他们建筑的特色,在五颜六色如彩虹的灯笼照耀下,氛围显得更加热闹。 从山顶向下看去,那些火树银花都在眼下绽放。 那是别人的狂欢,与陈媛媛无关,哪怕她下去后,与他们一起,也与她无关。 这便是孤独的味道,就像江湖中漂泊的浪子,有家不能回,有亲不能养,只能周转在江湖中。 雀子拿出一张纸递给陈媛媛道:“一个月之内完成任务!一个月后我来接你!” 陈媛媛接过纸条,看了一眼后收在怀里,这个时候,她没有拒绝的办法,若是拒绝,她便是死。 雀子又道:“你有弱点也有优点,弱点在于犹豫不决,优点在于狠下心来,可以适应一切环境。好好利用这两点,对你有好处!” 陈媛媛点了点头,手执短剑,腰细鸳鸯玦,身着锦缎,面带微笑。 她不善于伪装,但她见到人后都会对人报以微笑,很有亲和力,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行走江湖比赵一痕生人勿近的模样好了很多。 刚进城,便找到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她要找的是一位叫陆少陵,杀了他就算任务完成。 小二取来洗澡水时,陈媛媛叫住了他。 “请问陆少陵的家在何处?” 小二一听,笑着问道:“你也是来找他的?!” 陈媛媛听到小二说了一个“也”字,愣了一下,难道还有别的刺客要杀他? 小二没有看到她的疑惑,继续堆笑着脸道:“他不是本地人,也是在两个月前来的,他啊,抢了我们县雷员外家未过门的娘子,那娘子又是他们家门当户对的魏员外家的掌上明珠——魏秀秀,所以两家发出江湖通缉令,凡是抓到陆少陵,立即奖赏一千两!想必姑娘也是为此号召而来的吧!” 陈媛媛没有回答,而是想着这个任务,没有任何心里负担了。 古人云,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 这陆少陵也是作孽! 陈媛媛问道:“既然不是本地人,那现在应该早就出城了吧!” 小二笑道:“两大员外联手,早就上报官府,把城内外封得死死的,你不可能逃出去!” 陈媛媛点了点,心想,封地再怎么死,也有例外,当初赵一痕不是带了五个出了成都府? 话虽如此,但她留了一个心眼,没有说。 小二继续说道:“经过两个多月的时间搜捕,最后确定在南城!你可以去那里碰碰运气。” 陈媛媛没在说话,既然已经确定位置,那自己下手就更方便了很多! 夜深人静,天上还不时传来烟火的声音,而陈媛媛却已经准备好明天的事宜。 陈媛媛不仅没有赵一痕的消息灵通,而且接到的任务也很不巧。一般情况下都是直接杀上门,只要知道一个人的称谓就可以直接杀上门,而陈媛媛这次任务,却是一个江湖浪客,居无定所。 所以当下最重要的是找到他的住处。 陈媛媛住的客栈就城南中心,所以找人更加方便,都不要退房了! 只是就在刚出门的时候,就听见有人再谈论陆少陵的事。 “你说,这陆少陵到底是什么来头,在成西困了都半个多月了,官府还出了那么多兵力,还有江湖人士齐聚都没找到他们的下落!” “我可听说了,他好像是铜雀门的人,他们最善于隐蔽的,他们躲起来,哪怕是面对面都不一定把他给认出来!” “可不是吗?城西那鬼地方又穷又破还很小,能藏了半个月,也是个狠人!” “……” 听到这里。陈媛媛便觉得自己被耍了,立即叫道:“小二,退房!” 小二一听,连忙赶了过来,一看这女子就是昨晚的女子,便笑道:“客官,您不是要找陆少陵吗?” 陈媛媛见她说这句话不由得气笑了,道:“你不是说他在城南吗?” 小二知道自己的谎言被识破了,连连笑道:“客官有所不知道,本地城西很小,是因当年修城之时,因人工和经费不足,便没有烂尾了。后来直接筑了城墙,其实离这边也没多远,马车一个多时辰就到了!” 陈媛媛被他这么一说,更加嗤之以鼻,明显为了揽客什么话都能说出来,根本不给他继续编下去的机会,打断道:“我要退房!” 小二一听,知道没办法,只好道:“可别怪我没提醒你,现在外来的人特别多,都奔着城西去,哪里不仅穷,连像样的客栈都没有,全是人,这里可是最近的一家比较上好的客栈。” 说着他便拿起陈媛媛的房间钥匙向柜台走去。 “等等!” 陈媛媛叫住了他,他觉得这个小二说的不无道理,刚刚别人的对话,她也听得仔细,若是真的又穷又小,还贵的话,那自己可就花了冤枉钱。 小二看着她,眉头一挑,狡黠一笑:“不退了?” 陈媛媛一把夺过钥匙,就出了门。 这个伙计,真是个当掌柜的料,这张嘴定是忽悠了不少客人! 但好在态度还不错,房间也挺好,住着还挺舒适,这个当,上了也就上了。 可是当到了城西之后,才发觉小二所谓的从客栈到城西只要一个多时辰竟然花了近两个时辰,虽然还不到,但也差不多了。 近两个时辰,还不到两个时辰,好吧,也算是一个多时辰。 刚到这里,陈媛媛发觉这里确实又穷又破,有的墙上的白漆都没有粉,还有一些梁柱都没有,就是个烂尾楼群居地! 尽管如此,还是有条街异常热闹,上面客栈酒馆衣庄等地很是扎眼。 陈媛媛走进一家酒馆,要了一壶酒。 她很少进酒馆,但听赵一痕说酒馆最容易打听到事,于是就来了。她要了一壶酒,也不是因为想喝,而是去酒馆不喝酒,很容易被当做异类! 酒馆满座都是人,每个人都交头接耳,觥筹交错,讨论着不同的事。 伙计将陈媛媛引至一个仅容两人座的小桌上,笑道:“客官,就劳烦您将就一下!” 陈媛媛点了点头,对于位置她并不挑剔,只要能听到别人说话就行。 只是听了很久,除了被确定陆少陵就躲在这城西之中,就再也没有别的有用的消息了。 她觉得有些气馁,做了一中午,竟一无所获!索性付了账就走。 城西说大不大,说小却又不小,陆少陵竟可以躲藏的如此之深,找了这么久都没人找到! 她对自己任务,觉得又多了几分渺茫。 这时路边走来一个男子,准确说是美男子,身着浅灰色对襟,披着一件羊皮斗篷,到像个富家子弟。但衣着确实有几个破洞,还有几处都是褐色的手指泥印。 他正流连在一家包子店铺边,深深地看着包子,恨不得要将包子吃了一般! 男子吞了吞口水,想走,但脚下却像生根了一样,怎么也走不动,手里攥着几枚铜板,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看样子,也算是个穷人了,不过穿着华丽的衣服,不得不让陈媛媛觉得他与江湖中那些男子一样爱慕虚荣。都是渣渣! () 第298章 陈宁儿 这名男子并不那么显眼,也并不那么微不足道,因为他的头发是精心梳洗过,他的脸也精心擦过粉,似乎掩饰什么。 陈媛媛觉得自己在这座城中需要一个朋友,至少多一个帮忙自己去寻找陆少陵,比起自己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机会大一些。 她走了上去,露出她那对陌生人特有的人畜无害的笑容。 “这位公子,请问你是要包子吗?” 这名男子看了一眼陈媛媛,眼神里全是警惕,但看到她的笑容,稍稍放松了一些,但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陈媛媛觉得奇怪,自己的笑容还不够友善吗?为什么他还是有些局部? 她笑了笑,走到包子铺,买了六个包子,递给了男子四个,自己留下两个,一边吃着一边问道:“你没有银子吗?” 男子拿起包子,似乎完全不是顾形象的吃了起来,而且吃的很快,陈媛媛一个包子没吃完,他两个都下肚了。他看了看手中的两个包子,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但还是忍住没吃。 陈媛媛更加好奇起来,问话也不回,只顾着吃包子,这是饿了多久?难道是偷偷跑出来的低能儿? 男子看向陈媛媛,指了指嗓子。 陈媛媛一愣,没明白什么意思,皱着眉,问道:“你要什么?” 男子低下了头,用微不可闻的低音道:“水!” 陈媛媛乐了,这家伙并没有太过警惕,而是不好意思。她像一位大姐姐的姿态,笑道:“走,带你去喝酒!” 她觉得男人喝酒是很正常的,哪个男人喝不了一碗酒?自己都能喝半碗呢! 但男子却停了下来,看样子是不想去。 陈媛媛无奈道:“那我们去茶楼!” 男子还是没有走,而是低着头搓起手中仅有的几块铜板。陈媛媛数了数,共有五个! 看来是真穷! 陈媛媛现在也算是富婆了,别说几两银子,几百两拿出来都不会皱一丝眉头,于是笑道:“我请!” 她的豪迈不亚于江湖中的男子,有钱任性,没办法! 男子本不想去,但站了很久,终于点了点头。 陈媛媛无语,在街道上跟他一样像个傻子站着,而后又向茶楼走去。 茶楼里依然人来人往,满座皆客,一楼没有一个空位,到二楼才见几个客人拿起自己的武器结了账。 陈媛媛立即跑了过去,一屁股坐上去,生怕被人抢了一般。 茶楼伙计一边收拾桌子一边笑道:“店里桌椅紧张,倒是姑娘眼尖!” 陈媛媛嘿嘿一笑,道:“两碗龙井!” 伙计一听,笑得更加灿烂,因为龙井茶在江南是名声在外的贡茶,喝这种茶都是富贵人家! 像陈媛媛这种从不缺银子的富家小姐来说,根本不知道茶有多贵。 男子坐在桌角边,更加局促起来。 陈媛媛没有在意,看向男子,学着赵一痕的语气笑问道:“在下陈……宁儿,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本想说自己叫陈媛媛,但现在想想,自己的身份有些变化,说出自己的真名,说不定会带来麻烦,所以给自己随口起了个名字。 男子低着头撇了他一眼,依然没有张口。 陈媛媛无奈,自己有心交友,他却根本不搭理自己。 就在陈媛媛快要放弃的时候,男子终于开口了,只是讷讷道:“修微!” 陈媛媛笑道:“修微,这个姓,倒是少见!” 说完这句话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天知道两个完全陌生的人,两个又都不是健谈的人在这个时候有多尴尬! 好在伙计走了过来,拿出两个碗,放点茶叶,而后又倒上茶叶,现场跑起茶来。 陈媛媛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夸起伙计的泡茶技术来。 伙计笑道:“熟能生巧!每天泡那么多茶,自然就更加娴熟了!” 伙计倒像是很健谈,继续道:“若是在以前,这地方一天都泡不到两碗,自从雷魏两家联合找那魏秀秀后,这里就热闹起来了,每天都忙到大半夜!” 陈媛媛笑道:“哦?这么说,他们可是让你们茶楼活了起来!” 伙计笑道:“您这话可算是说对了,本来掌柜的还准备搬走,若不是我死活拦着,去了其他地方也未必有今天的这么多客人!” 陈媛媛觉得好笑,于是又问道:“那陆少陵真的在这一块出现过?” 伙计一摆手,笑道:“嗨,这个就要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忽然他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又转而道:“嘿嘿……我是说这么多都认为在这里,那一定是空穴来风!未必是假的!否则这里不会来这里,还有人为了找他,在这里都住得没银子了,还不想离开!” 陈媛媛觉得这修微的男子应该就是这种人,不由得好奇道:“他们就是真的这么想找到陆少陵吗?” 伙计见她问这话,感觉这陈媛媛似乎并不在乎一般,笑道:“姑娘手头阔绰,可能并不在乎那一千两银子,但是能得到雷微两家的垂青,也算是一件荣幸之事,谁不知道着雷家乃是出了名的镖局!虽然比万通镖局差了一大截,但在江南也是赫赫有名的!那魏家也不是普通的大户人家,他们家开的苏绣布庄,在江南也有一定的知名度!得到这两家的垂青,至少也要少漂泊二十年!” 陈媛媛点了点头,这倒是足以让人心动的!想想自己当初开三生斋的时候,若是没有那么多贵人帮忙,估计早就倒闭了! 伙计又问道:“我观姑娘也非普通人家,身着虽不是苏绣,倒有点蜀绣的意思,但听口音,又是北方人士,来台州做生意的?” 陈媛媛觉得这个问题不错,自己好歹也要有个由头,便笑道:“是啊,小女子来考察一下这边的情况,倒时候来看看这边可不可以做生意。” 伙计眼睛一眯,又问道:“是做各种生意?” 陈媛媛看他警惕的模样,笑道:“不就是开茶楼,是做玉器生意的!” 伙计不好意思笑道:“姑娘说笑了,开茶楼也未必不好嘛,不过玉器生意,在江南不好做呀!” 陈媛媛一愣,自己可是做的好好的,为何又做不好呢? 伙计笑道:“姑娘可知锦州玉匠羊不传?他可是玉器的大家,给不少家玉器店提供精妙的玉器首饰……” 陈媛媛觉得有些跑题了,便连忙打断道:“小女子认识!与家父还有几分情谊!不过不知道这边陆少陵是什么来头,竟可能带起这边商道!” 伙计一听这句话,便笑道:“这你可算问对人,这雷魏两家的千金就是被陆少陵掳走的,所以这两家人才会出高价来找他们!” 陈媛媛哦了一声,她之所以问这个已经知道的问题,是因为她发现面前叫修微的男子有些不寻常,只要谈到雷魏两家和陆少陵的时候,总会忍不住一颤。虽然这并不是有什么怪异,毕竟他并不起眼,甚至有些像个傻子,但他双手茶碗时小拇指不自觉的翘起,让她有所怀疑。 问问这个问题,陈媛媛觉得差不多了,便叫走伙计,看着因为茶太烫而只能吹气才能喝到的修微,问道:“修公子,不知道你与魏雷两家有什么关系呢?” 修微一听,顿时停下了手,将碗放在桌上。他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陈媛媛。 陈媛媛再次笑道:“不用担心,我只是个生意人,若是有机会,我还会拜访他们!” 陈媛媛发现今天已经撒谎异常顺口,脸不红心不跳,自己变坏了!完了,都怪赵一痕,一定是被他带坏了! 尽管心里是这样想,但还是不动声色的看向这位修公子。 () 第299章 反追踪 尽管陈媛媛矢口否认,也尽管她说谎圆谎,但她拙劣的演技完全是刚入门级别的心手。 她做不到像赵一痕那样不动声色,也做不到时刻表现极为镇定,反而越是掩饰,表情和东西上越是笨拙。 修微一眼就看出来她的谎言,不仅是他,若是伙计在,也会看出来,太明显了! “谢谢你的好意!” 犹豫冬日里天气很冷,热茶也凉得很快,修微喝完茶,就匆忙离去。 修微的伪装也很拙劣,陈媛媛也明白她的顾及,但并不能确定。于是便喝完茶跟了上去。 陈媛媛身怀武功,想要跟踪一个弱不禁风的男子很是容易。 除夕刚过,大街上的人依然很多,但对陈媛媛的发现却并没有多少知道,他们穿街走巷,几乎都快要把整个城西都摸遍了。 陈媛媛走在熙熙攘攘地大街很快就发现了修微慌张的影子,还不时地向后张望。 在这样的大街上,修微并不起眼,尤其是这个鱼龙混杂的城西街中。但他却在陈媛媛看来,非常显眼。 顺着大街而去,修微转身来到一个巷子里,巷子里阴暗潮湿,也不过三尺宽的深巷,只够两个人并排走。 可是这个巷子里的人却是很多,行人只能挪步,走起来很是缓慢,就像一群行尸走肉挤在巷子里一般。 只见修微已经挤进里面,一会的功夫就不见人了。 陈媛媛皱了一下眉头,还是向里面走去,不断地扒开那些行人,希望尽可能的追赶上去。 有很多人开始不满起来,但看到陈媛媛是个美人时,又不自觉的闭上了嘴。 但毕竟这不是绝大多数人,还有很多人总喜欢优越感很强的人,一把扯住了陈媛媛。 “你给我过来!撞了人不道歉就想走?” 陈媛媛连忙点头道:“不好意思!对不起,对不起!” 虽然道歉,但眼里却一直瞟向巷子深处。这显然毫无诚意可言,这就是在敷衍! 拦住陈媛媛的是个面相清秀的男子,但一股浓厚的纨绔气息扑面而来,陈媛媛有些厌恶地皱了眉头道:“你想怎样?” 这名男子又揪住陈媛媛手,看着面容娇美的她,露出满脸猥琐的神情笑道:“道歉还这么敷衍,你当我魏家小二爷是吃素的吗?看你还有几分姿色,伺候我一天,以示惩戒!” 众人本来还想大骂着前面的人怎么不走了,但听到魏家小二爷的名号后立即噤声不说话了。 陈媛媛更是厌恶的看了他一眼,冷喝道:“你休想!” 魏家小二爷一听乐了,这城西之中还有不卖自己面子的江湖中人,随手一挥道:“上!让她知道我魏家小二爷的厉害!” 陈媛媛看向旁边的人,都卷起了袖子,面露凶色,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至少三个人,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对付起这三个人并不好办,于是转身就走。 可这三个人却像石柱一般,挡住了去了。 小二爷笑道:“只可惜了这幅好皮囊!给我打!” 陈媛媛冷喝道:“随便打人,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 话一说出口,便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自己可是偿命村的人,那里讲王法吗? 小二爷冷笑道:“在这黄岩县,我就是王法!” 陈媛媛没想到小小的县城级的县城,就有如此嚣张的人,简直百姓之灾。 没等陈媛媛思考多久,三个大汗便来到她面前,架起手就要抓住。 陈媛媛脖子一缩,整个人蹲到了地上,随后双手合并,直接开道,从一条大汉腿边钻了出去。 身为偿命村的人,为了避免麻烦,尽可能的少惹事。这点避让解风波之事,她最拿手。 小二爷见她要逃,冷笑一声:“追!” 他要追人就好了很多,两个随从直接开道,把前面的人直接扒开,撞在墙上,给小二爷让开一条道。 虽然这样小二爷追起来方便了很多,但毕竟比陈媛媛一个人走起路来慢了很多。等到出了这个巷口时,陈媛媛已经没了身影。 一位随从见没找到人,有些不好意思道:“二爷,该怎么办?” 小二爷嘴角勾起一抹冷厉,笑道:“既然她去找他们,那我们就守株待兔!” …… 出了巷口,其实陈媛媛就失去了修微的踪迹,气得她直跺脚。她觉得这都是那个该死的魏家小二爷的错,所以她要好好整整这个纨绔子弟。 但没走多远,便见那家伙胸有成竹地向西边走去。 那是去往什么地方?陈媛媛不知道,但想要整那家伙,就得找个没人地方好好揍一顿! 于是便悄悄地跟了上去。 本来是魏家小二爷要追陈媛媛,此刻变成了陈媛媛追小二爷。若是被赵一痕知道,恐怕也会哭笑不得,这女人太会记仇了吧! 陈媛媛其实一直都很记仇,否则也不会让赵一痕到现在也得不到她的身子,也不会让三生斋恶意竞争的人没生意可做! 魏家小二爷一路向西而去,这里来的人却越来越少,甚至更像是烂尾的建筑。有的地方连一楼都没建成,更有的地方都是拆了东墙补西墙,破败不堪,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 这里已经是人迹罕至的地方了,魏家小二爷忽然让他们随从停了下来,笑道:“你们先停下。我去去就来。” 陈媛媛暗道不好,随从停下来,自己就没办法去整他了。 她咬咬牙,见小二爷走远了,自己也现身了。 随从一惊,道:“你……你怎么……” 陈媛媛知道他会问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里,根本不用回答,上去就抓住随从的手,拧了下来。 这个随从大骇,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美若天仙的女子武功竟然这么高,自己?不仅毫无防备,还毫无还手之力! 旁边两名随从见状,出拳攻向陈媛媛。 陈媛媛毫不畏惧,身体斜侧一边,躲过这一击时,出掌分别打在他们的腋下和胸口之上。 速度之快,远比这两随从还快。 三人倒退一边,对视一眼,觉得好生丢脸,三个大男人竟然打不过一个女人。三人发起狠来,怒视陈媛媛。 陈媛媛感觉差不多了,没时间跟他们耗,于是身体一转,侧向一人身边,分别点在他们谭中、期门穴、心腧穴等穴位。 这正是点穴神功,这是当初她刚被药水泡完身体后,江拗儿教他的。江拗儿做的很隐蔽,连赵一痕也不知道,若不是江拗儿说,点穴神功非常厉害,连赵一痕都学不到的武功,她肯定不会学。 至今也不知道江拗儿说的是真是假,而且武功也不知道效果怎么样,今日正好练练手! 果然随着神偷般的身法游走三个随从身边之后,也将他们的穴点住了,一个人直接晕倒,可能是点了死穴,另一个人就厉害了,直接口吐白沫,还有一个人站在地上,动也没动。 陈媛媛好奇道:“你怎么没倒?” 那个站着的人也很郁闷,“我怎么知道?!” 陈媛媛又不解道,“还能说话,真好玩!” 那随从只觉得背脊一阵冷汗,他总觉得自己三人就是一个试验品,而自己是唯一成活的那个人。 陈媛媛只是按照死穴点,是怎么解法自己也不知道,她还没到学到这种地步。 随从见陈媛媛没管自己,竟然走了,连忙叫道:“姑奶奶,帮我解开穴道啊!” 陈媛媛肯定是不会管的,更不可能解的。他的哭求毫无意义,只是不知道何时,身后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是有人接近自己! 随从大喜,刚想说话,只觉得脖子上一阵疼痛,接着就不省人事了! () 第300章 扑朔迷离 魏家小二爷去的地方并不远,顺着残破的楼宇,便可以听见一点咳嗽的声音。 在这空旷的地方,这些声音更加明显。 在一个没有屋顶,只有一个木板搭建的只能容下两个人的小棚里,一个人不住地咳嗽着。 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少陵,我在路上碰到一个女子,给我买了包子,我们有吃的了!” 这少陵正是陆少陵,而这名女子正是魏秀秀! 陆少陵躺在床上,一脸苍白,不住地咳嗽,正要说话,也被咳嗽声打断。 “人心险恶,包子未必能吃!” 魏秀秀道:“不,她不一样,她是个生意人。看我可能没钱买包子,所以给我买了!” 陆少陵一惊,睁大眼睛,急忙道:“你是不是被跟踪了?” 魏秀秀也是一惊,事实确实如此,她有些惶恐道:“好像是的!但被我甩掉了!” 陆少陵松了一口气,道:“下次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魏秀秀紧张的点了点头,怯生生地问道:“那……那这包子还能吃吗?” 陆少陵摇了摇头,道:“不知道这包子有没有问题?” 魏秀秀道:“我吃了,她也吃了,应该没事!” 陆少陵这才点了点头,魏秀秀将他扶起来,可刚扶起来,就咳嗽地不停。 可能是很久没吃饭了,他抓起包子就大口吃了起来。 “呵呵……三妹!这是怎么了?连个包子都要别人施舍了?” 这时魏家小二爷走了进来,看着魏秀秀的模样,不住地咂嘴,脸上满是不屑。 这更是让魏秀秀恶心,“你出去,我不要你管!” 小二爷并不在乎,挑眉道:“刚刚有个女子是不是来了?” 魏秀秀撇过脸,有些紧张起来,“我……我甩了她啊?” 小二爷冷笑一声,“若不是我拖住她,你能甩掉?” 说完他觉得那名女子真的没来,便冷喝道:“哼,若是让父亲知道,有其他人知道你让其他人来找你,那你两连父亲都救不了!” 魏秀秀点了点头,能活到现在,完全是因为父亲出面让拦住了外面人,否则他们早就被抓起来,把陆少陵交出去了! “能不能……让父亲买些药吗?” 小二爷一看,冷笑道:“不可能!他受了雷鸣的天雷掌,只有他们家独门的药才能治好内伤,若是被他们发现,雷家人必然会翻脸,连我们魏家都保不住!” 魏秀秀心中一寒,可是只能让陆少陵就这么受着吗? 小二爷没有管她,直接走了出去。 他只是一个纨绔子弟,对这些事只是知道一些,但并不了解太多,自己的三妹,更不会放在心上。 他在意的是,小美人! 只是当他刚转身时,就看到陈媛媛挡在面前。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陈媛媛忽然一点气都没有了,而且还很感激这个小二爷,让自己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毫不客气地一掌拍在他的脖子上,觉得不太放心,又出手随便点了几个穴道,才走进屋里。 看向魏秀秀,果然是女扮男装,也明白了她的脸上为何发黄了,多半是饿的。 魏秀秀见她进来,明白了她并不是生意人,和那些来黄岩县的人一样,也是来杀陆少陵的!她连忙挡在陆少陵的身前,叫道:“不要杀他!” 陈媛媛眉头一皱,不解道:“他抢走你,为什么还为他求情?” 魏秀秀脸上一暗,没有说话,只是道:“没有为什么,只要你不杀他,我什么都听你的!” 陈媛媛发现事情超出了预料,并非像客栈里相传的那样简单,陆少陵抢走魏秀秀是另有隐情!于是问道:“陆少陵是你什么人?” 魏秀秀回过头,看向一脸痛苦的陆少陵,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道:“他是我夫君!” 陈媛媛不可思议地看向魏秀秀,而陆少陵也是,两人还相互茫然地看了一眼。 这事情更加复杂! 本以为这件事会很顺利,抢亲的罪人,杀了便杀了,可是现在抢亲变成了芳心暗许就不好办了! 陆少陵这时咳嗽地更厉害,叫道:“杀了我吧!我已经活不久了!” 魏秀秀连忙叫道:“少陵,不要!父亲说这件事做完,一定会救你的!” 陆少陵摇了摇头,道:“不会的!他们做的事,犯了江湖大忌,若是传了出去,定会让他们功亏一篑!他们绝不会留我的!” 魏秀秀叫道:“不可能,爹爹答应过我!不会的!” 陆少陵惨然一笑,“若是你爹爹真的能做到,就不会抓你了!” 魏秀秀没有在说话,而是一把抓住陆少陵的手,哭了起来。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说出了真相后,爹爹还会抓她,为什么还要和雷家联手来抓自己。 陈媛媛听着哭声,有些烦躁,她忽然觉得女人哭起来好烦,尤其是让人不知所措的泪水! 现在到底该不该杀? 不,自己现在是刺客,一定要杀! 可是她明显知道了一些隐情,陆少陵并不是该死之人,甚至还是受害者,杀了之后,自己良心何在? “你们果然被魏无彦那个老家伙藏起来了!” 没等陈媛媛犹豫多久,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笑声。 破屋里走进来一个中年男子。 魏秀秀大惊道:“雷伯伯!” 陈媛媛也是大惊,这个中年男子竟然就是雷家家主雷震! 雷震哈哈大笑起来,冷哼一声,“今天你们都得死!” 陆少陵面如死灰,他知道此人一来,他的日子就到头了! 魏秀秀连忙跪了下来,爬到雷震面前,痛哭道:“我……我跟你们回去!求求你别杀少陵!” 雷震冷哼一声,“你本就该死!若不是你,我也不会被你父亲抓住把柄!” 说完一脚便将魏秀秀踢开,走到陈媛媛面前,嘿嘿笑道:“姑娘,他们没说什么事吧?” 陈媛媛摇了摇头,现在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是雷魏两家要抓陆少陵吗?怎么现在魏秀秀也该死?难道他们的真正目的,不是陆少陵?可是为什么要抓陆少陵?他是两个月前才来的吗? 雷震看着陈媛媛一脸茫然的模样,面色缓和,甚至刚刚那种愤怒的神情全变了,笑盈盈道:“姑娘,你找到了陆少陵,虽然没有杀他,但这也立了大功!从现在开始,你便是雷家的朋友!有什么事,尽管提!” 陈媛媛看着他变脸的速度,摇了摇头,自己现在杀手,对于他们雷家并不在乎,便问道:“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雷震一怔,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不过这个问题,很容易回答,看向地上的魏秀秀和陆少陵道:“他两偷情,做有违人伦之事!” 说完这些,他觉得不够详细,又紧跟着说道:“还差点害死了我的儿子!他两都该死!” 陈媛媛眉头一皱,感觉如此说来,倒符合刚刚他们所说的内容。正因为他两偷情,要害雷家公子,所以雷震要杀他们,而魏家也为了保护自家女儿,所以才将他们藏在这里。 只是就在陈媛媛相信的时候,魏秀秀一脸愤怒道:“你胡说!分明是我听见你们的秘密,你想杀人……” 刚说到这里,雷震伸脚就踢向魏秀秀。 但陈媛媛眼疾手快,伸腿挡下了那一脚。 震地两人皆是腿脚发麻,雷震有些惊骇,没想到这若不经风的女子,武功竟是这么高,那鬼魅般的身法更是让自己震惊! 陈媛媛被这一脚踢的不轻,疼得她龇牙咧嘴,冷声道:“让她说下去!” () 第301章 青雀门人 陈媛媛本来不想多管闲事,毕竟她也接受过一定的训练,对于刺客中的任务不能插手,因为一旦陷入其中就会无法自拔。 这也是为什么偿命村奉行绝情一说。 但此刻她显然已经忘了这条铁律。 魏秀秀瘫在地上,潮湿的地面让本来就很虚弱的她,感到更加痛苦。 “他要截杀万通镖局的镖,里面有价值连城的珍宝,他们想借此机会将这个镖局打落神坛,让自己的镖局上位……” 说到这里,雷震再也忍不住了,伸出一掌拍向陈媛媛。 陈媛媛大惊,出掌迎了上去,但并没有和雷震对掌,而是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再像旁边一推,雷震便被推了出去。 虽然这只是简单的一让一推,却成功击退了雷震。 雷震大惊道:“这是什么掌法?” 陈媛媛没有理睬他,而是对魏秀秀道:“继续说!” 但雷震绝不会让她继续说下去,而是转身来到床边,掐住了陆少陵的脖子。 陆少陵不仅身受重伤,还染上风寒,此刻根本没有还手余地。 魏秀秀大叫道:“不要!我不说!我不说了!” 陈媛媛眉头一皱,就单单刚刚说的那一点,就已经让雷震产生了厌恶感。随即大手一挥,抓向雷震。 雷震大惊,“你……你再过来,我就杀了他!” 陈媛媛冷笑道:“我就是要来杀他的!顺便杀了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人!” 商道中的恶意竞争自己知道的明明白白,也受过这种气,自然不会放过这个雷震! 雷震怒道:“难道你就不要赏金了吗?” 陈媛媛更是无所谓,她只是来执行任务的,杀了他,赏金又不会少! 雷震一咬牙,转身又出掌来杀陈媛媛。 尽管陈媛媛那套想法出神入化,但对于自己这个老江湖,定有其他办法来攻克。 于是两人便打起来了。 魏秀秀见状慌忙走到陆少陵身边,泪水不住地滑下。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不该求你救我!” 陆少陵微微轻笑,准备说话,但又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他看向陈媛媛与雷震的打斗,叫道:“姑娘,小心他的天雷掌!” 陈媛媛完全不懂什么天雷掌,全凭自己变化莫测的武功支撑。 魏秀秀不解道:“她要杀你,你为什么还要帮她?” 陆少陵笑道:“死在她的手里,总比死在雷震的手里好!” 魏秀秀不再说话,陆少陵说的很对,死在那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手里,还不如一头撞死! 只是尽管提醒归提醒,陈媛媛却是不懂!她的真气有限,根本不足以将那套神秘的功法全都使出来。 她只有不住地卸力和抵挡,而攻势完全是碰运气,偶尔拍向雷震脖子一掌,却被他轻松化解。 论打斗经验,陈媛媛完全不敌,很快就落入下风。 魏秀秀抓住陆少陵的手,紧张道:“怎么办?” 陆少陵也是无法,他现在就等于是废人一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媛媛被打。 雷震见陈媛媛支撑不下去,心中一阵冷笑,还以为是多么厉害的角色,没想到也就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 随手一震,“嘭”一声,陈媛媛大骇,但与此同时整个人都倒飞了出去。 “嘭”木板搭建的墙壁轰然倒下,身中天雷掌的她,也吐了一口血。 这一掌令她五脏翻腾,只觉得一股疼痛从全身袭向心脏,疼得她喘不过气来。 这便是打斗的后果吗? 那赵一痕每次受得伤,为何那么风轻云淡? 这是她第一次受伤,难免会和赵一痕做对比。现在这一行,是个高危行业,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雷震走到陈媛媛面前,冷笑道:“这点能耐就想行走江湖?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陈媛媛痛苦地挣扎起来,但木板压在身上,根本起不来。 此时雷震也不着急起来,淡淡道:“说出你那套掌法,饶你不死!” 陈媛媛低下头没有说话,那套掌法是雀子临行前一天教给她的,还没有学透,若是完全掌握这套掌法,雷震绝不是对手! 雷震见她不答,冷哼一声,捏住她的下颚,笑道:“不说也没关系,我把你带回去,送进妓院,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也不迟!” “你无耻!” 陈媛媛惊恐地看着他得意的笑容,急得浑身发抖,真没想到江南赫赫有名雷家镖局竟是这么恶毒! 魏秀秀也是惊恐万分,她没想到曾经爱戴自己的雷伯伯竟然如此丧心病狂,就像得了失心疯了一般,怒道:“如此卑鄙,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雷震这才回过头来,看向魏秀秀,冷冷道:“这不都要拜你所赐?若不是你偷听到我们的秘密,也不会出现现在局面!” “哦。对你,你爹也参与进来了!” 魏秀秀更是不敢相信,大叫道:“你胡说!他不会和你狼狈为奸的!他说等找到证据,就把你告发的!” 雷震并不感到意外,大笑道:“你真当你爹是黄岩县大善人了?价值连城的宝物,他会不心动?还威胁我,要让我们五五分!你觉得他是在找证据还是不想让你知道?” 魏秀秀地震惊地坐不住了,很明显,雷震的说的可能性很大,父亲最喜欢自己的,即使在自己心中形象是个大善人,可是谁能保证他不会做错事呢?而且自己出来半个月,吃不饱,穿不暖都很少过问又是为什么? 雷震看着有气无力地还沉静在震惊的模样,不由得冷笑道:“陆少陵,虽然你是青雀门的人,但谁让你多管闲事呢!今日杀了你,可别怪我!” 说着出掌拍向陆少陵。 “住手!”就在这时,周围冲出来一群人,将这间破屋团团围住。 仔细一看,竟有数千人! 他们是在陈媛媛撞倒木板时,闻声赶来的。 雷震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些都是江湖中人,若要杀自己,那简直就是勾勾手指的事! 而叫住手的人,则是身穿黄衣短褐的女子手执长剑,怒目而视,瞪着雷震。 她身边还有几名男子,也是一样的衣服,想必是一个门派的。 雷震此刻不得不住手,这么多人,他不敢乱来,于是沉住气,笑道:“青雀门的人,难道要管你们的弃徒吗?” 那名女子道:“虽然事出之后,陆少陵被我青雀门除名,但他的事我们必须调查清楚!” 雷震看着她,不甘道:“他抢了我们雷家的媳妇,就应该由我们雷家处置!” 女子更是冷笑,道:“我们青雀门的事,还轮不到你们小小雷家插手!哪怕是抢了你们家媳妇!” 雷震没想到青雀门竟是如此霸道,连别人家事,都如此强势,但此刻秘密在陆少陵手中,绝不能放走了他! 他冷哼道:“哼,别忘了你们只是八大门派之一,你们如此护着门派弃徒,难道不怕其他七大门派排挤吗?” “那等你们雷家成了八大门派之一再说!” 女子根本不在意,对付一个小镖局,其他门派根本不会管,何况若是其他门派,也会如此做。 雷震冷哼了一声,此刻他没有办法,但是他能做的只能隐忍,面对八大门派的人,自己毫无胜算!只好咬牙道:“诸位!我们雷家人微言轻,不得不低头,还请诸位江湖好汉主持公道!” 抬眼望去,江湖好汉有数千,但却没人站出来说话。 雷震深吸了一口气,他已经无计可施了,这些人不会站出来说话,毕竟他们面对的是八大门派之一,若是出手,遭到他们门派的追杀,定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所以他们得罪不起。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陆少陵,恨恨道:“既然青雀门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护门人,我雷家人微言轻不得不退让!但你们青雀门记住,八大门派不只是你们一家!” () 第302章 强行冲穴 魏秀秀看向青雀门的人把陆少陵带走,只留下自己和陈媛媛,心中不禁问道,都结束了吗? 周围数千人见陆少陵已经被青雀门人带走,只好叹了一口气,一切都结束了,一千两银子没了,与雷魏两家交好的希望也破灭了。 他们或许会有些不甘心,但又很无奈,毕竟是八大门派之一的人,比雷魏两家还强大的存在,根本惹不起! 魏秀秀见他们都走了,自己也向外面走去,两个多月来,在这里就像过街老鼠一般,吃不饱,穿不暖,连人自己心爱的人都带不走。无声的叹息之后,走到魏家小二爷身边,扶起他走了。 魏家小二爷再怎么过分,也是自己的哥哥,她不能不管。 雷震看着他的背影,冷笑道:“告诉你家老爷子,这笔账我们还要算!” 魏秀秀浑身一颤,脚下顿了顿,但没说话,走扶着他走了。 现在这里只剩下雷震和被压在木板下的陈媛媛。 陈媛媛目光死死地瞪着雷震,陆少陵和魏秀秀的事,她大概了解了。这一切都是雷家的阴谋,才致使魏秀秀离家出走,似乎魏秀秀也是魏家人得知魏秀秀口中的秘密才赶她走的,在路上碰到正刚从外地来的陆少陵,被救了下来。 而魏家人知道雷家的阴谋后,便去了雷家要挟他们,让他们得到珍宝后五五分赃,同时他们也暗中找到了魏秀秀他们,毕竟魏秀秀是他们家的孩子,所以秘密带到这个破木棚里,打算等到事后再接走他们。 只是到现在魏家人都没有出现,这是为什么?这里动静这么大,不应该啊! 只是想到这里,陈媛媛发现自己想得有点多,现在陆少陵没有杀,自己却深陷危机之中。 雷震掀掉陈媛媛身上的木板,挥手间封住了她的穴道。 陈媛媛完全没有还手之力,现在胸口都是火辣辣的痛,连动一下都疼,现在只能任凭这个无耻的人带走。 她很不甘心,这简直就是出师不利,一想到他要将自己带到妓院,自己就不住地颤抖。 难道自己真的就要在妓院里折磨致死吗? 但现在没有任何办法,雀子已经很明白地说了,赵一痕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而她只会在一个月后来接自己,还要是任务完成,若完不成,自己就算死了,也不会来救自己。 这是绝路! 陈媛媛脑海里直叫苦,若是自己当时不听他们的谈话,直接把陆少陵杀了该多好,可是陆少陵明显是被冤枉的,自己若是杀了他,良心定会不安! 自己为什么接到的任务都是好人,为什么就没有恶人?难道偿命村杀的人都是好人吗? 这让陈媛媛陷入了迷茫之中,就连自己身处险境都不知道。 雷震没有骗她,直接带到青楼里。 一进青楼,便来了几个热情奔放的女子将雷震抓住不放,嬉笑道:“雷爷,你可算来了!奴家都等你几个月了吗?” 雷震哈哈大笑,在每个女子身上摸了一遍后,道:“叫你们妈妈过来!老子有比生意要谈!” 那几位女子见他带了一个女子过来,哪里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各个点头,去找妈妈。 没过一会就来了一个肥胖的老女人过来了,摇着水桶腰无比风骚地笑道:“哟!雷爷来了!” 雷震哈哈大笑,看来是常客了,将陈媛媛直接推给了她道:“把她放在你这里,若果她想找我了再找我!嘿嘿……” 老鸨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连连笑道:“明白!明白!” 陈媛媛惊恐地看着这里,满是醉纸金迷,一个个女子穿的异常暴露,跟着客人喝酒还蹭着身体。让她忍不住恶心,但想到今后要在这里度过更加感到头皮发麻。 她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告诉那套武功,但若是告诉他,自己真的就会逃出他的魔爪吗?听羽曦姐说,这种人绝不能满足他,越满足,他们越得寸进尺! 可是现在又没有办法,怎么办? 现在穴道被封,根本没有力气反抗,只能任由老鸨推着跑。 二楼之上传来阵阵淫靡之声,听得陈媛媛浑身难受,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眉头直皱。 老鸨见状笑道:“别急,等我教会你之后,你也会和她们一样!” 陈媛媛惊呼道:“不要!我不要!” 老鸨冷笑道:“姑娘啊!进了这个地方,都要做这种事!你放心,等你学会了,你想要都来不及呢!” 陈媛媛更加惊恐,她才不要跟那些男人做那种事,自己都没有给赵一痕,怎么可能会给他们? 她连忙挣脱老鸨的手,就要往外跑。 老鸨冷笑道:“想走?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接着她大喝一声,“来人,把她押进我屋里!” 这时从拐角处走来两个人,两人各出一手直接把陈媛媛摁在地上。 陈媛媛都快急哭了,大声叫道:“救命!救命啊!” 老鸨冷笑道:“在这里,就算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反而还会激起他们的兽性!” 陈媛媛更惊,难道自己真的要失声在这里? 老鸨冷冷的一把揪住她腰间肉,咬牙使出了吃奶劲,目光狰狞地瞪着她,冷冷道:“你就乖乖地在这里学两天吧!” “啊”陈媛媛腰间吃痛,惨叫一声。 这种痛比中了雷震的一掌还要痛苦,至少雷震那一掌,打完了就收手。而老鸨,却是一直拧着不放,疼得她心间抽搐不止。 老鸨对将侍从道:“带走!” 就这样,陈媛媛被架进了一间房间里。 房间挂满了红色的布,像极了婚房,这就是所谓夜夜新娘的地方吗? 陈媛媛被两侍从推进门后,老鸨就揪住了她的耳朵,带到床上。 此时陈媛媛就像一个待宰割的羊羔,毫无还手之力。 她不知道接下来会怎样。 只见老鸨将手伸进了她的身上,陈媛媛被着举动吓得躲过了身体。 老鸨见状,大怒一巴掌拍在她的脸上,大喝道:“贱人,再犟打死你!” 陈媛媛被这一巴掌打蒙了,大哭了起来,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女人强暴,还被老鸨打。 为什么自己的命运会这么坎坷?自己还要变成妓女,想到这里,她更加恐慌,哭声越来越大。 老鸨又是一巴掌拍她的脸上,喝道:“别哭了!” 陈媛媛的脸被打的红肿起来,只觉得嘴里已经留出血来。 她没在哭了,但眼睛却狠狠地瞪着老鸨。 老鸨见她不哭,也不挣扎了,心下还以为她被自己打服了,便不再管她,脱起了她的衣服。 陈媛媛咬紧牙关,只觉得丹田里一阵火,想要冲出束缚一般,她的怒气使得体内的真气开始冲撞起来。 她绝不能坐以待毙,否则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真气一遍一遍地冲撞着穴位,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 不知道冲撞了多少次了,只觉得胸前一阵血气冲到嗓间。 “噗”一口血喷了出来。 “哎呀。你个死丫头,要死啊!喷这么多血!” 老鸨完全不在意,尤其她已经大功告成,陈媛媛已经被她剥光了。 她伸手又是一巴掌打向陈媛媛。 但这次却没有打上,只见她的手被陈媛媛紧紧地握在手中,看着陈媛媛吃人的目光,惊恐道:“干嘛?你还想杀我吗?” 陈媛媛冷喝道:“像你这样逼良为娼的人,就该死!” 老鸨一听,真要杀自己,急了,连忙挣扎起来,可是任怎么挣扎,手也挣脱不了。 尽管陈媛媛强行冲破穴位,自身完成了一定的伤害,但杀老鸨还是绰绰有余的! 老鸨此时哪有之前的嚣张,连忙下跪道:“姑娘,我错了,哎哟,我的手哟!我错了!我只是吓唬吓唬你呀!” () 第303章 又入虎穴 红楼处,佳人粉背,淫靡声起,多少妙龄女子皆堕落成泥。 没有这老鸨的恶毒教育,又怎会让这些青楼女子臣服,甘愿作践自己的身体? 陈媛媛穿上衣服,反手扭断老鸨的胳膊,怒道:“若是以后再开妓院,非杀了你不可!” 老鸨抱着断臂,痛得直在地上打滚,“姑娘,妓院就是我的命啊,没了妓院这数百姑娘吃什么?我又吃什么啊!” 陈媛媛根本不管这些,转身就要走。 老鸨痛苦道:“姑娘。你可别走啊!你走了,雷震非要了我的命不可啊!” 陈媛媛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刚刚掐自己的事都还没算呢,现在若不是身受重伤,想办法尽快离开,早就杀了她! “嘭……” 就在刚出门之际,忽然门被撞开了,走进来两个人。 陈媛媛一惊,退了两步。 老鸨却是大喜,忍着剧痛,喝道:“抓住这个小贱人!” 那两人相视一眼,根本没有理她,只是对陈媛媛笑道:“陈姑娘,不好意思,来晚了!” 陈媛媛有些诧异地看向两人,都是虎头大汉,一身黑衣,手执单刀,并没有特别之处。 那两人见陈媛媛不解,便从怀中取出一个令牌。 陈媛媛看了看,上面写了成都府三个字,于是点了点头。 老鸨见状,原来不是自己人,大叫道:“来人,快来人啊!” 但怎么喊也没有人来救自己。 陈媛媛看了一眼刚刚还一脸凶狠的老鸨现在却变成了丧家之犬,转身就离开了妓院。 刚走出门,便听见老鸨闷哼一声,估计是死了。 陈媛媛没有回头看,只是深吸了一口气。 死了也好,至少可以少祸害几个少女。 出妓院一直都是畅通无阻,因为几个侍从都被之前来的两个人打晕了。 她回了客栈便开始运功疗伤。 不仅中了雷震的天雷掌还因为强行冲穴使内伤非常严重,直到第二天晚上才好了一点。 夜里杀人,这是偿命村最惯用的手段,由黑夜做遮掩,鬼魅的身法可以杀人于无形。 只是她尽管出了客栈,却依然像个无头苍蝇一般在大街上乱窜,不是因为她找不到陆少陵,而是自己不知道该怎么杀,或者说不知道该不该杀。 这是她的老毛病,杀人前会问该不该杀,也是她内心深处的良知底线。 可是知道了这个人不该杀又能怎样?自己的任务又怎么办?他不死,自己就得死,这是偿命村的考核规矩! 陈媛媛想不明白,为什么没有人杀雷震这样的恶人,却有很多人要杀陆少陵这样的好人!难道江湖中人为了银子,为了富贵什么都可能做的出来吗? 是了,雷震因为价值连城的珍宝要夺万通镖局的镖,还要使其信誉大损,为了这个秘密还要杀人灭口。 老鸨为了银子,为了地位,与雷震这些人勾结,强抢民女,逼良为娼,做着皮肉生意。 他们都是恶人,没有人杀他们,也没有人通过偿命村来杀他们,可是为什么?难道这个世界的好人都是那些权贵之人玩弄的对象吗? 陈媛媛有些看不懂这个江湖,跟自己想象的没有纷争,没有打打杀杀的完全不一样!这些人倒是与茅羽曦说的差不多! 难道这些江湖都是如此尔虞我诈吗? 这时,陈媛媛想喝酒了。至少她觉得喝酒可不要想这些问题,甚至可以把这些全都遗忘。 酒楼里,充斥着除夕地余韵,会友、会客、会知己…… 而陈媛媛却只有自己一个人。 这便是江湖吗? 太孤独了! 这便是江湖吗? 可他们为何还可以三五成群? 陈媛媛想到了赵一痕,想到了江小白,想到了茅羽曦。 可是他们太复杂。 茅羽曦要杀江小白,江小白却想保护茅羽曦。 赵一痕保持中立,自己又怎么办? 自己有信任的人吗? 成都府李大人?还是江小白? 陈媛媛喝了一口酒,这口酒有些惆怅,让她忘却了所谓的良知,所谓的该不该杀。 那火辣的余味,刺激着后脑的神经,是种痛,也是种麻木。 “姑娘,一个人喝酒啊!” 陈媛媛迷离的眼睛看着这个人,只是轻轻一撇,又转眼看向自己的酒,没有说话。 她又喝了一口。 赵一痕说的没错,愁人喝酒一杯醉,这两口就让自己有些晕眩。 “姑娘,您这酒量不行啊!让哥哥教你怎么喝?” 陈媛媛没有看向这个人,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神情,只是顾自喝酒。 她觉得这个酒量的火候恰恰好,整个人昏昏欲睡,但又能支撑着自己行走,那些想不透的事都不再去想,那些想不了的事,也不再去想。 旁边的人还没有走,拍了拍了陈媛媛的肩膀,笑道:“姑娘,你喝醉了!” 陈媛媛还是没有搭理他,也没有抵抗旁边的人,只觉得自己脑袋越来越昏昏沉沉的。 而后自己便被这个抱了起来,只听得这个人在耳边叫道:“结账!” 陈媛媛任由这个人抱着,心里想着你是谁啊,怎么抱我!但不知道为什么又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管他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便失去了知觉。 直到自己被一瓢凉水泼醒后,才觉得自己被抓起来了。 陈媛媛看向四周,竟是在一个破庙里,这个庙年久失修,旁边蛛网满布,佛像和香案上也破烂不堪,结满灰尘。 而面前还蹲着一个人,是泼醒自己的人。 陈媛媛认识他,正是魏家小二爷! 魏家小二爷露出一丝笑意,道:“姑娘,醒了啊!” 陈媛媛抬起头,冷声道:“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小二爷挑了挑眉,笑道:“这里没有人其他人,咱两又是孤男寡女,你说我想做什么?” 陈媛媛大惊,刚想爬起来,却发现全身虚软无力,怒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小二爷眯起眼睛,嘴角露出一丝邪恶的笑容道:“我知道你会武功,所以给你加了点料,让你更加配合接下来我们的事!” 陈媛媛惊恐道:“你走开!” 小二爷哪里会走开,到手的鸭子,岂会因为她一句话而放弃? 他一把抓住陈媛媛的衣襟,开始脱了起来。 陈媛媛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废尽力气,也只是动了一下。 她没想到,自己刚来这里,才不过两天就先后身受重伤,被带到妓院,还中了迷药,现在又要被魏家小二爷强暴。 这个江湖太可怕了,她痛苦地叫着,喊着,挣扎着,也无济于事。 衣服一件件地撕裂,而她却连挣扎地余地都没有。 没过一会,只剩下一件亵衣,无助地蜷缩在地上。 她怎么也没想到,今天的身子竟然会被一个禽兽看光,而且还会有接下的动作。 无助地呻吟,痛苦地嘶吼,都无济于事。 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尽管眼泪已经流了满地。 魏家小二爷看着她白嫩的肌肤和倾城的容颜让他兽性更加大发,哈哈大笑道:“你越挣扎,我越开心!哈哈哈……” 说着,便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不过片刻就脱完了,全身赤条条的,陈媛媛更加惊恐,闭上了眼睛,心中更加绝望。 魏家小二爷开始摸起陈媛媛的身子。 陈媛媛浑身一颤,大叫道:“滚,滚,你个禽兽!” 魏家小二爷更是不在乎,感受中陈媛媛滑腻地肌肤,竟舒爽地叫了起来。 陈媛媛的泪水不住地了流了下来。 此时她再也不想进偿命村了,也不想去江湖,这世间太邪恶,太可怕了! 魏家小二爷见她一动不动,似乎失去了兴趣,一把掌拍在陈媛媛光滑的屁股上,道:“你倒是叫啊!你挣扎啊!” 疼痛传便全身,令陈媛媛更加屈辱,她发誓只要自己还活着,定要让她碎尸万段! () 第304章 厌恶江湖 这江湖太残酷。 这江湖处处是险恶。 只是刚出来的女子,便遭遇如此欺辱。 陈媛媛无助地叫着,喊着,沙哑的喉咙,一次次地拼命着嘶吼。 可是没有人来。 魏家小二爷摸遍陈媛媛全身,兴奋地将自己脱个精光,一把抓住陈媛媛地腰,做最后的动作。 陈媛媛绝望了,自己刚出狼窝,又进虎口,这江湖游戏真的不想再玩了。 魏家小二爷满脸都是扭曲的兴奋,这样的行为似乎可以让他的兽性彻底爆发出来一般。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走来两个人。 两个黑衣短褐衣服的人,正是去妓院救她的两个人。 他两同时大喝一声,“住手!” 魏家小二爷顿时一惊,下面瞬间就软了,但他毫无惧色,冷哼道:“老子可是魏家小二爷!识相点赶紧给我滚!” 两人并没有受他的威胁,一人冷冷地看着小二爷,一人已经走了过去。 小二爷道:“别过来!否则我会让我爹杀了你!” 走上跟前的人已经走到他的面前,一巴掌扇了过去,小二爷直接摔在地上,爬了好几次都没爬起来。 那人连忙拿自己身上的斗篷将陈媛媛身上盖住,道:“陈姑娘,抱歉,我们大意了!” 陈媛媛无力的摇了摇头,但却爬不起身来。 那人知道他是下了药,连忙从衣襟里拿出一个药瓶,专门解迷药的,放在陈媛媛鼻子里闻了闻。 陈媛媛只觉得一股浓烈的臭味冲进头脑,没过一会就恢复了力气。 她点头道谢之后,便裹起几件衣服来。 小二爷趴在地上,大怒道:“我爹可是黄岩县第二富,识相的快点滚开!否则你们活不过明晚!” 两人根本不管这小二爷的叫嚣,只是看着陈媛媛整理衣服。 “陈姑娘,受惊了!从今日起我们寸步不离!” 陈媛媛看了看两人,都伸手做了一个离开的姿势,道:“我不走!” 这时小二爷一喜,道:“小娘子!是不是舍不得我?” 陈媛媛向他看了一眼,淡淡道:“对!太舍不得了!” 说着把出其中一人的刀走到小二爷面前。 小二爷吓得连忙向后爬去,“你……你想干嘛?” 陈媛媛没有说话,走到他面前,挥手间就封住了他的穴道。 小二爷更加惊恐,眼睛吓得放大成李子一般大,“你……你……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求你别杀我!” 他叫声太烦,还很难听。 陈媛媛又封住了他的哑穴,抓住他的手指,一刀剁了下去。 小二爷全身一颤,发出一阵惨叫,但由于点了哑穴,声音像是撕裂了喉咙一般,发出“嗬嗬”之声。 这是第一根,接着陈媛媛又剁了第二根。 就这样一直将十根手指全剁了。 小二爷早就疼晕了。 外面两人看着都心惊肉跳,没想到这女人发起火来真的恐怖。 “有人来人!” 这时有人预警道。 陈媛媛觉得还不够解气,一巴掌又把小二爷扇醒了。 小二爷十根指头的疼痛一遍遍地钻进心头上,眼看着又要晕了,陈媛媛一刀劈在他的命根上,他再次晕了过去。 做完这些,才跟着两人走了出去。 …… 回到客栈,陈媛媛换了身衣服,躲在被窝里,放声痛哭起来。 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耻辱,也从未受过这样的虐待,让她对这个江湖产生了恐惧。 或许偿命村是对的,或许是自己错了! 陈媛媛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能像赵一痕一样可以把整个成都府都玩弄。也不明白为何自己刚出来就会被人欺负。 尽管她把身体洗了数十遍,但还是觉得肮脏,就像这个世道一般。 她想不明白为何有些人为何如此没有良心还能活的如此好,为什么官府不来管? 这世道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好人总受欺负,坏人却总是逍遥法外? 被子被泪水冲湿,也在不知不觉间睡去。 …… 第二天,陈媛媛又睡了一天,魏家小二爷就算不死,也活不久了! 晚上时,她将胭脂把脸上擦了很多层,红彤彤地,像是红肿的模样一般。 这次算是做了伪装,模样变得丑陋了很多。 这次她带上了短剑。 这次她穿上了黑色衣服,像茅羽曦那种黑色的衣服。 刚下楼便听见有人在讨论起魏家小二爷的情况。 “哈哈……那小二爷,平时嚣张惯了,现在连命根子都废了!那天我还亲眼看到,啧啧……赤条条地身子,血流了一地!” “哈哈……终于有人出手惩治他了!可算为百姓出了一口恶气!” “是啊……只是现在魏家全城通缉此人,要上报官府!” “什么?他们强奸别人,还敢报官?这还有王法吗?” “王法?王法就是他们的玩弄别人的兵器!” “……” 听到这些,陈媛媛的泪又不自觉的流了出来。 这样的世道,难道只适合那些阴险狡诈的人生存吗?那些善良的人,该怎么办? 这时又有人问道:“这些那位姓陈的姑娘看来是完了!” “可不是嘛?话说,如果是你,你会救她吗?” “呵呵……说哪里话,自家一穷二白,怎么敢和魏家人抗衡!” “……” 本来还以为会有人同情她,原来弱者被欺辱之后,都没有人来帮忙。 呵…… 陈媛媛的心更冷了! 这便是江湖吗? 她离开了客栈,直奔城南中心。 城南是黄岩县最大的街区,那里最热闹,也是最混乱的地方。 陈媛媛跳跃在屋顶之上,没有人发觉。 这样的本领,在做偷鸡摸狗之事,早已熟练。 很快就来到一个宅子里,正是魏家。 魏家小二爷还没有死,幸亏去的人很及时,将他救了下来。 他的屋里人来人往,全是大夫和江湖郎中。 魏家家主大骂道:“废物!连个人都救不了,要你们有何用?还自称大夫?直接关门得了!” 陈媛媛轻轻地掀开一片瓦片,看着他发怒,心中冷笑,一会你就知道你才是废物! 魏家家主赶走了一批又一批大夫,终于把魏家小二爷的命吊住了,他又开始对家丁喝骂道:“还没有找到人吗?” 家丁大气都不敢喘,颤抖着身体道:“没!还没!人太多了,找不到了!” 气得魏家家主把手中的茶杯都砸了,大骂道:“废物!都是废物!” 说着便走了出去。 家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便退了房间,只剩下一个半死不活的魏家小二爷躺在床上。 等到这个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陈媛媛将瓦片一片片拿开,差不多容下一个人时,便跳了下去。 短剑在手,一剑切断了小二爷的喉咙,鲜血喷洒一地,连叫声都没有。 大仇得报,陈媛媛还狠狠地瞪了一眼魏家小二爷。 这就算是为民除害了! 做完这些,陈媛媛一跃而起,跳上屋顶。 因为屋顶瓦片没有拿太多,跳上去带下来几块瓦片,掉落在地上。 “嘭……嘭……”两声,惊动了门外的家丁。 陈媛媛并不在意,若不是怕被他们抓住,她更想看到魏家家主痛不欲生的模样! 家丁一见地上瓦片,就抬头看向屋顶,知道有人闯了进来,再看向小二爷,脖子处一滩血迹。大叫道:“不好拉!二公子被杀了!” 而这时,陈媛媛早已离开了魏家,向城西走去。 一路上顶着浓厚的胭脂,又穿着黑色的衣服,丑得令人厌恶,没人愿意看她,故而她非常安全。 没过多久,便来到一家客栈。 这里是青雀门所住的地方,他们门派非常庞大,雷家不敢动,魏家也不想动。所以陆少陵可以在黄岩县喘息一段时间,也可以养好伤再走。 这个地方,陈媛媛也是昨天下午在酒馆里听到的,所以她来了。 她想离开这里,就必须要杀了陆少陵。 () 第305章 苦命鸳鸯 陈媛媛不想在这里呆着了,这里简直就是她的噩梦! 她无法想象自己若是不杀陆少陵,自己还会有怎样的后果。 所以她来了! 只是刚飞上屋顶之后,她又犹豫了。 真的要杀吗? 那可是一个好人啊! 这时房间里传来一阵打斗声,陈媛媛看了过去。 七个黑衣人正围着五个青雀门的人。 还是那位女子,应该是青雀门的大师姐,怒喝道:“这么明显的事,还需要带黑巾吗?” 一个黑衣人冷笑道:“还不是因为你们八大门派的人太霸道,怕被你们追杀吗?” 大师姐冷哼道:“那你们全都留在这里吧!” 说着,大师姐便道:“浴火阵!” 黑衣人大惊道:“你们怎么一上来就用浴火阵!” 很显然他知道这个阵法,然而却不知道为何他们一上来就用杀招。 不过这是没有办法的事,陆少陵深受重伤,她不得不采用五保一的打法,否则他们肯定会想办法杀了陆少陵。 大师姐没有跟他们多废话,浴火阵并非用火攻,而是非常凌厉的阵法。 每个人使用的武功全是杀招,没有一招是守招。 只见屋里剑光肆起,打斗声不绝于耳,客栈中的客人都惊地不敢出房门,而楼下的人更不敢上楼。 很快七个黑衣人便抵挡不住,一个黑衣人道:“再不使用本门武功,就要死在这里了!” 为首地黑衣人一咬牙,冷哼道:“撤!” 此时撤离是最好的办法,否则七人就会死在这阵法之中。 说时迟,那时快,黑衣人抵过一招后,便飞身冲向窗外,逃走了。 剩余六人见状也跟着他学。 但大师姐却没有给他们机会,大喝道:“浴火重生阵!” 这是两个阵法,现在合并为一个阵法,专门用来围困敌人的阵法。 只见青雀五人已经拦住了窗口的去路,把一个黑衣人逼至屋内。 六个黑衣人顿时没了主意,其中一人大喝一声,“伏魔阵!” 此阵乃是专门破阵之阵。可以使自己不受伤害的情况下,以摧枯拉朽之势冲出包围。就像玄龟一般,剑阵形成一道护甲,而自身再向前移动,所有阵法,都形同虚设! 青雀门的人有人看出来这个阵法,一师弟大惊道:“是北冥派!” 大师姐冷笑一声,“北冥派为一个不入流的小镖局出头,不怕我青雀门上去讨说法吗?” 一黑衣人大笑道:“那就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逃出去了!” 说着剑阵一起,无数道剑光将六人包裹在内,冲向窗外。 青雀门毫无办法,只能守住本身。 六人跳窗而去,大师姐收回剑,看向远去的方向,眼里满是怨毒。 一位师弟问道:“难道就让他们这么走了?” 大师姐冷声道:“他们有意挑起两大门派的争端,那我们就顺水推舟!” 那师弟想了想,道:“师伯未必会这样做!” 大师姐笑道:“你觉得他们会不会为我做主?” “哦~”众师弟妹似乎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 他们看向陆少陵,他还在沉睡,竟没有被这声音惊醒。 大师姐叹道:“陆师弟初出江湖便被雷家打成重伤,这笔账也得算!” 只是他们还没想到对策之时,楼下忽然传来一声叫喝声。 “把楼上围住,不要让他们跑了!” 大师姐一惊,竟是官府的人,难怪北冥派的人会说自己跑不了,原来他们又勾结官府。 真是卑鄙至极! 大师姐没有犹豫,看起来行事非常老道,对一旁师弟道:“把陆师弟放进床下面,我们先走!” 这是最好的办法,因为他们上来之后,见房间没有人,肯定会认为都从窗户里逃走了,所以就忽略了床底下。 一看她就知道是经常行走江湖之中,行事果断,毫不拖泥带水,四味师弟师妹们很快就把陆少陵塞进床底下,接着便站在一起。 陈媛媛在屋顶都看听的仔细,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没有动静了,难道他们又不逃了? 没过一会,官府的人追到,一脚踹开门后,就见青雀门纷纷跳窗而逃。 原来是这个意思,等到官府亲眼看到他们跳窗逃走,肯定就不会在意屋里还会有人,这样就免去了搜房的危险,而陆少陵就会更加安全! 果然,为首的官兵大喝道:“追!” 这些官兵各个都是好手,也从窗户跳了下去,陈媛媛趴在屋顶之上,露出的头,差点被发现,连忙缩了回去。 陈媛媛看向远方,青雀门五人已经走远,那官兵也是紧追不舍。 没过一会,便来到之前废弃之地,那里无疑是最好的藏身之地,一来没有人,容易逐一击破;二来,此地废弃之处,地形复杂,楼宇环绕,想躲避追兵很轻松。 陈媛媛觉得他们应该很容易躲藏起来,毕竟他们武功那么高。 可是没等她回望客栈的时,那片废弃之地,竟点燃了无数火把。 这……是一个圈套! 雷家人早就算准了他们会去废弃之所,所以在那里守株待兔,这么火把,至少也有数百人之多! 北冥派还有人在那,那青雀门人定然凶多吉少。 陈媛媛深吸了一口气,身体还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险些从屋顶掉下去。 雷家人,本就是恶人,他却可以让官府和北冥派听从于他,难道他们心里就没有一点良知吗?难道他们是被收买了? 无论从哪个方面去想,都足以让陈媛媛胆寒,这都不是她所认识的江湖! 这时“咯吱”一声,客栈屋里发出开门的声音,打断了陈媛媛的心神。 怎么又有人过来?难道他们又猜到青雀门的人把陆少陵留在了屋里? 陈媛媛露出头来,看向屋中,只见是一个女子,惊慌失措地跪在地上。 这是……魏秀秀! 她还说穿着那身白衣服,但头发却没有束起来,而是披在肩上,脸上还有数道指印。 陈媛媛眉头微皱,看样子魏秀秀回去也遭到了毒打,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世家,竟是如此毒辣! 微弱的星光照在屋里,魏秀秀披散着头发,虽然知道陆少陵可能被带走了,但她更加不安起来,呆做在地上,无助地哭了起来。 陈媛媛又把头缩了回去,这个时候,是杀陆少陵最佳的时机,可是现在她却犹豫了。 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杀,犹豫不知道这魏秀秀会不会想不开。 此时她的心里,已经没有再想自己了。这对苦命的鸳鸯,从一开始的相遇到如今的相爱,都没有一天好过。现在陆少陵好不容易安全了,难道自己忍心杀了他吗? 星光很柔,映在脸上,却是让人止不住地心动,尽管她的胭脂很厚,尽管她做了伪装,但现在她的脸,就像月光一般,纯净无暇。 只是没等她多想,屋里又有了动静。 是陆少陵。 陆少陵低吟一声,魏秀秀喜极而泣,连忙找了起来。 陆少陵的声音她最了解,哪怕是一声呻吟。 “少陵,你在哪儿?” “床底下!” 原来陆少陵早就醒了,只是他是识大局,一切听从大师姐的安排,这样自己不出声,就不会影响他们的决断了! 这种心思,陈媛媛是不会知道的,若是赵一痕,想必一猜就会明白。 魏秀秀惊喜地趴在床底下,把陆少陵拉了出来,一把将他抱住,又哭了出来。 陆少陵笑了,他没想到自己只是救了一个女子,她竟然对自己动心了。 魏秀秀见他笑,嗔道;“你还笑!” 陆少陵看着她,眼里都是她的倒映,但忽然问道:“你怎么来了?” () 第306章 鬼门老三 按照魏家和雷家的关系,不应该这么快就把魏秀秀放出来。 因为雷家现在和魏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如果魏秀秀逃了出来,必然会让他们的阴谋败露,哪怕魏秀秀是找陆少陵。 她不可能是被魏家放出来的,那肯定是逃出来的! 魏秀秀被陆少陵这么一问,才想起来,“呀”地一声惊道:“我偷听到雷家家主对我爹说要让官府和什么北冥派的人去杀你们,所以我才偷偷跑过来报信。” 陆少陵苦笑了一声,这丫头怎么总是能偷听到他们的秘密?真是一个被上天选中的女人! 本想说两句话什么,但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即道:“快走!” 魏秀秀一愣,不解道:“他们已经去抓你们门派的人了,为什么还要逃?” 陆少陵摇了摇头,道:“就算你能逃出来,你家的家丁也会看到,一旦你爹知道你跑出来了,肯定会来抓你的!” 魏秀秀顿时慌了,惊道:“那怎么办?” 陆少陵苦笑道:“为今之计,只能尽快离开这里了!” 魏秀秀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又问道:“我们去哪里?” 陆少陵道:“先扶我起来!” 魏秀秀连忙将他搀起来,而后向屋外走去。 只是还未走两步,门外又走来一群人,声音很嘈杂,至少有十来个人。 他们二人凶多吉少! 陈媛媛竟开始为他们担心起来。 “把他们都抓起来!” 屋里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喝声,正是魏家家主魏腾! 魏秀秀见状,连忙跪了下来,慌忙道:“爹,你就饶了我们吧!我……我可以和他一起逃出去,以后再也不见外人!好不好?” 魏腾低叹道:“你是我女儿,我本不想把你怎么样!可是你太令我失望了!竟为了一个外人三番两次的泄露秘密!” 魏秀秀急忙道:“他,他怎么是外人呢?我……我已经和他拜了天地,我是他的人了,不是外人!” 魏腾听了这话,大怒道:“糊涂!你是他的人,那雷家那边怎么办?为父这张老脸放哪儿?还有,你可知道你弟弟已经被杀了!都是因为你!你简直就是……唉!” 最后一句狠话还是没有说出口,全都化为一声叹息,若不是自己太宠这个女儿,也不会出现现在的危机。 他隐隐觉得雷家有翻脸的意思,因为他们已经拿万通镖局的镖来诱惑北冥派的人了,这就表明,那趟镖又要多一个分! 魏腾转身就走,留下被震惊恍惚的魏秀秀,弟弟怎么会死,不是说只是受伤了吗? 几名家丁分别将他两抓了起来。 魏秀秀对陆少陵惨然一笑,“是我害了你!” 陆少陵摇了摇头,他不怪她,也能理解她,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离开! 看着他们身影,逐渐离开屋子,陈媛媛一咬牙,翻身跳了下来。 “嘭” 陈媛媛跳在木地板上,发出一声声响。 一行十多个人齐齐回头,看到身着黑衣的陈媛媛。 魏腾惊道:“你是谁?” 陈媛媛根本不理他,把剑而去,魏腾大惊,连连往屋外跑去,而家丁此时挡住了去路。 只是这些家丁都不会武功,只是一些壮汉而已,根本不够陈媛媛打。 鬼魅的身影闪电般的来到家丁面前,一掌劈在一人的肩膀上,那人吃痛,应声倒下。 而陈媛媛也觉得自己手上有些生疼,没想到他们武功不怎么样,骨头还挺硬。 接下来,陈媛媛运起真气,一掌拍倒一个人,最后拉着陆少陵的手就向屋里冲去,接而跳下窗去。 只是陈媛媛从未用过轻功带人,刚跳下窗,只觉得陆少陵沉着身体往下直坠。 这…… 陈媛媛一身冷汗,这若是掉下去,人没救下来,还被摔死了。 陆少陵也是一惊,道:“意守丹田,点脚墙面。” 陈媛媛按照他的方法做了,一点墙面,借力向旁边平房屋顶跳了上去。 为了保证不让人追上,他们一直向城北方向飞去。 直到一个小宅里才停了下来。 两人落进院子里,这里有两棵树,把星辰之光全都遮挡在外。 树下伸手不见五指,很是安全。 陆少陵瘫坐在地上,陈媛媛更是,带着陆少陵跑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若是魏家人来,随便一个家丁就可能把两人收拾了! 陆少陵道:“你应该是昨天来杀我的人!为什么要救我?” 陈媛媛喘着粗气,小声道:“你是好人!” 陆少陵有些诧异,但随即又叹道:“像你这样的人很少了!” 陈媛媛也有些诧异,显然是对他的话颇为认同,但又觉得他不是那种人,为何也会发出这声感慨。于是也说道:“你也是!” 陆少陵在黑暗中摇了摇头,陈媛媛也沉默了。 其实他们是一类人,甚至可以说是行侠仗义之人,但他们的结局都并不美好。 陆少陵身受重伤,现在在走路都是问题,而陈媛媛则是两次深陷危机,现在过着躲躲藏藏的日子。 两人都在为自己的遭遇有些不满,但同时又感到不甘心。 “为什么?” 两人同时问了这句话,随后又同时陷入了沉默。 两人都有疑惑,疑惑这江湖,真的都是这么惊险吗?疑惑这江湖,真的就没有好人的容身之处吗?同时两人又深深地怀疑那句古语,好人,真的有好报吗? 从现在的情形来看,这句古话是错的。 若不是之前成都府的人相救,陈媛媛早就被玷污了。 若不是陈媛媛出手相救,陆少陵也肯定被带进魏家,难逃一死! 两人同时的沉默,令气氛变得很沉郁,那种劫后重生的感觉一丝都没有。 透过茂密地常青树叶,可以看到一丝星光,两人皆是抬头望去。 哪怕是一丝树叶间隙也能看到满天星空。 陈媛媛问道:“我看到你们门派的那几个人被雷家人围困,他们能不能逃出来?” 陆少陵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如果是普通江湖的人,几百人拦不住他们,但是若有北冥派的人,就不好说了。” 陈媛媛问道:“那该怎么办?” 陆少陵叹道:“现在我们自身难保,想要救他们,只会白搭一条命!” 陈媛媛不甘道,“我去看看,若是他们逃出来,我可以让他们带你走!” 陆少陵看了她一眼,树叶里透出来的星光映在眼里,复杂而又多变。 最终他点了点头道:“多谢!” 陈媛媛笑了笑,没有说话,她觉得自己和他都是好人,更应该相互扶持,否则很难走出这个险境。 天上星辰密布,夜空里没有云,浩瀚而又辽阔,陈媛媛像是一朵飘荡不定的树叶一般,跳跃在屋顶之上。 尽管夜色是黑的,陈媛媛的衣服也是黑色,但相对于清澈的星空,这身黑色,用心去观察也可以看到。 陈媛媛很快就来到那片废弃之地。 只见那里大火滔天,青雀门五个人只剩下两个人苦苦支撑,满身剑伤,两人双腿发抖,看来是强弩之末了。 而雷家的人还有数十人,他们强势不及青雀门两人,但每个人都咬着牙警惕地看着他们两人,看样子是被这五人杀死几百人的武功吓到了,都不敢靠近。 地面上满是血腥,血水被倒在地上燃烧的木块烫地沸腾,热气直冒。陈媛媛站在十丈之外都能闻到血腥味,这场大战不可谓不凄惨。 这时北冥派地看着地上躺着的一个师弟,冷哼道:“他们已经坚持不住了!杀!” 数十人一听这话,挥起手中的兵器攻了上去。 火光中的剑光纷纷飞去,像是寒冬里的雪花,落在几乎油尽灯枯的两人,随时都可以将他们扑灭。 陈媛媛闭上了眼睛,她不敢看这样凄惨的一幕,更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恶人赢了,好人惨死! 多么令人心寒! “轰……” 就在陈媛媛以为青雀门的两个人玩被杀死之时,忽然被大火覆盖的楼宇轰然倒下。 “谁在捣鬼!” “鬼门老三!” () 第307章 学习江湖 鬼门老三! 很多人都看向那个一身褴褛,蓬头垢发的老人,并没有听过这个名号。 但这个名号太过邪恶,火光缭乱在老人身上,就像真的从鬼门关走出来的厉鬼一般。 众人的手开始发汗,连不过两斤重的武器都有些拿不住。 “偿命村内村刺客排行榜第三!” 这时北冥派的一个人面色沉了下来,他知道这个鬼门的意思,但更知道他的武功是多么强横,这些人绝不是这个老人的对手! 老人上前走了一步,接着索性走到青雀门的大师姐旁边。 大师姐没有说话,她也知道老人的来历,但并不知道他为何要救自己。 那些不知道这个偿命村的官兵和雷家人更是不解,此人是谁?他为什么要救青雀门的人? 老人似乎看出来他们的问题,便裂开嘴,露出黄得发黑的牙齿,就像枯骨的牙齿一般,道:“有人买她安全!”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是交易! 北冥派的人恨恨地咬了咬牙,今天若是让青雀门的人活了下来,那北冥派和青雀门定会交恶,甚至会发生大战! 而八大门派之间的战争定是引起朝廷的关注,若是北冥派不愿意引发大战,那他们几个人必然会交给青雀门处置,到那时自己的命就彻底没了! 本来可以将这个青雀门全杀了,永除祸患,可是这鬼门老三的到来,计划只能以失败告终,他们岂能不恨? 他们必然要放走青雀门的人,否则这些人都得死。 “大家都是混江湖的,偿命村的规矩,我懂!现在我要买下这两个人,还请前辈出个价!但在此之前,我想问下,我让你们追杀陆少陵,为何迟迟不杀?” 这时有人忽然说了这些话,众人齐齐望去,竟是雷家家主雷震,他双臂抱胸,显得胸有成竹一般。 众人就像看到主心骨一般,心中的恐慌都减少了几分,而北冥派的人觉得这个方法很不错。不愧是雷家家主,不仅见识不凡,行事更是沉着冷静。 老人看了雷震一眼,浑浊的双眼尽是不屑,冷笑道:“第一,老鬼我不接生意,除非你找到接生意之人!第二,老鬼我也可以接生意,至少万两黄金,承担违反偿命村规则费用!第三,来杀陆少陵的人被你打伤,还被你带到青楼!若我偿命村追究责任,你们雷家必然灭门!” 灭门! 好大的口气!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从现在情况来看,他确实有能耐杀了这里所有人,但雷家的镖局可是开到江南近一半的地方,怎会说灭门就灭门? 其他人不知道,但北冥派的人和雷震却是知道,偿命村若是真要和江湖中创立门派,八大门派没一个是对手。尤其是他们残酷的暗杀手段,杀绝一个门派最快两个月就可以,而小小的雷家,三天足以! 雷震这时有些站不住了,他把手放了下来,显得有些焦虑起来。他不想被偿命村追究责任,否则真的会灭门,但又不想放过青雀门的这两个人,否则一样会灭门! “那个人的武功太弱,你们偿命村杀人难道不能请一个像你这样的高手杀吗?”雷震想做最后的挣扎,想用偿命村的漏洞反过来追究偿命村的责任。 老人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冷笑道:“一百两还想请我?若不是我要带走这两个小娃娃,你连我的面都看不到!抠成这样还做镖局?不如早点灭门!再说若不是你打伤了她,她杀陆少陵也足够了!” 这句话一出,雷震面色一红,也不知道是被火烤的还是这件事说出来被臊的。 但很快他就恢复了面色,毕竟也在江湖中摸爬滚打了很久的人,他还是不想放弃道:“怎样才能留下他们?” 老人用枯槁的双手抓起了青雀门的手,冷笑道:“不可能!” 众人看到老人的手势,知道他要走,一官府的官兵大喝道:“我们官府要捉拿的人,你也敢插手?” 这是一句威慑,以官府的名义来留住这个老人。 老人和雷震皆是看向白痴的神色看向他,北冥派的大师兄淡淡道:“只要给他们银子,朝中大员都照杀不误!官府有屁用!” 不仅是官兵那些雷家的人都震惊无比,雷震就更不要说了,他只知道偿命村是做着杀人的买卖,杀得都是一些江湖中人,怎么会知道他们竟然连朝中的人都敢动手? 那位官兵还想说什么,但见老人已经带人走了,只是在他们愣神间走了,他们毫无察觉。 这来无影去无踪的能耐,让众人又气又无奈。 而雷震和北冥派却都不淡定了。 雷震和北冥派的大师兄对视一眼,忽然雷震察觉到了什么,惊恐道:“你们想做什么?” 大师兄面无表情,神情变得愤怒而又痛惜,冷哼道:“师弟们,这雷震杀了青雀门的师弟师妹们,我们该怎么办?” 几位师弟对视一眼,随即明白了过来,也冷声道:“杀雷震!替师弟师妹们报仇!” 还一声报仇,把在场的数十人都叫懵了,就连远处的陈媛媛都看懵了。 怎么回事,刚刚不是一个阵营的吗?现在怎么又声称要报仇? 别人不知道,但雷震却是知道,现在青雀门的人被救走,那他们肯定会禀报师门,说北冥派的人与雷家狼狈为奸杀了同门的人,青雀门的人一定会找北冥派报复,到时候这几个北冥派的人很有可能会被北冥派放弃,难逃一死! 现在他们打着替青雀门报仇的幌子来杀了他们,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回到门派后可以有个说法。 只要杀了雷震这些人,就会死无对证,一切罪责都是雷震,他们几个人还能狡辩的余地,即使会受到惩罚,但也不至于送命! 真是一个果断而又明智的办法! 这时那位官兵又站了出来,喝道:“你们想要做什么?” 他寻思着,偿命村的人管不了,你们这些江湖帮派还管不了? 而那位大师兄双眼一瞪,根本不理他,嘴里蹦出了一字。 “杀!” 尽管周围都被大火包围,热浪滚滚,但雷家人和官兵们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太冷了,毫无感情,如同雪天里的雷鸣一般,震地这些人面色苍白。 雷震终于慌乱起来,他或许可以把青雀门的小师弟打成重伤,但这几个北冥派的人却根本不是对手,哪怕随便一个都足以让自己陷入苦斗。 “麒麟血玉,你们不要了吗?” 麒麟血玉,这乃是蓬莱岛的产物,相传乃是蓬莱国的国宝。 原来雷震是以此宝物来诱使北冥派的人来帮忙,果然是好手段! 只是现在他们一心求活,那宝物已经不重要了! 大师兄冷喝道:“一个都别放过!” 忽然剑光忽起,杀向雷震那边的数十人。 雷震见状转身就逃,但大师兄一个箭步冲上去,就和他缠斗起来。 这时场上已经乱了起来,北冥派的七个人如同切西瓜一般,穿梭在人群中,喊杀声,惨叫声,接连不断。 看到这里,陈媛媛还没有走,她本不想看这样血腥的场面,但她逼着自己硬着头皮看了下去。 她觉得这几个北冥派的人杀伐果断,行事更是狠厉,毫不留情,自己缺的就是这点,否则自己又怎么会受到那么多的欺辱? 她需要一场战斗,一场亲眼所见的血腥来唤醒自己的冷血,否则自己就算通过偿命村的考核,也终究都是赵一痕的累赘。 这时她对他们的窝里反和雷震的阴险狡诈毫无反感之心,甚至还有学习之心。 若是自己能成为他们那样,那自己就可以和赵一痕一样把江湖中的这些游鱼都玩弄于鼓掌之中,那偿命村也将不再是一个禁地! () 第308章 游移不定 冬日的天,还是阴冷,尽管都快要到上元节了。 天上无风,地上干燥,阴暗的角落里还会看到未消融的冰。 一家破烂不堪的小院里,挤了五个人,将那些枯黄的花圃踩得平整。 陆少陵和两位同门师姐师兄的内伤都差不多好了,外伤还需要一些时日。 为了陆少陵,死了三个师弟师妹,这让两位师姐和师兄骂了很多遍,每天看到他沉郁的脸都要骂一遍。 陈媛媛站在一旁始终没有说话。 至少这边的风波已经平静了,雷家彻底覆灭,他们是被北冥派的六个人一夜之间杀了老老少少数十人,已经到了斩草除根的地步。 北冥派做事很果决,不留任何后患,连官府都查不到,而雷家的罪行也一一罗列出来。 雷家本是山中盗匪,劫了一次镖之后,便来到黄岩县也运起了镖局生意。为了能使镖局做法大,他们凭借着多年山匪的经验,一边做着镖局生意,一边劫着别人的镖,直到他们的镖局名声广传江南后才收手。而两个月前,他们又准备动一动万通镖局的生意。 当官府得到这些匿名的举报后,也查出了雷家的事实。 这次雷家劫镖的计划破灭之后,他们也受到了灭门之灾,还是被自己请来的北冥派灭门,这叫罪有应得! 陈媛媛对此并没有同情,反而觉得大快人心!只是和雷家同谋的魏家不知为何并没有损失,除了那个惹是生非的小二爷被杀外,几乎没有受到任何波及。 不过魏家在这场劫镖计划中也只是充当着陪衬作用,完全是敲诈雷家。 这件事已经在大街上传开,而酒楼和客栈中,传得可是另一个版本。 “话说那北冥派因为自己杀青雀门无果,便转头杀向雷家,江湖之险恶,人心之叵测,可见北冥派行事之妖……” 是的,这件劫镖之事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北冥派和青雀门产生了恩怨。 惊堂木一拍。 “啪”的一声,说书人用沙哑地喉咙说道:“青雀门到底如何对待此次事件,北冥派又如何掩人耳目,且等万书阁后续呈来!” 万书阁? 当陈媛媛在听到这三个事的时候,不由得愣了一下,这不是赵一痕的阁里吗?他们的消息竟然这么灵通?难道当晚除了自己还有别人在围观? 就在她疑惑之际,便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千悲门谢胥坤! 原来是这样! 那日北冥派杀了近五十多人后,又赶走了二十人,难道谢胥坤就在其中? 还真是一个复杂的江湖! 只是北冥派又为什么最后没有赶尽杀绝,还留了那么多人呢?难道是良心发现? 这个问题,陈媛媛很是不解,直到听到有人在说,“北冥派其实是被雷家设计被迫去抓青雀门的人,否则后来怎么又替死去的青雀门报仇呢?” “……” 原来如此! 他们这是要散播消息,告诉江湖中人,他们北冥派和雷家沆瀣一气也是有苦衷的,最后以报仇的结局来回应后续青雀门的追究! 真是好算计! 只是北冥派这次也死了一位师弟,被青雀门两个人围攻至死,到现在估计也把尸体带回门派了吧! …… 黄岩县之乱差不多已经消停,小二爷的死,至今没有查出来被谁所杀,只知道是被姓陈的女子杀了。 其实魏秀秀知道是陈媛媛所杀,只是她选择乖巧的没说,也是因为之前三番两次因为秘密差点生不如死,这次她学乖了,没有告诉任何人。 雷家的阴谋彻底告破,恶人也有了恶报。 魏家虽然没有什么大意外,但他们放任的小二爷也有了恶报。 官府受雷家的诱惑,损失了数十名官兵,也算是有了恶报。 北冥派受了雷家的蛊惑,死了一名弟子,应该算是有恶报了。 青雀门死了三名弟子,由那么多恶人陪伴,如果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陈媛媛站在小院中,看着他们是姐弟三人的打闹,忽然有种羡慕,至少他们上面有江湖上最强大的门派支撑,至少他们行走江湖不是一个人! 她只能站在一旁,远远地靠在墙边看着,黑色的衣服与他们格格不入。 是的,她不是八大门派之一,也不能算是江湖中人,她只能算是闯入江湖中的一个异类,她的目标是江湖中人! 当做了那个决定之后,她就必须忍受这个异类的待遇。 只希望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自己能够脱离偿命村,能够融入这片江湖之中。 “想什么呢?”这时陆少陵走了过来,笑着问道。 今天他的气色好了很多,至少脸上的笑容就像刚来的春日一样,洋溢着暖色。 陈媛媛摇了摇头,道:“没事!” 按理说,陈媛媛见到他们师姐弟团圆了,雷家的阴谋也尘埃落定了,应该回去了,可是为何还没有走?反而还赖在这里,孤独地看着他们说笑? 陆少陵笑道:“这么久了还不知道陈姑娘何门何派,他日若有时间,好登门拜访!” 陈媛媛看了他一眼,这个与自己大致相同的人,似乎这些时日的苦都忘了一般,让她心上有些微动。 只是此刻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可以与他的暖意相融合,最后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她不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女子,但这个时候,似乎和赵一痕一样了,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让她有些讨厌。 “那不入加入我们的青雀门吧!我们这里很好的哦!大家师姐师弟们情同手足!若遇到事情还能相互照应!” 陆少陵并没有她的冷漠而放弃,反而笑得更加灿烂,如同盛开的荷花一般,纯净而又清香。 “哦?陈姑娘无门无派?” 这时大师姐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走了过来,也笑着问道,她的笑容很持重,就像一位长着一般。 另一个师弟见状也笑了出来,自豪道:“我们青雀门虽在八大门派排名末尾,但也觉不是好欺负的哦!” 陈媛媛看着他们热情相邀,张了张嘴,看向了陆少陵。自己现在是偿命村的考核者,若是考核不通过,估计偿命村很有可能都不能活着离开这黄岩县。 她开始慌张起来,青雀门要走了,可自己的任务还没有完成,自己离死就不远了! 三师姐弟也看出了她神色很犹豫,但却不知道她心中的想法,有些失望,青雀门又少了一个美人。 陆少陵从她的神色看到了更多。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陈媛媛亲口说是要杀自己的,他一直以为她和江湖中人一样,但现在她迟迟未走,想来原因定不简单。 他们都没有再说话,而是进了屋中,似乎是在商量对策,将陈媛媛这个外人丢在院中。 陈媛媛还是站在原地,满脑子都是浆糊,而最终都化为三个字,杀?不杀? 她皱起了眉头,这个和自己一样的人,根本不忍心下杀手,何况最佳时机已过。现在他们三个人,自己根本不是对手,而且院子里还有一个鬼门老三这个糟老头,若自己想动手,刚出手就被碎尸万段。 她又轻叹了一下,若是不杀自己就会难逃一死! 陈媛媛满脸都是她的情绪,每一个情绪都是她纠结的证据。 鬼门老三坐在椅子上,晒着太阳,手中还提着一壶酒。只是倒了半天,也没有滴落一滴酒。他有些丧气地扔掉了酒壶,索性将手塞进衣袖里,看着天空,仿佛是自言自语一般道:“好久没杀新人,还有点舍不得呢!” () 第309章 他人之手 那声嘀咕,陈媛媛并没有听清,她还是在纠结到底要不要杀。 她想回去,很早就想回去了。 可是陆少陵又不忍杀! 若是赵一痕在,恐怕早就一刀下去了,肯定不会像自己这样犯愁。 她开始明白了,为什么当初赵一痕阻止自己进偿命村的原因是不适合了。 于心不忍而又犹豫不决,怎能成大事? 陈媛媛有些失魂落魄般地离开了这个小院,找了一间客房,睡了下来。 她决定好了,不杀!就让自己这条贱命换了陆少陵的命吧!而自己什么都不问,等着偿命村的人来杀了自己。 这一睡就是三天,晚上的时候,实在是饿的前胸贴后背,不得不下床吃饭。 洗漱之后,和往常一样化上浓妆,走了上元节的街上。 上元节,家家张灯结彩,殷红的灯笼亮这个黄岩县都照亮了,就像地狱中的熔岩之火一般,发着摄人的光芒。 陈媛媛就像一只孤魂野鬼,特别是她那满脸浓厚的胭脂妆容,让她更像一只鬼。 她在等待,等待着地府的鬼差带自己下去。 也不知道要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十年,最多是半个月,因为一个月之期已经过半。 陈媛媛漫无目的的游荡,路过金钗玉簪铺,没有抬头;路过胭脂水粉铺,也没有回望;路过糖葫芦时,她驻足了脚步。 身外之物,于现在的她而言并不在乎,甚至可以说是毫不关心,她已经摆脱了爱美的身份。 糖葫芦虽然是个幼稚的东西,但这却是小时候喜欢的东西。 她吃的很随意,没有小时候那种视若珍宝,舔完糖衣再细嚼慢咽,而是囫囵吞枣般一口一个。 味道是有的,也有小时候那种酸酸甜甜的天真,也有长大后的矜持与沉稳,可是那终究是新的味道! 吃着吃着,糖葫芦便成了一根竹签,随手丢在路旁,都很随意。 这是自由,是没有束缚的生活,也是孤独的生活,就在被这个世界遗弃一样。 没过多久,她又去了酒馆,为了避免上次的情况,她让酒肆小二用酒葫芦装着带走,可以一边走一边喝。 刚出酒肆便见到有人在询问自己的下落,回过头一看,原来是魏秀秀和陆少陵。 他们两人在一起了,看来魏家是同意他们在一起了。 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样很好!也是最好的结局,不是吗? 陈媛媛迎面走了过去,她的脸上有浓妆,发冠又是男人的装束,一身黑衣,他们是不会认识自己的。 魏秀秀没有放过一丝机会,见到有个满脸厚胭脂的人,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拦住了她的去路,模样挺焦急。 “你见过一个比我高一点,身着黑衣,说着洛阳话的女子吗?她还是个美人!” 魏秀秀一边问一边比划起来。 陈媛媛怔了一下,但转瞬间就恢复了清冷,没有说话,大袖一挥,绕过魏秀秀走了。 这种情况很常见,问人一般不是摇头就是不说话,魏秀秀也没有气馁,转身又问向别的人。 陈媛媛昂首阔步,偶尔还喝上一口酒,她走得很潇洒,就像人间的浪客。 这种心情,是孤寂又是无奈。 不相认,只在远远地祝福就好。 何况自己也是一个将死之人! 陆少陵远远地看着陈媛媛踏去的方向,是无念也是无求,他似乎看到了什么,慌忙拉起魏秀秀的手,冲了过去。 陆少陵解释道:“她就是陈媛媛!” 魏秀秀有些不可思议,只听得陆少陵又道:“她把自己打扮成那样,恐怕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魏秀秀忽然想起当日在木屋时候的情形,大惊道:“她要杀你?” 陆少陵摇了摇头,叹道:“我不清楚,如果要杀我,不可能那日你父亲来客栈时救走我!” 魏秀秀又是一惊,“难道她是因为没有杀你,而躲着我们?” 陆少陵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他也不明白之前为何不躲着自己,现在却又来躲着自己。 两人一路小跑,一直跟到一个深巷中,失去了陈媛媛的踪影。 这条深巷黑漆漆地,连个人影都没有,在这个时节里,让两人都觉得不寒而栗。 魏秀秀有些惶恐道:“明明见到她过来了呀!” 陆少陵苦笑道:“她可能发觉我们跟踪她了!不想见到我们吧!” 两人有些丧气。 魏秀秀更是一脸无奈,叹道:“还准备让她参加我们的婚宴,现在恐怕只能放弃了!” 陆少陵安慰道:“她不见到我们,可能是因为他自己身份的问题,或许她在背后默默地祝福我们呢?” 魏秀秀撇着嘴,叹道:“但愿如此!刚刚我看她走路的样子,好像无欲无求的僧人,让人心疼!” 陆少陵也是叹道:“她也是个善良的女子!” “嗖”一声。 陆少陵忽然听见空气中传来一把飞刀的声音正射向自己,暗道不好,连忙推开魏秀秀。 魏秀秀大惊,还没反应过来,便见一个黑衣人举刀杀向陆少陵。 这时从黑暗中又走出来一个人,一把将魏秀秀扯到一边,也杀向陆少陵。 怎么会这样? 雷家的事不是已经结束了吗?怎么还有人要杀他? 黑暗的深巷,并不太宽大,也只能容纳两个人并行,在这样狭窄的空间里,陆少陵又没有配剑,根本不是两个黑衣人的对手。 双拳难抵两刀,不过片刻陆少陵身上就中了四刀,鲜血散满全身。 陆少陵一边抵挡,一边叫道:“快走!找我师姐过来!” 魏秀秀见状,仓皇向后躲去。她不是犹豫地人,尤其是此刻陆少陵深陷陷境,自己又不会武功,呆在这里只会让他分心。 只是黑衣人的目标似乎很明确,完全不在意魏秀秀的离去。 陆少陵一边抵挡,一边问道:“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黑衣人冷声道:“你不死,别人就活不了!” 陆少陵更是惊诧,这是何意?难道雷家人还没有灭绝?还是另有其人? 但忽然想起反常的陈媛媛,便惊问道:“是陈媛媛?” 一个黑衣人准备说话,另一个黑衣人却是大喝道:“墨迹什么,好不容易把她引开,再不快点杀了,她就回来了!” 这话已经很明确了,就是陈媛媛的人! 难怪,难怪她会一反常态,竟是她不杀自己,那她就会死,她又不想杀自己,所以才会避而不见! 怎么还会有这种事?难道非要杀一个人她才能活吗? 那她的身份又是什么? 忽然他想到了。 是刺客! 正当他想出来一切缘由,豁然抬头之时,一把刀从头上劈了下来,接着另一把刀划破了脖子。 黑衣人擦去了刀上的血,收回了刀鞘。 “一打二还分心,找死!” 一个黑衣人很不屑地吐了口痰。 一切都来得太快,连思绪都没来得及打通,就结束了生命。可是陆少陵没有觉得什么愤恨,只是觉得遗憾。 两个黑衣人转过身,大摇大摆地从深巷向闹市走去。 杀一个,对他们来说,并不是很难的事。 只是刚看到被灯笼照亮的一角灯影时,他们停下了脚步。 正是陈媛媛! 她站在巷口处,盯着两个黑衣人。 “我有封信要交给李大人!” 两黑衣人一听,揭开了面巾。 陈媛媛看到了他两的模样,惊道:“果然是你们!你们把陆少陵和魏秀秀怎么了?” 两黑衣人对视了一眼,刚想问什么信时,才觉得自己被陈媛媛诈出了身份。 两人摇了摇头,杀了陆少陵的事,可不能让陈媛媛知道,于是摇头,嬉笑道:“什么陆少陵,魏秀秀,没见到啊!” () 第310章 纠错纷杂 若说他两没碰见,陈媛媛是不可能相信的。他两中的其中一人把自己引开,为的不就是对跟踪自己的两个人下手? 陈媛媛没有理会他们的遮掩,一手推开他们就向深巷里走去。 两人想把她拉住,可这个时候,两人也很无奈,毕竟他们是李大人交代要保护的人。 深巷里,黑漆漆的,这是绝对的黑,是月光和灯光都照不到的地方。 一个黑衣人连忙说道:“陈姑娘,你真的不打算完成这次刺杀任务了?” 陈媛媛没有理会,她已经打定主意了! 另一个黑衣人接着道:“是啊,若是你完不成任务,我们也不好向李大人交代啊!” 陈媛媛还是没有说话,她不想让自己进偿命村是靠杀一个好人来获取资格的,更不想成为一个滥杀无辜的恶魔! 这个深巷很深,但并不长,两个黑衣人却汗如雨下,心急如焚,若是被她发现指不定会发生什么。 但是来不及了。 陈媛媛嗅到了一丝血腥味,心中一惊,连忙顺着血腥味跑了过去。 打开火折,没走几步便见陆少陵倒在血泊中,伸手探了一下鼻息,已经死了! 陈媛媛顿时大怒道:“你们怎么能随便杀人?” 两个黑衣人见事情也败露了,便索性承认了,“这是为你好,若你不杀他,你就得死!” 陈媛媛冷笑道:“为了我好就杀了一个好人?” 黑衣人道:“可以这么说,一切计划的成功,难免会误杀几个好人!” “误杀?”陈媛媛被气笑了,“你们把我引开,而后合力杀了他,这叫误杀?分明是故意杀她的!” 这话说的没错,但黑衣人并没有接这句话,转而道:“想进偿命村,必须要有牺牲,否则李大人的计划失败,不仅是你,还有我们都会完蛋!一个人换三条命,值了!” 陈媛媛震惊地看着两个人,原来他们二人并不只是为了救自己,也是为了他们自己!自己只是个棋子,而他们两个人只是为了确保棋子安全的人! “你们!你们简直就是草菅人命!” 黑衣人并没有说话,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最重要的是,不久后陈媛媛就会被偿命村的人接走,之后就没有他们兄弟二人的事了。 陈媛媛满脸悲愤,同时陷入了深深地自责之中,自己早该尽快甩掉他们,也应该不出来,否则他们跟自己师姐师弟在一起,也不会出现这种意外。 “啊~”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一声惊叫。 陈媛媛抬眼看去,是魏秀秀! 魏秀秀看到地上躺着的陆少陵,眼里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她没有哭出声,只是跪在地上,低声的抽泣。 陈媛媛看着她的模样,心中泛起了苦涩,都是因为自己,才害了她,才使得他们刚获得新生的爱人变得阴阳两隔。 她更加自责起来。 “秀秀,对不起!” 说话间,自己的声音也带了一丝哭腔。 虽然他们的关系并不是太过亲密,但至少也算是在这个城中要好的朋友。 可是朋友因自己而死,她怎能不哭? 魏秀秀没有说话,只是将陆少陵的尸体抱在怀里,从相识到相爱,陆少陵大多时候都是这个状态,似乎已经习惯了受了重伤的陆少陵。 只是这一次,陆少陵死了,她还是这样安静,不,不应该说是安静,而是冷静! 而两个黑衣这个时候已经被大师姐和小师弟颤抖起来。 陈媛媛没有去帮忙,她不知道两个黑衣人能否打得过这青雀门的师姐弟,但愿他们死了,也但愿能把自己杀了! 黑衣人的武功不弱,甚至和赵一痕的武功差不多高,两人游斗那两师姐弟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压力。 一个黑衣人道:“快走!” 陈媛媛冷冷道:“他因我而死,我理当去衙门自首!” 另一个黑衣人愤怒了,道:“做这些还不都是为了你?你竟然如此不知好歹,如果你还不走,我就杀了你再走!” 陈媛媛深吸了一口气道:“没有你们什么事做不了的,杀就杀吧!” “够了!” 那黑衣人还想说什么,却在这时魏秀秀怒喝了一声。 夹杂在刀剑声中的话语,陈媛媛的怒喝让陈媛媛和黑衣人三人不由得心中一惊。 陈媛媛惊的是,魏秀秀终于发怒了,可是她发怒会怎样? 黑衣人惊的是,这女子会不会隐藏的绝世高手,现在发怒,二打三会不会是对手? 然而他们都没想到魏秀秀的动作,只是将手放在嘴边,噤声道:“少陵要休息,不要吵到他!” 魏秀秀低着头,深情地凝望着陆少陵的尸体,仿佛他真的睡着了一般。 陈媛媛惊慌地走到魏秀秀的身旁,心想她不会是疯了吧!可千万不能这样,那自己的罪过就更大了! 魏秀秀抬起头,看到陈媛媛,竟是微微一笑,道:“我家少陵,就是一个病秧子,从见面开始,他就躺在床上。他都是为了我,才变成这样的!” 说着眼泪变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但嘴角上还是噙着笑意。 这种模样,让陈媛媛更加心酸,魏秀秀是真的疯了! 陈媛媛一把抱住魏秀秀,眼泪也流了下来,不住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这是忏悔,也是自责。 魏秀秀并没有躲开陈媛媛的拥抱,口中只是喃喃地继续说道:“他是个好男人,哪怕他受了那多么的委屈,他也不怪我!他就是这样的人……” 说道这里,忽然她停了下来。 “嗤~” 陈媛媛只觉得背上一痛,一股剧烈的痛楚从后背钻进心底。 她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向魏秀秀。 只见魏秀秀手持着沾满血迹银簪,面目狰狞,就像来自地狱里的恶鬼,冷笑着:“不管你是谁,杀我的少陵都要付出代价!” 陈媛媛本是惊恐而又痛苦,但听到这句话,莫名地感到解脱,那痛楚就像消失了一样,面带微笑,轻声道:“对不起……” …… 等到陈媛媛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摸了摸背上传来隐隐地疼痛,她知道自己得救了。 自己为什么没有死? 陈媛媛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害群之马,为什么老天就不让自己死去? 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个男子,他断了一只胳膊,半截胳膊处缠绕着白布,走起路来。满步蹒跚,看他大腿处,也绑了白布,他的腿也受伤了! 此人正是李大人来帮自己的人之一,叫常意。 他虽然只是从门外走进来,但已经疼得满头大汗,看着已经醒来的陈媛媛,冷笑道:“满意了?” 陈媛媛没有看向他,哪怕是他现在受了这么重的伤,她都觉得他这是活该,是报应! 常意见她这种模样,更是一阵愤恨,冷声道:“你以为陆少陵能活很久吗?他早就被魏腾下了毒,根本活不长!” 陈媛媛震惊地连忙坐了起来,似的背上的伤口撕裂开来,又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道:“怎么可能!陆少陵不是和魏秀秀在一起了吗?” 常意像看白痴一样看着陈媛媛,不屑道:“陆少陵只是青雀门不入流的弟子,尽管有青雀门撑腰,但魏秀秀嫁过去,跟魏家没什么关系,不仅不会使魏家壮大,还会让他养了多年的女儿白送给别人,你认为魏疼会真的愿意把魏秀秀许配给陆少陵吗?” 陈媛媛被这句话惊地久久不能回神,难道陆少陵的死,是必然的?魏腾为了魏家的利益竟然要把自己女儿心爱的男人杀了! 这是多么荒唐的事!又是多么无情无义的人! 他已经不能算是人了,简直就是恶鬼!就该千刀万剐的人! 陈媛媛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之前我们去了魏家准备杀陆少陵,没机会下手,但听见了魏腾对他夫人说过这件事!” “你这样,到真的像是个刺客!” “……” () 第311章 因果之说 上元节过后,天渐渐回暖,第一批试春的燕子已经归来,青蛙已经浮在田野间“呱呱”地叫着。 他们的到来,就已经预示着春天已经来了,但陈媛媛却是感受不到这份春光,反而觉得越来越寒冷。 她已经是偿命村的一员,尽管她不愿意,尽管她又开始了犹豫。 赵一痕支起了火架,花美灵在野鸡的身上撒上花椒、胡椒等佐料。 野鸡在火中烤地直滴油,滴在火上,发出阵阵“滋啦”声,也传出了阵阵香味。 雀子在旁边已经盯了很久,馋的她口水都快要流了出来,仿佛只要野鸡熟了,第一时间就要把它抢到手一般。 花美灵看着雀子的模样,掩嘴轻笑道:“雀子姑娘,可还得等上一刻呢!” 雀子就像没有听见她说话一般,还是直勾勾地盯着火架上的野鸡。 这是人间的烟火,也是偿命村从未有过的烟火,他们似乎成了一家人。 尽管几位判官表示不同意,但偿命村的规则上并没有写,又在村长叶不凡的默许下,只好作罢。 待到野鸡熟了的时候,花美灵刚取下,就被雀子抢了过去,抓住鸡腿,就往嘴里塞,但太烫了,好几次都险些掉地上了。 花美灵见雀子如此馋嘴,只是在一旁笑盈盈地看着,就像看自己女儿一般。 赵一痕想掰了一个鸡腿,雀子连忙用手拦住,大叫道:“这是花姨给我烤的,你不准吃!” 赵一痕无奈道:“给媛媛一个!” 雀子更是大怒道:“不给!想从老娘这里拿东西,除非用东西换!” 赵一痕岂会同意?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叫道:“这是我干娘烤得,你算哪门子亲?” 雀子这时一边啃着鸡腿,一边将剩下的野鸡放在一边,同时伸手一拳向赵一痕打去。 于是两人就扭打起来了。 花美灵在旁边一边摇头一边轻笑,他两都是孩子,尽管都已经二十多了,在偿命村之外都是成家立业的人了,可他们还像是个孩子! 一个家,正是因为有了孩子,才会变得热闹,也正是因为有了孩子,才能称之为家! 花美灵对这两孩子的打闹并没有阻止,只是露出慈祥的笑容。 这时她看向了草垛棚里的陈媛媛,据说她是自己干儿子的女人,应该就是自己的儿媳妇了。 可是她自从来到这里后就一直没有说话,总是不自觉间流下了泪,按照赵一痕的说法,这是她在与自己的良心作斗争,这是来偿命村的必经之路。 花美灵叹了一口气,心想,好端端地一个人,为什么非要来偿命村过着杀人的生活?但她知道,陈媛媛若想和赵一痕在一起,这是唯一的办法,否则他两就会像自己和他干爹一样,生离死别,就在一念之间! 她走到陈媛媛身边,轻轻地拍了拍陈媛媛的背,微微笑道:“媛媛,你也吃点?” 陈媛媛没有说话,但身子却是动了,她将头靠在花美灵的肩膀上,泪又滚落了下来。 花美灵叹道:“这人世间,总会有生离死别,无论哪种死,都是有原因的,这就像是佛家所说的因果!” 陈媛媛没有说话,或是不理解,泪水划过脸颊,一滴一滴地滴落在花美灵肩上。 花美灵将她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女儿一般,叹道:“有人该死,有人不该死,但无论何种原因死,都是有他一定的原因,就像战场上的军妓,他们要么是被病死要么就是被士兵玩死,他们没有自由,只能服侍士兵。” “那些士兵保家卫国,他们死在沙场里,死的离奇点就是被刺客杀死,我夫君就是杀了很多士兵,把我救了出来。” “刺客也有死的,那些为了追杀我和我夫君,我夫君杀了也有很多,而我夫君还是被抓到了这里,被雀子小姐逼迫救了一痕。” 说到这里,花美灵也哽咽了,但还是努力把眼泪憋住,努力了很久,才化为一叹,道:“你知道吗?我不恨他们,也不恨任何人!” “为什么?” 这时陈媛媛终于开了口。 花美灵听她开口,惊喜了笑了起来,但这一喜,却没能将眼泪收住,豆大的眼泪跌落在陈媛媛的脸上。 “因为他是偿命村的人,当他决定带走我的时候,就注定了有这样的结局!每个人的每个决定,无论好坏,都会有个结局!若是你此行遇到一些不愉快的事,甚至是痛彻心扉的事,也不要放在心上,因为这就是结局,你能回来,就是最好的结局!” 陈媛媛怔怔地看向花姨,她的说法和任何人都不一样。赵一痕也劝过她,只是说世间没有该不该杀的人,只有杀不杀的了人;雀子的说法更加冷酷,她说杀了就杀了,哪有那么多情绪,就算我爹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而花姨的说法,更通人性,更能让自己接受。 陈媛媛回想起这些事件的背后,若都去找个前因后果,一切又都顺理成章。 雷家因为劫镖计划,以及设计追杀青雀门的人,最后全家被杀光。 魏秀秀因为知道了这个计划,被追杀,遇见了陆少陵,而她的结局便是失去了这个不可能在一起的男人。 北冥派因为助纣为虐,也死了一个人。 青雀门的人因为要救已经知道雷家计划的陆少陵,被雷家人设计追杀,只剩下两个师姐弟。 陆少陵因为救了魏秀秀,知道了劫镖计划,被追杀受了重伤,又被雷家发布全城追杀,包括自己再内。又因为要和魏秀秀在一起,遭到了魏腾的下毒。 魏家小二爷因为要对自己施暴,而被自己杀了! 而自己因为要进偿命村,就遇上了他们,因为自己而杀了无辜的人。 这一切果然都是因果报应,可是北冥派和魏家人却是安然无恙,损失并不大。 而这背后的一切又是怎样驱使着他们做这些事?才使得让这么多人陪葬? 陈媛媛不敢想,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知道这便是江湖,这就是茅羽曦常说的江湖险恶! 她静静地看向花姨,微微地笑了一下,尽管脸上还显露出未消退的阴郁,但她总算笑了。 “给!” 就在花姨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雀子进来了,伸手拿出一个鸡腿递给了陈媛媛,语气里满是不甘心。 陈媛媛看着她一脸鼻青脸肿,恐怕是赵一痕屈打成招的,但她并不在意,拿起鸡腿,轻笑了一声,吃了起来。 门外赵一痕靠在树下,脸上也青一块紫一块,看向陈媛媛吃起了鸡腿,也笑了起来。 阳光下,照在每个人的脸上,每个人都笑了,这笑声往后也传遍了整个偿命村,使偿命村本来宁静的地方,彻底变成了热闹而又富有生气的地方。 这样的春天才是美的! …… 成都府宣抚司内。 李大人寝居小院里新移植的两棵桃树已经含苞待放,花骨朵隐隐泛着粉色。 李大人静静地看着已经开始采蜜的蜜蜂,追追逐着花骨朵,却始终没有找到蜜的地方,不一会,蜜蜂找到了一个提前开出的花朵,飞了上去。 “回禀大人!” 这时小院里走进来一个人,这个人是个独臂,走起来路来也是一跛一跛的,正是常意! 李大人眉头皱了一下,问道;“还有一个人呢?” 常意低下了头,显然有些气愤,但还是将黄岩县的所见所闻都说了出来。 李大人点了点,又摆了摆手,示意让他离去。 他又开始看向了这两树桃花,脸上满是笑意…… () 第312章 新的任务 开春之时,满山红透,浓淡香融,鸟雀争绿,凤蝶逐舞,尽是欣欣向荣,尽是生机勃勃。 尽管如此,这大千世界依然充满着危机。 就像山中的鸟兽一般,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青蛇尾随,长鹰在空。 休整了两个月的时间,陈媛媛接到了第一个任务。 雀子拆开信封,打开对着陈媛媛念道:“苏州茶商白家二掌柜白无尚!” 陈媛媛深吸了一口气,这是她第一次任务,心情必然有些紧张,又有些激动。 杀人之事,杀了第一个人之后,会浑身难受,陷入自责与罪恶之中,杀了两个人、三个人依然会这样。但看到多了,杀了也多了,就会麻木,那种罪恶与自责也会随之消磨殆尽。 所以抓杀人犯,绝不能等到他接连杀了几个人之后再出手,否则他们会无视任何法律,杀起人来更是得心应手。 赵一痕道:“这次我陪同!” 雀子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新人出手,老人陪同的规矩是有的,但很多老人都不愿意,毕竟新人的任务都很简单,不是杀个小商贾就是抓某个小偷或是官府中要追杀的人。 是的,偿命村的任务就是杀人,而外面的人是为了什么杀人,偿命村是从不会过问,也致使偿命村成了一个亦正亦邪的禁地所在。 因而赵一痕的请求,雀子并没有不答应,只是还有一个潘安的新手。 赵一痕笑道:“这个就劳烦你看着了!” 雀子白了他一眼,像是在说,你倒是不把自己当外人。 但赵一痕知道,要想让雀子出手,必然要让她得到一些甜头,便说道:“上好的白乳茶如何?” 雀子不屑道:“茶有什么好喝的?” 白乳茶是何种茶? 或许久居景昽的花美灵不知道,但中原王朝可是家喻户晓的茶! 那是贡茶,只有王公贵族喝的茶!是茶中极品! 陈媛媛都有种惊呼起来的冲动。她竟然对贡茶都不在乎! 只听的雀子又道:“龙团胜雪或许可以考虑!” 龙团胜雪! 陈媛媛更是震惊,龙团胜雪只有皇帝才喝的茶,连那些宰相大臣都没资格喝的贡茶,若是一般寻常百姓喝了这个茶,恐怕都会掉脑袋! 这雀子怕不是疯了! 更何况赵一痕要得到这种茶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赵一痕也是这么认为,抬起了头来,淡淡道:“皮痒了?” 雀子连忙躲开,道:“茶,我还真不需要!我爹什么茶都有,就连龙团胜雪都有二两!” 此言一出,陈媛媛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偿命村的人竟然有龙团胜雪,只有皇家才能喝上的茶,而且还有二两!要知道这二两龙团胜雪,在市面上,都是天价的存在,哪怕富可敌国,最多只能买得起八两! 这偿命村的村长到底是什么来头? 陈媛媛根本不敢想象,甚至生出了偿命村是隶属皇家的荒唐想法。 赵一痕摇了摇头,道:“既然不要茶,那就给你带仙草玉津酒!” 雀子一听,有些好奇道:“我只喝天醇酒,瑶池酒,可从未听说什么仙草玉津酒!” 天醇酒! 瑶池酒! 这两种酒乃是皇家的酒,皇亲国戚都是难得喝上的酒! 雀子是怎么喝过的? 陈媛媛已经被震惊地无法呼吸了!她开始怀疑雀子是不是皇帝陛下的某个私生女了!否则她怎么喝的都是皇家的东西? 尽管雀子喝得都是皇家酒,却没听过赵一痕所说的酒,那这种酒又是什么奇珍异宝? 赵一痕笑道:“保证皇亲国戚都没喝过的酒!这种酒,也是天下间难得一见的美酒!” 雀子将信将疑地问道:“真的?” 赵一痕一脸正经道:“之后你喝了就知道!” 雀子吃吃地笑了,接着便走开了,显然信了赵一痕的鬼话。 陈媛媛见雀子走远了,才小声问道:“那是什么酒?” 赵一痕神秘一笑道:“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陈媛媛这才作罢。 天色正值午时,温暖地阳光照在偿命村之间,一道炊烟逐渐消散。 花美灵从屋中走了出来,刚刚的话,她都听见了,知道他们要走,便从一个柜子里拿出两件衣服。 是黑色的新衣服,这都是赵一痕不在的时候自己对照他的衣服样式缝的,陈媛媛的那套则是按照雀子的衣服做的,倒是有些合身。 花美灵似乎已经融入了偿命村之中,对于赵一痕和陈媛媛出去杀人,她并没有多说什么,按照她的说法就是,这些都是命中注定的!她不能改变,也改变不了,就像当初她做军妓的那些年一般。 陈媛媛也似乎融入了他们之中,对于这个干娘也很孝顺,两人总是在一起谈天说地,感情也是出奇的好。 这时看到干娘拿出她缝的衣服,陈媛媛想说什么,最终都憋在了心里。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赵一痕也轻叹了一身,将衣服收下。 他们走了,干娘就一个人在家了,但这总是无法避免的事,好在她手脚便利,到不用来牵挂。 …… 赵一痕和陈媛媛满怀心事的走了,那午饭都没有吃,炊烟还在延续,渐渐地飘向远方,最终消散在天地间。 花美灵看着他们远去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没有了老十三,她只能一个人生活在孤寂地深山之中,这也是一种隐居,不是吗? 花美灵轻轻叹了一声,走回屋中,拾起他们最喜欢吃的烤鱼和烤野鸡。 …… 此次任务,赵一痕没有再回三生斋,上次杀家禽家畜之事,已经被赵一痕摆平,梁大人没有再追查。 原因很简单,那些鸡鸭并没有带走,这些人家最后都自己吃了,虽有怨言但并不会延长很久,就像自家的鸡被老鹰叼了,能怎么办?当然把剩下的鸡拿回来洗洗吃了? 而对于赵一痕和小飞鼠的身份,赵一痕早已通过偿命村制作出了一个新的身份。施财还是施财,赵一痕还是赵一痕,自小父母双亡,苏州和洛阳人家,均有迹可循。 赵一痕带着陈媛媛直接来到苏州,这里虽然没有高山,到这里的流水确实非常多,大街小巷,河流几乎无处不在,一街一道沟,一巷一条渠,这里的房屋就像是在水上建成的一般。 陈媛媛刚到这里,就被这里的水吸引了,说什么也要坐船游上一遍。 她趴在船头上,鞠一捧水,撒向天空,就像一个长不大的小孩子在河道中玩水一般。 没想到她也是个贪玩的丫头! 这也是她最纯真的一面,也是赵一痕所喜欢的一面。 所以赵一痕只是站在船上,笑盈盈地看着,满眼都是宠溺和欢喜。 两人一直到深夜才进了涂山酒家。 这里的酒更加平淡,跟这里的口味一样,还带着一丝甜味。 赵一痕喝不来这种酒,但倒是合陈媛媛的胃口,竟一次喝了两大碗,是有些醉意,但还没有倒头不起的地步。 陈媛媛躺在高床软枕之上,醉意使她有些大胆,勾起赵一痕的脖子,笑道:“你说咱两现在是不是侠侣?” 赵一痕明白她的意思,在偿命村,她就说过,绝不滥杀无辜,若杀了一个好人,就要做十件好事来弥补罪过。 这样应该就可以算是惩奸除恶的大侠了!那他们两个人,就应该是侠侣了! 赵一痕笑道:“当我跟着你出来时,就算是了!” 陈媛媛脸颊红扑扑的,像是羞涩又像是兴奋,迷醉地双眼看着赵一痕,缓缓地凑上他的唇。 () 第313章 三杯酒 生在这个时代,江湖中每个人都有一个大侠梦,也有一个像李白那样文武双全的大侠梦。 陈媛媛很久以前并没有这样的梦,她是大家闺秀,只有着一个状元郎的梦。 只是这个梦,被赵一痕破坏了,也被赵一痕带进了江湖之中。 当她开始融入这个江湖之时,最初的梦与最初的信念都被搅碎,最后都幻化成了一个江湖大侠的梦。 不是因为看过或者听过大侠的名头而生起的意图,而是想到往后受了那么多的杀孽,便用一个世人敬仰的大侠来洗脱罪孽。 她的想法,赵一痕支持,这是唯一能让她良心能安的办法。虽然很繁琐,甚至还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但为了陈媛媛,他愿意这么做。 …… 白家,是苏州有名的茶商,只是在苏州有名,其他地方却是无名。 但自从白家大公子去往大理国搭理那边的茶商事物后,白家名声一跃而起,在景昽国竟有着不凡的名头,至少在景昽国,白家的名头如日中天。 白家有着四进院子,后院还是两跨,占地近十亩,在苏州也是少有的大宅院。 晌午之时,一位家丁从一小孩的手中接过一封信,说是什么痕宁大侠要找大公子。 听这名字,就知道不是个正经大侠,还说是大公子的旧识,大公子什么时候这么没品了?竟然会认识这么个蹩脚大侠? 但想归想,大公子旧识的信可不能耽搁。 他接连穿过三个院子,来到白允的书房中,将信递给了白允。 白允接过信,一看信封上的四个字,不禁眉头一皱,疑惑道:“痕宁大侠?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啊!” 家丁听了这话,不由得有些气愤,大公子分明不认识这个蹩脚大侠,还说是旧识,简直就是骗子! 于是对白允说道:“大公子,可能这是别人的恶作剧!” 白允没有答话,因为这上面的字乃是正楷字,一般大侠绝不会写出来这种字,于是拆了信打开一看,整个人都愣住了。 不是因为信里说了什么大事,而是这个字,太熟悉了,歪歪扭扭写着“松鹤楼”三个字! 这松鹤楼在苏州是有名的酒楼,可以说在春秋战国时期就有叫这个名字的酒楼了。 这并不稀奇,也并不能令白允惊讶,而是这字乃是用反手写的,是故意写成这样的! 白允从小到大,没见过几个这样的字,只有在景昽国时才看过一次。 他是个聪明人,结合痕宁大侠的名号,他明白了过来,这一定是赵一痕写的! 至于为什么?结合这大侠的名号自然知道。 他有些兴奋起来,撇开家丁就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独留家丁茫然地看着大公子。 难道这痕宁大侠真的是一个赫赫有名的大侠? …… 松鹤楼内。 赵一痕点了一桌子菜,什么花鸭、天鹅,几乎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都点了一遍。 陈媛媛惊闻问道:“点这么多,吃得完吗?而且此行出来我们只带了五百两银子,在这么大的酒楼里,吃一顿至少也得几十两银子吧!” 赵一痕笑了笑,刮了一下陈媛媛的鼻子,道:“小财迷,不要担心,一会有人来结账!” 陈媛媛恍然大悟,刚刚他让一个小孩送信,就是为了找结账的人?于是问道:“你在苏州都有朋友?” 赵一痕笑道:“你也认识,白允!” 白允陈媛媛了解过,当初在成都府时,杨婉儿从景昽带回来的男人,就是白允!只是那些时日,自己并没有跟他们打过交道,连和她带回来的砚秋都没怎么通过他们去了解。 没想到他竟然在苏州! 忽然陈媛媛想到了什么,问道:“难道此次任务是和他家有关?” 赵一痕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来的时候你问问就行!” 陈媛媛不解道:“为什么是我?” 赵一痕道:“他知道我的身份,我问,他会起疑,他不知道你的身份,问起来他不会怀疑。” 陈媛媛这才明白,原来这样做是有这层深意。试想若是一个刺客忽然问一个跟你相关的人,你会怎样想?咋滴?你想杀他?所以陈媛媛一个不相干的人,打听这个人更合适! 只是陈媛媛又疑惑了起来,问道:“你在信上只写了松鹤楼和痕宁大侠几个字,他会知道吗?” 赵一痕笑道:“这个人是个聪明人,只要给他点蛛丝马迹,他就会懂!” 陈媛媛想了想,觉得很神奇,问道:“真的吗?” 赵一痕没有说话,只是后面却突然传来嬉笑声道:“那是赵兄瞎说的,与赵兄想必,我白某只能算是个自作聪明的人!” 随着这声音响起,陈媛媛和赵一痕都向后看去,正是白允,还有一个年龄女子,只是这名女子怀中还抱着一个孩子! 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杨婉儿! 没想到他们的速度这么快,竟然已经有了孩子!不过这速度也算是正常,他们已经快两年没见了! 白允见到赵一痕连忙抱拳道:“赵兄别来无恙!白某能有今日,全靠赵兄仰仗!” 杨婉儿抱着孩子也点头作礼。 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但说短也不短,三人相见竟有些生分。 在景昽时,三人都相互掐架,而这两年里却把那份互斥心都磨平了,有的只有敬意! 白允上了桌,连忙倒了一杯酒,举杯向赵一痕笑道:“两年前,白某误会赵兄,自作聪明差点害了景昽十二国百姓,赵兄不仅不介意还将我们搭救出来,这杯酒,白某当以自罚道歉!” 喝完一杯,之后又斟满道:“这杯酒,是白某敬赵兄,将景昽十二国玩弄于股掌之间,这份胆识和计谋,白允佩服!” 之后白允又倒满一杯酒,笑道:“这杯酒,乃是小弟尽地主之谊,为赵兄接风洗尘!小弟先干为敬!” 这句话里,他已经将“白某”的自称改成了小弟,可见他对赵一痕的敬意是有多么深。 赵一痕笑而不语。 陈媛媛被白允这一上来就是三杯酒整懵了,这位白允倒也是性情中人。 这时杨婉儿将孩子递给了白允,也倒满了一杯酒,对陈媛媛道:“当初是我做的过分,一直想向你赔罪都没有机会,这杯酒,就当我向你赔罪!” 说完一口饮尽,接着她又倒满一杯,举杯道:“这一杯酒,也是自罚,当初是我太任性,全是你们不弃,才使得我懂的更多!” 接着又是第三杯,杨婉儿道:“第三杯,不管以前怎样,现在你们就是我们的好友,若在苏州有什么事,尽管跟我们说!” 说完又是一饮而尽。 三杯下肚,竟然毫无醉意,陈媛媛连连惊叹,没想到陈媛媛竟是如此酒量,倒是让陈媛媛有些自愧不如! 三杯酒不仅代表了他们的歉意,还代表了他们的敬意! 陈媛媛没有像杨婉儿一样会说话,她只会礼节性的笑起来。 赵一痕还是原来的死样子,不苟言笑,但很显然他的心情不错。 对于他们两个人的表现,白允和杨婉儿都见过,并不在意,但这三杯酒下来,两方的距离拉进了很多。 这时白允和杨婉儿也双双落座,白允开始说起了景昽国的事。 一开始白允还以为景昽陷入了战乱之中,但没想到并没有,最后去了勐勋国时才了解到,原来赵一痕从会盟条约上做了手脚便停息了战乱! 这招让白允到现在都拍案叫绝! 而白允自己也受到了勐勋国的礼遇,当初做的承诺,他们也一一应允。 这才让白允的生意在景昽十二国一鸣惊人! 可谓是赵一痕成就了他们在景昽国的地位,这份恩情,白允怎会不感激? () 第314章 傻子 聪慧 陈媛媛没听说赵一痕在景昽的故事,便强烈要求他们讲了一遍。 可是尽管白允如何添油加醋也描绘不出当时赵一痕所处的境地。 深居敌营,以一人之力,摧残百万雄师! 他只能如此简明扼要,也只能如此一笔带过。 赵一痕没有说话,那段往事,他不愿提起,不仅仅因为有柳如卿的故事,还有那段伏尸百万的阴险。 计谋与阴谋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却是一样的意思,只是立场不同罢了。 陈媛媛听得出来,白允只说了赵一痕的计谋,却说不出赵一痕的全部故事,因而才有了之前误会一说。 不知道一个人内心的真实想法和处境而去判断一个人的好坏,就是愚蠢的。 白允和杨婉儿都承认了,也是不得不承认!毕竟白家的崛起,离不开赵一痕的计谋。 陈媛媛摇了摇头,显然有些失望,她看向赵一痕,他只是沉默不语,她叹了口气,不愿说,那边算了吧! 忽然陈媛媛又问道:“白无尚,你们认识吗?” 白允一怔,和杨婉儿对视一眼,笑道:“找他做什么?” 他没有直接回答,倒是让陈媛媛有些意外,只是没有想好一个理由,便看了一眼赵一痕,胡诌了一个理由道:“他……嗯……我朋友让我从他那里买些茶!” 白无尚是白家茶商二掌柜,应该说这个理由,可以说是很到位了。 但说谎时,难免会低下头,不敢看向白允,生怕被他瞧了出来。 白允也看了一眼赵一痕,笑了笑,道:“白家,是做茶商的,其实在苏州哪家买都可以,若不嫌弃,白某可以送你几斤!” 陈媛媛怔了怔,心想怎么扯到送茶的事了?连忙看向赵一痕,显然是在求救。 赵一痕会意,自行喝了一口酒,随后又吐了出来,脸上满是嫌弃,道:“这酒甜的发腻,你们怎么喝得下去的?” 陈媛媛更愣了,找你帮忙呢?你怎么说起酒来了?而且还这么失礼,把酒都吐了。不由得撅起嘴来,不高兴起来。 白允见状,也没觉得赵一痕失礼,反而叫道:“小二,上女儿红!” 女儿红是这里特别的酒,据说这种酒是在女儿出生的酿好,藏在院中树下,待到女儿出嫁时再拿出来当做喜酒。 这样在地底下埋了十几年的酒,酒味更加甘醇香烈,故而在苏州也是特别受欢迎的酒。 赵一痕这才高兴的喝了起来。 只是这酒桌上的味道变了,赵一痕始终不说话,只是一口没一口的喝酒。 陈媛媛与白允他们二人又不相熟,故而也没有说话。 尽管白允有意挑开话题,但却很难得到回应,本想跟陈媛媛说两句,却被赵一痕以夹菜为由打断了他的话。 倒是陈媛媛吃得可有劲了,被赵一痕夹满了一碗菜,也没时间说话,最后吃得撑得实在没力气了,赵一痕一声“结账”才结束这次酒宴。 这账当然是由地主之谊去结,赵一痕也欣然接受。 这场酒宴吃的很不开心,甚至可以说是不欢而散。 最后白允诚邀去他们家住宿,陈媛媛本想答应,却被赵一痕拒绝了。 赵一痕很反常! 见白允和杨婉儿走远了,陈媛媛才开始抱怨起来,问道:“为什么不去他们家住宿,可以省好大一笔银子呢!” 赵一痕笑道:“那只是客套话!不必当真!” 陈媛媛有些诧异道:“他们都那样敬重你,为什么还要说这种话?” 赵一痕道:“一切不可看表面,有些人嘴上跟你示好,其实内心里并不是那种做法!这是每个人的弊病!” 陈媛媛还是不甘道:“你为什么总是把人说的如此不堪?” 赵一痕敲了敲她的头,道:“这不是我这么想,是他自己那么做的!否则你问他白无尚是谁,他却避而不谈?” 陈媛媛这才恍然大悟,惊问道:“他是故意的?” 赵一痕揉了揉她的小脸蛋,笑道:“还不算太笨!” “切~” 陈媛媛丢了他一个大白眼。 原来这个世道,每个人都隐藏了一颗祸心,都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而有时候这个祸心,这个秘密总会使人做出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 像雷震、魏腾、魏秀秀还有常意。 这个世界的大多数都是这样的人,只有少数是和陈媛媛以及陆少陵一样。 陈媛媛忽然觉得有些沉重,甚至觉得这个世界更可怕,试想一个本想当做朋友的人,背地里却跟你做着另一套的事,谁不会感到憎恶? 更可怕的是,这样的人很多!多到周围人都是这样!反观偿命村倒是好了很多,且看雀子,虽然不喜欢自己,但却并没有那么多的坏心思,若要杀人夜没有那么心思,要么杀,要么不杀,就这两种! 人心隔肚皮,人心叵测,就是这么得来的! 陈媛媛忽然觉得古人说的话,都是句句真理!而茅羽曦的话,也都是真的! 本来陈媛媛吃饱了肚子还挺开心的,现在顿时又陷入了阴郁之中。 赵一痕笑道:“这白家二掌柜,多半就是白允家的什么人!而他看到你对我使眼色,多半也知道了是我的意思,他的警惕不无道理!” 陈媛媛苦笑道:“那是他的亲人,我们还杀不杀?” 赵一痕道:“杀!为什么不杀?这是我们的任务!” 陈媛媛急声道:“那……若是好人呢?” 赵一痕无所谓道:“那就按照你的想法做,杀好人一个,做好事十件!” 陈媛媛虽然心里觉得不妥,但也只好点头。 “只是……我们没有他的线索!” “线索是找出来的!我们可以找人!” “谁!” “说书人!” …… 说书人也是一种职业,他们多半是没有中举的秀才,因为太穷,逼不得已才会选择这样的苟且生活。 在江湖中,这叫讨生活,而这样穷得叮当响,却依然在江湖上混的人,多不胜数! 赵一痕将陈媛媛带到一家茶馆里,叫了一壶龙井茶,开始听起了书。 陈媛媛不解道:“说书人也能说到关于白家的故事?” 赵一痕笑道:“现在我来教你识人术!” “你且听好了,面色沉入水,临危不惧,这是上上者,乃是有着极其丰富的江湖阅历,他们的城府极深,随时都能想出一条计谋来针对别人!” “时常面带微笑,言语密不透风,随时可以将事物撇干净,这种人就是所谓的笑面虎!他们也具有极高的城府!不可听信,不可深交,不可多言。白允就是这样的人!” 说到这里,陈媛媛被勾起了兴趣,笑道:“我这种的呢?” 赵一痕道:“情绪浮于言表,爱憎分明,在书中说这是真诚,在江湖中人称作是傻子!因为只有傻子才会把自己的情绪表露给别人看,这样就是明显的告诉别人,我是傻子,快来骗我!快来欺负我!” 陈媛媛顿时脸都黑了,伸手就掐住了赵一痕的腰间肉,咬牙冷哼道:“你说我是傻子?啊?傻子你就别要啊!你喜欢傻子,你不更是傻子吗?” 赵一痕被她掐得浑身一颤,这种刑法不是一般的疼,尤其是她还揪着自己的肉不断地扭动,痛地赵一痕龇牙咧嘴,但听到她的话,却反而让自己心里深处流过一丝暖流,使自己感到并不那么痛。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痛并着快乐? 看着赵一痕痛得直咧嘴,才得意一笑,又问道:“你聪慧!那你说说你是什么样的人?” 赵一痕这时也只得装作很委屈地样子,苦着脸道:“我还不及你聪慧呢!” () 第315章 相面识人 陈媛媛听了这话,不由得脸色一红,而心里更是一阵感动。 一个冰冷而又无情的刺客竟然会有服软的时候,这怎能不让陈媛媛感动? 赵一痕也觉得今天有些异常,便转开话题道:“像我这样的,可以算是冷血而又阴险狡诈,不苟言笑的表情下全是阴谋,若是你见到我开始对人示好,那我一定是想到了报复的办法……” 说到这里,陈媛媛忽然捂住了赵一痕嘴,打断道:“我不许你这样说自己!你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 赵一痕微微一笑,将她的手抓在手上,道:“这些都是表象,看其情绪来识人,还有看人长相。” 陈媛媛点了点头,乖巧地认真听讲。 赵一痕指了指旁边桌子上的一个人,道:“你看他鼻蹋尖肥,唇又厚,是个劳碌命,现在来茶馆估计是想找朋友借银子!” 陈媛媛向那人看去,只见他在桌一角坐立不安,那茶喝了一碗又一碗,头上冒着细汗,没过多久便张口说话了,道:“愚兄近日手头有些紧,家中老母重病,急需救命银子,不知道诸位贤弟可否帮衬一二……” 果然是借银子! 这让陈媛媛不禁好奇起来,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是来借银子的?” 赵一痕笑道:“这就要看后期推断了,你看他衣服穿戴工整,说明他是特地来喝茶的,而他刚刚过来是他点的茶,说明他做的东,而他使劲的喝茶,多是想将茶钱喝回来!综上推论,他现在很缺钱,请这些人来喝茶,必然是来借银子!” 陈媛媛听得虽是云里雾里,但对赵一痕的观察手段却是佩服不已,这些小细节竟然都看到了。 赵一痕又继续说道:“你看他这三个好友,只有那个龙眼长唇长脸人会借钱,但绝不会太多,最多只能拿出二两银子。因为这是平庸相,没有多大前途,但为人忠厚,故而会借钱。” “其他两位,一个鼻高尖下巴,这种人精于算计,若是你有银子,他就跟你好,若是没有,他便不会理睬你。另一个眼睛总是向下看,脸相平塌,几乎无辨识度,多半也是胆小怕事之人,怕他借了银子收不回来!” 赵一痕一下子将那三个人都分析了一遍,陈媛媛眼睛直放光,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算命之术! 随着赵一痕的话落下,他们三人都做了表态。 一人面露苦色道:“赵兄,不是愚弟不出手,实在是家中上有老下有小,吃了上顿没下顿,这银子实在没法借得余地!” 另一人支支吾吾道:“赵兄,您也知道愚弟去年娶了婆娘,到现在借得那三两银子都还未还清,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那位姓赵的听后只好哀叹。 陈媛媛听了这些理由,觉得赵一痕是不是算错了,便问道:“他们是不是真的没银子?” 赵一痕笑道:“你看看他们的锦囊就知道!”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那锦囊鼓鼓囊囊的,不是银子就是铜钱,那哪是没钱,分明就是不想借! 陈媛媛恨恨道:“这算哪门子朋友!与这种人做朋友,简直就是瞎了眼!” 赵一痕道:“所谓患难见真情,你以为那姓赵的不知道?其实只是看破不说破而已!” 陈媛媛叹道:“如此说来,朋友也不是随便说的!” 赵一痕道:“朋友是在困难时,不遗余力的相助,也是不计较得失的帮衬!他们算不得朋友,只能算得上相识!” 陈媛媛点了点头,也明白了,这朋友就像爱情一样,难以得到。 “我……我只能借五百文钱!” 就在四下哀叹中,最后一个人说了话,他还真借了,只是比预想的要少,但若是治病,却是足够了! 姓赵的一听,喜上眉梢,连忙拉住他的手,道:“钱弟,你就是我的亲贤弟!我代表全家老少谢谢你!” 虽然与赵一痕的推论有些偏差,但却是真的可以看出一个人。 陈媛媛这次是真的服了!对赵一痕的能耐更是高看一眼。 赵一痕看着她崇拜的眼光,笑道:“认真学,你也可以!而且这并不是什么秘密,一些商贾和王公贵族早已烂熟于心!什么人该交,什么人不该交,什么人可以利用,什么人不宜利用,他们都了然于胸!” “若是深谙此道者,更会将什么样的人利用他去做什么样的事!所谓御人之术就是这样的。” 这些话更是令陈媛媛感到新奇,同时又对那些利用人的人感到可怕。 忽然陈媛媛想到赵一痕在成都府时做的事,不禁问道:“你便是会那种御人之术的人?” 赵一痕笑而不语,想想那时的自己,确实是用了这个技巧,当时他利用江湖人的求蛊心切引至成都府,利用三问道长对茅金松的愧疚和对江小白的佩服去救江小白,再利用秦遇对自己的服从和做事的一丝不苟,引开了之后零散的江湖中人。 做的那么滴水不漏,这也是其中重要的一环。 陈媛媛笑道:“原来我身边还有这样老谋深算的老狐狸!不对,是小狐狸!” 赵一痕笑了笑,没有接话,因为说这些只是让陈媛媛知道相面识人的本事,这个本事对未来杀人时起着关键性的决定,尤其判断一个人是否是好人。 “现在你看看那说书人,是什么样的人?”赵一痕说道。 “他脸大鼻挺嘴又有些大,脸上还很油腻,倒不像是大恶之人!” 陈媛媛歪着脑袋细说着,可是这与赵一痕看得完全不一样,只能看到表象,最多可以评判是否是好人。 只是好坏并不是只有面相才能看出来的,有些人生着老实巴交的脸,实则心底里都是坏水。 “若是单从脸上无法辨别,就从眼神来看,你看他眼神不坚定,甚至会用余光去看别处。” 赵一痕细心解释道。 陈媛媛撅起了嘴,没想到这门学问并不是口诀才能决定的,还要观察其他地方。 “那他是什么样的人?” “小偷!” “……” 陈媛媛无语,没想到这说书人看似面善,却做这种苟且之事,真是人不可貌相! 她忽然站了起来,准备告发说书人时,赵一痕一把拉住了她,道:“无凭无据告他偷窃,可是诬告,不仅衙门会治你罪,他同门之人也会仇视你!” 陈媛媛又一次惊住了,“他还有同行?” 赵一痕点了点头道:“这江湖各行各业都有他们的同门,像武林中人有自己门派,像商道中人也有自己帮派,具有一定权威性的叫商会!” 此时陈媛媛觉得自己的小脑袋都已经不够用了,这个江湖怎么这么复杂,本以为这个江湖都是独立的个体,每个人都趋于自己的生活之中,偶尔有些吃饱了没事干的人自称大侠行侠仗义,哪会想到,他们竟然都是一个个群体生存在江湖之中。 这让陈媛媛对江湖有了更深的理解,而这层理解却是有些模糊,使她本觉得自己明白了,却反过来一想又不明白了。 赵一痕又笑了笑道:“这些慢慢去体会,在这江湖待久了,自然都会懂得。现在你主要学会相面识人!” 陈媛媛“哦”了一声,显然有些听不进去,现在她感觉这江湖就是一团浆糊,自己在糊这些浆糊…… 太复杂,又太深奥! 茶渐渐地凉了,赵一痕和陈媛媛都喝了差不多了,说书人的故事也讲的差不多了。 接下来的说书人就要换别人上场了。 陈媛媛撇了撇嘴,不甘心道:“难道就这样放过他了?” 赵一痕笑了笑道:“山人自有妙计!” () 第316章 话语较量 陈媛媛这下就放心了,恶人得到惩治,这个江湖就会变得美好,也顺应了自己心中那个所神往的江湖。 旁边桌上的人借了钱,便离开了,赵一痕笑了笑道:“我们也跟上!” 陈媛媛不解,“为何?” 赵一痕道:“说书人按轮次,一人说一书,一天说两场,今日他还有一场在夜里!所以下午我们去帮帮那位姓赵的!” 陈媛媛掩嘴轻笑道:“帮你本家人呀?” 这种事陈媛媛不会拒绝,更是欣然接受,做好事,似乎已经成了她贯彻一生的使命,与此同时也在感染着赵一痕。 这种心理就像是一个变坏的人无法抵御曾经和自己或者身边某个人的纯真一样,他会加倍珍惜,会加倍呵护! 陈媛媛就像当初的苏锦儿。 …… 世风日下,苏州城中尽管是一座闻名天下的江南水城,亭台楼阁多不胜数,琼楼玉宇更是恢弘大气,但是在其间也有落魄之地。 随着穿街走巷的河道向西而去,夹在两家巨宅之间便有一个不足半亩大的小宅,白墙青瓦,两旁修竹翠绿,黑白翠相互映衬,倒是有江南水墨的韵味。 他又占了两位邻居的光,门前还有一条河道,河岸垂柳成荫,更是平添了江南水乡的意韵,倒是一处风水好宅,只是家人却有些不堪。 两人尾随到这里时,赵姓男子已经进了家,将门关了起来。 陈媛媛问道:“为何不直接跟他说?” 赵一痕笑道:“先打探情况,不可贸然行事!” 陈媛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说话间,赵一痕已经来到宅旁的竹林旁,翻向了墙头,陈媛媛也跟了上去。 自从陈媛媛做了那些偷鸡摸狗之事时,翻墙头对她来说,越来越得心应手。 只见宅中只有北东有屋子,其他两面只是一堵墙。 东面是厨房,姓赵的正在煎药,北面是卧房,里面还有人传来咳嗽声,应该是他重病的母亲。 这时屋里又走出来一个女子,是个年轻的女子,虽面色有些蜡黄,鼻头上还有一些斑点,想必是他妻子。 女子道:“二郎!借到银子了?” 原来姓赵的叫赵二郎,跟赵一痕倒是相对,一个一痕,一个二郎!陈媛媛不由地看向赵一痕,咧嘴笑了起来,脸上就像绽开了一朵花一样。 赵一痕板着脸,装作不知道,太尴尬了! 这时赵二郎笑道:“翠娘,借到了,娘有救了!” 那个叫翠娘,脸上忽然垮了下来,冷声道:“家里锅都揭不开了,你还借钱给那个老不死的治病!为了治她,咱两孩子都不敢要!你是要逼我离家出走吗?” 赵二郎也苦了脸,叹道:“娘生我养我,岂有不治之理,将来有了孩子,孩子也会养我们的!” 翠娘冷哼道:“养?你看看她另外两个儿子,家财万贯,就在旁边,根本不管不问!一两银子都不给,连借都不借!他们不照样过得好好的?” 赵二郎叹道:“母亲从小也是为生我而体虚,时常生病,这……这也该怪我啊!” 翠娘走了过去,看到药已经煎上了,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掐着腰,冷声道:“就这一次,若是再不好,就不治了!若是再看你借钱,我就回娘家了!” 赵二郎无奈地只能叹道:“可是她是我娘啊!” 翠娘眉头一竖,冷冷道:“都借了五十两了,算起来,你这辈子的命搭上都还不起了!能做到这样已经很孝顺了!还想让你未来的儿子替你还债吗?” 说着她也不管垂头不语的赵二郎,又走进了屋中。 墙头上,陈媛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问道:“如此孝子,为何娶了这样的婆娘?真是家门不幸!” 赵一痕笑道:“你没有看那催娘的面相吗?” 陈媛媛一挑眉,回想起她的模样,眼小无光,唇薄而小,道:“她的福薄,都怪她狠毒的心!连母亲都见死不救,还有啥福气?” 赵一痕笑道:“凡是不能看表面,你也听到了,她们已经借了五十两银子,这银子对你来说并不算什么,但对于他们来说,够用一辈子!借用一辈子的银子去治母亲,已经算很好了!” 陈媛媛叹了一口气,这样的家庭也算是在风雨飘摇之中,女子有这种抱怨也有些正常。 这时屋里又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问道:“催娘,你又跟二郎吵架了?” 催娘道:“娘,都是小事,你安心养病!” 实属无奈地家庭,穷地只能靠毅力来生存,可叹的是,他们都没有放弃生活! 陈媛媛除了深深地叹息,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评价这么一家。 赵一痕道:“贫贱夫妻百事哀!这种争吵与无能,这天下还有数万家!而他们都生活在不幸之中,却又摆脱不了,有时候只能靠着微小的事物取笑自己。他们微不足道,但又坚强的活着。” 陈媛媛道:“像小草一样吗?” 赵一痕点了点头,道:“他们就是我们做的第一件好事吧!” 陈媛媛欣喜地点了点头,赵一痕能被她感化做善事,也算是自己的功德了! 这是她的成就! 赵一痕和陈媛媛又跳回门口处,走到旁边一家大宅里,敲了敲门。 门内走来一个身着土色家丁服的人,问道:“你们找谁?” 赵一痕道:“这是赵家吗?” 那位家丁看了两人一样,模样挺俊俏,男子虽面恶,但女子却很面善,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赵一痕道:“赵老爷在我们当铺里压了一千两黄金,不知道什么时候要回!” 那位家丁听后一喜,一千两黄金,那可是巨大的财富,就算赵大郎和赵三郎加起来的财富都不及这一千两黄金! 他连忙跑回屋里,没过一会,又走来一个身着绣有白色修竹的青衣男子,那是苏绣,衣料是锦缎,一看就是奢侈人家。 男子来到门口,还没见赵一痕和陈媛媛便一脸堆笑,道:“两位,在下赵大郎,乃是赵先森的长子,两位快快请进!” 原来他爹叫赵先森,好奇怪的名字。 而此男子肥头大耳,三角眼,嘴唇薄而上扬。单看这模样就让陈媛媛暗自惊心。 赵一痕道:“哦?原来是长子,是这样的,赵老爷子在我当铺留下一千两黄金,如今到了期限,想问问他现在要不要收回!” 他没有叫赵先森的名字,一来奇怪,二来也是为了避免这赵大郎说谎,那自己的谎言就不攻自破了。 赵大郎一听很自然地叹道:“家父去了有些年头了,不知他什么押的黄金?” 果然他还是不信! 不过赵一痕有办法治他,于是笑道:“赵公子多年在外,恐怕不知当年你父辈的故事,很正常!不过令尊不在,不知令堂在不在?” 赵大郎目光一凝,他感受到赵一痕的语言节奏很快,每一句里都把握着主导性。 这让他感到了一些头疼,因为这是手握重权之人的惯用手段,同时也让他感到不舒服,一向都是他主导对话的内容,何时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他淡淡:“家母卧病在床,现在不宜见客,在下是长子,长兄如父,尽管跟我提便好!” 这样一说,他便有了主导权,对话内容便成了他的主场,一切都由他引导接下来的对话。 赵一痕笑了,知道他在较量什么,只是他此行目的并不是要黄金的去留,而是让他知道这个消息就好! 于是他笑道:“既然如此,待到令堂安康,在下再来拜访!告辞!” 说走就走,赵一痕毫不拖泥带水。 赵大郎怔怔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竟没有回过神,但仔细一想,人家是当铺,手段岂是自己这个小土商能比? 而同时,赵一痕的话,他也听信了几分,连忙叫来下来,准备向赵二郎家走去。 () 第317章 无故施舍 这赵家人不和已经到了无法调和的地步,老大家富庶,老三家也是,偏偏老二家很穷。 可是老大老三都看不起老二,两家人的豪宅虽紧挨着老二家,但却一个比一个大。 赵一痕同样的方式进了老三家,来的人也是个胖子,肥头大耳,而他的眼睛却是丹凤眼,眉目中透露着精明之态。 得知赵一痕此行的目的,除了感激之外,还多了一丝客套,连忙将赵一痕拉到老二家。 这让陈媛媛不由得多了一丝好感。 但赵一痕却笑而不语,脸上的笑意像是真的一般。 进了老二家,赵大郎也在,他看了一眼赵一痕,没有说话,也不敢多说。 兄弟三人齐聚一堂,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翠娘见到老大、老三拉着长脸,不给他们好脸色。 老三停下煎药的手,端上几杯热茶,还跟老大、老三客套了几句。本自同根生,却是如今这般生分,这让陈媛媛不由得感叹,这世间竟是如此薄情。 赵一痕走向前去,故作好奇道:“这老大和老三宅深槛高,为何老二家却是如此贫苦?” 老大喝着茶,当做没听到。 老三放下茶杯,笑了笑道:“这其中自然有些坎坷,不足为外人道也!” 赵一痕点了点头,他知道,分明是老二老实,吃了些苦头,最后老大和老三都不愿相助。 老二这时见赵一痕问起,唉声叹气道:“是我太笨,一起经商,他两赚了银子,我却配了个血本无归,只得回来做些苦工!” 赵一痕笑道:“哦?原来如此,倒是经营不当了!不过没关系,赵老爷在我当铺里压了一千两黄金,你可以翻身了!” 这个消息又重复了一遍。 赵二郎和翠娘皆是眼睛放光,一千两黄金!那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三兄弟分一份都有三百两黄金,这何止是翻身,简直就是鲤鱼跃龙门啊! 赵大郎依然没有吭声,赵三郎举起了茶杯,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陈媛媛看着他们神情,验证了赵一痕的说法,真正有能力的人,一般都是不露声色。 赵二郎和催娘兴奋了一会之后,赵一痕又道,“不过赵老爷已经亡故,这黄金要收回来,可要看令堂大人的意思。” 这句话说出来,赵二郎脸色更喜,而翠娘更是喜不自胜,连忙叫道:“娘亲就在屋中!” “这恐怕有些不妥吧!” 这时赵大郎不急不躁地说了出来,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淡淡道:“我是长子,长兄如父!我有权决定黄金去留!” 这时赵三郎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翠娘此时不同意了,冷笑道:“好一个长兄如父!你做到了长兄该做的事了吗?老二如此落魄你管了吗?娘亲重病在床,不闻不问,向你借银子都不给,这就是你所谓的长兄如父?” 这不说则已,一说她就停不住了,还撒起泼来,怒道:“我呸!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往日连门都不肯进,现在见父亲有千两黄金,你过来!还有脸说长兄如父!你良心被狗啃了,还是被鸡啄了?” 赵大郎见自己的事都当着一个外人被抖了出来,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怒意,扬起手就向翠娘的脸上打去。 翠娘一惊,但嘴上依旧不饶道:“你打呀!长兄如父,以前没管过我们,现在却要来管了,你可真是一个好父亲啊!” 赵大郎忍无可忍,扬在空中的手就掌了过去。 翠娘吓一跳,竟然真打! 只是那只手却没落下来,被一个年轻的姑娘接了下来。 赵大郎只觉得自己的手像是被铁钳抓住一般,动不了分毫,甚至还觉得手腕上的骨头正在错位,若是自己再挣扎一下,估计手骨就要被卸了。 赵一痕笑道:“大郎兄,切勿动怒,这也算是家丑,想必你也不想让我这个外人看了去吧!” 这句话说完,赵大郎的脸色缓了下来,陈媛媛也松开了手。 赵一痕又道:“既然大家都想得到这一千两黄金,那就拿出来押据,我验证一下,明日带黄金过来!” 这时几个人都沉默了下来,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押据,毕竟这也只是谎言。 赵一痕见他们都不吭声了,于是笑道:“所以我现在可以见令堂大人了吗?” 众人这才恍然明白,原来他来也是要押据,也算准了他们没有押据,所以才找家母。 翠娘眼疾手快,叫道:“就在屋里,请随我来!” 赵二郎也做请的姿势。 赵一痕看向院子里脸色不好看的老大和老三笑了笑,转进了屋里。 他知道这两人根本无颜再见母亲,而且就算见,现在也不是时机,他们必须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做,因为他们对母亲根本没有老二一家好,若是母亲真有押据,肯定只有老二一家得了那一千两黄金! 所以他们在屋外要商量对策! 赵一痕笑着进了屋,屋里黑漆漆的,幽深而又无光,这样的环境真的是不生病也难啊! 路过中堂时,陈媛媛看到那个灵位,上面写着“先父赵先林之位”,老大果然使诈了,幸好赵一痕机灵没有说全名。 昏暗中,赵一痕几人来到了床前,一股霉变的味道混合着草药的味道令人不由得犯欧,陈媛媛虽然有些忍受不了,但还是强忍着进来了。 床中人听到有人来了,问道:“是谁来了?” 病痛的折磨令其说话都有些模糊不清。 翠娘刚想说,但却发觉赵一痕的身份很模糊,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赵一痕见状,向他们挥了挥手道:“我来问!” 翠娘虽有不甘,但现在也只有他能做这些事了。 赵一痕走到床前,看向病人,宽大的脸庞和几个儿子都差不多,就是被病磨得脸上黯淡无光,闭着眼睛看起来很难受。 “大娘,我是赵先林的朋友,他在我们当铺里压了黄金你可还记得?” 赵老夫人一听,眼睛不由得睁开了,虽然眼神无光,浑浊不堪,但还是能反射出一丝喜色。但随即又瘪下了脸,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赵一痕一把摁住了胸口,大拇指点在了哑穴上,而后佯装地大声问道:“什么?不告诉我?您儿子也不说吗?” “什么?他们不孝就不给?那可怎么行?” “哦~那你知道押据在哪里吗?” “什么?现在不能说?看谁最孝顺就给谁?” “好!那您老多休息吧!” 说完这些,赵一痕又解开了她的穴道,向老夫人眨了眨眼。 老夫人活了大半辈子,自是明白他的意思,投向了感激的目光。 翠娘有些不忿,嘀咕道:“我们都伺候这么久了,竟然还不跟我们说!难道还想等到死了才跟我们说吗?我们可没有这么银子供她治病!” 赵二郎用胳膊肘捅了捅她,让她别多说话。 陈媛媛在一边听的可是很认真,赵一痕的计策太棒了,这样就可以哄骗那些不孝子来供养这位老夫人了,一痕真是太聪明了! 随后赵一痕拍了拍手,对两人小声道:“别那么多话,根本没有一千两黄金!” 两人一惊,难道这是个谎言?可是……为什么? 看着两人不肯相信的模样,陈媛媛笑道:“是因为你们的孝顺感动了我们!所以要帮你们一把!嘻嘻……” 赵二郎和翠娘更是愣住了,就是因为看到我们孝顺就来帮我们?这……天下竟有这等好事? 试想,如果有一天因为自己的善良,一个不认识的人来告诉你,我来帮你,谁信啊? 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的恩赐,作为曾经经过商的赵二郎绝对不信! 赵一痕知道他不信,于是笑道:“先出去,一会有事交代给你!” () 第318章 万书崛起 陈媛媛有些好奇起来,赵一痕所做的每件事虽然摸不透,但却都有自己的深意。而且每件事都做的很完美,他是怎么想到的? 这让陈媛媛既满意又得意,因为这是他的男人。 但对于赵二郎一家的今后的苦日子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赵一痕的神秘一笑,又让她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赵一痕走到屋外对大郎和三郎,笑道:“老夫人说她现在暂时不说这个押据在哪儿,想必她暂时还不想说。” 他相信,在屋中所说的一切,他两都听见了。 果然他两没有说,但神情各异,大郎大声叹道:“我常年在外忙于商道里事物,忘了孝敬家母,实在有愧!自此之后,定会常来探望!” 三郎也跟着大声叹道:“家母体弱多病,我在做儿的,没能照顾家母,实在不孝!要不这样,今日家母就转到我家里去住,今后由我抚养!” 大郎一听急了,道:“我这做长子的都没抚养,你这小的,凑什么热闹?” 三郎笑道:“大哥忙于商道之事,自然无暇照顾母亲,母亲由我照顾,你且安心便是!” 大郎不答应,道:“再没有时间,照顾母亲的时间还是有的!” 三郎冷笑道:“那之前你怎么没有?” 大郎也冷哼道:“说的就跟你不是一样?” 两人就这样争吵起来,其中的原因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只是不说透。 赵一痕碰了一下陈媛媛的胳膊,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 陈媛媛会意,嘻嘻笑道:“既然两位兄弟如此孝敬,为何不把你们老二欠别人的医诊费还了?而且你们的争论又有何意义?不如一家一个月接去照顾,反正你们三家也住得近!” 说道这里,两兄弟茅塞顿开,虽然不愿意,但这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于是他两打定主意,一人一家一个月轮流照顾,至于老二家,再说吧! 两人当下就决定,宜早不宜迟。 老大道:“我这就安置母亲的房间。” 老三道:“我也回去!” 两人的德行,其余四人都看在眼里,翠娘最是不屑,翻着白眼对赵二郎道:“你娘怎么生了这两个白眼狼?” 赵二郎苦笑道:“良莠不齐!” 尽管这里的一切都摆平了,他们又不需要还钱了,可是日子依旧会贫苦。 翠娘看向赵一痕,张了张嘴,想什么又咽了下去。 赵一痕知道这位女子虽然嘴上刻薄,但心肠却不坏,于是又对赵二郎道:“我那里缺个伙计,一月一两银子,不知道你可愿意?” 赵二郎和翠娘顿时狂喜起来,看向赵一痕的目光就像看到菩萨一般,连忙点头道:“愿意!我愿意!” “不过……”赵一痕又接着道:“不过不管任何人,你都必须说你一个月只有三钱!” 赵二郎犯了疑惑,陈媛媛更是不解,三人的眼睛都望向赵一痕,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赵一痕道:“这些先别问,你只要做就行了!我们这里的任务就是搜集整个苏州城的所有富家子弟的事情,包括有几个宅院,有几个情妇!” 陈媛媛终于明白赵一痕想做什么了,原来他想让赵一痕打探情报,这样自己的任务就更进一步了。 但赵二郎却犯了难,道:“这要说城中大户人家,我确实了解一些,但具体的事情还真不知道!” 赵一痕道:“若是那么简单,就不需要你来做了!” 赵二郎听后,依然有些苦色,“可是我并不善这些事,若是让我打扫家里事物倒是可以……” 赵一痕瞪了他一眼,声音有些不快,道:“那我也无法帮你了!” 说着赵一痕就拉着陈媛媛走了。 陈媛媛不解道:“你怎么走了?” 赵一痕叹道:“只怪他们自己畏手畏脚,什么都没做就觉得不行!这是贫穷的根源问题,这穷病,没法治!” 陈媛媛点了点头,但还是似懂非懂。 两旁高宅大院,中间小宅寒舍,尽管在一个地方,但他们的大小都是原因的。 走在门前一丈宽的河岸上,微风吹过柳枝发出簌簌声响。 陈媛媛叹道:“那就不管他们了?” 赵一痕道:“他们会来的!我们走,就是要让他更有决心去做事!” 原来如此! 陈媛媛发现赵一痕和那翠娘是一样的人,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她有些欣喜,但又有些好奇,道:“我们都走这么久了,他怎么还不来?” 赵一痕不禁一愣,确实是这样,都快走到城中了! 难道自己高看了那翠娘? 不等他怀疑,便见到一个女子崴着小脚跑了过来。 正是翠娘。 翠娘走过来,喘着粗气,道:“别……别听我家那人的话,他只是胆子小,怕做砸了!” 赵一痕忽然欣赏起这个女子了,笑问道:“你不怕?” 翠娘也笑道:“这有什么好怕的?只要给我时间,别说富贵人家,就是那小乞丐的事我都能给你打听清楚。” 赵一痕眉头一挑,觉得挺有意思,便说道:“哦?真的?” “呃……什么意思?” 翠娘一见他的神情,不由得愣了一下,自己只是吹个牛而已,他不会当真了吧? 赵一痕道:“小乞丐可以不用,但乞丐的老大,我也要知道,你能做到吗?” 翠娘一怔,心想,我滴个乖乖,他还真要乞丐的事啊! 赵一痕从她的目光里看出了疑惑,便道:“若是不可以,那便算了!我还准备当你们做完苏州这边的调查后给你们升个小首领当当,再涨个二两月钱呢!” 翠娘一听二两,眼睛都瞪了出来,这二两,她和二郎一起干两年都不一定有这么多,现在一个月就能拿到这么多,她怎能不感到激动! 当下她一咬牙,一跺脚,狠下心来道:“干!” 赵一痕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你们今晚长亭阁二楼来找我!” 长亭阁! 乃是苏州最大的一家茶楼,一碗茶就要一两银子! 出手如此阔绰,真是上天派来的财神爷啊! 翠娘的脸已经笑开了花,她根本没见过这样的大世面,今晚终于可以去见识一番了! 见翠娘兴奋了回去了,陈媛媛推了推赵一痕,笑道:“你哪来的银子?” 赵一痕眉头一挑,这小财迷不想吐银子?那可怎么行?于是笑道:“那今晚我们就不去找他们了!反正帮他们穷人,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 陈媛媛点了点头,深以为是,道:“每月一两银子,一年就是十二两,太废银子了!” 这时该轮到赵一痕诧异了,这做善事,她怎么跟银子计较上了?不是她的性格啊!难道自己看错她了? 就在赵一痕疑惑之际,陈媛媛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哈哈……逗你玩呢!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拿我的银子去扩充万书阁!” 赵一痕随即也笑了起来,没想到这丫头竟然知道自己的打算。 没错,他就是利用他们去把苏州的底全都调查出来,为万书阁提供有利信息,可从大的城里发展起来,提高万书阁的江湖地位! 这样不仅以后在南方杀人时可以随时得到有利线索,还能将这些消息卖给别人,如此庞大的发家致富计划,简直就是完美! 许万书的想法果真是旷古烁今! 陈媛媛噘着嘴,不甘心道:“你那个万书阁到底有多少人?” 赵一痕敲了敲她白嫩的鼻子,笑道:“加上你我,现在有六个人,不久的将来,今晚就会有第七个人!” 陈媛媛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惊问道:“合着就咱几个人?那要堆多少银子进去啊!” 赵一痕道:“最多千万两吧!” 陈媛媛嚷嚷道:“呸!你要花光我的家底啊!” () 第319章 强买强卖 夜色降临,苏州的天空被无数彩灯照亮。 若说彩灯还是江南的美,把整个街道照得如同白昼,阴暗的角落也能如白昼的阴凉。 春日里的苏州,更是热闹非凡,泛舟河上是这里的特色,河道两岸以及桥上都是来往的行人。 而这里的吴语,更是软而轻,哪怕是吵架都觉得是在唱戏,尤其是街道上身着彩衣的女子口中说出来,更是一种享受! 赵一痕和陈媛媛穿梭其中就像穿行在胭脂林一般,女子的调笑,男子的微语,都带着一股淡淡的儒雅之气。 想必这就是江南的韵味之一,也是很多人为什么喜欢江南的原因之一吧。 陈媛媛也被这盛景震撼到了,尽管是走马观花,但依旧应接不暇。 长亭阁就在街头正中间,一条羊肠小道可到他后门。 虽是后门,但这里进出的人也是络绎不绝。 这里就是午时来的地方,那个说书人还在这里说书,虽然有着贼眉鼠眼的面相,但他说起书来还是声情并茂,令客中无不随声而哭笑。 没过多久,说书人惊堂木一拍,笑道:“许仙被放逐徐州,山路崎岖,那白蛇担心途中遇不测,便随青蛇一同前去!那徐州又会怎样奇遇?预知后事,请听下回分解!” 这是一段白蛇记,虽是家喻户晓,但说出来依然世人津津乐道! 陈媛媛歪着脑袋,也是听得入迷,听到最后一句,不由得也和其他听客一样哀叹道:“怎么又没了!” 赵一痕笑道:“以后想听书,就找他!” 陈媛媛一喜,但随后便撇了撇嘴,道:“还是我付账听!” 赵一痕笑了笑道:“他下来了。要动手了!” 陈媛媛立即打起了精神,看向说书人,只见他收拾好行囊,背着包袱就向楼下走去。 赵一痕道:“跟上!” 陈媛媛赶紧走了过去。 狭窄的楼梯里挤满了上下的客人,说书人行走期间,一边扒开一个人,一边道:“让一让!让一让!” 赵一痕跟了上去,在说书人扒开人的时候,伸手打掉了他手。 说书人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又扒开一个人,赵一痕又打了上去。 如此往复几次,说书人看向他冷笑一下,便不动手。 而赵一痕也没有再为难他,拉着陈媛媛的手一路尾随而去。 其实这也不是尾随,但是贴身跟着,令说书人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说书人不知道赵一痕的来路,但从他能看出自己的手段来看,定是遇到对手了。 他穿街走巷,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僻静之地,倒是幽深险处。 赵一痕知道他是故意的,也不在乎,他倒要看看他要玩什么花样。 不多时,人更少了,到了运河边上时,说书人停了下来。 赵一痕知道重头戏来了。 说书人回过头,冷冷笑道:“朋友,我到家了!” 赵一痕笑道:“那你还让不让我走了?” 说书人冷声道:“既然来了!那也别走了!” 正说着,身后来了四个人,面露凶色,还手持尖刀。 陈媛媛皱了一下眉,显然没想到这么美的城竟然还有凶恶之人。 赵一痕淡淡道:“我要跟的人,从来都没有逃过去的!” 说书人嗤笑道:“那你是没遇到苏州四煞!” 说着便对那四个人叫道:“上!十两银子!” 原来这苏州四煞是他花钱买通的打手。 赵一痕看了看四个人,手执武器各异,有刀有剑有短斧,还有一个人没有武器,再看向他中指与食指的老茧便知是使用暗器的好手。 虽然可以打得过,但一定耽误时间,影响赴约时间。 于是笑道:“我出两倍!把他抓住!” 说书人一惊,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人竟是这么无赖,立即道:“我先请你们的!” 赵一痕笑道:“你们不会放着到手的银子不赚吧!” 说书人看着苏州四煞无动于衷,便知道自己得加价了,他摸了摸怀中的银子,感觉有些不对,拿出来一看,这哪里还是银子,就是几个桃核! 银子被掉包了! 说书人看向那个比自己年轻十岁的男子,手中正捏着银子,像是盘核桃一样揉搓,还有意无意地撇了自己一眼,仿佛是炫耀自己的本领一般。 恨得说书人牙痒痒的。 这次是遇到了真正的对手了!而且手法比自己还要高明,他只能认栽! 他抬起头来,道:“这局我输了!但咱两敢不敢再比一次?” 赵一痕抖着手中的银子,无所谓道:“好啊!但先得让他们把你揍一顿再说!或者你让他们走!” 这两条路都不好选,第一条受皮肉之苦,第二条也不能选,若是被他们四煞知道自己没银子,还会揍自己一顿。 呸! 说书人气地直把浓痰吐,对赵一痕又道:“朋友,你破了我的道!我认栽,但还请你做人留一线!” 赵一痕淡淡道:“怎么?开始动之以情了?” 说书人道:“在下刘光蒙,道上人抬爱,唤在下刘鬼手!若是你就此收手,日后你我朋友相称!” 赵一痕依然很淡然道:“若是不呢?” 刘光蒙冷哼道:“那日后骑驴找马,咱们走着瞧!” 赵一痕道:“你没机会了!” 说着便对苏州四煞道:“杀了他,这二十两就是你们的了!” 刘光蒙一听顿时吓了一跳,好狠的人,竟然出口就杀人! 陈媛媛也是一愣,怎么说杀就杀呢? “二十两,想买一条命,你是不是太天真了!” 这时苏州四煞中的一人冷哼道。 赵一痕也觉得不可能,不过是吓唬吓唬他而已,便道:“那就打残废吧!” 苏州四煞看了一下赵一痕,冷哼道:“你怕是在跟我们开玩笑!” 赵一痕道:“那行吧!你们滚蛋吧!” 说着将手中的一块银锭丢了过去。 一人接过一看,竟是一两银子,冷哼道:“拿一两银子就想让我们走!你当我们是什么人?” 赵一痕冷哼一声道:“那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偿命村的规矩?” 那人一愣,而其他三人也是一愣,看向赵一痕的眼神变了变,显然他们听说过。 他们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走。 陈媛媛不知道什么意思,问道:“他们怎么听到偿命村就走?” 赵一痕笑道:“他们也算是刺客一类人,但只是小打小闹。遇到偿命村的人,他们只能绕道而行,否则会认为在跟偿命村抢任务,会被偿命村的刺客追杀!也因此刺客这一行也是对偿命村非常敬畏!” 陈媛媛这才明白,原来刺客这也属于一个行业。 刘光蒙没有听说过偿命村,所以并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走了。 要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请他们来,没办事就让他们走,也得是原价。 可赵一痕只是一两银子和一句偿命村就把他们打发走了! 这让刘光蒙觉得来者是个硬茬,不由得语气都变软了,道:“银子都被你拿走了,你到底想如何?” 赵一痕看他服软,才觉得火候差不多了,道:“我要你金盆洗手!” 刘光蒙掐了掐自己得胳膊,确认自己没有在做梦,不由得笑道:“劝人从良,确实是功德一件!但你不觉得你的想法过于天真吗?” 赵一痕道:“现在你是万书阁的一员,没有一两月钱,以后若是偷一次就剁一只手!” 刘光蒙一听,顿时有些没反应过来,惊问道:“你说是就是?” 赵一痕又说道:“那就死!” 刘光蒙又惊又怒,这人怎么总是把死挂在嘴边,不甘心道:“你这是强买强卖!” 赵一痕道:“给你三息考虑!” “一!” “好!我答应!” () 第320章 庞大计划 真没想到刚刚还在叫嚣的刘光蒙,竟在赵一痕的威慑下撑不过一个数,看来他也是个软骨头! 陈媛媛鄙夷不已,心想小偷是不是都是一个德行!尤其是那只小老鼠,贼会见风使舵! 刘光蒙似乎知道他们的想法,毕竟叫了一个数就服软,无论什么原因都显得脸上无光,倒是印证了他的名字,脸上的光都被蒙住了! 他叹道:“这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确实如此,因为在绝对实力的压制下,容不得他任何翻身的机会,生与死之间的抉择,选择苟且偷生,卧薪尝胆未必不是没有气节之事。 但赵一痕接下来的话,却让他脸上立即色变。 只见赵一痕拿出一个药包,冷笑道:“这点计量就不要在我面前玩了!” 那是迷药! 刘光蒙惊地张了张口,那是保命的玩意,遇到危险时把迷药撒在人前会时别人陷入昏迷,而自己就能逃跑了,可是没想到这小子这么狡猾,连迷药都偷走了! 他惨然一笑,道:“还有什么东西你没有偷?” 赵一痕道:“除了你衣服,其他的都在我手里!” 刘光蒙不信,打开身上的包袱一看,呵,那哪是他吃饭的家伙,全是石头和树叶! 这次不得不服,叹道:“我号称刘鬼手,还不及你这个小辈!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赵一痕没时间听他感慨,冷声道:“去长亭阁!” 刘光蒙只好垂头丧气地跟在他们身后。此时他觉得这运河的水好大,这星空……真黑! 陈媛媛抓着赵一痕的手,靠在旁边好奇道:“你以前也是小偷?” 赵一痕哭笑不得,自己会这些手段就是小偷吗? “这种本领不只是用来偷东西的……” 说到这里,他觉得有些不妥,因为这种手段就是偷东西的,无论目的如何。 于是又改口道:“偷,我们不屑去做,只是必要的时候,需要去偷!村里会有教这类的神偷。” 陈媛媛更是惊讶道:“村里还教这个的?” 赵一痕笑道:“不过都是一些小伎俩,算不上什么本领,最厉害的还是小飞鼠!有机会你可以向他学习学习!” 陈媛媛撇了撇嘴,道:“我也不屑去偷!” 刘光蒙听了却是大惊道:“你们说啥?小飞鼠?就是那个江南大盗小飞鼠?” 陈媛媛回过头看向这个满眼期待而又放光的刘光蒙,奇怪道:“江南大盗我不知道,但偷东西确实很厉害!” 刘光蒙眼睛更是一片火热,惊喜道:“对!对!就是他!他可是名震江南的大盗,精通各种机关暗道,轻功独步天下,飞檐走壁,神乎其技。乃是我们盗界的领头羊,奉为盗圣!” “就在苏州也有他的足迹,就那个白家!专做域外生意的白家,五年前白家还没有现在这么强盛,那时他们最大的能耐就是在域外得到一颗夜明珠!被白家也是视若传家之宝!” “这个小飞鼠听到消息后,从台州连夜赶到苏州,就把这颗夜明珠偷了回来!要知道白家是放在祠堂地下的地道中,而且里面机关重重,最后装夜明珠的盒子是用鸳鸯锁来锁的!啧啧啧……想想能在这种危险的地方都能偷得出来,也就只有他了!” “只可惜,他在偷完夜明珠之后就销声匿迹了,让我们盗界颓靡了好久!没想到他和你们认识!快说说他在哪儿?” 陈媛媛皱了一下眉头,没想到小飞鼠还有这样风光的时候,还是著名的大盗!可是他连赵一痕都逃不过,也不过如此嘛。 最让陈媛媛好奇的是,小飞鼠竟然和白家也有过节,这就与她的任务相关了。 对于刘光蒙的问题,只是随口答道:“在我店里当伙计!” “什么?”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刘光蒙顿时惊呆了,颤抖地声音问道:“他……他……他金盆洗手了?” 陈媛媛瞥他一眼,不屑道:“不过一个懒老鼠而已!” 刘光蒙无语,要说懒,小飞鼠确实懒,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这就是他的作风。 但小飞鼠金盆洗手却令他唏嘘不已,堂堂盗圣,竟然收手了!太可惜了! 现在的他也没什么可以想的,盗圣都在他们店里当伙计,自己这个小小的鬼手算什么?他是彻底的服了。 刘光蒙叹道:“既然如此,我跟定你们了!” 这不仅是甘拜下风,还是自己心中仰望之人的人设崩塌,让他对盗界的失望和无奈,更重要的他也想见见那个传说中的盗圣! …… 耽误了近一个时辰,也快到了亥时,尽管天这么晚了,但街上依然人山人海,而那长亭阁也依然人声鼎沸。 到这里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交代任务。 赵一痕找了一个靠窗的地方,这里打扰的人很少,而且说话也不易被别人听了去。 赵二郎和翠娘也是等候多时,刚上桌,赵一痕便开门见山道:“月钱我已经跟你们说了,现在跟你们说下具体任务。” 三人齐齐点头,他们都已经死心塌地,自然不会有任何异议,陈媛媛此时也跟着点了点头,她也想知道赵一痕的万书阁到底做什么的。 赵一痕道:“你们三人负责搜集所有苏州人的事情,包括他祖上十八代的事!” “要求是他们的江湖好友、生意往来、家庭住宅、私下作风、祖上背景……” “赵氏夫妇主要负责打探和宣布江湖大事。刘光蒙也要打探和搜集,其次还要记录下来,整理卷宗,一并放在你家保密的地方,待到万书阁的人来,一并交给他!” 这看似其实很简单,就是搜集苏州这边人的一些事情而已,在江湖中打听打听都能得到,但若是整理成卷宗,却是一个庞大的任务,因为这些消息比官府登记在案的事还要完善。 他这是要做什么? 三人心中都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若是这些卷宗被歹人知道了,那这天下一定大乱! 赵一痕没有理会他们的疑虑,继续道:“刘光蒙继续说书,但你现在代表的是万书阁!以后说书时,都要以万书阁为名!” “赵氏夫妇宣布江湖大事时也要以万书阁为名!” “一年期限,我要卷宗和万书阁的名号!” “嘶……”三人不由得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苏州至少有十万多户人家,除去平民百姓,至少也有千万户,就算是一天打探一家都不一定完成,怎么可能做到? 陈媛媛觉得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赵一痕知道他们的心思,道:“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必须做到!” 这就有些强人所难了,但赵一痕知道他们会有办法,尤其是刘鬼手。 他们三人饶是不愿,但现在只能这样做。 银子不好赚,这让他们也深深地明白了这个道理。 而陈媛媛此时也明白万书阁的真实意图,掌管天下卷宗,那这不仅仅是一个庞大的消息库,更是天下人做梦都想得到的东西,因为有了这些消息,无论仕商,只要他们有竞争,都可以知己知彼,方能达到完美的反击! 这样庞大的工程,也是史无前例的工程,这让陈媛媛不得不感到震撼! 只是现在才就这么几个人,若是将这全国上下的人记录在卷宗要到猴年马月? 赵一痕没有说这些,万书阁的崛起并不是痴人说梦,但也绝不是不可能完成的事,只需要强大的银子支撑就好。 现在能做的,就只有先从个别州府做起。 “现在先查白家!明晚我要消息!” 这才是正事! 陈媛媛笑了。 () 第321章 白家消息 万书阁的建立自然不是一朝一夕的,他需要大量的人力、银子和时间去建设起来,而且还有一个弊端,那便是一些百姓和朝堂之上的消息,全是空白,还有一些隐秘的门派更是难以下手。 只是万书阁的用处不仅仅是为了圈钱,以及帮助自己完成偿命村的任务,更重要的是,赵一痕想用他来挖掘临渊的下落。 临渊的下落,是重中之重,哪怕是花费一切代价都要找到他们! 所以赵一痕明知道这万书阁有着很多的缺陷,但毅然决然地去做。 直到他们三人离去,赵一痕都还在沉静在这构想中的世界之中。 陈媛媛看着他又陷入了沉默,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止住了口。 杯中茶已凉,执杯人不知。 …… 四月的苏州气候还是有些凉,但抽丝的嫩芽已经成形,绿意渐渐融入这碧水与朱门青瓦之间。 赵一痕没有住在涂山酒家,那个地方全王朝上下都基本一个样,尽管为了迎合当地习俗做了调整,但依然不及本地的气息浓厚。 陈媛媛靠在窗前,执笔画了一副苏州图,翘角高楼下,绿水横流,拂柳摇曳,倒是有几分江南的味道。 她许久没有作画,那青瓦之间模糊了界限,碧波缺了灵动。 赵一痕笑道:“倒是一副好画!” 陈媛媛嘟着嘴道:“哪里好了,不过是看到什么就画什么咯。” 赵一痕淡淡道:“我不会!” 陈媛媛“噗嗤”一声笑了,“也有你不会的啊!” 她手掩着口,笑起来很含蓄,一举一动倒是有了几分江南的味道。 赵一痕没有说话,他们是刺客,杀人是任务,虽然也通晓一些世间之理,但并不代表每种本事都会。 而陈媛媛现在也是刺客,两人却在这里谈起了画。 这样倒是让刺客生涯中又多了一丝乐趣。 两人这一日哪里都没有去,只留在屋中,那些闲情雅致倒是生了出来。 赵一痕提笔写了首诗。 烟柳不阴碧水呈,屋楼向阳青瓦凡。 江南无雨同天下,道是江南非江南。 这首诗其实表达的就是江南只在烟雨,除却烟雨,天下的城都是一样的,就像成都府,像台州。 这并不是说江南除了烟雨就没有什么特色,而是赵一痕看遍了天下城池,所有的建筑与风土人情以及人心都看过,故而没了新鲜感。 而江南独特的烟雨,却是为天下文人所热捧的,也是值得夸赞的奇景。 陈媛媛看着这首诗有些不解,但这都不重要,因为若是以前还有一颗状元夫人的梦,现在完全没了兴趣,只是惊讶赵一痕的字。 这一手虽不是正楷也不是行书,倒是间于其中,一横一竖相互承接,有峰回路转之势又有危峰稳重之心。 “好一手好字!” 陈媛媛惊讶道。 真没想到一个刺客还能写出比一些秀才的字还要好,真是小看了他。 赵一痕笑而不语。 …… 很快一天又过了去,直到夜里刘光蒙和招式夫妇都来到了这里。 陈媛媛沏茶,赵一痕则磨起了磨。 赵一痕先听了赵氏夫妇的消息。 “白家祖上乃是前朝盐商,也是一家大户人家,因为受到战乱,盐商遭到军队欺辱,回到徽州开始过起了农耕生活。” “他们发家也只是上三代的事,从徽州出来又做起了生意,主要是做茶商,而大理国的生意不只是茶,还有革、盐、瓷都有涉及。” “以前大理国生意也是不瘟不火,不知道为何近两年来,那边生意火了起来。” “听说他们还跟景昽十二国的国王搞上关系,按照这个势头,都可以与咱们王朝的使臣相比了!” 翠娘说到这里,不由得一阵唏嘘,“真是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简直骇人听闻,他们已经把生意做到这么大了!” 这并没有什么好奇的,因为这都是出自赵一痕的手笔,这些陈媛媛也知道,对任务毫无帮助。 陈媛媛问道:“还有呢?” 翠娘喝了一口茶道:“白家在苏州主要是做茶生意,其实大掌柜一直都是白无尚,因为他的侄儿白允在大理国做了这番成就后,他便退位了。” 这时陈媛媛和赵一痕都明白了,原来白允是白无尚的侄儿,难怪那日白允一直没有说话。 翠娘又道:“说来奇怪,这白允也是一表人才,在大理国认识一个成都女子,现在他们结为夫妇。听说这个女子更是个奇才,是成都府杨家的大家闺秀,深谙商道,与白允一起将白家搭理的有条不紊。” “只是他的父亲却很是低调,哪怕是白无尚退位,他也没有什么迹象,我这里没有打探到他的任何消息。” “而白无尚,一直勤俭持家,只管苏州这一带的茶商,他也深居简出,连苏浙商会都很少去。” 这样一说,白家倒是一个地低调的一家人,只是近年来风头只给了白允,他们依然无所作为。 陈媛媛觉得还是没有得到有用的消息,不由得有些泄气,问道:“还有吗?” 翠娘摇了摇头,赵二郎也跟着摇了摇头,很显然他两打探消息都是由翠娘主导。 虽然消息没有什么用,但在一天之内,他两能打探到这么多,也算是不错的了。 至少他两这样的小人物能打探到这么多,也是情有可原。 于是赵一痕抬头撇向刘光蒙。 他是一个说书的,又是一个有名的小偷,他能得到的消息一定会更多。 刘光蒙抬了抬手,整理了一下衣裳,像是准备说书一般。 “他们说的,我就不说了,我主要打探到的是他们本人的消息。” “白允父亲叫白无瑕,他哥哥白无尚,妻马氏,子白允,儿媳杨婉儿和张玉蝶。白无尚,妻吴氏,子白上峰,儿媳徐幼瑾、辜晓嫣。” “白无尚与白无瑕虽然各有一妻,但他们曾经却是喜欢同一个人——马氏!马氏原名马秋圆,虽然算不得奇女子,出生也不太好,但她却是有着倾城的容颜,是个地道的戏子!” “白无尚见马氏与他弟弟白无瑕结为夫妻之后,他便一心挑起家里重担,将白家发扬光大。对大理国开拓白家商途也是出自他手!” “而他结纳的吴氏,也并不是中原人。而是大理国人,原姓巫,来到这里后,才改姓为吴,此女子也是深居简出,很少见人。” “现在世人皆知的白允,是因为他在大理国的壮举,其实本来去的应该是白上峰,可是出关之时,白上峰突然得病,便错过了良机,否则哪会有白允的风头!” “我还打听到了,白无尚的退位并非偶然,曾经白无瑕就争过,但均已失败告终,这次白允在大理国出了风头之后,白无尚才不得不退位。” “而白无瑕,这个人其实就是好吃懒做,为了追求到戏子马氏,他几乎花光了白家的钱财,白无尚出走大理国,也是其中原因之一。” “白无尚说来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多情种。但他却又有着家族的使命,总是让着弟弟白无瑕,他的心思也不好乱下定论。” “白允其实年少时,是个秀才,但不知为何白无瑕没有继续让他参加殿试,曾经官府很多人都劝过白无瑕,但他没有听。不过也正因为此,白允才在商道上崭露头角。他为人心思细腻,时常笑脸待人,至于是否笑里藏刀,没有多少人见识过。” “白上峰,不及白允,从仕途上就差了一节,他连秀才都不是。商道也很平庸,但他武功却是有几分本事,他的内人徐幼瑾便是英雄救美得来的!” 说到这里,白家大致的轮廓已经成形了,而且还对每个人都做了分析,倒是很不错的。 但却还缺了点什么,陈媛媛挠了挠头,始终想不出缺了什么。 () 第322章 肚兜理论 按照刘光蒙给出的消息来看,算是足够完善了,除了一些家丁之外,基本重要的成员消息都打听到了。 陈媛媛对这些消息虽然很满意,但却始终想不到的问题点就是,这些消息很详尽,但判断不出好坏。 从种种迹象表明,白无尚为人低调,而且偏袒弟弟,一切以弟弟为重,将白家搭理完善后,又将家主之位传给弟弟。 怎么想都欠缺了点什么。 到底是什么? 她看向赵一痕,想问,却又不知道该问什么样的问题。 这样的模糊点让她很抓狂。 这时赵一痕问道:“他们近况如何?” “近况?”刘光蒙想了想,道:“白无尚一家倒是和往常一样,不是搭理自家的商铺就是习武之类的。吴氏也总是呆在家里,几乎密不透风。” “白无瑕最近倒是听说染上了风寒,在家养病,白允暂时没有去大理国,他们也有了孩子,乳名叫白杨!可见他和他内人有多恩爱。” 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陈媛媛听的头大,而赵一痕却陷入了沉思。 从刘光蒙提供的消息来看,白无瑕和白无尚曾经至少为爱人争吵过,否则白无尚不会无端去大理国。 而那吴氏,总觉得此人有些怪,深居简出,一般要么是避嫌,要么就是和杨玉花一样,丈夫管得严。 可是从白无尚豁达的性格来看,他绝不像成都府的李大人一样,心胸狭隘。 那问题就出在吴氏身上。 赵一痕问道:“有办法打听到吴氏的消息吗?” 刘光蒙一愣,随即犯了难色,道:“若是苏州这边倒还好说,那吴氏乃是大理国人,真不好打探。” 赵一痕点了点头,这确实有些为难,忽然他想到一个问题,又问道:“白无瑕和白无尚可有武功?” 刘光蒙笑了,这个问题很简单,“白家以商为主,不习武!” 赵一痕心里似乎抓住了什么,又问道:“那可有人教白上峰武功?” 刘光蒙再次愣住了,这件事他没有打听,他会武功,是苏州人公认的一个事情,但却鲜有人知白上峰的武功从哪里学到的,因为并没有人关注这个问题,除非他的师父非常出名。 那么问题就出在这里。 刘光蒙道:“要不明天再打听打听?” 赵一痕道:“不出意外,没人教他武功,或者说他的武功是他娘教的!” 刘光蒙皱了一下眉,又捏起了他硬刺般的胡茬,细细想了起来。 他不是一般人,至少江湖经验比在座的其他三人都要多,故而很快就想明白其中的关节,惊道:“你是说吴氏武功很高?” 赵一痕点了点头。 刘光蒙露出了原来如此的神情道:“这样就可以解释了白上峰为什么当日没有去大理国,让白允钻了空子!” 赵一痕又点了点头,问道:“白无尚现在还在苏州吗?” 刘光蒙道:“还在!” 赵一痕又陷入了沉思,此时他不应该在苏州,应该会找个理由去往别处,可是却没有去。 难道……他真的是胸有成竹了? 想到这里,赵一痕便停止了思绪,说道:“你们做的很好,现在整理卷宗吧!三日后待到我们离去之时,把关于白家的内斗广而告之!” “内斗?” 不仅是刘光蒙,连其他三人都不解其意。 赵一痕道:“三日后我会教你们怎么说!” 何为内斗?又为何三日后? 尽管他们很想知道,但赵一痕现在却没有说,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猜想对不对。 若真是那样,白无瑕还真是可怜。 …… 时间一晃而逝,像是刚过了今天,后天就到来了一般。 这是第二天夜里,赵一痕带陈媛媛逛了一下苏州,其实也没什么别的,只是苏绣有些特别,赵一痕买了一个苏绣衣服。 是肚兜! 鸳鸯戏水肚兜! 陈媛媛欣喜之余又丢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你说赵一痕正经吧?有时真的很正经! 若说不正经,还真是一流氓! 哪有送女子肚兜的? 赵一痕算是古今第一人! 但赵一痕也是无奈,这苏绣并不是一般绣花,对做工非常苛刻,若是送衣服,至少要半个月的工期。 这不能与柳如卿的红色衣服相比,那是衣料现成,可以直接缝纫,而这里却是需要绣花。 所以时间等不及。 但若是送手帕,就显得很抠门了! 想来想去,比衣服工期短又比手帕贵重的苏绣,只有肚兜! 好歹也是一件衣服啊! 赵一痕不知道为何她会翻白眼,明明是最合适的礼物好吗? 真搞不懂女人的心思! 陈媛媛这一日都气鼓鼓的,让他好不郁闷。直到回了客栈才有些缓和。 赵一痕倒来两杯茶,一人一杯。 陈媛媛端着茶,眉头还是有些皱,问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不出来白无尚是好人还是坏人!总感觉他怪怪的!” 赵一痕知道她是要谈正事了,于是笑道:“今晚见分晓!” 陈媛媛不解道:“今晚就动手?” 赵一痕道:“今晚还不是时机,等吧!” 陈媛媛疑惑道:“等什么?” 她现在越来越觉得白家绝非向寻常家那样简单,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怪异,到现在也搞不懂谁是谁非。 “笃笃笃……” 就在陈媛媛思考之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陈媛媛索然无味地站起来,开了门。 来人是刘光蒙,他满头大汗地走进来了。 赵一痕见状又拿起了杯子,倒满一杯茶,递给了他。 刘光蒙惊喜道:“还真被你猜中了!” 赵一痕道:“吴氏应该在大理国有仇家!” 刘光蒙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他不知道赵一痕说的是真是假,但若是这样推理来看,确实如此,否则三年前去大理国的应该是白上峰。 赵一痕问道:“白无尚有异动了吧!” 刘光蒙慌忙点头,像是要爆料一件大事一般,道:“对,听说他要参加苏浙商会!” 赵一痕点了点头,这样一切都可以解释的通了。 刘光蒙好奇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陈媛媛也好奇地看向赵一痕,发现他真的是一切都在运筹帷幄之中一样。 赵一痕见不通的疑点都解开了,便不再卖关子了,于是说道: “白允其实是白无尚的孩子!” 此言一出,陈媛媛和刘光蒙都懵了,这……怎么可能?且不说白家有多混乱,就白家现如今这么强盛来看,绝不会出现这种问题。 刘光蒙似乎想明白了什么,惊声道:“难怪白允那么出色!” 赵一痕道:“不错,这是其中一点!白无瑕虽然不像一般的纨绔子弟,但他定是个平庸之辈。” 刘光蒙这才恍然。 “可是……”陈媛媛还是有些不解,道:“平庸之辈,难道就不能生出个出色的孩子?” 这时陈媛媛噘着嘴道:“那以后咱两生出的孩子,岂不是也会很平庸?” 说完这句话后,陈媛媛的脸瞬间就红了。 天呐!自己怎么说出这么羞人的话来!这还是自己吗? 刘光蒙对这个问题倒没什么想法,虽然出自女子之口,并不雅观,但他见过的人多了去,江湖儿女岂会管这些条条框框? 但赵一痕却是似笑非笑地看向陈媛媛。 陈媛媛的脸一直红到耳后根,看到赵一痕还盯着她,恨不得打个地洞钻进去。 天啊,没脸见人了!怎么说出这么不知羞耻的话来? “你还看!” 陈媛媛娇嗔道,随后直接趴在桌子上,把脸埋在桌子底下。 赵一痕怦然心动,这娇羞的模样,使他热血沸腾,若不是有外人在,定要蹂躏她一顿。 但现在不是时候,只好忍下心来,道:“这只是其一,其二,白允也知道白无尚是他亲生父亲。” “为什么?” 刘光蒙更惊了,这一家子关系变得更复杂了。 () 第323章 印证猜想 白允也知道他的出生,那他将会以何身份自居? 白无瑕知道吗?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媛媛和刘光蒙都很惊诧地看向赵一痕。 赵一痕看了一眼刘光蒙,若要解开疑惑,有些事还是需要说的隐晦一些。 “当日我们谈及白无尚的时候,白允的反应有些奇怪,始终不肯正面回答,那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自己是他儿子了。” 陈媛媛恍然大悟,但随即一想,又疑惑了,问道:“可是,这跟咱们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不正面回答?” 赵一痕笑道:“因为他知道自家的情况,令他不得不紧张起来。” 陈媛媛又泛起了糊涂,“自家情况?又是什么情况?” 赵一痕道:“这就是昨日跟你们说的内斗!” 内斗? 是了,昨晚赵一痕就提出这样的问题,当时所有人都感到惊诧,今日看来,赵一痕已经得到了印证! 赵一痕道:“内斗源自于白无瑕和白无尚的恩怨!” “白无尚看似处处忍让白无瑕,其实第一是看在白允份上,第二白无瑕乃是庸碌之辈,只需要动点心思就可以将他摁住,永无翻身之地!” 说着赵一痕又对陈媛媛道:“这就是为什么你总觉得他有问题,却又不知道问题的所在!” 陈媛媛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这个消息太大,很久都没有消化掉一般。 刘光蒙这时一拍手,惊道:“这样说来,一切就说得通了!当年白无瑕差点散尽家财迎娶的美人,白无尚为何没有阻拦,甚至什么话都没说,其实他早就打算做个移花接木,这样不仅在世人面前可以保持君子形象,又可以让美人为他生儿育女!” “而他出走大理国,也是在美人得知怀孕之时才走的,这就摆脱了自己的嫌疑,从而让白无瑕不会有任何起疑!” 赵一痕点了点头,他所猜想的就是这样。 陈媛媛愣在一边,茫然地看向赵一痕,她还没有回神,这个信息量太大,都快把她小脑袋撑坏了。 然而这才只是刚刚开始。 刘光蒙继续分析道:“这也是为什么白允去大理国,而白无尚没有拦着的原因!至于白上峰,去不去都无所谓!” “而现在白无尚退居二掌柜,也是因为白允,因为白无瑕一死,这当家的还是白无尚!” 说到这里,他忽然惊骇道:“那么白无瑕染上风寒,不是偶然!白无尚想把他杀了!” 赵一痕看了他一眼,说人老成精,一点也不假!随便提点两句便看出了其中的关键之处。 刘光蒙得到赵一痕的肯定,有些自得,但陈媛媛却还沉静在震惊之中。 人狠毒起来,真的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只是看样子,一切都是白无尚在残害白无瑕,白无瑕毫无反手之力,何来内斗之说? 刘光蒙也好奇起来。 赵一痕道:“白无瑕在得知自己一无所有之后,他便开始反击,否则你觉得他为什么能当上大掌柜?白无尚现在又为何要逃走?” 原来如此,白无瑕还是斗不过他大哥白无尚,否则也不会病倒在床上! 这样说来,这白无尚真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竟然先奸弟妹,再来毒倒弟弟,其心可诛啊! 陈媛媛一拍桌,咬牙切齿大喝道:“干!” 这一声把刘光蒙吓一跳,干,干什么?但看到陈媛媛表情多了一丝杀气,让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心想,这个软妹妹不过想动手杀人吧! 赵一痕知道陈媛媛的意思,摇了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苏浙商会在六月份才有,这个月才四月,现在白无尚应该不是去商会,而是躲起来了!” 陈媛媛一惊,问道:“那怎么办?” 赵一痕笑道:“这个不用担心,只要把白无瑕治好就行!” 这个办法叫引蛇出洞,只有救了他,白无尚一定坐不住! 这时刘光蒙开始不解起来,“你说他躲起来了,他为什么要躲?” 但随即看到陈媛媛的脸色,立即明白了过来,又问道:“即便如此,他怎么知道有人要杀他?” 赵一痕瞪了一眼刘光蒙。 刘光蒙立即吓得全身哆嗦,他知道自己多话了,同时又知道的太多了,连忙求饶道:“我……我什么不知道!我……我这就走!” 赵一痕冷冷道:“若是让第三个人知道!你知道后果!” 刘光蒙连忙道知道,此时他坐在凳子上如坐针毡,总觉得针芒在背,让他惶恐不安起来。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谁让陈媛媛说的如此直白,一猜便知是她要杀白无尚! 唉,这脑袋迟早要因为它而搬家! 陈媛媛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问道:“他为什么要躲?” 赵一痕道:“因为他知道有人要杀他!” 陈媛媛还是不解,“他怎么知道?” 赵一痕道:“因为白允!从我们的到来,和这几天刘兄和赵氏夫妇的打探,让他生了疑!” 陈媛媛惊叹道:“他竟然这么聪慧!” 他是个劲敌,若不能成为好友,必然会有后患! “笃笃笃……” 就在三人陷入沉默之余,房门被人扣响。 陈媛媛惊问道:“是谁?” 她的声音很小,只有屋里的人才能听到,显然是在问赵一痕。 赵一痕皱了一下眉头,道:“不出意外,是白允!” 陈媛媛这时有些怕了,准确来说是心虚了,赵一痕和白允还没有彻底决裂,现在自己要杀他亲生父亲,怎会不虚。 她的双腿有些发软。 “笃笃笃……” 门又一次敲响。 赵一痕拍了拍她的肩,自己去开了门。 果然是白允。 这时他身着一身白衣,尽管有种风流倜傥的感觉,但脸上的苍白出卖了他的内心。 这几天他应该不是很好过。 白允坐到桌子上,看了一眼刘光蒙,笑了笑道:“说书人也加入了?” 刘光蒙心中一颤,这白允果然非同常人,开门见山的说话方式都不一样,他觉得单从气势上就弱了几分,慌忙道:“在下应邀前来,若是白公子与赵公子有事相商,在下先告辞!” 说着还偷偷瞄了一眼白允,在这苏州的地头上,白允的话分量还是很重的! 白允自行倒了一杯茶,气场倒是足够的大。 赵一痕站在一边看着他,没有说话,也不需要说什么。 陈媛媛张了张口,想问这大晚上,他来做什么,现在也不敢问了。 白允喝了一杯茶,含在口中,始终不下咽,很久之后,才将茶吐到茶杯之中。 他看向赵一痕,满脸的不甘,问道:“你就不问我为什么要来吗?” 赵一痕看着他看似气场十足,实则内心非常纠结的强撑起来的做派,很是不屑,但并没有表现于脸上,淡淡道:“你不了解我吗?” 白允看着他,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认可了他的话,还是很无奈,道:“以前我以为看懂你了,现在却发现,我根本不懂你!” 赵一痕无所谓道:“那是你太笨!” “你!” 白允被这句话说的毫无脾气,说的不对吗?肯定是对的,可是能承认吗? 白允忍住了脾气道:“你不怕我报官吗?” 报官? 他会怕吗?百万军队都临危不惧,何况官府? 白允看了他平静如深渊的脸,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他根本不怕!偿命村连官府的人都杀,怎么会怕? 他本来是想找赵一痕谈判的,可是现在来看,自己根本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来跟他谈判! 顿时觉得挫败感油然而生,他只能颓然地坐在凳子上,完全没有刚才的气势。 刘光蒙看着他,暗自心惊,能让白家大公子如此颓废,赵一痕背景竟是这么强大! 心想,这个大腿以后一定要抱紧! () 第324章 良人有策 白允的到来,让任务变得更加棘手起来,倒不是说杀白无尚是件麻烦事,而是他定会定会想办法阻止自己去杀人。 赵一痕对于白允的感慨并没有放在心上,他不过是有着异同常人的聪明罢了,但对于自己而言,他不仅江湖经验不足,连果决的判断都没有。 他太嫩了,从刚开始故作玄虚地姿态便知道,站在又这般颓然,定是知道自己无法说服自己。 白允抬起懦弱的眉头看向赵一痕,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来,可是他根本无懈可击,脸上面无表情,看似波澜不惊,其实已经开始想着对策了,自己斗不过他! “到底该怎么才能放过他?” 赵一痕淡淡道:“我放过他又如何?” 是啊,赵一痕放过他又如何?这是白无瑕和白无尚的斗争,真正的原因还是在他们身上,赵一痕不过是他们解决相互矛盾的利器罢了,利器丢掉,他们还会斗起来! 白允颓然地坐在凳子上,在这样复杂的家庭环境下,虽然集一家所爱,但那又如何?现在他们斗起来,自己夹在中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二人满意。 而且他们的矛盾已经到了必须至对方于死地了! 他心里很清楚,自己救了一个人,另一个人则会死,他只能二选一! 可是他又做不到! “我该怎么办?” 一个叱咤大理国的商人竟然也有这个时候,刘光蒙不由得感到惊奇,同时又觉得他也是很可怜。 身世不仅离奇,现在他又陷入家庭的纷争中,果真是表面的光鲜,并不代表背地里的糜烂。 陈媛媛站在一边,她不敢问也不敢说,但设身处地的想来,他确实不容易。 赵一痕顾自倒了一杯茶,道:“你家的危机远不止如此!” 白允忽然愣住了,刘光蒙和陈媛媛也是愣住了,刚刚才明白,他家里父辈有了很深的恩怨,现在又有别的危机,这家人真的太复杂了! 赵一痕道:“白无尚一死,白无瑕必死。白无瑕一死,白无尚兴许可以活!” 这句话,可以看出白无尚是最终的赢家,也是最深谋远虑的人,白无瑕已经被他哥哥坑的一无所有,到头来又免不了一死,真是一个可悲的人。 白允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他知道家中的情况,白无瑕这个父亲,这辈子太苦了,干过最大的事就是娶了倾国倾城的美人,可到头来生的孩子却不是自己的。 这种遭遇,连别人家的孩子都看不下去。 “为什么这么说?” 他相信赵一痕的话,但却不知道其中的原因,同时刘光蒙和陈媛媛也好奇起来。 赵一痕道:“因为吴氏!白无尚帮她隐姓埋名,她自然要帮白无尚杀了白无瑕!” “这……” 三人同时说不出来话来,吴氏隐姓埋名?何出此言?她不过是大理国的女子罢了! 忽然刘光蒙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道:“白上峰的武功是吴氏教的,那吴氏肯定是个武林高手,她常年蜗居在家中,那很有可能是为了躲避仇杀!白无尚帮了吴氏这么大忙,吴氏肯定会帮白无尚杀了白无瑕!” 原来如此,陈媛媛暗自心惊,他们家都是些什么人,竟然还有武林中的恩怨! 白允的脸色开始难堪起来,很显然他也不知道吴氏的一些事情。 而现在家丑竟然被一个外人看透,让他不仅脸上无光,还使得自己陷入了更大的麻烦。 他咬牙道:“那就赶她走!” 赵一痕道:“不出意外的话,白无尚根本无法调用她,只是相互利用关系,她这么精明的人,你觉得赶她走,会有什么后果?” 白允本想说,她还能在自己的地盘翻身?但想到家里的情况,和吴氏是武林中人,还被人追杀,很显然逼急了连白无尚都有可能杀了! 这样的后果,他根本不敢想象,到时候说不定白家都会被她搅得不得安宁。 现在不仅有内忧还有外患,让白允更是一阵头大。 他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无助感!痛苦地挠起了头发。 “我到底该怎么办?” 陈媛媛看着他的如此聪明的人也有如此脆弱的时候,不由得一叹。 刘光蒙也叹了一口气,若说是他,也肯定不知道该怎么办! 赵一痕淡淡道:“问题在孝字之上!” 孝? 三人齐齐一愣,但随即便明白过来。 若不是孝,岂会出现这种情况?若是心肠狠一点,就装作不知道,是死是活,听天由命,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他也不必如此痛苦。 “谈何容易?他两都对我很好,我又岂能做忘恩负义之人?” 这是他难能可贵之处,同时又是他弱点所在! 这时赵一痕没有再说话,他能解的只有杀人,若是没有自己,他们的恩怨还会存在。 哪怕现在两个外人都除去,他们依然会斗起来,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陈媛媛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本来还觉得白无尚挺可恨的,但现在看到白允这模样,她的杀心又退却了。 刘光蒙则无所谓,各扫自家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他之只是个收集消息的人而已。 此时屋里陷入了安静之中,如豆的油灯被灯芯拉得很长,没有风的抖动,只是发着噼啪地细小声音。 良久之后,白允道:“我知道你有办法!” 赵一痕没有动,连眼睛都没有动。 陈媛媛听见白允的话后,本来还有些期待,但看到赵一痕的神情,觉得他有些不简单起来。甚至都开始担心白允起来,这个狠心的家伙,一定会趁机宰他一顿! 白允看不懂赵一痕的意思,以为他还没有想出办法,于是道:“赵兄若有什么为难之处,尽管提,我一定竭尽全力配合!” 赵一痕终于动了,自己到了一杯茶,道:“很简单!” “……” 简单你倒是说啊! 赵一痕竟然不说了,顾自喝起了茶。 陈媛媛一把夺了他的茶杯。 白允和刘光蒙一愣,虽然知道赵一痕是想谈条件,但陈媛媛的举动却是让他两一惊,敢夺这尊凶神的茶杯,估计也就只有她一个人吧! 陈媛媛看向他两震惊的模样,心想,这是不给他面子的事,我也很慌的好吧! 随即用小拳头轻轻拍打在赵一痕的胸口上,娇声道:“你快说嘛!卖什么关子嘛!” “嘶……” 两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女人最大的杀手锏是什么? 撒娇! 什么样的女人撒娇杀伤力最大? 像陈媛媛这样柔弱的女人! 没有做作,骨子里透露的娇态! 好吧! 赵一痕没折了,因为他很少见过陈媛媛撒娇,今天的杀伤力太大,险些没控制住体内的真气,差点喷了鼻血。 “第一送神,第二拖住吴氏!” 这是个什么办法? 刘光蒙和陈媛媛都是不解,但白允知道,这句话其实主要还是送神,就是把赵一痕送走,怎么送就得看白无瑕能不能收回刺杀任务。而吴氏,要怎么拖住? 白允道:“送神好办!接下来该怎么做?” 赵一痕这时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能收回刺杀任务,那陈媛媛不杀白无尚就不算违反了偿命村的规矩,反而偿命村还会得到更丰厚的违约金!其实偿命村很多时候也希望这样,不吃力反而还能得银子,何乐而不为? “一个呆苏州,一个呆大理国,不就成了?” 白允点了点头,但还是无奈道:“这个办法我想过,他们肯定不会同意的!” 赵一痕叹了一口气,道:“你个笨蛋!” 白允摇了摇头,苦笑道:“赵兄,我承认我很笨,你就不要打哑谜了!” () 第325章 无耻之徒 赵一痕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变个样子,他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没有杀人就被收回任务的情况。 尽管这个主意是自己出的! 赵一痕想了想,这任务若是被收回,违约金和定金全都归偿命村,那自己就没有银子赚了。 从成都府到现在,一个任务都没有完成,还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再这样下去,非穷死不可! 这样做,太划不来了!自己总不能靠陈媛媛来养活自己吧! 于是他打定主意,对白允道:“只要你当上白家家主,还怕他们不答应?让他们两人诈死,骗过双方,不就行了?至于吴氏,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继续帮她隐姓埋名,我想她不会不答应的!” 此言一出,三个人终于明白了这个办法真的是很简单,不仅他们两人的恩怨烟消云散,而且吴氏这个危机也得到了妥善解决,说不定吴氏还会给自己家护院,简直就是一举两得! 三人此时不由得不都对赵一痕投去佩服的眼神。 此时不仅刘光蒙死心塌地,白允也不得不服,陈媛媛就更不用说了,还是咱家老赵厉害! 夜里开始起了风,从窗缝行吹进一丝凉意,油灯跳动起来,像轻快的小人,摇曳着曼妙的身姿。 赵一痕又将具体的计划说了一遍。 趁着白无瑕生病期间,把白无尚骗至大理国,说白无尚已经死了,让他收回刺客任务,同时把计划告诉吴氏,让她配合一起参加白无尚的衣冠冢。 等白无瑕病好了,再将他带到大理国,骗他说让他打理大理国生意。同时把白无尚接回来,再告知他白无瑕已死,想办法让他们永不相见! 虽然都是谎言,也有拆穿的那一天,但只要白允是家主,控制住他两,一切都好办! 这样的计划,确实很简单,但实施起来却是很废银子! 不过现在的白家,对于这点出殡钱还是很容易办到的! 等谈完这些,已经到了深夜。 白允此时说不出的畅快,他所愁的问题都解决了!此时再呆在这里,就有些打扰了。 于是白允道:“多谢赵兄!小弟知道赵一痕根本不在乎银子,若以后有用得着小弟的地方,小弟一定竭尽所能!” 陈媛媛和刘光蒙都觉得白允不仅是个孝子,而且做人做事都没得说,可以说是才智双全的人,想必他的追求者一定很多。 刘光蒙想道,若是自己有女儿,一定要厚着脸皮贴上他们家! 不过反观赵一痕,更是难得的聪明之人,比白允心智更加成熟,而且大局观更加雄厚,就是人有些冷儿而已。 刘光蒙心想,虽然赵一痕比白允好,但自己更喜欢白允的平易近人,嗯,家里还有钱! “不用以后!就现在!而且我很缺银子!” 就在陈媛媛和刘光蒙都想着夸赵一痕来着,赵一痕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三人同时愣在原地,仿佛是被风干了一般。 丫的,客气话,你怎么还当真了? 这句话刘光蒙心里想的,但没有说出口。 陈媛媛叹道,来了,终于来了!就知道他无利不起早!就知道他会趁火打劫! 虽然有些不满,但却乖巧的没有说话,要银子什么的无所谓,主要就是喜欢他真诚的模样! 嗯,一定这样的! 白允倒是没有那么想法,他现在最感激的就是赵一痕,也很想为赵一痕能做些什么。 本以为他什么都不需要,自己承担这份恩情,也会让自己的惭愧之情无处安放,甚至还会寝食难安。 所以现在赵一痕提出问题,自是欣喜不已,连忙抱拳道:“赵兄尽管吩咐,小弟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赵一痕淡淡道:“没那么严重,只要把苏州这边的万书阁分部搭理好就行!” 原来如此! 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原来赵一痕从最开始就打好了算盘,否则又怎么会让他们要在一年之内就要把苏州这里富贵人家的卷宗都整理出来呢? 若是有了白家来帮忙,那一年时间,绝对可以! 好狡猾的小子! 刘光蒙顿时冷汗之冒,幸好当初自己机灵,没有反抗,否则被他玩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陈媛媛却是感到有些羞耻。虽然觉得有了白允的加入,那万书阁一定会很快起来!至少比自己的财力大得很多,但是搭理起万书阁那可是要耗费具资啊! 赵一痕真够狠的,对于一个商人来说,不亚于上刀山下火海好吗? 白允不知道万书阁是做什么的,只是奇怪一个刺客竟然还有江湖势力,不过聪明的他,选择没有问。 赵一痕道:“具体怎么做,会有人跟你说的!” 本来赵一痕打算让刘光蒙跟他说,但觉得刘光蒙一定会偷奸耍滑,说不定从中捞银子,索性就让忠厚老实的人去跟他说。 刘光蒙知道赵一痕的不信任,但他也无可奈何,毕竟之前给他造成的形象本来就不堪。 做完这些,一切都告一段落,刺杀任务没有了,万书阁也有了搭理的人,那就没有呆在苏州的必要了。 不过再次之前,他还要会会一个人。 陈媛媛等人都走了,才对赵一痕不解道:“就这样让白无尚安然无恙的走了?” 赵一痕有些奇怪,她可不想弑杀的人啊?为何有种感觉她还想把白无尚脱层皮呢? 陈媛媛嘟着嘴,不甘道:“他不仅害了白无瑕还害了白无尚,就这样让他逍遥法外,太便宜他了!” 赵一痕点了点头,这丫头嫉恶如仇,这样想来,确实如此,于是抬起眼笑道:“办法也有,虽不至死,但一定会让他遭到暴打!” 陈媛媛一喜道:“什么办法!” 赵一痕想了想,忽然露出了一副猥琐的笑容来,“你如果穿上今天我给你买的肚兜,我就给你说!” “你!” 陈媛媛顿时羞愤起来,大怒道:“下流!无耻!你休想!今晚睡地下!” “……” 不愿意就不愿意嘛,生气干嘛?还剥夺了自己床上的资格! 唉,龌龊思想不可有啊! 赵一痕垂头丧气地坐在桌子上,今晚就在桌前坐一晚吧,反正以前又不是没坐过! 这时他忽然想到了在宋城时候,那时候自己就是在桌子坐一晚的,最后带陈媛媛连夜出城。想想那时候自己和她还是是个陌生人,现在却成了侠侣,嗯,缘分真是个奇怪的东西。 想到缘分,他又想起在景昽将军府的时候,和柳如卿也是这般,柳如卿睡床上,自己坐桌前,虽然和柳如卿也聊了很久,但始终没有向前一步。 而柳如卿这个傻丫头,估计从那时候就喜欢自己了吧!可自己不能容忍她,一直到她死时,才感觉自己的心,已经被她占据了一半。 想到这里,赵一痕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将那伤痛都吐出一般。 他不想让这种事再现,现在的陈媛媛就是他的全部,一定要把她呵护好! 这时,他觉得自己眼前一片红色,那是如嫁衣般的红,就像柳如卿最喜欢的那件衣服一般。 “你说咱两现在像不像夫妻?” “你说咱两像不像白头偕老的老夫老妻?” “……” 那是柳如卿的愿望! 直到死,才算完成,虽然没有父母之命,虽然没有天地为鉴。 “娘子!” “夫……夫……” 那是一生的伤,也是不愿透露的痛! “想什么呢?” 就在这时,陈媛媛在旁边忽然叫道。 赵一痕收拾了一下情绪,他绝不能让陈媛媛知道自己在想另一个女人。 转过身来,看向陈媛媛,忽然觉得热血沸腾,一不小心没收住,鼻血流了出来。 只见陈媛媛穿着他买的那件绣着鸳鸯戏水的红肚兜,胳膊和腰两边白嫩的肌肤露在外面。 就这样的杀伤力最大! 尤其是陈媛媛面带粉色,咬着嘴唇忍着羞意,娇嗔道:“大坏蛋!还不快睡觉!” “不要!大坏蛋!只准看,不准碰!” () 第326章 临渊吴氏 赵一痕这一宿都没睡着。 只准看,不准碰! 哪个男人能受得了? 早起之时,陈媛媛还在羞意之中,穿着衣服还有几分喜色。 她是开心了,自己可苦了! 虽是如此,他依旧没有越雷池半步,因为他知道,她心里的障碍还没有完全消褪,能睡一张床,她已经做出最大的努力了。 赵一痕无奈了甩了甩疲劳的头,这是第一次觉得疲惫,也是令他伤神的事。 以后再也不要求这种自作自受的事了! …… 今日因为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可做,便可以完全放松下来去游一遍苏州。 只是苏州基本上千篇一律,呆上两日便觉得乏味。 其实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是,只要没融入进去,都只是浮在这座城之外,光看外表,总会看腻。 而现在他们又没有太多的时间去融入这里的生活,于是两人便去了运河之上。 因为苏州出名的是四通八达的水路。 赵一痕租借来一张长不过三丈,宽不过足尺的乌篷船。 他在船外挂上了一盏红灯笼,上面写着一个“靈”字。 陈媛媛好奇道:“这又是什么说法?” 赵一痕笑道:“这是偿命村的信号,便是遇到了棘手的任务,需要请求帮助!” 陈媛媛想了想,明白了他的意思。 若是白允那边已经收回了刺客任务,偿命村的对接人会过来,并告诉他们。 这么说,今日来游玩,也是有目的的! 陈媛媛也没在意,这算是收尾之事了,反而心情大好,转身进了竹篷。 竹篷内有张桌子,上有茶具,还有笔墨纸砚。 陈媛媛暗自惊讶,真是好有雅兴,兴许这便是江南的文人昌盛的原因。 她坐在其中,也执笔画起了画。 陈媛媛不文人,却有这般雅兴。 而赵一痕喜欢她这种雅兴。 他撑着船,她作着画,这样的画面很美好。 从城北到城南,一路轻舟,微风拂面,凌乱了赵一痕的鬓发。 陈媛媛会意,笑嘻嘻的在画中又添了几笔。 好一会,画才作成。 她得意的将画展开,展示给正在撑船的赵一痕,得意地叫道:“快看!” 画的是一波碧水倒映着青瓦白墙的屋子,碧水之上一袭轻舟划过,荡起涟漪,似乎表示这船很快的样子。 船头站着一个黑衣男子,发带迎风飘扬,两鬓也在风中飞舞,说不上的风流,道不明的倜傥,若是再有一把折扇,这男子倒有几分风度翩翩。 赵一痕笑了,他知道,这画中人就是他,是她心中的他。 “男子乘舟碧水间,不仅有苏州的景色,还有男子的俊俏,这微微侧脸的笑意,倒是将这男子的江南味道画得很到位,很不错!很美!” 他知道陈媛媛是想要自己夸她,可是,他嘴特别笨,很笨不会夸人,只能说出这么一句中肯的话来。 陈媛媛皱了一下眉头,很显然有些失落,问道:“你喜欢吗?” 赵一痕狠狠地点着头,不会说话,还不会点头吗? 果然陈媛媛笑了,那你来题诗一首! 赵一痕想了想,画不会,诗还勉强会一点,只是这意境全在这画中人身上,还得从女子角度上斟酌,这就有些难办了。 像赵一痕这种大男子心态的人,怎么会写得出来? 忽然想到了什么。 于是提笔写道: “眉开鬓绽英姿放,淡墨美男春风忙。” “一眼魂牵把梦许,乌篷船上画情郎!” 诗成! 落笔! “好诗!尤其是‘一眼魂牵把梦许,乌篷船上画情郎’!当真是与此画意境相媲美!” 赵一痕连连称赞! 但他忽然发现陈媛媛没有说话,转过脸看去,只见陈媛媛脸都是黑的,直瞪着他,气鼓鼓地蹦出来三个字。 “不!要!脸!” 好吧,有多了一个称号! 但这诗确实不错啊! 但是赵一痕没有把想法说出口,咱不敢说,也不敢问! 陈媛媛看着这诗,又看着这画,确实有那么几个意思,索性便不管了。 等风来,等墨干,收起来! …… 夜很快来临,他们在这运河之上也荡一天,可是依然没有人来。 这可能白允出现了意外,看来自己得找上门去了。 这样也好,把未完成的事一并解决。 从运河去白允家,很方便,因为这苏州的水路几乎是相通的,顺着运河直接拐进去就是。 赵一痕将他的想法告诉了陈媛媛,陈媛媛点了点,想来场面一定很有趣,只是未必能见的到。 于是两人上了岸,找了一个卖面具的小贩那里,买了两个面具。 赵一痕选了一个黑色面具,陈媛媛选了一个红色面具,这不仅是为了掩人耳目,也是为了行事更加方便。 夜色已深,路上行人虽是少了些,但依然还是感受到人气的火热。 赵一痕拉着陈媛媛的手,很快就来到白无尚所住的地方。 现在白无尚应该不在家,那么就只有吴氏和白上峰了。 赵一痕一挥手,陈媛媛非常默契地越下墙头,进了院子里。 院子静悄悄地,连一盏灯都没有。虽然乌漆嘛黑的,但陈媛媛的眼却是发亮。她假装蹑手蹑脚地走到一间屋子门外,绕了一圈,而后又绕了回来,再对着门听里面的声音。 只是还是没有动静。 赵一痕知道,他们是太谨慎了,只是这谨慎的过了头,连武者最起码得警惕性都没有,这是最大的破绽! 于是他召回了陈媛媛,伸手扔出了一个飞刀。 果然屋里有了动静,很快就走出了一个人,是名女子。 她应该就是吴氏! 此时她的手里正拿着那把飞刀,走进院子看向四周。 赵一痕和陈媛媛都戴上了面具,一起跳进院子里。 “来者何人?” “救命之人!” 吴氏脸上不由得怪异起来,拿着飞刀,冷笑道:“怕不是要我命的人吧!” 赵一痕本来猜测她会不会是临渊的人,但看到此刻她的神情,多半就是了!因为那把飞刀正是从小飞鼠里那得来的。 这个线索,倒是让赵一痕有些兴奋,说不定还能从中得到一些秘密。 “如果此刻我不告诉你一些事情,恐怕你性命堪忧!” 吴氏这次没有立即回应,显然她是知道了什么。 赵一痕又道:“白无尚已经把事情都交代了,你觉得你的秘密还会隐瞒得住吗?” 吴氏脸色一凝,显然信了他的鬼话,但这不得不信,因为他拿的是临渊的飞刀,又报出了白无尚的名字,容不得她质疑。 但她还是不解,自己背叛了临渊,他为什么又说来救自己的? “你究竟是何人?” 此刻她肯定不相信赵一痕是临渊的人,但多半是知道临渊的人。 赵一痕道:“如果说,我和你一样呢?” 这时吴氏才点了点头,只有这么解释才能说的通。 她也是聪明人,自然不会多有疑问,这是信任,否则她又怎么能在白无尚的安置下喘息这么多年? 赵一痕道:“难道你就想一直蜗居在这里?让你孩子永远不踏出苏州半步?” 吴氏道:“那你想如何?” 她是没有办法了,否则又怎能安心过着隐姓埋名的日子? 赵一痕笑道:“现在我创下万书阁,一来打探他们的消息,二来也是为了对抗他们!现在我又联系到几个逃离者的后人,相信用不了多久,便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 吴氏笑道:“你想让我帮你打理万书阁?” 她的笑很不真诚,虽不是冷笑,却是有几分玩味。 赵一痕这时笑了,“万书阁有白家打理当然不需要你!你只需要辅助白家就好!等到时机成熟,再带你去杀向他们老巢!” () 第327章 三年 关于合作的事,吴氏没有理由不答应,她缩在在苏州近二十年,此时朱颜不在,容颜已老,她不愿再躲下去了。 现在连白上峰都不敢让他出苏州城,这样憋屈的日子,就算她能熬,她也不愿白上峰去熬! 这大千世界是年轻一辈的人,又怎能让白上峰沉寂在这苏州之中呢? 吴氏点头道:“要多久?” 赵一痕算了一下,道:“现在人手不够,不过我会努力在十年内把他们剿灭!” 吴氏道:“太久了!” 十年之后,一切时过境迁,白上峰都到了不惑之年,那复仇又有何意义?还不如继续躲下去。 赵一痕也不愿那么久,只是就目前的人手来看,除了江小白、唐为还有自己根本不够,若是再加上张幸、秦遇、潘安,撑死再利用一次三问道长,也远远不足以跟临渊抗衡。 他还需要招兵买马,所以当下估算只能是十年。 “至少五年!” 五年之内是最少的预算,不过还得看临渊的实力。 吴氏点了点头,五年还可以等,至少白上峰还不够老。 “临渊遍布整个中原王朝,我只是大理国其中一个分部的人,至于总部在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听说他们没有固定的总部,他们宗主也是形影不定,所以找到他们很难!” 赵一痕有些错愕,没想到这个临渊竟然这么奇葩,就像流动的游鱼一般,流窜在江湖之中,真想不明白,搞这么神秘做什么? 但想到砚秋,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有些吃惊,难道他们是想…… 若真是那样,那一切就难办了。 他本想问他们的实力怎样,但想想,他只是个分部的人,对于总体分部来说,并不了解。难怪唐为说他们实力并不怎样,那不过是一个分部的人而已。 想到这里,赵一痕忽然生出了一丝担忧,若是真是那样,那不仅十年难以完成,就连大仇都难以得报! “没事,我创立万书阁,就是为了查出他们的踪迹!五年够了!” 这只是一个让吴氏安心的话语,现在就连他自己心里都没有底。 临渊,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赵一痕和陈媛媛走了,趁着夜色直到客栈他的心绪都不是很安宁。 以一个万书阁不一定是临渊的对手,若是能将八大门派的人拉下水,或许会好一点。只是八大门派不一定会受他蛊惑,说不定反而会被安上莫须有的罪名。 想到这里,赵一痕就觉得莫名的烦躁。 陈媛媛知道他是为报仇的事而烦恼,她只好安静地从外面买了一坛酒,送到赵一痕面前。 “哝!你不是说酒能解乏也能解愁吗?” 赵一痕看着陈媛媛甜甜的笑靥,不由得心中一暖,****的女子,怎能不让人感动? 陈媛媛小心翼翼道:“就一坛酒!不能多了!” 赵一痕笑了笑,他知道她怕自己喝多了对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但看她警惕的神情,哪还有什么烦恼! 什么复仇的事,统统见鬼去吧! 赵一痕拿起酒坛就准备灌下去,却见陈媛媛伸来一只碗,讷讷道:“我……我……我也要!” 这丫头! 赵一痕没有拒绝,给她倒了一碗酒,自己准备喝得时候,陈媛媛又道:“你也用碗喝!” 用碗喝?那不是自己的风格! 但看她期待的神情,算了,就满足她一下吧! 倒满一碗酒,正要喝下去,陈媛媛再次发话了。 这次她是大腿翘在长凳上,双手捧碗,就像是学着江湖中的那一套一般,大喝道:“干!” 赵一痕笑了笑,跟她的碗碰了一下,淡淡道:“干!” 陈媛媛不满意了,噘着嘴道:“怎能这样有气无力呢?要像别人喝酒那样,要豪气!再来一遍!” “干!” “干!” 陈媛媛这才吃吃的笑了,“嘻嘻嘻……” 赵一痕知道,她这都是为了让自己心情好点,所以并没有拒绝,何况看她憨娇的神情,哪有拒绝的理由? 他们喝的是女儿红,苦辣的酒让陈媛媛直攒着眉头,一张俏脸都扭曲了一般,喝了一口,就歇下了。 赵一痕看着她直发笑。 “笑!笑什么笑?再来!” 这丫头为了自己有个好心情也是豁出去了!赵一痕笑而不语,但同时也是莫名的心疼。 从今往后,宁可伤己万剑,不可动她分毫! …… 苏州的事已经妥善解决,那盏红灯笼第二天便接引到了一个人,说是任务取消。 而万书阁在白家的帮助下,也得到的迅速的发展,很快人手就从三个变为三十个人。这样每月就要发近三十两银子,尽管如此,白允依然这样做,因为他是商人,对于这赚钱的事,从来都舍得花银子。 吴氏很配合白家,在建设万书阁的时候,也出了不少力。 苏州又流传了一个消息,白无瑕死了,死于风寒。他的大掌柜还没坐稳几个月便让了位,这位置说来奇怪,没有继续传给白无尚,而是给了他的儿子白允,让世人唏嘘不已。 白无尚在白无瑕死后,离开了苏州,据说他是开心的离开的,尽管他被打得遍体鳞伤。他没有说出原因,白允不知道,但赵一痕知道,这是泄露吴氏行踪而被打的! 白无瑕其实不是染上风寒,而是中了毒,这当然是出自吴氏之手,待到白无尚走后,吴氏又给他解了毒。 这些都是后话,而赵一痕和陈媛媛早就离开了苏州,他们回到了台州,继续做起了三生斋的掌柜。 第一次任务的转变,并没有让偿命村生毅,没过多久,陈媛媛和赵一痕都接到了任务。 他们总是一同出山,一同做任务,而在江湖中又多了一位大侠,痕宁大侠! 有人认为他们是侠侣,也有人认为只是一个人,他们都认为那个男子才是真正的大侠,那女子只是配称! 但女子太过善良,很多人便不同意,侠义心肠,又一同男子在一起,为何不能称为侠侣? …… 时间一晃而逝,三年已过。 赵一痕和陈媛媛依旧在杀人,一边杀人一边做好事,痕宁大侠的名号也是越来越远,越来越大。 这期间,他们去过成都府,祭拜过柳如卿,也看望过杨玉花,调教过江拗儿,与江小白也下过棋,只是他们始终没有去见砚秋。 砚秋还在等待,等得苏子铭都五岁了,她也听闻过痕宁大侠的名号,在万书阁中也知道了这痕宁大侠就是赵一痕和陈媛媛。 她抱着苏子铭心中有些轻叹,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得?不是说有了孩子,就能拴住男人的心吗? 那年大雪,她离开了万书阁,只留下一封书信交给唐为。 唐为本想追她去,觉得此女子很不值,便随她去了,此时她的作用并不大,故而她的离去,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苏州的万书阁分部早就建好,一年的时间就搜集了整个苏州富贵人家的消息,都已经开始赚银子了。 无数落脚的侠客或者有任务在身的达官贵人都会驻足在万书阁门前,他们需要更精准的消息来达到任务的可行性。 一日一位书生的模样,来到阁楼前,笑了笑,他是来打探消息的,走进门,便见到一行字。 非苏州不接,寻人三两,详尽十两! 这样的价格倒是很合理,书生给了三两银子,说道:“寻人!” 伙计问道:“谁!” “赵一痕!” “不在苏州!” “还有呢?” 伙计指了指门前那行字,非苏州不接! 书生哭笑不得,“你这也太黑了吧!不在苏州你怎么还收银子!” 伙计道:“不在苏州,也是消息!省得你在苏州白找一趟!” 书生笑了,又递给他三两银子,道:“虽然你们这种讹我银子的事很卑劣,但是我喜欢!通报一下你们这里的负责人,就说许万书找他!” () 第328章 新的任务 三年来,这个江湖没有多大变化,除了一些人老去之外,那些逝去的人渐渐让人遗忘。 当年因为冰蚕蛊而死去的江湖人士和八大门派都仿佛将这件事搁浅,因为那个叫赵一痕的人消失了,除了一些少数人知道外,就再也找不到他的踪迹了。 就连万书阁都很难找到他的踪迹,尽管现在万书阁已经覆盖了很多州府。 尽管有些人,有些事遗忘了,但还有些是无法忘却的,像恩,像怨,像恨,他像一根针一样扎在心,时间一长,针便生锈,每每痛时,就像针在伤口拨弄着,使那针绣更加感染着伤口。 那种痛,痛彻心扉,那种痛,绝不愿再有! 成都府迎来第五年的春天。 宣抚使李大人寝居的院子里,满是飞舞的桃花,一个女子身着桃瓣纹样的水袖裙飘飘起舞。 她长得和杨玉花有些相像,无论脸型还是身姿都很像,只是眼神有些闪躲,跳起舞来也很僵硬。 李大人看着她,她也看着李大人。 两人对望,舞姿更加僵硬。 李大人嘴角有些抽搐,冷哼道:“静湖道长,你恐怕是不想让你师父好了!” 这名女子正是杨玉花,她在修行第二年就被自己的夫君找到,并抓了回来。 本来她打算死不承认自己是杨玉花,可是李大人把东方谕也关了起来,他让自己跳舞,若是跳不好就要惩罚东方谕,这让杨玉花感到不适,也让她对曾经自己的夫君产生畏惧。 李大人的心肠,杨玉花终于见识到了,故而她不再告诉她的真实身份。一直以静湖道长的身份自居,每夜也依然参禅打坐。 万物迹象越来越扎深于心底,而那冥冥中的命数,也隐隐觉得快要到来。 她低下了头道:“大人,逝者已矣,若以此宣泄,只会造成更大的罪孽!还请大人收手吧!” 这才是她的真正意图! 她想让李大人收手,同时每日诵经,也为了他增加阴德,但这仅仅是念在旧情之上。 李大人看向一树桃瓣,似乎眼里根本没有她一般道:“收手?失去爱人的痛苦,你知道吗?难道我堂堂四川的宣抚使都不能有自己的一己私欲吗?倒是道长你,为何就不能为天下苍生付出一点贡献呢?” 说着,他便抱起了杨玉花。 杨玉花浑身一颤,是恐惧也是慌乱,不仅是怕李大人发狂的心里,还怕他的罪孽使自己无法偿还。 “大人,若非要这样!贫道愿意,但请大人收手!” 李大人一把推开了她,更加冷笑道:“不过一矜寡之身,便想让我收手,你也太天真了!” “你!”杨玉花怒了,心中更加一片冰冷,他怎么会变成这样!难道真的如赵一痕所说,他就是十恶不赦之人? 单从现在来看,确实如此人。 “希望你不要后悔!” 这是她最具有威胁的话,也是最愤怒的话。 现在的李大人,给她的感觉不亚于当初江小白给她带来的冰寒。 难道真的是自己错了? 还是自己真的又一次看走眼了? 然而这一切都不重要! 李大人看着她伤心欲绝和羞愤的身影,露出了一丝不甘与恨意。 “五年了!是时候了!” …… 长安城涂山酒家里,迎来了一位身着华服的年轻人,他负手在背,眉宇间透着真龙气息。 他身后还有三个侍卫,都带着刀。要知道长安城里除了官兵和守城兵将绝不允许其他人带兵器。 可见他们的身份和地位是多么的高。 掌柜地小心翼翼道:“二公子,还是吃那些吗?” 原来这位叫二公子的人是这里的常客! 二公子摆了摆手,道:“对!不过那鲤鱼要清淡一点,还有那酒,我要最好的!今日我要请我的大哥来吃饭!” 掌柜连连点头,叫上小二准备好酒菜送了上去。 不过多时,又来了一名男子,这名男子更加气宇轩昂,在一行一言间透露着华贵之气。 他们二人的身份并不是的什么秘密,所以所有人见到他们都避之不及。 还好他们坐在包房里,否则他们若是在大厅中吃饭,非得只剩下他们两人不可。 酒菜送好之后,店里又迎来了一个人,是名女子,不过这名女子倒不是与他们同行之人。 正是涂山酒家幕后东家的二女儿,涂玉瑶! 掌柜见到她来,连忙招了招手,道:“二皇子请大皇子吃饭!不知道其中有没有诈?” 涂玉瑶想了一下道:“这光天化日之下应该不敢动手!” 掌柜这才些许放心,只是还想说什么时,楼上忽然传来一声惊叫声:“大哥!大哥!你怎么了?” 掌柜刚松下的心,顿时又提到嗓子眼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涂玉瑶眉头一皱,赶紧跑了上去,一边跑一边道:“把江神医的百草丹拿来!” 百草丹是江小白特地制成的药丸,其中就有马钱子和箭毒木的毒,但数十中药物的融合之后,就有解百度的功效,至少一般的毒都能解。 涂玉瑶自然知道事情不简单,大皇子在涂山酒家里中了毒,这就不仅仅是针对大皇子,也是对涂山酒家的警告! 因为涂山酒家一直支持的是大皇子! 这件事可大可小,毕竟伤的人是大皇子,皇家之人,触犯圣颜,那涂山酒家必死无疑。 不过只是大皇子道还好,因为他知道是二皇子的阴谋,固然会为涂山酒家开脱,但如果是二皇子,那就彻底完了! 涂玉瑶来到包房内,二皇子便大怒道:“你们涂山酒家竟然想谋害皇子!简直就是无法无天!本皇子一定禀报父王,封了你们涂山酒家!” 涂玉瑶并不理会他,只是走向趴在桌子上大皇子身旁,翻了翻他的眼皮,又把了把脉,还好不是烈性毒药。 她松了一口气,但当准备告诉二皇子说没事的时候,异变徒生。 只见二皇子忽然掐着自己的脖子,两眼翻白,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涂玉瑶吃了一惊,同时心中陷入无限恐惧之中,仿佛大祸临头了一般,呆立在一旁。直到掌柜拿来百草丹才清醒过来,她连忙给他们二人捏开嘴,塞了进去。 大皇子和二皇子幸好没有性命之危,但这祸根已经深深地埋了下去。 二皇子气愤地带着三个护卫走了,还放下狠话,“你们涂山酒家迟早要关门!” 涂玉瑶惶恐地看向大皇子,一切只能指望他了。 大皇子看着她,无奈的摇了摇头,叹道:“此事从头再议!” 很显然这件事太不简单,连他也很难搞定! 涂玉瑶呆立在门前,如堕冰窖。 …… 三年之间,发生了很多事,但陈媛媛和赵一痕的事却没有多少变化,他们依旧做着好事,闲的时候游山玩水,好不惬意! 而三生斋此时也越做越大,像杭州、洛阳、荆州等地都有分号,最让赵一痕不解的是,成都府也有分号! 陈媛媛的解释是,“如果你欺负我,我就去哪里祭拜一下柳姐姐,去说你的坏话!” 赵一痕哭笑不得,也就没再放心上。 这日午后,陈媛媛和赵一痕正坐在三生斋的总店里,相互依偎在一张椅子上,好不恩爱! 别说小飞鼠看不下去,就连浮石都觉得有辱斯文,简直是世风日下,道德沦丧! 陈媛媛不管,赵一痕就更不管了,继续如胶似漆,你侬我侬的。 “咳……” 这时门外来了一个人,是雀子! 赵一痕摆了摆手,说道:“坐!” 连身子都不愿意动一下,甚至连手都没抬。 陈媛媛面对雀子还有几分胆怯,并且她也算是个外人,臊得她想要爬起身来,却被赵一痕抓在怀里,愣是逃脱不了。 “龙城县令袁旌孺!” () 第329章 龙城赴约 若说这龙城,其实有很多地方都叫龙城,而偿命村说的龙城只有一个,那便是在晋阳。 这里地势险要,有太行之险还有许多帝王出生之所,而这里最重要的是有着很多可歌可泣的大将事迹。 历史的记载有很多,翻阅一下便可知。 而偿命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赵一痕和陈媛媛又踏上了行程。 临走之时,陈媛媛对浮石和小飞鼠交代了一些后事之后,又说道:“若是有官府之人问我们去哪儿了,就说去晋阳找地皮了!” 这个理由屡试不爽,每次官府来人也不得不信了他们的鬼话,不过三生斋的分号确实多了起来? 小飞鼠苦着脸道:“都开了那么多分店了!你们就不能消停点?我都快忙虚脱了!” 陈媛媛白了他一眼道:“现在你也是三生斋的当家人了,忙不忙我心里没数吗?再多嘴,那夜明珠我非要让你吐出来!” 一听到夜明珠,小飞鼠立马蔫了,那是从白家偷出来的,也不知道是谁走露了风声! 陈媛媛笑道:“我走了!三生斋就交给你们了!” 小飞鼠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道:“哦~早点回来!” 陈媛媛笑了,这家伙就是一个活宝,没了他,三生斋就不热闹了! 浮石也是点了点头,他对陈媛媛现在的状况越来越看不透了。 他在这里已经等了六年了,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而这样的日子,别说他,就连陈媛媛、赵一痕和小飞鼠都不知道要过多久!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人们就是这样永远的重复着,意义何在? 浮石叹了一口气,他不知道,又不明白。 小飞鼠见两人已经走远了,连忙笑道:“老石啊,我去把我娘子接过来!可别告诉老大哦!” 浮石点了点头。 是的,这三年里,小飞鼠是真的成了家,还有了一个儿子,叫施纪云,还是特地让一个秀才给起的!说什么这个名字将来一定会发财! 而他的娘子就是三年前赵一痕让他找得像陈媛媛的女子,名唤裴心。 其实也不能说很像,就是眼睛和嘴巴有些相像,瓜子脸,倒是一个标准的江南美人。 当初他磨破了嘴皮子才将她搞到手,幸好他见风使舵的本领高深的很,把裴心哄得飘飘欲仙。如今又是三生斋的当家人,令裴心更加喜欢这个小老鼠。 小飞鼠很满足陈媛媛给他带来的一切,至少不会像以前一样风餐露宿。 浮石至今还是一个人,尽管他有大把的时间,但却都用在了佛经之上。 陈媛媛的命运到底如何,他只能苦等…… “哎哟,浮公子啊,不知你们两位大当家要去哪里啊?” 正当浮石进门之时,又听见了梁大人的声音,他又带了两个随从,和之前来的人一样。 每次老大走后,他都会来询问,有时都觉得被问烦了。可这户籍问题又是梁大人该做的事,他不得不回声道:“他们去龙城了!” 至于去干嘛?现在已经不要说了,肯定又是是准备开分号的事。 梁大人也只好陪笑着说是。 他身后的两个随从相互对视一眼,便离开了。 …… 龙城是个好地方,不仅身倚太行山,有着绝美的风景,那里的春天更是美不胜收。 只是陈媛媛从台州到龙城至少要近两个月的时间,所以到龙城的时候,已经到了六月份。 这一路上,陈媛媛没有再看风景,而是苦修武功,太上无极功就在这短短的三年内已经练到五层,这让赵一痕有些受不了,毕竟他苦练十多年才上五层。 而陈媛媛的剑法没有从偿命村中学来,而是浮石给的一本剑谱,名为灵觉剑法,曾是一个叫灵觉的尼姑自创的剑法,这种剑法温婉而又平静,它没有杀招,但却处处杀机。 虽然佛家不讲杀生,但却为了捍卫自己的肉体,便不得不修炼一些高超的武功。 这本剑谱,陈媛媛还没有研究透,毕竟实战经验太少,每次杀人几乎都出不了手。 而赵一痕,自从将那三股真气凝聚之后,现在真气更加强横,但那太上无极功却只提高了一层。 但行走江湖,两人自保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龙城,这三年来,都没有去过,故而刚到这地界,陈媛媛便觉得有增加了眼界。 赵一痕笑了笑,龙城,其实算是北冥派的地界了,那欧阳三兄妹就在这里。 这欧阳家的名头太大,尤其是在这里,不需要打听,只要听着路人说话便知道了。 这龙城景象和其他州府没什么两样,所以走马观花式看了一眼大大小小的阁楼便好。 顺着长街,走到中心处便见到一个至少五亩地大的宅院,两丈宽的朱漆大门,上有牌匾,写着欧阳府三个烫金大字。 陈媛媛有些好奇道,“他们也是你的朋友?” 赵一痕笑着点了头,便开始说了关于和他们认识的过往。 陈媛媛嬉笑道:“那欧阳妹子对你可是一片痴心呢!” 赵一痕道:“痴心妄想倒是差不多!” 五年前的事,欧阳娇还未成年,不过十六岁的小屁孩,能懂什么? 现在她应该亭亭玉立了吧! 欧阳家的大门正开,这时管家看一男一女驻足在门前,便走了上去,问道:“两位可是来欧阳府的?” 赵一痕笑道:“麻烦通报一下你们家大公子,就说有位姓赵的朋友前来龙城赴约!” 之所以说是大公子,是因为他为人稳重,也是一家之中可以说的上话的人,他的朋友,自然不能忽视。而如果说是他们三兄妹共同的朋友,那就会显得自己没有分量,他们有可能就不会见。 果然,管家听后连忙进去通报。 不多时,便见一位憨厚的大块头提着下摆匆匆赶来。 五年了,他是没有变,那张宽硕的脸庞还是夹着两撇八字胡,怎么看都觉得有些滑稽。 看着他满步蹒跚却又要装作斯文的模样,陈媛媛“噗嗤”一声没忍住笑了起来。 欧阳震见到赵一痕,先是一愣,因为那五年前的约定,还真忘了!得到管家通报,自己都没想到,直到现在见了赵一痕才记起来。 这时他又笑了起来,只是他笑得有些僵硬。 “赵兄光临,在下真是有失远迎!” 赵一痕笑道:“不必客气,说起来当日倒是多亏你们的幻术才得救!” 欧阳震知道那日在山谷上,数十名江湖高手自相残杀都是因为他的幻术。 “能帮上忙就好!此来龙城有何要是吗?若是无事,不介意下榻我欧阳家吧!” 赵一痕点了点头,道:“正有此意,倒是让欧阳兄费心了!” 欧阳震也跟着客套道:“哪里哪里,赵兄一诺千金,还为舍……呵呵……进家说!进家说!” 他的话断断续续,支支吾吾,肯定有什么难言之隐。 不过赵一痕也没有拆穿,能这般客气已经算是很好的待遇了。 欧阳家不可谓不大,进了正门便是一个宽大的院子,院子里种满了奇花异草,就连赵一痕都不能认全。 陈媛媛好奇的走了过去,想看看是什么花。 欧阳震大惊道:“不要碰!” 陈媛媛不解道:“为什么?” 欧阳震解释道:“我们欧阳家的幻术都是有着小机关的,这些花草就是其中一个用处!一般人闻了会对身体不好!” 赵一痕知道,这些花草多半是为了做致幻药粉,撒在空气中,让人产生幻觉。于是拉起了她的手省得她乱跑。 欧阳震看两人的模样,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因为陈媛媛没有碰这些花草还是因为其他原因。 () 第330章 交友之道 欧阳家的大院是四进院,走过正院穿过一条偏门来到第三院。 欧阳震将他们带到房间,笑道:“你们便在这里休息!” 赵一痕道:“多谢!你若有事便先去忙吧!有事我让你梢个口信!” 欧阳震面露尴尬,不好意思挠头道:“此时确实有事,没想到都被他发现了,怠慢了,实在不好意思!今晚设宴,向你赔罪” 赵一痕道:“没事!去吧!” 他对他们欧阳家几人倒是颇有好感,尤其是这个欧阳震,会说话,也很谦逊,让人生不出恶意来。 陈媛媛见欧阳震走了,才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好奇道:“你不是说有兄妹三人吗?为何只有他一个?” 赵一痕笑道:“多半都有事吧!何必在意这些?” 说着便开始打量起屋子来,这门前是花,家里还是花,到处都是五颜六色。 他们欧阳家为了让兄弟三人学好幻术也是绞尽脑汁了。 可惜他们兄弟三人只有老二勉强好点。 而屋子里倒是挺大的,不过只有一张床,看来欧阳震是默认他两是夫妻了。 陈媛媛直接躺了上面,高床软枕,好不舒服,比起马车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赵一痕却觉得这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或许是欧阳震想多了。 两人就这样在这里休息了一天,直到夜里才被人叫醒去参加接风洗尘的宴会。 夜里的欧阳家显得有些单调,院子里都点上了红色灯笼,在夜色中散发着赤红的光,就像地狱中的火一般,不仅昏暗还很朦胧。 事实上龙城都是这样,只喜欢红色灯笼,没有江南那般花哨。 进了宴会厅,便见一家人全在这里,而欧阳家三兄妹也在其中。 欧阳娇一见赵一痕,立即跑了上去,抱着就哭了起来。 “一痕哥哥,你来晚了!阿娇要嫁人了!” 哭得梨花带雨,把赵一痕的衣服都哭湿了。 这时欧阳震一把拉过欧阳娇,训斥道:“哭什么?你未婚夫都在这里,成何体统!” 欧阳震像这般训斥倒是头一次,欧阳娇这些年也成熟了许多,毕竟也快弱冠了。她没有像当年一样撒泼,只是道:“可是……可是人家不喜欢嘛!” 她的马尾辫也梳了起来,现在是垂挂发髻,抽噎起来,发髻身体摆动,倒是有几分楚楚动人。 那位未婚夫正在桌前坐着,此时脸色有些难堪,倒是并没有直接动怒。 赵一痕笑着走到欧阳娇面前,摸了摸她的发髻,笑道:“都是出嫁的人,可不能哭鼻子了!否则我可看不起你!” 欧阳娇一听这话,立马收起了哭声,她最怕的就是赵一痕板起脸的模样,超凶的! “那你……能娶阿娇吗?” 她说着这话,脸都没红一下,这时欧阳家的人脸色顿时拉了下来。 “阿娇,成何体统!再这样家法伺候!” “人家不嘛!” 赵一痕无语,本以为五年的沉淀她会成熟一些,合着只是身材和脸蛋成熟了,那心智还是那般稚嫩。 欧阳震此时一把将欧阳娇扯到一边,太丢人! 赵一痕笑道:“童言无忌!若是有不方便之处,在下先行告退!” 在陈媛媛的熏陶下,他也变得彬彬有礼起来,别说欧阳震不适应,就连欧阳娇都有些诧异,他那边冰冷的姿态怎么不见了?以前可是那般潇洒啊! 此言一出,欧阳家的脸色才稍好一点,欧阳震有些不好意思道:“让赵兄见笑了!今日乃是阿娇订婚之日,故而今日忙了些,不仅让冷落你,还闹出这么一出,还望赵兄勿怪!” 说着他便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笑道:“赵兄,请坐!” 赵一痕也不谦让,带着陈媛媛直接落座。 欧阳震此时开始一一介绍起来。 “这位是龙城县令袁旌孺袁县令,是阿娇未来公公!” 这不介绍不要紧,这一介绍竟让陈媛媛惊骇起来,没想到这次任务的人竟然就坐在这里。 赵一痕没有说话,不露声色地点了一下头,道:“袁县令有礼了!” 那袁县令有着一个山羊胡,已经斑白,面带微笑,颔首表示回礼。 “他就是一个大贪官!” 这时欧阳娇忽然在旁边瞪着袁县令叫道。 顿时众人脸上都垮了下来,欧阳震嘴角有些抽搐,看了一眼堂上的一个男人,咬紧了牙,一巴掌拍在欧阳娇的脸上,怒喝道:“滚回房间去!” 说着便招来两个下人将她带走了。 这下不仅是欧阳家一些人面露难堪,就连他的那位未婚夫都坐不住了,气得直接站了起来。 袁旌孺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淡淡道:“坐下!” 他面色如水,自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变化。 根据陈媛媛的经验,这种人绝对是个老奸巨猾的人! 赵一痕笑了笑,道:“嫉恶如仇,爱憎分明,只是缺少江湖历练,不能真正的明辨是非!” 这句话一出,桌上的人都松了一口气,他说的很对,故而每个人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欧阳震此刻额上发汗,惭愧道:“赵兄,见笑了见笑了!” 接着又继续介绍起来。 “袁县令夫人。” “袁县令长子,袁景瑜。” 赵一痕行了一礼并多看了他一眼,见他怒目而视,也笑而不语,毕竟也是一个没有经历风雨的孩子。 袁县令还有一个女儿,叫袁淑媛,这个名字虽然有些拗口,人生得倒是很漂亮,看样子只有十二三岁,睁着大大的眼睛,张着小口,像是乞求一般道:“一痕哥哥,可以不跟我哥哥抢阿娇嫂子吗?” 众人皆是一惊,没想到这孩子竟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不仅欧阳家人脸上无光,袁景瑜更是感到颜面丢尽! 赵一痕这时露出了一个笑脸,很甜,跟蜜糖一样甜,微微捏着袁淑媛的俏脸道:“那你喜欢一痕哥哥吗?” 众人听到这句话不由得脸上又有了变化,这赵一痕不会连小孩子都要下手,太畜生了!虽然有心想训斥赵一痕,但他毕竟是客,不好说什么。 袁景瑜见状,再也站不住了,连自己的妹妹都敢轻薄,这人真是太下流了!真想不通欧阳家兄妹怎么结实这个人? 只是他刚想站起来,又被袁旌孺拉住了。 他很气愤,都欺负到自家妹妹了,还不出手,父亲怎么还这么沉住气? 就在众人感到很不舒服的时候,袁淑媛看着赵一痕,转起了大眼睛,嘟着嘴道:“喜欢!” 赵一痕笑道:“你阿娇嫂子也是这样的!” 袁淑媛看着赵一痕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张着小口哦了一声。 众人顿时舒了一口气。 原来赵一痕是想告诉她,欧阳娇只是喜欢他这个人,并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所以并没有争嫂子一说! 就这么一会,众人的脸都快要快成了彩灯了,五颜六色各种变化。 但这时他们都对赵一痕高看了一眼,他比这里在座的年轻人都要优秀,至少他的一言一行都很得体,不论何时何地都能巧妙的化解尴尬,还能顾及到这里所有人的颜面。 这是非常难能可贵的,也是很多人做不到的。 同时他们对欧阳震三兄妹结实的这位朋友感到很值。 随后欧阳震又继续介绍。 “这是父亲,欧阳靖修!” “这是母亲,南宫怡!” 赵一痕和陈媛媛一一行礼。 这样宴会才刚刚开始。 而令众人更加错愕的是,袁县令抚着山羊胡抢在欧阳震举杯之前举起了杯,对赵一痕笑道:“赵公子事迹,在下略有耳闻,不仅心性、胆识、智计都过人。都令在下佩服!不知在下可否能与赵公子结实,做个朋友如何?” 他以县令名义,喧宾夺主,而言语里没有用本官,而是用在下,这足以给了赵一痕的面子,更是有意与他结交! 这让所有人,就连陈媛媛都惊愕不已。 () 第331章 罄竹难书 这就是从识人术说起了。 识人之术不仅看面相,还得看性格,看举止,看言行等等。 这不仅是口诀上的问题,还是阅人无数的经验。 尽管赵一痕性情多变,单从识人术来看,并不能在短时间内可以确定他的真实面孔,但还有他的朋友,像欧阳家兄妹,像他身边那位默不作声的女子,足以看出他的为人。 所以袁县令自贬身份,与他交好。 其实若非年龄问题,欧阳家的家主也想交赵一痕这个朋友。 只是赵一痕交友从来都是看心情,还得看是不是酒鬼! 所以袁县令…… 赵一痕笑道:“袁大人日理万机,赵某不过一介游戏人间的游侠儿,与您交好,自然是赵某的福分,只是赵某心性未成,若是做了些祸患之事,恐怕也会拖累袁大人,那可就罪过大了!” 寥寥几句,便将这交友之事推脱了,但众人更是觉得赵一痕宠辱不惊,是个难得的人才。 只是赵一痕的事迹他们也听过,几乎是江湖中的公敌,尽管他们知道内情,若与他交好,定会惹祸上身。 袁县令和欧阳家家主心中不免一叹,有此人才,却是一身祸端,真是可惜了! 因而两人都安耐了心。 随后欧阳震和欧阳杰才相互起来敬酒,欧阳杰倒是和以前一样,话不多,但依然稚气未脱,他还是那么的彬彬有礼,一直未说话,待到此时才说上话。 “赵兄,我敬你一杯!” 仅仅是这么一句话,但他脸上的笑容可以看出他的激动和真诚。 赵一痕笑了笑,道:“以后勤加练习武功,与幻术结合,定是一代大侠!” 欧阳杰被这么一夸,脸上不由得泛红,举手无措起来。 到底是个孩子,经不住夸! 赵一痕的本事他们都见识到了,不仅武功很高,而且为人处事更是圆滑至极,但能在江湖的围攻和成都府的逼迫中顺利逃走,定然有着他独特的江湖手段。 这晚宴吃了很久,陈媛媛全程都在吃饭,看着他们觥筹交错,笑声朗朗,说的都是无关紧要的废话,真想不通他们是怎么聊得来的?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应酬吧! 酒过三巡之后,众人都已微醺,说起话来都开始混乱。 赵一痕却只是垫底,连酒味都没尝出个所以然来,但又不得不装作微醺的模样。 袁县令笑道:“赵公子智计无双,在下有个小小的问题想请教,还望赵公子解惑?” 赵一痕陪笑道:“袁大人抬举了,在下只是小打小闹,与您相比还差得远,不过若是大人有疑惑,大家都可以集思广益一下,或许会更好!毕竟三人行,必有我师啊!” 又是一顿商业互吹,这对桌中都是见惯不惯的事了。 袁县令道:“生在江湖之中总有两种人,一种同流合污,一种自命清高,两种人却总是相互看不惯,那么问题来了,若是你,该如何选呢?” 赵一痕看了一眼袁县令,喝下一碗酒,故作思考,道:“在江湖中,同流合污乃是自保,自命清高一者有足够的保命手段,一者乃是初出茅庐的稚子,赵某不才,这二者都是,一来初出茅庐,自当自命清高,二来为自保,亦当同流合污。二者虽互为矛盾,但有时二者相结合,不失为同流合污之中,去掉这污浊之心。” 此言一出,袁县令大叫一声“好”,接着说道:“你可曾听过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之说?” 赵一痕被这话说的,都想翻白眼,心想,我又不是江湖中人,身不由己,关我何时?达到目的,直接走人便好! 于是敷衍道:“江湖犹如龙潭虎穴,可进而不可出,踏入江湖自当需有万全之备,更需有自保手段!然江湖与庙堂却有不同之处,故而不可混为一谈!不知袁大人怎么看?” 这个问题又回到了袁县令的手中,如此圆滑的手段,袁县令也毫无办法。 他知道,之前说的初出茅庐都是屁话,这人整个就一小狐狸,入官场多年的自己几乎毫无胜算。 袁县令心想,我能看的话,还要你看?你就是一狐狸崽子! 想到这儿,不由得看向自己家的孩子,跟狐狸一点边都不沾,压根就一兔崽子,只能被狐狸刁的命! 若是他能有赵一痕一半好,那自己就省了很多心! 话到这里,桌上的氛围开始变得缓和起来,陈媛媛早就吃饱了,连忙赔不是,下了桌。 赵一痕知道她是去找欧阳娇了。 众人见她下桌,也没怎么在意,毕竟一个女子,又不能喝酒,哪有男人之间的酒好? 陈媛媛下桌后便问了下人,径直走到欧阳娇屋中。 欧阳娇本不想开门,但听到是陈媛媛,便打开了门。他是赵一痕的女人,没有理由不开门,何况她又那么漂亮,还那么文静,这么好的女子,没有拒绝的理由。 陈媛媛来到屋中,关起了门,笑道:“阿娇妹妹,还生气呢?” 这句话不仅仅是开口,还是问事情的必要开端。这点小伎俩当然都是跟赵一痕学的。 欧阳娇撅着嘴,不甘心道:“那个袁老头本就是个大贪官,我爹和我哥还要把我嫁给他家儿子,我恨死他们了!” 陈媛媛拍了拍她的背,问道道:“他们是贪官,你不知道吗?” 欧阳娇气得嘴都鼓成了球,气愤道:“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们整个龙城的人都知道,十年前蝗灾,庄稼颗粒无收,百姓饿殍遍野,朝廷开仓赈粮,可是那袁大人却大发赈粮财!若不是我爹出手,都不知道要饿死多少百姓!” “还有五年前,太守儿子强暴一个戏子,袁老头却判太守儿子无罪,说什么是戏子勾引太守儿子才使得他发生错误!戏子不甘心,袁老头还打断了他一条腿!” “还有三年前,那年走私盐贩猖獗,很多百姓买了都吃出病来,万民击鼓鸣冤,袁老头却不问不顾,只是说百姓自己贪图便宜买私盐!若不是我爹出银子治疗那些百姓,又引来官盐,估计又是一个灾难!” 说道这里,欧阳娇更是气得直咬牙,“这些还都只是比较大的事,私底下更是作恶多端,与太守狼狈为奸,作践百姓,连报个官都要十两银子!他的罪行简直就是罄竹难书!说上三天三夜都说不完!你说我能嫁给他们吗?我爹是不是老糊涂吗?” 陈媛媛听得也是咬牙切齿,父母官,被他做成这种样子,简直就是对不起这顶官帽! 这个袁大人,必死! 此时陈媛媛已经将他视为死人,杀了他,造福一方百姓,这是替天行道!杀了他,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欧阳娇看着她的模样,一把抱住了她,苦笑道:“你看,你也憎恨他是吧!让我嫁给他儿子,绝不可能!” “媛姐姐,我能跟你们一起走吗?” 陈媛媛想了想,点了点头,这丫头虽然口无遮拦,但心底不坏,嫁给一个坏人的儿子,简直就是把她往火坑里推! 她忍不了,于是说道:“好,过些时间,我在这里开家店就回江南,我带你走!” 欧阳娇一听要开店,瘪着嘴,道:“那要多久啊!” 陈媛媛笑了,小丫头竟然这么急着离开,“不久,最多半个月!” 欧阳娇一听,这才满意,但随即一想,又觉得不妥,道:“那你和一痕哥哥……” 说到这里,她有些不敢说下去了。 陈媛媛笑道:“那要看你的了!如果你的一痕哥哥愿意!” 这句话里说一半留一半,这种事自然不能说透,尽管陈媛媛相信赵一痕不会跟她在一起,但给这小姑娘留有念想可就不好了! 这时欧阳娇欣喜不已。 “媛姐姐,你真好!” () 第332章 丧心病狂 第二天,吃过早饭,陈媛媛便和赵一痕一起去街上看地皮。 尽管这也是搪塞梁大人的理由,但这也是陈媛媛的想法,能在这里开一家三生斋,也是不错的选择。 六月份的天,这里已经热的只能穿单衣了。 街上依然人影攒动,这里依然是闹市。 在这样的大街上,开一家三生斋,定会卖的火热。 欧阳家的消息还是挺灵通的,欧阳杰带着他们到了一个离欧阳家不远的地方,找到了已经关门的店铺,多方打听之下才找到这家的主人。 就在商谈地契之时,忽然来了一个官兵,走了过来。 “谁是赵一痕?” 那位官兵满脸油腻,眼中带着血丝,手指甲中满是污泥,说起话来更是趾高气昂。 赵一痕淡淡道:“我是!” 官兵冷冷道:“跟我回衙门一趟!” 陈媛媛看着这官兵心中很不是滋味,竟然这么对自己的男人呼来喝去,一点都都没有官家的模样,真是有什么样的县令就有什么样的兵! 此刻陈媛媛早就把他骂了个千儿八百遍,但她却没有任何动作,民不与官斗,这话还是有道理的。 只是他们都不明白,为何县令大人要找赵一痕? 欧阳杰走上前去,问道:“这位官爷,不知道大人找我朋友有何事?” 那位官兵看了一眼欧阳杰,扣了扣鼻孔,依旧那副死样子,道“哦?欧阳杰啊,大人之事,我哪里管得着?得看我们大人的心情了不是?” 欧阳杰没有像他大哥那样会说话,想再问些什么来时,官兵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道:“哪那么多话!赶紧走!” 赵一痕点了点头,一副良民的样子,跟在他后面。 不久之后就来到了衙门之上。 这衙门可谓是气派,两扇大门足有四丈长,那门前的明冤鼓竟有两人高,这么高,谁击得了?倒是只有会轻功之人才可以! 赵一痕心下想道,这官恐怕不是为百姓申冤的,而是为青天大老爷圈钱的! “看什么看?”官兵又是一阵呵斥! 赵一痕又低下头,像是忍气吞声的小百姓一样。 穿过衙门大堂,来到后院,让赵一痕更加惊讶,饶是他知道官府圈钱很容易,却没想到袁大人这么会圈钱。 整个后院简直就是一个后花园,一口至少长三丈,宽三丈三的池塘立在中央,内有锦鲤和莲花,这个季节,莲花已经绽放,露着清廉的气息。 四面修有长廊,袁大人正在喂鱼。 赵一痕见已经到了,便对官兵笑道:“我自己去吧!” 官兵不时地将扣完鼻子的手在身上擦来擦去,点了点头,满脸是不屑。 赵一痕本不想为难他,可是他太恶心了,于是问道:“你中过风吗?” 官兵冷着脸道:“怎么?你中过?” 赵一痕道:“那你现在就有了!” 说着伸手快如闪电,点在官兵身上。 官兵全身一颤,接着就倒地抽搐起来。 赵一痕笑了笑,道:“有些人不是你一个小小的官兵就可以横得起的!” 官兵倒在地上,哪里说得出来话,双眼满是怨恨和惶恐,没过一会就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袁县令依旧端着盘子,喂着鱼。 赵一痕走了过去,靠在长廊的柱子上,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不喜欢先开口,也没有先开口的习惯。 “跟一官兵置什么气?” 袁县令果然先开了口,语气里不咸不淡,没有怪罪,也没有训斥之意,倒是有几分意外。 赵一痕笑了笑,并不意外这种语气,道:“只是替百姓教训一下他!” 袁县令没再说这个话题,问道:“你看我这荷花怎么样?” 赵一痕看向一大片的荷花,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已经绽开,粉嫩的荷花瓣如同女子的笑靥,很是好看。一阵风来,吹的满院都是荷叶与荷花独特的清香。 “这鱼挺悠闲的,没事还有人喂!” 赵一痕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冒出来了这句话,不是他不想回答,而是不想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袁县令笑了笑,道:“可这鱼还是很警惕!” 赵一痕道:“若是我喂,他就警惕不了了!” 他从袁县令端得盘子里拿来一粒米,丢向锦鲤。 鱼,受了惊,顿时都消失在水面上。 袁县令笑道:“你看?他们都跑了!” 赵一痕笑道:“该跑的自然都跑了,跑不了的,都留下了!” 就在袁县令还想说什么时,只见一只锦鲤浮上了岸,露出了鱼肚,无助地张着嘴。 袁县令挂在嘴边的笑容顿时凝固了,因为他看到鱼身上有一个小孔,虽然非常小,但流着血就很容易察觉了。 这是用米粒射穿了鱼肚! 好强的内力! 袁县令本以为赵一痕只是武功高手,靠着一身智计才能逃脱了江湖和宣抚使的追杀。现在看来,他不仅是武功还有智计都高于任何人! 这样的人,无论放在哪里都绝不是被人投喂的锦鲤,至少也是大海的鲸鱼! 袁县令是久入官场之人,识人自然多不胜数,这惊讶之情,很快就恢复了正常,道:“既然你不愿说,我便先开口吧!我觉得这件事,只有你去做才是最好的!” 赵一痕淡淡道:“杀鱼的事,我可不干?” 袁县令笑道:“如果让你救鱼,你会做吗?” 赵一痕道:“看心情!” 袁县令更加意外,本以为他有着侠义心肠,现在却觉得像他这种人,没有利益的冲突绝不出手的人。 这个念想只是一瞬间,很快他就否决了,他不相信自己当了这么多年的官还会看走眼。 “你敢劫法场吗?” 赵一痕看了一眼袁县令,没有说话,开口就是这么一句,让他很难接话。 虽然劫法场之事,敢是敢,但是莫名其妙地就去劫,他当自己是什么人了? 袁县令叹了一口气,于是说起了这件案子。 …… 陈媛媛谈地皮之事,很快,都已经得心应手了,本来要二百两,最后被他砍到了一百两。 那商铺掌柜无奈地叹道:“我就没见过像你这样砍价的!要不是看在欧阳家的面子上,绝不肯这笔买卖!” 陈媛媛吐了吐舌头,乖巧的没有说话。 原来欧阳家在这里已经深入人心了,不过这也是他们家应得的,开仓振粮,赶走盐商,哪件事不是好事? “咣!咣!” 就在这时,忽然街上传来一阵锣声。 陈媛媛极目望去,只见一群官兵身后拖着囚车向这里走来,囚车里押得是一个女子,挺着大肚子,瘫坐在车里,满脸枯槁,神情涣散。 而街上百姓都远远在旁边看着,他们没有丢臭鸡蛋,也没有丢烂菜。 他们只是远远地看着,他们的脸上除了同情还是痛惜。 有些人看不下去,转身就离去;有人低头一叹,默默地看着囚车走远;还有人流下了泪水,甚至抽噎起来。 陈媛媛有些不解道:“这些人怎么了?” 欧阳杰深深一叹,没有说话。 那掌柜也是一叹,道:“她叫杜希玲,是真的冤啊!” “本来她是陈太守的儿媳,因为连生两女,没有生儿子,陈太守儿子就想休了她,她不愿意,陈太守就想了一个毒计,诬告她偷情,还说生得孙女不是他儿子轻生的!” “袁县令受理此案,都没有调查就判了杜希玲的罪,只因为陈太守当场摔死了这不到十个月的孩子。” “现在她肚子又大了,她的罪名就坐实了。其实是袁县令让狱卒把她强奸怀孕的!” “唉……” 陈媛媛听后都觉得背脊发凉,这也太狠毒了,只是因为生了女儿就如此残害她,简直毫无人性,令人发指!这袁县令和陈太守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想到这里,她更是痛恨这个县令,势必要把他杀了,还百姓一片青天! () 第333章 万民鸣冤 “那杜希玲的案子在陈太守的威逼利诱下,我不得不就范,她确实冤,只怪她嫁给了陈太守家中,也怪她只生女娃,没有生男娃!” 袁旌孺叹了一口气道。 他满脸的无奈与自责倒不像是真的。 赵一痕看着一池青莲,道:“这就是你为什么要问我同流合污与自命清高怎么选的原因吗?” 袁旌孺叹道:“不错,但你那句江湖不似庙堂,也让我打消了念头!” 赵一痕差不多了解了,这园子大概就是他同流合污而来的,而他自命清高之处便是让自己去救杜希玲。 只是自己为什么要救她? 袁旌孺见他不动声色便可以点到问题的要害,但又却不为所动,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庙堂之上,永远不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有一条路可走。不像江湖中人,可以远离庙堂,甚至可以退出江湖!” 赵一痕心想,确实如此,官场之上,若是惹了事,别说退,就连保命都难! 只是想用这些打动自己却是远远不够的。 袁旌孺此时早已没有那种镇定自若的样子,看着赵一痕不理自己就来气的模样,很是无奈,同时又觉得气愤。 “你的自命清高呢?” 赵一痕淡淡道:“不再此中!” 袁旌孺冷冷道:“一条人命,都不在此中?” 赵一痕笑道:“你的罪孽,为何强加于我?” 袁旌孺颓然的坐在长廊上,连鱼食的盘子都险些没拿稳。 是啊,这是自己的罪孽,为何要让别人去赎呢? 他沉默了。 不知道是自己觉得面前的年轻人心太凉还是自己毫无办法。 清风拂过,摇起荷叶与荷花,发出“簌簌”之声,同时夹杂着淡淡的清香。 这种清香,他闻灌了,或许只有这清香才会让他有些茫然。 自己做了这么多,背负那么多骂名,究竟是为了什么?为官清廉,可最后只剩下这一池青莲。 赵一痕看着他的欲哭无泪又很颓废的样子,让他感到很烦。 因为只有无能的人才会这样! “没点好处我怎么做?劫法场可是死罪!” 袁县令听此一言,立即惊喜起来,原来是要好处,可是你不是自命清高吗?现在怎么又要来好处? 他觉得自己已经算是老狐狸了,可现在却连一个小家伙都看不透。 不过能用好处解决的,一切都好办! 袁县令此时嘴都有些合不拢了,笑道:“你要金银玉器,还是银两地契?” 赵一痕想了想,这老家伙有可能又不要杀了,到时候肯定没银子赚,一定要宰他一顿,于是道:“没有什么宝贝?” 袁县令苦着脸,无比委屈道:“这上有晋阳宣抚司,后有国舅爷陈太守,哪有什么宝贝轮到我?” 赵一痕撇了撇嘴,觉得这家伙确实有点惨,他这县令只能断些小案子,一旦涉及到那两位大人物,自己只能夹着尾巴做人,而他们做的事都是大事,被百姓不满,自然会被骂。 虽然和他们一起同流合污,但他只有喝汤的份,那什么宝贝,自然都被另外两家分了。 生在江湖难,生在庙堂之中更难! “那就来个地契吧!最好有个四五十亩的?” “什么?” 袁旌孺吓得腿都软了,四五十亩,可是相当于一个村那么大了,他倒是真敢要!这不是趁火打劫吗? 他忽然怀疑起自己是不是找错人了。 若是他来当官,一定比自己都贪! 而赵一痕心里也在想,为官数十载,四五十亩的地契都没有,真是个笨蛋!“那就四五亩吧!” 本来赵一痕是想把万书阁总部设立在这里,不仅有官府之人,还有欧阳家照看,一定非常安全,可是现在只能退而求次,选择设立分部了! 四五亩的宅院倒是,袁旌孺连连点头,道:“午时三刻,就要斩立决了!你快去做些准备吧!” 去劫个法场很简单,只要打倒刽子手,躲过那些飞箭基本都可以安全脱身,只是有些不解起来。 “为什么她的最这么大?” 袁旌孺叹道:“那个摔死孩子的罪名安在他的身上。” 赵一痕淡淡道:“看来是陈家有意要杀人!” 袁旌孺一愣,随后惊问道:“什么意思?” 赵一痕笑了笑,道:“你知道的!” 身为老狐狸,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只见他郑重其事道:“一定要救下她!” 冲着四五亩的地契和官府的照料,这人赵一痕是救定了。 袁旌孺见他一同意,一拍手,便叫来一个人。 是袁淑媛,她捧着一件黑色衣服,走了过来。 这是夜行衣! 看来这老家伙准备的还挺充足的。 袁旌孺像是知道他的想法一般,笑道:“本来是让景瑜去的,可是他武功太差,比不及你万分之一,昨日正好看到你,便生起了这个想法。” 赵一痕没再说话,接过夜行衣。 袁淑媛看着赵一痕,甜甜一笑道:“一痕哥哥穿上给淑媛看看呀!” 赵一痕摸了摸她的鼻子,笑道:“以后有机会带你去看看!” 袁淑媛只好失望地鼓着嘴,不说话。 袁旌孺笑道:“这衣服可是她亲手缝的呢!” 赵一痕看了看这小丫头,不到豆蔻年华,就会缝衣服,倒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孩子。 随即在袁旌孺催促之下,才离开了府衙。 …… 陈媛媛听了掌柜的话,怒不可遏,很想现在撸起袖子就去把袁大人杀了,可是当下却又没有时间去。 于是对欧阳杰说道:“我想起来,我银子没带,得回去去取。” 欧阳杰笑道:“这有什么,小弟我就银子,借给你使使!” 陈媛媛一愣,心道,你出门带这么多银子就不怕被人偷去了吗? 但她没那么多功夫说话,拿着地契交给那掌柜道:“等等我!最迟晚上带银子来。” 说着不等欧阳杰说话,她便撒腿就跑了。 她的速度之快,令他都难以追到。欧阳杰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道,能配得上赵一痕的女人,果然各个都是武功好手? 为什么说是各个? 对,那苗女的武功就很高超,现在想想都觉得背脊发寒。 …… 法场是在城外,那里有着专门的行刑高台,街上的人都跟随那支囚车队伍到法场。 日头当空,袁大人坐着一定小轿姗姗来迟。 刚下轿,周围百姓都拥了过来,每个人都跪了下来。 “大人,冤啊!” “是啊!大人,那杜希玲太冤了!请求大人重审!” “……” 万民鸣冤,这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袁大人看着这些百姓,冷笑一声,道:“冤?她都认罪了!哪里来的冤?” 这时有人大叫道:“还不是被你屈打成招的?” 接着众人被这声带动,跟着叫道:“呸!狗官!” “就是!狗官!你草菅人命!屈打成招!简直猪狗不如!” “……” 接着声势越来越大,那些跪着的人也都站了起来。 “呸!杀了这狗官!替天行道!” “杀了狗官!” “杀了他!” 事情都到了这种地步,看来袁大人的做法确实动了众怒! 不过尽管这些百姓声势浩大,但是袁大人一点也不惊慌。抬起手,冷喝道:“抓住挑食者,掌烂嘴!” 接着从法场后走来一群官兵,至少有两百多人,每个官兵都举着茅将人全都围了起来。 顿时场上鸦雀无声,连喘气的都不敢。 袁大人轻蔑得看了他们一眼,很显然,他吃准了这些百姓一遇到官兵就会低声下气。 他整理了一下衣裳,大步流星地走到监斩席上,似乎这种场面早就司空见惯了一般。 () 第334章 狐狸崽子 万民鸣冤,这是史上绝无仅有的场面!而万民因为想救被冤之人,竟想杀父母官,这也是少见的事。 然而尽管这场声势浩大的造反运动,袁县令依然丝毫不皱一下眉头,坐在监斩台上正襟危坐,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这种胆量,没有数十年的沉淀,绝不会生出来! 被镇压的百姓无不咬牙切齿,无不目眦尽裂,无不用杀人的目光看向那位父母官。 可是这样已经败了,连囚车都没摸到就败了。 该冤的还是冤,该插不上手的依然插不上手。 午时的太阳很毒,六月份的天也热,百姓被热的大汗淋漓,他们依然不走,依然看向行刑台,想看她最后一眼。 袁县令坐在桌前,翘着二郎腿,悠闲得喝着茶,不时地还拿起破蒲扇摇起来。 据说那把破蒲扇是当年他进京赶考时用的,他一直留在身边,告诉自己中举归来,一定要做个清正廉明的好官。 当初他来到龙城时也是这么说的,可后来却变成现在的模样。 他的那句话,也成了一个无比讽刺的笑话。 很快,时辰就到了,师爷扇着扇子走了过来,“老爷,午时三刻已到!” 袁县令端在手中的茶杯,微微一抖,看向远处的空地,似乎在张望着什么。 师爷问道:“老爷,在看什么呢?” 袁县令又喝起了茶,摆了摆手。 师爷会意,大声道:“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这时两边官兵从囚车上将杜希玲拉了出来。 那杜希玲被架起时,还在四处张望,仿佛是刚睡醒一般。 这时众百姓见状,顿时哭喊一片,那声音竟像哭丧一般,有的甚至比哭丧还要悲痛,眼泪如黄河决堤,直流满面。 哀嚎声,叫骂声,不仅是他们的无助,还是百姓的悲哀,行刑台前沉痛哭喊,也是史上难见的场面。 可见这冤屈是有多深。 袁县令从桌上抽出一根令箭,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丢了出去。 “斩!” 师爷一声尖锐的叫喝声在行刑台前回荡起来,无数百姓哭声更是响彻云霄。 “冤啊!” 这是他们发出最多的声音,但又是最无奈的声音。 刽子手接到指令,喝了一口酒,喷在一尺宽的大刀上,接着喃喃道:“黄泉路上,一路走好,来生勿作富家妻!” 说完抬起刀就向杜希玲的脖子斩去! 只是,就在此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砸中了刀,“当”一声,刽子手心中骇然,这东西的力道竟然这么大,刀直接倒飞了出去。 “怎么回事?” 袁县令惊问道。 而场上百姓也愣住了。 忽然有人大叫道:“是老天爷,老天爷也不愿斩!老天爷开眼了!” 顿时万民叩拜起来,大呼道:“老天爷显灵啦!老天爷显灵啦!” 那刽子手被这些一拜,心中也有些抽搐,这老天爷若是开眼,那杀的第一个人就是他这个刽子手啊! 他紧张地走到被击飞的刀上,只见上面沾满了灰尘,原来是有人捣鬼!他拿起刀,一手将那灰尘擦去,心中更是惊颤起来,这是石子被砸成粉碎的灰,能将力道运用到这种地步,可见来人定是个世外高手! 他连忙道:“大人!这……恐怕真的是老天爷开眼了啊!” 袁县令想了想,老天爷开眼这个借口确实不错,但杜希玲绝不能带回去。 于是冷喝道:“什么老天爷开眼,简直胡说八道!斩!” 那刽子手心中直骂娘,心想,老天爷都不放在眼里,迟早会被老天爷收了! 但大人的话,他又不能不听,只好又拎起了刀,走到杜希玲身旁,叹道:“黄泉路走好!我也无能为力!” 正当此时,忽然又一枚石子击了过来,又一声清脆的声音,刀又一次击飞了出去。 百姓更加叫道:“冤啊!老天爷!快收了这个狗官吧!” 刽子手又一次去捡刀。 但这次没有机会了。 “轰,轰,轰……” 行刑台上忽然炸开数十个霹雳弹,浓烟将行刑台全都包围在里面。 师爷大惊道:“有人劫法场!弓箭手准备!” 袁县令终于松了一口气,端起了茶,悠闲的喝起了茶。 行刑台上烟雾弥漫,弓箭手不由分说地直接射了上去。 数百支箭如雨般落向行刑台。 就在箭快要落到烟雾里时,忽然冲出了一个黑衣人,直冲天际,随后便落入了人群之外。 “追!” 又是师爷的叫声。 只是百姓拦在官兵外围,官兵根本来不及去追,而百姓更是不愿意走开。 好不容易打开了一个通道,那黑衣人早就没了影子。 师爷大叫道:“快追啊!愣着干嘛?” 那两百多官兵才追了上去。 袁县令坐在桌上,大发雷霆,怒道:“你们都干什么吃的?一个人都抓不住!吃屎长大的?” 说着还一把掌拍在师爷脑袋上,顿时自己手上传来痛感,师爷哎吆一声叫痛,袁县令更是一痛。 袁县令手被打疼,更是怒不可遏,拿起茶杯砸向师爷,师爷见状吓得连忙躲一旁,可不想袁县令又飞来一个茶杯盖,正中脑袋,而后便不知死活了。 这时袁县令才舒了一口气,跟身旁的几个随从叫道:“回府!” 百姓见杜希玲被劫走,顿时喜出望外,这可真是老天爷显灵了!否则又怎么会有人救走他呢? 袁县令走在人群中被官兵开出的道上,听着他们的欢呼,嘴角泛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而他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只是没走多远,便愣住了。 赵一痕正一脸苦笑地看着自己! 他?不是他劫走的? 那……那个黑衣人是谁? 这可真是意料之外啊! 他连忙给赵一痕使了一个颜色,赶紧打道回府。 不是赵一痕,那会是谁?竟然会有如此高的武功? 难道是欧阳家背后的北冥派? 但轻功如此之高,在北冥派至少也有着举足轻重的人物,欧阳家能请得动吗? 到底是谁? 赵一痕也很无奈,跟着袁县令的队伍直到府衙。 一进后花园,袁县令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是你?” 赵一痕苦笑道:“夜行衣破了!” 袁县令一愣,问道:“怎么回事?” 赵一痕叹道:“衣服不仅小,而且线还很松,穿进去没一会,布是布,线是线。” 袁县令顿时惊呆了,忙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一痕翻了翻白眼,道:“你家女儿根本不会缝衣服!这么小就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她,你可真会做事!” 袁县令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淑媛没把夜行衣做好,他忽然想笑,但又有无奈。 赵一痕淡淡道:“想笑你就笑吧!” 袁县令“噗嗤”一声,还真笑了出来。 赵一痕一脸鄙夷地看向他,自家女儿手工活这么差,还笑得出来。 “这次劫法场的人你知道是谁吗?若是陈太守的人,那她还是难逃一死!” “是贱内!!” “什么?” 袁县令不由得吓了一跳,像是看怪物一般看向赵一痕,问道:“这江湖,你两可以横着走了!” 赵一痕笑了笑,没有说话。 还好是自己人劫了法场,袁县令有些放心了下来,随后从袖中掏出一张地契给了赵一痕。 “这也是民脂民膏!” “我不介意!” 袁县令翻了翻白眼,本以为他是个洁身自好,为百姓做谋福的大侠,现在看来,还是以前那个定义比较好。 小狐狸崽子! 不过赵一痕收了地契,他的心情更加畅快,尽管他知道赵一痕是故意收的,为的就是让自己少点心理负担,但还是忍不住笑骂一声。 “狐狸崽子!” () 第335章 托付遗言 “我想私下审她!” 袁县令抚了抚须量并不多的短胡子。 赵一痕道:“有区别?” 袁县令看向满园莲香,叹了一口气道:“我时日不多了,作恶这么多年,也该为百姓做些什么事了!” 赵一痕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事情本身并不是这样,这只是表象而已,或许也是他为自己正名。 毕竟背负了一辈子的骂名,最后都还未给自己洗白,那这一生也太悲催了!说不定死后连坟都会被刨了。 “需要帮忙吗?” “我没那么多宅子了!” “……” 太小气了! 赵一痕不由得有些失望,也活该他做了这么多年官,名声没赚到,银子也没赚到。 斤斤计较,难成大器! 袁县令似乎明白了什么,道:“你也别抱怨我小气,这些年贪的银子都还给百姓了,只是通过欧阳家而已,你以为他们一个名门望族会愿意和一个贪官结为亲家?” 赵一痕道:“我知道!如果没有什么宅子,花园之类的,我就先走了!” 袁县令瞪了他一眼,道:“你就没有怜悯之心吗?就不能有点节操吗?” 赵一痕对什么节操没有什么兴趣,只是淡淡道:“我只知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无财寸步难移,无权认人揉捏!” 这是本性,是这个江湖的规则也是庙堂的规则,节操在这个当下的江湖中,不过是一个有权有财的人为自己糊的一层金纸,如果没有这些,一切都只是被人践踏的对象! 袁县令点了点头,从他当县令起就意识到这个问题,否则他也不会去做那些恶事,也不会对百姓不闻不顾。 对于这个问题,他也是最清楚不过的,尽管已到知天命的年纪,但或许是因为是惭愧与良心的支撑,使他那种青莲气节依旧不减。故而知天命,依旧不解天命。 或许是知道,亦或是挣扎,就像被人用米粒射穿的鱼,在水中苟延残喘。 所以他时常茫然,时常痛苦,时常不知所措。 “如果能把请人办事,用银子去衡量,确实是一件不错的事。只是这人间还有一样东西是用银子买不到的,那就是人情!” 赵一痕道:“所以你们就开始玩弄人情世故?” 袁县令点了点头,叹道:“这个东西,虽然比银子价值更大,但却是利弊各半,你玩弄人情的时候,人情也会玩弄你!而这东西也是虚无缥缈的,你帮别人做一件事,别人未必得你的好,但若是不得好处,那便处心积虑去掉你!” 赵一痕笑道:“若是我不帮,你就除去我?” 袁县令看了他一眼,翻了翻白眼道:“没有大内高手,想除去你,比登天还难!” “我的意思是……”说到这里,走到了赵一痕身旁,眉飞色舞地笑道:“咱两的人情……” 那种欲言又止的暧昧和那近乎讨好的笑容,让赵一痕感到头皮发麻,太恶心了! 赵一痕一把将袁县令推到一边,道:“大人,请自重!” 袁县令看着他,无不痛惜与无奈,道:“我只有一件事求你,望你能答应!” “如果能答应的话,我……我就让淑媛嫁给你!” “????” 赵一痕有些没反应过来,好家伙,实在没有啥送的了,把女儿都送了,可问题是淑媛那么小,他竟然也舍得送? 袁县令知道他的想法,苦笑道:“刚刚跟你说了,我的时日不多了,也许是几个月后,也许是就这个月。所以我想把我淑媛交付给你!毕竟景瑜已经有了欧阳家的庇佑。” 赵一痕心想,所以你就把她托付给自己?但自己行走江湖带一个女孩,实在不方便,虽然可能交给浮石他们,但还得过了陈媛媛这一关,这丫头可是个嫉恶如仇的女子呢! “容我考虑!” 这是无奈之举,若是以前,或许还可以自己做决定,现在有了陈媛媛,就不得不征求她的同意了! 袁县令有些意外,没想到他也有考虑的时候,不应该都是几息之间便可算出数百种结果吗? 不过考虑就考虑,叹道:“这个不急,我要求的是,若是我死后钦差大人才来,可否将这莲下藕摘一节放我坟头?” 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赵一痕皱了一下眉头,看向远方,感受着这空气中的气息,确定没有别的人时,才点了点头。 但心中不由得暗自惊讶,这老狐狸还真谨慎,说话都是说一半留一半,生怕被别人听了去。 而这老狐狸更狡猾的是,把这个两件事,被他硬生生地说成一件事!照顾袁淑媛真当是报酬了? 袁县令看了一眼赵一痕,越看越是欢喜,越看越得意,笑道:“明天我去审杜希玲,就给老百姓最后一个交代吧!” 赵一痕点了点头。 他总觉得今天被这老狐狸饶了进去,糊里糊涂地就答应他做了两件事,看来自己还是嫩了。 想来想去,也没想明白,但自己反而笑了起来,难得有个对手,怎能不高兴? 所以这两件事就当是送给他了,下次再见,一定要坑两间铺子! 回到住处之后,赵一痕又在想这个老狐狸,忽然越想越不对劲,他说的时日不多是什么意思?身体还是那么硬朗! 那么只有一个原因,他已经明白有人要杀他了,也知道是谁要杀他,看来他得罪的人还是挺多的。 他想了想,这个老家伙还挺有意思的,不能就这样让他死了! 于是他想到了陈媛媛,只是现在都已经到了黄昏,她怎么还没有回来? 出了屋子,找到欧阳杰,问明情况后,他竟然也不知道,就连地契都还在他手里。 赵一痕有些慌了,难道那囚犯有诈,背后捅刀子了?难道自己被袁县令骗了?那自己可就输大了! 慌忙间又出了城,来到法场之上,那里除了被炸的一地灰尘,什么都没留下。 而后赵一痕又顺着之前陈媛媛消失的方向追去,没有看到血迹,没有打斗痕迹。 什么线索都没有!那陈媛媛哪去了?难道已经被袁县令抓起来了 赵一痕不敢再想下去了,若是如此,那自己这次可是真的栽大了!只是袁县令没有理由设计害自己,就算是昨晚的事,也没有理由。 找了一圈之后,已经到了深夜。 最后赵一痕决定还是上府衙走一趟。 现在他的轻功,更加炉火纯青,跳跃在屋顶之上,只有一丝轻微的声音,在虫鸣中,完全隐匿,若不抬头看,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从府衙前门直进,到了后花园,身影如同蜻蜓点水一般踏过水面,又飞向墙头,后花园后面,竟然还有一个院子。 这才是袁县令的府邸,这间宅子更大,亭台楼阁各式各样,而那偌大的院子,也没有人看守,被红色灯笼照得满院通红,真如一座空院。 难道这是请君入瓮的意思? 忽然见一屋子里蹿出来一个黑影,身影极快,一闪而逝,跳到阁楼上方,而后又转向院子之外去了。 这黑衣人是谁?赵一痕并没有看清路数,只见刚刚那间屋子里又有跳出来一个人影,看轻功路数,竟是陈媛媛。 原来如此,她不是被袁县令抓起来了,而是躲在外面,计划着今晚的刺杀任务! 可是她怎么单独行动? 赵一痕想了一会,才叹了口气,这袁县令估计是真的触及到了她的底线了! 但是现在的问题已经不在是陈媛媛,而是袁县令。 他身影如电,就连月光中都很难找到他的影子。 到了一个角落,赵一痕一把摁住了陈媛媛。 陈媛媛一惊,问道:“你怎么来了?” 赵一痕没时间解释那么多,问道:“袁大人死了?” 陈媛媛点了点头,道:“经脉聚断,七窍流血而死!最后又一剑封喉!” 赵一痕一惊,来晚了,这会他估计已经死翘翘了,连血都凝固了!。 但也没有办法,只好把陈媛媛带出了府邸。 () 第336章 赤诚之心 赵一痕不曾想到,陈媛媛会主动出击,而且这两次都在赵一痕的意料之外。 她没有和自己商量,救了杜希玲,也没有和自己商量就去杀袁县令。 按照她以前的性子,绝不会擅自做主,因为她不仅怕杀人,也不愿杀人,可是她出乎了赵一痕的想象。 回到住处后,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淡淡道:“人不是我杀的!是另一个黑衣人,我进去的时候,袁县令已经死了。而且屋里头被翻得乱七八糟。” 赵一痕坐在一旁,没有说话。 屋子乱不乱和自己并没有关系,最重要的是陈媛媛现在的状态,让他很接受不了。 她像是一个真正的冷血杀手,杀人后都感觉不到一丝恐惧。 赵一痕能清晰的感觉到她自己脱离了自己的掌控,这并不是说喜欢陈媛媛就是因为她乖巧,她听自己的话,她接受自己的掌控。而是她自己渐渐的有了自己的主见,就像柳如卿一样,这是好事!因为柳如卿也曾让他动了心。 只是陈媛媛又与柳如卿不同的事,柳如卿分得清是非,而陈媛媛依然存留在着我行我素的嫌疑。 也就是她只会在乎自己的主观感受而去判断事情表面的是非。 这是很可怕的现象,这是入魔的最基本体现,若是任由她发展起来,定是一个邪恶之人,甚至连自己的暗害。 这也是他感觉自己掌控不了的原因。 …… 血色正清明,龙城却陷入血色灯笼的笼罩之中。 忽然欧阳家里传来一声惊叫,不远处欧阳家家主,欧阳靖修在院子里喊道:“什么事?” 这时一位家丁匆忙走了过来,说道:“县令夫人来访,说是袁大人死了!” 欧阳靖修慌乱地从屋中走了出去,接着便听到欧阳震也出了去。 赵一痕坐在桌子上,依旧没有动静。 他大概了解了欧阳家和袁旌孺的关系,只是一代高官就这样去了。 他还没得及搬回那一局呢。 陈媛媛问道:“袁大人做尽伤天害理之事,与陈太守勾结,恶事做尽,欧阳家却与袁大人走得这么近,你说欧阳家是不是也与官府勾结,做了坏事?” 赵一痕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端起茶杯,顾自喝了起来。 他的态度有些冷淡,陈媛媛也感受到了,不解道:“怎么了?是我做错了什么?” 灯火如豆,几只飞蛾绕着灯火旋转追逐。 赵一痕开了口,“是非不可看表面,就像这飞蛾扑火一般,你以为它精神可嘉,其实只是愚蠢!它不知道这光的来源可能会要了自己的命,但依然一遍又一遍的重进火中,而那些趴在灯笼上的飞蛾,看似聪明,其实只是没有火光而已,若是将它待到这里,他们也依然会扑进火中!” 这是怎样的理论?看从表面分析本质?还是只是为了强调飞蛾的愚蠢而将其精神湮灭? 陈媛媛坐回了旁边,被他这些话,说的有些不高兴,淡淡道:“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愚蠢的问你了。” 赵一痕知道她生气了,但没有做任何回应,而是在想着另一件事。 为什么袁大人的房间会被翻乱? 在找什么东西吗? 忽然他想到了下午袁大人跟自己说的那些话,于是对陈媛媛道:“我们出去一下。” 陈媛媛没有再理他,坐在床头上,显然在生闷气。 赵一痕笑道:“难道你就不想知道,那黑衣在找什么东西?袁大人作恶这么多年,为何今日才有人去杀他?” 陈媛媛想了想,还是不理他。 这次生得气确实有点大。 赵一痕无奈道:“其实袁大人算不得坏人,他只不过身在官场中,不得不这么做。现在我们去把一切关于的恶行都找出来!” 这次陈媛媛才撇了一眼赵一痕,嘟囔道:“你不是说他算不得坏人吗?怎么又说是恶行?” 赵一痕笑着拉住她的手道:“今晚一切见分晓,或许过一阵子,袁大人就能正名了!” 陈媛媛一边被拉着跑,一边还装作机器不情愿的模样道:“难道他还有什么冤屈吗?” …… 龙城深夜,也变得静悄悄的,那些血红的灯笼也都熄灭,整个龙城也变成了一座黑城。 而府衙内确实灯火不息,哭喊声与抽泣声不止。 这么深夜里,去府衙内处理后事的只有欧阳家。 赵一痕和陈媛媛没有从前门走,也没有从后门走,直接翻墙进了那片池塘。 陈媛媛不解道:“不去袁大人家里找吗?” 赵一痕笑道:“这么重要的事,岂能放家里?” 陈媛媛被他说的越来越好奇,更是忍不住地想看这片池子里到底有什么? 赵一痕下了池塘,大片的荷叶和青杆刮得一身是血。 但好在那东西并不难找,在莲藕深处,便找到了一个酒坛,伸手提了上来。 随后两人便离开了这片池塘。 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会发现。 一回到住处,陈媛媛就迫不及待地打开来。 里面用羊皮卷包裹这一沓书信,还有一个册子。 上面的书信,有很多人名,不仅仅有陈太守还有龙城这边的宣抚使,还有一些人名便不认识了。 陈媛媛捡起册子,看了一眼,竟是袁大人的自传! 第一页写着一行字。 “满志踌躇,十年苦寒尽逝水。” “正道沧桑,万民深屈皆冤魂!” 这行字,虽不起眼,却道尽了当时袁大人的心境。 陈媛媛又翻开了第二页。 “太平三年,生于咸宁。” “太平十年,精六艺,背诗书,识医药,解易经,天才之称,不为过。得县令赏识,受赞誉无数。一日遇农夫,背曲躬,同牛而行,叹世道,无良人,赋税三重,只此一亩,食不果腹。遂一心求学,立为天下父母官,百姓无衣食之忧,家有余粮,乐为其中。” “太平二十年,苦读十年终有报,一夜得震天下间,帝钦点龙城县令。” “太平二十五年,至龙城五年,废前政,除赋税,解百姓之忧,思百姓之苦,殚精竭虑,终有成效,百姓富庶,庄稼丰收,商贾云集,死城复活。年初张红灯,誉青天老爷!然帝崩于六月中旬。” “咸平一年,朝廷党羽结派,陈文印乃国舅,因触犯圣怒,被贬龙城思过。十月,陈父子不合,打死丫鬟,欲买通余,动辄百两,余充耳未闻,执意处决其子。陈怒,以妻为胁,以乱百姓之忧方和解。判其子牢狱三日,后常示好,不理其人。” “咸平五年,陈太守之三子陈子令,奸女一名,证据确凿,预判十年牢狱,然陈接连走动,先以官爵相比,后使宣抚使王大人劝说,终以妻子相逼,不得其果,合其意,判女子出墙之杏,女子羞愤欲绝。寻世家欧阳,得其相助,解救女子,并妥善安置。” “……” 陈媛媛翻了几页,又往下看去。 “咸平七年,儿女再膝,嫌妻在旁,人生无憾,七月,遇干旱,逢十月,天干无雨,草枯地裂,庄稼颗粒无收,赋税不止,人心惶惶。乃上报朝廷,得开仓振粮,陈太守欲得其一,否决,得其警告,遂从。非吾愿,实为弱,官官相护,不得不从。遂分得百两,与欧阳家相守,变相施于百姓。” “事至此,非同流合污不得,但于心不死,乞求扳倒陈太守,还百姓青天,震王朝之气节,遂每日与其来往,皆藏于袖,收于心,待证据确凿,禀报圣上!” () 第337章 丧心病狂 这其实是一本账簿,只是前面是自述,后面是他与陈太守以及这里宣抚使的账簿,还有书信,这都是证据,再加上人证杜希玲,这足以扳倒这两个人。 只是代价必须是自己死,即便不死,也会有牢狱之灾,正如后面一句话,“余之罪行,死不足惜,但求陈王服罪,永无翻身之地!扬我国威,震我圣之明,还百姓青天!” 他数次提到百姓,足以可见他爱民之心,只可惜这片天地全被这上面的人遮挡,见不到圣上,只能和他们同流合污,伺机告发他们的罪行。 陈媛媛沉默了,泪花在眼里打转。 赵一痕知道她这是自责,也是惭愧,就是因为听信百姓,听信传言而要杀袁大人,这是她为自己的冲动而悔恨。 “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一样,处事不惊,还可以洞察一切?” 赵一痕这时笑了,她还是个丫头,还是像个孩子,只是阅历不足而已,他将她揽入怀中,道:“先不要自责,他的处境已经很危险了,他已经知道有人要杀他,今天已经跟我嘱咐了后事。” “其次,谋后而定,今天你去救杜希玲就很不错,事先做好了准备,至于有些事若你非要分个是非,需要先观察后说话,我教你的识人术中,还需要根据他与别人的言行来判断,切不可片面!就像这个袁大人,正如他所说,他也是恶迹斑斑,所以你才无法真正分辨出来。” “我也是被他嘱托去救杜希玲才知道。” 陈媛媛这才点了点头,也知道该怎么去做了,但随即想到杜希玲,惊道:“杜希玲疯了!她全身都是伤,几乎没有一处是好的,双腿都被打断,已经腐烂而发臭。所以我才很生气,要去杀袁大人。” “疯了?”赵一痕皱起了眉头,叹道:“被折磨成这样,能活下去就算不错了。”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说道:“她未必是真疯,可能是为了躲避什么?试想一个达官贵人之家,绝不会因为生了两个女儿就痛下杀手,最多报官休了便是,绝不至于要杀了这么严重。” 陈媛媛不解道:“那你的意思?” 赵一痕道:“今天下午袁大人说还要秘密审杜希玲,很显然杜希玲必然不是表面的冤屈,她一定还有其他的秘密,我想是关系到陈太守家的罪行,袁大人想把握这个秘密,最后一并交给钦差大人!” 是了,袁大人说钦差大人,原来是为了将陈太守和宣抚使大人的罪行交给他,而杜希玲一定会有别的秘密,起着关键性的作用! 这时赵一痕又翻开了那本账簿,找到了关于杜希玲的案子。 “天宝三年,陈太守儿媳杜希玲报案,公杀人未遂,逃而鸣冤……” 原来如此! 赵一痕道:“这就说得通了,杜希玲差点被杀才报案,一定是有什么重大的机密被她知道了,否则陈太守不至于要置她于死地。” “而袁大人也知道这个原因,故而将她收押起来,一直没有不立即给杜希玲定罪,便是想撬出这个秘密。” “只是后面陈太守做了那些事,使杜希玲怕了,于是就开始装疯,谁也不说,以求自保。” “这也是为什么天宝年间的案子一直拖到现在。” “而这也是袁大人的死因!” “因为陈太守已经察觉到袁大人逃脱了他的掌控,故而开始想办法杀了他!” “今晚那黑衣人翻找的东西应该就是这本账簿,可是他们万万没想到,这本账簿会藏在莲塘之中。” “其实他的死,虽然是密谋已久,但今天的临时起意,也是因为杜希玲被劫走,让他们感到了恐慌!只有杀了袁大人,那杜希玲的秘密便无处可去,而袁大人和自己的那些事,也就永远没有知道了!” “虽然以后少了一个县令为自己办事,但他们宁愿不弃了这颗棋子,说明杜希玲知道的事,定会比他更重要!” 陈媛媛在一旁直点头,说了这么多,她只听懂了最开始的一句话,和最后一句话:杜希玲在装疯,她的秘密很重要,比袁大人的命还要重要! 赵一痕笑了笑,道:“现在我们去找杜希玲,宜早不宜迟!” 陈媛媛也很乖巧的同意了。 …… 陈媛媛将杜希玲安排的地方,很隐蔽,连赵一痕都没有猜到。 就是在今早找的那间铺子里。 屋子里泛着陈旧的味道,满是蛛网和灰尘。 杜希玲都躺在地上,被一层层衣服包裹,只留下一个头在外面。 陈媛媛道:“我怕她乱叫,就给她吃了蒙汗药。” 赵一痕点了点头,这样做很不错,倒是很用心,问道:“给了多少?” “一包!” “……” 赵一痕无语,这一包的量,至少能让一个成年人睡上一天一夜,受了这么重的伤,至少要睡两天! 不过自己有解药。 陈媛媛问道:“要不要弄醒她?” 赵一痕摇了摇头,道:“把她搭理好,再问话!” 陈媛媛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是为这个可怜人好的事,都是值得赞同的事。 刚打开包裹外面的衣服就传来一股恶臭,不仅是双腿腐烂的味道,还有大小便的味道,夹杂其中令人作呕。 顿时把整个房间都笼罩在其中。 陈媛媛在旁边直皱眉,很显然有些受不了。 赵一痕笑了笑,道:“抬到后院,打桶水。” 院子里,趁着月光和陈媛媛手中的火折,赵一痕也看清了杜希玲的模样。 头发稀疏,只有脑后一撮,其他处都是被人拔掉的,还有几处是新伤,连头皮连根拔掉的,伤口才刚刚结痂。 脸上都是伤痕,脖子上竟然不下于三道刀伤,很显然她遭遇过不知一次的暗杀,应该都被袁大人救了。 再看身上,都是鞭痕,没有一处肌肤是完整的,还有新伤,说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也毫不为过。 她的手被夹断,已经弯曲翻到手背上。 双腿果真被打断,腐烂处一直到大腿根部。 看得赵一痕都心惊肉跳,偿命村杀人能一剑封喉,绝不会如此折磨人,相比他们,偿命村简直不知道善良多少倍! 他们这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难怪陈媛媛会发了疯想把袁大人杀了。 赵一痕深呼了一口气,拿起陈媛媛的短剑割开杜希玲的衣服。 腿已经彻底废了,赵一痕只好将腿截去,而后将身上擦洗一遍,用布包裹起来。 做完这些已经到了三更天。 赵一痕呼了一口浊气,叹道:“其他的就等她自己恢复了,明天就把这里开张,把她藏在你房间里!” 陈媛媛点了点头,这是最好的办法,这个可怜人,还挺着肚子,她估计早就想死了吧,等她醒来,不知道会不会感到绝望。 今晚不能再回去,但不回去,一定会令人生疑。 于是赵一痕又道:“今晚你留在这里照顾她。欧阳家那边我去应付。” 陈媛媛有些不解道:“难道他们也不可信吗?” 赵一痕笑道:“天下无不透风的墙,难免不会有第三人知道!” 陈媛媛点了点头,道:“我知道,谨慎行事总是好的!” 赵一痕笑了笑没有说话。 深夜回到欧阳家,没人发现,更何况赵一痕的轻功又是非常高超。 一夜无话。 赵一痕其实不想管这些事,尤其是袁大人一死,他们的任务就算完成,根本不必多事。 但他答应过袁大人,而且他觉得这袁大人又是难得的让他产生兴趣,所以他只好将这些事做完。 而对于这些事的是非善恶,他并不在意。 () 第338章 自食其果 对于一个死人来说,赵一痕绝不会多看一眼,不是晦气,而是没有必要。 人死如灯灭,这一死,便与世界再无瓜葛,哪怕他会影响着别人,但他却是永远得到那份益处。 这就是所谓的阴阳相隔,死了便是死了。 然而赵一痕这次却是有种莫名的伤感,他觉得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有趣的人,仅仅相识一天,便死了,从某种意义来说,叫可惜! 可惜,这个词对他来说,很少出现,一般都在运筹帷幄之中,没有可惜一说。 可这次,他觉得可惜。 可惜之后,又怎么办呢? 赵一痕本能的认为,自己该将后事处理好。 这是每个人的想法,也是每个人的善意。 就好像喜欢了一只猫,每天都撸它一遍,忽然有天死了,你就会有种可惜的感觉,随后遍找个地方埋了,还会做个小小的木盒作为棺冢,意图厚葬。 赵一痕便是这样的感觉。 袁大人的后事还很多,甚至会让他逗留更久。 倒不是不喜欢这里,而是觉得后事可能会有些麻烦。 清晨,赵一痕便起了床。 欧阳家的家主和欧阳震都去了府衙,到现在还没回来,最后只能轮到欧阳杰打理家务。 欧阳杰见到赵一痕,连忙问道:“陈姑娘回来了吗?” 赵一痕点了点头,道:“昨天玩累了,还在睡觉。” 欧阳杰“哦”了一声,而后又张了张口,欲言又止的样子。 赵一痕笑道:“有话就直说吧!” 欧阳杰毕竟没有欧阳震会说话,于是道:“昨天陈姑娘与我分别后,并没有回来,而是去了布庄,要来一套黑色衣服。” 原来是陈媛媛去买夜行衣的事。 赵一痕笑道:“她比较喜欢黑色衣服。” 欧阳杰并没有住口,还是神色有些紧张道:“她是跟两个男子进去的,虽然只是进去不到片刻,但这两个男子是陈太守的人!” 这个疑点,不由得让赵一痕皱起了眉头,陈媛媛是怎么认识陈太守的人?自己都不认识呢! 但赵一痕没多想,此事暂时不重要,于是笑道:“也许是偶遇!” 欧阳杰有些担忧道:“但愿如此吧!” …… 这一日,赵一痕和陈媛媛哪里都没有去,而是将盘下来的店铺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最主要的是,卧房里,特地做了一个暗阁。 这个暗阁,自然是留给杜希玲的。 期间杜希玲醒过一次,还发起疯来,在床上滚来滚去。 赵一痕没有工夫去审问她,也不急于这一时,只是淡淡了说了一句,“想要活着,就老实点!” 果然,杜希玲没有闹了,只是小声嘟囔着什么,陈媛媛有些担忧道:“这怕是真的疯了!” 赵一痕摇了摇头,悄悄对她说道:“看看你的眼睛,你就知道。” 陈媛媛看去,只见杜希玲布满血丝的眼睛,并没有其他特别之处,见陈媛媛伸头,目光便看向别处,嘴里也开始说着胡话。 赵一痕道:“如果疯了的话,见到人要么吵,要么闹,如果特别安静的话,也不会说话。” 听了这句话,陈媛媛点了点头,再看向杜希玲时,她果然没有说话了。 陈媛媛本来还好奇,这不就是疯了的症状吗?但转而一想,却发现了不对,怎么赵一痕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那么这就是装疯无疑了! 杜希玲大多时候,都在休息,可能是她从入狱之后便没有睡过安稳觉,这次在软床软枕上睡得非常安逸。 这里很安全,至少有两大高手的陪护下,没有人能够劫走她,何况也没人知道她就在这里。 这三天,赵一痕和陈媛媛搬出了欧阳家,而三生斋里的用品也准备妥当。 期间欧阳娇来过几次,也帮了很多忙,总是一痕哥哥长,一痕哥哥短的,令赵一痕很是头疼。 陈媛媛或许是出于醋意,亦或是惭愧,问道:“只是因为袁景瑜是袁县令的儿子,你才不愿嫁给他吗?” 欧阳娇一听这件事,俏脸立即变的垮了下来,瘪着嘴道:“其实他人挺好,但我就是不喜欢。” 陈媛媛有些郁闷,人挺好为什么又不喜欢?不过总体来说,可能还是有着袁大人的缘故,这就让她放下心来。 若是如此,自己也该为袁大人了却一桩心愿。 至少她觉得袁大人可敬,尽管他做了那么多恶事。 人就是这样,当你做尽坏事,只为怀揣一个伟大而又崇高的梦想时,别人会对你有很大的改观,甚至还会为你做过的坏事洗白! 陈媛媛就是这样。 这时耳边传来一片笑声,是嘲笑之声,如同潮水一般涌向街道,接着就是锣鼓唢呐声。 这是袁大人出殡的场景,万民拥挤在街道上,他们个个都面带笑容,就像久旱逢甘霖的喜悦。 贪官死,百姓终解恶气,岂会不开心? 这条只有数十人的送别队伍,有一半都是欧阳家。 尽管欧阳家对于百姓来说是有恩的,但出殡的是袁大人,因而百姓不顾恩人,依旧拿起烂菜叶和臭鸡蛋纷纷砸向棺椁,就像押送囚车一般。 欧阳家和袁大人家眷被砸的满身臭味,他们没有低头,也没有阻拦。 欧阳娇握紧了拳头,显然对此不忿。 赵一痕拍了拍她的肩膀,问道,“你现在觉得袁景瑜怎么样?” 欧阳娇怔怔地望向正走在最前方的长子袁景瑜,他雪白的丧服已经被砸成灰褐色,头上脸上都是菜叶和鸡蛋,顺着头而下。 他走在最前面,受得伤也是最严重的! 而袁景瑜面无表情地向前走,脸上挂着泪,眼里只看前方的路,他走得很坚毅,仿佛这些百姓都与他无关一样。 欧阳娇从未见过一个男人,至少是同龄男人会有如此坚强的一面,若是自己,就算是哥哥也都都会气得上去揍人了,可是他没有! 她有些失神地看着袁景瑜,她知道,此时的他一定很委屈,不由地抓起了赵一痕的衣袖,似乎比之前还要愤怒。 赵一痕道:“这是他们本该受的,过段时间,就会好起来。” 欧阳娇有些不解,她是最宠的女儿,故而很多事,她也是最不容易接触到真相的人。 但陈媛媛却是知道,看着袁大人的后人和棺椁遭到如此践踏,不由得揪起了心。 之前她与这些不知真相的百姓一样,也是如此愤怒,也想如此泄愤,但现在她只觉得一阵心酸,心中想问“值得吗”? 似乎所有人都会问这个问题,无论是做出什么奉献之事都会问? 然而值得的价值所在是什么? 正如柳如卿所说,衡量价值的事物不仅仅是利益,还有爱! 赵一痕知道,袁大人如今受到的惩罚都是他甘愿所为,他一定会觉得值得! 两女的眼里都渐渐湿润,一个为真相而流泪,一个为受到屈辱的送葬之人。 赵一痕也想为袁大人送行,只是非亲非故,现在去一定会引起注意。 他选择旁观,也是为了让另外旁观的人注意到。 因为这支送葬队里,没有陈太守和这里宣抚使的人,他定在背后观望! 许久之后,送葬队离开了视线,而那街道上留下了一地恶臭。 赵一痕负手而望,决定那本账簿和书信不能交给欧阳家,这件事他要亲自去做,确保一次性产出祸患! 陈媛媛紧紧地抓着赵一痕道:“若是他不能正名,那他定会死不瞑目!” 赵一痕拍了拍她的背,道:“待到钦差大人一到,我亲自会会!” 这样陈媛媛就放心了。 她也想到了那个问题,官官相护,若是钦差大人和陈太守也有一腿,那交上去的证物将会一去不复返,甚至还会让袁大人将所有的锅全背下! () 第339章 突生变故 袁大人兴许知道自己未来的出殡会有这样惨不忍睹的场面,兴许也知道自己的亲人会面临怎样的困境,但他却不后悔这样做。 他无路可退,但也无怨无悔! 以赵一痕对他的了解,大致如此。 就在袁大人葬下之后第二天,便有百姓去他家府宅叫嚣,更有游侠儿对着家丁一阵暴打,令一众家眷不敢出门。 直到欧阳靖修的出现才暂时解决了这个问题,只是这些家眷依然不敢出门。 生前风光,死后落魄。 这便是袁大人的一生。 赵一痕依然没有出手,此时不出手也是为了谋定而动。 陈媛媛想去为他们家做些什么,但却被拦下了。 她只好继续打理三生斋开张前的事物。 而就在同一天,欧阳家的书房被人翻乱,欧阳靖修非常愤怒,出动几位高手连夜追赶黑衣人,最终无果。 赵一痕知道,前奏已经来临,接下来便是自己。于是将杜希玲和证物一并安置在暗阁里。 夜里来临,果然有人来了。 赵一痕对陈媛媛道:“杜希玲是什么样,就把他折磨成什么样?” 陈媛媛会意,笑了笑,这次竟然出奇地没有反对。 门闩响了,没过一会,门便被打开了。 用刀从门缝中别开门闩,这种很常见的偷盗者开门方式。 那个黑衣人显得很得意,黑暗中竟笑出了声。 这人蹑手蹑脚地走到床前,轻轻地拍了拍睡在床外边的赵一痕,见他睡得很香,便更加肆无忌惮起来,开始打开火折,翻找起来。 只是这三生斋内才刚刚修缮好,房间除了一张桌子还有一张床外什么都没有。 黑衣人找了一会,便无功而返,又来到床前,开始翻弄赵一痕的枕头。 “你可以看看床底下!” 忽然有个人在说话。 黑衣人想都没想,回答道:“好嘞!” 突然面色煞白,只见赵一痕和陈媛媛都坐了起来。 黑衣人惊恐地撒腿就跑。 赵一痕冷笑一声,在自己面前跑掉的贼,至今还没有! 想罢,便飞起枕头,砸中黑衣人的脚后跟。 “交给你了!” 陈媛媛点了点头,从身边抽出短剑,天下床就刺向黑衣人。 黑衣人大惊,连忙扯开面巾,露出一个瘦弱的脸道:“陈姑娘,是我!” 陈媛媛微愣,疑惑道:“怎么是你?” 黑衣人见陈媛媛认出了他,连忙解释道:“我……我是来看你的!” 这简直就是屁话,哪有大半夜撬人门闩来看人的? 赵一痕道:“快!” 陈媛媛看向赵一痕,显然有些犹豫。 赵一痕道:“就是前几天送你夜行衣的人?” 陈媛媛忽然目光一聚,惊问道:“你怎么知道?” 赵一痕没有理她,走下了床,对着那个黑衣人道:“说,你是谁的人?别告诉我你是陈太守的人!” 陈媛媛不知道赵一痕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自己做的那么隐蔽,他可是躲开了所有人啊! 黑衣人也是惶恐,这次被抓住,那一定会事情败露,只好硬着头皮道:“我是陈太守的人!” 陈媛媛也说道:“他确实是!” 赵一痕依然没有看向陈媛媛,说道:“若是你是陈太守的人,就一定会知道杜希玲再我手里,或许你是,但你绝对有二心之人,说出背后之人,饶你不死!” 黑衣人更加慌乱,赵一痕的威名谁人不知?杀了数百江湖中人,八大门派之人都拿他没办法,更是把成都府都耍了。自己一个小小的下人,杀死他简直就是易如反掌之事! “好!我说!但你一定放过我!” 赵一痕点了点头。 黑衣人放下心来,张口就说道:“是成……” 就在这时陈媛媛忽然出剑,一剑封喉! “你……” 黑衣人睁大眼睛,满眼都是不敢置信与惊恐。 赵一痕看着气绝身亡的黑衣人,终于看了一眼陈媛媛,仅仅是一眼,随后便走了出去。 陈媛媛知道他生气了,她没有去追,也找不到理由去追。 现在她的心很慌乱,但却不是杀人后的慌乱。 她想过这个可能,想过一旦计划被拆穿,赵一痕很有可能会离自己而去,但却没想到赵一痕察觉的这么早。 忽然她感到了一丝疲惫,也感到了一丝无助。 他们两人就这样走到了尽头吗? …… 陈媛媛彻底脱离了掌控。 这是他最怕的事,千算万算,没有将陈媛媛算计再内。 因为柳如卿反感过自己算计他,所以他待陈媛媛便从不算计,可是这次是出了意外。 他想不通陈媛媛到底是在为谁办事,毕竟她认的人并不多。 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但因为这个意外,令他不得不改变计划。 赵一痕来到欧阳家,拐走了欧阳娇。 趁着夜色,欧阳娇嬉笑道:“一痕哥哥,你是带我私奔吗?” 赵一痕板着脸,将她丢到了空无一人的府衙内。 “让你嫁给袁景瑜,你可愿意?” 欧阳娇愣道:“什么?你也让我嫁给他?不?我不愿意!” 赵一痕没工夫跟她墨迹,毕竟今晚他要做很多事,于是道:“袁大人其实是清政廉洁之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百姓,你爹之所以跟袁大人如此亲近,便是这个原因!而你家的荣誉,也都是这么多年袁大人的功劳!” 欧阳娇自然不信,叫道:“我不信!他的事迹,龙城百姓,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赵一痕直接将那本账簿丢了她,道:“自己看去!如果你不答应,明日就给袁景瑜收尸吧!” 欧阳娇慌乱地捡起账簿看了起来,这个消息来的太突然,震惊地她脑袋里一片空白。 赵一痕没有管她,就让她一个人慢慢看去。 接着赵一痕又翻过后花园,来到袁大人府邸,他要找的是袁夫人。 袁夫人此时正点着灯,趴在桌子上,毫无睡意。 赵一痕直接推门而入,吓了袁夫人一跳,“你……你……你来做什么?” “袁大人生前与我有约,若他发生意外,便带袁淑媛走。” 袁夫人一惊,随即又恢复了正常,道:“袁大人赏识你是不错,但你们只相识一天便要将淑媛付托给你,我不信!” 赵一痕知道她会不信,于是从袖中拿出一张地契交给了她,道:“这是你们家的地契,可还记得?” 这正是袁大人那日被赵一痕敲诈来的地契。 袁夫人还是不信,道:“这张地契一直在夫君手中,我可以怀疑你就是杀他的人。” 赵一痕无语,但也没有办法,因为今日来得确实有些唐突,没有做足准备。 “不相信没有关系,但这张地契,是袁大人嘱托我带走袁淑媛的代价,若是你不将她交付给我,我也可以不履行承诺。” 这句话说话,袁夫人依然不为所动,一张地契与女儿的命相比,自然选择女儿了。 赵一痕道:“还有若是陈太守和宣抚使没有找到袁大人的证据,很有可能会杀人灭口!你们一家难逃一死!” 袁夫人这才低下了眉头,他才来几天,便知道自己夫君手中有证据,这人绝不简单,要么是夫君真的信任之人,要么就是敌对之人。 “你要我怎么才能相信你!” “证据在我手里!准确在你儿媳手里,今晚让你儿子好好待她,她会回心转意的!” 说道这里,袁夫人已经相信了,把证据交给欧阳娇,她自然会看清一切,说不定真会回心转意。 老爷生前,他们最大的担忧就是一儿一女的去处,现在这个年轻人把事情已经安排到这种份上,很显然是迎合了老爷的心愿。 袁夫人问道:“我该怎么做?” 赵一痕道:“这张地契,你们留着,让袁景瑜建立万书阁!而证据我会一并交给可信之人,待到钦差来临之时,就是你们袁家正名之时。” “而你,把袁淑媛交给我,其他的只需要安心做好夫人的本分就行!” () 第340章 灭门 嘱托 将万书阁由袁景瑜打理是最好不过了。不仅有袁家贪来的钱财做支撑还有欧阳家,两者相结合,这万书阁不需要多久就能建立起来。 而且这也是锻炼袁景瑜的机会,能成为一个分部的掌门人,自然少不了一些江湖上的锤炼,这对于他未来,也是非常好的机会,想必若是袁大人活着,也是非常乐意见到的事。 当然袁夫人也不例外,看到赵一痕又交给她一些万书阁建立的细节,深深地点了点头,很满意。 只是带走袁淑媛她还是有些舍不得。 赵一痕也没有强求,毕竟这种事,不是说带走就带走的,他们母女一定有着很深的感情。 所以他没有再说什么,至于他的打算,袁家人知道的越少越好,让他们继续过着被百姓骚扰的担惊受怕的日子。 …… 府衙内,欧阳娇坐在地上,看着大堂前那“清正廉洁”四个字,久久不能平静。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场官斗,或者这场袁大人的同流合污之过。 袁大人的罪名是有的,只是有苦衷,可是她却恨不起来,反而一想到送葬时的百姓作为,让她觉得他更加可怜,甚至更加伟岸。 这个天底下,谁愿意作践自己的名声?谁愿意让自己的名声达到这种天理不容的地步? 只有袁大人敢,敢到令所有人都信以为真! 难怪爹爹和大哥都与他交好,难怪要将自己嫁给他儿子,这样一个牺牲自己,成全别人的人,怎不令人钦佩? 可是尽管如此,自己还是觉得与袁景瑜结为夫妻有些草率,至少心中的坎没有过去,至于什么,她也说不清。 赵一痕回到这里,见她样子,便知道事情已经了解差不多了。 欧阳娇问道:“值得吗?” 这句话像是问赵一痕又像是自言自语。 赵一痕道:“若是你,你也会选择这么做。” 欧阳娇回过头看向他,有疑惑,有惊讶,也有茫然。 对于这个问题,欧阳娇不需要知道太多,她只要和袁景瑜在一起便好。 赵一痕收起了账簿,抓住她的衣服,又跳上屋梁。 “你要带我去哪里?” 赵一痕自然不会回答,直接将她丢到了袁家府邸内,自己就走了。 他站在墙头上,看着她在黑灯瞎火乱跑,很快就来到整个府邸唯一的亮光处。 惨白的灯笼下立着一个单薄的身影,是袁景瑜。 欧阳娇停了下脚步,但很快她便走了上去。 两人相视一笑,随后进了屋。 尽管欧阳娇心中有芥蒂,尽管她只是出于同情,尽管她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但这就是美好的开始。 袁景瑜的事已经安排妥当,万书阁的事又有着落,袁淑媛的事,虽然有些难办,但未必不好解决,接下来就是证据和如何保护证据的问题。 赵一痕想到这里,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月光下,黑色的衣服,一双透着精光的眸子,搜索这个夜下的龙城。 那把皎月刀很久没有出鞘了,放在赵一痕手中,都快生锈了。 赵一痕轻轻勾起了嘴角,身形如影,跳跃在龙城上空。 很快来到一处府宅之下,看着门楣上挂着一块牌匾。 “陈府!” 真不知道是冥冥之中注定还是巧合,当年杀陈老爷时遇见陈媛媛,如今来到陈太守府邸,他正与陈媛媛有了间隙。 结局会怎样? 赵一痕没有多管,也管不了。 跃至府内,静悄悄一片,没有灯光,也看不见一个人。 故技重施,兴许是最好的办法。 祠堂并不难找,哪里定会有香火之味! 在后院,赵一痕闻到了香味,他毫不犹豫地点上了油灯,而后撒在梁上。 “轰……” 灯油遇木而燃,芯火遇油而燃,顿时祠堂烧了起来。 随后他大叫道:“着火啦!” 接着后院家丁的房间亮了,很多人都起床,看到祠堂着火吓得连忙端水扑火。 而赵一痕已经离开了现场。 一个家丁匆忙离去,来到前院,大声叫道:“老爷,不好啦!祠堂失火啦!” 老爷在屋中大骂了一声“废物”! 多么熟悉的一幕! 但是这次赵一痕并没有像杀陈老爷一样。 他无声的落在地面上,如同鬼魂一般,悄悄地来到家丁身后,皎月刀轻轻划过空中,一道银光闪现,家丁便血流如注,倒地而死。 接着他又一脚踹开了屋,这次也没有选择暗杀,而是光明正大的杀进去了。 陈太守胡子都白了,身上还抱着一个妙龄女子,见赵一痕进来,大惊道:“你是谁?” “不要过来!” “你可知我是谁?” 然而他无论怎么叫喊,赵一痕都没有理他。 一道血光乍现,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那妙龄女子还躺在床上,吓得花容失色,又一刀落下,如果切西瓜一般,血水如注,血腥味染满了整个房间。 赵一痕擦了擦渐在脸上的血渍,没有任何表情,皎月刀似乎正饥渴地饮着残留的血,发出一阵嗡鸣。 陈太守没有多少保命的手段,他也是个官,有权有势,虽然有保护的高手,但赵一痕并不在意。 很快,整个府邸都点上了灯,家丁们都赶去救火,而那些家眷们碍于礼节,都不得不去看看。 他们将祠堂团团围住,没有帮忙,也没有焦急。 这祖上的灵位似乎与他们无关一般。 赵一痕对此很欣赏,没入人群中,大开杀戒。 那些家眷没想到竟然会有刺客,吓得仓皇逃窜。 有人惊叫,有人哭喊…… 不过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对赵一痕来说,任他们跑多远,都是随手劈来,血溅三尺。 不过多时,数十个家眷,死得只剩下不足十人,且都是女眷。 这时赵一痕听到高手赶了过来,也立即转身离开。 高手们也没想到,只是祠堂失了火,又怎么会突然蹦出个刺客? 但他们并没有着急去祠堂,因为平日里在陈太守家好吃好喝伺候惯了,真要遇到事情时,便也懒散起来。 当他们来到后院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他们不敢置信,也不敢想象,这个刺客竟是如此残忍,几乎杀光了陈太守家所有人,这简直就是灭门惨案! 这时有个家丁忽然跑了过来,惊慌道:“老爷……老爷也死了!” “什么?” 高手们惊骇起来! …… 这也算是一次灭门,赵一痕面色沉如水,仿佛杀了这些人毫无在意一般。 冷血嗜杀的血液又在身体里沸腾,那般畅快之感令他感到无比的舒畅。 “呛”一声,皎月刀收回刀鞘,像意犹未尽般的低吟,又像是责怪主人的不该走那么快一般。 赵一痕从别人家里偷来一件衣服,把身上的血腥味都换去。 他没有去宣抚使,那是州府兵权之地,且不说他的家丁是否有武功,就单单宣抚使的武功就能拖住自己一阵。 不过杀了陈太守一家,应该能够可以将宣抚使震慑住,至少短时间内不敢再去搜证据了。 赵一痕这次去的是欧阳家,轻车熟路,直接去了欧阳震房间里。 欧阳震虽然睡去,但他也很谨慎,吓得连忙爬起身,见来人是赵一痕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赵兄,您这是……” 赵一痕道:“袁大人的证据在三生斋里,待到钦差大人来时,交给他便是!” 欧阳震一惊,但很快就明白过来,赵一痕一定是知道了袁大人的事,只是听他这意思有些不对,问道:“你这是要走?” 赵一痕点了点头,道:“明日午时就走,到时候去找陈媛媛。她会交给你!” 这句话的意思更加不简单起来,赵一痕要走,但却是和陈媛媛不在一起,他两到底怎么回事? 但常出没与人际中的他,没有问出来,一切听从赵一痕的安排便好。 () 第341章 决裂之始 一切都准备妥当,这里的事便再无多逗留的余地。 赵一痕去了青楼,一宿未归。 第二日欧阳震如约来到三生斋。 陈媛媛一夜未眠,推开门,以为是赵一痕回来了,可是等来的却是欧阳震。 欧阳震将事情说了一遍。 陈媛媛知道自己与赵一痕越来越远,自己欺骗了他,应该断了念想。 欧阳震问道:“你们这是要回去了吗?” 陈媛媛一怔,心中更是蔓延一股难言的苦涩,她最终还是要离自己而去吗? 她没有说话,按照欧阳震的交代,将证据和杜希玲都带给他看了。 欧阳震深吸了一口气,这些对于陈媛媛和赵一痕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事,但对于龙城的百姓来说却是一件造福之事,更是为袁旌孺正名的大事。 陈媛媛叹了口气道:“他没有别的事交代与你吗?” 欧阳震一愣,看陈媛媛情绪并不太高,想来他们是吵架了,于是便笑道:“夫妻吵架,床头吵架床尾和!别太放在心上!” 陈媛媛听后心中更加一痛,像是喃喃自语一般,道:“我和他不是夫妻……” 欧阳震心想,你们都住一间屋了,难道还不算夫妻吗?你们年轻人,真会玩! 但这话他没有说,只是憨厚地挠了挠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随即又问道:“你们都走吗?” 陈媛媛想了想,他都回去了,那自己在这里呆着又有何意义?何况首饰玉器都没有带来,于是点了点头。 欧阳震憨笑道:“若是你们没人,我可以住这里,这样一来,杜希玲放在你们这里比较安全,二来,我也可以帮你们看这铺子。” 陈媛媛笑道:“那便麻烦你了!” 说着她便回了自己的屋里,收拾起东西来。 …… 这一日,百姓更加狂欢,因为陈府的人几乎全被杀了,血流成河,连祠堂都烧了。 从杜希玲斩首之日起,到今日没有十天,不仅狗县令死了,就连陈太守也死了,想必这真的是老天开了眼。 这不仅仅是百姓津津乐道的事,也是令欧阳家和袁大人的家眷感到高兴。 毕竟这个大人物都被杀了,百姓开心,袁大人的死也得到了一丝宽慰,至少他们会有种大仇得报的庆幸。 他们不知道这到底是杀的,下手那么狠,尽然将陈太守家的男人杀绝,就连女眷也只剩下几个人! 袁夫人听到这个消息,捏着佛珠的手忽然一颤,想到昨晚的种种,难道是他? “支呀”一声,祠堂的门被推开。 袁夫人心中更是一颤,看向来人,一脸棱角分明,不苟言笑,沉于这张脸下的人,倒地是什么来头,或者说到底是善是恶? 她不确定地问道:“是你杀的?” 赵一痕道:“能保证你们一家安全,只好出此下策!” 袁夫人嘴角一抽,张了张口,淡淡道:“难怪他能看上你!原来你们都是同一类人!” 赵一痕没有说话,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怒哀乐,但他心里已经震动了一下。 是同一类人吗? 但自己并不是身不由己,他完全可以等到钦差大人的到来。 不是同一类人吗? 为了达到一个好的目的,不惜做出杀人放火之恶事,岂能又说不是一类人? 赵一痕不知道该怎么想这个问题,但这就是自己的行事风格! 袁夫人低下头来,翻开佛经,闭上眼睛开始诵经。 都能默诵了,看来她为了自家老头,没少做过积阴德之事。 赵一痕靠在门旁,静静地等着她。 日光照在他的身上,很安静,像是睡着了一般。 等袁夫人,并不是只是来看她诵经的,而是等她的决定。 袁夫人也明白他的意思,诵经的目的也不单纯,心中在挣扎。 如果把女儿交给她,会不会也像他一样? 但他若是会和老爷一样待女儿,未必会像他一样。 她矛盾着,慌乱着,不知不觉间,日头已经到达头顶,阳光穿过大门,映在地上。 袁夫人感到这缕阳光有些燥热,使她背后汗水直流,而她那一页佛经却没有动。 背后没有动静,赵一痕还没有走。 她微微叹了口气,躲不过,那便只能面对。她转过身,对赵一痕道:“她可以跟你走!” 赵一痕此时也睁开了眼,道:“我不谈条件!” 袁夫人没想到赵一痕竟然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他如此睿智,但又如此直接,如此蛮横! 但她并没有放弃,道:“你必须要保证她不受到任何伤害,也不能想你这样,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这个要求,赵一痕觉得毫无压力,毕竟自己是个刺客,不可能带她去见血腥的事,也不会去培养这些事。 他点了点头。 袁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虽然陈太守死了,但上面还有人,她不能保证他们不会来逼迫自己什么,能带走一个是一个。 …… 日照当头,正是午时,陈媛媛回过头看向三生斋,叹了一口气,这个地方,她注定不能常住,连神往已久的太行山都没有去,现在又要走了! 她露出了一丝不甘,但同时又有些果决。 不管成功失败,不管他的去与留,至少那件事,她必须做完! 她来到之前的布庄,见到一个男子,他只有一只胳膊,靠在门口像是在晒太阳一般。 此人正是常意! 陈媛媛走近,说道:“回台州!可以行动了!” 常意一听这话,翘起胳膊,伸了一个懒腰,油腻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为时五年的任务终于要结束了! 陈媛媛的话已传达,便转身就走,但她刚回头,整个人都惊住了,常意同时也感到浑身一颤。 赵一痕正牵着两匹马,马上还坐着一个少女。 赵一痕的脸色很不好,甚至还露出了一丝冷光,如电一般射向常意。 常意吓得慌乱无措,这算是计划失败了?他有些口干舌燥,知觉的死亡已经到了脖子,只要赵一痕微微用力,自己便见阎王爷了。 陈媛媛立在原地,咬紧了嘴唇,这种情况基本算是暴露。 五年了,五年的时间,眼看就要结束的时候,现在便功亏一篑了! 她有些不甘心,道:“不准杀他!” 赵一痕回过头,冷冷地盯着陈媛媛,道:“说!” 陈媛媛咬牙道:“现在不能说!但我能保证绝不会做对不起的事!” 赵一痕转身就走,他本来是想带着她一起走,但现在陈媛媛做的事,让他太失望。 他隐隐觉得心中有一把刀搅碎了肉,痛到抽搐。 自己想尽办法让她不受伤害,她却背地里做着别的事。 他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也会被人耍了,还是自己最喜欢的人。 呵……完了一辈子的鹰,却被鹰啄了眼! 这让他感到无比的疲惫。 马背上袁淑媛不解地问道:“一痕哥哥,不带嫂子吗?” 赵一痕淡淡道:“她不是我的女人。” 陈媛媛在身后听得清楚,顿时感到一阵心悸,尽管自己也说过这样的话,但听到赵一痕说出来,还是觉得一阵心痛,泪水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赵一痕没有回头,也不愿回头。 …… 此刻赵一痕才有空想关于陈媛媛的事。 她到底想做什么? 她能有什么阴谋? 对她有什么好处? 无论出于任何目的,都不应该! 他开始回想这五年的时间里陈媛媛的异常,除了最近几天,自己主动救人,主动杀人外,似乎没有别的异常。 不对! 赵一痕忽然想到了,这三年来,她一直在身边,并没有什么异常,那就是三年之前。 三年前她忽然跟自己说要进偿命村,明知偿命村危险异常,她却依然想进去。 当时她的理由是想和自己在一起,不想离开自己,自己还被感动了好一阵。 但现在想来,绝不简单! 想到这里,赵一痕感到背脊一阵发凉! 继而出了城,便与袁淑媛乘一匹马,快马加鞭,向台州赶去。 () 第342章 投石问路 赵一痕思来想去,陈媛媛最大的目的应该不是自己,但又不应该是身边的人。 那会是谁呢? 匆匆离开龙城的赵一痕不由得陷入了思索之中。 一路南下直到荆州才停了下来,打算在这里临时歇脚,毕竟一匹马承受两个人的日夜奔波迟早要累死。 涂山酒家内,有些萧条,喝酒之人屈指可数。 袁淑媛拿着从山里摘的杜鹃花不住地把玩着,她现在已经从父亲的去世中缓了过来。看到这种景况,有些好奇起来。 “这里也有涂山酒家,可为什么龙城的涂山酒家关了?” 赵一痕一愣,龙城里的涂山酒家自己还没去过,但想必应该也有,但袁淑媛却说关了? 要知道涂山酒家遍布全国,几乎每个城都有,这种庞大的酒家,怎么可能关的? 那掌柜一听,叹道:“涂山酒家已经没落了!” 赵一痕一惊,这事自己怎么不知道,忙问道:“怎么回事?” 掌柜说道:“半个月前,长安城里,二皇子请大皇子吃饭,吃出事了,所以触怒圣颜,将涂山酒家该封的封,该停的停!” “本该我们这里也要封,但念及老家主待我不薄,便至今未改!不过官府已经勒令七天后要么改名,要么封楼!唉……” 赵一痕心中一震,皇子出事,这事情定然不小,皇帝下旨封店,都算是小的了,还没有株连九族呢! 这个变故让赵一痕也觉得难以接受。 涂山酒家倒台,那自己的势力将会又弱一分,至少没有他们的帮助,自己复仇之事,至少折损一半。 这也让赵一痕唏嘘不已,曾经强大的涂山酒家,竟然说关就关。 物极必反,想必涂山酒家就是这样的。 赵一痕没有在意多少,重建涂山酒家肯定是不可能的了,毕竟得罪的是皇帝。 现在只能靠自己的力量来想办法复仇了。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然而伴君如伴虎,庙堂与江湖一样浑浊不堪!涂山酒家的没落也在情理之中!” 这时身后走过来一个中年男子,面色白腻,鹰眼剑眉,上须长,下须尖,模样倒是可以用俊俏形容,而看模样至少有四十的年纪。 袁淑媛见状,竟有几分钦慕,痴痴道:“这位大叔真俊!” 这人确实比赵一痕好看,而且还会很自然的笑,赵一痕没有说话,毕竟这小丫头夸了别人,自己可不能认输。 但掌柜却说了话,有些愠怒道:“我涂山酒家在世近百年,店面远至国内外,无论饭菜、房间都能让人信服,怎么就在情理之中!分明是他们恶意中伤我涂山酒家!” 那人却是笑道:“掌柜说的是,在下也是此意,只是你可知大皇子和二皇子为何会在涂山酒家出事?我想涂山酒家不敢,天下人也没有哪个人敢!这只能说明一个原因,涂山酒家树大招风,有人针对你们!而且此人绝对在庙堂之中!而且还是大皇子和二皇子亲信之人!” 此言一出,掌柜愣住了,他也是老江湖了,这点道理自然明白,可涂山酒家一直只做自己的酒楼,又怎会跟庙堂之中的人有过节? 但这个问题是高层之中的事,他没有权利知道,也没有理由知道,他只能深深一叹。 那位中年男子微微一笑,道:“在下姬枫,湘水道人!” 赵一痕点了点,也道:“在下赵一痕!无名之辈!” 姬枫笑道:“赵一痕,这个名字可不是无名之辈,得冰蚕,杀江湖,困于八大门派,险于成都之中,依旧全身而退!江湖人称夜行无生!” 夜行无生? 赵一痕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这个名号,而且自己还没有听说过!这五年来自己都在打理万书阁和三生斋,没有在江湖走动,感觉自己跟这江湖都脱离了! 他看向袁淑媛,只见她眨巴着眼睛,似乎确认了这件事。 不过夜行无生这个名号是否与自己的事相符合,以及江湖中人如何看待自己都不重要。 而是这名叫姬枫的男子在听到自己的名字时,毫无波澜,甚至都没有对冰蚕蛊的觊觎之意,这就非常反常了。 从他多年的识人来看,此人绝非表象那样儒雅之相。 于是点了点头,道:“江湖传言不可信!” 说着他便要上楼,不想与其多言,不仅仅是因为他不喜欢说话,更重要的是,他觉得此人绝非普通道人,至少很有心机。 姬枫笑道:“赵公子可是要休息?在下觉得涂山酒家就要关门,倒不如一起喝个酒,纪念一下这最后一刻的光辉!” 赵一痕没有理他,尽管他的借口很完美,但于自己而言,酒并不是很重要的事,这些年来,陈媛媛一直控制他喝酒,对酒,他已经可喝可不喝了。 当然,若是酒逢知己,还会喝个千杯,但对于这个来历并明的人来说,喝一杯都嫌多。 袁淑媛回过头,看向这个俊得令人欢喜的姬枫,露出无奈的笑容。 姬枫见他不停,也不在劝说,笑道:“砚秋那丫头,替人生了孩子,苦等五年,也不见那负心汉!真是可悲啊!” 他的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别人倾诉一般。 掌柜笑道:“这女子也是痴情!可惜了,遇到了不良人!” 这声附和,很显然是他赞同了姬枫刚刚的一番言论,对他颇有好感。 只是他不知道的,此人说的负心汉就是赵一痕! 赵一痕也明白过来,原来姬枫认识砚秋,难怪他见到自己不会惊讶。 不过这就更不对了! 等等…… 赵一痕忽然想到,若是姬枫认识砚秋,那自己说出名字,应该更加惊讶,甚至是愤怒才对,可是他却毫无反应,依旧装作儒雅高深的模样! 这就说明,他是有备而来! 赵一痕停下了脚步,到不是被他激将法激的,也不是因为他有备而来,而是姬枫也是临渊的人! 他回过头,道:“一会房中一叙!” 姬枫笑了笑,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满意,便转头对掌柜笑道:“两坛上好的酒!” 掌柜也笑道:“好嘞!今日难得有人为涂山酒家鸣不平,在下附赠两碟下酒菜!” 姬枫笑道:“多谢!” 他一直在笑,就连诉说砚秋的事都在笑,这样的人,更加可怕! 一者是笑面虎,一者胸有成竹,运筹帷幄。 很显然,他都是! 房间内,姬枫依然笑如春风。 袁淑媛依然对她钦慕有佳,还帮忙擦了一下凳子。 赵一痕心想,也没见这丫头给自己擦凳子。 “砚秋之事,你怎么看?” 这是赵一痕的疑问,作为一个负心汉,还自己提出这个问题,他是不要脸到极致了! 若是袁淑媛知道那个负心汉就是赵一痕,定会翻白眼,甚至都不想和他同道了! 这句话自然是他故意这么说的,他倒要看看姬枫这张笑脸要笑到何时! 姬枫这时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诧异,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赵一痕却是捕捉到了,他心中露出了一丝笑意,他的奸计得逞。 “男人有志,妻子不可束缚!赵小兄弟,乃是做大事之人!姬某理解!” 赵一痕心想,你理解个锤子!但嘴上却谦逊道:“姬兄倒是明眼看人,只是在下琐事缠身而已,并无大志!” 这句话似真似假,以前真有大志,现在都消耗殆尽,只想着报了仇,便好!这种转变,是从大理回来之后,柳如卿死后更甚。 姬枫笑道:“姬某虚长几岁,便托大,叫一声赵老弟,你可知,天下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 第343章 好人坏人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赵一痕觉得这句话非常可笑! 那些玩弄权贵,那些隐士高人,哪个没有能力? 可是他们又为何不挑起责任? 他们都不过是心累了,都不想在这片江湖上飘荡着,做些没有意义的事。 就像涂山酒家一样,他们的能力很强,强到让天下人畏惧,可是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 这是为什么? 就是因为再强大,也坚持不住有心人的教唆,有心人的篡夺! 他们为何最终只选择为自己好?为自己而活? 就是因为在这份责任中,他的凶险也将会大大提高! 位高时,攀龙附会,被困时,落井下石! 试问天下人,谁敢如此? 更何况自己不过小小庶民,而且还是个刺客,连自己的大仇都没有报,谈何责任一说? 而姬枫又是临渊之人,杀人灭口之事,从未少做,谈责任之事,当真可笑! 赵一痕淡淡道:“小弟不过一介武夫,连我身边的人都保护不了,何况这责任之说?” 他说的是苗女,就是柳如卿! 姬枫笑道:“天下责任,自然白骨累累!难道赵老弟还不懂吗?况且我可听她说过,她这么多的等待,就是因为你的所作所为,令她感到你不仅心怀天下,侠义心肠,更是爱民如子!并且你对那大同之道的理解,远非他人!你既有此心,为何不一起?” 这些话透露了很多事情。 砚秋把关于景昽的事,都告诉了姬枫,但没有告诉赵一痕真实的身份。 他们不知道自己把柳如卿已经当作自己的娘子。 他们很不了解自己,因为做那些事,完全是为了自己,救柳家姐妹是为了冰蚕蛊。让勐勋国复国,为了箭毒木,都是有利可图。最后让十二国平息战乱,也是因为阿纳,只是顺带解决的事。所以这一切都并非他们所想那样。 至于大同之道,只是之前的想法,然而经过这么多事之后,他已经淡然了。尤其是陈媛媛的背叛,令他觉得自己更加渺小,这浩如烟海的江湖,自己并不能改变什么。 赵一痕笑了笑,道:“如果你是为了招我做事,那你恐怕要失望了!” 且不论临渊是否是自己的仇人,就算不是,自己也不会去做,何况是了! 姬枫看着他又笑了,似乎赵一痕的反应都在他的情理之中,说道:“你可知涂山酒家为何落败?” 赵一痕点了点头,道:“因为党争!” 姬枫这次没笑了,反而有些意外地看向赵一痕,她发现,赵一痕远比自己想象的睿智,甚至可以说是有心机。 这种人并不好利用,也并不好劝服,只好笑道:“来,喝酒!” 赵一痕淡淡地端起酒,而目光却是在碗上审视起这个姬枫。 他此行的目的,应该就是招纳自己,以砚秋的事来投石问路,继而来开导自己。 而现在见劝服不了自己,转而说喝酒,便是此人的心计,他定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 再看此人的面相和武功,自己竟然看不透。 那便证明了一个问题,临渊绝非表面那么简单! 尤其是自己一家灭门之事,也绝非那么简单! 这时,赵一痕有了一个大胆的做法,很有可能会打草惊蛇,问道:“你们临渊既有此志愿,为何还做出杀人灭门之事?” 果然,姬枫脸色骤变,一脸的笑意刹那间变得阴沉起来。 很显然他没想到赵一痕竟然会知道自己是临渊之人,更没想到临渊有过杀人灭门之事! 赵一痕从他的脸色,可以看到他的一些想法,比如震惊,比如疑惑…… “不用想了,我不想知道答案了!” 姬枫张了张嘴,没有再说话,他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赵一痕的意思。 大家都是聪明人,都知道无论姬枫说什么,赵一痕都不会相信,因为他脸色改变的时候起,答案自己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事是真的! 姬枫的功法被赵一痕破了,那笑颜便不再有了,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栽在一个小辈手中,很无奈,但也有喜色,至少赵一痕的聪慧,令他感到棋逢对手的味道。 “无论你相不相信,但我还是要说一句,这并非吾愿!” 赵一痕品着这句话,越品越觉得有意思,随后也不再说话,只是喝着酒。 酒过三巡,两坛就也快见底。 赵一痕面不改色。 姬枫也是神色如常。 很显然,他两的酒量不知一坛酒! 姬枫见酒已完,此事也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因为那个问题无法解决,赵一痕绝不会跟他走。 “如果有一天没有这种事发生,你会跟我走吗?” 赵一痕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竟然还不死心,而且话语中还带着诚恳,倒是让他高看一眼。 于是说道:“看你的表现!” 这句话模棱两可,同时又有些高傲的意思。 姬枫抽了抽嘴角,很想给他一记鄙夷的眼神。只是他忍住了,笑道:“涂山酒家已倒,你又缺了一个帮手!” 这是致命的问题,赵一痕自己也很清楚,淡淡道:“不劳费心!” 姬枫很想再说什么,但听了这句有逐客令的意思,便觉得自己多说已无益,便丢下一枚玉佩,道:“这是临渊的信物,若需要帮助,可以拿此信物到茶楼里找身着黄衣的女子即可!不要找青衣的!” 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赵一痕看着那枚通体发绿,刻着一个盘踞在草丛间的蝮蛇,露出了一丝微笑。 这蝮蛇,很有意思,为什么用蝮蛇做标记,他大概明白了。 因为不能用龙,龙乃是天子的象征,民间凡是有龙的纹样,都是杀头大罪,故而用蛇!因为蛇修炼之后,会转化为龙! 那草丛,多半就是指黎民百姓,蛇踞草间,那其中的意思,自然就呼之欲出了! 看来他们的野心倒是很大! 赵一痕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然而很快他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如今玉佩在手,是否就意味自己已经找到了临渊的入口? 但姬枫又说黄衣和青衣又是什么意思? 姬枫的语气和最后的无奈又是什么意思? 这让事情又变得复杂起来。 因为当初遇到砚秋的时候,她穿的是青衣!若是他们只是为了自己的冰蚕蛊,又无法说的通。 赵一痕敲了敲桌子,始终不知该怎么去做。 这些事都超乎了自己的想象,让复仇便得更加扑朔迷离。 现在他觉得仇人是谁都不知道了! 他回过身看向袁淑媛,问道:“你觉得他说得话是真是假?” 袁淑媛看着姬枫远去的方向,眼珠转了转,像是真的在思考一般,认真道:“真的!” 赵一痕无语,自己也是糊涂了,怎么问起了这个天真的小丫头了,随即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袁淑媛见他不屑的模样,连忙叫道:“真的,我看得出来,他……他……” 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赵一痕道:“看得出来,他很俊!” “对!”袁淑媛笑道,随即又觉得不对,赶紧捂住了嘴,像是要把那个“对”字吃了一般,转而说道:“不对,他……他不像坏人!” 赵一痕道:“坏人不可能把这两个字都写在脸上的!” 袁淑媛瘪着嘴,小声道:“反正我觉得他不是坏人!” 赵一痕无语,也懒得搭理她,随口道:“那我像坏人吗?” 谁知道袁淑媛连连点头起来。 嘿!给你脸了! 赵一痕虽然不计较别人说自己坏,但在自己面前说别人好,却说自己坏,那就不行。 “那你说说我哪里坏了!” “抛妻弃子!让一个女人苦等五年!心肠好狠呐!” “……” () 第344章 重要之事 好吧,自己本来就是坏人,就不必为自己贴金了! 这点询问自己是否是好人的毛病还是从陈媛媛那里学来的,此刻,他觉得没有必要。 赵一痕握着手中的玉佩,有些发怔,因为这个东西,暂时还不能使用,必定是在关键的时候用上,因为他不能确定姬枫说的是真是假。 江湖玩多了,总会学会小心翼翼,多疑是自保的必要手段。 夜里,赵一痕和袁淑媛出了门,来到街上,寻起了灯。 荆州这里虽然不偏北,但也不能算是偏南,这里夜晚的灯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之处,除了红色灯笼外,偶尔能看到酒楼里挂着七彩的灯。 赵一痕要找的是白灯,为了不被人发觉,自己连同袁淑媛都套上了黑色衣服。还将袁淑媛,打扮成男子的模样。 这不仅仅是为了不让姬枫察觉,更怕是陈媛媛背后的人发现。 打扮成这番模样,融入热闹的街市中,几乎很难察觉。 袁淑媛的身高只到赵一痕胸膛,走起路来,也跟不上他,几乎是被赵一痕拖着走的。 没过多久,来到街角处,才看到一户挂着白色灯笼的人家,上面写着靈字。 是个编草鞋的人家。 屋里坐着一个蓬头垢发的老人,手里还不停地编着草鞋。 这里面的气味很不好闻,有饭菜的馊味还有稻草的霉味,如同狗窝一般。 袁淑媛皱了一下眉头,很显然,她有些受不了这里的气味。 赵一痕走上,敲了敲一堆杂草的桌子。 老人抬起头,满面油光,甚至还有些发黑,也不知道多久没洗脸了。 “买鞋?” 赵一痕点了点头。 老人露出了一丝微笑,“五文一双!” 赵一痕摇了摇头,道:“千里寻死鬼,夜半送地府!” 老人没有看他,只是嘟囔道:“开门迎四方,莫问是王土!” “有何事?” 赵一痕道:“通知村里,晋会有变,务必延迟!” 晋会是偿命村每十年都会开启的一次大会,晋,是晋级之意,因为在偿命村执行任务期间,难免会有刺客身亡之事,因此,刺客排行将按照武功、能力重新做一次排名。 赵一痕以前是新九,那么这次排名之后,有可能就会靠前,变成新八,或者新七。而又因之前赵一痕犯过几次错,也有可能会靠后。 排行越靠前,以后拿的银子就会越多,现在赵一痕每次做任务是三七分,以后可能就是四六了。 这个会,几乎可以召回全国所有的刺客,那将是一场盛大的宴会。 也是刺客最在乎的宴会! 赵一痕虽然不知道陈媛媛会做什么,但她想进偿命村,定是有所需求,那么这场晋会很有可能会被她利用,所以他必须要让这场晋会推迟! 老人抬起头来,看了看他身边的男子,问道:“该怎么做?” 尽管同为刺客,但老人却没有这个能力让叶不凡听从与他。 也只有赵一痕才可以,谁让他与雀子走得近呢? 赵一痕道:“新九请罪,二一八有变!” 新九是自己,二一八是陈媛媛! 老人这时目光一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新九,果然名不虚传!” 他的话里没有奉承,倒是有些讽刺,显然他不仅知道知道赵一痕的事迹,还知道他带回偿命村的两个人。 赵一痕淡淡道:“务必要快!” 老人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未编好的草鞋,走进了里屋之中。 赵一痕知道他要行动了。 其实他也想自己回去的,可是现在多了一个袁淑媛根本无法短时间回到台州,也无法直接进偿命村,只能让人梢信回去。 但愿叶不凡能够相信自己的猜测。 袁淑媛好奇道:“你们再说什么?” 赵一痕笑了笑,没有回答。 她不是陈媛媛,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知道偿命村的存在,那就让她永远都不知道为好! 这不仅是对她的保护,也是为了让她不受江湖的洗礼。 以前以为,让一个纯如白纸的人,对她进行江湖险恶的灌输会对她未来的江湖之路有所帮助,不仅可以保持纯净之心,还能让她在江湖之中游刃有余。 可是他错了,陈媛媛就是失败的例子。 …… 做完这些,赵一痕便带起袁淑媛游山玩水。 他忽然觉得这样的闲情真的不错,能看到高山,能见到水流,能看到山青,也能见到水绿。 那种情绪,能让心安定,能让人欢喜,至少那连绵起伏,那波澜壮阔能使那些烦心事都抹去。 是的,赵一痕也有烦心的事! 曾经那么不可一世,那么高傲冷酷,那么沉着冷静,如今却有无数的烦恼。 灭门之仇,柳如卿之仇,万书阁的建立,陈媛媛的三生斋,偿命村的事,江小白的去留,干娘、袁淑媛…… 事情越来越多,而他要考虑的事也越来越多,让他无法专注,无法理清。 难怪柳如卿这么想去游山玩水,难怪她那么想摆脱寨里的事。 有时候,一个人真的很好! 至少这大山的沉默,溪流的潺潺不止足以安慰自己的心绪。 这一路上,袁淑媛很是雀跃,穿着彩衣,时而跳舞,时而歌唱,像是山间的精灵一样。 她见赵一痕的眉头一直舒展不开,便好奇道:“一痕哥哥,在想媛姐姐吗?” 赵一痕摇了摇头,他觉得自己和江小白不一样,他可以很快地从一段感情中走出来,至少不会像江小白一样要死要活的,这是他最庆幸的地方。 袁淑媛眨巴着眼睛,又问道:“那是因为什么呢?” 赵一痕忽然开始挺羡慕这个小丫头了,至少她没有烦恼,整天只要无忧无虑的游山玩水便好。 他笑了笑,或许把这种事,告诉袁淑媛未必不是一件有趣的事,便调笑道:“一痕哥哥有很多很多事要做,比如要带淑媛游山玩水,还要伺候淑媛吃喝拉撒呢!” 袁淑媛眉头一皱,而后板起了脸,认真道:“那得好好认真想想了,先从最重要的事开始!” 说着,她指向对面的山头道:“淑媛想去那座山头看这边的竹林!” 赵一痕笑了笑,小丫头就是好骗!而且想法也很简单,最重要的事,只是去那座山头。 等等…… 赵一痕忽然想到了什么。 从最重要的事开始! 是了,这些年自从跟陈媛媛在一起之后,就没想过最重要的事是什么,一直以为自己的仇还很早,时机未成熟,万书阁需要慢慢来,干娘在偿命村里呆着,这些都是久远的事,并不需要着急。 可是现在想来,这些久远的事,并没有分个轻重缓急,一切都在以建立万书阁为主,一直都没有去做真正重要的而且还很快就能完成的事! 他开始陷入了沉思。 最重要的事,无非就是报了自己的父母之仇,而做了很多铺垫,像万书阁的建立,招揽可用之人,再就是保护陈媛媛,为她扩展三生斋。而还有一件事至今没做,那便是柳如卿之仇! 那是今生唯一自己认可,还以天地为鉴的娘子! 此仇一直拖到现在都没有去报,若是三年前怕他们太过谨慎,自己会丧身于此,那现在便是最好的时机了,至少经过三年的时间沉淀,成都府的防卫应该早已松懈,暗杀他,定然轻而易举! 这时,赵一痕感觉心绪豁然开朗,而眼前的青山绿水,更加让人心旷神怡,还有这个小丫头,越发觉得可爱。 袁淑媛见他露出了一丝微微的笑意,以为他已经想通了,便张开双手,嬉笑道:“现在想通了吧!来吧!带我飞到对面的山上去!” 赵一痕看着她天真的模样,笑了笑,抱住她就向对面山上飞去。 袁淑媛在空中,欢快地叫道:“哇哦~又飞咯!” () 第345章 呵,女人! 有时候,跟小孩子在一起,其实也有一定的乐趣,就像看到当初的自己或是别人。 那种天真烂漫的笑靥与言语总会让自己会心一笑。 尽管自己知道,尽管自己有时候会为此抹泪,但看到他们的笑容,总会忍不住心颤。 赵一痕这种感触虽然很少,但也会忍不住怜惜,这是他为什么喜欢陈媛媛的原因,同时也是他为什么会哄着袁淑媛的原因。 这份天真烂漫的渴望,是永远无法呼之欲出的言语,就像成年人不会做出幼稚的事,但偶尔也会像个孩子一样调皮。 带着袁淑媛飞向山顶听她欢快的声音,看着袁淑媛赤着纤嫩的脚趟在河边浅滩上抓着鱼,路过各色各样的街角露出神往的神情,喝着微辣的酒呛得眼泪直流,尝着各式各样地佳肴满足地抚着肚皮打着饱嗝…… 经过半个多月的游玩,成功把把袁淑媛压抑的心情一扫而空,至少她父亲去世的伤痛已经抹平了很多。 她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新奇与欢乐,虽然偶尔也会想家。 而她这半个月以来最大的收获便是……黑了一层,如麦黄的肌肤流淌着清澈的汗珠清晰可见,而她却依然乐不彼此的穿梭在深山、绿水和街市之间。 直到台州也没有消停的意思。 而赵一痕却是沉下了脸。 晋会还有两天,这也是赵一痕故意安排的。 每十年八月十五就是晋会的日子,选在这一日,是因为这一日是万家团圆之日,每个人都会回家团聚,哪怕是浪子!也因为这一日,就不会有那么多人会注意到偿命村了。 然而来到这里时,却见街上人山人海,摩肩接踵,这比往年的中秋还要热闹。 赵一痕心中咯噔一下,难道偿命村的人都回来了? 这让赵一痕有些后怕起来,他带着袁淑媛来到三生斋,现在不仅是陈媛媛的地盘,也算是他的地盘,但因为两人的关系,稍微变得微妙了些。 本来他并不打算去的,但袁淑媛无处可去,便只好带过去了。 一进门,便见陈媛媛躺在椅子上,还如同以前一样,悠闲自得。 这么熟悉的一幕,却让赵一痕感到陌生,同时心中又是一痛,那种苦涩像是将心翻过来一般。 小飞鼠见他过来,连忙走了过来,他还不知道赵一痕和陈媛媛的事,依旧还是那副讨好的神情。 “老大!回来了?热不热?累不累?” 赵一痕没有答话,但躺椅上的陈媛媛听见了,连忙起身,见到他回来,喜出望外地神情,全摆在脸上。 “你……你……” 陈媛媛连说了两个你,后面的话却始终说不出来。 她的眼角开始湿润,是惊喜亦心痛,看着他沉着脸的模样,眼神里没有一丝感情,就像是初见时的模样。 陌生了。 短短一个多月就陌生了。 “陈姐姐!” 这时袁淑媛忽然跳出来,惊喜地看向陈媛媛。 陈媛媛一惊,这哪来的灰猴子? 袁淑媛又瘦又矮,现在脸上又黑了,可不是灰猴子? 但看到袁淑媛脸上轮廓,仔细想了想才知道,她就是袁县令的女儿——袁淑媛! 她没想到赵一痕会把她带过来。 赵一痕道:“受袁大人之托!” 他只交代了这句话,像是解释什么,又像是说一件很普通的小事。 赵一痕又蹲下身来,对袁淑媛道:“在这呆几日,我出去一趟!” 这是袁淑媛最好的去处,或许,以后她就只能在这里了。 陈媛媛见他要走,忍不住问道:“你是要回村吗?” 赵一痕没有理她,径直地向外走去。 陈媛媛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叫道:“你回来!我坦白!一切我都坦白!” 赵一痕终于停下了脚步。 这就是他们的隔阂不是吗? 赵一痕看了她一眼,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心想,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吗? “你说!” 陈媛媛见他终于缓和下来,于是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们进屋坐!边喝茶边说,毕竟这么远的路,舟车劳顿,一定很累!” 赵一痕哼了一声,不是傲娇,而是从鼻息中发出的冷哼。 因为陈媛媛的话里,满是一股江湖味! 陈媛媛变了!真的变了! 他没有犹豫,至少他还是会选择相信陈媛媛,因为那份感情,一直没有淡忘。 来到屋里,陈媛媛倒了茶,递给了赵一痕,这都是曾经赵一痕做的事,如今她也做起来了。 赵一痕端着热茶,淡淡道:“说吧!” 陈媛媛笑了起来,像是往日那般调皮的模样,嘻嘻道:“这是龙城的菊花茶,消暑去热的好茶!你先尝尝!” 赵一痕道:“说!” 陈媛媛看着他板着脸的模样,瘪着嘴,像是受尽了委屈一般,撒娇道:“你就喝嘛!人家也是为你好嘛!” 这一招是陈媛媛经常使用的招数,只要赵一痕有些生气,她都会用,百试百灵! 赵一痕深吸了一口气,这次一样灵! 他用茶盖拨弄了一下浮在茶水表层的干菊花和茶叶,忍着烫,喝了一口。 陈媛媛欣喜道:“感觉怎么样?” 赵一痕努力地回味着这茶水里除了烫的感觉,还有什么。 确实有菊花还有茶叶的味道,两者都是清香,但融合在一起,却是说不清的味道。 至于茶水是否甘甜,真的没尝出来。 忽然他感到有点不对,茶叶里夹杂着一股熟悉的味道,很淡,但却很记忆尤深! 赵一痕只觉得浑身开始麻痹起来,他终于露出慌乱的神情,那味道是马钱子!是剧毒! 她竟然给自己下这么剧的毒! “你!” 赵一痕满脸的悔恨与痛苦!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如此信任的人,竟然会如此待自己!为了这个阴谋,也是如此煞费苦心! 陈媛媛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伸手在赵一痕身上点了穴! 这点穴之法,是赵一痕亲手交给她的。 赵一痕想了想,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这时从门后走进来两个人,将他捆了起来,带到后院里,而赵一痕也昏迷了过去。 …… 赵一痕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也有被人暗算的一天,还是被自己捧在手心的人暗算! 更可笑的是,自己的弱点,她全都知道,把自己控制的死死的! 从进门到被捆,先是拿自己对他的信任来骗自己喝茶,她知道一般的蒙汗药对自己无用,只能用剧毒毒晕自己。若是自己不喝,便用自己最拿他没办法的撒娇来哄骗自己,这每一步都在她算计之内! 他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好荒唐,之前在陈媛媛支起对这个世界感到美好的期盼,也在这时刹那间破灭。 什么爱情? 都是骗人的鬼话! 什么善良? 那都是糊弄傻子的鬼话! 什么好人? 都是伪装成人的鬼! 这个世界,就不该报以任何幻想! 人就是人,你若抬高一尺,她便压你一丈! 永远也不要生有怜惜之情,那是人最致命的弱点!也是最愚蠢的东西! 从来不该有,也不应该存在的东西! 赵一痕醒来后,只觉得无边怒火无处撒!这辈子最不该的事,就是动情!也最不该听信一个已经背叛自己的人! 他身上被点住了穴,身上又被绳子绑得紧紧,倒是一个狠毒的女人! 他若是常人,定会把陈媛媛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一遍。 自己真是瞎了眼! 陈媛媛见他醒了过来,连忙端来一碗莲子羹,拿起勺子喂他,就像当初赵一痕哄着她吃药一般。 赵一痕冷冷的看着她,那无形中的杀气铺天盖地般地涌向陈媛媛。 陈媛媛心中一颤,他要杀自己!他竟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不觉间,她已泪流满面。 陈媛媛知道,他们再无回头路,颤抖的声音道:“我知道你恨我!恨我欺骗了你!恨我给你下了剧毒!但我也有我的苦衷!等到事成之后,就算你杀了我!我也无怨无悔!” 赵一痕看着她的泪水,冷笑不减,杀气更甚,若是以前,他会觉得她的哭,是一个非常值得怜悯,令他忍不住想保护她。 可是现在,他只觉得很恶心,忍不住想就此杀了她! 做错事还装作是个无辜者。 呵,女人! () 第346章 善善恶恶 袁淑媛的父亲是被暗杀的,和陈媛媛的父亲是一样的。 陈媛媛一见袁淑媛就有说不上的亲切,还有着同病相怜的心理。 她的父亲差点被自己杀了,陈媛媛的心更是愧疚不已,看到袁淑媛,就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一般。 她把袁淑媛待到屋中,拿出最好的首饰都给了袁淑媛,她觉得,她应该无忧无虑的活着,至少不能像自己一样,像自己这般陷入了爱情的漩涡中,又有着不一样的使命。 袁淑媛被打扮后,尽管脸上还是泛着麦黄,但已经在首饰下,显得像个邻家女孩了。 她本来不在意自己的容貌,但看到镜中的自己,不由得气鼓鼓道:“一痕哥哥好讨厌,都把我晒黑了!” 陈媛媛笑了笑,问道:“他都带你做了什么?” 袁淑媛不假思索道:“除了游山玩水,还能干嘛?” 不过一想到游山玩水,自己的嘴角还是忍不住上扬起来。 陈媛媛轻叹了一下,他还是那般外面冰冷,内心却是火热的人,可自己已经与他渐行渐远。 袁淑媛看着镜中的陈媛媛,不由得愣了一下,她得心思比赵一痕好猜,赵一痕的心思几乎不在脸上,陈媛媛的就会一直在脸上。 “陈姐姐,你为什么要把他绑起来啊!” 她问的自然是赵一痕,他被绑的时候,她都看见了。 陈媛媛道:“因为他生病了,让他喝药,他不愿意。” 袁淑媛挑了挑眉,做出一副古灵精怪的神色道:“一痕哥哥身体可好呢!带我飞到山顶都不带喘粗气的呢!” “姐姐骗人!我娘说,骗人的都不是好人哦!” 陈媛媛被这两句话说的愣住了,她从未想过自己说谎尽然如此顺口,更没想到的是被袁淑媛拆穿了,而她的那句话,也令陈媛媛心中泛起了苦涩。 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 说谎虽然并不是什么大事,但却可以检验出一个人的善恶。 恶小积多,便是大恶! 曾几何时,自己也像这个孩子一样,天真烂漫! 如今自己却是谎话连篇! 自己已经算不得是一个好人了。 陈媛媛轻哼了一声,不知道是对自己身世的苦笑还是对当下自己的厌恶。 袁淑媛看着她的模样,撇了撇嘴,多愁善感的模样,她真的有些不喜欢,于是道:“我要找一痕哥哥玩!” 陈媛媛愣了一下,道:“现在不可以!” 袁淑媛问道:“为什么?” 陈媛媛很想继续骗她,但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转而道:“我带你去玩!” 袁淑媛摇起头道:“不行!你不会飞!一痕哥哥可以带我飞好高好高呢!” 陈媛媛笑了,道:“我也会轻功!” 袁淑媛想了想,还是拒绝道:“那你也不会抓鱼!” 陈媛媛更是笑了,抓鱼自己未必在行,但自己一身武功,打死一条鱼,还是有能耐的,便说道:“我也会!” 袁淑媛一愣,她撇了撇嘴,想了又想,想了好一会,依旧不答应道:“他会烤鱼!他烤的鱼可香了!” 陈媛媛这才没了声,她是真的不会烤鱼,每次都是赵一痕烤,她负责吃! 袁淑媛以为她就范了,得意道:“嘻嘻……好姐姐,你就让他带我去玩嘛!” 陈媛媛愣了一下,她怎么也会撒娇,再一想她的话,便明白了过来,淡淡道:“你无非就是想让我放他出来罢了!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不可能!”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袁淑媛之前还在说赵一痕讨厌,现在却又想着怎么解救他,按照赵一痕冷冰冰的性子,很少有人愿意接近他,尤其是小孩子,可是袁淑媛却反其道而行之。 这是怎么回事? 忽然陈媛媛想明白了,那是因为自己在一点一滴地改变着赵一痕,让赵一痕的气质也在潜移默化中变得让人更容易接近。 一切都是她的功劳! 这是最好的理由! 袁淑媛见自己的鬼主意被识破,不由得撇着嘴,一副很委屈的样子,心想,这个姐姐真讨厌。 就在这时,屋里走进来了一个男子,气宇轩昂,虽然还是有些病态,但气色还是尚好,笑起来也不令人讨厌。 袁淑媛本能的躲到陈媛媛的身后,用余光偷偷地瞄着这个男子。 陈媛媛见她模样,笑了笑,毕竟还是个孩子。转而对男子,作揖道:“民女见过李大人!” 此人正是成都府宣抚使李大人! 李大人现在可以正常人一样,可以到处走动了。不过因为当年江小白的提前离去,让他的病始终没有痊愈,他的病态也是出自于此。 他点了点头,表示回礼,笑道:“陈小姐,五年不见,别来无恙!” 原来陈媛媛一直再为他做事! 陈媛媛笑了笑,道:“尚好,还请大人厅中一叙。” 这里是陈媛媛的闺房,一个男子进来,始终是不好的事。 这时袁淑媛忽然跳了出来,道:“哇,陈姐姐,她就是你男人吗?那赵一痕算什么?” 此言一出,令陈媛媛心中忽然慌乱起来,自己的闺房,被另一个男子进来,若是被赵一痕知道,那就是彻底连回环的余地都没有。 她连忙捂住了袁淑媛的嘴,道:“不要瞎说!我和李大人不是那种关系!” 袁淑媛瞪了一眼陈媛媛,再她看来,陈媛媛讨厌极了,不仅绑住了一痕哥哥,还让别的男人进自己闺房!她张嘴就咬了一口陈媛媛的手。 陈媛媛吃痛,松了手,袁淑媛如同游鱼一般溜了出去。一边走还一边叫道:“我要告诉一痕哥哥!你们都是坏人!” 陈媛媛惊慌下,想抓住她,却让她跑了。 但袁淑媛没有跑几步就被李大人抓住了。 “这位是袁县令的女儿吧!” 陈媛媛惊了一下,他怎么知道袁淑媛的身份? 袁淑媛也疑惑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摇了摇头,不对,她忽然想到母亲的话,又点了点头。 李大人笑道:“我可是你爹的挚友呢!当年去你家,我记得你还在襁褓中,我还逗过你呢!” 陈媛媛有些惊讶的看向李大人,没想到他们还有这层关系。 袁淑媛眨巴着眼睛,好像在思索着襁褓中自己的记忆。 李大人继续笑道:“你的一痕哥哥练武已经走火入魔了,他现在需要安静的地方,安心静养!你去打扰他,只会让他入魔,说不定全身武功尽废,到时候只能躺床上过一辈子了!” 袁淑媛被他这话吓了一跳,这么严重!但想到这一路上都没事,为何都没事?于是叫道:“你骗人!一痕哥哥身体好的很!怎么会走火入魔?” 李大人又笑了,道:“他平时是不是都板着脸?很少像我这样笑?” 袁淑媛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一痕哥哥很少发笑,他的脸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像石头一样!曾经捏过他的脸,并不硬啊! 李大人道:“那是因为他已经走火入魔了!他板着脸,是为了不想让你担心,现在回来了,你的陈姐姐正在帮他化解啊!你现在去找他只会害了他的!” 袁淑媛终于消停了下了,只是无比失落的点了点头。 看来真的不能跟一痕哥哥去玩了。 李大人拍了拍她的头,笑道:“乖,叔叔给你买了很多糖哦!去吃吧!” 袁淑媛一听有糖,顿时眼睛一亮,嘻嘻笑道:“谢谢叔叔。” 说着就跑了出去。 陈媛媛看了一眼李大人,这骗孩子的能耐倒是一绝,不得不服。 李大人笑道:“孩子而已,给他们一个糖,他们就会跟你走了!” 陈媛媛没有继续这个话题,问道:“什么时候开始!” 李大人道:“明天!” 明天就是仲秋! () 第347章 媛媛变化 赵一痕就在陈媛媛房间的隔壁,他们的话自然听得清楚。 原来是陈媛媛是受了宣抚使的蒙蔽,才会背叛自己。 呵,真是可笑,自己多年的陪伴,竟不敌李大人的数月的唆使。 被关了一天的赵一痕也渐渐冷静下来,所谓的感情,于他而言,放弃便放弃了,一切大事未完,此等儿女私情又算得了什么? 而这李大人,自己没找他,他倒是送上门来了! “咯吱”一声。 门开了。 陈媛媛和李大人都走了进来。 赵一痕闭上了眼睛,装作假寐。 未曾想,自己又做了一次阶下囚! “我知道你没有睡着。” 别说大白天睡不着,就算是晚上,赵一痕也不会睡得太死。 陈媛媛坐在床边,叹了一口气,道:“对不起,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不相信。” 赵一痕还是没有理她,对于她的作态,他也没了兴趣,那种背叛后的伤痛,一次就够,他不想再多去体会。 “此次计划,并非是为了针对你!反而还是为了解救你!” 这是李大人说的话,他还带着一丝笑意。 赵一痕依然没有睁开眼睛,全当做充耳未闻。 李大人道:“你是偿命村的人,若想报仇,自然会受到偿命村的约束,而且你的万书阁,也保不齐会被偿命村摧毁!” 赵一痕心中震惊,陈媛媛竟然将这些事都告诉了李大人!那自己的弱点呢? 他忽然感到背后凉嗖嗖的,这是恐惧的症状! 这是他第一次感到恐惧,这恐惧的来源就是弱点的暴露。 若是如此,李大人想杀自己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而对陈媛媛早已没有了爱意,此时只有无尽的怒火,这个女人简直就是吃里扒外! 他们说了很长时间,赵一痕都没有理会,无论是李大人的劝说还是陈媛媛忏悔。 最后陈媛媛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叹道:“李大人是个好人,他不会害了我们!” 最后将门关了起来,直到深夜都没有过来。 赵一痕深吸了一口气,已经没有深恶痛绝的心思,此刻最重要的是怎样离开这里。 现在身上被点着穴道,而且又困了绳子,想走也是很难的事。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用内力冲破穴道,虽然自己会受内伤,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 夜里静悄悄的,街道的热闹之气也在夜里安静下来。 三生斋小院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头,鬼鬼祟祟地看向四周。 正是袁淑媛,她猫着腰,悄悄地向赵一痕的屋里靠近。 “媛媛!这么晚了,在干嘛?” 这时一个女子的声音突然在袁淑媛的耳际炸响,吓得她浑身一颤。 “陈……陈姐姐……小媛……小媛要上茅房!” 袁淑媛耸拉着脑袋,无比丧气地说着。 陈媛媛道:“茅房在北边,你去那个房间做什么?” 袁淑媛像是被奸计戳穿了一样吐了吐舌头,笑道:“这……这不是不知道吗?” 于是她只能苦着脸向北面走去。 待到入了茅房之后,突然转过身,望向外面,见陈媛媛已经进了屋,又连忙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还是赵一痕的房间,这次她走得更慢,尽可能地不发出声音来。 推开门后,又回头望向陈媛媛的屋,嘿嘿嘿……没出来。 “一痕哥哥……” 她捏住嗓子,在黑暗中轻轻地唤了一声。 赵一痕一直都没睡觉,自然外面的声音他都听得清楚。 他微微侧过头,嗯了一声。 声音很小,但足以让袁淑媛听见。 袁淑媛心中一喜,他在这里就好。 于是又迈着小碎步,轻轻地挪到床边,她张着小口,小声道:“一痕哥哥,怎么才能救你出去啊!” 原来这小丫头并没有被李大人所骗住,反而按兵不动,待到晚上在出来行动,真是人小鬼大! 不过这个时候的赵一痕状态并不是很好,他冲破了三个穴位,还有两个穴位他始终冲不破,自己反而还受了内伤! 这是赵一痕教陈媛媛最高的点穴方法——鬼手十二路,这种点穴方法各个都很邪恶的很,用死穴配合其他腧穴完成,点死穴力道只能三分,否则必死,点其他腧穴则只能七分。一死三穴就是其中一招,不仅可以封穴还可以避免武功不高者冲破穴道。 可以说此种点穴法就像将人丢进泥潭里,不仅使人不上力冲破穴位,还会让人越陷越深。 只是赵一痕的内力有些深厚,冲破了几个穴位,但还有两个穴位没有冲破。 赵一痕道:“从我怀里拿出匕首,用匕首的柄部使劲戳我的谭中穴。” 袁淑媛点了点头,摸到匕首后,问道:“谭中穴在哪里啊?” 这也难为她了,毕竟她还小,在闺阁中也只会毒一些女孝经之类的书。 赵一痕道:“在胸口正中处。” 袁淑媛似懂非懂地用匕首柄端使劲敲了一下。 “不对,左边一点。” “再向下一点。” “对,用力!” “再用力!” “……” 终于一个死穴被解开了,还有一个腧穴,那就很简单了,只需要内力逼开就行。 当下时间紧迫,万一陈媛媛醒了,估计又被点住。 很快,最后一个穴位就被解开,而袁淑媛也乖巧的用匕首割开了绳子。 一切都已解决。 就在这时,陈媛媛忽然在隔壁叫道:“小媛?” 袁淑媛下意识间回应道:“啊?” 遭了! 袁淑媛意识到自己犯了错,吐了吐舌头,刚想问怎么办,只间赵一痕已经将她抱在怀里,整个人如同脱兔一般,一脚踏在床上,冲天而起,砸破屋顶,飞向天际。 夜色很暗,如玉盘般的月亮撒下静谧的光华,赵一痕和袁淑媛如同飞向月亮一般。 袁淑媛从赵一痕的怀中挤出小脑袋,大 八_零_电_子_书_w_w_w_._t_x_t_8_0_._c_o_m 叫道:“哇!又飞咯!” 声音非常兴奋而又欢快,清脆悦耳,使屋下没睡醒的人只觉得哪家小孩又再调皮捣蛋一样。 看着赵一痕和袁淑媛的身影,陈媛媛站在院子中,没有追上去。 这时小飞鼠和浮石闻声赶来。 “家里来小偷了?” 小飞鼠好奇地问道。 陈媛媛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浮石双手合十,也没有说话。 小飞鼠郁闷地看了看陈媛媛,又看向浮石,一脸茫然。 想问老大什么,却见她情绪不高,不由得憋了回去。 于是用胳膊肘碰了一下浮石,道:“你以还俗的和尚,双手合十像什么话!佛祖见了不给你一巴掌,都算你积德了!” 浮石放下了手,似乎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的样子。他还是没有说话,转身又回到屋里。 小飞鼠翻了翻白眼,道:“你们一个个怎么都这样?不行的话,我们散伙!” 浮石还是没有说话。 但身旁却传来一阵刺骨的寒芒,向其看去,正是陈媛媛。 只见她背着月光,看不清她的脸色,但那发亮的眼睛射出一股危险的气息,令小飞鼠心中一颤! 我滴个乖乖,老猫发威了! 吓得小飞鼠连忙捂住了嘴。 浮石回过身看向陈媛媛,也是震惊地浑身一颤,这…… 这眼神竟然掺杂了一股杀气,而且并不淡,很容易察觉出来! 她这是怎么了? 难道…… 浮石不敢去想,慌忙走进了屋子里。 自从龙城回来之后,陈媛媛就变了,不仅变得喜怒无常,还变得沉默寡言,甚至还把赵一痕关了起来。 这太反常了! 他们在龙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媛媛到底是怎么了? 浮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关上了门。 而小飞鼠则不太好了,见到陈媛媛这些天的变化,感觉自己的嘴越来越不好使了,见风使舵的本领,仿佛在陈媛媛面前根本不顶用,一个眼神就破了! 以前觉得这里还挺自由的,现在想想,这老猫发威,以后可有的自己的受得了! 走?他倒是想! 现在连自己的看家本领都教给她了,她的内力又比自己高,若是走,定会被她打回来! 何况她还有自己的解药! 小飞鼠顿时欲哭无泪,我的命咋怎么苦啊! () 第348章 偿命村之变 袁淑媛就像夜空里的萤火,自由自在的飞在空中。 她无忧无虑,不需要怕墙壁,不需要怕蜘蛛,什么都不需要想。 赵一痕心想,她绝不能成为第二个陈媛媛! 星空很美,这也是赵一痕第一次飞速前行。 萤火飞舞,袁淑媛伸手去抓,虽然没有抓住,但显得很开心的样子。 “一痕哥哥,你知道吗?我很讨厌你冷冰冰的样子!” “但是我更讨厌那什么李大人笑的样子,好可怕!还是你冷冰冰的样子,才有安全感。” 赵一痕没有答话,但他知道,这就是他救自己的原因。 虽然这么小,就懂得如果做戏,如何耍小手段,倒是让他意外。 不过人就是这样不是吗? 那是是一个小孩子,都只知道为了讨好一个人,不敢哭闹。 何况一个大人了,他们想法比小孩子更加复杂! 赵一痕见到身后没了人,便放慢了脚步,毕竟身体也受了内伤。 袁淑媛下了地,伸手去捕捉满山的萤火,问道:“一痕哥哥,我们要去哪儿呀!” 赵一痕回望偿命村的方向,今晚看来不能去了,毕竟有这小丫头在,只能去往别处了。 休息了一会,抱着袁淑媛又跑了起来。 …… 仲秋之时,百家团聚,无论街市还是村里,都是热闹非凡,这一日是整个中原王朝的大日子。 台州这里的街市也不例外,无数人都穿着新衣服,带着双亲儿女走在街上,走在拥挤地街道上。 然而今日与其他两日相比,人反而少了很多! 陈媛媛和李大人站在偿命村外围的山头,看向村内,有一缕炊烟燃起,那是花姨在做饭! 陈媛媛心头一震,问道:“为什么不晚上来?” 李大人笑道:“晚上是这些刺客的主场,我们虽然人多,但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陈媛媛点了点头,随即说道:“到时候,那个花姨别杀!她……是好人!” 李大人点着头道:“放心,我不会放走一个坏人,但也不会错杀好人!” 陈媛媛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她还算不清李大人是什么样的人,但至少给她的感觉是好人。 她施展轻功,很快便来到偿命村内部,只见有十几名刺客在草垛般的屋子里休息。 而花姨此时也将饭菜做好,见陈媛媛来了,连忙道:“陈姑娘,赵一痕呢?” 陈媛媛神情未动,走了过去,道:“花姨,赵一痕在外面,我们出去吧!” 花美灵看着陈媛媛摇了摇头,陈媛媛的神情哪能逃得出她这个活了大半辈子的人? 陈媛媛问道:“怎么了?” 花美灵叹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骗我,但也不会离开的!就算是赵一痕来了,我也不会走!” 陈媛媛不解道:“为什么?” 花美灵说道:“我夫君答应过雀子姑娘,我只能在这里呆着,而且我夫君的坟就在这里,我不会走!” 陈媛媛一听,觉得有些可笑,雀子说不走就不走?便问道:“若是偿命村覆灭呢?” 花美灵一惊,又想起这些天的事,总算知道为什么这里不太安静了,但她还是拒绝了,“我与夫君情深,他坟不移,我便不离!” 他坟不移,我不便不离! 陈媛媛喃喃的重复着这句话,这到底是一份多么难得的爱情啊!可是自己呢? 想到这里,不由得已经泪眼婆娑。 “陈媛媛!来的正好!村长找你有事!”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雀子的声音,只见她身旁还站着七八个大汉,每个人都散发着煞气,仿佛一群虎视眈眈的狼一般。 陈媛媛身体一颤,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快走!” 花美灵突然站了出来,一把将陈媛媛推到身后。 陈媛媛更是一惊,只见那八个大汉已经飞身过来。 好快的速度,自己根本没有看清。 陈媛媛一咬牙,大喝一声,“去死!” 她是凭空向前方挥出一剑,这是赵一痕教他的技巧,在敌人速度快到令自己无法捕捉到他的身影时,只要向前抵挡,就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当……当……当……”。 果然,有三把刀劈在剑上,而陈媛媛也被反震之力,震倒在地上。 幸好自己出剑够快,否则自己就被刀大卸八块了。 惊魂未定之下,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迅速向村外逃去。 她一边逃一边叫道:“快出手!” 远处的李大人微微一笑,仿佛胸有成竹一般,向前挥了挥手。 顿时山林里传来窸窸窣窣声,仔细一看,竟然黑压压一片,全是人,至少有两千多人! 若是赵一痕在此,恐怕也会忍不住震惊。 只是这只是一小半,再看村的那头,也有一群人,四面八方全是人,至少有两万多人! 这次的手笔真是大! 简直不输于当日赵一痕召来近万人搜查宣抚司! 这是在报当年的仇吗? 陈媛媛见援军已来,欣喜地跳到援军身后,那追杀他的八个人立即停下了脚。 这时雀子走了过来,冷笑道:“你以为这些酒囊饭袋,就能围困得住我们偿命村的人吗?” 忽然村里走出来近数百人,其中包括十八铜人和四大判官。 叶不凡迈着八字步,像是信步闲庭一般。 “偿命村果然名不虚传!” 李大人从人群中挤了过来,看向四周只有一人高的草垛屋,又说道:“草垛矮小,藏人并隐匿在深山之中,难怪朝廷的人都找不到你们!” 叶不凡笑道:“李大人过奖!到不知李大人来访所谓何事?” 李大人笑了笑,从草垛屋中抽出一张凳子,做了下来,笑道:“听说偿命村只负责杀人,却不知偿命村的人还会说话,装糊涂!” 叶不凡看着他,不再跟他拐弯抹角,淡淡道:“若是你想用这群人把我们偿命村的人全杀了,恐怕会很吃力!” 李大人也笑了,道:“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咯!” 说话间,身后忽然跳出二十个人来,个个面目狰狞,丝毫不输于偿命村的刺客。 “在下天山剑人,孟千刀!讨教各位刺客!” “在下北冥鲲鹏,彭山,讨教各位!” “在下青雀门,刘不得!讨教各位!” “在下千悲门,沙尽兴!讨教各位!” “在下飞龙门,剑不止!讨教各位!” “在下君虎门,莫有生,讨教各位!” “在下逍遥派,诗成尸,讨教各位!” “在下缥缈派,水断流,讨教各位!” “……” 二十人纷纷自我介绍起来,仿佛真的想要跟偿命村的人一一单打独斗一般。 叶不凡笑道:“不过是八大门派的弃徒而已,以李大人的身份请他们出山,不怕被世人笑话吗?” 李大人摇了摇头,道:“你们名声都不好,我为什么又要带名声好的人来杀你们呢?” 说着,他挥了一下手,表示进攻! 二十人见状,纷纷把出刀剑,冲进偿命村的人群。 陈媛媛没有听过这二十人的名号,但单从这二十人毫不畏惧地冲向偿命村的人,应该各个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吧! 就在这时,本以为很快就能解决的事,却发现那二十人刚冲进去就被打折了胳膊和腿丢了出来。 速度之快,陈媛媛根本没有看清,这……这还是打架吗?基本上连一息都没有撑住! 二十人中有十个人已经致残,这简直就是出师不利啊! 李大人阴沉着脸,冷哼道:“废物!” 那剩余的十个人转过身来,也冷哼道:“李大人,你行你上!” 李大人的脸更加发黑。 偿命村和一些江湖高人就不是一个层次的,请江湖的高人,要像大爷一样的伺候着。而偿命村只要给银子就行,一个人死了,会派另一个人去杀,直到杀了为止! 叶不凡笑道:“看来李大人这边还内讧了,要不李大人先到一边解决一下?” () 第349章 围剿刺客 山巅之上,赵一痕靠在一颗树上,远远地看着下面的人群。 他现在终于明白陈媛媛和李大人想做什么了。 不过,想灭了偿命村,这二万人,根本不够看的,即使那么群拥而上! 因为这数十个刺客,全都现在祭坛上,那祭坛看似只是天然打磨的巨大石头,但却并不一般。 本是一场必然的结局,赵一痕本想就此离开,可回过头一想,为何不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呢? 于是他爬上了树,坐在树上看。 两人合抱粗的杉树上,大腿粗的树枝正好可以做一个人,而且看到下面的视野更加广阔。 如果再拿一坛酒就更好了! …… 山下李大人已经走到人群,他一震臂,那上人群纷纷举起了弓弩,是在军队中用的劲弩,十里外的西瓜都能射穿! 更何况他们只在百步之内! 数十个刺客纷纷举起了刀剑想做应对。 李大人对着叶不凡喊道:“如果这样呢?” 这无疑是一种嘲讽又是一种自得! 陈媛媛看向这些刺客,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爹爹的仇终于报了,罪魁祸首也终于伏法了,而且世间再也没有杀人的职业了! 这是一种解脱,同时又是一种欣慰,至少她为天下人做了一件好事,世间再无暗杀之人! 忽然,她眉头一皱,发现花美灵在刺客之中,而且被他们围在中间。 陈媛媛大惊道:“等等!” 但李大人的手已经落了下来,无数支箭,如同无数毒蜂一般,蜂拥而上,直扑刺客身上。 叶不凡笑了笑道:“从此千万刺客,凡陈媛媛、李大人格杀勿论,杀一人,赏万两黄金!” 这是…… 刺客追杀令! 这个追杀令只有刺客离开偿命村时,才会下这样的命令,直到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但现在却用在一个外人身上,而且还是赏金万两!这从偿命村建立之初到现在都没有出现过。 赵一痕不由得笑了,或许自己可以浑水摸鱼,捞个万两黄金。 到时候万书阁就不用愁了! 李大人冷笑道:“先过了这一关再说吧!” 叶不凡微微一笑,随手一挥,只见祭坛上忽然立起四道石壁,前后斜着向上,就像屋顶一般。左右两道石壁垂直而上,正将屋顶严密封锁,把所有的箭都抵挡在外。 数万支箭全都插在石壁之上,像极了刺猬。 陈媛媛也不知道为什么,松了一口气。 李大人却是异常愤怒,都计划了近五年,竟然就被他们这样溜了! “把石壁撞开!” 他愤怒的吼道! 两万人纷纷下山,走向祭坛处。 却在此时,祭坛周围忽然也射出无数支箭,这是诸葛连弩,一次能射出十之箭。 这些箭都是从祭坛的底部射出,就像喷泉一样,撇向四面八方。 那些接近祭坛的人如同下饺子一般纷纷倒地。 这招简直就是防不胜防! 李大人更是怒不可遏,吼道,“上盾牌!” 赵一痕顿时深吸了一口气,连盾牌都用上了,他恐怕是调用了守城兵将! 调用这些兵力,恐怕皇帝也不会愿意吧! 他想,这应该就是他的把柄了! 他只是看客,不过这黄雀在后的打算算是泡汤了。 这些士兵提着盾牌,又一次冲了上去。 这次弩箭已经没了用处,但是又一次意外出现了。 这些士兵刚到祭坛就被地下的长矛刺穿身体,而后又缩回洞内,接着又刺了出来。 这些都是机关所置,这些长矛又是金刚之体,根本砍不断。 李大人额头上已经生汗,他没想到小小的偿命村竟是如此难攻! 随后又下令道:“上桐油!” 上桐油是个不错的计策,因为机关都是木质,用火一烧一切都解决! 桐油到来,纷纷倒向出箭孔和长矛孔,随着李大人的一声令下,“轰”一声,整个祭坛都被烧了起来。 李大人冷冷地看着祭坛,眉头紧锁,他知道,祭坛并不是那么容易攻破,但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就在这时,那些弩箭忽然又一次发射。 弩箭被大火烧着,箭头带着火星,向四面八方射去。 士兵们顿时拿起盾牌抵挡。 只是这是八月的天,地面上一片金黄,那树叶一点就燃! 李大人暗道不好。 只见那些箭一落地便烧了起来。 “轰~” 一团又一团的火从周围爆炸开来,随着一阵风过,整个山都要烧起来的势头。 赵一痕摇了摇头,心想,再不走,简直自寻死路! 就在这时,忽然山顶上出现了一批人马,扛着一个巨大的木头过来。 赵一痕眼睛微聚,那不是普通的木头,而是投石车! 他们竟然把投石车运过来了! 投石车旁边一个中年人哈哈大笑起来,“老李!这次人情可不小啊!” 李大人拱了拱手,笑道:“多谢张将军,若日后有什么需要之处,尽管提!” 张将军又是一阵大笑,“哈哈~好说!好说!” 接着张将军便大吼道:“放!” 只见投石车上飞起一块如簸箕大的石头,冲向云霄,继而落向祭坛上方的石壁。 “轰”一声巨响。 那石壁竟然纹丝不动!而且那石头却是四分五裂。 张将军见状一愣,随即有些尴尬道:“咳~李大人勿急!一个不行,那就两个!” “放!” 第二个石头落下时,石头依然裂开而崩碎,击向四周。 “放!” 第三个石头又一次飞起,而后落下。 “开裂了!开裂了!” 山下的士兵忽然发出惊叫声。 张将军得意一笑。 既然又放了三个石头。 “轰~” 就在三个石头落下之后,祭坛上的石壁也轰然倒塌。 李大人看着张将军,投去感谢地目光,随即道:“杀!” 一万多士兵拔刀而起,冲向祭坛。 这次祭坛没有在放箭,也没有再冲出来长矛。 但是这次祭坛上竟然没有人了,地下还是青石,可是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了! 李大人一咬牙,大喝道:“掘地三尺也要抓住他们!” 这时士兵将石壁的碎块全都搬走,拿起手中的单刀就是往地面上一通乱砸。 李大人冷冷地盯着祭坛中央,那里一定还有通往地底的机关,否则他们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只有一个解释,这祭坛地下是空的。 就在这时,祭坛中央忽然落了下去,露出一个巨大的天坑。 那些站在祭坛上的人,全都掉了下去。 只见地下一层利刃,掉下去的人,全被刺穿,无一生还者! 出师未捷身先死! 连他们的影子都没抓住,就已经死了这么多人! 李大人的脸色很不好看,走到祭坛旁边,看向天坑。 这天坑就像是被一个圆形的石头砸出的坑洞一样,只是这坑洞中全是露着寒芒的利刃。 没有下脚的地方,更别谈下去了! 李大人对张将军笑道:“还劳烦张将军再来几个石头!” 用石头砸这些利刃,可谓是恰到好处。 几次石头的轰击下,那些利刃都压倒在地上。 一些士兵走了下去,却依然没见到偿命村的人。 而沉下去的祭坛依然完好无损。 李大人道:“砸开!” 数百士兵又跳了下去,开始砸起祭坛。 很快就被凿出了一个洞,不大,只能容一个人进去。 一士兵报告道:“大人,底下有个洞,深不见底!” 李大人冷笑一声,道:“八大门派的人何在?” 身后十名高手纷纷站了出来,看了一眼这天坑,摇了摇头。 他们竟然不干! 李大人气得直咬牙,冷哼道:“把洞砸大一点!所有人带好弩箭!” () 第350章 故地重游 洞口越来越大,士兵们看了进去,果然有人。 “大人,有人!” 李大人冷笑一声,“乱箭射死!” 士兵们的弩箭纷纷架好,没等陈媛媛回过神就射了出去。 “嗖……嗖……嗖” 箭矢如同落雨一般射入洞中。 陈媛媛心中一凉,怒吼道:“住手!快住手!” 李大人皱了一下眉头,似乎想到之前陈媛媛说不要杀那个花姨的人。 他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示意停下来。 陈媛媛不顾一切地重进洞中,只见洞里果然有十几个刺客全都倒在地上。 “花姨!花姨?” 陈媛媛惊慌地喊道。 透过白日的阳光,洞中非常阴暗,还有水声。 陈媛媛翻过一个个尸体,最终看到了花姨的身影。 她正躺在地上,胸口插着数支箭。 陈媛媛更加惶恐,走上去抱住了花美灵。 “花姨!花姨!醒醒!” 可是花美灵睁着的大眼睛早已涣散,她已经死了! 陈媛媛大怒道:“李大人,你不是答应过的吗?” 李大人站在洞口,神色有些歉意,道:“对不起,她跟他们在一起,没有注意到!” 陈媛媛冷冷地瞪着他,没再说什么。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阴暗潮湿的洞中,只觉得万念俱灰。 一切都完了! 一切都没了! 自己害死了花姨,赵一痕绝不会原谅自己。 他们真的连一丝可能都没有了! 她神情恍惚地将花姨抱了出来。 这个一辈子都没有过过好日子的人,就这样死了。 爱她的男人,是偿命村的人,将她从军中救回,却死在偿命村中。 想到之前还帮自己拦住了偿命村的刺客,现在却被自己害死。 惭愧与悔恨涌入心底,她甚至怀疑自己与李大人的计划是否是对的! 为了剿灭偿命村,而害死一个无辜的人,这是对的吗? 李大人在身后问道:“里面死了多少人?” 陈媛媛根本不想搭理他,抱着花姨走到一个坟墓旁。 那是老十三的墓,曾经花姨经常去的地方,赵一痕带她去过。 那些士兵,已经将坟头踏平,见陈媛媛过去,连忙让道。 “滚!”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粗鲁。 她拿起短剑,开始挖坟。 “对不起,花姨。” “花姨,我真没想到会是这样。” 她的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抽泣起来,连短剑都拿不稳。 赵一痕坐在树枝上,淡漠地看着这一切。 干娘死了,他心中一开始也有些疼痛,但他发觉这些疼痛瞬间转化成了怒火。 看着陈媛媛将花美灵坟头上,他又露出了一丝冷笑。 是她的错,但更是李大人的错。 之前没找他,现在倒是来找自己了! 这次绝不会那么便宜他! “大人!洞中只有十三具尸体!没见到其他人!下面有条暗河,应该从暗河中逃走了!” 李大人气得差点就拔剑杀人了! 好不容易计划的剿灭计划,如今全都功亏一篑! 他咬牙切齿地看向洞中,但此刻也是无可奈何。 暗河之下会有什么,他不知道,里面定会有无数凶险! 若是贸然行事,不仅死伤无数,就连刺客都不一定能抓住! 李大人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的怒火有咽了下去。 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离开这里,因为现在真的是多了一个劲敌,若是稍不小心,就会被偿命村的刺客暗杀。 他冷哼道:“撤!” 这场围剿无疾而终,仅仅不过半个时辰而已。 赵一痕冷冷一笑,偿命村数千人,这里才只有数十人,不觉得这场围剿有多么明智。单看他以后有了偿命村的敌人,就知道他们这次损失惨重! 真是愚蠢至极! 陈媛媛将花美灵下葬之后,便来到李大人向山外走去。 赵一痕没有走,依然坐在树枝上。 她看见了他。 泪水又一次流了下来。 很显然他都看见了。 两人相视,四目相对,却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还能说什么?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不是吗? 李大人走了过去,笑道:“赵公子,原来你也在这里啊!” 赵一痕没有说话,他现在有一腔怒火想杀了这个人,他只是在克制。 陈媛媛张了张口,最终说道:“对不起。” 赵一痕收回了目光,还是没有说话,如果对不起就能让死去的人活过来,那他也不算是坏人。 陈媛媛道:“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的,但我还是要说,我是在为我爹报仇!为天下人复仇!这些刺客杀了多少人?让天下有多少人像我这样?花姨是,袁淑媛也是!” 若是这么说来,却是如此,为天下人做了这么一件好事。 只是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 赵一痕依然淡漠,这只是片面的,她只是看到了表面现象,却从未看过本质问题。 这一切并不是偿命村的错! 他们只是一个替人杀人的团伙而已,没有他们,该死的人依然会死,说不定死法会和杜希玲一样更加残忍! 他没有说这些,跟这个白痴的女人,说不上什么道理。 至于李大人,他肯定没这么好心,也不可能那么单纯的想为天下人铲除祸患。 不出意外的话,是因为自己违规杀了杨玉花,才引起他的报复! 李大人道:“且不论这件事的好坏!总之现在都不要掉以轻心!偿命村的刺客随时都会来追杀我们!” 说着便对陈媛媛道:“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陈媛媛凄然一笑,看了看赵一痕,道:“回我的三生斋!” 李大人点了点头,但又摇了摇头,道:“虽然三生斋现在开的也很多,但偿命村随时会来报仇!我想你一个人,还有店里的两个伙计,恐怕难以抵挡!倒不如去我成都府在做打算?” 陈媛媛一想,此次计划失败,确实会遭到偿命村的反扑,到时候,定然会被他们暗杀。 她点了点头,只有这个办法了。 李大人见她答应了,笑了笑,又看向赵一痕,问道:“你意下如何?” 陈媛媛这时也看向赵一痕,期待他的回复。 赵一痕看了他们一眼,发现这两人倒是挺般配的,呵,连三生斋所有的事,都告诉了李大人,真叫一个夫唱妇随。 他冷哼了一声。 声音很像嗯字,多是答应了。 陈媛媛欣喜地看向他,此刻虽然什么话都说不出,但她明白,赵一痕一定还是对自己有牵挂! 见赵一痕从树上跳下来,连忙挽住了他的胳膊。 不需要多言,一切尽在不言中! 赵一痕没有拒绝,陈媛媛更加高兴,这便是开始! 而心中也在想,若是他不愿意,就算天涯海角,也要让陪伴在他身边! 这就足够了! 李大人笑意盈盈地看向两人,道:“这才对嘛!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合嘛!” 赵一痕一路都沉着气,没有任何言语。 他在想,一切都结束了,但自己的事还在开始。 马车鼓鼓前行,速度很快,车轮带起秋日的泥尘溅地满路都是。 李大人一来怕偿命村的刺杀,二来尽快赶到成都府。 赵一痕不知道李大人还有什么阴谋,但他肯定知道,此次去往成都府凶多吉少! 他本想在路上就杀了李大人,但周围不仅有八大门派的弃徒,还有陈媛媛在旁边,根本找不到机会。 所以只能安耐下心,到成都府再找机会。 …… 秋日的夕阳下,随着李大人的几辆马车疾驰而去之后,另一匹马车也上了路。 这两马车没有跟在李大人的身后,而是北上,直到苏州时才停了下来。 一个小厮带着一个女子直奔白家大院。 白允接见了他们,看了女子交出的信,负手而立,想了一会,对旁边的下人道:“告诉夫人,今晚回娘家!” () 第351章 深陷险境 秋高气爽,成都府却是依然潮湿不减,没有北方的干燥,也没有南方的阴冷。 满城桂香,令文人墨客好不喜欢! 只是文人墨客有时候并不解这江湖的桂香,只能将其定格在诗画中。 宣抚司内,李大人特地设了一桌酒席,这顿酒席说是宴请诸多江湖豪侠以及陈媛媛和赵一痕的到来,同时也是为了商量怎么应对偿命村,其实真实目的,并不为人知。 赵一痕不知道他有什么打算,只是埋头苦吃。 好久没有吃到美味,虽然他并不是喜欢吃的人。 酒,也是上好的酒。 他检查过都没有问题,至少不会下毒来毒自己。 李大人举杯而立,道:“感谢诸位对李某信任,但此次围剿偿命村无果,反而还树了大敌,不知诸位有何应对之策?” 青雀门刘不得举起杯笑道:“刺客终是大患,然敌再暗,我再明,不可轻举妄动!” 飞龙门剑不止也笑道:“我们可以以宣抚司为中心,设层层防护,若他们敢来,定要叫他们有去无回!” 众人左看看,右看看,觉得此计可行。 但李大人摇头叹道:“若是在宣抚司内或许可行,那诸位日后出宣抚司该如何?” 是啊!宣抚司能命,那以后该如何? 这时君虎门莫有生说道:“这两位不是偿命村的人,倒不如说说他们的一些事情,我们何不来个突袭?逐一击破?” 李大人问道:“言之有理?该当如何?” 莫有生笑道:“他们必然有接头之人,何平生暗号之类的,我们可以以此来灭掉所有有可能是偿命的人!” 众人一听,此计甚好! 于是众人目光皆是向赵一痕和陈媛媛的桌上看去。 赵一痕沉声不语,只顾着吃菜喝酒。 陈媛媛知道,他是不会说的,只能自己说,但知道的却是不多。 “偿命村暗号:‘千里寻死鬼,夜半送地府。开门迎四方,莫问是王土’” “以‘靈’字灯笼为记,所有有此字的灯笼都是偿命村的人。白色灯笼暗杀最强,红色灯笼次之。” “刺客都隐于集市,或许你们身边就有这样的人!” “……” 偿命村的秘密其实远不止这些,还有更多,就连赵一痕也只是知道皮毛。 比如雀子为什么连贡茶都喝过?为什么珠宝首饰那么多? 这些都是偿命村的秘密。 然而赵一痕并不会说这些,将酒放置一边,道:“我也只是知道这么多。” 李大人笑道:“赵公子在偿命村这么些年,只知道这些?” 赵一痕面不改色道:“一个刺客只有刺客的本分,至于越规矩的事,都会遭到追杀!” 这是事实,但赵一痕跟雀子亲近的很多,自然知道的也很多,不过,他却是不会说出来的。 多一群对付他,这是自己最乐意见到的,最好今晚就把他们团灭。 李大人叹了一口气。 不过有了这些消息,也能找到一些刺客。 于是莫有生笑道:“那我们就根据这个暗号和标记去寻找一些刺客,到时候杀得他们措手不及!” 李大人点了点头,能重创他们就好! 陈媛媛有些紧张地看向赵一痕,别人不知道赵一痕,但她知道。 他一定知道更多的秘密,但就是不说。 可是自己却又不敢对他要求什么? 就像以前一样,他依然做着冰冷的人,而自己只能在旁边默默地看着,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会遇到什么。 以前她会盲目相信,现在…… 陈媛媛露出了一丝苦笑。 李大人举起手中的酒杯,笑道:“那我们就从成都府开始,清除这些恶人!来干!” 众人举起酒杯,也都一饮而尽。 很少很久的陈媛媛,也端起了酒杯,喝了下去。 陈媛媛只觉得口中被一团大火烧过,从嗓子到胃里,火辣辣的,好一阵才恢复过来。 只是伴随着消失之后,从腹部升起一阵暖意,直到脸上。 面带粉色,媚眼如丝。 她抓住了赵一痕的胳膊,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感觉很奇妙,有种抱住他的冲动。 很快,她便觉得浑身燥热起来,眼睛逐渐迷离起来。 赵一痕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主座上的李大人,快速封住了陈媛媛身上的穴道。 陈媛媛软了下来,趴在桌子上。 李大人笑道:“陈姑娘这是怎么了?难道一杯酒就倒了?” 其余的人都看向陈媛媛,也是一笑,道:“女子酒量不好,很正常!来,赵公子,我敬你一杯!” 赵一痕没有理睬他们,陈媛媛着道了,被下了春药,他没想到今日宴会竟是个鸿门宴。 他没有露出半分慌张,但心里却在想着对策。 陈媛媛中招,是她自作自受,而自己想要逃出去,却有些麻烦。 他看向四周,都是八大门派的高手,若是动起手来一定不是对手。 忽然他抬起头道:“贱内不甚酒力,我先带她回房。” 李大人笑道:“无妨!咱们先喝,一会赵公子可得自罚三杯!” 说着便对外面叫道:“来人!带陈姑娘找个屋子休息!” 没想到他竟然答应了! 赵一痕神色不定,若是他要对付自己,为何不阻拦自己?就不怕自己逃走了? 他一边点头应付,一边抱起全身滚烫的陈媛媛,向大门走去。 宴会中又响起了觥筹交错之声。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赵一痕皱起了眉头,尽管相安无事,但依然不敢放松警惕! 前面的丫鬟指了指前方的路,道:“那里便是客房!” 赵一痕没有理她,看向四周,虽然是白天,但依然感到了一丝阴冷。 不对!有人! 正在此时从四面八方拥来一群士兵。 仔细望去,至少有数百人! 赵一痕倒吸了一口凉气,李大人果然不想放过自己! 一个将领模样的人,大喝道:“杀夫人之人就是他!杀!” 顿时数千人拿着长戟攻了过来。 赵一痕大惊,很想丢了陈媛媛自己逃跑,只是刚下放下她时,又深深了吸了一口气。 他做不到! 是的,尽管他很气愤她做了那么多背叛自己的事,可是到了这种时候,他却做不到! 为什么? 赵一痕心里有些发出痛苦的嘶吼。 这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原因,从未有过! 长戟刺来,赵一痕看着已经昏迷不醒的陈媛媛,将她放了下来,但却没有离手。 他抽出了皎月刀,迎了上去。 尽管他知道自己若是丢掉陈媛媛,自己或许会有一线生机,尽管他知道自己只是螳臂当车,尽管他知道自己一定会葬身于此,他依然拿刀抵抗起来。 刀与戟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 赵一痕身上已经被戟划破了衣裳,鲜血顺着手臂,顺着衣服流到地上。 此刻他没有别的想法,什么复仇早已忘却,只有一个想法,带陈媛媛离开! 皎月刀震到手麻,那些长戟一直在身前飞舞。 长戟利刃一次又一次地划伤身体。 他没有管,一直向前杀去,一条仅有四丈的路,尽然走了近半个时辰。 这半个时辰,让他越来越觉得力不从心,越来越头晕目眩。 身上已经被划伤,无一完处,无论身前,背后衣服已经撕烂,就像乞丐一般。 他流了太多的血,但是他还没有倒下。 陈媛媛还在怀里,没有受到一丝伤害,但他身上的血却溅了陈媛媛一身。 这一路上杀了数十人,他还能杀,尽管自己深受重伤,尽管手已颤抖。 血水和汗水迷上了眼睛,看向那些士兵,竟然无一敢上前一步。 他走一步,士兵向后退一步。 他有些嘲弄地“嗤”了一声,但声音很小,小道自己都没有听见。 这时将领大叫道:“他已经不行了!快杀了他!” 那些士兵试探地向前进了一步。 赵一痕忽然挥刀而去。 “当” 刀戟相碰。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但接下来一幕却让他们有些兴奋。 “咣啷”一声,皎月刀倒飞了出去。 连长戟都砍不断,自然是强弩之末! “杀!” 顿时靠近的数十人举着长戟捅向了赵一痕的后背。 “噗” 赵一痕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 () 第352章 众叛亲离 清晨,天昏沉沉的,不是阴天的灰,而是像黄昏一般的黄,这种天气,多半是大雨前的预兆,一般都在秋天。 陈媛媛睁开了眼睛,睡了一天一夜,终于醒了。 她爬起身来,却见身上不着寸缕,再检查了一下身体,只觉得腹下一阵疼痛。 这…… 陈媛媛只觉得天还未下雨,自己就已感到晴天霹雳! 自己失身了! 看了一下床单,果然有着血迹。 她惨然一笑,自己守了这么多年的身子,终于还是被夺走了! 这一刻,她有苦涩,但也伴随着欣喜和释然。 偿命村虽然没有结束,但李大人已经帮忙了,相信会有越来越多的偿命村刺客被杀。 赵一痕接纳自己了,至少他占有了自己的身子。 还有这么多年与赵一痕的关系,又可以再进一步了。 至少可以结婚了。 “呀!陈姑娘醒了!” 这时走进来一个丫鬟,见到陈媛媛爬起来了,惊叫了起来。 陈媛媛问道:“赵一痕呢?” 丫鬟看着她,面色有些难堪,不知道该怎么说。 陈媛媛急声道:“发生了什么?” 丫鬟退了一步,道:“大人,大人不让说!” 陈媛媛忽然慌张起来,问道:“是不是离开了?” 丫鬟点了点头,又连忙摇了摇头,紧张道:“不是我说的,我什么都没说!” 顿时陈媛媛如堕冰窖。 霸占了自己,如今又走了。 呵呵……他真是个十足的混蛋! “我衣服呢?” 丫鬟指了指旁边一件粉色的衣服。道:“昨天陈姑娘喝醉了,吐了一声,大人就让奴婢帮你洗了,还没干。” 陈媛媛点了点头,没想到昨天竟然喝醉了,可是自己怎么完全记不得了? 她一边想一边穿着衣服。 这件粉色的衣服上面绣着桃瓣,应该是杨玉花的衣服,而她穿起来正好合身。 陈媛媛也是美人胚子,穿着这衣服如同不食烟火的仙子一般。 美,有什么用? 她拿起剑,就向屋外走去。 赵一痕走了,自己绝不能让赵一痕就这么吃干抹净就走了! 所以她打算无论到哪里都要把赵一痕找到,去问个清楚。 丫鬟见她要走,连忙道:“陈姑娘,你去哪儿?大人还等你吃早饭呢?” 陈媛媛道:“告诉大人,多谢他的好意,我要走了!” 丫鬟见状,慌忙跑了过去,叫道:“陈姑娘……你不能走!” 此时陈媛媛哪有待下去的心思,转身就离去。 丫鬟连忙跟了上去,但陈媛媛的脚步实在太快,没过一会就不见人影了。 陈媛媛来到大门之时,被拦了下来。 “我是大人的客人,现在我要出去!” 那两守卫为难的神情道:“陈姑娘,是大人交代的!说是外面有刺客追杀陈姑娘,现在出去,肯定会被他们发现的!” 陈媛媛倒是把这件事忘了,可是赵一痕已经走了,自己留下来还有什么意义? “我有急事,非出去不可!” 守卫道:“此事你可以跟大人商量,说不定大人可以帮你!” 陈媛媛叹了口气,看来真要去找李大人。 “陈姑娘,急忙出去做什么?” 就在陈媛媛犹豫的时候,李大人笑着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那丫鬟,多半是她禀报的。 陈媛媛叹道:“大人,可知赵一痕去哪儿了?” 李大人摇了摇头,也是一叹,“今晚清晨他要走,我跟他说了半天,现在正值非常时期,切勿出去走动,万一地刺客抓住了,会被杀了的!可是他不听,说是刺客只追杀我和陈姑娘你,不追杀他!” 说着他又叹了一口气,道:“我苦劝没用,还打伤了侍卫,我问他,难道不等陈姑娘就走吗?他说……” 说到这里,他没了言语,显然有所顾忌。 陈媛媛忙问道:“他说什么?” 李大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唉,他说,说,这个贱人,不要也罢!”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陈媛媛顿时心如死灰,身体发颤。 她还是介意自己,还是不原谅自己,占有了自己,只不过是对自己的惩罚! “轰隆”一声。 这时天忽然打起了雷,接着落下了淅淅沥沥的雨,那昏黄的天,也被乌云遮盖。 陈媛媛感到了雨水的冰冷,也感到泪水的滚烫。 从此天涯海角,互不相干。 一切的情与爱,都在此湮灭。 陈媛媛最终留在了宣抚司,她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李大人笑道:“先清理了成都府的刺客,再想办法!你们的万书阁不是还在吗?或许有帮助!或许还能找到……他!” 陈媛媛轻叹道:“找不找得到无所谓了。” 说着她便回了自己房间。 …… 夜深之时,宣抚司地牢内,李大人走了进来。 来到最深的一间牢室里,有个木架,上面捆着一个人。 正是赵一痕! 他的琵琶骨被两根铁锁穿起,吊在上空,露出森白的骨头。 身上全是伤痕,有长戟划开的伤,也有被鞭子抽出的伤。 上衣被扒尽,下裳只留下大腿以上的部分,全身的血渍已经干涸,露出黑色的血块。 李大人走了过来,一瓢冷水泼醒了他。 “说!江小白在哪里?” 赵一痕没有抬起头,也没有说话。且不说他不知道,就算他知道也不会说。 李大人见他不答,也不着急,又问道:“袁大人的证据在哪里?” 原来袁大人的事,还有他参与的份,一个在龙城,一个成都府,他们竟然也能勾搭在一起。 但令赵一痕欣慰的是,陈媛媛没有泄露这个秘密。 他还是没有说话。 李大人点了点头,倒是一个硬骨头,冷笑道:“你还不知道陈媛媛已经在我身下承欢了吧!” 这时赵一痕终于抬起了头,发出吃人的目光,瞪着他。 李大人见状,笑道:“不想让他受到苦头,你就说吧!或许我还能给你一个痛快!” 赵一痕张了张干涩的嘴,本想说出来,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自己已经尽力了,陈媛媛以后的路只能靠她自己了! 至于自己,不过上刑而已,曾经可是受过专业的训练,丝毫不惧,哪怕是死! 李大人看着他竟然低下了头,打算死扛到底,阴狠道:“你不说也没关系,我可以慢慢找,先杀欧阳家,再杀袁淑媛,我会把所有关于你和江小白的人全杀了!” “涂山酒家倒闭,也是我干的!嘿嘿嘿……” 赵一痕没有说话,但心中已经明白他要做什么了,他要复仇,不仅要杀了自己,还要杀了江小白,以报当年宣抚司被搜查之耻,和杨玉花死之仇! 难怪总觉得不对,为什么自己的通缉令被撤,为什么要围剿偿命村,又为什么涂山酒家忽然倒闭,原来都是他的手笔! 下了一盘好大的棋! 只是现在知道了又如何?他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根本帮不上忙。就连怎么逃出这座地牢都是问题。 外面的事,只能靠自己了! 李大人看着赵一痕依然不答话,心中更是一阵火大,他倒要看看这个刺客能忍到什么时候。 “张幸!上刑!” 张幸也在这里? 果然张幸拿来一个锤子,道:“大人!该从哪里砸起?” 李大人阴森森地对着赵一痕冷笑道:“看到没!这就是曾经跟你称兄道弟的人!如今他来亲自给你上刑!哈哈哈……这种感觉是不是很心寒!很痛苦呢?” 赵一痕依旧低着头,他不愿多说一句,也不会多听他一言,就跟死了一般。 李大人恼怒道:“除了嘴,其他随便你怎么上刑!三日之内,我要所有的消息!” 张幸连忙道:“是!” 说着便将锤子砸向赵一痕的脚趾,满目狰狞道:“你说不说!” 李大人见状,满意地冷哼一声,走了出去。 () 第353章 做你哥哥 “你说不说!” 张幸用竹签插进赵一痕的大腿上,而后搬动竹签,使伤口逐渐撕裂开来。 为了防止赵一痕咬舌自尽,在他嘴里塞了一个木棍。 赵一痕痛得恨不得将木棍咬断,冷汗如同雨天水缸上的水汽一般,直滚滚地流下。 他始终不说一个字,始终不抬起头,连张幸一眼都没看。 张幸把竹签又丢了,拿起盐撒在赵一痕的伤口上,使劲地用手抹去,白色的盐瞬间被血水浸染,痛得赵一痕直打冷颤,全身抽搐。 “你到底说不说!” 赵一痕依然沉着声。 让他背叛江小白,他做不到,让他背叛袁大人,他也做不到!宁愿自己死,也不会说出半个字! 张幸看着赵一痕宁死不说,实在没了办法,该用的型都用了,可他就是不说。 随即用清水将盐洗干净了。 旁边一个狱卒不解道,“为什么洗干净?” 张幸冷冷一笑,道:“等到他适应了这种疼痛,那盐就没用了!” 狱卒立即伸出了大拇指,笑道:“高!实在是高啊!” 张幸笑道:“学着点,以后说不定你能用到!” 那狱卒一听,连忙摆手道:“不,不,不,我就不了!” 张幸想了想,对赵一痕似乎彻底没辙了,但他忽然想到了一招,抓起赵一痕的一根手指,用力掰断。 “咔嚓”一声。 手指就断了。 赵一痕痛得直咬牙。 “咯哒”一声。 他嘴上的木棍竟然断了,还有两个深深的牙印。 张幸哈哈大笑,道:“这滋味如何?还不从实招来?” 赵一痕吐掉了嘴里的木屑,喘着粗气,嘴里似乎念叨着什么? 张幸一看,笑道:“你终于肯招了!” 但是声音太小,听不见。 他将耳朵凑到赵一痕嘴边,冷哼道:“说大点!” 忽然只觉得耳朵一痛,竟然被赵一痕咬住了,气得他将赵一痕大腿上的竹签使劲拨动,甚至将腿上的肉都快撕裂成两半了。 终于赵一痕松了口。 张幸摸着差点被咬掉的耳朵,大怒道:“再那根铁棍,把他嘴堵上!” 说着他走了出去。 狱卒见状,不解道:“张大哥,这就走了?他没说什么?” 张幸气得直骂道:“你特娘的没看到我耳朵女被咬烂了吗?你会医吗?” 狱卒见张幸血淋淋的耳朵,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 大雨下了一天,深夜中的行人更加少之又少。 张幸举着伞,轻摸着耳朵,痛到无法呼吸。 那种一抽一抽地疼,令他差点昏厥,好在他也是习武之人,还能忍得了,只是他的腿却已经发颤,差点连走路都走不稳。 现在医馆已经关门,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往家赶。 刚回家便听到一个孩子再哭。 那是他的儿子。 他与孙木香的结晶。 这时觉得耳朵上的疼痛减少了几分,笑眯眯地推开了门。 孙木香正在喂奶,见张幸耳朵流血了,连忙问道:“怎么回事?跟人打架了?” 张幸没有说什么,只是从床底下端来一坛酒,倒满了,一口干完,顿时脸色好了很多。 孙木香又心疼又着急,抱着孩子就在找金疮药。 张幸看着她焦急的模样,心中一暖,此刻才是真正的自己,对赵一痕的严刑拷打,令他说不上的滋味。 孙木香把金疮药倒在他的耳朵上,一边吹气一边小心翼翼地涂抹均匀。 “都多大人了?还跟人打架?” “是赵一痕。” 孙木香一惊,连手都在颤抖,似乎在问,怎么可能? 张幸摇了摇头,又倒了一碗酒,顾自喝了起来。 “你打算怎么办?” 张幸没有回答,自己能有什么办法?一个是宣抚使,一个阶下囚,自己的能力太有限了! 孙木香也沉默了。 怀中的孩子还在喝奶。 是个男孩,长得像孙木香,眉目里竟是美人的模样,将来一定是个美男子! “哇……哇……” 忽然,孩子哭了,令他们两人的沉默也打断了。 孙木香哄着孩子,又看向不住摇头的张幸,自己也无奈。 最后善解人意的她,只好岔开话题,道:“听说杨小姐回来了!” 张幸“哦”了一声。 她回不回来,似乎与自己并没有多大关系。虽然是他认的大哥杨出易的女儿。 只是这位大哥在李大人醒来之后,似乎对自己并不是很关照,不咸不淡的。 孙木香又继续说道,“似乎跟她夫君白允一起过来的,说是提前给杨正义过生辰。” “这往年杨正义生辰,白允都只是让人捎带礼回来,今年还特地提前回来,真让人搞不懂。” 女人成了家,自然就喜欢说一些琐事,七大姑八大姨的事,都能搬出说道说道。 这样的事,张幸听得多了,如果是别人家的女人,一定会感到很烦,但谁让是孙木香说的呢。 只是今天他有些烦恼,并没有认真听。 又“哦”一声。 孙木香使劲推了一下,道:“哎,你有没有听我说呢!” 张幸又嗯了一下。 很显然是敷衍不是? 孙木香委屈了,憋着嘴,瞪着他道:“你不爱我了!” “???” 张幸完全懵了,这跟自己爱不爱她有什么关系? 他连忙哄道:“哎,我爱!谁说我不爱!” 孙木香冷哼道:“那你说说我刚刚说了什么?” 张幸只好耐心道:“不就是说杨婉儿带着白允来了吗?” 就在这时,张幸忽然想到什么? 当时赵一痕在狱中张嘴小声说话时,自己没听清他说什么,凑到他嘴边后,只听到他重复着说一个字。 “白!” 难道他是让自己找白允? 他惊喜地问道:“白允认识赵一痕吗?” 孙木香自然听到街坊邻居说过这些事,但看到张幸模样,忽然有些不确定起来,点了点头,疑惑道:“是……是吧,听说曾经在大理国认识的!” 张幸放下手中的碗,又倒了一杯酒,很显然有些欣喜。 如果真的是自己想的那样,那一切都说的通了! 想到这儿,一切烦愁顿时一扫而空。 “明天备点厚礼去杨家!” 孙木香更加疑惑,怎么忽然想去杨家了? 张幸嘿嘿一笑,凑到孙木香耳朵说了两句。 孙木香也是一喜,较忙道:“明日我定会备上厚礼!” …… 深夜,陈媛媛想起过往的种种就无心睡眠。 那个狠心人,让她太过痛苦,为什么走了还要夺走自己的贞洁? 她不甘心,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天大地大,觉得连自己的容生之所都没有!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一帘幽火飘摇不定。 李大人走了过来,温声道:“还在想赵一痕?” 陈媛媛挤出一丝笑意,道:“大人不是还没睡吗?” 李大人笑了笑,道:“别大人大人的叫了,会显得生分,毕竟现在我们算是朋友了,不是吗?” 陈媛媛张了张口,没想到一个达官贵人会跟一位卑微的草民交朋友。 李大人笑道:“我叫李明哲,虚长你几岁,叫我一声明哲哥哥如何?” 陈媛媛更是惊讶地合不拢口,他竟然让自己叫他哥哥!这简直就是麻雀变凤凰,高攀了! 李大人以为她不答应,于是叹道:“其实我早就把你当做妹妹,看到你在黄岩县被欺辱,我就一阵自责,不该让你冒这么大的险!如今又没有留住赵一痕,让我更加愧疚。” 陈媛媛想起这些年的种种,心中又不由得一阵抽搐,叹道:“都过去了,不是吗?” 李大人道:“不!都没有过去,看你这般憔悴,我就一阵自责!是我不该!” “对不起,媛媛,可不可以做我妹妹,余生让我照顾你!以后若是有人欺负你,哥哥一定会替你出头!” 说道这里,李大人连忙下跪道:“若是你不愿意,定是不原谅我!那我便长跪不起!” 陈媛媛惊呼道:“男人膝下有黄金!哥,你怎么能下跪呢!” 李大人一听她叫哥了,笑道:“你答应了!” () 第354章 营救难题 长街之上,熙熙攘攘地人群里,都在谈论着李大人归来和杨家千金女婿的事。 李大人,他们并不知道他去做什么回来,故而重点还是在白允身上。 他们流传的版本很多,有人说杨婉儿念家了,所以回来看看,有人说白允要去大理国做生意,到这里只是顺路,还有人说杨家老二生辰,提前回来看看。 但无论什么版本,都说明了杨婉儿和白允的孝。 众人一想到自家儿女不由得一叹,唉~一言难尽! 传言中,白允和杨婉儿已经被是做夫妻楷模,一对金童玉女,好不令人羡慕! 听说他们还有孩子了,那孩子真俊! 孙木香听着这些谈论,微微一叹,心想,自家的张幸也不错! 她买了一些礼品,独自上了杨家的门。 没办法,张幸今天还要审赵一痕,根本没空过来,虽然自己过来,有些不合礼数,但只好硬着头皮过来了。 开门的是个管家,见到杨老爷义弟妹,也不好说什么,于是只好让她进门。 孙木香对管家笑道:“我是来看杨小姐的,曾经我们是姐妹,好久没见!听闻她回来了,我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管家皱了皱眉头,心想,以前他们回来也没见你来,今天怎么就来了? 不过他看着孙木香带了礼品,便没有说什么。指了指曾经杨婉儿的闺房,便离开了。 孙木香见他走了,只觉得背后一阵凉嗖嗖的,是汗湿的! 来到杨婉儿的住处,却见白允和杨婉儿在打闹。 白允说:“诗乃浑然天成,不可雕词镂句,斧凿之功,岂有天地造化之秀?” 杨婉儿不甘道:“那这画呢!” 白允道:“画的是一对青梅竹马,男的英姿飒爽,气宇轩昂,风流倜傥,反观女子……” 杨婉儿道:“女子怎么样?” 白允砸了咂嘴,道:“女子,不尽人意啊!还没我家娘子好看!” 杨婉儿啐道:“呸!尽会说些好听的话来哄我!” 一边谈诗作画,一边卿卿我我,孙木香在门外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尽管如此,她还是有些羡慕,至少比自己家那个榆木脑袋好多了。 她敲了敲门,道:“杨姐姐,我是木香啊!” 杨婉儿见有人来,也不跟白允闹了,推开门,笑道:“香妹妹,好久不见啊!” 可不是好久没见,至少也有三年多没见了。 孙木香有些尴尬,以前都没有来拜访,今日却过来,说不定还被误会来请求帮忙的呢。 “好久不见,我……我是过来看看你们的!” 杨婉儿一愣,以前没来,今日怎么还特地来看望自己了? 但她没有拒绝的意思,毕竟这也是礼数,于是将孙木香带到院子的凉亭里。 也是当初参加比武招亲时,赵一痕喜欢做的地方,如今一晃就是五年,真是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也正是那个时候,杨婉儿与孙木香有了第一次正式对话,也认识了张幸,所谓他爹爹的义弟。 但她一女孩子家,私下里也没有把他们真正当回事。 孙木香坐在庭下,和杨婉儿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毕竟他们根本没有什么交集,说起话来,自然也不知道说什么,这就罢了,但她眼睛一直在看向白允。 她怎么这样?盯着别人的男子像什么话! 杨婉儿清咳了一声,有些不高兴。 孙木香知道误会了,脸色一红,道:“我……我来此,还想问问,你们见过赵一痕吗?” 她忽然问了这句话,令杨婉儿和白允皆是一愣。 怎么忽然打听起赵一痕的事了? 白允却饶有兴趣地问道:“找他有事吗?” 孙木香看了他们一眼,也不知该怎么说,于是只能硬着头皮道:“听说你们和赵一痕关系匪浅,所以来问问。” 杨婉儿道:“我只想知道你找他做什么?” 孙木香被这句话问得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又问道:“我就问问是不是?” 这下杨婉儿没了耐心,问她话,就只有这个问题,也不说干什么,自己很难回答。 白允挑了挑眉,接过话,道:“应该跟你想的那样关系!” 孙木香一喜,惊问道:“真的吗?” 但随后脸上喜色又渐退,显然很不信任。 白允觉得有些苗头,对杨婉儿道:“你去泡杯茶,可能他们家出事了!” 杨婉儿有些纳闷,问赵一痕的事,干嘛是他家出事了?虽有疑惑,但自己男人的话,还是听的。 见杨婉儿一走,白允看向四周,确定没人的时候,才问道:“这里没事了!说吧,赵一痕发生了什么!” 孙木香见状,还是不敢确认,这是张幸再三叮嘱的事,一定要确认好他们的关系。 “你……你此行回来的目的是什么?” 白允轻叹了一声,如此谨慎,估计是出大事了,于是道:“是赵一痕让我过来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果然如此! 孙木香松了一口气,慌忙说道:“赵一痕被关进李大人的地牢里,都被打成血人了,听说连脚趾和手指都被掰断了!” 白允一拍桌子,愤怒道:“可恶!没想到他背地里竟是如此小人!” 孙木香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道:“快想办法救他吧,他只有三天的时间了!” 三天! 这么短! 白允深吸了一口气,这次可真是给自己出了难题。 尽管时间紧迫,但也一定要救他出来! 不仅仅是报恩,更重要的是,以前赵一痕都在运筹帷幄之中,令他好不钦佩,如今自己也要来一次! 于是点了点头道:“你快些回去吧!省得有人生疑!” 孙木香点了点头,她也很怕的!毕竟这种通风报信的事,搞不好会遭到杀身之祸的! 等到杨婉儿来的时候,却见孙木香走了,于是目光不善地看向白允。 “你们是不是有些什么秘密?” 白允点了点头,此时不能不承认,本想支开她,让她不受到这场救援中,但现在看来,也不得不说了。 “还记得此行前有个女子带人去我们白家吗?” “她是万书阁的人,指名要来成都府。” 杨婉儿惊骇道:“你不是说去大理国接父亲回来吗?” 白允叹道:“对不起,事关重大,不想把你卷入进来。” 杨婉儿不解道:“那现在怎么又跟我说了呢?” 白允道:“因为这可能牵扯到你父亲!” 他没等杨婉儿回应,继续说道:“赵一痕现在被关押在宣抚司牢内,受了重刑。我想你爹是替李大人办事的,若是前去救赵一痕,你爹可能会受到牵连。” 杨婉儿明白了他的意思,现在就是让自己选,到底救不救赵一痕。 如果救,自己爹爹会受到一定的惩罚,如果不救,那自己就是忘恩负义之辈。 这样的难题,交给她,只觉得天旋地转。 她翻了翻白眼,道:“我头晕,什么都没听见!” 白允笑了,虽然她这是在逃避,那也是在默许自己的选择,于是紧紧地将她搂住,笑道:“头晕,我可以给你治治!” 杨婉儿脸色一红,身体顿时软了下来,羞意难忍道:“大坏蛋!这可是白天啊!” 白允放开了手,确实如此,时间紧迫,现在不是玩闹的时候。 他坐在了桌子上,开始想着营救计划。 当下除了张幸一家,能用的人几乎没有。这就是最大的难题! 他想过以当年赵一痕同样的方法去做,可是现在赵一痕的吸引力,完全没有当年的影响大,江湖中人,绝不会再上一次当! 杨婉儿见他陷入了沉思,乖巧地坐在旁边,不打扰他。 () 第355章 阿弥陀佛 秋日的清晨,还是有点香的,那桂花开得正浓,本是清香,倒是有种冲鼻子。 陈媛媛趴在栏杆上,神色呆滞。 她还是忘不了赵一痕,那一音一容一笑,仿佛都刻在骨子里,让她如何能忘怀? 尽管他做了混蛋事,尽管他已经不爱自己了。 良久之后,化为一叹。 到底是自己伤了他的心。 可是自己又何错之有?只是不想让他离开偿命村,让他不会步入老十三的后尘,让这天下人从此没了刺客的威胁! 他杀了自己的父亲,他的干娘因自己而死,一切两清了,不是吗? 可是自己和他的感情,难道就这么说断就能断的吗? 他还是一个无情的人! 陈媛媛苦涩地想着。 “妹妹,又在想他呢?” 这时李大人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一枝桂花,面带笑容。 “有情人终成眷属!你放心,给他一些时间,会想明白的!开心点,好吗?” 陈媛媛看着他,挤出了一丝微笑。 她知道,赵一痕不在自己身边的时候,都是他在照顾自己,就像当初在黄岩县的时候一样,她被别人差点占有了身子,就是他的帮忙才躲过一劫。 所以,她对他很感激。 李大人笑道:“这就对了嘛!” 说着他将手中的桂花插在陈媛媛的头上,笑道:“你就像这枝桂花,散发着幽香,在秋天里,比菊花还要更胜一筹!” 陈媛媛身体一颤,除了赵一痕,没有任何人对做过这么亲密的动作,更没有人说着这甜言蜜语。 她笑了,道:“哥哥对我真好!” 李大人笑道:“傻妹妹,哥哥不对妹妹好,又对谁好呢?” …… 地牢中,张幸拿着刑具一遍又一遍地施加在赵一痕身上,可是赵一痕自从昨天咬断木棍以来,只字不提。 那狱卒看着赵一痕的惨状都觉得瘆得慌,叹道:“我说小兄弟啊,你就招了吧!连我都看不下去了!” 赵一痕依然没有说话,牙齿咬着铁棍,溢出丝丝血迹,“咯吱”一声,牙竟然咬碎了! 这种痛苦,绝非一般人能受得了。 但赵一痕挺过来了,短短一天内,都不知道晕了多少次,被泼醒后又继续动刑。 张幸拿着鞭子,打得都没力气了,掐着腰,恶狠狠道:“真是硬骨头!” …… 杨府中,白允左思右想,没有一条路可以走,贸然营救只是死路一条! 黄昏之后,白允急得团团转,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现在不得不佩服赵一痕,自己的智慧相对于他而言,简直不能比啊! 忽然他看到杨出易出门去了,杨婉儿也笑盈盈地走了过来。 白允问道:“你爹做什么去?” 杨婉儿摇了摇头,道:“他只是说去宣抚司,问什么也不理!以前他都还会说,现在估计也不信任我了!” 白允叹了一口气,看来从杨出易身上是找不到办法了! 于是又问道:“赵一痕在这边有没有什么朋友?” 杨婉儿愣道:“他朋友……应该除了张幸就没有别人了!” 白允皱了眉头,现在杨婉儿以前是闺阁中的千金小姐,自然没朋友,自己在这里也没有朋友,若是只有张幸,一切都是白搭。 杨婉儿思索着,忽然想到了什么,惊喜道:“青羊观!那里有个老道士,应该认识!” 白允觉得这虽然不靠谱,但只要有一线希望,都要抓住,于是喜道:“备轿!” 杨婉儿连连点头。 现在自己倒是成了下人,不过看白允认真思考的模样,真的很让人着迷! 青羊观还是如同以前一样,香火旺盛,远远地就能看到一股轻烟直上苍天。 这都是人们的心愿。 白允和杨婉儿进了青羊观,也拿起香烛来,叩拜起来。 倒不是他们信仰这些,只是为了不让别人怀疑,只有如此不露声色。 杨婉儿走到一个小道士面前,拿了十两银子,笑道:“我是杨府的大小姐,最近总是失眠多梦,不知怎么回事,想请道长帮我看看。” 那位小道士接过银子,笑道:“杨施主客气了,只是贫道修行不够,无法看出来端倪,倒不如让我们观主给您看看!” 杨婉儿摇了摇头道:“我记得你们这里有个道长叫三问,不知道他在不在,我们是旧识!” 小道士看了她一眼,心想,不会又是来捣乱的吧!当初三问师叔闹得动静可不小啊! 白允见他不答话,笑道:“三问道长道法颇深,在下在生意上也有一些疑惑想要找他解惑!不知道道长能不能行个方便?” 小道士在两人的夹击下,不得不说道:“好吧!三问道长就在内院!请随我来!” 他们倒是不知道,三问道长其实不是青羊观的道士,只是借居于此,此次来这里,说来也巧,正是三天前来的! 来就来吧,还带了一个和尚过来,他两人把后院闹得满是酒味,观主都想把他们请出去,可是师叔和那和尚丝毫不惧,说什么要赶出去,就先得斗法! 斗法之事,观主哪有他们精深,只好忍气吞声。 一进后院,便闻道一股淡淡的酒香。 小道士略显尴尬道:“他就在最里的房中!” 说着便逃似得溜走了。 太丢人了,道观里的道士喝酒,传出去岂不笑掉人的大牙? 白允和杨婉儿倒是无所谓,径直走了过去。 门外就听见两个人说着醉话。 三问道长道:“你这酒,与我涂山酒如何?” 和尚道:“切,别以为我没喝过!你那小徒弟可给我喝了!比你这酒好得很?” 三问道长一听,不甘心道:“那小子的酒,我只喝过一次,下次见到一定要让他给个两坛!” 和尚一听,连忙笑道:“嘿嘿嘿……你要两坛!那我就要十坛!” 三问道长气急道:“呸!他是我的人!凭什么给你那么多!想都别想!除非你能拿你那贡酒来换!” 和尚连忙笑道:“好啊,好啊!去我大理国,贡酒随便喝!” 三问道长冷哼一声,“少来!” 门外的白允和杨婉儿哑然失笑,难道那小道士尴尬地跑了,合着是三问道长在喝酒。 白允推开了门,只听得三问道长怒道:“不是说这几天没事不要来打扰我的吗?” 但转眼一瞧,竟不是观中的师侄们,急得他直把酒坛往身后藏。 那和尚哈哈大笑道:“怕什么?再说了,他们又不是外人!” 这时白允拱了拱手,笑道:“确实不是外人!阿纳大师来我中原王朝,为何不提前告诉在下,在下好为你接风洗尘!” 原来这个和尚是阿纳! 白允一生中最佩服的就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赵一痕,另一个就是阿纳。因为阿纳以一人之力,游说十二国,使得景昽十二国避免战争之灾,在景昽就是一个传奇人物,一年前还有幸和他把酒言欢! 这下营救赵一痕,把握就更大了,因为阿纳也很欣赏赵一痕,而且他的武功也非常之高! 阿纳笑道:“贫僧是来寻友的,又不是出宫!不过你来了正好,说说赵一痕在什么地方,我想他的酒,想了好久了!” 三问道长也连忙道:“对对对,阿跛来了,好歹也让他尽一下地主之谊啊!” 白允听到这里,明白了他们关系,绝不是普通朋友那么简单。 于是让杨婉儿关了门,神色有些凝重道:“赵一痕被宣抚使李大人抓进地牢里,正在严刑逼供。” 三问道长一惊,气得脸都快涨红了,怒道:“真是作孽!” 阿纳双手合十,叹道:“阿弥陀佛!干死他丫的!” () 第356章 含沙射影 赵一痕是好人,至少在他们看来,赵一痕是这样的。 他的话有时候很多,他们知道,那是没办法的,因为他们不知道赵一痕的计策,也不知道赵一痕想法,他只能说很多。 但他的话也很少,有时候只是点头或者摇头,甚至一个不清不楚的嗯字代替。 他是怎样的人,他们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不同的形象。 杨婉儿认为他是一个嗜杀成性的人,但杀的都是坏人,值得尊敬的人。 白允认为他是一个不仅是个智慧过人的孤傲者同时又是一个懂得取舍的英雄,至少比起那些曾经追杀他的人要好很多。 三问道长认为他是一个狡猾而又喜欢麻烦人的狐狸,虽然很多时候,自己都是甘愿被阴。 阿纳认为他是一个很阴险的家伙同时又有着人间大义的人,至少他让十二国没有陷入战乱之中。 他们四人现在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救出赵一痕! 白允将自己得到的消息都告诉了他们,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时间。 三天已经过去一天,还有两天,贸然前去营救,还是不妥,尽管这两位是绝世高手。 白允道:“目前的问题,是必须先让张幸把赵一痕从牢中解救出来,同时又要支走我岳父和李大人。” “而且一旦张幸参与,就要把他一家老小都要带走,这就是需要很多人去做了!我们几个人根本不够!” 三问道长和阿纳点了点头,这倒是个麻烦事。 三问道:“以贫道对李大人的了解,现在李大人已经严加防范整个城中的动向,甚至连赵一痕所有的亲信都被监视,包括贫道!” 众人一惊,如此说来,张幸也一定被监视起来了,否则李大人为什么让他审问赵一痕? 这是一个圈套! 白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张幸一家人一定要尽快转移走!” 若是他们不转移走,很有可能会遭到毒手! 这下事情比想象的更加糟糕,因为李大人很有可能注意到了白允,只要有什么异常,定然第一时间就把人抓起来。 这就意味着,一切都难以实施。 三问和阿纳也都陷入了沉默。 这无疑就是一个不可能的事! 白允眉头紧皱,看着两位大师也是,不由得露出了苦涩的笑意。 赵一痕给的难题可真是难啊! 想到赵一痕,忽然想到他以前对付李大人的招数。 倒不是他以江湖中人堵截宣抚司的招,而是知己知彼中得到的战术。 于是问道:“李大人,你们可曾了解过?” 李大人? 杨婉儿知道的都是好的一面,那一定有着不好的一面,这不好的一面,自然鲜为人知。 三问道长皱了一下眉,道:“曾经我和他讨论过治理成都府的事,此人心性通达,论智慧绝不输赵一痕,如果要找到他的缺点定不容易。不过他曾经杀过江小白的师父,还一把火烧了隐村上百个老弱病残!” 听到这里,杨婉儿不由得惊骇起来,那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爱民如子的大人吗?竟然做了这么个缺德事? 她不敢相信,但她没理由不相信。 因为三问道长又继续说道:“这也是江小白当年隐居的原因,他一直想杀李大人,李大人也想杀江小白,但他们有个共同的爱人,就是杨玉花!” 说到这里,三问道长索性将当年的恩怨全都说了出来。 夺人所爱,还斩草除根,为人不仅阴险狡诈还不择手段! 这些事情,竟然都是出自这位表面上温文尔雅,受万民爱戴的李大人! 杨婉儿深吸了一口气,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仅凭借三问道长的话,她就信以为真了! 白允似乎对这种事并不在意,他也是个商人,对于人性的贪婪与邪恶,他早已见识过。 “或许我们可以先影响一下他的情绪,让他无暇顾及赵一痕。” 众人不解地看向白允。 白允嘿嘿一笑,小声地跟他们说了起来。 杨婉儿道:“他若是好人,定然不会在乎这些问题,但若不是好人,定然会想办法堵住他们的嘴!” 阿纳点了点头,道:“可是之后呢?” 白允叹道:“如今只有我们四人,如果想要救他,必然要承担之后的后果。所以暂时还没考虑好。还有两天,若是想到办法,我找人捎信给你们!” 其实他们所面临的后果,真不是一般的大。 若是被李大人察觉,不仅青羊观会被封,就连杨婉儿一家和张幸一家都会惨遭毒手。 这让白允不得不小心谨慎起来。 …… 成都府的大街上,在秋雨冲刷下,显得有些冷,但热闹却是没有变。 满地的树叶,被行人踩成烂泥。 白允走到一家茶楼,听起了书。 没过一会,杨婉儿走了过来,点了点头。 一切都搞定,就看成都府怎么炸锅了。 这时说书人将惊堂木一拍,喝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高山之上不见人,其心与众尽相同!” 众人一听,怎么今日开场话都不一样了? 只听得说书人道:“被世人遗忘的赵一痕又重出江湖,与其兄江小白联手复仇!没错,他们又来到成都府了!” “要知道,江小白不仅是神医,还是一代舍己为人的大侠!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他为何却曾被通缉呢?” “今日要说的就是那江小白身上的恩怨!” “二十年前,江小白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与其青梅竹马杨玉花,以及师父茅金松和师妹茅羽曦来成都府解决成都府瘟疫。” “这场瘟令百姓疫死伤无数,江小白师徒四人彻夜不眠救治,终于三个月后将人治好,并建了一个村,叫隐村。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当年瘟疫差点就死了的老弱病残。” “江小白师徒宅心仁厚,此后每年都会来一次,看望这些人。” “可是有一天,隐村发生了一场大火,把隐村的所有人都烧死了!茅金松在这时也被烧死!这也成了当年的悬案!因为茅金松不是被火烧死的,而是被人用匕首捅死的!” 这时整个茶楼里都发出了惊呼! 隐村这场失火案,很多人都知道,只是认为是失火了而已,但却从不知道竟然还另有隐情! 说书人打开折扇,感觉这个头起得特别好,至少他们都认真听了。 “那么问题来了,茅金松到底是谁杀的?” “他这么好的人,为何还有人要杀他?” “他杀,到底是情杀还是仇杀?” “若是如此,那杀人之人,真的是丧心病狂!” 说道这里,茶楼里发出了不耐烦的声音,急声道:“你倒是说啊!” “就是!墨迹什么?” “……” “咳……”说书人清了清嗓子缓解尴尬,笑道:“这是情杀!当然不是茅金松的情人所杀!而是一个忘恩负义之人所杀!” “这就不得不说道赵一痕的青梅竹马,杨玉花了!此人的名字与咱们宣抚使的夫人同名,也依然貌美如花。” “一日茅金松师徒救下了一个男子,气度不凡,也是个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人,名唤李狗蛋!” “???” 座中客人哄堂大笑,李狗蛋这个名字太接地气了,不过气度不凡的设定,被叫上李狗蛋的名字,实在有些不妥。 于是众人叫道:“换个名字吧!李狗蛋太难听了!” “是啊,好歹你也是个说书人,起个像样点的名字吧!” “……” 看着他们的要求,说书人笑而不语,将惊堂木又是一拍,道:“有道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气度不凡,玉树临风,也未必能与其品德般配!为什么要取名叫李狗蛋!且听我慢慢道来!听后你们还会叫他李狗屎!” () 第357章 爱得太深 “这李狗蛋也是成都府人,少年家境富裕,有钱有势,最喜狩猎,一日呼朋唤友前去狩猎。” “可是不巧,那日秦岭忽然下起了大雨,大风吹卷起大树哗哗作响,雨又如斗大,拍在脸上都生疼!” “于是几人往回赶,可好巧不巧遇到了一只老虎,还带着三只刚成年的小老虎!四只老虎饥肠辘辘,肚子都憋了,见到几人,立即张开血盆大口!阿呜一声,吓得几人退都软了。” “这李狗蛋看势头不对,自己没打到猎却反被猛虎吃了,那多丢人,于是他拔腿就跑,让身边几个朋友挡下来。” “猛虎见人要跑,自己的肚子还饿着呢!怎么甘心让他们跑了呢?说时迟那时快,猛虎四肢如电,猛然扑倒一人,张开口对着脖子就咬了下去。” “其他小老虎,也照葫芦画瓢把其他人也扑倒了。” “但还是让李狗蛋逃跑了。李狗蛋庆幸自己的脑袋,否则自己就成了猛虎的晚餐了。” “他趁着风,赶着雨,慌不择路,被荆棘划破了衣裳,划破了身体,他都没管!保命重要呀!” “但他抛却朋友的事,天理难容,一个炸雷轰来,吓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这不坐不要紧,一坐整个人都滚下了山崖!” “从此他就成了跛子了!走路一拐一拐的,为了医治好腿,他一家人寻遍了大江南北的名医,可都没看好!最后听说秦岭有个颇有名气的大夫,专治疑难杂症!” “于是他便去找了那位大夫!那位大夫正是名医茅金松!” “茅金松当时看了一眼他的腿就说道:‘此腿受伤的时候,受过雨淋和雷击,已经邪气入体!必须要正气压制方可痊愈!’” “听听!邪气入体!恐怕是被他抛弃的朋友怨气太重,几人缠着他不放!这就是他的报应!” “李狗蛋吓得都尿裤子了,赶忙下跪请求茅金松给他治病!茅金松毕竟是个善人,看他这般请求便心软了,于是叫来徒儿给他看病!” “他的徒儿就是江小白!他可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到十八岁便名气与其师父相当!江小白敲了敲李狗蛋的腿,只是这么一敲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随手写了一副药方,便让他青梅竹马的杨玉花去抓药!杨玉花一出场,就深深地吸引了李狗蛋!因为这杨玉花就像是仙女下凡一样,比四大美女还要美!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都不足以形容她!” “李狗蛋陶醉了!他发现他深深地爱上了这个女子,于是暗下决心,一定要把这个女子搞到手!” “他的腿被江小白治好,他还死皮赖脸的不走,硬是在他们茅庐里呆了两个月。” “到了两个月实在是没办法了!只好回家,但回家后还是贼心不死,一年后再去茅庐时,杨玉花与江小白已经结为夫妻了!” “这下他该死心了吧!可是他没有!趁着江小白师徒几人出去义诊的时候,悄悄溜进了杨玉花的房间,说尽了甜言蜜语,还威逼利诱,终于拿下了杨玉花。” “你们说,他可不可气?这种人就该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江小白回来后,发现了他们的奸情,于是只好忍痛放手!而李狗蛋也成功的抱得美人归!” “只是这杨玉花日日以泪洗面!觉得这样有辱门风,简直就是潘金莲嘛!尤其是茅金松师徒后来又来隐村照顾那些老弱病残时,杨玉花更是愧意难当。” “李狗蛋见这样下去,这杨玉花飞非疯了不可!而他自己也不甘心,毕竟杨玉花这样,显然是念旧情啊!他顿时醋意上头。” “一天晚上,带着道上的朋友,把整个隐村都团团围住,更是要杀了江小白!只是当时江小白来到成都后,想起了杨玉花,几番惆怅,去了酒馆喝酒!而他的师妹茅羽曦也在这个时候,跑出去玩去了。只剩下茅金松一人在隐村。” “没有见到江小白,李狗蛋气得拿起匕首就杀了茅金松!随后一把火烧了隐村!” “江小白一直想要报仇,可是李家权势滔天,又怎能斗得过他呢?何况又有杨玉花在中间,他也下不去手!于是黯然离场,这一离开就是五年!” “如今他又来到成都府,就是为了报这个仇!” “……” 故事讲完了,四下皆是一片安静,不是对江小白的遭遇而感到悲哀,也不是对李狗蛋的行为而感到气愤,他们更加好奇的是李狗蛋到底是谁! 就在这时,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发出了一声惊呼。 “这说的不正是宣抚使李大人吗?当年他脚跛了,特地去寻找江小白的,所以他认识江小白啊!” 另一人也跟着发声道:“如此说来,正是李大人!他夫人杨玉花,正是江小白曾经的女人!” “……” 顿时茶楼里炸开了锅,有人认为这就是李大人,否则为什么隐村的案子至今没有破?绝对是官官相护!也有人认为这不是李大人,只是说书人臆测出来的故事,因为李大人的人品,在成都府都是有目共睹的! 当他们争论不休后,再去看说书人时,却不见了! 再仔细一想,这个说书人竟然从未见过! 顿时争论声又一次想起。 杨婉儿坐在桌前,笑道:“这说书人说的不错吧!” 白允喝着茶,笑道:“还可以!下次找个专业一点的会更好!” 杨婉儿翻了翻白眼,道:“专业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很容易被人认出来的,若是李大人追究起来,一定会杀了他!” 这句话本应该是白允说的,现在却出现在了杨婉儿口中。 白允笑了笑,有此心性的娘子,夫复何求? 这个故事并非只在一家说过,还有成都府大大小小的茶楼酒馆都有说,只需要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整个成都府都知道了这个故事。 这只是开始,尽可能让李大人疲于压住这件事,好让他分心无法应付自己的计策。 茶已三碗,也喝饱了,这个时候该离开好好想想怎么营救了。 白允放了一两银子,叫道:“结账!” 杨婉儿跟了上去。 这时来了一个青衣瘦小的小二过来收拾桌子。 白允刚要走,忽然发现有些不对,这个小二好熟悉! 连忙拉住了她的胳膊,赫然惊喜道:“砚秋!” 杨婉儿闻声望去,果然是她! 她怎么在这里? 只见砚秋也用同样惊讶地目光看向他们,接着就捂住了白允的嘴,将他拉走。 黑暗的角落里,两人看向砚秋,除了欣喜还是惊喜。 因为白允发现又多了一个人帮忙。 砚秋最先开口道:“你们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白允和杨婉儿对视了一眼,不解道:“我们也有一个忙想请你帮忙!” 砚秋没想到他们会找自己帮忙,想了一会,还是点了点头,她觉得自己的忙大于其他忙,只要他们愿意帮自己,自己就一定会帮他们。 白允道:“可能这个忙会跟你有关系!赵一痕被困宣抚司,现在我们正在想办法救他!” 砚秋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道:“你们也知道了?” 白允见她神情,多半知道怎么回事了,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砚秋苦笑道:“我从万书阁出来后,就一直在寻找赵一痕的踪迹,直到前些天才发现他跟着宣抚使的马车进了宣抚司,至今没有出来,我想他一定出了事,没想到是真的出了事!” 原来她一直都没有放弃过赵一痕,五年了,五年多了,她一直深爱着赵一痕! 试问天下女子谁能爱得这么深? 杨婉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要说赵一痕坏,就坏在这里! 白允暗自叹息。 无奈,赵一痕的风流债,自己也没办法! () 第358章 东风易借 这五年来的等待,其实连砚秋都不知道为什么。 那个男人可以遗忘,只不过相处了不到两个月,便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了他。 有时候带着孩子的时候,她也会扪心自问,自己真的那么爱他吗?这五年的等待,真的值得吗? 很显然答案是否定的! 那自己苦苦等候的到底是什么? 很久以前她想不明白,直到后来苏子铭奶声奶气地问她,爹爹呢?为什么别人家都有爹爹,我就没有呢? 刹那间,她才知道,自己最不甘的是,自己的孩子没有父亲。 所以她离开了万书阁,离开了自己的孩子,她要找那个负心人,要问个清楚! 只是在得知赵一痕被关在宣抚司的时候,心中却是有着无名的怒火,令她发狂。 她问向白允,道:“你有办法吗?” 宣抚司毕竟是朝廷的人,被他们关押的人,必然会有重兵看守,尤其是她知道当年赵一痕在成都府闹出的动静,宣抚使必然会严加防范。 所以她一个人没有办法救出赵一痕,只能靠别人。 只见白允笑道:“我们正为此事而来,自然得想办法去救他!只是人手不够,目前还不好办。” 砚秋道:“多少人才够?” 白允道:“至少十人,现在加上你才四个,必须都是江湖高手!” 目前有张幸、砚秋、阿纳、三问道长四个人,白允没有算上自己和杨婉儿,毕竟不会武功,去了也是送死。 砚秋皱了一下眉,四个人确实难办,她想了想,问道:“我这里还有两个人同门师兄!还有两个人,我再去找找。” 白允叹道:“来不及了,只有三天时间!” 砚秋眼神又暗淡下来了。 “不过……”白允忽然又接着说道:“或许六个人,也有六个人的办法!” 砚秋一喜,忙问道:“什么办法?” 白允略显尴尬道:“咳,暂时没想到,容我今晚好好想想,等到想好了,就跟你说。” 眼下只有这个办法了! 砚秋想了想,叹道:“他在牢中一定受了不少折磨,一切都靠你了!” 白允笑道:“他乃是我们白家恩人,我一定竭尽全力救他出来!” 砚秋点了点头,但满眼都是期待。 别了砚秋,白允就将自己关进房间内,他开始反复观看孙子兵法以及其他兵书。 每本书都有一寸厚,他不能深读,只能略过一眼。 尽管这些书他反复看过很多遍,但这一眼又能看出什么呢? 直到四更天的时候,才翻完这些,只是依然都没有头绪。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尤其是攻城战,若是连城中兵力、是否富庶等等都不知道,一般都不会贸然进攻。 可问题是自己无法打探到宣抚司的情况,今日路过宣抚司的时候,就见一伙夫进出门都要搜身。 李大人如此谨慎,所以才让白允头疼不已,才让他翻看兵法,找找以少胜多的方法,找找有没有不知道敌方情况就可以致胜的办法。 但很显然办法不好办,至少也得自己能力强大。 他揉了揉发涨的眼睛,疲惫不堪地伸了伸懒腰。 现在只能按常规的办法,必须打探到宣抚司的消息,这样才有更好的办法去应对。 但问题又来了。 宣抚司,只有张幸一个自己人,而他白天都不在家,只有晚上才回家。 计划起来,时间根本不够。 白允急得又喝了一口浓茶,缓解一下困意。 最后他长舒了一口气,只能想办法将后期的事处理好,再想办法潜入宣抚司。 他又开始磨墨,写起对策起来。 就这样,不知不觉间,天已经亮了。 杨婉儿起床见他还没休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心疼地将自己的夫君亲亲搂住。 这是夫妻间的默契,不用多说什么。 白允放下笔,轻笑道:“一切就绪,只欠东风!” 杨婉儿笑了笑,看着自己的男人如此优秀,满眼都是爱意。 她拿起信纸,看了看,不由得惊讶起来,这个计策简直就是天衣无缝! 白允笑道:“这是给三问道长的。” 接着他又拿出另一张纸,对杨婉儿道:“这是给砚秋的!” 杨婉儿看了看,眼里更是溢出了钦佩之意,自己的男人就是聪慧,丝毫不若于赵一痕! 这一日是最忙的,也是最重要的一日。 白允没有睡觉,忍着困意和杨婉儿去了茶馆,找到砚秋,送出了两封信,随后他们又去了迟月酒馆。 这是最重要的一环,也是东风一环! 迟月酒馆比往日更加热闹,因为涂山酒家的倒闭,他便成了成都府最大的酒馆。 只是以后未必。 孙掌柜依旧是满脸堆满了笑容,见杨家大小姐和杨家的女婿,连忙迎了上去,“哈哈哈……杨小姐,白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哈哈哈……” 白允也陪笑道:“孙掌柜,近日可谓是生意兴隆啊!财源定是滚了很多倍吧!” 孙掌柜笑得合不拢嘴,但嘴上却说道:“哪里哪里,只是小本生意,哪能比得上白公子的生意!哈哈哈……” 白允说道:“说实在的,在下有一事还有一桩生意邀请孙掌柜去做,不知道孙掌柜意下如何?” 孙掌柜看向白允,笑得都眯起了眼,只是这次笑得更假,说道:“孙某虚长你几岁,叫你一声老弟,不知道白老弟,有何生意可帮我?” 白允笑而不语,指了指后院。 他知道孙掌柜早已是人精,自然知道自己有求于他。 孙掌柜的笑脸这时也松了下来,他没有拒绝的理由,毕竟白允小小年纪就可以在大理国打下一片天地,说起来也是个人物,至少比他这个成都府第一酒馆名头要高。无论白允要做什么,在没有开口之前,他都要尊敬这位年少有为的人。 后院屋中。 白允递给了他一封信。 孙掌柜将信将疑地打开了,本来就没有表情,看了之后更加看不出任何情绪。 白允知道,他不想做。 “民与官斗,不知死活!” 这是孙掌柜开口说的最尖锐的话。 白允知道,自己好不容易做到成都府第一酒馆,让他做这件事,定然要放弃这酒馆了,他怎么可能会愿意? “若是我可以让你的酒馆开到大理国,开到苏州乃至整个王朝呢?” 孙掌柜皮笑肉不笑道:“你觉得这些能够吸引到我吗?” 白允想了想,确实如此,他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了,他不缺银子。他缺的是名,如今好不容易成了成都府第一酒馆,怎么可能轻易放弃?何况他现在女儿已经嫁了出去,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追求的了。 但未必是无懈可击的,行商这么多年,白允对人的拿捏可以说是已臻化境。什么样人,只要知道他的背景,足以明白他需要什么,他反感什么。 很显然,自己的要求已经让他反感,这不碍事,他已经知道,否则就不会来了。 白允笑道:“无论你做,还是没做,你已经参与其中,我只是给你留了一个退路,不是吗?” 话已至此,便是赤裸裸的威胁了,孙掌柜岂会不知?他嘴角有些抽搐,冷冷道:“你就不怕我揭发你们?” 白允点了点头,无比自信道:“你觉得他们会不知道吗?可以说,我们进了酒馆,就已经在他们的监视之中,若是我一身轻松的出去,你觉得你的告发有意义吗?” 孙掌柜沉下了脸,白允说的不错,营救赵一痕这种大事,他们怎么可能没有防备?而若是白允佯装自己已经到了和自己达成合作的样子,那自己告发,很有可能会被李大人当做这是他们的一个计策,定然不会相信。 他的眉头皱了下来,心里不住地想骂自己的不孝女儿和女婿,当初都说了不要和赵一痕来往,偏偏不听!如今还把自己拖下水,真是造孽! 此刻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低头答应!可怜自己这成都府第一酒馆的名头还没做两个月就要易主了。 () 第359章 无计可施 是夜,孙掌柜关起了大门,心中无限悲哀,为何这两个孩子如此不听话,一个赵一痕,为何就让他们甘愿冒着生命危险去做得罪宣抚司的事? 真是糊涂啊! 时间紧迫,他不得不换上衣服,连夜带着伙计去了女婿家中。 夜很黑,不时传来几声寒鸦的叫声,令他更加提心吊胆。 宣抚司的人很有可能就在不远处监视,此时去了,白允难道就不怕他们把自己抓起来? 一段路并不长,天也不热,却让他汗流浃背。 好在并没有什么异常,没有人拦住他。 推开门,就见张幸和女儿正在哄着孩子睡觉,这孩子叫张业,这名字还是成都府李大人亲自取得名。 这让孙掌柜更是感到针芒在背,感觉李大人就在身后一般。 只是一想到这自己的外孙,不由得又叹了一口气。 进了屋,他的脸一直在沉着,没有说话,也不想说话,心想,你们非要把我这个老骨头折腾坏了才满意吗?也不看看你们自己的儿子! 孙木香有些不解道:“爹,这么晚了,来做什么?” 孙掌柜没好气道:“我来看看我外孙不行吗?” 一句话把孙木香说的直接闭上了嘴。 张幸见到自己的岳父也不敢说话,变得木讷起来。 几人顿时陷入了沉默。 孙掌柜气得直咬牙,难道就不应该给自己道个歉什么的吗? 但他又知道他们处事不深,没有白允和赵一痕那般知人知心,只好最先开了口。 “明天我们去荆州看看你姑母,听说她要去世了!” “什么?”孙木香从未听说过自己还有个姑母,也从未听说过父亲过往的事。 孙掌柜知道她不知道这件事,于是叹道:“当年我们孙家,家道中落,家里一贫如洗,你姑母被人卖了,我逃了出来,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打听她的下落,直到三年前才有了消息。” “那你……” 孙木香还想问那你三年前怎么不去找她?却被孙掌柜打断。 “明天你们收拾收拾东西,跟我一起去,让你姑母也知道,我们孙家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听了这话,孙木香虽然有些高兴,但张幸却走不了,她的神色有些黯然道:“张幸走不了,这些天宣抚司很忙。” 孙掌柜自是知道是因为赵一痕的事,官家的事,他管不了,只能叹道:“那就咱两吧。” 孙木香点了点头,道:“好!” 他们对话的声音很大,至少门外的寒鸦都能听见。 寒鸦似乎听得烦了,扑棱着翅膀,叫了一声就飞走了。 屋里的人又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孙掌柜才出来,让门外等候多时的伙计打着灯笼又往家里赶。 孙掌柜额头上的汗水一直没有停下,手绢擦干了又湿,湿了又擦,就这样,一个手帕已经可以拧出水来。 伙计在身旁掌灯,不由得心中纳闷,这天也不热啊,怎么热成这样? 回到迟月酒馆后,衣服就像被水淋了一般,叫走伙计,一个人来到后院,看着发白的月光,他想,此时自己的脸也和着月光一样苍白吧。 他从怀中把手绢丢到了黑暗的草丛间,便回屋去了。 不多时,一道黑影翻了进来,顺着后院摸了一通,最后找到那手绢,像是垂头丧气般的,又跳墙走了。 接着又过来一个黑衣人,也找到了那手绢,又跳墙走了。 屋中孙掌柜吓得腿都软了,怎么会有两个黑衣人?到底是敌是友? 顿时冷汗更是如雨下,怎么办?怎么办?若是被宣抚司的人知道,那一切就完了! 可是现在又不能做什么,只能神情恍惚地坐在床上,连澡都不敢洗了,生怕一会宣抚司的人过来将他带走。 不知道过了多久,安静的屋子里,沉寂在紧张而又惶恐的氛围变得明亮起来,而孙掌柜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至少那种恐惧少了很多。 这一日,迟月酒馆没有开张。 …… 杨府内,白允手执一张潮湿而未湿的信纸,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那正是孙掌柜从张幸家所得,那这张纸也是在孙掌柜丢手绢时连同一起丢了出去。 与此同时,他让砚秋的人第一时间找到了信纸,而第二个黑衣看到手绢,一定只会认为是小偷。 杨婉儿看着信上的内容,脸上却没有任何笑容,甚至有些苍白。 信中说,宣抚司至少有两千精兵外加十多名江湖高手,据说都是武林中的佼佼者,一般人绝不是对手。 “这……别说十个人,就算二十人都不一定可以啊!” 白允却叹道:“当初赵一痕仅凭三问道长一人,便可以把江小白、陈媛媛他们救走,我还用了这么六七个人,实在自叹不如啊!” 杨婉儿笑道:“他可是利用了万人搜查宣抚司呢!” 白允摇了摇头,“这只能说明他善于借势,把劣势变为优势,试想若是两帮人都要杀他,他却将二者制造起冲突,若是自己,可不一定能想出这种办法。” 杨婉儿笑道:“好啦!别感慨这么多了,你能在三天内想到主意已经是智计无双了,奴家倾慕不已呢!” 白允笑了,能让自己的女人感到骄傲,是一个男人最大的自信,也是他作为男人的尊严,而此女子却处处为自己挽留尊严,当真难得!至少家中的那位就不会,这也是他与杨婉儿一直恩爱的原因。 “昨天宣抚司已经派官兵抓捕那些诋毁李大人的人了,只是人太多,他们无从下手,只好下召令,找人来歌颂李大人的好,试图用这些年对百姓的贡献来抹去他对江小白一家人的恶行。” 白允看向杨婉儿,她之前还在偏向宣抚使李大人,现在也加入了自己的阵营,连说话都是带讽刺的意味,心中更是无比的幸福。 因为这是一个女人对自己男人一味的相信,甚至奉献自己的灵魂。 “善行永远没有恶行让人更容易记住。即使他用他的丰功伟绩来砸向这些百姓的良心,但总会有一部分人不会买账!甚至还会造谣他们贪污,生怕被上面的人查到所以才这么做。” 杨婉儿点了点头,道:“街上确实有这么一说法。” 人心就是这么复杂,不乏那些激进之辈前来挑事,只是这样一来,那宣抚使不救被冤枉了吗? 杨婉儿悠悠地来了一句,“我们是不是太坏了?” 白允笑而不语,有些手段必不可少,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计谋与阴谋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他们的本质其实都是一样的,只是在于站在哪个角度来审视这个问题。 若是自己的这一方,哪怕计谋不得当,也都是计谋。若是对方,哪怕是再得当,也都是阴谋。 这便牵扯到了利益的分配。 白允没有告诉杨婉儿,一切的褒贬由他这个男人承担就足以。 …… 宣抚司地牢内,李大人阴沉着脸走向已经被酷刑折磨成不像人样的赵一痕身前。 还在苦苦逼供的张幸收回了手。 狱卒见他脸色,惶恐地退到一边。 “你有后招?”李大人冷冷地问道。 赵一痕至今只字未提,对于李大人的问话自然不会开口。 “街上那些舆论,手段和你当年的做法如出一辙,你以为这样我就不知道了?” 李大人不管他说不说话,他来此目的就是为了断了他的念头。 “你以为我会在意那些百姓的看法吗?你太天真了!秦皇汉武哪个人不是丰功伟绩?哪个人不是令天下人敬佩有佳?可不照样被骂暴君?我这小小的宣抚使又算得了什么呢?” 说道这里,又是一阵冷笑:“别指望有人来救你,否则来一个就会死一个,包括所有帮你的人!” 赵一痕还是没有答话,仿佛他所说的跟自己无关一样。 李大人咬了咬牙,大怒道:“陈媛媛现在是我妹妹,而且她叫起哥哥来,很是悦耳!” 他一边说,一边看向赵一痕,可是赵一痕一直低着头,连看他的意思都没有。 他怒火中烧,掐住赵一痕的脖子,摆正脸,想从他伤痕累累的脸上能看出一丝波澜来,可是他又失望了,赵一痕没有任何表情。 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对手,心智竟是如此坚强! 但这般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更让他来气。 可就在这时,杨出易走了过来,道:“常道观观主求见!” 李大人眉头一皱,疑惑道:“他来做什么?” () 第360章 道门要人 赵一痕无懈可击吗? 不,只是他无能为力罢了。 李大人走后,双目已犯泪光。 他又哭了。 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竟然哭了! 上次哭是为了柳如卿,这次哭是因为陈媛媛,都是为女人而哭。 这仿佛是上天开的玩笑,又像是自己走不出去的枷锁。 当他听到李大人说陈媛媛竟然叫他哥哥,顿时心中传来无比的疼痛,比这几天加过来的痛苦还要疼上几百倍。 那种如同自己的心被撕裂成碎片的心悸让他痛的喘不过气来。 而这痛苦比当初柳如卿躺在他怀里想叫夫君却叫不出来时更加痛苦。 他茫然无措,心有不甘,同时又更加愤然,最终承受不住了,昏厥了过去。 张幸见状,指了指狱卒道:“把他泼醒!” 狱卒被赵一痕这种惨样看得心里直犯怵,心想,最好死了,省得看着揪心! 一瓢水下去,赵一痕果然没动,又浇了一瓢水,还有没有动。 狱卒心道,真的死了?死了就好啊! 但是张幸慌了,连忙掐着赵一痕的人中,可是还是没有醒。 难道死了? 张幸摸了摸他的脉搏,还好在动,只是动得太慢,不仔细观察都摸不出来。 他有些恍然,刚刚都还好好的,为什么现在就不行了? “卸下铁链,快点,否则人死了,咱两都吃不了兜着走。” 狱卒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一想到这是李大人的重要人犯,把他弄死了,一定会找自己茬的,真没想到自己盼他死,反而自己会遭殃,连忙拿出钥匙,打开了琵琶骨的锁链,又给他松绑。 看着琵琶骨离开后背,露出森白的骨头,他皱巴着脸,撇到一边,不忍直视。 张幸一把抱住赵一痕的身子,感受到他身体轻飘飘的,如同枯骨一般,身上无一处完好。 他心中直打哆嗦,既自责又痛苦,自己下手太重了,一定是下手太重了。 狱卒见状,也慌张了起来,“怎……怎……怎么办?” 张幸再次把起了赵一痕的脉,他没有办法,现在不能出地牢,否则定会被李大人骂回来,若是那样,一切计划就更难实施了。 其实赵一痕现在的模样,正是最好的理由,只是现在只能拖延时间,自己先做些施救。 …… 李大人和杨出易刚走出地牢,便问道:“他来做什么?” 杨出易拱了拱手道:“他说要什么他的弟子。咱们宣抚司哪有什么道门弟子,想把他打发走,他却说是您亲自向他借的人。” 李大人眉头皱了起来,这个时候好死不死的过来要人,怕是不简单,于是又问道:“那些人怎么样?” 杨出易笑道:“都在掌控之中,他们都没有太大的动静,就是张幸女人和那迟月酒馆的孙掌柜今日出城了,说是看望他失散多年的姐姐。” 李大人冷笑道:“恐怕是为了避免受到波及,而提前逃走吧!” 杨出易笑了笑,没有接话,而是问道:“要不要带回来?” 说话间已经来到正堂,李大人挥了挥手,杨出易示意离去。 一见堂下坐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李大人就换了脸色,笑逐颜开道:“观主驾到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常道观观主童颜鹤发,髭粜花白,坐姿端正,闭目养神。 见李大人来了,便缓缓睁开眼睛,拱手笑道:“李大人气色不错,比起三年前,更加生龙活虎!” 李大人走过来,端起主座上的茶,喝了一口道:“听杨老说,观主前来要那位小道士吗?” 观主笑道:“正是,道仪三年未进道门,本就是单纯之人,怕深陷凡尘之中,故而前来接走!若李大人还需道家法持,解心中之惑,贫道可以再请一道法更深的弟子前来相助!” 李大人一听,心下便知今日非要那东方谕不可了,只是这是拴住静湖的唯一之人,又岂能放走?于是笑道:“道长来我宣抚司,也是长途跋涉,还请道长稍作休息,我这边还有一些事要处理!待到事后,再解一些难题,就让他跟你走!” 观主看着他,已然明白,他是不愿将道仪随自己回去,只是今日必然要将他带走,于是说道:“大人日理万机,固然百姓重要,大人可带我去见道仪,看看他近些年功课是否落下!” 这一见,定然什么事都被暴露了,不仅是名声更是自己的品行,李大人坚决不答应,笑道:“观主,在下不是想瞒你,只是你这弟子,不在我府上,三年前来到我府中,就跟那叫静湖道长的女子私奔了,我本想不告诉你,实在是不愿让你下不了台!” 观主顿时脸色大变,大呼道:“孽徒!孽徒!孽徒啊!当初告诉他不要收那杨……女子,他非不听!唉!道门不幸啊!” 李大人见他脸色本是一阵冷笑,但听到他说了一个杨字,令他坐不住了,忙问道:“大师,您说杨什么?静湖道长姓杨?” 此时道长却不忙了,端起茶水喝了起了,微微抬眉道:“是吗?我说杨了吗?” 李大人一听,心中既有兴奋又有些惊慌,若是她是杨玉花,那自己的所作所为,岂不是都被她看了去?那自己该怎么面对她?若不是,那观主又怎么是那种装糊涂的模样? 那种欲言又止的模样,令他比观主刚来时还要抓狂。 他想了想,叹道:“既然大师不肯说,那还请回吧!道仪的事,在下也很遗憾!” 观主笑了笑,道:“无妨!出家人本就是看淡世间风云莫测,道仪自有他的命数,只是李大人,近些日子似乎不太平啊!” 李大人问道:“怎么讲?” “贫道来时路上,听闻李大人做了些对不起神医江小白的事!不要误会,贫道并不是质疑您,只是……这空穴来风,大人做何解释?” 李大人心中早已叫骂起来,什么叫不质疑?不质疑你还问? 他皮笑肉不笑道:“大师,还请找到你的弟子为好,若是被世人听了,定会说道门教子无方!” “贫道孑然一身,了无牵挂,一生无为,道门无为,世间无为,道仪的离去是必然也是偶然,我道门不在乎那些虚名!” 李大人道:“巧了!我宣抚司也是身正不怕影子斜!” 观主继续说道:“若是身正不怕影子斜,为何又迟迟不肯放人?” 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也是撕破那层伪装的纸,两人敞亮着过招。 李大人不再说那些虚伪的话,也不再露着笑脸,道:“既然观主说你的弟子在我府上,那请观主自便!本官还需忙些公务了!” 观主知道他已经动怒了,但并不在意,笑道:“大人公务既然这么繁忙,倒不如随我一同去见道仪!” 李大人立即站了起来,大怒道:“我敬你是道门中人,百般客气,可你却百般刁难,到底是何意?” 观主依旧漫不经心的样子,摇了摇头道:“贫道无意刁难,只是道仪当时走得心有不甘,如今想来,三年未归,定有蹊跷,只想大人放人罢了!” 李大人怒气冲冲道:“人没有!若是再不走,休怪本官轰人了!” 观主淡淡道:“贫道拭目以待!” “好!如你所愿!”李大人冷笑着,转身对外面叫道:“来人!把这不要脸的道士轰出去!” 这时门外来了三个人,正是青雀门刘不得、千悲门沙尽兴、飞龙门剑不止。 三人抱剑而立。 刘不得淡淡道:“在下敬你是道门中人,还请快些离去,否则休怪我等刀剑无眼!” 观主斜眼望去,满是不屑,道:“听闻江湖有八大门派,门派各有弃徒,想必你们就是!” 说着他又望向李大人,淡淡道:“李大人与这些人为伍,想必市井中的猜疑是真的了!” () 第361章 拖延时间 李大人大手一挥,三个武林高手便冲向了观主。 打斗是免不了的了,只是李大人并不想打斗,成年人最不屑的就是用武解决问题,只有到了最不能忍的地步才会动手。 谁让这观主咄咄逼人,非要带走东方谕呢? 观主也是,他乃一代先山之主,无论道法还是为人处事都有着波澜不惊的心,只是谁让李大人不放人呢?何况此人心胸狭隘,不交人就动手,东方谕难免会被其带坏,也定是少不了几翻折磨,另外还有个原因。 两人都有着不得不动手的理由,故而三大门派弃徒攻向了观主。 观主没有带兵器,只是这种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完全不需要动武。 他随手一捏,拇指与食指便捏住了刘不得的剑。 天下武功出少林,然而道家的武功也不逊! 刘不得大惊失色,连忙收剑,可是剑在观主手中纹丝不动,而观主身体也不懂分毫。 沙尽兴和剑不止两人见状,纷纷出剑刺向观主。 观主嘴角一裂,露出一口如他胡须一样白色的言,轻轻一笑,伸出剑指迎上了沙尽兴的剑。 “当”一声,剑指未动,竟弹走了剑。 这时观主捏住刘不得的手微微向前一推,直接将刘不得推得倒退数步,同时这只手又迎上了剑不止的剑,剑指再击,也将他弹走。 一切都是微不足道,仿佛这三个人就像是稻草一般,风一刮就飞走了。 他的武功已臻化境,非寻常人是敌手。 好歹他也是坐镇四大道教圣地之地的观主,没点能耐,岂不是让天下门派哄抢仙山? 再回首,已见李大人悄悄溜走。 观主哪里能让他走,踏罡步斗,轻功如同掠过地面的风一般,刹那间就来李大人的身后,笑道:“贫道无意伤人,只想带道仪走人,有道是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大人您说是不是呢?” 李大人急得只骂娘,自己借了东方谕三年之久,无论说什么都要还上,如今想赖账,也不好赖。 于是只好停下身子,淡淡道:“道长既想要带东方谕走,那就请随我来!” 观主心想,他怎么求饶了?不应该啊!至少得反抗啊!现在天还亮着呢! “先不急,贫道觉得大人心性受凡尘所污,需要为你诵经百遍,为你洗涤心灵!” 李大人嘴角抽搐,心道,你一观主又不是方丈主持,还为我洗涤心灵? “大师说的事,只是本官实在是要事在身,若是耽误了,这成都府百姓可就多受一分苦。” 观主只好作罢,黎明百姓最大,这个理由没法辩驳。 顺着正堂向中院走去,左边西北有陈媛媛的住处,右边有东方谕的住处。 李大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观主将信将疑地跟了过去。 这里桂花飘香,庭院花落几许,有的已经变成土色,碾作尘泥更护花! 李大人带观主走到左边西北角的屋子,笑道:“大师,请!” 观主走了上去,只见庭院里坐着一个粉衣女子,令他不由得皱眉。 李大人道:“此女子乃是因心上人背弃而郁郁寡欢,多日未尽米粒,几度自杀未遂,大师慈悲为怀,还请大师提点提点她。” 观主嘴角一抽,他知道,这是李大人将了自己一军,若是不问不顾,定然有失道家风范。 只是若是管了,可就让李大人溜了。 思前想后,只好作罢,叹道:“多情女子负心汉,唉!罢了!罢了!” 观主道:“请!” 明知是陷进,此时观主也不得不进。 走过去一瞧,果真面容憔悴,于是叹道:“姑娘,何苦由来?” 李大人见他已经摆脱了,他连忙转身就走。 对面的庭院正是东方谕的院子。 此时东方谕正坐在屋里诵经,见门“吱呀”一声开了,以为是送饭的,但转过身却见是三年前抓自己进来,却一年难得见一次的李大人。 不由得愣道:“大人,有何贵干?” 他说话不似观主,没有拐弯的余地。 李大人笑道:“今日你可自由,但不可回常道观,否则静湖道长绝对会死于非命!” 东方谕知道,他一直想要得到静湖,可是自己正是因为静湖而来,又怎么会弃她而去?于是摇了摇头。 李大人无法,只好道:“既然如此,那就请道长随我来。” 东方谕一愣,怎么又换地方了?只是他没有说,而是跟着他一道走了出去。 什么地方,最能将东方谕隐藏好?那自然是地牢!观主一定想破天都不会想到东方谕会在地牢里。 只是刚走没两步,便见到身后站了两个人。 正是观主和陈媛媛。 陈媛媛认识东方谕,曾经有过一面之缘,没想到他竟然也在宣抚司中。 李大人面色一凝,若是让他们见面,东方谕说了由来,那一切都不好办了。于是最先开口道:“妹妹,你怎么出来了?外面秋寒,你本就伤心过度,很容易染上风寒的!” 陈媛媛茫然地看向李大人,虽然秋日比较寒冷,但却并没有他说的那么严重,何况自己也是练武之人,哪会那么容易染上风寒? “哥哥勿急,只是大师说要让我来找他的弟子,原来是东方道长!” 李大人和观主齐齐一愣,没想到陈媛媛竟然还认识东方谕,这就变得复杂了。 “妹妹你且回屋歇息,哥哥有些话要与大师洽谈。” 说着李大人便拉起陈媛媛的手想她的小院走,陈媛媛身体一颤,他竟然拉自己的手,他越来越大胆了,可是为什么自己厌恶不起来? 东方谕怔怔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喃喃道:“她怎么和李大人这么亲密?那她又和赵一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赵一痕要护着她?” 观主看着他傻楞着,一拍他的头,道:“怎么,几年不见,忘了我?” 东方谕这才回过神来,道:“弟子参见师尊!” 观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孩子,还是有点傻啊! “我们回去吧!” 东方谕道:“不,静湖未归,弟子不敢回去。” 观主问道:“为何?” 东方谕道:“大人一直想得到静湖的……身子,因弟子在,他不敢妄动,若是弟子不在,定会遭遇不测!” 观主沉默了,真没想到李大人竟是如此之人,以前还总是会夸他呢! 但此时本不应插手其他事物,不过因受三问道长委托,不得不留下来。 于是叹道:“也好!今日将其罪孽通通带走吧!” 东方谕连忙叩拜,“多谢师尊理解!” 这时李大人折返回来,面色铁青。 观主不知道为何他会如此愤怒,不过此刻他却并不在意,因为这宣抚司还真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转身对东方谕道:“你去把静湖接过来!” 东方谕点头应了一声。 李大人却拦住了他们,冷冷道:“大师,你可真会做事,利用女子来找自己的弟子,是否有些无耻了些。” 观主淡淡道:“那位姑娘虽面相憔悴,但我看并非只是为情所困,反而还有桃花之色!难道李大人还要骗我吗?” 李大人怔了一下,什么叫还有桃花之色?难道这几日的温情,让她感受到了自己的情谊?不过就在刚刚,若不是自己机智,被陈媛媛听了不好的话,他这情哥哥就做到头了。 “那大师还请多留几日,给他再做开导!” 话一落音,只见墙头上跳上来数百人手执弓弩,正对着观主和东方谕两人。 这种状况,根本没有观主说话的余地,但为了争取时间,他不得不搏一搏了! () 第362章 行动开始 “无量天尊!李大人,收手吧!” 观主淡淡地对宣抚使说道。 虽然自己愿意多留几日,但前提必须有李大人相伴。 东方谕也躬身行礼,他的想法和观主的想法是一样的,自然是想让宣抚使收手,只是劝了三年也没用。他想,师尊来了,一定可以! 李大人眉头微挑,冷冷道:“我收手,他们会收手吗?” 转而冷哼道:“还请大师回屋歇息几日。” 他的手抬起,对周围的士兵发号施令道:“看住他们” 那些士兵立即围了上去,数十个被磨得雪亮的长戟指向观主和东方谕。 这锋利无比的长戟,若是碰到皮肉,可不仅仅流血那么简单,它的刺是弯曲的,可以迅速搅断内脏。 观主和东方谕只好沉声,毕竟这外围还有数十个弩手,若是轻举妄动,定然会射成刺猬。 但是现在让李大人走了,自己答应三问道长的事,可就做不了。 于是他大声叫道:“大人,你做这些无非就是为了留住静湖,为了留恋你夫人!但若是贫道告诉你夫人并没有死呢!” 李大人果然停住了脚步,他对别的事不上心,但对杨玉花,他必须留意。 只是他亲耳听闻跟踪杨玉花的人回来说了赵一痕的名字,所以他才断定赵一痕就是那个杀手。 他也曾想过,杨玉花只是被赵一痕带走,并没有被杀害,当见到静湖之后,这种想法更加强烈。 只是静湖始终不让自己动他分毫,眼神里都是忌惮与冷漠,怎么可能是杨玉花? 尽管自己早已绝望,但如今听到观主的话,他还是忍不住问道:“好!你说!” 观主淡淡道:“一切皆是孽缘,又是她个人的意愿,李大人何必执着不放呢?” 李大人冷冷道:“别说什么命什么缘!本官不信!” 观主叹了一口气,既然如此那便进来吧! 说着便进了屋里,东方谕紧跟其后。 李大人嘴角有些抽搐,他真的没工夫跟道士去耗,但是道士向来如此,都喜欢打哑谜。 为了杨玉花,他不得不听从这道士的耗下去,哪怕赵一痕被人劫走! 屋子里,观主让东方谕沏一壶茶,倒满两杯,自己一杯,李大人一杯。 “若是喝茶!还是免了!” 观主笑道:“茶可解气,亦可平心!若是大人依旧浮躁,恐怕你找到她,她都未必依你!” 尽管是秋天,但茶杯里的热气依然依稀可见。 李大人看着观主,深吸了一口气,这句话未必不是道理,做事冷静,是他一步一步爬上宣抚使位置的手段。 但杨玉花的事,却容不得她冷静。 他端起滚烫的热茶,一触手便觉得手已烫红了。 “咕”一声。 他一口气将茶全喝了下去,只觉得从嘴到肚子里全被一阵火烫占据,仿佛自己已经熟了一般。 观主摇头叹道:“你用这种迫切的办法,不仅得不到她,反而会让你与她越走越远!” 李大人一怒,冷声道:“少拐弯抹角!今日你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 观主笑了笑,他知道静湖就是杨玉花,她在府中三年,都没让李大人察觉,定然是不想与她相认,故而并不惧李大人的威胁。 “大人可曾想过她为何要离开?” 李大人冷冷道:“这事不需要你知道。” 观主又笑了,“贫道已然知道!” 李大人道:“既然你知道,还来问本官?” 观主摇了摇头,又给他斟满一杯茶,抬手指了指桌上的棋盘,笑道:“古人有云,解铃还须系铃人!你未改变,她又怎会现身呢?” 改变? 李大人冷喝道:“本官对她日思夜想,每日让一个和她长相差不多的女人侍奉我,每日都枕着她的画睡觉,五年来,一直未续弦!难道这都还不够吗?” 观主笑道:“够!确实是够!但这只是在男人面前可以说是够痴情!你可曾想过她喜欢你什么?她为什么离开?难道只是因为你找刺客杀她而断绝了这么多的感情吗?” 三个问题顿时让李大人陷入了迷茫,“这……我……我做的……做的还不够?” 观主笑道:“来!下一局棋,一切你自然明了!” 又来了! 他虽然不想做这些无意义的事,但从观主透露刺杀杨玉花的事来看,所言非虚! 李大人不得不静下心来与观主对弈。 东方谕看着观主的所言所行,就是在为李大人想办法寻回杨玉花,那可怎么行!这李大人可是大大的坏人,自己的徒弟可不能再跟这种坏人一起了! 他很想提醒师尊,可是他却不敢,有道是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阻拦师尊,一定会被师尊骂死的。 所以他只能干着急。 无能为力的感觉又一次生出,就像当年赵一痕带他灭了堰沙帮,像当年李大人去青城山威胁他要带走杨玉花一般。 这种无能为力感,让他非常憋屈,有种好事做不了,坏事不敢做,如同废人一般。 他很不甘心,他决定等出去以后,一定要去追随三问道长,因为他才是一个真正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人! 整个道门,谁不知道他什么事都敢做?却谁也管不了他,而且还依然奉为大师?就连观主也对他颇为欣赏! 东方谕心想,他应该才算是老庄所说的逍遥吧! …… 黄昏将近,观主手执黑子,时停时顿,无疑李大人一步一步被自己带进围棋之中,开始不断的灌输着行善积德之事,唯有自身修养,不得逼迫别人做事,才能使得杨玉花回来。 身在棋局中的李大人,已经被观主带跑偏了,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观主的意思就是把他放了。 茶得多了,棋下的久了,不知不觉间天都快黑了。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有人来报,“大人!张幸带囚犯出牢了!” 李大人微微挑眉,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一般,笑道:“他以什么理由带出来的?” 那人回答道:“说是快被打死了,用了很多办法都没活过来。” 李大人点了点头,问道:“杨客卿回来没?” 那人道:“回来了!” 李大人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随后转身客气道:“大师,且稍等片刻,本官还有一些要是处理!” 观主笑了笑,他的任务已然完成,接下来就看他们自己的了! 东方谕站在观主身后,看着残局,已然是李大人胜了。 “师尊!他们抓了一个叫赵一痕的人,就是当初那个放走静湖的杀手!” 观主笑道:“怎么!这江湖中的事,你也想插手?” 东方谕连忙低下了头,道:“弟子不敢!” …… 计划已经开始,张幸也是按照时间将赵一痕背了出来,这时候地牢之外已经战满了士兵。 士兵手握长戟,屋上弩手已准备就绪。 张幸看着这密密麻麻的人、戟和箭,脚下直哆嗦,若是营救失败,自己定会死在这里。 不多时,通报的守卫将李大人请了过来,张幸咽了一口吐沫,只觉得口干舌燥。 这个李大人一直对自己有知遇之恩,如今背叛他,心中自是良心难安。 这种情绪使他更加怯弱,手心直冒冷汗。 李大人淡淡地问道:“他怎么了?” 张幸低着头,道:“自从你走后,他就陷入了昏迷,脉象微弱,连呼吸都慢了很多,属下试着用了很多方法都没让他醒过来,所以贸然将他带出来,去医治一下。” 李大人笑道:“哦?是吗?其实这天下有种奇功,叫龟息功,可使人出现假死状!且让刘不得试试看!” 说着刘不得便从李大人身后走了出来,一手拉住赵一痕的手臂,“咯吱”一声,手臂直接卸了下来。 背着赵一痕的张幸听得头皮发麻,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冒上来。 可是赵一痕却仍旧没有动静,连眉头都没有抬起来。 () 第363章 艰难抉择 其实张幸也不知道赵一痕是怎么回事,承受了那么多的酷刑,都没有事,可就在之前李大人走后就晕倒了。 他本以为赵一痕是为了配合行动才装晕的,可是现在被刘不得卸下胳膊时,却没有一丝声音,一丝表情,让他打消的那个念头。 难道他是真的要死了? 这时他更加担忧起来,若是如此,他会愧疚一辈子的,是他害了赵一痕的啊! 刘不得看着赵一痕面目全非的脸,没有一丝动静,不由得眉头皱了起来,一般龟息功在受到巨大的痛苦时,绝对会崩溃,可是赵一痕为何没有反应? 当下再次出手,手指一凝,点中背上死血,却依然没有动静。 张幸看着他这狠毒的手法,不禁露出了一丝痛苦之意,他竟然如此对待自己恩人!找个机会一定要把他杀了! 刘不得看向李大人,点了点头示意已经确定是真的昏迷了。 李大人眉头皱了起来,按理来说他绝不可能昏迷过去的,毕竟才两天,若是这么容易死,那他还当个什么刺客? 他不敢相信,也不会相信,淡淡道:“既然死了!那就丢进牢里,让他腐烂吧!” 张幸没有想到,李大人竟然并不理会赵一痕的死活,那龙城的秘密,江小白的事,他就不想知道了吗? “大人!” 他叫道,此时若是送回地牢,那一切岂不就白费了? “没听到吗?” 李大人忽然转过身,一道冷冽的目光投向张幸。 “这……” 张幸语塞,他没有太多的话语权,他只是个执行者,面对门外数千精兵,根本没有多想的余地。 只能祈祷着他们快点来了。 他又重新抱起赵一痕,向地牢中走去。 不! 计划不是这样的!此时他们应该已经闯进来了,可是为什么还没有出现? 难道是出现了意外? 不,绝不能再送进去,送进去那就再也出不来了! 这时他放下赵一痕,摸向腰间的配剑。 李大人看着他露出了一丝玩味。 “你确定你要螳臂当车?” 张幸一惊,他这模样,难道早就知道自己要带走赵一痕? 他暗叫不好。 可是已经晚了。 院墙外忽然飞起五个人影,直飞墙头,而后已最快的速度杀了三十多名弩手。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张幸不知道,李大人也没有反应过来,竟然从屋顶上攻来。 那些士兵更是毫无防备,仅在刹那间就杀了。 刘不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什么样的武功,竟有如此快的速度,几乎跟之前的观主武功相当了。 “三问!” 李大人从口中蹦出两个字来。 来人正是三问道长、阿纳和尚、砚秋以及临渊的两个人。 只是李大人只认识三问道长一个人。 三问连杀三个人,仰口就是一口酒,笑道:“大人!此人贫道必须带走!” 李大人冷笑道:“你以为凭借你们几个人就能救走他吗?痴人说梦!” 说着便大喝一声道:“增兵!再把孙掌柜请来!” 孙掌柜! 哪个孙掌柜? 张幸一愣,三问几人也是一愣。 孙掌柜不是提前走了吗? 不多时,果然见到孙掌柜和孙木香以及她怀中的孩子。 张幸慌了,三问和阿纳也慌了。 计划出现了最大的纰漏,后路被堵死了,这就意味是他们这些人只能无功而返。 “张幸!现在你只有一个选择!把他带回地牢里,我既往不咎!” 张幸看向李大人,又看向岳父和孙木香,还有那个一声不吭的孩子,这些都是他最亲的人,他怎么可以让他们被杀呢? 孙掌柜看向张幸,冷冷道:“你打算大义灭亲吗?” 张幸无言,这个时候他有选择的余地吗? 没有! 只见孙木香抬头挺立,目光坚定道:“张幸!你知道我最喜欢你的是什么?” 张幸茫然地看向孙木香,说实在的他也不知道,甚至都不知道他为何甘愿献身。 孙木香道:“我看中的是你一个穷小子还敢高攀富贵人家!在别人看来,这叫自不量力,螳臂当车,在我看来,你这是有骨气,有伟大抱负的人!我相信,如果你离开了宣抚司这个小地方,你定会飞黄腾达!” “所以你成功了!成功的娶了我!但我相信你更会成为一名人人敬仰的英雄!” “若今日妾死,张郎,你一定要记住我的话!这小小的宣抚司总有一天会趴在你的脚下,向你求饶!” 孙木香慷慨激昂,将平日里最不敢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孙掌柜在旁边大呼道:“糊涂!简直就是糊涂!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张幸!你听我说,把那姓赵的送回去,给大人认个错!你能做到这样,已经不错了,何况他们保证让我们安全,可如今我们落到他们手里,这是他们的错!不是你的错!快送回去吧!” 孙木香连忙辩驳道:“你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就算你送回去,在宣抚司也永远抬不起头来!你想让业儿永远背负一个背信弃义之人的名头吗?就算你愿意,可你考虑到孩子的感受吗?” 孙掌柜大怒道:“你们两想死,可别拉着我这个老家伙和业儿做垫背!” 说到这里,孙木香忽然不说话了,因为业儿哭了。 张幸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心更是软了。 他绝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出事,也绝不能让孙木香出事。 他果断地抱起了赵一痕。 孙木香在身后大怒道:“张幸!若是如此,我孙木香愿做天下第一休夫女!” 此言一出,张幸又再次停下了脚步。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一边是对性命,一边是信义,该如何选? 按照常人思维来说,应该听孙掌柜的,按照仁义道德来说该听孙木香的。 可是仁义道德算几个钱?人都死了,还谈这些,岂不是荒谬可笑? 李大人站在一旁,饶有兴趣的看向张幸,他就像是街边杂耍的猴子一般,看着他对理性与幻想的挣扎,真是太有意思。 不得不说,他还是挺欣赏孙木香的,这种气节在天下间太少了,以至于看到后都有种感动的心理。 但这仅仅是感动,感动能值几个钱?倒不如去看看杂耍。 张幸又走了起来,他已经打定主意,只要能让妻子和岳父活着,哪怕让他们骂自己也心甘情愿,什么飞黄腾达,倒不如活着实在! 屋顶上的弩手已经杀完,只是又来了数百名弩手,砚秋手握长剑,看向张幸,刚想动身,却被三问道长拉住了。 “李大人,你似乎很是胸有成竹啊!” 李大人抬起头,看向三问,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说道:“至少你们今日营救不成了!” 三问道长笑道:“未必!咱们打个赌,敢不敢?” 李大人笑道:“你觉得现在的你,有资格跟我打赌吗?” 三问道长道:“那就让杨玉花替我们求情了!” 杨玉花的事,一开始他并不知道,只是去青城山找观主帮忙的时候才得知此事。 李大人摆了摆手道:“你以为同样的招数,还能用第二次吗?” 三问道长笑而不语,转身对着空中大喝道:“小老儿,还不动手?” 小老儿? 这是谁? 这时中院的观主气得直发抖,这称呼两人私下说说就算了,你现在对这么多人说,本观主不要面子吗? 心中虽是这么想,但身体已经行动,拉着东方谕就想屋顶跳去。 “嘭”一声,屋顶被撞破,也就在这时,他飞速抓起瓦片,用力一摁,被分成十几块碎片,击向弩手。 “嗖……嗖……嗖” 趁着弩手还未反应过来,十块瓦片飞出,击中弩手。 东方谕也不愣着,照葫芦画瓢,也击向那些弩手。 不多时便搞定了弩手,至于手执长戟的这些士兵,他们不必担心。 继而转身跳到杨玉花所在的院子里。 () 第364章 陈媛媛呢 成都府的钟楼很高,至少也有七丈高,酉时的钟已敲响,巨大的音波震荡在成都府的上空之中。 鼓楼也随即迎合着。 所谓暮鼓晨钟便是如此。 白允和杨婉儿都站在这钟楼之上,可以俯瞰整个宣抚司。 杨婉儿看着他们不动了,略微好奇道:“怎么回事?” 白允道:“张幸一家全都被抓了!” “什么?”杨婉儿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仿佛看是听到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事一般。 事实上这也是计划中最大的纰漏,也是致命的漏洞,很有可能会导致计划彻底失败。 白允也想过,只是实在没有人手能送他们安然离开。 如今只能靠后来的计划能够跟上节奏了。 “算了很多遍,失算了岳父大人!” 杨婉儿愣了一下,这跟自己的父亲有什么关系,但随后便想到,这一定是父亲将他们抓回去的。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白允悠悠道:“等吧!” 他也不敢确定计划是否完备,因为他所做的一切,几乎都在李大人的眼皮底下做的,若是他能逐一击破,那一切可真完了。 只是他必须要有足够的信心去面对接下来的变故。 否则定会满盘皆输。 …… 时间紧迫,观主带着东方谕来到静湖的院子里,正见她满脸焦急看着隔壁院子。 见东方谕和曾经一面之缘的观主,才微微作揖行了一礼。 “发生了什么?” 东方谕叹道:“有人来救赵一痕,现在我们必须和他们一起汇合,顺便再带你出去。” 赵一痕的事,他们知道,当初被抓的时候,正好被她和东方谕撞见。 “需要我帮忙的吗?” 这时观主接过话来,道:“只要你承认你是杨玉花即可!” 这…… 静湖迟疑了,或许这并不是很难的事,但于她而言,自己已经下定决心不再用杨玉花的名字,就是想让过往就此止住,从此只有静湖。 可是……今日承认之后,又会是怎么样的结局? 观主笑道:“想要忘记过去,并不是逃避就能解决的,一切留于心,止于心,可坦然面对,才是真正的释然!” 静湖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她确实没有真正释怀,否则早就承认自己是杨玉花,而后说清楚一切,再带着东方谕离开。 可是她没有这样做,只是看着李大人天天发疯似得想念自己,逼着自己学着以前杨玉花的模样来占据着他的心灵。 她也很心痛,可是令她更心痛的是,李大人,自己曾经的夫君,却变得如同一个发狂的野兽,让她又想起赵一痕对她说的种种。 是的,这些年她看到的,全是李大人真正的面目,让她感到心痛,感到迷茫,感到忌惮! 故而她一直没有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 她在犹豫,也在彷徨,直到今天,听了观主简单的话,变放下了心。 并不是观主说的话多么有道理,而是她相信,观主德高望重,定不会有错。于是问道:“那我要怎么办?” 观主道:“一会跟我们出去直接说出来便好。” 杨玉花点了点头,这不仅是救赵一痕,也是在救自己。 这三年间的疑惑和困苦可能都会在今天得到解脱。 这时外院里,忽然闯入长戟兵,锋利得刀刃直指杨玉花的面前。 没想到自家的兵,会有一天将戟刺对着自己。 杨玉花凄然一笑,不仅是对自己的身世而自嘲,也是对自己的夫君感到失望透顶。 观主见状,大袖一挥,巨浪般的大风卷起长戟向外飞去,最靠近的十数人也都掀翻再地。 事不宜迟,一拉杨玉花的手跳上屋顶,东方谕紧跟其后,向三问道长传声来的方向飞去。 …… 杨玉花对面的院子,正是陈媛媛的院子,他看着乱糟糟的士兵,正来回跑,心中生疑,难道是偿命村的人来了? 抬头望去,直接东方谕和静湖等三人跳在屋顶之上,后面的士兵紧追不舍。 他们为什么要追这些人? 陈媛媛不解地望去,但还是选择没有动身,毕竟这是宣抚司内部的事,她不过是一个外人,不好管。 …… 地牢之外,黑压压一片人群,都是手执武器的士兵他们严阵以待,握紧了长戟与弓弩,正与地牢门口的六个人对峙。 三问道长抚了抚自己并不长的胡须,笑道:“大人,可曾知道,赵一痕并没有杀了杨玉花?” 李大人冷冷一笑,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们打算用我的夫人来跟我交换?” 三问道长笑道:“交换倒不必,只是要看你能不能劝她回去了!” “什么意思?”李大人问道。 却在这时,一阵强风呼啸而过,吹的众士兵都睁不开眼,风声过后,只见有三人落地,正是观主、东方谕和静湖道长。 李大人冷笑道:“莫不是说,静湖就是杨玉花?” “呵呵……这种事你们可真会开玩笑!” 三问道长摇头道:“是与不是,对峙一下便知道。” 杨玉花上前一步,看着李大人,潸然泪下,不是做戏,而是看到了被折磨不成人样的赵一痕,让她感到了无比的罪恶。 “夫君!收手吧!” 那种充满痛惜与苦涩,就像当初她离开时一模一样。 李大人惊呆了,不由得故意急促起来,是的,就是这种感觉,五年前她离开时的感觉! 她一定是杨玉花! 不!不是! 李大人大吼起来,面目狰狞道:“不!你不是,你一定是我平时教你,教出来的这幅神情!” 杨玉花看着他癫狂的模样,心中更加苦涩,这个结局她想过,如今证明自己的问题都很难了。 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还记得很多事。 “第一次见面,是在茅庐小屋里,你看着我的眼神满是爱意,你告诉我,那叫一见钟情。” “第一次你亲我的时候,是在我生孕时,趁着江小白他们不在,你偷偷跑过来强吻的。” “第一给我的誓言是,让我此生不再受苦,绝不会让我流泪!” “你给我的最珍贵的礼物就是紫蛟龙麟坠!别人都以为你是托人去买的,其实是你自己下海去取的,当我得知后,还怪罪过你,你只是说,为了我什么都愿意做,哪怕葬身大海!” “我那时以为,我是最幸福的女人……” 说到这里,在场的所有人,看向李大人的目光都变了,哪怕是砚秋都觉得这个李大人绝对是个痴情种! 至少他甘愿冒着生命危险来取悦一个自己的女人。 这无疑是每个女人最幸福的事! “够了!” 这时李大人大吼道:“别以为说这些事,就会让我相信你就是杨玉花!这三年来,你怎样对我,我还不明白吗?” 杨玉花苦笑着道:“难道你背着我做的那些事,都要我一一说出来吗?我与你不相认,就是为了给你积阴德!难道你一点觉悟都没有吗?” 李大人冷冷道:“本官乃是圣上钦点的宣抚使,不信天,不信命,更不信阴德!” “哼!若是你能拿出紫蛟龙麟坠,我就信你是杨玉花!” 紫蛟龙麟坠! 杨玉花一愣,这……这怎么可能有,这已经交给赵一痕了啊! 她下意识间看向如丧家之犬的赵一痕,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三问道长和观主却焦急起来,“拿出来啊!” 东方谕知道这件事,便叹道:“三年前,赵一痕和陈媛媛到访,取走了紫蛟龙鳞坠,如今不在她身上了。” “这……” 三问道长和观主皆是一脸惨淡,活该呀他!没事要别人东西干嘛? 砚秋看着如同废人般的赵一痕,皱了一下眉头,这死鬼,没事要别人的东西干嘛?一定是给陈媛媛了! 忽然砚秋想到了什么,急声道:“陈媛媛呢?” () 第365章 为何而来 陈媛媛在哪儿? 除了观主和砚秋带来的两个人,他们都知道陈媛媛的存在。 他是赵一痕唯一认可的女人。 但是此刻她却不在赵一痕身边。 也许那紫蛟龙鳞坠就有可能在她那里。 “她就在这里,好像是李大人的妹妹!”东方谕有些疑惑,他觉得这个关系太复杂,所以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也不能确定。于是解释道:“只听得他们以哥哥妹妹相称。” “什么?” 这时所有人都震惊地看向东方谕,似乎很是质疑他的话一般。 东方谕也很无奈,自己就是那么一听,反正陈媛媛就在宣抚司内。 “这么说,就是陈媛媛背叛了赵一痕!就是她诱使赵一痕被抓的!” 砚秋回过头看着倒在地上,犹如风烛残年的老人,心中不仅恼怒还有幽怨与心疼。 遇人不淑。 不仅自己遇人不淑,而赵一痕也是,仿佛这一切冥冥中,自有天道轮回一般。 真是可笑。 此时她对赵一痕的情愫像是被放置久了的热茶,已经凉透了。 今日来救他,不过是为了孩子罢了。 人生多么无常,感情又是多么可笑。 没有什么比时间更能消磨对一个人的感情,如果有,那便是对他彻底绝望。 砚秋绝望了,杨玉花也是,江小白也是,或许还要算上赵一痕。 “那现在怎么办?” 就在所有人震惊的时候,杨玉花问了出来。 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乃是面临生死的时候,虽然不是他们的生死,但都是他们所关心的人的生死。 但没有了紫蛟龙鳞坠,就无法坐实杨玉花本人的身份。 呵……真没想到有一日竟然需要在自己夫君面前证实自己的身份。 而这身份,又如何证实? 这是一个荒谬的问题,甚至是一个不可成立的问题。 因为昨日的自己与今日的自己不同,用今日的自己去证明昨日的自己,是绝无可能,哪怕有实物证据,也会被披着别人的外衣而推翻。 那自己难道就不是自己了? 这个问题在道家和佛家里都有证实,所谓有我与无我,所谓有名与无名,不过这只是一种境界上的说法。 看山是山,看水是水,这决定人的思维是对方,而不是自己,因为别人对自己的看法,是他的感官,并非自己认为是谁便是谁。 所以这个问题没有必要证明,或者说自己来证明自己是很难成立的,除非对方真的想接纳自己。 这就好比,鸟儿说自己是鱼,可人却说他是鸟一般。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皆是如此。 三问道长叹道:“与其证实,倒不如由他去选。” 众人不解道:“如何?” 阿纳双手合十,看了一眼三问道长,笑道:“这信不信,并非由我们决定的!若是他不信,哪怕我们说的再天花乱坠,他也是不信!” 众人还是不懂,茫然的看向阿纳。 阿纳嘿嘿一笑道:“既然这位施主是那位施主所寻之人,这位施主有心证明,那位施主有意不信,那我们就让那位施主自己来选择信不信。或者可以证明……那位施主到底有没有心在寻找这位施主。” 众人更懵了,什么这位施主,那位施主的,听得都绕不出来了。 不过还是观主明白了过来,笑着对杨玉花说道:“如果他是真的爱你,他就会相信你是杨玉花,如果不是真的爱,那他就不会相信!” 原来如此! 问题绕了这么大的弯子,用这个方法来解释是最好不过的了。 只是用这个问题去证明他是否爱自己,那他对自己做的种种又算什么? 杨玉花怔怔地看向观主。 观主笑道:“这就是人间所谓的爱了!有些人认为自己将自己所有的心,所有的意交给对方,这就是爱!其实他连对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不知道,这不叫爱,这只能叫喜欢!” 杨玉花依然不解,“那什么才叫爱?” 观主笑道:“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杨玉花喃喃道,这句话的含义太深了,她茫然了,因为她也不懂爱。 如果爱,是金钱,是美貌,是奢侈的生活,是来自对方的施舍,自己只是沉溺其中的醉鬼,那这爱,就是人人都可以唾手可得的东西。 所以那并不是爱,只是类似爱情的东西。 那叫贪婪! 那叫依赖! 阿纳再次双手合十,叹道:“阿弥陀佛!你个牛鼻子,说的就跟你有过爱情似的!” 观主老脸一红,但依然梗着脖子,理不直气也壮道:“贫道参悟天下之道,这人间道,贫道自然也参悟!” 阿纳一脸鄙夷道:“呸!你这叫无事生非!没有亲自体验过,哪有说话的权利!” 观主也大怒道:“你个外来和尚,不准曲解我中原成语!” “……” 阿纳看向三问道长那微微叹息之声,止住了口。 好吧,当下救人要紧。 众人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而远处看着他们这时而疑惑时而愤慨的模样的李大人,心中更加觉得有趣。 “怎么?招数用完了?无计可施了?” 不得不说,一切都在李大人的掌握之中,他们绝无可能带走赵一痕。 李大人又笑道:“我实在想不通,一个得道高僧,两个道家中的风云人物,为何会来救一个杀人如麻的刺客?” “是我道法不深,还是我佛法不精?还是说我官威不在?圣上待你们太好了?” 这不仅是李大人的疑惑,更是曾经砚秋和柳如卿的疑惑。 这到底是为何? 刺客还有朋友? 刺客还有道家朋友? 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现实却总与一些理论违背,尤其是这种风马牛不相及的事。 观主并不知此事,看向三问道长,面色有些不善。 三问道长知道自己没有告诉他赵一痕的真实身份,惹得他不高兴了。 不过三问道长却并不想解释什么。 阿纳看着观主对自己的老朋友有愤怒的意思,也不爽起来,不过并没有那么刻意。上前走了一步道:“这个刺客,使得景昽十二国避免了战乱!而且不求任何回报!试问贫僧,该不该救他!”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却飘荡在每个人的耳际中,包括李大人和观主。 没想到赵一痕竟然还有这个丰功伟绩! 而这时砚秋也站了出来,道:“他救下了整个苗寨,试问此人该不该救!” 苗寨,说的正是柳如卿的苗寨,这件事砚秋知道,这是她欣赏赵一痕的一点,也是现在回怼李大人最好的一点。 杨玉花也向前一步,说道:“当日你派人跟踪我,杀了赵一痕的妻子,但赵一痕却没有杀我!我亲眼看到他这个刺客身负重伤还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地做棺冢,挖坟墓,试问此等有情有义的刺客,该不该救!” 众人一片哗然。 赵一痕这个刺客竟然还有妻子,而且妻子还是被李大人的手下所杀! 这件事没人知道,只有杨玉花一个人亲眼所见。 也只有这样,才可以证明杨玉花为什么会在这里。 三问道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当初自己还跟李大人结交好友,如今看来,真是交友不慎! 他没有什么好说的,自己救赵一痕的原因,说出来,没人相信。 张幸也走向前去,道:“我今日的武功,香儿和业儿,都是他带来的,试问我该不该救他?” 东方谕刚想站出来,但似乎并没有什么值得他要救的理由,自己还被他带到堰沙帮杀了那么多人,至今都好像没有走出来那一夜的阴影中。 观主完全被骗过来的,但此时他依旧理直气壮道:“这些理由,还不够我来的吗?” () 第366章 意料之外 他们的理由,不仅令李大人面色难堪,令众士兵和那些八大门派的弃徒侧目,更是令救赵一痕的这些人来看都对赵一痕刮目相看。 这仅仅是这些人,还有白允和杨婉儿呢?江小白呢? 他们与赵一痕又有怎样的故事?或者说又受了赵一痕怎样的恩惠? 如此看来,赵一痕并不能算是一个冷血无情的刺客,他是有血有肉的! 这令砚秋微微哂笑,是自嘲,差点以为赵一痕只是一个冷酷无情的杀手,一个不长眼的负心汉,原来他也是人。 这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张幸背后躺在地上如同枯骨般的赵一痕。 他们神色各异,李大人的怨毒,士兵的不忍,八大门派弃徒的欣赏,常道观观主的欣慰。 这个男人,不一般。 但是他惹到了李大人,李大人也惹到了他。 “但是他杀了杨玉花,这就是罪!是我中原王朝不可触犯的罪责!他必须死!” 李大人阴狠地看着他们,他还是认为杨玉花死了,或许在内心深处已经接受了当前这个杨玉花,但是却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杨玉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这个近乎癫狂的夫君,又吐出了气,是叹,也是悲! “若要杀,连同我一起杀了吧!” “你以为我不敢吗?” 杨玉花惨然一笑,他知道阿纳和观主说的那句话了,这根本不是爱,在他想要做的事面前,感情根本微不足道。 就像当年他要杀茅金松一般。 她大叫道:“明哲!请允许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我若死了,请不要来我坟前,你的罪孽我无法洗脱,也不想你脏了我的轮回路!从此以后,你我再无瓜葛!” 李大人终于正视了这个女人,她的泪水是真的,她的惨笑是令人痛惜的,她的话更是令他心悸。 他全身发颤,仿佛五雷轰顶一般,顿时失了神,慌了手脚。 不!这不是真的! 她不是杨玉花! 杨玉花不会背叛我的! 他狂乱的叫道:“不!杨玉花已经死了!你是假的!你是赵一痕安排好的棋子!” “哈哈哈……你们休要骗我!” “来人!快杀了他们!” 癫狂间拔出腰中的配剑,刺向孙掌柜。 “不!” 张幸和孙木香同时大叫道。 “哈哈哈……这就是你们帮赵一痕的惩罚!你们所有人都得死!” 三问道长等人皆是动容,李大人疯了!绝对是疯了! 孙木香抱着孩子,痛苦地蹲在地上,看着自己的父亲躺在地上。 是真的,父亲真的死了! 这是罪孽!是糊涂啊! 张幸此时也痛苦地大吼道:“李明哲,你这个畜生!” 李大人完全不为所动,哈哈大笑道:“张幸!我给过你机会!你偏偏不听!那么你们一家团聚吧!哈哈哈……” 说着又拔出剑,一剑又刺向孙木香的背。 “嗤” 剑拔出来了,孙木香倒在了地上。 张幸根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从砚秋身上夺过剑就向李大人冲去! 孙木香不能死!这是他的爱人!他一生的爱! 李大人依旧发狂地大笑着:“接下来,就是你的儿子,张业!哈哈哈……” 说话间,又挥剑刺去! “不!” 张幸双目已经通红,愤怒与仇恨使得他身法运用到极致,身体如同闪电一般地冲向李大人。 就在李大人的剑刺向张业时,只听得“当”一声。 张幸挡下了这一剑。 从地牢门到李大人身边至少四五丈之远,竟然在李大人挥剑的刹那间来到李大人身边,这是有多快的速度。 不仅令众士兵咂舌,就连八大门派的弃徒看得也直了眼睛! 扪心自问,他们绝不会这样的速度。 张幸的不知道,他只知道,张业不能死!这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他的孩子! 三问道长见状,大喝道:“擒贼先擒王!” 说着他便伸手抓向赵一痕。 砚秋见状,快他一步,苦涩道:“我来吧!你带他们走!” 三问道长一想,只有如此了,毕竟自己多一个人也不方便。 他对阿纳和观主道:“一起攻向李大人,弓弩手不敢贸然放箭!” 几人点头。 大战已经开始,三问道长最先挥剑劈开一条血路,那些长戟如同瓜果一般,一劈就是两半。随后一脚踢开一个。 其他几人紧跟其后。 不需要几息,已经杀到李大人身边。 李大人见状连忙后退,只留张幸一个人对着孙木香和孙掌柜发呆。 众人不忍,杨玉花更是不敢多看一眼。 这都是罪孽啊! 就在此时,墙外忽然又飞来几个人,在屋顶上一路狂杀,血如倾盆大雨一般,顺着屋檐流了下来。 李大人更是大惊道:“偿命村村长!” “不错!”墙头上叶不凡手执长剑,还抚了抚那如剑般的胡须。 “哪那么多废话!赶紧救人!”旁边的雀子不耐烦道。 “咳……”叶不凡翻了翻白眼,道“这么多人怎么救?” 雀子道:“一人带一个!” “那尸体呢?” “有求于人,你能怎么办?” “好吧……” 两人说话间带着身后十个刺客冲进了人群中。 一场混战已经开始。 这虽然是一场碾压的战况,但是宣抚司有数千人,倒了一个,另一个又起来。 这样无止境的打法,耗也能将这群高手耗死。 所以他们必须速战速决,尽快带人离开。 三问道长一开始并不知道来人是偿命村的人,但听到李大人说话,才知道。 观主苦笑道:“我们竟然要和豺狼虎豹为伍!” 三问道长一巴掌拍在观主的后背上,道:“怕什么?那点名声,能换酒喝?” 观主摇了摇头,“好歹我也是道家祖师爷圣地的掌门,传出去不仅有辱道门,就连圣上都会有意见!” 阿纳抓着佛珠冷冷道:“你们中原真有意思,连皇帝都要管信仰的事!” 观主瞪了他一眼,但也无可奈何,“当初常道观曾被佛门占据,还是圣上要求那些和尚归还圣地的!” 阿纳道:“你们中原真乱!” 三问道长急得一人给一个爆栗,“墨迹什么呢?打架能不能认真点!” …… 钟楼之上,杨婉儿看着混乱不堪的宣抚司,不解道:“那后来的几个人是谁?” “不知道!” 白允手狠狠地捏着栏杆,他还未从孙掌柜和孙木香的死回过神来。 这是他唯一没有安排好的地方,也因此酿成了大祸,这无异于是与自己亲手杀人。 他的眼睛涨红,痛苦中也有无奈,不仅是因为李大人太狡猾,更是自己太无能,若是赵一痕一定能有万全之策! 还是自己太笨了! 幸而张幸的武功让人意外,否则若是张业也死了,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对张幸交代。 他只能暗自叹道:“对不起了?” “什么?” “没什么!” …… 后院里,陈媛媛听到前院有厮杀声,顿时坐不住了,心道,难道是偿命村的人来了? 她连忙冲出院子,只见院子里挤满了士兵,那些地上躺着数不清的尸体,李大人被几个八大门派的人包围着,而他对面的人正是村长和雀子。 她慌忙地踏出墙头,脚踩士兵的头如履平地一般,飞身到李大人的身边,惊问道:“哥哥……他们来了,怎么告诉我一声?” 陈媛媛有些焦急,慌张的看向李大人,看看他有没有受伤,这可是她现在唯一的亲人啊! 至少在没有找到赵一痕之前。 不,哪怕找到了,他也是! “陈媛媛!” 忽然她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很遥远,也很久远,至少很多年没听见了。 她转过身,轻笑道:“不错!正是小女子!” 她的话很平淡,也很愤怒,因为这是偿命村的人问话,没有杀了他们就算不错的,竟然敢硬闯宣抚司! 只是当她看到那个人时,整个人都惊呆了。 () 第367章 逃出生天 那人正是砚秋! 为赵一痕生了一个孩子的女人! 曾经她嫉妒过,吃过醋,可是没想到她怎么会和偿命村的人有瓜葛? 随后他又看向三问道长和杨玉花等人。 “这……到底怎么回事?”她向李大人惊问道。 李大人淡淡道:“一帮乌合之众,想要取了我的姓名!不碍事,这是哥哥的家,他们伤不了我,你快走吧,一会我再跟你说!” 陈媛媛垂下眼帘,看向李大人坚定道:“哥哥有难,妹妹岂能做事不理?” 说着她拔出手中短剑,对着砚秋和偿命村等人,冷笑道:“今日你们谁也别想伤了我哥哥!” 这声冷笑竟然将混乱的院子变得安静了不少。 然而不过数息,砚秋吃惊道:“你怎么用柳如卿的剑!” “是赵一痕!他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你,你却暗害于他!你这女人,好歹毒的心肠!” 陈媛媛一听这话,气到不行,冷喝道:“你以为你给赵一痕生了孩子,他就是你的吗?你做梦!” 话刚落音,便忽然想到什么,更是怒喝道:“我从未暗害赵一痕!” 说着短剑已经向砚秋刺来。 砚秋武功本来就不高,身上还背着赵一痕,哪里闪躲开来。 这是三问道长却是眼疾手快,伸手一掌劈在陈媛媛的腕上。 速度极其之快,哪怕陈媛媛再想躲也躲不了,她骇然地抽回手,却依然被三问道长打中,短剑落在了地上。 “赵一痕身边的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陈媛媛冷冷盯着三问道长,能和偿命村的搅在一起的人,能算什么好东西? 三问道长复杂地看着陈媛媛,轻叹道:“这之间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你携一众人来宣抚司杀人,就是误会吗?不觉得你修得道都修到了娘胎里了?” 陈媛媛的话不可谓的狠毒。 三问道长摇了摇头,随后一剑又刺死一个士兵后,拉住砚秋道:“你背着赵一痕快逃!我们断后!” 雀子也走了上来,道:“我武功高些,我来背!” 砚秋摇了摇头,道:“他是子铭的爹,本就该我来背!” 说着几人连连后退,偿命村的人抓起孙掌柜和孙木香的尸体,张幸失魂落魄地抱着哭地撕心裂肺的张业向墙后靠拢。 陈媛媛被他们的话惊住了。 他们在说什么? 赵一痕? 苏子铭的爹? 她连忙跟了上去,叫到:“你背的人是谁?” 砚秋冷冷道:“是赵一痕!那个被你玩弄的男人!” 赵一痕! 怎么可能! 陈媛媛怔怔地看着那个遍体鳞伤,体无完肤,像个尸体一样的男人,难道他一直在宣抚司? 可是哥哥为什么要骗我? 她不禁看向李大人,满是疑惑。 李大人笑道:“他们说的话你也信?也不看看他们是什么人?” 陈媛媛看了李大人一眼,这句话的解释不无道理,可是为什么看到那副惨状的人,心中莫名的心痛。一直延续越来越痛? 不! 陈媛媛发疯了一般冲向人群,冲向砚秋。 她一定要搞清楚! 三问道长携几人来到墙角之下,大叫道:“跳!” 顿时数十人纷纷想后墙上跳去。墙那便就是街道,只要出了这座墙,宣抚司就管不了他们了。 只是砚秋背着赵一痕,根本跳不动,试了很多次都没能跳上。 雀子一拍她的背,叫道:“我来,出去的时候,还给你!” 砚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满眼都是不舍,但现在只有相信她了。 就在这时,只听得身后忽然有人大喝道:“射!” “嗖”一声,一只箭从李大人那边射了过来。 砚秋毫无准备,还在跳墙。 “咚”一声,箭射穿了砚秋的身体,并深深地扎在了墙上,连同身体都固定在墙上。 三问道长慌了,雀子慌了,陈媛媛也慌了,她怎么能死,如果死了,赵一痕会怎样?那一切可很难有挽回的余地了。 陈媛媛一咬牙,一连冲进三问道长这边的人群里,将砚秋从墙上拔了下来,大叫道:“赵一痕在哪儿!他在哪儿!” 砚秋惨然一笑,而看着陈媛媛满是厌恶,呻吟道:“你不配!” 你不配! 曾经砚秋就说过这句话,陈媛媛记得清清楚楚,满是不开心,还跟赵一痕闹脾气,可是如今她再说这句话时,却不由得深以为然。 自己配吗? 赵一痕的离去已经给了自己的答案。 …… 天色渐渐暗了起来,只有西方的山上露出一丝金黄。 砚秋也死了! 这个可怜的痴情人。 杨婉儿神色变得痛苦起来。 再看白允更是默不作声,而他通红的眼角,便知他也不好受。 她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夫君,是安慰他也是安慰自己。 白允呼吸急促起来,那种愤慨与不甘,令他冲昏了头脑,自己还是失败了,动用了这么多人,还是让很多人死去。 然而令他更加痛苦的是,陈媛媛被人打昏后,被三问道长抱在怀里,向墙外翻去,但宣抚司的弩手已经准备就绪。 箭雨铺天盖地般地射向墙头。 偿命村的人断后挥砍这些箭失,尽管他们的剑速度之快,可以形成一道无形的盾牌,但依然射伤了很多人。 三问道长背中一箭,闷哼一声,跳了出去。 阿纳和尚屁股中一箭,他的大骂声响彻宣抚司。 这场营救计划,成功了。 但是又是失败了! 死了三个人,也幸好是后面又来了十个人,否则会死更多的人。 白允闭上了眼睛,因为他看到了李大人愤恨地踹人的场景,而他却没有一丝喜悦。 代价太沉重了! 三人换一命,于他而言太沉重了! 如果自己计划再完备一点,一定不会出现这种差错! 杨婉儿抱着白允,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她自己也不好受。 剩下的,就只有她一个人看着后续的发展。 “他们到了我们安排的马车了。” “他们走了!” “时间刚刚好,趁着城门未关,他们出去了。” 话到这里,忽然她没了声音。 白允睁开了眼睛,只见杨婉儿泪流满脸,连话都没有说出来。 “怎么了?”白允惊问道。 杨婉儿紧紧地抱着夫君,失身痛哭起来,没有任何言语。 白允慌张地看向宣抚司,只见那地上躺着一个人,正是自己的岳父! 他被李大人杀了! 白允知道,李大人早已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安排的,现在没有找到自己,他便拿杨出易来泄恨。 此地不宜久留! 白允没有更多的时间去解释,抱着杨婉儿转身下钟楼,不住地痛声道:“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他慌不择路,心绪早已被拨乱,差点摔倒在地。 杨婉儿早已哭得昏了过去。 一切罪恶的源泉都是那个宣抚司。 尽管白允不愿意动武,但一想到那个李大人狠毒的手段,心中发誓,终有一天,一定要血洗宣抚司! 钟楼下有两匹马,是白允和杨婉儿逃生用的,此时杨婉儿已经昏迷,只好共乘一匹。 成都府的大道上,一匹马绝尘而去,直穿城门。 李大人心太大,太自信,认为没人可以救出赵一痕,可这次他是真的栽了,就连城门都没有招呼到位。 城门守卫见白允,连忙拦住他道:“这么晚了,出城做什么?” 白允隐忍着泪水道:“在下白允,杨客卿女婿,杨小姐生病了,说是城外有位医术高超者可使尽快医好。” 那守卫笑道:“原来是白公子和杨小姐!快快出城吧!早去早回,否则我们也不好交代!” 骗过这些守卫,是很简单的事,只是杨家那群人,恐怕就难逃一劫了。 白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真不知道婉儿醒来之后,会不会骂自己是个自私自利的混蛋。 () 第368章 是陈媛媛 夕阳已落,暗夜来临,一辆四匹马拉的马车在去往洛阳的山道上疾驰而去。 身后跟着十三匹马,一路烟尘滚滚。 陈媛媛醒了过来,她在马车上,而马车上正躺着四具尸体,准确说是三具,还有一个是砚秋。 微弱的火折子光中,看到三问道长正在给砚秋疗伤,旁边还蹲着一个神情恍惚的男子。 这名男子,她认识,是张幸!曾经赵一痕提起过。 “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 没有人说话,张幸不会理会这个女人,就算赵一痕现在活了他也不会说,他现在谁都不想说。 三问道长没有工夫搭理她,现在只能想办法稳住砚秋的伤势。 她急着站了起来,掀开车帘,看向外面。 雀子正在驾车,听到车里的动静,回过头冷冷一笑:“不要问那些白痴的问题,我只告诉你车上最惨的就是赵一痕,你也别试图逃跑,黑夜、山间是我们刺客的天下,你也别废心思让你哥哥来救你,这种情况,他也自身难保!其他的问题,我一概不知!” 说完这些,便闭上了嘴。 陈媛媛没有想过逃跑,也没有想过让哥哥来救自己,她只想知道赵一痕的下落。 她慌张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看向那个最惨的人。 面目全非,身上无一处完整地方,胸膛皮开肉绽,琵琶骨被撬开,还有两个大洞,手指被折断,腿上肉已撕裂,露出森森白骨,脚趾早已被斩断。 这还是人吗? 她忽然想到了一个人,杜希玲! 在龙城的时候,她就被折磨成这个样子。 这是赵一痕吗? 看脸和身体已经分辨不出来是赵一痕了。 她也开始恍惚起来,问道:“这是赵一痕?” 不!他那么坚强,那么聪明,怎么可能是赵一痕! 只是没有人回答她! 陈媛媛翻弄起这具尸体。 一块玉佩,是江小白的,她见过。 难道真的是赵一痕? 陈媛媛的手更加颤抖起来,泪水已经将脸打湿,视线早已看不清。 不!不可能!绝对不是! 只是当她从赵一痕袖口中找到了那块青色鸳鸯玦时,她彻底崩溃了。 “不!”陈媛媛嘶吼一声。 接着又大吼道:“张明哲!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吵到我娘子睡觉了!” 这时张幸一巴掌将陈媛媛拍在车筐上。 陈媛媛根本不想还手,她现在和张幸一样,恍惚地看着赵一痕的尸体,泪水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 终于安静了! 雀子松了一口气。 三问道长也松了一口气,砚秋的伤势稳住了。他也受了伤,好在自己能挺过来。 这辆护送马车的队伍,是空前的强大,故而没人敢接近,那些山匪恶狼也都只能绕道而走。 阿纳和叶不凡坐在马车顶上喝酒,三问道长也上了去。 “怎样?” “女的伤势稳住了,赵一痕的伤,我实在没法医治,只能看江小白有没有办法了!” 叶不凡叹了一口气,阿纳也是,两人觉得今天的酒好没味道。 “没想到有一天我们会有联手的时候。”叶不凡看着三问道长露出一股苦涩的滋味。 三问道长拿起阿纳的酒壶灌了一口酒,道:“是啊!偿命村也有有求于人的时候!” “不可置否,赵一痕的人脉确实有点大。” “这次你恐怕要失望了!” “怎么讲?” “涂山酒家倒闭了!” 叶不凡放下了手中的酒坛,没有再说话。 三问道长看着远方的星际,微微叹息,一切都没了,自己最担忧的事果真发生了。 从遇到赵一痕起,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而且声势这么浩大。 阿纳在旁边听着始终不对味,看着两人似乎很久以前就认识过一般。 “喂……你们偿命村到底是什么来头?” 叶不凡摇了摇头,道:“不管以前什么来头,如今都没有来头!” “什么以前如今的?我只问你偿命村有什么后台!” 叶不凡看着阿纳道:“中原王朝!” 阿纳闭上了嘴,心道,好吧!你们够强! 虽然阿纳心中并没有太大的波澜,只因他经历过大风大浪,这点事,对他来说,不足为奇。但其他人呢?若是被其他江湖中人听了去,恐怕早就惊得合不拢嘴了。 谁能想到那臭名昭著、闻风丧胆的刺客团是整个王朝培养出来的呢? 难怪他们连朝中大臣都敢杀! 难怪他们可以跨国杀人! 难怪他们的身份可以随时改变! 三问道长一边喝酒一边思考着今后的打算。 “师兄,以后有何打算?”叶不凡问道。 三问道长摇了摇头,叹道:“我终究是涂山酒家的人?” 叶不凡没有再问下去,他们两都遇到了同一种境地,他们背景都失势了。 身后那十三匹马中,白允和杨婉儿正在其中。 他们二人同乘一匹马,马喘着粗气显然有些不乐意。 杨婉儿靠在白允的怀中,目光呆滞,没有说任何话。 白允只能轻轻放缓呼吸,不去打扰自己的娘子。 “杨家完了!”杨婉儿道。 “嗯!”白允发出一声低沉的声音,又接着道:“对不起。” 杨婉儿摇了摇头,再次抽噎起来。 这次的代价太惨痛,甚至用尽了所有的资源,最后只落得个惨胜。 杨家完了,白家也是迟早的事。 往后该如何是好? 杨婉儿不知道该怎么办,白允也很茫然。 黑夜中几个火把照亮了路,遥远的星辰也将天空照出一丝青色。 只是太小了,只能看到近处的光芒。 …… 半个月后,终于抵达洛阳。 这是白允安排的,是他通过万书阁查到了江小白的下落。 一处破败的楼中,已被官府的封条封得死死的。 江小白正坐在大厅的中央,低着头没有说话。 春娘子的百花楼数百女子占满了楼道。 “有人来了!”一位百花楼的弟子警戒道。 江小白站了起来,走到门前,透过千疮百孔的门向外开去。 有三问道长! 那就是他们来了! …… 三问道长知道百花楼的存在,偿命村的人也听说过,没想到竟然是自己人。 大堂中,看着破败不堪的楼,却是令他们诧异。 “百花楼总堂在这里?” 春娘子摇了摇头,道:“一个月前,官府封了我所有的青楼。” 原来如此。 三问道长没有继续追问下来,连忙将赵一痕抱到江小白面前道:“他还吊着最后一口气,不知道能不能救?” 江小白和春娘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几乎死得都不能死的人,不由得皱了眉头。 “他是谁?” “赵一痕!” “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 江小白不再等待,立即让江拗儿拿药箱到房中,春娘子已经潸然泪下,想跟上去,却被江拗儿拦在了房外。 “到底怎么回事?” 春娘子转身向三问道长问道。 三问道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我也只知道一点。” 春娘子更加慌乱,他们带人过来,怎么不知道怎么回事?转眼扫过人群,看到了一个低着头不说话的人——陈媛媛! 她一把抓住陈媛媛的衣襟,嘶吼道:“到底怎么回事?” 陈媛媛双目无神,摇着头,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又是得了失心疯一样,不住地叫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你不知道!” “啪”一巴掌拍在陈媛媛的脸上,春娘子怒喝道:“你个贱人!肯定跟你有关系,否则你怎么会没事!” 陈媛媛捂着火辣辣的脸,依然不作声,她没什么可说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想赵一痕快点好。 春娘子更是怒不可遏,指着这些人的鼻子,大骂道:“你们这么多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吗?”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他们只知道赵一痕深陷宣抚司,其他的一无所知。 “是她!陈媛媛!与宣抚使李大人合谋关押赵一痕!” () 第369章 真正身世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角落里被忽视的人。 正是抱着孩子,神情冷酷的张幸。 他现在恨透的陈媛媛,一切都是她!若不是她,香儿就不会死,岳父也不会死! 陈媛媛愣在了原地,这怎么可能,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怎么说自己与李大人合谋呢? 春娘子冷笑一声,又一巴掌拍在陈媛媛的脸上。 “你这个贱人!早就看出你不是个东西!忘恩负义之事,像你这种人,最容易做出来!装软弱,博得赵一痕的同情,就是为了杀了她对吧!好啊!今天我到要看看你怎么杀他!” 陈媛媛被这两巴掌彻底打醒了,当春娘子还要打她时,顺手抓住了春娘子的手腕,冷声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但请等到赵一痕醒来,我们方面对峙!” 春娘子没有武功,手被陈媛媛死死抓住,竟挣脱不开来。 旁边的张幸却是冷笑道:“涂山酒家、龙城县令,还有你的百花楼都是李大人做的!他想要将所有帮助江神医和赵兄的人全部杀了,最后再慢慢折磨他们二人!” 此言一出,顿时整个楼都安静了。 叶不凡、三问道长和春娘子更是瞪大了双眼,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李大人真是好深的心思,竟然布了这么大的局,五年前的恩怨,就这样全都报了! “江小白与涂山酒家有关,可是江湖中人并不知道,也很难打探到,而且这百花楼更加隐秘,连我都不知道!李大人消息是怎么得来的?”叶不凡不解起来,他可是偿命村的人,一般天下之事,很容易打听到,可是他却走眼了。 张幸冷冷道:“那就要问问陈媛媛了!”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陈媛媛。 是了,只有这个她,一直在赵一痕身边,赵一痕和江小白的事,她是最清楚的! 偿命村也是陈媛媛做的,这是叶不凡亲眼所见! “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春娘子冷冷道,说着对百花楼的姐妹大喝道:“把这个毁我百花楼的凶手抓起来!” 说着所有百花楼姐妹都拥簇在陈媛媛身旁。 陈媛媛松开了春娘子的手,她开始明白了,原来自己被那个李大人利用了,这一切都只是他想报仇罢了! 她开始慌乱起来,口中语无伦次起来,“不,我不没有!我只是告诉哥哥,不,是李明哲,我只是说了一点,没有全都说出来,不,我没说,我只觉得他是好人,不,他是坏人!不!我是凶手!” “我害人了。我害了干娘,害了涂山酒家,害了百花楼,害了张幸一家,害了砚秋,呵呵呵……还害了我最爱的人!” “我该死!我该死!” 陈媛媛满脸泪水,癫狂着,狰狞着抓住春娘子的手,迫不及待地嘶吼道:“杀了我!快!快杀了我!我是凶手!我是坏人!杀我啊!快杀我啊!” 春娘子被她这种发疯的模样,抬手一巴掌拍在地上,打得陈媛媛口吐血沫。 陈媛媛开心地大叫起来,“不够!还不够!杀了我!杀了我!快啊!” 春娘子看着陈媛媛像是疯了,更是怒不可遏,这样就可以减轻她犯下的罪行吗?绝不可饶恕! 她走到陈媛媛身边,又一次抽起了巴掌。 “这是替百花楼打的!” “这是替百花楼的姐妹们打的!” “这是替赵一痕打的!” 三个巴掌打得陈媛媛直打哆嗦,蜷缩在地上,身体不住地颤抖着,惶恐地叫着:“赵一痕!赵一痕!对不起!对不起!赵一痕!” 她的双目已经无神,如同是真的疯了一般。 春娘子又一巴掌拍在她的脸上,大骂道:“你这个贱人,还敢提赵一痕的名字!当初若不是我有百花楼,跟她在一起可就是我!没想到被你钻了空子!” 她说的是感情的事。 陈媛媛更是一哆嗦,身体不住地抽搐着,说道:“不,你们不可能在一起!你们不会在一起的!” 春娘子一听,更加怒吼,又抽在了她的脸上,陈媛媛的一张脸,都快被她扇花了。 “我们不可能在一起,就你可以?你个贱人!就连砚秋都比你好!呸!你根本就不配拥有爱!” 陈媛媛还是不住地哆嗦道:“不!你不可能!你是他的亲妹!苏家的亲妹妹!他待你好,只是因为是她的亲妹妹!” “什么?!” 这次该春娘子惶恐起来,怎么可能,自己怎么会是赵一痕的亲妹妹,苏家的亲妹妹又是怎么回事? 她举手无措起来,口中也像陈媛媛一样,念念有词,“不可能!你骗我!绝对是你骗我!” 说着她的巴掌如同雨点一般打在陈媛媛的脸上。 众人看着陈媛媛的脸都被打的快出血了,让他们都不由得撇开了脸,但都没有上去拉。 偿命村的人巴不得把陈媛媛打死,但这种残酷的场面,他们并不奉行,甚至还排斥,但此刻,不知为什么,反而觉得特解气。 三问道长摇了摇头,他也没有管这事,尽管他是最先明白陈媛媛只是被利用而已,错不再她。 阿纳双手合十,眼睛看向屋顶,不吟佛号,也不说话,仿佛没看到,没听到一般。 杨婉儿抱着白允站在一边,也没有说话,若没有他,杨家不会有事,白家也不会有危险。 张幸抱着睡着的张业,更是巴不得陈媛媛死。 常道观观主和东方谕想上去拉开他们,却见这数百个百花楼女子瞪了回去。 静湖抓着东方谕的胳膊,像是受不了一般。 好吧!这就当她的惩罚了。 春娘子似乎打累了,陈媛媛似乎也打晕了,场面安静了下来。 “她说的没错!” 这时谁也注意到的一个老者忽然站了起来。 他头发花白,走路还有点跛。 “冯叔?” 春娘子惊呼起来,这个从小就陪伴自己长大的老头,定然知道一些什么。 难道赵一痕真的是自己的亲哥哥? 回想起当初赵一痕每次来都会找冯叔,心中不由得惊慌起来。 不,她不想听真相! 春娘子大喝道:“你住嘴!否则连你都打!” 冯叔看着春娘子,摇头叹道:“我和小天一直不愿告诉你,是想让你像个普通人一样,快快乐乐地长大就好!” “也想让小天亲自告诉你这件事!可是看到小天被伤成那样!复仇之事,只能依靠你了!” 所有人又将目光聚集在冯叔身上,他们开始对他所说的小天感到了兴趣。 小天,他们知道,应该就是赵一痕,那复仇又是怎么回事? 春娘子大呼道:“你个老不死的,给老娘闭嘴!” 冯叔并没有理睬她,继续说道:“你父亲和母亲曾经是临渊的人,他们离开临渊后在扬州隐居,生了你和小天。” “本来以为和和睦睦的一家人,可以过上幸福的生活,可是在你三岁那年,临渊的人突然来了,大火烧了苏宅,你父母拼死保护你们兄妹两,让我带你们离开。” “那时小天已经七岁,目睹了这一切,他决心要报仇,但又不想让你参与,希望你永远都不知情。” “我们三人流浪在徐州街头上,饿的头发昏,眼发直,最后来了一个偿命村的人,说看小天有练武的根骨,想带回偿命村!” “小天一听到可以练武,便立即答应了!从此便一直做个杀人的买卖,一开始,当我得知小天做这个,我是不愿意的,但后来他带回来一千两银子,我便只好任由他去做了!” “他真名叫苏云天,他父亲想让他做一个义薄云天的好男儿,但他至今不能活在阳光之下。他赵一痕的名字,是我取的,意图让他明白他心中这一恨!” 说道这里,冯叔转过身看着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的春娘子,叹道:“锦儿,你原名叫苏云锦!” 春娘子瞪着冯叔,冷冷一笑道:“老娘不信你这信口胡说!” 说着她便转身向二楼走去。 冯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此仇,难报了! () 第370章 水落石出 涂山酒家被陷害;偿命村也落得个无主之村;百花楼没有银子的情况下,也名存实亡;白家的生意肯定也会遭到李大人的陷害,赵一痕和江小白的后路全被斩断。 别说赵一痕的仇了,就连怎么扳倒李大人都是问题。 这里的每个人都垂下了头,空气里散发着霉味,每个人的心理都不好受。 三问道长在一旁给砚秋把脉,她的脉象紊乱,多是这些时日颠簸,使她伤势更加严重。 他有些头疼起来,因为现在他无法医好,好在江神医在此。 常道观观主和东方谕也有他们的打算,毕竟静湖的去处,也要安排。 而东方谕,观主觉得他还需要历练一番,尽管他一心向善,但有些事,并不是一心向善就可以解决的。 正如孔子所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静湖静坐在地上,李大人的事,她也听到了,她没想到曾经自己所爱的人,竟然如此十恶不赦! 本还想同情他,现在看来完全没有必要。 但毕竟是一日夫妻百日恩,一切的源头似乎还是在自己身上。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默默地诵起了经。 叶不凡和雀子,如今无处可去,他们像是被逐出山门的弃徒,只能流浪在江湖之中。 不过多年的刺客生涯,令他们并没有产生什么愁绪,只是觉得这里有些闷。 白允和杨婉儿依旧相互依偎在一起,他们不愿再分开,因为他们如今只有彼此,就像是在报团取暖一般。 “哇……” 是张业哭了,张着嘴巴,哭声撕心裂肺,仿佛是在为自己的娘亲哀悼一般。 张幸抱着他,抖动起来,想让他觉得身在摇篮一样。 可是孩子一直哭,根本停不下来。 哭声一遍又一遍的冲击着人们的耳膜,一遍又一遍地震荡在人们的心间。 没有娘亲的孩子,就是这般苦。 雀子最是好动,虽然忍不了孩子的哭声,但她也目睹了孩子娘亲被杀的一幕,她是一个贞烈女子,值得敬佩的女子。 她走了过去,友好地笑道:“是不是饿了?” 张幸看着她,没有说话。 雀子一怔,看了看自己平坦的前胸,吃惊道:“你不会让我给他喂奶吧?” 张幸摇了摇头,道:“你没有生孩子,没有奶水!” 雀子舒了一口气,还好他没有彻底变呆。 “就算生孩子了,也不够他吃!” “呸!”雀子哪里想到张幸又来了这么一句,大怒道:“老子还不乐意喂呢!” 众人看着雀子气愤中带着疑惑的模样,不觉得有些好笑。 那压抑的气氛,也变得松弛了许多。 “还是我来吧!” 杨婉儿站了出来,她的孩子送到了景昽,这也是白允的先见之明,否则定然会被李大人残害。 而这一路上也一直都是喂她的奶水。 张幸有些窘迫,显然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已经让她喂了这么多次了。 杨婉儿笑了笑,将孩子抱了起来,震耳的哭声,让她皱了一丝眉头。 “这是……要三急了!” 众人一脸黑线。 不过还在杨婉儿有经验,三两下便把孩子收拾好了。 孩子不哭了,倒头在杨婉儿怀中睡去。 空气中又飘荡起一股异味。 每个人都没有反感这股味道,反而觉得有些悲哀。 若是可以选择,这新生的生命,不会被江湖的气息所侵染。 这是他们每个人心中的想法。 包括已经停止疯癫的陈媛媛。 楼中又陷入了安静。 每个人都没有吭声,仿佛这样才能使未来的故事无限延长一般。 其中有两个人开始坐不住了,走到三问道长面前,不由得问道:“砚姑娘,什么时候能醒?” 三问道长看向二人,这正是砚秋带过来的两个人,叹道:“贫道没有把握能救醒,不过江神医应该可以。” 两人对视了一眼,笑道:“那就麻烦道长了!” 说着,另一个人面色有些焦急道:“我们先去上个茅房。” 三问道长见两人都要去,也没在意,摆了摆手。 众人也没有在意他们逃似得离开。 他们正是临渊的人。 早在他们听到赵一痕要报仇之时就打算离开,奈何一直没有找到理由,直到杨婉儿说孩子有三急的时候,才想出这个办法。 不多时,有个百花楼的弟子从后院走了进来,道:“刚出去的两个人离开了!” 众人摇了摇头,没有管他们,他们离不离开,对他们来说,并没有多大关系。 但陈媛媛却是知道。 “他们是临渊的人!” “什么?” 顿时所有人都震惊了! 原来临渊就在自己身边! 他们怎么可能会想到? 冯叔顿时捶胸顿足起来,不甘心道:“你怎么不早说!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说!” 陈媛媛没再说话,她也只是刚刚看到他们跟砚秋很要好,这时说他们离开了,才明白过来。 三问道长坐在地上,叹道:“这位女子救了赵一痕,你也下不了手!” 冯叔一愣,也不再懊悔,只是这仇该怎么办? “真是孽缘啊!” 三问道长摇了摇头,道:“冤冤相报何时了!” 冯叔没有搭理他,他不甘心,一想到曾经待自己如父的苏家夫妇,心中就是一阵懊恼,可恨自己没有武功,否则定要将这临渊杀尽! 如今一切都完了,什么都没了! 他颓然地坐在地上,花白的头发垂落两颊,显得更加沧桑。 这场恩怨还没有结束,一切又都在酝酿之中。 这间楼里便是酒窖。 …… 夜深之时,江小白终于从房间里走了出来,面色疲惫,还有些沉痛。 众人看向江小白,满眼都是迫切。 江小白摇了摇头。 顿时每个人都如堕冰窖。 赵一痕救不活了? 那这一切就真的完了! 陈媛媛更是惶恐不已,眼泪刹那间流了出来,疯狂地跑了上去。 江拗儿一把拉住了她,道:“陈姨放心,虽然没有醒,但脉象平稳了一些。” 他不知道这外面发生的事,故而还叫了陈媛媛一声陈姨。 陈媛媛有些欣喜地抱住了江拗儿,这是她最后的尊严,也是她最后的一根稻草。 江拗儿从她怀里挤了出来,看着她的脸,不解道:“陈姨,你的脸怎么回事?” “我……” 陈媛媛顿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她不想解释,也不敢解释。 只是她不解释,不代表别人不解释。 冯叔冷冷道:“赵一痕就是被她害的!” 江拗儿震惊地看着陈媛媛,满脸都是不信。 陈媛媛也看向江拗儿,慌乱起来,忙摇头道:“不!我不是故意的!” 江拗儿恶狠狠地瞪着江拗儿,冷冷道:“你可知道赵叔叔现在什么情况?筋脉寸断,一身武功全废,现在就算救活了,也落得个终身残废!爹爹看着赵叔叔的伤势都忍不住流泪!你这个坏女人!” 你这个坏女人! 这句话江拗儿曾经对杨玉花说话,这只有他最憎恨的时候,才说出这种话。 陈媛媛顿时呆坐在地上,一切都是自己!自己千不该,万不该听信李大人! 为什么自己那么笨,要听信他的话! 为什么自己不能听赵一痕的! 自己那么爱他啊! 她痛苦地锤着自己的头,心中不住地叫道,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就是一个该死的人! 不对,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赵一痕走的时候,夺了自己的贞洁。 这时她更加不敢想了,可是越不敢想,越想弄清楚。 “赵一痕什么时候被抓的?” 张幸没有说话,他觉得问这句话毫无意义。 东方谕淡淡道:“当日他抱着你向后院走去,被数百人围攻,你好像昏迷了,赵施主一人无法逃走,被长戟穿身。” 那自己为什么毫发无损? 陈媛媛明白了,他是为了救自己才被抓的! 原来李大人让赵一痕去成都府都是圈套! 那自己的贞洁其实是被李大人夺去的! 呵呵……真是多么可笑的!多么荒唐!多么令人讽刺的事! 陈媛媛失魂落魄地向屋里走去,她要看看那个男人,那个不顾一切救自己的男人,那个被自己害成残废的男人。 只是江小白拦住了她。 “滚!” () 第371章 大势已去 罗浮山之上,无数雁来。 尽管是冬天,但岭南的天空依旧是蓝的,几朵悠闲的白云不知目的的飘荡的。 山依旧如春,依然是青的,没有枯叶,没有雪地,草木泛着清香,百花绽放艳丽颜色,无疑这是一个隐居的好去处。 江拗儿背着草药篓蹦蹦跳跳地回到茅庐,怀里抱着跟着一只白色的只有猫一般大的小狐狸。 这只小狐狸是他刚刚才山上发现的。而那只大狐狸小白在离开成都府的时候,没带走,最后被李大人宰了,令江拗儿哭了好久。 现在这只小狐狸虽小,但养成大狐狸时,那就是小白! 茅庐里走有四个人,准确来说有五个人,木桶里浸泡着赵一痕,床上躺着砚秋,他们都没有醒来。 江小白在床前摇头苦叹,三个月来,他用尽一切办法,依然没有救醒赵一痕,那砚秋也是,这两人呼吸都很均匀,脉象也很正常,奈何就是醒不来。 这是他行医多年从未遇到过的症状,要说赵一痕伤势太重,倒也罢了,那砚秋只是中箭后没及时处理好伤口,似的肺部感染,他都切了,却依然没醒过来。 真是奇了怪了! 春娘子苏云锦正在烤肉,自从得知自己是赵一痕亲妹妹后,整天郁郁寡欢,直到来岭南时,她才扭扭捏捏跟了过来。 无论是赵一痕还是苏云天,她都该过来,至少也要守着这个苦了半辈子的男人。 冯叔又老了一岁,索性身子骨还挺健朗,这时正在劈柴,这样清闲而又出力的时光太少了,自己也已经怀念起来。 还有一个不是陈媛媛,那日到洛阳时,第二天她便离开了,没有人知道她去哪儿了,也没有人想问她去哪儿了! 而另一个人却是静湖道长杨玉花,这让江小白很意外,以为杨玉花醒悟回来了,谁知道她来了句,这一切的罪孽都因贫道而起,照顾他们二人,是为了给贫道赎罪。 江小白和杨玉花是否能重新开始,江小白不知道,静湖道长没心思,但江拗儿很开心。 刚到茅庐就大声叫了句:“娘,我回来了!” 而他出门的时候,也会叫一句:“娘,我走了!” 静湖本不想答应的,但这孩子硬是说我叫我的,你听你的就好。 无奈,只好随他去了。 静湖看着拗儿满头大汗,便从衣篮里拿出一个刚洗好的手绢,走了过去,替江拗儿擦了擦。 不过江拗儿身上一身泥土,令静湖摇了摇头,拍了拍他身上土,温声道:“采个药,怎么像是掉灰里了?” 江拗儿把怀中的小狐狸举起来,对着娘亲嬉笑道:“嘿嘿……你看!” “这是……”静湖惊颤了一下,那道曾经被尘封的记忆又一次被撕开,但这次她还是没有惊慌,就像当年她去请江小白出山替李大人治病时那样。 江拗儿没看出静湖的异样,继续说道:“追它时,掉到了山崖,好在我武功高,没摔死!” 静湖摇了摇头,满是关心道:“说什么死不死,多难听!以后啊,别做那么傻的事了!摔坏了身子,你爹可不会心疼你的!” 江拗儿一想到江小白那张老脸,几乎就没怎么给过自己好脸色,想想都觉得背脊一寒,不过他转而笑道:“有娘亲心疼我就好了呀!” 静湖没有说话,看着这个嬉皮笑脸的孩子,真不知道他是真的天真还是装的。 那道记忆如同暖阳一般从心底深处照射进来,将冰冷而又黑暗的心间照得敞亮。 她略有心事的回到衣架旁,继续晾衣裳。 这虽然不像是和谐的家庭,却又有莫名的和谐,至少除了江小白略有不合群外,其他人相处的都很融洽。 这便是新的生活吗? 静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而其他人却都想过这个问题。 他们深知这就是新的生活,却又不是新的生活,这只是短暂的宁静,那暴风雨还会再次来临。 …… 三个月里,成都府那件大事,依然成了江湖中津津乐道的事,不仅如此涂山酒家倒闭、百花楼解散、神秘的偿命村停业、白家退出苏州,都是大事。 这些消息都是由万书阁最先公布出来,不过令人奇怪的事,万书阁已经被官府以散播谣言之罪封了门店,数以万计的卷宗都被付诸一炬。 可这万书阁又怎么死灰复燃的? 但这死灰复燃也就仅仅是那么几天,最后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 三问道长和阿纳依旧在游历大好河山,尝遍世间各种美酒,这是他们最喜之事,也是共同的兴趣。 至于涂山酒家的事,他们也别无他法,只好将涂家人安排在了江西的某个深山老林之中。 他们的隐居不是为了看破红尘,仅仅是为了避难罢了。 …… 偿命村的人,依然居无定所,没有王朝的后盾,令无数人追杀。 但他们本就是为杀人而生,摆脱追杀和反追杀都是他们的强项。 所以至今依然没有人能够真正找到他们,也没能真正打垮他们。 只是没有了以前的斗志。 …… 白家全都退到了景昽国,至于白家两位是否能见面,那是不可能的,景昽那么大,随便安排一下就行。 白允答应过孙掌柜,定要将迟月酒馆开到国外,他做到了。 如今张幸就在景昽国开了一间酒馆,名叫月香酒馆,其名字的意味已经呼之欲出了。 白家在景昽十二国中是真正的权势滔天,甚至很多商道中人都将其奉为圭臬。 但这毕竟是异国他乡! 杨婉儿抱着孩子问道:“我们还能回去吗?” 白允看着远方的月亮,淡淡道:“会的!” …… 陈媛媛回到了台州,一遍又一遍地翻看着记忆,那副画,那首诗,还有那肚兜…… 太多的记忆,太多的甜蜜,令她感到太多的痛苦。 她每日以泪洗面,却都依然觉得不够。 浮石双手合十,不知到底该如何是好。 小飞鼠只得摇头叹息。 这些年来,讲真,他们与陈媛媛在一起的机会很多,但再她身上发生的事情,却是知之甚少。 “收拾东西,我们走!” 这是陈媛媛这三个月来说的第一句话。 浮石看着肚子隆起来的陈媛媛,不解道:“找赵一痕?” “不!”陈媛媛咬牙切齿道:“去杀人!” 浮石和小飞鼠皆是一惊,老大杀气竟然这么重!而且她竟然也做着打打杀杀的事! 不过就在这时,门外走来三个人。 “陈掌柜在吗?” 陈媛媛走了出去,只见那个她做梦都想杀的人正微笑着看着自己。 “李大人真是春光满面啊!小女子还正要去找你呢!” 来人正是李大人! 身后也正跟着梁大人和他的师爷! 浮石和小飞鼠完全蒙在原地,看样子梁大人对李大人言听计从,可是这李大人又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和自己的老大认识? 李大人笑道:“妹妹可别这么生分!哥哥为的可都是你啊!” 陈媛媛冷冷一笑道:“为的是我肚子里的孩子吧!” 原来是这样! 浮石和小飞鼠这才明白过来,陈媛媛肚子里的孩子是这个李大人的,那赵一痕呢? 看梁大人这狗腿样,多半是他把陈媛媛有身孕的事告诉李大人的! 他们的关系可真复杂! 李大人笑了笑,依然是那种高高在上的模样,说道:“是也不是,孩子其一,你是最重要的!” 陈媛媛看着李大人,就想起当日赵一痕的惨状,还有一切死去的人,不由得一阵怒火再次燃起,冷哼道:“你休想!” 李大人摇了摇头,道:“你有的选择吗?” 是啊,他身后全是官兵,只要一下令,三生斋片刻间就化为虚无! 只是这些能比的上恨吗? 陈媛媛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李大人你太高估自己了!” 说着一咬牙,一掌拍在腹部。 “噗……”一口血喷了出来,而她腹部也瞬间瘪了下去。 众人无不吃惊地看着陈媛媛,她竟然亲手打掉了自己的孩子! 就连浮石和小飞鼠都不由得惊颤起来。 陈媛媛嘴角还挂着血迹,冰冷而又嘶吼道:“李大人!满意吗?!” 说完又再次大喝道:“浮石,飞鼠!我们走!” () 第372章 小云梦 所有关于赵一痕和江小白的势力几乎全都被剪除,只留下一些残兵败将苟且于世,根本不是李大人的对手。 江湖的波涛还未起微澜便被如数覆灭。 这一次是赵一痕惨败! 而赵一痕本人却是生死未知。 偿命村的人坐不住了,雀子来了好几次,都被赵一痕这个亲妹妹打发走了。 涂山酒家的人也坐不住,涂玉瑶也来过很多次,当着杨玉花的面抱着江小白的胳膊,哥哥长,哥哥短的。 就连江拗儿都看不下去了,气愤地走到涂玉瑶面前,只是看到涂玉瑶凤眼一横,连忙笑道:“涂姨近来可好?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江拗儿心想,后娘真不如亲娘! 涂玉瑶看着拗儿乖巧地样子,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你倒是挺懂事,就是不知人心如何!” 江小白总是摇着头苦笑,他自然知道涂小姐是为了给自己长脸,打击一下杨玉花,但不至于拉胳膊吧?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呢! 尽管他们隐居此地,只是江湖中的事,他们却依然知晓,当然这都是来人给的。 这两年间,在黄山又兴起了一个门派,名为慈恩门。 这个门派奉行至仁至义的思想,但同时又奉行诛杀所有奸恶之辈,他们认为他们所杀之人都是替天行道! 而这个门派正迎合了当下江湖浪子的追捧,因为这就是他们出入江湖的初心,一时间相应者无数,其人数更是遍布五湖四海,声望更是远超八大门派。 就在前不久,慈恩门门主大护法与八大门派交涉,想成为第九大门派。 而就在一个月前,八大门派就公布了第九大门派的存在。 三个月后江湖将会在荆州举行武林大会,一来是为了恭喜慈恩门,让天下人知道慈恩门的存在。二来也借此机会选出武林盟主,以后若是有这种事,直接让盟主去做就行。 此前涂山酒家找过他们,但因为他们门主一直在闭关,一切都是由其护法主持,所以他们也毫无办法。 一切都要等到他们门主出来才可以。 涂山酒家又只好看看赵一痕这边怎么说。 其实江小白知道,涂山酒家和偿命村有别的方法,为什么偏要在赵一痕这棵树上吊死呢? 因为他们看中了赵一痕的那些残兵败将! 这些残兵败将绝不可忽视,白家纵横景昽,百花楼也有着一些力量,还有万书阁,能够提供精准的情报,而且偿命村和涂山酒家都是赵一痕认识的。只要赵一痕点头答应,他们就可以整合这股力量! 这股力量虽不及八大门派,但绝对可以与八大门派抗衡! 但整合之后,听谁的,这个问题上,涂山酒家和偿命村都不想屈尊,故而他们两个人就没有相互扶持的心思。 江小白目送着他们远去,心中微微叹息,现在他不禁有些羡慕起赵一痕,但同时又觉得可悲。 他背负的东西越来越多了,不仅是这些人的期望,还有李大人的仇以及临渊的仇。 他想,赵一痕不醒,对他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江拗儿拿着涂玉瑶送的宝剑很是欣喜,身着白衣,蹦蹦跳跳地向茅庐外走去。 江小白摇了摇头,这孩子今年都十五岁了,还这么完劣,但他忽然觉得不对劲,江拗儿没有那么高个子! 赫然转过身,看到江拗儿身着黑衣,也拿着剑,挥砍起来。 江小白惊异地看着刚刚还在门口的白衣人,已经不见踪影了。 他急忙跑进屋里,只见木桶里已经没人了! 赵一痕不见了! …… 荆州境内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叫云梦泽!八百里洞庭也叫云梦。 这里文人墨客多不胜数,像屈原、李白、杜甫都在这里留下过墨宝。 如今也有人写下诗句,只不过没有他们那样有名罢了,但依然受到民间广为流传。 青楼处,是那些游学文人最喜爱的地方,仿佛这些女子表示文人墨客的灵感来源一般。 洞庭湖旁有一个非常著名的青楼,名唤云梦楼,虽与洞庭湖别名相通,但意思却令江湖中人都懂的,最要懂得自然是文人了。 云梦楼里有个叫颜云梦的女子,此女子世间少有,不仅人长得貌若天仙,还精通乐律,善诗词,令无数文人墨客都想去一亲芳泽。 只可惜,要价太高,一般没有腰缠万贯都不敢提这个名字。 三月的云梦楼更是热闹非凡,这时正值春末夏初,天不热也不燥,不仅是读书的好时光,也是天下风景最美之时。 整个云梦楼里,红绸绕梁,数十名女子皆是身着短裙,露着光洁之手腕和玉腿。 他们总会少不了被占便宜,之后一声娇嗔便装作无事。 夜里,楼里如往常一般响起了琴声。 每个音节都悠长而又绵延,像是穿过一座座山川,踏着清溪,雀跃在灿烂地春日之中。 这琴声显然与寻常青楼里的陈词滥调不同,他有着不同世俗的高雅,有着童真的美好与天地造化的意韵。 然而这雀跃的曲调忽然转折,取而代之的是高昂而又快速,像是天雷滚滚,铿铿作响。 这个转折也拨动了很多人的心弦,仿佛自己的心脏被一根线吊了起来,刺痛而又不住地颤抖。 接着曲调又恢复了缓慢,但却变得低迷不已,像是被一阵寒风吹过,干冽而又高冷。 虽然不知其意,但却能深深地感受到作曲人的心里,一定忍受了莫大的凄苦,否则又怎会弹奏出如此妙音? 文人们低头叹息,侠客们大声得叫好! 这一幕很常见,因为这首曲子是颜云梦弹的,那些文人侠客的附和都不过是想一睹芳容而故作感慨。 毕竟一首曲子反复地听,总会听腻,若是这些人总是这么神情与作态,不是附和又是什么? 一曲罢,便没了声音。 有文人叹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另一个文人不屑看了那个文人一眼,仿佛再说,背别人的诗句算什么本事,转而他自己说道:“延绵八百里,洞庭只此声!” 众人不由得竖起了拇指,显然是对此人评价。 接着又站出来一个文人,手执折扇,“噗”一声打开了,笑道:“郑兄,将此曲与八百里洞庭的生灵做比较,不可谓不妙!不过在下认为,洞庭之声,虽有天地造化之姿,但与古人的此曲只应天上有还是稍逊一筹。朱某认为,二十年中风和月,不及半节音与调来的好!” 众人一听,觉得这句话更妙,二十年的风花雪月,都不及此曲的半节曲调,这简直是无限夸大了,不过与此曲相陪称,却是恰到好处。 楼间又爆发出了一阵掌声。 随后又有人提出异议,不过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评此曲来取得楼间美人的青睐,简直就是下下策。 这时一位身着白衣,腰系配剑,眉宇间透露着一股温文尔雅的男子站了起来,笑道:“此曲名应该叫小云梦!” 小云梦? 众人不解地向他看去。 那人笑道:“此曲本是追忆往事之曲,其意在于想回到年幼之时,山间无忧虑之年,水中无坎坷之岁,望世间无纷争之事!” “以云梦为名,乃是叹作曲之人心愿太渺茫,只能如同云雾,不可实现,又如梦一般,直接点名,此曲是梦,其心也是梦!” 说道这里,那人摇了摇头,叹道:“只可惜,前奏太细,中途转折太仓促,后续承接太杂乱,使此曲变得粗劣起来,只能称之为小云梦!还有一个原因就是……” 那人将话收住了,欲言又止最能勾起人的好奇。 只是旁人却不买账。 “不就是想见云梦姑娘!何必用这种方法激怒她!” “就是!这种卑劣的手段,我早就用过!” “呸,你们这些**上头的家伙,整天想这么没用的!有本事自己做一曲啊!” “就是,还小云梦,那有本事你做一个大云梦啊!” () 第373章 云梦心 那位公子笑而不语,胸有成竹之姿,外加一把配剑,好生威武! 文人有侠客之风采,最属李白,挥墨间,可令龙颜大悦,凤心倾慕,高官伺候。而他的侠义之风,更是令人神往,尤其那“托身白刃里,杀人红尘中”,“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每每读来,都觉得他行事潇洒,为人不羁,谈笑间,敌人灰飞烟灭之姿。 而那种形象,竟从这个男子身上散发出来。 不过众人还是觉得这个男子,装的有点过! 这是盛世之年,那种侠义杀人什么的,要被关进大牢严刑拷打的,当然成都府的事,另当别论。 而这个男子完全就是在装,或者说幼稚,学李白,你倒有李白的文采和武功啊! “切,愣头青一个!” “小子!我劝你还是少装为好!云梦楼不缺你这种人!” “强行出头,可是要闹笑话的!” “……” 然而就在这些人讥讽之后,楼上一室竟然开了门,走出来一个女子,身着蓝衣,附着全身,与寻常的青楼女子不同,她更像是大家闺秀,温婉而又淡雅,挥袖间,又有着孤独而又落寞。 这种气质世间少有,且让人怜惜! “出来了!” “哇!太美了!若是能度一刻良宵,哪怕是让我现在就让我去死,我也愿意!” “美人!真是美人!” “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 一群穷酸劲上来,却没有一点真才实学,颜云梦目光扫过这群人,没有停留。直到看到那位大言不惭的男子时,才怔了一下。 “小女子颜云梦,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众人再次震惊,她竟然说话了!而且还在问自己姓名! 这简直就是不敢想的事! 众才子纷纷叫道。 “在下郑侍筹!” “在下朱酉劳!” “在下何莱莲!” “……” 这些人已经纷纷自我介绍起来。 颜云梦不由得俏眉微挑,很显然没有想到这些人竟是这么不要脸! 不过也怪自己,没有说清楚。 “请问刚刚说小女子作得曲叫小云梦的公子是哪位?” 众才子纷纷向前一步,抱拳道:“正是在下!” 这不要脸的境界已经达到了巅峰境界,就连那位男子都自愧不如。 “小生姓苏,名九,字涒滩,号无道居士!” 那位男子此时也得争一下,任由这些不要脸的人再闹下去。 “原是苏公子,不知公子所说音律有异,作何解释?” 苏九笑道,“音律之数,将就浑然天成,如雏鹰起飞,如鱼翔浅底,其过程自然不可僵直!不过详细的说法,恕小生现在说不上来!” 颜云梦不解道:“为何?” 苏九叹了口气,很是无奈地样子,道:“小生年幼摔坏了脑袋,人多时和站着说话,无法思考问题,只有在一个安静的地方坐着方能思考!” “呸!哪有这样的毛病,你分明就想与云梦姑娘独处!” “就是,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云梦姑娘,你可千万别上了这个不要脸的人的当啊!” 众书生和侠客尽是一脸鄙夷和愤怒!尽然用这么卑劣的手段来套路心中的仙女! 但众人却是失望了,只见颜云梦抬起柔荑,掩口笑道:“公子想独处,何须这般说自己?” 这一颦一笑中不仅有羞意还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娇嗔,这谁顶得住? 在座的人无不凄惨而又疯狂地叫道:“梦姑娘,你可千万别上了那厮的当啊!” 苏九看着众人的模样,颇为满意,自己的手段又高明了一个层次,笑道:“云梦姑娘,是去小生家里还是如何?” 颜云梦笑道:“来我房间吧!” 说着便转身离去。 众人更是一阵惨叫。 “他怎么可以成功!我可是哄骗万般美人都没能得手啊!” “啊!我的梦姑娘啊!你怎么会被这么低劣的手段骗了啊!” 在一群杀猪声中,苏九谦逊地拱了拱手,向楼上走去。 “这特么哪里是谦逊,简直就是炫耀!” “我要杀了你!” “无耻啊!” 苏九对这些流言蜚语毫不在意,反而还回头耸了耸肩,似乎再说,在座的各位都是渣渣一般。 众人那个气啊! …… 颜云梦的房间,与青楼的房间完全不一样,一张小床,一张梳妆台,一个衣柜,一个张桌,一张琴,文房四宝齐全,桌上还有半缺残诗,墙壁上还挂着不知名的字画。 这完全就是千金小姐闺房的陈设,与青楼根本不相干。 苏九走到桌旁,看着半缺残诗,念道:“风雨烟云多少事,一生含泪感君恩。若……” 到“若”字之后,便没有了下文。 颜云梦走了过来,笑道:“不过平时写着玩而已,不入公子之目。” 苏九笑了笑,道:“若她无悔同心意,披彩戴霞悄后门!” 颜云梦心中一惊,这正是她要的下文,可是他怎么知道? 苏九没有看她的神情,转而看向墙壁上字画的印章,笑道:“这李大人真是多情之人,家里有个美人,外面再养个美人,只是成都府那么远,来荆州一趟,恐怕也不容易吧!” “你!”颜云梦没想到自己的心事全被这个男子看破,她早已没了淡定,惊恐道:“你到底是谁?” 苏九笑了笑,将那柄配剑放到桌子上,顾自倒了一杯茶,淡淡道:“你已经知道了,不是吗?” 颜云梦努力的使自己情绪稳定下来,但依然不敢置信道:“你不是死了吗?” 苏九笑道:“我死不死,似乎与你无关吧!倒是杨玉花,却是没死!你应该咒她!” 颜云梦的心事,仿佛都在面前这个人显现无疑,连自己最起码的隐私都没了! “你到底想怎样?” 苏九笑道:“何必那么着急,我们来谈谈音律的事!” 颜云梦看着他,冷冷道:“你一个刺客,还知道音律?” 苏九依然笑如春风,淡淡道:“一个青楼女子,还不接客?” 颜云梦一愣,他竟然把自己的事,调查了底朝天,自己在他面前,就像没有穿衣服一般,让她更加惶恐。 苏九笑道:“既然不想谈音律,那就谈谈你的心事,想要做李大人偏房,我有办法!” 颜云梦冷笑道:“你已经是被追杀之人,能有何办法?” 苏九并不在意她的讥讽,笑道:“我追杀的次数还少吗?他跟我交手,得到过什么便宜了吗?” 颜云梦想了想,却是如此,否则他也不会站在自己的面前。 “对你有什么好处?” 苏九笑了笑,将茶一饮而尽,道:“世间没有永远的敌人!” 颜云梦这时也放下了胆量,与他对桌而坐,说道:“你想利用他!” 苏九摇头道:“我若是利用他,你会答应吗?” “当然不会!” “那不就是了?” 颜云梦看向这个声称自己是苏九的恶人,深吸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我该怎么做!” “过些时日就是武林大会,他也会来,到时候听我的就行!” 他会来? 颜云梦有些不解,但看到苏九胸有成竹的样子,应该是知道他早已打探好了,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这个人太可怕了! 她发现自己每说一句话,每走一步,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哪怕是李大人,似乎都是。 他到底想做什么? 她不知道,但只要不伤害李大人就好! 苏九走了,还在门外深深地鞠一躬,倒是有点斯文的模样。 “赵一痕!” 这时颜云梦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只见那苏九毫无停顿了向楼下走去。 难道不是? 可是他又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事? () 第374章 仆从老丈 苏九正是赵一痕,他从罗浮山下来之后,并不是直接来荆州的,而是路过苏州,顺道带上了袁淑媛。 也从袁淑媛这里得到了李大人以前的事。 那位颜云梦,曾经是李大人还是风流少年时,在岳阳楼与颜云梦相遇,那时颜云梦还是豆蔻年华,乃是刺史之女。 当时颜云梦听闻李大人乃是四川宣抚使之子,更是芳心暗许,毕竟这也是门当户对。 他的几位好友,都以为他们能在一起,只是有一天荆州刺史,也就是颜云梦的爹被人诬陷贪去了治理洞庭湖水泛滥的银子,故而锒铛入狱。 本该株连九族,但李大人悄悄地把颜云梦救了出来,一直安排在云梦楼中。 这次他的几位好友以为,他们是真的在一起了。但李大人却没有答应,因为他又认识了一位美人,叫杨玉花。 颜云梦得知后,整日以泪洗面,家道中落,自己爱的人又有了新欢,她几次自杀,都被李大人拦了下来,并保证一定可以追查凶手,还刺史一个公道。 只是这个案子一直未破,颜云梦冲动的心,也按捺下来,直至今日,都一直躲在云梦楼中。 说完这些,袁淑媛还特地加了一个评论,“见异思迁,喜新厌旧,早就看他不是好人了!” 说着她还一把抱住赵一痕的胳膊笑道:“这一对比,一痕哥哥顺眼多了!” 赵一痕无奈的摇头,说道:“以后叫我苏哥哥,或者九哥哥,否则不带你玩了!” 袁淑媛吐了吐舌头,只好道:“是,我的九哥哥!” 这一切的安排,都是赵一痕在入宣抚司之前做的准备,当时他就准备杀李大人,只可惜刚进去就被抓起来了,幸好白允有点能耐将自己救了出来。 只是死了那些人,令赵一痕有些唏嘘,倒不是因为愧疚,而是觉得以后利用他们,恐怕他们会多加斟酌了。 如今卷土重来,虽然武功尽废,但他依然带了一把配剑,因为他的相貌在救出后已经毁容,被江小白整成了一个斯文的脸面,故而要不要武功,李大人都没有防备。而且以前自己用刀的,如今带了一把剑,就更不会怀疑他的真实身份。 接下来就是与李大人死磕到底了。 赵一痕本想让涂山酒家和偿命村来帮忙,只是他觉得这两个势力的目的都不简单,索性弃而不用。 至于百花楼和白家,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尽量不要出动。而万书阁,一直就存在,虽然宗卷被毁,不过赵一痕早就提前安排好了,让每个分阁将收集到的消息全都一式两份寄给许万书了。 这些先见之明,都是他的江湖经验,人心之可怕,令他不得不提前做好准备。 而这次,赵一痕还有一个可以利用的势力,那就是临渊! 姬枫给他的玉佩还在他的手中,不过他在不在荆州就两说了,毕竟他号湘水道人,估计现在在湘江。 不过令赵一痕好奇的事,这第九大门派竟然不是临渊,他做了那么多准备,为何还不抵一个新兴的势力?他们到底还要潜伏多久? 赵一痕觉得自己家仇还未报,却去考虑临渊的事,不由得有些自嘲。 岳阳楼上,远眺可见洞庭山,那座山有着传说中的湘妃墓,有着不得不提的娥皇女英和舜的爱情故事。 赵一痕对于感情的事,已经没有太多的想法,如今只想尽快解决复仇之事,再将柳如卿的墓移到罗浮山就好。 袁淑媛一边喝着茶,一边顺着赵一痕的目光看去,好奇道:“我看那座山不错,不如明天我们就去那吧!” 赵一痕笑道:“那可不只是一座山,加起来至少有七十多座山,你要爬的话,一天都不一定够。” 袁淑媛摇了摇头,无所谓道:“嘿嘿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赵一痕没有说话,不是他不想,只是如今武功尽废,爬那么多座非累死不可。 袁淑媛嘿嘿笑道:“你武功废了,我可以搀扶着你嘛!” “……” 尽管如此,赵一痕还是带他去了。 第二日,晌午之时,赵一痕没有从岳阳渡口走,而是来到一边小道上,芦苇从间停靠着一只小舟。 虽说是小舟,但却比江南的乌篷船要大,倒不如说是舢舨。 这只小舟有些陈旧,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舟上晒着渔网,多半是被主人家当做渔船使用。 岸边的柳树荫下正躺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头被草帽盖住,看来是在休息。 赵一痕走上前去,拿开帽子,笑道:“老丈,可都用你的渔船渡我们去对岸的洞庭山?” 老丈眯着睡眼看了看来人,旁边还有一个女子,不由得夺过帽子,又盖住了脸,含糊不清道:“你们这些年轻人,画舫不坐,偏要坐我这小舴艋!定是哄骗哪家姑娘搞什么情调!” 袁淑媛站在一边,面色羞红,却没有多说什么。 赵一痕见状,也不气,淡淡道:“彭老丈,银子与画舫同价!如何?” 老丈听后一惊,顿时爬了起来,两眼放光,问道:“你是何人?” 赵一痕知道,他并不是为钱而惊坐起来,而是报出了他的姓,才这般如此。 “一两够不够?” 老丈喉间滚动了一下,没有接话,盯着赵一痕问道:“你明白我的意思,不要拐弯抹角!” 赵一痕仿佛没有听到他说什么一般,继续道:“一两是最多的了!” 老丈知道赵一痕是在装糊涂,一咬牙道:“我可以载你们过去,不过得先说什么事!” 赵一痕看向波涛滚滚的江面,眯起了眼睛,也不再装糊涂道:“你觉得现在是说话的地方吗?” 老丈看向四周,虽然这里人迹罕至,但还是会有人偶尔路过,他暗自心惊地打量起来年前这个年轻的书生,此人心思缜密,行事从容不迫,不是奸诈之辈,那也是奸诈之人。 他站起身来,不过五尺,原来是个驼背!佝偻着身躯,爬上了小舟。 赵一痕和袁淑媛也踏了上去。 袁淑媛一般只上过像画舫那样的大船,像这种小舟,她还真没坐过,一上舟,便开始摇晃起来。 她觉得好玩,轻轻晃动起来。 赵一痕没有阻止,但老丈却是冷声道:“若是不想落水,最好安分点!” 袁淑媛吐了吐舌头,只好停下了手,看向江面。 这条江,也算是湘水,连接洞庭湖,而他们所在的地方,其实就是洞庭湖中。 江水波光粼粼,看似并没有太大力,但打在船上,却使船摇晃不止,好在老丈行船技术高超,使得船在江面上稳稳当当,不至于把人摇下去。 到了江中间,袁淑媛已经被这船摇得昏昏欲睡,尤其是江面的波光一晃一晃的,总感觉自己飘在水中,被水推着走一般。 忽而靠在赵一痕的怀中眯起了眼,睡去了。 老丈手里拿着长篙称船,见到这种情况,才缓缓开了口道:“能知道老汉姓彭的人不多了!” 赵一痕看向四周,没有画舫和渔船经过,便放下了心,说道:“小生不仅知道你姓彭,曾经还是荆州刺史家的仆从!” 彭老丈目光撇向远方,眼角中夹着摇摇欲坠地泪滴,深吸了一口气,将发酸地鼻子疏通了一番,叹道:“有何事,就说吧!老汉一把年纪,被利用的地方不多!” 赵一痕笑了笑,道:“倒也没什么,只不过了解一点当年的一点内情。” “内情?”彭老丈诧异地看着赵一痕,目光忽然又变得萎靡起来,苦笑道:“知道又如何?当年荆州之人谁不知道他是个好人,还不是照样被诬陷?百姓还不是依然骂他?” 赵一痕知道这些,就算如今翻案,没有朝廷里来的钦差或御史,一切都毫无意义。 但翻案真的不好吗? “你可知刺史大人的女儿尚在人间?” () 第375章 女人心思 第六十四章 “你是说小姐还活着?” 彭老丈震惊得忘了撑篙,站在小船上,像是被水鬼抓去了魂魄一般。 顿时,老泪纵横。 “小姐在哪儿?现在过得可好?” 彭老丈激动地问道。 赵一痕道:“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彭老丈被他这句话一说,心中的惊喜又减了几分,是啊,小姐是通缉犯,若是多一个人知道,定会多一份危险。 他抓了抓手,又在衣角蹭蹭了,一双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赵一痕知道,他还没有从激动中恢复过来。 “你来此目的应该不仅仅是告诉我这个消息吧!”彭老丈多了好一会,才恢复过来。 小船此时也快要靠岸,江水悠悠,拍打在岸边的“噗嗒”声都依稀可闻。 赵一痕翘起了嘴角,淡淡道:“当年救下小姐的是成都府宣抚使李大人。” 彭老丈点了点头,似乎在意料之中,叹道:“他对我家小姐的情谊,是我们刺史府有目共睹的!” 这样的回答倒是令赵一痕有些出乎意料,没想到李大人在人们的形象竟是这般的好。 不过这才刚刚开始。 船停靠在岸,赵一痕将袁淑媛抱上岸,笑道:“方便带我们去刺史大人的墓吗?” 彭老丈怔了一下,没想到这个男子还有这份心,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但有这份心,便足够。 “跟我来吧!” 袁淑媛此时已经醒了,看向赵一痕不解道,“我们不是要爬山吗?” 赵一痕笑道:“如果有人指路还给我们讲故事,会不会更好玩?” 袁淑媛扬起秀眉,思索了一下,眼睛直放光道:“那就好!嘿嘿……” 说着便看向彭老丈笑道:“老爷爷,有什么故事呀!” 彭老丈愣了,看向赵一痕,却见赵一痕并没有理会自己。 他苦笑地叹了一口气,他明白这个男子是想让自己把以前刺史的事告诉他。 于是便将赵一痕得到的消息都告诉了袁淑媛,这个故事平平无奇,但又疑点重重。 刺史安大人没有得罪过谁,上下级关系打点的又是滴水不漏,县衙断案之事,也用不了他管,他只要保证洞庭湖水不泛滥,百姓能不能吃饱饭这方面的事而已,几乎很难得罪到人。 可是他为什么就忽然被诬陷了呢? 袁淑媛忽然想到了自己的父亲,爹爹遭人暗杀,至今没有水落石出,与荆州刺史安大人虽然死法不同,但却有着共同之处,那就是得罪人而死。 她不禁低下了头,眼里布满雾水。 “为什么?这官场里还会有相互陷害,相互残杀!” 赵一痕拍了拍她得背,安慰道:“当官的也是人,有好人也有坏人,这种相互残杀,就像两个小孩子抢糖葫芦一样。总有一个会抢,总有一个会哭。” 袁淑媛听得他的比喻,不由得哭笑不得,道:“哪有你这么把那些当官的大人物当做小孩子来说的!” 赵一痕没有在说什么,拍了拍她的肩。 彭老丈却接话道:“你这位哥哥说的不错,这种利益争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有,不管是小孩还是大人!小孩争糖,会咬人;大人争权夺利,会杀人!” 袁淑媛脖子一缩,吓得连连吐舌头,仿佛这朗朗乾坤中忽然下起了雪一般。 “太可怕了!以后我才不要当官!” 说完这句话,觉得不对,又转而说道:“以后一定不会让我的孩子当官。” 赵一痕跟在身后依然没有说话,但内心深处却感到了一丝不安。 彭老丈笑道:“并非官场之上,这江湖之中也是。都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为了生存下去,什么手段都会用上!” 袁淑媛又吓了一跳,连忙抓住赵一痕的胳膊道:“那我也不入江湖了,就跟九哥哥在一起。” 彭老丈回过头,笑了笑没有说话,这个小姑娘很显然不知道什么是江湖,还是个天真的孩子。 故事说完,三人已经翻过了两座小山,好在这里山并不高,只有十多丈高,爬上去不需要废太多力气。 但面前有座山就有些高了,至少也有百丈高,抬头望去,只见天上的太阳只在山头上露出半边脸,还遮住了一半天。 这爬起来就有些难度了。 彭老丈依旧在前开道,好在彭老丈多年以打渔为生,身体尚有些健朗,爬起山来,倒废不了多大力气。 赵一痕和袁淑媛紧跟其后,一边看着初夏的风景一边远眺洞庭湖之水。 波涛汹涌而又暗流涌动,无数游鱼成群结队,像是追逐着什么,又像是在逃避着什么。 袁淑媛打了一个寒颤,她忽然觉得还是山里比较好,鸟语花香,至少没有不会像那些鱼群一般。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青蛇绕枝,鹰旋天空。 无论山间还是水中,都处处充满了危险。 不多时,三人来到山顶,便见一处约有三间茅屋那么大的坟墓,坟前林立着数十个墓碑。 彭老丈噙着泪水,跪在坟前,本就驼着背,这跪下去,就像匍匐在地上了,像极了寺庙里虔诚的信徒。 “当年安大人被株连九族,我们这些仆人也要发配边疆,安大人不忍心,在钦差大人面前苦苦求了一个多时辰,我们才免遭充军之苦。” “我们感念安大人之恩,在他们被处死后,我们踢他们收了尸。” 坟墓没有荒草,都是被修剪过的,坟前也是,想必这都是这位老丈做的。 赵一痕跪了下来,说不上对这个好官有钦佩之意,也谈不上礼数,做戏呢,就要做全套。 袁淑媛见赵一痕跪了,她也跪了下来,口中喃喃道:“安伯伯,您泉下有知,若是见到我爹,定要让他托梦给我,告诉我凶手是谁!” 她是真的天真无邪,是真的思想单纯。 赵一痕哭笑不得看着这丫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其实他早已知道杀人凶手是谁,只是现在都不能告诉她,生怕她一个冲动,酿成大祸。 彭老丈见状,苦笑道:“没想到这丫头也是这般遭遇。” 袁淑媛撇过头,刚想说是,却被赵一痕笑着抢了话:“人在江湖,哪会干净一生!” 彭老丈看了赵一痕一眼,没再说话,他深知这个年轻人心计非常深,连自己试探的机会都不给。 如此之人,绝非寻常人! 若是能帮助小姐那最好不过了,若不能,自己也只能认命。 这天下从不缺可怜人,就像那些虾米一般,总会被吃的一天,哪怕不甘心,也只能告诉自己这就是命。 绿意笼罩在坟上,只有寸长的坟头草还挂在露珠,在几缕树叶缝隙间传下来的日光中,泛着白色的光晕。 像泪水一般,晶莹剔透还夹杂着点点酸意。 时间差不多了,赵一痕在彭老丈心里建立了一些好感。 于是赵一痕爬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笑道:“你可知当年安小姐是什么时候被救出来的?” 彭老丈怔怔地看着他,摇了摇头,心道,你这不是废话吗?我要知道,还等你说? 赵一痕并不在意,只是买关在而已,笑道:“当年刺史大人一家被处死之时,非常快,前后不过两个月,就立即执行死刑。” “可是安小姐又怎么会被救走?” 彭老丈又糊涂了,尽管自己年纪大,能听懂一般人听不懂的话,可这次这个年轻人的话,却半天没想出来所以然来。 执行死刑之前被救出来,有什么不妥吗? 难道要在死刑后? 那哪里会有小姐了,早就入土了好吗? 忽然彭老丈想到了什么,惊问道:“若是小姐活着,坟里的人是谁?” () 第376章 淑媛心思 坟里的谁? 这句话并不是疑问,而是诧异。 彭老丈心里清楚,这是金蝉脱壳之法,但必须以一人来假扮安小姐,才能让她脱壳。 这就意味着救她的人能耐非常大,毕竟死囚并不是一般人能接触到的,哪怕是成都府李大人也不可能。 可是他做到了,把安小姐救出来了。 可是他为什么只救安小姐却不救安大人呢? 如此看来,李大人也是自私自利之人,若是救了安大人,一定会沉冤得雪,不仅如此,安大人也定会继续造福百姓。 无论如何,救安大人才是最好的。 赵一痕负手在背,含笑不语,他要做的不是直接点出来问题,而是引导他去思考便可以。 至于安大人能否真的沉冤得雪,这不是赵一痕考虑的事,也没空多管闲事。 他将袁淑媛扶起,向山里继续走去。 这里的山依旧青翠欲滴,尤其是在洞庭湖的滋润下,生长了无数鸟兽,枝头上时不时滴落一滴鸟粪,林中虽然蹿出来一条黑蛇。 看着赵一痕远去的身影,彭老丈呆坐在坟前,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的话该信吗? 不,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说了一些大致的消息,并没有具体到某个细节,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想。 是的,他一定是想让自己向这个方向思考。 可是,除了往这方面想,他根本不知道还可以推断些什么。 若是小姐在就好了,一切就可以问个明白了。 可是他并没有告诉自己小姐的下落。 彭老丈颓然地坐在了坟前,佝偻的身子,就像没有开悟的沙弥一般,疑惑而又惶恐着。 袁淑媛紧紧抓着赵一痕的胳膊,看着远远地青山,变得出奇地安静。 “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赵一痕诧异地低下头,看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的袁淑媛,问道:“才不过两天而已,洞庭湖还没看完呢!” 袁淑媛收回了目光,抬起头紧紧地盯着赵一痕,仿佛是有什么话要说。 这倒让赵一痕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眯着眼睛,问道:“怎么了?” 他没想到自己还有一天看不清一个人的时候,这丫头有什么心事吗? 良久之后,袁淑媛终是松了手,低下了头,无比幽怨而又无奈地叹道:“我不小了,不是只会吃喝玩乐的小孩子了。你来荆州有着你自己的目的,就像两年前把我丢在台州一样。” “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但恳请你收手好吗?” 赵一痕愣了一下,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袁淑媛已经十七岁了,寻常人家已经嫁人了,有些事,她自然心里也很明白。 但这个恳求,依然很幼稚。 “你可知道你父亲是被谁杀了?你可知道我的武功是怎么被废的?你可知道我的脸是怎么换的?” 袁淑媛怔怔地又回过头,这些事她都不知道,赵一痕也没有告诉自己,只能凭空想象。 因为被仇家追杀?不得不易容? 因为那个情债,使得他遭了报应? 赵一痕淡淡道:“两年前我遇到了仇家,可以说他是我的仇人,我也是他的仇人,他把我囚禁起来,废了我的武功,把我骨肉分离,身体无一好处,就像是你啃得烤鸡一般,撕了肉,折了骨,三天就让我昏迷不醒。一直到一个月前被神医就醒。” 尽管仅仅这几句话,没有血腥的场面,也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但足以让袁淑媛整颗心被人揪住,疼到窒息。 “那你一定很疼吧!” 赵一痕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而说道:“你说的对,这次来这里不仅是带你游山玩水,还有我自己的事情,如果你不喜欢,我派人带你离开!” 袁淑媛沉默了,她不喜欢尔虞我诈,就像死去的安伯伯,父亲,这让她很没有安全感。 但是她已经将赵一痕当做自己的亲人,听着他说被那般残忍的虐待,也让她心中莫名的疼痛。 已是正午,初夏的阳光还是很烈的,照在赵一痕的脸上,有些刺痛,袁淑媛的额头渗出细汗。而那些山里和水里的鸟兽鱼虾却是毫无在意,该飞的飞,该游的游,该蹦的蹦,该跳的跳。 赵一痕没有再等袁淑媛的答案,淡淡道:“有些事并不是一个人就能改变的,有些事也总会逼着你去做,就像这山间的兔子,它总会被豺狼虎豹逼着去跑,去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为了生存,它也不得不在雪天里跑很远的路去找吃的。” “每个人都生存在这片江湖之中,要么被吃,要么吃别人,总会有个归宿,总会有个麻烦,总会有个困苦。” “其实很多事,我们不能改变,从生下来,就是被迫存在这个世上,然而这个世上,无论多一个你,还是少一个你,这个世界依旧都在继续,今日吃不到你这个兔子,可以吃别的兔子。” “我身在局中,早已脱不开身,也不想脱身,而你不同,你还可以很多年华,还有自己的人生。离去,是你最好的选择,若是你在我身边,总有一天,也会陷入这场迷局之中……” 赵一痕已经给她做了决定,淡淡道:“明日我找人带你去罗浮山,那里……” “不!”这时袁淑媛忽然大叫声,转身扑倒了赵一痕的身上,紧紧地将他抱住。 “不,你不要赶我走!我要和你在一起!我只要你!” 说道这里,袁淑媛已经失声痛哭起来,粉拳锤在赵一痕身上,又哭声道:“不要赶我走,求求你不要赶我走!” 赵一痕任由她得哭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这个小丫头,他不想伤害,不仅仅是袁大人的嘱托,不仅仅是她楚楚动人,惹人怜惜。 最重要的是,她太单纯,就像没有被浸染的白纸,虽然没有多姿多彩的画,却可以让心灵深处的画意蠢蠢欲动。 她有必须离开的理由,但也有不能离开的理由。 她绝不能成为第二个陈媛媛! 所以赵一痕将她拉开,擦了擦眼角地泪水,说道:“你可以不离开,但必须一切听我的!如果有二心,必须要跟我说!我不想再被人在背后捅刀子了!” 袁淑媛一喜,连忙用袖子擦去了脸上的泪水。嘿嘿笑道:“我可不是陈姐姐!” 赵一痕哑然,没想到这丫头什么都知道,只是不说。 既然这样,那就好办了。 “杀你父亲的凶手不是一个人,一个是龙城宣抚使,一个是龙城陈太守,一个是那日和陈媛媛在一起的李大人!” 刚刚才露出一点笑靥,顿时震惊得瞪大了眼睛,她没想到赵一痕早就知道了真相,可是他为什么不帮自己报仇? 赵一痕淡淡道:“我们离开龙城的时候,我把陈太守一家老少全杀了!那两个宣抚使不好对付,都掌管着军队,所以……” 袁淑媛更加震惊,他竟然把陈太守一家人都杀了!那可是官宦人家,说杀就杀了,何况那是爹爹的朋友,小时候经常逗自己玩呢! 赵一痕看穿了她心思,但又不想多做解释,会让她纯净的小心灵,又变得浑浊不堪。 “这些都是你爹告诉我的!否则我也不可能那么短的时间查出真相。” 袁淑媛这才点了点头,她相信赵一痕,更相信爹爹,但对赵一痕轻轻松松地说出杀人的样子,还是有些受不了,不禁又抓紧了赵一痕的手。 赵一痕笑了笑,拉着她继续爬山。 游山玩水还是要继续的,这次绕了两座山便累,找到了湘夫人墓,赵一痕说了这段传奇故事,听得袁淑媛感动而又悲痛,这二妃如此爱舜,上天为什么要让舜死? 而后便想起赵一痕抛妻弃子的事,对着赵一痕就是一阵贬低,我们女人这么痴情,都还被你们男人辜负! 赵一痕连忙打断道:“饿了吧,画舫有吃的!这里的鱼羹特别鲜!” “真的?我要去!不过别以为这样就能转移话题,哼!” “……” () 第377章 佳人有约 遥望碧绿的洞庭湖水,在阳光下泛着晶莹的波浪,原址涂山酒家的酒楼,如今改名叫天下楼,此楼也是因为得知武林大会的消息才改的。 倒不是不想去岳阳楼,而是这里的酒依然是涂山酒家的酒。 人呐,念旧,没办法。 不过赵一痕选一个地方,并不单单是为了念旧,因为这个地方比较独特,偏南是岳阳楼,偏东是云梦楼。 赵一痕靠在窗边一边喝酒,正好可以看到岳阳楼的门口。 如果没猜错的话,颜云梦这些年都没有出过云梦楼,至少白天没有出过门。而她的脸也肯定不是原来的模样,定是做过伪装。 君山,她也可能去过,她父母族人的墓,想必也去过,只是没有坐过彭老丈的小舟了。 想到这里,赵一痕又笑了,他的笑容很平淡,就像是文人礼节性的微笑一般。 但袁淑媛却不这样觉得,翻着白眼道:“我的九大公子,他到底会不会来啊!您倒是给点准信呐!” 赵一痕品着酒,时而泯一口,时而喝一口,有时干脆就舌头舔一下,倒不是因为酒不好喝,实在是闲的。 蹲点也是个耐力活! “用不了多久!” “确实不久!都三天了!” 袁淑媛趴在桌子上,一脸苦闷,这三天来,就去了一趟君山岛,剩下的时间,就躲在这客栈里,每天一坛酒,而自己天天吃这里菜,就算不腻死,也快闷死了。 赵一痕笑道:“有没有觉得这岳州人越来越多了?” “那又怎样?”袁淑媛一脸闷闷不乐。 “这就说明,武林大会的日子就要近了!” 武林大会在三月中旬,还有十天,江湖各派都已经陆陆续续的来了,到时候又是一个盛大的日子,就像当年在成都府江湖各派抓赵一痕的时候一样,不过这次却与赵一痕无关。 浑水摸鱼,是赵一痕的拿手好戏,在这次浑水中,相信一定也会捞到不少好处。 “来了!” 赵一痕淡淡道。 袁淑媛一惊,趴着窗户就向岳阳楼门口看去。 一张轿子被一小厮压下,轿子里走出来一个老者,身体发福,还有一个胡子,走起路来一摇一摆的。一股官威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一看就知道是个大人物。 “这哪里是他嘛!” 赵一痕笑了笑,“你看他旁边的侍卫!” 袁淑媛极目望去,那侍卫手持长剑,跟在那胖子身后亦步亦趋,但他挺着胸,没有一丝卑贱之气,更有种平起平坐的架势。 “不像啊!”袁淑媛还是不解。 赵一痕将最后一碗喝尽,向窗外丢了下去。 “嘭……”一声,砸在一个人脑袋上。 “谁呀!这么缺德!”那人大骂了一声。 随后就有人大叫道:“啊!安小姐!安小姐出楼了!” 赵一痕并没有管外面的事,解释道:“他被江湖中人追杀,易过容!” 袁淑媛皱起了眉头,依旧茫然道:“那你怎么断定他就是李大人?” 赵一痕道:“现在你再看那侍卫是什么反应?” 袁淑媛狐疑地又将头伸出窗外,向那侍卫看去,旦见他也像这边看过来,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哦!我明白了,李大人与安小姐相熟,安小姐现在还算是逃犯,所以刚刚有人叫安小姐出楼了,李大人一定会以为就是荆州刺史那个安小姐,他担心她暴露了,因而会下意识的回头看!” 赵一痕笑道:“还挺聪明的!” 袁淑媛得意道:“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的丫鬟!” 此时袁淑媛正是一副丫鬟打扮,本来赵一痕想把她打扮成男的,做个书童,她死活不乐意,说什么正在长身体的时候,把那对兔子压扁了,以后怎么嫁的出去? 赵一痕无法,只好随她去了,不过她的脸面李大人见过,所以稍稍修饰了一下。 “开工吧!” 袁淑媛嘻嘻笑道:“是,公子!” 说着还作了一揖,模样还挺像丫鬟。 赵一痕在桌子上放了一两纹银,叫了一声“结账”,随后也离开了天下楼。 …… 袁淑媛沿着街角来到云梦楼,一身淡蓝色的衣服,讲真,真不像丫鬟,即使梳了一个丫鬟头型。 刚进门便被一个两个花枝招展的女子拦住了。 ““这里是云梦楼,不是女子来的地方!” 袁淑媛看着他们又是露腿又是露肩的,只觉得一阵恶心,一点都没有美感,除了能勾引那些臭男人,就没啥好处了。 她有些厌烦,但还是按照赵一痕的话,说道:“我家公子是云梦姐的好朋友,好久没见,找她叙叙旧!” 那两人一听,脸上顿时多了一丝恭敬,笑道:“原来如此,往日不都是在云梦楼里,今日怎么他不亲自来?” 袁淑媛道:“今日要去君山泛舟,他让我来邀请的!” 两女子这才没有拦着,只是袁淑媛还是不解,赵一痕怎么知道会有人拦着自己?又怎么会听到是颜云梦的朋友,她们的态度就突然转好,更不知道为什么要把此次之事告诉这两个人。 不过赵一痕真的是神机妙算,随即便屁颠屁颠地跑到二楼,来到颜云梦的房间。 这些也是赵一痕告诉她的,她敲了敲门,门开了,走出来一个绝色佳人,面色白腻,面带笑靥,举止端庄,完全不似青楼女子,这就是一个大家闺秀啊! 而她的容颜,更是一种世间罕见的美,带着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出尘气息,令袁淑媛都看呆了。 “这位姑娘,有何贵干?” 颜云梦朱唇轻启,皓齿微露,更令袁淑媛自惭形秽。 不过她没有忘记自己来的事,便说道:“我家苏公子找你去君山岛一叙。” “苏公子?”颜云梦秀眉轻抬,她认识的人本就不多,四天前那苏公子更是令他记忆深刻,他相邀,自然得去,只是…… 袁淑媛看着她的脸色有些不对,似乎明白她的意思一般,笑道:“我家公子知道颜小姐不能出楼,但他说不打紧,这么多年过去了,没人知道你的身份。不过带个面纱还是有必要的!” 颜云梦更加诧异,发现这位苏公子几乎什么都知道,哪怕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能猜的透,这种人要么就是大奸之人,要么就是大善之人。 他到底是不是赵一痕?她试探过,又不像是,可是这个人总是透露这无所不知的神秘。 “你家公子到底是谁?” 袁淑媛笑道:“无名之辈,不过这不是武林大会了吗?” 这句话还是赵一痕教她说的,说一半留一半,自己根本不懂什么意思,也问过赵一痕,可他却说只要颜云梦知道就行。 颜云梦低下了眼帘,深深地叹道:“他若是无名之辈,这天下有名之辈怕都是沽名钓誉之辈了!” 袁淑媛以为颜云梦会说出答案,谁知道却是一句夸赞,心想,你们这些成年人,说话都是一套一套的,人家这小脑袋迟早会被你们折磨坏的! 不过又叮嘱了赵一痕最后一件事,说道:“我家公子说今日可能有雨,最好带把伞!” 颜云梦愣了一下,心道,难道伞不应该是男子带吗?这样才有君子风范啊! 不过想来是他帮自己,有这要求,只好忍了。 粉红的油纸伞,还是李大人送的,上面还有李大人亲笔画得桃花,本以为此生再无用它之地,没想到今日却是用上了。 …… 就在两人没走多久之后,一个侍卫模样的人来到了云梦楼。 “哎哟,官爷……您里边请!”那两名女子依旧用酥到入骨的话来迎接着客人。 那侍卫停下了脚步,看向两名女子,皱着眉头问道:“颜云梦出楼了?” 其中一位女子笑道:“她的老相好来找她,怎么,你也想染指?” 侍卫气得脸色发白,一把掐住该女子,冷声道:“他们去哪儿了?” “君……君山岛……” () 第378章 循序渐进 颜云梦毕竟是整个岳州乃至荆州都有名的风尘女子,虽然传言直卖艺,但这青楼里的门道,谁能吃的准呢? 袁淑媛说道:“你的身份太特殊,所以我们不能坐画舫过去,最好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坐小船过去。” 街上的人很多,五湖四海的江湖中人都陆陆续续来了,像颜云梦这样带着面纱的女子更是多不胜数,故而他们相对来说,并不显眼。 而对于为什么坐小船去君山岛,颜云梦并没有多想,自己许久没有出楼,早已不知道阳光下的自己是什么样,只知道现在出来,有种享受不到的欢快与满足,尤其是那阳光洒在脸上,令人振奋。 袁淑媛又将颜云梦带到了那彭老丈晒网的地方,彭老丈也依然很沐浴在阳光下,只是天上的云层越来越多,令他有些担忧。 “老丈,这船走吗?”袁淑媛问道。 彭老丈眯缝着眼睛,看着来人是两名女子,不由得又闭上了眼睛,他还是那样想的,画舫不坐,坐破船,富家子弟真会玩! 袁淑媛见状也不气,推了推颜云梦。 颜云梦一愣,心道,这种事都要我去做?你这丫鬟怎么当的? 袁淑媛没有管她,索性站到一边了。 这一家主仆,行事果然与别人不同。 颜云梦无奈,走到彭老丈身旁,见他用手遮着脸,挡住阳光,仿佛这样可以睡得更香一般。 她皱了皱眉头,还是微笑道:“老丈,行个方便,我们只想去君山岛,多有不便,这些银两还请收下!” 说着便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 彭老丈深吸了一口气,他以打渔为生,自然是为了生存,一两银子,对于他而言,够他一个月用了,所以还是睁开了眼睛。 没人会跟银子过不去,除非他是真的清高! 彭老丈爬起身来,没有看他们,而是去解开系岸绳。 颜云梦忽然惊叫了起来,“你……你……你是彭水生!” 彭老丈这时也震惊起来,他没想到竟然还有人叫出自己的全名。他转过身来,看向这个带面纱的女子,干涩的喉咙,有些说不出来话。 “是我!安红颜啊!”颜云梦激动地抓住了彭水生的胳膊。 彭水生的眼顿时模糊起来,那抑不住的滚烫的泪水悄然滑落。 “小姐!你真的没……”彭水生刚说到死字,却硬生生的止住了,这样太晦气了,于是连忙改口道:“太好了!” “我还以为那人骗我的!没想到是真的!” “小姐!您受苦了!” 许是因为多年未见而激动连话都多了起来,双手也不知道放哪儿好了,一会捏捏衣角,一会揉揉粗糙的胡茬,却不自觉间说了很多废话。 颜云梦也很激动,倒是没有像他这样夸张,颔首笑道:“我不苦,倒是彭老这些年遭罪了!” 两人就这样相认了。 袁淑媛走了过来,笑道:“先上船吧!公子还在等着呢!” 赵一痕嘱咐过,她们相认时间不能太长。 她们三人就这样上了船。 颜云梦虽然有些生疑,倒并没有怀疑起那个苏公子。 彭老丈也看了一眼袁淑媛,看她脸上擦了很多粉,嘴角还有一个黄豆大的痣,倒不像是前几天认识的那两位。 两人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些事,而是又说起了这些年的事。 其实他们二人的日子过得都很平淡,一个宅在云梦楼,常年见不到阳光,一个就在洞庭湖畔以打渔为生。 简单的说了过往之后,两人便陷入了沉默,兴许是许久不见,失去了共同的话题。 而有句话,对于彭老丈来说,却是如鲠在喉。 “当年李大人是什么救你出去的?” 这个问题并不敏感,更像是一个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而硬扯出来的话一般。 颜云梦叹道:“当初我们一家被抓,我被关在牢中,大概是一个多月后,狱卒带了一个黑衣人来到牢房,说是来看我的,让我吃了饭就走,可是吃了饭之后,就昏迷了过去,醒来后就看到了李大人。” 彭老丈“嘶”了一声,吸了一口气,这样说来,那公子给的提示或许不对,但李大人为什么只救小姐却不救大人呢? “当时去的人,是直接见你的,没有找安大人吗?” 颜云梦这时终于有了疑惑,但对于彭水生来说,没有过多的怀疑,便点了点头,“我以为他会救我爹,可谁知道明哲说,我爹性子刚烈,以死明志,不愿出来。” 彭老丈听后,陷入了沉思。 虽然时间李大人直接找人救走小姐,却没有找安大人,这就明显得有些说不过去了,但听李大人的言辞,安大人或许真的会以死明志。 难道那位公子也没有充分的证据吗? 他摇了摇头,若是以前,绝对不会想着为大人翻案的事,可是如今小姐没有死,绝不能让小姐一直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洞庭湖中忽然刮起了风,浪一阵比一阵大,这一叶小舟,竟有摇摇欲坠地势头。 袁淑媛和颜云梦二人都抓紧了船板,生怕一不小心就掉进了浪涛之中。 彭老丈的船篙一下没一下地撑在水中,兴许是赵一痕给的提示有些先入为主的原因,让他始终无法相信那位李大人。 “他这些年为什么不把你接回家?” 颜云梦愣了一下,她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不禁蹙起眉,问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彭老丈叹道:“大人冤屈未洗,小姐又无法以真面目示人,让小的惭愧不已。” 颜云梦这才舒了眉,也叹了气,道:“李大人一直在追查当年的案子,只是至今没有结果,还能查到什么?” 彭老丈见她这般丧气的模样,不由得有些气馁,连自家小姐这般深仇大恨都不准备查了,自己一个老汉人查有什么用? 忽然,他想起了之前的那公子,顿时又有了信心,道:“有!有人再查这件事!” 这时该颜云梦惊喜了,忙问道:“是谁?他有什么线索吗?” 彭老丈看了她一眼,想了想道:“你可曾知道,为什么李大人为什么把你接到她家中去?为什么救不了安大人?他的官职并不小,为什么还查不出来?难道你就没有怀疑吗?” 他本不想说这些的,可是又觉得不说的话,等到真相大白的时候,小姐定是狠不下心!索性将自己的疑惑全都提了出来。 这当然是针对李大人的,再他看来,谁都不可信,包括那位公子,最好的就是自己独自查这件案子,当然小姐也要有足够的警惕心。 只是小姐未必会信。 果然这些疑问说出来后,颜云梦吃惊道:“你在怀疑明哲?他可是救了我啊!” 只要这一点就够了,不是吗? 彭老丈苦笑了一声,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问题,有时候对自己的人,未必是好心,只是小姐未必会懂!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无论你信不信,万一哪天查出来,真的是他,希望你有准备!” 靠这位涉世未深的大小姐查案,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彭老丈并没有打算让大小姐去查,他相信,也只能相信那公子能查出来! 颜云梦呆坐在船头上,这些年她从未怀疑过李大人,她的一颗心始终都在李大人身上,如今忽然跟自己说李大人有嫌疑,她怎能相信?又怎会不排斥? 湖水拍在船沿上,两眼出神的看着曾经熟悉的山水,无论信不信,已经将这件事烙印在心上。 袁淑媛见状,觉得这个女人就是一个十足的笨蛋,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于是站起来,说道:“李大人坏事做尽,还装作一副好人的模样!不仅滥杀无辜还设计杀了龙城县令!” () 第379章 多一件事 袁淑媛说了这句话后,彭老丈没有说话,颜云梦也没有说话。 但两人的内心早已震惊无比。 颜云梦不敢相信,也不会相信,但心里还是有些相信。 彭老丈已经了然,江湖中的套路皆是如此,不必多言。 但是袁淑媛看他们的神情,却是有些出乎意料。 她忽然站了起来,有些气急道:“他这么个大坏蛋难道你们就不想打倒他?替安伯伯报仇?” 颜云梦看了一眼袁淑媛,似乎明白了什么,冷冷道:“你们果然是想杀了李大人!编造这种理由不觉得很荒谬吗?” 彭老丈听到袁淑媛叫安伯伯也想起了当日跟那公子走在一起的女子,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问道:“怎么回事?” 这是很明显的质疑,脸上还有一丝怒容。 袁淑媛看着这两个人的目光都有不善,吓得小脸发白,她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坏了事,连忙捂住了嘴。 彭老丈见状,不由得怒道:“你们这是在利用老汉我!” 袁淑媛更是惊呆了,这怎么叫利用,自己只是道出了真相而已。 她慌忙摇头,把头摇得都快晕了。 彭老丈冷冷一笑道:“你们的恩怨,老汉不想掺和!还请你们自重!” 颜云梦也是冷哼道:“他就是赵一痕吧!” 袁淑媛真没想到,自己一出口,他们竟然什么都知道了!若是被李大人知道,那赵一痕可就又要被抓了。 她再次摇头,惊慌道:“不!他不是!” 颜云梦也不管他矢口否认,依旧寒着脸道:“只有他才能算计到这一切,只可惜,他算对了所有事,却算错了你!” 袁淑媛的目光终于呆滞了,颜云梦的自己,她明白,是自己拖了赵一痕的后退,才使得他的身份暴露。 不,绝不能让他们知道赵一痕的真实身份,她赶紧摇头道:“我家公子才不是那个赵一痕的坏蛋呢!我家公子风度翩翩,料事如神,怎么会是赵一痕那种抛妻弃子的人!我讨厌那种人还来不及呢!” 船缓缓靠了岸,在袁淑媛的大力贬低赵一痕的话后,颜云梦和彭老丈才勉强相信赵一痕不是赵一痕。 论证一个人是本人很难,但论证一个人不是本人却很容易。 因为真真假假中,人们更愿意相信是假的。 三人翻过几座山后,来到了安氏坟墓,这是必去的地方,无论赵一痕的身份如何。 而这一切赵一痕也算计在内。 三人同时看向坟前的赵一痕,皆是止住了脚步。 “赵一痕,你到底耍什么花样?”颜云梦羞愤道。 这是一句试探,同时也是自己的疑惑。 袁淑媛连忙跑到了赵一痕身边,一把抱住了赵一痕的腰,想说他的身份暴露了,却当着他们面,不知道该怎么说。 赵一痕看着她委屈的模样,也猜出了几分,笑道:“赵一痕也好,苏九也罢,这都不重要!” 颜云梦冷冷道:“若是赵一痕,定是居心叵测,若是苏九,我们还有得谈!” 彭老丈无话可说,心道,这位公子是真的有本事,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的身份之事解开了。也叹小姐实在是不谙世事,着了道。 赵一痕依旧含笑道:“事情在你们,而非在下!在下布下今日之局,就想看看如果姑娘知道真相,是否还会跟着在下合作!” 颜云梦冷冷道:“如果小女子不答应呢?” 赵一痕耸了耸肩,道:“那在下只好悄然离去,至于安大人……” 说到这里,赵一痕停了下来,下面的话不需要多言,自会有人接下去。 彭老丈淡淡道:“我们如何相信你?” 赵一痕笑道:“你们有的选吗?” 彭老丈愣住了,颜云梦却是不甘心,冷道:“这案子李大人自会帮小女子查的,不劳费心!” 赵一痕面色不减,含笑道:“如果真想查,为何十年前的案子,至今杳无音信?你真当这么大的案子,无迹可寻?说出来,也就只有你会信!” 颜云梦还想说什么,彭老丈却将她拦下来,问道:“可有线索?” 赵一痕笑道:“线索太多了,只要问问当初那个狱卒,当年受理那案件的官员,还有你们这些家仆就可以。” “不过……”他的话锋一转,继而说道:“你能帮我得到武林盟主之位?” 彭老丈哑然,他不知道什么武林盟主,也做不了主,而查当年的案子,也只有赵一痕可以。 所以他撇过头,看向小姐。 颜云梦也不知道自己能帮到他什么,也不明白李大人能否帮他得到武林盟主之位,只知道一切问题都变了。 她甚至都不明白是怎么从身份问题转到查案武林盟主的问题上。 但想要自己的帮助,他就会查当年的案子,只是自己愿意吗? 如果真的是李大人,那会怎样? 自己的人生是不是太过荒唐? 颜云梦不敢想,也不想去想,她看向眼前巨大的坟墓前,立着大大小小的墓碑,都是熟悉的名字,甚至熟悉的身影。 她迷茫了! 赵一痕没有看向她,他知道,她的抉择很难,就像当年杨玉花不相信李大人杀了茅金松一般。 其实他也不想去查这个案子,太耗费精力,而且还有可能遭到灭门之祸,只是暴露太多,不得不这样做,而且为了报复李大人,多一件事,也无妨! 何况,这案子,很容易破,只要抓住他的把柄,让他当着安红颜的面,亲口承认就行。 彭老丈看着自家小姐竟然犹豫了,难道灭门之案还不及一个李大人? 他有心焦急,却无可奈何,谁让她是主,自己是仆呢? 时间仿若静止,蝉鸣脱着尾音,嘶鸣不止,清风也连续不断地吹着,树叶阵阵摇曳。 袁淑媛躲在赵一痕的怀中用余光偷偷地打量着颜云梦。 彭老丈佝偻着腰,走到坟前跪了下来,他明白一个词——家门不幸! 良久之后,颜云梦终于走了过来,跪倒在地,依旧没有说话,这是他们安家的坟,而她也是安家最后的希望,沉冤得雪,何时到来?只能看那个自称苏九的男子吗? 她不敢确定,也不敢被人利用伤及她的爱人。 “我到底该怎么做?”颜云梦,不,此时应该叫安红颜,她跪在坟前,喃喃道。 彭老丈见她来了,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安家最后的希望就看你了!” 安红颜浑身一震,这个道理,她不是不知道,但听到别人这么一说,她更加五味杂陈。 一个女子背负洗刷家族冤屈的命运,这是她身为女子不敢想的事,但又是无可奈何的事。 事实如此,她又不得不去面对。 没有回环的余地,也没有更多思考的时间,她只能听从命运的安排。 “我该怎么做?” 这次她的声音响亮了几分,显然不是自言自语,而是问赵一痕的。 赵一痕见她万念俱灰的模样,倒是有些好笑,为家族洗刷冤屈,都这般难以下决定,真是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傻子。 不过赵一痕并没有出言讽刺,因为没必要管一个不相干的人,她是自己的一枚棋子罢了。 “之前的计划照旧,如果不是他,你依然能得到他!” “那如果是呢?” 赵一痕说道:“这么没信心?” 安红颜止住了口,没有再说下去,她的心很乱,是与不是,都令她难堪。 但如果不查清真相,又会使她心理难安。 呵,生在世上,竟是这般难! 赵一痕没有多管她的多愁善感,也不喜欢多愁善感,继而说道:“不早了,该走了,一会有人要来了!” 袁淑媛嘿嘿笑了出来,她知道,赵一痕已经将事情又扭转过来了,一切又按照计划来了。 () 第380章 乌篷棋局 有人来了? 会是谁? 袁淑媛抬起头看向赵一痕满是不解,不仅是她,颜云梦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赵一痕计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于是抬起头,指了指远方,对他们说:“看看山下。” 众人皆是回过头看去,果然见到一群人,不,应该是数千人来到山上,还能岸边停泊着十多只画舫。 “这是怎么回事?”颜云梦不解道。 赵一痕笑道:“你是云梦楼乃至整个荆州都是有名的妓者,当他们知道你来君山岛会如何?” 颜云梦惊道:“你把消息放出去的?” 赵一痕没有说话,袁淑媛明白了过来,“难怪你让我对云梦楼的那个妓者说带她来君山岛!” “可是,你有意引他们来做什么呢?” 赵一痕指了指上山的人,笑道:“你看最前面的人是谁?” 众人目光随又看去,直接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冲在最前面,只有他一个人直接向这边赶来。 “他是谁?”颜云梦疑惑道。 “他就是李大人!可是他怎么知道安小姐在这里?”袁淑媛认识,就是不久前在天下楼看到的。 赵一痕道:“因为李大人知道,安小姐来君山岛,必然会来祭拜自己的族人!”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也明白这一切都是赵一痕算计之中。 此人当真是心计至深,连李大人都能算到,再想想自己,还有什么他算不到的呢? 颜云梦见李大人过来,脸上一喜,但随即又苦了起来,“若是让他知道我在这里,一定会骂我的!” 赵一痕摇头道:“这世上倒贴的人,总会让人记不住!等到失去了,才会醒悟!” 颜云梦看了一眼赵一痕,本想问什么意思,但又转而间想到了什么,眉头促起,显然有些不乐意,但想到若是李大人为此而焦虑,心中又隐隐升起一丝甜蜜。 她眉间又舒展,最角轻笑,当是一个喜字隐其上。 赵一痕道:“我们走!” 去哪里? 自然是跟着赵一痕了。 来时向北,这次赵一痕却是向西。 向西自然是下山,山下没有画舫,也没有来人,只有他们四人。 顺着泥道,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山顶,这自然是有意为之。 正当四人来到山脚下,果然山头上站了一个人。 除了赵一痕外,他们三人都不知道山上的人有没有跟来,也不知道李大人会是什么心情。 赵一痕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他料定李大人不会喊,也料定李大人会非常愤怒。 只是那又如何?这才刚刚开始呢! 山脚下便是洞庭湖水,没有路,众人又不知道该怎么办,都看向赵一痕。 赵一痕笑了笑,来到一个大树底下,指了指水面。 不,那是一只船,还是乌篷船! 他们这次没了言语,也不在惊讶和疑惑,因为他们只能跟随赵一痕,一切他都安排的妥妥的。 一上船,颜云梦将伞放进乌篷里,她知道这伞也有用,至于该怎么用还不知道。 篷里有棋,有茶,倒是很全备。 赵一痕道:“彭老丈,还麻烦你划船,我与小姐下盘棋!” 彭老丈点了点头,还能怎么办?都被安排了,只能听从他的意思了! “去哪儿?” “绕到我们来时的地方!” 颜云梦不解,“如此还不如直接回去了!” 赵一痕摇了摇头,“第一,不能与李大人直接见面,第二,李大人无船,自然会回到画舫追我们。” “为什么要让他追?” “不追,你怎么得到他?” “……” 赵一痕想法,他们三人还是难以捉摸,不过这都是为了安小姐,便也在没有说什么。 彭老丈划着船,船桨磨着船板发出“咯吱吱”的声响,心中却也是无比的酸涩。 以这位苏公子的能耐,或许真的可以查出真相,但是他说的太轻松,隐隐有种其他目的。 他只能怀疑,也只能提防,他别无他法。 更令他难受的是,小姐似乎整颗心都在李大人身上,查出真相的事,很有可能会出现差错。 到底会如何,也不知道苏公子有没有这般本事。 乌篷中,棋局已开,袁淑媛倒满两杯茶,撑着小脑袋看着棋局。 围棋对于她来说,并不陌生,以前学过,但小脑袋不够用,只看爹爹和伯父下过。 但很明显赵一痕的棋艺并不高。 颜小姐的白棋总是紧追不舍,步步紧逼。 赵一痕并没有管下棋的事,而是一边下棋,一边皱着眉头想别的事情。 这下棋本就是消磨时间的事,而对于他来说,并没有多放在心上。 颜云梦也开始皱起了眉头,因为不到盏茶功夫,赵一痕已经被吃了五个子,照这种速度下去,自己是赢定了。 可是赵一痕这种老谋深算的人,在棋道却是不精,令她不敢相信。 难道他是让着自己的? 赵一痕没有说话,被吃了子,也不心疼,如今局面变得有些复杂起来,尽管身份差点被拆穿,自己表现的无比镇定,但实则一切都超出了自己预料。 他必须重新规划一下打算。 嗯,袁淑媛不可轻易再用。 忽然他想到了一些事,或许可以令事情更加完美。 “这几天就不要回云梦楼了!” 颜云梦执白棋的手一抖,差点没拿住掉下来了,显然她没想到赵一痕会说这句话。 她没有说话,而是思考着该不该听他的话。 赵一痕知道她的疑虑,说道:“如今正是鱼龙混杂的时候,不会有人会在意你的身份,至于他,你也不需要太在意,只有改变才会让他注意到你的存在。” 颜云梦白棋落定,又吃了赵一痕三个子,不解道:“怎么说?” 赵一痕看着棋局,如果自己再不改变,自己怕是输定了,但这并不是没有挽回的余地,因为颜云梦只顾着吃子,却并没有布局的意思,显然她只是个只顾眼前利益的人。 他将黑子落在天元位置上,笑道:“我如果继续让你吃下去,你会不会觉得我的棋道不经?对我有种也不过如此的感觉?” 颜云梦点了点头,同时也看向棋盘,本如一盘散沙的棋局,忽然有了灵性一般,一切变得清晰,隐隐有种见龙在田之势。而那天元一点,正如龙头,那龙也依稀呈现出来。 赵一痕笑道:“这是一种轻视,一旦一个人被另一个人轻视,他所做的一切,都会变得渺小,除非他能改变。” 说着赵一痕将黑棋又落入了离天元最近而又离自己星位最近的地方,这是要连成一条长龙的节奏,吃颜云梦十几个子都不成问题。 颜云梦这下慌了,连忙跟上一子,但却发现,赵一痕下一步棋竟下在自己盘踞一处的星位上,虽是远远观望之势,并没有多大意义,但她却感到了不安,不知道该如何落子了。 袁淑媛这才明白,原来赵一痕装弱就是为了让颜云梦轻敌,然后打她个措手不及。 若是这个想法被赵一痕知道,他一定会觉得,这个想法真合自己意,虽然有些不要脸,但这种因为自己的无心之举,而被误解成扮猪吃老虎的感觉,真美妙! 赵一痕见她举棋不定的模样,知道这个时候就是自己替她做决定的时候,笑道:“天下楼不错,我们隔壁还有一间空房!” 颜云梦眉头又皱了一下,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棋局,现在赵一痕又替她做了自己不敢做的决定,让她更加慌乱,但却莫名的点了点头。 其实女人就喜欢这种替她做决定的男人,会让她觉得自己被支配,自己就是他的人兴奋。 而在这个江湖中,像颜云梦这种每天重复生活的人很多,一旦遇到了复杂的事情就不知道该如何做的人,也很多,他们都需要而又渴望这样一个可以带领他们走出困境的人。 赵一痕正是这样的人,所以颜云梦和彭老丈尽管不甘心,但又不得不听从他的安排。 “苏公子,到了!”这时乌篷外,彭老丈叫了一声。 () 第381章 浪中迷情 天色渐渐沉了下来,满天乌云像是赶集般得从其他地方追赶过来。 不多时,天便暗了下来。 “苏公子,要下雨了!” 赵一痕微微抬了抬手,将一黑子落入棋盘中,便转过身来,走到船板上,笑道:“进去休息吧!接下来不需要赶路了。” 颜云梦看了看棋局,轻生嗤笑了一下,倒不是因为赵一痕输了,恰恰是自己输了,嗤笑不过是自嘲罢了。 与一个算计高手较量棋道,当真是自不量力,自己还差点以为他也不过如此呢! 这种感觉很玄妙,是一种自叹不如,理所应当,但同时又有种好奇与欣赏意味。 这种男人,会让人忍不住靠近他。 这是一种不好的预兆,但又想起赵一痕说的那句话,叹道:“女人的心思,他尽是如此了解,他若是要乱来,恐怕天下女子,都不会逃出她的手掌心吧!” 颜云梦此时也走出乌篷,看向洞庭湖,十数只船来来往往,雕梁画栋,朱门红窗,就像是在水面上行走的楼阁一般。外面站满了人,有文人也有侠客,他们手执折扇,高谈阔论,身背长剑,负手长空。 小小的乌篷船与画舫相比,就像茅屋遇见奢豪的酒楼,顿时黯然失色。 颜云梦并没有觉得有失身份,反而觉得昏暗的天际下,与水最近的地方看到的景物更加让人心旷神怡。 赵一痕打开折扇,也像那些文人一般,叹道:“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 颜云梦掩口笑道:“公子怕是不知道这首诗是写是金秋季节的清晨吧,大雾天气,才会有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的壮丽景象的哦!” 写诗的苏公子,颜云梦知道,他不如自己,前几天那首诗,就失律了。 赵一痕转过头,面色如常,没有一丝尴尬之意,笑道:“未必是大雾天气!” 说着抬起手,将折扇展开,随后又伸到颜云梦面前,笑道:“你看这是什么?” 颜云梦看向折扇,上面只有一首李白的《侠客行》,但只有“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两句。 她诧异地看向赵一痕,暗道,他竟然是个如此豪气之人,也是如此崇尚李白之人,只不过他却是善于用计之人,与李白实在是相差甚远。 赵一痕说道:“诗是我随笔写上的,主要是这扇中的水!” 好吧,颜云梦彻底刮目相看了,他的字竟是这般好看,不仅笔力惊人,连那一勾一提都夹杂着无比恢宏的气势,字如此诗,豪迈大气!若说他诗写不好,那定是假的! 细细想来,他前些天添的两句诗,用的应该是前朝音律,或者说是并非是律诗。 颜云梦怔怔地看着这个神秘而又不失风度的男子,不解道:“雨水怎么了?” 赵一痕又是温文尔雅般的笑了。 “且看雨中洞庭湖!” 颜云梦没有见过雨中的洞庭湖,小时候一下雨,就会被父亲拉回家去,今日真是有幸见上一次。 天上的云层越来越厚,如诗人的笔,点上层层墨迹。 不多时,起风了,一阵比一阵大,抚过水面继而冲天而起,吹在身上,夹杂着淡淡的湖水的味道。衣裙猎猎作响,青丝飘起,头巾如旌,也迎风飘扬。 不时地滴落一两滴雨水,乌篷船随着风渐渐向湖中心飘去,而湖的浪也越来越大。 颜云梦问道:“等雨吗?” 赵一痕没有回答,而是看向那些停泊的画舫,不出意外,他应该已经上去了,也应该跟来了。 果然不多时,一只画舫缓缓离了岸,向这边驶来。 “你在等他?为什么?” 赵一痕笑道:“不等他,怎么引起他的重视呢?” 原来如此! 颜云梦心中更是无比震惊,李大人的每一步,都在这个人掌握之人,甚至时间都把握的无比精准。能做到这一点,恐怕张良诸葛亮也不过如此吧! 这样一个人,能得到武林盟主,想必也是最简单不过的事了! 赵一痕没有在意她的想法,目光也从画舫收了回来,说道:“接下来,不要看向画舫。” 这句话只是一句提醒,但赵一痕知道,她总会回头的。 乌篷船漂的越来越远,天上终于下起了雨,雨水并不大,但砸在船上,还是“噔噔”作响。 伞,这个时候也派上用场了。 赵一痕没有动,任由雨水打在身上。 颜云梦进了乌篷,将伞拿来,给赵一痕打上。 赵一痕微微一笑,“谢谢!” 尽管如此,他并没有将伞接过去的意思,而是任由比自己矮一个头的颜云梦继续为他撑伞。 颜云梦有些气急,自己举着伞很不方便的好吗?这人真是好不怜香惜玉! 雨越下越大,拍打在赤红的雨伞上,发出“噼啪”声,令伞下的人更加沉默。 颜云梦没办法,只好沉下心来,看着这雨幕中的洞庭湖。 因为雨点如豆,落在湖中和君山岛上,竟升起了一层烟雾,升腾在洞庭湖之上。 此等美景,就像江南的烟雨,如画一般,不禁令颜云梦如痴如醉,这便是传说中的“气蒸云梦泽”吗? 果然美妙! 湖面上又刮起了风,这时的风比之前要大了,卷起层层波涛,顿时小小的乌篷船开始摇曳起来。 赵一痕转过身来,正对着颜云梦的脸,还有她身后的画舫,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你笑什么?”颜云梦疑惑道。 赵一痕没有说话,而是伸手摘下了她的面纱,顿时倾城的容颜暴露出来,令他有些呼吸急促起来,喃喃道:“真美!” 被赵一痕这么一夸,颜云梦再怎么对他有偏见,也羞红了脸蛋,这么一羞,就像整片湖上都失去了声音,而这片雨幕中,就像只有她一个人一般。 “苏公子,说笑了,不过一副臭皮囊罢了!” 赵一痕目光有些迷离起来,深情道:“世间女子千千万,独你一枝独秀,什么沉鱼落雁,什么闭月羞花,也不及你!” 颜云梦惊异地看向他,这种话,怎么可能会从这个男子的口中说出,这太反常了! “你……你……怎么了?” 赵一痕依旧向是中了魔怔一样,盯着她,像是看到一件自己的心爱之物一般。 颜云梦慌了神,她看到了,那是一种占有自己的眼神,而他的身体竟慢慢地靠近自己,尤其他的头,还像自己的头倾斜而来。 他想做什么? 她连忙推了一下赵一痕的胸膛,想让他清醒过来,可是却见他抓住了自己的手,这令她更加慌乱。 他怎么可以这样? 她想抽回手,却被赵一痕死死地抓在手中,他的头又近了几分。 颜云梦害怕极了,这是没想到他也是一个觊觎自己美色的人! “红颜!” 就在颜云梦惊慌失措的时候,只听到身后有人再叫她,她像是抓住了生命的稻草一般,连忙回过头,看向迷雾,一只巨大的画舫已经来到乌篷船不远处。 颜云梦清楚地看到画舫前站着一个男子,被雨水淋成落汤鸡一般,不由得心中一痛。 “不要回头!” 这时耳际又传来另一个男子的声音,是赵一痕! 此时他的眼神也变得清明起来,那种呆滞的神情,也没了。 颜云梦急切道:“可是他……” 赵一痕道:“现在回头,一切都会功亏一篑!” 颜云梦只好点了点头,不再看向画舫,却在这时,风忽然变大,浪也急了起来。 “噗通”一声,一浪拍在乌篷顶上,乌篷船顿时摇晃起来。 颜云梦一个没站稳,顿时扑倒在赵一痕的怀中。 赵一痕再次笑了起来,紧紧的将她抱紧,顺手还拿起伞,高高举起,正看向画舫上的李大人。 呵呵……现在他的心一定不好受吧! () 第382章 思乡心切 女子为男子撑伞,雨幕中,那种朦胧而又亲密的动作虽只呈现出一个窈窕的身影,但足以令人发酸。 只是太美的事物总是与自己擦肩而过! 那个男子是谁? 李大人不住地锤在栏杆上,竟与雨水一般同步。 太可恶了! 我李明哲的女人,你也敢动! 李大人的目光泛红,满脸狰狞,雨水和大风拍在身上,却依然消不了他的满腔怒火。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在意这个女人,但是他知道,自己的东西,绝不能让别人染指! “这位爷,还要找继续跟着吗?” 这时仓内走来一个小厮问道。 李大人冷冷地看着那风雨中摇曳地男女,咬了咬牙道:“去云梦楼!” 小厮看了李大人一眼,眼睛里露出一丝精光,想像是遇到了同道中人一般,嘴角上扬,笑道:“原来是要去云梦楼!嘿嘿……想必是去看传闻中的颜云梦吧!那可是千年一见的大美人啊!” 话正酣处,却见这位爷冷哼一声走了,心中郁闷不已,难道他对云梦姑娘不感兴趣?还是他抬不起头? 李大人一直沉着脸,任由湿透的衣服侵袭着身体,他也是练武之人,故而并不在意。 直到岸上,去了云梦楼时,便受到姑娘们的拥挤,尽管衣服是湿的,但是内心却是火热的。 李大人搂着两个姑娘上了楼,就在颜云梦房间的旁边。 …… 雨渐渐停了,但也快入夜了,天边只有一道镶着金边的光环缓缓落下。 颜云梦挣脱赵一痕的怀抱,淡淡道:“他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赵一痕深吸了一口怀中淡淡的茉莉花香,笑道:“看来注定得不到美人的青睐。” 这句话有些遗憾但又有些轻浮,令颜云梦生恶,“如果你也是那种见色起意之人,还请去云梦楼,说不定老鸨看在我的份上,让你少花些银两。” 赵一痕笑了笑,转过身,说道:“此次之后,他定然伤心欲绝,定会在云梦楼等你!” “所以你打算把我留在你身边吗?”颜云梦激动的说道。 赵一痕笑道:“放心,这种事一次就够了!我还想多活几年。” 颜云梦被这话说的疑惑了,“什么叫还想多活几年?难道我有那么不堪吗?” 赵一痕摇了摇头,这种事与她无关,解释起来也非常麻烦,故而闭口不谈。 天际的那道光终于落下,船上点上了一盏油灯,在还未褪尽的薄雾中,散发氤氲的昏光,将赵一痕和颜云梦都笼罩在一起。 “那你准备要多久的时间?” 颜云梦还是将自己的疑惑说出了口,她清楚的明白,李大人公务繁忙,不可能一直呆在荆州,最多也就一个月。 十年都没有回心转意,一个月的时间,能敲就可以? 赵一痕点了点头,酝酿了一会,道:“至少会在武林大会之前会给你想要的结果。但你会不会转变心意,那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事了!” 颜云梦不解道:“你什么意思?” 赵一痕笑了笑,没有说话,转而走进乌篷,对彭老丈道,“我们去天下楼!” 赵一痕的语气都是这种要么是毋庸置疑的肯定,要么就是之前耐人寻味的阴森。 他太会算计人了! 一想到这里,颜云梦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 深夜来临,颜云梦安排在隔壁房,袁淑媛在对门,赵一痕坐在桌边,依旧端着碗喝酒。 自从自己被李大人关押之后,他的酒量越来越小,虽然还改不了喝酒的毛病,但喝得却越来越慢了,有时候也只是泯一口而已。 他不知道这算好事还是坏事,至少目前来看,除了没武功之外,都没什么问题,而且脑子也没受到影响。 手指轻敲着桌面,又开始盘算起来,不出意外,今天和颜云梦接触,除了那猥琐的目光让她不适外,其他的都可以接受,就算是抱着她,也没有太多的拒绝。 这并不代表自己和她有了进一步发展的空间,反而之后得疏远一点。 到时候才可以再出手呢? 嗯,得想想此次武林大会的事,这样结合起来看,会***越来越详尽,让她和他一步步落入自己的编织的网中。 “吱呀”一声,门开了。 赵一痕收回了思绪,脸上挂着笑意。 “怎么,从洞庭湖回来就闷闷不乐的?” 袁淑媛憋着嘴,拖沓着鞋,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满眼都是疲惫和纠结。 她走到桌边,端起赵一痕未喝完的酒,喝了一口,但酒太烈,呛得她直咳嗽。 赵一痕摇了摇头,拍着她的背,说道:“不会喝,逞什么能?” 此时他就像一个知心的哥哥,又像是一个温柔的父亲,袁淑媛看着赵一痕的模样,竟是呆了。 “说说吧,哥哥哪里做的不好了?” 袁淑媛摇了摇头,但脸上的神情缓和了一些,一把抱住赵一痕的脖子,低声道:“你是不是喜欢云梦姑娘?” 赵一痕哭笑不得道:“你怎么看出来我喜欢她?” 袁淑媛憋着嘴,含糊不清道:“我都看到了,你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还抱了她了!” 原来这丫头是为了这事,不过自己对颜云梦可没什么想法,不过是为了让计划更加方便而已,但却不能告诉她,于是问道:“那你相信哥哥吗?” 袁淑媛推开赵一痕,眼睛满是疑惑,还想了半天,才心有不甘道:“相信是相信,不过……” 赵一痕看她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不过什么?” 袁淑媛道:“那你喜欢吗?” “……” 好吧,女人这物种,是真的不能以常理度之。 赵一痕摇了摇头道:“在这个江湖中,你所看见的,听见的,都未必是真的!” “那什么才是真的呢?” “走心!你想要知道的答案都需要用心去体悟,但你要做的事,却不能走心!” 这种模糊不清的界限与虚伪地表面,让她对人际,对江湖产生了复杂的情绪,就像赵一痕一样,他所说的话都是模棱两可的,他所做的事,虽目的性很强,但对任何事物的拿捏却是让人看不懂。 这便是江湖吗? 袁淑媛甩了甩脑袋,她太不明白这个江湖中的人和事,她只想简单点的生活,哪怕就只有自己和赵一痕。 “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她想家了,看向赵一痕的眼神也变得游移起来。 赵一痕知道她退缩了,这种江湖规则,还是令她有些接受不了。 “武林大会之后,就送你回去。”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忽然袁淑媛又激动的说道:“我只是,只是想回去看看。” “……” 赵一痕苦笑了一下,自己真是算的出一切女人的心思,唯独这个丫头的心思算不出来,确切的说,所有亲近的女人心思算不出来。 这时他竟有种挫败感,但这种挫败感源自于他对身边人的粗心大意,或者说是太过于相信。 这种想法要不得啊! 赵一痕深吸了一口气,道:“龙城会有人来得,到时候安排你们见面。” 袁淑媛一听到这话,立即欢呼起来,那种有心而发的思乡之情像是一支火苗遇到了干草一般,瞬间蹿升起来。 这种心绪也感染到了旁边的赵一痕。 没有人愿意一直在江湖中漂泊,那种勾心斗角,相互利用,居无定所,连一个可以倾诉的人都没有。 这就像掉进了沼泽地一样,用尽力气也抽不出来身,反而越陷越深,直到将自己掩埋,窒息而死。 孤独、寂寞、冰冷、繁琐……还是像一张网,把自己困在其中,挣脱不开,又无人问津。 良久之后,赵一痕才淡淡道:“我尽量快一点!” () 第383章 九门齐聚 岳阳楼还是一处名胜古迹,至少在前朝已经是一处文人墨客最喜欢的地方。 它坐落在洞庭湖畔,可以一眼看到整个洞庭湖景,虽然是八百里白茫茫的湖水,但却是令人心胸开阔,那磅礴之气立即涌上心头,像曹植那般,七步成诗,提笔成赋,咏颂之词,不绝于耳。 而那些武夫也来到此楼,虽看不惯那些穷酸腐儒,但他们作诗场景,却是令人惊叹,还有那湖中景色,也是令他们流连忘返。 谁说武者不需要灵感?那波涛汹涌,正如剑招快而有力,一剑劈下,带有无尽的湖水之力,即使千斤大船,也会刹那间摧毁。 有人悟到了剑道,有人悟到了心法,有人悟到了书法,也有人悟到了画技。 这些无一不使岳阳楼增加了名气,在岳州乃至整个荆州都是赫赫有名,竟与洞庭湖齐名之势! 武林大会在即,那些江湖中人,更是络绎不绝,岳州的道路上,都是挤满了人,岳阳楼更是人满为患,来了又去,去了又来。 第二日赵一痕给自己贴了一个假胡子,一指长的薄胡子,风一吹,就微微飘动,竟有种仙风道骨的感觉。 颜云梦不知道为什么,袁淑媛也不知道,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做事时不走心,不以诚待人吧。 被昨天一下午的雨洗刷过的天空更加蔚蓝,青山更翠,洞庭湖更碧,空气中都弥漫着清新的味道。 这个时候,应该是洞庭湖最美的时候。 只是赵一痕并没有带他们泛舟,而是准备离开天下楼。 只是刚出门便见到熟人,一群青衣道袍的人中,挤着一个满脸笑盈盈的男子。 这群人正是逍遥派的人,而那男子也正是唐为。 他们一向以文人自居,却带着配剑,但其风范倒真有些侠骨柔肠之意。 赵一痕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但没等他想完,又进来一群人,身着白衣,也带着配剑,也有一个认识的人,正是文溪! 这场武林大会越来越有趣了! 他又撇向远方,来得是一群黄衣短褐的人,这些人赵一痕到不认识,只知道这个门派叫青雀门。 随即千悲门、君虎门、飞龙门、缥缈派都来了。 八大门派的人都来了,赵一痕想不通为何他们来天下楼却不去岳阳楼呢?那里可不必这里差啊! “欧阳……”忽然袁淑媛在旁边惊叫了一声。 名字还未叫出来,便被赵一痕捂住了嘴。 在一群黑衣短褐的人中,赵一痕看到了欧阳杰的身影,只是欧阳震和欧阳娇没来,兴许是龙城也是多事之秋,他们无暇顾及。 赵一痕知道袁淑媛的心情,对着他耳边说道,“晚上我们去找他!” 袁淑媛连连点头,但泪水已经流了下来,终于见到家乡的人了,他太激动了! “这位前辈,你们是在叫我吗?” 这时欧阳杰竟然面带笑容走了过来。 赵一痕没想到这小子还是自来熟,以前倒是没见过,于是便摸了摸袁淑媛的头,又抚了抚胡须,卡着嗓子,发出苍老的声音道:“欧阳三杰,谁人不知!呵呵……说起来,老夫这孙女独喜公子,家中还作了你的几幅画呢!” 袁淑媛被赵一痕这么一说,脸上立即红了起来,连忙躲进他的怀中,还轻轻地锤着赵一痕的胸膛。 这模样,欧阳杰哪里还不知道其中的意思,不禁脸上竟也红了起来,有些不知所措道:“这……这……这有什么事吗?” 赵一痕笑道:“也没事,不知道公子晚上可否出来一叙?” 欧阳杰挠了挠头,这种事不仅不好拒绝,也不好意思接纳,求助般得看向旁边的老者。 那老者眯着眼睛,看向赵一痕,又看了看袁淑媛,良久之后,笑了起来,道:“年轻人嘛!当然可以出去玩玩,嗯……这小丫头挺好!” 欧阳杰也明显感受到了老者的暧昧之意,脸上更红了。 赵一痕也向老者投以意味深长的笑意,老者看后,不由得笑得更甚。 这是老人之间的交流,同时又是历经风雨的交流,这种交流,只需要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便能够知晓。 大道至简,江湖规矩也不外如是。 这时门外又走进来一群人,仔细看去,这行人全是身着红衣,就连男子也是。 北冥派的老者连忙拱手笑道:“哟,这不是慈恩门吗?呵呵……真是来得巧不如来得早!” 一听到慈恩门,顿时整个天下楼都沸腾了,这可是传闻中新晋的第九门派啊!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那群红衣人,眼里尽是敬畏与火热! 锄强扶弱,惩恶扬善,匡扶正义,替天行道! 这个名义,任何一个江湖中人都不能忽视! 只见那红衣人中走出来一名男子,满脸嬉笑地握住北冥老者,说道:“哎呀!北冥派二长老!真是失敬失敬!” 原来他便是北冥派二长老! 众人更是倒吸一口凉气,此人叫北堂攻!曾经他以一人之力,将西京犯中原之人尽数斩杀,差点两国交战。但因其武功高强,受到真定府的极力保释,使得朝廷只是轻罚一下。 此人心狠手辣,但又对弟子极为袒护,一般弟子犯了错,他都会理论一番,就算理论输了,也要打一架,直到对方认错为止。 北冥攻此时也对红衣男子笑道:“呵呵……慈恩门二护法,久仰久仰!” 这时众人更加心惊,这位就是传闻中慈恩门的二护法,此人轻功极高,做事极其有效率,仅仅半个月就跑遍了八大门派,当时君虎门掌门还不待见这位二护法,这二护法气得偷了他的小妾,连夜跑了八百里,君虎门也追了八百里,但却依然没有他快,只好求饶,才放了那小妾。 带人都能一夜八百里,此等轻功,简直天下少有! 二护法拱了拱手,笑道:“哪里哪里,我慈恩门初来乍到,倒还希望北冥派躲躲提携才是!” 北冥攻看向红衣人群,又看了看自己门派的一位中年男子。 终是那中年男子开了口,对着红衣人群中一个带斗笠的人笑道:“慈恩门门主,久仰久仰!” 慈恩门门主微微点头,斗笠的纱巾挡住了脸面,看不清人,只是传来女子的声音。 “小女子见过……” 正说着,却见旁边一个男子清咳了一声,慈恩门门主立即转口高声道:“北冥派掌门的威名如雷贯耳,奈何小女子一直闭关未能一睹风采,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听声音,年龄应该不到二十五,真没想到,慈恩门门主尽是这般年轻!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此门主身旁的人,武功更是深不可测,绝非等闲之辈! 几人客套了几句,便依次上楼,堂下顿时冷清了不少。 袁淑媛从赵一痕的怀抱里仰起头,看向面色如常的赵一痕,不由得暗自心疼。 因为那位二护法不是别人,正是小飞鼠,而提醒慈恩门门主的正是浮石,那慈恩门门主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分开了,但赵一痕见到却他们依然能够面不改色,这份心性与忍耐,一般人绝不可能做得到。 “九哥哥,晚上我们也要去找他们吗?” 赵一痕没有说话,此时的心情无法言表,就像看到了一个熟人,但却不能相认,不是因为外力原因,却是因为他们已经陌生了。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然而这宴席却是不欢而散。 以前赵一痕并不会在意,如今却有了苦涩。 他深吸了一口气,这种情况,他以前猜想过,没想到被他蒙对了! 虽然是老熟人,不过该利用的还是得利用! 想罢,嘴角又勾起了一丝笑意。 袁淑媛知道他笑得并不开心,便在他的怀里拱了拱,像孩子撒娇一般。 颜云梦在一旁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位苏公子,没有说话。 () 第384章 此去欲何 一切如梦似幻,一切又好似如昨。 赵一痕虽然失去了武功,但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陈媛媛的武功今非昔比,远远超过当年的自己,而自己…… 那种夹杂着苦味的笑意竟让自己有些慌乱,这不是他的性子,却是他如今的现状。 门外熙熙攘攘,赵一痕带着两个女子,迎着阳光走了出去。 往日如阴,近日如晴,何不走出去? 袁淑媛紧握着赵一痕的手,淡淡道:“一个女人而已,不是还有云梦姐吗?” 颜云梦一愣,惊诧地看向这一老一少,说的怎么这么有些不对劲呢? 赵一痕没有管他们,三人上了码头,又乘船向西走去。 “你要去哪儿?” 颜云梦又一次惊问起来。 袁淑媛白了她一眼,说道:“跟着走就行,哪那么多话!” “……” 颜云梦真不知道这个小丫头到底是不是丫鬟,而且看苏公子的模样,竟然还没有反对。 不过赵一痕却说话了,“看后面!” 颜云梦和袁淑媛皆是向后看去,顿时惊了一声,只见后面一艘船正不紧不慢地紧跟着自己。 那不是画舫,也不是官船,和自己的船一样,都是渔船,他们为何要跟自己? 再看去,船头上正站着一个侍卫模样的男子,颜云梦知道,是李大人跟来了。 “你故意的?” 赵一痕看着万里无云的晴空,打开了折扇,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意,淡淡道:“难道你不开心吗?” 颜云梦皱了一下眉头,若是以前见到李大人定会开心的蹦起来,恨不得马上下船去找他,可现在她却又了一丝担忧。 因为自己这一路都是跟着他的,并没有看到他施展任何阴谋诡计,可是李大人却偏偏上了此人的勾,甚至连行踪都在他都一清二楚! 这不叫老奸巨猾又叫什么? 这样的人在身边,不仅没有安全感而且还会感到危险。 她无论如何也笑不起来,更别提兴奋了。 赵一痕回过头看了她一眼,明白她的想法,笑道:“颜小姐不必害怕,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才能让你更加万无一失的得到他,你虽然不知道在下做什么,但到最后若是他怪罪于你,你也可以推卸责任,因为这一切都是在下所做,与你无关,不是吗?” 颜云梦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尽管赵一痕连后路都为自己想好了,但又觉得自己托人办事,却将责任推卸,难免有些不仁不义,虽然他们只是在交易。 这种心里,赵一痕自然明白,曾经陈媛媛就是这样的,于是向袁淑媛使了个眼色。 袁淑媛两眼一翻,极不情愿地走到颜云梦身边,拉着她的胳膊,说道:“云梦姐,这可是难得的一次机会呀,你要知道,万一他这次呆了几天又离开,你们又要什么时候见面,他可以等,你还能等吗?” 颜云梦看了看袁淑媛,看了很久,仿佛是想看到她最想说的话一般。 袁淑媛低下了头,叹了一口气,“如果有情人不能长相厮守,只能隔船相望,那这世间还有什么可以留恋的吗?苦苦支撑这些年的信念,又算得了什么呢?” 说着她的眼里已经泛起了一丝水光,那种骨子里的苦涩与挣扎尽显脸上。 颜云梦心中一动,像是佛寺里的钟被狠狠地撞了一下,“咚~”一声,令身体不由得颤抖了一下,那钟声如同回荡在空谷中一般,震荡在心底深处。 这是怎样的感情,才会让她忍不住流泪?又怎样的情愫,让她将这两句简单的话说的如此酸涩。 颜云梦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只是对赵一痕的做法有些抵触,但并不是不赞同他的做法,现在看到袁淑媛的模样,引起了心中的共鸣,摇了摇头,坚定了心,淡淡道:“人如行尸,心如死灰,与其这般活着,倒不如随自己的心吧!” 袁淑媛点了点头,没有再劝说,目光看着波光粼粼的湖水,逐渐迷离。 这种呆滞的模样,颜云梦经常会这样,自是明白她思念着某个人了。轻轻地将手搭在她的肩膀,无声的安慰。 赵一痕的目光一直在天际,但余光却还是在她们这里,又露出了一丝笑意,心道,这丫头劝个人都能把自己弄哭了,真是个人才! 但不得不说,她做的很好,至少达到了目的。 天上的云很悠闲,洞庭的湖水很平静,一点也没有起波澜的意思。也许是他们离靠岸走的原因,又或许是因为到了洞庭湖的旁支江系——湘水。 湘水的江面很宽,也是一眼望不到头,因是昨天的雨太大,导致这里的水上涨了不少,所以他们顺流而下的速度更快了。 不需要多时便来到对岸。 湘水旁有人家,还有高山。青色的斑竹林倒映在水中,虽然很快被水冲散,但那翠意一直飘荡在江面上,连影子都是。 这样的地方,当真是一个好去处,不比罗浮山差,只是这里毕竟是人多嘈杂之地,不远处就有几个渔民正在收网。 赵一痕走了过去,问道:“老丈,可曾知道这里住着一个湘江道人?” 他的话有点大,不仅旁边几位渔民听到了,就连被撇在身后的颜云梦都听见了。 那位满脸络腮胡的老丈一听到湘水道人,脸色立即变得热情起来,笑道:“湘水道人谁人不知?乃是楚荆之地有名的道长,尤其是在我们湘水一带,受其善心颇多,这里的百姓可都感念他的好呢!” 说着还开始介绍起湘水道人,只是赵一痕并没有兴趣听,于是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递给老丈,笑道:“方便带我们去找他吗?” 那老丈接过玉佩,大惊道:“你……你是?” 不错,那枚玉佩正是湘水道人送给赵一痕的,此时正好用得上。 赵一痕笑道:“相识,但不相熟,只说了有事到湘水来找他即可!” 老丈点了点头,思忖了一下,还瞪了一眼周围的渔民,随后笑道:“既然湘水道人把这么贵重的玉佩都交给你,定是关系匪浅,那老丈我就停工一日,带你去见见他!” 赵一痕眯着眼扫视了一下周围的渔民,含着笑,淡淡道:“那劳烦老丈带路了!” 随后招呼了一声颜云梦和袁淑媛一同前往。 …… 待几人走后不久,又来了五个人,一个大腹便便的老者带了五个侍卫。 眼尖的渔民看出这身打扮,一定是非富即贵,毕竟能请得起侍卫的人,绝非普通人。 这几人皆是东张西望,鬼鬼祟祟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渔民们继续打捞着渔网,装作若无其事,但他们还会有意无意地瞟向那一群人。 “老丈,敢问刚才来的三个人去往何处了?” 这时一位侍卫走了过去,彬彬有礼,态度谦虚,这给了这些渔民一些好感。 “他们向东走了!” 一位渔民指了指沿江去洞庭湖的方向。 “不对,我看他们又向山里去了!” 另一位渔民若有所思道。 “我看他们不像本地人,应该不会去这无名的山,我认为是去碧水湾钓鱼!” 又一位渔民有理有据地推测着,并说道:“来这里的外地人都喜欢去碧水湾钓鱼!” 其他人一听,也陷入了沉思,没过一会又齐齐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侍卫看着几个人,有些莫名其妙,他们去了哪里,看到指个方向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还推理起来了! 但他待人一向斯文,既然知道了他们去的方向,又知道具体位置便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问道:“碧水湾怎么走?” () 第385章 节外生枝 湘江两岸都是高山,山中盛产潇湘竹,这种竹子像是紫竹与青竹的结合体,竹子满是紫斑点,像是被火烫的雨烙下的印记。 这种竹子有个凄美的传说,舜帝南巡,死于苍梧,其妃潇湘二妃得知自己夫君死去,痛哭流涕,其情至深,哭到无泪可流,最后竟流出血来,这些血泪洒在竹子上,便成了如今的潇湘竹。 故事虽短,但他们真挚的爱情却让人动容,尤其是当颜云梦说完这个故事后,袁淑媛对着赵一痕直翻白眼。 赵一痕微微翘起嘴角,表示无奈,他当然知道袁淑媛是在嫌弃自己抛妻弃子的事,暗衬砚秋的不值。 这仿佛就是他一生的污点,若不告诉她真相,仿佛她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一般。 不过,他并不需要得到她的原谅。 顺着竹涛向山上而去,并不觉得累,反而潮湿的地面在竹涛中散发着阴凉的气息,令众人走在其中,反而有种融入这片天地的欢快。 很快几人便来到了山腰之上,一座不过三间屋的道观出现在眼前。 远远望去,门头上挂着一块匾额,上面刻着三个秀气的字——湘水观。 整个湘水观都是玄色,只有屋脊上雕刻的神兽有零星的几点赤色,观里观外都是竹子,若不仔细看,还真找不到道观。 踏过青石板路来到门口,老丈抬手道:“老汉我去通报一声。” 赵一痕笑了笑,没有说话。 看着老丈走了进去,颜云梦有些好奇起来,“他不过一个渔民,怎么可以进去通报?” 袁淑媛被这个问题也吸引了,也不解地看向他。 赵一痕淡淡道:“他们敬重这位湘水道人,有什么不妥?” 这样说来确实妥,但却又有种说不上来的不妥,正要问时,道观里走出来两个人。 一个是老丈,另一个则是多年不见的湘水道人——姬枫。 姬枫还没有变,那对师爷胡还是显得很清高,一席白色道衣轻赋身上,更显仙风道骨。 袁淑媛笑了起来,她认识这个人,当初还痴迷了一阵呢。 姬枫第一眼自然是看向了袁淑媛,因为这三人中,他只对她有印象。 “姑娘请进!” 他只对袁淑媛做了一个请,其他两人便直接忽视了。 袁淑媛愣了一下,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赵一痕和颜云梦,忽然明白过来,赵一痕已经不是原来的面貌了,这位大叔已经不认识他了。 她有些焦急地看向赵一痕,她并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姬枫也愣了一下,把手中的玉佩递给袁淑媛。 袁淑媛更是不知所措,因为有外人在,不能暴露赵一痕的真实身份,只能捧着玉佩,睁着大大的眼睛求救地看向赵一痕。 赵一痕见时机差不多了,才拿起玉佩,看着长舒了一口气的袁淑媛,对姬枫笑道:“舍妹不知此行,还望道长见谅!在下受人之托,与道长商量要事!” 姬枫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这个看似文弱书生的人,忽然身体一动,刹那间出手掐住了赵一痕的脖子。 顿时袁淑媛和颜云梦吓了一跳,众人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紧接着没等他们惊呼出来,便又看到姬枫回到了原位。 赵一痕扭动了一下脖子,上面还有被掐通红的爪印,却依然笑了起来,“他引得路,无需多疑!”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赵一痕,之所以这样不紧不慢地说,也是因为他知道姬枫起了疑心,刚刚在试探自己的武功,自己的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何况此行目的并不单纯。 其二则是为接下来的交流做铺垫,至少会让姬枫另眼相看,不至于让他认为自己没有那个能耐。处事不惊的,往往都是能耐很大的! 果然姬枫深深地鞠了一躬,惭愧道:“恕在下唐突,欺了公子!” 赵一痕摆了摆手,笑道:“道长哪里话,在下也听说过道长与他的事,一见如故,乃是天下间难得良缘,故人有难,道长若不验个真假,在下都会觉得异常!” 说着便笑了起来,姬枫也随着笑了起来。 赵一痕知道姬枫已经试探出了八分,而姬枫也知道赵一痕知道他的一些小动作的原由,故而他们都笑了! 这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乃是涉足江湖已久的人才能做到,而那并不多的寒暄与互捧也是他们应有独特的行事风格。 至少已经摆脱了那种不切实际而又不找边际的夸赞。 袁淑媛和颜云梦都是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两人,若是没有之前的一幕,他两定会认为他们早就认识。 可事实上,他们都只是对待陌生人的习惯行为。 那位老丈回去了。 姬枫带他们进了观里和赵一痕聊着一些不找边际的话。 袁淑媛跟在其后,看着满院潇湘竹,兴致不错。 颜云梦却是好奇起来了,这人是湘水道人,住在道观,虽然为人挺正派,但一口一个在下,一股江湖的气息扑面而来,根本就不像道长。 而且湘水道人,她并不认识,但看这些渔民都很熟悉还很尊崇,便知道一定是个好人。 但从刚刚这一切不正常的行为和言语来看,这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而这一切,她又想不明白,也没有机会想明白。 因为赵一痕已经交代袁淑媛在门外侯着了,而她自然也被关在门外。 …… 屋内敞亮,但姬枫并没有打算在屋里谈话,转而来到后院,这里是一片空地,准确说是武场,一旁靠着武器架,上面十八般兵器都有。 赵一痕眉头一跳,忽然觉得这事情偏离了自己的计划。 只见姬枫走到武器架中拾起一把峨眉刺,一边把玩着,一边盯着赵一痕,不冷不热道:“他没死?” 语气并不是一种迫切的询问,而是一种淡淡地不敢相信又夹杂着复杂情绪的疑问。 赵一痕吃不准这种语气,只能按照自己原先的解答方式,点了点头。 话说的越多,纰漏越多,方能险中求存。 姬枫笑了笑,笑意中还透露着玩味,又问道:“他让你来找我的?” 这句话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赵一痕却觉得心仿佛慢了半拍,这句话绝不会是寻常的寒暄或疑问,里面充满了不可确定的阴谋。 赵一痕走到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也笑了起来:“道长问这么多,是觉得他对你的情谊不够而感到愤怒,还是因为其他呢?” 姬枫笑了笑,一把峨眉刺突然从手中射出,“嘭”一声,竟直接洞穿了墙。 一般人使用飞镖绝不会重于三两,高了会严重影响射程和几道,而峨眉刺却重达五斤,这都能把墙射穿,其内力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哪怕赵一痕巅峰时期也不能做到。 这不仅仅是一种威胁,更是一种警告。 赵一痕看着墙上的峨眉刺,深吸了一口气,他并不知道姬枫是什么意思,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翻脸,但此刻他不是赵一痕,只是一个谋士。 他走到墙边,拔下了峨眉刺,用手擦去上面的灰尘,笑道:“内力固然很高,但这武林大会在即,难道道长不想夺个一二来?” 这是本次来的目的,也是足以吸引到姬枫的事,这绝对可以让他上钩。 可是姬枫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淡淡道:“你不知道我和他的关系?” 姬枫和赵一痕的关系? 难道不是他求自己来找他帮忙的? 难道不是为了天下大计? 难道其中出现了差错? 赵一痕不知道,只能看向姬枫,示意让他继续。 “我们是他的仇家!灭门仇家!” () 第386章 利益为重 事情发生的转变,是向很严重的方向转变,因为这是灭门之仇,此刻无论赵一痕是否是本人,只要说错一句话都会被灭口。 他沉下脸,手中摇着折扇,是在刻意地掩饰着紧张,目光撇向姬枫。 姬枫站在选中,背着他,看向天空,仿佛是在沉思,又仿佛是在等着回应。 赵一痕知道,他现在完全不必怕自己,因为他已经试探了自己,毫无武功,也毫无威胁。 此刻的他面对着姬枫,就像是看到大象的蝼蚁,稍有异动便会被碾碎。 这是一个不能轻易回答的问题,又不能随意跳开的话题。 赵一痕张了张口,折扇又扇了几下,却始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院子里变得安静起来,树上麻雀的叫声越来越猖狂,烦躁的蝉更加扯着嗓子卖力地嘶吼。 这样的环境,任谁也难受,尤其是面临这个问题的提问者和被提问者。 不多时,姬枫便不耐烦的转过身道:“难不成他看开了,灭门之仇不报了?” 赵一痕被这话一说,身体更是一颤,他深知这句话并不是表面的那么简单,他已经起了疑心,认为自己是来暗算于他。 这样的情况,他从未遇到过,千算万算,竟是没有算到这一步,而且现在若是再不给答案,姬枫必定会出手。 时间紧迫,但越是如此,赵一痕越是想不出任何办法,尽管他不停地扇扇子,但额头上的汗却依然是越聚越多。 到底该怎么回答! 姬枫看着他的模样,露出了笑意,冰冷的讥讽。 “九哥哥……” 正当他要问赵一痕想好时,忽然院子外面传来袁淑媛的叫声。 尖锐而又焦急。 但这声音,却让赵一痕豁然开朗,眉头顿时舒展开来,就连因为惊恐而紧绷的身体也松散了。 “敢问道长,赵一痕知道这个事吗?” 声音洪亮而又自信,仿佛又夺回了主导权一般,一扫之前的卑态。 因为之前他都是把自己以赵一痕的身份自居,而这个问题涉及到赵一痕本人的感受,不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是绝对糊弄不过去。 但若是第三人来看待赵一痕和姬枫的关系,那便模糊了很多,不需要太多,只要给出姬枫想要的答案即可! 这都要归功于袁淑媛的那一声九哥哥,让他从本我中脱离出来,使他转换了现有的身份。 果然,姬枫变得疑惑起来,“你是说他也不知道?” 赵一痕摇了摇头,笑道:“灭门之仇固然不共戴天,但在利益面前,又要另当别论了!” 姬枫沉默了,他又仰起头看向天边被云遮起来的太阳,似乎觉得没什么看头又转过来看向赵一痕,从头到脚又打量了一遍。 这句话不得不说让他感慨万分,在利益面前,谁都逃脱不了,唯有利益才是永恒! 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聪明人都知道这一点。 姬枫也是聪明人,他觉得事情变得有趣起来,尤其是面对说出这句话的聪明人。 “是何利益?” 赵一痕笑了,无疑,在利益面前,哪怕是谨小慎微的人也变得张狂起来,姬枫也不例外! “武林大会在即,正是浑水摸鱼的好时机!” 这固然是浑水摸鱼的好时机,但这又并不是一个明智的抉择,因为此次武林大会的目的并不单纯,只要格局大点的人都会明白。 姬枫自然明白,他看了一眼赵一痕,没有反驳,而是问道:“如果是你,你怎么摸鱼?” 赵一痕再次笑了起来,终于到了重点上,也让他松了一口气。 “此次武林大会,明眼的人早已看穿推行武林盟主不过是找个傀儡,这江湖中的大小事也依然会被九大门派所利用。” “但是若这武林盟主不是九大门派的人会怎样?” “又或者说这武林盟主是一个无名无辈之人会怎样?” 姬枫思忖了一下,淡淡道:“这可不是浑水摸鱼,这是搅局!” 赵一痕摇了摇道:“搅局的人多了,就成了浑水!” “哦?”姬枫忽然眼睛亮了起来,很明显被激起了兴趣。 一开始只是认为是局外人搅局得到武林盟主,狠狠地打了九大门派的脸,但这并不影响武林大会的继续,因为他们总会想办法将这武林盟主之位挤掉。 但若是按照这位书生的说法,这就变了味,如果这武林盟主争夺的异常激烈起来,达到九大门派都无法解决的地步,那就真的是浑水了。 因为一个人根本翻不起风浪,人多了就黄了! “只是这武林盟主之位……” 赵一痕笑道:“那就不是九大门派所能决定的了!” 姬枫想了想,这确实能让九大门派束手无策,“但是武林盟主本就是傀儡,要他有何用?” 赵一痕看着姬枫,似笑非笑道:“对于畏手畏脚之辈自然只能当傀儡,但若是有远大抱负的人呢!” 姬枫听着这话,顿时浑身颤抖起来,不是恐惧,不是慌张,不是愤怒,而是激动,而是兴奋,他觉得从心底由内而外散发着火热。 是的,这绝对是一个好时机,绝对是一个浑水摸鱼的好时机! 临渊存在江湖百年之久,一直隐居在山林和集市之中,从未真正抛头露面过,而这得到武林的认可,也是他们一直想做的事,否则他们也不会四处偷师学艺,也不会落得个人人喊打的局面。 近数十年,他们结合了百年来的经验,把本门的武功不断改进,已经可以与江湖中的名门正派有了一战之力,故而那种扬名立万的心也越来越迫切。 赵一痕也正是看上他们这样的心才会找上他。 只是这要是得到武林盟主的地位并不容易,就算搅局的人非常多,但是面对九大门派的高手来说,依然不够看。 而这个问题也让姬枫冷静了下来,淡淡道:“有万全的把握?” 赵一痕将折扇收起后又打开,嘴角露出了一道自信的笑意,说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姬枫目光一缩,眼睛里倒映着赵一痕的笑,嘴角也露出了一丝笑意,不是自信,而是冷笑。 “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这句话是每个江湖中人都会说的话,谁都逃不出去这句话。 赵一痕转过身,淡淡道:“我只要一个人的人头就行!” “谁?” “李明哲!” “……” 姬枫明白过来了,这一切都是赵一痕本人的计划,他还没死,还想利用自己这个仇人来杀另一个仇人! 真是一步好棋! 但是他真的会如愿吗? 姬枫冷冷道:“赵一痕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杀他吧!” 赵一痕明白他的意思,耸了耸肩,淡淡道:“砚秋姑娘依然生死未卜!” “……” 在此之前,姬枫一直认为赵一痕会借此来报复自己,但听到这句话后,他便打消了所有的疑虑,因为这句话并不仅仅是表明砚秋的生死,而是表示赵一痕不打算报仇了,或者说没有打算找自己报仇了! 因为这些仇恨被砚秋化解了,而她七年的苦等终于有了结果。 赵一痕也不是真正铁石心肠的人啊! 看着赵一痕远去的背影,姬枫五味杂陈,一开始的他并不是针对赵一痕的仇恨,而是怀有戒心罢了,他也觉得可惜,这么个人才,怎么会是自己敌对的人呢? 但现在他也放下了心,不由得仰天长叹,这世间的缘分真是妙不可言,随即自嘲的笑了起来,到底是人老了,把事情想复杂了。 不过按照这位苏九的话来说,赵一痕应该没死,等等…… 姬枫脑海里似乎抓到了什么,又回想到两年前的事,顿时笑了起来。 “哈哈哈……好小子!不愧是我看中的小子!” () 第387章 计中有计 山间的气温比集市里要阴凉的多,脚踩着潮湿的地面,迎着透过树叶而落的斑驳的光影,被漫山的绿意包裹。 温热又带着一丝凉意,使行走在其中的人都充斥的愉悦的心情。 袁淑媛最是兴奋,活脱脱地就像是山里的野兔,拔花拽草,摇曳着裙摆在赵一痕周围绕个不停。 赵一痕知道,她这是想让自己用轻功飞上树梢带她玩,但又深知自己已经武功尽失而急得团团转。 不过这也好,让他少了暴露自己的机会,至少到现在还没有人认出他的身份。 …… 赵一痕走后没多久,湘水观又进来了一个人,是个渔民模样的人。 “副宗主,有人跟踪刚刚来的那几个人,要不要去看看?” 姬枫眉头一挑,没想到这么聪明的人,也会被人跟踪?不过随后眉头又舒展开来,嘴角露出了一丝玩味。 “走!” …… 碧水湾离赵一痕的船不远,但也不近,也有个二里路,那是被江水冲出的一条豁口,深入山间腹部,形成一道天然的湖泊。 虽然仅仅不到百尺宽,但四周都有两人合抱粗的榕树,将江水的入口处阻隔,当江水退潮时,就会露出水面。在清晨中,湖面上泛着淡淡地薄雾,到了晌午,能看到七彩的光芒,有时候甚至还能看到海市蜃楼的奇景! 这也让很多游人驻足,都想看看这一奇景。 李大人按照那些渔民的指路,也来到了这里,果然这里聚集了很多武林中人,他们都是三大五粗的汉子,身着短打,黑黄衣比比皆是。 其实这个时候,也是非常混乱的时候,与这些人若是发生一些摩擦,也会遭到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李大人没有问人,只是带着身后四人挤进人群,绕着湖上走了一圈,但是没有见到颜云梦三人的身影。 很快,他就想到了,自己被耍了! 他咬牙切齿,冷冷道:“这些刁民得好好整治一下了!” 那位胖胖的老者却不以为意,嘿嘿笑道:“我倒是觉得这一处倒是值得一来,你看这还未消散的薄雾隐隐泛着七彩的光,可中景象,在洞庭湖估计都很难看到!” 李大人看了他一眼,没有在说话,但也没有逗留,转身就离去。 “喂,你不看了?”胖老头不解道,“老夫还准备吟诗一首呢!” 李大人头也不回道:“黄大人,我们此次来这里不仅仅是来赏风景的,还要体察民情!” 这时所有听到的武林好汉齐齐看向他们,原来这胖老头竟是成都府知府黄大人!听他们意思,倒是一个不错的好官! 黄大人被这么多的目光一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讪讪道:“是是是,体察民情,体察民情!” …… “竟是他们?” 不远处的人群里,姬枫看着五人离去的身影嘀咕起来。 “副宗主,怎么办?”旁边渔民有些担忧起来。 姬枫淡淡道:“静观其变!” …… 李大人五人又回到了下船的地方,但这个时候,渔民都走了,连停靠的渔船都没了,包括自己的! “找出这些渔民!” 这个时候,李大人的怒火已经到了嘴边了,声音里带着因怒气过重的颤抖。 这些渔民不仅指错路,错了时机,让颜云梦等人离开了,还把自己的船弄走了,简直就是胆大包天! 黄大人眨着眼,无所谓道:“回不去的话。我们还是多看看这里的风景!此时此刻,我又想吟诗一首!” “江湖浪大鱼龙随,七彩风烟万人迷。 若问世间何事好,山河一眼勿深追!” 黄大人仅仅一步即成诗,这作诗速度比曹植还快,不由得畅怀大笑道:“好诗!好诗!哈哈……” 李大人环视周围也没见到人,只听得黄大人一个人自娱自乐,不由得气急,但奈何黄大人看似随意,其实心中城府极深,正如他这首诗所说一样,一般手段都逃不过他那一双迷离的眼睛。 而且黄大人与自己同级,偶尔还会帮衬一下自己,只能任由他调笑。 “这可不仅仅是你面子的问题,还有偷盗罪!黄大人难道你打算坐视不理吗?” 黄大人抬起笨重的脚步,更加无所谓道:“这是荆州知府的事,老夫可不能越俎代庖!嘿嘿嘿……” 有时候置之不理也是一件明智的事,甚至会让事情变得更加明朗。 正如黄大人所说,让荆州知府来解决这件事,无疑是最快的解决办法,迫于同僚的压力,相信很快就可以水落石出,还能得到不菲的损失,甚至还可以讹上一笔,何乐而不为? 李大人看着这个处事不惊甚至老奸巨猾的黄大人,只好作罢。 但这件事并不会善终,他冷哼了一声,向碧水湾走去。 碧水湾有船,可以在那里截一艘。 黄大人嘿嘿笑道:“这两个地方,当真有着不同的景色!此时此刻,老夫又想吟诗一首!” “……” …… 船上,颜云梦不解道:“为什么要把船带走?” 赵一痕说道:“难道你想让他们跟过来?” “这……” 颜云梦不知道赵一痕到底想做什么,若是不想让他们跟过来完全不用把船带走,她感觉苏九绝对是想做另一件事! 赵一痕站在船头上,淡淡道:“现在你可以抛头露面了,只要不以真实身份就行!” 颜云梦问道:“为什么?” 赵一痕道:“经过这两天的事,李大人对你越来越失望,但对你的感情也越发浓烈!只要他有心,一定会想办法找你!” 颜云梦问道:“那什么时候才可以和他见面?” 赵一痕走到颜云梦身旁,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笑道:“这是他想的事,如果他真想和你见面,会想尽一切来找到你!以他的本事,找个人,绝不在话下,就像今天他能找到我们一般。” 颜云梦看着赵一痕的爪子,咬了咬牙,没有说话,但听到他的解释,觉得又有些道理,如果他的心里有自己,那就真的会像苏九所说,他会找到自己的! 这不仅是试探他的真心,还可以让自己得到这么多年的答案。 颜云梦露出了一抹动人的笑意。 赵一痕也是,正触碰着她的底线,试探着她的心理防线,显然男女授受不亲,已经攻破了。 接下来继续试探,直到完全接纳为止。 不过在此之前还需要下些猛料才行! …… 这一日,三人又将岳州逛了一遍,直到夜里才来到天下楼。 欧阳杰已经等候多时了。 赵一痕把颜云梦打发了,带着欧阳杰和袁淑媛来到岳州最偏远的酒馆里。 这家酒馆名叫思蜀酒馆,据说喝过这里的酒,都会乐不思蜀。 只是这个噱头很不错,但酒实在很差,有的还飘着酒糟,很多人,喝了都会骂着这家的掌柜是个无良商人,奈何这是别人的地盘,也只能骂骂而已。 尽管这家酒馆都快靠近湘江了,但这武林大会的原因,这里的人也坐满了人。 人虽多,但没有九大门派的人一切都好办! 一进酒馆,袁淑媛就迫不及待拉住欧阳杰的胳膊,激动地小声道:“欧阳哥哥,我是袁淑媛啊!” “袁……”欧阳杰也是激动地惊叫起来,吓得袁淑媛连忙捂住了他的嘴。 此时袁淑媛的身份有些特殊,最好还是不暴露出来为好。 欧阳杰这才轻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袁淑媛看了一眼赵一痕,叹了一口气,道:“这是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再说,我娘和我哥现在怎么样?” 这是袁淑媛最想问的事,也是她最牵挂的人。 欧阳杰笑道:“他们还好,只是你哥……” () 第388章 龙城噩耗 “我哥……他怎么了?” 尽管酒馆很幽暗,灯火又很缭绕,但依然能看清袁淑媛煞白的小脸,她迫切地抓住欧阳杰的手臂,焦急地看着他。 欧阳杰被一女子如此贴近,脸上红了几分,本就不会说话,这时更加结巴了。 “我……他……其实也没什么事。” “什么?欧阳哥哥你倒是快说怎么回事呀,急死我了!”袁淑媛听到没什么事,心下又松了一口气,但对哥哥的事情,尤为关心,她不得不催促起来。 欧阳杰红着脸,看着袁淑媛此时的打扮和此时两人的模样,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内心的波动,说道:“他……两年前,不知道为什么,赵兄的万书阁被官府查封了,从此你哥和我妹便不见踪影了,不过不要紧,后来他和我妹回信说很安全!” 说道这里,欧阳杰似乎怕遗漏了什么,接着说道:“笔迹我们比对过了,是他们本人的,你放心好了!至于去了哪里,我们也不知道。” 袁淑媛听后目光有些不善地看向赵一痕。 赵一痕知道她是想知道她哥哥的下落,但现在自己没法告诉她,只好装作没看见,继续喝酒。 欧阳杰看着两人,似乎关系很密切,心中忽然有些烦闷,尽管对方是个老头,于是向袁淑媛问道:“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不是说你被赵兄带走了吗?他人呢?” 袁淑媛看了看赵一痕,又看了看欧阳杰,本想说这个死老头就是赵一痕,但又怕坏了他好事,只好含糊其辞道:“我……我啊,还好啦,就是天天游山玩水,你看我都被他晒黑了!” 说着袁淑媛就撩起了衣袖给欧阳杰看,欧阳杰哪里敢看,圣人云,非礼勿视,男女授受不亲,他可不是随便的人。 但是,内心深处还是不能拒绝的,于是他就半推半就看了一眼,仅仅一眼,欧阳杰在心中发誓道。 灯火摇曳,幽黄的光影中,袁淑媛那变黄的肌肤却显得很白皙,哪里晒黑了嘛! 欧阳杰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点着头,似乎是同意袁淑媛的抱怨,但同时又忍不住伸长了脖子,想再看一眼,只可惜袁淑媛瘪着嘴的同时又盖起了袖子,令他好生失望。 “他近些年出去了,偶尔才陪我玩一次,这次又走了,就让这个老头带我出来透透气,也不知道他怎么搞的,连自己的万书阁都看不好!” 说着还横了一眼喝酒的老头。 欧阳杰听后却皱起了眉头,紧紧的看着袁淑媛,道:“他两年前在成都府遇难,据说被救出来后都奄奄一息了,连神医江小白都束手无策,他怎么会这么快就好起来的?还能到处走动?” 袁淑媛一惊,忽然想起赵一痕跟自己说了两年前的遭遇,自己竟然说漏了嘴,心虚地低下了头,看向赵一痕。 赵一痕摇了摇头,心道,自己这点小秘密迟早都被这丫头透露的底朝天,不过还好,欧阳杰容易对付。 “你觉得他不会好起来吗?” 欧阳杰看向半天没有说话的老头,此时一说话竟是如此凌厉,心中又有些后怕,因为赵一痕的身份,他很清楚,能与赵一痕走的近,并且把看护袁小姐的重任交给他,其手段定不差,至少不会弱于赵一痕。 “前辈的意思是?” 赵一痕道:“他受过的伤岂能由你们这些养尊处优的大门派弟子所能比拟的?区区一点小伤,不需要医就能自愈!” 袁淑媛看着赵一痕吐沫星溅的满桌都是,不由得鄙夷至极,心想,是谁躺了两年多,又是谁武功被废连爬个山都气喘吁吁的!现在说这种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然而欧阳杰却像是恍然大悟一般,连连点头道:“言之有理,当年在大理国时,身负重伤,八大门派和其他江湖人士将他围困在山谷之中,也没见他死,想必他定是自愈能力超强的人!” 赵一痕听后装模作样地抚着胡须,一脸孺子可教的神情。 袁淑媛以前不知道赵一痕的过去,也没听说过,只知道这个大哥哥对自己很好,至少在一起时很开心,一直以为他只是一个心机很深的江湖侠客,父亲将自己托付于他,也定然是可靠之人。 但现在看来,他并不是自己想想的那样简单,甚至很有可能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否则怎么会有那么多争端? 但自己的内心又很是不甘,这样好的大哥哥,绝不是那种人,她不敢去探查真相,所以她选择了沉默。 欧阳杰一直对赵一痕崇拜直至,尤其是当年他离开龙城时还在一夜之间将太守府灭门,这种手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大义之辈简直是江湖少有! 他看了看那个洋洋得意的老者,此时也不觉得讨厌了,甚至还觉得理所当然,诚恳道:“前辈,不知赵兄此时在何处?在下找他有要是相商!” 赵一痕这次却是眼皮都没抬一下,转而喝起了酒,就当做没听见一样。 欧阳杰见状,有些急了。忙说道:“前辈,此事关于龙城大大小小百余户性命,还请前辈告知!” 赵一痕还是没有抬眼,为了有意装作没听见,他竟然一口变作七口喝,甚至连喝酒的动作都放缓了十倍,很显然是不愿意帮忙了。 而袁淑媛听到龙城告急,心下慌了起来,向欧阳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对了,欧阳震哥哥呢?他们不是一直一起出行的吗?” 欧阳杰看了看老头,又看了看袁淑媛,深吸了一口气,将一杯酒一口喝下,叹道:“圣上得知你爹被杀,龙颜大怒,专门派了一个县令,一个钦差大人,还有两个大内高手。” “本以为来了钦差大人,就可以把你爹的证据拿出来,将那里最大的坏人扳倒,可是经过我爹的几分探查后发现。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他们根本不查你爹的案子,而是在查太守府灭门之案!” “我爹知道事情坏了,只好从此闭门不出。家中一切事物都是由我哥打理,所以他没有来。” 袁淑媛叹了一口气,两年来,家中的事都一无所知,即使经常怀念,也无可奈何,至于父亲的案子,她也没报多大希望,因为希望就在身边。 “那……你说龙城几百人性命是怎么回事?”袁淑媛问道。 说起这个,欧阳杰倒满了一杯酒,一饮而尽,仿佛是要将心中的苦闷都咽下去一般。 “尽管我爹闭门谢客,但那县令和钦差大人总是来找我爹。” “时间久了,我哥和我爹也招架不住,而且他们还在向全城发布悬赏,杀太守一家者赏银千两。” “好在这是赵兄神不知鬼不觉做的,这还是我们猜测出来的,否则谁也不知道。” “但问题是告示出了好几个月,被举报的人无非就是地痞流氓,还有山匪贼类,根本不是凶手。” “县令和钦差很是恼怒,经常找我们家麻烦,好在我家名声较好,全城百姓都很支持我们家,所以才躲过他们的魔爪。” “但是后来,他们越来越过分,还说我爹强占民女,非要搜查房屋。这两年来,我们家苦不堪言,就连产业也停得停歇得歇。” “而他们的怒火也蔓延到了百姓家里,只要稍有过分的行为都会被拉进官府严刑逼供。” “若是再这样下去,龙城迟早要毁于一旦。” 欧阳杰简单的说了下家里的情况和龙城的危机,说完还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近几年他叹的气很多,至少比以前无忧无虑的日子叹的多。 很显然,他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愣头愣脑的公子哥了,所烦闷之事也不在是吃喝玩乐。 这样的欧阳杰,袁淑媛很不习惯,但她却是感同身受。 龙城是她的根,也是她的恨,有些人,她恨不得立马拿刀去剁碎了喂狗。 她咬牙切齿地看向赵一痕,恨恨道:“我们还要等多久!” () 第389章 心狠之人 所说过分,那些为官者确实过分,私人争斗祸不及百姓,可是他们却下手了。 欧阳杰很担心,袁淑媛很气愤。 然而他们除了这些之外还能做些什么呢? 有时候善人就是弱者。 赵一痕看着袁淑媛小脸气得都发青,摇了摇头。 这个忙非帮不可,不是因为自己心善,也不是看在袁淑媛的面子上,而是他觉得一个人挺好。 “帮,可以!但是我有个条件!” 苍老而又低沉的声音在三人之间回荡,像是来自地狱的召唤,尤其是赵一痕露出一抹奸诈的笑容,让袁淑媛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你……你还跟我讲条件吗?” 袁淑媛试着鼓起勇气反驳道。 赵一痕收起了笑容,淡淡道:“我们本就不是一类人,自然该做不同类的事,欧阳小子,你可懂?” 欧阳杰点了点头,这老者的意思是,他非善人,绝不会因为百姓受苦而帮忙。而这善恶,曾经并没有区别,哪怕是赵一痕是个杀手,只要帮过自己就是善人。 但现在他却不那么认为,善人与恶人有着本质的界线,就像一个老人摔倒在地,有人扶,那这个人就是善人,若这个老人讹诈他,就是恶人。而善人与恶人也并非是一件事两件事体现出来的,而是看他的本性。 这些繁杂的事物,他本不愿想,但这两年来,使他不得不去想。 江湖悠悠多少事,总会让一个天真的人变得深沉而又斤斤计较。 “前辈,只要能解除龙城危机,有什么条件,您只管提,小子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赵一痕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向他,不得不感慨,时间过得真快,这小子也长大了,至少那份男子汉的担当他有了! “条件暂时没想好,不过这个忙,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只需要把人带到这里来就行?” 欧阳杰疑惑起来,“人?什么人?前辈可否说清楚点?” 赵一痕笑道:“寄一封家书,告诉你爹或者你哥,他们自会知道。不过一定要快,趁着武林大会结束之前赶到。迟了的话,连神仙都救不了你们!” 欧阳杰听后一愣,随即又是一惊,虽然并不知道前辈说的是什么意思,但他似乎对自己家里情况非常了解。当下也不辩驳,只好点头答应。 袁淑媛本来在旁边还有些气愤,感觉赵一痕趁火打劫,但现在想来,定是开玩笑的,毕竟欧阳家与他私交甚好,怎么会为难他们呢?更何况还有自己这个大美人坐镇,谅他也不敢提什么要求! 想到这儿,袁淑媛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赵一痕喝着酒,又开始想着后招,如果从武林大会中对李大人下手,会有几成把握。 这是江湖力量与朝堂力量的斗争,尤其像这种盛况,很容易招来军队监看。 按照现有的条件,不足以将他置于死地,因为这里的官府都与他有些关系,稍有不慎,就会被他反杀。 那该怎么办呢? 赵一痕陷入了沉思了,可利用的人与事,除了眼前的欧阳杰,颜云梦和临渊的人,真的是太少了,他们不足以捍卫一个官府的地位,除非更多人,至少千人万人! 就算八大门派加起来也未必可以。 等等…… 忽然。赵一痕的脑海间闪过一丝亮光。 对,八大门派,就是八大门派! 赵一痕转而抬起酒杯,对欧阳杰笑道:“小子,我看你很有眼缘!” 欧阳杰连忙拿酒迎上,惶恐道:“小子受宠若惊,前辈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赵一痕笑了,是那种畅怀大笑,“哈哈哈……小子。你是我见过最有意思的人,嘿嘿嘿,我是想让你打听一个人!” “打听人?” “不错!她叫陈媛媛。你可认得?” 欧阳杰一听,惊问道:“你所说的陈媛媛可是赵兄的女人?” 赵一痕嘿嘿笑道:“看来这个女人还挺出名的,不过可惜了,她的小情人来找她了!” “小情人?”欧阳杰糊涂了。 “就是成都府李大人,他两有一腿,你不知道吗?” “什么?”欧阳杰更加震惊,竟然还有这种事? 赵一痕露出了一副你懂的笑容嘿嘿笑道:“她和赵小子在一起,没有得到过雨露,找个小情人也不为过!” “只可惜,赵小子那个榆木脑袋,每就想着她,还嘱托我,来这里如果能看到陈媛媛,就告诉她,他想她!” “唉,感情的事,老夫向来看着就烦,如果你能传个信就好了!” 欧阳杰讷讷地呆坐在座位上,不可置信地看向老者,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太震惊了,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那个问弱女子竟然还会去找小情人,简直为天下人不耻!而赵一痕这个杀手,竟然还会对一个女子念念不忘。 这怎么可能! 他忽然觉得自己脑袋有些不够用了,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 赵一痕也不管他的神情,泰然自若的又喝起了酒。 “江湖上这种事太多了,不必惊讶。你只要说,你愿不愿传信就行。” 欧阳杰茫然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陈媛媛来这里了吗?” 赵一痕嘿嘿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九大门派之一的掌门!” 九大门派之一,还是掌门! 欧阳杰不需要多想,便知道说的是谁,此时已经震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你……你……说的……是……是她?” 赵一痕翻了翻白眼,很像是一个久经风霜的老者一般,鄙夷道:“大惊小怪!” “好了,帮不帮,你就给个痛快话,不过前提说好了,这是条件之外的,是你自愿的!” 欧阳杰连连点头,这件事他还是可以帮的,尤其这个忙是为了赵兄,他更加义不容辞。 赵一痕见状,满脸占了便宜的市侩模样,笑了起来:“哈哈哈。孺子可教,孺子可教,来,老夫敬你一杯!” 欧阳杰连忙举杯,一饮而尽。 …… 诋毁一个爱人,是什么感觉? 袁淑媛不知道,但她能清晰得感觉到一种钻心的疼痛,尤其是赵一痕谈笑自如的模样,让她更加心疼。 她不会相信赵一痕忘了她,也不会相信赵一痕能够轻易的说出这番话。 但是他说了! 为了什么而说? 是恨?还是爱? 袁淑媛不知道,也不明白,她只知道今晚的赵一痕格外的爽朗,像是一个粗鄙的大汉,嚎叫着五魁首六六六。 这不是他的模样,这也不是他想要成为的模样! 他是在掩饰自己的伤痛罢了。 不知什么时候,袁淑媛已经泪眼婆娑。 他承受了太多太多,却始终不表露出来。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为什么他要这么狠? 对别人狠就罢了,为什么还要对自己那么狠? 袁淑媛的心仿佛被一只利爪狠狠地抓住,血水穿过利爪,滴得满地都是。 她感觉自己已经喘不过来气了。 那种痛,太痛了,比肉体上的疼痛都还要痛! 她努力的使自己镇定,努力地让自己不哭出来,可是痛到颤抖的身体,让她无所适从。 “袁小姐!你怎么了?”欧阳杰见状,忙问道。 袁淑媛挤出一丝微笑,道:“可能是……夜露寒重……” 话没说完,便倒满一碗酒,一饮而尽。 为了不说出来,为了不暴露,这样做,是最好的办法。 “喝点酒就没事了!”袁淑媛喝了两碗酒后,通红的脸淡淡道。 赵一痕喝着,眉头挑了一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袁淑媛有些反常啊! () 第390章 两年了… 夜深了,但是荆州的夜却还没有深,红灯高挂,满地喜色。 天下楼靠湖的窗户都打开了,就是要一睹洞庭夜景。 远处画舫灯火通明,歌舞升平,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更显风光旖旎。 一位红衣女子,看向这繁华的景象,露出了一丝苦涩。 这抹苦涩,无人可知,也从不展露给别人看人,只有夜深人静时,独自品尝。 此人正是慈恩门掌门,陈媛媛! “掌门!有人见你,说是你朋友!”这时门外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是浮石。 陈媛媛最信任的人! “进来!” 陈媛媛不知道这位朋友是谁,而她的朋友也很少,都是认识赵一痕的人,她没想到,还有人会自称是自己的朋友。 这倒让陈媛媛又惊又喜。 因为这两年来,一直在修炼,从未见过熟人,此时有朋友相见,但是让她眉头上的阴霾少了几分。 “支呀”一声,门推开了。 来者一个年龄相仿的男子,一身酒气,还带着几分斯文。 陈媛媛笑了。 “欧阳兄!” 正是喝醉酒的欧阳杰! 欧阳杰被这声欧阳兄叫的浑身一颤,双眼清明了几分。 “呵呵……我该叫你嫂子呢?还是该叫你掌门呢?”欧阳杰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竟然说出这么没有礼貌的话,但他心中有气,非常气!故而也不再多管礼不礼的事,转而继续道:“呵呵……都叫我欧阳兄了,看来他说的是真的了!” 陈媛媛被欧阳杰开门这两句话问懵了,她知道欧阳杰的为人,他一向知书达理,说话绝对不会这么带刺,难道这两年里,他变了? “欧阳兄,你这话是何意?” 欧阳杰听到这称呼,更是冷笑不已,“呵呵……陈掌门,有人让我传话给你,你的情人来了!就在岳阳楼天字三号房!告辞!” 说着他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 这种女人,不仅不屑,还让他觉得多一句口舌,都是对自己侮辱。 陈媛媛更加茫然,情人,哪里来的情人?看到欧阳杰的背影,不由的柳眉一竖,冷喝道:“欧阳杰,把话说清楚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欧阳杰身体一顿,若是在平常,定会吓一跳,但此时酒劲未消,完全不怕,转过头,冷冷道:“你背着赵兄找别的男人,难道不算情人吗?也对,赵兄对你那么好,都不算什么,那人想必也是***……” “嘭……” 忽然一阵巨响,打断了欧阳杰的话,而他也倒飞了出去。 陈媛媛收起掌,冷冷地看着倒地不起的欧阳杰,怒喝道:“本掌门的事,还不需要你来多舌!” “呵呵……”欧阳杰倒在地上,嘴角溢出来,但他却笑了,他的笑声越来越大,最后都变得癫狂起来。 ”哈哈哈……” “哈哈哈哈……” 这发癫的声音,让周围人都涌促了过来。 “你笑什么?”陈媛媛气已到心尖,若不是看在旧情份上,早就一掌打死了! 欧阳杰也在意旁边人的目光,冷哼道:“我在替赵兄感到不值得,呵呵……一生冷傲,却败在你这水性杨花的女人身上!” “你!”陈媛媛一听到水性杨花四个字,更加怒不可遏,这本就不是自己的错,是那个人骗了自己,都是他,凭什么让自己背负这骂名! 但这事只有她知道,别人却不知道。 “水性杨花?啧啧啧……没想到慈恩门掌门还有这等风流事!”旁边看客不屑道。 “水性杨花的人,竟然创立叫慈恩门的门派,这脸真的比我脚还厚!”另一人更加鄙夷。 “你们懂什么?这几大门派,谁没干过几件缺德事?”一人无所谓道:“反而我觉得她还挺有能耐的,把男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 “……” 陈媛媛听到这些声音,让她癫狂起来,大怒道:“除了他。没有人可以说我!因为你们不配!” 说话间已经出掌,一股巨大的气劲从掌中发出。 “轰!”一声。 整个房门被拍烂,那些碎屑溅满楼道,而那掌风依旧不减,直冲两旁之人。 “嘭……” 两旁看客纷纷倒地,嘴里呻吟着,似乎想说什么话。 而欧阳杰强势更重,一口喷出了一摊血,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陈掌门,你过了!” 第一个跳出来的是北冥派的二长老,看着欧阳杰的强势,不由得皱起眉头。 他的语气有些不爽,但面对一派之主,尽管是新晋升的九大门派之一的门主,他的言辞也不能太过收敛,以免招来杀生之祸。 陈媛媛听出了他的怒气与忌惮还夹杂的一丝不屑的意味,冷冷道:“造谣本尊,受这点伤,已经是给你们北冥派的脸了!若有下次,必杀之!” 二长老想说什么,但还是没有说出口。 确实留手了,若是其他门派的人造谣和侮辱自己,绝对不会吐一口血那么简单。 此时,他不能出手,也不宜出手,因为此刻他以代表了北冥派,若是出手,必然会遭到慈恩门的报复,更何况,现在并不知道他们的深浅,万一不是对手,不仅找不回场子,还丢了北冥的脸面。 他只好冷哼了一声,扛起欧阳杰回去了。 这件事,在江湖中很常见,但也不常见,身家每个千万两白银,没人敢在客栈闹事,并且还得看客栈的后台,若是后台够硬,没个几百两银子,解决不了。 陈媛媛自然不怕这家客栈的后台,在这江湖之中,哪怕一个官府也要给她几分薄面,毕竟慈恩门一呼百应,五湖四海帮众数十万不好惹。 但就因为是她出手,所以才会让这消息迅速传遍整个大街小巷。 不出意外,明天就可以传遍荆州,再不久就会传遍大江南北。 赵一痕对这个结果很满意,背手站在窗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喂!”这时袁淑媛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声音颇为不耐烦道:“欧阳哥哥出事了!都怪你,非要他去报信!” 袁淑媛觉得他这次的算计,不仅仅敌伤一千,还是自损两千,不,都有五千了! 赵一痕自是知道袁淑媛会怪自己利用欧阳杰,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欧阳杰是最佳人选,自己和袁淑媛去都会遭到怀疑,尤其是李大人的人盯着的。 “放心吧,如果她还念旧情,最多就是让你欧阳哥哥昏迷而已,如果你的欧阳哥哥真有三长两短,我定会亲自杀了她,替你报仇!” 说完便走了出去。 袁淑媛听着赵一痕的话,觉得甚是羞人,什么你的欧阳哥哥,我的欧阳哥哥,我跟他根本没什么好吗? 不过听到欧阳哥哥没有什么大碍,自然也不会追究了,连忙跟了上去。 “接下来,你打算如何?”袁淑媛好奇道。 “你去找一下云梦,说现在可以和李大人见面了。” 袁淑媛白了他一眼,云梦……云梦,叫得还真亲热!不过她并没有表达不满,她知道,今晚的李大人要遭殃了。 虽然赵一痕被李大人废了武功,他也未必是李大人的对手,但看到一痕哥哥风轻云淡的模样,定然有十足的把握。 赵一痕抬头看了看冰冷的街道,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还有一丝暖意,就像黑暗中的灯火一般,让人感到安心。 这并不是他喜欢的表情,但是有时候就是不自觉会展现出来,哪怕自己的心有多硬,有多无情。 而这个有时候,就是见到了陈媛媛。 两人四目相望。 两年了…… () 第391章 戏谑之外 赵一痕从未想过两人是以这种方式见面,尽管自己如何杀过无数人,见过多大的场面,但面对此时的陈媛媛,还是显得有些仓皇,甚至还有些惭愧。 因为他看到陈媛媛一脸戾气而又冷漠地看了自己一眼,虽然仅仅一眼,但却让赵一痕心疼不已。 她不过是一个大小姐,不过是一个天真的女孩子,不过是一个自认为天下都是好人的好姑娘。 如今却是这翻模样。 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她,是自己太天真了,一想到这,他不由得全身冰冷起来,甚至感觉到四肢无力。 这是一种心痛到无力的感觉,让人感到窒息,感到绝望的苦楚。 也许这种感觉,很少有人经历过,又或许这是一种表达出来,又无人相信的感觉。 就连赵一痕都觉得震惊,这世间竟有如此力量,可以摧毁一个正常人的意志。 “咳……” 赵一痕终于缓出了一口气,是他极力迫切希望呼吸后的结果,但饶是如此,依然免不了咳嗽。 他太狼狈了,第一次如此狼狈,就连面临八大门派,面对李大人的严刑拷打也没有这样狼狈过。 他不愿让陈媛媛见到自己的狼狈,但她依然见到了。 陈媛媛侧过头,看到他的模样,微微驻足,随即转身过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转身,但她就是走了过来。 赵一痕见她过来,心中更加复杂无比,连忙爬了起来,整了整衣服,又理了理妆容,却忽然发现自己的胡子掉了一半。 这…… 赵一痕更加窘迫,就像被发现做了坏事的孩子一样,脸上发烫。 这种莫名的情绪很久没有出现过了,甚至是从未体验过。 陈媛媛走到他面前,揪掉了他的假胡子,露出了一副自认为很温柔的笑脸,道:“这么晚了,一个人装作这幅模样,不怕被人杀了?” 她说的话很轻,就像叙述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一般。 赵一痕嘴角微抽,这又是心悸的表现。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想抬起手,捧着她的俏脸,说句对不起。 但他还是忍住了,直到她转身又走,才回过神来。 “陈掌门,是去找李大人吗?” 赵一痕终于回复往日的自信,他知道现在不是相认的时候,也不是叙旧的时候,至于自己和她是否有未来,也不是他要考虑的事,而是当下的事。 陈媛媛再次停下了脚步,心中不仅诧异还有些薄怒,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但是此人怎么知道自己是去找李大人? 赵一痕笑了,从刚刚的病态瞬间变成了一副老狐狸的模样,这令陈媛媛更加诧异。 果然江湖之大,皆是阴险狡诈之辈。 “陈掌门,不需要如此看在下,在下知道的事很多,还有很多你不知道的事,但请别对在下有敌意。在下或许能帮到你。” 陈媛媛冷冷地盯着这个看似书生模样的人,这次是认真的审视起来了。 这个男人,不就是之前在客栈与欧阳杰相识的人? 这时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目光变凌厉起来,冷冷道:“你在利用我?” 赵一痕心中微惊,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 不过也怪自己,不知道是上天捉弄,还是自己算计的不到位,与她遇上了。 任何人遇到这种事,都会产生怀疑,毕竟自己认识欧阳杰,欧阳杰又来找她说了一些侮辱人的话,最后又碰面,让人很难不联系一起。 赵一痕笑道:“陈掌门,若是睿智过人,想必心中有答案了。不过在下还是想说,李大人不好找!” “哦?怎么说?” 陈媛媛缓和一下,因为这个书生并没有承认利用自己,但种种迹象又表明自己就是在利用自己。 江湖就这样,话不说满,让人琢磨难定,但重要是自己要有自己的决策,绝不能以别人的三言两语而掉进别人的陷进里。 赵一痕依旧笑如春风,淡淡道:“我与他虽没有正是见面,但也交过手。” 陈媛媛又扫视了他一眼,显然略有不信。 赵一痕并未在意,笑道:“虽然在下没有武功,但是并非很多事都是由武功的高强来决定的!” 陈媛媛微微皱眉,这句话她听的不多,曾经那个人似乎说过,但却没有如此直接。 赵一痕不管她的诧异,继续说道:“在下引路,你躲在暗处,若是在下有半点说谎,你再全身而退也不迟!” 说完见她不为所动,又接着说道:“看来陈掌门并不想找他,那在下便先走一步了。” 仅仅这几句,便将陈媛媛的心理边缘试探了三四遍。 赵一痕嘴角微翘,从容地走了。 走的方向是岳阳楼,也是李大人的住处。 李大人的住处是天字三号房,但此时未必在房间,说不定在云梦楼里,还有可能跟自己好友喝酒。 所以李大人回去的可能性很小,况且李大人也未必是一个人在房间,他易了容,陈媛媛未必能找到。 赵一痕必须先找到李大人,挑明他的身份,好让陈媛媛能认出他。 这是他本就是他原本的计划,也猜到陈媛媛会趁夜去找他。 虽然现在与陈媛媛相遇,受到了陈媛媛的猜忌,但赵一痕有八成的把握,她会跟着自己来。 原因无它,她的顾虑,自己都说了出来。 街道上人很少,至少除了陈媛媛,就没见过其他人了。 但夜空中,有多少人看着他,就不得而知了。 他不害怕这些人会杀了自己,因为这天下人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也不担心陈媛媛会找人来逼问自己,因为她猜不透自己,更不会担心她手下的人来找自己,不过一个和尚和老鼠而已。 倒不是自己托大,能打得过他们,而是他们的心思,自己了如指掌。 岳阳楼离天下楼不远,隔条街就到。 一楼还有人在喝酒,二楼客房有的已经熄灯入睡,三楼还是客房。 楼道两旁的客房里透过门上镂空的孔照在赵一痕身上,可以清晰地听到房内窃窃私语。 说的内容大多都是江湖小道传闻以及今晚的事。 赵一痕嘴角微撇,走到尽头处,推开了面相洞庭湖的窗,这个窗是透气用的,使得洞庭湖的湿气穿过整个楼道,让人神清气爽。 在四楼的高处,听着洞庭湖的潮水更加清晰,而两侧的风声也是异常不已。 她来了! 她们也来了! 赵一痕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天字三号房。 赵一痕推门而入。 “什么人?”屋里传来一阵怒喝。 赵一痕扫了一眼室内,有四个人,都是锦缎华服,其中一个就是李大人。 赵一痕猜测,那胖子应该就是李大人的亲信,或者也是来自成都的同僚,还有两人,一个长须浓眉大眼,成都不曾见过,李大人来时也不曾见过,想必是这荆州的官僚了。 既然都在,那就好办了。 四人正在作诗喝酒聊美人,正到酣处,被人打扰,几人都是怒目而视,尤其是李大人。 今夜李大人身着一身紫袍,但却没有易容,或许是因为在朋友面前无须遮掩,又或许是被这些同僚逼着歇下伪装。 赵一痕作了一揖,目光锁定李大人,笑道:“大人,别来无恙!” 李大人今夜本是高兴不已,人生能有几回好友聚首? 但见到这个书生后,就变得阴冷起来。 “我很好奇,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为什么还敢这么做?” 赵一痕看着他眼中的不屑和言辞的优越感,不由的觉得有些好笑,但还是笑道:“是的,李大人官威已经传遍江湖,在下不过一介布衣,只敢以您马首是瞻。” 李大人被他这么一说,倒是觉得有几分可信,点了点头,问道:“人呢?” 赵一痕又笑了,走了过去,斟满一杯酒,顾自喝了下去,说道:“你要哪个人?” 李大人目光一凝,冷冷道:“你可知耍我的代价!” 赵一痕丝毫不惧,笑道:“大人,误会了!在下是说除了她外,还有别人,也许大人见了会更加欣喜,倒是不知大人想见谁!” () 第392章 你到底是谁? 李大人看着面前的年轻人,不卑不亢,还有种把自己拿捏正好的人,心中隐隐露出了一丝不妙。 他调查过此人,在江湖中籍籍无名,而且不在荆州,这种来历不明的人,凭什么有勇气跟自己玩这一套? 最可怕的是,此人竟然知道自己的来历,难道是那个小贱人出卖了自己? 一时间,李大人心中充满了愤怒与疑惑,但他并没有展现出来,反而露出了笑容。 既然年轻人想玩,那就陪他玩玩就事了! 李大人不紧不慢地坐了下来,还将自己碗中的酒喝了下去,才说道:“我很想看看你会带什么人来。” 赵一痕见他脸色又变了回来,也不着急,反而拉过旁边的座椅坐了下来,大有促膝长谈之意。 “李大人日理万机,百忙之中从成都赶到荆州,难道不是为了会会老情人?” “几年前令夫人离去,至今塌冷院寒,怕是心中已经蠢蠢欲动了吧!” 赵一痕的话很难听,甚至毫不遮掩。 听者三人相互看了一眼,也并没有露出一副看好戏与你懂的神情,而是各自心怀鬼胎。 而李大人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像是并非再说自己一般。 “继续说!” 赵一痕看了他一眼,目测了一下桌子的距离,将座椅向后挪了一尺,才拍了拍手上似有似无的灰尘,悠哉的说道:“这名女子的身份有些特殊……”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并不是卖关子,而是看到了李大人的手动了。 赵一痕微微一笑,手指轻点着椅子木质的扶手,发出微不可闻的声音。 “此人就是前荆州府……” 赵一痕的话还未说完,只见李大人已拔刀而来。 “去死吧!” 李大人的怒喝声极大,甚至将整个四楼的人都惊醒。 赵一痕看着他提刀而来,并没有闪躲,甚至还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是轻蔑的笑意,是不屑,是鄙夷! 这让李大人更是怒不可遏。 脚下提速,更加飞快地来到赵一痕身前。 “当!” 一声巨响,一刀一剑相碰撞,发出一阵刺耳的嘶鸣。 赵一痕看向挡在面前的女子松了一口气,而自己更是汗流浃背。 看着离自己仅仅半尺的刀,赵一痕更加后怕不已,还好自己挪了一尺。 “你不会武功,又何必激怒他?” 说话的是陈媛媛,看着这男子,心中很是无语。 赵一痕却无所谓道:“既然利用你,自然要利用到底了!” 利用别人,竟然还理所当然的说出来! 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 但陈媛媛心中的怒气却反而消了很多,也不知道为什么,被人利用了,反而生不出多大气来,但看到面前的男人,又让她痛恨不已。 “李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陈媛媛的声音无比的冰冷,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恶鬼,令一向处事不惊的李大人都心里发颤。 仅仅两年,她的武功就如此高强,甚至还有了江湖人所具备的冷漠。 他有些怯意了,因为当年他亲眼看到她亲手拍向自己肚子,让未出生的孩子胎死腹中。 这种怨念,这种怒火,他从未见过,也更加忌惮她的报复。 李大人的喉咙有些滚动,咽了咽口水,却发现喉咙里干燥异常,一点口水都没有。 “媛……媛媛……” “滚!” 陈媛媛根本就不想听的他话,尤其是自己的乳名从他的口中说出。 一张拍下,李大人直接飞了出去,“噗”一口鲜血喷得满地都是。 “咳咳……”这时三位看客再也看不下去了,连忙扶起李大人。 那位穿红色锦袍的中年人站来出来,打圆场道:“咳咳……姑娘,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若是真的有什么冤仇,我乃荆州府知府王立章,一定站在你这边。” 原来是荆州府知府! 然而陈媛媛并不在乎他的身份,头也不抬地说道:“他……该死!” 王立章眉头皱了一下,但也只是一闪即逝,随即张口准备继续说,却被赵一痕拦了下来。 “王大人,在你的地盘,你应该知道前任刺史的死法吧!” 前任刺史? 王立章更加皱起了眉头,没有说话。 赵一痕笑道:“如果我说当年刺史一家赐死,其实还有一人活了下来,你说,这件事若是被上面追究下来会如何?” 王立章更加吃惊,怎么还有漏网之鱼?他下意识间看向受伤的李大人。 李大人被他看得忽然心虚了起来,连说话都结巴了,“王兄,你……愿……愿意听这小子胡说八道?” 赵一痕自是知道他会矢口否认,但这并不是重要,重要的是有人起疑了,而且王大人也有了去意。 “好了,陈掌门,该你算账了!” 陈媛媛白了他一眼,在官府面前,跟高官算账,不是脑残吗? 赵一痕却不以为意,笑道:“放心吧,他们现在都会占在你这边,因为他们要的答案,一会就来。” 此言一处,果然扶李大人的两个人都松开了手,王大人没有表态,黄大人却像是没事人一样,揉了揉大肚子,又摸了摸胡须,笑道:“哎呀。今天晚上的雨还真有些大呢!” 王大人淡淡道:“动静小点!” 李大人嘴角微抽,他知道身边的三人要袖手旁观了,只好看向陈媛媛,无助地忍着全身的痛楚,走了上去。 “媛媛……都是我的错!” 陈媛媛冷冷一笑,但她已经出拳了, “嘭!”,李大人又倒在地上。 “我知道你恨我,也知道你怨我,但是我真的是情不自禁,我太爱你了!” 陈媛媛听到他这么恶心的话,更加怒火中烧,一脚踢中他的胸口。 李大人吐了淤血,但神色却是更加深情。 “如果这能让你消气,你就打死我吧!” 话刚说完,又被陈媛媛踢到在地。 “咳……媛媛……对不起!我真的爱你!你就对我出气吧!” “嘭!嘭!嘭!” 又是一连几声,李大人都快打的不成人形了,但依然还是可以满口骚话。 听得赵一痕都鸡皮疙瘩掉一地,心想,小白的医术竟是如此了得,这么打都还能喘气。 其实这并不是他能抗打,而是陈媛媛有留手,毕竟旁边还有三位官爷在,虽然他们默许了,但若是打死了,定然会不轻饶自己,那时候自己就要对抗整个朝廷了。 李大人的声音萎靡下来,但他并没有放弃,继续咯着血,道:“我知道,我……我都知道……你很生气,当我看到你打掉孩子的那时候,我就知道,我们再无可能!若是……若是……咳……若是能解气……你就杀了我吧!” 陈媛媛的目光最终变得凌厉起来,那挥之不去的血腥场面,让她更加嗜血,杀!她的心中此刻只有杀字。 她抽出剑,一步步走向李大人,如同阎王索命一般。 慢着! 就在这时,赵一痕走了过来,一把抓住陈媛媛的手,先走了一步。 陈媛媛愣了一下,但看到他手中的血,下意识间回头看了一眼椅子,两条鲜血淋淋的抓痕。 “他!他怎么了!” 赵一痕没有理她,径直走到李大人面前。 李大人吐了一口血水,冷冷道:“她要杀我,我心甘情愿,你算什么东西?” 赵一痕眼睛通红,声音有些嘶哑,但却没有杀气,是他刻意隐去的。 “我虽不能杀你,但有人想让你尝尝你赐给他的折磨。” 说着赵一痕一脚踩在李大人的手指上。 李大人吃痛,惨叫连连,这种痛比断了肋骨还要痛,十指连心,更何况赵一痕更懂得让人怎么痛。 一只手废了,又踩住另只手。 李大人此时毫无反抗之力,心中除了痛还有不解,嘶吼道:“你到底是谁!” () 第393章 以假乱真 这次,赵一痕是真的怒了,自己都舍不得动的女人,竟然被他动了,他该死! 陈媛媛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动怒! 你到底是谁? 不仅是他们两人的疑问,就连荆州知府和黄大人以及另外一个人,也都露出了疑问,此人到底是谁? 不仅足智多谋,下手还如此之狠,如果他有武功,那怕是整个江湖都被他搅动的混乱不堪。 只是他怎么会如此籍籍无名? 赵一痕又怎么会告诉他们? “云梦,该你了!” 此言一出,三位官爷都不禁露出了一丝惊色。 传闻中云梦楼里养着的小云梦,据说她美若天仙,才智过人,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琴瑟更是一绝,但从未以面视人。 就在前几天,都说他跟一位男子幽会去了,谁知道就是眼前的书生。 这男子到底是谁,竟有如此魅力? 疑惑间,门外露出了一个头,是一个女子,并不是颜云梦,而是袁淑媛,看到赵一痕相安无事,还踩着一个人的手指,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袁淑媛把颜云梦拉了进去,嘿嘿笑道:“苏哥哥,任务完成!” 赵一痕点了点头,看向颜云梦,问道:“你都听到了?” 颜云梦看了一眼地上李大人,泪水已经夺眶而出,哽咽道:“我看苏公子并非是在帮我,而是在解决私人恩怨。” 赵一痕无所谓的踢了一脚李大人,走了过去,用满指甲血和木屑的手擦了擦颜云梦的泪水,叹道:“私人恩怨也好,利用你也罢,只想告诉你,这个人对你无情无义,宁愿做着小人行径,也不要你,何必为了他独守空房?何况他人品如此卑劣,十年都没有给你希望,很明显他根本就是心里有鬼,根本就是不值得依靠的人” 颜云梦被他的话气笑了,“难不成你就可靠了?” 也不知道赵一痕听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只听得他大言不惭道:“梦姑娘悟性当真是高,慧眼如炬,令在下着实佩服不已。” “为姑娘做这么多,不仅仅是告诉他人品差,还有就是告诉姑娘,在下愿为姑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着就一把抓住颜云梦手,还不时看向袁淑媛,挤眉弄眼。 袁淑媛两眼一翻,极不情愿道:“是啊!是啊!苏哥哥文能抵状元,武能……能……” 忽然她说不下去了,这夸的有点不符合实际了,只好硬着头皮道:“武能揍那个大坏蛋!” 颜云梦看了看两人,抽回了手,又深吸了一口气道:“我累了!回去吧!” 对于这位苏公子的深情告白,她并没有多大感触,更不会想感情的事。 因为她的心死了。 不过赵一痕却是知道,女人这种人,很容易被感动的,尤其是这种常年处在深闺中的女人。 赵一痕点了点头道,“我送你回去。” 颜云梦没有回答,也没有拒绝。 说着两人就往外走,陈媛媛也跟了上去。 袁淑媛看向地上半死不活的李大人,吐了一口口水,道:“呸!大坏蛋!活该!” 三个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她说的是地上的还是他们三个人。 就在以为他们都走了时候,赵一痕却忽然又探出一个脑袋来,随手丢了一个纸团。 黄大人最先看看,但没有说话。 王大人走了过去,捡起来,看完后,又匆匆走到桌前,将纸靠近烛火,烧了。 这次揍李大人,实属令人大快人心,哪怕是袁淑媛都觉得高兴,坏人得到严惩,谁不高兴? 当然还真有不高兴的人,颜云梦低头不语,泪水自己干了,但她却依然苦闷着脸。 赵一痕没有管她,现在她是必然的,毕竟已经心心念念的人竟是十足的恶人,谁都会觉得难受。 而让赵一痕最难受的却是陈媛媛的目光,如芒在背。 自己确实是冲动了些,不该抓破椅子,也不该有那么大的反应。 但还是那句话,他该死! 陈媛媛没有说话,心情也非常复杂,因为她跟着赵一痕到他房间了。 坐在桌前,倒满了酒。 疑惑有很多。 他武功呢?他是真面目吗?四肢如此白皙,没有一点手茧,用弱不禁风形容觉不夸张。 但他真的心思缜密,真的阴险狡诈,跟他真的很像。 他为什么听到自己打掉孩子会反应那么剧烈? 是他吗? 如果是他,自己该怎么办? 自己还能面对他吗? 不,自己是个残缺不全的人,不配!真的不配! 想到这里,陈媛媛不敢再想下去了。更不敢再问了。 赵一痕远远地看着她的脸庞,这次是近距离的,看得非常清晰,鲜红的唇,弯弯眉,锋利的眼神。 人还是那个人,但人也不是那个人了。 她终是感受到了江湖的波涛,也陷入了江湖的泥潭之中。 曾经她问自己,江湖是什么? 现在她应该明白了吧! 赵一痕走到桌前,顾自斟满酒,抬手道:“陈掌门,似乎心事很重,不如喝酒杀愁?” 陈媛媛端起酒,想起了当初在赵一痕怀里撒泼,还调笑江小白的酒量时,是多么的满足与幸福。 如今想来,只有一叹。 懂得一个道理,就意味着自己已经失去了某些东西。 是多么痛的领悟。 “你不知道愁人喝酒三杯醉的道理吗?” 赵一痕楞了一下,没想到她竟然还记得,心中不由得有些微怅,但随即笑道:“真不知道这是谁的道理,太夸张了!酒如喉还是酒,酒量多大,就能喝多少酒。除非这个心事大过天,大过地,压的你喘不过气,喝就也不能缓和。” “如果这样的话,你应该去解决,而不是喝酒!” 说道这里,赵一痕无所谓接着道:“陈掌门的样子,应该喝酒就可以解决!” 真的是这样吗? 陈媛媛没有相信,除了他以外,谁也不信! 不过她还是喝了酒,一碗下肚,除了一道凉意入肠胃,没有什么感觉,如何喝水一般。 赵一痕笑道:“爽快!作为陈掌门的仰慕者来说,此乃一大幸事也!” “仰慕?” 陈媛媛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又似乎是一种释然,还有一丝玩味。 真的是仰慕吗? 赵一痕知道她想多了,也知道她上钩了,笑道:“云梦是喜,你是仰慕,仰慕未必得到,喜却是得到!” 这又是什么理论? 陈媛媛皱了一下眉头,总觉得这个书生在胡说八道,有种圆谎的嫌疑。 赵一痕不以为意笑道:“你肯定不知道这仰慕的感觉,就像你见到一位绝世大侠一般,闻名不如见面,想和他多喝几杯,问问当大侠的滋味!” 听到这个解释,一切都说的通了,令陈媛媛不由得阑衫,也令她松了一口气。 转身,离去。 丝毫没有将那个书生放在眼里。 赵一痕苦笑着摇了摇头。 自己成功的骗了她,同时也骗了自己。 到底要骗到何时,又要编多少个理由? 真诚相待,多么令人神往的词语。 () 第394章 云梦之死 清晨一抹斜阳升起,火红色的如同夕阳一般,惹得那些文人墨客惆怅,那怕是那些贩夫走卒,甚至是亡命之徒都觉得有些气息不畅。 但这只是一会,不到半个时辰间,阳光便金光四射,扫除阴霾,与沉闷之气。 然而就在这半个时辰间,天下楼发生了一件大事。 云梦楼的云梦姑娘自缢了! 这不仅仅是一个妓子的生命,更是无数荆州乃至邻州梦寐以求的女子,被传为天下能与云梦泽齐名的人! 她竟然自缢了! 还有成千上万慕名而来的,无论是官宦还是江湖人士都没有见过一面。 这怎能不叫人心痛! 一时间,街坊与酒楼之处,都是阵阵叹息。 自古红颜多薄命,奈何至死无缘见佳人! 第一个看见颜云梦尸体的是袁淑媛,不对,当她打开颜云梦房间的时候,只见躺在牡丹花瓣中间的颜云梦,一地鲜红的花瓣,还带着刺鼻的花香和胭脂味。 而窗前站着的是赵一痕,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泛着光晕,让袁淑媛看得不真实。 “她……她怎么了!” 赵一痕没有说话,从袖中取出一张纸,飘了过去。 袁淑媛连忙拾起,不可思议地看着纸上的内容。 准确说,那是一封遗书。 “妾本贱身,一生苟且。先父荆州刺史受奸人所害,家人斩尽,唯妾苟活。此生因仇而生,因爱而去。无疾于世,有愧于生。云梦沼沼,微命于此。虽心有不甘,然命却于此。妾不敢恨他人,亦不奢他人,望君珍重,望他收手。” 看完这封信后,也不知是香味太刺鼻,还是颇为感动,眼泪不觉间已挂满腮间。 “你打破了她的希望!” 赵一痕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窗外的天空,没有说话,仿佛心绪有些惆怅。 袁淑媛见他不答,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有些气急道:“你不是要帮她的吗?就这样帮的?你分明就是在利用她!你到底想怎样?” 声声控诉间,已经痛哭起来,她虽然讨厌颜云梦,但她的身世与自己又是多么的相似!她和自己一样,都是苦命的女子,可是赵一痕却将她活活逼死!那自己呢! 她不敢想! 袁淑媛的全身都在颤抖,身心冰凉一片! 这样冷血的男人,为什么!为什么世间会有如此可恶之人! 赵一痕依旧看向天空,似乎没听见一般。手指敲打在窗沿上,发出清微的敲击声。 袁淑媛惊恐地瞪大眼睛,因为她知道,赵一痕有个习惯,思考的时候,手总会不自觉的动,尤其是在想一些复杂的阴谋时,她大声而又无助地嘶吼道:“她都死了,你还想做什么?难不成你想害死身边所有人!” 赵一痕终于转过了侧脸,金色的光斑映在波澜不惊的脸颊上,看不出悲喜。 “让云梦楼的老鸨来认领尸体!” 袁淑媛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赌气般的不做声,也不动。 但这个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尖叫,“啊!死人啦!” 这人是天下楼的小厮。 随着这声叫喊,整个天下楼都沸腾了。 顿时每个房间里,都推开了门,都想来瞧一瞧,却都不敢进来。 正直武林大会期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宁愿凑不到热闹,也不能染上无端之灾。 赵一痕对着慌张的小厮说道:“叫云梦的老鸨来认领尸体,就说云梦姑娘自缢了!” …… …… 云梦楼的云梦姑娘自缢消息不胫而走,街上的行人早就沸沸扬扬,有人说是为情而死,有人说是被人嫉妒,遭人暗算。 但事实的真相,没人能够猜到,而最大的嫌疑人就是那个叫苏九的书生。 因为是他接走的颜云梦,也是死在他所开的房间之中。 老鸨就是这样想的,也这样做了,直接让人把赵一痕捆起来送入官府。 …… …… 这件事自然也闹到了官府之中。 县衙后院,已经坐上了两位大官,县太爷卢大人在椅子上如坐针毡,因为来者乃是现任荆州知府和成都知府两位大人。 而来的原因自是那颜云梦之死。 两人一听到风声便来到县衙了,不是为别的,而是他们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 王大人看向一副事不关己的黄大人,眉头皱了一下,道:“难道前任刺史真的有什么冤情?” 黄大人呷了一口茶,没有说话,但在县太爷眼里看来,这仿佛就是在说,有没有冤情,你心里没有数吗? 王大人自然不会管这些小细节,淡淡道:“既然她已经离开了,他就肯定是有备而来。” 说道这里,又想起昨晚的一幕,不由得嘀咕道:“当真是好手段!” 县太爷却不敢怠慢,连忙问道:“知府大人,这……这到底该如何是好?下官这……这也不好办啊!” 王大人站了起来,看了看外面的日晷,又看了看黄大人,踱了几步,最终长叹了一声,道:“该怎样就怎样吧!” 县太爷糊涂了,什么叫该怎样就怎样?到底该不该罚啊!您老倒是给个准信啊! 这句话还没说出口,便听到大堂之外传来鸣冤鼓的鼓声。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县太爷看了一下王大人,见他没有说话,只好硬着头皮出去了。 王大人一身紫袍,面带笑意,看向黄大人,道:“黄兄,你觉得此人如何?” 黄大人也笑着看向他,嘿嘿笑道:“老夫可是来度假,不是来断案的啊!” 王大人摇了摇头,叹道:“这次李大人怕是要栽了!” 黄大人拍了拍自己大肚子,站了起来,说道:“同僚一场,不免有些兔死狐悲。不过李大人,吉人自有天相,你做你自己的便是!” 王大人眉头一挑,道:“这是何意?” 黄大人又是一声嘿嘿直笑,没有再说什么。 …… …… 大堂之上,县太爷惊堂木拍了一声,惊得老鸨浑身一颤。 赵一痕被绑成粽子,跪在地上。 县太爷问道:“堂下何人,有何冤屈?” 老鸨扭着水桶粗腰,让人拿出状纸递给了师爷。 师爷看了看状纸又递交给县太爷,脸上有些难看。 县太爷更是不想看,便又拍了一下惊堂木,问道:“苏九,你可知罪!” 赵一痕被绑,但却并不在意,淡淡道:“云梦姑娘,为情所困,是自杀,并非是我杀!如若县太爷不信,在下还有她的遗书一封!” “遗书?”县太爷松了一口气,急声道:“快呈上来!” 师爷又跑起路来,在赵一痕身上一阵摸索,才取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来! 师爷看了一眼遗书,便向县太爷附耳言语了几句。 县太爷眉头一跳,赶紧说道:“云梦姑娘自杀无误,苏九无罪释放!退堂!” 老鸨顿时不乐意了,怎么看都没看遗书,就宣判无罪了呢? 她连忙跑到了县太爷的暗桌上,小声道:“大人,那可是成都府李大人看中的人,她死了,我可怎么办?” 县太爷翻了翻白眼,昨晚李大人的惨状,他虽不知道,但他却从王大人的口中得知李大人已经逐渐式微了。便冷哼道:“你可知颜云梦是什么人?” 老鸨愣了一下,道:“不,不就是李大人,送来的情人吗?” 县太爷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道:“她乃是前任刺史之女!” () 第395章 阴阳两断 苏九无罪释放,老鸨失魂落魄地离开公堂,整个案件不过半刻,围观的百姓也不知所以然。 这背后的故事,只能听到公堂上那句话——“颜云梦为情自杀,苏九无罪释放!” 颜云梦为的是谁的情?为何要自杀?有人知道,呵呵一笑;有人不知道,在为苏九的“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一叹;聪明的人,或许会认为这是苏九替有情人杀人。 而这些,赵一痕不需要去管,也不必去管,或许这也是一个不错的势头。 离开公堂时,他深深地看向那公正严明的牌匾笑了笑,县太爷连忙擦了擦额头上若有若无的汗水。 …… 洞庭湖畔,一群人将颜云梦的尸体放在木筏上,木棍轻挑,她的一生便随木筏而去。 袁淑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眼里滴出几滴泪,那泪珠,在不热的日光下,泛着烟光,火烫的。 “为什么要水葬?留个全尸不好吗?” “她说,她是云梦的人,要和他爹一样,沉在云梦之中。” 木筏远去,在波浪中起起伏伏,袁淑媛想,那些湖水一定溅到十数年都未曾沾染阳光的衣服和身体上,那十数年不见的云梦山和水,今后一定可以看个够了。 赵一痕没有她那样多愁善感,远远地看着木筏,还有不远处的苦舟没有说话。 苦舟的老人,带着斗笠,看不清模样,但那风吹日晒的脸上却透着一股清明,是泪也是恨。 赵一痕收回目光,而那木筏也被浪打沉了下去。 从此洞庭湖上,又有一个不可言说的秘密。 袁淑媛还是不解,“不是要帮她吗?” 赵一痕道:“所以他必须死!” 袁淑媛看不到他脸上任何情绪,如同一个冷酷无情的杀手,死,是家常便饭。 一阵风过后,湖面平静,就连湖畔边都听不到湖水拍岸声。 又再次平静下来了。 这场风雨终究没有来。 暗里无数只眼睛,也在此慢慢隐去。 不多时,画舫,游船,小舟竞相出现在湖上,都有意无意地驶向颜云梦尸体沉下去的地方,也不知道为了悼念还是惋惜。 …… “大人,确定无误,水下有人。” 天下楼顶层上,一个头上蒙着一层厚厚棉衣的人听完汇报,恨恨地砸烂了手中的杯子。 “苏九!你到底是谁?!” …… “大人,确认无误,真死了!” 知府书房间,一渔民打扮的人立在一旁,看着知府大人神色不定,有些惴惴不安。 良久之后,知府大人才遣走报信人,脸上更加阴沉了。 “他到底要玩什么把戏?” “难道是李大人的套?” 这到底是怎样的内幕? 知府大人怎么也想不透,就像这潮湿而又不透风的书房,闷得让人高兴不起来。 …… 岳阳楼上,身穿火红色的女子,冷冷地看着湖面上的一幕,并没有找人去打探,因为这件事她并不关心,尽管她知道,这件事并不是那么简单。 她忽然想起昨晚的事。 “苏九,苏九,姓苏!”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心中不住的颤抖起来,就连那杀过百人的手也抖了起来。 这是一种绝望的痛苦,只有失去亲人的痛才会有的感觉。 她全身没有一丝力气,也没有喘不过一丝气,她想发泄,她想喘气,可是只是呼了一口气,又吸了一口气。 苏九,苏云天,苏九,苏云天,脑海里忽然蹦出无数个过往的身影,一把刀,一身黑衣,简简单单的只字片语,那是一声的痛。 他就是赵一痕,当年被李大人折磨的面目全非,一定是江小白救活了,并改了容颜,一定是这样! 但是自己,自己又有何面目去叫他! 他一定是嫌弃自己,所以才没有和自己相认,一定是这样的! 陈媛媛无助地缩在角落里,像是当初砚秋找自己一样,她害怕失去他,但此刻又害怕是他。 她不敢去面对他,又不想错过他,她想他,又不愿去想他。 那是一道伤疤,足矣让她痛苦一辈子。 痛久了,便习惯了,这样的情况,前几年就已经出现过,这次的感觉丝毫没有减弱,还更加难受。 苍白的脸色,挂着无助的泪水,双眼迷茫着看着周围。 我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陈媛媛终究只是一个女子,也只是一个女子,尽管经历了很多生死、罪孽、欺骗、痴恋……但她依旧无法像赵一痕一样看透生死,无法像他一样面对自己喜欢的人还可以若无其事。 时间总会让人渐渐释怀,也总会让人慢慢适应痛苦。 陈媛媛知道这个道理,但却无法直视这个道理,就像一个人扒了你的皮,然后对你来说,看到了没,这血淋淋的身体就是道理! 看着窗外风平浪静的景色,她收敛了气息,从枕下拿起那把短剑,沉默了许久。 赵一痕离开洞庭湖后,就觉得事情已经推向了各方势力的尖端,此时应该暂避锋芒,尤其是他不能确定的大人物身上。 所以他选择去了之前偏僻的酒馆,不过在此之前得先去一下鞋铺。 门面上就是两扇门,门头上挂着吕氏鞋庄的牌匾,但这匾却已经被蒲扇大的蜂窝占据,时不时飞回一只采蜜归来的蜜蜂。 看到蜂窝黑压压的挤着群蜂,袁淑媛只觉得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匾额上又这东西,也不知道清理掉。 赵一痕只是眉头一皱,抬手推开了门。 “噗……”一股霉臭味顿时扑面而来,让袁淑媛直作呕。 “可是来定鞋的?”屋内传来了人声,声音很虚,像是病危的呻吟。 袁淑媛没想到这种地方竟然还有人,抬眼细看,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里,看到一个蓬头面垢的老者,正拿着酒壶自顾自的喝着。 随着鼻子渐渐适应屋子里的霉味后,便开始打量起这座屋子。 他并不是按照传统的方式建造的,而是坐南偏北,阳光几乎都照在了屋后,而大门处却丝毫照不到,最让人难受的是,屋后也仅仅开了不足一尺的窗户,就连其他窗户也被封的死死的,使得霉味很难散发出去。 而屋内,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鞋架,各有特色,有汉鞋,苗鞋,草鞋,布鞋,僧鞋等等…… 看起来真是一个做鞋的好手! 赵一痕没有理会袁淑媛的惊诧,只是用玉佩敲了敲鞋架,淡淡道:“给我来四双秀女鞋!” 老人喝酒的动作忽然僵硬,双眼死死的盯着玉佩。 赵一痕笑了笑,将刻着分开的阴阳鱼玉佩收回怀里。 “他在哪里?” “……” 老者看着很久都没有说话,目光变得越来越很精神,仿佛一束光照在赵一痕身上一般。 袁淑媛也看向老者,不明所以。 就在这时,老者忽然动了,一挥手一道光影射来,正对赵一痕脖子上。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跟本不容赵一痕反应,一道凉意便已经插进来赵一痕的脖子。 如果在以前,赵一痕兴许能躲过,但现在,他只是一个废人,即便看到了,也没有机会逃走。 袁淑媛惊恐的看着赵一痕的银针,已经变成黑色,这是剧毒! “这……这……怎么会这样?” 袁淑媛吓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赵一痕却像没事人一样,在老者和袁淑媛不可思议的目光下,将银针拔了出来,淡淡道:“今晚看不到他,我烧了你蜂窝!” 老者浑身一颤,眼睛里开始变得惶恐下来,道:“属下最该万死,但还望副阁主饶过那群小家伙吧!” () 第396章 人间有真情 “你到底在做什么?” 阳光下,袁淑媛无不担忧的问道。 赵一痕没有看她,也没有回答。 鉴于陈媛媛的前车,他很想告诉她的,但是此时他却说不出口。 不是阴谋不合适她,也不是出于保护,而是她还有利用价值。 不错,他还是在利用别人,利用亲近的人。 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而他所利用的人却非常少。 该怎么办呢? 鱼死网破? 不,袁淑媛不能有危险。 袁淑媛或许需要一个身份,远离自己的身份。 他仰起头,看向无边的高楼广厦,挡住自己视线的就是那座最高的岳阳楼,阳光正好也被它挡住。 “明天带你见一个人,很有意思的人!” “什么人?“,袁淑媛不解。 “见了你就知道!”,赵一痕敷衍道。 “有意思的人见多了,我还是觉得你最有意思!”,袁淑媛笑了,之所以觉得他有意思,其实也不知道从何而来,或许是当初带她漫山遍野的跑很有意思,亦或是带他逃跑很有意思,又或者他做事她看不透觉得有意思,又兴许有多种原因加在一起而觉得有意思。 但是赵一痕却觉得这件事很严重,已经严重到自己后怕的地步了。 他顿了顿脚步,抬起头后又低下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才说道,“我们去喝酒!” 袁淑媛对他这些举动感到莫名其妙,不过此时也知道了沉默,因为他不会告诉自己什么,又何必自讨没趣,说不定这也是自己觉得他有意思的一面呢。 两人不多时便来到上次的酒馆,正是思蜀酒馆! 赵一痕要等一个人,他觉得他会来,只是时间的问题,因为他很了解他,他也了解他。 …… …… 天下楼地字丙号房住着北冥派的弟子,而这名弟子躺在床上,屋里没有别人,斜阳透过窗户,洞庭湖水浪涛声依稀可闻,让这宁静添加了一起温柔。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走进来一女子,身着红衣。 屋里躺着的人已经爬起来了。 “你来做什么?” “昨天的事,是我不好。” “……” 欧阳杰也不知道为何自己竟然说话如此生硬,尽管那天出言不逊,但那天是喝醉酒啊。 面对陈姑娘的道歉,他有些茫然,毕竟也是自己无礼在前。 陈媛媛见他没有说话,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她走到床前,从袖中取出一个药瓶道:“这是我派上好的创伤药!” 欧阳杰目光移向创伤药,摇了摇头,自己确实被陈媛媛打伤了,但只是外伤,并无大碍,休息两天就好了。虽然也吐血,但那却是陈年内伤淤血,可以说陈媛媛不仅没有伤害自己,反而是在帮自己。 但她…… “我是背叛了他!”,陈媛媛见他没有接药,便知道他还在想这件事。 欧阳杰没想到她竟然会自己承认,震惊地猛然抬起头,瞪大眼睛问道:“为什么?” 陈媛媛将药丢到他床上,淡淡道:“这事情很复杂,我想知道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个消息?或许有一……赵一痕的线索,我想和他当面说清楚。” 欧阳杰点了点头,他知道江湖中的事,很难用一句两句话就可以说清楚,善恶是非,也绝非因为一句话而定性。 “他不在荆州!” 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陈媛媛忽然呼了一口浊气,仿佛坚上的担子终于卸下了一般。 尽管如此,但她又猛吸了一口气问道:“那是谁告诉你的?” “是一个老者,跟袁妹一起的老者。” 话刚落音,陈媛媛再次吸了一口气,全身紧绷,又恢复了来时的模样。 袁淑媛,她认识,就是在龙城时和赵一痕一起离开的女子,也是那天刚进天下楼时,与自己擦肩而过的女子,她旁边确实有个老者。 这个老者一开始就有一丝熟悉感,可这熟悉感到底从何而来,却始终想不起来。 但他为何要说这番话? “他还没有说别的?”,陈媛媛继续问道。 “我就让他帮我解决我们龙城的问题,他说可以帮我,不过要答应他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他没说。只是说以后想到了再说!” 陈媛媛沉思了一下,这些都没有问题,袁淑媛要帮他们龙城的人,只是一句话的事,说什么条件,完全就是给自己台阶下。 “那他到底知不知道赵一痕在哪儿?”,陈媛媛又焦急的问道。 欧阳杰看她如此着急,却也没有办法,只能摇摇头,忽然他想到了什么,连忙说道:“他说,说你来会小……小……” “小什么?”,陈媛媛一听这话,就觉得有线索,顾不得欧阳杰身上的伤,抓住他的胳膊就问。 欧阳杰被她抓的吃痛,但也明白她的心情,只是这话不好说,只好硬着头皮道,“小……小……情人!” “什么?”陈媛媛气得恨不得把欧阳杰的手臂都给卸下来,但她忍住了。 “然后还说……”,欧阳杰见自己没有挨打,有些庆幸的继续说着,而陈媛媛此时已经没了兴致,没有自己想要的答案,她颓然而立。 “如果你真的来了,就告诉你赵兄很想你,尽管你背叛她!” “哦。”,陈媛媛本想转身就走,但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又兴奋的转过身,猛抓住欧阳杰的手臂,激动的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欧阳杰再次吃痛,知道陈媛媛很开心,于是只好忍痛又复述了一遍。 陈媛媛没想到,原来他原谅自己了,原来他还在想自己,原来他的伤真的好了! 只是他为什么不来这里,他怎么那么傻,自己哪里有什么小情人,自己的心里都是他啊,日日夜夜,春夏秋冬,一年又一年的想啊! 只是……此次来荆州,没想到遇到那个畜生,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报仇,也为我自己报仇! 到时候我一定会提着他的人头去见你! 想到这里陈媛媛笑了,笑的眼泪水都流了下来,那是开心的泪水,是幸福的泪水。 只是忽然间,她收住了笑容,擦干了泪水。 自己怎么配去见他?哪怕是他原谅了自己,可自己自己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了,自己哪有脸去见他!凭什么去见他? 想到这里,陈媛媛忽然又哭了,她捂住了脸,蹲了下来。 赵一痕从天牢出来,浑身上下,无一完好,都是因为自己!若不是自己,他怎会受到如此折磨! 当他被张幸救出来时,自己还出言阻拦,害死了孙木香和她父亲,自己又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他们! 若不是自己告诉春娘子的事情,又怎么把她的百花楼给抄了? 自己真该死,怎么还奢求去见他? 这一切都是李大人的错,都是他,这个奸诈无比的小人,比畜生都不如,一定要杀了他!下次一定要想办法把赵一痕受的苦和自己的苦一刀一刀的还给他,折磨他,让他变成人彘,再受炮烙之刑! 想到这里,陈媛媛又握紧了手中的短剑,擦干眼泪,目光如刀,站了起来,对欧阳杰说了一句“你好好养伤”,便离开了。 欧阳杰看着她一会笑一会哭又一会变成冷漠的脸面,着实不懂。但他知道,他们两人之间已经没有了误会,他相信他,也希望这对苦命鸳鸯能够早日结成连理。 夕阳渐渐逝去,黑夜也慢慢吞噬白昼。 黑暗是什么样的,没有人能够完全描述,只能从侧面窥视一角。 而在南边一行车队正好在黑夜前抵达洞庭湖东南岸,为首的身着白衣,眉宇间显露着温和,旁边站着十多岁的孩童,手执长剑,笑容可掬,还有种说不清的憨态。 “爹,这就是荆州啊!” “爹,你说赵叔叔在不在荆州啊!” 白衣男子笑道:“在不在,只要打听打听酒楼和酒馆就知道了!” () 第397章 相见又远 “那人为什么要杀你?” “因为他不服!” “你的万书阁到底是个什么门派?” “一个专门写书的门派?” “还有这样的门派?” “天下能赚钱的地方,都可以成立门派!” “原来是这样!那道教拿什么赚钱?” “他们是教,是信仰!” “那陈媛媛呢?” “……” 赵一痕没有回答袁淑媛的问题,因为她问陈媛媛是名字,而不是陈小姐或陈姑娘,显然她对陈媛媛这个人从心底里看不惯。 而赵一痕则觉得这个名字,仿佛一本尘封已久的书,打开来,还有一股尘土扑面而来。 尽管他们之前见过面,尽管现在对她尽可能的避而不见。只是这个名字,足以让他思绪万千。 青涩而又懵懂,坚强而又柔弱,可以说,她是他一手带大的,是他看着她一步一步从依赖走向独立。 只是这不仅仅是陪伴,不仅仅是保护,不仅仅是传授,更多的是爱,是无法割舍的情愫。 她成长了,可以自立门户了,赵一痕本是高兴的,至少她不在是自己的累赘。 只是她再也不是他的陈媛媛了。 思绪逐渐疲劳,那本书也越看越烦闷,他索性不再翻看,酒喝了一碗,苦笑着摇了摇头。 袁淑媛见状,不解道:“是伤还没好吗?” 赵一痕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举杯消愁愁更愁,谁解那复杂的情仇? 袁淑媛不知是自己也烦闷还是学会了赵一痕的消沉,也跟着摇头。 “你啊,不能喝就别喝啊!” 尽管如此,她还是给赵一痕的杯子倒满了酒,她明白他,想喝酒的时候,谁也挡不住,哪怕自己要死要活的! 她没有实力阻拦他,能做的只有陪伴。 也许曾经陈媛媛有这个实力,但她…… 袁淑媛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又想起了她,从认识她开始就不喜欢这个人。 可越不喜欢的人,越容易相见,当真是验证了“冤家路窄”的古语。 虽是夜里,但陈媛媛的一身红衣,如太阳一般扎眼,异常夺目,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她的身上,而她的一柄短剑,也是非常晃眼,因为红衣佩短剑,已经成了江湖大忌,哪怕目光带有侵略性,都会遭到慈恩门的追杀,理由是目光淫邪,心思不正,定是非善之人。 可怜天下哪有那么多坐怀不乱的君子!除了儒释道三家教门约束,还有就是她那当初轰动西南的赵一痕了。 陈媛媛步履轻盈,双目不怒自威,仿佛红衣下摆都被气场所飞起,就连被对着她的赵一痕也被惊动了。 微微侧目,便看到一袭嫁衣,短剑…… “如卿!” 赵一痕迷离的眼睛看得不真切,本未醉的他,此时也有点醉了。 只是她不是,还缺一头白发,还有那举止娴雅,风姿卓越的气质就不是此时陈媛媛能比的。 如果说此时的陈媛媛心里大多都是恨,行事也是非常毒辣,像个怨妇;而柳如卿则是爱与无奈,像是江湖中领袖,而抛去苗寨后,更像一个经历风霜的女子,她更愿意自由,更愿意将自己的博爱抛向世间。 袁淑媛听到了那两个字,她不认识柳如卿,但是赵一痕与柳如卿在景昽和成都的故事在万书阁早就听说了,虽然没有亲身经历,也不相信赵一痕会和柳如卿真的会发生什么,但她知道柳如卿一定是他难以忘怀的人。 相比陈媛媛,她更看好柳如卿! 只是柳如卿的去向,她也不知道,哪怕是万书阁也不知道,唯有他! “如卿姐姐去哪儿了?” 赵一痕回过头,没在看陈媛媛,那段往事也不愿提起,就让她随岁月之风,逐渐风蚀。 袁淑媛只好作罢,但却眼睛一撇,看到陈媛媛径直走了过来,她双眼一瞪,气鼓鼓的盯着陈媛媛道:“你来做什么!” 陈媛媛淡淡道:“我不理解,为什么要用金蝉脱壳之法,如此大费周章,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赵一痕这时却是微微一愣,没想到多年不见她的见识与手段已经提高到这一步了。 但他并没有什么异动,笑道:“陈门主别来无恙!那日促膝长谈,让小生此生无憾!” 陈媛媛道:“正因为得公子青睐有加,故而不请自来,不知公子可否多置一副碗筷?” 赵一痕道:“既是青睐,自是乐意之至!” 说完便招呼了掌柜,添了碗筷,还多要了一壶酒。 袁淑媛看着两人,说着似懂非懂的话,无比郁闷。 这两人搞什么,能不能说点人能听懂的话? 她不懂两人,只好一边瞪着陈媛媛,一边疑惑的看着赵一痕,手还不闲着,用筷子使劲戳离她最近的肥肠。 虽然有如此大的差别,但陈媛媛并不与理睬,等酒和碗上桌时,顾自倒满一杯酒,一饮而尽。 赵一痕慢悠悠的给自己倒满酒,笑道:“思蜀酒馆取乐不思蜀之意,贵在乐,你这样心事重重的喝酒,掌柜可不一定欢迎。” 陈媛媛没有回答,又喝了一杯之后才回复道:“乐是一种喝法,哀也是一种喝法,哪有那么多门道,不过一些繁文缛节罢了!” 赵一痕道:“无规矩不成方圆,正如贵派的规矩一般,它有存在的道理,但也有不存在的道理。” 陈媛媛这时停下了酒杯,撇了一眼赵一痕,又拿起筷子,在袁淑媛极具有杀伤力的目光下夹走了被她捣烂了的肥肠。 袁淑媛很想发火,但却被陈媛媛打断:“这位姑娘不知怎么与你相识?” 赵一痕明白她换话题的意思,笑道:“受人所托罢了,不知陈门主为何对此感兴趣?” 陈媛媛摇了摇头,没再说话,因为她根本无法与赵一痕交流,自己的问话纵使自己有千斤之力也都被他轻易躲开,这是混迹江湖至少二十年以上的人才能做到,她不是对手。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索性就喝起了酒,赵一痕笑了笑,也没有说话。 那么多的试探,虽然避重就轻很容易,但言多必失是不会有错的。 桌上的气氛开始变得冷淡下来,袁淑媛顾自戳肥肠,赵一痕喝酒前总会抬杯示意,陈媛媛应邀一口干完。 这样的气氛维持很久,直到那壶酒快要见底时,陈媛媛才缓缓开口。 “我找过欧阳杰!” 赵一痕没有看向陈媛媛,一点也不意外,捏着手中的酒杯也没有说话。 陈媛媛这时才明白过来,这是一个计谋,为的就是想要利用自己。 可为什么偏偏要转什么大的圈子呢? “你要我怎么做?”,陈媛媛目光有些不善,甚至开始变得凶狠起来。 赵一痕知道她这是要发怒了,将酒一饮而尽而后看向她说道:“并非利用你,你想报仇,我想帮他报仇,还有一切死去的人报仇,我们没有厉害关系,反而是同一个阵营!” 话已经说得非常清楚了,但陈媛媛依旧没有放松身体,因为他完全可以直接来找自己合作,何必要羞辱自己? 只是赵一痕并不会说理由,因为只有让陈媛媛的伤痛最大化才能激起全力合作的目的,诚然暴露自己的身份也可以得到同样达到效果,但是他自己就会随着陈媛媛的态度变化而让人察觉,那么自己将会成为江湖门派众矢之的,李大人可以鼓动江湖人士,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让自己惨死。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陈媛媛不得不与自己合作,但还带着不情愿甚至是恨意!这样就不会暴露自己。 陈媛媛的表现让他很满意,于是说道:“你有的选择吗?或许你可以一剑杀了他,那死去的人怎么办?赵一痕受的苦谁来承担,你自己呢?” “那你也不能用这种手段让我配合你!”陈媛媛冷哼道。 赵一痕此时笑了,将头转向袁淑媛,并努了努嘴,表示你自己看。 袁淑媛也不明白赵一痕让陈媛媛看自己是什么意思,顿时横了他一眼,意思是明知道我不喜欢她,还让她看我!哼,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陈媛媛明白了什么意思,舔了舔干涩的嘴角,忍不住又喝了一杯。 () 第398章 故人南来 “这只是开始,如果你不愿意,可以选择退出!”,赵一痕笑道。 他的笑很委婉,看不出是讽刺还是玩笑。 陈媛媛没有说话,她与他的差距很大,武力解决不了的事,她能解决的事非常少。 她想,如果赵一痕在,兴许能解决八成的问题,甚至九成以上。 而现在,她只能微微一笑不作答。 沉默无疑给对方一个不确定的因素,而微笑则会让人安心。 但沉默与微笑的结合,则显得变化无常了。 赵一痕知道她怕了,这个江湖的信义如同儿戏, 当真的人总有一天会栽,没有当真的人也总有一天会栽。而如何拿捏到位,则需要大量的江湖经验,显然陈媛媛没有,何况她被人欺骗过,骗到一无所有。 “不出意外,朝廷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陈媛媛莫名的看向赵一痕,这句话显然与之前的对话不搭,随即想到了什么,警惕的看向他。 “别担心,只是会被朝廷的人盘问而已。以你的地位,除非不是朝中那位,没人敢轻易动你。” 赵一痕说完,又笑了,那笑容和煦,像清晨的阳光,只是言语中却隐藏着陈媛媛察觉不到的危机。 陈媛媛没想到会牵扯到朝中重臣,甚至是皇子,这些事情是她从未想过的事,她不得不深看了一眼赵一痕。 他的远见太大,远非自己能比,甚至高过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她开始有些慌乱起来,感觉自己快要卷进一个深不可测的漩涡之中,那里的浪水随时可以让自己粉身碎骨! 这个局有点大,如果以前李大人的局很大,大到让关于赵一痕的势力一朝瓦解,那么此人的局则可以轻易将八大门派全部覆灭,重则涉及朝中重臣乃至国运! 他到底想干什么? 赵一痕不急着她的回复,因为她在整个局中,作用只是混乱视听罢了。 酒,不能再喝了,也没有再喝下去的必要,一切点到为止。 放下碗筷,放下酒杯,理了理衣衫。 袁淑媛见状,立即来了劲,放下筷子起身就要走,天知道她有多迫切想离开! 只是赵一痕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看也看了,还不走?” 赵一痕笑了笑,没有说话。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袁淑媛的话有歧义,这个歧义恰到好处,有无限遐想还带着几分奸诈,能让陈媛媛记起什么。 果然,陈媛媛睁开了眼睛,警惕之色和痛恨之意同时涌上眉头,还带着满满的厌恶。 赵一痕并不在意,甚至直接无视,不仅让陈媛媛咬牙切齿还让袁淑媛直瞪眼睛。 “哈哈哈……九公子不愧是九公子,调笑起美人,无人能及,想必近些日子没少与美人接触吧!” 忽然门外走来两人,高的白嫩,长着柔弱相,到像个书生,矮的是个孩子,不过稚气已脱,眉目间带着几分义气。 酒馆被这笑声惊起,纷纷向门外看去,赵一痕面带微笑,陈媛媛眉头紧皱,袁淑媛莫名其妙。 这人赵一痕和陈媛媛都认识,正是神医江小白,而那矮的正是江拗儿! 江拗儿随着江小白的目光看去,背着与自己身高严重不符的剑跑到赵一痕面前,笑道:“苏叔叔,好久不见!” 赵一痕揉了揉他的头,笑道:“你们来的有点慢啊!” 江拗儿不懂,但随后而来的江小白却明白,笑道:“路上耽搁了,不过应该没有误了你的好事!” 说完他便打量起赵一痕,尤其是他的微笑,这是他的得意之作,他很看不惯他一本正经的脸上有着蔫儿坏的贼劲。 所以赵一痕的微笑,他越看越满意,甚至都开始洋洋自得了。 “啧啧啧……”,江小白不住的咂嘴,但觉得这样看还不满意,直接伸手去抓他的脸。 赵一痕一把拍开他的手,皱着眉,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道:“别动手动脚的!” 这一皱眉,一笑意,看得袁淑媛头皮发麻,这两个大男人在做什么?太恶心了! 陈媛媛也皱起了眉头,她从未见过江小白如此一面,更没有见过他与赵一痕以外的人如此亲近。 他到底是谁! “江……大哥!”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这个称呼让她有些不自然,带着愧意。 江小白略微侧头,定眼细看,竟是陈媛媛,多年未见,变化真的很大,尤其这一身红,给他的第一感觉就是太张扬了! 那年的打击,对她而言确实很大,也难怪,涉世未深的女子被骗得差点死去了爱人和爱人的一切,那种罪恶感绝非一般人能承受得了。 但唏嘘归唏嘘,正事该正事,江小白笑道:“原来是陈门主,刚刚光顾着与九公子叙旧,忽略了你,实在抱歉!” “江大哥,你……连你……也怪我吗?” 曾经在洛阳的木屋中,三人有说有笑,她依偎在赵一痕的怀中,安慰江小白的情事,三人一同喝酒一同嬉闹,他还在木屋中呆了数月。 陈媛媛失望了,除了赵一痕,他是自己最信任的人,竟然也在责怪自己。 不,这一切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一切都是自己! 她一遍又一遍的告诫自己,一遍又一遍的责怪自己,自己没有资格失望,这一切都是自己必须要承担的后果! 只是他…… “江大哥,我知道当年是我的错,我不求原谅,我只想知道赵一痕在哪里?他还活着吗?” 她越说越激动,死死地抓住了江小白的手臂,像是溺水的人死死抓住救命的稻草,她迫切想要知道,因为赵一痕的生死,赵一痕的去向,只有江小白知道! 她不能放弃,哪怕此时江小白出言讽刺,哪怕此时江湖中人看得仔细,哪怕丢了颜面! 江小白没有回答,久久没有回答,哪怕一句讽刺的话都没有。 陈媛媛更加慌乱,泪水流了下来,自从两年前得知自己被仇人侵犯了身子,还留下了种,一掌拍向肚子致使胎死腹中后,就再也没有流过眼泪,再也没有显现如此脆弱的一面,再也没有如此苦求与人。 她心中的苦,心中的怨,心中的愧,心中的恨,心中唯一的精神支柱,没有人能够知道,没有人能够理解,更没有人能够出言安慰! 她也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别人的理解,别人的安慰,她只要知道赵一痕的消息,哪怕他不愿再看自己一眼,哪怕他已经死了,只要知道他的去向就可以。 因为她不奢求能得到他的原谅,不奢求还能破镜重圆,更不奢求他可以接受自己残破的身躯,只要他的消息! 江小白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仿佛回到了数年前从成都回到洛阳,赵一痕一身重伤时她无助而又痛苦的嘶吼。 赵一痕在旁边喝了一口酒,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头。 袁淑媛听着陈媛媛的哭喊,这时却有些同情她了,自己苦苦寻找的人近在眼前却不知道,是多么伤情的事,她叹了一口气,随即眼睛撇向赵一痕,眉头一横,似乎再说,都是你,一天天的,搞什么阴谋诡计,就不能跟人家女子说清楚吗?喜欢你,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傻最笨的事! 赵一痕自然没有理睬她,也没有理睬江小白。整个酒馆里,顿时只有慈恩门主一个人的苦求。 这必定是一个大事件,也必然会造成武林大会最后得主的契机。 江小白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很想动一下他曾经的恻隐之心,但现在不是时机,毕竟这件事他也要参与其中。 “他……有事去了!” 陈媛媛一听到江小白松口了,猛然抬起头,没来得及擦泪水就问道:“他去哪了!” 江小白道:“他的事有很多,当年的烂摊子,他要一个一个收拾。” 陈媛媛低下了头,开始擦泪水,整理衣物。 她是聪明人,也在江湖混迹过,当年的结果,她也请清楚楚。 偿命村、涂山酒家、百花楼、龙渊…… 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她想去弥补,但却又无法弥补,这四个势力仿佛在那日自己走后,便销声匿迹了一般,毫无消息,哪怕找万书阁的人都无法查到。 她感到累了,倒满酒喝完,便与江小白说了一句客套话离开了。 就在她离开后,酒馆久久没有声音,仿佛她的余威可以将这些人震慑很久一般。 “还差多少人!”,江小白问道。 赵一痕眉头皱起,此时真的不适合谈这些话,尤其是酒馆声音不杂的环境中,但无论什么地方都不好说,隔墙有耳,不得不防。 “有点麻烦,要看你们那边的。” “我们这边的?“,江小白有些疑惑地指了指屋顶,问道:“你是说……?” 赵一痕笑了,多年的默契又回来了,但他并没有急着高兴,而是问道:“武功能恢复吗?” 江小白吸了一口气,眉头皱了起来。 赵一痕笑了笑,道:“不能也好,省得整天跑来跑去。” 江小白听出了他的无奈,叹道:“我翻了很多古籍,也请教了很多武学高手问过这个问题。可以恢复,甚至更深一层楼!只是手段有些残忍,比较棘手!” () 第399章 时过境迁 “哦?” 赵一痕眉头一挑,语气中充满了意味深长,他可不介意残忍,杀人不过头点地,残忍也不过自己在宣抚使地牢中受的苦。 江小白看了四周,压低了声音道:“需要一位内力极高的高手将内力全都倾注到你的身上,温养经脉、五脏六腑!只是这个高手将会变成废人,甚至会死!” 袁淑媛听了慌乱,紧紧的抓住赵一痕的手,她像当初的陈媛媛一般,听不得杀人。只是不一样的是,她没有反对。 她心中一直有一句话告诉自己,该死的人,绝不能留,凡是伤害赵哥哥的人,都该死,包括陈媛媛! 只不过她是个正常人,害怕死! 与其说害怕死,倒不如说害怕与死相关的事物,如尸体,如大滩血迹,如棺材。 赵一痕明白她的心理,拍了拍她的背,示意安慰。 对于江小白的办法,确实非常棘手,内力极高这个概念是相对于自己而言,比自己之前内力还要高出很多的人,天下并不多,像三问道长,跛子和尚,还有一些偿命村的顶级刺客。 且不说能抓住这些人,就论这些人的内力都是修了一辈子,好不容易可以傲世天下之人,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将内力渡给自己?何况是要冒着生命危险! “也不要太着急,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江小白了解他的性格,在任何时候都会想着退路,既然那件事非常麻烦,自然必须要有武功作为退路,因为在他面前,就没有逃不出去的局,至少目前为止,没死过…… 江小白如此不负责任的想着。 旁边的江拗儿爬上了桌子,看着两大人陷入苦思不由得也低下了头,倒了一杯酒,独自喝了下去,而后心事重重道:“实在不行,我来帮叔叔!” 江小白沉默。 赵一痕沉默。 袁淑媛眼睛一亮。 但江拗儿看两人不出声,就知道自己被忽略了,看着袁淑媛的眼神不禁炫耀起来。 “我可厉害了,在岭南的时候,我都可以徒手打死一只野猪!” 说着他还用手比划起来。 袁淑媛看着他的模样,终于沉默了。 江拗儿也沉默了。 随着三人的沉默,整个酒馆仿佛也沉默一般,除了几声悄悄话,便是酒杯碰撞的声音。 多年不开武林大会,如今一开,绝对是空前的盛大,而此时的酒馆本应该人满为患,人声鼎沸,却出现了集体沉默,绝非正常的现象。 掌柜是江湖中人,他也知道了不正常,尤其是所有人都一边佯装喝酒聊天,一边有意无意间撇向赵一痕那一桌。 他不解地走到这几天来的常客那一桌,低声问道:“那一桌是什么大人物?” 一瘦个一嘴胡子的野汉似有忌惮的压低了声音道:“你可不知道,刚刚走出去的女子就是本次武林大会的主角——慈恩门门主陈媛媛!小小年纪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喝酒尚可仰头,她杀人连头都不会动一下!” 陈媛媛何许人,掌柜自然知道,只是他不解的是赵一痕那一桌。 “嘿!这白衣公子哥,可不是一般人,他乃是江湖唯一可称呼为神医的人——江小白!” 那人一脸傲然,仿佛提了神医的名头能够高人一等一般。 掌柜恍然大悟,“原来他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江神医,真是年轻有为,与传说中的气度果真一样!” 正当他想去巴结一番时,却听见那野汉一声叹息,“只可惜,他本良人,医术高超,德行也不比孔圣人差,只可惜,被那个叫赵一痕的莽夫带坏,不仅大闹成都府,还杀了宣抚使夫人和两个无辜的百姓!更是杀了成都府堰沙帮一百余人!如今他被称为血手鬼医!还真应了那句古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说完不由得又叹了一口气,道:“若是以前,我们肯定跑去结交一番,眼下……唉……不提也罢,保命要紧!” 掌柜抬出去的脚,最终收回来了。 但凡老店,自然都是人精,神医性情大变,定是有原因,也许是和宣抚使的仇恨引起的,也许是栽赃陷害,又或许是真的被那叫赵一痕的人带坏了。 但结果终究是坏的,在诸多不确定的因素下,正如这人所说,保命要紧。 掌柜退回去了。 这些话江小白听得仔仔细细,他的内力不浅,故而听到这些话轻而易举。赵一痕就更别提了,作为一个刺客,没有灵敏的感官,如何在黑夜里行走自如? 赵一痕笑道:“这个锅,很大啊!” 江小白也笑了:“江湖中的事,能信几分?” 赵一痕点了点头,哪怕有人知道实情,也有心辩解,但传到众人的耳里却是五花八门的。 他捏着空杯,显得有些疲惫,人心复杂,连曾经孔圣人形象的神医也可以被他们随意颠覆,还有什么不可以呢? 不过他也喜欢玩弄人心,当年在成都,在景昽玩的还挺上手的。 但问题又回到原先的事情上,这天下需要一个真实的故事,需要为真正的好人去正名,去平不忿! 而这个地方,正是万书阁! 所以赵一痕眯起眼睛,看不清眼神,但嘴角却向一边使劲的扯去。 这是他一贯的作风,哪怕是换了一张脸,这种笑依然让人不舒服。 尤其是江小白。 “你笑的这么恶心,又想干什么?” 赵一痕笑着对他说道:“结账!” 说完便转身离开,结账的事自然是江小白,他身上的银两可不多了,得省着点用。 江小白暗骂了一声“幸好把家都搬出来”。 四人一离开酒馆,酒馆又开始沸腾了。 这些都不是他们所在乎的,他们更在乎的是这次行动的结果。 江小白有点担心拗儿。 赵一痕又何尝不是?他也有牵挂,那个未曾蒙面的孩子…… 两人的脚步有些沉重,走在街边,像孤魂野鬼一般,没有方向,没有目标。 “计划一定要详尽,这次顾虑的人太多,稍有不慎,就像……张夫人……一样。”,江小白提醒道。 赵一痕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当初白允的计划,但他确实没有算准陈媛媛会阻拦,也没有算到李大人的冷血程度,也虽然白允不是自己,但这次牵连的是大半个江湖,乃至大半个朝堂,自己亲近的人都在这场风波中。 他深吸了一口白天的余温,感受到了一丝清醒,但又随之而来的热风将清醒吹散。 “你改头换面,今后不再相见,我会找万书阁的人联系,还有这期间不要与村里人和涂山人接触。” “另外,不出意外,白允应该要回来!” 虽然自己的暗势力都比较强硬,但是其他势力太弱,能利用的也仅仅是陈媛媛的。 松散的势力也有一些,不过都不成气候。 计划已经开始,该弥补的,就是随机应变。 江小白在旁边静静的听着,仿佛没有听见,又仿佛是心有他事,语气变得有些不自然。 “砚秋也来了!” 赵一痕没想到江小白的医术已经达到如此境界,两个几乎生命垂危的人都能救活,不得不让他敬佩。 只是砚秋的事,令他很烦闷,对她,自己说不上感情,若是绝情,她也让自己同情。 “见见她吧,在岳阳楼下。” 说完赵一痕从袖中取出一块阴阳鱼玉佩交给他,继续说道:“让万书阁联系。” 江小白接过玉佩,笑了笑,曾经将自己的信物交给赵一痕去涂山酒家胡吃海塞,如今他又将他的信物交给自己使用。 二者都是相互笑笑,没有客气,像真的兄弟一般,一切尽在不言中。 像这般好的兄弟感情,在这天下里,能有几个?哪怕是发小,长大后,都会相互客套,生分中还带着利益。 灯火通明,透过红色的灯笼,在黑夜的渲染下,呈现出猩红的灯光,压抑而又热闹。 江小白带着不明所以的江拗儿走进人群里,换了面孔。 赵一痕也让袁淑媛自己回到天下楼,独自一人走向岳阳楼。 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这都是在热闹中寻找一丝安宁,背井离乡最愁人,可怕是一个人。 身世浮沉雨打萍,漂泊,会让人感到孤寂,赵一痕以前没有这种感觉,现在却有了。 灯火渐渐消失,一家,两家,三家…… 行人渐少,万人,千人,百人…… 终于在行人中走来一个身形单薄的女子,一身素衣,步伐轻盈,清冷而又柔弱,像风中的蒲公英,一吹就散。 赵一痕迎了上去,没有言语。 见面时,砚秋颔首,也没有言语。 她变了,没有以前见面时的高兴,也没有相处时的乖巧,更没有初见时的灵动。 是啊,在那成都府之后,仿佛所有人都变了,就连自己也变了。 两人并肩而行,走过热闹的街道,阴暗的小巷,荒无人烟的郊外,以及湖水澎湃的沙滩。 自始至终,两人都没有说话,砚秋低着头,赵一痕看着路,也许只有这些是两人最大的默契。 沙滩上,湖风有些大,吹乱了砚秋的鬓角,还有单薄的裙摆,她抱紧了手臂,依然没有说话。 湖水拍岸,浪声很大,足以将所有人的对话淹没,赵一痕停下了脚步。 () 第400章 往日不可追 与其相见,不如不见,但相见了,又会将很多事都可以放下。 江小白的到来,让赵一痕更加有信心,如果之前自己的打算,只有三成把握,那现在就有五成把握。 这一切都要从揍李大人那时说起,当与李大人撕破脸皮的时候,一切就会从江湖层面演化成庙堂层面。 也怪自己,平时什么时候都不会乱了方寸,却在那晚乱了。 每个细节都会造成未来趋势的变化,这是无可避免的问题,他也深知这一点。 故而将布一个更大的局。 只是这个局会变得如何,就要看这场武林大会的事态是否足够大。 洞庭的风吹掉了先前的闷热,身体还未完全康复的他,也感到了阴冷。 远处有一个破舟,已经被泥沙掩埋了一般,只露出一角,三块木板支起,勉强可以看出是舟的头部。 这三块木板已经被游人坐的磨光了表面,油光可鉴。 赵一痕领着她走了过去。 两人并排而坐。 湖风甚冷,砚秋只能抱紧身体,低着头。 赵一痕看了一眼她,道:“你不该来!” 砚秋依然没有说话,就像没有听见一般,如这湖水,淹没所有想要说的话。 赵一痕想了想,这句话有些废话了,而后接着说道:“我会把子铭安全的带回去。” 这时砚秋终于有了反应,穆然抬起头,看向他,目光中带着不解与愤怒。 赵一痕没有理她,继续说道:“临渊与我不共戴天,你们副门主知道!” 砚秋的瞳孔逐渐放大,这件事她从不知道,也没有人告诉她,哪怕这次来见了副门主,他也没有告诉自己。 原来是这样,难怪在景昽不辞而别,难怪后来对自己不冷不淡。 这一切都解释通了。 然而这个消息已经不重要了,经历过这么多事之后,她已经不是当初冲动的人了。 但有件事很重要,子铭为什么会有危险? 赵一痕知道她的疑惑,淡淡道:“我以赵一痕的名义找你们副门主帮忙,他以子铭为要挟,并要求达到他的目的。” 砚秋的目光定格在赵一痕的眼里,冰冷的眸子变了凶狠起来,也在这时,终于发话。 “所以你根本不想帮他,但你却以子铭为诱饵?” 赵一痕点点头,看着砚秋吃人的目光,撇到一边,当作看不见。 “他只是个孩子,还是你的孩子,难道仇恨就可以利用自己的孩子?” 砚秋已经没了刚开始的清冷,此刻就像是炸毛的母鸡守护着自己的孩子,虎视眈眈地瞪着赵一痕,只要他说错一句话,都会随时杀了他! 湖水的浪声连连,将两人的对话都拍在沙滩上,远处的人影,听不到一点声音。 赵一痕道:“你先离开,子铭的事,我给你一个交代!” 砚秋道:“怎么?我在就影响你的复仇?我还真没想到某一天,我砚秋还会被你这个杀手记挂!还真是荣幸之至!” 赵一痕不接这句话,又像是不愿接这个话题,淡淡道:“我不想他走我的路,也不想让他走你的路!” 砚秋的气被这句话浇灭了,她看过赵一痕的背,也看过他生命垂危的样子,杀手一途,任务失败,自己则死,任务成功,九死一生。 而自己……不仅搭上了青春,也差点搭上了性命。 赵一痕深吸了一口气,接着有长长的呼出来,心中的烦闷消失了一半。 砚秋知道,他对自己摊牌了,将他最大的秘密都说了出来,她也知道,他回心转意了。 只是迟了…… “我接近你只是为了得到冰蚕蛊,我的事也无需你来操心!” 说完便站了起来。 赵一痕早已明白她的意图,当他知道砚秋是临渊的人,就已经知道她对自己的意图,所以他并不意外。 只是她付出的有点大。 但无论往日如何,这一切都过去了,赵一痕松了一口气,砚秋也松了一口气。 如果说以前砚秋会为临渊考虑,那么现在她则会为孩子考虑。 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料,也让她举手无措。 “冰蚕蛊在哪里?” 赵一痕坐在那里,一动未动,自然也不会说话,因为他知道,没有人会相信冰蚕蛊会深埋地下。 毕竟冰蚕蛊的威力,当年在成都府的人都知道,死伤达到数千人,几乎见者就死的地步。 它怎么可能说埋起来就埋起来? 这天底下,谁不想拥有这样的实力?谁不会被它的能力着迷? 所以这天底下没有人会相信他会这么做! 砚秋深深地看了一眼此时的赵一痕,犹如迟暮老人,心思那么犹豫不决,做事如此拖沓,还带着无尽的无奈。这样的男子,没有什么可以让人值得留恋。 她走了,尽管她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但她走的步伐依然坚决,没有一丝回头。 赵一痕没有阻拦,也没有任何动作。 一切的变化都太快,让他琢磨不了他们的现在的心思。 他无力的佝起身子,任湖浪拍在湖岸上,风不止,岸边柳树声不止,月牙边旁的云不止。 变数是江湖所有人都不愿看到,于是有了各种计策去预知变数,去提前安排好变数所带来的变故。 只是有些事可以预知,有些事是不可预知,有些事预知可以阻止,有些事预知也无法阻止。 赵一痕的心中不断地计算着一切可能变化的事端,再一遍又一遍的排查可以用到的人,最后再筛选一遍可以选择的退路。 这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完成的,工程量巨大,他需要不断地验证自己的想法与变数。 砚秋就是一个变数,也许她会将自己的行踪告诉他们副宗主,也许不会告诉,如果告诉了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他也需要考虑。 夜逐渐寂静,浪不休,风不止,而天上已经看不到云。 明天又是一场大雨! …… …… 疯狂与热血,总会被一场场教训变得麻木,变得老实,变得呆滞。 就像被雨冲刷一天的湘水两岸的竹林一般,尽管还可以摇曳着修长的身姿,但却不能自己左右。 湘水浑浊不堪,翻滚着滔滔江水,一只游船逆流而上。 已是傍晚,但雾雨依然连绵,若是在长江下游,倒是会有梅雨季节,而在这里却出现了这种连绵雨,却是少见。 船舱内走出一位青年,看着两岸的竹林,负手而立。 他并没有感叹潇湘竹的姿态,也没有赞美大好河山,而是目光冷峻,面带沉着,似是在计算着什么事。 船舱内走来一少妇,身着粉色衣裙,打着伞,跳着灵动的步伐,避开甲板上的水坑,走到青年面前,高举着伞,为青年遮雨,这姿态与模样,像极了少女。 青年看到她,本为铁板一块的僵硬脸庞,刹那间土崩瓦解,转而露出了笑容。 “娘子,这雨重,快回舱内。” 少妇笑着靠在青年的怀中,道:“南疆那边雨点有瓢大,实在没甚看头,如今回到故土,好不容易看到阴雨连绵之景,实在不想错过!” 青年没有说话,但手已经紧紧的抱住了怀中的可人儿。 “夫君,你说这天气,咱两这样,像不像某个故事中的人物?” 青年听着她笑语,问道:“咱两这样?什么样?” 少妇听出了青年的调笑,娇声道:“啊呀,夫君讨厌,非要说的那么明白干嘛?” 青年嘴角的笑更加肆无忌惮,少妇瞪了他一眼道:“干嘛笑的这么淫邪!哼,你是不是想什么不该想的了?” 说着少妇就想挣脱青年的怀抱,谁知她夫君双手加紧了力道,根本无法挣脱。 青年怎么可能给她逃走,笑容敛去,继而靠近少妇的红唇…… 良久之后,少妇才面带桃红,气喘不已道,“夫君真是讨厌的紧,舱内还有人呢!” 青年想了想,叹道:“他不会出来的!” 少妇闻到:“为什么?” “从南疆到这里,他一直在就没有看过外面的世界,很显然,他不想太悲伤!” 少妇闻言也没有了言语。 一说到三年前,这已经成了他们三人的痛。 而这三人,正是张幸、白允和杨婉儿。 张幸没有打扰两位,曾经他也可以成双入对,而如今,只能带着孩子苦练剑法,胡茬已经堆满面,干裂的唇带着渴望与激动。 “爹爹,我们要去找娘亲吗?” 张幸看着自己的孩子,被胡茬覆盖的嘴角,微微松动,目光变得暗淡。 孙木香和岳父的坟墓在洛阳,此去在荆州,去看他们,就要看看是不是真的如白允所说,此次赵一痕会出现。 他不相信白允能替自己报仇,但他相信赵一痕能报仇。 从初见赵一痕开始,就觉得他无所不能,至少每次都能全身而退,虽然最后一次在成都府里,出现过意外,但是他是受了陈媛媛的蒙蔽,只能找白允策划那次劫狱事件。 他相信,只要赵一痕没有困在封闭的地方,就一定可以脱困,甚至是击杀! 这并不是盲目相信,而是他真的可以让自己信服,自己和孙木香的事,就是得他成全。 记忆不能去回味,越回味越让人在幸福与痛苦中挣扎。 () 第401章 写尽不称意 越来越多的人靠近荆州,也越来越多的是非发生。 江湖帮派大打出手的情况并不少见,但最终在八大门派的和事老下乖乖就范。 这一切虽然不平静,但其实也是再正常不过了,只是这正常有点过了头,需要一些刺激,就会将这些矛盾无限放大。 赵一痕贴着胡子,头发斑白,手拄着拐杖,佝偻着身子看着天下楼来来往往的人。 距离武林大会只有十天了,而在这十天里,还是有很多事可以做。 比如赵一痕抬起惺忪的眼睛,看向屋外正佯装醉酒的老人,老人点了点头,唱起了青楼里常唱的小调。 又或者在林荫小道上看到两个丐帮为大方的大侠施舍的银两而争吵,一旁人群的看客中有一人会向赵一痕这里微微点头。 这些都是他所见到的,也有他没有见到的。 至于他们能够渗透到什么地步,赵一痕也不知道。 所以他要找许万书调卷宗。 穿竹林小道直走,见到上山的石阶,直上到山顶,有一四角凉亭,凉亭坐着两人。 一人是白衣书生,气质与赵一痕不同,温和而又谦逊,而赵一痕虽有笑脸修饰,但依然有一股肃杀之气。 还有一人,道人打扮,青衣道袍,一缕剑胡,慈眉善目。 两人从某些方面,还有共同点,比如两人的笑都很和善。 赵一痕走了上去。 许万书与姬枫皆是站了起来,笑而相迎。 “九公子!” “九公子,别来无恙!” 赵一痕拱手道:“阁主、副阁主,此刻前来叨扰,冒昧了!” 姬枫笑道:“方才正谈到你,呵呵呵……九公子这几天所作所为,都快要将荆州的大小角落都传便了!” 赵一痕颔首道:“此番来荆州遇到的都是大人物,碰到了大人物,打个招呼也显得我等江南人士的礼仪之范。” 姬枫见到这位九公子轻而易举便将自己言语中的锋芒散去,目光微缩,心中有了定数。 说不上吃惊,江湖中的游鱼,哪个没点这翻本事? 许万书摇着折扇,笑道:“两位快请坐,之前见这美景,便觉得这是一座宝地,特将见面之处定于此地。” 姬枫和赵一痕入座后,听到这番话,也是各自点头。 不过令赵一痕没想到的是,许万书竟然搭上了临渊的人,事情又超出了他的预料。 “九公子既然持有赵一痕的副阁主令牌,还有临渊副宗主的信物,想必与九公子关系匪浅。” 这句话是许万书说的。 赵一痕意外的看着许万书,此人之前见到并非如此正经之人,还带有玩世不恭之态,可现在却变得有宗主风范。 这样利用起来就比较麻烦了。 赵一痕点了点头,道:“赵一痕伤势未愈,他只好拜托我帮他走走关系。” 姬枫笑道:“可你这一走,差点把整个江湖的关系都走完了。” 许万书则没有这样想,而是不解道:“以我万书阁的眼力竟没有找到他的一丝踪迹。这很奇怪啊!” 赵一痕笑道:“万书阁是赵兄一手带大,他想躲过自己的暗线不很简单吗?” 许万书被这句话说的面色有些发青,很显然这九公子是在告诉自己,这万书阁能够起来全靠赵一痕,自己虽是阁主,但别多管他的事! 这任谁也不舒服,尤其是他抱负已实现大半,自己正是意气风发之时。 赵一痕看他模样,便知道他听进去了,于是接着笑道:“两位宗主之间有交易往来?” 许万书不爽道:“这是我们宗主之间的事,你打听这些,未免有些多事了。” 赵一痕依然风轻云淡道:“我只是担心某些人失了本性,不知当初立宗之初心!” 既然已经撕破脸,便撕破了。 况且有人得了位置而变心的人,已经没有利用价值。 许万书指着赵一痕的鼻子就要骂,但却被姬枫拦住了。 姬枫道:“九公子如此作风,定有所依,是赵一痕,还是他背后的势力?” 许万书冷笑道:“他背后的势力早就土崩瓦解,如同死狗一般,他能有什么依仗?” 姬枫却这不这么认为,这几天此人的所作所为,都看在眼里,哪怕是颜如玉自杀的谋划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因此有绝对的理由怀疑这一切都是赵一痕操控。 那么赵一痕在哪里? 他如果在幕后,那么就不好办了,至少九公子不能得罪! 赵一痕笑道:“你觉得你已经将万书阁权利都收好了?” 说完便转身而去。 他不怕将背后留给他二人,哪怕是姬枫此刻也想杀他。 许万书还是气不过,对姬枫有些不悦道:“为什么不杀了他?” 姬枫淡淡道:“虚虚实实,实实虚虚,你觉得你能斗得过赵一痕吗?” 许万书更是不屑道:“秋后蚂蚱而已,他有多大能耐?我让我阁中人去查他的下落,你找人杀了他,不出三天绝对会让他落网!” 姬枫却笑了:“赵一痕此刻恐怕就在荆州,而且他的能耐真的靠势力吗?” 说完他摇了摇头也离开了。 许万书愣在原地,想想当初见面时,赵一痕伪装成北冥派,自己还在大谈理想;得知他的身份后,差点心肝都蹦出来了,就怕他一出手,自己就是一具死尸,最后带着一身伤用冰蚕蛊和欧阳家的幻术将八大门派乃至镖局所有人留在了山沟。 即便是那种一抵百的境地也能逃走,这个江湖恐怕没几人能做到。 而后又利用江湖势力,在成都府脱困。被关进宣抚司私牢里,又传信让白允帮忙脱困。 他利用自己势力的地方真不多,他最擅长的就是利用时局中的天地人来做局,随机应变能力极高。 这样的人,如果就在荆州,那么他一定是在幕后操控着一切。 那样就更可怕了! 不在局中,不仅不容易捉住,还容易被反杀。 今天得罪了九公子,那赵一痕会不会整自己? 想到这里,他不由的背脊一阵发凉。 …… …… 赵一痕离去后,直接来到闹市,带着袁淑媛在天下楼与岳阳楼来回走了五趟。 袁淑媛苦着脸,道:“别再走啦,腿都断啦!” 赵一痕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两旁的街道,以及天下楼和岳阳楼,随即点了点头,大步向对面的小岛走去。 袁淑媛见状,极不情愿道:“又要走啊!” 赵一痕笑了笑,没有应答,找了一个画舫,直接走了上去,回头看满街的人群,嘴角的弧度又大了几分。 青山绿水最养人,也最养眼,哪怕是青山不动,微风徐拂也可以入画,还能写诗。 赵一痕自然不能,但画舫里的文人和艺伎却可以。 “绿水守他山,环莺绕梦城。” “不是惆怅客,悦来听湖声。” “烟渚舫中曲,携阳到月生。” “闲来朋四海,把酒再歌腾!” “……” 一首首调笑令,一曲曲歌不歇,正如他们诗中所说,他们最热闹,也是最闲的。 他们就像山中鸟,湖中鱼,有没有看淡潮涨潮落,四季更替,与他们而言不过是换个地方生存,不过是避开危难。 兴许他们也有居安思危,也兴许他们也有忧国忧民,只是他们不在湖中,在湖外。 袁淑媛被他们文采打动,听的如痴如醉,再看赵一痕,笑道:“你现在好歹也是书生模样,怎的不作一首,附和一下?” 赵一痕摇了摇头,他本就不是附庸风雅的人,也没有这样的玩心。 但别人却听见了袁淑媛的笑声,酒到酣处,见到美人自然多说两句。 “这位姑娘说的对,这大好时光,为何发闷发呆呢?何不以酒入诗篇,写尽不称意?” 旁边一听到这句话,连连称好。 “好一句以酒入诗篇,写尽不称意!” “虽无律无章,却也道出了我等文人墨客之心意!” “这简直是今日最佳诗句啊!” “刘兄,深藏不露啊,得罚酒!罚酒!” “……” 那位姓刘的书生也不知是喝红了脸,还是被夸的飘飘然,满嘴笑意道:“哪里哪里,不过是祝诗兴,各位仁兄抬爱,抬爱了!” 话虽如此,但却将桌中一杯酒一饮而尽。 赵一痕依旧没有说话,双手抱于胸前,低眉而立。 袁淑媛知道他就是个舞刀弄枪的,哪里会什么诗词,便不再劝说。 但那些文人却觉得文人相聚,以诗会友再正常不过了。 便又开始相邀。 “这位公子,快来一起,以诗入酒,可不能怠慢了这时光。” “是啊,有个伴,总比呆坐要强。” “可不是?一展诗墨,也好让你旁边的美人开开眼,是不是?” “……” 尽管众文人极力相邀,赵一痕依然不为所动,连眼皮都没抬下。 就在众人要放弃之时,忽然有人大声道:“我记起来了,他,他就是那日接走颜云梦之人,那个无耻之徒,害死了颜云梦!” 众人一听,顿时炸开了锅,就连画舫中的女子都惊的“啊”了一声。 没想到他就是让与云梦泽齐名的颜云梦消香玉损的人。 可是当日他很嚣张,很无耻,为何如今却是这般默不作声? 到底怎么回事? () 第402章 演技高超 赵一痕眉头拧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来,食指敲着胳膊,思考起来。 这些人是文人,某些方面来说,还是很儒雅的,就比如自己对他们爱答不理,他们也没觉得扶了面子,依旧热情相邀。 但他们也有热血的一面,比如刚刚 赵一痕又低下了眉头,嘴角的笑容被他刻意隐去,露出一副愁容。 “颜云梦的事,小生也很痛惜!” 说着便心事重重的走到酒桌上,随手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 “你们不知道,她……她……” 话至此,他又停住了,又喝了一碗酒。 众诗人看着他心痛的模样不似作假,便没有再声讨,而是瞪大眼睛,嘴巴微张,期待着面前人的故事。 赵一痕醉眼开始朦胧,眼角逐渐流出了泪水,拿起酒坛,又倒了一杯酒,由于手抖的厉害,撒了一桌。 “咕……” 一碗酒喝了半碗,哭丧着脸,话还未说出,就先打了一个嗝。 众人抓紧了手,一句话也没说,热闹的场面顿时安静下来,连伶人都停下了曲乐,等待着他的下文。 袁淑媛也捏紧了双手,她也很想知道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要自杀?此刻他终于要讲出实情,又怎不着急? 尽管如此,但她小小的内心依然没谱,赵一痕这番作态,还真没看过,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内心深处总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不要相信,都是他的诡计,千万别信,他就是个混蛋! “嗝……” 打了两个醉嗝后,赵一痕缓缓睁开眼睛,“她……她……” 她字说了好几遍,仍旧没有下文,还端起剩下的酒,一口喝完,再次打着饱隔。 “你……你……” “你倒是说啊!” “别光说她啊!” “就是,你能不能一次喝完!” “哦不,你能不能一次说完?” “就是!可急死我了!” 袁淑媛也是一脸期待,要不是知道他的性子,早就想掐他了。 赵一痕觉得该演的都演了,是时候说正事了。 他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摇摇晃晃着身体,低着脑袋,一副悲伤的模样。 “那日在云梦楼中,一见钟情。嗝~她……” 刚说到这儿,就有人跳起来叫道:“等等,你当日那么无耻,怎么可能一见钟情,分明就是你使了手段!” 其他人也对那日有所耳闻,也是一脸不信。 袁淑媛就更不信了,他两在一起的时候,颜云梦正眼都没瞧过几次,满脸鄙夷的看着他此刻惺惺作态的模样,果然又是他的诡计。 想到这里,她便不乐意听了。 可赵一痕不管,他们信不信是他们的事。 “我爱慕她的容颜,她陷于我才华,我们彼此……” 说至此,众诗人又不乐意了。 “停停停,你爱慕她容颜,我们信,她陷于你才华,我们不会信的!” “就是就是。别说这些,就说她为什么自缢!” “就是,谁愿意听你们的情情爱爱!” “赶紧的!” 赵一痕被他们这么一说,立即就哭了,悲惨之声响彻画舫。 “就不能给我铺个垫吗?我们是真爱啊!” “管你是不是真爱,赶紧说!” “不需要铺垫!” 反对的声音由于太多,赵一痕只好闭口不谈,带着哭腔说道:“那日我与她在湖中泛舟,雾雨连绵。她一身裙衣,被风撩起,如同天上下凡的仙女。我一身白衣,手执折扇,气宇轩昂,翩翩公子。我和她在一起就像好似那青梅竹马,金童玉女……” “太可气了!我忍不了!我想打他!” 又有人忍不住嚷嚷起来,他撸起衣袖,拿起折扇,作势就要向做梦之人打起。 幸好其他人略有斯文之气,将气拦住,几人相劝道:“朱兄,切勿动怒,莫要动怒,虽然他说话很讨打,但我们是文人啊,不要动粗,忍住!忍住!” “就是啊,舫里美人,江湖中人都在看着,切勿被人看去了,说咱们有辱斯文!” “算了吧,算了吧,就让他自己想想去!” “……” 几人劝了很久,那朱姓书生才冷静下来。 于是几人一合计,觉得此人太过不要脸,不能任由他这么不要脸下去,得给他定一个规矩。 几人商定后便又围着赵一痕坐了下来,说道:“苏公子,我们不想听你和她之间的情情爱爱,也不想听你这些无足轻重的铺垫,更不想听你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对!我们只想听她为什么自缢!” “只要说时间、地点、起因、经过、结果就行了!” “等等……结果我们也知道了,只要知道时间、地点、起因、经过!” “懂了吗?” 赵一痕眨了眨眼,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那好吧,你说!” 赵一痕摇了摇头,又叹了一口气,道:“那日我们泛舟,天上下起了雨,看到我和她在雨中的情景,我就想赋诗一首。” “打住!诗不用说了!” “也不要说这些细节了!” “对!” “……” “好吧……” 赵一痕回想着那日,幽幽说道:“那日我们船后跟来一只画舫,上面站着一个人,此人是……” 说道这里他又停顿了下来,压低了声音道:“你们猜是谁?” “猜你奶奶个腿!” “赶紧说!” 众文人的耐性已经被磨完了,毫无顾忌自己文人形象。 赵一痕看到他们都被逼成这样了,心想这一定会给他们留下了一个非常深刻的印象。 “他就是成都府李大人!” “成都府李大人你们听说没?” “这家伙,可不是个人啊!” “江小白知道吗?江湖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谁人不佩服的神医,不仅拾金不昧,乐善好施,德行高尚,还医术高超,天下各大帮派就没有不受到他的恩惠!” “江湖中每个人都对他钦佩有佳,但凡遇见都会奉为上宾!只是他遇到了李大人,当年江小白救了李大人,可李大人却恩将仇报,不仅杀了江小白的师傅,还逼疯了他的师妹,还有一个师妹出逃,疯疯癫癫,最后还霸占了他的妻子,要不是江小白及时赶到,就连他的儿子都差点死于非命。” “你们以为这就完了?” “他的恶名,可远远不止如此,为了提高政绩,他杀了老弱病残,勾结党羽,在朝堂上为祸一方。” “你们知道涂山酒家吗?他们的客栈遍布天下,可得罪李大人,一夜之间,客栈均被倒闭。” “对了,还有之前成都还有件大事,赵一痕知道吗?江小白当年不计前嫌,为垂死挣扎的李大人治病,让他最好的兄弟去南疆采药。” “可他倒好,药回来了,他的病好差不多,就要追杀赵一痕和江小白!” “此人简直就是十恶不赦的狗官!他的罪行罄竹难书!” 说到这里,赵一痕气愤填膺,要不是旁边文人拦着,就把碗给摔碎了。 但成都府的故事,他们并非所有人都没有听说过。 “我听到的可不是这样的啊,当初李大人追杀赵一痕和江小白是因为他们杀了他的夫人啊!” 赵一痕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当初我就在成都府,你们这不知道这官家人的城府,他夫人是因为知道了他的罪行去了青城山当道姑了!唉,官家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何患无辞啊!” “苍天啊!大地啊!为什么不落个雷,怎不劈了这恶人!!” 众文人听后皆是露出了一副了然的神情。官府黑暗之处,素来是书生津津乐道之处,只不过都是痛恨的笑柄。 “可这与颜云梦自缢有什么关系?” 赵一痕嘴角微张,露出了那不符合事宜的笑容,别人都知道他天生的,所以没有在意。 “那日见到李大人后,便开始夜里探访,想方设法得到颜云梦,我日日担惊受怕,所以才花下重金请求慈恩门庇佑。” “前些天我与颜云梦随慈恩门门主找上门去,去李大人沟通了一番,可……” “可就在第二天,她自缢了!” “她……她是怕连累我啊!” “我们虽不是夫妻,但这夫妻之情,却是实实在在啊!” “我可怜的小云梦,你死的好惨啊!” 赵一痕哭声渐大,引来整个画舫的人围观。 但又觉得感情还没到位,又喝一杯酒,再次哭喊道:“小云梦,你怎么就这么死了呢!你这样,可让我怎么活啊!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说着便向湖中跳去。 这一举动,让袁淑媛吓了一跳,还好文人们将他死死拉住。 “可别轻生啊!” “是啊!是啊!” “颜云梦为了你死去,你可别让她的死不值得啊!” “就是!就是!” “你这样死了,对得起她吗?” “就是!就是!”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等咱们高中,非要报了此仇!” “就……就……” “你这美人,是你带他过来的,你不拉着他,也不劝说他,你怎么连就是两个字都结巴!” “好没道理的美人!” 袁淑媛被这话说的差点气的想捶死赵一痕,更想骂这群不知是非的文人,哪天把你们卖了,还替他数钱呢! 你们就活该被利用! 但他们人多势众,只好翻白眼。 “你还瞪眼,赶紧扶好他!别再让他寻死觅活了!” “唉!难怪刚来时,那么消沉,唉,苦命鸳鸯啊!” 众人无不叹息。 就这样赵一痕在众人惋惜中离开了视线,是被袁淑媛掐着肉离开的。 () 第403章 联手夺权 在岳阳楼的对岸小岛的山坡上多了一个新坟,孤零零的,正望着山下的老坟。 新坟前刻着颜云梦之墓的石碑,与其说是石碑倒不如说是一块石头,没有打磨,也没有雕琢,粗糙之相,可以看出立碑之人当时有多仓促,或者说是有多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份。 碑前一摊烧过纸钱的痕迹。 赵一痕看了看,觉得这个地方很不错,很适合自己之前塑造的形象。 袁淑媛跟在身旁,默默地跪了下来。 “颜姐姐,对不起,是我们害了你!” 赵一痕没有做声,现在都不是很明朗,一切都是未知,欠缺的太多,不得不让他谨慎。 却在这时,林中冲进来一老头,正是彭老汉! 他手执鱼叉,直刺赵一痕。 “我要杀了你们,替小姐报仇!” 赵一痕连忙躲到一边,彭老汉见机变刺为扫,直接拍在他身上。 袁淑媛大惊道:“不要!” 奈何赵一痕武功全无,伤还未痊愈,根本就是柔弱不堪,被鱼叉扫在腰间,便倒在石碑上。 他苦笑一声,千算万算,没算到他竟敢白天就出来,还说出这样的话。 “彭老丈,你已经败露了身份!” “哼,这里就咱们三个人,败露又如何?杀了你们二人,更不会败露。” 彭老汉话刚落音,便听到几声惨叫,接着就有三具尸体扔在他的身前。 他不知道什么情况,吓得全身一颤,再看这三人,皆是渔民打扮。 “这……这……老张,老李,老杨!” 彭老汉完全乱了分寸,颤抖的手指着赵一痕,惊恐的问道:“你……你……你到底是谁!” 赵一痕从石碑上爬起身来,双脚不稳,差点再次倒地,幸好袁淑媛急忙搀扶起来。 他看了看这三人,冷笑了一声,对着周围说道:“既然来了,都露个脸吧!” 周围一阵骚动,从树林里飞出八个人,轻盈地落在赵一痕面前,为首的是个女子,赵一痕认识,而且很熟,正是雀子。她的旁边站着一个中年人,柳眉剑胡,正是叶不凡。 随后又来了七个人,衣袂飘飘,行动处又是显得优雅至极,但这几人中的衣服却带着血迹,让这优雅之相变得阴深晦暗,为首之人,赵一痕也认识,旁边之人,赵一痕也认识。正是涂玉瑶和三问道长。 赵一痕没想到来的几人都是大人物。 涂山酒家和偿命村真看得起自己! 不过都是熟人,就好办事了。 “小九,好久不见!” “小崽子,好久不见!” 雀子先想来个拥抱,却被赵一痕躲开,袁淑媛一脸警惕的看着她。 三问道长到没有动作,还站在原地。 这一次的见面,是赵一痕刻意为之,同时江小白已经来了,那他们肯定也会来。 但因为时间比较紧迫,他必须要利用他们。 “这次叫我们来,想要做什么?” 叶不凡言语中不咸不淡,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涂玉瑶看到他的样子便知道他的打算,站在一边,没有说话。 赵一痕知道他们两人的打算,不过是自己被动,他们主动。 但事实上,无论是来几路人马,他依旧可以笑着面对。 “如果不想合作,那可以退出。” 此时他既不属于偿命村,也与涂山酒家无关。 尽管他没有正是离开偿命村,但他料定这两人都不想杀他。 叶不凡想杀他,但看了一旁的三问道长,忍了下来。 涂玉瑶不想杀赵一痕,但不想躬身于人,想以当年的情谊去胁迫,但那都是江小白的面子。 都是走江湖的,这些小心机只适合对陌生人,而对于相知相熟的人来说,只能明说,否则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你说,我们看能不能答应,万一你让我们杀皇帝,那我们岂不是要冒着灭族之险?” 说话者是涂玉瑶,她的声音很响亮,还带着一股桀骜之气,不像女子所为。 赵一痕明白,她乃是涂山酒家之人,言语态度自然强硬了很多。 他并不会介意,只需要他们做事即可。 “事情很简单,只要把万书阁夺回来就行。” 三问道长、涂玉瑶以及雀子和叶不凡皆是一惊,尤其是袁淑媛,前两年的日子一直在万书阁,和那里的人也聊的不错,可现如今又怎会变成这般境地? “为什么?”,她不解道。 “因为他已经不在我的掌控之中,情报网必须为我们所用。” 说到此,涂山酒家和偿命村皆是低下了头。 他们的情报网早已被破坏,偿命村被捣毁后,成员资料也没了,所以很多刺客在也在此彻底消失在江湖中,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 涂山酒家的情报本身就不高,当初赵一痕进成都都很久没查到。 所以他们对情报非常渴望。 此言一出,让他们更是明白当下的事态,几乎所有的一切都被毁了,当年那场小斗争,竟是如此局面。 “话我已经说清楚了,就看你们的了!” “这一单,我们偿命村接了!”,叶不凡抢先达到。 涂玉瑶冷哼道:“叶先生,你也不怕胃太小,撑不下!” 叶不凡笑道:“玉瑶姑娘犹疑之时,已经错过了时机,可不能怪我啊!” 涂玉瑶道:“你们偿命村的人,恐怕早就树倒猢狲散了,这满天下的万书阁,你能收得了?” 叶不凡道:“那是老夫村内的事,你们涂山酒家,除了一些保护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族人,你拿什么去收了这万书阁?” 涂玉瑶冷哼道:“咱们也别争了,且看赵先生安排!” 叶不凡看了一眼赵一痕,也明白只要赵一痕没发话是想自己和她的笑话,随即闭了口。 就在这时忽然林中落下两个人,分别向叶不凡和涂玉瑶耳语了几句,便立在一旁等待回复。 这次涂玉瑶抢先道:“赵先生,慈恩门门主来了。” 叶不凡见她抢了先机,但还有漏洞,嘴角微扯道:“这是你请来的?” 赵一痕看着两人,明显落于下风的涂玉瑶冷哼了一下,叶不凡略有得意。 不由得有些冷笑,若非无奈之举,绝不会将万书阁交于他人。 不过当下不能让陈媛媛过来,于是说道:“先拦住她,我长话短说。” 两人点了点头,两探子也离去处理。 “当下来看,你们两方人马都有缺陷,现在只能看你们联手了!” “联手?”,两人皆是一愣。 两方人马,势均力敌,也相互看不顺眼。涂山酒家矫揉造作,自顾清高。偿命村不过是粗鄙莽夫,只会舞刀弄剑。 所以要联手,绝无可能。 赵一痕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事情还不算晚,涂山酒家人多,负责掌管万书阁人员,偿命村负责追查所有人员。” 说着便掏出半块阴阳鱼玉佩,说道“现在定会有人出城,去其他城送信让这枚玉佩失效,所以这周边三城不要管了,你们只要截住三城之外人员,盘问他们是否是万书阁人员,然后将其带走,到他们所要去的城的对接人。” “只要抓住对接人,这城中的所有万书阁就得手了,但更重要的是……万书阁的千机卷阁,里面有所有的江湖消息,各路人士的卷宗。” “这是其一,其二是这三城部署,第一步找到万书阁阁主许万书,把他杀了。第二步,将所有阻拦的临渊阁的人全杀了。第三步,尽快接管这三城,你们只有五天的时机,一旦失败,你们非但得不到万书阁,还会让万书阁彻底消失。” 说道这里,赵一痕看向他们,淡淡道:“现在说说你们要不要联手!” 两人皆是沉默,论杀人,找人,追查这些技巧,偿命村是专业的,但论人力,论经营,论人心,涂山酒家是专业的。 他们彼此看向对方,显然都有些犹豫。 如果联手成功后,谁来当这万书阁的阁主?赵一痕?是不可能的了,那只有对方是竞争者,那该如何处置? 一个是杀人跟喝水一样,一个治理有佳,哪怕是店倒了,依然无二心。 赵一痕看他们还不做决定,便说道,“或许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两人异口同声道。 “慈恩门!” “不可!” 赵一痕淡淡道:“那你们在犹豫什么?你们不觉得时间很急吗?有你们这犹豫的时间,已经有探子出城了!” 叶不凡和涂玉瑶相互对视了一眼,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 本来是两个人分这杯羹,再来一人,是万万不可的。 “好了,速战速决,这老头让他跟着你们,学学万书阁的技巧。” 赵一痕下了逐客令,两人只好作罢。 但有人要说话。 “老汉不走,今日就算拼了这条老命,我也要杀了你!”,彭老丈依旧不死心道。 涂玉瑶眉头一皱,冷哼道:“她没死,不过是金蝉脱壳计罢了!” 彭老丈一听,茫然道:“我亲眼看到她尸沉湖底,还是我亲手埋的她!怎么会没死!” 涂玉瑶懒得理他,雀子却接过话道:“你埋的是别人,当日她沉湖的时候是湖里有人拉她下去的,沉湖的是另外一具尸体!” 彭老丈满目感激,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雀子拉住,急忙从山坡的另一边走去,一束鸣镝响过,山下又传来一阵窸窣。 赵一痕拉住袁淑媛也向山后走去,远远的看着新坟。 () 第404章 破绽百出 一束绯光从山下乍现,刹那间便来到坟前,正是陈媛媛。 她看着一击毙命的三具尸体,眉头皱了一下。 方才在山下就瞧见苏九上来,而这三人就是跟在他身后的人,现在死了,那苏九人呢? 被人带走了? 那这帮人到底是谁? 她想了半天也没想清楚,是赵一痕的势力?可没见过他们的装束特征。 而且江湖中敢拦自己的人,除了八大门派,实在想不出还有别的人。 她在坟头站了很久也没想出来苏九这样的人物到底是谁。 赵一痕知道她跟着自己的,也一直在关注自己,画舫中也有她的身影。 只是他不想与她正面接触,那样会暴露很多,危险也会增加几分。 但此刻他有了别的想法。 “陈门主,多日不见,甚是想念!” 陈媛媛目光随声音而去,变得疑惑起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 赵一痕带着袁淑媛走了过去,淡淡道:“我可以理解为我和赵一痕有什么关系吗?” 陈媛媛盯着他的双眼,没有说话。 这已然是默认了。 赵一痕笑着说道:“这问题毫无意义!因为别人自认的关系,与他自己想的关系不一样。” “就好像当年你觉得你是在帮他,可他也许会觉得你太天真,亦或你是在背叛!” 陈媛媛一听到当年的事,目光立即变得凶狠起来,手中的短剑都开始颤抖起来,仿佛随时都要出鞘。 赵一痕不以为意道:“陈门主也不要生气,这情感的事,并不是一个人的事,你觉得对一个人是真感情,但别人未必觉得。别人对你是真感情,你也未必觉得!” “故而,关系这种东西很微妙,需要用心去体悟,用心去做事,设身处地的为其考虑。” 陈媛媛冷哼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赵一痕道:“并不想说什么,只是告诉你关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替他做事!” 陈媛媛依旧冷着声音道:“你确实有些聪明,但你觉得仅凭聪明就可以达到你想要的目的?” 赵一痕道:“陈门主有何高见?” 陈媛媛道:“高见到没有,只是你需要人手,不是吗?我慈恩门门徒遍布江南与中原,只要他需要,他们都可以调遣!” 赵一痕笑了,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便问道:“如何调遣?” 陈媛媛嘴角微翘,似笑非笑道:“他身上的那块鸳鸯玉,或者那半阙诗!” 赵一痕愣了一下,鸳鸯玉自己有,只是半阙诗却不知道。于是问道:“哪半阙诗?” 陈媛媛道:“他自会知道!” 袁淑媛好奇地看向赵一痕,问道:“是哪位诗人做的?还是你……” 话还未说完便止住了口,赵一痕也想起来了,曾经确实做过那么几首诗,但并没有表露出来,于是笑道:“既然陈门主如此信任,那苏某便代赵兄去你看看这湖上的风景,如何?” 陈媛媛思量了一下,但袁淑媛不乐意了,连忙扯了扯赵一痕的衣袖,极不情愿地嘟着嘴,仿佛再说,你还惦记这个坏女人呢? 赵一痕自然不想与她为伴,毕竟很容易露出破绽,尤其是现在眼线那么多,这些话不过是说说而已。 “好啊!” 没想到陈媛媛竟然一口答应了! 赵一痕愣了一下,她怎么可以答应呢?她为什么会答应呢?她不应该答应啊! 可陈媛媛却嘴角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意。 袁淑媛那眼睛更白了,嘴角蠕动,似乎是在骂人。 赵一痕无奈,既然泼出去的水,就只好硬着头皮去做。 变化太多,自己已经跟不上节奏了。 …… 山上看山下的风景,一片辽阔,不仅是碧绿的湖水,青葱的修竹,还有那远处如同蚂蚁的人群。 山下与山上的感受又各不相同,山上使人心胸开阔,让人有种豁达之感,但山下更有种平静之感,即使人声鼎沸,即使修竹林立,即使湖水波涛! 两岸人声不止,翠绿严严,碧水浪荡,湖中稳稳如常。 赵一痕到了三杯酒,每人各一杯。 他们所在的穿不是乌篷船,也不是江南小舴艋,而是两面四开窗,透过窗户可以看两面风景,湖风吹来,将入夏的暑气全都吹走。 在湖浪的拍打下,小船发出有节奏的咯吱声。 陈媛媛泯了一口酒,说道:“苏公子没有武功,智计又如此高超,想必作诗也不错。” 赵一痕道:“陈门主高看了,不过是为了行事方便。” 陈媛媛道:“听说那日苏公子在云梦楼略显音律,博得云梦第一美人青睐,此言非虚吧!” 赵一痕道:“一些追求女子的方式,难登大雅之堂!” 陈媛媛道:“难道苏公子仅凭智慧就得到了美人的欢心?哦,似乎美人并没有得到。” 赵一痕笑道:“天下美人千千万,能得到的又有几个?” 陈媛媛举起杯中酒,看起了窗外的风景,一阵风吹来,撩起鬓角和绯衣,芳华尽显,那一抹惆怅油然而生。 这个世界,除了小飞鼠和浮石两人对自己忠心耿耿外,自己又有多少朋友? 以前以为以自己一片善心,即可得到应有的回报,可这些年来,让她感受到能够让自己真正可以依靠的,只有自己,和那曾经的拥有。 她有些怀念起那些年懵懂无知的年纪,也让她对那份依赖感到渴望。 赵一痕看出她此刻的没落与失望,自己没有让她得逞,使她觉得自己的一心结交变成了泡影。 其实这是她的方式不对,问话明显带着试探和强取,这又怎能不让人警惕? “如果真的想让自己有安全感,不妨先让别人有安全感。” 陈媛媛回过头看了一眼,嘴角露出苦涩,“江湖的识人术,今日算是完全领教了!” 赵一痕笑道:“这不是识人术,你且看那行色匆匆的江湖中人,哪个没有经历过漂泊与寂寥?这种心境,犹如湖中扁舟,看似安全,其实摇摇摆摆,哪有岸边的小屋自在?” 陈媛媛又看向窗外,口中呢喃道:“他应该也是这样的人!” 这一幕又是怎么样的哀愁与幽怨,那份愧疚与思念的沉淀又是如何的深沉,才能让柔弱的女子变得如此沉郁而又寂寥。 悠远而又深长的浪涛,将一块块沙石送上岸边,又一块块拖回湖里。 涛尽凡尘纠葛,留下粒粒遗憾与愁苦。 赵一痕看着岸边的沙滩,游人蹦来蹦去,却此时不知如何开口。 袁淑媛泯着酒,一口一口试探着喝完,但那辣味,依然觉得难受。 她只是无聊,或者说在等赵一痕快点结束。 陈媛媛目光还在远处,良久之后才说道:“龙城我找人去过,袁大人的案子还没有翻,前些年一直在闭关,等这次结束一定去解决!” 袁淑媛愣了一下,但随即一把抓住赵一痕的胳膊,不屑地看着她道:“赵哥哥会帮我的,就这几天就可以!” 陈媛媛收回了目光,从疑惑到失望。 “他不会见我的,对吧!” 她用的是肯定的语气,因为她知道,既然在帮袁淑媛,可他却没有现身,这说明他在逃避着什么,至少在和他在一起的几年里,没有多少他要逃避的人。 袁淑媛不喜欢这样的气氛,悲凉的很,就像在将一段压抑的往事一次又一次的重提。 也许会有同情的意思,但却没有要帮助的念头,因为赵一痕受到的伤害更大。 她捏紧了赵一痕的手臂,仿佛在提醒他曾经的伤痛。 赵一痕的脸上有了一丝皱容,他也不喜欢这样的氛围,就像当年看到江小白一样。 并不是他铁石心肠,只因为他看到了太多的离别与死亡,更看到自己心爱的女人死在自己怀中。 尽管陈媛媛也是,尽管她非常痛苦。 “如果没有太多琐事缠身,我想他一定会出来与你见面!” 他不想再看到她这个样子,只能出言安慰。 她笑了,衣袖在风中凌乱,那眼角的泪水慢慢被吹干。 “你知道他是……” 刚想说出口,觉得有些不妥,他心目中的赵一痕,不该与其他人分享,或者说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不该提起这个人。 然后改口问道:“除了他的仇,李明哲,袁大人,他还有什么想做的?” 赵一痕道:“他的琐事太多了,南疆的苗寨,青城山的道士,成都的杨家,张家,苏州的白家,神医的妹妹……” “还有他的孩子,他的徒弟,还有他的干娘……”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陈媛媛打断了他的话,死死地盯着他,他真的知道的太多了,很多事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他都知道,他太可疑了! 赵一痕笑了笑,继续说道:“还有你和你旁边的两个人!” “至于为什么知道那么多,你觉得我会随便帮一个人?” 陈媛媛依然怀疑道:“你觉得他会随便信任一个人?” 赵一痕道:“那他当初为什么那么信任白允,让他去救自己?” 陈媛媛还想说什么,却被袁淑媛打断道:“你这人怎么疑神疑鬼的?当年你要是这样疑神疑鬼,赵哥哥又怎会那般下场,又怎会跟你不相认!” 陈媛媛终于没了声,猛然喝了一杯酒,便走出船舱。 那一刻风将伤口撕裂,阳光将伤口暴晒,这样的伤痛还要持续多久? () 第405章 天下之道 赵一痕看着船沿上的女子,那坚定的目光逐渐被削弱,近在咫尺间却不能互诉衷肠,在这世间中,是多么可怜的事! 袁淑媛也知道陈媛媛的心事,兴许是被感动了,紧握赵一痕手臂的手松了开来。 “就不能一次说完?” 她有些难受的问道。 赵一痕苦笑的摇了摇头,“女人心,海底针,谁知道她的脑袋里的虫是直走还是跳着走。” 袁淑媛没了声音,心里却有些高兴,但又有些不高兴。 赵一痕摇了摇头,今天的破绽太多了,又不能去解释什么,所谓越描越黑。 船一直南去,直到岳阳楼下才缓缓靠了岸。 陈媛媛一直站在船头,没有进舱内,也许是没有共同言语,也许是相通了什么。 红衣翩翩,短剑握手,连句招呼没打就下了船,上了岸,岸上两个黑衣人迎了上去,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陈媛媛不认识那两个黑衣人,但赵一痕认识,正是浮石和小飞鼠。 见他们离去,赵一痕才缓缓下了船。 如今各方势力齐聚,现在各种准备都在眼皮之下,而自己已经成了众矢之的,一旦自己有进攻的准备,一切都会剑拔弩张,那时候对谁都不好。 不过,小心思还是可以动动的。 比如撑船而来的白允。 他们是从湘江一路而来,下了船便带着杨婉儿和张幸父子向岳阳楼走去。 赵一痕挑了眉,就从身边走过,怎么也得打声招呼不是? 他碰了一下旁边还在愣神的袁淑媛,袁淑媛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嘴角笑了起来。 “白大哥,白大嫂,你们也来了?” 白允和杨婉儿这才转过身来,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袁淑媛正要说话,却被赵一痕抢了先,“原来是白公子,久仰!久仰!” 他的声音很大,像是刻意,又不像是刻意,那种声音夹杂了许多问题。 白允紧了紧眉头,思索起来,待到确定没有认识这个书生,才问道:“这位兄台,恕在下眼拙,还未认出,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赵一痕道:“在下苏九,无名之辈,只是在下听得白公子名迹,心生瞻仰,故而一见公子,无比激动!” 白允点了点头,道:“苏公子,不知与舍妹淑媛是何关系?” 赵一痕道:“我与她与你关系一样!” 白允眯起了眼睛,没再问话,而是转向袁淑媛温和的笑道:“淑媛妹妹,你来说说。” 袁淑媛怎会不知道其中的意思,不就是不信任旁边这个吗?她翻了翻白眼,简直活该,没事跟自己人隐姓埋名干嘛! “他啊,就是一江湖朋友,没啥关系!” 白允笑道:“那跟我一起走,这几年不在苏州,把你落下了,你赵哥哥要是知道了,可得责问我了!” 袁淑媛听后,嘟囔道:“他早就知道了!” 白允没听清,问道:“你说什么?” “啊……没事,赵哥哥说啊,没事的,他明白你的处境,我跟他在一起,也不错,人挺好,嘻嘻嘻……” 白允皱了一下眉头,又看了一眼旁边这个粉面高个,一脸不信任。 “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 赵一痕道:“关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里有想杀你的人,你们明目张胆的来,想做的事没做完,可别先被暗杀了!” 白允点了点头道:“多谢提醒!” 赵一痕又道:“那块万书阁的令牌作废了,想要最新的,找江小白。” 白允这次睁开了眼,而且还瞪的很大,看着赵一痕,仿佛要把他的身份看透一般。 赵一痕摇了摇头道:“我的身份不要猜忌,等事情到一半时,把淑媛带走就行!” 白允这时又愣了起来,为什么要带走袁淑媛? 袁淑媛更愣了,为什么到一半的时候把自己支开? 赵一痕解释道:“你们想让当年的痛苦重现?” 说完便带着袁淑媛离开了码头。 如今该来的都来了,不该来的也应该来了。 回到天下楼,赵一痕就开始思索着对方的策略。 从目前种种情况来看,自己处于优势,但若是荆州官府不答应,还得重新估量。 还有龙城方面,那也是一个不定数。 想到袁淑媛就觉得不好办,今天让她离开自己,她不答应的可能有八成。 果然,刚想到这儿,袁淑媛推门就走了进来,抓住茶壶对着壶嘴就猛灌起来。 “你房间里没有茶?”,赵一痕问道。 “没进去,我就是来兴师问罪的!”,袁淑媛瞪着眼睛说道。 赵一痕道:“不就是让你提前离开吗?你在这里呆着,如果打起来,很难顾及到你!” 袁淑媛哼声道:“我只想看到害我父亲之人早点下地狱!” 赵一痕道:“可你父亲想让你活着,开心的活着!!” 袁淑媛神色一暗,道:“他为了龙城的黎明百姓,背负骂名,我却不能亲眼看到那些可恶的狗官身败名裂,心有不甘!” 赵一痕摇了摇头道:“一切活着才有希望不是吗?如果这次行动失败,还搭上你的命,你父亲的愿望又能怎么办?” “可是……” 袁淑媛还想说什么,但被赵一痕打断道:“天下人没有说书的和戏曲中的官一样清廉,那是断人财路,甚至是断别人子孙的事,能夹缝活着就不错了,还想为百姓申冤?” 袁淑媛不解道:“为什么不能?” 赵一痕道:“今日那些书生便是例子!” 袁淑媛不屑道:“那些愚蠢的人,怎么与清官相其并论?” 赵一痕摇头道:“这是你看到的一面,还有一面就是他们是性情中人,嫉恶如仇,否则也不会因为我的一番胡话,便失去了判断,若是为官,见到恶人,定会严惩不贷!” “但如果是你的孩子做了犯法的事,比如打了某家孩子至重伤,他们又把你孩子打成重伤,你会怎么办?” 袁淑媛道:“那是他活该!” 赵一痕摇了摇头,很明显她没有为人母,不知子贵的道理,转而问道:“那这么问,我今天杀万书阁的阁主呢?理由我已经说了!” 袁淑媛这才愣住了,想起今天也想问的问题,“仅凭他不为你所用,就要杀他?” 赵一痕笑着点头道:“对!江湖是这样,庙堂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袁淑媛根本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这是多么荒谬的理论,不为自己所用就要死,那这天下要乱成什么样? “你……你以为你是谁,你是皇帝吗?自己利用不了别人就可以随意让他死吗?” “他们当年没少照顾我,这么恩情你怎么还?你还有良心吗?” “就算你没有,我有!你的阴谋诡计里有考虑过我吗?” “如果以这种方式,为我父亲报仇,我觉不答应!” “如此冷血无情之辈,不配说这些大道理!” “滚!我不想见到你!” 说道这里,拿起茶壶就丢向赵一痕,接着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身后传来一阵噗通声,赵一痕头被砸中,整个身体倒在地上,茶壶从头上掉在地上,“啪“一声碎了,接着凳子也倒在地上,滚到一边的角落。 袁淑媛刚出门口,便被这一连串的声音吓到了,连忙回头看了一下,只见赵一痕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你!你怎么不躲啊!” 袁淑媛又急又气,跑到赵一痕身旁,用手帕擦掉血迹,抱起赵一痕就气道:“没武功,连躲都不会了吗?” 赵一痕摇了摇头道:“你也知道我冷血,很多时候,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而且许万书和我仇人搅在一起,变数非常大,他心有异,掌握巨大卷宗,想要对付我们,轻而易举;而我们的计划稍有差池,必然会有人丧命,所以我不得不对他下手!” 袁淑媛气道:“那你也不能不躲啊!” 赵一痕目光看向她,极不情愿道:“我追不上你!” “……” 袁淑媛没了声,她没想到他的身子差到这种地步,连一个女子都不如。 那场祸端,定让他非常痛苦! 她按住赵一痕的伤口,扶他起来。 清洗完伤口,才悠悠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亲属朋友,有些罪恶在自己看来是可以原谅,但在别人看来却是十恶不赦。” “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可是那样做真的有伤天理!” 赵一痕摇了摇头道:“生而在世,谁不想自己逍遥快活?谁不想自己的亲朋好友过的自在?所以很多人并不会将勿以恶小而为之听进去。” “说道善恶,这天下又有几人能将这善奉行到底?圣人尚不能无过,何况这些官场游历之人?” 袁淑媛叹道:“谁能将这人心扭正,谁又能将这世间善行发扬光大?” 赵一痕说道:“是道!” 袁淑媛眼睛一亮,道:“对,是佛道,他们行事不求利己,只想普度众生,让天下之善留下一片净土!” 赵一痕摇头道:“各行各有自己的道,如果不按照自己行道,就无法生存,就会被别人逼退,甚至残杀!就像卖烧饼一样,其他人都卖两个铜板,他却卖一个铜板,他可以卖更多,但别人就无利可赚,他就会被排挤!” 袁淑媛道:“为什么?价钱不同,就要被排斥?” 赵一痕道:“一个烧饼成本是半块铜板,你卖一个铜板,一天卖出一百个,不过五十文钱,勉强糊口,但如果是两个铜板,才可以维持生活,如果是你,你想卖多一点,还是卖少一点?” 袁淑媛停下了洗手帕的手,叹道:“这世间的道,还真不少!” 赵一痕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这世间的道,他明白的就有数十种,不明白的还有数不清,这江湖路很难走。 () 第406章 对答如流 袁淑媛望着这人来人往的街道,是商、是民、是士、是书生,还有一些无业游民。 她的心情很复杂,仿佛看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就连下楼都不敢了,生怕踏出那一脚,就不是自己的世界了。 “这些年你都是怎么过的?”,袁淑媛站在窗前,木讷地问道。 “如果在以前我不会告诉这些,因为有陈媛媛的例子再先,我不得不跟你说这些道理。”赵一痕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袁淑媛回过头,看向他,目光变的惊恐起来。 是了,当年陈媛媛只是听信了那个李明哲的鬼话,便将赵一痕害成这般,若是自己一气之下走了,再被许万书蛊惑,那他一定会再次受到当年的痛苦。 一想到这,袁淑媛就一阵后怕。 “对不起,我不该这么鲁莽!”,她有些心疼看着赵一痕头上的伤口。 赵一痕摇了摇头,道:“当年我与你爹只是萍水相逢,看到他的无奈和身不由己,我能感觉到。后来将你托付于我,我本不想干,不过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当时就答应了。” 回想起这些故事,不由得有些自嘲,自己终究还是变了,管了不该管的闲事,才会有这些曲折。 自己欠了很多人的情和事,只有这一次,可以还七成。 所以他当时才没有让陈媛媛杀了李大人,尤其是知道了龙城事故之后。 袁淑媛笑道:“那你还不是答应了吗?不过我很好奇,你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 赵一痕笑道:“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不像以前那样活着了!” 袁淑媛问道:“那你现在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赵一痕想起当初和江小白提的建议,让世间没有纷争,没有哀怨,没有各行各道,化散为整。可后来,才觉得自己如同邯郸学步,做着每个行的事,遵循着每一行的道,可自己却不属于任何一道。 不能说什么都不是,而是自己已经看不透这世间的规则,尽管自己杀人如麻,尽管自己杀至千万人,尽管自己可以掌握一些人的生死,但那又怎样,只是一场场灾祸的见证人吗?只是一个附和在人群中的罢了! 那么做这些事,又有什么意义? 累是自然的,更不想过着人前人后都不是人的日子。 谁能真正变成一个冷酷无情的人? 任何人都不能,赵一痕更不可能。 手情不自禁地捏住杯子,想要喝上一口,却见杯中没有酒,索性放下了杯子。 袁淑媛嬉笑道:“怎么,讲一下自己的想法,还得喝点酒才能壮胆说出来?” 赵一痕道:“哪里没有人,就去哪里!” 袁淑媛笑道:“你这是看透世俗,要去深山老林里隐居吗?” 这次赵一痕没有再说话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又或者现在不知道该怎么抉择。 他站了起来,看向袁淑媛道:“以后的事,我不能保证,我能保证的是,在该离开的时候,你必须离开。” 袁淑媛不知道为什么,又会扯到这个问题上,她只好点头答应。 这个江湖太复杂,不能以常理去度之,她不能在这里游刃有余,他也不能在此中如鱼得水。也许像某些门派一样避世不出,也未尝不是一个活着的办法。 …… …… 七天一晃而逝,这些日子里,无数人的目光都在盯着赵一痕和袁淑媛,可就在这个时候,赵一痕什么举动都没有,除了游山玩水便是去勾栏,而后就是到处吃吃喝喝,日子不好快活! 但是那些关注的人却都不安定了,因为在一夜之间,岳州就死了十几人,江陵府也是,而其他地方的人也死了很多人。 正要武林大会即将召开之际,出现这种情况,不仅是荆洲知府头疼,就连这边的县太爷都感到了倍感压力,如果这要是上报到朝廷,那他们身上的红绿青服都得扒下来。 而最坐不住的便是临渊的人,因为三天前许万书毫无征兆的在自己的竹亭暴毙而亡,就死姬枫面前。能做到这种地步的人,只有偿命村! 而能调用他们的人,除了赵一痕还会有谁?除此之外,许万书没有得罪过其他人,毕竟他并不常出现在别人面前。而这些日子里死的人,都是万书阁的人。 姬枫一把将桌上的茶杯捏碎,还是觉得没有出气,一脚将桌子踢飞,砸的满地都是,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既然有求与自己,还这么针对自己,看来也没必要听信他了! 门外听到动静,走来两个女子,一个是砚秋,另一个则是大名鼎鼎的云梦第一美人颜云梦! 砚秋知道赵一痕开始行动了,但是也不理解为什么要杀他一手建立起来的情报网。而颜云梦则什么都不知道,她只知道那个苏九的男子在帮自己。 “发生了什么事?”,颜云梦不解地问道。 砚秋在旁边没有说话,她可以理解姬枫的心情,若是自己也一定会恨不得将他杀了! 姬枫摇着头,没有说话,而是满腔愤恨地走了出去。 砚秋准备跟着他,却被门外的人拦了下来。 很显然被软禁起来了。 颜云梦有些担心起来,问道:“怎么回事?” 砚秋也不说话,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实在想不通他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要和临渊闹得如此僵硬,难道就不会变通一下吗?难道他真的要将孩子当做利用工具吗? 她不甘心,但又无可奈何,现在哪里都不能去,恨只恨自己当初看错了人,看不透一个男人的心,便将所有都付出!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做什么都迟了,就连见孩子一面都难! …… …… 热闹的大街,依旧如常,那些死去的人,除了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之外,什么都没有改变。就仿佛那些死去的人,与自己无关一般。 茶楼间,换了一个说书的,这次说书的讲的故事更精彩,而是当初江小白行医的故事,与八大门派结交,八大门派奉送各种宝物当做信物,最好的便是天山派的行天剑,如今也是江小白随身的佩剑。 赵一痕一边喝着茶,一边靠在墙上闭目养神,袁淑媛则是开心的不得了,没想到那个神医,竟有那么多往事,真是人不可貌相! 算算时间,之前的事,应该酝酿的差不多了。 茶凉了,又续了一碗,就在喝不出茶味的时候,来一个道人。 “苏公子好雅兴!” 来人正是姬枫。 赵一痕眼睛都没睁开一下,道:“还没到时间,你就这么着急?” 姬枫要了一碗茶,赔笑道:“这不是临近了吗?我想着要不要我配合的地方!” 赵一痕道:“不需要!你只要找些高手就行!” 姬枫想了想,觉得有些不妥:“最近事态有些严重,上次我的几个人在对岸被人杀了!” 赵一痕想了想,他应该说的是上次跟涂山酒家和偿命村密谋的时候,跟踪自己被杀的三个人。 “让你的人别做扎眼的事不就行了吗?这个节骨眼被查出什么诟病,就算了赢了,也会被他们九大门派取消资格!” 姬枫嘴角有些抽搐,明明那几个人之死和他有关,他不仅没觉得不对,像个没事的人一样,反而还告诫自己起来。 “且不说这些,万书阁那边怎么回事?我好不容易搭上一个有点实力的细作势力,就被你搅了!” 他这次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接道出他的猜忌,尽管他的话很平和,就像平常聊天一样。 这些赵一痕都知道,不过是找自己要个说法而已,这些他早就有了说辞,便说道:“做这种势力,难免会得罪人,要知道自己的卷宗在别人手里是很危险的事,万一自己有仇家,自己的卷宗被泄露,很容易被杀的。他们不过是仇杀,不要担心!” 姬枫本以为这年轻人只是一个狠角色,不过一个做事莽撞的小子,但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不仅做事狠,就连说话都毫无破绽。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万书阁的领头羊不死,一切都照常运转!你还是可以跟万书阁打交道!” 姬枫面色阴晴不定,虽然这个结果的确不错,但是要知道,他一开始搭上的是万书阁的阁主,还是私交,想要拿到的卷宗不仅实惠,而且还可以拿到一些人拿不到的卷宗。而现在,他只能是一个普通的交易者,连最起码的老顾客优惠都没有! 虽然在许万书死前有预测到自己会出事,并将他的信物交于自己,但是去找万书阁接头人的时候,竟然都说不认识! 很显然,这里所有万书阁的人都被清洗了一遍,仅仅七天时间,就能做到一次大换血,可以想象这背后的力量有多可怕! “我的要求不多,按照以前的价钱来,行吗?” “这个在下可做不了主,你得问赵一痕,或者他信任的人!” “谁?” 赵一痕抬了抬头,示意旁边的袁淑媛。 袁淑媛正吃着糖酥,看到两道光看向自己,不由得愣了一下,“我……我……看我干嘛?” 如果单单是赵一痕的目光,倒还好受,哪怕是和他一样的目光,都还行。但是姬枫的目光的却有些深邃,像是想要将袁淑媛的内心乃至他的身世都看穿一般。 袁淑媛哪能受的了,连忙向赵一痕身旁靠了靠。 赵一痕摆了摆手道:“别吓着孩子,信任是建立在她底子干净,如果你打她的主意,哪怕你能威胁到他的两个人,他都会让你脱层皮!” () 第407章 新茶又上楼 这话已经带有威胁的意思了,如果是常人,定会要好好教训这个无知的青年。 但姬枫并没有,他轻呷了一口茶,笑着说道:“你说的不无道理,只是我无条件的相信你,那你也得给我一个保障。” 赵一痕道:“八大门派无心争盟主,第九大门派会看在赵一痕面子上也不去争夺,你觉得你的胜算有多大?” 姬枫点了点头,这个问题,当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已经说了。但这次重申这个问题,定是话里有话,他安静的听着。 “其次贵派隐居多年,虽有活动,但名声不太好,据我所知,逍遥派记载贵派不过一群乌合之众。” “所以你要做的就是树德,只需要为当年的荆州刺史翻案,那这盟主之位就进了一步。” “这也是为什么要让你收留颜云梦的目的!” “最后赵一痕的孩子在你手中,那日他会亲自过去,并接回孩子,仇人见面一笑泯恩仇,也会提升你们的名望!” “再有其他帮派也会有人出言说道,再有慈恩门点头,这盟主之位,还会跑吗?” 姬枫皱了一下眉头,从之前种种迹象表明,自己只是一枚棋子,而现在看来,确实为自己考虑,只是真的是这样吗? 他想了想,话虽然这么说,很容易得到盟主之位,只是需要动用的力量却不是一般的大,不仅要有八大门派的人做内应,还需要让第九大门派点头,同时又要有江湖的舆论,能将这些事情,在几天内完成,几乎是不可能的。 也许赵一痕可以做到,但也许又做不到,但这就要看他怎么安排了。 “荆州刺史灭族的真相是什么?” 这是他不得不问的问题,要想在这场诡计中取得主动权,就必须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事,而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全听别人安排,那与棋子无异,他可不想做这样的人。 “你想知道真相,还是想查真相?” 赵一痕眯起了眼睛,嘴角的笑容依然,虽然笑容是与生俱来的,但是与脸上的某些微妙表情混搭后,却有不同的深意,尤其是此刻,有种不屑的嘲讽意味。 姬枫被他的神色看的有些不自然起来,并不是他的嘲讽让自己感到危险,而是这个案件让自己不寒而栗。 “江湖不问官家事,你确定要这样做?” 赵一痕睁开了眼睛,开始盯着姬枫。 这次姬枫没有说话,而是陷入了沉思,如果按照这个年轻人的办法来,一切都是由他来主导这个事情的走向,自己只要静候佳音就行,可这天底下又怎么会有这种好事情,难道仅仅是自己的孩子?如果那人自己做了武林盟主,想要孩子,那可是轻而易举的事,或许他不想鱼死网破,但这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想到这里,他只能往最不好的方面去想,一切都是面前年轻人的诡计,那么自己又该怎么去做呢?只能去查这个案子,但这又不得不去跟官场的人打交道,一旦出现个意外,哪怕是八大门派坐镇,官府想让自己做不成,就不可能做得了这盟主之位。 两方面思考,似乎都对自己不利,于是说道:“这空口无凭,依然让人很难信服!” 赵一痕敲了敲桌子,抬起身来,淡淡道:“还有一种办法,比断案更好!效果至少好十倍!也能让你们名声快速达到顶点!甚至可以压过第九大门派!” 姬枫好奇道:“什么办法?” 赵一痕道:“将你们的宗卷交给万书阁,就说是苏九苏公子交代的,他们会知道怎么做!” 姬枫道:“让他们广而告之?” 赵一痕道:“不错,现在各大门派都在这里,他们知道的越多,你们的名声越好!” 姬枫点了点头,这次没有犹豫,这的确是一个好的办法,也可以迅速提高自己门派的声望,只是要将自己的宗卷拱手让给别人,却并不是一个好的办法,于是说道:“只给善事,不行吗?” 赵一痕摇头道:“不可,江湖中的事,难免会有知道,既然知道,那么别人评说就要好也有坏,知道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还有你们的行事风格,他们也好帮你们圆了恶事。” “如果只给善事,其他人有疑问,那么连圆的方法都没有!” 姬枫想了想,却是如此,只是这百年来,江湖恶事挺多,善事却很少。虽然自己在外游历,积攒了一些声望,但是与恶事相比,完全是无法弥补的。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犹疑了。 赵一痕看他模样,就知道这种人精不好说服,便继续说道:“现在的荆州鱼龙混杂,随时都会出点事,这时候,你们尽管去维护安宁,去做扎眼的善事,在做善事的时候,不知不觉间将你们做善事的口号喊出来,这样效果会好很多!” 说道这里,姬枫非常认同的点了点头,前有自己做实事,后有万书阁美化,这样虚虚实实一来,哪怕心有疑惑,也不得不去相信。 赵一痕继续说道:“如果同意,就尽管去做,这件事,就当给老顾客优惠价,免费帮你们。” 姬枫准备想问为什么,但随即明白了,这都是为了赵一痕的孩子,那自己便不客气了。只是那个如同宝物的孩子,要不要还回去,以后还得两说了! “赵友与苏公子做事都是滴水不漏,不过苏公子与赵公子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赵一痕笑道:“姬道人谬赞了,不过是一些馊主意!” 姬枫笑道:“可这馊主意却是我们的好主意,曾经也对赵友提过入我门下的事,他来找我,想必也相通了一些,不知苏公子意下如何?” 赵一痕道:“此事不急,毕竟这荆州的事还没有完,说这些都尚早,顺便再送一个大礼!” 姬枫问道:“什么礼?” “颜云梦的事,一旦查清,并将参与者一并定罪,那么就将断案的幕后人说是你!你看如何?” 姬枫一想,自己什么都没做,还能得到享受到最后的结果,那是最好不过的了,如此一来,自己门派的声誉会更上一层楼,那江湖中,更是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这样自己得到盟主之位,就不会显得德不配位了! 如此简直是最好不过了! 他连忙说道:“那便先谢过赵友和苏公子,还有这位小美人袁小姐了!” 姬枫其实也想过这其中背后的利弊,因为这牵扯到官家之事,一旦有漏网之鱼,那等自己的就是无尽的报复!但那孩子在自己手中,无论如何,他们也要将事情办的稳妥。 赵一痕笑道:“事情都安排好了,这下没有什么疑问了吧!” 姬枫道:“当然没有!苏公子办事,我放心!” 赵一痕忽然嘴角一扯,冷冷道:“好事已经说了,但那孩子,呵呵……想必你也听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 姬枫拱手道:“自是应该,其实孩子就算你们现在想要,都可以带走,只是现如今局势不稳,放苏公子这里,难免会出现意外,毕竟现在李大人已经躲进暗处,会不会做出意想不到的事,我们都不能保证。我也是为孩子考虑,等荆州事情一过,你们走的时候,直接带走即可!你可放心吧!” 话虽如此,但心理已经想好了留住孩子的说辞,呵呵……能困住两个有才之士,哦对,还有他们背后的势力,这可怎么能让他们说带走就带走呢? 赵一痕看他满面笑容,也没什么要说的了,该威胁的都威胁了,剩下的就看他守不守规矩了,便下了逐客令道:“既然如此,那便等到姬盟主继位之时,去讨几杯酒喝!” 姬枫笑道:“哈哈哈……如此,那姬某也等苏公子安排好一切了!” 看着姬枫远去,赵一痕的眼睛变了神色,目光逐渐变冷,即便嘴角还保持的笑。 袁淑媛看的心都颤抖,用手指捣了捣他的手臂,怯生生道:“你……你……你怎么了?” 赵一痕回过神,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聊了这么多,承诺了那么多,不仅仅是为了孩子,还为了自己的计策中给自己一个不明显的破绽。 “那……那我们走吧!”袁淑媛听完了说书后,就想离开,而刚刚又跟那什么说道士又不是道士的人聊这么久,更想离开了。 赵一痕刚准备起身离开,却又做了下来。 袁淑媛不解道:“怎么了?” 赵一痕叫了店小二,又添了茶,说道:“官府的人要来了。” 袁淑媛翻了翻白眼道:“他们来,管我们什么事!” 赵一痕摇头道:“来找我的,还逃不掉!” 果然,没过一刻,便走来两个人,一胖一瘦,正是那夜眼睁睁地看着赵一痕脚踩李大人的荆州知府,还有一位,赵一痕便不认识了。 不过这不要紧,荆州知府李大人落座后,随后店小二上了茶,见店小二远去,才说道:“这位是现任荆州刺史郑大人!” () 第408章 鲜有湿鞋人 一上来便兴师问罪,吓的袁淑媛心肝颤抖,死死地抓住赵一痕的手臂,还向他身边靠了靠。 她知道,那些万书阁死的人,都是赵一痕指使的,因此更加担心。 但反观赵一痕却并没有害怕,连一丝惊讶的神情都没有。 哦,他一开始就知道他们会来,真是个狡猾的狐狸。 想到这里,袁淑媛才松开了手,但依然搭在赵一痕胳膊上。 不过还好,周围很嘈杂,王大人又挨着赵一痕,所以他的声音都被遮掩,而且赵一痕所在的位置,正是茶馆最里的位置,这里无论风景还是听说书的位置都不佳。 故而县令大人不怕会有人听到,王大人和赵一痕都不怕。 “王大人和县令大人,断案如神,慧眼如炬,小生佩服!” 王大人喝着茶,不说话了,县令大人看着王大人不发话,便知道他是要靠自己了,冷声道:“岳州三条人命,江陵府五条人命,都是你所为!苏九,不是我们想得罪你,而是你做的太过分,就算本官有心保你,但这杀人,你必须偿命!” 赵一痕看着他软硬兼施的模样,却有些好笑,尤其是看到王大人吹着茶汤一副听不见的样子。 只是县令大人的面子可以不给,王大人的面子可得给。 “大人,并不是小人不想认罪,而是这几天小人和舍妹一直在游山玩水,从未离开过岳阳楼和天下楼范围之外,强加这条杀人罪,恐怕不仅小人不甘,说出来,也令百姓不服啊!” 县令大人冷冷道:“你以为本官不知道吗?你背后的势力极其复杂,背后有偿命村、神医、还有那涂山酒家甚至是第九门派的人,你想做这点事,不是很容易的吗?” 赵一痕笑了起来,那嘴角的笑意比神医整的笑容更加灿烂,“这么说,这都是大人猜的?大人,如果是这样,那这江湖中人,哪个都有杀人的实力啊!比如九大门派,哪怕是一些小的江湖势力都可以!您这可真是冤枉我了!” 县令见赵一痕死不承认,咬了咬牙,又看了一眼王大人,恨恨道:“苏九,你休要狡辩,你与万书阁有隙,想杀人夺权!因为这曾是赵一痕一手操办起来的,如今万书阁的阁主想要架空赵一痕的权利,你不答应,或者说你背后的赵一痕不答应,所以你们起了杀心!” 赵一痕没想到前后加起来就七天,他们竟然查到自己和许万书的恩怨了,不可谓是断案如神,不过这样也对,毕竟死的人不是少数,尽管他们的症状要么像是自杀,要么是突然暴毙,但查查背后的影子,都会有猜忌。 这也是赵一痕疏忽的地方,毕竟自己以前杀人,都是杀完就走,去了其他城里,哪里会管他们怎么查案,查多久。 但是自己和许万书的仇怨是怎么查出来的,倒是令人深思的地方。 “有证据吗?” 这便是赵一痕最大的依仗,他相信偿命村和涂山酒家的办事,如果他们的对话都被传出来,那说明他们跟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果然县令张了张嘴,又看了看王大人,说话都变得不利索起来,“你……你……你休要狡辩,难道……难道这些还不算证据吗?” 赵一痕笑着还想说什么,却见王大人抬起了头,便没有再说什么,看来他是茶喝够了。 “苏公子,虽然你身在江湖,老夫身在朝堂,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庙堂有庙堂的规矩,两者本来可以进水不犯河水,但你这样做,不仅坏了江湖规矩,还坏了我们朝堂规矩!” “再套用你们江湖上的话,无利不起早,你坏了江湖的利益,老夫不管,但坏了我们朝堂的利益,老夫必须得管!” 赵一痕听着他一大串的话,无论是铺垫还是意思,都说的很透彻了,这也是为什么自己没有躲着他而是等他的原因,于是笑道:“虽然听不懂王大人的话,苏某是如何坏了朝堂的规矩,如何坏了江湖的利益,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现在江湖中有个组织叫龙渊的,专门欺压与他们不和的人,我怀疑是他们所为!” 王大人脸上光腻的肉一抖,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这次来的目的并不是兴师问罪,否则就直接压到县衙了,哪里会在这里跟他磨嘴皮,不过是为了一个交待而已,毕竟在自己地盘上杀了人,还这么多,自己无法向上面交待。 而赵一痕这么一说,已经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这龙渊是什么来路?” 赵一痕看着他,忽然想笑,但又不能太刻意,显得他们不够专业,只好压低了声音道:“他们分布在整个王朝每个地区,常年不与外部交流,隐居于山林,但是他们一旦出世,便是血雨腥风。” “他们最常用的武器是月牙刃和月牙镖,集体杀人。一般身上纹有蝮蛇印记。很好找,但又不好找!” 王大人深吸了一口气,“嘶”的一声,很急促,像是遇到什么头疼大事一般,显然他从未听说过这样的门派。 赵一痕没有理他,继续道:“想要找到他们并不容易,但是他们行事比较诡谲,一般杀完人之后,都会像没事人一般隐入人群,无法让人察觉,除非有人当场抓住他们。” 说到这里,王大人忽然想到了一个组织,这不就是刺客吗?跟偿命村有什么区别?要说区别就是,他们不是集体杀人,标志性的武器和印记不同。 这样的组织还真的很少听过,以前倒是听过临渊的人这样做过,只是临渊活动非常少,基本上一年都出不了一次,可这次几乎是在整个王朝下同时行动。 想到这里,便问道:“他们与临渊什么关系?” 赵一痕思考了一下,给了一个不确定的回答:“临渊似乎近年来活动开始渐渐多了起来,善事也做过不少,一般不会出现这种大量杀人事件,而龙渊,虽然有一字之差,但也是有一定的差别,比如他们敢取龙字,说明他们自大,而且还很嚣张。与临渊行事有着很大的区别!我觉得应该不是!” 王大人再次陷入了沉思,这样说来,真的是龙渊所为? 他有些不确定,尤其是这个青年所言,谁知道是真是假? 赵一痕此时也不说话了,他需要给王大人一个思考的时间,无论他信不信,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他心里已经有种子种下,在将来某一天,会让这个种子发芽并开枝散叶。 县令大人在一旁看着王大人的模样,自己也不敢多言,而自己也开始思考起来临渊、龙渊和偿命村的行事,可怜的是,他做官并没有多少年,知道江湖中的事远远没有知府大人的多,他只好在一旁妆模作样的思索着。 茶渐渐凉了,茶馆里的人走了又去,去了又来,他们还会不会停留,此刻又会停留多久,都是一个不可预料,像赵一痕这样的,一坐便是一下午,只是个例。 时间慢慢过去,夕阳都快下山了,王大人依然没有离开的意思,茶水未动,凉了很久。 不仅袁淑媛耗不了,县令大人和赵一痕也耗不了。 袁淑媛不敢催促,县令大人更不敢,他们二人目光都聚集到了赵一痕身上。 赵一痕眯起了眼睛,看向县令,不同寻常的意味从目光中隐射出来。 县令大人翻起了白眼,无奈地摇着头,而后又点起了头。 看着县令大人的模样,忽然觉得他有点可爱,于是轻咳了一声道:“王大人若是觉得交不了差,倒是可以和守城以及荆州北路和南路的知府说说,或许会有意向不到的收获,如果在这里只想,不动,如同闭门造车,恐怕有点难度。” 王大人抬起头,满脸的褶皱,让他显得有些阴翳,看向赵一痕的眼神也变得尖锐起来。 “苏公子不仅耳目众多,江湖异闻也是见多识广,老夫这般老骨头,已是养老之人,折腾不起,不知道苏公子可否助老夫一臂之力?” 赵一痕看向王大人,没有说话。 王大人知道他的意思,笑着说道:“江湖的规矩老夫也懂,而且做人嘛,知恩图报,老夫这半个身子都要入土的人,自然也清楚,只要苏公子能帮我将凶手捉拿归案,老夫便可以助你完成你想做的事!” 老狐狸毕竟是老狐狸,说话都不一样,短短几句话,不仅可以挖出自己来荆州的目的,还可以让自己无条件帮他。 因为自己做的事多多少少是触犯法令的事,这决不能让王大人帮忙,能做的只有洗脱前刺史罪名,而洗脱前刺史罪名,还可以让他加官进爵,当真是所有好处都让他给占了。 最可恨的是,自己还不能不同意,因为他需要王大人帮忙,想要扳倒李大人,必须要有朝堂上的人,尤其是那夜知道一些事情的王大人。 而此刻,自己更不能出现一丝犹豫,否则就会让王大人生疑,真是人越老,越是精。 赵一痕只好表现出很开心的样子说道:“那以后便有劳王大人了!” () 第409章 茶凉酒才满 与王大人这种人精谈话,还是需要一定功力的,直到晚上的时候,赵一痕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这个人。 如果说,刚开始见面的时候,属于圆滑世故的人,那么今天就不只是这样了,而是还带着奸诈,这种奸诈中还带着一些狡猾。 他是一种谙深江湖与庙堂之人,能够稳坐知府之位,并能够左右逢源,虽不是大奸之人,但也绝非善人。 从某些方面来说,赵一痕还会有点棋逢对手的感觉,与龙城袁大人不同,他也许也可以左右逢源,也可以同流合污,但是缺了一丝狡诈,尽管他留有后手,却是做着鱼死网破的准备,虽然有勇,但无谋。 不过,不知道这王大人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会怎样,会不会也会和袁大人一样,听之任之。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今天同时给了两个人承诺,虽然可以将这两人串联到一起,也可以解决王大人头疼的事,甚至可以将自己的罪名扣给别人。 但是这毕竟是权宜之计,若是东窗事发,虽然自己可以摆脱一些嫌疑,但是麻烦的很,必须要将那些人真正背负这个名头。 袁淑媛给赵一痕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淡淡道:“你这样做,真的不怕那个姓姬的找你麻烦?” 赵一痕笑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他甚至还会感谢我!” 袁淑媛没再多说什么,她是离诡计最近的人,那些真真家家的话和行动,也是最清楚不过的。 等赵一痕坐在床上的时候,她才开始慢慢退出房间。 自始至终没有多说什么。 赵一痕有些担心起来,她的这个样子,让他感到她离自己越来越远,就像当初的陈媛媛。 他推门而去,却见走廊没了身影。 他又急忙到她房间门口,敲了敲门,只听见一句“我累了,早点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这种反常,更加让他担心,但是他并不是那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不仅尊重,更不想多言,这是他一贯的作风。 回到房间,反复想着过去的事,这样不管不问,听之任之的心态,到底是对还是错? 也许是对的,又也许是错的。 等倒满酒后,恍然觉得自己越来越婆婆妈妈了,将酒直接撒去,倒了茶,一口喝下,便又来到袁淑媛门前。 敲了好几遍门,都没有人应答。 最后还是撞开了门,身体比较羸弱,疼的他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位,四肢百骸都散架,等回望床的位置时,才发觉,袁淑媛已经离开了。 再看窗户,是开着的。 袁淑媛没有武功,这意味着她不只是从窗户走这么简单,屋里又没有动静,显然是被人接走的。 毫无征兆的离开,让赵一痕乱了心神,如果是敌人,那自己必将会葬身于此,连江小白、白允、还有其他所有跟自己相关的人,都会死于武林大会。 他连忙翻找了屋子,从床翻到桌子,从茶几翻到门后,都没有一丝线索,最后他看向窗户,才看到了一道鞋印,再顺着窗户看去,挂着一个信件。 信封上写着“苏哥哥亲启”。 是她了! 这时赵一痕才松了一口气,打开书信,里面是她的字,看来她并没有危险,应该不会做出卖自己的事。 再看信,信里写道: 苏九哥哥: 请允许我这么称呼你,我本想亲口告诉你我的打算,但是我觉得那样告诉你,并不是一个好办法。 对于我的突然离开,你会不会有点害怕?害怕我是下一个陈姑娘?嘻嘻嘻……我就是想告诉你,我跟你在一起,这些日子在你身边,知道了许许多多不该知道的事,也学到许许多多不该学的东西。也许你是刻意让我知道,也是可以让我学,让我不再心是单纯,不会因为一些甜言蜜语和一些好处就让我死心塌地。 我还明白那些都是混迹江湖必备的手段,没有好坏之分,没有善恶之分,只看运用之人是否坚持自己的本心。 可是我不想学这些,因为我害怕,也很讨厌,我不想成为哥哥那样的人,但也不想成为陈媛媛那样的人,所以我选择离开,我会去找白允哥哥的,你放心!但在此之前,我有必要做一些事。 你放心,你的所有事,我一句话也不会说,我不会像陈媛媛那么傻,带我走的人,你也绝对可以放心,当然也不会破坏你的计划。 嘻嘻……说到这里,我还想告诉你一件事,那就是…… 我舍不得你 最后五个字被笔画了一道横线,但那横线并不完整,只画了四个字,最后的你字也被画了半个。 她是在犹豫着什么,或者说不想让赵一痕知道,但又想让他知道。因此出现了这一笔。 赵一痕将信放在烛火上,烧了。 这个时候走,并不是一个好时机,尤其是他要去找白允,从某些方面来说,就暴露了很多信息。 他坐在床头,想了很久,她走也好,至少不会碍事,但这身后的麻烦,还得去解决。只是这个麻烦什么时候会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 …… 天下楼的四楼里,两名女子正对桌而坐。 一个是袁淑媛,另一个则是陈媛媛。 袁淑媛虽然不聪明,但她也不笨,而她更懂女人的心思。 所以她只要刻意的看向街头的陈媛媛,便有了今晚的事。 谁能想象到本是争锋相对的两个女子会走在一起,若是说给赵一痕,他绝不相信,而其他人,更不会相信。 两人就这样对坐,袁淑媛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陈媛媛,陈媛媛也盯着袁淑媛,她可以清晰的看到她脸上未干的泪水。 她五味杂陈,说不出是苦还是该笑,端起桌上的茶壶,向袁淑媛的杯子倒去。 “没酒吗?” 陈媛媛差异地看向她,没想到这个小丫头也会喝酒,于是又去柜子里拿出一壶酒,白瓷的酒瓶上刻着四行诗。 袁淑媛也看见了,还看到瓷瓶上的彩画,乌篷船上一名男子搂着女子的腰,看远处小桥流水的景象。 “这画的是你们吧!” 这种画,一般不可能刻在酒壶上,市面上少见,青楼里倒是常见,而陈媛媛不可能去青楼。 陈媛媛点了点头,倒满酒后,才说话:“我比不上你家……苏哥哥,又或许他也比不了你家苏哥哥,只是那是我的回忆,我忘不了的过去。” 袁淑媛喝下酒,那种刺鼻的味道和苦辣伴随而来,随后又一股难闻的气味从嘴里发出,呛得的她眼泪直流。 陈媛媛道:“不是江湖中人,就不要学着江湖中人喝酒!” 袁淑媛叹道:“我还不算江湖中人吗?” 陈媛媛摇了摇头,也许她算,但又不算,就像当年赵一痕跟自己谈江湖一样。 她不想回忆太多,又不知不觉间想到,嘴角的笑意伴随着苦涩让袁淑媛都感到难受,一股酸苦从心里迸发出来。 “如果他不介意,你还会和他在一起吗?” “我不知道!” “那我如果告诉你他就在……他……他在哪儿呢!” 陈媛媛端起手中的杯子,浑身一颤,差点将酒撒去,目光死死地盯着她,但眼神却变得犹疑,那无数种的味道掺杂在脸上,像是被人捏住了脸,使劲的搓揉,变换着不同的形状。 就这样,袁淑媛看着她的脸变了很久,久到自己端杯子的手酸了,麻了…… 最终那变化莫测的脸在酒杯“咯吱”一声落在桌子上,才停了下来。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他不想让我知道,我又为什么非要知道?” 这句话,袁淑媛分明看到她胸口一阵抽搐,那种痛,她没有感受过,但自己却明白,是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痛。 她叹了一口气,悠悠说道:“江湖太复杂,我不愿涉这江湖,也不愿别人伤害他,我只想将来有一天,会在某个村里看到他。这便足够” 陈媛媛看着这个心智看似不成熟的小丫头,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他到底想怎么做,但我一定会护他周全,哪怕让我死!哪怕他将我利用完了,再离去!” 袁淑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虽然不清楚她到底想怎样,又不知道她会怎样,但她的回复已经足够,至少懂了自己的话。 “那年,他带我离开龙城,虽然相处不到一个月,他冰如寒霜,说话又不容置疑,但他从没有待我不薄,甚至比我父亲都好。” “他阴险狡诈,能和官府与江湖所有人之间都立于不败之地。” “这些我都不计较,我都可以接受,只是我什么都做不了,只感觉他现在越陷越深,越来越危险,总觉得他会有一天会死在自己的局中。” “而自己就是他的累赘,我不想这样,我只想他平平安安!” 陈媛媛静静地听着她说话,静静地听着哭诉。 那种心情,自己又何尝没有? 自己见过的又何尝不比他多? 曾经自己问他,难道就没有失手过吗?他没有回答,以前不明白。 后来才知道,失手过的事太多了! 自己见过他满身伤痕的事太多! 几乎都在垂死挣扎中存活,他背负的太多,想要活着的欲望也太大。 () 第410章 各方行动 走了一个,会不会有下一个? 会,但也许也不会! 赵一痕在无数个昼伏夜出的日子里,明白这个道理。 就像离别之后,有些人很难再见,有些人还可以再见。 而这大千世界中,有太多人和一个人相互碰撞,从而产生了不同事,否则也不会出现那么多规矩,也不会出现那么多道,更不会出现各种门派和传教。 在局势越来越不清明的时候,赵一痕选择躲在房间内,这样就可以避免了很多麻烦,至少现在不是出面的时候,他在等,等他想要等的人。 只是自己不找别人,不代表别人不会找他。 下午房门轻扣,声音响了很久,赵一痕没有理会,一没点茶点酒,二没到饭点,定是多事之人。 只是敲门的人,没有放弃。 “苏先生,在下天山派弟子文溪,曾是赵先生旧识,听闻先生与他关系匪浅,特来想拜访一番。” 天山派弟子? 赵一痕立在窗前,想了想,那是一段很久的往事了,那时候是在苗寨,苗寨有…… 想到这里,他打开了门。 “苏……”文溪刚想喊苏先生,却看到开门的竟是一个白面书生,再看面相,虽唇红齿白,嘴角那微微翘起的笑意,如沐春风,用儒雅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但他身形略瘦,仿佛那阵春风随时都能将他吹倒一般,当真验证了那个词——文弱书生! “先生,文溪叨扰,还请先生恕罪!” 不知是被他的气质吸引还是对这样有大才的书生有着不同寻常的敬意,连说话都觉得罪过。 赵一痕摇了摇头,道:“既然是他的朋友,那自然也是小生的朋友。请进!” 说着他还真做出了书生的样子,行动迟缓,就是所谓的温文尔雅地抬起手,表示让文溪进房间。 文溪颔首表示答谢,进了房间才发现,除了天下楼方面的摆设外,并没有别的,连一本书都没有,这是书生?这跟师兄弟们说的不一样啊!她有些疑惑起来。 赵一痕并没有在意他的想法,倒满一杯茶递给她便坐在旁边,笑道:“文溪姑娘今日前来,不知所谓何事?” 文溪笑道:“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当年与赵先生一别,便有数年,这些年只听过一些江湖传闻,却没有见到他,想来与他叙旧。” “见先生与他相熟,所以特来问问他的情况。” 赵一痕摇头道:“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做事向来神秘,只告诉小生,来此地走动关系即可,其他的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文溪道:“当真不知?” 赵一痕道:“当真不知!” 文溪失望的坐在桌子上,淡淡道:“当年在南疆时,虽只有一面之缘,但我却对他敬佩不已,曾多次想找他,可是那年在南疆的时候,被基瓦诺将军打成重伤,便一直在天山养伤!” “如今看来,与他还是有缘无分!” 赵一痕笑道:“有缘无缘都能相见,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文溪听这话,激动地问道:“那他在武林大会开始的时候,会来吗?” 赵一痕依然摇头道:“未必能来!” 文溪再次失落起来,当年如果和他一起走,应该能够看到更高更远的世界吧! 虽然她的面相不似作假,但从她问自己下落的时候,就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对。为什么自己刚有动作的时候,她没来问,偏偏在对万书阁下手后过来了? 很显然她可能一开始想来,但是有门派长老看着,不让她来,现在来了,便是要打探虚实。 也许他们对冰蚕蛊有很大的想法,或者说是对当年自己杀了他们八大门派千百余人而怀恨在心。 不过,这对自己而言,并不是太大的威胁,不过还是得小心行事。 于是说道:“不过,他倒是有件事需要你们八大门派的人帮忙!” 文溪问道:“什么事?” 赵一痕道:“你们长老或者掌门有没有对你们说过,此次武林大会,只要尽力而为就可以了!” 文溪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天山派位居八大门派之一,并不仅仅靠武功,还要德行,所以我们并不在意武林盟主的位置!” 赵一痕笑问道:“这话是你们掌门说的吧?” 文溪愣了一下,道:“即便是他们不说,这也是我们门派的作风!” 赵一痕点了点头,这么说来,一切就说得通了。 “这样,既然你们门派并不在意输赢,那么卖个面子给赵一痕,如果你的对手是临渊宗的人,就让他赢,不要让他们赢的太轻松就行!” 文溪不解道:“为什么?这样做有悖武道精神!” 赵一痕笑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他们太弱,可以赢他们,但是如果他们比你稍微强那么一点,可以输!” 文溪道:“既然稍微强一些,为何不直接打输我?” 赵一痕道:“这以弱胜强者不在少数,而临渊的人,不像你们大门派,武功秘籍都是多如牛毛,所以输的可能性会很大!” 文溪点了点头,她其实有点不想,毕竟武林大会奇人异士众多,自己也想见识见识他们的本领。 但想到赵一痕,那样的坚韧而又意志力极强的男人,让她非常着迷,他到底是怎样的男子,又经过什么? 虽然流言蜚语说他是苗寨的女婿,但她却是知道,当年苗寨圣女和长老追杀他的情形。 所以关于赵一痕杀害八大门派和第一个镖局的人,她是第一个不信,他不是那种滥杀无辜的人,更不可能去救圣女! 很显然,她并没有没有去提及江湖传言的那些问题。 不过即便提及了那些事,对于江湖老手的赵一痕,也能一一应对,所以他并不担心。 正当两人将茶喝完时,又有人敲门。 “在下逍遥派,唐为!公子与在下兄弟赵一痕关系匪浅,故而特来拜会!” 是他! 赵一痕嘴角裂开了一道笑容,文溪莫名其妙地看向他,难道他连逍遥派的人都认识? 据她所知,他和八大门派并没有多大纠葛,最多与自己有相互救命之恩,还有北冥派的欧阳三兄妹。 这逍遥派可真没听说过。 打开门,便唐为那种和煦的笑容,笑起来七分真三分假,见门打开了,便嬉笑道:“苏兄,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这书生模样,比我们逍遥派好多了,今儿,唐某定要跟你边喝酒边聊聊书中的颜如玉!” 但刚拐过赵一痕便见到里面还坐着一位女子,目光就变了几分猥琐,“苏兄,对不起,对不起,今儿是小弟不好,打扰您坏事,改天吧!改天我再来!” 赵一痕自然懂他的话,并没有解释什么,但文溪却不同,她从小恪守女子本分,虽然也是江湖儿女,不拘束男女共处一屋,但这名节的问题,却是自己的大事。连忙反驳道:“唐……唐少侠,在下乃天山派弟子,与苏先生并非你想的那样关系,还请你莫要瞎说!” 唐为一听是天山派,脸色立即变了起来,但仅仅是一息,脚只是停顿了一下,便又恢复了笑容,“原来是天山派弟子,嘿嘿……我,那个……当年实在抱歉,抱歉!” 这不说不要不紧,一说就让文溪想起当年大闹天山偷雪莲的逍遥派的贼! 文溪指着他正想动手,唐为立即道:“当时事出紧急,权宜之计,后来跟贵派掌门说了,都是误会!误会!” 她将信将疑道:“真的?” 唐为连忙点头,“当然是真的,否则我早就受到我逍遥派的惩罚了,哪还有机会跟你说笑啊!” “哎呀,不说了,不说了,我们喝酒吧!喝酒才是正事!” 文溪皱着眉头,极不情愿道:“我不爱喝酒!” 赵一痕想了想,最近好像真的不太想喝酒,于是也摇头道:“戒了!” 唐为看着自己手中的酒,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你这……姑娘家不喝酒,我可以理解,你这,前几天还喝酒,现在就戒了,你确定这不是再赶我走?” 赵一痕认真的点了点头,走到桌前,道:“叙旧,我们没有旧,唠嗑,又没共同语言,你留着做什么?” 唐为叫道:“怎么没有!当然有了!赵一痕啊!那个大变态啊!你跟我说说,当年的事,是不是真的!那可是官府啊!而且官还真不小,这都敢硬来,啧啧啧,搁我们掌门也不敢这样硬碰硬啊!” “还有,他到底是不是刺客团的人,还有那个陈媛媛怎么回事,她怎么创立的门派这么快就能升到第九门派,是不是赵一痕在背后支持!” “还有还有……” 赵一痕抬起手打断道:“这些事,是真是假,我也一概不知,全凭想象,你觉得是对,就是对,你觉得是错,他就是错!除非你亲自找到他,当面问清楚,但若是他要骗你,那我也没办法!” “可是……可是你不是他朋友吗?” “你还说是他兄弟呢!” “我……我把他当兄弟!他拿不拿我当兄弟就不知道了!” 话说到这里,便微不可闻了,想必没有底气了。 赵一痕看着这位像活宝一样的大侠,倒是有些沈然。 “他就是这种人,别计较!” 唐为一听这话来了兴趣,笑道:“怎么?你也跟我一样?” () 第411章 故人北方来 赵一痕看了看唐为,近些年并没有什么太大变化,说话依旧不靠谱,但行为上还是略有稳重,也仅此而已。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喝酒!” “你不是戒酒了吗?”唐为不解。 赵一痕道:“今天戒,明天戒,又有何区别?” 唐为看着他,心照不宣的大笑起来:“哈哈哈,说的对,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朝无酒便是戒!来来来,文溪师妹一起来!” 文溪摇了摇头道:“我不会喝酒,不过可以以茶代酒!” 三人落座便是大喝起来。 喝到正酣处,赵一痕脸上开始泛红,头有些支撑不住了,惹得唐为大笑,“哈哈哈……苏公子智计过人,我以为酒量也过人呢!哈哈哈……” 赵一痕摇了摇手,表示喝不下了,说着便趴在桌上。 唐为皱了一下眉头,拍了拍赵一痕的后背,“醒醒,这才不过一坛酒,就不行了?” 赵一痕拱了拱后背,极不情愿道:“别碰我,让我眯一会!就一会!” 唐为笑道:“好好好,眯一会!不过我挺好奇的,你说赵一痕是个刺客团的人,他被成都宣抚使抓住后,会不会废了武功?” 赵一痕摆起了手,含糊不清道:“他那点能耐,赵兄怎么会那么容易被废?再说还有江小白在,想死都难!” 唐为呵呵笑道:“说的也是!不过他杀了不少八大门派的人,难怪现在躲着不出来!” 赵一痕道:“你管人家躲不躲,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别没报了仇,还被刺客杀了。” 这句话说的很难听,但嗫嚅的声音,却让人生不起气,文溪甚至觉得此刻的他还有点可爱。 但唐为确实为之心颤。 他怎么知道的?难道是赵一痕告诉他的?他两到底是什么关系? 从刚才的话来说,并不作假,那……他来荆州的目的绝不简单! 唐为看了一眼文溪,又再深深地看了一眼赵一痕才说道:“他喝醉了,我们先走吧!” 文溪也这么认为,毕竟人家已经醉了,再停留在房间里,也就毫无意义了。 待到他们将门关起来的时候,文溪透过门缝看到赵一痕依然趴在桌子上,她有些担忧道:“他这样行吗?” 唐为笑道:“还把他搬床上吗?那样很容易吐的!” 文溪这才点了点头,收回了目光,向楼下走去。 各自回到房间后,唐为笑了起来,这样的小姑娘,果然很好骗!想到这里,他也不再耽搁,转身跳过窗户,随后又从赵一痕房间的窗户里翻了回来。 “苏兄,人都走了,可不要装睡了!” 赵一痕闻声而去,便抬起了头,慢悠悠道:“你只需要在武林大会的时候,遇到临渊的人留手就行,随后我将所有被临渊害了家庭的人,指引给你!在武林大会的时候,我会给你们信号,该出手的时候,就带着他们出手就行。” 唐为没想到,自己一来就被安排了任务,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道:“万无一失吗?” 赵一痕摇了摇头,道:“你还有更好的办法?” 唐为摇了摇头,他找了这么久,连临渊的影子都没找到,哪里有什么办法? “现在可以跟其他门派多打交道,让他们多放水就行了!” 唐为想了想道:“虽然我人缘不错,但让他们做出这种事,恐怕不行啊,你想啊,他们都深居门派之中,好不容易有了比斗的机会,他们怎么可能会放过?” 赵一痕也在想这个问题,之前文溪的犹豫就是因为这个,所以要想让其他人都按照自己的办法去做,是一个不太可能的计划。 他们还需要什么呢? 唐为也在想这个办法,忽然两人陷入了沉思。 如果不解决这个办法,就无法将临渊推向所有人的眼里之中,否则再让他们摔下去是很难的。 房间里没了动静,连一点声音都没有,赵一痕的思考起来,就像一块木头一样,连眼睛都不会动一下。而唐为则敲起了桌免面,还带有一定的节奏,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指引着思绪一步步走向光明大道。 “砰!” 却在这时,门突然被打开了,正是刚刚走了的文溪,她又折返回来了。 她回来并不是猜到赵一痕并没有喝醉,而是不放心赵一痕趴在桌子上,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待到逍遥派小贼回去的时候,才过来,可是刚到门口,便听到他们的对话。 “这场武林大会,难道就是让你们闹的吗?你知道我们这些八大门派弟子想要一次历练的机会是多么不容易,就让你们这样搅合了?本姑娘决不答应!” 唐为见她说的声音非常大,连忙将她拉进房间里,把门关了起来。 赵一痕将她带到座椅上,淡淡道:“历练的机会虽然不常有,但这次武林大会,并不是一场真正的武林大会,哪怕你们赢了,就算你们没赢,还有那么多江湖好手,如果你们拼命去赢得比试,下一个对手就是曾经你们师父、师尊的死对头,对你们下杀手,你们会怎么办?” 文溪冷哼道:“在我们八大门派面前还想下死手,他不是找死吗?” 赵一痕笑道:“赵兄,恐怕就是一个!” 文溪愣道:“他真的会来?你不知道他来,我们八大门派都不会饶了他吗?” 赵一痕笑道:“凡是都会有一个因果,一切因果由他二起,也将由他而结束。如果躲着,那一切的结,什么都做不了,不是吗?” 文溪还是不放心道:“他会死的!” 赵一痕笑道:“他既然敢来,自然没想着活着回去。他只有这件事想拜托二位,还请二位大侠不要推辞!” 说着便向下跪去。 两人茫然无措,连忙将他拉起。 文溪道:“这……这……你先起来,我答应他就是了!” 唐为道:“实在不行,那天我就给他们下药!我自己也吃,这样就不会有人怀疑了!” 赵一痕抱拳道:“两位大恩,没齿难忘!” …… …… 北边的道路上,血淋淋一片,偶尔还能看到一具尸体,丛林中,惊慌失措的人,不断地穿过挡路的树枝。 树枝划在脸上、身上、还有脚上。 两个人相互搀扶着向南而下。 本是一身华贵的衣服,等到荆州的时候,已经成了破烂,只有几条破布挡在胸前。 一人人高马大,一人瘦弱不堪,双手还没有了,只有一只胳膊。 “欧阳大侠,你快走吧!不要管我!” “杜娘,且不要这么说,如果你一走,不但袁大人冤屈得不到洗刷,就连你的罪名也都无法被洗脱。再忍忍,他们中了我的迷香,暂时我们赶紧走!” “可是……” 欧阳震背起杜希泠不经过她的同意就扛在肩上,便向江边走去。 顺江而下,就可以达到洞庭湖,只有这样才有一线生机。 只是刚在到江边,便见到三人拦住了路。 而就在这时,身后又窜出一行人,提刀而来。 “欧阳震,你本是龙城德高望重的欧阳靖修大公子,我们本不愿意把你怎么样,只要你交出这个女的和她身上的证据,我们绝对可以放过你!” 欧阳震冷哼一声道:“既然知道我父亲德高望重,那么在下就不是那种贪生怕死之辈!” 说着便看向前方三个人,冷哼道:“你们是一起上,还是单打独斗?” 听欧阳震这么说,后面的黑衣人愣了一下,对这前方三个人问道:“阁下是何人?是否也是大人派来的?” 前方三人自始至终都是背对着那些黑衣人和欧阳震两人,没有一点动静。 但在黑衣人说完话后,却猛然看到三个人变成了两个人,而另一个人…… 黑衣人双目放大,在眼珠里映着一个人影向自己袭来,根本来不及躲,便被一把只有半尺长的匕首划破了脖子。 “老大,你看我这本事如何?近些年没有偷懒吧!” 那个叫老大的没有回应,而是对着旁边另一个人道:“欧阳家两人留下,其他一个不留!” 那人点了点,随后便见到月光下一个黑影不断变换着位置,由远及近刹那间来到那群黑衣人中。 两人齐力,掌风与身体带起来的风,让地上的树叶接连带起,吹向黑衣人身上。 “哗哗哗……” 一阵阵风,将树叶刮的沙沙作响,没过一会便秃了。 只听得惨叫声不断。 “大力金刚掌!” “你是佛门中人!佛门中人不是慈悲为怀吗?” 使用大力金刚掌的人没有说话,但旁边的一个人却说话了,大笑道:“那你猜猜我用的是什么武功?” 就在说话间,又杀了一个人。 半盏茶间,便杀尽了所有人! 等到两人回到那位叫老大的人,欧阳震才回过神。 这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欧阳震震惊地看着这三人,“我乃龙城欧阳家欧阳震,三位救命之恩,我欧阳没齿难忘,如若有需要请我欧阳家,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那位叫老大的人,走了过来。 欧阳震看着来人,一步步地走向自己,也亲眼看到来人的模样,一身菲衣,在月光中显得无比妖异。 但等到此人来到身边时,才赫然发现,此人自己认识。 “是你?” () 第412章 虚实最难缠 昔闻洞庭水,今上岳阳楼。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戎马关山北,凭轩涕泗流。——杜甫 天上没有一朵云,蓝色的如同一块布,天上白鹭都不敢飞,也不敢落在洞庭湖边。因为那里正在召开一场盛会。 无数武林人士全都集中在了君山。 这里不仅可以隔绝寻常百姓,还是道家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之一的福地,供奉地仙候生。虽是道家领地,但是此次武林大会也是征得同意才敢在这里召开的。 这在道家来看也是一件好事,毕竟江湖统一,也为天下苍生做了一件好事,免得在争夺的时候,使得百姓遭殃。 而这次大会,为了避免意外,专门由道家及佛门参与,他们并没有太多的事,就是评判谁胜出谁落败,然后就是看守整个君山,以防不轨之人趁机造事。 九大门派刚上山门,便受到了佛道两教的全体欢迎,不过这次佛道并没有来多少人,都是一些洞天福地和三大圣地的主持和掌门。 这场盛会让这本是热闹的香火圣地变的安静无比,烈阳下无数鲜红的旗帜与树木相映衬,湖风吹拂下,猎猎作响。 而这九大门派的人从山下排到山上,还有数百不知名的门派也应邀上山。 待到八大门派一一致辞后,一阵阵鼓声想起便开始了这场盛会。 远远在天下楼,都能听到那震天的鼓声。 赵一痕背手看着那岛上,并不能看到人,连旗帜都看不到。 他只是站着,所有人都去了,自己认识的人,也都混入其中,却偏偏自己没有去。 此刻他是最安全的,但同时又是最不安全的。 他在想,如果这次盛会之后,这天下会变成什么样子?第九门派会不会消失,荆州知府会如何?荆州刺史又会是什么样? 而就在这个时候,楼下开始骚动起来,一群黑衣人带着刀剑骑着马在路上横冲直撞,吓的百姓惊叫连连。 但没有人敢出面指责,就连天下楼的东家都出面迎接,为首的黑衣人挥了挥手,便让身后的手下分散开来,将天下楼包围起来,还剩下十多名跟在身后。 那黑衣人看都没看东家一眼,径直走了进去。 赵一痕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他知道,该来的都来了,那么这场盛会将会更加有趣。 他走到桌前,倒了茶叶,放上热茶,被窗外的湖风吹后,一阵茶香铺满整个房间。 这种味道,不知为何,现在的他特别喜欢。 “砰!”一声,房门被一脚踢开,来人来保持着踢门的姿势。 赵一痕没看他这副威风凛凛的模样,而是倒了两杯茶,并将一杯茶移至空座位上,仿佛是在迎接此人一般。 “偿命村赵一痕!” “武德司刺探监察许敬违!” “看来为了下赢这局棋,你下了不少功夫!” “再多的功夫,也难逃许大人的眼睛,不是吗?” 赵一痕指了指座位,许敬违嘴角一裂,露出了不屑的笑意。 “都这个时候了,恕本官愚拙,你还有什么依仗吗?”说着便坐了下来,喝了一口清甜的茶水。 赵一痕道:“前几天是不是追丢了人?” 许敬违笑道:“不过虾蟹,找到你这条大鱼,他们很容易引出来!” 赵一痕点了点头,“杀鸡儆猴确实是一个好办法,只是我在这里布了这么久的局,你刚来,未免有些自信了!” “哦?这么说你还有逃跑的资本?” 说着许敬违又站了起来,警惕地看着四周。 “许大人何必如此惊弓之鸟,在下又不是没说不跟你一起走。” 听到这话,许敬违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他忽然觉得自己抓过千百人,唯独这个人越发看不透。 “你以为你在洞庭湖的所作所为,本官都不知道?” “也许根据你多年的办案的经验,你有这个资本不屑一顾,但你办的多数是官家的案子,江湖中的案子,你未必有我多!” “哼!庙堂与江湖又有何区别?” “说的不错,都不过是人为,但你是否想过,强龙不压地头蛇的深意?又或者说虎落平阳被犬欺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也得看看你是什么狗了!” 赵一痕摇了摇头道:“既然许大人这么自信,那我们不妨打个赌,如果你输了,不论你站在哪一边,你都要把李大人的案子公事公办!” 许敬违冷笑道:“吾乃武德司,从不站位!” 赵一痕道:“这确实是你的资本,但若是这案子查到一些不能查的地步,你便离死不远了,我相信你办过这种案子,就算没有办过,也听说过!” 说道这里,许敬违沉默了,自己这些年确实没有办过不能查的案子,基本上都是顺风顺水,但是在营中还是听过一些风声,数十年前这类情况不在少数,很多同门都被秘密处死。 皇权不可违,是自己所信奉的条例,这也是多年来自己在武德司所总结的经验,否则自己便是下一个被秘密处死的人。 他不敢去尝试,更不敢去越权。 但是敢与好奇心是两回事。 他很想知道,自己做这些事,倒底是为了皇权不倒,还是真的为百姓做事。 在武德司第一天入职的时候,就被灌输天下苍生为己任,上斩悭吝,下砍作奸犯科。 而在这漫长的办案期间,自己心中也开始慢慢怀疑起来,这一切到底为的是什么? 在两方的权衡下,最终点了点头,“说说赌什么?” 赵一痕看他的样子很满意,至少每个人都有这种赌性,“很简单,你把我抓回去,三天之内,你还会恭恭敬敬的把我请回来。” “呵呵呵……原来是赌这个!那你恐怕没有机会了!我们武德司的大牢,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赵一痕不可置否的笑了,说道:“当然,就看你有没有机会带我回武德司了!” 说着便将双手递给许敬违。 许敬违带上脚镣便压着走了。 楼下和街上已经站满了人,所有人都想看看这位官爷是带谁走的。 当所有人都看到带着手铐和脚镣的人是一位文弱书生时,他们根本不敢相信,更不愿相信。 有人悄然而退,有人摇头苦叹,还有人品茶等待着发落。 许敬违见状,大声说道:“他就是刺客团的刺客,杀害李大人夫人的凶手,手中有冰蚕蛊,还杀害千百武林各大门派弟子的赵一痕,今日我武德司将其捉拿归案,还大家一片晴天!” 本是安静的大堂和街上,顿时热闹起来,叫好声不断,甚至拍手称好。 许敬违得意地看向赵一痕,但却没有得到回应,整个人如丧考妣,甚至让人有种受了刑的冤屈感觉。 他皱起了眉头,忽然感到不妙。 就在这时,门口处走来数十人,大叫道:“官府抓人,难道不分青红皂白吗?” 来人正是那群书生。 他们个个义愤填膺,怒目而视,“官官相护,果真如书上所说一般!哈哈哈……” “哈哈哈……苍天不开眼,何时还百姓晴天!” “就你这样,还枉称还百姓晴天,哈哈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群书生越说越来气,甚至有人还说,“官场如此,这功名不考也罢!” 许敬违没想到第一个阻拦自己的人,竟然是书生,他嘴角有些不屑,冷冷道:“赵一痕的事,你们没听说过吗?” 一书生笑道:“哈哈哈……怎么不知道,江神医救了李明哲,李明哲恩将仇报,设计拐走他夫人,江神医不计前嫌,让赵一痕帮忙寻药,他却反而陷害赵一痕。此等恶人你们不抓,偏要抓一个好人,还扣上什么刺客的名号!哈哈哈……你们官家人都是这种办案的吗?” 另一书生道:“再说,赵一痕武功卓绝,又怎么会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旁边书生附和道:“对,此人我们见过,就是因为与赵一痕有关系,就要捉拿!哈哈哈……简直可笑之极!这世道全凭你们官家人说话吗?” 许敬违大怒道:“他武功被废,当然要伪装成书生模样!” 第一个叫嚣的书生,大怒道:“你放屁,你刚刚还说他有冰蚕蛊,可以杀千百人,就算他武功被废,他还有冰蚕蛊,他会乖乖让你带走吗?你们官家人连说话都胡言乱语,这叫什么还百姓晴天,他被抓,我看就是你们屈打成招!你与那李大人一样,禽兽不如!” 说道这里,周围的百姓也觉得这许敬违说话漏洞百出,再看不出来什么端倪,那可就是弱智了。 于是所有人都开始反对捉拿这位书生,所有人都开始职责许敬违。 旁边的人看不下去了,问道:“师兄,要不要叫知府过来!” 许敬违现在也是有口难辩,他虽然可以知道这位苏公子就是赵一痕,但是一点证据都没有,最大的漏洞就是冰蚕蛊! 他也想不通冰蚕蛊去哪里了,当年他在成都府为什么不用冰蚕蛊? 还有那个南疆女子哪里去了?这是最大的疑问,只知道他们苗寨都搬迁了,没有人知道去哪里了。 这便成了一桩悬案。 而且这苏公子是赵一痕完全是推测的,并不能那么确定他就是,因为有很多漏洞,比如为什么跟江小白见了一次面之后,就不见了,为什么和白允只是简单的说了几句话,又为什么他和陈媛媛的关系那么生分。 这都是疑点,所以他看到这位苏公子第一句就直呼其名,为的也是诈出来他的身份。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他自己亲口承认了,毫无避讳的承认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 都是他的诡计吗? 可是这诡计…… 等等…… 忽然许敬违惊恐的看向赵一痕,恨不得想一掌拍死他。 () 第413章 有什么区别? 面对书生的拦路和百姓的响应,他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们见过万民拍手称快的,见过丢臭鸡蛋的,见过百姓夹道求立即处死的,但偏偏这次却是说自己卑劣而又邪恶的,若不是知道赵一痕的所作所为,还真以为是他们说的都是对的。 但此刻,看着这群愚民和书生,令他们头疼不已,他们不像是那些悭吝,可以随意打杀,只能想办法,先引走他们。 唯一的办法,正如旁边师弟所言,叫知府大人。 知府大人也是看到这种景象,连忙带着县令大人挤出一条道,来到许敬违身旁。 “大人,且跟我来!” 话刚落下,便听到书生们哄了过来,叫到:“大人,您对咱们荆州百姓是好,我们看在眼里,但您不能因为他的官职比你大,你便随意逮捕别人。否则您与那些奸臣贼子又有何区别?” 知府大人自然明白他们想要什么,于是抬起手,示意道:“诸位!静一静!安静一下!” “既然大家都觉得本官还有一些德行,那么且听本官一言,今日你们将诉书写好,到咱们县衙里,咱们当着大家的面一一审问,如何?” 不得不说,知府大人说话就是深得民心,还滴水不漏。 果然众人便让开了一条道,书生们连忙写状纸,这状纸内容,必然是与赵一痕有关。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县衙走去。 本想秘密监押带走的许敬违只好这般做事。 毕竟他看到街上人山人海,一眼望不到头,便知道这件事被赵一痕复杂化了。 人群中,许敬违看着他,冷冷道:“这就是当日在画舫中表演所要的结果?” 赵一痕抬起头,双目血丝,像是受到了极大的痛苦一般,异常憔悴,淡淡道:“你们的消息不错!” 许敬违道:“最近出现的龙渊,也是你整出来的吧?” 赵一痕没再看向他,只是低声道:“我没必要做这种事。” 许敬违还是不信,“你利用民声,可谓是达到了极致!” 赵一痕点了点头,像是在默认他的说法一般,让他感觉无比的痛恨。 “你这样做,与那些邪恶之人,又有何分别?” 赵一痕意外地看向这位武德司,难道他是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来说服自己,让自己伏法? 他可能太小看自己了。 “你真的调查过我?” 许敬违点了点头,刚要说话,却被赵一痕打断道:“既然调查过我,为什么没有调查李大人?” “他有别人在调查!” “是一个官位比你大,而且资历比较老的人吧!” 许敬违看向他,没有说话,这是一种默认,但眉宇间显露的皆是担忧和其他莫名的情愫。 “看来,不闹场大的,他们是不会出来了。” “你说什么?” 赵一痕没再管他的疑问,呆在暗处,确实是个麻烦,他思忖起到县衙的变故和自己的言语。 他必须要这场事件变得更大,足以惊动全城百姓。 所以他在快要进县衙内堂时,忽然重进人群,疯狂的嘶吼道:“他们屈打成招,只想找个替死鬼,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人们见有人冲出来,还说着这种话,立即让开了道。 接着又拦住了武德司的人和县衙的所有人,他们向一睹人墙,让这些官府的人,无法去捉拿。 赵一痕的像受惊的羚羊,在人群里横冲直撞,惨叫声连连,“官要杀民,天要杀人,世道不兴,天下必六乱啊!” 官府见赵一痕一边跑还一边咒骂,心中更是怒不可遏,自己都还没审问,哪里有什么屈打成招,哪里有什么找替死鬼,简直就是血口喷人。 但百姓不知道,书生不知道,一众书生捧着状纸嚷嚷道:“知府大人,敢问赵一痕犯的是什么罪?当年情况,你可知情?再问这位武德司大人,苏公子是赵一痕可有证据?还请大人明示,否则即便是将我等书生残杀,也要为苏公子讨回公道!” 数十位书生,官府早就调查过,都是来自不同州县的才子,或可成为下任高官,虽然他们被鼓动,但也是有原因,赵一痕身上的事情,有太多的遗漏,不仅是他的罪行,还有李大人的罪行,都有疑点。 如果是自己,也会被鼓动。 只是现在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他们想到前几天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龙渊,这如果也是赵一痕的计策,那么他还有什么计划? 这是许敬违和王大人最怕的事。万一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随时都会有更多的死去。 想到这里,许敬违不得不从后门跑了出去。 …… …… 赵一痕跑了很久,嗓子喊得都干了哑了,而自己也实在跑不动路,便坐在洞庭湖岸边的四角亭上。 这一处风景虽可以看到湛湛湖水和无数无处栖息的飞鸟,但这并非可以观赏的时候,而是看到了一行人走了过来。 他苦笑道:“看来今天是走不了!” 来人一身黄色圆领袍,手上一把折扇,面若桃瓣,细皮嫩肉,但其气度不凡,眉宇间有着不同寻常的傲气,他应该就是长安城的那位了! 而他身后拥簇了一群人,这群人,赵一痕只认识一个人,那便是李大人。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说话的正是那位长安城贵公子。 赵一痕笑道:“这位公子,怎不知在下正是等你而来呢?” 这话明显有些虚张声势了,他可不是在等,是真的在逃。 “哦?本宫……子初来荆州,便有友人相迎,还真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赵一痕道:“还真是开心不得了!” 说着便跪了下来,道:“草民苏九,拜祭见二公子!” 身上的手铐和脚镣还在,发生叮叮当当的声音。 那位二公子觉得有趣,笑道:“苏公子,也是算是我们关注的人物,今日这打扮,又是闹哪一出?” 赵一痕道:“实非冤枉,在下不过一江湖书生,得赵一痕关照,与他朋友走走关系,便被盖上了莫须有的罪名,说在下便是赵一痕,当真惶恐,为了避免屈打成招,只好逃了出来,还请二公子明察!” 二公子点了点头,但旁边的李大人却靠近二公子耳边,说道:“此人阴险狡诈,在下身上的伤就是他打的!他的话,决不能信!” 二公子再次点头,对着赵一痕说道:“苏公子是吧,你的事,本公子知道了,你且随我一起去县衙,本公子为你做主!” 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让赵一痕冷笑不已,但此刻只能跟他走。 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没有必要点那么透。 走进人群,便见李大人一把抓住赵一痕的手,手中还是不断的施力,痛的赵一痕惨叫连连。 但是没有人会在意他的叫声,就连偶尔走来的路人,也只是看了一眼,便匆匆离去。 这里的路人还不知道之前的事,就算知道,他们一两个人也不敢上前阻拦。 赵一痕苦着脸,不由得感叹,如果不逃出来,或许会好一点。 不过依然也有办法逃脱。 比如,迎面来了一个人,许敬违。 “拜见二殿下!” 他很恭敬的躬身行礼。 二公子笑道:“这儿没你什么事了,跟你们的人离开吧!” 说着便指向人群中的一位中年人。 此人短须,浓眉,板着脸,一看就知道是个呆板的人。 人名也是这样,人称顾德顺。 他顺从地躬身道:“遵命!” 二公子撇过脸再也不看这两人,便继续前行。 但却被拦了下来。 “二殿下,此事由我们武德司调查,此人,卑职必须带走,还请二殿下交给卑职!” 二公子见状,看着他的目光变得玩味起来,满脸不屑道:“本宫亲自查,不可以吗?” 许敬违道:“武德司全力调查此人,是陛下的旨意,还请二公子交给卑职!” 二公子笑道:“我要是不呢?” 许敬违刚想回答,却被那顾德顺一巴掌拍在地上,冷冷道:“我都没发话,你胡言乱语什么?” 说着又向二公子笑道:“师侄尚小,不懂事,还请二公子见谅!二公子赶紧去看这洞庭美景,可不要为此扫了您的雅兴!” 而后又踹了许敬违一脚,冷哼道:“小瘪犊子玩意,不懂得不要越俎代庖吗?” 二公子这才满意的走了。 许敬违恨恨地看着自己的师叔,又看向人群里的赵一痕,本以为能够看到一丝感激,却看到了无视。 顾德顺见二公子没了人影,又见躺在地上的许敬违,又是一脚:“还不起来,怎么,想讹我?” 许敬违满目复杂地看向师叔,问道:“我们是听皇上的命令,还是皇族的命令?” 顾德顺眯起了眼睛,本是忠厚面相,却变得阴沉无比,冷声道:“有区别吗?” 许敬违嘴角露出了一阵惨笑,又问道:“我们是为了天下百姓,还是为了维护皇权?” 顾德顺又再次说道:“有区别吗?” 许敬违惨笑声更大,多年的信仰仿佛就在此顷刻间崩塌,让自己多年心甘情愿并为之努力的心血也仿佛在此刻化为乌有。 一切就像是一场梦,又像是一场笑话。 自己所坚持的,原来在别人看来,只是一个利器罢了,所谓的思想,不过是一个被强行灌输的命令罢了。 () 第414章 机关算尽 “你要知道,无论是为了皇权还是为了天下百姓,不论是皇上还是皇族,我们要做的是天下太平!” 顾德顺见许敬违的模样,便知道他钻了牛角尖,一切又有何分别? 是真的没有分别,没有皇权,哪有天下百姓?没有天下百姓,便也没有皇权。皇上和皇族又有何分别?皇上还没有对错了?皇族做错事,最多是秘密处死,外界人根本不知道,而且最多牵涉一人,那听与不听又有何分别?只要没有出现大的差错,听了便就听了! 久居官场的他,早已看淡这些,早已明白,一入官场,便要随人而事。 但许敬违明显看不出来,他看到的也和顾德顺不同,他看到的只是因为皇族的一个过错,导致一个无辜的人命牺牲,甚至是一群人。又看到了因为与他们关系甚好,便可以装作看不见大奸大恶之人。 这种人又为何听令与他? 顾德顺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对着他今日的表现极为不满,冷冷道:“生而在世,若这点道理都不懂,那就别活着了!如果以后再有这样的疑问,武德司就不需要你这样的人了!” 说着也没再看他,转身向别处走去。 许敬违呆愣在原地,只盯着师叔的背影,那是失望而又痛惜,他不懂这种心情,更不了解他所谓的道理。 并不是说这个道理,自己不懂,而是自己不能接受。 听皇上的命令,是由心而发,为天下百姓着想,可听皇族命令,则是为他们的一己私欲而做,这截然不同。 自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为了自己而活,而非他人手中的一个可随意拿捏的事物。 他开始相信赵一痕的话,也非常赞同他的话。 只是现在还来得急吗? 想到这里,他立即站了起来,向湖对面走去。 如果没有猜错,那个人一定会帮忙。 …… …… 二公子还从来没有审问过一个人,对这种公堂大戏还是非常期待的,但此刻并不着急,刚来洞庭湖,自然要先赏一赏这美景。 他不着急,不代表别人不着急。 李大人带着另一个人急匆匆地将赵一痕带回县衙。 这是赵一痕预料的,也预料到那些书生早已被王大人打发走了。 因此路上并没有人关注他再次被抓的事情。 事情会有转机的,他信以为真。 刚到县衙,王大人便迎了过来,刚想问什么,便被李大人凉到一边。 黄大人坐在一旁,也没管李大人,顾自喝茶。 李大人叫来县令,找到大牢,便将赵一痕绑在柱子上。 大牢内,阴暗而又潮湿,腐臭味混合着血腥味在每一处角落里散发着。 这个味道,赵一痕很熟悉,李大人也很熟悉。 进了最里面的牢室内,便将赵一痕绑了起来,李大人的手法很娴熟,娴熟到连狱卒都自愧不如。 “还记得三年前你受过的刑吗?” 李大人冷冷的问道。 赵一痕自然明白他想确认自己的身份,只是他并不会让他如愿。 “你折磨人的时候,都会产生快感?” 不屑的声音,如同一把尖刀插在李大人的心上,让他不得不暴怒。 “你得着!” 咬牙切齿地的低吼后,拿出一把烫红的烙铁,就往赵一痕心口烙去。 “滋滋……” 一阵烤肉的香味伴随着一股青烟随声音而起,赵一痕咬紧牙关,硬生生地扛着这烫伤之痛,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胸口那块肉已经熟了。 李大人看着他痛苦的模样,一股莫名的快感从心底喷涌而出,大笑道:“哈哈哈……还说你不是赵一痕,你看看你连忍受痛苦的样子都跟他一模一样!哈哈哈……” 赵一痕喘着粗气,慢慢从痛苦中缓和过来,冷冷道:“当你对我动刑的时候,你已经被判了死刑!嘿嘿嘿……” 李大人眉头一皱,忽然想起他的嘴脸,这分明就是激怒自己,让自己动刑,他想做什么? 赵一痕看他犹豫的样子,便知道他信了,于是更加冷嘲热讽道:“这种快感,像不像快要到达顶点的时候,忽然泼了冷水?嘿嘿嘿……” 李大人再也忍不住了,拿起另一个烫红的烙铁就像赵一痕心口另一边烫去。 “滋滋……”声再次响起,那青烟直冒,烫地他终于叫了出来。 “啊……”一声惨叫惊动了整个牢房,所有罪犯都看向这个受刑的人。 此时赵一痕自己被汗水打湿了全身,脸上全是豆大的汗水。 旁边的中年人叫停了李大人。 “当务之急是问出杜希泠的下落!” 于是对着半死不活的赵一痕问道:“杜希泠哪去了?” 赵一痕吐了一口血水,是从牙缝里流出的血,淡淡道:“你便是龙城的宣抚使吧!”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用了不用质疑的语气道:“再给你一次机会,说还是不说!” 赵一痕摇了摇头,就当他默认了,道:“这么说来,你们追丢了。嘿嘿嘿……那你们的破绽就大很多了。” “我要是你们,我早就逃了!还在这里审,有意义吗?” 那人还想说话,但却被李大人抢先道:“二皇子在这,我们想死都难!” 赵一痕冷冷道,“你以为二皇子来了,大皇子就不会来?只要抓住把柄,你两必死!” “不过我倒是有个法子,让你们包住小命!” 龙城宣抚使却冷笑道:“那你便先死吧!” 说着便拿起配剑刺来。 但却被李大人拦住,他一边双目犹疑不定一边看向赵一痕道:“此人是二皇子要审人,整死了,对我们更不好!” 龙城宣抚使被他们这一提醒,也明白过来了,这二皇子好不容易有个好玩的事,把他给整死了,让他震怒了,一旦东窗事发,两人就真的是替死鬼了。 想到这里,两人便不再管这个恨之入骨的人。 他们都是能够将自己的情绪快速收敛的人,任何利弊都能看的透彻,他们只走利于自己的路,哪怕自己再愤怒,再痛恨。 …… …… 许敬违到了君山,便见几位道长拦住了去路。 “施主,这里江湖盛会,不宜兵差进入!” 他没想到武林大会还有这样的规矩,不甘道:“若是这些武林中人想要谋反,我们也只能看着?” 一道长说道:“施主,里面有荆州刺史及礼部要员监督,不会出现密谋之事,这也是圣上旨意!” 许敬违这才没了话,转而问道:“慈恩门门主的相公有难,人命关天,必须告诉他!” 几位道长眉头一皱,虽然没听过慈恩门主有相公,但若真有,必然会暴怒,到时候江湖定是血雨腥风,就连道门中人都会受牵连。 他们犹豫了一会,便让开了道,还给你一个玉佩。 许敬违抱拳后,拿着玉佩一路上山,再也没人拦路。 鼓声阵阵,天雷滚滚,比武场上激烈争斗,叫好声不断。 他没有心思看这些,高台上,远远地看到一群红衣人,就是他们了。 随后冲了上去。 陈媛媛看着来人,没有理睬,但被身旁一群红衣女子拦下。 “你是何人?” “赵一痕有难!二皇子抓走了!” 一听到赵一痕有难,陈媛媛立即站起来了,看着来人,冷冷道:“那些暗探为何不报?” 她问的是旁边的手下,他们不知道,但许敬违知道,因为那些暗探是被他杀的,但此时不能说,但可以说:“他们都被杀了!” 陈媛媛再也站不住了,转身就走。 但却被八大门派的人拦住,“陈门主,这是为何?” 陈媛媛瞥了一眼旁边的小飞鼠。 “我们门主忽然心有顿悟,悟出几招厉害的招式,现在得闭关!” 八大门派的掌门无不嘴角抽搐,睁眼说瞎话的能力,堪称一绝,但话都说这样了,又不得不应答。 “那便恭喜陈门主了!” 陈媛媛便让小飞鼠留在这里周旋,带着浮石匆然离去。 场上很多人见陈媛媛离去,便也跟着离开。 他们并不是一起离去,而是隔一段时间离去。 这让八大门派不由得都拧起了眉头。 …… …… 大牢门被打开,门前两个狱卒倒在地上,幽深地地牢暴露在面前。 陈媛媛眉头更加皱了起来,嘴角忍不住抽搐起来,双手紧握成拳。 一行人动静比较大,惹来了王大人还有李大人等人。 “陈门主,不去武林大会,为何来这大牢?” 明知故问的话,这些人最爱说。 但陈媛媛没空搭理他们,对浮石说道:“去看看苏公子在不在牢里!” 话音刚落,李大人便要阻拦。 陈媛媛道:“谁拦谁死!” 李大人只好退了一步。 但龙城宣抚使却并不,双手变爪,抓向浮石。 浮石长袍一挥,以掌迎上。 “嘭……” 龙城宣抚使便倒飞出去了,口中一甜,“噗……”一口血水喷了出来。 自始至终浮石都没有正眼看他一下。 陈媛媛很着急,但又怕是一个圈套,万一再向以前一样,那自己又坏了他的好事。 王大人和李大人深深地看了一眼陈媛媛,他们不敢动手,因为这个女人已经彻底疯了。 如果上次陈媛媛是心思单纯可以被骗,但她亲眼看到赵一痕的惨状,便不再那么容易被骗,而且因为心中的内疚与现在对李大人的恨,再有阻拦,激怒了她,当场所有人估计都要被赵一痕陪葬。 但她身边有个他们熟悉的人,那便是许敬违。 许敬违被他们的目光所吸引,心中一颤,双手被捏的发白,但依然没有吭声。 () 第415章 无恩无福报 浮石进了大牢,看到地上倒下一片狱卒,也皱起了眉头,看了每一个人的伤势,竟然都没事,只是手心上有一道拇指大的红印记。 看来是着了道了,也不知道是中毒了还是怎么回事,当下最重要的是找到赵一痕。 再看那些被关押的犯人,各个都惊恐的向后退去。 “说,之前被关押过来的人,在哪里?” 一个犯人惊道:“是虫子,好多好多虫子!太可怕了!” “那关押的人在哪里?” 犯人们纷纷指向大牢最深的地方。 浮石没有管那么多,直接向最深处跑去。 只是他没有见到那些犯人最后又指向了大牢门外。 走了很久,一路上依然是晕倒的狱卒还有受了惊吓的犯人,直到最里面,才见到一个柱子上挂着被斩断的铁链,地上还淋着几滴血滴。 但是门还开着。 他向旁边牢房的人问道:“之前刚来的人,哪去了?” 那犯人惊道:“是……是一个白衣女子,带着好多虫进来的,把他带走了!” 浮石眉头紧皱,看来是有人先带走了,只是是敌是友,便不好说了。 他赶紧退后回报情况。 当陈媛媛听到浮石所说后,脸立即沉了下来。 “李大人,那血迹是什么回事?” 李大人刚想辩解,便听到陈媛媛继续说道:“这是第一次,如果让我知道苏公子有什么三长两短,呵呵呵……那你们便陪葬吧!哦不,包括你们的子孙和祖宗祠堂!” 这句话绝对是威胁,王大人看着她的语气,很清楚,她一定可以做出来。 但是李大人则不然,冷冷道:“既然撕破脸皮,那本官也不怕,捣了偿命村,也没见他们来刺杀我,嘿嘿嘿……你以为你可以?你以为我会怕?” 话还没落音,便戛然而止,只见他的手被一道血光包围,接着一阵惨叫。 “啊……” 陈媛媛转身就走,只留下一句话,“你以为他们不会找你报仇,只是因为杀了你也没用,白痴!” 李大人何曾这样被人看轻过,又何曾受过这种窝囊气,更不曾被人如此欺辱过,他大吼一声,“陈媛媛,迟早有一天,我会让赵一痕死在你面前,让他看到你我在床……” 床子还未说完,便被一阵风袭过,而后飞了出去,装在大牢的墙上,又“砰”一声落在地上,不知死活。 龙城宣抚使捏紧了拳头,心中一片怒火,此等杀朝廷命官连眉头都不抬,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大人看着陈媛媛一行人的背影,淡淡道:“今日还算客气了!” 而当下,陈媛媛与苏公子是什么关系,就有些暧昧了。 只是陈媛媛不会解释,别人只能猜测,许敬违跟着她,也在后面揣测。 此时许敬违无处可去,只能跟她。 看着洞庭湖水飘啊荡,心中感慨万千,自己虽然没有恭敬地将赵一痕送出来,但也是请了救兵。 就在这一天里,身份的变化太快,快到让自己都难以接受。 这是这不能接受又如何,他觉得自己应该这样做,至少在没有罪犯真正落网前,一切都不应该定论。 他相信,赵一痕如果真的是冤枉的,自己一定可以将李大人捉拿归案。 但若是事情不是书生所说的那样,那就将赵一痕捉拿归案。 至少他搭上了赵一痕的这条线,以后断案更加快捷。 只是自己能不能回去,就两说了。 跟在陈媛媛的身后,忍不住问道:“苏九就是赵一痕吧!” 陈媛媛看了他一眼,冷声道:“是苏先生!” 许敬违点了点头,都没有给正面回复,而陈媛媛看似是正面回复,却没有给出真正的答案。 因为赵一痕原名也姓苏。 难道是他的弟弟? 他没有猜测,也没有太多的答案,他只需要赵一痕生平信息,只需要暂时的就行。 他又问道:“能说说赵一痕和你在一起的事吗?” 说道这里,他又觉得有些不妥,继续说道:“只有了解他生平,才能制服李大人!” 陈媛媛继续前行,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或许可以找那位苏先生,但是他的话里有几分真,又无从知道。 自己现在是什么位置能让陈媛媛信服? 几乎没有。 想到这里,他笑道:“或许我知道在什么地方。” 这次陈媛媛倒是转过身来。 “你旁边的护卫说,那些狱卒都昏迷了,只是掌心又红斑印记,而犯人又见到很多虫子,这说明是苗人作祟。” “这些天,暗中关注他行踪的人,就有一些苗人装束的人在他附近走动,我猜找到那些苗人,就可以找到他们!” 陈媛媛目光凝视道:“他们在哪里?” “或许在那家地禧客栈!” 那是什么地方? 为什么取这个名字? 不等陈媛媛回应,许敬违便先行走了一步。 …… …… 沉睡的赵一痕冥冥中闻到了一股草药味还伴随着一股血腥味,这味道与当年在南疆的苗寨里闻到的味道一模一样,那是养蛊人身上的味道。 难道是柳如卿? 他分明记得当年是自己亲手将他葬在青城山上,难道他活了过来? 梦中,他想醒来,却发现胸口传来阵阵疼痛,痛的他直想大叫起来。 忽然一道绯红色的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那惨白的面容还发白的眼球露出无比痛恨的神情。 “赵一痕!我只想远离是非,远离人群,只想游山玩水,看遍春夏秋冬!” “可你非要利用我,让我死!” “你该死!你该死!你这冷血之人,就陪我下地狱吧!” 说着便张开血盆大口,嘴角处满是血,就连口水都是血,往地上滴落,双手成爪,向自己扑来。 赵一痕想逃,可是根本逃不了,直接将他一把抱住,那血腥味顿时铺面而来,那血水不住地滴落在身上。 “如卿,你听我说,听我说,我对不起你,我该死,但是请原谅我,我暂时不能下地狱,我还有事,我将我的仇报了,我就去陪你,好吗?” “只要报了仇,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哪怕是下油锅,下火海,只要你开心就好!” 说道这里,便听到“噗嗤”一声。 回过头,便见到一身白衣的柳如卿笑的乐不可支,“哈哈哈……好歹你也是刺客,怎么还相信鬼神!真笨!” 说着又将他抱住,笑道:“我怎么会害你呢!夫君!” 赵一痕浑身一颤,夫君……夫君…… 那……不是在青城山脚下吗? 忽然觉得浑身冰冷,那声声夫君让他恐惧,让他无比的悲痛,再转身看柳如卿的时候,已经不见了。 已经不知道为何出现在自己的怀中,一身红衣,被雨、被血淋湿。 她伸出血手,抚摸着自己的脸,艰难而又痛苦道:“夫……夫君……此生不做夫妻,来生要你先喜欢我!” 赵一痕再也忍不住痛哭大叫起来,“如卿!” 声音响彻峡谷,那雨如同他流下的泪,不止! “如卿!” 赵一痕立马坐了起来,再看周围,天已经黑了,屋子里一盏昏黄的灯照在一个白衣女子身上。 他审视了一下身体,胸口处传来清凉的感觉,而身上已经被汗水湿透,原来是梦。 只是这女子…… 正想着,便见那女子回过头,笑道:“你醒了!” 赵一痕怔怔地看着此女子,果然如此…… “你怎么来了?” 那女子笑道:“你果然是赵一痕!” 赵一痕这下没声了,没想到自己就这样暴露了。 来人正是柳湘君。 尽管是熟人,但依然要处理得当。于是说道:“我真名姓苏,叫我苏先生。” 他的语气中有些淡漠,还带着一丝命令的语气。 “我不管你是赵一痕还是苏先生,我只想问我姐去哪里了!”,多年不见,语气变了,人也变了,对于柳湘君来说,这都不是事,自己也变了,不是吗? 赵一痕淡淡道:“她去游山玩水了,等到这边事情一过,我就带你去见她,不过暂时你得离开荆州,去江南等我!” 柳湘君怎么可能答应,说道:“不,这次决不能任由你们自作主张。姐姐离开我们那么久了,我们苗寨需要她!” 赵一痕道:“大长老任族长不行吗?” 柳湘君摇了摇头道:“一年前,他伤势严重,去了!” 赵一痕点了点头,“按照你姐的意思,是让你继任族长,你和她有些地方还很相像,只要磨炼几年,就可以了。” 苗人心思很单纯,只要他们能够安居乐业就可以,什么族长之位,对他们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因而几位长老辅佐一位族长,并没有人反对,相反还会竭力栽培。 只是柳湘君道:“有姐姐在,我为什么要去磨炼?” 她还是小孩子心性,但是这也必须是她要经历的,不论是现在,还是以后,她都要必须学会面对。 “如卿说,当年他在茅雨曦……也就是当年去你们苗寨的,被你和你姐喜欢的那个女子,在她身上下了一种蛊,如果你能解开,便可以回去?” 柳湘君不解:“为什么?” “因为只有这样,再遇到大敌的时候,你才可以独当一面,你才可以不让她分心。” 柳湘君重重地点了头。 赵一痕也才松了一口气,只要她能离开,骗了就骗了。 “她在蜀地青城山那里,可以去那里找到茅雨曦!” 柳湘君点了点头,转身就要走。 却在此时窗门突然打开,纵身跳下,见到赵一痕,笑道:“你果然在这里!” () 第416章 姗姗来迟 来人一身黑衣,正是许敬违。 赵一痕问道,“你怎么知道?” 许敬违笑着将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 赵一痕点了点头,道:“要杀我就趁早!” 许敬违笑道:“那你可错怪我了,这次不是抓你回去的?” 赵一痕冷冷道:“你以为你知道我的行踪,别人就不知道吗?” 许敬违转而一想,心中一寒,这才想到一个人——师叔! 接着便听到客栈外有了打斗的声音。 “还有谁?” “陈媛媛,陈门主!” 赵一痕赶紧说道:“你去找陈门主,告诉她我不在!” 说着便转身带走柳湘君。 柳湘君愣了一下,随机叫走了还未入眠的苗民。 只是赵一痕身上有伤,跑不动。 柳湘君只好撇着嘴,将赵一痕扛走。 但事情并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身后立即追来几个黑衣人。 随着柳湘君越跑越远,而黑衣人越来越多,不止一帮人,还有很多人。 赵一痕一边被颠簸,一边在想,除了二皇子、武德司、李大人、王大人、还有谁? 不过不等他回应,便见到这些人渐渐变少。 他们来了。 只是还不够,否则不仅自己会被抓,还有这些苗民也会被抓。 想到这里,赵一痕急忙道:“赶紧去树林,越偏僻越好!” 柳湘君道:“现在去那里,不是迟了吗?” 赵一痕:“向左走,那边有竹林!” 柳湘君知道,他肯定有办法,于是顺从地听从他的指示。 一路狂奔,那几个苗民都快跟不上了。 好在那些黑衣人一边被拖住,又怕忽然有人拦截,便追的比较慢。 不过多时,便来到竹林边,还能听见水流声。 这个地方离姬枫的住所不远,所以他让柳湘君停了下来。 接着赵一痕便盘坐在地上,柳湘君不解,但并没有给他反驳的机会,“你们上山,再绕道而走,不要惊动山上的人,否则就算神仙也救不了你们!” 这句话自然有威胁的成分,只是不想让他们被姬枫请去,否则事情将会变得更加复杂。 柳湘君点了点头,至于走不走,你管得着吗? 就在柳湘君离去之后,那群黑衣人已经来到这里。 一眼望去,至少三十多个。 赵一痕笑道:“追的累不累?” 那些黑衣人看着赵一痕,竟不敢上前一步。 “赵一痕,你别想耍花样!” 赵一痕无所谓的恢复着自己的气息,笑道:“我没有耍花样,我就在这里。” 一个黑衣人见状,冷冷道:“你以为他们躲在暗处,我们就不敢拿你怎么样了吗?” 说着就提刀想要砍杀他,却听到他又说道:“你们是不是好奇冰蚕蛊为什么一直没有出现?” 听到这话,黑衣人的动作忽然像冰雕一样,呆立住了。 此刻他不敢向前走一步,但又不敢退一步,生怕那传说中的冰蚕蛊忽然出现,要了自己的小命。 而其他黑衣人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此刻的赵一痕忽然就变成棘手的人物。 想抓但又不敢抓,哪怕有令他们无比疯狂的冰蚕蛊也不敢动一下。 当年就有数百人被顷刻间冰冻,而自己不过数十人,想要动住他们更是轻而易举。 他们心有不甘,但又后怕不已。 因而双方都僵持起来。 赵一痕并不着急,他们也不着急。 不多时便来了更多的人,所有人都拿起火把将赵一痕围住。 里三圈全是黑衣人,接着外面来了一群华衣人,他们让出来一条道,走过来一行人,为首的便是二公子。 后面站着荆州刺史、龙城宣抚使还有目光怨毒而又一脸伤痕甚至还缺了一只手的李大人。 赵一痕摇头道:“你们如此兴师动众,无非就是要至于我死地!” 二公子笑道:“你错了,你死不死,与我而言,都不重要!” 赵一痕笑道:“哦?难道你身后这些为你卖命的人都不要了?” 二公子缓缓打开折扇,动作非常文雅,笑着说道:“有我在,他们就不会有事!” 赵一痕点了点,无比遗憾地对他身后的人说道:“你们都挺聪明的,为何要找这么蠢的人当主子?” 此言一出,二公子顿时火冒三丈,拿起剑就像赵一痕劈来。 众人本想提醒他,赵一痕身上有冰蚕蛊,可是已经晚了,所有人都准备了闭上眼,看到一个冰冻人的时候,忽然一道白光乍现,只听“当”一声,那剑倒飞了出去。 “交出苏先生,否则我不介意杀了你们所有人!” 来人便是陈媛媛,她缓缓地从二公子身后走了出来,语气中散发着杀气,而说话又是无比冰冷。 此时的她就像一个至高无上的女王,俯瞰这些微不足道的臭虫,语气极其霸道,仿佛这些人形同虚设。 二公子被她的话笑乐了,“这位小娘子,你恐怕不知道本王是谁吧!” 他的话刚落音,众人便听到“啪”一声,一个耳光的声音,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看向两人,这……一个江湖门派的掌门竟然打了二皇子,二殿下! 这个门派的掌门脑袋是有九个吗? 只是他们不知道,陈媛媛的手背在身后,却是一直在颤抖,她从未做过如此以下犯上的事,这次足以让她心虚甚至感到心惊胆战。 但是自己做了便是做了,接着他便冷冷地看着众人,道:“谁敢动苏先生一根毫毛,我便让他跟李明哲一个样子!” 她的声音响彻整个竹林甚至高山,就像来自九幽深渊的鬼手,捏住他们的心肝,让他们惊恐与胆寒。 她真的变了,变的冷漠与残忍,变得常把死放在口中。 所有人都没想过,曾经被李大人骗的团团转的女人,如今是这般强势,更是让他们都不得不低下头。 二公子再次笑了,笑容开始狰狞起来,冷冷道:“这天下能打本皇子的人,除了父皇,还没有别人!你是第一个!” 说着便指向赵一痕道:“谁杀了他,赏银三百两!” 陈媛媛也随之低吼道:“我看谁敢!“ 众人没有动静,尽管他是皇子,尽管有这么丰厚的奖赏,但是他们觉得命更重要,他们忌惮的不仅仅是陈媛媛,还有赵一痕所说的冰蚕蛊。 二皇子发话,见没有人回应,更加怒不可遏,骂了一句统统都是废物之后,便拿起剑,向赵一痕刺去。 赵一痕没有说话,此时不说话,是最好的办法,看到白光快要刺来,即将快要穿透天灵盖时,背后一片汗水。 他在赌,赌有人会告诉二皇子,赌有人会跳出来救自己。 只是他赌错了,众人并没有说出原由。 就在众人惶恐的准备逃离,陈媛媛抽出了短剑准备杀了二皇子时,忽然有人叫到:“二弟!这么着急杀人灭口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声音吸引,纷纷看向来人。 就连二皇子都愣住了。 “呵呵……皇兄,你来的可真是时候!” 原来是大皇子! 众人一见皆是跪拜,唯独赵一痕和二皇子没有跪拜。 大皇子倒是气质温润如玉,温文尔雅,所有人都无法去形容这个人,如果说他是龙,那也是潜龙,因为他没有一丝威慑力,如果说他是一只猫,但言语中却充满了獠牙。 是那种不怒自威的神情,在温柔中将人杀死。 随着大皇子抬手示意免礼后,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而黑衣人却是都向后退了一步。 大皇子笑道:“刚刚好,不是吗?” 二皇子道:“那要看你的本事了!” 说着又提剑向赵一痕砍去。 就在这个时候,一把飞刀飞了过来。 “当”一声,截住了剑,同时将剑击飞。 二皇子见剑脱手而去,也不气垒,反而笑道:“偿命村的人,也被你收了,果然是好手段!” 大皇子依然笑的风轻云淡,“父皇会理解我的!” 二皇子只好拍了拍手,收拾了一下略微凌乱的衣裳,道:“既然皇兄来了,那你说这事怎么解决!” 大皇子道:“既然都到这个份上了,不如我们就地解决吧!审一审这赵一痕!“ 二皇子冷冷道:“好啊,那便审吧!“ 李大人和龙城宣抚使却是捏紧了手,汗水都快湿了手,刚想对二皇子说些什么,却被二皇子举手拒绝。 大皇子笑道:“这其中冤屈,谁先告?“ 二皇子推了一下李大人,李大人点头,拱手道:“赵一痕和江小白二人杀了卑职夫人和本官客卿杨出易!还有堰沙帮一百余人!“ 说完,不等大皇子发话,便听到龙城宣抚使道:“赵一痕杀了龙城袁大人,还有陈太守一家老小百余人!“ 两人说完便一起跪在地上,一脸悲痛道:“恳请大皇子和二皇子做主,杀了这个恶鬼!“ 二皇子笑道:“好,这案子我接了!“ 大皇子却说道:“这个不急,且问问赵一痕!“ 这时赵一痕说话了,淡淡道:“两位有着生杀大权的人,既然来了,小生便不再藏着掖着。“ “赵一痕的事,都是被冤枉的,他们不过是被赵一痕的反击羞辱了,故而才想编造罪责,来杀人灭口!“ 大皇子笑道:“这么说。你不是赵一痕?“ 赵一痕道:“小生不过受赵一痕所托,将证据一并带来,来揭发这两位道貌岸然的恶官!“ 他的声音很平淡,似乎真的在诉说一件不关自己的事一般。 大皇子道:“你有何异义?“ 赵一痕道:“当然有异义,我一件件的算,第一,当年江小白的师父和隐村数百口老弱病残是谁放火烧死的!第二,受百姓爱戴的前荆州刺史是谁害的株连九族!第三,袁大人被杀,龙城诸多残害黎明百姓之事,是谁在背后主使?“ 大皇子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道:“那行,今晚将你们的证据都拿出来,我和二皇子一起听证,荆州知府主审,如何?“ 二皇子点了点头,其他人也都点了头,完全没有异义,因为王大人无论是哪一边都不敢偏袒。毕竟两位最有权利的人都在这里,怎么可能出错? “不行!“ 忽然一个突兀的声音想起,所有人都向发声的位置看去。 () 第417章 夜色埋常客 反对的人是赵一痕,此时他站了起来,对两位皇子说道:“这是一个夜黑风高的时候,正是杀人灭口的时候,草民可不敢将自己所有的证据暴露在这里。” 二皇子冷声道:“这么多人作证,难道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赵一痕道:“依二皇子的意思是,只要我们这些人知道就行了?那些死去的清官就可以这样草草了事了?不需要昭告天下?不需要含冤昭雪?” 二皇子依然不屑道:“今天晚上审完,明天一样昭告天下!” 赵一痕看着他的模样,一脸鄙夷道:“难道非要草民说清楚,草民是对二皇子非常的不信任?皇子能做到你这样的,也真是皇家不幸!” “你!”二皇子被气得说不出来话,指着他道:“好,很好!” 赵一痕依然不屑道:“好不好,不用你操心!明日在武林大会上公开审问!再上那些书生旁听!” 这个办法不可谓不毒,这武林中人加起来共有百万人,一般军队根本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再加上书生旁听,他们又是国之未来,一旦被他们听去,添油加醋将这场案件无限放大,哪怕他们只是鱼肉百姓,也会被他们说成十恶不赦的恶人。 大皇子觉得可行,于是点了点,“二弟,我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公开审问,总要给荆州百姓一个答复!咱们作为皇子,自然要为天下百姓着想,你说呢?” 二皇子被这话堵住,竟无言以对。 李大人却不答应了,淡淡道:“天下百姓,多为愚钝,那些书生,尚不知人心险恶,武林中人多为莽夫,自是不知其理,故而很多事妄加揣测,不仅对皇子不利,更是对皇上及皇家颜面不利!” 二皇子对他的辩解非常满意,也附和道:“不错!这些人,涉及地可不是官府和江湖人士的事,更是父皇和母后他们。” 大皇子却觉得这个理由无比荒谬,“你们是在怕什么?我输了那么多局,都不怕,你赢了那么多局,还怕什么?步步为营?那行,咱们去父皇那去解决。来人,把苏先生、成都宣抚使、龙城宣抚使收押进京!” 一听到这儿,二皇子更加慌乱,如果这种事到了父皇手里,那一切都变得更加棘手,李大人也站不住了。 “为何不能私下审问?” 赵一痕冷冷道:“你那点信誉,值几个钱?不行的话,草民告御状也行!” 二皇子被他这么冷嘲热讽,怒火达到了顶点了,指着他道:“本皇子忍你很久了!你若不答应,那便先审你!” 赵一痕根本不惧,冷声道:“呵呵……怎么,让你公声不同意,去皇上那里也不同意,非要在这里审,你无非就是想现在审,当我把所有证据都拿来之后,你再杀人灭口,销毁证据?到最后大皇子想再替他们伸冤,也都死无对证了?” “你这包藏祸心,心虚,还狼子野心!啧啧啧……你这贼心好歹也得收敛一点,至少得装的像一点!” 这番话让二皇子气得火冒七丈,一把抓住赵一痕的手,从袖中拿起匕首就向赵一痕刺去。 赵一痕没想到他真的会恼怒到这种地步,当着大皇子的面都敢杀人。 而见到赵一痕被捅了刀子,所有人都向后退去,他们害怕受到牵连,更怕冰蚕蛊现世。 大皇子也没想到会突然杀人,他冷冷地盯着二皇子。 陈媛媛动了,身形如影,红光乍现,刹那间来到二皇子面前,一掌拍在他的胸口上,“噗”一道血水喷出。 她抱起赵一痕,对着二皇子道:“我劝你回长安好好做你的皇子,否则苏先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怕你再也回不去了!” 说完便带着慈恩门的人离开了。 所有人都看着她从容离开,所有人都不敢拦着。 因为所有人都不敢想,如果说二皇子杀赵一痕,完全是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还可以让人接受,但是陈媛媛不过一个江湖门派,竟然以下犯上想要杀二皇子。 这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敢想象的事,尤其那最后一句话,更是让所有人噤若寒蝉。 二皇子见他们走了,才缓过一口气,大怒道:“还不快追!” 大皇子是亲眼见到这一切的人,所以他拦住了,毕竟自己巴不得自己的亲弟弟死于非命。 “追什么?你想销毁证据,不过被人反击中了一掌,难不成还想反咬一口?啧啧啧……跟你的几条狗一个德行!” 二皇子怒吼道:“她公然讽刺皇族之人,公然挑衅皇族之人,还出言威胁我们皇族之人,皇族之人的颜面何存?你的颜面何存?” 大皇子冷声道:“你还知道皇族颜面,这是谁丢的?是你!你才是皇族人丢尽颜面的罪人!还好意思怪别人!整天吃的山珍海味,这天头脑都没有,还不如去喂狗!呸!” 说完也不再理会二皇子,带着随从走了。 二皇子从未受到过如此待遇,从小到大,什么大官小官,什么兼顾门派,哪个不看自己的脸色行事?可是今天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自己的极限,这些人绝对不能留! “赵一痕畏罪潜逃,武德司的人还留在这里做什么?把他抓住,本宫自当向父皇禀明!” 武德司正是这群黑衣人其中的一些人,他们看向二皇子,点了点头,退入黑暗之中。 …… …… 陈媛媛第一时间找到江小白的住所,自从那日走后,她便一直关注着江小白的行踪,哪怕他易容,也在掌控之中,因为有人懂易容,而且还是高手,此人就是小飞鼠。他行走江湖,靠的不仅仅是他的轻功,还有他的易容术,否则以他的轻功,连赵一痕都躲不过,又怎么可能在那些江湖高手面前过几招? 江小白的住所是在人家里,这户人家是在街巷最深处,一条仅能容一人通过,两边青苔满壁,非常潮湿,还能闻到腐烂的味道。 木门也不知道是腐烂了还是被老鼠啃烂了一个角,上面刻着发白的门神。 陈媛媛一边敲门一边急促道:“江哥,快开门,苏先生,苏先生他快不行了!” 里面闻声赶来,开门的是江坳儿,一见怀中的赵一痕,腹部还插着匕首,连忙招呼进门。 其余手下四散开来,就连陈媛媛都只能在门外守候。 里面没有声音,只能在外面焦急的等着。 阴暗的巷子里,时不时发出一阵冷风,吹过面颊,她一点也不害怕,月光照不到这间巷子,但抬起头还可以看到摇摇欲坠的水滴。 巷子里静地可怕,尽管她并不害怕,但屋里的人,却让她无比担心,慢慢的担心变成焦急,焦急变成惶恐。 她想以金刚经来静心,却发现根本不可行,犹如一只巨兽在脑海里乱窜,那些经文无法控制住。 只能在巷子里来回踱步,红色的衣服刮在墙壁上,变成了黑衣,还带着青苔的味道。 她不管这些,也不需要这些。 终于门开了。 还是江坳儿开的门,他没有说话,但陈媛媛着急了,忙问道:“怎么样?” 江坳儿狠狠地瞪着她,还是没有说话。 江小白走了过来,道:“进来说话。” 阴暗中看不出他的表情,只能从语气中听出来几分疲惫。 “到底怎么回事?”陈媛媛刚进屋又再次问起来。 江小白没有理他,而是倒了一杯茶,递给她,道:“现在着急也没有用,他现在只有十二个时辰可以活!” 一听到这话,端着茶杯的陈媛媛猛然站起来,“嘎吱”一声,茶杯碎了! 声音变得极其冷淡起来,杀气顿时铺满整个屋子,就连江坳儿都忍不住一阵哆嗦。 “没有办法了?” 江小白道:“我跟你说了,急也没有用,当下就是找一个绝世高手,以一身功力打通经脉,并温阳,再用千年人生滋养血液,这样才能可能活下来。” 陈媛媛一听有救,又恢复了神情,道:“我!我现在也是高手!” 江小白摇了摇头,“你不行,最多只能打败我!和当年的赵一痕相当!” “那……那还有谁有这等功力?” “据我所知,当年三问道长、阿纳大师、常道观掌门、还有今天你们遇到的武德司的执掌人,再有便是偿命村的村长叶不凡。八大门派的人也有高手,但都有略微不足。如果八大门派加起来,勉强才是他们一个人的对手!” 陈媛媛顿时心凉了,这些高手,她哪里请得动,叶不凡与自己有仇,是不可能帮自己的,涂山酒家也是自己所为,他们怎么可能帮自己? 她与常道观掌门又不熟,武德司更不可能! 但一切都有办法,不是吗? 她立即站了起来道:“我去求他们!” 江小白点了点头,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只是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门主,有敌袭!” 陈媛媛赶紧走出门外,便见手下已经死了十余人,其他人都挤在巷子里。 江小白见状,道:“跟我来!” () 第418章 可测不可得 陈媛媛以为江小白所住的地方只是一个简陋的屋子,谁知道,里面别有洞天。 江小白让她抱起赵一痕,从墙上点了几下,便出现了一道门。 门是向下延伸而去,江坳儿点上了几根火把,分别给几人拿着,江坳儿走在最前面,陈媛媛背着赵一痕跟在后面,江小白随后,最后面都是慈恩门的手下。 顺着地道拐过几道弯之后,又直走,便来到一处竹林中。 他们不能停,后面的火光不断,看是追来了。 陈媛媛再前面开道,她背着一个人,速度慢了许多,江小白想要接过赵一痕,却被她拒绝。 江小白只是一叹,很多事都会慢慢重合到一件事上,哪怕事情变得无比复杂,也会终究变成一条线。 后面的追兵紧追不舍,时不时传来一阵叫嚷声。 而他们的距离越来越短,陈媛媛终于停了下来。 江小白问道:“怎么停了?” 陈媛媛道:“我有办法,你们先撤!” 江小白还想说什么,便见到赵一痕睁开了眼睛。他点了点头,将行天剑交给了陈媛媛,“神兵利刃可以为你挡一阵!” 说着便和江坳儿离开了,而那些慈恩门的手下想要留下,也被陈媛媛厉声下,让他们走了。 陈媛媛将赵一痕放下,轻抚着赵一痕苍白的脸,淡淡道:“这里只剩下我们了!” 赵一痕道:“我不能再颠簸了,你也走吧!” 陈媛媛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有办法离开,也许也能逃走,更可能我会拖你后腿,但是我不想,今生谁也不允许你从我身边夺走!那个二皇子,你已经是死人了!” 赵一痕也摇起了头,伤口的痛苦让他喘不过气来,只是说道:“你若不走,你定会受伤!” 陈媛媛道:“我不管,哪怕我死,我也要看着你痊愈!” 正在说话之际,那些追兵已经临近。 “陈媛媛,你打伤皇子,罪无可赦!还不速速伏法!” 陈媛媛见着来人,冷笑道:“只允许皇子杀人,不允许百姓伤皇子!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你们武德司的法,就是舔着皇族的脚丫子还说香的吗?” “哼,苏九顶撞皇子,本就犯下罪过,他该死!” 陈媛媛更是冷笑,不屑道:“你们顶撞了本门主,你们也该死!” 说话间便抽出行天剑,红影飘过,林间便是惨叫连连。 “陈媛媛,你当真以为武德司会怕你吗?” 说话间窜出一道黑影,刹那间来到陈媛媛身边,抽出刀来,森白如雪,闪过陈媛媛眼前。 陈媛媛侧身躲过,挥手而上,“当~”一阵刺耳的声音在两人耳边炸响。 行天剑发出一阵颤抖的声音,而来人的刀已经断成两截。 “行天剑!” 陈媛媛没有说话,面沉如水,此人的武功绝非一般,至少已经到了更高的层次,至于是否是绝世高手,有点难说。 她忽然想到一个办法,转瞬间剑起,刺向黑衣人。 黑衣人不傻,丢掉断刀后,转而出爪。赤手空拳与神兵利刃相较。 他有点托大,但也有依仗。 两人便在赵一痕周围不断地打斗。 这黑衣人居然不落下风,甚至还占有上风。 三百回合后,两人僵持不下。 却听到黑衣人道:“你们抓苏九,抓不到就杀了!” 陈媛媛一听,眉头紧皱,自己就算与此人打平手,但却无暇顾及赵一痕。 她握紧了手中的剑,挡在赵一痕身前,目光中露出一丝决绝,“今生我欠你太多,来生我们一起!” 赵一痕艰难地发出声音,“让他们别看戏了!” 这声音虽然很微弱,但是陈媛媛听见了,功力高的黑衣人也听见了,两人都是一惊,难道这林子里还有别人?为什么自己都不知道?那一定是武功更高的人存在! 陈媛媛点了点头,明白了过来,那黑衣人也明白了过来,还有一个夜行组织! “别看戏了,等我们一死,你们就相互斗着吧!” 黑衣人更是大惊,虽然他听见了,但是心里还是非常希望看戏的人不要出来,但是被陈媛媛这么叫出来,那自己将会面临比自己更强横的人甚至是很多人,那这次抓捕行动就失败了。 但是陈媛媛叫了之后,并没有人出现,黑夜静的可怕,没有一丝声音。 难道赵一痕算错了? 陈媛媛转过头,却见赵一痕又昏迷了过去。 “苏先生!苏先生!” 她的声音很柔,还带着淡淡的哭腔。 用手探了探鼻息,忽然收回了手,会把了把脉,确定还有一丝微弱的脉动才放心下来。 “既然阁下不敢出来,那么一切便不与诸位有关系了!” 此话一出,林中果然出现了一阵窸窣,像是蛇划过枯叶的声音,不,是蛇! 一个黑衣人惊恐起来:“好多蛇!” 接着便见到陈媛媛头顶上像蜘蛛一样倒挂一个人俯冲下来,接着便一手抓一人,将两人带走。 能有这样臂力的人,决不少见。 那为首的黑衣人见人也走了,自己人还被蛇咬伤了,气得大怒道:“偿命村,你找死!苗人们,你们就等着我朝的怒火吧!” 然而这些发泄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至少,走的人,都没有放在心上,他们也没有心思去管他们的想法,以及他们的命运。 每个人的立场不同,所做的事,便不同。 溪水畔上,陈媛媛看着来人,连忙跪了下来。 “道长救命之恩,贱妇无以为报!” 三问道长正给赵一痕把脉,没有回答。 他最担心的是赵一痕,如果赵一痕出现意外,一切都会变得复杂起来。 无论是荆州还是王朝都是一个无法估量的后果。 这让他感到无比的难办。 黑暗中陈媛媛看不清三问道长的神情,只能等着他回复。 不过三问道长依然没有回答,抱起赵一痕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陈媛媛很想追上去,但是三问道长的速度太快了,连他消失的方向都没看清。 听着潺潺地溪水,她陷入了迷茫之中。 自己创立门派,虽然时间不短,但是做过很多大事,都是为了江湖那些受害的人而创立,做了很多善事。 虽然好心办过很多坏事,但是总体来说,让人们对善的要求更高了。 这也许并不是什么好事,但也不是坏事。 虽然也有人打着他们的旗号,做了很多恶事,但这恶事,也可以消磨殆尽的。 然而这次打了二皇子、与官府对立,让她这个小门派已经成了风雨飘零的地步。 自己将会遭到二皇子的追杀,而门人…… 是了,已经死了十多人,这些人虽不是朝夕相处,但也因自己而死。 曾经多么希望,自己的人都会在自己的保护下,能够安居乐业,至少不会死人。 但是如今看来,这种想法是多么的荒谬。 在这江湖大浪和官府的大门下,一切美好,都会随之变得不堪一击。 如果可以,必须要有与国相抗衡的实力,否则一切都要受制于人。 江湖大义也好,百姓危难也罢,其实如果没有自己,一切依然会照常进行,而有了自己,一切也会如此。 那有自己与没有自己又有什么区别?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赵一痕已经很完美的解释了江湖的含义,江湖就是你我。 你和我就有矛盾,有矛盾必然有纷争,两个人的纷争或许没有血腥,但人多了,血腥自然而然变来了。 立于溪上,不敢过多的想法,这个时候,忽然有了退意。 不知不觉间,身后站了两个人。 “你说,我该怎么办?” 她知道来人,所以问了话。 小飞鼠没有说话,他在想自己的孩子,浮石也没有说话,张了张嘴,口中似乎说了几个字,微不可闻。 “如果我退出江湖,小老鼠,你也会吗?” 小飞鼠看到自己被点名,也不得不说话,只好点了点头道:“老大去哪儿,我就去哪里!” 陈媛媛撇过头,看向小飞鼠,目光有很多疑问。 小飞鼠笑了笑道:“以前我就一个人,可以随便跑,之所以偷东西,就是为了吃上饭。而现在,跟着老大,吃喝不愁,偷什么的,无所谓!” “还有就是……嘿嘿……我儿子快想我了,娘子都差人问我要不要请奶娘了!” 一边说,还一边笑起来,那种寻常百姓家的幸福笑容,让陈媛媛心中一颤。 多年的漂泊,让她对种小幸福,无比的渴望,只是……这种渴望在一种刻意的枷锁中,慢慢变成释然。 她又看向浮石,问道:“当年来我身边,目的不简单吧!” 浮石双手合十,低下了头道:“还记得我们初见时,算的那卦吗?” 陈媛媛点了点头。 “你便是我解惑第一人,可以助我修行。” 陈媛媛明白了,若是以前,绝对会感到生气,但此刻都已坦白,一切又显得没有那么多必要了。 “你的佛法,参悟的如何了?” 浮石摇了摇头,合十的手,展开了,目光变得灼热起来,就连小飞鼠也吓一跳,陈媛媛也是不解。 只听到他颤抖的声音道:“你便是我的佛!” () 第419章 缘起又缘灭 小飞鼠瞪大了眼睛,要不是自己以前看出来一丝端倪,此刻眼睛都要被瞪出来掉地上了。 “你……你……你……你竟然对老大……你……” 他还想用什么词来形容,但是却已经词穷了。 陈媛媛拍了他一下,让他别大惊小怪,转而对浮石说道:“你懂这世间的情爱吗?” 浮石摇了摇头,但想了想,说道:“有人武痴,有人书痴,有人剑痴,他们都是对一个事物的欲望到达了顶点,他们可以说是不再是一个人,又或者说不是一个正常人。像我佛,置身事外,以一种传教的姿态,人间使者的身份去教化世人。有人对其痴迷,正是因为他无穷无尽的空,让人忍不住去摸索,去探究。” “所以呢?”陈媛媛道。 “所以,我佛欲以空来升华人之一生,为何我不以空来入佛?” 陈媛媛问道:“此又何谓?” “见姑娘,便是空,不知其空,但如其空,想以你入佛,便必拥有你方可!” 陈媛媛摇了摇头,心中百感交集,她看着浮石的模样,想笑,但又笑不出来。 笑是因为浮石偏离了佛,笑不出,是因为她觉得自己离佛越来越近。 浮石低着头,脸已经红了,他从没有说出自己的心理话,今日说出来,完全是因为自己看不透心仪已久的姑娘了。 初见她天真的笑意,仿佛对世间万物都充满了好奇,只要遇到没有遇到的事情,都会笑起来,遇到困难的时候,又总会哭。她的喜怒哀乐,都在脸上,但又很少生气,自己跟在她身边,感觉不到拘束。 当她第一次离开台州的时候,自己感到了莫名的失落,又感到了莫名的不快。 第二次离开台州,让自己感到了危机,一种让人痛苦却又无法阻拦的无力。 最后一次去台州时,她与赵一痕吵架,赵一痕被捆起来,自己感到无比的痛快,甚至感到自己有希望了。 自己知道与佛渐渐远了,也明白自己有这种想法意味着什么,但那梦魂牵绕的感觉,总在睡梦中才有,不甘心,便要一生伴随。 当最后一次,她满身伤痕的回来,得知自己怀了别人的孩子后,一掌拍死腹中孩子,自己明白,自己的机会又进了一步。 直到一起创立门派,每日教她练舞,他觉得这样的关系,这样的相处最好。 只是这些天,看到她每日都在寻找赵一痕的下落,危机感越来越强烈,那种从未拥有又将会失去的痛苦,令他日夜煎熬。 所以今夜,他没有那么快找到陈媛媛,他希望赵一痕快点死。 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赵一痕每次遇险之后,都会顽强的活下来。 他为什么就不能死一死?难道地狱就不缺他这个恶人吗? 这也是为什么他今日要将这件事说出来。 他以为,陈媛媛会感动,他以为,陈媛媛会拒绝,他还以为,陈媛媛会像这些年一样,露出嗤之以鼻的冷哼。 但陈媛媛都没有,连一丝感激都没有,那种想笑又笑不出的感觉,却是让人更加心疼。 “我们可以回黄山,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有我在,一切都不会出现问题!” 陈媛媛摇了摇头,她所想的已经不是重新开始的问题,而是这个江湖的问题。 “你知道什么是江湖吗?” 这是她第二次问这个问题。 浮石愣住了,这个问题,他曾想过,在跟随陈媛媛的这些年里,从经商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后,又创立门派,与各种江湖势力的人打交道,自己就是活在江湖中,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这两个字。 陈媛媛知道他回答不上来,又转过来问小飞鼠,“你呢?” 小飞鼠耸了耸肩,“只要自己过的好,管他江湖不江湖的!” 陈媛媛点了点头,她开始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感到疲惫,为什么浮石答不上来,为什么小飞鼠看得这么明明白白。 只是那道砍,那道伤疤,是自己永远无法越过与弥补的。 虽然可以逃避,虽然可以欺骗自己,但是那一切都必须自己去背负,都必须自己去画一个句号。 她看向浮石,长叹一声:“是你师父让你跟随我的吧!” 她的语气带着肯定,还夹杂着些许苦涩,仿佛自己这一生,已经被人看透一般,却不给自己一些忠告,但想了又想,如果当时给自己忠告,那时的自己也不会去听。 浮石没有说谎,点了点头,双手再次合十:“我明白我师父的意思,他让我经历红尘,而后大彻大悟,正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也是即使人有千善也依然不可成佛的原因。” 陈媛媛摇了摇头,嗤笑声仿若比丘在世,“你当真是这样悟的吗?你错了,他是让你看着我的是是非非,来让你参悟我的一生,从而感悟何为佛,为何佛!” 说完,她走向了山林,没落背影,孤单而又无助。 浮石想了想不知何意,小飞鼠已为人父,又在江湖摸爬滚打数十年,点了点头,他对陈媛媛的说法无比赞同。 “你只是有保护她的欲望,却从来没有站在他的位置去思考!” 浮石辩解道:“我没有,她的每一次受伤,每一次痛苦,我都感同身受!” 小飞鼠拍了拍她的肩膀,叹了一口气道:“你想过她每次受伤和痛苦后,她该怎么活下去吗?她爹被赵一痕杀了,父母嫌弃他,你想过她是怎么想活下去的吗?赵一痕有很多女人,你可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她被李大人利用,把赵一痕所有有关系的人都打击成逃犯,你可有想过她内心有多内疚?有多惭愧?听说赵一痕被伤的体无完肤,形如枯骨,你又知道她该何去何从?你怀有孽种,一掌之下,她想过该如何报复?” 看着浮石那种茫然而又犹豫是否苟同的时候,小飞鼠摇了摇头,正如陈媛媛所说,他没有参悟,只是对她的同情,对她有着保护的心理。 这不叫喜欢,只能叫同情。 浮石一遍又一遍的回想着小飞鼠的话,那仿佛庙里的警钟敲响在脑海里,反复的回荡着。 何为喜、怒、忧、惧、爱、憎、欲? 又何为生、老、病、死、爱离别、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应答。 夜无风,山林虫鸣不断,听不到鸟兽,唯水潺潺。 小飞鼠追向陈媛媛,跟在她身后,不发一声。 陈媛媛静坐在一块长满青苔的石头上,旁边放置着两把剑。 小飞鼠笑道:“有些事,放在心上还是不可行的!” 陈媛媛道:“你都懂?” 小飞鼠连忙摆手道:“我懂虽懂,但我可没有那多的同情心和保护欲,再说,在这世道里,没人爱管别人的苦难事,都是麻烦事!嘿!您也别不爱听,这世道就是这样,虽然你是我主子,我也很敬佩您,但是有些事,就必须自己去做。” 陈媛媛点了点头,这些道理,她都懂,已经不是一个小女孩了,对很多事,早已看淡,但是心底的那份不甘心的自私,自始至终无法释怀。 小飞鼠又悠悠道:“江小白的东西,和这把剑都不是你的,但是你却一直在意。这说明,你还没有从过往的事中走出来。” 陈媛媛道:“走?该往何处走?” 小飞鼠嘿嘿笑道:“若是以前,我跟你一样,我也会选择走以前的路子,但是现在,基业没了,我就回大山里,实在不行,还做以前一样从商,大不了就是改头换面,躲几年罢了。” 陈媛媛白了他一眼道:“你有妻有子,我一人又如何?” 小飞鼠贼兮兮道:“可别说我不正经,我觉得浮石就不错!虽然老实巴交的,但是做事挺认真的!” 陈媛媛摇了摇头,“有些事,走不出来,便走不下去。” 小飞鼠嘿嘿道:“那当我没说,嘿嘿嘿……有些事,我没经历过,也不好说。反正啊,这路得一步步走,回头次数少点,会好很多。” 陈媛媛没再说话,心思变得无比复杂,那种千般虫网勒在心上,让她无法喘息。 她知道这种情绪很烦人,但是这种情绪,却又不得不让她沉迷,最终一口鲜血外溢,让她彻底昏睡过去。 小飞鼠检查了一下身体,原是受了一些内伤,才放心下来。 …… …… 山洞中,赵一痕悠悠转醒,这已经不知道是多少天了,他看向四周,洞内不过一丈多深,很干燥,旁边坐着一个老者,满头白发,低着头,盘坐在地。 赵一痕感觉身体好了很多,至少伤口渐渐愈合了,这是江小白常年让自己喝药的结果,他的药真的很变态。 爬到老者身旁,拨开白发,看到容颜,不过一副如同盘根错节的树根一般,再满脸褶皱的缝隙中,看到了一双发白而又缠着血丝的眼睛。 “你是……三问道长?” 他发出了惊声,这是怎么回事? 三问道长点了点头,由于全身不能动,那点头犹如微风抚树,微微轻颤。 “我的时间不多了。” 他的声音像是锯木,苍老而又沙哑。 “这一劫,当遇见你时,便知道了。你不用自责,也不用多想,涂山酒家毕竟是贫道本家,还请施主勿推辞!” 赵一痕点了点头。 那树根般的脸颊下面微微颤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来。 眼睛渐渐闭合,是被两旁的皱着挤压进去。 赵一痕跪了下来,拜了三拜。 那无耐而又贪酒的猥琐神情刻在脑海,无尽的酸意涌向鼻腔,眼睛发张,豆大的泪水挤了出来。 () 第420章 无名之名 山里来了一个老者,一头白发,脸上褶皱并不多,拄着拐杖,但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一身青衣道袍,却没有挽道冠,头发只是盘起,不像道者,却更显得阴翳,面相就不是一个好人。 没有人在意他的来历,也没有人会注意他做什么,因为此刻有人在逃跑,有人在追杀,还有人在观望,而剩余的眼睛都在武林大会。 老者来到一家鞋店,鞋店门前有蜂巢,只是那些土蜂根本不敢靠近,皆是绕道而走,刚到门口,门“砰”一声自己打开了。 里面的人吓了一跳,如毒蜂的目光看了出去,而老者身后的土蜂已经集合在一起,随时都要向老者攻去。 老者冷哼一声,就像一道巨风吹过,将蜂群吹散,嘴角露出一丝不屑,但并没有动手,而是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递给了他。沙哑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如利剑般尖锐的声音道:“把江小白、白允、陈媛媛、二皇子、李大人、龙城宣抚使王大人的行踪给我!” “二皇子等人已经离开了!他们的行踪不便,不好给位置。不过可以知道他们北上了!” 老者点了点头,接过递来的纸条,又问道:“武德司和大皇子的行踪也给我!” “武德司总属姜大人过来了,也要他的行踪吗?” 老者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什么,但没有几息又点了点头。 “姜大人在云梦楼,武德司其他人已经在潜入武林大会,还有一些人在岳阳楼附近!” 老者明白过来,最后又问道:“许敬违的行踪也告诉我!” 接过数张纸之后,大门关了起来,那买鞋的老者不由得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想到自己的蜂群没有被老者的内力震死算好的了,还好当初没有真正得罪他。 他好像比传说中更强了一些。 …… …… 老者来到洞庭湖畔的一个草搭的酒家里,看着酒晃上面写着一个白字,嘴角微微一扬。 里面坐着喝酒的人,他们乐不彼此的喝着,还喝的很尽兴,不是江湖中的事让他们必须以酒解渴,而是酒是真的很好喝。 老者要了一坛酒,一小孩提着酒过来,摆好碗,倒满酒,动作行云流水,不似一般小孩能做到的。 老者尝了一口,果然是熟悉的味道,涂山酒家的高粱加上一炷香,虽然不是涂山酒家亲自酿造,但也绝不是一般酒可比,再加上一炷香的强效,足以让酒提升一个品格。 但只是尝了一口,便不喝了,小孩有些好奇,刚想问,却见老者向柜台走去。 老者敲了敲柜台,悄声道:“湖畔一叙!” 柜台上的人,点了点头,便随他出去了。 湖畔上,阴风阵阵,湖水的冷彻让来人有些不适,锁紧了身子,但想到彼此的身份,又挺直了身体。 “你身体怎么恢复的!” “三问!” 原来这二人便是赵一痕和江小白。 江小白点了点头,目光里有些惋惜,赵一痕同样也是。 “这是白允和陈媛媛的行踪,告诉他们,务必将二皇子等人抓回来,武德司我去解决!” 江小白道:“我知道,你武功恢复了,做事应该快很多。不过有个人,或许你可以见一见!” 赵一痕问道:“谁?” 江小白笑着说道:“云梦楼的掌柜!” 赵一痕目光变得开始不正经起来,再老树皮的脸上显露出来,非常恶心。 江小白连忙道:“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赵一痕点了点头,也没再不正经。 转身便离开了湖畔。 现在的事,争分夺秒,如果还有其他人帮助,或许会更好! 于是又拄着拐杖去了云梦楼,这是第二次进云梦楼,没有什么感慨。 姑娘们见来者是个老头子,都有些嫌弃地躲开了,不是说有钱就能办事,毕竟是个老头子,这干起事儿,谁知道行不行,万一一生味道,想想都恶心。 见姑娘们都不接待,掌柜的只好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骂:“你们这群死丫头,一点也不懂事,爷来了都看不见吗!瞎啊你们!” 赵一痕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走到掌柜面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压低了声音道:“是不是有人在等故人,就说我来了!” 掌柜吓地连忙点头称是,接着便将赵一痕带到一间房间里,房门被打开,铺面而来的香气,让赵一痕抽了抽鼻子,有些适应不了这种胭脂气。 掌柜见人已带到,便离开了。 赵一痕看着桌子上做着一位男子,细皮嫩肉的,关上门,笑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 “复仇大事,我不来,那我还姓什么苏!” 两人都笑了,笑得很收敛,仿佛多年前的故事从新改写,而如今只是淡淡的问候。 苏云锦倒了一杯酒递给了赵一痕。 赵一痕摇了摇头,没有接酒,而是倒了一杯茶。 终究人是会变的。 一人喝着酒,一人喝着茶,两人相互对望,良久~ 最终相视一笑。 “没想到我会来吧!” “我不希望你来!” “嘿!凭什么你一个人承担那么多,我就不能?你是在小看我!” “我怎么会小看春娘子的手段!” “哈哈哈……少来!” 气氛逐渐融洽,那穿越心底的事,逐渐变成常态。 “哥,接下来该怎么办?” 赵一痕无奈的喝着茶,听着她嬉笑的脸上,还有未说的话。 那口茶一直含在嘴里,仿佛要将茶中的每一丝味道都要尝尽一般。 苏云锦硕大的眼睛盯着赵一痕,仔细地看着,不错过他脸上一点变化。 当看到赵一痕眼神出现微微眯起时,便跳了起来,嬉笑道:“赶紧赶紧说!” 赵一痕点了点头,道:“可以是可以,不过,你做完后,带着你的人,去接收江南万书阁,并自己设计一个信物,交给他们,并传给其他分部!” 苏云锦有些好奇,“万书阁不是你的吗?怎么忽然要分开?” 赵一痕笑道:“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一会我要去别处,复仇的事,就在这几天!你做完后,在江南等我!” 苏云锦点了点头,但又摇了摇头,有些担心道:“你武功……” 赵一痕笑道:“现在这天下没人能抓住我,哪怕把我困死在洞庭湖,我也不会受伤!” 听到这个解释之后,苏云锦再次笑了。 当计划说完后,苏云锦收拾起行囊,随着赵一痕一起出了门。 …… ……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赵一痕依然要前行。 这一天去了很多地方,天下楼、岳阳楼、不知名的酒馆,与苏公子相同,所约之人,都是与赵一痕相关的人,也约了与赵一痕不相关的人,这些人到底有什么共同之处,又有什么联系? 八大门派想知道、荆州府尹大小官也想知道。 只是他们都猜不透。 只知道这次来的人,比苏九更加难缠。 因为他凶狠的目光和手段都让人吃惊。 当着武德司总属杀了武德司的人,当着二皇子的面,杀了一个手下,当着临渊掌门的面揣了手下,还有八大门派。 无论是庙堂还是江湖,都得罪了一个遍。 而江小白、白允、陈媛媛这个时候,仿佛消失了一般,找不到任何下落。 这是最让人头疼的事。 他们想钓鱼,可是现在鱼都没有了。 而让他们最大的欣慰是,临渊还在。 他们这次计划的目的,早已知道。 所以临渊这次武林大会中表现的非常艰难。 他们不再像刚来时的想法,而是各个都针对临渊。 武林大会中,很多人都败下阵来,只有四个人苦苦支撑。 而在洞庭湖畔,驶向君山的船变得频繁起来。 “上岸者何人?” 君山岸边的道长盘问着。 “在下临渊前来助阵之人!” 道长们点头应了下来,让一行人依次上岸。 而在不多时,又有人上岸,是一个人。 “上岸者何人?” 来人是个老者,一袭素衣还握着蛇头拐杖,颤悠悠道,“老夫与青城山的巡山东方小友在成都堰沙帮有救命之恩,今日前来报恩,还请道长行个方便!” 那道长见来人诸多不便,又认识青城山的人,便点了点头。 老者向山走去,走过一半,便踏入丛林,消失在山道上。 武林大会中,姬枫亲自带队,但依然无法与天山派的长老相其并论,小门派毕竟是小门派,但他将一身的怒气都放在赵一痕身上。 不是说好的要放水吗? 为什么连一个大弟子都打不过? 他心有不甘,但却无可奈何。 在相较数百回合后,最终被一脚踢下擂台。 他恨恨地看向观擂席,却始终见不到想要见的人。 第九门派缺席,是因为挑衅皇威,正在被追杀中。 其余势力皆针对自己。 他的计划明显失败了! 有了退缩的迹象,便对身旁的人说道:“宗主,我们撤吧!” 宗主是个老人,一脸络腮胡,目光如同草原上的鹰鹫,看向姬枫,冷冷道:“让你平日里多加练习本门武功,你却偏偏要游说世人!你以为教派是那么容易传世的?” 姬枫连忙躬身道:“我怕……怕我们上了赵一痕的当!” 宗主没有说话,但旁边另一人也是络腮胡满面,头发都已经斑白,冷笑道:“赵一痕的孩子在这里怕什么?” 姬枫看了看他,没再说话。 () 第421章 自作孽不可活 武林大会最后一日,临渊的最后一场,掌门被天山派长老打趴在地。 这在八大门派的眼里来看,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在江湖中人来看,也是正常的事。 毕竟做了好事,就一定要成为武林盟主吗? 不,做好事,善事,只会对别人刮目相看,所得的成就,还是要靠自己。 除了美誉,什么也得不到。 姬枫捏紧了拳头,这次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赵一痕的计划失败了! 他不甘心,怎么可以失败呢!这失败就意味着临渊派被江湖人所熟知,被世间人所熟知! 那这些年的潜心修炼都将功亏一篑! 临渊的掌门怒喝道:“姬枫!都是你干的好事!” 姬枫百口难辩,他忽然抓起旁边的孩子,站到擂台,环视高台上的人群,冷声道:“赵一痕,我知道你在这里,你要给我一个解释!否则,你亲眼看看你的孩子!还有颜云梦!” 忽然高台上一片轰然。 “赵一痕果然在这里!” “颜云梦没死!” 这两个消息,让八大门派更加又惊又怕。 惊的是传说中的颜云梦没死,怕的是赵一痕带冰蚕蛊过来。 但怕占大部分。 八大门派重要的人都在这里,如果冰蚕蛊爆发,那这些人都会被冰蚕蛊的寒毒冻死。 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但这也是为自己弟子们报仇的最佳时机。 看着擂台上如发疯的人,并没有阻止,他们在等正主到来。 天山派、逍遥派、北冥派他们各有异动,但是很快就按捺下来。 “赵一痕,苏九,快出来!如此不讲诚信,休怪我等无礼!” 姬枫如同被玩弄的猴子,在前人的高台下,叫嚣着,愤怒着,叫喊着,这次成败已经将临渊全部展现出来,而赵一痕与他们又有仇,这次要么成就武林盟主,要么与赵一痕鱼死网破。 他们没有任何退路。 没有人去阻止他,更没有人去理睬他。 他的耐心是有限的,伸出一只手,正要掐住旁边奋力挣扎孩子的脖子。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而又带着沙音叫了起来。 “大皇子驾到!” 所有人纷纷向山道上看去。 一行人押着犯人,后面还真跟着白衣书生,径直地走向擂台。 姬枫此时站在擂台上看着来势汹汹的人群,想起苏九最后一步,开始挣扎起来。 如今都败了,还带人来审犯人,有什么意义? 只是一行人没有管他,连孩子都没看一眼。 而在高台上,急匆匆走下一行人,八大门派和江湖人都知道,此人就是来视察的荆州刺史。 他一路小跑至擂台处,身后还带了两个人,每个人带了一把太师椅,见到二皇子后,随所有江湖人士一起跪拜。 “大皇子,二皇子驾到,属下有失远迎,还请大皇子,二皇子海涵。” 这时,所有人才看到,原来大皇子旁边身穿夜行衣的男子竟是二皇子。 他怎么这身打扮? 但是看他极不甘心的样子,便知道了一些事。 当下荆州知府、大小县令以及荆州刺史等文武官皆到齐。 这样的场面,不仅仅是武林大会这么简单了,可是为何不在衙门审案,却偏偏要在这里审案? 所有人都惊疑不定。 擂台中,几名捕快将犯人押至中间。 大皇子和二皇子坐在擂台最北边。 大皇子抬起手,对周围说道:“当下条件有限,本宫便在此,当着荆州所有文武百官、所有江湖好汉和来至荆州的书香门第审一审这荆州刺史之案、龙城县令之案。” “此案涉及两地士农工商,自然要当着大家的面来审!以还百姓一片晴天,让大家更好的安居乐业!也是我王朝之大幸,更是我父皇心之所向!” 顿时书生们一片叫好声,而那些江湖人士也被带动起来,也开始叫好。 “传鸣冤袁淑媛、颜云梦!” 就在此时,袁淑媛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跪在中间,大呼道:“民女袁淑媛,龙城袁县令女儿,父亲一生志愿成为清正廉洁之官,因龙城宣抚使和陈太守等高官官官相护,致使父亲不得不同流合污,民女可以不为父亲正名,但一定要将那些贪官污吏捉拿归案!这是父亲生前所愿,也是民女所愿!” 大皇子点头道:“袁淑媛,你尽管放心,本宫在此,决不徇私舞弊,任何人也阻拦不了!” 说完便看向擂台外,却见不到颜云梦的身影。 而后又看了看旁边执拐杖的老者,老者抬了抬头,看向姬枫。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便都聚集到了姬枫那里。 姬枫看向众人,很不愿意,但想到还有最后一步,只好忍痛答应下来。 让台下的手下将颜云梦带了过来。 颜云梦是谁,荆州谁人不知,谁人不识? 尽管她身披黑色斗篷,面遮黑纱,但依然让人看到她曼妙的身姿,仿若黑夜里的幽兰花。 当她接过面纱,更让看见面容的人惊叹不已,那张脸,真像天仙一般,不食烟火,不染凡尘。 而认识的人,虽与杨玉华稍逊一筹,但她骨子里的书香气,却是杨玉华无法比拟的。 他跪倒在地,泪声已残,“民女安如玉,前荆州刺史之女!恳请大皇子为民女做主!帮民女彻查此案,为民女父亲及九族昭雪!” 大皇子点了点头道:“本宫当年在长安时,听过此案,听说有些蹊跷,当年还闹的沸沸扬扬,还是龙城宣抚使王大人做钦差去结的案,他也是因此继承他父亲宣抚使之位。看来此事必然要调查一番了!” 说着便对旁边的老者恭敬道:“先生,您说这二人是行凶之人,敢问有何证据?” 老者扶着拐杖,点了点地面,仅此间,便看到远处来了一行人,中间围着两人,仿佛是在保护着这二人。 一个是壮汉,一个是没有腿的女子,壮汉背着女子,走向擂台之上。 大皇子看见旁边的二皇子皱着眉头,嘴角的笑意大甚。 “李大人!王大人!证人在此,如若你二人当下行凶,杀人灭口,那么你们二人就是畏罪杀证人,自认其罪!所以你们千万不要有任何手段!” 这句警告,不仅是对两位宣抚使说的,也是对二皇子说的,他面无色变,但他的眉头已经顶了起来。 但却就在这时,一把飞刀横空射来,那群人见状连忙用剑去档,想要护住两个证人,但只听到“当”一声,那剑直接断成两截,飞刀穿过身体,再次向断腿的女子。 众人大惊,仅仅一把飞刀就可以断人剑,穿过身体,其中的劲风还可以穿杀一人之力。在这个江湖中,都是屈指可数! 大皇子看着飞刀,非常震惊,不仅抬头看向另一边的剑胡中年人,似乎在问能否救下人。 剑胡中年人正是叶不凡,他掰下座椅一角,扔了出去。 但就在飞出去的同时,见到另一个边飞出一个石块。 石块与木块同时飞出,直击那飞刀。 “当”一声。 那把飞刀被击飞,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大皇子不由得看向那石块的来源,老者拐杖下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坑洼,那石块竟是老者以拐杖砸出来的石头。这份能力,在宫廷中,恐怕不超过三个,再看看叶不凡,估计此时只有这个人才能与之抗衡了! 他回过神来,正要大怒,却见老者的身影已经离去,速度之快,快过叼猎物时的猎鹰。 没过多时,便见前方传来一阵打斗声,继而多名道长和僧人加入战斗。 这场战斗很快就结束了,毕竟天下武功,刚不过少林,柔不过武当,再加之老者的能力,那个黑衣人哪怕是天下武功最高者,也抵不过这种阵仗。 武僧以棍架住黑衣人,身旁道长护行,前方老者开道,直奔擂台。 在场的所有江湖人都明白那飞刀的力量有多大,那黑衣人的武功有多高,但再厉害,也被生擒,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那些还想通过这次武林大会来提升见识的,还有觉得自己武功有多么卓绝的武功,在此也变得沉默起来。 这个老者是什么身份,所有人都在猜测,就像当初猜测苏九一般。 是了,苏九哪去了? 这也成了每个人的疑问。 但是大皇子却是隐隐明白一个问题。 这个老者与赵一痕有着千丝万缕,他想不通,为什么赵一痕可以调动这么多人,一个苏九就可以让江湖沸腾,现在又来了一个老者。 这老者的能耐有多大,自己早就见识过,当晚见苏九被带走,二皇子没有抓住人后,仓皇逃走,但却是在第五天快要到长安的时候,都被抓了回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隔天就带回了荆州。 看着赵一痕是想必须要将两个宣抚使摁死在荆州! 不过这也随了自己的意,可以将二皇子彻底扳倒! 大皇子看着押上来的黑衣人,笑道:“让我们来看看想要杀害证人的谁!” 老者勾着身子,随手摘下黑衣人的面巾。 堂下众人皆是一惊,怎么会是他? 大皇子连连啧啧称奇:“武德司的顶头上司想要杀证人,啧啧啧……你是领了父皇的旨意还是领了二皇子旨意?” () 第422章 错付终情 此言一出,无数人都开始沉默起来,并不是说这句话令人深思,而是这是一场官场的笑话,而这些江湖中人,只敢心中默默地笑。 他们也是人精,怎会将这种国之大事拿来门面上嘲笑呢?皇家不要面子的吗? 武德司总属姜大人一脸颓败,他万万没想到在这里竟有这么多高手,他忌惮的只有大皇子身后的人,他自己想过无数种办法可以搞定他,但却没有想到这老者也是一个高手,而他却没有任何办法!因为他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他一无所知,故而败的彻底。 只是他想不通,现在绝世高手入门都这么低的吗? 老者看着他,枯槁的声音响起:“他的情况,等你回去再审!” 大皇子看着老者,笑了笑,不得不说,这老头说话很中听,回去再说,是招安,是斩首,都由自己做主,当着大家的面,审起来,只能定死罪,那么很有可能白白浪费了一个人才! 想到这里,便笑着说道:“对对对!先审审跪着的两个人!” “李大人,你可知罪?” 李大人摇了摇头,很淡定道:“殿下,臣无罪,何以认罪?” 大皇子点了点头,对老者问道:“他不知罪,怎么办?” 老者道:“那咱们说说这前荆州刺史之女是怎么回事?她乃株连九族之罪,你救她出来,是不是罪?” 大皇子连连点头,对李大人说道:“你这是救罪犯之女,你这罪可是罪当同诛啊!” 李大人瞪了一眼老者,真没想到他会从这方面来定自己罪,他不是要帮安如玉吗?现在为什么要这样问?难道他根本不想帮? 就连安如玉也很诧异,盯着老者,急声道:“你……我爹无罪!他是无罪的!是小人陷害的!” 老者并不在意他们的想法,淡淡道:“李大人死罪!已经审完,下一个!” 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这就完了?这确实是死罪,但跟预料的并不一样啊!众人又看了一眼袁淑媛,难道她也是? 大皇子也愣了一下,这就定罪了?要知道,李大人完全可以别的方法得到轻判的啊。 果然李大人嘴角露出了一丝恨意,冷冷道:“当年我与安姑娘一见倾心,相亲相爱,安大人做了贪官污吏之事,我也非常痛惜,但是罪便是罪!但我对安姑娘之心,天地可鉴,绝无二心,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所以才出此下策!有违圣心,我该死!但我对安姑娘之意,无愧于心!” 听着他的话,安如玉都觉得是否是错怪了他,他不过是一个负心之人,但绝不是恶人!就在他心生动摇的时候,却听到老者笑道:“好一对苦命鸳鸯!但是请问李大人为何不将安小姐接回家,却偏偏安置在云梦楼呢?” 李大人道:“我想保她一世,就不能安置在我身边,被查出来,不仅害了我,还害了她!” 老者问:“以李大人的手段,安置一个人完全没有这样复杂,因为你有私牢,连私牢都不怕被查出来,为何要怕收留一个罪臣之女呢?李大人,你这骗取女人的心有一套,但骗取男人的心却不够啊!” 李大人道:“私牢是……是……” 他还未说完,便被老者打断道:“私牢是罪!” 大皇子跟着点头道:“你不仅救走了罪臣之女,还设有私牢,这是两重罪了!” 老者继续问道:“好了,下一个!” 还没有开始,就出现了两重罪,再多嘴,那一定会捅出来起来的罪名。现在都还好,如果捅到皇上那,不死也被沦为充军的命,只是军队他很熟,上面又有人,自己还可以翻身的机会,于是他选择了沉默。 只是他愿意,别人却不愿意,只见安如玉大声叫道:“不,我爹是冤枉的!我爹绝对没有徇私舞弊,这荆州百姓有目共睹,绝没有贪赃枉法!” 大皇子点了点头,看向老者,却见他并没有帮忙的意思,自己便想了想,对李大人说道:“你看看,你说他爹有罪,但是他说没有罪,那你说说他爹有什么罪?有没有证据?” 李大人目光看向大皇子,那种清澈而又无知的眼睛里,告诉自己,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忽然感觉到背脊一阵发凉。 这……绝对不是一般的眼睛,而是藏在极深的城府! 他分明就是想重审当年的案子,分明觉得自己的罪行不够多,不足以让自己死的彻底! 他开始害怕了,开始觉得自己站错队了,这一次一定会是凶多吉少了! “问你话呢!”大皇子没空看他内心戏,催促道。 “这……这是当年皇上审的!殿下如有疑问,可以找陛下!” 大皇子却不慌不忙笑道:“你就说说当日的证据和理由,好让安小姐死心!” 李大人闭上了眼睛,并不是在回想当年的情况,而是在想着如何逃命,当下二皇子已经帮不上任何忙了,他身边的人都被抓起来,自身都难保。 “当年是由他们官家告发,说是安大人贪赃枉法,还递上了当年的账簿!” “笔迹与安大人一模一样,证据皆在,罪臣也无法!” 大皇子对他这番言辞依旧露着笑意,并不担心走向,因为昨天晚上身旁的老者已经运筹帷幄了,他要的只是走个过场,至于自己,能解决也好,解决不了也好,总之都是有利无弊。 安如玉激动道:“那分明就是栽赃陷害,我爹一生清贫,只为百姓做事,怎么可能做出贪赃之事!” 老者抬了抬手,示意她不要说话,转身说道:“哦?当年告发的那个人有证据,可是却有人告诉老夫那笔记是他们管家做的,但管家说是你致使的!” 李大人顿时浑身一颤,看向老者,目光变得疑惑起来,但随之又恢复了神情。 老者将他的一切动作都尽收眼底,满意的笑了起来,发出得意的声音:“嘿嘿嘿嘿……你不要以为你杀人灭口,就可以瞒天过海!” 说着转过头,叫道:“传彭祖怀!” 顺着老者的目光看去,在擂台下走过来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正是彭老丈,他没有换上万书阁的新衣服,就是怕没有说服力。 他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指着李大人就是一顿大骂:“你这个畜生!当初我们都以为你是个风度翩翩的正人君子,谁知道安大人不同意你两的亲事,你就暗害了安大人!你这个畜生!老丈我拼死也要杀了你!” 说话间就扑了过去,幸好拐杖老者一把抓住了他,否则定会被李大人反扑致死。 安如玉听了这些,更加急促道:“彭爷爷,你说什么,怎么是他?你怎么知道!” 彭老丈看着自家小气,不住地叹气道:“我也是找到了当年管家的后人才知道,当年他伪造证据致你们一家九族灭门,心存愧疚,也知道自己离死不远,便将所有的事都写成了一封信,给他儿子。当年在金銮殿上供了伪证之后,便一去不返,所以他们家隐姓埋名逃到荆湖南路以南的地方,这才免遭追杀。” 安如玉惊的早已说不上话来,自己这些年心心念念的人,竟然是自己家灭门之人,怎么会是这样?这老天爷怎会为自己开了这样大的玩笑,她不甘心,更不愿意相信这些,抓着彭老丈便是一阵乱叫:“我不信,怎么会是他!证据呢?不是有书信吗?书信呢?” 彭老丈叹了一口气,只好从怀中取出一个陈旧的书信,递给了自家的小姐。 安如玉抓起信,看了一遍便通呼道:“不!不!为什么是他!怎么可能他!不!” 嘶吼声,像是要将喉咙都撕裂一般,场下所有人都被这尖锐而后惨淡的声音吓的浑身颤抖。 就在这时,只见李大人身形如影,窜了出去,一把夺过信,窝成团,吞了下去。 看着老者冷冷道:“哈哈哈……没有证据了,你又如何定我罪?哈哈哈哈……” 如今李大人就像一个疯子,头发蓬松,衣服破烂,笑声猖狂如斯,这已经表明自己承认了罪行,所有人怒目而视,但没有了证据,却又无可奈何。 就连大皇子都慌了,这么重要的证据竟然被他吃了,要知道,已经有证据了,那就意味着这个案子是自己破了,到了父皇那里,怎么也可以提高一个档次,成为未来的储君指日可待,至少二皇子认贼为贤,定不会轻饶。 可现在却被他吃了,气的他浑身发抖,顿时三步并作两步,直击李大人肚子,踹的李大人一口血喷了上来。 但即使他喷了血,依旧在笑,“哈哈哈……你能奈我何?没有证据就不能定我罪!嘿嘿嘿……你们跟我玩,你还嫩了点!” 他依旧如此嚣张,气得大皇子又补了两脚。 安如玉不甘心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李大人嘿嘿笑道:“因为你美!你哪怕不露面,在整个洞庭湖中,依然名声远播,难道你不知道吗?所以我就是要得到你,可是那个老朽木,就是不肯同意我,我跪下来求他,他都不愿意!” () 第423章 峰回路转 安如玉更是不解,“那为何把我安排在云梦楼,却又不给我名份!” 李大人笑的更浓了,笑的更加张狂,“因为我遇到了比你更美的女子,而且把你关在云梦楼,不觉得安大人的女儿为娼,更让人解气吗?哈哈哈……虽然你只是我一个人的玩物,但那场所就是风月之地,我想安老头在泉下,也气死了好几回吧!哈哈哈……” “更如今,想为他翻案的证据都没了,我想他,更是气的跳进十八层地狱也解不了这气了!哈哈哈哈……” 安如玉被他如此变态的口气,气的连忙爬了起来,向李大人冲了过去。 但是还是被老者拦了下来。 大皇子看着李大人,冷冷道:“你不觉得你现在说的,我都可以转述给父皇吗?” 李大人不为所动,“你转述又没有证据,就是诬陷,二皇子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呢!” 说完还不屑地看了一眼大皇子。 大皇子还想踹他,也被老者拦了下来,大怒道:“连证据都没有了,我还不能踹他两脚吗?” 老者笑道:“谁说证据没有了?” 说着便指向老者手中捏着的信封。 大皇子愣道:“里面还有信?” 不过转而一想,激动道:“不对,信封是崭新的,这信是假的?” 此言一出,李大人的笑声戛然而止,大叫道:“怎么会是这样?” 说着也瞥向那信封,更加慌张,一把抓住彭老丈,吼道:“信呢?信哪去了?” 老者嘿嘿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封破了边的信封,陈旧之气,一眼便能分辨出来。 “你耍我!”李大人放下彭老丈,怒不可遏,扑向老者。 但老者并不是彭老丈,轻轻一推,便将李大人推在地上。 而后看都没看李大人,说道:“看押好了!” 说着几个士兵便走了过来,将李大人按到在地。 老者又走向龙城宣抚使面前,淡淡道:“本来不想审你的,证据什么的,比李畜生还齐全,但有人非要看到你死,便给他一个死心吧!” 说着拍了拍手,便走上来一个大汉,大汉还背着一个女子,再看女子的裙摆,竟没有腿。 龙城李大人的态度比较强硬,任凭证人和证据都来了,也不张口。 老者笑道,“不说话没事,杜大姐,你就直接念,把你这些年的受的罪全都说出来!” 那大汉憨笑道:“大姐你念你的,今日沉冤得雪,一定要把细节都念出来。” 那念的内容,正是赵一痕在袁大人莲花塘里翻出来的书信,而她受的苦,自然是在牢里王大人和陈大人连番招供的苦,而被冤枉入狱,则是因为她偷听到了王大人和陈大人想联手对付欧阳一家,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一直没有对付欧阳一家的原因。 消息败露,昭然若揭的事,上面要查起来,很容易,而且欧阳一家还有江湖中人,要镇压一个江湖大门派,也不是简单的事。 当杜丽娘念完说完这一切后,江湖人一片哗然,真没想到官府竟然这么黑暗,比那些下九流之辈还要恶心。 那些书生更是义愤填膺,要求当场斩立决。 尽管呼声很高,但是龙城宣抚使始终一言不发。 大皇子见状,不由得急了,“你还不认罪?” 王大人看了一眼大皇子,淡淡道:“如果这是诬陷,大皇子会秉公执法吗?” 大皇子道:“这些都是诬陷,那么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不是诬陷吗?” 王大人道:“所以这会让我成为下一个安大人,我不想像他那样!被灭门!” 大皇子还想说什么,但却无言以对,不过他还是觉得老者还有证据没有拿出来,否则之前也不会一点一点的拿证据。 然而老者这次还真是将证据都拿出来,不认罪并无碍,只要自己认为杀对了便是对。 于是笑道:“无妨,老夫出三千两,让偿命村的人杀了你,这就不惹官家官司了!” 王大人顿时愣住了,没想到这老者竟然公然说出自己雇人杀自己。 就在这时,袁淑媛也叫到:“算我一个!” 欧阳震笑道:“哈哈哈……算我一个!” 而在高台上,欧阳杰也说道:“算我一个!” “算我一个!” 听着这几声高昂的声音后,忽然场下又有人叫了出来,人们寻声问去,竟是那群书生。 接着书生人群再次高涨。 “算我们一个!” “对,如此悭吝,国可无视,人心绝不可以无视!” “对!要杀的话,我们一起凑银子!” 被书生这么一带动,场下江湖人士也都叫了起来。 “娘的,书生都这么有血气,我们这些武者凭什么没有血气!算我青龙帮上下五百三十人!” “我北斗帮四百七十二口人!” “还有我岩虎帮六百一十二口人,还带我们那条看门狗!” “……” 场下出奇的一致,竟都要请求杀了王大人。 大皇子看着全场站立的书生和江湖人士,自己便默默退到了人后。 而在场的也有很多人没有站起来,八大门派全都坐立,而临渊阁也没有动作。 老者笑着走到袁淑媛面前,说道:“现在你就可以亲手杀了他,但是从此以后要么蹲一辈子牢房,要么从此躲躲藏藏一辈子,连你母亲和哥哥都不能相见。” 袁淑媛看着老者,喘着粗气,理智与渴望相互碰撞。 老者很明白她此时的感受,毕竟眼看着可以亲手杀的仇人,此时却不能动手,那种痛苦与愤恨,都在那双通红的眼里。 他拍了拍袁淑媛的背,道:“不出意外,他还有后手!找机会我把他打个半死,你趁乱杀了他、” 说着便不动声色地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丢了给她,而后看向安如玉。 “你呢?” 安如玉看着袁淑媛,又看了看老者,最终看向李大人,眼里尽是泪水。 多年的等待与守候,变成了笑话。 讽刺与嘲弄,像是上天故意的针对。 她自认没有做过什么错事,好像仅仅只是因为自己长得好看。 因为自己长得好看,就要承受这么多的凄惨与苦难? 说着便夺过袁淑媛的匕首,向自己的脸上划去,还对着李大人冷笑道:“看面相而追逐之人,注定没有什么好的报应!李明哲,你就等着遭人折磨吧!” 李大人此时早已认罪,对于她的划破脸颊,鲜血淋漓的场面不为所动,他早已看透了这张脸皮,是个反骨的脸皮,哪怕别人对她再好,也有不被信任的时候,就像自己一样。 尽管自己欺骗了她,而她却去相信一个陌生人。 如果不是她,自己也不会败的如此彻底。 如果不是她,自己也不会走上这条绝路。 如果不是她…… 呵,女人,果然生来只是个玩物。 至于她的诅咒,也权当是个笑话,自己最多被一杯毒酒了却一生,哪会受到折磨? “报!” 就在这时,场下顿时安静了下来。 “殿下,洞庭湖被包围了,上面全是军队!” 大皇子一听,大怒道:“谁请的军队!是谁!” 场下一片寂静,没有一个人说话,连微风吹拂鬓角的声音都依稀可闻。 不多时便见到山角路口上走来一行人,身着金装铠甲,手执长戟,大喝道:“接王大人回府!” 王大人? 众人面面相觑,王大人是谁?竟然比大皇子的阵仗还要大! 大皇子也怒吼道:“王大人?是哪个王大人?” 所有人都没有应声,但就在身旁有一人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众人看去,竟是龙城宣抚使王大人! “哈哈哈哈……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那本官就不得不执行公务了!” 而后转过身来,对李大人和二皇子道:“二皇子,一起走吧!哈哈哈!” 二皇子满意地笑了起来,而李大人也点了点头。 有军队在,还怕这些不成气候的江湖宵小? 三人说着便向走向大皇子面前,指了指武德司总属,笑道:“他,我们也征用了!” 大皇子见状面面铁青,一双手握的通红,他们竟然私调军队,公然威胁皇子,简直是胆大包天!从古至今,除了逼宫,就没有见过这样的臣子! 然而他却无可奈何,官场的事,并不是一句两句就可以说得清的,但有些事却又是一句两句话可以蒙混过关的。 这正是久居庙堂的人经常玩的把戏。 但这次乃是千载难逢的时机,如果错过这次,不仅不能亲手杀了他们,以后江湖的舆论也会减弱很多,毕竟他们真的会杀了很多知情的人。 老者先行一步,一脚踹飞李大人,而后又一拐杖打向王大人胸口,两人纷纷倒地。 “殿下,这二人若是离去,那再多的证据,都无法到达长安城,你甘心吗?” 大皇子看了他一眼,冷冷道:“有屁就放!这种时候,还拐什么弯子!” 老者笑道:“让你的手下听我的,一切都可以过去!” 大皇子看了一眼身后的叶不凡,随后便点了点头。 “先废了武德司,叶不凡所有偿命村的人保护大皇子和证据,从水路撤离,其他江湖中人,自有断后办法。” 大皇子翻了翻白眼道:“这是洞庭湖,八百里,谁能游八百里?” 老者摇了摇头,从袖口中取出一条盘起的毒蛇玉佩递给他们道:“在他们外围,必然有江湖中人,如果他们想进岛,又不敢进岛的人,拿来交给他们,就说是我交代的,他们会带你们走!” 大皇子愣道:“他们是谁?” 老者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 第424章 仇恨之外 “如果你想冒险,便可以成就皇位,如果你不想冒险,二皇子如今暴露太多,以他的性子,你可能活不到长安城!” 这是一句威胁,但又是实时。 大皇子还想说话,却听见旁边王大人大喊道:“放箭!我要这些人给我陪葬!” 他的声音带着怒火与绝望,这一切都是老者给他带来的,他不相信这老者会放过他,因为这几天从抓自己到审自己,从来就没有给自己等人翻身的机会。 他要这些人都给自己陪葬,要让他们知道,与自己斗,不过是同归于尽的下场! 再看那位将军,手持长戟,准备发号施令,但似乎也有顾及,想必是于心不忍。 老者见状,催促道:“快点做抉择,否则你绝不会有翻身之地!” 大皇子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叶不凡,对于这种事,竟没有了主张,毕竟这一切都是上天送给自己最好的礼物,扳倒二皇子,彻底铲除后患的决绝,但如果接应的人是这老者的人,那变故就会变得更多。 该不该相信此人? 叶不凡点了点头,“虽然我等偿命村已经落败,但并不代表什么人都可以欺辱!” 说着便狠狠地看了一眼老者。 他看不透这个老者是什么身份,但他那份内力,与自己都不相上下,这让他也不得不小心,不过这样的高手,世间少有,他的同门不可能再多出第三个!哪怕有第二个,自己也能应付! 如此一想,还是对自己一方,有利无害。 大皇子见叶不凡也点头了,于是看了一眼武德司总属,淡淡道:“封了他穴位,跟我们一起走!” 叶不凡点了点头,有了武德司总属,他们更加有恃无恐。 老者其实就是赵一痕,他早已看出来叶不凡的打算,还有大皇子对武德司总属的执着,让他感受到了压力。 不过暂时且不管这些,先逃过此劫再说。 而那王大人又在此吼叫起来:“快!快放箭!” 而场上所有人都慌乱起来,所有人都开始往后山撤退,一旦放箭,那这里将会是一片火海。 果然,赵一痕举目望去,那片黑压压的铁甲军已经准备好了弓箭,而弓箭上点上了油火。 “嗖!嗖!嗖!” 万箭齐发! 无数火红的光与黑影从远方射过来,如同倾盆大雨。 赵一痕最先抓起袁淑媛和安如玉便向擂台下翻滚过去。其余人也都纷纷找到掩体。 无数箭矢从身旁落下,大多数落在擂台边缘处,扎成刺猬,而擂台角落却是一道屏障,正是一个好的避难处。 然而赵一痕并没有就此躲藏,而是一个跃身,来到擂台之上,一把抓住二皇子和王大人,再一脚将李大人踢到擂台边缘,还是力道不够,又一脚踢到擂台下,正是袁淑媛和安如玉躲藏之处。 此时的李大人已经被踢得痛到面容扭曲,好半天都没喘过气来。 等到赵一痕夹着人过来时,一道红影忽然窜来,正是陈媛媛。 她见到赵一痕去踢了李大人,便知道他想做什么,立即转向飞了过来。 “呛”一声。 行天剑出鞘。 李大人见状,不由得咬牙道:“哼,杀我有何用?做过的事,本官值了!哈哈哈……” 穷途末路,已然是逞口舌之快。 赵一痕挡住了陈媛媛,伸出手来。 陈媛媛顿了一下,随后将行天剑放在他的手中。 这种默契许久没有发生了,没想到竟是这种场合之下。 不过当下并不是思考这些问题,赵一痕拿到剑,走到李大人面前,点了他的穴,使他不能行动,那么接下来便是让他生不如死的时候。 李大人看向老者手中的行天剑,终于惶恐起来。 “你……你到底想怎样?” 赵一痕没有说话,面色沉如水,尽管一副老者的模样,但依然可以看出他黑暗而又邪恶的一面。 手起到落 “啊!”李大人惨叫一声。 随着声音落下,一根手指落下。 赵一痕从他下摆处撕下一大块布,卷成卷塞进李大人的嘴里。 随后对陈媛媛说道:“封穴!” 陈媛媛皱了一下眉头,这种血腥场面还是很少见的,不过她还可以忍住,而安如玉和袁淑媛早已吓的蜷缩在角落里。 尽管有些不适,但还是走了上去,点了李大人手臂上的穴道,使他血液流的少一些。 “嗤”一声,又一剑落下,削铁如泥的行天剑,遇到手指如同切菜,只是发出轻微的声音。 李大人再次惨叫着,面部青筋爆出,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剑又一连划过三次,左手手指全部被切下,李大人已经躺在地上抽搐起来,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这样的快感,也少了很多。 于是赵一痕一巴掌拍在他的脸上,李大人渐渐苏醒过来,将剑递给了陈媛媛。 陈媛媛笑了笑,拿起剑将左手一一斩下。 他们像是在切菜,你侬我侬。 又像是在共同完成一幅美丽的画卷,你画图,我题词。 李大人的惨叫声就像那画中透出的神韵,让两人皆是无法自拔。 就这样,斩了手指又斩脚趾。 随后一寸一寸地从脚切到大腿,从手切到肩膀。 每一寸都拿捏到位,每一次放血都恰到好处,每一声惨叫都一样凄惨有力。 嗓门渐渐没了沙哑,体力逐渐不知,苍白而又冷汗淋漓的李大人,此时就像是个人彘。 看着满地都是血和碎肉,赵一痕满意地拍了拍手,回过都看向陈媛媛,她也面带笑容,似乎是看到了最让自己欣慰的事。 只是他们的仇报了,还有安如玉和江小白。 但当下李大人支撑不了多久,所以赵一痕将目标转向安如玉。 安如玉躲在角落处瑟瑟发抖,她何曾见过这种场面?早已吓的魂不守舍。 赵一痕道:“不亲自报仇吗?” 安如玉闭着眼睛,摇了摇头。 陈媛媛拍了拍赵一痕,目光里尽是怜惜。 赵一痕明白她的意思,本与自己不是一路人,何必强行拉人上贼船? 他叹了一口气,对陈媛媛说道:“一命换一命,你来解决他吧!” 陈媛媛点了点头,心中明白他说的意思,他的一命换自己孩子的一命,这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于是手起剑落,斩下了李大人的头颅。 那个曾经屠尽隐村,杀了神医的师父,陷害荆州刺史、设计使涂山酒家、百花楼、偿命村重创的李大人,终于死了。 他的死会造成多大的影响,赵一痕没有去管,陈媛媛也没有去管。 他确实是一个坏人,至于政绩,他们都没有管。 陈媛媛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一切都结束了。 至少他的仇终于报了。 赵一痕也舒了一口气,不过他的想法与陈媛媛不同,而是自己的任务做了一半。 那种痛彻心扉的恨意当然也减少了几分。 箭矢还在继续,四周的房屋早已葬身火海,这一片角落不挨房屋,不受箭。 赵一痕看向旁边的袁淑媛,说道:“王大人就交给你了!” 王大人和二皇子已经被点了穴,连话都说不出来,刚刚看着这一幕,心底早已打颤,汗水不住地从头上流下来,自己决不能和他一样凄惨。 袁淑媛双手抱膝,头从夹缝中探出脑袋来,脸色苍白,结巴道:“就……就……就不要……那样……了吧!” 赵一痕有些欣慰地点了点头,当初她答应过她的母亲,不要成为自己这样杀人如麻,冷血无情的人,现在看来,并没有发生太大的改变。 他想到了杜丽娘,只是她现在不在身边,如果现在去找她,必然夜长梦多,于是看了一眼陈媛媛。 陈媛媛会意,点了点头,一刀斩下。 再看二皇子,就当是送给大皇子的礼物吧! 随后随手从身后的擂台上拔了一根箭,直戳二皇子的天灵盖。 就这样,他们三人都上路了。 赵一痕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瘫倒在地上。 这几年来,答应别人的事,与自己的仇恨终于烟消云散,终于将那些背负都抛诸脑后,以后的天下,会变成什么样?与自己无关。 陈媛媛在他身旁蹲了下来,握住了他的手。 赵一痕看向她,淡淡地笑了。 他们是江湖侠侣吗? 也许曾经貌合神离,而现在才算是真正的心有灵犀。 也许这才是最美好的结局。 “其实当你们杀了姓李的,我就不恨了!” 这时袁淑媛的声音忽然想起。 赵一痕和陈媛媛纷纷侧目,不解地看向她。 安如玉却接过话,说道:“仇恨与残杀,最终的结果都一样。” 袁淑媛看着安如玉,没想到她竟与自己所想一样。 “死必然是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而看着别人死去同样是痛苦的事!” “那些恨也好,爱也好,在死面前,就变得微不足道了!” “我不理解心中怨气为什么要跟死相其并论。” “为什么非要你死我活。” “他们确实残忍,也确实令人可恶。” “只是……” 说道这里,两人侧目看向赵一痕和陈媛媛,异口同声道:“你们明白吗?” 赵一痕和陈媛媛皆是摇了摇头,总感觉到他们要成佛的节奏,又木讷地点了点头。 “你们明白了什么?” “是爱!” “噗嗤”两女皆是笑了起来。 袁淑媛道:“你两在一起就是爱了!别把什么事都掺和为爱!” 安如玉却是一脸茫然,“这……一老头,和陈门主?” “哈哈哈……”袁淑媛不禁笑了更欢了。 () 第425章 不得善终 赵一痕摸了摸自己那张朽木般的脸,觉得有些满意,再看向陈媛媛,点了点头。 这样的举措,让安如玉更加好奇,一树梨花压海棠般的奇特心理顿时感到害怕。 难道他是威逼利诱,又是恶霸欺压民女,或是陈媛媛有求于他?毕竟他的武功真的很强! 但看到陈媛媛并不在意甚至深情款款的模样,便不好说什么了。 只是,她忽然想起了一个人,问道:“苏公子呢?” 袁淑媛嘿嘿笑道:“他就是苏公子!” 安如玉惊愕地张开了嘴,原来易容尽可以做到如此惟妙惟肖! 这时他也明白了过来。 旁边大火滔天,热浪袭人,中箭者逃的逃死的死,本是沉重的气氛,竟变得有些滑稽。 许久之后,箭终于消停下来。 呼呼地火声再次占据人们的耳里。 旁边的残肢和中箭的人随处可见。 道家宫殿毁于一旦。 八大门派犹如过街鼠,被追撵躲进洞中。 但是等到箭停,他们便都再次探出头来。 他们都是武学高手,淘汰了无法躲过箭的弱者,剩下的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赵一痕看向旁边,多数白色衣服的书生。 袁淑媛愣住了,不知所措地看向他。 “替他们报仇吧!” 三女同时点了点头。 他们是无辜的,都是被赵一痕利用的无辜的人。 若论善恶,赵一痕是大恶,若论是非,赵一痕是大非,若论好坏,赵一痕是坏透了。 “杀!” 远方传来一声嘶吼,数千将士跟随叫喊,杀声震天,也将八大门派和三教之人吸引了出来。 没有远箭,只有近战,那些才是江湖中人的天下。 刀剑无眼,所有人都奔向赵一痕。 是的,他们没有向将士走去,而是向赵一痕靠拢而来。 看着一地碎尸的李大人和被砍下的王大人,他们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死的太惨了,再看二皇子,竟然也被杀了。 “你们杀了王大人,就让你们交给将军吧!” 一门主冷哼道。 这场灾难都是由他们引起的,自然要将他们交给将军,使他们不迁怒与他人。 赵一痕明白,并不是他们不讲道理,而是对于他们而言,是最好的选择,因为面对军队,他们将会损失更加惨重,而面对赵一痕和几个弱女子,相对来说,会容易控制,甚至是击杀! 天山派掌门看向军队,叫道:“将军,我等江湖草莽,不愿与你们相互争斗,我等愿将杀害王大人和李大人的凶手交给你们,可否不与我等江湖中人动手!” 那将军自然也明白,军队虽然战场杀敌,但面对这些各个江湖好手,甚至杀人不眨眼的人来说,还是力不从心的,更何况,他妈人数并不少于自己带来的人。 随后便传来声音道:“谁知道你们交给我的是不是真凶!” 天山派掌门道:“赵一痕和她的女人们,他们做梦都想杀了李大人和王大人,相信你们大人也提起过他们!” 对面果然传来将军的吼声:“好!活捉他们,我要为大人报仇!” 天山派掌门道:“那你可得保证不对我等下手!” 对面将军笑道:“你们都是江湖一等一门派,伤了你们,那我们可就是与天下所有人为敌了!” 看来这将军还是将事态看的比较清楚,他们自从不顾大皇子安危,私自出兵,便已经为朝堂所弃,若是在得罪江湖势力,那他们可真是无论去哪里都会被追杀。 权衡利弊之下,这样的做法是最合适不过了。 哪怕自己再不怕,也为自己千百将士谋出路。 众人见天山派掌门与将军的对话,也定下心来,随后皆是看向赵一痕和三女,死死地盯着,仿佛像是怕他们趁机逃跑一般。 虽然已经成为定局,哪怕赵一痕想跑,这近千人的江湖中人围住,他们哪怕是插翅也难逃。 但试试并非如此。 赵一痕和陈媛媛相互看了一眼,而后各自点了点头。 只见陈媛媛大吼一声:“死老鼠、浮石,给我滚出来!” 随后便听见后面一个阴阳怪气的叫声道:“来啦!” 天山派掌门和其余七大门派掌门见状皆是一惊,几人同时出手,合力击向陈媛媛。 “去死吧!” 几女皆是一惊,八大掌门同时出手足以将人打地死都不能再死。 几人掌风如雷,但是强劲的力道刹那间来到陈媛媛面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赵一痕一手推开陈媛媛,随后拿起行天剑奋力迎上。 “砰!” 八人齐齐震开。 八大掌门退了几步,口中一甜,血腥味传到嗓门,但并不是很严重,有咽了下去。 众人不由得抽了一口气,此人竟有一己之力可以对抗八大掌门,这种实力,放眼整个王朝,也都是屈指可数的存在。 尽管赵一痕却被拍在墙上,五脏被震地发麻,七窍流血,但他的伤势,似乎并没有那么严重。 见到此种情况,令八大门派掌门也不由得的皱起来了眉头。 而在这时小飞鼠和浮石跳了过来。 陈媛媛大喝一声:“护安如玉和袁淑媛周全,天大地大随你们走!” 小飞鼠双手抱拳,道:“得令!” 浮石双目无不担心地看向陈媛媛,准备说话,却被小飞鼠碰了碰肩膀,只好作罢。 两人一人扛起一人,转身就要走。 “我让你们走了吗?” 天山派掌门冷冷看着他们,接着说道:“一起上,把他们就地格杀!” 江湖门派所有人都叫到:“是!” 说着各个都拿起刀剑向这不足一丈方圆的地方走去。 小飞鼠大笑道:“这天下还没有人能够拦住我的人,还真是屈指可数!” 当年小飞鼠逃不过赵一痕手里,只是因为自大,没有遇到过对手,但是这些年被陈媛媛调教的早已今非昔比,哪怕浮石都追不上。 而小飞鼠话还没落下,人已经跑到三丈之外了。 浮石就比较粗暴了,扛起安如玉便横冲直撞向人群外冲去。 小飞鼠速度太快,还没等人回神便逃离人群。 但浮石却并没有这样速度。 北冥派掌门冷冷道:“抓住他!” 指的自然是浮石。 北冥派三大长老点了点头,他们三个人可以说是整个人北冥派的顶梁柱,三人合力足以撼动整个门派。 他们出手抓住浮石定会是绰绰有余! 人群中欧阳杰和欧阳震不由得为浮石捏了一把汗。 但见三大长老迅速挡在浮石面前。 浮石目光一凝,一手抓住安如玉一手出掌。 “砰!” 与二长老来了个对掌。 “噗” 只见二长老一口血喷发出来,整个人倒飞了一丈多远。 再看浮石,竟然气不浮,心平稳。 这…… 三长老大惊道:“这是佛门的大力金刚掌!” “你是佛门中人!” 浮石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带着安如玉从旁边跑去。 这时再也没有人敢拦住他了, 一掌便可以将功力深厚的长老打到吐血,再拦就是自寻死路了。 人们这才想起来,慈恩门能成为九大门派不是没有道理的,单看这两个怪才,足以让江湖中人望而兴叹。 但第九门派今日恐怕就要就此彻底解散了! 而就在人们这么想的时候,陈媛媛便发号施令了。 “今日之后,天下再无慈恩门!所有原慈恩门人可各自安排慈恩门所有财富!” 说话间,众人皆是哗然。 慈恩门的财富,那可是天下不小的财富,且不论这些年在江湖积攒的财富,就连她那全王朝分号多大上千的门店,每年就高大百万银两,这几年至少有千万了。 这可是一笔足以让八大门派眼馋的了。 陈媛媛抱起赵一痕,问道:“今日你我还有活的机会吗?” 赵一痕艰难地喘着粗气,笑道:“看天意吧!” 北冥派见自己二长老只有出的气,却没有进的气,大怒道:“杀了他们!” 所有人又回到了原先的状态,拿起刀剑再次走来。 陈媛媛闭起来眼睛:“看来上天也不让我们今天走出去了!” 但就在所有人都会以为他们会被乱剑砍死,却在此时又有人叫道:“可否看在江某的面子,饶了这二人!” 所有人的目光又转到说话人的身上。 江小白! 那个八大门派都被施恩的神医江小白! 赵一痕手中的行天剑就是天山派掌门赠与神医的! 他来做什么? 哦,原来是与赵一痕是好友! 天山派掌门看向江小白,淡淡道:“并非老夫不卖神医这个面子,而是此人乃是天下九州的祸害绝不能留!” 江小白笑道:“你们多承在下的恩,在下只有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只要放了他,在下与诸位一笔勾销,往后行医治病,疑难杂症,免费诊断,还保证他从此再也不出江湖!如何?” 天山派掌门还想说什么,北冥派掌门冷冷道:“即便是你,也无法将他带走!” “即便是我北冥派同意,难道你要让江湖所有人都为你们而死!那边将士都在等着,随时会杀过来!你能保证他们不杀吗?” 江小白语塞,难道要让这八大门派所有人都跟着他冒险吗? 他不是赵一痕,他不敢这样做,哪怕他受到了别人的残害,哪怕是看透了江湖的种种,他也无法做出这种事。 他看向赵一痕,目光中带着闪躲。 这是他最无助的事,一面是自己的兄弟,一面是自己的良心。 再看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令他更加于心不忍。 只是自己的兄弟就这样死了吗? 他只是为了报仇,又如何不对? () 第426章 江湖多变 看着一地碎尸,江小白尽管心有畅快,但此时却无法面对赵一痕。 赵一痕明白他的为人,知道他的难处,笑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只要带走陈媛媛就行!” 陈媛媛连忙叫到:“要死一起死,报了仇,这天下,早已没有什么年头!你不行,你还有仇要报!” 北冥派冷笑道:“可以!那你们就做一对**妻吧!” 说着就想要动手。 江小白立即叫道:“保不了赵一痕,难道还保不了一个女子吗?难道你们的命就这么轻贱吗?”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又定格在北冥派掌门身上,试要看他如何作答。 “对,他们的命就是如此轻贱!早说了,报恩就要当时报,以后谁知道他是什么嘴脸!” 说话的人是身穿一个黑衣的女子。 她的声音很突兀,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 什么时候来的人? 江小白眉头一皱,不由得愣道:“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江小白的师妹——茅雨曦。 她身后还带着一个女子和一个白胡老者。 老者看着八大门派的人,翻了翻白眼。 有人认出他来,惊叫道:“他就是二十年前杀了数百八大门派之人的魔头,茅无血!出茅无影,红缨无血!” 这…… 所有人都沸腾了,这老者怎么会来! 他不是早就被追杀致死了吗? 他…… 他们当然还不知道,这位茅无血还是偿命村至高无上的判官,上怼皇帝问责,下罚偿命村千百浪徒。 “当年不死,今日一起解决了吧!” 八大门派掌门义愤填膺地看着此人。 “嘿嘿嘿……当年没抓到我,就凭现在你们这些杂毛还能耐我何?” 茅无血不屑地看向他们,眼里还充满鄙夷。 “我等虽然没有一战之力,但是加上佛道两教的武力呢?” 天山派掌门不愧是天下英豪的领袖,思维敏捷,目光更是高远,对着不远处五台山和青城山及武当山等掌教和方丈鞠了一躬道:“赵一痕虽不值得两教出手,但此人恶贯满盈,当年杀害无辜之人不计其数,我等八大门派应官府捉拿,还折损千百弟子,此人不死,又将会有无数无辜之人丧命,还请两教大师,慈悲为怀,收了这恶贼!” 这招借刀杀人不可谓不毒辣,正中两教下怀。 数位掌教皆是点了点头,此人不除,又如何修佛修道? 这时北冥派掌门又不由得说道:“听说赵一痕曾经是偿命村之人,曾经也杀害不少无辜,还请掌教们一并除了!” 如此一来,他们就更加轻松了。 几位掌教本来并不想出手,因为赵一痕的事,他们也曾听说过,但他们是善是恶,他们并没有一个很清晰的认知,这时青城山掌门笑道:“此人非我道门中人,却很得我道门中人赏识,虽然有过错,但我等不好出手,如果他今日不死,他日定会带到我青城山下修行。其余之事,贫道便不过问。” 其他道门中人自然听说过赵一痕和三问道长的事迹,也摇了摇头,道:“江湖恩怨,你们可以自行解决,但此事之后,江湖必不再有赵一痕!” 这是他们的承诺! 而佛教中人,也有人站了出来,低吟道:“阿弥陀佛,陈施主,赵施主,别来无恙!” 此人……正是台州为陈媛媛解签的方丈! 陈媛媛点了点头,已经知道了他的来意,淡淡道:“大师,此行令大师弟子入了迷途,是民妇之过,今日不死,定劝浮石走上正途!” 方丈点了点头,笑道:“看来陈施主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贫僧谢过施主!” 听了方丈的意思,明显其他方丈也不乐意铲除这二人。 他们现在面对的就是茅无血了。 只是茅无血并没有将他们看在眼里,目光无不蔑视道:“茅丫头,上毒!” 茅雨曦笑道:“来啦!最次是鹤顶红,十八种毒粉,想必能让他们全身溃烂致死!” 说完又对旁边白衣女子笑道:“来,把你的蛊都拿出来!” 这白衣女子又是谁? 这时天山派中发出一女子的惊叫:“他是苗疆女子,圣女的妹妹!柳湘君!她可能有冰蚕蛊!” 说完便听到白衣女子说道:“不错,冰蚕蛊就在我手中!” 这…… 此时就连佛道两教中人都面露难色,可以打得过茅无血,但未必能逃得过毒,就算逃得过毒,但也未必能逃得过蛊,哪怕能逃得过蛊,但那至高无上的冰蚕蛊,是万万逃不过的! 虽然佛道两教犯难,但是他们人多势众啊。 这时天山派掌门叫道:“他们有蛊,恐怕也不会驱使!” 众人一愣,问道:“你怎么知道?” 天山掌门笑道:“冰蚕蛊需要寄人身体,练就神功,但是寄人身体,每使用一次,冰蚕蛊就会蚕食她的神志一分,她的眼睛就会白一分,而每次释放冰※毒,都会造成他头发变白。” “你看她,完好无损,又怎会真的会冰蚕蛊?” 本是退却的心,这时又有了斗志,他们忘了为何天山派掌门会知道这么多,但当下真的对自己有利。 但是他不会驱使冰蚕蛊,别人就不会了吗? “这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我会!” 本平复心情的众人,这时又被这句话冲上了嗓子眼。 他们看向声音的源头,正是赵一痕! 他已经爬起来了,看样子已经恢复了,八大门派合力一击都没有将其重创,若是再有冰蚕蛊,那八大门派就没有人能与之匹敌了! 天山派掌门大惊道:“快!快把冰蚕蛊抢过来!” 赵一痕冷哼道,“迟了!” 话音刚落,他的身影便冲出一条道路,那些挡住的人被冲撞倒地,刹那间便来到柳湘君面前。 柳湘君道:“我姐姐是怎么死的!” 赵一痕没有理她,而是一把将其身上的木盒抖了出来,柳湘君还想追问,便见赵一痕已经退到两丈之外,打开木盒,将冰蚕蛊取了出来,放在眼里。 这…… 冰蚕蛊的副作用,他是知道的,没有人能够忍受住它的蚕食,一入眼便觉得一股寒冰侵蚀了整个头脑,仿佛要将头冻住一般。 他没有叫,也没有皱眉头,更没有表现出任何痛苦,但是额头上的汗水出卖了他。 汗水刚出来,便被冻成冰霜,眉毛白了,头发也白了。 这是冰霜,并非一夜白头。 但是所有人都惊地向后退去。 “李大人已死,你们恩怨已平。冰蚕蛊现世,无人可敌!” 赵一痕忍着寒冰般地痛苦,一字一句道,“此时杀退叛军,你们便要放过所有与我相关之人,你们可有异议?” 八大门派震惊地看向赵一痕,怎么可能以一人之力,对抗数千人的军队? 但想到当年柳如卿还没有此刻赵一痕的功力,便让数百弟子命丧山谷,便咬牙应了下来。 赵一痕还不放心道:“若是我杀完叛军,你们还不放人,定让你们所有人陪葬!” 说完便冲向叛军。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那道黑影,冲出火海,飞速跳进军队,而后出掌寒霜,惨叫声连连不断。 那将军大喝不止,数千长戟刺向赵一痕。 赵一痕手执行天剑身形一转,一一打在长戟之上,随之便被一一削断。 利刃配高手,更加完美。 剑所到之处,便是血溅三尺,无一幸免。 将军在一旁,竟无从下手。随手让士兵拿起弓箭递了过来。 弓箭在手,令将军有些心安,如此高手,若是再任由他打下去,千百将士也不够他杀的。 箭对准了赵一痕,只要一松手便可以将赵一痕的脑袋对穿。 但就在这时,赵一痕也发现了他,一手掐住一个人的脖子向他丢了过来。 “嗖” “砰” 箭与人相撞,尸体倒地,人也不见了。 赵一痕加快了步伐,所到之处,无一不是寒霜凛冽。 “砰砰砰……” 一人倒下,两人倒下,三人倒下……百人倒下。 也许是杀累了,也许是在酝酿着什么。 残余的士兵纷纷倒退,警惕地看向赵一痕。 一个人,一把剑,站在血泊中。 他的双眼变白,脸上僵硬,看不出心中波澜。 将军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这一步不退不要紧,一退所有士兵都跟着退。 “拿弓弩,对着他射,就不相信他能躲过所有的箭!” 士兵听后,都拿起箭对准赵一痕。 此时赵一痕头发早已散乱,目光呆滞,被冰蚕蛊占据了整个身体,迷了心智,只知道迷迷糊糊中,双臂肆意挥舞,耳旁箭声不断。 “当当当……” 箭阵如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赵一痕一边躲着箭一边向前进。 “将军,他出剑的速度太快了,箭根本挡不住他!” 将军自己也看见了,一咬牙,怒道:“那刀来!” 一个士兵从身边抄出凤嘴刀,六尺刀柄,二尺刀刃,共重百斤,将军举刀往地上一立,顿时地上一个窟窿。 士兵们收起弓弩,各个都看向将军,目光充满了期待。 将军用这凤嘴刀可是立过多次战功,很多力大无穷的人都死在这八尺长刀之下。 相信这个赵一痕也不例外。 只见将军奋而起身,抽出长刀,握至柄端冲向赵一痕。 这一刀下去,哪怕是头牛都可以劈两半! () 第427章 江湖再见 凤嘴刀落下,劈在赵一痕门面之上。 残余的士兵们露出了残忍的笑意,这个人杀了自己太多的兄弟,他该死,他必须死! 远处的高台上,八大门派看着这一幕,嘴角露出了笑容,有人在想,若是可以,那冰蚕蛊就可以据为己有了。 也有人在想,此子若死,这江湖恐怕会太平很多。 还有人在想,那将军会不会再找上门来。不过他们已经折损过半,应该可以与之匹敌了。 而还有一些人,已经将心揪在一起。 江小白闭上了眼睛,江坳儿将脸埋进了爹爹的胸前,忽然巨大的悲痛,让他忍不住哭了出来。 袁淑媛和安如玉也不忍直视,转过了身子。 陈媛媛死死地盯着战场,她不相信他会那么容易会死,但不知为何,身体会不住地颤抖,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 赵一痕面无表情,当那凤嘴刀落到他的头时,忽然行天剑一动,快如闪电,直接削向凤嘴刀。 “当”尖锐而又颤抖的声音在两人之间炸响。 凤嘴刀被削成两段,一段随着断裂处落下,砸在赵一痕脸上,然而他并没有在意,因为一丝血都没有留下,哪怕一丝伤痕都没有! “怎么可能!”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这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哪怕是少林铁布衫都无法承受如此大的巨力,为何他却可以如此轻松! 将军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刀,可不是寻常的刀,而是由精铁铸造,刀身更是厚达一寸,如此重刀,哪怕是神剑也不可能如此轻松劈开。 他忽然感到背脊一阵发凉,连忙向后退去。 但已经迟了,一道身影欺身而近,白光乍现,自己的头颅便一点点地滑落下来。 将军就这样死了! 士兵都慌了神,从未见过如此身法,更没想到自己将军在军队里是屈指可数的武将,竟这样就死了。 就在这时,一个士兵大叫道:“结阵,为将军报仇!” 本是将军身死,士兵逃散的境地,没想到一句为将军报仇,又让他们血气上涌,斗志高涨! 剩余士兵将赵一痕围住,而后手执盾牌,缓缓靠近他。 但此时的赵一痕似乎失去了行动能力,站在原地没有动。 远处陈媛媛看到此景,不由得大叫道:“动手啊!他们要杀你了!” 但是赵一痕还是无动于衷。 天山派掌门冷哼道:“此时他被冰蚕蛊控制,怎么会听到你的声音!” 陈媛媛不甘心地问道:“那为什么他不动!” 天山派掌门道:“谁知道呢!要是他找死想控制冰蚕蛊也说不定!” 陈媛媛慌了,按照赵一痕的性子,说不定还真有这种可能! 她不由地紧张起来,“如果强行控制冰蚕蛊会怎样?” 天山派掌门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毕竟这东西又不是自己的。 但是柳湘君却知道,淡淡道:“活不过五日!” 陈媛媛急了,向前走了一步,准备冲上去,但却被江小白拦住了。 “此时你去了,什么忙都帮不了!” 陈媛媛也知道,但是此刻难道什么都不想做吗? 江小白道:“静观其变,说不定会有转机的,刚刚不就是吗?” 听了江小白的话,陈媛媛果然停了下来,只好狠狠地掐着自己的大腿,仿佛要将赵一痕此刻的险境都刻在自己身上一般。 那些士兵越来越近,赵一痕依然毫无动作。 不是他不想动,也不是他动不了,而是此时他觉得一股寒流从头到脚,将自己全部包围,自己就像是一个冰雕,哪里能动得了。 随着寒气越来越严重,那些士兵也感受了寒流铺面,这种寒流不仅仅是寒气,还带有寒毒,令他们不由得感觉到身上有些瘙痒。 看到距离赵一痕不足一尺时,之前指挥的士兵施令道:“攻!” 于是十多把长戟插向赵一痕的大腿,接着十几把插入腰间,还有十几把插进胸膛。 “起!” 所有士兵一起用力,将赵一痕直接挑了起来。 只见本是青衣的他,此时已经变成了雪球,全身都是白霜。 “啊!” 一声吼叫,如同猿啸峡谷,惊地士兵都不由得颤抖起来。 接着随之而来的便是无尽地寒流从赵一痕身上发出来,肆无忌惮地冲向每个士兵身体里。 刹那间,空气骤寒,每个士兵的盔甲上都逐渐凝聚出了水珠,不多时便成了霜。 众士兵还想退,但那寒流中的毒素,令他们都迈不开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点一点被冻结。 盏茶地功夫,场上所有人都被冻成了冰块。 赵一痕从长戟中落下,不知死活。 …… …… 不知过了多久,赵一痕醒了过来,天已经黑了,他坐在马车上,看着脚下还有一个头颅,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陈媛媛和张幸坐在旁边,见他醒了,连忙想去搀扶,却被赵一痕拦住。 张幸最先开口,“谢谢!” 他似乎想说这句话,想了很久,语气中带有急迫感。 赵一痕摇了摇头。 张幸不知道什么意思,但是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陈媛媛道:“当日你杀了他们之后,八大门派还想联手去追杀你,但被佛道两教拦住了,佛道两教让我转告于你,如果不介意,可以去他们两教,实在不行就隐居山林,但无论如何,也不可出山,否则他们定会派弟子将你击杀。” 赵一痕点了点头。 张幸深吸了一口气,准备离开,却被赵一痕叫住了。 “让他们所有人都过来,包括涂山的人。” 马车挺稳,陈媛媛扶着赵一痕走了出来,看到路边竟站着数十人。 苏云锦、江小白、江坳儿、白允、杨婉儿、茅雨曦、茅无血、张幸、小飞鼠、浮石、柳湘君、一众苗人、涂玉瑶、涂家一行人、姬枫、砚秋、临渊一行人、欧阳两兄弟、袁淑媛、安如玉等人。 他们见赵一痕出来,都想跟他说话,却被赵一痕抬手打住。 “既然大家都无恙,那便跟你们说说事情。” 大家都茫然看向赵一痕。 赵一痕道:“我答应过三问道长,要帮涂山。” “所以现在万书阁由涂山酒家接管,以山林为总坛,城区为网,涂家大小姐,你觉得可行?” 涂玉瑶点了点头。 随后赵一痕接着说道:“如果你们还想重操旧业,还想与官宦子弟攀亲带故,便是你们自己的事了。” 涂玉瑶摇了摇头,道:“自从涂家倒闭后,我等便知道与官勾结总归不是好事,我们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棋子,当日大皇子来与我涂山叙旧,想东山再起的意图,被我们拒绝了!” 赵一痕点了点头,明白了为什么他们涂家没有再回到大皇子身边,而偿命村却成了他的护法。 江湖多变,庙堂多变,这世间就是这样。 “其余人,若想并入涂山酒家,现在可以做选择。” 陈媛媛有些着急了,问道:“为什么?难道你……” 赵一痕依然打断了她的话,看着临渊的一行人,道:“临渊的仇,我不报了,但别人找你们报仇,就与我无关了!” 说完便让苏云锦拿出信物。 这信物就是前些日子让苏云锦下江南办的。 此物是由一块毒箭木加一块三生斋的玉石所作。 赵一痕将其递给涂玉瑶,淡淡道:“我不能给涂山带来什么,只能将这万书阁交给你!三问道长恩情,此生无法报完,若此间还能遇到我,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 接着便说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今日就此拜别!” 说完便走向柳湘君面前,道:“带我去看你姐姐!” 柳湘君露出了笑容,当她看到他们的墓,便知道了一切。 “我姐是怎么死的!” 赵一痕深吸了一口气,又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而后便带着柳湘君和苗人离开了。 所有人都想问为什么,可是赵一痕却没有给出答案。 他走的好突然,突然到让他们没有任何准备。 黑夜行路,好在天上有月亮,还可以辨别方向。 他们一路西行,穿过无边森林,抵达了成都。 这一路上,赵一痕没有说任何话,无论柳湘君怎么问,都没有结果。 直到青城山上,赵一痕再柳如卿的墓边静坐了一天,才开了口。 “你姐想看青城山的美景,就让她留在这里吧!” 柳湘君点了点头,问道:“那你要去哪里?” 赵一痕摇了摇头,他自己也不知道去哪里,也不知道何处是方向。 这一路上,他想过自己的孩子,也想过自己的朋友,还有陈媛媛。 但是他都放弃了。 虽然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对的,但自己不想再去管对错。 也许这就是当年为什么柳如卿最后选择离开苗寨,选择去游山玩水。 夜很静,漫天星辰,就像是在头顶上,随手便可摘下。 柳湘君被安排在了常道观,而自己一人躲在坟前喝酒。 露重而夜寒,良久之后,赵一痕才缓缓道:“你怎么来了!” 身后站着的人,已经很久了,香风袭来,便与赵一痕并肩而坐。 “你忘了你的责任!” () 第428章 江湖永别 赵一痕点了点头,这是曾经答应过袁大人的事,只是现在恩怨已经归寂,她可以离开了,这也是自己为什么没有带她走的原因。 只听得身后女子气鼓鼓道:“我爹把我许配给你,你为什么走了都不带我!” 赵一痕脖子有些僵硬地转过身来,看着袁淑媛满眼快溢出泪珠,不由得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这件事怎么让她知道的,而且还当着陈媛媛的面说出来。 “离别了,也不安排好后事?”陈媛媛看着赵一痕的脸,似是幽怨又似是玩笑。 赵一痕道:“离别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可怕的是拖泥带水!” 陈媛媛笑道:“所以,我和她跟定你了!” 赵一痕愕然看向陈媛媛,她竟然可以当着袁淑媛的面说出这样的话。 这根本不是她的作风。 更没想到的事,陈媛媛又再次对黑夜里叫到:“带袁小姐去休息!” 说着夜空中便听到一声应答:“得令!” 赵一痕莫名其妙地看向陈媛媛,谁知她已经将自己头埋进了自己的怀里。 “后事被涂玉瑶安排好了,砚秋不愿跟你走,孩子她自己想带,临渊的人不愿归附。白允继续做着生意,答应与涂山永世交好,其他人都跟着涂山酒家。袁淑媛提议,将每个人的故事都写出来,尤其是你的,她自己要了一个山头,想要跟你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赵一痕听着她说着他们的安排,没有多言,比如江小白是否跟涂玉瑶好上了?比如那个对官场失望透了人有没有被招安,再比如其他人…… 那些后事,与自己而言,并不再重要,他只想去看看王朝风景,了却残生。 那些爱恨情仇,就随之埋入地底吧! 但陈媛媛似乎并不只是想说这些。 “你还在生我气吗?” 赵一痕摇了摇头,“我希望你能和袁淑媛一样!” 陈媛媛点了点,莫名地笑道:“会的!我还可以比她更好!” 说完便翻身来到赵一痕身前,吻住了他的唇。 香气扑鼻,唇齿留香。 良久之后,陈媛媛调皮道:“夫君,爱我!” 她竟然叫自己夫君! 还要自己在这荒郊野外里,对着柳如卿的墓做这种事! 但是陈媛媛似乎豁出去了一般,开始拨开赵一痕的衣领,火热的红唇印了上去。 赵一痕连忙将她抱起。 “不嘛,夫君,我就想在这里!” 多么有杀伤力的声音和词语。 赵一痕还是将她抱到了别处。 依然是野地里,但没有柳如卿的墓。 衣服一件件滑落,声音一声声高亢。 远处的浮石双手合十,念着心经,最终还是放下了手,放下了经文,放下了心中的佛,在远处静静地看着。 …… …… 天亮了,一地狼藉,只有赵一痕一人。 陈媛媛走了,仿佛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陈……媛,为何要走!” 陈媛媛淡淡道:“你师父在山下等你!” 浮石愣住了,问道:“他怎么来了?” 陈媛媛没有说话,而是顺着山道一步一步下走,仿佛这石阶便是她这一生。 他没有回望,也没有怨言,一切皆如这青城山石。 “我以还俗!我现在没有师父!”浮石激动道。 陈媛媛依然没有回话。 “为什么?我那么听你话,为什么你就是看不见我!”浮石将他最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陈媛媛终于转过身来,看着他,淡淡道:“谢谢!但是你师父让你跟着我是参悟佛法!而你却已经走偏了!” 浮石冷声道:“我已还俗!谁也阻拦不了我!” 说着便一把抱住了陈媛媛。 陈媛媛眼里如同空无一物般,任由他抱着。 但这并不是浮石想要的,他要她像昨晚一样热情似火,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如同尸体一般。 他怒吼着疯狂地摇着她的肩膀“为什么?” 陈媛媛淡淡道:“为何情?为何仇?为何恩?为何怨?” 浮石冷冷道:“我不想知道何为情,何为仇,何为恩,何为怨!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陈媛媛摇了摇头,指着山下道:“如果你能回到你师父身边,我就会和你在一起。” 浮石惊喜地问道:“真的?” 陈媛媛点了点,拉着陈媛媛就往山下跑去。 …… …… 此后,赵一痕带着袁淑媛看遍山水,阅览天下名胜古迹,柳如卿没有做的,他都做了,柳如卿想做的,他也做了。 他没有再利用任何人,也没有再对任何人好。 他像世间顽石,又像世间一粒沙尘。 而袁淑媛就像这世间的精灵,所到之处,皆是欢声悦语,而在世间里却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三年之期已到,龙城之下,早已被一片富饶所覆盖。 欧阳家自然是众望所归的名门望族。 走在街上,每个人脸上的笑容,毫无遮避地显露出来。 袁淑媛跳跃在街上,糖葫芦吃腻了,便吃些开胃菜,都是小时候经常吃的,吃到累了,才随赵一痕回到家中。 袁夫人终于看到了许久不见的孩子,连忙抱起来,泪水也都挥洒出来了。 六年的出走,终于回来,心肝宝贝,怎不激动? “娘!你抱疼我了!”袁淑媛吐着舌头,嬉笑着说道。 “你呀!这么多年了,都还没变,弱冠都过了,还不知道沉稳!”袁夫人满脸宠溺地看着自己的孩子。 这些年一直担心自己的孩子是否吃得好,住得好,现在看来,这孩子…… 变黑了。 “你怎么不白了?”袁夫人有些幽怨地看着赵一痕。 袁淑媛笑道:“嘻嘻……没事呢!娘,这都是游山玩水晒黑的!” 说着,袁淑媛便将袁夫人拉倒座椅上说道:“娘,您听我慢慢跟您说我这些年所见所闻!” 袁夫人这才笑了起来,看着赵一痕的目光都是满眼感激。 “好好好,慢慢说!” 于是袁淑媛便开始说起了游山玩水的趣事。 不仅看到了漠北的戈壁、南方的大森林、东方的大海、西方的神庙、各种奇形怪状的山峦和水域,还有无数叫不出名的飞禽走兽。 还说道自己被赵一痕带着满树乱窜,开心的直拍手称好。 他的言语里,三句不离赵一痕,不时夸着他。 袁夫人目光里开始变得复杂,因为在袁淑媛的描述中,他不再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徒,而是细心照料的夫君。 这让她不肯接受的实事,连忙问道:“他有没有和你……那个?” 袁淑媛愣了一下,“什么那个?” “就是那个呀!” “嗯?” “就是……夫妻之实!” 袁淑媛顿时脸都红了,扭捏道:“人家还是大家闺秀呢!” 听到这里,袁夫人愁云散开,连说三个好字。 于是连忙跳过话题,对自己丫头道:“我去差人让你哥哥嫂子回来,我们一家子好久没有团聚了!” 袁淑媛也连连点头,说道:“好的,我去找一痕哥哥玩!” 说着便看向屋外,赵一痕却不见了。 她急忙跑出去,绕过楼阁,穿过偏房,却始终找不到赵一痕的身影。 他离开了,毫无征兆的离开了。 袁夫人看着她无助地呆坐在角落里,只好将她搂进怀中,默默地听着她哭诉。 …… …… 赵一痕的离开,是将自己身上所有的事物都推得干净,而自己便有足够的时间去消磨曾经的种种。 恶果,自己种下的。 自然需要自己去弥补。 他还是来到青城山下,搭了一个木屋,每天看着常道观和无边无际的星辰。 “如卿,我来陪你了!” 花白的头发,散落在床上,消瘦的面庞,仿佛只有一块皮包裹,眼睛已经被挖空,身体如同枯骨。 冰蚕蛊产卵了,身体成了他繁衍的养分。 冰霜覆盖,整个木屋变成冰屋。 几个月后,房屋倒塌,烈日将冰融化,一切重归于寂。 …… …… 不知多少年后。 偿命村中,不知何时盖了一座庙,庙里只有一个尼姑和一个小和尚。 小和尚每天除了扫地,还要给旁边的一座坟扫墓。 每日三拜,拜完之后再拜佛祖。 一天小和尚看到山脚下走来几个人,连忙跑去找尼姑,“师父师父,外面有个找您,说故人来找您!” 尼姑点了点头,走了出来。 “老大!老大!好久不见,想死你了!” “阿弥陀佛,出尘师太!” 原来是小飞鼠和浮石。 出尘师太道:“两位有何贵干?” 小飞鼠从身后拿出一个酒坛,满脸肃穆道:“这个给你!” 出尘师太淡淡道:“出家人不喝酒!” 小飞鼠叹道:“这是赵……赵一痕的骨灰。涂山酒家的人托我将此送给你!” 出尘师太忽然转过身去,对小和尚道:“一尘,拿着送到祠堂里!” 说着也不再管小飞鼠和浮石二人。 泪水已经滴了满身,那份悲痛,像是将尘封已久的书打开,古朴而又心酸。 这世间还留有什么? 远远地思念与假装看透的心禅。 “师父,你怎么哭了!” 出尘擦了擦眼泪,双手颤抖地合十,道:“你想听江湖的故事吗?” 一尘连忙道:“好啊!好啊!” 二十多年前,江湖上有个刺客组织,名叫偿命村!偿命村里有个人叫赵一痕。 二十多年前,洛阳有个大家闺秀,名叫陈媛媛。 …… …… () 完结感言 本来没想要这种仪式感,就像上架感言一样。 但是还是忍不住写了这个完结感言。 决定要写一本属于自己的开始,到现在有十多个年头了,但是真正完成一本书,确实在十年后。 早在五年前,就想写一部非常有哲学的书,这样可以满足自己挑书的心理,可是真当自己动手写的时候,又是那么难,就像钱钟书所说一样,年复一年,创作的冲动随年衰减,创作的能力逐渐消失——也许两者根本上是一回事,我们常把自己的写作冲动误认为自己的写作才能,自以为要写就意味着会写。 所以想与做永远是两个事,这里说两个事,而不是两件事,是因为我觉得想这个词,不应该是一个动词,他不构成动作,做才构成动作。 这样说来,倒也有点激进的意味了。 这并不是我写作的心态。我的心态一直都很平和,哪怕是遇到大风大浪,都会笑着面对,就像写到打架,都会显得干巴巴一样。 因为想奠定了做,怎么做,做成什么样。 赵一痕不是一个完美的人,准确来说,他的道德底线很低。 但他看地比较透,将所有的事,都能连接到一起,这正是我想要表达的。 每个人不可能是完人,也不可能每个人都会改变。 陈媛媛和袁淑媛是两个同归而殊途的人,杨婉儿和砚秋却是殊途殊归,因为他们本身就不是一个环境的人,也是不同性格的人。 不同的环境、不同的人物性格、不同的事、不同的结局。 也许你们会问,为什么最后没有报仇? 也许你们又会问,为什么杀了二皇子之后,还可以逍遥法外? 这也正是为何会在行文中,感觉到有些地方断节的原因。 这不是留白的手法,而是都有前因,后果便直接出来。 突兀! 太突兀了! 这是给本书最大的评价,也是我给自己意淫最大的句号。 也许很多年后再读这本书的时候,会批评自己怎么会写了这么烂的书! 但是我还是佩服当年在一事无成的时候,完成一个可以拿来对自己未来炫耀的事! 人生不就这样吗? 遗憾里带着欣慰,欣慰泡在苦难的坛子中。 从写这本书到现在已经有两年的时间了,本想穿插这各种武斗的情节,却都变成平淡的叙事。 但我想,应该会有人看到很多无奈与痛苦,那是我断更半年的情绪。 这本书的结局,也正是我的结局。 我想这才是我想写感言的原因所在。 尽管不尽人意,尽管不得好评…… ()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