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冷王嗜宠:我家王妃初养成》 作者:林抒泽 内容简介: 凝猫觉得,自己这次穿越穿得还不错,一家子把她视若珍宝,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还有随手捡来的忠犬王爷每天花样投喂。就是……她捏了捏自己肚子上那层可观的脂肪……什么?想减肥?呵,门儿都没有!这些鱼翅熊掌鲍参翅肚凤髓龙肝八珍玉食都给本王吃!一点都不许剩!于是……她终于长成了一枚圆润的胖子,就要嫁不出去了!某男笑:要的就是你嫁不出去,只本王一人敢娶。 第1章救人 嘉历二十年,十一月。 汉洲官员黄天仕擢升礼部侍郎,携两名长子先行入京赴任,打点住宅,妻子周氏携一儿一女紧随其后。 周氏一行原本一路顺遂,不想却在某日被大雪绊住行程没赶上宿点,夜色黑沉还在荒郊野岭中赶路。 月黑风高杀人夜,古刹寒鸦鬼泣时。 一行人马疾驰经过,紧接着,树上嗖嗖地跳下另一群黑衣人,对着那行疾驰人马痛下黑手。 黄大人家眷悲剧躺枪,深受殃及,周氏的小女儿由护卫护送逃跑,但那护卫为防御黑衣人迅猛攻势,手一滑,把怀中女孩抛了出去。 黑灯瞎火,一片厮杀,女孩呈一个优美的抛物线,biu一声飞了出去,不见了。 那倒霉孩子被挂在了树上,虽然逃过了歹人袭击,却也吹了一夜的冷风,倒霉孩子1.0不幸冻死了,倒霉孩子2.0阴差阳错地顺利嫁接了。 …… “公子,树上有个孩子,还有呼吸。” 天色泛白,厮杀完毕,许何非清点死伤人数,眼尖地发现了小女孩。 十四岁的少年墨发雪衣,手持沾血长剑,翩然而立。 听了许何非的话,少年没有焦距的眸光慢慢聚拢,定在小女孩身上。 她身穿一件樱红的云雁细锦棉衣,因为衣裳穿得多,整个像个肉球。也得亏她衣裳够厚,这才没给冻死。 脸上落满了雪,唇色已经发白,鼻尖的呼吸弱弱的,像个刚出生的小猫儿。腰间挂着一个粉色的荷包,荷包上挂着一颗小铃铛,被寒风吹得叮叮作响。少年一眼便瞧见荷包上绣着两个秀丽的字:凝猫。 少年收回目光,久久未语。 许何非保持着抱着女孩的姿势,见少年神色有异,知晓他是忆起了那些往事,一时不敢贸然开口。 “公子。”许何非终于没忍住,又喊了一声,语气中带着些许试探,“公子,看这女孩打扮,定是新任黄大人的女儿,黄家人这次也是受我们的牵连,这女孩瞧着也怪可怜的,不若我们……” “你看着办吧。”未等许何非说完,少年便打断了他,淡淡地留下这句话,转身走了。 许何非看了怀中女孩一眼,微微叹气。 既然决定要救,那就没有什么迟疑的,当下他急忙忙地就地给凝猫输送真气取暖,她身子孱弱,要等待前面的城镇,只怕小命就真的没了。 许何非功力深厚,这一番输送真气,凝猫身体总算是暖和了,原本孱弱的呼吸也终于慢慢恢复了正常,许何非觉得自己完成了一件大事。 但许何非的这几口气还没放下去,便又马上提了起来,因为怀中的女孩开始发起了热,小脸扑扑的,浑身滚烫。这烫手的温度,要是不及时治疗,小命也要保不住。 一行人赶到了最近的城镇宿下,许何非像个老妈子似的张罗准备炭炉汤婆子姜汤以及最重要的大夫,一切工作都紧紧围着凝猫,倒是把正经主子给忽略了。 少年只淡淡瞥他一眼,自行吩咐给他备了洗澡水,施施然进了房。 () 第2章大叔 备好汤婆子捂脚,屋中炭炉烧得旺旺的,把湿透了的棉衣解下,穿上临时找来的衣裳,盖上厚厚的被褥,再把一大碗热乎乎的姜汤灌了下去,却还是不见退热。 大夫终于赶来,被许何非一番吓唬自是不敢怠慢,好生诊治一番,连连直呼惊险,若是再晚一步,这孩子怕就没命了。 又是一番针灸点穴,开了药方,灌下汤药,烧热反反复复两天,体温终于恢复正常,小命总算保住了。自此,许何非才重重地舒了一口气,他这心操得,可真好似这小姑娘是自个儿闺女似的。可他自己也说不上来,总觉得跟这孩子特别有缘。 体温虽已正常,但她却还未醒。暖气氤氲,女孩脸上染上了一片陀红,终于没了之前的那股死气。如此细看,这女孩五官精致,粉雕玉琢,跟那福娃娃似的,十分好看,许何非竟是越看越喜欢,当真生出了怜爱之意。 凝猫2.0睁开了眼睛,还未及开口说话,肚子就“咕噜”一声抢先响了起来。她饿了。 凝猫对上了一张温润俊美的脸庞,这是个三十出头的大叔,颜值颇高,一看到凝猫醒了,整张脸都漾出了笑意,让人感觉如沐春风,让初来乍到的凝猫2.0心里也生出了一丝好感和暖意。 “丫头,可终于醒了。” 一双温厚的大手探上她的额头,一切都正常,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凝猫听得出这个声音,这几天一直都是他守在自己身边。 新版凝猫初来乍到,孤苦伶仃,人生地不熟,要成功地混下去,也就只有笑颜如花配上甜言蜜语了。更何况这位大叔人这么好,她也理应笑脸相对。 她嘴角一弯就绽出一抹馨馨甜甜的笑,这一笑,左脸上跳出一颗深深的笑窝,甜得像六月里的槐花糖。 许何非愣住了,好似真的被这小萌娃的笑给萌到了。 凝猫的声音声音又软又酥,“叔叔。” 这一声没有半点生疏,好似他们原本就是叔侄一般。这一声把许何非叫得回过神来,也把他这一颗老男人的心给叫软了,眉眼都弯了起来,大手轻轻抚过女孩娇弱粉嫩的脸颊,以及那颗笑窝,“饿了是不是?叔叔让人给你送吃的来。” 凝猫笑得欢实,重重地点头。 没一会儿,桌上摆上了香气熏人的鸡丝粥和软糯香甜的江南糕点。 “你大病初愈只能吃些清淡的,来,叔叔喂你。” 凝猫被他从床上挖了起来,动作略有生疏地给她套上了一件崭新的袄子,然后一把提溜而起,稳稳当当地放在一张铺着软垫的靠椅上。 凝猫一直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看着他,眼里纯净澄澈,没有半点杂质,唯一有的,就是点点暖意。 凝猫2.0顺理成章地接受着这帅大叔的呵护,乖乖张开嘴接受他的投喂,眼珠子有意无意地瞟着周围,心里也一点点消化着自己成功穿越的事实。 吃得差不多了,凝猫伸出软乎乎白嫩嫩的手,拿过一个糕点送到了帅叔叔嘴边,嘴角漾起一抹甜甜的笑,“叔叔,给你吃。” 这帅大叔显然招架不住了,三两下就被她这一记卖萌击得缴械投降,笑眯眯地张嘴吃了下去,好似这是他有生以来吃过的最香甜的糕点。 () 第3章少年 凝猫又在客栈里修养了三天,每天都是各种大滋大补地吃着,原本残留的病气也一点点消散,渐渐恢复了红润的气色,一张小脸润润的透着水嫩,如同那长熟了的蜜桃一般。这时候许何非才发现,原来这小女娃,有点胖啊,一养回来就丝毫没了孱弱之感。 这几天,她已经完全接受了穿越的事实,还把这小女娃原本的记忆捋了捋,知道了她之所以能穿越到这具身体,全赖那些个不知名的杀手。而原主的母亲和三哥在那场厮杀中失了踪。 凝猫占着这具身体,也就履行了她该有的义务,再使出卖萌必杀技,央求帅大叔派人帮她找人去了,只是至今还没回音,凝猫不觉做了最坏的打算。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凝猫一下迈着小短腿从床上奔了下来,欢快地冲过去把来人抱了个满怀。 “叔叔……” 硬朗的胸膛,还透着一股淡淡的檀香,清爽幽香,格外好闻。凝猫的小脸又在那胸膛上多蹭了几下,柔软滑腻的面料更觉舒服。 凝猫嘻嘻娇笑,“叔叔,今天你身上好好闻,好香哦。” 对于这等撒娇行径,凝猫2.0捂脸,不承认自己实际上是想趁机揩油。 “咳咳……” 两声咳嗽传来,凝猫有点奇怪,总算是放开了“叔叔”,面挂关切仰头问:“叔叔您怎……” 凝猫仰视着自己头上的这张脸,愣住了。 咦?是个十分好看的少年。怎么个好看呢?凝猫的脑中只蹦出一个词:貌动天下。 他那微微抿起的薄唇,清凉淡漠得甚至有点凉薄的眸子,还有那微微蹙起的眉,都格外赏心悦目。 凝猫脸颊红扑扑的,一双眸子像黑葡萄似的落在少年身上,眼神十分专注,亮闪闪的,就想一个好奇宝宝在研究一件新得的玩具。 “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她的话刚说完,明显感到少年的身子下意识僵了一下,眼神微微闪过一抹异样。 凝猫还在想这好看的少年是不是也被她萌到了,就感觉自己双脚离了地,她就被他拎了起来,没错,就是拎,就像拎小猫似的,拎到了他的安全距离以外放了下来。额,貌似被嫌弃了。 许何非以手抵唇又轻咳一声,眼神有些小心地觑了自家公子一眼,然后上前对凝猫道:“丫头,这是我们公子,今天特意来看你的。” 凝猫复又拿那一双明眸看着漂亮的少年,嘴角一弯,绽出隽好的粉色,漾出甜甜的笑,那颗笑窝便俏生生地绽了出来,声音又甜又糯,“哥哥。” 跳动的笑窝撞入慕容北辰眼中,那清冷的面上再度僵了一下,眸中那抹意味变得更加浓了几分。许何非的神色也变了一下,他这次连连咳了几声,眼睛也跟斗鸡眼似的朝凝猫抛眼神。但人家是个五岁小萌娃,看不懂这么复杂的眼神哪。 出乎许何非意料的,少年只顿了片刻便施施然坐了下来,声音清清冷冷,听不出半点情绪波澜,“叫什么名字?” “我叫凝猫。” () 第4章凝猫 凝猫顿了顿,又补充道:“其实我大名叫黄凝,小名凝猫。我之所以取这个小名,是因为我是早产,小时候跟猫儿似的孱弱,后来我爹娘到庙里问佛,佛祖说要取个带猫的名儿才能养得活,之后家里人就都改口叫我凝猫。” 凝猫觉得,幸亏庙里的大师没有说要取个带狗的命,不然她只能叫二狗子,狗剩,狗蛋了。 少年不过五个字的问题却引来女孩一连串的回答,许何非知道自家公子最不喜人聒噪,更是担心地望了凝猫一眼。 少年的眸光在她的脸上扫了一眼,然后,他伸出了手,抚上凝猫的左脸,在她那汪笑窝的地方流连片刻,凝猫呆了一下,心道,她这是被调戏了吗? 然后,她就感到脸颊一疼,这人在她的脸颊上揪了一把,语气淡淡地说:“我倒是没见过这般孱弱的小胖猪。” 凝猫面色一僵,罪魁祸首却没事人似的收回了手,好似什么都没做一样。 凝猫被他捏过的脸颊立时飞起一朵红润,她一本正经的捍卫自身尊严:“你这么说是不对的!我是小孩,小孩要胖些才可爱!” 凝猫又义正言辞地捍卫自己,“等我长大了就会瘦下去!” 少年余光瞥到她赌气的模样,嘴角微不可查地弯了弯。 而他嘴唇弯曲的弧度很小,凝猫敏锐地捕捉到了,深深的以为这是嘲弄,于是凝猫生气了。 凝猫2.0前世就是个身宽体胖的小胖子,因为身材从小到大没少受周围人的排挤嘲笑,没想到穿越了竟还没逃脱命运的齿轮! 凝猫小拳头握着,神情异常坚定地重申,“等我长大一定会变瘦的,你等着瞧好了!” 一切嘲笑她身材的人,都应该用对待阶级敌人的严酷态度来面对,哪怕这人是个顶帅顶帅的帅哥。 宣誓过后,她噘嘴,转身,蹬蹬蹬的就跑到床边,三两下踹了脚上的鞋,钻进了被子里,蒙住了脑袋。 屋中的两人都没反应过来这小丫头这是闹哪一出,就听得被子里传来小丫头闷声闷气的声音,“你们别管我,我今天不吃饭了!我要减肥!” 两人:…… 少年的眸光微微闪了闪,意味不明。 许何非纳闷地杵着,小丫头这些天一直都乖乖巧巧的,怎么今天为公子的一句话就炸毛了? 凝猫正缩在被子里赌气呢,突然被子就被人掀开,自己胖乎乎的身子第二次被拎了起来。 方才把被子从头到脚盖了下来,头发弄得乱糟糟的,这次更像是一只浑圆的小仓鼠,她挥舞着又短又胖的四肢企图挣脱他的魔爪,然而并没有什么X用。 凝猫瞪着眼看他,却见那张好看的脸上缓缓绽出一朵妖孽的笑,“我最喜欢养胖猪了。” 片刻功夫,凝猫的眼前摆了一桌的满汉全席。 黄澄澄的黄金鸡,红沉沉的枣泥糕,紫酽酽的山药糕,一盘热气腾腾的糖霜小米糕香气四溢,酥脆金黄的炸香油果子,捂在蒸笼里的小笼包子,甜糯喷香的枣熬粳米粥,还有腊肉蒸蛋、燕窝炖蛋、干丝清炒牛肉脯、麻油凉拌熏肉丝、酒酿清蒸鸭子、胭脂鹅脯…… 这妥妥的是故意的,这妥妥的是糖衣弹药的侵袭! 刚刚宣誓自己今天不吃饭的凝猫很没骨气的咽了咽口水,肚子里的馋虫一个个都复苏了。 少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饿了吗?” 凝猫生生地吐出两个字,“不饿!” 可是肚子却在这时候非常不争气的“咕噜”了两声,迫不及待地打了凝猫的脸。 他不紧不慢地给她盛了一碗枣熬粳米粥,又往她的碟子里每样点心夹了一块,然后说:“吃吧。” 凝猫禁不住拿眼瞄他,心里的疑问咕噜咕噜的冒,这里面,不会放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他好似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手又在她左脸轻捏一把,不紧不慢地说:“别想太多,我只是喜欢养胖猪而已。小胖猪,快吃吧。” 凝猫:……突然就不想吃了怎么办? () 第5章相处 凝猫觉得自己被这漂亮少年当成了一只小宠物一般圈养着,每天被投喂一桌子好菜。最初凝猫还挣扎了一下,心里默念罪过,并坚定的宣誓自己要减肥的初衷。但没几顿,她就彻底投降于这糖衣弹药里无法自拔,这伤养得她胖了一大圈。 而每次他看到她吃得开心,心情就会不自觉地好几份,凝猫深深坚信,这人有着不可告人的怪癖! 可是,凝猫觉得自己竟然默默地喜欢他这样的怪癖,她已经被每天不重样的美食迷花了眼。 凝猫2.0的吃货本性早就原形毕露,她深深呐喊,让美食来得更猛烈些吧!之前那些要减肥的言论早抛到了九霄云外。 除了给她投喂美食,他开始差遣她做事。 少年的房间是最上等厢房,屋子宽敞明亮,小几上摆着个金珐琅九桃小薰炉,炉中袅袅燃起一股檀香,让屋中氤氲在清新淡雅的香气中。 他坐在棋盘前,手捏白子,眉目微锁地盯着棋盘。金冠束发,面如美玉,目似明星,一身绿色锦袍衬得他眉目澄明,当真好秀丽人物。 凝猫今天梳了两个花苞髻,蓬蓬松松的,衬得她愈加玉雪可爱,如同观音座下的童子一般。她端着茶壶迈着小胖腿走进屋子里看到的就是那谪仙般的一幕。 她把茶壶放在桌上,看在他尽心尽力地投喂自己的份儿上,她打算投桃报李,做个尽职尽责的好侍女。 正要伸出胖乎乎的短手用自己拙劣的沏茶手艺给他沏上一壶,他便已伸出了修长白皙的手,先行一步拎起茶壶。 他的手真好看,仿似是她看过的最漂亮的手,骨节均匀微凸,曲线优美。凝猫不禁想,他全身上下所有的零件是不是都一样好看?包括……嘿嘿。 烫壶、置茶、温杯、高冲、闻香、品茶,一系列动作须臾间便已完成,动作熟稔又优雅,青碧色的碟子在他白皙的手中如同春水映梨花。杯中茶叶舒展如嫩芽方采,茶汤碧绿清亮,伴随而至的是茶香四溢,与空气中的檀香交缠混合,让屋子弥漫在一股特殊的清新香气之中。 他怡然而坐,端方清贵,这是一个锦衣玉食的贵族子弟才能养出来的气度。 意淫完毕,凝猫喝了一口,狗腿地赞道:“好喝!” 少年面上露出淡淡柔色。 他放下茶盏,指了指自己的对面,“坐下。” 凝猫也没有迟疑,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一双眸子满是新奇地看着棋盘中的棋子,语气中也满含兴奋,“漂亮哥哥,你要教我下棋吗?” 围棋这种东西是修身养性的好玩意儿,还自带高深莫测的神秘光环。在现代,她可没那份心思能沉得下心来学,现在,她倒是颇为兴味。 他看到小胖妞那一副两眼放光的兴奋模样,嘴角不觉微微勾了勾。 “你要是个小笨猪我可不教。” 凝猫顿时噎住了,心头的好胜心也被激起,她鼓起腮帮子,一副不服输的神色,“我才不是小笨猪!我是最聪明的猪!” 咦?等等,有哪里不对劲? 少年似笑非笑,“哦,原来还真是只猪啊。” 凝猫羞愤了,不满的嘟囔,“你老是欺负我!” 少年看着女孩噘着嘴赌气的模样,心底顿时升起了一股莫名的笑意。自己都没察觉的,嘴角那抹淡笑缓缓地漾开了去。 () 第6章对弈 屋外的雪已经停了,只留下一片纯洁雪白。屋中,却是另一副别样景象。 一个是端方如玉的少年,一个是粉雕玉琢的胖丫头,一个沉稳淡漠,一个却活泼娇俏,一个静,一个动,两人性格迥异,却有着默契的契合,仿若一张淡写浓摹的画卷,隽永美好。 许何非听得屋子里传来的一声声女孩娇笑,再想到最近这几天自家公子明显变得柔和的神情,自己的嘴角也禁不住弯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做的最正确的事就是把凝猫救了,这女孩,说不定真的是自家公子解开心结的钥匙。 凝猫双手托腮,认真地盯着桌上的棋盘,两扇睫毛像两把刷子似的上下扫着,模样一本正经,又总有一股说不出的憨态。 少年掀了掀眼皮,声音清清冷冷,却又暗暗多了几分和意,“小笨猪,想出了吗?” 凝猫不满地嘟嘴瞪他,“不许叫我小笨猪!” 他微微挑眉,“你都想了两盏茶功夫了还没想出来,不是小笨猪是什么?” 凝猫顿时泄气了,一脸怨愤地看着他,满是委屈。 她想到了什么,眼珠子一亮,打了个响指,“我们来比象棋怎样?我的象棋下得可棒了,你一定会是我的手下败将!” 少年又挑了挑眉,“你确信?” 凝猫底气十足,“我确定!” “好。”他一副舍命陪君子的模样,他闲闲淡淡地看着眼前这胜券在握的女孩,悠闲地开口,“若是你输了,要怎么办?” “我不会输的!”凝猫十分自信,她在现代的时候可是陪着爷爷下了十几年的象棋,怎么会输给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下个赌注都不敢,不是怕输是什么?”少年悠悠反问,凝猫顿时被激到了,“谁说我不敢了!下注就下注!你想要下什么注,都随你好了!” “若你输了,就答应我一件事,如何?” 凝猫立马爽快答应,“好!那若是漂亮哥哥你输了也答应我一件事!如何?” 少年眸中慢慢染上笑意,“好。” 许何非成了这场赌局的见证人,对于这场所谓的赌局,许何非更多的是玩笑。自家公子的棋术,他如何会不知晓?凝猫这小丫头,功夫再老练也老练不过自家公子。他已经断定,自家公子这就是在欺负人家小丫头。 许何非抱着轻敌的念头看着这一场颇有几分闹剧意味的赌局,但看着看着,没多会儿,他就渐渐收起了那股轻敌之心,暗暗为自家公子捏了一把汗。 这小丫头的棋艺竟然十分老练,两人的厮杀竟然有难分伯仲的感觉。 他家公子布局浑朴、肃穆、厚重。这丫头行棋风格却是清逸、灵动、圆融,两人驾驭棋局的能力,一个是恣意纵横的气势,一个是贯通一致的气韵,令人为之震撼。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为之神。” 凝猫的棋术十分灵活,一开始迂其途而诱之以利,以近待远,以逸待劳,慕容北辰却不上当,反而逼得她步步败退,前要老帅有灭顶之灾,后要前方将士丢盔弃甲。她不放弃,大胆地贸然飞炮出击,蹬里藏身,回马金枪一击,戏剧性地扭转局面,保住老帅。紧接着就是亦虚亦实,亦真亦假的试探出击,招数变幻快得叫人目不暇接。 最后,一记虚张声势,战场转移,终于把少年逼得退无可退,只听得“砰”一声,那双肉乎乎的手握着棋子,不客气地将他的帅吃了去。 “哈哈哈,我赢了我赢了!”女孩哈哈大笑,那枚笑窝灵动又俏皮地跳了出来,仿若精灵,溜出来误堕红尘,睥睨凡世。 () 第7章名字 少年看着她露出的那汪笑窝,眸光微滞。手有些痒,想捏一把。但好歹压住了那股冲动。 “你的象棋,是谁教你的?”他开了口,语气已经恢复清冷,听不出半点情绪。 凝猫眨了眨眼睛,“我师父呀。” “你师父是谁?”许何非忍不住插话追问。 “我师父就是我师父,我不告诉你们。”她避重就轻地答着,这种时候,多说只会多错。凡事都不能说得太满,不然以后事情败露了不好圆谎。 许何非似是还要追问,却被少年挥挥手阻止了。 他的眸光微微闪动,语气微不可查地带上了一股柔和与妥协,“我愿赌服输,你要我答应你什么事,说吧。” 凝猫的眼神咕噜咕噜地转着,一会儿扁嘴,一会儿鼓腮,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摇头,神情别提有多纠结,少年看到她这般神色,眸光又是一动。 凝猫想了半天,最后十分苦恼地摊摊手,“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吧。” “随你。”他淡淡地说。 凝猫一下又叫了起来,“可是我都不知道漂亮哥哥你住在哪里?要是我找不到你怎么办?你会不会趁机耍赖啊!” 凝猫睁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他,一副纯真又苦恼的样子,实际上,心里的小心思已经溜溜乱转开了。这下看还不能套出你的真实身份来! 少年眸光落在她脸上,随手从腰间扯下一块玉佩递给她,“青吟巷五号胡同。” 凝猫赶紧接过那块玉佩,玉体莹润通透,触手生温,她虽然不懂玉,但光摸一摸都能知道这是个好东西,她的眼神里顿时盛满了惊喜。 许何非看到自家公子把那块玉佩给了凝猫,脸上的惊讶更是掩都掩不住。 “漂亮哥哥家住在那里吗?可是五号胡同肯定不止一家,你家是哪家?”凝猫紧追不舍,她可不想到时候敲门从街头敲到巷尾。 谁料,对面的少年却淡淡地说:“就我一家。” 凝猫:卧槽槽!一条胡同,就他一户人家!那是土豪到多么逆天! 凝猫顿时用一副小财迷的神色细细地打量着手中的玉佩,还用帕子细细擦着。土豪哥的玉佩,价值肯定也不菲。 对面的少年把她小财迷的神色尽收眼底,眸中微微染上笑意,面上却不动声色。 凝猫细细摸着,发现玉佩的挂坠上绣着两个字:北辰。 她抬起头,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满是问号,“漂亮哥哥,你的名字叫北辰吗?” 少年看她,不答反问,“你识字?” 呃……凝猫镇定回答,“我哥哥们教我的。” 少年不紧不慢地呷了一口茶,似是已经认同了她的回答。 “北辰哥哥。” 听得这笑眯眯的叫唤,他的动作滞了一下。 “北辰哥哥,你姓什么呢?” 女孩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他,询问着。她当然要问啦,不问清楚,以后怎么讨债? 他半晌没回答,凝猫就要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淡淡吐出两个字:“慕容。” 慕容北辰。这名字真不赖。 () 第8章熊抱 这时,门外便传来了敲门声,“公子,属下找到黄夫人和黄公子了!” 凝猫眼中蹦出惊喜之色。 “进来。” 属下进来回报:“黄夫人和黄三公子滚落到了几里之外的小崖下,幸而落到草丛中,性命无碍。后来黄夫人又抱着黄三公子顺着崖底走势往下走,到了一处小村庄,暂时在那里落了脚。属下赶到的时候,他们只是受了皮外伤,三公子受了些许惊吓,除此之外别无大碍。” 听罢,凝猫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慕容北辰神色却一直没有什么波澜,只吩咐,“派人好生护送他们回京,另派人给京城黄大人送信报平安。再吩咐下去,收拾行李,准备上路,回京。” “是!” 这行事风格,真的够迅捷的!许何非也不做耽搁,快步出去布置安排。 整装,套马,慕容北辰下的命令快,手下的动作同样快,只一会儿工夫,就有侍卫前来禀报一切准备妥当,可以上路了。 凝猫坐得太久了,眼下要站起来才发现自己的腿脚发麻了,就好像有成百上千的蚂蚁在腿上爬,又疼又麻。 慕容北辰已经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便看到她皱着一张脸,扁着一张嘴,声音十分委屈,“北辰哥哥,我脚麻了……” 慕容北辰瞥了她一眼,然后淡淡地抛出三个字:“真麻烦。” 紧接着,凝猫只感觉身子一轻,她被拎了起来。没错,依然是拎。她觉得自己衣服的前襟要被扯断了。 凝猫一脸哀怨地望着他。 慕容北辰好似没察觉有什么不妥,抬步便要走,说时迟那时快,凝猫一下子像八爪鱼似的扒在他身上,小胖手灵敏地环住他的脖子,双脚也缠上他的腰,一系列动作做得顺畅至极,稳稳地把自己挂在他身上,一开始的拎着走也一下变成了熊抱。慕容北辰的身子明显僵住了。 “你做什么?” 凝猫死死把圈着他的脖子不放,“我是那么可爱的小孩,爹娘和哥哥总是用抱的,为什么你总是像拎小猫似的拎我?我不管,我要抱!” 慕容北辰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 怀中女孩身子软软的,像一团小棉花似的,他的身体竟没有任何排斥。 他在原地顿了顿,终是迈步走了出去,任由这女娃像树濑似的挂在自己身上。 刚走没几步,她就不住地往下坠,她蹬着双脚再度把他的腰身夹紧,他险些没被她勒死。 他低头看她一眼,突然淡声道:“明明是拎小猪。” 大手托住她的胖身子,把这胖胖的小猪稳稳当当的抱在怀里。 凝猫想反驳来着,但怕他把自己给直接扔出去,就只得咽下了这口气。 客栈外,一辆崭新又豪华的石青薄绸毡的三驾马车停着,一行着装整齐的护卫严正以待。 在众人的灼灼注目中,那个颀长又卓然的身影缓缓迈步而出,但所有人的眼中都不约而同地闪过一抹不敢置信的惊讶。 因为自家公子怀里,抱着一个女娃。一直冷冰冰的公子,竟然抱着这个胖乎乎的好似从年画里走出来的小女孩,这画面,怎么看怎么和谐喜感啊。 这个女孩就是那天救下来的,这些天更是被公子好好照料着。他们可从来没见公子对谁这么上心,所以,这个女孩究竟是什么来头? 大家都一副好奇得要死却又不敢看的样子,可差点没把他们给憋死。 慕容北辰自然是感受到了众侍卫的目光,他只冷眼扫了一圈,那些暗自好奇的打量就全都快速收了回去,一副认真值守岗位的模样。 () 第9章温暖 凝猫被塞进了马车,马车宽敞通透,暖庐和熏香、茶水已经准备妥当,厚厚的地毯踩上去发不出半点声响,座位上垫着两张青缎靠背坐褥,柔软又暖和。 凝猫再度咋舌,这样的通体气派,真的是24K纯金的土豪哥! 凝猫的注意力都在这通体气派的马车上了,所以丝毫没注意到对面的少年那微微泛红的耳根和不大自然的神色。 车轮滚滚前行,这三马并驾的豪华坐骑当真不一样,凝猫全程没有半丝颠簸之感,马车里是一室暖春,把外面皑皑白雪,寒风刺骨尽数阻隔,所以她过得十分惬意。 一路上,慕容北辰要么看书,要么与凝猫对弈,再要么就是闭目小憩,两人相处融洽,不知不觉中便多了许多亲昵。 有时候凝猫会好奇他究竟在看什么书,禁不住把小脑袋凑上去,磕磕绊绊地认着上面难懂的繁体字。 看着看着,她的姿势就演变成窝在慕容北辰的怀里共读一本。再看着看着,她就犯瞌睡了,堂而皇之地窝在他怀里睡得香甜。 凝猫又钻在他怀里熟睡了,身子团团的,像个臃肿的小仓鼠,又像只懒惰的猫。因为车内暖和,她的两颊红扑扑的,像两个粉滢滢的肉团子,十分可爱。 凝猫很喜欢慕容北辰身上的特殊香气,不自觉地便往他怀里钻,小鼻子嗅啊嗅,格外满足。那双粉嫩嫩的小手也紧紧拽着他的衣角,仿似那样就会有一种格外的安全感。 慕容北辰垂眸看着自己怀中的女孩,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左脸,那颗笑窝的位置。 独独的一颗笑窝,深深的,一笑便跳了出来,甜美馨香。 慕容北辰喃喃轻语:“凝猫,真是只贪睡的小猫。” 马车在路上不紧不慢地走了半个月才终于入了京城,这个速度堪比蜗牛,因为黄夫人周氏和黄家三公子都已经在一个星期前回到了黄家。 要见到自己的便宜爹爹娘亲了,凝猫期待兴奋又忐忑,还有点舍不得呢。 这一路慕容北辰待她可真好,可真是把她当小猪一样养着,好到让她觉得理所当然,回去之后怕是吃不上那样精致的美食了。 凝猫很惆怅,“北辰哥哥,我马上就要回到家了,可是我舍不得你呢。”舍不得你的美食呢。 慕容北辰眸光微动,他伸手在她的脑袋上揉了一把,语气沉沉,“是舍不得我,还是舍不得这些好吃的?” 一秒被识破有没有。 凝猫狗腿子兼卖萌属性瞬间爆发,“我的确舍不得那些好吃的,但跟好吃的相比,我更舍不得北辰哥哥你!你可是我见过最秀色可餐的哥哥!” 慕容北辰一愣,旋即沉沉笑了起来。凝猫见他笑,自己也跟着咯咯笑了起来,那枚笑窝在脸上跳跃,好看极了。 车外的护卫,已经从一开始见了鬼似的表情变成现在的自然以对了。 马车停了下来。 “公子,侍郎府到了。” 车门打开,慕容北辰优雅地迈下来,然后向马车里伸出手,大手一拎,一团圆圆滚滚的团子就被他拎了下来,那团东西十分自然地伸出白白胖胖的小手环住他的脖子,把自己结结实实地挂在他的身上,慕容北辰顺势轻托起她圆滚的身子,就这般抱着胖团子走向侍郎府大门。 侍郎府门前的人都石化了,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高一矮的两人。 () 第10章亲人 打头那面容俊朗的中年男子一阵激动,急急迈步向前,手伸向凝猫,一副要把孩子接过来的模样,却被另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拉住了衣角,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调整了神色,恭恭敬敬地向慕容北辰行礼,“下官拜见辰王殿下!承蒙辰王殿下大恩,下官的内子和一双儿女才得以平安无事,此等大恩,下官没齿难忘!” 言罢,便领着身后一众人乌拉拉地跪了下来。 一句话让凝猫认识了她爹,也知道了自己叫了一路的北辰哥哥的身份。 凝猫早就有所猜测,所以现在反倒没多大惊讶,只有些担心。 凝猫抬眼看他,嘴里嗫嚅,“原来北辰哥哥是辰王殿下,那以后,凝猫就不能这么叫你了。” 慕容北辰看她一眼,语气随意,“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随你。” 随意的语气却带着一股不易察觉的纵容和宠溺,凝猫心里顿时泛起一股浓浓的甜意,嘴角自然而然地漾出了笑,馨馨甜甜的。 但她还是及时收住了得意忘形,她知晓古代的尊卑有序,就算她仗着自己是个孩子,可以把这亲昵的称呼当成是孩童无忌,天真烂漫,但恃宠而骄,被有心人听了,会给黄家带来麻烦呢。 凝猫目光澄澈,语气认真,如同小大人一般,“可是我当着人前叫你北辰哥哥,会失了礼数,说不定还会受责骂。所以,当着大家的面凝猫还是叫你辰王殿下,只有我们的时候,凝猫就叫你北辰哥哥。” 慕容北辰看着她,语气清淡随意地吐出两个字:“随你。” 凝猫脸上端起一本正经的神色,“那辰王殿下,赶紧把我放下来吧。” “凝猫!”刚被叫起,黄天仕便已经迫不及待地向女儿跑去,把她抱进怀里,温暖厚实的双臂紧紧环着她,好似抱着世上最珍贵的宝贝。 “爹爹。”凝猫糯糯地喊着,虽然这人不是她真正的父亲,但他却给她一股十分亲近的感觉,而且他对凝猫的慕儒之情也让她十分感动。 黄天仕一下下摸着女儿的脑袋,满是怜惜,“平安回来就好,爹爹可担心坏了。” “爹,外面冷,辰王殿下一路护送妹妹想来也累了,赶紧把客人领回屋去吧。”一个沉稳的声音传来。 凝猫打眼瞅他,是个俊朗的少年,凝猫的记忆很快自动跳了出来,他是大哥。 黄天仕这才回过神来,连道自己失态,“辰王殿下见笑了,微臣爱女心切,这才失了仪态。辰王殿下快请入府好生歇歇,微臣已备好薄酒,定要好生感谢殿下大恩大德!” 凝猫以方才挂在慕容北辰身上的同样姿势挂在了自家老爹身上,黑葡萄似的眼珠子看着慕容北辰,眼神里含着期待。 慕容北辰瞟了凝猫一眼,语气很淡,“不用了,本王还有事要处理。” 凝猫有点失望地看着他,而他却施施然转身走了,没再看她一眼。 许何非倒是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凝猫父女一眼,又瞅了瞅前头那一秒便阴沉的那位,敢情那位是吃醋了? () 第11章叙情 黄天仕素来知道这辰王殿下性情不定,对于他这般不领情,黄天仕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况且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爱女身上,自然更是对那位性情不定的辰王殿下无暇旁顾。 黄天仕抱着女儿便往府里走,身旁跟着一个少年,他穿着一身藏蓝色长袍,面容清隽,跟黄天仕十分相像,便是方才拉着黄天仕不让他失态的那人。 凝猫咧嘴绽放笑颜,“大哥。” 黄家大郎黄景瑜仪态沉稳,微微笑着,伸手在自家妹妹的脑门上轻轻拍了拍算是回应。 景瑜的身后窜出另一个矮了小半个头的少年,长得斯文秀气,跟黄天仕倒是只有两三分相像。 他不客气地在凝猫的脸颊上捏了一把,对着她就是一阵聒噪不休,“小凝猫,你可算是舍得回来了。咱们早就收到了辰王殿下的平安信,可左等右等都没见人回来,爹爹急得差点把屋顶掀了,幸亏娘亲和三弟先回来了,那些护送的人也是辰王殿下的人,爹爹这才放下心来。” 凝猫听得自家二哥的话,心里又是暖了几分。 黄天仕见他捏凝猫的脸,却是瞪了他一眼,“你小子手下没个轻重,回头再把你妹妹的脸掐出印子,看为父不收拾你!” 景琉收了手,一副十分委屈的样子,“爹可真偏心。” 一时之间,凝猫只觉得全身被一股浓浓的暖意包裹萦绕,她亲昵地埋头于黄天仕的脖颈,声音满是撒娇和炫耀,“我最乖最讨人喜欢,爹爹当然偏心我。” 黄天仕听得一阵哈哈大笑,心情舒畅又愉快。景琉听得凝猫这自卖自夸的模样,脸上也带着笑意,嘴上却是不认输,“真是不知羞!” 一家人一路笑闹地往里行去,即便是沉稳的景瑜脸上也挂着淡淡的笑。 这处宅子是黄天仕调任京城之后刚刚购置的,各处都还未及细细打理,加之现是寒冬腊月,整个府邸院落显得颇有几分寂寥。 府里的下人也未配置充足,大多数是从汉洲跟来,大家看到主人家的夫人公子化险为夷平安归来,无不庆幸感叹他们是有福之人。 眼下看到主人家最疼爱的小姐也回来了,有眼色的都赶紧下去张罗给小姐更衣洗漱的东西,厨房那边也都动了起来。前头更是有丫鬟跑往夫人的院子禀报。 周氏原本还躺在床上修养,一个丫鬟急急忙忙跑进来禀报,“夫人!好消息!小姐回来了!眼下老爷正抱着小姐,带着少爷们往这边来呢!” 周氏听得这话,身上的那点疏懒顿时就散了去,赶紧起身穿衣,急急迎了出来。 “娘亲!”远远的,一声娇娇糯糯的声音传了来,周氏听得女儿的声音,眼泪率先簌簌地往下流,捂着嘴就往外跑。 凝猫在自家老爹的怀里,看到一个身着嫣红褙子的美妇哭着跑来,这就是自家娘亲无疑了。 凝猫远远地伸出手,待周氏跑近,她便扑进了周氏又软又香的身上。 嗯,还是娘亲身上更舒服。 “娘。”凝猫又娇娇地喊了一声,声音里满是依恋。 () 第12章背景 周氏泣不成声,只紧紧抱着女儿,直想要把女儿揉进自己身体里好好护着才罢休。 “凝猫,娘的乖女儿!娘真对不住你,没有好好保护你……” 当时混乱,凝猫受了惊吓吵闹不休,周氏自是无法驾驭,这才让那侍卫抱着,自己抱着儿子,却不想,只转身的功夫他们就走散了。周氏抱着儿子一路跑,最后摔下了那小山崖。周氏咬咬牙,带着儿子一路往下走,这才找到了村落,保住了性命。 周氏醒了之后,愈加担心女儿,她想要回去找女儿,偏生儿子受了惊吓,又受了冻,根本离不开她,她想到生死未卜的女儿,真真是几乎把眼睛哭瞎。 眼下看到女儿平平安安的,心里如何会不激动? 黄天仕轻轻搂着妻女,轻声安抚,“好了好了,一切都没事了。凝猫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不哭了,仔细哭坏了眼睛。” 周氏缓了半晌才停了下来,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女儿,发现女儿面色红润,没有半点受惊的模样,抱着好似还沉了不少,心里总算是大大松了口气,却还是问道:“好孩子,你身上可有磕着碰着?有哪里不舒服?” 凝猫摇头摇如拨浪鼓,“娘,我什么事都没有。” 不仅啥事没有,反而还被喂得多长了几斤肉。 “这一路上都是辰王殿下在照顾你吗?”周氏又问。 凝猫重重点头,笑窝不自觉跳了出来。 凝猫趁势问道:“爹爹,辰王殿下他是什么背景啊?” 她的话刚问出口,那头她二哥就接了话,“辰王殿下可了不得,从小被送到北梁做人质,据说上头的都不管不问了,没想到他竟然没声没息地把北梁抢走的十二郡抢了回来,最后被皇上风风光光地迎了回来。你二哥我没什么敬佩的人,辰王殿下是头一个。凝猫,你跟辰王殿下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快跟哥哥说说,他为人怎样?是不是很厉害?” 凝猫听了二哥这一席絮絮叨叨的话,心里委实惊讶不小,原来他有这样不寻常的历史。所以那些黑衣人,实际上是冲着他去的吗? 照二哥所言,他一定不会是简单的人,可自己这段时间,竟也没察觉他有什么不寻常的厉害之处,只长得好看罢了。哦还有,食物好吃。 景琉见凝猫发愣,在她脑门上轻弹了一下,催促道:“发什么愣,快说呀。” 凝猫吃痛回神,但她还没开口,自家大哥就在景琉脑门上买一送二的弹了三下。 “皇家的事你最好少掺和,更别把凝猫扯上。” 景琉最是敬畏这个大哥,一下子就不敢多言,只得讪讪住嘴。 周氏只摸了摸凝猫的脑袋,细声柔语道:“你一个女孩子家家,了解那般朝廷之事做什么。为娘只知道,辰王殿下是我们娘儿三个的救命恩人,老爷合该好好上门致谢。” 凝猫知道自家老爹不会希望她一个女孩子家过多地掺和朝中之事,这个话题便就此打住。当下凝猫只搂着自家娘亲,甜甜应着。 () 第13章夜会 第二天,黄天仕带着丰厚的礼物便往辰王府去,他此行心情算不得多轻松,虽然是致谢,但辰王殿下的脾性古怪,他也是摸不透的。 黄天仕把此行当成鸿门宴,而他家二儿子却是格外兴奋,硬是央求着跟着一道去了,说要进一步近距离瞻仰偶像风采。 两父子却连辰王的面都没见着,人只给了他们一鸟笼,里头一只鹦鹉,通体光泽漆黑,只尾羽嫣红,十分漂亮,说是送给凝猫的礼物。 景琉很是兴奋,一路都在逗弄着这小鹦鹉,小鹦鹉跟它主人一样傲娇,景琉逗了半天它只说了一个字:“滚!” 即便如此,景琉还是没心没肺地开心大笑,黄天仕则是一脸惆怅担忧,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清楚究竟哪里不对。再看到儿子那傻样,伸手就赏了他一记暴栗。 凝猫的屋子里多了一只鹦鹉,这鹦鹉真是神了,一见到凝猫就跟她传了句话,是慕容北辰让这小畜生传给她的,这晚上,凝猫合衣躺在床上,睁着眼瞅着头顶的窗幔,馋虫蠢蠢欲动,莫名的兴奋。 那鹦鹉说了,今晚亥时有人要来接她去吃大餐。 亥时一刻,一个身影破窗而入,捞起床上的人便走了,这掳孩子的速度,实在不能再快。 凝猫熟练地攀住来人的脖子,给自己寻了个惬意的姿势,然后便感觉耳边呼呼的冷风直吹。 很快,他落了地,她也被放了下来,紧接着,红彤彤的耳朵上多了什么东西,她伸手一摸,是一只毛绒绒的兔儿卧。再紧接着身上被披上了一件大红的织锦斗篷,暖融融的。 他出门掳个孩子,竟然带了这么多装备。 “鹦鹉喜欢吗?”他问。 “喜欢的。”凝猫点头。 “以后要给我传什么话就告诉它,那畜生知道告诉我。”他说。 “嗯。”凝猫又点头。 “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二狗子。” 慕容北辰顿了顿,“为什么?” 她回答得理所当然,“我们一个猫,一个狗,刚好相配呀。” 他无言反驳,转而问,“饿吗?” 凝猫摸了摸肚子,只摸到一层可观的脂肪,想说不饿来着,可吐出的话却是:“饿。” 他嘴角勾了勾,“那就走吧。” 凝猫想说,要不用飞的?但这哥们儿却并没这打算,她便没吱声,全当是饭前运动,多走会儿,待会儿肚子空了可以多吃一些。 一大一小一高一矮两人并肩而行,凝猫犹豫了一下,有点小心地牵上了他的手。 心道,就算被他甩开了又怎样,反正她是个小孩,可以装厚脸皮嘛。 他的手又大又暖,握上去让人觉得格外踏实。 她的小手刚握上去,没一会儿,那双大手便反手将她的手团团圈住了,就这样包在手心,缓步前行。 这时候的京城并没有完全沉睡,街边小贩点着昏黄的灯,吆喝着叫卖,在这寒夜中平添几分生气。 “北辰哥哥。” 他垂眸,只看到她唇畔的笑窝一点点绽放,她指着前边一处小摊,“我想吃烤红薯。” 他的神色顿了顿,只顺从地道:“好。” 凝猫很开心,她以为他会嫌弃这样的吃食,不让她吃呢。 () 第14章吃货 店家没想到会有他们这样衣着华贵的客人,顿时客气极了。一般客人都是打包带走,店家见他们要在这儿吃,便赶紧支起了一张桌子,反复擦拭了请他们坐下。 红薯烤得很香,送到嘴里,香得她恨不得把舌头吞了。那满足的小模样,让人情不自禁地便想勾起嘴角。 她一边吃着,勾起了以前的回忆,她半真半假地说:“北辰哥哥,你知道吗,我以前曾看到过穷人家的孩子打红薯窑,他们把红薯丢进烧得发热的泥块里,再用更多的泥块把它们盖住,就用泥块的热度把红薯烤熟。等嗅到阵阵的焦香了挖开,红薯都烤得外焦里嫩,脆香四溢。一个个吃得脸上黑乎乎的,都变成了猫公脸。一个红薯,对他们而言,已经是最丰盛的东西了。从那时起,我就一直对烤红薯念念不忘了。可是我爹娘都不让我吃这些。” 慕容北辰听着,神色变得深沉,眸中有什么东西闪过,让人捉摸不透。 一个小小的红薯,对于真正需要它的人来说,就是能获得重生的全部希望。 谁都不知道这小小的红薯,曾经就是他的全部希望。 凝猫顿了顿,心里有点发慌,难道自己说得太多,露馅了? “北辰哥哥,你怎么了?” 他没答话,只伸出手,在她的嘴角上轻轻一抹,一块什么东西被他抹了干净。 他淡声道:“小花猫。” 凝猫面颊一下飞上一朵绯红,竟有一种被人调戏的感觉。她才五岁啊五岁!不可以啊不可以! 凝猫抬手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嘟哝了一句,“我才不是。” 她一番揉搓,脸颊愈加红润,眼下就着灯光,愈发粉嫩如菡萏,可口得想叫人咬两口。 对面那人从善如流,“哦,我忘了,明明是小胖猪。” 凝猫:……好想用这红薯糊他一脸。 吃了红薯,凝猫又眼馋的想吃混沌,一碗混沌只吃了几口,又三心二意想吃香辣的水煮牛肉面,尝到了辣味儿又想吃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芦,吃了糖葫芦,又想吃香辣的烤肉串。一路吃过来,而慕容北辰都对她有求必应。 在暗中的暗卫们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任谁也不会想到冷冰冰的主子,竟然会对一个小女孩这般温柔体贴,难道,主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癖好?咳咳咳…… 凝猫的想法就简单多了,反正她身上揣着他的一块玉佩,他要是生气了或者怎么着,拿出来当保命符不就好了。而且,不知怎的,凝猫本能地觉得,他不会对她生气。 夜凉如水,夜色深沉,一路吃过来,凝猫的肚皮像吹气球一样快速膨胀,跟着他一起在街上漫步消食,心里异常的平静。 “还想吃什么?”他问。 凝猫摇头,“饱了。” 凝猫餍足的摸着又鼓了一圈的肚皮,一边道:“我曾经的理想是吃遍大江南北各地美食,做一个快快乐乐的小吃货。” 凝猫说着,不自觉地砸吧着嘴,一片向往。月光照在女孩粉嫩的脸颊上,映出一片憨态。 “曾经?” 那是前世的理想,在这样的理想催生下,她不负众望长成了圆润的胖子,所以,今生她只能生生地改掉那伟大的理想。 凝猫一本正经地回答:“对啊,这个理想在我三岁的时候就被我唾弃了,我现在长大了,怎么还会有以前那样庸俗的理想。” 慕容北辰睨了她一眼,“那你现在有什么高尚的理想?” 她脆生生地道:“如花美男,儿女绕膝!” 暗影们差点从树上掉下来,好歹眼疾手快的抓住了。 慕容北辰顿了顿,旋即,眼眸染上了星星点点的笑意,心里所有的郁结似乎都在一瞬间消散了去。 “北辰哥哥的理想是什么,是不是如花美眷,儿女绕膝?”她亮闪闪的黑眸看着他。 慕容北辰伸手在她的头顶揉了揉,淡淡“嗯”了一声。 “我就知道。”女孩发出咯咯的笑声,笑窝跳动,让身旁的人心头微滞。 小馋猫吃饱之后就变成了小懒猫,眼皮一点点变沉,慕容北辰抱着她飞回了黄府,安置在她那张梨花木小床上,女孩睡得香甜,脸颊上泛着红润,仿若刚刚洗净的樱桃,光泽水润。 慕容北辰伸手在她左脸轻抚,旋即一个闪身,消失在夜色中。 () 第15章病重 黄家三郎病重一直未愈,起先还会偶尔醒来,最近却愈发严重了,一睡就是一整天,周氏急得也跟着病倒了。 年节将至,因为家中的两位病人,黄家的过年气氛被大大冲淡,反而有点冷清寂寥之感。 凝猫想到自己这个冒牌货到来的际遇,心里不免担忧,她三哥的灵魂会不会不小心穿到别人的身体去了,而他这具身体成了没魂的植物人,若是有人穿了来倒是能醒,可也不是原来的三哥了。 凝猫胡思乱想着,却苦恼地不能跟人倾诉,每每只能对着二狗子祈祷:“观世音菩萨如来佛祖玉皇大帝皇母娘娘送子观音保佑……咳咳,总之各路神仙保佑,一定要让三哥快快好起来!” 凝猫和二哥景琉趴在黄三郎的床边,紧盯着床上那气若游丝的人,大眼瞪小眼。 “凝猫,你说三弟他会不会就这样……” “啊呸!二哥,你嘴怎么这么臭啊!要是娘亲听到不得撕碎你的嘴!”凝猫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板着脸怒瞪他。 景琉拍了拍自个儿的嘴,连呸了几声,“阎王殿下,黑白无常,各路鬼差,方才我是乌鸦嘴,大家不要放在心上,千万不要把我三弟的魂儿押走了!要是你们敢把我三弟的魂儿押走,我就下去跟你们拼命!” 凝猫听了额角直跳,“二哥!你就不能说些吉利话?什么下去拼命,你下去了还上得来吗……” 景琉又拍了拍自己的嘴,“啊呸啊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他顿了顿,又有些小心翼翼地说:“不过猫猫儿你说,会不会是这个宅子风水不好,跟咱们相克,不然怎么净出事?” 凝猫杏眼瞪了她二哥一眼,她二哥气短地闭上了嘴,不再多言。 “三弟这病,连御医都没法治,那这普天之下,就只有一个人能治了,可是那人啊,却不是一般人能请来的。”景琉道。 凝猫好奇,“是谁?” “那人叫五鬼神医。据说他医术超群,可是他的规矩很怪,给人看病,要么看眼缘,有眼缘的分文不取,没眼缘的就要收奇高的佣金,更主要的是,他治好了病还非得让病人卖身三年给他为奴为婢,若不想卖啊,那就再付个数十倍的佣金。” 凝猫一脸疑乎地看着她二哥,“这些你是从哪儿知道的?我怎么没听爹娘说起?” “我师父说的。”景琉脱口而出,刚一说完,他便捂住了嘴,一副说漏嘴的模样。 凝猫见他这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顿时就揪住了话茬,“你师父?你什么时候有师父了?咱爹可没给你请什么师父啊。” 景琉嘴巴却再撬不开了,“你就别问了,反正吧,从来都是病人上门求医,这神医咱们是请不来的。” 可是,就在景琉说出这话的第二天,那个所谓的神医就从天而降了。 “夫夫夫人,外头,神神神神医来了!” 黄天仕不在家,周氏被从病榻上炸了起来,正看书准备明年下场科考的景瑜也急忙往门口赶。二郎和凝猫更不用说了,急哄哄地往外排,打算捉江湖骗子来了。 () 第16章神医 神医下了马车,身穿紫袍,逆着光,让他的面孔遮在暗影中,只一对瞳子亮得似山巅雪光,仿若能将所有人的心思一眼洞穿。 大神医身后还跟着一个小神医,那小神医十一二岁的年纪,长得眉清目秀,跟年画里走出来似的,只是拽着一张酷酷的俊脸,面无表情。小神医身上背着一个硕大的箱子,看着很沉,那大神医也没有要搭把手的意思。 周氏和景瑜俱是一脸懵然,正要上前询问个缘由,这神医就大手一挥,“闲话少叙,我受人之托方来此走一趟,我没那闲工夫跟你们多说,治好了老子就走。” 说罢,大小俩神医抬腿就往院子里走,还不带主人请的。 周氏急急和大儿子对望一眼,这哪门子神医啊?不请自来的,也不通报个名字,跟打家劫舍似的。 话说他长得可真年轻得过分,还长得人模狗样的,就跟从哪个世家里走出来的纨绔公子似的,说话还带着一丝……痞气,就没有一点医者该有的仙风道骨,越看越像骗子啊。 疑似骗子的两位神医自来熟地往里面走,大步流星,小骗子背着大箱子,竟是半分都没有落后,周氏一行都被甩在了身后。 周氏还生着病,没走几步就开始喘上了,竟追不上他们。这黄家上下什么都缺,其中最缺的就是护院,上次被截杀可不就几乎把所有护院都折进去了吗,所以眼下这俩疑似冒牌神医直接闯了进去,竟没个能挡得住的。 没人在前领路,这神医竟然跟在自家后花园似的,竟没走一点弯路,直捣黄龙,杀往黄三郎的听雨阁去了。 话说急急赶出来的景琉和凝猫,迎头盖脸的就跟这俩疑似冒牌神医撞上了,二郎张开双臂就要把两人拦住,结果被那神医一推就被推边儿上去了,人还嫌弃极了:“别挡道。” 这是神马个情况? 俩人直接就进了黄三郎的屋子,砰地一下就把门关严实了。要说他们没事先踩过点,大伙儿都有些不信了。 这神医还真自来熟,自己就给治上了。 周氏心下担忧儿子,不觉急火攻心,险些晕倒,只得指着那紧闭的房门。二郎更是心急火燎的,大嚷着“这一定是江湖骗子,来谋财害命的!” 景瑜行事沉稳,上前敲门,“神医,可否将门打开,家弟病症奇特,神医还是先听我等将病症一一道来再行诊脉才是。” 里面无人回应,只听到一声病人的哼哼,几人听了,更是一颗心悬在了半空。 景琉却急了,“快把门打开,再不开本少爷可就踹了!” 他上前一抬腿就往上踹,门“吱呀”一声就打开了,景琉的一脚不偏不倚地踹在了那小骗子身上。 众人都惊了一下,心道,完了,这小骗子要给踹飞了。 可是,这小骗子没踹飞,景琉倒被弹了回来,向后趔趄了几步。 咦?方才发生了什么?众人一脸懵逼。 小骗子顺带把门关上了,众人没来得及瞧到屋子里的一丁半点。 小骗子依旧板着一张脸,语气和神色都是小大人般老成,“师父正在治病,不允许任何人打扰!” () 第17章真假 景琉一下子冲上前,几乎戳到那小骗子的俊脸上,“方才你使了什么妖法?有你们这么治病的吗?跟做贼似的火急火燎,这是赶去投胎还是怎么的?我们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江湖骗子,专门来谋财害命的!要是你再使妖法,害了我三弟去怎么办!” 小骗子依旧面瘫,“我那是功夫,不是妖法。” 说罢,嫌恶地扬了扬袖子,拍了拍上面的灰尘,那是方才挡景琉那一脚留下的。 景琉一张脸顿时五彩缤纷,精彩非常。这小骗子武功竟然这么厉害,太伤自尊了! 景瑜为遏制自家二弟“癫狂”发作,赶忙上前,一把摁在他脑门上把他摁了回去,一边面不改色,语气清冷有礼,“我家二弟并非此意,只是神医远道而来,总要歇一歇才好诊脉。三弟病症由来已久,也并非这一时半会儿就能治愈的。还请把神医请出来吧,黄家虽然不富庶,却也能备上厢房茶点好生招待。” 景瑜这话的重点是赶紧让你家师父出来,但人家这话说得就有水平多了,不似景琉这般莽莽撞撞。 这小骗子神色有点冷,“我家师父难得破例千里迢迢赶来给他治病,却被你们这般怀疑身份!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景琉又呸了一声,“你家师父是谁啊?我们认识吗?除非那五鬼神医亲自来了,不然小爷我还真不买账!” 小骗子看着他,神色认真,“我师父就是五鬼神医。” 在场的人,多多少少都听说过五鬼神医的名号,眼下听到这小骗子这么一说,俱是愣住了。 唯有这景琉怪腔怪调的“哈哈”了两声,“五鬼神医?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哪点像五鬼神医了。” 小骗子脸上神色淡定,“我也觉得不像,可他就是五鬼神医。” 众人:…… 这小神医说话的画风,怎么有点怪呢? 景琉双手往腰上一叉,“我们黄家何德何能能让大名鼎鼎的五鬼神医为我们亲自看诊治病?那医药费咱可付不起。还有,你们说你们是神医,不是骗子,那以前没来过我黄家,怎么就对我黄家这般熟悉,还知道我三弟住在哪里,这不是早就踩好点的是什么?” 小骗子神色依旧淡定,“我家师父既然是神医,自然就有神医自己的方法。” “什么五鬼神医,我看就是乌龟神医!那劳什子功夫,就是妖术!” “……”小骗子沉默,这一沉默,就跟默认了似的。 “二哥!这两位也许就是神医也说不定。”凝猫开口喊住自家二哥。她家二哥自然不信,“你个小丫头知道什么。” 凝猫却望着那“小骗子”道:“既然五鬼神医医术了得,那定然能闻香辨位,三哥卧病一月有余,房中有浓烈药香,神医循着药香找来,自然不奇怪。” 景琉依旧气哼哼的,满是不信任,“就,就算是如此,这神医看病哪有这样的,都不跟主人家询问一番,也没经过主人家的允许,这哪有神医的做派,我看就是图谋不轨!”归根结底,他还是不相信堂堂五鬼神医竟然会来他们家看诊治病。 “二哥,所谓成神的人那都是有个性,有脾性,不拘小节的。再说,他们要真的是江湖骗子,是来骗诊金的,那就更不会这么不按常理出牌,引我们怀疑了。要是他们不是来骗诊金,是来害三哥的,那他们这么大张旗鼓的来,还不带避讳的,也是不合常理啊?而且,三哥有什么值得别人这般算计的?” () 第18章聋子 凝猫一番话下来,景琉支支吾吾答不上话来,自家妹子当着外人的面拆自己的台,他老脸有些挂不住了,眼珠子险些瞪了出来,“你个小丫头知道什么!他们俩人明明就长得一副骗子样!总之,五鬼神医才不是这么轻易能被请动!” 这时景瑜开口道:“凝猫分析得在理,就算这两位不是五鬼神医,但能断定的是,他们定然不是要来谋财害命的,既如此,我们不妨耐心等待。” 景琉还是有些躁动不安,但自家大哥都发话了,而且他们说得也挺有道理,他便只能消停了下来,只心底一遍遍地默念,一定不会是五鬼神医,一定不可能是。 平息了外乱,小神医施施然进了屋,再度把焦急的众人隔绝在外。 这一番吵闹,周氏就是焦心,也不敢有什么举动,大伙儿都只伸长了脖子往里瞅,一颗心七上八下。 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门终于被从里面打开了,众人的视线刷刷地射了过去,周氏更是一脸殷切,“两位神医,我儿子怎么样了?” 神医却好似没听到周氏的话,眸光落在凝猫身上,饶有兴味地打量了一圈,“小丫头倒是挺聪明。” 凝猫见周氏实在着急,便笑盈盈地道:“多谢神医夸赞。神医妙手回春,相信我三哥一定没事了吧?” 神医眸光落在她左脸上跳出的笑窝上,别有所思,顿了顿方道:“唔,本神医是谁?只要本神医动手,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众人闻言,俱是大喜,周氏更是连连作揖,“多谢神医!多谢神医!” 景瑜扶着周氏往屋里走,景琉也要跟着进去看,与神医擦肩而过时,却被他捏住手腕,拽了回来。 神医嘴角挂着春风荡漾的笑,“小子,方才怀疑本神医是江湖骗子的人就是你吧?” 景琉最是吃软不吃硬,看到神医这么一副嘴脸,也半点不肯认输,梗着脖子就嚷道:“就是我,怎么样?我们还没检查我三弟的病情,谁知道有没有治好,你趁此浑水摸鱼也不一定!还有啊,你竟然敢冒充大名鼎鼎的五鬼神医,真是不知廉……哎呦呦哎呦呦,疼疼疼……” 神医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说,我怎么就不是五鬼神医了?” 景琉哼了一声,略有不屑地说:“我知道五鬼神医,他是个聋子,可你根本不是!不然你怎么知道我们方才在外面说了什么。” 神医的脸色顿时一变,抓着景琉的手也不自觉加重了力道,“这些你是听谁说的?那个人呢?在哪儿?” 景琉疼得直倒吸冷气,“你放开我,你这个江湖骗子!” “好小子,脾气够硬。” “我黄景琉宁折不弯!唉唉,轻点,轻点……” 神医很没品地笑着,“你不是宁折不弯吗?那我就折给你看看,看你说不说。” 景琉紧要着牙关,“我不说!打死我也不说!” 神医的眸光微变,手上不动声色地又加重了力道,不料这小子竟毫无形象地张口就咬,神医怕他涂自己一口唾沫,赶紧像甩瘟疫一样甩开了去。 () 第19章猜测 周氏从里面走了出来,行至神医跟前,眼角还挂着泪,“神医医术高超,妙手回春,救回我儿性命,让他苏醒,民妇感激不尽!方才民妇有眼不识泰山,纵容小儿冲撞了神医,是民妇的错,还请神医大人有大量,莫要跟我等无知之人计较。” 神医似笑非笑地看了景琉一眼,“夫人言重了,令郎性情活泼,本神医甚是喜欢。” 他语气和煦,眸光带暖,竟仿似发自内心的喜爱,让景琉心里一阵恶寒。 神医收回了目光,却没再追问方才之事,转而不慌不忙地对自家徒弟道:“去把东西收拾收拾,咱们该走了。” 周氏闻言,顿时一惊,赶忙道:“神医,方才的确是民妇全家招待不周,冒犯了神医,神医要如何责罚尽管提便是,但小儿方才刚刚苏醒,还未痊愈,若神医这时候走了,到时候再复发了,这可如何是好?还请神医大人有大量,且在宅中住下吧!” 周氏差点就跪下了,眼中满是哀求。 神医呵呵笑着,“黄夫人,本神医的诊金可是很贵的,这一次为令郎诊脉已经是例外。” 周氏赶忙道:“无论神医的诊金有多贵,我们黄家都会竭尽所能凑齐,绝对不会亏欠了神医!” 神医摸了摸下巴,好歹发了慈悲说了句宽慰的话,“黄夫人且放心,令郎的病已经无甚大碍。唔,本神医还留了一张药方和注意事项。夫人身上也有疾患,本神医也顺便留了个方子,压在茶盅之下,夫人照着药方抓药,定能药到病除。” 周氏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满心感激,但还是想出言挽留。 神医摆摆手,“夫人无需多言,本神医去意已决。” 周氏无法,只好悻悻作罢,只道:“那还请神医小侯,民妇这便去给神医取诊金。” 周氏不知五鬼神医诊治的规矩,只道付银子便可,自然是没有提三儿子是否要到万灵山为奴三年之事,不想这神医竟也丝毫未提,只摆了摆手,“本神医此次出诊乃是受人所托,该收的诊金自会找那人去拿。” 言罢,他的目光轻飘飘地瞟了凝猫一眼,凝猫的眼珠子顿时转了转,若有所思。 周氏一脸震惊,当下不知如何言语是好。 景琉见他连五鬼神医的规矩都不知道,便愈加断定了这位是个冒牌货,不轻不重地骂了一句,“冒牌货还好意思收诊金。” 周氏和景瑜都瞪了景琉一眼,而神医却好似没听到似的,面上丝毫没有异常。 神医又看向凝猫,这次还上了手,在她肉肉的脸上捏了一把,“小丫头,后会有期。” 然后目光转了一圈,落在景琉身上,“臭小子,后会有期。” 景琉正捂着手腕,一脸的疼,闻言怒道:“谁跟你后会有期。”周氏又瞪了景琉一眼。 …… 今夜亥时一刻,凝猫又被人麻溜地掳走了。 那人拍拍她毛茸茸的小脑袋,“今晚想吃什么?” 凝猫想了一下,“什么都行,不过这次我想去北辰哥哥的家里吃,唔,和两位神医一起吃。” 他微顿,低头看小丫头,“怎么看出来的?” 凝猫惊奇地“呀”了一声,“原来是真的呀,两位神医真的是北辰哥哥请来的,我原本是猜的的,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别装,你是怎么知道的?”他语气淡淡。 凝猫眨着大眼睛,认真道:“其实是神医告诉我的呢。” () 第20章宠溺 慕容北辰拿眼瞅她,终于把凝猫瞅得心虚了:“这其实不难猜啦,既有本事,又愿意为我们家这么做的,就只有北辰哥哥了。北辰哥哥表面上对人冷冷淡淡的,可实际上是又好又温柔的人呢。” 她说得极其认真,稚嫩的声音软软的,甜甜的,却又好似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决和虔诚,“北辰哥哥,谢谢你。” 慕容北辰望着清澈的双眸,大手盖上了她毛茸茸的头顶,胡乱揉了揉,原本就不够结实的包子头一下被揉成了鸟窝。 “谢可不是光用嘴说的。” 凝猫顶着一头鸟窝发型而不自知,又认认真真地说:“不能用嘴说,那我用嘴吃好了,我待会儿就帮北辰哥哥把家里所有的好吃的都吃掉,以此表示我对北辰哥哥的感谢。” 慕容北辰无声地勾了勾唇角。 两人缓步走着,慢慢悠悠地朝美食进发而去。 “今晚想吃什么?” “我想吃什么都行吗?你家里怕也没这么齐全的食材吧。”凝猫咬着指头开始思索。 不过话说回来,因为晚上让二狗子去传了信,凝猫晚饭都偷偷的没吃呢,光空着肚子等着这个时候。 他只淡淡回了一个字,“有。” 黑暗中的暗卫们:…… 主子的这个字明明就是说给他们听的,这黄姑娘点的东西,辰王府有也要有,没有也要创造机会让它有! 暗卫们只能暗自祈祷,黄姑娘你可千万悠着点啊!不要太难为他们这些苦命的人了! “我想吃葱醋鸡。就是用葱和醋给鸡肉去腥解腻后上笼蒸熟,做法简单,可味道却很棒。” “啊对了,这种那么冷的天气,如果能吃上‘暖寒花酿驴’就更棒了,用黄酒蒸驴肉至糟烂,最是祛寒气了。” “烧鸭也想吃呢。” “水煮牛肉,唔要辣辣的那种才好吃。” “乳酿鱼也不错巴拉巴拉……” “还有八仙盘巴拉巴拉……” “熏肉巴拉巴拉……” “还要来点饭后糕点,好像有一种糕点就玉露团,我听丫鬟们提起过,但都没尝过。” “还有单笼金乳酥巴拉巴拉……” “水晶龙凤糕巴拉巴拉……” “花卷巴拉巴拉……” 暗处的暗卫们一个个都绞尽脑汁的记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漏掉了哪个。 唉这小丫头,个头那么小,怎么就吃这么多呢?还有这些具体的菜名儿,她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听来的? “还有吗?”那厢他们主子还不紧不慢地问。 小丫头很认真地想了一轮又一轮,终于摇了摇头,“我目前正在减肥,暂时就这些了。” 暗卫:……减肥你还点这么多,敢不敢点个白水煮面啊! 他们主子在那淡淡地搭腔,“嗯,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肥。” “咚!”一声,一个暗卫因为无力承受主子的冷笑话,终于从树上掉了下来。 “咦?是什么声音?”小丫头好奇张望。 慕容北辰眼锋一扫,“可能是哪家的蠢猪撞树上了吧。” 那小丫头却半点好奇心和怀疑精神都没有,“哦,那真够蠢的。” 暗卫:…… 摔下来的暗卫:……宝宝心里委屈,但宝宝不说。 () 第21章美食 夜晚的辰王府依旧亮如白昼,府中碧瓦朱甍、雕栏画栋皆一览无余,凝猫第一次来,两眼都亮晶晶的,一边四处瞅着,一边在心里暗赞土豪。 慕容北辰牵着凝猫缓步走着,一边走着,凝猫一边发问,慕容北辰便淡淡地跟她解释。 那月牙形的河湾是沉碧湾,沉碧湾之滨上头的院子是夏季纳凉之用。 那重檐攒尖宝珠顶的八方大凉亭是望荷亭,下头一弯碧湖到了夏天是接天连叶的荷叶,一边饮酒一边赏荷最是惬意。 脚下走过的廊桥雕梁画栋,为碧波廊,廊下挂着串串风铃,湖风不止,那铃儿便清脆作响。 还有值满大片花海的花园,供他骑马练武的校练场,再加上大大小小的厢房。 整个辰王府,就他一个主子,却大得逆天,偏偏这位觉得很正常。 “我是王爷,理应有这样规格的府邸。” 凝猫只蹦出一个字:“哦。”你长得帅你说了算。 凝猫和他走在桥廊上,远远地瞧见那头的八角凉亭处坐着一个人,大冷的天也不嫌冻得慌,正在那对月而饮。 凝猫高兴地挥着小手,大声地喊:“神医!神医!” 她的声音很大,在空旷的湖面上传得老远,可那头的神医却丝毫没有反应,依旧自斟自饮,自得其乐。 凝猫疑乎的挠头,“神医不理我。” 慕容北辰却淡淡道:“别管他。” 就这样被他牵走了,她想要对救兄恩人表达一番感激之情都没有来得及。 走了一路,小胖腿开始发软了,正在凝猫发誓如果再不到她就撒泼打滚求抱抱的时候,眼前终于出现了一个疑似饭厅的地方,判断依据,靠嗅觉。 肚子里的小馋虫已经呱呱直叫了。 走进去,桌上一溜的摆着满满的菜,她惊奇的发现,这些竟然都是她方才随口点的。 葱醋鸡、烧鸭、暖寒花酿驴、水煮肉片、乳酿鱼、玉露团、单笼金乳酥等……似乎,一样都没少。 慕容北辰夹起她的咯吱窝,把她端上了高椅上放好,“吃吧。” 凝猫望着他,就像在看会变魔术的神奇宝宝,“北辰哥哥,这些都是你变出来的吗?” 慕容北辰语气平淡的卖起了萌:“你猜。” 凝猫被雷了一下,她发现这哥们儿越来越爱说冷笑话了啊喂,一定是因为跟自己待的那段时间被自己给荼毒了。 他纤长的手握着白箸,慢条斯理地捻菜,每道均沾,把它们以体积从大到小呈圆圈形扩散排列,摆满了一盘,递到了凝猫的面前,“吃吧。” 凝猫看着自己面前排列得像艺术品一样的菜,有点弱弱地问:“北辰哥哥,我要从里向外吃,还是从外到里吃?” 他说:“随你。” 嗯,这可是你说的。 凝猫拿起筷子,东戳一筷,西舀一勺,艺术品被成功糟蹋成了残次品。 味道真不错。 反观身边的强迫症患者,他的面前也有那么一盘艺术品,而他正慢条斯理地把那盘菜从外到内一点点消灭,吃了一半,他那还是个艺术品。 凝猫吐吐舌,无法理解这等变态的强迫症。 凝猫眼前的这盘菜吃得差不多时,另一盘又送到了她面前。 依旧是完美的形状,但这次的菜品却有了变化。凡是方才她觉得味道不错的都端端正正地摆在盘中,凡是她只碰了一小口就没再吃的,这盘中都没有。 凝猫有点感动,他方才明明在认真地吃他自己的菜来着,怎么会注意到她喜欢吃什么?而且还一点不差。 凝猫乖乖地拿起筷子,学着他的样子,斯斯文文地从外往里一点点地吃,努力维持着眼前的艺术品不受破坏,一大一小两人的动作,姿态都如出一辙,观之颇具喜感。慕容北辰见了,不觉微微一哂。 () 第22章缘分 “哈哈哈,小丫头,你怎么来了?竟吃独食?” 身后传来了一声爽朗的笑声,还带着些微醉意。 太叔凌迈着“凌波微步”走了进来,笑呵呵地在凝猫的胖脸上捏了一把,他还想再揉揉来着,但接收到身旁慕容北辰冰冷的眼神,还是作罢了。 凝猫摸了摸被揩了一把油的胖脸,说:“方才我看到神医了,我喊你了,可你没反应。” 太叔凌微顿,又呵呵笑了声,“我的错。” “神医,你也一起吃吧。北辰哥哥家的厨子厨艺可好了,每一道菜都好好吃。” 慕容北辰目光淡淡的,透着些许冷意,凡是有眼力见的人都知道要退避三舍,可太叔凌却好像压根没发现他的拒绝,大刺刺地坐了下来,唤了丫鬟给他添了副碗筷。 凝猫又想起了什么,“神医,您的徒弟呢?不把他一起叫来吗?” 太叔凌连连摆手,“别管他别管他。” 凝猫:“哦。” 既然人家师父都不念着徒弟,自个儿瞎操啥子闲心。 想到神医把自家三哥救活了,凝猫心怀感激,她拿起公筷,伸长了小胖手臂,捻了一块驴肉放在他盘里,“方才你在亭子里吹了那么久冷风,合该吃这个,这是‘暖寒花酿驴’,用黄酒蒸的,最是祛寒气了。” 小胖手又拐了个弯,捻了一块牛肉,“牛肉可香了,又辣又香。” “还有这个玉露团,滋味夹纠缠结,松软甜香,很棒呢。” 太叔凌笑眯眯地看着她给自己布菜,顺便看一眼从他出现就脸色就越来越寒的人,摸了摸凝猫的脑门,“真是个懂事的乖丫头。我这待遇竟比你北辰哥哥还好,可真是受宠若惊。” 凝猫却摆着小脸认真地道:“那是必须的呀,神医是客人,我和北辰哥哥是主人,合该有主人的待客之道嘛。” 一句话,让一脸紧绷的男人终于和缓了神色,眼里也有了些微笑意,看着太叔凌的眼神里,竟然多了几分宣誓和挑衅。 太叔凌咳咳了两声,不得了不得了,谁把那个冷冰冰不近人情没有情绪波动的慕容北辰藏起来了?快放出来!快把这神经病一样会笑的慕容北辰给拉下去! 神经病一样的慕容北辰又好脾气地给凝猫捻了两盘子她喜欢的菜,还拍了拍她的小脑袋,“不许学我,该怎么吃就怎么吃。” 凝猫“哦”了一声,然后乖乖地打回原形,开启放浪形骸的龙卷风式吃法,她深刻的觉得,大快朵颐才最爽啊。 太叔凌看着他们一大一小的自然互动,眼神不觉多了几丝别样的意味。 “对了丫头,你家二哥,他身边可有什么教习师父?”太叔凌抿了一口茶,漫不经心地问,一双眸子淡淡地瞥着凝猫。 凝猫吃得开心,埋着头吃着,一边含含糊糊地说:“好,好像有个……咳咳……” 太叔凌却好似没听清,“嗯?你说什么?” 凝猫咽下嘴里的东西,眼珠子咕噜转了一下,想起二哥的闪烁其词,她只这般说:“爹爹给大哥二哥都请了开蒙夫子的,是个小老头。” 太叔凌看着她,良久方移开目光,淡淡道:“原来如此。” 慕容北辰的目光在他们两人的身上扫了一圈,然后不动声色地收回,继续慢条斯理地吃着。 凝猫则也继续埋头啃美食。最后,凝猫不负众望地吃成了小胖猪,然后又不负众望地呼呼睡了过去。 这吃饱了就睡的架势,真的称得上是一头合格的小胖猪了。 慕容北辰理都没理太叔凌,抱着小胖猪就走了,这还得给人家还回去。 太叔凌看着他消失的背影,轻轻感叹,“真是缘分。可是,我的缘分在哪儿呢?” () 第23章兄妹 黄家三郎景瑞的病一天天好了起来,虽然依旧卧床,但精神却好了许多。 六岁的小男孩,模样俊俏,气质斯文,不大爱笑,一双眼睛跟凝猫最相似,好似黑葡萄似的,相较于凝猫的清澈,他却带着一丝成熟,像个小大人一般。 景瑞是个安安静静的孩子,只比凝猫大一岁,可却比凝猫懂事多了。 俗话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因为他的懂事,周氏自然而然地就把更多的精力投注在爱撒娇爱哭闹的小女儿身上。 大郎二郎要念书,凝猫是个黏着娘亲的爱哭包,小小的景瑞便常常由奶娘陪着,安安静静的一个人乖乖待着。四个孩子中,他得到的关注是最少的。 这次他生了这么一场大病,让周氏开始意识到了自己以往对三郎的疏忽,现在他终于没事了,周氏多年的愧欠之情便全都爆发了出来。 所以现在,小男孩每睡一觉醒来,都会发现自己的房间里守着人,要么是一脸慈爱关切的母亲,要么是一本正经的大哥,要么是下朝回家略带疲态却依旧慈祥的父亲。更多的是,是咋咋呼呼的二哥和粉粉嫩嫩的妹妹。 比如现在,就是后面这两坨。两颗脑袋凑在一起,不知道在玩什么,半点声儿都没有。 景瑞撑起身子,这才看清了他们在玩翻花绳。 凝猫又胖又短的小手指出乎意料的灵活,灵巧地一勾,一转,再一张开,新的花样就成了,一张小脸上满是洋洋得意之色。 而对面的二哥,一脸抓耳挠腮苦思冥想的模样,然后大手指在那花绳上随意一勾,三两下就把漂亮的花样弄乱了。 凝猫气呼呼地要打他,他也不躲,笑眯眯地任她打着,然后又重新开始。 他们玩了一遍又一遍,凝猫总能翻出新奇的花样,而每次,都是二哥败下阵来。 景瑞看了半天,黑葡萄一般幽沉的眼中一点点染上了和暖之色,唇角也微微地扬了扬。 这时,一个嬷嬷端了一碗药走了进来,一眼便瞧见二少爷和四小姐凑在一块玩花绳玩得不亦乐乎,丝毫没有注意到那个他们要照顾的病号已经醒了,正半坐在床上瞅着他们。 温嬷嬷无奈地摇了摇头,出声道:“两位小祖宗可别玩了,三少爷瞧着都醒半晌了你们怎么都没发现?” 大喇喇的景琉和迷瞪瞪的凝猫齐刷刷把目光投向景瑞,便瞧见景瑞撑着身子坐着,气色似乎还不错,正微扬着唇对他们笑。 景琉终于找到了耍赖的机会,一下就把自己解不开的花绳搅乱,嘻嘻哈哈道:“不玩了不玩了。” 凝猫气得无言,“二哥,你总是耍赖!” “哈哈哈,谁叫我们小三儿醒得及时呢。” 他一掌拍在他三弟的背上,把他三弟拍得摇摇欲坠。 “好小子,快喝药。” “好……的……”人被拍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二哥,三哥是病人,你怎么能用你的牛掌拍他!” “哈哈哈,咱们小三儿才没有这么弱不禁风,对不对?” 一掌又拍了下去,刚喂进嘴里的一口药被硬生生拍了出来。 凝猫叉腰怒视,“二哥!我要告诉爹爹娘亲!你欺负三哥!” “我哪有啊!” “你打他!” “我,我只是轻轻拍一下……两下而已!而且我一整天都守在他床边照顾呢!” “哼!你这是在借着三哥偷懒!我这就去告诉娘亲,让她抓你去念书!” 景琉顿时就怂了,“好凝猫,千万别!二哥我要是被抓去念书了,谁陪你玩花绳啊?谁陪你玩象棋啊?” “反正你都玩不过我,还总是耍赖。” 景琉:……赤裸裸的智商碾压。 “好凝猫,以后二哥保证不耍赖。” “哼!你每次耍赖过后都这么说,可每次还是一样耍赖,我才不信你。” “……”兄妹情的小船说翻就翻。 () 第24章新年 在他们斗嘴的空挡,温嬷嬷已经给景瑞喂完了药,景瑞的嘴角又禁不住微微上扬着,这苦苦的药似乎都变成了甜的。 天气一天凉过一天,景瑞的身体一天好过一天,每天依旧在吃药,但已经能下床了。 因为景瑞身体的好转,周氏恢复了容光满脸,重新开始张罗起了过年的一应事宜。 这是他们在京城过的第一个年,本就应该好好操办的。 家里的下人人手短缺,前些日子周氏到人伢市场买了一些灵巧的,紧急培训了几天,勉强能使唤。 周氏吩咐下人采买各项物资,一一齐备,又贴了门神、联对、挂牌,新油了桃符,焕然一新。 从大门、仪门、大厅,暖阁、内厅、内仪门、垂花门,直到正堂,一路而行,两边阶下一色朱红大高烛,点得两条金龙一般,趁着飘飞的雪花,银光雪朗,喜气洋洋。 花园中原本萧瑟一片,而今却一夜间开满了“花”。凑近一看方知,原是用通草绸绫纸绢依势作成,粘于枝上,真有以假乱真之效。 一家六口每人量身定做了两身簇新的衣裳,原本略显空荡的房间也一一添置了新物件。 凝猫的房中添了一个紫檀木镶金嵌玉双面蜀绣屏风,颜色鲜亮,针脚细密,凝猫看着极为喜欢。 那张红木梳妆台上换上了另一块大铜镜,比以前巴掌大的铜镜大多了。 床上那一套依旧崭新的被褥被换成了一张喜庆的大红描花图案,成功地让凝猫感受到了十足的节日气氛。 外间小书房的书桌上添了一套笔墨纸砚,还有经典少儿入学读本……《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等。 这是凝猫要求的,她虽然是二十一世纪的知识女性,可是对繁体字,真的只能联系上下文进行辨认,要写的话就更难了,更何况是用毛笔写。 一切都要从娃娃抓起,幸亏她现在真的还只是个娃娃,所以一切都还来得及。 书桌旁搁着一个蜂窝状的雕花木头架,上头摆着凝猫的各种小物件。 窗边,二狗子挂在那儿,瞅着这全新的环境,它也跟着兴奋地叫嚷起来。 凝猫很慷慨地给它添了个脚链,红线绑着一个不值钱的小珠子,二狗子颇为嫌恶地叫嚷,“丑,丑。” 它越是叫,凝猫就越是开心得咯咯直笑。 除此之外,凝猫还给重新配了四名丫头。凝猫的丫头都在那场意外中丧生,这段时间也都是温氏从大哥二哥处抽调的丫鬟在照看她,现在那些丫鬟都还回去了。 凝猫瞅着眼前的四个丫头,衣着整齐,面色恭谨,目光澄澈,不卑不亢,面对凝猫的打量探寻,没有半点畏缩,凝猫不觉满意,看来自家娘亲挑人和训练人的本事,当真十分不赖。 凝猫想了半宿,终于给四位丫鬟取好了名儿:竹青、碧蓝、浅黛、绛紫。 凝猫一时认不清人脸,便想看个法子,分别给她们打了一枚与她们名字颜色相近的别针,她们只需要把别针往胸前一别,凝猫瞅到那颜色,也就认得出谁对谁了。 () 第25章丫鬟 腊月三十这天下起了雪,雪下得并不大,反倒更像是老天爷特意的装饰,让这个萧瑟的冬季多了几分美轮美奂。 凝猫儿睡得浑天暗地,终于被馋虫叫醒,缓缓睁开眼睛,莲藕似的白嫩手臂刚伸出被褥,帘子便被人掀开,一张清秀的脸映入眼帘。 “小姐您醒了,奴婢伺候您起身。” 小小的身子从被褥里挖了出来,还未及感到冷意,烘得暖融融的衣裳便套上了身。 竹青、碧蓝、浅黛、绛紫四个丫头动作麻利又沉稳。 温热的巾子已经备好,一个丫鬟负责衣带扣子,着袜穿鞋,另一个丫鬟用巾子略敷了敷额头和脸颊,给她醒神,这厢刚洗净脸,温好的漱口水也已送到了嘴边。坐到餐桌前,汤婆子又已经灌好了,套着个绒套,搁在腿上,暖和又不烫人。 四人配合默契,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自然妥帖,这段日子以来,凝猫儿被这四个丫头伺候得周到又体贴,觉得自己的生活质量得到了飞速提升。 早膳掐着时间送来,热气腾腾地摆在桌上。金黄油亮、酥香酥脆的曼陀样夹饼,软绵绵、松趴趴的流沙包,饱满多汁的汤浴绣丸,还有鲜香的鸡肉馄饨,熬到粒粒酥烂的粳米粥…… 香气氤氲满屋,小馋猫本性立时尽显无疑。就着鲜香的粥吃一口酥脆的曼陀样夹饼,再来一口汤浴绣丸,丸子滑溜溜地在口腔中爆开,浓鲜迸发,别提多美味了。 凝猫发现,自家娘亲这次买进府里的下人,素质都特高。她身边的这四个丫头早已经经过了验证,而做菜的厨子更是没得说,凝猫觉得自己这些天把川、鲁、粤、苏、浙、闽、湘、徽八大菜系都吃了个遍。 绛紫说二狗子被二哥一大早就借去玩了,凝猫吃得饱饱的,也想趁机散散步,便往她二哥的院子迎风居行去。 凝猫被四个丫鬟们穿成了浑然天成的大圆球,里头穿了林林总总数不清的件数,外头罩了个胭脂红大袄子,再外头还披上了银灰色披风。手上揣着一个刚捂好的汤婆子,她们还要给她添帽子和兔儿卧,被凝猫拒绝了。如果真的被她们得逞,那最后她一定是以球状滚过去的。 竹青和碧蓝一人撑伞,一人小心护着她走着。 雪纷纷扬扬下了一夜,细细小小的,只让人觉得分外的美。 凝猫很想到雪里站会儿,感受一番雪花打在脸上的感觉,但身旁的两个丫鬟一副老鹰护雏的模样,愣是让她这个正牌的大小姐不敢造次。 要到二哥的迎风居,得先经过三哥的听雨阁,凝猫便索性绕了进去。 只见他三哥穿着一身青色衣裳,屋子里暖庐烧得很旺,他便没披大氅。大病初愈,他的身子恢复得很快,整个人看着都结实硬朗了许多。 此时他正端端正正地坐在案前,手里拿着一本书,认认真真地看着。那小模样,看着十分一本正经。 新来的小厮一听、二听恭恭敬敬地立在门边等待传唤伺候着,那一本正经的小模样跟他们新主子一模一样。 () 第26章志愿 “呀,三哥你什么时候偷偷认的字?”竹青替凝猫解了披风,凝猫三两步就跑到景瑞的跟前。 景瑞慢吞吞地放下书,说:“以前大哥教过几个。” 凝猫认真地瞅着他的书,待看清了那上面密密麻麻的人体穴位图的时候,头就晕了。 “三哥,你怎么在看这个?这书是从哪儿弄来的?” “从二哥那儿借的。”他回答。 “二哥那儿怎么会有这种书?”凝猫突然想到什么,一拍脑门,语气中不自觉带上了兴奋,“三哥,你是不是也想像二哥一样学武功?你看这书,是为了学那什么点穴功是吗?” 景瑞掀了掀眼皮看她,依旧温温吞吞,“不是。” “那你看这玩意儿干嘛?” 景瑞顿了顿,黑亮的眼睛在那瞬间绽放出一抹奇异的光,温吞而又坚毅,“我想学医,想跟那位神医学医。” 凝猫呆住了,她看到了景瑞的眼神,那样的眼神告诉她,她的三哥没有在说笑,他是认真的。 那位神医,现在还在辰王府吗? 凝猫看着她三哥,伸出了她胖胖的小手,握在了他只略略大了一些的小手上,语气同样认真,“三哥,我支持你!” 两兄妹的手握在一起,又软又暖,还带着一股难以描述的奇异。 景瑞缓缓的,却又极其认真地点头,“嗯!” 从听雨阁出来,凝猫心情明朗了许多,嘴角那枚小小的窝欢快地跳了出来。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具身体的血缘关系,她看到景瑞那么小便那么坚定地认定了以后努力和奋斗的方向和目标,她心里就禁不住的欢欣雀跃。 二哥的迎风居在大哥对月轩和三哥的听雨阁中间,中间囊括了一大片林子,所以是几兄妹中院子最宽敞的一处。 二哥喜好练武,那一大片林子正好是他练武的好去处,得了这处院子,可把他高兴坏了。 凝猫进了他的院去,小厮入内通禀。凝猫正四处张望着,突然一个人影就直直地冲着她飞了过来,凝猫一瞬间忘了反应。 就在这时,她感觉自己的身子被人往后一拉,然后腰上被扣上一双手,她就稳稳当当地站住了,手里握着的汤婆子一瞬间就离了手。 而那个黑影发出“哎哟”的一声惨叫,直直跌在了雪地上。 凝猫还懵懵然不知发生了什么,身旁的竹青和碧蓝已经“扑通”跪在了地上,“奴婢不知道是二少爷,误伤了二少爷,奴婢该死!” 凝猫傻愣了几秒,长刀和裂斧两个常随也呆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去扶自家公子。 景琉狼狈地被从地上扶了起来,他捂着心口和眉心,一阵阵发疼。 方才他不过是一时玩心大起,想要吓一吓凝猫,却没想到她身边的这两个丫头,竟然这么手快。 竹青把凝猫往身后一拉,然后抢过凝猫手里的汤婆子就扔了过去,正中眉心。 碧蓝则是把雨伞一刺,直中心口。得亏碧蓝没使大劲儿,景琉又穿得厚,这才没给他戳穿了心窝子去。 景琉又气又恼,还觉得特别羞! 他竟然被两个小丫头给撂倒了!真是太气人了!太丢人了! 凝猫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两人,这两个丫头…… 景琉气得直跺脚,缓过劲儿来要好生发作,凝猫便上前拉住他的手,柔声道:“二哥,你没事吧?有没有很严重?二哥,对不起,我的丫头不是故意的……” 她声音哽咽,带着浓浓的哭腔,一双眼睛盈盈地望着他,满是歉意。 景琉原本满腔的怒意,但看到凝猫这样,一下就发不出火来了。 这事,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要吓凝猫,最后才是自作孽。这要是闹到爹娘那里去,被责骂的一定是他。 景琉想罢,自己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瓮声安慰她道:“好了没事了,我没受什么伤,就是跌了一跤。这两个丫鬟也是为了护你,若是你当真遇到危险,她们也算是保护了你,我就原谅她们了。” 凝猫眼中依旧盈着泪光,感动地搂着他的手摇晃着,“二哥真宽宏大量。” 跪在地上的两个丫头也连连叩头拜谢。 她们走后,景琉捂着心口直倒吸一口凉气,谁说没事的,可差点没疼死小爷! () 第27章颜值 晚上是传统的大年夜,也是阖家团圆的时候。 周氏早早就已经吩咐丫鬟们烧好了一大锅艾叶泡过的水,往四个孩子的院子送去。 他们的任务就是洗得香喷喷的,穿上新衣,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然后敞开了肚皮吃。 凝猫还小,虽然她自认为洗澡这个活她完全能独立胜任,可周氏却完全没给她机会,把她剥得光溜溜的,然后拿着毛巾给她从头到尾,从上到下都给搓了一遍。 白白胖胖的小女孩被搓成了红孩儿,因为水汽的氤氲,脸蛋红扑扑的,泛着莹润的光泽。 洗好之后,她又被捞了出来,擦干净,一件件地穿上熏得香喷喷的衣裳。 凝猫已经放弃了羞耻,全程一副死鱼状,她们爱怎么捣鼓就怎么捣鼓。 胖女孩成功地被包成了胖团子,一身樱红色绣折纸堆花小袄,鲜嫩的红十分喜庆,让白白嫩嫩的小胖娃显得愈加水嫩。 头上梳着两个精致的花苞髻,齐刘海下是一双黑珍珠似的水亮亮的大眼睛,胸前垂着几根小辫,辫子上缀着璀璨的珠花。脖子上还戴上了一个银项圈儿,项圈连着一个长命锁,刻双蝠拱寿桃,两面是长命百岁四字吉谶。 嫩白的小脚上也被套上了一双粉色勾莲绣花鞋,质地柔软,又暖又软,十分舒服。 凝猫看那镜中的女孩,脸颊胖嘟嘟粉滢滢的,像两朵粉团子,五官漂亮,粉雕玉琢,这一身隆重的打扮,让她越发像观音坐下的小玉女。 周氏看着漂漂亮亮的女儿,整张脸都笑开了花,满是慈爱之色。 周氏对凝猫亲了几口,回头嘱咐了四个丫头好生照看着,自己便往其他儿子的院落去了。 凝猫穿戴打扮整齐了,为了不弄乱造型,她都不能像以前一样在床上随意翻滚了,只能坐在椅子上,悠悠地晃荡着自个儿两只小胖腿,心里想着,不知道这个时候北辰哥哥在哪里,今晚上会不会来找她。 凝猫晃到了温嬷嬷来唤她,这才从高椅上下来,由着浅黛和绛紫陪着去往前厅。 因为人小腿短,她又坚持自己走过来,她到的时候全家人都已经到了。 凝猫一下就被那满屋子的美男给晃了眼。 首先是她老爹,作为他们的基因赋予者,他们兄妹几个都长得人模狗样,他自然也不会差,即便已经年过不惑。 黄天仕一身玄色云纹长袍,衬得他的身材伟岸,精神抖擞,颇有阳刚之气。那刚毅的面庞丝毫不显老态,依旧俊朗非凡。 大哥景瑜继承了爹爹刚毅硬朗的面容,一身绛紫色长袍穿出了端方的贵气,更显玉树临风,丰神俊秀。 二哥景琉总带着一股子顽皮,清隽的面容上常挂嬉皮笑脸,现在他额头上起了个包,让他整个人显得有些滑稽。 三哥景瑞身量不高,是个干净又安静的小小少年,清秀的面容更多的遗传自母亲,那股子沉静,却更像父亲。 父子三个站在一处,当真是要亮瞎人的眼。 最后便是周氏,凝猫觉得她真的是个十分幸运且幸福的女人。明明有婆婆却不用伺候,有叔伯妯娌却不用周旋,有小姑侄女却不用讨好,又幸福得独霸一夫,没有小三要提防,坐拥三儿一女,真可谓是幸福金字塔顶尖上的女人。 这个幸运又幸福的女人此时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那样幸福的神色,让她整个人愈加容光焕发。 她长了一张秀美的脸,即便生了四个孩子,身材依旧保持得很好,皮肤依旧白皙干净,想来最近心情极佳,整个人都显得韵味十足。今天那一身色泽艳丽的玫瑰红金缠枝纹褙子也把她的体态勾勒得完美极致。 凝猫感叹,真是颜值逆天的一家子啊。 不过,这当之无愧的颜值担当,当然是自己啦,咳咳咳…… () 第28章拜年 一家子都到齐了,便是该拜年的时候了。四个孩子从左到右依次从高到低站立,形成了一组满格的信号图,凝猫就是最矮最弱的那一格。 四个孩子一一给上首的二老磕头拜年,老大景瑜颇有长兄风范,背脊挺直,言语铿锵有力:“孩儿给二老拜年,愿爹爹娘亲岁首纳福,百事大吉!” 黄天仕和周氏都十分欣慰,周氏眼角隐隐泛着泪光,示意温嬷嬷拿了一个荷包塞到他手里。 黄天仕摸了摸下巴,一副慈父之态,“大郎,你是长子,待到二月春闱你就要下场参加科考,你定要奋发努力,争取金榜题名。” “是!孩儿一定不负父亲厚望!” 二哥景琉也像模像样,“孩儿给爹爹娘亲拜年!祝爹爹官运亨通,步步高升。祝娘亲诸事可心如意,青春永驻美貌不减!” 上首二老都忍不住噗嗤笑了,周氏更是被二儿子这嘴甜的话逗得心情大好,笑斥,“你这孩子,就这张嘴甜。” 温嬷嬷适时地把事先准备的大红包塞给他,他又乐得忘了形,“多谢爹爹!多谢娘亲!” 黄天仕脸上也带着笑,但为了维持严父的形象,还是忍不住对顽劣的二儿子进行几句耳提面命,“二郎,你也渐渐大了,行事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不知分寸,要沉稳持重,给弟弟妹妹做好榜样。” 景琉忍不住反驳,“孩儿哪里没有沉稳持重了?” 黄天仕瞪眼,“那你额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都多大的人了还整天弄得青一块紫一块。” “我……”景琉被踩中痛脚,反驳不出来,只揉着伤处乖乖应道:“孩儿受教了!” 三哥景瑞个子不高,也被穿成了小胖球,但一张脸却颇有几分清瘦,但好在气色不错,精神头也好。 黄天仕和周氏看着三儿子,心里头都满是怜惜疼爱。 景瑞跪拜在地,声音稚嫩又清脆,“孩儿给爹爹娘亲拜年!祝爹爹娘亲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两人听到儿子这样的话,便又想到他前些日子受的苦,周氏的眼眶又禁不住发起了红。 周氏起身扶起他,伸手抚着他的脸颊,“好孩子。” 三个哥哥都拜过了年,最后只剩下凝猫一人了。凝猫心里暗暗腹诽,排在最后真是不好,好听的词儿都给他们说完了。 对于下跪这个活,凝猫还没有能够完全适应,加之她个子尚小,穿得圆滚滚的,这刚一要跪,整个人差点就圆润地扑倒了,跟个不倒翁似的左摇右晃。 凝猫的跪姿让上首的二老都捏了一把汗,周氏都差点站了起来想把女儿抱起,免得她一下栽了跟斗磕着碰着。 但凝猫听到身后传来她二哥低低的笑声,一下就来了斗志,小小的身子稳稳当当地跪好,似模似样地拜了三拜,小小童音稚嫩清脆,“女儿给爹爹娘亲拜年,祝爹爹娘亲恩恩爱爱,百年好合,再给我生个小妹妹。” 听到前面部分,大伙儿都觉得很正常,再听到最后一句话,气氛就诡异地变了。周氏的脸颊诡异地一红,满是娇涩,黄天仕的老脸也有些不自在了起来。 凝猫见他们两人这副模样,便有意装糊涂,稚声稚气地说:“实在不行,生个小弟弟也行的。” 两人:…… 这孩子…… () 第29章美好 拜过了年,一家五口就围坐在了一起,丫鬟们陆续传膳,摆了满满的一桌子。 红烧清蒸,糖醋卤煮,白灼椒盐,爆炒焖炖,各种样式的做法都有,光是看一眼那口水就要流了出来。 一家子都是自己人,今天又是大年夜,黄天仕便也没拘着他们,少了许多规矩。 凝猫这些天都被各种美食喂得嘴刁了,眼下看到这些诱惑,反倒斯文淡定了许多,吃出了一派大家闺秀的风范。 周氏看着女儿越来越懂事,来到京城之后不仅不再要人喂着,还吃得有模有样,行事也乖巧懂事了不少,她的心头就一片温暖。 再看其他几个儿子,一个个都健康懂事,周氏便觉得自己的苦日子总算熬到了头,她只盼着这一切都继续朝着这样的方向发展,再也不要回到以前…… 周氏的眼眶有些发红,凝猫注意到了,她伸出小胖手,舀起一勺雪白剔透的圆胖汤圆,放进了周氏的碗里,奶声奶气地道:“娘亲,咱们吃汤圆,以后都团团圆圆,美美满满的。” 周氏闻言,心里更是一阵深深触动,方才的那股子惆怅和那些久远的回忆一下就消散了去。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凝猫的脑袋,哽声道:“真是好孩子。” 黄天仕看了爱妻一眼,知晓她心里所想,不觉暗自握了握她的手,“今年是大年夜,咱们应当开开心心的才是。” “嗯。要开心!” 这小插曲并没有影响一家子开心和谐的年夜饭,吃过饭之后,几个孩子也得到特许,被恩允在院子里玩雪。 雪下得并不大,积雪也并不多,下人们就把府里各处的积雪都铲到了后院,铺得厚厚的,让少爷小姐们玩。 其实真正对此欢欣鼓舞的,也就景琉和凝猫两个,大孩子景瑜已经过了玩这幼稚把戏的年龄,小豆丁景瑞总是温温吞吞兴致缺缺的模样,景琉数次相邀无果,便由着他回屋研究穴位去了。 周氏不放心把小女儿交给二儿子,唯恐他把宝贝女儿磕着碰着。所以,两个孩子在雪地里玩着,她就在旁边看着,她看着凝猫迈着小短腿在雪地里撒欢跑,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就担心她会不小心摔了。 结果她果真摔了,她跑得不利索,臃肿的身子一下就撞到了雪地上,周氏心里一惊,正要上前去扶,没想到小丫头又没事人似的爬了起来,伸手拍了拍雪,还咯咯地笑得欢畅,然后又撒开脚丫子追着她二哥跑了起来,手里一团团雪球也毫不含糊地朝她二哥扔去,两兄妹玩得不亦乐乎。 周氏见此,一直悬着的心便也总算放了下来。孩子们玩得开心,便且让他们玩吧。 正在周氏含笑看着他们时,门外的小厮急急忙忙入内禀报,“夫人,了不得了,外头,辰王府来人了。” 景琉一听,他偶像家来人了,立马就顿住了。 凝猫手里的一团雪花直直地飞了过去,景琉被打了个正着,凝猫顿时咯咯地笑个不停。 景琉抹了一把脸,对凝猫吱了吱牙,作势就要去抓她,凝猫撒开脚丫子就跑向周氏,躲在她身后。 周氏闻得辰王府来人了,一下就精神一凛,哪里还有闲暇管两个毛孩子。 她急急地问:“来的是什么人?对方可说了是何事?可有请了进来?” “来人姓许,小的已经把人领到正厅去了,也派人通知了老爷。那人说是奉了辰王殿下之命来,来送贺礼的。” () 第30章贺礼 周氏顿时惊了一下,这,全京上下,谁有这面子能让辰王殿下劳师动众地送贺礼啊,虽然只是派个下属来,那也是了不得了。 景琉一下就跳了起来,“我要去看看!”说完撒开脚丫子就跑向前厅去了。 丫鬟绛紫已经细心地给凝猫解下那件沾了雪的披风,披上了另一件备用的,浅黛也很及时地把暖暖的暖庐塞到她手里,方才摸了雪的小手一点都没被冻着,就又暖得暖融融的了。 温嬷嬷把两个丫鬟的细心举动看在眼里,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满意的笑来。 周氏又惊又惶又带着些喜地跑向前厅,凝猫就在后头慢腾腾地走着,心里暗道,她北辰哥哥又要搞什么花样。 到了前厅,便见许何非正领着六人拿着六个上好的锦盒,一溜地排开,对着黄天仕和周氏笑盈盈地拱手,“黄大人,黄夫人,这是我家王爷特意派小的给二位,以及四位公子小姐送来的新年贺礼,小小薄礼,还请黄大人黄夫人莫要嫌弃。” 许何非一挥手,身后的六人便“啪啪啪”地打开了锦盒,露出里头的东西来了。 “这是送给黄大人的端石猫蝶砚,这是黄夫人的寒冰玉蝶簪,这是黄家大公子的《问策论》,二公子的鱼肠匕,三公子墨角麒麟片……” 众人听着,眼珠子几乎都瞪直了。 只见那端石猫蝶砚的砚面浮雕着猫扑蝴蝶图案,以端石的黄绿色自然石眼作猫眼及蝴蝶翅膀上的花斑。陶砚两侧出峰,如刀削成,线条平直而流畅。此砚陶土细腻,砚表光滑,砚体薄而轻,砚式独特,一看就是极品之砚台。 那寒冰玉蝶簪小小巧巧,通体碧绿,散发着阵阵寒光。如若他们没有猜错的话,便是那传说中能美容养颜,青春永驻的簪子,据说是价值连城。 问策是科考必考之术,也是很多考生的软肋,而被封为科考宝典的《问策论》更是千金难求。鱼肠匕乃是上古有名的匕首,小巧,锋利,寒光湛湛,削铁如泥。墨角麒麟片更是药中极品,说是万金难求也不为过,它对于身体初愈的景瑞再适合不过。 凝猫觉得十分满意,终于说到了她的礼物。 “……还有四小姐的,一盒御赐三拼点心。这里头是杏仁佛手、香酥苹果、合意饼,是今晚上圣上在家宴上赏给王爷的,王爷觉得味道很好,四小姐一定会喜欢,就特意送了来。” 凝猫:…… 别以为你说的台词最多,我就会原谅他!妈哒凭什么他们的都是投其所好的好宝贝,而她的就是一盒点心!还踏马是别人赏的,他只捎带转送一下!太欺负人了! 凝猫皱了脸,许何非一副想笑又不能笑的样子,憋得实在难受。 黄天仕夫妇已经被这礼物的精心惊得七魂失了六魄,不知该如何言语,自动忽略了小女儿礼物的敷衍含混。 最后在库房里急急地找了半天,那些个玉器实在是拿不出手,最后只得把前些日子刚买的预备给三郎补身子的一截人参装上锦盒,作为回礼送了回去。 但那半大不小的人参,跟辰王送来的墨角麒麟片,委实是不能比,但匆忙之下也是没法子,只能日后再想法子补上另一份厚重的大礼了。 把人送走了,景琉一下就直接扑了上去,拿着那把鱼肠匕跟个宝贝似的反反复复地又摸又看,甚至连黄天仕和周氏也对着自己的礼物爱不释手,连连赞叹。 凝猫怨愤地瞪了一眼自己的点心,哼了一声,迈着小短腿蹬蹬蹬地就走了。 作者的话:书圈每天都有小日常派送,亲真的不打算去点个赞吗? () 第31章夜景 今年的大年夜对黄家的其他人来说都是相当圆满的,只有凝猫一个人暗戳戳地窝进了被窝里生闷气。 她把被子蒙头盖着,正专心致志地生着闷气,突然小脑袋就被挖了出来,那人捏了捏她的脸颊,说:“带你去看烟花。” 马上就屁颠颠地穿衣裳跟着去了是怎么回事? 因为这人在凝猫要拒绝的时候又说了,“除了烟花,外头还有跑旱船走绳索吞钢剑口吐莲花舞马斗鸡拔河钻火圈……以及很多吃的。” 凝猫被他说的一连串丰富多彩的项目和最后那句“很多吃的”迷了心智,完全忘了生气那回事。 对于这丫头这么听话,慕容北辰十分满意。 出到外头,果真是像慕容北辰说的那般。街上一片人头攒动,灯火通明。春节期间没有宵禁,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平民百姓,文人士子还是和尚道士,倡优艺伎还是良家妇女,无论贵贱,男女混杂,缁素不分地尽情玩乐。月色灯火洒满都,香车宝辇隘通衢。 凝猫完全被这番热闹迷花了眼,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瞅着,充满了新奇。 她看到了各种精彩的杂耍表演,惊险又刺激,她拍着小手掌,真心实意地为他们的才艺喝彩。 她看到了绚烂的烟火,在夜空中绽放,最后幻化成了瀑布一般的流星雨落了下来,犹如银河倾泻,天与地间一片流光飞舞。 她也看到了花样繁多的美食,飘香四溢,勾人馋虫大作。服个软撒个娇,他便有求必应,再次把她喂成了小胖猫。 如此盛景,可谓月下多游骑,灯前饶看人。欢乐无穷尽,歌舞达明晨。 他们自然是不可能玩通宵,在带着她逛了一圈,看到她餍足的神色后,慕容北辰便牵着她慢悠悠地往黄府走去。 寒风袭面,凝猫却一点都不觉得冷了。 他问:“今天的礼物你不喜欢?” 凝猫撇撇嘴,“哪有。” 慕容北辰轻笑,突然就转了话题,“过几日在城郊的行宫别院有一次冬猎,想去吗?” 传说中的围猎,凝猫心头就是一喜,以前只在和电视上看到过,却没想过能真的有机会见证。 可想归想,她一个五岁小女娃,拉不了弓骑不了马的能去吗? “我爹会去吗?” 她总要有顺理成章的名义才成,若是跟着慕容北辰去,未免太招人耳目。 慕容北辰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随口道:“原本不用去的,现在怕是要去了。” 跟聪明又腹黑的人说话,当真简单直接。不过就可怜她当文官的爹啦,就当是到那儿围观好了。 “不过,我怕我爹不让我去。”凝猫提出合理的担心。 他揉了揉她的脑袋,“他会答应的。” 感觉她老爹又要被辰王殿下恐吓了是怎么回事? 凝猫也顾不得这些了,眼下她只为即将到来的围猎感到充满期待。 慕容北辰又道:“到时候,会把你的礼物补上。” 凝猫一愣,礼物? 片刻,她才反应过来,说的是今晚上的那些贺礼。 凝猫觉得心里有些异样的感动。她扑闪着大眼睛看他,“是什么?” 他却神秘地缄口不言,“到时候就知道了。” 凝猫撇撇嘴,表面上有些不高兴,但实际上,心里却已经乐开了花。 不过,这个捡来的北辰哥哥,究竟为什么对她那么好呢? 小脑袋又忍不住昂了起来,带着疑惑望着他。他太高,她只看到他青隽的下巴。 这个问题只在脑中待了一小会儿就被她甩了出去。 所谓难得糊涂,什么都不知道有时候才是最轻松自在的,他对她好,一定有着他自己的原因,而她本能地觉得,他不会害她,这就够了。 凝猫自恋地想,或许,只是因为她长得比较可爱呢?咯咯咯…… () 第32章失神 自从大年三十辰王给皇家送来了贴心的贺礼,他就成功地俘获了他们一家子的心。 尤其是周氏,拿着那枚簪子爱不释手,连连夸赞。景琉也是恨不得每句话都要捎带着夸上一夸,就是寡言的景瑞,对辰王殿下的礼物也十分满意,连带着对他这个人也多了几分好感。 总之,黄家刮起了一股名为“辰王千好万好”的邪风。 凝猫一门心思就盼着围猎的日子。 终于,正月初八那天,她爹在饭桌上传达了好消息:“后天我要去参加皇家狩猎……” “爹!孩儿要去!”黄天仕的话刚说了一半,景琉就跳了起来,高高地举起了手。 黄天仕咳了一声,直接忽视了他,目光略带复杂地瞟向他的小女儿,“凝猫,你跟爹去。” 他这话一出,黄家全家人都不淡定了,当然除了知晓内情的父女俩。 “爹!为什么啊!凝猫那么小,又不会武功,她能去做什么?” 黄天仕瞪了他一眼,有苦难言,所谓拿人手短知不知道?收了人家那么多礼物,那都是要还的。 人辰王殿下都指名道姓要他把女儿带上,他能不带吗?他敢不带吗? 周氏也十分不解,但看丈夫这副神色,便知道其中定有什么内情,便按下了疑虑,只待过后再细问。 当晚,黄天仕两夫妻躺被窝里,一番云雨后周氏终于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那皇家狩猎,老爷为什么独独把凝猫带上?” 黄天仕心里也憋得慌,就一股脑地跟妻子倒了出来,总而言之,他得出的结论就是,辰王殿下怕是瞧上他家闺女了,这是先礼后兵各种手段都给用上了。亏得他们之前还对辰王那么好评连连,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周氏也听得心里一惊,“怕是……不能吧。凝猫才五岁,辰王过几年就能纳妃了呀……” “若非如此,他怎么会这么精心地给咱们家准备这样的厚礼?他什么时候给过人这样的抬举?夫人,你是不知道,这辰王殿下,有时候可是连皇上的面子都不给的!” 周氏一时也没话了,两夫妻一时头顶乌云惨淡。 他们可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只希望给她找个寻常的人家,嫁个寻常男人,只要待她好便是了,如何敢奢望攀上皇家?这皇家的媳妇,可不是这么好做的呀。一朝不慎,那可是要人命的! 周氏顿时觉得搁在首饰盒里的那根寒冰玉蝶簪分外碍眼起来。 周氏突然抓住丈夫的手,“老爷,不若咱们赶紧给凝猫寻一户人家,先给定下来?到时候咱们凝猫有了亲事,难道那辰王还要硬抢不成?” 黄天仕闻言,沉默半晌方道:“辰王可不是一般的人。他若是真的动了那心思,我们怕是无能为力。” 周氏不觉哽咽,“那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咱们凝猫羊入虎口?虽然,他是咱们娘儿三的救命恩人,可,可凝猫是我的宝贝女儿,我怎么舍得让她去给人做侧妃?到时候不知道正妃是个什么人物,要是给咱们凝猫苦头吃,那我怎么……” 黄天仕轻拍着夫人的背,长长叹了一口气,“但愿只是我们想太多了。” …… 两夫妻正在床头说着悄悄话,对月轩中,景瑜也未曾安睡,他看着书桌上的那本《问策论》,深沉的眸中微微失神。 他把书一合,朝外唤了一声,“毫笔。” 一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小厮很快走了进来,微微垂首,恭敬站立。 “少爷有什么吩咐?” “你去帮我查些事,注意要隐秘,不要让旁人知晓。”他的语气郑重,双眸炯炯,透着一股灼然深邃。 “是!” () 第33章敏锐 这天,慕容北辰正在暖阁中悠悠品茶,许何非就一脸兴味地向他回禀了个消息:“黄家的那大儿子可真不简单,这么快就已经怀疑上了,这会儿已经派人开始着手调查了。” 慕容北辰微微挑眉,似乎也多了几分兴致,“哦?他都做了什么?” “他派人去查了凝猫房里那四个丫头,若不是属下做得干净,怕就已经被这小子把老底给揪了。” 慕容北辰的眸中兴味愈浓,“是个敏锐的人。” 但随即,他的眸光猛地一凛,蒙上了几分冷意,“不过你安排的那四个看来不怎么样,才进去没几天就连连露了马脚。不仅连凝猫那小丫头都瞒不住,隔墙隔院的人也都动了疑心!” 许何非心里禁不住汗颜,也的确怪那几个不够沉稳,特别是竹青和碧蓝,一下子就在凝猫和黄家二郎景琉跟前露了功夫,那黄景琉是个缺心眼的,但总有人眼睛是雪亮的啊,这不一下就让凝猫小丫头和黄景瑜生了疑吗? 再要怪,那也只能怪他跟前的这位主子,大过年的行事这么高调,还直接当面胁迫人家黄大人在围猎的时候把女儿捎上,他这司马昭之心简直不能再明显了好吗!黄景瑜就是怀疑他居心不良,那也是诸多证据联合指证的结果! 但这些话,许何非当然是不能说的,他笑着打圆场,“其实也不能都怪那几个丫头,毕竟黄家的人都太机灵了。现在已经这样了,不若就让她们继续待着,若是凝猫丫头用得好,那就继续留着,若是觉得不称手再换也不迟。这黄景瑜想查就让他查好了,反正公子您也没想害了凝猫丫头,反而是为保护她。” 慕容北辰睨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许何非沉吟了一会儿,又开口道:“公子,属下倒是觉得,这黄景瑜心细如发,聪敏机智,是个可用之才。而且,他派人调查此事是出于对妹妹的关爱,由此可见他重情重义,爱护家人。如此人才若愿意为我们所用,对我们日后定大有裨益。” 慕容北辰沉默着,似是在思考着许何非的话。 他知道,许何非一心为他,况他之所言,的确正中下怀。 他遂点了点头,若有所思,不若明日狩猎,把他也捎上? 围猎当日,谁都没想到,原本只带凝猫一人的行程,最后莫名其妙地加塞了两个儿子。 二儿子景琉一脸中了奖的神情,欢腾得一蹦三尺高,赶紧就让长刀、裂斧、飞剑、勾戟四个长随给他收拾行李去了。 大儿子景瑜则是一脸愕然,同样愕然的还有黄家剩下几口子。 黄天仕一言难尽,只摆摆手,“快些收拾东西吧。” 景瑜抿了抿薄唇,没有再多说什么,也吩咐了毫笔、徽墨、宣纸、端砚四人收拾去了。 而景瑞身边的一听、二听、三听、四听看得心里那个羡慕嫉妒,凭啥就剩自家公子落单? 凝猫托着小脑袋,她见二哥实在想去,就拜托了北辰哥哥想法子把二哥带上,怎么连大哥也被捎带上了? 黄天仕领着两儿一女默默地跟妻子和小儿子挥手告别,凝猫看她爹的神情,好委屈呢。 唉,不知道北辰哥哥是怎么简单粗暴地威胁她爹的,但此时没良心的她已经完全不想考虑这个,她只满脑子都在想着,到了那儿,要收到什么好礼物了呢? () 第34章行宫 临来前,凝猫多少在慕容北辰那里打听了一番皇家猎场。这个猎场不仅仅是一个猎场,更是一个皇家休闲的园林行宫。 一家子的马车在路上摇摇晃晃了大半天,终于到了。下了车去,一阵寒风迎面袭来,夹着纷纷白雪。 领路的公公知道他们是黄家人,对他们热情极了,一张脸险些笑成了一朵大菊花。 一路跟着那公公往行宫走,却见到了恍若春夏的景致。这园林行宫里满眼都是绿意,叠山林壑,峰石奇秀,东望山峰倒蘸于太液波光之中,黛色岚光,可悒可掬。 行宫很是宽敞,设计得十分漂亮,亭阁错叠,洞室相通,高下曲折,处处都透着皇家的阔气。 据这领路的公公说,行宫里头还有一处巨大的天然温泉,凝猫一想到就浑身血液沸腾,不知道这古代的天然温泉泡起来是不是更爽。 官眷们都被安排在漪澜阁和倚睛楼,皇上和皇子等真正的皇亲国戚则住在正宫万佛殿。 一路上他们也遇上了不少官员和官眷,黄天仕都笑盈盈地与对方寒暄,免不了地要对对方的儿女进行一番夸赞,凝猫不停收获诸如此类夸奖:“令媛可真是玉雪可爱”“真乖巧漂亮”“真是粉雕玉琢,跟画里走出来的似的”云云。 黄天仕笑呵呵地照搬全收,凝猫也弯起嘴角,甜甜地笑,尽职尽责地扮演一枚可爱的小公主。 一路打着招呼,终于顺利抵达他们的房间。他们分到了四个房间,但黄家三名男丁坚决认为,凝猫年纪尚小,在这外头绝对不能够单独睡一间。 黄天仕自然而然地把女儿要到房里跟自己住一屋,没想到景瑜却突然道:“爹,您晚上难免要跟同僚小聚,皇上说不得也会召您前去叙话,到时候怕是不方便照看。凝猫还是跟孩儿睡一间吧,孩儿能照顾她。” 黄天仕听得儿子这般沉稳持重的话,心里不觉满意。女儿现今不过六岁虚岁,两兄妹同榻也没什么可避讳的。他对大儿子也十分放心,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便点头同意了。 景琉开始凑热闹,“让凝猫跟我住也行啊!我也能照顾她。”他揉揉凝猫的脸,“小凝猫,你说,你想跟谁住?” 他的手冷冷的,就这样搓在凝猫的脸上,冻得她一阵寒颤,眉头都皱了起来。 景瑜一下把他的手拍开,毫不留情地道:“你那睡相,凝猫非被你踹下床不可。” 景琉无辜地噘了噘嘴。 景瑜牵起了凝猫的手往自己的房间带,凝猫也只好乖乖地跟着。 其实凝猫在想,她可以一个人住的啊,反正有浅黛和绛紫,哥哥们都太紧张了。 凝猫之所以总把浅黛和绛紫带上,是因为自从上次竹青和碧蓝两个把她二哥误伤了之后,他二哥每见她们一次就不爽一次,所以每次有她二哥的场合,她就都自发把那两个丫头留院子里了。 不过这样被大哥牵着,心里异常的踏实温暖,就好似是血缘间再自然不过的羁绊。 他的手跟慕容北辰的有些不同,他的手没慕容北辰的那么大,那么厚实,却更柔一些,更软一下,力道不轻不重,把她的小手轻轻团着。 () 第35章抱负 凝猫打量着这个房间,雕花窗,绣屏风,芙蓉帐,宽敞明亮,颇有几分窗明几净之感。 四周墙上缀以几幅不知名画作,西面是雕空玲珑木板,镂空间摆放着装饰小鼎,一个错金螭兽香炉置于其上,袅袅的熏香已经事先燃起,熏得整个房间一阵清新。东面耳房小榻供丫鬟守夜所备,窗户朝南而开,挨墙的窗户处摆着几案和椅子,还有一只半人高的木头衣柜。 景瑜只带了毫笔一人,他和浅黛、绛紫分别收拾起了各自主子的东西。 因刚从外间行入内,屋子里地龙烧着足,浅黛要上前替凝猫解了披风,她刚走进里间,便见大少爷已经很自然地替小姐解下了披风,还细细地把披风上的雪花拍落。 浅黛上前,“大少爷,让奴婢来吧。” 景瑜却抬眼淡淡瞥她一眼,并不假手于她,反而道:“你出去收拾东西吧,这里有我。” 浅黛微微一怔,旋即便俯身退了出去。 景瑜行至桌前,桌上摆了个弯月形的黑檀木茶盘,茶盘上搁着一套青花茶具,他伸手碰了碰,是温烫的,想来就是他们刚到那会儿才温上的,这里的接待当真做到极致。 他拿起那清透干净的青花茶杯倒了一杯,晾了一会儿估摸了温度,便送到了凝猫的嘴边。 凝猫正好也渴了,便就着他的手咕噜咕噜地牛饮了下去,茶水温热,一路流淌,顿将身上那股寒气驱散了去。且那茶香委实不错,叫凝猫这个不懂茶的人都禁不住回味。 她吧唧了下嘴,尤不满足,“这是什么茶啊,好香。” 景瑜也没换杯子,又倒了一杯,直接就着抿了一口,只觉有股特别的醇厚感,饮后回甘快,余味长,人说“水中有骨感”,不过如此。 他莞尔一笑,“是岩茶。” 见凝猫眨着眼睛看他,一副懵懂的模样,他便细细道:“岩茶产与闵地,而闵地群峰相连,峡谷纵横,‘岩岩有茶,非岩不茶’,岩茶因而得名。而产地气候温和,冬暖夏凉,雨量充沛,岩茶便具有性温健胃,‘岩骨花香’之特征。” 凝猫的小掌“啪啪”地拍了起来,旋即竖起了短短胖胖的大拇指,“大哥好厉害,懂得这么多。”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脑门,“不过是从书上看来的皮毛罢了。” 凝猫想起她这位大哥今年可是要参加科举考试的,她便又禁不住问道:“大哥,二月的春闱,你可有信心高中?” 他浅浅一笑,“凝猫觉得呢?” 凝猫眸光湛湛,神情异常认真,“大哥有聪敏才思,必能高中,一展宏图抱负!” 他又揉了揉她的脑门,没说话,只脸上那温和笑意后,隐隐带着一股睥睨一切的自信。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这就是他的抱负。 正这时,景琉从外头咋咋呼呼地闯了进来,一进来就扯着嗓门嚷着:“这皇家的行宫就是不一样,到处都透着通体的气派。我屋里有一套胖乎乎的紫砂壶,感觉比我还值钱呢。” 他说着就瞅见了这桌上的那套青花茶具,忍不住又是一阵啧啧,“这套的价格也差不离。” 景瑜和凝猫同时撇开了眼,显然是对他这副模样已经是不忍直视。 兄妹三人在房中待了约莫一个时辰,到了晚宴时间,侍女来唤他们,景瑜牵上凝猫往外走。行至门前,他又转身对景琉道:“一会儿你管好自己的嘴巴,莫要惹事。” 景琉有点不服气,“这里凝猫最小,大哥应该多多叮嘱她才是。” 景瑜瞥他一眼,“从心智上看,这里你最小。” 景琉:“……” 听了这话,凝猫很不厚道“噗嗤”一声笑了。 () 第36章龙颜 凝猫在一旁偷笑,景琉一张脸顿时变得五彩缤纷,他张嘴结舌要反驳,景瑜已经牵着凝猫走出了房间,景琉追出要就心智问题进行一番讨论,就遇上了自己老爹,以及其他从各自房间涌出的官员,景瑜只能把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黄天仕和同僚们说完话便走到自家三个孩子跟前,对他们嘱咐道:“待会儿会见到皇上,还会有很多王爷皇子,你们都不要乱说话,不要东张西望。特别是景琉,莫给我生事。” 第二次被点名的景琉…… 凝猫无辜地冲他眨了眨眼,她就是个乖巧懂事让人省心的乖娃娃。 出了他们所住的漪澜阁,转而进了皇上和皇子所住的万佛殿,今夜的觐见便是在这殿中。 谨记着黄天仕的话,凝猫没敢大幅度地扭头东张西望,只微微侧目,用余光打量着,只隐约觉得这万佛殿内部的布局广阔壮丽,汉白玉为阶,描金绘彩为廊柱,处处高大宽阔,气势宏大。 区区行宫就已是这般气派,那真正的皇宫,那得是多么的堆金砌银啊。 凝猫一下想到了上次她进辰王府,看到那阵仗,就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现在对比了这处皇家行宫,再回想那辰王府,算得了什么?果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待进到殿中,公公把他们一家子领到事先安排的位置坐下,这才打眼扫了这大殿一眼。 可真是大!他们的位置距离上头的那位足有数百米远近,看来待会儿要看清龙颜,也相当考验眼力。 大元朝是个架空的年代,这个年代虽然也讲究男女大防,但其实却比很多时代都宽容,像现在这种宴会场所,男女同席根本算不得什么。所以,凝猫大眼珠子往对面扫了一眼,就瞅见好些娇俏官家小姐在跟某些白面小生抛媚眼,眉目传情。 约莫小半刻钟的时间,席间的人基本上坐满了。 前头靠近皇上的位置上也坐上了人,一个个都衣着华贵,气度不凡。 来了这么久,凝猫也做了必要的功课。 且说这皇上这一大家子,凝猫从数据上已经了解得一清二楚:皇上封号顺德,一生共有二十三个子女,十一男十二女(能顺利生出娘胎的都算)。因为各种不可言说的原因,到目前为止死了近一半,还剩九男七女。 剩下的一半,皇子因犯事被发配的发配,郡主适龄出嫁的出嫁,目前在顺德帝跟前的就只剩下五男三女,而慕容北辰排行老十九,刚好是顺德帝最小的儿子。 一句话,皇家的事,可真复杂。 凝猫瞧着那几位坐在席间的王爷,最大年纪的都大了慕容北辰快两轮了,想象着慕容北辰叫他们皇兄的样子,当真违和。 众位王爷拖家带口的,清一色生的都是儿子,唯有一个小郡主,穿着娇艳隆重,也就七八岁的年纪,脸上带着一股由内而外的傲气。 她的装扮比那些小皇孙都隆重,好似规制上也有所不同,一时凝猫倒是分不清她究竟是皇上的女儿还是孙女了。 还没得出结论,一个尖细的声音中气十足地声音传来,“皇……上……驾……到……” 众人都纷纷起身,目光虔诚地投向前方。 凝猫个子矮,前头一排乌压压的脑袋把她的视线截断了,所以她啥也没看见,只懵懵懂懂地跟着众人一起跪拜,高呼万岁。 顺德帝的声音很浑厚,语气中充满爽朗,“众位平身!这不是在朝堂,大家都不用拘谨,只管放开了玩,放开了吃。” 话虽这么说,但谁敢真的放开啊。 几个圆滑的官员配合着唱和了几句,顺德帝乐得朗声大笑了起来,大殿的气氛这才松快了些。 坐下了之后,凝猫这才看清了上首的人,明黄色的长袍上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已经过了知天命之年,整个人却依旧威风凛凛,带着天神般的威仪,飞扬的长眉微挑,深邃的瞳仁闪烁奕奕光彩,显然,这位圣上今日的心情极佳。 () 第37章贵客 凝猫不敢看太久,免得被治个藐视天家威严的罪。 众臣正跟皇上聊得开心,凝猫却一直悄悄瞅着殿外,慕容北辰竟然没来,难道他还没到这里吗? 这个想法刚冒了个头,慕容北辰就好似听到了似的,外头就传来了尖细太监略有些颤抖的通禀声:“辰王殿下到……” 这声通禀如惊天旱雷似的,一下炸得在场朝臣噤了声,一个个拿眼偷偷瞟着上首的皇上。 凝猫心里也是提了一提,皇上都来了,他竟然敢迟到!她北辰哥哥当真,当真是……牛人! 慕容北辰一身黑色锦袍缓步而入,清致而优雅,带着股漫不经心,又有股远山幽谷般的出尘之态,风姿神秀,恍若天人。 众人看他的神色各异,而他却恍若未见,他行至近前,闲闲躬身一揖,竟然不跪拜。 “儿臣拜见父皇!儿臣方才有事来晚了,还望父皇见谅。” 话虽这么说,可他的语气,他的礼节,哪里有表现出要请皇上见谅的意思? 众人神色间又是一阵古怪,凝猫紧张地瞅着上头的顺德帝,生怕他一个暴怒就把这不敬的儿子拖出去乱棍打死了。 让凝猫始料未及的,上头那位看着威仪十足的皇上竟然没有丝毫不悦,反而笑眯眯地摆摆手,“在外头没那么多规矩,且快入席,马上就要开宴了。” 慕容北辰在一众皇子羡慕嫉妒恨和一众百官惊诧错愕傻的目光中款款入席,他是老十九,可位置却安排在了顺德帝的眼皮子底下,比那几位皇兄都要靠前,也刚好在凝猫老远以外的斜对角。 景琉禁不住啧啧,“辰王殿下真牛!” 他说出了凝猫的心声,可却被景瑜和黄天仕齐齐扫了一记刀眼,景琉赶紧吐吐舌头。 凝猫不自觉地想到了此前听二哥提起的关于慕容北辰的身世,他作为弃子被遗弃到了北梁,最后在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时候辉煌回归。他今日能得到皇上的另眼相待,怕是不知经历了多少苦难换来的。 如今皇上肯对他这么百般纵容,怕是对当初亏欠的弥补吧,再者,现在的他,也已经有了让人忌惮的实力。 凝猫没刻意打听过他的事,了解不多,却也为他心疼。 如此想着,凝猫便抬起眼,想要去看看那个人。 好似心有灵犀一般,她刚抬眼,就撞上了他递过来的一个淡淡的眼神,凝猫只觉得心头一动,旋即绽出了一抹甜笑,疏疏的眉毛和弯弯的眼睛在笑,腮上那个陷得很深的酒窝也在笑。 慕容北辰的眸光动了动,他的唇角,微微的,缓缓的,扬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他们两人之间小小的眼神交流,却落入了不止一人的眼中。坐在贵圈中的那人一派儒雅,仪态有如谪仙,只一双眼睛精光内敛,暗波流动。 而坐在凝猫身侧的景瑜神情浅淡,望着慕容北辰的目光,却隐隐带着一股复杂。 凝猫以为到了上菜的时间,顺德帝却对众人道:“众卿请稍待,朕还有贵客要介绍给大家。” 大家都不觉暗暗猜测,这面子这么大的人,究竟会是谁? 片刻,殿外又传来了那太监尖细的声音,“五鬼神医到……” 呃……等等,什么? 景琉差点没从座位上直接蹦起来,一双眼睛瞪成了牛眼,圆鼓鼓的盯着殿门,好似那道门若是走出什么他不想看到的人,他就要撸袖子打人的样子。 而众位朝臣听到这个名字,已经忍不住交头接耳,叽叽喳喳起来。显然,五鬼神医的名号太过响亮,谁能想到今日竟然能有幸得见神医真容? 太叔凌穿着一身绛紫长袍,潇潇洒洒地从殿外走了进来,俊脸上一派春风得意。 他的身后,照例跟着一个小包子,小包子酷酷的,目不斜视,那严肃庄重的样子,比他那不大着调的师父靠谱多了。 凝猫见到景琉的脸上现出五彩缤纷的颜色,想来他的内心也跟他的脸色一样五彩缤纷吧。 顺德帝开始热情地向众位介绍五鬼神医,“朕近些年一直头疾顽固,不得根治,不想,前些日子得五鬼神医妙手医治,就再无犯过,神医的医术果然是名不虚传!” 太叔凌被众人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他也一直笑眯眯地照单全收。 顺德帝又深深地看了慕容北辰一眼,“这次五鬼神医能亲自下山,都多亏了辰王。朕没想到辰王因朕受头疾所困就派人把五鬼神医请到京中,辰王能有此孝心,朕心甚慰!” 众人又都齐齐把目光投向慕容北辰,他正执着茶盏,岿然不动,淡淡饮茶。 太叔凌神情古怪地看了慕容北辰一眼,眼中明显含着揶揄。 慕容北辰平心静气地品好了茶,缓缓放下杯盏,这才抬眼,语气平淡地说:“请神医入京为的是旁的事,给父皇看病也是他自己的意思,与儿臣无关。” “啪啪”两声,“孝子”的头衔被他自己爽利地打了下来,不带一点情面。 众人脸色古怪,顺德帝脸上那绽开的欣慰之笑,也一下子僵住了。他的脸也被打得挺疼的。 太叔凌投给慕容北辰一记“敬你是条汉子”的眼神。 凝猫一双黑眸眨巴眨巴地望着慕容北辰,她家北辰哥哥真是个诚实的好孩子啊,总爱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些大实话。 黄家几口人,都愣住了。三个男丁都直愣愣地盯着慕容北辰,原来那个把五鬼神医请来京中给他们家三郎治病的人,是辰王,而且,他是特地为他们家三郎请的神医,甚至连皇上都靠边站了,这样超乎寻常的重视…… 景瑜一双眸子沉静如水,在慕容北辰的身上定了数秒,内心微动。 黄天仕心里百感交集,一时不知如何言说。这无功不受禄,辰王也从来都不是什么大善人,他对他们黄家这么好,说他别无所图,谁信啊!黄天仕忍不住看了旁边的女儿一眼,深深觉得,他的闺女已经被大灰狼盯上了! 景琉心里的崇拜因子已经咕噜咕噜冒个不停,恨不得直接扑上去找他要个签名才好。 整个大殿的气氛因慕容北辰的那句话变得古怪非常,偏偏当事人就是有那种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本事,依旧端端正正地坐着,闲闲地品着茶。 最后,顺德帝轻咳一声,腆着老脸生生把话题绕开,“众卿想来都饿了吧,摆膳吧。” 太监得令,扯着嗓子吆喝一声:“传……膳……” 这一声,比方才任何时候都要欢快,解脱。 () 第38章小宴 凝猫没来的那会儿,除了期待慕容北辰给自己准备的礼物,其次便是这儿的美食了。 既然是这么高级别的宴会,美食自然不会差。 味道且不论吧,至少在种类上,凝猫这个两世的资深吃货给它打一百零一分,那多出来的一分,就是给它骄傲的! 一品烩鲍片、鱼唇炖三鲜、鲍参烩鱼翅、珊瑚扒双蔬、蒜蓉蒸扇贝、清蒸七星斑、烧汁羊小排、花鲢扣北菰,再有鸿运当头酱蹄煲、五彩鸡丁蟹黄爆、醇香腰花蜜汁鸡、米酒豆豉脆排骨…… 每道菜的装盘精美,饰以精美雕花,那装盘的番茄花,雕工精致,竟雕出了层层密密的“花瓣”,宛若艺术品一般。还有柳丁雕、西芹摆盘……真真是色香味俱全。 别问她怎么知道这些菜名,这上菜的公公一道道地报着呢。 瞧瞧那金黄透亮的蜜汁鸡,那皮香肉嫩的炸蟹黄,那丸酥肉烂的炖小排煲酱蹄,那肉鲜汤浓的炖三鲜烩鱼翅…… “咕噜……” 凝猫一惊,下意识捂着自己的肚子,正要进行自我检讨,身边,二哥就如梦初醒般擦了擦嘴角,红着脸主动承认错误:“我有点饿了……” 大家开始动筷,凝猫每道菜都最多尝两块,她知道,这是礼仪。即便是再喜欢的菜,也不能多吃。 吃了半轮下来,凝猫已经从刚开始的果腹变成了后来的慢慢品尝,一一欣赏。 醇香腰花蜜汁鸡味道绝佳,外皮酥脆,这鸡也肥,嫩肉和脆皮之间还有薄薄一层绵软的肥肉,本该是有些腻的,可妙就妙在那刷在外层的那辣酱和蜜汁,微微有些辣,爽口,又微微有些甜,美味。一辣一甜,混合得恰到好处。 再有香辣牛肉,红油肚丝口味偏辣,却爽口又开胃,最是下饭,肉香鱼鲜金脆皮,酱香扑鼻口感佳。 一顿饭吃下来,虽然好吃的菜没能吃得过瘾,但重在吃到了足够多的花样,那点缺憾也都抵消了去。 今晚上只是一个见面会,吃罢了饭,皇上开始跟众卿们开始聊起了家国大事,凝猫听得众臣溜须拍马,顿觉有些无聊,但也只能撑着耳朵听着。 她以为自己要一直挨到最后,没想到有人却先挨不住了。 那位坐在众位皇子中的小姑娘噘着嘴,语气颇为撒娇,“父皇,您和大臣们谈家国大事,雪儿都听不懂。” 皇上这才恍悟,随即挥挥手,“那你们这些丫头小子们,就都出去玩吧。莫要玩疯了便是。” 慕容飞雪闻言,顿时开心极了,众位世家小姐也都两眼亮了起来。 慕容飞雪眼眸一转,目光一下就定在了那小神医身上,她纤纤玉指一指,又脆生生地开口道:“父皇,我想要子渊哥哥也跟我们一起玩。前几日在皇宫,子渊哥哥都陪雪儿玩的。” 萧子渊眉头微微蹙了蹙,眼中不悦一闪而过。 皇上抚须笑了两声,十分爽朗地道:“那就跟她们一起去玩吧。” 萧子渊眉头蹙得更紧了,他伸手扯了扯太叔凌的衣角,发出求助。 太叔凌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毫不留情地把衣角又给扯了回来,还细细地抚平了去。萧子渊瞪着他师父,眼神幽怨。 最后他还是拧不过强权,不情不愿地起了身,慕容飞雪笑眯了双眼,她伸手要去拉萧子渊的手,他却不着痕迹地加快了步伐,堪堪躲开了去。 太叔凌看着,啧啧道:“现在这年纪就开始招桃花了,以后可要桃花压满枝头啊。” 凝猫要去,黄天仕不大放心她,想让景琉陪着,但景琉自认为已经是个大男子汉,不屑于跟她们一群乳臭未干的丫头小子凑一起,严正拒绝了黄天仕的提议。 凝猫安慰道:“爹爹且放心,我身边有浅黛和绛紫呢,出不了事。” 景瑜转头看了两个丫鬟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训诫,“照看好小姐。” 两个丫头赶忙垂头应下。 景瑜看了看外面,又蹙眉道:“小姐的披风和暖手炉都没带吗?外头那么冷,你们竟是这般伺候的?连这也想不到?” 两小丫头面上现出些许为难,“方才那位领路的侍女姐姐说这里规矩大,我们身上最好是什么都不要带,以免……所以奴婢就没拿。奴婢一会儿马上回去拿。” 凝猫见景瑜对她的丫头近乎苛责的态度,赶忙道:“大哥,我没那般娇气,又不是瓷做的一碰就碎,也不是散沙做的风一吹就没了。怎么大哥比爹爹还像爹爹?好了好了,小郡主都出去好一会儿,我要走了。” 景瑜这才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凝猫领着两个丫头跟着大部队走了出去,外头果真比里头冷多了,刚出来就一股寒风袭面,吹得她一阵哆嗦。 浅黛和绛紫马上就急了,一合计,浅黛就快步往漪澜阁去取披风和暖手炉去了,身边便只余绛紫一人伺候着。 慕容飞雪兴致勃勃地在前头领路,凝猫有意落在后头,细细地瞧着两旁景致。 此时天色已晚,行宫中的灯尽数点了起来,照亮了那亭台殿阁,显得更加宏伟华丽,美轮美奂,仰之弥高。 凝猫瞧着瞧着,发觉身旁多了个并排而行的人,竟是那小神医萧子渊。 凝猫拿眼瞟他,只见他目不斜视,脚步越放越慢,一会儿工夫,连凝猫这个刻意放慢脚步的人都比他快了两步。 凝猫一瞬明白了什么,他要溜! 凝猫虽然挺想看他和慕容飞雪的热闹,但想想他终究是神医的徒弟,也算是他们黄家半个救命恩人,她就算不能帮他什么,至少也不能给他添乱。 于是,凝猫微撇过头,佯装没瞧见他的模样。 正在两人将将错身之际,慕容飞雪的声音从前头传来,“咦?子渊哥哥呢?” 凝猫脚步顿了顿,她身后要假装走散的萧子渊也僵在了那里。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了,很快就有人回答了慕容飞雪的问话,“在最后面呢。” 慕容飞雪调转方向,快步走到队伍末端,望着萧子渊,语气中竟带着些许娇憨的味道,“子渊哥哥,你怎么走到最后面来了呀?” 萧子渊微微抿唇,顿了一下才憋出几个字:“看风景。” 慕容飞雪灿然一笑,“这里的夜景的确是极美的,子渊哥哥,我们走前面去吧,我领你看夜景。哦对了,你师父是神医,我可想听他的故事了,咱们一边看风景一边说吧。” 说着,她亲亲热热地伸手向他,要去拉他的手。 谁料,萧子渊却装模作样地把手往身后一缩,一副自然磊落的负手而立模样,“师父就在殿中,郡主想听的话去问他老人家吧。” 这……瞬间冷场。 () 第39章乌龙 凝猫很努力地憋着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只隐在黑暗中悄悄扯了扯嘴角。 慕容飞雪的脸色一下子僵住了,那伸出的手也直愣愣地僵在了半空,幸亏有夜色的掩饰,不然她脸上那五彩缤纷之色定尽显无疑。 但这位郡主十分有自我调解的本领,一会儿工夫,脸上已经又恢复了常色,“既然你不能议论你师父,你说说你自己总可以吧,本郡主要听你的故事。” 凝猫暗暗给这位郡主竖了根大拇指,真是高!这见招拆招的本领,想来在皇宫的时候没少对这位小神医穷追猛打。 凝猫揣着手作壁上观,说实在,看到萧子渊被刁蛮郡主垂涎围攻的模样,她有些幸灾乐祸。 她这厢正偷着乐,猝不及防地就感到了两束目光向她飞来,凝猫那等着看好戏的神色顿时僵了僵。 萧子渊收回目光,语气依旧无波无澜,“子渊自幼被师父收养,在他门下学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然后就到了今日。” 慕容飞雪一脸的期待,就换来了他这短短的一句话,一瞬间,又华丽丽的冷场了…… 气氛再次陷入诡异的尴尬,关键是,罪魁祸首还一脸坦然,一副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的样子。 凝猫心里愈加憋着笑,这萧子渊说话可真有意思,那真是冷场大王啊。 他那回答,就好像是别人让他陈述平生经历,他却说:“我出生之后,每天都活着,一直到现在。” 这郡主要逗他多说两个字,也真是费心了。 “就没有什么有趣或不同寻常的经历吗?”另一个爽利的声音从贵女中传来,打破了这诡异的尴尬。 他沉吟片刻,“自是有的。” 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在凝猫脸上一带而过,淡声道:“譬如,近日我与师父上门医治,竟被当成江湖骗子,险些被轰出门去。这在我师父行医数十年,还是稀奇的头一桩。” “咳咳……”凝猫被呛了一下,忍不住连连咳嗽,引得众人的视线齐齐地扫向她。 但显然,她并不是主角,众人很快就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萧子渊方才所说之事上。 “是谁啊竟然这般不识好歹?” “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真是无知蠢货!” “这样的人就该被病死!” “真是……” “咳咳咳咳咳……”凝猫被呛得不轻,又是一通剧烈咳嗽,直把双颊咳得发红,说不出半个字来。 她也知道这样在郡主面前失了仪态有所不妥,可她当真被口水呛住了,咳着咳着,竟真吃进了几口冷风,被呛得真的猛咳了起来,直咳得她上下不接气,原本硬憋出的红此时显得逼真多了。 众人都重新把目光投向凝猫,或有嫌恶,或有漠然,或有关切,或有幸灾乐祸,不一而足。 慕容飞雪的眉头已经蹙在了一起,满脸不悦。 凝猫也难受啊,她想停下来,可喉咙已经咳得有些发痒,这时竟是想停也停不得了。 萧子渊把目光落在凝猫身上,“这位小姐怕是身体不适,眼下断断不能再次受寒吹冷风。” 凝猫一边咳一边点头,对对对,她病了,得回去了。 想到这儿,凝猫咳得更卖力了,颇有地动山摇之势。 有些世家小姐见此,不觉微微侧身掩鼻,生怕她身上的病气传到她们身上,慕容飞雪也把眉头蹙得更紧了,手帕捂在鼻上,颇有些不耐地挥挥手,“既如此,你赶紧回去吧。” 凝猫感激涕零,正待溜之大吉,不想却被萧子渊一瞪,被他这一吓,刚缓了少许的咳意又涌了上来,要离开的步子也僵住了。 萧子渊眉头一皱,语气十分凝重,“这位小姐,你的病症怕是不轻,这样吧,我且随你一道前去,为你细细诊断。在下虽不才,却也学了些师父的本事。” 慕容飞雪一听,顿时就拉下了脸,正待说话,萧子渊又开口道,“郡主,这位小姐病情来得急,容不得耽搁,小生作为医者先行告退,您如此宽宏大量蕙质兰心,定不会不允的吧?” 凝猫如弱柳扶风般软在绛紫的身上,心里一边暗忖,这好像是她听到的萧子渊说的最长的话,没想到竟然是围绕着自己,她真感到荣幸。 再说这说话艺术,当真是没得说,一句话把慕容飞雪所有拒绝的话都给堵了回去。 凝猫深刻怀疑,方才这小子屡屡冷的场,绝对是故意的。 小郡主啊,这个小正太你搞不定啊! 就这样,在慕容飞雪快要把手中的帕子搅碎之前,他们顺利逃出那群莺莺燕燕,然后又支使绛紫把慕容飞雪派的那领路丫鬟支走了,眼下这路上便只剩了凝猫和萧子渊两人。 凝猫喉咙还有些痒,一时没能及时停下咳嗽,萧子渊淡淡瞥她一眼,“都已经脱身了,就别装了。” 凝猫:…… 丫你个屁神医,这瞧不出她是真的停不下来吗? 萧子渊眸光淡淡瞥她,微微撇嘴,旋即伸手,搭在她腕上。 小女孩的手胖胖的,肉肉的,这么一搭上去,好似没有骨头一般,又软又绵,让人想要握在手心。 凝猫愣了,还未做出什么反应,萧子渊就已经放开了她,声音依旧平淡,“没什么事。” 被他这么一把脉,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心理作用,她竟然也不咳了。 两人在夜色中前行,冷风倒灌,凝猫渐感冷意,但心想,方才走进来的时候也没走多久,现在走回去,想来也用不了多久,她便决定忍忍。 可是走着走着,凝猫渐渐感到了一股不同寻常,这条路,怎么看着,这么陌生?而且,不应该啊,他们已经走了半个小时了,应该是该到了。 凝猫冷得难受,终于停下脚步,转头问萧子渊,“你确定这条路是去漪澜阁的?” 谁料,萧子渊用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看她,“不是你在带路吗?” …… 寒风中,凝猫的嘴角抽了一下。 谁告诉他是她在带路的?难道他刚才不是在带路?那他们这么久,是在干嘛?千辛万苦排除万难甩掉电灯泡然后两人独自赏景吗? 凝猫体会了一把什么叫生无可恋:“我一直跟着你在走。” 萧子渊的薄唇抿着,神色颇为严肃,“可是你一直走在我前面。” 说着,他低头,用眼神丈量着他们之间的距离。 凝猫一愣,他们明明是并排走的!这样的距离不过是方才停下来造成的! 两人无声对视,在寒风中眼神交锋不断,最后,凝猫打了个大寒颤,总算让她终止了这无声对视。 () 第40章路痴 凝猫转头看四周,只看到不远处影影绰绰的山林,还有那黑魆魆的空无一人的高大宫殿,这所有的一切都渲染着恐怖又诡异的氛围,让她毛骨悚然。 这里显然是行宫的某个偏僻宫殿,除了灯笼,空无一人。 萧子渊习惯性地抿着唇,旋即抬步,转身往回走。 凝猫一惊,赶忙就跟了上去,丝毫不敢落后半分。 萧子渊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又已经蹿到自己面前的凝猫,神情严肃,“这次你还要带路吗?” 凝猫下意识地退了回来,萧子渊这才抬步,大步流星地跨步向前。 凝猫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在身后叫嚷,“我说了,刚刚我没有在带路!” 但面前的人却没再回头理会他,自顾自地往来路回行。 凝猫恨恨咬牙,奈何这里黑灯瞎火,她不敢一人独行,便只能忍气吞声,紧跟其后。 兜兜转转又走了半个小时的功夫,凝猫再次发觉异常,她拦在萧子渊面前,“你究竟认不认识路?你看你把我们带到了什么地方?” 萧子渊抿唇,片刻才厚颜无耻地道:“我从来没说过我认识路。” 凝猫:…… 凝猫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一个问题,原来两人是同道中人!都活脱脱的路痴!既然是路痴,何必装出这副信心在握的模样来骗人! 凝猫的火气一时没地方发了,路痴不是他的错,病友何苦为难病友! 萧子渊一言不发,重新抬步向前,凝猫赶忙问道:“你要往哪儿去?你找得到路了吗?” 他的声音听着有些冷,“你可以不跟来。” 丫丫个呸的,赤裸裸的威胁啊。老天爷也实在是爱开玩笑,给了她两条难以抉择的路,要么跟着路痴找出路,要么独自待在这黑不溜秋的鬼地方,无论是哪个选择,对她都是残忍的。 最后,凝猫只得咬牙跟了上去,不过这次她没再盲目跟着,而是也开始打眼瞅着周围的环境,以期能认出路来。 可是天色太晚,周围光线昏暗,这样的外在条件对凝猫这个路痴患者实在是非常不利,没一会儿,她便已经看得晕了头,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 前头那位脚下生风,凝猫却已经渐渐跟不上了,两腿发僵,身上也愈冷了起来。 凝猫想赶上去,但一时忘了她现在只是个六岁虚岁的女娃,一时步子迈得太急,不负众望地摔了一跤。 她整个人都摔到了雪里,下意识地用手一撑,细嫩的手掌便破了皮,疼得她两眼汪汪。 这一下动静不小,前头的那位总算是折了回来,抿着唇看她,然后勉为其难地伸手把她捞了起来。 她衣裳上都是雪,还染着些许泥渍,眼睛和那双手一样泛着红,颇为狼狈。 “真笨。”萧子渊的声音带着嫌弃。 凝猫真想赏他两个暴栗,她会摔跤不也是因为他是路痴吗?不也因为他走太快吗? 凝猫未及把酝酿的情绪爆发,她的手就被人握住,她愣了一下,却见萧子渊就着昏暗的光吹着她的手,小心地把伤处的泥渍清理掉,竟是没弄疼她。 凝猫差点忘了,他是神医的徒弟,具有医者的本能。想到这,她便坦然多了。 简单地清理了伤处,他拿出一张素净的手帕,在她的右手缠了一圈,然后打上了个漂亮的结。 右手包好,他从凝猫袖中一扯,她的那方帕子便扯了出来,自若地给她包上了左手,又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打好。 凝猫喏了喏,然后吐出两个字:“谢谢。”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雪,看着真的像是摔得挺惨的,但实际上身上穿得厚,除了手,他处并没有受伤。 她用手背小心在身上拍了拍,但终究是不方便,身上的雪还是颇为顽固,沾染不去。 萧子渊又抿了抿嘴,不声不响地伸手,在她的衣裳上掸了掸,三两下就把衣裳上的雪和泥渍掸落。 两人都是小屁孩,这样的动作,自然是没什么旖旎可言。顶多是大哥哥对小妹妹的关怀。 萧子渊瞟了她,问:“还能走吗?” “能。” “我们要找到有人的地方。”萧子渊道。 既然他们找不到路,只能找到这里的人问路了。 两人重新凭着感觉乱走着,这一次,萧子渊的脚步慢了许多,凝猫跟着就轻松了许多。 两人都没说话,一路并肩,可让人气恼的是,那些个宫女侍卫好像故意在跟他们捉迷藏一般,全都没了人影。 他们是挑了怎样人恶鬼嫌的路啊! 一阵寒风劈头盖脸地吹来,凝猫华丽丽地打了个打喷嚏,萧子渊一下停了下来,转头看她。 凝猫以为他又要说自己没用了,没想到他顿了顿,说:“我焚香传信给师父。” 凝猫顿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他,“你既有法子,那刚开始为什么不这么做!” 萧子渊默了片刻才吐出几个字,“我不想被他笑话。” 凝猫:…… 这人真踏马是够了,就为了不被自家师父笑话,竟然连累自己在这偌大的行宫里走了这么久! 凝猫还没来得及爆发她的洪荒之力,一阵莫名冷风就从身后传来,带着一股森冷的寒意。 凝猫觉得自己眼睛花了一下,鼻尖嗅到一股淡淡檀木香,须臾之间,自己身侧便立了一个人。 凝猫愣了片刻,旋即一股欣喜若狂涌上心头,一开口,猝不及防地被灌了一口冷风,一下连打了两个打喷嚏,到嘴的话就都被这两个打喷嚏打散了去。 下一秒,凝猫被一件厚实又温暖的大氅从头到尾裹上了,那股檀香无孔不入地往她鼻尖钻,让她有些发痒的鼻尖变得舒畅了不少。 再下一秒,自己双脚腾空,就此离了地。 这一次,她不是被拎起来的,而是被抱起来的。 她下意识地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让自己在他身上挂得稳稳当当。 慕容北辰眼神淡淡地扫了萧子渊一眼,然后清淡地吐出一句话,“你好自为之。” 然后,慕容北辰就这样,带着凝猫,在萧子渊的面前,腾空而去,一瞬消失在夜色中。 萧子渊:…… 凝猫:…… 这样把他丢下,真的好吗? 慕容北辰好似看到了凝猫的小心思,淡声道:“他师父会去寻他,用不着我们操心。” 凝猫咂嘴,突然就心安理得了起来。 想到他最后说的那句话,“不想被他笑话。”凝猫心里又生出了幸灾乐祸的心思,不知道他被笑话的样子,究竟是怎样。 () 第41章包扎 他们落了地,慕容北辰却没把她放下,而是依旧抱着。 凝猫小心翼翼地瞅着周围,一个完全陌生的宫殿,护卫们目不斜视,站得笔直,好似没注意到宫殿前突然有两个人从天而降。 “这是我的住处。”慕容北辰主动交代。 所以,他救了凝猫回来,并没有要主动把她交还的觉悟,而是往自家领了。 进了暖阁,凝猫身上这才彻底回暖,因还披着慕容北辰的大氅,后背甚至快速地冒起了热汗。 慕容北辰把她放在了暖榻上,解开了大氅,看着她,眉头一下就蹙了起来。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很快就扫到了手上,一双剑眉更是危险地眯了起来。 “怎么回事?” 凝猫被他危险的眼神扫得莫名心虚,说话间竟没了底气,“摔了一跤。” 他的双眸有些沉,凝猫感到了一股低沉的气压劈头盖脸地袭来。 他忽而起身,就这样走了出去,撇下凝猫一个人错愕地坐在暖榻边上,心里莫名有点堵,他这是在对她发脾气吗?迷路又不是她愿意的,摔倒更不是她愿意的啊。 过了半晌,两个侍女走了进来,手里托着一个托盘,上面整整齐齐地叠着一套与她身上这套颜色相近的葱绿色的衣裳。 两人分外恭敬,“小姐,奴婢为您更衣。” 两个侍女动作麻利又分外小心,没一会儿凝猫就给从里到外都剥光了,她根本来不及阻止,末了也没来得及羞涩,就又被一层层地套上了新衣,一会儿工夫又给包成了圆滚滚的小粽子。 两人伺候妥当,二话没多说又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真是来也如风去也如风。 两个侍女走了出去,对着外头的人愈加恭敬,“启禀王爷,那位小姐身上并无伤处。” 慕容北辰只摆了摆手,两人就退了下去。 慕容北辰转身进了暖阁,脸上依旧是绷着的。一双眸子深沉似海,浑身上下一如既往地向外散发着寒意。 他没说话,只坐在凝猫的身侧,拿过她的手,解开手帕,露出手心那擦破的痕迹。 白白嫩嫩的小手,原本似玉一般圆润剔亮,小巧精致,此时却受了破损,瞧着便叫人心生怜惜。 凝猫看着他的脸色,再度生出了怯意,“北辰哥哥,这不疼的。” 慕容北辰只默着,半晌不语,凝猫也不敢说话了。 又过了一会儿,外头传来了敲门声,“公子,您要的药膏拿来了。” 慕容北辰沉声道:“进来。” 来人却是许何非,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小药瓶。凝猫见到他,一下露出了笑来。对这位穿越后结识的第一个人,她的印象一直都很不错。许何非也对凝猫勾唇笑了笑。 慕容北辰接了过来,把两人的神色交流看在眼里,声音有些冷,“为何这般久?” 许何非赶忙收住了笑,恭敬答道:“太叔凌恼我们欲阻拦他去寻他那小徒,所以故意刁难了一番。” 凝猫闻言一愣,下意识问:“为什么要阻拦神医去寻小神医?” 慕容北辰一边打开了药瓶,一边淡淡道:“没什么。” 许何非却是心如明镜,他家公子对自己无意中捡回来的黄家小姐的宠溺指数可不是一般的高。 今夜这小姑娘跟着萧子渊一块又是着了风寒,又是受了外伤,他家公子这不就逮住机会要好好教训一番嘛。就算不能真的把那萧小公子怎么样,那把他扔在那凌霄阁禁地也是一种惩罚……不过这俩小屁孩是怎么走到那儿去的? 他家公子腹黑,那位神医也不是好糊弄的,许何非奉命去阻拦神医之时,他刚巧收到自家徒弟的讯号,许何非使绊子的一个眼神动作没留心处理好,就让太叔凌给识破了去。一个个都是人精。 凝猫的心思没那么七拐八弯,自然没想到自己就是连累萧子渊的罪魁。她只见慕容北辰沉着脸不欲多说的模样,就乖觉地没再多问。 “摊开。”他淡淡道。 凝猫便乖乖地摊开了两只白嫩嫩的手,慕容北辰缓缓地倒出药粉,均匀涂抹。 一股淡淡的药香弥散鼻尖,还有隐隐的如蚁咬般的疼痛,凝猫暗自忍着,眉头都没皱一下。 只是…… “我爹爹和哥哥看到我受伤,一定要大惊小怪了。”尤其是大哥,她觉得最近的大哥已经升级成了大妈,一直对自己过分小心。 慕容北辰动作没停,又轻又柔,柔软纱布轻轻缠绕,两只小手被缠上,纱布外层,又裹上了一层漂亮的绢花绣布,轻轻缠绕,把纱布遮了去,又是两个漂亮的蝴蝶结,乍一看,她的手上好似戴上了漂亮的饰品,衬得一双小手愈加秀气。 凝猫看着自己的双手,愣住了。 他神色依旧淡淡的,“你说这是小姐们流行的新装扮便是。” 凝猫又愣住了。这……他竟早就想到了这一点,还细心地为她想好了对策,真是…… “这几天不要碰水,每天来我这儿换药。” “哦。”凝猫乖乖的。 外头又传来了敲门上,“殿下,药熬好了。” “端进来。” 一侍女端着热腾腾的药碗就走了进来,放下后便又自发地退了出去。 慕容北辰端起药碗,小心地吹着,送到了凝猫的嘴边,“张嘴。” 凝猫闻得这股味儿,小心肝不自觉就颤了颤,眉头也皱了起来。 她企图蒙混过关,“北辰哥哥,我受的是外伤,不用喝这药。” 慕容北辰手里的药勺依旧举着,“这是风寒药。张嘴。” 凝猫对上慕容北辰那双黑眸,读出他眸中那股不容商量的意味,她只能乖乖张嘴,一口口地喝下这碗味道怪异的黑汤。 喝罢,她只觉得满口的怪味,难受至极。 “这么难喝?”他问。 凝猫的眼神是哀怨的,这都喝完了才问,会不会太迟了? 他起了身,就这样走了出去。凝猫一时无言,所以他刚才问她那个问题,就是问着玩儿的是吗?好气哦。 可片刻功夫,他又从外头走了进来,走到凝猫的跟前,再次命令,“张嘴。” 凝猫心里疑乎,还有些许抗拒,但又对上他那双不容置疑的眸子,她又妥协了,乖乖地张口了嘴。 下一秒,一颗东西被塞进了她嘴里,她舌头一舔,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顿时溢满口中,驱散了方才的那股怪味,一下让她心尖又酸又甜。 () 第42章质询 凝猫被送回了漪澜阁,和在某处候着的一脸焦急担忧的浅黛和绛紫接了头,披上披风,捧上暖庐,只作无事一般回了房。 大哥已经回了房中,对凝猫此时方归,他竟没半点疑窦,只温声问道:“玩得怎样?” 凝猫心下心思转了转,怕这又是慕容北辰事先打点好了,念及此,她便放心多了。当下睁着眼睛说瞎话,点头答曰:“很不错。” 她先发制人,亮出了双手,“瞧,这是我今夜突发奇想的新玩意儿,好不好看?” 一双肉秃秃的手,掌上缠着漂亮的绢布,打着好看的蝴蝶结,衬得那双小手愈加可爱。 景瑜果真没瞧出端倪,只又夸赞了几句。 凝猫见把他糊弄了过去,心下大大放心。又担心他再问些旁的事情让自己漏了馅去,她长长地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哥哥,我困了呢。” 洗漱过后,景瑜亲自把凝猫的被褥盖好,把她包成了一团圆圆肉肉的胖团子,只露出一颗脑袋。 凝猫原是为转移注意力,不想真的躺进温软的被褥中,困意如期而至,没一会儿,眼皮便一阵阵发沉,睡熟了去。 凝猫熟睡后,景瑜却没睡下,他踱步行出,眸光凉凉地落在浅黛和绛紫的身上。 “说吧,是怎么回事?” 两个丫头顿时被唬了一下,身子一僵,暗暗交换了一记眼神。 浅黛小心翼翼地开口,“小姐与郡主和各位小姐辞别后一时贪欢,所以才回来得迟了……” 景瑜的刀眼冷冷扫过,声音掷地有声,“小姐身上的衣裳是怎么回事?我黄家上下从未有谁的衣裳用的是那等料子。小姐出去玩了一遭,全身上下的衣裳就都换了,你们当我好糊弄?” 两个丫鬟“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面对景瑜那冰冷尖刻的目光,两人身子抖如筛糠。 这大公子的气势,竟丝毫不比那位主子差。 两人知道事情已经瞒不住,两人心下盘算,只这般道:“奴婢与小姐走散了之后,满心焦急,却又不敢声张,只得四处找寻,最后总算寻到了。奴婢寻到时小姐好端端,已经换了一身衣裳。奴婢对小姐之事怎好多问,只当小姐是不小心弄脏了衣裳,这行宫中的侍女处事周到,就给小姐换了一身……” 景瑜冷笑一声,“当真如此?既这般,你们二人合该在小姐身旁随身伺候,却接连撇下主子,实在是不知规矩得很。我黄家,可不要这样的丫鬟!待离了这行宫,你们也不必回府上了,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吧!” 两人一听,脸色又一下变了,连连叩头求饶。 景瑜沉呵一声,“扰了小姐,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这一身沉呵,两人都滞住了,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只那眸子里俱是噙满泪水,分外可怜。 景瑜冷冷撂下一句话,“这几日好生伺候着,不要妄图让小姐替你们求情。” 言罢,他没看那两人一眼,转身就走进了里屋去。 外头发生的这一出,熟睡的凝猫半分都不知晓。一直到夜半时分,熟睡的凝猫生生被尿憋醒。迷迷瞪瞪地蹬了蹬被子,声音也含含糊糊,带着深浓的倦意,“要尿尿……” 身旁床榻动了动,凝猫被人从被子里挖了出来,睡意正浓,她也没睁眼,只嗅到这人身上有股清幽的兰香味。 舒舒服服地解决了,她又被埋进了暖融融的被子里,没一会儿就像小猪一样发出轻微的鼾声。 景瑜自己也收拾了一番,这才又上了榻,盖上了另一张被褥。 就着昏暗灯光,他看了会儿身旁睡得正酣的妹妹,她似乎是觉得热,只这一会儿功夫,两只手已经不安分地搭在了被褥外。 他伸手握住她的小手,眸色渐深。 她手上那股淡淡的药香,根本没瞒住他。 他微叹,究竟是不是他的错觉,自从来了京城之后,他的妹妹,似乎跟以前不大一样了。她身边的人,身边的际遇,也这般不同寻常。 他在她如玉的脸上细细看了许久,凝猫发出轻微的咕哝声,景瑜回神,小心把她的小手重新塞回被中,又给她掖了掖被角,这才闭眼睡去。 第二天,凝猫神清气爽,两颊红扑扑的,光泽又水润,像是熟透了的水蜜桃。 昨天她明明是有些许着凉,可或许是那一碗味道古怪的汤药起了作用,她并没任何鼻塞头晕的症状,反而一派生龙活虎,精神抖擞。 反观景瑜,眼底晕着浅浅的青黑,精神略有倦怠。 浅黛和绛紫入内服侍凝猫更衣洗漱,两个丫头都比往常更小心,大气不敢喘一下。 凝猫没发觉两个丫头的异常,倒是眼尖地看到了景瑜眼底的青黑,她不觉自我检讨:“大哥没睡好吗?是因为我睡相不好扰了你吗?” “不是,你睡得像头小猪一样,又沉又乖。” 凝猫:……这是在安慰她吗? 今天的主要活动项目只有一个:狩猎。 原本此行就是为了狩猎,皇上对此项活动兴致颇浓,立下了金口之言,今日谁人能拔得头筹便重重有赏,如此一来,各位皇子以及臣子都跃跃欲试。 但是,很遗憾,凝猫这样的女眷,只有干看的份儿。 景琉早就兴致勃勃地骑上了马,一头扎进了林子里,叫嚷着要拼一拼。 景瑜不善此道,兴致不大。黄天仕等一众老臣都又做起了皇上的陪聊,凝猫就又只能由着景瑜带着,景瑜便牵着凝猫,在行宫中随意观赏。一大一小两人,闲庭信步,也自得其乐。 一路上兄妹俩收获各种搭讪,景瑜温言应对,言语之间不卑不亢,颇有几分长袖善舞的味道。 “凝猫昨晚上可逛了这里?”两兄妹终于行至清净之处,景瑜这般问。 “……忘了。”凝猫老实回答。昨晚上光顾着迷路了,哪里有闲心关注逛了哪里。 “可交了什么朋友?”景瑜又问。 “……没呢。”凝猫回答得更老实了。 那群世家小姐,她根本连话都没说上几句呢。 “可受了什么欺负?” 凝猫摇头,“也没有。我们都是文明人。” 景瑜看着她,最后温声道:“凝猫有什么事要跟大哥说,知道吗?” 凝猫对上他那双深沉如墨的眸子,重重地点了点头,童声稚声稚气,“嗯!” 景瑜嘴角漾出一个笑,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没再说话,两兄妹又信步在这行宫中漫步观赏了起来。 () 第43章惊吓 两兄妹正行至一九曲回廊上,远远的凝猫便瞧见了那头的一人,正是凝猫昨晚上的难兄难弟萧子渊。 凝猫见了他,心头顿时一紧,他要是在大哥面前说漏了嘴,那她的事岂不是要露馅?到时候少不得被大哥一番深究。 凝猫转头就把方才“有什么事都要跟大哥说”的承诺抛到了脑后,她拉着她大哥的手,往旁边的那条廊子一指,“大哥,我想去那边瞧瞧。” 两兄妹转了个头,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头的萧子渊一下就给气到了。方才那小丫头明明看到了他,看到了却故意转了个方向避开。 想到昨晚上,他就这样被撇下了,过了许久师父才找来把他捞了回去,害他被师父好生笑话,更害他被不知从那儿冒出来的飞雪郡主缠上! 眼下这小丫头竟然还假装没看到他,真是新仇旧恨都涌了上来,气煞他也。 萧子渊沉着一张小脸,傲娇地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了去。 凝猫和景瑜沿着这回廊走着,凝猫见这寒冬腊月中一路都是葱葱郁郁的绿树,感觉心情都变得灿烂了几分。 两人行至一座嵯峨起伏的宫殿群前,凝猫搜罗着记忆中的历史宫殿,只觉得相形见绌,没一处比得上这座宫殿沉郁奢华,雄伟霸气。 “是用白云石和神杉木并大栗树建的。”景瑜侧头对身边的凝猫道。 “大哥怎么知道?” “在书上看到过。”他语气淡淡的,但眼神中却依旧带着一股闪耀和隐隐的惊艳。 凝猫高高昂头看着,只再度感叹这古人无穷的智慧和卓绝的工艺。 “真美。” 凝猫的赞美都只融化成了这两个字。 凝猫不觉又想,单单是这一处狩猎的行宫就已经拥有这等恢弘奢华之气,那真正的皇宫,该是如何气派,真正走进去,怕是连路都不会走了吧。 两兄妹走近才发现,这处宫殿群却是未曾向他们开放,外围有侍卫把守。 两人便只沿着行宫外围走了一圈,走着走着,凝猫便看出了几分眼熟的味道。 昨晚上她和萧子渊迷路的地方,不就是在这里吗?原来他们误闯进了这未曾开放之处,难怪他们走得脚软都没看到半个人影。 一边走着,景瑜一边闲闲淡淡地向她讲解着,诸如“这就是大元的国树神杉木”“那就是本朝最著名的设计师XX设计的凌霄阁”云云。凝猫听有滋有味,这才发现自己身边就有这么一个移动百科。 把外围走了一圈,他们便掉转了方向往回走了去。 凝猫正迈着小短腿走得认认真真,突然一个什么东西从旁边飞了出来,不偏不倚刚巧挂在了凝猫身上,凝猫愣了一下,下一秒,她惊得大叫一声:“啊!” 景瑜眼疾手快,出手快速一扯,那东西被他甩到了地上,紧接着,他往凝猫腋下一提把她抱了起来,后退了几步。 凝猫两手攀上景瑜,脸色吓得煞白,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盈盈似水,全身的鸡皮疙瘩也都冒了出来。 景瑜的面上则是一片铁青,盯着那株茂密梅树后的某处,沉声大喝,“是谁?” 随着他一声爆喝,树后便走出几人,为首的正是那慕容飞雪,凝猫和景瑜都是一愣。 慕容飞雪看着他们,神色有几分莫名,“这是怎么了?” 她的目光落在雪地上,掩嘴轻笑一声,“这是本郡主的假蛇,方才不小心脱了手,黄小姐竟被吓哭了?可真胆小呢。” 慕容飞雪身旁的几个世家小姐也都凑趣道:“这也说明这条蛇做得逼真,能以假乱真。” “可不是嘛,若非这蛇做得好,也乱不了真。” “眼下这个时节,真的蛇都在冬眠呢,黄小姐怎么就给吓哭了呢?” 凝猫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只觉得狼狈。她全身的鸡皮疙瘩还没消下去,心头的怵意也久久不散,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她啥都不怕,唯有蛇是她上辈子的阴影。 景瑜抿着唇看她们,眸光深沉。 慕容飞雪又是一笑,语气热络,“黄小姐,这就是一条假蛇,不咬人,不信你看?” 说着,她身边的一个小侍女就捡起那条蛇,捧在手里递到了凝猫的跟前。 凝猫圈着景瑜的手顿时紧了紧,身子也一下僵住,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又冒了出来。景瑜面上绷得紧紧的,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让凝猫躲开了去。 慕容飞雪一副毫无所觉的模样,笑盈盈道:“你快看啊,不信你伸手摸摸。这蛇可是我特意让父皇为我寻了能工巧匠做的呢。羽儿,还不快给黄小姐仔细摸摸。” 那名叫羽儿的侍女便又近了一步,要把那蛇往凝猫身上凑,凝猫吓得几乎再度飙泪,只能紧紧箍着景瑜的脖子不放。 羽儿递上手中的蛇,景瑜一下伸手夺了过来,“且让我瞧瞧。” 拿在手中细细地把玩,随即漾起一个温煦的笑,“郡主的这条假蛇做工逼真,栩栩如生,若非如此细看,当真难辨真假。唔,这蛇皮仿制得倒比真蛇更细腻滑嫩,抓都抓不牢,一不小心就会脱手……唉……” 景瑜这一声刚落,那头,贵女们便发出一声惊叫,四散开去。原在景瑜手里把玩的假蛇,不知怎的一下就飞了出去,方向不偏不倚,直直朝着慕容飞雪而去。 慕容飞雪没料到会有如此变故,待反应过来,那冰冰凉凉的蛇便已经挂在了她的脖子上。 “啊!”慕容飞雪一声惊叫,惊得又蹦又跳,摇头晃脑,只想把那冰冰凉凉的恶心玩意儿从自己身上甩开。 侍女们愣了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把那蛇从她身上扯了下来,可慕容飞雪已经吓得脸色煞白,仪态全无。 凝猫一下就没了方才的恐惧,险些没笑出声来,幸亏她及时忍住了。慕容飞雪一张脸变得五彩缤纷,十分难看。 她身旁的贵女们纷纷回神,都围在了她的身边,七嘴八舌地开始指责景瑜大胆冒犯。 景瑜面色歉意十足,“郡主恕罪,小生方才不小心玩脱手了,您也知道,这蛇表皮细滑,就是您方才都抓不牢,小生手笨,自然也有失手的时候。而且方才郡主也说了,这不过是个假蛇,也不咬人,舍妹没出息胆子小这才被吓哭了,郡主却是大胆大气之人,平日也多有把玩,怎么会被吓到,诸位小姐想来多虑了。郡主,您说是吧?” 众人:…… 慕容飞雪一张脸愈加五彩缤纷,那堆在了喉咙间蓄势待发的怒气被生生压了下去,差点没给她憋出内伤。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这一下砸得可真疼! () 第44章寻人 离开了她们的视线,景瑜那挂着歉意的脸顿时绷紧了去,眸光也变得深沉,浑身都冒着一股寒意。 凝猫知道,他生气了。 他转头看她,发沉的眸中凝着怜惜,“吓坏了吗?” 凝猫只觉得心里发暖,她只连连摇头,“大哥为我出气,我一点都不怕了。” “昨晚上,她们真的没欺负你?”景瑜又问。 凝猫神色间带着些许做错事的心虚,有些小心翼翼地说:“其实昨晚上,我早早就寻理由脱了身,没跟她们玩儿。” “去哪儿玩了?” 凝猫指了指方才逍遥阁的方向,“里边。误闯了进去。” “和谁?” “呃……萧子渊,就那小神医。” 他拿起她的手,“这里的伤是怎么回事?” 凝猫像被人点了穴道,身子都僵住了。 “……摔了一跤。” “还疼吗?” “不疼了。” “衣服在哪儿换的?” “……小,小神医那里。唔,他,他师父给我找的……”莫名心虚是怎么回事? “身上有哪里受伤了?” “没了。” “还有什么瞒着我?” “没了!”阿弥陀佛,又说谎了。 景瑜摸了摸她的脑袋,“以后有事都要跟大哥说,知道吗?” “知道了。”语气乖得不要不要的。 景瑜抬步走着,一边慢慢道:“那两个丫头我已经打发了,待离了行宫就放出府去。” 凝猫身子一僵,脸上神情也滞了一下。 “大哥,为,为什么?” 景瑜浅淡的眸子对着她,语气平淡,“她们没照顾好你,留着无用。” 凝猫摇着他的手臂,“大哥,那不是她们的错,是我把她们支开了的……” 景瑜停下了步子,看着她,神情带着深意,“凝猫,她们不简单。” 凝猫顿时又滞了一下,心头又漏了半拍,脸上神情不知如何有效调节才好。 景瑜深深看她,“而我只希望你的生活、我们的生活都简简单单的。” “大哥……” 她究竟有着怎样心细如发的大哥?他不声不响的,就已经把所有的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除了这些,他还看出了什么?他会不会已经看出了她的不寻常?他是不是已经在怀疑她不是真的凝猫了? 凝猫讷讷,“大哥,她们不会害我的……” “大哥更不会害你。”他又揉了揉她的脑袋,轻轻叹气,“凝猫,你还小。以后你就明白了,除了亲人,没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凡事,都是有代价的。” 凝猫一下觉得心里发起了酸,她的大哥,在用自己的方式精心地呵护着“凝猫”,把她细细地捧在手心疼着,宠着,保护着。原主,当真是个幸福到极致的孩子。 “大哥……” …… 第一轮狩猎结束,公公清点箭羽,慕容北辰以绝对性的优势遥遥领先,皇上心情极好,对慕容北辰大加赞赏,众位王爷和臣子也都跟着凑趣,也不知谁真谁假。 景琉兴致勃勃而去,回来的时候却哭丧着一张脸。他要往他大哥这边来,却被人自身后连拖带拽地拉了回去。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太叔凌。 他勾着景琉的脖子,把他结结实实地勾在自己身边。景琉张牙舞爪地要挣扎,却是徒劳,反被勒得连连咳嗽。 太叔凌的名气大,原本许多人都要上前搭讪,现在他身边多了一个像八爪鱼一样的景琉,模样有些滑稽,大家一时都不好上前了,只疑惑又探寻地观望着,暗自揣测景琉和太叔凌的关系。 太叔凌遥遥对那头的黄天仕招手,“黄大人,令公子可否借我一用?” 黄天仕很是大方:“神医尽管用。” 景琉:……他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景琉一脸绝望地向景瑜求助,“大,大哥……” 景瑜一副无能为力的表情。 景琉被太叔凌勾着走了,带离了人群。 “小子,你跟我打赌输了,就要愿赌服输。怎的现在就想跑?”太叔凌把他放开,双手抱怀挑眉看他。 景琉又一阵咳嗽,面上神色一阵青一阵白。 狩猎刚开始的时候太叔凌就跟景琉遇上了,还诱景琉跟他定“谁的猎物多谁就赢”的赌约,景琉一开始自然是不上当,他那徒弟的功夫都不差,自己若是跟他比,那不是鸡蛋碰石头吗? 太叔凌却狡诈地用激将法,“别人或许不知,可你却知道,我是聋子,听不到万物之声,只能靠双眼分辨猎物,已然失了这么个优势。怎么,这样你都怕?” 景琉没想到他会这样自示其短,一被激就答应了。 没想到,太叔凌压根就是个老奸巨猾的货,没那一双耳朵,对他好似全无影响一般,景琉败了个彻彻底底。 景琉昂着脖子,“那你究竟想怎么样?” 太叔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只不过想让你回答我几个问题。” 景琉闻言,却是升起了防备,十分警惕地看着他,“什么问题?” 太叔凌弯腰,两手搭在他的双肩上,凑到了他面前与他平视,神色变得前所未有的认真:“是谁告诉你我有耳疾?你的轻功,又是谁教的?那个人现在在哪里?” 景琉被他牢牢地钳着双肩,半分动弹不得。 他的眼神微微闪烁,嘴硬道:“没有谁。” 太叔凌眼神微灼,“当真?” “当真!” “那你眼神闪什么?” 被点破,景琉的眼睛不自觉闪得更厉害了,但他还是嘴硬道:“哪有!” 太叔凌看着他,眸子微沉,“小子,那个人对我很重要,这些年我一直在四处找她。我希望你能老实告诉我。” 景琉见他的神情,不觉心头微动。但景琉却还是撇撇嘴,“关我什么事。” 太叔凌盯着他,换了个语气道:“这次是寻她寻到了京都附近才赶巧进了你们黄家,你那三弟的命也才及时捡了回来。不管如何,我也是你们黄家的救命恩人,你就这样报答恩人?” 景琉心里微动,他眼神闪了又闪,咬了咬唇,终是松了口,“我不能说,师父她不让我告诉任何人。” 太叔凌闻言,心里闪过一丝欣喜,便循循善诱道:“你只告诉我一个人。” 景琉撇嘴,“那她是你什么人?你的名声远扬,师父要找你易如反掌,可她却没主动找你,说明她根本不想见你,哼,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师父的事?” 太叔凌神情一滞,“待我找到了她,自会向她请罪。你且先告诉我她在何处?” 景琉哼了一声,“你之前那么欺负我,我才不告诉你!” “我有欺负你吗?” “没有吗?” “好吧,我跟你道歉。”他从善如流。 “哼!没一点诚意!”虽然内心对他的伏低做小十分受用。 太叔凌沉吟,“我教你武功如何?轻功内功,你想学什么都行。” 景琉一怔,眼中顿显松动。他双手一抓,很是狠心才咬牙吐出拒绝的话,“不行!我答应了师父,不能告诉你!” 太叔凌看着他,心里不觉对这小子生出了几分赞许。倒也有骨气。 似是怕自己会动摇,景琉一下挣开他,大喊道:“你许什么好处我都不会告诉你的!你就死心吧!” 景琉喊完拔腿就跑,太叔凌一个轻功便飞到了他身后,重新把他抓了回来,拎了个方向,对着自己。 景琉气恼大喊,“你放手!我不会告诉你的!” 太叔凌看着他,话头一转,“听说你三弟想学医?” 景琉一愣,怎么话题一下就变了呢? 太叔凌眼睛闪着狡黠,“你若是帮我找她,我就收他为徒。这世上,可没有比我医术更好的神医。” 景琉又是一愣。 太叔凌已经放开了她,神色认真,“小子,我找你师父是为了弥补旧年遗憾,我不会害她。她既然跟你提到了我,那说明她也并没有忘了我,说不定她正满心希望我能快些找到她。” 景琉还是愣着。 太叔凌拍了拍景琉的肩头,“好好想想。想好了给我答复,你三弟的前途和希望可都抓在你手里。” 景琉:……什么嘛!竟然这样威逼利诱! () 第45章出气 景琉在太叔凌之后回到宴会厅,他这次换了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眉头紧锁着,似乎因为什么事十分难办。 凝猫扯了扯他的衣袖,“二哥,你怎么了?神医欺负你了吗?” 景琉立马回神,板脸道:“谁说的!我是他想欺负就能欺负的吗?” 景瑜在那头轻飘飘地吐出一个字,“是。” 凝猫也跟着点头,“我觉着也是。” 景琉:……这两个一定是假的兄长(妹妹)! 庆功的晚会过后,凝猫就被景瑜领走了,临了只远远地看了慕容北辰一眼,冲他的方向暗暗挥了挥手。 慕容北辰眸光淡淡地扫着这边,看着景瑜像老母鸡护崽一般把凝猫领了下去,他嘴角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景瑜是带了书本来的,打算待凝猫睡了之后再温习一番。可凝猫却不肯睡,执意要在一旁跟着看,景瑜只当她是小孩子心性一时好奇,到时候少不得要来烦扰他。 不想她竟坐得端正,似模似样地看着。小小孩童,面颊白皙如脂,在灯光的映照下由里而外透出鲜活粉嫩的光泽,眼睛睁得大大的,火苗在眼中跳跃不休,小指甲粉泽莹润,一个个地点着书本上的字,时而皱眉,时而思索,安安静静的,稚气中又透着认真。 景瑜看了一会儿,只觉得心头平静非常,他只收回了目光,转而专注于手中书本。 当景瑜畅快地看完一卷时,抬眼便见那小胖猫已经伏在案前,鼻翼微动,两颊绯红,已然睡态正酣。 景瑜心头不觉温暖,轻手轻脚把她放至床上,小心掖好被角。 床上的小人只挪了挪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便又熟睡了过去。 第二天,凝猫又是舒舒服服地起身,转头看大哥,他也精神极好,全没用昨天晚上的一片青黑。 “大哥,早上好。”凝猫笑盈盈地跟她大哥打招呼。 景瑜微怔,旋即也绽开一抹温润的笑,“凝猫早上好。” 今天的活动项目依旧是狩猎。两天的狩猎成绩相加,结果最佳者便能夺得头魁。今晚上,便宰杀野物,举办一场烧烤宴会,并在宴会上论功行赏。 女眷们则是组织了诗词会,景瑜正要把凝猫送去赴会,还没出房门,景琉便像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一脸的八卦。 “诗词会取消了,你们猜是因为什么?” 景瑜和凝猫都没接话,反应平平的模样,景琉原本想要吊一吊他们的胃口,却没得到反应,他顿时抓耳挠腮,自己忍不住就都倒了出来…… “是因为那位小郡主的房间突然遭了蛇!据说整个房间都是蛇,小郡主这不已经给吓病了嘛。” 景瑜和凝猫俱是一怔,两人互相对望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 景琉喋喋不休,“你们说,怎么会有蛇呢?现在这个时节,蛇都在冬眠才是。皇上命人彻查这事儿,小郡主却一口咬定是自己的一条玩具假蛇惹的祸,要皇上严惩那个做假蛇的艺人呢。要我看,我觉得也是那条假蛇的毛病。据说那假蛇为做得逼真,那是用了真蛇的蛇皮的,就是这风干的蛇皮把那些蛇引来了也不一定。要不然谁能在那么多侍卫的眼皮子底下往郡主房里投蛇啊。如此一番,咱们这些人可总算是免除了不必要的嫌疑,可那做假蛇的艺人可就惨了。” 景瑜又和凝猫交换了一记眼神,谁都没说话。 这事不可能是意外,如此蹊跷,必定是有人有意为之。这个人是谁?他们心中有了同一个猜测。 听到小郡主一口咬定这事的祸源是假蛇,凝猫已经能断定,这事是慕容北辰做的。他既然要做,那就不会让她受到牵连。至于他怎样让那嚣张跋扈的慕容飞雪甘愿那般言语为黄家洗脱嫌疑,凝猫就不得而知了。总之她知道,她的北辰哥哥在为她出气。 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这么多蛇,她的北辰哥哥可真是要上天了。 郡主受惊的消息并没有影响今日的狩猎,各个皇子王爷们都兴致高昂,驾马疾行,势必要在这最后关头搏上一搏。 没了女眷的诗词会,凝猫又只能交给景瑜了。凝猫和景瑜这对组合再次游荡在行宫园林中,而他们一路收获了更多的目光洗礼。 凝猫的记性不算差,发现那些特别招呼他们的人,都是昨天“假蛇”事件的围观者,但跟昨天的态度不同,这些世家小姐们看他们的眼神,多多少少都透着一股害怕,大有敬而远之的意思。 凝猫和景瑜泰然自若。 凝猫心里却在暗想,北辰哥哥究竟用了什么手段把这些世家小姐的嘴都给堵严实了,还让她们这么怵她。她深觉,今后,她的交友圈会相当寂寞如雪啊。 两人走着,神奇地又遇上了萧子渊,那小子正对着两条岔路口发呆,经过很一番深思熟虑都没选出一条去路来。 可怜的小神医,他师父又不带他玩,所以他又迷路了。 这次凝猫没了穿帮的后顾之忧,两兄妹大大方方地走了上前。 萧子渊见他们,一下就挺直了背,一副认真严肃的模样,神色略带小心地觑着凝猫,似乎在担心她嘲笑自己。 凝猫笑眯眯地戳穿他,“你又迷路了吗?” 萧子渊的一张脸顿时就变了脸色,声音硬邦邦的,“没有!” “哦。”凝猫挑眉淡笑。 对凝猫的反应,萧子渊表示很生气,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 景瑜佯瞪了一眼调皮的凝猫,转而对萧子渊客气地道:“舍妹年幼不懂事,萧公子莫要与她计较。我们兄妹二人一路闲逛,正感无趣,萧公子若不嫌弃,可愿一道同游?” 景瑜递了一把下台阶的梯子,萧子渊别扭了片刻,便扭扭捏捏地答应了,双人行也就变成了三人行。 景瑜时不时与萧子渊说两句,很善意而委婉地为他介绍了这一路的地形和位置。他说话很有艺术,明明是在照顾萧子渊路痴的弱点,可却没让萧子渊变色,反而认真听着,凝猫不觉竖起大拇指。 当然,除了大哥这圆润的说话艺术,更让凝猫佩服的,当属他好到逆天的方向感,无论他们往那条岔路走,他都能领着他们顺利拐回正道。这样的超强技能简直是路痴的毕生所求! 他们走到了某处,萧子渊却突然停了下来,“不要走那里。” 凝猫两兄妹都不明就里,一脸疑惑地看他。 萧子渊抿抿唇,神色微顿,“那里,可能还有蛇。” 两兄妹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心里有什么闪过。萧子渊那小样儿,一看就是做了坏事的模样。 咦?好像知道那些蛇是谁弄来的了。 “多谢。”景瑜说,语气认真。 谢的是什么?他们没点破,可却彼此心知肚明。 萧子渊面色不大自然,慢腾腾地说:“这事是因我而起,所以,不用谢。” 嗯?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在黄家兄妹满是问号的目光中,萧子渊吐出愈加不自然的声音,“那晚,郡主在凌霄阁看到我们,她误会了,所以……” 凝猫恍然,原来如此!自己是被当成了假想情敌蓄意报复了啊! 可是,她们这才几岁啊! 现在的孩子啊,都太踏马早熟了! () 第46章赏赐 狩猎结束,慕容北辰不出所料以压倒性的优势摘得桂冠,惹得众人纷纷眼红。 顺德帝容光焕发,笑得开心畅快,当真像个为儿子感到骄傲的老父亲。 “辰儿想要什么赏赐?” 慕容北辰拱手一拜,“儿臣闻得鲜昭国给父皇新献了一匹紫燕骝,儿臣甚为喜爱。” 顺德帝闻言不觉微怔,“那紫燕骝虽是良驹,可却是一匹幼马,身量尚小,于你恐不适合。” “儿臣讨要此良驹是为送与旁人做这新年贺礼。” 众人都不觉一脸兴味,顺德帝更是轻扬起眉,“哦?是何人竟有如此福分,让辰儿这般用心为她准备礼物?” 凝猫和景瑜的身子都是一震,神情一下都僵了。 拜托,低调,低调啊! 慕容北辰嘴角轻扬,神色大方,眸光就这样投向了凝猫的方向,语气不紧不慢,“黄侍郎家的千金玉雪可爱,乖巧伶俐,儿臣偶见之下便觉一见如故,甚是喜爱。紫燕骝身形小巧,送与她再适合不过。” 话音一落,所有人的目光都刷刷地扫向凝猫,黄天仕的一张老脸也是僵了又僵,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景瑜的神色也有些复杂,目光灼灼地看着慕容北辰。景琉则是一副兴奋到爆的表情,看着慕容北辰满脸崇拜。 哎妈,都说了要低调了,这样当众被“表白”,真的好羞涩! 一下子,黄家几口人就立马像被人架在灼灼目光下焚烤一般,众人的目光太过炽烈,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顺德帝也把目光投向了凝猫的方向,便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在黄天仕身旁坐着,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分外有神,脸颊粉嘟嘟的,当真玉雪可爱。 可,这孩子不过就是长得漂亮可爱些罢了,如何能让他这个冷淡疏离的儿子这般另眼相待?若说是生了别的心思,可她未免也太小了…… 顺德帝和煦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别样的意味,而更多双眼睛,也都饱含着各种各样的揣测。 “原来是黄爱卿家的千金,如此漂亮可爱的小姑娘,难怪我辰儿另眼相待。” 黄天仕顶着各种交杂的目光领着凝猫站了起来,后背已经在暗暗冒汗。 凝猫也懵懵懂懂地站起,与父亲一道走到正中,匍匐跪拜。 “小女懵懂无知,能得皇上如此夸赞,得辰王如此厚爱实在让微臣惶恐!那紫燕骝甚是贵重,微臣怕小女福薄,受不起这份大礼……” 这话说得可半点不假,他真的是大大的惶恐啊!如果可以,他真的是不愿意让他的宝贝女儿出这样的风头,让她跟皇家人有这样的牵扯,可是…… 慕容北辰轻轻看了凝猫一眼,如羽过鸿毛般轻,但眸中却带着一股足够让所有人看清楚明白的柔意。 “本王觉得她受得起。” 他轻轻淡淡的一个眼神,轻轻淡淡的一句话,便已经明明确确地向众人表明了凝猫对他的不寻常,即便黄天仕再怎么推辞辩驳,也无济于事。每每与这位辰王对上,黄天仕都觉得肝儿有点痛…… 顺德帝见此,眸中的深意更甚,他不觉再度认真打量起凝猫来。 顺德帝看着凝猫,神色和煦道:“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凝猫睁着一双大眼睛不躲不闪地望着顺德帝,声音软糯稚嫩,“回皇上,臣女单名一个凝字,清歌凝白雪的凝。” 顺德帝见她神色不惧不怕,不卑不亢,说话颇有章法,落落大方,心头也添了几分赞许之意。 “你会骑马吗?”顺德帝又问。 凝猫摇头,“臣女未曾学过。” “那可曾想学?” 凝猫点头,“臣女想学。” 顺德帝捋了捋颌下的短须,“那看来,辰王的这份礼物倒是正合你心意。” “皇上的宝马良驹为世间难求之上品,非三生有幸而不能得,如此礼物,自然是合心意。” 朗朗童声,认认真真地说着这等溜须拍马的话,莫名现出一股萌态来。 顺德帝顿时发出一声爽朗的笑声,眼底眉梢都是笑意,“黄爱卿,你这女儿,小小年纪,不想却是个马屁精。” 众人都笑了,黄天仕也只能跟着笑。 凝猫嘴角一勾,也绽出一抹笑来,左脸那颗笑窝一下就跳了出来,甜美馨香。 这一笑,顺德帝的神色顿时变了变,看着凝猫的眼神凝了一下,又看了看慕容北辰,神色不明。 凝猫很敏锐地扑捉到了他的神色变化,脸上的笑不觉淡了下去,那汪笑窝就这样消失无形,而顺德帝的那股异常却未就此消失。 不少人都发觉了皇上的变化,一时都收了笑,有点小心翼翼地静观其变。 慕容北辰看着顺德帝,笑得别有意味,“父皇,儿臣对黄家小姐一见如故,见了她就好像见到自己的亲妹妹似的,所以才讨了这礼物送与她,父皇不会不允吧。” 顺德帝看向慕容北辰,神色愈加晦涩复杂。 片刻,顺德帝脸上才重新现出了笑,“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朕先前已经承诺过,现在自不会反悔。” 慕容北辰神色泰然自若,施施然行礼,“多谢父皇赏赐!” 凝猫还未及品读顺德帝那一瞬的失态,慕容北辰就已经旁若无人地对她说:“这份礼物喜欢吗?” “喜欢。”喜欢到骨头缝里去了。 “以后每天都到我府上。” “呃?” “我教你骑马。” “呃……”土豪的家里自带练马场,不解释…… 黄天仕一听就急了,忙道:“多谢辰王殿下,不过殿下日理万机,教授小女骑马这样的小事就不麻烦殿下了,微臣自会请上好的教习师父好好教授。” 慕容北辰却根本不看他,只对凝猫道:“拜我为师如何?我府上有校练场,除了学骑马,还能教你一些简单的拳脚功夫,防身用。” 凝猫:“呃……” “就这样吧。要好好学。”慕容北辰直接剥夺了她发言的机会,就这样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们的师徒关系定了下来。 黄天仕反倒愣住了。师徒关系?这意味着,他的凝猫安全了?若是师徒,那这辰王就不能对凝猫起那等觊觎之心啊!不然那就是破坏伦理纲常。而且这个提议是辰王自己提出来的,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辰王这是在给他吃定心丸? 一下子,黄天仕的心情变得豁然开朗了起来,顿时有了一种解脱的感觉。 他赶忙就拉着凝猫向慕容北辰行了师徒叩拜礼,当初就把他这个师父给定了下来,凝猫都没来得及发表意见,就这样多了一个教习师父。 黄天仕一心为解决了心头大患而高兴,可他却忘了,这样一来,他的凝猫跟辰王,以后的纠葛也牵扯不清啊!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罢了。 一旁的景瑜眉头紧紧皱着,最后都化成了无可奈何的叹息。 那个人太强大,只要他想,凝猫就逃不开他的手掌心。这不,凝猫已经被他算计去了。 () 第47章意外 顺德帝神色难测地看着这一幕,众位臣子也都惊奇不已,他们都没想到,那个一直冷傲孤高的辰王殿下,竟然会对一个小丫头片子这么上心。 这个插曲过后,黄家人顺利成了整个聚会的焦点,而凝猫又成了这焦点中的焦点。凝猫顶着这灼热的目光木着一张脸坐着,等待接下来的烧烤盛宴,景瑜也十分泰然自若。 宫人们早就把昨天的猎物处理好,一盘盘细肉切得薄如蝉翼,只需往那烤架上一放,片刻功夫便可食用。那野兔肉用酱汁腌制好,肚中塞了酸甜的果子,又刷了蜂蜜,若是烤着吃,味道极佳。众臣们有兴致的便自己动手,若不想动手的,侍女便会在旁伺候。 肉片陆续上桌,凝猫自己动手烤了起来,景瑜也从旁相协,烤好的肉捻起装入盘中,整整齐齐地装盘,放到了凝猫的面前。 “尝尝。” 凝猫便放下了烤钳,拿起筷子,捻起送到嘴里。 兔肉十分鲜嫩,蜂蜜涂抹过的表皮烤得脆脆的,兔子腹中的果子中和了油腻,一口咬下,不会过于肥腻,酥脆喷香,酱汁浓郁,更是衬托出兔肉的鲜美。 凝猫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好吃。” 她捻了一块送到了景瑜的嘴里,景瑜赞许地点了点头。 凝猫想给黄天仕也捻一块,只可怜他还在被临桌的一位大人缠着,为凝猫挡着不必要的纠缠。 而另一边的景琉也同样被另一个大人拉着说话,两边的人都想跟凝猫搭上话,都没能成功。上头皇上还坐着呢,他们也不敢过于放肆。 “凝猫吃吧,一会儿大哥再给他们烤。” 凝猫从善如流,专注地吃着自己手里的这份,景瑜则专心地烤着,时不时张嘴吃掉凝猫送到嘴边的肉。两兄妹和谐自然地把周围各种异样的目光都屏蔽掉了。 顺德帝的目光淡淡扫过众人,轻飘飘地扫过凝猫的身上,并未做任何停留,如此数次,慕容北辰的嘴角不觉勾出了一抹略带嘲讽的弧度。转而看向凝猫,见她旁若无人地享用美食,像足了贪嘴的小馋猫,嘲讽的面色这才和缓了下来。 宴会只进行了一半,顺德帝便提前离席,皇子群臣恭敬欢送。顺德帝走了之后,众臣这才活跃了起来。 除了兔子,后续更多的猎物被端上了桌,其中有一头肥硕的野猪,野猪已经烤好,浑身金黄,冒着香气,光是闻着就能想象那其中的美味。整只猪是被几人合力端上桌的,那么大的一只,就这样摆在了皇上下首的位置。 眼下皇上已经离席,众位皇子要分食,这次序可就多了讲究了。 五、七、八、十三、十九五位王爷依照长幼次序,那自然该是由五王爷燕王先开动,可看看慕容北辰的位置,那却是压着燕王一头的。 燕王殿下看着与黄天仕年纪相当,身形单薄瘦削,面色有些苍白,瞧着身体似乎不大好。 在众人的视线交汇中,燕王对慕容北辰粉饰太平地呵呵一笑,“十九弟,你先请。” 慕容北辰淡淡一笑,“五皇兄先来吧,长幼有序。” 瞧这态度,真叫一个兄友弟恭。 燕王却不敢领这个情,而是道:“你我兄弟,哪来这么多规矩。十九弟若给皇兄面子,便与皇兄一道分食这第一块。” 言罢,他抽剑,利落挥下,那侍者端在盘中的肉便被分成规整的两半。 燕王伸手向慕容北辰示意,众人的目光不自觉又往那瞟,十分担心慕容北辰十分不给面子地给拒了,凝猫也紧紧盯着那儿。 大家这么担心都是有根据的,毕竟这位是有前科的人,前科的对象还是皇上呢。 就在所有人屏气凝神的时候,慕容北辰伸出筷子,捻起了那半块野猪肉,咬了一口,细细咀嚼。 他的动作在所有人眼里仿若按下了慢动作一般,直到他吞咽下去,众人才齐齐松了口气。 凝猫这才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也给自己捻了一块狼肉,有滋有味地咀嚼了起来。 这人,可真是让人操碎了心。 慕容北辰吃了后,方才那暗涛汹涌的紧绷气氛一下就散了去,大家的反应几乎跟凝猫的差不多,纷纷收回目光,转而专注于自己手中的美食。 可就在这一瞬的功夫,众人只听得扑通一声,猛地抬头,便见前一秒还好端端的燕王,此刻身子往旁边栽倒,口吐白沫,全身都急促地抽搐了起来,神色痛苦扭曲,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众人顿时一惊,发出一片惊惶之声。那端着野猪的侍从更是吓得脸色惨白,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全身抖如筛糠。 凝猫吃东西的动作也顿时滞了一下,呆呆地望着那边。景瑜呆愣了几秒,随即伸手,捂住了凝猫的眼睛,“别看。” 凝猫被捂住眼睛,片刻后只听到一声尖刻到不似活人的嘶声尖叫:“辰王,害我!” 这一声过后,凝猫感到景瑜捂在自己眼上的手也僵了僵。 凝猫一下伸手拉开景瑜挡着的手,急急地望过去,入眼的一幕却险些叫她当场作呕。 前一秒还好端端坐着说笑的燕王此刻双眼凸出,口鼻呛血,脸色发黑,手指直直地指着慕容北辰,两眼也瞪着他,面上肌肉扭曲,死得惨烈又血腥。 她快速地把目光移向旁边的慕容北辰,却见他面上没有丝毫异样,还是那般从容不惊,只是一双眸子深沉得叫人看不见底,直直地盯着地上的燕王。 燕王最后那一瞬的尖叫后,众人发出一声声惊慌尖叫,各种目光都投向慕容北辰。 而太叔凌已经蹲在了燕王的尸身前,开始认真查看。 凝猫心头顿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下意识地抓紧了景瑜的手,禁不住微微颤抖着。 慕容北辰似乎察觉到了凝猫的视线,朝着这边看来,远远的,那紧绷的面上缓缓的勾出一抹和缓的弧度,对着她微微一笑。 看到这个笑,凝猫紧绷的身子这才和缓了下来,稍稍放开了抓着景瑜的手。 “死了。”太叔凌抬眼,对慕容北辰吐出这两个字。显然,他说了一句废话。 顺德帝收到消息,险些没直接晕过去,赶过来看到这么一幕,整个人好似一下老了十几岁,全没有了之前的虎虎生风。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顺德帝暴怒大吼,声音都是颤抖的。 “皇上请节哀,燕王中毒,已然回天乏术。” 顺德帝身子又晃了晃,“怎,怎么会?方才还好好的!这究竟中的是什么毒?” 太叔凌微微抿了抿唇,不自觉地看了慕容北辰一眼,“据殿下方才的症状,这所中之毒,乃是血缕衣。” 这话一出,更多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慕容北辰。 血缕衣,毒中之王。而其起源之地,不是旁的,正是北梁,是慕容北辰做了近十年质子的北梁! 方才慕容北辰离燕王最近,燕王吃了他吃剩的野猪肉就口吐白沫地死了,他却安然无恙。慕容北辰还在北梁呆了将近十年,要弄到血缕衣,易如反掌。 最主要的,人人都看在眼里,听在耳里的是燕王临死前的指证,还有那最后一声吼。 那么问题来了,谁的嫌疑最大? () 第48章寻凶 凝猫心头蓦地一下又沉了下去,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慕容北辰,被人算计了。 顺德帝在听到那话的时候,一下就跌坐在了那把大交椅上,眼神满是复杂地望着慕容北辰。 而慕容北辰却好似一尊雕像似的站着,一动未动,面上沉静,眸光深沉,好似他的周围什么事都没发生,自己也没半点所谓的嫌疑。 这时,坐在燕王身旁的少年一下扑通跪倒在地,一边痛哭一边大喊,“皇祖父!我父王死得好惨!请皇祖父为我父王伸冤做主!” 顺德帝半晌都还没缓过劲儿来,他动了动唇,还没发出声音,那孙儿慕容捷又已经哭开了,指着慕容北辰,“皇祖父!我父王是被十九叔害死的!方才我父王还好好的,可是与他分食了那块野猪肉,我父皇就突然中毒身亡了,他却好端端的!况这血缕衣,除了他这北梁质子,谁还能得到?我父王临死前还指着他喊,就是他要害我父王!在场的这么多人都听到的,皇祖父,您一定要为我父王做主啊!” 慕容捷说罢,“咚咚”地一下下重重磕着头,没一会儿额头上便已经渗出了鲜红血渍。 顺德帝身旁的太监赶忙去扶,慕容捷却不管不顾,哭得天崩地裂,连连喊着:“皇祖父一定要为我父王做主啊!” 顺德帝缓过神来,哑着声音大喝一声,“好了!事情是如何,朕自有决断!” 慕容捷这才停下了磕头,也没再哭嚷。 在慕容捷哭冤的时候,那厢,萧子渊已经把太叔凌的家什拿了来,师徒俩已经检查开了。 顺德帝沉声问:“神医,可查出了那毒的来源?” 所有人都把目光移向了太叔凌师徒二人。 萧子渊拿手指戳了戳太叔凌的背,动了动嘴皮,太叔凌这才起身,掸了掸前摆,接过徒弟递过来的揩手的帕子,缓声道:“桌上吃食和这头剩下的野猪都无毒。在下从燕王口腔中提了些食物残渣验过,可以断定,那血缕衣下在了方才燕王入口的那块野猪肉中。” 众人的神色各异,顺德帝的面上也一片沉凝。 顺德帝对方才之事一知半解,他手一指,点了一位老臣子,让他把方才之事一字不落地复述了一遍。 顺德帝再听得燕王对辰王的指控,脸色一下又变了,变得苍白不已,看着慕容北辰的眼神愈加复杂。 顺德帝看着慕容北辰,声音嘶哑,“辰儿,这事,你如何说?” 慕容北辰一掀衣摆,缓缓起身,行礼,声音清冷又疏淡,“此事与儿臣无干。” 只这么一句,掷地有声,再无其他辩驳之词,可偏偏,他浑身就是散发着一股强烈的气场,让人不敢质疑于他。 凝猫的双眼一直紧紧地盯着他,双拳紧紧握着,小身子绷得紧紧的,丝毫不敢放松。 景瑜的大手轻轻抚上她的手,拍了拍,给她无声的安慰。 一定会没事的,她的北辰哥哥才不是这么容易被打败的。 另一旁的黄天仕也是一脸焦急。就在方才,他家凝猫可刚拜了慕容北辰为师,慕容北辰更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对凝猫另眼相待。 现在慕容北辰若是出了事,他们黄家多少都要受牵连影响!现在他就是想要撇清,也没法子了!你说他能不急吗! 正当黄天仕焦头烂额之时,身旁的女儿一把抓住他的手,眼神哀求,“爹,您要帮帮辰王!” 慕容北辰只说了这一句话便懒得开口,而跪在一旁的慕容捷一下就又像是被踩了痛脚一般,指着慕容北辰大叫道:“不是你还会是谁?就是你先拿了那块野猪肉趁机给我父王那块下的毒!不然怎么解释我父王吃的那块有毒,你吃的那块却没毒?难道我父王会自己给自己下毒吗?” 慕容北辰冷觑他一眼,“也许他就是这么想不开呢?” 慕容捷顿时面色涨红,“你!我父王为什么要这般自戕?我父王临死前大喊是你杀了他,难道我父王临死前还会蓄意诬陷你不成?” “谁知道呢!” 慕容捷气急败坏,“你!你狼虎野心,从北梁回来之后就觊觎皇位,眼见父王是你夺嫡之路上的一大阻碍,你就第一个除掉他!” 慕容捷这番话惊得众人恨不得自己就此原地隐身。这皇家夺嫡的秘辛,知道得越少越好,更何况这人命都出了…… 慕容北辰声音冷得如同冰水相激,“他还不够格做我的对手,更不够格让我费心除掉!” 辰王这话,对他追逐帝位的狼子野心都不带掩饰的。大家又都想原地遁形了…… 慕容捷显然不是慕容北辰的对手,气场上被完全压制,眼下被慕容北辰一再刺激,整个人几乎要跳起来,他正待全力反驳,顺德帝手掌一拍,“都别吵了!” 慕容捷到嘴边的话一下都咽了回去,顺德帝又急急地喘了几口气,身旁的太监赶忙上前轻抚后背,又命人去拿药。 这时候,皇上可不能再生出什么好歹来。 这时,另一个锦衣男人站了出来,他二十出头的年纪,身形魁梧,面容硬朗,双目炯炯有神,透着一股精明。 他行了大礼道:“父皇,儿臣以为,当下应当想法子从血缕衣下手才是。虽然凶手多半不会把那毒药继续留在身上,但若是寻到蛛丝马迹,对此事总是大有裨益的。” “皇祖父,十三叔说得在理!孙儿以为,应当给在场的众位搜身!” 原那人便是排行十三的靖王爷,慕容宇靖,也即慕容飞雪的同胞兄长。 顺德帝总算缓了过来,他沉了沉,道:“那便搜吧。” 还未下令开始搜,慕容宇靖便又道:“父皇,这搜身为的是寻出毒药,可如此搜怕会有所不便。儿臣倒是有一个法子。” “快说。” “儿臣以前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这血缕衣霸道歹毒,常人若是入了口,便是些许分量便会当场暴毙。但有一种鸟,却对其有特殊的抵御作用,不仅如此,那种鸟嗅觉敏感,能识辨血缕衣。眼下若是能得那鸟来,它便自行能辨谁人身上有那血缕衣。” 言罢,慕容宇靖又转向太叔凌询问,“方才所言皆是从一本古书上所看,不知真假,敢请神医裁断。” 太叔凌眸子动了动,他身边的萧子渊便已经替他开口回答:“殿下所言,确有其事。那是北梁的神鸟,通体全黑,只尾翼缀着一点嫣红,因而又名一点红。” 慕容宇靖眉头一扬,露出笑来,“如此那便是极好的。十九弟不就刚好有一只吗?这事一时半会儿怕也查不清楚,现在派人回去把那神鸟取来便是。” 慕容北辰神色淡淡,“送人了。” 一旁的黄家人:……这踏马是啥情况?那破鹦鹉竟是神鸟? 黄天仕:回去马上就把那神鸟给还回去!绝对不能让人知道那神鸟曾在我们黄家待过! 景琉:好激动!我是跟神鸟玩过的人!话说那竟然是神鸟,老子竟没认出来! 凝猫:我竟给神鸟取了个这么接地气的名字! 景瑜:……读取失败。 () 第49章嫌疑 太叔凌总算知道了他们说的是什么,他一拍脑门,“巧了,我倒有一只,也是一个朋友送的。” 太叔凌的话一出,大家都把视线投向了他,他摸了摸下巴,“不过我那只性子野,来了这行宫就飞去玩了,也不知还能不能召回来。徒儿,去把为师那柄玉笛拿来,待为师吹上一曲。” 萧子渊懒得拆穿他师父,什么朋友送的,压根就是他师父从慕容北辰这里抢的,生生把人家一对儿拆散了。 对太叔凌这厚颜无耻的话,慕容北辰也淡淡瞟了他一眼。 萧子渊把那笛子拿了来,太叔凌把笛子凑到嘴边,作势要吹,一口气都提了起来,却又生生放了下去,呵呵笑了两声,转而对他徒弟道:“徒儿,还是你来吧。” 萧子渊淡睨了他师父一眼,接了过来,默默在方才他师父凑近的地方擦了又擦。 这又是他懒得拆穿他师父的第二个谎言,那鸟他师父抢了回来就撒手不管了好吗,一直都是他这个徒弟在养好吗,所以这玉笛也是他用来训练神鸟的好吗!什么为师的玉笛,什么待为师吹上一曲,他师父真的越来越无耻了。 少年双目低垂,薄唇轻启,骨节分明的手在笛上有规律的点按,笛声飘荡,清脆悦耳,清远悠扬,一时竟叫人沉醉。 一曲未完,一个小小黑影便从夜空中俯冲而下,落在了他的肩上。那外形,与凝猫的那对颇有相似,最大的相似便是它们尾翼上的那一缕嫣红。 小鹦鹉颇有灵性,对着熟人脆生生地打着招呼,“乖徒弟!乖徒弟!懒师父!懒师父!” 小鹦鹉眼珠一转,一下又看到一个漏网熟人,扑着翅膀便飞了过去,呱呱直叫,“主人!主人!” 萧子渊:……叫谁主人呢!真是个养不熟的! 众人这都明了了,原这神鸟是慕容北辰送给五鬼神医的。只是他们不知道,此神鸟非彼神鸟。 眼看着一场毒杀侦破案件就要演变成了神鸟观赏讨论大会,有人正待拉回正题,站在慕容北辰肩上蹭他的鹦鹉就一下飞了起来,却又不飞走,只围着慕容北辰,往他衣袖上啄,啄了两下,就脆生生地叫了起来,“血缕衣!血缕衣!” 这两声,很成功地把物证找了出来,凝猫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太叔凌读不了鸟的唇语,不知道这笨鸟说了什么,但他却敏锐地观察到了所有人脸色的变化,以及这笨鸟的不寻常。 他大步走向慕容北辰,把那笨鸟赶走,自己上手一验,脸色也跟着变了。 “你衣袖上有少量血缕衣残留。” “我没碰那玩意儿。” 他们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着。 如此便能断定了,这事儿是专给慕容北辰下的一个套,而这个套的成本竟这么大,不惜搭上燕王的性命。 他们都没来得及再多做交流,慕容捷就已经叫了起来,对着慕容北辰炮火全开,“十九叔,眼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这神鸟都说了你身上有血缕衣,我父王不是你下毒所杀,又会是谁?皇祖父,请您一定要为我父王做主!严惩真凶!” 顺德帝眼中闪过沉痛,“辰儿,你……” 慕容北辰眼神冰冷桀骜,“他还轮不到我费心亲自动手。就算要动手,也不会用这么粗糙又破绽百出的法子。” 慕容捷一时又气得浑身哆嗦,“我父王都已经被你杀了,你竟还这般侮辱他!你……皇祖父自会有决断!自会替我父王做主!” 手心手背都是肉,一时间,顺德帝面上皆是沉痛和为难之色。 众臣们第N次希望自己能原地隐形……皇家的事,谁愿意掺和?一个不小心没把好龙脉,表错了态,那可是万劫不复的后果。 慕容捷再度重重叩头,“皇祖父!请您为我父王伸冤做主!” 顺德帝缓缓抬眼,看向慕容北辰,声音带着些许嘶哑,“辰儿,这件事,你有什么要说的?” 慕容北辰神色冷傲,语气淡漠,“该说的儿臣方才都已经说了。” 顺德帝一时默然。 这时,另一个不知名的王爷站了出来,“父皇,此案目前为止十九弟的嫌疑最大,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今日十九弟既然有这嫌疑,就应当暂时收押候审,直到寻出真凶。” 凝猫一听,整个身子都顿时绷住了。 看过那么多穿越宫斗剧,凝猫并不傻,这件事摆明了就是有人故意陷害慕容北辰,甚至要置他于死地! 皇家的斗争,从来都是严酷而残忍的。而圣心难测,慕容北辰之前又那么屌,丝毫没给顺德帝面子,万一顺德帝借着这个机会就把这个碍眼的儿子除掉了呢? 凝猫拉着黄天仕的手又紧了紧,“爹……” 黄天仕:……爹可真后悔带你来了这儿! 上头,顺德帝沉着脸久久没说话,下头的人一个个都垂着头装聋,当事人慕容北辰就像是一桩冰冷的木雕,面无表情。 正这时,黄天仕颤颤巍巍地起身,行至正中,跪倒在地,“皇上,微臣斗胆,于此案有疑要禀!” 黄天仕感到周围各种目光都嗖嗖地射了过来,后背禁不住湿了一大片。 慕容北辰的眸光微动,一直没任何表情的面上总算变了变。他微微侧头,将目光投向凝猫的方向,却发现她和她大哥正凑在一起,不知在捣鼓什么,压根就没看这边。慕容北辰的心头再度升起一股波澜。 顺德帝略感意外,但还是说:“黄爱卿,你有何见解?” 黄天仕暗暗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这才道:“此案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表面上看辰王殿下的嫌疑最大,但实际上,大家却都被惯性思维所限,忽略了一些细节。微臣的猜想也许并不对,但也能为此案侦破提供一条新的思路。” 他顿了顿,往儿子的方向看了一眼,见景瑜点了点头,他这才又道:“微臣再斗胆,请犬子向众人回放一番方才的情景,皇上看了,自然能明白微臣的意思。” 众人闻此,好奇心都被提了起来。顺德帝的眼中也闪过一丝别样意味,“好!朕拭目以待!” 景瑜和景琉两人起身,手中托着托盘,盘中摆着一块完整的肉块,行至正中,行礼叩拜。黄家原本的位置,就只剩下凝猫一个人孤零零的坐着,而她的身后,不知什么时候萧子渊已经站在了那里。 凝猫双目炯炯地望着场上,全身都绷紧了。 萧子渊的眸子澄澈,薄唇紧紧抿着。那头,慕容北辰的眸子愈加深沉,太叔凌也扬了扬眉,朝他徒弟抛了记饶有兴味的眼神。 人群中,一双好看的眸中也闪过一丝异样,事情似乎比预想的,更精彩了。 () 第50章洗刷 “请神医验验此肉是否有毒。” 太叔凌依言检验,“无毒。” “再请验我们身上是否藏毒。” 再验,“无毒。” 检验完毕,景琉拿起自己那把宝贝鱼肠匕,锋利的匕首一划,一块完整的肉便一分为二。 景瑜先捻了一块,放入口中,咀嚼吞咽。一切如常。 景琉接着捻起剩下的另一块,同样放入口中,咀嚼吞咽。一切…… 景琉下一秒便晃荡两下,倒了下去,最后他还指着景瑜大喊,“大哥,你坑我!” 喊了这话,景琉就晕了过去。 众人:……剧情真踏马相似,那最后一嗓子真的不是故意加上去的吗? 顺德帝也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颤声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慕容北辰看着,却已经恍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太叔凌上前检查,了不得,这小子中的竟然是他秘制的迷魂散,他怕是要昏上几天了。 太叔凌瞟了一眼那头的徒弟,原来人站在那边是有原因的,他徒弟一会儿工夫就被人家拉成了同谋。 “没事,只是中了迷药,睡几天就醒了。” “可这迷药是怎么下的?方才神医怎么没验出来?”顺德帝急道。 太叔凌拎起那把锐利的匕首,指着它,“很简单,我没验他身上这把。迷药下在这匕首上。” 踏马的谁知道他会突然从层层贴身里衣里掏出这把匕首割肉啊。 “可为什么另一个人没事?”慕容捷叫了起来。 太叔凌把匕首凑到鼻子上嗅了嗅,“这就更简单了,这匕首只有一面涂了迷药,另一面啥都没涂。” 众人的神色都变了又变,谁都没想到事情原来这么简单。 太叔凌大步流星走到燕王的座位旁,一下就抽出了那把搁在座位上的宝剑,又凑到鼻子上嗅了嗅,突然就笑了,“没想到黄大人竟是断案神手,能见微知著,明察秋毫。” 这话一出,大家都明白了太叔凌的意思。那血缕衣,果真是下在了那宝剑上。 黄天仕听了这话,却是只干笑了两声,又偷偷抹了一把汗。 那边的凝猫一直紧绷着的身子这才松了下来,一直握紧的小拳也跟着松开了去。 几位王爷的面上都现出各异神色,慕容捷却是满脸的不敢置信,一时呆若木鸡。 黄天仕却还是要继续把这出戏唱下去,他又开口道:“皇上,经过方才试验可知,此案的确存在着疑点。一开始大家都没注意到,燕王并没用侍从事先准备的匕首割那野猪肉,而是抽了自己的宝剑分割。而那柄宝剑,却被人事先在剑身的一边涂了毒药,燕王恰好就食用了那带毒的一面,所以才毒发身亡。至于这事先下毒之人究竟是谁,却还要再行探查。但微臣却斗胆以为,辰王殿下实乃清白。” 黄天仕顿了顿,声音已经没了之前的紧绷,“其一,这分食野猪肉的提议是燕王提出,辰王是被动受之。其二,用自己的宝剑分割野猪肉,也是燕王自己的所为,并无人强迫,更没假手于辰王,如何有辰王要加害燕王这一说?其三,这毒药涂抹在了宝剑的一侧,可用肉眼终究无法分辨。若是辰王所为,他若不小心误食了有毒的一份,岂不是得不偿失?把自己的性命也搭了进去?其四,燕王分割了那野猪肉之后让辰王先请,而按照正常人的思维和礼仪,一般都会拿自己这一侧的这份,辰王亦是如此。而这一块带毒的机率有半成,若辰王这半边带毒,那么没命的就会是辰王殿下。试问辰王殿下如何会傻到选择这么一个处处充满危机和偶然的毒杀方式?” 黄天仕的一番话下来,众人都若有所思。 慕容捷神情变幻莫测,这样的转变让他有些难以接受,“那十九叔袖子上的血缕衣是怎么回事?” 太叔凌摸摸下巴,“凶手既然能往那燕王的宝剑上抹药,那自然也能在辰王身上故意留下痕迹。不过这说来倒也奇了,那凶手怎么就能断定燕王会跟辰王分食那块野猪肉?又怎么知道燕王会用那把宝剑分割?这凶手,可真是奇了。” 慕容捷这下没话说了,只是一双眼睛失神地望着地上燕王的尸身。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其实稍有理智的人都能联想到,这个毒杀案一直都是燕王的所为在推动和主导,辰王人什么都没主动干。究竟是谁想害谁都要另说了。 顺德帝显然也不傻,这种可能一下就跳入了脑中,他的脑仁开始发疼,一股难言的复杂涌上心头。 难道真的是燕王欲害辰王不成,反倒把自己搭上了?又或者,除了燕王,还有其他的人在操纵利用?不论是哪种情形,顺德帝都不想看到。 慕容北辰至始至终一直默默地站着,一语不发,面容沉静如水,好似他们所说之事与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这样的淡定,除了他也没谁了。 顺德帝又像老旧的电脑卡壳一样卡住了,久久都没个决断。凝猫不觉心想,难道他上朝的时候听朝臣禀奏裁决的时候也这么慢吞吞的? 半晌,顺德帝终于开口,“此案,交刑部调查审理吧。” 刑部尚书赶忙颤颤巍巍地跪地接下这个烫手山芋。 这话之后,顺德帝便起了身,由总管太监搀着,就这样,走了。 就这样吗?辰王呢?所以皇上是默认了辰王的清白了吗?皇上你别走,再给句明白话啊! 黄天仕却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差点就跟二儿子一样软在地上。他方才可真是进行了一场豪赌!幸亏,他赌赢了! 好好的一场晚宴,就这么阑珊收场。 实验品景琉被宫人抬回了漪澜阁,好生安置了。 黄天仕牵住自家闺女,“今晚跟爹睡。” 凝猫一把拽住她大哥的手,暗暗求助。她爹那眼神,摆明了是要秋后算账啊! 谁知她大哥却温柔地把她的手重新交到他爹手里,“乖。” 凝猫就这样被黄天仕牵走了…… “爹……辰王他救过女儿呢,还救过娘亲和哥哥,咱们帮他一次,不应该吗?而且,他还是我新拜的师父。”还是您兴冲冲地拉着我拜的呢…… 黄天仕还没开始教训,凝猫就已经先发制人,一下就把他所有的说辞都完爆了,黄天仕半晌都蹦不出一个字来。 凝猫小心翼翼地觑着她爹的神色,最后,黄天仕只能重重叹息,“爹是自私的,只希望你的生活,我们的生活简简单单的。” 凝猫身子震了一下,这话,她大哥也跟她说过。惟愿简简单单,这样的愿望,看似简单,但实际上,简单才是最难得的。 方才她的推测若是错的呢?那柄剑若没有毒呢?他们又该如何全身而退?那就是把整个黄家都给搭进去了。 “爹……” 黄天仕只轻搂着女儿,抚了抚她的小脑袋。木已成舟,他们业已逃过一劫,如今再后怕也是无用。 只是,他的小女儿,如何会能道破其中玄机?她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大胆机敏了? 黄天仕正在心下暗自揣摩着,那一厢,景瑜却是出了门,往慕容北辰的处所走去。 既然已经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那便是时候该当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了。 () 第51章坦白 悄悄送走景瑜,慕容北辰那双黑亮的眸子微闪,一抹浅淡笑意溢出。 许何非从外头敲门而入,便看到了他家公子那抹笑,连带着嘴角都扯了起来,整个人轻松又愉悦。 我了个不得了,黄家人这都是成精了吗?一个个都这么不寻常,能牵引他家公子的情绪波动。 他多久没见他家公子心情这么好了?更何况就在今晚,他还被人精心陷害了一番,可偏偏,人想在就这么一副春风满面的模样。方才他家公子和黄家大公子究竟做了什么愉悦身心的事啊? 咳咳,他绝对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是那丫头想出的。” 许何非正跟那YY呢就听他家公子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许何非的YY终止。 什么是她想出来的?许何非脑子转了一下,立马就明白了,一时亦不觉惊奇。 “没想到那丫头这么聪明。” 慕容北辰真正高兴的却不是她的聪明,而是…… “那丫头……有胆气,总算公子没看错人。” 慕容北辰缓缓地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漫不经心地抿了一口。他没搭许何非的话,但眼底眉梢的轻快愉悦不加任何掩饰。 她为他担心,这让他愉悦。 片刻,慕容北辰放下杯盏,方才眼中的愉悦也渐渐减退,换上了往常的清冷淡漠之色。 “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许何非也正了正神色,“属下的确查到了可疑之人,可是一时不察,让他们咬舌了。他们身上也没有任何象征身份的物件。” 慕容北辰眸中冷色尽显,整个人的气场跟方才的完全判若两人。 “是属下办事不利。” 慕容北辰沉默半晌方开口,却没有责备的话,“依你看,这些人,跟当日官道袭击之人,可有干系?” 许何非闻言顿时一怔,脸上现出了些许凝重之色,“公子怀疑……若是如此的话,身份定不简单。单从他能操控燕王就能看出一二。” 慕容北辰缓缓起身,踱至窗前,冷冽的眸光远眺,“敢惹我慕容北辰者,死!” …… 皇家狩猎,以燕王中毒身亡一事无疾告终,第二天大家都踏上了返程,连原本凝猫十分期待的泡温泉项目都搅黄了。 黄家的马车中,凝猫和景瑜相依而坐,另一边横躺了个人,呼呼大睡着。 那人自然就是景琉无疑了,他被五鬼神医的迷药迷晕了,现在还没醒呢。 “昨晚睡得好吗?” “好。大哥呢?是不是又不听话地看书到三更半夜。” “没。” “黑眼圈是怎么回事?”小胖手一指。 两兄妹对景琉的呼噜声恍若未闻,兀自说着话。 凝猫眯眼一笑,“说,大哥昨晚上偷偷做了什么坏事?” 她是个单纯的好孩子,她真的没有邪恶。咳咳…… “我去找辰王了。”她大哥十分淡定地说。 找辰王做坏事了?咦等等!找辰王了? 凝猫胖躯一震,双眼溜圆,无数小心思咕噜咕噜往外冒。 景瑜低头看她,浅淡的眸子隐隐泛着一股似笑非笑。 凝猫被他这样洞察一切的眼神瞅得有些难以承受,声音不自觉就低了几分,“说,说了什么啊?” “我们说了什么,你难道猜不到?”景瑜幽幽反问,那双眸子更是深意尽显。 凝猫的心里顿时又是一震,心虚的感觉更汹涌了。 景瑜伸手,抚了抚她的脑袋,眼神别有意味。 “凝猫啊,你这小小的脑袋,什么时候竟然装了这么多的秘密?” 凝猫的小心肝颤啊颤,再一次的,她感到了这位大哥那无形的气场。 他的气场不似慕容北辰那般冷冽外显,乍一看给人一种温和无害的感觉。但只有真正接触了才知道,他那是杀人于无形啊!他的心思简直比头发丝还细,他一个眼神就像能把人看透,凝猫觉得自己现在在他面前近乎透明! “大哥,你,开什么玩笑呢,呵呵,呵呵呵……” 他狭长的眼眸轻轻一挑,声线中也有股漫不经心的味道,可就是叫凝猫心头绷得紧紧的。 “是要我说,还是你自己说,自己选,嗯?” 凝猫在他那漫不经心又无处不在的淫威下,彻底软了。呜呜,我说还不行嘛…… 于是,一路的旅程就变成了凝猫的自我坦白大会,这次凝猫是半点犄角旮旯的事儿都不敢隐瞒了,包括在慕容北辰家里吃了多少道菜她都背了出来。 景瑜的手规律地敲着,眼眸意味不明。 “大哥,事情就是这样,我已经全都坦白了。我发誓,再没有任何事瞒着大哥了!”穿越换芯的事当然不算啦! “你喜欢他?” “呃嗯,对他很亲近的感觉,就像是亲哥哥一样。这种感觉来得很自然,自然得连他对我好,我对他亲近都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事。” 景瑜眸光定定地看着她,看得认真,就像是近视的人没戴眼镜看东西一样专注。 他看到凝猫那颗笑窝就这样跳了出来,温润馨甜的感觉。 第一次,景瑜竟有了嫉妒的感觉。 “大哥,辰王是个好人,你不要对他有偏见。” 景瑜眨了眨眼睛,忽而就换了一副语气,格外认真地对她说:“其实大哥去找他,不过是感谢他为三弟请了神医,为你教训了小郡主,并嘱托他在教你骑马时好好照看你而已。不过,我倒没想到,他竟然用美食诱惑,夜半掳人,还出言威胁爹把你带来这行宫狩猎,唔……我似乎又要好好重新界定他这个人了。” 凝猫闻言,小脸顿如五雷轰顶,脸色变了又变,看着景瑜的眼神充满了深深的恶意! 所以他一开始就只是在诈她,他压根什么都不知道!没想到她这么不经诈,一诈就全都倒了出来! “大哥!你,你骗我!” 景瑜十分坦然地迎视她的目光,“大哥不过随口问了那么一句,谁知道你还真说了,这便只能说明,你心里有鬼。” 凝猫:…… “再说,我说得不对吗?以美食为诱,半夜三更诱骗闺中小姐,如此行径难道没有不妥?” 凝猫:“……我才六岁虚岁!没有什么名节要考虑!”她义正言辞。 “嗯,虽然才六岁,论斤卖也能卖个好价钱了。” 凝猫:……还是不是亲兄妹了! “以后不允再如此,可知道了?”景瑜收起玩味,语气不轻不重,可却有一股叫人不能抗拒的威慑。 “……知道了。”一秒变受气包。 “现在你们是师徒,就算你想吃什么,也不用再那般偷偷摸摸的。”景瑜的语气和软了几分,“若是真的想晚上出去玩就跟大哥说,大哥带你去。” 受气包一下就被安抚了,心里的暖意流经四肢百骸,压都压不住。 “那两个丫鬟,你若实在想留下,那便留下吧。随你喜欢。” 凝猫一下又怔住了。 “她们若是用得不顺手就告诉大哥,大哥替你打发了。” 凝猫激动得猛点头。 “在辰王府若是受了什么委屈也告诉大哥,大哥想法子替你出气。” “大哥,你真是我的亲哥哥,嫡亲嫡亲的!”凝猫一下就扑进了他怀里。 景瑜接了个满怀,不觉嗤笑,“你个丫头,方才在心里怎么编排我?暗骂大哥不是嫡亲的?” 一不小心,又被她大哥抓住了痛脚。凝猫唯有呵呵呵的卖萌娇笑。 “哪有哪有!就算不是嫡亲的,那也是二哥!我们那么聪明伶俐,他那么傻里傻气。” 旁边的景琉“咕咚”一声从矮榻上摔了下来,这下总算是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一脸天外神游的模样,“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凝猫和景瑜相视,两人同时大笑,景琉挠了挠晕乎乎的头,不觉也跟着傻笑起来。 () 第52章骑装 回到家中,凝猫第一件事就是舒舒服服地泡个澡。 明明只去了几天,可凝猫却觉得自己好似离开了很久。 想到燕王,不知道他的案子最后会查出什么,不知道慕容北辰会不会再受牵连。 而景琉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二狗子借走了。 来看女儿的周氏一脸疑惑,“你二哥又犯了什么魔怔?对着那鹦鹉一脸崇拜,跟见了亲爹似的。” 凝猫一脸认真,“瞎说,亲爹明明都要靠边站!” 第二天,一家子正围坐在餐桌前吃着早饭,管家就自外头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黄天仕发现,自从来了京城,管家一惊一乍的次数直线上升。 黄天仕觉得自己的心脏也已经被练得强大了不少,他不紧不慢地问:“又发生了何事?” “回老爷,外头,辰王府,又来人了……” 黄天仕的小心肝又颤了颤,他觉得过不了多久他一定会患上辰王恐惧症。 饭桌上的人面色各异,最淡定的是凝猫和景瑜,最紧张的是周氏,最兴奋的是景琉,最茫然的是景瑞,而最复杂的,就是黄天仕了。 “请进来吧。” 想其乐融融地吃个早饭都不成…… 片刻功夫,许何非又领着一干人走了进来,那架势,跟大年三十拜年送贺礼的一模一样,每个人手中都托着个托盘,只不过这次搁在托盘上的锦盒大多了。 许何非虽然只是辰王身边的侍卫,官阶在黄天仕之下,可黄天仕哪里敢给他摆架子,领着一家子就都放下了碗筷,以一副接受阅兵的姿态迎接着。 许何非也不拖泥带水,一挥手,身后的人就啪地打开了大锦盒,把锦盒的东西一提,一抖,一下就展现在了众人面前。这一下,大家的眼睛都直了。 却见那是一袭艳红骑装,明艳又大气,色彩艳丽得充满活力,美得叫人错不开眼去。只这一眼,凝猫就知道了何为惊艳。 紧接着,第二个人打开了锦盒,这次却是一身绯绿短衣,清新嫩绿的色彩,简洁明快,清新自然。 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黑色,杏色,月白色,或斗篷或短衣,或简洁或繁复,或清新或明艳,每件都各具特色,每打开一样都有种打开潘多拉盒子的感觉。 后头还有一半的锦盒没开呢。 再打开,却不再是衣裳,而是靴子,靴子的样式也各有不同,有鹿皮短靴,有长靿靴,有牛仔靴,每一双都是专为骑马所配。 最后打开的锦盒里装着的却是几条漂亮的腰带。 一应物件展示完成,黄家人已经集体石化。 许何非很满意地看着他们集体石化的模样,微微一笑,“黄大人,这是辰王殿下命属下送来的几套骑马装,明日申时属下会亲自来接四小姐到王府学习骑射,戌时前会送回来,马具也已经准备妥当,届时四小姐只需要把骑马装穿好即可。” 黄天仕半晌才反应过来,脑中有些不好使地吐出这么一个字:“……好。” 许何非在黄家人各异的神色中施施然走了,只留下大大小小十几个锦盒。 他一走,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凝猫,凝猫一脸无辜地回望着他们。 看着我做什么,我什么都没做啊。要怪就怪她的魅力太大,挡都挡不住啊。 翌日,天气晴好,雪也没下了,还隐隐见了些太阳的影子,是个学骑射的大好日子。 一大早,周氏就到了闺女的卧云阁,一脸复杂交错地瞅着她,好似有千言万语又无处诉说,最后只拿出一个护膝给她腿上戴上,“这是娘这两天赶出来的,先将就戴着。过几日娘再给你缝个新的。” 周氏走了之后,他大哥就跟着来了,他拍了拍她的脑袋,嘱托道,“注意安全,别摔着。” 大哥走了,二哥捧着二狗子跟着来了,“悠着点,要学不会回来二哥教你。” 你那骑术好意思说? 凝猫睡了个午觉,估摸着她三哥也要来了,果真,她刚从床上爬起来,她三哥就慢腾腾地来了,这货来了就干坐了半晌才开口,语气中是满满的气闷。 “都不与我说。” 一家子都知道,就他一个人蒙在鼓里。 这委屈的小模样,顿时觉得他有点可爱。凝猫一直以为她三哥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属性,谁知道她三哥会关心这个,会吃这个醋啊。 凝猫讨好地笑,“我觉着不是什么大事,娘亲我也没特意说呢。” 原本依照她二哥的属性,这个消息他定会兴致冲冲地告诉她三哥,可是那只神鸟一下就把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了去,所以这就给忘了。 她这么说之后,她三哥的脸色这才和缓了些。 他又坐了会儿方道:“好好学,注意安全。学不会也不要紧,没人会笑你。”凝猫赶紧点头如捣蒜。 申时,许何非十分准时地出现在黄府门口,凝猫也换好了骑装,她穿了那件最明艳的红色骑装,脚下踩着那双鹿皮靴,头发简单梳着双髻,乖萌中又带着股飒爽英气,真真是跟年画里走出来的一般。 在许何非要把她领走的时候,黄天仕刚刚赶回来。 许何非看到黄天仕,笑脸盈盈地打招呼。 黄天仕看着女儿站他身旁,总有种送羊入虎口的感觉,可他却忘了当初是谁心急火燎地让凝猫拜师的。 黄天仕抚了抚女儿的脑袋,千言万语,当着许何非的面就都只凝成了一句话,“要听师父的话,好好学。” 凝猫带着全家人的嘱托,沉甸甸地上了马车,临了冲着家门口的几人挥了挥小胖手,那架势,就好似她一去不回了一般。凝猫却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变得暖融融的。 许何非骑马与马车并行,他转头对车里的凝猫说,“丫头,如果我现在把你给卖了,你猜他们会怎样?” 凝猫一掀车帘,小脸上满是认真,“那你可别再回来了,不然定要被活活手撕了。” 许何非闻言朗声大笑了起来,“他们可撕不过我。” 凝猫却是一挑眉,理直气壮又理所应当,“我北辰哥哥可以啊。” 得了,一招秒杀。 () 第53章翻羽 到了辰王府,凝猫看到了一匹高傲、冷峻、奢华又漂亮的马。 它通体雪白,没有丝毫杂质,阳光下泛着璀璨迷人的光泽,脖颈健美,身形纤细却也肌肉发达,就像是马中的贵公子,让人不自觉多看几眼。 “取个名儿吧。”慕容北辰淡淡道。 凝猫撑着脑袋想了半晌,最后无力地摇头,“还是北辰哥哥来吧。” 要她取,只怕第二个二狗子就诞生了。 慕容北辰伸手在那头上抚了抚,沉吟片刻方道:“周穆王《拾遗记》中曾记载着八骏,其中一骏名曰翻羽,能行越飞禽。此马虽身量纤小,脚力却丝毫不逊色,就叫翻羽吧。” 凝猫的手掌啪啪地拍了起来,“好名。” 她的马屁刚拍了一半,身子就是一轻,转瞬便已经被扔马背上了。 节奏太快,凝猫双目呆了呆,胖身板僵了又僵,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身下的翻羽昂了昂头,鼻孔重重哼了两声气,凝猫双目顿时就更无神了,面瘫了个脸看他,“北辰哥哥,我突然有点内急……” 慕容北辰拿眼瞅她,“别装。” 凝猫:…… 怎么一点都不可爱! 慕容北辰捏住凝猫的脚给她往马镫里套,又握过她的手,把缰绳塞到她那软胖的手中。 大手在她的小手上捏了捏,“有我在,不用怕。跟着我的指示做就好。” 他的话就好似有魔力一般,凝猫一直紧绷着的身子一下就放松了下来。 “腰板挺直,手放松,小腿紧贴马腹,抬头看向前边……” 他的声音温柔,软软地钻进凝猫的耳中。每每她做得不到位,他便伸手一点点矫正。 慢慢的,凝猫也觉出了其中的趣味,身下的马也没那么难控制了,她开心极了,“北辰哥哥,原来骑马这么好玩!” 她笑颜如花,清脆明朗的笑声在整个练马场回荡,慕容北辰的唇角也不自觉地扬了起来,空气里似乎都溢满了馨甜的芬芳。 许何非远远看着,心情也跟着明朗了起来。他觉得,这个冬天,似乎一点都不冷。 凝猫每天下午被接到辰王府练马,每次都练到饭点,然后辰王府就把晚饭也包了。 辰王府的饭菜精致,还不带重样的,凝猫自然是吃得开心。 几天之后,凝猫跟翻羽已经培养出了默契,她也能小心地骑着它慢慢地练马场上溜达,当然,速度自然是慢之又慢。 而受身体条件限制……太矮了,她直接跳过了学上马的环节。 撇开这点不说,她也算是学得有模有样。 这晚,凝猫像往常一样和慕容北辰相邻而坐,携手对付着满桌的美食。 她正捧着一根香辣鸭脖啃得认真,饭厅外就传来了一个声音。 “小凝猫,又吃独食!” 凝猫转头,便看到太叔凌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端着一脸的笑,而他身后,慢吞吞地跟着一个小尾巴。 因为吃了辣椒,凝猫的两张唇瓣红彤彤的,眼中也盈盈蒙着一层淡淡水雾,只消再辣上那么一丁点,那水雾就要凝聚成滴,滚了下来。可她的脸上却满是餍足,俨然是一只味蕾得到满足的小馋猫。 太叔凌像上次那样直接就坐了下来,丝毫没管旁边那位永远冷眼相望的冰神。 太叔凌大刺刺地坐下了,萧子渊也只得跟着慢吞吞地坐了下来。 “神医,你是嗅着香气找来的吗?” 凝猫说着话,一边吸着鼻子,手上还拿着那半根没啃完的鸭脖,那模样,自然是丝毫没有大家闺秀该有的仪态,却并不叫人觉得粗鲁,反倒现出一股子萌态。 “是啊,幸亏本神医的鼻子够厉害,不然,可就错过了这么多美食。那个丫头,再添副碗筷……唔,徒儿你要吃吗?” 萧子渊瞪着两眼看他师父,却半晌没吱声。他的脸皮不允许他说出那个字。 “不吃啊?那你就看着好了。为师可是真的饿了。” 萧子渊的眼神又幽怨了几分。 “你这么看为师做什么?想吃?想吃就吱声啊,瞎不好意思什么,反正又不花咱的钱。唉,再给添一副碗筷吧,免得叫人说为师虐待你。” 凝猫看着萧子渊被他师父欺负的样子,不觉暗暗好笑。难怪那次他们迷路的时候他不到最后都不愿意叫他师父帮忙,按照这位神医的尿性,真的可能把他从头到尾狠狠嘲笑一番……话说那次他有没有被嘲笑? 两师徒就这样不请自来,而慕容北辰至始至终都冷着脸,虽然也没赶人,但显然也是不欢迎的。 太叔凌的脸皮厚,全当看不见,已然兴味十足地跟凝猫聊起了天。 “那玩意儿好吃吗?”他指着凝猫手中的鸭脖。 “好吃!又香又辣,够味儿!”她竖起了油腻腻的大拇指,“神医也尝一根。” 太叔凌两眼放光,也没客气,伸手就直接拎了一根开啃。 刚啃了一口,那股香辣味儿就霸道地占了一嘴,他也竖起了大拇指,“好吃!” “是吧,北辰哥哥家的厨子可厉害了,每一道菜都特好吃。” 聊起吃的,太叔凌也颇有心得。 “前些日子他家有个厨子,那真叫厉害,川鲁粤苏浙闽湘徽八大菜系无所不通,无所不精。特别是那曼陀样夹饼,他做得那是真好吃,金黄油亮、酥香酥脆的。可我刚吃出点味儿,那厨子就不知道怎的就给这神经……给辰王殿下他给辞了。今天可真是托了你这小丫头的福才重新吃上了些能入口的东西。” 凝猫听了这话,不觉愣了愣。转头看慕容北辰,他神色淡淡,慢条斯理地吃着,没有任何异常。 那个厨子…… “我说辰王,现在你都管这丫头的饭了,赶紧把那厨子弄回来啊。你不是最宝贝这丫头的吗?” 慕容北辰抬眼淡淡扫他一眼,声音不疾不徐,不紧不慢,“没这必要。” 凝猫呆呆愣愣好几秒才回过味儿来,像是被人撒了一把糖,整颗心都要甜得发腻了。 凝猫低垂下头,啃着手中的鸭脖。原本辛辣的味道在这瞬间好似都变了味,变成了甜的。脸颊一点点爬上红,侵染着嫩白的面颊,如熟透的水蜜桃一般诱人可口。 凝猫正埋头专心啃着手中那根鸭脖,便瞥见一双筷子落到了她的碗里,捻着一个圆胖胖的汤圆,“尝尝这个,解解辣。” 凝猫对他已经拒绝无能,只温顺地舍弃了鸭脖,准备对付那枚汤圆。 她正找着擦手的帕子,小胖爪就被人握住。慕容北辰已经拿着那张帕子细细地擦了起来。 油油腻腻的手被他用干湿帕子反复擦了几遍,终于恢复了原本的光洁。 她的手短秃秃的,还很肉,摸上去就像没骨头似的。白白嫩嫩的小甲,手背上有小小的梅花窝,煞是好看。 有人在看凝猫的手,凝猫却直直地盯着这双握着她的手的手。他的手好看,纤细白洁,就跟玉做的似的。 看着看着,凝猫的脸不觉更红了,她赶紧念起了清心咒:不可以不可以,我才五岁啊五岁!哦不,现在是六岁了。可是,六岁也不可以啊不可以! …… 回到家中,凝猫胖手一挥,吩咐道:“去,让张厨子给本小姐做个曼陀样夹饼尝尝。” 丫鬟们瞅着她圆滚滚的小肚子,“小姐,您肚子怕还不饿吧?” 凝猫的笑窝深深陷着,整张脸都充满了明媚,“本小姐今天心情好,心情好就要多吃!” () 第54章刺绣 在辰王府学了一段时间骑马,凝猫每天都圆滚滚着肚子回来,瞧着似乎又圆润了几分,这样一开始担心她会受委屈的黄家人都转而担心起辰王府的米粮来了。 这头她的事总算让黄家人心里稍安,两个家长都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景瑜的身上,因为过不了多久儿子就要参加科考了。 古代科考分门别类,第一次是童子试,考上者称为童生。第二次是考试院试,成秀才,第三次是考试乡试,成举人。 而前三次考试,景瑜都一路考了过来。这次他要参加的是春闱会试,考试时间为二月中上旬。会试考中为贡士。 而考上了贡士者,在当年三月初便要再参加最后一轮殿试。殿试由皇上主持,只考时务策一道。通过殿试的叫进士,第一名状元,第二名榜眼,第三名探花。 这一层层过关斩将的考了过来,只差最后的两轮,所以这二月三月,对景瑜而言极为关键。 自家儿子虽然自幼聪慧,但毕竟没有机会在京城的学堂学习过,而京城学子卧虎藏龙,要是实在是叫人不敢掉以轻心。 黄天仕每天都尽早下朝,抽时间检查儿子的学问。周氏则每天研究食谱,变着法儿给大儿子补脑。 于是,在大家都围着景瑜转的时候,凝猫开始一个人玩耍。 每天睡到自然醒,吃上一顿美味可口的早餐,玩一玩,歇一歇,再吃一顿更美味更可口的午餐,再玩一玩,歇一歇,歇好了午觉,许何非也来了,然后便是骑马时间。在马上翻腾几下,手脚活动开了,肚子也顺利地倒腾饿了,然后便再吃一顿终极美味可口的晚餐。一天到晚,吃吃喝喝,就这么过着。 可是,美食于她,既是蜜糖,又是砒霜! 她一定是被谁下了诅咒,两世为人,美食的糖衣炮弹连绵不绝,甚至火力趋猛。这样悲惨的遭遇,真是令人扼腕。 你说,美食都已经摆到面前了,她若是不吃,这好意思吗?这成体统吗?这对得起那辛苦在厨房操劳的厨师吗? 凝胖子就是这样一口一口吃出来的,她已经放弃了抵抗,乖乖臣服。 这天,凝胖子起了个大早,把自己喂了个饱,然后把四个丫鬟召到跟前:“你们谁会刺绣?” 青蓝黛紫四个丫鬟齐齐举手,“奴婢都会。” “哦,那你们教我吧。”凝猫一本正经,“要速成哦。” 于是,女红速成班就这样开班了。 丫头们寻了些小布头,让凝猫在上头练习阵法。先缝线条,针脚要细密得像缝纫机踏出来的,直的要笔直,圆的要滚圆,间隔还得均匀。 这是基本功,凝猫捏着那细细小小的针头,一阵阵地往那布头上扎着。 几个丫头身子都紧绷着,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生怕那针头一个不小心就往那双胖乎乎的手扎去了,毕竟,她们家小姐这体型,怎么看都不像是心灵手巧的啊。 可是叫她们意外的是,那双又胖又短的手,好像也没那么差啊。 怎么说呢?她的动作看着有些迟缓笨拙,可那针却捏得极稳,一戳,一挑,走转间也是颇有章法啊。除了直的走成了曲的,圆的圆得有些奇形怪状,但针脚的稳扎稳打那是能打个八十分了。 至于外观上的缺陷,一步步来嘛。 看着自家小姐竟然进步这般神速,几个丫头都意识到了她的天赋异禀,教她的热情就更高涨了。 因为自家小姐要求速成,所以基本功只练了三天,第四天开始,她们就描了简单的花样给她上手绣了。 但事实证明,速成还是不能太速啊。 看那朵描好的梅花,原本是清丽绝艳一枝独秀的意境,可自家小姐绣出来的,怎么看着这么……胖乎乎的? 那狭长的花瓣,都像是被打了增肥剂似的,凑在一起,像是一朵不可言说的不明物乱闯了梅林,勉强也算是一枝独秀,可此“秀”却非彼“秀”。 四人拿着那块自家小姐花了四天功夫捣鼓出来的梅花帕子,在她殷切的目光中,评价的话都梗在了喉咙,话不成句。 “嗯,针脚很扎实。” “对,针脚扎实细密,很不错。” “很有小姐的个人特色。” “很……一枝独秀!” 凝猫一脸陶醉,“原来刺绣也不难嘛,跟十字绣也差不了多少。” “十字绣?” 凝猫摆摆手,“没啥。哦对了,你们给我去库房取些厚绒来,要深色的,我要绣个护膝。这一次从描花样开始我就要自己完成。” 几个丫头互相对望了一眼,心里猜测着这深色的护膝是要送给谁,然后心照不宣地退了下去。心里也暗暗猜测了一番那位收到这么别具特色的护膝,脸上会是怎样的表情。 …… 二月十五,在黄家人又紧张又期盼的心情交杂下,景瑜上了考场。 大哥去考试了,凝猫明显觉得大家吃饭都没那么香了。 凝猫想起了在漪澜阁,他大哥那温和笑意后隐隐带着的睥睨一切的自信,她一下就不担心了。 她大哥是谁啊,他这么聪明,怎么会考不中呢? 于是,凝猫就跟没事儿人似的上了辰王府的马车,学骑马去了。 一个月的学习,在凝猫经历了从马上各种凌乱起伏和花样摔倒的仙姿后,翻羽终于变乖了,她已经能骑着马迈着一溜优雅的小碎步在练马场上稳当地溜达了。 慕容北辰就负手站在不远处瞧着。 溜了一圈回来,额角上都渗出了汗,在初春的阳光下泛着光泽。 “有点渴了。” 于是她被抱到了旁边的小亭子,连喝了两杯才放下杯盏。 慕容北辰垂着眼睑把玩着手中的茶盏,“刺绣学得如何了?” 她竖起大拇指,不带谦虚的,“大大的进步,已经能拿得出手了。” 慕容北辰看她一眼,语气漫不经心,“拿不出手,也没关系。总有人不会嫌弃。” “嗳呐。” 晚膳依旧是四个人用的,另外那两坨,当然就是大小神医啦。 对于他们的加入,慕容北辰是拒绝的。但耐不住人脸皮厚啊,赶不走,就只能勉强同意了。 “今天你大哥上考场了?”太叔凌问。 “是哒。”凝猫答。 “担心吗?”太叔凌又问。 “不担心啊。我大哥一定能考上,我担心啥?”凝猫答得理所当然。 太叔凌嘴角勾了勾,“我听你二哥说你给他绣了个保暖的护膝。这样的天气,春寒料峭,寒气最是喜从脚侵入。你的护膝用处可不小。” 萧子渊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不觉瞥了慕容北辰一眼,却见他脸色似乎变得不大好了。 凝猫眼睛眯了眯,甜甜的笑,“那是我送出去的第一份礼物,我可是天下第一好妹妹……咦,不过神医啥时候给我二哥关系那么融洽了?” 太叔凌笑得别有意味,“以后还会更融洽。” 他们正聊得开心,旁边的慕容北辰突然“砰”地一下放下了碗,一张脸满是寒意,绷得紧紧的。 “太叔凌,你要再废话,就请从我的餐桌上离开!” 太叔凌挑挑眉,“说话的可不止我一个。” 凝猫缩了缩脖子,莫名觉得现在的慕容北辰,气势有点怕人。 慕容北辰绷着脸转向凝猫,声音也绷着,“不许跟这人说话。” “哦……” () 第55章风寒 北辰哥哥生气了,但凝猫找不到原因,所以连怎么挽救都不知道。 在凝猫一脸的懵逼中,他一连三天都没和缓过神色,凝猫的呼吸都放得又轻又缓,甚至连上马都不敢让他帮忙。 翻羽很乖,可是架不住它高啊,凝猫尝试性地踏上马镫,爬了好几次都给滑了下来。 凝猫再接再厉,左手将缰绳与马鬃并在一起抓住,右脚点地起跳,左腿蹬住马镫,转体上马…… 正常情况下应该是这样的,可实际上,她跳啊跳,转体的时候还是挂在了半空中。 凝猫想,完了完了,这次一定要摔惨了。 可是身子却被人从半空中拖住了,那手一用力,她便被顺利地托上了马背。 慕容北辰把她托稳了,凝猫回头,嘴角一弯,笑窝便跃了出来。 “谢谢北辰哥哥。” 慕容北辰眼神微动,但只抿了抿唇,淡淡“嗯”了一声,就又站到了一边。 好吧,他还没消气呢。 一个下午练习,凝猫都有些心不在焉。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凝猫怎么觉得男人心更像是海底针啊! 凝猫耷拉着脑袋回了家,回到家时,大哥已经考完回来了,晚饭都用过了。 凝猫回卧云阁换下骑装便直接往对月轩去了,到那儿时大哥正在洗漱,她便坐在厅上候着。 徽墨给她上了一盘点心,是她爱吃的七巧点心。 小小的点心,只有指甲盖那么一丁点,当做零嘴吃最合适不过。 闲着无聊,凝猫便一口一个地往嘴里送。 一盘点心吃了大半,他大哥这才穿着件素白的中衣,披着半湿的头发出了来。 凝猫瞧着他的模样,俨然又恢复了惯常的清贵端方,看不出周氏口中的“形容憔悴胡子拉渣”和景琉口中的“像从叫花子堆里捞出来的”的尊容。 凝猫把手掌的点心屑拍掉,从靠椅上跳了下来。 “大哥,我的护膝用得可好?” 景瑜的脸上现出一抹温雅的笑,“用得极好,得亏了凝猫的护膝,大哥一点没冻着。” 凝猫漾开了笑,“待殿试的时候大哥也带上,若是天气凉了还用得着。” “凝猫怎知大哥一定能进殿试?” 凝猫的脸上带着些许孩子气,“我就是知道。” 景瑜看着她,眼中笑意闪现。 “大哥还缺个荷包,凝猫可有闲暇再给大哥绣一个?” 凝猫略顿了顿,神色有些不自在,“大哥再等些时日好不好?我手头上,唔,还有个东西在绣。” 景瑜别有意味地看她一眼,收回了目光,语气和煦,“不急,你什么时候绣好了拿给大哥便是。” 凝猫捏了捏自己的耳根,怎么莫名其妙就红了呢?她又没有偷偷摸摸地做什么坏事! 入夜,凝猫的卧房依旧亮着簇亮的灯,凝猫把四个丫鬟都撵了出去,只一个人埋着头,专心地绣着手中的东西。 灯光微微发黄,焰尖的簇头带着些许淡青色的晕光,似一弯女孩蹙起的眉尖。那抹晕光恰恰映在凝猫的眉尖上,映得她如明珠萤光,美玉生晕。 她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大哈欠,拍了拍脸,又撑着眼皮继续绣着。 凝猫是被冷醒的。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了桌上睡着了,第一反应是看手中的东西,幸好不是在梦中绣完的。 凝猫迷迷糊糊地把成品收起,然后爬上了床,把眼一闭,立时就呼呼大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凝猫发现了自己的不正常,如果她的判断没错的话,她感冒了。 感冒真不是什么大病,可是病起来也要人命。 凝猫的鼻子以光速塞了个透,喘起气来就跟拉风箱似的,说话也瓮声瓮气的,当天下午,全家人都把她拦下了,跟辰王那边请了个病假。 凝猫一直觉得自己的身体很不错,毕竟她每天的食欲这么好,整个人也面色红润,一看就是耐养的。 可这次感冒,却没想象中来得快去得快。 头天晚上因为鼻塞一个晚上没睡好,第二天开始流鼻涕,第三天就咳了起来,第四天她发烧了。 凝猫这一病,把一家子人都急坏了,他们可都没忘了凝猫小时候是多么体弱多病,更没忘景瑞是怎么一病不起,险些就去了。 周氏一边抹眼泪一边道,“要是神医能再来给看看就好了。” 景琉在一旁拽着个拳头,闷着头,转身就跑了出去。 …… 辰王府。 慕容北辰对着对面的太叔凌冷着一张脸,浑身都写着四个大字:生人勿近。 太叔凌却好似压根没看到他那副神色,慢悠悠地抿着茶,语气也慢悠悠的,“有人不是还在生气吗?怎么人家一个小小风寒就担心成这样?要我说,那丫头说不定是被你吓病的,我这神医去了也不顶用。” 慕容北辰的脸色一下变得更黑了。 “话说,你这几天究竟在生什么气?”太叔凌转而一脸八卦。 慕容北辰一个刀眼扫了过来,太叔凌只得遗憾地闭了嘴。 太叔凌又呵呵笑了两声,“凝猫那丫头我也很喜欢,我自然也希望她快些好。黄府我是要去的,只不过却不是你请。这都四天了,那人也应该来了。” 正这时,许何非便从外头走了进来,“公子,黄二公子来了。” 太叔凌扬了扬眉,“看吧,这不是来了嘛。”他一副主人家的模样,“快请进来。” 片刻功夫,景琉便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原本虎虎生风的步子,在看到那上头坐着一脸肃杀的辰王时,马上顿住了。 偶,偶像也在! 任何时候见到偶像,他的内心都是咆哮的,可再咆哮也不敢表现出来,只用一双既激动又忐忑还期待的眼神瞅着他。 话说上次在京郊行宫燕王遇刺,还多亏了他舍身试验才给辰王洗脱了嫌疑,所以他也算是辰王的半个救命恩人吧?那他离偶像是不是又近了一步? 本着对偶像的关心,景琉一直都在父亲那里打探这件事的进展。据父亲说,经过一个月的调查,真凶已经找出来了,是某个跟燕王有过节的大胆贼人,已然招供了,辰王没事儿了。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景琉欢欣鼓舞了好一阵。 可是,为啥这么大的事,处理起来竟这么没声没息的?什么贼人没事把毒下到宝剑上,还只抹一边? 这么复杂的问题景琉也只想了一小会儿,就自发地过滤掉了。管他为什么这么低调处理,管他为什么把毒下得这么奇葩,只要他的偶像没事就成了! () 第56章看病 太叔凌抬手在景琉的额头上弹了下,“小子,发什么呆。” 景琉吃痛,一下就回过神来,他捂着额头,一脸怨念地看着太叔凌。 “你干嘛弹我额头?” “你个呆子,不弹能回神吗?” “你说谁是呆子?” “说的就是你。” “你……” 茶盏重重放下,慕容北辰声音冰冷,还带着些许不耐烦,“你来此有何事?” 景琉一下噤了声,这才想起自己进来了光顾着发呆和吵架,都没给慕容北辰请安,他赶忙胡乱给辰王跪拜行礼。 慕容北辰只觉得心内烦躁,摆了摆手,“有何事就快说。” 太叔凌见慕容北辰这副模样,不觉拿眼瞟她,神色似笑非笑。 景琉这才想起自己来这的目的,“我妹妹染了风寒,几日未愈,反而愈来愈重,现在全身高热不退,昏迷不醒,我实在担心,所以来请神医,希望神医能给我妹妹看看。” 慕容北辰的手顿了顿,目光有些幽沉地望着太叔凌。 太叔凌依旧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样,漫不经心地说:“不过是小小的风寒罢了,哪里需要本神医出手?” 景琉不觉瞪他,“医者父母心,你怎么可以这么没医德?” 太叔凌扬了扬眉,“本神医从来都不是什么医德高尚之人。” 他俯身凑到景琉的近前,神色带着几分促狭,“本神医做什么都是有条件的。唔,你知道本神医的条件是什么。” “我不是已经答应你了吗?”景琉急得脸红脖子粗,“只要我大哥殿试结束,我就跟你一起去找师父,我说话算话!” “我不想等。”太叔凌的玩笑神色遁去,换上了深沉之色,“我已经等了这么多年,找了这么多年,我不想再继续等下去。我可以去给那丫头治病,也可以收你三弟为徒,但你必须马上和我出发。” 景琉神色间带着些许犹疑。 当日从皇家行宫回到家,他便为这件事纠结犹豫了很久。 他去了景瑞的听雨阁很多次,每次都看到他捧着那本穴位图认真地看,那股认真执着,让他动容。 景琉问他,“真的这么想学医吗?” 景瑞话不多,只给了他一个坚定的回答,“嗯,想。” 景琉又问,“想跟谁学?五鬼神医?” 景瑞的双眼亮了亮,旋即又暗淡了下去,“怕是我没这机缘入他的师门。” 景琉看着他那瞬间暗淡的神色,心里就抽了抽。他一连好几天辗转反侧思来想去,这才松了口答应太叔凌,可他却想亲眼看到大哥高中。 再有,他才不会承认自己是舍不得离开家。想看大哥高中只是原因之一罢了。 然而现在…… 太叔凌见他不说话,倏而一笑,“你慢慢考虑,待那丫头再烧上个一两天,烧出个什么好歹来,本神医可不心疼。” 景琉一急,正要脱口而出,慕容北辰已经倏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声音冷冷的,“不必求他,本王自会入宫请太医!这天下可不只有他一个神医会治高热!” 慕容北辰面上怒容尽显,甩着袖子便大踏步往外行去,所过之处都带起一阵冷风。 景琉一愣,未料想辰王会突然怒起,但闻得他要为凝猫请太医,景琉一下就高兴极了,连滚带爬地就站起跟着跑了出去。 太叔凌的神色顿时一僵,只得无奈道:“我去治还不行吗!” 两人的脚步都顿住了,景琉一脸惊喜地看着他,慕容北辰却依旧僵着脸,冷硬的声音没有丝毫和缓,“神医肯纡尊降贵了?怕是本王的面子都不够大,请不动高贵的神医!” 太叔凌被噎得不轻。 原本想借着这事让景琉那小子臣服,没想到现在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太叔凌呵呵干笑了两声,“刚刚不是跟你们开玩笑的嘛,凝猫那丫头,我也是喜欢得紧。待我去拿药箱,马上出发。” 他刚出完,他的小徒弟就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了出来,手里提着那大药箱行至他师父跟前,“药箱来了。” 他这徒弟,有未仆先知不成?老早就提着药箱在这猫着了。 太叔凌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那,走吧。” 景琉欢欣鼓舞地跟着,连带着和这位小神医的过节都忘了。 慕容北辰却没动,只负手看着他们。 太叔凌回头,“殿下不去吗?别这么别扭,男人对女人,该低头就低头。” 慕容北辰冷冷地丢给他一记刀眼。 …… 侍郎府,卧云阁。 小小女孩躺着,圆润的面颊泛着一股不正常的红润。鼻翼微动,每一下都发出沉沉的声音。 太叔凌伸手一探,滚烫得吓人。 “银针。”太叔凌伸手。 身后却没动静,他回头,便见他的小徒弟正抿着唇看着床上的人。 太叔凌照着他的额头弹了一下。 萧子渊回神,眼中带着茫然。 “银针。” 萧子渊这才打开了药箱,拿出了银针递给他师父。 太叔凌几针扎下去,又给灌了一碗现熬的汤药,凝猫终于缓缓醒了过来,原本那股鼻塞头重脚轻的症状好似都减轻了不少。 “神医。” “看着挺结实,怎么着个凉都能高热不退?” “唉,我这么貌美如花如花似玉绝世无双,招天妒了呗,不是有个词叫天妒红颜吗?” 太叔凌大笑,“本神医只知道天妒英才。” “咦?原来神医这么孤陋寡闻。” 太叔凌在她的面颊上捏了一把,“都病成这样了还不忘耍嘴皮子。” 凝猫板着脸,“不许欺负病人。” 太叔凌脸上的笑不觉愈浓了起来。 凝猫也跟着笑了,左颊笑涡不觉霞光荡漾。 “神医,你怎么来了?是谁请你来的啊?”凝猫望着他问,眼睛里透着股希冀。 太叔凌扬了扬眉,“你猜。” 凝猫:……怎么一个个都变得这么俏皮。 凝猫神色幽幽的,语气也透着一股子失望,“一定不会是北辰哥哥,他都不理我了。” 太叔凌又扬了扬眉,“你怎么惹他生气了?” 这位神医,时刻不忘八卦。 凝猫一脸无辜,“我也不知道啊。来来,两位男子汉,从男人的角度跟我分析分析原因。” 一直杵在背后当背景墙的萧子渊终于被点名。他只抬眼看了凝猫一眼,又垂了下去,没说话。 太叔凌摸着下巴,“怪胎的心思我们读得懂才不正常,你觉得我像是这么不正常的人吗?” “不像……吗?”最后一个字几乎是无声的,但太叔凌却把她的嘴型看得一清二楚。 这丫头…… () 第57章荷包 “那位小路痴,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凝猫问。 萧子渊一顿,旋即明白了她的“路痴”的意思,一记刀眼就扫了过去,而他师父已经不厚道地拍腿大笑起来。 凝猫见他被逗,总觉得特别有趣,于是她又笑眯眯的补刀,“路痴又不是绝症,不用不敢面对。” 萧子渊的小脸绷得更紧了。 “好啦,小神医,你有什么好的意见?” 萧子渊抿了抿唇,板着脸沉默许久,凝猫都觉得他还在生气或是根本没主意,他终于开了口:“绣个东西送给他。” 呃? “这就成了吗?我绣了啊。喏,就在那口箱子里搁着,你给拿出来。” 萧子渊依言打开那口箱子,取出了里头那份绣品,待看清上头的花样,手顿了顿。 太叔凌接过一看,“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丫头,你绣的这是什么玩意儿?鸟啄葱花?” 凝猫的额头祭出几颗巨大的汗珠,“明明是草长莺飞!” 萧子渊把脸转向一边,嘴角明明已经勾了起来。 “不像吗?”凝猫有点沮丧。 太叔凌很不厚道地笑个不停,“何止是不像,简直是太不像了。” 凝猫更郁闷了,原本就不大清醒的脑袋更沉了。 “果然还是会被嫌弃了啊,我就知道一定会这样,所以我第一份绣品都没敢绣给他。” 萧子渊的眸中有波光闪了闪。 太叔凌则是一脸坏笑,“哦……原来是把那拿不出手的练手作品送给兄长,后头绣得好的就送给别人,好你个偏心的坏丫头,我还真当你是天下最好的妹妹呢。” “我的心意都是一样的!只是技术有参差而已!”凝猫理直气壮。 她嘴巴噘了噘,“不过,这荷包还是先不送好了,等我好了,再绣一个。” 她捏着那个自己辛辛苦苦绣出来的荷包,咕哝道:“有这么丑吗?” 萧子渊却猝不及防地把那荷包抽了回去,捏在手里,冷冷淡淡地说:“就送这个吧,反正心意都是一样的,只是技术上有参差而已。” 凝猫被他用自己的话噎了一下,顿时就无言以对了。 “……那,我自己交给他总行了吧。” “不用,我会替你转交。要是他嫌弃的不想要,我会偷偷扔了,不会告诉你让你伤心!” 凝猫:…… 凝猫明明看到了那厮眼中那一抹报复后的促狭,这小路痴,有必要这么有仇必报吗? 大小两位神医走了,把凝猫的那件赶制出来的粗糙成品也带走了。 神医不愧是神医,扎了这么几针,留下了个药方,凝猫的高热就退得差不多了,最主要的是,鼻子终于畅通了,喘气不再像拉风箱似的艰难。 凝猫大有好转,周氏更是紧张得不行,亲自给她喂了一碗浓稠的白粥,又喂了药,捂上厚被子就给她熄了灯睡下。 凝猫已经清醒了许多,这几天又都是睡过来的,所以现在躺在床上就跟上刑似的,怎么都睡不着。 翻来覆去,一直到夜半,迷迷糊糊间,却感到一双手轻轻覆上了她的额头。 微凉的手,却带着一股别样的温柔,凝猫伸手一握,就把那手给握住了。 “北辰哥哥?”声音里是隐隐的惊喜。 “嗯……好些了吗?” “好多了。”声音还带着微哑,又有着少女特有的娇糯。 慕容北辰团团地回握着她的小手,一时没说话。 房中只点着一盏烛火,昏昏黄黄,朦朦胧胧,朦胧灯光下他俊目如星,朗眉似剑,清贵又端方。 明明还只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却已经气势绝然,风姿神秀。 凝猫的手被他握着,觉得自己的小心脏也跟着扑通扑通乱跳了起来,面颊又有点红了。 不料,那双手一下就探到了她的脸上,蹙着眉,“怎么又烧起来了?” “没,没事。唔,有点热。”凝猫像是被人抓了现行,眼神都有些闪躲了起来。 凝猫赶紧转移话题,“那个荷包,北辰哥哥喜欢吗?会不会觉得很丑?” 既然他都已经来看她了,那一定就是那个荷包起作用了吧。没想到那个小路痴说的还挺准。 慕容北辰却是怔了怔,眉头一蹙,“什么荷包?” 凝猫不觉疑惑,“就是我给你绣的那个荷包啊,今天小神医拿去了,说要替我交给你呢。” 凝猫小心翼翼地看他,“北辰哥哥你不会真的嫌丑扔了吧,我那天晚上就是为了绣那个荷包才着了凉的。” 慕容北辰的眼睛顿时变得亮晶晶的,定定地望着她,片刻,再次伸手抚了抚她的面颊,声音也轻柔了几分,“很好看,一点都不丑。” “北辰哥哥净说好听的哄我。”说着间,脸上已经笑开了,咧出一嘴米白细牙和那个小小的笑窝。 慕容北辰看着她,嘴角也不自觉地扬了起来,勾出了一个温煦的弧度。 这样的笑,他只对她绽放。 凝猫眼睛亮闪闪地看着他,带着些许兴奋和试探,“北辰哥哥不生气了吗?” 慕容北辰看着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只觉得心头微滞。 自己那些天,实在是太过了些,怕真是把这小丫头吓着了。 他抚了抚她和软的头发,“不生气了。以后北辰哥哥都不会对你生气。” 凝猫一下又笑了,“那北辰哥哥说话可要算话。” “嗯。”他浅浅地应着,却带着宠溺和纵容。 “那,北辰哥哥,你这次,为什么生气啊?”凝猫刚得了道免死金牌,这会儿马上就给用上了,“说了不准生气哦!” 慕容北辰神色滞了滞,面上有些不自然。 “没什么。” 见他欲盖弥彰,凝猫就更好奇了,最主要的是,这种连死都不知道为什么死的感觉真的糟糕透了,于是让自己被柯南附体了。 “小神医说让我送一个我绣的东西给你你就会消气,结果你真的就消气了。” 凝猫支着下巴,有些不确定地得出粗浅又不大可能的结论,“难道你是因为没收到我的礼物所以才生气?” 透着那昏黄的光线,凝猫瞧见慕容北辰的面颊神色变得愈加不自然,耳根处一点点地爬上微红。 这是……猜对了? 凝猫小脑袋瓜子快速地转了起来,把他开始生气的那一天的事从头到尾都给捋了一遍。 嗯,好像是在饭桌上,她和太叔凌在讨论大哥的那个护膝,他就突然冷了脸。之后太叔凌和小路痴都没再被允许上过饭桌。 再往前,她学骑马的时候,他还问过她学刺绣的情况,最后说了句“拿不出手,也没关系。总有人不会嫌弃。” 原来是…… 凝猫顿时茅塞顿开,她脸上瞬间绽放出如花笑靥,声音满满的欢快,还有一股揶揄。 “我知道了,北辰哥哥是在吃醋!吃醋我把第一份礼物送给了大哥没送给你!” 慕容北辰瞪了她一眼,面上重新板了起来,努力拾起自己的威严,然而这落在凝猫的眼里,只觉得他的举止实在是又萌又可爱,又有点,温暖。 “胡说什么!本王是会为这样的小事生气的人吗?” 第一次的,他在凝猫面前自称本王,然而这欲盖弥彰的做法,更让凝猫乐开了花。 “哦,那辰王殿下你说,你究竟是为何生气?”凝猫扬着眉,一脸揶揄地看他。 慕容北辰愈发端着脸冷斥,“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凝猫却“噗嗤”一下彻底笑开了,声音又软又甜,“北辰哥哥,你真可爱。” () 第58章拜师 回到辰王府已经是后半夜,慕容北辰没往自己的浮曲阁去,而是拐往了弯,往太叔凌和萧子渊所住的竹笛居去了。 不客气地闯进了萧子渊的卧房,却见他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见到慕容北辰,面上也没半点惊讶。 慕容北辰的眼神却不大友善,开门见山单刀直入,“拿出来。” 萧子渊走到桌上,拿起了搁在上头的一个小荷包,语气平淡地撇干系,“晚上回来时殿下在用膳,我们师徒还未获允踏入饕餮阁。” 所以没及时把这荷包转交给他半毛钱也都怪他自己。 慕容北辰夺过那荷包,眼神一点也没和缓,冷冽的目光审视着他。偏偏萧子渊脸上没什么表情,一片坦然,一副“任你看个够我心里坦荡荡”的模样。 “为什么让她给本王送东西?”慕容北辰问,那眼神就像是萧子渊要是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他马上就要杀人灭口似的。 “殿下不想要吗?”他轻巧的反问。 慕容北辰莫名地不喜欢他这样的语气,这种被人窥破心事的感觉更是叫他十分反感,“本王现在在问你!” 萧子渊抿了抿唇,“殿下对旁事都心思深沉似海,无人能窥破,唯有对凝猫的情绪十分外显,不难猜。” 慕容北辰冷冷刮了他一眼,“不要自作聪明!” 言罢,转身一瞬就消失了去。 萧子渊看着慕容北辰消失的方向,抿唇看了片刻才回了床上。 他方才没说实话,至少没把所有的实话和盘托出,他真的就知道了那些不该知道的。 慕容北辰对凝猫的特别他自己都没有刻意隐瞒,整个京城怕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萧子渊不过是碰巧比别人知道得多了那么一点半点。 那天晚上他在王府中迷了路,不小心听到了许何非和一个丫鬟谈话,那个丫鬟萧子渊知道,不是别人,正是凝猫身边的绛紫。 萧子渊没想到凝猫身边的那几个丫鬟都是慕容北辰挑选了送过去的。 而绛紫这次来向慕容北辰汇报了凝猫的近况,她在学刺绣,而且在绣一个护膝。 “是特意给殿下绣的,方才奴婢与殿下说,殿下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可眼底眉梢都瞧着透着高兴。”绛紫说。 萧子渊听了一会儿,就往别的方向找路去了。 直到春闱科考的那天,他师父和凝猫在餐桌上说了那么一席话,慕容北辰就冷了脸。 萧子渊没想到,慕容北辰竟然会为了一个小小的护膝吃那么大的醋,真是……叫人大开眼界。 凝猫于他的意义,果真非同寻常。 …… 在凝猫身体日渐养好的时候,另一个好消息砸了下来。 景瑜顺利考上了贡士,而且还是以前三甲的好成绩上榜。这意味着,他顺利拿到了殿试的入场券。 黄家人都高兴坏了,特别是周氏,笑得一整天都没合拢嘴。 黄天仕也很欣慰,但他身为父亲,表现方式就和煦多了,只赞扬了一番,又让儿子自我总结自身长处与不足,父子俩促膝长谈了一番,景瑜这又给赶进了书房,温习准备三月份的殿试去了。 在大哥专心准备殿试的时候,凝猫也好了。 这一病,原本胖乎乎的脸颊见着瘦了不少,周氏怜惜地捏了捏,“还是以前的大胖馒头好看,得赶紧养回来。” 凝猫:……原来以前她在自家娘亲心中,就是这么个形象! 周氏私心里想让女儿再在家中多养一段时间的病,一心想着再在辰王那里请个十天半个月的假。 谁料,她的这个想法刚跟许何非提了半句,就让人给堵了回去:“四小姐身子若还未好全,那就更该到辰王府去了,神医可就住在辰王府上,可以随时为四小姐把脉调理着。” 于是,周氏搬起了石头把自己的脚砸了个狠,然后就只能乖乖地把女儿送上了辰王府的马车。 这厢小女儿被辰王殿下抢走了,那厢,她二儿子也带了个惊天大炸弹向她而来。 凝猫正在辰王府吃着久违的晚餐时,这位却说:“一会儿早些送你回去,你家里怕是有些事。” 凝猫心里顿时就咯噔了一下,原本心里有些担心,但见他这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便把担心压了下去,但心头的好奇却像烧开的水,咕噜咕噜地冒着泡。 凝猫三两下就把饭扒拉干净,“我吃好了。” 谁让他告诉她家里有事的,害她连饭都没法认认真真的吃,心里一直跟被什么挠着似的痒痒。 刚回到家里,果然是发生了什么事,除了专心备考的大哥,一家子人都在。 咦?怎么大神医和小路痴也在? 挥着小手跟两位打招呼,“你们怎么都在?” 太叔凌习惯性地扬眉笑,“我看上你家两位哥哥了,来要人。” 他倒是承认得爽快,可把凝猫惊得张大了樱桃小嘴。 她朝在场的两位哥哥看了一眼,便见她三哥两眼亮晶晶的,显然是极度兴奋。 而她二哥的神色,就有些复杂难辨了。说他是高兴吧,也不像,说他不高兴吧,也不像,就跟便秘了似的。而父亲母亲的神色,跟二哥的如出一辙,显然是又兴奋又激动,还十分不舍。 “敢问神医,你看中我二哥什么了?”凝猫疑乎地把自己的疑问问了出口,招来景琉一记大白眼,似乎有很多反驳的话要说,却最终什么都没说出口,只哼了一声。 他深藏功与名,丫丫的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太叔凌从来都不会错过给景琉插刀,“他瞧着皮实,是做苦力的一把好手,本神医这次出行带上他,正好。” 景琉两眼一瞪,咬牙切齿,“小心我反悔!” 丫丫个呸的,他知道大哥中了贡士,一不小心被松了口答应了太叔凌马上启程,没想到这二痞子非但不感谢他,还逮着机会就损他! 太叔凌眼神瞥了景瑞一眼,“小心我也反悔。” 景琉:…… 这奸诈的老狐狸! 凝猫却抓住了太叔凌话中的重点,“你要把我二哥带着一起上路?那我三哥呢?难道也一起跟你走?” 你这一来就掳走我黄家两个男丁,难怪上头那两位神情这么复杂。 “我只带一个,你三哥还留在府上。” “……那我三哥跟谁学医啊?”真正想学医的是她三哥好吗?她二哥顶多只是个附赠的。 太叔凌把手一指,“跟他啊,他也留下,刚好少带个拖油瓶。” 拖油瓶萧子渊对他师父的揶揄嫌弃一脸木然。 凝猫看着萧子渊,心里只祈祷着,这位的医术可别像他的方向感一样啊! “神医,你为啥不把我三哥带上?我二哥……怕不是学医的料吧。” 太叔凌凑到她的耳边低语,“谁说本神医要教他学医的?此行可另有别的事。” 太叔凌对凝猫俏皮地眨了眨眼,凝猫心里虽有疑惑,却也没再问。 太叔凌朝着景瑞招招手,“来,过来,给你大师兄行个礼,以后你可就得靠他了。我给你留基本基础入门的医书你先自个儿琢磨个三五年的,有不懂就问他,他要是不教你,回头我收拾他。” 景瑞乖巧沉静,什么都没多问,什么都没抗议,只恭恭敬敬地给太叔凌磕头行礼,“徒儿谨记师父教诲!定与大师兄好好研习!” 又转向萧子渊,“今后还请大师兄多多指教!” 太叔凌笑眯眯的,萧子渊依旧不冷不热。 凭什么他师父收徒弟要他教?又没人叫他师父,哼! () 第59章及第 三月初一日,景瑜再次被家人送上了考场。 这次的考试只考时务策一道,半天的功夫就能结束考试,所以这半天时间里,周氏就像是被人上紧了发条的陀螺似的,一刻不停地转啊转,念啊念。 她家儿子终于被她念了回来,周氏迎了出去,看到儿子面上一贯的没什么表情,心里有千般话想问,却又生生地忍了回去,只道:“饿了吧,快来用晚膳。” 晚上,凝猫从辰王府回来,洗漱过后便慢悠悠地往对月轩去了,不想那位刚刚结束两场大考的家伙竟没歇着,还窝在书房里看书。 凝猫爬上了书房里的那张软榻,盘着腿坐着,徽墨又已经把点心送上了。 “考得如何?”这位一边捻着点心往嘴里塞,一边问。 在一旁伺候笔墨的端砚一听,心里就咯噔了一下。自家公子考完之后,大家可谁都没敢问,四小姐这就像没事人一样问了出来。 端砚小心觑着他家公子的神情,却见他绽出了一抹温煦的浅笑,“凝猫是第一个问的人。” “为啥?娘亲明明很担心焦急,都念了一上午了。” 又塞了一块点心。不得不说,有徽墨负责大哥的饮食真的再合适不过,他会厨艺,人又细心,还被调教得那般沉稳。 “不敢吧,怕我没考好。”景瑜看她,“凝猫就不担心问了戳了为兄的伤口吗?” “不怕啊,我知道大哥一定不会让凝猫失望的。”小小孩童,声音稚嫩,因嘴里尚未吞咽的点心,话语还有些许含混,可她的语气,却是这般坚毅,这般理所当然。 景瑜的眼眸闪了闪,一股流光溢彩在眸中流动。 端砚微怔,随即心里一下就舒展开了。四小姐,果真是朵温柔解意的解语花。 殿试毕,次日读卷,又次日放榜。 短短的两天,对考生而言都是煎熬的,可凝猫瞧着她大哥,却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因闲了下来,他便往景瑞的听雨阁去了。 景琉被太叔凌拐走的事,他是被瞒着的,直到餐桌上景琉的位置上换成了萧子渊,他一问才知道了事情始末。 可神医为什么没把真正要学医的景瑞带上,而是带上了个没定性爱闹腾绝对不可能继承他衣钵的景琉?似乎从一开始,神医就对景琉有着不一样的关注,这究竟是为什么? 因着神医把他的小徒弟押在了这里,也真的留下了好几本珍贵的医书,景瑜这才对景琉的安危略略放了心。 踏进听雨阁,一听就把他领进了书房。 书房里,景瑞小小的身子坐得笔直,正像小大人一样认真地琢磨着手中的医书。他的手边就搁着一本厚重的字典,显然,他有很多字还不认识,每每都要翻字典。 而另一边,萧子渊撑着脑袋坐着,面上带着些许漫不经心。 景瑜走了进来,萧子渊抬眼看了一眼,互相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景瑞却看得认真,没听到声响。 景瑜放轻了脚步,行至他的身后,见他正皱着个眉头忍着某个穴位。 “这个字有两个音,xing和ying,均是二声,荥水穴念ying。” 景瑞这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自己身后的景瑜。 “大哥。” 景瑜拍了拍他的脑门,温声道:“大哥得闲了,且教你认认字吧。父亲也已经在给你请开蒙师父,你且先把基础打好,不然怕只会更难学。” 景瑞乖巧地点头。 “荥水其实也是小水的意思,而在医学里,把气血在经脉中运行的情况以自然界中水流的动向作比喻,以此表示气血流注的从小到大、从浅到深的状况,于是就把五输穴分为‘井穴、荥穴、输穴、经穴、合穴’5个种类。喏,也就是这几个穴位。” 景瑜纤长的手点着那几处,景瑞顿有醍醐灌顶之感。 一旁的萧子渊不觉抬了抬头看向景瑜。 “这样理解关联着记,是不是简单多了?” 景瑞重重点头,“可是大哥,你怎么也懂这些?” “略通一些皮毛罢了。”他抬眼看了那边的萧子渊一眼,“你不懂就多问问你师兄,你师父既然把你交给他,他的水平自然不会差。而且,相信他也一定很乐意教你。” 景瑞又乖乖地点头。 萧子渊被人戴了这么两大顶高帽,什么反驳的话都没法儿说了,只能垂着眼皮“嗯”了一声。 三月初三,殿试放榜,景瑜位列第一,高中状元。 听到这个消息,周氏差点没高兴得直接晕了过去,眼中却是已经泛起了阵阵泪花,抓着景瑜的手阵阵哽咽。 黄天仕的脸上也是阵阵容光焕发,整个人都年轻了十几岁。他家儿子,果然是大有作为的。 宫里的人到黄府宣了旨,送上了那一身簇新气派的状元服,景瑜穿上了新衣,一派顺风得意地就跟着进宫谢恩去了。 而周氏则开始在府里张罗开了,“快快,让采买处的去多买些上好的食材,今晚上要张罗一桌满汉全席!再去换几袋子碎银子来,哦不,都换成小金稞,每个下人都赏一个!” 凝猫看着她娘,深觉如果不让她好好发泄,她非得憋坏了不可。 当天晚上,大家吃到了有史以来最丰盛的一顿晚餐,周氏的嘴巴都要笑得咧到耳根子上了,脸上闪着亮晶晶的光彩,整个饭桌的气氛都活跃而欢愉。 萧子渊作为在场唯一一个外人,以一贯的沉静内敛的姿态安静地吃着,专心充当背景墙。 “别不好意思啊。” 右边的凝猫冷不丁冒出一句话,萧子渊侧头,微抿起唇,“我没有。” 凝猫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是,反正你和你师父也没少在辰王府蹭饭,每顿都没见你客气。” 萧子渊眼皮一抬就赏给了她一记销魂的白眼。 “别光顾着瞪我,我爹喊你呢。” 萧子渊把目光投了过去,不知什么时候周氏那一轮又一轮的对自家大儿子的自卖自夸终于结束,话语权交到了黄天仕的手里。 “黄伯父。”在周氏的热情攻势下,萧子渊这别扭孩子还是对他们二老改了口。 黄天仕一脸慈爱地看着萧子渊,“子渊,你就把这当成自己家,千万不要不好意思。有什么需要的就都告诉你黄伯母,让她给你添置。” 萧子渊面上微动,点了点头,“子渊知道的。” “景瑞这孩子,性子闷了些,也没他大哥这般聪慧,但却贵在恒心毅力,他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就麻烦你多教教他。” 萧子渊抿了抿唇,声音带着一股沉稳,“景瑞是子渊的师弟,子渊自然会尽心教授。” 周氏一脸慈爱,直接越过凝猫就抓住了萧子渊的手,连连拍着,“真是个好孩子。” 萧子渊垂眸看了看握在自己手上的那双手,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流遍全身,似乎,带着些许别样的暖。 () 第60章时光 四月来了,新燕归来,衔泥筑巢。一树树花开,随风摇曳,馨香满怀,原本萧瑟冷寂的新宅因这春色的妆点一下变得明媚了起来。 天气暖了,短短的一个月,孩子们都长了不少,周氏又给每个孩子都量身做了几套簇新的春衣。 萧子渊现在和景瑞一起住着,教景瑞学医,景瑞这孩子,迷上了医术后整个人都精神头十足,看着人都活泛了不少。 再加上景瑞以前可就是他们师徒救回来的,周氏更是把萧子渊当做自己家的孩子,这次量身裁衣,还特地给萧子渊多添了一套,惹得凝猫都眼馋了,逮着他就给揶揄了几句。 景琉写了家信回来,报了平安。他出去见识到了不一样的世界,神医还教了他功夫,他兴致勃勃地在信中说了他怎么用新学的功夫把偷他银子的小偷团伙胖揍了一顿,那股高兴和欢喜都快从信纸上溢了出来。 回想他走的时候那个纠结不舍,再看看这信上的这态度,怕是让他十年八载不回来他也不会想了。 周氏拿着他的信又是哭又是笑,心里放心,又禁不住笑骂他“没良心的小兔崽子”。 神医也写了信回来给两位小徒弟,写给景瑞的是为提点他的学习,并偷偷问他他那位大师兄有没有欺负他。 因为他们没有固定落脚之处,所以景瑞也没法儿回信,可他却还是认认真真地给师父回了几大页的信,写好了就装进自己的那口小箱子里,跟师父的来信放在一块儿。 萧子渊拆了信只瞥了一眼就看完了。 他师父只在信中写了两句话:“别欺负师弟。照看好自己。” 萧子渊哼哼了两声,写给景瑞的是满满的几页纸,写给他的就两句话!他随手把信胡乱塞到了某个犄角旮旯。 历来的榜眼和探花都会先被安排做翰林院编修,景瑜是新科状元,才思敏捷,被皇上钦点入了吏部,与那翰林院编修相比,自然是辛苦不少,可却更有挑战能力,更有发展前途。 所以现在,黄家就有了两位天没亮就要去上班的男丁。周氏看着儿子每日早出晚归,这次量身作衣裳,儿子竟然清减了,周氏心可疼坏了,又开始研究增补的菜谱去了。 而十几年每日早出晚归又无人心疼的黄天仕的内心是酸溜溜的。媳妇儿有了儿子就不要夫君了。 经过一个月的学习,凝猫的骑术也已经更进一层,她私以为,照着这个速度发展,不久的将来,新一代骑神就要诞生了。 她得意忘形的时候把这个想法跟慕容北辰说了,最后换来了慕容北辰一阵沉默,最后道:“你高兴就好。” 妈蛋,怎么感觉信心一下被戳破了? …… 东厢给辟了一处出来做书院,景瑞和萧子渊二人便在那处上课。 景瑞年纪小,来京城前都未曾开蒙,认识的那些个字也都是从大哥处学来的。萧子渊却比他大上几岁,好些字都认识了,所以上课时,凡事遇到他学过的,他便总是撑着个脑袋往窗外看,只漫不经心地听着夫子的讲学。 外头疏梅绿地,春光明媚,鸟语呢喃,一派幽谧静好。 萧子渊正发着呆,一个黑影扑闪着翅膀飞到了窗边,蹭到他的脸上。 这家伙张了张嘴,似是要说话,萧子渊把中指往嘴上一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家伙便乖乖地闭了嘴。 萧子渊正抬手抚着它的头,另一个黑影就又落了下来,两只家伙马上就蹭到了一起。 萧子渊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两个家伙都很通灵性,当真半点声响都没发出。 上头,夫子正认真地听着景瑞解读着某篇新教的文章,下头,萧子渊却专心地调戏着这两个家伙。 正这时,另一个身影闯入了眼帘。 凝猫穿着一身羽蓝色的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探头探脑地四处张望着,似在找着什么。 她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抹着额头的汗,仰着头,大眼睛咕噜噜地转着,模样有着说不出的憨态。 萧子渊看了看眼前这两个家伙,似乎明白了它们怎么会浪到了这里,嘴角不觉勾了起来。 凝猫在树上寻找无果,面上不觉有些懊恼,刚收回了目光,便瞥见了站在窗台上的那两只,以及撑着脑袋往外瞧的另一只。 凝猫腮帮子鼓了股,气势汹汹地就往他这个方向杀了过来。 真是岂有此理,明明看到她在找这两个家伙,却不吭声,而且,他上课走神是几个意思? 身量太小,凝猫走到窗前的时候发现自己只能仰着头看他,凝猫要质问他为什么扣留她的二狗子,话还没出口,萧子渊又重复了一遍噤声的手势,还指了指那头的夫子。 凝猫撇撇嘴,压低了声音,“上课敢走神,我还当你不怕夫子罚呢。” 萧子渊语气淡淡,“我走神,你也是帮凶。” “关我什么事?” 他一指窗台上的两个家伙,“它们不是你弄来的?” “这个黑锅我可不背!真正认真念书的人,泰山崩于前都不应该受干扰,你轻易就被大狗子二狗子转移了注意力,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你压根就不认真!” 凝猫正义凌然地指责完了萧子渊,窗台上的两位狗子就亮开了嗓子对着对方大呼其名。 大狗子:“二狗子二狗子,你是二狗子。” 二狗子:“大狗子大狗子,你是大狗子。” 大狗子:“你全家都是二狗子!” 二狗子:“你全家都是大狗子!” 这两只骂架骂得气势汹汹,同时也很成功地把正在醉心讲学的夫子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夫子往这边一扫,把萧子渊和两位狗子逮了个正着,大踏步走过来,正要开启一番思想教育,便瞟见了窗外那猫着腰企图逃跑的一团胖团子。 夫子大人中气十足,提声就是一吼,“窗外何人!竟然扰乱本夫子的授课秩序,好大的胆子!” 那胖团子被这么一吓,脚下一滑,一头栽倒在地。 她从地上爬了起来,转头对夫子露出了一个亲切友好甜美可爱的笑,“夫子好啊,呵,呵呵呵……” 萧子渊以手抵唇,掩着嘴角的笑。 紧接着,凝猫和萧子渊就被罚了。 事情是这样的,夫子不认识凝猫,只当她是个来捣乱的小丫头,拎着她和萧子渊就气势汹汹地杀到了周氏那里。 周氏一看,这不是自家闺女吗?刚换的新衣裳怎么又弄得这么脏兮兮的,还被夫子这么一番痛斥,都上升到思想品德人生观念缺少教养的层面了,周氏被说得满心尴尬,愣是没好意思告诉夫子这位顽劣不堪调皮捣蛋的丫头是自家的“大家闺秀”。 为平息夫子之怒,周氏就把他们两人都罚了。 凝猫冤枉啊,她根本就是被萧子渊连累的!可是周氏却坚定地站在萧子渊这一边,捏着耳朵训斥她不要再去打扰哥哥们学习。 而萧子渊,歪着个脑袋装无辜,半句为凝猫解释的话都没说。 真是个心机婊! 最后两人态度诚恳,声情并茂地向夫子承认了错误,然后又被发配到书院廊下面壁思过。 凝猫一脸可怜相地打着商量,“我待会儿还得去辰王府练骑马呢。” 周氏看着女儿似乎朝着越来越奔放的路线发展,一狠心,决定趁着这个机会好生管教一番。 “去什么去,给我好好在这面壁思过!以后要是再敢犯,就去祠堂罚跪!” 凝猫顿时噤声了…… () 第61章专长 书院里头,夫子在对景瑞一对一教学,外头廊下,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并排站立。 夫子时不时就踱到窗边往外瞅上两眼,所以凝猫连半句话都不敢说,生生地把对萧子渊这小婊砸的怨念藏在了心底,只能斜着眼瞪他。 而萧子渊则是面无表情,恍若未见,只是那双沉静的眼眸中,却隐隐闪着微不可查的笑意。 夫子罚过凝猫,才知道这位竟然是府里的小姐,他那张老脸顿时是一副惊吓不小的神情,凝猫以为他是在为自己有眼不识泰山误罚了她而震惊愧疚,却不想,夫子默了半晌,转向景瑞,在他肩上拍了几下,“幸亏黄大人还有你这么个儿子。” 凝猫顿时感到自己受到了深深的蔑视,她默默地忍了,没想到这夫子却把这事捅到她爹跟前去,建议她爹好好管束女儿,就算没有一技之长,至少也得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她爹在饭桌上把夫子的原话这么一说,凝猫几乎把脸埋到饭里,最后决定,是该放点大招让他们亮亮眼了。 她一脸认真,“我发现你们都对我存在误解,我其实会的东西可多了,可厉害了!说出来怕吓到你们。” 一桌子的人都笑而不语。 黄天仕咳了一声,捻了一块肉到女儿的碗里,格外和蔼可亲地说:“大家闺秀要食不言寝不语,快好好吃饭。” 凝猫:……麻烦能不能收收你们那不信任的眼神! 她瞬间不想说话了,只在心里很不敬地飘过一句话:无知的古人哪! …… 蝉声聒噪,草木欣然。米虫小姐凝猫每天吃吃喝喝,学学骑马,练练刺绣,顺带着还练了几招假把式武功,感觉只是一晃眼的功夫,五月就迈着不紧不慢的细碎步子,款款走来。 这两个月,她还在细心研习着刺绣。经过两个月的奋发努力,她最后拿出的成品总算稍稍贴近了些正常人的审美。 这次她做出来的成品还不少,首先是答应大哥的荷包,然后依次是父亲的袜子、母亲的帕子、三哥的腰带。 黄天仕和周氏收到女儿亲手做的东西,都高兴得不得了,眼角纹都笑了出来。 周氏更是连连夸赞,“真是个好孩子。” 呵呵,有些人似乎忘了一个月前是谁训她调皮捣蛋不省心来着。这些大人啊,真是健忘。 周氏又接着道:“好好努力,再练个十年八年,我闺女就是有一技之长的人了。” 凝猫黑线,“娘,您闺女其实是天赋异禀的神童,会的东西可多了,尤其是……” 凝猫话还没说完,周氏拍拍她的脑袋,“大白天的就别说梦话了。” 凝猫再一次的,不想说话了。 虽然萧子渊不仗义,可凝猫依旧十分“好心”地给他也绣了个香囊。 萧子渊收到了凝猫特质的香囊,当天晚上,他打了一个晚上的喷嚏,第二天变成了个小红鼻子。 吃早饭的时候周氏十分关心,“子渊,你的鼻子怎么了?” 萧子渊瞥了凝猫一眼,便见她嘴角扬着笑,正一脸开心地吃着小汤包,一脸陶醉和满足。 “走路不小心撞了一下,没事。” 景瑞抬起头看他,眼中带着困惑,怎样的花样撞法能把鼻子撞得连打一个晚上的喷嚏?昨晚上他可听得一清二楚呢。 凝猫这时候抬起头来笑眯眯地说:“下次小心一些,可别把鼻子撞坏了。” 萧子渊咬了一口手中的白胖馒头,声音有点阴阳怪气,“多谢关心,你也小心些!” 凝猫脸上的笑很成功地僵住了,这厮,这是在威胁她吗? 输了什么也不能输了气势,凝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谁怕谁啊!哼! …… 五月初五是端午节,届时京城的护城河上会有十分隆重的划龙舟比赛。 这是他们在京城的第一个端午节,据说那天的热闹程度几乎能达到万人空巷,护城河旁边的酒楼都已经早早地被人包了下来,普通老百姓只能挤到河边看,可那样的视觉效果自然是相差甚远。 “划龙舟,想去看吗?”凝猫骑着翻羽溜了一圈回来,慕容北辰问她。 凝猫的眼睛不自觉地亮了亮,像夜空中的黑宝石,心道,她北辰哥哥一定是属蛔虫的,还是她肚子里的那只。 “可以吗?可是听说那天人很多,周边的茶楼都给包下来了。” “你不用管这些,只需要告诉我想或不想。” 凝猫顺从内心地点头,“想。” “好。那天我派人去接你们。” “北辰哥哥,你介不介意告诉我,你准备怎么给我弄个包厢?” 慕容北辰说得轻描淡写,“抢便是了,这有何难?” 凝猫:“这……这都可以?” “我的专长就是横行霸道,你不知道吗?”慕容北辰温柔地看着她。 这样的专长,她也好想有。 他又似蛔虫附体了似的,十分自然地说:“只要你想,你也可以横行霸道,闯了祸告诉我便是。” 凝猫心口顿时甜甜的,“北辰哥哥,你这样要把我教坏了。” 他唇角一样,勾出了一个魅惑众生的笑,“教坏了又如何?你开心就好。” 心口彻底被填满了,甜得几乎发腻,她也扬起了一个笑,灿烂又明媚。 “嗯,我很开心。所以我现在又多了个专长啦!” “嗯?之前的专长是什么?” “之前的专长可多了,琴棋书画天文地理,多得数不清……” “说说。” “不要啦,说出来怕吓到你,咯咯咯……” “呵呵……” 凝猫回到家的时候,步子都是蹦蹦跳跳的。 原来被人宠着宠着是会上瘾的。 凝猫正喜滋滋地走着,突然瞟见那头有个人影在晃荡,跟孤魂野鬼似的。走近一看,却是萧子渊。 这小路痴,莫不是又迷路了? 今天凝猫心情好,便摒弃前嫌,扬手跟他打招呼,“嘿,小路痴,又在找路呢?” 萧子渊两眼一瞪,“我不是路痴,我只是方向感不大好!” “路痴真不是什么绝症,何必总是这么不敢面对呢?” 萧子渊的脸已经黑了一半,缓了半晌才恢复了如常的神色,再开口,语气里带着一股怪腔怪调的味道,“在路痴界的资深前辈兼胖中之首面前,我如何敢托大?” 他刻意加重了“胖”和“大”这两个字,凝猫顿时就被狠狠地回了一击。 为了尊严,为了脸面,她只能直起奋斗。 “我,我哪里胖了!我只是,只是……瘦得不明显罢了!” “长得胖又不是什么绝症,何必总是这么不敢面对呢?”萧子渊轻飘飘地说,语气跟凝猫方才一样一样的。 两三回合下来,凝猫就从方才的挑事者变成了现在无力还击的一方。 这厮走近她,一脸勉励地看着她,“长得胖不是什么错,我相信你还可以更胖,要努力!” 说完,这厮就迈着优雅的步子,款款地走了,留下凝猫愣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冲着他的背影大嚷,“你大爷的!” 一个晚上的好心情全给他搅了! () 第62章端午 对于端午的习俗,周处《风土记》中曾有记载:“采艾悬户上,踏百草、竞渡。” 而今,最受百姓所拥戴的便是竞渡这一项目了,也就是赛龙舟。 凝猫告知家人辰王已经准备好了观赛的茶楼,那天会派人亲自来府上接他们一道前去观赛。 黄天仕和周氏两人对辰王所做的任何事都已经锻炼出了强大的包容度和接受力,所以也就默默地默许了这事儿。 实际上,他们除了默许,也压根就没有别的法子可以阻止。 凝猫在饭桌上十分热情洋溢地邀请全家人一起前去观赛。虽然她极其无比十分非常地想把萧子渊踢出邀请之列,但她相信,她只要敢把这话说出口,她娘就首先得收拾她。 最后的结果是黄天仕和景瑜两个上班族那天得加班没法儿去,周氏是妇人不大方便露脸,她更担心她去了孩子们反而玩不开。所以成行的就只有凝猫、景瑞和萧子渊。 五月初五,天清气爽,宜出行。 辰王府的马车一大早就在黄府门外候着了,原本是预备黄府全家出动,是以准备了三辆华丽又招摇的马车。 没想到最后只有三个小豆丁,想到来时的热闹拥挤,最后便只留了一辆,把三人往同一辆车里一塞,拉着就走了。 凝猫今儿个穿了件藕荷色的衫子,头上依旧梳着可爱的双髻,脸蛋白白胖胖的,整个人往那一坐,真就跟一截又白又胖肥瘦均匀的藕子一般。 景瑞一身蓝色直绸,腰上束着墨绦,竟是凝猫绣的那根,黑发绾作书生髻,系一幅青巾,举手投足自有一股沉静内敛的仪态。 另外那位青衫直裾,墨发高束,除此之外,身上别无饰物。这位已经是十三岁,身子抽条,面上已经褪去了孩子的稚气,反倒添了不少少年的清秀。仔细看看,也挺人模狗样的。 市集上果真热闹得紧,街道两边墙接墙,瓦连瓦,巷如蛛网,院似棋盘,而这如蛛网棋盘的街巷中到处都是人,老者牵孙,夫妻把臂,欢语笑声不断。 除了像他们这样的游人,更多的是想趁着大过节的好好做上一笔生意,个个你挑担来我牵马,卖啥的都有。再看护城河的两边,早就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当真是“两岸罗衣扑鼻香,银钗照日如霜刃。” 凝猫歪着脑袋一路趴在车厢壁上镶着的明亮玻璃往外看,看得津津有味。 马车在人流中缓慢移动,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 “小姐少爷们,到了。”许何非在前头招呼。 马车刚停稳,立马就有小厮俯身跪在了马车边当矮墩,让他们踩着下车。 萧子渊看都没看那“矮墩”一眼,直接一跃就轻巧落了地。 景瑞身量不算高,也没他那样的身手,可他却也执拗地没踩那人,而是小心地蹲在马车边,迈着小短腿慢慢地落了地。 最后就只剩凝猫一个人了,她…… 好吧,其实她也挺不愿意踩着别人下车的,就学着三哥吧,三哥也没比她高多少,既然三哥能下,她也一定能下。 她蹲下了身,正要迈出一只腿去探地面,一下就感觉身子一轻,她被人挟着下掖就给抱了起来,然后很快便落到了地上。 她以为是许何非,抬眼去看,却看到萧子渊那张带着一股子不耐烦的脸。 “真墨迹!”这人吐出三个字,然后转身,往身后的茶楼走去。 凝猫:……谁踏马让他抱了! 上到这醉霄楼四楼的包间“浣溪沙”,便见整个包间宽敞明亮,自带全开放的栏杆,往那栏杆上一站,下头护城河的景致尽收眼底。视野广阔,地段极好。 而那视野最佳之处就杵着一个人,他负手站着,听到了动静才缓缓转过身来。 他的目光在萧子渊身上淡淡扫了一眼,不着痕迹,仿若从未刻意停留过。 凝猫在他面前大咧惯了,脱口就要喊“北辰哥哥”,却见她三哥已经恭恭敬敬地对他行礼了。 “拜见辰王殿下!” 他身边的萧子渊,以及领路的许何非也都行了礼,凝猫这才恍然回过神来,她竟然从来都没给慕容北辰行过礼啊!实在是大大的惭愧! 凝猫赶紧跟着正儿八经地行了个礼,一本正经地说:“拜见辰王殿下!” 慕容北辰的眸中微微染上笑意,他把手一抬,淡声道:“都起来吧。” 凝猫起了身,突然觉得这种正儿八经地给他行礼的感觉,还挺好玩的。 慕容北辰冲她招招手,凝猫就屁颠颠地跑了过去。 “还满意吗?”他问。 凝猫往下头看了一眼,整条护城河都尽收眼底,下头那些攒动的人头密密麻麻的,顿有俯瞰众生之感。 她甜甜一笑,重重点头,“嗯,很满意。” “那就在这儿好好看,一会儿茶果点心就上来了,还想吃什么再点。” “北辰哥哥不在这儿一起看吗?” 他摸摸她的脑袋,“我有些事。” “哦,好吧。” 慕容北辰和许何非一起走了,包厢里便只剩下景瑞和萧子渊。 没一会儿,茶果点心就真的送了上来,每一份都极具精致,让凝猫捧着欣赏了许久都舍不得下嘴。 但是这些舍不得也都只是暂时的,没一会儿,那些精致得如同艺术品的点心就都进了三个人的肚子。 凝猫一边伸着脖子瞅着下头的热闹,一边不自觉地伸手想再去拿个点心,却摸了一个空。 她转头,便见她三哥已经把在她手边的点心都给腾挪到了一边。 景瑞看着妹妹悬在半空中的小胖手,面上带着些许笑意,说的话却是如同冬日的寒风似的冷冽无情,“凝猫,你可不能再像这样吃法,回头胖过头了穿衣裳不好看不说,于脾胃也大大的不利。” 凝猫讪讪地收回小胖爪子,想要反驳几句,但终究是咽了回去。 现在的三哥可不是以前的三哥,学了医术之后可爱讲究这些,她要是敢反驳,三哥非得跟她就地开启一场涤荡心灵的思想教育不可。 好嘛好嘛,不吃就不吃,反正以后想吃了,再让北辰哥哥买就是了。 凝猫恋恋不舍地往了那几盘子点心一眼,乖乖巧巧地说:“知道了,我不吃就是了。” 正待收回目光,却见那头的萧子渊伸手拿起一枚方才她想大快朵颐的芙蓉酥,慢条斯理地往嘴里送,眼角微微瞟着凝猫,那眼角的贼光,不是挑衅炫耀是什么? 他还不客气地补刀,“既然你吃不完,我只好代劳了,可不能浪费了。” 凝猫正要跟他撕一撕,门外却传来了不寻常的动静…… () 第63章冤家 “这个包厢里是谁?让他们给本郡腾出来!” 听到这个声音,凝猫顿时就给萧子渊投去了一记别有意味的眼神。 老兄,你的红颜知己来了喂,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萧子渊只冷冷抛给凝猫一记刀眼作为回应。 外头传来了店家低声下气的劝阻声,但在气焰嚣张的慕容飞雪面前简直不要太弱鸡。 “你知道这位是谁吗?识相点就赶紧把这个包厢里的人赶出来!”另一个声音横空插入,比慕容飞雪更嚣张几分。但她的语气里,是对慕容飞雪掩不住的奉承讨好。 “这几位小姐,这旁边也还有一个上好的包厢,小的命人给诸位腾出来如何?这个包厢实在是……” 店家的话以一声“咕咚”声终止,他被人一脚踹倒了。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位可是当朝的飞雪公主!是皇上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今天来你这破地方看龙舟已经是给你面子了!竟然还敢让我们公主去下等的包厢,你这酒楼是不想开了吧!” 店家听到这,脸色顿时吓得一片苍白,连连叩头求饶。 慕容飞雪的面上一片得意,这种被人奉承膜拜的感觉最是让她飘飘然,仿若所有人都被她踩在了脚底下。 她身后抚了抚鬓发,声音洋洋得意,“还不快给本公主把这里面的人赶出来!本公主让他们腾地儿,那是看得起他们!” 正这时,包厢的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凝猫三人齐刷刷地站成三格未满的信号图。 三格信号的动作都极为一致,“见过公主。” 凝猫看到慕容飞雪脸上那得意而骄傲的神色一点点破碎,就这样僵住了。 凝猫还听到了她的形象一点点碎成渣渣的声音,这样的碎裂,因为在心上人萧子渊面前,显得更加惨烈而尴尬。 但是她像是学过变脸似的,脸上很快就换成了惊喜之色,台词转换也快得毫无违和,“子渊哥哥,你怎么也在这里。好巧啊,我也正想看龙舟,咱们一起吧!” 她身后的一众人,尤其是那位店家,脸上已经被“难以相信这样的神转折”几个字循环刷屏。 咳咳,她这浑然天成的神奇反应,搁现代那就是影后了。 “像我这等平民,怕没这资格吧。” 慕容飞雪脸上的笑再度龟裂…… “我不知道是你在这里。”堂堂公主,语气竟没什么底气。 这时候,慕容飞雪身旁的一位小姐开了口,话头却只指凝猫:“黄小姐怎么也在啊?” 这声音,俨然就是方才飞扬跋扈的训斥店家的那位,凝猫记得她,上次皇家的行宫她也在,但叫什么凝猫不知道。 孙嫣然的这话,很自然地就把慕容飞雪的注意力都转到了凝猫的身上。 她方才都只顾着看萧子渊,竟然把凝猫这么一大坨给忽略了(喂,说谁一大坨呢?)。 慕容飞雪的脸上迅速闪过一丝复杂,那高傲的脸上,竟然隐隐流露出些许委屈,“在凌霄阁的时候你不是说跟她不认识吗?那现在为何跟她在此看龙舟?” 萧子渊神色淡定,语气也四平八稳,“公主是在问几个月前的事吗?” 这家伙,总是能四两拨千斤。 公主大人你是在问几个月前的事情吗?在凌霄阁那会儿都是一月份的事了,现在都五月了,大半年都快过去了,还不兴人家认识了啊。 慕容飞雪的脸色顿时又变了变,手绢被狠狠搅在手中。 孙嫣然又阴阳怪气地开了腔,“公主怕是忘了,黄小姐得辰王殿下青眼相待,每日得入辰王府学骑马,萧神医恰好也住在辰王府,他们俩怕是早就相熟了吧。” 她们身后的世家小姐们都纷纷附和。 凝猫的目光快速地瞟向孙嫣然,恰好扑捉到她眼中燃着的那一簇愤愤的火苗和扭曲快意。 她们这还不知萧子渊其实已经住进了黄家呢,要是知道的话,她这个假想敌还不得被她们的小眼神射成筛子…… 慕容飞雪整张脸已经写上了“吃醋”这两个大大的字,眼神瞪成了铜铃,哧哧地喷射着怒意。 为避免玉石俱焚,凝猫理智地保持沉默。 “子渊哥哥,你说了要入宫找我的,可是你为什么没来?” 这声音,马上就要哭了呀。 这位公主脸皮可真够厚的,身后跟着这么一大群世家小姐呢,这就谈起情来了,一点都不带害羞的。 萧子渊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公主见谅,在下一直被师父拘着认真研习医术,没他的恩允轻易出不了门。” “那我给你递的信呢?你为何都不回?” 萧子渊一脸茫然,“信?什么信?哦,我的信都是由师父代收,他觉得应该给我看的自然就会交给我,可是,师父没与我提过这件事。” 慕容飞雪:…… 凝猫翻了翻眼皮,她敢断定,这厮一定没一句真话。 他真够能啊,撒起谎来比吐掉嘴里的瓜子皮儿还要轻松自然。 这黑锅甩得,也真是够利索的,等神医回来,她一定要好好告上一状! “你师父还能拿绳子拴着你不成?若是你有心,怎么会寻不到机会?这皇宫的路你又不是不认识。”孙嫣然又轻飘飘地吐出那么一句。 她们身后的甲乙丙丁等等……又一阵附和。 凝猫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还别说,她还真怀疑这厮不认识去皇宫的路。 慕容飞雪原本就膨胀着的怒意一下就又被添了一把火。 孙嫣然再接再厉,“公主,这萧神医口口声声说没空入宫,可却和这位黄小姐单独约上了,他们的关系,怕是不简单吧。” 喂喂喂,什么叫单独?我们中间可还杵着个大活人呢!你们这么忽视我三哥,是眼睛瞎呢还是眼睛瞎呢? 被从头到尾忽视的景瑞声音冷冷传来,“这位小姐怕是有眼疾吧,在下恰好学了几天医,不若给小姐扎上几针,以免日后小姐再把白的看成黑的。” 好样的!凝猫差点就要鼓掌叫好了。 孙嫣然被噎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面色羞愤,“我哪里说错了!虽说大家都年纪尚小,但黄小姐这般与两个外男独处,就不怕惹人非议吗!” 景瑞哼笑一声,“原来这位小姐不但眼睛有疾,脑子也不大好使。在下与幼妹一母同胞,竟被这位小姐说成外男,实在好笑。” 孙嫣然面上的表情顿时就僵住了,僵得彻彻底底。 凝猫不大好意思地说:“忘了介绍了,这位是我三哥,嫡亲的。” 孙嫣然的表情,瞬间五彩缤纷了起来。慕容飞雪扭头就瞪了她一眼。 孙嫣然却还是不服气,“就算你们是兄妹,可萧神医却是外人,你们若不是关系不浅,怎会坐在一起看比赛?” 凝猫暗暗给萧子渊翻了个大白眼,一切都怪他,真是蓝颜祸水啊! 慕容飞雪的醋坛子又给搅翻了,看着萧子渊的眼神中似乎饱含着无限的欲语还休。 “子渊哥哥,你说,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 第64章替身 废话,当然是清清白白的关系! 拜托,这群小屁孩这才多大啊!古代的女孩纸,熟得未免也太早了! 萧子渊,你惹下的桃花债,你自己来解决!老娘可不想当这个刁蛮公主的假想敌。 慕容飞雪正一脸泫然欲泣地看着萧子渊,眼中隐隐闪着希冀。 萧子渊转头看了凝猫一眼,抿了抿唇,然后沉声道:“我无话可说。” 纳,纳尼?无话可说是个什么意思? 凝猫立马就调转脑袋,越过她三哥瞪向萧子渊。她恨不得掐着他的脖子厉声质问,你丫的说这句话是几个意思?咱们的关系有这么复杂吗?复杂到让你无话可说?还有啊你说话前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又是几个意思啊啊啊! 慕容飞雪设想过萧子渊很多种回答,但唯独没想到他会说,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那才是真正有猫腻! “子渊哥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慕容飞雪的声音已经有些发颤,眼中盈盈的泛着泪光,夹杂着泪光,还冒着一股隐隐的怨毒。 “字面意思。”这位就像是多说几个字要收钱似的,惜字如金得让人想抽他。 “只怕并非如此吧,若是关系简单,好好解释就是了,无话可说,可不就是承认了吗?”另一个不具名甲乙丙在背后帮腔。 凝猫看到慕容飞雪的眼睛嗖地一下窜上了火苗,大事不妙啊! 孙嫣然见此,顿时又像小丑一样跳了出来,帮腔道:“我看啊,有些人就是狐狸精转世!小小年纪就勾搭男人,不仅勾搭小神医,还勾搭辰王殿下。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妖法,竟让辰王殿下对你这么另眼相看!” 身后的那群小姐们又开始纷纷附和了起来。 小姐甲:“就是就是,狐狸精。” 小姐乙:“还是长得最胖最丑的狐狸精!” 我日你个仙人板板!老娘胖关你娘的屁事啊!吃你家的粮了吗?穿你家的布了吗?惹着你们了吗?什么?碍你们的眼了?老娘逼着你们看了?滚丫犊子! 小姐丙:“嗯,就是狐狸精!” 小姐丁:“只会勾人的狐狸精!” 丫的还没完了! 凝猫眼皮子一掀,一记噎死人不偿命的话便扔了过去,“哦,有本事你们也勾几个给我瞧瞧啊。” 丫的你们不要脸,老娘可也不在乎这二两的脸皮! 凝猫瞅见原本她三哥的面色已经沉了又沉,小手都紧紧握成了拳,一番要随时爆发的样子。 但听得凝猫这惊为天人的一句话,绷着的身子顿时就松懈了下来。萧子渊发沉的眸子也微微闪了闪。 这话听在慕容飞雪的耳朵里,那就是承认她和萧子渊奸情的意思了。 她上前,抬手便要甩给凝猫一记大耳刮子,“真是贱人!” 可她的手并没碰到凝猫半分,而是半道被人牢牢地截住了。 萧子渊的面色发沉,一双漆黑的眸子炯炯地盯着慕容飞雪,“公主,请自重!” 萧子渊狠狠地钳着慕容飞雪的手臂,那样的力道,没有半点怜惜,慕容飞雪几乎涌出泪来。 慕容飞雪嘴巴噘得高高的,如玉的面上写满了委屈,“子渊哥哥,你当真护着她。她有什么好的?” 萧子渊习惯性地抿着薄唇,声音冷静而沉稳,“公主,方才我只说了无话可说和字面意思几个字,其他的都是旁人说的。我不认为公主可以以此为理由为难于她。” 慕容飞雪的脸上现出一丝动容,“你的意思是,你和她没什么干系?” 萧子渊望着她,依旧是方才那冷静自持的声音,“我和她有没有干系都不干公主的干系,同样,我和任何女子有没有干系,也都不干公主的干系。所以,我无话可说。” 凝猫仿佛听到慕容飞雪心脏破碎的声音。 这拒绝的话,说得可真狠! 不过这时候,凝猫倒是有些赞同他的做法。面对这样纠缠自己的烂桃花,不用些铁血手腕,怎么能甩得掉?这么干净利索不拖泥带水,才是对双方的负责任。 慕容飞雪的眼中一点点蒙上了水雾,面容苍白,神色哀戚。 才八岁的女孩,又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哪里受得这等委屈,不哭才怪呢。 凝猫瞧她的模样也觉得她着实可怜,她不想在慕容飞雪这里留下什么案底,便开口道:“公主,其实我们……” “住嘴!你现在要向我炫耀吗?”慕容飞雪高声打断了凝猫,眼中的那抹哀戚一瞬就以相同的力道转变成了怨毒,她脸上的神情各种扭曲变幻最终四分五裂分崩离析面目狰狞,血盆大口已经为凝猫张开。“黄凝!我最讨厌的人就是你!就是你!” 慕容飞雪指着凝猫,一声声尖锐的话语如潮般涌来。 “你以为你是谁啊?不就是个刚从乡下来的野丫头吗?胖成这样还敢出来勾人!早在行宫的时候就装病把子渊哥哥骗走!我当时怎么就没把你戳穿了!真是狐狸精转世!真是臭不要脸!不知廉耻!” “勾引了子渊哥哥,又勾引十九皇兄,你以为你很厉害吗?黄凝!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吗?实际上,你根本什么都不是!你知道十九皇兄为什么对你另眼相待吗?你真以为是你有多特别?我告诉你,一切都是假的!你不过是一个可笑的替身罢了!” 凝猫一怔,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慕容飞雪看到凝猫的神色,心里顿时涌出一股激荡扭曲的快意。 她的脸上尤挂着方才滚落的泪珠,可嘴角就这么勾起,她的眼中已经没有了方才的伤痛难过,取而代之的,是森森的亮芒。 “十九皇兄对谁都冰冷淡漠,却独独对你不同寻常,你难道就半点不怀疑?你当真以为是你自己有多特别?呵,这一切,不过都是因为那个人!你所得到的所有不寻常,全都是从那个人身上偷来的!” 凝猫看着她,缓慢而坚决地说:“我不信!” 凝猫的语气笃然,可只有她知道,她的手心却禁不住微微冒着汗。慕容飞雪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好像是一把尖刻的刀子,专挑她最痛的地方扎,让她茫然着,害怕着,也阵阵刺痛着。 慕容飞雪哼笑了一声,“不信吗?那我就再告诉你好了,他之所以对你不一样,全都是因为你跟那个人一样,在相同的位置,长了一颗笑窝!” 她边说着,一边指了指自己的左脸,脸上是一股充满快意和讽刺的笑。 凝猫想起了,他似乎总是喜欢伸手或抚或捏她的左脸,他们初见之时,他就是这么若无其事地在她的左脸上捏了一把。眼下,一切似乎有了不一样的解释。 突然感觉自己坠入了无边的深渊,仿若溺水之人,什么都抓不住了。 替身,吗? () 第65章反击 凝猫感到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是景瑞。 他的手不大,却充满了力道,还带着一股叫人安定的温暖。 而这时,萧子渊淡淡的声音传来,“公主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请回吧,我们可要开始看比赛了。” 慕容飞雪听了萧子渊这话,脸色顿时又变了变。她说这些是为了看到凝猫的丑态,她还没尽情地羞辱凝猫,怎么肯这般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慕容飞雪一双美目瞪着萧子渊,“本公主不走!要走也是她走!” 孙嫣然毫不介意在凝猫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就是!这个包厢定是辰王殿下预定的,公主是辰王的妹妹,自然比那些替身更有权利待在这!要走也是那些名不正言不顺的替身走!” 慕容飞雪身后的甲乙丙丁各位小姐都纷纷议论了起来,看着凝猫的眼神也多了许多不同寻常的意味。 凝猫抬起了眼,语气平静,“这间包厢就是辰王殿下特意为我这个替身定下的,我为什么要走?” 她问得坦坦荡荡,干干脆脆,大大方方,众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她竟会这般言语,不觉都愣了一下。 “你!你所得到的一切全都是从别人身上偷来的!替身终究是替身,再怎样,都成不了真的!就这样,你还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十九皇兄对你的好吗?”慕容飞雪一阵气急败坏。 凝猫黑葡萄似的眼睛直直地与她迎视,唇角一勾,那枚成全凝猫所有的笑窝就这么跳了出来。 她就这样笑着,不紧不慢,不疾不徐地说:“我为什么不能心安理得?就算我是你们说的狐狸精也好,是替身也罢,我能做到,而你们不能,我,就是比你们有优越感。公主说,辰王殿下对我的好全都是假的,可是我并不觉得呢。他每天耐心温柔地教我骑马,这是假的吗?他的厨子每天变着花样给我准备丰盛的晚餐,这是假的吗?我想要什么,凡是开口都能得到,这是假的吗?还有这里,这个包厢,他为我所订,这又是假的吗?” 她缓缓道来,每说一句,便看到她们的脸色变得愈加难看,而她的笑,就会绽放得越甜美。那枚笑窝,也成了她脸上最亮眼的标志。 “就算是替身又如何?我享受着他对我的好,享受着他对我的温柔,享受着他对我的细心周到!这些,你们有吗?你们能吗?你们做得到吗?” 凝猫最后的话一点点变得尖刻,连连的反问,更是充满着咄咄逼人,叫她们一时都无言以对。 慕容飞雪的脸色一下变得一阵青一阵白,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凝猫,不敢相信她竟然心态转得这么快! 慕容飞雪面目扭曲,声音恨恨的,“真是不知廉耻!” 孙嫣然也恨恨骂道:“你不过是一时得势罢了,总有一天,你这个冒牌货总会被狠狠打回原形!” 凝猫眼睛一挑,那如玉的小脸上蒙着一股睥睨众生的傲然,“总有一天?那就等到那一天到来的时候再说好了。现在我只知道,我只要想,就有本事把你们从这间厢房赶出去!你们,要不要试一试?” “你!”慕容飞雪的面容顿时愈加扭曲,“你真是大胆!竟然这么对本公主说话!” 凝猫冷笑一声,“小女不敢!可是总有人敢!臣女不过是在提醒公主,莫要忘了行宫蛇困之事才好!就算是替身,也还是个有分量的替身!” “你!”慕容飞雪彻底被震慑住了。 蛇,她一想到满屋子全都是蛇,她的全身就都冒出了冷汗。 这个可恶的胖丫头,竟然在威胁她!偏偏,她真的就被震慑住了!或者说,她是被她背后的慕容北辰震慑住了。 凝猫冷冷地看着她们。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同样的,人辱我一尺,我也要回敬人一丈。老娘从来都不是任人揉扁捏圆的人! 凝猫感到了来自身旁的两道视线,是来自三哥和萧子渊的,他们的眼神中,都带着一股难以捉摸的神色。 凝猫心想,她如此强悍的反应,是不是把他们吓到了? 她这一招狐假虎威,当真是给她出了好大一口恶气。今后,她跟这位公主,也是结下大梁子了。 以后会不会被她打压?那人,会不会真的一直护着她? 想到他,凝猫只觉得心头闷了闷。她暗暗压下心头所思,现在不想去想这些,现在,她什么都不想思考。 萧子渊再次淡淡开口,“公主请吧。” 这是逐客令了。 慕容飞雪又看向萧子渊,眼神中迸发着阵阵复杂和不甘。 她堂堂公主,怎么可以被这个小丫头压住了!就算她背后有辰王撑腰又怎样,她是公主,她是父皇最疼爱的小女儿! 慕容飞雪还在满心愤愤和不甘,门外就突然传来了其他动静。 “这是发生了何事?为何众人皆聚于此处阻碍我家爷的去处?” 慕容飞雪身后的小姐们纷纷回头,看到来人,人群中顿时发出一声声惊呼。 “逸王爷!是逸王爷!” 没一会儿,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便出现在了众人视线里,他皮肤雪白,眉目俊逸非凡,长了一双狭长的桃花眼,一身藏蓝锦衣,整个人都显出一种异常缥缈的出尘气息。 他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这么一出现,顿时就引得那些个世家小姐一阵窃窃私语,面红不已。 凝猫这一瞧,顿觉眼熟。想来那日在皇家行宫的时候也见到过他,只不过他并没什么机会露脸。 慕容远逸看到慕容飞雪,面上现出了些许惊讶。 “小姑姑,你也在这儿?” 听他这么一声称呼,凝猫顿时就明白他的身份了,原来他是皇上的孙儿辈的,虽然年纪比慕容飞雪大,备份却比她小了一辈。 慕容飞雪方才哭过,眼睛还有些泛红发肿,此时见到这位侄儿,心想自己怎么说也算是他的姑姑,他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才是。 慕容飞雪重重地哼了一声,手指往凝猫的方向一指,“小姑姑被她欺负了,你帮不帮我?” 慕容远逸这才把目光投向了凝猫,“这是发生了何事?莫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慕容飞雪更重地哼了一声,“能有什么误会!她方才出言不逊,不仅对本公主不恭,还威胁于我!要把我从这包厢赶出去!” 景瑞不冷不热地说:“公主好像忘了这是谁的包厢吧。” 慕容飞雪反唇相讥,“就算这不是本公主的包厢,可也不是你们小小黄侍郎府能定得起的!” “是谁定的无所谓,关键是,现在这间包厢的使用权在我们手里。”景瑞寸步不让。 “你!” 景瑞与堂堂公主这般对峙着,竟没矮了半点气势,一时之间,空气中硝烟味四散开来。 () 第66章震慑 慕容远逸的目光再度落在凝猫的身上,那眼神带着些许意味深长,“我想起来了,原来这位就是十九皇叔在行宫时候收的小徒弟。” 他笑了笑,眼中轻柔透亮,如烟似水,整个人都流露出一股透明感和奇妙的深沉。 从柔滑的头发到细致清秀的五官,明明都纯净得没有丝毫瑕疵,可又让人觉得,那简单纯净的背后似乎还藏着叫人永远想不透的丰富蕴含。 凝猫暗暗看了他半晌才收回了目光,心里那股奇异的感觉却是挥之不去。 慕容远逸扫了一圈这包厢,眼神微动,“这间包厢布置雅致,视野极佳,不是寻常人能定下的,莫不是,是十九皇叔定的?” 慕容飞雪脸色顿时就冷了几分,“有些人可不就是仗着十九皇兄在这儿狐假虎威吗!” 萧子渊语气淡淡,“有些人也仗着皇族身份狐假虎威。” 慕容飞雪不敢置信地看着萧子渊,一张脸被他的话噎得又青又白,眼中迸发着阵阵委屈。 “子渊哥哥你……” 萧子渊却好似没看到她的神情,眼神依旧淡淡的。 慕容远逸唇角勾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几乎微不可查。 “既然这是十九皇叔特意为黄姑娘定的包厢,我们怎么样都要给皇叔留面子。小姑姑,侄儿在旁边也订了个包厢,也不比这个差,小姑姑不若和诸位小姐移步屈就?” 慕容飞雪听得慕容远逸竟然是这样的态度,一张脸顿时就又扭曲了起来。 “你让我堂堂公主给这丫头腾位置?她凭什么!” 慕容远逸语气和煦,像是春日微微吹拂的暖风,“小姑姑,这次侄儿热忱相邀,就算是给侄儿一个面子吧。” 慕容飞雪哪里肯在凝猫的面前低头,更何况是在萧子渊的面前。 她浑身上下都长满了最尖锐的刺,“凭什么!我堂堂公主为什么要让步!她背后有十九皇兄撑腰又怎样,我背后有最疼爱我的父皇!就算是十九皇兄又怎么样,有本事咱们就闹到父皇那里,看究竟谁输谁赢!十九皇兄再大,他能大过父皇去吗?就凭他收回了北梁的十二郡,他就想功高盖主,压过父皇吗?” “小姑姑,这样的话怎么可以乱说。”慕容远逸的脸色微变,低声制止慕容飞雪。 可是慕容飞雪却冷眼一扫,语气傲慢,“我偏要说!就是他现在站在我面前,我也要说!他有什么了不起的!就算收回了北梁的十二郡又怎么样,他的身体里流着的还是北梁人的血,他在北梁待了这么多年,谁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异心!他凭什么一回来就一副居功自傲,完全不把父皇看在眼里的样子!我慕容飞雪不怕他!” 在场众人的脸色一下都变了,凝猫心头也咯噔了一下。 什么叫“他的身体里流着的还是北梁人的血”,难道他的生母…… 凝猫还未及细想,门外就传来了阵阵击掌声,那声音响亮而清脆,一点点地慢慢往这间包厢靠近而来。 人群中发出倒吸冷气的声音,她们自发地让出了道儿,那个击掌的人缓缓行来。 慕容北辰修长优雅的手有节奏地鼓着掌,嘴角微扬出一个弧度,那扬起的弧度却没有一点点温度,反而犹如冬天的初雪,散发着冰冷的光泽。 “说得好。”他的声音如青色的茶叶在盛着透明水中的杯中缓缓升腾,裹挟着一股叫人捉摸不透的意味,冰冰凉凉的。 大家都呆住了,甲乙丙丁诸位小姐们都噤若寒蝉,拼命往后缩。 而慕容飞雪,方才还在口若悬河大声唾骂“我慕容飞雪不怕他”的嚣张公主,在看到正主出现的一瞬间,脸上的血色以最快的速度褪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苍白。 凝猫看到她的身子微微颤抖了起来,眼中也闪着丝丝惧意。 慕容北辰淡淡地扫了在场众人一眼,在凝猫身上轻轻掠夺,最后把目光落在慕容飞雪的身上,语气无波无澜,“说得极好,请继续。” 因为他的靠近,慕容飞雪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嘴唇轻颤,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凝猫感到了这人浑身上下所释放出的慑人的气势,这样的气势,自然而然地叫人畏惧,叫人臣服,叫人不敢抵抗。 “不说了?方才不是说就算本王来了你也不怕吗?” 这人已经踱到里边,慢悠悠地坐了下来,语气漫不经心,“既皇妹不说,那皇兄替你补充好了。他慕容北辰算是什么东西,母妃不过是个北梁部族的没落公主罢了。北梁野心不死,一切流着北梁血液的人,都是罪人,本就应该被我大元所不容。现在他慕容北辰突然回来了,还带回了大元的十二郡,这等奇功,他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怎么做得到?谁知道他是不是和北梁人勾结,妄图里应外合,通敌卖国?所以,最保险的做法就是,杀!” 他漫不经心的话,一字一句地都落入在场人的耳中,每个人都恨不得自己原地消失。 最后一个“杀”字落下,凝猫感到了那股杀气,那样的杀气,让她心头一阵发寒。 这样的慕容北辰,让她感到一阵陌生,隐隐的,还有一股难以言状的心疼。 慕容飞雪已经被他这样的气势吓得不轻,唇色阵阵发白。 慕容北辰眸光森冷地看着她,“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慕容飞雪只机械地摇头,半个字都发不出。 “以后皇妹想到了什么,记得告诉皇兄,皇兄这人没什么其他优点,就是善于倾听别人的意见。唔,咱们一块儿到父皇跟前好好聊一聊吧,父皇这般英明决断,想来知晓该如何决断。” 慕容飞雪把头摇得更用力了。 他轻笑一声,“虽说皇妹不想为这点小事叨扰父皇,可皇兄却觉得不能让皇妹受了委屈,更让父皇以为是皇兄欺负了皇妹!” 他虽然在笑,可整个人的气场都是冰冷的,慕容飞雪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时,一旁的慕容远逸开口道:“十九皇叔,方才小姑姑不过是无心之言,皇叔大人大量,还请莫要与小姑姑一般见识。” 慕容北辰长眉一挑,这才把目光投在了慕容远逸身上,那目光依旧没半点温度,就在众人都以为他要发怒的时候,他却轻飘飘地收回了目光,在包厢里环视一圈便转了话题,对慕容远逸的话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听说皇妹看上了我这包厢?既如此,不若留下来一起观赛?” 慕容远逸不动声色地接话,“小姑姑方才与侄儿约好了要与侄儿一起观赛,这次怕是要拂了皇叔的好意了。” 慕容北辰又抬眼看他一眼,说的话却是对慕容飞雪的,“是吗?那皇兄就不送了。” 慕容飞雪顶着那五彩缤纷的神色和内心退出了那间包厢,临行前,她眼中隐隐含着泪光,不情不愿地又看了萧子渊一眼,而萧子渊,依旧像是没看到她,木木然没任何反应。 慕容远逸对着慕容北辰款款行礼退下,整个过程,他脸上的从容都没有丝毫改变。 原本纷纷攘攘热热闹闹的包厢,总算安静了下来。 可是,这时候的凝猫,已经没了看比赛的心情。 () 第67章反常 慕容北辰起身,走到凝猫跟前,开口的语气已经与方才的判若两人。 “吓到了吗?” 凝猫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她咬了咬唇,只道:“我想回家了。” 回去的路上,三个人都没怎么说话,马车里一片安静,只余下了车轱辘转动的声音,和车外那热情欢欣的人们。 要是今天没出来该多好啊,这样,就不会遇到方才的事,听到那些她不想听到的话。 萧子渊抬眸看她,只看到她圆润莹白的脸上一片消沉,眼底眉梢都写着她不开心这几个大字。 慕容飞雪说的那些话,她还是在乎的吧。 萧子渊抿了抿唇,垂下了眼帘,默然不语。 马车往黄府行去,慕容北辰却依旧坐在包厢里,眸光冷冽地看着下面欢欣鼓舞的人们和热闹激烈的比赛,他的身后,正跪着一个哆哆嗦嗦的人,那人俨然就是这里的店家。 “把方才这里发生的事,一字不差地说出来。记住,本王要一字不差。” …… 当晚,凝猫早早地躺到了床上,昏暗的烛火映照在她润白如嫩藕的面颊上,近乎半透明的皮肤细细密密,毛孔几不可见,只有太阳穴处隐隐现出几条孱弱的青色血管,柔软而稚嫩。 下半夜,一个黑影无声无息地潜入了房中,沉默无言地坐在床边,只是静静地看着熟睡中的人。 他不知坐了多久,随着一阵风过,便无声地消失了去。 随着那一阵风,凝猫那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原本沉稳的呼吸,一下就乱了。 第二天,凝猫精神有些蔫蔫的,除了吃饭,其他时候她都窝在床上懒得动,倒像是步入垂暮之年的老人。 周氏少见女儿这般沉静,自然以为她病了,下午许何非来接她,周氏便自发地给回了。 她正张罗着要派人去请大夫,温嬷嬷便提了一嘴,“夫人,咱们府上可不就有个现成的吗?” 周氏一拍大腿,可不就是嘛。赶紧派人,把在书院的萧子渊给请到了卧云阁。 所以,现在,卧云阁里,凝猫正翻着死鱼眼看着一本正经给他号脉的萧子渊,而周氏和温嬷嬷两眼炯炯有神地盯着,凝猫明明从她们的眼里看到了试验小白鼠的焦急和期待。 萧子渊装模作样地号了脉,然后淡淡道,“脉象稳健,并无大碍。只心肺略有火气,只消吃些清热下火之药即可。” “那这孩子怎么一天都蔫头巴脑的?” 萧子渊淡淡瞟了凝猫一眼,“从她眼底的青黑来看,她昨晚上没睡好。” 他的话音刚落,凝猫就不自觉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可不就是一副缺少睡眠的可怜样儿嘛。 周氏眼中的担忧这才放了下去,抚了抚心口,“这孩子,原来只是没睡好,可吓死娘亲了。” 凝猫兴致缺缺,“我说了没事啊,您不信,怪我咯。” 周氏笑睨了她一眼,嘱咐她好好休息,自己就和温嬷嬷开始准备张罗些清热下火的汤水去了。 萧子渊不紧不慢地收拾着自己的行头,很自然地就落在了后面。 凝猫又连打了几个哈欠,挪着胖身子又要倒回床上去。 萧子渊声音淡淡的,“曾经有个小孩,总是胡思乱想,所以晚上总睡不着。” 凝猫漫不经心地问:“然后呢?” 这厮看着她,认真地说:“然后她成了脑残,从此以后,睡眠无忧。” 凝猫愣了两秒,然后抄起手边的抱枕,狠狠向他砸去,“去死吧你个大脑残!” 把萧子渊赶走后,凝猫莫名觉得心头轻松了不少。 话说,胡思乱想太多,真的会变成脑残吗? 一连几天凝猫都没去辰王府,每晚也突然撒娇着要跟周氏睡,在娘亲的怀抱里,她一觉到天亮,她的精神也好了许多,白天又开始活蹦乱跳的到处撒欢了。 周氏高兴女儿恢复精神,可为她请病假总是请得忐忑不安,心想着人好歹也是王爷,自家闺女这么明目张胆地翘课,真的可以吗?那位王爷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呀。 周氏要把凝猫赶去辰王府,都换来凝猫抱着她的胳膊一阵撒娇,连连嚷着学骑马好累啊腰酸背痛腿抽筋…… 周氏一看女儿这样,顿时就心软了,也就由着她去了。 已经过了七天了,凝猫还赖着周氏不放,就像是没断奶的孩子。周氏只当这孩子突然还了童,心里又是无奈,又有着一股难言的温暖。 往日,凝猫总是喜欢钻进花园里倒腾,每次都晒得满身是汗,更多的时候,衣裳上都沾满尘土,完全没了大家闺秀的模样。 这天,周氏便捉了她在自己的院子里好好练女红,怎么也不让她再像只猴儿似的上下乱窜。 谁想,还没坐定,大儿子就来了。 今天他沐休,穿了一身家常的衫子,一派青隽俊朗。 凝猫一见景瑜来了,立马就撒下手中的描红本本,像个重磅小炸弹一样弹进了他的怀里。 “大哥!” 周氏见女儿这般没规没矩,没半点淑女的模样,想出言训斥,但又生生忍住了。 罢了,女儿生性活泼灵动,这府里又没别的人,且让她快快乐乐的吧。 景瑜与周氏见了礼,便道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孩儿今日难得沐休,想带凝猫出去转转。” 凝猫顿时两眼放光地望着他,顿时觉得他简直是自己的救星! 凝猫就这样被景瑜领出了周氏的院子,蹦蹦跳跳地往花园行去。 两兄妹一边走一边聊着。 “大哥,工作累吗?” “累自然是累的。”他的声音浅淡,如同流动的清泉一般,只让人觉得轻松从容,“但却也很充实。” 凝猫知道,她大哥是真的喜欢现在这工作,她的唇角不觉微微扬了扬。 “嗯,那就好。” “凝猫呢?有没有什么要对大哥说的?”他问。 凝猫被他握着的手顿了顿,声音有点无奈,“大哥又知道什么啦?” “为兄不知道,只是猜测罢了。以前每天都兴高采烈地去练骑马,现在却寻了各种理由推拒不去,连那几个丫鬟都给从里屋撵出了外院,事出反常必有因。”他俯下身,那双黑眸直视着她,带着一股温和馨暖,“要不要跟大哥说说?” 在他这样的眼神下,凝猫根本半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只乖顺地点了点头。 () 第68章亲临 两兄妹坐在一个凉亭里,午后的清风拂过,裹挟着初夏的味道。 凝猫正生猛地往嘴里送着清凉的水果丁,把所有一吐为快后,食欲变得更好了。 “我一想到我是那什么替身,就生气,很生气!我今后都不想理他了!管他是什么王爷,我都不稀罕!” 凝猫狠狠往嘴里塞了块西瓜,气势汹汹地狠狠咀嚼着,仿若把这片西瓜当成了某个惹了她生气的人。 景瑜只是慢悠悠地品着自己手中的茶,他品得很慢很慢,垂着眼睑没说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半晌,他放下茶盏,“今日听你这般说,为兄或许猜到了那个人是谁。” 凝猫吃西瓜的动作顿了顿,心里一提,被呛了一口,狠狠咳了起来。 “是,咳咳,是谁?” 凝猫一边咳,一边仍然不忘问出这个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应该是……”景瑜的话刚说了一半,便被突然赶来的周氏打断了。 “哎哟可算找到你们了!我的小祖宗,辰王殿下来了!说是听闻你这段时间身体不适,他特意前来探望,这会儿你爹正和他在正厅坐着呢,你赶紧回屋躺着去!” “咳咳咳……” 凝猫还没喘匀的气一下又被噎了一下,复又重重地咳了起来,一张小脸被呛得通红。 景瑜赶忙伸手轻抚她的背,给她顺气。 “跟,跟爹说,我不见,咳咳咳,不见客!” 周氏嘴角狠狠抽搐,“那辰王殿下是你爹能拦得住的吗?都是你这小丫头惹出来的,赶紧给为娘回床上躺着去!没病也得装出病来!景瑜,你赶紧去正厅帮着你爹一把,多拖上些时间。” 凝猫被周氏连拖带拽地拖回了卧云阁,然后把外套一扒,头饰一拔,脸上涂了些许白粉,就往床上塞了去,厚重的被子就盖了上来。 凝猫忍无可忍,“娘,现在是五月天,您给我盖那么厚的被子,是想热死我啊!” 周氏被噎了一句,瞪了她一眼,“病是你装的,这会儿人家都上门来了,热你也得忍着!” 凝猫:…… 正厅中,慕容北辰一身玄色外袍,一头流瀑的墨发滑过丝质长袍,静静在他身上流淌。 他神情清冷,眸中却似乎有水雾氤氲其中,一双眸,便仿若一幅画。只是这幅画,朦胧似幻,悠远无迹。 他手里端着茶杯,漫不经心地饮着,虽然他什么都没说,黄天仕却已经坐如针毡,开始后悔自己怎么没有事先准备好更上等的茶。 黄天仕绞尽脑汁地跟他搭话,但这位却都只是极轻极淡地“嗯”几声作为回答,更是把黄天仕急得满头都是大汗。 如果可以,以后他真的不想再跟这位祖宗打交道,可是目前的情形来看,天不遂人愿啊! 慕容北辰慢慢饮罢那盏茶,轻放茶盏,“黄大人,凝猫想来该睡醒了吧?” 黄天仕暗暗抹了一把汗,这夫人还没来给他回话,不知道凝猫那头准备好了没有,他只能继续顶着啊! “唔,她自从生了病之后就很是嗜睡,服的药也有催眠的功效,眼下,怕还未醒……下官斗胆,不若等小女病愈后让她亲自上门给殿下赔不是?” 慕容北辰淡淡地看他一眼,便见他的额头上都是汗。 他收回了目光,身子重新安逸地仰靠到椅背上,“她又没做错什么,要赔什么不是。本王不急,就等着好了。” “是是是。”黄天仕又抹了一把汗,眼睛悄悄地往门口瞟去,只盼着夫人赶紧派个人来给他传个信号,不然,他再这样跟辰王这样干坐着,可真是要折寿啊! 自家闺女,怎么就这么贪玩,装病逃学呢!要是被辰王拆穿了,这可如何是好! 看来他的“辰王恐惧症”是病得不轻了,今生都没法儿根治了。 慕容北辰垂着眼睑,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搭在扶手上,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发出轻微的“哒哒”声。 气氛愈加诡异,黄天仕搜肠刮肚的要找话题,均是无果,正这时,慕容北辰自己却突然开了口。 “凝猫她吃得可好?” “呃……自然是……她身子不大爽利,自然是没什么胃口,人瞧着都瘦了些。” 好险,差点就说漏了嘴。 “哒哒”的轻叩声滞了滞,“本王带来了些冬虫夏草人参虎骨,熬些给她吃。” 黄天仕一颗心顿时又给提了起来,那股受宠若惊的感觉吊得他愈发战战兢兢,这位带来的这些药材,那能是简单的吗?那必须都是极品中的极品啊!吃进去都舍不得消化的极品啊!一时,黄天仕震惊复杂得连回话都给忘了。 慕容北辰没听到回话,斜睨了他一眼,“听到了没有?” “是是是,微臣听到了,听到了。”黄天仕被唬得又是一阵冷汗直冒。 “也不要乱吃,让萧子渊调配好比例。” “是是是,微臣自是明白,明白。” 慕容北辰又垂下了眼睑,一时似乎没了再开口的意思,黄天仕一直悬着的心终于稍稍安定。这跟辰王殿下聊天,那心情就跟过山车似的啊。 沉默在大殿中蔓延,过了一会儿,在黄天仕紧绷着的身子终于稍稍放松的时候,慕容北辰的声音又传了来。 “她这几日心情如何?” 黄天仕一下上紧了发带,心里盘算着,这辰王这么关心凝猫,若是听到她过得不好,怕心情也会不好吧?再顺便拍一拍他的马屁,效果会不会更好? 于是,黄天仕这般道:“凝猫虽则身体有疾,可心情却是极好的。微臣觉得,她是对那日端午观赛印象深刻,念念不忘,毕竟难得有这样的机会看到那么热闹的比赛,她的心情自然明朗开怀,微臣每天回家都能听到她的笑声。” 黄天仕话音刚落,便感到慕容北辰的面色突然就变了,原本就清冷的一个人,现在更是释放着强大的冰冷寒意,莫名地就叫人感到一股强大的压迫。 不对了,一切都不对了。出错了,一切都出错了! 可是,他他他,说错了什么?谁能告诉他,他说错了哪句话啊?真是不能好好玩耍了! 正在黄天仕要被他冷得结冰的时候,外头,终于有人来了,黄天仕几乎喜极而泣,他打眼一看,是他大儿子。 儿砸,你可来了,快来帮爹收了这个神经病,你爹我要受不了了呜呜…… () 第69章心病 “拜见辰王殿下!”景瑜上前,恭恭敬敬地向慕容北辰行了一礼。 慕容北辰阴郁的眸光总算是收了收,淡淡地叫了起。 景瑜看了自家老爹一眼,见他的额头上已经满是冷汗,心道,他老爹也算是官场老手,平日里也算是八面玲珑的一个人,就是在上朝的时候对皇上禀报情况也没有这么紧张的时候,怎么独独就对这辰王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黄天仕轻咳一声,给儿子抛去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景瑜,方才你从你妹妹的院子里来,怎么样,她醒了没?辰王特意来探望她,已经在这候了一会儿了。” 他刻意加重了几个音节,景瑜顿时就明白了。他面色如常,几乎没有没有什么犹豫地回道:“孩儿过来之时凝猫已经醒了。” 慕容北辰很利落地撩摆便站了起来,“既如此,本王现在慢慢走过去吧。” 言罢,还未等黄天仕有什么反应,他便已经抬步往外走去。 黄天仕赶忙就凑到景瑜的跟前,压着声音问,“现在过去,妥当吗?” “嗯,差不多了。” “差不多?怎么能差不多,要是让辰王撞破凝猫在装病……” 景瑜看他爹,“那要不再把辰王叫回来和爹多聊几句?” 黄天仕:…… 慕容北辰脚步稳健地走着,景瑜和黄天仕分别跟在他身后半步。 他似乎对这里的地形很熟,根本不需要黄天仕出言指路,他便已经熟门熟路地走上了岔路,直奔凝猫的卧云阁的方向。 慕容北辰的声音突然从前面传来,“黄大人,今日难得沐休,你一定有其他休闲放松的计划吧?” 黄天仕一愣,旋即就明白了慕容北辰的意思,心头就是一喜,“微臣今日,的确是约了几个老朋友一道品茗手谈。” “既如此,你就去吧。”他淡淡道。 “是,那就由犬子给殿下引路,殿下若是有什么吩咐,与犬子说便是。”黄天仕说着,不觉看了大儿子一眼,景瑜对他爹点了点头。 慕容北辰淡淡地“嗯”了一声,黄天仕便告退了去。 刚离开慕容北辰的辐射范围,黄天仕一直紧绷着的身子终于彻底放松了下来,一摸后背,都汗湿了一片…… 想到大儿子,他应该能应付吧?不要怪老爹不仗义,是辰王自个儿把他支走的! 两个少年,一前一后款步而行,一个冰冷淡漠,一个儒雅沉稳,两人都有着丰神俊朗的容姿,只打那花园中走过,便宛若一副宣纸上晕染的水墨画卷,引得丫鬟纷纷打眼偷瞧。 “凝猫真的病了吗?”慕容北辰的声音从前头飘来,带着些许凉意。 “病了,病得还不轻。” 前面的人脚步明显顿了顿,声音绷紧了几分,“是什么病症?” 景瑜瞥了前面的人一眼,吐出两个字,“心病。” 脚步再度顿住,片刻,他才重新抬步向前,只这次,他的脚步比方才更急了几分。 景瑜几步追上,“殿下!” 慕容北辰停了下来,景瑜行至他跟前,恭敬抱拳行礼,“臣下斗胆,敢问殿下,凝猫这心病,殿下可否能医治?若是不能,臣请殿下回吧。” 慕容北辰面上顿时凝了一层寒霜,“黄景瑜,你可真是斗胆!三番四次这般与本王说话,你倒是第一个!” 景瑜的面上变得愈加冷肃,声音依旧恭敬,“身为臣子,微臣自然不敢这般对殿下无礼,但眼下,微臣却只是以凝猫兄长的身份在与殿下谈话。凝猫是个重情义的姑娘,也是个爱钻牛角尖的傻姑娘。若是殿下在她身上投注的关爱只是对亡人的怀念和弥补,凝猫想来不会愿意接受。她并不想凭借着这些得到什么名利,她要的只是最纯粹的感情罢了。” 景瑜说着,慕容北辰脸上的寒霜一点点遁去,眼中有什么在暗暗闪烁。 景瑜顿了顿,语气多了几分诚恳和坚决,“臣下只有这么一个妹妹,不想看到她受到任何伤害。臣下这份爱护妹妹的心情,想来殿下能感同身受吧。” 慕容北辰那双黑漆的眸子中有什么再次氤氲开了,片刻,他恢复了惯常的神色,“凝猫就是凝猫,不是旁的什么人。” 言罢,他便抬步,绕过了景瑜,往凝猫的卧云阁行去。 景瑜看着他大踏步离去的背影,耳中回放着他的那句话,眸中微微染上了一丝暖色。这个在外人眼里冰冷淡漠的辰王,实际上,内心是极温柔的吧,凝猫,当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卧云阁算不得大,景致却别有一番味道。正面三间上房,两侧厢房游廊环绕,一水儿的白墙乌瓦,院前栽种着几株桃花,这个时节,桃树上已经挂上了几颗青色的小桃,也有几株晚开的春桃悄然绽放,红粉交映,缀在一株株横逸斜出的虬枝上,如同仙人指路一般。 慕容北辰略略扫了一圈,却只觉得太过素了些,这位土豪哥开始盘算着待回去了就给运些盆栽过来,嗯,再在那处劈个假山好了,引一条溪水来,也极为不错。 周氏早就在这候着了,一见迎面走来了一个身形颀长气质卓然的小少年,顿时就呆住了。 算起来,周氏这可是第一次见到慕容北辰。 以前都是从丈夫儿子女儿的口中听着他的威名,今日这么近距离一看,乖乖,可真是不得了,这世间上,竟然有这么丰神如玉的小少年,这少年长得好看也就罢了,偏生年纪不大,却带着一股慑人的气势,难怪她家老头子每次都一副“辰王恐惧症晚期”的可怜样儿。 周氏愣怔了几秒这才回神,赶忙就迎了来,院子里的人乌拉拉地就都跪倒在地。 慕容北辰只随意摆手让她们起身便直奔主题,“本王想看看凝猫。” 周氏自然是赶紧带路,入了她的卧房,只见一层粉色的纱帐盈盈垂下,隐隐的便只瞧见那张小床的轮廓,以及那隆起的一团。 慕容北辰想掀开帘子往里走去,周氏就急忙道:“殿下见谅,凝猫这病气重,可别靠太近,以免让殿下也染上了去。” 她的卧房,他来过很多次,可是,这却是他第一次在白天的时候光明正大地从正门走进来,从正门进来,反倒没有这般自在,只能这么远远地瞧着,思及此,他自己都不觉感到有些好笑。 周氏装模作样地抹了抹眼泪,哽声道:“凝猫自那日端午去看了比赛回来后就病倒了,这些日精神头都不大好。一定是这丫头,一看到刺激的比赛就玩过头了,这才病倒了。这些时日不能去辰王府学骑马,这丫头每天都在我耳边念着呢,只盼着早点好起来,早点再去学骑术。” 周氏絮絮地说着,就是杵着不走,只盼着慕容北辰只这么远远看上一眼就赶紧走了,可别穿帮了去。 周氏心里正打着这样的算盘,不料,慕容北辰却淡声道:“黄夫人先出去吧,本王想单独待会儿。” 周氏:这…… 周氏想找个理由搪塞,但慕容北辰转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只那么一眼,周氏到嘴边的话就都咕噜地吞了回去。 “夫人,请吧。” “……好。” () 第70章柔哄 抬手掀起帘子,慕容北辰款步走了进去,行至床边,轻轻坐下。 那张粉色的薄被下裹着一个肉肉的团子,连头到尾地裹得严实,只余下几根头发丝柔顺地散着。 他伸手去揭被角,却发现被人从里拽住了。他再用力,里头的小胖手也用了几分力道,愣是不放手。 慕容北辰颇为无奈,只得放软了声音轻道:“快别捂着了,小心捂出痱子。” 那团子没啥动静。 “我让厨子做了你上次说的山药鸭羹火锅,味道真的很鲜美,材料一直都在厨房备着,一直在等你去。我让张厨子今晚做给你,可好?” 嗯,似乎有咽口水的声音。但还是没把脑袋探出来。 慕容北辰默了默,又道:“还有上次你说的秋露海棠,不是嚷着想尝吗?我特意命人在色香花蕊初放的时候采渍,花汁融入露中,入口喷鼻,奇香异艳,这个时候喝最是解酲消渴。我给装在那五色浮动白瓷中了,色彩红鲜如摘,好看得紧。我拿来了一瓶,不想看看,尝尝?” 又传来了咽口水的声音,被子似乎又动了一下,但那小脑袋依旧固执得没探出来,也没吱声。 慕容北辰又伸手去揭被角,企图把她的脑袋直接挖出来,可那一团子一个翻身,圆滚滚地往床的里边滚去,滚出了慕容北辰的掌控范围。 “凝猫,别胡闹了,跟我斗气也别把自己憋坏了。” 不理他。 慕容北辰心里陡生无奈,这个小丫头,生起气来,当真是难哄。 而且,这普天之下,敢这样对他的人,只怕也只有这个小丫头了。 慕容北辰那双深邃的黑眸慢慢染上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再开口的时候,声音暗沉如薄暮私语,却又明晰似萦绕周身,恍若梦境,又似真实存在。 “那个人,是我妹妹。” 默了片刻,“她叫兮萝,她跟你一样,左脸上也长了一颗笑窝,一笑起来,就会特别甜。她,是个可爱的姑娘。” 被子下的那团没动静了,似乎也在侧耳倾听着他所说的一切。 “我母妃是北梁人,她作为和亲公主嫁到这里,在我四岁以前,母妃的隆宠不断,但那年,北梁却生了不臣之心,这时候,母妃在宫中就变得十分危险。后面的事不难想象,因为北梁不臣,母妃受到冷落,最后被陷害,不得不自刎谢罪。而不久之后,大元和北梁还是打了起来,打到了最后,大元渐渐不敌,于是有人提出了送去质子,以换取和平……我要被送走,这在我的预料之中,但我没想到,父皇会连兮萝也不要了,一并送往了北梁。她当时才两岁,还什么都不懂。” 被子下的人微微动了动。 他竟轻轻地笑了一声,那声笑,却好似饱含着无数的悲戚和复杂。 “凝猫知道北梁吗?那是个很冷很冷的地方,到处都是雪,有时候冷得人连话都说不了。我们在路上一直生着病,兮萝病得最厉害。你一定不知道吧,我就是在那时跟太叔凌遇上的,他救了我们,可兮萝的病根也埋下了,到了北梁,只撑了两个月……因为有许何非,有太叔凌,我才撑到了现在,才有了现在的一切。” 凝猫感觉有一双手轻轻抚在她的被子上,他的声音又钻入了耳中,带着一股蛊惑人心的温柔,“第一次见到你,我便想到了兮萝,所以才救你。第一次见到你脸上的笑窝,第一次听你喊我哥哥,一切就都不一样了。最开始对你好是因为想起了兮萝,可后来,凝猫就是凝猫,不是旁的任何人。傻丫头呵,你怎么会是替身呢?” 被子下的凝猫早已经眼泪汪汪,正这时,外头又传来了他的声音,一瞬间,把所有的悲伤气氛赶得渣渣都不剩。 他说:“兮萝,明明没有凝猫那么胖啊。” 还能不能好好地抒情了! 那双手一下把她的小脑袋从被子里挖了出来,她的脸颊红扑扑的,已经闷出了汗,两眼中蓄满了泪水,像幼鹿一般纯净。 慕容北辰伸手拂去面颊上的眼泪,“还在生气吗?” 凝猫的小粉拳不客气地落在他的身上,两腮鼓鼓的,“气!当然气!”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满是委屈,“我有这么胖吗?只要说我胖的,都是坏蛋!我永远都不想理你这个坏蛋!” 夹杂着几分委屈,以及方才在心头涌动的酸涩压抑,还有,那丝丝怜惜,她的眼泪变得愈加汹涌,难以抑制。 他方才的话,说起来明明是那么轻描淡写的语气,吃苦的明明是他,可是凝猫却觉得好像都痛在了自己的心上…… 慕容北辰伸手把这柔柔的一团搂在了怀里,就像是对待自己最珍视的宝贝一般温柔。 “我是坏蛋,是坏蛋,凝猫不哭了,再哭你娘可要以为我欺负你了。” 凝猫抽噎着,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你没有吗?你说我胖!” 慕容北辰的眼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笑意,“不胖不胖,凝猫一点都不胖,只是瘦得不明显罢了。” 凝猫:…… 她那高冷酷拽的北辰哥哥呢?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俏皮了!还有啊,为什么每次他都从她这里学了话来堵她? 他拿出手帕,细细地给她擦着脸上的泪,一边擦着,一边语气微滞地说:“八天,没理我。” 凝猫心头一紧,感觉回想都凝滞住了。 凝猫的目光移到他的脸上,他一定从没意识到自己长得多好看。乌黑深邃的眼眸,高挺笔直的鼻梁,眉眼如初晴云岚一般,干净得没有半点瑕疵。薄唇总是微微抿着,清气纵横,却又冷漠疏离。轻易的一眼,就叫人心神荡漾。 这样谪仙一样清冷又俊美的脸上,此刻挂着一点失落的情绪,让凝猫觉得颇为孩子气,心头又不自觉地颤了颤。 她眼神乱闪了几下,微微噘嘴,嘟囔道:“你上次也生我的气,我们算是扯平了。” 他抬眼瞥了她一眼,语气依旧淡淡的,“没有下次。” 凝猫心口又漏了半拍,一股温柔而甜蜜的灼热流经她全身,血液都加快了流动,脸颊烧出薄薄一层晕红。 “嗯。北辰哥哥也不许有下次。” “嗯,好。” 她伸出白白胖胖的小手指,“拉钩。” 慕容北辰看了她的手指一眼,旋即也伸出了修长的手指,跟她的手指勾在了一起。 刚勾上去,便听得稚声稚气的声音一本正经地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大黄狗!来,盖个章!” 大拇指被掰了起来,跟她软软的拇指一印。 她展开了笑颜,“好啦,盖了章之后就不能变了!” 慕容北辰看着她的笑脸,整颗心都是暖暖的。 () 第71章七岁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已是次年的三月。 阳春的三月,天气极好,外头一片阳光明媚,去年慕容北辰命人移植到院子里的海棠、芍药和杜鹃都开得热闹。 院子西侧往外拓宽了些,只见清流一带,势如游龙,原本简简单单的一个院落,硬是辟出了小桥流水、假山垣壁的景致来。 慕容北辰的这一番大动静自然是把府里上下的人都给惊动了,引得大家一片艳羡,眼下大家都知道,在这府里,得罪了谁都不能得罪了小姐! 迎着初春的暖阳,在书案前描红的凝猫伸了几个大懒腰。 她穿着一身碧色的纱裙,整个人瞧着爽净清凉,分外应了这初春的万物复苏之景。 头上还是梳着个双丫髻,衬着圆扑扑粉嫩嫩的脸颊,俏皮又可爱。 又长了一岁,凝猫的身子抽条了不少,但不变的是全身上下的肉,所以,七岁的凝猫,还是个胖娃娃。 凝猫安慰自己,没事,反正她还小,明年就会瘦了!到时候要是再不瘦,她就一定一定严正拒绝任何人的美食投喂!她说到做到! 这时候,竹青端着一个大琉璃碗走了进来,碗中盛了满满的一盘樱桃,莹红如玛瑙的樱桃上水珠盈透,映着阳光,只觉那色彩愈加明艳。 励志的凝猫姑娘一瞧见这番场景,立马就屁颠颠地下了椅,欢快地奔了过去。 “今日的樱桃瞧着分外好吃呢!” 竹青“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每次辰王殿下有新水果送来,小姐都会这么说。” 凝猫已经上了手,拿起一颗就往嘴里送,甘甜多汁的樱桃清清凉凉的,分外爽口,没一会儿她就吃得肚子圆滚滚的。 她摆摆手,“好了,你们拿去分了吧。” 竹青笑着应了,端着那琉璃碗便出了院子,没一会儿,院中的丫鬟就发出一声欢呼。 每天的这个时候,她们都会特别开心,因为她们家小姐总是有吃不完的水果,然后总会分给她们。 平日里,有个点心什么的,也总能得到打赏,她们家小姐,可真是最最厚道的小姐呢。 可是,她们似乎没有注意到一个问题,她们家小姐,似乎从来都只是打赏吃的呢,简直是层出不穷,花样百出的吃食啊。 凝猫照例出了院子,到外头溜达一圈,消食之后,便是她的午觉时间了。 逛着逛着,她便溜达到了三哥的听雨阁,大白天的,大伙儿都上班的上班,管家的管家,也就只有她三哥和萧子渊那家伙或许还闲着了。 “他们在干啥?”凝猫问。 “在练习扎针。”一听答。 凝猫眼睛顿时亮晶晶的,“这个好玩儿。” 三步并作两步往里走,便听萧子渊没什么情绪的声音传来,“太乙穴。” 紧接着,景瑞的声音传来,沉稳持重,不疾不徐,“位于当腹直肌及其鞘处,隶属足阳明胃经。主治胃病、癫狂。” 凝猫笑眯眯地推门而入,小手鼓得啪啪响,夸赞的话都已经往外蹦了,却在看到书房里的情景的时候,生生地卡壳了。 景瑜手中拿着一根银针,一脸呆滞地扭头看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对面的萧子渊,此时正光裸着上身,而他的腹腔的位置,赫然扎着一根银针。 凝猫瞪大了双眼看着他的身体,他皮肤白皙,身材健美,线条完美流畅,浑身上下每一一丝赘肉,透着屋外的阳光,愈发显得他就似那雕塑一般完美。只那完美雕塑的背上有一处伤疤,可即便如此,依旧十分养眼。 这个变态啊变态,身材竟然这么好。 这个变态啊变态,竟然用自己来给初学者试验!真不怕被景瑞一针给扎死啊! 萧子渊也呆愣愣地看着凝猫,一时竟然忘了反应。 景瑞率先反应过来,一下就冲到凝猫的跟前,捂住了她的眼睛,把她生拖硬拽地拉出了书房。 “非礼勿视!” 凝猫被他拽得一阵趔趄,她一边被动地走着,一边满不在乎的嘟囔,“又没看到重要部位,这有什么不好意思啊!再说,大家都还是小孩啊。” 十几岁,也算是小孩吧,嘿嘿。 书房中的萧子渊一张脸顿时涨成了茄子色,他听到凝猫嚷的那句话,更是连耳根子都烧了起来。 这个臭丫头,什么叫没有看到重要部位有什么不好意思!一个女孩子,怎么连这种话都敢说,怎么这么不知羞! 还有,她是乳臭未干的丫头,他可不是!他这个年纪,已经,已经差不多能娶亲了好吗! 萧子渊沉着脸把上衣穿上,“砰”地一声摔开了书房门走了出来,他觉得,正常情况下,正常的女孩应该已经落荒而逃,可是,他走出来的时候,凝猫却好端端地坐在那里喝茶。 景瑞看到他,脸色微微变了变。 凝猫转头,刚好就对上了萧子渊那张黑沉的脸,以及他那微微发红的耳根子。 凝猫本来还想逗弄他几句,但是一想到现在是古代,萧子渊怎么说也还是个纯情的小处男,就这样被她看了,还是不要再刺激他好了,不然他让她负责可怎么办啊! 于是,凝猫对着他道:“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没穿衣服。” 萧子渊听她又提了这茬,脸色顿时又变了变,而身旁的一听二听,他们觉得,自己好像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 凝猫却没察觉似的,大喇喇地继续说:“我要是知道你没穿衣服,肯定不会乱闯的啦。不过你放心,离得太远我除了你背上那个疤什么都没看见,真的!” 凝猫做出指天发誓状,一脸真诚。 然而,她似乎忘了有一个词叫越描越黑,这叫什么都没看到? 凝猫觑着他的神色,“还在生气啊?” 她拿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茶,乖乖地送到他面前,“好啦好啦,宽宏大量的小神医,医者行医中本来就要接触很多病人的身体,对医者而言,身体不过是一个承载体,无关性别,无关这些外在的因素,你是神医的徒弟,更要宽宏大量一点啦。被我看两眼又不会怎样,也没少两块肉吧。” 萧子渊依旧怒瞪着她,但还是伸手接过了她手中的茶,冷哼了一声。 凝猫撇撇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然,下次我也……” 萧子渊刚喝下去的茶,听到她这前半句话,一下就给噎住了,重重地咳了起来。 “……我也看看我三哥的,让你平衡一下咯。” 听完她的这后半句,那头的景瑞也跟着猛咳了起来。 这又关他什么事啊…… () 第72章来信 在凝猫的这次“非礼”事件之后,以后每次去听雨阁,临进门前她都会恶作剧地大喊,“我进来咯,该穿衣服的赶紧穿哦。” 因为这个,整整两个月,萧子渊都没搭理凝猫! 整个三月四月,两个孩子的气场就这么不对盘,周氏自然看出了猫腻。 她拎着凝猫就问,“你个捣蛋丫头,是不是又惹你子渊哥哥生气了?” 凝猫对她娘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娘,我和他究竟谁才是亲生的?” 周氏笑骂,“别给我扯些有的没的,说,是不是你又做了什么?” 凝猫一脸无辜,“真的没有啊,不信娘亲去问他好了。” 周氏见女儿这般,也不好再逼问,隔天,吃过早饭,周氏就把三个孩子留了下来,打算来个当面对质。 一番叙话后才对着萧子渊转入了正题,“子渊,是不是凝猫那丫头又惹了什么祸?惹你生气了?” 周氏看了凝猫一眼,凝猫一脸坦然地看着她,丝毫没有做了坏事的心虚。 萧子渊的神色微微变了变,但很快他便恢复了正常,“没有的事。” “当真没有?若是有的话,你就告诉伯母,等伯母去教训她!” 萧子渊抿了抿唇,余光瞥到一旁的凝猫,她正一脸笑盈盈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萧子渊的声音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真的没有,我们相处得,很和睦!” 他刻意咬重了“和睦”这两个字,末了还别有意味地对凝猫投去了一记眼神。 他就知道,这个丫头怎么会这么乖乖地跟她道歉,她根本就是要一直拿着这件事取笑他!现在,她也料定他不会好意思把这件事告诉周氏,真是臭丫头! 凝猫笑得更开心了,她一把揽住周氏的手臂,撒娇道:“娘,您都听到了吧,我们相处得可和睦了!一点儿事都没有!别总把您女儿想得这么顽劣,女儿可欺负不了他。是吧,子渊哥哥?” 凝猫甜甜地叫了一声“子渊哥哥”,萧子渊的身子不觉僵了一僵,对上凝猫笑颜如花的脸,他眼神微动,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一旁的景瑞默默地品着茶,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他师兄什么时候斗赢过他妹妹? 这一年来,他这个妹妹,朝着越来越欢脱无羁调皮捣蛋的方向发展。在家里,只对他大哥乖乖臣服,在外头,也就只有那位辰王殿下才能让她乖乖的了。 周氏主持了这么一出家庭审判之后,外头家丁兴冲冲地跑了进来,手里拿着几封信,“夫人,小姐,少爷,二少爷和神医来信了。” 话题瞬间就被转移了,周氏什么都顾不得了,拿起信就拆了起来。 转眼间,景琉已经离家一年多了,这孩子,以前看着是没心没肺的,不想真正离家之后,却开始懂得念家,几乎是隔半个月就有一封信,或长或短,却也总算是对家里人的交代。 景瑞和萧子渊也都照例收到了自家师父分别写的信,景瑞看罢,脸上的神情不自觉地柔和几分,而萧子渊的神色却微微一变,眉头更是不自觉轻轻蹙了起来。 各自回了房,萧子渊重新打开了那封信,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瓶,撒了些许到那纸上,片刻,上面便浮出了几行熟悉的字。 萧子渊的目光久久地定在了那几行字上:“朵曼内乱”“正全力寻你”“压制毒性”…… 朵曼国的人,还是要来了吗? …… 凝猫练习骑马的时间依旧没变,可是地点却变了。她学了这么久,该换到真正辽阔的狩猎场上了。 一年功夫,以前的小马驹,现在也已经长成了成年的身形,凝猫也抽条不少,虽然跟翻羽的速度比还是显得逊色了些,但好歹有胜于无。 加之她技巧和力量上都有不小进步,所以现在面对如庞然大物的翻羽,她也已经完全能掌控。 狩猎场宽敞又辽阔,蓝天白云下,阳光正在与群山缠绵,慢慢降落,周围的晕光,把翠绿的枝桠描绘得异常精致。 一匹骏马四蹄翻腾,长鬃飞扬,英姿壮美,叫人感叹。 马上那一袭蓝衣的少年一手甩鞭,一手挽缰,那架势风流倜傥,那气势从容洒脱。“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大概也是这种情景吧。 少年的身后,另一匹骏马撒腿狂奔着,马匹上的女孩一身红衣,红艳似火,随着马蹄飞扬,一路上也撒下了她银铃般的笑声。 “北辰哥哥,等等我!” 慕容北辰勒住缰绳,如箭般的飞马便立时放缓了步子,没一会儿,翻羽终于赶了上来。 凝猫脸颊上红扑扑的一片,额头上都是汗,那笑窝也肆无忌惮地飞扬着。 “还比吗?”慕容北辰秀长的眼线挑起几丝淡笑。 凝猫在马背上喘了几口大气,一脸惋惜地道:“算了,我还是不要让翻羽再自取其辱了,每次输给惊云,它的自信心会受打击的。” 听了凝猫的这话,慕容北辰嘴角不觉微抽。 这丫头,明明是怕自己再输,却美其名曰不想让翻羽受打击,她这可把自己摘得够干净啊。 翻羽似乎也知道了自己主人在给自己甩黑锅,很不服气地发出几声哼哼。 两人便闲闲地遛起了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凝猫今年七岁了。” “是哒,怎么一下就七岁了呢?长得好快哦。”凝猫一脸烦恼状。 “凝猫不想长大吗?” “是啊,长大了之后就不能胖得这么随心所欲了。”凝猫深深地叹息,这简直是凝猫最痛恨的一件事。 慕容北辰嘴角又抽了一下,一点笑意慢慢漾开。 “笑什么笑,人家明明在说一件十分一本正经且攸关甚重的事!”她板起了小脸瞪他。 慕容北辰嘴角那点笑意愈加扩散开去,从开始无声的笑,最后竟畅快地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醇厚,又带着一股难言的畅快,似乎有魔力一般,很轻易地就覆盖了整片苍穹。 凝猫第一次见他这般毫无顾忌地放声大笑,好似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是开心畅快的。 这种感觉,真奇异。 慕容北辰的笑声渐止,那双眼眸中,却还是能寻到笑意的踪影。 他望着凝猫,轻吐出三个字,“真可爱。” 凝猫的面颊一热,心脏又如擂鼓一般狂跳了起来。她感觉自己方才被调戏了! () 第73章议亲 胖胖的小凝猫每天在各种美食中痛苦挣扎,挣扎着挣扎着,就吃过了一个夏天。 咳咳,终于到冬天了!她的一身小肥肉,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看你们这些个小瘦子在寒风瑟瑟的冬天怎么熬,哼哼!终于到了胖子的时代了! 几个娃都是窜个头的年纪,每年换季都得重新量身做衣裳,景瑞和萧子渊的衣裳都是往纵深方向发展,凝猫的却是往横向拓宽着,腰围夏天量的时候还是一尺六,几个月就飙到了一尺七,拿着这个尺码,周氏真是发愁。 凝猫小的时候自然是盼着她长大胖乎乎圆滚滚的,这越长越大了,可不能再这么横向发展啊,不然可真要变成球了。 刚量过尺寸,凝猫有点小郁闷地决定要院子里溜达一圈,运动运动,减减肥。 不想刚到花园里就遇上了萧子渊,他瞅着凝猫走了过来,似笑非笑地说着从凝猫这儿学来的词儿:“加油!” 昂?啥? 然后,这厮就很体贴地跟她解释了一番,还附带上了一个鼓励的眼神:“你是最胖的!要加油,争取明年更胖一层楼!” 然而凝猫只想杀了他。 凝猫双手叉腰怒瞪着他,大言不惭地捍卫自己的尊严,“虽然我胖,但是我萌啊!不管怎样,我都是胖子里最萌的!你有吗?你是吗?你能吗?哼!” 萧子渊脸上的表情顿了顿,旋即,他没忍住,以手抵唇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意一点点爬上眼底眉梢,把他整个人都点亮了去。 笑了半晌,他的眼中依旧有星星点点的笑意闪现,看着凝猫的眼神多了几分别样的意味,语气里也隐隐含笑,“嗯,你是最萌的。” 凝猫又呆住了,为什么这些人总是在她一本正经地说正事的时候突然就笑得这么莫名其妙啊! 原来古代的帅哥都有病啊,而且还踏马都是神经病啊神经病! …… 自从天气变冷之后,凝猫开始变成了一只冬眠的猫。 曾经某胖子说的要用一身的脂肪和这冷冽的冬风抗争的誓言早就碎成了渣渣,她还是愿意窝在床上,做一枚安静的软胖子,连骑马也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反正她都会了嘛。 某天,她爹沐休,这枚软胖子终于决定到她爹爹娘亲那里表表孝心。 麻麻溜溜圆圆润润地“滚”到了她爹娘的院子,没通报就自个儿往里走了,正想推门让二老感受一下女儿突然从天而降的惊喜呢,就听到了里头两夫妻的谈话,她便及时收回了推门的动作,贴着耳朵就听起墙根来了。 “老爷您看,这是我这些时日花费了不少心力才搜集到了京城世家女的资料,这么多个,总能挑出一个吧。” 黄天仕声音略有迟疑,“这个时候,会不会为时早了些?景瑜还未及弱冠之年。” 周氏一听就有些急了,“这也没差几年了不是?现在富家子弟,谁不都是这个年纪成亲?再说,咱们景瑜可是最年轻的新科状元,也算是已经立了业,这总该把成家这一桩抓紧办了。我还等着抱孙子呢!而且啊,咱们景瑜这么优秀,咱们不得好好的千挑万选嘛!这不就得及早作打算,不然事到临头了才来操办,那还不得抓瞎了?” 黄天仕笑了一声,“夫人这般兴致勃勃,定是瞧好的人选。是哪些个,夫人直接说便是。” 周氏见丈夫戳破了她,便笑盈盈地把自己事先挑好的人都拿了出来。 “这个,林尚书家的千金,听说品貌端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有这个,蒋大人家的,听说长得极美,性子也极为和顺,从未与姐妹红过脸呢,这般无争的性子,娶了进门家宅也能安稳平和。这个这个,张知府家的,虽然官职低了些,但咱们也不是那些穷讲究的侯门家,只要基本算得上门当户对那便行了,主要是这家的姑娘瞧着十分不错,口碑好。还有这个……” 凝猫听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终于待母亲把自己挑出来的十几个小姐一一数出来,她老爹便又被她拉入了热烈的讨论中。 凝猫悄悄的来,又悄悄地走了,原本端给爹爹娘亲的点心,也都原封不动地端了出去。 出了院门,拐了个弯,她一脸欢快又兴奋地往大哥的对月轩去了。 嘿嘿,她倒要看看,这次她大哥要怎么感谢她! “大哥!天大的消息!要不要听?”凝猫一咕噜地跑进书房,扯着正在看书的景瑜的手臂便摇晃了起来,小脸上写满了“快问我快问我”几个大字。 景瑜轻笑一声,故意逗她,不大理睬地道:“在看书呢。” 凝猫顿时一急,“这件事真的很重要,大哥真的不要听吗?” 景瑜语气依旧不大热络,“嗯,待为兄看完书再说吧。” 凝猫心口犹如被猫爪子挠了一样,一把扯下他手中的书,“这些书又不会跑!大哥要是不听我说,你的媳妇儿就要跑啦!” 景瑜眼眸微动,在她眉心轻弹一下,“瞎说什么。” “我没瞎说!我刚从爹娘的院子过来,他们正躲屋子里给大哥选媳妇儿呢。” 凝猫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这位仁兄的反应,却见他只是眉头动了一下,脸上竟没半点波澜。 有没有搞错,这娶媳妇儿这么大的事,怎么没一点波澜? 凝猫再接再厉,把周氏列出来的那些个小姐都全都摆了出来,说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仿若她都已经亲眼看到了那些美若天仙的嫂子备选人。 她都快被自己说得对这些个人难以抉择取舍了,可他大哥却跟柳下惠似的,眼神都没动一下。 “以后不允许再听墙角。” 呃,重点不在她听墙角这件事上,而是在她听到的这些墙角的内容哇! “大哥,你方才有没有听到我说了什么啊?” 景瑜佯瞪着她,“你当大哥是聋子不成?” “那大哥,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你可是要娶媳妇儿了呢。” “小孩子家家的,怎么这么爱操大人的心。”景瑜的眼中明显有着些许无奈。 凝猫一脸认真严肃,“因为这件事可重要可重要了!若是没选好,以后长嫂她……她不疼我可咋办啊?” 一旁的端砚:……敢情他家少爷娶媳妇儿,标准就是疼不疼小姑子? 谁知,他家少爷竟然也一脸认真又宠溺地说:“不疼凝猫的,大哥不娶便是。” 端砚:……原来,标准还真是这个啊!他家少爷这宠妹指数,也高得没谁了。 凝猫反倒是愣住了,她随口胡诌了那么一句,不料景瑜竟真的这般回答,她的心口好似被人关上了蜜糖一样,甜甜的。 撒娇地在他身上蹭了蹭,“大哥,你怎么这么好啊……” 景瑜嘴角微勾,拍了拍她的背低斥,“好好站。” 凝猫却只嘻嘻地笑。 () 第74章腹黑 晚上,一家子吃饭的时候,周氏便趁机向大儿子替了这议亲之事,不趁着这个时间说,平日里儿子忙起来可是难得逮到他。 景瑜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净手,擦脸,这才缓缓开口,“孩儿的要求简单,只要照着娘的标准找便是。” 他这话一出,周氏先是一愣,随即脸上就笑开了去,“你这孩子,真是……” 照着她的标准找媳妇,可不就是在夸她漂亮贤惠吗? 景瑞夹菜的手顿了顿,不觉向他大哥投去了一记赞许的眼神。他大哥平日里看着一本正经的,没想到说起奉承话来效果当真不同凡响,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看这不把娘亲哄得脸都笑开了花。 谁料,他大哥却不紧不慢地继续补充,“找个像娘亲这般的,对弟妹关心爱护,视如己出。来日能细心打点弟弟妹妹的日常生活,大到学业婚事,小到换季添衣都能尽心尽力,细心料理,至于出身、容貌、年纪,都是其次。” “噗嗤……”在景瑜的话音落下,一家之主黄天仕很没有仪态地喷笑出声,紧接着,要憋出内伤的凝猫也跟着爆发。 景瑞扯了扯嘴角,他果真是对大哥抱着太大的希望。萧子渊以手抵唇,低下了头,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周氏脸上的笑一下以最快的速度凝住,脸色变得五彩缤纷起来。 见她老头和闺女笑得那般,她不觉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原来大儿子方才说的“照着娘的标准找便是”,根本就是真的在找“娘”!而且他最后那句“至于出身、容貌、年纪,都是其次”是几个意思啊!意思就是他娘的出身容貌都不怎么样咯!意思是真的可以给他找个老娘回来咯! 周氏第一次对懂事的大儿子气结不已,“你你你,你这是在找媳妇儿还是在找娘!干脆咱也别找了,为娘直接到人牙子给你买个嬷嬷回来料理这一切便是!” 景瑜像是没听到周氏语气中的气急败坏,他认真认真地答道:“一切但听娘亲安排!” 周氏:…… 以前她怎么没发现她大儿子这么,这么……可恶啊!真是气死人不偿命啊! 他不就是在官场待了一年嘛,怎么就已经被荼毒成这样了呢? 周氏气得直接甩袖离去,气气地撂下一句话,“我不管了我!” 成功把周氏气走了,黄天仕佯瞪了景瑜一眼,跟着追了出去。 始作俑者却依旧气定神闲,而凝猫却再也没忍住咯咯咯地笑个不停,笑得眼泪都冒了出来,“大哥,你可真调皮!” 景瑞则是一脸抽搐地看着他大哥,“大哥,你,可真厉害!” 景瑜掀了掀眼皮,抛给他们一记佯怒的眼神,“没大没小。” 凝猫笑得依旧欢快,“那还不是跟大哥学的,咯咯咯。” 低着头的萧子渊嘴角也不觉勾得愈深。 自从景瑜的“找娘”事件之后,周氏一连大半个月都绷着一张脸,一副怨妇的模样。 凝猫上赶着哄了几次,都被她深浓的炮火给哄了出来。 于是凝猫偷偷找她爹打听了一番,她娘一气之下真的连为大哥张罗媳妇儿的事也不张罗了,还扬言以后都不管了,管他娶不娶得上媳妇儿。 女人啊,就是喜欢说气话。 其实,凝猫觉得周氏这是更年期到了,这不,借着这么一件事,就全都爆发了。 为了世界和平,凝猫晚上摸进了她大哥的对月轩,解铃还须系铃人哪,她大哥捅的篓子,当然要她大哥把这个坑给填了。 景瑜听了凝猫的话,拍拍她的脑袋,“大哥有分寸。” 看着大哥那神色,凝猫怎么觉得他是故意的呢?他这是有啥盘算啊? 第二天晚上,凝猫听说大哥去了爹娘的折枝榭,一进去就待了一个多时辰,出来的时候面上没啥变化,但翌日早上,周氏的眼圈是红肿的,但整个人却带着一股叫人愉悦的春风得意,精神头极好。还一下变得温柔了,说话轻声细语,对他们又恢复了春风细雨的慈和温柔,更年期综合征莫名其妙地就好了。 凝猫和景瑞都是一副惊疑不定的表情。 大哥可真厉害啊,一出手就把娘亲给收服了。 而之后,爹娘也都没有再急着提给景瑜相看亲事的事。某日凝猫实在忍不住在饭桌上提了一嘴,没想到周氏却佯瞪了她一眼,道:“你大哥还年轻,急什么。过几年再说。” 凝猫顿时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咳咳,这话真的是她娘说出口的吗?当初是谁说的要急着抱孙子的?是谁说的万事要及早打算以免到时候抓瞎的? 再看景瑜,只瞥了凝猫一眼就继续一脸淡定地吃着饭。 凝猫一下就明白了,这都是她这位心机又腹黑的大哥的手笔啊!从一开始他就不想这么早议亲,但他知道这般直接拒绝,他娘亲一定不会罢休,于是便有了“找娘”的那一出戏,惹得娘亲一通气恼,赌气撒手不管这事。 可她的撒手不管那也是因为赌气,可不是心甘情愿的,景瑜待到她气了个十天半个月都没低头认错,周氏已经从开始的气恼变成了惊疑不定,开始寻思着她是不是也有做错的地方,不然怎么一向懂事的大儿子这么久都没有一丁点的表示? 她一产生这种念头,那时机就成熟了,只需要有人给她递一个台阶,她就会赶紧借驴下坡了。 景瑜时机抓得好啊,人说话也都是有水平的,而且还捏得准周氏的七寸,那天晚上跟她一通声情并茂的长谈,周氏哪里是他的对手,这可不就被他说得眼泪鼻涕一起流了嘛。 凝猫想通了这些,心里对他大哥竖起了个大大的拇指。 她大哥,真是老奸巨猾!上到她老娘,下到她这个幺妹,都没逃得过他的算计啊。 得亏他是大哥,不是敌人,不然凝猫跟这样缜密心思的人对抗,那早就在第一集就死翘翘了啊。 晚上,景瑜从衙下下班回来,便见凝猫坐在他的正厅里吃点心,她一见到景瑜回来了,便满脸贼兮兮地看着他,“大哥,我知道你的诡计!” 景瑜挑了挑眉,一副完全不知所以的模样,“又胡言乱语什么,没大没小。” “大哥,在我面前你就别装了!你压根就不想议亲,所以这半个月才搞了这么一出对不对?” “徽墨,再拿些点心来,把小姐的嘴封上。” 凝猫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大哥,你可真腹黑!” () 第75章换牙 天气一天天变冷,春节很快又要来了。 凝猫悲痛地发现,她竟然马上就要八岁了! 俗话说,男女八岁不同席,八岁就是一个分水岭,过了八岁之后,她就不能再随心所欲地扮小孩了。 最主要的是,她去年发过誓今年要瘦的啊…… 年夜饭,一家子正准备入席,外头辰王府就来人了。 众人都有些愕然,依照前两年的经验,辰王府一般都是在吃过年夜饭之后才会派人上门送贺礼的呀,今年怎么这么早了? 周氏顿时就示意温嬷嬷,赶紧把库房里准备好的回礼拿出来。 许何非一脸笑容可掬,奇怪的是,今年他身后却没跟着送贺礼的小厮,难道今年没礼物? 咳咳,怎么还盼上人家的礼物了。 许何非先给黄天仕和周氏拜了个年,然后就道出了来意,“我家殿下备下了一桌酒菜,特命属下来接四小姐。四小姐,请吧。” 黄天仕内心咆哮,团团圆圆的大年夜你把我女儿抢去是几个意思! 可是说出口的话却绵软了许多,“这……今夜是大年夜,怕是……” 许何非似笑非笑地看着黄天仕,“我家殿下脾气可不大好。” “咳咳……凝猫啊,既然辰王殿下让你去,那你就去吧。要懂事,不要闯祸惹殿下不高兴。” “知道了爹爹。” 凝猫就这么被许何非领走了,黄天仕一脸的郁卒。 踏马的有本事就不要这样旁敲侧击的威胁啊!那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 可是黄大人,您的女儿走的时候可是一脸笑眯眯的,不要太欢快哦…… 辰王府中,身着一身绛紫长袍漂亮少年静静地坐着,深眸朗目,如深谷幽兰般孤高绝尘,紫色这高贵又冷艳的颜色愈加衬得他气质清贵孤冷,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北辰哥哥。” 凝猫儿唤他的声音格外轻柔,仿佛生怕惊扰了他,唇畔笑窝一点点绽放。 他转头看她,女孩被打扮成了一个红红火火的福娃,头上梳着两个花苞髻,衬着粉嫩白皙的面颊,愈加可爱。耳朵上带着那只他送的毛绒绒的兔儿卧,衬得她一双眼珠子格外黑亮。 许是刚从寒入暖,她的脸颊泛着红润,眼下就着灯光,愈发粉嫩如菡萏,可口得想叫人咬两口。 一瞬间,少年面上的肃冷之气立时消散,唇畔柔柔地勾起了一个弧度。 “可冻着了?” 凝猫用力地摇头,“没呢,穿得可暖了。” 她自发地爬上了高凳,晃荡着小腿儿便坐了下来,一副专等开饭的猴急模样。 慕容北辰摆了摆手,没一会儿,丫鬟们便鱼贯而入,端着一盆盆精美的菜肴上了桌。 先有鹿茸牛炒、鲟鲊螺干、麻辣活兔、爆腌鹅脯,再有莱阳鸡、固始鸭、卤鹌鹑、烩羊头,还有猩唇熊掌列仙珍,黄蛤银鱼排海错。那盘簇彩巧妆花,色色鲜明,席堆金狮仙糖,齐齐摆放,味尽东西,产穷南北,珍馐百味,美禄千种,不过如此。 慕容北辰用公筷给她捻着每一道菜,凝猫什么都不用管,只需尽心尽力地把这些美食往嘴里送。 她觉得,自己瘦不下来,这人要负大半的责任。 吃到最后,凝猫觉得口中生出了些许腻味来了,便想吃点麻辣的。 “鸭脖没了吗?”她问。 慕容北辰只吩咐丫鬟,一会儿,丫鬟便端着盘子去而复返,那盘中,却只盛了半根。 “我便知道你会嘴馋,便特意备了,吃吧,吃完了可就没了。” 凝猫的小嘴儿噘了起来,“既然特意备的,为什么不多备一些?” 慕容北辰的语气淡淡的,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上回你吃太多肚子便不舒服了好几日,以后这些东西每次都需按量配给,不允多吃。” 凝猫拿起鸭脖,小声咕哝了一句,“真是越来越像管家婆了。” 慕容北辰的眼睛眯了眯,声音也扬了起来,“你说什么?” 凝猫赶忙否认,“没什么,我说北辰哥哥真是越来越体贴细心了。” 慕容北辰见她这副狡黠的小模样,眼中不觉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 凝猫张口就开心地啃了起来,可只听“咯噔”一声,有什么碎裂的声音传来,凝猫啃鸭脖的动作也生生顿住了。 她意识到了什么,呆呆地转头,脸上的表情也呆呆的,“北辰哥哥,我,我好像把牙给咬崩了……” 慕容北辰神色一顿,伸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微张着嘴对着他。 他拿起茶壶,倒了一杯清茶,然后将白瓷茶盏往她粉粉嫩嫩的唇边递上去,“含一下。” 凝猫只乖乖地照做着。 “吐。” 一颗小小的如细米般盈透的牙齿吐进了茶盏中,凝猫伸手捂着自己的嘴,望着那颗小小的牙齿,一股奇异的感觉流遍全身。 她换牙了。 口中的血又开始往外冒了出来,慕容北辰拿着茶水给她一遍遍地漱着,出血并不多,多漱了几遍也就没什么事了。 “疼不疼?” 凝猫感受了一下,那颗牙脱落得干脆利索,没半点拖泥带水的。 “不痛。”她一开口,顿时觉得一阵冷风吹进嘴里,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她想象了一下自己缺了颗大门牙的情形,赶忙伸手捂住了嘴。 而慕容北辰,却把她方才的模样看得一清二楚。 小女孩一开口,那缺出的一块便显露无疑,打眼一看,只觉得叫人莫名想笑。 “要是没啃这鸭脖子,你的这颗牙兴许还能多留几日。”慕容北辰看着那颗牙,话语里明显带着些许揶揄。 凝猫一双大眼睛瞪着他,一边捂着嘴一边道,“都怪你,就不该拿这鸭脖子给我。” 这丫头可真是……方才还在埋怨他只给半根给她,现在又倒打了这么一耙…… 慕容北辰声音凉凉的,“眼下你便是想吃,我也不给了。” 他又扫了一眼桌上还剩下的一大半美食,“还有这些,通通不让吃。” 凝猫顿时皱起了一张小脸,“为什么啊,好些明明都没骨头,我能吃得动。” “免得有人再怪我。” 凝猫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慕容北辰见她这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心里不觉就又柔软了起来。 嘴角微微含笑,“还想吃东西吗?” “你不是不让我吃吗?”凝猫说得有些没好气,闷闷不乐地瞪着他。 “我让厨房给你熬些清淡的粥,嗯?”他眼中笑意闪动,最后的那一个声调微微上挑,扬起一个蛊惑人心的声线。 凝猫闷闷不乐的神色一下就龟裂了,点了点头。 也许,这就是老天爷对她的一个暗示,新的一年,是时候该忌忌口,减减肥了! 既然连老天爷都这么替她做了决定,她怎么能辜负老天爷的期待? () 第76章惊喜 亥时一刻,黄侍郎府外,一辆石青帷饰银螭绣带的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帘子掀开,披着黑色披风的少年下了马车,他伸手往里面一捞,一个火红的团子就抱在了怀里。 矫步往门口行去,守门的小厮早就有眼色地把大门打开,恭恭敬敬地欢迎辰王驾临,欢迎小姐归府。 凝猫埋头在他身上,根本没把脸露出来,显然现在还在纠结自己缺了颗门牙之后丢脸和难看的问题。 慕容北辰清冷的面上不觉浮出了丝丝笑意。 “傻丫头,换牙是正常的现象,没人会笑你。” 这个凝猫当然知道啊,可是,还是会很别扭!而且,谁说没人会笑她的,她敢用她的脚趾头发誓,萧子渊那厮一定会笑她!不过可惜啊,她错过了他换牙的时候,不然,她也可以嘲笑回来! 早就有小厮急急地跑进府里向老爷夫人通报辰王来了,于是,慕容北辰和凝猫刚走到半道,就跟迎面赶来的黄天仕和周氏遇上了。 老两口看到自家闺女就这么被辰王抱着走了进来,顿时一阵气血上涌。 这这这,他们闺女这是一天大过一天了啊,怎么能还像以前那样呢?这孤男寡女的这般亲密怎么成呢?他们可是师徒啊师徒! 两人向辰王行礼,埋头在慕容北辰怀里的凝猫这才仰起了头,委委屈屈地喊了声,“爹爹,娘亲……” 她这么一开口,两人这才看到了闺女门牙上缺的那个口子,顿时就一愣,“这这,这是怎么了?” 周氏趁势上前便伸手要接过凝猫,慕容北辰却抱得稳稳当当,丝毫没有假手于人的意思,“让本王来吧,就不麻烦黄夫人了。二位不用担心,凝猫不过是换牙了罢了,本王的府医已经看过,并无大碍。” 周氏伸出的手就这么僵住,讪讪地收了回来。 她不过是要把女儿抱回来,怎么反而变成了她要去抢别人的东西一样? 慕容北辰又道:“本王顺便派人送了些贺礼来,二位去接待吧,这里不用管。” 言罢,这位就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绕过他们,径直往凝猫的卧云阁去了。 莫名被使唤了的两人半晌都愣愣地站在那里,回不过神来。 “北辰哥哥什么时候又派人送了贺礼?我怎么不知道?” 这人笑,“你不知道的事多了。” 凝猫反唇相讥,“北辰哥哥不知道的事也多了!哼!” 听她这么孩子气的话,慕容北辰的嘴角又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自从遇到了她,他便总是笑。她,也许就是这个世界对她最大的馈赠吧。 “凝猫给我准备了什么吗?”他问。 “没有啊。” “真的没有?” “你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我不知道准备啥呀。”她答得好有道理的样子。 “哦。”他只淡淡地应了一声,神色如常,可却没有再开口。 一路行至卧云阁,慕容北辰才把她放了下来。二狗子见了他,立马扑着翅膀“殿下殿下”的叫个不停,慕容北辰却连半个眼神都没有赏给它。 “这些天不要吃酸的辣的冷的,不要做剧烈运动多休息,有不舒服就告诉她们,不要忍着,知道吗?” “在马车上都说过了呀,我都记住啦。”怎么她北辰哥哥越来越有管家婆的潜质了。 慕容北辰神色淡淡地扫了一圈青蓝黛紫四人,“记住了就好。” 拍了拍她的脑袋,“那我走了。” 凝猫却伸手拉住他,眼神中好似含着些许不舍,“北辰哥哥的披风上都是雪,烘干了再走嘛。” 说着,她便拉着他坐下,伸手替他解着披风,交给了身旁的丫头,然后又吩咐他们拿来了汤婆子,一把塞到他的手里,“快暖暖。” 慕容北辰心头一滞,“我不冷。” “都快成冰块了,还说不冷。”她的小手握了上来,像是小大人一样板着脸训斥。 慕容北辰眼中有什么闪烁着,什么都没再多说,只团团地握着那汤婆子。 都说十指连心,眼下他当真是信了,指尖上的温度,当真是一点点的浸到了心尖上。 这般被凝猫缠了许久他才出了黄府,坐上马车回到府中。 下车后,他屏退了众人,独自往自己的浮曲阁走去。冷风吹着,也没吹散了心头那一窝暖意。 正缓缓走着,突然,前方的天空飘出了一团火红,紧接着,越来越多的火红飘在了上空,一下就把辰王府的上空填得满满当当的。 是孔明灯,是从他的浮曲阁那边飘起来的。 慕容北辰的眼神微滞,有些失神地望着。 似乎是有感应似的,他突然回神,循着孔明灯飞起的方向疾步行去。 走了片刻,他便拔腿奔了起来,最后干脆直接飞了过去,刚落在浮曲阁门口,便见一个身着火红衣裳的女孩,手里提着一只孔明灯,在那流光溢彩灯火萦绕之处,盈盈地望着他。女孩笑起来的时候,唇畔笑窝悦动,正中的门牙处还缺了一颗,这般瞧着颇有几分好笑。 可慕容北辰却觉得,这是他见到的最美好,最灿烂的笑。 “北辰哥哥,新年快乐哦。” 慕容北辰走近她,瞧见她眸中流光溢彩,璀璨至极。 他的声音有点发哑,“你,怎么跑过来的?” “乘着孔明灯飞过来的呀。”她答得一本正经。 慕容北辰在她的额上轻轻弹了一下,语气也轻缓得不可思议,“调皮。” 凝猫扬了扬手中的孔明灯,“喏,这个是留给你的。” 慕容北辰看向那灯,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几个大字,“凝猫祝北辰哥哥天天开心,越长越帅!” 慕容北辰嘴角不受控制地扬了起来,这样的祝福语,真是孩子气呢。 可偏偏,却深深地触动着他的心弦。 “嗯还有这个,赏给你啦。”手中被塞进了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慕容北辰摊开一看,是一块檀木做的小令牌,上面刻着同样歪歪扭扭的字:“凝猫万能令牌”。 “这个,是用来做什么的?”他轻轻抚着,好似抚着最珍贵的宝贝。 “只要北辰哥哥拿着这块万能令牌,凝猫就会无条件乖乖听你的话,帮你做你想做的事!够万能吧!” 当然,她做不到的事那就另说啦,再当然,她拿出他的那块玉佩来应对,也是可以的呀,咯咯咯。 “北辰哥哥什么都不缺,我就只能想到送这样的礼物给你了,北辰哥哥不会嫌弃吧?” 慕容北辰眸光动了又动,声音带着丝丝沙哑,“怎么会呢,这明明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天上孔明灯光照四射,身后院子的灯笼灯火明耀,照在眼前的女孩身上,光芒明亮。 他暗淡的人生,也在此刻,迎来了最灿烂,最明媚的流转光华。 () 第77章礼物 凝猫把手一摊,“那我的礼物呢?” 慕容北辰神色微变,“在你家里。” “骗人,我明明看到你藏在衣袖里的。北辰哥哥真是小心眼,听说我没给准备礼物,愣是藏了半天都不拿出来!这下总该拿出来了吧!” 凝猫依旧在他面前摊着那一双白嫩嫩的双手,一副不讨到礼物不罢休的模样。 见她竟然戳破自己的心思,慕容北辰神色又是一滞,有些不自然,耳根子竟然微微泛起了红,“我回来的时候遇到你娘亲,就转交给她了。” 他果真是小气,因为失望于她没准备礼物,便硬是压着没把礼物拿出来当面给她。临走时又担心她没收到礼物会心生不快,便交给了她母亲。却不想,她把他的小心思都看在眼里,还在这儿,准备了这么一份大礼。 凝猫顿时满腹失望,还想一睹为快呢。 “是什么呀?”好奇宝宝开始追问。 慕容北辰已经转而捣鼓起了孔明灯,含糊其辞,“回去就知道了。” “那我现在就回去!”说罢,她像个小兔子似的就要跑。 “等等!”慕容北辰急急喊住她,凝猫停下了脚步看他,他顿了顿,“等我,我送你回去。” “不用啦,我让许叔叔送我,方才就是他带我飞过来的。” 凝猫撒腿就又要跑,慕容北辰却一把拉住她的手,眼神里带着些许不容抗拒,“我说了,我送你,等我。” 像是被过了电似的,凝猫觉得手被什么灼了一下,他的声音在她的心口微微回响,自己也不明白的,忽然就有些耳根子发热了起来。 她垂下头,乖乖地“哦”了一声。 慕容北辰这才放开了她的手,托着那盏孔明灯,缓缓放手,那孔明灯便缓缓的,慢慢的上升,渐渐汇到了那一片灯中。 一直望到那灯远到难以分辨,慕容北辰才收回了目光,大手重新牵上了凝猫软软的小手,声音轻轻的,“走吧。” 她望着他在灯火下明媚俊逸的容颜,不由自主地觉得有点紧张。 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有了话题,这才解救了凝猫的紧张,她又开始扮起了俏皮,“你猜。” 慕容北辰佯瞪了她一眼,凝猫对着他的视线,不自觉就乖乖臣服,和盘托出,“就是几个月前啦,那些孔明灯都是我买了材料一个个自己做的,令牌上的字雕了最久,险些都雕坏了。” 他牵着她的手不觉紧了紧。 “还有哪些同谋?”他问。 “唔……北辰哥哥不会因为被瞒着就罚他们吧?” “不会。相反,我正想着要怎么赏他们。” “青蓝黛紫四个,她们给我准备的材料,替我瞒着你,还有瞒着我爹娘,还有许叔叔你知道啦,还有方才送我们回家的侍卫、车夫。你回来的时候他们故意驾得慢了很多,就是要多预留时间准备。快要到的时候他们也派了人回来通风报信。哦还有你府里上下的侍卫都是啊,你一路过来,都有人通风报信呢。那些孔明灯也都是他们点燃放的。所以,北辰哥哥,你要大破费了哦。” 慕容北辰那双深邃幽暗的眸子,一下好似被什么点亮了,他静静的,静静的凝望着她,凝望着这个不过才八岁的小女孩。 凝猫也望着她,澄澈的眸光中带着一股认真,执着,和点点温暖。 她说:“北辰哥哥,你已经什么都有了,有权,有钱,还有势,我不能在这些方面给你更多的,所以,我只能给你其他不一样的,和我自己仅有的。” 她给了他这完全不一样的礼物,他似乎觉得,他们之间,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慕容北辰正要说什么,凝猫突然就“呀”了一声叫了起来,慕容北辰心头顿时一紧,“怎么了?” 凝猫一脸苦相,“你把礼物给了我娘,我娘定要去卧云阁找我,她找不到我可怎么办?那四个丫头,怕是要遭殃了。我回去后,更是要大大的遭殃了!” 慕容北辰见她一副老鼠见了猫的神情,不觉微哂。 “有我陪着,什么都不用怕。” 凝猫露出了欢喜之色,但只片刻,她便强行收敛了,一副一本正经的神色,“北辰哥哥又要动用权势威胁我爹娘了。唉,我爹娘可真是可怜。” 慕容北辰不觉伸手,在她的脑门上轻敲了一下,“得了便宜还卖乖。” 回到卧云阁,迎接凝猫的,果真是气势汹汹的周氏。 周氏一看到凝猫回来,眼看就要发飙,但旋即看到了随后走入的慕容北辰,那股气和所有训斥的话,就全都在喉咙间打了个转转,原原本本地就吞了回去,硬生生地扯出一抹笑来。 “殿,殿下……”你怎么还没走啊! 慕容北辰神态从容,“方才本殿下一时贪恋府上景色,便多逗留了片刻,恰巧跟凝猫遇上了。” “是,是吗?臣妇还以为凝猫又去哪儿疯去了呢。”周氏面上有些讪讪。 凝猫则是一脸讨好的笑,这一笑就露出了那缺着的大门牙,显得颇为滑稽憨态。 慕容北辰看向周氏,语气淡淡道:“不知今晚本王送来的贺礼,夫人可喜欢?” 周氏忙道:“喜欢喜欢,自然是喜欢的。” “那便好。” 一时,慕容北辰没说话,周氏也杵着没开口,慕容北辰没走,她可也不能把女儿跟他单独留在这里。 默了片刻,慕容北辰又道:“那贺礼,黄大人可喜欢?” 周氏顿时有些发愣,“我家老爷他,也是极喜欢的。” 周氏摸不清慕容北辰在这兜这圈子到底是啥意思,她一时便没再多说,又沉默了下来。 凝猫见他们这圈子兜得,可真是着急,她便直接了当地开口问道:“娘,那我的礼物呢?” 周氏闻言,这才陡然明白过来慕容北辰这话里话外的暗示,顿时一阵懊恼,赶忙就从袖兜里掏出了一个雕工精致的小盒子来。 凝猫一见,顿时就欢喜得不得了。 小盒子一打开,一阵音乐便溢了出来,凝猫神色顿了顿,好亲切的音乐,是八音盒。 盒子里是一片蔚蓝,在一面透明琉璃的下方,是蓝色的水。八音盒里的蓝色水波荡漾起来,仿佛大海泛起波涛。那琉璃水面上放着一只小小的船儿,那船儿竟随着音乐前行,拐弯,打转,仿佛在翩翩起舞一般。 周氏看呆了,这么小巧的一个东西,竟然做得这般精致细腻,最神奇的是,这音乐究竟是从何处传来? 周氏在为这八音盒的精妙赞叹不已,凝猫却在暗自里掂量起它的价值来了。这个年代的八音盒,非重金而不可得,土豪哥就是土豪哥! 他愿意为自己花下重金,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凝猫看着,亮闪闪的眼眸中渐渐染上了笑意,又暖又甜。 她低低道:“我也很喜欢。” () 第78章牙痛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 早春二月,已经有了春天的气息。 自从大年夜掉了一颗牙之后,凝猫的其他牙齿都好似有感应似的,接二连三的掉,一个月来,总共四颗牙齿集体阵亡。 而掉了牙后,真正难受的是长牙的时候,牙龈又肿又涨,而且每次凝猫总会伴随着高热。明明前年和去年三哥换牙的时候就相安无事啊。 换了一轮牙,饮食上清减不少,又烧了这么几次,她终于是瘦了些。 这会儿她满嘴的牙还没长齐整,但好歹当头的门牙算是长好了,门面也算是装裱妥帖。 早餐,三个不用上班的孩子围坐一块儿吃着。今日做了花生酥,又香又脆的酥饼,可做得少,凝猫来得最晚,已经只剩最后一个。她伸手就去拿,没想到半道却被人截了胡。 萧子渊泰然自若地把从凝猫手里抢的花生酥往嘴里送,语气平淡,“我要吃。” 凝猫顿时气结,“凭什么!这都剩最后一个了!明明该是我的!” “哦,可是它现在在我手里。”还被咬了一口。 凝猫恨恨地望着,闻着那香喷喷的味儿,口水都要淌出来了。这人,真是可恶至极! 他越是这样,凝猫的反骨就越盛,一把就从他手里把那半个花生酥抢了回来,快速地往嘴里一塞,“现在它在我手里!有本事你来抢啊!咳咳咳……” 萧子渊看着她把自己咬过的花生酥往嘴里塞,手上动作顿了顿,挪开了眼皮,没说话。 凝猫见他不说话,只当他是落败了下去,一时面上不觉现出得意之色。 这时,景瑞从旁客观道:“凝猫,师兄是为你好,花生是发物,你吃了牙龈会发炎。” 凝猫闻言顿时被呛了一下,狠狠咳了起来,小脸顿时咳得涨红。而萧子渊,依旧神色淡淡的,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凝猫望着手中只剩一口的花生酥,一时有些讪讪。原来是因为这个啊,可是他不会好好说话吗?干嘛一定要用抢的。 凝猫都已经吃上了,更何况是在萧子渊面前,这会儿哪有自打嘴巴的道理,她嘴硬道:“我才不会呢!” 事实证明,有些话,还是不能说得太满。有些事,真的就说不得。 第二天,她的牙龈就肿了起来。 刚开始只是有一点点的发炎肿胀,凝猫不想自打嘴巴,再给萧子渊笑话,所以,她就假装没事地过了一天。 没想到第二天一醒来,牙龈的肿胀更严重了,她几乎只是张了张嘴,便已经疼得两眼冒泪花。 伸手去抹,更是一碰到便是要一阵钻心的痛。 凝猫从床上爬起来,浅黛一看到她的脸,顿时就惊呼了起来,“呀,小姐您的脸,怎么肿起来了?” 凝猫连滚带爬地跑到铜镜面前,可不就看到一个半边脸肿得老高的丑女孩吗? “我……牙……疼……” 这三个字,她花费了吃奶的劲儿才吐了出来,那声音听着,别提多可怜了。 四个丫鬟这都被惊动了,他们都纷纷开始自责,怎么之前她们都半点没察觉呢?这要是被辰王殿下知道了,她们几个可又要有好果子吃了! 绛紫赶忙就要去请府医,没想到刚出门一会儿工夫,她又折了回来。 凝猫可怜巴巴的转头往她,却见她身后赫然跟着面无表情的萧子渊。 他脸上一片清冷,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声音也带着几分斥责,“现在知道错了吧!” 凝猫就像是被人揪住痛楚的小猫,只蔫头巴脑的,半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去拿温水来,再拿些盐。”他冷声吩咐,几个丫鬟就赶紧去了。 萧子渊走近了她,伸手向她的脸,凝猫本能地就往后缩,生怕他趁机把以前的新仇旧恨通通报了。 萧子渊瞪了她一眼,低斥一声,“别动。” 凝猫被他喝住,就当真不敢再动。 出乎凝猫的意料,他的动作很轻,那带着些许微凉的手轻轻触到她的面颊上,带着一股奇异的触感。 “张嘴。” 凝猫乖乖地张开了嘴,他小心地轻捏着她的下巴,俯身,低头,凑近了她,细细地看着口腔中的情形。 两人的距离一下就拉得很近,凝猫的眼珠子瞪得大大的,看到他那挺翘的鼻梁,紧抿的薄唇,还有那透着光亮而显得近乎透明的耳垂。 她不是故意要盯着他看,而是,因为肿得太厉害,即便是张开嘴也扯到了肿胀处。这种时候,她要找点旁的事情做,不然,她怕她会痛得尖叫。 萧子渊一瞬不瞬地盯着看了许久,眉头微微蹙起。 眼波流转间,不期瞥到了她滴溜溜乱转的黑眸,以及她那细得近乎没有毛孔的白嫩肌肤。 不自觉的,手上的触感好似变得有了温度,细细滑滑的,叫人有点舍不得挪开,结果,他就真的忘了挪开。 凝猫觉得他几乎要把她的牙齿都数清楚了,他终于收回了目光,放开了她的下巴。 凝猫顿时得到了解放,这时候,丫鬟们也已经把温水和盐巴都取了来,萧子渊亲自兑了盐水递到她的面前,“漱一下口。” 凝猫乖乖地照做,而后,他便从身上拿出了一个小瓶子放在了桌上,“敷到肿胀处,一日三次,敷上后一个时辰内不可进食,不可喝水。这几天只可吃些清淡的流食,不可吃发物!” “知道了……”凝猫再也没了嚣张的权利。 萧子渊见她乖乖的样子,不觉暗哼一声,“当初若是这么乖,今日就不用受这等苦楚。” 这种时候了,他还是不忘落井下石。凝猫理亏,只一股脑全认了。 “我知道错了……” “昨日明明已经有了发炎的前兆,却死撑着不说,才拖到了今日这般田地,活该!”他数落起来还没完没了了。 凝猫又被人踩中了痛脚,正打算忍气吞声地继续认错,就突然回神,“你昨天就看出来了?那你怎么不拿药出来!” 萧子渊斜眼瞥她,“有些人都不珍惜自己的身体,我急什么?” 凝猫又被噎住了,但是这会儿,她对萧子渊,可一下又愤愤起来了。 中午,景瑞来看她,见她面颊肿胀的可怜模样,不觉出言安慰,“凝猫不用太担心,你用了师兄的药粉就很快好了。” 凝猫有气没力地哼哼了几声,的确,她用了之后,半天时间已经缓解了不少。 景瑞摸了摸她的脑袋,“师兄其实是面冷心热,心也很细的,他知道你牙齿没长好不能吃发物才不让你吃。昨天他看出了你果真发炎了,所以昨晚上连夜磨出那药粉来,都熬了一夜呢。我还是今天才知道你牙龈已经肿成这样了。” 凝猫闻言,不觉愣怔住了。这瓶药,真的是他昨晚上连夜磨出来的?所以昨天,他即便是看出来了,也没有药粉可以给她。 可是,他什么都没说呀……他这人,怎么这么闷骚呢? () 第79章打赌 熬过了多灾多难的二月,终于迎来了万物复苏的三月。 而凝猫的牙齿也终于都长好了,因为连续的清淡饮食,她的身形又清减了不少,这当真是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正在凝猫要开始继续自己无忧无虑的米虫生活的时候,黄天仕做出了一个决定:把几个孩子都送到官署鸿鹄书苑念书去。 而这几个孩子包括了景瑞、萧子渊,以及凝猫。 因为景瑞无心仕途,一心学医,黄天仕思想开明,心道已经有了大儿子继承自己的衣钵,那其他几个孩子想干啥就任由他们自由发展吧。 景瑞今年已经九岁了,也都是请了夫子到府上进行授课,主要是以辅助他学医为主。 但现在,因为上头有了“官眷可入读鸿鹄书苑”的指标,他心思一动,突然就改变了主意。 既然有了这么一个现成的机会,那就好好利用吧。 萧子渊是景瑞的师兄,这些年住在他们家里,其实他师父早就已经把他的吃穿用度的一应开销都送来了,数量还不少呢,所以其实萧子渊压根就没吃他们黄家的一粒粮食。入书苑,他自然也要算上。 至于凝猫,书苑是分了男学和女学的,凝猫也已经八岁了,是该好好的进行系统学习的时候了,可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听之任之的散养散放啊。 更关键的是,把她送到了书苑,辰王殿下就不能总是霸占着她了!这女儿一天天大了,再让他们两个年轻的师徒这么整天混在一起,实在是不像话。 如此一番盘算,才有了今天的这个决定。 听到这个消息,凝猫心情非常沉重! 好不容易结束了现代的那么严苛的应试教育,没想到穿越了,竟然还逃脱不掉要上学的厄运! 一想到成为学生后要开始面对的诸多事情,比如,早起,比如,留堂作业……她的心就一点点的往下沉,还她的米虫生活! 而正在凝猫在为自己即将失去的自由神伤不已时,他爹又带回了最新的消息:三品以下官阶的官员,只有一个家眷入读的名额。 很遗憾,他爹是从三品,刚好差了那么一点。 凝猫顿时两眼放起了光,立马满血复活了,所以她不用去念书啦!简直是,不能更棒! 凝猫捂着嘴悄悄地偷乐,却没注意到上首萧子渊那淡淡瞥过来的略含笑意的眼神。 萧子渊不是黄家人,自然也占不到这个严苛限定的名额,所以要去鸿鹄书苑念书的人,就只有景瑞一个了。 景瑞的神色却有些不大愉快,“爹,孩儿听闻,除了可以靠官眷的名额,也可以有其他方式入学。” “嗯的确,是考才艺,真真正正地考进去。不限定是文章学问,只要有一技之长,能征服考官即可。” 景瑞神色一凛,“那孩儿不要这名额,让给凝猫吧,孩儿要凭真才实学考进去!” 正偷偷高兴的凝猫突然被点名,那高兴的神色顿时原地碎裂,变成了渣渣。 “三哥,不要开玩笑啦……呵呵呵……” “我没开玩笑,你什么都不会,就用名额入学,我和师兄靠自己。” 凝猫:……心情突然有点复杂,所以她就是这么一个身无长物的人哪。 “我有这么身无长物吗……”凝猫抗议了一句。 一旁的萧子渊抬了抬眼皮看她,嘴角明明挂着一抹笑,凝猫便听得他漫不经心地接话,“并不,有一项技能你无人能敌。” 凝猫傻愣愣地问了一句,“什么?” “能吃。” 狗嘴里怎么会吐出象牙来呢?果然还是她期待太多。 其他人,似乎都听认同这厮的看法。 凝猫一股气血上涌,“我可聪明了!会的东西可多了!我也可以靠自己考进去!” 黄天仕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乖,爹知道你想把名额让给三哥,你有这个心就好了。” “我说真的,我真的有这个能力……”为什么她反反复复重申这一点,却没人信她呢? 周氏无情地扼杀了她,“别捣乱,你有几斤几两为娘还不知道。难不成真的上去进行一次大胃王的比拼?” “……”自尊心受到了深深的践踏! “爹,娘,我可以靠自己,师兄就更没问题了,您就给我们这个机会吧!”景瑞的话又把凝猫出口的话挡了回去。 凝猫只郁闷地在那儿对手指。为什么都没人听她的话? 黄天仕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最后深深地看了景瑞和萧子渊一眼,在他们肩上拍了拍,“既然你们有信心,那便让你们试一试。可凡事都有风险,若是不中,也不可过分在意。” “孩儿,侄儿明白。” 这事就这么被敲定了下来,两位男丁以艺考的形式报名,凝猫则靠着老爹的那个名额获得书苑入学券。 这样的结局,她一点都不喜欢!离开的时候,凝猫还有些郁闷。 萧子渊从后头走上来,路过凝猫的时候瞟了她一眼,然后轻飘飘地说:“大胃王比拼,你值得拥有。” 说完,他就背着手,施施然地走了。 “别瞧不起人!”凝猫重重哼了一声,“我这就去找北辰哥哥,让他给我报名!我就要凭自己的本事进书苑!要么我就不念!” 萧子渊施施然的步子顿了一下,他回眸,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如果有人实际上不想去上学,这倒是个很好的法子。” 凝猫神色顿时一滞,人格都受到怀疑了,她要是不露一手,岂不是太瞧不起自己! 凝猫鼓着腮帮子,“那我们就打个赌好了!若是我能凭借本事进到书苑,你就输!” 萧子渊眸光微顿,须臾,他开口,“好。” “以后你都得对我俯首称臣!” 萧子渊微微扬眉,“那你输了又待如何?” “我,我输了,是小狗!”凝猫张口就来了这么一个不平等条约。 谁料,萧子渊抿了抿唇,竟然又吐出一个字:“好。” 凝猫都给他弄得愣了一下,这厮,脑子应该没病吧?听不出这个赌约极其的不平等吗? 凝猫正发愣着呢,这位又轻飘飘地吐出一句话,“不过,我要做小狗的主人。” 凝猫方才以为这厮脑子有病的想法顿时就灰飞烟灭了。 他要做小狗的主人,那不就是要凝猫对他言听计从,俯首称臣吗?跟她提的那个条件不都是换汤不换药。 “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两人在景瑞惊疑的目光下完成了这次赌约,他想象了一下他们中的任何一方对对方俯首称臣的样子,画面都有些美啊! 对凝猫的反常,景瑞禁不住也生出了好奇,“师兄,你说凝猫到底在卖什么关子?她这么信誓旦旦,是藏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本事?” 萧子渊想都没想,就抛给她一个回答,“不知道。” “不知道你还敢赌?” 萧子渊的唇角勾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很有趣,不是吗?” () 第80章红衣 凝猫果真让慕容北辰帮她报了名,而且,还让他断了她的后路:把凝猫免试的名额取消了。 所以,凝猫要么只能通过考试进入鸿鹄书苑,要么就乖乖在家待着吧。 黄天仕不知道这是自家女儿的杰作,只当这是辰王殿下的阴谋诡计,当下就又急又气,偏生又无处可撒,真真是快气出了心脏病。 慕容北辰没想到,他帮凝猫背了这么大一口黑锅,日后,待黄天仕成了他的岳丈,一切“陈年恩怨”,就都到了该了结的时候…… 凝猫气定神闲,现在每天要做的事就是安抚爹娘,转移他们对慕容北辰的仇恨值,并且拍着胸脯向他们保证,她一定能凭着自己的本事进那鸿鹄书苑。 二老都将信将疑,但眼下已经是这般局面,他们除了认命接受,也没了其他法子。 鸿鹄书苑考核的时间是三月中旬,半个月的时间转眼就过了。 这一天凝猫起了个大早,丫鬟们也都早早就准备好了衣裳,伺候她的动作都比平时麻利了不少。 凝猫正在收拾打扮着,周氏就颠颠地来了,依旧是一脸的担忧和不信任。 她瞅见凝猫身上的那件碧色衣裳,里面就摇了摇头,“今日考试,怎么可以穿得这般素,为娘给你准备了件大红色的,换这件。肚兜穿的是哪件?赶紧都换成大红色!” 凝猫已经放弃了挣扎,因为挣扎了没用。于是,梳头梳到一半的凝猫重新被剥光了,从头到脚都换成了光彩夺目的大红色,整个人简直不要太耀眼。 好容易打扮整齐,周氏又往凝猫的脖子上挂上了一个平安符,看着凝猫的眼神又是担心,又是鼓励,“这是娘亲到庙里特意给你求的,你戴着,定能保佑你考试顺利!” 凝猫照单全收,只要她高兴就好。 往府外走,在花园的半道上和景瑞、萧子渊二人遇上了,三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嘴角都禁不住抽了抽。 景瑞身上穿了一件红红火火的外衫,凝猫瞅见他腰间的荷包都换成了红色的。 萧子渊,也不能幸免,同样一身火红长袍罩在身上,长发轻飘,只有一束红色丝带随意系在发上,整个人竟少了些许平日的冷硬,多了几分百媚横生的性感妖气。 凝猫暗想,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羞耻地被逼迫穿红色的亵裤。 三个红孩儿谁都没说谁,默默无言地往府外行去。 凝猫觉得,他们三个人并肩走在一起,都有一种踩着风火轮呼啸而来的隆重感。 两辆马车在府外候着,凝猫冲他们挥挥手作拜拜状,“加油啊。” 萧子渊嘴角挂着别有意外的笑,轻吐两个字,“加油。” 马车一路不紧不慢地行着,穿过了几条街巷,左拐右拐,在凝猫要昏昏欲睡的时候,终于停了下来。 掀开车帘,抬眼便见正门匾书“鸿鹄书苑”四枚金漆大隶。 书苑门外的广场上已经停了不少车马,都是来参加考试的官眷,人人的表情都透着一股紧张和肃穆。 凝猫大有参加高考的既视感。 正打眼去寻另两个红孩儿,瞅了半晌都没瞅见目标,正疑乎的时候,身旁却悠悠传来一个声音,“在这儿。” 凝猫扭头,便见那两个红孩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脱胎换骨,变成了黑白无常! 景瑞换上了一袭月白长衫,颇有几分小小书生的儒雅之气。萧子渊则换上了一身黑色锦袍,勾着着他颀长的身姿,颇有玉树临风的风韵,那本束发的红丝带也换成了蓝色的。 凝猫的大眼睛顿时瞪成了铜铃,再瞅一眼周围,只剩下她一人从头到脚红火火火,一枝独秀。凝猫的眼神满是控诉,脸色岂是一个锅底能概括的? “你们这是作弊!” 萧子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承让。” 看着他这副满脸笑意的神色,凝猫要气炸了。 “我要告诉娘亲!” 景瑞拍了拍凝猫的肩膀,“凝猫,冷静。” 凝猫半分都冷静不下来,一脸哀怨地望着景瑞,“三哥,你什么时候也被带坏了,竟然不提醒我……” 景瑞咳了两声,一脸诚挚,“三哥觉得,你穿红衣裳最好看。而且,也许红衣裳真的能起到作用呢?” 凝猫:半点都没安慰到。 “一会儿多多加油,红孩儿……”他有意拖长了音调,尾音微微上扬,更是勾得凝猫心头牙痒痒。 男女生考场不同,“黑白无常”两人施施然地往东苑男学去了,“红孩儿”凝猫也耷拉着脑袋跟着参加考试的女学生一道走进了西苑女学。 参加考试的女学生年纪有大有小,跟凝猫差不多年纪的不在少数。 大家都在为接下来的考试而担心紧张,而凝猫却为自己这一身火红的衣裳暗自纠结。 凝猫正埋头跟着人流走着,突然,前面突然多了一道人墙,凝猫及时刹了车,懒得抬头,便转了个方向,打算绕过去。 没想到,她往左边挪了半步,那个人墙也跟着往左边挪了半步,她再往右边挪回来,这人也跟着挪了回来。 凝猫这才站住,抬眼望去,入眼便见到了一个大熟人。 这人不是慕容飞雪是谁? 凝猫扶额,怎么就连当朝公主都要靠考试来获得入学资格吗?显然不是,所以这位是特意来找茬的。 慕容飞雪已经长高了不少,身材上已经初现了少女的玲珑体态,容貌也长开了,脱了女孩的稚气,反倒多了几分清丽婉约。 凝猫只愿意承认,慕容家的基因真的很不错。 这位慕容家良好基因的传承者穿得也不差,一身葱绿色的紫绡翠纹裙,清新又俏丽,此时,她正笑盈盈地看着凝猫,丝毫没有上次所见的飞扬跋扈,剑拔弩张,就好似跟凝猫是熟稔的老友一般。 凝猫嘴角也漾出了一个浅浅的笑,俯身就行了一礼,“见过公主。” 慕容飞雪脸上笑意不减,语气温柔,“黄小姐,好久不见,你也来参加这入学考试啊?” 凝猫心里暗道,这不是废话吗?她不来考试这个时候来这儿干嘛! “是呀。”比谁笑得灿烂,她凝猫怎么会输? “黄小姐穿得这么喜庆,考试一定会很顺利哦……”她尾音嗲嗲地扬了一下,凝猫听出了满满的阴谋,又被戳了一刀,不觉一阵齿寒。 “那就承公主吉言啦!” 凝猫笑眯眯地看着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门道,“哦对了,子渊哥哥也跟我一起来了哦,就在隔壁医学的考场,公主若是担心他,可以去看看哦……” 凝猫最后的一个音调扬得比她还嗲,还刻意加重了“跟我一起”几个字,然后便看到慕容飞雪那完美无缺的笑脸一点点碎裂开去。 凝猫满意了,挥着手,施施然地走了。 反击打脸的感觉,简直不要太棒啊! () 第81章考试 鸿鹄书苑的招生考试在一定程度上来说,十分人性化。 因为它所设的考试种类繁多,跟书苑内所设置的必修选修课程相对应。 必修课如琴棋书画,选修课如武技、歌舞、茶道、手工、医药等。 报名时便根据你所擅长的项目进行选报,所有报了同类项目的考生互相PK,竞逐入学名额。 通过不同才艺靠进去的学生,再按照年龄高下作为分班根据,年龄相近的再以抽签的形式分成各小班。 景瑞和萧子渊报的自然是医药,而凝猫报了什么?直到凝猫进了这考场,黄家人都没从她口中问出来。 这位十分傲娇地说:“很久以前我就告诉你们我身怀绝技吧!可是你们都不给我机会说,现在,我不乐意说了,哼。” 一家子:…… 当然,他们也可以从慕容北辰那里去问,可是,谁敢呢? 凝猫跟着人群走到书苑内的小广场,这下凝猫才仔细打量起这书苑来。 只见东苑西苑以石山作屏,山巅巨石覆盖阻隔,形成天然屏障。石尖耸立,突兀峥嵘,只能听到那边偶尔传来的声音,却根本没法儿从这处攀过去。男学女学分开上课,只有骑射课和部分选修课是混合开班。 整个书苑历史悠久,从这两侧参天的古木便能看出,两侧林木高耸,苍翠欲滴,只有些许残阳透过缝隙投落而下。 也许是这些参天古木帮了忙,让整个书苑透着一股宁静又祥和的气息,让人的心态不自觉地便平和了下来。 看到这番景致之后,凝猫倒是不再这般害怕重回学生时代了,也许,这是一个值得期待的地方呢? 众人都聚到了书舍前的小广场,静候了片刻,便有不同的人把报了不同项目的考生领到各自的待考区。 凝猫竖着耳朵听着,最后耳朵都竖得有些直了,都还没听到自己的名字,而小广场上的人已经没剩几个了呀。 难道北辰哥哥忘记帮她报名了吗?呵呵呵…… 凝猫数着前面的人一个个地被领走,最后,五个,四个,三个,两个…… 好吧,就剩她穿着一身火红地杵在原地了。 负责点名的夫子眯着眼,把花名册上上下下地看了一遍,凝猫差点忍不住开口提醒他自己报的项目时,这位夫子终于“嗯?”了一声,“黄凝是吗?” 凝猫顿时感动得几乎痛哭流涕,总算是没忘记给她报名啊。 夫子把手往东侧方向一指,“往这去,到桃花班待考。” 凝猫赶紧就往往那里去了。 到了那儿,便见众位小姐都规规矩矩地坐着,一丁半点的声音都没有,点到名字的便进隔间的小屋去单独考试。 凝猫有些疑乎地坐了下来,心道,她报的这个,有必要一个个的单独考试吗? 凝猫想问问旁边的这位小姐,小脑袋刚凑上去,一个面无表情的女夫子便站在了她的身边,声音冷冷的,没什么温度,“待考区禁止交头接耳。” 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凝猫的身上,凝猫声音弱弱的,“我只是想确定一下,这里是不是桃花班?” “是。”那女夫子只硬邦邦地丢下这么一个字。 “那桃花班是考……” “你的话怎么这么多?不想考就请出去!” 凝猫一下就闭上了嘴,不敢再多问半个字。 时间一点点地流走,凝猫掰着手指头数着在自己前面待考的考生,只觉得遥遥无期,差点就坐着睡着了。 正在凝猫临睡未睡之际,门口传来了一个犹如天籁的声音,“黄凝!” 凝猫顿时就从座位上弹了起来,高声大喊,“到!” 终于到她了,凝猫兴冲冲地跟着那位夫子往考试的隔间去,那位女夫子见了她这一身,不觉皱眉,“怎么穿了这么一身来考试?” 凝猫顿时就窘了,难道,她的这身衣服,真的,这么惹眼? 凝猫只讪讪道:“图个好彩头……” 女夫子没再说什么,凝猫跟她走了进去,便见那隔间里齐刷刷地坐了其他三位女夫子,而她们的面前是空空的一片,连个课桌椅子都没有。 她们见到凝猫的这身衣裳,也都是皱了皱眉。 难道,她的这身衣裳,就真的这么不合时宜? “开始吧。”中间的那位女夫子开口道。 凝猫愣在当场,环顾了一下四周,“开,开始?就这样开始?” “不这样开始还怎样开始?把你准备好的跳出来吧。” 凝猫心头咯噔一下,一股不对劲的感觉袭遍全身,“跳,跳什么?” 几位夫子顿时用一种莫名其妙的表情看她,“跳舞啊。你来这儿不跳舞,就想通过考核?” 凝猫听了这话,顿时脑中如天雷滚滚,轰隆隆的什么东西滑过,嘴角抽搐,声音颤抖着,“这,这是舞蹈的考区?” 几位考官都已经不大耐烦,“你到底跳不跳?” 凝猫觉得自己要哭了,“我,我不会呀……” “不会你还敢报名?” 凝猫欲哭无泪,“我,我没报这个啊……” 世界上最有苦难言的,莫过于误会了。凝猫不知道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错,总之,她来到了错误的待考区,进到了错误的考场,然后华丽丽地错过了本该属于自己的考试。 凝猫跟几位夫子一遍遍地解释这一切误会,她的名册一定是出了错,然而并没有人听她的。 几位女夫子联合一气,把她轰了出去。 凝猫只觉得头脑发昏,好像做了一场噩梦,她去寻方才点名的夫子,央求他给自己查看了一下自己的名字,却是一个愣怔,她的名字后头,当真写着“舞蹈”两个字儿。 凝猫这下是真的傻了,难道北辰哥哥真的这么不靠谱,把她报考的项目都弄错了? 可是,凝猫却是不信的,北辰哥哥做事不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她想到了方才开考前见到的慕容飞雪,她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样在眼前晃荡,凝猫一下就有了什么猜测。难道是她?除了她,凝猫想不到第二个人了。 好气哦!这个公主,当真是欠收拾! 可是,纵使她怀疑是慕容飞雪搞的鬼,却也没有证据啊…… 让北辰哥哥替她出气好了!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凝猫顿时又生出了些许犹豫。 不管怎么说,慕容飞雪都是北辰哥哥同父异母的妹妹,他们才是有血缘关系的,她这样,只会进一步挑起他们兄妹间的矛盾。 北辰哥哥现在在朝中,虽然权势很大,无人敢小觑,可是,那暗地里放冷枪的却也不少,他若是再高调地为难自己的胞妹,那慕容飞雪的嫡亲胞兄慕容宇靖,定然会明里暗里地与北辰哥哥为难。 小脑袋心思百转千回,最后只垂头丧气地出了西苑女学。 看她以后不找机会教训教训这刁难公主! () 第82章小狗 走到门口,便见三哥景瑞和萧子渊已经站在了马车旁,两人脸上都是一片平静,想来是考得不错。 看到萧子渊,凝猫顿时就有点心虚了。她跟萧子渊,可是有一个赌约啊…… 现在被慕容飞雪这么一闹,自己稳拿胜算的赌约也一下扭转了局面,她输得凄惨无比,完全没有转圜余地啊…… 凝猫尽量装出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走近他们,脸上绽开一个笑,“考得怎么样?” 萧子渊眸光沉静地看她,旋即,嘴角勾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色,“你呢?” 凝猫脸色快速地滞了滞,很快就又哈哈地笑了起来,“我?我当然是考得棒棒哒!你就等着输好了!” 萧子渊没有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神色,笑得更是意味深长,“哦……是吗?那我拭目以待。” 凝猫轻咳两声,摆摆手,“走了走了,回家了。” 刚一转身,扬起的嘴角就耷拉了下去。 她这是在逞什么能啊!她现在越嚣张得意,等过几天结果出来的时候,她就得有多狼狈啊!她可不相信萧子渊这厮会轻易地放过她!从今以后她凝猫就可以改名成“凝狗”了。 唉…… 周氏已经老早地等在府门口,一见到他们的马车来了,立马就迎了上来,拉着景瑞和萧子渊殷切地问“考得怎么样”“发挥得正不正常”“有没有把握”云云。 凝猫默默地在旁边杵了半晌,周氏都还没想起自己。 凝猫看到这俩奸诈的厮又换上了出门时的那套红红火火的衣裳,冲着他们吱了吱牙,真想拆穿他们。 可是,一想到自己弄成了这样,唉……还是算了。 少踩他们一脚,日后自己也会被少踩上一脚。得饶人处且饶人,希望他们以后也要这么善待她。 胡吃海喝了一通泄愤,凝猫便一头栽进了房间,憨头大睡了起来。 不开心的事总会过去的,睡一觉就好了。 她正睡得迷迷糊糊间,便听得外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慕容北辰来了,正在跟那几个丫头问话。 凝猫一咕噜从床上坐了起来,迷迷瞪瞪个小脸。 慕容北辰耳力极佳,却是听到了她起身的声音,掀开帘子便走了进来,坐到床边。 “考得如何?” 凝猫一副生无可恋状,“北辰哥哥看到我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就应该知道结果了。” 她长长舒了一口气,“这下好了,以后都不用早起去上学了。” 慕容北辰眸光动了动,“当真不想上学?” 凝猫心里也挺郁闷的,现在不想思考这件事,她便闷闷道:“不知道。” 慕容北辰垂了垂眸,只摸了摸她的脑袋,没再说什么。 考试的结果在第三天就公布了出来,结果没有任何意外,景瑞和萧子渊顺利通过考核,凝猫毫无悬念地落了榜。 黄天仕拿着这个结果回来,一脸的欣慰,在凝猫面前又不敢表现得太过。 周氏就有些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连连道:“挺好,挺好,三个孩子都发挥挺正常,没有出什么意外。” 凝猫听到她娘亲这捅她心窝子的话,一口郁气差点没把她憋死。 这踏马真的是亲娘吗? 而且爹,您听了娘这话一脸赞同的表情是几个意思?这踏马真的是亲爹吗? 所以她考不上,实际上是在大家的期待和预料中啊! 景瑜捻了一块牛头到她碗里,语气浅淡柔和,“胜败之事,不过像吃饭睡觉般稀疏平常,凝猫无需气馁。” 凝猫一下就被安慰到了,噘嘴瞪了“疑似非亲爹娘”一眼,夹起碗中的牛肉便大快朵颐起来。 萧子渊语气淡淡地说:“的确无需气馁,反正有人说的身怀绝技,大家都没当真。” 凝猫:…… 想到当日对他们的宣言,再看看今日情形,这脸打得…… 凝猫看着她爹她娘,嘴角都要抽筋了!难道都不知道收敛一些吗? 黄天仕轻咳一声,对着凝猫笑呵呵道:“凝猫的确无需气馁,也无需担心,你虽然没通过考试,但还是能进鸿鹄女学念书。” 凝猫满心怨愤,闷闷地道:“走后门吗?” “这孩子,咱们家本来不就是有一个名额的嘛。” 凝猫更疑惑了,“可是那个名额不是,没了吗?” 还是她为了绝后患让慕容北辰给弄没了,为了这件事,黄天仕和周氏还没少暗地里骂慕容北辰呢! 黄天仕依旧一副笑盈盈的模样,“辰王殿下通情达理,知道你没通过考试,就又把你的名额恢复了,爹已经替你报了名了,过几天你就可以跟哥哥们一起去上学了。” 凝猫心里顿时就复杂了起来,当日那“除非考进去否则绝对不读”的誓言还言犹在耳,现在就“啪啪”打脸了。 凝猫悄悄打眼瞟着萧子渊,却见他神色平静,没有丝毫异样。 这会儿没笑话她,可不保证被背地里不会这么干。 吃完了饭,凝猫拉着景瑜就跟着往他的对月轩去了,一直赖到了很晚才回了自己的卧云阁。 第二天,她做贼似的一直在府里四处打游击,一回到卧云阁,便派了丫鬟在外头守着,要是发现有人来了一定要马上进来汇报。 第三天,凝猫如法炮制,在自家后花园晃荡了一整个上午,中午都是在折枝榭待着的,到了下午才晃回了卧云阁,打算好好地补个觉。 她一边打着哈欠往里走,一边吩咐绛紫,“去外面守着,看到萧子渊来了就赶紧叫醒我。” 谁料,步子刚买进正厅,一下就僵住了,半拉子哈欠都给咽了回去。 “你你怎么来了?”凝猫心虚地走进去,一边瞪着几个丫鬟,他来了怎么不事先告诉她! 萧子渊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慢悠悠地说:“来找某人履行赌约啊。” 凝猫面上更僵了,她躲了这么多天,就是想赖掉这件事。虽然她也觉得是不大可能的,但能拖一天是一天,没想到这会儿就被他逮住了。 “你挺有勇气的。”这厮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凝猫一愣,这是在夸她吗?还没等凝猫表达一番谦逊之情,他又慢悠悠地吐出了后半句,“毕竟,像你这样身体条件的人,没几个有勇气报舞蹈。” 凝猫:…… 凝猫对着他一阵咬牙切齿,最后认命地一屁股就坐了下来。 “我愿赌服输,想怎么样嘛!” 萧子渊的眸中有丝丝笑意闪过,“当然是按之前说好的办。” 凝猫眼中飞快地闪过一层怨念,自己挖的坑,到头来还是要自己填。 她凝猫能屈能伸! 她咬牙切齿地从齿缝间吐出几个字,“我是,小……狗……行了吧?” 萧子渊以手抵唇,发出一声低低的笑,凝猫顿时觉得牙根有些痒。 自然是小狗,那咬人,应该没关系的吧? 凝猫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把他袖子一撸,张口就咬了下去。 萧子渊愣住了,旁边的丫鬟也都愣住了,直到凝猫行凶得逞,众人才反应过来。 “既然是小狗,当然会咬人啦!下次可要注意点咯。” 凝猫冲他做了个鬼脸,吐着舌头“略略略”了几下,然后蹦蹦跳跳地跑了。 萧子渊还是愣愣地坐着,看着自己手臂上那多出来的一口整齐的牙印,心里某处,似乎有什么被牵动了。 () 第83章上学 三个孩子要去上学了,周氏张罗着又被做了几套新衣,并把书袋、笔袋等一应事物都买齐全。 慕容北辰又给凝猫送了一整套上好的笔墨纸砚和雕工精致的笔匣子。 背起书包,上学去咯。 为了有个好彩头,周氏还兴师动众地在门口点起了鞭炮。 一阵响脆的鞭炮,车马开动,迎着春天清晨的阳光,开始了鲜活的一天。 凝猫穿了一件莺黄底子绣折枝梅的小裙儿,干干净净,粉粉嫩嫩,应和着这晴好的春色。头上梳着小髻,两条小辫编好了垂在胸前,一副乖巧又可爱的模样。 只是,她的神色却有些不济,一路过来,已经打了好几个哈欠。 散养的日子太逍遥,突然就恢复了规律的学生时代,她还有些不愿意相信。 马车不紧不慢地行着,凝猫垂着脑袋小鸡啄米地打着瞌睡。 马车缓缓停稳,“小姐,到了。” 凝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揉了揉眼睛,这才由着浅黛扶着下了马车。 一下了马车,这才看到书院门口停了比上次更多的马车,他们的马车被堵在了老远处,只能步行走往门口去。 那厢,景瑞和萧子渊也已经下了车来,景瑞一身蓝衣,依旧是一派书生气十足的模样。 萧子渊穿着一身灰色云纹袍子,暗色系的衣裳穿在他的身上,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味道。 凝猫瞥了一眼就转过头去,自从上次咬了他之后,凝猫一直有些心虚,担心他找机会报复自己,或是到她娘亲那里告状,没想到忐忑了好几天,这家伙都一点动静都没有。 难不成真的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三人并排往书苑大门走去,一路上,她身边的这两位就收获了无数女生的回眸。 这两个家伙,市场会不会太好了点? 走到门口,凝猫对他们挥挥手,正要往女学走去,便一下瞥见了另一个冤家,她也正要进书苑大门。 凝猫的脚步生生地收了回来,转头,佯作看风景。 上学的第一天,不要破坏了好心情。 可是,凝猫的好心情注定是保不住了,因为那人一步三摇地往这边走了来。 孙嫣然今日穿了一件罗兰紫的长裙,如梦如幻的紫色本身就带着些许神秘高贵的韵味,她这身裙衫质地柔顺飘逸,走起路来更是仙气飘飘,带着十足的美感。 她盈盈地走了过来,娇艳的脸上都是笑。而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两个同行的小姐。 “黄小姐,好巧啊。” 伸手不打笑脸人,凝猫也便跟着笑了起来,“好巧。” “黄小姐也是考进来的吗?你考的是什么呀?” 听到她这句问话,凝猫绝对可以判断,这丫的绝壁是在找茬。 凝猫还没来得及开口,她身后的一位小姐便“咦”了一声,“你不是跟我一起考舞蹈的吗?” 凝猫不想再提“舞蹈”这两个字,便干笑了两声,“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到你。” 那位小姐却是用帕子掩了掩嘴,笑了起来,“你不记得我,我可记得你,而且,印象深刻呢。” 凝猫在她那笑中看到了深深的恶意,并且毫不怀疑,她那狗嘴里一定吐不出象牙来。 孙嫣然闻言,急忙追问,“哦?如何印象深刻?定然是咱们黄小姐舞艺超群吧。” 那位小姐又笑了起来,眼中带着一丝嘲弄和鄙夷,“这啊,刚好相反,黄小姐根本不会跳舞,可是得了零分呢。” 孙嫣然脸上的笑顿时就变了意味,带上了几分假惺惺的怀疑和不确定,“怕是不能吧,若是黄小姐不会跳,她哪里好意思报呀,这不是丢人现眼吗?” “错不了,她是最后一个,夫子们在里头讨论,我当时在外头刚好听到了。夫子们说啊,这么多年都没遇到过能拿零分的考生了,今年可真是稀奇呢!” 说着又是一阵掩嘴笑,其他的小姐也都一脸惊讶又鄙夷地看着凝猫,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 孙嫣然也笑得花枝招展,“看来是我对黄小姐抱了太大的期望了。毕竟黄小姐这身材,也实在不像是能跳得动的。” 景瑞和萧子渊原本要往东苑男学走,却看到了这一幕,两人面色都沉了下来。 萧子渊淡声道:“有些人,真的是欠收拾。” 两人往这边走着,刚行至凝猫身后,便见她面瘫着一张脸凑到孙嫣然的耳朵边,用一股不高不低又稳又快有如放鞭炮的语调如此这般说…… “这位小姐我一直想问你个问题,您哪位啊?我黄凝真的不认识你,你瞎往本姑娘跟前凑是几个意思啊?不好意思哈本姑娘对女人没兴趣,尤其是像你这样的无盐丑女。还有啊,本姑娘跳不跳得动跟你姥姥的有半毛钱关系吗?本姑娘这身材怎么了?珠圆玉润知不知道!Q弹滑软知不知道!看你们瘦成那只剩骨头的样儿,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家里闹饥荒还是怎么的?你们要是有病就赶紧去治治,别来找本姑娘,本姑娘可不是兽医!” 凝猫就这样像放鞭炮似的把一通话都倒了出来,除了围在旁边的几人,其他人压根都听不清凝猫在念什么,只当她们真的是在相谈甚欢呢。 而这几位小姐,俨然已经被凝猫的这番直白又恶毒的话给震慑住了,半晌,连个屁响都没蹦出来。 凝猫说完之后,心里那个爽。老虎不发威,你们等我是病猫啊!看来上次在醉霄楼老娘还不够狠! 萧子渊和景瑞就站在凝猫身后不远处,她那一串放鞭炮似的话一字不落地落入他们的耳中,两人脚步生生顿住了,嘴角也禁不住狠狠抽搐起来。看来,他们的担心,真的多余了…… 凝猫见孙嫣然的脸色一点点变黑,下一秒就要爆发出来。 偏生凝猫比她早了一步,突然就“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还佯装亲昵地“轻轻”推了孙嫣然一把,娇嗔道:“哎呀这位姐姐,说话可真有趣。” 孙嫣然:…… 众位小姐:…… 孙嫣然现在想做的事就是一巴掌把凝猫扇忽到那个山头去,可是,大家都看到她们一派其乐融融,凝猫这个小贱人又笑得这么开心,她现在突然爆发,旁人只会觉得她是无理之人! 一下子,孙嫣然的那股火气,被硬生生地,原原本本的,憋了回去。 而凝猫呢,眼中闪着阵阵慧黠的光,唇畔笑窝忽闪,眼底眉梢的每一处表情都在诉说着自己满心的愉悦。 孙嫣然:真的好想扇死这个小贱人啊!不要问她为什么! 凝猫天真地笑着,眼睛一闪一闪的,似乎在说,来呀,有本事你就来扇呀。 () 第84章长舌 正在孙嫣然几乎要被憋成内伤之时,一个声音便从不远处的一辆马车中传来。 “各位小姐在讲什么事情这么好笑?” 那声音,优雅而散漫,又带着一股酥酥然的味道,特别有味道。 一双手轻轻掀开了车帘,一个一身白衣,有如谪仙般俊逸的男子下了车来,手中折扇风流婉转地轻扇着,带着股说不出的韵味。 慕容远逸轻轻勾起唇角,微微扬眉,看着孙嫣然等人,“不若说来与本王听听?” 几位小姐乍一看到慕容远逸,当即就被他的优雅俊美迷得失了神,一个个瞠目结舌,面红耳赤,语不成句。 这是凝猫第二次见到这个少年,他浑身的气质,就犹如初出的莲花,高洁又清雅,让人轻易不敢亵渎侵犯。 他的高洁似乎是带着圣光的,让人觉得太过神圣所以不敢接近,而慕容北辰的高冷却是带着戾色的,让人因为敬畏而不敢接近。 从亲和力上来说,慕容远逸自然是远胜于慕容北辰,可是很奇怪的,凝猫第一次见慕容北辰时,却比第一次见慕容远逸时感到亲近。 想得太入神,凝猫呆看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慕容远逸已经走到了近前,小姐们赶忙行礼,凝猫这也才跟着行了礼。 “原来黄小姐和孙小姐是朋友,难怪本王两次遇见,你们都在一处,相谈甚欢。”慕容远逸声音清雅,语调不疾不徐,好听极了。 慕容远逸瞥了孙嫣然一眼,那波光流转间,带着一股淡淡的暗色。 他那句“相谈甚欢”落入知情人的耳中,却是另外一种意味了。 孙嫣然一听到那话,便想到了当日慕容飞雪被慕容北辰完胜碾压的场景,脸色不觉微微一变。 凝猫一脸天真兴奋,“原来这位是孙小姐啊,我竟然今天才知道。我们不过几面之交,只是这孙小姐为人热忱,每每见了我,总要拉着说上好一会儿的话!就在方才,孙小姐还跟我讲了好些趣事呢,逗得我差点把肚子给笑破了。” 孙嫣然和那几位世家小姐的脸色又变了变,一时精彩非常。 凝猫则依旧是那副满心愉悦的模样,看着乖巧得不要不要的。 “那你们方才在聊什么这么开心?”慕容远逸就把话题绕了回来。 “没,没什么……” 凝猫却是不经意地打断她的话,抢着道:“几位姐姐们在讲她们府上那些长舌妇乱嚼舌根的事呢,没想到这个世道,长舌妇竟然这么多,真是防不胜防啊。” 凝猫轻描淡写地说着,孙嫣然和一众人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五彩缤纷了起来。 若是她们还听不出凝猫这是在讥讽她们是长舌妇的话,那她们也就太傻了。 孙嫣然即便是恨得牙痒痒,这时候也不敢在慕容远逸的面前多反驳半个字。 她顶着一张五彩缤纷的脸,拼命压着心头的火气,几乎要马上爆发出来。 “臣女想起还有事先行告退,还请王爷见谅。” 孙嫣然并那几个小姐行礼离去,面色一片黑沉。她们要是再不离开,怕真的是要忍不住动手撕了凝猫那张脸。 一旁的萧子渊眼眸中的别样意味愈发浓郁了起来,景瑞则是一脸惊叹,没想到他妹子的战斗力这么强!果真是跟辰王这个霸道的人待久了,性子也变得野蛮霸道了不少,压根不会容忍别人骑到她头上去。 慕容远逸眸光潋滟,笑容如这初春的暖阳一般温暖和煦,“黄小姐,你可真有意思。” 凝猫微怔,不知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方才听到了什么? 凝猫不动声色,只避重就轻,“我就当王爷在夸我啦。” 慕容远逸清亮的眸子看着凝猫,“本王本来就是在夸你。” 凝猫挠挠头,依旧笑得灿烂。 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只要傻笑就好了。 慕容远逸太打眼,没一会儿就吸引得路过的人纷纷侧目。凝猫觉得跟他多待并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正要开口退下的时候,慕容远逸却先开了口,“本王没记错的话,那两位应该是上次与黄小姐在浣溪沙里的人吧?” 凝猫一转头,正对上了景瑞和萧子渊的目光,凝猫脸一黑,他们两人就这样站在那里看她被欺负这么久吗? 两人走了过来,与慕容远逸见了礼,慕容远逸只勾勾唇,没再逗留便进了东苑。 慕容远逸一走,凝猫就兴师问罪,“你们俩杵在那里站了多久?就这么看着我被欺负啊!” 两人的回答都十分欠扁。 景瑞一脸无辜,“可是我们明明只看到你欺负别人啊。” 萧子渊一脸揶揄,“幸亏我们没出手,不然就没想到你的战斗力这么强悍。” 凝猫瞪了他们一眼,一点都没有被他们偷听到她说那番恶毒话语的尴尬和不好意思,而是对着萧子渊不客气地回击,“知道以前我对你是多么手下留情了吗?” 萧子渊扬了扬眉,“我的荣幸。” 景瑞神色略有担心,“可是凝猫,你今天把她们都得罪了,日后在女学要多加小心,不要被人暗中算计了。” 凝猫一想到这,也是一个头两个大,这才第一天呢,她就得罪了这么多人,日后她可真是要过上前狼后虎的生活了。 凝猫想了个理由安慰自己,“我觉得我的运气不会这么背,刚巧就抽到一个班。” 萧子渊抛给她一个太天真的表情,你以为不在一个班就不能欺负了吗? 凝猫哼了两声,“我可不是柔弱可欺的人!要是敢惹我,我有千百种法子回击!” 一边说着,凝猫一边把指头掰得咯咯直响,一副随时准备撸袖子打人的模样。 萧子渊颇为赞叹地点了点头,“实在不行,你就用你珠圆玉润的身子压死她们,方便又省事,而且她们还没还击余地。” 凝猫的牙齿又咬得咯咯作响了起来,“信不信我先抽死你!” 萧子渊很认真地摇头,“不信。不过,你要是用咬的,那就不一定了。” 凝猫顿时一阵心虚,这丫的果然还记得这茬! 景瑞只在一旁暗暗偷笑,见他们斗得差不多了,就开口道:“时间差不多了,快别耽搁了。中午放学了就赶紧出来,我们在门口等你。” 凝猫挥着手,“知道啦,我进去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 第85章课室 在确定了要来上学的时候,母亲周氏就跟凝猫详细普及了一番女学的学科设置。 她抠着手指一一记下:琴、棋、书、画、礼仪、女红、烹饪、算账、舞蹈、骑射、香道、茶道…… 头天晚上,青蓝黛紫四个丫头奇怪自家小姐为什么跪着睡觉。 花红柳绿的诸位小姐聚在学舍前的小院里,新入学的学生年龄不已,小的看着只有五六岁,大的却已经有十三四岁了。 分班时先按照年龄的层次筛一次,然后再在同年龄中抽签确定最终的分班结果。 凝猫随手就从那签子里抽了一根,打开一看,上头写了“海棠”两个字,她分到了海棠班。 她打眼瞅着一个个归入她这个队伍来的人,幸好幸好,没看到不想看的人。 她随意往旁边瞅了几眼,十分心有灵犀地看到了被分到桃花班的孙嫣然,以及分到“梅花班”的慕容飞雪。哎哟喂,好险好险,幸好幸好。 无惊无险地分好了班,海棠班的孩子都是八九岁的年纪,合共二十人,一水儿粉粉嫩嫩娇娇滴滴的小萝莉。 一个三十岁左右举止优雅气质出众的妇人就是海棠班的斋长(班主任),姓于,看上去很是温和,嘴角挂着柔柔的笑,领着一群小萝莉就往她们的教室去了。 春天初暖,柳叶吐芽,迎风起舞,妩媚多娇。海棠一朵一朵都开了,就像美丽的锦绣堆起来似的,在阳光照映下倩影婆娑,朦胧惝恍。而那片海棠花旁,俨然就是她们上课的学舍:海棠香舍。 因为上次来参加过考试,是以凝猫对这里学舍(教室)的布局也大有了解。 这些教室可不仅仅是一间,更不仅仅只是一排排的桌子,而是囊括了班主任办公室、棋室、茶室、香室、更衣室以及专供随侍丫鬟们休息的等候室等等,设备齐全,可见一斑。 而真正的上课的教室,本朝称课室,则是一间偌大的敞厅,数十张油光滑亮的檀木翘头案宽敞又平整,观之陡生肃穆之感。 教室东墙挂着名人字画,格调雅致,南北两边各自开着两扇月洞窗,嵌着玻璃,吊着竹帘,可随时调整竹帘控制光线。西边便是教室的正面,也即夫子上课的讲台了。 熟悉了教室,便是安排座位的时候。 于斋长把她们按照身高的高矮排了一番,凝猫原本以为自己矮胖,可是真正到了同龄人这里一对比,自己不仅胖,还特么的壮,貌似已经沦为整个班级中最壮硕的了。 于是,凝猫很光荣地被分到了最后靠窗的位置上。 这个位置凝猫挺喜欢,一偏头,便能见到外头一派春光旖旎,幽谧静好,还方便她走(装)神(逼)。 上课的首日,自然是有诸多事务需要处理,安排了座位,接下来便是选课了。 除了琴棋书画、女红、烹饪、管家算账、健体骑射等八门必修课外,每人还需要再选两门选修课。 选修课的种类繁多,凝猫拿着课表瞅了半晌,终于挑出了两门:医药和茶道。 选医药呢,是因为她家里就有两个现成的懂医的人,到时候课后作业什么的……嘿嘿。 至于选茶道嘛,她看来看去,好似也就这个玩意儿做轻松了,不用动呀。 而且,泡茶嘛,有什么难的?这还用学? 大家选好了选修课,斋长又对着大家一阵絮絮叨叨地讲了一通,无非就是交代一些在学堂里的注意事项云云。 把这些事情处理妥当,中午时间也到了。 听到那声敲钟声,凝猫觉得心里贼亲切!几乎是一种条件反射,她嗖地一下站起来就要冲出教室,迈步的时候才想起,这是在古代,不用像以前那样一下课就饿狼扑食似的抢吃的。 于是凝猫迈着优雅的小碎步,随着人流就出了女学,然后就瞅见慕容飞雪在门口堵萧子渊,不知在说什么。而景瑞,则坚定地在旁边充当最硕大的一盏电灯泡。 凝猫也没避讳,大大方方地就走了上去,笑盈盈地跟慕容飞雪行礼,然后一转头,对萧子渊道:“子渊哥哥,你可邀请了公主到咱们家用午膳?今天我娘可是在家里准备了不少的好菜呢。今天好像准备了子渊哥哥你最喜欢的糖醋小排,还有我最喜欢的酸辣牛肉。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菜式,子渊哥哥你好像说了想吃酱焖鸡来着,我也挺想吃的,今晚就让我娘给备一份。子渊哥哥每天跟我一起吃住,连口味都变了不少呢。唔,公主可要与我们同去?我和子渊哥哥都欢迎公主哒!” 萧子渊的眼眸微动,慕容飞雪的神色一下就黑了,饭也不用吃,直接气饱了,凝猫对着她的背影扮了个大大的鬼脸。打蛇打七寸,她的七寸简直不要太好捏。 迎着阳光,看了一眼慕容飞雪的背影,她嘴角轻快扬着,“帮你打发了这么难缠的人,要怎么谢我?” 萧子渊哼笑一声,“得了便宜还卖乖。” 凝猫笑着转了话题,“第一天上学感觉怎么样?” 她的语气,就跟家长询问小朋友似的,让两人都扬了扬眉。 “挺好。”景瑞道。 “大体还不赖。”萧子渊道。 看来两位都适应得极好。 “恭喜了。”萧子渊又道。 凝猫一头雾水,“恭喜什么?” “抽签运气不错。” 凝猫明白了,扬起了一个明媚的笑,唇畔笑窝深深凹陷,几乎让人禁不住深陷其中。 “那是自然,爱笑的姑娘,运气都不会太差!” 阳光真好,让她的笑看起来都好似带着闪闪的光。 爱笑的姑娘,运气都不会太差。萧子渊深以为然。 凝猫摸摸肚子,“饿了,回家吃我的糖醋小排酸辣牛肉和酱焖鸡去。” 三人正待上马车回家,一个低沉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凝猫。” 凝猫一怔,循声望去,却只见那辆石青帷饰银螭绣带的马车就停在了离他们不远处,而那声音就是从马车里传来。 马车帘子没有掀开,里头又传来了声音,“凝猫,过来。” 凝猫欣喜地往那边奔去,刚奔到马车门口,里头的人便掀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双风华流转的眸子。 凝猫眼睛笑得眯眯的,“你怎么来啦?” 里头的人不答,只道:“上来。” 凝猫“嗯”了一声,就开始往马车上爬。 她终究是腿短,要爬上去只怕困难不小,里头的人两手一伸,轻松地就把她捞了上去,然后帘子又放了下去,清淡地吩咐:“走吧。” 一旁的景瑞和萧子渊,以及黄家的车夫都是一脸愕然。 这,他们家小姐,就这么被人给拐走啦?连一声交代都没有? 这时候,缓缓行起的马车里探出一枚毛茸茸的脑袋,扬声喊道:“三哥,你跟娘亲说一声,我不回家吃饭啦!糖醋小排酸辣牛肉和酱焖鸡都给我留点!” 这一嗓子喊完,小脑袋又缩了回去。 景瑞:…… 有本事你别走,你自个儿说去! 现在他们爹娘对凝猫渐渐管得严了,经常在她耳边灌输着要适当与辰王保持距离的思想。 现在,他就让凝猫在他面前被辰王掳走了!哦,是让凝猫自个儿屁颠颠地跟着走了!他回去还不被他娘念死啊! 景瑞看着那辆远去的马车悠悠叹了口气,“我觉得,凝猫迟早要被辰王拐走。” 萧子渊眼眸中方才的那点氤氲的笑意不觉慢慢淡了下去。 () 第86章可爱 马车内,慕容北辰一身玄色锦袍,墨发竟未束起,只随意地在发尾扎了根墨色的发带,此般看来,竟带着股放荡不羁的妖娆韵味。 他正手执茶壶,不急不缓地置茶、温杯、冲泡,每一步动作都好似被镜头美化了一般,甚至比教科书上的还要生动而有韵味。 凝猫觉得,自己选那茶道的选修课,似乎也选对了。待她学成了,是不是也可以跟他一起品茶论道了?自己是不是也会被熏陶得这般有文雅风味了? 正这般想着,一杯清冽而馨香的茶便递到了她的面前。 凝猫接过,深深吸了口这香气,这才小心地凑到嘴边,细细地品着。 马车行得平稳,如在平地一般,他们悠然品茶,丝毫不受影响。 待品了这一盏茶,慕容北辰才开口,“如何?” “极好。”凝猫手捧茶盏,答得虔诚至极。 慕容北辰见此不觉轻笑一声,“我是问学堂如何,不是问这茶。” “哦。也极好的呀。” “说说。” 于是,凝猫便掰着手指给他说了今日半天在学堂里的零琐事情,还添加了自己诸多的评价,诸如“课室真是又大又气派一进去就肃然起敬”,又如“外头景致更棒我又坐在窗边时不时就想走个神,于是我一边肃然起敬一边走神”,再如“选了医药和茶道两门选修之课以后留堂作业就都有人帮忙了我是不是很聪明呀”云云。 当然,她把孙嫣然早上找茬和自己气走慕容飞雪这两茬都自动省略掉了。 “就这些啦。” “方才你在跟他们说什么笑得那么开心。”他淡声问。 呃,这貌似是一天内的第二个人问她这个问题了,这两人还是叔侄俩。 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凝猫便没有及时回答慕容北辰这个问题,他的眸光不觉动了动。 他淡淡的声音又传了来,“不想说就算了。” 凝猫的确有点不想说,一说的话少不得把孙嫣然和慕容飞雪的事给扯出来,要是眼前这位小题大做了,那才是真正的叫凝猫头疼呢。 于是凝猫就从善如流地“哦”了一声,真的就没再开口说这事。 对面的慕容北辰握着茶盏的手不觉微微使了使力,脸色也沉了几分,一时,他也不想说话了。 一路都没说话,凝猫也没察觉到这位暗暗闹的别扭,她还在饶有兴致地捣鼓着小几上的这套茶具,暗暗琢磨这自己也得添一副上课用呢。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辰王府到了。 凝猫就要准备下车,慕容北辰却坐着没动,他眸子沉静地望着凝猫,微抿着薄唇,声音竟是带着些许孩子气,“我还是想知道。” 凝猫一愣,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他这横空出世的一句话是啥意思。 她睁着一双迷蒙的双眼望着他,慕容北辰也看着她,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事,我还是想知道。” 凝猫飞快地回溯了一下,顿时明白了过来,她看着慕容北辰这副模样,顿时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没想到他竟然因为这件事惦记了一路,还说出这么孩子气的话。 凝猫起先还只是噗嗤轻笑,越想便越忍不住,最后咯咯咯地大笑了起来。 慕容北辰在她的笑中黑了脸色,严肃地问她,“很好笑吗?” 凝猫拼命点头,岂止是好笑,简直是非常之好笑! “北辰哥哥,你,你实在是,太可爱了!为,为这么一丁点小事儿,竟,竟然惦记了一路。” 慕容北辰第二次从凝猫口中听到“可爱”这样的“夸赞”,事实证明,这样的“夸赞”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最后凝猫是被慕容北辰扛下的马车,因为这是对她莫名其妙笑话自己的惩罚。 而辰王府的人,对自家王爷和凝猫的各种特殊,都已经习以为常,所以现在自家王爷扛着一个姑娘走进府里,他们也都泰然自若地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北辰哥哥,放,放我下来。”凝猫手脚并用地挣扎着,她,她怎么可以被扛着进门?真是太丢脸了!以后她还怎么在这辰王府混啊! 在慕容北辰这里,她可真是尝尽了各种姿势啊(这话是不是有些不对?),先是被拎着,后是被抱着,现在改成扛了,难道北辰哥哥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一种癖好吗?这可要不得,必须得赶紧扼杀在摇篮里! 可是无论凝猫怎么挣扎,他都岿然不动,扛着她的动作依旧稳当,脚下健步如飞。 慕容北辰黑着脸,声音凉凉的,“三天不打就敢上房揭瓦,我是该给点教训给你这丫头瞧瞧了。” “北辰哥哥,我,我错了,我不该笑你,你快放我下来啊!” 依旧没用…… 凝猫最后只得使出了苦肉计,“北,北辰哥哥我,我头晕,想吐……我要吐了……” 她的话音刚落,便感觉自己的身子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双脚稳稳当当地落了地。 苦肉计当真有效,不过,这下,脑袋真的晕了。 慕容北辰依旧沉着一张脸,只眼中微微含着一丝关切。 凝猫定了定神,待找回了地面的感觉,这才拉住他的手,笑得讨好又卖乖,“北辰哥哥,我真的不敢笑你了,你就别生气了嘛。” 慕容北辰眸光依旧凉凉的,只心里已然松动。 她拉着他的手晃了晃,“今日我和哥哥们不过说些寻常的话嘛,也没什么要紧的。” 她见慕容北辰还是没动静,不觉晃得更厉害了,“反正我不说,北辰哥哥总是会有法子知道,青蓝黛紫她们自然会告诉你。” 慕容北辰一双眸子转在凝猫脸上,目光微沉了沉,似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认真,“你的事,除非特别重大紧急,我已不让她们汇报。我把她们留在你身边是为让她们更好的照顾你,保护你,而不是监视你。我不喜欢你有这样的念头。” 凝猫见他误会,急道:“北辰哥哥,我没有这个意思的,我只是觉得,你,你只要想,总会有法子知道我身边的事……” “可是我只想听你说。”他深沉的眸子直视着凝猫,沉沉地声音钻入凝猫的耳中,“你的一切我都想参与,但我不想通过旁人的转达,我只想听你亲口说,就像方才那样。” 就像方才那样,像只欢快的小麻雀,在他的耳边叽叽喳喳。他喜欢这样。 凝猫心口好似被什么包裹住了,一股奇异的暖意就这么铺天盖地的涌来。伴随着这丝暖的,还有一股如雷的鼓动。 他一双黑沉的眼眸撞入她眼帘,声音也有如那暮古的沉钟一般深沉,“你的事,无论多小,我都想听。” () 第87章小鱼 整个午饭全程,凝猫的脸一直都是红红的,玉面映红,桃腮樱唇,有如菡萏般莹润粉嫩,分外诱人。 埋着头吃完了饭,她便麻利地下了椅,“我饱了,北辰哥哥,你慢慢吃。” 她撒开了腿就往外走,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慕容北辰缓缓放下筷子,眸中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这个小丫头,是在害羞吗?脸皮竟这么薄。 凝猫在花园中走了一圈消了消食,便被丫鬟们领着到了渺风楼,这里已然备下了全新的枕套被褥,供凝猫歇息。 此前在这儿学骑马之时,凝猫偶有困倦,也都是在这儿小憩。是以,整个辰王府上下都已经默认了,这渺风楼就是凝猫的专属地,平日里都日日认真打扫着,可不敢有丝毫怠慢。 凝猫滚上了宽敞的大床,一下就用被子把自己从头到尾都盖了起来,嘴角怎么都抑制不住的上扬着。 她摸到自己心口那砰砰跳动的心跳,一张脸更是红透了。这可怎么办呢?她内心那老女人的灵魂又开始作祟了,她快要把持不住扑倒这枚小鲜肉了! 因为过于兴奋,凝猫一个中午都没合眼,起来的时候却还是精神抖索的。 她收拾好了之后,就跟做贼似的疾步出了辰王府,生怕跟慕容北辰又遇上了。 一路上,无论侍卫还是丫鬟,见了凝猫无不恭敬行礼,经过这些年,明眼人可都瞧出了这位黄小姐的不同寻常,再有上次春节时候黄小姐兴师动众联合他们精心策划了那么一出孔明灯贺礼,可见黄小姐对他们家王爷也是真心实意。 再瞧瞧那天后他们王爷那反常的高兴模样,好些人可从没见自家王爷那般轻松愉悦的神情呢。最最主要的,他们全府上下每人都给赏了整整一袋的金稞子!一袋呢!可见他们家王爷心情有多好! 基于以上总总,这位黄小姐,是他们无论如何都要恭恭敬敬地供着的人。 凝猫出了府便一头钻进了马车里,正待让车夫赶紧走,外头又传来了一个婢女的声音,“黄小姐请稍慢。” 凝猫掀开帘子,便见一个婢女手中拿着一个精致小巧的小圆盒,恭谨地递到了凝猫的面前,“这是王爷特意吩咐奴婢给黄小姐送来的特质话梅,酸甜各半,味道极好,黄小姐闲时可做零嘴解馋。” 凝猫接了过来,心里又咕噜咕噜地有什么冒开了。 那婢女又笑盈盈地补充了一句,“这话梅还能提神醒脑,王爷是知晓黄小姐今日午觉未歇好才特意让奴婢送来的。” 她不说还好,一说,凝猫顿时就有种自己的小心思又被他看穿了的心虚感,难道他知道她因为春心荡漾所以才没睡好? 凝猫的脸色顿时就僵了僵,呵呵干笑了两声,“王爷想得真周到……” “王爷对小姐,那自然是思量周全的。” 凝猫拿着那个小圆盒,对着它一阵挤眉弄眼,表情变幻不定,最后还是忍不住嘴馋打开了,拎了一枚含在嘴里,酸酸甜甜、清清爽爽的味道填满口腔,这味道,当真熟悉又亲切。 她惬意地眯了眯眼,伴着悠悠而行的马车,凝猫的心尖也荡起一圈圈淡淡的涟漪。 下午上了一门语文课,后头还有一门女红课,一门围棋课。 因为是第一天,这又是女学,没有科考的压力,夫子们上课时也都以轻松愉悦气氛为主,先让诸位小姐们慢慢放松下来,互相熟悉。所以,这第一门课的气氛倒是不赖。 因终究都只是年纪不大的孩子,课间休息时,小姐们就都三三两两地凑在了一处互相认识。 凝猫前头的小姐是位长相文静秀智的姑娘,但凝猫从她那文静的表面上看到了她那贪吃的本性,因为从凝猫把那盒话梅拿出来,这位小姐的眼珠子就往她这里瞟了不下五次,还暗暗吞口水不下十次。 凝猫见到同道中人,十分大方地把话梅递到了她面前,“要不要尝尝?” 这话简直如同天籁,这位姑娘立马就欢快得两眼冒星光,“谢谢啊!你可真好!” 这位姑娘吃到了垂涎已久的东西,整个人就都欢脱了起来,也开始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这味道可真棒!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话梅!唔今天我吃了你的话梅,明天我把我家新做的糕点拿来分你吧。其实我今天想带来的,可我娘说刚来上学第一天不能贪吃,我就没带,现在可真后悔。唔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顾语之,小名小鱼。唉你这话梅可真好吃,回头我也试试。” “要不你再来一颗?” “真的可以吗?谢谢你啊!唔,你,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我叫小鱼。” “我叫小猫。” “呃啊?”这位小鱼小姐明显顿了顿。 “呵呵,开玩笑啦。我叫黄凝,小名凝猫。” 顾语之哈哈笑了起来,“呀,原来还真是小猫啊。咱们一个小鱼,一个小猫,可真是有缘!” 两个围绕着那盒话梅展开了话题,一路聊到了蜜饯、桃脯,又延伸至玉兰饼、桂花糕,话头再一拓展,开始往银丝鲊、水晶鹅、劈晒鸡上拓展。最后,两人还想再聊聊鲍参翅肚鱼翅熊掌,散学的时间已经到了。 两个吃货培养友情的进度简直不要太快。 顾语之却似乎还没过瘾,拉着凝猫一路胡侃着几乎往女学门口走着。 凝猫认真地说:“小鱼,你这副小身板,真的羞辱了吃货这个词。” 顾语之乐得大笑不止,“你做实力担当,我做门面担当好啦!” 凝猫沉默了。 凝猫指了指景瑞和萧子渊的方向,“我哥哥在等我了。” 顾语之顺着方向瞧去,便见到了一高一矮两个俊俏少年,他们果真是往这边看着。 顾语之顿时一脸羡慕,“真羡慕你有哥哥,而且还有两个!我一个都没有呢,只有一个还只会玩泥巴和跟我抢零食的弟弟。” 凝猫伸出了三个手指,“唔,其实我有三个哥哥。他们都不跟我抢零食。” 顾语之的眼神变得更加羡慕了,凝猫心里顿时就生出了一股飘飘然的感觉,原来有哥哥,也是一件颇有优越感的事啊。 那她,可当真是一个幸福的孩子呢。除了三个哥哥,还有一个北辰哥哥,唔,萧子渊也勉为其难地算上的话,她就有一个手掌的哥哥了。 凝猫小朋友归纳了一番,第一天上学诸事顺利,上课气氛良好,同学相处融洽,还收获了一枚吃货好友,总体相当不赖! () 第88章斗法 重新恢复上学,凝猫渐渐适应。 几天下来,在书苑中,凝猫也渐渐结识了一些新朋友,她竟然觉得,好像重回学生生活也不赖。 而这几天,凝猫又与慕容飞雪狭路相逢好几次,每次这位都嘴上不饶人,一副不好好羞辱凝猫她就浑身不自在的样子。 凝猫对她打不得骂不得,只能万箭齐发,三两句话就把话头绕到萧子渊的身上,光是把萧子渊在她家的日常小事个挨个跟慕容飞雪说一遍,这位公主就气得够呛。 她们的刀光剑影终于慢慢升级,开始上升到舞刀弄枪动手比划的地步。有一次在健体课,凝猫选了个角落躲清闲,慕容飞雪嗅着她的味儿就寻了来,要跟她比试骑射。 凝猫心想,这要比,她必输无疑啊。 于是,凝猫指了指身旁的这枚大石头,含蓄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本姑娘骑射技艺高超,轻易不与人比。公主您要跟我比,咱先来试试这臂力,谁能把这枚大石头挪开谁就赢。 这位公主被她三言两语就歪了楼,骑射比试变成了撬石头大比拼。 而这样的桥段凝猫太熟悉了,借用一句大伙儿都十分明了的名言:给我一个支点,我能撬起整个地球。 凝猫野心不大,不想撬地球,只想撬这块大石头。于是凝猫轻轻巧巧就把那枚慕容飞雪挪不动半分的大石头撬了起来,慕容飞雪就自己打脸,灰溜溜地败了。 几天后,书苑搞了个清点珍贵书卷的活动,把陈年未见阳光的珍贵书卷都搬出来晾一晾。 清点入库时凝猫眼尖地发现书少了,她跟夫子一提,夫子不敢丝毫怠慢,让大家重新清点,最后清点的结果是,真的少了几本。 夫子这派人一搜,才在她们“海棠班”李小姐的书袋里搜到了那几本书,那李小姐吓得脸色惨白惨白的,当即就嚎啕大哭连连认错起来。 放学后凝猫把绛紫留下,让她跟着那位李小姐。然后绛紫回报说她果真跟慕容飞雪见了面,因为事情没办成,还被慕容飞雪甩了一耳光子。 第二天凝猫见着慕容飞雪,便对她道:“臣女听说昨晚上李小姐被人甩了一大耳刮子,怪可怜的,就叫子渊哥哥亲手调制一瓶活血化瘀的药。公主今夜可还要去见李小姐?若是要去的话,臣女还想请公主代为转交呢。” 慕容飞雪的脸顿时变了又变,十分难看。 那之后,那位炮灰李小姐就没再来过书苑,而凝猫发现慕容飞雪的眼睛因为瞪她都瞪出了斗鸡眼。凝猫为此暗暗高兴了好久,嘿嘿,恶人自有天收。 而这事过后,慕容飞雪就消停了。凝猫觉得自己还是挺怂的,对慕容飞雪,也只能这么不轻不重地气一气她,又不能把她掳了胖揍一顿,实际上对她也没造成什么大的影响。 但凝猫心态宽,知道单靠自己也只能做到这个份儿上,便也把这些事都放了下来,开始优哉游哉地享受起自己难得的学生生涯。 让她意外的是,她发现顾语之竟然对烹饪颇为擅长。她不仅贪吃,而且还会做吃的,这些日子凝猫吃的那些点心有一半都是出自她之手。 凝猫决定把“吃货”这个实力担当的称号还给她,因为像她这种愿意为了满足口腹之欲亲自动手并且练就一手好厨艺的人,那才是真正顶级的吃货! 顾语之十分得意,“我就是考烹饪进的学呀。” 凝猫竖起了一根大拇指,顾语之又好奇问道:“唉对了,小猫你是考进来的吗?考的啥?” “呃……其实呢,这件事说起来有点复杂。”凝猫干笑了两声。 顾语之也没在意,又开始叽里呱啦地说了起来,“我前几日听说有个考生,考了零分呢,可最后还是顺利进了学。唔是考什么来着?我想想,哦,好像是考舞蹈的!好像大伙儿都在议论这件事呢,真好奇那个人是谁。” 凝猫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一头栽倒下去。 原来她已经威名远扬到这种地步了。 凝猫摸了摸鼻子,“都议论了啥?” 顾语之是个直肠子,一股脑就都倒了出来,“说她考试得了零分,是无脑的蠢货一个,甚至还在考试后要求夫子给她打高分。哦,她入学的名额也是她们家仗家人之势,把另一户人家女儿的名额硬生生挤掉抢来的。” 凝猫顿时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顾语之却已经义愤填膺地对那位十恶不赦的小姐下了定论,“所以呢,那个人就是一个无才无能又无脑且横行霸道仗势欺人的蠢货!嗯,大家都这么说。” 这位话匣子打开了就停不下来了,“小猫你知道咱们书院每年都会有的比赛吧?每年的主题不定,还有半个月就要开始张罗了,今年的主题刚好就是舞蹈,大伙都说要把那个人揪出来,把她扔台上去,让她跳不出来在全书苑的面前丢脸!” 凝猫又给口水狠狠抢了一下,连连咳嗽起来。真踏马狠毒的计划! 顾语之终于打住了话匣,转而认真关切起凝猫的异状来。 凝猫咳了半晌才止住了,望着顾语之认真问:“小鱼,我无才无能无脑吗?” 顾语之愣了会儿,旋即一脸鼓励,“怎么这么说自己?虽然这是事实,但咱不兴这么妄自菲薄!” 凝猫觉得自己的口水今日颇为连绵不绝,又给呛了一下,她再接再厉,“我横行霸道仗势欺人吗?” 她在凝猫的胖胳膊上拍了一下,“别逗了,你就是只纸老虎,看着壮实,实际上可不顶用了,哪霸道得起来?” 凝猫:…… “那你觉得我像是那个无才无能又无脑且横行霸道仗势欺人的蠢货吗?” 顾语之乐得咯咯笑了起来,“小猫你今天抽什么风,你怎么会是那个蠢货呢!” 凝猫满头的黑线,一脸沉痛:“很遗憾,我就是!” 顾语之“咚”地一声栽倒在地,半晌她从地上爬起来,一脸沉痛决绝,“要真是你,我自戳双目!” 凝猫凝了她片刻,脸上的表情倏而就松快了下来,“为什么不信是我?” 顾语之一脸笃定,“你怎么会蠢到报舞蹈,看你这身材就是压根不会跳舞的人。” 凝猫:…… 虽然有点哭笑不得,但心里还是升起一股难言的暖意。 凝猫又长叹一声,“这件事呢,说起来,真的有点复杂……” “你丫的再兜圈子休怪本姑娘不客气!” 于是凝猫用三句话把那件复杂的事交代了,“我的报名表被人动了手脚,我报的真不是舞蹈,所以我用了家里的名额进的学。” 顾语之默了默,“明明才三句话,很复杂吗?” 凝猫:……重点好像不在这个。 顾语之顿了顿,虎着一张脸,“谁干的?” “就是背后宣传这件事诋毁我名声的这人呗。”凝猫叹了口气,“我还以为消停了,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人生真的太艰难了。 谣言,其实才是真正尖锐又杀人无形的利器。 不明真相的人听信片面之言,再根据自己的臆想添上些许枝节,最后传出来的,已经面目全非。 很多人都会像顾语之一样被谣言所迷惑,进而相信她就是这么一个无才无能又无脑且横行霸道仗势欺人的蠢货,待到事情发酵到了一定地步,她再出面澄清,便已经没什么用处了,因为大家都只会以为这是她的狡辩。 这次,慕容飞雪长进不少啊。 顾语之那愤怒的小火苗像是被浇了油似的嗖嗖地往上冒,“那你打算怎么办?咱们跟她们解释去!” 凝猫摇了摇头,“就这般逮到人就解释,不仅没人会信,还会越描越黑,没用的。” “那怎么办啊?就任凭她们诋毁你吗?” 凝猫嘴角隽出那颗小小酒窝,“办法总会有的。” “你这就有法子了啊?唉对了,你报考的究竟是什么项目啊?” 凝猫扬了扬眉,“你猜。” 顾语之十分不给面子且学以致用,“猜你妹!” () 第89章对策 晚上回到家,吃过了晚饭,凝猫就躲进了房间里,悄悄地打开了二狗子的鸟笼,让它传话去了。 二狗子回来的时候却把大狗子也带来了,“大狗子怎么也来了?” 大狗子自来熟地钻进二狗子的笼子里琢鸟食吃,抽空回了凝猫一句,“你才是大狗子,你全家都是大狗子!” 凝猫给噎了一下,拿着一根小鞭子就要抽它,“吃我的还敢回嘴!滚回你狗主子那里去!” 大狗子被抽出了二狗子的笼子,站在窗台上等着凝猫叫嚣,“凝凝狗凝凝狗!输了的人是凝凝狗!” 凝猫一听,脸更黑了,咬牙切齿,好个心胸狭窄的萧子渊,表面上不拿这件事为难她,背地里竟在大狗子面前给她取了这么个外号! 凝猫扬手就是狠抽,“滚回去!没有本姑娘的允许再飞进来,本姑娘把你的鸟毛拔光!” 大狗子扑闪着翅膀,一边叫着“凝凝狗”一边飞离了去,凝猫对着它飞离的方向又是一阵咬牙切齿。 正这时,一个黑影从那扇窗闪了进来,落在了凝猫的跟前。 他扬了扬眉,语调微扬,“凝凝狗?” 凝猫的脸又是一黑,“北辰哥哥,你怎么也这么坏!” 慕容北辰轻笑一声,“谁给你取的外号?” “萧子渊!”凝猫旋即又有些泄气,“都怪我跟他打赌输了……” “打什么赌?” 凝猫觉得,每次北辰哥哥遇到她的事,都像一个好奇宝宝,总喜欢刨根问底。 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她便也没隐瞒什么,把事情像竹筒倒豆子似的全都倒了出来。 “我本来是可以赢的,谁知道呢,出了点小状况。”凝猫一脸的沧桑无奈。 慕容北辰淡笑不语。他怎么听说她考了个零分呢?这样的状况,怕是不小吧。 “北辰哥哥,我今天找你来为的也是这件事。”凝猫拉着他的手臂,一脸认真。 “要我替你教训教训那小子吗?这容易,把他扔林子里,没个一天两天的,他保管走不出来。”他语气淡淡的,凝猫却知道,他可是说得出做得到的主儿。 凝猫犹豫了几秒钟,还是惋惜地拒绝了这个提议,“看在他帮我做了几次医药课留堂作业的份儿上,还是饶过他这次吧。其实,我想找北辰哥哥商量的,是一件比这大得多的大事!” 慕容北辰见她一本正经的小模样,也正了正神色,“洗耳恭听。” “我听说,每年书苑都会一个不同主题的比赛,按照顺序,今年应该是以‘舞’为主题。” 慕容北辰扬着眉听着,“你想参加?” 凝猫点头如捣蒜,随即又摇头如拨鼓,“我是要参加,不过,却是希望北辰哥哥能从中,稍稍动些手脚。” 说着,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 “暗箱操作,让你赢?” 凝猫顿时板起了面孔,“我是这样无耻的人吗?我要赢,我也是要凭自己的真本事赢!” 慕容北辰看了看她依旧圆润的身子,对她这句豪言壮志实在有些不敢苟同。 “那你是要我动何手脚?” 凝猫又嘿嘿笑了两声,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女孩温热的气息吹到他的耳上,带着一股异样的酥麻。 可让他惊讶的却是这丫头说的话,他不大确信的问了一遍,“你确定?” 凝猫点头点得十分坚决,“我确定!不过,这会不会太难办?” 慕容北辰好看的眉顿时蹙了蹙,“你在怀疑我的能力?” “自然不是!”凝猫自然否认得分外坚决,“我只是担心这般做会让人觉得北辰哥哥霸道蛮横不讲理。” “我本就霸道蛮横不讲理,从来不在乎更霸道更蛮横更不讲理。”他说得轻描淡写,波澜不惊,异常从容淡定,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的霸道蛮横不讲理有什么不妥。似乎,凝猫也不觉得他那般霸道蛮横不讲理有什么不妥了。唉,她的三观怎么了? “只是,凝猫要这般做,是为何呢?” 凝猫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这事不能说。” 慕容北辰眸子顿了顿,“连我也不能说吗?” “最不能说的就是北……”凝猫话到了一般就又给打住了,可慕容北辰却已经听到,眸光又动了动,“为何最不能说的就是我?” 她的北辰哥哥又被好奇宝宝附身了。 凝猫看着他认真地说:“因为北辰哥哥太疼我啦,有什么风吹草动你都想着替我出头,替我挡着。可是我不能时时刻刻由北辰哥哥保护着呀,我要学会自己独立,学会自己去处理一些事情。我要北辰哥哥看到我的成长!” 慕容北辰心头微动,“嗯,好。” 凝猫见终于把他安抚好了,这才咧嘴笑了起来,然后开始絮絮叨叨地跟他说这些日在书苑中发生的趣事,慕容北辰认真听着,嘴角是轻轻浅浅的笑。 凝猫一边说着,一边偷瞧着他,高挺的鼻梁,微抿的薄唇,氤氲含笑的眸子,真是越瞧越顺眼,瞧了两眼就没敢再看,声音也不自觉带上了一丝紧张。 最后她只得掩饰性地打了个大哈欠,“北辰哥哥,我有些困了。” 慕容北辰这才起了身,把凝猫送到了床榻上,嘱咐她好好休息,凝猫乖乖点头。 他转身走了,刚走了两步,却又折了回来,眸光静静地看着她,声音又低又沉,仿似带着某种蛊惑,“其实,你永远长不大也没关系,北辰哥哥会一直保护着你,一辈子都护着你。” 她的心跳委实漏了一拍,一时忘了反应。 “好好休息。”他低低道,然后转身,很快便消失在了凝猫的视线里。 凝猫半晌都仍呆呆地坐着,脸颊一片通红,脑子慢了半拍。他说的那什么一辈子是什么意思啊啊啊! 凝猫一头栽倒在床上,用被子深深地捂住了头。 慕容北辰回到浮曲阁,不想许何非却候在那里,听得动静便迎了出来。 刚想开口,便看到慕容北辰脸上那诡异的,春色? 嘴角扬得老高,眼底眉梢都是收不住的笑,许何非觉得一定是自己老眼昏花了。 慕容北辰却没料到许何非竟会在,见到他的一瞬间,他的表情顿时就僵住了,极度生硬地把脸上各种不正常的表情收了起来,强行换上了平日的淡漠神色。 “有,何事?” 说话都不大自然了是怎么回事? 许何非精明地全当自己什么都没看到,也是用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道:“属下接到消息,朵曼国东俪王有一个皇子在当年东怀王叛乱时逃了出来,如今流落在外。东怀王现在坐拥朵曼国,却仍被人指摘弑兄篡位,名不正言不顺。东俪王小皇子还活着的消息一传出来他便已蠢蠢欲动。眼下,朵曼国的人却已经进了京城。” “这与本王何干?”慕容北辰语气淡淡,他可没工夫管别人家的闲事。 “属下查到,这朵曼国的人,竟与十三王爷有瓜葛往来。属下深觉,此事怕是不大简单。” 慕容北辰不觉微微扬眉,“慕容宇靖?” 他行至椅子前坐下,手指在小几上敲了敲,“既然跟本王的皇兄有关,那就好好查一查吧,有什么情况随时汇报。” “是。” 许何非正待退出去,慕容北辰却唤住了他。 慕容北辰轻咳了两声,“还有一事要交与你去办,鸿鹄书苑……” 许何非从浮曲阁退出来的时候,一张老脸顿时挂满了贼兮兮的笑,他家公子,当真是去见了那丫头,也只有那丫头,才会让他一脸春色的回来…… () 第90章比赛 因为一个晚上的胡思乱想,凝猫变成了熊猫,眼底是一圈厚重的青黑。 昨晚上凝猫小朋友烙了一晚上的煎饼,翻来覆去都没睡着。 然后接下来的好几天,凝猫小朋友一直都处于这种睡眠欠费的情况,直到周氏都已经开始注意到,担心了起来,凝猫怕她兴师动众,便主动道,“只是进来天气渐热了影响睡眠而已,让三哥给我做了安神的药囊便无甚大碍了。” 景瑞点头应了下来,萧子渊却是淡淡看了她一眼。 第二天晚上,凝猫就收到了一个做工精致的药囊,放在鼻尖,一股怡神的味道扑鼻而来,凝猫把她放在了枕边,当晚竟真的没再胡思乱想,睡了个安安稳稳。 为表示感谢,第二天吃饭的时候,凝猫殷勤地给景瑞碗里夹了一个又圆又胖的鸡丝灌汤包,“谢谢三哥,昨晚上我睡得特别棒!” “其实那药囊是……”景瑞的话刚说了一半,凝猫就“哎哟”了一声,“谁踢我啊?” 景瑞呆了呆,目光瞟向旁边的萧子渊,见他拿着调羹的手也顿了顿,面上表情僵了僵。 凝猫已经自发将目光锁在萧子渊的身上,“是你对不对?” “呃……是是三哥啦……”景瑞赶忙笑呵呵地道,“三哥方才觉得脚下好似有什么东西就踢了一下,没想到踢到你了,对不住啊。” 凝猫一脸疑惑,低头瞅着裙摆上的脚印,“是吗?我怎么瞅着三哥的脚没这么大呢?” “呵,呵呵……三哥人看着小,脚却长得快。咳咳,那那药囊可是花费了三哥不少心力配制的,现在三哥不小心踢了你一脚,凝猫应当不会向爹娘告状吧?” 既然是景瑞踢了她,凝猫自然是不会再计较,只嚷了句“三哥踢得可真狠”就跟丫鬟回屋换衣裳擦药去了。 凝猫走了之后,景瑞这才看向萧子渊,压低了声音,“师兄,下回再踢偏了,我可不帮你!” 萧子渊面上难得现出了不自然的神色,但还是极力找回场子,“下回你再乱说话,我定不会踢偏!” “那配方明明是你配的,我没做什么,你怎么就这么喜欢把功劳往外推呢?” 萧子渊默了默,淡声道:“不想引起什么误会。” 这下景瑞沉默了。他师兄,终究是外男,等他们再大些,很多事情就都要讲求忌讳了。现在他的担心,也并非全无道理。 “把我抽屉的伤药送去,该怎么说你知道的。”他师兄又开始使唤了。 “我知道,是我踢的嘛,药自然也是我的。”景瑞一边念叨着一边去了。 萧子渊坐在原位上,微微垂着眸子,他的身份,他的情况,的确不应该有什么过分的交集。 …… 这些天,书苑里大家都自发地围绕着那场舞蹈赛事展开。 偏巧今年的主题,跟此前的流言有着相连之处,都跟这“舞”有关。 丰富的联想是女人的天性,而传播八卦又是女人的义不容辞之事,于是,这两件事便以一种奇异的姿势迅速交结在了一起,然后共同刷新着整个女学学生的朋友圈。 事情发酵到了一定地步,突然就分裂出了另一派:你们这是人云亦云,压根就没这事! 于是两派人开始撕了起来,最后不知是谁提了一个法子,大伙儿就开始齐齐把矛头指向了一个问题:这位小姐,究竟是谁?得把她揪出来!非要让她参加这次的比赛不可,若是她不敢参加,那就是承认了那些流言! 古代虽然没现代的人肉搜索,可群众的力量是强大的,于是,一直躲旁边充当吃瓜群众的凝猫同学终于被揪了出来。 对于那些流言,凝猫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大大方方地说:“要我参加比赛是吧?行啊,没问题啊!你们就擦亮你们的眼睛看着好了。” 凝猫这般大大方方,无畏无惧的态度,不觉让有些人没了底气。难道这件事当真只是谣言? 自从这件事后,凝猫也成了大家关注的焦点,但是凝猫就好像没事人似的,完全不为大家的目光所困。 有一次她看到一群小姐围在一起讨论她,说她脸皮厚如铜墙,都被人指指点点了还好意思来上学。 她伸个脑袋就凑了上去,“我的脸皮不厚呀,可多人都夸我皮肤薄如蝉翼,吹弹可破呢,不信你摸摸。” 说人坏话被抓包,当事人还这么一副戏谑调侃的模样,诸位世家小姐的面上都一阵青一阵白,十分难看,而凝猫说完这句话,就没事人似的,飘走了。 这事闹得还挺大,男学那边自然也都听到了风声,凝猫走出女学,就见到景瑞和萧子渊都沉着脸,扮着两尊煞神。 凝猫伸手在他们两人面前晃了晃,“怎么了?受什么刺激傻了?” 萧子渊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 景瑞却是一脸严肃认真地看她,“凝猫,你受了委屈怎么都不说?” 凝猫也料到他们也应该听到消息了,她一脸无所谓,“我没受什么委屈啊。” “女学里的流言都传成什么样了,那都是在诋毁你!”景瑞一张脸因为气愤变得通红。 凝猫安抚地拍了拍景瑞,“三哥,你看我像是那种任凭别人欺负的人吗?” 景瑞一愣,回想了一番自家妹妹以前跟萧子渊斗法的各种光辉经历,摇了摇头,“好像,不大像。” “那不就得了!你妹妹我可不是软柿子,任人揉捏!” 景瑞和萧子渊的眼神都动了动。 凝猫嘴角一勾,那笑窝跳动,却带着一股不同寻常的狡黠之气,“我啊,在下一盘棋,你们就等着看好了。” 两人看他的目光不觉又深了几分。 这个八岁的小女孩,此时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从容气势,让人不自觉的便会生出信任来。 萧子渊生出了一个念头,想要剖开她的小脑袋来看看,看她究竟卖的什么关子,唱的什么戏。 凝猫笑嘻嘻地扬了扬眉,“我有个新的座右铭,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呃……那啥白刀子红刀子的,咱还是慎重哈! () 第91章转折 自从凝猫的身份被扒了出来之后,她走到哪里都能收到一串串的注目礼。凝猫也不负众望,在各种注目礼的注目下走出了首长视察的气势,心情好的时候还挥挥小手对她们喊一声“同志们辛苦啦!” 大伙儿见凝猫这么淡定自若的模样,那些个流言不自觉就有些不攻自破的意味。 的确啊,若凝猫真的就是那个考舞蹈拿了零分的人,她还能这么淡定自若,这人的心理是有多强大?所以那件事,定是谣传了! “挺猫派”冒了出来,坚定的“黑猫派”可就不干了,这还没上台比赛呢!究竟是不是谣传,只有到了那天才知道!若是她真的拿了第一,我们自戳双目! 凝猫一听,“行啊,大伙儿都把这话记下了哈,那天我要是拿了第一,这些个人一个个大可都要自戳双目。” 黑猫派又来了:“若是你输了呢?” 凝猫一派无所谓,“若是我赢不了,我自戳双目行了吧。” 这是怼上了啊,怼得还真踏马的刺激!这场戏,够精彩!整个女学八卦团都燃了起来,顺带着,男学那边的人也都对这场比赛期待不已,更多人想亲眼见一见这么传说中这个霸气外露的凝猫小姐。 正在这场舆论战打得如火如荼的时候,书苑方弱弱地传来了一个消息:今年的舞蹈比赛取消啦……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众人都是一阵哗然。 黑猫派立马就跳了出来,这事一定就是她搞出来的!她不敢参加比赛所以才把这场比赛取消了! 事出有异必有妖,一时之间,原本的“挺猫派”也开始动摇了。 处于舆论漩涡之中,凝猫依旧淡定非常,“取消比赛又不是我的错,要不然你们随便换个比,我照样赢你们。” 嚯,这么牛气的话,她也真敢说!怼她! 大家正在讨论着要用各门各科都“轮”她一遍时,书苑方又弱弱地传来了一个消息:今年的比赛又不取消啦,不过换了个主题:神算。 为啥要换?因为皇上说了,每年宴会才艺表演得换换了,每次都是舞蹈奏乐什么的,都已经腻歪了。不知哪个皇子提了一嘴神算,说这是一项“集智慧与娱乐与一身的绝佳项目”,皇上就允了。那么,就从全国各地遴选神算高手吧。 为切合上头的主题,鸿鹄书苑今年的比赛,自然也就跟着换了主题。 神算?诸位小姐都有些傻眼了。她们从来都只专注于琴棋书画舞蹈女红,虽说管家的时候需要用到算数,可是谁也从来没为管家就特意钻研过神算呀。 这时候,“黑猫派”顿时就乐了,既然是她们不擅长的,想来那黄凝定然也不擅长,既然她都夸下了这么大的海口,那就让她出尽洋相好了! 在众位女学朋友圈刷屏的依旧是凝猫,只不过,从原先的舞蹈,变成了如今的神算。大家都在欢快地畅想着她输得一塌糊涂的各种丑样。可是,凝猫的嘴角却偷偷地翘了起来。 大家似乎都忘了,当日是她一眼就瞧出那些拿出晾晒的珍贵书籍数目有出入。大家都只当那是巧合吗? 前世的凝猫如影随形的外号除了“小胖子”,呃,其实是“大胖子”,还有另外一个响当当的名号“神算小天才”。 她的数学天分就跟她吃东西的天分一样旺盛,数学上的成就也跟她的体重成非常相关的正比。 以前老家流行一种叫“玉米子”的赌法,随手抓一把,每四颗一份,猜剩余颗数。凝猫扫一眼就能猜出,她七八岁的时候就靠这个技能成了老家一代赌家封杀的对象,不然,照着这样发展下去,她一定就成了新一代的赌神了。 之后她的人生就跟数学画上了挂钩,小学初中高中,唯一对她真爱的就只有数学老师了。其他门成绩都是一片挂红,只有数学从来满分。高考时她甚至凭着数学特招进了大学,然后觉得毕业了也嫁不出去,就一股脑又念了个研究生,她的硕士研究课题就是“古代数学”。 这个架空朝代的年代已经引进了阿拉伯数字,可是对运算,却远没发展至现代那般纯熟,凝猫看了两卷筹算的书,那股熟悉的感觉就扑面而来。对于一个数学怪咖,这些题目,真的是信手拈来。 大数学家此刻嘴角挂着奸笑,一派怡然自得。 …… 辰王府中,慕容北辰正坐在书房办公,许何非敲门而入,脸上带着些许古怪之色。 慕容北辰没抬头,只问:“书苑的事办得怎么样?” “已经办妥了。”许何非语气中带着些许欲言又止。 慕容北辰察觉到了,抬头,“有何事就直说。” “先前凝猫丫头的报名表出了些岔子……” 慕容北辰眸子一沉,“什么岔子?” “她的报名表被人改了,改到了舞蹈上……属下办事不利!请殿下责罚!” 慕容北辰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漆黑的眸子聚起狂风骤雨,凝聚起一团沉郁的浓墨,疯狂的涌动着,声音更带上了一股冷意,“是谁干的?” “飞雪公主。” 慕容北辰眸中更冷了,“真是不知好歹!” “书苑中还有很多对凝猫的流言……” “都说了什么!一字不差地道来!” 许何非跟在他身边时间不短,眼下却还是被他浑身上下的冰冷震慑住了,他把事情如实复述,一边说着,慕容北辰的脸色越变越黑,越变越差。 她在书苑受了这么多的委屈,竟然一声不吭! 慕容北辰的声音冷得几乎能凝出冰渣子,“慕容宇靖那些不干不净的幕僚,给本王一个个往死里查!还有他和朵曼国的人暗中来往之事,也好生彻查!慕容飞雪把容妃推下水让她落胎之事,也没必要再捂着了。还有,他们的母妃丽妃在宫里做的那些事,都一件件抖出来!原本本王还不想这么快动手,但现在,本王一点都不想忍了!” 许何非带着些许疑虑,“真的要现在动手吗?眼下咱们手头,并还没有十足的把握,属下怕,会被靖王反咬。” 慕容北辰的神色却没有半点松动,“本王说了,现在,本王一点都不想忍!他们,触到了本王的逆鳞!” () 第92章沐浴 凝猫今天特别累,因为练了一天的数学题,脑细胞消耗有点大。 大数学家这会儿正舒舒服服地泡在木桶里。 四个丫鬟十分卖力地往水里撒入菊花、白茅根、薄荷等清凉之物,又加入白芷、白术、白芨、白蔹、白茯苓、白芍、白僵蚕、珍珠粉等美白之物。水汽氤氲,把凝猫的脸颊蒸得一阵晕红,愈发如同那熟透了的水蜜桃。 木桶是特制的,凝猫泡在里头,脑袋搁在木桶边缘,舒服地睡着。 正这时,门口处传来了一阵冷风,凝猫只当是青蓝黛紫进来添水,依旧闭着眼,只懒懒道:“不用再添水了,帮我把毛巾递过来。”她往门口的方向伸出皓腕,可伸了半天都没见她要的毛巾送到手里,她正要睁开眼睛,几乎是一瞬之间,一根微凉的毛巾盖在了她的脸上。 微凉的毛巾盖在发烫的脸上,凝猫觉得十分舒服,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一时也没把毛巾拿来,只略带含混的声音从毛巾下传来,“把我衣服拿来吧,差不多该起了。” 一个略带怪异的“嗯”声后,一阵风带过,片刻,一个轻快的脚步声传来,竹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姐,您的衣裳奴婢放这儿了,可要奴婢伺候您穿衣?” 凝猫拿开脸上的毛巾,终究还是有些羞涩,“不用,我自己就成。” “那小姐有什么事就叫奴婢,奴婢就在外头候着。” “嗯。……啊方才是谁进来递的帕子!” 竹青闻言顿时身子一僵,而外头的某位,一不留神便把滚烫的茶水洒在了袖口上。 “……怎把我揩脚的帕子递给我擦脸!”凝猫的声音都变了调,整张脸都扭曲了,连连拘水洗脸,一边想着上次揩脚的时候自己的脚可干净? 竹青的小脸也一下变了颜色,嘴角抽了抽,神色诡异非常。 外头那位,呆了半晌都没个反应。 竹青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小姐恕罪!奴,奴婢方才一时没看清,还,还请小姐责罚!” 凝猫一张脸五彩缤纷地变幻着,把手往门口一指,“你你你,你出去!本小姐暂时不想见到你!” 竹青:“……是。” “这张帕子,给我扔了!” “……是。” 凝猫一脸郁闷地又洗了一把脸,这才从木桶爬了起来,擦了身,穿上了衣裳。 原本泡了个澡,应该是一身轻松的,可现在,却老是觉得自己的脸怪怪的……我擦的竹青你个臭丫头当真不是故意的吗? 凝猫穿好衣裳,虎着一张脸,正打算好好地再教训那丫头几句,刚走出来,便见到了单刀大马地坐在她屋中喝茶的人。 慕容北辰穿着一身紫衣,依旧是那个姿容清奇的人,只是,不知为何,他那闲适的姿态却现得略微僵硬,袖口处甚至湿了一块。 而且,此人的脸上,竟然带着一股异样的红,甚至于,连耳根子都是红的。凝猫甚至怀疑,方才泡了个澡的人是不是眼前这位。 再且,此人的听觉似乎一下变得十分迟钝,凝猫都走到跟前,他还毫无所觉地继续喝茶。 更有,此人的胃觉似乎也没了,那茶杯中明明已经没茶了,他还仰头往嘴里送,喝了一遍没半滴茶入肚,照说应该回神,可是此人却重复了第二遍,第三遍这样的动作。 综上,凝猫觉得,此人不正常。 “北辰哥哥,你怎么了?” 凝猫的声音从后头传来,此人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竟没拿稳手中茶盏,那茶盏快速往下做着自由落体运动,眼看就要杯碎身死,他却突然恢复了敏捷,另一只手稳稳当当地接住了,然后泰然自若地放回了桌上。 凝猫愈加觉得,此人不正常。 “北辰哥哥,你今天怎么了?”凝猫凑近了些,认真地看着他的脸问道。 突然的靠近带着一股沐浴后的清香,慕容北辰眼神闪了一下,开口的时候,声音却带着一股微哑,“没什么,在,想事情而已。” “哦。”凝猫虽然觉得此人今日分外反常,但他不说,她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慕容北辰的声音有些迟疑,“方才,沐浴了?” 一说到这个,凝猫就嘴角抽了抽,不自觉地摸了摸脸,似想说什么,但又生生忍住了。 “……是啊。” 慕容北辰轻咳了一声,耳根不自觉又红了起来。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转移一下话题。 他清了清嗓子,脸上的表情也调整着,“那么大的事,为何不与我说?” 凝猫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他的声音又传来,带着沉沉的意味,“受了那么大的委屈,竟不与我说。” “哦呵呵……北辰哥哥太忙了嘛。”凝猫明白了过来,打着哈哈。 “我明明不忙。”语气略沉,带着股不一样的味道。 “其实我是不想让北辰哥哥为我操心啦,反正我还是顺利进学了嘛,也没什么影响。” “没什么影响吗?”他的面色沉了沉,“为何我却听说整个书苑都是中伤诽谤你的流言蜚语?” 凝猫见他神色异常严肃,心里陡然又生出了些许心虚的意味。 “下次不会啦,下次一定都告诉你!”凝猫信誓旦旦,眼神依旧略带小心地觑着他。 慕容北辰的神色却没半点和缓,他伸手,似是想握一握她的手,却在半空中生生转了道,落在了那茶盏上,眼神中也陡然闪过一丝冷冽的精光,“怪我,替你报了名,竟没监督好此事,让人钻了空子。” 凝猫赶紧摇头,略有急切地抓住他的手臂斩钉截铁地宣誓,“当然不能怪北辰哥哥!都是坏人太坏太坏了!” 慕容北辰的神色略僵了僵。他方才已是花费心力克制自己不去握住这双白皙柔嫩的小手,可这丫头却自己抓了上来,瞬间就把他的那一点点克制都尽数搅散了去。 他的手轻轻地覆在她又软又小的手上,凝猫只听到他很轻很轻的声音,好似带着这世上最大的温柔,“他们再坏,我都不该让你受委屈。让你受委屈了,就是我的错。” 凝猫看到他清润的眼底倒映着她的身影,清浅浅的。这一刻凝猫却觉得,她是他眼里的全部,是他眼里的唯一。 他望着她,轻声说:“凝猫别怕,北辰哥哥会替你出气。” 凝猫的脸一点点烧了起来,整颗心,都被一股蜜糖填得满满的。 “嗯,北辰哥哥最好了。” () 第93章责罚 当天晚上,凝猫又失眠了,景瑞做的那药囊都没起到作用。 可是,失眠后的凝猫却更像打了鸡血似的充满兴奋,两只眼睛神采奕奕的,亮如繁星,走起路来,步子都是蹦跶着的。 她这般蹦蹦跳跳没正行地姿态被周氏瞧见几次,都忍不住拎着她的耳朵训斥,“怎么上了学反而越发没个大家闺秀的样子?上学都上傻了?” 凝猫身子团团的,像只白胖娇憨的小松鼠一般窝在周氏怀里撒娇,“我开心嘛。” 周氏见女儿这般憨态,心也是酥了半截,一时也忘了训斥她,“捡到宝贝了这么开心。” 凝猫嘴角弯弯的,甜得像六月的槐花糖,“嗯,捡到了个大大的宝贝。” 正在凝猫间歇性犯花痴的时候,黄天仕却是知道了书苑中发生的事,而他知道这件事的渠道,竟然不是家里的那三只,而是他的同僚! 当黄天仕听着那素来不合的同僚将凝猫夸下海口要夺魁的话告诉他,并阴阳怪气地说什么“期待令媛的表现”之类的话时,黄天仕的内心一片乌云密布。 当天下午,那三只刚回到府门口,就被管家传去了正厅。三人互相对望了一眼,显然,眼里都是一片迷茫。 到了正厅,才看到爹娘和大哥都在,这架势,凝猫隐隐猜到了什么。 三人刚进去,黄天仕就大喝一声,“你们,给我跪下!” 三人齐刷刷地跪倒一片,态度别提多虔诚了。 “神算会打赌比赛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么大的事,你们几个竟然瞒着我们!”黄天仕简直要气炸了。 “景瑞,子渊,你们是哥哥,就算凝猫不懂事,你们怎么也任由她胡闹?还替她瞒着?还不快认错!”周氏一面心疼孩子被罚跪,一面又忍不住责怪他们。凝猫哪里会什么神算?她竟然在书苑中夸下那样的海口,若是输了比赛,她今后如何还能在书苑中待下去? 凝猫毫无气节,率先就认了错,“爹娘,我知错了。” 然而认错认得太爽快,也越发显得没啥解气的功效。 周氏瞪了凝猫一眼,“没让你认错了!” “啊,我不用认错吗?”凝猫眼睛一亮。 周氏无情地道:“你认不认都一样,因为你认错也没用!” 凝猫顿时就蔫了…… 黄天仕一想到那个同僚那挑衅和调笑的小表情他就来气,忍不住瞪了凝猫一眼,“你平时在家里胡闹也就算了,怎么这么不懂事,在书苑夸下那样的海口?谁逼着你参加什么比赛了你要打肿脸充这样的胖子?” 凝猫低低地应了一句,“我不用打肿脸充啊,我本来就是个胖子。” 话说这还是凝猫第一次这么坦然地直面自己长得胖这个事实。 黄天仕准备好的后半句话顿时就给噎了回去,身旁的景瑞和萧子渊都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周氏也被噎得不轻,她这闺女可真是够心大,她爹都气成这样了还敢在这儿抖机灵。 黄天仕真是气急了,这闺女又不是小子,平日里都宝贝着呢,眼下就是气,也是打不得,骂上几句,还被她这么顶了回来,真是…… 正在二老气结的时候,一直在一旁不动声色的景瑜开了口,“凝猫,这件事定是另有隐情,好好交代。” “哦。”她大哥果真比爹娘更有威慑力。 “你们不是一直都好奇我为什么会报舞蹈吗?现在不用好奇啦,因为我根本没报舞蹈,我报的是算数。我的报名表被人改了,莫名其妙考了个舞蹈,顺理成章得了个零分,阴差阳错地又能进书苑念书了。天助我也这神算会来啦,千载难逢怒刷存在感的好机会我当然不会错过。唉,本来还想着等我拿到头魁了给你们一个惊喜,谁知道竟让爹爹先知道了,真是遗憾。” 凝猫一脸惋惜地说着,却让一屋子的人都目瞪口呆,便是景瑞和萧子渊,也是一脸惊讶地看着她。 率先回神的是周氏,“这……就算你的报名表被人改了,可是你确定就算没被改你就不会考零分?” 凝猫脸上的表情瞬间龟裂,咱们母女间能不能有点相互信任? 凝猫一脸严肃地澄清自我,“娘,你女儿我可是神算高手!无人能敌的那种!” 然而,周氏还是一脸怀疑的表情,这个她还真没看出来。可碍于凝猫脸上神情过于彪悍,她压住了啥都没说。 “这件事,当时为什么不说?”景瑜一脸沉色地看她。 凝猫微顿了一下,“考试时间都错过了,说了也没用啊。而且……” 她看了周氏一眼,声音有些郁闷,“我怕我说了,你们都跟娘一个反应,觉得我考哪样都应该是得零分。” 周氏闻言,脸上神色顿时就僵了一下,顿时有些讪讪了起来。 景瑞这时忍不住了,颇有些愤愤地开口,“爹,娘,这件事你们不能怪凝猫,凝猫根本就是被人陷害的!你们可知道这段时间凝猫在书苑里一直都在被同学们传谣言,说她考试拿了零分还逼着夫子改分数,最后进学的名额也是抢了别人的,还说她……总之都是难听的话!这些一定都是那个改了她报名表之人故意散布的!” 他们听了,顿时又是一阵惊讶和不敢置信。 萧子渊的声音不紧不慢地接着道:“而且原本这次比赛的主题是舞蹈,处于风口浪尖上的凝猫为洗脱谣言就定要被迫参加这次比赛。可凝猫本身就不会跳舞,如此逼着凝猫参加了比赛,才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让她坐实那些谣言,名誉扫地。” 萧子渊淡淡看了凝猫一眼,“原本我们不知凝猫的报名表被改之事,是以不曾把这两件事联想在一起。如今看来,她的报名表恰好被改成了舞蹈,便是借着这次舞蹈比赛的契机,趁热打铁,毁了凝猫。” 整个大厅瞬间静得落针可闻,黄天仕和周氏的眼中都是惊讶,以及深深的后怕、疼惜,各种复杂思绪交错混杂。景瑜的眸中愈发深沉,似是蕴藏着巨大而汹涌的怒意。 周氏急忙就上前扶起凝猫,眼中蓄满了盈盈欲落的泪光,满是怜惜,“娘的乖女儿,在书苑受了这么多委屈,怎么都不和我们说!”黄天仕也是一阵愧疚,他没了解事情的始末,只听了那同僚掐头去尾的这么一说就回来对女儿兴师问罪,却不曾想,自个儿女儿那才是受了最大委屈的那一个! 他重重地拍了下桌子,“究竟是何人竟如此歹毒,竟要这般算计我女儿!” () 第94章神算 凝猫见一家子都开始用一种满含愧欠到恨不得自责而死的眼神看着她,赶忙转过来安慰他们,“爹娘,你们都别激动,那人不还没得逞吗?我这不是好好的,啥事都没有?” 周氏见女儿反过来安慰她,心里的愧欠愈加浓了起来。 景瑜情绪收得最快,已然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事情关键,“今年的比赛突然换了主题,不是巧合吧?” 凝猫轻咳了一声,面上现出一抹可疑的异常,“唔嗯,是北……是辰王动的手脚。” 萧子渊闻言不觉又瞥了她一眼。 最开始是让谣言四起,她泰然应战,待舆论发酵到一定程度,比赛突换主题的消息传来,众人不免会怀疑其中有她的手脚,目的就是为了躲开舞蹈比赛,虽然实际上她也是这个目的。可是出乎众人预料的是,她大大方方地参加了神算会,并同样自信满满。 原本完全被动的舆论,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她主导,这个障眼法使得颇有技巧,她若是赢了神算会,大家都会认为她连这大家不擅长的神算都能赢,那舞蹈这个人人都会的她怎么能不会?让大家产生这样心理上的误解,她的目的就达到了,那谣言就不攻自破。 而其中,最重要,最必不可失的一环便掌握在慕容北辰的手中。 她如同信任自己的神算能力一般信任着慕容北辰,正是基于这样完全的信任,才敢这般作为。 萧子渊觉得自己心尖不自觉地生出了一股淡淡的酸意。 辰王……黄天仕和周氏的神色都顿了顿。 特别是周氏,前不久她还在凝猫面前耳提面命,让她与辰王保持距离,却不想,现在这这件事上辰王却是给了凝猫最大帮助的那一个。 “比赛,有信心吗?”景瑜走近她,眼神认真地看着她温声问。 凝猫点了点头,“我一直都有信心的。”她扫了一圈她爹她娘,以及那个自以为赌赢了她的人,凉凉道:“只是你们一直都不信任我罢了。” “咳咳……”二老都同时咳了起来。 “那便好。”景瑜拍了拍她的脑袋,“凝猫只需尽力便是,这件事,无论结局如何,我们都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嗯!”凝猫重重点头。 被罚跪的三人都被赦免了,尤其是凝猫,一瞬间就升级成了国宝,被周氏各种体贴呵护。 景瑜却并未回自己的院子,而是被黄天仕叫去了书房,“景瑜,这件事你怎么看?” 景瑜那一贯温和的脸上却是现出了一抹冷意,“此人能在书苑进行暗箱操作,定是位高权重者。而我和爹在官场上却是不曾与何人有这般严重的过节,唯一引人注目的,也就只有凝猫和辰王的干系了。辰王待凝猫的不同从未掩饰,要对付辰王,凝猫无疑就是一个极佳的突破口。” 黄天仕的脸上亦是一副沉凝之色,“为父也是这般推测。若真如此,咱们黄家就是现在跟辰王撇清干系,也已经不可能,为今,也只有跟辰王共同进退了。” “爹,此事交给孩儿处理便是。”景瑜冷冷一笑,“凝猫受的这些委屈,总不该是白受的!” …… 神算比赛规制与现代的很多比赛都相似,初试+复试进行遴选,以闭卷考试的方式进行,按照分数高低排列,前十名得入决赛。 神算比赛与舞蹈比赛不同,其观赏性差了许多,但大家的热情却半点没减。不仅没减,还相当高涨! 这天才是比赛的初赛,大家就都要燃了起来! 凝猫坐在这临时搭建四处都有人监督围观的考场里,有些无言地看着那一个个写满八卦的人,若非她的心理素质强大,怕是要被他们看出毛病了。还让不让人好好考试了? 围观的吃瓜群众在考场里扫了一圈,咦?那个传说中夸下海口要夺魁的彪悍女生呢?在哪儿呢? 不知谁往凝猫的方向指了指,大家顿时就疯了,那个脸蛋白白的圆圆的胖胖的粉粉的嫩嫩的……穿着一身碧色衣裳跟粉雕玉琢似的……往那一坐就成了一个团子的小姑娘,就就是那个气盖山河夸下海口要夺魁并宣称不夺魁就自剜双目的舆论女主角? 他们觉得自己得花些时间重塑一下三观了。 考试开始,却见那个团子一样的舆论女主角淡定得不能再淡定,咦?怎么连笔墨都没带?她手里拿着的那根木棍一样的东西是什么?她用那一截木棍在答卷上写写画画是几个意思?然后,大家还在纠结“她怎么没带毛笔难道要交白卷吗”这个问题上,她那白嫩嫩的手就举了起来。 “交卷。” 众人又卧槽了,她交了什么?白卷吗? 大家都各怀心思,却见她转头,对着围观的众人一弯唇,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那笑窝跳跃,好似在安慰他们,没事,姑娘我没交白卷。 如此从容淡定的姑娘,众人钦服不已。 第二天考试成绩公布,那位脸蛋白白的圆圆的胖胖的粉粉的嫩嫩的团子,以满分摘得头魁,顺利进阶复赛。 满分!满分! 为示公正,众位考生的答卷都公示了出来,大家一看,呃,大多数人看不懂……但,并不妨碍整个书苑开炸! 那些初试落败的考生,都默默地尿遁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突然好想把自己的考卷从公示栏上扯下来怎么办? 可是,谁能告诉他们,这位团子小姐是怎么用那根小木棍完成答题的?而且,那些字,怎么瞧着这么……丑。 那些极力黑凝猫的小姐们,脸色都不大好了。 凝猫到了现在,终于明白了数千年以后人类为何这般八卦,因为,这都是有深厚的历史渊源的啊!她的老祖宗们,随便一个拉出去那都是八卦中的战斗机! 因为,初试成绩出来之后短短的半天时间,整个书苑都被她的考卷刷屏。 众人关注的重点有二,第一,她竟然考了满分!有没有作弊?第二,她的字真的好丑! 复试。 粉团子小姐俨然已经成为了场上唯一一位女性选手。在诸位高年级的学长之中,她一下就拉高了整个复试团的萌萌哒水平。 大伙儿的眼珠子都凝在了她的身上,以至于她扭了几下屁股抠了几下鼻孔挖了几下耳朵吧唧了几下嘴大家都记了下来。 然后,白生生的手又举了起来,脆生生的声音像是一记不大轻松的闷钟就敲在了众位还在埋头奋斗的考生心头上。 “交卷。” 抓耳挠腮想不出解法的高年级学长们,好想假装自己没参加过这劳什子比赛,竟然比不过一个小丫头!尊严啊,你跑哪儿去了! 复试成绩公布,黄凝,满分,顺利晋级决赛。 下午散学,凝猫远远便瞧见了“黑猫派”的团伙们,她们都一下化身为了小老鼠,见了凝猫这只大猫都跑得飞快。 凝猫笑眯眯的对她们挥了挥手,“嘿,不要忘了咱们的赌约哦……” 那几位小姐,跑得更快了。 横着走是什么滋味?就是现在这个滋味。接下来的决赛,看她不把这些人的脸打肿! () 第95章完胜 决赛当天,整个鸿鹄书苑都燃了起来,舞台搭起,十个选手,五五分向而坐。 选手抽签互相PK,最后晋级的五人再采取车轮战的方式分别对战,最后按照得分高低排出排名。 自从大家被凝猫的初赛复赛成绩深深刺激了之后,这会儿都已经神经错乱了,一个个跟狂躁症患者似的躁动不安,所有的目光都刷刷地射向她。 却见那位今日穿了件嫩黄色的小罗裙,又鲜又嫩的颜色让她就跟初春刚冒出的嫩芽似的,娇嫩柔弱,人还梳了个花苞髻,头顶两朵绒绒的头发衬得她可爱到骨头缝去了,简直要被萌翻了。 吃瓜群众甩脑袋回神,我是来看比赛的!主题怎么可以跑偏了!她就算长得再粉嫩可爱,也绝对不能给这次比赛加分! 刚心理建设完毕,那位却扭头,对着某个方向弯唇灿然一笑,那笑容甜得哟,真是不要不要的! 众人顿是有种被电到了的感觉。 而擂台后的那一幢三层高的阁楼中,慕容北辰远远地望着那鹅黄粉嫩的一团扬着脸对他灿烂一笑,他的唇角不觉也勾起了一抹柔和的弧度。 比赛开始了,第一轮,速算,抢答。至于速算的题目嘛,现场随机点人上台出题。 这比赛规制倒是十分得凝猫之心,够随机,够挑战,够透明。 该凝猫的时候,下头刷刷地都是要出题的人。她的人气竟然已经这般高了,她甚是欣慰。 最后一个人高马大的少年被钦点上了台,那人往纸上刷刷刷地写了好一通,放笔,对凝猫露出了一个自以为十分奸诈挑衅的笑,然,题目亮出,凝猫却只觉得他方才那笑十分之可爱。 凝猫几乎是在他那笑还没彻底绽开的时候就清凌凌地道出一个答案,然后,她就看到那少年的笑僵在了脸上,对面她的对手也呆呆愣愣地看着她,不敢置信。 下头举手的人更是炸开了,一定是那个蠢货出的题太简单了!让开,换老子来!老子一定出个复杂到让她卡壳死翘翘的题! 然后,第一轮第二道,第三道,凝猫准确无误的秒答都给他们脆生生地打了大耳刮子。 凝猫对面那位仁兄脸好黑啊,他都才看清题目啊喂!这个丫头,真的不是妖怪变的?怎么题目一出来她就能马上说出答案!娘亲,我想回家! 五局三胜,她已经赢了。 第一轮,承让啦。 炸了炸了,简直炸得不能再炸了。这么毫无悬念的完胜碾压,真的太刺激了!大家已经没心情看其他组的比赛了,整个场子都沉浸在凝猫完爆选手的热烈话题之中,其他四个晋级的选手,突然觉得后背有点汗涔涔的…… 第二轮比赛已经敲响了,与现场男同学们满眼的兴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当初的“黑猫派”,而其中,孙嫣然的脸色最差,最气人的是,凝猫方才还十分欠扁地冲她灿烂地绽开了一个笑脸,孙嫣然险些没把自己手中的帕子搅碎。 全程,那几位小姐都在进行自我洗脑,“这一轮的比赛这般难,她怎么赢得了?方才她一定是踩了狗屎运!” “对!就是!说不定她连题目都看不懂呢!” “嗯,这轮有好些绕七绕八的题,像什么‘一百馒头一百僧,大僧三个更无争,小僧三人分一个,大小和尚各几丁’云云,她定会绕晕了去!” 倒吸冷气的声音,“……她她,她怎么答出来了!” “凑巧!一定是凑巧!”她们再度坚定地自我洗脑。 “像这题‘有鸡翁一,值钱五;鸡母一,值钱三;鸡雏三,值钱一。凡百钱买鸡百只。问鸡翁母雏各几何?’这般复杂,她定答不出。” “看,那位师兄答出来了!黄凝犯难了!我就说嘛,她方才一定是瞎猫碰到……” “死耗子”三个字还没吐出口,上头凝猫那清凌凌的声音便又传来,不疾不徐地给出了自己的三个答案:“小女方案有三,其一鸡翁四只,鸡母十八,鸡雏七十八。其二,鸡翁八只、鸡母十一,鸡雏八十一。其三,鸡翁十二,鸡母四只,鸡雏八十四。” 她的话音刚落,便听得老夫子赞赏地连连点头,宣布回答正确。随即,场上安静了几秒,再旋即,爆发出一声如雷的掌声和欢呼声,那热烈的欢呼,让那几位小姐再不敢再开口说半个字。 而顾语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凑到了她们身后,阴阳怪调地说了句,“有些人怕是要自剜双目了。” 众位小姐的脸色顿时更白了…… 后续的比赛在热烈得几乎要爆炸的气氛中进行,四位选手都不负众望地成了凝猫的陪衬,最后安安静静地成了炮灰。 凝猫夺魁了。 舞台上凝猫的笑灿烂如花,有人心情却不大好了。 在人群的后面,慕容飞雪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黄凝!她真想马上掐死这个贱人!今天明明该是断送她的日子,却天不遂人愿,成为成就她的跳板!真是可恶! 领了奖之后,凝猫扭头去寻阁楼上的那一抹身影,却什么都没瞧见,他已经走了。 凝猫心头不自觉升起一股淡淡失落。 凝猫风风光光地赢了比赛,给那些当初的“黑猫派”甩了一记响脆脆的大耳刮子,也让之前书苑中对她的的流言不攻自破,甚至于,这么小半天的功夫她就被封为了“才女”。 对于才女这么名号,凝猫受得十分小心翼翼,深觉今后都要更加低调行事,不然,那就是分分钟穿帮的节奏呀。 凝猫没有真的去找那些小姐们的麻烦,还在思考着今后顶着这“才女”的名号可真真是个麻烦事,毕竟,一个才女要是在古琴课上把琴弦弹断,把围棋分分钟下成死局,把书法写得无人能识,把画作画得惨不忍睹,的确是一件十分让人幻灭的事。 但那些小姐们可就没这么淡定了,当天放学前,她们就组团到了海棠班,在凝猫面前认认真真地道了歉。 凝猫是个大度的人,笑眯眯地让她们在“写道歉书公示于公告栏上”和“自剜双目”两个选项上选择,大家都十分识趣地选了前者,然后凝猫挥着小手把“感激涕零”的她们送走了,并提醒她们今晚上记得写道歉书。 顾语之从后面冒了出来,颇觉可惜,“你怎么不趁机刁难一下她们?打两拳也好啊。” 凝猫一脸认真,“我的愿望是世界和平你不知道吗?” 顾语之也一脸认真地看她,“我的愿望是从此茹素,斋戒一生,你信吗?你信我,我也信你。” 两人相视,同时“噗嗤”一声喷了。 而之后,鸿鹄书苑的公示栏上就贴了满满一墙的道歉信,凝猫每每走过,都会格外多停留一会儿,以一种检阅成果的优越姿态。 () 第96章还击 放学了,凝猫和顾语之在众人的目光洗礼中走出了女学。 顾语之又瞧见了等着凝猫的景瑞和萧子渊,也没避讳,上前跟他们搭讪了几句才上了自家的马车。 这段时间,她跟凝猫混在一起的时间多了,自然已经跟景瑞和萧子渊互相引见过了。 凝猫觉得自己的腰杆都直了不少,小眼神往他们两人身上一扫,那股得意扑面就来了,挡都挡不住。 “我的风姿,见着了吧?”这位得意洋洋的,还特意关照了萧子渊几眼。 “我们不瞎。”萧子渊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 “所以,上次我赌局不算我输!不准再叫我凝凝狗!”凝猫指着他,满是警告。 萧子渊一脸茫然无辜,“什么凝凝狗?你改名了?” 这丫的竟然在这儿装!凝猫被噎得不轻,只道:“总之,上次的赌局不算!咱们,扯平!” “你输了就是输了,如何不算?” “可是我输了是意外!是客观原因!”凝猫叫嚣。 萧子渊“哦”了一声,凝猫以为他竟这般好说话,不想他又不紧不慢地继续道:“那关我什么事?反正结果都是你输了。” “你怎么这么不讲理啊!”凝猫蹬他。 萧子渊一脸奇怪地看她,“不讲理的难道不是你吗?如若我那天没发挥好输了,我是不是也可以狡辩是因为昨晚上你三哥打呼噜太大声影响了我的睡眠质量所以不能算我输?” 景瑞莫名躺枪。 “……我什么时候打呼噜了?” “这不是重点。” 凝猫气鼓鼓的,“可是要不是因为你我才不会被飞雪公主算计改了报名表!我才不会输!” 凝猫的话说完,萧子渊的神色顿时变了变,景瑞的眸光也微微闪了一下。 凝猫说罢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下意识地向左右四周张望,确定没有人听到才暗暗松了口气。 “当真是她?”萧子渊的声音沉了沉。 凝猫却知不能再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讨论这些事,没好气地道:“你自己去问她啊!” 说罢,也没心情再跟他讨论那赌局输赢的事了,因为按照这厮的属性,她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今晚的晚膳,凝猫成了名副其实的主角,享受着来自她爹她娘以及她大哥的各种眼神。 她慢悠悠地捻了一块她爱吃的水煮牛肉,味极香烈,辣窜爽口。又捻了一筷子青菜,脆爽清新,新鲜好吃得不要不要的。 就这般端足了架子,过足了瘾,她才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一脸纯真,“很久很久以前我就说过的呀,我可厉害了,会的东西可多了,可是没人信我,我有什么办法呢?” 二老也都回想起了这么一茬事,面上都不觉现出了些许尴尬。 周氏笑盈盈地看着闺女,“没想到我闺女这么聪明!以后一定是个大才女!” 凝猫闻言顿时就心虚了,看来“才女”这个头衔还非她莫属了? 黄天仕捋了一把小胡子,面上带着疑惑,“才女么?我怎么不大瞧得出来?” 他十分耿直地看着凝猫问,“闺女,你莫不是又故意藏愚守拙?” 凝猫被她爹问得更心虚了,她咳了两声,故作深沉地说:“这个嘛,日后你们就知道了。” 景瑜似笑非笑地看着凝猫,语气淡淡的,“凝猫又不考状元,做那才女做什么,又不能当饭吃。” 凝猫赶忙就附和道:“大哥说得极对!” 看来,装逼还是挺累的啊,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穿帮了。 …… 四月,随着这么一场轰烈的神算会也很快进入了尾声,凝猫除了那“才女”的偶像包袱背得有些累人以外,一切都十分之顺遂如意。 上学的日子并没有凝猫想象中那么难熬,反而过得快极了。 在凝猫声誉颇盛的时候偶然听到了些让人身心十分畅快的笑话,比如某日孙家小姐的马突然当众拉稀喷了一车,孙嫣然身上也喷溅了不少,她因此出尽风头,然后凝猫再也没有跟她狭路相逢过。 再比如飞雪公主某日上课突然开启了连环屁王模式,把屁放得跟冲锋枪似的根本停不下来,然后凝猫再没见她在门口堵过萧子渊了。 再后来,凝猫还听到了更多关于慕容飞雪的消息,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这位一向深得皇上宠爱的小公主突然惹了圣怒,被罚去了宫外的庙堂思过。她的兄长靖王也被罚在府里面壁思过,甚至于他们的生母丽妃也失了宠。 此番动作这般大,凝猫隐隐猜到了什么,她的心情并没有受到影响,依旧该干嘛干嘛。 凝猫为了让她“才女”的门面不那么难看,学起各科来都十分之卖力,变身为了勤奋学习的好好学生。 首当其冲,就要先把毛笔握稳了,把字写好了。毕竟,字又是门面中的门面啊,她可不想再被人小鱼嘲笑字如其人。 而就是这整个四月,她每天晚上都坚持练一个小时的毛笔字,为防止她偷懒,她甚至自虐地去蹭她大哥的书房。 蹭书房的后果就是,她但凡有半点姿势不正确,大哥凉飕飕的声音便飘了过来。但凡有半点开小差,头顶定要吃上一记暴栗。 有时候她大哥会很忙,没时间监督她,她要么就自己写,要么就捧着医药课的作业到听雨阁去蹭她三哥。 某天,凝猫在书房中看到了两个方子,上头的巴豆分量十分可观。 上面的字迹她认得,是萧子渊的,她不动声色,心里却有种微妙的感觉……原来那两件事是他做的。 就这么坚持了一个月,凝猫的字终于从小学生一年级进步到了小学生三年级的程度,虽然依旧毫无风骨可言,但勉强算得上整齐端正了。 看着自己的进步,凝猫简直激动得要哭了。 为了在这古代谋生存,真是不简单啊! 凝猫捧着自己这一个多月的字帖,兴冲冲地来了对月轩,她要让大哥也看看她的进步。 对月轩的下人对她的到来都习以为常,也不用通报,直接就让她进去了。 凝猫目标明确地往书房去,正打算推门进去,便听到了里头传来的声音,竟是许何非。 凝猫果断收回了手脚,耳朵贴了上去,专心地听起了墙角。 “黄公子连堂堂王爷的人都敢动,这护短护得,跟我家殿下真是不相上下。” 景瑜的声音有点凉凉的,“本官不过是秉公办案,靖王自己的手下手脚不干净,既然被本官抓住了把柄,身在吏部,如何能不管?” “靖王要是知道动了四小姐会惹出这么多的麻烦,怕是再不敢打这歪主意了。”许何非笑了下,“不过,他毕竟是王爷,日后总有缓过来的时候,你这么和我家殿下串通一气,他动不了我家殿下,就不怕他找你麻烦?” 景瑜微微扬眉,语气间带着几分狡黠,“且不说我是秉公办案,不会让他抓住什么把柄,即便他抓住了把柄,看着辰王的面子,他怕也不敢再贸然出手。” “嗯?所以你是自认归到了我家殿下的名下了?”许何非的声音充满别样意味。 “我还有选择吗?或者说,我们黄家还有选择吗?” “黄公子果然通透。” 对于朝堂的局势,景瑜一向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楚。 景瑜不紧不慢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我不仅通透,还耳聪目明。门外的小东西,再偷听,就把你耳朵揪掉。” 猝不及防被抓包的凝猫顿时一脸卧槽地跌了一跤,最后一脸心虚地推门进来,对着里面两个人就率先扬起了个笑脸。 “我刚到,什么都没听见。” 许何非一脸笑呵呵地看着这小姑娘,“早就知道你躲门口听墙角了,不用藏着掖着。” 景瑜颇有些无奈地板了脸,“听墙角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凝猫一瞬间就更心虚了,说话底气也没那么足了。 “我不是故意的,就一时好奇嘛……”她上前,转而拉住景瑜的胳膊撒娇,“不过幸亏我偷听了,不然我都不知道我大哥这么疼我呢,竟为我教训靖王爷的人。凝猫现在好感动好感动!大哥真是世界上最最好的大哥!” 凝猫扬着脸笑呵呵的,模样可别提多狗腿了,景瑜被她三言两语就弄得破了功,只在她眉心轻点了下,轻斥:“就你会耍嘴皮子。” 许何非看着这兄妹二人,眼中也不觉多出了些许暖意,这丫头,当真是个好命之人。 () 第97章假期 古代的学生也是有假期的,虽然不似现代的假期这般多,但有胜于无。 而这假期有三种,第一种是旬假。这是一种常假,规定每十天休息一天,类似于我们现在的双休日休假制度。不过相对于现代的五天两休,现在的十天一休,当真叫凝猫适应了好久才勉强接受。 第二种是“田假”,也即我们现在俗称的“农忙假”。即每年农历五月,学生们可以休假……此时麦子成熟,学生回家下地割麦,所以称作“田假”。田假大体相当于现在的暑假,假期为一个月左右。 第三种是“授衣假”。所谓“授衣假”就是指时令进入九月(农历),已近秋天,气温渐凉,学生可以回家去取过冬的衣服。“授衣假”大体相当于寒假,假期也是一个月。 所以,现在凝猫迎来了五月,她学生生涯的第一个暑假。 放假的第一天,凝猫就恢复了懒虫属性,一头扎进被窝里,睡了个天昏地暗。 周氏也体谅孩子念书辛苦,也就没有叫她。当凝猫终于睡饱了起来觅食的时候,便看到餐桌上另外两只,俨然也是刚睡醒的模样。 “早啊。”她小小地打了个哈欠,迷迷瞪瞪地坐了下来。 “凝猫早。” “哦,早。” 三人和和气气地吃了不早不晚的早餐,然后没多会儿,又在午餐上碰了头。 凝猫感觉早上吃的东西还在喉咙打转,是以这满桌的午饭,自是没什么兴头,另外两只显然也是如此。 见到第一天不上学了,三个孩子的饭量反而减少了,周氏连连嘀咕,“以前念书时吃得这么欢实,莫不是在书苑给饿着了?” 没放假那会儿总盼着放假,可真正放了假,整个人闲了下来,一时竟有些不适应了。 不过,她也不总是那般无所事事,首先是这练字的活儿,她大哥盯得紧,每天晚上都要检查她的成果。偏生她大哥的眼睛尖得跟什么似的,她凡是写的时候有那么一丁点不认真的,她大哥一眼就能给指出来,所以,她是半点都不敢马虎了。 除了练字,她骑马的活儿也被迫重新拾了起来。之前在学堂念书,有时候太忙了可不就连着好几天见不着那人嘛,现在好容易清闲了,他赶脚就派了许何非过来把她接去练马儿了,然后之后每天就都不客气地把她掳走。 黄家人都已经自动免疫了,瞧着许何非来了,连通报都免了,直接就放行了。 早上练字,下午练马,晚上吃喝玩乐,半个暑假就过了。 正在凝猫打算以同样的节奏把后半个暑假晃荡过去时,慕容北辰问她,“我在京郊西坝处有个庄子,里头种了些桃李枇杷,庄头的人来报说都熟了,要不要去尝尝?” 凝猫两眼顿时就开始冒星光,点头如捣蒜,“好呀好呀。” 慕容北辰见她馋嘴的小模样,唇角不自觉便勾了起来。 “不过我近几日不得空,你可带上你的朋友先去。那里凉快,你可多待些时日,避避暑。” 凝猫开始盘算了起来,“唔,带上了人,果子会不会不够吃了?” 慕容北辰不觉轻笑,在她额头轻弹了下,“放心,总不会叫你饿着。我不在,也不放心你一个人在那儿。” 凝猫开始抠起了手指,“既如此,我就把小鱼叫上好了,她那么喜欢吃,一定会很高兴。唔,三哥定要叫上了,还有小路痴,算了,就顺便捎上他好了。大哥不知道有没有空。算来算去,我的朋友好少啊。” “朋友不在多,能交心就好。” 凝猫深以为然,她和小鱼简直太能交心了,每次谈吃的都特别有共同话题! 慕容北辰的办事效率一直都很高,只给凝猫一天的时间通知受邀对象及收拾行李,再过一天就要出发了。 或者说,他其实早就在很早以前就已经把这事儿安排得差不多了,只等到最后的时候告诉她,让她享受这现成的成果。 那天是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凝猫穿着一身应景的碧色衣衫,充满盎然生机,高高兴兴地领着四个标配的丫鬟出了门,景瑞和萧子渊身后也跟着一二三四听。 这次出门可是有大大的福利呀,凝猫索性大发慈悲,把她们都给带上了。 周氏一遍遍地交代凝猫不要闯祸,交代两位哥哥要照看好凝猫不要让她闯祸,交代几位丫鬟照看好她们的小姐,还是不要让她闯祸…… 凝猫差点当场呕血,这真的是亲娘吗?她出个门,当真就有这么这么的不让人放心? 顾语之也来了,一副文文静静的乖巧模样,规规矩矩地跟周氏见礼问好。 顾语之这般装模作样的模样,深得周氏之心,毕竟,周氏心里理想的闺女就是长这样的。 周氏又拉着人交代了一番,“凝猫调皮,你给多照看着些,不要让她闯祸。” 凝猫忍无可忍,拉着顾语之就上了马车。她觉得,自个儿这次要是不闯出点祸来,真对不起她娘对她的殷切期盼。 一行马车启程了,马车里的两个小姑娘那躁动又兴奋的心也终于彻底的爆发,一路开启了叽叽喳喳的八卦模式,战斗力十足的一直从开始说到最后,临近傍晚时分马车缓缓停下。 “少爷小姐,青云山庄到了。” 两个说了一路的小姑娘精神头一点都没减,兴奋地跳了下来。 迎面便是一阵清新的风,带着股馋人的果香,两枚吃货顿时就振奋了。 庄头显然已经早早接到消息,凝猫一行刚下车,便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一路领着进了庄子里,就着那抹夕阳,凝猫觉得这山庄景致优美明媚得不像话,远望前后山丘起伏缓和,宛如忽至桃源。田间一片翠绿,处处生机盎然。 庄头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子,一路指着各处山头给她们介绍。 “那处是桃林,晚桃刚好熟了,鲜美多汁,少爷小姐们定会喜欢。” “那处是枇杷,今年的枇杷长得极好,个大儿核小,味道清甜,颇为解渴。” “那处是夏橙,少爷小姐们明日可以亲自去瞧瞧,果子都挂满了枝头,黄灿灿的一片呢。” “那处还有一小片西瓜,这是今年第一次种,成活的不算多,但那些个味道也十分清甜。” “还有樱桃、李子……” 凝猫和顾语之口水都要淌出来了,忍了老半天才勉强忍了回去。 凝猫清了清嗓子,“这些果子,都给来一份吧。”顿了顿,补充,“要快。” () 第98章蛊毒 青云山庄不是一座山,而是一片绵延的山岭群落,春绿满山,夏叶月荷,秋赏红枫,冬日晴雪,景致颇好。当然,更吸引凝猫的,自然是满头的果树。 庄子的西头是果民庄户,东头,便是主人家避暑的行宫,也便是凝猫一行歇脚之处。 凝猫没想到,仅仅是这么一处果园里的行宫都这般通体气派。氤氲夕阳洒下,金碧朱紫的颜色交相辉映,高台小阁,曲廊华堂,就像是迷离虚幻的蓬莱仙山。园中依着山中景致布置,流水蜿蜒地绕着园中小谢流过,浅浅的水中长满睡莲,一派生机翠意。 依次领着进了房间,第一间是萧子渊的,房间布置得十分十分干净利落,没有任何多余的花红柳绿的饰物,显得有些清冷疏淡。 挨着的是景瑞的房间,相似的布局,并无什么二样。 然后那人领着她们拐了一圈,走到另一格局处,便是凝猫的房间,凝猫已经抱着这里的房间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想法了,没想到刚一踏进去,就完全愣住了。 竹窗上所挂着的是粉色薄纱,床前挂着的是粉色的纱幔,入门那架屏风绣的是粉色的梅花,大床上铺着的是粉粉嫩嫩的碎花小被。 卧房东西两面挂着两幅清新的百草图,小几上摆着个瓷白的美人觚,细腰,高圈足,里头插着几朵鲜艳的花儿。 一个错金螭兽香炉袅袅地弥漫着清淡的香气,熏香混合着药香,两者交缠萦绕,形成了一股特殊的味道,有点涩,又有点馨。 顾语之在身后愣了老久,终于反应过来,欢快地去看自己的房间。 然后,凝猫就听到了她的哀嚎声,“小猫!我想跟你换房间!” 凝猫嘴角都要笑歪了,“不换!” 眼下,几人坐在了一个清凉的小厅,而摆在他们面前的是眼花缭乱的各色水果。 两个女孩都才八九岁的年纪,还是一团的孩子气,满眼的都只有美食,都不知道客气两字怎么写,大快朵颐得不要太爽。 反观两位男性,都自持是大男生了,吃相都比她们斯文多了。看到她们吃得一脸的果汁,都忍不住嫌弃地撇过眼去。 吃得差不多了,顾语之终于腾出了说话的嘴,“小猫,你的北辰哥哥可真太偏心了,你的房间布置得那么美,我们的除了干净以外就没啥优点。就连你屋子的门栏窗槅上细雕的新鲜花样都比我们的好看。” 凝猫不雅地打了个嗝,“因为是我的北辰哥哥啊。你眼馋我房间啊,那我就大发慈悲,让你今晚好好参观一下咯。” 顾语之瞧着凝猫这嘚瑟的样子,伸手就在她的胖脸上拧了一把。 后面的几天,凝猫和顾语之就像是脱缰的野马,欢快地在青云山庄里上蹿下跳,上山摘果,下河戏水,骑马奔驰,再或者便是到山上掳了各种新鲜食材,一头扎进厨房里各种捣鼓,这日子过得是好不欢快。 顾语之眼馋凝猫的房间,硬是挤上了她的大床,两个姑娘玩了一天,立马就睡得跟小猪似的憨实。 这般潇潇洒洒,胡吃海喝了三四天,慕容北辰却还是没有来,凝猫不觉有些惦念期盼起来。 顾语之却赶忙摇头,“我还是希望你的北辰哥哥晚些来,他一来啊,我怕是玩都不敢玩了。” “为什么呀?北辰哥哥明明那么温柔。” 顾语之直接眩晕状,她爹口中的辰王殿下,可跟“温柔”这个词没有半点干系! 凝猫没把慕容北辰盼来,萧子渊倒是突然消失了,凝猫问了句,结果她三哥说:“他嫌你吵,说要自己到处转转……” 凝猫顿时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多嘴问这么一句,管他被狼叼走了还是在林子里迷路饿晕了! …… 而在一处雾气萦绕的月牙泉中,萧子渊赤裸着上身浸泡于其中,面上已然蒸腾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眉头锁着,牙关紧要,似是承受着极大的痛楚。 “掐指算来,你体内蛊毒在五月必将复发,为师已去信辰王,他会安排好一些。此次行事凶险,为师不得在前,务必做好充足准备,不可让旁人察觉你的异状,免生差池!” “难怪你师父早在两年前就极力与本王推荐那处庄子,原是打着这处温泉的主意。本王原不想管你这闲事,可既然凝猫想去吃果子,那便顺便把你捎上好了。你好自为之。” 萧子渊脑中纷乱地闪过那些话语,转移着体内那股强烈的痛楚。 辰王虽把话说得轻描淡写事不关己,却也按照太叔凌的要求把一应药材都备妥,给他创造了这处无人能扰的清静之所,也为他遮掩了耳目。 他所中的蛊毒,不能任何人知晓,尤其是黄家人,知道得越多,便越危险。 正在萧子渊觉得自己难受得整颗心脏都要炸开的时候,只听得“砰”一声巨响,一个东西从高空中飞速坠落,直直地砸进了温泉水池中。 朦胧水汽中,萧子渊看到一个人飘在水面上,黑乎乎的一团。 一切都被打乱了,萧子渊只觉头痛欲裂,双手撑着太阳穴,整张脸都痛苦地扭在了一起,他想抓住什么,可却什么都抓不住,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又恍惚。可偏偏,体内却有一个强烈的欲望在窜动着,他不受控制地渴望着…… 当萧子渊醒来的时候,那股头痛欲裂已然消失,只心口一股闷闷的感觉,挥之不去。 蛊虫已经消停了。这一次,比他想象中要轻松许多。 隐隐感觉嘴里的腥味,伸手一抹,竟抹下了一块干涸的血滞。 他流血了吗? 凌乱的片段闪入脑中,温泉中突然掉下了一个人,而他似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扑了上去,咬了一口。 血,他渴望那个人的血!那样浓烈的渴望让他根本难以克制,他也真的没克制住。 萧子渊想到了一种可能,一双眸子顿时闪着异样的光。 他一直在找的那个人,竟然从天而降了吗? 除了是那个人,他想不出还会有其他可能。 萧子渊揉着发疼的脑袋,穿上外衫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 暗卫们见他竟然比主子交代的时间早了好几天出来,不觉都露出惊诧之色。 “出来,我有话要问。”萧子渊喊了一声,声音中带着异样的嘶哑和疲惫。 暗卫一下从暗处现身,“萧公子有何吩咐?” “你们守着的时候,可有看到什么人从里面出来?”他眼眸深沉。 暗卫们都愣了一下,互相对望一眼,认真地摇头,“没有。” “真的没有?”萧子渊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 “属下从未离开此处,亦未曾错眼,别说是一个人,便是一只苍蝇,也休想逃出属下的视线。” 萧子渊只觉愈加蹊跷,面色都凝了几分。 当真没有吗?那他那些错乱的记忆,究竟是从何而来?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角,仿若那干涸的血滞依旧残留不去。 他不信这是他的幻觉,他要找到那个人!无论用什么方式! () 第99章日常 “公子,已经查到了。” 慕容北辰坐在一张黄花梨大椅上,暗青绸袍上绣着的暗金石浮文,黑发如鸦,映衬出他的面色俊朗澄明,气质绝尘。 听了许何非的话,他只轻轻淡淡地吐出一个字:“说。” “萧子渊身中的帝王蛊唯朵曼国独有,此蛊分子蛊和母蛊,母蛊能控制母蛊,且母蛊一旦复苏,子蛊之人便受尽折磨。母蛊之人有性命之忧,子蛊之人亦会就此身亡。表面上看母蛊之人没有任何影响,但实际上,蛊虫一旦复苏,时日一长,便会产生反噬,同样危及性命。据说此蛊一旦种上,要想拔除,那是难上加难。且非要母蛊子蛊互相配合同时进行方可。照这般情势,萧子渊所中之蛊,乃是子蛊。且他们想来是还未曾寻到那身中母蛊之人。” 慕容北辰起先微微讶然,旋即便已经恢复了如常之色。 “朵曼国?”他低低喃着,“最近它,倒是出现得挺频繁。” “需不需要再查一查萧子渊的身份?”许何非问。 慕容北辰摆摆手,“不用。把这件事的消息封闭,不要走漏任何风声。就当是还太叔凌一个人情。” “是。” 慕容北辰起身,掸了掸前摆,“惊云牵出来了吗?” “已在府门候着了。” “嗯,这几天府里便交于你了,除非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不然,不要打扰我。” “是。”许何非心里当然跟明镜似的,没有十万火急的事,他若是去打扰了这位的雅兴,那不是自找死路吗?他可是个惜命的人。 …… 青云山庄的三人组合在这几天里摘过了鲜甜野果掰过了玉米棒子摸过了土鸡蛋掏过野鸟窝还逮过了大肥鱼,可以说天上地下都撸了个遍,这天,她们决定逮只土鸡来尝尝。 景瑞看着被塞到自己手里的抄网,倔强地沉默了半晌,“真的要去吗?” 凝猫:“还是不是我三哥了?” 景瑞:“……好吧。” 于是三人拎起抄网,三面包抄,气势汹汹地朝山上杀去,锁定了一只大肥鸡,快速进入战斗状态。 三人围攻,哪知用力过猛,顾语之义无反顾地扑向了对面的景瑞,咕咚一声,两人脑袋一撞,两人都给撞得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 凝猫无言以对,也无暇理会他们,抡起抄网继续追击。 她一扑,没中。 她再扑,又被它跑了。 大肥鸡慌不择路,一路咯咯怪叫四处乱飞,凝猫追了一路都没追上。 最后,许是大肥鸡也跑累了,凝猫终于逮到一个机会,她一个气贯长虹,气吞山河,一气呵成,轮着抄网朝着大肥鸡狠狠盖了过去。 “咯咯咯……” 大肥鸡再次扑闪着翅膀欢快地跑了。 凝猫则呆愣在了原地,目光呆滞地看着自己手中的抄网,以及抄网下面盖着的那颗脑袋。 那人穿着一身暗青绸袍,身姿如玉树般修长,斑驳的阳光透着树荫洒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泠然生辉,光华流转。即便现在他的头上正罩着一个丑陋的抄网,也没有让他失去半分光彩。 而此人,正用一种澄澈清透的眸光平静地看着她,凝猫快速把抄网一收,嘴巴一咧,狗腿地扑了上去一把抱住他,假装方才的事不是她干的。 “北辰哥哥!你来了啊,我好想你啊!” 慕容北辰绷着一张脸,不客气地把这个黏着自己的肉团子拎开,声音凉飕飕的,“你就是这么欢迎我的?” 这肉团子却拽着他的衣角不放,半是委屈半是心虚,“……那是意外嘛!我怎么知道北辰哥哥会突然出现而且还不躲呀……” “所以全都怪我咯?”呵,他骑马风尘仆仆地赶来,前脚刚到这儿,听说她到这玩来了,便脚不沾地地飞了过来,老远就听到她的声音,特意在这儿等她,未曾想这丫头劈头盖脸地就给了他这么一下! “怪我怪我,当然怪我!都是我的错!”凝猫认错认得虔诚无比,小脸上满是可怜兮兮,边说着,一边又像八爪鱼似的粘了上来,拉着他的衣袖不停摇晃着,格外像只癞皮狗。 慕容北辰低头看到她汪着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心头不自觉就软了下来,但表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她的胖爪子顺着衣袖往下,一下就握住了他的手,这么一握住,她晃得更卖力了。 “北辰哥哥,你不是说过不生我的气的嘛……” 她眼珠子一转,“要不然,你也用那抄网罩我一下?” 她捡起那抄网就往慕容北辰的手里塞,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喏,快来,然后就不准生气啦。” 慕容北辰看着小姑娘这副模样,终是破了功,哼笑一声,“你知我舍不得如此,便故意认错卖乖,当真诚心。” 凝猫闻言一愣,旋即脸蛋又开始泛起了热,声音都不自觉娇软了几分,“哪,哪有啊。” 慕容北辰扔了那抄网,伸手在她的脑袋上揉了一把,愣是把她的头发揉成了鸟窝才收手。 揉罢之后,此人嘴角勾了勾,“如此我便消气了。” 凝猫几乎可以想象自己头上那如鸡窝般的光景,顿时感到了他那股深深的恶趣味。 好吧,你长得帅,你想怎样就怎样咯。 慕容北辰来了之后,顾语之顿时就收了玩心,恭恭敬敬的,半点不敢造次。 第二日慕容北辰要带凝猫上山,凝猫叫上顾语之,她死活都不去,拉着景瑞一脸认真样儿,“我和景瑞哥哥说好了要一起去捉鱼。对不对啊景瑞哥哥?” “……哦,对。” 慕容北辰牵着凝猫就走,还算他们识相,若是真的跟来,他可没工夫分神照看。 景瑞看着自家妹妹被别的男人牵走了,深深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可是,思来想去,自己做什么都起不到任何的作用,于是他心安理得地放弃了那个念头,转而对顾语之说:“去抓鱼吧。” 顾语之一愣,“真的去啊?” 景瑞:“刚才不是说好了吗?” 顾语之:“……那走吧。” “对了,你师兄人呢?怎么两三天没见着了。” “他说他有事。” 顾语之被十万个为什么附体,“怎么没带上你呢?你们不都形影不离的吗?我听小猫说他不认路欸,要是他在山里迷路了或是被狼叼走了怎么办?” “他不让跟……” “哦,那算了,不管他。”这位心宽地已经转移了话题,“咱们去拿工具,一会儿抓了鱼今晚可以做鱼吃,我跟你说啊,这河鱼最是鲜美,炖了吃味道好极了,唔还可以煎了吃,炸了吃。嗳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 “……我都可以,不过最好……” 他到嘴边的“清淡一些”四个字还没吐出去,顾语之便兴奋地接话,“那就好!那今晚就做个香辣鱼,又酸又辣,特别够味儿!怎么样?” “……哦,好,啊……” () 第100章牙印 慕容北辰牵着凝猫信步走着,走到山脚下,他俯身一下抱起了她,凝猫习惯性地伸手一圈,牢牢地圈住了他的脖子。 她正要问什么,慕容北辰的声音便抢了先,“沉了。” 凝猫:……有本事放我下来! “抱稳了吗?” 凝猫整个人都趴在他肩上,不想说话。 慕容北辰轻笑一声,“抱稳了。” 下一秒,她便觉得身子凌空而起,扑面而来的是清冽的凉风。 她飞起来了。 他轻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凝猫,睁开眼睛看看。” 凝猫缓缓从他肩头抬起头,一瞬间顿时被眼前的情景惊住了。他们就立在这一片林子的最高处,放眼望去,整个庄子都尽收眼底,满眼的春色,叫人心神荡漾。阳光铺满了叶上梢间,风吹浪涌,仿佛翻滚着层层的金箔,到处都闪烁着跳跃的金斑。 真的美极了。 凝猫正沉醉期间难以自拔之时,他倏而一个飞身,他们又以极快的速度飞离了那叶尖,凝猫一声惊呼,下意识地愈发搂紧他,这人却从胸腔发出一声愈加低沉的笑。 凝猫顿时就有些委屈了,他故意吓她!都不提前打声招呼的! 正在凝猫生闷气的时候,他的手轻轻在她背上拍了几下,声音在耳畔响起,温柔得不可思议,“别怕,睁开眼睛看看,喜不喜欢。” 凝猫一下就被蛊惑了,马上就忘了生气,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却见两边的景色像是会动似的一帧一帧地往后移,耳畔是混合着果香的风,吹起她的头发,吹开薄薄的裙摆,凝猫满眼都是这广袤的大地,仿若一瞬之间便天人万物合一了。 以前她也被他抱着飞过,但这次的感觉却大不相同,她觉得整颗心一下就开阔了起来。 她大胆地松开他,张开了双臂去拥抱这满怀的风,慕容北辰收紧了她腰上的手,眼中不自觉地闪动着笑意。 凝猫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得开怀畅快。 “北辰哥哥,我太开心了!” 慕容北辰略带低沉的笑声在她耳边响起,“嗯,开心就好。” 那天,慕容北辰带着凝猫飞遍了整个庄子,她的笑声也洒满了整片天空。 …… 第二天,萧子渊终于回来了,脸色有些苍白,整个人都看着不大精神,凝猫揶揄了他几句,“迷路都迷出新境界了,不过还能全须全尾地回来,还不算太糟。” 萧子渊只掀了掀眼皮,看了她身旁的慕容北辰一眼,没说话进了房间。 凝猫觉得他有点怪怪的,转头问她三哥,“他怎么了?”竟然没跟她拌嘴。 景瑞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慕容北辰语气淡淡地说:“可能是迷路迷得太累了吧。” 凝猫一听,好像挺有道理。 晚上,在大家都睡下的时候,萧子渊却敲响了慕容北辰的房门。 慕容北辰颇为闲适地拿眼睨他,“倒也没有你师父说得那般凶险。” 萧子渊抿了抿唇,“我想请殿下帮我在庄子里找个人。” 慕容北辰扬了扬眉,“找什么人?” 萧子渊却迟疑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那人身上有一个牙印。” 慕容北辰手指轻叩扶手,“牙印在何处?” 萧子渊又顿了顿,“不知,许是在肩头。” 慕容北辰鼻子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哼声,“所以你是让本王的人把每个人的衣服扒了检查肩头有没有牙印?” “我必须找到他!”萧子渊的声音带着一股坚决和执拗,慕容北辰眸光定定看他半晌,旋即语气淡淡,“人可以借给你用,但本王不想听到任何动静,本王丢不起这个人。” 萧子渊恭恭敬敬地对他作了一揖,“多谢殿下!” 然后,慕容北辰的暗卫们就都郁闷了,他们家主子把他们拨给了萧子渊,而萧子渊却给了他们一个十分变态的任务:统计庄子的人头,然后每个晚上潜入人房里扒衣服看人肩头有没有牙印! 这个活儿可真是个变态又叫人欲血喷张的活啊! 他们的专业技能还是很强的,虽说这活有些欲血喷张,可人还是压着鼻血做了下来,还悄无声息,人不知鬼不觉。 可是最后却好死不死地出了事故,有个不长眼的,竟然!竟然!竟然!想对黄家四小姐下手! 卧槽这人是多么的不长眼啊!更过分的是,你不长眼就算了,悄悄地看一眼香肩神再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也就算了,可你为什么就把人惊醒了呢!惊醒了这位,意味着把他们的正牌主子也惊醒了啊!然后,他们就要完蛋了啊! 那位不长眼的也很无辜,我进的明明是那位顾家小姐的闺房啊!我掀的明明是顾家小姐的被子啊!我看的明明是顾家小姐的香肩啊!谁踏马的知道黄家四小姐会睡在里头!还更踏马的一碰就醒一醒就叫啊!叫的还踏马是“我正吃着猪肘子呢!别吵!” 然后,暗卫小哥就懵逼了,紧接着,正经的顾家小姐就醒了,来了一声河东大狮吼,再紧接着,大伙儿就都醒了。 然后现在,慕容北辰的脸色很阴沉,萧子渊的脸色也很难看,景瑞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儿去,顾语之则完全被吓懵了……任谁一睁眼看到一团黑影都要吓出一身鸡皮疙瘩。 而凝猫却是最迷糊的那一个,这泰半的人都因为担心她黑了一张脸,她还迷迷瞪瞪地怀念梦中的那个猪肘子。 那个因为懵逼一时忘了反应最后被逮住的暗卫此时已经心如死灰。 慕容北辰发怒了,后果十分严重,他声音冷冷的,“滚出去自己了断吧!” 解决了这么一个,慕容北辰的目光又冷冷地扫过萧子渊,那眼神,当真冷得几乎能凝成冰渣子,萧子渊神色微暗,什么都说不出来。 凝猫第二天又从顾语之那里重新直播了这整件事,这才清醒了些,可她却像是少根筋似的,一脸不在乎,“人不是抓住了吗?没事啦。” 顾语之就心塞了,现在她晚上睡觉都有些怕怕的好吗…… 因为那件横生的意外,后面的几天慕容北辰一直都阴着一张脸,原本就对他退避三舍的顾语之更是不敢惹他,拉着景瑞就逃得远远的。 凝猫第无数次向慕容北辰强调自己没事,可这位的脸色去还是不大好,还得她哄着。唉,真是越来越像小孩子了。 () 第101章厨艺 两天后,他们的暑假之旅正式画上句号。 两个女孩都晒得黑了一圈,周氏一见着女儿,顿时就是一副不想认的样子,上手掂了掂,更不想认了。 当着慕容北辰的面,周氏啥都没说,但凝猫却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那股熟悉的嫌弃。 晚上,见着了久别重逢的老爹和大哥,她爹拍了拍两个男孩子的肩头,“黑了些,不过黑了好,看着结实。” 轮到凝猫这儿,顿了顿,“我闺女,怎么变丑了?” 好吧她承认她黑了胖了丑了,行了吧。 凝猫瘫着一张脸,“爹,垃圾堆里没少捡孩子吧。” 黄天仕哈哈笑了起来,周氏在一旁插刀,“都怪你爹眼神不好,不然还能捡个更好看的。” 在场的几人都无耻的笑了,景瑜也弯了弯嘴角。 凝猫羞愤交加,感觉这个世界没有爱了。 景瑜上前拍了拍凝猫的脑袋,“爹娘眼神果真不好,凝猫明明长高了,抽条了。” 凝猫顿时就紧抱这个战友,对着那对疑似非亲生爹娘哼了一声,“还是大哥最好。” …… 假期结束,又要开始上学了。 整个暑假玩得太欢快,所以现在凝猫又换上了假期综合症,四个丫鬟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凝猫从床上折腾起来。 她打扮妥当坐到餐桌上的时候,那两位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一连一个星期,凝猫都还没回复正常的起床功能,每每哈欠连天,还总是姗姗来迟,总要另外两个等她。 凝猫以为依照萧子渊的尿性,不超过两天定要损她一损,却未想,他竟收了性子,什么都没说,偶尔凝猫刺他几句,他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毒舌了。 凝猫一脸的疑惑,生怕他这是在憋坏水,瞅着机会再报复她。 凝猫把自个儿的这个念头跟他一说,他抛给了凝猫一记“削魂”的眼神。 “不要想太多,我只是突然觉得我的人生不应该浪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上而已。” 凝猫成功地自打了个嘴巴。 凝猫依旧顶着“才女”的名头接受着大家的目光洗礼,且继续安安稳稳地飘荡在班级的中下游。 慢慢的,大家都看出了名堂,这位才女,相当的接地气。 凝猫美其名曰:“本才女这是走下神坛,不行啊?” 顾语之不怕死地说:“行行行,你长得胖你说了算。” 然后,她受到了凝猫一通粉拳伺候。 上学进入正轨之后也没那么难熬了,一眨眼的功夫,时间就溜走了,随着天气一天天热了起来,大伙儿的衣裳也越穿越清凉。 夏天简直是胖子的天敌,因为这种时候,全身的膘肉根本无处可藏。 幸亏凝猫的个头也在不停地往上窜,那全身的肥肉终于得到了一点点的拉升。 顾语之没长个头很不开心,便坏心眼地打击凝猫:“长高了又怎样?以前你是个圆滚滚的球好歹还称得上可爱,现在变成了拉伸变形的大圆柱,还不如不长呢!” 凝猫:……好想打人。忍不住了,所以最后,顾语之又为自己的口无遮拦付出了代价。 顾语之嘴馋的毛病一直没改,眼下天气热了,她却依旧没个节制,贪嘴吃了好些香酥的饼干,最后吃出了满嘴的溃疡,说话都不利索了。 她可怜汪汪地看着凝猫挡着她的面大快朵颐,口水都快淌出来了。 第二天,凝猫拿出了个小瓶子递到顾语之面前,“喏,这是我三哥给你调的药粉,往嘴里喷一喷。” 顾语之一脸惊喜,“你哥哥可比你厚道多了。” 凝猫嘚瑟得不得了,“羡慕吧,可惜有人没有哥哥。” 顾语之:…… 景瑞的药效果很好,三天的功夫,顾语之的溃疡便好了,当天她就带来了两大瓶子的酥炸小鱼,那焦黄的鱼儿,即便隔着瓶子,凝猫也能嗅到那股酥香! 凝猫伸出胖爪子就要去拿那瓶大的,被顾语之一下拍了回去,“只能吃这瓶小的!这是给景瑞哥哥的!” “小鱼,你把自己炸了送给我三哥是几个意思?”她扬着眉,一脸不怀好意的笑。 顾语之就着她的手臂就拧了一下,“我娘亲说了,要礼尚往来!这是给他的谢礼!” 凝猫依旧眼馋,“我三哥不爱吃这些香的辣的,他吃了就得闹肚子,你给他,到最后也是进我肚子。” “谁说的?上次我们去抓鱼,后来我做了个酸辣鱼,比这辣多了他吃得眼睛都不眨一下。我问他喜不喜欢酥炸鱼,他都说喜欢呀。” “是吗?”凝猫一脸怀疑,“奇怪,可他在家从来不吃这些。” 顾语之洋洋得意,“那是因为你们家的厨子做得不好吃。” “谁说的!我家的厨子厨艺可好了,八大菜系无一不通的!” 于是,话题不知怎的就跑偏到凝猫的厨子厨艺究竟好不好的问题上,两人争得不相上下,直到中午散学了都没争出个高下来。 两人便一边走一边争,争着争着就到了书苑门口,顾语之捧着那罐酥炸小鱼,对着景瑞便道:“我们让景瑞哥哥来评判好了!” “……啊,什么?”景瑞一脸茫然。 “你说,是我做的鱼更好吃,还是你家厨子做的更好吃?” 凝猫也一脸期盼地望着他,“三哥,你要实话实说!” “……哦。我觉得……” 望着两个姑娘亮晶晶的眼睛,景瑞卡壳了。 萧子渊无言地看着她们一眼,不知道她们究竟又是哪根筋不对,又开始纠结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顾语之把那罐酥炸小鱼塞到了他怀里,“喏,这是我送你的。上次你不是说你爱吃吗?” 景瑞捧着被迫塞到自己怀里的东西,那上面还残留着女孩的温度,手心不自觉便被暖了一下。 “呃……还是小鱼做的,好吃些吧。” 话音刚落,顾语之便嚣张地笑了起来,凝猫却已经一脸控诉地瞪着景瑞。 景瑞摸了摸鼻子,家里做的鱼,他没吃过呀……所以,也不能算他说谎吧? 凝猫再次感到无爱,灰溜溜地上了马车,而景瑞上了马车后,便感到了对面他师兄那别有意味的目光。 “我怎么不记得你什么时候爱吃这些了?” 景瑞顿时觉得怀里的这罐小鱼有点烫手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莫名其妙的,那丫头就以为他喜欢吃鱼,然后就热情四溢地给他介绍各种吃法,热情到他不忍心戳破,所以现在…… “看着不错,你既不爱吃,不若我替你解决?” 景瑞下意识就捂紧了,“不用,我现在挺爱吃的。” 萧子渊扬了扬眉,嘴角微微含笑,却也没再说什么。 () 第102章泼皮 七月尾巴来临,天气也热到了顶峰。 古代是按照农历计时,所以农历的七月,便相当于现代时候新历的八月,那是热中之热。 对于谁做的鱼比较好吃这个问题,凝猫一直耿耿于怀。于是,在旬假的时候,她硬是把顾语之请到了家中,让厨子给做了一桌的全鱼宴。 顾语之吃了之后,脸色顿时就变了,哎呀妈呀!简直太好吃了!以前她真是夜郎自大啊! 这下凝猫欢喜了,开始得意洋洋起来。 顾语之却很泰然自若地把这个黑锅甩给了景瑞,“我之所以会有这样自大的想法,一切都是因为景瑞哥哥!肯定是他的舌头有问题,不然怎么会睁着眼睛说瞎话误导我呢!” 景瑞:……他真的好无辜啊! 下一个假期“授衣假”在九月,凝猫掐着胖爪子算了算,还有一个月又可以放假了。 人一旦有了目标之后,日子就过得特别特别的快,就像现在,她每天都倒计时着,觉得念书的日子一点都不难熬了。 上课之余,每天和顾语之吃吃零食,你损我胖,我损你矮,相爱相杀,不死不休…… 然后,授衣假就来了。 自从放假之后,凝猫就没再见到萧子渊,一问才知道,原是有人慕名而来请他去看病去了。 那些人看中的是五鬼神医,但奈何逮不到神医,只能逮个神医的徒弟充数了。 萧子渊这一去,一直到授衣假快结束的时候才回来,这次回来还不止一个人,身后还多了个小泼皮。 那个小泼皮穿着破衣烂闪,敞着怀,里头油脂麻花已经分不清颜色。脸上脏兮兮的,几乎辨认不出本来的面貌,脚下是一双破了好几个洞的烂鞋,十个脚趾头有六个嚣张地露在外面,一个比一个脏。 萧子渊回来的时候都没好意思走正门,可即便是走了后门,还是没逃过门房的小厮八卦的问话,“萧公子,这个是……” 萧子渊轻咳一声,“他是跟我一起的,放他进来。” 门房的小厮们,顿时更惊疑了……以前怎么没听说萧公子有行善施德的爱好? 小泼皮一路跟着他,东张西望,贼眉鼠眼,加上这一身的装扮,更引得丫鬟小厮们纷纷侧目。 别人在看他,他可半点都不示弱,直愣愣地就瞪回去,半点都没有因为自己全身的污秽感到羞愧。 小泼皮正专心地瞪着旁边那小丫鬟,不料前头的萧子渊突然就停了下来,他一下就撞了上去,萧子渊的后背顿时印上了一团乌黑。 萧子渊的眉头顿时皱了又皱,他感觉自己后背被他撞的那一处浑身都不舒服了起来。 他还挺嚣张,“你大爷的,停下来干嘛不提前说一声!” 萧子渊一记冷眼扫过,小泼皮这才喏了喏,气焰也矮了下去,“我这不是怕撞疼了您嘛,瞧把您的衣裳都弄脏了。” 萧子渊已经能想象自己衣裳后的乌黑,他忍了忍,忍住了没跟他计较。 “待会儿回到我住的院子,你给我老老实实洗澡!不然我就把你扔出去!” 小泼皮立马举手,“那你现在把我扔出去吧!” 萧子渊冷笑一声,“好啊,扔出去前,先把你的手脚给剁了!” 小泼皮顿时就怂了,“那,还是算了,嘿嘿嘿……” 萧子渊一甩袖子,转身继续往前。而他身后的小泼皮立马就对着他的背影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 行至花园,小泼皮瞧着桃花开得不错,伸手就一路摘着,没一会儿,他手上已经摘了满怀的桃花。 这人破坏了景致还没有自知之明,低头挑着怀中的桃花,花型不够漂亮的不要,颜色不够艳的不要,枝丫长得不够端正的不要,最后一路扔过来,来路便已经满是桃花,黑乎乎的手中就只握着三株漂亮的桃花,一脸得意的笑。他的眼光就是好。 凝猫本是在花园里散步消食来着,然后就看到了这画风诡异的组合。 “萧子渊……” 凝猫喊了一声,萧子渊的脚步顿住,后面的人再次撞了上去,撞得鼻梁生疼,萧子渊背后那一团污渍更浓墨重彩了。 “你大爷……您怎么又停下了呢?可别把您撞疼了,呵呵,呵呵呵……” 萧子渊转身看向凝猫的方向,可一眼就望见来路那丢了一地的桃花以及这人手中那一捧罪证。 一股怒意劈头盖脸地就涌了上来,他抬手就要给这人一点教训,下一秒,这赖皮把满捧的桃花旺他面前一塞,“送给您的,喜不喜欢!” “你……”萧子渊觉得自己的牙根正在咯咯作响,“信不信我……” “我错了!”小泼皮截断了他的话匣,铿锵有力地认错,“我看着这桃花开得漂亮,所以才没忍住摘了些,我是想送给您的,您看,这桃花这么漂亮,跟这么风度扁扁的您最是搭配,对不对?” 萧子渊脸都气绿了。你才风度扁扁! 凝猫已经走了过来,说实在的,她看到萧子渊被气成这样,心里真的没忍住偷偷地暗爽。 不容易啊不容易,这么毒舌犀利的人,竟然被这么一个小叫花子制服了。 “他是谁呀?” 那小泼皮立马就讨好地对凝猫笑着,“我叫陆七。” 他嘴该甜的时候特别甜,“小姐你长得可真好看,跟瓷娃娃似的。” 凝猫脸红了一下,正待说几句谦逊的话,萧子渊便已经打断,“他上次还跟我说他叫武六,现在就变成了陆七,下次是不是又换成戚八了?他说的话真实性有待考证,别当真。” 凝猫顿时就愣了一下。 小泼皮挠挠头,“名字这种东西打什么紧,五六七八挺顺口的,你们随便叫好了。” 凝猫对眼前这位造型别具一格的小哥顿时就生起了十二分的好奇,实际上,她好奇的是萧子渊为什么把他带了回来。 “你们,是什么关系?” 萧子渊还没开口,小泼皮就机灵地道:“这位大侠见我可怜就好心收留我啦。” 是……吗?凝猫一脸怀疑。 萧子渊却不愿多说,手中桃花一扬,啪一下就打在了小叫花子的肩上,“别废话,走!” 小叫花子眼中明明闪过一丝敢怒不敢言,临走前还不忘冲凝猫吱牙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小姐你长得真的好看,我从不骗人的。” “啪”一声,又一下甩了过去,小泼皮脖子缩了缩,不敢再有半分迟疑和废话,乖乖听话了。 凝猫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这两人,真怪。 () 第103章洗澡 毫无疑问,萧子渊和那小泼皮一路回到听雨阁,依旧回头率十足。 听雨阁的小厮也是一副不大敢相信的模样,把眼睛揉了又揉,那脏兮兮的小泼皮依旧在那杵着,还学着他们的样子把眼睛揉了又揉,最后冲他们吐了吐舌头。 “去烧水,要多。再去找一身衣服,照着他的身量。” 一二三四听愣成了一排,最后那小泼皮双手叉腰狗仗人势地喊了一声,“没听到啊,还不快去!” 萧子渊回头又瞪了他一眼,他立马就换了副嘴脸,嘿嘿地笑了起来。 萧子渊不想再多看他这副嘴脸一眼,只冷冷抛下一句话,“给我洗干净!不然,我不介意找几个人帮帮你!” “好嘞!小的遵命!” 萧子渊转身就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他要把这身衣裳换了,简直不能忍。 萧子渊一走,那小泼皮顿时就吱了吱牙,揉了揉方才被他甩了两鞭的肩头。他大爷的,下手那么重!可疼死爷爷了! 萧子渊进了自己的房,耳边响起了那小泼皮吆五喝六的声音,“看什么看?没看过你爷爷啊!” “萧大爷让你们烧水,还不快些!” “这就是你们给本爷爷找的衣裳?真太丑了!还不如爷爷我身上这一件呢!换一件!” “本爷爷都进来老半天了,怎么都没人给爷爷端杯茶?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真太不像话了!” “唉你个死鹦鹉,你骂爷爷什么?骂爷爷脏?看爷爷我不拔光你的鸟毛!” 萧子渊额角抽了又抽,忍无可忍,“砰”一声推开门,便见那泼皮正拿着不知从哪儿掳来的棍子正追着大狗子满院子跑,一边跑一边骂骂咧咧,院子里那几株杏花树也被他打得凋零满地,满院子的人都深深的震惊了。 “小泼皮!” “到!”小泼皮像被施了定身咒,一下就定了下来,身子站得笔直笔直的,一副接受检阅的模样。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剁成人彘!” “人彘是什么?”小泼皮顺口问。 萧子渊气炸了,“试试就知道了!” 他马上就怂了,“还是不要了,呵,呵呵呵……” 满院子的丫鬟小厮都给这边的动静吸引了过来,景瑞也慢腾腾地从书房走了出来,一脸莫名地看着院子里那位新成员。 不得不说,这小泼皮看人那是相当有眼力见,一瞅见景瑞的装扮,立马就慧眼识珠,晓得是为主子,他马上就狗腿地吱牙一笑,要是他身后有尾巴,那一定摇得十分欢实。 景瑞被他白森森的牙齿和那黑乎乎的脸震了一下,转头向萧子渊,“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萧子渊冷静了下来,声音依旧冷冷的,“一个小泼皮,随手捡的。” “哦。师兄真有爱心。”景瑞夸得真心实意,萧子渊却是额角一跳,如果可以,他真不想要这样的“爱心”! 小泼皮被塞进了洗浴房,只两盏茶的功夫,小泼皮就出来了,身上松松垮垮地套着一身蓝色布衣,对着萧子渊谄媚一笑,“爷,小的洗好了。” 萧子渊抬眼看了他一眼,就没再看第二眼,手一指净室的方向,“再给你一次机会。再给他换一通水!” 小泼皮委委屈屈地又进去回炉重造,没一会儿他又兴冲冲地跑了出来,“这次可以了吗?” 萧子渊这次连话都懒得对他说了,只转头对着一二三四听道:“你们四个,帮他一把。” 小泼皮顿时就萎了,“不用不用,我自己洗,我一定能洗得干干净净!” 在萧子渊冷若冰霜的目光下,小泼皮又栽了进去,这一次,他足足洗了半个时辰。 他垂着头走了出来,好似自己洗了这么一通十分委屈一般。 头发洗得干干净净,乌黑亮泽,露出的脖颈一片泛红,想来是被用力搓过了。一走近,便带着一股香胰子的清香。总算能闻了。 “抬起头来。” 他背脊顿时一挺,站得笔直,脸也抬了起来。 乍见眼前出现的这张脸,萧子渊怔了怔。 就像是变魔术一般,起先满是污垢的面颊现在干干净净,甚至还透着一股粉扑扑的颜色。整张脸显得清秀极了,好看得竟有些雌雄难辨的味道。 小泼皮站了半晌,也没见萧子渊赏句话,不觉摸了摸脑袋,“爷,小的这次可洗得很卖力了,还不成吗?” 萧子渊回神,“勉强过关。” 小泼皮快速地翻了个白眼,萧子渊的声音又凉飕飕地飘了过来,“眼睛不舒服吗?需不需要我帮你看看?” 小泼皮立马堆满了笑,“不不用,呵呵呵……” “好,那现在就来回答我的问题,若是你有半句虚言,就……” “就把我砍成人彘扔出去!”他已经顺溜地接了话。 萧子渊哼了一声,“你倒是挺有觉悟。那么,你的名字,真名。” “陆七。” “我要真名!” “陆七……七!刚刚少说一个字……真的!据说我是七月七出生的,我觉得叫得累人,所以就省了一个七。这次是真的!绝对没说谎!我以我的良心发誓!” 萧子渊黑亮的眸子冷冷看了他半晌,“为什么会在青云山庄?又为什么出现在月牙泉?” “我在那里做了两年长工了,你把我要回来的时候一定调查过了吧。月牙泉……我偶尔回去洗澡。” 萧子渊立马想象了一下他没洗澡时候的模样,心里一阵恶寒,“你也会洗澡?” “当然!”陆七七应得铿锵有力,“半年洗一次。上次你们去庄子里,所以我不用干活,就想着去洗个澡咯,没想到被你咬了一口,疼死你爷爷了,我是说疼死小的了……然后我就从后头爬树溜了。” 萧子渊想到自己在他身上咬的那一口,胃里顿时一阵翻滚。 勉力压下那股翻滚,他又问道:“那为何我每次去月牙泉,你都在洗澡?你不是说半年洗一次吗?这才隔了三个月。” 陆七七答得理所当然,“因为上次还没洗就被你咬了啊。” 还没洗就咬了,还没洗,没洗,咬了,咬了…… 萧子渊脑中就回荡着这几个字,胃里顿时又翻滚了…… 陆七七还一副十分天真的模样,“爷,您怎么了?” 他怎么了?他只想拧断他的脖子! 又压了半晌,萧子渊再次开口,“你从哪里来?当初为什么在青云山庄做长工?” 陆七七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以前闹饥荒就逃来京城了,之前一直都在街上乞讨,后来被那些可恶的叫花子欺负,就流落到了庄子里。我说的都是实话!没有半句假的!” “那你以前身体可曾有过什么异状?比如胸闷,难受。” 陆七七点头如捣蒜,“有的有的!经常这样!” “当真?” “当然当真!我饿的时候就经常胸闷难受,可难受了,恨不得吃土啃树皮!可怜的我经常挨饿,所以就经常胸闷难受。爷你也挨饿过吗?” 萧子渊:…… 压下脾气,耐心问:“除了挨饿的时候,还有什么难受的时候?” 陆七七:“吃树皮的时候,也挺难受的。” 萧子渊:…… () 第104章太蠢 陆七七横空出世,开始跟在萧子渊的身边,做起了他的小侍从。 第一天。 “陆七七!” “你大爷的!别吵老子睡觉!”倚在房间一角酣睡的陆七七张口就骂。 下一秒,一个东西直直地飞了过来,正中脑门,陆七七顿时清醒,睁眼,便见天色已经亮了,萧子渊穿着件中衣坐在床边。 陆七七一秒变狗腿子,“爷,您叫小的?” “伺候穿衣洗漱。”萧子渊声音冷冷的。 陆七七清秀的脸上写满了瞌睡虫,可他却依旧摆着一张笑脸,“爷,这大好的时光您怎么不抓紧时机多睡会儿,起那么早多可惜啊。” 萧子渊懒得开口,只一记眼神,陆七七就软了。得,您是爷,您说了算。 陆七七把萧子渊的衣裳抱了过来,然后随手就挑了一件往萧子渊身上套,他太高,陆七七有些够不到,一个没掌握住力道,整个人就往他后背啃了去。 那一口啃得可真不轻,陆七七觉得自己的牙口一阵生疼。 而被他啃的那位,脸都黑了。 “陆七七!” 肇事者一溜烟就逃了。 第二天。 陆七七狗腿地给他梳头,一边梳一边夸,“您这头发长得可真好!黑得跟乌鸦似的!” 然后,萧子渊的脸就也黑得跟乌鸦似的了。 陆七七又继续夸,“您长得可真俊,都快赶上我了!” 萧子渊嘴角抽了抽,所以他应该感到很荣幸吗? 他梳着梳着,突然凑到萧子渊的面前,盯着他的脸看得专注而认真,萧子渊正想一巴掌把他扇走,他就悠悠地开口,“我一直以为我只喜欢女的,可遇到了您,我突然就动摇了。” 萧子渊要扇他的动作就是一僵,一张脸像是涂了染料似的,怎一个五彩缤纷了得? 陆七七突然就发出一声爆笑,笑得前仰后合,肆意张狂得叫人牙痒痒。 “哈哈哈哈哈哈,你竟然当真了!简直太蠢了!” “陆七七!” 肇事者一溜烟又跑了,这次跑得比兔子快多了。 第三天,黄家人都知道了陆七七的存在,但他却没正式的亮过相,周氏笑眯眯地问起,萧子渊语气如常,“他啊,之前在庄子里做惯了,现在闲不下来,正在院子里除草呢。” 一旁的景瑞不觉看了自家师兄一眼,然后又默默垂下了头,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听雨阁中,陆七七一边拔草,一边在心里默默地给萧子渊扎小人,同时,还一边不停地打嗝。 萧子渊吃罢早饭慢悠悠地在府里逛了一圈,待消食消得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地踱回了听雨阁。 陆七七看到他,前一秒还一脸怨愤的脸顿时就笑开了花,“爷嗝,您回嗝,来了嗝。您看嗝,我这嗝,草拔嗝,拔得这么认嗝,认真,您嗝,什么时候嗝,把那个嗝,解药给我嗝。” 萧子渊掏了掏耳朵,“你说什么?断断续续的,我听不清。” 陆七七:…… 他一双脏兮兮的手利落地巴上萧子渊,拽得萧子渊的衣裳非常顺利地染上一层污渍。 “爷,小嗝,小的错嗝,错了嗝,以后再嗝,也不敢了嗝。解药嗝,就给嗝,小的嗝,吧……” 萧子渊眉头就是一皱,想甩开这只脏手,可他却扒得十分紧,竟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 “松开!”萧子渊沉声喝道。 陆七七身子抖了一下,可却依旧巴着不放,“解药……” 陆七七不仅不撒手,还不知死活地扯着他的衣袖往自己脸上擦。 他的脸上沾满了泥土,像只大花猫似的,眼下他双眼泛红,眼中竟真的映着盈盈水光,颇为可怜。 陆七七心里叫苦啊!他能不可怜嘛!昨晚上被萧子渊下了药,一整个晚上都在打嗝,根本半点觉都没睡! 他用了各种土办法都没让自己止住打嗝,最后只得去敲萧子渊的门,他奶奶的他竟然在门上涂了东西,他一碰就痒。于是,陆七七就忍了一个晚上,然后第二天就被发配来拔草了。 萧子渊说:“拔草是一件十分能陶冶情操的活儿,你要好好干,把你那污秽的思想好好涤荡干净!” 陆七七彻底的败了。 陆七七瞅准了萧子渊爱干净,这一下巴上了就再不松手了,原本只想扯着他的袖子在脸上擦一擦土,最后想想自己这么可怜,眼泪就真的流了下来,然后顺便擤了一口鼻涕。 萧子渊觉得自己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他,竟然用他的袖子,擤!鼻!涕! 陆七七一边完成那些动作,一边呜呜咽咽,连连认错,认错中还不乏威胁,譬如你不把解药给我我就继续擤鼻涕以后还在你的房间里到处都抹上我的鼻涕让你一伸手就摸到我的鼻涕一抬脚就踩到我的鼻涕张口吃的东西也有我的鼻涕闻到的全都是我的鼻涕让你被我的鼻涕全方面包围云云。 萧子渊:…… 虽然他一边说一边打嗝,但那么恶心的话萧子渊还是听懂了,他觉得自己的胃有点翻滚,方才的那股怒意一下被更加浓郁的恶心所覆盖,他现在,只想甩开这个人! 萧子渊往怀里一摸,甩出一瓶东西,“拿去!” 陆七七就像是嗅到美食的小狗,欢快地撒开萧子渊的袖子就往那瓶东西的方向跑去。 萧子渊则逃也似的落荒而逃,再不想回头看那恶心玩意儿一眼。 凝猫和景瑞两兄妹把方才的那一幕看在眼里,两人眼中都是一个惊疑不定。 凝猫:那个脏兮兮的小叫花子竟然长得这么好看?以及,原来完胜萧子渊的法宝在这? 景瑞:长得这么好看的小叫花子,竟然这么脏兮兮?以及,突然感觉到处都幻化成了他的鼻涕的怎么回事? 而辰王府中,慕容北辰在书房看公文,许何非便进来回禀了这件事。 慕容北辰扬了扬眉,把公文放下,“果真让他找到了人?” “人是在月牙泉逮住的,萧子渊和他有感应,应是错不了,要不然,他也不会费心把那人带回黄府。” “可巧,两次他去月牙泉那人都在,还这么轻易就让他逮到了。”慕容北辰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别样的意味,唇角微勾着。 许何非一愣,“公子是怀疑这人的来路目的?” 慕容北辰轻叩着桌面,淡声道:“本王对萧子渊可不想操这闲心,但他既然把人带进了黄府,而且太叔凌不在又行踪不定,萧子渊难以联系上他,这人怕是要在黄府待上一段时间,那本王就不容许出任何岔子。” 许何非不觉微勾唇角,凡是牵涉到凝猫,他家殿下总是这么紧张。 “公子放心,属下自会对此人好生调查,绝不会叫凝猫出半点纰漏。” 许何非直截了当地就点出了慕容北辰的心思,他不觉抬了抬眼皮,眼神凉凉的。 他家公子傲娇了,许何非识相的啥都没多说,赶紧告退了。 () 第105章闯祸 因为陆七七的超级无敌鼻涕神功,萧子渊没再找他麻烦,当然陆七七也识相地没再去招惹他就是了。 转眼就到了开学的日子。 提前几天,周氏就给他们张罗好了新衣以及上课所用的一应书包文具,也在三人耳边提醒着他们假期余额不足,赶紧收起假期模式,其中的重中之重就是凝猫。原本天气还暖和时,她闺女就总喜欢赖床,现在天气日渐凉了,她闺女赖床更是有股连绵不绝的洪荒之力,她可不能再继续纵容,不然因着闺女一人,连累大家都迟到,传出去那才真是笑话。 于是周氏放下了狠话,第二天凝猫要是不按时爬起来,她就亲自来掀被子! 凝猫被重点关照了,心里已经毫无波澜。被子等你来掀。 这天上学本没有什么不同,但凝猫一路上都听得陆七七那清脆又聒噪的声音。 “爷,这马车真漂亮!我没想到我有生以来竟能坐上这么好的马车!” “原来没我的位啊,真小气。” 看看随行的另外一个,人都是走路的好吗? 没一会儿,他的声音又蹦了出来,“爷,我聪明机智地坐前头来了,哈哈哈。” 他对那车夫指手画脚,“你的驭车之术不行啊!换你爷爷来!看你爷爷我怎么带你们驰骋纵横!” “陆七七!” “叫你爷爷做什么?”吆五喝六的声音,带着雀跃与飞扬。 一声响亮的“啪”声,陆七七“哎哟”了一声,前一秒还跋扈飞扬的声音一下就谄媚了起来。 “爷,您叫小的做什么?” “给我进来!” “欸,好嘞!小的就知道爷最体恤下属,一定不会舍得让小的在前头吹冷风,更不会叫小的一路走过去,嘿嘿。”那股子雀跃和狡黠压得压不住。 驾车的小厮:…… 在下头走着的一听:…… 明明他们才是老员工,为什么享受不到新福礼? “信不信我马上一脚把你踹下去?” 那头,陆七七没声儿了。 凝猫觉得好笑,这人,似乎跟萧子渊命里犯冲啊。可神奇的是,萧子渊这厮,竟然没换掉他,还把他调到自己跟前伺候。莫不是他有自虐倾向? 凝猫把脑袋搁在马车旁的透明玻璃处望外瞧,这一瞧,就看到了旁边那辆马车上另外一颗脑袋。 他眼睛睁得圆溜溜的,灵气中带着一股慧黠。一张脸上满是兴奋,像个好奇的孩子。嘴巴一张一合不知在说什么,但丝毫不影响他向凝猫传染那股兴奋和激动。 他看到凝猫,眼睛就亮了一下,伸手拼命对她挥着,凝猫不觉失笑,也伸出小爪子对他挥了挥。 两人正待有进一步的交流,那头的脑袋就被扯了下去,唰地一下,帘子被拉上了。 虽然没见着,但凝猫完全可以想象马车里的场景。 结果第一天上学,陆七七就做下了一桩丰功伟绩,上课时,别人家的小厮都安安分分地在下人房候着,冷了就递个暖庐,热了就换件薄衫,但绝不会私自进到课室,去搅和自家少爷上课。 这天刚好就有场健体课,也就是现代的体育课,大伙儿都出了课室去了操场,陆七七瞅着萧子渊不在,便像脱缰的野马一样窜了出去。他大摇大摆地在书苑里晃荡,晃着晃着就晃到了斋长的办公区,又晃着晃着,晃到了办公室旁边的那棵李子树上,动作娴熟地开始偷果子吃。 这人偷了被发现了还半点觉悟都没有,口出狂言,一口一个“糟老头”,一口自称一句“本爷爷”,把一辈子教书育人以德修身的老斋长气得脸都绿了。 萧子渊闻讯赶来,还没来得及兴师问罪,陆七七就狗腿地跑上前恶人先告状,“爷,这个老头子好生小气,我不过是摘了两个果子他就不依不饶!” 然后,陆七七就为他的这几句话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被拎到了小广场上示众,并罚修清扫书苑卫生三个月。 陆七七就这样一日爆红,扬名立万了。 之后的鸿鹄书苑,无论男学还是女学,都能看到拿着扫把在书苑各处晃荡的家伙。 陆七七是那种掉进了老虎窝里都能跟老虎做朋友的人,受的明明是惩罚,他愣是过出了被下放体验的轻松自在,跟大伙都混成了脸熟。 凝猫每次上健体课都能看到那家伙,老远的他就热情地冲她打招呼。 这家伙以前脏的时候那是脏得连亲爹都不认识,现在被从头到尾洗干净了,那也是粉面小生一枚,女学里不少女学生瞧见他都会忍不住害羞红脸,甚至还会刻意绕道,有意无意地跟他说上几句话。 姑娘们跟他混熟了后就开始打起了别的心思,某天,一姑娘敢为人先,羞答答地送上自己的情信,外加一盒子点心。 陆七七嘿嘿笑了两声,“以后送点心来就是了,写什么信呀。” 那姑娘脸更红了,“点心是给你的,信,是给你家萧公子的……” 陆七七意味深长地长长“哦”了一声,一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待姑娘走了,他三下五除二就把点心吃了个精光,手上沾了点心渣,原是想在衣裳上擦一擦,可转念一想,就擦在了新收的情信上,然后往怀里一塞,哼着小曲儿,拿着扫把就晃荡走了。 第二天,人姑娘又羞答答地来询问他回馈,陆七七一脸遗憾地看着她,“这位小姐,你非常好,好到完美,我家爷毫无背景家底,在未考取功名之前,是不会轻谈这儿女之事的。我家爷还说,小姐的年华珍贵,万不可蹉跎在他身上。你,值得更好的!” 那姑娘含着泪掩面而去,陆七七嘿嘿笑了。 自吃到那姑娘家的点心,陆七七就开始惦记上了,他脑瓜子溜溜一转,坏心思就上了心头。 然后不知怎的,时不时便总有人给萧子渊递情信,陆七七的点心也收得不亦乐乎,时不时还能收到些小金稞子,乐得他嘴都要歪了。 某日下午散学,陆七七乐颠颠地甩了扫帚,一蹦二跳地往书苑门口而去。 刚出书苑门口,就看到一位小姐正和萧子渊站在一处,面目含羞带怯地看着他,而萧子渊则是一脸迷茫愕然,旋即,他的神色一点点变了,眸中慢慢蒙上了一股寒意。 陆七七感到事情不妙,猛地打了个哆嗦,转身就跑。 可他刚转身,就撞进了一个硬邦邦的怀抱中。 “你大爷的,走路不长眼睛啊!”陆七七摸着撞痛的鼻子,恶人先告状的话张口就来。 那人声音清清润润的,“不长眼睛的好像不是我吧。” 看在他的声音这么好听的份儿上,陆七七抬眼看了他一眼。乖乖,好漂亮的人呐,都快赶上他了。 () 第106章鞭打 慕容远逸目光淡淡地看着他,陆七七也看他,旋即又吱牙咧嘴地冲他吼,“你以为你长得好看就可以不讲理啊!” 第一次见到耍无赖可以耍得这么理直气壮理所当然的人,慕容远逸心里不觉好笑。 很神奇的,他对这个无赖之人竟没有半点反感。 他嘴角微微漾出笑意,“谢谢夸奖。” 按照往常,陆七七一定要跟他撕一撕不可,但眼下情况紧急,他只来得及抛下一句“厚脸皮”,然后就迅速绕过他,快步拔腿,溜之大吉。 慕容远逸见他像只小耗子似的窜得飞快,一副被人点了尾巴似的,不觉转头看去,便见他跑得跑着,就被另一个人以一种老鹰拎小鸡的姿态把他拎了回来。 他真的像只小耗子,张牙舞爪地叫嚣挣扎,慕容远逸看了许久才收回目光,嘴角挂着一抹浅淡的笑。 陆七七被萧子渊拎着后领,怎么都挣扎不脱,最后他索性放弃了挣扎,改成了求饶:“爷,您有话好好说,咱是文明人,不兴动手动脚这一套。” “文明人?呵,这三个字你知道怎么写吗?”萧子渊咬牙切齿,一副要把他生吞活剥的样子。 “爷,您怎么知道小的不会写的?小的不识字,当然不会写啦!” 萧子渊:…… “陆七七!你今天,死定了!” 不远处的凝猫和顾语之面面相觑,顾语之若有所思,“我怎么觉得自从陆七七来了之后,子渊哥哥的高冷傲娇人设都崩了。” 凝猫和景瑞同时点头,异口同声,“深有同感。” “这次他又做什么啦?”凝猫问。 景瑞嘴角抽了抽,“散布了一些谣言,帮师兄招了一些桃花。” 另外两人的嘴角都跟着抽了抽。 顾语之道:“为主子操心操到这个份儿上,真乃忠仆!” 凝猫却吊着嘴角,“我觉得你想太多了……” 景瑞声音慢了半拍,“的确是想太多了。” 萧子渊拎着张牙舞爪的陆七七走了过来,一张脸阴得吓人,陆七七嘴巴一张一合,却半点声音都发不出,可即便他一点儿声也发不出,可他整个人处处都是戏。耷拉着脑袋像斗败的公鸡,两眼汪汪的,似含着一汪的水,犹如委屈又可怜的小鹿。 瞧着,真的十分可怜。 萧子渊把陆七七往车里就是一塞,声音阴测测的,“回去收拾你!” 另外三人同时抖了三抖。 马车停在府门口,陆七七以同样的姿势被拎了下来,然后一路拎往听雨阁去了。 一路上的丫鬟小厮对这般场景的接受度已经很强大,这段时间来,这位可没少被收拾。只是这次,看着格外了不得呀。 到了听雨阁,萧子渊把院门一关,陆七七觉得自己的寒毛都要竖了起来。 他咿咿呀呀地发不出声音,想跑又跑不掉,只能拼命指着自己的喉咙,希望他赶紧把哑穴解了,不能开口怎么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求饶! 萧子渊大发慈悲,伸手解开了他的哑穴,刚一解开,便听到他一声鬼哭狼嚎,“爷,小的真的知道错了!以后都不敢了!” “现在认错,晚了!” “小的真的真的知道错了!以后真的真的再也不敢了!” 萧子渊语调阴测地细数他的丰功伟绩,“去书苑前你保证会规规矩矩绝不犯错,结果第一天就偷果子,骂斋长。被罚扫地之后你保证会勤勤恳恳本本分分,绝不偷懒,结果你为方便把自己的垃圾往别人的清扫区域倒,还被人逮个正着。还有你每天偷吃我的点心偷吃我的果子偷喝我的茶,我都懒得跟你计较!结果你就胆大包天地干了这档子事!” 陆七七本来还有一肚子辩解的话,可听到萧子渊的最后那几桩事,陆七七顿时就怂了。原来他都知道啊,那自己偷偷往他砚台里加老鼠屎的事他也发现了吗?往他书里撒胡椒粉的事呢? 萧子渊的眼神冷冷的,“看来我不给你点教训,你是半点不知收敛!” “爷,小的真的知错了!”陆七七在他有所动作前一下保住他大腿,抱得又热烈又恳切,“我对天发誓,以后再也不敢了!” 萧子渊一阵恶寒,抬脚就踢开了他,三两步就走到一株梅树前,徒手拗下一根粗壮的树杈子。 “我觉得,对付你不需要太过温和迂回的方式,越是简单粗暴越成效显著!” 陆七七一看那根新鲜出炉的大树杈子,也不求饶了,拔腿就开始跑。 听雨阁里一片鸡飞狗跳,听到那嗷嗷的杀猪声儿,大家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陆七七无论怎么跑,都躲不过萧子渊的树杈子,手背、脚踝,凡是露在外头的都给甩了一道红痕。 刚开始陆七七的叫嚷还是虚张声势,到后来被狠狠抽了几下,他“哇”的亮了一嗓子,货真价实的眼泪哗哗地流了一脸。 “你打,你就打死我好了!反正我也是个没人疼没人爱也没人要的小泼皮!哇……” 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哇哇大哭起来,像个不讲理的小孩,没一会儿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豆大的泪珠从他脸上滚落,晶莹透亮的,挂在他长睫上,显得可怜十足,也愈加凸显了他身上那股柔美女气。 萧子渊一下给他哭懵了,拿在手上的树杈子也僵住了。 陆七七哭得眼睛红红的,抽抽噎噎的,“当初是你非要把我从庄子赎回来的!我同意了吗?你强迫我,还总是用卖身契威胁我!用你那些药来整我!现在还打我!哇……我哪里惹你了你要这么折磨我!你嫌我惹事,就把我放回庄子好啦!一拍两散好啦!反正我也不想被你欺负!” 萧子渊身子僵了僵,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我不就是偷吃了你几个点心几个果子几口茶吗?至于这么斤斤计较吗!我不就是传了几句流言,收了几封情信几盒点心外加几个金稞子吗?你又没少几斤肉,至于这么斤斤计较的吗!我不就是肚子饿了贪那两口点心才出了这主意吗?不就是借用了一下你的名义吗?你不痛不痒的,至于这么斤斤计较的吗!你买了我又不对我负责,还打我!你这个负心汉!哇……我也不跑了,你,你就打死我好了!” 陆七七哭起来真的很豪放,撼天动地,不管不顾,仿若全天下的人都欠了他的。 这般嚎啕大哭,明明是只有女孩子才有权利做的事,可他陆七七就是做了,还做得酣畅淋漓,还特别具有迷惑性,让萧子渊鬼迷心窍地觉得,当真是自己错了? 这个节奏好像不大对,可一时之间,他却突然找不到头绪了。 () 第107章纵容 陆七七哭得嗓子都哑了,脸上一片泪痕,鸽子蛋一般大小的大眼泡不屈不挠地控诉着萧子渊。 好难看…… 萧子渊顿时觉得自己手上的这根树杈子充满了罪恶…… 半晌,萧子渊才憋出一句话,“哭成这样,你还是不是男的?” 陆七七虽哭得凄惨,但该反驳的时候也是一点都不退让,梗着脖子就噎了一句,“欺负弱小,你还是不是男的!” 萧子渊:…… “有你这么有破坏力的弱小吗?” “我年纪小个头小骨架小什么都小!我手无缚鸡之力,你打我我就只能受着,这样还不是弱小是什么!”陆七七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哭腔,好似下一秒随时就要重新发功再来一场。 萧子渊:“……你是弱小,你赢了!” “那你还打不打我了?” “……打累了。” “那,你保证不追究那件事。” “……我保证。” “那我如果继续收她们的点心和情信……”小心翼翼地试探。 “那你就死定了!”咬牙切齿地回答,“不要得寸进尺!” 陆七七又抽了抽,“那我吃不饱怎么办?我还是个孩子,孩子怎么能不让吃饱?不让吃饱怎么长高?长不高……” “吃我的!”萧子渊恶狠狠地打断他。 “真的吗?”带着哭腔的声音里明明含着一股隐隐的兴奋。 “真的!” 他立马就从地上爬了起来,抽噎着说:“那我想吃芙蓉酥杏花卷荷花酿桂花糕海棠饼,还有巴拉巴拉巴拉……” 萧子渊:…… “你看,你连这点要求都不能满足我。你干脆还是打死我算了!反正我也是没人疼没人爱没人要!呜呜……” “……不准哭!”他一哭,萧子渊心口便只觉得一阵烦闷,“都答应你!以后我吃什么,你也吃什么。” 陆七七很快收了眼泪,“真,真的?” “真的!” 陆七七一把抹掉了脸上的泪花,“那,爷,咱们去吃晚饭吧!到饭点了。” 萧子渊:…… 他觉得,自己好像被这小泼皮牵着鼻子走了,他怎么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自从陆七七被萧子渊狠狠教训之后,听雨阁的人都惊奇地发现,陆七七踏马的比以前更受宠了! 每天的吃食都跟主子一个级别,还有饭后点心水果的待遇,看他那小脸蛋,比以前更水灵了,都快赛过院里的小丫头了。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爱的补偿?关键是也没见陆七七受了什么了不得的伤啊!每天还是吆五喝六的。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也好想被抽一顿啊。 爷,小皮鞭快来! 天气一天天变冷了,院子里的梅花开始崭露头角,粉粉嫩嫩的一大片,景致颇佳。 凝猫去三哥那里蹭书房,看到陆七七站在萧子渊的身边伺候笔墨,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样。看到凝猫来了,还弯着眼睛冲她热情地笑,“四小姐您来了啊,小的这就去给您拿您最喜欢吃的梅花饼!” 说完,他就乐滋滋地跑了出去,那背影,简直不要太欢快。 萧子渊额角突突,有点不忍直视。 凝猫:“我最喜欢吃的明明不是梅花饼。”顿了顿,“我明明一视同仁,每样都喜欢啊。” 景瑞:…… 萧子渊:…… 没一会儿,陆七七捧着一盒精致的点心蹦蹦跳跳地进来,殷勤地送到凝猫面前。 “四小姐,您慢用。” 凝猫伸出小胖手就捻了一个,往嘴里一塞,“真好吃!” 陆七七连连点头,“可不嘛,好吃得不得了。” 凝猫抽空问了一句,“你也尝过了?” “当然……没有啦。哪儿用尝,小的一看就觉得非常美味!这梅花饼啊,可是用最新鲜的梅花做的,咬一口下去,那满嘴都是梅花的清香,还能吃到花瓣呢,真是……” “陆七七。”萧子渊开口打断。 “小的在!”陆七七狗腿应答。 “你真没偷吃?” 陆七七恨不得指天发誓,“小的绝对没有!小的用人格起誓!” 萧子渊指了指他的牙齿,“那你牙齿上沾着的梅花瓣是从哪儿来的?” 陆七七脸色一僵,脸上那副信誓旦旦的神情一点点的裂开了。 萧子渊突然觉得心里十分之舒坦畅快。 …… 十二月底,鸿鹄书苑放假过春节。 今年的年夜饭凝猫又被慕容北辰掳走了,灌了一通的美食,大着个肚子回了家。 九岁的凝猫许愿,新的一年快长快大! 凝猫的九岁真的就过得很快,某人的蛇精病属性也在这一年集中爆发。 大年初四,他把她掳出了京城,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游,一个拖油瓶都没带,沿南而行,赏了一路的花灯,吃了一路的美食。回来的时候凝猫差点被她爹娘手撕了。 三月上巳节,他给她送了一艘船,让她乘着那艘船把黄家上下几乎所有人都搭上,在众多游船中出尽风头,更让全京城上下对她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为船头就写着“凝猫号”三个大字。自那以后,在书苑里,追随她的目光更多了,这让她压力很大! 四月,她的翻羽跟别的马苟且生下了个小翻羽,这人十分认真地给大小翻羽找了个马场当家,然后凝猫去看它们的时候才发现马场的人都冲她叫主人。 端午,不知道这人是不是受了那热热闹闹的赛龙舟比赛的刺激,突然说:“出海玩吧。” 于是“凝猫号”扬帆起航,到山东沿海兜了一圈,这一次出海捎上了景瑞和顾语之。顾语之是作为凝猫好友的身份同行,景瑞则是周氏派去看着凝猫的。然而她也不想想,就凭景瑞,看得住她吗? 周氏还想把萧子渊也塞进他们的行程,却被萧子渊拒绝了。凝猫现在还记得陆七七知道萧子渊拒绝同行出海并且拒绝他跟着景瑞一起出行时候的愤怒和失望。 他们回来的时候听陆七七说,萧子渊又带他去青云山庄,泡温泉去了。所以,这人是多么喜欢那里?而且,青云山庄竟然有温泉?为什么她不知道? 七月,书苑搞了个运动会,凝猫决定减肥就报了最可怕的长跑,跑道直接借道人流较少的街道。凝猫呼哧呼哧跑得汗流浃背,半道被那人截了下来,拎着就走,害得凝猫公然弃赛。凝猫还没来得及控诉,他就沉着脸训斥,“以后再敢这么玩命儿跑,我就先收拾你!” 凝猫梗着脖子不服气,绷着脸没理他。结果第二天,她全身像被人拆了重新组装似的,大半夜的疼得嗷嗷叫。这人好像有感应似的,不声不响地出现在她房里,拿了药膏给她抹腿。凝猫再卖乖认错,他已经不理她了。然后整个七月,凝猫都在用花样百出的方式哄着这位傲娇的老佛爷…… 十月,他不间断地往黄府供应个大味鲜的大闸蟹,凝猫吃大闸蟹吃到爆爽。顾语之也嗅着香味来黄府蹭吃蹭喝。 顾语之一边大快朵颐一边提出良心建议,“小猫你直接到辰王府当童养媳得了,这样以后咱们都能沾你的光,占占那位冷面王爷的便宜。” 凝猫羞愤,“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 陆七七一边偷偷看着神色微暗的萧子渊,一边趁着他不注意偷偷捻起一块他剥好的蟹肉往嘴里塞。唔,真好吃。又偷了一块,再偷一块。真真好吃。 他正偷吃偷得不亦乐乎,那个盘子就挪开了来,陆七七的爪子扑了空,然后他就收到了萧子渊一记冷冷的眼神,“要吃自己剥!” 陆七七点头如捣蒜,“谢谢爷!”他等的就是这句话啊!三两下就把最肥最大的螃蟹挑到自己面前,张口就是一顿牛啃。萧子渊扭过头,不忍直视…… () 第108章上巳 今年凝猫十岁啦。 她依旧坐在慕容北辰的身边,对着满桌的美食大快朵颐。 慕容北辰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十岁了。” 凝猫“恩恩”了两声,满嘴吃的,说话含糊又娇憨,“十岁了,我是大姑娘了。” “大姑娘。”慕容北辰低低地念着这几个字,半晌,又低低地说了一句,“再过几年,就能嫁人了。” 凝猫听不大清楚,抬头问,“北辰哥哥你说什么?” 慕容北辰淡淡一笑,“既然长成大姑娘了,凝猫今年想要什么礼物?” 凝猫眨着大眼睛,“想要什么都可以吗?” 他点头,眼中满是宠溺,“嗯,什么都行。” 凝猫一脸认真且果断,“我想要瘦。” 慕容北辰顿了半晌,“换一个。” 凝猫:……她感觉自己受到了一万点暴击伤害。 慕容北辰眼中蕴着星星点点的笑意,面前的姑娘身子已经长高了不少,可面颊上的婴儿肥却怎么都去不掉,粉滢滢的,两颊像是可爱的粉团子,她不会知道自己现在多么好看。眼下生着闷气,两腮鼓得更圆了,她也不会知道自己现在多么可爱。已经这么好看的她,为什么还要改变? “我不喜欢瘦的。”他轻轻道,“就喜欢像你这样,肉肉的。” 凝猫愣住了,一瞬间,她方才的那股子气恼一下被打散了,面颊飞快地飞上一朵红晕。 她低声嘟囔,“你喜欢,就自己增肥啊!” 慕容北辰眸中笑意更深,“傻瓜。” 凝猫心想,你才傻咧!你可是这世上最大的冤大头! 这一年的上巳节恰逢皇帝老子心情好,朝廷决定大办特办。 上巳节也即水边狂欢节,前几年三月三这一天,凝猫可是瞅见了大量群众不分男女老少都往河湖溪流里钻,豪放不羁的直接脱光了也是有的。 去年凝猫收到“凝猫号”时,就这样雄赳赳气昂昂地在众多花样繁多的船中昂首前行,然后也一路围观了不少浪里白条的汉子。 凝猫一边看一边心里发痒,还对旁边的慕容北辰发表了一番感慨,表示自己蠢蠢欲动的内心。 结果,慕容北辰语气淡淡地说:“冬天时一般穷苦人家为了节省柴碳都不大洗澡,忍着一冬天的赃污垢腻,终于忍到三月,春回大地,气温转暖,河湖涨融,乃是洗澡的绝佳时机。怎么样?现在还想下去试试吗?” 凝猫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默默地转过头不去看了。 上头一句话,下头的人都动了起来,鸿鹄书苑这群祖国未来的花朵也都要准备节目,届时可以在上巳节时露一手。 姑娘们开始报名练舞,凝猫作为去年的舆论女主角,自然是被怂恿着报名。 笑话,这种时候她怎么可能出来自己打脸? 这位灵机一动,转头就到了斋长办公室,笑眯眯问,听说咱们书院的船不够? 斋长眼睛一亮:凝猫同学要免费贡献爱船? 凝猫曰:贡献爱船可以呀,咱们做个交易呗。 于是,凝猫献出了她的“凝猫号”,斋长大人也说了,凝猫同学身材欠佳,往那一站准破坏整个书苑的队形,跳舞什么的都免了。 凝猫:……感觉这世上没有爱了。 唯一庆幸的是,她终于顺利当上了一名吃瓜群众。 这天天气和暖,凝猫并其他两个吃瓜群众打扮得齐齐整整地出发了。 凝猫穿了一件莲青色的春衣,身量也长高了不少,只脸颊上的婴儿肥依旧不去,整个人看着都透着股圆滚的可爱。 三人并随行丫鬟小厮坐马车到护城渡口上船,刚到那儿,便见偌大的曲江河畔,划分地盘的行障帷幕紧密相连,车马拥挤喧嘶,贵人们身着绮罗华服,杂沓而来。 陆七七兴奋得像只猴子,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一脸的风骚雀跃。 萧子渊瞥了一眼,原是想叫他闭嘴,却是微微怔了一下。他耳朵上别着一支不知道从哪儿摘来的桃花,嘴角弯弯的,眼睛亮亮的,竟十分好看。 再好看,也是个小痞子! “爷,您看,那个姑娘在冲您抛媚眼呢!”陆七七一边跟萧子渊说,一边笑眯眯地冲那姑娘摇手打招呼。 只听“啪”一声,萧子渊的扇子打在了陆七七挥起的小爪子上,陆七七咕哝一句,“你大爷……” 一句话还没骂完,第二“啪”又来了。 陆七七忍气吞声,暗暗冲他背后做了个鬼脸。 “那你头上的花摘了。”萧子渊冷声道。 “为什么?你想要啊?想要我再给你摘一朵啊,至于眼馋我的吗?” 萧子渊:……谁踏马眼馋你的花了!你踏马的戴这么一朵风骚的花,就跟他养的小白脸倌似的,他还要名声好吗!而且那姑娘摆明了就是被你这小泼皮的风骚皮相诱惑了好吗! 第三“啪”又打了下来,陆七七疼得跳脚,不情不愿地把花摘了下来。 “好好走路!不准左右张望,不准乱跟人打招呼!” “哦。”不情不愿的回答。 “……不然,待会儿你休想吃东西!” “哦!”不情不愿却不得不从的回答。 然后,陆七七就安分多了,乖乖地跟在萧子渊的身后,像只乖顺的小尾巴。 萧子渊余光偶尔瞥他一眼,见他乖乖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弯了弯。 每每看到他被打压得蔫头巴脑的模样,萧子渊的心情都会变得特别好。 顾语之和他们在渡口处会合,男男女女好些书苑的学生都已经到了,大伙儿正在按照事先安排好的名单登船。 陆七七虽然不是书苑的学生,可是名气也高得很,一到那儿,就又不少小姐的丫鬟们纷纷冲他抛媚眼。以往这种时候绝对是他发挥的绝佳时候,可今日,碍于方才被萧子渊“啪啪啪”了,这会儿他目不斜视,简直不要太规矩。萧子渊的嘴角不觉又勾了勾。 大家依次上船,陆七七眼睛一转,一眼就看到了旁边那艘船上站着的一个人,正看着他笑。 啊,陆七七记得那个人,自己在书苑跟这人遇上过好几回呢。第一回他撞了他。 第二回,陆七七发现在书苑某个人迹罕至的角落里长了几颗香瓜苗,他从香瓜还只有拇指大小就开始眼馋了,每天还特意用东西好生遮挡以免被人发现,终于等到它们长大成人,陆七七赶紧摘了,结果就被这人看到了。 陆七七为堵他的嘴就忍痛分了一个给他,这人不要,还劝他也别吃,陆七七自然没听他的,三下五除二就把香瓜抢了过来全吃了。 待他吃完了这人才慢条斯理地说:“我常来这里,前几天总能碰到斋长的小厮,他每每提着夜壶偷偷摸摸地往那儿倒,倒完了还细心地盖好,以前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现在终于知道了,他是在浇瓜。也不知道昨天倒的夜壶有没有溅到瓜上。” 陆七七:……从此以后他跟这人的梁子就结下了。 后来第三第四第五……好多好多回,陆七七总是在扫地的时候看到他,而他总是备着一盒精致的点心诱惑陆七七,陆七七看在点心的份儿上,就勉强原谅了他。 眼下,看在革命友情的份儿上,陆七七对他扬了扬笑脸,然后被萧子渊一提后领,就拎上了船。 () 第109章高调 “凝猫号”上的都是没有表演任务的吃瓜群众,吃瓜群众们都十分兴奋,因为这样的场面实在难得,这是很多人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近距离窥视龙颜。 然而,大伙儿伸长了脖子往前瞧,却只瞧见了一片花花绿绿的船帆,“凝猫号”被众多的船只卡住了,卡得结结实实的。 凝猫身边围了一圈同学,她们对凝猫都抱着或多或少的热情和好奇,反正现在堵着也是堵着,她们就把所有的火力都集中到了凝猫的身上。凝猫一被围攻,顾语之等就自动跟她拜拜了。 顾语之趴在船舷上,手里拿着一个捞鱼的抄网在奋力地捞鱼,景瑞杵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就把她拎了起来,转而自己动起了手。顾语之一脸兴奋地叽叽喳喳,凝猫敢打包票,那丫头正在讨论如果捞起了鱼要怎么煮……呵,想太多,河面上这么吵吵嚷嚷他们能捞到鱼才怪! 凝猫又瞅了另一边,陆七七已经趴在船舷边儿上调戏邻船小姐的贴身丫鬟了,但他没调戏多久就被萧子渊拎走了。 凝猫暗暗咬牙,真是一群不仗义的家伙! 正在凝猫和同学们聊得有些无力时,前头突然有了些许松动。之前一直堵得严严实实的船只动了动,缓缓地让出了一条道。 大家都一阵兴奋,凝猫也两眼炯炯地看着,好歹能挪上一挪。 目不转睛中,凝猫就瞅见了一艘轩昂气派的高头大船不紧不慢地驶进那条通道,船帆在春风吹拂下猎猎作响,“辰王驾到,主动避让”几个字十分之醒目,也十分之嚣张。 船头上站着个人,一身绛紫长衫,身姿挺拔如松,负手而立,目光深远。此人就是那分外嚣张的那个了。 虽然隔着那么远,隔着那么多人,凝猫却仿佛依旧能看到他目光中倒映着的自己。 慕容北辰的船驶近,大家都骚动了起来,激动又兴奋地看着这个传说中的传奇人物。 在所有人炯炯的目光注视下,这人身形一闪,转瞬间便已落在了凝猫的跟前。 他伸出手,牵住凝猫的小手,“走,带你去前面。” 凝猫手心有点烫,低低地咕哝,“要不要这么高调?” 慕容北辰扬了扬眉,“不想去?” “当然想!”废话,现在留下来,还不得被大家的口水淹死! “小猫我也要去!”顾语之扬声喊,又扯了扯景瑞,“景瑞哥哥也一起。” 景瑞看了看萧子渊,“师兄也一起吧。” 陆七七忙道:“好啊好啊,我也一起!” 慕容北辰的脸黑了一片,凝猫小心翼翼地看他,“可以吗?” 黑着脸的辰王殿下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于是,他这一趟被迫带上了四五个拖油瓶。 慕容北辰的船嚣张地超过一众船只,直达最前端,凝猫看到好些人的眼都是红的,她只能对他们做出拜拜的姿势。 因为船头那八个嚣张的大字,他们一路畅通无阻。 顾语之上船前执着地把那个抄网顺了过来,换了个地儿,依旧继续着自己的捞鱼事业,景瑞无言地跟在她身后,保驾护航。 萧子渊上了船就挑了个靠窗的地方坐了下来,不声不响的,眼中不知有什么在流动着。 陆七七叉着个腰,对着两边眼红的人吆五喝六,简直不要太狐假虎威。 凝猫刚坐下,点心就送了上来,以动物为原型,一个个造型可爱,栩栩如生。 慕容北辰挑了个小猪模样的塞她嘴里,“吃这个,最像你。” 凝猫眼神幽怨,随即埋头在点心盘子里一个劲地找,嘴里还念叨着,“那我也找一个给你,咦?怎么没有呢?” “你在找什么?”慕容北辰忍不住问。 “螃蟹啊,有些人横行霸道,非螃蟹莫属!” 慕容北辰愣了半秒,旋即,一阵低沉如闷鼓的笑声传来,他那狭长的眼眸也漾满了笑意。 他的笑声不大,可却同时惊动了船上的所有人,大家都或是习以为常,或是目瞪口呆,或是,若有所思。 萧子渊属于后者。 他快速地在那边的两人身上扫了一圈,然后又很快地偏头,把目光投向了热闹的窗外。 萧子渊正在失神,一颗脑袋就凑了过来,“爷,您要输啦。” 萧子渊微微一怔,心里不轻不重地咯噔了一下。 “什么?” 陆七七嘿嘿一笑,往凝猫和慕容北辰的方向看了一眼。慕容北辰眉眼中依旧染着浅淡又温煦的笑意,而凝猫两颊红扑扑的,眼底眉梢也都透着一股子娇涩。 陆七七的这一眼,更叫萧子渊心里漏跳了一拍,手不自觉地抓紧了。 “我刚刚跟自己打赌,论风姿绰约究竟是您更胜一筹,还是辰王殿下。原本我还是偏向您的,毕竟您是我的主子嘛,可就在方才看到辰王那魅惑众生的笑,我就倒戈啦。” 萧子渊竟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方才以为陆七七看出了什么,而陆七七,也的确是有能够看出他心思,甚至控制他的能力,毕竟帝王蛊威力十足,而陆七七身上,乃是母蛊……只是陆七七自己还不知道而已,他若是知道了,又岂会这般受他萧子渊差遣欺负? 想到这里,萧子渊开始担心起自己的未来了。假使有一日陆七七真的知晓了自己和他之间的干戈利害,依照他这性子,一定会耀武扬威地要把这一年多所受的欺凌都讨回去吧。萧子渊反思,自己是不是应该地他好一点?可一想到他会身中蛊毒的原因,萧子渊又硬生生地把这样的想法压了下去。 既然已经欺负了这么久,不在乎多欺负一些。一切,等师父回来,就能结束了。只是,师父他何时才能回来? 萧子渊半晌方才回神,转开视线,吐出两个字:“无聊。” 陆七七吐出舌头,冲他略略了两下,“只有心态无聊的人才觉得别人无聊。” 说完这“大逆不道”的话,他一手抄起桌上的一盘子水果,像只老鼠一样飞快地窜开了去。 然后萧子渊就看到他一个一口地临幸那盘子水果,待每个都打上了他的记号,这才露出满意的笑。 对于这样的行径,陆七七曾经说过:“就像是老虎上山找地盘,找到了总要撒泡尿画圈地呀。这些东西是我的,还不兴我画圈地啊。” 可是萧子渊听到那句话的重点却在撒尿上,他承认,他想歪了…… 眼下看着这泼皮又用这样的法子“撒尿”画圈地,萧子渊不自觉地又勾了勾唇角,这小泼皮,真是本性难改。 () 第110章使臣 “北辰哥哥,今年皇上怎么这么有兴致?”凝猫一边看着外头的热闹,一边问。 慕容北辰闲闲地抿了一口茶,“有客人。” “唔,什么客人面子这么大?” 慕容北辰微垂了垂眼睑,吐出几个字,“北梁使臣。” 凝猫伸出去拿点心的手顿了顿。 北梁于大元而言,是个矛盾又威胁的存在,双方互相忌惮,互相提防。而这次,他们实际上应该是以一种低姿态觐见大元的吧,毕竟当初慕容北辰可是狠狠地扇了他们几个耳光子。 原本凝猫以为这次的上巳节只是一次隆重的全民狂欢,现今看来,怕还有其他的保留节目呢。 “哦。”凝猫只应了这么一声,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巳时一刻,前头缓缓行来一艘高大如城的龙船,船头激起水浪,气势铮铮。 顺德帝一身八团龙袍,脸上带着笑意,却又带着一股不言自明的威严。 凝猫似乎有些明白慕容北辰身上那股气势是遗自谁了。 而顺德帝的旁边,站着另一个穿着异族服侍的人,眉眼间带着些许卑躬屈膝的意味。 慕容北辰拍了拍凝猫的脑袋,“我要先过去,你在这儿好好待着。” “嗯,去吧。” 慕容北辰一个飞身就飞到了龙船上,他船上那几个嚣张的字也都被及时地收了起来,自觉地给龙船开道。 慕容北辰的气场太强大,他走了,顾语之这才敢往凝猫跟前凑,一脸的奸笑,“啥时候嫁过去啊?” 凝猫脸就是一热,“再瞎说把你扔下去喂鱼!” 顾语之“啧啧”了两声,脸上的神色愈加意味深长了。 凝猫不想理她,起身就往甲板上吹风去了。 太阳已然高升,阳光在船帆上一寸寸扩散,映照出一片光彩明媚。 凝猫正吹风吹得舒畅,耳边就飘来了隔壁船上说话的声音。 吃瓜群众A:“我听说北梁来了使臣。” 吃瓜群众B:“我也听说了,站在皇上身边的那个不就是吗。” 吃瓜群众A:“可是你知道那个使臣的身份吗?”语气中透着一股子知晓秘辛的兴奋。 吃瓜群众B:“废话,使臣的身份不是使臣是什么?” 吃瓜群众A(翻白眼):“我是说他的其他身份!” 吃瓜群众B:“不知道。” 吃瓜群众A(带着一股兴奋):“他是辰王殿下的亲舅舅!就是那个在北梁当了那么多年质子最后把十二郡收回来的那个不可一世的辰王!北梁可真够损的,辰王夺了他们的十二郡,他们就特意派了他亲舅舅来做使臣,这可真是当面下他的脸啊!他的船也在附近。哎呀妈呀,这这,辰王的船怎么跑咱们堆堆里来了……” 两位吃瓜群众都被一脸面瘫的凝猫吓了一跳,“幸好辰王没听见。小丫头,你不要乱说话听到没?” 说完赶紧转身就走,假装自己方才什么都没说。 凝猫站在原地,迎面和风徐徐,可她却突然意兴阑珊了起来。 目光远眺,在不远处的龙船上,凝猫很轻易地就捕捉到了那抹绛紫的身影。离得不算近,凝猫瞧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却觉得他似乎也在看她。那双光华万千的眼,笔直地撞进心坎里来。 方才她看到的那个卑躬屈膝一脸谄媚的人,是他舅舅吗?那他现在,心里又是什么样的感想?如何自处? 凝猫只觉得对他,有股前所未有的心疼。 后来的比赛很精彩。 一艘大船的平台上,鸿鹄书苑的二十名少女联袂结袖,翩翩起舞。霓裳霞帔,饰朱佩玉,一时光华遍生,美轮美奂。 除了舞蹈,还有奏乐、唱戏、杂耍、变戏法、击剑、射箭等项目,每个节目后,观众们都发出一声声雷动掌声。 顾语之和陆七七也兴奋得差点没把嗓子喊破,凝猫却只打眼看着龙船上的那抹身影,突然很想见他呢,虽然他们刚刚才见过,虽然现在,他们实际上正遥遥相望。可就是想见他,想面对面的见他。 表演到最后,正在大家有些疲乏的时候,一艘大船自龙船后驶上前,只见那大船的甲板上盖着一张巨大的帆布,大伙儿瞧不见下头的光景,不觉都愈加好奇起来。 凝猫看着那帆布所勾描出的轮廓,心里却已经隐隐猜出了什么。 今天的重头戏来了。 那艘大船缓缓停下,帆布揭开,一辆辆大炮车上架着一排巨大的火铳,身管、药室、炮尾,每一处都珵光发亮,有如阅兵一般,整齐又昂然,散发着勃勃的生气。 除了火铳,还有燕飞弓、连环弩、抛石器、掷弹筒…… 那艘巨大的船,似乎涵盖了大元所有的武器,而凝猫知道,这不是纯粹的展示,而是示威,是震慑,是对北梁使臣的震慑,更是对北梁的震慑。 大家都欢腾了起来,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对自己国土武力的真实崇尚。 凝猫没有继续看,转身进了船舱。 耳边是大家热烈的欢呼声,凝猫趴在桌子上,闭着眼睛假寐。 刚开始只是假寐,结果睡着睡着,就真的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只感觉身子似乎一轻,全身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包裹着,鼻尖是淡淡的檀香味。由于趋暖本能,凝猫下意识地往那怀里钻了钻,寻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睡得酣然。 慕容北辰低头看了看怀中这个温软的女孩,她面颊酡红,鲜洁得似花儿一样。 因为睡得酣然,鼻翼动得平稳匀称,小胖手很不老实地紧抓了他的衣裳,还往他的身上拱了又拱。 慕容北辰原本是想把她放在榻上,现在,却是舍不得了。 就这么抱了许久,正在他以为自己要这般老僧入定的时候,怀里的人咕哝了句什么,然后抿了抿唇。刚润过的唇,粉嫩嫩的,正向他释放着致命的吸引力。 慕容北辰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看了半晌,看得他口干舌燥。他要把她放下,可这人的手却动了动,一把抓住了他的领口,然后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了。 慕容北辰身子僵住了,她的小手就抓在他的领口,纤薄的衣料根本没办法阻隔她手上传来的温度。 慕容北辰眼神慢慢变了,他缓缓俯身,低头,轻轻地,慢慢地,覆上了那片唇。 () 第111章护驾 待舱房内恢复一片安静,凝猫才缓缓的,慢慢地睁开了眼睛,面颊在一瞬间红了一片,又滚又烫。 她伸手捂着嘴,拼命回味着方才那轻柔的触感,一遍遍问自己,刚刚是不是自己的幻觉,或是在做梦? 凝猫再也睡不着了,卷着被子在榻上来回滚了几圈,整个人都陷入了痴呆癫狂状态。 他怎么可以这么欺负她!她还只是一个孩子啊孩子! 凝猫一会儿把自己捂在被子里,一会儿又憋得通红忍不住探出脑袋,一会儿咧着嘴傻笑,一会儿又捂着脸扶额。 她真的要疯了! 正在凝猫在各种各样的状态下随机切换的时候,突然听得一阵巨大的“轰隆”声,紧接着,整个船猛烈地晃了一下,正卷着被子翻滚的凝猫一下就被掀到了地上,砸了个头晕脑胀。 发生了什么? 凝猫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第二声轰隆声就传了来,这一次,整个船舱直接被那股巨大的冲击力冲得翻转倾覆,凝猫也一下被冲得飞了出去。 凝猫飞出去的一瞬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知道上辈子学的游泳还管不管用! 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错,方才用以向北梁使臣示威的火铳炸药突然走火,一切几乎都只发生在那一瞬之间,大家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的船已经被震得七零八落,而大家都像是下锅的水饺似的掉进了水里。 有的被震伤,有的在震飞的过程中被磕碰受伤,甚至直接丧命。 起先这里有多热闹,现在这里就有多惨烈。 而龙船,即便再宏伟气派,在这威力十足的炸弹面前,也是螳臂当车。侍卫们大呼护驾,百姓们大呼救命。 凝猫同样被甩进了水里,成了这一大锅饺子中的一个。 刚入锅的时候,凝猫还抽空想了一下,大伙儿是不是都积攒了一个冬天没洗澡,那这锅饺子得有多脏啊。 连着喝了好几口不甚干净的水,扑腾了老半天都没能重拾前世的游泳技能。老天这就要收了她吗?可她已经留恋起这个异时空间的一切了啊!她已经舍不得走了!她已经有了牵挂的人了!她怎么可以就这么被收了? 还有啊,她的初吻刚刚没了,她还没得及去问问那个家伙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她还没让那个家伙负责呢! 凝猫脑中一片混乱,手脚只拼命地扑腾着,企图在这片虚无中抓到些许什么,可是她抓到的,却是一片虚无。 凝猫快速地回想了一番自己前世学游泳的经历,想当初,她为了减肥也是无所不用其极,游泳班就是其中的方法之一。 但是,她的热情只维持到了刚刚学会,之后就没有再去游过。 现在她可真后悔啊,如果她多练习一些时间,现在是不是也就能马上唤醒记忆了? 又喝了一大口黄汤,凝猫被呛得眼泪直流,强烈的求生欲望自脑中闪过,她两腿奋力蹬着,双手用力地划拉,朝着上面那亮光处奔去。 终于,她身子浮了起来,“哗”一声,凝猫探出了脑袋,近乎痴狂贪婪地呼吸着久违的空气。 感动得都要哭了,她活了。 有些技能一旦唤醒了,运用起来便是信手拈来。 凝猫换了个省力的漂浮姿势,缓了缓手脚的酸痛。 缓了半晌,她开始看向四周,寻找着那些熟悉的人头。 两个男孩子是会游泳的,在青云山庄的时候学过,只要他们没被重物砸晕,应该不会有事。 而小鱼呢?她却是标准的旱鸭子!她究竟怎么样了? 还有她最担心的那人,他究竟在哪里?怎么样了?有没有事? 凝猫越想越担心,一颗心一点点地往下沉。她不敢再休息了,粗略扫了一眼船只的残骸,蹬着腿划着手就往那艘船的残骸处游去。 她奋力地游着,看到衣服颜色相似的她便上前,可每每,却是陌生的人。 她一个个地找,一点点地游,可入眼的,却全是陌生的面孔。 凝猫觉得好累,手脚都软了,眼睛也开始发酸,心口一阵发堵,他们都去哪儿了? 凝猫的眼睛越来越酸,手脚也越来越软,她耳边都是众人嘈杂的哭嚷声,凝猫也想喊一嗓子,可是张口就又灌了一嘴的水,她再想浮起来,却已经没力气了。她的嘴巴、鼻子、耳朵,最后整个脑袋,全都淹没在了那一片水流中…… 凝猫在水中飘着,一点点地往下沉去。 正在这时,一双手一把拉住了她,一股强大的力量把她往水面那光明的所在拉去。 破水而出的一瞬,凝猫的眼泪一下就都涌了出来。 “北辰哥哥!” 她双手一下圈住了他,哇哇地哭了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肝肠寸断。 慕容北辰紧搂着她,面上带着一股子惨白,整张脸都绷得紧紧的。 天知道他有多害怕,就差一点,差那么一点点,他就失去她了。 “好了好了,没事了,别哭,我在这儿,没事了……” 慕容北辰一边用内力控制两人身形,一边上上下下把她看了一圈,确定她身上没伤到,这才轻轻抚着她的脸,给她擦去脸上的泪痕。 凝猫眼眶红红的,满脸的可怜兮兮,“我,我一直在,在找你……我,我怕我,再也,再也见不到你了……我,我……” 慕容北辰心头最柔软的弦一下就被拨了一下,他把她抱得又紧了几分,几乎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突然的,凝猫只觉得左脸一阵温热,她一下连哭都忘了。 那样温热的触感她还记得,那是他的唇的触感。 他又亲她了。 凝猫听到他近在耳边的声音,带着股低沉的蛊惑,“先上岸。” 他以一种十分强势的姿态把凝猫圈着往岸边带。他游得很快,又很稳,凝猫一点都没被旁边的杂物磕碰着。 很快游到了岸边,凝猫被他托了上去,旋即他自己一个翻身也跟着上了案。 眼下虽是春天,但春寒料峭,河水依旧冰冷浸人,在水里泡着的时候冷,上了岸更冷。 凝猫冻得身上直打颤,慕容北辰再次抱起她,把她整个身子都圈在怀里,他的大手盖在她的背上,凝猫很快就感到了一股暖意从他的手上源源不断地传来。 他正在用内功为她取暖,很快凝猫身上的衣裳就干了大半。 “我三哥他们……” 他的声音又低又柔,“不用担心,他们都没事。” “真的吗?” “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凝猫的一颗心也终于松了下来,后背是源源不断的热量,整个人都已经暖了起来,慕容北辰收了掌,可凝猫圈着他的手却不想松开,只想这么一直圈着。 () 第112章负责 “北辰哥哥。”她糯糯的声音传来。 “嗯?”他的声音带着些许含糊,却又格外温柔。 “方才,你为什么亲我啊?”凝猫耳根子阵阵发热,声音已经低得像蚊呐一般。 她所圈着的人声音泰然自若,“凝猫要亲回去吗?” 凝猫觉得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一张脸更红了,更低地咕哝了一句,“才不要。” 一声低低的笑传来,慕容北辰伸手理了理她凌乱的头发,声音自她耳边传来,“不用担心,我会负责的。” 凝猫一听,脑袋有一瞬间炸开了,全身的血都倒涌到了脸上,把她整张脸都憋成了如血的通红。 下一瞬,凝猫推开他,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你就知道欺负我,谁稀罕,稀罕你负责了……” 慕容北辰看她的面颊红扑扑的,像两团红苹果,心头不觉又是一动。 他眸光沉沉的,含着异样的情绪,声音也好似带着异样的魅惑,“我稀罕,稀罕到骨头缝里了。” 凝猫脑中又炸开了,呆呆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人。他有张无懈可击的脸,有些倨傲,可是眼睛却出奇的温暖,长长的睫毛,微挑的眼梢,那是尊养高楼才生得出这样的一副冰肌玉骨。 一股异样的荡漾暖意从四肢百骸渗透攀爬,笔直插进心坎里,引得她一阵阵心跳如雷。 在周遭一片的哭喊喧嚣中,他搂着她,在她耳边低低地喟叹,“凝猫啊,你究竟何时才能长大?” 凝猫只觉整个人都烧了起来,她伸手,原是想推开他,让自己好好的,畅快地呼吸,可那手,却是不听话的拽住了他的衣裳,把他那上等的料子拽得皱巴巴的。脑袋也埋了下去,假装自己方才什么都没听到。 真是羞死了。她还只有十岁啊!还是一枚小萝莉啊! 慕容北辰唇角勾着,十分满意她的主动投怀送抱。 正在慕容北辰心情正好时,后头传来了两声咳嗽声,慕容北辰眉头就是一皱,凝猫更是像被惊吓的小猫,一下从他身上弹开,四处找地方躲,却被慕容北辰顽强地钳住,让她无处可躲,只得垂着脑袋红着脸,绞着手指咬着唇,模样简直不要太羞涩。 “何事?”慕容北辰问。 许何非又轻咳了一声,“那头有些事,还请公子移步去看看。” 慕容北辰略一沉吟,“就来。” 慕容北辰没有马上走,而是命人在这临时之所拉了张幛子,设了张简易床榻,把她抱了上去,柔声吩咐,“好好休息,这几人会保护你,我马上回来。” 凝猫面上依旧红红的,胡乱地点头,现在她真是巴不得他赶紧消失呢。 慕容北辰嘴角微勾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掀帘子走了出去。 面对这几个侍卫,慕容北辰的脸上已经没了半点笑意,而是透着一股子冰冷威慑,“照看好她,如若她有半点差池,本王唯你们是问!” 侍卫们只连忙点头应是,半分不敢怠慢。 慕容北辰与许何非走到一边,许何非便压着声音道:“属下无能,没找到人。” 慕容北辰的眸子沉了又沉,双手也紧了紧,“继续找!无论如何,都要找到!” 许何非略有迟疑,“可情况严重,属下担心黄公子他们已经……” 慕容北辰的眸子顿时又沉了几分,默了片刻方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另外……这次的爆炸发生得蹊跷,属下担心,于使臣会因此受牵连。” 于使臣,于志良,慕容北辰嫡亲的舅舅。 慕容北辰的眸中却半点波澜都没有,“他的死活,早就与我不相干了。” 早在当年他对他和兮萝不闻不问的时候,慕容北辰心里便已经没有了这个舅舅。 许何非的面上依旧带着迟疑之色,“属下是担心有人用这件事做文章,把火引到公子身上。毕竟,于使臣和公子的关系摆在这里,这次的事故又偏巧是使臣觐见的时候,一旦有点风吹草动,怕公子您难以独善其身。” 慕容北辰的浑身顿时散发出一股慑人的寒意,眸中发冷,傲然睥睨之态尽显,“看来,总有人不愿意安分!既然有人按捺不住要动手,那本王定当奉陪到底!查!给本王好好地查!本王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这般兴风作浪!” “是!”许何非顿了顿,“皇上那边,公子要不要过去看看。各位王爷都守在边上了,这个时候公子不出面,怕是更会落人口实。” 慕容北辰眸中没半点温度,“既然没死,我去做什么?” 听了这话,许何非差点就想伸手捂住他的嘴。我的殿下啊,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啊! 慕容北辰却半点没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妥,又淡淡地道:“已经有这般多好儿子争作孝子,也不在乎我这一个。” 言罢,他就转身,往凝猫所在的小帐中走去。许何非在原地默了半晌,终究是忍不住微微一叹,这么多年的苦难折磨,已经把他的棱角磨得尖利无比,对谁都不轻易收起。这世上,怕只有凝猫那丫头能让他显出些许柔态了。 慕容北辰轻步走进帐中,她并没有睡着,耳边充斥着那么那么多人的哭喊声,她觉得自己的整颗心都跟着悬了起来,所以他一靠近,她就察觉了。 凝猫的脸蛋还是红红的,不大敢看他的眼睛,可这种时候,又总想看着他,仿若看到了他,她的一颗心才会跟着安定下来。 凝猫翻身对着他,糯糯地喊,“北辰哥哥。” 慕容北辰很快团团握着她的手,声音低柔,“我在,别怕。” 凝猫的眼睛圆圆的,乌溜溜的泛着光,“北辰哥哥方才怎么会找得到我?” 想到方才,慕容北辰的心头又禁不住沉了沉,握着她的手也微微紧了几分。 他沉默了半晌才开口,“因为我必须找到你,必须!” 他的声音有些哑,眸光有些沉,看着凝猫,仿若带着这一生所有的执念。 当意外发生的那一刻,他心里便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必须找到她,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她!因为,他根本没有办法想象未来的日子里没有她。 那根“辰王驾到,主动避让”的大杆子十分一枝独秀地卡在了某处,慕容北辰一眼看到,顺着那个方向寻了过来。 虽然大致的方向寻对了,可他真正找到她,却是花费了不短的时间。他在水上水下一点点仔细地捕捉着跟她相近的颜色,眼睛几乎看花了,心也几乎绝望了,幸好,最后,在最后的一刻,他找到了她。 “凝猫,你差点吓死我了。”他发出一声低低地喟叹,直击凝猫的心门,叫她心头一热。 凝猫再也没忍住,一下扑到他怀里,圈住他,紧紧地抱着。 她的声音含糊,带着些许哽咽,“我也可担心了,担心北辰哥哥出事让我再也见不到本辰哥哥,担心我出事让北辰哥哥难过伤心,担心……好多好多的担心!好多好多的害怕!” 她哽咽着,最后直接哭了起来,眼泪鼻涕一起流着,然后就这么擦在他的身上,可他却半点都不嫌脏,反而觉得前所未有的身心愉快。 “北辰哥哥,以后你都要好好的,不准再让我担心!”她稚声稚气的说着命令的话,慕容北辰嘴角漾着最清浅温柔的笑,“嗯,好。我一辈子,都不叫凝猫再担心。” () 第113章女人 在那一片混乱中,萧子渊艰难地推着一张木板,那块并不算大的木板上驮着一个人,他的面色惨白,肩头处有血汩汩流出,额头上还有个大窟窿。 萧子渊一边巴拉开前面漂浮的尸体,一边踢开那些妄图抓住他们的人,几乎快要力竭。 他明显地感到自己胸腔传来的那一股闷闷的感觉,从陆七七受伤昏迷,他的心口就跟着一阵发闷。 母蛊亡,则子蛊亦亡。母蛊身体有任何风吹草动,子蛊亦会有相同征兆。 萧子渊咬牙切齿,“陆七七,你最好给我挺住!” 萧子渊想往岸边游去,却是困难重重。 春汛潮涨,河水颇有几分湍急,萧子渊找到陆七七时已经耗费了大量体力,眼下实在是没了挣扎上岸的力气,只得半趴在木板上,一路顺着河流一路向下漂去,漂了很久,萧子渊一点点地往岸边靠近,竟是一路漂到城外才终于找到一处河水和缓,河堤低矮之处。萧子渊先爬了上去,然后才拉着木板,费力地把陆七七也拖了上去。 最后,萧子渊累得摊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身上湿哒哒的,一股寒意浸透其中,萧子渊三两下把自己的上衣脱了,狠狠地拧了一把,又甩在了一边晾着。 再看陆七七,脸色更白了,肩头上已经红了一片,萧子渊正要动手给他解开看看,就猛地发现,他的裤子正在流血。 一瞬间,萧子渊有了一种十分不详的预感…… 片刻之后……萧子渊完全怔在了当场,因为,他发现,陆七七,是!个!女!的!那个邋邋遢遢,满口脏话,奸邪滑头,一口一个“你爷爷”,一口一个“老子”,三天两头揭瓦闯祸的陆七七,是!个!女!的! 萧子渊觉得自己受到了惊吓,很没仪态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怎么会是女的?师父明明说过,当年和自己一起被种下帝王蛊的是个男孩,所以他一直都没有怀疑过陆七七的性别,可是现在,她怎么会变成了女的?她又为什么一直装男人?难道她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这些都是伪装吗?她突然出现,目的又是什么? 陆七七!陆七七!你身上,究竟还有多少秘密! 萧子渊极力压制着自己心头的震荡,勉力给她号了脉。 方才在船上她一口气吃了一盘子的雪梨,体内发寒,恰逢葵水初潮,方才又被砸了一下脑袋,扎了一下肩头流了这么多血,还泡了这么长时间的水,诸多症状,雪上加霜,所以现在,她的气息羸弱,面色也白得不像话。 以前以为她是男的,萧子渊对她过于女气的长相从来都是略有嫌弃。现在知道她是女儿身,以前的那些嫌弃,似乎都有了正确的摆放。肌肤白皙如脂膏,五官清秀似碧桃,是个漂亮的姑娘。 萧子渊把自己雪白的中衣在河边洗净,又撕成布条准备替她处理伤口。 可眼下,面对她,萧子渊就有了种无处下手的感觉。 犹豫了半晌,他终于是伸手,扒开她的衣裳,露出她那受伤的肩头。 女人的身体果真跟男人不一样,像陆七七这种跟女孩子的斯文含蓄没半点干系的“伪女子”,身上的皮肤也白得不像样,细得不像样,滑得不像样! 萧子渊觉得自己的认知再度颠覆了。 这个人真的是陆七七吗?他不愿意相信! 花了几秒钟时间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萧子渊这才动手,麻利地给她清理包扎。 额头、肩头都处理妥当,最后便只剩下…… 包好的时候,萧子渊的耳根子已经红了一片。 待她醒了,他绝对不会承认这是自己干的! 伤口都包扎完毕,可陆七七依旧昏迷着,面上的惨白没有半点和缓,身子还一阵阵瑟瑟发抖。 萧子渊知道,这个时候,她最是畏寒。他运起了内功,给她穿着热量,片刻功夫,陆七七的身体总算和暖了起来,只是,因为疼痛,她的眉头紧紧地皱着,嘴里还发出些许哼哼声。 萧子渊看她,只有这种时候,她才会显出些许乖顺来。 萧子渊想要到前面去找救援,可刚起身,陆七七又发出一声哼唧,萧子渊见她面色惨白,生怕她一口气没提上来,就这样踢腿翘辫子了,那这样的话,他也要跟着陪葬。 思及此,萧子渊弯身,小心把她打横抱起。 这么一抱,萧子渊才发现,这家伙轻得不得了,抱上去还有些咯人,再看她的面颊,小小的,如莲鄂一般。 这一年多来,自己从来没在吃食上亏待过她,除了与自己一样的正餐,她还总是偷吃自己的点心水果做零嘴,可吃了这么多,怎么就不见长肉? 萧子渊一路走走停停,渐渐看到了河中漂着的其他人,萧子渊都无暇顾及了。 他想到了景瑞、凝猫,不知道他们的情况如何,心头突然就紧了一下。 他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可似乎是不小心扯到了陆七七的伤口,她又发出一声哼哼,萧子渊的步子不得不又慢了下来。 他刚慢下来,就发现自己的身上已经沾了很多血,而出血的源头…… 萧子渊明知这对女子而言是再正常不过的,可是眼下看到面色这般苍白,依旧血流不止,他的心就一下狠狠提了起来。 她要及时取暖,补充营养。 思及此,萧子渊的步子又重新迈了起来,他运着轻功飞快向前,可体力不支,身体又受陆七七的牵连比往日羸弱几分,没一会儿就气喘吁吁起来。 他便这样走一会儿,飞一会儿,再走一会儿,再飞一会儿。 这般折腾了一个时辰,眼前终于见到了那片混乱的最中心地段。水中残骸一片,叫喊不断,岸边的人也已经乱成了一团,横冲直撞。 萧子渊心头又紧了紧,又加快了步子向前。 他一点点靠近混乱的最中心,眼睛在那些湿漉漉的人中搜寻,却什么都没看见。他面上也一点点惨白了起来。 混乱的人愈多,有人不小心往他们身上撞了下,陆七七被撞得又“嗯哼”了一声,嘴里咕哝着“疼”。 萧子渊转头瞪了那人一眼,抱着她的姿势却是更紧了几分。 正在萧子渊在人群中四处寻找时,一个声音传来,“萧公子!” () 第114章癸水 萧子渊转头,便看到了慕容远逸,他此时正站在一艘船的甲板上,头发湿漉漉的,身上的衣裳瞧着却是干的,可不论是做工还是布料,都不像是他应该穿的。再看这艘船上,很多全身湿漉漉不停哀嚎的人。 显然这艘船没有受那爆炸的波及,成了大家的临时避难所。 慕容远逸看了一眼萧子渊怀里抱着的人,一眼就看到了萧子渊身上的血滞,眸光不觉动了动。 “萧公子,那位小兄弟看起来受伤不轻,这船的主人家备有医药,不若先上来给他医治一番?” 萧子渊还没说话,慕容远逸就又补充了一句,“和你们一起的黄公子和顾小姐也刚被捞上来,不知情况如何了。” 这下,萧子渊没犹豫了,点头,一个飞身就飞上了甲板。 “多谢王爷。”他对着慕容远逸点了点头,慕容远逸又看了陆七七一眼,眼神一如既往的温润,“本王不过是跟你这位小随从有几分眼缘罢了。” “师兄!”景瑞的声音传来,带着一股惊喜。 他的身旁坐着顾语之,正剧烈地呕吐着,想来方才喝了不少水。 好在,他们两人身上都没什么皮外伤。 顾语之闻言也看向了这边,便看到了他身上那骇人的红,“怎么那么多血!” “是陆七七,她受伤了。”萧子渊言简意赅,顿了顿,“你们一起来,帮忙包扎。顾小姐你也来。” 只匆匆跟慕容远逸点头算是告退,抱着陆七七就往船舱里去了。 慕容远逸站在原地看了良久才缓缓收回了目光,正扭头要去看看那边的救援情况,便听得里头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啊!” …… 时间往回倒上一刻钟,在强行抢来的舱房中,萧子渊冷静地对顾语之说:“待会儿你帮她上药,顺便帮她擦一擦身体,清理干净,再换一身干净衣裳。” 顾语之和景瑞都目瞪口呆。 “为什么是我?他他他,明明是男的啊,而且你们两个才是大夫!” 萧子渊认认真真地看着他们,无比郑重地说:“不,她是女的。” 反应了几秒,顾语之那声尖叫就冲喉而出,景瑞也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怎,怎怎么会?”她还记得陆七七没少调戏她家丫鬟啊,她家丫鬟还娇滴滴地跟她说觉得陆七七长得好看,她已经芳心暗许了啊!这这,她怎么一下就变成了女的了呢! 景瑞只幽幽地问了一句,“师兄,你是怎么发现的?” 萧子渊的神色滞了又滞,顺带着瞪了景瑞一眼。 “景瑞和我去取伤药顺便打水。” 两人去了,顾语之颤颤巍巍地伸手去解陆七七的衣裳,很有种揭晓谜底的紧张刺激。 刚把她的衣裳解开,顾语之第二声“啊”又叫了出来。 这这这,这个人,真的是陆七七吗?真的是那个又油又滑还有些下流无耻时常把自己搞得脏兮兮叫人不忍直视的陆七七吗? 可是现在这个人,明明一身滑嫩的肌肤,玲珑的身材,怕是自己的也未见得比她的肌肤滑嫩啊! 该死的陆七七,太欺负人了!竟然把他们这么多人都耍得团团转! 她又伸手去解陆七七的裤子,刚解开,第三声“啊”脱口叫出,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外头很快传来了一个温润的声音,“可是发生了何事?” 顾语之磕磕绊绊的声音传来,“没,没事……呵,呵呵,就是,陆七七的伤,太严重了,我被吓了一跳。” 顾语之抹了一把自己的额头,她已经完全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怎么会有这么这么多血啊啊啊啊!她现在好方啊怎么办! 顾语之给她盖上了薄被,然后开始在小小的舱房里打转转,满脑子都是三个字: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很快,房门打开,景瑜和萧子渊先后进来,两人各自端了一盘子清水。 顾语之好似见到了救星,一下就扑到了他们面前,两眼汪汪可怜巴巴地指着陆七七,“怎,怎么办?我觉得她要死了,她流了好多好多血啊……” 萧子渊额角一抽,绷着声音道:“死不了。” “可是真的好多血啊!汩汩地流!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萧子渊又看了顾语之一眼,身量尚小,一团的孩子气,难怪什么都不懂。 萧子渊正在想该怎么以一副医者的身份向她科普这血的来源以及其正常之处,景瑞就已经开口问:“伤口在何处?” 来不及阻止,顾语之就脱口道:“在下面啊,大腿内侧,都是血,我都没有认真查看伤口。怎么办?真的没事吗?可是真的好多血啊……” 听罢,景瑞的脸色也古怪地变了一下,不自觉地望了萧子渊一眼,两个男孩子的眼神都带着一股心照不宣。 萧子渊硬邦邦地甩下一句话,“你跟她解释。” 景瑞:……为什么是他? 然后,景瑞纠结地老半天都没组织好语言,萧子渊忍无可忍,三言两语地就把这事儿解释清楚,“这是癸水,女子到了一定年龄就会有,你过几年也会有。这是常识,难道你娘亲都没跟你说过吗?” 顾语之愣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哭丧着脸,“原来这就是癸水啊,原来癸水这么恐怖啊……我不要做女人了!” 萧子渊:…… 景瑞:…… 顾语之的脑回路有些清奇,知晓了这就是娘亲说的癸水,整个人都陷入了极度的震惊和恐慌中难以自拔。 她一边给陆七七清理身体,一边哽着声音说:“我娘亲明明说来癸水的时候就跟春风细雨一样的,怎么实际情况这么腥风血雨啊!嘤嘤嘤,我娘亲又骗我!” 萧子渊听她絮叨,只觉异常聒噪,景瑞却是忍不住开口道:“每个人的情况有不同,你的身体好,定不会这般难受的。如若……当真如此,我给你配个方子调理便是。” “真的吗?” 景瑞的面上有些不自然,点了点头。 顾语之这才破涕为笑,“那我们说好了,到时候我来癸水了,我第一个告诉你!” 景瑞:…… 萧子渊:…… 这姑娘,是真傻还是装傻啊! 顾语之这幼年时期的玩笑之语,不想数年后却一语成谶。 彼时顾语之已经长成了亭亭少女的模样,但心性却依旧跟小孩一般。她那时正在凝猫院子里蹭吃蹭喝,察觉到异常,提着裤子就往听雨阁跑,一脸哭丧地对他说:“景瑞哥哥,我来癸水了,肚子好痛……” 然后,景瑞手忙脚乱,一颗心也急得团团的转,整个听雨阁的人都狠狠地憋着笑,还是特别意味深长的那种。 这事儿后来很多年时间里,都沦为了凝猫笑话她的笑柄,而顾语之,也似乎一下开了窍,每次见到景瑞都忍不住脸红羞涩…… () 第115章审问 陆七七缓缓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小腹一阵坠坠的痛,动一动手,肩头上也疼得厉害,皱一皱眉,结果额头上也疼得难受。 “爷爷身上怎么这么疼……” 她一转头,就看到了三颗硕大的脑袋,以及三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她吓了一跳,脱口就骂,“你大爷的!” 她刚骂完就下意识地捂了捂嘴,然后十分狗腿地对萧子渊摆出了谄媚的笑,“小的口误,口误,嘿嘿……” 往常,萧子渊铁定已经一啪赏给她了,但现在……他暂时忍了。 但是,她这满嘴的粗话实在叫他觉得无比之幻灭。 他还是不愿意相信陆七七竟然是个女的,而且还长得这么的乖巧文静。 陆七七也发现了大家的异常,她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又转,显得格外精乖。 “你们,怎么了?” 顾语之看着她,格外认真且慎重地说:“陆七七,你来癸水啦。” 陆七七的眼睛依旧滴溜溜地转,一脸的乖萌,“癸水是什么水?能喝吗?” 萧子渊:…… 景瑞:…… 一天之内,他们实在是不想对女孩子连续科普何为癸水。 景瑞摸了摸鼻子,语气遗憾地说:“陆七七,你暴露了。” 陆七七眼睛依旧滴溜溜地转,依旧一脸乖萌,“暴露什么?” 萧子渊决定换个她听得懂的说法,“陆七七,你死定了!” 事实证明,这个说法的确十分管用,陆七七一下从床上蹦了起来,可她还没来得及问出“为什么”,身下就一阵汹涌横流。 她一脸惊疑,“我尿床了?” 三人:…… 顾语之现学现卖,向她科普一番她没有尿床,以及何为癸水。 言罢,顾语之用一句话总结,“来了癸水,你就能生宝宝啦!” 陆七七听罢,脸色僵了又僵,谁想生宝宝啊!而且,她也更深刻地理解了萧子渊说的那句“你死定了”是什么意思。 迫于萧子渊的威胁,陆七七乖乖地坐在床上,对面三人看着她,一副三庭会审的模样。 “为什么骗我?”萧子渊的声音冷冷的。 “我从来都没说我是个男的,是你自己把我当男的,关我什么事!” 这个反驳好犀利! 萧子渊觉得她就是在强词夺理,“哪有女孩子像你这样,穿男装,说粗话,瞎闯祸……” 陆七七有些心虚地咕哝,“像我这样怎么了?我这样有什么不好?谁规定了女孩子不能像我这样?” 她一边说,一边小心地觑着萧子渊的神色,看他神色不对,又狗腿地补了一句,“爷,您说是吧?” 萧子渊突然觉得手有点痒,好想打人是怎么回事。 默默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我不打女人我不打女人”,心境才平缓了下来。 “可是你还调戏姑娘,我家丫鬟都被你勾走了。”顾语之提醒她。 陆七七轻咳了两声,“我觉得她们特别好玩,就跟她们玩一玩咯,谁知道我的魅力太大,挡都挡不住。要怪就怪她们有眼无珠看错了我,怪不得我。” 有眼无珠,是这么用的吗?她把自己给骂了,她自己知道吗? 显然,看她那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样,肯定是不知道的。 景瑞弱弱地说:“可你还跟一二三四厅勾勾搭搭……” 陆七七答得更叫人浴血喷张了,“我还每天跟爷勾勾搭搭的呀,我还伺候过爷洗澡呢。爷,您还记得吗?我给你搓过背,你的肉太嫩了,不禁搓,还没用力就红了一片,我就被你赶出去了。哦晚上我还给你倒夜壶,我还想给您把尿来着,被你严酷拒绝了,真遗憾,以后怕是都没这机会了。” “陆七七!你给我住嘴!”萧子渊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简直不要太难看。 回想这一年他被陆七七揩过的油,心内又是一阵郁气喷涌直上。她真的是女孩子吗?这些年她受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教育?作为女孩子的矜持廉耻呢? 陆七七双手捂嘴,不说了。 一旁的景瑞一脸怪异地看着萧子渊,突然为他感到十分遗憾和抱歉。 谁知,身旁的顾语之突然凑过来问他,“景瑞哥哥,陆七七有没有给你搓过澡倒过夜壶把过尿?” 景瑞额角青筋就是一跳,“当然没有!我们是清白的!” 顾语之“哦”了一声。 萧子渊缓了半晌,才把自己脸上五彩缤纷的神色调整好,用最正经严肃的语气对陆七七开口,“陆七七,你最好老老实实回答我,你在黄府,究竟打的什么目的?” 陆七七一脸无辜,“黄府又不是我主动要进的啊,是你把我带进去的……” 萧子渊语塞了。 萧子渊还想说什么,陆七七捂着肚子哎哟了一声,脸色也白了几分。 “他大爷的,这什么玩意儿怎么这么痛啊!痛死老子了!” 萧子渊脸色沉了几分,“给我好好说话!” 陆七七立马乖乖的,可怜巴巴地对萧子渊哀叹一声,“爷,我肚子疼,疼得难受……这次真没骗你,是真疼……” 萧子渊见她眉头都皱在了一起,脸上也冒着虚汗,伸手便抓住她的手腕,手指搭上,脸色就又沉了沉。 “躺下。”略带命令的语气,但已经温和了不少。 陆七七一脸的无措,伸手拽住他,“怎么会流这么多啊?爷,我会不会死啊?我是不是得绝症了?爷,我不想死啊……” 她拽得发紧,好似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萧子渊的身上,萧子渊一时心头微动。 “乖乖听话就死不了。” 陆七七赶忙点头如捣蒜,没一刻比现在更乖了。 萧子渊拿了从商船主人那里讨来的银针,对着她的几大穴位就扎了下去,陆七七轻“嗤”了一声,眉头都揪在了一起。 “爷,我真的死不了吗?我还不想死啊,您医术这么高超,一定能救我的吧?以后我都听您的,以后再也不抢你的点心吃了,也不会再偷偷往您砚台里加老鼠屎,也不会再给您的书页上抹辣椒粉,更不会在您的衣裳上涂鼻涕了……” 萧子渊:……她都背着他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突然不想给她治了! () 第116章任性 上巳节惨案以最快的速度传遍全京城,原本因为没有游船而不能亲临目的圣上英姿的百姓现在都格外庆幸。 而家中有人前去参加了的,大伙儿都飞奔往案发现场寻找亲人。有的悲喜交加地把受伤的亲人领了回去,并絮絮念叨着以后再也不凑这样的热闹。而有的,却是一路嚎哭着把人抬回去,连连哀嚎后悔让他们今日出了门。 顺德帝的龙船也被震得粉碎,顺德帝被捞起来的时候也受了不轻的伤,虽然受伤不轻,却还有力气震怒。一声命令下来,就传达下去,让彻查此事,绝对要把事情的缘由查清楚! 在到处乱成一锅粥的时候,凝猫已经被慕容北辰拐上了回辰王府的马车。 “北辰哥哥,我三哥……”凝猫的眼中闪着一股担忧。 慕容北辰面上神色柔和,“不用担心,他们都没事,我已经派人把他们送回黄府了。” 他也是收到了许何非确切的消息才放心把凝猫拐走。 原本他慕容北辰除了凝猫,对谁的生死都漠不关心,但,因为他们是凝猫担心的人,他便也就愿意照拂他们,关心他们。因为,他不愿意看到凝猫伤心难过。 凝猫闻言,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可是,我爹娘没看到我,他们也会担心呢。” 慕容北辰的神色微顿,随即淡声道:“无事,我已经派人与他们说了你一切无事。” 凝猫嘀咕了一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慕容北辰神色不变,声音依旧淡淡的,“想眼见为实,就让他们来辰王府见好了。” 凝猫:…… 这人的角色设定是不是弄错了?他是不是忘了,她姓黄哪!她是黄家人哪!她的家在黄府哪! 但是看到慕容北辰脸上那副“我就是这么任性你能拿我怎么办啊”的表情,凝猫就默默地不说话了。 慕容北辰突然伸出手,轻轻地抚上她的脸颊,凝猫的身子顿时就僵了一下,他的手轻轻地抚着,顺着脸颊往上,轻覆在她的眼角,声音淡淡的,“都哭肿了。” 凝猫的脸又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低头想要躲开他的手,可他却轻易地伸手一抬,就把她的脑袋重新抬了起来。 “别动。”他低声道,“让我看看。” 凝猫眼神到处乱瞟,假装自己看不见他,但脸颊上的红润却是压都压不住。 慕容北辰见她害羞的样子,心头突然就涌起了一股异样,喉头不觉一阵发紧。 他及时地收住了手,目光微微错开。若是再继续这般看着她,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想吻她。 可这样,一定会吓坏她吧,毕竟,她还只有十岁。 再等等,对她,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她慢慢长大。 凝猫在辰王府洗了个热水澡,换了一身簇新的衣裳,又吃了一顿美味的晚餐,慕容北辰还半点要把她送回去的意思都没有。 到了亥时,外头终于传来了动静,“殿下,黄大人来了。” 正撑着脑袋和慕容北辰对战的凝猫终于抬起了脑袋,格外欣慰,原来她爹她娘还记得她这个女儿。 慕容北辰却不动如山,只淡声道:“这么晚了,他来了有何事?” 通传的人被自家殿下的厚脸皮和装傻的功力折服了一下,您把人家闺女扣住了喂,竟然还有脸问人家找您干啥,把这话问得这么理所当然,您的良心就一点不痛吗? “黄大人怕是,来接黄小姐的吧。” “哦,知道了。”他慢悠悠地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通传的人简直要哭了,主子您这句知道了究竟是什么意思啊?是让人进来还是让人候着啊?是把人闺女还回去还是不还啊? 凝猫拿眼瞅了瞅对面的人,小心翼翼地说:“北辰哥哥,我爹来啦。” “我可以把他打发走。”他认真地说。 凝猫:“……不要这么任性啊。” “呵呵。”皮笑肉不笑。 凝猫感到了这位体内的幼稚属性又被启动了,有些无奈。 “我明天就来看你啦。” 这人决定幼稚到底,“后天呢?” “后天也来。” “大后天呢?” 凝猫:“……大后天换你去看我。” “不,我只想你来看我,天天来。”没有商量的语气。 “好啦好啦,我天天来,吃穷你!”心里已经甜成了蜜海,面上却依旧装着一副插科打诨的语气。 对面的人这才勉强和缓了神色,“我家粮食多,够你吃几辈子了。” 猝不及防又被调戏了。 好容易这位老佛爷才起了身,牵着她往外走。 黄天仕候在前厅,一张脸写满了紧张焦急,一见到慕容北辰牵着他家闺女走了出来,看她闺女衣裳整整齐齐,脸蛋干干净净,没缺胳膊没少腿,那股焦急之色才褪了去。只是,如果能把他闺女的小手从那位冷面王爷的手中抢过来,一切就更完美了。 “爹。”他闺女甜甜地叫了一声,黄天仕分外欣慰,他闺女还是向着他的。 拜见了辰王,他也只是淡淡地叫起,抓住他闺女的手依旧没有松开,黄天仕看得真碍眼,真想一下巴拉开,但他却没这个胆子。 凝猫昂头看他,“北辰哥哥,我要回去啦。” 这位脸上又不大高兴了,凝猫晃了晃他的手,他才有了反应,垂头看她,“明天我派人去接你。” “嗯。” 黄天仕怔了一下,接她?接她做什么?好容易把他闺女从这大灰狼手中接回来,第二天还要还回来? 不对不对,这逻辑不对啊!闺女明明是他的! 黄天仕还没理清,凝猫就牵上了他的手,“爹爹,咱们回家吧。” 黄天仕感受着手上这小小软软的触感,浮动的心一下就定了下来。 不管,反正现在闺女在他手里,他要赶紧领走。 慕容北辰看着牵着凝猫的那只手,也觉得十分碍眼。但想了想以后黄天仕的身份,他终归是忍下了。 两父女上了马车,黄天仕又上上下下从头到尾把凝猫打量了一遍。 “爹,我没事,一点都没受伤。”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可是凝猫,辰王明天要接你去哪儿?” “北辰哥哥让我每天都来看他。”凝猫老实交代。 黄天仕觉得自己的心脏抽了一下,难道他以后每天都要来辰王府抢女儿?卧槽啊这样的生活他只想赶紧结束! 黄天仕循循善诱,“闺女啊,你现在不比以前,以后你每天都要上学,哪里有时间每天都来?再说了,辰王殿下也是很忙的,你每天都来也会打扰他的工作。” 凝猫歪着脑袋,“爹,方才我有拒绝的,可是被驳回了,要不您亲自跟他说?爹您说的话,北辰哥哥一定会听的。” 黄天仕:……他突然感觉到了来自闺女的深深的恶意。 () 第117章消息 那天之后,慕容北辰就真的每天派人把凝猫接到自己府里用晚膳。上学的时候,直接把她从书苑就掳了去,不上学的时候,总是提前个半天就把她掳走。每每这样,周氏连个屁都不敢放。两夫妻越来越觉得,他们有个假闺女。 最近周氏却是听到了一些消息,吓得不轻,晚上赶紧就跟她老头说了。 “我这几日去林家赴宴,在宴会上听说辰王出事了,说上巳节的爆炸事件跟他有关,甚至还牵扯到了通敌卖国的程度,这事究竟是真是假?” 黄天仕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连后宅妇人也都传开了,一时不觉头痛。 “眼下的确是有这个风头,不过皇上都没有表态,辰王也一直沉静如水,我们都不敢公开谈论这件事。” 周氏一颗心都揪了起来,想到凝猫,不觉更加担心。 “辰王若是出事,咱们凝猫跟他走那么近,老爷您和景瑜都得受波及,这可怎么办才好。” 黄天仕拍了拍夫人的手,只说了一句,“辰王不是那么简单的人。” 他的确不是那么简单的人,他若是简单,早就死在了北梁,又怎么会有如今大元收回的十二郡?他若是简单,就不会在回到大元的短短时间内就在朝中有了属于自己的强劲稳固的后援。 黄天仕怎么说都是在官场浸润多年,对时局的把握也有自己的判断。 在外界对慕容北辰的传闻日盛的时候,他不声不响。然后,突然之间风头就调转了,转向了慕容宇靖的一个幕僚身上。 然后,慕容宇靖的老底又被揭了一次,气得他几乎吐血。他慕容宇靖是有多蠢多闲得蛋疼啊才会刚刚在皇上面前刷了点好感又迫不及待地犯事!犯事也就犯事了吧,还踏马的留下这么大的把柄!他是无辜的好吗!还有他的幕僚都是猪吗!接二连三被人陷害揪尾巴! 慕容宇靖最后只得丢车保帅,舍弃那个幕僚以洗脱自己的嫌疑。但是,他一夜之间又回到了革命前,又给打回府里面壁思过去了。 慕容北辰轻易置身事外,笑看慕容宇靖焦头烂额。 许何非对此事却有着怀疑,“公子,你当真认为这件事是靖王做的?” 慕容北辰神色如常,“不管是不是,他都被整惨了,不是吗?而看到他不好过,本王就非常好过。” 至于这件事…… “继续查。”他淡声吩咐,那双深沉如水的眸中迸着一股灼亮的光。 …… 纷纷攘攘的三月过去,人间四月天,最是好时节。 今日爹爹和大哥一并沐休,一家子正聚在一起吃午餐,外头管家就喜气洋洋地跑了进来,手里拿着几封信,“老爷夫人,少爷小姐,二少爷和神医来信了。” 周氏顿时心头一喜,饭也不吃了,赶忙就接过,拆起信来。 黄天仕也挺心急,但碍于孩子们都在,身为一家之主,总要保持一点威严,自是不好意思上赶着去抢信看。 好容易待周氏看完了才问:“孩子都讲了什么?” 周氏看完就哽咽不止,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凝猫从她娘手中拿过信,看罢言道,“二哥说他长高啦估计比爹爹都高了还壮得跟头牛似的前天还徒手打死了一只大狼狗然后宰了吃了。他还说神医除了医术好武功好以外人品真的好臭哦整天欺负他每天跟他打架二哥尊老爱幼总让着神医所以一直被打还要帮他洗衣服巴拉巴拉……还有啊神医做的饭真的难吃到爆他好想念家里的酱肘子松枝兔素斋鸡红豆酥雪花糖粒玉米烙巴拉巴拉……他还说很想念娘亲想念爹爹想念大哥想念三哥,当然最想念的自然是最美丽可爱的我啦!唔最后可喜可贺的是,他们会在蕲州待很长一段时间,上头写着地址,咱们可以给他捎信啦。” 凝猫笑眯眯的,“娘,您可以把你每年缝一件的大红亵裤给二哥寄过去啦,相信二哥一定会很喜欢哒!爹,您偷偷写给二哥的信也可以一并寄出去啦!还有大哥给他打的袖箭,三哥给他做的牛皮护腕,也都可以一并寄过去啦!” 周氏原本正抹着眼泪煽情,被凝猫这么一打岔,“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黄天仕见自己偷偷给儿子写信被揭穿,面上也一阵怪异尴尬。 景瑜总能抓住不一样的重点,“凝猫已经能认那么多字了,很不错。” 凝猫这个背后开挂的假冒伪劣产品顿时就有些心虚,她笑着打哈哈,“那是因为我蕙质兰心冰雪聪明呀!” 萧子渊拿着自家师父的信,心里却涌起一阵浮动。 师父找到师母了。可是,她愿意回来吗?愿意见到他吗? 他转头看了一眼正滴溜溜着盯着桌上美食的陆七七,她的存在,要不要在这个时候告诉师父? 因为收到景琉的信,周氏马上就开始张罗起要给他捎带的东西来了。从各种便于携带储存的干货食材,到他四季里外上下新做的衣裳,周氏都往那清单上添着。 凝猫觉得,如果快递给力,周氏指不定想把新做的床单被褥都一并捎上。 当然,景琉有的,太叔凌也自然都有一份,毕竟孩子在外可都得仗着人家照顾呢。 凝猫看着那一堆拉拉杂杂的东西,实在是不能忍了,跟她娘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劝着周氏把那些东西删减了一半。周氏看着依旧是一脸惋惜。 最后凝猫说:“您要真担心二哥饿着冻着了,就多给他在钱庄联账上存些银子,有了银子,他什么东西买不了?” 周氏这才彻底给说服了,然后风风火火地拉着凝猫就出门去钱庄存银子去了。 银子也存了,东西也备好了,周氏一拍脑门,还差一样东西。 “我要去庙里给他求个平安符。庙里的符最是灵验了,你们考试的符就是在那求的,这不你们都考上了吗?” 凝猫:“……娘,我考了零分。” 周氏一摆手,“那是意外,怎么能算!我闺女那么厉害,怎么着都考不了零分。” 凝猫:“……”娘,您知道墙头草三个字怎么写吗? () 第118章斗嘴 这天,周氏择了个黄道吉日,领着几个不用上学的孩子就往普陀寺上香去了。 上车那会儿,一个灵巧的身影嗖地一下就率先钻上了少爷们的马车,然后四平八稳地坐着。 景瑞一掀帘子,愣了一下,陆七七对他灿烂一笑。他顿了顿,还是上了马车。 紧跟其后的萧子渊却是对陆七七那张明晃晃的笑脸目不斜视。 若不是她太能胡搅蛮缠,他怕她真的把听雨阁拆了,这次才不会带她! 陆七七似乎也觉得有点心虚,一直都乖乖的,不敢有半点造次。 话说这陆七七女儿身被揭穿后,她的生活好似没受半点影响。她依旧对院子里的丫鬟抛媚眼,跟小厮们勾肩搭背,依旧一口一个“你爷爷我”,那吆五喝六的架势,哪里有半点女孩子该有的样子! 有次她习惯性地一头扎进萧子渊的卧房要伺候他洗漱更衣,结果撞到萧子渊刚把衣裳脱了,她就被赶了出来,并且严命没有他的吩咐不准随意进他的房间。 大伙儿都生出一个念头,陆七七失宠啦! 可实际上,陆七七的心理活动却是这样的:老子什么时候得宠过! 她先是被打发做起了端茶送水的活儿,但没几天她就打碎了一整套茶具,泡出的茶也难喝到了一定境界,萧子渊就把她调到外院扫地。陆七七当然不愿意,她只花了一天的时间花样百出地闯祸,就让萧子渊把她重新调回了内院,给她安排了她最喜欢的活:送点心。从此以后,陆七七就安分多了。 每次萧子渊和景瑞要到正厅吃饭,陆七七就像小哈巴狗似的巴巴地望着望着,最后萧子渊心一软就把她带上了。然后每次在萧子渊吃饭吃得认真的时候,耳根子后边总能听到一阵一阵的口水吞咽声,以及她低低的声音,“爷,我觉得那个点心看起来很不错呢。”萧子渊总也没法忍,随手捻个往她嘴里塞,让她安静点。所以陆七七分外喜欢吃饭的时间。 现在,陆七七依旧一身男装,乌黑的头发梳成了书生髻,显得那脖颈异常玲珑。 马车缓缓开动,陆七七一直按捺着的鼓噪的内心终于破冰似的一点点蔓延开,她的脖子越伸越长,然后整个人就趴在了窗边,鲜焕的眼眸兴致勃勃地盯着那连绵起伏的山麓,年轻女孩儿脸上那份明朗的神采怎么都掩不住,眼睛都笑得眯眯的。 许是她的神色太能感染人,萧子渊一直绷着的脸也渐渐和缓了下来,心头一点点变得柔软明快了起来。 “爷,外面的风景真的好美呀。”陆七七发出感叹。 萧子渊轻哼了一声,“没见识。” 陆七七嘿嘿地笑,依旧看得兴致勃勃。 普陀寺到了,这里香火旺盛,人流如织,一行人顺着人流往大殿而去,捐了香火钱,潜心礼拜,求了两个贵得惊人的护身符。 周氏把这两个附身符像宝贝似的小心收起,总算是挂上了一脸满足。 难得出门一趟,周氏也没拘着孩子们,两个男孩子轻易地被放了行,让他们各自玩去了。凝猫她却不大放心,一直揪着没放。凝猫只能乖乖跟在周氏后面做一根乖巧的小尾巴。 周氏对拜佛怀着十二分的虔诚,两人一路走着,逢殿就拜,凝猫只觉得心疼那些白花花的香火钱。 娘儿俩走到一处大殿前,进进出出都是妇孺,凝猫一脸促狭,“娘,您这个您得多拜拜。” 周氏一见到那殿门上写着的三个大大的“求子殿”,脸就是一红,对着女儿就啐了一口。 “真是个没大没小的促狭鬼!” 凝猫搂着周氏的胳膊就是一阵撒娇,“人家想当姐姐嘛。娘您现在还这么年轻,爹爹依旧宝刀未老,再生两三个都没问题。” 周氏一听,一张脸更红了,就着凝猫的胖胳膊就拧了一把,“小小年纪谁教你的这些!真是太不知羞了!” 凝猫反倒正正经经地板着一张脸,“生儿育女,是咱们女学的必修课程,这些都是夫子教的。” 凝猫这么一本正经地回答,周氏反而是愣住了。 “娘,所以你要不要给我当姐姐的机会?” 周氏被凝猫绕了进去,脱口就答:“问你爹去。” 凝猫一脸意味深长地笑,“哦……那我今晚就问我爹。” 周氏:……她方才说了什么? 两母女一番斗嘴,正待往别处去,就有小尼姑热情地迎了出来,拉着她们就往香火殿里走。 所谓雁过留毛,周氏被拉着半推半就地就进了殿中,乖乖地掏了香火钱。 一路都捐了这么多香火钱,凝猫已经麻木了,反正她娘有钱,也不在乎这一点。 烧了香,周氏和凝猫又被拉进了厢房论道去了。 凝猫听了两耳朵,都是讲生儿育女之道,那可真是比凝猫方才的三言两语劲爆多了,凝猫见周氏的耳根子都有点红了。 周氏轻咳两声,红着脸把凝猫赶了出去。 凝猫啧啧了几声,方才她不过说了两声她娘就一副要拧她的样子,现在被人家经验丰富的人一撩拨,那一颗心就开始飘起来了。 今晚上,想来她爹要受累了,咳咳咳…… 凝猫原本想在外头赏赏景,一个小沙弥却端上了这里的素斋,请她到隔壁的厢房小坐候着。 凝猫见人家服务那么周到,喷香的素斋都送到了面前,自然是不能拒绝,颠颠地就去了。 那素斋做得精致,凝猫尝了两口,当真好吃,便认认真真地吃了起来。 她正吃得认真,厢房门就被人推开了,一对主仆正欲进来,当头就跟凝猫看了个对眼。 这位小姐长得可真秀气,肌肤嫩白如玉,手指若春葱一般,皓腕上戴着一只羊脂玉镯,一头乌发在肌肤映衬下愈加黑如鸭翅。 凝猫赶忙把自己嘴里的饭咽了下去,勉强把圆鼓鼓的腮帮子捋平了,端出一副大家小姐该有的仪态来。 “这些姐姐,你莫不是走错了?” 那位小姐声音柔柔,非常好听,“我以为这处没人呢。打扰妹妹了。” 她微微颔首,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高贵气质,显得颇为丰润雅致。 凝猫见她转身,赶紧伸手抚了抚喉,想把还卡在半道的饭给咽下去。 不料这位小姐突然又转了身,嘴角依旧挂着笑,那笑中又带着些许不寻常的意味。 她伸手往自己的嘴角指了指,“这位妹妹,你这里沾了几颗饭呢。” 凝猫:…… 浅黛赶紧低头查看,她家小姐的嘴角上可不就挂着好几颗饭粒嘛。 凝猫一个没憋住,“嗝”地一声就冒出了个响嗝,那声音清脆响亮,第一声过后,第二声,第三声,第四声……密密集集的嗝声就接踵而来,一连串的打嗝,在凝猫的心里,在这位小姐的脑海里,在两个丫鬟惊愕的目光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记……她明明看到那位小姐掩嘴笑了! () 第119章向导 周氏从隔壁厢房出来,便见到她闺女一脸郁郁的模样,只道是自己让她等太久了让她生出了小情绪呢。 周氏还未及安慰她,身后便传来了一个唤她的声音,“黄夫人?” 周氏转头,便瞧见了一个装扮雍容富态,跟她年纪相当的妇人,那妇人的身旁各站了两位姑娘,一个已作妇人装扮,一个却是个娇娇嫩嫩的小姐。 周氏眼中顿时现出一阵惊喜,“尤夫人!你回来了?” 凝猫跟着转身,看到了盛夫人身旁的那位姑娘,一个“嗝”顿时就蹦了出来。 凝猫赶忙伸手捂住,可却怎么都停不下来。 尤可意一双亮眸看着凝猫,脸上的笑更浓了几分。凝猫被她看得,那嗝打得更是停不下来了。 卧槽这个世界会不会太小了些? 尤夫人跟周氏老友相见,顿时就絮絮地诉起衷肠来了。 尤大人,凝猫还是知道的。当年她爹在汉洲外放,尤大人就是他的同僚。前几年他爹调到了京城,尤大人还留在那儿,却不想尤夫人和尤小姐竟然回来了。 两位妇人这一碰头,聊开了才知道,尤大人再有个半年也要调回来,尤夫人和尤小姐并儿媳妇都先回京城置办。刚回到不过几日功夫,这都还来来得及到黄家拜访。 尤夫人看向凝猫,一脸的喜欢,“这么些年没见,当年还那么小的一个小女孩,现在都长这么大了。可真是越长越漂亮了。” 这种时候,凝猫应该扮演好温婉乖巧的大家闺秀给她家娘亲长脸的,可是,她却十分没有仪态地连续打嗝不止,一张脸憋得通红通红的。 “尤嗝,尤夫人嗝,好嗝……” 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尤夫人一脸关切,“凝猫这是怎么了?” 周氏伸手抚了抚凝猫的背,在尤夫人面前她也没什么不好意思,“这孩子贪吃,一定是方才吃太多了。” 一根利箭射了过来,正中靶心。 尤可意笑得温婉,声音轻柔如薄羽飘过,“方才在厢房我还与凝猫妹妹遇上了,我瞧着有几分眼熟,但一时不敢贸然相认,不想却真是凝猫妹妹,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可爱呢。” 周氏倒是略有惊讶,看了凝猫一眼,“这丫头,以前小时候可是很喜欢你可意姐姐的,竟也没认出来。” 凝猫这个冒牌货自然是认不出幼时见过的姐姐,只用打嗝掩饰自己的心虚。 周氏和尤夫人脾性相投,在汉洲的时候两人便玩得甚好,眼下见面了,自然是聊得火热朝天。要不是尤夫人还要赶着吉时上香,她们怕还要继续聊下去。 分别前,尤可意还在凝猫的脸颊上轻轻捏了一把,眼中神情柔和,“凝猫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嗝……”可爱的凝猫用一个更为响亮的嗝声回应。 回到寺庙旁,凝猫总算是止住了嗝,她也已经累得不想说话了。 她想起以前三哥说的陆七七曾被萧子渊用药打了一个晚上的嗝,她顿时十分同情陆七七了,那得多难熬啊。 这般想着,凝猫便把目光投向陆七七的方向,却见她手里拿着一大束不知名的花,凑到鼻尖嗅到分外陶醉,微扬的嘴角满是高兴。她还一脸大方地分了一支给萧子渊,萧子渊臭着脸,却还是接了过来,拿着手中随意把玩。 几天后,尤夫人和尤可意依照约定上门拜访,周氏早早就张罗好了一切,只等着她们。 凝猫这次也总算没有掉链子,把自己打扮得粉粉嫩嫩,漂漂亮亮,端端正正地往那儿一坐,可把尤夫人羡慕坏了。 “我就一直想要这么一个白白胖胖的丫头,多可爱。” 周氏眼底都是笑意,嘴里却说:“丫头片子太胖了可不好,像可意小时候那样苗苗条条文文静静的那才好呢。” 两个做娘的分别把对方的女儿夸了一遍,凝猫十分淡定,“娘,既然您这么嫌弃我,要不把我和可意姐姐换一换好了。” 周氏佯瞪了凝猫一眼,嗔道:“娘倒是想甩掉你个皮猴,可人尤伯母可舍不得。” 凝猫别脸看向尤夫人,“尤伯母您看,我一定是我娘捡来的。” 大伙儿都笑成了一团,尤可意也掩嘴笑着,整个人都氤氲了一层柔和。 周氏也不好一直拘着两个孩子,她们两个老的也有好些私房话要说,便让凝猫陪着尤可意到院子里逛逛去了。 凝猫就被这位漂亮姐姐牵着做起了向导,她是真真正正在认真地做着向导,介绍得分外认真,颇有几分像模像样。 尤可意眸中含着温柔笑意,“凝猫这些年当真变了不少,比以前懂事多了。” 凝猫一脸理所当然,“那是自然,我长大了嘛!我已经是大孩子了,自然要开始懂事了!” 尤可意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两人行至对月轩,尤可意的脚步就顿住了。 “你大哥这些年可好?”她的声音依旧轻轻柔柔的,可凝猫却敏锐地听出了些许不同寻常,打眼偷瞧,便见她白皙的面上浮上了一层淡淡的红。 凝猫的小心思开始往外冒,她清了清嗓道:“我大哥一直都很好啊!我朝最年轻的金科状元,事业顺风顺水,又长得一表人才,上门说亲的媒婆都快把我家的门槛给踏破了,要不是我大哥眼光高,我现在都有小侄子了。” 凝猫一边说一边看着尤可意的神色,果见她的脸色僵了僵,方才的那一点潮红都取之以一片苍白,抓着她的手也微微用了用力。 凝猫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这位对她大哥有意思呀!只是,不知道她大哥是个什么意思呢? 虽然她其实还蛮喜欢这位漂亮又温柔的姐姐,但现在还不知道她大哥的心意,她可不能随便乱点鸳鸯谱。 现在,只能先对不起她啦。 后来,尤可意一直都有些意兴阑珊,凝猫知晓其中缘由,便没有再提她大哥半个字。 好容易等到晚上,她大哥下班回来,估摸好时间,凝猫蹬蹬蹬地就跑到对月轩去了。 她到的时候她大哥刚好沐浴完,散着头发,穿着中衣,好一幅美男出浴图。 景瑜看她一副贼兮兮的样子就知道她定是又有什么鬼心思,“小丫头,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大哥不要冤枉我!”凝猫小嘴都噘了起来,“人家是有一件十分要紧的事要跟大哥说。” 景瑜不紧不慢地坐了下来,“嗯,说吧。” 凝猫的大眼睛一下填满了八卦,“今天尤夫人和可意姐姐来咱们家了,大哥知道吗?” 景瑜神色不变,“自然知道,娘前几日不是说过了吗?” 凝猫有些不大甘心,“大哥你就没有一点点感觉?” 他依旧眸光不动,“我要有什么感觉?” 凝猫有些失望了,“你和可意姐姐就没什么吗?可是可意姐姐好像挺喜欢你的啊,我说很多姑娘都想嫁你,她都挺失望的。” 景瑜神色一变,“你个小丫头又胡言乱语什么!” 凝猫十分认真,“我这是关心大哥,在想法子给大哥找媳妇儿啊。可意姐姐真挺好的呀,大哥怎么不喜欢呢?” 景瑜在她的脑门上敲了一下,“大人的事小孩子不准掺和!以后不准在她面前乱说话!” “哦……咦大哥,你是紧张了吗?怕她误会了?所以大哥还是喜欢可意姐姐的对不对?毕竟青梅竹马,我都听娘说了,你小时候还拉过人家小手呢!” “凝猫!” 赶紧闪人…… () 第120章过敏 凝猫是个爱操心的小大人,自从发现了她大哥的猫腻之后,她就一直心痒痒的,总想找机会撮合他们。 但是自从那次之后,尤可意就没再来过黄府,凝猫想拉周氏去他们家拜访,可是他们家却刚刚购置,一切都还没修缮妥当,实在是不方便招待客人。凝猫要周氏向她们发邀请函,结果人家要忙着打理修缮新居,没时间过府。 反正周氏跟尤夫人该说的话那天也说得差不多了,她自然是不着急的,可怜就急了凝猫,一直都没找到机会跟尤可意解释自己当天恶作剧之下说的话。她越想越担心,越想越自责,生怕她好不容易逮到的一个嫂子候选人就这么被自己搅和没了。 一直担心了一个月,假期过了,他们又开始上学了。 而叫人意外的是,自从连环屁王事件之后没有在书苑出现过的慕容飞雪,突然之间就又出现了。 因为慕容宇靖接二连三出事,眼下已经受皇上所不喜,他们的母妃丽妃因为之前的事也一直没能顺利挽回皇上的心,慕容飞雪更是远远不如之前得宠,她整个人都和顺了许多,好似一下把所有的锋芒都收了起来。 凝猫对她自然是没有什么好感,即便她现在混得有些惨,凝猫也对她没什么同情。反正路都是自己走的,她自己要作死,谁也拦不住。 上学之余,凝猫被周氏逮着一起帮管家,刚开始周氏还只是抱着让闺女试一试的心思,但没想到闺女看起账来一目十行,眼睛尖得有如火眼金睛,凡是账目有半点纰漏出入,她一眼就给挑了出来。 但管家可不仅仅是看看账本,算算账,还包括管理人事,协调分配各处任务等。 周氏断断续续地装了好把病,把家里的管理接洽事宜都半推半就地交给了凝猫。可她闺女着实是个懒货,上学回家就直喊累,周氏压根使唤不动。恰逢旬假,她就一觉睡到天荒地老,周氏差点忍不住用鞭子抽她。 最后周氏使出杀手锏,“再躲懒就减零花钱,扣零食!” 第二天,她闺女下学回家,就往她桌上甩了一沓纸,周氏拿起细看,却是眼睛一亮。 那条条框框的都是围绕“岗位责任制”,下头是各部门的人员与职责列表,对应起来一眼分明,分外清晰。 她闺女自发地就爬到榻上,拿起小几上的干果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说,“您闺女我是个懒怠的人,所以就想出了这么个懒怠的法子,每件事分门别类,安排专门的负责人,负责人再往下分,上一层对下一层负责,我就管着最大的几个负责人。每隔个旬假就让他们给写个工作总结汇报啥的,这样岂不轻松?这是您闺女我交的答卷,可还满意?” 周氏心里其实还挺高兴,没想到自个儿闺女这般能干,小小年纪就已经心思这般通透。但是表面上她却是半点不松口,反而一脸嫌弃,“瞧你这字写得,怎么一点进步都没有?合该让你大哥压着你再多练练。” 凝猫:……咱不带这么歪楼的哈! 开了这个头之后,周氏三天两头便就把凝猫拎到折枝榭让她帮自己对账理事,她使唤自家闺女使唤得越来越称手,大有做甩手掌柜的架势,某日一家子一起吃饭,凝猫就对她爹告状,“爹,所谓娶妻娶贤,您这么好的人怎么就娶了我娘这么懒的人呢!现在她都甩手不理事了!可差点没把您宝贝闺女我累坏了!” 黄天仕一听自家闺女又开始耍宝,顿时就哈哈笑了起来。 周氏的脸都黑了一片,揪着凝猫的胳膊就拧了一把,“你个小臭妮子!真是没大没小!现今不多学学,日后嫁了人在婆家看你怎么做稳那当家的主母!” 凝猫低低地咕哝一句,“嫁个没婆婆的不就好了。” 周氏没听清,“你又在瞎嘀咕什么坏话?” 凝猫赶紧摇头,“没什么。” 可是心里却一下飘过了某人的那张芳华绝代的脸,自己的面颊一下禁不住偷偷红了起来。 萧子渊的耳力不差,凝猫咕哝的那句话他听了个清清楚楚,把她脸上的那股异样也看在眼里,心头不觉微微泛起波澜。 …… 六月,凝猫被周氏的各种压榨,插科打诨地混了前半个月,后来凝猫也渐渐端正了态度。真正经手了这内宅的大小事情,凝猫这才知道原来她娘亲这一天到晚的要忙的事情真的繁杂又细碎,瞧着好似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可真正忙起来也叫人脚不沾地。 周氏见闺女终于端正了态度,认认真真地跟她一起打理后宅之事,顿时感到满心的宽慰。 七月,凝猫却生了一场大病。 那场病来得汹涌,全身上下都长满了红斑,分外吓人。萧子渊和景瑞都给开了药,慕容北辰更是让御医开了最好的药,凝猫又吃又抹,总算有所好转,没再那般红肿,可是身上却留下了不少红疤,即便是脸上,也留下了几道深色的痕迹。 凝猫照着镜子,原本如玉一般白净雪腻的肌肤上多了几道不和谐的痕迹,那她一直都想甩掉的婴儿肥也没了,可是凝猫却高兴不起来。 以前是个胖子的时候,好歹也还是个粉嫩漂亮的胖子,现在瘦了下来,却成了个大花脸,现在可真是只大花猫了。 为着这个,周氏可急得不成样了,这女孩子家的脸那是最金贵的!她的凝猫原本那么漂亮,现在成了这般,这可如何是好?瞧着女儿为这事都瘦了。 萧子渊和景瑞都没吭声,转头就都扎进了药房里,一夜都没熄灯。 晚上,凝猫捂在被子下的脑袋被人挖了出来,凝猫伸手去捂脸,却被另一双手揭开,“让我看看。” 慕容北辰略带粗粝的手轻轻抚上凝猫的面颊,带着酥酥痒痒的感觉。 凝猫的嘴扁了又扁,“是不是很难看?” “不会。凝猫怎样都好看。” “真的吗?” “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他抚摸的动作更轻了几分。 凝猫觉得心头一热,好像也没那么难过了。 后来,慕容北辰送来了几瓶药膏,抹上之后,只感觉整张脸都一片冰凉,萧子渊拿着那药膏看了一眼,眸光变了变。 景瑞拿着嗅了嗅,反应过来时不觉一阵惊讶,“这是最上好的玉露膏,对去於淡痕最是效果显著。但这药有一味极其难得的玉古兰果粒,这味药只长在崖壁之上,而且成活极难,能长出果的更是少之又少。是以这味药即便花费千金也不一定能买到。” 一家子都给震住了,凝猫伸手就抢过那药膏,一脸欲盖弥彰,“北辰哥哥说只是顺手买的,说不定就只是一个普通的药膏,哪里有这么厉害。” 景瑜语气淡淡的,“既然你不稀罕,那就给为兄,为兄明日还回去给他。” 凝猫一下就紧抓住不放了,满脸都是紧张,“谁说我不要了。” 她把药膏收好,又低低地咕哝了几句,“北辰哥哥送给我的东西,就是再差我也不嫌弃。” () 第121章撮合 九月,燥热渐散,和风中终于多了些许微凉的意味。 卧云阁中的女孩明眸皓齿,肌肤若雪,唇未施口脂而艳若新桃,面不施粉黛而霞如映雪。 凝猫在家休养了两个月,连续用那玉露膏擦脸,眼下整张脸不仅全无瑕疵,甚至较之以往更明艳白皙。 她看着周氏手中端着的这碗莲子羹,笑盈盈地撒娇,“娘,我的脸都好了,可以吃些辣星子了吧?” 周氏忽视她的撒娇,声音依旧严酷,“不行!脸上的好了,身上可还有好些痕迹。女孩子家要爱惜自己的身子!自己喝还是我灌你?” 凝猫怂了,乖乖接过,一口一口往里灌。 天知道这修养的两个月有多难熬,周氏对她进行了全面禁口,凡是有可能会让皮肤留下痕迹的东西凝猫都不能入口,每一顿也都是严格按照药膳的标准配给,可把凝猫这个无辣不欢的小吃货坑惨了。 凝猫向慕容北辰抱怨,希望他能给自己开个小灶,吃点爽口的满足一番味蕾,但是他却一反常态,站在了周氏那一边,把凝猫最后的一点希望也都扼杀了。 “北辰哥哥,我觉得你变了!不疼我了!”凝猫一脸控诉。 慕容北辰不为所动,“在你的伤痕好之前,说什么都没用。” 凝猫不开心了,转头就只给了他一个后脑勺。 慕容北辰嘴角微微挂着淡笑,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无奈。 “待你好了你想吃什么都成。上次你说的剁椒鱼头麻辣小虾蒜炒腊肉,都做给你吃。” 凝猫咽了咽口水,“那好吧,勉强原谅你了。” 见她这般就被收服了,慕容北辰不觉失笑。 不过也正是因为受到这般非人对待,她瘦了不少。原本圆鼓鼓的小肚腩终于偃旗息鼓,脸颊上的婴儿肥双下巴也都弃她而去。再穿以前的衣裳,不仅宽了不少,还短了。可喜可贺的,她又长高啦。 顾语之来看过她好几次,发现她长高了又变瘦了,十分遗憾。毕竟,以后又少了一项可以打趣她的把柄了。 又修养了几日,凝猫实在在家里待不下去了,刚巧,九月九重阳节,凝猫无论如何都要出去走一趟。 提前好几天,凝猫就向周氏申请:重阳节那天您闺女我要去马场赛上一圈! 周氏随手一拨,就把景瑞和萧子渊两个标配分配着一道同行。 凝猫却拉着景瑜的胳膊,“大哥那天也休息吧,一起去嘛!我都没见识过大哥在马上的风姿呢!” 景瑜被她闹得没法子,便应了下来。 凝猫笑咯咯的,分外开心。 这天秋高气爽,天气怡然,浑身是劲满血复活的凝猫格外兴致勃勃,嘴巴都要咧到耳根子上了。 “浅黛,事情办妥了吧?” “小姐可放心好了,这会儿尤小姐定已经在路上了,在岭鞍坡马车保准能坏,大少爷的马车也会往那条路赶。这会儿大少爷想来已经睡着了,发现不了走了别的路。” 凝猫嘿嘿地笑,“那就好那就好。不过暗中保护他们的人安排好了吗?可不能叫他们真的出事。” “早就安排妥当了。一路都有人暗中护送,大少爷和尤小姐出不了事。” 凝猫终于放心了下来。 凝猫觉得,为了她大哥能讨到媳妇儿,她可真是操碎了心呐! 尤可意在凝猫养病的时候来探望过她很多次,凝猫凭借她的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了尤可意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明明就是打着看她的旗号来见她大哥的。 可惜每次尤可意在,她大哥总是回来得特别晚,尤可意是一次都没见着他人。 凝猫的火眼金睛好歹不是盖的,总算是看出了点猫腻。 她大哥,好像在躲着尤可意? 可是,为什么呢?难道是讨厌她,对她无意,所以不胜其扰? 凝猫又在她大哥那里旁敲侧击地打探过很多次,都没撬出什么来。可是,她真的好捉急啊! 凝猫又从周氏的嘴里打探他们两人以前的情况,那也是正儿八经的青梅竹马啊!小时候那小手都不知道牵过多少次了。 可是五年前黄天仕调任京城,两家就分开了。 尤可意都进京大半年了,两人都没碰过头。凝猫知道她大哥的性子,他若是不想见,有的是办法避开。就算是遇上了,他若是不想理会,那便真的会扭头假装没看见。 凝猫见他们这样僵着,也实在是着急。不管怎样,好歹让两人见上一见,把该说的话说开。如今她设了这么一个局,她就不信,她大哥会真的狠心让人一个娇滴滴的小姐陷入困境而袖手旁观! 若是经历了这么一出,景瑜的态度还是没有转变,那便只能说明他对尤可意无意,那凝猫便也不会再强操这个心,插这个手了。毕竟,她终究是站在她大哥这边。 久未骑马,可凝猫一见到翻羽,所有的记忆便都唤醒了过来。翻羽伸着颗大脑袋往就凝猫脸上蹭,还对她喷了两鼻子气,凝猫嫌弃地把它拍开,“讨厌,你有口臭啦!” 口臭君一点自觉都没有,依旧对着凝猫猛喷气。 陆七七一下马车就瞧上了那匹小翻羽,通体的雪白,漂亮极了,乖巧又温顺。 她趁着没人注意她,伸手就往小翻羽的脑袋上摸了摸,这家伙没拒绝,她又摸了摸,然后越摸越上瘾,小翻羽伸出舌头,就着她的手心就舔了一下,陆七七顿时像是被电到了一样,惊喜地跳了一下。 “它舔我了!它刚刚舔我了!” 陆七七扬着手对着萧子渊炫耀,一脸的兴致勃勃。 萧子渊眉头倏地皱在了一起,“脏!” 陆七七不满,“哪里脏了?它明明那么干净,可干净……” 正说着,小翻羽猛地就对陆七七打了个打喷嚏,一股子难以描述的气味就扑鼻而来,愣是熏得陆七七把后半句话给噎了回去,半晌都没缓过来。 萧子渊嘴角一抽,扭头,挪了几步,不想看她那丑样。 凝猫乐得哈哈大笑起来,她慷慨地一挥手,“看在你被它喷了一脸鼻涕的份儿上,这家伙就借你骑骑。” 凝猫踩着墩子不太潇洒地上了马,坐稳,扬鞭奔去。 萧子渊也从马场人员手中牵过了一匹通体全黑的马,翻身骑上,甩鞭而去。 陆七七噘着嘴不服气地看着萧子渊扬长而去,手脚并用地都没爬到马上。 景瑞一脸怀疑,“你真的会骑吗?” 陆七七手一叉,“谁说我不会!” 她指了一个牵马小厮给她蹲下做马墩,又捣鼓半天,终于七歪八扭地骑了上去,然后一路怪叫地向某个方向颠去了。 景瑞也挑了一匹,翻身上马,正要扬鞭,突然想起了好像少了什么。 “凝猫,咱大哥呢?” 某位的天外来音:现在才想起你大哥我,会不会有些迟了? () 第122章被掳 凝猫在马上奔驰,只觉得耳边都是一阵呼啸的凉风,飘逸的骑装随风猎猎招展,她感觉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 很快,凝猫便一头扎进了林子里。 入了丛林,凝猫便不敢骑这么快了,拉住缰绳,速度缓缓减慢。 好马识途,凝猫虽然知道自己方向感不好,可却也不担心迷路,因为有翻羽在。之前她和慕容北辰也来过这儿不少次,她一头扎进林子里,最后都是翻羽把她带出来。 凝猫是真的被关了太久,现在辅一出来,就当真如脱缰野马一般了。 狠狠骑了一通,终于尽兴了。凝猫调转马头,拍了拍翻羽的脑袋,“走吧,回去!” 翻羽鼻子喷了两声,抬步就往回奔去。 跑着跑着,翻羽突然猛地抬起前蹄,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凝猫赶紧用力拉着缰绳,勉力稳住自己,让自己不至于直接被它甩到马下。 翻羽一般不会这样,而它会反常,就是有异状。 翻羽站稳,掉了个头,抬腿就跑,凝猫狠狠地拽着缰绳,紧紧地伏在马背上。 可是翻羽没跑多久,一个趔趄就跪倒在地,凝猫终于被那巨大的冲力甩了出去,她只觉手臂一痛,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凝猫最后是被疼醒的,她的胳膊脱臼了,虽然貌似已经被人给接了回来,但却没上药,那股钻心的疼痛叫她眼泪都要冒了出来。 她微微睁开眼,周围的一切还没形成清晰的轮廓,耳边就率先传来了一个粗粝的声音:“蠢货!咱们只把上头吩咐的人掳走便是,你怎么把这不相干的小厮掳来了!” “我这不是顺手捡的嘛,他不会骑马给摔晕了,我瞧着长得还不错,盘算着卖到小倌馆去也能顶几个钱。” 一个声音横空出世,“你大爷的,哪个龟孙子想卖你爷爷!” 凝猫听到这声儿,顿时生出了一股子亲切来了。 在人贩子窝里都能遇上熟人,可真是缘分呐。 “你个龟孙子,再嚷嚷就把你舌头割了!”那粗粝嗓音的黑衣蒙面大汉对着陆七七就一声嚷。若不是为了卖相,他可不介意用拳头给她一顿教训。 陆七七还想再骂,凝猫那头发出一声不轻不重地“哎哟”,陆七七一扭头,就看到了熟人。 陆七七眨了眨眼,“小姐,你也不会骑马啊!” “……谁说的,我的马骑得可好了!”怎么着也不能给北辰哥哥这个师父脸上抹黑! 陆七七却瞅了一眼她吊着的胳膊,“那怎么把胳膊摔坏了呀?” 凝猫:……她竟无言以对。 凝猫目光转向眼前的两位蒙面人,“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抓我?” 就方才听到的来看,凝猫可不认为她被掳来是巧合。 高个大汉声音粗冷,“兄弟我们不过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亡命之徒,收人钱财,替人办事,怪就怪你平日没积德行善,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现在再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你,就只能自叹命苦吧!” “老子平日最与人为善,怎么会得罪人?你们抓老子做什么?是不是眼瞎了?”陆七七一阵叫嚷。 矮个大汉抬脚就给了陆七七一脚,“你给老子安静点!再吵吵,老子剁了你!” 陆七七疼得吱牙咧嘴,一秒就被打回原形,“您可千万别剁,剁了可就只剩一滩烂肉,不值钱了。” 矮个大汉哼哼了两声。 凝猫没被陆七七打岔,继续问,“那你们这是要把我卖到哪儿去?” 他们嘿嘿一笑,“自然是卖到最脏的地方!要不是你年纪小,老子不好这一口,老子现在就把你办了!” “长得这么细皮嫩肉的,这价钱定低不了,那勾栏院里有的是好这口的。” 凝猫顿时后背一阵发麻,我了个花擦,她上辈子是毁灭了地球吗要被这么粗暴地对待?根本没有好吗!她上辈子明明只是一枚安静的大胖子!没偷没抢没作奸犯科也没偷吃谁家的粮食呀! 凝猫“哎哟”了一声,眉头都皱在了一起,“既然你们要把我卖到勾栏院,总得先给我弄些伤药把伤养好吧?我这残胳膊断腿的,人老鸨也不愿收呀。” 陆七七赶忙点头,“我也要我也要!老子肩头的旧伤口给戳了一下,疼死了。再给咱们弄些吃的,不然饿瘦了也同样卖不了好价钱。” 矮个大汉抬腿又要给陆七七一脚,陆七七赶忙哎哟了一声,“踢坏了也卖不了好价钱啦!” 那矮个汉子生生地把脚顿住了,陆七七赶紧对他谄媚一笑,分外地讨好。 两人最后没等来伤药,也没等来好吃的,等来了两根臭帕子以及两根麻绳,绑好,然后往黑乎乎的马车里一塞,车就轱辘轱辘地走了起来,那速度,还不慢。 凝猫的胳膊疼得难受,嘴里的味道也熏得她几乎作呕,再看对面的陆七七,也好不到哪儿去,也是一脸的苦相。 最后不知道那马车跑了多久,凝猫实在困得不行了,就这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马车门突然被拉开,骤然的光线射入,凝猫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 可喜可贺,她嘴里的臭布被取掉了,陆七七嘴巴刚得以放松就对着地上连连呸了好几声,有气无力地骂了声,“我去你大爷的……” 黑衣大汉倒没再给陆七七添上一脚,而是直接伸手把两人提了出来。 凝猫打眼看,这才发现这是一处破败的小庙,到处都是蜘蛛网,几乎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他们人数并不少,统共有十几个,装扮成了商人的模样。 把她们甩在了地上,粗暴地解开她们的绳索,丢给她们一个水壶,撂下一句话,“老实待着!” 他们一走,陆七七就像倒枣核似的把一肚子的怨气都骂了出来,“敢这么折腾你爷爷!等你爷爷我恢复自由,看老子怎么狠狠回报你们!老子非得把你们大卸八块,黑心烂肝都剁碎了扔出去喂狗!” 凝猫佩服陆七七的精力,她现在只又疼又饿,没半点多余的力气了。 陆七七骂完了,这才揉着肩膀“哎哟”了两声,“真疼呀。”又捂着肚子哀叹,“真饿呀。” 凝猫哼哼唧唧地回了一句,“我也是……对不住啊,是我连累了你,他们是来抓我的。” 陆七七难得大人大量,“怪我运气不好,自己撞上了。不过小姐啊,你的人缘怎么这么差啊,竟然被人这么算计……” “太耀眼的确是我的错,总是容易遭人嫉妒。” “……”比厚脸皮,你赢了哦。 () 第123章逃窜 两人大概被晾了一个时辰,有人走了进来,拿着叫她们两眼放光的饭菜,两人都清晰地听到对方咽口水的声音。 那人刚放下饭碗,两人就很没形象地胡吃海塞起来。 吃罢,外头的人又甩给她们一瓶药,为了卖相,他们还是要花一些成本。 没了饥饿感转移注意力,凝猫的手臂更疼了。陆七七拿过那药,伸手就解自己的衣裳,“我先抹,再帮你抹。真疼死老子了……” 凝猫:“……不,不用,我自己就成。” “别客气!”陆七七一脸豪迈,“我最乐于助人了。” 凝猫:“……可是,你是男的啊……” 陆七七刚好把衣裳解开,露出雪白的香肩,转头看向凝猫,“老子就是女的呀。” 凝猫:“……” 陆七七没理会她一脸震惊的表情,径直往自己的肩上抹药,因为太疼了,她倒吸了几口冷气,然后又骂了句,“疼死爷爷了。” 凝猫:…… 这世上真的有这样总是自称爷爷,自称老子的女人吗?可是,她的肩头,真的好白呀,那锁骨也透着一股子柔美,再看她的脸,除了脏一点以外,的确是长得分外秀美。 凝猫的嘴巴一张维持着半张的姿势,半晌都没蹦出半个字。 “你的嘴怎么了?合不上了吗?”陆七七把衣裳穿上,一脸莫名地看着凝猫。 凝猫这才回神,结结巴巴地开口,“我,我,你,你,你……怎么会是女的?” 她的回答很欠扁,“我也不知道呀,生下来就是。” 凝猫:…… 凝猫还没来得及多问,陆七七已经扒开她的衣裳,给她往胳膊上涂药,凝猫顿时疼得把要说的话全都给忘了。 凝猫身上还有大大小小的擦伤,陆七七也一并给她涂了。 刚涂好,凝猫还想继续刚才的话题,外头的大汉就已经走了进来,又用同样的方式把她们捆了起来。 眼看那张臭烘烘的帕子又要往嘴里塞,凝猫赶忙道:“好汉!我袖子里有帕子,劳烦用那根帕子塞吧。不然我要是吐了脸色不好了,这不影响卖相嘛。” 那蒙面汉子一看她的脸色,想了想她的价值所在,就依言做了。 陆七七最是机灵,见此情形,也不自称爷爷了,一脸谄笑,“劳烦您也给小的寻张干净帕子呗,臭烘烘的多不好呀。” 谁知那大汉却一下把那臭布塞了进去,恶狠狠道:“你不过是随手捡来的,值不了几个钱!本大爷不兴伺候。” 陆七七顿时一阵哼哼哼,凝猫从她那狰狞的语调中能判断出,她又骂了句“你大爷的!” 凝猫最后只能对陆七七抱以十二分的同情。 一路上,她们的嘴巴都给堵着,除了中途吃饭,两人能单独说话的机会也越来越少,凝猫只能用手脚在地上比划,想要和陆七七串通一番,谁知陆七七是个睁眼瞎,压根就看不懂她比划的是什么玩意儿!凝猫真是万万没料到啊!她仰天长叹,大大地翻了个白眼,陆七七则一脸无辜,不识字,怪她咯? 凝猫不知道他们究竟要把她拉到哪里,只知道他们走的都是偏僻的山路,一路上分外颠簸。而凝猫压根没找到半分可以逃脱的机会!她若真的被卖到了那什么勾栏院,那她就真的只能回炉返造了。 马车又停了下来,这是他们的吃饭时间,凝猫和陆七七也被放了出来解决个人问题,陆七七回来时手里拿着几根枝树叶,然后两人上马车的时候,那枝树叶已经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一行人重新启程,突然奔跑中的马一下就停了下来,然后,她们就闻到了一阵十分不可描述的味道,以及同样不可描述的拉稀声。 原本并驾齐驱的几匹马皆开启了连环拉稀模式,马上的人也因为这骤然的变故被甩了下来。而唯一健步如飞的,便只有装着凝猫和陆七七的这辆。马车里头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割开了手脚的束缚。 前头赶车的汉子意识到不对,拉住缰绳就要勒马,可缰绳还没勒停,后背就被一根簪子狠狠地刺了一下,疼得他一阵嗷嗷叫。 凝猫扎的这一下可真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那人伸手就去拽凝猫的胳膊,陆七七的另一根簪子又扎了下来,扎得那人又是一阵惨叫。陆七七却扎上了瘾,拔起,扎下,再拔起,又扎下,连续几下,那人已经疼得身子软了下去。 最后,凝猫拿起马车里的硬物往那汉子的脑袋就是一砸,他就麻溜地滚了下去。凝猫觉得自己的手还在阵阵发抖。 干掉了这个,陆七七又抢过凝猫手中的硬物,在前头一阵猛砸,终于砸出了个窟窿,小身板就这么钻了上前,握住缰绳,鞭子一扬,马蹄飞奔向前,一边跑还一边吆喝,“跑咯!” 凝猫真有些佩服陆七七,这种时候还能喊得这么欢脱。她的腿却是有点软,还未痊愈的胳膊更疼了。 陆七七只管不停扬鞭,马车被她驾得一阵颠簸,凝猫被颠得更晕了。可是听到后头传来的追赶声,凝猫顿时就不敢晕了。 卧槽那些人都是会功夫的呀!他们会轻功啊! “七七,你,你快点……他们,他们要追上来了……” “老子也想快啊!可,老子不会驾马啊!”陆七七掌控着方向,不让马匹往树上撞,一阵手忙脚乱,就是这么危及的关头,她的嘴巴也闲不下来,“早知道老子就给他们这些人每人都喂点巴豆叶!让他们跟那些马一样拉个够!” 凝猫深以为然,可是,人家是傻的吗?能吃你的巴豆叶才怪!能把他们的马药到就已经很不错了! 后头那些大汉的叫骂声不断,凝猫觉得,她们要是真被逮了回去,最明智的做法就是自我了结,不然,不知道会不会被他们剁了吃了。 陆七七在前头发出一声爆喝,“老子拼了!” 然后,她霸气地抡起手,往马屁股上狠狠地戳了一簪子,那马吃痛,顿时发了疯似的抬步狂奔,凝猫差点被直接从马车上甩出去。 但可喜可贺的是,后头的人被甩开了些距离。 可就在凝猫感到庆幸的时候,身子突然就感到一阵猛烈撞击,额头狠狠磕在马车垣壁上,疼得差点晕了过去。 她勉力伸手一摸,果真见血了。 而原本狂奔的马车,突然就停了下来。 它,被卡住了,卡在了两棵树中间,而那匹被扎了屁股的马,已经彻底脱缰,朝前狂奔而去。 这一刻,陆七七和凝猫的脑中都只有一个念头在循环刷屏: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 第124章救兵 身后追赶的人很快就赶了上来,凝猫和陆七七给他们团团地围住,两人都被他们拎了下来,狠狠甩在了地上。凝猫又疼得一阵吱牙咧嘴。 “我操你大爷,你们两个,还挺能跑!差点就让你们溜了!可真是小瞧你们了!” “老子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从来没吃过这样的亏!老大,好好收拾他们!看他们还不老实!” “那小妞咱们不能动,那就收拾了这个小子!反正他也是随手捡来的,东家也没出钱,咱们卖了也值不了几个钱,还不如现在干掉,免得他又出什么幺蛾子!” “对!咱们兄弟可不就是被这小子害得废了一只手嘛!咱们也废了这臭小子的手!我早就看不惯这口无遮拦的臭小子了!” “要我说,那个小妮子咱们也应该给点教训给她尝尝!他们俩根本就是串通一气要逃,哼哼,不若现在就把这小妮子开封了!虽然年纪小了点,但细皮嫩肉的,味道想来也是十分不错!” “就是!害了咱们的马,还害得老子差点没跑断气!老子早就想尝尝这小妞了!今儿个她胆敢逃,是时候给点教训给她瞧瞧了!咱们把她干到腿软,看她还有什么力气逃!” “嘿嘿,若是如此的话,那这小子,不若也一并尝尝。瞧着他这小白脸的模样,味道想来也十分不错!” 一群人说着说着,就渐渐歪了楼,凝猫只感到后背一阵阵冷汗直冒,陆七七却是依旧战斗力彪悍,“龟孙儿,竟然想吃你爷爷!看你爷爷我不收拾了你们!” 凝猫:……这傻缺一定不知道这些下流痞子所谓的吃是什么意思吧…… 那些人被陆七七这么一激,顿时就更来了兴致,皆是一脸淫笑地看着她。 “还是这么辣!那就先收拾了你!” “不要!”凝猫失声尖叫,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去。 几人的目光投向她,“小妞,小爷想尝你很久了!既然你这次自己不听话,就不要怪小爷不懂得怜香惜玉!” 凝猫后背一阵发麻,一道黑影已经迎头盖脸地罩来。 “不要!救命啊……” 而凝猫想象中粗暴的撕扯没有发生,取而代之的,是一连串响脆的“啪啪”声,以及一声声吃痛闷哼,那些大汉,已经在一瞬间被扇了个遍,半边脸都肿了起来。 凝猫呆愣着,便瞧见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他手中一柄簇亮的宝剑,刀锋只微微刀鞘,那小半截刀刃在日光下泛着阵阵幽冷光芒。他的眉目俊朗刚毅,双手抱怀,眼中泛着冷意,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肃冷之气。 凝猫的呼吸骤停了片刻,她伸手,揉了揉眼睛,眨了又眨,眼前的人依旧清晰可见。 他那把剑上,明明挂着一个造型可爱的小挂坠,上头歪歪扭扭绣着一个字:“琉”。 凝猫一下就冲进了他的怀里,狠狠地抱住他,声音也充满了不敢置信,“二哥!” 景琉身上那股冷意一下尽数褪去,取而代之以一股缱绻的温柔。 “凝猫。” “二哥……呜呜呜……二哥,二哥……”太过剧烈的震惊和惊喜让凝猫一时舌头打结,除了这两个字以外,什么都说不出口。 “好了,先别哭,等二哥把这些人都好好教训一通,给你出气!” 景琉给凝猫擦了擦眼泪,凝猫抽噎着点头,这才放开了他。 方才一直悬着的心,在这一刻格外平静。她的二哥来救她了,她不需要再害怕什么了。 凝猫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二哥,果真已经长得又高又壮了,当初离家时候的青涩稚嫩已经褪去,取之以一股难言的沉稳。 “敢掳我妹妹,真是找死!” 他的身形迅捷矫健,快速出手,那些人一个个都已经倒在了地上,哀嚎不止。 看来这几年,神医真的把他教得很好。 陆七七已经很狗腿地在一旁鼓起了掌,顺带着,抬脚就给每个人狠狠赏了一脚,嘴里骂骂咧咧,“敢掳你爷爷,更是找死!还想吃你爷爷,真是吃人说梦!哼!看本爷爷待会儿不吃了你们!把你们都吃干抹净,渣渣都不留!” 景琉造型还没凹完就被陆七七抢了戏,有些无言地看着她,又转向凝猫,“这傻帽是谁?” 凝猫:“……萧子渊的侍,侍女。” 那头,陆七七还在一个个地狠踢地上哀嚎的人,一口一个“你爷爷”地教训他们,亲切把他们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还没半句重复的。 “……侍女?”景琉有些汗颜,“萧子渊的口味,真独特。” 凝猫也看了陆七七一眼,深以为然地点头,“的确。” 萧子渊这么龟毛的人竟然会把陆七七带回府里,并且带在身边让她贴身伺候,凝猫就已经觉得十分惊奇。 而之后陆七七三天两头犯错,萧子渊竟然没有把她撵出去,而是一直留在身边用了这么久。 这也就算了,在知道了陆七七女儿身之后,萧子渊竟然还依旧把陆七七留在身边贴身伺候。 凝猫承认,自己已经想歪了。除了认为萧子渊一早就知道陆七七是个女的而且口味独特地喜欢她,凝猫想不出别的理由可以解释这一切。 景琉望了一眼地上的人,面色又沉了下来,“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有人撑腰后,所有的委屈都被放大,凝猫被景琉这么一问,凝猫眼角顿时发起酸来。 “他们要把我卖到勾栏院去……” 凝猫巴拉巴拉地把自己被掳走的经过说了一通,景琉见她衣裳皱巴巴,头发乱糟糟,额头上还破了一个大口子,潺潺地流着血,心头顿时就是一阵心疼。 他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脑袋,在她伤口上轻轻吹了吹气,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凝猫别怕,二哥再帮你出气!” 凝猫鼓着腮帮子瞪着那些人,重重地点头,“嗯!” 然后,景琉就拔剑,在那些人的身上划拉着,就跟划着玩儿似的,每划一下,那些人便是一阵惨叫。 划着划着,他又嫌不过瘾,从身上掏出一瓶药粉就往他们身上撒,那些人顿时又是一阵嗷嗷叫。陆七七在一旁欢快地鼓掌,对景琉竖起大拇指,“大侠,你真棒!一点都不像我家爷说的是个吊儿郎当傻头傻脑的二愣子!” 景琉:……萧子渊,待回到京城,咱们是得好好聊一聊了! 凝猫:……陆七七,你把你家爷卖了你知道吗? () 第125章娇妻 “谁让你们这么做的?”陆七七随手从树上摘了一根树杈子,一边问一边往他们的伤口上戳,一点不带留情的。 那被戳的人顿时一阵嗷嗷大叫,一边嗷着一边什么都说了,“是个蒙面人,小的,小的只管收钱办事,不知道身份呀……” “不知道?”陆七七语气扬了扬,“既然不知道,那我就继续戳,戳到你知道为止!” 然后他们就又听到一阵十分凄惨的哀嚎,凝猫看着都觉得疼。 而且凝猫深深觉得,陆七七实在是太适合做这样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事了。 “小爷饶命啊饶命!小的真的不知道啊!他们就给了定金,让兄弟们把黄小姐掳走,掳得越远越好,然后卖进那里最脏最乱的勾栏院……待过了几个月,小的们再把被糟蹋得不成人形的黄小姐送回京城,送到黄府去,让她的家人看到她是怎么被糟蹋,怎么被毁的。” “小的也知道这件事阴损,可是,小的都是亡命之徒,手头上都犯了事被抓了把柄,如果不照做,那就要被报官的呀!小的这不才猪肉蒙了心答应下来了嘛……” 景琉的脸色一下就变得一片黑沉,双手紧紧地拽在了一起,满腔的怒意蓄势待发。 凝猫后背也升起了一股森森的凉意,那个人究竟是有多么恨她,才会这么不辞辛苦地算计她,把她千里迢迢地送到那样的腌臜地,让她这般生不如死。 正在两兄妹都满腔愤愤的时候,陆七七一下又乱入了,“丫丫个呸的,你们抓小姐就抓小姐,关老子屁事!看老子不戳死你们!” 凝猫:……就不能稍稍表现出一点主仆情深吗? “那你们的后续银子怎么结算?可约定了结算方式?”凝猫问。 若是约定了后续的结算方式,他们倒是可以顺藤摸瓜找到他们。 “我们约定的时间是春节,在春节大家最开心最热闹的时候小的们把黄小姐送回京城,狠狠地在黄家人伤口上撒盐。他们见到了成果,自然就会给小的们结算。可是只有他们能找到小的,小的却是没法子找到他们。” 凝猫皱眉思忖,那些人倒也不傻,从头到尾都不留下半点可以暴露身份的信息。 这么一来,当真难办了。 就算凝猫心里怀疑谁,可是却没有半点可以指向的证据。这一次,他们算计了这样恶毒的法子,她侥幸逃脱,那么下次呢?她会不会还这么幸运? 对这些恶人,凝猫不想苟且姑息,毕竟,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 景琉已经气结,蹭地一下拔出剑,“这些人这么欺负你,留了做什么?二哥给你宰了!” 陆七七也同仇敌忾,“对对,竟然敢欺负老子,宰了宰了!” 那些人顿时吓得一阵哀嚎不止,凝猫赶忙阻拦,“二哥不要冲动!留着他们,暂时还有用处。这件事我不打算这么善罢甘休,那些算计我的人,我都要一点点反击回去!” 她的眼眸中闪着一抹晶亮的光芒,“既然那些人想毁了我,我不妨将计就计,最后顺藤摸瓜,再来一记绝地反击,叫他们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陆七七那头啪啪地鼓起了掌,“老子也要算账!” 景琉挠了挠头,“可他们再次接头要在春节,这段时间你都不回家了吗?” 凝猫拉住他的胳膊晃了晃,“二哥,咱们在外头多玩几个月嘛,反正你都玩了这么久了,带我再多玩会儿嘛!” 陆七七一听,眼睛顿时就亮了,“大侠带上我带上我!” 景琉思考了一下,“反正先生的事已经办好了,想来也不成问题。” 先生?凝猫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神医。没想到景琉在信上尽是对太叔凌的抱怨吐槽,实际上对他却是尊重了不少。 “啊,他神医人呢?” “在后头,和我师父在一块。” “你师父?”凝猫的脑子快速地转了一下,很快就调动起了二哥提过的关于他师父的一些只言片语,貌似最开始她二哥提到五鬼神医,就是通过他师父之口知晓的。 “对啊,其实这次我们出门这么久,就是为了找师父。师父她太能藏了,可把我们找得好苦!” “所以神医和你师父是陈年好友吗?” 景琉还没来得及回答凝猫的话,那头便奔来一匹马,马上坐着两人,男子一身蓝衣,头发只用一根墨带轻轻束着,发丝飘散胸前,颇有几分不羁雅士之风。 而男子的前面,坐着一个身材妙曼女人,二十七八的年纪,挽着妇人的发饰,长得很好看,带着股温柔淡雅之气。 凝猫愣住了,半晌才回过味来,看向景琉,“二哥,你师父是个美女呀。” “是啊,美吧。”景琉十分自豪,“就是眼光差了点,嫁了先生这么个没品的。” 凝猫一愣,旋即明白了,原来太叔凌一直在找自个儿老婆呢,他发现了景琉和他家老婆竟有师徒关系,所以这才花费心力把景琉带走,甚至作为交换收了景瑞为徒。 凝猫不觉又去看太叔凌环抱着的女子,长得这么好看,难怪太叔凌这么千里迢迢地要找她。 可是,话说太叔凌你是怎么搞的,之前怎么好端端地把自个儿媳妇儿弄丢了? 太叔凌终于把目光从自个儿媳妇身上移开,看到了一只衣衫不整头发凌乱还带着伤的小凝猫,眼眸中闪过惊讶。 凝猫先挥动了小手跟他打招呼,“嗨,神医,好久不见啊。你家夫人很美哦。” 太叔凌爽声一笑,搂着前头人的手更紧了几分,“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是谁挑的。” 他前头的人伸手就在他的手上拍了一下,粉面上飞上一层薄红。 到了近前,太叔凌翻身下马,然后伸手,握住自家夫人的手,神情分外温柔。 “阿音,慢点。” 穆音阁拿眼斜睨他,眸底深处,却是带着一股风流婉转的况味,就着他的手便翻身下了马来。 凝猫看着他俩这副模样,心底顿时升起了一股由衷的羡慕,同时她那股子要命的好奇心又升了起来,不难看出两人感情深笃,可当初究竟是怎样的误会隔阂,让他们分离这么多年?改天得好好探问一番。 景琉三言两语就向穆音阁介绍了自家妹妹和事情始末,穆音阁不禁拿眼打量起凝猫来。 “我有些印象。以前在汉洲我教你二哥练武时倒是见过几次。没想到现在都长这么大了。” 太叔凌在旁边刷存在感,“所以阿音你知道你让我找了多久了吗?” 穆音阁眼光一扫,“我让你找了吗?” 太叔凌马上就怂了,“没没没,都是我自己要找,不怪你不怪你。” 穆音阁微哼一声,景琉掩着嘴笑,师父威武! () 第126章身份 “不过小丫头,你究竟得罪谁了被认真这么陷害?”太叔凌问,“难道又是红颜太盛,遭天嫉了?” 凝猫一脸的认真,“神医,几年不见,我发现你长见识了!” 太叔凌顿时乐得哈哈大笑起来,“就是喜欢你抖的这股小机灵!” 凝猫趁机把自个儿的计划说了出来,“反正你们都四处游历了这么久,也不在乎再在外头飘上几个月吧。” 太叔凌一脸的笑意,“就这么把你拐走了,我怕待我回京的时候可没法交代。” 凝猫一脸的无所谓,“去密信与爹娘说清楚便是,有二哥在,他们也不会过于挂怀。” 太叔凌脸上的笑更意味深长了,“我担心的,可不止是你爹娘。某些人怕更要找我算账。” 他刻意强调了“某些人”三个字,凝猫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他说的某些人究竟是谁,脸上不觉一热,低声咕哝,“他,自然也要去信告诉他……” 若是不告诉他,怕他要把整个大江南北都翻遍吧。 正这时,那些受伤的大汉发出一声惨叫,大伙儿的视线都给吸引了过去,便见一个黑衣汉子趁着他们在这儿聊得起劲,猫着腰就要逃,结果被尽职尽责的陆七七逮住了,就着那人的大屁股就踹了一脚。 陆七七双手叉腰,又是那股吆五喝六现世鬼的模样,“在你爷爷的眼皮子地下就想逃!真是不想活了!看你爷爷我怎么收拾你!” 凝猫见她要用树枝抽那汉子,怕她把人给抽死了,赶忙就喊道:“七七!快过来,见过你家爷的师父师母!” 陆七七手里还拽着一根新摘下的枝丫,扭头一脸“别打扰我”的模样,“为什么啊?又不是我师父师母。” 说罢,她就转身认真收拾起那可怜的大汉了。 太叔凌微微扬眉,“她是谁?” “你家大徒弟随手捡来的侍女。”凝猫尽心尽力地向太叔凌介绍,“虽然是随手捡的,可您徒弟待她可真像块宝似的,任凭这家伙三天两头闯祸他都忍着,纵着,做什么都带在身边,我觉得呀,您徒弟是动了春心了。” 太叔凌拿眼看旁边的自家媳妇,见她脸上的神色淡了几分,一时没接凝猫的话。 顿了片刻,穆音阁却转身,牵过马走到旁边去了。 太叔凌摸了摸鼻子,这才压低了声音问凝猫,“小丫头,你倒是要说说看,那个小侍女是个什么来头?” 凝猫把他们的这点小动作看在了眼里,表面上不动声色,“什么来头我真不知道,反正她来了有快两年了吧。那会儿萧子渊出门给人看诊,回来的时候就把她捡回来了。刚捡回来那会儿,浑身脏兮兮的,就跟小叫花子似的,没想到洗干净了还挺好看。后来就一直待着了。她是个闯祸精,依照萧子渊那么龟毛的性子,竟然能忍她这么久,不是动了春心是什么?” 太叔凌不觉多了几分兴味,点点头,“的确有猫腻。” 他拿眼往陆七七的方向瞅,便见陆七七十分没女孩子形象的叉着腰,嘴里不停往外蹦着粗话,打起人来一点都不含糊。 太叔凌神色多了几分意味,“我怎么不知道我徒弟的品味这么独特?” “人长大了,都是会变的嘛!”凝猫笑得一脸促狭,特别强调了“长大”两个字。 男孩子嘛,长到一定年纪,该变的自然会变啦! 太叔凌正要跟凝猫深入讨论一下自家徒弟究竟哪里长大了,那头,陆七七就蹦蹦哒哒地往这边来了,她一脸欢脱,显然方才打得分外爽快。 陆七七笑眯眯地,“你就是我家爷的师父啊,看着挺人模狗样的嘛!” 凝猫:……这丫的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啊! 陆七七却一脸毫无所觉的模样。 太叔凌看到陆七七的脸,却在一瞬间愣住了,脸上的神情一瞬间透出了一股难言的怪异。 陆七七不明所以,也瞪着眼睛看他。 太叔凌看了一会儿,伸手就握住了她的手腕,然后手指搭在她的腕上,认真地号了起来。 按照陆七七一贯的作风那就是直接甩开他然后再抡起一巴掌骂一句“你大爷的!你爷爷我的手是你随便能碰的吗?”可是现在她一脸懵逼地忘了反应。 凝猫也懵逼中,难道神医的职业病犯了? 太叔凌号了半晌才放开她,眼神认真,“你叫什么名字?” 不知怎的,以前张牙舞爪的陆七七今天却出奇的听话,乖乖地回答了,“陆七七呀。” “你姓陆,不姓苗?” “老子为什么要姓苗?” “那你父母家人在哪儿?” 陆七七摇头,“不知道啊,都死了吧。”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太叔凌又问。 “被这些王八羔子掳来的啊!他们想把我卖到小倌馆去呢。不过,小倌馆是个什么地方啊?是不是要做很多苦力活?” 太叔凌没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又问,“你是女的?” “老子是啊。” “那你为什么穿男装?” 陆七七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男装,“男装不好吗?老子从小就穿男装。唉你怎么这么啰嗦啊?” 太叔凌的神色微变了变,愈加怪异了。 凝猫就是再迟钝,也看出了异常。可是,这样的异常,她却找不到原因。 “神医,你怎么了?” 太叔凌摇头,半晌才开口,“丫头,怕我不能陪你在外头玩了,我得马上回京。” 凝猫闻言,顿时就是一阵失望。他要回京,那只剩下他们兄妹二人,这几个月之行定然是没法成行的。那她还怎么将计就计,顺藤摸瓜找到幕后害她的人呢? 陆七七先嚷了起来,“说好的怎么又变了!小姐,咱们可以自己在外面玩,只要有那个大侠就成了!” 太叔凌却看着陆七七,“不成,你们都得跟我回京城。” 他的语气中不自觉地强调了“你们”两个字。 凝猫从他的神色间看到了一股慎重,她很少在太叔凌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神色,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现在,他却一改常态的慎重,而这样的慎重,从见到陆七七的那一刻起才发酵了出来。 凝猫不觉扭头看向陆七七,难道,她的来路当真不寻常?所以,萧子渊对她的所有容忍所有不同,全都是因为她的来路身份? 凝猫那该死的好奇心又开始冒泡了。 () 第127章姑姑 因为不能在外游玩,陆七七一直很失望。 而凝猫却一直被自己那股如猫爪一般的好奇心挠得难受,因为不仅太叔凌有异样,就是穆音阁,她牵着马吃了一圈的草回来看到了陆七七,脸色也跟着变了又变。 景琉和陆七七神经大条什么都没察觉,凝猫却都看在了眼里。 那些掳了凝猫的大汉,太叔凌的处理方式十分干脆,每个人给他们塞了一颗药丸,然后就把他们打发走了。药丸发作的时间是三个月,这三个月时间,他们若是能想办法联系上那上家,为他们找到凶手,那解药好说。若是办不到,那可就难办了。 已经是残兵败将的一群大汉哪里还有反抗的余地,拖着一身的伤,哭丧着脸就开始想对策去了。 凝猫一行往最近的小镇赶去,一找到驿站,就给京城捎了平安信。凝猫亲手写了两封,一封是写给她爹娘,一封是写给慕容北辰。 凝猫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刚穿上临时买的衣裳,外头就传来了敲门声,却是穆音阁,她是来给凝猫上药的。 穆音阁的手软软的,动作很温柔,轻轻地在凝猫受伤处揉搓,很舒服,凝猫竟半点都不觉得疼。 凝猫悄悄打眼看她,只见她的眉眼间俱是温柔,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叫人温暖的光环。那样的温暖,凝猫觉得有股妈妈的味道。 她察觉到凝猫的目光,弯唇笑了笑,“看我做什么?” “音姑姑长得好看啊。” 穆音阁又笑了笑,“真是个嘴甜的孩子。” “我说的是实话嘛。” 穆音阁只又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凝猫好奇心又开始不安分起来,她不敢贸然发问,只道:“音姑姑,你怎么成了我二哥的师父啊?” 穆音阁眼中又有笑意跃出,“不过机缘巧合,当时我受了点伤,他帮了我一把,后来几个月后我们又遇上了,刚巧碰到他被人欺负,我最看不得有人欺负孩子,就替他教训了那些欺负他的人。他看到我使了武功,就缠上我了,甩都甩不掉。” 凝猫“噗嗤”笑了出来,“我二哥的确像是能做出狗皮膏药的事的人。” “其实我并没教他多少就离开了。”可是她没想到,就是教了那么一点,就偏巧叫太叔凌遇上了,认了出来。 凝猫眼睛转了转,“可是现在二哥的功夫很厉害呀。” “那都是阿凌教的,他才应该算是景琉的师父。” 凝猫赶紧抓住话头,“神医可真是个好人,又收我三哥做徒弟,还教我二哥功夫,而且他对音姑姑可谓是一往情深呢!音姑姑,你嫁给他,可真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女人了!” 穆音阁的笑容淡了几分,“我从不敢奢望最幸福,只是想要属于自己的小幸福罢了。” 凝猫心里一怔,穆音阁的神色让她觉得心口一阵莫名地难过。凝猫突然觉得自己当真可恶,为了自己的好奇心窥探旁人的隐私,揭开别人的伤疤。 凝猫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安慰,“音姑姑,你所期盼的小幸福,也许就在你手边呢?不跟自己过不去,幸福其实很简单的。” 穆音阁微微一怔,看着凝猫的眼神多了几分异样。 凝猫看到她的眼中闪着些许晶亮的光芒,她伸手,把凝猫轻轻搂进怀里,“真是好孩子。” …… 第二天,因为要赶路,凝猫难得的没睡懒觉起了个大早,没了丫鬟伺候,凝猫凡事只能自己动手。其他的都好办,唯有那头发,她梳了半天都没梳出个能见人的发髻,最后只能敲开太叔凌的房门,把他媳妇儿借过来用了用。 穆音阁刚替凝猫把头发梳好,外头就传来了陆七七惊天动地的声音,“老子的衣服呢?老子不要穿这些!老子要穿自己的衣服!” 凝猫似乎明白了什么…… 外头传来了太叔凌的声音,“阿音你去瞧瞧,别让那疯丫头把客栈拆了。” 凝猫十分兴奋地跟了去,刚打开陆七七的房门,就见她披头散发的,身上只穿了一身中衣,那一身女衫被她扔在了地上,整个人正满屋子捣腾,在找自己的破衣裳。 陆七七一见到她们就问,“老子的衣裳呢?你们把老子的衣裳藏哪儿去了!” 穆音阁没理会,拾起被她扔在地上的衣裳,温声细语道:“这不是你的衣裳吗?快过来,我帮你穿。” “老子不要,不要!” 穆音阁脾气很好,“你看你一个女孩子家,长得这么好看,却整日扮做男人,像什么样?把这个穿上,我再给你梳个漂亮的头发,出去保准叫人见之不忘。” 陆七七哼哼了两声,态度已经没那般硬邦邦,“老……我才不要别人见之不忘。” 凝猫在一旁道:“我知道,你就是怕你穿上之后太丑不敢见人嘛!” 陆七七被她一激,立马就上当,“谁说的!我穿上一定比你更漂亮!” 凝猫眼睛笑眯眯的,“那就穿上试试,咱们比一比咯!” “比就比!那什么姑,快给老子穿上!” 穆音阁笑着整了整衣裳,细致地伺候她穿着。 凝猫觉得,穆音阁好似天生就具有为人母的潜质,她对他们几个半大孩子从来都是一派温柔细致,让人觉得,她的眼中,她们就是她的孩子。 陆七七在她面前变得非常乖顺,该抬手就抬手,该抬脚就抬脚,该坐就做,该站就站。 最后,陆七七坐在了小凳前,穆音阁用梳篦给她梳着头,一边梳着,一边柔柔地说着话,“你这孩子,这些年没少吃苦吧,身上怎就落了那么些疤?身子骨也太瘦了,摸着都咯手,以前可挨饿了?每个孩子,那都是爹娘的心头肉,合该补补了,也该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不要再这么粗粗粝粝的了。” 陆七七愣了半晌,声音才有些讷讷地传来,“可我没爹娘。” 穆音阁微微叹了口气,那口气中,似乎饱含着很多很多复杂的情绪,叫凝猫听得心头一阵沉重。 陆七七声音乖了不少,“我这两年都吃得饱饱的,我家爷虽然常骂我,可是骂了后我都有吃的,有时候他一点没吃全都给我了。这么算来,他对我还是不错的。” “是吗?” “当然啦!那什么姑,我才不会骗人呢!” “是音姑姑。”凝猫纠正她。 陆七七别别扭扭地咕哝了句,“那什么,音,姑姑。” () 第128章女装 穆音阁把最后一根簪子插上,脸上露出了满意之色,递上一面铜镜,“好了,快看看吧。” 凝猫有些呆愣地望着眼前的这个姑娘,黑鸦鸦的头发第一次被这么认真地绾了个髻儿,光洁的额头下是一张甜美的笑脸,樱唇上点了些许口脂,在嫩豆腐般白生生的面颊上,有种难得一见的婉媚颜色。 她对着镜子笑得鲜焕,露出细细的糯米牙,又透着几分俏皮可爱。身上是那件白底绡花衫子,底下配了条青绿马面裙,大小正好,衬得她身量纤细婀娜,乍看之下,显得异常新鲜灵动。 陆七七面颊有点泛红,难得的露出了羞赧之色。穆音阁瞧着分外满意,凝猫也暗自点头,这人靠衣装,说得可真不错,这么一看,陆七七倒真的要把自己比下去了呢。 凝猫竖起大拇指,“真好看!” 陆七七羞赧片刻,也嘚瑟了起来,“那是,老子天生丽质!” 穆音阁笑嗔了一句,“以后换了女装,可不兴再老子老子地说话。” “嘿嘿……”陆七七一阵傻乎乎地笑。 陆七七以女装首次亮相,当真惊艳了全场。两位男丁都分别发表了赞美,陆七七乐得几乎把尾巴翘上天儿去了。 “原来做女人,感觉也不赖嘛!” 凝猫只想提醒她,当初是谁要死要活的不肯穿女装的! 一行几人开始上路,在路上,穆音阁又给两位姑娘家买了几套换洗的衣裳,而凝猫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当真瘦了不少,原来那次养病福利真不小啊!好容易瘦下来,凝猫非常珍惜,所以一路上,她都可劲儿压着心里的馋虫,每餐都只吃个八分饱就丢筷子了。 陆七七就不一样了,她一拿起筷子,不把自己喂得圆成球,她绝对不撒手。废话啊,这可是她难得的可以这么光明正大地上桌吃饭的机会。 她吃东西还特别挑,木耳虾仁,虾仁好吃,木耳丢掉。葱段鱼脯,鱼脯好吃,葱段丢掉。佛手瓜炒肉,肉片好吃,佛手瓜丢掉…… 凝猫不满地吐槽,“女孩子都不是这么吃东西的……” 她回击,“是吗?可是全都吃掉我怕步你后尘。” 凝猫:……人家已经瘦了好吗! 穆音阁把她挑出来的素菜又全都捻回她的碗里,“小孩子不能挑食,全都吃掉才能长个子。” 陆七七竟然乖乖吃了,“哦,好吧。” 凝猫:……为什么差别待遇这么明显? 接连下起了大雨,她们被困在了这个偏僻小镇,举步难行。陆七七无聊得只能一个劲地抠手指。 后来,凝猫就跟他们玩起了前世家乡最流行的玉米子赌局,随手抓上一把玉米子,四颗一份,猜最后剩下的点数。 凝猫在鸿鹄书苑因神算出名的事,在场的没一个人知道,于是凝猫就这么光明正大地作着弊,他们输得连裤腰带都要保不住了,凝猫的嘴巴差点都要笑歪了。 这么爽歪歪地玩了几天,大雨终于渐小,大伙儿盘算着可以出发了,一大早的,凝猫和陆七七就被从床上挖了起来,然后穆音阁给两人梳了个姐妹髻,穿了同一色系的衣裳,两人这么一站,都是白生生的面颊,当真跟姐妹花似的。 凝猫发现自己竟然沦为跟当初的小叫花子做姐妹花,心里无限悲哀。 陆七七觉得自己竟然跟当初的胖小姐做起了姐妹花,心里无限复杂。 连续的大雨冲刷,整个小镇的空气都充满了清新自然。几人吃了早饭,整了行李就都钻进马车里,出发了。 车轴轱辘轱辘地转着,迎面,一阵剧烈又仓促的马蹄声与他们擦肩而过,带起的疾风掀起了窗帘,凝猫打着哈欠,余光在那掀起的窗帘处瞥见了一抹黑色的身影,略带着几分熟悉。 但还没来得及细细咀嚼,那抹掀起的窗帘已经重新盖了下来,阻隔了她的视线,凝猫的困意也一点点爬上,蔓延,她没有再多想,阖上眼帘就睡了过去。 正睡得憨实,后头又传来了一阵更为急促的马蹄声,哒哒的马蹄,似乎承载着驭马者强烈又急切的期盼。 凝猫歪了个头,继续酣睡。 片刻,原本缓步向前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凝猫和陆七七都同时打了个激灵,互相警觉地对望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虑,待回神过来,这才双双收起了那抹虚惊。 没办法,被那伙人掳去的记忆太恐怖。 凝猫打了个大哈欠,“发生什么事了啊。” 前头的车夫声音略带着些许紧张,“前头又不少官爷拦路,咱们四周都给围了起来。打头的那个,杀气好重……” “不会我的霉运还没完吧。” 凝猫刚感叹完,前头就传来了一阵吆喝声,“车里面有没有这个人?有的话,赶紧给我交出来!” 车夫的声音又抖了几分,“黄小姐,那,那是你的画像!” 凝猫面瘫脸,果真是啊…… 前头那辆车的车夫颤颤巍巍的声音回道,“若是不交呢?又待如何?” 那人又喝了一声,“不交,就受死吧!” 太叔凌不紧不慢地掀开帘子下了马车,揣着手看着前头那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身湿漉漉的人,“辰王殿下,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 他眸光一转,瞥向慕容北辰旁边的那一只,“还有你,就是这么迎接你师父的?” 前头骑在马上的两个人眼中俱是一副五雷轰顶难以置信的神色。 下一瞬,慕容北辰看到后头那辆马车里跳出一个人,嫩嫩的鹅黄衫子,白生生的清水脸子,再加上水汪汪的大眼珠子,一派洗净铅华的纯真鲜洁。 女孩儿脸上那份明朗惊艳的神采怎么都掩不住,那股子惊喜几乎要从身上溢出来。他脑中突然有一种感觉破冰似的一点点蔓延开,勾绕缠绵,叫人心悸。 这么长时间以来心口那股好似空缺了的一块,在这一瞬被填满了,被这个娇娇俏俏的女孩,完完整整地填满了。 慕容北辰知道,自己算是完了,完完全全的就栽在了她身上。可是这样的发现与确信,却让他感到非常愉快,面孔已经自发的洋洋地笑了起来。 跨步下马,三两步走到近前,那女孩已经像小弹簧似的弹进他怀里,声音娇娇糯糯地叫他,“北辰哥哥……” () 第129章重逢 第二个女孩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同样是嫩嫩的鹅黄色,同样是白生生的脸蛋瓜子,同样是水汪汪的大眼珠子,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精乖和灵气,又分外的,赏心悦目。 萧子渊愣了好几秒都没回过神来,那人已经对着他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小米牙毫不掩饰地露了一排,“爷,您怎么来啦?” 听到这声音,听到这称呼,萧子渊也总算是回神了。 她是陆七七,是他的小跟班陆七七! 萧子渊再度愣住,心尖涌过一股不知该命何名的思绪。 之前虽然已经知道了她是女的,但是从来都没有见到她穿女装。原来,她穿女装是这样的…… 他不会承认那叫惊艳! 陆七七很高兴,屁颠颠地就跑了过来,像个讨要糖果的孩子,没脸没皮地问:“爷,我这样好看吗?” 萧子渊僵硬地撇过眼神,尽量用一股十分冷硬淡漠的语调回答,“不好看。” 陆七七顿时就鼓起了腮帮子,“你眼光有问题,他们明明都说好看。音姑姑也说好看。” 萧子渊身子一僵,“音,音姑姑?” “对啊!她给我梳的头,还给我买的衣裳。” 萧子渊微抿了抿唇,看向他师父,又转向后面那辆再没有被掀开帘子的马车,眸光中似乎有什么在流动。 太叔凌也回头看了一眼,声音有点低,“她许是累了,日后再拜见吧。” 萧子渊的眸光却是暗了暗。 …… 慕容北辰全身上下没一处是干的,脸上也满是水渍,眼底现出一片青黑,甚至,下巴处也冒出了些许暗青色的胡渣。 这是凝猫第一次见到他这么不修边幅的模样,一时好奇,她伸手就在他的下巴上摸了一把。 被摸的人眸光一暗,抓住了她调皮的手,声音也带着一股子暗哑,“摸着可还称手?” 凝猫只是随便一摸,却被他这么一问,好似她可疑调戏似的,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他抬手,一下就捏在她的下巴处,轻轻地抚着,颇有几分无赖地说:“摸回来。” 凝猫:…… 脸烧了起来,抬手就巴拉开他的手,身子也往后退了几步,皱着脸控诉,“怎么一见面就欺负我!” 慕容北辰心尖又软了下来,忽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眸光中盛满了异样的情绪,“今后我真该把你栓在我身边,让你哪里去跑不掉,这样的话,类似的事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 凝猫觉得脸更烧了,“我这不好好的嘛。” 慕容北辰的眸光又深了几分,“你的额头都磕破了。身上定也有其他伤,也一定吓坏了。” 凝猫下意识地捂着额头,十分僵硬地转移了话题,“北辰哥哥你怎么会来得这么快?我写给你的平安信应该没这么快吧。” 他摇头,“没收到。自从你出事,我各处的人都调动了,他们说在这里发现了你,我就带人赶过来了。” 凝猫不觉又看了一眼他湿漉漉的身子,想到了这几天接连的暴雨,心头顿时又是一阵难言涌动。 他勾唇笑了一下,明明是很轻的一个弧度,凝猫却觉得他这一笑,整个人都明媚了起来,“我没想到我的运气会这么好。” 凝猫鼓着脸,“瞎说,明明是我的运气好!刚好就和我二哥和神医遇上了!” 慕容北辰的神色却格外温柔,“你平安无事,就是我最大的幸运。” 凝猫一时愣住,面颊又开始泛起了阵阵红晕来了,可是嘴角,却是怎么都抑制不住地上扬着,那枚笑窝跃然跳动,灿烂又明媚。 慕容北辰看着她的笑脸,只觉得整个天空一下就被点亮了。老天爷待他,当真十分不薄。 慕容北辰的人护送他们往下一个县城行去,然后全员整顿,在那县城安顿下来。 时隔多年,景琉再见到自己的偶像,依然改不了两眼冒光浑身紧张的毛病,好几次想跟他说话却又生生打住了。 慕容北辰自然是察觉到了景琉的这些小动作,他暗觉好笑,略一思索,把景琉叫到了跟前,给了他一次近距离瞻仰偶像的机会。顺带着,慕容北辰也很轻易地从景琉的口中知道了凝猫被掳的幕后原因,一边听着,他的手已经紧紧地握成了拳头,脸色黑成了一片。 呵,竟然有人敢对凝猫下这样的狠手,那就不要怪他手下不留情! 隔日,慕容北辰就对凝猫说:“你不是想在外面多玩几个月吗?我陪你,咱们玩几个月再回去。” 凝猫眨着眼睛看他,“北辰哥哥,你又都知道了?” “我不该知道吗?”他轻巧反问。 凝猫赶忙点头,“该,自然是该!北辰哥哥若是不及时知道,怎么帮我出气啊!” 慕容北辰看她的眼神异常认真,“这次我不会再对那些人手软。” …… 雨后的小镇子像一幅水墨画,移步换景,俯仰皆画。和风清新微凉,叫人心旷神怡。 凝猫睡得餍足,精神饱满。 收拾妥当出了门,却发现隔壁慕容北辰的房门紧闭,外头候着几个侍卫,凝猫这才知道,她北辰哥哥还没起,外头的人叫了几声里头没反应便不敢再叫了。 凝猫暗骂了句“懒虫”,小手便啪啪啪地往门上招呼,“北辰哥哥,太阳晒屁股啦!” 外头候着的几名侍卫:…… 这样清奇的叫起方式,也只有这位黄小姐敢用了。 凝猫敲了半晌,里头依旧一点动静都没有,凝猫的心里不觉咯噔了一下。北辰哥哥不可能睡得那么死。 凝猫转头,对身后的人吩咐,“来,踹开。” 众侍卫:…… 这样真的可以吗?您能保证踹了门之后他们还有活命? 凝猫却不由分说,那张小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坚决强硬,“快!” 侍卫们不敢怠慢,赶紧一人一脚地把门踹开了。 凝猫几乎是小跑地闯了进去,奔至床前,看到床上躺了个人,没凭空消失也没被掳走,一颗心先就放下了一小半。再伸手探了探呼吸,嗯,也还没死,又小半颗心放了下来。 可另外大半颗心却依旧悬得高高的。 他没凭空消失没被掳走也没悄无声息地死了,可是,他却高热了。 因为烧得厉害,他的脸颊酡红,整个人都释放着异样的妖娆。凝猫略带冰凉的手探到额头上,险些没给烫到。 这人,从来都是沉稳强悍的,凝猫身子从来都没有意识到,他原来也是会生病的。一股前所未有的心疼涌了上来,叫她觉得心口有些发闷。 () 第130章旧疾 太叔凌被凝猫从早餐桌上强行抓了来,手里那拿着的半个馒头没来得及吃,最后也被凝猫一手抢走扔掉,往他手里塞了几根银针。 太叔凌表示十分委屈。 萧子渊也跟着进了来,看了一眼面色酡红昏迷不醒的慕容北辰,又看了一眼杵在旁边木着脸抿着唇绷着身子的凝猫,抿了抿唇,开口,“你先出去吧。” 凝猫却没挪步子,“我就在这瞧着。” 萧子渊已经动手去解慕容北辰的衣裳,“要解衣裳施针,你也要在旁边看着吗?” 凝猫微怔,还没反应过来,另一个人又乱入了,“解衣裳吗?我要看!” 萧子渊的手就是一顿,一记刀眼就朝着陆七七甩了过来,“瞎捣什么乱!” 陆七七很不知死活,“我不过想对比一下是您的身材好还是辰王殿下的身材好嘛!您的身子我都看过了,现在再看看辰王的身子就行啦!” 萧子渊的身子顿时就僵住了,脸上的神色也变得十分五彩缤纷。 凝猫原本那股紧绷着的思绪一下也被陆七七搅和得松懈了下来,顿生无可奈何哭笑不得之感。 太叔凌则是一脸坏笑地摸了摸下巴,关切地问:“都看过了?好看吗?” 陆七七猛点头,“好看好看!身材可好了,凹凸有致,摸上去还十分结实!” “陆七七!” 萧子渊爆喝一声,脸色变得愈加五彩缤纷,最后都变成了猪肝色,耳根子也一点点染上了红意。 陆七七十分敏锐地嗅到了危险的味道,马上像兔子一样溜开了,一边跑还一边说:“我是在夸你呢!怎么夸你你也生气!” 被陆七七这么一搅和,凝猫也生出了些许不好意思,默默地转身走出去回避了。 太叔凌一脸不怀好意的神色,“看来为师不在,你的生活十分五彩缤纷啊。” 萧子渊额角就跳了跳,对于他师父的恶趣味,他真的招架无能。 萧子渊咬牙切齿,“我以为她是男的都怪谁!” 要不是师父告诉他母蛊之人是个与他年纪差不多的男孩,他会从一开始就以为陆七七是男的吗?再说,陆七七那样的作风,谁踏马的会自我幻灭地把她往女的方向上想? 可他师父却十分无赖地说:“当然是怪你眼瞎。” 萧子渊:…… 萧子渊最后只能泄愤似的粗暴地扒了慕容北辰的上衣,露出他精壮的上身。萧子渊原本是要好好对比一下他们的身材,可是,看到慕容北辰身体,他就顿住了。 他的身上,纵横交错,大大小小,深深浅浅布了满满的伤疤,那样的多,那样的密,丝丝缕缕地蔓延缠绕,面目狰狞,叫人心头一颤。 怎么会…… 太叔凌却没有什么惊奇,动作沉稳地在他的身上施针。 萧子渊半晌都定定地站着,默然无言。 再一次的,萧子渊脑中快速地回溯着慕容北辰平身的经历。五岁那年,被送往北梁做质子。十三岁,夺大元所失十二郡强势回归。至此,在大元中,慕容北辰的名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家都对他敬畏三分。 然而,他当初究竟是如何在北梁生存?又是如何把那失去的十二郡尽数夺回?他不是神,他只是一个未及弱冠的小小少年,他究竟经历了什么?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以前萧子渊只是对他存着些许淡漠的敬佩,可现在,看到他身上这交错的大小伤痕,萧子渊承认,自己被震慑住了。在他面前,萧子渊第一次正视了自己的渺小。 他们两人的境遇何曾相似,同样的出身高贵,同样是幼年突遭变故,可是,他因为有师父的庇护,基本上没吃过大苦头。而慕容北辰,一分一毫,全都靠着自己打拼,争取。他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磨练,所以才会有了今日的慕容北辰。 在这么强大的人面前,他如何会有胜算? 萧子渊转头望了一眼门口的方向,在那扇门背后,有一个人正悬着一颗心,牵绊记挂着他。 萧子渊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他们两人之间,他从来都没有插足之地。他从一开始,就注定是输的。 把心里存着的那点侥幸赶走了,突然就生出了一股如释重负,整个人似乎都轻松了许多。 太叔凌已经收了针,淡淡地看了一眼一会儿发愣一会儿出神一会儿又勾唇淡笑的他徒弟,语气意味不明,“辰王不简单,日后你若是想要拿回属于你的东西,有他的助力会大有裨益。” 萧子渊微一愣神,眼中有一瞬间的茫然。 拿回属于他的东西吗?这个想法,他多久没有想过了?以前师父从来都没对他提过这件事,现在,他却突然提了起来。 萧子渊想问什么,门外却已经传来了凝猫的声音,即便极力克制着,却依旧能叫人捕捉到语气里的那一抹焦急,“神医,好了吗?我能进来了吗?” 萧子渊伸手把慕容北辰的衣裳盖上,“行了,进来吧。” 几乎是下一秒便推门而入,一双眸子清亮如水,眸中的焦急未来得及收拾,“怎么样了?” “死不了。”太叔凌道。 凝猫蹬他,“神医!” 太叔凌呵呵笑了两声,一边用帕子擦手,一边慢条斯理地道:“淋了几天雨,几天没合眼,加之陈年旧疾,伤寒入骨才导致高热不退。” 凝猫觉得他的那些话都变成了尖锐的针,一阵阵地扎向她的心坎,叫凝猫心尖一阵抽疼。 太叔凌见她神情难看,便换了个语调,宽慰道:“不过在我太叔凌这里,都是小问题。每天扎几针,再按时喝药,修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总算是能呼吸了,凝猫抬眼望他,“真的吗?” “当然,本神医的招牌可不是浪出来的。” 凝猫哼哼两声,“好吧,勉强相信你。可是,北辰哥哥有什么旧疾啊?以前怎么都没复发过?” “你怎知没复发过?” 凝猫愣住,一时心口又微疼了一下,也许,只是她没遇到过而已…… 她说话都迟钝了几秒,“那,究竟是什么旧疾?” “没有病人允许,我可不能说,我是个有医德的神医。” “你不说我就去告诉音姑姑你在京城勾搭小姑娘!”凝猫鼓着腮帮子威胁。 太叔凌:…… 七寸掐得恰到好处,太叔凌摸了摸下巴,一一细数,“他这毛病就多了。右腿曾受过伤,没处理好现在已经落下了风湿,恰逢阴雨天气便会酸胀疼痛,浸泡冷水也会刺骨疼痛。另脾胃损毁,不能食辛辣之物,不能操劳过度。内有寒症,比常人更易受凉。还有……唉你怎么哭了?早知道我就不说了。快别哭了,被他看到了指不定以为我欺负你呢。” “你就欺负我了!你就是个大坏蛋!我北辰哥哥明明好好的,怎么会有这么多毛病!你个庸医!大庸医!” () 第131章照料 太叔凌觉得自己又躺枪了。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多言,床上的人就发出一声咳嗽,凝猫的哭声顿时就止住了,一下就趴到了床边。 慕容北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就看到了他的女孩正像只兔子似的红着眼看他,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几滴晶莹的泪珠,只消再眨一眨眼,那两滴泪珠就会滑落下来。 “谁欺负你了?”他抬手轻轻抚着她的脸颊,把她脸上的泪珠拭去,缓缓地声音中带着一股子沙哑,却又多了几分别样的魅惑。 凝猫握住了他依旧滚烫的手,哽咽着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萧子渊看了一会儿,扯过他师父就走了出去。 这种时候,任何人在场,都是多余,因为他们的眼中,除了彼此便再也看不到多余的人。 慕容北辰轻声道,“我没事,不过是个小伤风罢了。” 凝猫却觉得心尖发疼,对着他就是一阵哭嚷,“才不是个小伤风!你个骗子!大骗子!你有寒症,腿上有旧伤,下雨天就疼,碰到冷水也疼!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病秧子!为什么不听话地淋雨?你的脾胃有损,不能食辛辣,不能劳累,为什么我给你捻酸的辣的你都不拒绝?为什么要连夜赶来?你怎么这么不听话,现在病了还想骗我没事,你个大骗子我才不会再被你骗!” 凝猫越哭越伤心,越哭越难过,就像是个受了大委屈的孩子,可怜又引人疼惜。 慕容北辰想撑起身子,却全身都没力气,他只得伸手揽住她,把她揽到自己身上,紧紧圈着。 “凝猫别哭,我见不到你哭,我只喜欢看你笑,不要哭,不准哭。” 凝猫却觉得心尖一阵阵地抽疼,她不听话地叫嚷着,“我就要哭!你什么都瞒着我,我就要哭!” 慕容北辰觉得自己心口也跟着疼了起来,声音中带着些许无措,“我错了,以后,再也不骗你再也不瞒你了。别哭了,你一哭,我就难受。” 凝猫依旧抽噎着,久久停不下来。 慕容北辰又咳了几声,凝猫一下就紧张得止了哭,“北辰哥哥你怎么样了?身上还是不舒服吗?” 慕容北辰的眼眸闪了闪,声音又轻又柔,“你一哭我就难受,一难受,身子就好不了了。别哭了好不好?” 凝猫委屈地看着他,心口的酸涩都全都压了下去,半滴眼泪都没敢再往下掉,慕容北辰的唇角不觉浮出一丝浅淡的笑。 凝猫一直守在他的身边,哪里都没去。 下人们熬了药送来,她亲手端着,一勺一勺地往他嘴里送。 他什么都不用做,只需张开嘴,一勺温温热热的汤药就送到了嘴边。原本苦涩难喝的药,经了她的手,似乎一下就变得甜了起来。他甚至觉得,这场病,来得似乎挺及时的。 小女孩已经瘦了不少,面颊莹白,五官精致,怎么看都好看。纤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每眨一下,就好像在他的身上挠了一下,挠得他心尖痒痒的,异样的酥麻。 慕容北辰就这么半躺着偷看她,一时心境变得异常平和。 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的生命里会出现这么一个人,就这样轻易地融化了他的心。 凝猫正垂着眼睑研究着手中的药方,根本没注意到这人在偷看她。小小地打了个哈欠,一转头,这才对上了他那双灼亮的眸子,因为刚打过哈欠,她的眸子泛着水光,又透着些许迷蒙,这么一副如小鹿般纯真迷茫的神态,叫慕容北辰的心头轻轻颤了一下。 “你怎么没好好休息啊。”凝猫语气中带着埋怨,伸手就探他的额头,没有发热了,可她依旧小大人似的板着脸,“快闭上眼好好休息!” 慕容北辰眼角微微含笑,伸手轻易地握住了她的小手。 凝猫抬起另一只手就打他的手背,“不准调皮,快休息。” 她那一下,打在慕容北辰身上,就跟挠痒痒似的,慕容北辰没放,反而用微微带着些许无赖又有些慵懒的语气说:“我睡觉是要人哄的。” 凝猫碉堡了,这人,怎么一生起病来,就跟个孩子似的!还是那最无赖最不讲理的孩子王。 孩子王大人丝毫没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妥,现在他正用一种“我是病人我最大快来哄我”的眼神看着凝猫。凝猫真是无语凝噎。 他又道:“凝猫会唱歌吗?给我唱支歌吧。” 凝猫哼了一声,鼓起了腮帮子,“我才不给骗子唱歌,除非你让我看你的伤腿。” 慕容北辰的神色僵了一下,旋即,语气别有意味,“非礼勿视,凝猫不知道吗?看了我,就要对我负责了。” 凝猫又被他调戏了一下,神色顿时有些僵住了,那人一脸兴味地看她,一副就知道她不敢接招的样子。 凝猫梗着脖子有些结结巴巴地回击,“你,你都,都亲过我,我就不能看看你啊!不公平!” 慕容北辰没料到她会这么回击,眼眸不觉微微闪动着什么。 他再开口,声音已经带着些许哑意,“只亲了那么一下,顶多让你看看手臂。” 凝猫立马不服气了,“谁说,你明明偷亲了我两次!” 慕容北辰微怔,旋即,眼眸蒙上一层别有意味的流光,带着些许暗哑,抓着她的手更是多用了几分力气。 凝猫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恨不得把舌头咬掉,她的整张脸也一下都烧了起来。 “原来你知道。”他的声音沉沉的,凝猫觉得像极了大提琴的低鸣,音质低调华丽,又压得很低,带着一股低低的笑意,还有一丝难言的魅惑。 嘴角是上扬着的,丝毫没有做了坏事被揭穿的愧疚,反而有股毫不掩饰的愉悦。 “既知道,为什么装不知道?”他不依不饶地继续撩拨,凝猫不知道为什么主动权一下就转到了他的手上,一时脸颊更红了。 “你既然知道我偷亲你却不阻拦,那是不是意味着,你其实是愿意的。” 凝猫结结巴巴,“哪,哪有!我,我……你怎么那么可恶!偷亲我还充好人!你要,要再这样,我,我就给你一巴掌!” 她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他牢牢抓着。他的手还不轻不重地在她的手心画着圈,挠得凝猫的手心更痒了,心尖也跟着痒了起来。 他又发出一声低低的笑,“嗯,以后,我绝不会再这样。” 顿了顿,他又不紧不慢地说:“要亲也光明正大的亲,就像,现在。” 他的话音一落,手上略一用力,凝猫被他拉了一把,整个身子就向他倒去,而他的唇,不偏不倚地在那儿候着。 凝猫软软的唇就这么重重地覆在他略有凉意的唇上,带着一股叫人沉醉的芬芳。 凝猫的脑子在这个瞬间,彻彻底底的,当机了…… () 第132章偷听 凝猫的当机状态维持了很久,直到唇上有什么轻轻掠过,带着一股湿热。 凝猫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立马从他身上弹开,然后不敢置信地捂着嘴,眼睛瞪得滚圆地瞪着他,全身的血都在下一秒倒涌了出来,集中到了脸上。 “你,你……你真是太坏了!” 凝猫感觉自己受到了惊吓,转头就蹬蹬蹬地跑了出去。 而床上的那位,唇角却是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整个人都是一股得偿所愿的愉悦。 那丫头,似乎是被吓到了。但是,慕容北辰却已经顾不得那么许多。他要让她知道,她是他的,早就已经是了。至少要做点什么宣誓自己的主权,让她知道自己的定位。 凝猫的脸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她埋着头往外跑,许久,脑子都还是一片浆糊,没有理出个头绪来。 那人实在是太可恶了!竟然这么光明正大地亲她!他难道不知道她还只是一个孩子吗?对一个孩子下手,真的是禽兽啊禽兽!被他这么一打岔,凝猫连要看他伤腿的事都给跑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因为客房有限,凝猫和陆七七一个房,眼下她是连自己的房都不敢回了。她这般红着一张脸回去,依照陆七七的性子,还不得给她联想出各种精彩跌出的版本来。 凝猫索性上了顶楼,想到那儿去吹吹风,透透气,舒缓一下面部的燥热。 顶楼是一个个小包厢,是供人吃饭观景所用。眼下包厢里没人,凝猫就一头扎进去,坐在靠窗的地方,打开了窗子吹风。 一边放空着自己,脑中的思绪却依旧禁不住的乱飘。没一会儿,她又忍不住把手轻轻地放在了嘴唇上。 她这一世穿越真的算是赚翻了啊,竟然能接二连三地被这么一个大帅哥亲。可是,最难消受美人恩啊,现在她的小心脏就有些不受控制地砰砰直跳,几乎要跳出来了!不行,她还是得好好地缓一缓! 凝猫正在进行自我洗脑,突然,隔壁便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凝猫的耳朵不觉竖了竖,小心地凑上去听着。 不要怪她,她不是故意要听墙角,实在是这个墙角自己凑上来的,她控制不住地要听啊! 是太叔凌的声音,分外怜惜懊悔,“阿音,对不起……” 穆音阁低低抽泣的声音传来,“你就是对我说一千声一万声对不起,我们的孩子能好好的回来吗?她一意嫁入朵曼皇室,那本是她自己的选择。她位极皇后,她儿子是太子,风光无限,我们沾了她什么好处?可她一出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她儿子被人下蛊毒,被亲叔叔谋夺皇位,这些都只怪她当初选择走这条路!到头来她凭什么为了保住自己的儿子就不顾我和我腹中孩儿?凭什么她的孩子好好地活着,我的孩子却没了?” 穆音阁的声音没了平日里的温婉,而是充满了痛楚和尖刻,“她为她儿子殚精竭虑,甚至在东怀王面前演了一场戏,让东怀王以为她儿子确确实实已经死了。可是东怀王生性多疑,他不信!他抓了我去,以我为要挟逼你现身,逼你用她的儿子换我,换我们的儿子。但凡是正常人,都不可能会为了别人的儿子舍弃自己的儿子,可是你,你却没来!我们的儿子……如果他好好的,现在也快有凝猫这般大了!你知道我看到别人家的孩子,心里有多羡慕吗?有多渴望吗?我,我恨死你了!为什么要管他们皇家的那些事!就算羿珂芸是你师姐又如何,是你师父唯一的血脉又如何!那些恩情难道就比你自己的亲生儿子重要吗?我真恨死你了!恨不得今生都再不见你!” 太叔凌心尖刺痛,“我不知道你怀了身孕。如果我知道,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留下你一个人!当时我带着子渊躲避追击回到家中,发现你已经不在那里,只留下了一封信。信上只写着你疑心我与师姐有私,是以负气离去,令我不再寻你。我根本不知道这是师姐做的!我更不知道你当时在东怀王的手里!我,我……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也一直以为你是误会我和师姐……我不知道我们有过孩子……阿音……我都不知道……” 穆音阁的声音久久没有响起,只有一阵抽泣声。 凝猫却是呆愣住了,久久没有回神。她觉得自己一不小心听到了非常了不得的事。 虽然他们没有提及人名,但凝猫却也不傻,他们口中的那个皇后的儿子,就是萧子渊!萧子渊竟然是朵曼的太子,了不得啊!原来,太叔凌之所以把媳妇儿弄丢了,全都是因为萧子渊的那位皇后娘亲。 凝猫突然一下就明白了穆音阁看她和陆七七时脸上那柔和的神情,那就像是看自己孩子一般温柔的神色,原来都是因为她自己的儿子没了。突然觉得心口有些发酸。 穆音阁哭了许久,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哭腔,“我说过我不想见到羿珂芸的孩子,我一点儿都不想见到他!一见到他,我就想到我那刚出生的儿子……你让他出现在我面前,就是在戳我的心窝子!如果他不走,那么就是我走!今后你也不用再找我,就算你找到我,我也不想再跟你有什么瓜葛!” “阿音!”太叔凌的声音沉了几分,“我找了你整整八年,你就当真忍心对我说这样的话?” “那你可知我这八年是怎么过来的?我一想到你没来救我,你没来救我们的孩子,而是一直照顾着羿珂芸的孩子,我心里就跟针扎似的疼!我原本就不想再理你!你别拉着我,你放开!” “我不放,阿音,我不放!”太叔凌的声音透着阵阵颤抖,“阿音,你说过,要一辈子做我的耳朵的,怎么可以反悔?你现在,已经嫌弃我这个聋子了吗?” 穆音阁身子怔了怔,那头的凝猫身子也跟着僵了一下。聋子?太叔凌,竟然是个聋子?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他们似乎僵持住了,凝猫也一直紧绷着,连呼吸都放轻了。 “阿音,你不想见到他,我可以让他走。”他的声音响起,带着一股沙哑,那话锋突然一转,一瞬间充满了渗人的冷意,“可是现在,我想补偿你,更要为我们的孩儿报仇!东怀王现在的一切,我都要尽数夺去!我要把他的孩子一个个手刃,为我们的孩儿报仇!” “你……” “阿音,我要为你和孩子报仇!虽然我知道会很难,但,无论如何,我都要这么做!子渊是朵曼最名正言顺的太子,他是直面东怀王让东怀王身败名裂最佳的人选。阿音,就算你不喜欢他,就算你讨厌他,我也请你,先忍耐,好吗?” 穆音阁久久望着他,眼泪再度抑制不住地掉了下来。太叔凌俯身,轻轻吻去她眼角的泪,声音满是怜惜,“阿音,我不要你哭,今后,我都不要你哭……” () 第133章倾听 待他们离开,凝猫这才偷偷地从那厢房中走了出来,那种做贼的心虚感十分强烈,心头更是多了几分沉甸甸的感觉。 原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那些心酸和无奈的故事。 凝猫缓步走了下去,不自觉地就走到了慕容北辰的房门前。 偷听了太叔凌和穆音阁的故事,凝猫方才的那点羞涩一下就没了,反而,她生出了一股分外强烈的念头,他在北梁究竟都经历了什么?他的故事,又究竟会是怎样的?她想认认真真地听他的故事,哪怕那些故事血淋淋的,哪些那些故事残忍得叫人不忍卒听,她也想认认真真地听完。 因为,那都是她的北辰哥哥经历过的,她不想再像之前那样,他对她细无巨细全都了解得一清二楚,而她连他,身上有那么多病痛都不知道。 凝猫推门进去,径直走到了慕容北辰的床边,对着他脆生生地说:“北辰哥哥,你都亲了我三次了,现在可以让我看你的腿伤了吧?” 慕容北辰神色僵住,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这丫头,这是怎么的了?怎么一会儿不见的功夫,她就跟不脸红不害羞了?还能把这样的话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在慕容北辰尤自愣神的功夫,凝猫已经自己动起了手,掀开他的被子,挽起他的裤腿。 慕容北辰回神,下意识要躲,“别看……” 可是凝猫的动作却出奇地快,一下就把他的裤腿撸了起来。 凝猫的动作顿住了,她的手就停在那个位置,久久都没再动一下。 那节露出的小腿上,赫然是一个狰狞扭曲的疤痕,像是一条巨大的蜈蚣,盘恒缠绕着。 凝猫觉得自己的手有点发颤,心尖像是被什么狠狠刺了一下。 慕容北辰握着她的手,迫使她放开了那节裤腿,然后把那伤处盖了起来。 凝猫被他拉着坐到了身旁,像是在训斥小孩一般的语气,“都说了让你别看,吓到了吗?” 凝猫觉得难过,可是却没再哭,只问,“疼吗?” “不疼。”他说。 “说实话。” “现在不疼,前几天有些酸胀。”在她执拗的目光下,他改了口。 只是有些酸胀吗?凝猫却是不信的。 “那当初呢?是不是很疼?”她又问。 慕容北辰避重就轻,轻笑道:“怎么,想看我笑话吗?” 凝猫觉得自己傻,那么大的伤口,怎么会不疼呢? “怎么受的伤?”凝猫的声音刻意放轻了许多,好似生怕惊扰了他。 慕容北辰似是察觉到了凝猫情绪上的异样,往常他不愿意说的,但眼下,他不说怕是凝猫不会罢休。 稍稍整理了思绪,他缓缓开口,“那年我的人要拿下十二郡,部署的时候中途出了些意外,挨了一刀,幸好穿了护膝,不然这条腿,也就废了。” 他说罢,自己又轻轻笑了一下,转而安慰她,“别想得太糟,当时我已经有了自己的人马和助力,所以得到了最好的治疗,你看现在我走路不也一切正常吗?太叔凌若是不说,你也不会看出来。” 他这么说着,可凝猫却觉得自己并没有被安慰到。 “身上还有什么伤吗?” 慕容北辰顿了一下,旋即依旧是那副轻淡的语气,“没有了,就这个伤最重。” 他微微扬了眉,语气中带着些许慵懒挑弄的意味,“如果你想看,我不介意脱了,让你看个够。” 凝猫一下就滞住了,原本就是想检查一番,眼下被他刻意这么一说,立马就灰溜溜的住口了。 她微哼一声掩饰自己的羞赧,“勉强相信你。” 慕容北辰的眸中显然暗暗松了口气。 虽然,以后,她会有很多机会能看到,到时候少不得又被她一阵唠叨哭骂他是骗子,但是现在,他不想把太过血腥太过叫人压抑的事情告诉她。她还太小了,不适合知道这些。 “你的脾胃和寒症,又是怎么回事?”即便被他方才这么一挑逗,凝猫却还是十分清晰地知道自己这次的中心思想,坚决不会再被他带跑偏了去。 “我与你说过的,北梁很冷,入眼就是一片茫茫白雪,那般冷的天气,受了冻,自然就落下了病根。那时候的食物,自然也没现在精致,许多东西都吃不惯,脾胃自然也受了些损伤。” 他只这般浅淡地说着,刻意的没有深入细讲,这样轻描淡写的语气,却叫凝猫感到了一股闷闷的感觉。 他的脾胃已经到了需要小心将养的地步,又岂是寻常的吃不惯导致的?若不是常常挨饿,怎么会在那么年轻就有了这么严重的脾胃之病? 凝猫轻轻吸了吸鼻子,声音有点嗡嗡的,“以后,我再也不吃辣的了,我要身体力行,监督北辰哥哥一起吃药膳将养。” 慕容北辰微愣,旋即,心尖被什么轻轻地触了一下,嘴角笑意漾开了去。 “好。” “以后你身子有什么不舒服的就要告诉我,我不想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她认真地强调。 “好。” “你不告诉我,我就会以为你根本不在意我,心里藏着那么多秘密不愿意向我摊开,我就会不开心,然后我就不理你了。”她一本正经地威胁。 “这样的事不会发生。”他不会不在意她,更不会让她不理她。 “那我们再拉钩。”凝猫伸出手,勾住他的手指,然后两个大拇指很认真地印在了一起。 凝猫也知道这样的行为很幼稚,但是,她就是非常幼稚地想要做出这样的行为举动,似乎这样,才能叫她心里安定下来。 而慕容北辰就这般乖乖的任由她摆布着,嘴角至始至终都挂着一抹浅淡又分外温暖的笑。 “这几个月,凝猫想去哪里?”慕容北辰转了话题。 凝猫脱口道:“朵曼国吧。” 朵曼国?这个邻国,倒是出现得颇有些频繁。 慕容北辰微扬起眉,“为什么想去那里?” 凝猫有些心虚,但表面上却并不显露,“因为觉得这个邻国的名字很特别,这么特别的一个国度,想来也有很多特别的地方吧。所以就想去看看。” 慕容北辰似乎在想着什么,一时没有答话。 凝猫也不过是偷听了太叔凌和穆音阁的谈话之后才脱口说了朵曼国,眼下见他不说话,只当是他不同意,便正要开口打消这个念头,慕容北辰就已经开口道:“正好,我对朵曼国,也挺有兴趣的。咱们就去见识见识这传说中的朵曼国。” () 第134章寺庙 朵曼,位于中原大地的南方。因为气候温暖,四季如春,林木葱茂,花朵遍地,妙曼生姿,所以得名“朵曼”。 也正是因为朵曼自然的地理特征,这里虫蛇众多,是以,蛇毒盛行,名扬四方大地。 他们一行自北向南一路行来,虽则天气一天天变凉,但是景致却是没有半点萧条,反而依旧是一派葱茸,入眼皆是绿意。 暖风吹拂,眼皮儿有点儿倦。马车停下来的时候凝猫还迷迷糊糊的,慕容北辰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凝猫这才清醒了些。 “到了吗?” 下了马车,山涧墨绿苍翠,鸟鸣啾啾。就在那山林掩映下,朦朦胧胧见到了巍峨伫立的寺庙,上书“梵天寺”三个大字。 明黄色的墙,朱红的瓦面,山间蒙着一层烟雾,如独立一景,出尘似世外之物。 凝猫有些看呆了,没想到在这林中竟然有这么一处景致优美的庙宇。 “神医,你的师叔就在这里修行吗?”凝猫问。 太叔凌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行至庙门前,太叔凌对守门的小和尚道:“麻烦向主持大人传句话,说弈凌请见。” 那小和尚对他们揖身一鞠,便转身去了。 凝猫却是不觉转头看太叔凌,心里升起了一个猜测。她正要将这个疑惑压下去,就听得她二哥开口问,“弈凌是谁?先生你啥时候姓弈了?” 太叔凌瞥他一眼,“小孩子不需要知道太多。” 被认定为小孩子,景琉表示十分不服气。 慕容北辰的神色却是微微变了变。朵曼弈家,曾经位极一时,权倾朝野,却先后遭苗家、东怀王重伤设计,就此没落,连个人丁都没留下。太叔凌和弈家…… 可是,如果他真的跟朵曼的弈家有关,又怎么会这么明目张胆地自曝身份?太叔凌看着随性散漫,实际上心思却是极深的,他毫不避讳地说出弈凌的名字,要么真的与弈家无关,要么就是,故意说给知晓内情的人听。慕容北辰的眼神不觉多了几分意味。 没一会儿,那名小和尚疾步跑来,恭敬地把他们请了进去。 凝猫和陆七七一路都十分好奇,转头四处打量着这个丛林深处的寺庙。 庙中小道有些陡峭,青石板铺就,一路蜿蜒。 凝猫想到什么,转头看慕容北辰,“北辰哥哥,你的腿没事吧?” 慕容北辰眼眸一闪,语气有些沉,“略有些酸。” 凝猫顿时就紧张了,慕容北辰又不紧不慢地补充,“若有人扶着,想来会好些。” 景琉在一旁听了,马上略有兴奋地道:“我来我来!我最壮实了,背上去都没问题。” 其他人都不约而同地扯了扯嘴角,慕容北辰则黑了一脸,眸光凌厉地扫了过去,愣是让要有所动作的景琉定在了当场。 慕容北辰转头,又一脸别有意味地看着凝猫。这时候凝猫当然已经识破了他的诡计,可是在他那样的目光中,不自觉地就受到了蛊惑,“勉为其难”地伸出手,“勉强借给你用用吧。” 慕容北辰面不改色地就拽住了凝猫的手,还十分装模作样地说,“这样,果真好多了。” 凝猫:…… 他信口胡诌面不改色的本事真是见长啊! 景琉后知后觉地咂摸出了些许味道,摸了摸脑袋,略有怪异纠结。那是他妹妹啊,怎么可以随便让别的男人牵手?可是这个男人是他偶像啊,偶像是不是可以有特权?景琉有些想不通了。 一路行到正殿,走了进去,便见殿中烟雾萦绕,透着一股肃穆之气,让置身其中的人不自觉地便跟着肃穆起来。 而在大殿的正中,站着一位身着袈裟的老者,带着一股看破红尘的淡漠和深远。 太叔凌见了他,掀开衣摆便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师叔。” 穆音阁和萧子渊、景琉都跟着跪了下来,陆七七则是一脸莫名地打量这个老得满脸皱纹的老秃驴,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都跪了下来。 凝猫更多的是好奇和要窥探更多内幕的兴奋。 智空大师神色淡淡的,摆摆手,“都起来吧,老衲现今不过是这小小的主持,经不起这样的大礼。” 一行这才起身,太叔凌看他,“师叔,今日师侄来打扰师叔清修,实在是情非得已。只因为师侄遇到了些许难事,还请师叔能指点赐教!” 智空大师神色没什么变化,语气也平静无波,“老衲已经遁入空门,不理尘世多年了。” 太叔凌看他的神色却十分诚恳,“这件事牵涉到一个人,还请师叔且先看看这人,再做决定。子渊。” 萧子渊闻言便上前,对着智空大师又是恭恭敬敬地一拜,“侄孙拜见师叔祖!” “师叔且看看他的容貌。” 智空大师微微眯眼,认真地打量起萧子渊来,待看清了他的脸,脸色顿时就变了变。 太叔凌见他有了反应,便趁机道:“师叔,他身上有疾,师侄一人不敢贸然行动,还请师叔指教一二,救他一救!” 智空大师的脸色变了又变,许久才有了反应,“进来老衲看看吧。” 太叔凌一行进了里屋厢房,另一个小和尚来给他们带路,把他们往后山的厢房带,陆七七蹦跶着就往外走,却被穆音阁叫住了,“七七你也来。” “啊,为什么啊?”她虽然问着,却还是往回走去。 “你来便是。” “哦。” “我也去看看。”景琉乱入。 “你不用来。”穆音阁把他挡了回去。 景琉一脸委屈眼馋,“哦。” 陆七七:“不过,爷,你有病啊?以前我怎么没看出来啊?” 萧子渊:“……放心,你也病得不轻!” 陆七七反驳,“瞎说,我明明那么健康!活蹦乱跳,吃嘛嘛香!” 陆七七的说话声随着他们走进去渐渐就小了,凝猫也被慕容北辰牵着跟着那小和尚走了出去,身后景琉依旧有些恋恋不舍地望着太叔凌他们离去的方向。 因为偷听了他们的说话,凝猫对事情的始末有了相当的了解,所以现在,心里已然十分明朗,全然没有景琉那股抓心挠肝的好奇难受。 慕容北辰看向她,眸光微挑,漫不经心地问,“你似乎知道些什么,嗯?” 最后一个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股魅惑,却又是一记重锤,叫凝猫觉得他已然把她的小心思一眼洞穿。 但凝猫却是一脸硬气,“没有啊!我只是觉得,这个寺庙,风景真不错!” 慕容北辰看她,脸上带着一股似笑非笑。凝猫扭头,假装看风景。 () 第135章失踪 陆七七有点郁闷,那天去见了那老秃驴之后她就觉得非常奇怪,她又没病为什么要给她号脉,号了脉之后又什么都不说就把她支走了。 哼哼!把她当猴耍啊! 而且,这个寺庙的饭菜不好吃,连个肉菜都没有,实在寡淡得很。 陆七七决定自己上山去搞点野味,不然嘴巴真的要淡出鸟来了。 晃荡着就出了寺门,手里拿着一个不知道从哪儿顺来的大抄网。 她抡着个抄网想要捕捉目标,可这林子里的鸟儿兔儿都贼精了,她压根儿连它们的毛都没碰到半根,自己还摔了几跤,摔了个狗吃屎。 陆七七骂骂咧咧地抡起抄网继续追,她就不信,她今天是一个活物都逮不到! 正跑得起劲,突然,眼前一道黑影迅速地闪过,陆七七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结结实实地撞进了一个坚实的胸膛上,撞得她一阵眼睛发晕,两眼放光。 “你大爷的!”陆七七眼看就要逮到那只山鸡了,被这人这么一挡,又泡汤了。 那人发出一声低低的笑声,陆七七抬头,便愣住了。 这人穿着一身黑衣,脸上带着一个精致的面具,把整张脸捂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了一双黑沉沉的眼睛和一张性感的薄唇,向陆七七释放着异样的光。 陆七七只有一个念头,又倒霉地遇到人贩子了!而且似乎还是加强版的人贩子! 陆七七转身就跑,可是却被这人一下拎住了后领,轻易地提溜了回来。 陆七七手脚并用地挣扎着,可是却没有起到半分的作用,她依旧十分牢固地被这人拎在手上。 “你是谁啊!抓我做什么!快放开我!” 那人的声音透过那张面具沉沉地传来,带着一股雄浑,“刚想着要怎么逮你你就自己撞了上来,你说,我会放吗?” “你大爷……” 陆七七没来得及把那句脏话骂完,一下就被那人一记手刀打晕了过去。 那人漫不经心地在陆七七的脸上扫了一圈,语气淡淡的,“好好收拾收拾,也勉强看得过眼。” …… 庙中环境清雅,一株参天榕树下,石桌上摆着一盘围棋,两人相对而坐,白黑分执,周遭啾啾鸟鸣传入耳中,别有一股清净淡雅,叫人忍不住留恋着这美好的时光。 凝猫有点不开心,这已经是他们下的第五局了,每次凝猫都是颓势一片,中途毁局再来。 可是每次重新再来,依旧改变不了这样的结局。 慕容北辰嘴角挂着浅浅淡淡的笑,温润至极,开口的声音亦是温润清澈,每一个音节都像是润了水,低醇磁性,“还要再重新来一次吗?” 凝猫被他这勾人的声音勾了一下,耳朵不自觉就酥了。她把嘴巴一噘,带着几分委屈和糯软,“北辰哥哥都不让让我,就是再来我也赢不了。” 听得她这语调,慕容北辰的眸色微动,执着黑子的手不自觉地轻轻把玩着那枚黑子,开口的声音中带上了几分戏谑和玩弄,“我已经让了你不下五次,还不够?” 他最后微微扬起的音调,让凝猫的心尖又被不轻不重地撩拨了一下。 她轻咳一声,“算了,咱们别在这儿干坐着了,去寺庙里逛逛吧。” 慕容北辰从善如流地放下了黑子,掀起衣摆起身,“走吧。” 凝猫从石凳上跳了下来,还没迈开步子,他就已经自发地团住了她的手,团得稳稳的。 他语气淡淡地说:“腿疼,要扶。” 明知道这是他的烂借口,可凝猫心底却染上一阵异样的甜,眉眼似乎染上了光辉,眼底一片润泽的明亮。 两人在寺庙里缓缓漫步,大多数时候两人都不说话,可是。却丝毫不觉得尴尬,心头反而异常平静,平静得似乎觉得,他们本来就应该是这样子,本来就不应该被任何人打扰,就这样携手,共度一生。 “北辰哥哥,你这样突然离京,皇上不会怪罪吗?”凝猫问。 毕竟,他不是赋闲的王爷啊,他手头上是有工作的呀,这么不明不白的撂挑子消失了,还一消失就大半年,他手下的人表示瞬间群龙无首,焦头烂额了啊。 凝猫在这暗戳戳地为他操心,这位却是一派满不在乎的模样,语气疏松平常地说:“不用担心,许何非会替我处理妥当。” 凝猫顿时想拍着许何非的肩膀安慰安慰他,他能在慕容北辰跟前待这么长时间,真是辛苦他了! 顺着小径一路漫步,走着走着,竟走到了后门。 “出去逛逛吧。还没来得及看看外头的景致呢。” “好。” 一大一走就走,信步往林子里走去。 林子的苍茂程度比凝猫想象的有过之而无不及,两边都是高耸入云的大树,高大笔直,遮天蔽日。 眼下已然是十月,依旧不见半点萧索。 走着走着,凝猫突然想到了一个十分至关重要的问题,“北辰哥哥,你方向感怎么样?” 慕容北辰听她略带紧张的问话,扬了扬眉,嘴角微微挂着淡笑看她,“现在才想起问我这个问题,会不会有些迟了?” 凝猫听他的这副语气,摆明了是一副笑话她的模样,既然有心情笑话她,那她就不用担心被困迷路了。 凝猫很干脆地赏给他一记大白眼。 慕容北辰见她这般无状,抬手在她额头上轻轻弹了下,带着些许纵容和宠溺,“没大没小。” 凝猫捂着额头不满地低低咕哝一句,“没大没小还不是你惯出来的。” 她说得很低,语气含混,原以为慕容北辰听不到,不想他却是一字不差地听到了,眸光不自觉地就深了几分,旋即眸子漾出一抹浅淡又光华流转的笑来,整个人都好似笼在了盛夏的暖阳中,分外温暖愉悦。 的确是他惯的,他不仅要惯,他还乐意惯着,以后都要继续惯着,要一直这么惯下去。哪怕她想横着走,他便给她腾地方,就算惯出了刁蛮任性的坏毛病,那又如何?无论怎么样,她都是最好的。 凝猫却突然发出一声疑惑的“咦”,她抬手拾起了地上那只大抄网,那上头还刻着寺庙的标志,“这个东西怎么会落在了这里?” 慕容北辰看到那只大抄网,顿时就想起了什么不大美妙的记忆。当初在青云山庄,凝猫可不就是用这玩意儿把他罩了个劈头盖脸的嘛。而显然,凝猫根本没想到那件事,她此时已经撒开了他的手,正兴致勃勃思考着要大展拳脚,在这林中逮只兔子野鸡什么的回去打牙祭。 手上一空,慕容北辰更不爽了。 凝猫抡着那只抄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凝猫又发出一声疑惑的声音,从地上拾起一个簪子,“这不是音姑姑给七七买的簪子吗?怎么掉这儿了?” 正满心疑惑,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焦急,在这幽静的山谷中萦绕回响,“陆七七……” () 第136章折磨 片刻功夫,萧子渊已然落在了跟前,脸上是还未及收拾的异样神色,透着一股子苍白。 看到他们,劈头盖脸就问:“陆七七呢?” 凝猫少见他这副模样,认真严肃又焦急慌张,凝猫摇头,把手里的东西亮了一下,“这是她的,她方才应该来过这里。” 萧子渊拿过那枚簪子,狠狠地拽在手里,眼中神色愈加异样,喃喃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一定……” 言罢,他突然像一阵风似的,一瞬之间就消失了。凝猫有些呆愣,半晌没回过神来。 陆七七,难道真出事了? 凝猫一下也没了玩乐的兴致,拉着慕容北辰就往寺庙跑,“咱们也回去找找。” 慕容北辰一脸的不爽,这明明就是他们的事,为什么自己要跟着找人?他命好苦。 凝猫回了寺庙开始发动大伙儿找人的时候,找着找着,天色就暗了下来,而大伙儿有了一个了不得的发现,不仅陆七七没找到,萧子渊也不见了!这不省心的啊!知道自己是路痴就别瞎跑啊!这下好了,全都给老子失踪了! 太叔凌的脸色却不大好,一直阴郁着,紧锁着眉头不说话,穆音阁也跟着沉默了。 景琉是现场中最茫然的那一个,他明明只是刚睡了一个大觉起来,就发现大伙儿的气场全都不对了! 而这时,林子的深处,一片漆黑,萧子渊就倒在了一棵树下,紧紧地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他只觉得心口好似有千万条虫子在撕咬一般,难受得叫他恨不得把整颗心都给挖出来。 有人唤醒了陆七七身体里的蛊虫,而这些蛊虫正在召唤他体内的子蛊。 他从来没想过会这么痛苦,这么难受,难受得他恨不得就此自我了断了去。 而这样的症状,也让他坚定了自己方才的猜测,陆七七出事了,她,被别人掳走了。萧子渊能感到那蛊虫正在召唤着他,正在妄图控制他,牵引他,他奋力抗拒着,可意识却一点点变得薄弱了下来。 他几乎要抵抗不住了。 可是那人究竟是谁?怎么会知道他们在这里?又怎么会知道陆七七体内有蛊虫?那人把他召唤了去,目的又是什么? 萧子渊的脑中各种思绪纷杂,各种念头四处乱窜,渐渐的,他的意识一点点消失,身体一点点不受自己控制的,跌跌撞撞地往某个方向走去…… 陆七七此时也正受着煎熬,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耳边是不知从哪儿飘来的笛声,那声音乍听之下分外悦耳,可听着听着,她的心口就是一阵难受,闷闷的,痒痒的,似乎有什么要破茧而出。 陆七七睁着迷离的双眼,想要看清这个让她难受的畜生究竟长什么模样,可是却只看到一片虚无恍惚。 陆七七咬着牙,狠狠骂道:“王,王八羔子,叫爷爷我,这么难受,看,看你爷爷不好好,收拾你个,龟孙子!” 笛声停了下来,那人凑近了她,陆七七看到他那双黑沉的眸子,以及那微微上扬的唇,她抬手就像撕下他的面具,可刚抬了一半就被这人半道拦住了,轻巧地拽住。 “你,你个龟孙子,还不,快,快放开你爷爷。” “我爷爷早就已经去见阎罗王了,你是在暗示我什么吗?”蒙面人语气轻轻巧巧的,丝毫没有因为她无理的话语感到生气。 陆七七一阵难受,脸色白得吓人,半晌都没说出话来反驳他。 蒙面人伸手在她的脸上轻轻抚过,动作透着一股别样的温柔,就好像在对待一件格外珍贵的艺术品。 陆七七抬手拍开他的爪子,嘴里絮絮骂着“龟孙子”“王八羔子”“黑心烂肝”“身上的肉一块块烂掉”“全身长疔疮冒脓水”云云,嘴巴没有一刻停歇,骂出的话也没半个词儿重复的。 那人听着她骂,神态闲闲的,“还没骂够就继续骂,骂够了就歇会儿。” “滚你奶奶的球!你再不把你爷爷我放了,老子就宰了你!把你大卸八块,胳膊红烧,腿清蒸,里脊做糖醋,五花做腊肉,肥肉蒸包子,瘦肉爆炒,脑袋做冬瓜盅,前肩吊起来风干,肝儿腰子做醋溜,肠儿肚儿做卤煮,黑心烂肺没人要扔出去喂猪!” 听着听着,他倏而就笑了起来,那声音如同暮古的晨钟,透着雄浑深沉,分外悦耳。 “你可真有意思。” “笑你个蛋!有本事就把老子放了,老子跟你单挑!看老子不现在就把你卸了!首先就把你那撒尿的把式剁碎了,喂狼!” 听得她最后一句糙话,他眸中闪现着星星点点的笑意,“哦,我现在可没捆着你,你有本事就自己起来啊。” 陆七七:…… 奶奶个球的,他是没绑着她,可是他吹了那什么鬼笛子,她就全身上下的难受,压根半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好吗! “个龟孙子,你抓你爷爷,究竟是为了什么?你爷爷不值钱的,长得瘦,称斤卖也卖不了几个钱。送去那什么小倌馆做苦力,也不麻利,你怕是要做亏本买卖了!” 蒙面人眸光变得别有意味,“不,你可值钱了。” 他的手从她的脸颊缓缓下移,刻意在她胸前停留了片刻,对于这样有意无意地挑逗,陆七七竟是半分异样都没有,目光中不带半分羞意,直勾勾地瞪着他,带着一股单纯的澄明,显然是半分情事未开,连这点男女大防都没有意识。 他微微一怔,旋即,手指如羽毛扫过般轻轻略过,最后落在她的腹腔处,轻轻一点。 “你的身体里,有条值钱的虫子。” 陆七七闻言,脸色就是一变,“你胡说什么!你身上才有虫!你浑身上下都是臭虫!” “不信?那我再吹几声笛子,让你肚子里的虫子爬两下让你感受一下。” 那人说着就要去拿笛子,陆七七吓得脸色又是一变,“不要!爷爷我信你还不成吗!” “我爷爷?”他轻轻反问。 “你是我爷爷,我是你孙子,呵呵,呵呵呵……” 有的时候不得不说,陆七七真的能做到视脸皮为无物。 那人勾了勾唇角,很轻地笑了一下。 “那叫两声来听听?” 陆七七的嘴角就是一抽,尼玛的不要得寸进尺啊! 她脸上盛着满满的笑,“还是不要了吧,平白把您叫老了。” 背地里,她已经把一口细米牙都咬碎了。 奶奶个熊的,待本爷爷翻身,不把你大卸八块就不是你爷爷! () 第137章真相 陆七七刚吱牙咧嘴地把这人腹诽了一遍,肚子上就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疼痛,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不安分地蠢蠢蠕动。 陆七七发出一声吃痛的叫声,面色又白了几分。 她的肚子里,真的有虫!她能清晰地感到它在里面爬着,嘶鸣着,撕咬着。 陆七七疼得牙关紧要,额头上冒出了阵阵汗渍,这样的她,跟方才那张牙舞爪地骂人的她相比,显得羸弱了许多,也愈加引人怜惜。 那人伸手轻轻在她脸上抚了一下,语气轻轻的,“它醒了,它正在召唤它的同伴,很快,你就能见到你的熟人了。” 陆七七脑子乱成了一团,她的身子比脑子更实诚,因为太疼,她张口就咬住了现成送上嘴边的手臂。 那一口,咬得那黑衣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发出轻嗤声。他想把她甩开,但看到她白得几乎没血色的脸以及她脸颊上留下的豆大汗珠,他有一瞬的失神,竟是任由她咬着,任由鲜血流了出来,直到最后,那股巨大的疼痛过去,她的牙关才缓缓松开,她整个人也一下软了下去。 黑衣人在他的手上点了两下,止住了血。 再看陆七七,倒在地上,竟是嘤嘤地哭了起来,许是太疼了,她的哭声都比方才的骂声弱了不少,就像孱弱的小奶猫,透着股楚楚可怜,嘴里不停地喊着疼。 黑衣人沉默了看了她一会儿,她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沾在睫毛上,晶莹剔透。 “你究竟想怎么样?你要剖开我的肚子把那条虫取出来吗?”她抽抽噎噎地,一脸控诉地瞪着他。 “我的确是想要那条虫子,不过,我更想要得到更多,比如,把它种下的方法,以及控制它的方法。”他缓缓开口,“我已经研究蛊虫很多年,而我一直在找的,就是你肚子里的蛊虫之王,帝王蛊。所以,我不会轻易让他们碰你肚子里的这条帝王蛊。你,只能是我的试验品。” 陆七七眼睛一颤,一颗挂在睫毛上的泪珠滚落了下来,漾开了去。 她听懂了一些,却还是有些迷茫。 黑衣人见她的神色,微微扬了扬眉,“他们都没有告诉你?” 陆七七更迷茫了,“告诉我什么?难道他们都知道我肚子里有虫吗?” “自然,从一开始他们就知道。你们去那座寺庙找那老和尚,就是为了拔除你们身上的蛊毒。眼看他们就要动手,不然我也不会着急把你掳走。” “我们?”陆七七抓住了一个重点,“除了我还有谁?我身上又为什么有这帝王蛊?” 黑衣人定定看她,眼神里带着一股别样的意味,“真是可怜人,什么都不知道,连自己从头到尾被利用了都不知道。” “说话藏头露尾最没劲!有本事你就给我都说出来!说不出原委的就是小狗!” 黑衣人嘴角微微挂上一抹笑意,“那我就从头到尾给你说说吧。帝王蛊分为母蛊和子蛊,母蛊可控制子蛊,母蛊亡,则子蛊亡。所以子蛊之人,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母蛊之人的安危。你很幸运,你身上的是,母蛊。而子蛊就种在,萧子渊的身上。所以他才会把你带回黄府,对你诸多容忍厚待,即便你天天闯祸,也没把你赶走,你被掳走了他就不辞辛苦地赶来救你。因为,你不能死,你,是他拔出蛊毒的关键。他们所有人对你的不同寻常,都是因为你身上的这条虫子。” 陆七七神色变了又变,心尖上被一股不知名的情绪迅速攻占,让她的心里一阵空落落的,又有股刺刺的疼。 “你,你胡说!” 她的声音轻颤,整个人都变得没了底气,面色也比方才都白了几分。 “我是不是胡说,待会儿你就知道了。”他轻勾唇角,淡淡一笑,陆七七只觉得他那神色十分碍眼。 她以为她是没心没肺的,只要有吃的,只要不受欺负,管谁对她是真心是假意。可是现在,她的思绪却是乱糟糟的。这种感觉,在她陆七七这十四年的记忆里,从未有过。而她,讨厌透这种感觉了。 “他们那些正人君子都瞒着你,骗着你。你看我就实诚多了,我想用你们身上的蛊虫做实验,我就直截了当地告诉你,至少让你也有个思想准备。” 陆七七牙尖嘴利,“那你再实诚一点,告诉你你叫什么。” 黑衣人倒是愣了一下,被她给问住了。 陆七七冷哼,“看吧,这都不敢说。人与人之间基本的信任都没有。” 黑衣人默了半晌,开口,“云焕。” 陆七七一愣,他嘴角又微勾了一下,重复了一遍,“我叫云焕。” 陆七七愣了片刻才回神,哼哼唧唧地回击,“谁知道你说的是真名还是假名。” “反正我已经说了,信不信可随你。” “那你把面具揭下来让我瞧瞧啊。”陆七七乘胜追击。 “别得寸进尺。” 陆七七撇撇嘴,“一定是太丑了不好意思见人。” 云焕很轻地笑了一下,没答话。 因为这一番插科打诨,陆七七的身上已经没那么疼了,可是心口那股闷闷的感觉却怎么都忽略不掉。 “喂,你要利用我这个试验品?”陆七七问。 “这么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他语气闲闲的,“不过你暂时还是不要问了,我怕说了,你又要哭了。” 陆七七的神色变了又变,一张脸几乎垮下来。 “很疼吗?我最怕疼了……” “那我到时候轻点。”他说。 “不如把我放了吧?一只虫子而已,有什么必要大费周章。”陆七七打着商量。 云焕看着她那带着狡黠的脸,微挑了眉,“你觉得有可能吗?” 陆七七再度垮下了脸。 云焕耳朵动了动,他听到了些许不寻常的动静,他眼眸微微晕上不同寻常的意味,“我的另一位客人来了。” 陆七七的眼睛顿时睁了睁,心口有什么几乎要跳出来,循着他的视线看去。 萧子渊跌跌撞撞地寻来,心口的那股汹涌的疼痛稍有缓解,他知道,越来越靠近了。 前方洞涵,微微有亮光传来,萧子渊疾步跑入,然后就看到陆七七脸色惨白地半躺在地上,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他,那目光,似乎跟往常的不大一样,可他却没来得及分辨,他只觉得一股庆幸的喜意涌上心头,让他一直悬着的心都放了下来。 “陆七七。”他喊。 而不远处的陆七七,却没有像往常一样露出鲜焕的笑脸,而是呆呆地望着他,眼中透着一股叫他很不舒服的情绪…… () 第138章旧事 整个山林繁茂,要找两个人,困难重重。 他们找了三天,一无所获。 “不是意外,这一切都不是意外。”太叔凌的脸色很阴沉,他转头对穆音阁道,“阿音,我要去一趟都城,进一趟皇宫。” “你怀疑他们是被东怀王的人掳走的?” 太叔凌点了点头,“除了他,我想不出第二个人。” “如果真的是他,那他们只怕已经……”穆音阁没有把最后的话说完,但是太叔凌却已经猜得到。 太叔凌的手紧了紧,长长舒了一口气,“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和他的账,更是时候彻底清算了。” 穆音阁握住他的手,“我和你一起去。如果要彻底清算,我无论如何都要参与。” 临行前,太叔凌去了慕容北辰的房间,两人不知谈了什么,当天晚上,太叔凌便和穆音阁悄悄离开。 因为走了后门,凝猫多少猜到了太叔凌和穆音阁的去处,而且他们此行,并没有把景琉带上。 对这件事,凝猫什么忙都帮不上,她能做的,也就是暗暗祈祷他们都平安无事了。 第二天,凝猫起床吃早餐,为安慰她二哥一夜之间不见了两位师父,她特意绕到了他的房门前敲门,“二哥,起来吃早饭啦!” 里头没有动静。 凝猫只当他是在睡懒觉,多用了几分力道,又敲了几下,依旧没有任何反应。这样的场景,凝猫觉得分外熟悉,她隐隐有了一股不大好的预感。 来不及找旁人帮忙,凝猫自己就来了一记无影腿,那扇门就给她一脚踹开了。 而房中,早就一个人都没了,床上的被子乱糟糟的,伸手去摸,一片冰凉。 凝猫扫了一眼小几,果真就看到了那上面压着的一封信,拆了一看,心不自觉就沉了几分。 她二哥,昨晚上就偷偷地跟了那两位走了。 他们都以为景琉大大咧咧,容易糊弄,可实际上,他该细心的时候,也早就把他们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楚明白。他悄无声息地跟着走了,成功地瞒住了众人。 凝猫拿着那封信,有点无精打采地去找慕容北辰。 把信往他手上一塞,心也有点塞塞的,“原来我二哥那是藏愚守拙啊,丢下我就跑了。” “担心他?”慕容北辰问,声音带着晨起的一丝慵懒和低沉,比平日里听着更有魅惑了。 凝猫花了几秒钟分神花痴,这才点头,“他要是有个磕碰,回头我娘还不得哭死。” “你二哥也不似你想的那般鲁莽,这些年,多少也是有进步的。不要太担心。”他清了清嗓子,说话的嗓音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清明。见凝猫依旧不大放心的样子,他便又道:“昨晚上太叔凌已经向我借了人,我的人再不济,多少也能保护他们。我们随后再如都城探一探情况便是。” 凝猫听了,顿时脸都笑开了。 “北辰哥哥最好了!” 他的面上挂上了一层淡淡的笑意,因为是她的亲人,所以他才会给予相应的关心和保护。 “但是,记住,我不会让你涉险。就算他真的有什么事,也都由我来处理,明白了吗?”慕容北辰提出警告。 凝猫自然是点头如捣蒜,比任何时候都乖巧。 决定了要启程,他们在寺庙用过了早饭,便收拾了东西,辞别了主持,坐上了马车上路了。 来的时候七个人,走的时候,却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凝猫撑着脑袋想事情,一路上都没怎么开口。 慕容北辰看着她,带着几分别有意味,“凝猫怎么对他们的事,一点都不好奇?” 正在专心想事情的凝猫顿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还未待她回答,慕容北辰后半句话就不紧不慢地抛了过来,“莫不是,你当真知道些什么?嗯?” 他的眼眸深邃,带着一股似笑非笑的神色,那样的眼神,好似一眼就能把她看穿了去。 他用了“当真”二字,这词用得就别有意味的,凝猫记得前不久,他就问过她这个问题…… 凝猫顿时觉得头皮一阵的发麻,感觉自己在他面前已经变成了透明的。 凝猫原本还想抵死不认,但回想了一番自己这段时间的表现,的确是透着太多异常。按照她这种好奇心旺盛的性子,发生了这么多事不可能不闻不问。可偏生她就是反常地什么问题都没多问,怪不得慕容北辰要怀疑她其实早就知道了什么。 凝猫哀怨了,在他面前,当真是半点秘密都保不住。 凝猫在这心理活动的这会儿,这人又已经缓缓接了话,“坦白从宽,还是抗拒从严?” 凝猫看了一眼他那黑沉得见不到底的眸子,哪里还敢抗拒从严?一秒就给打回原形了。 “我坦白还不行嘛!” 凝猫一阵巴拉巴拉,慕容北辰的眸中渐渐染上了不同寻常的意味,纤长白皙的手指一下下地敲打在小几上。 慕容北辰对朵曼的内乱历史了解透彻,加上凝猫偷听到的消息,很轻易地就推断出了事情的大致经过。 原来是朵曼皇子吗?他竟是没想到。如此想来,陆七七,其实是苗家的后人了。 当年东俪王重病,苗家外戚伙同苗家妃子宜妃企图夺位,最后举事失败,宜妃并苗家上下俱被判了死刑。 而苗家老爷,为保住苗家最后的血脉,孤注一掷,在自己女儿和朵曼太子身上下了帝王蛊,自己女儿为母蛊,太子为子蛊,皇后杀了他女儿,则太子也别想活命。苗家老爷终究是把女儿偷偷送走,为她留了一命。 除掉了苗家和宜妃,皇后以为万事已然太平,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东怀王在这时候出手,趁虚而入,轻易地夺了皇位。 为除后患,曾经的太子自然是第一个要除掉的人,皇后为保自己儿子,所以才会把儿子托付给了太叔凌。为母则强,她的确是自私了,为了让太叔凌一心一意地保护自己的儿子,从中作梗,不仅在东怀王面前做了一场戏,让他以为太子已死,更让太叔凌夫妇失了儿子,也因误会分别八年之久。 “太叔凌,如今想来,便应叫弈凌,就是朵曼皇后母族弈家了。” 这些年他隐姓埋名,就是要躲避东怀王。而太叔凌这个名字,是他和穆音阁之间特有的约定。他这些年把名声搞得这么大,这么高调,就是为了让穆音阁主动找到他。 之前刚到寺庙之时他第一次在他们面前提到了弈凌这个名字,慕容北辰已经能彻底断定,太叔凌就是在有意给他暗示。 “所以太叔凌此去之处,就不难猜了。” 凝猫原本只是对自己偷听到的一知半解地瞎捉摸,眼下听了慕容北辰这么一番梳理,顿时就完全了然明晰了,凝猫顿时有了一股窥破天机的兴奋。 “北辰哥哥,原来是这样……” 凝猫话还没说完,慕容北辰就一下伸手,捂住了她的嘴,他整个人的气场,也一瞬间都变了,浑身紧绷,甚至,透着一股冷意。凝猫一下也绷紧了身子,感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 第139章中毒 慕容北辰贴到她耳边,低低地说了几个字,“别怕,在车里等我。” 凝猫意识到了外面可能出现的情况,一张脸绷得紧紧的,心跳如雷鼓动,却依旧镇定地点头,“我不怕,北辰哥哥要注意安全。” 慕容北辰深深看她一眼,旋即放开她,从座位下抽出一把长剑,几乎在一瞬之间就已飞身而出,马车门也在一瞬间被重新关上。 凝猫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涌,小拳头拽得紧紧的,全身都僵硬着。 她想到了她刚穿越的时候,事后她从许何非和周氏口中都得知,那次他们遇到了一群凶恶的蒙面人,他们的目标,就是慕容北辰。 之后便是冬猎燕王暴毙之事,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慕容北辰,几乎是抱着要把他置于死地的目的。 再然后呢,上巳节船只爆炸事件,虽然慕容北辰没对凝猫说过那件事的后续,但是凝猫却还是听到了风声,有一段时间,各种风声对他很不利,更多的人拿着他舅舅的事作为由头进行重伤。若不是慕容北辰手段了得,怕已经被那件事缠得无法脱身了。 现在,他们又遇上了杀手。虽然凝猫没有看到外面的场景,但那股杀气,却已经劈头盖脸地向她袭来。 他的暗卫,有一部分早就派去处理凝猫被掳之事,另一部分就在昨晚上已经被太叔凌借走了,那现在他留在身边的,究竟有多少? 凝猫这般想着的时候,外头已经传来了打斗声。双方都没有说话,直接便动了手,那凌厉的刀锋,叫凝猫的心尖禁不住颤了又颤。 终于,凝猫忍不住趴到了窗边,偷偷地往外看,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的暗卫已经现身,和那些人缠斗在了一起。凝猫急急地在打斗的人群中搜寻许久,这才终于捕捉到了他。 他的身形迅捷,刀起刀落间,一个黑影已然倒下,那把利剑上染着一层猩红的血。 他只稍稍停顿了片刻,长剑很快再度挑起,指向三丈处一株古树。古树忽然无风自动,枝叶发出簌簌的声音。风摇叶动中,突然有黑影破空而出,来势如疾似点,却无光无影。迅似雷,却无声无息,只是带着无比凌厉的杀气。 凝猫只觉得被闪亮的剑影晃了晃眼,晃得她不自觉地眯了眯,再睁开时,那黑影又已经倒下,她的北辰哥哥依旧如挺立的苍柏一般站立着,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慑人的气势。 凝猫一直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下。 她的北辰哥哥是最厉害的,她的北辰哥哥,不会有事的。 可是,凝猫的这口气刚刚松了下去,便又再度狠狠地提了起来。更多的黑衣人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把他们团团地围住。 越来越多的刀剑向他砍去,凝猫的手狠狠地拽成了拳头,脸上的血色一点点地褪去,后背渗出一阵阵冷汗。 一把利剑狠狠刺入,凝猫的心一下跟着提了起来。 北辰哥哥受伤了! 但他很快,挥剑,把那人的脑袋削了下来。 他根本来不及处理伤口,更多的剑已经向他袭来。凝猫看到他身上的血潺潺地流着,凝猫的身上一阵刺痛。 第一次的,她感到了深深的恐惧。 他们,就要死在这里了吗?她觉得自己好无能,除了给他添乱,什么都帮不上…… 凝猫眼角一阵酸涩,只稍稍一错眼,先前的那抹影子突然就不见了。凝猫焦急地四处找寻,却半个人影都没有捕捉到。 凝猫觉得心里一慌,正待打开车门,那车门却先她一步打开了,慕容北辰略带苍白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她心头一喜,还未多说什么,就已经被他一把揽起,“抱紧我。” 他略带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凝猫几乎是本能地伸手圈住他的脖子。 身子腾空而起,凝猫这时候竟敢生出一个有些好笑的念头,幸亏她已经瘦了下来,不然他抱着得多沉啊…… 凝猫感到来自四周那凌厉的刀风,听到那刀剑相激的铛声,可却没有任何刀剑落到身上。她甚至不敢睁眼去看,只这般紧紧地圈着他,整个人全身心地依附着他。 他飞得很快,快得她耳边的风吹得呼呼作响,吹得她的耳朵都有些疼。她听到了他急促的呼吸,那么近,就在她耳边清晰地回响着。 身后的打斗声渐远了,凝猫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渐渐的放了下去。 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他冷肃的侧脸,好似凝着冰霜一般。 他一直都没有停下来,凝猫只觉得眼前的景象快速地向后倒流,他们似乎已经越过了那一片山林,飞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可他,却依旧没有停下来,依旧紧紧地抱着她,飞快地向前疾飞着。 凝猫嗅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她想起了他中的那一剑,心头顿时紧了又紧,她伸手一摸,入手都是血,凝猫的脸色白了几分。 “北辰哥哥,停下,你一直在流血,快停下!”凝猫的声音带着颤抖,充满着深浓的惊慌无措,这种惊慌,这种无措,甚至连方才被围攻的时候都没这么强烈。 慕容北辰却好似没听到似的,依旧施展轻功向前疾飞着,带着一股义无反顾的决然。 “北辰哥哥,快停下!我求求你快停下!再这样你会死的!”凝猫已经哭出了声。 慕容北辰终于转眸看了她一眼,“别哭。” 他说,声音充满了沙哑。 凝猫听到这声音,却是哭得更厉害了,她从来没感到这么害怕过,害怕得好似要失去整个世界一般。 慕容北辰终于缓缓收起轻功,两人落地。 刚落了地,他的身子便趔趄了一下,凝猫费力地扶住,这时候她才看真切,他的身上流了好多血,染得凝猫的衣裳上也全是血,火红了一片。 凝猫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拼命地把自己眼角的泪压了下去,伸手捂住他那依旧潺潺流血的伤口。 慕容北辰抬了抬眼皮,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轻得不像话,“凝猫别怕,北辰哥哥会保护你……” 凝猫抬眼看他,眼睛却豁然睁大,他的唇色变得一片青黑,整张脸也都灰沉一片,他中毒了! 心口被什么狠狠地刺了一下,那一直抑制的泪水终于再也忍不住爆发了出来,“北辰哥哥……你要挺住,你一定给我挺住!我不准你有事!我不准!” 慕容北辰想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可那手却好似有千斤重一般,怎么都抬不起来,最后,刚抬起的手又沉沉地坠了下去…… 他刚中箭只是就已经察觉到剑上有毒,所以才丝毫不恋战,把她带走了。 凝猫狠狠地摇着他,“北辰哥哥!你醒醒啊!你给我醒醒!你这坏蛋,你说要对我负责的!你亲了我,怎么可以这么抛下我!以后谁还敢娶我啊你个大坏蛋!” 回应她的,只是林中那簌簌的风声…… () 第140章梅林 凝猫拼命拍打着他,可是这人却紧闭着双眼,没有半点反应。 凝猫的心一点点凉了下来,他怎么可以有事?怎么能有事? 正在这时,一个带着睡意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是谁在那儿哭?吵吵嚷嚷的,扰了老子的清梦。” 凝猫惊得猛地回头,四处寻找着。 这一眼看去,不觉怔住了。 这是一个山谷,一边崖壁藤蔓缠绕,藤蔓上挂满了各色花朵,把那一面崖壁装点得漂亮极了。 而整个谷中种满了梅树,眼下梅树已经尽绽开来,放眼就是一片灿烂的花海。 凝猫呆呆在花海中看了许久都没找到那个说话的人。 突然,一枚石子就这么扔了过来,砸在她的肩上,“真笨啊。” 凝猫转头,这才看到了一个斜靠在一株梅树上的男子,他披散着头发,头上只戴着一根发带,姿态闲适,脸上带着股邪气,正微眯着眼看她。 凝猫顿时生出了一股警惕,“你,你是谁?” “你又是谁?”他吊着腔反问。 凝猫打量着他,略有些小心地说:“我们被人追杀,不小心逃到这里。你是这里的主人吗?我哥哥中毒了,你有没有法子救他?” 段无痕看了慕容北辰一眼,事不关己地说,“没救了。” 看到凝猫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他很满意地笑了起来。 凝猫看到他脸上那抹幸灾乐祸的笑,顿时拿眼狠狠瞪了他一眼。 凝猫已经认清了,这人没什么好意,她就没再理他,从身上撕下布条,给慕容北辰包扎伤口。至少得先替他把血止住。 段无痕以手枕头,翘起个二郎腿,复又微眯起眼,悠闲自得地假寐。 一边假寐,他的语气闲闲的,“你这位情郎哥哥中的毒可不轻,一个时辰内不采取点措施,他怕是就真的翘辫子了,你就要哭得肝肠寸断咯。” 对于他戏称慕容北辰为她的情郎哥哥,凝猫也来不及有半分含羞了,她只抓住了他的后半句重点。 一个时辰!仅仅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吗? “大侠,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求你救救他!”凝猫仰着头望他,眼中隐隐泛着水光,声音依旧带着浓浓的哭腔,闻之叫人禁不住心头动容。 谁料段无痕却是毫不犹疑地摇了摇头,“老子可没这本事。曼陀谷的那个老头可以。” 凝猫眼睛就是一亮,这人却又淡淡地把后半句补充完,“但你得进得去他的梅林阵,老子在这里研究了大半个月了还是进不去。你要是能在一个时辰内破了这个阵法,老子服你!” 凝猫的心一下就凉了大半截。 “这个梅林阵,当真这么难破?他是依照五行八卦布的阵吗?” 段无痕一下就来了气,也不睡了,一下就从树上飞了下来,一拍大腿,满脸控诉,“老子就是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怪阵法咯!老子来之前也是研究过五行八卦的,可这丫的完全不是五行八卦,真是气死老子了。” “里面住的是谁?你进去是要做什么?” 段无痕一脸逼视,“连里头住的是什么人都不知道,真是孤陋寡闻。那老头叫堕星魂,本事滔天,天文地理无所不知无所不通,只要有人能破他的梅林阵,进得他的梅园,凡是你所求,他皆能满足。老子垂涎他的功夫,非得学上几招不可。可这劳什子梅林阵真太难破了!” 凝猫转头望着那梅林,握了握拳,咬了咬牙,“我要试试!” 段无痕一脸看好戏的模样看她,“小丫头,挺有骨气。就让你去试试好了,你这情郎哥哥,老子就勉为其难替你看着,你要是能毫发无损地走出来,老子下辈子跟你姓!” 凝猫走到了慕容北辰的身旁,轻轻地握了握他的手,低声道:“北辰哥哥,我很快就回来,你一定要等我。” 昏迷中的人没有给她半点回应,凝猫已经起身,往那片梅林走去。 段无痕就双手抱着怀,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待凝猫的身影隐入林中,他一个飞身,又重新飞上树杈上,斜靠着躺了下来。 段无痕眯着眼睛小憩,睡意正慢慢酝酿出来,耳朵就突然动了动,林子里传来了动静。 他倏而睁开了眼,扫眼看去,便见那丫头竟那么快就出来了,脸上还带着一股难言的兴奋。 段无痕表示十分怀疑,“小丫头,你这是刚在门口转了一圈吧。” 凝猫点了点头,“我的确只在门口转了一圈。” 段无痕一副“老子就知道”的神情,正待重新躺回去睡觉,凝猫清清脆脆的声音就又传了来,“不过,我已经知道他的阵法规则了。这个阵,我能破。” 段无痕一个没稳住,险些从树上直接摔下去。好容易抓稳了,不敢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那丫头漾着明朗跃然的神色,脸颊上一颗笑窝跃动,格外晃眼,“我说这个阵法,我能破。” 她看着段无痕,已然掌握了主动权,“跟你做个交易怎么样?” 片刻之后,段无痕和凝猫一人一边搀扶起慕容北辰,往那梅林走去。 段无痕依旧一脸怀疑,“你当真能破阵?他用的是什么阵法?” 凝猫扶着慕容北辰,一边小心确保自己没有碰到他的伤口,抽空答道:“他精通数学,用的是古代数学的一个复杂算法布的局。” 段无痕一脸懵逼,“数,数学?” “就是筹算。” 段无痕依旧一脸懵逼,凝猫也不打算跟他细说,“你跟着我的指示走就是了。你小心些,我北辰哥哥疼!” 段无痕哼了一声,“他都晕了哪里还知道疼?” “你刚刚太粗鲁他明明都哼了一声。” “哦,我没听到。”段无痕一脸无所谓,反正疼的又不是他。 凝猫板了脸,“还想不想破阵了?” 段无痕哼了一声,“有本事大家都别进去啊,反正老子等得起,你这情郎哥哥可等不起。” 凝猫恨恨瞪他,表面上却是装足了样子,“那你放手,我自己来。看你待会儿能不能跟上我。” 段无痕被掐中了命门,当真就不敢再放肆,撇撇嘴,“老子轻点就是。” “我北辰哥哥要是皱一下眉,你就别想进去。” 段无痕:“……老子把他捧在手心护着,行了吧!矫情!” () 第141章破阵 梅林幻影,凌乱交错,难以辨认。他们行在其中,没片刻功夫便已经辨不清方向。 凝猫方向感不好,可把这些梅树看成数学公式里的排位余数,一切就都变得明晰了起来。 他们按照凝猫的指示,左移一步,前移三步,再右移五步……如此拐来拐去,左转右转,段无痕已经彻底晕菜,凝猫却依旧冷静自持,头脑保持着清醒,小心地指挥着。 段无痕见凝猫指挥得有条不紊,丝毫没有一点慌乱。而且他们也没有触动任何一个机关,比自己单独闯关时,已然好了不知多少倍。段无痕不觉对这小丫头升起了一股敬服,有两把刷子。 他们在林中走了两刻钟的时间,段无痕眼前突见前面一片空旷景致,心头顿时一阵大喜。 就差最后几步,他们就要走出梅林了! “小丫头,咱们马上就要走出去了!” 凝猫却没答话,眉头皱着,在左右两个方向的抉择上徘徊着。 这是最后的一步,可是如果走错了,后果却是不堪设想。她一路走来,根本就是在一步步地解着他出的数学题,前面那些都只能算是验算,真正衡量结果的,其实是最后的这一步。 假使验算都正确了,可结果却错了,也依旧改变不了答错扣分,甚至零分的结局。 见她站着不动,段无痕急得抓耳挠腮,可是又不敢催促,只能干着急。 凝猫握了握慕容北辰的手,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她清了清嗓,“左边。” 抬步往左,一步,两步,三步……他们走出来了! 段无痕一阵愣神,顿了片刻,这才欢欣鼓舞,哈哈大笑起来,“小丫头,我们走出来了!成功地走出来了!” 凝猫脸上也露出了开心的笑,甚至于一股异样的热流涌遍全身,叫她觉得心口一阵热热的。 “北辰哥哥,你有救了。” 正这时,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有如谪仙一般飘然落地,他肌肤如玉,乌发如墨,面容上的神情就像是水墨渲染的远山近水,氤氲中透着一股雍容温雅,寂寥悠远,叫人如沐春风。 两人都呆呆愣愣的,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不是说这里只有一个老头吗?为什么会出现这么一个年轻俊朗的美男子? 那人微弯了唇角,开口时,声音也带着一股酥麻磁性,“已经十几年没人能顺利入我的梅林了,欢迎你们。” “你,你的梅林?难道你就是那老头堕星魂?”段无痕一副受到了惊吓的模样,当然,凝猫所受的惊吓也不小,只是她表面上比段无痕更淡定一些。 在这两个面色惊吓的两人面前,他却神色平淡无波,轻轻吐出两个字:“正是。” 段无痕脚下一滑,险些把慕容北辰摔着了。 “你,你骗谁呢!外界都传闻你是个老头子,哪有像你这样的老头子啊!”段无痕感觉自己受到了伤害。 堕星魂脸上挂着温雅的笑,“你如若不信,我送你出谷便是。” 段无痕一时语塞,他好容易才跟着这丫头走了进来,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就打道回府! 凝猫现在已经无暇纠结这个人究竟是老头还是个小伙子,她现在只关心她的北辰哥哥。 凝猫急道:“我们既然已经顺利破了阵法进了来,还请您能满足我们的要求!我哥哥中了毒,性命垂危,还请先生施救!” 言罢,她恭恭敬敬地对这人鞠了一躬,行了一礼。 堕星魂的眸光在慕容北辰的身上扫了一圈,也没多言其他,只道:“随我来吧。” 凝猫见他这般爽快,心下顿时一阵大喜,急忙抚着慕容北辰就跟了上去。 这一路跟着,凝猫不自觉地打量起这里来了。 青山,绿水,碧草,翠竹,蓝天。微凉的山风吹过,引得整个山谷都跟着沙沙作响,让整个沉寂的山谷奏出了不寻常的嗡鸣。行走间便见一座石桥飞架于两岸岩石,别有一番幽雅。石桥下是铮铮淙淙的流水,清澈见底。 过了石桥,拐了个弯,便见一座雅致的木屋,尖尖的屋顶,藤蔓花朵攀附缠绕,真真像是个漂亮的花园王国。 慕容北辰被段无痕放在了床榻上,堕星魂不紧不慢地拿出一个小木箱,取出一瓶丹药,捏开他的嘴就灌了进去,又淡淡吩咐,“打水。” 凝猫哪敢怠慢,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就找到了盆子,这一眼她略略地看了一番这屋子的摆设,因看得太快,眼中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但思维一时没跟上,那抹突然闪过的灵光一瞬间就消失了。 凝猫未及更多思考,小跑着就去打水了。现在,任何事情都没有北辰哥哥重要。 凝猫刚打了水回到小屋,堕星魂已经解开了慕容北辰的上衣,几乎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他的身体就这么撞入了凝猫的眼中,那光裸胸膛上交错纵横的伤疤,以及方才新添上的那一道已然发黑的骇人的伤痕,全都一览无余,像是被人一下扼住了喉咙,紧得她一瞬间喘不过气来。 只听“哐当”一声,她手中的盆子落了地,刚打的一盆水洒了一地。 凝猫也在这“哐当”声中回过神来,略有仓促地收起了脸上的那抹悸痛。 她低头,有点仓皇地拾起盆子,“对不起,我,我再去打一盆。” 或许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的声音带着一股颤抖。 堕星魂看了她一眼,随即把目光转向杵在一旁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段无痕,淡声道:“你去。” 他的语气很淡,段无痕想要拒绝,可是对上他的目光,那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他竟然被震慑住了,段无痕不想承认! 凝猫呆站在原地,双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拼命抑制着心头的那股辛辣的疼痛。 堕星魂坐在床沿,语气平静无波,“不敢看就出去等着吧。” 可凝猫却迈开了步子,走到床边,声音柔软,又带着一股坚决,“不,我要看着他。” 她要看着他,看着这个大骗子。他骗她骗得好惨,明明说了身上没有伤的,可实际上,却没有一句实话。这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等他醒了,看她怎么收拾他! 心里一遍遍骂着,眼角又禁不住一阵酸了起来。 () 第142章苏醒 床榻上,慕容北辰双眸紧闭,面上的那抹黑青逐渐散去,唇色也渐渐恢复了正常。 枯坐着守在床边的凝猫终于缓缓放下心来,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下去,她脑袋一歪,一头栽在了床边睡了过去。 初生的太阳透过缝隙投射进来,纯净的一抹亮光,映照着整个屋子都格外明亮。 女孩就趴在床边,侧着脸,头发披落下来,只露出小半张脸来,精致的五官被那阳光柔化了,温暖又柔和。 床上的人微微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动了动手指,发现他的手,此刻正被这个女孩紧紧地握着,又小又软的手,却拽得固执至极。 不自觉地就勾起了唇,不再动弹,就这般任由她握着,感受着她指间的那点温暖。 目光一点点地丈量着她,从光洁饱满的额头,到翘如长扇的睫毛,从高挺笔直的鼻子,到粉嫩柔软的红唇,反反复复地看着,怎么都看不厌。 身上的疼痛已经减轻了许多,身上的毒也已经解了。 他的眼神微微闪动,他似乎猜到了自己在哪里了,可是,这丫头是怎么做到的? 凝猫最后是被外头段无痕的声音吵醒的,他得了堕星魂的答允,高兴得在林子上空飞了几圈,还吆喝了几嗓子。 他一吆喝完,凝猫的睫毛就抖了几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怔忪了片刻,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身在何处。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猛地就把目光投向了床上,然后,一瞬间就撞上了慕容北辰那双亮如星光的眼眸,凝猫一下就怔住了,瞬间忘了自己该有的反应。 他的下巴上冒出了些许胡渣,隐隐的,带着成熟的味道。嘴角微微弯着,刚好完成了最温暖的弧度,那双深邃幽沉的眸子映着屋外的阳光,光影深深浅浅,凝猫却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完整的自己。 鼻子一酸,身体已经遵从本能扑了上去,脑袋埋在了他的脖颈,紧紧地抱着。 慕容北辰非常满意她的主动投怀送抱,嘴角更上扬了几分。 一滴滴滚烫的液体滚落,灼得他一阵发烫,心口蓦地就又紧了起来。 “傻丫头,哭什么,不准哭。” 他的声音沙哑,好似含着一口沙似的,充满了磨砺。 他一开腔,凝猫放开了他,却哭得更凶了,一边哭一边对他大声控诉,“你个骗子!大骗子!真是全世界最讨厌的大骗子!” 慕容北辰略有好笑地看她发着脾气,他想把她重新拽回来好好抱着,可这丫头却使起了性子,拉了几次都没拉过来。 他低声柔哄,“我怎么骗你了?” “你说呢!那天在客栈你怎么说的,你说你身上没有什么伤,可是实际上呢?你身上都是伤!你个骗子,你怎么可以这么骗我!” 慕容北辰眸光动了动,旋即,声音中带上了些许痞气,“凝猫已经把我看光了吗?那看要对我负责。” 凝猫明明在很认真地控诉他,没想到他三言两语地就像歪楼,顿时就一阵又气又急,想要打他,却又念着他身上的伤,愣是没找到地方下手。 凝猫恨恨咬牙,起身就要走,“我不理你了!” 见她真气得要走,慕容北辰用力拉,却只拉了个空,他不动声色地咳了几声,咳得颇为真切,很成功的,凝猫下一秒就折返了回来,又气又急的模样,“谁让你乱动的!扯到伤口了吧!” 慕容北辰趁机把她抓牢,声音中透着一股子沙哑和无赖,“不小心扯了一下,不过,有凝猫陪着,就不疼了。” 凝猫听他这么说,便知道自己又上当了。 可是他把自己拽得紧,她噘着嘴,终究是没再挣扎,任由他紧紧握着自己,心里的那股子恼意也渐渐被一股不知名的情绪取代,总之,整颗心都是沉静又安稳的。 他没事了。他没事了,一切就都好了。 慕容北辰扫了一圈四周,开口问道:“这是哪里?我身上的毒是怎么解的?” “这是曼陀谷,你的毒是堕星魂解的。”凝猫老实交代。 慕容北辰的眼中并没多少惊讶,反而是一股猜想得到印证的了然。 他对曼陀谷并不陌生,对堕星魂,更是如雷贯耳。 传言进了曼陀谷,对堕星魂都能求仁得仁,所以很多人都想来此,但是那梅林阵,却已经十几年没人能破了。有人曾想过一把火把那梅林烧了,可据说,这么做的人,下场非常惨。 慕容北辰没来过这儿,可却得过一份地图,大概知晓这里的方位。他在带着凝猫飞离的时候便已经知道自己所中之毒,怕是命不久矣。他自己死了没什么,可他却不能看到凝猫受到伤害。他把凝猫带到梅林前,就是想借着堕星魂这尊大佛保一保凝猫。可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她竟然把自己带进来了,还给他解了毒。 “你是怎么进来的?”他问。 “当然是走进来的。”凝猫答得有些欠收拾,慕容北辰看出了她那抹报复后的狡黠,不觉失笑。 “凝猫还藏了什么我不知道的本事?嗯?”慕容北辰循循善诱,那声线低沉,又可以带上了几分别样的魅惑,叫凝猫不自觉就有股受了蛊惑的感觉。 她轻咳一声,定了定心神,这才把自个儿破局的法子说了出来。 慕容北辰的眼眸亮亮的,“凝猫的脑袋瓜子真聪明。” 凝猫撇撇嘴,一脸得意,“那是当然!” “凝猫。” “嗯?” “怕不怕?” 凝猫好容易平静下来的心一下就又掀起了一股波动,一股委屈的思绪涌了上来,“怕,怕得要死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握着她的手不觉用了些许力道,声音更低了几分,“我的错。” 凝猫摇着头,这不能怪他,这怎么能怪他呢? 他看着凝猫,却是又固执地重复了一遍,“是我的错。我不够强大,我那么轻易地就受了伤,那么轻易地就撒手了,是我的错。” “北辰哥哥也是人,不是无事不能的神。” “可在你这里,我只想做无事不能的神。凝猫,我要做最强者,我要给你最好的,只有最好的,才配得上你。” 凝猫顿时觉得自己的手有些发烫了起来,眼睛也垂了下去,不大敢看他了。 心中小鹿正横冲直撞地乱撞着,目光却不经意地扫到了床沿边,一行细小的字映入她的眼帘,凝猫浑身一怔,一股震惊得不敢置信的感觉劈头盖脸地袭来,让她的面上一阵错愕惊喜难以置信和压抑克制交错变化,整张脸显得分外怪异。 慕容北辰敏锐地察觉了她的异常,眸子也不觉沉了几分,抬手就捏起她的下巴,“怎么了?” 凝猫想说点什么,可是一时各种思绪冲撞混杂,凝猫不知该从何说起,只道:“北辰哥哥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一下!” 言罢,她不顾慕容北辰那越发沉下来的目光,撇下他就跑了出去。 随着她的身影飞快消失,慕容北辰的脸色更黑了,嘴角抿成了一个冷冽的弧度。他被撇下了,这让他非常不爽! () 第143章不死 凝猫一路小跑着,绕过了尤自自嗨的段无痕,直接往山谷后头另一处小木屋跑去。 凝猫有些粗鲁地拍着门,“先生,先生你在吗?” 凝猫正拍得起劲,身后就传来了一个浅淡的声音,“再拍,我的门要被你拍坏了。” 凝猫转头,就看到了一身白衣飘然而立的堕星魂,他依旧是那副好看的模样,眉眼间带着一股淡淡的缥缈悠远。 不知怎的,看到他,凝猫眼眶突然有点激动,她一个健步就跑了上前,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臂。 对凝猫这反常的动作,堕星魂的神情也怔了怔。 凝猫的眼睛清凉,像是纯黑的玛瑙石一般,抓着他的手还微微颤抖着。 “你,你怎么会刻英文单词?我在床沿上看到你刻的英文单词了!” 凝猫的记忆一下就串了起来,她想起了,刚开始她进到那个小屋,匆忙的一眼中她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是却快得叫她没法捕捉住。 她当时瞥见了刻在窗沿上的一个不大不小的英文单词! 堕星魂的神色也在这一瞬间变了,变得难以置信。他原本一直完美得没有任何破绽的表情在这一瞬,彻底碎裂。 “你,你认识那些……” 凝猫激动得语不成句,“我,我,我不认识……我的意思是,我英文不好,不认识它们怎么念,不知道它们是什么意思。但,但是,我知道它们是英文单词!我,我知道……” 一不小心就暴露了自己学渣的本性。 堕星魂的眼睛顿时变得很亮很亮,好像是天空你最耀眼的星星,亮得他整个人都充满了光彩。 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呢?就好像是独自走在一条陌生又茫然的路上,并且以为自己会一直这么独自前行时,突然就冒出了一个同行者。不管这个同行者是谁,这个人的出现,已经能带给她巨大的冲击和喜悦。这种感觉于堕星魂,只多不少。 堕星魂把凝猫带到了另一个地方,沿着河流往上,凝猫看到了石壁处一个洞口,那里辟出了一个巨大的石室。刚进去,凝猫就被眼前看到的怔住了。 这是一个巨大的石室,明明没有光源,却是通体明亮,而发光体,就来自石壁。整个石室里,整整齐齐琳琅满目地摆满了各种叫凝猫张大嘴巴的东西。 一辆簇新的自行车倚靠石壁放着,一架簇新的望远镜稳稳地架着,两个巨大的橡胶轮胎叠在一起,一面清晰得能把毛孔看得一清二楚的镜子挂在石壁上,凝猫凑上去还看到了自己皱巴巴的衣裳和眼底的那抹青黑。 再往里,凝猫惊得步子都挪不动了,那做工精致的架子上,整整齐齐地摆了一排的手枪!各式各样的枪支,有长枪,有短枪,有步枪,有冲锋枪……还有些什么,凝猫已经看不过来了。 凝猫难掩自己内心惊讶,堕星魂的神情却是依旧浅淡的。 “天哪,你是怎么做到的?你既然都会做这些,为什么不把这些向朝廷推广?为什么要躲在这里?真是太浪费了!” “你可知道我来到这里已经多久了?你又知道我在这里都经历了什么?”他的神情带上了一股淡漠,甚至,还有一股哀伤。 凝猫一下就收起了脸上的兴奋,略带些许小心翼翼地问他,“你是,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堕星魂坐在了那张木椅上,脚轻轻一踩,原本低矮的木椅便自动调整了高度,调到了适合的高度。 凝猫感觉他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也没在那干站着,跟着在对面坐了下来。 堕星魂缓缓开口,“我不是魂穿,是整个人穿越过来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奇怪的事,可是,这一切就是发生了。而且,在这待了一段时间我才发现了另外一件更奇怪的事,我,不会变老。” 凝猫的嘴顿时张成了圆圆的“O”形,长生不老? 堕星魂的声音带着一股淡淡的惆怅,“我不属于这个空间,所以我的生理机能也停止了生长。长生不老,听起来似乎很酷炫,可实际上,却并非如此。我周围的人一个个慢慢变老,只有我,依旧是原先的模样。事出有异必有妖,我的太多异常引起了周围人的恐慌,猜忌,为他们所不容……你不会知道我曾多少次被人当成怪物抓起来,经受各种折磨,甚至要推上断头台。” “我当时想,如果砍头能结束这种诡异的状态,那于我,也是一种解脱。可是,我死不了……每次我以为我已经死了,过后,都会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醒过来,重新开始这样的状态,把之前经历的,都经历一遍。我一开始会向别人解释我不是怪物,但……我不敢跟人交朋友,我每到一个地方待上几年就会离开,去到下一个地方。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这里,我实在累了,就不想走了。” “漫长的时光,只有我一个人,有话无人倾诉,只能这般消磨。我要找事情做,然后我就开始研究这些东西,我精通一切,那些别人艳羡的本事,全都是我用来打发时间的工具。古代的东西都学完了,我便开始捣鼓现代的东西。每每进到这里看上一眼,我才会恍悟,原来我已经在这个异时空间里,待了这么长时间了。我甚至,忘了自己原本的名字……” 凝猫静静地听着,只觉得心口最初的那股兴奋激动,被另外一股沉重的东西所替代,压得她心口一阵沉沉的。 原来竟是这样…… 堕星魂看着她,眼睛闪着一股亮亮的光芒,“我没想到会遇到你。我,也许能借此找到解除我身上魔咒的法子。” “可是我们的情况大不相同,我只是灵魂附身,我的这具身体也一直都在长大,会受伤,以后也一定会慢慢衰老死去。” 凝猫看到了他眼中跳跃的喜意,但她却还是不得不把这有些残忍的实话告诉他。 堕星魂眼中的光芒微微一暗,声音也暗淡了几分,“至少,得试试。” “那你要怎么试?” 堕星魂好看的眼中蒙着一层迷茫,这样的他,显得分外无助,“我也不知道。我什么都学会了,唯一研究不透的,就是如何打破我身上魔咒。” 凝猫也沉默了,毕竟,这件事的确是透着诡异,她没有半点可以提供的经验。 他伸出手,“让我探一探你的脉。” 凝猫没有什么迟疑,伸出手去,堕星魂也探出手,可他的手还没碰到凝猫的手腕,就听得洞口传来一身森冷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 () 第144章吃醋 凝猫和堕星魂都齐齐转头,便看到了衣衫不整,脚步趔趄的慕容北辰正黑沉着脸,目光森森地看着他们,那目光还重点关照了一番堕星魂要搭在凝猫手腕上的那只手,凉凉的扫了过来,带着一股凌厉的刀风。 凝猫看到慕容北辰,惊得一下从座位上弹起来,声音里是满满的斥责和担忧,“你怎么下床了!” 她竟然敢训他?慕容北辰的眼眸又沉了几分。 凝猫已经像是一阵风似的跑到了他面前,伸手搀他,眉头都拧在了一起,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你怎么下床了?你的伤刚好一些,怎么可以下床?” 慕容北辰低头看了一眼那搀在他身上的那只手,方才的郁气总算是消散了些许,但依旧带着一股低气压。 他不答反问,语气不善:“这人是谁?你们方才在干什么?” 为什么他看到那个男人想要伸手摸她!而她竟不躲不闪!一想到这,他心口就有股火气蹿了上来,烧得他一阵难受。 堕星魂已经站了起来,迎视上慕容北辰那毫不掩饰着的透着冰冷的目光,嘴角微挂着意味不明的神色。 凝猫瞪了慕容北辰一眼,语气中依旧带着一股斥责之意,“北辰哥哥,你怎么能这么没礼貌。” 没礼貌?慕容北辰要气炸了,她方才这般急急忙忙地跑出来把他晾在一边,就是为了来见这个男人?她不应该好好反思一下吗!而且现在,她竟然这般维护这个男人!一想到这里,他顿时有种抓奸的既视感,心里更郁闷了。 慕容北辰目光愈加森冷,声音也硬邦邦的,“他是谁?” 堕星魂的眼神清透深远,声音清清润润的,像是山涧的溪流,“我是堕星魂。” 堕星魂?这人竟是堕星魂? 慕容北辰眼中闪过惊讶,堕星魂不是一个老头吗?怎么会是这么年轻? 凝猫也噘着嘴,又是一副训孩子的语气训他,“北辰哥哥,他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能这么没礼貌。” 救命恩人?哼,他可不认! 他语气傲娇又不逊,“你破了他的局,他医治我是履行承诺。我的救命恩人是你,不是他!” 而且,就算是他救命恩人又怎么样?是救命恩人就能随便乱碰他的凝猫了吗?简直是岂有此理! 凝猫却顺杆爬,“那你知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还不乖乖听我的话?” 慕容北辰被她噎了一下,眼神不善地瞪了她一眼,这丫头真是,翅膀长硬了! 慕容北辰那股浓烈的敌意丝毫没有散去,还带上了一股浓浓的醋意,“你们孤男寡女的,方才在干什么?” 凝猫总算咂摸出了些许味道,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有股隐隐的甜,“北辰哥哥你瞎想什么,我和先生在,在讨论你的病情呢!你的毒虽然已经解了,可是却没有彻底清除,还得靠先生好好调理。北辰哥哥要乖,乖乖的病才能好。” 听得凝猫温声软语的哄劝,这位一点都没有被当成小孩的不爽,反而干干脆脆地道:“那你扶我回去,我伤口疼。” 凝猫一听,顿时就紧张了,嘴上不觉又念叨了几句,“谁让你乱下床的!回头伤口再流血疼死你!” 慕容北辰已经强势地揽过凝猫转身往外走,说的话却满是孩子气,“你不见了我当然要出来找你。” 凝猫的心口一跳,心里又甜了甜,声音也软了几分,“北辰哥哥,你怎么跟个孩子似的……北辰哥哥你怎么这么沉,唉你别用力,我力气大扶得动。伤口疼不疼?有没有流血?你下次再这么不听话我就不理你了……” 两人就这么走了,而凝猫,似乎把身后的一切都给忘了。 堕星魂看着他们一高一矮相携离去的背影,听着他们絮絮的说话声,眼中闪过一丝浅浅淡淡的羡慕,这样的情感,他注定永远都得不到。 自从知道了堕星魂的故事之后,凝猫便一直在琢磨着他的事情。 以前在现代时候没少看穿越剧,没穿越之前都觉得分外扯淡,但现在自己真的穿越了,那就说明所谓的穿越,那也是有迹可循的。 “会不会跟当时的天文剧变有关?恰好发生了某些奇特的天文错变,所以,要回归一切,只能等到下一轮的天文剧变。而这样的天文现象,百年难遇……” 好容易把慕容北辰喂了药哄着睡了过去,凝猫这才找了机会跟堕星魂会面,重新商讨这件事。 堕星魂眉头蹙了蹙,修长白皙没有任何瑕疵的手轻轻地抚着手边的瓷杯,“这个可能我也想过,我常常夜观天象,近些年大小的天文剧变我都悉数留心观察,也尝试了各种方式,却没任何发现。” 堕星魂神情略带异样地看着她,“我近些时日却留意到星象上略有变化,虽然变化不是很明显,但我却看出来了。我想,或许,这跟你的到来有关。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冥冥之中,你穿越到了这个朝代,经历种种曲折,来到了这里,见到了我。你的到来或许不是意外,也许这是老天爷在指挥我们找寻回去的路。” 凝猫也怔怔地看着他,堕星魂的话让她隐隐有种不大开心的感觉。 是老天爷的安排吗?是老天爷在指导他们找寻回去的路吗?可她,却并不想回去了。这里,已经有了她牵挂的人,牵绊的事。 凝猫在他带着期盼的目光中有些残忍地开口,说出自己的推断,“你我在现代年龄相隔了整整二十多年,身份地域也天差地别,就是穿越的方式,也找不到一星半点的交叉点,会不会,真的只是巧合?也许,真的只是巧合呢?” 堕星魂微微抿唇看她,“你不想回去。” 凝猫迎视着他的目光,看到他的眼中泛着琉璃一样的光芒,仿若能一眼把人看穿,凝猫没办法对他撒谎,点了点头,“嗯,我不想回去。我在这里,挺好的。” 堕星魂微垂了眼睑,“是因为他?” 凝猫面上微微一红,手指下意识地搅弄着衣角,“也不全是,我这里的家人,对我,挺好的。” 堕星魂似乎是轻轻地叹了口气,眼中又蒙上了一层浅淡的迷茫。 他起身,目光投向了远方的天空,凝猫看着他那孤寂的背影,只觉得整颗心也都跟着寂寞了起来。 “对不起。”凝猫讷讷地说了一句。 堕星魂回头看了她一眼,神色略有无奈,“为什么要道歉?这件事我研究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结果,你又为什么要道歉?不必道歉。也许,这就是我的一个劫难,是我的命定之事。怪不得任何人……” () 第145章调戏 慕容北辰的伤好得快,没几天就能正常下床走路,凝猫却看着心疼,硬要把他强压在床上多躺些时日。 他也格外听话,只是却对她依赖得很,凝猫刚离开一小会儿,他就不乐意了。好几次都用下床折腾来威胁她,凝猫没法子,只能寸步不离地守在他床边,就是晚上睡觉,也是在那屋子里铺了张床。 这人还嫌麻烦,十分慷慨地让出了半边床榻,“凝猫上来睡。” 凝猫蹬了他一眼,十分不客气地还击,“你都多久没洗澡了,我才不要挨着你。” 一句话,叫慕容北辰黑了脸。他要洗澡,是谁说会感染伤口拦着不让的! 因为凝猫这句状似无心的回嘴,第二天慕容北辰就硬气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凝猫怎么拦都拦不住。 “北辰哥哥,你又要怎么样嘛!”凝猫觉得他生个病,整个心智都变成了小孩。 “我要洗澡!”他黑着脸,十分强烈地表达自己的意愿。 凝猫窘了,没想到他还为昨天自己说的那句话耿耿于怀,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别扭啊。 “现在天气那么冷怎么洗?万一冻坏了怎么办?北辰哥哥一点都不脏,我昨天开玩笑的。” 他却不买账,依旧强硬又执拗地表达自己的意愿,“我要洗澡!” 凝猫:…… “不要任性啊。” “我要洗澡!”任性boy依旧十分任性。 凝猫看了一眼外头那呼呼的寒风,额角跳了又跳,最后只能无奈道:“你躺着,我去烧水给你擦擦。” 慕容北辰很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她给他擦。于是,他听话了,乖乖躺了回去。 得亏她前世也是农村长大的娃,对生火这样的事半点不陌生,更何况还有堕星魂研发改进的简易打火机,更是完全无障碍了。 烧了水,端进屋子里,凝猫试了试温度,觉得合适了交代了句“只能擦一擦不能碰到伤口”就要退出去,慕容北辰一看,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一把就拉住了她,那眼神要多哀怨有多哀怨,“不是说好了帮我擦吗?” 凝猫顿时觉得他的手有点烫人,差点没炸毛,“我什么时候说了帮你擦了!” “刚刚,烧水前。” 凝猫面颊蒸腾出些许红润,“男女授受不亲!你洗澡我怎么能帮忙!” 慕容北辰语不惊人死不休,“有什么关系,反正你洗澡的时候我也帮过忙。”只不过帮的是倒忙而已。 凝猫浑身一僵,说话都结巴了起来,“北辰哥哥你你,你瞎说什么!你什么时候帮过我……” 这厮神色镇定,“哦,你不知道,那次你的揩脚布,是我递给你的。” 一句话,凝猫当场呆若木鸡,脑子轰地一下就炸开了,“你你你”半天都没你出个所以然来,一口老血差点没直接喷出来。 看着她震惊又脸红的模样,慕容北辰心情莫名又好了几分,真诚道:“对不住啊,业务不熟悉,下次一定不会犯这样的错。” 下次?他还想有下次?她那高冷正经仪态高华的北辰哥哥呢?被哪个王八羔子掳走了! 凝猫脸红成了红苹果,抛下一句“我再不理你了”就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慕容北辰唇角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神色怡然。 亲也亲了,看也看了,这下没跑了吧。 自从洗澡事件之后,凝猫就一直别别扭扭的,没给他什么好脸色看。可偏偏他时不时哼几声,凝猫想忽视,他就哼得更厉害了,还格外逼真,凝猫摸不准他是真的疼还是假的疼,每次都心软地忍不住询问关心,每每如此,慕容北辰的唇角总是偷偷地勾了勾。 这小妮子,当真好哄。 就这么养了大半个月,慕容北辰的伤口恢复良好,也终于获得批准下了床。 能下床之后,他依旧装着一副铁拐李的样子,总是搭在凝猫身上,虚虚地靠着她,让她领着到处走走。 凝猫已经放弃了脸红,每日挽着他,行走在丝毫不减萧瑟的谷中,一颗心分外平静,有股岁月静好的美好,叫她生出贪恋。 段无痕已经开始跟堕星魂学起了功夫,每天都见不到人,偶尔他们在谷中散步,刚好撞见堕星魂在指导段无痕练功,他们便会停下来看看。 有次段无痕想在他们面前耍耍帅,结果慕容北辰偷偷地扔了个石子过去,他膝盖一弯,摔了个狗吃屎。 慕容北辰假装什么都没做,揽着凝猫往另一个方向指了指,“我们去那边瞧瞧。” 凝猫:……北辰哥哥你真是越来越坏了! 那次和堕星魂长谈之后,他也就没有再来找过凝猫,偶尔遇见,他也只是淡淡地对她点点头。 凝猫想,也许是自己剿灭了他的希望吧,他失望过太多次,已经再经受不起一点点失望了。所以,索性把那点念头生生地掐灭在了摇篮里,依旧保持着如一弯湖水一般的平静。 对他,凝猫是同情的,可是凝猫的能力有限,她也不过是被造化所弄阴差阳错来到这里。相对于那所谓冥冥之中的力量,她个人的力量实在太过渺小。 又在谷中养了半个月,慕容北辰已经痊愈,早上甚至已经开始早起练剑。 凝猫朦朦胧胧地醒来,发现自己已经从那张小榻被抱到了他那张大床,身上也盖上了厚厚的虎皮,暖融融的。 她听得外面刀剑生风的声音,迷迷瞪瞪地起床,推门看去,便见慕容北辰一头墨发用杏色带子束着,在曦光中闪着清冷又潋滟的微光。手中剑光闪闪,剑锋凌厉,如织如网,墨发飞舞,衣角飞扬,像是初临世间的谪仙,显得高雅又飘逸,贵气十足。 凝猫一时看花了眼,直到他收了剑,转头看向她,凝猫才猛然回神,赶紧抹了抹嘴角,应该没流口水吧。 慕容北辰眉头皱了皱,大步向前,温厚的手罩在她的脑门上,“怎么连外衫都不披就出来了?” 被她这么一说,凝猫这才意识到冷,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赶紧进屋披上了那件雪白的茸毛大氅。 这些保暖的衣裳,都是进了谷之后用堕星魂打下的毛皮重新缝制的,她给自己缝了一件,也给慕容北辰缝了一件。 她的手艺虽然不乍的,但好歹也能将就将就。 小女孩身子蹿得快,这谷中的一个多月,瞧着都长了不少。五官都长开了,愈加显得精致好看,脸颊粉嫩如菡萏,叫人忍不住想伸手捏一把。雪白的茸毛衬着那脸,愈发显得如莲鄂一般好看。 慕容北辰看着她,眼神不觉深了几分。 那头,段无痕看了一眼,又转头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低声咕哝了句,“小丫头长开了还有点味道嘛。” 慕容北辰转头看来,段无痕不服气地咕哝,“又不是你家的,凭什么不给看!” 慕容北辰一记冷冷的刀眼扫了过去,段无痕莫名抖了一下,哼了一声,“乳臭未干,谁稀罕。” 他这句刚说完,一个东西就嗖地一下飞了过来,重重打在他膝盖上,他腿一软,又摔了个狗吃屎。 段无痕骂骂咧咧,“你大爷的慕容北辰,当初你可是老子驮进来的!” 慕容北辰冷冷扫他一眼,凝猫耳里没这般好自然是没听见段无痕咕哝的话,不明所以,正待开口问,慕容北辰就淡淡道:“他又发神经了,无需理会。” “哦。”凝猫果真没再理会,反正段无痕三天两头就发神经,她已经习惯了。 段无痕:……好你个龟孙子,早知道老子当初就一刀咔擦了你! () 第146章离开 空山寂寂,冷月如勾。寒星悬浮于天幕之上,仿佛点点光斑,如同棋布。 慕容北辰看了看夜空中慢慢偏移的那弯浅月,对着对面的女孩道:“凝猫,我们该回去了。” 第二天,慕容北辰和凝猫去了堕星魂的住处,向他辞别。 堕星魂没有半点惊讶,他知道,他们迟早要离开这里。 凝猫深深地看了堕星魂一眼,心里含着满满的不忍,最后,都只化成了一句话,“你要好好保重。” 堕星魂勾起了唇角,笑得温煦,“你也是。如果遇到什么难处,传信与我便是。毕竟,你我也算是有缘。” 凝猫突然觉得眼眶有点热热的,重重点头。 慕容北辰在一旁看得直冷脸。 段无痕一脸不舍的模样,“小凝猫要走了,以后谁给我缝衣裳啊。” 慕容北辰脸更黑了,看向凝猫,“你给他缝衣裳了?” 凝猫有点心虚,一时没应,段无痕那大嘴巴就已经洋洋洒洒地说了,“对啊,小凝猫可细致了,那次我的衣裳被某人划破了一道口子,多亏了小凝猫给我补呢。哦还有这身大袄,也是小凝猫给我缝的,那针脚,可真细……” 段无痕的话还没说完,便觉得胸口一凉,低头一看,奶奶的,他的大袄子、中衣、里衣,全都从正中被划开了整齐的一道,白花花的胸膛就这么袒露在了寒风中。 慕容北辰假装什么都没做,不咸不淡地扔下一句话,“凝猫只能给我缝衣服。” 然后,拉着凝猫就走,凝猫觉得耳根子莫名有些发热。 身后段无痕一阵大骂,把慕容北辰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了一遍,凝猫悄悄拿眼瞅他,发现他的脸色的确不大好,可是,她却觉得,他的这股气恼是针对她的…… 果真,刚出了曼陀谷,慕容北辰就对着她认真严肃地说:“以后你只能给我缝衣服!不准再给其他男人缝衣服!” 凝猫眼神乱飘,“可是我要给我爹爹,我哥哥缝啊……” “不准!”这人霸道得有些过分。 凝猫低声咕哝,“真霸道。”可嘴角却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他们刚进行完这场对话,嗖嗖嗖地眼前就出现了一堆的黑衣人,凝猫吓得不轻,小脸都白了几分。 但听得他们齐刷刷地冲慕容北辰喊“主子”,一颗要跳出来的心这才好端端地又给塞了回去。 原来慕容北辰在谷中之时就已经传信给他们,让他们前来接驾。 暗卫首领向他们汇报了外头的情况:追杀之人乃是江湖中人,身上有江湖帮派“月云殇”的标志。萧子渊和陆七七依旧没有找到。太叔凌一行直奔朵曼皇宫而去,目前依旧在朵曼都城逗留,一切安好。 “走吧,回京。” “我二哥……”难道就这么直接回去了?她娘亲要是知道她见到了二哥最后却是自己一个人回去的,会不会拿软鞭抽她? “我会再派人跟着他们暗中保护,但我不会让你亲自去,太危险,我不会再让你冒险。”他说得坚定,凝猫顿时就没话了。 …… 翌日,朵曼的另一个方向,一条官道上。 东方既白,初阳未起,天地间仍是一派灰蓝色的清冷。 陆七七衣着单薄,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路过官道上一个卖包子的铺子,看到那白花花冒着热气的包子,陆七七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两声,眼睛巴巴地望着。她摸了摸衣角,半晌才掏出一个小铜板,在手心里捏了许久,才恋恋不舍地递了上去,“我要三个包子!要肉包!” 老板看了眼她脏乎乎的手,又看了眼她手中捏着的那个铜板,脸上是不加掩饰的鄙夷,“你这枚铜板,最多能买个白馒头。” 陆七七想要骂人,可肚子很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她就把那骂人的力气省了下来,忍气吞声,“那给我来个白馒头。” 那老板却笑盈盈道:“客官不好意思,小店的白馒头卖完了,只有肉包子。您哪,到别处去吧。” 陆七七那好容易忍下去的骂人的冲动一下全都爆发了出来,手一下就拍在了桌上,“砰”地一声响,“奶奶的,不想混了是吧!没馒头就给你爷爷来个肉包子!听没听到!” 那老板脸上的那抹笑顿时就僵住了,陆七七“啪”地一声把那枚铜板拍在了桌上,她整张脸脏兮兮的,此时脸上神情狰狞又凶恶,虽然是穿着女装,可看着倒真有几分流氓混混的架势。 那老板也是个混过的,虽则她瞧着凶恶,可看她是个女子,哪里会怕?她横,他比她更横! 老板撸起袖子,正待给陆七七一点小教训,她的身后就突然伸出了一双手,把那老板撸袖子的手钳住,老板动了两下都没挣脱。 那人是个俊朗的年轻小伙,跟这小叫花子脏兮兮的模样相比,可正派多了,只是脸色透着惨白,不大有精神的模样。一开口,同样都是这鸡鸣狗盗一伙儿的。 “给她包几个肉包子。” 老板掂量了一下,这小伙子虽然脸色不好,可身板瞧着却是强壮,抓着他的力道也不轻。 老板在心里反复掂量,最终还是灰溜溜的妥协,包了几个肉包子就奉上,陆七七不客气地把那枚铜板也收了回去,拿过包子,一个咬上一口,待把几个包子都咬了一遍,这才心满意足地揣在了怀里,慢腾腾地吃了起来。 老板看着她把那少得可怜的铜板也收了回去,心里一阵肉疼。 不料,那小伙子却又伸出了手,“给我也来几个。” 老板:…… 今天根本就不宜开门做生意! 陆七七把包子吃完,打了个大大的饱嗝,身后的萧子渊不紧不慢地跟着她。 陆七七突然就停了下来,转身,抬脚就踢起一块石子,那石子不偏不倚地砸在萧子渊的膝盖上,他面色又白了几分,可却什么都没说。 踢罢之后,陆七七鼓着腮帮子,佯作无事一般,转头,继续走路。 迎面一匹快马疾驰而来,陆七七走路从来都不知规矩,此时她正发泄地抬腿踢着脚边碎石,压根没意识到那匹马已经想她的方向奔来。 萧子渊瞳孔一紧,几乎是下一瞬间,身形快速移闪,陆七七被他拉在怀里,避开了去,可他的手臂却被不轻不重地碰了下,原本就苍白的面色更白了几分。 突然的靠近,让陆七七嗅到了他身上的味道……一股肉包子味! 萧子渊正待开口训斥,陆七七的小爪子就已经扒了上来,探入他怀里,三两下就把他窝藏的肉包子挖了出来,还是温热的。 陆七七哼了一声,打开就都咬了一口。 萧子渊到嘴边训斥的话都咽了回去,只略有无奈,伸手把她的包子又抢了回来,陆七七一阵叫嚣,“我都咬过了你还要抢!” 萧子渊不顾她的叫嚣,把包子包好,重新塞回怀里,语气浅淡,“这本来就是给你留着的,等你饿了再吃。” 陆七七怔住,张牙舞爪的动作也凝住了,顿了半晌,才推了他一把,恶狠狠道:“我才不稀罕!” () 第147章破裂 陆七七跑得飞快,萧子渊被她推了一把,身子一个趔趄,险些倒了下去,也禁不住咳了一下,原本苍白的面上浮上一抹不正常的红来,腹间更是一阵撕疼。 萧子渊运了口气,抬步追了上去,一把拽住了她。 陆七七喘着气停了下来,面颊上是一片酡红。 她被萧子渊拽着,浑身都像长了刺似的,“那什么虫也被捣鼓没了,我跟你已经没有半点干系,也没半点利用价值了!你还跟着我干什么!” 萧子渊抿了抿苍白的唇,“可你的卖身契还在我手里,你是我的人。” 陆七七:…… 这人怎么这么可恶! 腮帮子鼓鼓的,像两个胖团子,更像个十足的受气包。 萧子渊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要生气也先跟我回去。” 陆七七像只炸毛的刺猬,气鼓鼓道:“老子才不要回去!老子以后再也不要跟你们有瓜葛!老子再不想看到你们!再不想看到你!” 萧子渊的眉头又蹙了起来,声音也不自觉带上了几分冷硬,“你不回去还能去哪儿?你有什么地方可以去?你根本什么亲人都没有了。那黑衣人行事诡异,他没杀我们就把我们放了,你就不怕他再突然抓了你,再折磨一通吗?” 陆七七听他这满是训斥的话,鼻子一酸,“还不都是你害的!如果不是你把我从青云山庄弄出来,会有后面的一堆事吗!我会被那变态抓走吗!我会被那什么虫咬吗?那东西在我肚子里乱爬,乱咬,我都要痛死了……我最怕痛了,都怪你!都是你害的!你就是个害人精!” 萧子渊神色一僵,惨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她的指责,他无言以对。但她可知道,她在承受痛苦的时候,他所承受的是她的十倍,百倍。 母蛊是从她嘴里爬出,而子蛊,却是生生咬破他的肠,他的肚,以最最惨烈的方式脱离。 他以为他就要这么死掉了,迷迷糊糊间,他以为自己已经在阎罗王那里排队报道了,可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却是陆七七。 她的头发凌乱,脸上脏兮兮的,眼睛红彤彤的,都是哭过的痕迹。看她两只眼睛肿成那样,一定是哭惨了。终究是女孩子,哭起来总有股梨花带雨的味道。也许人临死前总会比较心软,他心口突然就扯了一下,升起了一股怜惜的感觉。 现在,看到她微红了眼圈,满是控诉的模样,他心口又不受控制地扯了一下。 他不自觉放轻了语调,“你跟我回去,我不会让他再抓到你。以后,再也不会疼了。” 陆七七擦了一把脸,又恢复了张牙舞爪的模样,“我才不要跟你回去!我以后都不想看到你!你骗我,利用我,你说的话就没一句真话!我最讨厌你了!” 陆七七又一把推开他,转身就跑。 “陆七七,你回来……”萧子渊重重咳了两声,腹部的伤口已经渗出血来,疼得他眉头一阵蹙紧。 陆七七却恍若未闻,跑得比任何时候都快。 萧子渊捂着腹部伤口,勉力向前追去,他觉得眼前有些恍惚,陆七七的身影越来越远,他心口一揪,下意识地便加快了脚步,可是步子却透着股虚浮,他撞上了迎面走来的行人,身子被反弹了回来,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疼得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他试图从地上爬起来,可是下一秒,身上就被一只脚狠狠地踩中,把他稳稳地踩回了地面。 那人牙尖嘴利,一脸凶相,“敢撞老子,不想活了?” 萧子渊闷哼一声,额头上有汗渗出,面色比先前更苍白了几分。 陆七七呢?她果然已经跑了吗?她现在,一定是讨厌死他了吧,一定跑得远远的,再也不会回来了吧。 真是好笑,她不过是个贪吃懒怠的小混混,做事从来都不认真,跑了就跑了,现在蛊虫已经拔除,她跑了,他稀罕个什么? 萧子渊被那人踢了几脚,根本没有任何反抗余地,那人见他身上开始流血,担心把他踢死了,心里暗惊,装腔作势地骂了几句,赶忙就走了。 萧子渊就这么躺在地上,腹部的伤口潺潺流着血,面色惨白无丝毫血色。 他的眼睛半张着,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撑着地面,想要爬起来,可是,他刚用了一丁点的力气,就又重重地摔了回去,摔得一阵生疼。 他的唇动了动,发出一声低低的,叫人近乎难以辨别的喃声,“陆,七七……” 最后一丝光影暗下去,他的眼中闪着那个人的影子,可他来不及细看,他的眼皮就沉了下去,再也掀不起来。 萧子渊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身上一阵异样的燥热,叫他浑身不舒服极了。 腹部的伤口也一阵辣辣的疼,似乎有人拿着什么东西捂了一下,混沌的意识中,他隐约能判断,那是止血的草药。 可是这个敷药的人动作太过粗鲁,他疼得一阵吱牙咧嘴。 鼻子被人捏住,一碗味道浓郁的汤药就这么灌了进来,滚烫滚烫的,险些没把他烫死。 身上那股燥热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深深的凉意,身子禁不住发抖,一个厚重的毛皮劈头盖脸地盖了上来,甩得粗鲁,没半点对待病人的自觉。 这些粗鲁的做派,都透着一股子莫名的熟悉,叫萧子渊的心口不自觉地安定。 就这么被折腾了几天,萧子渊混沌的意识渐渐回笼,他沉重的眼皮,终于一点点,慢慢地睁开。 看到趴在床边昏睡的人,萧子渊依旧有点恍惚。 他又想起那个恍惚的场景,在他蛊虫破体而出,差点没命时,恍惚中睁开眼,首先看到的就是她。这个粗俗狡黠贪嘴懒惰,不爱干净不讲规矩的捣蛋鬼。 现在,他再睁开眼,看到的依旧是她这个捣蛋鬼。她竟还没走吗? 几乎不受控制的,他抬手,轻轻地抚上她那不甚干净的脸颊,小心地触碰。 片刻,他动作突然僵住,愣愣地僵在那里,脑子乱成一团,乱得他几乎找不到那根线头。 他的脑子是抽风了吗?怎么会想要摸她? 他仓皇地收回了手,眼神略有闪躲,面上也蒙上了一股不自然。一个人将死的时候,也许总是喜欢做这些下意识的动作吧。 () 第148章伤重 陆七七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咕哝,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 几乎是下意识的,萧子渊闭上了眼睛,只假装自己从来没醒过。 陆七七起身,扭了扭脖子,伸了个大懒腰,打了个大哈欠,然后伸手在萧子渊的脸颊上拍了两下,是货真价实地两下,萧子渊只觉得脸颊一阵生疼。 陆七七哼了一声,“若不是为了老子的卖身契,老子才懒得救你!” 她蹬蹬蹬地出了门,萧子渊听到她大着嗓门跟人说话的声音,“暗卫大哥,今天吃什么?他?还没醒啊。气色?不就那样,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我饿了,快去弄吃的。我要吃……巴拉巴拉……” 萧子渊脑子懵了一下,暗卫? 片刻脑子便回归了正常,能有暗卫的,也就只有慕容北辰了。 他的人既然已经找到他们,那想来师父也会收到消息了。 萧子渊正想着,门又被推开了,他下意识地转头,便见陆七七逆着光走来,他看不清她的神情,却把她的轮廓看得一清二楚,深入眼底。 陆七七看到他醒了,脚步顿了一下,鼻尖一声哼,“我还当你死了呢!” “你若真想我死,又为何救我?” 陆七七矢口否认,“才不是我救的!是辰王的暗卫。老子才没这闲工夫救你!” “是吗?这么说这些天守在我床边照料我的也不是你咯?” 陆七七鼻尖重重一哼,双手把腰一叉,“怎么可能!老子怎么可能会做这样自降身份的事!” 萧子渊眼眸微闪,嘴角不自觉微微扬了起来。这样的陆七七,莫名地,让他觉得分外可爱。 陆七七眼神也闪了闪,“我就是进来看看你死了没有,竟然没死,可真遗憾!” 言罢,她转身就要往外走。 “七七。” 陆七七的脚步顿住,这是他第一次没有连名带姓地叫她,莫名的,陆七七觉得他这声“七七”,好似有把勾子,一下勾住了她。 而叫出这个名字的萧子渊也不自觉地愣怔了一下…… “叫老子干嘛!”陆七七豪气干云地回。 他的愣怔被她的豪气干云彻底打散,眼眸含着清浅的笑意,语气轻缓地说:“没什么,只是想告诉你,你的卖身契还在我手里,所以你伺候我理所当然,一点都没自降身份。” 陆七七:“……去死吧!” 萧子渊看着她怒气冲冲甩门而去的身影,嘴角不觉勾了勾。她吃瘪的时候,果真是最可爱的。 自从萧子渊醒了之后,陆七七就没挨过他的边,每天给他端药的换成了一个暗卫小哥,那暗卫小哥也觉得分外委屈,他好歹也是堂堂暗卫,那是有技术含量的工作,现在竟然沦落成了端药小哥!而且他伺候的人还总是摆着一张臭脸! 萧子渊每天都能听到陆七七在外面聒噪的说话声,那些暗卫都被她揪了出来一一调戏。 不知怎的,听到她和那些人说话时乐得咯咯笑的声音,萧子渊只觉得心烦意乱。原本他的伤就养得不大好,脸色苍白未退,现在,心内更是有如郁结了一般,堵得难受。 陆七七在外头说话的声音又传了来,笑得肆意张狂,萧子渊的眉头拧了一下。 “陆七七!” 萧子渊忍不住一声吼,因为用力过猛,他的伤口不小心被扯了一下,疼得嗤了一声。 外头陆七七吼了一声,声音里是满满的被打扰后的不快,“干嘛!” 萧子渊忍了忍莫名上涌的怒意,“你进来。” 陆七七似是哼了一声,“我干嘛要听你的!” 萧子渊一股怒意又涌了上来,“别忘了你的卖身契在谁手里!” 陆七七一脚就踹开了房门,蹬蹬蹬就到了他床前,杏目圆瞪,“你不能老是拿卖身契威胁我!” “我不是在威胁你,只是在提醒你。你现在,是我的人!要听我的!” 陆七七气得心里更是一阵翻滚云涌的,“我才不要听你的!我现在不怕你!我讨厌死你了!你惹急我,我卖身契也不管了,我马上就走!” 萧子渊一时愣怔,脑中只被她那句“我讨厌死你了”循环刷屏,半晌没吭声,再回过神来,陆七七已经甩门出去了,萧子渊只觉得心口空空的,好似怎么都没法填补。 他的心情不好,伤势也恢复得很慢,晚上常常疼醒。 蛊虫破体而出,是最惨烈最伤本体的除蛊方法,他的六腑脾脏,都在蛊虫横冲直撞的撕咬中受损,外伤只是其次,最要紧之处,便是这内腑之伤。而且蛊虫在他体内时间甚长,现在虽然已拔除,可体内却不可避免地残留大量蛊毒。除了脾肺损伤,这最艰难之处,便当属余毒清理。余毒不清,他也会没命。 他没法给自己施针,只能给自己开了药,可服用之后却收效甚微。他想给陆七七号一号脉,看看她体内是否有损,是否有余毒,可她却把他推了一把,萧子渊疼得当晚都没合过眼。 有次夜晚,他不小心被冷风灌了一下,剧烈地咳了起来,最后,把血都咳了出来,内力伤口也已经裂扯,他脸色煞白,又是一夜未眠。 如此反复,他只觉得自己的精神越发不济,有时候一天下来,清醒的时候不超过两个时辰,即便是昏迷的时候,也并非睡得安稳。体内的疼痛搅得他没一刻安稳,梦中也都是那混沌又含混的梦魇,像是魔鬼似的,让他挣脱不开。 那种感觉很奇怪,就好似闯入了灵异地界,在那梦魇中,他控制不住自己,控制不住他的思维,也控制不住他的行动。 萧子渊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从那梦魇中惊醒,迷迷糊糊中,他看到了陆七七,她站在他的床边,只看了一会儿,然后哼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在她转身之际,萧子渊却伸手,一下拽住了她。 她的手很小,就这么拉着,好似一用力就能轻易捏碎了似的。 一股奇异的电流从他的手尖传到她手上,陆七七一怔,升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陌生感觉,叫她心口忍不住猛地跳了一下,甚至于连甩开都忘了。 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轻轻缓缓的,“真就这么讨厌我?” 也许是因为病了,他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他觉得他一定是病糊涂了,才会这般轻柔地开口对她伏低做小,“七七,不要生气了。” 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些许醇厚、轻柔,还有缠绵病榻的虚软,甚至还有些诱哄的味道。 沉默片刻,陆七七的声音传来,带着些许闷闷的意味,“可你骗我,利用我,欺负我。你根本不是真心对我好,你们对我,都是假的!我还是讨厌你。” 她甩开了他,萧子渊混沌的视线中,只看到她的背影,一下就消失在了门口。 他觉得手里一阵虚无,心口也空得厉害,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很不喜欢…… () 第149章药引 帝王蛊,怎么可能是这么容易就拔除的?如果真的这么容易,太叔凌就不会千里迢迢地来到朵曼,找到他师叔了。 肝肠寸断是个什么滋味?萧子渊觉得自己已经尝了个遍。 他觉得自己也就这样了吧。 陆七七不知怎的又回来了,她粗鲁地给他灌药,萧子渊无力反抗,只能任她折腾。 伤口依旧疼得厉害,可是,他心情却莫名地好了几分。 “不就是破了个窟窿吗?这都要死不活的!”陆七七骂骂咧咧。 萧子渊没力气反驳她,只是有些惨淡地笑了笑。 她把一大勺汤药灌进他嘴里,一边灌一边恶狠狠道:“要死也不能现在死,我的卖身契还没还我呢!等拿到我的卖身契,你爱死不死!” 她哼哼唧唧的,可是心里,却不受控制地涌起酸酸的味道。 这人怎么这么过分,拿了她的卖身契就想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真真是太太太过分了! 萧子渊昏昏沉沉中,甚至对时间的判断能力都丧失了,他只听着陆七七在他耳边叽叽喳喳骂骂咧咧,聒噪着,却又有股别样的暖意。这丫头,永远都这么有火力,这么叫人耳朵不得清闲。 正在萧子渊觉得自己大限将至的时候,恍惚间见到了他师父。 师父的面色沉郁,眉头都锁在了一起,萧子渊张了张嘴,想要开口唤他,可是张口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太叔凌看着床上这面无血色的萧子渊,一颗心骤然沉到了谷底。 他只拿了银针,在他身上各大穴位扎着,一阵施针,拔出的银针已经黑了大半。 蛊毒已经在他体内蔓延,必须想法子遏制,不然他定会没命。 穆音阁也站在萧子渊的床边,她没想到,萧子渊竟然会瘦成这样,脸色苍白得不像话,他几乎只吊着最后一口气了。 虽则之前她一直怨怪着他,可是,真正看到他这般,终归还是有些不忍。 太叔凌的神色沉凝,“陆七七莫名其妙失踪,子渊被她体内蛊虫所引跟着失踪,他的蛊虫破体而出,她却好好的……” 穆音阁神色一怔,“你怀疑七七……” 太叔凌缓缓点头,“事情出得蹊跷,这丫头又出现得诡异,行事也疯癫异样,我不得不怀疑她的动机。她若是一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根本就是有目的地接近,只为报当年之仇……” 穆音阁的神情也变了变,但很快,她就调整了过来,摇了摇头,“这些年她根本无所依仗,怎么会有这样的能力谋划这些?” “可帝王蛊何其难除,就算她是母蛊,也不可能这般毫发无损。那除蛊之人,根本就是一力保她,要置子渊于死地!不是她做的,又会是谁?” 穆音阁还是不大愿意相信,摇了摇头,“也许这只是巧合,她根本连自己身上有蛊毒都不知道。而且,子渊本就是她救的,她若真的要还他,那便断没有救他的道理。” 实际上,她是不愿意相信那么单纯的一个小姑娘,会是这般别有用心。 “可阿音,你别忘了她是谁的女儿。”太叔凌的声音带着一股冷肃,“当年她父亲苗天皓为人臣子,却不忠不义,妄生僭越逆犯之心,发布举事。苗天皓这般狡诈,她性子里也总掩不住那股狡佞,可见有其父必有其女。他们的蛊毒就是苗天皓为保她亲手所种,这些年,子渊家破人亡,流离失所,饱受蛊毒之苦,全都是拜苗天皓所赐。苗家自作孽,也尽数被斩首,如此大恨,她便是有意报复,也情有可原。现在救他,未必就真的是救他,除非……” “除非什么?” 太叔凌的声音一字一顿,“除非,她愿意自剜心头血与子渊做药引,每半月一次,如此至少半年,甚至更长时间,直到他蛊毒肃清。” 穆音阁愣怔,“心头血做药引?” “没错。子渊的子蛊此前被人刻意唤醒,破肚而出之前,毒素已经在他体内蔓延。如今毒素已经行经四肢百骸。唯有用母蛊之人之血,方能肃清毒素。她若愿意,那我便能相信她的清白。” “此法于七七,会有何损害?” “剜心剧痛,非一般人能忍受……而且,会留下心悸之症。” 穆音阁闻言久久没有说话,心里一片怅然酸涩,“我最不愿回想的就是上一辈的那些纠葛缠斗,斗来斗去,最后得到了什么?真正苦的,却是留下来的孩子们……” 门外偷听的陆七七面色已经白了一片,脑子也嗡地一下炸开了,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 …… 萧子渊没想到自己还能醒过来,更没想到,自己一睁开眼,看到的依旧是陆七七。 她竟然依旧守在他身边。 萧子渊觉得心口一阵火烧火燎的干渴,他伸手,想要够到放在床边的水,可却怎么都够不到,反倒不小心扯了扯伤口,不觉又发出一声“嗤”,这一声,终于把趴在床边的人惊醒。 陆七七揉了揉眼睛,看到苏醒的萧子渊,眼睛似乎亮了一下,可也只是一瞬,很快就隐了下去。 一声不吭地把水递到他嘴边,动作依旧不甚温柔,灌饱了他,陆七七起身就要出去。 “还在生我的气吗?”又在伏低做小了,萧子渊觉得一定一定是因为病糊涂了,脑子都不好使了。 陆七七脚步顿住,噘着嘴,粉滢滢的两腮鼓成了一对小包子,带着股拙劣的嚣张和虚张声势,“当然!你骗我那么惨,我不该生气吗?” 萧子渊仔细辨认着她脸上的神色,倏而,心里莫名就轻松了几分。 “可是,你也没少骗我吧,光是你的名字你就骗了我好几次,平均每天都得对我撒一次谎,最过分的是还骗我你是男的……” 陆七七一下炸毛,“你看,你道歉一点诚意都没有!” 萧子渊:“……那是不是我有诚意你就不生气了?” 陆七七的腮帮子依旧鼓着,“看你的诚意大小。” 萧子渊微抿了唇,“嗯……那每天一只鸡腿,椒盐味的?” “呸!你的诚意就只有一只鸡腿那么大?”她满脸凶悍的鄙夷。 萧子渊不自觉地勾了勾唇,她自己知不知道,这样的她,真的像足了只纸老虎。 “再加一盘点心……一盘水果……还有干果零食任你吃。月钱提一倍!两倍!三倍!”不能再多了! 陆七七终于乐得咧了嘴,“成交!” 萧子渊恍惚了一下,以前她每天涎着脸凑到他跟前对他谄笑时,他从来不觉得她的笑有多稀罕。 现在,隔了那么长时间,她终于是笑了,萧子渊才恍然觉得,原来她笑起来那么鲜焕,那么有活力,那么的,能感染人,让人的心情,一下就明朗了,萧子渊的眼神不自觉也亮了亮。 () 第150章洗头 萧子渊见到了师父师娘和景琉,他也终于知道了自己还能醒过来的原因。 他的伤势恢复很慢,师父为他殚精竭虑,终于找到了解毒之法。 师父端了一碗鲜红的血递到他面前,“这是新鲜狼血,做药引之用,快喝下。” 萧子渊不疑有他,喝了之后,师父又送上了另一碗味道浓郁的汤药。 师父果真是医术高超,他喝过之后,精神便好了许多,没再像之前那样一整天一整天的昏睡,一日三餐也总算能正常食用。师父说,要连续服用至少半年才能把毒素肃清。 太叔凌和穆音阁出去办事,景琉被安排了照看萧子渊的重任,这重任还包括了伺候他用膳,景琉老大不愿意,却只能勉为其难地上了。 “张嘴。” 同样粗鲁的动作,萧子渊却把眉头皱了又皱,下一口送到嘴边,不吃只问,“陆七七呢?让她来。” 自从他好了些之后,就没再见到陆七七的影子,他十分不满。 景琉本就不乐意伺候他,眼下被嫌弃了一点都没有不高兴,反而乐滋滋地去叫人了。 叫了一圈,却是他一个人回来的,一脸愤愤,“真是岂有此理!她说她要睡觉补足精神晚上继续跟暗卫小哥一起聊人生理想就不来了!你是怎么教的侍女,就是这么伺候主子的!” 萧子渊的脸色也黑了一片。三天不打,果真就上房揭瓦了。 “你问她,每天一个椒盐鸡腿一盘点心一盘水果和干果零食外加三倍工钱还想不想要了!” 景琉张着嘴,念叨着“她这么放肆都是你惯出来的”就继续当起了传话小哥。 这一次,陆七七风风火火地就来了,一副控诉的模样,“爷,咱们不是说好的吗!你怎么又要反悔!” 萧子渊见她气急败坏的模样,心情分外愉悦,“你不干活,我当然要反悔。我可没说要白白许你这些好处。” 陆七七顿时一副吃瘪的模样,不情不愿地拿起碗,舀起一大勺浓稠的鸡丝粥就往他嘴里送,“您小心别噎着!” “斯文点!” 陆七七嘴里咕哝了句“麻烦”,手上的动作却也慢了下来。 放下碗筷,陆七七以为自己完事了,萧子渊却又淡淡吩咐,“去烧水,我要洗头。” 陆七七又是一阵哼哼唧唧,好容易烧了一盆热水端进来,他又不紧不慢地吩咐,“洗吧,多洗几遍。” “爷,我记得您曾反复教过我一句话,叫男女授受不亲!” 萧子渊缓缓抬眼睨了她一眼,“我教过我?我怎么不记得了?还有,你是女的吗?我怎么没发现?” 陆七七愣了又愣,没想到他会这么无赖。 陆七七撇撇嘴,咕哝道:“洗就洗,最好把澡也洗了,反正吃亏的又不是我。” 萧子渊:……她可能真的不是女的。 温热的水浸着头皮,她的手不轻不重地揉搓着,那股长久以来的粘腻终于得到纾解,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舒畅。 水汽氤氲得屋子里一片暖意,陆七七略带讨好的声音传来,“爷,那我的每天一个鸡腿一盘点心一盘水果和干果零食外加三倍工钱还算数吗?” “嗯?哦,看你接下来的表现。”萧子渊闲闲地应着。 陆七七不满地“哦”了一声,又是一阵咕哝,“早知道就不原谅你那么快了。” “想反悔,晚了。” 陆七七哼了一声,手上不自觉地一用力,扯得萧子渊头皮一痛,黑了脸色,“陆七七!” “啊我不是故意的,只能怪你太娇气了!” “你最好不是故意的!”他的声音充满警告,陆七七嘿嘿地笑着。 “爷,不若我给你把身子也擦一擦吧,那么久没洗,怪脏的。” “不要!”他的表情贞洁非常,让陆七七忍不住又逗了他一把,“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以前也看过。” “陆七七,你是不是女的?有没有一点廉耻心的!” “哦,方才你不是说没发现我是女的吗?那我要廉耻心做什么,又不值钱。”陆七七满不在乎。 萧子渊:…… 略顿了顿,“对别人不可以这样。” 陆七七一脸疑惑,不明白他这句话指的是什么。 他又补充了后半句,“对我这样就罢了,不能对别人这样。女孩子要矜持。” “为什么啊?”陆七七问得单纯。 萧子渊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只恨恨道:“因为你是我的人,你行为不端,丢的是我的脸!” “哦,那您把卖身契还给我不就成了吗?”陆七七十分善解人意地给出了一个两全的解决之策,萧子渊的脸却一下黑得更彻底了,心情莫名就沉了下去。 “想要卖身契,那银子来赎吧!” “要别的赎可以吗?”她问。 “什么?” 陆七七咂咂嘴,“没什么。” 萧子渊轻哼一声,“你一穷二白,能有什么。” 陆七七没心没肺地笑了两声,没说话。 他的头发很黑,用陆七七以前的话说,那就是黑得跟乌鸦似的。 如葱段般的手在他的黑发间穿梭,越发显得黑得分明。 洗了一遍,萧子渊嫌不够彻底,陆七七又用皂荚狠狠地搓了第二遍第三遍,第三遍狠狠地搓完,这位力求完美的大爷才终于首肯。 陆七七却暗暗翻白眼,身上不也这么多天没洗了,还不让擦,可真会装。 陆七七要端水去倒,身子却是一个眩晕,趔趄了一下,那盆水险些摔翻在地,心口一阵扯疼,面色不觉白了几分。 萧子渊总算察觉了她的异常,脸色一变,“你怎么了?” 陆七七嘿嘿笑了两声,“没事,就是,流了点血。” 萧子渊的面色一僵,脸上瞬间染上一股不自然,又想到什么,“可是你的日子……好像不是这时候吧。” 她初潮时候就已经受了凉,之后每次都会痛得厉害,每次他都会给她开药,每次基本上都在月初,从不会乱了时候。 “我也不知道啊。” 萧子渊也不好再纠结这个问题,他语气中带上了些许歉意,“方才,你怎么不说?” 如若她说了,他定不会叫她给自己洗头。 陆七七却是茫然无辜的模样,“我忘了。” 萧子渊轻斥一声,“女孩子家,怎么这么不注意!” 陆七七吐吐舌头,嘟囔道:“怎么这么啰嗦啊。” 萧子渊不觉拿眼瞪了她一眼,说谁啰嗦呢!这还不是为她好! 陆七七被萧子渊赶回屋里休息去了,转头,他就把景琉叫了过来,吩咐起人来,他一点都不含糊,“你去熬些红枣糖水,熬好端到七七的房里。” 景琉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这几天厨房已经熬了一大锅的红枣糖水,她就是用来泡澡也够了!” 萧子渊一愣,面上现出些许尴尬,轻咳一声,“当我没说。” 景琉:“本来就相当于没说。” 萧子渊:……就不知道善待病人吗? () 第151章归途 十二月的南方,冬天愈加湿冷,没有雪,那萧瑟寒风却半点都不含糊。 弯曲绵长的官道上,一队车马缓缓而来,马车车壁暗红,在不大明朗的光线中,流溢着琥珀色的光泽,透着股低调的奢华。半开的车窗被厚重的绣金线盘花床帘遮挡着,只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从里面偷偷地往外瞅,带着一股子好奇和不安分。 凝猫想看风景,却又怕冷,所以只能保持着这从缝隙偷看的诡异姿势。 慕容北辰只坐在榻上,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斟了一杯香气四溢的热茶,腿上搭着一根毛毯,这是凝猫执意给他盖上的,虽则他一点都不冷,可却没拂她的意,乖乖地盖着。 突然,平稳行驶的马车颠了一下,凝猫的身子一个不稳,结结实实地撞在了车壁上,发出一声哀嚎。 慕容北辰的脸色顿时一沉,伸手,一下就把她捞了过来,“撞疼了没?” 凝猫其实并没多疼,可见到他沉着的脸色,她就忍不住委屈地点了点头。 他的神色果真更沉了几分,把她捂着的手拿开,凑近了细看,原本光洁的额头上碰出了一个清浅的於伤。 小女孩的皮肤细细嫩嫩的,人也娇气,这小小的伤,足以叫他心疼。 他又凑近了些,在那伤口上轻轻地吹着,凝猫只觉得额头上一阵温热的气源源不断地吹着,他温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吹吹就不疼了。” 渐渐的,凝猫便觉得整个车厢的空气有点不够用了。 凝猫本就是装的,此时见他这般专注地给她吹,脸上不觉染上一阵酡红。 这个法子,还是在曼陀谷时照顾他的时候自己用的,她像哄小孩似的说:“吹吹就不疼了。” 没想到,他现在照搬了过来。这句简简单单的话,落在她的耳里,总有一种挑逗勾引的意味。 凝猫眼神乱飘,开始转移话题,“北辰哥哥,七七他们不是找到了吗?现在在何处?也回京了吗?” 慕容北辰漫不经心地答着,“在朵曼周边的一个小镇,受了点伤,正在将养着。” “那我二哥他们知道消息了吗?可得告诉他们,不然他们还在城里找,该着急了。” “这些大人的事,交给大人操心就好。”他轻柔了她的脑袋一把,带着满满的宠溺。 凝猫不满地噘了噘嘴,“我已经长大了好不好!” 慕容北辰看着她噘着的红唇,眸光渐深,喉头也禁不住一阵干燥。 他微转开了目光,不然,他可真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清了清嗓子,这才回道:“他们已经会合了,只是听说萧子渊伤得有些重,今年春节定是回不去了。” 凝猫“啊”了一声,有些担心,不过想到有神医在,心头的担心也就压了下去。北辰哥哥都这般轻描淡写的,想来再重的伤也都无碍的。 “咱们还有多久到京城啊?”凝猫问,有点想爹娘和大哥三哥了。 “快了。”他语气轻柔。 而,有些人的末日,也快到了。 一而再再而三打凝猫主意的人,他从来都不介意动手除掉。 临近年关,京城一派繁华,张灯结彩,到处都透着喜气。 他们的马车刚到城门,许何非便已派人在那迎接。 凝猫掀帘子热情地与他打招呼,然后把自己在路上淘的一把精致的梅花扇塞到他手里,“许叔叔,拿去哄女孩吧!” 许何非:…… 原本准备好的一肚子拍马屁的话,被这小丫头的一句话全都搅乱了思路。 他主子的声音施施然地传来,“嗯,的确到年纪了,还是凝猫细心,提醒了我,过几日我与你好好挑挑。” 许何非觉得自己老脸莫名红了一下,这种时候,他应该说“属下一心为主无暇旁顾其他娶妻生子这样的杂事怎么有效忠主子这么有意思”这样的话来表一表忠心,可是对上这一大一小两人似笑非笑的神色,许何非真踏马的说不出口啊。 最后,他只得道:“多谢公子……”那您得快些呀! 被调戏了一番的许何非也没忘了自己要回禀的正事。 早在几个月前凝猫被掳走的时候,他家公子就马上陷入了奔走癫狂的状态,那冰冷的怒意差点没把整个辰王府都冻结了。 幸亏凝猫命大,好端端的没事。可他家公子可不是那种会善了的人,人他带走了,接下来的差事,可都甩给许何非了。 他真是又顾里又顾外,一方面得把关处理公子手头上的一些个事情,一方面还得按照公子的吩咐,帮着营造凝猫被掳下落不明他家公子甩手不干是冲冠一怒为红颜黄家上下都陷入焦躁奔走的假象,然后又一点点耐着性子等着那背后那挨千刀的上钩。 就这么候了几个月,这不就有了眉目了嘛。 慕容北辰看了许何非一眼,微微摇头,许何非便了然,赶紧就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得了,他家公子要在背后收拾,不想污了凝猫的耳朵。 辰王府的侍卫一路雄赳赳气昂昂地护送着马车入城,这般排场,引得行人纷纷侧目。 凝猫暗暗扶额,他真的不知道谦虚两个字怎么写呀。 这样的注目从城门一直延续到了侍郎府门口,而这时候的侍郎府已然是府门大开,门前候着殷切期盼的众人,瞧着前头浩浩荡荡的阵势,他们的眼珠子差点没给瞪出来。 黄天仕觉得这样的情景分外熟悉,数年前,自己刚调任入京,凝猫遇到意外,不就是这么被辰王送回来的嘛。 现在,虽然凝猫是机缘巧合被自家二儿子救的,可却还是被辰王送回来的。 这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兜兜转转,却都离不开辰王二字啊!黄天仕生出了宿命之感。 只是,黄天仕只希望这一次自家闺女不要再被辰王抱下来了! 帘子被掀开,黄天仕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先是一个长手长脚的,不是他闺女。 紧接着,是一个短手短脚的,啊呸!是一个粉嫩可爱的小女娃就被牵了出来,是他闺女无疑了。 黄天仕欣慰啊,至少闺女没有再让人抱下来,有进步。 个头更高了,眼睛更大了,脸蛋更白了,整个瞧着更水灵了,比以前更好看了不止一星半点!不愧是他闺女,多亏了他的好基因! 可是,怎么瞧着瘦了那么多?脸蛋上的肉都跑哪儿去了,以前胖乎乎的小胳膊小腿呢?怎么看着只剩麻杆儿那么细了?是不是没吃好没睡好,是不是被欺负了? 黄天仕的神色从一开始的欣喜变成了现在的眉头紧皱,连给辰王行礼都给忘了,直到闺女脆生生地喊了一声“爹爹”,这才把他叫得回魂了。 他想上手量一量小胳膊小腿都瘦成啥样了,就被夫人周氏抢了先,搂在怀里一阵蹂躏,“我的凝猫,怎么瞧着瘦了这么多?娘都快认不出来了!还是以前胖胖的好看,抱着也舒服,哪像现在,摸着都咯手。你放心,娘亲给你备了满满一库房的好吃的,保准被你喂回来!你二哥和子渊哥哥他们不回来,那是他们的大损失!” 凝猫:……人家刚刚才瘦下来,谁要再喂回来啊! () 第152章教训 周氏承包了所有的主场,甚至于杵在一旁自带冷气功能的慕容北辰都被抢了戏。 最后凝猫直接甩给他一句“北辰哥哥没事你就先回去吧”,就这么胆大包天地把他打发了。 慕容北辰黑着脸走的,走的时候许何非都深刻地感到了他骤然变冷的气压。 一家子高高兴兴地回了家,周氏赶忙吩咐了下去,让厨房赶紧张罗起来,又吩咐了丫鬟为凝猫把备好的洗澡水,备好的新衣云云都给准备妥当。 凝猫趁着她娘亲高高兴兴张罗的空挡,终于有机会跟她爹撒娇了几句,逗得他爹一阵哈哈大笑。 然后又拍了拍她三哥的肩膀,笑嘻嘻地夸他长高了不少,越发玉树临风啦。 而一直站在边儿上目光沉静的她大哥,她却有点心虚地不敢搭话。虽然她这几个月出去游历了一番,可她大哥的记性可不差,她年前做的那档子撮合的事怕还被他记在黑名单里。要命的是,她都还没来得及探问事情的进展呢! 凝猫虽然心里发憷,但还是甜甜地喊了一声,“大哥。” 景瑜的眸光微动,神色似笑非笑,“总算回来了。” 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凝猫却听出了秋后算账的味道,她呵呵地笑了两声,笑得分外讨好,“大哥,我给你带了礼物,是最最上好的一方砚台!你一定会喜欢的!” 景瑜见她这副小心讨好的模样,微勾了勾唇,“凝猫有心了。” 凝猫见他露了笑脸,正暗暗松一口气,他便对周氏道,“娘,凝猫就交给孩儿,您且去忙别的吧。” 周氏的确有很多事要张罗,当下嘱咐了几句就忙去了。 凝猫后背开始冒起了阵阵冷汗,她只得一下巴上黄天仕,把他当成自己的护身符。 就算要认错,至少也得先打探清楚他们的情况啊,现在她刚回来,两眼一抹黑,睁眼瞎!这丝毫没准备的仗,怎么可能有胜算! 黄天仕见女儿突然就巴了上来,心里也是分外受用,看来闺女还是亲他的。 正待跟女儿好生交流一番感情,景瑜就直接道:“爹,孩儿跟凝猫还有些话要说,您先去忙吧。” 他赶人赶得直接,面对这大儿子,黄天仕竟然没办法拒绝,说了句“你们兄妹慢慢聊”就走了,凝猫看着他的背影无语凝噎。 景瑞还有些迟钝地站在那里,其实他只是想帮小鱼传句话而已,可是还没来得及说,他大哥就淡淡道:“景瑞还有事吗?” 呵,看大哥那神情,他敢有事吗?赶忙摇头,走了。 凝猫就这么被他一路温柔地牵回了卧云阁,然后丫鬟们都赶了出去。 “大哥,咱们有话好好说……” 回应她的,是她大哥猛扣上把她打横抱起的手,以及“啪啪”的两巴掌,凝猫的脸顿时就扭曲了,打耳光也就算了,问题是,他打的是小屁屁啊啊啊! 凝猫蹬着小短腿,哭丧着脸,“大哥,我错了……” 他打得不重,可是被打屁屁,好羞耻啊! 景瑜被保持着扛着她的姿势,方才的两下似乎还不解气,“啪啪”地又落了两掌下来,凝猫被扛着,只觉脑血上涌,一阵晕乎乎的。 她两手紧紧揪着他的衣裳,可怜兮兮地求饶,“大哥,我真的错了,以后,再,再也不敢了……” 景瑜声音冷冷的,“你个小丫头,不给你点教训,你都敢上屋揭瓦了!” 凝猫假惺惺地“嘤嘤”了两声,声音可怜兮兮的,“不敢了,以后再不敢了!大哥不喜欢可意姐姐,以后我都不瞎掺和了!” 景瑜听得她可怜巴巴的声音,这才把她放了下来。 凝猫的身子一个颠倒,一阵气血倒流,好一阵才调整了过来,一张脸却因为气血倒涌涨得通红通红的。 凝猫伸手揪住他的衣角,两眼可怜汪汪的,“大哥……” 景瑜的神色稍缓,在她的脸颊上捏了一把,“记住这次教训,不然,下次再教训你!” 凝猫赶忙点头如捣蒜,那模样,要多乖有多乖。 凝猫被景瑜关起门教训了一顿,到后来沐浴更衣的时候,整张脸还是皱着的。 她竟然乱点了鸳鸯谱,她大哥一定恼极她了。 她没精打采地对几个丫鬟念叨,青蓝黛紫四人都一副吃惊不小的模样,“大少爷为这事儿打小姐了?” “对啊。”她摸了摸小屁屁,羞耻感犹存。 “怎么会呢?大少爷和尤小姐明明已经在议亲了呀,还是大少爷主动提的呢!” 凝猫一个没坐稳,直接就从那小矮凳上滑了下来。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凝猫瞪大了眼睛,顺便掏了掏耳朵,免得自己再听错。 她们就把事情又说了一遍,“自从收到小姐报平安的信,咱们大少爷就提了要向尤小姐提亲的事,夫人和老爷商量了一阵,觉得门庭相当,待尤大人入了京,就上门把这事商量了一番,现在都已经交换庚帖,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对啊,照夫人的意思,今年内定要把事情给办了。奴婢瞧着大少爷也不像是不乐意的样子,怎么会因这件事责骂小姐呢?” 凝猫愣了半晌都没回过神来,待回了神,她一拍桌子,一脸愤愤,“大哥好过分!我要找他算账!” “小姐,您头发还没梳好呢!” “不梳了!” 凝猫气势汹汹地往对月轩跑去,风风火火的闯了进去,见到她大哥就是一阵气愤质问,“大哥!你怎么那么过分!竟然骗我!” 景瑜一脸淡淡神色,“刚刚才教训完,马上就忘了规矩了是吗?” 凝猫一滞,方才还满格的勇气一下就给戳破了,但她还是挺了挺腰杆,“可是这次是大哥的错!大哥欺负我!你明明和可意姐姐议亲了,还骗我你不喜欢她!” 景瑜神色依旧淡淡的,“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凝猫又是一滞,好像,他真的没说过,他只说了要好好教训她,仅此而已。 凝猫又不服气了,“那你为什么还打我?我明明是你们的牵线红娘!” “下次再这么干,我还打!” “大哥你不讲理!”凝猫跺脚。 景瑜看着她,神情幽沉,眸光更是深邃如深谷,“若非你把保护你的人支到我身边,你断不会被那伙人掳走。你做事这么不知轻重,不顾个人安危,还好你这次安全回来了,下次若再这么干,我定打得你脚不沾地!” 闻言,凝猫完全愣住了,原来,是因为这个吗? “大哥……” () 第153章手段 辰王府。 慕容北辰闲闲地倚靠在那张梨花大靠椅上,手里握着一个精致的茶盏,听完许何非汇报的内容,整个屋子的气压就都低了下来。 “而且,上次凝猫过敏,也是他们动的手脚。” 许何非这话刚落,慕容北辰手中的茶盏就应声而碎,他眸中冷意乍现,“动手吧!不用留任何情面!我要让他们,永远都无法翻身!也让他们见识见识本王的手段!” 然后,在之后的宫廷年会上,慕容宇靖因涉险刺杀皇上被当场拿入狱中,之后,在他的府里搜出了量身定做的龙袍,这成了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皇上震怒,将他夺去亲王之位,贬至偏远的坎达城,不召不得进京。 这些年丽妃的宠幸本就大不如前,现在儿子不给力,接二连三出幺蛾子,她在宫里更是举步维艰。前不久顺德帝刚纳了一位新妃子妙妃,非常得顺德帝之心,不知那妙妃在顺德帝耳边吹了什么风,丽妃因教子无方,就被打入了冷宫,彻底失宠。 慕容飞雪成了宫中最孤立无援的那个,她的地位也一落千丈,书苑也没法儿去,又被罚到宫外庙堂抄佛经去了。 而就在那庙堂里,慕容飞雪又出事了。某天妙妃请了顺德帝准允,一同陪伴顺德帝到那庙堂上香,顺便看看慕容飞雪,若是她反思虔诚就把她接回来。 顺德帝对女儿终究还是宠爱的,妙妃说的这番话正好就给了他一个梯子,顺德帝就打算顺着这把梯子把女儿接回来。 不料,顺德帝和妙妃悄悄到了那里,看到的却是慕容飞雪和那里的小和尚苟且的一幕,顺德帝气得差点当场蹬腿,妙妃连忙劝服,可不知怎么的,越劝,顺德帝的气恼越盛,慕容飞雪被拎回了宫中,倒是没打入冷宫,但她宫里的人员规制,全都被撤掉了,一日三餐也都粗陋得难以下咽,也形同冷宫了。 她哭闹着请求见顺德帝,却没人理会。妙妃去见过她一次,那之后,慕容飞雪就不敢闹了,一张脸都吓得惨白,语不成句。 妙妃只是替慕容北辰传了一句话:“敢动凝猫者,死!” 再没多久,慕容飞雪以非常快的速度远嫁北狄和亲,而她嫁的那人,年纪足有顺德帝这般大。再之后,整个皇宫,整个京城,就没人再提起这位公主。 …… 景瑜的亲事定在春暖花开的人间四月,周氏像只陀螺似的里外张罗着,满脸都是洋洋的喜气,充满了活力。 凝猫也里里外外帮忙搭把手,以前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成个亲是这么废功夫的一件事,从宴请名单,到菜单拟定,以及场地布置,物料采买,服装定制,林林总总。 光是聘礼,凝猫和周氏都挑花了眼,犹犹豫豫下不了决断,最后还是景瑜这个准新郎亲自过目,拍案定了下来。 凝猫瞅见他把家里一个生意忒好的铺子也拨了过去,不觉啧啧,以前没开窍时对人家避之唯恐不及不及,现在开窍了,就是一副生怕媳妇儿跑了似的,各种好东西都往聘礼单上添。 凝猫从来没放弃过打探他们发展的细节,以及之前产生误会的缘由,可是她大哥嘴巴跟河蚌似的,怎么撬都撬不开。凝猫又迫于她大哥的威慑,也没敢使出撒泼打滚的招数,只得把这个好奇生生压了下去。 凝猫嘿嘿奸笑,待嫂子进了门,她有的是办法知道! 转眼已经是三月,亲事的筹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与此同时,周氏发往朵曼某个小镇的信也一封接一封,接连不断。 废话,大儿子都要成亲了,二儿子还在外面混!这怎么成!得赶紧把人拎回来! 在周氏的连环轰炸下,景琉那头的消息终于传了来:娘您就张开大怀抱,等待您的二儿子华丽回归吧! 周氏拿着那信,笑骂了句“贫嘴的小兔崽子”,一边又红了眼眶。 凝猫和景瑞依旧每日到学堂上课,和顾语之偶尔互相拐带,你来我家里玩玩我哥哥,我去你家里玩玩你弟弟…… 顾语之总算是开始抽条了,但还是比凝猫矮了那么一截,跟景瑞相比,更是矮了一个头,三人站在一起又是一排未满的信号图。但凝猫非常欣慰的是,她总算不是最矮的那一格了! 两个小姑娘都已经十一岁了,五官都长开了。顾语之本就眉目清秀,现在褪去了些许孩子的稚气,多了些许少女的慧黠。笑起来秋波流转,娇腮欲晕,声音极甜极清,令人一听之下,说不出的舒适。 凝猫原本胖胖的零部件全都偃旗息鼓,回归正常指标,皮肤极好,腮凝新荔,鼻腻鹅脂,这么一瞧,俨然一派俏生生的模样。她又极爱笑,唇畔笑窝悦动,更增俏媚。 两个姑娘走在一起,总能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而当她们的身旁再多一个风姿初现的景瑞,那回头率就更高了。 景瑞终究是男孩子,虽然只比凝猫大一岁,个头已经蹭蹭蹭地往上蹿了,头上束着根黑色发带,穿着一身蓝色长衫,好一派俊俏书生的儒雅模样。 两个小姑娘手挽手地逛着街,景瑞默默地跟在后头,略现出几分不自然。 话说为什么她们逛街,一定要拉上他? 可是当顾语之一脸笑盈盈地说“景瑞哥哥也去吧,要是有人欺负我们你还能给我们欺负回去”时,他就默默地点了点头。刚好可以好好看着凝猫,不让她闯祸。嗯,没错,这是娘亲交给他的最大的任务。 可是他自己都没注意,自己的目光一直都落在顾语之身上啊。 她又挑了一个云凤纹簪子,戴在她头上很好看。她又挑了一个玉质莹润的镯子,那镯子戴在她手上,衬得她的手腕愈加纤细白皙了。她还挑了一方蓝色的发带,戴在她头上……嗯?蓝色的发带? 景瑞正愣神,顾语之就把发带递到他面前,“景瑞哥哥,这个送给你啦,你戴上一定好看。” “哦……好。” 她又挑了一堆的坚果零食,刚买到手就偷偷地往嘴里塞,又要顾着仪态,又忍不住嘴唇。 景瑞嘴角正勾了起来,一枚坚果就塞到了他嘴里,对上她秋波流转笑靥生春的面颊,景瑞又有点愣神了。 她一脸得逞地说:“大家一起吃,这样就不会显得我没仪态了!” 景瑞:……原来只是这样。 可是,嘴里的坚果依旧十分好吃,嘴角上扬的弧度怎么都压不下去。 () 第154章归家 通往京城的官道上,两辆马车不紧不慢地前行着。 前头的马车中,萧子渊斜着身子倚在车壁上,脸上有些百无聊赖的神色。他的对面,正坐着同样一脸百无聊赖的景琉。 景琉眼馋外头正坐在太叔凌屁股地下的马,他是个英明神武的大好青年,怎么可以跟这个病秧子一起坐马车呢!真是郁闷! 可是自从他上次兴奋地驾马狂奔险些没跟他们走丢之后,景琉就被剥夺了骑马的权利。 这次回家,景琉还是很高兴的。掐着手指算了算,他都已经离开家那么长时间了,可真是想家了。 “喂,我三弟学医学得怎么样?” 萧子渊掀了掀眼皮,“我不叫喂。按说,你也该叫我一声师兄。” 景琉哼唧了两声,假装没听到,偃旗息鼓地不说话了。 萧子渊也没指望他真的叫自己师兄,他也不大想说话,转了头,掀开帘子,向外望去。 并排的那辆马车,车帘紧闭着,没有看到那枚小脑袋。 以前每次跟他一起坐车,她从来都忍不住要掀帘子东张西望的,为什么现在这么安分了? 萧子渊看了一会儿,又生出了无趣,再次把帘子放下,闭目养神。 而与之并排的那辆马车中,陆七七正躺在车中特意铺好的小榻上,面色不大好,整个人都瘦了不少。马车每颠簸一次,陆七七的眉头就皱一次,疼得厉害了,还禁不住哼哼两声,一边哼哼,嘴里一边絮絮地念着:“金糕卷、豌豆黄、五香腰果、奶白枣宝、松鹤延年、麻辣鹌鹑、油焖鲜蘑、蜜汁蕃茄、麻辣蹄筋……” 穆音阁轻握着她的手,“念这些做什么?” 陆七七的声音多了些软糯,“这些都是我要吃的,等回到京城,我要把这些都吃个遍。” 而且,念着念着,就没那么疼了。 还有两三个月,只剩两三个月了,再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到时候她就能拿到她的三倍工钱了! 想到这里,陆七七的脸上绽出一个笑来,那清灵灵的眼眸都亮了几分。 穆音阁看着她,眸中不觉多了几分暖意。 谁说她一身顽劣?明明是这么乖巧懂事。 当日太叔凌与她提起剜心取血的法子,两人都没想到她会这么干脆地答应下来,她什么都听到了。 她说:“这是我爹种下的因,就当由我来承受这个果。” 她难得这么正儿八经地说话,穆音阁却觉得心疼,甚至于,更喜欢以前那个顽劣调皮不懂事的她。 又在路上不紧不慢地行了几天,终于进了城。 听得外头喧闹的声音,陆七七体内憋着的活跃因子再也忍不住全都爆发了,她撑着爬了起来,掀开帘子就往外瞧,眼中皆是一片清亮的喜意。 那头,似乎是有感应一般,萧子渊也掀开了帘子,两人的目光就这么撞在了一起,微微一怔,便见那头陆七七对他咧嘴笑得憨憨的。 萧子渊嘴角微扯,又很快板了起来。哼,这臭丫头惯会偷懒,十天有八天都不挨他的边,每每都寻各种理由躲懒。萧子渊想拎她好好教训一通,她却搬出师母做挡箭牌,他就只能偃旗息鼓了。 后来师父也提了一嘴,师母刚好缺个侍奉的人,就把陆七七给她吧。 萧子渊却是一愣,下意识道:“陆七七行事粗鄙不懂规矩,又老是闯祸,怕是会伺候不周,还是再给师母寻一个稳妥些的吧。” 他师父却似笑非笑地看他,“你师母与那丫头投眼缘这才开这个口,莫不是,你舍不得给?” 一句话把萧子渊所有拒绝的话都堵了回去,他只得应下。 她被调给师母之后,明明离得那么近,可萧子渊总也见不到她了。 人就是这么奇怪,平时总是在他面前晃悠,萧子渊只觉得她把自己晃得心烦,现在突然耳根子清净了,又好像有什么地方缺着似的,总也填补不了。 现在,他们好似已经大半个月没见过了。这臭丫头,忘恩负义,调离了就真没去看他一眼。 萧子渊板着脸瞪她,她却笑眯眯着,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她笑得灿烂,恍惚间,竟有股顾盼流转的味道,叫他一直强板着的脸,不自觉地就松动了,脸孔下半截强自忍耐,上半截却汤汤笑起来。 黄府到了,景琉可憋坏了,马车刚一停稳,长手长脚就迈了下去,一枚大龄巨婴朝着门外的众人发射而去。 “爹,娘,大哥,三弟,凝猫,我回来啦!爹,我可比您高比您壮了,以后您可打不过我了。娘您真是越来越年轻了,简直跟我走的时候一模一样啊,瞧着皮肤比凝猫的都白嫩呢!娘您可千万别哭,一哭就不美丽了!大哥,要做新郎官了就是不一样比以前更玉树临风了,嘴角都笑歪了!唉大家都在呢干嘛又打我!三弟长高了不少啊,这些年跟萧子渊那坏蛋混在一起有没有学坏?有没有被欺负?待会儿偷偷告诉二哥,二哥帮你教训他,反正他现在是病秧子,没有反抗能力。” 轮到凝猫这儿,凝猫先发制人,“二哥你把我撇下这笔账我一直都想找你算呢!” 景琉一脸生硬地扭转话题,伸手在凝猫的脸上捏了两把,“几个月没见凝猫长高了变瘦了变漂亮了,二哥差点就认不出来了。这么美的美妞,二哥得多捏两把,沾沾你的美气!” 凝猫冲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伸手把她捏着自己脸颊的爪子拍下去,“看在你这么实事求是的份儿上,暂时原谅你。” 周氏本是准备好洪荒之力,定要哭上一哭的,被这俩人一打岔,就破涕为笑了,只看着褪去青涩,越发长得结实的儿子,心底升起了一股子暖意。 而这会儿功夫,马上的太叔凌和马车里的人都下了来。 萧子渊是晚辈,自然是一一与黄家二老见礼,他们都从书信上知晓是因萧子渊身体有恙才在朵曼耽搁了,可真正看到他的病体,大家都忍不住惊讶皱眉,周氏更是直接上手捏了捏他的胳膊,“这是怎么搞的,竟是瘦了这么多?” 萧子渊弯唇笑了笑,“已经无碍了,伯母勿要挂心。” 周氏却已经又开始暗自盘算着要准备些什么大鱼大肉好好投喂一番了。 太叔凌和景琉都向他们引见了穆音阁,黄家人又是一阵惊奇,不曾想景琉老早就瞒着他们拜了这么一个漂亮师父,这师父还是太叔凌的媳妇儿。脑瓜子转得快的已经明白了太叔凌为什么把他们家景琉掳走了,原来是去找媳妇儿去了。 引见了穆音阁,大伙儿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她身边的陆七七身上。 周氏把眼睛眯了又眯,“这姑娘看着倒是眼熟啊,只是怎么瞧着脸色也不大好?” 陆七七咧嘴就是一笑,“夫人,我是陆七七。” 周氏愣了又愣,凝猫悄悄在她耳边道:“上次跟我一块被掳走的那个。” 周氏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景瑞又低声道:“就是以前在师兄身边伺候的那个小贪吃,您还夸人家长得好看来着。” 周氏猛然回神,惊叫一声,“啊!可你怎么扮成女人啊?” 众人:…… () 第155章成亲 四月十五,黄道吉日,黄府张灯结彩,锣鼓喧天,好一派热闹喜庆。 凝猫也被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她也想跟着一起去迎嫂嫂,可是却被周氏扣押了下来,理由是怕她添乱。 凝猫就卧槽了,她到底什么时候捣过乱了才让她娘亲对她生出这么根深蒂固的她是捣蛋鬼的想法! 于是凝猫就到前厅,振臂一呼,把客人们带来的小姑娘都招呼到了她的麾下,大伙儿一起玩。 凝猫性子好,待人又真诚,也没那些高冷傲气,在书苑也的确交到了不少朋友,眼下来家里参加酒席的,好些都是她在书苑的同学,有些不同班的也都有些交集。 正玩得乐呵,顾语之来了,还带来了她那个已经不再流鼻涕的可爱弟弟,六岁的小屁孩,正是最可爱乖巧的时候,凝猫揪着人小正太胖嘟嘟的脸狠狠玩了一通,最后顾语之的娘亲怕自己儿子被这一群小姐们给玩坏了,这才把儿子领走了。 吉时还早,真正开席的时间也还没到,但府里各处都有随侍的丫鬟,端着各种果盘点心供客人们取食。 小丫头就算再知书达理,也终究还小,本质都是好奇的年纪,眼下又是这么喜庆的时候,大家都热络地聊开了。 七嘴八舌的,有人说之前因身体有恙在外求医修养的慕容远逸又回到书苑上课了,依旧是那番风度翩翩,丰神俊朗,引人脸红心跳。 有人说刚调任回京的步大人的千金步轻歌才貌双全,刚一回京就引得京城男儿纷纷相顾,就是已故燕王的儿子慕容捷也对她颇为青睐,似有求旨迎娶之意。 还有人说早逝三王爷的小女儿舒玄郡主也从她母妃的娘家回了京城,并打算长住,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位郡主有腿疾,是个瘸子。 还有各种拉拉杂杂,乱七八糟的事情,一群小丫头叽叽喳喳聊得不亦乐乎,凝猫一边吃着零嘴一边听着大家分享这各种八卦,真是听得不亦乐乎。 真没想到啊,平时看着一本正经的世家小姐们,聊起八卦来,那战斗力也是爆表啊!各种小道消息都逃不过她们的嘴,叽叽喳喳的都给倒了出来。 正在八卦事业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浅黛从外头进来传话,“小姐,夫人让您去前头。” “娘亲有什么事?她就不怕我去给她添乱吗?” 浅黛眼神别有意味,“辰王殿下来了,老爷和夫人都招架不住,这不就只能来请您了嘛。” 凝猫刚吃进嘴里的零嘴直接就卡在了喉咙,咳了半晌才总算咽了下去。 这种时候,他这尊大佛来捣什么乱!他不知道他一来,焦点就都围绕到他身上了吗!他这是在抢戏啊抢戏! 凝猫黑了脸,大家看她的眼神,却都充满了别样的意味。 顾语之非常仗义,“小猫你去吧,这里我帮你照应着。反正大家都是熟人,都理解的。” 一众人纷纷点头。 凝猫在大家意味深长的目光中走了,来到前厅,果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慕容北辰的身上,黄天仕和周氏简直都没办法愉快地接客了,偏偏这个人还一脸的事不关己,正稳稳当当地坐在那里喝茶。 他眸光一转,远远地看到了往这边来的凝猫,闲适地放下杯盏,唇角一勾,径直起身就朝她走去,众人的目光也都跟随着他一路移动,大伙儿还在纠结这个时候该不该跪拜高呼“恭送辰王殿下”,他就已经走出了大厅。 凝猫想吼他两句的,可旁边那么多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凝猫只得装模作样地给他行了一礼,“拜见辰王殿下。” 慕容北辰眸光微动,抬手,“无须多礼。本王坐得有些累了,劳驾黄小姐带本王到处转转吧。” 两人一本正经地演戏,然后在众人嗖嗖嗖追随的目光中离开,黄天仕和周氏这才感觉周围的空气重新开始流动了起来,辰王简直太鬼畜了,来一次怕一次,也不知道自家女儿是怎么跟他愉快相处的。 待拐到了没人的花园,凝猫劈头盖脸地就兴师问罪,“你来做什么啊!” 慕容北辰眸子沉了沉,“见到我你很不开心吗?” “当然不开心!”凝猫脱口而出,下一秒,慕容北辰的眸光顿时透着一股森森的凉意,声音也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你再说一遍。” 凝猫一下就醒了神,一阵眼神乱飘,声音底气也弱了下去,“谁让你今天来啊,今天主角是我大哥,你一来,主角就变成你了。” 慕容北辰的眸光微沉,声音也缓了下去,“是因为这个?” “对啊!不然你以为是因为什么?” 慕容北辰眼中的冷意聚散,方才的那股子不快也都消散了去,不是因为不想见到他,那一切就都好说。 “那我不出去便是。”他淡淡道,“凝猫在后院陪着我,我就不出去,风头还是你大哥的。” 凝猫:“……可是我想去观礼啊!” 他又不高兴了,“吵吵嚷嚷的,又不够气派,有什么好看。” 凝猫再度黑线,“……这是我大哥的婚礼啊!一辈子就这么一次!” “那你就打算这么撇下我了?”他的眸光危险,一脸的威胁,凝猫觉得他又被幼稚附体了。 凝猫一阵无语心累,低声嘟囔,“既然觉得吵吵嚷嚷又不够气派,还来做什么……”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更是带着一股危险,眼睛微眯着看她。 凝猫赶忙摇头,“没什么。” 慕容北辰伸手,在她的脑门上轻轻一扣,声音都柔了几分,“你想经历真正气派的婚礼,以后有的是机会。” 凝猫一脸迷茫,“什么时候啊?” 慕容北辰一双眸子黑亮,微微地含着一丝笑意,“等你长大的时候。” 凝猫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眸清澈透亮,又带着一股懵然。 他的那双大手轻轻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声音优雅矜贵,低醇磁性,又温柔深情,“等你长大,我给你一场全天下最气派的婚礼,百里红妆,无人能及。” 他俯下身来,目光直直地与她对视,声音中带着循循善诱的味道,轻声软语,“好不好?” 凝猫愣怔片刻,旋即明白过来,她的脸刷地一下,红得彻彻底底! () 第156章观礼 凝猫最后是捂着脸落荒而逃的,她觉得她再跟这人对视几秒,马上就要没羞没臊地点头答应了! 女孩子要矜持,要矜持啊! 站在原地的慕容北辰微微勾唇,露出一个魅惑的笑。 似乎又把她吓到了,可是,怎么办呢?一见到她,就总是忍不住要调戏她,逗弄她。 见她要跑丢了,慕容北辰才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一路不远不近地尾随着。 凝猫知道她在后头跟着,心里窘迫,偏偏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一边红着脸,一边忍不住上扬着嘴角,她怎么抑制,都没法把上扬的嘴角扯平……真是羞耻啊羞耻! 凝猫埋着头一股脑地往前,一边在心里给自己洗脑,突然间,一双手从后面拉住她,她整个人就这么被拉入了一个温热宽厚,又带着些许熟悉味道的怀里。 凝猫彻底地愣住了,完全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她抬头,就对上了慕容北辰那双黑沉的眼眸,此时这双眸中散发着一股低低的气压,隐隐的怒意。 “你在想什么!走路都不看路的吗?”他的声音低沉,呵斥得凝猫又是一愣。 她有些茫然,转头,就看到了在自己不到一米的地方,俨然到了湖边。方才若是他没有拉自己一把,她已经一头栽进去了…… 凝猫脸一下就红了起来,眼中闪着一股不知所措,就像是可怜兮兮的小鹿。 慕容北辰原本心里有着一股强烈的怒意,但是现在看到凝猫这股可怜兮兮的模样,顿时就心软了下来,语气也不自觉地柔和了,“眼睛长那么大,是用来做摆设的吗?” 凝猫垂头,低低地咕哝,“还不都怪你,扰乱我的心神……” 慕容北辰把她这句咕哝都听在了耳里,眼中一抹笑意闪过,带着些许不同寻常的意味。 吉时为戊时,即为傍晚时分。外头传来了吹吹打打的声音,吉时要到了,新娘进门了。 凝猫这时候发现自己现在跟他的姿势分外暧昧,一不小心又吃到了帅哥的豆腐,她心口扑扑乱跳,小小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推了他一把,可是却被他牢牢地握住了手,他的眸子又沉了几分,“推推搡搡,想要掉下去吗?” “你放开我啊,我能好好走路……” 慕容北辰眼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笑意,饶有兴味地看着她,“你不是想去观礼吗,我带你去。” 凝猫“啊”了一声,脑子有些迟钝地没反应过来。 话说,这明明是她家啊,为什么他一副主人家的做派…… 而且,说好了不抢镜的啊…… 而且,现在明明在说要把她放开的事情啊! 凝猫正在迷糊的时候,就感觉身子突然一轻,整个人就这么腾空而起,跟着他一并踩在了树尖上。 凝猫瞪大了眼睛,观个礼,竟然要启动这么高端的技能? 慕容北辰低低沉沉地笑了一声,在她耳边轻声道:“抓紧了。” 凝猫下意识就箍住了他的脖子,把自己稳稳当当地挂在了他的身上。 对于怀中小人儿的主动投怀送抱,慕容北辰觉得分外受用。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带她飞,但这次,因为先前的氛围,凝猫只觉得分外窘迫,整个人都跟煮熟的虾子似的,都不敢拿眼看他。 几乎在转瞬间,他们便轻巧地落在了府中阁楼的屋顶上。 他抱着他,就这么坐了下来。而他们前面不远处,便是正厅所在的方向。 正厅门口宽敞,视野极好,就这么看去,里头待客的周氏和黄天仕都一览无遗。 而他们所在的屋顶较高,谁都不会没事昂起脖子往上瞧,加之天色渐晚,更是无人发现他们。 凝猫方才的那股窘迫一下就没了,脸上不觉现出了欣喜之色。她左右望去,整个黄府到处张灯结彩,火红的灯笼,火红的大喜字,以及挂满了笑脸的宾客,每一样都在昭示着这喜庆的气氛。 身着火红新郎服的景瑜格外春风得意,整个人都是一派风度翩翩,丰神俊逸。 而他手中牵着的新娘,身形婀娜,虽戴着那大红盖头,凝猫却是能想象那盖头下那张含羞带怯的脸。 礼倌唱礼,新娘新郎拜天地,凝猫听着,看着,嘴角不自觉就勾了起来,整个人的心情都分外明媚。 凝猫在看他们,而慕容北辰却在看凝猫。 他看着她那枚深深陷入的笑窝,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不觉牵动。 他方才没有在开玩笑,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他今生所想,就是要好好呵护她,让她慢慢长大,然后,娶她,疼她,爱她,一辈子。 他的女孩,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快快长大。 新郎新娘相携入洞房,凝猫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直到看不到。 慕容北辰这才发现,这个傻姑娘,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了眼泪。 慕容北辰的面上就是一沉,声音却带着一股低沉的柔哄,“哭什么?” 凝猫抬手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抽了抽鼻子,声音里带着娇糯和哭腔,“就是高兴嘛,我大哥终于有归宿了。” 说着不觉又有点酸溜溜的,还有点怅然,“我大哥以后有嫂子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像以前那样疼我。” 凝猫想起很多年以前,周氏要给景瑜议亲,当时她还兴致勃勃地去给他打小报告,当时两兄妹谈起这长嫂的标准,凝猫一本正经地担心新入门的嫂子不疼她。谁知大哥竟然顺着她的话,分外宠溺地说:“不疼凝猫的,大哥不娶便是。” 想起来,鼻子又酸酸的了。 慕容北辰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怕什么,以后我疼你便是。” 凝猫那股子酸涩一瞬间就消失无踪了…… 这人,要不要把对她的意图表现得这么明显!也不带这样三句话不离口的! 看着她呆愣的样子,慕容北辰轻笑一声,心情不觉又变好了。 他含着笑看她,灯笼慢慢点起,淡淡灯光下,她面上晕染上一层浅淡又柔和的光。因为角度的问题,他把她的每一处都看得分明,那近乎透明的皮肤,甚至耳边孱弱的青色血管,细白的茸毛…… 慕容北辰心头微动,眸光渐渐沉了下去,喉头微微发紧,带着一股异样的燥热。 他告诉自己,她还只是个孩子,再等等吧,等她长大。 可是,在这华灯初上之际,在这昏黄又美好的良辰吉日,她就坐在他身旁,俯身就能勾到,他怎么舍得错过? 而且,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一点点,慢慢的,慢慢的靠近那最柔软的地方…… 正在着气氛恰好的时候,凝猫的肚子发出一声悠远绵长的叫声,她饿了…… 几乎在一瞬间,慕容北辰的动作顿住,凝猫也在这一声“咕噜”声中彻底醒神,羞愤捂脸。 他又要亲她,而她刚才,竟然摆出一副任君食用的模样,真是,太羞耻了! 慕容北辰微愣,旋即,发出一声低低沉沉的笑声,凝猫在他这样的笑声中,更羞愤了…… () 第157章点心 宴席上,各样美食琳琅满目,宾客们推杯换盏,宾主尽欢。 萧子渊大病未愈,饮食上偏于清淡,只挑那些个素淡的菜肴捻了几口。 一盘品相俱佳的双色马蹄糕上了桌,萧子渊想到什么,唇角一勾,捻了一块便转身往后递,“你最喜欢……” 话只说了一半就突然僵住了,身后伺候的五听早就嘴馋了,原本听陆七七说伺候公子吃饭,总有吃不完的点心,他一开始就眼巴巴地盼上了,果真,这才刚开席,公子就赏了。他一脸喜色,“多谢公子赏赐。” 萧子渊的动作略顿,便恢复了正常,“嗯”了一声,只是脸上兴味变得有些寡淡了起来,那满桌的美食,都没了吸引力。 草草吃了几口,他便借口身体不适提前离席,顺带把一脸遗憾的五听也留了下来,交给景瑞继续打赏投喂。 景瑞囧囧有神地看了一眼跟在身后伺候的两个“听”们,都是陆七七带坏了风气,弄得现在他们吃饭,若是不投几块美食打个赏都觉得对不起他们。 萧子渊出了宴会厅,往听雨阁走着走着,脚步却突然一转,拐往厨房去了。 前头在宴会,后头的厨房自然是最忙碌的时候,府里的下人们自然都知道萧子渊的身份,知道他虽然不是府里的正经少爷,可该有的体面却是一样都不少,大家伙儿可都不敢怠慢了去,紧着问他有何吩咐。 萧子渊语气淡淡的,“方才奉上的点心可还有?每样给我来一份,用油纸包一包。” 伙计们也不多问,赶忙就照办去了,最后,分开包了两大包,隔着油纸,拿着还是热乎的,更有阵阵诱人的香气溢出,萧子渊拿到鼻尖轻嗅,唇角不觉微微勾起。 一个袖子揣了一包,闲庭信步地走着,走着走着,就到了采薇院。 这是师父师娘住的院子,自从回来后,陆七七也跟着住到了这里。 采薇院是在他们回来之前半个月临时收拾出来的,虽然平日里闲置着,但刻意收拾过之后也是一派整洁。 萧子渊缓步行至院门,门外的小厮见了他,只当他是来寻太叔凌的,便道他们都在前厅吃酒未归。 萧子渊只摇摇头,想问陆七七,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只道:“我随意看看,无需管我。” 他走了进去,里头洒扫的小厮丫鬟见了他又是一番见礼,萧子渊转了一圈,最后漫不经心地问:“陆七七住哪个房间?” 被问话的丫鬟往某处一指,“亮着灯的那间便是。” 萧子渊“嗯”了一声,然后款步便往那边走去。 往常她是最喜欢热闹的,而且更不会轻易错过能吃到这般多美食的机会,现在却一改往日脾性。 她收敛了?萧子渊可不信,他唯一能想到,怕是师娘看管她看得严厉,不允许她像以前那样无状。 萧子渊摸了摸袖中点心,心道,一会儿她看到了,不知该高兴成什么样呢,不能让她知道自己是特意给她送吃的,不能叫她得意忘形。 萧子渊在门外轻咳了两声,扬声唤道:“七七。” 门外回应延迟了几秒方传了出来,“欸,爷,您怎么来啦?” 然后是一阵悉悉率率的穿衣声,萧子渊目光乱瞟着,将手背到身后,漫不经心道:“饭后消食,回院子刚好路过这里,就进来看看你是不是又在偷懒。” 她穿衣服的动作忒慢了,嘴皮子却依旧利索,“可是从宴会厅到听雨阁根本不需要经过采薇院啊,你是怎么刚好路过的?” 萧子渊滞了一下,略有羞恼,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正这时,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陆七七穿着一身莲青色的衫子,把她的身子包裹得分外纤细,甚至,还有些许婀娜的味道。 小辫有些凌乱,就这么随意地垂着,脸上略有懵懂,眼睛上似乎蒙着一层水雾,看着水盈盈的,透着不同寻常的灵气。院子里的灯笼已经高高挂起,她的眸中映着那一簇灯火,分外明亮。 陆七七扬唇灿然一笑,脸上所有的感官一下都调动起来,眼睛眯成了两弯月牙,很轻易地,就感染了人。 萧子渊嘴角轻勾了勾,原本躲在后头的点心,突然就不想藏着掖着了。 这丫头,其实还是得意忘形的时候最可爱,就让她得意忘形着吧。 “喏,给你的。” 陆七七狗鼻子嗅了嗅,愣了愣,旋即,惊喜在脸上绽开,仿若整张脸都被点亮了。 “是,给我的啊?” 萧子渊对她高兴的样子分外受用,轻哼一声,“不想要?那就还回来。” 到了手的美食,陆七七哪里肯撒手,立马就抱得紧紧的,“才不!给了我的就是我的了。” 萧子渊以为她会迫不及待地打开往嘴里塞,可她却没有,而是抱着那两包点心一个劲地笑,萧子渊觉得她的眼睛,亮得惊人。 不过是两包点心,至于高兴成这样吗? “怎么没去前厅?”萧子渊问。 陆七七微怔了一下,轻咳一声,一本正经道:“我是女孩子,女孩子就应该矜持,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萧子渊嘴角抽搐,“喂,你是谁,快从陆七七的身体里滚回来……” 陆七七撇撇嘴,满是遗憾,“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萧子渊:……他无言以对。 顿了片刻,“师娘是不是对你,有些严厉?”所以才不让她随意出院门? 陆七七眼中现出一阵迷茫,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得出这个结论。 陆七七还没回答,他便接着道:“嗯……如果你想,我可以跟师娘提一提,把你调回听雨阁。” 陆七七眼中的茫然转成了呆愣,还有一丝更奇异的,她暂时没法命名的情绪。 萧子渊清了清嗓子,又解释道:“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师娘着想,你这么懒怠,又笨手笨脚,还不安分,三天两头闯祸,在师娘这里,只会给她添乱,你是从我手下调出去的,你闯祸还会给我脸上抹黑,有损我的颜面。我可不想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陆七七眨了眨眼睛,凑到萧子渊的面前,认真地看他。 突然的靠近让萧子渊愣了一下,那一瞬,他从她清澈的眸中看到了完完整整的自己。 “怕我有损你的颜面啊,可怎么办呢,我偏偏就喜欢跟你对着干。爷,请回了您。放心,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深切期待,做一个又懒又笨的闯祸精!尽我所能给您脸上抹黑!” 说完这些大逆不道的话,陆七七身子一闪,像只猫儿似的一下就蹿进了屋子里,“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萧子渊:“……陆七七!” 回应他的是陆七七清脆的声音:“爷,慢走不送!” 萧子渊觉得自己是发神经了才想把这枚神经病领回听雨阁,气冲冲地就走了。 而靠在房门上的陆七七,捂着胸口重重地倒吸一口凉气,一边又禁不住笑歪了嘴。 () 第158章敬茶 早上的第一缕阳光刚露脸,凝猫就被从被子里挖了出来。 凝猫狠狠地拍了拍脸,今天是新嫂子进门的第一天,今早上是要敬茶的,她这个信任小姑子兼任红娘,可不能掉链子! 如此一想,凝猫顿时就精神抖擞了起来。 打扮得整整齐齐漂漂亮亮,迈着格外激昂的步子就往正厅去了,刚到那儿,就见她爹和她娘已经老早地坐在上头了,两人都打扮得簇然一新。 她爹穿了一身藏蓝的直绸,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胡须也特意打理过,衬得整个人格外儒雅。她娘穿了一件石榴红的四喜如意云纹锦锻,那饶有风韵的体态包裹得尽显无疑,脸上抹了淡粉,整个人都显得贵气又雍容。 两个人脸上都是压都压不住的喜色,甚至眼底还有淡淡的青黑,想来是高兴得没睡好。 凝猫凑上前认真地瞅着他们俩,“成亲的是我大哥,你们俩兴奋个什么劲儿。” 周氏扬手就在凝猫的脑门子上拍了一下,“没大没小!” 虽是斥责,可嘴角的笑意却不自觉地又溢了出来。 凝猫刚坐定,她二哥三哥就来了,赶脚的功夫,在外头放风的小厮就兴冲冲地来通风报信,“大少爷和少奶奶往这边来了。” 这话一出,上头的两位更是挺直了脊背,端着一副格外有气势的模样。 凝猫不觉在心里好笑,尤可意没嫁过来的时候又不是没少跟他们打交道,他们是什么样儿,那早就是了然于心,哪里还要做这表面功夫。 没一会儿功夫,景瑜便携着尤可意走了进来。 景瑜依旧穿着簇新的大红莽服,宽厚的身材,衬得少了些许平日的儒雅,多了几分昂扬气度。 而他身旁的尤可意,本就是娇滴滴的一个人儿,现今一身大红的喜服愈加衬得她皮肤莹润,面颊酡红。一双眼眸好似莹了水一般,那股含羞带怯的模样,分外小鸟依人。 凝猫瞅见他们藏在宽大袖子下的手一直都牵着,都走到公公婆婆跟前还舍不得松开。 凝猫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看到他们小两口如此和谐,她心头的大事终于是落定了。她可真是个操心的命呐。 尤可意的手秀气美丽,嫩白如玉,手指若春葱,这般端端正正地托着茶,依次送到了黄天仕和周氏的面前,声音好似含着水一般,柔软好听,又带着股掩不住的幸福欣喜,“儿媳给爹爹,娘亲敬茶。” 周氏一张脸都是笑,可眼角却有泪光闪烁,满脸都是深浓的欣慰。 尤可意被塞了两大包的赏赐,凝猫瞅着那分量,可真不轻。 黄家的人口简单,长辈也就黄天仕和周氏两位,其余的,便是底下的三个弟妹。 尤可意是长嫂,三个弟弟妹妹自然是要见过长嫂,两个小子都一本正经恭恭敬敬地给尤可意见礼,然后他们也分别给塞了一大包金稞子。 到了凝猫这儿,她笑盈盈的,声音清脆如黄鹂一般,说的话也完全不按套路来,“嫂嫂,以后我大哥可就交给你啦!你可要把我大哥养得白白胖胖!” 尤可意终究是面子薄,面上微微一红,嗔怪地看了她一眼。 谁知,凝猫的话还没说完,她又一本正经地补充下一句,“当然,最最紧要的,就是赶紧给我添个侄子侄女玩玩,三年添俩,不用担心我玩不过来,反正还有我娘呢,我娘现在正闲得发慌,不给她找点事做她就浑身不舒服。” 被自家闺女编排的周氏却头次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反而满眼期待,深以为然,若不是碍于自己的权威,她定然要当场猛点头附和。 尤可意的脸更红了,几乎能掐出血来,原本她可不是这么扭扭捏捏的人,可眼下,当真是半个字都不知如何回答,她只得红着脸把目光投向景瑜,向他求助。 凝猫正调戏新嫂子调戏得欢实,她大哥就瞪了她一眼,含着警告,凝猫缩了缩脖子,识相地闭嘴。 谁知,她大哥开口的话却是,“自然是要三年抱俩,可侄子侄女是生了给你玩的吗?就你这皮猴儿一样的性子,还不给我玩坏了!” 凝猫愣了几秒,旋即哈哈大笑起来,大家就都笑成了一团,唯有尤可意羞恼至极,禁不住拿眼把景瑜瞪了又瞪,而景瑜则是微勾了唇角,悄悄伸手捏了捏她的手。 最后凝猫到手的红包特别可观,她瞅着那个头,比她二哥三哥的都要大,凝猫私以为,这多出来的,乃是媒人钱! 大哥这朵高岭之花终于被摘走了,凝猫非常欣慰,周氏也非常开心。 因为头天敬茶的那一出三年抱俩的戏,周氏就真的开始盘算上了,开始拉着凝猫给那还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的孙子孙女选衣料做衣裳,还格外有兴致的讨论要做什么样式的,以后要怎样变着花样给他打扮。捣腾完衣裳,又开始拉着她老头子翻字典,选名字。一个个都给列出来,挑得不亦乐乎。 凝猫见她娘亲实在是过于放飞自我,终于看不过去,某天就把她娘拉到了房里说起了私房话。 “娘,您这样是不对的!大哥这才刚成亲没几天呢。” 周氏有些不高兴了,“我这不是给提前备着嘛!反正迟早都是要有的,我也是为他们好呀。” “迟早都会有是不错,但您现在这也太早了。您就没想过,这样会给嫂嫂带来压力吗?” 周氏闻言,愣了一下。 凝猫开始苦口婆心地给她娘亲做思想工作,“嫂嫂这才刚入门,诸事都还在小心翼翼的摸索阶段。虽说之前咱们两家都交情颇深,她跟您也是没少交往,可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呀,您现在是她的婆婆,她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把您当寻常的伯母看待。越是这样,在身份调整上就越是微妙,您为他们张罗这些,您觉得是为了他们好,可是若是嫂嫂一个不小心想岔了,觉得您这是在逼她,这两婆媳的嫌隙不就生出来了吗?她这不就有了压力了吗?您这不就是好心办坏事了吗?” 周氏听罢,不觉愣了愣,慢慢回味,心头不觉也咂摸出味道来了。 “真的会好心办坏事?” 凝猫格外慎重地点头,她拍了拍周氏的手,“孩子这事急不得,得看缘分!大哥和嫂嫂都这么年轻,您这是操的什么心呢?孩子该来的时候他自然会来,您就顺其自然好啦。您女儿我这几天夜观星象,掐指一算,这星象上说呀,您这一辈子都福气满满,儿孙满堂,幸福得不要不要的!您还瞎操个什么心?” 周氏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伸手轻点了下凝猫的脑门,“就你会瞎说!” 凝猫搂着她的脖子嘿嘿笑着卖乖,“我哪有瞎说啊,天上的星宿老怪都已经说啦,娘亲您是全世界最好最好的娘亲,也是全世界最有福气的娘亲!” “调皮!” “嘿嘿,调皮还不都是您生您养的。”在笑闹中,凝猫顺利地转移了周氏的注意力,完成了她的思想工作。凝猫小朋友再次感叹,她可真是操心的命啊! () 第159章表白 四月,整个黄家都在景瑜和尤可意的婚事中持续刷屏着。 因为某人在婚礼当天做的那些调戏未成年少女的行径,情节相当恶劣,凝猫暂时把某人屏蔽冻结了,列入了拒绝往来的对象。 她需要静静。 需要静静的凝猫同学投入了书苑紧凑的学习中,这个月书苑搞了个非常具有现代特色的扔沙包比赛,凝猫自诩已经减吨成功,非常自信满满地报名。 那天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凝猫的心情也分外愉悦,终于到了一展身手的时候了! 扔沙包比赛刚开始,凝猫同志全身心投入,上蹿下跳,左躲右闪,用各种凌乱奇葩的姿势躲避凌厉的攻击,正在最紧要的关头,观众席中突然有人喊了一嗓子,“辰王殿下!” 这一嗓子下来,场内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慕容北辰的方向,包括,凝猫。 然后,“啪”地一下,凝猫同学光荣阵亡。 阵亡后的凝猫很不开心,瞪了慕容北辰的方向一眼,却发现这一眼,差点没找到他的人,因为他身边,已经以光速坐满了人,还清一色都是……新入学的小学妹,不知慕容北辰已经名草有主而蠢蠢欲动的无知少女。 凝猫气鼓鼓地坐到了参赛选手休息区,顾语之凑到她跟前,不怀好意地嘿嘿笑,“你家北辰哥哥来了,还不快去陪陪?你看那么多小学妹都围了上去,可别被人抢走了啊,到时候可别找我哭啊。” 顾语之刚说完,肩头就被人拍了拍,顾语之扭头,差点没吓晕,然后她默默地,站起身,给这位腾地儿…… 凝猫却沉浸在自己的气恼中,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身旁的人已经换了,她又气又酸地说:“抢就抢,反正,我才不稀罕!没事往女学里扎,才不是来看我的,根本端着一副高冷的样子勾女孩!真风骚!风骚的男人最讨厌!” 坐在她旁边那位被痛骂风骚的男人目光沉静,唇角微微上扬着,带着一股魅惑的味道。 他轻轻开口,声音中带着些许别样意味,“我风骚?我讨厌?不稀罕?” 前一秒还满腔怨气的凝猫,下一秒顿时就跟只惊吓过度的小猫似的,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脸上的神色也顿时变得五彩缤纷,紧张得语不成句,“你你你,你怎么,坐坐,在这里?” 慕容北辰眸光沉沉的,凝猫却从中看到了深深的戏谑和调侃,“来勾女孩啊。” 凝猫的神色一滞,便见慕容北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她靠来,越靠越近,越靠越近,然后,就在快挨上的时候,保持一种非常暧昧的距离,不动了。 “就是不知道,我想勾的那个女孩,愿不愿意上钩。” 慕容北辰吸了吸鼻子,然后轻道,“不过,我怎么闻到一股好大的醋味,你闻到了吗?” 凝猫的一张脸红得哟,简直可以用气血倒涌来形容,身后更是不知道谁起了个头,开始起哄了起来。 凝猫一把推开他,难得的动作敏捷地撩开他,跑开了。简直羞得没法儿见人了。 把人羞得跑掉的慕容北辰脸上没有一点愧疚,更没有被这么多人看着的不自然。他起身,掸了掸衣服前摆,然后不紧不慢的,往凝猫跑开的方向追去。 随着慕容北辰和凝猫的离场,现场的气氛顿时就炸开了,粉红的泡泡开始咕噜咕噜地冒个不停,那些对慕容北辰存着幻想的小学妹们,顿时梦碎了…… 凝猫跑得急,可却依旧被慕容北辰很轻易地就追了上来,凝猫一个没刹住车,整个人就直直地撞进了他的怀里,慕容北辰就势一抱,颇为满意,“我没想到你这么急不可耐。” 凝猫更恼了,手脚并用地给了他几下,他也生生受着,可却把她抱得紧紧的,叫她脱不了他的桎梏。 “放开我!会有,有人看到……” “嗯?那我们换个地方。” 说罢,他更搂紧了她,一个飞身就上了书苑的一个阁楼,进来房间,啪地一声关上房门,非常亲切友好地提醒她,“好了,现在没人了。你要对我做什么,都行。” 凝猫:……这个大流氓! 凝猫不说话了。 他低沉的嗓音自头顶传来,“这些天为什么不理我?嗯?” 凝猫只觉得全身都燃了起来,耳根子烫得不行。 “你不理我,我只能来这儿找你了。你如果还不理我,我以后天天来。”这人耍起无赖来,那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你怎么,这么不讲理……”凝猫的声音低低的,还带着一股软糯。 “谁不讲理了?是谁无缘无故不理我?嗯?” 凝猫辩解,“哪有无缘无故……”明明就是有缘有故好吗,谁让他,动不动就,调戏她!她给点教训,不行吗? 显然,这位的答案就是,不行! 慕容北辰一声低低的笑,“上次我说的话,把你吓到了?” 凝猫耳根子更红了,慕容北辰的声音沉沉悦耳,“凝猫,我认真的。如果吓到你……我也没办法。” 凝猫:……这人怎么这么,无赖…… 凝猫还在腹诽,他又继续道:“没事,反正还有这么长的时间,你可以慢慢适应,反正到你及笄的时候,也应能能适应过来了。” 凝猫:……要不要把这么缠绵悱恻的情话,说得这么……不讲理…… 凝猫觉得自己已经快蒸熟了,偏偏在她要熟透的时候,这人还尤不知足地添了一把火,“刚刚那些莺莺燕燕,我都看不上。嗯,她们都没你好看……” 啊啊啊,熟了熟了!凝猫已经彻彻底底地,被蒸熟了! 拜慕容北辰所赐,凝猫在书苑里又火了一把,第二天去上学,众人或暧昧或羡慕或嫉妒的眼神,差点没把凝猫的后备盯出一个大窟窿,她的脸持续高热一个星期,终于降了下来。 因为凝猫的乖乖妥协,这位也妥协了,没有真的每天到书苑助她稳坐舆论女主角的宝座,凝猫真谢谢他…… 可是凝猫也发现了一件非常可恶的事,这人竟然以此为把柄,威胁她! 具体表现有哪些? 突然起兴了要去郊外骑马凝猫嫌累不想动,他威胁:不去的话我就每天到你书苑报道咯。凝猫乖乖从了…… 突然清奇地想去城西吃个凝猫以前喜欢吃的烤红薯,凝猫说,吃了会放屁她不要吃,他威胁,凝猫乖乖从了…… 突然想巴拉巴拉……凝猫拒绝,他威胁,凝猫乖乖从了…… 突然想…… 最后凝猫终于怒了,你丫的有时间每天去报道你就去!老娘不奉陪了! 这位也终于消停了,“我突然哪儿也不想去了。” () 第160章闲言 避开慕容北辰高密度的缠斗,五月假期,凝猫好歹腾出了时间,和顾语之一起参加了几场同学家的宴会,跟同学小聚了几场。 在尚书文小姐的生日宴会上,凝猫和顾语之见到了同学们口中那位惊世绝伦的步轻歌步小姐。 她真的长得极美,眉如远山,颜若秋水,那一双眼睛,好似能勾人似的。更主要的是,她的身材,那是真正的凹凸有致!看得凝猫和顾语之都默默地捂脸,想要就地遁形。 因为有小姐出言挑衅,她还现场抚了一段琴,她抚罢,先前挑衅的小姐已经捂脸走了,没脸再比了。 凝猫和顾语之又默默地互相对望了一眼,什么叫白富美,什么叫文艺双馨,什么叫人生赢家,这就是! 凝猫安慰自己,没事,她还小,以后该长的,总是会长的! 人家擅琴,她还精通数学呢!有本事咱们来比一比心算啊! 凝猫跟步轻歌也没什么交集,她也没真的跟这么一个不沾边的人暗自较劲,她就自我洗脑了一番,就开开心心地该干嘛干嘛了。 转眼到了六月,天气越发热了起来,书苑也已经重新开学了。 今年的天气特别热,刚刚六月中,凝猫晚上总是热得睡不着了,身上还长了一大片痱子。 周氏瞧见了心疼,便让库房多备一些冰块,往凝猫房里多放些,白天就镇着,待到晚上她回来了,整个屋子都是清清凉凉的。 如此一番之后,凝猫晚上果真清凉了许多。 慕容北辰好似长了千里眼顺风耳,她这边刚有了点风吹草动,他那边马上就知晓得一清二楚。 某天,凝猫刚散学回家,门口就是一阵热闹,然后一干人就搬了个东西进来,目标明确地往卧云阁去了。 在凝猫一脸的懵逼中,她的竹席床垫被换成了白玉床垫,莹润透亮的一百八十块玉,颗颗莹润饱满,光泽又清凉,摸上去凉飕飕的,躺上去整个人都爽翻了,当晚,凝猫觉得自己躺在了白花花的人民币上,这人民币还带着清凉解暑的强大功能。这一番动静,一时在府中引起一阵不小骚动。 对月轩中,也放了不少冰块,可依旧抵挡不了外头酷暑的燥热,尤可意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衫子,可脸上依旧热得一阵香汗淋漓。 身旁为她打扇的丫鬟香儿见此,不觉一阵心疼。 香儿小声抱怨,“这整个家里上上下下凡事都紧着四小姐,就连这冰块,一大半也都放到了她的屋子里,镇那么一整天就为她晚上回来能睡个安稳觉,她不是已经有了辰王送的白玉床垫了吗?哪还需要用这么多冰块。可小姐您一整天都在家里忙里忙外,咱们屋里的冰块就这么一点儿也没人心疼。” 尤可意闻言,眉头微微蹙了蹙,“香儿,这些话以后你不可再说!” 香儿却有些不服气,“奴婢可没有说错,小姐您嫁过来这几个月,凡事都看得清清楚楚的,这府里上上下下,衣食住行各个方面,谁不都是紧着四小姐。她的吃食总是最好的,她的衣裳总是最多,料子总是最漂亮的,她的屋子宽敞清凉,她的丫鬟都比咱们的规矩。老爷夫人紧着她也就罢了,咱们姑爷也一味紧着她,上回得的一块西洋镜都没送给您,直接就让毫笔送到卧云阁去了。日后四小姐的嫁妆少不得得多丰厚,可别打到咱们的身上来……” 尤可意伸手,重重地拍在桌上,一声“啪”声落下,香儿顿时就怔住了。 尤可意的脸上一派冷肃,丝毫没有往常的温驯,香儿打扇的手顿了顿,脸上也僵了僵,现出了惊慌之色。 尤可意声音冰冷,“你这丫头,平日里是我太惯着你了,才会把你惯得这般口没遮拦!连主子都敢这般编排!” 香儿“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脸上带着紧张,可却依旧不大服气,有些委屈,“奴婢,也是为了小姐您着想啊……” 尤可意冷哼一声,“你个不知轻重的,你当全世界就你最聪明,我就是个糊涂的,需要你来提点?” 香儿被呵斥得不敢吱声,尤可意见她脸上依旧带着的那股委屈神色,便知道她心底里实际上还是不服气。 她长舒了一口气,颇有些语重心长地开口,“香儿,我知道你一心为我,你平日是有些小聪明,可今次,你却是实实在在地错了!今日你得亏是在我面前说了这些话,若是你在外头胡乱嚼舌根,那才是真正地害我!你说得没错,这黄府上上下下,最得宠的,就是四小姐。可那又如何?她得的是她爹娘兄长的宠爱,就算我不进门,这些宠爱本就该是她的,我又何必要嫉妒眼红?想我还未出阁之时,我爹娘兄长又何尝不是把我捧在手心里疼着?” “你个没眼色的,四小姐是何等有福之人,她如今这般得辰王殿下青眼,日后,她也是要做辰王妃的命!她性子最是豁达,对这些钱财之物根本不看中,她便是想要什么,辰王那里的好东西还不够她挑?还看得上我这点嫁妆?再说,公公婆婆是怎样的人,我会不知?就凭着爹娘与他们多年的交情,他们难道还会真的把我这点嫁妆算计了去?” 香儿一时语塞,嗫嚅半晌,她又开口道:“可是姑爷他……小姐您都进门了,他不应该是先紧着您吗?哪有先宠着妹妹的道理。” 尤可意面上一红,轻斥,“你哪只眼睛看到夫君不,不宠我了?” “可上次那西洋镜……” “你懂什么!他给凝猫送了西洋镜,给我却送了一把自己亲手做的梳子,从头到尾都是他亲手做的,上头还刻了我们的名字,虽然不值钱,可却是真正地把我刻在心上。” 送她梳子,那就是白头偕老的意思,她如何会不高兴? 远不止这些,他每隔几天就会给她送一些小玩意儿,有一次他还偷偷摸摸地把一个小糖人藏在袖子里藏了一路,那糖人画的就是他们俩的模样。尤可意拿了好久都没舍得吃,要知道,这可是他们小时候的回忆,没想到他还都记得。 他总是在情动之时突然变出那些小玩意儿,一出了房,他又是那副冷冷淡淡的面瘫模样,丫鬟们怎么会知晓?自然都只当他待人冷漠,可尤可意却是实实在在地泡在蜜罐子里呢。 尤可意越想越脸红,终究是不好意思把这些话都说出口,只板脸训斥,“四小姐最是和善好说话,我入门这几个月,她何曾跟我红过脸?何曾为难过我?就是前几次,我与婆婆侍奉茶盏站得久了些,也是她开口为我解围。你个没见识的,真是分不清好歹!” 尤可意想到了什么,禁不住掩嘴笑了笑,“当日我和夫君之所以能冰释前嫌,全都依仗四小姐从中牵线,你把这事儿也忘了。她是真心实意为夫君好,夫君就是对她好,那也是理所应当。以后你若是再嚼这样的舌根,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 香儿被训斥得灰头土脸,一时羞愧得说不出话来了。 “好了,你出去吧!好好反省一下,以后我要是再听到这样的话,定不轻饶!” “是……” 香儿灰头土脸地垂头走出去,刚走到门口,顿时惊得面如死灰,“少,少爷……” () 第161章调情 尤可意听到动静,也是惊了一大跳,急忙起身往外,果真就见她家男人站在门口,也不知他不声不响地在这儿站多久了,都听到了什么,脸上看不出半分表情,瞧着颇有几分威慑的模样。 香儿哪里经受得住他这般神色,想到方才自己说的那些话,腿就是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景瑜神色淡淡的,扬了扬眉,“跪什么?下去吧。” 香儿如获大赦,有些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赶忙就退了出去。 尤可意脸上现出一阵不自然,眼神微闪。景瑜一阵似笑非笑地看她,眼神中有股叫人难以参透的光芒。 “今日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哦,无事就先回来了。”他掀起衣摆就往里走,尤可意微微垂着头跟着,心里在暗暗猜想着她男人到底有没有听到,听到的话又都听到了多少。 刚走进去,前面的男人就突然转身,一下把她抱在了怀里。 尤可意惊得差点叫出声来,定下神来时,脸上被一股通红充斥,对上他那双深如古井般的眼眸,满心满脑的都是羞意。 景瑜唇角微微勾着,就这么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开口的时候,声音里带着一股别样的魅惑,“方才,我都听到了。” 尤可意心里微惊,旋即,脸上又现出一股不自然来。 身为长嫂,两主仆在背地里说小姑子的坏话,还被丈夫逮了个正着,这实在不能算是什么好消息。 尤可意正有些窘然,正暗暗组织语言解释这件事时,他又开了口,“我很高兴。” 尤可意愣了一下,一双眼眸水盈盈的,带着些许茫然无辜地看着他。 景瑜伸手,在她的鼻子上轻轻一刮,“娶妻娶贤,你能真心实意地接纳包容凝猫,我很高兴。” 尤可意的脸颊微微泛红,“我本来就是顶贤惠的人。” 景瑜低低地笑了一声,“我知道。” 尤可意被他圈在怀里,心里如裹了蜜似的,想到了什么,又微微噘嘴,咕哝了一句,“可你之前,实在过分。” “嗯?”开始翻旧账了? 尤可意微哼一声,“我不过年少不懂事说了些有些不中听的话,你就记恨我那么多年。我到这里找了你这么多次你都避而不见!若不是凝猫给我们安排了那么一出,怕是我现在连你的面都没见到!” 景瑜语气中带着股别样的意味,竟是有些酸溜溜的委屈,“有些不中听?可差点没我的心伤透。” 尤可意面上微滞,嗫嚅道:“我还小,哪里懂那些……才会口无遮拦。我后来去找你,你们都走了,我写信你也不回我……” 当年,还是毛头小子和丫头片子的两人对情事懵懵懂懂,黄天仕要调离汉洲,景瑜不舍尤可意,鼓足了勇气与她表白。 偏巧了,前几天尤可意不小心偷听了嫂嫂和其他妇人说私密话,讲到那闺房中事,说刚成亲男人就跟饿惨的野狼似的,差点没把女人折腾死,更是疼得无以复加。 尤可意听了这前半段就给吓跑了,原本一心想要长大了嫁给景瑜,现在也被吓得够呛。 偏偏在这节骨眼上,景瑜撞了上来向她表白,表明要娶她的心意,尤可意自然是一通口无遮拦地大骂,把景瑜骂成了最下流最无耻最凶狠的恶魔,然后哭着就跑了。 景瑜的心理阴影面积非常大! 尤可意把景瑜骂了之后,自己也很难过,她没办法相信自己这么喜欢的景瑜哥哥,成了亲以后也会变坏,她哭了好几天鼻子,后来忍不住把这事跟同窗的好友说了,同窗好友顿时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她,并且跟她普及了一番相关常识。 尤可意又娇又羞,还含着一股子难以抑制的欣喜,原来一切都是误会。 可她欣欣喜喜地去找景瑜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她写了信交给周氏让她转交,结果,周氏她们中途遇袭,信自然是丢了,尤可意听了好不失望。她再写信给景瑜,也是石沉大海…… 这些内情,尤可意都不好意思跟景瑜说,只能默默地背了这口黑锅。 真正成亲了之后,才知道自己小时候当真是只听了一半,恰好就忽略了最最紧要之处…… 那房中之事,明明,还不错啊…… 尤可意想着自己这些年每每写信之后都失望而归,不觉也是一阵委屈。 这位,脾气竟然这么倔!一次碰壁,之后都不再给她半点机会,可真真让她好一阵伤心。 景瑜瞧着她噘着嘴一副委屈的模样,心里不觉微动,“你的信我都好好收着,每一封都写了回信,只是都没寄出去罢了。” 尤可意顿时抬头看他,眼中有什么亮光闪动,“真的吗?” “骗你做什么。” “那我都回了京城了你为什么还不见我不理我!若没凝猫安排的那次,你就真的不打算理我了?”尤可意又委屈了,美目含怒地看他。 景瑜眼神轻睨了她一眼,“我是个记仇的人,总要叫你也为我着急着急,体验一番当年我的心情。” 尤可意伸出粉拳就擂了一拳,又气又恼,“可你都收到我的信,都知道我早就道歉了,你还这般,你的心眼怎么这么小啊!” 景瑜轻巧握住她的粉拳,眼眸中似有波光流转,“我的心眼的确小,所以,以后不要再犯同样的错。” 尤可意怒瞪他,“你就不怕我看上别人!我不回来找你,看你怎么办!” 景瑜的眸光中似有亮光闪烁,“我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你是我的,就注定是我的,逃不掉。” 他没回尤可意的信,可是却从父亲口中把尤大人的动向探听得一清二楚,重点自然是他宝贝女儿。 高中状元之后,手上资源更多,利用职务之便,探听尤大人的动向就更是方便。 她从来都在他的掌控中。 尤可意脸上绯红,心里却跟裹了蜜似的,甜滋滋的。 景瑜看着她绯红的脸颊,只觉得分外诱人,他俯身,尤可意觉得一阵阴影投来,然后脸颊就是忽地温热,她意识到什么,脸上更是红得无以复加,轻推了他一把,景瑜却是低低地笑。 两人正腻歪,门外传来了宣纸和端砚的声音,“少爷,您要的冰送来的。” 尤可意一愣,景瑜已经放开她,打开门。 宣纸和端砚身后的小厮把一块块冰块端了进来,放置在大托盘中,整个屋子,顿时盈满了阵阵凉意。 尤可意还是有些呆呆的,回不过神来。 下人们布置好便退了出去,尤可意依旧愣着没回过神来,景瑜轻叩她的眉尖,“发什么愣?” “你,你什么时候让他们送的冰块?” 景瑜勾了勾唇,嘴角挂着一抹别有意味的笑,“前几天看到我夫人被热得汗流浃背,有些心疼,就吩咐他们去办了。速度有些慢,今天才落实了,可热坏了我夫人?” 尤可意一颗心顿时就被什么填满了,伸手一下就圈住他,把自己送了上去,“景瑜哥哥你怎么这么好!” 景瑜身子一震,旋即眼眸渐渐深沉。她多久没这么叫自己了? 他的声音有些哑意,“既然觉得我好,今晚,就好好补偿我……” () 第162章七夕 凝猫以前一直觉得古人的生活一定很无聊,没有手机,没有电视,没有任何其他电子娱乐设施。 晚上天一黑,只能把灯一吹造造人,可是白天呢?那不得无聊死呀…… 可是真正穿越到了古代,凝猫才知道,古代人其实挺会玩啊!正月春节欢度元宵,二月花朝节赏花灯,三月上巳节游湖,四月清明扫墓,五月端午划龙舟,六月摘莲,七月七夕,八月中秋,秋月重阳,十月吃蟹,十一月赏雪,十二月,又要到春节了。几乎每个月都有节日,而每逢节日,古人的那股子热情,简直压都压不住。 炎炎六月过了,可不就到七夕了嘛。 景瑜作为刚刚脱单的已婚人士,原本潜伏的那些个浪漫因子全都启动了。那天一大早,就领着自家媳妇儿,到郊外踏青赏景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家儿子刺激了,黄天仕也不甘寂寞,浪漫了一把,把她媳妇儿也领了出去,浪漫项目还保密了。 太叔凌也领着媳妇儿出去HAPPY了。 余下单身人士就这么孤单寂寞冷地被晾下了,原来,虐单身狗的机缘,是由来已久! 凝猫也没人约,好气哦。 这种时候,“单身鱼”顾语之都自发地循着这群单身狗的味儿嗅了过来。 她见到凝猫,惊奇,“你怎么好端端地在家啊?” 凝猫不爽地冲她翻了个发白眼,“我不好端端的,难道要缺根胳膊少根腿啊!” 顾语之啧啧了两声,顾念她在这个特殊的节日被某王抛下心情抑郁,便不与她斤斤计较。 凝猫却突然咂摸出味道,“你以为我不在家,那你来我家做什么?找谁?” 顾语之一脸理所当然,“找景瑞哥哥呀,我们约好了要去吃油炸小虾,他请我吃。你要不要去?”反正不用她请,嘿嘿。 凝猫一脸促狭,“我去干吗,我可不敢打扰你们你一口我一口。” 顾语之怒斥,“你瞎说什么!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和辰王一样啊!我和景瑞哥哥是纯洁的战斗情谊!” 两个纯洁的人相携出了门,凝猫瞥见她三哥那微红的耳垂子,啧啧,可真纯洁哪。 凝猫闷闷不乐地回了屋子,把门一关,倒在那白玉凉席上闭眼就睡。可是,往常分外清热震火的凉席,也不能叫她心境平和下来。 哼!某些人可真是花言巧语!窗户纸都捅破了,第一个情人节竟然放她鸽子! 闷闷不乐的某人把头埋在枕头下,噘着嘴赌气。 正这时,门帘轻动,一阵凉风代入,凝猫听得身后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心里一动,却一时没转身。 那人像往常一样坐在了她床边,“起来,我带你出去。” 凝猫不动,故意道,“去哪儿啊,天气怪热的,不想去。” 可嘴角却已经扬了起来,笑窝荡漾。 他一下就俯身,凑近她的耳边,语气轻柔,像是一片羽毛,轻飘飘的,飘落在她耳边,“去约会。” 凝猫觉得耳根子酥酥痒痒的,嘴角的弧度愈深,那股惊喜就这么摊在了脸上,在他把她捞起来的时候都没来得及收敛,被他笔直地看在眼底,一点点的,他脸上的笑也慢慢绽开。 凝猫看得有点呆,他其实并不经常笑,笑的时候,大多数时候也都是轻轻地勾一勾唇,而现在,他脸上的笑毫不掩饰地绽放,凝猫有种被击中的感觉,耳根子莫名就热了一下。 慕容北辰伸手,在她的鼻子上轻刮了下,“早上有事要处理,所以来晚了。刚刚是不是生闷气了?” 凝猫的脸莫名就热了一下,心里生出些不好意思,却嘴硬地不承认,“哪有……” 慕容北辰眸中含着些许笑意看她,只又勾唇笑了笑,“没生气就好。” “凝猫想去哪儿?”坐在马车里,慕容北辰开口问。 凝猫微怔,北辰哥哥竟然没有安排好去处?这可不像他的风格。 “凝猫上次说的,想要一场没有计划,漫无目的,随心随性的旅行,现在还想吗?” 凝猫的眼中不觉亮了起来,心底有一股难言的思绪蔓延上涌。她重重点头,“想的!” 慕容北辰的手握了上来,“好,那就开始吧。” 出了城,他们便下了马车,而他的坐骑惊云已经候在了那里,他率先翻身上马,旋即伸手,轻轻巧巧地就把凝猫整个拉了上来,框在了前面。 两人贴得很近,凝猫的后背抵着他的胸膛,她甚至能感受他胸腔那稳健的心跳,近得,好似那是她自己的心跳一般。凝猫觉得心里分外平静,这样的平静,跟在曼陀谷的时候一样,平静得就像是,这一生,就只认定他了,不会有任何波折,也不接受任何波折。 唇角忽而就勾了起来,弯弯的,笑窝跳得明显,怎么都压不住。 慕容北辰只是随意地握着缰绳,并没有控制马的去处,就让它自己随意走着。 这样没有目的的,未知的旅程,她因为有他,感到分外安心,不用担心有任何危险。而他,因为有她,感到分外安定,不再有虚无缥缈找不到落脚点的空虚。 “北辰哥哥,你看那边,好多小孩,他们好像在玩蹴鞠。” “嗯,凝猫想玩吗?” “想。”凝猫点头,“可是,我不会。所以我就只是想想而已。” 不错,非常实诚。 “北辰哥哥,他们在放风筝。你看,他们的风筝打架了,咯咯咯。” “想放吗?” “不想。”她摇头,“不过我想要北辰哥哥放给我看。” 光是想想他拉着个长尾风筝跑得气喘吁吁的样子,就非常令人期待。 慕容北辰大概是猜到了这丫头此刻脑中的想法,低低笑了一声,最后却宠溺地说:“好,回头就放给你看。” 凝猫的眼睛顿时笑眯了,暗暗把这件事记了下来。 “北辰哥哥,那边有条河欸,唉河里好像有人在洗澡,好想过去看看……” “想都别想!” 难掩失望,“不看就不看嘛。” 他略微低沉的声音从耳边响起,“你如果想看,然后我单独给你看。” 凝猫:……人家只是孩子! 身后的人促狭地笑了起来,凝猫羞恼得红了耳根子。 惊云步履缓慢,不疾不徐,行走在道路两旁的树荫下,凝猫一路叽叽喳喳,跟树上的鸟儿一般欢快。 “北辰哥哥,我现在好开心好开心。” “嗯,我也很开心,前所未有的开心。” () 第163章认亲 采薇院。 陆七七午觉睡醒的时候,只觉得周身一阵冰凉,一阵徐徐凉风自面门吹来,让她在这炎炎夏日中,半点都不觉得热了。 陆七七扭了扭头,便看到了坐在床边,拿着蒲扇正给她扇风的穆音阁。她似是有些累了,眼睛半眯着,眼底有浅浅淡淡的青黑,只是手上的动作并未停止,不疾不徐,带着一股别样的温暖。 陆七七的眼睛黑溜溜的,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陆七七的词汇有限,她只知道,音姑姑长得好看,那种好看,并不是明艳张扬的类型,而是温温柔柔的,恬静淡雅的好看,叫人一瞧,就有种温暖得想要依靠的感觉。 陆七七看着看着,不觉伸手,怯生生地摸了摸她的衣角,把脸颊贴了上去。 她这么一动,穆音阁睁开了眼,这才看到她已经醒了。 穆音阁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声音甜润温柔至极,“醒了?还疼不疼吗?” 昨天取了最后一次血,陆七七疼了一天,眼下用了药已经远没有昨天疼了,可是不知为什么,一听到她温柔的声音,陆七七的眼眶就红了,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声音委委屈屈的,“可疼呢。” 穆音阁的眸中顿时一紧,把她轻搂在怀中,满脸的怜惜,“好孩子,以后都不会疼了。” 陆七七趴在她怀里嘤嘤地哭着,哭着哭着,就哭累了,渐渐止住了哭声。 穆音阁的手轻轻地拍在她的后背上,像是哄孩子似的,一搭一搭的拍着,陆七七觉得分外的安心。 在陆七七要被她拍得睡着的时候,穆音阁的声音传来,“七七,你喜不喜欢音姑姑?” “喜欢,我第一喜欢音姑姑。”陆七七埋在她身上,声音都带着些许模糊,还有些许软糯。 穆音阁唇角勾了勾,脸上的笑愈加柔和,“那,七七做我女儿好不好?以后有我疼你。” 陆七七猛地抬头,那双黑亮澄澈的眼眸就这么直直地与穆音阁温柔如水的眸子对上了,如受惊小鹿似的看着她。 穆音阁的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脸上挂着温柔的神色,隐隐的,还带着些许小心翼翼的试探,“七七愿意吗?” 陆七七呆呆愣愣地看着她,久久都没说话。 穆音阁心里生出一股失望的情绪,她微垂了眼睑,脸上的神色带上了几分落寞,“七七不愿意就算……” 她的话还没说完,陆七七就“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她的眼泪来的汹涌,滴滴答答地往下掉。 她想止住,可是怎么都止不住,就这么哭得难以自抑。 穆音阁有些慌神,“怎么了?是伤口疼吗?” 陆七七摇头,又点了点头,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伤口辣辣的的确有些疼,可是她却知道,真正让她哭的却不是因为伤口,而是心里面的某种感觉,有点闷闷的,翻滚着,让她没法儿压制。 穆音阁一脸慌乱无奈,声音更是透出了几分浅淡的失望,“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就算了,我不会勉强了,你哭什么?” 陆七七却猛地摇头,声音哽咽又激动,“不,不是的,我,我愿意的,我愿意的!我只是,太高兴了,不敢相信……” 穆音阁怔住,旋即,眼中闪过了一阵惊喜,脸上也绽出欣喜的笑,她伸手,把陆七七轻轻地揽在了怀里,心口一直空落落的某处,突然就被填满了。 七月底,太叔凌在黄府附近购置了一套五进五出的大宅子,交通便利,设施齐全,拎包入住。 花了一天时间收拾东西,一天时间与黄家道别,第三天,太叔凌就领着自家媳妇儿、自家大徒弟和一个陆七七搬了新家,被抛下的二徒弟景瑞表示非常不开心,另一枚徒弟景琉,也表示非常不开心。 太叔凌摆出一副老流氓的招牌笑容,“想跟来也行啊,先去跟你们爹娘申请,另外铺盖自带。” 鉴于太叔凌有拐带他们儿子的恶劣前科,眼下这一次,周氏一马当先,果断否决了两个儿子吃里扒外的想法,最后两人都偃旗息鼓了,幸好太叔凌挑的这一出宅子距离黄府并不远,两兄弟只能偶尔得空了就上门串串门,练练功,扎扎针什么的。凝猫也去逛了一圈,太叔凌这手笔倒是舍得,整个府邸都是杠杠的! 他们这才安置妥当,八月中,一个邀请帖子就送到了黄府,黄天仕以为是太叔凌要办乔迁之礼,好好热闹热闹,可是打开那邀请函,手都禁不住抖了两抖,又看了一眼,再看一眼,终于确定自己没看错:太叔凌和穆音阁,要收陆七七为干女儿!太叔凌以“五鬼神医”的身份广邀京中权贵,只为把这一场礼办得轰轰烈烈,他这是要让穆音阁和陆七七在京中权贵面前都露露脸,作为这场大宴会的主角,陆七七脸上委实是被圈上了闪亮亮的光芒。 五鬼神医,以前那都是高冷又神秘的存在,京中权贵想要巴结都找不到地方,现在,这位神医终于露脸了,还大大方方的邀请他们到府上参加他认干女儿的宴席。 权贵们都两眼冒星星,神医,您还缺干女儿吗?我们这里有很多很多存货哒! 更有细心的人发现,五鬼神医住的府邸竟然叫“穆府”,众人挠头,神医不姓穆呀,怎么就住到穆府去了? 难道,这是神医借住的?消息灵通的人又立马否了这个消息,这个宅子明明是神医刚刚买的!里头的家具设备什么的,都是在城中最品牌的家具店采买订做的,要得很急,差点没把做工师傅的屎给累出来。 宅子刚装好,神医一家子就搬了进去,那个牌匾也是神医特意订做的!货真价实! 纠结这个问题做什么?管这“穆府”是怎么来的,反正神医就住里头,这就对了。吃瓜群众很快就把这个问题抛到了脑后。 大家转而开始把问题锁定在神医要认的这个干女儿身上。 话说这姑娘是什么身份?可真幸运啊!竟然能得神医青睐,自家闺女怎么就没这福气呢? 呵呵,你家闺女要有这福气,转头就把你这亲爹给甩了! 在这纷纷攘攘的议论中,凝猫也被震得不轻。 陆七七的身份可不简单呀,太叔凌敢这么做,当真有胆气!有魄力!同时,也实实在在的,为陆七七感到高兴。 () 第164章礼成 原本空空荡荡的穆府,在他们住进来的第二天突然就空降了一群分外能干的下人,把他们的生活打点得精细又妥帖。 八月三十,穆府分外热闹,整个宴会的筹备都由这群训练有素的下人一手操办,穆音阁这个主母已经多年没有做过这等管家的事,根本没有上手,也得亏了太叔凌神通广大,不知从哪儿弄来了这么一群人,不然穆音阁一定要抓瞎。 而这天,从早上天刚蒙蒙亮开始,陆七七就被“面目凶恶”的丫鬟从床上撵了起来,现在正皱着一张脸坐在铜镜面前,任由这几个丫鬟给自己捣鼓头饰,她原本就有些迷糊的脑袋一下被插上了各种各样繁复的珠钗环佩,顿时就更沉了。 这还不算,她们还往她的脸蛋上摸东西,一摸上去脸蛋又红红的,陆七七好奇地伸手要去摸,被她们大逆不道地把爪子拍了下来。 陆七七正想吱她们一下,门外,穆音阁就进来了,陆七七顿时就正襟危坐,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样。 穆音阁今日也装扮得分外隆重,穿了一身玫瑰红的织金缠枝衣衫,衬得她肤色白皙,风姿绰约。头发挽成了一个贵气的倭堕髻,步摇缀着珠翠,行走间摇曳生辉。下边是远山眉、芙蓉脸,眸如秋波,唇似朱丹,此时挂着那一双温婉的笑,更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般。 待她走到近前,陆七七看着,不觉有些愣神。 陆七七在看穆音阁,穆音阁却在看她。豆蔻华年,盈盈十五,娟娟二八,本就是最美好的年纪,处处都透着青春靓丽。 她的脸颊白白嫩嫩的,稍稍打上一点胭脂,便衬得她眉目如画一般好看。那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透着的一股精乖灵气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头发已经梳成了漂亮的模样,云髻峨峨,配上那漂亮的金簪步摇,煜煜垂晖。她正笑得眉眼弯弯的,眸中似有霞光荡漾,引人流连。 穆音阁眼中愈加柔和,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音姑姑,你来啦。”女孩清喉娇啭,那略略含娇的细语,如娇莺初啭,灵动悦耳。 穆音阁习惯性地想摸摸她的头发,可手到了一半又僵住了。 已经梳得这般漂亮了,可不能弄乱了去。 穆音阁的语气带着些许嗔怪,“你这孩子,怎么还叫音姑姑?” 陆七七的脸上一红,难得的扭捏娇涩起来,有些不大好意思地低喃了声,“干娘。” 穆音阁的眼中似有星辉闪烁,透着一股灼人的亮光。 “身子可有什么不舒服的?”穆音阁又问。 陆七七摸了摸胸口,眼神一派单纯,“有点涨涨的。” 穆音阁没反应过来,眉头蹙了蹙,“我昨天瞧着没有什么问题,怎么会涨呢?” 陆七七伸出两手捏了捏,也蹙了蹙眉,“我也不知道啊,最近都有点涨涨的,这两天涨得特别厉害,还越来越大了。” 穆音阁看着她的动作,听到她这话,顿时一僵,旋即就反应了过来,面对她这般单纯迷茫的目光,穆音阁一张脸顿时就五彩缤纷,竟是有种莫名羞赧的感觉,同时又有些心疼,这丫头,从小到大都没人教她这些,所以才连这最基本的常识都这般懵懂无知。 穆音阁把丫鬟都遣了下去,坐在她身旁细声道:“七七,你这样是正常的,说明啊,你开始慢慢长大了,是大姑娘了……” 外头已经热热闹闹的,碍于太叔凌名气太盛,加上他终究有耳疾,多少都有些不便,便没有在门口亲自接客,只把大大小小,正经的不正经的徒弟都拉了当壮丁,其中就有萧子渊、景瑞和景琉,除此之外,同样少不了实力外援:太叔凌请来的实力杠杠的八面玲珑的老管家。 一个老管家,带领着三个小青年,苦哈哈地在门口接着客。 凝猫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风诡异的画面。怎么总有一种来到了小倌馆的错觉? 凝猫挥着小帕子跟他们打招呼,“三位价钱多少?包夜怎么算?” 然后,凝猫被三人齐刷刷地轰了进去。 一老三小,一直站到腿软,终于是把该来的客人都接了进去,他们也终于得以解脱,吐着舌头进了里头。 像这么大操大办的,一般都是嫁娶或是满月周岁事宜,像今日这种认干女儿的,还真是头一遭。 因为是头一遭,没什么可参考旁观的,礼仪的流程,也就由他们内部商定,只待吉时的时候,陆七七向二老磕头斟茶,再把她的名字纳入族谱名下,如此便可。 凝猫第一次见到穿得这么隆重的陆七七,一身华丽的大红袍子,头上也是闪亮繁复的首饰,脸上涂了脂粉,嘴唇涂了丹寇,由着丫鬟扶着走出来。 也许是见过了她群魔乱舞的模样,现在见她这般乖乖巧巧的,有如哪家精养出的深闺小姐,乖乖巧巧的,凝猫有种惊鸿一瞥的感觉。 许是头上的发饰太重了,她脖子以上的动作都有些僵,每一个步子都迈得小心认真,脸上也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认真。 萧子渊愣愣地看着那个被丫鬟们搀扶着,被大家目光追随着的女孩,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真的是陆七七吗?真的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陆七七吗? 萧子渊不愿承认,自己再一次被她惊艳了。 陆七七原来是长这样的吗?是自己以前眼睛瞎了,还是现在眼睛瞎了? 萧子渊正有些晃不过神来,陆七七突然外头,看向了他的方向,萧子渊的目光就这么直直地跟她对上了。 陆七七眼睛眯了眯,对他展开一个笑来,那个笑有点俏皮,有点灵动,还有些,美。 她很快就拨乱反正,把脑袋扭正,继续一本正经地走着。而萧子渊,心口却是忍不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真正的仪式,时间不过那么短短的一刻钟,陆七七乖巧地叫了“干爹”“干娘”。 太叔凌抓着穆音阁的手,穆音阁眼睛已经湿润,太叔凌眼中也带着欣慰,陆七七眼睛又笑眯成了一条线,但那笑眯眯的眼中,同样有什么东西亮闪闪的,发着光。 陆七七心里忒自豪,嘿嘿,老子也是有爹娘的人了! () 第165章闺秀 宴会厅中,人头攒动,红飞翠舞,玉动珠摇,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陆七七成了众位小姐围观的对象,大伙儿瞧着她,怎么觉得,那么眼熟?而且,那个人好像也叫陆七七吧? 陆七七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那个人就是我啦!” 众位小姐:…… 大家都感到了一股深深的恶意,尤其是那些小姐身后跟着的曾经对陆七七起过念想的丫鬟们,顿时两眼一晕,觉得整个世界都不好了。 罪魁祸首却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其实我那是在体验生活,没想到你们都被我骗了,我厉害吧!” 众人:……厉害,真的好厉害哦! 陆七七现在也顶了个大家闺秀的名义,所以,即便看着满桌子的美食垂涎不已,却也只得把以前那些坏毛病通通都收了起来,努力地回忆着这几天那个老嬷嬷教给她的规规矩矩的用餐礼仪,吃了半餐下来……可累死她了! 最后,陆七七终于忍不住,找了个借口从那堆小姐中溜了出来。 待离开了前厅,她这才悄悄地从袖口把那藏着的糕点拿出来,一整个都塞进了嘴里。 还是这样吃东西畅快,像那些个小姐那样小口小口地吃,感觉连吃东西这件美好的事情都变成了酷刑。 陆七七正吃得欢畅,就听得一声哼笑从前头传来,陆七七抬头,就看到了萧子渊正两手抱怀,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她穿着齐整,发簪上璀璨闪亮的步摇灼灼生辉,映衬着她的眼睛也仿似充满了光彩。 此时,她嘴里还塞着糕点,腮帮子被塞得鼓鼓的,嘴角还挂着些许未来糕点渣子,像足了一只偷吃还不知道擦嘴的小仓鼠。 陆七七三两下把嘴里的糕点咽了下去,咧嘴一笑,“爷,你怎么也在这里啊。” 萧子渊唇角微含着笑,“还不改称呼?” 陆七七眼神微瞟,嘴唇轻轻撇了撇,一副使小性子的模样。 早在她要成为太叔凌和穆音阁的干女儿的时候,萧子渊就已经颇为炫耀地让她改口叫“师兄”,陆七七看到他那副“快叫几声来听听”的得意模样,她就是不想叫了。 哼哼,偏偏不想让他得意! 萧子渊见她微撇着嘴,扭过头假装没听到的样子,只觉得分外的可爱。 萧子渊睨了她一眼,“已经是大家闺秀了,怎么还改不了那猴急的吃相。” 陆七七被他逮了个正着,面上一僵,但很快就神色自若地否认,“哪有!我的吃相明明已经很斯文了!你刚才看错了!” 她理直气壮,一副“我已经吃掉了你没有证据你能拿我怎么样”的傲娇模样。 萧子渊嘴角弯出了个更别有意味的弧度,声音低沉婉转,带着些许莫名的蛊惑,“是吗?” 他上前一步,在陆七七呆愣的目光中伸手,轻轻地抚上她的唇,轻轻一抹,那挂在她嘴角的点心屑就落到了他的手上。 触碰的那一瞬间,陆七七像是被什么过了电似的,有股酥酥麻麻的感觉,脑子也一瞬间空白了,只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盛满了单纯无辜,直愣愣地看着他。 萧子渊的动作也僵了僵,她的唇粉粉嫩的,泛着一阵莹润的光泽,摸上去,跟想象中一样柔软。 他脑子有一瞬间的凝滞,但很快,他便恢复了正常神色,脸上是一派泰然自若,就像以前那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偷吃被抓包,“那这是什么?大家闺秀吃东西,嘴角可不会沾上东西。” 陆七七窘了又窘,觉得脸颊莫名有些热,心里又有点异样的感觉。 她哼哼两声,声音有点委屈,“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她从小生活的地方,都是肮脏又龌龊,她从来不会这么斯斯文文的吃东西,从来都是狼吞虎咽,因为不这么吃,就会被别人抢走,连那唯一果腹的东西也没了。 她本来,就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再怎么包装,也都是假的。 “我再怎么改,也变不成凝猫的那样……”声音有点酸溜溜的。 萧子渊原本只是想逗一逗她,没想到她竟是这样的反应,脸上的神色顿时僵住了,心口涌出一股不大舒服的情绪,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只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陆七七哼了一声,再开口声音已经没了方才的那股委屈,而是带上了“陆七七式”的痞气,“装大家闺秀忒累了,老子就今晚装一装,以后我才不兴装呢!” 她说完,拍了拍衣裳,转身就要往宴席的方向走去。 萧子渊突然伸手拉住她,陆七七脚步顿住,回头看他,噘着嘴,依旧带着那股痞气,“做什么?别拦我回去装大家闺秀啊!” “挺好的。” 陆七七懵了一下,这人神经病吧,没头没尾地就冒出这么一句。 萧子渊后面的话不紧不慢地补充了上来,“你这样也挺好的,大家闺秀也可以是你这样,不用装。” 陆七七的懵然变成了愣神,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萧子渊突然抬手,在她的脑袋上轻轻拍了两下,声音温煦又平和,“陆七七,你这样,挺好的。” 陆七七眨了眨眼睛,觉得落在自己脑袋上的手好似有股魔力似的,一下就把她方才的那点子不大开心的思绪都搅没了。 “那我以后还可以这样大口大口的吃东西?”她问。 “可以。只是细嚼慢咽,有助于健康和消化。” “那我还能大嗓门说话吗?” “可以。”你细声细气地说话是什么样?难以想象。 “那我还能穿男装吗?女装好麻烦。”她皱着眉。 “……你穿女装,更好看。” “那我还能像以前那样走路吗?大家闺秀走路一步三摇的,好难学。” “求求你千万别学……”不然我一定不忍直视。 “那我还能爬树摘果子吃吗?” “……想吃可以叫我,我帮你摘。” “那我还能调戏小丫鬟吗?我觉得她们特别好玩。” “……随便你吧。” “那小家丁呢?他们也挺好玩的。” “……不能!” “看吧,我就知道不行。哼,还是要装大家闺秀。” “……陆七七,无论是不是大家闺秀,都不能像你这样!男女授受不亲,你到底知不知道!” “哦,那你干嘛拉我的手?还拍我脑袋?” 萧子渊一个语塞,“除了我以外,都不行!” “为什么?难道你不是男的?” “陆七七!你再说一遍试试!” “开玩笑啦,我当然知道你是男的啦,我老早就看过了。” 萧子渊:“……没事,反正我也看过你的!” 陆七七脸上那洋洋得意的调侃神情终于龟裂,“什么时候?” 他凑近,似笑非笑地回了两个字:“你猜。” 说完,他转身,施施然地飘走了。只是,多亏了夜色掩映,陆七七没看到他耳根上的那抹红。 陆七七:…… 真的被他看过了吗?妈蛋,好亏啊,她明明只看过他的边边角角,压根没看到重要部位啊! 待他们离开了,躲在暗处的凝猫和身后的人才缓缓走了出来。 凝猫轻咳一声,没想到啊,萧子渊竟还看过人家身子,啧啧啧。 凝猫正暗自咂摸,身后那人的声音就不疾不徐不紧不慢地传来,“我也看过。” 凝猫怔住,旋即反应过来,一张脸都涨得一片通红,“你你你……”半天都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这人毫无自觉,凑近了她,声音带着股撩人的味道,“所以,凝猫真不考虑看回去?” 凝猫:……捂脸,羞愤奔走! 请不要再这样诱惑她,她怕她真的要抵挡不住了! () 第166章习字 穆府花园中,鲜花郁郁,林木亭亭如盖。旁边的凉亭中,陆七七正坐在石凳上,晃着腿,一口一口地往嘴里送着冰镇的黑葡萄,吃得不亦乐乎,一边吃,一边“呸呸”地往外吐葡萄籽,那石桌上没一会儿已经被她吐了满满的一桌。 她正吃得开心,余光不小心瞥见从那头往这边来的穆音阁,顿时就端正了坐姿,赶紧伸手三两下把桌上的葡萄皮葡萄籽都扒拉到一起,收拾干净。 穆音阁把她这些手忙脚乱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眼中不觉一阵失笑。 走近了,她迎了上来,甜甜地笑,“干娘。” 穆音阁坐了下来,轻拉着她的手,“身上的伤还没好,怎么跑出来了?” “整天在屋子里待着好闷。我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现在已经不那么疼了。” 穆音阁的眼中闪着一股怜惜,“眼下天气热得很,你的伤口最是容易感染复发。况你所受不仅仅是外伤,还伤了根本……以后都不可再像以前那样蹦蹦跳跳的,平日里也要处处注意,若是觉得心悸,一定要跟干娘说,不可逞强,知道吗?” 陆七七乖乖地点头。 “七七闷得慌的话,有没有什么想学的?舞刀弄枪是不行了,绣花女工,怕你也不成……” 陆七七赶忙摇头,“我不闷,一点都不闷!” 如果要学那些,她宁愿自个儿回屋蹲成一坨! 穆音阁一眼看穿了她的小心思,也只是轻笑,“随你吧,不想学就不学,你乐意就成。” 陆七七顿时就乐得跟只小仓鼠似的,讨好地往她身上蹭了蹭,“干娘最好了。” 可是,陆七七这样悠闲的米虫生活并没有维持多久,突然就被萧子渊残忍地打碎了。 萧子渊直接把她拎到了自己的院子,逮到了书房,单方面宣布,“从今天开始跟我学认字。” 陆七七如遭五雷轰顶,果断地奋起反抗,“我不要!”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必须学!” 陆七七有恃无恐,“干娘说了我不想学就什么都不用学!我去找她给我撑腰!这个家干娘最大!” 萧子渊却笑得比她更有恃无恐,“那你就去好了,祝你成功!” 陆七七不服气地蹬蹬蹬跑到穆音阁那里,在她跟前把萧子渊狠狠告了一状,最后拉着她的胳膊可劲儿地撒娇卖乖,“干娘,我不想学认字,那笔杆子,简直比刀剑还沉!我一看到那些字就头晕眼花,我不要学!” 穆音阁轻笑,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七七,干娘想了想,习字其实挺好的,能陶冶情操。” “情操是什么东西?又不能吃,我为什么要陶冶那东西!”陆七七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前几天明明还说得好好的,她明明不用学的,为什么现在就突然变了? 穆音阁见她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循循善诱,“七七听话,学了认字,以后出去会方便很多,就不会被别人欺负了去。学不会不要紧,可以慢慢来。” “别人欺负我我可以打他们啊,认了字又不能当拳头使……” “你这孩子……你现在不能动粗知不知道?” “我知道……可,认了字真的不能当拳头使嘛……”陆七七觉得好委屈,她明明那么占理啊。 穆音阁满心无奈,只得道:“你现在身子有损,我和你干爹,纵是有一身医术,也没法子再给你补回来,这一身的功夫也不能传授于你,唯有教你内修,也即内功心法。可内功心法于你而言,怕是一时半会儿没法儿参透,所以你要慢慢学,先从最基本的认字开始,学会了认字,日后才能看得懂心法。有了内功,日后才不会被别人欺负了去,就算我和你干爹不在你身边,你也能保护自己。明白吗?” 陆七七心口有点酸酸的,声音也有点涩涩的,“可是,你们为什么会不在我身边,一直在我身边不就好了嘛……” 她已经一个人那么久了,不想再一个人了。 “傻孩子……” 陆七七是红着眼眶回到萧子渊的书房的,活像只红眼兔。 萧子渊看她的模样,不觉生出了几分戏谑,没想到她陆七七也有怕什么到哭鼻子的时候,既然如此,那接下来,他可要好好招呼她才是。 “研墨,袖子袖子!唉陆七七你是不是故意的?研个墨都能洒我一身!”萧子渊没想到自己发飙的时间竟然来得这么快。 “我不习惯女孩子的袖口嘛!谁让你靠那么近啊!”她还非常有理。 萧子渊:……他忍了! “蘸墨。你轻点!这毫笔跟你有仇啊你蘸得笔头都快秃了!” 陆七七看了一眼被自己弄成爆炸状的毛笔,非常泄愤地说:“它本来就跟我有仇!” 萧子渊:……他大人大量,不跟这小女子一般见识! “轻轻握笔,手这么放。不是这样,你以为拿筷子啊!看着我,你这是准备拿它当刀子使吗?” 陆七七怒摔,“老子不会!老子不学了!” 萧子渊差点也想跟着怒摔,但一想到自己在穆音阁面前的大包大揽,他就硬生生地把这股烦躁压了下去。 自己当时究竟是抽了哪根筋?竟然主动提出要教陆七七认字!真是自己找罪受! 但是,自己揽下的活,哭着也要做完。 他看着噘着嘴微红着眼坐在那里发脾气的陆七七,心头不觉就又柔和了几分。 这人,平日里张牙舞爪天不怕地不怕的,没想到真的就这么怕习字,这才受了这点挫折,就开始哭鼻子了。 萧子渊语气放软,“重新来,我手把手教你。” 陆七七还在发脾气,“老子不学了!” “以前跟你说了什么?再一口一个老子,老子就抽你!”萧子渊一本正经地训斥,陆七七闻言,却是没绷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哼,你不也自称老子!还说我!” “再顶嘴!真抽了!” 陆七七撇撇嘴,咕哝,“有什么了不起。” 萧子渊拾起了被她甩在地上的毛笔,顺了顺毛,蘸了蘸墨,“拿着,我教你。” “哦。”陆七七乖乖地接过那毛笔,她的手指正在按照刚才的示范摆弄,萧子渊的手就覆了上来,团团地把她的手握住了,一点点地纠正她不大规范的姿势。 “这个手指要这样,稍稍弯曲,这两个手指用力,嗯,就这样……” () 第167章偏心 萧子渊原本心无旁骛地教着,一心都在纠正她那拙劣的姿势,心里还一边吐槽这丫头可真笨,平日里看着那么机灵,闯起祸来也分外的花样百出,可一拿起笔,就笨得跟弱智似的。 心里正腹诽得欢畅,不经意的侧目,看到了她那小巧玲珑的耳垂和秀气柔和的侧脸,身子就僵了僵。 她的耳垂小小的,从他这个角度看去,近乎透明,他甚至能看到那耳垂上细细小小的茸毛。 以前那么脏兮兮的一个人,这些年打扮齐整了,洗得干干净净的,面颊是那么白,像鸡蛋壳一般,嫩嫩的,好似一碰就要破了似的。此时透着阵阵粉色,分外可爱。 眼睛睁得大大的,长长的睫毛像两把扇子,微微眨动时,在眼睑上投下一阵阴影。 她握笔握得很认真,脸上完全没了方才甩手不学的气恼,反而透着一股执拗的认真。 “是这样握吗?” 她清凉的声音瞬间把萧子渊拉回了现实,好像感觉自己被烫了一下,萧子渊一下就放开了她的手,脸上闪着一丝不自然。 陆七七扭头,一脸纯真无辜地望着他,又问了一遍,“是这样握吗?” 萧子渊瞬间把自己那杂乱的思绪赶走,清了清嗓,“嗯,对……” 她弯唇笑了起来,“也没那么难嘛!嘿嘿,我要开始写啦!” 萧子渊扭头,盯着窗外看了好久,一边看一边给自己念清心咒,好容易才把自己心里的杂念清除干净…… 他觉得,一定是因为天气太热了,所以心里才会那般烦躁,一定是的! 陆七七每天都到萧子渊那里报道,光是连握笔就练了半个月,搞得陆七七连拿筷子的姿势就跟拿毛笔似的。 除了每天练习握笔,也在一边认字。从少儿教学经典教材《三字经》开始,从开始是的“人之刀,生木山”,到现在终于能认全“人之初性本色,性相近习相远”,并能磕磕绊绊地解释其中含义,顺带着能鬼画符地画上两笔。 如此又过了半月,金秋十月来临之时,陆七七已经学到了“教不严,师之惰”,并且自负已经装了一肚子墨水的她开始大逆不道地指着萧子渊的鼻子摇头晃脑地说:“教不严,师之惰。我学得这么慢,写字这么难看,全都是你这个师父的错!” 萧子渊冷着一张脸,“既如此,那本夫子非得发挥一番严师风范不可!今中午就别休息了,把三字经抄十遍!” 陆七七搬起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一下砸得还挺疼的…… 景瑞和凝猫趁着书苑放旬假来这边串门,就看到陆七七正可怜巴巴地坐在书桌前抄书,身后,萧子渊拿着根软鞭来回踱步,她稍有不专心,或是动作不规范,一软鞭就抽了下去,要敢顶嘴,再来一下。 啧啧啧,陆七七都已经成了这穆府的大小姐了,怎么还是翻不出萧子渊的五指山啊。 陆七七看到凝猫来了,两眼含泪,一脸的期盼。 萧子渊总算是放下软鞭,暂时中断课堂,陆七七也终于得到了难得的休息时候,不觉把手腕揉了又揉。 景瑞竟有点酸溜溜的,“没想到师兄竟然有这耐心从头开始教。以前我的基础可比七七的好,也没见你这样尽心尽力地教我,真是偏心。” 以前景瑞还只是小豆丁,认的字有限,家里又还没请夫子,他跟着萧子渊学医,可怜的连字都认不全,只能自己抠脑袋。 当时的萧子渊呢,窝在书房一角自顾自发呆呢!可真是区别对待! 萧子渊一记刀眼扫了过来,景瑞顿时就没话了。 陆七七揉着发酸的手腕,义愤填膺,“对啊,真是偏心!凭什么对景瑞那么放水,对我这么严格!我不服!” 萧子渊脸黑了一半…… 景瑞也默默扶额…… 凝猫抽了抽嘴角,顿时为萧子渊心疼了一把,他连书苑都不上了就为教陆七七识字,结果人家似乎还不太领情呢…… 陆七七揉了揉肚子,一脸暗示地看向凝猫,向她释放“我好饿了快解救我”的求救信号,凝猫轻咳两声,“我带了些点心来,方才路过映雪阁的时候就让丫鬟捎进去了,七七,我们先去尝尝吧。” 陆七七赶紧点头如捣蒜,旋即又回头,涎着脸看萧子渊,萧子渊一脸郁结地挥挥手,把她放走了,陆七七差点没跳起来,最后生生地憋了回去。 她们刚走了没多久,小厮就送上了一盘精致的点心。 景瑞没有多想,直接伸手就要捻一个,却被萧子渊一软鞭虚虚地抽了一下,那软鞭是软革做的,光有威慑,抽上去却半点不疼。 虽然不疼,景瑞还是被震慑住了,正委屈着,就听他师兄说:“这是陆七七昨天嚷着要吃的,留给她,你饿了,就忍着。” 景瑞:……本宝宝好委屈! 而陆七七和凝猫出到外头,陆七七这才抚着胸口,近乎贪婪地舒了一口气。 凝猫看她这憋坏了的样子,不觉轻笑,“可真难为你,竟然能坚持一个月。” 陆七七深以为然地点头,“我也可佩服自己了,这年头,能像我这么坚持不懈的人,实在是不多了。” 凝猫:……刚夸她两句,她还嘚瑟上了。 凝猫得闲了也常来这儿串门,对这里也都不陌生。 自从太叔凌自爆身份之后,来穆府求医的人那都能排上几条街了,他也一贯保持着傲娇的姿态,看病看眼缘,心情好了就多收几个病人,心情不好就闭门谢客。 但总有那些个人不死心,甚至采取了围追堵截的方式,太叔凌是个舍得花血本的,给自家院子请了里三层外三层的护卫,把自家宅院围得严严实实的,那些个妄图硬闯的人,可是半点空子都钻不上。 所以每次凝猫和二哥三哥来这儿,光明正大地从正门进来时,总有一种后背跟着无数艳羡眼红目光的感觉。 再看这整个穆府,短短的几个月,各处都已经愈发装饰一新,连花园里的花草假山,都花费了大价钱请人移植栽种,装饰了一番。眼下这花园漂亮得凝猫都要眼红了。 一路跟陆七七回了映雪阁,凝猫都在眼红这府里有多出来的景致,一路喋喋不休,压根没注意到陆七七不大稳健的步子,以及略有苍白的脸色。 回到院中,进了房中,陆七七坐在床边,轻捂胸口,又轻打了个哈欠,“我竟有点累了,想睡会儿。反正你在这儿也挺熟了,我就不招呼了哈。” 凝猫有点受伤,可陆七七已经一头倒下去,呼呼地睡了起来…… () 第168章病症 凝猫本没有察觉什么异常,可她正要离开,就听得床上的人轻轻地哼了一声。 那声响,虽然轻,却含着一股隐忍的痛楚,像是梦中呓语,又像是低低呻吟。 凝猫的脚步顿住,她略有迟疑,轻轻叫了一声,“七七?” 没有人回应她。 凝猫正觉得自己是听错了,抬步又要走,刚走到门口,那低低的哼哼声又传来,这一次,凝猫却听得真切,她抬步又折了回去,凑了脑袋上前看,便见陆七七似已昏睡,可眉头紧锁着,一只手捂着胸口,鼻翼中也发出一声声带着沉重的喘息声。 凝猫惊了一下,她怎么了? 凝猫正不知怎么是好,准备出去喊人的时候,陆七七喃喃吐出一个字音,“药……” 凝猫赶忙到处张望寻找,哪里知道那什么药在哪里,又没辙地要去喊人,便见她的手在身上探去,似在摸索着什么。 凝猫赶忙麻利地在她身上摸了一遍,总算是在她的腰带上摸出了一个小小的药瓶,打开凑在鼻尖嗅了嗅,几乎没有什么迟疑,就倒了一颗给她喂了进去。 喂完之后,陆七七脸上的痛楚终于隐了下去,先前那沉凝的呼吸,也一下安稳了下来。 凝猫整个人都松了一大口气。 可是,陆七七究竟怎么了?她以前,从来都是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为什么现在好像生了很严重的病? 凝猫看着她依旧放在胸口处的那只手,一个想法突然就跳进了脑海中。 她把陆七七的手拿开,俯身,侧耳贴了上去。陆七七的心跳,似乎比正常人的要慢。 凝猫不是大夫,她只能从这直观的感觉上进行判断。 凝猫咬着唇暗暗思索,禁不住在她的房里来回踱着步。 正来回走着,她的视线不经意瞟到了陆七七的床底下,下面似乎被塞了什么东西? 凝猫蹲下身,把那东西往外一扯,凝猫怔了怔,是她的肚兜,可是,肚兜的正中处,却染了血,嫣红的血,分外显眼刺目。 凝猫心里重重地咯噔了一下,肚兜的这个位置,怎么会有血?这些血是怎么染上去的?回想到方才陆七七捂着胸口痛楚呻吟的模样,凝猫心头一惊,一股非常不安的想法涌入心口。 凝猫缓缓站了起来,脑子还有点乱糟糟的,她坐在了陆七七的床边,手有点发抖,一点点地向陆七七伸去…… 片刻之后,凝猫脸上血色全无,震惊得脑子一片空白。 陆七七的心口上,赫然是一个狰狞、恐怖、叫人不敢直视的伤口,伤口愈合得不大好,有反复出血的现象。那点点的殷红仿若化成了细细密密的针,生生地扎着凝猫的眼睛,叫她不忍再看。 陆七七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身上会有这么重的伤?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凝猫匆忙把她的衣裳穿好,打开她的小药瓶,倒出一粒藏了起来,略略整理了自己的思绪,这才转身,抬步走了出去。 凝猫没在穆府多待,撇下她三哥就匆忙离开了,离开的凝猫却没有回家,而是转了个头,往辰王府去了。 慕容北辰还未回来,凝猫便坐在厅上等着,一边等,一边禁不住地揪紧了心,满脑子都乱糟糟的。 慕容北辰刚刚从宫里出来,因为一个不大美妙的消息,慕容北辰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深浓的冷意,冷得叫人退避三舍。 所以,原本那兴冲冲地要告诉他黄小姐来了的守门小厮一下就把脸上的兴冲冲隐了去,换上了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殿下,黄小姐来了,正在厅上等着。” 慕容北辰,想到方才刚刚得到的消息,心里一个咯噔,“来多久了?” “有快一个时辰了。” “来的时候神情如何?” 那小厮略有迟疑,在慕容北辰那冷冷的目光下,终于是硬着头皮开口,“仿似,有些不大高兴……” 慕容北辰沉着脸进了府里,大踏步往正厅走去,刚走到门口,就见凝猫坐在里头,双手撑着脑袋,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他加快了步子,三两步就走到了她面前,“凝猫。” 凝猫陡然回神,脸上绽开一个笑来,“北辰哥哥,你回来了。” 慕容北辰莫名松了一口气,伸手在她的脑袋上拍了拍,“怎么了?有心事?” “嗯,北辰哥哥,我想请你帮我办件事。” “出了什么事?” 凝猫轻轻摇了摇头,“不是我,是七七,我发现她,不大好。” 凝猫从身上掏出了那枚药丸,递到了慕容北辰的面前,“我不知道她怎么了,总之,她不大好,心口有好大一个伤,她在偷偷吃这个药,我想请北辰哥哥帮我找人问问,这是什么药,她有没有事。” 慕容北辰接过了那药丸,轻轻捏在手心,“好。我会另外找人,不会让太叔凌插手。” 凝猫这才扯唇笑了笑,他总是知道自己心里所想所虑。 “谢谢北辰哥哥。” “就为别人的事才来找我。”他低头看她,“你说,你都多久没有主动来找我了?每次都要我上门逮人。” 凝猫一窘,北辰哥哥又要间歇性发作了吗? 凝猫搅着衣角,眼神飘忽,“我已经,长大了啊,怎么还可以随便往外跑……我娘都管着呢,而且,我娘现在都常常带我出去宴会应酬了,我都抽不开功夫。” 的确,凝猫一天天长大,周氏对她的管束也比先前严苛不少,至少,是不能让她三天两头就往辰王府跑。辰王来逮人是一回事,这丫头自己送上门,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而周氏把凝猫带到世家夫人小姐的宴会上,也是要趁势让自家闺女露露脸,积累积累平日应酬交道的经验,顺便,再撒撒网,周氏深以为,绝对不能让她家闺女在辰王这棵树上就这么吊死了!这辰王终归是位高权重,要是突然某一天变了心思,那她闺女不就惨了! 当然,后半部分凝猫可不敢跟他说,不然不知道这位又要怎样耍一把幼稚了。 这位傲娇地哼了一声,旋即大手又罩在她脑袋上,“今晚想吃什么?” 话题快速跳跃,凝猫赶忙从善如流,“家里都有些什么原料?” 听得她说了“家里”两个字,慕容北辰的眼眸微微一亮,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冷冻室里不少海鲜,还有你最喜欢的牛肉。” 凝猫开始抠手指,“那我要五香大虾、盐水牛肉、红油百叶、蟹肉笋丝,还有荷叶膳粥……唉会不会太多了,好不容易瘦下来待会儿又长回去怎么办?”凝猫满是纠结。 慕容北辰的语气却是淡淡的,说的话却非常流氓,“没事,胖点,抱起来舒服。” 凝猫:“……有本事你自己胖啊!” 慕容北辰一脸理所当然,“我又不抱自己,为什么要胖。” 凝猫:……有点羞涩,还踏马的想打人怎么破? () 第169章心悸 三天后,慕容北辰派人把凝猫从她家里接到了自个儿家里,周氏两眼一闭,眼不见心不烦,反正闺女都是要嫁人的,看开点看开点……然而,自家闺女就这么被人给定走了,心里还是很痛怎么办?她需要速效救心丸。 慕容北辰就在厅里等着她,凝猫急急忙忙地赶来,劈头盖脸就问:“北辰哥哥,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先坐下。”伸手就把她捞到身旁。 几乎在凝猫刚坐下,外头的侍女就鱼贯而入,端着一盘盘的点心进来,没一会儿就摆满了一桌子。 凝猫要张口继续问,他又说,“先吃东西。” 凝猫还想再挣扎的,可是,在侍女们把盖着点心的盖子揭开,凝猫就默默地把眼开口的话咽了回去,转而认真又虔诚地开始对付这种类繁多的糕点。 那水晶饼晶莹剔透,起皮掉酥,咬上一口,凉舌渗齿,甜润适口。还有酱香饼,皮酥而不散,馅绵而不柴,入口化渣。小笼馒头,小巧玲珑,形似宝塔,呈半透明壮,晶莹透黄,一咬一包汤,满口生津,滋味鲜美。 现在是下午,是吃午饭太晚,吃晚饭太早的时候,吃些点心刚刚好。不得不说,他这个考量,当真合情合理,深得凝猫之心。 凝猫心满意足地吃罢点心,开始喝最后那份糖水时,慕容北辰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那枚药丸,是治疗心悸之疾所用。其中所用药材名贵,配方精妙,定是出自太叔凌之手无疑。” 凝猫的动作僵了僵,“心悸?” “患此症者,会时常出现胸闷气短,心律不齐之症,不宜做剧烈运动,不宜长期劳累,也不宜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否则,病症会发作,甚至有可能猝死。而此症,除了先天因素以外,后天人为也会造成。” 凝猫的神情已经彻底紧绷,一双手紧紧地握着,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心脏病? 慕容北辰目光与她对视,眼神语调都没什么波澜,一如既往的冷静自持,“你说陆七七心口处有一个大伤痕,那么,心悸之症,想来就是源于这个伤痕。我问了那大夫,什么样的情况下,会需要剜人心头。那大夫原先并未有答案,但当我说出陆七七身上种有帝王蛊的母蛊时,他便忆起了古书上的一个方子。” 凝猫心头又紧了一下。 “在拔除蛊毒时,子蛊出意外的可能性较大,而其中最常见的一种情况就是子蛊的体内会有蛊毒残留,难以清除。这个时候,唯有取母蛊之人的心头血为药引,每半月一次,连服至少半年,甚至更长,不可间断,如此方可解子蛊之毒。” 只听得“哐当”一声,凝猫手中的调羹倏而离手,就这么清脆地敲在了瓷碗上,那一身脆响,也犹如一记棒喝,就这么打在了凝猫的心口,一股被扼住喉咙的感觉袭上心头,叫她觉得闷得厉害。 怎么会是这样?为什么会是这样? 难道这一切,都是他们逼迫陆七七的?为了萧子渊,让陆七七承受这样的痛楚,所以,认她做干女儿,是补偿吗?这一切,萧子渊知道吗?他是不是默许的态度? 慕容北辰的手轻轻抚上凝猫的手背,声音清润,“这件事我们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不能够做片面的猜测和臆断。” 凝猫还是有些难过,“可是我觉得,事情已经摆在眼前了,事实就是这样……” 慕容北辰的目光依旧沉凝,“凝猫,这件事我们只是旁观者,我们无权为当事人做出判断。陆七七性情如何?你比我更了解。她若是不愿意,你觉得太叔凌能逼迫得了她?就是能逼迫她,她现在,会是这样的状态?任人宰割,不知反抗?” 凝猫顿时又怔住了。 慕容北辰的话很理智,陆七七是怎样的人啊,她不愿意的话,早就想方设法溜了,现在怎么会乖乖地待在这里?她在穆府,明明是开心满足的。就算陆七七现在身体上出现了无可逆转的缺陷,但这样的后果,也是出自于她自己的真心实意,是她愿意的…… 凝猫的确是旁观者,是她先入为主了。 慕容北辰看着她的神色,知道她已经想通了些许,只是小脸还是皱着,想来,心里还是不大痛快吧。 小丫头啊,终究还是太感性了。 她在为陆七七感到疼惜的时候,可曾想过陆七七的身份?她是苗天皓的女儿,是朵曼大逆贼的女儿,她的父亲,是造就萧子渊深中蛊毒并一无所有的罪魁祸首。虽然她当年还只是无知幼儿,但父债子偿,自古天经地义。她现在做的这些,何尝不是在为自己父亲当年的行为还债? 凝猫的心里还是难受,她仰头看他,声音有点可怜巴巴的意味,“她的病,就没办法治好了吗?” 慕容北辰避重就轻,“太叔凌便是神医,他自然会尽心医治。” 凝猫仿似也受到了鼓励,重重地点头,“嗯,神医那么厉害,一定能把七七治好!” 慕容北辰眼神微闪,面上似乎迟疑了片刻,似有什么想说,却又犹疑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慕容北辰不觉感到无奈,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也会对谁生出这般怯意来,害怕她生气,害怕她难过,害怕她,突然就不理他了。他暗暗握了握拳,终究还是没把心头的话说出口。如果可以,她希望她不要知道这些事,他处理好便可。 犹豫许久,他才道,“任何事都是如此,除非了解了事情的全部,不然,不要做这样片面的猜测臆断。凝猫明白了吗?” 凝猫看着他,认真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凝猫就又去了穆府。 知道了陆七七的病情,凝猫都有点心惊胆战,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又晕倒了。 到了这里才知道她依旧在萧子渊的书房里练字,凝猫便往萧子渊的院子去了。 院里的小厮认识她,没有通传便把她放进去了。 凝猫走到书房外,听到里头的人在说话,一下就顿住了。 “七七,我和师父过几天就要离开京城,去朵曼办事了。可能会去很久,你在京中,要好好照顾师母。不准闯祸,要听师母的话,不准调戏小厮,不准乱爬树,不要偷懒,要每天练字。为检查你,以后每隔半个月都要给我写信。还有这个……我知道你的那个,小日子一直都不大好……别问我怎么知道的,师母常常给你熬补血的红枣糖水我都看到了!而且你的脸色也没以前好了。一定是因为第一次的时候落了水,落下了病根……我这段时间一直在翻阅典籍,研究了很久,才研究出这个方子,是调理小日子的。你给我每天按时吃!不准嫌苦!这,都是为你身体好,你虽然没半点女孩子的样子,可却也是女孩子,这个方面,一定要注意!你敢不听,我就拧你耳朵!” 凝猫的心里一阵翻滚,觉得心口一阵热热的,有点说不出的滋味。 她转头,不想打扰他们,刚走了两步,就听里头传来了萧子渊的声音,“陆七七,是你吗?快滚进来……” 凝猫顿住,纳尼?陆七七,不在里面?那他刚才的那些话,是跟谁说的? () 第170章告别 凝猫脑中正一片迷茫,转头,就看到了从那头走过来的陆七七,她走近了,凝猫心里这才恍惚明白了什么。 萧子渊,方才是在自言自语!他,是在进行提前演习! 凝猫心里涌起一股不知道该怎么言说的感觉,萧子渊不知道那个给他剜心头血的人就是陆七七。他注意到了陆七七的脸色不好,只当她是小日子不正常。他不好意思开口,便只默默无言地开始翻阅古书典籍,开始为她寻找各种良方…… 陆七七走近,“来了怎么不进去啊?” 凝猫收起心神,漾开笑来,摇了摇头,“我就不打扰你学习了,我二哥在练功,我去看他打架。” 陆七七顿时就兴奋了,“我也去!” 这时候,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里头萧子渊神色略有不正常地走了出来,他的目光在眼前的两人面前扫过,凝猫一派坦然地迎视,萧子渊的神色明显放松了下来。 他对陆七七板了脸,“你的任务还没完成,不准去!” 陆七七的脸顿时就皱在了一起,“可是我今天已经认了好多好多字!” 萧子渊把眼一挑,语气如寒冬一般冷冽,“想去也可以,把三字经背出来。” 陆七七顿时一副吃瘪的模样,瞬间偃旗息鼓了。 凝猫拍了拍陆七七的肩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凝猫又看向萧子渊,“严师也不要太严啊,要懂得怜香惜玉。” 萧子渊撇撇嘴,脸上现出些许不正常的神色,嘴里却不承认,“她是哪门子玉。” 陆七七被萧子渊拎进了书房,开始了今天的教学。 陆七七性子好动,萧子渊对此深有体会,是以,每每教上两刻钟,便一定会停下让她动上一动,或是吃吃点心,或是出去放放风,再或者就是让她趴在睡会儿。每每休息,陆七七脸上神色都分外开心满足,总让萧子渊以为,他方才是不是对她上刑了。 眼下,陆七七被他赶到了桌前,两人一人拿着一本书,萧子渊照着书页上的进行讲解,教她念。 少女的声音清脆,如黄鹂一般,悦耳动听,还带着一股清凌凌的味道,把这原本枯燥乏味的内容都念得有了不一样的味道。偏生她自己还没有任何所觉。 萧子渊轻咳了一声,“好了,先休息一会儿。” 陆七七大呼万岁,赶紧就撒开了书,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她的动作不甚优雅,就这么大喇喇地伸长了腰,萧子渊却不小心瞥见了她因伸长身子而露出的小半截白生生的肚皮,那肚皮白得晃眼,萧子渊一下就僵住,赶紧移开了视线。思绪却在这一瞬间不受控制地想到了很多,尤其是上巳节那天…… 萧子渊觉得自己一定是不正常了,怎么会屡屡对陆七七这样的人产生不该有的遐想?他一定是不大正常了。 陆七七却不知死活地凑了上来,“你怎么了?耳根子怎么这么红?” 近在咫尺的声音,惊得萧子渊差点没跳起来,猛地转头,动作幅度过大,凑在他耳边研究他耳朵为什么这么红的陆七七,眼睁睁地看着她所研究的那半截耳根子直挺挺地朝着她的唇而来,然后,一切都不可逆转地发生了。 他的耳坠,划过了她的唇。 像是有什么被引爆了,萧子渊呆如木鸡,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内心也是乱得根本理不清头绪。 陆七七却是一副单纯又呆愣的模样,她还,伸出舌头,把嘴唇舔!了!舔! 然后,原本就嫣红的唇,此刻更是鲜艳欲滴,还泛着阵阵光泽。 她以一副实事求是的神态和语气说:“你的耳朵碰到我的唇了。” 萧子渊:…… 这丫头,到底有没有一丁半点的羞涩廉耻啊!竟然面不改色,脸不红心不跳! 萧子渊心口的那股不安分涌动的思绪,在陆七七这淡定自若中瞬间就被击碎,转变成了一股挫败和恼愤,双手握拳,咬牙切齿,“谁让你靠这么近!” 陆七七看着他那副被亵渎了之后羞愤又坚贞的模样,终于是后知后觉地道歉,“哦,是我不对。” 她不道歉还好,一道歉,萧子渊更气了,心口还有股闷得难以纾解的情绪,怎么都去不掉。 萧子渊再一次公报私仇,指着桌上的课本,“抄书!” 陆七七:……早知道舔一下要被罚抄书,她就不故意凑上去了。 接连几天,萧子渊的心情都不大好,陆七七暗自琢磨,难道还在介意之前那舔耳朵事件? 本着知错就改的精神,陆七七再次跟他道歉,“对不起啦,我又不是故意要凑上去。如果你觉得不舒服,那你用你的唇碰碰我的耳朵好啦!这样我们就扯平了!” 萧子渊:…… 他差点没浴血喷张,这个……这个无知的蠢丫头! “不用!”萧子渊咬牙切齿。 陆七七却分外虔诚,“不要客气嘛!咱俩谁跟谁啊!不就是碰一下嘛!快来!碰过之后你就不要生气啦!” “……我不是因为这个生气。” “难道我还做了别的让你生气的事?”陆七七更加茫然无辜了,这几天她明明很乖啊。 萧子渊愈加觉得心口有一股郁结没处纾解,他顿了半晌,才终于开口,声音中带着些许低沉的训斥,“以后,不准再跟别的男人这样!任何肢体触碰都不行!尤其是唇!你再碰别的男人试试!” 陆七七还想问句为什么,萧子渊已经恶声恶气地吼了回来,“女孩子都不能这样!这是命令!” 陆七七再次严肃认真地端正了自己身为女孩子的身份,乖乖地点头。 萧子渊见她听话,心里的郁结这才稍稍缓解。 片刻,他从袖中抽出什么,“喏,这个给你。” 陆七七接过,更是一脸的迷茫,“这是什么?” 萧子渊的脸上现出些许不自然,“是药方。你让下人每天按照这个方子抓药熬了喝,不准嫌苦就不喝。” 陆七七的手一顿,“你知道我……” 萧子渊的神色愈加不自然了,轻哼一声,“师娘总给你熬补血的汤水,我眼又不瞎。” 不知怎的,陆七七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他知道,却还是一声不吭地接受了…… 正在陆七七心口有点发闷的时候,萧子渊的声音又传了来,“女孩子家,那什么是最要紧的!你第一次的时候就,就受了寒,所以小日子才会这么不正常……你可别不当回事!这个不调理好,以后,以后影响生孩子!我,我是以医者的角度在考量这件事,你,你别多想。” 陆七七猛地抬头看他,那眼中,在那一瞬似有光华流转,异常闪耀。原来这是调理小日子的方子啊。 萧子渊被她看得不自然,怒瞪,“你这么看我做什么?我是大夫,我这是在给你诊断!我才没,占,占你便宜!以后你给我每天都喝!要是有哪天偷懒,看我不收拾你!” 陆七七俏皮一笑,“那你监督我便是。” 萧子渊的声音却微僵,顿了顿,“我不能监督你了。我,要和师父去朵曼,办事情,短时间内,回不来了……陆七七,你在京城,要听话,不要闯祸。知道了吗?” “……好。” () 第171章二十 十月的天空碧空如洗,凉爽舒适。 凝猫上学之余,闲暇功夫便帮着周氏和尤可意管家,萧子渊和太叔凌走后,凝猫时常还会去穆府找陆七七,或是邀上陆七七去顾语之家里玩她那可爱的弟弟。 三个姑娘都是吃货,凑在了一块,那谈起吃的简直滔滔不绝,当然,她们更喜欢用实际行动展现自己的吃货本性,是以,无论她们选定谁家为据点,她们家的厨子那都要花费相当一番功夫准备各式吃食。 今日旬假,凝猫难得的没有往外跑,用过了早膳就乖巧地往她娘的折枝榭去,打算到她老人家跟前表一表孝心。 她之所以要这样挣表现,是因为她嫂嫂实在是太给力了,又贤惠,又能干,还特别勤快,每天上门打卡请安,不要太准时。协助她打理内务也经验十足,态度谦逊,每天都把周氏哄得合不拢嘴,周氏现在已经只认尤可意这个儿媳妇,不认凝猫这坨亲闺女了。 凝猫深觉自己地位不保,这不赶紧就来报道了嘛。 这才刚迈进去,就听得周氏那开心的笑,尤可意也掩嘴轻笑,气氛好得叫凝猫这个亲闺女眼红不已。 凝猫对着尤可意一脸哀怨,“嫂嫂,你这人太坏了。” 正笑得欢实的两人不知道凝猫这是又要耍什么宝了,都是一脸迷茫地看她。 却听凝猫继续道:“你不仅抢走了我大哥的心,现在连我娘亲的心也被你抢走了,现在大家都不疼我了,嘤嘤……” 两人又“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尤可意伸手轻点了下她的眉心,“你个小促狭鬼,就知道打趣我。” 周氏也嗔怪地瞪了女儿一眼,“你嫂嫂可比你懂事窝心多了!” 凝猫一副遗憾地表情看着尤可意,“你看是吧,我娘果真是不疼我了。” 周氏又捏了她的脸蛋瓜子一下,“没良心的小鬼!” 凝猫为表现自己实际上是个顶顶有良心的五好闺女,之后每天散学回家,都自发自觉地到周氏的房中报道,或是捏捏腿,或是捶捶背,乖巧懂事得不得了。 凝猫像往常一样要争做五好闺女,便见她娘正和她嫂嫂不知在说什么,似乎还挺私密,声儿都压得忒低,刚走到门口的凝猫想偷听几耳朵,都没能成功。 凝猫欢实地进去,笑眯眯地跟二位请安问好,顺便卖了卖乖,又业务熟练地爬到榻上,开始给周氏捏腿捶背。 正捏得欢实,就听周氏的声音传来,“凝猫,二十那天你嫂嫂要去上香,你且陪着一道去吧。” “嗯?是上回我和嫂嫂遇见的那个吗?”凝猫说着,声音里带着一股子促狭。 尤可意脸上一红,凝猫这话中有话的劲儿,她想听不出来都难。上回她们遇见,可不就在求子殿嘛! 凝猫成功调戏了脸皮薄的嫂嫂,这才问道:“娘亲不去?”这么重要的事,周氏竟然不去? “那天刚巧有个宴会,请帖都送到咱们府上了,为娘总得要去上一去。你嫂嫂这上香的日子是早就看好了的,是黄道的吉日,可改不了。你大哥公务忙,也定是抽不出时间陪去,就只能交给你了。” 凝猫点头,“成,这现成的护花使者的活儿,我怎么能拒绝?” 嘿嘿,书苑那头,又可以请假啦! 从她娘那里出来,回到自家院子,却发现她大哥竟然在,似乎在等她。 自从娶了媳妇儿,这位仁兄的气色明显比以前好多了,整个人由内而外地透着春风得意,显得比以前更俊朗了几分。 眼下这位连官服都没换,显然是一回来就直接来了这里。 “大哥,你怎么来啦?” “没事,就是来看看你。”他语气温煦,“大哥太忙,已经好久没瞧着你了。” 凝猫撇撇嘴,“大哥一回家就回屋看媳妇儿去了,自然是忙得没时间瞧我啦。” 景瑜神色一顿,旋即唇角勾了勾,抬手,在他的眉头上轻弹了下,“没规矩。” 凝猫捂着额头,嘻嘻地笑。 景瑜抿了一口茶,复又开口,“过几天大哥沐休,凝猫想不想去哪儿玩?” “什么时候?” “十月二十。” 凝猫神色一顿,旋即咧嘴笑了起来,笑得不怀好意,“大哥,你不是沐休吧,是特意调休吧!” 景瑜神色微微一僵,正要说话,就听得凝猫继续道:“方才嫂嫂说二十那天要去普陀寺上香,娘亲要去参加宴会没时间陪同,又担心大哥公务忙也没空闲同去,便让我陪嫂嫂同去。啧啧,看来娘亲和嫂嫂都白担心了,大哥老早就做好了翘班陪媳妇儿的准备,哪里还有我的什么事啊!” 景瑜听罢,面上神色变了变,片刻,又恢复了常色,他弯唇一笑,“既如此,凝猫也同去吧,大哥终究是男子,怕是有些不便。” 凝猫“勉为其难”地道:“看在你们都虔诚相邀,我就勉强舍命陪君子咯!” 景瑜略有无奈地笑笑,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瓜子。 上香的日子就在三天后,凝猫没有被这件事影响,依旧该干嘛干嘛。 凝猫发现顾语之那天竟然也请了假,她一问,这才知道,顾家也收到了宴会的邀请,而这设宴的人,不是旁的,正是那位惊世绝伦的步家小姐步轻歌。那天是她的及笄礼,办得分外隆重。 顾语之说:“目测这书苑大半的人那天都得请假参加她的及笄礼。” 凝猫想到自己那天要陪嫂嫂一起去上香,不能目睹那样万人眼红的盛况,顿觉分外庆幸,哼,再盛大又怎么样,反正我看不到,我不眼红! 散学了,凝猫和顾语之挥手道别,正要钻上自家马车回家,就被人喊住了,是慕容北辰的人,“黄小姐,我家殿下吩咐小的来接您到府上用膳。” 这已经不是一两次的事,凝猫没什么犹豫就抛弃了自家马车以及自家三哥,钻进了辰王府的马车。 慕容北辰把她接来从来都不需要理由,凝猫对这里也熟悉得跟逛自家后花园似的,在他家餐桌也熟得跟自家餐桌一般。 吃罢了一顿精致晚膳,凝猫摸摸肚皮,深觉自己一不小心又吃多了。赶忙坐不住了,赶紧就拉着他到花园里散步消食。 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就这么不紧不慢地散着步。 十月的天已经黑得很快,没一会儿,天色就暗了下来,府里的灯笼开始释放光彩,不甚分明的灯光映照得他的侧脸,透着一股别样的魅惑。 如此魅惑的慕容北辰突然淡声开口,“凝猫可想去泛舟游湖吃蟹?今年怕是还没尝到吧。” 凝猫的眼珠子亮了又亮,“想!什么时候!” “二十。我已经定好了船,你只需把肚子带来就行。” 凝猫的心里生出了一丝略略微妙的感觉,十月二十,又是十月二十。这一天,可真是热闹啊…… 凝猫的心里咕噜噜地乱转,一时心头心思攒动。为什么她有种感觉,大家都在想法子把她在十月二十那天支开,似乎,不想让她空下来。宴会?难道是,不想让她去参加那场宴会? () 第172章宴会 凝猫回绝了慕容北辰,“那天我和哥哥嫂嫂要去普陀寺上香呢。” 反常的,慕容北辰没有半点不悦,只是微微一怔,旋即就点了点头,甚至,还有一点暗暗松口气的感觉。 “既如此,你便去吧,游湖吃蟹再推几日也无妨。” 凝猫从辰王府回来的时候,怀了满腔的疑虑,小脑袋怎么都挺不住,压抑不住地乱转。 那个晚上,凝猫一个晚上都没睡好。第二天上课,满头满脑的依旧是这件事,怎么都停不下来,一个想法终于出炉。 下午散学,凝猫直接就往听雨阁找她三哥,出了听雨阁,又一头扎进迎风居,找她二哥去了。 十月二十这天,天气舒爽,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适宜出行,更适宜泛舟游湖。 景瑜和尤可意收拾妥当,准备出发,派人去请凝猫,却发现凝猫病倒了,景瑞亲自诊脉,结论是:有些高热,可不能出去吹风了。 于是,凝猫的上香之行就不了了之,景瑜携着媳妇儿自个儿去了。 周氏也听闻女儿病了,临出门前特意绕到她院子里瞧了两眼,探了探依旧滚烫的额头,吩咐丫鬟们好生伺候,不能怠慢,然后这才出了门去。 待他们都走了,凝猫这才从床上爬了起来,把抱在怀里烫得吓人的汤婆子扔了出去,动作麻利地穿好衣裳,一头又扎进了她二哥的迎风居。 片刻功夫,迎风居一阵劲风吹过,刀枪剑戟几个小厮都好似看到了一团黑影嗖地一下从空中飞了出去,可再揉了揉眼睛,啥都没有。 一定是没休息好,看错了。 而那团飞出来的黑影却落在了黄府后门处不远的角落里,两人都换上了下人的衣裳,凝猫也已经扮成了一个小厮。 “凝猫,你真那么想去那个宴会啊?你若是真的想去,跟娘亲说便是,怎么这么偷偷摸摸地去。”景琉分外不解。 凝猫却连连摇头,“不成,娘亲和大哥好像都不大想让我去,我若是说了,一定会被他们拒绝。” 景琉更不解了,“怎么会呢?不就是一个寻常的宴会吗?以前娘亲还总恨不得每个宴会都把你带上,是你自己嫌无聊都不愿意去,现在怎么都转性了。” 凝猫没法儿解释,她只能道:“二哥,你就先别问了,反正你这次你偷偷把我带进步府就成。我不会闯祸的,就是去凑凑热闹。二哥,依照你的功夫,一定没问题的吧!我相信你哦!” 凝猫这么一激,景琉连最开始纠结的问题也全都忘了,连忙拍着胸脯保证,“当然!我是谁!不就是一个小小步府吗?小菜一碟!” 凝猫狡黠地笑了两声,“我就知道二哥最厉害了!” 被捧了一把的景琉,心里那个乐滋滋哟…… 步府中,宾客众多,热闹非常。 景瑞带着凝猫腾云驾雾而来,竟是比周氏坐马车来得更早。 他们混在了伺候的小厮中,两人身量相差迥异,景琉人高马大,目标太过明显,凝猫觉得,他要是再这般跟着自己,超不过半刻钟他们就要吸引无数目光。 正巧一位管家正在拉壮丁搬东西,看到景琉人高马大,顺手就拉走了,凝猫赶忙冲他做了让他放心的口型,然后欢快地融入人流中,一边竖起耳朵听起八卦来。 凝猫顺手在某处端过一个托盘,装模作样的在宾客中穿梭,很快就看到了今日的主角步轻歌。 步轻歌穿着一身火红的绣刻丝瑞草云雁广袖双丝绫鸾衣,脚上穿一双云烟如意水漾红凤翼缎鞋,顶斜插着一支水晶蓝宝石簪。她原本就长得美,眼下那一身鲜艳夺目的火红,更是叫她添了几分娇媚,几分惊艳,几分夺目。 红玉珠,美华服,芊芊作细步,璀然夺目。 步夫人也打扮隆重,仪态富贵,又透着一股威严,整个人看着有几分硬朗之气,倒是少了些京中妇人的那股柔意。 及笄礼的吉时还未到,她们便各自招待着客人,一派其乐融融。 凝猫正偷偷摸摸地听着她们说话,隐约能听到“恭喜”的字音。 突然,凝猫余光就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凝猫赶忙转身,往后挪了两步。 周氏来啦!可不能让她看到自己扮成这样,不然,回去非得被家法伺候不可! 凝猫不敢在周氏面前晃悠,赶紧转身,麻利地溜了。 凝猫在宾客圈中溜了一圈,有用的消息没听到,倒是听了一耳朵的闲话,当真是无趣至极。 凝猫正悻悻然时,一转身,顿时一个激灵,赶忙又背过身去。 兜兜转转,她怎么又转回周氏跟前来了?难道,这就是两母女间不得不说的血缘羁绊? 凝猫正待重新开溜,耳边便听得一个有些假惺惺的声音:“黄夫人,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了?令千金呢?” “小女昨日不小心感染了风寒,今日发了高热,不能吹风,不便出门。”周氏淡淡道,声音不大热络。 那人又接话,“是吗?这病来得可真毫无预兆,我听说她昨天还好端端地去书苑上学了呢。” 周氏的神色如常,“没想到令千金都不在书苑念书了,孙夫人还是对书苑的事了如指掌,消息可真灵通。” 孙夫人?凝猫悄悄拿眼看了一眼,那位夫人的外貌,的确有几分熟悉。很快,凝猫的记忆就和孙嫣然重合,原来是孙嫣然她娘啊!贱人果真总有个同样贱兮兮的娘! 不过,周氏这句轻描淡写的,可真是戳了孙夫人的痛处。谁不知道她女儿当年因为马匹喷屎事件就没脸再去上学了,看她脸上那五彩缤纷的神情,真痛快。母上大人果然威武! 孙夫人又怎会这般轻易吃了这哑巴亏?她略一调整,神色便已恢复正常,继续不屈不挠地重提方才的话题,“令千金莫不是伤心过度,这才病倒了?” 伤心过度?她有什么好伤心过度的?神经病! 凝猫还没想明白,那假惺惺的声音带着些许惋惜,变得更加假惺惺了,“这凡事啊都要看开点,不能钻那牛角尖。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再怎么强求都没用。黄夫人,你回去可得好好劝劝她。” 周氏的声音有点冷硬,“多谢孙夫人关怀,不过我家凝猫只是染了风寒,并没有你说的这些事。况且,我家凝猫自然是明白人,也从来通透豁达,不劳孙夫人关心教导!” 孙夫人掩嘴笑了一声,“是吗?若是这样,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倒是我多心了。” 凝猫一头雾水,但是不妨碍她生气。孙夫人敢绵里藏针刺激她娘亲,真是不想活了! () 第173章神探 凝猫气鼓鼓的,正在盘算着要不要偷偷扔颗石子到那姓孙的脑门上(人家不姓孙),身后就被人拍了一下,凝猫扭头,就对上了陆七七的笑脸。 凝猫吓得差点没尖叫出声,陆七七就眨着一双大眼睛,一脸无辜又狡黠地看她。 凝猫脸都白了,结结巴巴,“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七七答得理所当然,“我来参加宴会啊。” 她看着凝猫,一脸的艳羡,“早知道你穿男装,我也该穿男装才是。可惜我干娘都不让。” 凝猫干笑了两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自己来这里的曲折历程。 陆七七现在身份可不简单,各家的大小姐都想借着机会巴结神医,凝猫眼瞅着四面八方都有关注她的目光,并且一副随时就要上来跟陆七七搭讪的模样,赶忙低了低头,把她一扯,就往僻静处躲去了。 陆七七不知道她这是在演的哪一出,但她从凝猫的身上敏锐地嗅到了一股阴谋和神秘的味道,而她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未知的神秘,赶紧二话不说,猫着腰就跟凝猫躲了起来。 那头的顾语之往这边瞟了一眼,看到陆七七身旁跟着一个身形熟悉的小厮,一时有点疑惑,那人怎么这么熟悉?而且,陆七七是不是又固态萌发,开始勾搭男人了?顾语之觉得,不能让她把脸丢到这里来,把丫鬟打发了,自己也猫着腰往她们那边去了。 把陆七七拉到了角落,凝猫这才压低了声音说:“我是偷偷混进来的,我娘不知道我来了,你可千万不要嚷嚷。” 陆七七一脸疑惑,“可是为什么啊?难道,你喜欢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 凝猫轻咳一声,“这件事说来话长,反正,你待会儿就当没看到我,该干嘛干嘛。” 凝猫正要把陆七七先打发走,迎头就迎上了另一个人,两人这么一看对眼,凝猫第二次差点尖叫出声,但一想到尖叫的后果,硬生生地把这声尖叫给压了下去,顺带着,格外眼疾手快地把要尖叫的顾语之伸手一捂,把她的尖叫声也捂了回去。 “冷静,冷静!你不发出怪叫,我就放开你。”凝猫跟她打商量。 顾语之赶紧点头,凝猫这才放开了捂在她嘴上的手,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她就不明白了,她已经如此低调,为什么这两个人还是一眼就在人群中认出了她?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真爱? 凝猫正天马行空地想着,顾语之就兴师问罪,“你不是陪你大哥大嫂去上香了吗?怎么会在这里,还偷偷摸摸的!” 凝猫换上了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神秘兮兮地说:“我怀疑这场宴会有阴谋。” 顾语之把眼一瞪,“说人话。” 凝猫巴拉巴拉地把自己的猜想都给倒了出来,“夏洛克.福尔摩猫”最后一脸笃定,“他们这么千方百计地把我支开,所以,这场宴会,一定有阴谋!” 陆七七和顾语之都一副懵逼的模样。 顾语之又伸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你丫的有妄想症吧!” 夏洛克.福尔摩猫不满地捂着额头,“我这是基于多方观察推测下得出的可靠结论!不要怀疑我的专业判断!” 她拍了拍两人的肩膀,“所以,你们就当做没有看见我吧!神探要上线了!” 顾语之:……你开心就好。 陆七七:听起来很好玩的样子,待会儿一定要偷偷侦查! 片刻之后,顾语之和陆七七相携回到了小姐堆,凝猫待她们离开片刻才悄悄地溜了出来,手里依旧托着那个托盘,可是脸上已经不复方才的白净,不知被涂了什么,变得一片暗黄。 凝猫非常高兴,陆七七果真是在江湖混惯了的人,这样的装备都随身携带。有了这层伪装,凝猫就有安全感多了,总有了一种敌人在明她在暗的优越感。只要她自动避让开周氏和那些平日里有较多交集的小姐们,一切就都OK了。 凝猫扮的是小厮,也不能总往小姐堆里扎,只能在她们的周边晃悠,一看到书苑里同班的同学,凝猫赶紧绕道,躲得可真有点累。 凝猫正苦恼于没听到任何有用消息,眼睛一溜,就看到了某个讨人厌的脸,而且,根据夏洛克.福尔摩猫的专业判断,那贱人娘亲在为难她娘亲,那这贱人,一定要说她坏话! 福尔摩猫装模作样地往那边走,背着她们躲在一棵树后头站定,两只耳朵竖得老高。 “黄凝啊,怕是马上就要成为整个京城最大的笑柄了。” 福尔摩猫先给自己竖起了个大拇指,看吧,她猜什么来着? 在场小姐们都是跟孙嫣然有交集的,所谓臭味相投,才能凑在一起。她们一嗅到八卦的气息,赶忙就追问了起来。 孙嫣然眼睛一挑,语气满是轻蔑,“有些人一直以辰王妃的身份自处,就差没在脑门上贴上个‘辰王妃’的标签,殊不知,世事难料,辰王妃早就另有其人了!” 福尔摩猫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一股难以描述的感觉涌上心头。 但旋即,她哼了一声,小贱人,别以为你乱放几个烟雾弹,本神探就会信你!本神探可是看过各种侦探剧的人,你这种小把戏,压根儿入不了本神探的耳!嗯,不可信她!绝对不可信! 众位小姐们都一阵面面相觑,脸上都是惊疑神色。 “怕是不可能吧,辰王对黄小姐的不同寻常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怎么会另娶他人?” “对啊,辰王殿下性情高冷,除了黄凝,从来没见他对哪个女子侧目,他怎么可能娶别的女人?” “这件事,怕是有假吧,不然辰王选妃这么大的事,京中怎么一点的风声都没有?” 几位小姐纷纷表示不信,同时,语气中也藏着一股对八卦的好奇和兴奋。 福尔摩猫只给自己洗脑打气,就是就是!你丫个大贱人,要扯谎也扯个像样点的好伐!净扯这些没边没际的,你当本神探是蠢探啊!贱人不仅是贱人,还是个蠢贱人,脑仁儿估计也就跟心眼儿一般大小! () 第174章王妃 那几位小姐都围着孙嫣然发问,孙嫣然却是一副故作高深的模样,卖着关子。 她越是这样,几位小姐就越是心生焦急,“你倒是说呀,这辰王妃的人选是谁?” 孙嫣然把眼一挑,“很快你们就会知道了。” 众人一阵扫兴,有急性子的忍不住道:“你说不出来,怕这事是谣传吧!” 孙嫣然见自己受到质疑,当即就瞪圆了眼,斩钉截铁地喊:“这事千真万确,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今日的主角,步小姐!” 凝猫心里一个咯噔,步轻歌那白富美的形象一下跳入脑中。 这就是他们不约而同要阻止自己来参加这个宴席的原因吗? 凝猫在心里干笑三声,别以为你扯出了真正的白富美,本神探就会被你迷惑!本神探才不会信!坚决不信! 孙嫣然的声音又钻了进来,“她可是皇上亲自敲定的人选,只是还没下圣旨罢了!不过这圣旨,也快了。她黄凝算什么!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得了辰王的一点青眼就当自己是辰王妃,真是叫人笑掉大牙!步小姐可比她那丫头片子强多了!哼!辰王殿下是天之骄子,她黄凝是什么身份?她配得上辰王吗?再说,现在辰王已经到了成婚的年龄,她还真以为辰王殿下会这么一直等她?等到她长大?她未免太看得起自己!” 孙嫣然说到最后,话语中带着一股酸酸的味道,又含着更加深浓的怨愤。 众人顿时都是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神色也都变得各有不同。 凝猫心里却十!分!坚!定!地想:本神探是福尔摩猫!是能透过错综复杂的案情剖析真相的大!神!探!是坚决不会被脑仁儿只有心眼儿那么大的孙贱人迷惑的!听她那酸溜溜的语气就知道了,这孙贱人压根就是嫉妒她的美貌与才华!嗯!一定不能被她的胡言乱语所迷惑! “你们一定不知道,辰王和步小姐早就认识,他们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马,黄凝根本就是插足者!” 福尔摩猫持续上线,坚定地骂:你丫的才是插足者!信口雌黄嘴巴是会生疮的你造吗? 众位小姐的反应都相当一致,“青梅竹马,怎么会?辰王殿下明明是在北梁长大的……” 有人却恍然大悟,“步小姐的外祖林家,可不就是在北梁边城做守将嘛!好似辰王殿下收回十二郡,步小姐的外祖也出了不少力呢!莫不是……” “步小姐早年一直跟在她外祖身边长大,直到她外祖病逝,她才回到爹娘身边,而辰王也因此从北梁回了京城。步小姐和辰王早就认识,情投意合,只是这些事,世人都不知道罢了。” 大家都想明白了,脸上一片恍然。 福尔摩猫内心是抗拒的,丫的再胡说信不信本神探直接弄!死!你!首先给你把舌头拔了,再给你把嘴缝上!一,一定要狠狠折磨死你这个信口开河的贱人!她北辰哥哥才,才不会…… “孙小姐你怎么对这些事知道得这么一清二楚?”有人问。 孙嫣然颇有优越感地一笑,“我自然有我的法子。” 实际上,孙嫣然今日所说的一切,皆是出自步轻歌之口。 当日,孙嫣然无意中从爹娘口中听到辰王要跟步轻歌定亲的消息,心里又是酸涩,又是扭曲的高兴,她注定得不到辰王殿下,可至少,她得不到的,凝猫也休想得到!她宁愿输给步轻歌一百次,也不愿输给凝猫一次! 步轻歌刚回京,对京城的事自然是知之甚少,而孙嫣然很乐意充当她的传声筒。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因为有凝猫这个共同的敌人,孙嫣然蓄意接近步轻歌的行动相当成功,两人很快就聊到了一起。 孙嫣然把凝猫贬低得一无是处,只把她描述成对辰王厚脸皮又死缠烂打还不知廉耻的贱人,步轻歌听得这些,脸色自然是不会好看。 步轻歌也见到了凝猫,真正见到凝猫之后,她的那点子疑虑就彻底消除了。她还当凝猫是个什么绝色人物呢,原来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在看到凝猫脸上的笑窝,步轻歌就更放心了。不过是个替身罢了,何足为惧? 步轻歌轻描淡写地把自己和慕容北辰在北梁的事告诉孙嫣然,并暗示她在自己的及笄礼上对众位小姐进行散播。孙嫣然从来都不介意让凝猫更加难堪,是以今日才这般不负众望。 孙嫣然冷笑,没想到凝猫也有今天,也能遇到这么一个强劲的对手,看她到时候要如何自处! 可惜啊,她今天竟然没来。她一定是听到了消息吧,不然怎么会做这缩头乌龟! 凝猫掉头就走,她她,她才不会轻易相信孙贱人的话!作为一个合格的神!探!她不能偏听偏信,她要多方取证!她现在就去辰王府取证去! 凝猫垂着头疾步走着,突然被人拉了一把。 “凝猫,你要去哪儿……你眼睛怎么这么红?”顾语之的声音都禁不住变了调。 因为不放心,她一直都注意着凝猫,从刚开始她就看到了凝猫在偷听孙嫣然她们说话,然后神色就变得不太对了。顾语之暗暗观察了一会儿,终于是忍不住追了过来。 凝猫眨了眨眼,这才发现眼睛有点酸酸的,涩涩的。真丢人,那孙贱人说的明明都是假话,她干嘛要哭! 顾语之越看越急,低吼,“是不是孙嫣然那贱蹄子欺负你了?你等着,老娘去收拾她!” 她撸起袖子一副要干架的样子,凝猫拉住她,摇头,“我想出府,我想回去。” 她眼睛红红的,神色间带着一股执拗,这样的神色叫顾语之莫名心慌,先前的那股坚持,也一下都泄了气。 “好,我带你出去。” 两人正迈着步,就听得不知从哪儿传来的一声喊,“辰,辰王来了!” 这一声喊,大伙儿都沸腾了起来。 凝猫的脚步豁然顿住,顾语之满脸疑惑,不明白慕容北辰那么高冷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场所。 她转头看向凝猫,“辰王是来接你的吗?” 她的话问出,却见凝猫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一副随时要哭出来的样子,顾语之一时大气都不敢出了。 “小鱼,我不走了。” 顾语之意识到事情的不对,但是面对这样的凝猫,她根本无从开口,一颗心就跟猫挠了似的难受。丫的那个孙贱人,到底说了什么话把凝猫刺激成这样? () 第175章簪子 慕容北辰今日穿了一身蓝色长袍,依旧是那般丰神俊朗的模样,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冰冷卓然的气势,就这么目不斜视地款步走了进来,一路上收获了无数目光。 其中的一道,就来自凝猫。 慕容北辰会出现在这里,显然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大家都忍不住纷纷注目,窃窃私语,心道步家的面子可真大,竟然连最难请动的慕容北辰都请来了。 而人群中的孙家母女,脸上都是一派洋洋得意,就等着看好戏的模样。与她们相对的,周氏的脸色就难看了许多,整张脸都绷着,没有什么表情。 慕容北辰的身旁是热情招待的步老爷,很快,步夫人和步轻歌也都从女眷中走了出来,迎上了慕容北辰。 步轻歌看到慕容北辰,一双眼眸中含着盈盈水光,脸上隐隐浮现出一阵酡红,模样娇涩难当。 慕容北辰似乎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微微点了点头,又移开了目光。 虽然他没说话,可是,这样的反应,对很多人而言,已经是相当不错的了,毕竟,慕容北辰这人性情古怪高冷,他可是连皇上的面子都可能不给的人啊!现在竟然对步小姐点了点头!那可真是了不得了! 步大人热情地邀请慕容北辰到厅里小坐,慕容北辰清冷的声音响起,“什么时候举行仪式?” 步大人赶忙道:“吉时很快就到了,还请辰王殿下在厅中再稍坐一会儿。” 慕容北辰抿了抿唇,迈步往里走。 凝猫就这么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走进了厅中,心里一阵空落落的,耳边又钻进了那些世家小姐们略带兴奋的说话声。 “原来是真的耶!辰王真的要和步小姐定亲了欸!如果不是真的,辰王殿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可是最高冷的人啊,我可听说别的王爷府里有宴席,都请不动他的!” “对啊对啊,方才他还冲步小姐点头了!别说是点头了,就是能得辰王多看一眼,我也心满意足了!” “这么说来,黄小姐当真要被抛弃了呢……” 孙嫣然的声音这时候又插了进来,“我早就说了,步小姐已经是辰王妃的内定人选,眼下就等步小姐完成及笄仪式,皇上的圣旨就能下来了。现在,你们总算相信我了吧!” “信了信了,没想到孙小姐的消息这么灵通!” “那这次辰王殿下来参加步小姐的及笄礼,是要当着众人的面表明两人的关系吗?” 孙嫣然的嘴角又勾出了一抹笑来,“辰王殿下可是步小姐亲自请来的她及笄礼上的嘉宾,目的就是要让辰王殿下亲眼见证她的及笄,最后,辰王殿下可是要给步小姐亲手戴上簪子,完成及笄礼的!这样的意思,难道还不够明显?” 众人都是一阵惊讶地倒吸冷气,有艳羡,有惊奇,不一而足。 “可是之前辰王和黄小姐那般高调,怕是全京城的人都以为辰王妃的人选是黄小姐了吧。现在临了又换了人,这黄小姐……” 有小姐掩嘴笑了两声,“怕她以后都没脸见人了!” “所以她今天都没来呀,我刚刚听说她高热了。骗谁呢,昨天我还在书苑看到她,还好端端的呢!” “准是知道了这个消息,一下就被气病了,也再没脸出来见人了!” 难得有人为凝猫感到惋惜,“你们也不要这样,毕竟,她这样也挺可怜的……” 孙嫣然重重地哼了一声,“可怜?我倒是觉得她这是自作孽!看她平日里那般趾高气昂,觉得自己有了辰王做靠山就不把人看在眼里的贱样儿!现在我倒是想看看她究竟是什么表情!” 顾语之:…… 这这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些小贱人在胡言乱语什么!慕容北辰怎么会娶步轻歌?所以他这次来是为了…… 顾语之看着凝猫,一时不知该如何办才好。 “凝猫……” 凝猫握了握拳,吸了一口气,“我要进去观礼!” 顾语之却是一脸担心,“你真的……要不我还是把你送出去吧,你先回家,有什么事之后再说。” 凝猫却是摇了摇头,只吐出一个简单又铿锵的字,“不!” 她跟着伺候的下人走了进去,顾语之想拦着她,可是又怕拉扯间引起旁人的注意,反倒暴露了她,只能赶紧快步跟上,目光紧紧地落在她的身上,谨防她突然出点什么事。 顾语之心神不宁,不觉抬头看了一眼坐在上首的那个风姿卓越的男人,第一次大逆不道地冒着他那强大的气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他要是真的敢辜负凝猫,她顾语之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嗯……在梦里扒皮! 慕容北辰一直漫不经心地坐着,手里无意识地把玩着手中的茶盏。 耳边是热热闹闹的说话声,他却恍若未闻,一双眸子好似没有焦点,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觉得心口一阵没来由的烦躁,那股烦躁叫他很不舒服。 他放下手中茶盏,猛地抬头望向人群,不巧,刚好就对上了顾语之那狠狠瞪向他的眼神。 他这突然抬头,显然也把顾语之吓得够呛,前一秒还凶狠至极的眼神,在触碰到他的眼神后,以非常迅速的速度偃旗息鼓,然后故作镇定地瞟向了别处。 她在瞪他?慕容北辰没有生气,只是,心口那股烦躁愈加浓重了几分。 她是凝猫的朋友,看到她,很自然地就想到了凝猫。 凝猫…… 他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他只希望,在凝猫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他已经把事情都处理好。 及笄礼很快开始了,众人在厅中围观着,慕容北辰却又进入了神游的状态,微垂着眼睑,耳朵也自发地把周围的声音屏蔽了去。 直到,步大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辰王殿下?” 慕容北辰回过神来,抬眼,就看到了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步轻歌就站在他面前不远处,目光盈盈地看着他。她长得很美,双瞳剪水,波光流转,体态柔嫩丰盈,今日金瓒玉珥,艳妆华服,一颦一笑间,都仿似都把人的魂儿勾了去。 可慕容北辰只淡淡看了一眼,心里没有半点波澜。 再好看,也没那丫头好看。 一个丫鬟,手里托着一个托盘,那托盘中,摆放着一只做工精致的簪子,闪闪发着光,耀眼夺目。 步大人在一旁略有谄媚地笑,“辰王请。” 看到步大人那笑脸,慕容北辰的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蹙。 没想到林老将军那般有风骨之人,竟然会有这么一个卑躬屈膝,只知谄媚的女婿。他若不是顾念林老将军当年的情谊,今日断不会出现在这里,答应这样破天荒的事,更不会对这位阿谀谄媚的步大人有半分忍耐。 他顿了良久都没去拿那金光闪闪的簪子,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步大人脸上的笑几乎要僵住了,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整个大厅,在这一刻变得分外的安静。步轻歌的眸子就这么看着他,那眼神,似乎饱含着无限柔情。 慕容北辰不动,谁都不敢催他,就只能这么眼巴巴地望着他。 这样的静谧持续了有一分钟长短,慕容北辰微垂了垂眼睑,终于抬起手,拿起了那枚簪子…… () 第176章可怕 众人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在这一刻放了下来。 步大人更是重重地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还好辰王殿下没有当场下他的面子,步轻歌的嘴角也勾了勾,露出了一个温婉又甜美的笑,那笑容,好似芳华流转,只对着慕容北辰,饱含了情谊,叫人觉得,他们的眼里,似乎只有对方,甚至觉得,这两人站在一起,分外般配。 就在众人目光紧紧地注视中,慕容北辰那低沉又清冷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本王年纪尚轻,怕是不适合为步小姐成礼,还是请这位夫人代劳吧。” 众人一惊,就看到慕容北辰神色淡淡的,有点漫不经心的,就这么把拿到手里的簪子转手给了离他最近的那个夫人,还不带半分犹豫的。 所有人都呆住了,步轻歌脸上方才的那抹笑一下就僵住了,步大人和步夫人的脸色也不大好看。那个突然被委以重任的夫人更是如芒在背,觉得自己手里的这个簪子,实在是烫手得很。 慕容北辰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样临时变卦有什么不妥,依旧神色自若的模样。 更过分的是,他压根就没有再坐回去的打算,而是对步大人假惺惺地说:“本王突然还点急事要处理,就先告辞了,诸位继续。” 他把这话说得分外自然顺畅,说罢之后还难得有礼地对呆若木鸡的步大人点了点头,然后泰然自若的,绕过了在他面前的步轻歌,负着手,往外走去。 人群中的顾语之差点没忍住鼓起掌来,她决定,把方才在心里暗暗诅咒辰王殿下的话全都收回来! 顾语之忍不住看向凝猫,打算甩给她一记安慰的眼神,但她在人群中来回搜寻,却哪里还有凝猫的半个影子! 凝猫呢? 慕容北辰这么一走,整个大厅都陷入了一阵纷纷议论的骚动,步家人的脸色都变得分外尴尬,孙家母女的神色也是变了又变,诸位来宾都一副别有意味的神色。 顾语之却来不及去欣赏那些人五彩缤纷的神色,她脸上一片焦急,凝猫她跑哪里去了?她什么时候跑出去的?会不会出事? 顾语之跟娘亲说了一声要去如厕,也不等她娘亲同意一下就钻了出去。 步家她不熟,她又不敢开口大喊,只能四处张望寻找,可是,别说是凝猫,就是刚刚才走出来的慕容北辰她都没瞅见半个人影。 这一个个的怎么都跑得这么快! 顾语之在步府像无头苍蝇似的转了一圈,不仅没找到人,还把自己绕晕了,她正找人问路,找了半晌才看到那头有个人影,她赶忙小跑过去,邻近了才发现,“七七?” 陆七七扭头,“你怎么也在这儿啊?我跟你讲哦,我刚刚听到了一个了不得的消息,辰王要做负心汉了,凝猫眼睛红红地从宴会厅里跑了出来,我跟了出来,但她跑太快了,我没找到人。” 顾语之一听顿时头都大了,“我也是来找她的。” 顾语之心口总有一股不大安定的感觉,略一沉吟,两人决定分头行动,分别去黄家和辰王府查探凝猫的去向。若凝猫回了黄家那自然再好不过,若是没回,把这事儿告诉辰王,总归也要他急上一急,他手上有人好办事,由他来找人,自然是便捷许多。 但是,在谁去辰王府这个问题上,两人却不能愉快地达成协议。 “为什么要我去辰王府?”陆七七非常不满。 “因为我跟辰王不熟啊!”顾语之答得相当理所当然。 “除了凝猫,谁跟他熟啊!” 顾语之:……她说得好有道理的样子。 最后两人只得采用凝猫教的剪刀石头布一决胜负,顾语之不幸落败,最后她被分配往辰王府报信去了。 两人派了丫鬟跟自家娘亲通了声气就提前离席而去,各自坐上自家的马车,往各自的目的地而去。 慕容北辰从步府出来,几乎没有任何停留地上了马车。 今日明明是个天朗气清的舒爽日子,他却觉得分外烦闷。 马车往辰王府的方向而去,慕容北辰的声音从车内传来,“去普陀寺。” 车夫没有任何迟疑,当即岔了个方向,往城外普陀寺而去。 “快些。”慕容北辰的声音又从车内传来,没有什么波澜起伏,却带着一股威慑之力。 慕容北辰靠在车壁上,闲适地闭目养神。眼下,他除了想快快见到那丫头,其他地方,哪里,都不想去。 顾语之的马车急急驶过街道,几乎有点横冲直撞的意味。 好容易到了辰王府前,顾语之急急下了马车,冲到了门前。 守门小厮看她这么一副要冲进来干架的样子,立马就拦了上来。 顾语之重重喘了几口气,“辰,辰王殿下回来了吗?” 守门小厮上下打量她,瞧着她穿着打扮颇为贵气,一时也不敢得罪,只道:“这位小姐,请问你找我家王爷有何事?可有拜帖?” 顾语之也顾不得其他,果断地亮出了凝猫的身份,“我是侍郎府黄小姐的闺中好友,她出了点事,所以我才来找辰王殿下,十万火急!” 小厮一听,这跟黄小姐有关,这可了不得啊!整个辰王殿下,谁不知道黄小姐啊!那可是他们家王爷心尖上的人儿啊! 小厮立马就急了,“这位小姐您先别急,我家王爷还没回,小的这就给您去请许大管事。” 顾语之连忙点头。 小厮小跑进去,没多会儿功夫,许何非便从里头走了出来,脚下生风,脸上也是一派严肃,显然也是被唬住了。 他看到顾语之,眉头一下就揪在了一起。 顾语之和凝猫是闺中密友,眼下顾语之一脸焦急地前来报信,莫不是,凝猫真的出了事? “顾小姐,发生了什么事?” 顾语之顿时像竹筒倒豆子似的把事情经过都倒了出来,“凝猫偷偷去了步府,听到辰王和步小姐要定亲的消息,又瞧见辰王竟亲自莅临了步小姐的及笄礼,还要给步小姐戴什么簪子!虽然最后辰王还算有良心,没真的给步小姐戴那簪子,可是,那时候凝猫已经不见了!我不敢在步府里大张旗鼓地找,担心她可能已经回家了,又担心她会想不开出事……这件事是你们殿下惹出来了,凝猫要是真不见了,你们非要负责不可!” 许何非听罢顾语之的话,整个人都愣住了,脑子嗡嗡地响个不停。 他就说,这件事不能瞒不能瞒,现在好了吧,终归还是被发现了吧……他家殿下要是知道凝猫不见了,还不知道要怎样呢!想想都有点可怕。 () 第177章求救 步府中,及笄礼已经结束了,大家的神色也都恢复了正常……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众人入酒席,穆音阁听了丫鬟的回报之后,眉头一直都锁着,颇有些心神不宁,那丫头真是不知轻重,明知道身子不好,竟还到处乱跑。若不是周围围了许多巴结讨好的人让她脱不开身,她非得也直接跟着离席不可。 另一边,顾夫人也一阵暗骂,她家闺女真是越来越没个女儿家的样子了,人家辰王敢提前离席,那是人家脸大,她顾家算老几?那丫头竟然敢先斩后奏,直接开溜!看她回去不好好收拾那没规矩的! 周氏的心情相较于一开始,终于是和缓了不少。她脸上挂着似有还无的笑,打眼看向孙氏母女,还对她们勾起了一记不可谓不挑衅的笑。孙氏母女的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 当然,脸色最难看的,莫过于步轻歌。慕容北辰的突然变卦,无疑是照着她的脸蛋瓜子狠狠打了一耳光,叫她的脸面丢尽,她方才还看到了不少小姐在下边偷偷地嘲笑她! 明明心里无比难堪,但表面上,她却依旧是摆出一副温婉大方的模样,含笑地在女眷中周旋招待,一张脸险些没笑抽筋。 一场酒席在众人各怀心思中度过,众位宾客或是逗留小叙,或是告辞离去。 周氏自然是不想在这多待半刻,皮笑肉不笑地跟步夫人告辞,携上同样急于离去的穆音阁,一道往外走去。 两人正走到花园中,周氏就眼尖地看到了混迹在众位小厮中探头探脑的那个高个子,身子顿时一僵,脸色也变得不大好了起来。 那大个子探头探脑间突然就扫到了这边的周氏和穆音阁,脸色也是一僵,下一秒,立马转身,打算溜之大吉。 但他没溜多远,就被周氏几声重重的咳嗽给定住了,紧接着,后领被人一揪,周氏有点阴测测的声音传入耳中,“这位小哥,劳烦给我带个路!” 景琉挠挠头,对着周氏露出讨好的笑,紧接着更讨好地看向穆音阁,发出意图明显地求救信号。 穆音阁失笑摇头,这孩子,都多大人了,还是这般心性。 周氏不客气地把他揪到僻静处,劈头盖脸就骂,“你皮痒了是不是?穿成这样来这儿晃悠!你不嫌丢脸我还嫌丢脸呢!趁着没人发现你,赶紧滚回去!” 景琉耸头耷脑的,“还不能走。” 周氏一时又来了气,“找打是不是?” 景琉心道,要打您也打不过我啊。但这话他却没敢说,不然可就真要挨打了。 “娘,现在真不能走。”景琉有些小心翼翼的思量着他把后面的话说出来,是不是也照样要挨打。 景琉下意识地往后挪了几步,这才道:“凝猫还在这儿呢,得把她找到才能走。” 周氏脑子嗡地一下差点没炸开,“你你你说什么!凝猫不是在家好好躺着吗?” 景琉见他娘亲的反应竟比想象中更激烈,头皮顿时一阵发麻,不自觉又往后挪了两步,但却不敢有什么隐瞒,“她没生病,是让三弟替她装的。她说你和大哥都不想让她来,所以她想来这儿看看究竟有什么稀罕事儿,所以就……娘,您别动手啊,这这,这不是咱们家,被人瞧见那丢的是咱们家的脸啊!” 周氏又气又急,一张脸差点没气成青灰色,狠狠往景琉身上招呼了几下,可他皮糙肉厚的,那几下压根没打疼他,却叫周氏的手一阵阵发疼。 穆音阁瞧着情势不对,再这般纠缠打闹,非得引来围观不可,她阻拦了下来,周氏这才停了手,身子却还是颤抖着,唇色也一点点发了白。 “你们,你们真是……竟然敢联合骗我!你们真是……” 周氏语不成句,景琉见她的模样,心里顿时一阵着慌,他从来没见娘亲动过这么大的气,心里也隐隐生出一股子不安。 “娘,您不要生气,孩儿再也不骗您了!” 周氏缓了半晌才缓了过来,脸色依旧难看,“凝猫人呢?” “我,我不知道……我们一进来就分开了,我找了许久都没找着,去了约定碰头的地方也没见着她人……” 周氏闻言,又扬起了手,可手扬在半空,许久都没落下。 “找!不把你妹妹找出来,你也别回家了!” …… 京城通往普陀寺的路上,一辆马车疾步驰骋,慕容北辰在马车中,心头愈加烦躁,他许久没有这么烦躁过了,他非常讨厌这种感觉。 “再快些。” 马蹄踏过路面,扬起一阵尘雾,慕容北辰揉了揉眉心,强自压下心头的那股烦躁。 如此疾驰了两刻钟,马车急急勒住,车夫的声音从前头传来,“殿下,前方好似是黄府的马车。” 与黄府交往多了,他自然认识黄府的车夫。 “拦下。”他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可心头却已经暗暗松动。 被拦了马车,那头景瑜也已经下了马车,看到慕容北辰,心里冷了几分,但表面上却依旧是恭恭敬敬地对他行了一礼。 慕容北辰只淡淡摆手,目光已经不自觉地向马车的方向瞟去。 他直截了当地开口,“你们三人共乘一辆马车不免挤了些,且把凝猫挪到本王的马车上来吧。” 景瑜心头冷意更盛,语气也带着一股嘲讽,“舍妹与殿下孤男寡女,殿下又是要定亲的人,如此,怕是不合适吧。” 慕容北辰冷冷瞪了他一眼,也不多言,直接上前,伸手就掀开了帘子。 但看到马车里的人,慕容北辰的神情怔住了。 景瑜上前,眼神针锋相对,“马车里只有贱内一人,殿下这般是何意?殿下当真这般不把女儿家的声誉放在心上?” 慕容北辰的脸色僵了又僵,声音也不自觉地沉了几分,“凝猫呢?” “殿下,舍妹尚在闺中待嫁,声誉要紧,还请殿下今后莫要再这般大庭广众之下直呼其名,毁她清白!” “黄景瑜!”慕容北辰的气场顿时就冷了几分,周身气温都降了几度,景瑜却不卑不亢,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 尤可意一颗心都悬了起来,一脸紧张,大气都不敢出。 “黄景瑜,你好大的胆子!” “微臣就这么一个妹妹,为她,合该斗胆!辰王殿下,舍妹对那些事一无所知,辰王殿下若是真怜她,就请殿下莫要再出现在她面前,引她日后更加伤心!” 慕容北辰冷冷与他对视,“本王要如何,还轮不到你来指点!” 慕容北辰冷着脸转身,跨步上了马车。 “回去!” () 第178章怒极 那丫头没来上香?怎么没来?慕容北辰的眉头皱了又皱。 那件事他一直压着,黄家人也就几人知晓,他们对凝猫爱护有加,断不会贸然把那件事透露给她,那她,为何没来上香? “快些。” 车夫:…… 他主子这一趟可真是……可怜了这匹马,跑了这么久,连口气都还没来得及歇一歇。 那头,许何非和周氏都急疯了。 周氏在步府来回兜转,可女儿的半个影子都没瞧见。 方才陆七七又送来一个不大美妙的消息,凝猫果真是听到了不该听到的,看到了不该看到的,家也没回,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周氏真恨不得把步府直接翻过来,可偏偏这步府翻不得,要是让步家人知道凝猫在他们家里,还因为那件事躲得没影儿了,日后凝猫非得被步家人笑话死不可! 许何非也没比周氏好受,先是满世界地找自家公子,可是他在这个节骨眼上,竟然消!失!了! 许何非几乎把所有能派上用场的人都派上了,黄府、步府、穆府,甚至他们辰王府,还有京城上上下下,都要以地毯式的搜索为原则目标。 一边搜着,许何非的一颗心禁不住悬得老高。 老天保佑,凝猫小祖宗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出事啊,不然,不然……他实在是不敢想象他家公子知道这件事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慕容北辰的马车入了城,往黄府疾驰而去,慕容北辰不想走正门,他一个翻身,直接就翻了进去,直接往卧云阁走去。 一切都跟往常没什么不同,那粉色的纱帐低垂着,随着窗户开合带进的凉风微微飘动。那床榻中间微微凸起,半颗脑袋都没露出来。 这丫头还是像以前那样,喜欢把整颗脑袋都埋进被子里。 慕容北辰一直悬着的心,在这一刻,终于安定了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竟然已经被这丫头吃得死死的。自己的心绪,随着这丫头起伏波动,连自己都没法控制。 慕容北辰没有打扰她,只是在床边坐着。 许久,在眼睑低垂间,他瞟到了地上,干干净净的一片,没有鞋子。 慕容北辰瞳孔一收,快速伸手掀开了被子,下一秒,他怔住了。 被子下空无一人,只整整齐齐地塞了两个枕头。 慕容北辰的眼眸顿时一沉,心底有一股十分不详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大踏步走了出去,房门“砰”地一声被踢开,外头的浅黛和绛紫都怔住了,待看清了慕容北辰,两人齐齐跪倒在地,“奴婢拜见辰王殿下!” 慕容北辰眼风一扫,声音冷冽,“你们家小姐人呢?” 两人一开始本就是慕容北辰的人,眼下自然是据实回答,“回殿下,小姐她,偷偷去了步府的宴会。” 慕容北辰的身子一震,瞳孔更是猛地收缩,“你,你说什么!” 两人都被他这冰冷的语气震慑住了,她们更是不敢有半点隐瞒,当下就把事情给抖了出来。 “小姐说她想去宴会看看,但是夫人和大少爷似乎都不大想让她去,她便让三少爷替她谎报了风寒的病情,趁着夫人出了门,让二少爷带着她去了步府,眼下还未回来。” 慕容北辰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一张脸沉得吓人,双手咯吱咯吱作响,两名丫鬟都吓得脸色全无。 她们正以为自己要引来暴风骤雨的侵袭,可身边却只一阵凌厉劲凤吹过,一晃眼的功夫,前一秒还在自己面前的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慕容北辰的确气恼,气得恨不得把这几个丫鬟都手撕了!她们竟然让她去了步府,竟然没看住她! 可是,他却没时间去收拾她们,他终于找到了自己之所以心神不宁的源头。 那傻丫头,一定是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现在,不知道躲在哪里偷偷骂他。 他不怕她骂他,他只怕,她就这么嫌恶了他,就这么,不要了他。 慕容北辰出了黄府,在那大街上,脑中竟然有一瞬间的怔忪,一瞬间的空白。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首先去哪里,该从哪里找起。 他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这样的他,那么陌生。 就在慕容北辰脑中一片空白的时候,许何非急哄哄地出现在他面前,“公子,大事不好了……” 慕容北辰茫然地抬头看他,那失去的混沌的意识,终于一点点回笼,“凝猫,知道了。” 许何非看着他的神色,心头一阵咯噔,又升起了一股不忍。 多少年,许何非都没看到他这样的神情了?上次,好像是兮萝去世的时候,自从那之后,他从来都是冷静自持,从来都没有这般茫然过。 慕容北辰的怔忪茫然并没有持续多久,他回过神来,声音有点涩,又有点冷,还带着一股慑人的强硬,“找!就是把整个天下都翻过来,也要把她找出来!” …… 夜色渐晚,黄府。 “你们两个逆子,给我跪下!”黄天仕在大厅里走来走去,气得吹胡子瞪眼。 周氏冷着脸坐在旁边,眼眶还是红红的。景瑜和尤可意站在下首,两人的脸色都不好。 景琉和景瑞都并排跪着,两人都灰头土脸的,一声不吭。 今日下午,慕容北辰已经强势地把步府掀了一遍,没有找到凝猫。其他凝猫有可能会去的地方也都里里外外地找着,依然没找到。 黄天仕下了朝听说自家闺女不见了,还是被这两个臭小子合伙弄没的,当即气得七窍生烟。 他和媳妇好容易合计了这么一个法子把凝猫支开了不让她去参加步家的宴席,这俩臭小子倒好,竟阴差阳错地把闺女送到那儿去!把人送去就罢了,竟然还弄丢了!一颗老心脏阵阵生疼,他可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啊…… 景琉和景瑞都懊悔不已,他们要是知道步轻歌和辰王的那档子事,打死也不会帮她啊…… 两人重重地叩头,“爹娘,孩儿知道错了!无论如何,孩儿都会把凝猫找回来的!” 周氏声音哽咽,“辰王府这么多人都没找着人影,就凭你们俩臭小子怎么找!” 周氏心头可真如刀剜似的,两儿子是心肝,闺女也是心肝,真是要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尤可意见周氏又要流泪的模样,赶紧上前,轻抚着她的被,柔声宽慰,“母亲莫要过于忧心,凝猫是有福之人,上次那么凶险都能逢凶化吉,这次一定也能平安归家。” 周氏却依旧悲从中来,“这次怎么一样?这次,我是怕她自己想不开,故意躲了起来……” 一家子都沉默了。 正在一家子沉默的时候,外头,管家的声音颤颤巍巍地传来,“老爷,夫人,外头,辰,辰王殿下来了……” 一家子,更沉默了。第一次的,大家不再敬畏辰王,只想把他轰出去。 () 第179章藏身 把辰王轰出去的想法最终也只是想法,没有付诸实践,慕容北辰还是走了进来。 还是今日穿的那身蓝色袍子,只是不同于今早上的簇然一新,现在这身衣裳不知在何处染上了污渍,袍角还有些皱巴巴的。 慕容北辰那一贯一丝不苟的发髻,也显出了几分凌乱;一贯冷然傲气的神情,也显出了几分颓然懊丧。 这样的辰王,外人从未见过。 黄家人对他怨念颇深,可以说,这个时候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他,可是,好歹人家也是王爷,他们一家子还没大胆到因为女儿的事情就蹬鼻子上脸,直接给他甩脸色。虽然不敢甩脸色,但,态度也没多好就是了。 最受打击的是景琉,以前慕容北辰可是他的偶像,现在,他俨然成了辜负自家妹妹的超级负心汉。若不是现在他还跪着,他马上就得扑过去跟曾经的偶像撕了起来。 慕容北辰抿着唇,对他们敷衍的行礼和那一束束充满敌意和怒意的眼神仿若没有看见。 他在正厅中间站定,飘忽的眼神片刻之后方才凝了起来,恢复聚焦。 然后,这位在世人面前从来孤傲冷冽的王爷,拱起了手,对上首的黄天仕和周氏深深地作了一揖,这一下可差点没把他们两人吓得腿软。 慕容北辰一揖作罢,眸光平静,声音却带着一股嘶哑,“我不会负凝猫,我只会娶她。她,我一定会找回来。” 在所有人都还没从他那一揖中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又已经转身,步履略带虚浮地走了出去,消失在了黄家人的视线里。 良久,黄家人才回过神来,面面相觑,方才辰王出现了还对他们作了一揖还说要娶凝猫?大家都有一种互掐对方一把以确定这件匪夷所思的事不是幻觉的冲动。 但是,大家都没这么做,因为,从对方那愣怔的表情中就已经能猜到,方才的一切,都不是幻觉。 黄家人先前对辰王那一腔的怒意,在这一刻都给扎破了,化成了一股心酸和无奈。景琉在一瞬间,就又重新把他树立成了自己的偶像。 …… 夜晚的皇宫依旧灯火璀璨通明,簇亮的烛火在翘角飞檐下一寸寸扩散,让整个宫殿似乎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荧光,别具一格的韵致。 下弦月细弯如钩,月亮在深蓝色的夜幕之下,就像一掐带血的伤痕。 一处僻静冷寂的院落中,几簇不大亮堂的烛火点着,照亮了里头的人。 凝猫坐在一张榻上,有些木然,跳动的烛光映照在她的脸颊上,把她脸上的颓丧照得一览无余。 而她对面,悠闲地坐着一个有些吊儿郎当的男子,嘴里还叼着一个果子,吃得嘎嘣脆。 “小凝猫,快别哭丧着脸了,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偷来。” 凝猫摸了摸肚子,这才抬起了头,“我要凤尾鱼翅、宫保野兔、芫爆仔鸽、花菇鸭掌、甜酱萝葡、五香熟芥、金丝烧麦、奶白枣宝……” 他呸了一声,“老子收回刚才的话!” 凝猫吊着眼皮看他,“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就要算话。你是男子汉,说话怎么能不算话?” 他哼哼了两声,“老子是男子汉,但这皇宫不是老子家的,你个小丫头真当外头的禁卫军都是摆设啊!” 凝猫扭过头,语气鄙夷,“我还当你跟堕星魂学了什么好本事呢,原来也不过尔尔,去厨房偷个菜都不成。” 段无痕听了这话,顿时把嘴里啃剩下的果核一吐,“老子带着你这个拖油瓶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躲进宫里,不就是偷个菜吗!还真以为能难倒老子!你给老子等着!” 段无痕嗖地一下就没了影子,徒留凝猫一人在这孤寂冷清的屋子里。 号称福尔摩猫的某神探猫在赤果果的事实面前没管住自己,选择了灰溜溜地逃遁,真是丢人啊。 溜出来后,她便想着赶紧离开步府那是非之地,然后,她不小心迷路了,就撞见了正在人家后院里偷偷摸摸偷东西的段无痕。 段无痕这小痞子,没想到跟堕星魂学了本事,为的是做这等偷窃勾当。 他还十分有理,“偷又怎么了?老子也是凭自己的本事偷!” 凝猫威胁了他一把,段无痕就把她从步府带了出来。 段无痕问她要去哪儿,凝猫站在大街上愣了许久才说:“带我去个大家都找不到的地方吧,我想自己会儿。” 段无痕这人吧,以前凝猫觉得他挺蠢的,现在,凝猫总算是对他有了些许改观。 这人竟然直接把她掳进了皇宫!就躲在这荒废的宫殿中。这皇宫这般大,荒废的皇宫平日里根本没人会来,她就是在院子里打个滚,再嚎两声怕都不会把什么人引来。外头那位神通广大的,再怎么找,也不会想到来皇宫里找。 不过段无痕也真够神的,这么多宫殿他不躲,还真就不偏不倚地寻了这么一处鬼都懒得来的地儿。 凝猫觉得有点冷,便双手抱臂地蜷缩着,眸光有点呆滞地望着屋子里那簇微弱的光。 望着望着,终于把眼睛望累了,开始隐隐泛起了酸。 凝猫的脑中很多很多的片段都争先恐后地涌入。 他温柔又深情地说:“等你长大,我给你一场全天下最气派的婚礼,百里红妆,无人能及。” 他低沉又认真地说:“凝猫,我是认真的。” 他宠溺又温暖地说:“凝猫可想去泛舟游湖吃蟹?今年怕是还没尝到吧。我已经定好了船,你只需把肚子带来就行。” 当初这些话有多叫她心生甜蜜,现在这些话,就有多叫她心如刀绞。 嘤嘤嘤,大骗子!彻头彻尾的大骗子! 以前的什么情话,那都是鬼话!男人果然都是朝三暮四的!她就不该对这古代美男抱太大希望! 两世为人,她竟然还这么不成熟,竟然被这人生生套牢了!前世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怎么这么蠢! 嘤嘤嘤,大傻子,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子! () 第180章折腾 段无痕兴冲冲地把偷来的菜端回来时,就瞧见凝猫正曲着腿埋着头嘤嘤地哭。 段无痕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赶忙就把那一篮子的菜放在了一边,凑了上去,“小凝猫,你怎么了?” 凝猫抽抽噎噎半晌才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字,“我,我饿了,饿惨了……” 段无痕满脸的疑惑,但还是把那一篮子菜端了过来,“我不是把菜偷了来嘛,快来吃。” 凝猫眼睛通红,眼睫上还挂着一颗颗泪珠,像极了红眼兔。 她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胡乱把脸上的眼泪抹掉,然后拿起段无痕递过来的筷子,埋头就大快朵颐起来。 她吃得又急又快,当真一副饿惨了的模样,段无痕不觉失笑,“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凝猫含混地应着,却依旧吃得飞快,两腮都鼓成了小包子。 她现在可忙了,才没空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段无痕双手抱怀,饶有兴味地看她。这小姑娘穿着不伦不类的一件下人衣裳,头发也乱糟糟的,方才哭过,眼睛和鼻子都红红的,脸蛋上还挂着尚未擦掉的泪痕。 真是个小邋遢。 不过呢,就算是个小邋遢,也是个长得好看的小邋遢。 都说女大十八变,这才没到一年呢,这小妮子就又长开了,原本就精致的小脸蛋更添了几分俏媚,那皮肤嫩得,更是能掐出水来了,眼下就是这般没仪态地胡吃海塞,也分外养眼。 段无痕嘿嘿笑了两声,凑到了凝猫跟前,“小凝猫,你跟我就这么跑了,不怕你家北辰哥哥着急担心啊?” 段无痕这人就是有这贱性,想到在曼陀谷的时候慕容北辰屡次给他难堪,现在他把凝猫拐跑了,心里就在暗暗盘算着要怎么在那家伙面前激一激他了。 可他没想到,他没把慕容北辰激到,倒是先把凝猫激得不轻,她的咀嚼动作停了下来,嘴里刚塞进一枚烧麦金丝,腮帮子鼓鼓的,眼睛红红地瞪他,然后伸手把面前的东西一推,声音含混,“我不吃了!” 段无痕一愣,他再迟钝也看出了凝猫的不同寻常。这丫头这变脸跟变戏法似的,原本就红得跟兔子一样的眼眶现在更红了,一瞬之间还泛起了盈盈水光。 “哟,这是闹别扭了?”段无痕挑眉问。 凝猫有点机械地重新恢复咀嚼动作,每一下都像跟自己的牙有仇似的,咬得分外用力。 段无痕大喇喇地在凝猫身旁坐了下来,“来来,跟我说说,那臭男人怎么欺负你了?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 凝猫被他这幸灾乐祸的语气一激,眼泪突然就有些控制不住了,吧嗒吧嗒地就往下掉,哭着哭着,一个没留神,就给呛了一下,顿时一阵剧烈咳嗽。 她就这样又是咳嗽,又是流泪,还顺带流鼻涕,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嘴里的东西呈不规则的运动四散喷射,段无痕很不负众望地被喷了一身。 段无痕怕她就这么给噎死,就算自个儿身上一身污秽,还不得不给她拍背顺气。 好吧,他是自找的。谁叫他嘴贱呢? 最后,凝猫咳得好歹停了下来,整张脸已经被眼泪鼻涕糊得脏得不成样了,两眼珠子就跟大眼泡金鱼似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她还不解气,揪着段无痕还算干净的袖子,凑到鼻子上就是一擤,鼻子总算通畅了。 段无痕:…… 他迫不及待地就把外衫脱了甩到一边,一张脸变得五彩缤纷,想要发作,可对上凝猫那大眼泡金鱼似的眼睛,顿时又发作不出来了。 他,自作孽…… 等等!这明明就是慕容北辰做下的孽啊!关他老子的屁事啊!他明明就是一个替罪的啊!他跟慕容北辰,不共戴天! 凝猫哭顺畅了,吸了吸鼻子,伸手又拿过食盒,开始吃了起来。 段无痕:…… 这臭丫头这是个什么属性?方才还哭得梨花带雨,这一哭完,马上就又吃上了?还有啊,她吐了他一身,还用他的袖口擤鼻涕,她就不需要作出一点解释吗?难道是跟慕容北辰那神经病在一起待久了,所以也变成了小神经病? 段无痕正在琢磨着她的属性,凝猫突然就抬起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声音哽咽,依旧带着恶狠狠的味道,“看我做什么!” 段无痕:…… 这丫头,气性怎么那么大了?还不让看了?也不瞧瞧她现在那鬼样子,以为他乐意看呢! 段无痕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会是这样被人吼了还不会回嘴的人,现在,他被这丫头莫名吼了这么一嗓子,那要怼回去的话在嘴里溜了一圈,最后又原封不动的咽了回去,生生把这口气忍下了。 哼,不跟这小丫头一般见识! 凝猫吃到肚子圆滚滚的,还打了个大大的饱嗝,这才停了下来。 “我要喝水。” 凝猫声音里还是充满了哭腔,倒是没了方才那一嗓子的凶神恶煞,却还是没多大客气,使唤起他来,那叫一个得心应手,理所当然。 段无痕忍了忍,算了,他是个大度的人! 段无痕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已经顺回来了不少东西,其中一样就是一套茶具,他身上还多了一套太监服,瞧他倒是穿得挺心甘情愿的。 好声好气地给她倒上,送到她面前,凝猫也没半点客气,抡起就灌,连灌了三杯,这才放了下来。 “我要洗脸。” 得,小段子听令,又乖乖地出去给她顺洗脸盆去了。 挽起袖子,露出一双嫩藕般的手臂,掬了一把清凌凌的水,那红肿酸胀的眼睛,总算得到了纾解,一脸的黏糊也洗掉了。 随着她撩水的动作,水珠顺着皓腕、小臂一路淌到了手肘,然后一滴滴地落了下来,在水面上漾起一圈圈浪纹。 初初洗净的面颊白白嫩嫩的,又泛着莹润水光,素面朝天,却又透着股洗净铅华的明朗洁净。 段无痕瞅了好一会儿才把目光移开,乖乖咧,这丫头怎么越看越好看了? 小段子自动带入角色,“您还有什么吩咐?” 凝猫鼓了鼓腮帮子,“我也要换身衣裳。” “好咧。” “这里没被子。” “小的去给您偷。” “枕头。” “偷。” “夜壶。” “偷。” “梳子。” “偷。” “润肤霜。” “偷偷偷,我给你把皇上也偷来成了吧!” 凝猫摇头,“不用。你把如花美眷偷来就成,我对睡老男人没兴趣。” () 第181章目的 段无痕被凝猫一番吆喝折腾,来回好几趟,总算是把这空荡荡的寝宫填满,竟有了些许小姐闺房的模样。段无痕觉得自己特别能耐,叉着个腰好不嘚瑟。 凝猫已经换上了他偷来的宫女衣裳,脸蛋洗得干干净净,还抹了一把清香的霜露,头发也披散了下来,整个人就缩进了被子里,一副在自家闺房的闲适模样。 只除了依旧红肿的眼睛暴露了她方才大哭了一场的事实。 “我要睡了,你出去。”凝猫不客气地说。 段无痕凹好的造型被她这句话打碎,一副心碎欲裂的模样,“你个没良心的小丫头,老子给你前前后后里里外外跑了那么多回,给你偷了那么多东西,你就一句感谢都没有?你的良心都给狗吃了啊!” 段无痕气势汹汹,原本是以为这丫头一定会像刚才一样,摆出一副吃了火药的模样针锋相对,没想到她却态度一转,乖乖地吐出两个字:“谢谢。” 段无痕也是吃软不吃硬,她突然这么乖乖地服软了,段无痕反倒是被噎住,说不出狠话。 他轻哼一声,“算你还有点良心。那什么,你有什么事,就叫我。” 段无痕哼哼唧唧地出去了,凝猫一个人躺在这陌生的宫殿里,却是一直没闭眼。 狠狠地哭过之后,心里好像好受了些。人果真还是需要狠狠地宣泄情绪,不然闷在心里,得把自己闷坏了。 冷静之后的凝猫也渐渐恢复了理智,她这半天突然失踪,现在家人一定急得团团转了吧。爹娘知道二哥三哥帮了她,一定要受惩罚了。她太冲动了,遇事竟然只想到逃避。就算她不想见到某些人,可却也不该突然失踪,让家人也跟着担心着急。 不就是失恋嘛,有什么大不了的!虽然,前世她,她根本连恋都没恋过,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哪个失恋了会寻死觅活的,不也活得好好的吗?谁不是潇潇洒洒的继续寻找下一春?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失恋了还好,且看她如何梅开二度! 哼!她才不要做缩头乌龟!明天就回去,大大方方地回去,她才不会示弱! 凝猫洗脑完毕,蒙上被子就闭上了眼睛,把所有的杂念全都赶了出去,强迫自己切换到了睡眠状态。 寝宫外,段无痕刚出来,几个黑影就嗖嗖地落在了他面前。 “公子。” “你们在这儿守着,保护那丫头。本公子要一展神偷本色!”段无痕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几个手下都是一脸担心,“公子,大元皇宫守卫森严,还是让手下去吧。” 段无痕一脸鄙夷,“你们当是偷个夜壶偷件衣服啊!你们都乖乖待着,谁都别来抢本公子的功劳!我可是要靠这个回去领功的!” “可要是……” “再啰嗦就给本公子滚回大理去!” 几人顿时就住嘴了,段无痕理了理自己身上的太监服,慢慢悠悠地就踱了出去,完全没半点神偷该有的离场方式。 几人:……他们公子的行事作风,总是这般不同寻常。 凝猫一醒来,睁眼,只感觉分外困难。 看吧,这就是放浪形骸的后果,昨晚上倒是哭爽了,今早上两只眼睛成了彻彻底底的大泡眼。 凝猫打开门,这才回神,自己现在正在皇宫某个不知名的宫殿待着。 深秋时节,院子里栽的几株枫树红艳似火,在这一片萧瑟中添了几分别样的风味。 凝猫觉得有点冷,不自觉地抱了抱臂,还未开口喊人,隔壁的厢房就吱呀一声打开了,段无痕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对凝猫咧嘴邪邪一笑,“小凝猫,早啊。” “早。”凝猫也对他笑,露出浅浅的笑窝。 凝猫有种回到了曼陀谷的感觉,只是,这里,并没有某个人。 段无痕走到凝猫跟前,在她的脸上来回扫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她的大眼泡上,啧啧啧了几声,“可真丑啊。” 凝猫伸手捂住眼睛,只从指缝间瞪他,“也不看看你那黑眼圈,你才丑!” 段无痕伸手摸了摸眼睛,“做了一晚上的贼,眼圈能不黑吗?” 他可不就是做了一晚上的贼嘛,可惜,一无所获。这大元的皇帝藏东西藏得可贼深了,害他找了老半天,差点还惊动了禁卫军。 凝猫却只当他说的是为她偷东西的事,心里多少有点感激愧疚,撇撇嘴,低声咕哝了句谢。 段无痕又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声音懒懒的,“不客气,小丫头想吃什么?我去御膳房给你偷。” “我想回家吃。” 段无痕却是摇了摇头,“不成,现在可回不去。” 凝猫瞪眼,“为什么啊?” 段无痕翻白眼,“你当皇宫是你家开的啊!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哼哼,他好容易进来了,不把东西捞到怎么能轻易走? 凝猫有点急了,“可是你昨天就是说来就来了啊!你不是说自己功夫了得,带上我这个拖油瓶都来去自如吗?” 段无痕轻咳两声,“这凡事都讲究机遇,昨天咱们的机遇好,可这机遇哪里是天天有的?” 昨天要不是手下声东击西地打掩护,他带着这么一个拖油瓶,哪里真敢这么闯皇宫?真当这里是自家后花园啊。 凝猫顿时升起一股生无可恋的感觉,“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这个,要看机遇,机遇来了,自然就能回去了。”段无痕一脸神秘,凝猫只想撞墙。 段无痕见凝猫皱着脸的小模样,顿时板脸威胁,“昨天可是你自己要我带你找个别人都找不到的地方的,可不准哭,你要是敢哭,我就把你扔出去!” 凝猫生出了一股自作孽不可活的感觉。 段无痕拍了拍凝猫的肩,一番安抚的模样,“既来之则安之,就把这儿当成自己家住着,你需要什么,我去给你偷!” 段无痕的额头上已经给贴上了“神偷”两个大字,对此,他还颇为自豪。 然后,凝猫就背叛在这个不知名的宫殿住了下来,段无痕还拉着她把整个宫殿都逛了一圈。 刚开始凝猫还担心会碰上人,可逛了小半圈,别说是人了,就是只鸟都没遇上。整个宫殿都是无人问津的荒凉寥落,加上秋景将至,四处落叶,更添寂寥。但景致虽寂寥,却不难看出这荒废宫殿依旧透着股恢弘气派。 段无痕啧啧两声,“你们大元可真奢靡,这么奢华的宫殿就这么荒废着。” “你是朵曼人?” 话说她随跟段无痕一起在曼陀谷待了几个月,但对他的身份却知之甚少。 段无痕嗯嗯啊啊地应着。 “那你来大元做什么?” 段无痕把袖子一挥,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来你们大元看看你们奢靡腐败的生活,以获得警醒!事实证明,我这一趟,来得可真对!” 凝猫不客气地丢给他一记鄙夷的眼神,“我看你是来我大元偷师的!毕竟你们那弹丸小国从来都只能仰望我们!” 段无痕摸摸鼻子,“瞎说什么大实话。” () 第182章郡主 三天时间,凝猫住的寝宫陆续添置了各种东西,那梳妆台上都摆满了各种擦脸的霜露,是段无痕从各种贵人妃子那里顺来的,专挑受宠的妃子下手,因为受宠的妃子手上好东西多嘛,就是丢了十瓶八瓶的也没什么大不了。 于是,那些个妃子贴身伺候的小宫女就都惨了,东西连续失窃,不是她们拿的,难道是鬼拿的? 凝猫百无聊赖地把那些霜啊露啊往身上抹了个遍,反正又不花她的钱,她一点都不心疼。 宫里的东西就是好,她抹了这几天,顿时感觉全身都滑嫩了不少。 可是,再好的东西,也治不了心伤。 那种感觉,就像是心口被什么东西生生地堵住了,想要找到一个发泄口,却发现无能为力,越堵就越心塞气闷,整个人都跟着蔫头巴脑的,提不起任何精神。 虽然凝猫已经启动了阿Q的自我娱乐模式,可有些人在脑海里扎根太甚,她一时半会儿根本就赶不走。 晚上一闭眼,满脑子都是那个人的脸,早上起来都要怔忪许久才能把头天晚上的梦赶走。 这天晚上她还梦到他穿了件大红喜袍,骑着高头大马向她走来。凝猫很开心,满脸的期待,可他走到近前,却转了个弯,向旁边的步轻歌走去,然后两人牵着手,像压根没看到她一样喜气洋洋地走了。 凝猫给生生吓醒了,一抹脸,果然是冰凉凉的一片,她睁着眼睛就这么到了天亮,下床的时候,脚步都是虚的。 果然,好看的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好看的男人都是祸害! 这么住了几天,凝猫觉得自己身上都开始有味道了,她要洗澡! 段无痕:没问题! 也不知他怎么弄的,反正他当真搬来了个大木桶,然后一桶一桶地往里面注水,还都是热乎乎的。 凝猫表扬了他几句,就把他撵了出去,然后剥光了痛痛快快地从头到尾都洗了个透。 热水太过舒服,让她一直郁结的心绪得到了纾解,她贪恋着,就多泡了会儿。没想到,一不小心就给睡着了,原本舒舒服服的热水都冷了下来,凝猫赶忙爬了起来,却还是打了个喷嚏。 心内郁结,加上着了风寒,凝猫更没精神了,躺在床上蔫头巴脑的提不起精神。躺了一天,各种光怪陆离的梦不停往脑子里钻,再醒来,脑袋都热了。 段无痕终于发现了凝猫的不正常,我了个乖乖,病得不轻啊。 段无痕在房里转了几圈,最后响指一打,“别急,我这就去太医署偷药!” 风风火火的去了,许久,段无痕气喘吁吁地回来,手里头兜了一堆的瓶瓶罐罐,凝猫赶紧把嘴闭得严严实实,她觉得,自己要是松了这个口把那些药都给吃了,那她一定得马上到阎王爷那儿报道。 段无痕却安慰她,“别怕,这些都是治高热的,我逮了个太医问的。先吃这个,这个治不好再换另一个,反正有那么多瓶。” 凝猫依旧表示怀疑,可段无痕却没有给她怀疑的机会,捏着她的嘴就给塞了进去。 事实证明,段无痕有时候也挺靠谱的,凝猫以前似乎错怪他了。 吃了那药之后,凝猫觉得脑袋的昏沉发热好了不少,总算好受些了。 只是,心里堵着的那口气,却还是找不到纾解。 自古最难治,不过是心病。 看着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凝猫,段无痕一阵抓耳挠腮,这丫头的病,真是难办欸。要把她送出去吗?可现在,时机也不对啊……这可真是骑虎难下。 段无痕一阵纠结不已,只盼着这丫头赶紧好起来,这样他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凝猫见段无痕为自己这般焦急担心,心里委实感动。 凝猫觉得,自己不能一直在床上躺着,时不时下床走动走动,出出汗,说不定马上就全好了。 这般想着,她也真的爬了起来,颤颤巍巍地走到门口,还没伸手开口,外头,段无痕就急哄哄地闯了进来,脸上是一副又惊疑又焦急的模样。 “怎么了?”凝猫问。 “来人了,外头来人了!”段无痕在屋子里打转转,一边转一边念叨,“奶奶个熊的,没事怎么突然来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还这么突然,真是没有一点点的防备!” 凝猫也吓得愣住了,这里被他们堂而皇之地鸠占鹊巢,里头还摆着这么多各个宫里失窃的东西,要是真被来人逮住了,他们就是浑身张满嘴也说不清啊!好吧,这东西本来就是他们偷的,他们本来就说不清。 可是,这真的是要死人的呀…… 段无痕自己其实是可以马上开溜,反正他们要抓到他也并没那么容易。可是现在多了个凝猫,还是只病猫…… 把她丢下不管?段无痕看了眼她俏生生的脸蛋瓜子,长得那么好看,怎么可以扔下不管?身为男人,就应该有点怜香惜玉的气概! 段无痕很有气概地拉过凝猫要溜,可压根没来得及,外头就已经传来了脚步声。 段无痕挠挠头,一个飞身,把凝猫提到了房檐上,凝猫有种拍大片的既视感,可除了提心吊胆,她没半点刺激的感觉。 这个寝殿很宽敞,房檐的梁柱粗壮,恰好方便了他们。凝猫从房门上头开的天窗望出去,刚好能看到院子里那几株红枫树。 没一会儿,她就看到了那些不请自来的人(喂,谁不请自来啊!)。 那是一个身着宫装的年轻女子,婀娜袅袅,容色清丽,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清新的淡雅。 好面生的人,看她前呼后拥的,定是位身份不凡的主子,头上梳着的却是少女的发髻,所以也不是皇上的妃子。 难道是某位公主?自从慕容飞雪远嫁之后,宫里便没有待嫁的公主了。 她究竟是谁呢? 她缓缓地踱着步,她的动作就像是被圈在了慢镜头里一般,每一步都显得格外迟缓。 凝猫看清了她的不正常之处,她的腿,不方便,她是个瘸子。 凝猫怔了怔,旋即,一个人的名字跳入脑中:慕容舒玄。已逝二王爷的独女,此前一直随母亲在外祖家生活,前不久刚回来的慕容舒玄。 有关她的传闻,凝猫也是在跟同窗们小聚的时候听她们提起,而这位郡主最大的特点就是,有腿疾,不良于行。 原来这个宫殿跟她有渊源? 慕容舒玄缓步行到了枫树下,伸手,轻轻摘下近前的一张树叶。 “父王说,这几株枫树,是他小的时候栽的,这么多年了,什么都没了,没想到,这几棵树却还在。” 慕容舒玄的声音又传来,“明天让人把这几株枫树移回去。” 身旁的侍女声音带着一股迟疑,“郡主,这几株枫树已有许多念头,挪了,怕是栽不活。” 慕容舒玄沉默了许久,终究是放弃,“那便算了吧。” “郡主莫要再睹物思人了,王爷在天有灵,也不希望郡主再沉湎旧事。” 慕容舒玄嘴角轻扯,脸上是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寥落,莫名的,凝猫的心口也跟着颤了颤。 () 第183章不错 慕容舒玄扔掉了手中的枫叶,调转了个方向,向他们所在的宫殿而来。 这下,凝猫的心颤得更厉害了。 慕容舒玄的脚步迟缓,走了几步,她突然就停了下来,眸光似含着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只望着那扇门。 在她迟疑不前的这几秒时间里,凝猫的一颗心几乎要飞了出来,心里一遍遍地默念着不要进来不要进来不要进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凝猫的祈祷起到了作用,慕容舒玄突然开口,“算了,你说得对,我不应该再来这里触景生情。回去吧。” 凝猫觉得,这简直是她这辈子听到过的最最动听的声音! 慕容舒玄一行缓缓离开,凝猫紧绷的身子也终于得到了纾解,禁不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背也出了一身的冷汗。 老天爷待他们,果真是不错的! 经过了这么一出,凝猫对这里的安全隐蔽性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生怕一个不小心又有个什么郡主突然来了,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因为这一番惊吓和担心再有人闯入,凝猫一整天都心神不宁,刚刚有了些许好转的病情,一下又急转直下,高热又席卷而来,昏昏沉沉地就睡死了过去。 凝猫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梦里的她感觉有人不停地在撕扯着她,脑子也被各种乱七八糟的思绪充斥着,没半刻清闲。 她想要醒过来,可是挣扎半天,眼皮却是重得发沉。 感觉被人抱了起来,那是个宽厚又温暖,还带着些许熟悉的怀抱。她觉得舒服,不自觉地往那人的怀里缩了缩。 耳边一阵疾风呼呼而过,像在飞。 凝猫勉力睁开眼睛,竟然看到了一个有点熟悉又不太熟悉的下巴。 这个下巴乍一看像那谁的,可是再看,又不像,他的下巴从来都是光溜溜的,怎么会像这人的这样长满胡子?她一定是在梦里遇到了神仙爷爷,神仙爷爷正带她飞呢。 紧接着,她觉得自己处在一个摇晃又有点颠簸的地方,就像是马车。 咦?神仙爷爷怎么不飞了?凝猫脑袋又昏又沉,还滚烫滚烫的,根本没来得及去思考这个问题。 一双冰凉的手覆上她的额头,全身滚烫的凝猫突然寻到了这么一处凉爽,几乎是本能地覆了上去,紧紧地贴着,舍不得离开。 那双手没有挣扎,只很温柔地抚着她的额头,脸颊,一点点地来回摩挲。 手掌上略带粗粝的摩擦让她有点发痒,下意识地蹭了蹭,蹭了又蹭,直到那股痒意消退了下去,寻到了舒服的姿势。 神仙爷爷真温柔。 有人在给她扎针,凝猫哼了几声,想要挣扎,却又被那双手温柔地按了下去。 扎针的疼痛很快消失了,紧接着,原本昏沉发烫的身子也好受了许多。 凝猫正要好好睡上一觉,身子就被人托了起来,嘴巴被轻轻捏开,一个勺子送到了嘴边,还有一股叫人难闻的味道。 凝猫的眉头蹙得更紧了,非常坚决地拒绝了这样的投喂。 她不要喝这样难喝的东西!神仙爷爷难道就没有其他灵丹妙药吗?一定要让她喝这么这么难喝的东西吗?差评! 迷糊中的凝猫伸手去挡,嘴里哼哼地咕哝,“不要……” 耳边传来了一个温柔得不可思议的声音,“凝猫乖,喝了就不难受了。” 好温柔,神仙爷爷的声音好温柔,还那么好听,嗯,还那么熟悉。 死开!她怎么能把所有人的声音都联想到那个人的声音呢!这是对神仙爷爷的侮辱! 可是,一听到,心里就好难过啊。 已经那么那么多天没见到他了,已经那么那么多天没听到他的声音了,现在突然听到了,心里的思绪一下就爆发了,她忍不住嘤嘤地哭了出来,像孱弱的小奶猫,叫人听了心头便是一紧。 慕容北辰紧紧搂着她,半个多月来从未修剪过的邋遢面颊就这么贴了上去,蹭着她那柔嫩酡红的粉颊。她脸上的泪浸湿了他,滚烫又炙热,几乎叫他无法承受。 他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恨不得把所有的温柔,所有的美好都给她,只要让她不要再哭。 “别哭,不要哭……”慕容北辰吻着上她的眼睛,唇上沾染上了涩涩的眼泪,让他一颗心都跟着涩了起来。 哭了许久,怀中的人终于安静了下来,只是脸上依旧残留着未干的泪痕。 她哭得睡着了。 慕容北辰看了一眼那已经凉透的药,轻唤一声,外头守着的人便进来,把药端了出去,没一会儿,就重新送了一碗滚烫的汤药进来。 慕容北辰不想扰了她休息,可她的高热不退,必须要喝药。 他把药吹凉,就着碗就喝了一小口,含在嘴里,俯身,凑到了那丫头的唇上。 唇齿交缠,他强硬地逼迫着她把药喝了下去,一口又一口,直到那碗汤药见了底,她的唇,也被他吻得阵阵泛红。 这一刻,他甚至希望这碗药多一点,再多一点…… 可是,这丫头显然不会愿意,她已经又嘤嘤地哭了起来。 慕容北辰心头又是一阵揪疼,赶忙又给她喂了几口清水,漱了漱口。 他一下下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轻轻地摇着,她终于是渐渐恢复安静,睡了过去。 睡梦中的她依旧紧紧地锁着眉,慕容北辰伸手轻轻抚过她的眉心,只希望能把她的眉心抹平了去。 她的身体依旧发热,但是身上却并没有汗。慕容北辰的眉头锁了又锁,她要彻底地好,就要彻彻底底地发一场汗。 他迟疑了片刻,把她放回了床上,然后解开了自己的衣裳,跟着躺了上去。 长臂一伸,她就被紧紧地圈在了怀里。 两人的温度隔着那薄薄的衣裳传来,愈加烫得吓人。 有什么在滋生疯长着,像是一簇沾上油的火苗,越烧越旺。 慕容北辰没把凝猫的火降下去,先成功地把自己点燃了。 他克制着,把自己的邪念生生拉了回来。反正,她迟早都是他的,迟早,总会是。他有足够的耐心慢慢地等,等到她长大。 慕容北辰抱着他的女孩,心里又是激荡,又是后怕,还充满了庆幸。 幸亏有人给他传信,告诉了他凝猫的所在,不然,他不知道他还要找多久,他更不敢想,这样重病的凝猫待在哪里,究竟会怎样。 不过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她,现在就在他身边,在他怀里。 段无痕,你最好期待不要落入我手里!不然,我自己都不敢保证会不会忍不住杀了你! () 第184章争执 凝猫觉得自己像被埋在了彻骨的冰雪中,冷得无处可躲。一会儿又好似被架在了炭火堆上烤着,热得难受。 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简直不要太酸爽,酸爽得她压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她好似经过了很多个日日夜夜,被人灌了好多好多难喝的汤药。每次冷的时候,身后总有人抱着她,给她的身子传渡暖意,热得难受时,那人却分外可恶,不让她把被子踢开。 刚刚醒来,意识还处于混沌状态,第一感觉是那股又冷又热的感觉已经消失了。第二感觉是自己全身上下都黏糊糊的,分外难受。第三感觉是,这个从背后搂着她紧紧相贴的人是谁! 凝猫想到了段无痕,差点没从床上弹起来。她抓起那只手臂,狠狠地就咬了一口。 臭男人段无痕,竟然趁着她生病就占她的便宜! 身后的男人发出一声闷哼,那闷哼的音调如此销魂,还有一股莫名的熟悉,血盆小口僵住。 那只被咬得流血的手就势搂住她,一个声音几乎贴着她的耳朵传来,“咬过了,消气了吗?” 凝猫顿时如遭雷击,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逆流而上,充斥到了脑部,让她原本就混沌的脑子在这一瞬间变得更加混沌了。 这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难道现在还在梦中?她怎么回事啊,怎么会做这么羞耻的梦!怎么会梦到跟这人同床共枕啊!还这么真实,简直太羞耻了! 凝猫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企图浇灭自己的色心,顺带让自己清醒过来。 可她刚拍了没几下,那只手就握住了她的手,阻止了她的动作。 “凝猫,这不是梦。” 凝猫的手被他握着,顿时有种灼人的感觉,下一秒,她甩开了他,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想要翻越这男人躺成的大山逃离出去,可却被他伸手一捞,就一屁股坐了下来。 两人目光相接,都有点呆愣愣的感觉。 她觉得震惊,她明明在宫里,除了段无痕根本没旁的人知道,他怎么就把她掳了回来?这人真是做惯了掳人的勾当,业务竟然这么纯熟了!而且,他怎么变得这么丑了?眼窝深陷,面色蜡黄,还满脸胡渣,真是又丑又邋遢。啊还有,他为什么衣衫不整!她为什么也是衣衫不整!这个禽兽,对她做了什么! 慕容北辰觉得恍惚,凝猫真的出现在他面前了,真真实实的,活生生的出现在他面前。还是那个娇娇俏俏,粉粉嫩嫩勾人心窝的女孩。她在检验这是不是梦境的时候,他也在暗惊,这究竟是不是梦?是不是他奢望的那个梦? 两人呆呆愣愣地互相对望着,半晌,慕容北辰抓着她的那只手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带着股小心翼翼和珍视疼惜。 他这么一动,凝猫顿时就回神,用力地抽回手,可是他却握得很紧,结结实实。 凝猫气急,“你放手!” 慕容北辰眸光如深井一般幽深,声音低沉,又带着一股沙哑,“我不放。好不容易才把你找到,我不放。” 原本已经下定了决心不再为他动摇,可是真正见到他,那些被她刻意尘封的记忆一下就涌了上来,刺得她心里一阵发疼。 凝猫鼻子就禁不住一阵发酸,一阵阵委屈涌上了心头,她用力推搡捶打着,大声控诉,“你个大骗子!你都有王妃了,还来招惹我做什么?两面三刀三心二意很有成就感是不是?看着我被你骗得团团转很开心是不是?我恨死你了!我以后再也不要见到你!我以后再也不原谅你!我以后再也不相信……” 凝猫哭喊的话戛然而止,因为这可恶的男人,霸道地堵住了她的唇! 他不想听到她这样的话,他不要她说这样的话,他直接伸手,勾着了她的脖子,迫使她靠近,就这么吻了上去。 凝猫瞪大了眼睛,伸手推他打他,可他却不放,只深深地吻着她。 凝猫的手狠狠地掐他,这个可恶的男人,总是轻薄她,总是逗弄她,总是这样搅乱她的心!这人真是太可恶了! 凝猫呜呜地哭了起来,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太欺负人了,太欺负人了! 慕容北辰发怔地放开她,她哇哇地哭着,眼泪簌簌地掉,可怜极了。 慕容北辰心头一阵刺痛,顿时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他,他太过分了,一定是吓到她了。 “凝猫不要哭,是我不对,是我的错,你打我吧,你想要怎样都行,只求你不要哭……” 外头守着的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这黄小姐,果然是开始发威了吗?可是怎么自己就哭上了,难道不应该是教训得他们家殿下嗷嗷叫吗? 可是他们都知道,这位祖宗哭了,他们殿下就会很不开心,他们王爷一不开心,他们的日子将更不好过! 凝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顽强地吐出几个字,“我,我,要,回家……” 慕容北辰的心里就是一沉,脸上一片黯然,她不愿待在这里,可是,她回家了,他怎么时时刻刻见到她?她气急了,怎么会愿意见他?慕容北辰不想放她回家。 他只得哄着,“好好,你先别哭了,你不哭我就送你回家。” “我,我不信你!我现在,现在就要回家!”凝猫分外警觉,还带着一股执拗。 “凝猫,乖乖在这儿好不好?把身子养好了再回去,嗯?” 凝猫蹬着腿哭嚷,“我要回家,要回家!我不要再看到你!我不想再看到你!你总是骗我!我恨死你了!” 慕容北辰的眼神愈加暗淡了,心口也好似有什么东西堵着一般,难受极了。 “凝猫,我不会娶别人,永远不会,那都是误会。” “我不信,我不信!我以后再也不信你了!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 慕容北辰扣住她的双肩,“那你要怎样才能信我?我已经回绝了步家,给你聘礼我早就准备好了,马上就可以把东西搬到你家,向你爹娘下聘!这样你还不信我吗?” “谁要嫁给你!我才不要嫁给你!我马上就让我娘给我定亲,她早就给我相看好了,好些家的公子都不错,都比你强!我就是随便挑一个,也不挑你!” 慕容北辰的眼中有熊熊的火焰迸发着,整个人的气场就冷了下来,“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你是我的什么人要管我?” “你的身子我看过,亲过,碰过,你说我是你的什么人!” 凝猫的脸涨得通红,“你,无赖!” “我无赖?我的身子你也看过摸过碰过睡过,你却还想赖,究竟是谁无赖?”他掷地有声,又带着股不容抗拒的威慑,“凝猫,这辈子,我娶定你了!” () 第185章真心 凝猫怔神,呆呆地望着他,鼻子酸酸的,眼睛酸酸的,心口也酸酸的,整个人都酸酸的。 如果这算是求婚的话,这是凝猫见过的最霸道最无理最不温柔的求婚。 慕容北辰望着她发红的眼眶,方才的那股强硬一下就软了下来,“凝猫,我说过会给你百里红妆,凤冠霞帔,我说到就会做到,相信我,好不好?” 凝猫摇头,执拗地说:“我不信,我再也不信……” 慕容北辰把手搭在她的肩上,就这么跟她对视,语气平缓又认真,“我不告诉你这件事,是因为我能够把这件事处理好,我会让这件事化为泡影,我不会让它成真!既然是不会成为现实的事,为什么要让你知道了心烦?” “也,也可能因为你们是青梅竹马……” “谁告诉你的?”慕容北辰眸色一沉,“我马上把他舌头拔了!” “不,不是吗?”他的反应好凶残。 “如果只是小时候见过几次面,说过几句话就能算是青梅竹马的话,那全天下的青梅竹马一定不会少。”慕容北辰面带揶揄,“我只能说,我的确认识她,但我也仅仅是认识而已。” “你参加她的及笄礼,还给她戴簪子!”凝猫气鼓鼓的。 “我没有。”他否认得相当干脆。 “我都亲眼看到了你还狡辩!我不要再听了!”凝猫挣扎着要甩开他的手,却被他按得更紧了。 “我只是去参加了她的及笄礼,却没有给她戴簪子!”他有点急促,语气也有点急,“我没给她戴簪子。我临时变卦了,因为我这辈子,只想给你戴簪子。你不信可以去问顾家的那丫头,我没给她戴簪子!” “就算这样,你,你去参加了她的及笄礼!以前你什么时候给过别人这么大的面子!可是你却参加她的及笄礼!还背着我!还想方设法把我支开!”她像连环炮一般,根本不用掩饰,也根本掩饰不住,她现在就是个打翻了的醋坛子。 “我会去,不是因为她,是因为她的外祖父林将军。刚到北梁的时候,林将军曾对我和兮萝有过一饭之恩。之后我计划拿回十二郡,也离不开林将军的兵力支持。而且,我的这只腿,若不是林将军,怕是也保不住了。林将军虽已离世,可这份情,我却是要记着。因为林将军,我对步家是特殊了些,但再特殊,也不会比你更特殊。” 凝猫的神色怔住了,眼神有些呆呆的,心里又被什么搅动了起来,一阵阵翻滚着。 慕容北辰望着她,一字一顿,“凝猫,我不会因为这样就跟步轻歌成亲,我不会娶一个我不喜欢的女人。你明白吗?” 凝猫的眼中有什么酸酸的感觉,心里有什么已经不自觉软化,她低低咕哝,带着股酸溜溜的味道,“可她那么漂亮。” 他伸手在她的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在我心里,没人比你漂亮。” 凝猫面颊一红,心口顿时一阵跳如擂鼓。 他望着她,声音低低沉沉的,“我撇下了他们中途离了场,我以为你去了普陀寺,直接就赶去了那里。可是我却没见到你。我又赶回了你家,在你床边傻坐了半晌才发现你的被子下面藏的是两个枕头。” 听到这里,凝猫突然觉得有点,想笑…… 他说到最后,垂了垂眼睑,声音中带上了委屈,“你不见了,我到处找你都找不到,我担心你,担心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我担心再也见不到你,如果我现在还没有找到你,我不知道我会怎么样……凝猫,我再也不想看到你像这样,突然就消失掉,再也不要。我也再不想听你说以后都不要见到我还要嫁给别人这样的话,你说这些话的时候,从来不知道我会有多伤心……凝猫,你对我有多重要你知道吗?” 凝猫觉得自己整颗心几乎要炸了,方才还张牙舞爪的要四处叫嚣撕咬,现在却被抚慰得平平整整的,只是,心头的酸胀莫名地变得更深,更浓了。 “北辰哥哥,我……” 慕容北辰抬起眼睑,那黑沉的眸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闪烁着,亮得惊人。 他压抑着心头的激荡,声音带着些许哑意,“你,不生气了吗?” 凝猫眼眶一阵阵泛酸,她只能一直点头,重重地点头。 这些年,她真是被宠坏了,只顾着自己生气,竟对他连这点信心都没有,总是被动的要他哄着,宠着。 以前的时候觉得那些闹别扭的女主角都矫情得不得了,可是现在,自己却也是一个样,矫情得自己都没法儿看了。 还矫情什么呢?她根本就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她根本就舍不得他娶别的女人,她根本就舍不得他伤心难过,她根本就只想完完整整地拥有他! “北辰哥哥,我不生气了,我不生气了……” 慕容北辰的心从来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跳得更快,快得叫他几乎失去了自持,就这么蹦了出来。剧烈的狂喜冲击着他,这么多年,他第一次感受到了眼眶有异样的液体叫嚣闪动,盈盈的,发着光。 他的手有点颤抖,只紧紧地搂着她,一刻都不想放开。 凝猫也伸手圈住他,把头埋在他颈窝上,近乎贪婪地感受着他身上的气息。 “但是以后我不准你再跟步轻歌有任何来往,也不准你跟其他任何女的有任何来往。你说了要娶我,你就只能娶我一个,我不准你纳妾,纳通房,通通都不准!以后有什么事情你都要跟我说,我不要再像现在这样被蒙在鼓里!你如果不答应我,我也不嫁给你了!” “我答应你,什么都答应!” 凝猫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变得分外的安定,那样的安定,就像哪怕与全世界对抗,都不再害怕了。 凝猫听得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隐忍的狂喜,“明天我就去提亲,聘礼早几年就准备好了,我待会儿就让他们再添,再把单子给你看,你还想要什么,再往里面勾。还有……” “……我才十二岁!” “先定着,免得你日后反悔。待你及笄,咱们就选日子。” 凝猫的脸都红成了红苹果,“还没跟我爹娘说呢,要是他们不答应……” “他们不敢。” 凝猫不依了,“你不能总要强权压人,他们是你以后的岳父岳母。” 慕容北辰对“岳父岳母”这几个字非常满意,心情也好得飞起。 “我亲自上门,绝对不摆架子,坚决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直到他们心甘情愿地答应。” 凝猫嘴巴咧到了耳根子上,却还是咕哝着,“我爹娘都是文明人,才不会动手呢。” “嗯,我也是文明人。” “那步家……” “我已经跟步轻歌谈过,我明确告诉她,我有要娶的人,而那个人,不是她。” 凝猫心里高兴,却撇了撇嘴,“那人家可要伤心了。” “她伤心关我什么事?” 凝猫更高兴了,却还是道:“那你就不怕步家用林将军的事压你?” “你觉得我是这么容易被别人牵着走的人?当初圣旨本就没下,步家人刻意走漏消息妄图在舆论上牵制我,到头来如何?我慕容北辰不想做的事,谁都勉强不了我。现在他们丢了人,怪得了我?” () 第186章暖冬 慕容北辰不想多谈那些不相干的人,他现在,满心满脑,都是凝猫。 她就在眼前,可是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 他正认真且专注地看着她,不想,她却伸手,在他的胡子上摸了一把,还扯了两下,最后非常嫌弃地说:“怎么这么邋遢?” 慕容北辰:…… 脸瞬间就黑了。 凝猫见他的小模样,“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慕容北辰的脸更黑了,他默然看凝猫半晌才开口,“你现在也好不到哪儿去。” 凝猫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了,一下就伸手捂住了脸,重点部位还是眼睛。 她的眼睛现在一定肿成了大桃子,脸上也一定脏兮兮的。 唉,光顾着嘲笑别人,反倒把自己的丑样给忘了。 慕容北辰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个弧度,敢笑他,哼。 唤了侍女,她们先后端了两盆温水进来,然后又赶紧退了出去,丝毫不敢多看一眼,毕竟,这两个人现在还坐在床上呢。 凝猫原本没察觉到这一点,待看到侍女们的反应,这才注意到自己和慕容北辰现在的状态究竟有多暧昧。 两人都衣衫淡薄,他的衣裳还半敞着,与平日里那股一本正经的禁欲派有着天壤之别,好不风流。他倚靠床边半躺着,而凝猫却是半跪着的姿势,就在他手臂可及之处,只消轻轻一揽,她便能入怀来。 凝猫突然想起,她刚醒来的时候,根本就是被他怀抱着的!这人,竟然趁着她病中,就这般…… 凝猫的脸颊一瞬间通红了起来,而慕容北辰把她的这般神态尽收眼底,似乎能猜到她现在心里所想,眼中更是蒙上了丝丝缕缕的笑意,还故意不紧不慢地说:“你昏睡了三天,我们也这么同床共枕了三天。现在,整个王府的人都不会怀疑你是未来女主人的身份。” 凝猫一怔,旋即,一股羞恼涌上心头。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趁,趁虚而入……” “嗯,的确是我的错。”他认错认得相当大方,“不过没关系,之后三天,我让你睡回来便是。” 凝猫:…… 她真的不该这么早原谅他!这才片刻的功夫,他就又开始固态萌发,对她调戏上了! 她推开他,有点连滚带爬地下了床。 脸好热,她要赶紧洗把脸降降温。 凝猫掬着水往脸上扑,慕容北辰这才不紧不慢地下了床,整个人外形上瞧着依旧有股不修边幅的模样,但精神却相当好,两眼亮晶晶的,一副精神奕奕,神采飞扬的模样。 他们两人各站一边,都没让人伺候,自己洗着脸。 凝猫偷偷拿眼看他,突然有种恍惚的感觉,他们这样,真的像极了已经成婚的夫妻啊。 凝猫正偷瞧他,猝不及防的,他也转过了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他弯唇,浅浅一笑,凝猫的笑窝和晕红同时爬上了脸颊,带着股馨馨甜甜的味道。 屋外突然纷纷地飘起了雪,轩然飞舞,分外好看。 屋外初雪纷飞,屋内,却是一室暖春。 一刻钟后,凝猫已经泡在了一个热气腾腾的大浴桶里,水面上飘着一朵朵鲜艳又芬芳的梅花,整个屋子的空气里都充满了香气。 凝猫的皮肤被这氤氲的水汽蒸腾着,满面酡红。 凝猫用手捂着脸,滚烫滚烫的,满腔的羞涩似乎都尽数涌到了脸上。 她恋爱了。 原来恋爱的滋味是这样的,有酸,有甜。酸的时候整个心都揪在了一起,沉沉闷闷的疼。甜的时候,嗯,就像现在这样,嘴角总是不受控制地上扬,整个人都禁不住轻飘飘的,好像踩在云端一般。 恋爱的感觉真美妙。 凝猫一个人在里头笑歪了嘴,待侍女们入内伺候她更衣时,凝猫好容易才管住了自己的嘴,没让它往上咧。但是她自己不知道,她此刻这种春风满脸的感觉,只要没瞎,谁都看得出来。 慕容北辰刚刚沐浴出来,头发还带着湿气,就这么披散着,脸上的胡渣已经被刮得干干净净,身上穿了一件玄色衣裳,一派玉面翩翩的佳公子模样,引得厅中丫鬟小厮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他们都知道自家王爷长得妖孽,但前些日子他可从没露过半点笑脸,冷得渗人,今日却是红光满脸,神采飞扬,更添了几分俊逸,真是勾人心魄啊。 下人们正在感叹自家王爷乃风度翩翩的佳公子,转头就看到了被侍女们簇拥着进来的人。 她双眸灿烂若星辰,纤长的睫毛美得如晨雾一般,整个人像是饱满水润的蜜桃。身上的衣裳美得犹如仙衣,毫无瑕疵。 这这这,这不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嘛! 自家王爷的眼光可真是好啊!早在黄小姐还是个小胖娃的时候就慧眼识珠相中了她,现在这黄小姐可不就出落得这般亭亭玉立了嘛!这两人,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呀! 慕容北辰的动作滞住了,目光也凝在了她的身上,那眸中似乎带着灼热的火焰。 他上前,声音略带沙哑,“你这样,很美。” 凝猫欢喜得笑窝又跳了出来,“北辰哥哥这样,也好看。” 慕容北辰轻轻地笑了一声,旋即,伸手牵住她往外带,“该饿了吧,先去吃东西。” 凝猫的肚子很配合地“咕噜”一声叫了出来,可不饿了吗,昏睡了三天,每天都只是喝一些汤汤水水的,整个肚子都空了。 因为她大病初愈,整个餐桌上都是以清淡为主的稀饭小菜和易于消化的点心。 这些东西看着简单,凝猫真正入了口,不觉被味道征服。 那粥浓稠又酥烂,入口即化,还带着一股醇厚又不油腻的肉香,叫人食指大动。再配上脆爽的小菜,更是相得益彰。 一枚枚点心还蒸腾着热气,酥软中又带着清香,完全不粘腻粘牙。 北辰哥哥家的厨子就是这么厉害,明明只是这么寻常的样式,却总能做出大师级的味道。 慕容北辰给她添了一碗豆腐花,“都瘦了,多吃些。” 凝猫一边吃,这时候她才猛然想起段无痕来了,开口一问,慕容北辰神色冷淡,“我到的时候他就溜了,我已经派人去找他了。”待找到了,就是他受死之时! 凝猫这才放心点头,“那就好,这些天其实我也没饿着,他都到御膳房给我偷吃的,得好好谢谢他。” 慕容北辰眸光沉了沉,“谢他?谢他把你掳走,害我像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谢他把你折腾得高热不退,差点没命?就算最后给我递消息的是他,那也晚了!我非好好教训一通不可!” “这一切还不都是因为你,我躲起来是因为你,我生病也是因为你!你才是罪魁祸首!干嘛要迁怒无辜!”凝猫理直气壮。 慕容北辰被她驳得愣是半句话都说不出口了。 旋即,眼神又温柔了下来,“好好,都是因为我,都是我的错。以后,再不会了。” 凝猫哼哼了两声,嘴角又悄悄翘了起来。 () 第187章甜蜜 凝猫刚放下筷子,外头一个小厮就拿了样东西送了进来。 “这是什么?” 慕容北辰打开,伸手轻抹少许,一下就凑到了凝猫的近前,凝猫愣了好一会儿,脸颊不觉又红了起来。 离得近,他的声音也格外近,愈加醇厚好听,“抹眼睛的,闭眼。” 凝猫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旋即才乖乖地闭上。 略带清凉的药膏轻轻地抹上,有股说不出来的舒服,那股干涩肿胀的感觉,好似一下就消失了。 慕容北辰的动作很轻,很柔,丝毫不敢用力,指腹所到,皆是细腻的触感,就像新剥的蛋壳一般。 雪白的皮肤透着粉嫩,玉面映红,桃腮樱唇,如美玉生晕一般。 那两瓣唇嫣红似血,散发着一股致命的吸引力。 慕容北辰的喉头动了动,手上的动作也顿住了。 凝猫等了半晌都没等到他的下一步动作,只当他是抹好了,一下睁开了眼睛。 猝不及防的,她一下撞入了他那幽沉的眼眸中,在那之中,看到了完完整整的自己。 凝猫的目光在他毫无瑕疵的脸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他那两瓣性感的薄唇上,色心咕噜咕噜地冒着,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他的眼神太有魔力,叫人一看就忍不住沦陷。凝猫成功地被蛊惑了,身体先于脑子做出了反应。 她脑袋一仰,脖子一伸,嘴唇一凑,成功地贴上了她色心觊觎的那两瓣唇。 啊,原来主动亲人,是这样的感觉。哼,一直都是他袭击她,现在好歹叫她占了回便宜了吧! 凝猫心口扑通扑通狂跳不止,双手已经紧紧地握成了拳,整个身子也都绷得紧紧的,像一直紧张兮兮的偷吃了的小猫。 偷吃过后,凝猫心满意足地打算鸣金收兵,正待离开,后脑勺上就被兜上了一只大手,紧紧地箍住她的脑袋,反客为主…… 凝猫眼睛瞪得老大,整个身子更是僵了又僵,她明明是偷吃的那一个,怎么到头来,却变成了被吃的了? 对于送上门的鲜美,慕容北辰怎么可能推拒?如果那样,岂不是太不男人? 凝猫不服气,为什么每次都被他吃干抹净,于是乎,凝猫恶狠狠地轻咬一口,然后自以为十分霸气地主动出击,一副要让他知难而退的架势。 可是,这傻姑娘不知道,她这样根本就是助长了他的斗志,所以,这个吻持续了很久很久,久到凝猫快要供氧不足而窒息,他才终于放开了她。 凝猫的双唇被吻得酡红水润,慕容北辰看着,不自觉就又升起了邪念。 为避免自己保持不住再逮着她狠亲一顿,慕容北辰伸手把她重新揽入怀里,不去看她的唇。 凝猫整个人已经变成了煮熟的虾子,整张脸都红透了去,根本没脸跟他直视。 她刚刚是抽了什么风啊,竟然主动吻他,还为逞什么能那般强势,真是羞死人了…… 慕容北辰心里却是激荡难平,搂着她的双手如铜墙铁壁一般稳固。 感觉到怀里之人娇涩地埋着头的模样,他忽而发出一声低低沉沉的笑声,那笑声中毫不掩饰自己的愉悦。 听到他的笑声,凝猫更羞了,不觉伸手在他的腰上拧了一把。 正在两人情意缱绻,你侬我侬之时,外头突然传来一身很不合时宜的轻咳声。 狞猫像是被烫了一样,一下就从他身上弹开,垂着脑袋,又不知道该往哪里躲。 慕容北辰很是不悦地转头,就见一个小厮站在门口,慕容北辰皱了皱眉,“什么事?” 小厮眼神往凝猫那瞟了一眼,面上似乎带着迟疑。 慕容北辰却直接道:“直说无妨。” 小厮一边瞅着凝猫,一边小心翼翼地说,“步小姐在门外递了拜帖,想见殿下一面。” 那头的凝猫也一下忘了害羞,转头看他,撇了撇嘴。 慕容北辰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声音冷冷的,“难道每个要见本王的闲杂人,你都要来征询本王见不见?若是连这点判断能力都没有,那也别在这儿干了。” 那小厮面上就是一僵,额头上已经渗出汗来。 “小的也已经说了王爷没空闲时间,可,步小姐她,她拿了这个东西来,她说王爷见了这东西,就一定会见她……小的不敢擅做主张,这,这才……” 那小厮的手里捧着一把匕首,刀身珵亮,手柄上有处凹痕,显然是常用之物,并不贵重,却有了些许年头。 凝猫也看向那柄匕首,然后又看了看慕容北辰,果真见他的神色发生了些许变化。 凝猫想到他方才与她说的自己与林将军的那些渊源,再看这把匕首,心里便已经有了猜想。 步轻歌这是在用自己的祖父给慕容北辰施压呢。 可是,凝猫觉得她越是这样,就越是在作死。慕容北辰是谁啊,是她想威胁就能威胁的吗?她这样,只会把慕容北辰对他们步家最后的那点恩情也斩断。 慕容北辰看向凝猫,便见她眼珠子正咕噜咕噜地转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凝猫,我怕要再见一见她。”他的语气身体,俨然是一副坦白从宽的模样。 凝猫“哦”了一声,对这个决定丝毫不觉得意外。 慕容北辰又补充了一句,“我们一起去。” “哦……呃嗯?”凝猫愣住,有点没反应过来。 慕容北辰牵住她的手,认真道:“我刚答应了你,除了你,别的女人我看都不会看一眼。现在既然要看,自然要把你带上,从旁监督。不然,你又吃醋躲了起来,我会发疯的。” 凝猫一梗,“我我,我哪有吃醋!” 慕容北辰眼神别有意味,“哦?不是吃醋?那是什么?” “我,我是生气!我被你欺骗隐瞒的气恼!我才没有吃醋!小狗才吃醋!”她鼓着腮帮子,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 慕容北辰轻笑,伸手在她的脸上捏了一把,“好好,不吃醋,那从不吃醋的凝猫小姐,我能邀请你跟我一道去会见客人吗?” 凝猫嘴硬,“又不是我的客人,我干嘛要见!” 慕容北辰眸中满含深意,“因为我要去告诉她,这个世上,辰王妃的位置,永远不可能是她的。这个位置,早就被一个人霸道地占去了,这个人不是我杜撰出来的,她,刚巧就在我身边。” 凝猫捂脸,脸更红了。 可是,她的眼睛好难看啊!真是败笔! () 第188章情敌 步轻歌今日穿上了最漂亮的衣裳,画上了最精致的妆容,面容朝霞映雪,姿态婀娜袅袅。款步从辰王府外踱入,路过那一株株娇艳的梅花,却不曾叫她失色半分。 她对自己的姿容从来信心满满,这一次,她败得不甘心,很不甘心。 黄凝她明明见过,根本就是一团孩子气,顶多算是玉雪可爱,哪里能跟她比? 她不信,不信自己真的会败给这个一个黄毛丫头! 听说那丫头现在都还没找到?步轻歌心里得意一笑,呵,那丫头想来是有自知之明,识相地自动消失了吧。要是一直都找不到,那才最好! 步轻歌这般想着,转眼便已经走到了正厅的门口,王府的下人对她很是恭敬,客客气气地给她上了上好的茶果点心,然后又恭敬地退了下去。 步轻歌见他们对她这般恭敬有礼,心里顿时一喜,看来,一切都还是有希望的。 步轻歌的嘴角不自觉便勾了起来,整个身心都陡然轻松了下来。 正这时,外头传来了脚步声,那脚步声沉稳又矫健,步轻歌知道是他。她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向前迎了几步,眼中有什么情绪跳动着。 慕容北辰一身玄色衣裳,款步而来。步轻歌一怔,脑中突然就冒出了几行诗。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他姿容不凡,在很早前她便知晓。而今日,她只觉得他恍若天人一般俊逸,勾得她一颗心砰砰直跳,面颊上一瞬之间蒙上了一股绯红。 步轻歌心口悸然跳动,百转千回,正思量着自己要如何姿态才是最美,最引人心动…… 下一秒,脸上的神色就在一瞬间僵住了,心中方才的那一股激荡与悸动,也在同一瞬间被彻底粉碎。 他的身后,突然冒出了一个人,那人一身雪白的裘衣,把自己包裹得只露出了个毛茸茸的脑袋。 那人,竟然伸手牵住了他,就这么大大方方地牵着,大大方方地朝着她走来! 步轻歌觉得眼睛有点刺痛,心口也像是被人狠狠撕裂了一般,阵阵生疼。 黄凝!她竟然在这里?她怎么会在这里?她怎么可以在这里!她明明应该失踪了才对!她明明应该彻彻底底地失踪了才对! 她怎么可以这样亲昵地牵着他?而他,怎么可以这么乖顺地让她牵着,甚至脸上还挂着那么温柔的神色? 步轻歌的脚步有点发虚,差点没站稳。 她的脸色一定很难看,甚至比当日在及笄礼上他突然变卦,拂袖而去之时,还更难看!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呢?她到底哪里比不上这个小丫头?无论样貌,还是才艺,她哪里比不上她!为什么她会输! 凝猫看着步轻歌脸上的表情像开了染坊似的,一阵青一阵白,分外五彩缤纷,又分外惹人怜惜。 可是,凝猫却没觉得有半点的愧疚,相反的,她现在很得意,充分享受着胜利者那种怡然自得的优越感。 哼,北辰哥哥就是她的,是她的所属物,谁都抢不走! 她觉得她变坏了。 哼,这才怪不得她咧!方才北辰哥哥要一路牵着她走过来,凝猫都是拒绝的,她觉得,这样伤害人是不对的。要善待单身狗。 可是,走到近前,凝猫从后头探着脑袋,一下就看到步轻歌这副盛装打扮的模样,乍一看到北辰哥哥,她的眼珠子都直了,恨不得直接扑到北辰哥哥身上。 凝猫心头一堵,直接就从后头大踏步上前,宣誓主权似的握住北辰哥哥的手。哼,看不气死她! 自己的手被另一双又小又软的手握住了,慕容北辰顿时一怔,微微侧目,就见这丫头正用一种看杀父仇人的目光看着步轻歌,小嘴还噘了起来,一副急于炫耀的模样。 慕容北辰心头一动,嘴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 很好,这丫头今天相当主动,进步相当大。这,算不算是在人前给他正名了? 他的大手很快反客为主,把她的小手稳稳地握在了手心里。 他们一步步地向步轻歌走来,步轻歌脸上的神色也愈加难看。 慕容北辰没分给她半点友好,一双眸子清冷冷地看她,甚至连陌生人都不如。 他已经跟她说得很明白,既然她自己要上门找不痛快,那怎么怪得了他?况且这次,他若是不给她更重的一击,她还是不会死心。有些人,就是不应该给任何的机会。 待他们走近,步轻歌如鲠在喉,想要开口,可慕容北辰却半点注意都没有分给她,而是转身看向凝猫,然后伸手,轻轻地在她身上拍打着,把她身上的雪花拍了下去。 他做这些的时候旁若无人,步轻歌的脸色再次一点点变黑。 慢条斯理地给凝猫把身上的雪花拍打干净,慕容北辰这才转头看她,“步小姐今日到访,不知有何事?” 慕容北辰声音淡淡的,不知是不是因为刚从风雪中而来,步轻歌只觉得他的语气非常的冷。 步轻歌原本准备的一肚子的话,在这一瞬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难堪和刺痛无孔不入,细细密密地侵袭着她,叫她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慕容北辰眼神淡淡的掠过她,见她半晌都没开口,便又淡声道:“既然步小姐无事,那……” “我有事!”步轻歌突然开口,一下截断了慕容北辰的话。 她的双眼猩红,有点激动,一双手紧紧地握着,眼中有异样的情绪萌发跳动。 “你们,是什么关系?” 步轻歌的声音有点艰涩,还带着股叫人不忍的颤抖,双眼戚戚,似有水雾萦绕,的确非能惹人怜爱。 可惜,她面前的人是慕容北辰。 慕容北辰觉得她问了一句废话,他不答,却转向凝猫,似笑非笑地看她,“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凝猫还是有些不大好意思,可对上步轻歌那双含着怨毒醋意的眼神,凝猫一下就想到了当日在步府的经历,这些天,她心里可不好受。 哼,对于情敌,她要用对待阶级敌人的严酷手段! 凝猫握住慕容北辰的手,趾高气昂地宣布,“我是北辰哥哥钦定的王!妃!” () 第189章打脸 慕容北辰的眼神倏而一亮,低头看她,心尖有什么不受控制地涌动着。 他,被取悦了。 步轻歌身子一颤,眼中似乎有什么破裂开去。她紧紧咬唇,不敢置信地看着凝猫。 她,她竟然这么直截了当地说出这样的话,真正的大家闺秀,怎么会这样说话?她的廉耻呢? “步小姐,北辰哥哥以后只可能娶我一个,你还是死了心吧!” “你……”步轻歌被她这愈加直白的话顶得更是口不能言,脸上各种神色交杂,又是羞恼,又是愤怒,还分外难堪。 步轻歌来之前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要对慕容北辰说,可是现在…… 她望向慕容北辰,满腔的委屈酸涩咕噜咕噜地冒着,眼中一点点蒙上盈盈水雾。 慕容北辰看她的眼神却是淡淡的,好似在看最不相干的陌生人。 步轻歌手指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手心,让自己不至于失态。 她艰难地开口,声音中又柔又委屈,“北辰哥哥,你,你当真这般负心,把我们幼时的情谊都忘了?” 凝猫听了,眉头就是一皱,十分不爽,“是我的北辰哥哥!步小姐不要乱套近乎!” 步轻歌心里一气,“黄小姐,我没在跟你说话!况我们青梅竹马……” “步小姐。”凝猫非常不悦地打断她,“现在我就是代表北辰哥哥!他说了,他跟你不熟!步小姐还是依照规制称呼的好,莫要乱喊!” 步轻歌脸上的表情一点点裂开…… 慕容北辰的脸上,则现出了一阵阵浅笑,他,又被取悦了。 他漫不经心地看向步轻歌,语调也带着一股漫不经心,“凝猫说的话就是本王要说的话,本王的确跟你不熟。” “可我以前……” “以前?以前本王可没记得跟你说过几次话。” “我明明就是这么叫……” “是吗?本王应过吗?本王若没记错,林将军也对步小姐嘱咐过,让步小姐注意言行,莫忘了本王乃大元皇子的身份。” “那……” “而且,”慕容北辰再度开口打断她,“请步小姐对本王未来的王妃客气一些。” 凝猫非常配合地挺了挺胸,昂了昂头,仿佛在叫嚣:听到没,以后对我客气一些! 步轻歌连连被抢白,眼中的水雾终于忍不住,凝聚成滴,滑落了下来。 她咬着唇,艰难开口,“辰,辰王殿下……你,当真这般绝情狠心,要这般羞辱于我?就算,外祖父已经不在了,但,当年的情谊,殿下就可以忘了吗?” “步小姐,今日,若非本王顾念林将军的情谊,你连本王的府门都进不了。本王当年受了林将军的恩,永远都不会忘。但是若是有人挟恩以报,那本王,可就翻脸不认人了!” “还有,在本王的眼里,你只是林将军的外孙女,仅此而已,无论是当年在北梁,还是如今在京城,本王自认为没做出什么叫步小姐误会的事,请步小姐对我们的关系有一个正确的认知!” 凝猫在一旁听着,心里微叹,唉,她北辰哥哥可一点都不怜香惜玉,看把人姑娘都弄哭了。 不过……她非常变态地觉得开心极了! 步轻歌狠狠地瞪向凝猫,凝猫却一脸毫不掩饰地得意会看着她。 步轻歌一脸不甘,“可,为什么是她?她哪里比得上我!我唯一没有的,就是她脸上的那颗笑窝而已!难道,辰王殿下当真对旧人念念不忘,所以才会对她另眼相待吗?” 凝猫迎上她的目光,对她这样明显含沙射影的挑衅没半点波澜。这个梗都被人用过啦! “步小姐说的是兮萝吗?我就是长了一颗和兮萝一样的笑窝,你嫉妒也没有!北辰哥哥就是因为兮萝才对我另眼相待,那又如何?反正他现在喜欢的人是我,不是你,他要娶的人也是我,不是你,那我就已经赢了,你再想挑拨离间也没用!” 步轻歌脸上的表情再次碎裂,为什么,她总是不按套路出牌? 慕容北辰握着凝猫的手轻轻扣紧,眼中笑意涌动,她这副小鸡护食的模样,分外可爱。 他觉得没必要再跟不相干的人多纠缠了,他望着步轻歌,冷淡地道:“步小姐,这个信物,是本王对林将军最大的承诺,相信林将军也不希望步小姐把这个机会用到这件事上。步小姐,请回吧。” 步轻歌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没了…… 带着狼狈地离开,凝猫的嘴角终于又勾了起来,心情真爽! 慕容北辰低头看她,开口时,声音已经没了方才的冰冷,而是带上了一股沉沉的温柔,“凝猫可满意?” 凝猫嘴角笑窝跳动,嘴上却是故作勉强,“勉强满意。” 慕容北辰伸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声音中带着笑意,“我对某人方才的表现,很满意。” 这时候回想起自己方才那热辣大胆的反击,凝猫顿时觉得脸上一阵发热。 她噘了噘嘴,声音有点低,却带着一股娇憨,“我又没说错。” 哼,北辰哥哥就是她的,看谁抢得走! 慕容北辰脸上的笑一点点绽放开去,整颗心也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嗯,凝猫没说错,你就是我的王妃,唯一的王妃。” …… 慕容北辰破天荒地张罗着把凝猫送回去,这样的情况,以前可从来没发生过呢。 “你爹娘一直很担心你,都担心坏了。” 凝猫觉得,经过这件事后,北辰哥哥讲道理多了。她可记得几年前上巳节那次,他死活不肯把她送回家,还说什么“他们要看你就来我府上看好了”,最后她爹亲自上门接她,他都老大不愿意呢。再看现在,思想觉悟明显提高了。看来,人都是会成长的! 可实际上,思想觉悟提高的某人心里想的却是,明天就要上门提亲了,今天要好好把印象分提一提。 在马车里,凝猫不觉苦恼,她要怎么向爹娘解释自己的去处呢?要是实话实说,怕又要引得他们一阵担心吧! 一想到自己的任性叫家人担心着急了,凝猫心头不觉又涌起了一阵阵愧疚来了。 马车缓缓停下,凝猫不等慕容北辰动作,就像猴子似的窜了出去,她动作过于欢脱,差点没把慕容北辰的脸吓黑。 见她安全落了地,一颗心这才原原本本地落了下来。 黄家人比他想象中要不淡定,其中以周氏最甚,搂着凝猫就是一阵大哭,引得黄天仕这一家之主眼眶也泛起了红。 黄天仕觉得自己养个闺女真太不容易了,这三天两头遇到危险,让他百般滋味难辨的是,每次把闺女送回来的都是同一个人!这究竟是怎样一种孽缘啊!想想,心里还有些酸溜溜的。 眼下万事休提,先把闺女迎回家最重要。 慕容北辰离开后,一家子回到府里,周氏更是放飞自我,哭得昏天暗地。 “娘,别哭了,我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嘛。” 周氏却是怎么都停不下来。 “娘,都是我不好,以后我再也不这样乱跑了,再也不让娘亲担心了。” 凝猫搂着她道歉认错,整个心都像是被柠檬泡过了一般,酸溜溜的。 周氏老半天才缓了过来,“回来就好,回来了就好……” 凝猫以为家人一定会询问她这段时间究竟去了那里,她都已经在心里打好了几个版本的腹稿,可是没想到,他们却一点开口询问的意思都没有。周氏除了刚开始的情绪崩溃,之后像往常一样给她张罗吃住,拉着她絮絮叨叨地话家常,就好像她压根没有失踪,只是外出游玩了几天罢了。 大伙儿对慕容北辰的事也都避而不谈,在饭桌上尽挑不相干的事说,一个劲地给她夹菜,凝猫心里又咕噜咕噜地冒起了不寻常的滋味来了。 她真的很幸运,大家都把她当眼珠子似的小心捧着,护着。此生,她真的无憾了。 () 第190章家人 凝猫躺在自己那张香香软软的大床上,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美好了。 最温暖的地方,还是家里。 凝猫嘴角挂着笑,安稳地睡了。 正模糊间,耳朵里突然传来了些许不寻常的动静,凝猫的睡意清醒了些,隐隐约约听得外头传来了周氏压低的声音,“小姐睡了吗?” 浅黛的声音传来,“小姐已经睡下了。” “她可有什么异常?” “小姐一切都好,而且三少爷一早就送了特质安神香来,这会儿点上了,奴婢瞧着小姐睡得安稳呢。” “我进去看看。” 紧接着是轻轻的推门声,周氏的脚步很轻,凝猫感到她的靠近,一个阴影笼罩在凝猫头上,她努力地闭着眼睛,平稳着呼吸。 周氏轻轻给她掖了掖被角,又在床边看了许久,微微探了口气,这才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凝猫又听得她的声音传来,“好好看着,这次小姐若是再出什么乱子,我定不饶了你们!” 两个丫鬟连连应着,周氏的脚步这才慢慢远去。 凝猫心尖有什么东西被拨动了,她缓缓地睁开眼睛,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暗暗涌动。 娘亲还是担心着她,怕她伤心难过,又不敢在她面前多提那些事,还怕她又像之前那样,突然就消失不见了,所以才会这样偷偷地来看她。 凝猫鼻子酸了酸,方才的那股睡意,一下就被这股温暖的感动激荡得没了踪迹。 凝猫躺了一会儿,外头又传来了动静,这次又是谁? 凝猫的耳朵竖了起来,就听到尤可意的声音,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凝猫听不清晰,却也听得出,她的声音很轻很柔。 没一会儿,她的房门又被推开了…… 尤可意走后,凝猫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觉得她已经激动得完全睡不着了,同时,心底更为之前自己的任性出走感到愧疚。这段时间她消息全无,他们该是多么担心啊。 嘤嘤嘤,以后再也不做这样的傻事了。 凝猫睡不着,一下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推门窗户透透气。 一推开,外头的寒气就涌了进来,凝猫冷得打了个大哆嗦。 正这时,她看到自己窗户外的那一团黑影,吓得差点没尖叫出声。 那团黑影却一下蹿了出来,呵着气道:“是我,不要叫。” “二,二哥?”凝猫惊讶不已,“二哥你蹲在我墙角练什么功呢?不冷吗?” “不,不冷。阿嚏……”景琉刚说完,马上就打了个打喷嚏,揭露了他的谎言。 凝猫想到什么,心里顿时又是一阵异样的涌动。 “二哥,你快回去睡吧,我再不玩失踪了,不用这么守着。” “谁在这守着你了,我就是在练功!练功你懂不懂!”景琉又打了个喷嚏,鼻子都被揉得通红通红的。 “那我今晚陪你一起练。”凝猫撑着脑袋看他。 景琉伸手赶她,“去去去,睡你的觉去!小丫头片子练什么功!快把窗关上,小心待会儿冻着了可别赖我!” 凝猫撇撇嘴,“就赖你!我还要跟娘亲告状,让娘亲罚你!反正现在这个家,我最大,我说了算!” “你……”景琉有点被自家妹妹的无耻程度刷新了。 “哼,你还在这儿蹲着,我明天就去找娘亲告状!听说上次你已经被罚到宗祠去跪过了,还想不想继续跪?” “……”景琉无言以对,甩着袖子打着喷嚏就走了。 凝猫满意地关上窗,整颗心都是暖暖的。 她正待爬上温暖的被窝好好地睡上一觉,那刚刚被自己关上的窗一下就被人拉开,一道黑影嗖了一下就闪了进来。 凝猫惊了一下,原本以为是慕容北辰,可看清了,却涌起一股浅淡的失望。 段无痕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雪,又伸手撩了撩头发,一边拍一边吐槽,“方才在你窗户外头蹲的是你二哥?他要是再不走,老子可就要走了。” 凝猫给自己披上了裘衣,“你怎么来了啊?” “好你个没良心的,和你的北辰哥哥和好如初了,就不要我这个小跑腿的了是不是?”段无痕双手叉腰,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凝猫脸上微红,对段无痕也的确是心存着感激,“哪有啊,我这不是要感谢你的嘛,不过北辰哥哥说你跑了,他也找不着。” “老子能不跑吗!老子要是不跑,落入他手里,非被他大卸八块不可!”段无痕气哼哼的。 “北辰哥哥才不会这么不讲理。”凝猫下意识地护短了。 段无痕无言半晌,她是没看到慕容北辰刚刚杀到那宫殿的时候那要杀人的样子,段无痕非常坚定地认为,自己要是跑得慢了一步,一定会被这可怕的男人手撕了。 “哼,我们明明隐藏得这么隐秘,他怎么就找到了?真是杀了老子个措手不及。” 凝猫一愣,“不是你向北辰哥哥传信的吗?” “我没有啊!”他就是要传信,也断不会这般叫自己手忙脚乱,最后连事情都被彻底搅乱了去。 “可是北辰哥哥说有人给他传了信他才会找到我的。不是你会是谁呢?” 凝猫满心疑惑,段无痕心思却转了转,莫不是,是他的那几个手下?应该不会,他们更不会因为凝猫乱了计划,那么究竟是谁呢? 凝猫没再纠结这个问题,本着知恩图报的本性,她非常大度地一拍胸脯,提出承诺,“那你现在住在哪里啊?你有什么困难,我一定会帮你的。” 段无痕却有点蔫蔫的,“我想再进宫住段时间,你个小丫头能帮个什么忙?” “你怎么对皇宫这么有兴趣啊!你不会又想着到皇宫偷东西吧!” 段无痕又被凝猫戳中了图谋,干脆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下来,“是又怎么样!皇宫这么多值钱的东西,放着也是放着,还不如给有需要的人!” 这强盗逻辑,凝猫竟然无言以对。 段无痕料想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挥挥手,“好了,我就是来看看你怎么样了。既然没事,我就走了。哦还有,我去偷东西的事,不准告诉别人,特别是你的北辰哥哥!你要是敢说,我就再把你抓走!” “……你很缺钱吗?其实我挺有钱的,我可以……” “老子不吃嗟来之食,这不是靠自己双手挣来的银子,老子也不要!” 瞧这一派高风亮节的气度,凝猫差点就要被他折服的,但可惜,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说得好像你要自己去赚钱一样,还不是去偷。” “我这不是在挣吗?就算是偷,那也是凭借我的真本事在偷啊!也是我的劳动成果啊!你怎么可以这么否定我的努力和付出?” 凝猫:…… 究竟是她的三观不正,还是他的三观奇葩? 段无痕拍了拍凝猫的肩膀,“你没事,我就走了!不许告诉慕容北辰我要去宫里偷东西,更不许帮着他逮我!不然,我先把你掳了!” 凝猫表示被威胁到了,当下乖乖点头。 () 第191章聘礼 今天晚上,凝猫被不同的人连续打扰着,可是,却睡得格外的香甜。 早上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神采奕奕,充满了朝气和活力。看着外头纷纷的雪花,她没感到一点冷意,只觉得分外的美,似乎,比往年的雪都更美了许多。 凝猫隐约记得今天似乎会有什么事,可是想了半天,脑子却一下子短路了似的,半晌都没想出来。 似乎是为庆祝女儿平安归家,今天黄天仕和景瑜两个上班族都请了假,一家子难得团团圆圆地围着吃了一顿饭,这顿饭吃得凝猫肚子圆滚,身心愉悦。 一家子刚吃完饭,还在慢条斯理地用着茶,进行饭后闲聊,外头传来了异样的动静,好似还十分的热闹。 管家脸上带着一股略带扭曲的震惊兴奋以及不知所措,“老爷,夫人,辰,辰王殿下又来了!” 这个“又”字运用得相当微妙啊,一家子吃茶的动作也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然后,大家的目光都暗暗瞟向凝猫。 黄天仕和周氏正小心打量着闺女的神色,一边暗暗瞪了老管家一眼,怎么这般没眼力见,也不知先悄悄地通报让他们先把凝猫支走。 正这时,老管家又把后半句话补充完:“还拉了整整一条街的大箱子,说是,是上门提亲的聘礼!” 老管家的声音带着颤抖和兴奋,一副喜气洋洋又大受震惊不敢相信的模样。 凝猫一下就回过神来,她终于想起了今天会有什么事情了。 北辰哥哥说了,今天要来提亲!他他他,真的没在开玩笑啊? 他的话刚说完,全场除了凝猫以外的人,都木若呆鸡,一个个都是如遭雷劈的神情。 半晌,黄天仕才抖着声音问,“你说,说什么?再说一遍?” 老管家声音更加脆亮了,“老奴说,辰王殿下亲自带了媒人,拉了整整一条街的聘礼上门提亲了。眼下咱们府门前已经围满了人,大伙儿都在等着老爷夫人出面处理这件事呢!” 周氏看向凝猫,她一张脸已经红成了大苹果,可嘴角却是噙着笑,脸上也全没有他们一家子的这股大受震撼,敢情她这老早就已经串通了外敌,早有预谋啊!可白费了他们从昨天到现在都刻意避开敏感话题! 都说女生外向,这丫头,为了个男人就离家出走这么长时间,现在更是老早就把自己倒贴了过去,可真是…… 周氏一时不知自己究竟是该为女儿得偿所愿,不被辜负感到高兴,还是该为她这先斩后奏的大胆放肆感到气恼。 儿女啊,可真是爹娘的债! 周氏微瞪了凝猫一眼,然后把她打发回自己的房间,整了整衣裳,就和黄天仕往外走去,身后跟着三个儿子一个儿媳,大伙儿都走得笔直又整齐,脸上是一副严肃认真又分外慎重的表情,让人觉得,他们不是被馅儿饼砸中的幸运儿,而是要去干架的。 黄府门口,慕容北辰穿着一身簇新的藏蓝直绸,玉冠束发,金绦束腰,风姿翩然,玉面神飞。 他只往那儿一站,便已经自成一道风景,引得周围上至七十岁老太太,下至三四岁稚女,都纷纷对他抛来各种眉眼。 “辰王”这两个字本身就自带话题功能,为京中百姓所津津乐道。 而“痴情汉高调求亲”这几个字无疑又是八卦漩涡的榜首话题,眼下这两个话题中的话题互相碰撞,中和反应,那简直是掀起一阵八卦的龙卷风呀! 哎妈呀,这样帅气又多金的王爷,好想来一沓!总之,已经有女子对着慕容北辰的俊脸默默流口水了。 就在周遭百姓各种各样的议论声中,慕容北辰却依旧淡定非常,脸上没半点情绪波动,一双眼睛淡淡地看着前方。 但是只有站在他旁边的许何非知道,他家公子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太阳穴也在不规则地吐吐跳着,在他这平静淡定的表象下,是他紧张又躁动的心绪。 恋爱中的男人,真的太可怕了。要知道,昨天许何非他差点没被自家公子差遣得吐血,那聘礼单子是反反复复地查验,不是嫌弃这株百年老参不够大,就是嫌弃那块玉佩玉质不够纯。总之,经过他这么一挑,原本这价值连城的宝贝,都变成了满是瑕疵的次品了。 许何非干脆说:“现在要再换肯定来不及了,要不公子您就把这事缓一缓?不用一个月,只消半个月,属下保证能按您的要求都准备妥当。” 许何非心想,再挑毛病,有本事你就延迟啊。 果真,这位还真不挑了,马上改了口:“这些东西虽不够完美,但也勉强能入眼,且都装好备着,勿要出任何岔子。” 聘礼单这才确定落实了下来,许何非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许何非一边想着,一边又有些怅然若失。唉,连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屁孩都找到媳妇儿了,他这老男人怎么还没个着落呢? 可是许何非把一个主观原因选择性忽略了,慕容北辰明明有替他张罗却被他拒了,这才没了下文,到头来却埋怨别人不讲信用了…… 许何非自顾自腹诽完,黄府里头便终于有人走了出来。 黄天仕看到外头的这架势,腿跟很不争气地软了一下。 这这这,怎么有种万人空巷夹道欢迎的感觉呢?这排场,也太大了点吧! 自动略过那个要来抢他闺女的男人,往后一瞅,乖乖,那一口口的宝箱,真的排了整整一条街哪!黄天仕的视线可视范围内,竟还没看到头呢!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这真真是不得了啊! 敌人太强大,他觉得自己这次,真的是要保不住自家闺女了。 因为,慕容北辰和步轻歌的事,周氏原本还存着一丝要给他一点点颜色瞧的意思,可现在……咳咳,她也被迷花了眼。 首先吧,他长得那真是俊,只有这般俊俏的少年郎才配得上她家凝猫啊。 再者吧,他愿意这般高调上门提亲,那就是在向全城的人表明自己的心意,也是给了凝猫极大的体面! 最后……这一条街的聘礼,谁拿得出来?谁又舍得拿出来? 这男人,对凝猫,是真的有心。 () 第192章求娶 慕容北辰上前,对着面前的两人恭恭敬敬地就是一礼,“本王倾慕令媛已久,今日特携薄礼前来求亲,望能娶得佳人归,一世永不负,恳请二位答允。” 黄天仕惊吓不小,赶忙微微侧身,避开慕容北辰这一礼。 这他怎么说都还是王爷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黄天仕可不敢这般堂而皇之地受下这一礼,不然,他怕他会折寿! 周氏却是更满意了。不错不错,辰王那么孤高冷傲的一个人,竟然能为求娶凝猫做到这般,没有任何可以挑剔之处,可见他确实是用了真心。 她身为女人,自然知道嫁人之后所图的究竟是什么,无非就是丈夫的爱怜庇护。她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舍不得凝猫受到一丁点的伤害。这么长时间以来,她的确是看到了辰王的诚意。经过了步家的这件事,周氏从一开始的气恼愤怒,到现在,已经转变成了认可赞许。 黄天仕伸手把慕容北辰虚扶了一把,还没想好该说什么呢,慕容北辰就开口道,“不若先把东西搬进去以免堵了这街道,黄大人以为如何?” 黄天仕这还没开口应话呢,慕容北辰身后的人就像是得了圣旨似的,动作麻利地开始往黄府里搬东西。 这人都开始搬了,黄天仕就是心里有什么不乐意,也没法儿说了。 一箱箱的东西就这么搬了进来,因为数量太多,足足堆满了整个院子,周氏和尤可意都已经在心里暗暗盘算,自家的库房够不够用…… 好容易全都搬了进来,啪啪啪一个个箱子尽数打开,大家顿时有种被亮瞎眼的感觉。 有新出的各色湖缎、蜀锦,缎面的,绒面的,烧毛的,薄绸的,绫罗的,刻丝的,光泽花色都极光鲜;有赤金缠丝玛瑙镯子,银叶丝缠绕翠玉镯子,珠钗金簪,红艳滚圆的珊瑚珠子和各色琉璃光珠;有珍贵的药材,人参、当归、犀角、牛黄、麝香、鹿茸、冬虫夏草、虎骨、豹骨、猴枣、海狗肾、熊胆;有各色器皿,鼎、炉、瓷器、金器、玉器、珐琅、青铜、屏风、玉石盆雕,还有徽州的文房四宝,珍稀字画…… 晕了晕了,黄家人感觉自己已经彻底晕菜了。 这辰王幼年就去了北梁,回来这几年,怎么就积攒下了这么多家私呢?就算身为亲王,皇上赏赐,可这也太多了吧! 黄家人嘴巴张得老大,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慕容北辰淡淡的语气,“以表诚意,这是本王备的一些薄礼,请黄大人笑纳。” 黄天仕陡然回神,他觉得今天的慕容北辰让他非常的不习惯!以前见惯了他嚣张冷傲的样子,现在他突然就把周身的气场收了起来,说话还这么温和,真的叫黄天仕十分吃不消啊! 慕容北辰看着黄天仕,见他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一时皱眉,一时惊吓,总之没个好脸色,慕容北辰的心里也陡然沉了沉。 慕容北辰微抿了唇,又开口道:“若是黄大人觉得礼太薄了,本王明日再送些上府。” 黄天仕顿时就是一惊,赶忙摆手,“不不不,这些礼已经很重了,很重了。” 这再多的,他可怎么还敢收! 慕容北辰直截了当地问:“那本王的提亲,黄大人可答应?” 黄天仕(语言组织中):“……” “本王诚心求娶,日后本王的府上,只会有她一位,断不会有侧妃妾室,该有的体面,也断不会怠慢。” 黄天仕(语言组织中):“……” “黄大人放心,如今凝猫年纪尚少,本王今日之事把亲事先定下来,真正成亲之时,定要等到她及笄之后。” 黄天仕(语言组织中):“……” “若黄大人实在不舍她及笄之年便出嫁……本王可再等等,待她两位兄长成亲后再议此事。如此,黄大人以为如何?” 黄天仕(语言组织中):“……” 慕容北辰没再说话,黄天仕依旧处在语言组织中,一时沉默,没有丝毫回应。 慕容北辰目光幽沉地望着他,心里愈加沉了下去。 这是,不打算答应的意思吗? 慕容北辰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蹙,如果他不答应,那是不是要考虑展露本性,使用强权了?可是这样,凝猫会不会又说他欺负她爹? 慕容北辰正在进行天人交战,周氏的声音就传来,“小女得辰王抬爱,是她的福气,我黄家有这样的福气,如何还敢不知天高地厚地拒绝?老爷您说呢?” 黄天仕一下回神,赶忙点头,“夫人说得极是。” 慕容北辰的眼神一亮,感觉身子都轻松了下来,躬身一礼,“如此,小婿便谢过岳父岳母。” 众人:…… 以前他们怎么不知道辰王殿下这么会进入角色? 他这一声岳父岳母叫得顺溜,黄天仕和周氏都有股极度不真实的感觉。 显然,慕容北辰比他们想象中更适应这个角色,他略一沉吟,“小婿以为,应当择个良辰吉日,办一场定亲礼,二位觉得如何?” 定,定亲礼?两人懵逼中…… “再有月余便是新年,新年新气象,定亲礼就定在大年初一如何?” 两人:…… “这场定亲礼就交给辰王府来办好了,届时你们只需要人出席便可。” 懵逼的情绪传染给了众人…… “你们可有什么好提议?没有吗?那便由小婿全权安排吧。” 众人:…… “菜品……” “邀请名单……” “发饰……” “服饰……” “小婿暂时只能想到这些方面,你们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众人机械摇头。 慕容北辰十分宽容大方的模样,“那你们想到了什么再与小婿提吧。” 众人机械点头。 慕容北辰觉得自己完成了一件大事,心情非常愉悦,可他想让心情变得更愉悦一些,于是他道:“小婿这里有个玉锁想亲自送给凝猫。” 这…… 慕容北辰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枚玉锁,锁片玉色润白,隐隐透着一抹翠色,但光泽一转,水头流转间又似黄翡,整块玉质地细润,淡雅清爽,晶莹圆润,纯美无暇。 他语气浅淡又柔和,“这玉锁前几日刚在寺庙开过光,可保凝猫平安顺遂,小婿想亲手送与她。相信她一定会分外欢喜。” 这……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谁还好意思拦他? 于是,搞定了定亲的慕容北辰又搞定了未来岳父岳母,在几个小舅子的目光注视下,施施然地往凝猫的卧云阁去了。 () 第193章假山 慕容北辰走到卧云阁门前,出于恶趣味的心理,他绕过了大门,走窗户。 从窗户飞了进去,掀开薄纱帘,一眼就看到了床上那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他瞳孔猛地一收,快速地在房中四处寻找,没有半个人影! 慕容北辰觉得自己的心在这一刻失去了跳动,脑子也嗡地一下炸开了。 人呢?怎么又不见了? 慕容北辰脚步有些趔趄,几乎是仓皇地夺门而出。 在外面的丫鬟再度见到他从里头冲了出来,脸上依旧是上次那般沉凝冰冷的模样,心里一个咯噔。 “她人呢?人呢?”慕容北辰愤怒地大吼。 “殿下,小姐她……” “不好了,小姐出事了!”浅黛的话被外头跑进来的绛紫打断,听到这话,慕容北辰的心更是一下沉到了谷底。 大踏步走了出去,双眼赤红,暴怒不已,“凝猫她人呢?她在哪里,出了什么事!” “小姐她,她在花园假山……” 慕容北辰一个飞身就飞了出去,根本没来得及听绛紫的后半句话。 慕容北辰飞到了花园,出声喊着,“凝猫,凝猫……” 黄府的花园并不大,可目之所及,慕容北辰没看到她,他的一颗心,瞬间就又沉了下去,带着一股钝钝地疼。 正在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带着些许犹疑,“北辰哥哥,我,在这里……” 慕容北辰像是鱼儿找到了水,一下就顺着那个声源寻了过去。 只见在某个假山群里,凝猫的一颗小脑袋探着,脸上被划上了几道黑痕,像只小脏猫。 慕容北辰一颗心顿时就放了回去,方才的那股沉沉的担忧,也在一瞬间消失全无。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全身上下紧绷的神经在一瞬间全都放松了下来。 “你跑里面去干吗?快出来。” 极惊到极喜的情绪波动,让慕容北辰现在分外庆幸,声音也带着一股柔得几乎化水的温柔宠溺。 凝猫的脸上现出一股可疑的窘迫,“我,我不知道怎么就卡住,出不去了……” 绛紫的后半句他没来得及听的话就是……“不小心被,卡住了……” 慕容北辰的神色一顿,旋即,又是一顿,再然后,一抹笑容在脸上绽开,带着一股毫不掩饰的愉悦,还有一股,幸灾乐祸。 原来她的出事,是这个意思? 凝猫:…… 她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战! 慕容北辰以手抵唇,好容易止住了笑,这才问:“不是瘦了吗?怎么被卡住了?” “我本来就瘦了!”凝猫坚决捍卫自己的身材,“我只是不小心钻到了里面,出来的时候才会被卡!” 慕容北辰的眼中依旧闪烁着笑意,“那你没事往这钻做什么?” “我……”凝猫脸上现出了不自然的神色,一时语塞了。 慕容北辰往假山的另一头看去,那里有个小间隙,从那里望下去,刚巧就能把那一箱箱聘礼尽收眼底。 这小丫头,在偷看,说不定,还偷听到了不少。 至于为什么往这里边藏,想来是没料到他会往这里走,慌不择路地就往假山里躲,可假山怪石嶙峋,进得去,可不一定能出得来。 想明白了这一点,慕容北辰眼中闪烁的笑意更浓了几分,他越是笑,凝猫心里就越羞愤。 嘤嘤嘤,这明明该是个大好的日子,她明明应该对镜贴花黄,然后含羞带怯地谈情说爱,可是现在是个什么鬼?为什么都不能按照剧本好好发展! 凝猫实在不想再以这样的面貌面对她,她动了动身子,想要把自己从那卡缝间拔出来,可身子刚一动,就被凌厉的乱石刮了一下,疼得脸都绿了。 慕容北辰见此,眼中的笑意尽敛,沉声道:“别动。” 凝猫皱着脸,“不动我怎么出来?” 慕容北辰伸手在她弄脏的脸上擦了一下,低声安抚,“有我在,怕什么?” 凝猫的心被他这句话一下就安抚住了,心里一下就定了下来,可是,另一种感觉却依旧萦绕不去,“可,好丢人……让爹娘和哥哥们看到,一定要笑我……” 慕容北辰又想笑,可却及时收住了,他道:“我很快把你弄出来,他们不会知道。” “那你快点啊……”凝猫满心希望。 片刻后,“北辰哥哥,我痛……” 慕容北辰:“乖,忍忍,一会儿就不痛了。” 凝猫:“北辰哥哥,好像有点松了,你快点用力。” 慕容北辰:“嗯,你动一动看。” 凝猫:“能动了。北辰哥哥你真厉害!” 慕容北辰:“我再试试,你待会儿自己动,我尽量不让你痛。” 凝猫:“嗯,北辰哥哥最好了。” 慕容北辰:“我弄开了,凝猫快动。” 凝猫:“啊……呼,北辰哥哥,出来了!北辰哥哥你真棒!” 粗重的喘息声,带着些许疲累,“伤哪儿了?疼不疼?” 凝猫:“只一点点疼。” 慕容北辰:“那就好,这几天不要运动,好好休息。” 凝猫:“嗯。知道了。”声音乖乖的。 慕容北辰:“待会儿回去了洗个澡,身上都脏了。” 凝猫:“北辰哥哥回去也要洗洗,你也脏了。” 慕容北辰:“下次可不要再往假山那种地方跑,这次掉进去还有我把你挖出来,下次他们都没法子只能把山劈开,有你受的。” 凝猫:“哦,我知道了……” 慕容北辰把眼望旁边一扫,声音中带着些许别有意味,“假山后面的那个,还要偷听多久?” 许何非僵着身子从假山后走了出来,脸上是一副尴尬又窘迫的神色。 咳咳咳,方才,他的思想,当真太不纯洁了! 他竟然以为他们在那啥啥,赶紧就把手下的人都支开了,他在这尽忠职守地为公子放哨把关。 原来他还在腹诽他家公子人面兽心,这才刚跟人家小姑娘订了亲,刚在人家爹娘跟前保证可以等她及笄,甚至等到她前头的两位哥哥都成了亲才考虑成亲之事,这转头把人……还这么不讲究,在这么一个四处都无遮挡的地方…… 许何非一边深深谴责着他家公子,一边履行着忠仆的职责,专心放风。可没想到……真相原来只是这样…… 凝猫一脸愤愤,“许叔叔,你躲在这里,怎么也不出来帮忙啊!……嗯?你的脸怎么红红的啊?是被风吹的吗?” 许何非一脸干笑,伸手往脸上捂了一下,“我觉得,有点热……呵呵,呵呵呵……” 凝猫:……这种天气,很热吗? 慕容北辰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是吗?既然你这么热,那就你慢慢吹,吹好了再回去。” “……好咧,呵呵,呵呵呵……” () 第194章定亲 大年初一,雪花纷纷,整个京城都是一片银装素裹。各家各户都油上了新桃符,贴上了全新的对联门神,挂上了火红的灯笼,好一副焕然一新的佳节气派。 在这片喜庆之中,辰王府当属最盛。辰王府张灯结彩,焕然一新,门口更是迎来送往,好不热闹。 整个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今日是辰王府与黄侍郎府家的千金联姻的大好日子啊! 辰王府为了这场定亲礼,甚至光施善行,在整个京城各处开了十几处施粥点,给京中那些温饱不能自给的街头乞儿施善布粥。 大伙儿问辰王府为什么突然这么大方,人的回答是,咱王爷今日定亲,高兴! 由此,整个京城都传遍了,辰王爷对即将入门的王妃甚为满意,那是捧在心尖上的人儿! 而这位被捧在心尖儿上的人,此刻正坐在渺风楼中,已然盛装打扮,身旁围着顾语之、陆七七,以及柳月儿、梁佳妮、陶英英等学院里的其他同学,大伙儿都叽叽喳喳,一脸艳羡地看着她。辰王为她能做到这般地步,谁人会不艳羡呢? 凝猫穿着一身正红牡丹掐金锦绣华服,五凤朝阳镶宝石碧玺点翠大头钗并累金丝嵌宝石金带饰品,耳坠红珊滴珠嵌赤金流苏耳环,胸前挂着流光绝影项圈,腕上还给套上了十几个龙凤金镯。那红艳艳的色彩丝毫不叫人觉得艳俗,反而透着股惊艳,映着她的面颊一脸氤氲生辉,整个人如一支艳丽的牡丹一般,美玉生晕,明媚鲜艳。 顾语之在她的脸上拧了一把,“这世上,也就只有你有这样的好福气!” 凝猫把她的手一拍,可别把她脸捏胖了。 “某些人日后的福气也少不了。” 顾语之一脸懵懂,“我哪里有什么福气啊!我又不是你,身边可没个忠犬一样的北辰哥哥!” 凝猫还没开口接话,陆七七就在一旁接道,“你没北辰哥哥,可却有个景瑞哥哥呀。” 顾语之一怔,旋即脸上现出一丝不自然的神色,“你,你们可别瞎说!我,我们才没有!” 凝猫拍了拍顾语之的手,“不用不好意思,我不会跟我三哥说的。” 周围的同学都叽叽喳喳地议论开了,弄得顾语之一阵脸红不已。 她跺脚不依,“今天明明是凝猫的大好日子,怎么就说到我的身上来了!” 柳月儿笑着打趣,“凝猫和辰王哪里是我们敢随便议论的,要是我们把凝猫惹得羞极了,辰王还不来找我们算账来了?” 大伙儿都又笑成了一团。顾语之笑骂他们欺软怕硬。 为把自己身上的火引开,顾语之话头一转,对向了陆七七,“别总说我啊,七七和你们家师兄进展到哪一步了?这来往的书信,都快摞了这么厚一沓了吧。” 顾语之比了一个可观的高度,大伙儿顿时就把八卦的目光投向陆七七。 陆七七脸皮厚何其厚,怎么会被她们随便调侃几句就脸红? 她伸手比了一个更可观的厚度,一本正经道:“瞎说,每天好几封呢,明明是这么厚!” 大伙儿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顿时都愣住了。顾语之忍不住伸手揪了一把她的脸颊,“我来看看,你这脸皮究竟有多厚!”大家不觉又笑开了。 说说笑笑,房里的气氛异常热烈。 其他同学又待了会儿,说了些逗趣的话便没再一直赖着,最后便只剩下凝猫和顾语之、陆七七了。 她们一走,凝猫顿时就瘫了下来,这一身行头,可把她压得脖子都短了半截。方才这么端着,当真累死她了。 顾语之也变了个语调开始吐槽,“你们刚才注意没有,郁家和戴家的那两位小姐,可真是墙头草,上次在步家我可看得清清楚楚,她们明明是跟着孙嫣然那贱人一起议论你的。现在她们也好意思往前凑,什么嘴脸!” 凝猫一边揉着脖子,一边懒懒地回道:“人家也是好心好意上门拜贺,我总不能把人赶出去吧。” 顾语之又哼哼唧唧了几句,十分愤世嫉俗。哼唧够了,她又开始笑了起来,“不过现在想到步小姐和孙贱人被打脸的样子,我心里就非常非常痛快!看她们以后还有脸在咱们面前蹬鼻子上脸!” 凝猫心里也畅快着,但看到顾语之这副模样,就忍不住嗤笑,“看你的样子,倒是比我还激动亢奋。” “哟哟,现在倒是一副泰然淡定的模样,也不想想当初是谁跟个红眼兔似的,还躲得飞快,一躲还躲上十天半个月的?不是偷偷疗伤去了?” 凝猫被她重提旧事,脸上就是一红。 “话说你个小没良心的,当初究竟躲哪里去了?害得我们瞎担心!” 凝猫有点心虚地到处乱瞟,含混道:“我一直躲家里啊,只是你们都没找着。” 顾语之信她才怪,见她这般不说实话,直感叹交友不慎。 凝猫笑嘻嘻地插科打诨,连连对她们道歉认错,几人又是笑作了一团。 周氏、穆音阁和顾夫人一同进来,见到三个女孩笑得没半点女孩子的斯文样,各自对各自的女儿抛来一记佯瞪的眼神。 三人赶忙就收敛了笑意,都坐正了去。 周氏看着女儿,眼中似含着千万般的不舍,虽则这只是定亲礼,可周氏总有一种嫁女儿的感觉,好似过了这场礼,自家闺女出嫁的日子,也不远了。 前厅一片热闹非凡,凝猫乖乖跟在周氏身后,眼睛小心地四处看着,一下就看到了慕容北辰,他也是一身猩红喜庆袍服,织锦绣纹绣的是金丝蝙蝠团花,腰上系一条松香色弹墨嵌玉腰带。凝猫从没见他穿过这般浓艳热烈的红色,如火如荼,那带着些许阴柔的颜色,偏他就穿出了器宇轩昂的味道,叫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顾语之也乖乖跟在自家娘亲身后,眼神四处看着,一不小心就看到了景瑞,想到方才她们开玩笑时说的话,她的脸颊也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陆七七也乖乖跟在穆音阁身后,小眼神同样四处看着,一不小心,咦?那人怎么那么眼熟? 陆七七眨了眨眼睛,还是那个熟悉的身影,像是有所察觉,他转头,一下就对上了陆七七的目光,弯唇,对她绽开了一个温柔清浅的笑。 呀,真的是那人啊。 礼尚往来,陆七七也对他盈盈一笑。 慕容舒玄把慕容远逸脸上的神色看在眼里,不觉顺着他的视线忘了过去,便看到了两眼弯弯的笑得很甜的小姑娘。 慕容舒玄不觉开口,“堂兄竟然会和一个女子这般对视而笑,当真稀罕。” 慕容远逸把目光收了回来,脸上依旧挂着笑,但是却淡了许多,“这有何稀奇?为兄对谁都是如此,又不是十九皇叔,整日板着脸。即便今日是他的大喜之日,也只舍得对未来的王妃展颜。” 慕容舒玄却是轻轻摇了摇头,却是没再说话。 他对旁的女子的笑就像现在这样,淡淡的,透着疏离。可方才对着那位姑娘笑的时候,却是真真正正的透着一股愉悦,如何一样? 礼倌唱礼,郎才女貌,天成之合。佳偶天成,白首不离。 略带干燥的手牵住了她的,宽厚又温暖。礼成了,凝猫的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又弯。今天过后,她的名字,就注定要跟他的纠缠在一起了。 北辰哥哥,余生请多多指教。 () 第195章身孕 定亲礼后,某人之后的行为就变得愈加出格了。 比如带她去看灯的时候,他会堂而皇之地拉着她的手不放,会大大方方地与她共乘一马,招摇过市,甚至与她上街采购,丝毫不避讳地为她挑选,甚至亲手为她穿鞋。 凝猫稍有挣扎,他便一脸理所当然地说:“我们定过亲了,名正言顺,怕什么?” 凝猫:“秀恩爱,分得快……” 慕容北辰的脸顿时就黑成了一片,跟她家的锅底差不多。 他恶狠狠威胁,“下次再胡说,看我怎么收拾你!” 凝猫越发有恃无恐,“你敢收拾试试!” 慕容北辰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战,他眸光幽沉,看着她的目光就像是一匹饿狼看着待宰的羔羊,凝猫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可已经来不及了,慕容北辰俯身,狠狠地在她唇上一阵啃咬,把她啃得晕头转向,差点没就此晕过去。 好容易放开她,她的唇已经被吻得红润又光泽,还略带着些肿。 他的声音低沉又带着些许沙哑,“要不要我再试试?” 凝猫顿时就怂了,“……不,不用了……” 慕容北辰颇为遗憾,他还希望这丫头能再大逆不道一些呢,这样就能好好教训教训她! 日子一天天过得飞快,二月初之时,段无痕突然又出现了,不过这次他却是来与凝猫道别的。 凝猫分外关心地问他,“东西偷得怎么样?偷到了吗?” 段无痕顿时一脸愤愤,“丫的你们大元人藏东西都藏得忒严实了,小爷我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 凝猫难得敏锐一回,“你不是在单纯地偷东西吧,你要找什么?” 段无痕一愣,旋即摆摆手,“说了你也不懂。反正我也没偷到,你们大元也没啥损失。唉,我家里有事,我得回去了。等下次我再来偷东西的时候再来找你。小凝猫,要记得想我哦!” 本来应当带着些许感伤气氛的一个道别,被他弄得有点哭笑不得,凝猫挥挥手,他一闪身就消失了去。 很快就迎来了人间三月天,在这万物复苏,春意融融之际,黄家又出了个天大的好消息,尤可意有了身孕!而且已经三个月了! 沐休之日,景瑜把这件事在饭桌上宣布的时候,可把周氏和黄天仕都高兴坏了。尤其是周氏,一下就进入了语无伦次不知所以手脚不知该怎么放的状态,那两眼亮得跟大灯泡似的,直把尤可意都盯得脸红不已。 凝猫却是神志清醒,“大哥,你们可瞒得真好啊!这都三个月了才告诉我们!” 周氏也一脸嗔怪,景瑜却是瞥了凝猫一眼,不紧不慢地说:“正月的时候是凝猫的大好日子,大哥是不想跟你抢了风头,不然回头你得怨怪大哥。” 凝猫:…… 她果真不应该跟老狐狸斗,分分钟输惨的节奏。 看在未来小侄子小侄女的面子上,凝猫大人大量地不跟大哥计较,转而也向娘亲一样围着国宝级嫂嫂转了起来。 尤可意的确成了黄家上下的国宝,各种好吃的好用的,经过检查对孕妇无害的,全都往她屋子里送,周氏也三天两头往尤可意的屋子跑,给她传授各种经验和注意事项。 凝猫也常常往景瑞的屋子里跑,向他请教孕妇注意事项,然后整理成了小册子送给尤可意。 周氏还对两夫妻的房中之事颇有些担心。儿媳妇怀了身孕,儿子房中也没个人伺候着,这…… 周氏把这想法跟她家老头子一说,他老头子不觉看她,“当初你怀了这么多次,我不也这样过来了?我们黄家人,都不能纳妾不能纳通房,这是夫人定下的,当时你怎么不体谅为夫房中无人伺候?怎么,到儿子这里,你就开始双重标准了?” 周氏一时语塞,就着他的胸口就揪了一把,“我就随口这么一说,又没当真!就是我真有这心,瞧儿子疼媳妇儿那样,也不一定愿意呢!” “我儿子都随我,疼媳妇儿。” 周氏哼笑一声,又掐了他一把。 在黄家人高密度的国宝级呵护下,尤可意的肚子像吹气球似的一点点大了起来。 景瑞从医者的角度给出了很专业的建议,孕妇需要补,可也不能一味地补,以免胎儿过大,还是要适当加强锻炼,这样在孕妇生产的时候,才能有足够的力气。 尤可意自然是赶紧听命,每天用了饭,便由丫鬟搀扶着到花园去散步消食。 凝猫放假的时候,也总会陪着她一起散步。 虽然凝猫并不是真正的古代小朋友,她对怀孕生子也并非一片空白,但真正接触到孕妇之后,才发现自己成了真真正正的好奇宝宝。 凝猫小心地把耳朵贴了上去,“嫂嫂,他好像动了诶。” 尤可意脸上一片温和的神色,“这是正常的胎动。凝猫以后真正经历的时候就知道了。” 凝猫耳朵一红,“我还小呢。” 尤可意但笑不语,凝猫的耳朵更红了。 “嫂嫂,你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凝猫转移话题。 “我还是希望是男孩吧。”毕竟,作为长媳,她可是承担着为黄家延续香火的重任,婆婆想来也是想要个男孩吧。 “那大哥呢?” “他……”尤可意脸上微红,“他想要个女孩。” 他说,“生个女孩吧,最好跟你一样漂亮。” 凝猫看着她脸上的红晕一阵贼笑,一语道破她的心思,“我大哥一定希望生个跟嫂嫂一样温柔漂亮女孩,让他继续宠着。” 尤可意听得她这句话,脸上的红意更深了几分,嘴上却不承认,“瞎说什么!” “我瞎说,那嫂嫂脸红什么啊!” 凝猫说着,咯咯笑了起来,调皮地跑开了,尤可意一阵好笑,心里又是暖暖的。 天气一天天热了起来,尤可意的肚子也一天天变大。 八月,尤可意再也不敢出院子走动了,整个肚子已经沉得像个大铅球,她的腿浮肿得越来越严重。 因为天气炎热,尤可意身上穿得单薄,眼下又已经被汗打湿,贴着身子,勾勒出那愈显丰腴的身材。 香儿正待给她擦身,外面便传来了动静,却是景瑜回来了,甚至连官服都没来得及换。 他看了一眼床上那衣衫半露的更添风韵的女人,眸中有什么闪动着,他从香儿手中拿过帕子,只吩咐道:“出去吧,这里有我。” 尤可意赶忙要从床上撑着坐起来,却被景瑜拦住了,“你身子重,躺着。” 尤可意脸上却泛着红,“这样的事,怎么能叫你做?” “你是我夫人,我伺候自家夫人,有何不可?”他答得理所当然,尤可意脸上更添红润。 他伸手去解她的衣裳,尤可意慌忙伸手去拦,他似笑非笑,“又不是没看过,还害羞?” 尤可意有些羞恼,耳根子都有些发红了,“都是汗,还是让香儿来吧。” 景瑜却不理,“我的夫人,为何要别人看?” 尤可意:…… 景瑜已经把她衣裳解开,一副公事公办目不斜视的模样认认真真地给她擦起了身子。身上粘腻的感觉终于减轻了不少,尤可意也觉得舒服了许多,一时倒是忘了方才的羞涩。 她倒是舒服了,却没注意到景瑜那慢慢变得幽沉的眸光,以及眸中暗暗涌动的异样。 他的手放在她圆滚滚的肚子上,声音带着些许沙哑,“再有两个月,小家伙就要出来了。”到时候就可以…… 尤可意显然没往其他方面想,也伸手抚着高隆的肚子,脸上满是要做人母的柔和欣喜,“是啊,到时候,你就要当爹了。” 景瑜觉得现在的她,格外的美,他俯身,向她的唇上吻去,嘴里含混地应着,“嗯……” () 第196章团团 十月初一,惠风和畅,天朗气清,是个万事皆宜的好日子。 整个黄家却都陷入了全面备战的紧绷状态,尤可意从昨晚上开始喊肚子疼,之后就把她移到了待产房,老早就养在府里的产婆和妇科圣手都立马进入了状态。 凝猫和景瑞连学也不上了,黄天仕和景瑜连班也不上了,就专门守在门口等着。 里头,尤可意一声声惨叫,她每叫一声,大家的心就提一下,其中又以景瑜最甚,他恨不得直接冲进去,就这么守在她的身边。 凝猫伸手拉住景瑜的手,声音坚定,“大哥放心,嫂嫂的胎相一直都很正很稳,这些日子也一直都在锻炼,不会有事的。” 景瑜脸上紧绷着的情绪稍稍松懈了下来。 经过一个时辰的奋斗,产房里发出一声嘹亮的哭声,景瑜在下一秒就直接冲了进去,黄天仕压根就没来得及说出男子不能进产房这样的祖训。实际上,这条规矩在他们黄家早就是不成文的了,因为在他家夫人生这几个孩子的时候,他没有一次是忍得住不冲进去的。 凝猫也像一只猴子似的一下就窜了进去,刚进到里头,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她大哥已经趴在了床边,握住他媳妇儿的手,周氏也在询问着尤可意的情况,而在产婆手中抱着的哇哇大哭孩子却是没人看一眼。 真是个可怜的娃,来来来,你小姑姑疼你。 凝猫上前,产婆显然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生了孩子先不来看孩子反倒是先围着产妇看的一家子,眼下见有人终于想起这孩子来了,顿时就一脸喜色地向凝猫报喜,“恭喜小姐,少夫人给您添了个小侄子。” 哇,是个男孩。 凝猫好奇地探头去看,就见到了一张红彤彤皱巴巴的脸,全身都皱巴巴的,看着可丑了,头上的胎发倒是又黑又多。 这么一个小丑娃,却哭得凶悍极了,好像全世界都欠了他的似的。 凝猫伸手就抱了过来,一边学着产婆的样子轻轻摇晃着,一边嘴里絮絮念叨,“小丑娃,快别哭啦,再哭就更丑啦!太丑的话,小姑姑可不跟你玩了哦!” 凝猫刚念叨完,额头就被周氏弹了一下,“瞎说什么!我的孙子,怎么会丑!快给我,你个毛手毛脚的丫头,回头可别把我宝贝孙子摔着了。” 凝猫不满地看着自己怀中的小娃娃被她娘亲抢了去,一边还不忘回嘴,“这样看着的确是很丑嘛!皱巴巴红彤彤的,一点都没有哥哥嫂嫂的气质!” 周氏又瞪了她一眼,“你知道什么!刚生出来的孩子都是这般!” 凝猫听说过刚生出来的孩子都特别丑,可却是没有亲眼见过,没想到是这么丑啊。 她低声咕哝,“可也太丑了吧。” 景瑜终于想起来看自家儿子了,他睨了凝猫一眼,然后淡声道:“你生出来的时候更丑,丑得我差点都不想认你这个妹妹。” 凝猫:…… 兄妹的小船说翻就翻。 周氏憋笑地也跟着附和了一句,“为娘当时也生出过这样的想法,幸亏你爹给拦住了。” 凝猫:…… 母女的小船说翻就翻! 原本已经力竭地尤可意,听得他们这些话,都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景瑜从周氏怀中接过儿子,然后抱到了尤可意的面前,尤可意看着,脸上是一片温柔的神色。 这就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真好。 黄天仕和景琉景瑞三人在外头把脖子都伸长了,只有产婆出来回报了一声是个小公子,可却迟迟不见他们把孩子抱出来,可把他们急坏了。 好容易他们才终于从里头出来了,孩子又回到了周氏的手里,却是裹得严严实实的,黄天仕和两个儿子想看一眼,却被周氏瞪了回去。 “这里风大,回屋再看。” 像宝贝似的把孩子抱回了对月轩,进了已经事先烤得暖融融的屋子里,黄天仕才终于看到了自己的这位长孙。 黄天仕乐得嘴角都要歪了,一边掳着袖子,一边连连点头,“长得可真好!一看就是我黄天仕的孙子!” 凝猫翻了个白眼,她爹的眼神可真是越来越好了,这样都能看出像他。 显然,景琉和景瑞也生出了相同的疑问,但为避免被打,他们都识相地没开口。 黄天仕一边又有点唏嘘感叹,“只可惜是个男孩,要是个女孩就更好了。” 凝猫倒是愣了一下,她爹竟然不想要孙子?没毛病吧。 黄天仕又道:“我都已经有这么多个臭小子了,现在又添了一个。真是阳盛阴衰。” 凝猫立马上前卖乖,“爹,您不还有我这个贴心小棉袄嘛!我以后都是您的贴心小棉袄!” 黄天仕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一颗老心也被她哄得格外熨帖。 周氏却是轻嗤一声,“就你那皮样儿,还贴心小棉袄?你三个哥哥加起来都没你叫我操心!” 凝猫顿时叫嚣,“哪有啊!我明明那么乖!” 周氏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看她,那眼神仿佛在说“要我一一细数你的劣迹吗?”凝猫顿时有点语塞,说不出话来了。 嘤嘤嘤,她可能不是亲生的。 黄家添丁,还是个男丁,而且是这许多年来的第一次,黄天仕觉得很有必要大办一场。 十一月初一,凝猫的小侄子满月,黄家摆起了满月酒,宴请各方嘉宾,好不热闹。 初为人父,景瑜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春风得意,真个人看着都容光焕发了。 凝猫看着被奶娘抱着的小侄子,满脸都是兴奋和好奇。 一个月前还是个皱巴巴红彤彤的小丑八怪,没想到长了一个月,脸不皱了,也不红了,眉眼都往正常人审美的方向发展着,越看越叫人觉得顺眼,手脚都有些胖乎乎的,还格外有力量,一双眼睛乌溜溜的,总是好奇地看着她们。 凝猫顿时生出一股被萌到的感觉。 她有预感,她的小侄子,以后一定是个小正太! 她给小侄子取了小名“团团”,并被采纳,因为他长势汹汹,颇有长成团子的潜质。 团团已经被穿上了全新的衣裳,脑袋上戴着一顶小小的绒帽,上头绣了个歪歪扭扭的大元宝,这当然是出自凝猫之手无疑。因为小孩皮肤娇嫩,所以什么首饰都没往他身上戴。可就是这样简简单单,都分外好看,萌出一脸血。 尤可意看着凝猫一脸的兴奋,还在那儿跟她儿子瞪眼互看,心里不觉好笑,她感觉,自家儿子以后,一定要被他这个小姑姑玩坏了。 尤可意没想到,现在的这个想法竟然一语成谶。 () 第197章满月 满月酒席上很是热闹,团团却一点都不怕生,分外好奇地看着那些宾客,引得宾客们纷纷赞誉不止。 凝猫正在团团身旁打转转,充当着团团的小尾巴,脑门上就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她伸手摸了下,循着来物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了一脸淡定无辜的慕容北辰。 凝猫撇嘴,哼哼,一定是他!别以为她没看到他眼角闪过的那一丝笑意啊!这人,可真是幼稚! 慕容北辰缓步走了过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尤可意对这位未来的妹夫依旧是存在着十二分的敬畏,虽则他把凝猫放在心尖上,所以对他们也都分外的客气,可她可不敢把这样的客气当成理所当然的事。 慕容北辰拿出了一个玉佩,放在了丫鬟拖着的托盘里,语气温和淡然,“这是本王给小侄子备的一份薄礼,不成敬意。” 这人可真不客气,直接就把团团当成自个儿的小侄子了。 慕容北辰交了贺礼,便往旁边凝猫的方向走去,目标非常明确。 他站到了凝猫的身旁,然后就不动了。 可是他往这儿一站,顿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他见凝猫在看孩子,便也凑上前去看他。才一个月大的孩子,粉粉嫩嫩的,嘴里还吐着泡泡,一双眼珠子乌溜溜的充满了生气,一看到陌生的脸孔,他马上就定住了,直愣愣地对视。 慕容北辰突然觉得自己心里那一根温柔的线被触动了,一阵暖暖的。 “很可爱。” 他竟然出言赞美,凝猫觉得破天荒了简直。 景瑜很大方地为他家儿子接受了这样的赞美,“多谢殿下夸赞。” 慕容北辰嘴角勾了勾,目光突然有些意味深长地看向凝猫,凑近了些,用他们两人才听得到的语气说:“我们也生一个,比这更可爱,好不好?” 他凑得近,嘴巴几乎贴上了凝猫的耳朵,凝猫只觉得耳朵一阵酥麻,整个人都有点烧起来了。 而且,在外人看来,两人的姿势,的确是有些暧昧了。 景瑜的眼神顿时就变得有些沉了,慕容北辰却好似什么都没察觉,恍若无事一般地退离了半分,然后嘴角依旧挂着一抹淡笑。 凝猫在众人意味深长的目光中,埋着头,转身就寻了个方向躲开了去。 慕容北辰不紧不慢地也跟了上去,众人的目光更别有意味了,他却依旧泰然自若,就好似在大大方方地向众人说,没错,本王就是要去追我那美丽可爱的未婚妻。 凝猫一下就跑到了花园里,慕容北辰没一会儿就追了出来。 慕容北辰看了看周围,似笑非笑的神色,“凝猫是知道我要追来,所以才特意寻了这么一个无人打扰的僻静之处吗?” 凝猫:…… 她只是不想被那些人的眼光一路追随而已啊!真不想理他了。 慕容北辰伸手轻轻撩了一下她有些凌乱的头发,这一年个头又长了不少,整个身子都已经凸显出少女的模样,脱去了那股孩子气,却依旧精致,依旧像瓷娃娃似的,好似一碰就会碎了似的。 过了年,就十四岁了。再过一年,就及笄了。及笄了之后,就可以嫁人了。这般想想,似乎也没有多久了。 可是,他却似乎忘了什么,及笄了就能嫁人?好像不成吧,他似乎答应过黄大人什么事呢。嗯,他决定选择性失忆。 凝猫觉得他又开始对她放电了,红着脸就扭头跑掉了。 慕容北辰轻笑,有些无奈地追了上去。 “凝猫,不要乱跑,地下雪滑,小心摔跤。” 凝猫应声而道,摔了个狗吃屎。 慕容北辰把她捞了起来,又是心疼又是好笑,“都已经是大姑娘了,怎么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 凝猫分外委屈,“还不是你乌鸦嘴。” 慕容北辰自然是不会与她争执,只低头查看她的手掌,轻轻吹着,“疼不疼?” 被人这么认真呵护的感觉太温暖,凝猫一下就傲娇上了,点头委屈道,“可疼了。” 于是他说,“那跟我回辰王府,我府上刚得了一瓶上好的药,擦了就好了。” 凝猫:…… 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啊。又想把她拐走,哼,她才不上当!她要矜持!坚决不倒贴! 她抽回手,“我突然觉得不疼了。” “谁说不疼?又红又肿的,我瞧着心疼。” 明明一点不红不肿好嘛,这人就是故意在逗她…… “……我不要去,我小侄子的满月礼我还没看呢!” 她把他当朋友,他为什么总是想拐她! “待咱们儿子满月礼的时候再给你补回来。” “……” 他有的时候,真的挺无理取闹的。 最后凝猫自然是没真的跟他回辰王府,手上不过一点小小的擦伤而已,哪里这么娇气,他不过就是故意那般,只想把她掳走而已。 北辰哥哥,你这随随便便就掳人的毛病不好,得治! 凝猫对萌萌的小娃娃十分没有抵抗能力,跟他闹过之后又回到厅中,专心当起了团团的忠实小尾巴,被撇下的慕容北辰有点不爽,但他非常大度,只不爽了一小会儿就释然了,还十分不计前嫌的又主动贴了上去。 凝猫的注意力还是没在他身上,于是他沉吟了一会儿,做出了一个惊人之举,他从奶娘的手中抱过了孩子。 他这么一番举动,就像是给现场的进度条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凝猫,以及团团的爹爹娘亲。 卧槽你个大怪物抱我家儿子做什么?快把你的魔爪拿开! 慕容北辰就是有这样厚脸皮地忽略周遭凝固气氛的本事,你们就自个儿惊讶吧,老子爱干嘛还干嘛。 于是他自顾自地掂了掂这孩子,还挺有点分量,还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有规律地晃着。 换了个人伺候的团团完全没有任何不适应,依旧是睁着一双大眼睛,溜溜地望着他,望着望着,他就开始吐泡泡玩,玩得不亦乐乎,不一会儿,他的小下巴上就满是口水。 慕容北辰很自然地说:“凝猫,快擦擦,他吐口水了。” 凝猫回神,这才用帕子给团团擦干净。 这会儿,众人才纷纷回神,原来辰王殿下只是一时对孩子生了兴趣,才会伸出恶魔之手。 尤可意也长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自家儿子还是安全的。 景瑜就有些不大开心了,他家儿子是谁都能抱的吗?经过他的同意了吗? 正在大伙儿都已经从那股雷劈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时,慕容北辰的神色僵了一下,凝猫正一脸疑惑,就听慕容北辰声音都有点变了调,“他,尿了……” 凝猫:…… 尤可意&景瑜:…… 其余众人:…… 正在万籁俱寂的时候,只听得团团咯咯地笑了起来,一边笑,还一边欢快地蹬着腿…… 凝猫心想,厉害了我的团,你这泡尿撒得可真惊天地动鬼神啊,从今以后,你就要扬名立万了! () 第198章姑父 又过了一年,凝猫十四岁了,团团小可爱也跟旱地拔葱似的往上蹿高,成了一枚圆滚又健硕的小胖子。 团团的大名黄少泽,作为黄家上下最大的宝贝疙瘩,他被一家子捧在手心里,可是自从他走路越来越稳,讲话越来越顺,他们发现,好像再也捧不住他了。 “小少爷,您别跑,小心摔着!” “小少爷,这个不能吃!” “小少爷,那个不能摔!” “小少爷,这个不能爬!” “小少爷……” “小少爷……” 只出去浪了一小会儿,再回来的时候,他就成了一枚脏兮兮的泥胖子,脸上,手上,身上,都是泥。 尤可意很无奈,她家儿子怎么就这么皮呢? 他却一副十分自豪的模样,“小姑姑说了,男子汉就要不怕脏不怕累!所以我身上越脏,就越有男子汉的气概!” 尤可意:……她觉得他家儿子跟小姑子混多了,有点危险啊。 凝猫年纪大了,就已经没再去上学了,这一整天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这最大的乐趣,自然就是玩她家侄子了。 有时候顾语之和陆七七也会来一起玩,三个女孩子,却一点女孩子的样子都没有,这小屁孩开始玩泥巴就是她们三个带的。 这一年多,慕容北辰也成了黄府的常客,为掩饰他那包藏的私心,他便打了个十分堂而皇之的理由,来看小侄子。 他多大度啊,这小屁孩撒了他一身的尿,他却不计前嫌,三天两头地来看他,每次从来都没空过手,这小胖子泰半的玩具都是慕容北辰捎带着送的。 吃人嘴软,那人手短,这样的法则不分老幼,团团小朋友虽然还小,可是却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他特听慕容北辰的话。 他结结巴巴能说话的时候,爹娘教他称慕容北辰为“辰王叔叔”,他学了老半天才学会,第一次喊慕容北辰,他就皱着眉摇头,然后开始语重心长地纠正,“我是小姑父,不是辰王叔叔。” 团团马上就倒戈了,开始一字一顿地跟他学起了“小姑父”的正常发音,才学了小半会儿,就叫得格外顺溜。 某次慕容北辰留在黄家一起吃饭,团团就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小姑父”,顿时惊倒四座一片,凝猫还给狠狠地呛住了,半晌都没缓过来。 慕容北辰却好似没看到众人这异样的反应,嘴角挂着温和的笑,还用公筷给团团你了一个滚圆肥胖的小包子,“团团多吃些。” 团团开心地点头,十分自豪。 慕容北辰常来,每次来了,凝猫总会从嫂嫂这里把团团借走,次数多了,尤可意也便没了最开始的那股心惊胆战,反而慢慢放下心来。 这天的团团却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凝猫捏了捏他的小胖脸问道:“团团怎么不开心?” “我觉得我爹爹娘亲都不爱我了。” 凝猫见他一副委委屈屈的小模样,不觉嗤笑,“是吗?那你说说,他们怎么不爱你了?” “以前娘亲晚上都会陪我睡我,现在她都陪爹爹睡。我爹爹跟我抢娘亲,我娘亲竟然没选我!” 凝猫附和地点头,“他们可真可恶!” 团团也跟着点头,“就是,真可恶!” “那你就哭啊!扯开嗓子哭,一定管用!”凝猫出馊主意。 团团一脸怀疑和不确定,“真的可以吗?可是前几天小姑姑还说,男子汉大丈夫是不能随便哭的。” “呃……” 一直在旁边的慕容北辰忍不住开口,“真正的男子汉都是一个人睡的。” “可是他才一岁啊!”凝猫忍不住道,团团赶紧点头附和,“对啊对啊,我才一岁呢!” 慕容北辰觉得在这件事上,他一定要趁机及时地纠正和教育凝猫小朋友,不然日后,真正吃苦的就是他了。 他沉吟了片刻,对团团道:“一岁就成了男子汉的话,以后就会成为更厉害的男子汉。团团不想成为那样的男子汉吗?” “想!”他马上就举手表示自己要成为男子汉的决心和意志。 慕容北辰很满意,“所以,成为男子汉的第一步就是要自己一个人睡,你爹娘这是在给你成为男子汉的机会,你怎么可以辜负他们?” “我不能辜负他们!以后我每天都要一个人睡!”团团马上就被大灰狼洗脑了,凝猫无言以对。 所以,后来尤可意发现儿子变得特别听话,晚上都不再拉着她哄睡觉了,还特别信誓旦旦地说:“我要成为男子汉,以后我都要一个人睡!” 景瑜对儿子的觉悟非常满意,拉着媳妇儿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岁的小萌娃活泼爱玩,但也还是在大家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但随着他慢慢长大,貌似,他也一点点地,往更加诡异的方向发展了…… 他突然开始对各种奇怪的东西感兴趣。 比如,他突然兴致冲冲地捧了个东西到他娘亲面前,献宝似的说:“娘亲,你把手摊开,我给你一个好宝贝!” 尤可意自然不疑有他,乖乖摊开了手,然后,一只蠕动的蚕虫就放在了尤可意的手心,肥硕的身躯缓缓蠕动着,尤可意顿时一声尖叫,脸都吓白了,那只团团小朋友的宝贝蚕虫也不知被她甩到了哪里。 尤可意被吓得不轻,丫鬟们一个个都哭笑不得,对这位顽劣的小少爷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景瑜知道了这件事,又是一阵气急,拿着戒尺就要好好打一打他的手心,团团可怜兮兮地摊开手,景瑜的戒尺还没落下,他那可怜巴巴的小模样就已经准备好了,然后又是那副无辜又委屈的神态,“那只小宝是我最喜欢的宠物呢!小姑姑说,要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分享给自己最喜欢的人,我最喜欢娘亲,所以才把小宝给娘亲的……” 景瑜:…… 戒尺又打不下去了。 尤可意一颗心就都软了下去,赶紧搂过宝贝儿子,连连夸赞。团团顿时笑得分外开心。 景瑜心里还是有点不是滋味,儿子只喜欢娘亲,都不喜欢他这个当爹的吗?哼,臭小子! 团团好像知道了他爹的那点醋意,顿时就非常卖乖地对他爹讨好地笑,“团团不仅喜欢娘亲,也喜欢爹爹。等团团再去找一只小宝来送给爹爹!” 景瑜:…… 尤可意:…… 儿子,你还是换一个癖好吧! 再比如,某天,凝猫正在院子里带领小侄子抓蝴蝶,团团站在一旁,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角,“小姑姑,我不喜欢蝴蝶,咱们不要抓蝴蝶了,咱们去抓蜈蚣吧,我昨天看到那边有好多蜈蚣。” 凝猫的鸡皮疙瘩一下就都冒了出来,她语重心长地摸着他的小脑袋,“团团,蜈蚣是不能随便抓的,它有毒。”还特恶心。 “可是你之前讲的那个故事,那个人不是把蜈蚣吞进肚子里,然后就学会了绝世武功吗?蜈蚣有毒的话,他怎么没死,反而学会了绝世武功呢?” 凝猫一惊,“你你你,你不会把蜈蚣吞肚子里了吧?” 她讲的是天龙八部的故事,她不过是为哄这小屁孩信口拈来,没想到吞蜈蚣的段誉叫他这般上了心。 团团一脸遗憾,“我本来想吞的,但忍住了。” 凝猫的一颗老心脏这才完完整整地吞了回去,以后可不能再随随便便跟他讲这种武侠故事了,要是他那天突然心血来潮想要学习虚竹,把头剃了去出家了,她大哥大嫂还不得撕了他。 可她这口气还没彻底放下去,便听得团团又道:“不过我知道二叔想练绝世武功,所以就把那只蜈蚣送给二叔了。我偷偷地放在他茶盅里了,他一掀开茶盅就能看到,一定能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凝猫:“……团团,赶紧回去找你爹救命。” “为什么啊?” “因为一会儿你二叔就要来收拾你了!” 小团团一脸懵懂,凝猫远远地就听得景琉气急败坏的声音,“黄少泽!你给老子滚过来!” …… () 第199章捣蛋 懵懵懂懂的小屁孩继续蹭蹭蹭地长着,所谓无心栽柳柳成荫,团团自从无意中开启了恶作剧之门之后,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发现了其中的奥妙。终于,一步步地,他就成长成了人恶鬼嫌的熊孩子。 而这熊孩子,第一个整人就整了个大发的。 那天慕容北辰留在黄家用饭,一桌丰盛的饭菜,原本应该是个宾主尽欢的家宴,但,随着慕容北辰坐下去的一瞬间,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慕容北辰脸上的神色僵了又僵,整个人的气场瞬间就不对劲了。 这样的神色,莫名叫凝猫想起了当年他抱着团团,而团团往他身上撒了一泡尿的遗憾场景。 实际上,她的猜测并没有错,甚至于,今日的场景,比当日更叫人觉得深恶痛绝。 团团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然后指着慕容北辰欢快地拍掌,“小姑父你上当了!你坐到蛋蛋上了!我听到蛋碎的声音了!” 众人:…… 原来团团往慕容北辰的座垫下面塞了一枚鸡蛋…… 大家的表情都非常生无可恋,尤可意下意识地把儿子往怀里搂了搂,以免慕容北辰突然发作,把她这龟儿子给宰了! 景瑜顶着一张五彩缤纷的脸给面色黑如锅底的慕容北辰寻了一件更换的衣裳,换了衣裳,慕容北辰义无反顾地离开了,没再看那满桌的饭菜一眼。黄家人的脸上神色都非常一言难尽…… 凝猫不觉看了团团一眼,真是无知者无畏啊!黄少泽小朋友啊,你知不知道若你不是我的小侄子,凭着你往他身上撒尿,又往他座位上塞鸡蛋,这两桩罪大恶极的恶性早就能让你死翘翘啦! 没错的,从这次之后,团团才开启了他的整人之路,调皮得人神共愤。 某次他竟然大逆不道地往他爹的书本里撒胡椒粉,景瑜把书打开,那感觉,顿时非常酸爽…… 景瑜气急,他却一脸无辜,可怜汪汪又奶声奶气地说:“爹爹每日回来都总喜欢往书房里跑,爹爹只喜欢书,都不喜欢团团,所以团团想让爹爹喜欢团团一点。” 他磕磕绊绊地把这些话说出来,景瑜再大的气也都偃旗息鼓了。 团团在周氏和黄天仕那里,更是宝贝疙瘩,简直是能横着走。但他却也知道祖父祖母不能随便捉弄,就把恶魔之手伸向那些个小厮丫鬟,要么是在人后背上贴张鬼脸,要么是趁人打瞌睡在人脸上画个大王八,各种手段层出不穷。 他还有一个十分热衷的捉弄对象,那就是二叔景琉。 景琉最常陪他玩,可二叔也总是欺负他,团团小时候没有反抗能力,长大了一点后,就开始蔫坏蔫坏儿地憋坏水。 某天早上,景琉正睡得香甜,外头传来了敲门团团的声音,“二叔二叔,快起来了,我有个大惊喜要送给你!” 大惊喜?景琉莫名地想到了那只被他藏在茶盅下的大蜈蚣,他心道,这次绝对不会再去碰什么茶盅之类的东西! 景琉起身,穿鞋下床,可是一抬腿,鞋子怎么提不起来?景琉的身子一个失重,一下摔了个狗吃屎,整个人都摔懵了。 景琉爬起来去看那双鞋,乖乖,竟被人沾在了地上!不用想景琉也知道这是谁干的,景琉:…… 真是防不胜防啊! 他大吼一声,“黄少泽!小心老子扒了你的皮!” 特意在外头看好戏的团团闻言,顿时转身就跑,溜得比兔子还快。 景琉当真又气又急,在他大哥面前狠狠地告了一状。 景瑜闻言,却只淡淡地看了景琉一眼,“连个两岁孩子都斗不过,还好意思来我这告状?” 景琉:……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兄弟爱了。 因为这件事,景琉把这个小侄子惦记上了,寻思着总要找个什么法子把他教训回去。 可团团在家里地位稳固,每天又知道扮无辜,还特别喜欢干嚎做戏,景琉要是对他做点什么,转个背就要被收拾。 最后,景琉决定采用一个法子,那就是攻心! 在他面前耍一耍功夫,好叫这小侄子见识见识什么叫绝世武功。 景琉手持长剑,在院子里一阵上天遁地地舞剑,团团当真被这技能吸引了去,两眼瞪得圆溜溜的,小手鼓得啪啪响,他决定,以后要对二叔好一点。 景琉心里得意,伸手拍了拍小侄子的脸颊,“知道你二叔的厉害了吧!看你以后还敢惹我!” “不敢了不敢了!那二叔,你快教教我呗!我也想飞高高。” 景琉扬了扬眉,回绝得非常干脆,“不教。” 团团顿时就不高兴了,“为什么?” “因为你太胖,你看,你的脸蛋,你的胳膊都胖成什么样了,这样怎么能飞得起来?” 团团捏了捏自己肉乎乎的脸蛋和胳膊,有点郁闷,“可是小姑姑说,小孩子要长得胖胖的才可爱啊!” 景琉“噗嗤”一声笑了,“你小姑姑最会骗人了,因为她小时候也很胖,胖得没朋友,所以她现在才跟你灌输这种思想,哄你呢。” 团团顿时一副受到极大伤害的样子。 于是,团团小朋友陷入了要减肥的执念中,当天晚上的饭菜他都不吃了。 尤可意以为他生病了,让景瑞来瞧了瞧,却没瞧出个所以然来,只当他这是中午吃多了所以眼下才吃不下。 可谁知,第二天儿子的饭量也减少了,她要喂给他,可他却死活不肯吃。 尤可意更着急了,周氏和黄天仕也给惊动了,赶紧就来看宝贝孙子了。 凝猫特意让厨房准备了喷香的鸡丝粥端了来,团团闻到那个味儿,肚子顿时就“咕噜”一声发出一记绵长的叫声,明明就是饿了,可嘴里却是死活拒绝着不吃。 到最后,他实在是饿极了,才哇哇哭着说:“二叔说我现在太胖了,以后会像小姑姑一样胖得没朋友,所以我不能吃太多,我要减肥!减肥了二叔才能教我飞高高!” 凝猫:……二哥,我们得好好谈谈了! 周氏心头一阵冒火,这个龟儿子,竟然跟她宝贝孙子说这样的话,真是皮痒了! 尤可意哭笑不得,赶紧各种哄着儿子,哄了老半天才把儿子哄好了,终于愿意吃饭了。 但景琉就惨了,周氏和凝猫都堵他院门口去了,周氏抡着一根藤条,把他抽得嗷嗷叫。 这一回合的较量,景琉只猜到了开头,却没猜到结尾。 () 第200章局势 “小姑姑,那我们去挖蚯蚓吧。”从减肥风波中悬崖勒马的某位小朋友又开始作妖了。 “呃……蚯蚓呢,你留着跟你二叔一起挖,现在咱们就先来抓蝴蝶,你看,蝴蝶这么漂亮,是不是比蚯蚓更有吸引力?” “可是二叔上次被祖母打了,现在还在生我的气呢。” 二叔不理他了,团团表示非常地寂寞。 团团眼睛突然亮了一下,“对了小姑姑,小姑父呢?我让小姑父来跟我一起挖蚯蚓吧!” “呃……”也许,他并不是那么愿意…… “小姑姑,小姑父怎么都好久没来咱们家了啊?” 凝猫面露忧伤,“大概是对你上次往他座位底下放鸡蛋的事耿耿于怀吧……” 而自从那次之后,慕容北辰就真的真的,没再来过……只传了封信说有事要出京一段时间,可,这真的不是因为这件事太过羞愤所以才借故出京吗? 团团一脸愤愤,“小姑父真小气!这都过了一个多月了竟然还在生气!” 凝猫伸手点了一下他的脑门,“你个小调皮鬼,捉弄了人还不道歉,谁能不气啊!以后你要是再这么不听话,看谁还跟你玩!” 团团闻言,一张脸顿时就皱了起来,满是担心。 他,真的很不听话吗?可是,祖父祖母明明每天都夸他很乖很乖啊…… 团团自个儿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圈,最后痛定思痛,决定还是给小姑父道个歉吧,不然他还不来看他。 团团不会写字,但是不妨碍他会鬼画符啊,他从他爹那里偷来了笔墨纸砚简单粗暴地在上头写写画画,没一会儿功夫,就完成了一幅大作。 他迈着小短腿蹬蹬蹬地往外跑,让小厮们去了趟卧云阁,没一会儿,小厮就提了个小笼子回来,里头的二狗子很热情地叫着“团团”“团团”。 团团摸了摸它的脑袋,然后细细地把那张纸条绑在了它的小爪子上,打开了鸟笼,吩咐道:“快送去辰王府!” 二狗子扑了几下翅膀,一下就消失了去。 辰王府。 半个时辰前,慕容北辰刚风尘仆仆地回府。七月的天还很热,他身上一片汗涔涔的,十分难受。 这一趟出京,是受皇上之命去办差,当然,他却并不仅仅去办差这般简单。 待他洗漱好了出来,许何非便已经在书房里候着,准备向他汇报京中的情况。 “公子离京的这一个月,皇上也分别把七王爷八王爷都派出去处理了蕲州和禹州之事,属下以为,皇上这是在借着这次机会对诸位王爷进行考量,准备立太子一事。” 慕容北辰眼中平静,声音也淡淡的,“那两位皇兄办差办得如何?” “据咱们的人回报,一切都还算顺利。两位王爷显然也知晓皇上此次的目的,也是想借着这次机会能够上位,各种坏毛病都收敛得很好。” 慕容北辰眼神淡漠,他的父皇一生儿女无数,自从太子英年早逝,太子之位就一直空着。在他还没回来的时候,他的那些个兄长们一个个争得头破血流,最后死的死,贬的贬,老来了,眼下就只剩下这么三个儿子留在身边,不得不说其中的讽刺。 他的皇兄们想来都没想到他会突然从北梁杀回来,燕王算是沉不住气的,他知晓自己成不了气候,便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把他拉下水。紧接着便是慕容宇靖。他们还是不够老辣,一个白白死了,一个被发配了出去。 眼下,就剩下七王爷和八王爷了。至少,表面上的这般。 “你觉得这两位可能成气候?”慕容北辰问。 许何非知晓他这样问,是的的确确想听他的意见,当下他也没保留,直接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七王爷为人低调,平日里一声不吭,存在感极低,可属下却查出了他在京中有不少商铺私产,全都没记在他名下,隐蔽得很好。他既然能做到这个程度,就说明他为人,并不简单。” “而八王爷却是出了名的纨绔,平日里吃喝玩乐,诸事不理,皇上也三天两头训斥他。可是,八王爷的嫡亲兄长太子当年不清不楚地没了,他却稳如泰山丝毫没有动过对太子之位的觊觎之心,之后每次叛乱,他也都能全身而退,过于平静不惹眼,同样不可尽信。” 慕容北辰听着,脸上依旧平淡无波,只手指轻轻地叩着桌面,表明了他此时正在思考着。 片刻之后,他开口,“终于要开始重新拾起立太子之事了……他的身体是否出现了异样?” 许何非明白他口中的“他”指的是谁,便道:“据妙妃传回的消息,顺德帝身体并无异状,喝的汤药也是平日里寻常的参汤。” 慕容北辰眼睛微微眯了眯,“继续关注。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即汇报。” “是。” “至于本王的两位皇兄……”慕容北辰微眯了眼睛,“既然七皇兄暗地里偷偷敛了财,那就先从他着手好了。先把他的家底都摸清楚,握住一些把柄,适当的时候,再把他推出去。八皇兄那里……也安排些人到他府里去吧,做得干净些,宁愿安排不成功,也不可自我暴露。” “是。属下自会去办。” 慕容北辰揉了揉眉心,闭上了眼睛小憩。 许何非轻声问道:“公子此行,可查到了月云殇的人?” 云月殇,此前在朵曼,他和凝猫险些丧命于他们之手,慕容北辰一直在暗中调查,可这些人却行事诡谲,慕容北辰派人盯了这么久都没把他们逮住。 这次,他便是发现了云月殇的踪迹,走这一趟才走得这般心甘情愿。 “抓住了他们的一个人,却叫他服毒了。” 许何非心里叹了一阵可惜,好容易找到的线索,就这么断掉了。 “不过,我却是应证了此前的猜测。他的佩刀,有几分眼熟,正是与凝猫遇袭之时那伙人一致。从一开始要杀我之人,便是云月殇之人。” 许何非心头微震,“云月殇自从在江湖上兴起,便一直神秘又低调。从来没人知晓他受何人领导,他们,却是为何要置公子于死地?” 慕容北辰眸中泛冷,“许是因为本王触犯了他们的利益了吧。” “可公子何曾得罪过江湖中人?” 慕容北辰扬了扬眉,“谁说他们一定就是江湖中人?” 许何非一愣,旋即一股遍体生寒的感觉行遍全身。 “难道他们……”跟京中的这几位有关? 慕容北辰眸光冷冷地凝视前方,“所以本王才让你好好查。谁能笑到最后,还不知道呢。” () 第201章约会 他们正谈着事,外头突然就飞进了一只鹦鹉,它落在了慕容北辰的肩头上,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脸。 前一秒脸上还是一片冷肃的人,下一秒就马上现出了一丝暖意。 他伸手解下它脚上的纸条,看罢,动作不觉顿了一下。 那张上好的徽州宣纸上,画着一大一小两人,小人儿正拉着大人儿的手,而那小脸蛋上还画着一滴滴黑漆漆的黑点,慕容北辰姑且把它理解成眼泪。 所以,这是一幅小屁孩泫然欲泣求原谅的图吗? 二狗子嘴里呱呱地叫了两声“团团”,再看这张纸,慕容北辰就联想到了什么不大愉快的经历…… 嘴角抽了抽,慕容北辰心里非常复杂。 那小屁孩,当真是把他这一生所有丢脸的事都包揽了。如果那小屁孩是旁人,他真不敢保证自己会对他做些什么。 许何非眼观鼻,鼻观心,开口问道:“可要备马车?” 慕容北辰捏着那张纸看了一会儿,旋即摇头,“不用。” 许何非不觉惊讶,这种时候,他不应该是马上欢快地往黄府飞奔的吗?竟然拒绝了,他家公子,真的有长进了啊。 慕容北辰没有理会许何非那怪异又疑惑的眼神,提笔,在纸上重新画了一张,吹干了,然后又绑了回去,“给团团。” 二狗子叫了两声“团团”“团团”,然后就又飞走了去。 许何非不知道他家公子这又是在作什么妖,索性只当什么都没看见。 正待许何非准备告退的时候,慕容北辰又抬头看他,突然就道:“许叔,我前些日子与你介绍的那几家姑娘,你想看得如何?” 他换了个称呼,用家常的语调询问着,许何非却是莫名觉得老脸一红,他轻咳一声,“那些个姑娘都极好,只是,年纪会不会轻了些?” 他都一个三十出头的老男人了,要他娶那些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总有一种罪恶的感觉。 “年纪轻不好吗?” 许何非腹诽,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喜欢对小姑娘下手啊!人家是有节操的人! 但是这样的话,他自然是半个字都不敢往外说,他只道:“年纪轻的,人家也看不上我啊。” 慕容北辰又傲娇上了,“我辰王府的一级侍卫,还轮得到旁人挑捡?” 这话说得,怎么都有种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感觉呢? “不满意的话我再找人相看,赶紧挑。” 自家公子突然就对自己的终身大事这般操心了,许何非感到非常的感动,“多谢公子关心!其实属下一个人习惯了,若是寻得有眼缘的自然最好,若是没眼缘,也不想再强求。” 谁料,慕容北辰却态度强硬道:“必须挑!先把你的终身大事解决了,给辰王府热闹热闹,积攒积攒喜气,待本王和凝猫成婚之时,也不显得冷清。这样吧,明天是个好日子,我给安排,你好好相看。” 许何非:…… 突然觉得自己方才的感动都白瞎了。 黄府这边,团团收到了慕容北辰的回信,拿着那张图看了许久,终于是露出了笑容来。 小姑父交了项任务给他,他必须得保证完成啊!不然多对不起小姑父的深切期盼。 翌日,凝猫原本是打算好好地睡到自然醒,却被团团小朋友摇着胳膊摇醒了。 这熊孩子,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显然,精力旺盛的熊孩子不打算让你睡。 “小姑姑,不要睡了,快跟我走,小姑父要派人来接咱们去玩啦!” 凝猫一下就清醒了不少,他回来了?那干嘛不直接找她,反而跟这小屁孩通气啊。 呃对了,他竟然肯原谅这小屁孩了?真是稀奇。 不过,凝猫当下就利落地起了身,头也不晕了,脑也不胀了,眼皮也不沉了,瞌睡也不打了,精神抖擞地打扮了起来。 浅黛一边给她梳头,一边道:“小姐今日可要打扮得漂亮些呢,毕竟今日是七夕呢。” 凝猫愣了一下,七夕?原来今天是七夕啊!她都给忘了!他离开了一个月,她竟然把这个重要日子给忘了! 团团在一边听了,不觉问道:“小姑姑,七夕是什么?为什么要打扮得漂亮些?” “七夕就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啊?” “就是……你回去问你爹娘吧。”凝猫想到待会儿去过七夕,却要把这么个电灯泡带上,心里顿时就有点不爽快了。 “那我是不是也要打扮得漂亮一些?” 他看看他小姑姑,只觉得她头上戴着的那两只碧玉簪子很是鲜焕,身上那件湖绿色的细纹罗纱裙也分外鲜嫩。脸上不知涂抹了什么,白里透红的,跟冬天盛开的梅花一般娇嫩漂亮。 他再低头看看自己,上下都觉得不满意极了。 他小姑姑打扮得这么漂亮,他怎么能随便! 他蹭地站了起来,“小姑姑,你等等我,我回去换身衣裳,马上来!” “欸不用换,没你什么事……”也没人看你啊…… 可她小侄子丝毫没把这话听进去,已然像一阵风似的飘走了。如此看来,他也是个灵活的小胖子啊。 但凝猫的这个想法刚冒头,外头就听得“扑通”一声,然后下人们惊吓不已的声音,“小少爷您没事吧,可摔到了?” 团团满不在乎地拍了拍身上,“没事,我是男子汉,摔个跤怕什么!” 然后又蹬蹬蹬地跑了。 凝猫心道,男子汉是不会摔跤的,而且男子汉也没他这么臭美啊! 小男子汉换了一身全新的衣衫,一身藏蓝的袍子,簇新油亮,配上他那精神抖擞的小模样,十分的讨喜。 再看他的脸蛋上,红扑扑的,竟是也涂上了脂粉。 凝猫:…… 团团一副十分自豪的模样,“小姑姑,我偷偷抹了娘亲的脂粉,好看吗?” 凝猫看着他一脸期盼地看着她的模样,最后还是违心地点了点头,他开心就好。 团团顿时就开心极了,“那我以后天天抹!” 凝猫:…… 要是让大哥知道她把他儿子带上了抹脂粉的不归路,自己也要走上不归路了。 凝猫轻咳两声,又是一副语重心长的语气,“团团啊,男子汉只抹一次粉就好了,抹得太多了,就不是男子汉了。” 一路上,凝猫就开始对他耳提面命地教育了起来,只盼着自己能赶紧把他这奇奇怪怪的念头赶紧打消掉! () 第202章戏水 日头正好,春日秀丽,天地间充满了生机。 府门外,辰王府的马车稳稳停着,而马车旁就站着一个一身玄衣的男子,玉冠束发,风姿都雅,眸光澄澈盈亮地望着她,面上带着淡笑,却有如拂面的春风,叫人觉得温暖从容。 他一眼就看见了凝猫,一身湖绿色的细纹罗纱裙,这么活泼的样式,显出一种欢快流畅的华美来。斜插着两只碧玉簪子,整个人一派青春灵气。 然而他却自动忽略了凝猫身边的某个小胖子,他久未见慕容北辰,心里也是欢喜的,一下就像一直弹簧似的,飞速地冲了过去,抱住了他的大腿。 “小姑父!” 慕容北辰低头看着抱着自己大腿的小胖子,现在他便已经开始后悔自己把这个电灯泡带上了。 然而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团团保持了十二分的兴奋,喋喋不休,“小姑父,你可来了,你可算原谅我了!姑姑已经教育过我了,以后我再也不往你座位底下放蛋蛋了!” 慕容北辰:…… 这熊孩子要是在提那件事,他除了想把这小胖子直接扔回黄府,没有其他想法。 凝猫有点想笑,实际上,她的笑窝已经率先跳了出来,只是她很快就收住了。 慕容北辰却把她那神色看在眼里,微瞪了她一眼。 三人上了马车,慕容北辰顺手把一个东西塞给团团,是一个做工精致的木偶样板戏,再看那上面的人,竟然是他自己,拉动绳索就能牵动手脚,这可把他稀罕坏了,他便开始兴冲冲地玩了起来,完全没有再打扰两个人谈情说爱。 凝猫看他似乎有点瘦了,也有点黑了,心里终归是有些担心,“北辰哥哥这趟出京不是说要一个多月才能回来吗?怎么提前回了?” 慕容北辰似笑非笑地看她,“我为什么回来,凝猫不应当最清楚吗?”他压低了声音,“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不知道?” 凝猫觉得自己猝不及防地又被这人撩了一下,耳朵又有点红了…… 凝猫低低地腹诽,“知道是什么日子,还把小胖子叫上……” 这语气,就好似这小胖子压根就不是她的侄子似的,当真是女生外向啊。 这话却是把慕容北辰取悦了,他看了在一旁玩得不亦乐乎的小团子,低沉一笑,“我这是让你提前演习进入三人状态,待日后咱们有了儿子,你业务上总能熟悉些。” 凝猫:…… 真后悔开启了这个要命的话题…… 不得不说,这人撩妹的技能真是与日俱长啊! 慕容北辰看她面红耳赤的模样,心情非常的好,她果真是害羞的时候最可爱。 慕容北辰把他们拉到了郊外踏青,凝猫不知道他怎么就找到了这么一处去处,风景秀丽,有山有水,绿树成荫,因为自成山谷,风都往这儿灌了进来。凝猫喜欢这种被风吹拂着的舒爽感觉,小团团则是对那条清溪情有独钟,眼巴巴地望着,最后拉着她们求了好一会儿,凝猫这才松口让他在溪边玩一会儿。 可这个年纪的小孩正是贪玩的年纪,真正开始玩了,又怎么可能只玩一会儿呢? 没一会儿,他就已经把自己身上弄得湿漉漉的,还手欠地往凝猫身上撩水,自然,慕容北辰也没有被放过,最后不知怎的,就上演成了一出打水战。到后来,团团还一头扎进水里,学起了游泳。 这孩子悟性高,在水里扑腾两下,竟然真学会了。 少女清脆的笑声,孩童稚嫩的笑声,还有男人醇厚的笑声,在这山谷中回荡着。 最后,三个人的身上都湿透了,清澈的水珠顺着面颊留下,脸上的脂粉被洗掉,凝猫干脆掬了一把水把整张脸都彻底洗了一遍。 刚刚洗过的脸,像是新剥的蛋壳一般,在阳光下透亮莹白,泛着光泽。 再顺着脸颊往下,便是曲线优美的脖颈,最后一路延伸,便是被湿透的衣服勾勒出的婀娜妙曼的身材。 慕容北辰看着,喉头不觉有点发痒了起来。 很努力地,才终于把眼睛从她的身上移开。 慕容北辰大手罩在了团团的脑袋上,脸上带着股叫他疑惑的赞赏神情。 嗯,多亏了这小胖子,他才能看到这么一副湿身的美人图景。 一般出门,丫鬟小厮自然都会准备多余的一套衣衫以备不时之需,现在,这个不时之需当真派上了用场。 凝猫怕团团染了风寒,便打算先给他换,慕容北辰闻言,眉头却是一挑,直接拿过了凝猫手中的小胖子的衣裳,“我来帮他换。” 凝猫一瞪眼,不觉又多看了她侄子一眼,他究竟是有多大的脸啊,能让慕容北辰亲手给他换衣裳! 骚年,你的前途很远大哦! 但其实,慕容北辰的想法才没这么高洁,他只想着,我自己的媳妇儿,可不能碰别的男人。 慕容北辰给团团在外头换,凝猫则钻进了马车里换。 团团张开了双手,一副任君上下其手的待宰模样,慕容北辰却是居高临下地睨他,然后下命令,“自己脱。” 团团第一次受到这么不合格的伺候,可在慕容北辰面前,他半个屁都不敢放,乖乖地就自己脱了起来。 笨手笨脚的,花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终于把自己剥成了一个光溜溜的白胖子。 慕容北辰不记得自己已经多久没有伺候过人了,甚至于,之前他都没有想象过,自己有一天,会有愿意这么亲手伺候的人,他不敢抱着这样奢侈的想法。 他心底有股异样涌动着,这一瞬间,他突然特别期待,期待和自己爱的女人,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他心绪这般涌动着,一扭头,就看到了掀开帘子下车的凝猫。 她换上了一身藕色的短打,头发被弄湿了,索性全都披了下来。像缎子一般黑亮的头发就这么披散着,衬得她的脸颊像莲鄂一般小巧。与那黑如鸦雀的黑发相映照,那面颊显得愈加莹润白皙。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仿若看到了仙女。 凝猫却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现在已经勾住了别人的心,一缕不听话的长发飘落耳畔,她伸手一勾,动作随性又带着股俏媚,慕容北辰的眼神愈加幽沉了。 而旁边被他晾着的衣衫不整的团团一脸的不满,正要喊他,就注意到他小姑父正在直勾勾地盯着他小姑姑看。 出于对小姑姑的捍卫,团团一下就冲了上去,张开双手,挡在了慕容北辰的面前,“小姑父,我小姑姑还没过门呢,你不能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慕容北辰顿时觉得这个小胖子,其实还是挺碍眼的。 () 第203章口水 慕容北辰不单单是带他们来赏景的,还准备了各种吃的。 一张宽大的牛皮铺在了绿油油的草地上,然后他像变戏法似的从马车的箱子里拿出一盒盒点心,甚至还有一碗碗白粥、咸菜、糖水。 团团高兴得一阵欢呼雀跃,要不是中间隔着一张牛皮,他一定得冲上去照着慕容北辰的脸上来两口了。 玩了一上午,他们的确也饿了,凝猫和团团都敞开了肚子吃了起来,两只小馋猫愣是把这寻常的小点心吃出了满汉全席的味道来。 吃过了之后,团团对慕容北辰方才偷看他小姑姑的恶劣行为也全都抛到了脑后,重新变回了慕容北辰的小崇拜者。 “小姑父,我们待会儿去哪儿玩啊?” 因为兴奋,他的脸蛋红扑扑的,还流出了阵阵汗渍。 慕容北辰却在他兴奋而期待的目光中淡淡说:“回城。” 团团的脸上兴奋的表情一下就被戳破了,蔫了下去。 慕容北辰看了凝猫一眼,眼中含着别样意味,“回去看场精彩的好戏。” 凝猫在他那别有意味的眼神中看到了阴谋的味道,一下就对接下来的好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究竟是谁会这么倒霉地要成为他要看的好戏呀…… 上了马车,团团起先的那股兴奋劲一下就被困意笼罩,没一会儿就靠在慕容北辰的身上睡了过去。 原本他是想靠在他小姑姑又香又软的身上睡的,可是被他小姑父强行扭了个方向,靠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睡意迷糊的团团也顾不得许多,倒下去的时候发现,咦?原来小姑父的身上也这么好闻啊。 团团睡得香甜,凝猫被这马车摇摇晃晃着,没一会儿也模模糊糊地产生了睡意,靠在车壁上眯着睡着了。 慕容北辰见此,伸手,一下把她拉了过来,让她靠在自己的另一边腿上。 凝猫的头枕靠着寻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慕容北辰的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肩上,轻轻地抚着。 慕容北辰的嘴角缓缓地勾了起来,这一刻,他觉得整颗心都是满的。 凝猫觉得自己睡了很久,还做了个特别香特别甜的梦,待那个梦结束之后,她这才缓缓地睁开眼睛。 一睁开眼睛,便对上了慕容北辰黑沉的眼睛。 她眨了眨眼睛,片刻才回想起自己现在所在何处。 她觉得,自己似乎很多时候突然醒来时,看到的最多的人就是他。 也许这就是缘分吧。 凝猫弯唇对他绽放了一个甜甜的笑。原来梦境和现实都一样甜美呢。 慕容北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已经汗湿了一片。 “热不热。” 凝猫点了点头,“有点呢。” 凝猫直起身子,这才注意到自己方才一直压在他的伤腿上,神色顿时就一阵紧张,“方才你怎么不推开我啊。腿酸不酸?” 他摇头,“不酸。” 的确是不酸,只是有点麻,还有点其他不可描述的反应…… 凝猫瞅见团团还睡得香甜,不忍打扰他,可是她把车帘子一掀开,却看到了已然落到西山的日头,顿时就又惊了一下,“北辰哥哥,马车怎么停在这里没进城啊?” “哦,我见你们睡得香甜,怕进了城太过吵闹吵醒你们,就在这等了一小会儿。” 凝猫听他轻描淡写的语气,心里突然就又酸了起来,“这哪里是一小会儿啊,明明太阳都下山了。就这么傻等着,你傻不傻啊……” 慕容北辰轻笑了一声,“为你,傻一点也值得。” 两人离得很近,彼此的呼吸都交缠在了一起,慕容北辰突然觉得自己的喉头又开始发痒了起来。 他眼神幽沉沉的,“凝猫,再几个月便是你的及笄礼了。”及笄了,就可以嫁人了。 凝猫自然知道他说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只觉得脸上一片绯红,一时不好意思再多说半个字。 慕容北辰看着她的面颊,目光又顺着面颊往下,落在了她那粉嫩的唇上,他俯身,一点点地靠近…… 正这时,睡得不知今夕何夕的团团终于缓缓醒来,他抬起脑袋,眼神迷糊地望着他小姑姑和小姑父,“你们在做什么?” 团团一语惊醒梦中人,眼看就要把人吃进去的慕容北辰顿时被打断,凝猫像是被烫了似的一下弹开了去,面上一片绯红。 慕容北辰目光有点不悦地看他,可这一眼,却看到了小胖子嘴角那油光发亮的水渍,慕容北辰顿时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浑身上下都不大好了。 目光移到自己的腿上,果真,方才团团枕靠的地方,俨然已经湿了一片…… 偏偏那湿漉漉的位置有点,叫人很容易想入非非…… 慕容北辰的脸黑了一片,现在,他真的非常非常后悔把这家伙带上! 凝猫也一下僵住了,嘴角禁不住抽了抽,一时她在考虑这时候把小胖子抱走遁逃还来不来得及…… 团团却是对自己的所做作为毫无所觉,他伸手擦了一下嘴角,然后一副不满又疑惑的样子,“为什么你们大人总是喜欢趁着我睡觉的时候亲亲?我爹娘也是这样。” 凝猫:…… 这死孩子,快闭嘴啦! 慕容北辰声音冷冷的,“因为你很碍眼!” 被嫌弃了的团团一脸委屈,人家明明是个可爱的孩子,哪里碍眼了! 慕容北辰伸手一拎,就把这流了他一腿口水的邋遢孩子拎到了对面,抖了抖裤子,有些嫌恶地用帕子擦了擦。可是无论怎么擦,某处还是有股十分不舒服的感觉,这种感觉还蔓延到了全身。 团团这臭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一脸天真单纯,“咦?小姑父,你尿尿了啊?” 凝猫:……孩子,口水可以乱流,话不能乱说啊! 慕容北辰:……他要是再多说一句,一定把他扔下去! 凝猫显然已经从慕容北辰黑沉如锅底的脸上读出了他的心理活动,赶忙坐到了团团的身边,搂着他打哈哈地岔开话题,顺利地把他带偏到了待会儿想吃什么的问题上。 马车缓缓行进了城门,慕容北辰直接吩咐车夫往成衣铺去了。 再出来的时候,慕容北辰已经又换了一身衣裳,华贵又神秘的紫色穿在他身上特别合适,风姿都雅,清贵端方,精细的锦绣回纹,恰到好处。 她就知道,这个强迫症患者,怎么能忍受自己身上残留着小胖子的一泡口水? () 第204章逛街 成衣店的老板眼睛尖利,虽然瞧着凝猫年纪尚小,梳的又是少女的发饰,可却瞧出慕容北辰看她的眼神不一般,心里一个滴溜溜地转着,便有了猜测。 他脸上笑意盈盈,“这位公子,咱们店里成衣多种多样,今日既然来了,不若给夫人和小公子也一并挑上几套?” 凝猫:…… 这老板哪只眼睛看她像夫人了?她明明还是个纯纯的黄花闺女好吧! 慕容北辰听了老板的这话,眼睛却是一下亮了起来,心情不自觉地就变好了几分。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凝猫,“夫人,不若就挑上几套?” 凝猫斜眼瞪了他一眼,耳根子不自觉又红了起来,“你不是说要带我们去看好戏嘛。” 慕容北辰就喜欢看她这种害羞的小模样,伸手捋了捋她的鬓发,“好戏已经被你们睡过去了,就逛逛吧。” 店家一见此,脸上的笑更浓了几分,心里不住地被自己的火眼金睛点赞。 这位小夫人一看就是极得宠的,他只要把这位小夫人,还有这小公子哄好了,那今日的生意定然少不了。 那店家热情似火,团团呢,方才睡饱了,眼下见到小姑父要给他买衣裳,两眼就都放了精光,开始兴致勃勃地看了起来,如此这般,凝猫自然无力抗拒。于是,只能乖乖屈从。 成衣琳琅满目,作为女性,凝猫骨子里那股爱美的天性一下就被激发了出来。 凝猫换上了他们推荐的衣裳,鲜嫩的色彩,上面的牡丹花瓣栩栩如生,呼之欲出,整件衣裳美得犹如仙衣。 也有素白浅淡的款式,裙衫上绣着素白的云纹,穿上身去,整个人像一朵刚出箭的白兰花。 还有明艳的大红长裙,张扬又明媚的红,与凝猫那完全没有侵略性的容色格格不入,可真正穿上身去,却有股惊艳的娇媚,仿若完成了从娇嫩女孩道娇媚少女的转变,明艳得叫人眼前一亮。 慕容北辰的眼睛亮亮的,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团团的眼睛也亮亮的,像是闪亮的小星星。 凝猫有点不好意思,面颊上微微泛红,一双黛眉弯弯如新月,美而娇憨。 “我,还是换下来吧。”这一身明艳的红,还有这勾勒着她完玲珑身材的料子,都叫她浑身不自在。 慕容北辰却是伸手一拉,声音有点低沉沙哑,“不要换,你这样,很美。” 团团也跟着点头,“小姑姑这样美极了!比我娘亲都美呢!” 团团小朋友在这身衣裳的面前,很果断地背叛了自家娘亲。 那店家赶紧趁热打铁,“小夫人穿的这几身都特别好看,牡丹的这身穿出了富贵高雅,素白的这身,穿出了浅淡清新,现在这一身哪,那是真真正正的娇媚动人,叫人移不开眼啊!” 凝猫的脸颊更红了。 这些店家,真是舌灿莲花,死的都能给他说活了不可。 慕容北辰淡淡地睨了那店家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他倒是看得仔细! 那店家还不知道自己在全力奉承的时候,一不小心就触到了这位大醋王的底线…… “大醋王”虽则不悦店家盯着凝猫看得这般仔细,却也大大方方地掏钱,把凝猫试过的衣裳都给包了下来。而凝猫身上的这一身,在这位大醋王的坚持下就这么穿走了。 凝猫挑好了,团团也不甘示弱,一连试了四五套,每一套都被店家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把团团的脸都夸红了。 他一脸兴奋又讨好地问,“小姑姑,哪件好看?” “都好看。”凝猫非常捧场。 “小姑父你觉得呢?” 慕容北辰语气淡淡的,“比你小姑姑差远了。” 这护短护得,也没谁了。 团团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 慕容北辰后半句又不紧不慢地补上,“不过也不算太差,喜欢就都包起来吧。” 团团一下就开心了,不管怎么样,他又有新衣裳了! 店家赶紧乐颠颠地去包了,一脸还不忘连连夸赞小公子穿出了风度翩翩,器宇轩昂的气势。 凝猫:……她只想问一个圆滚滚的小胖子,究竟怎么穿出了这所谓风度翩翩器宇轩昂的气势的。 把新衣包好放回了马车,三人却没再坐回去。 凝猫牵着团团,慕容北辰牵着凝猫,相携在街上走着。 男子风姿清贵,女子明艳娇嫩,还有个粉嫩可爱的胖娃娃,如此并排而行,无疑能引起路人无数回首侧目。 “这一家子长得可真好看。” “是啊,可真圆满,真叫人羡慕。” “羡慕啥,咱们也赶紧回去生一个去……” 凝猫听得路人的议论,知道他们又误会了,面上不觉又泛起了一阵红意。唉,她看起来就这么像是生过孩子的妇女吗? 慕容北辰听着这些议论,心情却又变得分外愉悦了起来。 团团走着走着,突然想起什么,他一下挣开了凝猫的手,绕到了他们两人的中间,强行把两人的手分开,然后自己一手牵住了一个。 慕容北辰心里非常不爽,想把这家伙扯过一边,他却非常坚持,“小姑父,我祖父祖母说了,小姑姑还没过门,男女授受不亲,你不能牵她。” 慕容北辰眼睛眯了又眯,“我不能牵,你也不能牵!” 他顿时仰起了脑袋,“她是我小姑姑,我可以牵!” 慕容北辰扬了扬眉,“她是你小姑姑,我是你小姑父,小姑父牵小姑姑,有什么不对?” 团团愣住,一个不小心,就被绕了进去。 好像有哪里不对,可是,是哪里不对呢? 团团还没理清楚,就已经被小姑父拎到了他的右手边,只见他小姑父一手牵着他,一手又牵住了他小姑姑,“这样就对了。” 团团:……是吗?他怎么感觉,这样更不对了呢? 可是团团很快就没再纠结这个问题,因为街上好多好多玩的,好多好多吃的! 眼下已经是傍晚时分,夕阳西沉,原本被炎热所迫不能摆摊的摊主都纷纷出动,逛街的百姓也多了起来。 团团很少见到这种场景,一时兴奋非常,可是奈何他太矮了,往往都要仰着头,没一会儿脖子都酸了起来。 团团扁了扁嘴,有点小心翼翼地摇了摇慕容北辰的手,“小姑父,我想要抱抱。我太矮了,看不到。” 他觉得他一定会受到拒绝的,可是没想到小姑父只是丢给他一记鄙夷的眼神,鄙夷过后却伸出了手,一下把他像旱地拔葱似的抱了起来。 他一手抱着团团,另一手却依旧牵着凝猫。 团团的视野一下就宽了起来,他兴奋得眼睛都亮了起来,脸蛋红扑扑的,“小姑父,我能看到好远好远了!” 慕容北辰嘴角微不可查地弯了一下,开口的语气却依旧是欠扁的,“你可真沉。” 他掂了掂,又垂头看了凝猫一眼,“比你小姑姑小时候还沉。” 凝猫:“……呵呵,经历了两代人的小时候,你好厉害哦!”老男人! 慕容北辰:……三天不打都敢上房揭瓦了! 图一时口舌之快的凝猫,突然觉得背脊一阵发凉…… () 第205章好吃 暮色四合,京城被暖橘色的阳光笼罩着,整个都透着一股暖融融的味道。 慕容北辰抱着一个小胖子,手里牵着一个前任小胖子,一路收割无数目光。 有认出他们的,都是一脸惊疑不定。都说辰王对黄家小姐宠爱至极,不仅办了一场热热闹闹的定亲礼,更是不惜一掷千金在当天在街上广施善行,施斋布粥。为了这个,京城有女儿的人家,那一个个都嫉妒得红了眼呢。 现在竟然在街上偶遇辰王手牵未来小王妃,环抱小侄子亲热逛街,这画面委实温馨亲昵,可是其震撼程度,却依旧非常地辣眼睛啊! 而在人群中保护的暗卫们,都已经对这番辣眼睛的画面习以为常了。 团团看到了摊贩叫卖的冰糖葫芦,眼睛顿时就是一亮,扯着慕容北辰的衣领就要买。 慕容北辰瞪了他一眼,原本是想拒绝,但是余光瞥见凝猫也是一副垂涎欲滴的小模样,一下就改了主意。随手就递给摊贩一锭碎银子,然后拿了两串,两个小朋友一人分了一串。 团团欢欢喜喜地接了过来,张着血盆小口就兴奋地啃了起来。另一只也是一个德行…… 团团还不忘感恩戴德,拿着冰糖葫芦就凑到了他小姑父的面前,“喏,给小姑父也吃一个。” “不用。”他毫不犹豫地拒绝。 团团顺势就把它收了回去,继续啃得津津有味。 慕容北辰扭头,看向凝猫,那目光别有意味,凝猫终于后知后觉地扭头对上他的目光,把嘴里的那颗山楂咽了下去,扬起手中的冰糖葫芦,也十分大方地说,“北辰哥哥要不要吃我的?” 慕容北辰的目光落在她那沾着些许糖渍的唇上,泛着阵阵光泽,叫他忍不住想要亲上一亲,就着那双唇好好品尝。 可奈何这里是大街,他好歹是打住了那念头,只低头,张嘴,在她的冰糖葫芦上轻咬了一小口。 甜腻腻的味道,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人会喜欢。 凝猫的手依旧扬着,显然是以为他还要继续把这颗吃完,慕容北辰却摇头,“不吃了。” 凝猫看了一眼被他咬过的那枚,嘴里低低嘀咕,“都不吃完,叫我吃你口水。” 慕容北辰一下就听到了,他暧昧地笑,低低地说:“又不是没吃过。” 凝猫:……她什么都没听见! 团团第一次吃这种东西,自然是吃得开开心心的,可没一会儿,整张嘴就都是黏黏腻腻的糖渍,慕容北辰有点不淡定了,“凝猫,赶紧给他擦擦嘴。”不然回头又抹他一身粘腻! 凝猫难得见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心里不觉一阵开心,又有点幸灾乐祸。 看来,团团有时候真是他的天敌啊! “北辰哥哥,你之前说的好戏究竟是什么啊?” 凝猫和团团两只馋猫已经把冰糖葫芦解决掉,也把各自清理干净,凝猫这才记起这件事来了。 慕容北辰嘴角微微扬起一记笑来。 “我给许叔相看了几个媳妇备选人,想起之前你从杂书上看到的‘非诚勿扰’的相亲仪式,我就给他也弄了一个。不过现在,定已经结束了。” 凝猫:…… “那你怎么不早说!这么精彩的活动,竟然就这么错过了!” 凝猫一阵阵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又是一阵遗憾不已。 慕容北辰睨她,“还不是某些人贪睡给睡过去的。” 凝猫语塞,好吧,这么说来,的确是她理亏了…… “可是,你可以叫醒我的嘛。” 慕容北辰垂下眼睑,神色间又带上了股别样的意味,“我原本是打算叫醒你,可是后来我就作罢了。因为与其去看别人的相亲会,不如就这么和你待在一块儿。哪怕,什么都不做。” 凝猫一滞,又有股被撩到的感觉。 团团原本正在垂涎街边各种各样的小吃,一收回视线,就看到他小姑姑脸红红的,都快赛上她身上那件大红衣裳了。小姑父的脸上也挂着温柔的笑,还一个劲地看着他小姑姑。 团团暗叹,他小姑姑真是长得太好看了,难怪他小姑父会整天偷看。既然这样,他就假装没看见好了……于是,团团又扭过头,继续垂涎美食去了。 三人在街上走了一圈,或是去看看小女孩用的脂粉首饰,或是去看看小孩子爱玩的小玩具,更多的时候是,这一大一小两个小朋友每看到一样鲜香扑鼻的美食时,都齐齐地挪不开眼,走不动道。 一路吃过来,每样只吃一小份儿,到最后,两只小馋猫也都给喂饱了。 团团突然闻到了一阵诱人的喷香,他吸了吸鼻子,一阵兴奋,“这是什么味道,闻起来好好吃的样子啊!” 凝猫也闻了出来,是烤地瓜,再看看这周围,他们已经到了以前常来的那个烤地瓜的摊位附近了。 慕容北辰又见凝猫像只小馋猫似的用一双期盼的目光看他,不觉又是一阵心软,牵着他们就往那里走去。 店主一看到他们,脸上顿时就笑开了,这两位可是这里的常客了,而且每次出手都十分大方。 “客官快请坐!哟这,这是两位的小公子吗?没想到二位竟然成亲了,老朽眼拙,竟没瞧出来,也还没跟二位贵人道喜呢,真是恭喜了!” 凝猫想开口解释,可是慕容北辰却已经抢先了,“多谢店家,不过我与夫人还未有孩子,这是侄儿。” 凝猫:……谁是你夫人啊!不带这么扭曲事实的! 团团一门心思都放在了那香喷喷的地瓜上,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狡诈的小姑父说了什么。 凝猫控诉地瞪他,他却是扭头四处看着,完全假装没看见。 因为是熟客,老板对他们特别热情,很快就烤好了又大又圆的红薯,伸手一掰开,那股香味就一下钻进了鼻子里,把肚子里的小馋虫都给勾了起来。 团团迫不及待地吃着,舌头给烫了也没影响他这狼吞虎咽的速度,连呼好吃。 凝猫看他这模样,不禁觉得好笑。 他平日里在府上,吃的都是最精细的米粮,哪里吃过这样的杂粮?乍一吃起,自然觉得分外美味。 “我第一次吃的时候,觉得这东西味道堪比山珍海味。”慕容北辰突然开口淡淡道。 “那北辰哥哥是不是天天吃啊?” 他摇头,“没有,只吃了一次。不是不想吃,而是,只吃了那一次,就没了。” 凝猫一怔,动作也滞住了,“是在北梁?” 他点头,“在地里不小心挖到的,我和兮萝,还有许叔分了吃了。那顿吃得可真香呵……” 凝猫伸手,一下握住了他的手。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想握着他的手,告诉他,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而她,会一直在他身边。 慕容北辰对她弯唇一笑,大手旋即覆上了她的手,紧紧地包裹着。 正在这气氛正好的时刻,突然听得两声不可描述地“噗……”声,然后是一股不可描述的味道。 团团一脸无辜地抬头,“咦,我好像放屁了。” …… () 第206章灯笼 七夕的夜市,热闹非凡,灯火璀璨,人头攒动。 陆七七穿着一身象牙白色的细纹罗纱,头上只简简单单地梳了个发髻,素面朝天,有如五月天空一般干净纯粹。 她扭头四处张望着周围纷纷攘攘的人群和景致,两个孔武有力的丫鬟紧跟其后,小心地为她开路,以免有人磕碰到她。 陆七七却对此浑然不在乎,依旧像个脱缰的野马似的,怎么肆意怎么来。 陆七七突然看到了前方一片灯火通明,一个个火红的灯笼高高挂着,一派流光溢彩。 一对对男女相携而来,都围在那灯笼前,提笔写下心愿,然后再往那座楼阁高高挂上。 陆七七眼睛一亮,三两下就窜到了跟前。 她仰头认真地看着这座阁楼的名字,然后认真地念了出来,“玲……珑……阁。” 她咧嘴笑了起来,颇有些自豪,“我现在认识的字可多了!” 这般想着,脑中便回想起了萧子渊,浮现出他那张脸来,想着想着,陆七七又咧嘴笑了起来。 她瞅见这里不仅有做好的灯笼,楼上还有半成品,由客人自己绘制花样做成灯笼许愿,陆七七心里一动,也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身后的丫鬟掏了银子大殿,伺候的小厮便把他们领到了三楼,左右畅通的格局,宽敞的栏杆围出了个小天台,屋檐上挂了不少红红火火的灯笼。 一楼二楼人头攒动,三楼四楼就清净多了,因为上来还得要花大价钱,许多人也便省下了这笔钱。 眼下,这三楼的整条长廊里头就只有一个姑娘和一个丫鬟在里头。 一应材料都准备齐全,陆七七似模似样地提笔,认认真真地画了起来。画了许久,她才终于满意地放下了笔,吹干,把那层纸往灯笼架上贴好。一个略有些丑的陆七七氏灯笼就这么问世了,然后就被挂在了三楼的屋檐下,在其他那些漂亮又精致的灯笼中,颇有“鹤立鸡群”的突出风格。 旁边在作画的姑娘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此时她的心里活动是这样的:瞧着这姑娘长得还挺好看的,怎么写的字画的画会这么丑呢? 陆七七却一点害羞的意思都没有,还自我陶醉地对着那个灯笼傻笑了一会儿。 她收回目光,刚好对上了旁边姑娘偷看她的眼神,还十分大方地对她灿烂地笑,倒是把那姑娘笑得不好意思了,也对她笑了笑,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陆七七正要离开,转头就看到了两个有些熟悉的的面孔,“七七,是你啊,我还以为认错了呢。” “你也来挂灯笼许愿吗?你画的是哪个啊?” 陆七七不大记得她们了,可也没纠结这两人叫什么,转头指了指那个画风格外清奇的灯笼,“那个是我画的。” 两个姑娘顺着她的手看去,脸上的神色略微僵了僵,却只一瞬就恢复了正常,转开了话题,“你一个人吗?没和黄小姐顾小姐一起?” “她们啊,都约会去了。” 两人凑趣地说:“她们可真不讲义气,这么撇下你自个儿玩。” 陆七七深以为然,“可不是嘛。”有了男人就不管她了,幸亏她是个能自娱自乐的性子,不然非得无聊死。 “过几日我家有个茶会,七七要不要来?我娘一直都想请你娘到府上聚一聚呢。” 陆七七有些苦恼,“可是我娘不大喜欢应酬,我得回去问问她。” 那位小姐脸上的笑略僵,旋即就笑着把这个话题转开了。 双方聊了一会儿便告辞了,陆七七蹦跳着下楼,身后的两名丫鬟赶忙制止了她,“小姐,好好走路。” 陆七七撇撇嘴,咕哝道:“小题大做。” 虽这般抱怨,她走路却也规矩了起来。 而陆七七走后,方才跟陆七七套近乎的两位姑娘顿时就卸掉了脸上的笑,换上了另一副嘴脸。 小姐甲:“要跟这种人交道,真没劲。” 小姐乙:“可不嘛,我刚刚看到她画的那灯笼,差点都没忍住嗤笑出声。野鸡终究是野鸡,即便飞上了枝头,也做不了凤凰。” 小姐甲脸上现出了嫌恶和鄙夷的神色,“也不知道她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被五鬼神医相中了,收做了干女儿!呵,要不是因为五鬼神医,谁会乐意多看她一眼!本小姐抬举她才邀请她去我家参加茶话会,她竟然那般推诿!真是不识抬举!” 小姐乙:“哼,你知道她以前的底细吗?我听说她以前就是个街头小乞丐,不知道怎么的就缠上了神医的大徒弟萧公子,这才做了萧公子的随从。那等出身的人,竟然能被神医相中了,真不知道她究竟用了什么把戏。要我看,她就是惯会巴结人,你没瞧见她巴结黄凝的样子嘛。” “那么丑的灯笼她也好意思挂出来,咱们就帮帮她,把这灯笼烧了,可别让这么丑的东西在这丢人现眼。” 陆七七原是想下去,可走到一半突然想到顶楼去看看夜景便又折了回来,没想到,却听到了这些话,她的脚步顿住了,脸上的神情也一下僵住。 陆七七可不是一个会吃亏的主儿,她撸起袖子,正待走出去跟那两人大干一场时,阁楼的另一边入口处,就传来了一个温润的声音,冷冷淡淡地说,“掌嘴。” 陆七七刚迈出去的步子一下就停住了,眼睛悄悄往那边瞅,就见一个身着白衣的翩翩公子负手站着,脸上的表情寡淡,他的话一出,身旁的护卫便立马上前,照着那两位小姐的脸就“啪啪”打了两巴掌。 那两位小姐顿时一脸惊愕,对眼前的发生的事完全不敢置信。 她们还没来得及发作,其中一个小姐就认出了这位白衣男子,身子都有点颤抖了,“逸,逸王爷……臣女拜见逸王爷……” 两人红肿着脸,颤颤巍巍地跪了下来。 慕容远逸缓步踱了进来,脸上是淡淡的神情,却叫人觉得透着一股冷意。 陆七七眼睛都瞪大了,什,什么?他他他,他原来是个王爷啊!为什么这么多年了她一点都不知道? () 第207章恶搞 陆七七木然了许久,脑中一一回放着这几年她对慕容远逸的各种荒唐不敬之举,这般一盘点才发现,实在是精彩非常…… 比如某次她在外头浪的时候遇到他,慕容远逸说自己身子抱恙,希望能找神医开个方子来着,结果被陆七七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最后他直接甩出了一沓银票作为报酬,可她陆七七做了什么?她十分潇洒帅气地把那一沓银票甩在了他的脸上,还声情并茂地说:“把你的臭钱拿走!别以为我稀罕你的臭钱!你的臭钱能换回我家人的命吗!你的臭钱能换回我幸福快乐的人生吗!就算你有权有势,朝廷惩治不了你,我也是不会原谅你的!” 说完这些话,陆七七一边抹着并不存在的眼泪,一边悲愤交加地捂脸离开,留下了一脸愕然的慕容远逸,以及已经呆滞木然的他的侍卫,还有一脸异样谴责的众人…… 陆七七默默地回想了一番,开始为自己的调皮捣蛋暗暗后悔。 怎么就这么调皮,得罪了一位郡王呢?他怎么说也是当今皇上的长孙啊! 要说她当时为什么会这么干呢?她憋坏了啊。这些年在干娘跟前她可是把恶作剧的本性都收了起来,乖乖巧巧的,早就憋得慌了。 眼下看到周围姑娘都恨不得把眼睛都黏在他身上的模样,陆七七坏心就犯了起来。于是她就临场发挥了一番。 看到他被捉弄得完全便了神色,陆七七心里非常爽快。 果真还是捉弄人能愉悦身心啊! 也许是因为做的坏事被老天爷看到了,陆七七下一次出门就又跟他遇上了。陆七七当然是赶紧逃遁,可她却没法儿像以前那样撒开了跑,很轻易就被堵住了去路。 慕容远逸双手抱怀,一副看她往哪儿逃的模样,陆七七怕他去跟干娘告状,便在心里想着要怎么解释上次的事,可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说得通的理由。 最后她又做了什么?她又临场发挥了一番,一脸哀痛地看他,说:“姐夫,你就放我走吧!我们这样,不仅对不起姐姐,还会被世人指责耻笑……姐夫,你别拦我!我不想做出对不起姐姐的事,你千万不要拦我!” 慕容远逸以及他的护卫们,再次被这一番场景震住了,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而周围的人又都开始围上来议论纷纷了,陆七七趁着围观群众开始围观造势,一步步往后,寻着空挡就要往后开溜。 可是,她没走几步,就被慕容远逸揽住肩头,几乎拉到了怀里。 他的脸上已经没了方才的那股五雷轰顶的震惊神色,而是换上了一股同样哀伤又难过,还特深情,“我觉得,你姐姐在天有灵,一定会祝福我们的。” 陆七七:…… 剧本好像不是这么写的啊!陆七七呆滞。 慕容远逸却依旧是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我对你是真爱,你就跟我回去吧。就算不为我,也为你的小侄儿想想吧,你姐姐临走前把他托付给你了,你怎么能辜负你姐姐的遗愿?” “不……不是这样……” 陆七七话都没来得及说,就给慕容远逸塞车里了。 两人的这次交锋,陆七七战败。 叫陆七七没想到的是,在她没什么诚意地道歉之后,慕容远逸就没有再为难她,反而带她去吃了最好吃的酒楼。 再后来,就是凝猫和慕容北辰的定亲礼上,陆七七见着了慕容远逸,她也只当慕容远逸是寻常人家的公子呢。 后来宴席散了,陆七七趁机在王府闲逛的时候又跟他遇上了,他邀她去看戏,陆七七看不懂那些咿咿呀呀的玩意儿,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了。 陆七七不仅拒绝了,还十分仗义地把一旁偷偷摸摸偷看他的某位小姐拉了出来,大大咧咧地推荐,“你不是要找人一起看戏吗?这位小姐一定喜欢,你们一起去吧!” 那位小姐脸蛋红扑扑的,“真,真的可以吗?” 慕容远逸还没回答,陆七七就已经拍着胸脯豪迈地答应,“当然啦!” 说完,陆七七就自发自觉地走了,深藏功与名,不用谢,她叫雷锋。雷锋是谁来着?反正是凝猫说的某个乐于助人的人民楷模。 可是,她却没看到慕容远逸一下就呆滞住的脸…… 陆七七随手做了这件“好事”之后,就把这件事忘了。 她某次上街玩,一不小心就遇到了此前的“同僚”……丐帮弟兄。 陆七七可记得这些个弟兄呢,当初要不是被这些无赖泼皮欺负,她能饿得那么瘦吗?她还被他们揍过好几回呢!现在她一朝得势了,自然要好好地教训教训他们。 于是,记仇的陆七七开始了跟那些旧年弟兄们叙旧,然后让下人好好教训了他们一通,可把陆七七爽得。 教训过后,陆七七的气顺了,每天依旧开开心心的。可是她开心了,有些人可不开心。那些被她教训的乞丐们看到一身光鲜又可爱娇俏的她,心里就生出了邪恶的念头。 丐帮弟兄们设计把她身边的护卫引开,然后把陆七七引到了小巷子里,准备干点不纯洁的事。 陆七七心道自己算是完了,正打算奋力一拼,慕容远逸就像天神一样出现了,打得那些丐帮弟子们嗷嗷叫,陆七七当即把小巴掌鼓得啪啪响,竖起大拇指,“你真厉害!” 但慕容远逸却以这件事为由讹了她一顿,顺便把上次看戏的事也算了算。 陆七七非常不服气,“上次的事怎么能算我的错?你要看戏自然要找个情趣相投的一起看,我帮你找了个人选,你应该感谢我才是!” 慕容远逸一瞬间,就不知该如何言语了…… 陆七七伸手,在他的肩头上一拍,笑眯眯地道:“不过你今天帮了我,以后我们就是兄弟了!” 慕容远逸看着她笑眯眯的脸,以及还拍在自己肩头的手,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陆七七的回忆到此为止。 陆七七一边回忆着,一边抽着嘴角,她为什么会这么糊涂呢?跟他认识这么长时间了,她竟然,从来都没有问过他叫什么!有时候见了他,陆七七还恶搞地大喊“姐夫”,每每听得她这一声吼,那些黏在他身上的眼睛全都暗淡了下去…… 陆七七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又抬手在自己脸上轻轻扇了两下,她竟然跟当朝皇长孙称兄道弟,真是没眼力见!可是,他为什么都不拆穿她?她的脸是有多大? 陆七七很快就有了自己的理解,嗯,他一定是想通过她来接近干爹。最开始他不就是拿了一沓银票要向干爹求医吗?因为有所求,所以才会对她的无力纵容。 这般想通了,陆七七心里也安定了下来。 她在抬头偷瞄过去,便见慕容远逸神情冷淡,那两位嘴贱的小姐都吓得花容失色,双双跪地求饶。 “方才,方才臣女是无心之言,当不得真的,还请逸王爷明察……” “对对,臣女与七七交情颇好,方才说的那些,不过是开玩笑罢了……” 陆七七:…… 不错,这两人的脸皮有够厚的,都快赶上她的了。 开玩笑?老子也把你们祖宗八代都骂一遍然后说是开玩笑,你们信吗?当老子是脑残啊! () 第208章道歉 慕容远逸嘴角微勾,露出一个魅惑众生的笑来。 两位小姐看了,心里顿时就生出了一丝庆幸,她们都知道逸王爷生性醇厚温雅,是从来不会与人为难的。 两位小姐正在暗自庆幸之时,便听得这位生性醇厚温雅,从来不与人为难的逸王爷冰冷而不带情绪的声音传来,“本王听得清清楚楚,所以,你们这是在怀疑本王的耳朵有问题?还是在怀疑本王的理解能力有问题?” 两位小姐:…… “不,不是……” “逸王爷英明神武,怎么会……” “哦。”慕容远逸淡声打断她们,“既然你们都如此说了,那就是承认方才对陆小姐口出狂言了?” 两位小姐:……她们想表达的明明不是这样的啊!然而慕容远逸已经下了这样的决断。 “既然你们都已经承认了在背后说陆小姐的坏话,那便自己再掌几嘴吧。” 两位小姐:“逸王爷,臣女……” “至于掌嘴多少下……”慕容远逸再次打断了她们的哀求,他的目光一转,一下就落在了躲在门角的陆七七身上,陆七七猝不及防地被逮了个正着,身子一顿。 慕容远逸对她微微勾唇一笑,“那就让陆小姐自己说了算吧。” 两位小姐一惊,双双转头,就看到了陆七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躲在了那里,她们两人的表情顿时一僵,变得更难看了起来。 陆七七见大家都已经看到了她,再想想自己根本就是受害者,有什么好心虚的? 她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看了跪在地上的两人一眼,开始光明正大地开骂,“哼,我陆七七以前就是接头小乞丐,怎么了?我上你家讨吃的了啊!碍你们眼了?我小乞丐就是命好被干爹干娘相中了,怎么样?你们不服气就也找个干爹干娘跟我比啊!等你们找到比我干爹干娘更厉害的干爹干娘再来我面前炫耀!否则,你们就得巴结我!你们有话就当面说呀,在背后嚼舌根算什么英雄好汉!” 慕容远逸声音含着一丝淡淡笑意,“她们原本就不是什么英雄好汉。” 陆七七骂得正起劲,被慕容远逸这么一打岔,转头就不耐烦地斥了一句,“我还没说完了,别插嘴!” 莫名其妙被吼了一句的慕容远逸:…… 陆七七却似乎没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吼了谁,依旧叉着腰中气十足地大骂,“哼!我不爱去你家什么茶话会怎么了?我家里的茶比你家的茶好多了,才不稀罕去你家里喝什么茶,谈那些假惺惺的文人诗作咧!还有啊,我写的字丑画的画难看关你们屁事啊!你们写的字画的画好看那又怎样?不也照样没我这样好的命!哼!你们方才要是真把我的灯笼给烧了,我就立马提着火把去把你们家给烧了!我陆七七就是流氓小混混,别以为我干不出来啊!” 骂完了之后,陆七七终于爽快了,那两位小姐已经呈现出一脸呆滞状,完全不知所以。 一旁的慕容远逸只是微微呆愣,旋即,很快就又恢复了正常神色,嘴角甚至还挂着一抹浅淡的,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些骂架的话,果真是很有陆七七特色。 两位小姐反映过来,脸上一下变得通红了起来,羞愤又窘迫。这样丢脸的场景,她们何曾遇到过? “好了,我骂够了。”陆七七满意地转身看向慕容远逸,示意接下来该是他说两句的时候了。 慕容远逸看她,“这两位小姐开罪的是你,自然由你来决定要如何处置她们。” 要是换做以前,陆七七非得花样惩治不可。但是现在,陆七七却是把心里头那些乱七八糟的坏主意都压了下去。 她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接头的小乞丐小混混陆七七了,她现在是穆家的大小姐陆七七,她做事,得考虑到对干爹干娘的影响。 陆七七想了想,最后只道:“我大人大量,你们给我道个歉就好了。还有啊,以后都不要再在我面前晃悠,我怕我管不住我的嘴,又把你们臭骂一顿!” 两位小姐面红耳赤,颇有些咬牙切齿的低声道歉。 慕容远逸见陆七七都没有要计较的意思,便摆摆手,把她们打发了。打发前,他只清清冷冷地说了一句,“以后还请小姐们慎言,毕竟,你们闺中礼仪没修好,也会影响到家人在朝堂中的仕途。” 这句话一下就把这小儿女之间的争执吵闹提升到了朝堂的领域,吓得两位小姐走路都有些发虚了。 把他们打发走了,这里便只剩下陆七七和慕容远逸,陆七七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似乎应该对他行礼。 陆七七有些别扭又有些不习惯地对他福礼,可这个礼还没福下去,就被他伸手轻轻一扶,就给扶了回来。 两人的手虚虚地碰在了一起,慕容远逸毫无异状地收回,脸上是一股似笑非笑的神色,“不用多礼。反正,就算你现在规规矩矩地行礼,以前那些不规矩的印象也抹不去。” 陆七七第一次有点不好意思,“你以前都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是王爷啊……” 所以,她以前不懂规矩冒犯了他,也不能全怪她啊! 慕容远逸反问,“那你为何不问?” 这问题问得,好像都是她的错一样呃…… 慕容远逸见她一副被噎了一下的模样,委实觉得可爱,不觉便轻笑了一声。 他负手,踱到挂着灯笼的栏下,抬头望去,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分外与众不同的灯笼,看到上面的话,神情幽暗不明。 陆七七见他盯着那灯笼看,心里顿时就有些气鼓鼓的,“你也觉得我画的很丑吗?” “嗯,是挺丑的。”他轻道。 陆七七顿时就给噎了一下,满腔的愤愤,扭头不理他了。 慕容远逸看她,眼底添了几分别样意味,片刻,他又开口,“我自认为没怎么得罪你,可以前你整我的时候怎没见你这般手下留情?今日对这些对你恶语中伤你之人,你倒是仁慈得很,可真是不公平。” 陆七七狡辩,“我哪里有整你了?我那不过是跟你开玩笑!” 开玩笑?慕容远逸挑了挑眉,那样的玩笑,也只有陆七七敢随便开。 她紧接着又咕哝了一句,“要是知道你是王爷,我铁定绕道走,才不敢与你随便开玩笑。” “那现在呢?”慕容远逸问。 “现在……”陆七七正了正身子,旋即对着他端端正正地福了一礼,“方才多谢逸王爷出手相救,臣女感激不尽!臣女还有事,先行告退。” 陆七七说罢,就真的迈着婷婷袅袅的步子往外走去。 慕容远逸的声音却从后头传来,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笑意,“变回来吧。” 呃?陆七七回头。 “还是变回以前的样子吧,你这样,总叫人忍不住想笑。” 陆七七:…… 下一秒,陆七七就真的变了回来,瞪着眼睛,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竟然敢笑话她,哼! () 第209章不甘 慕容远逸和陆七七离开了阁楼,他们刚走,从转角另一处楼梯口就缓缓走出了两人。 男子一身蓝衣,五官周正,亦颇有皇家气度。女子一身华丽繁复的羽纱服,五官惊艳绝伦,加之那精心描摹的妆容,更是美得叫人难以错目。 那男子,便是暴毙而亡的燕王之子慕容捷。而与他一道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步轻歌。 步轻歌脸上神情有些寡淡,整个人就像是一个冷淡漠然的冰美人。 自从两年前被慕容北辰拒婚之后,步轻歌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把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了。狠狠发泄了一通之后,她就听到了慕容北辰和凝猫要办定亲礼的消息,这个消息无疑成了她心口的另一把利刃,刺激得她几乎抓狂。 她沦为了京城贵圈的笑柄,而凝猫,却成了最春风得意的胜利者。 定亲礼那天,整个京城锣鼓喧天,热闹非凡,步轻歌把自己关在家里也没能阻止自己听到那些叫人心烦的锣鼓声。 她一想到那天在辰王府凝猫对她的那般羞辱,她就恨得心里发痒。 这两年来,她几乎闭门不出,整个人都没了生气,同时,心里的那股郁气,怎么都散不去。 而也就是从那时开始,慕容捷频频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以前步轻歌就知道慕容捷对她有意,只是她从来都没有把慕容捷放在眼里。 无论是容貌气度,还是手腕气魄,或是未来的前景,慕容捷没有一处比得上慕容北辰。 可是眼下,愿意在自己身边的,便只剩这么一个慕容捷。 家人都劝慰她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步轻歌花费了两年的时间,才终于慢慢地开始对慕容北辰死了心,开始接受慕容捷。 为了今日能约到她,慕容捷提前了一个月便送了各种玩意儿到她府上,步轻歌看着那些东西,眼底的沉寂,终于有了些许松动。 她步轻歌怎么能输?就算输了,怎么能过得如丧家之犬一般?他们过得好,她要比他们过得更好! 所以,步轻歌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了门,一路上慕容捷都对她嘘寒问暖,唯恐她有半点不高兴。 步轻歌心里微微松动,可是,心底却还是涌着一股不甘,有什么地方,还是空着的。 步轻歌想亲手画灯笼许愿,慕容捷就亲自把她带了上来,没想到,就看到了慕容远逸和陆七七联手教训那两位小姐的一幕。 两人都颇有些惊讶,陆七七和慕容远逸什么时候竟然这般熟稔了?两人的关系,当真透着一股不一般。 步轻歌看到陆七七,心里也是涌起一股反感。 那么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养女,竟然在京中张牙舞爪,四处攀附,果真和黄凝一样,都是下贱痞子! 步轻歌心里的那残存的好心情,一下就被陆七七打破了。 她冷着脸转身,声音也透着一股冷漠,“我不想画了,回去吧。” 慕容捷一怔,赶忙就几步追了上去,“轻歌,你怎么了?方才不还好好的吗?” 步轻歌看着慕容捷这副低三下四讨好的模样,顿时觉得心里一阵烦躁,还带着一股不屑。 这样没有气节的男人,就只会这般讨好女人,哪里有慕容北辰万分之一的风骨? 步轻歌想发怒,但好歹顾忌着他是亲王,就把那股气压了下去,“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不大舒服。” 慕容捷听闻她不舒服,整个人顿时就紧张了起来,连连发问,“不舒服吗?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紧?我马上送你回去。” 步轻歌锁着眉,耳边充斥着慕容捷那聒噪的声音,心里顿时更烦躁了。 她冷着脸,一言不发地走出了玲珑阁,也不等慕容捷派人去叫马车,径直就往人群中走去。 慕容捷匆匆忙忙吩咐了几句随行小厮,赶忙也跟了上去。 步轻歌一路走着,纷纷有人回头侧目,眼中是对她美貌的垂涎,步轻歌冷傲地扫视众人,仿若一个骄傲的天鹅。 正在步轻歌一边傲视众人,一边为自己的美貌感到骄傲的时候,她的脚步却突然顿住了。 她的目光紧紧定在了前面不远处一个小摊位前的人身上,那人一身火红的裙衫,脸上是灿烂又明媚的笑,整个人就像是误落凡间的仙子一般引人注目。 步轻歌觉得眼睛一阵刺得难受,心口也涌起了一股难以言表的冷意。 黄凝! 为什么走到哪里都有她! 步轻歌觉得方才还在自己身上的那些注意力,一下就都转移到了她的身上,新仇旧恨,互相交杂,一下就都涌了上来。 慕容捷赶了上来,看到她一下变得非常难看的脸色,不觉发问,“轻歌,你怎么了?” 他顺着步轻歌的目标看过去,也看到了前方不远处的凝猫。 他怔了一下,那个娇艳俏媚的少女,真的是以前那个一团胖的女孩吗? 他的片刻失神更是刺了步轻歌的眼,她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声音有点发寒,“你说,究竟是我美,还是她美!” 慕容捷毫不犹豫,“自然是轻歌美!” 慕容捷没有说假话,早在几年前他第一眼看到回京的步轻歌,一颗心就已经被她迷得七晕八素,京城的这些莺莺燕燕,仿若都入不了他的眼了。 他原本想向皇祖父请求赐婚,可是他还没开口,就听说皇祖父有意把她赐给慕容北辰。 因为这件事,慕容捷气得差点直接提刀杀到辰王府。 凭什么什么好事都要落到慕容北辰的头上?当年父王莫名暴毙之时,他可从来没相信慕容北辰是清白的! 慕容捷心里憋着一口气,满是忿忿和不甘,但却没有这个勇气和决心去争取。 可是,老天爷似乎听到了他的心声,步轻歌和慕容北辰的婚事告吹了。 慕容捷一方面感到高兴,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一方面却又为步轻歌感到心疼,这么好的女人,慕容北辰竟然敢辜负,敢伤害!他对慕容北辰的恨意更是上升到了另一个层次。 是以,在他的眼里,心里,没人比步轻歌更美。 步轻歌心里却是不信,方才他对着黄凝出神的样子可没逃过她的眼睛! 步轻歌的手又握得紧了几分,“王爷,你说过要娶我,对不对?” 慕容捷一听,赶忙点头如捣蒜。 “如果王爷去帮我做一件事,我就答应嫁给你!” 步轻歌说着,望着凝猫的眼神多了几分怨毒…… () 第210章去挡 凝猫正在一家小饰品店挑着东西,摊子很小,但是商品却是琳琅满目,做工精巧。 店主是一个面盘宽厚的妇女,一脸和气,她瞧着凝猫的打扮贵气,笑盈盈地一一向她介绍自己摊上的小玩意儿,那些竟然都是她亲手做的,她一边介绍着,一边现场演示制作过程,凝猫看得眼睛都直了。 团团吃多了要便便,方才慕容北辰无比嫌弃地把他领去解决问题了,凝猫则在这里一边逛一边等他们。 凝猫知道,这附近一定有他留下的暗中保护的人,不然北辰哥哥不会放心她一个人。 要说那些暗卫,凝猫有一次突然生出了兴趣,让北辰哥哥把他们都召了出来,凝猫十分新奇地把每个暗卫结实的胳膊都捏了一遍,夸赞了句“好棒的身材”,换来慕容北辰黑沉沉的面色,“以后都没机会再见他们。” 凝猫至今还嗅得到那股老沉的酸楚味儿。 摊主见凝猫非常感兴趣,便主动提出教她动手,凝猫很高兴,兴致勃勃地跟着学了起来。 她学得认真,丝毫没注意到周围发生的变化。 突然,一个人把她撞了一下,凝猫身子没站稳,脚步一个趔趄,一下就往后跌去。 凝猫一声尖叫,紧接着,一股带着异样味道的液体劈头盖脸地朝她泼来,凝猫下意识伸袖子去挡,脸倒是幸免于难了,可是浑身上下却都被泼了个遍。 那股异样的味道钻进凝猫的鼻子里,她心里一个咯噔,同时又闪过一丝异样的猜测。 她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刚把遮挡在脸上的袖子拿开,眼神一下就又呆住了。 一个灯笼不知从谁的手里脱了出来,抛在了高空中,直直地向她砸来。 凝猫眼中的呆滞在这一瞬间变成了惊恐,她终于嗅出了身上这股油腻腻的味道是什么味道,是油!虽然不是现代的汽油,可却也是具有易燃作用的菜油! 那个灯笼要是真的落到了她的身上,那么,她身上的菜油便会迅速点燃,然后…… 她就算不被烧死,身上的衣服也会被烧光,她也会被烧伤!甚至以赤身裸体的形象示于人! 在这短短的几秒时间里,凝猫心里一阵发寒,她想要起身躲开,可是那股手足冰冷的无措,却叫她的身体处于迟钝的状态,她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那灯笼,朝着自己落了下来。 混在人群中的暗卫们瞳孔一下睁大,正待飞身过去抢救,另一个身影已经先于他们,快得像一道闪电似的一下就飞了过去,他们甚至没来得及看清那抹身形,那个灯笼便已经被那人袖子一扫,那股劲风之下,灯笼瞬间熄灭。 他们飞速近前,便见他们家主子的衣衫上被烧破了些,此刻正黑沉着脸,早已经把倒在地上的未来王妃搂了起来,搂在怀里。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转折也发生得太快,凝猫还没从方才的惊恐中回过神来,就已经被拉入了一个温厚又熟悉的怀抱中,鼻间都是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一颗怦怦乱跳的心一下就安稳了下来。 慕容北辰面色阴冷,沉声大喝,“去查!” 暗卫们这才回神,一下就四散开去。 周围围观的人都是一脸惊吓,大家伙儿甚至都没从方才的那变故中回过神来。 那小摊的老板显然也吓坏了,白着一张脸,“姑娘,你,你没事吧?” 凝猫脸色也一片惨白,勉强对那老板娘笑了笑,“我没事。” 那老板娘拍了拍胸口,满是惊险和后怕,“小姑娘你是得罪了什么人了吗?方才我看得清楚,你被撞倒了之后,有人往你身上泼了油就马上跑了。方才那灯笼若是真的落了下来,那你可就……” 凝猫的脸色又白了几分,果真是和她猜想的那样…… 慕容北辰的脸色却是愈加黑沉,有如那修罗场的死神一般,浑身都散发着慑人的冷意。 他不敢相信,他若是再再晚一步,就一步!那灯笼把她身上的衣裳点燃了,那后果将是怎样不堪设想! 那个人,无论是谁,他,都要把他找出来!大卸八块! 慕容北辰把她打横抱起,对着那老板娘道,“劳烦跟我的人回去一趟,好好回忆一番你看到的人长什么样,酬劳少不了你的。” 那老板娘感到了慕容北辰身上那股慑人的气势,当下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赶忙连连点头。 凝猫嗅着自己的身上,只觉得有股油腻腻的怪味,头发身也沾上了不少怪味,她的心情顿时变得不大美妙了起来。 他最爱干净了,会不会嫌弃她身上的味道啊? 凝猫下意识地不敢贴着他,却被他一下框住了,抱得更紧了几分。 凝猫只听得他的声音有点哑,又有点沉,“以后,我当真不敢再再让你离开我半步了。” 凝猫突然觉得心口一阵发暖,脑袋一下就往他的身上蹭了蹭,像只乖巧的小奶猫。 “我现在不是没事嘛。” 她的声音小小的,慕容北辰听得却是心口一阵揪疼,她这是满不在乎的语气?天知道方才的情况有多危及!天知道他若是晚了一步就会有怎样严重的后果! 慕容北辰正待好好教育教育她,就听得她一声惊叫,脸又变白了,“北辰哥哥,团团呢?” 慕容北辰还没回答,就听到了那小胖子脆亮的声音,“小姑父,你最坏了,竟然撇下我自己飞了!” 团团身后跟着一个侍从,走到近前,团团就开始对慕容北辰舍弃他的行为进行控诉。 方才明明走得好好的,他一下就撇下他飞走了,害得他说话说到一半,身边就没了人。 团团气鼓鼓的控诉他,慕容北辰也不甘示弱,眼神有点冷淡地瞪看他一眼,方才若不是这小麻烦要上茅房,他也不会让凝猫一个人! 显然,团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莫名其妙被小姑父瞪了一眼,他觉得自己非常委屈。 再看他小姑姑,竟然白抱在了怀里。团团很羡慕,马上就示弱了,“小姑父,我也要抱抱。” 慕容北辰看都不看他一眼,只冷冷淡淡地撇下一句话,“要抱就回家找你爹去。” 团团被拒绝了,心里更忧伤了。 他赌气地在原地不走,可他小姑父却头也不回地走了,他小姑姑也没开口为他说句话,小团团更气了,跺着脚对着他们大喊,“哼!我现在就回家找我爹爹抱抱!” 慕容北辰的声音从前头传来,“送他回家。” 团团:……嘤嘤嘤,他小姑姑和小姑父是坏人,都不带他玩了! () 第211章回家 凝猫从慕容北辰的怀里探了个脑袋往后看了一眼,看到团团还站着原地噘着嘴赌气,身后的侍从一副不知道该从何下手的样子。 凝猫一脸担心,“北辰哥哥,我们还是把团团先送回家吧,要是他路上再出了什么事……” 慕容北辰的眼睛微微一亮,她下意识里的意思是,先把团团送回家,然后他们再回辰王府,所以,她是已经把辰王府当做自己的家了吗? 慕容北辰心里暗暗高兴,凝猫心里想的却是,不能这个样子回家,要是让家人知道了她在外头遇到的危险事,又得担惊受怕了,而且说不定会因此禁她的足,不让她出来玩。 两人想法各异,却达成了出奇的融合。 慕容北辰弯唇,“好,那就先送他回家。” 团团原本还在原地耍赖皮,突然就看到他小姑父抱着小姑姑回来了,大眼睛顿时就是一亮,他就知道,小姑姑和小姑父不会丢下他的! 团团扬着脸对他们笑得灿烂,也不嚷着要抱抱了,现在,他只要不被抛下,就已经万分庆幸了。可小手却是拉住了小姑父的衣角,以免自己走得太慢又被甩下。 慕容北辰感到小家伙扯住了他的衣角,嘴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旋即目光移向远方,往黄家的方向走去。 今天,除了最后一个败笔,的确是个美好又值得纪念的一天。 而站在不远处阁楼上隔岸观火的步轻歌看到这一切,整张脸就都扭曲了起来,真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强烈的怒意。 慕容北辰,竟然为黄凝做到这般!黄凝对他而言,竟然真的这般重要! 步轻歌扬手打翻了身旁的茶盏,整个人面色都一片青黑。 黄凝!黄凝!真恨不得直接手撕了她!恨不得把她直接拆卸入腹!这个小贱人! 慕容北辰一行三人走到黄府门前,团团扬着手要跟小姑父道别,谁知他却丝毫没有把小姑姑放下来的意思,团团好心提醒,“小姑父,我们到家了,快把小姑姑放下来了!” 慕容北辰却投给他一记得意的眼神,“是你到家了,你小姑姑今夜,跟我回家。” “咳……”凝猫赶紧咳了一声,转头对一脸震惊又受伤的团团解释,“小姑姑现在还有事,晚一点再回来,你不要跟你爹娘乱说话,也不能跟祖父祖母乱说话,知不知道?” 团团依旧一脸的受伤,一副你在骗人的模样。 凝猫担心他真的会在家里乱说,还想要再跟他解释解释,慕容北辰就已经不耐心地抱着她转身就走了,留下团团一脸幽怨的小身影。 被嘱咐了不能乱说话的团团一回到自家院子里就对他爹他娘告状,“小姑姑和小姑父好过分,竟然撇下我,不带我玩!小姑姑说他们是有事,哼,我才不信呢,他们一定是偷偷去吃那家烤串了!方才在街上小姑姑明显是还没吃够的样子!” 原本正在过着二人世界的景瑜和尤可意被儿子插足打破了。 尤可意拿着帕子擦着儿子满头的汗,看着他脸蛋红扑扑的,此时虽然带着不满,但整个人明显很开心,想来今天玩得相当不错。 她没想到,今天这么特殊的日子,辰王殿下竟然会让她儿子这个大灯泡全程参与。 尤可意正待问问他今天都玩了什么,有没有给小姑父添麻烦,他爹就已经率先开了口,“在外面吃了烤串?” 团团自觉失言,赶忙捂着嘴,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吃”的模样。 “还吃了什么?” 团团摇头,坚决不说。 景瑜望着儿子,眼中含着笑意,“你不说,下次爹爹怎么带你去吃?” 小胖子马上上当,巴拉巴拉就全都倒了出来,一只巴掌还数不过来。 景瑜脸上依旧带着笑,可那笑却已经变得别有意味了起来。 呵,别指望他再把儿子借给他们玩! 尤可意也是吃惊不小,伸手抚上儿子圆滚滚的肚皮,“吃那么多胃里不撑吗?外头的东西可不干净,以后不许再吃了。” 团团脸蛋都皱了起来,“没有不干净啊,明明很好吃,比家里的都好吃多了!” 景瑜看着儿子那可怜巴巴的眼神,心里像是被什么刷了两下。 他退了一步,“以后想吃的话让爹爹带你去,爹爹给你检验过之后才能吃。” 团团顿时就高兴了起来,欢欢喜喜地就着他爹的脸颊就亲了一大口,景瑜心口都软了大半,伸手在他的鼻子上轻刮了一下。 尤可意注意到他身上这身衣裳,不觉疑惑,“我不记得你有这身衣裳啊?怎么换了?” 团团说:“因为小姑父尿裤子了要换衣裳所以我和小姑姑也顺便买了几身。爹爹娘亲,我这身衣裳好看吗?” 景瑜&尤可意:……儿砸,你确定尿裤子的那个人不是你吗?这样诋毁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小姑父,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吗? 慕容北辰抱着凝猫,没有再走路,而是直接飞了回去,几乎在转瞬之间,他们便已经落在了辰王府中。 凝猫突然忆起,似乎从她五岁似乎开始,他便经常这样把她掳来辰王府,没想到现在她都十五岁了,他还整天掳她。 对此,慕容北辰的回应是这样的,不让我来回掳人,那就早点嫁过来啊。 凝猫身上都是油腻腻的,那股味道已经不能闻了。慕容北辰一路都抱着她,他这身刚刚买了没多久的衣裳也染上了那股粘腻的味道。 凝猫心想,他能忍这么长时间,当真是不容易啊。 慕容北辰终于把她放了下来,太久没走路,凝猫有一瞬都觉得脚跟有点发软了。 慕容北辰见她一时没站稳,便伸手扶了她一把。待她站稳了,慕容北辰却没马上放开,眸中带着些许戏谑,“一会儿你自己行吗?若是不行,我不介意提供服务。” 凝猫愣了一下,一时没回过神来他说到是什么事。 却听得他低沉又带着些许流氓的声音响起,“或者,我不介意我们一起洗,鸳鸯浴。” 凝猫一下回过神来,脸颊顿时被烧得一片通红,她伸手拧了他一把,狠狠瞪他,“我,我行得很!你才不行!” 凝猫喊完,一下想到了什么不可描述的方向,自觉失言。 慕容北辰这老司机自然也听出了其中暗含的潜台词,他眸光闪烁,愈加带着股诱惑,“行不行,凝猫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 凝猫:……捂脸,逃遁…… () 第212章许愿 而在玲珑阁中,陆七七和慕容远逸却并未离开。 他们上了五楼,这里是视野最佳的所在,他们坐在看台上,手边摆着精致的茶果点心,下面是一片璀璨和热闹的街景。 “一会儿还会有烟花,还有孔明灯。”慕容远逸道。 有美景可以欣赏,又有精致点心可以享用,陆七七确定了不用她掏钱之后,果断选择跟他一起上来了。 知道了他是王爷之后,陆七七终归还是要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话不多,只时不时悄悄捻一枚点心慢条斯理地吃着,光是这么瞧着,当真一派文静又端方。 慕容远逸余光瞥着她,嘴角却是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这丫头,装不了多久。 果不其然,待那烟花齐放,半边天空被那璀璨的灯火照亮时,她的眼睛都直了,一时也忘了自己嘴里还塞着一块点心,一下就从座位上蹿了起来,趴在栏杆上又跳又叫,“好,好漂亮啊!” 声音含混,却带着一股毫不掩饰的愉悦。当真很开心呢,脸上的笑简直比那灿烂的烟火还要明媚耀眼。 慕容远逸微微抿了口茶,嘴角的笑意顿时又浮了上来。 一阵烟花雨过后,她便彻底地沸腾了起来,叽叽喳喳地品评着,再没半分地文静。 慕容远逸只暗暗听着,心情莫名更好了。他觉得,他似乎还是更喜欢这个样子的陆七七,鲜活,明朗,叫人心情愉悦。 烟花放过之后,天空中开始飘荡起了一盏盏孔明灯,那一盏盏孔明灯在烟火初放的夜色中迫不及待地升起,与璀璨的烟花相比,反倒透着一股异样的宁静。陆七七的眼睛都变成了星星状。 慕容远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民间百姓都喜欢放孔明灯许愿。孔明灯飞得越高,愿望实现的可能就越大。” 陆七七眼睛又亮了一下,心里倒是真的升起了几分蠢蠢欲动。 慕容远逸对着手下打了个手势,片刻的功夫,他们便拿了两个孔明灯来,陆七七简直觉得他太万能了。 当亲王真好啊,想要什么只需要一个手势。 慕容远逸把一个孔明灯递给她,陆七七接过,那孔明灯的亮光映照在陆七七的脸上,映得她整个人都呈现出一派恬静柔美来了。 “许什么愿呢?”陆七七拿着它,嘴里低低咕哝着。 咕哝了一句,她马上就笑嘻嘻地开口:“灯啊灯啊,你快快让我的真命天子降临在我面前吧!” 陆七七说完,双手一举,手中的孔明灯便一下飘飞了出去,融入了那溶溶夜色之中。 明知她在开玩笑,慕容远逸心口却觉得有什么一滞,有什么东西在涌动着。 陆七七转头看他,见他依旧拿着那盏灯,却是一副出神的模样,赶紧催促,“你也快点许啊!” 慕容远逸回过神来,目光移到了自己手中的孔明灯上,旋即,很轻地笑了一下,开口轻道:“若灯有灵,便让我的命定之人……” 慕容远逸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被那突然横插而入的声音打断,“陆七七,你在这里做什么?” 两人同时惊了一下,双双回头,陆七七脸上的笑还挂着,在转头看到那个站在门口的人时,一下就凝住了。 陆七七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眼前的人好端端在那里。还是不信,她把眼睛眨了又眨,这个人还是在那里。 陆七七三两步早就绕到了他面前,伸手,一下捏住了他的脸颊,热的,还带着Q弹。 她歪头正打算在他的脸上寻找到所谓人皮的证据,可是凑近还没看清楚,她的脸颊就被那人一下捏住了,一双黑亮又幽深的眸子沉沉地与她对视,声音也带着一股沉沉的味道,“看清楚了吗?扭够了吗?” 陆七七伸手又趁机捏了一把,还是那手感,她眼睛顿时笑得弯弯的,“爷,你怎么回来了?快放开我的脸啦,好痛。” 萧子渊放开了她,可是她的脸颊上却已经留下了一个掐痕,在那莹白娇嫩的脸上,显得特别明显。 萧子渊的时候在上面流连了片刻,不着痕迹地轻抚了一把,略带着些许老茧的手,摸得陆七七脸颊有点痒痒的。 她下意识地把脸一偏,萧子渊要抽回的手就这么被她夹在了脸颊和肩之间,萧子渊的身子一下僵住了。 陆七七却是被弄得更痒了,咯咯咯地笑了两声,然后伸手,一下把他的手拿来。 陆七七伸手揉了揉被他捏疼的脸,两只眼睛依旧亮晶晶的,就像身后夜空中那一盏盏灼亮的孔明灯,闪亮,又耀眼,还带着股温暖人心的味道。 萧子渊被她拿来的手没有立即垂到身侧,而是就近抬起,在她的脑门上轻轻一弹,语气微斥,却又带着一股宠溺和纵容,“还不会叫人。” 陆七七最会顺杆爬,立马就笑眯眯地喊了一声,“师兄!” 她喊得脆亮,声音甜甜的,又带着股少女的娇甜,萧子渊身子就是一滞,竟有股酥酥麻麻的感觉。 陆七七依旧带着兴奋的声音把他拉回了现实,“你怎么会回来?上次写信怎么没提前说啊!干爹也回来了吗?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啊?” 萧子渊又有点忍不住想伸手弹一弹她的额头,捏一捏她的脸,但很快就把这股想法压了下去,声音带着一股随性,和一股潜隐的愉悦,“事情办得差不多就回来了,师父想给师娘一个惊喜,所以才没说。至于你,我嗅着你的味儿找来的。” 陆七七撇撇嘴,“我身上哪有那么大的味儿啊!要不你就是属狗的!” 萧子渊瞪了她一眼。 太叔凌和萧子渊是一起回的京,两师徒入城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 他们快马加鞭地赶回来,为的就是不错过今天。 太叔凌想着自家媳妇儿,萧子渊,也偷偷想着某个懵懵懂懂,又总叫他不省心的人。 他们心潮澎湃地回家,太叔凌见到了久别的媳妇儿,把人的眼泪都弄出来了,萧子渊却扑了个空,得知她又不安分地出去凑热闹了,他在家里也坐不住,急急忙忙地就出来找了。 他在街上找了许久,最后是无意中进了这玲珑阁,看到了在下面候着的家里下人,这才一路杀了上来。 慕容远逸看着他们两人旁若无人的互动,眼神带着些许淡漠。 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手中的这盏孔明灯上,神色不明。 对着孔明灯许愿,当真能这么灵验吗?萧子渊没出现,明明只有他一个人在陆七七的身边,在她转头就能看到的地方。 而他自己的愿望,只说了一半,便被打断。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慕容远逸的眼神变得有些晦涩不明了起来。 () 第213章绝望 一直在后面充当背景墙的慕容远逸终于被他们想起,萧子渊收起了脸上的愉悦神色,换上了一副浅淡又不失恭敬的神色,“草民拜见逸王爷!” 慕容远逸目光依旧落在手中那盏孔明灯上,似乎没有听见他的声音,半晌,他才缓缓回神,淡声道:“不必多礼。” 两人之间的气场,表面上看一片平和,而暗地里,却有一股什么情绪在暗涛汹涌着。 慕容远逸的目光在萧子渊的身上停留了半晌,萧子渊也不躲不闪,平静迎视着,陆七七看着这两个大男人互相对望,一脸莫名其妙。 片刻,慕容远逸淡淡收回视线,声音肃冷,“本王方才正与七七一起放孔明灯,萧公子可有兴趣一起放?” 萧子渊听得那声“七七”,脸上顿时就皱了一下,他们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亲近熟稔了? 而陆七七竟然一点要避嫌的意思都没有,听了这话就一下拽住他的胳膊,直接兴奋地对他说:“对啊对啊,据说放孔明灯可以许愿呢!师兄你快点来放!” 本能的,萧子渊心里不喜这位容色太过出色的逸王爷,更不喜陆七七跟他走得太过亲近。 但是他垂眼看到陆七七拉在自己胳膊上的手,那股不悦的情绪一下就减轻了不少。 “那你方才许了什么心愿?” “我向老天爷祈祷让我的真命天子降临在我面……”陆七七兴奋的话一下戛然而止,迟钝懵懂的她,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神情有点呆呆的,像只单纯无辜的小鹿一般。 萧子渊一怔,旋即,心里像是被什么轻轻挠了一下似的,轻轻的,有点痒,又有点麻。 真命天子降临?貌似,突然降临的,只有他一个人。嗯,他倒是挺喜欢这个设定。 萧子渊看她,声音有点低,却带着些许笑意,“如此看来,这孔明灯倒是挺准,我倒也要试试。” 陆七七心里咂摸着他的这话,后知后觉地松开了他的胳膊,耳根上现出了些许淡淡的红,整个人难得的露出了些许小女儿的娇态。 慕容远逸却觉得莫名地烦躁了起来,手中的这盏孔明灯,都变得分外的碍眼。 他压下心头烦躁,有些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来,“既萧公子对这孔明灯感兴趣,本王手上正好有一盏,便赠与你吧。本王刚好有事,便不多留,二位请自便。” 萧子渊接过那孔明灯,作了一礼,“草民多谢王爷赐灯!” 慕容远逸淡淡一笑,却旋即把目光转向了陆七七,“七七,那我们下次再约。” 陆七七笑眯眯地点头,萧子渊脸上的神色又微沉了下来。 看来,他很有必要要对陆七七进行一番思想教育了!这随便就相信陌生人的习惯,的确该改! 慕容远逸转身的一瞬,脸上方才的那股笑一下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冷淡疏然。 今晚所有的好心情,都因为萧子渊的出现,彻底被破坏了。 萧子渊也望着慕容远逸的背影,若有所思了半晌。 他收回目光,看向陆七七,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你跟他很熟吗?” 陆七七懵懂地点头,又摇头,“不算熟吧。” “不算熟?”那就是有点熟了? 萧子渊心情又有点不美妙了,低声训斥,“以后离这些皇室的人远一点!” 莫名其妙被训了,陆七七很不服气,昂着头顶嘴,“为什么啊?我们是朋友!” 萧子渊伸手就在她脑门上点了一下,“说不准就是不准!” “干嘛老戳我脑门!”陆七七更不开心了,“你说不准我就听你的啊!我偏不听!我觉得逸王爷挺好的,人又温柔,总是帮我,还不会像某人一样整天骂我!” 萧子渊面色沉了又沉,顺手就把孔明灯放了出去,腾出手就开始撸袖子,“你真是……看来我不在,你的皮都痒了!” 陆七七一下抱头鼠窜,“你看,有些人不仅整天骂我,还要打我!我这就回去找干娘告状!” 萧子渊只这么一虚张声势,这丫头就开始嚷嚷上了,那小模样,当真像是挨了多大的打似的。 萧子渊好笑,虎着脸威胁,“你要是敢告状,回头再打一顿!” “哼!坏人!黑心肝!暴力狂!” “再骂,老子现在就动手!” 陆七七对他扮了个鬼脸,吐着舌头“略略”了两声,然后一下就溜了出去。 萧子渊面上绷不住,一下就笑了起来,抬步也跟了上去。 小跑至三楼,陆七七下意识地往屋檐下挂着的灯笼上看了几眼,很快就搜寻到了自己画的那盏。唔……现在这么看,当真挺丑的…… 陆七七的小眼神落在萧子渊的眼里,他只当她想玩这个,便伸手一勾,就把她勾了进来,又招呼着随侍的店小二准备材料。 那小二看到陆七七,一下就愣住了,这位姑娘他印象可是极深啊,就在方才她做出了本店开张以来最丑的灯笼。后来两位世家小姐对她一阵议论,店小二不觉惊讶又鄙夷,原来这位小姐不过是野鸡堆里跳出来的假凤凰啊,难怪写的字画的画都这么难看。 可是还没等他鄙夷完,马上就被后来的反转震得难以言语了。这位假凤凰竟然跟逸王爷有交情,还被逸王爷亲自邀请到了顶楼,这样的体面,这样的荣耀,他可从没在其他小姐身上看到过啊! 所以,这位假凤凰小姐即便是假的,那也是非常厉害又非常有靠山的假凤凰!可不能得罪了! 店小二挠挠头,“这位姑娘您稍候,小的这就去给您准备。方才您已经画了一个了,现在这个,咱们不收您的银子。” 萧子渊一愣,旋即转头,在屋檐下的众多灯笼中开始搜寻。 陆七七心虚,一下跳了起来想要捂住他的眼睛,可奈何身高差距摆在那儿,她自个儿蹦跶了一会儿,却被萧子渊单手就按压了下去。 陆七七的灯笼实在太有陆七七的特色,萧子渊很快就从中找了出来,远远看着那粗矿豪迈的画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声音中含着笑意对店小二吩咐,“劳烦,把那盏灯笼拿下来我看看。” 陆七七一个劲摇头摆脑表达自己的拒绝,“不要,不要拿下来!那是我画的,我说不能拿下来就是不能拿下来!” 萧子渊低头看她急得额头冒汗的样子,心里觉得有趣,难得有这丫头如此心虚的时候,他倒是一定要好好地看看那灯笼上画的是什么了。 “他们不拿,我也可以自己飞上去拿,你想选哪一个?”萧子渊似笑非笑地看她。 陆七七捂脸,有点绝望了。 () 第214章柔情 萧子渊接过店小二递上来的灯笼,脸上那股戏谑的神色一下就滞住了。 那火红的灯笼上画着四个人,四人围桌在桌边,脸上挂着满满的笑,正在吃饭。 实际上,肉眼可见的只有四个长相难辨的生物坐在一张疑似桌子的地方,吃着疑似饭菜的黑点点,至于脸上的笑容什么的,也只是从那咧到耳根子上的大嘴巴上勉强做出判断。 这幅画笔法之拙劣,完全超出了萧子渊所预想的新高度。 就在这副惨烈的画旁边,歪歪扭扭地这些几个字:每逢佳节倍思亲。 萧子渊的神情完全顿住了,心里好似有什么东西在翻滚着,翻滚着…… 陆七七已经跳到了角落里,捂着脸,一副羞愤欲死的模样,“都说了不要看了!丑死了!” 萧子渊轻笑一声,低声附和,“嗯,的确挺丑的。幸亏你的画不是我教我,不然,我都没脸承认。” 陆七七:……她就知道这人不会有什么好话! 陆七七狠狠瞪他一眼,因为生气,脸上有点红扑扑的,叫人忍不住想伸手揉搓一把。 萧子渊眼中含着些许笑意,又别有意味地看了一眼手中的灯笼,“不过我的审美比较奇特,越是丑的东西,就越是喜欢。这个灯笼,我要了。” 陆七七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他。 愣了一会儿,她回神,伸手去抢,“不要给你!这是我挂上去的许愿灯笼!” 萧子渊伸手一扬,她便够不到了。 他低头俯视她,“你的这个愿望里有我,要挂出来,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我……” “而且把我画得这么丑,叫人看见了,岂不是影响我的英明神武?” 陆七七哼了一声,“画得那么丑,谁知道那是你啊!” 萧子渊也跟着轻笑了一声,“不管别人知不知道,我知道就是了,所以这个灯笼,没收,没商量。” 陆七七气鼓鼓的,鼓着腮帮子赌气不说话。 “至于这许愿灯笼,我们再画一个便是。” 陆七七还没反应过来,萧子渊便已经吩咐了那店小二重新去取了工具,一一摆在了桌上。 “愣着干什么,伺候笔墨。”大老爷模式又上线了,这都多少年了,还把她当伺候小厮呢。 陆七七哼哼了两声,却也乖乖地上前给他把笔蘸好,交到了他手里。 他一手提笔,一手挽袖,笔锋走转间,那灯笼纸面上便出现了一副不一样的画卷。 还是四个人,还是围坐桌前,还是在吃东西,可这每个人的轮廓都渐渐明晰,每个人的衣裳现出了不同,每个人脸上的笑都馨馨温暖,不再像她的那般,简单粗暴地把嘴巴咧到了耳朵根上。桌上的东西也瞧出了样式,不再是那一个个小黑点。 萧子渊收笔,陆七七还在发愣。 人跟人相比,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她想画的,明明也是这样的呀,怎么真正画出来,却又变成了另一幅完全不一样的效果? 陆七七默默抹汗无言了。 “字你来写。” 他蘸好墨,把笔递到了她的手边。 陆七七觉得自己那狗刨似的字落了上去,效果一定非常不同凡响。她当即摇头拒绝,萧子渊却是瞪了她一样,强行把笔塞到了她手里,顺带着,自己的手也一下握住了她的,就这么包裹着。 陆七七听得他的话在她耳边响起,“这个愿望,需要我们一起努力去实现,所以,这个许愿灯笼,也要由我们一起画就。” 陆七七的耳根子一点点的红了,那抹红不受控制地蔓延到了脸上,带着一股叫人灼然的滚烫。 而在穆府中,太叔凌早已经和媳妇儿温存到了床上,大战了三百回合,此时他已经餍足得呼呼大睡。 穆音阁却是勉力爬了起来,睡得正香的太叔凌被惊动了,哑着声音问:“怎么了?身上不舒服吗?” 穆音阁听得他这么问,知晓他问的是什么,脸上一红,轻瞪了他一眼,“七七还没回来,她回来了都要来我这儿与我说一声,叫孩子瞧见了,像什么样!” 太叔凌轻笑一声,却是伸手把她又揽了回来,“真回来了,打发回去就是,她还真能直接闯了进来。” 穆音阁掐了他一把,却也没再挣脱,只任由他抱着。 “阿音,我回来的时候一颗心都是悬着的,我怕,怕我一回来,你又不见了。幸好,幸好你还在。” 穆音阁心里微颤,心底又涌起一股难言的酸涩。 太叔凌轻轻地抚着她的面颊,声音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传入她耳中,“我这次回来,暂时就不走了,我给你好好调理身子,咱们再试试,孩子,都还有希望。” “我的身子已经受损了,今生都不可能再有孩子。”她顿了顿,声音中带上了几分冷意,“如果你想要孩子,想纳妾,我不拦你,我只带着七七自己过便是。” 太叔凌面上一下就沉了下来,“我不许你说这样的话!不许你有这样的念头!你若是再有这样的念头,我今后便哪里都不去,朵曼的事,也不谋划了,只守着你,看着你!” 他顿了顿,声音又哑了几分,“阿音,我若真的想跟其他女人生孩子,那八年我早就已经生了一堆孩子了,我又何苦一直找你?你还这样,就是心里还怪着我……” 穆音阁心里一顿,旋即马上又软了下来。 “我……我已经不再想着孩子的事了,我现在有七七,就已经足够了。但你……” “我只要有你就够了!”太叔凌打断她,“我只要你,其他人,我都不要。” 穆音阁心里柔情翻滚,伸手轻抚着他的面颊,轻道:“只要你不在外面寻花问柳,我暂时也没有要抛弃荣华富贵出去流浪的计划,就算我自己想去,七七的身体,也是承受不起。” 太叔凌觉得心里有点酸溜溜的,“这才几年,我的地位,就已经没那丫头高了。” 穆音阁不觉嗤笑,这人多大了,竟然还在吃自己干女儿的醋! 太叔凌心里却也快速地生出了一个念头,阿音对七七那丫头那么喜欢,那他今后只需要牢牢地把那丫头拉到自己的阵营来,那就不怕她敢再消失不见了。 想通了这一点以后,太叔凌的心情一下就愉悦了,不自觉地开始盘算着要怎么讨好那丫头来了。 穆音阁自是不会知道她男人正在动什么鬼心思,只问,“朵曼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这两年,我和子渊只是联络了以前的旧部,做了一些部署,打开了一个小口子。但,真正要成事,还很难,短的也许要七八年,长的,十几年,甚至更长。” 穆音阁知晓要推翻一个朝廷的艰难,她沉吟,“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太叔凌的眼神中有波光流动,声音低沉又带着一股志在必得,“敛财,招兵买马,拉拢援手。” () 第215章医馆 五鬼神医回京了!而且,五鬼神医还盘下了一条冷僻街道上待开发的冷门铺子,快速装修,正式挂牌成立“妙手回春医馆”。 那条冷僻的街道原本无人问津,其他商铺都纷纷倒闭,都在以跳楼价转手卖出,可五鬼神医强势入驻之后,整条街一下就起死回生,变成了整个京城最最热闹低价最高的街道。 有提前知道消息的商人去打听那些商铺租售情况,可一问才知道,整条街的商铺都被人先下手为强,老早就以超低的价格买进了,现在再想买,那可要花费数倍的价格了!大家都一阵后悔,纷纷懊恼竟然没有再快一些。 而太叔凌却翘着个二郎腿,悠闲自得地对自家媳妇儿卖弄,“我把那些铺子都以超低的价格买进,现在又把整条商铺的地价都炒热了,而且只要我的医馆一直在那儿开着,这整条街就不用担心人流量问题,无论做个什么生意,都稳赚不赔。怎么样?为夫有没有很聪明?” 穆音阁看他把自己给能的,不觉微微瞪了他一眼。 “可你那医馆,就是再加上你那两个徒弟,也就只有三个人,病人再多,你忙得过来?” 太叔凌涎着笑脸,“阿音,你这是在心疼我吗?” 穆音阁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要是真累坏了,以后谁给我们娘儿俩赚银子花?” 太叔凌知晓她这是在口是心非,心里已然相当受用。 他低低地笑,看着她认真地说着自己的计划,“我这医馆,不过是为我进一步打响我的名气造势罢了,我若单靠这医馆筹钱,吃穿自然是不愁,但是要成就大事,那就太慢了。医馆暂时就交给两个徒弟全权打理,也会再招些人,扩充门面。而我,只偶尔出诊,其他时候,等着那些有钱世家上面求医便是。” “阿音,我其实不是什么高尚的人,现在,更不是高尚的时候。就算世人骂我嫌贫爱富也好,伺机敛财也罢,我便是这等做派。只有不把姿态放得太低,别人才会愿意花大价钱请我看诊,我这个人,才是真正地值钱。我只能保证,不会为了敛财去做违背良心的事,但是我明码标价,别人愿意花钱请我,不过是合情合理的交易罢了。” 为成大事,可以不拘小节。他的手段远远没有这一样,在背地里,他已经在谋划着企图生意和计划,广开财路。但那些事情,他得日后慢慢告诉她。 穆音阁认真地看他,眼神中带着一股柔意,还有一股信任,“我信你。只,你要让黄大人家三公子去做那坐堂的大夫,他会愿意吗?” 人家为儿子安排的路子走的可是御医的路线,现在,一下就变成了平民路线了…… 太叔凌很不厚道地笑了两声,“不同意也没办法,只要我徒弟愿意就成。” 穆音阁看他那狡黠的坏模样,不觉又瞪了他一眼,这人真要算计上什么人,也是叫人防不胜防。 八月初五,五鬼神医家的妙手回春医馆正式开馆,开馆三天内,所有病患一律免费。 五鬼神医原本就名声大噪,引得无数人宁愿花费重金求医,更不用说眼下这等全场全免的情况了。 太叔凌携两位徒弟亲自坐镇,穆音阁、陆七七,以及景琉、凝猫、顾语之,全都充当了今日的免费志愿者,完全没有医药知识的他们只能做些端茶送水,帮忙询问病患具体情况并根据病情轻重分别带往不同的大夫跟前拿号排队。 简单的高热风寒的,或是稍有顽疾,却不甚严重的,就领到两个小大夫跟前。景瑞拿捏不准的,便分配给萧子渊帮忙诊断。真正顽恶的病症患者,便领到太叔凌的跟前。 大多数人的病症都是不甚严重的小病,这可把两位小大夫累得够呛,嗓子都哑了。 第一天下来,即便是干着打杂活计的几人,几乎所有人的嗓子都哑了,腿也软了,双眼都无神了。 周氏当初知道了小儿子要到这医馆里做这坐堂的大夫,心里当真是好大不乐意。 这样的活计,一天下来,得有多累啊! 周氏心疼儿子,企图劝服他,让他打消这个念头,继续准备御医的考核,但景瑞却是出奇地执拗,直接就回绝了娘亲的提议。后来黄天仕也做起了儿子的思想工作,他依旧强硬地没有改变想法。 二老终究是又妥协了,谁让是自家儿子呢?做爹娘的什么时候能赢得过儿女呢? 周氏心疼儿子,还有那另外一定要去掺和的两只,于是便让厨房准备了一大锅的冰镇绿豆糖水,按着一日三餐的点给送到医馆。 炎炎夏日,在又渴又累的时候喝上这么一碗冰镇下火的汤水,真能称得上是人间美事。 当天景琉景瑞和凝猫托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家,三人都向周氏表达了对那碗绿豆糖水的喜爱之情,把周氏哄得更高兴了,并承诺,后头两天的绿豆糖水少不了他们的。 之后的两天,果真,那冰镇绿豆糖水似乎还更多了,更叫人惊喜的是,不仅有糖水,还多了一份豆花。滑滑嫩嫩的豆花,配上冰镇的糖水,这么吃着,顿时嗓子也不疼了,手也不软了,头也不晕了,整个人都元气满满。 晚上回家,那三只又向母上大人表达了对糖水和豆花的喜爱之情。 没想到,母上大人却是一脸懵然,“豆花?我没让人准备豆花啊,咱们家厨子人力有限,哪儿做得出这么多豆花?” 啊,不是母上大人,那是谁呢? 叫人喘不过气的三天终于熬过去了,凝猫浑身的骨头差点没散了,她打算第二天一定得舒舒服服地睡到日上三竿,谁要是扰了她的美梦,她就跟谁急! 可她刚睡下,就有人来扰她美梦了。 凝猫睁着迷迷糊糊的眼睛,却没半点没人扰了美梦的怒意。 她声音娇糯中又带着迷瞪的,“北辰哥哥,豆花,可好吃了。” “嗯?是吗?喜欢的话每天都叫人做。” “嗯,好啊。” 凝猫说完这话,眼睛就合上了,迷迷糊糊地就睡了过去。 慕容北辰在床边坐了一会儿,见她已经睡熟了,这才起身离开。 第二天,凝猫当真睡到了日上三竿,舒舒服服地睁眼,可是下床的时候,就没那么舒服了。 因为前几天骤然加大的运动量,她现在全身上下都疼得难受,一抬腿疼,一伸手也疼。 浅黛进来伺候,凝猫赶忙道:“快,快去库房给我拿点膏药来给我抹抹,我现在全身都疼得受不了。” 浅黛却是轻轻一笑,直接拿出了一个小瓶子,“昨晚上辰王殿下临走时就留下了这瓶药,还特意嘱咐奴婢今天一定要给小姐擦上。” 凝猫愣了一下,旋即心底有什么一下就泛滥开去。北辰哥哥,果真是极好的! () 第216章韶光 医馆开始正式营业,虽然没了全免的活动,但是上门求医的人依旧络绎不绝。 太叔凌依旧会坐诊,但是只有两位徒弟解决不了的疑难杂症才会最后由他经手,所以结果依旧是,两位徒弟累成了狗。 这种时候,两个师兄弟都非常怨念,为什么当初师父没有多收几个徒弟? 累虽累,景瑞却是非常珍惜这些出诊机会,以前他学习到的,大多数都是理论上的知识,真正实践的机会少之又少。现在,终于可以亲身实践,有任何问题,师兄和师父都能示范解决。 如此短短半个月下来,景瑞觉得自己充实了许多。 凝猫每天在家里除了玩玩小侄子就没事做了,有时候小侄子也玩腻了,也会到医馆里去玩玩。 但是她只去了几次,周氏就拦着不让去了,并顺便对她一番耳提面命地进行思想教育,“你再有几个月就及笄了,已经是大姑娘了,怎么还整天抛头露面?就是为娘允许,辰王知道了也会不高兴。” 这一次,周氏倒是把准了慕容北辰的脉,他的确是非常不喜欢凝猫在人前抛头露面,甚至恨不得把她整个人都好好地藏起来!只让他一个人看呢! 于是,凝猫的业余生活就更无聊了。 凝猫正蹲在家里无聊着,另一只无聊的家伙就嗅着味道上了门,是陆七七。 “我要去医馆帮忙,干娘不准,没人陪我玩,好无聊。” 凝猫心想,就你那身子,你干娘敢让你劳累才怪!那三天的时间,没见她都要把眼睛黏在你身上了。 两人实在无聊,于是便义无反顾地把团团掳了来,又开始玩起了侄子。 团团跟她们玩着玩着,也觉得无聊了,他嚷着去坐船船,自从他记事以来,还没坐过凝猫号呢,他早就已经对传说中那豪华漂亮的船船垂涎不已了。 几年前上巳节的那场事故中,凝猫号侥幸地幸免于难,之后每年都定期保养着。 凝猫心思一动,不若就去坐船玩吧,反正无聊。 至于娘亲那里,这不现成就有个说客吗? 于是,凝猫很果断地把自家小侄子推了出去,团团在周氏面前一口一个祖母地喊着,喊得周氏心花怒放,最后团团说想去做船船,周氏只反对了一小会儿,禁不住他一阵撒娇,马上就改口同意了。 凝猫和陆七七一阵欢呼,凝猫更是开始吩咐青蓝浅黛她们赶紧准备吃的,她计划着,既然都已经上船了,不若就多待会儿,顺带着在船上好生欣赏一番夜景,所以,吃的一定要带够了! 因为小姐们的这项决定实在匆忙,上头一句话,可差点没把她们给忙坏了。 里里外外前前后后花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这才把该叫的人都叫上了,各种东西都准备妥当,船上标配的安全人员也都安排到位。 尤可意看了一眼这群兴致勃勃要上船游玩的人,凝猫,陆七七,顾语之,以及顾语之那位半大不小的弟弟,以及几个有点面生的姑娘,尤可意犹豫片刻,还是毅然决然地决定一道前去。 这几个半大的姑娘,没一个是会照顾人的,实在是叫人放心不下。 几个姑娘结伴同行,这才刚在去往码头的马车里,就已经兴奋得叽叽喳喳,停不下来了。 尤可意已经嫁做人妇,可年纪实际山却也没比她们大多少,眼下见到她们这青春洋溢的模样,心里也颇觉亲近,时不时还能插上几句话。 团团也爱热闹,每每她们聊得开心,他总是不甘示弱地要插几句嘴,一副可能干的样子。 到了码头边,看到那已经开到了岸边等着她们的船,团团的眼睛都直了。 他可从来没见过船呢,小姑姑说船会很大很大,但是他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大! 团团一脸艳羡地扯着凝猫的衣角,“小姑姑,你让小姑父也送我一艘船吧,我也想要!” 那几位小姐听得团团管慕容北辰叫小姑父,还不带半点生疏的模样,都是一副打趣的模样看着凝猫,也跟着起哄,“凝猫,你这个做小姑姑的就成全团团吧,快让他小姑父给他也弄一艘,看小家伙多喜欢。” 凝猫不觉瞪了她们一眼,几人却是闹得更凶了。 团团依旧锲而不舍地拽着凝猫的衣角,尤可意好笑地把儿子拉了回来,笑着哄道:“团团想要船,娘亲让你爹爹送给你就是,哪用你小姑父送你。” 团团眼睛顿时就亮了,“真的吗?” 尤可意一脸认真,“当然是真的,娘亲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团团顿时“吧嗒”一下就在尤可意的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爹爹和娘亲最好了!” 尤可意笑眯眯地收下儿子的夸赞。 然后,几天后,当她把一艘模型小船送到儿子面前时,她看到了儿子心碎的表情,“娘亲你骗我!” 尤可意一脸无辜,“娘亲什么时候骗你了?这不就是你要的船吗?” 团团蹬腿,哭嚷着,“不是不是,我要的明明是像小姑姑那样大大的船!” 尤可意摸了摸儿子的脑袋,柔声道:“团团真的不喜欢吗?这艘船是你爹爹亲手做的,爹爹为了给你做这个,都熬了好几天夜了。你若真不喜欢,那娘亲就还给他好了。” 尤可意说着,就拿过那小船,转身就要拿走,团团一下就拽住了她的衣角,长长的眼睫毛上还挂着一滴晶莹的泪珠,他急急地道:“我,我要,我最喜欢爹爹亲手做的了。” 那之后,那艘船就被他藏在了自己的小宝箱里,直到他长大,那船都藏得好好的。 当下成功哄骗了团团,大伙儿就都上了船。 团团一下就被宽敞又漂亮船舱吸引了,当然,吸引他的还有那些方才临时准备的糖果点心。 他兴奋地又跳又叫,引得大伙儿又是一阵掩嘴偷笑。 真是个可爱的小娃娃。 船开了,原本沉闷的空气因为船只的移动一下就有了风,吹散了众人身上的燥热。船舱中的冰块也发挥着散热的作用,让人清凉不少。 凝猫让丫鬟拿出了之前定制的玉质麻将,摆上了麻将桌,随便四个老麻将凑在一起开始搓了起来。 陆七七和顾语之自然是不用说,还有柳月迩,梁佳妮,陶英英等几个小姐,也都是凝猫在书苑里玩得好的,当初为了凑够四个角数,早就已经跟她们好生传授了一番麻将的打法。 除了麻将,还有扑克牌,谁是卧底,凝猫闲来无事,都命人订做了特制的牌具。 尤可意被冷落了?并没有,她作为凝猫的长嫂,早就被这小姑子各种各样的把戏耳濡目染,麻将扑克什么的,早就被拉着玩了一遍。 她们三三两两的凑在一块,谁都没被落下,就是团团和顾小弟,也加入了她们的“谁是卧底”的游戏,顾小弟算是现场唯一一个生手,团团分外热情地给他讲解各种各样的规则。 尤可意听了,不觉咋舌,她们可从来没教过他啊,这小家伙只不过是在她们玩的时候旁观着,小小年纪,竟然学会了,还记在了心里,当真不简单。 船外惠风和畅,船内欢声笑语。凝猫觉得,最开心,最惬意的日子,不过如是。 () 第217章偶遇 “凝猫号”一直顺着护城河缓缓驶着,船中一片欢声笑语不断。 凝猫倒是颇有东道主该有的风范,她吩咐下人把备好的水果点心都摆在了小几上,饿了渴了嘴馋了,伸手便能拿到。 她没加入她们,只是在麻将团和卧底团之间四处瞅瞅,时不时给这个通个风,给那个报个信,惹得她们联手把她轰了出去。 凝猫见她们这般没良心,便独自出了船舱,到甲板上透透气。 没想到刚一出来,反倒被那股热气逼得够呛,这七月的天,真是毒辣得很,即便现在已近黄昏,也依旧热得灼人。 她一边抬手遮脸,一边正打算原路退回,刚转身,就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与她的船并驾齐驱的另一艘大船,船身气派,与她的不相上下。凝猫看到从船舱中走出来的人,怔了一下,那头的人也转过头,两人视线对上了。 凝猫旋即俯身行礼,“臣女见过郡主!” 慕容舒玄身着淡绿色衫裙的女子,她容色淡雅,透着淡然如菊的气质,一如她最初给凝猫的那般印象。 也许是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过于惊险,还特别心虚,凝猫现在见到她,也总有一股心虚的感觉。 慕容舒玄微笑,“这不是十九皇婶吗?你这可是折煞我了,十九皇叔要是知道我让婶婶给本王行礼,定要找我算账了。” 凝猫没料到她会这般熟稔地开她玩笑,不觉一怔,脸上微现薄红,“郡主莫要笑我了。” 两人这么隔船相望,凝猫觉得有点傻,而且还有一种淡淡的尴尬。 两人本就不熟,虽则慕容舒玄看起来没有什么攻击性,可凝猫本能地觉得她太过寂寥,带着股不接地气的疏离感。 凝猫一边想着,一边盘算着开口各回各船,那头的船就传来了不寻常的动静,凝猫到嘴的话就又原原本本地咽了回去,一边还得忍着这当头的烈日,还不能没有仪态地伸手去挡。 唉,那头慕容舒玄可是有小宫女给她打伞的呀,这头就她孤零零的一个人,丫鬟们都伺候那群人去了。 凝猫打眼望去,眼角就抽了抽。 所谓冤家路窄,说的也许就是她和步轻歌这等孽缘。步轻歌看到她,脸上的神情也是僵了又僵,如果说凝猫对步轻歌的厌恶仅仅是不想看到的话,那么,步轻歌对凝猫,那可谓是恨不得直接上手掐死啊! 上次算计不成,步轻歌已经恨得牙痒痒,今日竟然又撞上了! 步轻歌身子僵硬,两眼冒火,似要在这炎炎夏日的灼烤中再添一把火,把凝猫整个烤焦! 一个男子的声音从船舱里传来,“外头有什么好看的,怎的你们都往外跑?” 却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紧接着走了出来,看向步轻歌的目光中充满了关切。见得步轻歌脸上神情怪异,不觉顺着她的视线瞧去,便瞧见了那头的凝猫,神情也是一滞。 凝猫乖乖行礼,“臣女见过殿下。” 慕容捷此前算计凝猫不成,反倒是差点被慕容北辰揪住把柄,险些被揪出来,还因为这件事在步轻歌这里没讨到半点好处,眼下见到凝猫,自然是满心的不喜,只绷着一张脸,不冷不热地叫起。 这郡主也拜见了,郡王也拜见了,凝猫也不乐意跟这些不相熟的人在这儿耗着,便又开口准备开溜,这时候,她这边的船舱里却突然传来了“蹬蹬蹬”的小跑声,伴随着的是团团小朋友兴致勃勃的声音,“小姑姑,你一个人偷偷在外头玩什么好玩的?” 凝猫还没回答,这小家伙就一眼看到了自家旁边的这艘大船,大眼睛瞪得更大了,“哇,这船好大,比小姑姑的船还大!小姑姑,我想上去玩!” 凝猫试图打消这小屁孩的念头,可她还没开口呢,那头慕容捷眼咕噜一转,当下便挂上了和煦的笑,“今日本王做东请各位公子小姐一道出游,不想有缘与黄小姐遇上了,也是缘分。眼下黄小公子对本王的船感兴趣,不若就上船来玩玩,也全当是给本王面子。” 凝猫心想,你算哪根葱啊?在我男人面前压根都排不上号,老娘凭什么要给你面子啊? 心里虽然这般想,但她好歹还是存着几分理智,好声好气地与他周旋客套,“殿下的美意臣女心领了,不过……” “大家都是一家人,黄小姐无需如此客气。”慕容捷大手一挥,十分豪迈地打断了她的话。 凝猫:……谁他娘地跟你客气了? 团团这不争气的,完全没那艘船迷惑了,一个劲地拉着凝猫的胳膊嚷着要去逛逛,凝猫毫不客气地把胳膊抽了回来,若是别的事还成,这件事她可不答应,也不瞧瞧对面都是些什么人? 可凝猫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慕容捷竟然一招手就招来了侍卫,吩咐了一声,那侍卫就飞了过去,把团团就在凝猫的眼前抱了过去。 凝猫一脸懵逼,团团也有点懵了。 凝猫气急攻心,“捷王爷这是何意!” 慕容捷一脸的温煦地摸了摸团团的脑袋瓜子,“本王不过是瞧着黄小公子实在想上本王的船,所以就成全一番罢了。既然黄小公子都已经过来了,黄小姐与船上的小姐们不若一道到本王的船上坐坐?本王此次也邀请了不少京中公子小姐,大家都是相识之人,难得一起聚聚。” 凝猫差点没咬碎一口牙,要不是团团在那边,她怕翻了脸把团团吓坏,她现在一定已经破口大骂了出来。 凝猫冷睨他,声音清冷,“臣女船中人数众多,怕是不好叨扰。不过殿下既然这般热忱相邀,臣女自然是不好推脱,是该好好欣赏欣赏殿下这艘豪艇的风姿。” 凝猫大大方方地从那临时搭好的梯子上跃了过去。 她真不信这慕容捷当真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动她。他若是真敢动她一根毫毛,他一定会尝到后果!因为,就算她大人大量原谅他,总有人心眼比针鼻还小,势必要与他计较到底! 她刚一过来,船舱里的人就好似有感应似的,全都涌了出来。 乖乖,慕容捷可真会玩,京城上下的公子小姐,熟的不熟的,年纪相仿的,都给拉拢了来。 大伙儿看到凝猫和团团,不觉惊讶,待看到旁边的凝猫号,这才释然了。 大伙儿都涌了上来,或探寻,或讨好地与凝猫搭话,团团也成了她们关注的焦点。 大家三三两两地靠在船舷边看夕阳,团团也被那鸡蛋黄一般的夕阳吸引了,高兴得欢欣鼓舞,又叫又跳。 一切都好好的,可是下一秒,一切就都变得不大好了。 前方有一个不大太平的急滩,船只不受控制地摇晃了起来,凝猫脚步也有点不稳了,她赶忙要去扶团团,以免他被颠了出去。 刚迈了两步,脚下就踩到了一颗珠子,一个趔趄,不受控制地撞向前方团团的方向。 几乎在电光石火间,凝猫身子微微一偏,硬生生地转移了目标,然后就是“咚”一声,团团旁边的人,被她撞下去了…… () 第218章珠子 一切发生得太快,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凝猫也傻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慕容舒玄,她面色白了几分,大喊一声,“步小姐落水了!快救人!” 这一声如平地惊雷,一下就把众人从愣神中拉了回来,几乎是下一瞬,慕容捷“扑通”一声就跳进了河道中,而船上的侍卫见主子都先跳了进去,自然是不敢有丝毫迟疑,赶紧也“扑通扑通”地接着跳了下去。 凝猫的脸色也白了几分,她拉过团团箍在怀里,旋即低头,在地上找着方才那枚出现得异常诡异的珠子,可是她只看到一双双鞋子。 凝猫要挪步寻找,却一下受到了阻碍,她抬头,就对上了一张叫她两相生厌的脸。 真是走哪儿都能遇上!冤家路窄这样的话,当真是至理名言! 孙嫣然面上冰冷,带着一股要将人拆卸入腹的恨意,“黄凝!方才我们看得清清楚楚,是你把步小姐推下去的!怎么,现在想走?” 早在刚才,事情发生的一瞬间,凝猫就已经预想到了事情的发展,她迎视着孙嫣然,“这是个意外。” 步轻歌是她推下去的没错,可是,这件事当真是个意外。 她脚下突然出现的那枚珠子,她不相信真的是巧合。而且,方才她扑到的方向,明明是团团,如果不是她最后的时候偏了一下,这个时候被推下去的,就是团团。 所以,步轻歌落水,只是意外,虽然这个意外并不美好,而且,众人都不会相信她所谓的意外。 孙嫣然好似听到了最好听的笑话,“意外?你就算要为自己找托词,也请找个有说服力一些的。我们在场这么多双眼睛都这么看着,你真的当我们都瞎了?” “方才我脚下突然踩到一枚珠子,那枚珠子来得蹊跷,我……” 孙嫣然咄咄逼人,“珠子?一会儿要是找不到珠子,你是不是又要说今天出门穿的鞋有点滑啊?黄凝,你明明就是故意的,别想再为你的恶行找借口!” 凝猫冷脸相迎,“孙小姐对珠子反应这般大,莫不是是心虚了?莫非那枚珠子是出自孙小姐之手不成?” “你!你休要含血喷人!”孙嫣然面上气得通红,她最看不惯的就是凝猫这副有恃无恐的嚣张模样!她就只会仗着慕容北辰的宠爱! “既然孙小姐坦坦荡荡,那便请让一让,让我好好寻一寻那枚珠子!” 孙嫣然还待说什么,但是一直在一旁旁观的慕容舒玄却淡淡开口,“黄小姐既然声称此事有蹊跷,诸位小姐还请移步一旁。玉竹,你带人好好寻一寻黄小姐说的那枚珠子。” 孙嫣然一时语塞,却也说不上话来,毕竟,现在就是慕容舒玄最大。 众人移步一旁,慕容舒玄身边的侍女玉竹领着几位丫鬟低头认真寻找,凝猫也瞪大了眼睛搜寻着,可是却一无所获。 “郡主,奴婢并未找到有遗落的珠子。” 孙嫣然闻言,脸上顿时现出了一抹畅然的笑,她开口又欲抢白凝猫,但话到了嘴边,又给生生地咽了下去,转而看向慕容舒玄义愤填膺地道:“郡主,眼下你也瞧见了,根本没有她所说的珠子!方才她一定是故意的,她记恨步小姐与辰王殿下有青梅竹马的情谊,即便现在与辰王殿下已经订了亲,却还是不能容忍步小姐,要这般置她于死地!郡主,您可要为这件事主持公道!” 孙嫣然这般义愤填膺,脸上满是沉痛之色,她这么一嚷嚷,众人中便顿时传出了纷纷的议论声。 孙嫣然冷笑,你黄凝有辰王护着又怎样?她就要借着这件事让她名誉扫地! 黄凝眼神冰冷,有些蠢人她懒得计较,可那些人却蹬鼻子上脸,像跳梁小丑一般蹦跶不停,当真讨厌至极!她有必要跟北辰哥哥好好告一状了! 孙嫣然见凝猫脸色沉凝,只当自己的话起到了作用,让她怕了,一时眼中不觉精光闪烁,透着股得意。 凝猫正待开口,不想怀中的团团就已经脆生生地大声反驳,“你胡说!我小姑父才没有跟别的女人青梅竹马!我小姑父只跟我小姑姑青梅竹马!” 团团气哼哼地大喊,脸蛋红扑扑的,一脸捍卫。 孙嫣然看向团团,目光骤冷,“你个小屁孩知道什么?” 团团却是一脸笃定,“我就是知道!我跟小姑父最好了!他亲口告诉我,他除了小姑姑谁都不喜欢!他说全世界就小姑姑最美!其他女人都是浮云,根本入不了他的眼!刚刚你说的那位步小姐,她根本就没有小姑姑漂亮!小姑父才不会喜欢她呢!” 团团的声音脆亮,这些话一句句地往外蹦跶,众人听了,面上神色诡异,心里都是各怀心思。 这小公子对慕容北辰一口一个小姑父叫得顺溜,他们的关系,值得回味。 孙嫣然的面色却是一片难看。 凝猫没想到团团在这种时候会站出来坚定地挺她,一时心里不觉一阵感动,听得团团的那些话,脸上不觉又泛起了一阵绯红。 团团拉着凝猫的手,一脸捍卫,“小姑姑你放心,团团会保护你的!小姑父不在,团团就是最大的男子汉,一定会好好保护小姑姑的!” 凝猫看他这副小大人的模样,突然有点想笑,可是,心底又禁不住涌上了一阵难言的感动。 凝猫摸了摸团团的小脑袋,“团团放心,小姑姑不会有事。” 孙嫣然见她这副淡定的神色,心里又是一股强烈的恨意涌上心头。 孙嫣然又把目光投向慕容舒玄,“郡主!这件事……” 慕容舒玄却淡淡打断她,“步小姐救上来了,先看看她的情况再做决断吧。” 那头,慕容捷并一众侍卫把步轻歌从河岸中扛了上来,全身湿透,面色惨白。眼是夏季,她的衣裳单薄,湿透后更是把那玲珑的身材全数勾勒,隐隐还能看到里头那件大红色的肚兜。 慕容捷最先反应,脱下外衣就把她紧紧裹住,末了还狠狠扫了一眼在场男性,然后抱着她快步往船舱里走去。 男眷们都赶紧扭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可是心底却在暗想,这步小姐果真好容色,不仅脸蛋长得好,身材也是凹凸有致,分外有韵味。 在场的女眷们心里却想,步小姐这都被慕容捷这般抱着上了案,该看的都看了干净,这清誉算是毁了,这下,慕容捷她是嫁定了吧。 不少人心里还泛着酸呢,走了一个慕容北辰,又来一个慕容捷,这样的福分已经相当厚泽了。 然而这样厚泽的福分,却并非步轻歌所期许的。众人只听得“哐当”一声脆响,有什么被打碎了,旋即是步轻歌大哭的声音,“你还我清白!” () 第219章问罪 “轻歌,本王会向皇祖父请旨赐婚,该有的体面断不会差……” “我不要!不要不要!”步轻歌难以接受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湿身,没了清白,更不甘心就这么跟了慕容捷,她一阵抓狂叫嚷几乎没了理智,“是谁?方才是谁推的我?” “本王看到黄凝……” “黄凝!黄凝!”步轻歌声音尖利,“上次怎么没把她杀死!” 慕容捷眼疾手快地伸手,一下就捂住了她的嘴,几乎是同时,慕容舒玄推开门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孙嫣然一众女眷,其中还有凝猫和团团。 凝猫知道这件事她没法子这么轻易脱身,索性就大大方方地进来了。 没想到,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那么一句话。 上次?上次怎么没把她杀死?上次是哪次? 凝猫心思快速地转了转,心里陡然升起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心里不自觉冷了几分。 她心思百转千回,面上却是不露声色。 步轻歌看到众人,一下便想到方才自己湿身的丑态,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面颊更加惨白,她眼中缓缓蓄上了泪,情绪依旧不稳,“你们都来看我笑话是不是!出去!” 那些世家小姐原本就不大愿意进来触霉头,只是这种时候,多少都要出面表达一番宽慰。眼下步轻歌厉声赶人,她们也不多待,赶紧顺水推舟地就走了。 孙嫣然却是像牛皮膏药似的直接黏了上去,到床边一脸关切地看着步轻歌,“步姐姐,你没事吧?” 步轻歌显然没什么好脸色。 孙嫣然却丝毫不在乎,竹筒倒豆子似的添油加醋地把方才的那件事复述了一遍,步轻歌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越来越难看,那目光,好似要把凝猫直接手撕了一般。 “黄凝!你为何要害我!” 步轻歌挣扎着站起,要扑向凝猫,凝猫护着团团向后退了几步,面上依旧镇定,“方才的那件事是意外,我并非有意。” 步轻歌身上发软,站起时一阵趔趄,慕容捷又忍不住伸手扶了一把,被步轻歌嫌恶地推开,“并非有意?你一句并非有意就想把事情都推得一干二净吗?黄凝!你已经害得我那么惨了,你已经抢走了我的那么多东西,为何还要对我下这般狠手!要这般毁我清白!你好狠的心!我,我要杀了你!” 步轻歌抓狂失态,伸手就要往凝猫这边扑来,却被慕容捷拦住了,“轻歌,你现在身子脱力,要好好休息,这件事本王会给你一个公道,定不会叫你受半点委屈!” 步轻歌的脸上却现出了一丝嘲讽的神色,“给我公道?待下了这条船,她黄凝就能马上把辰王殿下搬来做救兵,在辰王殿下面前,你敢多放半个屁吗?你能给我什么公道!你要给我公道,现在就让她给我跪下认错!” 步轻歌说话难听,慕容捷脸上的神色变了变,在一旁同样未离去的慕容舒玄眉头也皱了皱,没想到她这位堂弟,对步轻歌这女人倒是上心,连她说了这等过分的话都能忍。 慕容舒玄却是忍不住开口劝道,“六弟(慕容捷在孙子辈中排行第六),这件事或许有什么误解。黄小姐怎么说都是十九皇叔未来的王妃,我们做小辈的,总不能连他这点面子都不给。” 步轻歌脸色就是一沉,“郡主的意思是,她黄凝的面子大,我步轻歌吃了亏就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慕容舒玄被她这么一抢白,面色也不大好看,她还没再开口,团团一下又跳了出来,“你们这些坏人,我小姑姑才不会给你们跪下!你们要是敢让我小姑姑跪下,我就让我小姑父灭了你们!” 慕容捷的脸色一下变得难看了几分,步轻歌的话,慕容舒玄的话,团团的话,都像是一把刀子刺在他的心尖上,狠狠地提醒他,他比不上慕容北辰,他凡事都受到慕容北的压制,他无能,他无用,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 更加久远的记忆也在一瞬之间全数被调动了起来,他的父王死得不明不白,他从来都不相信慕容北辰是清白的!他慕容北辰根本就是一匹野狼! 慕容捷心中的怒火凶险地燃烧了起来,心里原本那一点理智,也在这种情绪的催化下尽数化作无形。 他眸中迸发着一阵阵森冷的寒意,“你小姑父?他是天神吗?他再大大得过天理吗?大得过当今圣上吗?黄凝,你有慕容北辰做靠山又如何?今日你在本王的船上公然对本王的女人下手,大家都有目共睹!你今天若是不给出一个交代,别想走出这个船舱!” 团团被他眼中的那股冰冷气焰吓到了,身子不觉抖了一下,但他却依旧勉力站在他小姑姑的面前,他是男子汉,他答应了小姑父,要一直保护小姑姑的! 凝猫却是把团团拉了回来,低声安抚,“团团别怕,他不敢把我怎么样。” 慕容捷听得她的话,顿时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他伸手,几乎有点凶悍地一把扯过团团。 团团突然被他一扯,凝猫脱手,心里大惊,团团也惊了一下,开始手脚并用地挣扎大叫,声音中已经带上了些许哭腔。 “慕容捷!你敢动团团试试!”凝猫全身都绷紧了,声音冷冷的,释放着森森寒意。 慕容舒玄也被慕容捷的举动吓了一跳,赶忙开口,“六弟,你这是做什么?快快住手!” 慕容捷却已经被彻底激怒了,冷冷扫了慕容舒玄一眼,“皇姐若是怕事大可以现在就出去,到时候十九皇叔追究起来,也牵连不到你!” 慕容舒玄的脸色又是一变,手不觉握得紧了紧,脸上带着股异样神色。 “黄凝,现在,本王命令你,跪下,给轻歌磕头道歉!” “你休想!” “不愿意?本王可不敢保证会对你的小侄子做些什么!” “你!”凝猫气结,瞪着他的目光充满了冷意,“堂堂亲王,竟然只能靠稚儿作为筹码,难道你不觉得害臊吗?” 慕容捷已经完全被冲昏了头脑,他一心所想,皆是慕容北辰,他要狠狠地打慕容北辰的脸,他要向步轻歌证明,他慕容捷,一点都不怕他慕容北辰! “你不用跟本王使这等激将法,本王不会中你的计!”慕容捷油盐不进,“你现在只有一个选择,究竟是跪,还是不跪?” () 第220章下跪 凝猫咬牙切齿地看着慕容捷,又看看被他抓在手里的团团,团团已经有些被吓到了,眼中隐隐有水汽萦绕,但是他却很乖地没有哭出来,还十分硬气地说:“小姑姑,团团一点事都没有,你不要被坏人打倒!” 凝猫一时觉得心头一阵暖暖的,又有点心疼。 步轻歌眼神冷冷地看她,只等着她屈膝下跪,向她讨饶。一旁的孙嫣然脸上也是勾着一抹笑意,颇有幸灾乐祸的意味,她倒是要看看,黄凝这个贱人今天究竟要如何面对如此局面! 凝猫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不紧不慢地开口,“在捷王殿下处置此事前,臣女倒是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一月前七夕当天,臣女在街上偶遇歹徒,给泼了一身菜油,又险些被一把火烧了。幸亏臣女命大,才侥幸逃过一劫。这件事臣女一直都在暗中调查,终于不负众望,查出了些许线索。” 凝猫说着,顿了顿,一双眸子有意无意地扫向步轻歌和慕容捷,却见他们两人的脸色齐齐变了。 凝猫心里冷笑一声,心虚的人,果真经不起敲打。 凝猫换了个语调,声音冷了几分,“臣女以为,这件事应当向皇上回禀了,让皇上一并裁断,好好惩治一番那背后凶恶贼徒!殿下,步小姐,你们觉得如何?” 步轻歌和慕容捷的神色都出现了裂痕,两人心里都齐齐咯噔了一下,步轻歌身上也像是被人卸了力气似的,一下就没了方才的那股嚣张气焰。 孙嫣然却是完全不知晓其中的内情,她不耐烦地对凝猫嚷道:“现在在说你蓄意谋害步姐姐的事,你扯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不要以为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就能混淆视听,把这件事蒙混过去!” 凝猫却是冷冷地扫她一眼,“这件事说来与孙小姐无关,孙小姐这无关的闲杂人等在这上蹿下跳地给谁看?这是要争着挣表现吗?可得小心些,莫要表现没挣到,反倒把自己也给搭进去了!” “你!”孙嫣然一张脸顿时变得五彩缤纷,“你个贱人,眼下都自身难保了还敢这般嘴硬!看你能嚣张到几时!” 凝猫冷哼一声,“孙小姐放心,我黄凝一定好好地继续嚣张!绝对不会叫孙小姐失望!” “你……”孙嫣然还待继续骂,却被慕容捷一声沉呵打断了,“孙小姐!这里没你的事,你且出去吧!” 孙嫣然脸上的神色顿时更加五彩缤纷了起来,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慕容捷,有惊诧,有羞恼,还有敢怒不敢言。 孙嫣然咬了咬唇,一跺脚,转身愤愤地离开。 凝猫甚至连半个眼神都不屑分给她,孙嫣然,不过是个没脑子的蠢货罢了,太过锋芒毕露,又没有什么高明的手段,她能蠢兮兮地嚣张到现在,当真不易。 凝猫又把目光投向慕容捷和步轻歌,眼神中带着一股似笑非笑,“捷王殿下,方才臣女说的那件事,殿下以为如何?臣女该不该向皇上呈禀?” 慕容捷的眼中似乎带着刀子,锐利又尖刻,他与凝猫瞪视了半晌,这才开口,“黄小姐想要如何便如何,与本王何干?” 凝猫听得他这般回答,心里微怔,眼神中不觉带上了几分探寻,难道方才自己听到的,和自己的猜测出了错? 可是,方才她刚说出这件事的时候,他们两人的神色明明都变了。 凝猫的双拳不觉握得紧了紧,还是慕容捷猜出了她根本没有证据,不过是在使诈?看来,他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愚钝好糊弄。 双方眼色交汇,带着一股猛烈交锋的味道。 慕容捷冷冷开口,“黄小姐还是莫要顾左右而言他,本王可没有那般多耐心!” 他抓着团团的手微微用力,团团不舒服地哼了一声,眉头不觉皱紧了几分,眼中的水汽似乎又浓了几分。 凝猫心里一滞,眼眸不自觉就沉了下去。 “黄小姐到底跪还是不跪?你若是还不跪,就不要怪本王手下没个轻重,伤了令侄!” 凝猫心里狠狠地把这人面兽心的家伙骂了一通,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我跪!” 慕容舒玄又忍不住开口,“六弟,凡事三思!” 慕容捷很是不耐烦地看了慕容舒玄一眼,他跟这位堂姐不是同根生,感情本就浅淡,再加上她已经离京多年,他们的交集就更少了,慕容捷怎么会听她的? 慕容捷冷冷看着慕容舒玄,“皇姐还是莫要插手的好!” 慕容舒玄脸上的神色微变,张了张嘴,但终究是没有再开口再多言其他。 慕容捷又转向凝猫,一副不耐的样子。凝猫长长地舒了几大口气,双拳紧紧地握了又握,声音绷得紧紧的,“我跪了之后,殿下就会把团团放了吗?” “只要轻歌满意,本王自然会放了这小鬼!本王对这样的小鬼可没半分兴趣!”慕容捷语带轻蔑。 凝猫紧紧地盯着他们,心里矛盾挣扎,当真恨极。要她给步轻歌下跪,她真的宁愿去死!可是,团团在慕容捷手中,她…… 凝猫暗暗给自己做思想工作,跪就跪吧!今天跪了,日后,她总要法子让北辰哥哥给她出气!让北辰哥哥把这些人都狠狠地教训一通! 可是,那个“好”字却在喉咙里打转,怎么都说不出口…… 慕容捷脸上现出不耐烦,正待催促…… 恰在这时,整个船只猛地剧烈慌了一下,他们只听得巨大的“咚”声,船上的人身子不稳,险些跌倒。 大家都猝不及防,慕容捷也趔趄了一下,趁着他这分神的一会儿功夫,团团张开大嘴一咬,慕容捷的手背留下了一排细细的牙印,然后团团甩开他,一下就扑进了凝猫的怀里。 凝猫赶紧报紧了他,紧紧地护在怀里。 慕容捷被咬了一口,那臭小子用了大力气,虽然牙齿细小不齐,可竟也硬生生地咬出了血来。 慕容捷气急败坏,正待去捉他,不料船只又是一阵晃动,这一下比方才的更狠,大家伙儿都被狠狠地晃了一下。 慕容捷就是再蠢,也意识到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正这时,外头跑进来一个侍卫,一脸惊疑的神情,还瞥了凝猫一眼,那一眼带着说不出的怪异,“殿下,不,不好了,旁边的‘凝猫号’像是发疯了似的,一个劲地往咱们船上撞!这,这要再撞下去,两艘船都得撞坏了!” 凝猫的眼皮跳了跳,终于明白了那侍卫刚刚那一记眼神的别样意味。 不过,这样的鬼主意,究竟是谁出的?凝猫不用细想就有了答案。 () 第221章撞船 那头,出了这鬼主意的陆七七正在船头煞有介事地指挥,“来来来,再撞,撞坏了不要紧,反正咱们有后台。” 可不是有后台嘛,对方是王爷又怎么样,她们凝猫号还是大名鼎鼎的辰王送的呢!她们凝猫还是辰王殿下的未来妃子呢!你们那些个不长眼的竟然敢扣留,敢为难,真是不长眼了啊!青天白日的,究竟有没有王法了? 于是,第三下,第四下也结结实实地撞了上去。 凝猫号的各位小姐们各自都穿上了救生衣,脸上是同仇敌忾的神情。 没错,自从上次上巳节时间之后,凝猫号上头就已经备下了数量相当的救生衣,而这救生衣的制作,便是由凝猫结合现代知识,再由古代的能工巧匠研制而成。 哼哼,她们可都人手一件救生衣,待会儿就是落了水,不会游泳的也不会担心淹死。可对面的那些个小姐公子可就不一样了,他们大多数都是在家里娇生惯养的,哪里学过游泳?眼下瞧着这凝猫号不要命似的往他们的船撞来,他们能不怕吗? 凝猫号里的各位小姐们都气愤啊!大家伙原本在船里玩牌玩得好好的,突然不知谁发现凝猫不见了,团团也不见了,这才开始满船的找,这找来找去都没个人影。 她们原本担心两人是失足落水了,可出到外头一看,这才发现旁边还驶着另外一艘船呢,那艘船上的人,看着那是分外的眼熟啊。 陆七七大着嗓门询问,架势颇为凶悍,那些个小姐公子们便把事情七嘴八舌地说了。 陆七七一听,这可真是冤家路窄啊,好好地出来玩,竟然还跟步轻歌遇上了,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彼时孙嫣然也被从船舱里赶了出来,她一见到对面的人,顿时就是一阵恶语相向,还口口声声说凝猫已经被他们欺负得跪地求饶了。 陆七七和顾语之都气急了,她们才不管凝猫究竟有没有把人推下去,就算真的推了又怎么样?她们帮亲不帮理!就算真的推了,那也是步轻歌那贱人做了什么惹凝猫不高兴的事,该推! 她们今日是一行女眷出门,丫鬟们也都是斯斯文文的,没个会武功的。 孙嫣然就是看中她们这一点,分外嚣张,“有本事你们就飞过来呀!你们能飞过来,那就是你们的本事!” 陆七七鬼点子最多,她阴测测一笑,“我们不飞过去,我们一起下锅里游一游!” 一言不合就开撞,这一下下的还没半点含糊,顿时把孙嫣然一行吓得不轻,一个个都开始大叫起来,凝猫号上的人都一阵哈哈大笑,别提多畅快了。 慕容捷和步轻歌走出船舱,脚步都是七倒八歪的,慕容捷顾着步轻歌,反倒是没了精力去看着凝猫和团团,凝猫护着团团,一边安慰他道:“团团不要怕,这是你娘亲在向我们发射救人的信号!” 团团顿时就不怕了,走得七扭八歪的,还不忘说,“团团不怕,团团马上就飞去见娘亲!” 慕容捷出到外头,看到那边穿着一身怪异服装,还一脸嚣张地下令继续撞的人,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你们好大的胆子!知不知道本王是谁!竟然敢撞本王的船,你们不想活了吗?” 这厢,陆七七担当起了喊话担当,叉着腰颇为神气,“那你知不知道你旁边的那位是谁啊?竟然敢随便扣押!你不想活了吗?” 慕容捷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这小丫头这么一通抢白,一张脸顿时变得五彩缤纷,一股气就这么堵在了心口,闷得难受。 “真是……你竟然敢这般对本王无理,本王看你是活腻了!” “别在这儿给本姑娘摆什么王爷的架子,快把咱们未来辰王妃给送回来,不然,可别怪本姑娘翻脸无情!” 那厢,凝猫和团团已经站定,团团看到那头的娘亲,顿时一脸开心兴奋,摇着小胖手就大喊,“娘亲!娘亲我在这儿!” 尤可意原本一脸焦急,眼下看到了自家小姑子正抱着自家儿子,好端端地在那儿,顿时一颗心就给放了回去。 但是看到慕容捷那一副凶神恶煞,毫不退让的模样,尤可意不觉又开始担心了起来。虽说他们又慕容北辰撑腰,可现在他毕竟不在这里啊,要是对面的那位什么王爷真的摆起了谱,一定要为难她小姑子和儿子,她们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也是没有法子呀…… 尤可意正这般担忧着,陆七七嚣张的喊话又传了来,“你要是不把人还回来,那咱们就一起到下面去游游泳吧,反正咱们这边的人每个人都穿上了救生衣。听说方才步小姐已经在下头游过一阵了,不知道那滋味如何?” 步轻歌闻言,脸上顿时又白了几分。 她不识水性,方才落水,已然叫她完全失了方寸,她绝对绝对不想再到那里头去泡上一泡! 而穿上的其他人,凡是不识水性的,一个个脸色都变得惨白,布满了恐惧。 慕容捷恨得牙痒痒,“你若是当真敢撞,黄凝和这小子也会一并落水,到时候淹死了,本王可不负责!” 陆七七还没说话呢,团团就已经接话,“我和小姑姑都会游泳,我们都淹不死!” 慕容捷狠狠瞪了那小子一眼,这小子这么小小年纪,怎么可能会游泳?慕容捷自然不信,只当他这是在信口雌黄。 但他却不知,团团当真会游泳,而他学游泳的那天,恰好就是七夕那一天。 陆七七的声音又传来,“这位殿下,难道你要为了这么一点小事,要整条船的人都跟着你一起陪葬吗?就算你不为了你自己着想,总该为步小姐想想吧。可怜的步小姐,娇滴滴的一位大小姐,接连落水,逃得过一次,不知道能不能逃过第二次呢。到时候香消玉殒了,王爷可不要心疼后悔哦。” “你!”慕容捷咬牙切齿,他知道自己这一次已经输了,这样的局面,他除了把人还回去,没有别的方法。否则,第二天朝堂上,她他定然要成为各位文官口诛笔伐的重中之重! 他今日好容易拉拢了京中世家权贵的公子小姐们,就是为了拉拢人心,为了他日后行事积累人脉。 现在,他若是真的为了替步轻歌出气就置他们生死不顾,那他今日当真就只能是得不偿失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慕容捷心里已经知道自己该如何做,可是,他却是不爽,非常不爽!他又一次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失了颜面! () 第222章告状 陆七七也不催他,只是笑盈盈地吩咐他们继续撞,不要停。 随着又一声撞击声响起,整船的人都被震得脚步不稳,失了平衡,有些胆小的小姐已经开始哭了起来,这样的开头,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慕容捷若是再不决断,怕真的就要失去这些人心,那今日他苦心做下这一局,还有什么意义? 陆七七睁着一双美眸看他,“这位王爷,你想好了没?” 慕容捷双手紧紧握着,发出一声声咯咯的声响,“放人!” 两船之间重新搭上了横梯,凝猫和团团小心翼翼地行过去,团团一下就扑进了尤可意的怀里,凝猫落地的一瞬间,也终于安定了下来。 她转头,眸光带着一丝挑衅地看着那边,迎视着他们那各异的目光。 凝猫脆生生地道:“捷王殿下,今天的事臣女记下了,捷王殿下好自为之。” 慕容捷听得凝猫这挑衅的语气,一张脸顿时又变得五彩缤纷了起来,一双手不自觉就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发出咯咯的响声。 凝猫没有再去看慕容捷那难看的脸色,反而是对着方才给她说话的慕容舒玄微微颔首,然后就领着一众人,像是娘子军的领头人似的,颇有气势地回了船舱。 陆七七站在甲板前,对着慕容捷和步轻歌略略了几下嘴,待看到他们脸色更加不好看的时候,这才满意地转身进了船舱。 尤可意抱着儿子,心里还是有些后怕,这两人都是家里的宝贝疙瘩,幸亏两人都没事,不然她可不知道要怎么回家交代。 大伙儿开始对凝猫进行各种盘问,凝猫一脸淡定地抚慰众人,“你们都把心好好地放回肚子里去吧,我这不是好好的没事吗?” 顾语之质问,“方才孙贱人说你被她们逼着下跪认错了,你跪没跪?” 凝猫一脸豪迈地拍了拍胸口,“我是谁啊!怎么会轻易地向他们下跪?”虽然她差点就要松口了…… 顾语之这才放心了下来,“如果她们真的逼你跪了,赶明儿我就派人把她们的膝盖给削了。” 凝猫听得她的话,心里挺感动的。 正要好好跟姐们表达表达自己的感动之情,团团就开始拆她的台,“小姑姑差点就跪了!” 凝猫抛给小家伙一记销魂的眼神,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可团团却没领悟到他小姑姑这一记眼神的含义,继续道:“幸亏你们撞船撞得及时呢。” 她们一群人顿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伸手就拎她的耳朵,“亏我刚才还认为你挺刚烈,竟然这么把持不住!瞧你这点出息!” “还有啊,你个不省心的,胆子长得忒大,敢往他们船上去!有胆量去,怎么还差点给跪了?” 凝猫伸手捂着耳朵,她可不想被她们把耳朵揪下来。 团团见她们欺负小姑姑,顿时就急了,赶忙辩解道:“你们不要欺负我小姑姑!我小姑姑是因为我才会上那条船的!也因为我才要跪的。” 团团一脸愧疚,“都是我不乖,我看着那条船漂亮就嚷着要上去玩,然后那个可恶的人就把我掳了过去,小姑姑没办法就只能跟着过去了。还有后来那坏人要小姑姑下跪认错,也是因为抓了我做威胁的。小姑姑不想我受伤,所以才会想要跟坏人下跪。” 团团的声音越说越低,到最后,眼中竟然凝结出了水珠,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方才他被欺负的时候都没哭出来,现在什么事都没了,他倒是哭了。 凝猫伸手给他擦了擦眼泪,“男子汉怎么可以哭呢?再哭下次就不带你出来玩了!” 团团马上就伸手胡乱抹掉眼泪,认真点头,“嗯,我不哭,我是男子汉,我才不哭呢!” 大伙儿知晓了事情的经过,这才知道自己错怪了凝猫,又都对慕容捷和步轻歌同仇敌忾了起来,一群世家小姐开始骂骂咧咧,丝毫没半点大家闺秀的模样。 正在她们骂得欢畅,浅黛表情有点怪异地进来汇报,“小姐,不好了,咱们的船,漏水了……怕是,得赶紧找地方靠岸才成……” 呃,众人都愣住了,然后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了陆七七,陆七七无辜地摸了摸鼻子,“我怎么知道这船这么不经撞啊!” 最后,一行人在最近的一个码头弃船上岸,最后回到府里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 但是凝猫却觉得,先前的那股好心情一下又回来了。 这一整天,除了中途那些不大愉快的小插曲,总体而言还是相当不错。 正如凝猫所预料,她把步轻歌撞下船的流言并没有流出来,因为这件事传出来后,真正名誉受损的其实是步轻歌。 步轻歌注重清誉,她不希望自己被慕容捷救上岸的消息传出去,让她成为众人口中议论不止的对象。 她固然恼恨凝猫,可是却不会冒着叫自己名誉扫地的风险。 而凝猫却一直在想着那天那枚突然冒出来的珠子,她记得相当清楚,自己的脚下突然就冒出了一枚珠子,生生地把她滑到了。 如果不是那枚珠子,后面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那枚珠子,究竟是谁扔的? 那人一开始的目标,应该是团团,那人想让团团落水。只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最后阴差阳错地发生了变故。 凝猫在脑中过滤着人选,第一号嫌疑人便是慕容捷。他突然这么热情地把她邀请上船,甚至不惜用团团作为筹码相诱,凝猫不会相信他这是热情好客。 慕容捷!凝猫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如果当真是他,凝猫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地跟他算一算那笔账了。 她凝猫可不是什么有仇不报的圣女,慕容捷在船上那般为难于她,她记性可好着呢! 锱铢必较的凝猫气哼哼地去了辰王府,等到慕容北辰下衙回来,便满是委屈地抓着他的胳膊撒娇,“北辰哥哥,我被你侄儿欺负了!你要不要帮我出气!” 慕容北辰扬了扬眉,第一反应竟然是“团团欺负你了?” 凝猫眼皮抽了抽,“团团是我侄儿,我现在说的是你侄儿!” “哦。”人物代入错误的慕容北辰一脸淡定,旋即把自己的侄儿人选过了一遍,很轻易地就挑出了一个名字,“慕容捷?” 凝猫点头如捣蒜,“对,没错,就是他!他欺负我!” 当凝猫把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地告诉慕容北辰的时候,他的脸上马上现出了冷冽的神色。 他伸手抚上她的面颊,声音轻柔,“好,我帮你出气。” 凝猫乖巧点头,“北辰哥哥最好了。” () 第223章桃花 凝猫向慕容北辰告状了之后,便没有再去管那件事。 反倒是顾语之非常着急,“凝猫,你不是说已经向辰王告状了吗?怎么都过了一个月了那两人还是好端端的?” 凝猫一脸不在意的模样,“兴许是还没到时候吧,反正北辰哥哥一定会给我出气的。” 顾语之见她这副对慕容北辰完全信任的小模样,心里不觉一阵无言,果断地选择了闭嘴。 恋爱中的女人,就是盲目啊。 凝猫没有再去向慕容北辰催促找慕容捷和步轻歌算账的事情,慕容北辰也像是把这件事完全忘了似的,半点都没有提起。 这一个月,反倒是许何非有了喜事。此前慕容北辰费心为他安排了一出十分热闹的相亲宴,可把他折腾得够呛,真正跟他成事的小姐,却不是慕容北辰精心安排的那些个,反倒是一户小财主的女儿。 说来也是缘分,七夕当天晚上,慕容北辰和凝猫、团团在街上逛的时候,许何非也已经把那些小姐给打发了,在那街上闲逛了起来。 那位小姑娘随身的玉佩被人给偷了,许何非瞧不过眼,就帮了一把,不但把那赃物追回来了,还押着那人给那位小姐道歉认错。 许何非不过随手做的一件好事,自己压根没有放在心上,这位小姐却对他生出了十二分的感激来了,邀请他上茶楼喝茶以示感激,许何非今天喝的茶已经够多了,原本想拒绝,但看着那小姑娘澄澈又诚恳的小模样,他就不忍心了。 两人在茶楼上这么一坐,慢慢地就聊了起来,许何非没有透露身份,小姑娘喜欢听那些江湖闯荡的事,他便挑捡了些往事说了,没想到一下就把人小姑娘的心给勾走了,没办法啊,小萝莉对这样有阅历的大叔,总是没有抵抗能力的。 和那小姑娘分道扬镳之后,许何非原本以为就没什么事了,没想到那位小姑娘竟然天天都在那茶楼旁等着,好容易终于又遇上了许何非,脸上的高兴差点都溢了出来。 小姑娘不好意思直接表达自己的心意,只说:“我想听你继续讲故事。” 许何非一个王府的一级侍卫兼大总管,那是公务相当繁忙的人,哪里有时间跟你一小姑娘讲故事啊。 可是不知怎么的,许何非面对这小姑娘那盈盈的眼眸,就是说不出拒绝的话,鬼使神差地就答应了。 小姑娘热情似火,老男人半推半就,这么一来二去的,就天雷勾地火,勾出了不一样的火花来了。 但是许何非意识到自己对一个比自己小一轮的小姑娘动了心思,心里那股罪恶感顿时就涌了上来。他深深摇头,不成,这样可不成,对方年纪太小,他总有一种犯罪的感觉! 许何非为此没少躲着那小姑娘,没有再去那茶楼了,人家小姑娘连连等了好几天都没等到人,压根就没想到是许何非在躲着她,只以为他是出了什么事呢。 那小姑娘也是颇有几分能耐,拿着许何非的画像就去报了官,然后…… 小姑娘终于知道了许何非的身份,原来是辰王殿下的一级侍卫啊,那是数得上号的大人物了。原来不是出事了,是太忙了抽不开身。 小姑娘非常为人着想,没有再强求他一定要来给自己讲故事了。她只是时不时在辰王府门前转悠几圈,她常常如此,守门的小厮都发现了端倪。 许何非觉得不能这么耽误了人家小姑娘,终于找了个机会,跟她好好地摊牌了,大抵意思就是,我年纪都能当你爹了,你就对我歇了那心思吧。 小姑娘很伤心地走了,许何非以为这件事就这么完了,万万没想到,第二天那一根筋的姑娘竟然把她爹领来了。 她爹作为一个暴发户小财主,挺着一个硕大的肚子,圆溜溜的脸颊,下巴上还留着一戳小胡子,长得实在是有些抱歉,这两父女站在一起,除了那对耳朵,其他地方那是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那姑娘耿直地说:“我爹就在这儿,你比我爹年轻多了,也好看多了,我就喜欢你,我爹没意见。” 一把年纪的许何非突然被一个小姑娘这么生猛地表白,还是当着人家长的面,许何非表示老脸一红,心里又是高兴,更是羞涩。 人家小姑娘都已经做到这个份儿上了,他许何非还不做出点回应,那还是个男人吗? 于是,许何非就面含春色地向他家公子禀报了这件事,慕容北辰眉头一挑,“我家的这颗老白菜,终于有猪拱了。” 许何非:…… 他大人大量,人逢喜事精神爽,不跟这人瞎计较。 九月中旬,许何非携了厚礼上了城西小财主钱富满家向他家小女儿钱菲儿提亲。 那一箱箱的东西往钱富满家搬,也是叫人红了眼啊,这样的架势,虽然比不上当初辰王向黄家女儿提亲的阵仗,但是作为一个下人,能有这样的体面,已经是相当的不容易啊! 再说那个钱富满,不过就是个投机倒把,突然就暴富的小财主,平日里那些个有点官阶的人,谁会瞧得上这么一个财主啊。可没想到,人家的女儿命就是这么好!虽然没有嫁给哪家的富公子,但是却嫁给了辰王最得力的手下,以后的荣华富贵,那也是享受不尽啊!啧啧啧,可真叫人羡慕! 定了亲之后,具体的婚期却是待定。 凝猫之后每次去辰王府,瞧见许何非,原本就是顶爱笑的一个人,现在更是一副笑开了脸的模样。 那位钱家的小姐凝猫之前倒是没见过,不过某次和陆七七、顾语之逛街的时候在成衣铺里选衣裳时却是凑巧地遇上了。 她们互相不认识,可是听得那小姐的丫鬟与她说话,言语间提及了许何非以及成亲之事,她们这才了然了这位的身份。 她们不觉拿眼暗暗打量这位钱小姐,长得一副乖巧可人的模样,虽然没有倾国倾城的绝色之姿,可却透着一股别样的温婉恬静,一看就是个乖巧的小萝莉,还是特别有英雄崇拜情结的那种。 陆七七看着她总觉得有几分眼熟,她最后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她们在玲珑阁见过呢。钱菲儿也认出了陆七七就是那位把灯笼画得其丑无比的小姐,不觉有些羞涩地对她笑了笑。 凝猫原本不想惊扰了这位能叫许何非这棵老树开花的准新娘,没想到陆七七却已经先于她一步大大咧咧地开口,“原来你就是许侍卫的新娘子啊!许侍卫这老牛可真会吃嫩草啊!” 钱菲儿:…… 于是,原本要买衣裳的姑娘们一下转战酒楼茶馆,开始围绕许何非大侃特侃。远在辰王府的许何非连连打了好几个大大的喷嚏…… () 第224章生日 十月初一,团团三岁生日。 因为团团作为宝贝疙瘩的地位稳固,从他出生到现在三个年头,每年的生日家里人都是大操大办,半点都不心疼钱。 虽则大操大办,但却也仅仅是关起门来自己热闹,并没有宴请外宾,毕竟,他们都觉得,一家人一起热闹比一堆不相熟的人互相恭维更有滋有味。 尤可意已经开始分担周氏的管家事宜,自家儿子的生辰礼,也都由尤可意亲手操办,光是这小寿星的衣裳,就定制了好几套。 一大早的,团团就精力四射,不用人喊起便已经精神抖擞地起身,尤可意觉得儿子越来越听话了,竟然克服了赖床的坏毛病,不觉夸赞了几句,谁料他却说:“今天要穿美美的新衣裳,当然要早点起啦!” 尤可意:……果然还是不能对这么一个小豆丁抱太大的希望。 一身红色的袍子,簇新油亮,前襟上用金线绣着瑞金祥云,穿在他这小身板身上,格外精神。小脑袋瓜子上还戴了一顶寿星帽,憨态可爱。再看他的眉眼间,已经渐渐能看出了酷似景瑜的轮廓。 尤可意给他整了整衣裳,忍不住在他又胖又软又白又嫩的脸颊上轻捏了一下,自家的儿子,长得就是好看。 穿好了衣裳,小寿星就像是脱缰的小野马一样飞奔了出去,嘴里还嚷着,“走咯,去收礼物咯!” 尤可意听了,又是一阵哭笑不得。 小寿星如愿以偿收到了来自长辈们的大礼,顿时高兴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他乐滋滋地把一袋袋荷包包着的礼物都塞到尤可意的手里,还一本正经地说:“娘亲给我收着,给我以后娶媳妇用。” 众人:…… 旋即都爆发出一阵哈哈大笑,周氏和黄天仕都笑得合不拢嘴。 “你个小屁孩,知道娶媳妇儿是什么吗?” 团团非常自豪,“我当然知道!就像爹爹娶娘亲那样!爹爹说了,我要从现在开始存钱,以后才能娶到像娘亲一样又漂亮又贤惠的好媳妇儿!” 尤可意听了,脸上顿时一片绯红,眼梢微抬,轻轻地扫了景瑜一眼,那一眼却是带着万种的风情。 在场的其他人都一副臊得慌的模样,这成了亲的男人,嘴巴怎么都跟裹了蜜似的? 景瑜却是一脸淡定,语气也是镇定自若,“我这是在教育儿子,这样他才不会输在起跑线上。” 他说得好有道理的样子额。 大家伙正其乐融融,正准备开席的时候,外头,管家就又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脸上是黄天仕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不可描述的表情。 老管家还没喘匀气,黄天仕就已经熟稔地开口猜测,“辰王又来了?” 老管家顿时猛点头,暗叹自家老爷当真神机妙算。 凝猫埋着头,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实际上,他会来凝猫一点都不惊讶,毕竟这男人,从来都没有把自己当外人啊。 团团已经欢呼了起来,“小姑父来咯!” 然后业务十分娴熟地跑了出去,热情地迎接他的小姑父。 景瑜的额角跳了跳,看他那热情的小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才是他亲爹呢!看来,是时候该好好跟儿子谈谈了。 其余大伙儿却只有一个念头,他们家团团是最慧眼识珠的,十分准确地判断出谁才是那最粗壮的大腿!一抱一个准! 慕容北辰被团团热情地拉了进来,一张脸已经笑成了一朵大菊花,然而,大家从他另一只手上拽着的那个分量十足的荷包里很轻易地就判断出了这小家伙之所以如此开心的理由。 慕容北辰走近,大伙儿都起身行礼,他摆手叫起,分外和煦亲民,还十分假惺惺地问了一句,“本王不请自来,岳父岳母不会见怪吧?” 咳咳,他们就是想见怪,可他们敢吗?凝猫觉得他这个问题问得十分欠扁,而实际上,大家都是这么觉得的。 欠扁的人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这点,十分无害地让下人把位置加在了凝猫的身旁,然后施施然地坐了下来。 待他坐定了,这才像是突然发现似的看着略有呆滞的众人,一副反客为主的模样,“都愣着做什么?快吃啊。” 众人都回神,算了,反正这人从来都是在和么自来熟,他们要学会习惯。 慕容北辰并不是第一次在黄家吃饭,黄家人从一开始的紧张拘束,到中途经历了团团闹的那一出恶作剧的惊恐愕然,再到现在,都已经慢慢习惯了。 他们发现,慕容北辰真的没有表面上那般冷清,他会说会笑,会客气道谢,会光明正大地耍无赖,还会跟着凝猫和团团一起说一些叫人哭笑不得的冷笑话。他,也是个有血有肉,有感情有情绪的一个普通人。黄家人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慢慢接受了与他成为家人的事实,并且在与他的相处中,也已经慢慢地,越来越像真正的一家人了。 黄家的氛围十分宽松和煦,他们家的饭桌上可以谈笑,可以热热闹闹。最开始慕容北辰刚来,他们都拘谨地践行着食不言的法则,但次数多了,加上团团这个活宝一天天长大,他们原本的轻松活泼的气氛就自然而然地带动了起来。 慕容北辰第一次知道,原来大家一起吃饭是可以这么热闹的,而不是像在皇宫里一样,每说一句话都要恭恭敬敬,死板又无趣。 慕容北辰爱上了这样的氛围。 这顿饭的气氛没有因为慕容北辰的不请自来变糟糕,相反的,还相当不赖。 团团很开心,和凝猫两个活宝一唱一和,逗得大伙儿都是一阵大笑不止。就是身为一家之主的黄天仕,也是绷不住。慕容北辰的嘴角弯成了最温暖和煦的弧度,默默地包容着这一切。 这是他喜欢的人,这是她生活的环境,是她成长的环境,他要好好地感受。 晚饭过后是团团最喜欢的听故事环节。自从凝猫给团团讲了那些个妖魔鬼怪的故事之后,他就迷上了,一直嚷着凝猫给他讲。 奈何凝猫的储备有限,说完了就编不出来了。她最后提议给家里请一个说书先生,专门给团团御用,他想听故事了就请说书先生给他讲。 今日,说书先生可是准备了许多好故事。 金秋十月,天气舒爽,一家子都移到了凉亭里,吹着凉风,品着香茶,磕着瓜子,悠闲自得地听着故事。 慕容北辰觉得心口有什么东西在暗暗涌动着,那股炽烈的感觉几乎将他的胸腔填满了,几乎要将他的一颗心融化了。 家,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 第225章阴谋 说书先生将的故事对大人而言算不得多新鲜,但他经验老道,语气抑扬顿挫,每每到剧情转折之处音调便是一个急转直下,直把人的兴趣高高地吊了起来,即便是大人们,也都被他吸引了。 听完了好几出故事,团团这才满足了,最后困得窝在尤可意的怀里睡了过去。 小寿星都睡着了,今日这场便就此散了,他们都各回各院,各做各事。 黄天仕和周氏都以为慕容北辰又会厚着脸皮一定要到凝猫的卧云阁里坐一坐,但是没想到他却没有。 他只拍了拍凝猫的脑袋,“你也困了就回去歇个午觉,我过几日再来看你。” 凝猫一边打着哈欠一般点头,想来他是有事,便也懒得问,也不跟他讲什么十里相送这一套,自个儿就回去了。 黄天仕自当是要送一送,慕容北辰却也回绝了,“这黄府本王已经熟悉得跟自家后花园似的,岳父无需相送。” 若是换成以前,黄天仕铁定是不敢把这样的话当真,只当他这是在客气,可现在,跟他接触多了,黄天仕也没以前那般谨小慎微的了,反而也是顺水推舟地应了下来,“那辰王慢行。” 慕容北辰被大伙儿撂下了,他却一点都不觉得不开心,反而,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他们对他没以前那般拘谨了,也没以前那般刻意注重礼仪规制,这说明,他们已经把他当成了家人。这样的认知,令他非常愉快。 自称对黄府熟悉得跟自家后花园一般的慕容北辰却没有马上出府,而是抓了个弯,往截然相反的方向去了。 慕容北辰对黄府各处的确了如指掌,他目标明确地进了迎风居,一下就把迎风居的下人们吓坏了,连滚带爬地去瞧自家少爷的门,硬是把裤子脱了一半准备换衣裳睡觉的景琉给敲了起来。 “你们要是说不出十万火急的事老子就宰了你们!” 刀枪剑戟四人脸上的惊悚未褪,“少爷,辰,辰王殿下来了。” 景琉一怔,果真看到前半刻钟才见过的慕容北辰此时就站在不远处,景琉一脸莫名,“卧云阁在出门左转。” 慕容北辰却是对未来二舅子露出了一个十分友好的笑,“本王是来找你的。” 在刀枪剑戟四人各异的目光注视下,慕容北辰施施然进了景琉的房间,把门一关,就把他们所有的好奇都隔在了门外。 屋子里头,景琉还是一脸的懵逼,实在不知道他偶像兼未来妹夫究竟找他什么事。 “你可有中意的女子?” 景琉还在迷茫中,慕容北辰已经开了口。 这个问题突兀地抛了出来,景琉更加迷茫了,呆呆愣愣地摇头。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呃?景琉又摇头,“不,不知道,没想过。” 他觉得他们两人的谈话越来越诡异了。 慕容北辰听得他的回答却是微微皱了皱眉,“怎么会没想过?” “我……我还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慕容北辰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为何还没有打算?你年纪到了。” 景琉越来越觉得两人的谈话分外的诡异。辰王殿下什么时候充当了老妈子的角色,开始操心他的人身大事了?但是景琉感受到了偶像对他的关怀,于是景琉开始认真地回答偶像的问题,开始详谈自己的未来规划。 “反正大哥已经有了长子,爹娘都抱上了长孙,我自然就没什么压力。而且,我现在没什么成就,我打算做出一番事业之后才考虑成家之事。我都想好了,待明年朝廷招募新军,我就去应征,到军队里锻炼一番,待历练四五年再考虑成家之事。” 景琉诚心诚意地交代自己未来的志向,可慕容北辰的脸却更黑了。 四五年?他怎么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慕容北辰沉着脸,沉声道:“如此不妥。” 景琉顿时虎躯一震,“有何不妥?” 慕容北辰半晌都没把不妥之处说出口,只皱着眉有点固执地重复,“如此不妥。” 景琉一时懵懂,难道自己的人生规划,当真这么糟糕?他想要再问,慕容北辰却已经起身,只留下一句话,“本王明天再来。” 慕容北辰留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了,留下景琉一个人站在原地发呆。 所以,他特意来他的院子问他这些问题,中心思想究竟是什么?原谅他愚钝,没想明白。 慕容北辰皱着眉离开了迎风居,心里有什么念头萦绕着。 他转了个弯,还是没有往门口去,而是直接拐去了听雨阁。 和迎风居的人一样,听雨阁的下人们也被突然到来的慕容北辰吓了一大跳。 慕容北辰进了景瑞的书房,两人关着门不知道在里头说了什么,但是这一次,慕容北辰出来的时候那锁着的眉头却是舒展开的,心情似乎变好了。 一二三四听都八卦附体,装模作样地进书房伺候,就看到他们家三少爷脸色有些苍白地坐着,手里的书都拿反了都没察觉。 四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大家心里都有了一个十分坚定的猜测,他们家少爷被辰王殿下欺负了!不然为什么辰王进来的时候眉头紧锁,出去的时候却春风得意,自家少爷却刚好相反呢? 被辰王欺负了的景瑞之后的一整天心情都不好,眉头锁得紧紧的,好似心中有无限愁绪。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都没缓过来,反而有了汹涌蔓延的不妙趋势,因为一二三四听都清楚地看到了他们少爷眼底的青黑,从那青黑的程度上判断,怕是一整夜都没合眼呢。 这辰王殿下究竟怎么欺负他们少爷了啊竟然能把他们玉树临风的少爷欺负成这样!这样的状态,要怎么去医馆坐诊啊! 实际上,他果真没去医馆,一家子都看到了他眼底的青黑和精神的恍惚,只当他是不舒服,所以才会这么破天荒地舍得连续两天不往医馆跑。 周氏正要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教育一番儿子,让他以身体为重不要太拼命,话头还没开始呢,她儿子就嗖地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神色认真,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娘,我要去顾家提亲!” () 第226章嫁娶 这一句话顿时惊起了惊天旱雷,惊得所有人都愣住了。 凝猫最先回过神来,随即,嘴角一下就翘了起来,哈哈哈,她三哥终于沉不住气了啊!总算是开口了。 周氏随即也回过神来,心里是高兴的,但表面上却强压着没有表现出来,而是一副审视的模样,“你看上顾家丫头了?” 景瑞的脸上带着些许薄红,却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周氏故意不紧不慢地道:“顾家那丫头跟凝猫一样闹腾,若是作为小辈,为娘倒是挺喜欢的,但是作为儿媳妇,那就是不合格。” 她说着,又瞥了凝猫一眼,“家里有一个疯丫头就够了,我可不想再招一个回来添堵。” 景瑞听了这话,一张脸顿时就变了神色,凝猫也黑了脸。 景瑞一脸急切,“娘!小鱼哪里不好了?她比凝猫懂事多了!” 凝猫:……真是为了媳妇儿忘了妹啊!有必要这么损她吗?还指不指望她帮着说好话了?而且啊,她什么时候没有小鱼懂事了?哼! 周氏见自家一贯冷静自持的儿子突然就失了理智,心里微微波动,有了些许计较,但是她却是动了坏心思,面上没有半点松动,而是继续淡淡道:“旁人也就算了,这小鱼常来家里玩,她是什么性子你当娘亲不会看?” “娘……”景瑞更急了,赶忙开口辩解,但是却一下被周氏打断了,“娘心中得意的儿媳人选,是像你嫂嫂这般的,恬静温婉,大方懂事,这样才能成为娘亲的左膀右臂。” 默默旁观不说话的尤可意突然被点名表扬了一番,心里却总有一种被婆婆当枪使的感觉。看了景瑞一眼,默默地觉得对不起他…… “可……” “而且,”周氏再次打断景瑞的话,“长幼有序,你二哥还没着落呢,你急什么?看你二哥那吊儿郎当的样子,一时半会儿哪里定得下来?” “呃……”在一旁看热闹的景琉也被点了名,一脸无辜,“娘,我哪里吊儿郎当了?” 周氏瞪他,“你不吊儿郎当,那你给娘亲找个姑娘回来?” 景琉郁闷了,“怎么大家都紧着催我找姑娘,三弟这先找到了,让他先来不成吗?” 周氏恨铁不成钢地又瞪了景琉一眼,景琉赶紧低头继续吃东西,假装没看见。 “娘!”景瑞却急得不行,“我只喜欢小鱼,我要去顾家提亲,我等不了!” 凝猫忍不住在心里鼓掌,她也把这话记住了,回头定要跟小鱼学学,让她高兴高兴。 周氏见儿子一张脸都急得通红,眼中也有什么东西涌动着,俨然是对这件事十分认真,她要是再不同意,他定要跟她急了。 周氏也便不故意为难他了,只问了个关键的问题,“你中意她,她可中意你?你让娘上门提亲,人家的心意如何?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娘亲就是走这一趟也无用。” 顾家那姑娘晚熟,心智不成熟,前两年还像个没长大的小姑娘似的大大咧咧,诸事懵懂,她是早瞧出了儿子对人家小姑娘不一般的心思,可人家小姑娘呢?可别还傻乎乎地当他是哥哥。 周氏的问题把景瑞给问住了,脸上的神色顿时就迟疑了起来。 周氏见他这般神态,便知道她这儿子果真不够行动派,这么多年温水煮青蛙的,现在还不温不火的,那层窗户纸不伸手捅破,盼着那迟钝的丫头自己先觉悟?可真差劲啊! 周氏顿时又为她儿子感到堪忧了起来,这女孩子不是这么追的啊。闷声不响的,谁知道你在追人家啊! 凝猫原本想说两句给她三哥一点提示,但想到方才他偏袒小鱼,凝猫一下就打住了,哼,就让他自己苦恼去吧。 景瑞愣怔了半晌,才下定了决心似的,“无论如何,我都要试一试!娘,我要去顾家提亲!娘,您也是看着小鱼长大的,小鱼人那么好,以后一定会好好孝顺您的!就算她没有嫂嫂那般能干,但她也一定能一点点学的,孩儿保证,小鱼一定会是合格的儿媳妇,绝不会惹娘不开心!请娘答应!” 周氏见儿子这么魔怔的模样,不觉瞪了他一眼,好好的这是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就心急火燎地要提亲。 “这事娘一个人怎么做决定?这么大的事,怎么都要跟你爹商量商量。待你爹今晚回来……” 景瑞直接打断周氏,“娘,我等不及了!再晚,小鱼就要被定走了!” 周氏一怔,凝猫也怔了一下,有点不明白景瑞说的是什么意思。 景瑞脸上带着晦涩之色,“孩儿听说,顾大人有意向把小鱼许配给她表哥……” 凝猫脸上现出了些许古怪,小鱼的表哥?凝猫自然听小鱼提过,她对那位表哥可没半点好感,不论是样貌还是才气,再有家世,比她三哥都差远了!小鱼怎么会愿意!顾大人这么疼小鱼,怎么会不顾她的意愿乱点这鸳鸯谱?她三哥是从哪里得了这消息,生出了这么强烈的危机感? 周氏原本瞧着儿子着急觉得有趣,便故意逗弄,眼下听他这么一说,顿时也有了危机感。 但旁观者亲,周氏好歹还是有理智的,她把眼转向凝猫直接问道:“凝猫,这件事是真的吗?” 凝猫心里想着这事不可能,但看着景瑞笃定又焦急的模样,一时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满了,要是因为她的情报失误害三哥和小鱼错过了,那她不成了千古罪人了? 于是,凝猫说:“我倒是听小鱼提过她表哥……” 凝猫的话这才说了前半截,景瑞就已经急哄哄地打断她,“娘,你听到了!我要是再不快就来不及了!” 凝猫:……她说了什么?能不能先听她把话说完啊喂。 周氏眉头也蹙了起来,“现在知道急了?那之前怎么不知道抓紧?连人家的心意都没有摸清楚!” 景瑞不说话了。 终究是自己的儿子,周氏自然是不会让他这么丢了媳妇儿,便放软了语气道:“待会儿为娘便先去顾府探一探口风,先把口风探清楚了再决定下一步要怎么做。” 景瑞忙不迭地点头。 周氏起身就要去张罗这件事,末了又忍不住瞪了景琉一眼,“还有你!你三弟的八字都要有一撇了,你这个做兄长的那一撇在哪儿呢?” 景琉觉得耳根子有点痒了,笑着打哈哈,“娘亲,您就先把三弟这八字的一撇一捺先张罗好了,我的八字紧跟其后,绝对不叫您闲着!” 周氏听他嘻嘻哈哈的语气,知晓他这是又在打哈哈,但当下却是没时间跟他算账,只又瞪了一眼,甩袖就疾步走了出去。 这儿女一个个都不省心,都是来讨债的! () 第227章册子 周氏拾掇了一番,带上了些许见面礼便出了门,景瑞就陷入了暴走的状态。 而景琉吃过了早饭便出了门,打算去医馆看看,然后再去溜达溜达。 医馆的生意依旧很好,景瑞连续两天缺席,医馆里除了萧子渊,还新聘请了几位大夫,即便如此,大伙儿还是忙得脚不沾地。 陆七七也在,却是穿了一身的男装,专心致志地在萧子渊身边做小跟班,帮着端茶送水研墨。 萧子渊忙得连手都腾不开,大秋天的脸上都忙出了汗,却连擦汗的手都腾不出来,只一声吩咐,陆七七就乖巧地用帕子给他擦了个干干净净。 景琉转到后头,帮着几个伙计搬了一屋子的药材。 他身材高大,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儿,那些个伙计要废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搬得动的大箱药材,他动动胳膊就搬了起来。 连药材都搬完了,剩下那些分药材的活计他也做不来,一时就有点没事干了。 他围观了一番他们忙得屁滚尿流的场景,心里生出些许不一样的感觉。心里突然莫名地有些烦躁。 似乎,每个人都有了自己要做的事,充实又忙碌,唯有他,一直这么虚耗,无所事事。 景琉没再继续看下去,离开了医馆,他打算到兵马指挥司去看看。 他昨天与慕容北辰说的要参军的事,并不是假话,他的确早有这个念头,也一直在计划着。 前几年他没有提出来是觉得自己离家那么多年,总该要在家里多留一些时间。他已经错过了与家人相处的那么多时间,心里也是遗憾的,他也舍不得离开。 今年过后,凝猫都及笄了,都成大姑娘了,三弟也要娶妻了,大伙儿都好好的,他也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景琉在兵马指挥司跟那些人浪了半天,他常来,早就跟那些人混熟了,人气还不赖。 就这么提前打好了群众基础,景琉回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景琉回到院子,正要吆喝刀枪剑戟几个小的给他传些吃的,那几个就已经急哄哄地凑了上来,那眼神,就像是十年八栽都没见到他了一般,别提多热情了。 景琉正要问问他们是不是想他了,这几个小子就齐齐指着正屋里头,“少爷,辰王殿下,又,又来了。” “而且来了有一个时辰了!一直在等您!” 景琉一怔,大步流星走进去,果真见慕容北辰正优哉游哉地坐在厅里喝茶。 景琉想起来了,昨天他似乎说过今天会来的,没想到他说真的,还等了他一个小时! 被偶像等了一个小时,景琉顿时生出了一股深深的罪恶感,早知道方才他就不在外头跟那群兵头子胡扯了。 景琉还没来得及解释自己让他久等的罪过,慕容北辰就已经摆出了一本册子,不紧不慢地说:“看看。” 景琉想,他一个王爷这么有诚意地在这里等了他一个时辰,还不骄不躁的,一开口就亮出了这么一本册子,景琉顿时两眼放光,莫非辰王殿下给他送武功秘籍来了? 景琉一脸兴奋地伸手拿过那本册子,翻开…… 他脸上的表情僵住了,这这…… “殿下,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慕容北辰一副十分善解人意的模样,“你不是说还没有中意的女子吗?本王命人连夜搜集了京中适龄待嫁的小姐,她们的姓名、画像、家世背景、性情、爱好,全都在上头了,你可以慢慢挑,总能挑出一个。” 景琉呆愣,嘴巴傻傻地张得老大。 在景琉呆愣地不知道该如何接话的时候,慕容北辰又不紧不慢地补充了下去,“当然,如果你看中了几个无法取舍,本王也可以想法子给你都娶回来。” 景琉:…… 所以,他的偶像已经转型,开始做起了老妈子该做的事了吗?说实在,景琉惊多于宠,这样的福分,景琉觉得有点难以消化。 景琉回过神来,顿时像是甩烫手山芋似的把手中册子甩回桌上,连连摆手,“我不需要这个,不需要……” “为何?” “我还年轻,不想这么早成亲。起码要再过三四年,等我在外闯荡够了再说。” 慕容北辰眉头又一点点锁了起来,他觉得自己的耐心竟然非常充沛,竟然做起了循循善诱这样不可思议的事,“你不好好看看这些画像吗?环肥燕瘦,各有不同,但共同点就是每一个都样貌出众。” 景琉依旧连连摆手。 慕容北辰的气场一点点凝聚,他的耐心有点不够用了。 景琉也感受到了他气场的变化,他吞了吞口水,终于问出了自己的疑问,“殿下为什么突然对我娶妻一事这般热衷?难道你闲得蛋疼了吗?” 慕容北辰脸一黑,整个人都处在发怒的边缘,为表示自己并没有闲得蛋疼,他硬邦邦地吐出几个字,“本王要娶凝猫,长幼有序!” 若不是为了尽快娶得娇妻归,他闲得蛋疼操心这些事? 景琉闻言,之前那些觉得偶像对自己关怀备至的各种温暖的幻想全都消散了去,原来自己只是他娶媳妇路上的绊脚石,他做这么多,不过是为自己清路而已!顿时心里只有四个字飘红:自作多情…… 景琉想到了景瑞早上那激烈的反应,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原来都是他在背后搞的鬼啊!为了娶媳妇儿,堂堂辰王也真是拼了。 景琉脑子突然灵光一闪,从某个角度上看,自己可是辰王殿下讨好的对象啊!他只要不娶妻,他就得卡着。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小小地,威胁一下高高在上的偶像? 景琉在心里这般盘算着,可是他却没有管理好自己的表情,什么心思都全都写在了脸上。 慕容北辰盯着他,面上表情冷冷的,“如果你妄想用这件事威胁本王,那本王分分钟有本事往你床上塞人,叫你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只不过,本王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不知道塞的人会是什么样的货色了。” 景琉突然觉得虎躯一震,从头到脚都凉凉的。 默默的,景琉把心头那股刚冒头的大逆不道的想法全都掐灭了…… “可是,我真的还没有娶妻的打算啊……” “本王不想等,你自己看着办。” 景琉:…… 景琉挠着头,一个劲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就这么晃了半晌,脑瓜子一向不大灵光的景琉突然灵光闪现,想出了一个卖妹的好点子:“我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了!” () 第228章三嫂 这头的景琉被逼着挑女人,那头的景瑞却一直提着一颗心,心神不宁,生怕自己心爱的姑娘要被别人定走了。 一直到傍晚,周氏才从顾家回来,而几乎是她刚踏进家门,景瑞便已经急急忙忙地跑了出来,脚步趔趄,中途还不小心绊倒摔了一跤,惊得几个听们都赶忙上前搀扶。可他却丝毫没有半点介意,拍拍衣裳,又快步往外跑,哪里还有平日里那股淡定又儒雅的世家公子模样? 周氏刚到前厅,茶还没来得及喝两口就被她三儿子堵住追问了起来,“娘!怎么样?” 周氏见到自家儿子一副魂儿都要被勾了的模样,不觉又斜瞪了他一眼,“瞧你这猴急的样儿!” 景瑞却是没工夫害羞,只是盯着他娘亲,满脸殷切。 终究是自家儿子,周氏自然也舍不得看他着急,缓了口气道,“为娘探了探顾家的口气,顾夫人多半是愿意结这门亲……” “真的吗?那咱们什么时候上门提亲?” 周氏的话茬一下就被截断了,不觉又瞪了儿子一眼,把后半句话补充完,“你可别高兴得太早,顾夫人也没有给确切的准话,只说还要与顾大人再商量商量,回头还要问问小鱼的意思。” 景瑞一听,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凝住了,前一秒才绽放出的惊喜的笑一下就收了回去。 “不过咱们家也不比顾家差,顾家对咱们家还是挺满意,这事多半跑不了,你也不用太担心。过几天为娘再去顾家走一趟。” 打了一棒,见儿子这么蔫头巴脑的,周氏又大发慈悲地赏了一颗枣,而景瑞的脸色却没有马上变好,依旧是凝着的。 顾家人同意了,小鱼呢?她是什么想法?她愿不愿意? 景瑞心里愈加忐忑了起来。 之后的几天,景瑞过得非常难熬。他整个人都非常恍惚,在医馆的时候好几次都走了神,萧子渊看不下去,就把他打发到后头打杂去了。就他这样的状态,要是一不小心诊错了把病人药死了,他们这医馆可就完蛋了。 浑浑噩噩的几天,到了第四天,周氏终于又去顾家走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满脸春风,带回了一个好消息。 “你的媳妇儿有着落了。” 听到这话,景瑞这一天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一直绷着的那张脸一下就活泛了起来,绽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心尖上也涌起了一股难以言语的狂喜来。 “娘,咱们什么时候提亲?” 瞧这心急的模样,周氏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还有点难以言喻的欣慰,“急什么?总要为娘好好张罗一番,总不能太寒碜,叫顾家人觉得咱们怠慢了。” 景瑞眼睛亮亮的,充满了光彩,“娘,谢谢您。” 只这一句话,才能表达自己此时的心境,周氏不觉看向儿子,十六岁的少年,个头已经比她还高了,原本稚嫩的面庞褪去青涩,已经初现了成熟的味道。她儿子已经长大啦,已经开始想媳妇儿了,而她,也终于要变老了。 “只要你以后不要娶了媳妇儿忘了娘就成。”周氏笑着打趣,把眼底的酸意压了下去。 这头,周氏开始着手张罗提亲的彩礼清单,景瑞也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整个人都神采奕奕,跟前几日那颓丧又无神的模样判若两人。在医馆甚至主动把大部分活都包揽了过来,倒是让萧子渊偷了偷闲。 萧子渊知道他好事将近,心里不觉也生出了些许羡慕之意。 不自觉地,目光就看向了坐在旁边偷懒的陆七七,她一副男装打扮,明明是那么简简单单的装扮,明明跟以前的男装没什么差别,可是现在看来,却又觉得处处都不一样了。 萧子渊有点恍惚,以前他究竟是什么眼神?她五官明明那么秀气,皮肤明明那么白嫩,声音明明软糯,他怎么就没看出她的女儿身? 萧子渊正看得出神,正撑着脑袋打瞌睡的陆七七脑袋一点,一下就醒了,睁着迷茫的双眼,然后就对上了萧子渊直直的目光,她的瞳孔一点点聚焦,然后眼睛弯成了月牙,露出一排白得晃眼的细牙。 萧子渊偷看被抓包,猝不及防地,竟是被她这一记笑晃了晃眼。 萧子渊愣怔了片刻,旋即,他听到了自己心跳雷动的声音,有什么东西蔓延开去。 这个午后不过是个最寻常的午后,天气有点凉,带着点干燥,没有灿烂的太阳,没有和暖的春风,什么都那么寻常,可是,萧子渊却觉得,什么都不寻常了。 萧子渊的目光渐渐变得幽沉,带上了许多不一样的意味。 陆七七眯着眼睛笑着,像是最单纯无辜的小猫咪。有人喊她,陆七七轻快地应了一声,然后窜了起来,蹦蹦跳跳地往来人去了,萧子渊的目光却久久地收不回来。 十月十五,周氏在景瑞各种殷切目光的期盼下,终于张罗好了整整一大册子的聘礼清单,在这一天热热闹闹地上顾家提亲去了。 景瑞突然就变得比以前更傻了,脸上是傻傻的笑,整个人动作都带着一股呆萌的迟钝。 凝猫自然是不想错过这样的好戏,随着提亲队伍就一块去了顾府。 按照礼制,顾语之自然是没出现,这半个月时间,她也被关在了家里,没与她们碰过面。 凝猫趁着大伙儿没注意,偷偷地溜了进去,刚走到半道呢,就迎头撞上了偷偷摸摸地要出来偷看的主仆二人。 凝猫一脸不怀好意,“哟,这是要去哪儿呢?” 顾语之的脸一下就红了,说话都结结巴巴的不大利索了起来,“我我……我随便走走!” “是吗?”凝猫故意把语调拖长,带着股不怀好意的意思。 偏巧的,这样的事她凝猫也做过,再看她这时候脸蛋都红成了猴子屁股,她还能猜不到她的心里所想? 顾语之有些恼羞成怒,“这是我家,怎么样,我还不能随便走走啊!” 凝猫笑眯眯的,“能能能,你就是要横着走都行。不仅如此,不久的将来,你在我家也照样可以横着走。” 顾语之脸一下更红了,可嘴角却不自觉地弯出了一个上扬的弧度来。 凝猫一把挽住她的胳膊,“来来来,咱们姑嫂先来培养培养感情。” 顾语之:“……那你叫声嫂嫂听听。” 凝猫被将了一军,“这脸皮怎么一会儿就变得这么厚了?” “跟厚脸皮的人待久了,脸皮自然会变厚。” “……” 两个未来姑嫂开始嬉笑打闹了起来。 () 第229章及笄 黄家老三的亲事也定了下来,如此细算下来,黄家里,就只有老二景琉还单着,没个着落。 周氏上了年纪,操心完了这个儿子,不免又开始操心那个儿子。接连在饭桌上提了几次,景琉要么埋头不语,要么插科打诨,从来都不接腔。周氏拿他没办法,便转而自己开始琢磨着给儿子物色一番。 十月二十,这是个颇值得纪念的特殊日子。因为今天,是步轻歌的生辰。 凝猫记忆深刻,自然是因为当年步轻歌的及笄礼给了她迎头痛击,而今年,步轻歌的生辰,也十分热闹呢。 一道圣旨突然降临步家,顺德帝赐婚给了步轻歌和慕容捷。 且不论步轻歌自己怎么想,这件事,对步家而言,却是一件喜事,对于那些围观看热闹的群众而言,更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因为,对他们来说,能嫁进皇家,那都是莫大的荣耀。 这件事并不足以引爆整个京城的热潮,真正刷新置顶京城百姓们的话题榜的事发生在后头。 顺德帝的圣旨刚到,圣旨上的主人公慕容捷就骑着马去了步府,喜气洋洋地拜访了未来的岳父岳母。 可却没想到,拜访过后回家的途中却出了意外,马匹莫名受惊,慕容捷从马上摔了下来,不偏不倚,一粒锋石刚好就扎进了左眼,前一秒还春风得意的准新郎,下一秒就变成了独眼龙。 这两个话题性高得飞起的话题引得京城百姓热烈讨论,所谓乐极生悲就是如此。除了对慕容捷的惋惜,更有言论直指步轻歌:这两人刚订婚慕容捷就成了独眼龙,这说明步轻歌克夫啊。 可这婚是皇上赐的,说步轻歌克夫的,这是在暗示皇上这婚赐得不好?一时,大家又都不敢议论了。 经过太医署最权威的太医诊断,慕容捷的左眼,废了,再也治不好了。 慕容捷哀痛难忍,步家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原本一件大好的喜事,转眼就生了这等变故,怎么不叫人唏嘘?步轻歌原本就不喜慕容捷,眼下知道她竟然变成了独眼龙,就更是心生厌恶,恼得把房间里的东西都砸了。 慕容捷有野心,步轻歌是知道的,她被迫嫁给他,心里纵有不甘,可也暗暗想着,慕容捷要是有一日能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那她就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到时候,现在瞧不起她的人都要拜服在她脚下!就是慕容北辰,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也要对她俯首称臣! 可是,现在,慕容捷伤了眼睛,皇家是绝对不会让一个身体有损的人登上那个位置! 慕容捷的所有妄想都被无情掐断,她的亦是如此。 这种永远都得不到自己渴望的东西的感觉,才是最叫人痛苦的。步轻歌和慕容捷,都同时尝到了这样的痛苦。 而这样的痛苦,便是慕容北辰亲手为他们所准备。 慕容北辰的声音冰冷,眸中也冷得没半点情绪,“敢动本王的女人,当本王是死的吗?” 凝猫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微微怔了一下,随即便淡淡地笑了一下。她的北辰哥哥,不动则已,一动便相当了不得。 他没要了他们的性命,却轻巧地掐断了他们今生最渴求的东西,断了他们所有的退路。 这样变态又残忍的手段,她喜欢!心口那股恶气也一下就疏散了去。 …… 十二月初九,雪花纷飞中,凝猫迎来了自己的及笄礼。 十五岁的凝猫已经初初长成,身量抽条拔高,如同那初放的玉兰花,亭亭而立。 周氏一脸感慨地看着盛装的女儿,眼睛不自觉地有些泛红。 “终于还是长大了。” 凝猫伸手拉着周氏的手,脸上带着娇嗔,“我还小的时候您说我顽皮,现在长大了,懂事了,您怎么又哭起来了?” 周氏轻哼了一声,“人长大了,心也长大了,迫不及待地就要飞出去了。” 凝猫面上染上一层薄红,可嘴上却依旧撒娇卖乖,“女儿永远都待在娘亲身边,伺候您一辈子!哪里都不去!” 知道她这是在耍嘴皮子,周氏伸手轻轻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语气薄嗔,“你个口是心非的小鬼头。” 两母女都笑了起来。 周氏没在屋子里待太久,见她装扮妥当了,交代了一番便去正厅待客去了。 凝猫复又坐回了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的女孩,五官精致,粉面桃腮,朱唇映红,眼底眉梢间,都是藏不住的幸福。凝猫看着自己满脸的春色,竟然生出了一种恍惚,以为自己这是要马上上花轿呢。 凝猫一想到这个,脸颊顿时更红了起来,赶忙甩了甩头,把脑中那羞耻的念头甩开。 前头的会客厅中宾客云集,太叔凌携了一家子也来了。 凝猫的赞者是穆音阁,主宾是太叔凌。太叔凌是堂堂神医,虽然身无品阶,可地位却是非比寻常,穆音阁是他夫人,自然也担得起赞者一任。 太叔凌自带吸粉效应,加之今日他作为加礼的主宾,所到之处便是各种巴结奉承之人,太叔凌今日却是谁的面子也不给,一直挽着穆音阁的手不放,众人见他们两夫妻全程连体,不论是官员还是夫人们,都不好上前了,只能这么眼巴巴地干看着。 穆音阁面带揶揄,“怎么,不想趁着这个时候好好跟达官贵人搞好关系,大捞一笔?” 太叔凌大言不惭,“适当保持神秘和距离感,欲拒还迎,最后争着抢着给我送银子的只多不少。” 这老两口偷得清闲,萧子渊和陆七七也个玩个的去了。 今日的宾客真的很多,比想象中要热闹不少,即便这是寒冬腊月,雪花纷飞,却挡不住宾客们的热情。 陆七七想要到内院去看看,只能千辛万苦地穿越重重人群阻隔。 萧子渊念及师母的嘱托,一直在她身后护着,以免她被磕碰。 萧子渊的手趁机拉上了她的,领着她绕了道,拐进了内院。待到人少之处,萧子渊才注意到自己牵着她的手,还未待回味一下,陆七七就欣喜地往前走,那滑嫩的小手就从他掌中溜了出去。萧子渊眼神顿时就沉了下来,陆七七却依旧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完全没察觉到他心思的变化。 陆七七钻进了卧云阁里,萧子渊却是不方便跟着进去,只被晾在了外头。 萧子渊站在萧瑟寒风中,顿时觉得整颗心都有种莫名萧瑟寂寥之感。他感觉自己是在一头热,这可如何是好? () 第230章惊艳 屋子里的少女轻挽长髻,头上别着一支碧玉步摇,丽色天成,平日里如清水芙蓉一般素净的面上淡施粉黛,莹玉的面庞色若春花,天人之姿,不过如此。 打扮妥当了,凝猫由着陆七七和顾语之簇拥着一道走出了闺房,往前头会客厅走去。 三个青春靓丽的少女,光是这么站着,便已经足够吸引人的眼球,更不用说眼下三人都刻意装扮过。 萧子渊原本在外头候着陆七七,但傻站了一会儿就察觉到自己的行为相当不妥,他犹疑了一下就离开了。 但他也并没有走远,而是走到了僻静处静心凝神,吹着冷风,让自己的心绪冷静一下,满脑子都是陆七七…… 他有些懊恼,没想到一转身,就又看到了陆七七,以及凝猫和顾语之。他站的位置恰好有遮挡,她们没看到他,他却把她们看得一清二楚。 她可真臭美,在卧云阁待了那么一会儿,脸上就抹上了脂粉,唇上还涂上了丹寇,叫她整个人都一下明艳了几分。 真奇怪,她们明明是三个人,而且装扮最隆重的明明是凝猫,可是,萧子渊却是不自觉地把目光都凝在了陆七七的脸上,看着她弯着的双眼,扬着的唇角,以及那夸张又搞怪的表情。 萧子渊目光移了移,落在了凝猫是脸上,她长得最美,她的表情也是那般灵动,活泼。以前,他也曾暗暗对她心生悸动,那样的悸动轻轻浅浅,朦朦胧胧的,也是安安静静的,从来没多少大起大落的浮动。甚至于最后,那股朦胧的感觉顺其自然的就消失了,消失得无踪无影。 而现在呢?对陆七七的这股感觉,却是那么强烈,那么真实。他不记得自己多少次为陆七七大动肝火,到现在,她已经不自觉地牵引住了他的思绪。 萧子渊呆呆地望着她们嘻嘻哈哈地渐行渐远,久久地都没收回目光来。 他摸了摸胸口,没错的,那颗心砰砰砰地跳个不停。 凝猫的登场很是惊艳,不仅仅因为她是这场及笄礼的主角,而是因为,她本身就是场上最最明艳的一道风景,她的出现,本能地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现场的男丁们都忍不住露出惊艳的神情,有些平日稳重自持的公子哥都没忍住盯着她失神,而那些出席的小姐们都不自觉地低头检视自己,暗暗对比,然后又默默地自卑了。 慕容北辰来得很是时候,凝猫刚走到正厅,慕容北辰也恰好从外头踱步而入,两人就这么当头对脸地对上了。慕容北辰目光灼然,就这么毫不掩饰地直勾勾地看着她,叫凝猫颇有些招架不住,面带薄红地扭过头去。 周氏看到女儿一下惊艳了全场,面上也是红光满面。世家夫人们都纷纷赞誉,周氏都笑眯眯地应了下来,不带一点谦虚的。 这女人堆,自然就少不了八卦。 世家夫人中,不知道怎么地就提到了步轻歌,“大家都说步家小姐是京城第一美人儿,我瞧着明明是令千金更盛一筹。” 这个话头一起,大伙儿就纷纷议论开了,“我瞧着也是,以前都说步小姐美,那是因为黄小姐还没长开呢,现在长大了,高下立马就现了出来。” 一群八卦的世家夫人围绕着“步小姐京城第一美人儿的名头名不副实”的问题展开,然后又延伸到了“步小姐命可真大起大落虽是嫁入皇家可却嫁了个独眼龙”,最后以“还是咱们凝猫有福分云云”作为热烈响应。 周氏想到当年在步家及笄礼上自个儿的憋屈样儿,现在到自家闺女及笄了,她总算是狠狠地出了这么一口气,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热火朝天地奚落了该奚落了,奉承了该奉承的,没多会儿,开礼时间就已经到了。 穆音阁以盥洗手,于西阶就位,凝猫走出来,至厅中,向观礼宾客行揖礼,然后面向西跪坐在笄者席上。穆音阁手里拿着一把油亮的牛角梳,轻轻地给她梳着头。 乌黑的头发,像是最上等的黑缎一般,柔顺又美好。穆音阁的动作轻柔,眼中也蒙上了一层暖意。 眼角余光中,她看到了站在一旁的陆七七,这 八_零_电_子_书_w_w_w_._t_x_t_8_0_._c_o_m 孩子,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生辰。 那两年太叔凌和萧子渊都不在身边,她便连及笄礼都没办。想到这儿,穆音阁心里不觉生出了丝丝愧欠怜惜。 丫鬟端着托盘奉上罗帕和发笄,太叔凌接过,走到凝猫面前,只听得他高声吟颂:“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俯身,把那枚发钗轻轻为她戴上。 黄天仕和周氏脸上有激动,有欣慰,还有难以言说的怅然。似乎只是一转眼间,自己原本还小小的女儿就一下长大了,长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哪怕知道女儿迟早要嫁人,可却还是忍不住不舍。 凝猫看着爹娘眼中闪烁的复杂思绪,心里也禁不住一阵阵柔软,她望着他们,弯唇灿然一笑,如春日明媚的朝阳,让他们心头那点酸涩都给压了下去,升起一股和暖。 赞者正笄,主宾授簪,凝猫的及笄礼成。 就在太叔凌要宣布之时,慕容北辰的声音横空出世,“且慢。” 太叔凌并无所觉,穆音阁扯了扯他的衣角,他这才抬眼望向慕容北辰,一副疑惑的要看他使什么幺蛾子的模样。 凝猫亦转身,明净如朝露的眸子直直地望向他,心头莫名漏了一拍。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生出一个念头,辰王殿下又要作妖了。 莫名作妖的这位身姿拔然,步履稳健,就这么直直地朝着她的方向走来。那眼眸似乎依旧淡漠,可凝猫却从中看到了些许不一样的情绪。 实际上,同时跟他一起作妖的,还有另外一位小朋友。那位小朋友不知道什么时候脱离了爹娘的控制范围,倒戈在了他小姑父的门下,手里捧着一把鲜艳欲滴的新鲜梅花,亦步亦趋地跟在慕容北辰的身旁,小脸上满是慎重。 他走到近前,与凝猫四目相对,凝猫一颗心不受控制地砰砰砰乱跳不止,极力压制着心头那股窜动的异样。 慕容北辰的眸子好似深如古井,叫人看不到底。 在所有人屏气凝神的时候,他突然像变戏法似的,在手中亮出了一样东西,一只精致礼盒倏而打开,里头的东西精致又闪亮,精致华美,释放着夺目的光彩,叫人移不开眼。 凝猫看到那东西,不觉伸手捂住了嘴,以免自己忍不住尖叫出声来。 是戒指,竟然是一对戒指!某次她与他说过,成亲前的新郎新娘应当量身定制一对属于自己的戒指,作为爱情的忠贞信物,没想到他真的记住了,当真了,还悄无声息的,为她准备了。 慕容北辰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的反应,那平静深沉的眼眸微动,旋即波光流转,染上了不一样的风华光彩。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轻轻地把那枚戒指套在了她的手上。 精巧又华美的戒指不大不小,与凝猫白皙的肌肤互相映衬,更添契合。 他给她戴上了,又不紧不慢地把另外一枚套在了自己的无名指上,然后轻轻浅浅地说:“好了,礼成了。” () 第231章应征 慕容北辰至始至终脸上都没有什么大的表情变化,只是浅浅淡淡的。 可是,他这么漫不经心地给她套上那枚与她的手完全契合的戒指时,凝猫心头翻滚着,汹涌着,怎么都压不下去。随着他把那枚戒指套在她手上,他也已经把她的心牢牢地套住了。 团团端端正正地举着那捧花,听得他小姑父说了那句话,就好像是听到了圣旨一般,一下就走上了前,把那捧花高高举起,送到了凝猫的面前,“小姑姑,祝你锦上添花!” 凝猫眼中的水汽又开始打转转了,她伸手捧过那一大捧花,感觉整颗心都被填得满满的。 众人不明就里,只看着这一切,然后就看到凝猫眼中盈盈,一副将哭未哭的模样。 在场的男同胞不觉都暗暗为辰王点赞,没想到辰王殿下看着这么清冷的一个人,哄女孩子的手段竟然这般高超!瞧这一套一套的,还把人家小侄子都策反成了自己人,看这不就把人家小女孩感动得都要哭了。 黄天仕和周氏从中却都看到了深深的危机,这只大灰狼这是要露出爪牙了吗?感觉自家闺女马上就要成他的囊中之物了怎么破? 实际上,慕容北辰若是知道黄家二老的所思所想,他就会告诉他们,你们不用担心,因为担心了也没用,很快,你们的女儿就要变成我的王妃了。 黄家闺女的及笄礼盛大开场,圆满结束,而辰王殿下当场送对戒之事毫无疑问地成了贵圈朋友圈的置顶帖,为众人所津津乐道。 从黄府回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下来,马车不紧不慢地前行,陆七七伏在穆音阁的腿上闭眼小憩。 穆音阁低头看了陆七七一眼,心里却是不自觉动了别的心思。 马车一个颠簸,陆七七迷迷瞪瞪地睁开了眼睛,伸直身子,伸了个懒腰。 穆音阁的心思在心里转了个圈,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七七,你的年纪也不小了,凝猫和顾家丫头都说了人家,就差你了。你可有中意的人选?” 陆七七迷糊的眼神渐渐变得清明了起来,心头微微咯噔一下,她旋即咧嘴笑开了,“我不嫁人,我一辈子在干娘跟前伺候!” 穆音阁不觉一哂,“净会说些有的没的讨我开心。” “我说的是真的嘛!我不想嫁出去!就想在干爹干娘跟前待一辈子!” 穆音阁看着她的眼神中带着一股怜惜和不舍,她还想再说什么,可是终究是把话头都咽了回去。 要说不舍,她只怕比谁都不舍。她没了自己的孩子,这些年一直把陆七七当成自己的女儿,好容易养出了感情,现在却到了嫁人的年纪,她怎么会舍得?可是,总不能因为不舍就把好好的一个孩子留成老姑娘了。 穆音阁心里不觉矛盾了起来,只打算把这件事暂且压下去,待她好好搜寻合适的人选再议。 而在马车旁,萧子渊骑马并排而行,他一字不落地把马车里的谈话听到了耳里,握着缰绳的手一下就僵住了,脸上的神色也变了又变。 师娘要给那丫头找婆家了吗?师娘从来都没有把他列入备选人中吗?师娘还是讨厌他的吧,讨厌到从来不会考虑把陆七七嫁给他。最主要的,那丫头对他,似乎,也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萧子渊的心里沉了又沉,一股压抑的情绪蔓上了心头,压得他烦躁极了。 嘉历三十一年,二月初一,辰王府第一大侍卫许何非成亲,新娘子是京中一暴发户的女儿。 这顿时叫京中其他的暴发户不停捶胸顿足,自家女儿怎么就没有这样的运气和福分? 许何非虽只是王府侍卫,可却得到了极大的体面,辰王御赐了一座五进五出的大宅子作为婚房,成亲当日更是以他的名义邀请了不少权贵。从入席的达官贵人的数量和头衔上看,比许多有品级的官员更有体面。 三月份,春风和煦盎然之际,喜气洋洋的黄家突然传来了一个了不得的消息,景琉瞒着家人报名参军了,一切手续都已经办妥,只还有一个月就要应征入伍。 景琉待一切尘埃落定了才把这件事告诉家人,周氏和黄天仕听得一口气差点就这么噎在了喉咙底,气得几乎晕厥。 “你,你个逆子!真是反了!不声不响地就把事情办了,翅膀硬了是不是!” 周氏眼眶有点红,“为了不成亲,你就宁愿离家去那刀枪无眼的战场,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们!” 景琉一声不吭,一副我已经做了决定事情已经没了回旋余地的模样。 黄天仕和周氏两人轮番骂了一通,景琉还是那副模样,不为所动。 周氏终究是心软,做了退让,“你若是真的不想那么早成亲,娘亲不逼你就是,你慢慢挑,挑个三五年娘亲都由着你,那前线,咱不去了,啊?” 景琉抿抿唇,声音里却带着一股执拗,毫不退让,“娘,孩儿做这个决定不是意气用事,孩儿是认真的,孩儿想去建功立业。” “你,你……” 景琉咧嘴笑嘻嘻地说:“爹,娘,你们都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吧,孩儿已经长大了,能够保护自己。眼下前方战事和平,孩儿就是去了,也没什么危险。” 黄天仕沉着脸,“政局千变万化,须臾万变,眼下平静,不代表一直都平静。” “就是真的打起来又如何?我一身功夫,还怕了不成?” 周氏又一阵气结,“刀枪无眼,你那点三脚猫功夫就能刀枪不入吗?” “娘!我不是三脚猫功夫!你们全都一起上都打不过我!” 黄天仕冷哼一声,毫不留情地泼冷水,“真要打起来你以为只靠你的这股蛮力吗?战场上靠的不仅仅是武力,还有脑子!你性子鲁莽冲动,脑无半点墨,真要上了战场,怕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景琉竟直接顶了回去,“谁说我脑无半点墨的!我这些日子一直都在看兵书!反正名我已经报了,程序都已经走完了,你们阻拦也没用。” “你……” 黄天仕气得直接拿了鞭子要往他身上招呼,最后还是景瑜出面拦了下来,“爹,景琉能这般有预谋有计划地把事情办妥了,说明他的确不是一时兴起的胡来。他所说也不假,眼下一切都尘埃落定,咱们就是要阻拦,也是不成。不若便听听他的想法。” 景琉一脸感激地看向景瑜,旋即脸上漾出了一个自信的笑,“我要靠自己的双拳四手建功立业!光耀门楣!” () 第232章婚期 景琉要参军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周氏就是心头再担心,再不舍,也无可奈何,只能一边抹泪,一边给他张罗着行李背囊。 临行前,景瑞突然很是遗憾地对周氏说:“二哥这一去不知道得多少年才能回来,到时候连孩儿的亲事都没法子参加,娘,不若把孩儿的婚礼提前吧。顾家,想来也会同意的。” 周氏想了想,二儿子要上前线,归期未定,下头的两个总不能一直等着他成亲了才办事,再说这是娶媳妇,又不是嫁女儿,她自然呃希望越快越好,于是三月十二,景瑞和顾语之的亲事接踵而来,又是一番热热闹闹,轰动京城上下,凝猫又收获嫂子一枚。 二儿子不听话,但三儿子却娶回了一方媳妇,周氏总算是有些欣慰。 正欣慰着,景琉突然以一种类似景瑞的遗憾口吻说:“娘,既然我都把景瑞的婚礼参加了,总不能落凝猫的吧,我可就这么一个妹妹。” 周氏闻言,不觉又瞪了他一眼,“谁让你要去!” 景琉却一拍脑门,得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不然把他们的婚期也提前吧!在我走之前把亲事办了!” 餐桌上,正好端端吃着东西的凝猫和顾语之都不约而同地呛了一下,猛烈地咳了起来。 顾语之面上一片绯红,景瑞赶忙伸手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凝猫也是好半晌才缓过来,眼神古怪地看着景琉,景琉却依旧兴致勃勃的模样,一副完全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的模样。 周氏抬手就在景琉的脑门上狠狠敲了一下,恶狠狠道:“你自己拎不清就算了,不要瞎给你妹妹出主意!” 娶媳妇她自然是能答应提前,可嫁女儿怎么一样! 景琉吃痛地捂着脑袋,“我是认真的嘛!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赶在我离家之前把亲事办了,这样我也不会错过凝猫的亲事,反正凝猫也早就定亲了,迟早也是要嫁的。” 周氏气得手上青筋暴起,“你的胳膊肘是怎么长的?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把自家妹妹往外推?凝猫才及笄多久,我才舍不得这么早把她嫁出去!再说,你半个月之后就要走了,你以为成亲这么简答,没几个月的准备时间就能成?” 景琉眼神微闪,语气却带着一股漫不经心,“您只要松松口,其余的事自然有人会做。” 凝猫眼神愈加诡异地望着景琉,而周氏已经轮起手又要打他,景琉抱头求饶,再不敢开口了。 景琉先斩后奏的举动原本就深深地激怒了周氏,现在听得他又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自然又气又急,下起手来半点都不留情。 凝猫心里原本有什么心思呼之欲出,但被周氏这么一打岔,一下就消失不见了去。 凝猫以为这件事会就这么揭过去,没想到第二天,慕容北辰突然就上了们,又带上了厚礼,以及一位衣着得体的老媒人。 慕容北辰姿态放得很低,态度十分谦逊,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叫黄天仕和周氏心里如五雷轰顶:景琉要离家了,为避免他未能参加幼妹的亲事而终身遗憾,咱们就把凝猫的亲事提前吧!日子就定在五天后好了。 嗯?那天日子好不好?放心,那天天气和暖,阳光明媚,是万事皆宜的黄道吉日。 担心太过仓促忙不过来?不要紧,本王都已经把事情都准备妥当了,你们只需要保证凝猫好好的,把人交出来就成。 可是凝猫才刚及笄,你们还舍不得她这么早出嫁?这个问题就更不用担心了,因为担心了也是白担心,本王已经决定了。 还早?你们不知道本王都已经等了多少年了吗?再等下去,本王的头发都要白了。 慕容北辰把事先已经算好了两人的庚帖交到晕乎乎的黄天仕和周氏手中,不疾不徐地向他们交代着事情始末。 末了,慕容北辰一招手,身后就走进了一群训练有素的下人,慕容北辰脸上依旧挂着得体温煦的笑,语气依旧堪称温柔,“这些人都是本王府上的下人,关于这次婚礼的一应事宜,皆由他们负责,岳父岳母不用有任何操心。一切支出,也都从辰王府的账上走,黄府无需有任何支出。岳父岳母若是觉得有哪里不满意的,便尽管差遣吩咐他们,若是他们解决不了,随时派人知会本王。岳父岳母以为事情如何?” 黄天仕和周氏都像是被人施了迷药似的,整个人都晕乎乎的,晕乎乎地听着,最后晕乎乎地点了头,直到慕容北辰离开了,他们还是依旧晕乎乎的。 缓了半晌,看到依旧恭恭敬敬地站在他们面前的一排排训练有素的下人,他们才终于找回了一点神智,方才辰王殿下真的来过了?方才他真的就这么轻易地把成亲的日子定在五天后?方才他们真的就这么乖乖地答应了下来? 黄天仕和周氏互相对望了一眼,都有种难言的感觉涌上心头。 凝猫被告知这件事的时候,整个人也都是晕乎乎的,有种被幸福的彩蛋砸中了似的。 凝猫的脑子再迟钝,也终于想起了之前自己恍惚生出的那股猜想,她终于想通了当初二哥为什么那么尽心竭力地向他们推荐那个提前成亲的好法子的原因了!她才不相信这两件事只是巧合!还有三哥,怕也早跟他们同流合污了! 凝猫有点气鼓鼓的,但旋即,很快,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脸上染上了一股粉粉的红。 那个人,可真是腹黑!为了成个亲,竟然是这般无所不用其极,竟然这般地不要脸! 五天过得很快,凝猫正躲在被子里辗转反侧,嘴角都是上扬着的。周氏和黄天仕却颇有些愁云惨淡的感觉,两夫妻瞪大了眼睛望着帐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周氏畅想过很多次凝猫出嫁的场景,可是,却压根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 原本以为自己会亲手张罗女儿的亲事,可却没想到她这个做娘亲的却沦为了闲人一个,辰王府空降的那些人行事迅捷稳妥,每一件事都已经安排得妥妥当当,周氏要做的事情就是在她们呈报上来的单子上检阅。 周氏原本想好好地挑一挑错处,可是,无论是宴请宾客名单,还是菜品设置,或是酒水点心的配置,无不精心细致,精心到周氏都不忍挑半点的毛病。而且这一场婚礼,对比前不久儿子娶媳妇儿的那一场,各方面都高端大气很多。 这样的精心安排,根本就是早有预谋啊! “老爷。”周氏在黑夜中开口。 “嗯。”黄天仕很快回应。 周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里有点酸溜溜的,“我感觉咱们闺女压根就是被人骗走的!我们家的臭小子说不定还掺和了一脚!” 黄天仕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骗都已经骗走了,还有什么法子?” 一阵沉默,两人又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不过。”黄天仕打破了沉默,“既然他这么千方百计又迫不及待地把咱们闺女算计了去,定然是会对她极好的。瞧着他安排的这一切就知晓了。” 周氏心里何尝不知道?她所过目的单子、物件,没一样不是最好的,慕容北辰肯为凝猫做到这个份儿上,那已经是凝猫极大的福分了。凡是女人,不会不希望自己得到这样的呵护和关爱。 “可是,还是舍不得。好容易养大的闺女,就这么到别人家去了。”周氏说着,不觉有点哽咽了起来。 黄天仕拍了拍她的手,笑着安抚,“咱们也不要看不开,想想咱们家臭小子,不也把别人家闺女娶了回来嘛,看开点。你不能只想让别人家闺女嫁到咱们家,又不让自家闺女嫁出去呀。” 周氏倒是让他的话逗笑了。 “睡吧,儿女自有儿女福分。” () 第233章春宫 这天晚上,黄天仕和周氏难以入眠,凝猫也并没有合眼,因为她刚脸红红地合上那本顾语之交给她的春宫图,心潮久久难平。 原本传授新婚知识的任务应当由周氏来完成,可她想着她们两姑嫂关系好,两个小姑娘一起讨论,总更能放得开些,也不用她厚着一张老脸指点。 而实际上,顾语之也是新妇,初识人事,脸皮还薄得跟什么似的,她拽着这本春宫宝典来卧云阁的时候,整张脸都是红彤彤的,凝猫这个准新娘随口调侃了几句就把她给吓跑了,所以一个晚上,凝猫都在自学。 古人的智慧果真无穷,而人类的欲望,也是最最原始的东西,早在这个远古的年代,人类在房事上已经花样百出,叫人望尘莫及。 凝猫虽然是现代女性,但是前世的她也是个纯纯的处女,还是个一门心思埋头于数学的怪咖,真的没有观摩过任何大尺度的岛国动作片,如今这本春宫图,当真滋润了她干涸多年的心灵。 入夜之时,窗户上果真传来了些许不寻常的动静,凝猫的眼睛一下睁开了,心口也猛地一跳。 片刻功夫,她的床帐被掀开,两人的目光在昏暗的烛火中交汇。 慕容北辰的目光似乎含着浓烈的火热,深深地望着她。她的两颊微红,一头黑瀑般的头发在床上披散开来,分外的耀眼。两颊粉粉的,眸子似乎盈了水一般。她一定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有多诱人。 凝猫软糯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羞涩,“北辰哥哥,今晚上我们是不能见面的。” 慕容北辰伸手触上她的面颊,声音有点沙哑,“可是我忍不住,忍不住要来确认一番,确认你还好好的,确认我们明天真的要成亲了。凝猫,我怕这一切都是在做梦。” 凝猫在他灼热的眸光中更加红了脸,脑中不受控制地想到了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心潮更加澎湃难平了起来。 慕容北辰认认真真地看着她,很轻易地就把她脸上的那副神色看得一清二楚,不自觉地,慕容北辰的唇角勾了起来,声音愈加带着蛊惑,“脸这么红,在想什么呢?” 凝猫像是被抓包的小孩,一下就紧张了起来,眼神不自觉地往自己藏春宫图的床头瞟去,声音有点不自然,“没,没想什么。” 慕容北辰不动声色,但下一秒,他就在凝猫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伸手,准确无误地从被子地下掏出了那本赃物。 凝猫大惊失色,急急忙忙爬起来伸手去抢,可是她哪里抢得过他啊,他把手一扬,很轻易地就避开了她。 “不,不要看,还给我,还给我……”凝猫着急地大喊,脸颊已经憋得通红。 慕容北辰声音闲闲的,“凝猫藏得像宝贝一样的书,我自然要好好看看。” “不能看,不准看!” 凝猫又伸手去抢,可慕容北辰手长脚长,凝猫压根够不到,他不紧不慢地翻开那本罪恶的书,刚看了几页,眸光不自觉就幽沉了起来。 凝猫恨不得找个地洞给藏起来,整个人都像是煮熟的虾子一般,红透了。 可慕容北辰却是依旧往后翻着,一页一页,脸上神情莫测。 凝猫整个人都扑到他身上,只想把那本书抢回来,慕容北辰快速翻完便没再躲,凝猫如愿以偿地抢回了那本书,窘迫地躲在身后。 可她自己却没有注意到,她现在整个人已经完完全全地扑进了他的怀里,温香软玉,慕容北辰只觉得一阵柔软馨香,联想到方才看到的那些画面,他的身体十分忠实地产生了反应。 凝猫把这本书抢了回来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处境,她就像是一个树袋,整个人都挂在了他的身上。 她窘迫地要往后退,可后背却被一双大手揽住,她结结实实地被钳制住了,动弹不得。 两人离得很近,近得呼吸都互相交缠在了一起。凝猫感觉自己的心口不受控制地砰砰砰狂跳不止,所有的血似乎都一下汹涌地往脸上涌去。 慕容北辰低低沉沉的声音钻入她的耳中,“那本书,不错。” 凝猫顿时觉得浑身更热了,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慕容北辰却依旧不死不休地继续说,“既然凝猫这么喜欢,明晚,我们就都试试。” 凝猫只想捂脸,她羞得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慕容北辰看着她娇涩的模样,只觉得整个人都要烧了起来,他强力克制着,让自己不至于丢兵卸甲,失去控制,可是,他觉得,自己要是真的不做点什么,那当真会疯掉。 他凑得更近了,声音低若蚊呐,“不过今天晚上,我们先来做做热身运动。” 凝猫还没回过神来他这句热身运动究竟是指什么,他便覆上了她的唇…… 这个热身运动热身效果真的非常显著,没一会儿,凝猫就已经全身滚烫起来,热得难以抑制。 凝猫觉得自己要窒息了,整个身子都是软的,只摊在他的怀里。 凝猫听得他粗重的喘息响在耳边,带着一股强烈的隐忍。 凝猫又听得他愈加低沉的声音响在耳边,“你可真是要生生要了我的命……” 凝猫知道他话中的意思,耳根子更烫了,唇角却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凝猫。”片刻之后,慕容北辰的声音传来,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嗯?”凝猫的声音懒懒的,软软的,还有些迷糊,她显然是快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还记不记得我以前给你许下的承诺。” 凝猫迷迷糊糊的,脑子也慢了半拍,“什么?” “我说过,会给你百里红妆,凤冠霞帔,会给你一个最难忘的婚礼。”他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 凝猫心头微动,声音也软了几分,“只要是和北辰哥哥的婚礼,无论好坏,对我而言都是最难忘的。” 原本是要撩拨她,可慕容北辰一下就被她的这句话撩到了,整颗心不觉滞了一下。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你一定是妖精转世,一定是……” () 第234章迎娶 三月二十,鸟语唧唧,惠风和畅,天气和暖。一切都昭示着今天是个万事皆宜的大好日子。 丫鬟还没来敲门,凝猫便已经起了,脸蛋上是异样的红晕,整个人焕发着异样的神采。 青蓝黛紫四人看凝猫的这副神色,不觉都互相交换了个眼神,随即掩嘴轻笑了起来。果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自家小姐这精神抖擞的模样,心情可真大大的好。 热汤沐浴,然后开脸,更衣,梳头,施黛,一套套繁琐的梳妆打扮,凝猫却没有半点的倦怠。 尤可意和顾语之一齐来了卧云阁,来瞧瞧自家小姑子打扮得如何,这刚进来,一下就被眼前靓丽的人闪了眼睛。 锦茜红金丝双层广绫大袖衫,边缘尽绣鸳鸯石榴图案,外罩一件品红双孔雀绣云金缨络霞帔,下身是逶迤拖地大红美裙,边缘滚寸长的金丝缀,镶五色米珠,行走时簌簌有声。大而亮丽的杏眼清澈,俏鼻挺立,朱唇红艳,头戴凤冠玉步摇,明珠翠玉作底,更觉光彩耀目。 如此尤物,便是女人瞧了也舍不得移开眼睛,更何况是男人呢? 顾语之心里微凝猫高兴,嘴里却不禁酸溜溜地说:“辰王妃果真就是不一样啊,里里外外的行头都气派十足,真叫人眼红。” 凝猫心情好,在自家人面前也没有半点羞怯,而是大大方方的反驳,“你这般光明正大地羡慕嫉妒我,是嫌弃三哥给你的婚礼不够盛大,就不怕我三哥吃味?” 顾语之忍不住斜瞪了她一眼,自己果真是斗不过她。 周氏从外头进来,原本还在与凝猫斗嘴的顾语之顿时就收了玩笑神态,换上了恭顺的模样。 没法子,就算周氏脾气再好,那也是她的婆婆,她也是不能有半点放肆。 周氏看着盛装的女儿,心里又涌起了一股难言酸涩,眼眶不自觉发红,却想着今天是大好的日子,赶忙就把眼泪压了下去。想伸手摸摸女儿的脑袋,看着她脑袋上的发饰,就又生生地顿住了,一时之间,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才好。 凝猫见她的模样,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不觉伸手拉住她的手,撒娇地喊,“娘,女儿就是出嫁了,那也是娘亲的女儿,以后,一定会常常回来看您的。” 周氏心头宽慰,但是嘴里却还是保持了理智,“出嫁了怎么可以经常回来?你就是没有婆婆,也不能太过放浪形骸,免得叫人说你恃宠而骄。” 凝猫撇撇嘴,“我本来就恃宠而骄。” 周氏:…… 她真不知该怎么说女儿好…… “就是恃宠而骄,也要有个限度!不能给辰王添了麻烦,惹来非议!” 凝猫乖乖点头,“我知道了,娘亲放心吧。” 周氏还有满肚子的话说,却都深深憋了回去。放心,怎么可能放心呢?就是知道辰王是个良人,可女儿嫁了出去,却总是忍不住要担忧。周氏没在屋子里久待便出去了,实际上,她担心自己再待下去,一会儿要忍不住落泪了。 吉时到了,外头传来了一阵鞭炮声,一直淡定自若的凝猫顿时禁不住紧张了起来,喜娘赶紧给她把盖头盖上,凝猫要端端正正地坐着,不敢有半分放松。 凝猫隐藏在盖头下面的眼睛微闪着,看着自己无名指上那枚戒指,含着丝丝别样的思绪。 北辰哥哥来了,她的北辰哥哥来接她了。 慕容北辰穿着一袭绣回纹的大红长袍,外罩一件亮绸面的魅红薄纱,如此火红的艳丽不仅不显阴柔,反而有股异样的魅惑。 腰间白玉腰带,脚上白鹿皮靴,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从玉冠两边垂下玄色丝质冠带。 红衣黑马,飘逸不羁,直如神明降世,叫人移不开半点目光。 他的脸上神情淡淡的,眼睛里却闪动着一种琉璃般的光芒,耀眼而夺目。 黄府门口有为难新郎官的各种关卡,但慕容北辰早有准备,应付景瑜的才子,应付景琉的侍卫,应付景瑞的御前大夫,他自己稳坐泰山,不动如山,轻易过关斩将,顺利地进了黄府。 远远的,凝猫被搀扶着一步步地向这边走来。因为视野有限,她步子迈得很慢,慕容北辰的步子再没了最开始的那股从容淡定,他大踏步向前,一下就牵住了她的手,几乎是有些强硬又迫不及待地把她从喜娘手中抢了过来。 当那双手握住她的手时,凝猫心里一怔,旋即,心底便缓缓地暖了起来,她的手在他的手中,轻轻地回握着他。 牵着她往前厅走去,新娘子要出门了,临行前要拜过爹娘。 慕容北辰是王爷,可是在这个时候,他却首先是求娶凝猫的男人,是要把他们女儿娶走的男人。 慕容北辰牵着凝猫,几乎没有犹豫的,两人都跪了下来,端端正正地对上首二老磕了个头。 “岳父岳母尽管放心,小婿一定会好好照顾凝猫,绝对不会叫她受半点委屈!” 他这一大礼让在场的人都怔住了,黄天仕和周氏也有种回不过神来的感觉。辰王殿下似乎随时都能做出叫他们始料未及的意外之举。 黄天仕略有慌乱地把两人扶了起来,原本准备好的一套说辞也被慕容北辰这一下结结实实的叩拜弄得乱了套,只语无论次地交代了一番,慕容北辰郑重其事地应着,然后凝猫就被他牵走了。 黄天仕和周氏久久地望着新人离去的背影,两人的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可是,周氏心里的酸涩却已经比最开始轻松了不少。 她轻道,“辰王会好好对凝猫的。” 黄天仕点头,如果说之前他们两人还是对辰王殿下存有一些疑虑的话,那么,随着他的那一跪,一拜,他们心头的疑虑便已经全都消失不见了。 凝猫被慕容北辰牵着,心里安稳着,可却也不自觉地回头望了一眼,眼底又不觉涌上一阵酸涩。 慕容北辰似乎知道她的不舍,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低地说:“不用舍不得,以后你想回家,随时都可以。” 凝猫心里又被什么轻轻地挠了一下,旋即,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上……轿……” 凝猫抬步向上,坐定,轿子的帘子放下,阻隔了她的视线。 “起……轿……” 外头吹吹打打的声音响起,喜气洋洋,凝猫忍不住掀开盖头,脸上那枚笑窝隐隐跳动,明媚雀跃。 () 第235章交杯 轿子缓缓向前,凝猫起先还在心里数着数,估摸着到辰王府的时间,可是她都数了一圈又一圈,轿子竟然还在继续前行,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凝猫心里不觉疑惑,难道她上错了花轿?侧耳听着外头,喧嚣热闹依旧,吹吹打打的声音亦是依旧。 凝猫想掀开帘子往外头瞧一瞧,可是又觉得不妥,生生忍住了。 她又暗暗数了数时间,觉得这个路程,就是在黄府和辰王府之间来回两趟都没问题了,她有点按捺不住了,悄悄地掀开了马车窗户帘子的一角,她只想确定自己真的没有上错花轿,嫁错人。 她的手刚刚扯开了一角,外头就传来了慕容北辰的声音,“怎么了?是不是饿了渴了?” 听到这声音,凝猫一下就像做错了事似的把手松开了,还好,没有上错花轿,也没有嫁错郎,她的北辰哥哥一直都在,而且就在她的旁边,跟她并排走着。 知道了这一点之后,凝猫也就不着急了,也不想问了,只要北辰哥哥在,他就是带着她卖了,她也甘之如饴。 凝猫轻声细语地回道:“没事。” 慕容北辰的声音又从外边传来,似乎更近了些,“要是想要什么就说,我就在旁边。” “嗯。”凝猫只回了这么一个字,可是心底,却已经有什么甜得晕开了。 接下来的路程凝猫一点坐立不安的感觉都没有了,因为她知道北辰哥哥就在她旁边,就在她几乎触手可及的地方。她傻兮兮地隔着那厚重的窗帘一直望着,望着他那不甚清晰的轮廓,嘴角一直勾着,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轿子终于停了下来,凝猫赶忙把盖头重新盖上,一本正经地正襟危坐。 她不自觉地吸了吸鼻子,似乎,嗅到了什么不寻常的味道,好像是一阵浓郁的果香。一定是她饿了。 踢开轿门,凝猫被他牵了下来,凝猫像个牵线木偶一般,乖乖地跟着他,亦步亦趋。 她的视线很窄,这样没有半点安全感的状态,她却觉得非常安全舒适。 他轻轻地在她耳边提醒着她迈步,注意脚下,凝猫走着走着,渐渐觉得有点陌生的感觉,辰王府的各处她都已经无比熟悉,可是她从下轿子到现在走的这段路,却只有一股陌生感。 因为这般想着,她有些走神,脚下不小心被裙角绊了一下,慕容北辰扶着她的手不觉用力,一下就把她稳稳扶住。 凝猫定了定神,正待重新迈步向前,慕容北辰却是做出了一个惊人之举,他一下伸手,直接打横把她抱了起来。 因为他的举动太过突然,凝猫惊呼出声,周围的人也发出一声不小的惊呼来。 本能的,凝猫下意识地伸手圈住了他的脖子,以让自己能更稳地扒在他的身上。 可待自己反应过来,浑身便有些不自然了,她忍不住低声道:“北辰哥哥,放我下来。” 慕容北辰却是不为所动,已经大踏步向前,“你不方便。” “这不合规矩。”凝猫低声反抗着,她已经能想象周围宾客们异样的眼神。 慕容北辰却是没有任何要改变主意的意思,语气依旧清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我就是规矩。” 凝猫:…… 这人,果真还是这般习惯发号施令。 走到了正厅,凝猫终于被放了下来,双脚落地,凝猫觉得自己都有点晕乎乎的,差点又没站稳。慕容北辰的手扶在她的腰上,待她站稳了这才松开。 然后便是唱礼,凝猫像是被牵线了似的,认认真真地跟着礼倌的口令拜着。 很奇怪,凝猫以为自己会很心潮澎湃,可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她的心底却是一片平和宁静。 待礼成了之后,她还是有些晕乎乎的,就这么成了啊,好快呀。 接下来又是一条冗长的路,凝猫被他牵着,这次他没有再蛮横地把她直接抱进洞房,而是就这么牵着她缓缓前行。 凝猫甚至突然有一种感觉,就好像他们两人这是在悠闲地漫步,会这么一直走下去,一直走到世界的尽头。 心底突然又生出了十分踏实的感觉,真好。 “到了。”他说。 凝猫抬脚,就走进了洞房,凝猫坐在了床上。 凝猫还在恍惚中,眼前一下就现出一片光芒,她的眼睛适应了一番,这才看清了眼前的人,任何狗血的剧情都没有发生,她没有嫁错人,眼前的人就是她的北辰哥哥。 她的笑窝不自觉跃动了起来,慕容北辰看着她,眼眸一下深沉了下来,似乎蕴含着什么异样的思绪。 她一定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迷人,五官精致,明眸善睐,真个人就像是最闪耀的星,几乎把他整颗心都吸了进去。偏偏她还不自知地勾起了唇角,露出了那勾人又甜美的笑窝。他差点就要陷入她那枚深陷的笑窝中无法自拔。 一旁的喜娘看着他们两人这般互相对望着,久久都舍不得错眼,只端着合衾酒,一时也都不敢吱声。 半晌,像是被施了定身咒的人终于动了,只是,他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出去。” 在房内伺候的人都愣了一下,喜娘也愣了一下,片刻,这才回神,赶忙就放下了合卺酒,招呼着众人鱼贯退出,片刻功夫,屋子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慕容北辰伸手拿过了合卺酒,熟稔倒上,递到了凝猫的跟前。 在他这般灼然的目光注视下,凝猫一下又红了脸。 她乖乖地接过那杯酒,慕容北辰倾身凑近,拿着酒杯的手环住她的手臂,两人便已经成交杯状。 他目光定定,两人以这般姿势又对望了几秒,他倏而勾起了唇角,旋即声音低沉地开口,“该喝交杯酒了。” 凝猫微垂眼睑,有些含混不轻地“嗯”了一声。 两人仰脸,就着杯中酒一饮而尽。 很清冽的酒,顺着喉间一路向下,带着一股灼人的味道,仅仅是这么一小杯,凝猫便觉得自己有点醉了。 慕容北辰伸手拿过她手中的酒杯,随手放回了桌上,人却又折了回来。 凝猫知道,这种时候,他应该要出去招待宾客了,可他却没走,坐了下来。 凝猫禁不住地有点发窘,微微垂下了脑袋。慕容北辰却伸手轻轻挑起她的脸,手指轻轻地抚上她酡红的面颊。 他俯身,几乎没有任何犹疑地含住了那两瓣鲜嫩,凝猫紧张地伸手揪住他的衣领。 难道要这么快了吗?难道他不去宴请宾客了吗?凝猫正僵着身子,脑子不受控制地想着时,他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她,那双眸子几乎热得能冒出火来,声音也异常沙哑,“等我回来。” () 第236章山庄 慕容北辰离开了洞房,凝猫脸颊已经红得不成样了,就好像是马上就能烧起来似的。 青蓝黛紫几个丫鬟进来,手里端了几盆清水。她们好似对凝猫满脸的绯红毫无所觉,神态自如地说:“奴婢为王妃洗漱吧。” 王妃?这几个丫头进入角色倒是相当快,凝猫觉得自己都有些没适应过来,她们的这一声王妃,一下就引得她心中小鹿又开始乱撞不休。 几人合力把她脑袋上的凤冠和首饰都摘了下来,凝猫沉甸甸的脑袋一下就放松了下来。呼,真轻松。 起身,宽衣,脱掉了这一身繁复又厚重的衣裳,换上了一身轻薄的衫裙,柔滑细嫩的触感,清凉至极。 身上轻松了,可是脸上那一层厚厚的脂粉却还未洗去。 青竹从帕子中抽了一张较长的帕子围在凝猫的胸前,碧蓝从刚拿进来的绣袋中取出一把半透明的玳瑁珉子,把她的鬓发抿起,浅黛把另一条小帕子投湿,绛紫温柔地把她的头往下按了按,用湿帕子为她揩面,如此反复几次,她圆嘟嘟的脸便被洗得粉嫩莹润。 凝猫舒服地发出一声喟叹,还是喜欢这么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状态。 脸蛋瓜子洗干净了,碧蓝一个小箱笼中取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瓷瓶,那些擦在凝猫脸上的香气淡然清雅的香膏就是从小瓷瓶中抹出来的。脸上,脖子上,手上,不一会儿就被涂满了,她觉得自己瞬间变得香喷喷了起来。 凝猫的肚子在这时候毫无预兆地叫了起来,凝猫从早上开始,就没有再吃过东西呢。 几人都相当有默契,浅黛和绛紫含笑走出去,没一会儿,两人便端了一桌子的美食进来。 “这是殿下特意吩咐厨房为王妃准备的,王妃请慢用。” 凝猫又听得王妃这个称呼,心里甜滋滋的,拿起筷子便大快朵颐起来。 成亲真的是件体力活啊,凝猫这般想着。 吃着吃着,凝猫这才开始打量起这个房间来,凝猫已经基本上嫩判断,这里绝对不是辰王府,不是北辰哥哥卧房的模样。 他们的洞房为什么没有选在辰王府?凝猫心里好奇不已,她当真不知道北辰哥哥这一次又在暗地里给她安排了什么样的新花样,心里又是疑惑,又是好奇,更多的还是满心期待。 凝猫开口问道:“这里是哪里?” 几个丫鬟给出了一个叫凝猫惊讶的答案,“这是青云山庄。” “青云山庄?”凝猫不觉惊呼。她委实没有想到,慕容北辰会把新婚的地点定在了这么一个郊外的果庄。 她们见凝猫这副模样,不觉又笑着解释,“殿下早在一年多前就已经在筹备着这场成亲宴,青云山庄的行宫也已经重新修建,已经与当年大不相同,可这满山的果林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殿下和王妃大婚,殿下宴请的宾客们可以在这果庄上尽情玩乐三天三夜,享用美味新鲜的水果,想要纵马的,垂钓的,或是下河的,那都没问题。这可以说是最最特别的婚礼了。” “而且还不止这些……唉奴婢可不能多嘴了,还是一会儿由殿下亲口告诉王妃吧。” 几人竟然是卖起了关子来了,凝猫的心里激荡难平,更是升起了十二分的好奇,就好似有无数条毛毛虫在心尖爬一般。 凝猫心里好奇难耐,面上却只得表现得从容淡定的模样,可差点没把自己憋坏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凝猫轻轻地打了个哈欠,这已经到了她往日午休的时间了,可是外头依旧热闹非凡,想来宴席没那么快结束。 凝猫只得睁着眼皮继续强撑,可没想到四个丫鬟却十分体贴周到,“王妃若是困倦了就先上床歇一会儿吧。” 说着,她们便开始动手给她拖鞋掀被子,把被子里头的花生桂圆什么的都处理干净,要把她往里头塞。 凝猫虽然困倦,但是却还是存着一丝丝理智,强撑道:“不成,这怎么合规矩?我还能坚持。” 几个丫鬟却不由分说,“殿下吩咐了,王妃若是困倦了就一定要好好休息,在这里,殿下的话就是规矩。” 凝猫还想再说什么,她们就又忠实地向她传达了慕容北辰的话,“殿下还说了,王妃要休息好了,晚上才有精力洞房。” 凝猫:…… 她只觉得一股热流没头没脑地直冲脑门,一下就扯过了喜被,把自己从头到尾都盖了个严严实实。 这人,怎么就这么对丫鬟吩咐这样的话?难道他就不觉得难为情吗?这几个丫鬟真的不是故意的吗?怎么就能这么面不改色地传达这么有映射意义的话?她们难道就不觉得哪里怪怪的吗? 反正凝猫已经被她们闹得无法直面了,她就这么闷头睡了过去。 原本头天晚上跟慕容北辰私会她就睡得不好,眼下这么一躺下,瞌睡虫就真的无孔不入,没一会儿,她就睡得死沉死沉的了,外头那些喧闹嘈杂也全都抛诸脑后。 凝猫睡得可真甜,甜得根本不想起来。 可是,就在她睡得醉生梦死的时候,凝猫感觉自己被人压着,唇上也被人一阵阵啃咬,凝猫迷迷糊糊地咕哝着,下意识地张开了唇,就一下为那人提供了便利,畅通无阻,被尽数侵占。 凝猫清醒了不少,她终于回过神来这是有人在吻她,那人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酒味,可凝猫却依旧辨认出了他身上原本的那股淡淡檀香气味。 凝猫睁开了迷蒙的双眼,她伸手,本能地环住他的脖子,本能又生涩地回应着他。 她的回应像是导火索,一下就点燃了什么,叫他的吻愈加猛烈了起来。 就在凝猫做好了奉献一切的准备的时候,没想到他却生生地停了下来,粗重的喘气声就回响在了她的耳边,带着极力的隐忍。 凝猫眼神中一片单纯迷蒙,她不知道,为什么北辰哥哥突然就停了下来,难道,他不想要吗? 这样的问题,凝猫无论如何也是问不出口的,她只是觉得心口有点闷,眼睛也盈着水光,如无辜的小鹿一般。 慕容北辰一眼洞穿了她这小脑袋瓜子心里所想,有些无奈地又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声音低低哑哑,“傻瓜,瞎想什么?” 凝猫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慕容北辰从她身上起来,然后长臂一捞,把她整个人也都捞了起来,“在这之前,我只是想先带你去看些别的东西。” 凝猫一脸疑惑,已经被他用一件披风裹住身子,然后整个抱起,往外走去。 () 第237章又惊又喜 凝猫没想到自己睡了这么长时间,外头的天色竟已经黑了。 凝猫不知道慕容北辰究竟要给她看什么,但她却是乖乖的,她想,无论北辰哥哥给她看什么,那定然都是为她精心准备。 慕容北辰一个飞身,凝猫只觉得耳边有劲风吹过,凝猫还没回过神来,他便已经落在了屋顶上,声音低沉又温柔,“睁眼看看。” 凝猫从他的怀里扭头,看向了身后的浩瀚夜空,旋即,一下就被那场景所震撼,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身后那片原本应当黑影憧憧的果林,此刻却是被一点点闪烁的亮光点亮,那些亮光一闪一闪,释放着闪耀的光彩,照亮了整个夜空。而那些亮光一点点地连起来,俨然连成了一个大大的心形! 凝猫几乎要怀疑自己的眼睛,她伸手揉了揉,眼前那闪耀的心形依旧存在,还是那么亮眼,那么独一无二。 凝猫激动得语不成句,眼眶也几乎在一瞬之间立马就红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丝笑意,“特意为你准备的,喜欢吗?” 凝猫只是一个劲地点头,激动不已,半晌,她才声音哽咽地道:“北辰哥哥,你,你怎么做到的?” 慕容北辰伸手轻抚着她那如黑瀑般的发丝,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很简单,不过是让人抓了一些萤火虫,把它们装进一盏盏小灯笼里罢了。” 凝猫一时心口有什么东西汹涌澎湃着,一些萤火虫?眼前这么一个巨大的心形,哪里是一些萤火虫就能做到的? 这个心形,凝猫已经不记得她是什么时候跟他聊天的时候说过了。她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竟然又暗暗记下了,而且在暗地里不知谋划了多久,就连要到这青云山庄里办喜事,他也瞒得好好的,只等给她这么一个巨大的惊喜。 凝猫趴在他怀里,紧紧地搂着他,一点都不想撒手。 “北辰哥哥……” “嗯。”他云淡风轻地应着,嘴角却是不自觉地勾了又勾。 “你怎么这么有心机啊!早早地就谋划了这些事,光瞒着我一个人。你一个别人眼里的冷面王爷为我做这些,不怕别人笑话你啊。” “我为什么要怕?”他问得理所当然,“我疼自己的王妃,为自己的王妃准备一个永世难忘的婚礼,为什么要怕别人笑话?别人若是真的敢笑话,那也是因为嫉妒,因为羡慕。凝猫,我说过要给你一个最难忘的婚礼,我说到,就一定会做到。” 凝猫听得他的话,心里不觉又一阵阵甜得发腻。 “嗯,我,很喜欢……这辈子,都不会忘!” 凝猫和慕容北辰在屋顶看了许久,慕容北辰要把她带回屋里,凝猫却拉着他不肯走。 “北辰哥哥精心为我准备了这么久,我还没看够呢!”凝猫兴致勃勃地说,“北辰哥哥,要不今晚上我们就在这里看萤火虫吧!一边谈天,一边看虫,多好啊!” 慕容北辰眼皮跳了跳,心底生出一种弄巧成拙的感觉。 慕容北辰柔声哄劝,“这里夜里风大,小心着凉了。” 凝猫却往他怀里缩了缩,“北辰哥哥在,我怎么会着凉?” “……可是会有蚊子,你皮肤嫩,被蚊子咬了得多久都不会消。” 凝猫还要再说什么,慕容北辰已经凑到她的耳边,轻声细语的,又带着十二分的蛊惑道:“而且,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一直沉浸在这满满的浪漫中无法自拔的凝猫一下就被他拉回了赤裸而欲望的现实,耳根子一下就红了起来,整个人也都有些发烫。 慕容北辰见她这反应,心里十分满意,轻笑一声,伸手把她一揽,打横就抱了起来,一个飞身就带离了屋顶。 凝猫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不觉惊呼一声,一下就伸手圈住了他的脖子。 落了地之后,下面的守卫和丫鬟都纷纷垂头,假装没有看到他们。 凝猫也一下红了脸颊,赶紧就把头埋进了他怀里,只留给别人一个羞怯的后脑勺。 凝猫整个人都有些紧绷着,脑子乱成了一团,所有的感官都一下退化了,失去了行动能力。 凝猫埋着头,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现在身在何处,她想象中的被甩到床上的情节没有发生,她只觉得周遭的温度似乎一下升高了不少,甚至还有一股湿润的气息弥漫。 凝猫小心翼翼地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转头,入眼便是一汪热气萦绕的温泉,泉水平静无波,天上那轮弯月倒映在水中,透着一股别样的静谧。 凝猫顿时就惊了一下,“北,北辰哥哥,这,这是哪里?我,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慕容北辰却是勾唇一笑,声音沙哑又富有磁性,“这里,是我们的洞房之处。” 凝猫整个人都烧了起来,大喊:“不,不要在这里……” 她手脚并用地要从他身上下来,谁料脚刚落地,却因为太紧张,一个不留神脚下一滑,整个人就这么直直地往身后的温泉栽倒了进去。 泉水温热,凝猫整个人砸了进去,只觉得一股舒服的感觉包裹全身,整个人都有点懵了。 慕容北辰不紧不慢地宽衣解带,一边解衣裳,还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嘴上说不要,身体倒是很实诚。” 凝猫呆呆地望着他,就着月光,以及周边这一簇簇闪闪发光的萤火虫灯光,凝猫的视线简直好得不要不要的。 凝猫大叫一声,旋即用手捂住眼睛,然后背过身去,羞得耳根子都泛起了红。 “北辰哥哥你,你耍流氓!” 凝猫听得身后有人下水的声音,她拔腿就要跑,可是在这水里,哪里还跑得动?她没一会儿就被人从身后捉住,那个耍流氓的声音也从耳边传来,带着愈加不用掩饰的流氓气质,“今夜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我不耍些流氓,难道不会让你觉得不正常吗?” 温泉的水汽萦绕,两人的身体都滚烫着,凝猫的整张脸已经红得不像样。 这个,这个大色狼!原来他苦心把婚礼安排在这里,根本就不仅仅是为了萤火虫的惊喜,他还给自己准备了一份更丰厚的温泉大礼!他他他,亏他想得出来! 慕容北辰把她转了过来,他似乎已经不想有任何迟疑,就这么直奔主题,带着不容抗拒的雷霆之势,俯身吻住了她…… () 第238章洞房 山谷幽静,夜色妖娆,空气中又弥漫着不一样的暧昧。 凝猫觉得自己就像是海中飘荡的小小船只,整个人已经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只被那汹涌的海浪澎湃地冲击了,一波又一波,直把她冲击得快要散架了去。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的除夜,竟然会是在这么一个露天之所,月色皎皎,周围还有这么这么多萤火虫旁观着,她觉得这周围的萤火虫都变成了一双双眼睛,在直勾勾地窥视着他们,看着他们上演这一处活春宫。 她羞怯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却被他压在岸边,翻来覆去……她推搡着他,只想要快些结束,可他却乐此不疲,浑汗如雨。 她这艘小船承受着他一波波的汹涌,手指掐进他的皮肤里,有些泄愤地报复他带给她的疼痛。可是她没想到,自己这样的举动,不仅仅不会叫他偃旗息鼓,反而会愈加刺激他的兴致,叫他愈加奋起。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都平息的时候,凝猫嘤嘤地低泣着,像一只羸弱的小奶猫,手指却还是狠狠地掐在他的身上。 慕容北辰满脸餍足,不觉又有些心疼地轻吻着她,一边为自己方才的莽撞感到后悔。 他抱着她靠在岸边,声音低柔,“还疼吗?” 凝猫羞得半句话都说不出口,想要狠狠掐他,却是连这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他抚了抚她的面颊,声音中带着柔哄,“乖,下次就不疼了。” 凝猫身子已经软成了一团,慕容北辰抱着她回到泉中,怜惜地认真地给她擦洗着身子,凝猫身子一缩,显然对方才的事还是存着一些恐惧。 慕容北辰又生出心疼,他动作又轻柔了几分,低声耳语,“乖乖放心,我就给你洗洗,不动你。” 凝猫发出几声嘤嘤声,便无力地任由他了。 慕容北辰的小妻子清洗干净,看到她身上被自己轻咬出的痕迹,心里顿生懊恼。没想到她的皮肤竟然娇嫩至此,眼下当真是满身於痕,不知得过多久才能好起来。 慕容北辰怜惜地伸手轻抚着,抚着抚着,体内的那股燥热一下又忍不住萌动了起来,他赶忙住手,把它生生压了下去。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她初识人事,不能吓坏了她。 岸边早备有干净的换洗衣服,把自己和凝猫都团团包裹好,抱着她,大步流星地往卧房走去。 而一直守在洞口的暗卫们眼下只想去狠狠地洗个冷水澡,浇一浇自己心头的燥热。 不要怪他们偷听啊,他们守在这里,为的就是防止有不长眼的乱闯。他们已经离得很远了,可是这四周静谧,里头的两位也不讲究,那声音一声声地往耳朵里钻,赶都赶不走啊! 凝猫这时候要是知道外头竟然还守着暗卫,而且还把他们的声音都听了去,一定羞愤得恨不得直接买一块豆腐撞死。 抱着她回到卧房,凝猫已经睡着了,可她长长的头发却是湿漉漉的。不能让她这么湿着头发睡下,不然日后定要留下头疾。 慕容北辰运足功力,凝猫的头上顿时蒸发出一阵阵雾气,没一会儿,她那原本湿漉漉的头发便干透了。 小心地把她放到床上,拉上被子盖好,就着灯光,慕容北辰这才看到她的眼角还残留着泪光。 慕容北辰心头不觉又涌起一股怜惜,俯身,轻轻地吻上那眼角。 没想到,凝猫却被他吻醒了,眼睑轻轻一颤,倏而就睁开了眼睛。 两人目光对视,凝猫的脸倏地一下就变得通红,几乎是下意识地,她抡起粉拳就往他身上擂去,嘴巴也噘了起来,声音中还带着一股不知是恼怒还是娇涩的味道,“你个混蛋,又,又想欺负我!” 慕容北辰很轻易地就抓住了她的花拳绣腿,声音轻柔,带着哄劝,“凝猫乖,好好歇歇,我保证,今晚都不欺负你了。” 他只说了今晚不欺负她,可没说明晚后晚。 他这样的语言陷阱,凝猫自然也是听出来了,顿时一张脸又变得通红,“以,以后你,你也休想!” 慕容北辰看着她面颊酡红的模样,又想到方才,一时之间喉头又有些发紧。 他喉头动了动,声音不自觉地就低了几分,“你这是要为夫的命。” 他自称为夫,凝猫愣了一下,一时面颊更红了,不自觉地,话都说不利索了,“谁,谁是……” 慕容北辰见她结结巴巴半天都结巴不出个所以然来,心里顿时又是好笑。 他在她结结巴巴中一下掀开了被子,快速地爬上了床,躺了上去。 凝猫见此,顿时惊吓地向里退去,可这人却毫无所觉的模样,大喇喇地伸手,一下就把她揽进了怀里。 两人肌肤相贴,凝猫整个人顿时又紧绷了起来。 慕容北辰却是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声音低沉又温柔,“好了,快睡吧。” 他的动作很轻柔,声音中也饱含了温柔,凝猫先前的那点子紧张,一下就消散了去,整颗心也都安定了下来。 北辰哥哥还是原来的北辰哥哥,只是他们两人的关系发生了变化而已。她成了他的人,完完整整的成了他的人。 凝猫想到了方才,不自觉地,耳根又热了起来。 凝猫一遍遍地给自己催眠,这原本就是夫妻的正常之事,要淡定,要坦然。她这个活了两世的老女人终于破功了,而且还是被这儿一个绝世大帅哥,这位大帅哥,刚巧又是她心尖上的人,这本就应当是值得高兴的事。 嗯,只要他下次温柔一点就好了。 凝猫这般想着,方才的扭捏一下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以一股馨馨甜甜的暖意。 不自觉的,凝猫身子挪了挪,往他的身边靠了靠,让自己完完全全地被他拥着。 原本刚刚把自己心头的燥热压下去的慕容北辰感到了怀中人身子主动贴了上来,他的身子不自觉地僵了一下,紧闭的身子也睁开了,搂着她的手也微微用力。 谁知这丫头往他怀里蹭了蹭,寻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然后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睡了过去。把他的火点燃,自己却睡得香甜,慕容北辰不觉一阵苦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许久才把那股燥热压下下去。 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 () 第239章羞赧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房中,屋外鸟语唧唧,空气一派清新。 凝猫睁开了眼睛,入眼便是一张风华绝代的脸,凝猫眨了眨眼睛,不自觉伸手摸向他的脸,细腻滑嫩的手感,都快赶上她的了,凝猫的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 此时的他睡得香甜,凝猫都这么大胆地伸手调戏他了,他竟然都一动不动,没半点反应。 凝猫想到了昨晚上剧烈的运动,难道,他是太累了?可是,昨晚上明明还是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若不是她奋力反抗,他非得再来几次不可。 这般想着,凝猫的脸颊不觉又是一阵绯红,心底涌起一股羞涩。 凝猫害羞地捂了捂脸,片刻,又忍不住张开指缝,偷偷地看他,他依旧睡得香甜极了,鼻翼微动,薄薄的唇紧抿着,凝猫又忍不住伸手,轻轻地摸上他的唇,然后一路流连,摸到了他的眼角上。他的睫毛竟然是这般挺翘,以前他总说她的睫毛长,可是凝猫凑近了看才发现,他的睫毛更长! 凝猫轻轻嘟囔了一句,“睫毛精。” 调皮的手顺着眼角一路往上,摸到了他的耳垂上。白白的耳垂,透着屋外明媚的光,近乎透明,这么看,当真秀气极了。 长得好看就是这般,似乎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精致的,当真叫人移不开眼。 凝猫正揪着他的耳垂揪得开心,那双紧闭的双眼一下就睁开了去,直直地对上她的。 凝猫的动作滞了一下,下一秒,她飞快地缩回手,想要假装这件事压根就不是她做的,但是她的动作却是慢了一步,被他一把拽住了。 他开口,声音里带着清晨特有的沙哑,“这么调皮?你知道这样的后果吗?” 经历了人事,又很自然而然地想到了男人在早上特有的某种正常的生理现象,耳根子一下就热了起来,她结结巴巴,“我,我就,随,随便,揪揪,一下……” 慕容北辰的眸光却一下变得幽沉,下一秒,他一下翻身,压住了她,凝猫发出一声惊呼,他埋头,快速地在她的耳垂上轻咬了一口。 他咬得很轻,离开的时候舌尖却有意无意地勾了一下,凝猫觉得整个人都像是过电了一般,浑身都僵住了。 他恶作剧一般的声音响在耳侧,“我就是随便咬一下。” 凝猫:…… 她快要被这人炉火纯青的耍流氓功力折服了。 他咬过了之后,身子却依旧压在她身上,那目光中带着的滚烫温度,可丝毫不像是随便咬一下。 凝猫心里不觉又生出了一丝莫名慌乱,眼下青天白日的,外头丫鬟们怕是早就候着了,他要是再折腾出点什么来,她一会儿也不用再出去见人了。 凝猫伸手推了他一把,压着喉间的羞涩,“该起了。” 慕容北辰却是没动,伸手在她的脸上留恋,声音低低的,带着难以言说的魅惑,“方才偷偷摸了我这么久,我总要摸回来。” 凝猫又是一滞,原来他刚才一直都醒着,却故意装睡。 凝猫顿时觉得有点羞恼,又觉得自己有点傻,他是谁啊,那么警惕的一个人,怎么会放松到连有人摸他都不会醒呢? 凝猫的脸颊被他摸得一阵发烫,他眼中的情欲却一点点褪去,换上了别样的深情,他低低地说:“是真的,不是在做梦。” 凝猫神情一滞,突然觉得心头有点扯疼。 他倏而笑了,不是随便扯动嘴角的轻笑,而是带着开怀和释然地笑,整张脸的表情都被调动了起来,嚣张地昭示着主人的开心和愉悦。 他声音中也丝毫不掩愉悦,“凝猫,我真开心。” 凝猫心里被什么填得满满当当的,满得快要溢了出来,他的眼中只有她,她的眼中,也只有他,再容不下旁的什么。 她声音清软,又带着满满的撒娇意味,“北辰哥哥,我也很开心,非常非常开心。” 凝猫突然心念一动,有些调皮的伸手,轻轻地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动作亲昵又调皮,然后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 “北辰哥哥,你笑得可真傻。” 慕容北辰愣了一下,旋即也在她的鼻尖上刮了一下,“嗯,我的确傻,为了你傻,我甘之如饴。” 凝猫眸光亮晶晶地望着他,眼中的思绪翻滚,她抬头,又有些恶狠狠地在他的下巴上咬了一口。 原本青隽干净的下巴,此时却冒出了些许胡渣,有点扎人,凝猫像是个偷腥成功的小猫,笑得狡黠,又带着傻气。 凝猫觉得自己的行为当真幼稚,像没长大的孩子似的,慕容北辰的眼眸却一下深沉了下来,他俯身,下巴不客气地蹭到凝猫的脸颊上,刚刚冒出的胡渣就这么刮在凝猫嫩白如鸡蛋壳的脸颊上,不疼,却带着隐隐的痒意。 他似乎知道凝猫痒,也越发像个孩子似的往她脸上蹭,凝猫被他弄得不行,终于忍不住咯咯咯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左右挡着,要避开他。 凝猫咯咯咯笑着求饶,“北辰哥哥,不,不要弄了,痒……” 慕容北辰也发出一声声爽朗的笑声,发自内心的笑声,清朗又愉悦,传出屋外,叫所有人都惊诧不小。 脸皮薄的丫鬟都已经忍不住红了面颊,而跟了慕容北辰比较长时间的人,都像是见了鬼似的,忍不住掏了掏耳朵,这当真是他们主子的笑声,如假包换的!还夹杂了很多少儿不宜的求饶声……看来,他们主子对这门亲事,当真相当的满意啊! 屋子里闹腾的两人不知怎么的就吻在了一起,先前的那股闹腾的笑声没一会儿就变成了床板吱吱吱的声响,以及更加不可描述的轻吟。守在门口的人赶忙悄悄地退开了去,按照这么个架势,真正要传唤她们的时候,怕也已经要到中午了。 果真,一直闹腾到了中午,里头才传来了一声愉悦的声音,“备汤沐浴。” 下人们鱼贯而入,端水递帕,开窗散气,一个个都垂着脑袋,只把自己当成哑巴瞎子聋子,不该看的绝对不看,不该听的绝对不听,不该说的也绝对不说。 刚把东西都准备妥当,还未待她们动手伺候,那位听着分外愉悦的主子又开口吩咐,“都出去吧。” 丫鬟们似乎早就有此觉悟,一句话都不敢多说,福了一礼就退了出去。 () 第240章挑逗 床上的凝猫拉着被角,把自己从头到脚都盖了个结结实实,慕容北辰轻轻扯了扯被角,却没有成功地把她扯出来。 慕容北辰的声音隔着被子传来,“你是要我就着被子抱进浴桶去吗?” 凝猫还是没动,他却也没有再多言,当真就动手,作势要把她直接连人带被直接抱走,凝猫这才露出了脑袋,一张脸白里透粉,粉里带春,又含着满满的娇涩,眼神也似乎含着一丝闪躲,不大敢看他。 “你出去,我自己来……” 声音低若蚊讷,慕容北辰却是含笑看她,“都看过了,害什么羞?” 他不说还好,一说凝猫就恼了,原本她只是要逗一逗他,谁知道他这么不禁逗,一秒露出獠牙,活生生地就把她拆吃入腹。 可耻的是,她竟然没有半点的排斥,反而觉得,舒服又享受…… 她甚至难以抑制地发出了一声声叫自己面红耳赤的呻吟,她咬着被角,不让自己发出那么嬴荡的声音,可这人却把那被角扯开,在她耳边蛊惑她,“叫出来。” 真是羞死人了!她已经没脸见人了,外头的丫鬟们一定都听到了!都怪他!都怪他让她这般丢人! 慕容北辰看着她这副狠狠瞪他的模样,心头不觉好笑,他低声哄劝着,“乖,只是简单的清洗,我绝对不碰你。” 凝猫羞红了脸,“昨晚上你也说绝对不碰我,可你刚才……” 慕容北辰一脸无辜,“若不是你一大早就挑逗我,我也不会……” “你还说!”凝猫拿起枕头就砸他,他很轻巧地避开了,依旧好脾气地哄着,“凝猫乖,你身上没力气,我抱你洗洗。咱们再在里头耽搁,丫鬟们怕又要多想了。” 凝猫更羞恼了,“那你还把她们都支出去!我不要你,我要竹青和碧蓝!” “你要她们伺候,难不成想要她们看到你身上的咬痕?”慕容北辰十分无耻地反问,把凝猫又问得一阵语塞,最后就只能又憋出一句话,“都怪你!” 已经被喂饱的某人自然是什么指责都尽数应下,他乖乖地点头,“好好好,都怪我,你想怎么惩罚都成,先洗洗,洗干净了,穿戴整齐了,咱们就吃早餐。这都已经晌午了,你一定饿了对不对?要听话。” 凝猫被他柔声哄着这才松动了,被他抱进了浴桶里。发软的身子泡进特意备的汤药里,顿时就舒服了不少。 凝猫正享受着这舒服的感觉,没想到这人竟然也垮了进来,凝猫大惊失色,几乎是下意识地护着身子,然后不小心看到他赤条条的身子,一下又捂住眼睛,大喊,“你干什么!” 慕容北辰却是神色自若地继续自己的举动,把整个身子都泡进了浴桶里,发出舒服的喟叹,漫不经心地说:“方才出了一身的汗,自然是该好好洗洗。” 凝猫又羞又恼,她就知道,男人在某种时候,压根就不可信! 慕容北辰见她犹如惊弓之鸟的神色,不觉轻笑,声音柔和了不少,“凝猫放心,我不过也是想洗一洗,顺便帮你洗洗,没想做别的。” “……我不要你帮我洗,我自己能行!” “好好,你自己洗,我也自己洗,你快别扑腾……嗤,别乱踢!好好,我出去,你自己洗……” 外头伺候的人顿时觉得整个世界都凌乱了,她们都听到了什么?真恨得直戳双耳来证明自己方才听到的都是假的。 那些话的画面感太强,不得不让她们怀疑,现在在里头说那些话的人,真的是她们那个高冷孤傲,不苟言笑的王爷吗? 在丫鬟们各自凌乱的时候,里头又不断传出新王妃对王爷大呼小叫的声音,而她们王爷,却是温柔又包容地承受着,这真是……日了狗了了…… 在丫鬟们都难以承受的时候,屋子里头终于又传来了王爷的传唤声,“传膳。” 言简意赅的吩咐,丫鬟们不敢慢待,赶紧去传了。 可是话说,王爷和王妃怎么没有传人进去伺候更衣呢? 实际上,里头的画面是这样的,慕容北辰锲而不舍地要替凝猫更衣,但凝猫对他生出了退避三舍的念头,生怕他以更衣之名,行脱衣之事,又把她剥光了…… 所以两人各自为阵,也没有传人,就自己穿了起来。 今日宾客都还在庄子里,虽然这两位庄子的主人丝毫没有身为主人该有的待客之道,可负责待客的人可不敢怠慢,一力承担起了自家王爷甩给他们的重任。一大早厨子就已经开火为一大群宾客张罗早膳午膳,宾客们或是想提前离去,或是在这兴致勃勃地游玩,他们都提供着周到的服务。 厨房没有偷懒,所以膳食很快就传来了,在门外请示之后,候了片刻,终于传来了一声“进”,端着饭菜的下人们这才鱼贯而入。 凝猫和慕容北辰已经并排坐在了桌前,发髻梳得简单,但好歹也是整整齐齐,这么看着,丝毫看不出方才两人进行过一场多么激烈的战斗。 有人清理侧室的浴桶,有人张罗布菜,大家依旧眼观鼻,鼻观心,只充当着木偶人。 没有闻到食物的香味还好,眼下一闻到了,凝猫的馋虫一下就被调动了起来,肚子也很应景地咕噜叫了一声。 主菜有川汁鸭掌、麻辣鹌鹑、虾籽春笋、香辣牛肉、龙抱凤蛋,色香味俱全,浓郁喷香,勾人食欲。点心有黄金角、梅花包、长春卷,每一道都造型精巧,品相极佳。 凝猫正待开动,突然,另外一声“咕噜”声又传了来,凝猫愣了一下,抬眼看向慕容北辰,却见他的神色微滞,带着一股淡淡的赧然。 旁边端菜还未及离去的丫鬟们手都顿了一下,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声音。 凝猫原本还有些蔫蔫的,一听到这声音,顿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慕容北辰抬眼看了她一眼,嘴角却是忍不住扯了起来,声音不紧不慢的,“我也的确饿了,毕竟,同房之事的确是消耗体力。” 凝猫滞了一下,布菜的丫鬟也恨不得自己原地遁形。 他却面色如常,拿起筷子给凝猫捻了一筷子她最喜欢的牛肉,语带关切,“昨晚和方才都那么卖力,王妃一定也累坏了,多吃点补补,恢复恢复体力。” 凝猫:…… 丫鬟们布菜的动作顿时更快了些,布好菜赶紧就退了出去,还是赶紧离开这里为好,以免自己被杀人灭口,因为她们掌握了第一手资料,原来她们高冷又淡漠的王爷,私底下竟然是这样的! () 第241章宴请 凝猫在一脸郁卒的表情中填饱了肚子,对面的人却神情愉悦,吃得非常愉快。 本着化郁闷为食欲的念头,凝猫一不小心就吃撑了。 慕容北辰看在眼里,牵起她的手道:“出去走走吧,消消食。” 凝猫想傲气一点的,至少为方才他故意在丫鬟们面前说那些话给他一点脸色,但是手一被他握住了,整个人一下就无比乖顺了下来,屁颠颠地跟着他就走了出去。真是没原则啊。 一路上,丫鬟小厮们见了他们无不行礼,一口一个王爷王妃,凝猫听得晕乎乎的,许久才回过神来,她真的成了辰王妃了,货真价实的。 凝猫四处打量着这青云山庄,这才发现庄子里的供人下榻的行宫果真多了不少,想来这都是他为了成亲之时有足够的空间宴请宾客,所以特意修建的。如此想着,嘴角不自觉又翘了起来。 慕容北辰牵着她随意地走着,一路上遇上了不少前来参加宴席的宾客,看到这对新婚夫妇这般像寻常夫妻一般执手同行,甚至王妃也没有在辰王殿下半步之后,心里不觉都生出几分慨叹,看来辰王殿下对这位新王妃,当真是格外宠爱,是以才不惜花费大价钱,在这青云山庄举办三天三夜的大宴席宴请宾客。 凝猫微微扯了扯慕容北辰的手,大眼睛中含着探寻和疑问,“我不用出面跟大家打个招呼吗?”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这场宴会的女主角,大家伙来参加她的婚礼,她就这么大刺刺地脸都不露,真的好吗? 谁料慕容北辰却理所当然地反问:“你见过新娘子出面招待宾客的吗?” 凝猫愣了一下,这个……倒真的没见过,但是那是因为别人的成亲宴就只办一天,当时新娘子还在洞房里待着,自然是不可能出面招待宾客,可是他们现在的成亲宴却是不一样的啊,他已经豪气地要办个三天三夜了,她这个新娘子也已经出来闲逛了,难道不应该去跟宾客们打个招呼吗? 慕容北辰见她一副疑惑又纠结的模样,便淡声道:“你若想去便去,不想去也不用刻意为了什么礼仪规制勉强自己。在这里,你是主人,你就是规矩,没人能勉强你。” 凝猫闻言,心头不觉一怔,旋即一股愈加异样的思绪涌上心头,有人撑腰的感觉真棒! 最后凝猫还是没有那么任性,拉着慕容北辰回屋换了一身正正经经的行头,又梳了个端庄的发髻,与他一道去了宴会厅,跟众位宾客打了个照面。 大多数的宾客凝猫都有些眼熟,只是有些叫不出名字而已。凝猫决心要做好这个辰王妃,自然是端足了架子,又不失落落大方,应酬了一圈下来,大家伙儿对她这个辰王妃似乎印象都还挺不错。凝猫不觉洋洋得意,看来她也并不是不会装的嘛!只是看她想不想装罢了。 第一天下来,凝猫基本上就都在宾客中周旋,慕容北辰作为男主人,也被凝猫拉着一起与民同乐。 他这人,除了在床上死皮赖脸以外,其他时候那股高冷范儿装得还挺像,有他在的地方总是让宾客们放不开,若不是有凝猫这个润滑剂在,不知道得多冷场。 当然,大家伙自然不可能一直都待在屋子里,果庄里自然满是果子,还有赛马场,荷塘里也有小竹筏,凝猫招呼着大家伙各玩各的,气氛倒是也还不错。 但是这么尽心竭力的后果就是,原本就被慕容北辰折腾得要死不活的身子更加有种被拆了的感觉。 晚上躺在床上,凝猫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在慕容北辰那恶魔的手又要伸来时,凝猫觉得自己要哭了。 她哭丧着脸哀求,“北辰哥哥,你饶了我吧……” 慕容北辰要有所动作的手生生地顿住了,他狠狠地把她的腰身揉了又揉,声音也满是闷闷不乐,“明天我就把那些个人赶回去!” 凝猫窝在他怀里,有气无力地说:“你自己夸下海口要宴请三天三夜,眼下又出尔反尔要赶人,也不怕人笑话。” 慕容北辰却是不为所动,“我宴请三天,是因为我高兴。现在我要赶人,是因为他们太碍事!而且,我何须明着赶,只消一个眼神暗示,聪明人自然会懂。” 凝猫知道他这人的行事风格,于是便也不说话了,任由他去了。 结果第二天,大多数的宾客当真以各种理由纷纷告辞,依旧留下来的,便只剩下凝猫书苑里的那些朋友,大家伙儿好玩,好容易有机会来这山庄里玩一趟,自然是舍不得走。 因为还剩下这些熟稔的朋友,凝猫倒也不用端着架子招呼他们,只给他们委派了保护的人手,然后便让他们自由活动了。 他们得以自由活动,凝猫也自由了,她原本想好好地睡一觉,但是在慕容北辰那句“你白天补充好精神是为了晚上的活动养精蓄锐吗”中一下就烟消云散了去。 于是现在,凝猫和慕容北辰也加入了自由行动的行列。 三月天的果庄景致非常好,凝猫与慕容北辰牵着手并肩走着,迎面的凉风习习,凝猫觉得整个人心情都好得飞起。 慕容北辰一身玄衣衬得他面容如白玉般温润洁白,好看的眉眼,配上这满山红花绿叶,勾勒出了一副绝妙的画卷,叫凝猫有些看呆了去。 她想到了第一次来的时候,他带着她在林间飞着,那种感觉,真的美妙极了。 现在,她与他只是并肩走着,心里却已经是深深的满足。 凝猫一路回想着自己和慕容北辰认识以来的十年,觉得一切都恍如隔世一般。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凝猫已经找不到任何可供寻找的线头,似乎不知不觉中,他就已经走进了她的生活,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强势,深深扎根。 从一开始,那迈出第一步的人是他,支撑他们走到今天的那么多步,一直在努力迈进的人,也是他,自己只是这般被动地接受着,她何其幸运呢?幸运得叫他愿意这般步步为营,不不谋划,一步步地为他们的未来铺路。 凝猫握着慕容北辰的手不觉多用了几分力道,慕容北辰察觉到了凝猫的异常,不觉扭头看她,却见她面颊绯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两只眼睛亮晶晶的,里头仿似藏了一轮明月,带着一股不容动摇的坚毅,“北辰哥哥,今生今世,我一定好好爱你,不离不弃!” 慕容北辰望着她,眼中似乎跳跃着熊熊的火焰,只有他知道,他的胸腔中,有什么几乎跳跃而出。 他声音沙哑,低低沉沉地说:“好。” () 第242章山鸡 凝猫和慕容北辰就这么牵着手在果林中漫步,春风轻拂起她耳边的几缕碎发,掀动她的衣袂,凝猫只觉得身心愉悦而欢畅,银铃般的笑声洒遍整个林子,甚至比那林间清脆的黄鹂鸣叫更为悦耳动听。 慕容北辰的嘴角也一直挂着淡笑,她眉眼如画,眼波微涟,笑窝漾动,牵动人心,他的眸光一点点深沉。 斑驳的阳光洒落在凝猫的身上,映着她欢愉的笑颜,仿若误落凡间的精灵。 慕容北辰正看得沉醉,凝猫突然惊喜地叫了一声,指着某处压着声音喊,“北辰哥哥,你看,那是不是山鸡?” 慕容北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果真看到一只毛色鲜艳的山鸡扑闪着翅膀飞过,显然它被惊扰了。 慕容北辰“嗯”了一声,正要问她是不是喜欢,话还没问出口,就听得她兴奋又愉悦的声音传来,“土生土长的山鸡,味道一定非常不错!” 慕容北辰:…… 他的思路果真没法儿跟这吃货并驾齐驱。而且,她这一副没吃过的垂涎模样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这几天准备的美食还不能满足她? 凝猫已经兴奋地拉着慕容北辰的胳膊催促,“北辰哥哥,快,快抓住它!我们烤了吃!” 慕容北辰:…… 他真的很不想理她,这明明是一场十分美好的林中漫步,为什么遇到只山鸡,一切就都弥漫上了一层浓浓的吃货气息? 但是,对上凝猫那双亮闪闪的眸光,慕容北辰一下就心软了。若真的把那山鸡抓住了,小丫头一定会非常开心兴奋吧。 慕容北辰神色淡淡地交代,“待在这儿别动。” 凝猫顿时点头如捣蒜,只一瞬的功夫,慕容北辰的身影便一下消失在了眼前,凝猫跟着小跑了两步便停了下来,一脸期待地等着北辰哥哥顺利归来。 她没有等多久,慕容北辰很快就回来了,手中多了那只可怜的山鸡。 这是只肥硕的老山鸡,毛色光泽,尾羽亮闪闪的,很漂亮,此时它晕了,生死不明。 面对这么漂亮的野味,凝猫犹豫了一小会儿,最后却还是果断地选择了先满足自己的胃。 “北辰哥哥,我们找地方把它烤了吧!” 慕容北辰:…… 他以为她至少会有耐心等到他们回到行宫,把这家伙交给厨房处理。 “你很饿吗?” 凝猫却是摇头,“不饿,但是这样很好玩不是吗?我以前一直都希望能有这么一次野外觅食的经历,自己亲手逮住野味,然后亲手宰杀,再钻木取火,亲手烤制,这不是一件相当有趣味的事情吗?北辰哥哥,好不好?” 凝猫的声音最后带着丝丝哀求,就这么看着慕容北辰,慕容北辰也看她,唇角弯了弯,最后只宠溺地说出一个字,“好。” 凝猫顿时就欢天喜地起来,挽着他的胳膊一阵欢呼雀跃。 “北辰哥哥,咱们得先找到河边。” “北辰哥哥,我来拔毛,我可会拔了!” 可是,她用力扯啊扯,扯半天都没扯下一根毛来,这就是她所谓的很会拔毛? “北辰哥哥,你开膛破肚怎么这么熟练?我其实也会的,你让我试试嘛。” 伸手一掏,那股略有恶心的触感让凝猫下意识地甩了下手,然后,不可言说的东西就甩到了慕容北辰的脸上……慕容北辰目光幽幽地看她,凝猫顿时面如菜色,赶忙用帕子给他擦了又擦。他的脸色依旧难看,她于是心虚地又擦了擦…… “北辰哥哥,我和你一起去捡柴火。” 兴奋地捡啊捡,怀里抱了一怀抱的柴火,脚下却是给绊了一下,摔了个狗吃屎,慕容北辰脸更黑了…… “北辰哥哥,我要试试生火。” 慕容北辰警告地瞥了她一眼,凝猫勇敢地瞥了回去,还带着些许赌气的味道,最后,她得逞了,慕容北辰手把手地教她。 “北辰哥哥,为什么我打不燃?为什么你一下就能把它点燃了?”凝猫很是苦恼。 慕容北辰把她拎到一边,淡淡地说:“因为你笨。” 凝猫默默对手指…… “北辰哥哥,你往鸡肚子里塞的是什么东西啊?能调味吗?” “调料。”他漫不经心地说。 “你怎么认识这些啊?北辰哥哥以前也烤过山鸡吗?” “嗯。在北梁的时候烤过。” 凝猫神色一顿,顿时就打住了话题,慕容北辰却浑不在意,继续漫不经心地说:“刚开始连杀鸡都不会,把鸡胆弄破了,烤出来的鸡肉都是苦的,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吃。” “后来呢?” “后来就没再犯同样的错误,次数多了,手艺还不赖。” 凝猫跃跃欲试,“北辰哥哥,我来烤我来烤,我一定会的!” 片刻后…… “咳咳,北辰哥哥,为什么我在哪里,烟就往哪里跑啊?” 凝猫已经被熏得眼泪直冒,心里更是一阵阵纳闷不解。 慕容北辰略有无奈地从她手中把山鸡接了过来,把她拨到了自己身后,“因为你人品不好。” 凝猫:…… 从头到尾,凝猫一直在身边叽叽喳喳,什么事都跃跃欲试,到最后,她也总算消停了,只乖乖地蹲在旁边,两眼垂涎地看着那架在树杈子上的野鸡。 说来可真是气人,慕容北辰稳如泰山地蹲在某处,可烟雾就是不往他身上熏。难道这烟雾也是欺软怕硬的吗?专挑她这个软柿子欺负? 慕容北辰余光瞥了凝猫一眼,把她脸上那略有赌气的表情尽收眼底,嘴角不觉轻轻地勾了起来。 凝猫一个劲儿地盯着那山鸡看,看着看着又有点无聊了起来,这得要烤多久啊。 凝猫的目光一转,一下就把目光移到了慕容北辰的身上,从她的角度看,他的侧脸柔和,完美无缺,怎么看都是人间尤物,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人间尤物,现在落入了她的手里,嘿嘿嘿。 慕容北辰背后就像是长了眼睛,淡声道:“看我做什么?” 凝猫花痴的时候智商都有些跟不上,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说:“因为你好看啊。” 说完,慕容北辰微愣一下,旋即,嘴角便绽开了一个倾倒众生的笑,声音也充满了愉悦,“多谢王妃夸赞。” 他一本正经地叫她王妃时,凝猫总是忍不住心中小鹿乱跳,不觉吃吃地笑了起来。 凝猫正笑得花痴,鼻子一嗅,突然就惊叫了起来,“北辰哥哥,山鸡烤焦了!” 慕容北辰:…… 他面色一僵,神情中竟然带着些许懊恼和不自然,他竟然被这小丫头干扰得连山鸡烤焦了都没注意,他,当真已经无可救药了。 凝猫却更心疼这只山鸡,“北辰哥哥,你不是说你烤得还不赖吗?怎么这次发挥这么失常啊。” 慕容北辰有些无可奈何地瞟她一眼,语气也是淡淡的无奈,“因为当时没人能像你这般干扰我。” 凝猫反应过来北辰哥哥这是在赤裸裸地撩人,脸一下又红了…… () 第243章巴掌 王爷和王妃出去浪了一天,庄子里的下人都有些焦急,但是却得了命令不允打扰,大伙儿就都乖乖地坚守原岗。终于,在天色渐渐晚下来的时候,王爷和王妃终于回来了,两人手牵手的,心情颇好的样子。王妃更是一脸开心的笑,满脸的餍足。 只是,两位主子的仪容却有些不整齐,两人的衣裳不知怎么的染上一团团污渍,头发也有些蓬乱,甚至王妃的脸颊上还残留着一丝没洗干净的黑漆。 大伙儿都有个怀疑,难道这两位主子在林子里滚了一圈,还滚得挺开心?咳咳,他们都很纯洁,绝对没有想到什么不该想的事情! 慕容北辰却是淡淡地扫了一眼那些略带八卦的眼神,一记眼神,顿时就叫所有人好奇的狼血全都熄灭了下去。 “王爷,王妃,可需要马上传膳?”青竹小心翼翼地问。 “不用。” “可要备水沐浴?” “不用。” 额,两人这么脏兮兮的,确定真的不用备水沐浴吗? 谁料,她们王爷下一道命令轻飘飘地传来,“把换洗衣物拿到月牙泉处。” 丫鬟们心照不宣地互相对望一眼,心下了然。 前一秒还相当开心餍足的凝猫,这一秒顿时就像是被踩到尾巴炸毛的毛,她想到了什么不大美好的回忆,又是焦急,又是语塞,“干干嘛去月牙泉?我不要去!” 慕容北辰安抚地看她,眼中有什么东西在跳跃着,“白天我把你喂饱了,晚上,该你喂喂我了。” 凝猫:…… 她能把那只山鸡给吐出来吗? 最后凝猫还是被慕容北辰哄到了月牙泉,然后把她翻来覆去了一番,凝猫觉得自己白天吃的那只山鸡补充的能量,在这一刻全都被消耗掉了,一丁半点都不剩! 她像一只没骨头的软猫趴在他身上,任由他给自己处理善后,然后又把衣服一裹,在各种暧昧又八卦的目光中抱回了卧房,凝猫连害羞的力气都没有了。 轻轻抚过她柔嫩的面颊,轻轻落下一吻,“睡吧,宝贝儿。” 凝猫发出几声无意识地咕哝,小手却是紧紧地拽着他,即便睡熟了也不放。 三天的时间过去,凝猫也到了回门的时间。只是,一大早被从床上挖起来的凝猫心情却不大美妙了。 昨晚上被某人狠狠地折腾了一番,凝猫的小身板还没缓过来呢。往常在家里做姑娘的时候,她睡到日上三竿也都睡习惯了,这个恶习一时半会儿怎么改得了? 所以今天的凝猫起床气相当大。 慕容北辰已经很怜惜她,待自己穿戴整齐了,这才要把她唤起来,未料想凝猫一个巴掌就甩了过来,声音中带着浓浓的睡意,更不掩饰其中不悦,“我要睡觉!别吵吵!” 那一声清脆的响声,在整个卧房里回响,房里的丫鬟一下就像是被人施了定身咒似的,一下就定在了原地,甚至连呼吸都忘了。 大家伙心里都捏了一把汗,准备迎接王爷暴风骤雨一般的侵袭。 下一秒,慕容北辰略带低沉的声音传来,“都出去。” 丫鬟们赶紧鱼贯而出,生怕自己走得慢了就要遭殃了。 慕容北辰有些无奈地望着床上这依旧睡得像小猪一样的人儿,又摸了摸自己被她甩了一耳刮子的脸,更是无奈。 这个世界上,怕是除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便是没人敢这般对他了吧。偏生,他还生不起半点气来。 慕容北辰小心地再次俯身,在她耳上轻轻咬了一口,然后用一种低沉又魅惑的声音威胁,“你要是再不起来,小心我温泉伺候。” 这句话果真是有效,前一秒还把自己卷在被子里睡得酣甜的凝猫,下一秒就清醒了一大半,以一种鲤鱼翻身的迅捷姿态爬了起来,一双带着迷蒙的眼睛里蒙着一层水雾,可怜又控诉地望着他,“你又要欺负我……” 慕容北辰看她这副模样,心里顿时愈加发痒,但好歹他知道自己现在的主要任务,他柔声哄道:“不想我欺负你就不要在床上诱惑我。” 这下凝猫下床的动作比兔子还快。 穿戴整齐,用过早膳,两夫妻踏上了回门之路,凝猫这才注意到他脸上的巴掌印,一脸惊吓,“北辰哥哥,你的脸怎么了?哪个胆大包天的竟然敢打你?” 慕容北辰:…… 其余丫鬟:……王妃你确定你现在真的不是装的吗? 她们这么想,当真是误会凝猫了,凝猫表示对这件事是真真正正地毫不知情啊,她那一巴掌完全是下意识的一个举动,清醒过来后就全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放心,本王不会轻饶了她!”这句话发自肺腑。 凝猫赶忙附和,“敢对堂堂王爷不敬,的确不能轻饶!” 她凑上前,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的皮肤细嫩光洁,跟玉儿似的。那个巴掌印就这么烙在那儿,实在碍眼,就像是一件艺术品被人生生破坏了一般。 凝猫赶忙急吼吼地让丫鬟拿伤药来,她得好好擦一擦。 慕容北辰见她焦急地给他涂药,心里相当受用,“心疼了?” 凝猫忙不迭点头,“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打坏了谁不心疼啊。” 慕容北辰听了,心情更愉悦了几分。 凝猫又自言自语道:“这都要回门了,要是我爹娘看见了,指不定以为是我打的呢!我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嘛。不行,得赶紧多擦擦……” 慕容北辰:…… 他方才的那点好心情一下就没了,瞪着她,语气也有点恶狠狠地味道,“不会冤枉你,因为,本来就是你打的!” 凝猫这下愣住了,脑子快速地回忆了一番,似乎想起了什么,顿时有点心虚,“不,不会吧……我,我怎么会舍得下手……” 慕容北辰恶声恶气,“舍不舍得,那就要问问你自己了!” 凝猫更心虚了,眼神四处乱瞟,声音低低地咕哝,“那,谁叫你不躲啊……” 她的咕哝被慕容北辰听得一清二楚,所以,这是要怪他自己咯? 慕容北辰神色倏而一变,旋即换上了一副略含深意的神色,语气也没了方才的气急败坏,“没关系,反正,的都是要讨回来的。” 凝猫:…… 原谅她突然又往最邪恶的方向想了,嘤嘤嘤,她的北辰哥哥突然变身黑化了怎么破! () 第244章回门 青云山庄在郊外,从郊外回到城内,自然是要花费一些时间。 慕容北辰顾念凝猫身子不适,又特意嘱咐了车夫慢些,所以两人这么一路不紧不慢地回到京城,到了黄家门口时,已经能赶上午饭时间了。 黄家人自然也知道这距离遥远的客观原因,大家伙更是眼巴巴地盼着闺女回门,等到他们终于来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女儿身上,自然也就无暇去顾忌他们的姗姗来迟。 嫁给慕容北辰,凝猫实际上可开心了,即便这刚开荤的男人猛烈得叫她有点承受不住,但她依旧喜滋滋的,颇有些乐不思蜀的意味。眼下看到爹娘对她这般关怀不舍,里里外外地嘘寒问暖,凝猫顿时觉得有点小小地愧疚。 周氏实际上有千言万语要对女儿说,奈何当着慕容北辰的面却不好开口。一家子先入席吃了午饭,用罢饭之后,周氏又耐着性子和慕容北辰闲扯了几句,然后这才与两个儿媳妇儿拉着凝猫往后院去,娘儿几个关起门来说悄悄话去了。 团团也乐颠颠地要跟着一起去,黄天仕和景瑜还没开口叫住,慕容北辰却先开口把人召了回来,“团团,到小姑父这里来。” 团团还是很听慕容北辰的话的,毕竟,从小到大小姑父都对他很好,有时候他在爹娘这里得不到的玩具,在小姑父这里却能得到。小家伙抱大腿还是抱得相当正确。而且,这次说不定小姑父又有什么好东西要给他了呢。 这般想着,团团就热忱地跑到了慕容北辰的跟前,跟一只小奶狗似的睁着一双纯真的大眼睛渴切地望着他,“小姑父,你叫团团做什么?” “坐我旁边。” 团团乖乖地爬上了椅子,坐得笔直笔直的。然而,他却久久没有等到小姑父下一步指令,不觉又问,“小姑父,我坐好了,然后呢?” 慕容北辰却是淡淡地放下茶盏,不紧不慢地说:“没然后,就是让你端正端正坐姿而已。” 团团:…… 这头被娘亲和嫂子们拉到内院的凝猫自然也是知道他们想要审问什么,面上不觉已经开始有点发烫了。 果真,周氏开口便问,“凝猫,你们,可和谐?” 饶是凝猫早有准备,也被周氏这般直接了当的话问得呛了一下,满脸红得更厉害了。 呛了半晌,凝猫才含混地吐出几个字,“还,还成吧……” “还成?评价这么低,那就是不和谐了,这……” 凝猫急急打断,“谁说的!和谐得不得了!” 三个女人看着凝猫护犊子的模样,都是一脸意味深长。凝猫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一张脸顿时又烫了起来,“我,我是说,挺,挺好的……” 周氏又语不惊人死不休,“这三天有几次?” 凝猫:…… “他可有强来?” 凝猫:…… “可用了娘亲交代的最易受孕的姿势?” 凝猫:…… “不光是凝猫,还有你们两个,都得注意,你们看娘亲我,一口气生了四个,还有三个是哥儿,你们都得好好学习!” 凝猫:…… 尤可意&顾语之:…… 周氏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面前三人神色的异常,依旧是一副探讨科学的语气对她们耳提面命,从姿势到频次,再到时长,简直滔滔不绝,即便是尤可意这么已经生了一个娃的人,也是面颊阵阵发烫。 凝猫一副囧囧有神的模样看着周氏,她真的很想问问她娘亲,这样滔滔不绝地说着这些羞羞的事,她就真的一点都不羞羞吗? 周氏说着说着,又绕回了子嗣问题上,开始对凝猫进行进一步洗脑,“你不要仗着辰王殿下对你宠爱就恃宠而骄,对女人而言,最最重要的资本,还是孩子。只有生了孩子,才能真正稳固了自己的地位,才能不给别的女人钻空子的机会。” 凝猫咽下除了连连应着,不敢有半分的反驳,因为她要是真的反驳的话,周氏只会更滔滔不绝。 说到最后,周氏不觉又有点担忧,“虽然辰王对你宠爱有加,当日也承诺过不会纳侧妃,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他毕竟是皇子,宫里说不得也会给他往屋里塞人,你,要看开些。” 凝猫听得这话,立马就温顺不起来了,她立马就反驳道:“娘,如若爹爹往屋子里纳人,你能看得开吗?” 周氏被凝猫的话噎了一下,凝猫可没有任何退让,颇有些大言不惭地表达自己的霸道,“凡是女人,没人能容忍与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我嫁了他,我一心一意对他,他也必须一心一意对我!如若他可以左拥右抱,那我为什么还要为他守身如玉?这样岂不是很不公平?” 周氏听得凝猫这大逆不道的话,顿时就是一阵惊吓,低声呵斥,“你这丫头,怎么能这般胡言乱语!” 凝猫哼了一声,“我说的都是心里话,男女本就该是平等的,尤其是在这男女关系上,更应当平等。” 她又看了一眼尤可意和顾语之,笑眯眯道:“想来两位嫂嫂定然也会赞成我的这个观点吧!” 顾语之听得认真,下意识地就猛点头,点过了之后才回过神来,赶忙改成了猛摇头,还一副做错事的模样看着周氏。 凝猫搂着周氏的胳膊,略带撒娇地说:“娘,您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吧,北辰哥哥他,不会负我的。” 周氏真是无奈至极,她何尝不希望闺女和女婿能够像她和她老头子一般能够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个?即便是她和她老头子,当年也是被凝猫那便宜祖母各种塞人,若非发生了那些事……她今日也不会有这般悠闲自得的好生活。 也许是他们一家子的生活本身就太过轻松自在,让女儿即便嫁了出去,也对自己夫家有同样的要求。 可是,整个京城,真的像他们黄家这般“没规矩”的人家,又有几个?想到辰王,周氏心底其实是满意的,看着女儿这般娇涩又自信说着这番话,她只能期待女儿当真能有这等好福气吧。 () 第245章大礼 周氏和凝猫说了好一番话,前头的男人们也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气氛也相当和煦。 黄天仕以前可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能跟辰王殿下这般悠闲自得地闲话家常,但是现在,这一切不可能的事情却实实在在地发生了。因为有团团的插科打诨,整个气氛就更显得松快了。 黄天仕看着慕容北辰对团团那特有的和煦神色,眼神不觉动了动。想来他也是极其喜欢孩子的吧,不然这么多年,也不会一直对团团这般喜爱,即便团团做了这么多惊天地泣鬼神的恶作剧。 凝猫是不能过夜的,周氏即便再舍不得女儿,也终究是知道分寸,把要说的话反反复复地交代了一遍又一遍,终于还是拉着女儿回到了前厅。 这般茶话会之后,晚膳的时间未到,一家子又转战到了庭院中,唤来了说书先生说了一段狐仙和书生的故事,听得差不多了,晚膳也准备好了。 吃罢了晚膳,凝猫和慕容北辰便到了要回辰王府的时候了。 真正到了这个时候,凝猫才更深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真的已经出嫁了的事实,她已经不能随心所欲地想住就住了,如此想着,凝猫心头不觉升起了一股怅然。 慕容北辰不动声色地握了握她的手,开口道:“若是舍不得,我便陪你留下过一夜。” 凝猫不觉惊诧,没想到他竟然会这般提议,她的确心动了,但是却还是摇了摇头,“这不合规矩。” 慕容北辰却是轻轻地笑了一声,“有我在,你随心所欲便成,无须顾虑任何规矩。” 凝猫心头顿时涌起了一股难言的感动,黄家人自然是把慕容北辰方才对凝猫说的话都听了去,他们心里俱是一震,没想到辰王殿下宠他们女儿都宠到了这个份儿上?这是要把她宠得无法无天啊! 凝猫一脸殷切地看着爹娘,正待开口表达自己的意愿,周氏就已经先把她的话堵死了,“都嫁出去了还赖在娘家像什么样?” 黄天仕也是强压着不舍劝道:“你娘说的对,你可不能不懂事,让辰王为难。” 凝猫心头顿时就委屈了,怎么感觉自己嫁出去之后,家人就不要她了呢。 凝猫只得握着慕容北辰的手,闷闷不乐地转身要走。 正在这时,景琉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道:“对了凝猫,你成亲的当天咱们家突然有人送来了一个礼物,上头写了要你亲手拆封,这东西还放在卧云阁没拆呢。” 凝猫顿时一脸疑惑,“送东西的人是谁?” “对方没说,只说了姓段。我原本还担心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但是那人长得还挺周正,送了东西来就走了,还说你一定会喜欢。我也不敢替你做决断,就给收下了。” 凝猫不觉心里一个咯噔,姓段?那么这个人,定是段无痕无疑了,他都消失了这么多年了,怎么会突然出现?还特意给她送来了新婚大礼? 凝猫不觉抬眼看了慕容北辰一眼,果真对上了慕容北辰意味深长的一记眼神,凝猫心底顿时就一个咯噔,不觉暗暗祈祷段无痕你可千万不要给我添乱送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啊!毕竟身边的这人可不是一般的爱吃醋啊! 周氏和黄天仕听了这话,看到慕容北辰那突然变了变的神色,不觉都拿眼瞪了景琉一眼。 一个陌生男子亲自来给凝猫送东西,他怎么能当着慕容北辰的面说?这二儿子可真是二! 但是话说都已经说了出口,要收回也已经是不可能了。 凝猫轻咳一声,打着哈哈道:“想来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且放着吧,待我日后再看好了。” 凝猫想要趁机开溜,但是慕容北辰却是一下把她拉了回来,似笑非笑地说,“既然人家特意千里迢迢地送上了门,总要拆开看看是什么,总不能辜负了别人的一番心意。” 凝猫脑门上流出几滴浓浓的汗珠,天知道他这副似笑非笑的神情有多渗人…… 慕容北辰就这么半拖半拽地把凝猫往卧云阁拉,周氏和黄天仕都一副想要跟上又不大敢的样子,于是他们都齐齐把泄愤的目光投向景琉,瞪得景琉一阵莫名,他这是说错了什么话吗?不就是一份礼物吗?至于吗? 显然,他根本不知道慕容北辰那深藏在骨子里的醋坛子和记仇的属性,这么多年了,慕容北辰依旧记得段无痕掳走凝猫的这个深仇大恨! 凝猫就这么被慕容北辰拉着往卧云阁带,凝猫还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北辰哥哥,时间不早了,咱们赶紧回去吧!那啥一定就是个破礼物,没什么好看的。” 慕容北辰却是不为所动,语气淡淡的,“破礼物也是个礼物,说不定会有别样的惊喜呢?” 凝猫听他的语气,可没有半点要拆礼物的惊喜啊! 凝猫在心里再次深深地祈求段无痕,可千万不要送什么出人意表的礼物,更千万不要留下什么能轻易触发醋坛子技能的纸条。 卧云阁中当真摆着一个礼物,只是两人都没想到,这件礼物竟然会这么大。 一个大箱子装着,长方形,就这么端端正正地摆在正厅里,外头写着“小凝猫亲启”几个大字。 然而慕容北辰却没有要让凝猫亲启的意思,直接上手一拍,外头的那个大箱子应声而裂,凝猫赶紧闭上了眼睛,有点不敢看里头会冒出什么妖魔鬼怪。 凝猫就这么闭着眼睛,她静静地等着慕容北辰有所动作,或是发怒,或是冷笑,可是,她却没等到这些她预想的反应,而是,听到了一声低笑,没错,他笑了,而且笑得还,挺愉悦? 凝猫判断得出来,他的确是笑了,也的确是发自内心的愉悦的笑! 他的声音里也带着一股笑意,“凝猫不想看看他送了什么东西吗?” 太诡异了!凝猫再也忍不住,一下就放开了手,然后,眼前的东西就呈现在了自己的眼前,这是一张椅子,一张造型有点异常的椅子。 凝猫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可是看来看去,也没看出这把椅子有什么不同寻常,更不知道慕容北辰的笑点究竟在哪里,值得他这么小心眼的人一下就对段无痕冰释前嫌。 凝猫一脸疑惑,“这是什么?” () 第246章原谅 慕容北辰眸中带着别样的意味,语气带着一股别样的戏谑,凑到凝猫的耳边为她答疑解惑,“这是合欢椅,用来增加闺房情趣,效果最佳。” 凝猫:…… 凝猫已经呆愣在了当场,合,合欢椅? 凝猫感觉所有的血都一下直直地往脑门冲去,把整张脸都挤得通红。 再去看这个造型诡异的椅子,凝猫一下就明白了很多很多,眼神都变得不大单纯了。 啊啊啊,天杀的段无痕,竟然送这么羞耻的东西给她! 慕容北辰踱步到那椅子前,伸手漫不经心地抚着椅子把手,带着玩味。凝猫看着他的模样,突然有种狼血沸腾的感觉。 凝猫一下又伸手捂住了脸,强制性地阻止自己看下去。 慕容北辰带着丝丝笑意的声音传来,“这个礼物,甚得我心。我决定,暂时原谅段无痕了。” 凝猫:……她不想原谅! 幸亏黄家人没有谁好奇地替她拆开了这个礼物,不然……她真的就没有脸再回来了。 慕容北辰的心情变得极好,心里已经在暗暗盘算着,这份礼物倒是来得相当及时,今晚刚好可以派上用场。 慕容北辰笑容满面地出了卧云阁,并派人把东西重新包好,然后搬到辰王府,就搬进他的卧房吧。 凝猫听到他的吩咐,几乎不用想也知道他满脑子都在想些什么,顿时更加羞愤了。 而黄天仕和周氏原本看着慕容北辰进去时候那沉着脸的模样,心里还十分担心,但是没想到他一出来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春风得意,笑容满面,反倒是他们闺女,脸已经红得不能看了。 这刚进去这么一小会儿,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份神秘礼物又究竟是什么? 他们都很好奇地看着那被辰王府侍卫搬出来的庞然大物,已经被装得结结实实,他们压根就猜不出那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直到慕容北辰和凝猫离开了,周氏和黄天仕才问景琉,“那个礼物究竟是什么?怎么辰王看着这么开心?” 景琉挠着脑袋,也是一脸的疑惑不解,“我不知道啊,我又没拆开。” 自家儿子这么真诚直率的优良品质,实在叫着二老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叹息,反正他们的好奇心注定是没法子满足了。 这件事的谜底,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某次周氏去辰王府看凝猫,进了他们的卧房,瞅见卧房的屏风后头摆了个大块头,还用纱布盖着,周氏一时好奇就伸手揭了开来,凝猫根本连阻止都来不及。 周氏好歹也是见多识广,只愣怔了一会儿,又认真看了看那椅子的造型,再看看女儿那羞得都快熟透的脸,顿时就里了然了,自己的老脸也禁不住红了起来。 电光石火间,周氏就联想到了那天从黄府搬出去的大块头,可不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东西吗!周氏顿时就明了了,难怪啊,难怪那天辰王满是醋意地进去,最后却是一脸春风得意地出来,自己闺女也是羞得不成样…… 而此时已经上了辰王府马车的慕容北辰和凝猫,两人也是截然不同的心境。 凝猫依旧觉得脸颊滚烫,慕容北辰依旧是心情颇好。 心情好归好,他却也是不免多了几分心思,段无痕当年消失得这么彻底,不可能一直都在京城,这都过了这么多年又重新出现,是巧合?他来京城,目的究竟是什么?他可不会相信他是专程来给他们送新婚大礼的。 而且,他和凝猫的亲事他虽然早就跟景琉串通谋划,但是真正对外宣布的时间却是很突然,他能这么及时地送上贺礼,只能说明,他本来就在京城,说不定,他在京城待的时间还不短。 慕容北辰心里已经闪过了各种念头,对段无痕的疑虑又升了出来,或许是该找人好好调查调查他了。 慕容北辰想罢,这才把目光投向了身旁的人儿,她想来当真是羞愤得紧,整张脸一直都是红扑扑的,当真我见尤怜。 慕容北辰生出了恶趣味,伸手捏了一把,凝猫顿时就像炸毛了似的,一下就伸手把他的手打开了。 慕容北辰挑了挑眉,“送这礼物的是段无痕,又不是我,你冲我发火做什么?” 他说着又轻笑了一声,“况且,这礼物我瞧着挺好,刚好是我们需要的,有什么好害羞的。” 凝猫听了,立马就抬眼瞪了他一眼…… 尽管凝猫对那所谓的礼物表现出极度的抗拒,可最后该来的还是来了,她压根就没有躲过去,当天晚上,那把合欢椅充分地物尽其用,愈得慕容北辰的欢心。而已然累瘫在那张羞羞椅上的凝猫虽然很不愿承认,但是内心深处却又不得不羞耻地承认,这椅子,真的不赖…… 凝猫真真正正地瘫了,连半点力气都提不起来,最后两人甚至都没清洗,就这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要知道,这对于酷爱干净的慕容北辰,简直是不可能的。 第二天的时候,凝猫眼皮沉得几乎抬不起来,可是偏偏,一大早就有丫鬟在外头小心翼翼地敲门。 凝猫很烦躁,她想要翻个身继续睡,可是她发现自己翻不了身,一条大长腿搭在了她的腿上,另一只手臂也搭在了她的身上,凝猫努力地要把他推开,可是他却岿然不动。 凝猫最后无奈,张口在照着他的胳膊咬了一口。 沉沉睡着的人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眼中还带着一丝迷蒙,看清了眼前的人,很好心情地冲她弯了弯唇角,笑得天地失色,“早。” 凝猫原本的那点起床气也一下被这人的这么一记笑晃得完全忘了。 她只呆呆愣愣地说:“早……” 他终于挪动了身子,凝猫身上的重量终于减轻,正待起身,可是刚动了一下,却真真正正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全身上下哪哪儿都疼…… 凝猫忍不住伸手在他的胳膊上揪了一把,哭丧着脸,“都怪你……” () 第247章入宫 端着水盆在外头等待传唤洗漱的丫鬟们便只听得里头传来新王妃嘤嘤的娇哭声,以及自家王爷那又低又柔的哄劝声,终于把新王妃哄好了,这才传了她们入内伺候。 刚进去,她们就又不觉怔住,此时她们那高高在上的王爷,正俯着身子,握着王妃那小巧白净的脚在给她穿鞋子,而王妃眼眶有点红,带着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们王爷的伺候。 大家伙赶紧就把目光移开,她们应该习惯的,毕竟,这么多年了,早在新王妃还没过门的时候,她们王爷一直都对她百般不同,眼下就是看到再惊奇的事情,那也不需要大惊小怪。 可是,两位啊,你们知道今天要进宫觐见皇上和皇后吗?如果你们知道,怎么还这般不紧不慢的呢? 唉,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可当真是操碎了心哪。 事实上,慕容北辰不紧不慢是因为他压根就不在乎这件事,而凝猫这般不紧不慢是因为,她压根就不知道这件事。 按照正常的礼仪规制,皇子娶了王妃第二天就要入宫拜见皇上皇后,可是慕容北辰办的这场婚礼,压根就没有一样是按照正常的规制来走的。别人办一天的婚礼,他硬是办了三天。别人在自己家里宴请宾客,他硬是挪到了郊外的果庄。别的皇子成亲第二天就入宫,他偏就拖到回门后才不紧不慢地往宫里递帖子。 凝猫对这件事懵懵懂懂,反正她也习惯了慕容北辰横着走的作风。成亲第二天没入宫,那是不是意味着,不用入宫了? 所以,现在她当真不知道待会儿要入宫啊。 依旧蒙在鼓里的凝猫还在对昨晚上的事生气,虽然她,她的确是再一次尝到了那事的妙处,可,可对他那等出尔反尔,她依旧生气。更何况,她现在浑身上下都疼,也全都怪他! 满桌的美食都端了上来,一碗香橙酿丁香鱼丸汤,一道持炉烤鸭,一道荷香糯米排骨,一道酱香风腊小柴鸡,最后配了一道清炒青菜。 昨晚上的餍足却叫慕容北辰心情大好,凝猫吊着眼皮瞪他,他也都心情颇好地照单全收。他慢条斯理地给凝猫盛了一碗鱼丸汤,那丁香鱼本就细小,鱼丸也只搓成指头大小,酿入香橙的酸甜味,既不塞胃也略能抵饥,再配上糯香的排骨,酥香的烤鸭,还有脆香的小柴鸡,凝猫吃着甚好。 直到伺候她吃好了,他也放下了碗筷,这才不紧不慢地说:“待会儿咱们要入宫见一见父皇,昨儿个呈了帖子。” 凝猫吃饱了正一边摸着肚子打着哈欠,一边盘算着待会儿好好地睡上一脚补补眠,没想到一下就被他这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惊得瞌睡虫全都跑了个干干净净。 她瞪大了眼睛看他,“你说什么?” 慕容北辰早就料到了她会有这等反应,只不紧不慢地把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凝猫一下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脸受伤又惊惶地看着慕容北辰,“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慕容北辰一脸欠揍,“我这不是说了吗?” 凝猫简直想直接用手挠他,但是想到现在时间紧急,凝猫非常克制地把自己的想法压了下去。 慕容北辰依旧不紧不慢的,只淡声对外面唤了一声,外头的丫鬟便送来了早就备好的衣裳,伺候凝猫更衣,慕容北辰也慢腾腾地整理着衣裳。 凝猫知道进宫有很多讲究,但是没想到光是妆容着装就这般多讲究。 她薄施脂粉,略抹丹寇,掩去了她一半的清艳容色,也少了些许不成熟的孩子气,只显得分外端庄文雅。 正装外裳上披着深青织金云霞凤文霞帔,下端垂着的凤纹金坠子,腰上围好玉革带,头上绾一个结实牢靠的圆髻,戴上珠翠花鬓双凤衔珠鸾凤冠,一时满头琳琅晃动。整个人依旧美貌,却显得十分温敦谦恭。 慕容北辰着了一身暗红莽服,头戴冠玉,腰佩璎珞,整个人只是往那儿一站,便现出了不一样的气度。 凝猫知道他的皮相好,但是每次看到,却总是会有种被惊艳了的感觉,一时心中小鹿不觉砰砰乱跳不止。 她在看他,他也在看她,这个小丫头一定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好看,单单是那被丹寇染红的双唇,便已经释放着异样的诱惑力,再加上她现在这副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目光,当真是相当勾人。 慕容北辰微微错目,勉力让自己定了定心神。不然要是再这般直勾勾地互相看着,那些刚刚浇灭的火苗一下就又烧了起来。 慕容北辰牵着凝猫的手稳步走了出去。 两个并排而行,都是上等的容姿,真乃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王府的下人们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自家王爷守候了这么多年,终于是把王妃给娶回来了,看王爷现在,整个人都更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了,脾性似乎也变得更好了,他们可真是太高兴了。 三月的天,威风中带着一股舒爽的清凉,翡绿茂密的海棠开了一路,纷纷花瓣飘落,别有一番意境。 凝猫的手心却是有些发汗,慕容北辰轻轻地捏了捏,声音低柔悦耳,“不过就是去走个过场,务须紧张。一切都有我。” 凝猫前一秒还紧绷的思绪,这一秒一下就缓解了下来。 只有身边有他,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凝猫虽则这般给自己打气,可是该问的礼仪规矩却还是要细细地打听探问,慕容北辰也都一一给她讲解。 实际上,慕容北辰对这次入宫,当真没有放在心上。他与皇上的父子情分本就淡薄,又横着走惯了,什么时候给过皇上面子?至于皇后,于他而言不过就是个陌生人罢了,而且这个陌生人,当年多多少少都对他母妃的死有推波助澜,他就更不愿意买账。 只是,他可以光明正大的无所谓,凝猫这个做儿媳的,却是万万不敢这般托大。 下了马车步行而入,有太监热情地引路,慕容北辰依旧牵着她的手,她心里稍安,也偷偷地抬眼打量周遭的环境,顿觉宫廷内部的布局广阔壮丽,汉白玉石为阶,描金绘彩为廊柱,处处高大宽阔,气势宏大。 凝猫的脚,又有点软了…… () 第248章诰命 慕容北辰瞧着她这没骨气的样子,几乎是有点半强势地把她揽在了怀里走着。 凝猫好歹还是分得清场合,一下就从他的怀里挣脱了出来,抚了抚发冠,整了整衣裳,“我……妾身自己能走。” 慕容北辰手顿了一下,目光中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神色。 凝猫却好似没有瞧见他眼中的揶揄,轻咳了一声,依旧是一副端着的语气,神情也分外低眉顺眼,“殿下您先行,依照规制,妾身应当在殿下半步之后。” 慕容北辰扬了扬眉,最后还是没有戳穿她,抬步就往前,与她保持半步的距离。 凝猫之后走起路来都分外规矩,乖乖巧巧的模样,连东张西望都不敢了。 慕容北辰在前头拿眼神瞟她,心里略感无奈,他果真还是喜欢以前的凝猫,看来这皇宫,以后还是少来,把他的凝猫都吓成什么样了。 一路随着领路太监走着,凝猫觉得自己走得腿根都有些发软了,可是还是遥遥无期的样子,脚下不自觉有些迟缓。 前头的慕容北辰突然毫无预兆地停下了步子,凝猫一个没留神,直接就撞了上去。 凝猫愣了一下,张口就要抱怨,但下一秒,她就好像是反应过来似的,利落地后退了小半步,然后规规矩矩地对慕容北辰屈膝行了一礼,“妾身鲁莽冲撞了殿下,还请殿下勿怪!” 慕容北辰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他把手一伸,直接就把屈膝行礼的凝猫捞了起来,然后她的手就被他团团握在了手心,牵着就往前走。 凝猫:…… 人家明明已经演得很辛苦很卖力了,这人就不能好好配合配合吗? 显然,慕容北辰不想配合。 “殿下,这,这不合规矩……” 慕容北辰低头就送给了凝猫一记眼神,声音也有点不耐烦,“不许啰嗦!” 凝猫:…… 凝猫被他这么半拖半拽地往前走着,她一边望着领路太监的反应,一边拍着他的手企图把他挣开,可是这位却握得很紧,纹丝未动。 凝猫压低了声音,“北辰哥哥,你快放手,这样不合规矩!” “再啰嗦我就直接用抱的。” 慕容北辰这句威胁相当具有杀伤力,凝猫顿时就被吓到了,赶紧乖乖地闭了嘴,挣扎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只是,她依旧忍不住心虚地四处张望,生怕别人投来异样的目光。 但是显然,宫里的人都是素质了得,前头领路的太监除了刚开始看了一眼,很快就恢复了如常神色,路过的宫女太监也都目不斜视,好似他们这样的举动没有半分不妥。 而正仪殿中,顺德帝和皇后收到小太监的回报,眸光却是不自觉地微微闪了闪。 顺德帝心想,他儿子对这位黄家小姐,是当真动了真心了,而不是因为兮萝的缘故。 凝猫一路都埋着头,手被他牵着,还有意无意地轻托着她的身子,凝猫原本有些发软的脚步终于有了些许缓解。 不知走了多久,凝猫终于听得领路太监开口,“到了。” 又进了好几道门,转了好几个弯,终于走到了正殿,凝猫回过神来,赶紧挣开了慕容北辰的手,微微垂头,保持着一个标准的姿势。 紫铜熏炉里燃着珍贵的龙涎香,如袅袅青烟般细细散开,弥着屋内异香扑鼻,光洁的大理石铺地直欲照出人影来。 凝猫依旧没抬头,只规规矩矩地跟着慕容北辰行礼,口称喏声拜见谢恩,这套动作和说辞在来路的时候她已经反复练习了无数遍,眼下终于出口,果真还是有些效果哒。 只听得上面一个威严中又带着些许和善的声音传来,“都平身吧。且抬起头来,叫朕瞧瞧。” 凝猫依言抬头,便见上首坐着一位身着明黄蟒袍的老男人,体态丰腴,老态初现,但整个人却还是不失那股皇家的威严。 而他的旁边,坐着一位身着宫装的妇人,那妇人上了年纪,却保养得宜,只眼角的皱纹暴露了她已经不在年轻的芳华,这位就是当今皇后无疑。 凝猫心里快速地梳理了一番,脸上挂着的是无懈可击的谦恭神情,一双黑亮的大眼睛不卑不亢地与上首的两人对望,却是并没有带笑。 凝猫知道自己的笑窝惹眼,若是在顺德帝跟前展露了出来,保不准这位心里会产生什么不大美好的念头。 顺德帝的目光在凝猫的脸上来回打量着,脸上看不出喜怒,就这么盯着凝猫看了半晌,他连连说了两个“好”,然后便像话家常似的毫无预兆地说:“辰王妃静容婉柔,大方维顺,敕封为一品夫人吧。” 凝猫脸上大方的神情一下僵了僵,这个封赏来得有点猝不及防啊,她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市民已经被吓到了。 凝猫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上头的那位又慢腾腾地补充,“辰王妃生母封个三品诰命夫人,黄大人也该往上调调了,也升个三品吧。” 不仅是凝猫,就是顺德帝旁边的皇后也是愣住了,顺德帝身旁的太监不愧是见过世面的,在顺德帝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还在愣神,但顺德帝紧接着说出了后头一连串的话,他早就回过神来,皇上这是在下旨封赏呢。不敢怠慢,赶紧就是准备笔墨纸砚…… 凝猫被这几块巨大的馅饼砸得不轻,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直到旁边的慕容北辰语气淡淡地提醒,“还不快谢恩。” 凝猫如梦初醒,赶忙重重叩头,声音虔诚又忐忑,“谢主隆恩!” 脑子短路的凝猫这个时候只说得出这么一句万金油的拜谢的话了…… 顺德帝的心情似乎不错,声音愉悦地叫起。 凝猫腿又有点软了,方才叩的那一下头用力过猛,脑袋竟叩得生疼,再者下跪的这项业务她委实不熟悉,起身的时候一时竟有些趔趄。正觉得自己要在驾前失仪辜负方才皇上夸赞的那几句话时,一双手又拉住了她的胳膊,把她轻巧地从地上扶了起来。 “没事吧?” 面上有点不自在,凝猫赶忙轻轻挣了挣,然后微微福身道谢,“多谢殿下。” 慕容北辰好歹是松开了她的胳膊,泰然自若地负手而立。 一直未曾开口的皇后却是突然笑了起来,开口打趣,“都说辰王疼爱这位新过门的美娇娘,没想到今日一见当真如此,连脾性都收敛了不少。皇上,臣妾觉得,方才您的赏赐可赏得在理。” 顺德帝亦多看了凝猫一眼,呵呵笑着,“我慕容家的男儿,自然是疼媳妇儿的,像朕。” 凝猫心里很迅速地翻了个白眼,皇上您可真疼媳妇儿啊,疼得后宫佳丽三千都要填满了,可面上,她却露出了一个恰到好处地羞涩神情。而被赞誉具有疼媳妇优良品德的慕容北辰却稳如泰山,只意味不明地牵了牵嘴角。 () 第249章刺客 从正仪殿走出来,凝猫觉得腿根还是有点发软,脑袋都还有些不大清醒。 她就进宫拜了两下,就一下升成了一品夫人?还给爹谋了个升职,给娘也混了个三品诰命夫人?这样的恩典,未免也太好赚了吧! 凝猫一副被大馅饼砸中的恍恍惚惚神情都落在了慕容北辰的眼中,他嘴角轻扯,这点小恩小惠就让她晕了头脑?他的小王妃,当真太单纯。 再看她脑门上磕出的一个印子,慕容北辰的眉头不自觉就又皱了起来。原来她这么喜欢这样的奖励? 慕容北辰伸手摸了摸她的脑门,轻声询问,“疼不疼?” 凝猫原本没有注意,眼下被他这么一提醒,这才回过神来,当下才觉出疼来,但是想到方才的封赏,她顿时就连连摇头,“不疼!” 慕容北辰看她这副模样,不觉佯瞪了一眼。 回去时凝猫倒是没了来时候的紧张,她好奇地四处张望,展露出了本性。 慕容北辰见此,便开口问道:“想不想逛一逛?” 凝猫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真的可以吗?” 慕容北辰点头,“你是辰王妃,逛逛皇宫有何不可?” 于是,两人便改变了路线,开始逛起皇宫来了。 凝猫觉得自己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至少,慕容北辰带她去过的地方都不差,她的眼界已经相当开阔,但是真正进了这皇宫,认认真真地逛了起来,凝猫还是被震慑了。 整个皇宫,真的太奢华了! 一路上走来,凝猫嘴里便没停止过哇哇乱叫,像个好奇的孩子。 反正这次没有太监带路,就她和北辰哥哥两人,她才不用再演戏呢。 凝猫突然想到了什么,“北辰哥哥,我想去一个地方看看。” 走了小半个时辰,凝猫和慕容北辰来到了一个宫殿门前……正华殿。 原来她住了大半个月的地方叫正华殿啊,而这里,以前就是二皇子住的地方。 凝猫一时兴起,便响起了当年被段无痕带来这里躲藏的事情,自从被慕容北辰带走之后,她便再没有来过这里。 而凝猫不自觉便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当日究竟是谁在背后给慕容北辰传信呢?段无痕既然说他没有这么做,凝猫便相信他是真的没有这般做。 凝猫甩甩脑袋,决定把这件事抛到脑后,管他是谁呢,反正现在,她只想故地重游! 这里依旧处于闲置状态,连个守门的人都没有,他们直接便走了进去。 凝猫一眼就看到了院子里那几棵枫树,眼下秋季未到,枫叶依旧是绿油油的,倒显得与寻常的树没什么区别了。 凝猫正待上前去好好看看,顺便抒发一番自己的感慨之情,慕容北辰就一下伸手拉住了她,手指压在她的嘴上,“嘘”了一声,凝猫原本轻松自在的心情一下就紧绷了起来,有点紧张兮兮地望着他。 “怎么了?” “有人。”慕容北辰道,“似有打斗。” 凝猫脑中电光石火,“会不会是段无痕?” 慕容北辰也想到了这个可能,他揽起凝猫,纵身一跃,便朝着声音的来源而去。 凝猫顿时又兴奋了起来,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好刺激。 话说,不知道段无痕究竟在搞什么名堂,竟然又跑了回来,还对这个宫殿这般恋恋不舍。 一瞬间,凝猫和慕容北辰就落在了一个屋顶上,凝猫顺着屋顶望下去,果见下头那熟悉的身影,不是段无痕是谁? 而他正钳制着的那人也不是陌生人,正是慕容舒玄无疑。 慕容舒玄耳朵微动,原本打出去的凌厉掌风一下收了起来,只打出一记绵软无力又毫无章法的一掌,而段无痕全力以对的一掌,却是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她的身上,她被打得连连后退,一个脚步不稳,直接跌坐在了地上,嘴里甚至吐出了一口鲜血。 段无痕一愣,方才不是还挺经打的吗?为什么一下子就变得这么弱不禁风了? 凝猫惊了一下,大喊一声,“段无痕!” 段无痕抬头,正好就对上了慕容北辰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再看看被自己打得吐血的慕容舒玄,心里暗道不妙,他一转身,几乎没有犹豫地飞身就溜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他段无痕今天是倒了什么血霉了,好端端的竟然被这个郡主发现了踪迹,还迎来了慕容北辰这么一个大煞星,以后他还怎么在皇宫里愉快地偷东西了! 段无痕逃得飞快,任凭凝猫在后头怎么喊都没用。 慕容北辰并没有去追他,而是落在了慕容舒玄的身旁。 凝猫只狠狠地瞪了段无痕飞离的方向一眼,她当真不知道段无痕这个不着调的究竟想要做什么,竟然连郡主都敢动手。 凝猫扶起慕容舒玄,她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苍白,整个人身子都是软的。 “郡主,你没事吧?” 慕容舒玄只是惨淡地扯了扯嘴角,“没,没事,咳咳咳……” 凝猫见她这副模样,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眉头不觉皱了起来。 “北辰哥哥,你快来给郡主看看。” 慕容舒玄却是赶忙道:“我没事,不,不用麻烦皇叔。” 一边说着,她还一边尝试着站起来,凝猫赶忙搀扶着,略有焦急地劝道:“你的脸色都白了,就不要逞强了。” 慕容舒玄神色间却似乎对慕容北辰更多了几分拘谨,说话都更结巴不自然了,“我,我真的没,没事。不,不用……” 慕容北辰收回望向段无痕的方向,目光淡淡地望着慕容舒玄,这一记眼神,一下把慕容舒玄望着更紧张了几分,身子都抖了一下。 凝猫顿时扶额,北辰哥哥有这么可怕吗?至于她像是老鼠见了猫一般畏畏缩缩?看来,他这个长辈当得,当真失职。 正这时,一个宫女急匆匆地跑了来,凝猫认得她,她是慕容舒玄的贴身婢女玉竹,玉竹见了她们不觉一愣,见到自家郡主神色惨白,不觉面露焦急之态,“郡主,您怎么了?” 慕容舒玄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方才遇到了个刺客,幸亏皇叔皇婶来了,刺客才溜了。” “你先把她带去找御医好好看看,刺客之事,本王自会处理。” 玉竹赶忙就从凝猫手中把她扶了过来,急匆匆向两位告退而去。 凝猫站在原地半晌,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腮帮子也鼓鼓的,“段无痕究竟在做什么!竟然随意伤人!” 慕容北辰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语气淡淡的,“这件事我会调查。” 眼见的,也许不一定为实。 () 第250章离别 凝猫对慕容舒玄的印象其实并不算差,之前两人便没有什么利益上的冲突,当日在慕容捷的游船上,慕容舒玄对她也很是客气,甚至还开口问她求情说话。 段无痕鸠占鹊巢,还对慕容舒玄动手,凝猫作为段无痕的朋友,心里又多了几分愧疚,当日从皇宫出来后,凝猫便派人给慕容舒玄送了治疗内伤的药到郡主府,也算是表达自己的愧欠之意。 至于段无痕,虽则被当成了刺客派人捉拿,可是凝猫觉得他滑得跟泥鳅似的,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就给逮住了?他要是自己实在搞不定了,也一定不会跟她客气,会主动找上门来,于是这般,凝猫便心大地没有再想他的事情。 反倒是顺德帝的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凝猫被段无痕的这事一搅和,竟然忘了提前派人往娘家知会一声,以至于黄家人收到圣旨时表情都相当精彩。 刚开始大家都非常忐忑,身子绷得紧紧的,连大气都不敢多喘几下。 直到传旨的公公把圣旨念完了,他们从开始的紧张忐忑一下就变成了惊讶呆愣,甚至连接旨都忘了。 传旨的公公只有一个念头,这一家子,是高兴傻了。 周氏的确是高兴傻了,她没想到自己嫁个女儿竟然还有这样的连锁反应,有生之年竟然还混到了三品诰命夫人的荣耀身份。黄天仕也是又惊又喜,果真还是养女儿好啊。 凝猫想起来派人回娘家知会的时候,圣旨已经先到了,最后派去传话的人兜了一堆的东西回来,全都是周氏亲手做的一些小零嘴,都是凝猫平日里爱吃的,凝猫笑眯眯地收了。 凝猫把段无痕的事抛到了脑后,慕容北辰却没有,从宫里回来当晚,他便已经向暗卫们传达了一个指令:把段无痕的身份调查清楚。 暗卫调查的消息很快就传了来,结果出乎意料地平庸:段无痕出身寻常,父母皆是寻常平头百姓,无权无势,毫无背景可言。 拿到这样的结果,慕容北辰眼睛不觉眯了眯,回想了一番当年在曼陀谷与他短暂的相处时间,他语言粗鄙豪放,行事也大大咧咧,带着江湖做派。再有他的功夫,除了轻功还可以,其他的实在平平无奇。难道,真的是他想太多了? 慕容北辰暂时思考无果,便将这件事暂且放下,黄家这边,景琉却是到了要应征入伍的最后时限,慕容北辰想到这位二舅子也算是助他尽快娶回凝猫的一大功臣,便陪着凝猫一道回了娘家。 黄家的气氛,当真如同他预想的那般……轰轰烈烈。 周氏是个爆发力十足又情感充沛之人,四个儿女,手心手背都是肉,景琉这次还是要去那刀枪无眼的前线,自然是担心焦急又不舍,从一开始,周氏的眼泪就没有停过,景琉原本兴高采烈满心期盼今天的到来,可被周氏这般哭闹,不觉也升起了一股惆怅来了。 直到慕容北辰来了,周氏才好歹收住了眼泪。 景琉好脾气地听着母亲絮絮叨叨地在耳边反反复复各种交待,凡事都顺着她,生怕一个不小心,又引得她一阵眼泪决堤。 团团知道二叔要上战场去了,小小的脑袋里虽然也充满了不舍,可是更多的是深深的崇拜,“二叔,你是真正的大英雄!以后团团长大了也要像二叔一样上战场杀敌!” 团团的话顿时叫周氏一怔,赶忙呸呸了两声,“童言无忌,团团以后要继承你爹的衣钵,可不要学你二叔!只有不好好念书的人才会被发配到那刀枪无眼的地方吃苦,团团可不能学他。” 景琉:…… 团团脸上现出困惑,原来上战场的不是大英雄,而是因为小时候没有好好念书啊,有种偶像破灭的感觉…… 太叔凌在他的肩头上重重拍了下,“不要给我丢脸!” 景瑞:“二哥,记得常给家里写信。” 凝猫:“二哥,你要好好的。” 景琉依旧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你们都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就等着我建功立业吧!” “没人指着你建功立业,人平平安安最要紧,别给我缺胳膊少腿的!”一直在旁边绷着脸的黄天仕终于也忍不住开口说了句话。 一家子人都轮番交代完毕,慕容北辰才拿出一块令牌,“此次领队的张统领本王已经打过招呼,凡事会多照应。营地的于志宇将军也与本王有几分交情,若是遇到难处,拿着这个令牌寻他便是。” 不得不说,前头黄家人一家子说的那么一通话,都没有慕容北辰最后的这几句话具有四两拨千斤的效果,周氏看他的眼神顿时充满了更加深浓的热切和感激。 景琉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地收下了令牌,他拿着这块令牌,带着慕容北辰的这个大人情,家里人也才能放心。 一番闹哄哄的,景琉好歹没有淹死在大家的眼泪和口水中,潇洒地飞身上马,回头时,那张青春的脸尽是肆意飞扬的神色,整个人都释放着不同寻常的光彩。转身,扬鞭疾驰,他终于踏上了自己的征程。 凝猫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陡然生出了一丝不寻常的触动。她有着感觉,她的二哥,现在还是一块尚待雕琢的璞玉,终有一天,他会释放自己的光彩。 回府的路上,慕容北辰细细地看着凝猫脸上的神色,“很不舍吗?” 凝猫点头,鼻子的确酸酸的。血缘真的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即便她的灵魂已经不是原本的凝猫,可依旧会对这些原本不属于她的亲人产生深深的羁绊和挂念。 凝猫点头过后,却是自己给自己做了思想工作,“不过我却是支持二哥的决定。每个人都有自己追求的东西,二哥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并努力地努力争取,我为他感到高兴。” 慕容北辰亲昵地拍了拍她的脑袋,带着一丝柔哄的味道,“没想到我的凝猫能这般想得开,当真长大了。” 凝猫鼻子里发出一声哼声,“我早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慕容北辰眼中含着些许不同寻常的意味,“哦,的确,早已经不小了。” 这么一句寻常的话,但是从他嘴里说出来,带上了他那股特有的强调,凝猫很自然地想歪了,抬眼就瞪了他一眼。 () 第251章掌勺 这天阳光明媚,惠风和畅。 前几天刚把二哥送走,凝猫担心周氏会过度担心,胡思乱想,这几天一直都在娘家陪着,最后还是周氏见她往家里跑得太频繁,生怕落了别人的口实,这才把她强硬地撵了回来。 凝猫有点怏怏的不愿走,“回到王府也是吃吃睡睡,可无聊了,还不如在这里陪陪娘亲和嫂嫂聊天。” 周氏恨铁不成钢地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脑门,“你是王府的当家主母,这府里大大小小里里外外的事情都要开始上手管起来!可别再像在家里一般只想着最甩手掌柜!” 凝猫很是无辜,“家里的下人可能干了,根本不用我操心呀。” 周氏更气了,“你个懒货!以前辰王没有娶妻自然只能把家宅之事交给下人打理,现在娶了王妃,难道只娶回去做摆设不成?别的不说,单单是家里的房产地契,库房家底,这些你都得拽在手心!看你这一问三不知的模样,最后可别叫人把家里都搬空了还不知道!走走走,赶紧回你的辰王府去,别在我这儿赖着。” 凝猫就这么被赶了回来,可是,回到家里的凝猫却依旧不务正业,斜躺在贵妃榻上,完全一副葛优瘫的标准姿势,一边躺还一边伸着小胖爪往嘴里塞樱桃,跟标准的地主婆似的。 一直吃了一小半,凝猫伸出去的手生生顿住了。 可不能再这般吃,回头非得养膘不可。 吃饱喝足,忍不住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浅黛绛紫开始关心主子的午休事宜,“床已经铺好了,王妃可要好好歇一歇?” 凝猫打了个嗝,顺带抛给她们一记白眼,她这一天到晚的,什么时候没歇着了?现在这会儿要再歇了,晚上又得睡不着了,她要是睡不着,某人就又有了进行某项运动帮助她快速进入睡眠的理由。 凝猫起了身,“到外头走走吧。” 她顿了顿,“让管家把家里的账册什么的,都送到书房里。” 几个丫鬟互相对望了一眼,她们家懒货王妃,终于想起管家这件事了啊,可真不容易,可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一时兴起。 凝猫悠闲地在花园里闲逛着,被那凉风吹着,倒是觉得相当舒服。一路上丫鬟小厮们见了她,都恭恭敬敬地行礼,凝猫也相当亲民,扬着小手热情地与他们打招呼。 辰王府大得逆天,凝猫虽然来过很多次,现在还成了这里的主人,可却真没有把王府走完过。 今天她闲着也是闲着,兴致来了,便索性把整个王府一寸寸地走着,一边走一边摇头感叹,当真穷奢极欲。 走到最后,她发现了竹林里冒出的一根根拇指大小的小竹笋,心头顿时一喜,提起裙子就往竹林里去,伸手就要去摘那根根直立的胖竹笋,青蓝黛紫四人都一下进入了紧急戒备的状态,“王妃你可别亲自动手,那笋子都带着刺呢。” 凝猫却摆摆手,“哪儿有这么娇气。” 说着,她便已经动作麻利地去摘那胖乎乎的小竹笋,有些已经长老了,她便只挑了那截鲜嫩的冒尖处。 “王妃,您摘这个做什么呀?您若是想吃,奴婢吩咐一声让他们买便是了。” “是啊,这小竹笋只拇指大小一点,得摘多少才能凑一顿啊,而且这竹子一看就是观赏所用,味道怕是不好吧。” 凝猫却摘得兴致勃勃,“你们知道什么,剥了炒着吃,味道好着呢。” 上一世,每年清明扫墓的时候,她也总喜欢往竹林子钻,专挑这些个拇指大小的小竹笋,这样的风味,味道才是最好。来了这古代,每天的吃食都相当精细,她倒是忘了这样原汁原味的东西。 几人见劝不住她,便也只能跟着一起帮忙摘了起来,一边摘着,一边还得留心照看,别让她伤了碰了。 主仆几人把那片竹林从头到尾狠狠扫荡了一圈,最后收获了一大篮子的小竹笋。 “奴婢把这笋子送到厨房去让他们处理吧。” 凝猫却是摆摆手,“不用,我自己来,我剥这个可有经验了。” 拿了一根笋子,揪着尖角,用力扭了几圈直到笋壳稀烂剥落,然后再逆着笋壳的纹路用力一扯,整个笋壳就都剥了下来。 青蓝黛紫四人看着凝猫熟练的动作全都愣住了,“王妃,您怎么会这个啊?” 凝猫随口胡诌,“哦,之前被掳走那次在外头学的。” 几人闻言,也都没有怀疑,大家都学着凝猫的样子跟着剥了起来。 主仆几个就这样在竹林旁的凉亭里毫无形象地剥了一下午的竹笋,好容易把竹笋剥好了,这下总该消停了吧。 没想到凝猫来了兴致之后便停不下来了,“荷塘的荷叶抽芽了,那荷叶尖炒了也特别好吃。快去把竹排和抄网弄来,我要去摘荷叶尖。” 几人都一脸为难,“王妃,您在岸边吩咐便是,还是让奴婢代劳吧。” 凝猫却是不依,“别废话。” 最后,荷塘里多了两张竹排,一张竹排中,凝猫拿着抄网一脸开心地收割荷叶尖,几个丫鬟都一脸紧张地左右护驾,生怕她一个不小心一头栽了下去。 另一张竹排中,几个侍卫更是一脸紧绷,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王妃的一举一动,王妃若是真的出什么事,他们的脑袋就都不用要了。 把荷塘从头到尾蹂躏了一遍,又收获了一篮子的新鲜尖尖儿,凝猫一脸开心,相当心满意足。 大家伙儿心想,这竹笋也剥了,荷尖也摘了,总该消停了吧。 谁知,她像是不小心触动了什么全新功能键似的,开始像是小兔子似的在地上寻找着各种不知名的野菜,每每指着奇奇怪怪的野菜兴奋地大喊,然后那奇奇怪怪的菜就这么进了她们的菜篮子。 等到她们的王妃终于心满意足地与她们往回走时,她们已经收获了几大篮子的各种野菜,面上的表情都有些怪怪的。这些东西,当真可以变成菜肴端上饭桌吗?王爷看到了会不会以为她们要谋杀? 显然她们的担心王妃一点都没有,她最后还是一脸跃跃欲试地宣布,“我要亲自掌勺!” 身后的一众人脚底差点没打滑,王妃您确定您没在开玩笑吗?您确定真的不会把厨房烧了吗? () 第252章夫君 凝猫才不管她们那一脸不信任的表情,反正她只知道,她是王妃,一切就由她说了算! 清洗,切剁,生火,备好配料等,自然都是由下人们动手。 甚至于什么时候放水,什么时候加调料,加多少,自然是由大厨亲自来。 凝猫所谓的亲自掌勺,真的只是掌个勺,负责翻炒,而已…… 不要怪凝猫这样滥用权力往自己脸上贴金,那是因为她相当有自知之明,前世,她也是个只会吃不会做的胖子。 也正是因为喝水都会长胖的倒霉属性,她更不允许自己学会高超厨艺,若是她真的学会了,那她就会是个超级无敌大胖子,这样的事情光想想就相当恐怖,她怎么能允许它发生?所以她就心安理得地做了一个只会吃不会煮的胖子。 慕容北辰刚回到府里,凝猫今天捣鼓的各种事情便都传到了他耳里,他的眉头不觉跳了跳。 她竟然把竹林的小竹笋都拔了?还把好端端的荷叶尖都摘了?还把府里的野菜都挖了?他的王妃究竟都做了什么?好端端的景致,怎么到了她的眼里就都成了餐盘里的美食了。 慕容北辰扶额,心头不觉失笑,但脚下的步子却还是迈得快了些。 行至浮曲阁外,慕容北辰急切的脚步总算是缓了下来,换上了惯常的稳健的步法,不紧不慢地迈了进去。 刚进到院子里,就嗅到了一股香味,一下就勾起了慕容北辰心里的馋虫。 厅中,凝猫正在认真地布置碗筷,听到脚步声一下回头,脸上笑窝悦动,“北辰哥哥,你回来啦。” 慕容北辰的目光落在了凝猫带笑的脸上,心头一下就被什么暖了一下。 以往,这个王府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吃饭睡觉的地方,仅此而已。而现在,这里终于开始有了家的味道,因为,这里有一个女人每天在等他回家。咳,虽然前几天他回来时这懒货一般都在埋头大睡…… 慕容北辰抬步入内,声音温润低沉,带着别样的温柔,“今天都备了什么菜?” 凝猫兴致勃勃地给他介绍,“这个是腊肉青笋,这个是红椒荷尖,这是葱香鱼脯,还有清炒时蔬……这一桌子的菜从食材到最后出锅可都是我亲自掌勺的哦!巴拉巴拉……” 慕容北辰含笑听着凝猫絮絮叨叨地炫耀着自己今天的丰功伟绩,再看桌上的美食,腊肉配青笋,青笋的新鲜混着腊肉的熏香,分外勾人食欲。荷尖清香油亮,红椒色彩亮泽,可以想象入口的爽口。葱香鱼脯色泽金亮,汤汁浓稠,葱香浓郁,色香味俱全。而那不知名的时蔬(明明是野菜),他叫不出名字,只是那绿油油的新鲜劲儿,已经叫他在心里打了八十分。 凝猫说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一副求表扬的模样,慕容北辰心头顿时又好像被什么挠了一下似的,隐隐的发痒。 他倾过身,凝猫觉得脸颊上一热,还没反应过来,便对上了他含笑的目光。 “本王的王妃这般能干,亲一口作为奖励。” 凝猫的面颊不觉有点发红,抬眼佯瞪了他一眼。 慕容北辰却觉得心情颇好,朗声笑了几声。他笑起来的样子整个人都明朗了起来,凝猫目光有点呆呆的,即便是现在,凝猫是不是还是会被她突然展颜的一笑电到,不自觉地,她的脸变得更红了。 慕容北辰就是喜欢她这样的呆样儿,忍不住张口又在她的脸颊上轻咬了一口。 凝猫这才想起推他,面上带着薄怒,“你是属狗的吗?净乱咬人!” 这位被叱骂成属狗的人心情却是依旧相当好,一点都没有被影响。 两人又闹了一会儿,这才拿起碗筷吃了起来,凝猫一边吃又一遍忍不住自夸,“真好吃,没想到我的手艺这么好!” 慕容北辰含笑看她,见她那副嘚瑟的模样,终于没忍住拆穿她,“赶明儿我也亲自去厨房转转,拿锅铲翻几下,掌掌勺,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凝猫:…… 她就知道整个辰王府到处都是他的眼线!哼!不想说话了。 慕容北辰闷笑了两声,一顿饭吃得更有滋有味的,连着添了两碗才罢休。 吃饱喝足,天色也晚了下来。 今天的饭菜新鲜又美味,凝猫一时贪嘴,也忍不住多吃了半碗。她这些日子过得太安逸,深觉自己的腰杆都粗了一圈,眼下她摸着又鼓了一圈的大肚子,心里的危机感更深了,拉着慕容北辰就要到外头散步消食。 慕容北辰自然是求之不得,往天她都太懒了,他又顾忌着自己这几天在床上折腾得太狠了让她累着了,所以也没勉强她。现在她有多运动运动的觉悟,他自然分外欣然。 凝猫还是改不了懒怠的性子,像个树袋熊似的,大半的身子都挂在他的身上。 馨香软玉这般主动投怀送抱,慕容北辰自然求之不得,两夫妻就像连体了似的在府里漫步着。 满院的侍卫每每遇见了,都自动避让,就跟什么都没瞧见一般。 “今日怎么这般快从娘家回来了?”慕容北辰问。 这几日他事务繁忙,难免不能时时陪着她,是以她常回娘家,他也都准允的,却不想今日却早早回来了,还费心张罗了这么一大桌的美食。 凝猫声音软软的,“我娘把我赶回来了。她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有整天回去蹭饭的道理。” 慕容北辰失笑,这样的话,倒像是周氏能说得出的。 “待过些日子我忙完手头的事就带你出去转转,天气也热了,刚好顺便避避暑。” 凝猫听了,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真的吗?” 慕容北辰嘴角勾了起来,“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凝猫顿时开心得笑眯了眼,“北辰哥哥真是太好了!” 慕容北辰听得相当受用,心情愈加愉快了起来。 他凑到了凝猫的耳朵旁,声音贴着她的耳垂传来,“作为奖励,凝猫是不是该换个称呼?我想听。” 凝猫的耳根子又红又痒,不自觉缩着脖子躲避,脸上也染上绯红,嘴里却装糊涂,“换什么?我不知道。” 她说着就要溜,却被他轻易地捞了回来,搂在怀里坏心眼地挠她痒痒,“叫不叫?” 凝猫素来怕痒,眼下更是完全把持不住,咯咯咯地笑个不停,一边笑还一边继续嘴硬,“偏不……” 慕容北辰眼眸幽深,手上动作不停,凝猫眼泪都笑了出来,“你,太,太坏了……” “还有更坏的,要不要试试?” 他的手有点不规矩起来,凝猫心里一惊,当真担心他会肆无忌惮地在这里做些什么,她抓住他的手,急急地喊了一声,“夫君。” 慕容北辰觉得耳朵有点痒痒的,“再叫一遍。” “我不。”那两个字说出口,总有一种害臊的感觉。 慕容北辰凑近她,“不要紧,反正,今晚,我总有法子让你乖乖听话……” () 第253章夜闯 正在慕容北辰想要再逗逗她时候,耳朵突然动了动,他转头,脸上的神色顿时变得严肃了起来,低喝一声,“有客人来了。” 凝猫原本满脸的通红,但是慕容北辰这般反应,她侧耳倾听,便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动静,身子一下也僵了起来。 有人闯入了辰王府,现在已经打了起来。 慕容北辰脸上完全没了方才的柔情,而是换上了一片冷意,他揽着凝猫往回走,甚至都没有一点要去看看那边打斗情况的意思。 凝猫却是一脸的好奇,一个劲地回头要往回望,“北辰哥哥,有贼进来了,你不用过去看看吗?” 慕容北辰把她的脑袋扭了回来,“他们自然会好好处理。” 正在慕容北辰和凝猫快要走远的时候,便听得身后传来了一声高亢的喊声,“小凝猫,快来救我!” 两人的脚步一下就顿住了,是段无痕! “别打了,住手!”凝猫喊了一声,侍卫们听了她的吩咐,当真像是听到慕容北辰的命令一般停止了打斗,但是他们的剑却还是不客气地指着段无痕。 凝猫走上前,便见段无痕一脸狼狈地被围攻着,虽然形容狼狈,可是却没有受伤。 他一见到凝猫这般快就来了,脸上顿时就笑开了,“小凝猫,我就知道你不会忘恩负义的。快,让他们把剑拿开,都是自己人,动刀动剑的多伤感情。” 慕容北辰目光冷冷地看着段无痕,眸中仿似蓄满了寒霜。 段无痕赶忙又对慕容北辰呵呵一笑,开始若无其事地套近乎,“辰王殿下,我送的礼物可还喜欢?看在我为你们精心准备新婚礼物的份儿上,就让他们把剑收起来嘛。” 凝猫脸上一阵烧热,原本还想为他开口求个情,但是现在,到嘴的话也全都咽了回去。 慕容北辰也没有发布命令,只是没有什么情绪地开口问话,“你夜闯我辰王府,是要做什么?” 段无痕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顿时就换成了可怜兮兮,“我被当成刺客通缉,走投无路了,只能来辰王府投靠你们了。你这辰王府围得跟铜墙铁壁似的,白天我不敢乱闯,只能晚上来了。” 慕容北辰语气淡淡的,“本王为什么要收留你?” 段无痕顿时就是一脸的可怜样儿,“就凭咱们以前的交情还不够?” “我们之间什么时候有交情了?我怎么不记得了?”慕容北辰神情淡漠,漫不经心地反问。 段无痕顿时大叫,“想当初,我也算是救过你啊!要是没有我,小凝猫一个人也没法儿把你弄进曼陀谷去,你早就死翘翘了!” 慕容北辰的眼神冷了几分,段无痕赶紧就和缓了语气,还换了个文雅的说辞,“我的意思是,我和你怎么说也算有点过命的交情吧。” “本王没记错的话,当年你把本王的王妃掳走的事情一直都没有来得及跟你算账!有着这笔账在,你那所谓的过命的交情,还剩多少?” 段无痕嘴角抽了抽,也有点演不下去了,“这都多少年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儿了你怎么还记得啊!这件事归根结底都是你的错啊!要不是你跟别的女人暧昧不清,小凝猫至于这么伤心难过吗?再说,当时明明就是她求了我让我带她走的!无论前因还是后果,那都是你们两个的错,关老子屁事啊!这口黑锅要老子背到现在!” 慕容北辰的神色又冷了几分,“看来你是不介意现在被交到衙门去了。” 段无痕噎了噎,一下顿时又泄了气,“好吧好吧,是我的错!可我不是特意给你们准备了贴心的新婚礼物赔罪了嘛!那玩意儿可是花费了大笔价钱,还功能齐全,花样繁多,经久耐用……” “段无痕!”凝猫终于忍不住大喊了一声,阻止他继续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段无痕见到凝猫一脸通红的模样,暧昧地笑了两声,“看来你们用得不错嘛。” “段,段无痕!你你,你要再胡言乱语,我,我马上让北辰哥哥把你送到衙门去!”凝猫恶狠狠地出言威胁,段无痕一下又服软了,“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不说了。” 他又转向慕容北辰,“不过辰王殿下,我的这份认错的心意你难道没有收到?看在我这么尽心地给你们准备礼物的份儿上就收留我吧!我的功夫也还不算差,不说别的,就是做个王府的带刀侍卫也是可以的啊!我在外头真是待不下去了,你这里若是不收留我,我一定要暴尸街头!” “你入宫做什么?”慕容北辰没有理会段无痕的哭嚎,只问出了这个问题。 段无痕脸上现出些许尴尬和犹豫的神色,最后才开口,“我就是想偷点值钱的好东西,上次被你到处追杀也没偷成,没想到现在又遇上个什么郡主,又被追杀,我现在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段无痕又指向凝猫,“不信你问小凝猫!我就是贪财想偷点宫里的好东西赚上一笔,可惜什么都没得逞。她都知道。” 慕容北辰漫不经心地冷笑一声,“那本王怎么知道你入我辰王府是不是为了偷东西。” 段无痕顿时被噎了一下,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最后,他有些赌气地把手一抱,重重地哼了一声,“说来说去,你们就是不肯收留我!算我段无痕看错了人!我就是走投无路也不应该来你这里自投罗网!既然如此,那你们就把我送到衙门去好了!” 凝猫看着他这副破罐破摔的模样,心里顿觉好笑,正待开口问他求几句情,就听得慕容北辰语气淡淡地说:“既如此,那就遂了你的意,送到衙门去吧。” 说完,他便在段无痕呆愣的目光中若无其事地转身,顺带着把同样呆愣的凝猫也拉上,当真是一副甩手就走的架势。 段无痕这下真急了,声音都软了下来,“辰王殿下!你不会真的这么狠心吧!您大人大量,高抬贵手吧!以后我就是给你做牛做马都成!您就发发慈悲饶了我吧!我要真被送到衙门,那真就竖着进去横着出来了!小凝猫,你你你不能这么忘恩负义啊!赶紧给我求求情啊!不对,是王妃,辰王妃,怎么说当初我也挺够朋友的,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凝猫拉了拉慕容北辰的手,“北辰哥哥,你当真打算把他送到衙门去吗?” “凝猫希望我如何?” 凝猫看着他,眼神中带着些许小心翼翼,“他的确挺照顾我的。” 慕容北辰思虑了一番,最后改了口,“既如此,那就留下吧。” 凝猫心头一喜,便听慕容北辰不紧不慢地说:“府里刚好缺个刷夜壶的。” 凝猫:…… 段无痕:…… 他只想大骂一声:你大爷的! () 第254章账本 今天是段无痕入府耍夜壶的第三天,段无痕两个鼻子里塞着两坨烂布,一边咒骂一边刷,一张脸比那夜壶还要臭。 第四天,他终于忍不住了。凝猫正在书房里励精图治好好地看着府里的账本时,浑身臭兮兮的段无痕像幽灵一样趴在窗边,一脸哀怨地看着凝猫,差点没把凝猫吓死。 “小凝猫,我没想到你这么忘恩负义。” 凝猫被他身上的臭味熏到了,可却是一脸的无奈,“北辰哥哥肯把你留下来就说明他已经不计前嫌了,但是他这个人比较别扭,定是不会愿意叫你舒舒坦坦地留下来,总要叫你吃一点苦头。这个时候我可不能为你求情,我一开口,说不定,明天你就要被发配去扫茅厕了。” 段无痕一脸愤愤,“他怎么这么变态!难道老子要刷一辈子的夜壶吗?” 凝猫很和颜悦色地安慰他,“不会的,原本依照我的判断,最多也就十天八天你就能解脱了。” 段无痕顿时两眼一亮,但是脸上的神采还没来得及释放,就听得凝猫紧接着说了后半句话,“但是你错就错在不该来找我,可你却来了,这下,没个把月怕是不成。” 段无痕顿时一脸郁卒神情,他怒摔,“慕容北辰怎么这么变态!他怎么可以这么这么变态!” 凝猫又好心好意地提醒他,“我是你就不会口无遮拦,暗处不知道藏着多少暗卫,这样的话要传到他的耳朵里,说不定你又要多刷几天夜壶了。” 段无痕:…… 这个世界的变态果真多不胜数! 段无痕一脸菜色地继续刷他的夜壶去了…… 凝猫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脸上却是带上了些许别样的意味。 段无痕,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凝猫这个王妃,一定是史上最最闲散的王妃,嫁过来有大半个月了,每天睡到日上三竿,府里的账本都刚翻了两页,府里的诸事都没有过问过。 前几天才吩咐了下人把账册送到书房里,都送来好几天了才好像突然想起了这件事似的,终于是踏进了书房。 即便她这么懒,王府里的人也都没人说半句闲话的,因为他们王爷宠着啊,他们王爷乐意养着这么一个闲妃啊! 而且,王府里的,凡是做了几年的老人,那都看得出自家王爷对王妃的不同寻常,有了王妃之后,王爷对他们都明显宽厚了许多,整个人也更好伺候了,这对他们下人来说,可是一大恩泽啊! 但是吧,既然王妃突然勤快了起来,身为辰王府的人,大家也都与有荣焉。 凝猫懒怠的时候压根就没把账本放在眼里,眼下终于决定奋起了,看起账本来也看得飞快,毕竟她善算数也不是浪得虚名,几本厚厚的账本看完,刚开始还在专注地挑里头大大小小的错处,到后头,凝猫的注意力就全都转移到了感叹花销巨大穷奢极欲上了。 最后凝猫越看越生气,怎么可以这么奢侈!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勤俭持家! 把管家唤到了跟前,指着账本里头的重点花销一一询问,“早年殿下的吃食怎么会花费这般多?” 管家没想到她这才刚看了一个上午就准确地找出了问题所在,神情变得有点古怪,凝猫以为他这是心虚了,顿时板着脸准备追根究底,“是不是你们乱做账,然后暗地里吞了回扣?” 管家依旧神情奇怪地开口,“这些都是王妃您吃的啊,您不知道吗?” 呃啊?凝猫呆住,“怎,怎么会是我吃的?” “殿下心里念着王妃,首先第一项,在吃食上绝不会亏待了王妃。这些鲍鱼翅肚原本便是珍贵之物,价钱自是不用说,便是其他的,那也都是务求最新鲜最上乘。殿下知道王妃您喜欢吃海鲜,特意辟了个冷冻库,每天里头都备着各种新鲜海物,每次王妃您来了,只要您提到的府里又没有备着的,回头殿下就会吩咐下去让咱们都备上时鲜的,这如此一来,府里最大的开销也便是吃食上的了。” 凝猫瞠目结舌,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当初只知道府里突然就多了个冷冻库,只当是北辰哥哥想吃海鲜,哪里知道这是专门为她准备的? 难怪每次她无论点什么,厨子都能很快地做出来,几乎没有出现过断货的情况…… 凝猫心里翻滚着阵阵感动,同时也涌起阵阵肉疼,“可是我也没吃这么多吧……剩下的难道都浪费掉了?” 管家又不紧不慢地说:“冷冻库里的生鲜食品凡是两天便会换一次新鲜的,换出去的那些自然也不可能扔掉,而是送到了殿下名下的酒楼做原材料,同样也是可以卖大价钱。所以,这个账面上虽然花费甚多,但是在其他地方却也是赚了回来。” 凝猫心里肉疼的感觉这才缓了下来,果然北辰哥哥从来都不是会吃亏的人啊,他这个钱也算是从左口袋出有口袋入。 一想到酒楼里的原材料都是她吃不过来的东西,凝猫心底顿时就甜滋滋的,一张脸顿时就笑开了去。 管家看着他们王妃一下就笑开了,心里也暗暗放了下来。这一次他也算是替他们王爷说了回好话,王爷王妃的感情又该更上一层楼了,嘿嘿。 凝猫顿时就坐不住了,撒开账本就往冷冻库去了。 这个时代的冰冻技术也已经成熟,凝猫进了里头,只觉得一阵阵冷风袭遍全身,那股冷风中还带着一股子腥臭味儿。 但是凝猫吻着这股腥臭味儿,却只觉得心头一阵甜滋滋的。这些,可都是爱的味道! 从冷冻库出来,凝猫又逮着管家进行各种盘问,“你们家王爷还做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本着助人为乐的精神,管家把自家王爷暗地里做的事全都一股脑兜了出来,比如每年给她送去的新衣裳新首饰新鞋子都是王爷亲手设计了交给庄子里定做的;比如因为她说竹林有意境就特意劈了一处栽上了还命人好生打理了,可是没想到前几天却被她带人亲手糟蹋了;青云山庄的果树泰半都是因为她爱吃所以命人培植栽种的…… 凝猫听完的时候,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后了,嘴角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住。 今天晚上,她要做点什么才成! () 第255章告白 慕容北辰回到府里,管家面不改色地向他汇报:“今日王妃看了账册,又到冷冻库转了转。” 慕容北辰倒是扬了扬眉,这个懒货,终于要开始奋起了吗? 嘴角带着笑意,迈步往浮曲阁走去。 走近正厅,身后的门一下被人关上,慕容北辰警觉地回头看去,眉头不觉微蹙,紧接着,厅中的烛火一下灭了一半,光线也一下暗了一般。 突然的黑暗叫他不自觉微微眯了眯眼,适应了几秒,再睁开眼,眼前便现出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那人立在薄纱之后,长发披散,腰肢纤细,身材妩媚,像个误落凡间的精灵。 那只精灵飘然起舞,仿似要从那薄纱中飞了出来,飞袂拂云雨,婉如游龙举,慕容北辰一下就呆住了,目光呆呆的,神情呆呆的,整个人一下就都呆住了。 这个女人,什么时候学会跳舞了?她这是在勾他的魂吗? 慕容北辰愣了半晌才恢复了行动能力,抬脚,一步步地往那帘纱处走去,终于走到近前,伸手,轻轻撩开那纱帘,几乎是他刚刚撩开那纱帘,前一秒还翩然舞动的人一下就停了下来。 看清了里头的场景,慕容北辰的神情愣了一下。 那个自己想象中翩然起舞的女人根本不存在,帘纱里是空的。 慕容北辰心里漏跳了一拍,四处张望着找寻着,可是却没有找到半点人影。 明明方才还在的,为什么一掀开帘子人就不见了?难道方才他当真产生了幻觉? 慕容北辰心里正在暗自惊诧,眼前一道黑影闪过,他转头,隔着帘子,却发现那跳舞的女人却移到了薄纱外面,依旧是翩跹的舞蹈,妖娆的舞姿。 慕容北辰大概看出了些许门道,他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又一下掀开了帘子,那个翩跹起舞的人影一下又消失不见了。 慕容北辰正待四处搜寻那个调皮的身影,整个屋子的灯光就碎成了星星点点,像是置身于触手可及的星光下一般,充满了神秘和玄幻。 慕容北辰自认为自己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但是这一刻,他真的失神了,他的思绪在这一瞬间陷入了空白之中,眼中只有这些星星点点的光彩。 正在他失神的瞬间,一双手突然从身后环住了他的腰身,脸颊蹭着他宽厚的背脊,慕容北辰的身子顿时僵了一下。 这个小精灵,究竟是从哪里钻出来的?她又是怎么弄出了这些东西? 凝猫圈着他的腰,声音软软糯糯地从身后传来,“北辰哥哥,我都没有好好地跟你表白过呢,今天晚上,我想跟你好好说说心里话。可能会有些肉麻,就算你不想听,也要多担待,一定要好好听我说完。” 凝猫也不等他有任何反应,只自顾自地说着,“北辰哥哥,我好喜欢好喜欢你,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你板着脸的样子,你弯唇笑的样子,你一本正经地捉弄人的样子,你温柔如水的样子……无论什么样的你,我都喜欢!可我最喜欢的却是你喜欢我的样子。北辰哥哥,谢谢你喜欢我,让我成为全天下最最幸福的女人。我只是一个再寻常,再普通的人,我没有任何通天的本事,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地爱你,让你成为全天下最最幸福的男人!北辰哥哥,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很多,以后,就让我照顾你吧!好不好?” 慕容北辰的背脊挺得笔直,身子一动不动,耳朵里只剩下凝猫那一句句又软又糯的情话,心里早已经被搅得如惊涛骇浪一般难以平复,甚至,他感到了眼角处那一点点湿润的水汽。 凝猫依旧环着他的腰,略带着些许小心翼翼地静候着他的答复,可是,就这么心带忐忑地候了半晌,面前的男人就好像被人点了穴一样一语未发,凝猫心里不自觉咯噔了几下,会不会真的肉麻过头了? 就在凝猫略有小心地放开环着他的腰的手时,慕容北辰突然就转了身,一下就反客为主,紧紧地把她箍在了怀里。 他的双臂很有力道,箍得她甚至有点呼吸困难。 他的声音沙哑又低沉,似乎带着更多难以抑制的情绪,“你个勾人的小妖精,今天搞这么一出,是要存心把我的魂儿勾走吗?” 凝猫心里一阵阵甜蜜,“那我得逞了吗?” 他有些惩罚地在她的耳根子上咬了一口,声音里带着些许恶狠狠的意味,“你说呢?” 凝猫低声咕哝,“我怎么知道。” 慕容北辰难以抑制心中澎湃的思绪,实际上,他也根本不想抑制了,下一秒,他一下把凝猫打横抱了起来,大步流星地就往卧房里头走去。 凝猫压根没料到他会这么直接粗暴,一下惊呼出声,“你做什么?” 慕容北辰觉得她问了一句废话,“你说呢?” “可,可还没吃饭啊!我好饿了。” 他从善如流,“嗯,我也的确挺饿了,刚好互相填饱。” 凝猫:……这老司机耍污的本事她表示望尘莫及。 “可是,还没洗澡……” 他已经开始给她解衣裳,“待会儿再好好洗。” “可……” 凝猫的话全都被吞没,没一会儿,就被那股火热所替代,她脑子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糊,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挥汗如雨的慕容北辰突然停下了动作,撑着身子看着身下的人,声音沙哑又带着蛊惑,“方才你跟我说的话,再说一遍。” 凝猫知道他想听什么,可是她却偏要装傻当作不知,嘴硬地说:“我,我不知道你,想听什……唔……” 他给了她一记惩罚,继续循循善诱,“现在知道了吗?” “我不知……” 耳根子被咬了一下,带着一股惩罚的意味。 他一遍遍地问着,凝猫却嘴硬地不松口,最后只证明了自己是自讨苦吃。 在冲上顶峰的那一刻,慕容北辰依旧锲而不舍,“说不说?” 凝猫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绵长的呻叹,最后,在两人都平息下来时,她绵软的声音终于在他的耳边响起,“北辰哥哥,我爱你,很爱很爱……” () 第256章寿司 厅中满是星光依旧,卧房里却是满室粉红。 慕容北辰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加身心满足,他半撑着身子,细细地看着身旁躺着的人,嘴角的笑一点点扩散开去。 他的凝猫,当真是最能勾人心魄的,只轻巧的这么一句话,就险些让他窒息。 慕容北辰俯身在她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他想要唤她起来吃饭,但终究是忍了忍,且让她先好好歇歇。 慕容北辰随手披了件衣裳就走了出去,厅中依旧是满室的星光,慕容北辰在厅中四处搜寻,终于找到了造成这般影像的源头:是个放大镜和一枚金光闪闪的宝石。 慕容北辰把两样东西拿起,炫目的效果顿时就消失了。 他不觉失笑,这个丫头,这般贵重的宝石到了她手里,就变成了这样的用途。 在这两个玩意儿的旁边,还有一个做得惟妙惟肖的纸皮人,小小的纸皮人,却做出来翩跹的效果。 方才那妖娆的人影,想来就是用这纸皮人投射出来的。 慕容北辰拿着那个纸人,嘴角不自觉勾起了一抹浅淡的笑,他方才竟然被这么一个纸皮人迷住了。 只是,这个小丫头今天这是又怎么了?竟然特意搞了这么一出跟他表白? 慕容北辰轻笑了一声,但是心底却是相当受用,若是可以,他当真希望这丫头能时不时搞一两出这样的惊喜。 凝猫最后是被慕容北辰轻拍着脸颊叫醒的,他的一双眸子含满了笑意,又带着一股浓得几乎化不开的柔情,“宝贝,该起了。” 身上的酸痛,以及慕容北辰的这一声宝贝把凝猫的记忆一下就唤醒了。 方才他们可是刚刚进行了一场相当激烈的战斗啊。 记忆再往前追溯,凝猫的脑中不自觉就充了血,脸颊一下就通红了起来。 她竟然这般热烈地表白了,真的羞得不想见人了! 即便她不想起,慕容北辰还是把她抱了起来,强势又熟练地把她抱进了浴桶里,在凝猫拒绝了他亲自动手替她清洗之后,他便很是遗憾地出去了。 凝猫洗好了,一桌子的晚餐也端了上来。 凝猫看着桌上的那些食物,脸上的表情顿时就滞了滞,而慕容北辰则是一脸似笑非笑地看她,旋即语气轻快地道:“看起来很美味。” 桌上的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而是两份简简单单的日式寿司。 白天时候听了管家的那些话,凝猫一时头脑发热,不仅心急火燎地让人布置了这么一出,还搜肠刮肚地想了一通自己究竟有什么能勉强拿得出手的本领,思来想去,就只想出了这个简单的寿司。 海带在冷冻库里便有现成的,米饭更是容易弄到,寿司里也自由发挥地放了些许青菜,鱼块等。 寿司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关键在于,这几结被切成小块的饭团在两个盘子里摆出了一串相当暧昧的数字:5201314。 若是别人不知道这串数字的含义,凝猫自然不会有任何怀疑,但是慕容北辰却是知道的,因为自己曾经告诉过他。 起先凝猫特意摆出这串数字,本来就是打着要表白的念头,所以相当大胆坦然。 但是经过了方才的那些事,凝猫对此却已经生出了浓浓的羞涩,她的脸一下就又像充了血似的,一下就涨得通红。 凝猫快速地伸手拿了一块往嘴里塞,企图破坏这串叫人觉得暧昧的数字,可是这样欲盖弥彰的做法,自然也逃不过慕容北辰的眼睛。 慕容北辰轻笑了一声,优雅又闲适地也伸手拿了一块,不紧不慢地轻咬了一口,然后温柔地说:“我很喜欢。” 今晚的一切,他都很喜欢,非常非常地喜欢。 凝猫只顾着低头吃东西,只是脸颊不自觉更红了。 早上,慕容北辰按时醒来,轻轻地在凝猫红扑扑的脸颊上轻轻落下一吻,然后动作轻缓地起身,像往常一样没唤丫鬟,只自己更衣。 往常睡得像小猪一样的人,今日却迷迷瞪瞪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伸着小手拍着嘴儿,打着哈欠。 慕容北辰轻道,“我吵到你了吗?” 凝猫摇了摇头,却并没有要再躺回去的意思,而是摩挲着下了床,“我给你更衣。” 慕容北辰一愣,旋即一下就笑了,伸手在她由带睡颜的脸颊上轻轻捏了一下,“你这没睡醒的样子,怕是连衣裳怎么穿都会搞迷糊,快躺回去。” 凝猫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说的话却没有半分退让,“我说了要好好照顾你的,做个合格的王妃,要从今天开始。” 慕容北辰眼中又有什么东西闪过,旋即,眼中似乎染上了些许不寻常的意味,他凑近了,声音低低的,“我已经为你开辟了独立战场,你只需要做好那件事就成?” 凝猫刚睡醒,整个人都还有些迷糊,“什么事?” 他低低的声音中带上了星星点点的笑意,吐出两个字:“侍寝。” 凝猫:…… 她发誓,自己一定都不想再跟这个人说话。 最后,凝猫被他重新打发回了自己的“独立战场”,逼着躺着又睡了个回笼觉。 争当贤妃的凝猫被这人搅和得又继续做了“闲妃”,凝猫心里多多少少生出了一丁半点的罪恶感,但是想到自己会这样偷懒的原因,一下就又释然了,反正这都怪他。 睡得分外舒坦的闲妃也不可能一直都这么闲下去,用过了早膳,她便又扎进了书房,重新翻起了账册。 不得不说,慕容北辰当真把这个辰王府都管理得相当好,单单从这些账册上就能窥探一二,每一项收支都分外明确,没有半点不清不楚之处。 凝猫本来就对数字敏感,以前还没嫁过来时,周氏也逮着她好好地恶补过管家事宜,所以现在凝猫处理起事情来上手得分外快,只揪着管家进行了一番有针对性的询问,发放对牌,核对账目,交付银钱,监视各处事务,又领着众人对库房进行了一番整理核对,就这么大半天的功夫,她对辰王府的各个部门设置都已经了如指掌。 管家原本只当她们王妃是个中看不中用的,没想到真正处理起事情来,却是这般干净利索,丝毫没有半点拖泥带水的,还相当拎得清,能很迅速地抓住事情的重点,有条有理。 管家一边摸着大胡子,一边暗暗欣慰,他们王爷,当真慧眼识珠,娶了一个贤妃啊! () 第257章黄书 天色渐晚,辰王府点起了灯盏,整个王府被照得灯火璀璨,亮如白昼。 慕容北辰今夜派人回话,今夜没回府里用晚膳,凝猫听了也没什么大惊小怪,自己一个人也吃得相当欢畅。 吃罢后,她又一下扎进了书房里,把自己埋在了书堆里。 暗卫们见此,心里相当欣慰,看来他们的王妃之前只不过是在扮猪吃老虎而已,现在一发力了,那便是火力全开! 慕容北辰回了浮曲阁,一路走来,他被告知了他的王妃今天当真洗心革面,奋起直追,把家里的账册都看了一遍,亲自到府里各个部门去巡视了一番,还亲自到库房进行查对,就是晚上,自己用过了晚膳后也没歇着,一头就扎进了书房里继续啃账册去了。 慕容北辰倒是有些惊讶,这小丫头,当真是要履行自己的诺言,要开始做他的贤内助了吗? 想看看这丫头究竟在做什么,慕容北辰轻手轻脚地进到了书房,远远地看着那个小小的人就埋头在书堆里,当真是一副认真刻苦的小模样。 慕容北辰的心顿时就软了一下,看来他真的娶了个好媳妇儿。 可是,他的这个想法才刚刚冒了头,就听得那个小小的人发出一声声,淫笑?脸蛋红得诡异,两只大眼睛也亮晶晶的,带着一股别样的光彩。唔,似乎有点,狼血沸腾的味道。 慕容北辰神情一怔,他实在不相信这个丫头会看账册看得这么开心。 慕容北辰不觉失笑,脚步轻快地走上前,在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把手一伸,她手里的那本书就落到了他的手里。 凝猫正看得粉面含春眉飞色舞,正值最最激烈之处,未料想书一下就被人抽走了,前一秒还兴奋异常的人一下就被惊扰了,猛地抬眼看去,就看到,慕容北辰一脸兴味的神色,他一字一顿地念着那本书的封面:“霸道王爷爱上我?” 凝猫完全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时候进来的,见到他手里拿着那本羞耻的小黄书,顿时脸上一红,一下就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伸手就要去抢,“不要看!不准看!快还给我!” 慕容北辰只往身后退了一步,手轻轻扬起,凝猫便束手无策了。 “原来我的王妃正在看这样的闲书,亏得管家还一个劲地夸你勤奋持家,还熬夜看账册。” 凝猫脸上更现出了不自然的神色,更多的是羞恼,“我我,我白天一直都在看账本啊!现在是我的休闲时间!” 慕容北辰翻开了那本册子,正待好好看看这本霸道王爷究竟写了些什么,凝猫顿时就更急了,一阵脸红脖子粗,“说了不准看!快还给我!” 她如此反应,慕容北辰心里更是觉得好笑,对这本书更感兴趣了。 他随手翻了翻,发现这本书的某几页似乎被翻得相当频繁,他只随手一翻,书页便从那里打开。 慕容北辰看清了上面写的内容,眼眸顿时就深沉了起来,他不紧不慢地念着:“玉氏退下罗裙,露出一双雪白玉腿来,便见那……” 凝猫听他竟然念了出来,一张脸更是红透了,劈手就要去夺,嘴里还一边叫嚷着,“不要念!不准念出来!” 慕容北辰却好像没有听到似的,念的语气反而变得愈加魅惑低沉,“雪峰……” 凝猫简直要哭了,早知道她就不在这里偷看小黄书了。 凝猫把身子一蹦,整个人都往他身上扑,只想把那本羞耻的书抢回来。 她扑得用力,慕容北辰下意识地伸手,一下就把她真个人都抱了个满怀,身子还不自觉地往后趔趄了几步,也发出一声“……嗯……啊……”也不知是被凝猫扑的,还是故意照着那本子念的…… 凝猫脸红得能滴出血来,趁机一下伸手,把他手里抓着的书夺了过来,往身后藏了起来。 慕容北辰也不再跟她抢,只是大手把她往身上又掂了一下,她整个人就被兜在了他身上。 慕容北辰语气中含着笑意,“抢了也没用,反正我都已经看到了。” 凝猫做了一个很幼稚的举动,伸手捂在他的眼睛上,嘴里念念有词,“没看到没看到,你什么都没看到。忘掉忘掉,赶紧忘掉!” 慕容北辰心里好笑,“这些书是从哪儿来的?” 看着这本书的破旧程度,怕是已经没少翻阅,难道这丫头背地里都这般不纯情,老早就看起了这种书? 凝猫顿时就不自在了,支支吾吾,“呃唔,就,就是从外头的小书摊租的。”旋即,她又开始信誓旦旦起来,“我保证,这是第一次!以前我可从来没有看过这种书!” 慕容北辰把她的手拿开,认认真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依旧是似笑非笑的,“是吗?” 迎上他这样的眼神,凝猫顿时就说不出这么信誓旦旦的话了。 慕容北辰看着她这副心虚不已的模样,心里倒是生出了阵阵玩味,更觉得这样的她可爱极了。 凝猫只觉得羞愤,自己在他心中一定没任何形象可言了!如此想想,心里不觉一阵挫败。 慕容北辰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地落下了一吻,语气中带着些许调侃,“本王的王妃博览群书,本王甚是欣慰,不若今夜,为夫与你一道好好学习学习?” 凝猫顿时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声音恨恨的,“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然后把头一埋,不想见人了。 慕容北辰又闷笑了一声,他抱着她走了几步,坐了下来,凝猫就被他放在了自己的腿上相对而坐。 因为羞愤,凝猫的面颊红红的,像是红扑扑的红苹果,眼眸中也带着一股撩人的味道。 这样的姿势本就暧昧,想到方才那香艳小本儿里写的那些片段,慕容北辰觉得自己又开始压抑不住地燥热了起来。 凝猫觉得两人这样太危险,再看他的眼神,似乎也一下变得不大纯洁了起来,她可不想直接在这里“探讨学习”,她不停扭动着,企图能从他身上下来,慕容北辰却是把她紧紧扣着,那神色,当真像是要马上把她给吞了…… () 第258章皇位 两个人这般四目相对,暧昧在眼神中四射,凝猫吞了吞口水,觉得自己应当想法子自救才成。 于是她赶忙顾左右而言他,挑了一个自己之前就想与他谈的话题,“北辰哥哥,你对段无痕是什么想法啊?” 慕容北辰咽了咽口水,勉力压下心头悸动,“你有什么想法?” 凝猫也没有隐瞒,而是直接把心头疑虑说了出来,“我有点怀疑段无痕的身份和动机。”虽然她并不愿意怀疑,但…… 慕容北辰的眼神亮了亮,看着凝猫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赞扬之意,“不愧是我的王妃,与我心有灵犀。” 凝猫直接忽略了他话语里的那股强烈的挑逗意味,直接挑了重点,“那北辰哥哥有什么计划?” “我此前已经派人对他的身份进行了调查,可是什么都没有查出来。原本我已经把这件事放了下来,但是现在他自己突然找上了门,那我便顺水推舟让他留下来好了。如果他真的有什么别的意图,总会露出马脚。” 凝猫心里也有了些许思量,心底里,她希望段无痕不要让她失望,毕竟,她也的确把他当成朋友。 慕容北辰看出了她的心思,摸了摸她的脸,开口道:“事情没有查清楚前不要有任何臆断。就算事情真的发生了,我也不会叫你受到伤害。” 凝猫乖乖地点了点头。 最后,她问出了一个问题:“那你打算让他刷多久的夜壶?” 慕容北辰不紧不慢地说:“原本只是想让他刷个十天八天,但现在突然改变主意了,先刷个把月再说吧。” 凝猫:……她就猜到了!这人果真是锱铢必较的! 凝猫趁机从他的腿上溜了下来,拿着那本书一下蹦跶到了好远开外,她轻咳一声,非常装模作样地说:“我要开始看账本了,不要打扰我!” 说罢,她就当真坐回了座位上,拿起那又厚又沉的账本,开始一本正经地翻阅起来,只是她一边翻着,一边不停拿眼角瞟他,那三心二意的小模样,简直不要太明显。 慕容北辰心里又是一阵失笑,他掀摆起身,索性也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拿起了公文开始翻阅。 凝猫看着他似乎真的已经开始认真地处理公文,这才小心翼翼地把那本小黄书重新打开,夹在账册里,就这么偷偷摸摸地看着。 凝猫不自觉看得入神,一边极力克制着自己沸腾的狼血,正看得脑热时,耳边便轻飘飘地飘来了他的声音,“想看就光明正大地看,我不介意。” 相反,他不仅不介意,还非常期待,期待她的小王妃能从中学习到更多丰富的知识,如此,日后便少了他的教学过程,最后受益的,依旧是他。而且,他似乎也对那样博大精深的书产生了深浓的好奇心。 凝猫沸腾的狼血一下就被浇灭了,脸上的表情也一下就凝住了。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偷看什么!可是这人竟然都不吱声,专看着她偷偷摸摸的! 凝猫索性也大方了起来,把那本书往桌面上一摊,当真光明正大地看了起来。 哼,反正都是他让她光明正大地看的! 慕容北辰看到她的动作,不觉失笑,而原本能一目十行的公文,此刻也显得分外的枯燥,那些文字都似乎一直在眼前飘忽,怎么都入不了眼。 凝猫当真看得津津有味,看来不论古今,玛丽苏又霸道总裁的剧情都是大众喜闻乐见啊! 慕容北辰余光忍不住往凝猫的方向瞟,见到她那副满眼含春的模样,心里顿时又生出了些许不寻常的味道。 难道他还比不上那些书本描述的东西吸引人? 慕容北辰一个起身,直接把看得津津有味的女人抱了起来,凝猫惊叫一声,伸手就攀住了他的胳膊,“去,去哪里?” 慕容北辰眼神不怀好意,“为夫觉得很有必要把理论和实践好好结合结合。” 凝猫欲哭无泪,她怎么就蠢到这般引火上身呢?当真悔不当初啊! 最后,慕容老师相当尽职尽责地给凝猫这个好学生进行了一番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深刻教学项目,凝猫累并快乐着…… 事后凝猫又忍不住细细地回味了一番,一张脸顿时就又红了个透。 她趴在慕容北辰的身上,看着他身上那一道道纵横交错的伤痕,心里不自觉就又升起了一阵阵心疼。 一个念头在她脑中闪现,也许是因为刚完事之后的迷糊和不清醒,她的一句问话几乎没有犹豫地脱口而出,“北辰哥哥,你想坐上那个位置吗?” 这句话刚一问出口,凝猫就猛地回神,一下就后悔得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了。 而这个男人却只是微微看了她一眼,沉吟了片刻,然后吐出一个字:“想。”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叫凝猫心里引起了惊涛骇浪。她惊诧的不是他会有这样的想法,而是,他竟然会这般,毫无保留地对她说出这个字。 凝猫不觉看向他,他的眸光深沉,犹如深井一般深不见底,他也看着她,毫不顾忌地一字一顿说出自己的野心和企图,“我从北梁回来,为的就是坐上那个位置。只有坐到了那个位置,才能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从我决定回来的那一刻,我便已经卷进了这场权力之争,没有任何退路,我也不想后退。” 慕容北辰伸手轻轻地抚着她的脸颊,动作轻缓温柔,身子让凝猫有一瞬间的恍惚,似乎方才说出那些野心勃勃的话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他顿了顿,换了个口气继续道:“最开始我的一切谋划,都是为了那最至高无上的权力,直到后来,我遇见了你,爱上了你,我的目的,就产生了变化。我对权力追求的源头似乎一下就变了,不再是为了满足我的掌控欲,更多的竟然是为了你,为了给你最至高无上的荣耀,为了让你能够成为全天下最荣宠尊贵的女人。” 凝猫的眼中似乎有什么闪过,心口里也有股汹涌的思绪阵阵翻滚着。 凝猫没有说什么只要跟你在一起我不在乎权势之类的话,她只说:“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他们之间,有这句话就已经足够了。 () 第259章贤妃 自从王妃进门后,下人们渐渐发现,他们的王妃,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另类的王妃。 他们的王妃很懒怠,几乎每天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如果要评什么最佳懒惰奖,他们的王妃铁定位居榜首。 他们的王妃很贪吃,每天王妃最上心的事就是当日菜谱,王妃虽然不会做,但是却很会点,每天都能拟定好各种千奇百怪的菜谱,几乎没有重样的。 他们的王妃很贪玩,时常邀请了一些小姐或是年轻的夫人到府里,一群女眷们谈天说地,有次这些娇滴滴的女眷们还心血来潮地来了一出风筝制作大赛,从样式设计,花样描摹,到最后的成形,都由自己亲自动手,最后做出了一个个造型千奇百怪的风筝在空中群魔乱舞,有些风筝飞到了树上,屋顶上,至今都还没弄下来。 除了这些个小姐夫人,他们王妃家的小侄子也破坏力十足,每次来了都咋咋呼呼的,差点没把整个辰王府的屋顶掀了,而他们的王妃,风格也变得相当奔放,跟着那位小侄子一起闹腾。 他们的王妃还很暖心,懒怠又贪吃的她,却没忘了他们这些手下的人,她每天给自己精心准备菜谱,也不忘给大家伙也准备精致的美食,换季了,每个人还新作了两套衣裳,还没人提了月钱。所以,他们的饮食条件变好了,收入也变多了,每个人看到王妃,眼睛都是亮闪闪的,就跟看到救世主似的。 他们的王妃也很英明,瞧着她年纪轻轻像个能任意被人搓扁揉圆的模样,但是实际上,却是赏罚分明,处置起事情来那也是没有半分手软。比如某些自认为王妃万事不管的人在采买时吃了些许回扣,这手刚伸出去就被王妃逮了个正着,然后那个人就给直接赶出府去了。之后再也没人敢轻易使小手段。 他们的王妃就是个神奇的存在,她从来没有严正以待兢兢业业起早贪黑地打理着整个王府,但是很奇怪的,王府上上下下就是一片安宁,所有人,包括刚采买进府的新人都对她服服帖帖的。 当然,他们的王妃最大的技能就是,能收服得了他们的王爷啊。 他们的王爷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搁以前,那是跟冰山一样的存在,可是现在怎么着,在王妃面前,那是毫无原则完全包容。 就比如王妃三天两头地往娘家跑,他们王爷半个责备的话都没有说过,每次下衙了还会特意先绕到王妃的娘家亲自把王妃给接回来。 王妃有时候妙手回春医馆跑,还扮成男装在医馆里头玩儿,如此抛头露面,他们王爷也持反对态度,更不巧的是,他们王妃即便装扮成了男子还照样能招桃花,在医馆竟然被一个纨绔子弟调戏了,当然是调戏未遂。 王妃自以为把这件事瞒得严严实实,可是他们王爷是谁啊,这样大的事怎么能瞒得住他?他们王爷阴沉着脸,动了雷霆之怒,那个胆敢调戏王妃的纨绔子弟给废了一只手。甚至于,王妃也受到了责骂。 具体怎么责骂他们自然都不得而知,他们看到的结果就是他们王妃被训得哭嚷着要回娘家,拎着裙子就往外跑,最后的最后,还是他们王爷毫无原则地退缩服软了。 他们就眼睁睁地看着原本还阴沉着脸的殿下一下就化成了绕指柔,低三下四地哄着劝着,好半天才把王妃给哄回了房。 那些明的暗的目睹了整个过程的人都恨不得自戳双目双耳,不敢相信这般他们王爷竟然能说出这般温柔似水的话……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们收获了一枚属性略有复杂的奇葩王妃,而这位奇葩王妃,总体上而言是一位好王妃。 这枚好王妃不知道自己每天吃吃喝喝的,竟然这般轻易地收服了人心。 她懒得费脑筋管理这几百号人,不过是把现代公司里的一些管理设定都搬了过来,设置了各种各样的奖项,比如全勤奖啦,最佳新人奖啦,最佳老员工奖,以及类似于“五险一金”的保险制度,让他们的生活更有保证。反正她需要做的不过是写一写规章制度,然后再拨出相应的款项,毕竟他们府里有钱啊,北辰哥哥又完全撒手让她折腾,她就这么折腾了。 直接照搬了过来,然后拎了几个头目传达了中央精神,再一层层地传达下去,大家伙儿都看到了自己的实惠,这不对她这个王妃就拥护了起来嘛。 有奖就要有罚,她也不是好糊弄的,他们家的钱更不是白给的,谁要是胆敢不遵守规则,那自然也要杀一儆百,好好教训。 凝猫就这样闲闲散散地管着整个王府,三天打鱼两天晒,但一个多月来,整个王府也被她管得更如铜墙铁桶一般结结实实的,毕竟,她是发誓要做北辰哥哥贤内助的呀,自然要给力一些。 至于邀请的世家小姐夫人们,她其实最懒应酬了,如今多与人走动,打好关系,也是为了日后能给北辰哥哥成事添一份助力。毕竟,夺嫡之争,除了那些正面的较量,内宅的力量也是相当巨大。 凝猫也不会上赶着巴结人,她只不过是时不时邀请她们上门坐坐,随意聊聊天。如此多了几次,对方什么品性,什么态度,合不合得来,亲疏远近关系,就都了然于心了。 凝猫每每考虑这些事情时总觉得脑仁儿发疼,她脑仁儿一疼,早上自然就又睡到了日上三竿了。 所以,整个王府的人都知道他们的王妃为人懒怠,却没人知道她这样懒怠实际上是大有原因呢! 七月,天气一天天热了起来,大家伙发现,原本要睡到晌午才起床的王妃突然把起床时间提前了,大家伙都很是欣慰,莫非王妃又要励精图治开始奋起了? 但实际上真相是……太热了她睡不着。 果然有时候还是不要知道真相的好。 虽然屋子里都放了很多冰块降温,她们睡着的也是上好的白玉席,但是天一亮大阳公公就露了脸,然后就是灼热的温度,烤得她就是想好好地睡个懒觉都没这心情了。 从来爱睡懒觉的王妃突然格外贤惠地亲自送他们王爷到门口,然后深情款款地目送他上了马,好一番贤惠模样。 反正也早起了,顺带着,她便到各处巡视了一番,突击的检查杀得那些偷懒的人一个措手不及,然后就被凝猫扣掉了当月的奖金。 看到他们被扣了奖金之后郁闷的神情,凝猫觉得相当舒坦。看来很长一段时间大家伙一定都会像是上了发条一般好好干活了。她终于能明白为什么以前的老师总是喜欢搞突然袭击了,因为效果会相当酸爽! 嗯,她决定,今后可以多多用用这一招了。 () 第260章温情 凝猫搞突击正有点上瘾,走着走着,路过一颗大树下,她的脚步一下就停住了,把脑袋一仰,就看到了一个人吊着腿歪着脑袋坐在树杈子上,正睡得呼呼大作。 凝猫喊了一声,“段无痕。” 树杈上的人一下惊醒,差点没直接从树上摔下去。 他一个飞身下了树,揉了揉眼睛,然后又看了看头上的太阳,一脸疑惑,“这还没日上三竿呢,你怎么就起了?今天真是稀奇啊。” 凝猫:…… “你又想回去刷夜壶是不是!”为挽回自己作为王妃的尊严,她摆足了架子威胁。 段无痕刷了整整一个月的夜壶,这才被调走,做了护院侍卫。 段无痕赶忙就服软,“小的知错!还请王妃见谅!” 凝猫轻哼了一声,“昨晚上是你当夜班吧,竟然玩忽职守,跑到树上睡觉!你这个月的奖金没了!” 段无痕一脸郁卒表情,凝猫见他吃瘪,心里又舒畅了起来。 谁知,段无痕却不紧不慢地说:“王妃,看在小的曾给您送了一份新婚大礼的份儿上就网开一面吧!毕竟,那份大礼那么合你们的心意。唉各位知道我送了什么吗?就是……” “我刚刚是开玩笑的!”凝猫非常迅速地打断了段无痕要出口的话,皮笑肉不笑,“你表现这般优秀,我还正打算给你发双倍奖金呢!” 段无痕嘴角顿时勾起了一个自以为十分迷人的笑,“我就知道王妃最是心善。小的就先谢过王妃恩典啦!” 凝猫一脸郁卒地走了,背后段无痕还不忘提醒她记得给他拨双倍奖金的款项。 …… 这一天,除了这个小插曲以外,一切都很美好。 凝猫点了个凉拌黄瓜,微辣又脆爽的黄瓜在这炎炎夏日里相当开胃。再配上浓稠相宜的白粥,那股燥意总算能缓缓。 今天的午餐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打发了,凝猫吃好了就又倒了回去眯个午觉,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外头的天气却是说变就变,转瞬间,艳阳天就变得乌云密布,没一会儿就开始打雷,片刻瓢泼的大雨就下了下来。 因为下雨了,原本闷热的天气也一下得到了舒缓,凝猫身上那股粘腻燥热也消散了。 本该是最适合睡觉的时候,可是凝猫却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下雨了,北辰哥哥出门的时候没有带伞,他的伤腿不能沾水。 凝猫掀开帘子就下了床,因为刚刚睡得迷糊,眼下脚步都有些虚浮。 青竹和碧蓝当班,两人看到凝猫不声不响地起来了,整个人还是迷糊着的,赶忙上前询问。 凝猫却是吩咐,“快派人给王爷送把伞,他出门时没带伞。” 两人互相对望一眼,嘴角不觉都挂上了笑意,没想到她们王妃睡得迷糊的时候,竟然还能想到给王爷送伞。 她们一边答应下来,一边开口安慰,“奴婢这就派人送去,不过王妃不用担心,这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说不得过不了多久就会停了。” “不成,他腿有风湿,不能被淋了。”凝猫一边说着,一边伸手使劲揉了揉尤自迷糊的眼睛,还打了个哈欠,“再让厨房先把姜汤烧上,还有上回抓的风湿的方子也熬上一副。” 她们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回应,外头就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都不用备了,本王没淋着。” 随着这个声音,慕容北辰便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身上还穿着早上的那身官服,整个人显得分外精神。 他的眼中含着一丝丝笑意,充满了光芒,从一进来,眸光便落在了凝猫的身上。 竹青和碧蓝赶忙行了一礼,然后乖乖地退了出去。 凝猫原本就还有点迷糊,眼下见到慕容北辰突然回来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只睁着一双迷糊的眼睛看着他。 慕容北辰眸中原本还带着笑意,但是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发现她竟然连鞋子都没穿,只光着一双光溜溜的小脚丫子站着,眸中的笑意一下就褪去,换上了一股斥责之意,“怎么不穿鞋?” 说着,他就已经熟练地把她抱了起来,直接抱到了床上。 凝猫的声音还带着刚刚睡醒的那股软糯,“我听到下雨了,怕你被淋坏了,一着急就忘了。” 听了她这么老老实实的回答,慕容北辰的眸中不觉微微深了几分,心里有什么被触动了。 “傻瓜。” 凝猫听得他这一声亲昵的叫声,面上不觉升起了一丝羞赧。 “今天怎么回来这般早啊?”凝猫问。 慕容北辰也做到了床边,漫声道:“突然想见你,就回来了。” 凝猫不觉瞪了他一眼,就知道调戏她! 慕容北辰不觉也轻笑了一声,认真道:“今日没什么要紧事,又真的想见你,就提早回来了。是真心话,不骗你。” 凝猫闻言,脸颊上还是忍不住一阵发红。这人说情话的本事当真是与日俱涨啊,各种情话那是张口就来。 “今天都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啊,无非就是吃吃睡睡。” “那吃了什么?” “没什么啊,无非就是粉面粥饭。” 慕容北辰在她的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故意的是不是?” 凝猫咯咯笑了两声,这才把今天突击检查的事老老实实说了。 慕容北辰只是笑,“不错,日后你便可时常弄这么一出,保准把这些人唬得够呛,没人再敢偷懒。” 凝猫深以为然地点头称是。 又事无巨细地询问了一番凝猫无聊又琐碎的日常小事,慕容北辰这才开口告诉了凝猫一个不大不小的消息,“慕容捷和步轻歌准备成婚了,婚期就在五天后。” 这段时间凝猫在府里过得太过安逸,太久没有听到他们的消息,如今突然又听到了,竟然生出了些许恍惚的感觉。 凝猫这个时候问的第一个问题是,“慕容捷的眼睛是不是你弄瞎的?” 慕容北辰目光中带着一股似笑非笑,答非所问,“这个时候才想起问我,会不会太迟钝了?” 凝猫也答非所问,“一定是你了。” 慕容北辰轻笑了一声,笑意却不达眼底,“他应得的。” 凝猫觉得自己跟这人混久了,心也变得又冷又硬了起来,对这样凶恶的事情,竟然没有半点愧疚,也没觉得他做得有半点不对,可是…… “那步轻歌……毕竟林将军……” 慕容北辰看着她,眼神中带着一股深沉,“凝猫,我是有底线的。你是我的底线,任何人都不能触碰。” 凝猫的心口顿时砰砰砰地狂跳不止,“那,北辰哥哥要去参加他们的婚礼吗?” “我并不想浪费时间去看他们的丑态。当然,如果你想去,我不介意陪你一道。” 凝猫弯了弯眼睛,旋即却也是摇了摇头,“我也不想去脏了我自己的眼睛。我能想象步轻歌不会愿意嫁给他,既然他们都过得不好,那我就放心了。” 慕容北辰看着凝猫,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果然是他的小王妃,连这么不要脸的话都说得格外悦耳。 伸手刮了刮她的小鼻子,语带亲昵,“调皮。” () 第261章剧变 七月十五,天气晴好,慕容捷和步轻歌在这一天成亲。 凝猫真的不想去给自己添堵,更担心那两人又给她使坏,但是慕容捷又是慕容北辰的侄儿,最后她以身体有恙为名没有出席,只是派人送上了贺礼,把该尽的礼仪都尽到了,如此便可。 后来凝猫听说,那场婚礼也办得相当隆重,少了只眼睛的慕容捷戴着一个特质的银面具,整个人看着都带上了一股阴郁之色,即便是自己的新婚大事,也没有让他脸上的阴霾散去。那些跟着进了洞房的人瞧见,盖头下的步轻歌美则美矣,可整个人的神采同样是一片灰败,眼眶甚至隐隐泛着红,哪里有半点新婚的喜气? 这厢两人刚成了亲,关于步轻歌嫌弃慕容捷有眼疾成亲当天掉了眼泪的消息就已经迅速地传遍了京城。 凝猫只能感叹,人民群众的八卦能力是无穷的。 对于这些流言,凝猫也不过是当成笑话听着,原谅她不够大度,她一边听还是一边暗暗乐呵着,她能够做到的只是让自己不跟着踩上一脚罢了。 步轻歌与慕容捷的事情在凝猫这里暂时翻了篇。 慕容北辰履行了诺言,在凝猫快要热得烤焦之前,带着她去了庄子里避暑。 这次他挑的庄子景致倒是一般,但是却借着旁边的一座大山的遮挡换来了相当的可观的凉爽,跟京城那人口密集处的酷热简直天差地别。凝猫在这儿待了大半个月,慕容北辰竟然也陪着她偷了半个月的闲,只是凝猫却知道,他并非真的完全清闲,从时不时送来的密信,时不时前来与他汇报情况的暗卫来看就能知道,他不过是换了个地方操纵时局。他也并不是日日陪着她,中途回了两趟京城,但是都是早上出发,晚上赶了回来,生怕她被狼叼了。 凝猫顾念着他的正事,也不想他为了陪她避暑这么来回奔波,心道他在这么沉迷美色无心正事,皇帝老子能把王位传给他才怪呢! 很多次提出要提前结束行程,谁料这人却是非常气定神闲,“无妨,这点时间我还是抽得出的。” 凭着凝猫敏锐地嗅觉,她嗅出了些许不寻常的味道,她深觉,这人一定又在暗中使了什么坏。 有了这个认识之后,凝猫反倒是不急了,索性就撒开了负担尽情享受,如此一番下来,他们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然到了八月底,天气已经慢慢有了些许秋天的味道。 王府里的两位正牌主子莫名离席了快一个月,乍一回来时,发现整个王府依旧有条不紊的,没半点乱套。管家认认真真地给她汇报这大半个月福府里的各项情况,凝猫一边听一边满意点头。他们这么乖,一定是她调教有方。 在庄子里住久了,乍一回来,倒生出了几分不习惯来了。 被惯出了富贵病的凝猫同志又悠闲惬意地歇了两天,这才不紧不慢地拿起堆得厚厚的各种邀请她过府喝茶的邀请函,挑了几个还算聊得来的给了回复,其余的就都打发掉了。 没有宴会的时候,她便拿起了厚厚的账册,开始认真工作起来。 而这些日子频繁的参加宴会,凝猫也听到了个叫她心惊的消息:七王爷出事了。 七王爷这个王爷其实很低调,他在百姓中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但是,就是这么一个低调得叫人忽略的王爷却生出了谋逆的念头,还在暗中谋划着。具体表现在哪儿呢?七王爷是个隐形富翁,京城上下,甚至中原上下有他大量的产业。 他善于经营本也没什么,但是问题就出在,他不仅仅经营正当合法的产业,也在进行那些个见不得人的勾当,比如,私采铁矿,私贩私盐,炼制黄金。每一项,那都是朝廷明令禁止的,可他偏偏每样都沾手了。 七王爷这么多年都做得滴水不漏,但是不知道怎么的,现在却是被捅了出来,证据确凿,饶是他浑身长满了嘴,也推脱不清。 凝猫听得这样的消息,心里一个咯噔,她用脚趾头想了想,这件事怕是跟慕容北辰脱不开干系。 他都已经亲口对她说过他回来就是为了那个位置,那么,这么多年,他所做的一切,就都是为了那个位置而努力,甚至不惜一切代价。 凝猫没有胡乱猜,当晚就直截了当地问他了。 慕容北辰对她从来都十分坦率,“没错,是我做的。” “那去避暑……” “去避暑一方面的确是要带你出去散散心,另一方面,也的确是我早就计划好的要在这大半个月内行动。我在此之前离开京城,诸事不理,也是为了避嫌,洗脱嫌疑。” 凝猫噘噘嘴,她就知道,一定是这样。 慕容北辰看着凝猫一下就噘了起来的嘴,不用想也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他轻笑一声,把她搂进怀里,“怎么了?不舒坦了?” 凝猫轻拧了他一把,“当然不舒坦!跟我去避暑只是你的一个幌子!若是没这件事,说不定你压根就不会带我去避暑!” “傻瓜,这两件事根本不冲突,就算我这次不带你出去,下次我也会找机会满足你,你永远是最重要的。” 凝猫承认,自己很轻易地就被他的甜言蜜语给撼动了,一时之间,心头的那股气恼一瞬就烟消云散了。 “那,七王爷……” 慕容北辰嘴角一勾,虽然是在笑,可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他已经不足为虑,今后都不会再有翻身的机会。” 慕容北辰只这般说,其他的终究是没有多言,只道:“这些事我不想让你操心,你只需要好好地做你的辰王妃便是。” 凝猫手指在他的胸口画圈圈,低声嘟哝一句,“事情与你有关,怎么可能不操心?” 慕容北辰把她低语都听在耳里,唇角不自觉地就勾了起来,他声音低沉,又带着一股沉稳,“相信你男人,你男人不会叫你失望。” 凝猫被他一口一个“你男人”说得耳根又有点红了起来,但喉间却也是发出一声低低地“嗯”声。 慕容北辰轻拍着她的肩,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犹疑,“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我们不在府里的这段时间,段无痕果真有行动了。” 凝猫心里咯噔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他潜进了我的书房,不止一次。他在找一样东西。”慕容北辰淡淡说。 “找的是什么?” 慕容北辰摇头,“我还不知道。” 凝猫咬了咬唇,“那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慕容北辰眸光深沉,“暂时不打算采取行动,且看他究竟在找什么。只是,你不要再跟他有接触,我怕他伤你。” 凝猫心里有点不好受,也只能点头答应。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段无痕,你会让我失望吗? () 第262章骨折 天气一天天变凉,透着静谧,窗台支开半格,吹进了些许冷霜气息。 随着天气变凉,他们的王妃也刚刚培养出的一点敬业精神也被这点秋老虎打回了原形,又开始恢复了往日的懒散。 每天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当然也不止这样,因为有时候,她会突然突发奇想,做出一些意想不到的惊人之举。 这天他们王爷辛苦工作踏着月色回府,面上若有所思,走路时带着些许漫不经心,刚走到门口,一个黑影突然闪了出来,入眼便是一张可怖的脸…… 刺客! 慕容北辰反应敏捷,一记利落的擒拿手,那人一下就被扭住了胳膊,伴随着一声清脆的肩膀脱臼声的,还有一声更加凄惨的哭嚎声。 慕容北辰的动作顿时就僵住了,“凝,凝猫?” 没错,这就是他们的王妃…… 他赶忙松开了手,揭开凝猫脸上的那个面具便看到了她满脸的泪痕,整个人顿时怔住,这一刻,他脑中只剩下了空白茫然和不知所措。 凝猫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后悔,更懊恼,今天团团送给了她这么一个面具,她方才心血来潮就想吓一吓他,没想到…… “疼,疼……” 凝猫除了这个字,已经失去了其他的语言能力。 呆愣着的慕容北辰如梦初醒,赶忙小心把她抱起,一边吼了一声,“去穆府请太叔凌!” 凝猫嘤嘤地哭着,一边哭一边觉得心里气恼,实在疼得难受了就没忍住迁怒于他,把嘴一张,狠狠地在他的胳膊上咬了一口泄愤,咬过之后又哽咽着控诉,“我不过是想吓一吓你,你你个坏蛋竟然把我胳膊都拧断了!你个超级大坏蛋!呜呜呜……我的胳膊要是接不回来了我就咬死你!” 慕容北辰早就心疼坏了,“都是我不对,对不起,我在想事情所以才没看清,你疼坏了吧?要是觉得疼,就咬我吧,多咬几口消消气。” 凝猫没好气,“你的肉又不是灵丹妙药,又不能给我止疼!” 慕容北辰俯身在她的眼睛上亲了一口,把她眼角的泪痕吻掉,声音里都是怜惜,“对不起,对不起。” 凝猫原本心里可气了,势必要大闹一番才肯罢休的,但是不知怎么的,听到他这么低声下气地说着道歉的话,凝猫心里的那股气恼一下就消散了。 太叔凌是被辰王府的人连拖带架地拉来的,在来的路上他就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一边念叨着凝猫都成了王妃了还这般不庄重整日闯祸,一边又数落慕容北辰这位身经百战的王爷竟然连这点小小的伤势都不会处理,可真浪费了外头传得神乎其神的名头。 在他不停地数落中,凝猫的胳膊一阵同样清脆的“咔擦”,她大叫一声,那只被卸下的胳膊终于被原封不动地装了回去。 太叔凌一脸无所谓地拍拍手,“好了。” 凝猫却是再度飙泪,慕容北辰也是一脸紧张,看着太叔凌的眼神半点都没有为他治好凝猫而感到感激。 “她怎么会这么疼?你不是神医吗?” 太叔凌漫不经心地回击,“人是你伤的,她怎么会这么疼,难道不该问你吗?” 慕容北辰被他噎了一下,面色更加阴沉了。 默了片刻,慕容北辰又开口,“你给她止疼,本王有个消息可以告诉你,你会感兴趣。” 太叔凌看了看他,当真拿出了银针给她施诊,原本一直喊疼的凝猫也终于止住了哼哼,安稳了下来。 太叔凌一边收银针,一边问,“什么消息?” 慕容北辰坐在了床边,一边拿着帕子给凝猫擦脸上的泪痕,一边道:“慕容远逸想娶你女儿,已经跟皇上请求赐婚。” 太叔凌的动作一顿,看着慕容北辰的目光定了又定,原本扭着脸跟他闹别扭的凝猫也滞了滞,木楞楞地转头看向了他。 “当真?”太叔凌问得认真慎重,眼中也带上了一股沉凝。 “本王懒得说谎,信不信由你。” 太叔凌垂了垂眼睑,片刻又问,“皇上怕是没同意吧?” “嗯。但慕容远逸若是愿意以侧妃的身份迎娶,他便会答应。”慕容北辰语气无波无澜,“你们若是不愿意,须提早做准备。” 太叔凌面色略有沉凝,“多谢辰王提前知会,我自会与内人好生商议此事。” 太叔凌匆忙离开,比来时更迅速地回到了府里,“阿音,我有件事得跟你好好商量……” 两夫妻关上门一谈就是大半宿,第二天,穆音阁的眼眶泛着青黑,整个人的精神都显得有些不济。 她一大早就去了陆七七的院子,陆七七刚起床,整个人还迷迷糊糊,脸颊也透着刚醒的惺忪红润。 “干娘,一大早的你怎么来了?” 穆音阁看着她,眼神透着一股别样的温柔,“七七,干娘来找你,是有件事想问问你的意思。” 陆七七隐隐察觉穆音阁要说的事很是慎重,她整个人都挺直了脊背,认真地竖起了耳朵,“干娘你说。” 穆音阁单刀直入,“你可有中意的人?” 陆七七挺直的背脊一下就又松了回去,害她这么紧张,原来又是想把她嫁出去啊! 陆七七亲昵地挽住穆音阁的手臂,“我最最中意的人就是干娘你啦!我已经决定啦,今后一辈子都陪在干娘身边!” 穆音阁却是没有像往常一样纵着她,而是把手抽了回来,脸上带着一股认真,“干娘是认真的,好好回答。” 陆七七微微怔了怔,脸上现出一片迷蒙之色。 穆音阁见她半晌都没吱声,便主动问道:“那位逸王爷,你与他走得挺近,可是对他有意?” 陆七七神情更怔忪了,愣了片刻,她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怎么可能?我和他才不是那种关系。干娘,你可不要想着给我攀这样的高枝,他长得这么好看,又是王爷,才看不上我呢。” 穆音阁望着她光洁的面容,低低喃了一句,“当真如此就好了。” “呃?” 穆音阁没有点明,而是又问回了方才的那个问题,“当真没有喜欢的人?连子渊也不喜欢?” 陆七七又是一怔,脸上神情有点呆呆的,耳根子微微染上一层淡淡的粉色。 “干娘你说什么呢……” 穆音阁慧眼如炬,看到她的反应,心里便已经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她心里颇有些五味杂陈,“终究是被我猜对了。” “哪,哪有啊……才没有呢!”陆七七坚决否认,只是结巴的语气让她显得没那么坚决了。 穆音阁扯着嘴角笑了一下,笑得有些复杂,“七七啊,其实我早就看出了苗头,只是我单方面地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因为我私心里是不愿意把你嫁给他的。但现在,也只有他最合适了……” () 第263章求婚 一个晚上的功夫,辰王府的上下人等都知道,他们王妃又作妖了,这一次作妖还没成功,最后把自己也作了进去,这不就给折腾得手都断了吗? 而他们王爷,失手伤了王妃就开始了寸步不离的照看模式,一大早的更是亲自动手伺候着,从洗漱到更衣,甚至吃饭都细心地喂着。王妃伤的是左手啊喂,根本不影响吃饭的好吗! 作妖的王妃还不愿意好好躺着养病,闹着要去穆府,他们王爷竟然是半句高声的话都不敢说,只一味地柔声哄劝,“你的伤还没好,乖乖在家里养伤好不好?那件事太叔凌自然会处理好,你就是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凝猫心里却跟猫挠了似的痒痒,“谁说我是去帮忙的!我就是去看热闹的!” 慕容北辰最终无力抵抗她的胡搅蛮缠,无奈地妥协,坐上了马车就往穆府去了。 谁知去到了半路,凝猫突然又改了主意,“咱们先去医馆看看吧,说不定某人还被蒙在鼓里呢,就当做做好事积积德也成。” 马车转了个弯,往医馆去了。 医馆果真如想象中那般生意红火,凝猫掀开了帘子往里瞧,竟然真的看到了在里头坐诊的萧子渊,却见他一脸淡定,神色如常,凝猫心里暗忖,若不是他心态太好演技太好,那就是真的还什么都不知道。 凝猫知晓穆音阁与萧子渊的那些恩怨,心里多番盘算,她不想把陆七七嫁给萧子渊也是情理之中,所以萧子渊就是什么都不知道也说得过去。 可既然穆音阁和太叔凌都没把这件事告诉萧子渊,自己一个外人插这个手,真的合适吗? 可是,陆七七和萧子渊两人明明就是互相喜欢啊,怎么能叫慕容远逸横插一脚?虽然慕容远逸长得好看人也挺不错,但是,他压根就跟陆七七不是一路人啊!就是再好看,再不错,陆七七不喜欢那也是扯淡! 为了朋友的幸福,她就是两肋插刀也值了! 凝猫正要冲下去就被慕容北辰拦住了,“这是他们自己的事,你何必要插这个手?” 凝猫一副义愤填膺又理所当然的模样,“北辰哥哥,做人不能这样,光是我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了远远不够,得让全天下的有情人都成眷属!” 慕容北辰被她那句“我们有情人终成眷属”给取悦了,但对这医馆,他可没什么太好的印象,毕竟她此前在这里还被人调戏过,胆敢调戏她的人下场跟现在的她一样,都折了一只胳膊,只不过那个人比较遗憾,那只胳膊再也无法治愈。 慕容北辰做了退让,“你在这儿待着,这个消息由我去与他说,由我来说想来会更有说服力。” 凝猫一想,似乎挺有道理,便点头答应了。 慕容北辰旋即掀帘子下了马车,往医馆走去。凝猫也掀着一角暗自窥探那边的战况,几乎只是一小会儿的功夫,萧子渊就已经像一阵风似的飞了出去,那火急火燎的架势,就跟火烧屁股似的。而那些病人,都一脸懵逼地看着这般不淡定的萧大夫。 凝猫一脸兴奋,“快,咱们也快些去穆府看八卦。” 萧子渊好似一阵风似的跑得飞快,他一颗心悬得高高的,从来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空乏不踏实,同时,脑中也不停回荡着慕容北辰那些浅淡得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的话:“本王听说慕容远逸已经向皇上提亲打算娶陆七七了,你竟然还坐得住?” 只这么一句话,萧子渊再也坐不住了,根本没有闲暇去思考慕容北辰说的话是真是假,他已经不想多耽搁哪怕一秒,直接往府里飞奔而去。 他飞得好似一阵风,根本没有走正门,风风火火地就往陆七七的院子跑去,丫鬟们见他带着一股肃杀之气直接闯了进来,那架势,就跟她们小姐又闯了天大的祸似的。 她们愣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要阻止他往里闯,可是萧子渊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顺畅,根本叫她们连半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只听“砰”地一声,萧子渊一脚踹开了陆七七的房门,“七七……” “啊!” “放肆!出去!” 萧子渊脚被您在了当场,愣了几秒钟,这才如梦初醒,面红耳赤地转身,脚步慌乱得完全没了方才来时的迅猛如飞。 “对,对不起,我,我不知道……” “出去!” 萧子渊心情相当灰败地被赶了出来,一张脸像是在染坊里染过一般五彩缤纷。 穆音阁沉着脸拔掉了陆七七身上的银针,陆七七的脸上,身上都泛上不自然的红润,神色间更带着一丝不安。 “干娘,他好像看到了……” 穆音阁的面色更沉了,“你好好待着。” 陆七七眼珠子转了又转,心里十分好奇,但是好歹是把那股好奇压了下去,乖乖地应了一声,“好。” 穆音阁走出来时,萧子渊就像是做错了事等待夫子训斥的学生,“师娘,我……” 穆音阁冷冷扫了他一眼,开口打断了他的话,“跟我来!” 萧子渊回头望了陆七七的屋子一眼,旋即垂着头跟在了穆音阁身后。 走到正厅,穆音阁这才重新开口,“就这般硬闯女子闺阁的规矩是谁教的?这么多年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了?” 萧子渊面上又是一阵通红,整个人气势都矮了一大截。 “子渊知错……” 他顿了顿,说出了自己心急火燎赶回来的原因,“我之所以会这般冲撞是因为有十万火急之事,我一刻都不想再等,所以……” 穆音阁看着他,眸光微动,“什么事?” 萧子渊抬眼对上她的目光,眼神诚恳又真挚,掷地有声,“我,想娶七七。” 穆音阁不动声色,“这么多年你都闷声不响,今天却是连半刻都没耐心等,这是为何?” 萧子渊快速地在她的脸上扫了一眼,也无暇辨别她是不是在明知故问,他只诚恳地如实道来,“我听闻逸王爷有意向皇上提亲,徒儿心里焦急,害怕七七被他娶走,所以半刻钟都不想再等。我心仪七七已久,请师娘成全!” () 第264章心仪 “我心仪七七已久,还请师娘成全!” 萧子渊的声音听着平静无波,整个人面色也一片沉静,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一颗心都在砰砰砰乱跳不止,眼神中也透着一股紧张,生怕会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任何答案。 穆音阁神色定定的,望着他,半晌才开口,“你有什么理由能让我同意?就凭你对她所谓的心仪?” “我会好好待她,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和伤害。” 穆音阁轻笑了一声,“这些不用你来做,我也可以。如果你的理由只是这个的话,那么,恕我不能轻易答应。” 萧子渊抿了抿唇,默了片刻才开口,七七喜欢吃零嘴,什么都爱吃,其中最喜欢甜食,而甜食中,最偏好的又是海棠糕,最讨厌苦味,讨厌一切带苦的东西,所以她很讨厌喝药。 她表面上很叫人不省心,实际上却是最好哄不过,只需要给她一个台阶,说一句哄劝的话,甚至一块点心,她马上就能喜笑颜开。 她好动,爱恶作剧,爱闯祸,怕疼,怕痒,狐假虎威,表面上吆五喝六的很威风强悍,可实际上都是装的,因为以前被欺负多了,只能这么保护自己,她实际上就是个纸老虎,一唬就打回原形。 她耳朵上有颗小巧的痣,手臂上有一道疤,是小时候被小乞丐伤的,时间太久已经没办法祛掉了。 她小习惯很多,心里一开始琢磨坏点子眼珠子就会滴溜溜地转,做了坏事被抓包,总是笑得特别灿烂,两只眼睛都弯成了两道月牙,紧张的时候会下意识地揪着衣角。 她,月事也不大好,每个月都要给她吃补血的东西。她表面上嚷嚷着穿不惯女子的衣裳,可实际上,她盛装打扮的时候,常常会因为羞涩而脸红,她不过也是爱美的小女孩。 她很喜欢师娘,因为她心底里早就已经把师娘当成了自己亲生的娘亲对待。凡是师娘说的话,她都会乖乖听着。 她笑起来两个眼睛总是弯弯的,整张脸的情绪都能调动起来,特别耀眼,特别好看。 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对七七的方方面面都十分了解,只要有她在的地方,我便总是会忍不住地投注目光和关注,关于她的一切,我从来没有刻意去关注,可是,我却都记住了,留在了心里……除了喜欢她,我想不出其他的理由解释这一切。 萧子渊洋洋洒洒地说了这么一番话,穆音阁的神色微变,看着他的眼神中也不自觉染上了微微的和缓,不再像之前那般生硬而冷冽。 “那你以前怎么从来不提?七七也已经到了年纪,难道你就不怕我把她许给别家?” 萧子渊的眼睫垂了垂,声音透着一股低沉,“我怕。我之前就已经听师娘提起过有这个意向,我很怕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不是不想提,而是不敢。我知道师娘不喜我,不会愿意把七七嫁给我……我也,不知道七七的心意。也许,她对我,也没有那些意思……” 穆音阁的手微顿,“那你现在怎么就不怕了?” 萧子渊抬起眼睑,眸光中重新燃上了坚定,“我依旧担心害怕,可正是因为害怕,所以才会如此坚定。我已经不敢想象自己失去七七之后会如何难过伤心,与其事后懊悔,不如现在努力一把。” 他掀起衣摆,利落地屈膝跪下,“我对七七一片真心,请师娘成全!” 穆音阁看着他,眼神依旧带着复杂。他说得没错,私心里,她的确是不想把七七嫁给他,就算她再怎么大度,他终究还是那个女人的儿子,杀子之痛,无论过了多少年都不足以平复。 可是,她如何能为了自己的一己之心就牺牲掉七七的幸福?七七若是愿意嫁给慕容远逸也就罢了,可是她明显是不愿意的。 再者,七七以前的身份,终究是太低,入不了皇家的眼,否则,顺德帝也不会提出以侧妃之位入府的提议。 一个女人,享受太多荣华富贵都是空的,最最根本的,就是有一个爱自己的男人,全心全意,把自己捧在手心守着,护着,谁愿意跟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男人呢? 依照七七的秉性,若是真的嫁进了逸王府,做了逸王爷的侧妃,来日正妃、其他侧妃接连入门,她那般没有弯弯绕绕的性子,怎么斗得过那些人精?今后的日子怎么会好过?一个好好的孩子,说不得就在那深深王府中蹉跎了。 要说慕容远逸有多喜欢七七,穆音阁当真是不信的。他那般出尘如仙的一位王爷,原本跟七七这样市井出身之人就不是一路人,他娶七七,不知道有多少成分是看了“五鬼神医”这个招牌。 而且,七七的身体那般,便是只嫁入家世简单的人家,她也是不大放心的。而若是嫁给萧子渊,那便与未嫁无异了,人依旧是养在她跟前。 最最主要的,就方才自己对七七的盘问来看,她对萧子渊,也并不是没有意的。 穆音阁许久沉默,脑子里已经把各种各样的利害关系都过了一遍,一时之间心里也是复杂难辨。 萧子渊只管跪着,她不吱声,他便一动未动,只竖着耳朵等待最后的宣判。 正在这时,门外却传来了太叔凌带着困惑的声音,“你们都在这儿猫着腰做什么?” 太叔凌原本在医馆好好坐诊,突然就听说他徒弟跑了,跑得很跟个兔子一般快,还是见了慕容北辰之后跑的,太叔凌只需稍稍思量,便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索性也撒开了手,回来瞧瞧。 没想到刚进了这院子,便看到门外陆七七、凝猫,以及……慕容北辰都不知什么时候贴着那儿偷听。 呃,其实慕容北辰只是大大方方地站着,半点没有另外两个死命贴上去表情扭曲的怪异模样。 而陆七七闻言要惊了一下,猛地转头,就看到自己身后竟然悄无声息地多了两个意料之外的人! 她一直以为是丫鬟,没想到竟然是凝猫和慕容北辰!她的一张脸顿时就怪异地红了起来,整个人都难得的透着满满的羞涩和赧意,眼神中甚至带上了一阵阵闪躲。 要死啦要死啦!都被他们听到了! () 第265章围观 太叔凌凑到陆七七的跟前,认真地看着她突然变得绯红的面颊,认真地问:“听到什么了?脸这么红。” 陆七七原地僵着不说话,被抓包的凝猫也不尴尬,嘿嘿地笑了两声,然后一脸暧昧地看着陆七七。 穆音阁从里头走了出来,看到外头这一片热闹的场景,又见到陆七七面色绯红,一下就明白了过来,不觉微微瞪了她一眼。 “既然都来了,那就进来说吧。” 屋子里,萧子渊已经站了起来,他看到鱼贯而入的一行人,身子顿时就僵了一下,再看向陆七七,面上也现出了一丝不自然的神色。 陆七七低着头没看他,凝猫却是瞅着他一个劲地给他抛眼神,眼神中还带着丝丝暧昧,萧子渊的脸更热了。 太叔凌单刀大马地坐了下来,就着穆音阁手边的茶就喝了起来,明知故问道,“这是什么事啊?” 穆音阁也不说话,只是瞟了萧子渊一眼,显然,这件事她并不打算帮萧子渊开口。 先前还十分坚定坦然的萧子渊,在多了这般多围观人群之后,那些话梗在喉咙就怎么都说不出口了,尤其是,陆七七也在当场。 太叔凌也不急,就这么坏心眼地看着他站在正中发窘,反正想娶媳妇儿的又不是他。 在场的,除了陆七七和萧子渊两个当事人,其他人都抱着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心态,饶有兴致地看着。 萧子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扑通一声又跪了下来,声音绷得有点紧,隐隐的还带着一股颤抖,“徒儿心仪七七,想向师父师娘求娶,请师父师娘答允!” 总算是说出口了,他的耳根子隐隐地泛上了些许红意,余光不自觉地瞟向站在穆音阁旁边的陆七七,却见她眼神飘忽,压根就没有看他。 萧子渊嘴巴不觉抿得更紧了,眼神中有什么思绪在暗暗翻涌着,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会不会真的对他无意?若是她不愿意怎么办? 太叔凌摸了摸下巴,又转向在一旁思绪乱飞的陆七七,“唔,丫头,在说你呢,你自己觉得如何?想嫁不嫁?” 陆七七手指不停地搅着衣角,眼神微微闪烁着,半晌才憋出一句话,“别人家,也是这样议亲的吗?” 怎么就这么当头对脸的问啊! 凝猫在下边赶紧插话,“是啊,我和北辰哥哥的婚事就是这么谈成的。是吧北辰哥哥。” 慕容北辰掀了掀眼皮,在接收到凝猫那暗示性十足的眼神,终于是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凝猫得到了回应,赶忙笑眯眯地说:“所以啊,想嫁就点头,不想嫁就摇头,一定要遵从内心想法哦!以前从来没见你害羞过,现在这种关键的时刻更是不能害羞!” 陆七七:…… 太叔凌笑盈盈地看着她们,也不说话,大有就这么全盘交与他们自己处理的意思。穆音阁却是只想翻白眼,他这个一家之主是摆设的吗?也没半点一家之主该有的样子。 穆音阁终究还是怜惜陆七七,她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七七,方才干娘问了你,既然你不想嫁给逸王爷,那那门亲事,我们无论如何都是会替你挡回去。最直接的做法就是马上为你寻一门亲事。但是一切都要以你的喜好为主,凡事都要你喜欢,我们都不干涉你的意思。如果你不喜欢,不想嫁,也不用勉强,除了嫁入,咱们也还是能寻到其他法子躲过此事,哪怕是离开这里,也断不会叫你被勉强了去。” 陆七七听了穆音阁的话,心里不觉有什么思绪翻滚涌动,眼眶也有点热热的。而萧子渊的背脊却是一下挺了起来,整个人都显得异常紧张,生怕她宁愿离开这里,也不愿意选择与他成亲。 凝猫这个旁观者看着可真着急,这两人明明互相喜欢,陆七七也总是想黏着他,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怕就怕陆七七这个当事人被当局所迷,反倒是拎不清了。 凝猫抛给萧子渊一记暗示的眼神,“萧子渊,你方才说的那些话再给七七说一遍呀!方才七七在外头想来没听清。” 萧子渊耳根子又是一热,嘴巴却是抿得紧紧的,半天都没张开。 说情话是要看氛围的好吗,现在这么多人在这儿围观呢,叫他怎么说得出口! 凝猫又开始急了,正待催促,就被慕容北辰一下捂住了嘴拉了回来,凝猫只发出“呜呜”的几声。 慕容北辰语气淡淡的,“既然你们在谈论你们的家事,我们就不打扰了,告辞。” 说着,他就搂着凝猫的肩,把她掉了个头,然后就这么拥了出去。 凝猫“呜呜呜”的更厉害了,脑袋不屈不挠地往回看。 嘤嘤嘤,她就是来看八卦的,现在八卦都还没看到,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呢? 可是她的抗议并没有起到作用,慕容北辰已经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姿势把她带出了院子,一直走到了外头,他才放开了捂着她的手。 凝猫气急败坏,看着他的眼神中饱含控诉,“好戏还在后头,你为什么不让我看!” 慕容北辰不急不恼地柔声道:“结果都已经毫无悬念地摆在那里,你不用担心。” 凝猫觉得他根本就没有理解到她所在意的那个点,“我当然知道结果板上钉钉,但是我想看的就是这个过程啊!” “既然结果都一样,过程有这么重要吗?” 凝猫只想翻白眼,果真不能跟男人愉快地讨论八卦。 “好了,我们毕竟是外人,只适当地提点即可,不好瞎参合。” 凝猫还是有些不开心,她就是想看八卦嘛。 凝猫不情不愿地跟着他走了,一张脸都是皱着的,活脱脱一副欲求不满的模样,当然她的这个“欲”,指的是八卦欲。 “胳膊还疼吗?”慕容北辰柔声问。 被转移了注意力,凝猫果真点了点头,毕竟是脱了臼的,只一个晚上哪里能这般快痊愈? “待回去了我用药酒给你揉揉,很快就不疼了。” 凝猫又傲娇地开始翻旧账,“我会疼还不都是因为你!” 慕容北辰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你若不折腾能有这些事儿吗?”他多庆幸自己没有直接上匕首。 凝猫听他这般说,顿时就不干了,“你这是在怪我咯!你这行凶者竟然敢怪我!” 慕容北辰毫无原则,“怪我怪我,都怪我……” “既然知道错了就要领罚!半个月内,你都睡客房去!” 慕容北辰:“……要不罚我陪你讲睡前故事?做睡前按摩也成,我的按摩手法很好。” 凝猫只回给他两个字:“休想!” () 第266章敲定 慕容北辰和凝猫离开了,厅中便只剩下他们四人,萧子渊也的确自在了一些。 太叔凌已经把茶都喝完了,见两人都还没个决断,放下茶盏问,“考虑得怎么样?这么磨磨唧唧,可不像你平时的风格。” 穆音阁瞪了太叔凌一眼,“如此人生大事怎么能随便?自然是要好好考虑!” 太叔凌却是笑了笑,带着些许暧昧的味道,“当初你答应嫁给我可是爽快多了……嗤!拧我干嘛,我又没说假话,最多只考虑了小半盏差的功夫!丫头,你得跟你干娘好好学习学习。” 穆音阁面上带着薄怒,更是染上了些许不自然,“现在在说孩子们的事你瞎插什么有的没的!” “这不是在跟孩子们科普一番前人正确的经验给他们提供些许参考嘛。” 太叔凌说着,收了收脸上的玩笑,转而认真地看着陆七七,“丫头,这婚姻大事的确是人生的大事,是需得好好考虑。你知道当初干爹是怎么挑中你干娘的吗?我一闭着眼睛,脑中便总是会忍不住畅想和她老了时携手同行的场景,两个老头老太太,脚步也不利索,眼睛也看不清了,耳朵也不好使了,唔……当然我现在耳朵也不好使,就这么互相牵着手,一起过着柴米油盐的生活,一切都很美好。从那时候起,我便已经认定了她,不管她是什么出身,是什么身份,以前发生过什么纠葛,什么都不想管,就只想跟她一起。现在到了你挑人的时候,你只需要问问自己,愿不愿意跟他一起慢慢变老?” 陆七七有点呆呆愣愣的,穆音阁的神情也怔住了,眼神中带着些许异样,隐隐的,还有些发烫。 太叔凌又看了同样愣怔的萧子渊一眼,颇有点自卖自夸的味道,“我这徒弟,性格虽然有点别扭,脾气很臭,人也很无趣,长得呢也没我这个师父玉树临风,医术武功什么的也很一般……总之样样都不如我,但也勉强能打个合格,配你个同样一身毛病的小丫头也够了。” 萧子渊:…… 陆七七:…… 穆音阁:…… 太叔凌如此一番自夸后也没觉得脸皮发热,依旧是一副神色自若,自我感觉极其良好的模样。 他对着穆音阁抛了个媚眼,“毕竟像我这么完美无缺的男人,只有你干娘这样温柔贤惠美丽大方貌若天仙的女子才能配得上。阿音,你说对不对?” 萧子渊:…… 陆七七:…… 两人猝不及防地就给撒了一把狗粮。 穆音阁:…… 她猝不及防地就被灌了一口好大的蜜糖,甜得有些发腻啊。不自觉地,脸颊隐隐发起了烫,抬眼就佯瞪了他一眼,“现在在说孩子的事呢!” 太叔凌轻咳了一声,然后又把目光投向了陆七七,“丫头,想好了吗?愿不愿意嫁?嗯?不说话?不说话,那干爹就当你同意了。好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吧。傻小子这么瞪着我做什么,高兴傻了?还跪着干什么?膝盖不想要了吗?臭丫头别顾着脸红了,赶紧跟你干娘好好看看良辰吉日,找绣娘教教你绣绣嫁衣什么的。不过……算了,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你就意思意思地扎两针就成。至于嫁妆什么的,反正也还是在咱们家,且让你干娘把单子列出来就是,嫁妆都是你的,东西不过还放在远处罢了。还有你啊臭小子,打算用什么做聘礼?你小子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现在连我女儿也要拐走了,当真是空手套白狼。赶紧去准备聘礼,没像样的聘礼,方才我说的话就全都不作数。唉怎么还愣着,该干嘛干嘛去啊。臭小子看什么看?还不滚回你院子去!” 萧子渊愣愣的,半晌才终于回过神来,整个人都还有些晕乎乎的。这件事,就这么轻易地敲定了?他和七七的婚事就这么敲定下来了?原本以为要经过好一番波折,没想到一切都这么顺利。在师父的骂骂咧咧中,萧子渊又禁不住看了陆七七一眼,然后呆呆地转身离开,一边走着,嘴角不自觉就勾了起来,整个人都轻快不已。 同样愣怔当场的还有陆七七,她觉得自己好像是走在了云端上,就这么被干爹给卖了。 不是让她做决定吗,怎么直接就给她答应了呢?可是,心里想着自己要成亲的对象是萧子渊,陆七七心里除了有点不真实以外,并没有半点排斥抵触。 脑袋瓜子里不自觉就蹦出了干爹方才说的话,她愿不愿意跟他一起慢慢变老。两个老年版的陆七七和萧子渊牵手蹒跚而行的画面跳入脑中,心口一下被什么狠狠地撞了一下,心跳顿时有些紊乱了起来。 穆音阁也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不觉瞪了太叔凌一眼,太叔凌却依旧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样,他还颇有些自豪地说:“怎么样,我的效率高吧。” 穆音阁十分不雅地翻了个大白眼。 太叔凌冲着陆七七招了招手,陆七七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缓缓地挪了过去。 “丫头,这门亲事既然已经定了下来,干爹就希望你们两个以后能好好的,不要纠结于两个人的身份背景,纠结以前的陈年旧事,抓住当下才是最要紧的。” 陆七七有点讷讷的,“干爹,我明白的。” 太叔凌点了点头,“明白就好。” 他又笑了笑,“不过,这门亲事你可中意?你若是反悔了,我可以把那小子叫回来。不说话?难道反悔了?唔,好吧,那把那小子叫回来。” 陆七七:…… 干爹你要不要这么刻意啊。 “没……我没后悔……”陆七七被逼得只得开口。 “哦,那就是愿意咯?” “……嗯,我愿意……” 得到满意答复,太叔凌转而对穆音阁露出了一口大白牙,“阿音,你听到了,这丫头自己愿意,可不是我强迫她。” 陆七七:…… 穆音阁:…… 穆音阁实际上已经不想跟她说话了。 穆音阁领着陆七七就走,不想理他。太叔凌也笑呵呵地起身,浑不在意地跟了上去,“你们去哪儿?这都到饭点了,该传膳了,咱们就在这儿吃了吧。” “你跟你徒弟自个儿吃去。” “别啊,两个大老爷们儿一起吃有什么趣味?嘿嘿,丫头,你想吃什么?天气凉了,不若煮点驴肉暖暖身?” “啊,我喜欢驴肉,可家里有吗?现在准备,中午也吃不上了吧。” “那就晚上吃,热乎些。” “嗯嗯。” () 第267章动情 当天晚上,慕容北辰的暗卫做起了八卦小能手……被他们王妃派到了穆府打探萧子渊和陆七七婚事的情况。 他们去到的时候神医一家三口正一起围炉吃驴肉呢,那热乎劲儿,他们看着都忍不住垂涎三尺。 再听他们的言谈,那妥妥是已经敲定了这门亲事啊,定亲时间定在了三天后,诸事都相当紧凑。至于成亲的时间,那就再看了。 不过那位可怜的准新郎却没被准允上桌,正自个儿在自己的院子里孤零零地独自用膳呢。可这位准新郎即便是没被允许上桌,人家也是高兴的,吃着吃着,嘴角都是挂着笑的。甚至于魂儿都有点被勾走了的意味,独自小酌着,一杯酒没留意就直接往鼻孔灌了进去…… 慕容北辰挥挥手把暗卫打发走了,“这下你安心了吧。” 慕容北辰看着自己这位总是好奇心十足的小王妃,颇有些无奈。 凝猫心里高兴,但是却还是觉得遗憾,“都没有围观整个过程,还是很遗憾。” 慕容北辰在她身旁坐了下来,看着她眼神中带着些许别有意味,“别人的过程有什么好围观的?难道我们的故事还不够满足你?” 凝猫听出了他撩拨的意思,面上微红,瞪了他一眼。 凝猫想到自己今天立下的豪言壮志,指着门口,“你该出去了,我要睡觉了!” 慕容北辰却是坐着不动,抬手抹了抹她的头发,“乖,不要胡闹。” 凝猫十分严肃认真,“我没有胡闹!我手上还受着伤,你要是不小心碰到我手臂怎么办?” 慕容北辰也很严肃认真,“放心,我睡相好,一般而言,只要你睡得安分老实不主动往我身上碰,我基本上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凝猫正要反驳,慕容北辰就又不紧不慢地补充了后半句,“当然,某些特殊的情况除外。但是现在,你身上有伤,那种特殊情况不会发生,你要相信我的自制能力。” 凝猫要反驳的话他这几句话全都堵了回去,再次被他这饱含调戏味道的话语撩了一下,整张脸都红了起来。 慕容北辰在她红着脸呆滞的时候已经开始伸手给她解衣裳,“来,为夫亲自伺候你更衣。” 凝猫还保持着最后的理智,“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怎么能收回!我不管,我就要跟你分房睡!这是对你的惩罚!” 慕容北辰不为所动,“咱们的惩罚不是换成了睡前按摩和睡前故事吗?” “我根本没有答应!” 慕容北辰从善如流,“哦,那现在答应也无妨。不要乱动,不然手臂再脱臼了,疼的可是你自己。” 凝猫被他一件件地剥了衣裳,然后又不紧不慢地穿上了睡衣。 他全程都目不斜视,整个人都正经得充满了禁欲气息,身子当他的手指划过她滑嫩的肌肤时,他连眼神都没变一下,反倒是把凝猫撩得浑身狼血沸腾。 真是羞耻啊!经过了人事之后,身子就变得敏感极了,这么一点点的触摸都叫她浑身不自然。 慕容北辰替凝猫穿好睡衣时,发现她整个人像是从大红染缸里染过一样,浑身通红,他“咦”了一声,“身上怎么这么热?莫不是发热了?” 凝猫羞恼地把他推了一把,红着脸就把自己卷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一节如缎的黑发。 慕容北辰轻笑了一声,然后不紧不慢地给自己换了衣裳,掀开被子钻了进去,把她的脑袋挖了出来,伸手环住了她的腰,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宝贝儿,睡吧。” 他清晰地看到,怀中人的耳根子和面颊都红了一片。 陆七七和萧子渊订婚的消息横空出世,订婚礼只在三天之后,受邀参礼的宾客都惊讶又觉得理所当然,惊讶是因为时间竟然这般赶,类似的喜事一般都会至少提前半个月通知,像这般临时通知的少见,更因为通知得太匆忙,很多人都已经有了其他的安排。 觉得理所当然是因为,这定亲的两人原本就是太叔凌家的人,一个是他的徒弟,一个是他的干女儿,徒弟娶了干女儿,那当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这嫁女儿也就跟招女婿一般的效果。 这个消息刷新了整个京城百姓的朋友圈,成为当日热门的置顶帖,很多受过太叔凌和萧子渊救治又没有身份参加定亲礼的平民百姓甚至直接把各种贺礼送到了医馆,一时之间,医馆的人流就更多了,叫大家伙儿都忙得无暇分身。 慕容远逸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手中的茶盏一时没拿稳,滚烫的茶水就这么浇在了手背上,在那白皙的手上烫出了一片红痕。 慕容舒玄亲自带了这个消息来,见他如此失态,不觉暗惊。 慕容远逸回过神来,眼神中已经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冷霜,“他们一定是听到了宫中的消息,所以才会这般着急定亲。” 他那烫伤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发出咯咯的声响。 “当日堂兄就应当直接答应皇祖父的要求,以侧妃的身份把她娶进门,反正只要她进了逸王府的门为我们所用便可,正妃侧妃也没什么要紧。” 慕容远逸带着些许冷意的目光扫了过来,声音里也透着一股冰冷,“谁说没有什么要紧?” 慕容舒玄又怔了一下,旋即一股微妙的感觉行遍全身,“难道堂兄当真对她当真动了情?” 原本当日在慕容北辰和凝猫的定亲礼上,慕容舒玄看到慕容远逸与陆七七之间略带不寻常的眼神交流,她生出的些许猜测也不过是基于陆七七的利用价值,可如今看来,陆七七对他,竟然当真有这般不同?让他甚至不愿意委屈了她,执意要以正妃的规制把她迎娶入门。 慕容远逸眼神中又蒙上了一层复杂难辨的神色,陆七七…… 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对这个女子产生那种不寻常的念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便总是会想到她,想要看到她的笑,想要听到她的声音,甚至想要再体验一把她促狭的捉弄。 这种牵肠挂肚的感觉叫他心里发慌,他花费了很长时间才认识到,自己竟是真的喜欢上了她…… 慕容舒玄也已经恢复了如常的神色,她看着慕容远逸,“堂兄,你不该动情的。” “没有该不该,我自会处理好此事。你回去吧。”他说完这句话,便已经淡漠地转身走了。 () 第268章掳人 对于要订婚之事,陆七七心里多少都还有些许怔忪,没想到事情进展竟然会这般快。 穆音阁不希望陆七七过多劳累,实际上那些事陆七七也根本插不上手,各种筹备事宜,穆音阁都揽了过来自己亲自操办。 中午,陆七七被穆音阁赶回去休息,她这些年素来有睡午觉的习惯,眼下也的确有些累了,便宽了衣躺上了床。 陆七七正睡得香甜,突然一个黑影就闪了进来,陆七七正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却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上就被点了几下,她刚刚睁开半条缝的眼睛就又重新合上了。 陆七七睡醒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有些怔忪,她看了一眼素白的纱帐,反应了半晌脑子才慢慢恢复了意识,猛地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因为动作太迅猛,她的胸口一阵生疼,一口气憋在胸口,半晌都没缓过来。 陆七七正捂着胸口大口喘气,一只手就拍上了她的后背,轻轻地给她顺气。 陆七七缓了过来,这才扭头去看,果真就看到了慕容远逸那姿容不凡的脸。 初醒时很心慌,但明白过来后,她便平静了。 慕容远逸轻轻放下了只拍在她后背上的手,面上带上了一丝淡淡笑意,“你已经猜到是我了。” “嗯,这种时候,除了你似乎也没谁要这么做了。” “你就不怕吗?”他好看的眼睛微微上挑,带着些许不怀好意的暧昧,“就不怕我对你怎么样?毕竟,我可是想娶你的人。” 陆七七的眼睛顿时滴溜溜地在他身上转了转,整个人就跟她平时那种精乖模样没有二样,“你不会的吧,你是正人君子呀。” 慕容远逸觉得自己心里被什么轻轻地挠了挠,他似笑非笑地反问,“正人君子可不会大白天入室掳人。” 陆七七望着他,黑亮的眸子里带着一片澄澈,看了一会儿,又带上了一股疑惑,“你长得这么好看,身份又这么尊贵,为什么会看上我呢?我根本就是个没有内涵的小混混,哪里配得上你了?” 慕容远逸还没有回答,陆七七便已经自顾自地说:“啊,我知道了,你是看中我干爹的身份对不对?好像除了这个理由,我再也没有其他任何可取之处了。” “不,你很特别。”慕容远逸看着她,眸光和语气都十分认真,“我就是看上你了。” 陆七七愣愣地看着他,接连两天被两个男人表白,陆七七觉得自己原本就脆弱的小心脏顿时有些受不了了,脑瓜子也失去了运转的能力。 半晌,陆七七才开口,“你们,都瞎了吗……” 慕容远逸:…… 原本好好的抒情气氛,一瞬间就被破坏殆尽,她果真还是那个陆七七,总是会做出一些出人不意的反应。 陆七七很认真地看着慕容远逸,开始开导他,“你可能不太了解我一时觉得新鲜才会觉得喜欢我,可是我这个人毛病特别多,我贪吃贪睡贪玩,什么都贪,手脚和头脑都很笨,那些小姐们会的琴棋书画管家理财的什么玩意儿我都不会,不会也就罢了,我还特别懒惰,不肯学,所以以后我一定会是一个十分不合格的当家主母。最最重要的,我出身低俗,压根就不像你们从小就受到良好的教育,所以我说话也特别粗俗,也没办法跟你谈什么诗词歌赋,也欣赏不来那些高雅的诗画,跟我在一起你肯定非常没有共同话题,真的,相信我,擦亮你的眼睛好好看看,及早回头,回头是岸。” 慕容远逸听她说完,非常不厚道的,他勾起了唇角,一个淡淡的笑绽放在了脸上,到后来,那个笑一点点扩大,最后他甚至笑出了声,整个人都焕发着一股异常耀眼的光彩。 陆七七一下就愣住了,用一种看神经病的奇怪眼神看着他。 慕容远逸笑够了,这才看着她,眼神中依旧充满了别样的光彩,“七七,你知道吗,我也许就是被你方才那般认真又可爱的模样吸引了,你坦诚直率,没有任何矫揉造作,而且有时候,真的很好玩,跟你在一起我的唇角都会不自觉地上扬,整个人都会很轻松自在。我喜欢你带给我的那种舒服的感觉。七七,我不瞎,相反我还有一双火眼金睛,能一眼看到你身上所有的闪光点。” 陆七七整个人都僵住了,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竟然是这般特别,这般闪亮。说不感动是假的,可是,却也只是感动而已,再多的,就少了些感觉。 以前她是人人嫌弃的小叫花子,现在她倒是成了抢手货了。陆七七觉得她真的很正常,而不正常的是这个世界。 陆七七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你们都有病吧……” 慕容远逸听了她的话,不禁没有生气,反而很低地说了一句,“的确有病,相思病。” 陆七七:…… 慕容远逸的眼神很灼热,直直地定在陆七七的身上,陆七七终于回过神来,浑身开始现出了些许不自在来了,也终于生出来些许不安来了。 她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这是哪里啊?” “我家。” “你打算把我怎么样?”陆七七直接问。 “我想娶你。”他回答得也非常直截了当。 陆七七摊摊手,“可是没办法啊,我已经要定亲了。” 他淡淡一笑,“没关系,反正还没有,一切都还来得及。” 陆七七拿眼瞅他,似乎是在确定他究竟是不是在开玩笑。 陆七七垂下了眼睑,有些郁闷,“其实我一直都把你当好朋友的,可你若是强迫我,我一定会恨你。” 慕容远逸的眼睫颤了颤,他听得出,她并没有开玩笑,她说的都是认真的。 可是,他不强迫她,就这样把她拱手相让,自己却是难受得有如针扎一般。 “你可以尝试着慢慢爱上我。” 他各方面的条件都不比萧子渊差,他不相信陆七七嫁给了他会不爱他。 “我会比萧子渊对你更好,我不会像他一样经常训斥你,不会责备你,不会管束你,你想做什么就做,想吃什么就买,我不会叫你受半点委屈,七七,你可以尝试爱上我。” 陆七七心里一颤,这一刻,她是充满了感动的,可是,她却还是保持着理智。 “可是怎么办呢,你已经叫我受委屈了。” 慕容远逸一愣,眼神中透着一股迷蒙。 陆七七看着他,“你没办法说服皇上让我做你的正妃。” () 第269章更衣 慕容远逸听了她的话,脸上的神色顿时就和缓了下来,他勾唇一笑,“如果你只是在意这个,完全没有问题,我一定会说服皇祖父,让他答应这件事。” 陆七七深深地叹了口气,“在皇权面前,在这森严的等级阶层观念面前,我属于下层人,你属于上层人,我即便做了你的王妃,也总是会被人指责议论身份低微,高攀了你。日后进了王府,还要进宫面见皇上皇后,各种礼仪规矩想想都头疼。而且都说皇宫里到处都是勾心斗角,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给我下绊子呢,我怕我一不小心就把小命交代了去。而且你是王爷,又长得这么好看,不知道有多少京中贵女想要进你的门,我不想跟人争丈夫。嫁给你太累,太危险了。我太懒,只想安安稳稳的。” 慕容远逸深深地看她,“如果你成了我的王妃,这一切,都将不会是问题,我都会为你处理好。” 陆七七有点词穷了,她把脸埋在被子里,长长舒了一口气才又仰起头看他,使出了一个杀手锏,“可是我不想离开我干爹干娘。” 谁知,慕容远逸竟然没有任何犹豫,直接道:“那把他们一起接过来便是。” 陆七七:…… 陆七七第一次觉得,有人喜欢竟敢也是这么一件充满负担的事情。 她有点没耐心了,有点恶声恶气地说:“可是我不喜欢你!我不想嫁给你!你要是强迫我,我就,就阉了你!” 慕容远逸神情微滞,她果然……想法比较清奇,他还以为她要咬舌自尽什么的…… 慕容远逸半晌都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地坐着,陆七七吼完了那句,自己也有点忐忑,现在她可是在他的地盘上,而且两人的武力值根本就相当不对称,她要是真的把他激怒了,他就是狼性大发,她也完全阉不了他…… 好在,慕容远逸终归还是正人君子,他什么都没做,就这么坐着。 陆七七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自己若是再努力一把,说不定他就松口把她放了。 “你就放我回去吧,你一个王爷还怕讨不到媳妇啊!不信你现在出去大街上吼一声,保管大半个京城的男女老少都上赶着应征。”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 陆七七:…… 问题好像又给绕回来了,陆七七觉得自己开了一个坏头。 慕容远逸深深地叹了口气,旋即开口,“陪我去外面走走吧,外面街上有很多你喜欢看的新奇杂耍。” “不……” “你陪陪我,我就把你送回去。” “好啊,那我们赶紧去吧。”陆七七一秒钟就改了口,整个人都是一副兴致勃勃迫不及待要赶紧去逛逛的模样。 慕容远逸不觉深深地看她,旋即起身,扬声喊了一声,两名丫鬟便听命走了进来,一人端着一盆水,一人拿着一身衣裳。 陆七七这时候才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上,果真是只穿了那件宽松的睡衣,想到方才她就这么面对面地跟慕容远逸说了这般久的话,而他竟然不提醒她,真是…… 陆七七有些怨愤地瞪了慕容远逸一眼,而他却好似完全没有察觉到她不忿的目光,只淡淡地交代,“好好伺候。”然后便施施然地走了出去。 陆七七被两名丫鬟从床上扶了起来,然后开始给她擦脸,脱衣,陆七七连连出声加摆手拒绝。 她原本就不习惯被人伺候,加上她的胸口上多了一道狰狞的疤痕之后就更不会轻易叫人近身,可是现在,却被这两个丫鬟一左一右双管齐下,麻利地脱光了,然后又麻利地往她身上套上那一身新准备的衣裳,而对于她胸口的那道疤,她们就好像完全没有看到似的,没有任何反应。 穿好衣裳,两人又把她扶到了梳妆台前,然后开始动手给她梳头。 只片刻的功夫,两人就已经把她整理妥当,两个丫鬟也不多说,只是对着她福了一礼,然后就退了出去。 慕容远逸一直在门口没有离开,待两人出来,他才转身。 两名丫鬟声音压得很低,“陆小姐的胸口处的确有一个很大的伤疤,十分骇人。” 慕容远逸的眸光动了又动,眸中有什么思绪在涌动着。他摆摆手,把两人打发走了。 推门而入,原本坐在梳妆台前小心偷看的人像是做坏事被抓包了似的一下就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整个人都有点局促地望着他。 慕容远逸的眸光顿时凝了凝,心里有股异样的思绪在汹涌翻滚着。 她穿着一袭水绿色的漩涡纹纱绣裙,嫩嫩的水绿色映着她嫩白的皮肤愈显莹白,束腰的设计把她盈盈一握的腰肢和凹凸有致的身材勾勒得妙曼无疑。头上梳着双环髻,两只摇曳的步摇熠熠生辉,十分亮眼。嫩白的脸上涂了些许脂粉,白里透着红,嘴唇上点了些许丹寇,让那两瓣樱桃小嘴成了整张脸上最吸引人的所在,让人光看着就忍不住想入非非。 慕容远逸觉得自己就像是第一次见她一样,因为他才发现,原来她长得这么好看。 陆七七在他定定的注视下分外不自在,她搅着衣角,轻咳了一声,“我们要去哪儿?快走吧。” 慕容远逸回神,“走吧。” 两人从院子里走了出去,一路上下人们都恭恭敬敬地行礼,对于这位突然多出来的小姐,他们谁都不敢多看一眼,只管做着自己手头的事情。 陆七七还是改不了喜欢东张西望的毛病,一路走来,都十分有兴味地四处打量着整个逸王府。 逸王府的规格装饰算不得多奢华,但是处处都透着一股清新儒雅之气,与慕容远逸的个人风格十分相符。而且陆七七还发现,这逸王府里的下人,无论男女老幼,颜值都很高。 刚开始她只是发现有几个下人长得很不错,认真细看之下才发现,每一个都长得水灵灵的,分外养眼,所以陆七七果断从看风景改成了看人,一路上看得分外有兴味。 慕容远逸发现了她的这个小动作,不觉问道:“他们有什么好看的?” 陆七七觉得他的眼睛真的挺瞎的,“我觉得她们随便一指,每个人都比我好看。你若真能不计较门第观念,直接在她们中挑一个就成了。” 慕容远逸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没人比得上你。” 陆七七怔住,旋即,她闭上了嘴,决定不说话了。 () 第270章谋划 两人真的就开始在街上闲逛了起来,陆七七实际上有点心不在焉,小眼神一直不停地在周围的人群中搜寻,期盼着家里的人已经发现她不见了,而且正在街上寻找。 慕容远逸察觉了她的小心思,他也不动声色,只是两人走着走着,就走到了玲珑阁门前,慕容远逸大踏步走了进去,直接上了五楼。 陆七七依旧不情愿,嘴里咕哝着,“这上头有什么好玩的?” 慕容远逸语气淡淡的,“反正你的心思也不在玩的上面,我也不过是要跟你多待会儿,索性就寻了这处僻静处吧。” “哦。”陆七七顿时也就不说话了。 两人又上了五楼,这里的老板似乎跟慕容远逸相当相熟,见他来了,顿时非常热情地端茶送水,慕容远逸吩咐了一句“上些招牌菜”,没一会儿,一桌的美食就端了上来,满满当当的一桌,简直叫陆七七眼花缭乱,味蕾大开。 “他们家的招牌菜可真不少啊。”陆七七从来都不会跟美食过不去,直接拿起筷子便吃了起来。 慕容远逸也慢慢地吃了起来,他其实不饿,起先只是想要陪着她吃,所以才随便搭几筷子,但是吃着吃着,看着她大快朵颐的酣畅模样,他的食欲一下也被提了上来,不自觉地就多吃了些,甚至原本寡淡的食欲也一下被提了起来。 慕容远逸手长,但凡是陆七七多看了几眼的菜式,他都会用公筷捻到她的碗里。 “唔,不,不用,我自己能夹得到。” 慕容远逸却是淡淡地说:“我乐意。” 好吧,既然他乐意,那就让他夹好了。 陆七七看中了一枚丸子,但是拿着筷子用力戳了几下都没有戳中,慕容远逸掀着衣角,伸手,很轻易地就把那枚狡猾的丸子夹了起来,送到了陆七七的碗里。 陆七七笑眯眯地道谢,正要赶紧干掉它,垂眼的时候却瞥见了他未及遮挡的小臂,那上面赫然是一个牙印,陆七七瞅着,觉得似乎有些眼熟。正待认真看看,他已经把手收了回去,掀起的袖子也已经被放了回去,陆七七略有迷惑地看了几眼,还是收回了目光。 陆七七吃饱了,慕容远逸也跟着放下了筷子,下人很快进来把东西都撤了下去。 “吃饱了,我又有些困了,不若你现在送我回去吧,我想休息一会儿。”陆七七说得十分诚恳,就好像这是两个老朋友的闲聊,而她也根本不是被他挟持的人质。 慕容远逸却只是淡淡地说:“一会儿还有其他表演,看了表演再走。” “哦。”陆七七从善如流,实际上,她原本就不觉得他会这么轻易地把她放走。 很快,那些表演的人就来了,就在他们吃饭的跟前搭起了一个小舞台,表演很丰富,有杂耍,变戏法,口技,还有变脸。 原本还急着要走的陆七七一下就被吸引了,最后鼓掌鼓得啪啪响,精彩处,她还兴奋得又叫又跳,脸上满是开心,见到她开心,慕容远逸的脸上也不自觉地现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正在陆七七分外兴奋的时候,表演的人邀请陆七七亲自动手试一试,陆七七原本就跃跃欲试,现在更是玩心大动,没有任何推辞,直接就上手。 那人指挥着她,拿着一枚硬币在陆七七面前晃了晃,然后把硬币一收,放到袖子里,再拿出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一只小鸽子,陆七七开心极了。 那人把硬币给她,让她依照同样的步骤走着,放进那人的袖子里,再拿出手,摊开,陆七七惊叫的“啊”了一声,手中的东西一下甩开了去,整个人的身子一下就软了下去。 慕容远逸“嗖”地一下就站起了身,几乎在她要晕倒的一瞬间把她揽在了怀里,而那个被陆七七甩出去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一条活灵活现的小蛇。这小蛇,跟当初慕容初雪用来吓唬凝猫的几乎一模一样,看着像是真的,实际上却只是假的。 但是这样作假的效果,却能够达到出其不意的惊吓效果。 慕容远逸眸光冷冽地扫向那艺人,那艺人顿时就腿一软,跟着倒了下来。 “拖下去,处理掉。”慕容远逸的声音没有任何波动,那艺人却是连身体也软了,吓得一脸菜色,“王爷,王爷饶命啊!小的,小的不是故意的!那,那不过是个假的蛇,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唔唔唔……” 那人被捂住了嘴,就这么消失了。而等待他的会是什么?不言而喻。 慕容远逸屏退了所有人,他的手轻轻搭在了她的脉搏上,旋即眸色沉了沉,在她身上点了几下暂时确保她没有生命安危。 旋即,他轻轻地在她的脸上抚着,声音轻轻淡淡的,却又带着一股别样的意味,“竟然为了那人这般耗损自己的身体,真傻。” 慕容远逸静静地看了她半晌,脑中像是放灯片似的回放着与她相识以来的种种,心口涌起一股异样的悸动。 慕容远逸的手缓缓地落在她的腰带上,声音轻得下一秒就要被吹散,“我来看看你的伤口,究竟有多深。” 他的手轻轻一勾,腰带就被解开了,里层衣裳一层层包裹,他不紧不慢地解着,手心却已经在阵阵发着汗。 “等你醒了,一定会恨我吧,但是怎么办?你就是恨我,我也不想让你离开我。” 慕容远逸一层层地解着她的衣裳,直到最后一层,他的手已经落在了那轻轻扎起的丝带上,可就在这最后的一刻,一个人一脚踹开了门,气势汹汹地杀了进来,一双眼睛赤红如血,看到眼前的一幕,随手就抡起桌上的茶盏,直直地朝着慕容远逸砸来。 慕容远逸眉头皱了起来,身子一闪,一下就避开了去。可是更凌厉的攻击接踵而来,就像是一头发狂的狮子,亮着尖牙四处撕咬,慕容远逸眸光冷冽,放开了陆七七,也亮出了真本事,与他打了起来。 萧子渊只觉得胸口中有一股熊熊的怒火正在猛烈地燃烧着,这股怒火让他在挥拳相向之时没有半点留情,哪怕对面的人是一位王爷。 天知道当他们发现陆七七失踪的时候有多惊慌着急,他去了逸王府,听逸王府门外的小贩说了逸王爷与一位很灵秀的姑娘出了府,萧子渊就猜到了那人一定是陆七七。 他像没头苍蝇似的一路找着,却是一无所获。他跑到玲珑阁面前,想到了上次在这里的场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就上来了,揪着上次的那位小二一问,他们果真来了这里!他杀了上来却不想…… () 第271章伤势 两人正打得难舍难分,分外眼红,慕容远逸的人终于都杀了进来,准备对萧子渊进行围攻。 萧子渊心里一惊,可下意识要维护的却是躺在地上衣衫不整的陆七七!她不能这么被人看到,她怎么能就这么被人看到! 萧子渊快速脱了外袍往陆七七身上一扔,她的身子被从头盖了起来,只露出一双秀气的脚。 因为这个动作,萧子渊一个不留神,手臂上被狠狠地划了一道,潺潺的血涌了出来。 可慕容远逸的人不会因为他受伤了就住手,反而发动了愈加迅猛地攻势,慕容远逸这时又转身向陆七七走去,萧子渊见此想要阻拦,可是却是被他的人团团缠住,分不得身。 就在慕容远逸要把陆七七抱走时,另外一拨人从下面杀了上来,却是穆府的人,而为首的那个,赫然是太叔凌,萧子渊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太叔凌手中的刀快如风,只见刀光闪烁间,面前的人便已经倒下,哀嚎不止。 一道缺口很快被打开,太叔凌落在了萧子渊面前,轻吐两个字,“没用。” 萧子渊无言以对。 太叔凌转眼看到了躺在地上的陆七七,眸光中不觉有一股暗光涌过,可开口时声音中却是疏松平常没有半点波澜,“逸王爷,小女顽劣冒犯了王爷,在下这就把人领走,还请逸王爷不要见怪。” 慕容远逸深知陆七七是一定会被带走,可事到如今,他脑中却已经被一个念头侵占……他不想陆七七被带走,她一旦被带走,恐怕,今生今世,他们就都再无缘分。 他开口道:“神医,此事并非七七的错,是本王情难自禁冒犯了……” “子渊,你是怎么办事的?偷偷把这丫头带出来玩竟然没好好管束她让她冲撞了逸王爷!就算逸王爷情不自禁地动手打晕了七七,你也不能一时冲动就对逸王爷动手!你们两个赶紧从这儿消失,净给我添乱!” 太叔凌大着嗓门呵斥着,还刻意咬重了“情不自禁”这几个字,虽然这词儿用在这儿的确有点奇怪,但是他这么一强调,就让慕容远逸方才那带着暧昧的刻意话语一下被扭到了打人这件事上,而陆七七这般被带离,就变成了是被慕容远逸打晕的,而非发生了什么有损清誉之事。 太叔凌的话一说完,萧子渊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抱起了陆七七,转身就要走,而身后的双方人马顿时就又开始兵刃相向。 慕容远逸下意识地向前了几步,却被太叔凌笑盈盈地拦住了,“逸王爷,小女和在下徒弟不小心开罪了您,由在下亲自赔罪,本神医的薄面,不知逸王爷肯不肯卖?” 太叔凌虽然是在笑,可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隐隐地还带着一股凌厉。 慕容远逸的拳头紧紧地握了握,双目紧紧盯着萧子渊和陆七七,心口堵得难受,半晌都没吐出半个字。 太叔凌见他不语,又呵呵笑着,“这想来都是一场误会,那就都把兵器收收吧,这舞刀弄剑的,多伤感情。这闹出去,我们的面上也不好看。” 慕容远逸半晌才微微摆手,他的人这才收了剑,萧子渊回头恶狠狠地瞪了慕容远逸一眼,然后抱着陆七七抬步快速离开。慕容远逸却像是被人抽空了似的,茫茫然不知该何去何从。 萧子渊一路狂奔,径直往医馆飞去。到了医馆,他也顾不上众人异样的目光,直接抱着陆七七就进了里面厢房。 他把袍子从陆七七身上拿来,她依旧昏迷着,因为痛苦,眉头似乎还紧紧地皱在了一起,微微发出几声沉沉的哼哼。 萧子渊想到自己方才看到的那一幕,一股强烈的怒火一下又烧了起来,他有些颤抖地伸手抚摸上她的面颊,心口似有什么被堵住一般。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才探手把上她的手腕,可是下一秒,他脸上的神色顿时就僵住了,浑身的血液好似也一瞬间倒涌翻滚不休,他胸口处突然涌上一股针扎一般隐隐的刺痛。 萧子渊定了定神,他不相信自己所诊断出的一切,他的手又搭了上去,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可是所有的结果都指向了他所不愿意相信的那样…… 萧子渊神情颓丧地垂下了手,脸上震惊得无以复加。 她怎么会生这么严重的病?为什么会这样?以前她明明非常健康的!这一切究竟是因为什么? 他的脑子乱成了一团,他想要从一团乱麻的思绪中找到一根线头,但是却是徒劳无用,他压根就什么都理不清。 他想到了前些天自己闯进她的房里看到师娘正在给她施针的场景,他晃了一眼,她的胸口处,似乎有伤口…… 萧子渊的手有点颤抖,最后还是颤颤巍巍地摸上她的腰间…… 萧子渊有些慌乱地急急地她的衣裳扯上,把那春光和那碍眼的狰狞全都遮挡住。 那道伤口有些四五年的年头了,不是幼时留下的,也不是他离开的这两年。而那四五年时间里,她究竟遭遇了什么?当时他又在做什么?她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萧子渊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脑中一幕幕地回放着四五年前发生的种种。 突然之间,一个想法电光石火地闪过。她的身体,似乎也就是在四五年前开始变差,脸色变差,整个人都好似缺了血一般,而实际上,她也很长一段时间每天都在吃补血的东西。 萧子渊以前一直以为是她的月事不好,可是现在…… 师父和师娘都知道她的病症,只有他,什么都不知道…… 萧子渊想直接冲出去,想去找师父,想好好地问问他,陆七七究竟生了什么病,可他刚要离开,床上的人就发出一声轻微的哼声,眉头也一下皱了起来。 萧子渊心头一颤,赶忙又伸手去探她的脉搏,他心头一惊,赶忙取了银针来,他望着床上的人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才再次伸手向她的衣裳,快速地扒开,努力定着心神,不要被她这满身的春光扰了心绪,更不能被她那狰狞的伤口而心疼。 银针稳稳地落下,片刻功夫,紧皱着眉头的女孩终于舒缓开来,那不规则的心跳也终于恢复了正常。 萧子渊拔掉银针,依旧慌乱地把她的衣裳整理妥当,做完这一切,他的后背上已经都是汗,而整张脸也一下都红了起来。 () 第272章真实 萧子渊一直守在陆七七的床边,他没有等到陆七七醒来,外头却先传来了太叔凌的声音,他起身,太叔凌已经大步流星地推门进来。 “她怎么样?”太叔凌问。 萧子渊目光复杂,“情况已经稳定了下来。” 太叔凌点了点头,他走到近前,坐了下来,把她的手从被子下拿了出来,手搭上脉搏号了号,片刻才收回了手。 “师父。”萧子渊扯了扯他的衣角,太叔凌转头看他,看到他满脸的欲言又止,心里便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出去说吧。” 萧子渊一言不发地跟着太叔凌走了出去,进了隔壁的厢房。 太叔凌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萧子渊抬头看他,一字一顿地问,“七七的病,是怎么回事?” 太叔凌轻轻地叹了口气,“直到如今,这件事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他对着萧子渊的目光,轻启薄唇,“她之所以会患上心悸之症,全都是为了你。” 萧子渊身子一怔,身子都一瞬间僵住了,脑子也轰地一声炸开了。 太叔凌也不顾他脸上的震惊伤痛和难以置信,不紧不慢地说:“当年你们二人被人强行拔出了那帝王蛊,你的蛊虫破体而出,体内蛊毒渗透至五脏六腑,已然是回天无术。为师就是有再高超的医术,也需要有一味药引,才能医治。而那味药引就是……” 萧子渊一下就想到了什么,他有些激动地打断太叔凌,“那味药引是狼血!您说只要用狼血做药引就可以的!” 太叔凌却是轻轻地摇头,“那是为师骗你的。那味药引,是母蛊之人的心头血。” 萧子渊脸上的血色一瞬之间全都消退了去,整张脸一下变成了煞白,心口更是像是被人用锋利的刀子狠狠地捅了几刀似的,难受极了。 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他喝了大半年的“狼血”,竟然都是她的心头血!是她忍着剧痛亲手剜心取出的心头血! 太叔凌的声音也带着丝丝动容,“刚开始为师对那丫头并不信任,她是向家人,鬼心思又多,而且你们两人同时被抓,你半死不活,她却好端端的,我甚至想过要强制对她取血,可没想到,我和你师娘谈论你们的身世时被她听到了,她便主动提了愿意为你取血……是为师小人之心了。剜心取血的痛楚非常人所能忍耐,可她却硬生生地忍了下来,在你面前也从来不漏半点口风,这丫头,有气节。” 萧子渊一下就想到了很多很多,他们当初在朵曼的小镇上养伤的时候,陆七七突然被师娘要去做了贴身婢女,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陆七七也都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心里还暗自埋怨陆七七惯会偷懒,没想到…… 回到黄府的时候,她那段时间也安安静静的,甚至连院门都不大出了,只是待在师娘身边,他以为师娘待她过于严苛,约束她的自由,没想到…… 她每个月都在喝补血的药,他以为是她的小日子留下了病根,他还特意翻阅了那么多古籍为她配了个药方调理,没想到…… 他教她写字时,陆七七有时候会捂着胸口喘气,喊胸口疼,他却当她在装病偷懒,还用东施效颦的典故把她好好笑话了一番,没想到…… 萧子渊的心里的五味瓶像是被打翻了一般,酸甜苦辣各种味道混杂,叫他心头一阵阵发涩,发苦,眼中也有点刺刺的,酸酸的,难受极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萧子渊再开口的时候,声音中已经带上了一股嘶哑。 “为师了解你的秉性,若是你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当初无论如何都不会喝那血,也不会配合我的治疗。后来不告诉你,是那丫头的意思,她说她做的这一切,都当是为自己父亲还债,你的上半生因为她父亲受蛊毒之苦,她的下半生受心悸之苦,她便不再欠你的了。我也不想让你因为这件事产生愧疚,便没有告诉你。但你既然要娶她,她身上的伤你迟早会看到,这件事也迟早瞒不住。” “为什么要替我做决定!你们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命是我自己的,要不要都应该由我自己说了算,你们凭什么这么替我做决定!”萧子渊抓狂地低吼,整个人就像是被人踩了尾巴暴躁的狮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危险而冰冷的气息。 太叔凌的神色也冷了下来,“就凭我是你师父!你的小命从一开始就是我救的!你要问我为什么替你做决定,那你得先考虑考虑从小到大我有多少次替你做了决定,多少次保了你的小命!现在翅膀硬了,就敢这样对我说话了?” 萧子渊一下顿住了,脸上的神色也变了变,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只这般呆呆地站着。 两师徒就这般沉默地对峙着,空气中有什么思绪在暗自流动着,似乎下一秒就要就此崩断。 许久,太叔凌才和缓了神色,放软了声音,“子渊,你还是太过于感性了,做事有太多的考量,不够狠绝。有时候为成大事,就必须牺牲一些东西,你的身上是肩负了使命的,为师希望你能好好调整自己的心绪。一个沉稳的人,不会让自己的情绪这般外露,成为别人抓住的把柄。” 萧子渊双拳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发出一声声咯咯的声响,半晌,他抬起了红着的眼眶,声音也梗得发涩,“我不是冷血无情的人,做不到无动于衷!假使这件事发生在师娘身上,师父你还能做到无动于衷心无波澜吗?” 太叔凌一下被他问住了,硬是说不上话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师父,您的底线是师娘,而我的底线,就是七七。无论任何情况下,我都希望被保护的那个人是她,而不希望做出牺牲的人是她。” 太叔凌看着萧子渊,不觉又默了。他这样重情重义的秉性,究竟是好是坏,他一时也说不清了。 萧子渊说了这句,对着太叔凌说了句“我去看七七”,然后转身就走了出去。 () 第273章剖白 萧子渊推开了隔壁的厢房,发现床上的人依旧安静地躺着,没有醒来。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就这么静静地坐在了床边,眸光定定地望着她。 他伸手,轻轻地抚在她柔嫩的面颊上,眼中情绪异常复杂,心口那股痛感隐隐的,却又无法忽略,眼眶也热热的,似乎有什么东西马上就要坠落而下。 “你怎么这么傻?这么疼的事,为什么要做?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陆七七吗?真是个大傻瓜。” 萧子渊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然后把唇凑上,轻轻地落下了一吻。 那个吻如蜻蜓点水一般,温热的触感似乎只在一瞬间,还没来得及好好体会,一瞬间就消失于无形,而床上的人,眼睫却轻轻地颤了颤。 萧子渊定定看她,看了半晌,他突然俯身向前,一下就凑到了她的近前,两人的呼吸一瞬间交缠在了一起,带着彼此的温度。 他望着她,那双眼睛依旧紧紧地闭着,萧子渊的气息一下下地喷在她的脸上,声音轻轻地钻进耳中,“醒了为什么要装睡?” 身下的人依旧把眼睛闭得紧紧的,似乎那个装睡的人根本就不是她。 萧子渊的声音却又不紧不慢地传来,“原来真的没醒,那我偷亲一下应该也没事了。” 他的唇一下又凑近了,就在两人的唇近得只差最后一丝距离时,陆七七的眼睛倏而睁开了,大大的眼睛,似乎盈满了水,望得人心痒痒的。 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眼神交缠着,更有其他异样的思绪在交缠着。 萧子渊原本是要离开,但是看着这近在咫尺的陆七七,他身体比脑子更加诚实,脑袋一低,非常迅速地在她的唇上碰了一下。 又是蜻蜓点水的一吻,可是换了个位置,效果就大有不同了。 这一吻,就好像天雷勾了地火,两人都好像过了电似的,全身都战栗了起来。 下一秒,萧子渊快速地坐正了身子,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而这样的距离,已经不足以叫两人降温,此时两人的面颊都红了一片。 陆七七刚刚好一些的心脏顿时又砰砰砰地狂跳不止,因为这样的思绪起伏太过巨大,她的眉头不自觉又皱了起来,嘴里发出一声轻轻的哼声,萧子渊一下就急了,“你怎么样?心口不舒服吗?” 陆七七答得很老实,“跳得有点快。” 萧子渊一下愣住,旋即就反应过来她说的这个症状的导火索,一下子耳根子不自觉又红了起来,一时也不知道把手往哪里放了。 第一次的,他觉得自己在陆七七面前这般笨嘴拙舌,拘谨不自在。 他看着她,眼中思绪汹涌翻滚,直把陆七七看得又不自在了起来,心口跳得更快了。 “你别这样看我……” 萧子渊回神,这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垂下了眼睑。 一时两人都没有说话,房中又陷入了一阵沉默,陆七七有点不习惯这样的氛围,更有点不习惯这样突然变得温柔的萧子渊。 陆七七正在心里犯嘀咕,萧子渊的声音就传了来,轻轻的柔柔的,带着一股别样的疼惜,“当时,很疼吧?” 陆七七愣了一下,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这是什么意思,她声音有点含混,“还,还行吧。” “对不起。”萧子渊轻轻的道歉,“对不起,我应该早点知道。这些年,我对你一点都不好。” “挺,挺好的呀。”陆七七的声音有点低,心尖有什么一点点蔓延着,带着丝丝的暖意。 她真的觉得挺好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对她没有现在的愧疚,他这些年对她的一切,全都是发自内心,而不是因为愧疚之后的弥补。她喜欢这种纯粹的感觉,甚至于,他就这样喜欢上了很有些糟糕,一堆毛病的她,也不是因为愧疚,因为补偿,而是单纯的喜欢,喜欢她这个人。 陆七七清凌凌的眼睛望着他的,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明,“你对我很好,我都知道的。” 萧子渊觉得自己心里又好像被什么堵住了,带着一股沉甸甸的酸涩感。 他对她真的好吗?他一遍遍反思,却只能给自己打个及格分,他脾气不够好,总是对她恶声恶气,呼来喝去,没有半点温柔,哪里好了?他心思别扭,虽然已经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她,可是却是别扭地不肯主动承认,更不肯对她服软,依旧是那副恶声恶气的模样,哪里好了?他真是个糟糕透顶的人…… 默了半晌,萧子渊才问,“饿不饿?” 陆七七摇头,“刚刚在玲珑阁吃过了。” 她一提到玲珑阁,萧子渊的眉头就紧紧地蹙了起来,还没说话,陆七七就已经开始连环发问:“你怎么找到我的?逸王爷人呢?是他把我送来这儿的吗?” 萧子渊敏锐地分辨出陆七七对慕容远逸的语气中并没有太多的厌恶反感,反而平常得像是寻常的朋友,就好似她根本不是被他掳走,而他也没有对她做那样的事。 萧子渊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慕容远逸对她做的那件事压了下去,只问:“你是怎么晕倒的?” “啊,我在变魔术,结果不小心变出了一条蛇,就给吓晕了。” 原来是这样,她晕倒之后的事自然是不知道,难怪她对慕容远逸态度寻常。 他不愿意把那件事说出来叫她心里产生阴影,但是这并不是意味着他能容忍慕容远逸对陆七七动那样的心思。 萧子渊想要训诫她,但是话到了嘴边就又咽了回去,把话在口中润了润色,换了个和软温柔的语气,“以后你不要跟他来往了,好吗?” 他顿了顿,又有些别扭地补充了下一句,“不然,我会吃醋。” 陆七七愣了一下,旋即耳根子处不自然地现出一抹微红,她有些不自在地嘟囔,“我没想跟他有来往啊,这次是他掳了我,我又逃不掉。” 萧子渊的手不觉握了握,“以后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我不会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他轻轻地握住陆七七的手,“七七,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 () 第274章成婚 两天后,陆七七和萧子渊的订婚礼如期举行,陆七七盛装打扮,一身火红的衣裳,绣着栩栩如生的蝴蝶,几乎要展翅而飞。头上梳了同心髻,斜插两只碧玉簪,既显得庄重大气,又不失自己那种独特的灵气。 太叔凌的名气盛大,虽然定亲礼通知得匆忙,但是近日到场祝贺的人却是不少,整个穆府都热热闹闹,喜气洋洋。 穆府的热闹,与逸王府的冷清形成了鲜明对比。 慕容远逸的心情很差,面色沉郁,连着下人们都只能小心伺候,不敢有半点懈怠。 原来竟然已经这么在乎了,不然,心口怎么会这般难受? 一个身影轻盈地落了下来,站在他的面前,却是慕容舒玄。 慕容远逸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何事?” “当日你不该这般冲动。”慕容舒玄直言不讳,“堂兄那般行事,便是直接与太叔凌站在了对立面,这与我们而言,并非好事。” “你是在教训我?” 慕容舒玄对他似乎存着忌惮,微微垂头,声音也低了几分,“只是建议。以前堂兄行事从来都滴水不漏,为何今次竟然这般欠考虑?” “那我现在已经做了,你又待如何?” 慕容舒玄也有些气短,强自忍了忍,才把心头的丝丝怒意给压了下去,“我不能如何,我只是希望堂兄行事之前多为大局考量,过早地暴露了自己的立场,于我们今后有害无益。陆七七的确很重要,但是如果兄长没有贸然行动,以她朋友的身份自居,她的价值同样能实现,而不是像现在……” “好了!”慕容远逸低喝一声,打断了她的话,“这件事我自然会有考量!你不用多说!” 慕容舒玄看了他半晌,才终于是扭头,一个飞身便离开了去。 慕容远逸心中烦乱,脑中回放着慕容舒玄说的那句话,以朋友的身份?他当初的确是抱着这个念头和打算,可是实际上呢,陆七七根本就是他生命中的一个意外,让他不自觉地就让事情脱离了把控。他明明知道是错的,可是,却依旧忍不住地要这么做。 慕容远逸闭上了眼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陆七七……迟早有一天,你一定会在我身边。 隆冬腊月,年关渐近,在今年的最后一天,陆七七和萧子渊成亲。 雪花纷飞,银装素裹,大红的喜字点缀着这一片雪白的世界,带来了不一样的光彩。 萧子渊很高兴,喝了酒之后整个人就更显得神采飞扬,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那股不苟言笑。 他趔趔趄趄地进了洞房,便看到陆七七穿着火红的嫁衣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他只觉得美得晃眼,叫他半点移不开眼去。 他的眼睛亮得如同天上最闪亮的星星,灼灼地落在陆七七的身上。 “七七,我们更衣就寝吧……” “啊,就寝了吗?不是要洞房吗?”陆七七有些迷蒙,在她的概念里,就寝就是睡觉,可是师娘和凝猫小鱼都说,成亲当晚不能直接睡,还要做点别的事情,这别的事情,就是洞房。 可是洞房究竟是什么呢?陆七七看了那些画,其他几个人都是一副面红耳赤的模样,陆七七却觉得有点奇奇怪怪的,没法理解为什么简单的睡觉竟然要搞得这般复杂。所以她对她们一脸的娇涩报以莫名其妙的态度。 那几人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这一项奇奇怪怪的运动,只说:“你不会不要紧,反正萧子渊会就成。你就配合他便是。” 陆七七已经成为了一个乖孩子,所以就老老实实地应了下来。 可是现在吧,萧子渊只说要就寝了,似乎并没有什么洞房活动啊…… 萧子渊听了她这天真的问话,顿时被噎了一下,面上也现出了些许不自然。 “就寝,就是洞房。”他压低了声音,带上了几分沙哑,“我教你,你跟着我照做便是……” 片刻功夫后,陆七七拧着萧子渊一阵大喊大叫,更是手脚并用地蹬个不停,嘴里大喊着,“我不要做了,我不要做了,好疼,疼死了……” 萧子渊捂着她的嘴,非常挫败懊恼,她这么大嗓门地大喊,外头的人怕都听得一清二楚了吧。 萧子渊也没经验,只能凭借着那些小画册恶补,原本以为是信手拈来之事,但是没想到真正实践,却是这么困难。这最大的问题就是身下的人根本不配合,他不敢用力,也不敢用强,只能一味柔声哄着,当真艰难十足。 刚刚有了一丁点进展,感受到了些许妙处,她又开始闹了起来。 最后,萧子渊只得又是好一番柔哄,耐心十足,一点点攻陷,这么磕磕绊绊地折腾了大半宿,终于得偿所愿,满足喟叹,可是自己的身上,也已经留下了大大小小无数的抓痕。 陆七七也折腾累了,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眼角上依旧残留着点点泪痕。 萧子渊很是怜惜,俯身轻轻吻上,抱着她,也跟着睡了过去。 大年初一,也是陆七七和萧子渊成亲的第一天,穆府的下人们见识到了最叫人啼笑皆非的新婚夫妇起床戏,因为新郎官只穿了一件中衣就被赶了出来,里头是新娘子气愤的声音,“你又想欺负我,我不干!” 候在外头的下人们都十分好笑,但是都垂着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没看见。 萧子渊一张脸由红转黑,十分精彩。 身为一个身心健康的愣头青年,初识人事,自然是体验到了其中妙处,怀中有温香软玉,在早上这种最容易产生某些自然反应的时候,他自然也不可避免这样的情况,他原本也不打算做什么,只想抱抱亲亲解解馋罢了,没想到陆七七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野猫似的,亮起了利爪就直接朝着他抓来,他顾念她的身体,自然是不敢真用力,结果就被她撵了出来…… 眼下寒冬腊月,他只穿了一件中衣,当下就冷得一阵哆嗦。 但是跟这浑身的冷相比,他更觉得面上无光,这周围的下人,一个个可都竖着耳朵等着听他的笑话呢。 萧子渊正了正神色,然后轻咳一声,“你们都退下。” 要继续看笑话的下人都被他撵走了,然后他踱到了窗边,推开,动作敏捷地一跃而进。 里头正在换衣裳的陆七七被吓了一跳,又是一阵大喊大叫,萧子渊伸手捂住她的嘴,他可不想让他们房中之事再被她嚷了出去来个现场直播。 陆七七张口就咬了一口,他也不恼,只俯身在她耳边也咬了一口,陆七七素来怕痒,当即就缩着脖子咯咯笑了起来。 萧子渊被她的笑晃了晃眼,一下俯身擒住了她的嘴,最后又滚到了床上…… 穆音阁老早就派了眼线在这边,一大早就听闻陆七七把萧子渊撵了出来,正在闹脾气,她终究是有些不大放心就亲自来这边瞧了瞧,结果就听得里头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叫她的老脸都忍不住红了起来。 唉,人家新婚小两口要和好那不是分分钟的事,哪里还需要她来插手。 所以那天他们两人到前厅请安的时候,已经到了近晌午了,陆七七更是面上含春,整个人都多了几分不寻常的媚态,果真是成了女人,整个人的气质就都不一样了。 () 第275章二胎 整个一月都在洋洋洒洒的大雪中度过,因为太冷,凝猫愈加是不愿出门。 百姓们却对这样寒冷的天气非常欣喜,所谓瑞雪兆丰年,来年定然又是一个丰收年。 周氏却对这样的大雪天气非常忧心,这京城都这般冷了,那景琉所在的极北之处,岂不是要冷得把手指冻掉了去? 周氏忧心不已,托着慕容北辰给景琉捎了信,又捎上了一堆御寒的衣裳,慕容北辰也没有说二话,当即便答允了。 可是实际上,他却只托人把家书捎了去,顺带着还亲笔写了一封信给驻军首领,那封信的含金量自然是不言而喻,有了那封信,景琉在那里即便再怎样,也不会受到为难。而那些御寒的衣物从这里捎过去,也定会冻僵,还不如直接交代驻军首领给他多发些银钱来得有用。 凝猫自然是知道慕容北辰暗中做的这些谋划,但是明面上他们却都没对周氏说。凝猫想,那位驻军首领怕是收辰王的信都收习惯了吧,要是隔一段时间辰王没有来信了,怕他还会有些心惊胆战呢。 景琉也捎回过信,但是也只回来了两封,不长不短的两封信,周氏反反复复看了又看都舍不得放,好像要把它看出花儿来似的。 凝猫原本想直接窝死在王府里算了,那些个小姐夫人阻止的赏梅宴赏雪宴她都推脱掉了,但是却推不掉她小侄子团团的热忱邀约。 团团今年已经长得结结实实,成功地从一枚软软的矮胖子长成了一枚粗壮的高胖子,那小胳膊小腿,挥舞起来虎虎生风,凝猫跟他掰手腕,竟然非常羞耻地没掰赢。 他虽然长得结实,但是面容却是完全遗传了他爹的那股清隽之气,要是不动手,光往那儿一站,还真像那么一回事。但是一开口,那幼稚的语言和跳脱捣蛋的秉性就尽显无疑,哪里有他爹半点的沉稳之气?在这一点上,他倒是跟景琉更像。 发现了他的这个秉性之后,一家子人都表示非常的担忧,像谁不好偏偏像他二叔啊! 团团给他二叔写信的时候把这事儿在信里说了,字里行间满满的都是遗憾,“祖母说像二叔的话我长大了就是个傻帽,我不想做个傻帽,我想跟我爹一样做个天才,所以二叔,我决定以后不像你了,我要向我爹爹学习!” 许久之后,景琉回给团团的信里只写了一行字:“小王八蛋,等老子回去收拾你!” 且说当前,团团在家实在闲得慌,就让二狗子给他小姑姑送了一道道连环Call,扬言她要是敢不去找他玩他以后就不认她这个小姑姑了。那威胁的硝烟,凝猫隔着老远都能嗅到。 考虑到他家小侄儿这般可爱,凝猫可舍不得不要,于是她便让丫鬟们给自己梳妆打扮了一番,穿上了厚厚的斗篷就回了娘家。 他们的王妃潜伏了这么久终于肯出洞了,大家伙儿都像是看到了什么新鲜事儿似的,分外的稀罕,原本他们以为,依照他们王妃的懒惰属性,这个冬天都不会出门了呢。 凝猫刚回到娘家,团团就已经收到了消息,立马就像是一个活力十足的小子弹似的往她身上扑,凝猫险些没给他扑倒在地,凝猫尝试性地要掂一掂这枚大胖子,非常遗憾的,她没掂起来,只笃定十足地下了个结论,“又长胖了。” 团团非常不服气,“我没有长胖,我是长高了!再过几年,我就是大孩子了!” 凝猫从善如流,“那未来的大孩子,你这么火急火燎地把你小姑姑喊来是要做什么?” 团团笑眯眯地看着凝猫做了个手势,“我知道了一个大秘密,你把耳朵凑过来,我跟你说。” 凝猫看他这股神秘劲儿,心头不觉有些好笑,但还是十分配合地把耳朵凑了过去,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她只听得团团软软的童声在耳边响起,“再过不久,我就要有小弟弟或小妹妹了。” 凝猫顿时一怔,旋即脸上一喜,“真的吗?” 团团重重地点头,“当然是真的!那天晚上我跟娘亲睡觉时,醒过来听到娘亲和爹爹说的,小弟弟小妹妹还太小,娘亲就没有告诉别人。可是我已经知道啦!以后我要做一个大男子汉,好好保护娘亲,保护娘亲肚子里的小弟弟小妹妹!” 他说了这么长一串话,凝猫却捕捉到了一个信息,“你这么大了竟然还和娘亲睡觉?有你这样离不开娘亲的大男子汉吗?” 团团顿时被噎了一下,旋即十分不服地开始为自己辩解,“我平时都是一个人睡的!那天是大年三十,我守岁守得睡着了!” 凝猫只是扬了扬眉,不置可否。 团团见她这副模样,只当她不信,愈加努力地辩解了起来,直到凝猫点头表示自己完全相信他的清白他才罢休。 凝猫要去对月轩看看尤可意,原本是打算问问她怀孕这件事,但是想想又作罢了,既然她不愿意这般早说出来,想来也是有自己的考虑,她便暂时当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两姑侄牵着手往对月轩走,凝猫一边走一边嘱咐他,“你娘亲怀了小弟弟小妹妹,你以后不能像以前那样直接冲过去抱抱,这样会动了胎气,也不能再抓什么毛毛虫蚕虫宝宝送给她,这些东西你自己喜欢就成了,不需要分享。哦还有,可不能再缠着你娘亲一起睡了,你睡起觉来横七竖八也没个好睡相,晚上要是一不小心踹了一脚,也要动了胎气。” “我说了我没有缠着娘亲睡觉!那次是因为不小心睡着了!” “好好,以后也不能这么不小心睡着了。” 团团不满地哼了一声,又走了一段,团团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下转身看着凝猫,“对了小姑姑,我娘说成了亲就要生小宝宝,你和小姑父都成亲快一年了,怎么还没生小宝宝啊?” 凝猫满不在乎,“你小姑姑我还小,急什么!” 对于古代女人小小年纪就急着生孩子的想法和行为,凝猫非常不赞成,至少她自己不会愿意这么做。年纪太小,生理上的发育都还没发育成熟,这时候再要生小孩,那不是在糟蹋身体吗? 凝猫虽然心里是这般想,可是却没有跟慕容北辰提过这件事,他也没有任何表示,或许他跟自己一样,对孩子的到来,也是希望看缘分的吧。 () 第276章孕事 凝猫在对月轩和尤可意聊了些闲话,见她面上带着困倦,便领着团团又去了听雨阁。 都说孕妇怀孕之后就特别容易困倦,如此看来尤可意有身孕之事是不假了。 顾语之早就听说凝猫今日又回来了,她也不急着找她,只叫厨房备了些许梅花饼,再备上炒瓜子,香辣鸭脖,油炸小黄鱼等一应吃食,就在桌上摆得好好的,专候着她的大驾光临。 果真,过了大半个时辰,凝猫牵着团团就来了。 团团嘴甜甜地喊了一声“小婶婶”,顾语之赏给了他一小节鸭脖,把他高兴坏了。 小家伙有了吃的就开始专注地啃了起来,顾语之便和凝猫聊了起来。 凝猫瞧着顾语之脸色红润,气色极好,隐隐的,眉眼间还多了几分少妇的娇媚,心里不觉啧啧,这人定然是在爱情的蜜罐里泡久了,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幸福的光环。 顾语之被凝猫盯得有些不自然,不觉斜瞪了她一眼,“看着我做什么,不认识了啊!” 凝猫脸上依旧是笑盈盈的,带着些许打趣的意味,“这被男人呵护的女人就是不一样,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媚态。我当初就说了,我三哥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在我娘面前据理力争,争分夺秒就要上你家提亲。这不,真的娶回来了就可劲儿疼着。” 顾语之听得她的话,面上不觉蒙上了一股薄红,眼中含着笑佯瞪着她,“哼,瞧你说的这话,某些人才是从头到尾都被蜜罐泡大的!我在你面前算得了什么呀!” 凝猫听了,也脸不红心不跳,对这样段位的打趣已经能坦然受下,还能顺便搭几句腔。 眼下她便是不紧不慢地说:“那是自然,我北辰哥哥就是对我好,你们羡慕也羡慕不来。” 顾语之:…… 她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果然跟这人比脸皮,她还是输了。 两人一边吃着零嘴一边聊着天,团团吃饱了之后便开始犯困了,没一会儿就歪着脑袋睡了过去。 她们也没把他送回去,直接就把他抱到了里头的暖榻上睡下,两人在外头继续聊天。 聊着聊着,凝猫就想到了尤可意的身孕,她话头到了嘴边,最后还是咽了回去,算了,还是等她自己开口宣布吧。 凝猫转而瞅向顾语之依旧平坦的小肚子,忍不住问道:“你有消息了吗?” 顾语之先是愣了一下,再看打她别有所指的眼神,一下就明白了过来,她摇摇头,“还没。你呢?” 凝猫也摇摇头,“我也还没。” 两人的脸上都是坦然的神色,显然对孩子的到来都没有抱着十分强求的态度。 顾语之果真道:“我不急,景瑞哥哥也不急,反正我们都还年轻。” 凝猫似笑非笑地看她,“我娘就没有明示暗示你?” 依照她对她娘亲的了解,对于孙子孙女这种生物,她娘亲都是来者不拒,而且越多越好的。 顾语之盈盈一笑,颇有些有恃无恐的模样,“反正有景瑞哥哥支持我,我装糊涂就成。再说,孩子又不是我一个人想要就能要得上,娘亲就是着急也没用。” 凝猫啧啧了两声,“你可真是大逆不道啊!竟然敢在背后这般对婆婆不敬!” “我哪里对娘亲不敬了?我不过是说了就实话而已!就算我真的对娘亲不敬了,你要告状吗?” “别以为我不敢啊,我这就去告状。”凝猫作势要走,顾语之直接做了个请的手势,“好走不送。” 凝猫自然是没走,两人又相视而笑。 凝猫觉得心情好极了,大家似乎都过上了自己和和美美的小日子,大哥和大嫂又要添丁了,小鱼成了她嫂嫂,且婆媳相处愉快。七七也嫁给了萧子渊,娘家和婆家都在一处,除了睡觉的地儿换了,其他都没什么变化。她自己就更不用说了,几乎每天都泡在蜜罐里呢,每天都快要甜死了。 凝猫在听雨阁待了一下午,一直到周氏派人来唤她们,准备用晚膳。 她们瞧了瞧这天色,还早着,男人们都还没下班回来呢。 周氏却说:“赶紧吃,吃完了赶紧回去,这一整天地待在娘家算什么事。” 凝猫就知道,她娘亲果真疑似非亲生,每次她回来都要把她往外头赶。 又是一桌子的好菜,还都是凝猫爱吃的,有好几样还是需要文火慢炖的,没有两个时辰的火候,那便没有那个味儿。 她便知道,周氏定然是从她回来便已经吩咐了厨房准备着了,如此一想,凝猫心里顿时又甜滋滋了起来。 满足地吃了一顿,凝猫摸着圆滚滚的肚皮歇着,准备歇好了便回去,周氏便坐到了她的身旁,望着她的肚子颇有几分眼馋的味道,“你这肚子要不是吃东西吃胖的该多好。” 凝猫一下就明白了周氏的潜台词,这是要开始问她孩子的事而呢。今天这是怎么的了,来来去去就绕不开这孩子的话题了? 一旁的顾语之与凝猫对望了一眼,尤可意也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对这边投来了目光。 周氏果真开口问道:“这都快一年了,就没有一点好消息吗?” 凝猫一本正经地说:“我的月事来得非常正常,这算不算一大好消息?” 周氏顿时就被她噎住了,瞪了她一眼,心里陡然也生出了一丝失望来了。 周氏把目光在两个儿媳妇身上扫了一圈,又开口道:“这女人嫁人之后,最主要的任务就是传宗接代,当年我嫁入咱们家的时候,只半年就怀上了景瑜,后头的孩子也是一个接一个……” 凝猫赶紧接话,“那是咱们爹龙精虎猛啊!” 凝猫的这一打岔,原本关于育儿的一个话题,顿时就蒙上了一层异样的暧昧气息,连周氏都禁不住面颊微红,接下来的话就都说不出口了。 顾语之和尤可意都掩嘴轻轻地笑了起来,周氏又忍不住瞪了凝猫一眼,神情当真又是无奈,又是气恼。 凝猫笑嘻嘻地挽着周氏的手臂,“娘,这孩子的事那都是看缘分,缘分到了孩子自然也就来了。我和嫂嫂们都是有福之人,日后定然是儿女满堂,您啊,现在就只管把身体养好了,待日后才有一副好体魄抱您的祖祖孙孙们!” “噗嗤……”周氏一瞬间就被凝猫逗笑了,伸手点了下她的额头,语气略带嗔怪,“你个小皮猴,净知道说这些话讨为娘开心!” 凝猫依旧笑得乖巧,“睡觉女儿是您的贴心小棉袄呢,这种讨好您的活儿,自然得由女儿来做啦。” 一时之间,又是一阵笑声不止。 () 第277章生娃 慕容北辰进到这厅前,远远地就听到了里头传来的阵阵笑声,很轻易地,他便从中分辨出了那属于他的小媳妇儿的开心的笑,不自觉的,他的嘴角也勾了起来。 他下衙之时是直接回的府,可刚到府门,小厮便向他禀报凝猫回了娘家,于是他连府门都没有进,就直接往这儿来了。 慕容北辰走到门口,尤可意眼尖地看到了他,一时大伙儿就都发现了。 凝猫脸上顿时一喜,原本就悦动的笑窝更是深深陷着,一下就窜到了他的身旁,拉住了他的手臂,“北辰哥哥,你怎么来了?” 慕容北辰嘴角勾着一抹浅淡又温柔的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来接你回家。” 凝猫闻言,脸上笑得更开心了。 周氏和尤可意、顾语之都要被这两人赤裸裸的秀恩爱闪瞎了眼,礼仪不可废,她们可都不敢想凝猫这般大大咧咧的,三人都对着慕容北辰行礼,他虚扶一把,“都是自家人,不用这般多礼。” 他整个人的态度,已经算得上是相当亲民了。顾语之对此最是惊吓,以前慕容北辰对她可从来都是淡漠疏离的,没想到现在成了凝猫的家人之后,待遇都不一样了。 周氏对慕容北辰的态度也十分受用,看着他特意来接凝猫,周氏心里更是觉得一阵阵欣慰。 周氏挽留慕容北辰用膳,慕容北辰婉拒了,领着凝猫便离开了黄府。 两人上了马车,慕容北辰往她手里塞了一个暖庐,凝猫刚刚有点发冷的手一下就又回暖了起来。 “我以为你要在家里窝一个冬天,没想到今天倒是有兴致。” 凝猫知道他这是在暗示她懒,凝猫也懒得计较,却是颇有些兴奋地向他分享了尤可意的喜讯。 “马上就又要有个小侄儿小侄女了,好开心。” 慕容北辰望着她那满是兴奋的小脸,心里思绪微动,他轻声问,“就这么开心?” “是啊,我最喜欢小孩了,特别是像团团这么可爱的小孩。” 慕容北辰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那小子也算得上可爱?” 他脑中又回忆起了什么不大愉快的经历,脸色有点不受控制地黑了。 凝猫看到他的神色,知道他这是又开始想那些往事,不觉噗嗤一声就笑了,“你不会还在记恨当年的事吧,这都多少年了,北辰哥哥你可真小气!” 慕容北辰的脸顿时就更黑了,事情没有发生在她身上,她当然不能体会! 凝猫又开始围绕未来小侄子或小侄女进行了十分热情地畅想,言语间都分外雀跃,慕容北辰一边听着,手指一边不自觉轻轻叩着小几,半晌,他才插话,“凝猫这么喜欢小孩,想现在要吗?” 凝猫愣了一下,她看向慕容北辰,觉得既然提到了这个问题,那便就这么问题好好讨论讨论好了。 凝猫反问他,“那北辰哥哥想现在要吗?” 凝猫以为他会给出肯定的回答,但是没想到他却是吐出两个字,“不想。” 凝猫一下又愣住了,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僵硬,心里也跟着咯噔了一下。 不知怎么的,虽然凝猫自己也不赞成这么早要孩子,但是这样的回答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她就只觉得难受。 慕容北辰一眼就看到了她那骤然变得委屈凝滞的神色,不用猜就知道她的小脑袋瓜子又在想什么,他伸手轻轻在她的脑袋上弹了一下,声音轻柔,“不要瞎想,不是你想的那样。” 凝猫不满地捂住脑门,不满地嘟囔,“不是我想的怎么样?你怎么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啊!” 慕容北辰轻轻揽住她的肩头,对她的恶声恶气依旧柔声细语,“我说不想,并不是不想跟你生孩子,实际上,我非常非常期待我们的孩子的诞生。只是,我也很怕……你年纪还小,年纪太小生孩子,对身体不好,我害怕你会遇到不测。凝猫,我不想让你有任何危险,我想要你平平安安的,想要把你的危险降到最低,让你和孩子都好好的。这样的话,哪怕我晚一点要孩子,我也愿意等。” 凝猫一下就怔住了,眼神中不觉带上了些许异样,原来是因为这个…… “北辰哥哥……” 一瞬间,凝猫心里就生出了一个念头,那就是立刻马上为他生一个宝宝!哪怕她再怕疼,哪怕她的年纪再小,哪怕她……不管什么理由,都不能成为阻挡她的理由! 凝猫一把抓住他的手,认认真真地说:“北辰哥哥,我现在就想给你生猴子!” 慕容北辰微怔,生猴子?这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表达? 慕容北辰心里有些欣慰,但是还是强压着那股喜悦,拍了拍她的头,“乖,猴子咱们过几年再生。” 凝猫却是不依了,“我要现在生嘛!我偏要现在生嘛!” “你还小。” 凝猫不服,“我哪里小了!” 慕容北辰顿时就投来一记似笑非笑的神色,还顺带在她的身上某个地方刻意地停留了片刻,“哪里不小了?” 凝猫一秒钟反应过来,这种被调戏了的感觉,当真有点难以言喻,她羞恼地在他手臂上揪了一把,“你怎么这么坏了!” 慕容北辰呵呵笑了两声,更是没正经地回了一句,“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这是你说的。” 凝猫:…… 她觉得自己有点怀念以前那个正儿八经的北辰哥哥了…… 而外面的侍卫一不小心听了一耳朵,顿时觉得自己的耳朵被污了一下,虽然说辰王殿下自从娶了王妃之后就慢慢从高冷的神坛上走了下来,但是也没听说他转变成了污污的属性啊!了不得了,真是了不得了! 凝猫拉着他的手臂一个劲地摇晃,开始撒起娇来,“我不管,反正我现在就想要个孩子!我要生孩子!” 慕容北辰顿时一副似笑非笑的神色,“现在?在这儿?” 凝猫顿时被他脸上那副坏坏的神色怔了一下,面上飞上一朵酡红,伸手就在他身上拧了一把,“北辰哥哥!” 慕容北辰轻笑了一声,默了片刻才略有无奈地开口,“孩子要看缘分,不是想要就能要得上。咱们慢慢来,顺其自然,好吗?” 凝猫听了顿时就雀跃了起来,重重地点头。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凝猫一下就开始神神叨叨地念叨了起来,“孩子的确是要看缘分,我们都成亲了这么久,我也没喝避子汤,可还是一直都没怀上……不会是我身体有问题吧?北辰哥哥,我想检查检查身体!” “别瞎想。” “我没瞎想!都快一年了怎么就没怀上呢?一定是我的身体有毛病!一定的!” 慕容北辰沉默了片刻才开口,“不是你,是我……” “什么!北辰哥哥,你的身体有毛病?”还未待他说完,凝猫就已经大呼小叫地开口截断了他的话,一脸的伤心难过和怜惜。 慕容北辰的额角跳了跳,压着要把她胖揍一顿的念头开口,“不是我的身体问题,是我让太叔凌调了一味药在吃,可以避免你受孕。” 凝猫一时又呆住了,“为,为什么啊?” 慕容北辰声音有点绷,“明知故问!” 凝猫想到他方才的话,顿时就明白了过来,他这是在担心她的身体,担心她会怀孕,发生危险。 一时之间,凝猫的胸腔顿时像是被什么堵得满满的,有点酸酸涨涨的感觉。 她一把搂住慕容北辰的手臂,把头深深地埋了进去,瓮声瓮气地说:“以后不准再吃那种药!我要给你生猴子,生一堆一堆的猴子!” 慕容北辰低头在她的发顶上落下轻轻地一吻,声音轻柔无比,“好。” () 第278章备孕 生猴子计划就此提上日程。 当天晚上,凝猫就小心翼翼地穿上了之前在彩衣阁做的一套性感勾人的睡衣。衣裳单薄如蝉翼,凝猫长发披散,面颊绯红,眸中含水,就这么斜躺在床上,一副赤裸裸的邀请之态。 慕容北辰刚洗漱完毕,一出来就看到这么辣眼睛的一幕,顿时觉得气血开始翻滚了起来,眸中不自觉燃上了阵阵火光。 凝猫弯唇,对他抛了个十分地道的媚眼,慕容北辰伸手轻捏住她的下巴,就这么轻轻一勾,正待对着那樱桃小嘴吻下去,凝猫就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喷了慕容北辰一脸唾沫星子。 凝猫:…… 慕容北辰:…… 前一秒还旖旎十足的氛围,在这一瞬间变得分外诡异。 凝猫反应过来,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伸手就要给他抹脸,脸上也是一副欲哭无泪的神情,“我,我不是故意的……” 慕容北辰长长舒了一口气,什么都没说,只是把她往床上一按,然后拉过被子,把她团团地卷了起来,很顺利地把她卷成了一个大粽子。 凝猫还待挣扎,却被他一记眼神瞪了回去,凝猫顿时就委屈了,嘴巴扁了扁,“我不是故意的嘛。” 慕容北辰面上满是无奈,终是开口,“外面正下着鹅毛大雪,你就穿成这样?想染风寒吗?” 凝猫手指搅着被角,声音低了几分,还是带上了些许委屈,“我,还不是为了增加情趣……” 慕容北辰唇角微微勾了勾,眸中有什么思绪一点点翻涌,可表面上他却是依旧板着脸,“增加情趣的后果就是染风寒?下次在这样,我就去睡书房。” 凝猫顿时一副哀怨的神色,委屈得不得了,“好嘛,我不这样还不成嘛……” 慕容北辰的嘴角又微不可查地勾了勾。 凝猫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可是很快慕容北辰很快就见识到了女人一旦认定某些事情之后的执着,就比如现在,她虽然没有再穿什么奇奇怪怪的衣服,可是热情依旧不减。她在他身上蹭啊蹭,蹭啊蹭,就像是一只发情的小母猫似的,直把他身上的火也点燃了。 远远不止于此,某天慕容北辰在准备沐浴,这女儿像只小猫咪似的又往他身上蹭,脸上红扑扑的,扭扭捏捏地说:“北辰哥哥,我,我们一起洗吧。” 慕容北辰眼睛亮了亮,这小女人这般热情,他怎能拒绝? 于是……天雷勾地火,一发而不可收拾。 她更是严格地要求自己,各种以往垂涎不已的美食都被她拒绝食用,每天神神叨叨地都在念着“这样不行,这样对孩子不好”“那样不行,那样对孩子也不好”…… 慕容北辰看着有点神经质的凝猫,把她拉着坐到了她腿上,双手圈着,眸光定定地看她,凝猫一下被他的目光看得有点慌了,“北辰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不高兴了?” 慕容北辰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发梢,声音低沉又和缓,“凝猫,我比你更希望我们能有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我每天都期盼着这个孩子的到来。但是,他该来的时候自然就会来,我们不要着急,好吗?” 凝猫愣了愣,脸上不觉现出了一丝异样。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很希望有个孩子,但是,我不希望你把这件事当成一种执念,过度紧张,你越是这般执念紧张,我怕你越是容易失望。我不想要看到你失望的样子。” 他顿了顿,神色依旧认真,还添了几分温柔,“我们做了我们该做的一切准备,孩子没来,也许就是缘分没到,孩子来了,就是锦上添花,顺其自然就好,你觉得呢?” 凝猫神情有点呆呆的,眼中一下有什么思绪翻滚着,她什么都没说,只重重点头。 “乖。”慕容北辰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这场谈话之后,凝猫便没有像之前那般神经质地执着,她的生活已经恢复了正常,每天依旧看看账本,时不时来个突击检查,巡视巡视个个部门,抓一抓偷懒的典型。在饮食上,该吃的吃,该喝的喝,不再像之前那般紧张兮兮。只是也会以养生备孕为主要目标,力求营养和美味均衡完美。 凝猫更是考虑到怀了孩子之后的体力问题,也终于没有再像之前那般懒怠,时不时开始进行各种运动,早上早起的时间也多了起来,她坚持了大半个月,辰王府的下人们都一直认为,他们的王妃这一次是真的洗心革面,开始勤快起来了。 现在的凝猫已经把心放宽了,她只管做好自己该做的各种准备,就只静候佳音了! 二月来了,早春的树木已经迫不及待地抽芽,原本一片萧瑟的冬景终于露出了些许娇嫩的春色。 即便如此,天气依旧透着一股冷意,凝猫非常勤快地在亭子里练了一套简约版的瑜伽,感觉整个身子都舒展开了,腰肢也比往常更柔软了许多。 凝猫刚结束,那头就传来了一声声清脆的鼓掌声,凝猫顺着声音望过去,却是段无痕。 凝猫已经许久没有见他了,他穿着一身苍劲塑身的侍卫服,腰上别着一把剑,站得挺拔,倒也颇有几分英姿。 “练得不错。” 这段时间,段无痕一直都非常安静,没有再露出半点马脚,安静本分得就像之前的那些事都不是他做的一般。他甚至已经跟府里的侍卫都打成了一片,人缘颇好。 凝猫只是懒懒地回,“多谢段大侠夸奖。不过,段大侠这般当着本王妃的面翘班,当真不怕本王妃扣你的工钱?” 段无痕伸手挠了挠头,“不巧,小的值的事夜班,眼下已经换班了,是小的自由时间。” 凝猫哼了一声,“嘚瑟。” 凝猫让丫鬟们收拾了东西打算回院里,段无痕又笑盈盈地说:“听说王妃正在全力备孕?” 浅黛不悦地皱了皱眉,“王妃的事岂容你一小小侍卫妄自打听?” 被小小丫鬟训斥了,段无痕也不恼,只依旧笑盈盈的,“等着,过几天我有个大礼要送给你。” 凝猫心里生出疑惑,但是对于段无痕的作派,她也委实不敢抱太大的希望,谁知道他会不会又送来一个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果真,几天之后,掐着慕容北辰下衙的那会儿,段无痕突然就颠颠地来送礼了,还恰好被慕容北辰看得正着。 段无痕送了礼之后就对凝猫挤眉弄眼地笑了笑,然后一下就消失了。 面对慕容北辰异样的眼神,凝猫顿时觉得手中的礼物有点烫手…… 凝猫要把那所谓的礼物往后躲,慕容北辰却不紧不慢地伸手拿了过来,“既然送都送来了,自然是要好好看看。” 慕容北辰当着凝猫的面打开了那礼物,翻了翻,原本有些绷的神色竟然如春风化雨一般融化了,还吐出了两个字:“甚好。” 凝猫一阵惊奇,这段无痕究竟是个什么段位?怎么每次送礼物都能把中他的脉? 凝猫一下抢过了那东西看来,顿时有种淤血喷张的感觉,那是一本赤果果的春宫图!某些不可描述的图后面还配上了温馨提示:此姿势更易受孕! 凝猫想到了他们房里的那个合欢椅,不觉扶额,为什么段无痕送来的礼物,都是这么……清奇! () 第279章客人 阳春三月,冰雪消融,天气回暖。 尤可意的胎相已经稳定,便把这个消息公布了出来,顿时把周氏都高兴坏了,又开始把她当成国宝级保护动物各种保护了起来。 凝猫带上贺礼回了趟娘家,看着她已经微微凸显的孕相,心里不自觉还是阵阵眼馋。 更让凝猫眼馋的是!顾语之竟然也怀上了!脉象还很弱,但是景瑞已经很准确地号了出来,他的一张脸简直要笑歪了…… 正在黄家人被这即将添丁的喜事兴奋不已之时,他们家,却来了一群不速之客,让这大好的心情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黄府外,赫然停着几辆马车,车壁泛着旧,因为长途奔波,车轮上尽是满满的灰尘,便是那拉车的马,也蔫头巴脑的,没什么精神,单从品种上看,也只是杂毛的马种。 而后头的几辆马车,则是拉了满满当当的行李,看这架势,似乎是把整个家都一道搬了来。 马车里的人也都已经下了来,为首的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太太,手里拄着一根手杖,脸上穿着簇新的宝蓝直绸,额上戴着个额抹,面容透着几分刻薄凶恶,整个人瞧着精神十足,瞅着眼前金灿灿的黄府大门,两眼放光闪烁。 而她身后紧跟着一对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女,男的皮肤松弛,眼底浮肿,一副精力不济的模样,女的穿金戴银,厚施粉黛,却依旧掩不住面上的老态。这对男女之后,还跟着几个年轻男女,年龄不一,但他们望着黄府的目光,都写满了赤裸裸的欲望和惊喜。 门房的人上下打量了他们几眼,虽然打扮得还挺不错,各种金银首饰都往身上招呼,但是那些个布料、样式,都已经是十分老旧的款式,这般欲盖弥彰地打扮,就很有一种充门面的意思了。 门房小厮也并非捻高踩低之人,他们只略略打量了一番,便好声好气地问,“请问你们是哪位?有何贵干?” 蓝衣老太背脊挺得笔直,声音冷傲,“进去禀报,就说蕲州来人了,让你们老爷和周氏来迎接!” 小厮们原本还带着三分礼貌,眼下听得这老太太语气这般傲,竟是没有半点客气,他们的语气也不觉冷淡了几分,“眼下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来我们黄府都要客气三分,你们是个什么路子,竟然敢让我们老爷夫人亲自来迎?” 蓝衣老太还没开口,她身后那个身形虚胖的中年男人就已经叉着腰大喊了起来,“你们老爷就是混得再人模狗样,在我面前也得喊一声兄长!在老祖宗面前也得喊一声母亲!你们说我们是谁?” 小厮们闻言,面色顿时就变了变,他们不觉互相交换了个眼神,急匆匆地前去禀报了。 黄天河见到小厮露出了慌乱的神色,脸上顿时现出了得意,黄老太太也不自觉愈加神气。 门房小厮一层层地往里递话,最后温嬷嬷面露惊诧地把消息告诉周氏,“夫人,蕲州老太太带着一家老小来了,眼下就在府门候着。” 周氏手中的茶不小心抖了出来,尽数撒在了手背上,烫出了一大片的红痕。同时,她的眼中也一点点地燃上了熊熊的怒意,正坐在她身旁绣衣裳和看账册的顾语之和尤可意面上都是一惊,心里跟着抖了一下。 顾语之对这些不速之客全然一片茫然,而尤可意却是知晓一二,心里隐隐产生了一股阴郁的感觉。他们突然前来,定然是来者不善。 周氏面上冷霜满布,声音里都透着冰渣般的冷意,“他们竟然还敢来?竟然还有脸来?真是好笑!” 顾语之没忍住好奇问,“母亲,他们是什么人啊?” 周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缓了半晌才慢慢开口,“是我婆婆,景瑜他们兄妹的祖母。” 顾语之心里一个咯噔,心头疑惑更盛,祖母?以前也从来没有听凝猫提起过,甚至景瑞,以及家里人都从来都没有提过这件事,怎么突然就冒出了个祖母来了?如果真的是祖母的话,为什么他们几个孩子成亲,从来都没人请过她呢?族中也没有人前来贺喜,甚至只言片语也不曾有过。 周氏把顾语之的疑惑看在眼里,她又冷笑一声,“不用太在意,只当是来讨饭的穷亲戚就是!不用给什么好脸色!” 见周氏竟然把话说得这么直白,顾语之嗅到了满满的八卦气息,但眼下却是不好开口询问的时候。 周氏抬手轻轻地抚了抚鬓发,对外头唤了一声,“来人,给我重新梳妆打扮!总要衬得上我三品诰命夫人的身份才行!” 周氏坐到了梳妆台前,开始不紧不慢地挑选着自己的金银首饰,身上也换上了一身明艳又华贵的锦服,绝佳的料子,明艳精致的刺绣,高贵大方的设计,每一处细节都尽善尽美,把周氏的雍容气质衬得尽显无疑。 这身衣裳是凝猫给她定做的,周氏受到的时候觉得太过华贵,一直都压在箱底没有穿过,没想到今日倒是直接穿上了身。 丫鬟给她梳了一个全新的发髻,再配上那只明晃闪耀的金色步摇,整个人显得熠熠生辉,分外光彩夺目。 脸上轻施粉黛,两家打了些许胭脂,唇上涂上丹寇,叫她整个人的气色一下提了起来,俨然就是一副雍容华贵的官家太太的模样。 周氏打扮妥当,尤可意和顾语之都差点被眼前的靓丽美妇亮瞎了眼,周氏的姿色本就不差,不然也不会生出四个姿容不凡的儿女,这些年更是保养得宜,半点没有老态,可是平日里她的打扮都偏于素静,倒是把原本的美艳掩住了几分,眼下陡然一收拾,整个人就完全不一样了。 周氏玩味地勾唇一笑,“既然有客人来了,主人家的,自然要好好收拾收拾,如此才是待客之道!” 周氏迈着莲花步,不紧不慢地往外走着,尤可意和顾语之便左右随侍,一道同行。 周氏却是对她们吩咐,“你们且回院子里待着,眼下为娘要去见的这些人,可都不是什么善茬,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人,你们都怀着身孕,不用去见那些有的没的闲杂人。” 周氏的态度直接明了,尤可意也的确担心自己腹中的孩子,便点头应了下来。 顾语之两只眼睛亮晶晶的,活像是嗅到了八卦气息的小狗,对于外面的好戏,她实在是想看得紧。可是……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终究还是忍住了,肚子里的孩子还刚刚落地生根,最是不稳的时候,可万万不能有半点差池。 () 第280章契书 周氏不紧不慢地往外走着,步步生莲,雍容华贵。 终于走到正门处,远远地她们就听得外头传来的嘈杂的声音。 “她周氏是个什么东西!老身都在此候了这般久,竟然还不来迎接?难不成她仗着自己有了权势,就忘了我这个婆婆了?真是岂有此理!” “就是,他们二房入京这般多年,眼下升官发财了,却从来没有往族中老宅捎带半个铜板,对您这个老母亲更是不闻不问,眼下您老千里迢迢来到这京城,竟然被挡在门口进去不得,试问这般不孝之人,如何能为朝廷所重用?” 各种附和的声音,她们骂得难听,一口一句不孝,一口一句忘恩负义,嗓门极大,没一会儿就引得路人纷纷围观。 百姓们都不明就里,眼下她们这些人已经把事情的始末都给骂了出来,偏听偏信,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百姓们自然跟着声讨了起来。黄天河等人听得百姓都开始为他们说话了,顿时骂得更起劲了。 周氏依旧从容淡定,迈着轻盈的步子走了上前,走了出去,眉眼中微微含笑看着眼前这些已经十几年未见的所谓的亲戚。 前一秒还在骂得欢畅的一众人顿时被周氏所吸引,黄天河的妻子蒙氏一看到周氏,两眼顿时就直了起来。 周氏那一身华贵又雍容的打扮一下就扎到了她的眼,再看她那似乎没有半点老态的面容,再对比自己已经开始松弛发黄的皮肤,蒙氏对周氏顿时就涌起了一股深深的怨毒来。 想当初,她们两妯娌在蕲州老宅,周氏的吃穿用度从来都比不上她半分,整个人的气色更是远远没有自己滋润,没想到十几年过去,周氏反倒是越活越年轻,越活越滋润! 蒙氏不自觉地回头瞥了一眼站在身后不远处那个小妖精董氏,她是黄天河的小妾,这次入京,蒙氏趁机把黄天仕的十几个小妾都打发掉了,可偏生不知道这董氏使了妖媚把戏,让黄天河说什么都要执意把她带上。 董氏年轻貌美,自然是娇嫩可人,可周氏明明已经跟她相当年纪了,为什么周氏瞧着却是跟董氏差不多的气色红润?想到这里蒙氏的心里更是恨得牙痒痒! 不止是蒙氏,就是其他人看到这般雍容华贵的周氏,眼睛都忍不住亮了一下。 黄老太太从来都看不惯周氏,来之前虽然知道他们一家子过得不错,但是没想到竟然会是这般不错,老太太顿时觉得有一口血梗在喉咙口,心底分外不适。 而黄天河,整个人已经完全看呆了。早在年轻的时候他便垂涎过周氏的美色,更觉得她娇媚勾人,比自己的发妻蒙氏那火炮筒一般的性格不知要可人多少倍,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她依旧不减风云,真是半老徐娘,更有味道了。 黄天河直勾勾的目光看得周氏心里生出了一股嫌恶,但是她却是依旧保持着那抹温婉又不达眼底的笑,还恰到好处地现出了一丝惊喜,“呀,你们怎么来了?我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然真的是你们。” 黄老夫人正待对她冷嘲热讽一番,周氏就似笑非笑地说完了后半句话,“我以为咱们今生都会老死不相往来了呢。” 黄老夫人被她的这一句话噎了一下,但很快,她的脸上很快就又摆出了一副长者的威严来,“周氏!这就是你对待长辈的态度吗?老身身为你的婆婆,千里迢迢从蕲州赶来,到了你这门口,却是被拦在门外,你更是过了大半个时辰才姗姗而来,这是在给我老婆子摆脸色不成?” 黄老夫人虽然上了年纪,但是这一句句话吼出来那也是中气十足,围观的人又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开始附和议论起来,想象力丰富的人民大众脑中甚至已经快速地勾勒出了一副恶毒媳妇十几年来对婆婆不闻不问不管不顾不贤不孝大不敬的狗血剧情,甚至连带各种细枝末节也都一并构思了一番。 周氏还未开口,旁边的蒙氏就已经冷声呵斥,“周氏,你见了婆婆,见了兄嫂还不行礼?这就是你的礼仪教养吗?” 周氏面上那点装出来的笑也已经隐了下去,只挂着一脸的冰冷。她不紧不慢地说:“让我行礼?请问你们中,可有人身有官阶?” 蒙氏顿时又是一阵叫嚷,“不要仗着你丈夫儿子身有官阶就可以在我们面前摆谱!就算他们有官阶,你身上有吗?你身为人媳,难道就不应该给自己的婆婆行个礼吗?” 周氏突然掩嘴轻笑了一声,那一笑,竟然带着些许别样的妖娆,“真不巧,我女儿命好嫁了个王爷,还给我讨了个三品诰命夫人的品阶呢。” 蒙氏和黄老太太顿时就被噎住了,两人的脸色都不好看,眼中迸发出阵阵嫉妒。她们知道周氏混得好,但是没想到,混得这么好! 周氏旁边伺候的温嬷嬷亦是蕲州的老人,跟这些可谓是老熟人,她鼻子发出一声轻哼,接着周氏狐假虎威,“你们见到了三品诰命夫人,还不下跪?” 黄老太太面色扭曲,坚定地摆着长者的姿态,“就是你身有品阶又怎样?我依旧是你婆婆,黄天仕见了我,依旧要叫一声母亲!况,有母而不养,是为不孝!你们以前未曾尽过孝道就罢了,现在竟让我下跪?这般不孝,你们的官途是不想要了不成?” 黄老太太说得理直气壮,大元朝注重孝道,官员的考核也极重这一点,她就是抓住了这一点,不怕他们不好好伺候他们! 周氏突然冷笑了一声,“看来您当真是老得糊涂了,我家夫君的亲生娘亲早就在几十年前过了世,而您,一个带着孩子横空出世的外室,可真有脸称自己是我们的母亲!” 黄老太太的一张脸顿时就变了,盛怒在眼中爆发,身子也禁不住跟着颤抖了起来。 “你,你……” 蒙氏面上也一片恼怒,蒙氏身后的女子模样娇俏,一身亮眼的绿衣衬得她皮肤白皙娇嫩,只她那双杏眼儿透着刻薄,瞪着周氏怒目而视,“祖母是祖父明媒正娶的继室,于情于理你们都应当尽心赡养,没想到你竟然敢对祖母这般无礼!” 周氏目光冷冽,背脊挺得笔直,面上俱是傲然之色,“然早在十几年前,我的这位婆婆就已经跟我们签订了脱离关系的契书,作为代价,我与夫君被净身出户,不拿走黄家主宅的一砖一瓦,从此以后我们也没你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婆婆,不用履行半点赡养义务。怎么,这份契书你们弄丢了?弄丢了不要紧,我手上可还留着呢!” () 第281章争吵 周氏的这些话说完,蒙氏一行人都瞬间变了脸色,绿衣姑娘黄君雅神色也滞了滞。 旁边围观的人不自觉便多了几分恍然大悟的神色,原来事情是这样的?竟然还有这般内幕?看来这场热闹,没白看啊! 周氏眸中的冷意消退,眼眶说红就红,整个人一瞬间就变得柔弱委屈,还带着深深的伤痛,“母亲,当年您做的那些事,难道您都忘了吗?您就算与父亲真心相爱,做了父亲的外室,给父亲生下了长子,后来还顺利入了门扶了正,可是,夫君不过是个没有母亲的孩子,已然没有半点倚仗,唯一有的就是父亲临终前留下的那一点点遗产,可您为了独吞那些财产都做了什么呢?逼着我们签下了那些协议!逼着我们从族谱中移除,失去了黄家的所有庇护,靠着双拳四手独自打拼!当时您可想过我们的死活?” “当时我带着两个那么小的孩子,手上除了一点嫁妆便什么都没了!只能靠着夫君那一点薪水勉强度日!当时母亲您在哪里?现在,我们熬过来了,熬出头了,你们倒是突然想到还有一个便宜儿子了!突然想起来自己是我们的母亲了!还一口一句我们狼心狗肺不知赡养,呵,是非黑白究竟如何,难道母亲不应该最清楚吗?” 而周围围观的百姓们听罢又是一阵惊诧,原来竟然还有这些内幕啊!没想到啊没想到,看来方才,可真真是错怪了黄大人一家子了。 黄老太太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一阵头晕眼花,险些就这般直挺挺地倒下去。 她实在是太气了,她原本以为,依照着周氏的性子,一定会委曲求全把她们好好地请进去,毕竟,为官的都要看中风评,而不孝的大帽子扣下来,那对他们的官途也是致命的打击。 但是没想到事情却完完全全出乎了他们的意料,周氏竟然没有半点畏惧,直接对他们一番冷嘲热讽,不仅搬出自己诰命的身份强压了他们一头,甚至还把当年的事情都给抖了出来,真,真是…… 周氏的这出苦肉计却还没唱完,“母亲,我知道您不喜欢我,也不喜欢夫君,生怕他会抢了大哥的家产。我们为了安您的心,已经把家产都拱手相让了,我们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我们一家子是命大,这才没有饿死,母亲难道就这么见不得我们好,偏要在这门口这般散步谣言诋毁我们?您说我们这些年都没有给你们捎过一个铜板,可是我们有什么名义给您捎铜板?当初的白纸黑字已经签下,族谱上也已经没有了我们的名字,是母亲您把我们赶了出来,难道我们还要涎着脸往上凑,惹您嫌恶吗?” 黄老太太顿时觉得更气了,周氏这一句句说得比唱得还好听,每一句都不偏不倚,恰巧把她的恶事都说了出来,把自己渲染成了一个可怜又委屈的小媳妇模样…… 原本他们一家子入京,打的就是要扮可怜,获得舆论支持的主意,但是没想到,周氏的段位竟然这般高,先是恶声恶气地针锋相对,最后却是态度急转直下,开始毫无违和地哭诉,叫围观人见识了一番什么叫峰回路转,对周氏一下就生起了同情来了。黄老太太恨得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 这个贱人啊! 周氏哭诉得差不多了,顾语之也把事情的始末都了解得一清二楚,她赶忙也在旁边抹起了泪,“各位,咱们都不知道当年的缘由,但是咱们也都是有眼睛的,你们且拍着良心说,我们黄家这些年的为人处世究竟怎么样?别的不说,咱们家每逢入冬便会与妙手回春医馆一道光施善行,像百姓们布粥,发药,就是这街道上的雪,大多也是咱们黄家的人负责清扫的。我婆婆这般心善,若非情有可原,怎么会做出那等不认婆婆这样的事呢?” 众人一听,尤其是那些街边的小乞丐一听,顿时就猛点头,他们可是受了不少实惠呢!所以黄家人,定然是顶好顶好的!一时之间百姓们更是倾向了周氏,对着黄老太太一行人开始指指点点了起来。 这时候,蒙氏身后的小妾董氏却是突然开口,“当年你们当真是净身出户?那这一室的荣华,又是怎么挣下来的?就算黄大人有俸禄,但也毕竟有限,况且当年你们两个孩子都还小,只靠黄大人一个人的俸禄就能这般荣华?莫不是……” 董氏的话顿时叫蒙氏回过神来,第一次的,蒙氏对董氏这个小贱人的话产生了认同。 蒙氏立马叫嚣了起来,“就是,当年你们若真的这么老实地净身出户,怎么会没有饿死?反而还活得好好的?照我说,你们当年根本就没有履行承诺,根本就是私藏了钱财!既然你们没有履行契约,那那份契约自然也就做不得数!” 听得蒙氏这歪曲事实的话语,周氏差点就想笑出来。 这么强盗的逻辑,她可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新鲜得很。 温嬷嬷冷哼一声便骂将了起来,“你们这话说得,难道全天下的钱就都是你们家的?不兴别人有钱不成?可真是好笑!再说了,你知道我们家小姐现在嫁到哪里吗?可是嫁给了当朝辰王爷,可是地地道道的辰王妃!她是一品诰命夫人!要给娘家什么样的体面没有?你们的那些臭钱咱们还不稀罕要呢!” “不仅仅是我们小姐,就是我们家三位少爷,那个不是有出息的?大少爷是大元朝最最年轻的新科状元,二少爷和三少爷,那都是大名鼎鼎的五鬼神医的徒弟,二少爷一身的功夫,三少爷一身的医术,那都是得了神医亲传的!不信你们回头问问,谁不知道五鬼神医,谁不知道神医的两个徒弟是谁?再退一万步说,就是咱们家大少奶奶二少奶奶,家里也都是体面阔绰,咱们还是那句话,咱们家压根就不需要用到你们的那些臭钱!” 温嬷嬷当年也是受够了蒙氏的苦,眼下总算是仗着周氏的气焰好好地狐假虎威了一番,一番话骂得呱呱作响,各种卖弄,气得他们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眼中迸发阵阵嫉妒。 () 第282章不堪 周氏看着温嬷嬷像是大炮筒似的冲着他们猛烈开火,心里生出一股十分爽快的感觉来。 看着黄老太太那张脸被气得一阵扭曲,周氏便觉得十几年前那股郁气一下得到了纾解。 呵,既然这些人找上门来自取其辱,她怎么能放过这次机会?且不说她嫁入黄家之后有多少次被这老太婆刁难,甚至被她那好色又纨绔的儿子调戏,就是她对夫君,也是百般可待。夜深人静的时候,周氏听得夫君向她倾诉幼时所受的那些苦楚,便恨不得直接把这老太婆掐死! 当年的分家,虽然是这老太婆一心想要独吞家产所以一手促成,但是实际上,周氏和黄天仕两人也是咬了一口牙在背后促成了这件事。 哪怕分不到一分钱,哪怕要领着两个儿子风餐露宿,过着那些苦不堪言的日子,但是只要一家人在一起,从此不用再提心吊胆,不用再担心害怕有人要陷害自己的孩儿,要多般为难于自己,她便心满意足。 当时的日子当真艰苦,两个儿子都还小,黄天仕又还没有高中,他们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冬天,天气入骨寒冷,一家人只能挤在一起互相取暖。幸亏两个儿子都很听话,从来没有给她添半点麻烦。 那个时候,这位所谓的婆婆在哪里? 一年后,黄天仕上京赶考,他的盘缠,还是她向娘家借来的,那个时候,这位所谓的婆婆又在哪里? 幸而,夫君去了大半年,终于是带回了好消息,一家人熬出了头。 黄天仕被分配到了汉州,从小小的官员做起,一路兢兢业业,日子总算好了些,但依旧要一点点精打细算着过日子,可是周氏却感觉非常充实。日子是人过出来的,他们现在有了自己的家,一切都会慢慢地好起来,景瑞和凝猫就是在日子一点点便好的时候怀上的。 后来,黄天仕的俸禄有了些许结余,周氏开始盘算着要怎么钱生钱,这时候,还只有十一岁的景瑜却给她出了主意,让她盘下了一个店铺,那个店铺地理位置不好,生意便非常惨淡,是以价格也压得很低,周氏咬咬牙盘了下来。 没想到,刚盘下来没多久隔壁街就改建,这条原本僻静的街巷一下成了最热闹的所在,周氏那小商铺也翻了个翻,她再次听从儿子的意思,没有马上把它盘出去,而是请了人做起了生意,后来生意就做得红火了起来,他们也真正有了自己的一大笔巨大的进项。后来,周氏又进行了其他的投资,积蓄这才一点点多了起来。 她为着日后儿子娶媳妇儿能有更丰厚的聘礼,便也一直都很注重管理家产,在汉州奋斗了七八年,这才调回了京城,也才有了不算薄的家底。 回忆当年,周氏只觉得心里酸涩难当,可这些人却说他们竟然没有饿死反而挣下这么多家底,那一定就是偷偷拿了主宅的东西! 呵,可真是好笑! 蒙氏一行被温嬷嬷一个下人骂得狗血淋头,气得咬牙跺脚,指着温嬷嬷的鼻子大骂“刁奴”。 温嬷嬷有后台撑腰,腰杆自然挺得直,冷眼就骂了回去,“跟什么人自然要用什么法儿,面对刁蛮之人,老奴自然也只能豁出这张老脸!” 这时候,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的黄天河终于擦着额头,舔着脸开口,“弟妹啊,以前的那些都已经是陈年旧事了,还提了做什么?现在我和母亲来了,可不就是想好好地跟二弟,跟弟妹重叙亲情嘛。” 听了这话,周氏险些没忍住又笑了起来,她好整以暇地看着黄天河,“这旧事可不是我先重提的,若不是母亲和嫂子在这里一唱一和,诋毁我和我家老爷的名声,我也懒得跟你们扯这些事。” 黄天河笑得更加讨好了,“母亲这不是心里着急,担心你们记恨着当年的事嘛。咱们毕竟是一家人,就是有再大的误解,那也是血浓于水,大家把话说开了,便又是一家人了。这不,咱们念着你们,把全部的家当都带来了,今后咱们就住在一块儿,就跟以前一样,和和美美。” 顾语之听着这些话,瞠目结舌,她没想到,竟然有人能无耻到这般地步,把这种无耻的话说得这么毫无障碍理所当然,究竟是谁给了他这样的勇气? 周氏只是冷笑地看着他,仿若听到了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话。 住一块儿?和和美美?他们的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响啊! 没想到十几年不见,这些人厚脸皮的功力愈发精进了。 黄天河的话一说完,蒙氏便僵硬地把方才还挂在脸上的愤恨强行扭转成了谄媚讨好的笑,“就是,就是这个理儿,咱们方才说话的确是有些伤了和气,但是一家人嘛,难免有个磕磕碰碰的,眼下把话都说开了,一切不都是误会嘛。” 周氏挑眉,“说开了?我怎么没觉得有什么已经说开了?我是个小气的人,现在心里还膈应着呢。” 黄天河和蒙氏脸上的神色都僵了僵,黄老太太的脸上更是现出了一阵恼怒,这周氏未免太给脸不要脸! 温嬷嬷却是不紧不慢地添了一把火,“除非你们都跪下来好好认错,我家夫人大量,或许会考虑原谅你们。” 周氏笑睨了温嬷嬷一眼,那眼神,显然是对她的这个提议非常受用。她料定这些人不会真的跪下给她认错,要是她们肯跪,方才就已经跪了。既然她们不肯认错,那就是把他们拒之门外,那就怪不得她了。 果真,温嬷嬷的这话一说完,蒙氏一行人一下就都变了脸色。 黄老太太更是一下用权杖直直地指着温嬷嬷,怒声大骂,“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们主人家说话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这下人插嘴!” 周氏冷笑一声,“温嬷嬷跟了我十几年,她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 周氏这毫不留情面的话简直在黄老太太的脸上啪啪地来了两下,叫她的脸色一下就变得煞白如纸,“你,你!你竟然叫我给你跪下!你当真以为这天下是你的!我老婆子也不稀罕进你这门,我这就去找言官告状,告一告你们这不忠不孝之人!老身就算不是他黄天仕的亲生母亲,却也是黄家明媒正娶的正室,是他名正言顺的继母!他自小,我也是悉心照拂,老来却是被你这外人这般欺辱!当初我就说了不能叫你进门,现在果真是应证了吧,由得你这个女人挑拨我们母子的关系!真是没天理了!” 周氏听着她这一阵阵的怒声大骂,突然觉得有点滑稽可笑,她觉得,自己现在也已经没有了继续跟这人费口舌的必要,这些人,根本就不值得她多费半点心神。 周氏想到了她家闺女曾说过的一句话:人至贱则无敌。眼下这些人,俨然已经达到了无敌的最顶峰。 () 第283章情分 周氏神色平静地看着她们,最后轻飘飘地说:“既然你们不稀罕进我的家门,那就请便吧,我就不奉陪了。” 说罢,周氏就转身欲走,黄老太太一行人都变了脸色,她们都没料到周氏会这么油盐不进,竟然半点都不买账,甚至半点都不担心她们的吵闹会影响了她丈夫和儿子的官途。 实际上,周氏心里也并不是不担心,但是,她对这些人十分了解,她若是服了软,把他们迎进了家门,那之后便会有源源不断的麻烦,他们不会因为她的仁慈而收敛,反而会像是吸血虫一般,不停地啃食,反噬,最后就会像是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平白惹了一身骚。所以,无论如何,周氏都不会叫这些人迈进她的大门。 他们要闹?呵呵,那就让他们闹好了,虽然会有些难看,但是,真正难看的是这些不要脸的人! 再说,这些人不过都是平头百姓,就跟街头的地痞流氓没区别,他们家:两个大官,一个三品诰命夫人,一个五鬼神医的徒弟,加上两个同样有家世背景的儿媳妇,再有一个大名鼎鼎的辰王,这样悬殊的实力差距,难道还会怕了? 周氏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旋即傲然转身,一副要马上关门不认人的样子。 蒙氏一行都吓了一跳,生怕她真的就把大门一闭,那她们来这一趟,岂不是得不偿失? 蒙氏又赶忙大喊道:“弟妹,弟妹,咱们有话好好说呀!母亲不过是一丝口舌之快,她不是这个意思!你看,你们现在飞黄腾达了,总要顾念些以前的情分,总不能翻脸就不认我们这些穷亲戚了吧!这样的名声传出去,对二弟和大侄子的官途影响也不好呀。” 黄老太太却是依旧气势汹汹,“求她做什么!这个悍妇,尖酸刻薄,不贤不孝!整个一副嫌贫爱富的嘴脸!你们大伙儿可都看到了,她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仗着自己是什么诰命夫人,就把我们这些亲戚都拒之门外,这样的人品行有亏,哪里衬得上什么诰命夫人的名头!你今天要是敢就这么关门进去,我老太婆这就马上到皇宫外告御状!要好好告你这悍妇,休了你,逐出我们黄家的族谱!” 周氏冷笑一声,“看来您当真是老糊涂了,我这个悍妇,还有我家老爷,我的儿女们,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从你们那黄家的族谱中移除!不劳您这厢再行逐出!我也从来就不稀罕你那所谓的族谱!再有,您要去告御状,那就尽管去告,我倒是要看看,您能不能见到皇上的半个袍角!” 黄老太太顿时又被狠狠噎了一下。 “要是各位没有什么事,那我这厢就不打扰了,慢走不送。”周氏一副要关门谢客的模样。 黄老太太变脸却是比变天还快,她一下就跌坐在地,像个泼妇似的哭嚎了起来,“你这个悍妇!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悍妇!各位乡亲百姓且看看她这副嘴脸,她们黄家这般有权有势,难不成连几个客房都腾不出来?这就要把我们往外赶,这是把我们当苍蝇啊!” 黄老太太干嚎得声嘶力竭,当真看不出半点老态,那眼角的泪也是跟不要钱似的刷刷地往下流。 “我老太婆对我那继子也是有感情的啊!他从小就是我带大的,对他比对我亲生儿子还好!你们可能不知道,当年这悍妇可比现在厉害多了,若非她太厉害,一味挑拨我们母子的关系,我们母子怎么会生了嫌隙,就此破裂?那些年我也是想法子找继子,只要他服个软,也就能再回来,可是就是这个悍妇一味阻拦,生生叫我们母子这般断了十几年的联系!现在我都已经亲自找了上门,她竟然还是这般不留情面,想直接把我们扫地出门!她阻止儿子尽孝,违背天理伦常,这可真是天理难容啊!天理难容啊!” 黄老太太的战斗力彪悍,蒙氏和她的儿女们也都跟风哭嚷,直把周氏气得额角青筋直跳。 温嬷嬷也是气得不轻,“夫人,咱们让侍卫把他们乱棍打走得了!跟他们废话什么!” 周氏的手紧紧地捏在了一起,发出一声声咯咯的声响。 她知道这些人无耻,但是没想到,竟然这么无耻!她就是有心不加理会,可让她们在这门口这般哭嚎,把白的说成黑的,对他们黄家也没有半点好处!这些人,当真是打定了主意,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周氏恨得牙痒痒,冷着脸,半晌都没说话。 正在周氏在考虑怎么把这些泼皮赶走,人群中传来了一个威仪的声音,“这是在闹什么!” 周氏闻言看过去,心里一瞬便定了下来,好似一瞬间就有了依靠,同时方才心里的委屈一下就涌了上来,眼角不自觉地泛起了湿意。 黄天仕拨开人群走了进来,身旁跟着一脸沉郁的景瑜。 他们两人收到了家里下人的传信,黄天仕一听到蕲州的人来了,立马就丢下了公事赶了回来。 临回来前他便已经能预想,这些人一定会闹出幺蛾子来,但没想到,竟然已经发展成了泼妇骂街的架势,他的心里顿时沉了又沉,面上也黑了一片。 黄老太太一看到黄天仕回来了,哭闹声停了停,却依旧是坐在地上不动。 他眼下一身的官服,周围还这般多人围着,她就不信,他会不给自己这个继母面子! 黄天河看到他这个二弟这么多年过去了,面容依旧清隽,身材颀长结实,不仅身材没有走形,整个人亦是没有半点老态,瞧着更是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黄天河一看这般,整个人就都气不顺了起来,凭什么他样样都比他好?就是娶的媳妇儿都比他的好看,比他的贤惠。被净身出户之后,不仅没有越过越差,反而还飞黄腾达了! 黄天河心里的不甘开始作祟,他一下就迈步上前,摆出一副兄长的架势,“二弟,我和母亲好容易来一趟京城,没想到迎接我们的不是热情的欢迎,而是弟妹冷眼相待,甚至要把我们拒之门外,这是个什么道理?就算我们有什么龃龉,可毕竟血浓于水,咱们也还是兄弟,这样对待自己的兄弟,怕是不厚道吧!” () 第284章服软 黄天仕目光冷冷的,像是一把尖刻的刀子,直直地刮在了黄天河的脸上。 黄天河原本就是色厉内荏,眼下被他这样的眼神一扫,整个人的气势一下就弱了下去。 黄天仕只是用一记眼神作为回复,景瑜却是冷着声音道:“亲兄弟?那当初你们把我们净身出户的时候,怎么没有考虑过你和我爹是亲兄弟?现在倒是开始打起亲情牌来了?” 景瑜这般冷眼以对,甚至连称呼都没有,顿时叫黄天河的面上又是一阵恼怒。 他们还未待反驳,景瑜又已经冷冷地开口,“还有这位老太太,我们家门口每天都有人打扫,无需你这般用自己的身体亲自擦一遍。就是你愿意擦,我还嫌脏!” 黄老太太的脸一下就气绿了,颤着手指着景瑜,半晌才吐出两个字:“孽孙!” 谁料,景瑜却是又冷冷地笑了两声,“这位老太太还是不要乱喊的好,我与你可没有半点学院关系!就是其他的关系,也早就在十几年前那份契书签下的时候就已经两讫了!” 黄老太太面色顿时一白,蒙氏等人也都被他的这股气势震慑住了。 原本跟周氏对阵,他们还能像泼妇一般骂上几句,但是现在跟景瑜一对上,他们顿时就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劈头盖脸的袭来。 周氏见到自家儿子这般有气势,嘴角不自觉勾了起来,黄天仕亦是如此,心里为自己有这个一个儿子感到骄傲自豪。 景瑜是长子,当年自然在皇家老宅住过一段时间,偏生他这人记忆力好,特别记仇,那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到现在都清晰如昨日一般!今天,这些人竟然还有脸来这里?竟然还有脸跟他们谈什么血浓于水?呵,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比这更好笑? 黄老太太终于是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因为恼怒,她的身子都禁不住一阵阵颤抖,半晌才终于站稳了。 她转向黄天仕,脸上尽是愤怒的控诉,“你,你……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竟然敢这般对长辈说话!” 黄天仕目光平静地望着黄老太太,“没错,这就是我教出来的好儿子,我觉得他说得很对,每一字每一句都正合我心。” 黄老太太的身子也跟着颤了颤,她厉声尖叫,“我是你嫡母!就算是继母,也是你嫡母!你们这般对我不敬,是乃不孝!你们这身上的官服,还想不想穿了?” 真难为她,都已经争辩了这么久,竟然还能反反复复把摆着自己本就名不正言不顺的嫡母身份。 景瑜冷笑一声,“看来方才我说的话你还是没有听清楚,十几年前的契书签下,我们跟你,跟你们就已经没有了半点干系!你们,不过是路人罢了!我们没有义务对你负任何责任!” 蒙氏一下就站了出来,恶声恶气道:“无论怎么样,于道义上,母亲终归是养育过你,也是母子一场,就因为当年的一封契书就要把这样的干系全都抹掉?你们这般连半点情分都不讲,就是天下百姓也不会站在你们这边!你们这是忘本,是为富不仁!” 有人唱黑脸,也有人唱白脸,黄天河一副打圆场的模样,“二弟,大哥知道你一定还在为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但是当年的事情毕竟已经过了这么久了,我和母亲也已经意识到对不起你们。现在我们是真心实意地想来重修旧好的,只要二弟肯接纳我们,我们也一定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绝对不会再说那些对你和大侄子官途不利的话,这样咱们一家重新和和美美的,不是挺好的嘛?你看,这么多人都在看着呢,咱们把脸撕破了,对你们的官途和名声,可是没有半点好处呀。” 见过不要脸的,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这些人究竟是有多大的脸,才能这般毫无心理障碍地把自己归咎为弱者的一方?价值观该是多么扭曲,才会这么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们不接济他们就是对不起天对不起地对不起天下苍生百姓?脸皮究竟是有多厚,才能这般厚颜无耻地说出这些和好如初,和和美美的话?他们的自信,究竟是谁给的? 黄天仕差点都要气笑了,他终于能理解方才看到周氏的时候她脸上为什么会气得阵阵扭曲!因为这些人,压根就是臭不要脸! 他正要开口说话,一个清脆的声音就从外头传来,顺带着,还伴随着浓浓的笑意,“大伯说得可甚是在理,不论以前发生过什么不愉快,如今咱们可都是一家人。” 在场的人都怔了怔,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了过去,一个女子不紧不慢地埋着步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她一身碧蓝色的纱衣,极黑的头发,极白的皮肤,步伐身影轻盈纤细,如初发的一枝花信,她脸上挂着灿然的笑,一枚笑窝在唇畔悦动,撩人心窝。 黄老太太一行都呆愣地望着这突然冒出来的美艳的小女娃,黄天仕的儿子黄景翔更是一下就看呆了眼,这,好标致的姑娘!明眸善睐,巧笑嫣然,微晕红潮一线,拂向桃腮红,面颊笑涡霞光荡漾,实在是沁人心脾。他的眼睛一下就直了。 凝猫的声音悦耳如铃铛脆响,“这一笔写不出两个黄字,咱们一家人,也不应当说那些两家话。” 周氏和黄天仕都一脸惊奇地看着她,但这样的惊奇也只维持了数秒,凭着他们对自家闺女的了解,她这是要放大招了。于是,原本满腔义愤的他们一下就淡定了下来,揣着手等着看他们闺女把这出戏唱下去。 蒙氏一行自然是没见过凝猫,不过听得她开口说的这话,自然也已经猜出了凝猫的身份。 凝猫走上前,脸上笑意嫣然,那嫣然的笑意中,又恰到好处地掺杂着些许极力隐藏又掩藏不住泄露出来的担忧和胆怯,就像一个不合格的演员,想要极力拿捏自己的情绪,却又捏不准。 凝猫对着黄老太太甜甜地说:“祖母,您一定不认识我吧,我是黄凝,是爹娘的小女儿,你们可以叫我凝猫。方才的事我都听到了,我爹娘把话说得太重了,我替他们像你们道歉。咱们是一家人,血浓于水,有话自然得好好说。” 蒙氏人精似的拿眼在凝猫的脸上打转,心里的想法飞快闪了又闪。 这丫头,表面上信心满满,实际上外强中干,是个能拿捏的。 蒙氏仿若看到了希望,两眼顿时就放了光。 () 第285章邀请 凝猫眼神中闪过几分畏缩,很快便隐了下去,面上的笑更是又浓了几分,“祖母,这以前的事咱们就都翻过去不要再提了,多说了也没什么意思,平白的还只会伤了双方的感情。你们千里迢迢赶来,想来一定也累坏了,眼下最要紧的,是赶紧歇一歇,好好接风洗尘,也顺便去去火气。这再闹下去,只会叫旁人看了笑话。” 凝猫又把头转向爹娘,大眼睛清凌凌的,充满了诚恳无害,“爹娘,你们说女儿说得对不对?” 周氏生怕凝猫不知轻重,就这么把他们给领进了屋,张了张嘴想要阻止,却被凝猫的一记眼神制止了。周氏忍了忍,生生地扯了下嘴角,扯出一个不阴不阳的笑,“凝猫说得自然十分在理。” 凝猫把话说得分外漂亮,周氏也已经开口服软,蒙氏眼珠子一转,又看了看凝猫,扑捉到她略带紧张的神色,蒙氏的脸上一下就松快了下来,笑盈盈地拉上了凝猫的手,整个人完全换了个态度,分外和蔼。 “侄女说得多,咱们啊都是一家人,一家人怎么能说两家话呢?方才说的那些,都不作数,风吹过去也就散了,大家伙儿也全当没说过,往后咱们还是像以前那样,和和气气,其乐融融。” 蒙氏又转向了她婆婆,细声安抚道:“母亲,就算方才二弟和弟妹说了不该说的话,可这小侄女都这么诚心诚意地道歉了,咱们做长辈的,总不能跟小辈计较不是?既然话都已经说开了,咱们就别置气了。” 黄天河也赶忙打圆场,一时之间,前一秒还剑拔弩张的氛围,一下就转变成了和谐一派,就好似方才的争吵压根从来没发生过。蒙氏瞧见凝猫脸上那隐藏着的担忧也一点点卸了下去。 蒙氏假笑地对周氏说着场面话,差点没把周氏的隔夜饭给膈应出来。 蒙氏分外得意,转过头去,对着身后的那些小厮喊了一声,“还不赶快把行李都搬进去!” 周氏一听,头皮顿时就炸了,他们要是真敢搬,她非当场翻脸不可! 还未待周氏翻脸,凝猫就已经出声拦道:“伯母莫急。” 蒙氏脸色微变,嘴角开始挂上了一抹似笑非笑,说话也变得阴阳怪气了起来,“莫非侄女儿这就要反悔了?方才说的那些都是漂亮话不成?” 凝猫神色微滞,开口时声音不觉带上了几分小心讨好的味道,“大伯母说的是哪里话?咱们是一家人,自然是不会叫你们来了京城却无处可去。只是侄女想对祖母和大伯,大伯母表一表自己的孝心,想要把你们都接到我那儿去住。” 凝猫的话音一落,别说是蒙氏等人,就是周氏和黄天仕,也都是愣住了。 周氏更是有些没好气地瞪了女儿一眼,这丫头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就这么把这一群人引进家门,这些人一个个可都是吸血鬼,一旦沾上了就别想甩开,就净想着做那吸血的勾当! 凝猫却是不理会周氏投射来的强烈的目光,依旧是笑盈盈的,诚恳十足,甚至有些傻气又怕事,“之前我们与祖母疏于联系,的确是我们的错。孙女在前两年已经嫁入了辰王府,偌大的府里就我这么一位,实在是空旷得紧,我正闲得无聊呢,可巧了,祖母你们就来了,这都去府里住着,刚好热闹热闹。而且,辰王府可也比黄府要宽敞多了,祖母你们住得也会更安心一些。” 蒙氏闻言,心头顿时就是一喜。这位小侄女果真上道,可比周氏他们会做人多了。这小丫头一定是担心他们在这里继续闹着,影响了他们的声誉,也是怕给她这位辰王妃脸上抹黑,不然性子也不会这么软。 既然这小丫头怕丢脸,那一切就都好办了。只要她有害怕的东西,他们就能把这个小丫头捏在手心里! 蒙氏心里虽然是这般想着,可是表面上却还是摆出一副犹豫的模样,“这,咱们一家子都去了,辰王爷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凝猫弯唇浅笑,笑得单纯无害,“在王府里,一切由我这个王妃说了算。” 她这一浅笑,整个人都带着股小鸟依人的温婉恬静,还有股隐隐的羞赧,叫黄景翔一下又看呆了眼。 看到周氏的女儿嫁得这般好,蒙氏心里不自觉泛起了一阵酸涩,而她身后的女儿黄君雅望着凝猫,眼睛里也冒着一阵阵嫉妒的光。 周氏见凝猫一下就把这件事敲定了下来,心里顿时满是着急,她也顾不得许多,一下就上前拉住凝猫的手臂,把她拉到了一旁。 凝猫还不忘回头跟黄老太太和蒙氏安抚地说:“我娘有事要交待交待我,祖母,伯父伯母,你们先稍等……” 周氏不客气地就在她的手臂上拧了一把,“你不要胡闹!” 凝猫疼得嗤了一声,倒吸一口冷气,“娘亲只管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吧,女儿自有分寸!” 周氏如何能放心,她几乎已经急得冒火了,“你没有跟这些人接触过,你不知道他们究竟有多无耻难缠!你要是真的把他们领进了王府,日后只怕是后患无穷!” 凝猫却依旧是不急不恼,大眼睛眨了又眨,“娘,你女儿像是那种会任由人欺负的人吗?就算女儿段位不够,您总要相信您的女婿吧,有他在,这些人难道还能翻出天来不成?” 周氏的怒火一点都没有消减,“这件事你都不跟辰王商量商量,你当真当自己这个辰王妃做得太稳当了吗?若是他生气,因此恼了你,这两夫妻的情分岂不是就要被这些人生生糟蹋了?” 凝猫眼中现出狡黠,“娘以为我为什么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事?” 周氏愣了一下,凝猫就已经不疾不徐地说:“我来这儿,就是北辰哥哥告诉我的,就连这个主意也是北辰哥哥给我出的。北辰哥哥说,不能叫这些人扰了爹娘的清静,更不能让他们影响两位嫂子安胎,既然如此,那就请到辰王府好好伺候着好了。他们就是再地痞,再流氓,我和北辰哥哥总有法子制得住他们!我们两夫妻联手,娘亲还怕他们能翻出什么大浪来?” 周氏闻言,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原来,这都是她那位女婿出的主意啊!周氏想到了慕容北辰那张时而温润有礼,时而面无表情,时而又阴鸷可怕的脸,周氏的唇角一下就扬了起来。 原来如此,那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赶紧把这些人打包了送过去吧,免得污了她的眼。 () 第286章王府 黄老太太和蒙氏看到周氏和凝猫在那儿咬耳朵,看着周氏的那副神色,她们便大概猜出了周氏在说什么,可是再看凝猫,却是一副着急地要息事宁人的怕事模样,她们的嘴角不自觉就又勾了起来。 呵,果真还是个嫩手的小丫头,就算做了王妃又怎样,还不是怕事得很。 不过正是因为那小丫头的怕事,她们才更有恃无恐了,要是她们一个不好好伺候,她们就到这儿来闹,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们都是做官的,风评不好要影响政绩,看谁强硬得过谁! 可是,这些奇葩在打着这样的主意的时候,却是没有了解清楚现在黄家在京城中的地位,单单是凝猫的夫君辰王殿下究竟是个什么货色的人物,他们就都没有了解清楚。他们脑中的那些小市民思想在作祟,土皇帝做久了,当真以为全天下就他们最大。 待凝猫和周氏说完话,他们面上的喜色不觉又添了几分。 蒙氏热情地拉着凝猫向自家人一一介绍,长子黄景翔,儿媳吴氏,嫡女黄君雅,庶女黄君芮,小妾董氏。 凝猫扫过去,堂兄黄景翔面容端方,勉强算得上青隽,但是整个人的气质都被他那双含着赤裸裸欲望的眼睛毁了,他那双大眼珠子几乎要黏在了凝猫的身上。 凝猫觉得厌恶,但是表面上却是没有半点表露,依旧笑得大方得体。 他的妻子吴氏妆容艳丽,模样娇艳,只是看着凝猫的眼神中莫名含着敌意,那是一种看待情敌的锐利眼神。凝猫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个大白眼,谁他妈是你的假想敌啊! 嫡女黄君雅容貌精致,整个人都带着一股傲气,盯着凝猫的眼神也快喷出火来了。凝猫又暗暗翻了个大白眼,这些莫名其妙的蛇精病,都喜欢给自己树假想敌。 庶女黄君芮没什么存在感,从始至终都低着头,蒙氏提到她,她才抬起了头,眉目清秀,目光澄澈清明。唔,这人还算瞧着顺眼。 孤零零地站在最后面那位嘛……年轻貌美,衣着靓丽,梳着妇人妆,看着黄天河一副两眼虚浮纵欲过度的模样,原因不言自明。 这一家子,来得倒是齐整。 黄景翔一脸垂涎地上前,伸手就要抓住凝猫的手,好好叙一叙堂兄妹之间的情谊,被凝猫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只觉得他人物其名,化成了一坨形象贴切的翔。 凝猫含笑道:“时间都不早了,祖母年事已高,经过这么一番舟车劳顿,定然已经饿了吧,快别耽误了,赶紧跟侄女回辰王府歇下吧,侄女也已经命人在府里为你们备下了一桌的接风宴。” 蒙氏眉头一挑,看向了一旁的周氏,还不忘带着挑衅地开口,“弟妹,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 周氏额角又跳了跳,这个三八婆这么一副炫耀的口气是怎么回事?难道这没脑子的不知道她们现在要去的地方是她女儿的夫家吗?这个蠢货究竟有什么立场有什么资本可以炫耀? 算了,她不跟脑残计较太多!她只等着他们哭的那一天好了! 凝猫领着一群亲戚,并拉着几大车行李,浩浩荡荡地往辰王府去了,而那些围观的人,见到两家人就这么言归于好了,一下便也都散去了。临了了,那些人还忍不住在心里暗叹,没想到这辰王和辰王妃竟然是这般好脾性,好心肠。 辰王府门前两尊大狮子威严而立,高高的檐角翘起,朱红大门气宇磅礴,昂扬四顾,“辰王府”三个大字赫然在上,如腕走游龙,气势绝然。光是从这一扇门,他们便已经判断出了辰王府和黄府的好赖来了,他们愈加觉得,这一趟来得可真值当! 进了府里,垂花门、仪门,眼睛渐渐有点不够看了。 屋宇房舍琳宫合抱,崇阁巍峨;假山峥嵘挺拔,气势雄伟;常春树迎春花黄绿相映,鲜焕动人。就是这府里的下人,一个个都仪容得体,气质超卓,衣着光鲜,叫他们不自觉低头检视自己身上的衣裳…… 偏生凝猫只觉得这些再疏松平常不过,只是语调天真地给他们介绍,“那边是练马场,我的骑术就是在那儿学的。那边是观星阁,每年中秋,我和王爷都会上去观星赏月,平时都闲置着,也怪可惜的。这边是……那边是……” 凝猫一路介绍过来,她们的眼睛里的光亮时而闪亮,时而艳羡,时而嫉妒,精彩十足。 正在他们眼中各种情绪交替混杂之时,前头一路介绍的声音戛然而止,旋即发出一声清脆的笑声,一声软糯又娇气的喊声传来……“王爷!” 她们顺着望去,一下就愣住了。 那个男子,身长玉立,黑发绾着,插着一只青玉簪,紫衣衬得他眉目如画,俊美万分,好看的眉眼如同一幅画卷,深深地烙印在人的心里。 她们,好像从来没有见到过这般美好的男子,美好得只需一秒,就足够让人铭刻一生。 凝猫像是一只翩跹的蝴蝶,扑闪着翅膀就朝着慕容北辰扑去,抱着他的腰,把脸在他身上蹭了蹭,像只撒娇的小猫咪。 慕容北辰的眼角微抽,似乎,自从成亲之后,这还是这丫头第一次叫他王爷。 偏生,她这一声王爷中似乎含着千娇百媚,一下就勾得他心里痒痒的。 凝猫脸蛋红扑扑的,眼睛含着阵阵晶莹的光彩望着他,声音更是有掐得柔了几分,“王爷,您今天怎么回得这般早?妾身刚巧有一件事要跟王爷说。今日妾身的祖母和伯父伯母都来了,妾身擅做主张把他们请回来做客,王爷您不会介意吧。” 这丫头,演技倒是不错。 慕容北辰的嘴角勾着一抹浅淡又不失温柔的笑,“既是王妃的家人,王妃请到家里来做客,自然是应当的,这也是该有的礼数。” 慕容北辰目光淡淡地扫向凝猫身后的一行人,脸上已经没有了前一秒那股温柔的笑意,面上清冷而疏离,“本王与王妃成亲之时没尽到礼数,没能把你们都请到府中来,今日既然有了这机会,自然要好好弥补。诸位且当成自己的家便是,无需拘束。” 慕容北辰的话说完,他们一行人依旧呆呆愣愣地望着他,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蒙氏身后的几名女眷,都情不自禁地红了两颊,乱了心神。 凝猫回头看了一眼,看到那几个女人一瞬间就跟丢了魂儿似的,凝猫不自觉斜眼瞟了慕容北辰一眼,这一眼的意思相当明显:看你这祸水!一出场就把人家的魂儿给勾走了! 慕容北辰一脸无辜样。 () 第287章家宴 黄君雅的面颊染上了一抹酡红,堪比那天边的晚霞。她觉得自己的世界一下被什么照亮了,眼前的这个人,实在是耀眼得叫她舍不得挪开眼去。 她呆愣了片刻,终于回过神来,跨步上前,俯下身,声音含羞带怯,“民女见过王爷!” 其他人也赶忙纷纷行礼,慕容北辰的神色依旧淡淡的,“不必多礼。” 黄君雅听得他这带着磁性的声音,耳根子不自觉又红了起来,整个人也都像是煮熟了的虾子,红了个透。 她微微抬眼,只来得及看到他半个下巴,就赶紧低下了头,不敢多看,脑子都乱成了一团。 “王爷,您的事务繁忙,就不要再在这里耽搁了,赶紧去吧,这里由妾身来就是。” 凝猫瞅着那一双双眼睛都快粘到他的身上,赶紧伸手一推,直接了当地把他推走。 慕容北辰睨了她一眼,也便顺水推舟地走了,黄君雅这才抬起了头看去,单单是这般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黄君雅都有些看痴了。 这世间,当真有这么一个风华绝代的男人,可是为什么,这个男人却已经是别人的了? 黄君雅的目光挪到了凝猫的身上,明眸皓齿,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再添上那一身华贵的装扮,与她一比,当真高下立现。 一股深深的嫉妒和恨意就这么涌上了心头,凭什么他们一家人就过得这么好?凭什么所有的好事都落到了她的身上?一抹怨毒的光在眼中闪过。 黄凝像是毫无所觉,依旧巧笑嫣然,神色天真憨醇,领着他们就往里带。 偏厅已经摆好饭桌,敞阔的十几扇门窗全开,那半人高的白底青花汝窑大花瓶上插着的各色新鲜花卉,便显得分外古朴温厚,别有一番雅致。而真正识货的人只需要细看便能轻易辨认出,这看似简单的摆设,每一件都价值不菲。所谓低调奢华,便是如此。 凝猫有意要给他们脸面,满桌的鸡鸭鱼肉这些常规的大菜自然是不必说,其中山珍海味更也是不少,酸辣黄瓜、烧鹧鸪、鸡丝豆苗、珍珠鱼丸、香烹狍脊、盐煎肉……鲜香四溢,品相极佳,直把他们看得眼都直了。 “祖母,伯父伯母,还有堂兄堂姐们,这些都是一些寻常的家常菜,你们可千万不要嫌弃!” 黄君雅在餐桌上扫了一圈,又往门口看去,却依旧没有看到那个自己期待中的身影,神色间不免带着一丝失望。 她正要状似无意地开口询问,凝猫便已经略含歉意地说:“你们且见谅,王爷他公事繁忙,眼下正在处理,脱不得身便不能与咱们一道用膳了。” 黄君雅没忍住脱口道:“王爷在外劳累一天,眼下还不用膳难道腹中不会饥饿吗?你怎这般不知怜惜王爷的身子!” 凝猫眨了眨眼睛看她,听她这位堂姐的语气,不知道的还当她才是正经的王妃呢。 凝猫又是一副无辜的模样,“我家王爷性子冷淡了些,怕他在场惹得大家伙儿不自在。” 黄君雅话赶话地接道:“怎么会不自在!” 她的语气太过热切,说完了之后才陡然意识到,脸色也不自觉僵了僵,她缓了一下,才重新开口,“我们既然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吃饭,怎会不自在?况今日见了,王爷也并非当真不苟言笑。” 凝猫面上染上一抹淡淡红晕,微垂了眼睑,带着些许欲语含羞的娇态,“我家王爷只有对我才会那般,他对旁的人,其实都冷淡得很。” 黄君雅听了这话,再看到她那副模样,心口顿时像是堵了什么似的难受。 蒙氏颇有些酸溜溜地说:“侄女儿倒是好福气。” 凝猫脸上愈加羞涩,“这都是托了你们的福,不然我爹娘也没机会到这京城来,更没机会认识王爷呀。” 凝猫说话间含着笑,眸中含着阵阵感激,真诚得叫人不忍怀疑。 蒙氏他们一听,面上都有点僵了起来,若非看着凝猫那副真诚的模样,他们当真要以为凝猫是在故意噎他们。 可实际上,凝猫的确是在故意噎他们…… 黄老太太看着这一桌的美食,心里也的确是嫉妒着,这黄凝跟她压根就没有半点的血缘关系,他们一家子过得有多好,她心里就有多不舒服!这般想着,她一张脸顿时就木了起来。 凝猫堂堂王妃为她捻了一筷子香烹狍肉,她却是不冷不淡不阴不阳地说:“老身吃惯了粗茶淡饭,倒是消受不起你们这油腻腻的山珍海味了。” 凝猫假意听不出她话里的冷嘲热讽,面上一副恍悟神色,“原来如此啊,是孙女考虑不周了。来人,让厨房多炒几个青菜来!动作快些,少油少盐,祖母要吃清淡些。” 王府的人动作非常快,没多会儿,一盘盘绿油油的青菜就都端了上来,这按说平常,王府的厨子,就是给他们一把草,他们也能做出人间美味佳肴的味道来,但是现在…… 这几盘子青菜看着新鲜虽新鲜,可却没有半点油,光瞧着就觉得涩得慌。 凝猫却天真坦率得好像完全没看出有什么不妥,贴心地把几盘子青菜都往她面前挪,一副“这都是你的谁都抢不走”的模样。 “祖母,既然您吃不惯那些,那这青菜您多吃些,若是不够,待会儿孙女再叫厨房去做。” 黄老太太一张脸顿时像上了染色盘一样青白交加,一口气就梗在了喉咙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蒙氏瞅着黄老太太的面色已经非常难看,再看凝猫,依旧是一副极其单纯无辜的模样,那真诚的样子,叫人觉得她脑子真的缺了根筋,所以才会这般辨不清别人的话哪句真哪句假。 黄老太太气得冷了脸,把筷子一放,声音也僵硬不已,“老身不吃了,你们慢用!” 言罢,她便起身,就要往外走。 蒙氏不觉也跟着站了起来,身为黄老太太多年的儿媳妇,她自然知道黄老太太这是在闹脾气,这时候只需要有人哄几句便是,若是没人哄着,这老太太非得傲娇得四处撒泼不可! 凝猫也跟着站了起来,抢于蒙氏之前开口,依旧是那番关切又略带着些许自责的语气,“祖母这是觉得饭菜不合胃口吗?若是不和胃口,孙女再叫人去做便是。” 黄老太太依旧冷着脸不说话,凝猫顿时就开始绞着衣角,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 蒙氏见她堂堂一个王妃竟然这般没担当没气度,这般一点小事就能露出这般无措神情,越发觉得她好拿捏。 蒙氏笑着挽住了黄老太太的手臂,柔声劝道:“母亲,您长途跋涉腹中一定是已经饥饿了,您且尝尝那些饭菜,虽看着油腻了些,可味道却是极佳的,您且先尝尝,总不能浪费了侄女儿的一番心意呀。” 蒙氏给黄老太太递了一把梯子,黄老太太见到凝猫果真是一副焦急得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放的样子,心里的气一下就顺了许多,然后这才颇为傲然地坐了下来。 () 第288章恩爱 这一番插曲后,众人便相安无事地用完了饭。 丫鬟端了水盆盂盅帕子鱼贯而入,凝猫略略洗漱过后,端茶浅啜,抬手,拈指,沾水,漱口,端茶,一整套动作温婉和煦,流水融畅,极是优雅漂亮。 黄君雅眸中带着嫉妒之色,神色和动作都有些僵硬地也跟着把她那一套动作做完,可到底业务不纯熟,抬手拈指时袖子不小心把被子扫了一下,险些翻倒,得亏她的动作够快,这才勉强稳住,自以为没有引起旁人注目。 用过了饭,黄景翔却提议凝猫再给他们找个项目娱乐娱乐,他说着的时候,目光紧紧地黏在凝猫的身上,就好像在邀请凝猫要进行什么不大健康的特殊运动,直把凝猫浑身的汗毛都看得竖了起来。 他应该庆幸慕容北辰不在这里,若是他在,那黄景翔的眼睛不知道还能不能保得住。 一行人在凝猫的带领下行了出去,在府里左右兜转了好一会儿,走过一方两尺余宽的青石板铺了条五六步长的短桥,行至八角廊亭之间,便听得水声浮动,隔着旖旎花影碧树,隔水而望,淡若烟华,景致音色俱是极好。 “你们来得匆忙,王府里也没准备其他新鲜把戏,不过有些养在府里的闲散人,祖母你们且将就着看着。” 树影婆娑,甜香浮动,眼下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树上已经亮起了无数盏薄纱宫灯,影影绰绰,如玉宇琼楼一般。 几位婢女鱼贯入亭,把一方长扁竹牌送到每个人面前请他们过目点曲牌,待看得上头的曲目单,他们就都愣了一下。 “这些,都是平日里养在王府的闲散人?” 那上头魔术杂耍、歌舞唱戏,口技皮影,说书唱曲儿,种类繁多,令人咋舌。 看着他们那一脸惊诧又嫉妒得牙酸的表情,凝猫愈发显得单纯无辜,“是呀。我一月总要看上一两回,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兴致就来了,养在府里方便些,随传随到。这不,你们这刚想看了,我传句话下去便能给张罗好了。” 凝猫轻描淡写又天真无邪地说完,他们顿时就像是被人刺了眼睛似的,望着这精致的曲目牌,还有这周围美妙的环境,顿时就兴致全无了。 黄君雅心下愈加嫉妒发恼,语气酸得能掉牙,“为了你一个月一两次的兴致就平白多了这么一大笔开销,你当真是位好王妃!” 对于她话里满满的酸意,凝猫欣然接受,且心里分外得劲儿,她满不在乎地说:“没事儿,反正咱们王府不缺钱。” 黄君雅:…… 其他人:…… 黄老太太也觉得心口被什么堵住了,甚至比方才在饭厅之时还要难受上几分。 她沉着脸训斥道:“你既是王妃,就当勤俭持家,凡是男人没人喜欢这般铺张浪费,不懂持家的女人!” 凝猫眨着眼睛,“可是这些都是王爷亲自为我准备的呀。” 众人:…… 凝猫幽幽地叹了口气,“祖母您说的我如何不知?我也一直在努力做一个勤俭持家的好王妃,每日想着怎么好好地理财,不想有一分一毫的浪费,可是王爷却是不依!他只想我平日里在家闷得慌,便非得把他们那些个艺人都请了回来养着,反正王府库房都堆满了好几个,金银财宝什么都不缺,皇上隔三差五地也总是往府里递赏,就是养百八十个闲人也养得起。我一听,若是我不答应,倒显得我不懂事了,这不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嘛。” 凝猫神色懊恼,语气幽怨,倒真的像在感叹什么了不得的烦心事,他们一众人的脸色已经像上了染色盘似的五彩缤纷了,黄君雅更是把牙咬得咯咯作响。 凝猫一下就开启了幽怨的吐槽模式,“不单单是这这闲散人,还有我平日里的吃穿用度,王爷置办起来也跟不要钱似的。就说咱们今天晚上吃的那些,但凡是肉食,那都是在府里那冷冻库里冻着的,各种都备着,可我哪里吃得了这般多啊?我劝王爷少置办些,他却说,万一你突然想吃了呢?要是寻不到可怎么办?唉,这男人,可真是花钱如流水,我都劝他不动。今日你们来了,可得帮我好好劝劝我家王爷,再要这般铺张浪费,怕又要给祖母训斥了。” 凝猫从吃的,讲到了穿的,又讲到了住的、用的,一样样说来,她越是苦恼,他们的脸色越是难看,一通抱怨下来,他们再也没了看表演的心思…… 最后凝猫在他们嫉妒得要发酸的目光中歉意地把他们送回了自己的院子,刚回到自己的屋子,黄君雅就气得摔了东西,蒙氏跟着进来,见她还要摔,赶紧制止了,“瞎闹什么?” 黄君雅的眼中嫉妒得快要冒火,“反正他们王府银子多,也不在乎这一套半套的茶具!” 蒙氏心里纵然也生气,但好歹是比黄君雅理智,压低了声音开始跟女儿商量正经事,“既然这辰王府这般财大气粗,那辰王又是那等无上风姿,君雅,你要抓住机会!” 黄君雅的眼中一亮,娘亲果真跟她不谋而合。 “咱们这次入京,原本是要住进那侍郎府,找机会给黄凝找不痛快,但没想到阴差阳错地进了这辰王府,还是她自己邀请咱们来的,那便是天助我们。咱们在这里,更方便对付黄凝那小蹄子!而咱们对付她的最好的法子,就是通过辰王爷!” 蒙氏说着,眼中迸发着一阵阵阴谋的光芒。 “她现在过得这般安逸,全都是因为辰王,因为她是辰王妃!可如果君雅你顺利地接近了辰王……那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还能坐得稳辰王妃的位置不成!只要你成了辰王的人,咱们在这辰王府也就住得安稳了,那今后,黄凝还不任我们搓扁揉圆?” 黄君雅的脸上顿时浮上了一层光彩,甚至,她心里已经不自觉地在畅想着她成为辰王妃之后的风光,光是想想,她的脸颊就忍不住一阵阵热了起来。 “娘,您放心吧,女儿一定不负众望!如此,咱们也算是完成了那人交托给我们的事,狠狠地把黄凝踩在脚底!” () 第289章怀疑 凝猫嘴角挂着笑,心情颇好地往自己的院子走去,刚走了一半,面前便突然跳出了个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凝猫几乎不用想就猜到了来人,看清了,果真就是他,凝猫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真当我不敢扣你工钱啊!” 段无痕双手抱怀,脸上是颇为玩味的笑,“我不过是对王妃的那些亲戚非常感兴趣,想来凑凑热闹罢了。” “哦,那你看中了哪个?需不需要本王妃给你搭桥牵线?” 段无痕嘿嘿笑着,“我就不用了,不过给你家王爷牵牵线,成功率会高上许多,毕竟有人的眼珠子都快粘到你男人身上去了。刚好你们大家都是姐妹,共侍一夫也没什么嘛。” 凝猫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黑来形容,她没好气地喊了一声,“来人,把这厮扔得远远的!本王妃不想看到他!” 几个暗卫一下就跳了出来,一人一边,迅速地把段无痕架了起来,段无痕也不挣扎,只对着凝猫又说了句,“你男人可是被人盯上了,你得看好了啊,别让那些人钻了空子。” “要你操心!”凝猫对着段无痕被拖走的方向吼了一声,鼻子里也发出了一声轻哼,只是心里多多少少对段无痕也生出了些许感念,至少,他实际上也是关心她。 可女人的天性就摆在这儿,她如何会不知道黄君雅对慕容北辰的那份昭然若揭的心思?若她真看不出,黄君雅真当她是傻的不成? 凝猫不紧不慢地走进屋子里的时候,慕容北辰却不在,她又拐了个弯,去了书房。 书房中,果见慕容北辰正在灯下看着公文,簇亮的油灯下,他的眉眼被照得分外清晰,每一寸都被那灯光勾勒无遗。 凝猫刚一走近,慕容北辰就已经从文案中抬起了头来,凝猫径直走了过去,熟门熟路地坐在了他的大腿上,整个人都像是一个软骨动物似的挂在他的身上。 慕容北辰声音中带着一丝宠溺,“他们很难缠?” “纸老虎罢了。”凝猫声音中带着些许坏笑,一点点地把方才的事都说了出来,“你不知道,我每说完一件事,他们的脸色就难看几分,就像是便秘了似的。看到他们酸得掉牙又嫉妒得发狂的样子,我心里就乐开了花。所以今晚上,我一点都没有不开心,反而觉得很解气。” 慕容北辰的嘴角不自觉也勾了起来,带着一股浅浅的笑。 她就是要狠狠地扎他们的心,狠狠地刺激他们,让他们一点点地露出狐狸尾巴,只要他们有所动作,就根本逃不过她的眼睛。他们要作死,凝猫只需要顺水推舟便可。 这些人是不要脸的狗皮膏药,他们要耍把戏,就让他们尽情地耍好了,反正凝猫是闲人一个,正好闲得无事,跟他们玩一玩也挺不错的。凝猫要的,就是要这样一点点地玩死他们!一点点地把他们引到死胡同里,然后让他们自己不得不主动离开,再不敢来犯。 见到了凝猫奢华安逸的生活,再让他们被狠狠地打回原形,那将是更大的痛楚。他们每每在底层苦苦挣扎着,便总会想起凝猫这人上人的生活。这样的折磨,最是诛心。 “他们原本在蕲州待得好好的,为何突然入京?”慕容北辰清浅开口。 凝猫闻言也不觉想了想,但是她对蕲州的情况根本一无所知,便只能十分诚恳地摇了摇头。 “也许他们真的就是打听到了我们在京城过得好,他们心里不舒坦就存心来京城膈应我们。” 慕容北辰却觉得没有这般简单,“他们把所有的身家都带了来,大有在京城扎根,再不离开的意思。可他们与岳父岳母关系交恶,哪里来的底气会被接纳?况今日他们在家门口的表现,口无遮拦,撒泼打滚,哪里有半点要来投靠的态度?与其所他们是诚心来投靠的,不若所他们是虚张声势,存心捣乱的。” 凝猫愣了愣,这下也终于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她原先没有怀疑这件事是因为她一直给蕲州的人贴上了愚蠢奇葩的标签,他们这等愚昧之人,惯是会用这样的下三滥手段胡搅蛮缠,存心给他们添堵。 可是现在听得慕容北辰这么一分析,好像也挺有道理。 他们大包小包,甚至于连贴身的丫鬟小厮都给带上了,显然是打算强势入驻京城了。 他们若是真的想诚心投靠黄家,在周氏面前怎么会没有半点伏低做小的意思?还像跳梁小丑似的针锋相对,互相攀咬?他们难道真的当周氏性子软到了这种地步,任由他们搓扁揉圆吗? 再看看他们对自己的态度,那也是丝毫不客气,那黄老太太可是敢给她甩脸子啊! 凝猫的眼睛亮了亮,与慕容北辰对视着,“他们那般有底气,只能说明一点,他们背后有靠山,他们有恃无恐!” 慕容北辰眸中一片清明,旋即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凉意,“或者说,他们此行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投靠,而是闹事,败坏岳父岳母的名声。你,作为岳父岳母唯一的掌上明珠,自然也能成为他们那般行事的突破口。” 凝猫呵呵了两声,“究竟是谁恨我们黄家竟然恨到了这种地步,手都已经伸到了蕲州去了!” “或许是针对你们黄家,或许,是冲着我来的。” 凝猫噘着嘴,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冲着你来的就是冲着我们来的!通通都不能原谅!” 凝猫原本的计划,看来要多加上一条了,她非得好好地盯紧了这些人,把那背后暗算的人揪出来不可! “北辰哥哥,你的暗卫要多借些给我了!我要干一票大的!” 慕容北辰闻言只是微微含笑,“我的人就是你的人,你随时都能调令。只是,万事小心。” 凝猫满不在乎,“我又没要跟他们动刀动枪,我们女人的战场都在这后宅里头,没什么危险。” “后宅之争才最杀人无形。” “就算要杀,那也是我杀他们!”凝猫伸手拍了拍他好看的面颊,故意板起了脸,“不过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你!” 慕容北辰很享受被她摸着脸的感觉,声音低醇,带着微微的笑意,“担心我什么?” “担心你被别的狐狸精给叼走了!”凝猫恶狠狠地加重了捏脸的力道。 慕容北辰也伸手,在她光洁的小脸上捏了一把,“放心,我只会被你这狐狸精叼,其他狐狸精,都入不了我的眼。” () 第290章作死 黄老太太一家子住了进来后,凝猫的生活充实了许多,每天早上,她也不睡懒觉了,整个人也都贤惠了,每每都亲自把慕容北辰送到门口,然后含情脉脉地挥着小手帕给他道别,嘱咐他早些回来。 她的这番努力也并不是没有观众的,这不,第三天,她刚和慕容北辰挽着手走出院子,就瞧见不远处杏花树下站着一个翩跹少女,穿着一身轻薄的白衣,衣袂飘飘,身形婀娜,两眼含情脉脉,带着股欲语还休的娇态,实在是我见犹怜。 她本就长得娇媚,眼下显然是经过了一番精心打扮,神色拿捏恰到好处,把那股撩人的韵味展现无遗。 黄君雅一见到他们走了出来,便迈着袅娜的步子走了上前,声音含羞带怯,“民女见过王爷,见过王妃。” 明明是正常地行礼,结果,凝猫却是敏锐地听出了前半句的娇媚,后半句的冷硬,果真是区别对待啊! 凝猫脸上依旧是那副傻白甜的模样,“堂姐这般早过来,是有何事吗?” 黄君雅又笑得多了几分娇涩,“其实也没什么事,只不过是晨起早了些,索性便在府中四处游逛,不想却与王爷王妃遇上了。” 凝猫脸上带着天真,“表姐住的盈岚居离这儿浮曲阁似乎并不近呢,我平日里过去都得走上小半个时辰,没想到表姐起得这般早。” 黄君雅脸上的笑微微僵了僵,这辰王府当真大得逆天,她前几日都在各处转悠认路,今天好容易才找到了路,天色刚蒙蒙亮就爬了起来,还特意穿上了这身最是轻薄飘逸的衣裳。眼下虽是阳春三月,却也是春寒料峭,她险些没冻出毛病来。不仅身上冷,她走了这般远的路,腿肚子也不自觉有点发软。 黄君雅恢复了面上的神色,声音又是能掐出水的温柔,“初到这京城,还是有些不大习惯,是以晚上都有些浅眠。听闻多多运动能有助睡眠,我这才每日在府里散步。” 凝猫非常认真地点头赞同,还允诺待会儿命人给她送些安神的焚香。 慕容北辰全程都沉默不语着,俊美的脸上一片冷若冰霜,就像这早春的清晨一般清冷,饶是如此,黄君雅的目光还是禁不住往他身上粘,像是着了魔似的。 凝猫不动声色地在慕容北辰的手臂上掐了一把,慕容北辰面上表情动都没动一下,只清冷开口,“王妃且与堂小姐慢聊,本王要上朝,便不多陪。” 黄君雅听了这话,脸上顿时就有些焦急,赶忙道:“我可以送王爷都府门口。” 黄君雅说完,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带着些许暧昧,面上微红,在慕容北辰的面前,她终究是改了口,“民女的意思是,民女正巧也还要再散散步,若是王爷王妃不嫌弃,便与王爷王妃一路同行。” 慕容北辰轻轻地“嗯”了一声作为回答,黄君雅在他那一声清浅又温淳的“嗯”声中一下就晕了头。 他跟她说话了,他答应她了!她觉得自己一颗心几乎就要剧烈地跳了出来,那种难以抑制的狂喜几乎冲昏了她的头脑。 黄君雅高兴得连脚步都忘了挪,而慕容北辰已经挽着凝猫往前走去,半晌,黄君雅这才回过神来,快步跟了上去,那嘴角扬起的弧度却是怎么都压不下去。 黄君雅一路上都在想着要找什么样的话题进行攀谈,可她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听得慕容北辰压低了的的声音钻入了她耳中,“一会儿回去再睡会儿,眼底都有黑眼圈了。” 凝猫面颊绯红,声音也娇糯了起来,她声音也很低,像是在跟慕容北辰说悄悄话,可是却巧妙地让黄君雅也听得一字不差。 “还不都怪你,昨晚上那般……你最坏了!” “昨晚上你不是很喜欢吗?” 两人继续自以为在说悄悄话地咬耳朵。 凝猫伸手又拧了他一把,声音更是又软又娇,“你还说!堂姐还在这儿呢!” 说着,凝猫便略显拙劣地偷偷打眼去看黄君雅,以确定她没有听到他们说的话,这一偏头,就非常成功地看到了黄君雅那张煞白煞白的脸,以及她眼中那几乎碎裂的神情。 凝猫惊讶和羞赧的情绪表达得恰到好处,好似她真的为黄君雅不小心听到他们的话而感到窘迫不已。 凝猫半点作为王妃的气度都没了,只结结巴巴地解释,“堂姐,我们刚刚,在说笑的,你,你可千万不要当真……” 黄君雅的脸色愈加难看,她有些僵硬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王妃在说什么?我方才只顾着走路,没有听清楚你们在说什么。” 凝猫似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的神情也一下放松了下来。 慕容北辰好似完全没有察觉到黄君雅的异常,走了一段,他又开了口,只不过这次用的是正常的音量,“待会儿记得喝燕窝,不可以再偷懒。” “知道啦。”依旧是娇涩的语气,还忍不住略带娇嗔地瞪了他一眼。 “看账本不要看太久,不要累着了。” “不会的,我只看一会儿。”只看一会儿,剩下的时间都用来看话本。 “中午不用等我,自己吃。”言罢,他顿了顿,“自己和客人们一起吃。” “这般事无巨细地交代,好像我笨得什么都不会似的,在堂姐面前,王爷都不给我一点面子!” 慕容北辰目光轻轻斜睨了她一眼,语气轻飘飘却带着一股淡淡宠溺,“你本来就笨得什么都不会,幸亏是嫁给了本王,若是嫁到了别人家,定要忍受不了你这愚笨的小脑袋瓜子。” 凝猫恼得跺了跺脚,又娇嗔地回头转向落后他们半步的黄君雅,一副要找她说理的样子,“堂姐你看看王爷,竟这般欺负人!” 黄君雅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致,心口有什么好似被狠狠地戳了一下,难受极了。 他们两个人,私底下原来竟是这样的吗?说话这般随意,这般亲昵?黄君雅心口像是有什么熊熊燃着。 凝猫也压根没想要她回答,只是看到她难堪的脸色便已经心满意足地转身,继续跟慕容北辰秀恩爱了。 黄君雅的手紧紧地拽在了一起,跟在他们的身后,望着他们并肩而行的背影,心中满中都是炽烈的怒火。 她加快了两步,然后身子一个趔趄,朝着前面的慕容北辰猛地扑去…… () 第291章幕后 黄君雅像是一只蝴蝶,扑闪着翅膀义无反顾地向前扑去,期待着投入男神的怀抱。 可是,她根本没有想过,慕容北辰的后背会像是长了眼睛似的,他搂着凝猫往旁边一拐,就好像突然遇到了岔路口要拐弯似的,那动作做得从容又自然,而黄君雅却是根本刹不住身子,就这么四仰八叉的,直直的扑倒在了地上,像一只大王八。 凝猫的额角跳了跳,这一下扑得,可真疼啊。 黄君雅也的确是疼惨了,一张脸几乎都扭到了一起,眼中也盈出了晶莹的泪水,那双细嫩的手上也被划破了皮,渗出盈盈鲜血来,惨兮兮的。 凝猫没急着去扶她,而是扯着嗓子大喊了声,“快来人!” 凝猫的喊声一落,各路小厮丫鬟就都冒了出来,大伙儿把黄君雅趴倒的丑态看到了个一清二楚,一个个脸上都憋着笑。 凝猫板着脸呵斥,“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堂小姐扶起来!” 黄君雅被几名丫鬟七手八脚地扶了起来,她那一身飘逸绝尘的白衣,这时候也染上了一团的污渍,秽不可言。 黄君雅原本还想楚楚可怜地对慕容北辰哭诉一番,博取一番他的怜惜,但是现在周围一下就围上了这么多人,她就是有千言万语,这时候也是说不出口。她更是觉得脸上一脸臊红,当真恨不得直接挖个地洞把自己埋了。 凝猫一脸的关切,“堂姐你没事吧?怎么走起路来这般不小心?你们,还不快把堂小姐扶回去,赶紧去请府里的大夫,一定要让大夫用上最好的药!” 黄君雅被几个丫鬟这么生拖硬拽地拖走了,她想最后冲着慕容北辰盈盈一哭都没有这机会,她甚至都没听到他说半句安慰的话。 黄君雅被叉走了,凝猫这才没忍住,直接噗嗤笑了出来,脸上是毫不掩饰地幸灾乐祸。 她假惺惺地说:“北辰哥哥,你可真坏,竟然这般不知怜香惜玉!” 慕容北辰眼神淡淡地飞了过来,“那我现在便去盈岚居坐坐。” 凝猫立马也飞了一记刀眼过去,“你上朝要迟到了!” 黄君雅出师未捷身先死,那一摔,可真把她摔惨了,更是把她的颜面都摔没了,黄君雅从此也把凝猫恨得透透的,虽然她忘了自己摔倒完全是自己作死所致,根本跟凝猫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因为黄君雅受伤了,所以之后的好些天里,她都躺在自己的院子里养伤,没有再往慕容北辰跟前凑。 凝猫却是充分尽到了地主之谊,几乎每天都会亲自上门抚慰,黄君雅一想到当日的情形,顿时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自己刚刚好了些的伤口,一下就又疼了起来。 可是凝猫却好像完全没有察觉,装傻充愣得能以假乱真,还总是有意无意地向黄君雅秀一秀恩爱,给她的伤口上撒一把盐,成功地把黄君雅气成了黄脸婆。 蒙氏和黄老太太每天也就跟她打打擂台,她们惯会摆架子,凝猫表面上笑眯眯的应承,实际上总能不动声色地把她们噎上一噎,叫她们有苦难言。 如此你来我往地过了几天,被拨到了凝猫手下的暗卫们,突然带回了新消息怂恿黄家人入京的人,查到了。 …… 夜色朦胧,凝猫身着薄衫,分外慵懒地斜躺着,面上挂着一抹似有还无的讥笑。 慕容北辰忙了回到房中,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撩人的画面。他眸光微微沉了沉,走上前去,伸手直接抚在了她的面颊上,滑嫩的触感,叫人舍不得挪开。 “今日可发生了何事?”竟叫他的小王妃露出了这般微恼神色。 凝猫就着他的手蹭了蹭脸,像极了一只讨要宠爱的小猫咪,充满了慵懒。 “今日我突然发现了一个事实。” 慕容北辰认真看她,等待她的下文,便听得凝猫幽幽地叹了口气,神情有点别有意味,“我发现,这个世上除了北辰哥哥,竟然还有人对我念念不忘,无论身处何时何地,心里总是不忘记挂着我,实在是叫我感动不已。” 慕容北辰眼睛眯了眯,声音中也带上了几分危险的意味,“谁?” 凝猫眨着眼睛看他,天真地吐出答案,“步轻歌啊。以前没嫁人的时候整天想着我就算了,现在我们都各自有了归宿,她竟然还对我余情未了,整日把我挂在心尖上想着,念着。” 她伸手在慕容北辰的脸上摸了一把,“一边是北辰哥哥,一边是如斯佳人,我真的好难抉择。” 慕容北辰握住她揩油的手,反过来狠狠地揩了一把油,声音中也透着一股淡淡凉意,“蕲州的人是她弄来的?” 凝猫点头,慕容北辰脸上神色顿时就凝住了,眼神中都不觉迸发出了一股冷意。 步家人当真打量他慕容北辰好欺负?他不介意让步轻歌当一辈子的寡妇! 凝猫瞅见慕容北辰满脸的寒霜,不用想便一下猜到了这人心里在盘算着什么血腥暴力的事情。 凝猫又伸手在他的脸上摸了一把,还顺带轻轻地拍了拍,像哄小孩似的说:“太血腥的法子不要不要,快忘掉忘掉。” 慕容北辰的神色依旧冷着,“除了你,我对别人都没什么耐心,所以我喜欢直截了当。” 凝猫神色微微滞了滞,猝不及防的,一下就又被他撩了一下。 凝猫轻咳两声,“说正事儿呢!” 他的神色无比认真,“我也在说着正事。” “那,北辰哥哥,为了我,你是不是什么都愿意做?”凝猫仰着头,像一只哈巴狗似的望着他,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叫人根本说不出半个拒绝的话,虽然很多时候,她这样的眼神,总是叫人觉得充满了不怀好意。 慕容北辰如她所愿地点了点头。 凝猫的一双眼睛就笑弯了,“吧唧”一下就在他的脸颊上重重地亲了一口,“北辰哥哥最好了!” 小娘子太过热情,慕容北辰虽然十分受用,但总觉得事情有诈,他挑着眉问,“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凝猫笑得狡黠,讨好地往慕容北辰身上蹭了蹭,“没什么,不过就是想,借着你的名头钓钓鱼……” 慕容北辰眼睛眯了眯,声音不自觉带上了几分蛊惑,“借我的名头办事,利息可是很高的。” 凝猫伸手圈住他的脖子,手上一用力,他整个身子便一下俯了下来,凝猫已经快速地在他的唇上轻咬了一口,小舌儿轻快地卷了一卷,湿漉漉的。 凝猫的脸颊红扑扑的,眼中神采奕奕,大胆又蛊惑,“利息,够了吗?” 慕容北辰全身瞬间像是过了电似的,眼眸一下变得深沉,嗓音也带上了沙哑,“不够!” 他很快擒住她的红唇,彼此的呼吸一瞬便交缠在了一起。 这把火是她点的,最后只能由她自己来灭! () 第292章周年 春光明媚,晓风和畅。 感觉到身边人的动静,凝猫只是慵懒地发出几声呓语,然后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继续睡得呼呼响。 慕容北辰看着她如霞粉色,满脸餍足,唇角笑窝隐隐悦动,自己的唇角不自觉也扬了起来。 俯身在她的面颊上落下一吻,这才心满意足地起身更衣洗漱。 如此良辰美景,他的王妃要好好备孕,怎能被那些闲杂之人扰了好心情? 慕容北辰心里思量了一番,最后还是作罢。既然她想折腾,且让她折腾好了,她若是折腾不下来,他再来与她善后便是。蕲州的这些人,终归是成不了气候。 三月十九,夜色深沉之际,慕容北辰与凝猫尝试了几个无极限姿势,慕容北辰相当满意,凝猫却只担心自己明天早上连床都下不来,拼着最后一口气在慕容北辰的腰上狠狠拧了一把,奈何她觉得使了全力,在慕容北辰那里,却跟挠痒痒似的。 “明天要宴请宾客!你就不能收敛一些吗!” 三月二十,两人的成亲一周年纪念日,广邀宾客,热闹程度可以预见。 这男人的回答非常理所当然,“那些宾客关我何事?我凭什么要因为不相干的人委屈了自己?” 凝猫:…… “明天我要整坏人,你若害我坏了事,就去睡书房!” 这样的威胁对慕容北辰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威慑力,他轻飘飘地说:“睡书房?不想生猴子了?” 凝猫:“……那,生猴子前,总要让我把这些讨厌的人赶走吧,不然咱们家猴子,不是要被恶心死。” “那你在你的战场上奋斗,我只管在我的战场奋斗,我们各司其职,有什么不对?” 凝猫:…… 她只想翻白眼,最后无力地闭口,一句话都不说了。与其跟他瞎掰扯,还不如把眼一闭,好好养精蓄锐。明天可有一场又狠又精彩的戏呢。 翌日,春光依旧明媚,晓风依旧和畅,抄手游廊,假山楼阁,处处张灯结彩,堪比新婚。映着这新春的嫩色,把这春景勾勒得更显层次了。 慕容北辰穿朱红长袍,戴描金翼善冠,浓淡相宜,颇能入画。他与人敬酒的模样,慵懒从容的举止,衬着唇边泛起的若有还无的笑意,像是俗世翩翩佳公子,也有傲杀人间万户侯的气魄。 凝猫双眸如盈盈秋水,自带七分潋滟,左颊笑窝跃动,缎子一样的长发轻轻挽起,配上熠熠生辉的发饰,愈加鲜焕柔美,叫人挪不开眼。 男女宾客,都忍不住纷纷往这对壁人身上投射目光。 自家闺女的成亲纪念日,周氏夫妇自然是来了,两位儿媳妇身上有孕,月子尚浅,两人便都没来。 周氏今日的装扮也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闪耀。她一身玫瑰红织金缠枝纹褙子,精致的倭堕髻上戴着步摇翠珠镶玉,下边是精致描绘的远山眉,滑嫩柔美的芙蓉脸,浑身上下风姿绰约,风韵十足。 黄天仕穿着石青色宝相花刻丝锦袍,系着白玉腰带,那腰带还是凝猫在他的生辰之日送与他的,平日里他都舍不得戴,今日倒是特意戴了出来。他神采奕奕,脸上挂满了笑,整个人显得比实际年龄年轻了许多。 两夫妇身后更是跟了两个长身玉立的儿子,一个个也是人中龙凤之姿,在朝为官的见到了少年状元景瑜,纷纷巴结讨好地拱手问好,而那些身上有疾曾得景瑞医治的,见着了他都分外热情,一时之间,黄家人成了众人拥护的香饽饽。 而蕲州黄家的那一群,看到周氏一行闪闪亮亮的登场,而他们在这儿站了老半晌都没人搭理,心里但是就憋了好大一口气。 黄君雅今日特意打扮了一番,因为上次受伤,她身上还带着伤,但为了今日,她不顾身上的伤,早早就起来倒腾自己,原本期待着能艳压群芳,但是,她一看到凝猫,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自己的光彩,在碰上了凝猫之后,全都变成了黯然失色。黄君雅的脸色顿时僵了又僵,一股怒火就又窜了上去。 黄君雅觉得恼怒的时候似乎忘了,今天,原本就是凝猫的主场,她原本就该是这里的焦点。 而黄君雅旁边的黄君芮打扮素雅,一直低眉顺眼地跟在身后,整个人几乎没什么存在感。只是,在黄君雅气得脸色变形的时候,黄君芮的眼神微微闪了闪,嘴角微不可查地扯了扯。 蒙氏看着周氏在京中太太间谈笑风生,心里更是痒痒,抬步就上前想要插上一嘴,怎么着也不能让周氏把所有的风光都抢了去。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蒙氏刚刚走到近前造型都凹好了正准备开口,一群官家太太就笑着散了个干干净净,蒙氏的脚步顿在那里,愣是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官家太太们已经走远,周氏也不知了去向,蒙氏顿时气得脸都要变形了,这些人,是把她当透明的不成? 吴氏在身后小声地问了一句,“母亲,她们怎么都走了?” 蒙氏听了这话,顿时心里愈加烦躁,恶狠狠地瞪了吴氏一眼,直把吴氏瞪得呆呆的不知如何反应。 这头,黄君雅的眼珠子一会儿黏在慕容北辰身上,一会儿又恶狠狠地瞪在凝猫身上,好似希望自己瞪着瞪着,慕容北辰身边的人就会换成了自己。正在黄君雅瞅准机会要往慕容北辰旁边去刷存在感的时候,入门处传来了一阵骚动,又有客人来了,且看着阵仗,怕来的客人还不简单。 众人都把目光往入门的方向看去,却见……额,伤残组合? 面戴银质面具的男子遮住了左眼,只露出了半张略带阴鸷的脸,浑身都有股肃杀阴沉之气。 不远处的女子跛着脚,步子略显僵硬。 当然,这两人并不是一起来的,慕容捷真正的女伴是身旁美艳绝伦的步轻歌,而慕容舒玄旁边一道的,还有另一个谪仙似的慕容远逸。 但是慕容捷和慕容舒玄一个瞎眼,一个跛脚,委实相当吸睛。 自从眼睛瞎了之后,慕容捷一切帝国梦全都破碎,他整个人的气质也一下都变了,不再像以前那般外露,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出一个阴郁。即便是如愿以偿娶了佳人归,也并没有让他有多纾解。 慕容舒玄依旧是那副淡淡的神色,对于腿疾,她已经能坦然面对,没有因为任何人的目光而露出异样。 慕容远逸整个人也依旧是那副出尘的容色,面上挂着浅淡又疏离的笑,引得人群中小姑娘纷纷注目。 这辰王爷已经有主了,但逸王爷却还没有呀,她们都还是有机会的! 她们在盯着慕容远逸看的时候,慕容远逸的目光却是淡淡地在人群中搜寻了一圈,没有看到想要见的人,脸上的笑不觉又淡了几分。 () 第293章交锋 步轻歌今日梳了一个贵气的宝髻,绸子明花薄上衣,面颊精致而清丽,打眼瞧着似乎未施粉黛,实际上,每一处无不是细细描摹打理,细腻到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都经过了修饰。眉如翠羽,肌若白雪,素净中带着一股清丽,当真是个懂得打扮自己的女人。 她谦卑地微微垂着头,目不斜视,如葱白一般的手轻轻地挽着慕容捷,像个乖乖顺顺的小媳妇。 如此娇美的女子,身旁却站着一个身有残疾的男子,如此破碎又残缺的画面,委实引人注目。 她没有用艳丽的装扮为自己博眼球,可却在每一处小细节处,成功地为自己博来了无数注目。慕容捷自然也是她博眼球的一大砝码。 蒙氏和黄君雅见到步轻歌,目光不约而同地定了定,然步轻歌却压根没看她们。 他们一行人往凝猫和慕容北辰的方向而去,慕容北辰脸上的神色没什么变化,凝猫脸上的笑却是变得更浓了几分,笑窝深陷,一双眸子也盛了满满的笑,整个人都由内而外地散发着开心愉悦的光彩。 她笑得越开心,有些人心里便越是憋屈得难受,就像是有一根刺扎进他们的心里一般,偏偏表面上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生生地忍了。 “十九皇叔,皇婶,这是侄儿备的薄礼,还请不要嫌弃。”慕容捷奉上了一个大礼盒。 慕容北辰身后的小厮上前接过,慕容北辰依旧是淡淡地应了一句,“有心了。” 步轻歌终于抬眼,目光飞快地在慕容北辰的脸上扫了一圈,慕容北辰眼神一错,不偏不倚地与她对上了,步轻歌觉得心口似是露了半拍,下一秒便砰砰地剧烈跳了起来。 但好歹她是实力演技派,虽然心里已经狂跳难抑,面上却是神色自若,大方又从容地把目光移开了,丝毫没有一点偷看别人老公的愧疚。 凝猫脸上依旧挂着甜甜的笑,“过些日子就是你们的成亲纪念日了,到时候我一定好好给你们挑一挑大礼。” 步轻歌看着她的笑就觉得心里犯恶心,若不是她的忍耐力超群,她一定会忍不住直接上手,狠狠地刮花她这张令人讨厌的脸。 步轻歌脸上也挂着恰到好处的笑,“那就让皇婶费心了。” 凝猫用一副长辈的口吻和语气谆谆教导,“不费心不费心,既然你们叫我一声婶婶,我这个做长辈的自然要好好为你们后辈操心。” 慕容北辰淡淡的声音传来,“且巧本王认识一位能工巧匠,对制作各种面具相当在行,对侄儿而言,倒是一个不错的礼物。” 慕容北辰的话音一落,周遭的气氛一瞬间凝了凝,凝猫都不自觉地抖了三抖,暗暗感叹自家男人简直太不要脸,当面戳人家的痛楚,这不,慕容捷的脸色已经变得非常难看了吗,剩下的那一只眼睛也已经瞪成了金鱼眼,也不知他花了多大的意志力才让自己没有当场发火。 慕容远逸和慕容舒玄都送上了自己的贺礼缓解气氛,凝猫乐呵呵地收下了,虽然没瞧见礼盒里头装的是什么,但瞧着那个头,那分量,再凭着慕容北辰这有气势的,谅他们也不敢太敷衍。 这厢他们刚把礼物收好,男人们自个儿聚堆抱团去了,凝猫和步轻歌便当头对脸地迎头直面着。 谈到演技,谁又不会呢?这年头,没点演技,还怎么混得下去? 于是,这里的画风顿时就变成了各自飙演技的场域,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你来我往,好不精彩。 步轻歌暗讽凝猫靠着这么一张脸一枚笑窝上位,胜之不武,凝猫明讽有些人仗着老一辈挣下的恩情,拿着鸡毛当令箭,妄想开天价,为所欲为。 步轻歌不甘示弱,拿着现成的蕲州黄家人当利剑,嘲弄她祖家之人低俗谄媚不要脸,是上不得台面的货色。凝猫笑眯眯地附和,没错没错,我也这么觉得!那些人可真是太不要脸了! 步轻歌调整战略,嘲讽凝猫要胸没胸要脸没脸,压根就配不上慕容北辰。凝猫笑得更欢了,你有胸有脸,你配个独眼龙真的很绰绰有余啊!我好羡慕哦! 步轻歌听得差点呕血。 慕容舒玄则一直都淡淡地站在旁边,听着她们拐弯抹角地说着指桑骂槐的话,每一句话都不指名道姓,但每一句话,都是朝着对方狠狠扎出去的一把尖刀,亏得她们还能面带微笑,像是在话家常似的把这些话说完。 若是在老远看着,她们两人当真像是相谈甚欢。 两个人这般明里暗里地把对方狠狠地怼了一番,黄君雅和蒙氏便屁颠颠地凑了上来。 凝猫心情愉悦地替她们引荐,步轻歌方才被凝猫狠狠地怼了,眼下心里正气儿不顺,对着蕲州这些人,脸上自然也是没有多好的神色。步轻歌神色难看,蒙氏和黄君雅心里自然是犯慌了,两母女互相交换了个眼神,莫不是她在向她们暗示,要加紧行动了? 对于她们之间的异常和眼神互动,凝猫只做不知,依旧神色自若。 黄君芮站在了一棵树下,并没有往她们面前凑,偶有花瓣从颊旁滑过,香气凛冽。她远远地望着,眸中不知有什么在微微闪动。 这时,入门处又传来了动静,太叔凌牵着穆音阁走了来,身后是牵着陆七七的萧子渊,只是这时的陆七七却是鼓着腮帮子,一副赌气的模样,走路间步子也迈得很是用力,显然带着满满的泄愤。两人宽大的袖子下,是纠缠拉扯的两只手。陆七七想要挣脱,却被萧子渊死死地钳着,挣脱不得,于是,陆七七的腮帮子鼓得更厉害了,脚步也踏得更有节奏,萧子渊都只当不知。 太叔凌自然也是焦点人物,眼下这一家子齐齐亮相,顿时叫所有人都把目光投了过来。 人群中,一个人的目光分外悠远,他跳过了前面的所有人,只把目光投向了后面,后面那个正鼓着腮帮子发脾气的人。 她正瞪着萧子渊,似在宣誓着什么,即便是在生气,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难言的娇憨,还有股叫人心痒痒的可爱。 萧子渊的唇角勾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暴露了他此时心里的真实想法。这样表面生气实际却更像是在撒娇的陆七七,实在叫他心里欢喜,叫他忍不住继续逗她,看她继续像炸毛的小刺猬似的跳脚。 慕容远逸突然很想伸手拍一拍她那毛茸茸的小脑袋,可是他抬起手的时候,却又生生地顿住了。她离他那么远,远得他根本没有任何办法触碰。 而这时,另一双手已经轻易地罩上了她的小脑袋,亲昵地拍了拍,然后那人凑到她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陆七七粉滢滢的面颊上顿时漾开了一个欣喜的笑,两只眼睛一瞬就闪亮了起来,像是见了骨头的小奶狗一般。 慕容远逸觉得刺眼极了,心口像是被什么狠狠地刺了一般,疼得几乎叫人抓狂。 慕容远逸正待转开目光,远远的,一束带着几丝凌厉的目光便投了过来。 两个男人的目光交汇,又冷又硬。萧子渊毫不避讳地直视他,就这样直接了当地向他宣誓自己的主权。 慕容远逸眸光顿冷,一双手握得咯咯作响,面上的神色几乎能一瞬把这暖阳春日拉回寒冬腊月。 () 第294章提醒 陆七七原本低着头,似乎是察觉到身边人那突然爆发出的冷意,她抬头,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下就望到了慕容远逸。 陆七七愣了一下,慕容远逸也愣了一下,方才的那股冷冰,被她突然闯入的眼神一下撞碎了去,自从她成亲之后,他们便没有再见过面了,他就再没看过她这双澄澈明亮的眼睛。她的这一眼,一下把他的整颗心都搅乱了。 陆七七却毫无所觉,她裂开了嘴,对着慕容远逸就露出了一个明晃晃的笑,她的小手还扬了起来,对他挥了两下。 但也仅仅是两下而已,因为很快就被萧子渊打了下去,她的整张脸也被强行扭了个方向。 萧子渊咬牙切齿,“不准再理会那人!” 陆七七顶嘴,“凭什么!” “他……”萧子渊真想脱口而出慕容远逸曾想对她做的事,但是再次生生忍了下去,“总之不可以!” 陆七七眼睛眯了眯,脸上一下现出了一抹略带狡黠的笑,“难道,你吃醋?” 萧子渊脸上现出一抹不自然,陆七七见此,神色更嚣张了,“他长得比你帅,所以你吃醋!” 萧子渊一听,更加咬牙切齿,“你说什么?有本事就再说一遍!” 陆七七张口就要再来一遍,萧子渊阴测测的声音就钻入耳中,“看来你是不想去骑马踏青了。” 陆七七一听,顿时就把到嘴边的话全都咽了回去,搂着他的手臂讨好地笑,“我的眼光这么好,挑的夫君自然是最帅最帅的!” 她可谓是使出了撒娇卖萌的必杀技,那一声“夫君”叫得软软的,虽然这丫头明明重点是在表扬她自己,但是萧子渊还是非常的受用,脸上紧绷的神色终于和缓了下来。 陆七七瞅着他的神色,赶紧趁热打铁,“那骑马踏青……” “只要你听话。” 陆七七赶忙猛点头,乖得不得了的样子,萧子渊的嘴角不自觉就勾了起来。 方才这丫头之所以发脾气,便是因为闹着要骑马却被一致驳回。自从萧子渊知道了她的身体状况后,便把她管得死死的,别说是骑马,就是在马车里稍稍有个颠簸,他的心都得狠狠提起来。陆七七只能翻白眼,敢情他把自己当成瓷儿做的。 因着这事,便是下了马车进了辰王府,她也一直闹着脾气,最后萧子渊在她耳边允诺过几日挑个挑起好的日子一道出去踏青游玩,她这才展颜而笑。眼下萧子渊用这事儿做威胁,自然能一举成功。 两人这般笑闹着说着话,慕容远逸方才那一点点便好的心情,一下就又沉入了谷底。 穆音阁把这小两口在后头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唇角不自觉也勾了起来。 七七嫁了子渊,委实是过得快活的,眼底眉梢都是开心满足。若是她能过得好,自己便也没有必要再抓着以前的事不放了。说到底,他们都是孩子,都是受害人罢了。 凝猫笑着迎上他们,陆七七一瞅见旁边竟然还杵了个步轻歌,浑身上下顿时就兴奋了起来,随时准备进入战斗状态。 正准备好好地怼一怼步轻歌,就被萧子渊拉了回来,警告的眼神制止了她。 陆七七很不服,凭什么不怼她的!这么难得的机会。 萧子渊却是在她耳边道:“咱们是文明人,这样不文明的事交给凝猫去做便是。” 陆七七一听,虽然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但是还是非常欣然地偃旗息鼓了。萧子渊嘴角一勾,露出了一个“骗你就是这么简单”的表情,大好的日子,怎可在这不相干的人身上坏了兴致? 果真,陆七七并没有等到所谓的“不文明的事”,她对此深表遗憾。可是她不知道,她还没来的时候,凝猫跟步轻歌已经撕过一轮了,步轻歌已经完美落败。 宾客们陆续到场,入席的时间也差不多了,大家便都陆续入席用餐。 辰王府的厨子在凝猫的调教下已然十分了得,平时即便是随随便便的一个菜品都能做出五星级的味道,更何况现在这种大场合。 一道道菜端上来,什么事儿都自动靠边儿站了。 既有凤尾鱼翅、红梅珠香、宫保野兔、祥龙双飞、爆炒田鸡、芫爆仔鸽等主菜,又有御膳豆黄、芝麻卷、金糕、枣泥糕这饽饽四品,还有甜酱萝葡、五香熟芥、甜酸乳瓜、甜合锦等口味各异的酱菜,每一道菜无不是色香味俱全,极尽完美。 慕容北辰只是淡淡地应酬,但所有人都不敢放肆,把各种奉承话说得恰到好处。凝猫这边目前也是一片局势大好,大家伙儿都显得分外安分。一场酒席吃了一个时辰,可谓宾主尽欢。 用罢了饭,后续还安排了供宾客们玩乐消遣的娱乐活动,毕竟今日是要管两顿的,从午餐挨到晚餐,总要有些消遣娱乐。 爱好诗词的凑成了堆一起吟诗作对,爱好叶子牌的便也拉上了同伴一起来两盘,爱好八卦的也凑在一起胡侃。男人们要么去那赛马场跑两圈,比个箭过个招,要么也凑了堆谈家国大事。年纪大些的,便只定定地坐在戏台子前,点着戏折子,看得不亦乐乎。 凝猫把女宾客都安置妥当,绛紫扶着凝猫正待好好歇一歇的时候,一个小丫鬟突然撞在了她的身上,绛紫皱眉正待训斥,手上却是被人塞了个东西,绛紫愣了一下,那个小丫鬟也很快挤进了人群中,绛紫不敢声张,只附在凝猫的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凝猫神色也微微滞了滞。 打开那纸团看了一眼,凝猫不觉扬了扬眉,心里若有所思,她低声吩咐,“按照计划,如此这般……” 绛紫点头应着便去了,而这时,黄君雅恰到好处地出现了。 黄君雅见凝猫一个人,身边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很是热情上前挽住她的胳膊,语气很是关切,“王妃今日都忙了一天了,定然累坏了吧,快,我扶你到里头歇一歇。” 凝猫自然是没拒绝,含笑地任由她扶着自己往内院里走,顺带着,她也把整个身子都压在了她身上,她的确是累了,还别说,黄君雅这个人肉垫子,靠着还真舒服。 而黄君雅呢,丝毫没有因为凝猫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感到不适,反而嘴角还勾起了一抹似有还无的笑意。 () 第295章火舌 她们一同进了里屋,然后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闲聊着,聊了一会儿,黄君雅却不再纠缠,只以还有事便起身作辞。一切都正常得叫人不会有半点怀疑。 黄君雅刚走了出去,凝猫便勾起了一抹冷笑,不知道是往日凝猫的演技太好了,还是黄君雅太蠢,她真的当凝猫跟傻缺似的好糊弄,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要算计她。 凝猫慢悠悠地从袖中拿出了那个纸团,打开又细细地看了一遍,眸中微微闪烁。 是谁在提醒她? 绛紫从外头走了进来,声音压低,“王妃,事情已经办妥了,这是您要的药。” 凝猫收起纸团,接过了那瓶药,然后把那东西往自己的身上撒了一通,没一会儿,药粉便浸透到了衣裳里。 凝猫扯着衣裳到鼻尖嗅了嗅,然后施施然往外走,“走吧,找人去看好戏。” 凝猫走回前厅的时候,黄君雅和蒙氏的眼神明显都定了定,就好像在等待着什么发生一般。 可是,她们都快瞪成斗鸡眼了,凝猫依旧是谈笑风生的神色,没有丝毫改变。 凝猫目光澄澈明亮,依旧是那副纯粹得十分好骗的模样,蒙氏探寻的目光落在黄君雅的身上,黄君雅也是一副莫名其妙又不敢置信的神色。 凝猫只作什么都不知,只招呼众人去内院的小亭里看表演,一会儿有一场十分精彩的歌舞。凝猫这个王妃都已经开口邀请了,大家伙儿自然是不好推辞,便全都往内院小亭而去。 一行人前呼后拥,浩浩荡荡地就往那儿去了。 黄君雅和蒙氏依旧是把目光紧紧地落在凝猫的身上,极力地想从她身上看到些什么,可是她身上却是一切如常,全无半点异样。黄君雅顿时满心纳闷,怎么会这样? 辰王府面积甚大,众人左拐右拐走了许久,这才瞧见了一个邻水的小亭,八角尖尖,水波荡漾,花枝树影随风而动,影子投落池中,颇有意境。 而那小亭中,赫然有一位身姿妙曼的少女在翩跹起舞,霓裳霞帔,饰朱佩玉,华彩遍生。 众人不觉发出了一声声感叹,“辰王府的歌舞,果真与大不一样!” 凝猫却是一脸困惑迷茫,“然表演歌舞的小亭并非此处呀,我请的歌舞艺人亦是一群,并非独独一人。” 众人闻言,一时不觉愣怔,一个个睁大了眼睛去看那小亭中的人。 黄君雅看了半晌,不觉低喃,“为何我瞧着那人有几分眼熟?” 黄君雅下意识地低喃却迎来了众人的附和,不知是谁恍然大悟一般地低呼了一声,“我瞧着倒是跟捷王妃有几分相像。” 这一有人点破,众人再看,倒真的越看越像,也一下能断定那人的确是她了。 可是这捷王妃怎么回事?好好地来参加人的宴席,怎么就自个儿悄没生息地跑到人家内院的小亭里跳舞来了?还跳得这么如痴如醉,这边岸边已经多了这么多围观的人,她依旧毫无所觉。 正在众人都在揣测步轻歌这般出现在此跳舞的原因时,突然,亭中的人发出一声尖叫,几乎是在一瞬间,众人只瞧见了一道火红的火苗,像是一条毒蛇,迅速地蹿上了她的身上,几乎是下下一秒,步轻歌全身上下的衣裳已经被火舌吞噬,幸亏她梳着妇人的发髻,头发尽数挽着,不然,她的满头青丝,怕也要被尽数吞噬。 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众人都呆住了,小亭中央的步轻歌也瞬间呆住了,脸上的血色似乎也被那火苗一瞬间吞噬殆尽…… 而就在这时,她终于注意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的围观人等,而除了这些女眷,另一个方向,一群男眷刚巧往这边走来,原本还相谈甚欢的一群人,陡然见到了站在亭中,光溜溜一丝不挂的步轻歌,所有的谈话全都停止了,一个个不受控制地往步轻歌身上盯。 人群中,慕容捷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剩下了一只眼睛,视力不佳,眼下隔着有些远,便瞧得不大真切。 但他对周围气氛的感知从他失去了一只眼睛之后就变得格外敏锐,他非常清楚地感觉到,周围人看他的目光变得不一样了。 步轻歌尖叫了一声,抱着身体蹲了下来,一股深深的恐惧和羞恼充斥了她全身,几乎叫她想要原地遁形,想要就此消失,想要让这一段插曲被直接咔擦掉,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伴随着她的这一身尖叫,慕容捷的脸色一下就变了,他终于知道,大家看他的眼神为什么会这么不一样,因为,在那个亭子里,一丝不挂的女人,就是他的王妃! 一股巨大的羞愤充斥了他的脑袋,叫他的脸色几乎在一瞬之间就黑了个透,身后无数的目光,都在一瞬间化成了一把把利剑,直直地插进他的心口,叫他几乎抓狂。 黄君雅和蒙氏看着这一切,脸色也僵了又僵。 怎么会呢?这一切,怎么会演变成了这样?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啊!该被火苗烧掉衣裳的,不应该是黄凝吗?方才她明明在黄凝的衣裳上擦了这么多药粉,那药粉,只需要在太阳底下晒一会儿就能燃起来,那药粉,还是步轻歌给她们的,这个法子也是步轻歌出的。 可是现在,这一切怎么都发生在了她自己的身上?她的衣裳被烧得光光的,黄凝却半点事都没有?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看到了这么一出香艳的戏,人群中顿时传来了一阵阵低低的议论声。 要知道,女人历来都是八卦的。 凝猫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自己的惊讶,然后待大伙儿都看得差不多了,这才如梦初醒一般,赶忙命人去寻衣裳,把步轻歌从那四面通透的小亭子里解救出来。 凝猫面上带着歉疚和赧然,“这件事想来只是一个误会,为了捷王妃的声誉,各位夫人小姐还请守口如瓶。” 世家小姐夫人们都一副八卦满满的模样,听得凝猫的话,极力压着心头亢奋,连连点头答应,凝猫顿时一脸感激。 可凝猫几乎能断定,这个消息,第二天就会风靡整个京城。 女人不八卦,还能称之为女人吗?女人不八卦,她还需要顺水推舟精心策划这么一出戏吗?她要的,就是要让步轻歌自食其果!要让步轻歌把怀疑的苗头只想蕲州黄家人,让她们所谓的联盟,从一开始就彻底土崩瓦解! 步轻歌,你不犯我我便懒得犯你,可你既然这般不安分,那就休怪我翻脸无情! () 第296章共浴 步轻歌自然是没脸再在这儿待下去了,凝猫还算厚道,把围观的人都领走了,但饶是如此,步轻歌该丢的脸也全都丢尽了。 最后步轻歌穿上了凝猫吩咐准备的一套全新的衣裳,恶狠狠地瞪了凝猫一眼,更恶狠狠地瞪了黄君雅她们两眼,最后捂着脸哭着从后门离开了,慕容捷的脸黑得能跟她们家厨房的锅底相媲美。 把这对倒霉催的夫妻送走,凝猫在心里祝福他们后半辈子永不得安宁。 一场喜庆的宴席,后半场全都被步轻歌的裸体时间抢了戏,然而,身为主人家,凝猫却没有一点不开心,反而心里乐滋滋的,连带着看蕲州的那一家子都觉得顺眼极了。 她心情一好,后半场的宴席,酒菜更丰盛了,大伙儿就着八卦吃着美食,好不美妙。 把最后一波宾客送走的时候,天色已晚,辰王府灯火璀璨簇亮,凝猫心满意足地把自己泡进了大浴桶里,氤氲的水汽让她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一整天的劳累也一瞬一扫而空。再想想今天步轻歌的丑态,身心顿时更愉悦了。 凝猫正靠在浴桶上,闭着眼睛舒服的假寐,门突然被人推开了,带进了一丝凉意。 凝猫没有睁眼,依旧是懒懒的,像是情景回放似的说了一句,“给我递根帕子。” 很快,一根帕子就送到了她的手里,凝猫要往脸上擦一把,就听得一个声音钻入耳中,“不检查检查是不是揩脚布?” 凝猫顿时一个激灵,倏而就睁开了眼睛,要往脸上擦的动作也生生地顿住了,赶忙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帕子,嗯,不是揩脚布。 看到她的这一系列小动作,慕容北辰的唇角不自觉就勾了起来。 他自顾自地开始宽衣解带,在凝猫刚刚把手中的帕子鉴定完毕的时候,他便已经快把自己剥光了。 凝猫回过神来,脸颊不受控制地红透了,很努力地把自己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明知故问,“你做什么啊?” “你觉得呢?”他一边说,手中的动作没有半点停顿。 凝猫心里又是兴奋又是羞怯,“我,我都快洗好了,水都脏了,你让她们再换一换吧。” 慕容北辰却已经把自己身上最后的遮挡也除掉了,大长腿直接迈进了浴桶,把自己的身子靠在了浴桶边上,与凝猫坦然相对,声音更是懒懒的,“不用,麻烦。” 整个浴桶很大,即便是两人这般泡着,依旧绰绰有余。 虽说以前凝猫为了生猴子也大胆奔放地在他沐浴的时候钻进过浴桶,但次数毕竟屈指可数,眼下凝猫倒是有些放不开了,被这热气氤氲着,全身上下都红了个透。 凝猫面红耳赤,对面的人却神色自若,就像柳下惠似的目不斜视,靠在浴桶边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让凝猫觉得他好像一下就睡着了。 正在凝猫盯着他确认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的时候,他轻启薄唇,懒懒地开口,“过来,给我搓搓背。” 凝猫色迷心窍,自然是不会拒绝,红着脸向他伸出魔爪。 他转了个身,双手交叠搭在木桶边儿上,把一整个背展现在凝猫面前。 他的身材很好,背部线条也流畅而优美,只是那上面,却是纵横交错地布满了伤痕。 凝猫不知道看过多少次,可每次瞧见,心里都忍不住触动。 她握着搓背巾,一下下地给他搓着,有种没羞没臊,老夫老妻的感觉,而正享受着她的伺候的人,显然非常受用。 他们都没说话,也都没谈今天发生的事,因为这样静谧又美好的时光,他们不想谈其他不相干的人让自己扫兴。 早在凝猫查出步轻歌和蕲州那边的关系之时,凝猫便已经拟定了这报复的计划,往她身上撒燃点极地的白磷,让她在众人面前出丑。 只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步轻歌竟然与她不谋而合,步轻歌也想要用这样的法子来让她难堪。 那个不知名小丫鬟塞到绛紫手中的纸团,便是在向凝猫通风报信,让她小心这样的算计。 就算没有这人的报信,她这个前几天一直在跟那白磷接触的人,也能很轻易地认出那东西,自然也不会上当。但是即便如此,凝猫依旧感谢这个向她报信的人。 凝猫在想着那个可能的人,一时不觉有些走神,手上的动作不觉失了力道,与其说是像在搓背,不如说像是在挠痒痒,还是带着挑逗意味的挠痒痒…… 更要命的是,她的手越搓越下,眼看就要往危险地带而去。 慕容北辰伸手,一下钳住了她的手,转过头,目光微灼地盯着她。 凝猫被打断了思绪,眼中带着一丝迷茫地看着他。 她并没有注意,自己大半个身子头从那厚厚的花瓣中露了出来,一片春光尽显无疑,慕容北辰的眼神不觉变得幽沉,喉结不自觉动了动,抓着她的手也变得愈加烫人。 凝猫回过神来,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她十分熟悉的光彩,凝猫见色起意,顿时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在他做出反应之前,凝猫已经先他一把,在他的脸上“吧唧”就亲了一口,眼神亮晶晶的,“北辰哥哥,我们快来生猴子吧!” 慕容北辰一瞬间被点燃,声音哑得吓人,他只吐出了一个字,“好。” 慕容北辰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好夫君,对自家小娘子的要求有求必应。既然他家小娘子这么热情地要生猴子,他如何能拒绝? 今夜自然又是一番酣战,里头的动静惊天动地,叫外头守夜的人都忍不住红了脸,即便是早就听惯了的几人,还是被羞了一把。 她们家两位主子,真是越来越奔放了。 最后慕容北辰把两人清理干净的时候,凝猫已经软在了他怀里,脑袋都深深地埋着,不肯抬头,也不知是累的,还是羞的。 总之,今天慕容北辰相当满意。 把她放到了床上,凝猫嘤嘤地撒娇,“我累惨了,都,都怪你!” 慕容北辰低笑一声,“也不知是谁扑过来嚷着要生猴子。” 凝猫脸红了,抡着抱枕就要打他,慕容北辰又低笑了一声,搂着她躺下,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好了,快睡,不许再闹了。” 凝猫含混地“嗯”了一声,迷迷糊糊间,她咕哝了一句,“你说,猴子种下了没有啊?猴子猴子,你怎么还不来?” “乖,不要胡思乱想,休息好了,把身子养好了,猴子才会来。” “嗯……” () 第297章古怪 阳春三月,气候舒爽。 步轻歌的裸体事件之后,各种流言蜚语果真以光速飞快地传开,只短短几天功夫,关于步轻歌的各种版本的消息便已经满天飞了。 凝猫非常恶俗地派人专门上街打听,把各种版本的都听了个遍。 步轻歌的脸可谓是丢了个干干净净,慕容捷的脸也一次性被步轻歌丢了个干干净净,一点不剩。 丢了眼睛之后,慕容捷的性情本就变得越来越古怪,婚后,步轻歌更是因为慕容捷的眼疾对他挑挑拣拣,百般冷眼不耐,因为喜欢她,慕容捷一直都对她很是包容,可是眼下,慕容捷对她再多的喜欢,也都被消磨殆尽。 捷王府中,慕容捷发了雷霆大怒,把屋子里的东西都摔了个干干净净,步轻歌红肿着眼睛,她在慕容捷这里从来都是高傲的,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她冷声道,“这件事我才是受害者,我摆明就是被黄凝陷害!你不敢为我主持正义也就罢了,还要这般对我,你还是不是男人!” 慕容捷那只仅剩的右眼顿时迸发出阵阵彻骨寒意,“本王究竟是不是男人,难道你不知道?还是,在你的眼里,除了慕容北辰,其他的男人都不是男人!” 步轻歌的傲气不仅没减,反而更浓了几分,“辰王本就比你有本事!他不会像你这样,自己的王妃受了天大的委屈,屁都不敢放一个,只敢夹着尾巴逃!” 步轻歌的话音刚落,只听“啪”一声脆响,她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脸颊上就传来了一阵辣辣的疼。 他竟然动手打她?这个一事无成的独眼龙,竟然敢动手打她! 慕容捷整个人都带着一股由内而外的冷意,“本王希望你能认清一个事实,本王,才是你的丈夫!慕容北辰就算再好,那也永远都不属于你!本王问你,你昨天怎么会突然莫名其妙出现在那个小亭跳舞?呵,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是因为慕容北辰才会去那里!有人给你传信,说慕容北辰相约,你一见了他的名字便头脑发热,什么都不顾!呵呵,这个圈套,是你自己心甘情愿地往里钻!是因为你犯贱!” 步轻歌的一颗心顿时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大盆冷水,从头凉到了底…… 慕容捷看她的眼神已经没了半点温情,冷得让她心颤,他的声音更是像一把尖刀刺得他心里生疼。 “你给本王好好在家里待着!没有本王的允许,不准踏出这个王府半步!一旦被本王发现你胆敢违背本王的意思,休怪本王翻脸无情!” 这一刻,步轻歌突然升起了一股由内而外的恐惧,她,似乎失去了拿捏他的筹码,她,已经一无所有了…… 慕容捷撂下了狠话就甩袖而去,步轻歌双眼放空地望着,慢慢的,她的双手紧紧地握了起来,发出咯咯的响声。 大快人心是什么感觉?就是凝猫现在的心情。狠狠地摆了步轻歌一道,顺带着,还让蕲州的那群人吃了一个大大的哑巴亏,她的心情能不好吗? 但是,凝猫的好心情一下又被黄景翔给破坏了。 他果真是人如其名,就像那一坨金灿灿的翔一样叫人作呕。 他这人有贼心没贼胆,他不敢对凝猫动手动脚,可那眼神,那目光,就好像把她剥光了似的,凝猫在心里寻思了好几天,终于是憋出了个贼坏贼坏的主意,而她要这么办还缺个帮手,这个帮手无论如何都不能是慕容北辰,因为依照他那个醋坛子属性,他会直接把黄景翔的眼珠子给挖了喂狗。 凝猫思来想去,最后想到了一个最合适的人,段无痕! 虽然段无痕的身份一直都没有查出来,但是不知怎的,凝猫跟他就是形成了一种略带怪异的和谐。 凝猫打定了主意,立马就出了院子,往段无痕往常值守的地方而去。 侍卫们看到凝猫,都纷纷恭恭敬敬地行礼,凝猫的眼珠子却在他们中四处搜寻,往日不想看到却总在眼前晃悠的人,真正要找的时候却没了人影,难道他今日值夜班? 凝猫不想让人知道她是刻意来找段无痕,也就没有问,只笑着慰问了一番他们的工作,安抚了句同志们辛苦了便走了。 她刚拐了个弯,一个身影就突然跳了下来,直接落在了她跟前,凝猫惊了一跳,面前的人却依旧双手抱怀,笑得如沐春风。 “小凝猫,你找我?” 凝猫的注意力一点都没有放在他对自己的称呼上,而是“你怎么知道我找你?” 段无痕用一种故作高深的眼神看她,“因为我神机妙算。” 凝猫翻了个大白眼。 段无痕又问,“找我什么事啊?” 凝猫瞥了他一眼,锱铢必较地回道:“你掐指算算?” 段无痕:…… “那王妃慢走,小的要去当值了。” 段无痕说完,转身就要走,一副兢兢业业要赶着去评劳模的样子,凝猫败下阵来,“我找你真的有事,你得帮我。” 段无痕顿时来了兴致,一下就掉转了头,兴致勃勃地看她,“什么事啊?你堂堂王妃,手底下这么多人,竟然要沦落到找我这个外人帮忙?” 他的声音压低了下,“莫不是你又跟慕容北辰吵架了?这次你想往哪儿躲?要不咱们还是躲皇宫里吧,咱们的据点都暴露了,慕容北辰也一定想不到咱们还会再往皇宫里躲。” 凝猫忍不住又冲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没好气道:“你就不能盼着点我好?” 段无痕摸着下巴看她,“毕竟除了这些缺德事儿,我想不出你还能找我帮什么忙。” 凝猫忍不住勾唇乐了乐,“还别说,我现在找你帮的忙,还真是件缺德事儿。” 凝猫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如此这般说了一通,段无痕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一副摩肩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嘴里却是一副谴责的语气,“堂堂王妃,怎么这么缺德!这缺德事你干就干了吧,竟然让老子替你背黑锅!好好的一姑娘,嫁给了个黑心王爷,连自己的心都变黑了!真是可叹!” 凝猫听得絮絮叨叨地念了一通,全程保持着翻白眼的姿态。待他说完了才把眼皮调整了回来,“爱干不干,不干我去找别人,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又不是非你不可。” 凝猫言罢就要走,这下轮到段无痕阻拦了,涎着脸,拍着胸脯保证,“这样缺德的事儿,自然是由我来做最合适!一切就都包在我身上!” 凝猫勾着唇满意地回了自己的院子,而那些不小心听了个大半的暗卫都互相交换了个眼神,他们的王妃,好像正在勾结别的男人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这事儿,要禀报给王爷知道吗?他们一致摇头,不说!反正,他们现在是王妃的人,自然要为王妃保守秘密。嗯,他们是忠仆!他们只等着看好戏! () 第298章刑罚 这天,黄景翔觉得他堂妹似乎变得比以前更美了许多,看那粉嫩嫩的唇,粉滢滢的两颊,再有亮晶晶的似乎能说话的大眼珠子,每一样处都美极了。最主要的是,今天的堂妹似乎特别的热情,一顿早饭下来,他和堂妹目光交汇不下五次! 有史以来,这可是成果最丰硕的一次呢!要知道,以前他从来都只能看到堂妹的后脑勺呢! 有了这个发现之后,黄景翔整个人都变得兴奋了不少,顺带着,连饭都多吃了一大碗。 用过饭之后,黄景翔依旧乐滋滋,一边乐着一边盘算着待会儿要去逛哪个青楼,点哪位姑娘。 这段时间,他已经把京城的妓院都逛了个七七八八,效率之高,令人咋舌。即便已经在妓院鬼混了一番,照样不影响他对凝猫垂涎三尺。 得不到的从来都是最好的,更何况凝猫还是王妃。 黄景翔正往外走着,一个人突然挡在了他面前,黄景翔抬眼看,就看到了一个长得有些邪魅的男人,从装扮上看应当是这王府的侍卫。 黄景翔正待摆一摆他作为堂少爷的谱儿,眼前的男人就已经压低了声音说:“王妃让小的来给您传个信儿。” 黄景翔一听,到了嘴边的骂人的话一下就给咽了下去,两只有些虚浮的眼睛冒着阵阵光彩,“什,什么信儿?” 段无痕凑在她耳边,低声道:“王妃在渺风搂等你,不见不散。这是王妃的亲笔信。” 黄景翔听了这话顿时浑身的狼血都沸腾了起来,接过那信,手都有些颤抖,说话更加结巴了,“真真真,真的吗?” 段无痕轻轻地嘘了一声,“王妃已经先去了,为避人耳目,堂公子且先小侯一刻钟再去。记住,万万不可声张。” 黄景翔立马就捂住了嘴,他想到了方才在饭桌上凝猫对他的眉目传情,他顿时就更加兴奋了起来。 他就说,今天的堂妹很不同,相当的不同!以前她都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今天却频频给他抛媚眼!他原本还不相信,现在听得这人的传话,他就彻底被迷惑了,堂妹果真开窍了!果真爱上他了! 段无痕传了话就告辞了,黄景翔急忙拆开信,看罢之后整个人都沉浸自我陶醉中无法清醒过来,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看到了自己最明媚的未来。 段无痕一边走着一边勾起了唇角,扬起了一个分外魅惑的笑。真是精虫上脑啊,随便个人给他传话他都信了,连半点怀疑都不曾有。这样的蠢人,不整他整谁? 黄景翔心里像是被无数只蚂蚁抓着挠着,好容易等着过了一刻钟,便立马心急火燎地奔向渺风楼,半刻都不曾停留。 他一路狂奔,奔到渺风楼楼下的时候,气息不匀地费力喘着,待好好地缓了许久,这才踏了进去。 整个阁楼空荡荡的,四处装饰全然一新,一尘不染,黄景翔四处张望,却是没有看到那个人影,他正待低声唤上几声,楼上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他抬眼一看,只看到了一角鲜衣,黄景翔心头一喜,赶忙又追了上去,一口一个“小心肝儿”,就这么一路追到了顶楼,黄景翔常年缺乏锻炼,更是纵欲过度,眼下已经气喘吁吁。 还未待好好歇上一歇,就看到了那层层纱帐后透出的层层袅娜身姿,黄景翔那快要断了的气一下就有续上了,他两眼呈星星状,一步步往那纱帐走去,嘴里已经忍不住轻唤,“堂妹,是你吗?” 黄景翔全身的血液都燥热了起来,正想象着把凝猫搂在怀里好好欢爱一番,突然脚上被什么栓住,他还没反应过来,整个身子已经被倒挂了起来。黄景翔方才脑中的那点旖旎泡泡一下就彻底破灭了,后背上已经渗出了阵阵冷汗。 “堂,堂妹,你,你这是做什么?” 黄景翔头朝下脚朝上地倒挂着,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脑中,涨得他头脑一阵阵发晕。 那纱幔被人掀开,里头出来的人却不是他心心念念的堂妹,而是方才给他传话的侍卫! 黄景翔一双眼顿时就瞪圆了,气得浑身都颤抖了起来,“你你,你竟敢害我!我是王妃的堂兄,你这小小侍卫,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信不信我扒了你的皮!” 段无痕却笑得分外天真无邪,“不信。” 黄景翔气得咬牙切齿,又对段无痕骂骂咧咧了一大通,段无痕只掏了掏耳朵,全当没听见。 待他骂完了,段无痕这才慢悠悠地开口,“骂完了的话,现在就该到我动手了。” 黄景翔顿时就慌了,“你你你,你究竟想做什么?” 段无痕不紧不慢地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小瓶,倒出了一粒药丸,在黄景翔面前晃悠。 黄景翔顿时吓得脸色又白了几分,说话也结结巴巴了起来,“这这这,这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段无痕扬了扬眉,“试过了不就知道了吗?” 说完,他便伸手,一下捏住了黄景翔的嘴,把那粒药丸塞进了他的嘴里,黄景翔想要奋力吐出,但是嘴巴却被段无痕捏得紧紧的,喉咙上被他点了一下,那粒药丸便顺着他的喉咙一路滑了进去。 黄景翔不停地咳着,想努力把那颗东西咳出来,可是却无济于事。 他咳得脸颊通红,很快,他就知道了那东西究竟是什么,因为他已经感到了噬人的痒,那样的痒来势汹汹,几乎痒进了骨髓,叫他想要伸手去挠,可是两只手却被段无痕一下揪住,狠狠地绑在了一起。 黄景翔大骂着,可浑身的痒意却一点都不见消退。 黄景翔先前的硬气一下就被这难熬的痒吞噬了,他开始开口求饶,各种求饶的话都往外蹦,段无痕却像是没听到似的,依旧在捣鼓着自己身上的不同的药瓶子,嘴里喃喃道:“待会儿该先试哪一种呢?” 黄景翔的胆儿差点没吓破,小心肝也跟着一颤一颤了起来。 当痒到了一定境界,尿意就会分外明显,黄景翔很快就感受到了自己膀胱中汹涌的尿意,他不能尿,他要是这么尿了,那岂不是都会流到自己的身上?说不定还会流进他的嘴里!想想都觉得可怕! 他极力忍耐着,可是段无痕那杀千刀的却好像知道他想尿尿似的,竟然慢悠悠地在旁边喝起了茶,他把那茶水倒得淙淙作响,就跟男子撒尿的声儿差不多,黄景翔本就不是什么忍耐力超群的人,一个没忍住,就直接尿了出来…… () 第299章开口 随着黄景翔最后的一个没忍住,一股强烈的骚臭味弥漫了整个楼层,段无痕嫌恶地捂着嘴,捏着鼻子,避之唯恐不及。 而黄景翔更是苦不堪言,因为深知倒挂着,他的那些尿液全都倒流而下,一路顺着腿流到了身上,没一会儿,他已经感到了自己全身上下都黏糊糊的,那股刺鼻的骚味儿直钻鼻孔。 偏生他的这泡尿还特别大,一路流了下来都不见少,有些甚至顺着脖子往脸上流去,直逼他的嘴巴。 黄景翔浑身又痒又臊,看着那一滴滴的尿液这般流下,整个人更是欲哭无泪,他把嘴紧紧地闭上,脑袋微微昂起,打死也不能叫那些东西流进去。 段无痕见此,十分仗义地伸手把他头发一扯,昂起的脑袋一下就又垂了下去,更方便液体倒流。 他紧闭的嘴巴,段无痕伸手一捏,然后往里塞了半截东西,刚好就把他的嘴巴卡住了,呈现了一个半张开的状态。在段无痕的帮助下,黄景翔终于是“如愿以偿”地尝到了自己尿液的味道,那个酸爽,简直叫他不敢相信…… 黄景翔双目圆瞪,狠狠地怒视着段无痕,他想要大骂,可却是张不开口来。段无痕却是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乐滋滋地欣赏着他这副惨样。 待过了半盏差的功夫,段无痕估摸着他该吃的也都吃得差不多了,这才伸手把他嘴里塞着的东西拿了出来,黄景翔终于可以开口,顿时就张口大骂,“你个竖子!你最好不要落入老子的手里,不然,老子一定抽你的筋,扒你的皮,喝你的血……” 段无痕却是轻飘飘地打断,“我的血不好喝,可能我的尿味道会更好些,要不要来试试?” 黄景翔的一张脸顿时又变得五彩缤纷了起来,他咬牙切齿,恨不得直接就把段无痕拆卸入腹,就这般吃了。 “你今天要么把我弄死了,要不然的话,待本少爷出去了,一定要把你千刀万剐!” 段无痕呵呵笑了两声,“那就等你出去的时候再说吧,老子趁现在,可得好好地玩一玩。” 他从身上摸出了一把匕首,明晃晃的刀子亮在了黄景翔的面前,黄景翔顿时吓出了一片鸡皮疙瘩,“你你你,你究竟想要做什么?你不要乱来啊!你要是敢乱来,本少爷一定不会放过你!” 段无痕的刀子缓缓地贴向他的面颊,冰凉的触感叫他的痒意稍稍减了些许,可是却也叫他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 段无痕的刀子落在了他的眼睛上,在他的眼角处徘徊,黄景翔顿时就更紧张了,生怕他手一抖,一个不小心就把他的眼睛扎没了。 “人的眼睛,若是只看自己该看的,那便有了存在的价值,若总是觊觎自己不该看的,那留着还有什么用呢?” 黄景翔吓得差点又憋出另一泡尿来,整个身子瑟瑟发抖,语气也一下软了下来,“大,大侠,大侠饶命啊!我,我知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随便乱看了!请大侠放过我吧!” “我呢,一直都是与人为善的人,同时更是一个开明的人,这样吧,究竟要不要取了你的狗眼,一切就都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黄景翔正待松一口气,便见段无痕亮出了新的刑具,在他面前的不远处,一块巨大的木板上齐刷刷地钉满了锐利的钉子,只留了那么一小半是光洁无钉的。而自己的另一边,同样是一块大小相当的木板,上头十分没有人道地布满了细细密密的绣花针,同样留了小半安全地带。 因为害怕,黄景翔甚至忘了自己身上的痒,浑身都颤了起来。 段无痕把两块板子摆好,然后凑到了他的面前,十分亲民地跟他科普了一番游戏规则,“待会儿呢,我就跟你来玩一玩荡秋千的游戏,你从这头荡到那头,不能停,如果停了,那就只能由我自己出马了。不用害怕,如果你掌握好力度和方向,同样可以避开那些针。祝你好运了。” 段无痕说完,伸手扯了下他的头发,用力一甩,黄景翔一下就荡了起来,他身上没有可以使力的地方,手又已经被绑了起来,就是想伸手推一推那木板子,也是无能为力,只能用身体一下下硬碰硬地碰上去,没一会儿,他的惨叫声已经萦绕在整个阁楼之中,不绝于耳。 伴随着他的惨叫,还有一声声声泪俱下的哀求,最后黄景翔已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声声哀嚎。 段无痕在一旁就像是在看比赛似的评头论足,“往左往左,往右往右!再右一些!唉,都说了要往右了,你怎么这么笨啊!左右不分啊你。没事,再来。” 黄景翔一阵阵嗷叫,他根本不想再来好吗!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身体的左右好吗!这个可恶的人,竟然这般戏耍于他! 黄景翔就这么在钉子林里荡了两刻钟,段无痕听他的哀嚎听得心烦,便大发慈悲地结束了这一厢运动。黄景翔简直感激涕零,自己总算是要熬出头了吗? 但是事实证明,他果真还是太天真。 段无痕非常认真地把自己手头上的道具都摆了出来,认认真真地挑选,究竟是先试这个,还是先试那个,黄景翔看到那数量繁多造型诡异的道具,浑身的汗毛又都竖了起来…… 身上被针和钉子狠狠地扎着,又痒又疼,他现在真的连死的心都有了,可是这人却压根不打算这么放过他,也不打算这么让他死了。 黄景翔正在浑身眩晕之时,他的身体突然一空,原是绑着他双腿的绳子被他割断了,他整个人一下就坠了下去,摔了个头晕眼花。 黄景翔想要趁机爬起来逃走,可是他还没爬出两步就被段无痕绊倒在地,黄景翔没来得及挣扎,整个人又被段无痕绑了起来,只是这一次,绑的样式有些奇葩。 他被横着绑了起来,就这么呈下趴状态,四手四脚都被分开固定着。 他的身下燃了一排的烛火,只要他身上的汗往下流,烛火就会卷起火苗往上窜,他就被狠狠地烫一下。 黄景翔被烫得阵阵哀嚎,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被烤熟了。他更是担心绑着自己手脚的绳子,担心他再一挣扎,绳子往下落就会直接落在了下头卡着的匕首上,一旦绳子被割断,他整个人就会直接往下头的火上扑,那样的体验,也并没有多美妙…… () 第300章打动 经历了被烛火碳烤之后,段无痕突然又生出了一个更坏的主意…… 黄景翔吓得一阵疲软,“你你你,你这变态!你究竟想要对我做什么!” 段无痕笑得别有意味,“你猜。” 又过了片刻,一出“烤香肠”的辣眼睛画面火热上场,黄景翔被折磨得嗷嗷大叫…… 最后的黄景翔被段无痕用各种手段一一折磨了一遍,段无痕终于折磨得有些乏味了,这才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然后往他嘴里塞了一粒药丸,“你身上的伤,你知道该怎么解释。” 黄景翔对他的药丸已经产生了十二分的恐惧,他真的很想马上把这颗药丸呕出来,可是却是压根做不到,他更担心自己的反抗又引来段无痕更加惨无人道的折磨。最主要的是,他担心自己的小兄弟啊!方才被这人火烤了一通,要是待会儿他一言不合就直接动手咔嚓,那他后半辈子的性福,就全都毁了! 最后段无痕略有嫌恶地在他衣领上寻了个较为干净之处,一把把他拎起,飞出了渺风楼,然后嗖嗖嗖的几下,黄景翔还没体验到这腾云驾雾的美妙感觉,整个身子就已经被抛了下去,做了个标准的自由落体运动。 他被扔在了王府门口,衣衫不整,浑身是伤,额,裤裆还破了个打动,同时扔在他身边的,还有一张血淋淋的讨债书:欠债不还,身体来偿! 很快便有人围观了上来,看到那张讨债书,又看看黄景翔这一身的狼狈,以及裤裆那巨大的洞,再联想到那句“身体来偿”,想象力丰富的京都百姓们就都开始浮想联翩了起来,这位公子,一定是遭遇了什么不可言说的事情,当真可怜,可叹! 黄景翔听得那些人对他的阵阵怜惜,以及对于他已经被爆菊了的猜测,他顿时觉得心头梗了一口老血,上不去,也下不来。 他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黄景翔哭得伤心欲绝,围观百姓们对他更议论纷纷不断,有人怜惜,也有人对他欠债不还的行为进行讨伐,好一阵痛斥。 正在黄景翔哭得难以自抑的时候,府门突然大开,一身华服的凝猫满脸诧异地走了出来,看到黄景翔这副尊荣,委实愣了老半晌才反应过来上前去,命人把他搬回去。 黄景翔看到凝猫,一下就不哭了,望着她的眼神里惊疑不定。 凝猫演戏却是演得分外足,脸上满是惊诧错愕愤怒,还有阵阵怜惜,“堂兄,你怎么弄成了这样?今早上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究竟是谁伤的你?” 黄景翔看她的神色语气,又想到堂妹素来都是温婉善良的,这件事怎么会跟她有关?一定是那可恶的侍卫故意设计陷害,想要挑拨他们堂兄妹之间的关系! 没多会儿,蒙氏、吴氏和黄老太太也都闻讯赶来,看到黄景翔这副模样,都忍不住抹了眼泪,连连寻问他究竟遇到了什么事。 他想到今天受到的那些折磨,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气愤,最后那人竟然还敢用药丸威胁他!他黄景翔可从来都不是肯善罢甘休的人! 就算那药丸真的有是什么整人的东西,他还不信就凭着辰王府的权势地位,还找不到能解之人? 如此一想,黄景翔就不肯马上医治,而是奋力揪着凝猫的衣角,“堂妹,我是被府上的一个小人算计的!你一定要把那人揪出来,为堂兄报仇啊!” 凝猫只闻到他身上那一股骚臭,见他拽着自己的衣角,更是觉得浑身的汗毛都跟着竖了起来。她想要把衣角扯出来,可是却被他拽得死紧。 凝猫暗想,看来段无痕方才折磨得还不够啊,不然他现在怎么还有这般力气! 凝猫正待再用力扯,一个声音就从后头传来,“王爷回来了!” 黄景翔一下就放来了凝猫的衣裳,转而望向了慕容北辰走来的方向。这个王府,还是辰王说了算的,眼下自己这般惨态,正是最有利的证据,他趁机告状,一定能叫那人被逮个正着! 慕容北辰走近,闻到黄景翔身上那股味道,不觉皱了皱眉。 蒙氏先发制人,对着他就是一阵哭诉,“王爷,您一定要为我儿做主啊!” 慕容北辰眸光淡淡瞟了黄景翔一眼,“发生了何事?” “儿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谁把你折腾成了这样,你快跟王爷说,王爷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黄景翔一边哭一边把事情的始末都说了一遍,真是血与泪的悲惨史,当然,他忽略掉了“烤香肠”的那一出戏。 如此哭诉完毕,再加上他身上的这些伤作为佐证,他这楚楚可怜被人欺凌的形象已经跃然纸上。 慕容北辰余光不觉瞥了旁边的凝猫一眼,凝猫却是眼神飘忽,完全不去看慕容北辰。 黄老太太更是义愤填膺,“王爷,我们既然身为你们的客人,你们就该当有待客之道!而今我们在你这辰王府里住着,却是平白无故被人寻了麻烦,王爷无论如何都要给老身一个交代!” 慕容北辰不紧不慢,“既如此,就把府里的侍卫都召来认认。” 黄景翔的眼中顿时迸发出了阵阵火焰,待到那人被逮到,他定要把他加注在自己身上的所有都原原本本地还回去! 没一会儿,府里上上下下的侍卫就都被召集了来,站成了整整齐齐的几排。 浑身尿骚的黄景翔被抬着对人一一指认,没多会儿,段无痕便被认了出来,指着他就是一阵大喊,“王爷,是他,就是他!我就是被他引到渺风楼陷害折磨成这般!” 慕容北辰看了段无痕一眼,脸上没有半点意外,段无痕却依旧是那副满不在乎的神色,眼底眉梢还带着些许邪气,甚至还冲着黄景翔眨了眨眼睛,“堂少爷可确定?这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黄景翔气得浑身颤抖,“你就是化成灰,我也不会认错!” 黄老太太用手杖重重在地上一敲,“还有什么好审的,直接拉下去把刑一上,他就是想嘴硬也硬不起来!” 段无痕扬了扬眉看向黄老太太,“王爷和王妃还在上头坐着,老太太您这头出的,未免太不合规矩了些。这里可是辰王府,不是你们黄家。” 黄老太太顿时就被噎了一下,她正要反驳,却感到慕容北辰看过来的目光,他的目光凉凉的,带着一股威慑,叫她一下就蔫了下去。 慕容北辰把目光投向了段无痕,眸中依旧没有什么波澜,“你可有什么需要辩解的?” 段无痕立马回道:“当然有啊!这件事我压根儿就没做,不知道堂少爷为什么一定要一口咬定是我做的。” 黄景翔一张脸顿时又气得扭曲了起来,他一激动,一下就扯到了身上的伤口,疼得一阵吱牙咧嘴。 段无痕对着面目扭曲的黄景翔轻巧问道:“既然堂少爷说我把你引到了渺风楼,那堂少爷与我素不相识,为何就乖乖听我的话,去了那渺风楼呢?莫不是,我提出了什么叫堂少爷心动的理由?” () 第301章清白 段无痕的话刚说完,黄景翔脸上的表情就滞了又滞。 这人提出的叫他心动的理由?那个理由怎么可以说出来! 段无痕非常怡然自得地看着他有口难言的神情,又刻意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语调说:“先前我交给堂少爷的那封信,不知还在不在身上?” 黄景翔闻言,脸色又是变了变,他下意识地在身上摸了一下,那信还在。 他收到那张所谓堂妹亲手写的信,那是当成了宝贝一般收着,自是收到了贴身之处,是以方才即便是被段无痕这般一番折磨,那纸条却依旧稳稳当当地收着。可现在,他可真希望这张纸条马上就消失了才好! 要是让慕容北辰看到了这张纸条,知道他是因为以为要跟王妃私会所以才乐颠颠地往渺风楼跑,那自己还不得又脱一层皮? 段无痕这个时候提醒他这么一句,就是在刻意威胁他! 段无痕又轻道,“堂少爷看来还没尝遍段某人的手段。” 黄景翔顿时背脊一凉,前一秒还分外义愤填膺,势必要把段无痕置于死地的他,一下就偃旗息鼓了下来,方才那些不可描述的感觉一股脑袭遍全身,让他不寒而栗!他,被威胁住了。 黄景翔的心思千回百转,脸上的表情也变了又变,段无痕却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成竹在胸的模样,间隙他还冲着凝猫眨了眨眼睛,他这一记眼神被慕容北辰看了个正着,于是慕容北辰的另一记眼神也跟着飞了过来,又冷又硬。 慕容北辰开了口,声音清清冷冷的,“回答方才的问题,他说了什么理由引你去渺风楼?你去渺风楼又想要做什么?” 黄景翔支支吾吾半晌都没有说出话来,蒙氏吴氏和黄老太太都是一脸焦急,凝猫这时候也终于满含关切地开口,“堂兄,你有什么委屈就赶紧说出来,我家王爷一定会为你撑腰的!” 黄景翔看着凝猫这副一心为他的模样,心里愈加断定那张纸条一定不是她写的,这件事压根就是这个可恶的侍卫在捣鬼!越是这样,黄景翔就越是不敢把话往外说了。 正在慕容北辰有些不耐烦的时候,黄景翔突然把身子一歪,眼睛一闭,揉着脑袋开始叫起了疼,“我,我伤口疼得厉害,快把我抬下去,让大夫给我治一治……” 段无痕却是知道他在玩什么把戏,一下就拦住了他,“堂少爷,既然你一口咬定逮了你的人是我,那就先把这件事说清楚了再治也不迟。” 黄景翔耍赖,“本少爷现在疼得厉害,难道你要疼死我吗?” “小的不敢,小的只是觉得,既然现在正在审理此事,堂少爷和在下作为当事人就不应该脱离了王爷王妃的视线,以免有人暗动手脚,到时候什么都说不清。若是堂少爷实在疼得厉害,那便传了大夫到这里医治好了,总要让王爷亲眼看着以示公正。” 黄景翔顿时恨得牙痒痒,被段无痕这般一搅和,他就是想要借机偷偷把那封信毁了,也是没这机会了。 慕容北辰什么废话都没多少,直接开口吩咐,“去传府医。” 黄景翔听了,一下就又慌了,这怎么能传让大夫当着面验伤?到时候宽衣解带,那封信不就直接给扒出来了吗!而且要是被验出他小兄弟所受的伤,那他还有什么脸见人?不行不行,这绝对的不行! 黄景翔立马就喊道,“不用兴师动众,我突然觉得,似乎没这么疼了……” 蒙氏不明就里,只瞧着儿子的伤势,觉得分外疼惜,她开口劝道,“儿啊,你若是疼得厉害,且让大夫先给你瞧瞧吧,不管怎么样,还是身体要紧啊。” 黄景翔一边疼得吱牙咧嘴,一边愈加奋力地拒绝。 凝猫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非常解气,更是想笑,但是却生生憋着没让自己笑出来,“既然堂兄觉得无碍,那便先把这件事处理好了再让府医检查吧。堂兄,你且好好回忆一下,这侍卫当时是怎么把你引到渺风楼去的?他可是用了强?” 黄景翔一时就又语塞了,支支吾吾了半晌,才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憋出一句话,“是我,我认错了人……” 蒙氏和黄老太太都是一脸惊讶,没想到他这一会儿的功夫,一下就换了说辞,她们更是不知道这其中究竟是有什么关窍。 凝猫却是慢满满的惊讶,“认错了人?那那个人究竟是谁?堂兄你可要认仔细了,这胆敢对你动手的人,本王妃一定不会轻易饶恕!你不用有任何顾忌!” 段无痕依旧是那副神色,还不阴不阳地附和,“是啊堂少爷,你可千万擦亮了眼睛瞧清楚了,不要让自己白白受了委屈哦。” 黄景翔摸着自己胸口的那封信,即便他现在非常想把段无痕手撕了,可是现在,他到了嘴边的话也只能原原本本地咽回去! “方才的确是我认错了!我受了伤,一时头晕眼花,没看清!” 凝猫一脸的遗憾,“既如此,那只能把那些侍卫再召进来,堂兄你好好再认认了。堂兄你放心,只要那人是我们辰王府的人,只要他还在府里,我就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段无痕又不阴不阳地附和,“这一回堂少爷可得好好地认一认了,莫要再头晕眼花认错了。” 慕容北辰看着凝猫和段无痕两人这一唱一和地唱双簧,眼神不觉又冷了几分。 黄景翔自然知道再去辨认也辨认不出所谓的真凶来,便揉着脑袋又是一阵喊疼,然后又道:“王府中人想来没这般大胆敢直接对我下手,那人多半是从外头混进来的,眼下多半已经混出去了。我伤得也……不重,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不要再兴师动众的了。” 黄景翔突然就改了口,蒙氏吴氏和黄老太太一下就都愣住了,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就这么宽厚仁慈,他受了这般重的伤,原本就应该好好地把那些人教训一通,怎么能轻易地放过?且不说如此,便是他没受什么伤,他们也要趁着这个机会闹上一闹,趁机把辰王府搅乱啊! 蒙氏和黄老太太还欲说话,段无痕便已经大喇喇地开口抢过了话茬,一副沉冤得雪的欢快语气,“如此,小的罪名便得以洗脱,多谢王爷王妃明察秋毫,还小的以清白!” 丫丫的凝猫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值得段无痕这般夸张地感谢她明察秋毫。 但是剧本是这么写的,戏当然也得这么演。 慕容北辰也无心再与他们纠结这件事,声音清冷疏离,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决断,“既然如此,那这件事便就此揭过,都回去吧。” 凝猫充分扮演了一位为堂兄担忧着急的好堂妹,“快快去传府医,让他好好替堂兄看看!” 蒙氏吴氏和黄老太太都是一脸的懵逼,但是在黄景翔的眼神示意下,她们心里就是有再多的不敢和不满,这时候也都原原本本地咽了下去,只跟着黄景翔一起退了下去。 () 第302章爆菊 他们刚走,慕容北辰的脸就更阴沉了下来,他阴着脸看望凝猫和段无痕,声音比方才更冷上许多,“说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段无痕反应非常夸张,“不会吧,你之前竟然都不知道?我还以为这辰王府没有什么事你不知道呢。” 慕容北辰的脸色更阴了几分。凝猫赶忙有些心虚地说,“这件事是这样的,巴拉巴拉……” 说完之后,慕容北辰的脸色也并没有变好多少,“这么一件大事,你就瞒着我,反而让别的男人替你去做?” “这么缺德的事肯定只能让缺德的人做啊!怎么能污了北辰哥哥的手呢?”她说得简直不要太狗腿,可是,她似乎忘了段无痕还在下头。 慕容北辰的面色稍稍和缓了些,段无痕的面色却是黑了下去,那臭丫头,有这么护短的吗? “就算如此,我手下的暗卫都用得不称手?非要用他?” 凝猫正要把方才的话又搬出来念一遍,便感受到了段无痕那灼灼的视线,带着一股灼人的威慑和深深的哀怨。 迫于淫威,凝猫还是改了口,“暗卫们自然是要做隐蔽的事,怎么能随便暴露?而且,他们都太过正经,哪里有段无痕那么变态。” 段无痕一下又黑了脸,原来他入选,就是因为缺德变态。 慕容北辰的脸上却冷冷一笑,笑得分外渗人,“若是我,今日他便断断再没有力气在此哭闹,只已经到了阎王殿的门口排队!” 段无痕莫名打了个寒噤,看来自己的手段,只是光有变态之名,跟慕容北辰这个大魔头相比,还是少了那么些狠绝,他甘拜下风! 慕容北辰懒得再多看段无痕一眼,挥挥手示意他快滚,他却直勾勾地盯着凝猫,“我的酬劳还没到手呢!” 凝猫见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怒喝,“我堂堂王妃,少不了你这点银子!” 段无痕低声回了一句,“那可不一定。” 凝猫对他翻了个硕大的白眼,段无痕见慕容北辰已经是一副要送客的模样,也不自讨没趣,转身就走了,还是像以前那样没规矩,连告退都没有。凝猫已经习惯了他这样,自己也是常常不讲规矩,所以对他也分外宽容,而慕容北辰却是看着他的背影,目光一阵阵深沉。 待他的背影完全消失了,慕容北辰这才对凝猫开口道:“不是让你少跟他来往吗?他隐藏得太深,又太滑,不是你应该接触的人。” 凝猫却是依旧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我觉得他不是坏人。” 慕容北辰深深看她,“那你的意思是不让你跟他来往的我是坏人吗?” 凝猫听了这话,自然是摇头,“北辰哥哥怎么会是坏人!就算全天下都是坏人,北辰哥哥也一定是好人!” 慕容北辰原本就不打算跟她生气,眼下听得她这般说,一颗心立马就软化了。 “嘴上说得这般好听,可做事之前,却是瞒我瞒得死死的。” 凝猫有些讨好地往他身上蹭,“那是因为我不想北辰哥哥因为这样的小事操心。既然这件事我能处理,我就想自己试着处理。” 而且,她真的担心这件事交到了慕容北辰的手里,黄景翔会没命。 虽然她一点都不怜惜黄景翔的狗命,但是她却是不能在这府里把他杀了,不然蒙氏和黄老太太他们,非得就此缠上他们不可! 每次她投怀送抱,慕容北辰总是无力抵抗,他低头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声音低低的又带着一股威慑,“下不为例。” 凝猫忙不迭地点头。 “暗一暗二!”两人一阵耳鬓厮磨过后,慕容北辰突然一声低喝,两个黑影一下就闪了进来,恭恭敬敬地跪在了慕容北辰的下首。 慕容北辰声音冷冷的,“这件事为何不禀报?” 暗一暗二顿时有种不大好的感觉,当初他们等着看好戏而选择不对主子禀报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会有这么一刻,真正这个时候,他们却也已经没有了以前的那种惧怕,因为现在的主子,比以前温柔多了,有人情味多了。 两人认认真真地看着慕容北辰,说出了他们的回答,“属下认为这件事王妃处理起来易如反掌,私以为这不过是见小事,所以才没向主子禀报。” 这回答,顺带着把他们的王妃不动声色地捧了一下,凝猫顿时就笑眯了眼,而拍了王妃的马屁,便相当于拍了王爷的马屁。 果真,原本冷着脸的慕容北辰,神色一下就和缓了下来。 凝猫笑眯眯搂了搂慕容北辰的手臂,又摇了摇,语气略带撒娇地说:“北辰哥哥,咱们该用饭了,就不要再个他们耗时间了,不过是一件小事,三言两语就问完了。” 温香软玉在怀,慕容北辰自然是无心再对这两个未及时回报信息的下人多废话,摆摆手就把他们打发走了,而暗一暗二临行前都忍不住投给他们王妃一记略含感激的眼神,若不是王妃这么一打岔,他们也不会这么快就脱身。 这件事之后没多久,整个京城,特别是辰王府里,一下就传遍了一个引人津津乐道的八卦,辰王妃的堂兄欠人钱财不还,被人爆菊了!身上还一身的骚味,原是吓得尿了裤子! 蒙氏和黄老太太正往他的院子里来要看他的伤势,黄景翔却刚好在生气地摔茶杯,险些没直接砸在了她们的身上。 黄景翔对在自己床边侍奉的吴氏怒目而视,“你是不是也相信外面那些人的话!” 吴氏委屈得红了眼眶,“妾身说了什么?妾身不过是担心夫君,便开口问了几句,不想却招来夫君这般冷斥!” 黄景翔眼下全身上下都是被针扎出来的伤,细细密密,虽不会叫人致命,但是却分外可怖,更是疼得难受。起先吃的那粒痒丸虽然余痒已消,可是身上已经被挠的不成样,加上上次就这么错过了对段无痕的打击报复,他心里更是憋了一团的话,浑身上下都不舒坦,知晓了外头那些人传的话,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方才吴氏开口问了几句,黄景翔便觉得她这是在嘲笑他,这才发了大脾气。 蒙氏和黄老头都是一脸的疼惜,他们好好的儿子,怎么就被人折磨成了这样? 黄景翔眼中迸发着阵阵怒火,大喝一声,“可恶!今日本少爷所受的罪,一定会原原本本地讨回来!” () 第303章鸟屎 黄景翔卧床养病,黄君雅经历了步轻歌的事之后也消停了下来,这段时间凝猫的日子过得分外安宁,每天吃吃喝喝,玩玩乐乐,也就这么过来了。 除了那两兄妹,黄家的其他人,其实也都并非这般难缠,黄家庶女黄君芮为人低调,平日里闷声不响,就跟透明人似的。而黄天河生性风流浪荡,这辰王府再大再好,那也只是一个府邸,自然也是关不住他,他便也四处玩乐享受。而黄天河的小妾董氏也是闷声不响的,她身为小妾没有权利与他们同桌吃饭,平日里见到的机会就更少了。 除却了这些人,真正较为难缠的,也就是黄老太太和蒙氏这婆媳俩了。 这两个内宅妇人,没什么高明的手段,可是却总是想跳梁小丑似的到处蹦跶,时不时就在凝猫面前惹上一遭,存心给凝猫添堵。 好在凝猫为人豁达,也是真的要跟她们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所以双方这般,也形成了一股变态的平衡。 未料凝猫刚过了几天安逸日子,这作死的人,立马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开始故技重施,开始在慕容北辰上朝前堵他! 原本凝猫已经又恢复了那种睡到日上三竿的日子,没想到听到黄君雅又开始作死,气得连懒觉都睡不着了,硬生生地撑着眼皮早起,尽心尽力地扮演起了贤惠的王妃。 慕容北辰见她这般怄气的模样,不禁觉得好笑,“要对付她有什么难的?直接像黄景翔一般掳了揍一顿不就成了。” “这法子第一次用才有意思,每次都用就没创意了。再说了,打她一顿多便宜她啊!在她面前秀恩爱,对她才是最大的折磨!” 所谓打蛇打七寸,她可是把黄君雅的七寸号得死死的。 于是今天的黄君雅连远远看看慕容北辰犯花痴都被剥夺了,因为她,看到了慕容北辰身边又多了一个十分碍眼的人! 黄君雅看着凝猫揽着慕容北辰的胳膊,一副亲密无间的模样,一双眼睛差点没喷出火来。可是她在恼怒嫉妒的时候却是忘了,凝猫和慕容北辰,原本就是堂堂正正的夫妻啊!她才是那个碍眼的人! 黄君雅看着她们一脸恩爱地相携离开,心里顿时堵了一口郁气,狠狠地瞪了凝猫一眼,然后愤愤转身。 黄君雅一路上都在生闷气,凝猫这个王妃,表面上看着像是最单纯无害,还总是装出一副懵懂无知的蠢样,可是实际上,整个王府上下,没有人对她不是恭恭敬敬,她们暗中想要在吃食上动手脚,可厨房的那些人像是老鹰护崽似的把那些饭食都护得紧紧的。 她们想要给她下点药,可是每每要动手,她身边的丫鬟便总像是长了透视眼似的,一眼就看出了她们的举动,一下就挡了上来,愣是叫她们无从下手。 有一会儿,凝猫去黄君雅的屋子里看她,黄君雅想要趁机往她的衣袖里塞东西,那是那个人交给她们的道具,是一条细细小小的假蛇,据说凝猫最是害怕这个。她往里塞的时候明明凝猫毫无所觉,可是最后她走了,黄君雅却发现那条蛇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塞回了她自己的袖子里,她手一抬就溜进了她的衣裳里,那股冰冰凉凉滑滑嫩嫩的触感顿时吓得她一阵尖叫,差点没把她吓出毛病来。 再有便到了步轻歌之事,那件事明明已经安排妥当,可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步轻歌反而被她狠狠地摆了一道。因为那件事,她们与步轻歌的合作也彻底黄了,她们再也拿不到步轻歌支付的高额酬金! 黄君雅不知道这些事究竟是巧合还是预谋,总之她对凝猫又恨上了几分。 黄君雅一路愤愤地回想着这段时间他们使出的各种手段像是打在棉花上一般失了力道,心头的气恼更是又添了几分。 黄君雅狠狠地把脚边的石头向前一踢,这枚石头一下就砸中了前面的人,那人发出了一声低低地闷哼声,却又极力隐忍着。 黄君雅抬头,一下就对上了黄君芮那张怯生生的脸,黄君雅心里的烦躁好似一下找到了宣泄口,她上前,抬脚就狠狠地朝着黄君芮的膝盖上踢了一脚,怒声呵斥,“走路会不会?竟是这般挡道?” 黄君芮只觉得膝盖上一阵钻心地疼,但是她把牙齿狠狠地咬了起来,却是生生地忍住了那股疼痛,模样愈加低眉顺眼,“是妹妹的错,挡了姐姐的道,妹妹这边给姐姐让道。” 黄君芮说完,便瘸着腿要往旁边退去,黄君雅却依旧是那副不依不饶的神色,“你作出这副受尽天大的委屈的模样是给谁看?不过是一个小小庶女,你真当有谁会怜惜于你?” 黄君芮狠狠地咬着牙,神色愈加卑微,全无半分反抗。 黄君芮看到她这副样子,又没好气地骂了一通,把心里的那股火气都原原本本地撒了出来,这才转身骂骂咧咧地走了,连带着,她身边的丫鬟也是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模样。 黄君芮身边的小丫鬟有枝都忍不住低声骂了句,“有什么了不起的!除了知道张扬跋扈,还会做什么?” 黄君芮转头淡淡看了身旁丫鬟一眼,示意她闭嘴,有枝不情不愿地闭口不言。 黄君芮的眼中似乎蒙着一层淡淡的空洞,空得叫人几乎看不清她那原本该有的情绪。 片刻之后,黄君芮才淡淡地说:“走吧,回去。” 两主仆这便相携转身,这才刚迈出了两步,就听得身后传来了黄君雅那惊吓得有些变调的声音,“啊……” 两人猛地转头,便见黄君雅的头顶上,多了一大坨白色的粘稠物,那坨东西体积相当可观,远远的,黄君芮便已经把它们的形态看得个一清二楚……那是一大坨鸟屎。 黄君雅气急败坏,整张脸差点没扭曲变形,“还愣着干嘛,还不快给本小姐把这些东西弄掉!” 黄君雅的丫鬟绿意脸上的表情也非常不可描述,她扭曲着脸,用帕子给黄君雅揩着,只觉得几乎不想要自己的这双手。 黄君雅就更不用说了,她现在真恨不得把自己的头皮给揭下来扔了! 黄君雅正狠狠发怒,“快给本小姐把那只可恶的大鸟逮住!” 黄君雅的怒火中烧,偏偏这时,旁边的丫鬟小厮一下就从平地里冒了出来,纷纷带着一脸惊诧和怪异看着她,有些人禁不住伸手捂着嘴隐隐发笑,有些人则是一脸的嫌恶。 黄君雅的脸色更是变得精彩万分,她狠狠地瞪了那些人一眼,然后捂着脸顶着一头的鸟屎,就跑回了院子去。 而几乎只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黄君雅被鸟屎砸中之事就刷新了整个王府人们的朋友圈,成为了当前最热门的话题,热度直逼上次黄景翔的爆菊事件。 () 第304章预谋 凝猫听着丫鬟们添油加醋地对她转述了这整件事,笑得差点咳晕了过去,她已经能想象黄君雅头顶一坨明晃晃的鸟屎的场景,若不是她们在旁边给她顺气,她真的要笑岔气。 凝猫好半晌才终于缓了下来,只是眼角却已经笑出了晶莹的泪花。 “太好笑了,简直是太好笑了。” 青蓝黛紫四人也在笑,“可是她怎么就这般倒霉,那鸟屎谁都不砸,偏偏就砸在她头上?” “还那么大一坨,叫大家伙隔了好远都看得一清二楚。” “一定是她人品不好,连天上的鸟儿都看不惯她。”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对黄君雅的品行进行点评,颇有些津津乐道的意味。 凝猫伸手摸了摸眼角的泪花,却是开口,“虽然黄君雅这人当真挺讨厌的,但是鸟儿可管得没这般宽,这件事啊,一定是段无痕干的。” 别问凝猫为什么知道,因为这样恶心又恶趣味的事,也只有段无痕做得出来。 几人都愣了一下,心里不约而同暗道,这段公子,可真够恶心的! 不过,这样的恶心对着那些恶人的时候,却是甚得人心!干得漂亮! 凝猫的心情也变得非常好,“唔,是该给他涨涨工钱了。哦对了,把我洗头用的那小瓶香露拿来,送去给我亲爱的堂姐,好好地慰问慰问她。” 青竹却是觉得心里颇为不舍,“王妃,那些个香露可稀罕得很,就这般送给了她,怪可惜的。” 凝猫却是笑眯眯的模样,一点都不在乎,“用一瓶香露,再换来她气急败坏恼羞成怒,本王妃倒是觉得值得很!” 反正他们王府有的是银子,也不稀罕这一丁半点的。 但是这瓶洗头的香露在她还在气头上的时候送过去,就凭她那一点就着的暴脾气,要炸毛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凝猫要看的,就是她恼羞成怒炸毛的样子! 几人听了这话,见她们王妃像是一只狡猾的狐狸似的笑个不停,再想想也似乎是这个理儿,于是她们的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绛紫主动请缨去送香露,因为她实在是想亲眼看到黄君雅被点着的模样。 果然,凝绛紫把那瓶香露送到黄君雅的面前,她的脸色一下变得非常难看,一下就气得直接脱手扔了出去。 然后没多久,府里便传遍了这么个传言,王妃好心好意地把自个儿珍贵无比的香露送去给堂小姐洗头发,堂小姐却不识好歹把东西给摔了,实在是给脸不要脸,不识好歹。 黄君雅听得下人们这般嚼舌根,气得更恼了几分,差点没直接气出个好歹来。 如此之后,黄君雅不得不又消停了下来,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她实在是还没有颜面出来见人,尤其是用这样的颜面去见慕容北辰。凝猫一高兴,又给段无痕多赏了些东西。 这堂少爷堂小姐两兄妹轮番出丑,府里的人看他们的神色不觉就多了几分戏谑的味道,更有人开始嚼舌根,说他们是死皮赖脸要赖在这里的穷亲戚,打量着他们王爷王妃好说话,就要在这儿赖着不走。他们一家子听了,顿时又气得七窍生烟。 但现在,她们已经跟步轻歌关系破裂,再也拿不到那丰厚的酬金,她们就是想离开,如何甘心? 蒙氏和黄老太太也终于看出了凝猫掩藏在单纯无害的表象下那恶毒阴狠的内心,这一切,一定就是她在背后主导! “我就说,周氏那个贱人生出来的女儿,能是什么善茬?她从一开始,说不定就没安什么好心!”黄老太太把手杖的拐杖敲得咚咚响。 “看她长得那狐媚样儿,我们早就应该识破她的真面目!”蒙氏义愤填膺,“翔儿,上次你被那侍卫毒打的事,说不定就是她在背后主使!她好心好意地把我们给领回来,说不定就是为了像现在这样折磨我们!想要这般把我们逼走!可表面上,她却依旧挣了一个好名声!” 黄老太太重重地哼了一声,“想在老身的面前打这样的主意,真是不自量力!老身吃过的盐,比她吃过的饭还多!” 黄君雅的脸上更是现出了阵阵熊熊恼恨,“她想就这么把我们逼走,没这么容易!娘,祖母,咱们是该好好还击了!” 此时的凝猫,依旧是闲闲懒懒地半躺着,一边看着新租来的画本子,一边张口吃着浅黛递到嘴边的水果,当真好不惬意,丝毫不知道她那些亲爱的亲戚们已经为她设下了插翅难逃的天罗地网,专等着她往里跳。 眼下已经是四月,她竟然已经好吃好喝地把那些亲戚伺候了一个月了,她可真是菩萨心肠啊! 她的好堂姐终于是敢重新出门了,眼下便不请自来,到了她这院子里,热情相邀她到他们那里用饭。 往常,凝猫并不是每一餐都会跟他们一起吃,原凝猫跟他们一起吃本就是在做戏,现在特别是天气热了,她就更有了要不出门的理由。 可眼下黄君雅都已经亲自来请了,前头刚有小厮传话慕容北辰今夜怕是不能在家里吃饭,她自然是不好推脱,收拾了一番,便跟着她一起出了门。 盈岚居里大伙儿都在,凝猫胃口不好,兴致也有些蔫蔫的,面对突然变得热情无比的蒙氏和黄老太太,凝猫也提不起半点该有的热情。 吃过了晚饭,凝猫没有坐多久便要走了,黄君雅却是突然非常有兴致,“刚好我方才吃多了,眼下正想好好地走一走消消食,便与王妃一道同行,王妃不会介意吧。” 凝猫还未待说些什么,蒙氏就已经插话,“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介意不介意的话,岂不是见外了?” 于是,凝猫便由绛紫伴着,旁边还添了个黄君雅,一路往浮曲阁走去。 凝猫心想,这大晚上的她跟自己回浮曲阁,莫不是想要在那处歇下了? 她们原是按照来时路走着,黄君雅却屡屡指着僻静的路执意要走,“我来了王府这般久还没走过这条路呢,咱们往那里去瞧瞧。” 说着她便把绛紫隔开,一把拉住凝猫,十分亲热地往那处走去。 绛紫想要上前搀扶,却被绿意拦了一下,“主子们在前头走得好好的,我们且在后头跟着就是,莫要打扰了两人说话。” 绛紫深深地翻了个白眼,她家王妃跟你家奇葩小姐,可没有什么话好说。 夜色深沉,她们走的是平时不大走的路,这里的烛火也比其他处要昏暗许多。 凝猫和黄君雅在前头拐了个弯,绛紫一下就瞧不见她们了,绛紫想要加快脚步向前,刚抬脚,就觉得眼前突然一花,整个身子一下就软了下去…… () 第305章丑事 前头的凝猫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正要回头,黄君雅却是拉了她一把,“王妃且看路,莫要摔了。” 嘴里的话虽是这般说,可实际上,她的动作却是带上了些许粗暴,直接就把凝猫拉着往前走。 黄君雅指着前头的一个亭子道:“咦?前头有个亭子,咱们过去歇歇吧,我觉得有些累了。” 凝猫又被她拉了过去坐了下来,凝猫回头去寻绛紫,视线却被黄君雅挡住,黄君雅脸上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就着身后那微弱的烛火,凝猫只觉得她那抹笑仿似带着些许诡异。 凝猫正看得出神,突然就觉得眼前晕乎乎了起来,她再想要努力地集中精神,想要好好地看清楚眼前的人,可是却是看不清了,她身子一歪,就这么歪倒,晕了过去。 黄君雅看着她趴在石桌上,脸上不自觉勾浮出一个诡异的神色,那抹神色中,隐隐地含着一股渗人的冷意。 慕容北辰今日临时有事便回来得晚了些,待到他行色匆匆地回到府上,正要往自己的院子走时,却是被人拦住了。 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人,慕容北辰的脸上微微露出一抹不虞,“何事?” 黄君雅的脸上神情分外地纠结,一副有满肚子的话却又犹犹豫豫不知道该不该说的模样,但是叫人一眼瞧着就能看出她有十分要紧的事要说。 黄君雅闻得慕容北辰问话,依旧是那副吞吞吐吐的语气,“王爷,民女方才看到……民女实在是难以启齿,不知该如何说起……” 一般人听了这话,一定会好奇地问上一句“究竟是何事这般纠结?”可慕容北辰却是并不按照套路出牌,他只冷冷淡淡地说:“既然不知道如何说,那就不要说好了。” 慕容北辰说完,转身就绕过她,连半点余光都懒得分给她。 黄君雅呆愣了片刻,待慕容北辰走了好几步这才突然回神,赶忙快步地跟了上去,又拦在了慕容北辰的面前,她咬了咬唇,“王爷,这件事,民女思来想去,却还是不得不与王爷说,如若民女不说,今后一定要为此常年懊悔难休!” 慕容北辰目光定定地看她,最后只突出一个字,“说!” 黄君雅却又是咬了咬唇,仿若依旧还是难以启齿,她最后只道:“王爷且随民女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慕容北辰眸光定定,“你最好能叫本王看到些许应当看到的。” 黄君雅垂头,分外谦恭又隐忍地说:“事情究竟如何,王爷一会儿就会知道。” 慕容北辰大步流星地走着,黄君雅落后了半步指路,一边走着,她的唇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黄凝,待会儿我倒是要看看,你要如何辩解! 慕容北辰神色颇有些不耐烦,待接近了那处亭子,黄君雅心头的兴奋也愈加浓了起来,她只抬头匆匆瞥了那处一眼,然后声音中便带上了些许颤抖,“就在那亭子里,王爷且看吧。” 慕容北辰踏步又要上前,黄君雅却是突然有些动情地喊,“王爷。” 慕容北辰不曾回头,只停了下来,便听得黄君雅含着各种思绪的声音钻入耳中,“王爷无论看到什么,都要息怒,无论怎么样,我,都会,会……” 慕容北辰没闲情听她那矫揉造作的话,直接大步流星地往前走,黄君雅酝酿半点终于含羞带怯地说出后半句话,“会一直陪在您的身边,无怨无悔……” 可她刚说完这句话,正要抬头看看他的反应,却只看到他远远的一个背影,他已经走远了,走近了那处凉亭。 黄君雅也顾不得纾解自己的那些小女儿情怀,赶忙抬步也快速跑了上前,她几乎迫不及待地看着黄凝被捉奸的场景,为了让这件事效果更加逼真,她甚至还命人把值班的丫鬟小厮都往这个方向引,只要这件事闹了出来,她黄凝,就一定会身败名裂! 黄君雅心里打着这个如意算盘,她欢喜地奔进凉亭,心里已经酝酿好了要劝慰慕容北辰的话,可是看到亭子里的场景,那些话就生生地咽了回去,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黄君雅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逆流而上,直接就冲进了她的脑中,叫她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甚至压迫着她的神经,叫她脚步有些趔趄,险些没有站稳。 慕容北辰淡淡地回头,看着黄君雅,脸上一如往常,没有半点表情,“这就是你说的事?的确是挺叫人难以启齿,也的确是叫人永生难忘。” 黄君雅呆愣愣地摇头,嘴里喃喃地吐着几个字,“不,不,不是这样的,不是……” 在黄君雅呆呆愣愣中,那些她事先命人唤来的人全都出现了,成了最忠实的围观者,人群中一下爆发出隐含着的兴奋又八卦的议论声。 而在人群中,黄家人也终于如约出现,一同来看这场华丽丽的好戏。 可待他们看清了这场好戏的男女主角时,整个人都呆住了,如遭雷击一般。 就算眼下是夜晚,但是为了方便大家伙儿围观,黄君雅事先已经把这里的灯笼点亮,照了个清清楚楚。 就算黄老太太这年逾古稀的老人,也丝毫没有含糊地认出了那赤裸裸地滚在地上交欢的两人,一个是她的儿子,另一个,是她的孙媳妇! 他们两人身体赤裸,像是最狂野的原始人,旁若无人地互相交缠着,冲撞着,啃咬着,那般辣眼睛的画面,实在叫围观者面红心跳。一声声娇喘溢出,叫那些离得远的看得不大清晰的人,也都把这些听得一清二楚。 这委实是异常活脱脱的春宫图啊!特别是这两人还分外敬业,即便眼下这般多人围观,他们依旧演得卖力至极,没有半点懈怠。 蒙氏和黄景翔都有些难以接受眼前的变故,蒙氏大声嘶喊一声,“你们这对狗男女!” 蒙氏上前就要狠狠地在这对狗男女身上踹上一脚,被慕容北辰不动声色地伸出脚,直接把她绊倒在地,蒙氏也摔了个狗吃屎。 黄景翔也红了眼,任凭是谁,但凡是个男人,都绝对不能容忍自己的女人被别人染指,哪怕这个人是他的父亲! 黄景翔还未待发作,黄老太太就已经先一步身子一晃,晕了过去。 而那两个正在交欢的人,因为药效正在兴头上,即便是身旁已经有了这般多观众友情围观,他们依旧做得卖力。 慕容北辰见戏也看得差不多了,正要吩咐人把两人分开弄清醒,人群的外围便传来了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啊?” () 第306章算计 凝猫提着裙摆,拨开人群,身旁是随侍的绛紫,她一脸惊疑迷惑地走近,语气一派无辜茫然,任谁听了,都不会有任何怀疑。 当然,除了黄君雅,这个被她狠狠摆了一道的人。 凝猫远远地就听到了那不可言说的声音,脚步不觉又加快了几分,更恨不得自己生了一双透视眼才好,这样便能把里头的情形都看得一清二楚。 可是她眼看就要看清楚了,面前就多了一堵人墙,把她的视线堵了个正着。 这堵人墙吩咐,“把他们盖一盖,再弄盆水来浇一浇。” 凝猫遗憾地咽了咽口水,要不是碍着周围还有这般多人围观着她不能过于放浪形骸,不然她一定会把面前的人墙剥开,然后咆哮“盖什么盖泼什么泼这明明这么精彩竟然不看你是不是傻啊!”然后开始兴致勃勃地观赏。 凝猫一面遗憾,一面继续演戏,一脸天真无辜,“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啊?他们怎么会……” 黄君雅和蒙氏一行都不可置信地看着凝猫和绛紫,心里一时千回百转,各种心思涌动。怎么会这样?她明明都计划得好好的,在这里的,明明应该是昏迷的凝猫和段无痕啊!被捉奸的明明该是他们两个才是!为什么凝猫却?好好的,绛紫也好好的,段无痕也消失无踪,这一切都是怎么了?她现在是不是已经在怀疑她们了? 凝猫见她们的神色千变万化,一下就把他们的心思都知晓得一清二楚,表面上却是依旧一脸天真无邪地回望着她们,“堂姐,这处凉亭方才我们不是刚来过吗?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 黄君雅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扯着嘴角有些僵硬而结巴地说:“我,我也不知道……方才王妃睡着了,我,我就去唤人,想把王妃送回去,然,然后就遇到了王爷,然……” 凝猫认真地点头,“我就说,我醒来的时候怎么堂姐不见了呢,原来是去找人了呀。” 黄君雅又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脑中思绪已经翻飞不已。 慕容北辰语气无波无澜,“他们想来是中了什么药,且派人到各处去好好搜一搜便知了。” 黄君雅一听,前一秒还各种五彩缤纷的神色,这一秒神情顿时就滞住了。 若当真到各处去搜,那她屋子里藏着的媚药,岂不是就要被搜出来了?那到时候,黄凝岂不是就可以趁机抓住她的把柄了? 黄君雅像是被人踩中了痛脚似的,一下就跳了出来,声音中带着颤抖和结巴,“王,王爷,这件事,想来有什么误会……这是家父和家嫂的丑闻,也算是我们自己家里的家事,便由我们自己自行处理吧,还是不劳王爷王妃操心了。” 慕容北辰眸光清冷地回视她,“既然是你们的家事,那一开始你为何非要把本王请来此处?” 黄君雅顿时被噎了一下,她之所以会把慕容北辰请来,那还不是因为她以为看到的那场好戏,女主角会是他的王妃啊! 黄君雅还没说出话来,凝猫就已经一派天真地接话,“堂姐是想请王爷来接妾身回去的吧,只是没想到……堂姐,是吧。” 黄君雅忙不迭点头如捣蒜,没想到凝猫会这般好心连连给她递梯子。 慕容北辰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的声音又传来,“既然这件事发生在本王的王府中,本王身为王爷,自然不能就此坐视不理,总要给出一个交代才是。来人,去搜。” 蒙氏听了这话,脸色也一下就变了,她颤着声音喊,“王爷,不可啊王爷!” “王爷,这件事,全,全都是吴氏这个贱妇一人所为!她平日里,就,就惯会用这些迷药!不信,王爷可以问问景翔!”蒙氏猛地推了呆愣的黄景翔一把,眼神里满是暗示。 黄景翔脸上一片灰败之色,难看至极,整个人都隐忍着熊熊的怒意,但是,他却不得不强压着心头怒意,带着颤颤巍巍的语调开口,“王爷,这件事是我那贱妇行为不检,她以前也总是惯会勾搭旁的男人,为了增添闺房情趣,也总是喜欢用各种催情药。眼下他们所中之药,想来便是她自己所投无疑。这件事乃是家丑,还请王爷勿要再把这件事宣扬夸大,不然,我的面上,将会更加难堪。明日,我自会把这淫荡的贱妇休弃!给她应有的惩罚!” 慕容北辰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们上演的这一幕,神色间依旧是淡淡的,而凝猫的嘴角,却是禁不住扬了起来。 凝猫看够了好戏,这才施施然地走了出来,揽着慕容北辰的胳膊柔声细语地说:“北辰哥哥,这件事怎么说也是堂兄的心头之痛,咱们就不要再往他伤口上撒盐了,就叫他们关起门来自己处理吧。” 凝猫都开口了,慕容北辰自然也没有道理再揪着这件事不放。 他声音清浅,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对着侍卫吩咐,“把他们抬回去,其他人都散了。这件事谁都不允私下议论,一旦被本王发现,就休怪本王翻脸无情!” 黄君雅依旧还是心有余悸,眼神略带小心翼翼地望着凝猫,生怕她突然一下就好像想起了什么,对慕容北辰告状。 现在她陷害凝猫不成,要是反而被凝猫算计了去,那他们在这辰王府,当真就没有了立足之地! 可是出乎意料的,凝猫却半点都没有要开口告状的意思,相反,她的脸上还是那副单纯无辜的模样,神色间竟然还隐隐带着对这件事的担心焦急。 眼下情形,黄君雅也无暇多想,她转头要走,一下就撞上了另一个人的身上,她抬眼,一下就惊得吓了一跳,整颗心差点就直接蹦出来。 站在她身后的人不是旁人,正是段无痕。 黄君雅声音颤颤抖抖,“你你你……” 她最后也没有你出个什么来,只不停地结巴。 段无痕唇角勾着,露出一个略带邪气的微笑,“小的是奉王爷之命来把抬人的。不过堂小姐似的对小的很是吃惊啊。” 黄君雅舌头一个劲打颤,“我我我,我没……” 段无痕却是别有意味地看了她一眼,那一记眼神别样的意味太过丰富,叫黄君雅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黄景翔看到段无痕,整个身子也下意识地颤了颤,以前对段无痕的恐惧依旧残存在脑中,更何况这次他们原本算计的对象便是段无痕,只是不知道究竟哪个环节出了错。 似乎是察觉到了黄景翔的目光,段无痕转头就对向了他,还冲他露出了明晃晃的大白牙,黄景翔莫名觉得后背一阵发冷。 这件事,一定是段无痕做的手脚!他们没能把段无痕算计到,反而叫段无痕反过来摆了一道!一定是的! 黄景翔双拳紧握,心里眼里,都涌起了一股难言的思绪。 () 第307章触柱 凝猫和慕容北辰回到浮曲阁,慕容北辰的脸色一下就变得愈加沉了下来,而凝猫一直都绷着的脸一下就破了功,忍不住放肆地笑了起来。 一想到方才那出精彩的闹剧,凝猫就觉得心里一阵爽快。 “北辰哥哥,我可真开心,今晚上可真是太高兴了。” 慕容北辰的面色依旧阴沉着,“他们当真当我这个辰王不存在,竟然敢把主意打到你的头上!” 凝猫伸手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北辰哥哥,小不忍则乱大谋,今天晚上对他们的教训只是一个开端,咱们现在要是把他们直接赶出去,说不得这些厚脸皮的人还会到处嚼舌根,甚至还会想法子继续在这儿赖着,更有可能直接就往我爹娘那里去了,到时候咱们还是甩不掉他们。” “不过宵小之辈,本王这段时间纵容他们,不过是看在你的面子!他们当真以为自己的脸有多大?竟然当真骑到了本王的头上!真以为本王治不了他们?大不了直接杀了便是!” 他这话说得寒意满满,可是看他的神色,却是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凝猫知道吗,依照他这怕麻烦的个性,当真有可能直接把这些个人通通咔擦掉。 凝猫的嘴角却是勾起了一个别样的笑,“杀了他们,还太便宜他们了,我现在有法子叫他们比死了还痛苦,今生今世也别想再踏入京城半步!” 凝猫把嘴凑到他的耳边,在他的耳边低低地说着什么,慕容北辰的眉头微蹙,“靠谱吗?” 凝猫眼睛眨了眨,“北辰哥哥看今晚的这出戏就知道靠不靠谱了。” “好,你既然喜欢折腾,那便继续折腾吧。但是如果你这次应付不了,今后就都只能用我的法子。他们在我这府中已经住得够久了!” 听那语气,委实像是一个小气的财主,对家里的穷亲戚满心嫌恶,虽然实际上也差不离。 凝猫赶忙点头如捣蒜,连连保证,“这次一定能成!北辰哥哥就把肚子放进心里去吧。” 慕容北辰只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把她扯进了怀里,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腿上,抬头就在她的脸颊上落下轻轻一吻,“本王可被你这些亲戚搅得烦透了,今晚要怎么补偿我?” 凝猫微红了脸,动作却是落落大方,伸手就环住了他,声音中带着些许娇涩,“今晚,唔……” 她的话刚说完,整个身子就已经被他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地往那战场而去,没给凝猫半点反应的时间…… 而另一边,盈岚居中却是一副鸡飞狗跳的场景,吴氏被生生地浇醒了,那股剧烈的药效突然消失,她有些懵懂,完全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另外一个当事人黄天河,却被好好地安置在了自己的房里,被这般群起围攻审判的,只有吴氏一人。 吴氏觉得全身酸软,整张脸都透着一股异样的潮红燥热,身体更有一股扯痛。 她抬头,还未及说话,脸上便被人狠狠地上了一巴掌,这一巴掌下了重力道,吴氏前一秒才有些许意识,下一秒整个脑子便被打得嗡嗡作响了起来。 这时候她才注意到,自己身上,只被胡乱披了一件薄衫,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住盖在身上的被毯,却听得黄景翔尖锐到变形的声音,“贱人!你的身子早就被所有人看了个干干净净,还有什么好遮的!” 吴氏脑中还有些愣怔,蒙氏一下就直接扑了过来,像是泼妇似的撕扯着她的头发,叫她的头皮一阵阵发麻。 “贱人!真是个下贱痞子!做出这么丢脸的事,你怎么还不去死!” 被这般推搡了半晌,听得他们一阵阵哭闹大骂,吴氏脑中的回忆才像是潮水似的汹涌而来,她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几乎所有的血色都褪了去,她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绝望。 吴氏满脸是泪地开口争辩,“妾身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妾身是被陷害的!妾身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然而,此时黄家人已经把所有的怒火都对准了她,虽然他们心里明明知道这件事吴氏的确是受害者,他们明明知道这是被人反将了一军,但是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吴氏作为儿媳,已经丢尽了黄家的脸。 他们不需要听任何解释,他们现在需要的,只是发泄,只是审判,只是给吴氏判下一个罪名而已。 吴氏在他们的厮打谩骂中彻底绝望,她不再挣扎,只是这般呆呆地坐着,整个脑子都是空的,她知道,自己被遗弃了。她嫁的这个人,从来都不是什么良人,而她的婆婆,她的祖母,也从来都不是什么良人。 同样是故事的主角,黄天河却是被体谅为被人暗算,眼下被好好地安置在自己的房中,而她这个外人,却是在这里接受他们所有人的指责审判。 黄景翔看着她的眼神没有半点感情,他冷冷道:“吴氏,明天我会给你一纸休书,到时候,你就再也不是我黄家人!你就自生自灭吧!” 蒙氏瞪着她咬牙切齿,“这般多年连个蛋都不会下,照我看早就应该休了去!眼下倒是刚好!” 吴氏觉得自己甚至连心痛都不会了,她的整颗心已经全然麻木。 这就是她嫁的人家,这就是她当年看上的翩翩公子?这就是她这些年卑躬屈膝竭力讨好的人?呵呵,真可笑啊! 今晚的事,她虽然不知具体详情,但是就凭着她听到的只言片语,以及今天晚上在饭桌上他们对凝猫的异常,她如何会猜测不出来他们有所图谋?只是,这件事却意外败露,她只不过是非常不巧地成了一个替罪羊而已!她不过是倒霉地被推出来对他们的行为买了单而已! 好可笑,呵,真可笑啊! 吴氏觉得分外嘲讽,她觉得自己的这辈子都过得完全没有意义。 吴氏眼神中似乎透着绝望,几乎冷酷地扫视着他们,“今日我之所以会发生这些,究竟是拜谁所赐,难道你们竟不知?不曾想,因你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却叫我为此买单!我吴清丽今日在此狠狠诅咒你们,诅咒你们今生今世永远在底层泥沼中挣扎,被人狠狠地踩在脚底!永远求仁不得仁!身败名裂!我也会变成厉鬼永远纠缠,叫你们永不得安宁!” 吴氏说完这些恶毒的诅咒,一下就狠狠地撞向了旁边的房柱,顿时血溅当场…… 一旁的人,都彻彻底底僵住了…… () 第308章命案 慕容北辰刚与凝猫在合欢椅上好好地运动了一番,两人都很是酣畅淋漓,正相拥着准备入睡,外头便有不识相的敲门声传来,“王爷,王妃,出事了。” 慕容北辰非常不悦,凝猫只是累得咕哝了一声,几乎算是毫无所觉的呓语。 “何事?”慕容北辰压着声音问。 外头的人声音也压了几分,“吴氏,触柱身亡了。” 慕容北辰没有任何波动,“死了就死了,处理了就是,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之人。” 在他怀中安睡的凝猫实际上听到了外头的人回禀的话,她心里微微有思绪波动,但那样的波动,也不过是微微的而已,只片刻便恢复了平静,她翻了个身,把自己完完全全地窝进他的怀里。 她不是圣母,没工夫对天下苍生的生死发表缅怀,更何况,吴氏还是那头的人。 她的死也许跟自己脱不开干系,但是,真正把她逼死的,却是她的那些所谓亲人。怪只怪她眼光不好,竟然挑中了黄景翔,进了黄家门。 凝猫觉得自己的心变得越来越硬了,甚至变得冷血了起来。但她却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她的心很小,所有的关心呵护,都只想交给自己真正爱护的人。 这一晚上,凝猫睡得分外舒服,一觉睡到天亮。起床的时候,慕容北辰又已经上朝去了。 她不紧不慢地梳洗打扮,然后不紧不慢地往盈岚居的方向走去,她想,经过了一个晚上,她的这些好亲戚们,想来都已经把吴氏之事情处理好了吧。 实际上,凝猫还是有些高估了他们这群人。他们的冷血无情出乎了他们的意料,凝猫进到里头的时候,他们连对吴氏半点的愧疚都不曾有,只告诉凝猫,吴氏因为做出了丢尽颜面之事,自觉无颜再活在人世,便自行了断了。 甚至于,他们连为吴氏争取死后的恩典都不曾,只说:“这般丢尽颜面之人,也无须浪费精力厚葬,只扔到乱葬岗去便罢了。” 凝猫心里冷笑了几声,可好,她的这些亲戚们,可真是重情义! 可是他们却是忘了,似乎昨晚上做下了这丢尽颜面之事的人,可不仅仅吴氏一个。怎未见黄天河有半点表示? 本着对吴氏最后的一丁点同情和愧疚,凝猫最后还是命人把她好好安葬了。 活的时候没能活得恣意快活,死后再暴尸荒野,那即便是来世,想来也会带着怨气,得不到快乐。 吴氏死了,这件事的余威却依旧在,最大的一个影响便是,黄景翔跟黄天河的关系陷入了冰点。 无论是因为什么缘由,最后的结果都是,自家老子给自己戴了绿帽子,哪怕他并不是有多在乎那个女人,但是这样的屈辱,却也同样叫人无法忍受。有一天早上,两父子直接在饭桌上吵了起来,两人大打出手,闹得鸡飞狗跳,最后黄景翔还被他老爹甩出的一个菜盘子砸中了额角,砸出了好大一个血窟窿。 不仅黄景翔跟黄天河闹,蒙氏也跟他闹了起来,她一想到吴氏,再看看董氏,她的脾气就怎么都压不住,刚开始的小吵小闹,慢慢就演变成了大吵大闹,他们一家子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对于他们这般吵闹,凝猫的态度是,坐山观虎斗,他们越是闹得厉害,凝猫就越是开心自得。 如此又过了好几天,正在他们的吵闹上升到了一个临界点之时,另外一个如惊天旱雷一般的消息又传了来……黄家庶出小姐黄君芮,也死了,而且死得还不简单,因为她是被他杀。 凝猫听得这个消息,一下就从床上蹦了起来,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梳洗打扮,然后就直奔往盈岚居而去。 发现尸首的是黄君芮的贴身婢女有枝,眼下,整个盈岚居的人都在院子里待着,而黄家人们,脸上除了带着一股惊诧之外,没有半点身为家人该有的担心。即便是黄天河,身为父亲,女儿就这般没了,他的脸上却依旧是连半点多余的伤心都没有。 段无痕又来凑热闹,凝猫要进屋子里瞧瞧现场,却被段无痕拦住了,“里头过于血腥,王妃还是莫要瞧了。” 凝猫却是非常坚持,“这件事发生在我辰王府,死者又是本王妃的堂妹,本王妃自然要对这件事负责。” 言罢,她便不顾段无痕的阻拦,直接跨了进去。 即便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凝猫看到床上的那具尸体,凝猫心里还是生出了一丝作呕的感觉。 那具尸体直挺挺地躺着,肚子正中直挺挺地插着一把匕首,鲜血就这么留了一身,即便已经凝固了,那鲜血依旧鲜艳极了。 凝猫一时没忍住,直接捂着嘴呕了起来,绛紫赶忙扶着她出了那屋子。 外头新鲜的空气钻入鼻中,凝猫这才觉得心头好受了些。 凝猫缓了半晌,这才开口,“这是一件命案,既然已经发生了,就有必要彻查到底。来人,去报官!让京兆尹派人来好生调查!” 蒙氏却是一脸满不在乎,“不就是一个庶女吗?死了就死了,何必这般兴师动众?” 凝猫眼神淡淡地瞟了过来,“堂妹乃是被人谋杀,任由真凶在府里横行,伯母不担心哪天轮到你吗?” 蒙氏脸上的神色顿时僵了一下,显然,她也的确被凝猫的这话惊了一下。 凝猫又环顾了一圈四周,“府里既然发生了命案,那府里所有的人便都有作案嫌疑,尤其是盈岚居里的人。在京兆尹之人来之前,所有人都不能离开府门。但凡是私自离开之人,本王妃定不会轻饶!段侍卫,待人把整个王府都看好,连一只苍蝇都不能放走!” “小的领命!” 凝猫这番话说完,原本还对一个庶女之死满不在乎的众人,神色一下就都凝重了起来,还带着一股人人自危之感,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被冠上了嫌疑。 黄君雅站在旁边,莫名其妙的,她觉得后背一阵发寒,整个人的神情都透着一股紧张。 她一下就想到了前不久,吴氏在她的面前自戕,脑浆四射的模样,她重重地抖了一下。 吴氏的死,与她脱不开干系,若不是她出了那样的主意,也不会反过来被算计,吴氏也不会自戕。 可是,事后她不仅没有主动为吴氏说话,反而跟着娘亲和祖母一道对吴氏进行斥责。她觉得,吴氏最后狠狠撞向那根柱子的那股狠绝的力道,有一部分,是她助推的…… 这些日子她一直都睡得不好,没想到这件事还没平息,黄君芮又出事了……她觉得自己的背脊一阵阵发凉,她总有一种感觉,有些事,似乎要发生了。 () 第309章奸情 大约过了两刻钟,京兆尹的人便快速上了门来。 因为案发地点是在大名鼎鼎的辰王府,他们自然是半分不敢懈怠。 为首的官员先是对着凝猫恭恭敬敬行了礼,然后这才待人进了那屋子里进行查探。 黄家人对那番血腥场景根本没兴趣,最主要的是,他们对这个庶女根本没半点感情,所以自然也没兴趣上前去查探案发现场。 而凝猫,原本想去看看,至少过一过侦探瘾,但是想到方才那股浓郁的血腥味,肚子里一下又好似有什么东西阵阵翻滚了起来,她便生生地把这个念头作罢了。 约莫查探了有两刻钟的时间,首领的陈大人领着仵作等走了出来,众人都眼巴巴地望着他们,像是在等待揭晓成绩。 仵作对众人汇报了一番尸体情况,刀口向下,乃是有人刺杀无疑。 那么这个人究竟是谁呢?陈大人却是把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最后略略在黄景翔的身上停留了片刻,他很快移开目光,对着凝猫恭敬行礼,“敢问王妃,哪位是死者的嫡兄黄公子?” 黄景翔陡然被点名,神情怔了怔,黄家的其他人也都一脸惊诧和莫名地看着陈大人。 蒙氏最先反应过来,陈大人还什么都没说,她便已经一副老鹰护犊似的站了出来,“你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怀疑我儿子是凶手?” 面对蒙氏的大声质问,陈大人依旧是不卑不亢,他只道:“本官不过是依照程序对嫌疑人进行排查罢了,并没有指认黄公子就是凶手的意思。” “嫌疑人?你的意思是我儿子是嫌疑人?我儿子怎……” “伯母!”凝猫扬了声音打断蒙氏的话,“整个王府的人都有嫌疑,包括我在内。眼下陈大人不过是在进行正常的案情询问,希望伯母不要大题小作,耽误陈大人办案。” 凝猫的声音不算大,可是整个人却是带上了一股略有压迫的气势,这股气势,叫蒙氏一下就被压了一头,原本到了嘴边的话,一下也就都咽了下去。 黄景翔被指认了出来,陈大人看着他,直截了当地开口询问,“请问黄公子,昨天晚上子时你在何处?” 黄景翔想也没想便回答,“本少爷当然是在自己的房间里睡觉。” “可有人作证?” 黄景翔还没回答,蒙氏又已经忍不住插嘴道:“吴氏死了,我儿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了,哪里来的人作证?” 陈大人却是不理蒙氏的回答,只依旧对着黄景翔继续发问,“敢问黄公子,昨晚上可有人作证你子时确实在房中?” 黄景翔梗着脖子答,“本少爷的小厮就能作证!本少爷早早就进了房间熄灯睡下,之后就再没有出过房间,直到天亮。” 陈大人闻言,点了点头,算是已经了解了情况。 可就在这时候,他的手下上前,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陈大人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了一股略带怪异的神色,他的眼睛重新对上了黄景翔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别样意味,“黄少爷昨晚上当真在自己的屋里睡觉?” 黄景翔的脸上顿时浮出了些许异样,他的声音也变得有些结巴了,“你你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在屋里睡觉,还能在哪里?” 陈大人声音清朗,字句清晰,“可是方才下官的手下单独询问了黄少爷身边的小厮,昨晚上值夜的小厮却说,晚上起夜之时进了你的房间,却看到床上没人,只窗户大开着。请问黄少爷,你昨晚上,到底去了何处?为何有正门不走,反倒是爬窗?莫不是,去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黄景翔闻言,脸上的异样愈盛,蒙氏和黄老太太的神色也是骤然一变,一直站在旁边没什么存在感的董氏,也禁不住伸手揪了揪衣角。 黄景翔有些结巴地辩解,“你你你,你胡说!那小厮胡说!本少爷昨晚上,明明在房里睡得好好的!你随便相信一个小厮的话,莫不是怀疑人是我杀我?我,我怎么会去杀她!真是可笑!” 陈大人的眼神顿时变得有些锐利了起来,“本官有充分的理由对你进行怀疑。” 黄景翔神色一怔,旋即涨红了脸,“你休要血口喷人!我,我绝对不可能杀她!绝对不可能!” 陈大人伸手向后,却是从后边那人那里拿了一样东西在手上,亮在了手上,在他继续说话之前开口,“这份东西是在黄小姐的房中搜到的,她把它锁在了自己最隐秘的箱子里,里面记录了她发现的大秘密,也就在她出事的几天前,她写下了自己的惶恐,以及对凶手的猜测。她已经做了全力的准备,却没想到,最后还是被那人所杀。” 众人的脸色又是变了又变,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黄景翔却是变得愈加激动,“难道她写的那人是我?真是荒唐!我,我昨晚上有人可以作证!我根本没有作案的时间!” 黄景翔猛地转头,一下在后边的人中揪出了埋着头白着脸的董氏,有些粗暴地把她揪了出来,指着她大声道:“我昨晚上,就是跟她在一起!她可以证明我的清白!” 黄景翔的话,顿时就黄家人都白了脸色,黄天河更是如遭雷击,整个身子都忍不住颤了颤,差点都没站稳,直接跌倒在地。 蒙氏和黄老太太更是像是看苍蝇一样分外嫌恶地看着董氏,蒙氏的眼中迸发的怒意几乎把她淹没,若不是周围还有这般多人,她一定会直接上前把这贱人手撕了! 真是个贱皮子,做人小妾分她的宠也就算了,竟然连她儿子也勾搭上了!贱人果真就是贱人! 董氏的脸色也十分苍白难看,她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演变成这样,这件事暴露了之后,她知道自己的后果。 黄景翔却是再不管这些,他为洗脱嫌疑,把所有的事都倒了出来,“我昨晚上就是去了她的房里,一直待着天快亮了才离开,我根本没有时间去杀人!” 黄天河气得颤抖着手指着他,又双目圆睁,狠狠地等着董氏,“你,你们,究竟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 董氏自然是想要下意识否认,但是黄景翔却是根本不怕,反正他爹也睡了他的女人,那他即便是睡一睡他爹的女人,又有什么干系?而且,他爹根本已经不行了,压根儿就满足不了董氏,他与董氏勾搭在一起,也是各取所需。 如若他爹和吴氏之事没有发生,那么他断断没有勇气对他爹说出这件事,但是既然那件事已经发生了,身为男人的自尊心作祟,黄景翔只想把事情说出来,狠狠地刺激他爹。 于是他丝毫没有掩饰地说:“我们早就勾搭在了一起,还在老家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你一把年纪,早就已经不行了,却还是贪财好色左拥右抱,反正也用不上,索性儿子就替爹好好享用享用。” () 第310章回去 黄景翔的话音落下,黄天河的神色已经彻底变了。 他的手颤颤抖抖地指着黄景翔,一口气就这么梗在了喉咙口,差点直接这般背过气去。 “逆子!你这个逆子!” 黄景翔拼着一口气就要是上前直接给黄景翔一巴掌,眼看着他就要扑上去,蒙氏终究是心疼自己的儿子,一下就拦了下来,她对着旁边的董氏怒目而视,“你怎么不想着好还教训教训那个狐狸精!若不是她整天一副狐媚样儿,翔儿怎么会上个她的道?” 黄天河像是被人提醒了一般,一下就转头看向董氏,扬手就甩给了董氏一记响亮的巴掌,叫董氏的脑袋一阵阵发晕,嗡嗡作响,嘴角也渗出了血来。 董氏只是捂着脸,眼中有什么思绪涌动着,可是最终却都咽了回去。 黄天河却还是不解气,大声骂着,“真是个不要脸的荡妇!我黄天河当初真是瞎了眼了才会看上你,才会把你领进门!现在竟然都敢爬上我儿子的床上,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言罢,他抬脚就要给董氏狠狠地一脚,董氏却不是那光会挨打却不知躲避之人,她已知自己的丑事败露,在黄家自然是待不下去,黄天河和蒙氏更有可能直接杀了她,还不若趁着今天大家都在,她趁机讨一条活路。 董氏的想法这般千回百转,在黄天河的脚落下之前,她便一下子躲开了去,整个人的动作迅捷得像一只受惊的猫儿,直接就扑通跪倒在了陈大人的脚边,对着他一阵磕头哭喊,“请陈大人救救奴家!请陈大人帮帮奴家!” 黄天河愈加气结,没想到这个女人,丢脸竟然都丢到了外人的身上来了! 黄天河正待上前把她揪回来痛打一顿,陈大人却是一个眼神,他手下的人一下就把黄天河隔开了,董氏顿时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脸希冀地看着陈大人。 黄天河怒目而视,“这位大人,这是我们的家事,难道这你也要管吗?” 陈大人弯唇一笑,语气淡淡道:“黄大人的家事本官自然是管不着,但是现在本官是在审理这一起人命案,实在秉公办理。这董氏乃是本案的证人之一,本官有义务确保人证的安全。事情尚未调查之情,还请诸位不要做出敢于本官断案的行为。” 黄天河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他狠狠地瞪着董氏,然后把头一扭,又狠狠地瞪向自己的儿子。 他怒声,颇有些口无遮拦地道:“这个不孝之子,身有嫌疑就直接把他抓了便是,还有什么好审的!” 黄天河这话招来了蒙氏和黄老太太的齐齐瞪眼,黄老太太更是恨不得直接把自己手中的手杖直接往他的脑袋上招呼。 黄景翔眼中也满是不逊,“我死了,你就好再找其他女人给你生儿子是吗?哼,那你得好好掂量掂量,毕竟就你这个身体,能不能行还是个问题!到时候可别儿子生不出来,临死了连个送终之人都没有!” 黄天河刚刚有些平息的怒火一下就被点燃了起来,他气得老脸通红,指着黄景翔便也是口没遮拦地大骂,“你老子我不行?老子瞧着吴氏倒是享受得很!那浪声浪语喊得整个辰王府都听得一清二楚!平日里你们,也未必如此!” 黄景翔顿时又被气得脸色发僵,整张脸都一片黑沉。 这两父子的话是越说越精彩了,凝猫一直在一旁看着好戏,听着听着,竟然是觉得饶有兴味。 若是案子不审了,就这般在此听他们两父子互相攀咬也是相当不错的。 黄家的其他人都恨不得直接脱下袜子往他们嘴里狠狠地塞,现在是这样互相攀咬的时候吗?这些不知羞的话,是能当成炫耀似的在外人面前说的吗?周围这般多人都围观着,他们不嫌臊得慌吗! 陈大人听得这话头渐渐往不可描述的方向发展,他好歹还是记得自己此行的目的,遂是轻轻咳了一声,正了正官威,“二位,眼下是本官审理案件的时间,其余那些与案情无关之时,你们还是事后再谈。” 陈大人这话,已经是有些睁着眼睛说瞎话了,这对父子,眼下哪里是在“谈”呢?明明就已经是狠狠地互相撕咬了。 黄天河和黄景翔心头都好像被人点了一把火,最后都只能勉力控制自己心头的愤怒,黑着脸转过头去。 陈大人重新把话头牵了回来,他妄想有些瑟瑟发抖的董氏,公事公办的语气道:“董氏,方才黄公子所言,可是属实?昨晚上,黄公子可是一直在你屋里?” 董氏飞快地抬头看了黄景翔一眼,面上竟染上了些许薄红,她点了点头,“是。” 听得她承认,黄天河顿时又觉得心里梗了一口老血。 蒙氏看董氏的眼神也变得愈加复杂,一方面她当真是恨透了董氏,恨透了她竟然抢了自己一辈子里最最重要的两个人!另一方面,她心里却是不得不对董氏的回答感到暗暗松了一口气,至少,有人可以证明她儿子的清白,也总算那董氏还有那么一丁半点的价值! “你可确定?”陈大人又问了一遍。 董氏点头,“确定。” 陈大人问罢了董氏,点了点头,他转而望着一脸面沉如锅底的黄景翔,“黄公子,虽然你和董氏提供的证词都能证明你的清白,但是本官却依旧是存在着怀疑。因为,方才你说的一切,黄小姐在自己的信中都已经有了完整的记录。” 黄景翔愣住,其他人也都跟着愣住了,有些回不过神来是怎么回事。 在大家伙的愣怔中,陈大人扬了扬手中的本子,语气不紧不慢,“受害人黄小姐有写随笔的习惯,而早在很久以前,她就已经发现了黄公子你和姨娘董氏之间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她不敢把这件事说出来,只能偷偷地把事情写在自己的本子里。而直到三天前,黄小姐的这个本子里,关于这件事又添了些许不寻常的内容。她无意中撞见了黄公子和董氏,被黄公子发现,黄公子对她进行了要挟,并且恶狠狠地说,这件事她要是敢说出来,一定会一刀捅死她。而不巧,她当真,就被人捅死了……” 黄景翔听了这话,身子一下就趔趄了几步,差点没站稳,莫名其妙的,后背上忍不住升起了一股森森的冷意。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踏马的有人要害他! () 第311章指证 这次,总算是黄景翔聪明了一场,至少他现在的这个预感,还真有几分可信度。 陈大人在说完那番话之后,恭恭敬敬地把那个本子送到了凝猫的手上,交给这里权利最大的王妃审阅。 王妃装模作样地接了过来,细细地看着,越是看,她的一张脸就也是发沉,神色也一点点凝了起来。 她“啪”地一下合上了本子,脸上已经尽是沉色,“堂兄,这件事你真的没有其他话要说吗?” 黄景翔顿时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王妃是什么意思?难道就要凭借一个死人的一本所谓随记册子,就要因此怀疑到我的头上吗?这样未免太可笑了些!” 黄老太太也是梗直了背脊,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冷肃模样,“王妃无论再怎么睿智,也不过就是个没有什么见识的妇人罢了,可若是京城的京兆尹也是这般草率地办案,未免太叫人难以信服!” 黄老太太在讽刺陈大人的时候还不忘顺带对凝猫嘲弄了一番,凝猫感到了她那深深的恶意,谁是没有什么见识的妇人了?她的见识可多了好不好!比她们这些后宅的拙妇强多了好不好! 凝猫懒得开口辩解,只是朝着陈大人递了个眼神,陈大人便把那本册子重新接了过来,在上面翻了翻,然后翻到了某页,又是不紧不慢地开口,“黄小姐在临死前便已经感到了黄公子对她的杀机,她日日担惊受怕,担心黄公子真的会动手,是以夜不能寐。她说她自幼胆小怕事,又是一个没有娘亲可以依仗的庶女,事情还没发生,她若是这般向黄老爷,黄老太太告状,你们也一定不会相信,说不定还会引来你们的打骂,于是,她就想了一个法子。” 陈大人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眼神在黄家人的脸上扫了一圈,带着探寻和试探,黄景翔的神色也一下紧绷了起来,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等待着他的后文。 陈大人卖够了关子,这才不紧不慢地说:“她在床头放了一个小香囊,那个香囊里写了名字,若是她当真被人所杀,那么,她临死前,一定会紧紧地抓着那个香囊。” 他的目光在黄景翔的身上有凝了几分,“而那个香囊里写的,正是黄公子你的名字。” 待陈大人的话音落下,黄景翔彻底怔住了,黄家所有的人,都怔住了,眼中满是震惊,便是董氏,眼神中也透着一股不可思议。 黄景翔呆愣了片刻,一下反应过来,他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小狗,一下就亮出了自己的尖牙,对着陈大人一阵撕咬,“你含血喷人,你这个昏官,休要在此胡言乱语!她不过是一个死人,难道就要因为一个死人手里抓着的东西,就要置我于死地吗?万一这些都是有人做出来陷害我的呢?那个什么香囊,万一是凶手在杀了人之后往她手里塞的呢?” 这时候,陈大人身后的仵作却是开口,“依照老臣多年的仵作经验,不难看出黄小姐手上的骨节僵硬,她手心里拽着的那个香囊,的确是死前拽在了手里才会有这样的尸僵效果,若是在死后被塞进去的,根本不可能做得到。” 黄景翔更是呆住了,神色仓皇,语气结巴,“那那那,那有可能,她的那些随记本本来就是有人冒充的!也许那些字根本就不是她写的呢?也许这一切都是那个凶手故意设下的圈套,为的就是要陷害我呢?” 陈大人对着后头的手下招了招手,手下便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一般,直接把另外一本书递了过来,陈大人把两本都拿在手里,翻到了某处,认真地比对了一番开口道:“本官虽不才,但是于字迹辨认上却是有一定的建树,这两本书上的字迹,的确是出自同一人。若是黄公子依旧觉得不可信,本官会派人去寻专业的字迹鉴定师,把这本证物上的笔记跟房中所有书籍的笔记都比对一番,届时便会有一个结果。” 黄景翔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面色惨白,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而方才口出直言黄景翔是凶手直接抓走便是的黄天河,眼见事情当真朝着出乎他意料的方向发展,他儿子真的有可能是凶手,真的有可能会被抓起来关进牢中,黄天河的心里也是乱成了一团麻。 怎么会这样呢?就算他的这个儿子懒怠好色不上进,还给自己戴绿帽子,但是,这终究也是自己的儿子呀!是自己唯一的儿子呀!这,他们黄家的根儿,怎么能就这么轻易地断掉了呢? 蒙氏和黄老太太更是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黄老太太年纪大了,平日里倒是耀武扬威的,颇有气势,但是现在面对如此情形,她也一下给吓懵了,满心满脑都是自己的宝贝孙儿要被抓走了,却是理不清半点思绪,说不出半点反驳的话语。 这个时候,最先反应过来的竟然是黄君雅,她的声音也有些颤抖,却是勉力镇定,“陈大人难道真的要以这些所谓的证据给家兄定罪吗?这些证据再怎么有说服力,那也是一个死人留下的,所谓死无对证,若是陈大人手中便只有这些,那家兄恕不认罪!况且,家兄昨晚上明明跟董姨娘在一起,他明明有不在场的证据!这个要怎么解释?” 黄景翔闻言,整个人也总算镇定了几分,他的脑子渐渐清晰了起来,他颤抖地说:“对!我明明有不在场证据!” 陈大人又在那随记本上翻了翻,“这位死去的黄小姐在随记本中也写到,如果事发,黄公子为了脱罪,一定会以董姨娘作为证人进行不在场的证明。而董姨娘,为了自保,多半都会甘愿做出假证。” 董氏的神色顿时一僵,喃喃道:“妾身没有……” “一个死人的东西,难道陈大人就只能凭借着这所谓的证据来进行查案吗?这丫头既然神机妙算,为什么还会把自己的性命给算没了?为什么不直接想其他的法子保命?”黄君雅义愤填膺,“事情太过全面合理,她似乎什么都能知道,几乎无所不能!越是这样,越是透着蹊跷!这根本就是她有预谋地主导了这么一场戏!她根本就是想用自己的命来陷害家兄!” 陈大人合上了那本随记本,“黄大小姐所言极是,这些证物,只能作为本官查案的辅助手段,也的确无法排除这一切都是死者刻意设下的圈套,栽赃陷害的可能。但是既然所有的证据都齐齐指向黄公子,那么,黄公子的嫌疑,依旧没法儿排除。” () 第312章翻供 黄景翔的腿根又开始发软了起来,蒙氏和黄老太太蒙圈了这么久,终于是有些回神,蒙氏的目光顿时亮晶晶地望向凝猫,她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下就窜到了凝猫的跟前,面上神情哀求,“王妃,这件事王妃一定要为你堂兄做主啊!你堂兄平日里就是连一只鸡都不敢杀,怎么会敢杀人呢?而且,他为什么要杀那丫头啊!那丫头不过就是一个庶女,再过段时间便可以嫁出去了,于咱们也没有丝毫影响啊!有什么必要杀了她给自己惹来一身的嫌疑?” 黄凝见这一直拉着自己的衣角不放的蒙氏,暗暗抽了几下也没把那衣角抽出来,面上依旧是带着那般笑容,柔声安抚,“伯母且勿要过于担忧,清者自清,堂兄若真是清白的,陈大人一定会还堂兄一个公道。” 蒙氏却是依旧抓着她的衣角不放,她没有听到自己放心的回答,只觉得整颗心依旧是悬着的。 “这,不过是一个小小庶女,死了便死了,至于这般兴师动众的吗?再说,你是王妃,你说谁是凶手,谁便是凶手,难道还有人能反驳不成?” 蒙氏的这话说得就有点不知廉耻了,凝猫听了却依旧是保持着单纯无害的神色,“伯母可真是说笑了,我不过是一个无知的内宅妇人,如何会知道这谁是凶手呢?这些个案子,还需得交给京兆尹的官员好好地断一断。” “可……”蒙氏有些急了,她压低了声音,“你随便指一个不就成了?” 凝猫的眼睛黑而亮,就这么正正地与蒙氏相对,她的声音依旧清澈,只那开口的话,却带上了半真半假的凉意,“那我若是指了您,您会甘愿承认吗?” 蒙氏的神色顿时一僵,这一瞬间,后背竟然有一股发凉的感觉。 她正待说什么的时候,凝猫却又已经笑了,笑得十分人畜无害,好似方才她说的那句话,压根只是一句玩笑,不带半点凉意。 “伯母您紧张什么?我不过随口说说而已,自是不会当真。这查案子啊,还是陈大人擅长,本王妃就算是王妃,也是干涉不了,只能全力配合着。就算真的要指出一个替罪之人来,那这人也得有杀人动机呀,不然谁平白无故要杀了堂妹呢?” 凝猫漫不经心地说着这些话,蒙氏的脸上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似乎真的是在思考着什么。 凝猫看着她的神色,便又笑着补充了一句,“伯母您可千万放心,堂兄就算真的被带进了监牢,日后我也会想法子给他好好地弄出来,毕竟我瞧着这件事也存在着诸多蹊跷呢。” 蒙氏一听,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真个人仿若一下看到了希望。 凝猫认真而真诚地点头,可顿了片刻,她又是幽幽地叹了口气,“只是,堂兄毕竟是堂堂男儿,来日要考取功名,加官进爵,若是今次他真进了监牢,日后的仕途也一定会大受影响,这可真是可惜了。” 她暗暗看了蒙氏一眼,又状似无意地补了一句,“若是当真有人出来认下这罪名,说不得陈大人会把堂兄放了。” 蒙氏脸上的希冀就像是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整个人的神色也都有些怔怔的。 凝猫幽幽地叹了口气,一副十分惋惜的样子,而蒙氏的脸上,那副若有所思的神色也愈加重了起来。 替罪?蒙氏的脑中便只剩下了这两个字在回荡。 而此时的陈大人派去继续查探的手下已经回来,他们都带来了或多或少的成效,黄君芮的婢女有枝也似乎想起了什么,表示只昨晚上好似听到了男子的声音,而且看到了一个男子的身影。 陈大人淡淡地看了黄景翔一眼,“目前本官还没有证据可以直接证明黄公子就是凶手,但是黄公子的嫌疑的确最大,黄公子还是跟本官走一趟吧,待本官把事情调查清楚了,自然能还给黄公子一个清白。” 黄景翔望着董氏,眼神中盛满殷切,“可是我昨晚上有不在场证据!董氏能证明!” 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了董氏,董氏的身子顿时僵了又僵。 凝猫也满是期盼地看着董氏,“董姨娘,你可得再好好想想,好好为堂兄证明清白。就算你与堂兄偷情是为不该,当年你证明了堂兄的清白,想来伯父伯母和祖母,都会对你网开一面。” 董氏听到凝猫的话,身子禁不住抖了抖。她一下就想到了惨死的吴氏,吴氏是黄景翔明媒正娶的正室,即便如此,还是被他们毫不留情地逼死了,自己不过只是个下贱的妾室,一旦这件事过去,她没有了利用价值,他们一定不会留她性命! 董氏不自觉地回头看了凝猫一眼,对上她那双澄澈明亮的眼睛,董氏莫名觉得后背有点发冷。 这些事情表面上看都与这位王妃无关,但实际上呢?谁又知道?单单是吴氏和黄天河的那件事,就不可能是意外!王妃过后没有追究他们迷晕她的这件事,这些人就当真以为王妃是傻子,连自己被陷害了都不知道? 这里是辰王府,不是她蕲州的黄家,黄家人在这里张扬惯了,怕是连自己姓甚名谁都给忘了。 董氏很快就想到了自己的下场,黄天河锱铢必较,自己跟黄景翔有染的奸情暴露,事后他一定不会放过自己!与其落入黄家人的手里被他们折磨,不如赌一把!就赌黄家人会万劫不复,赌这一切,都是那位看似无害的王妃在背后亲自操刀之作! 董氏双手紧紧握在了一起,声音有点颤抖,“妾身,妾身突然想起,昨晚上妾身身子不适,少爷来了之后没多久就走了,后半夜究竟去了哪里,去干什么了,妾身都不能证明。” 她说完这些供词,便已经把自己的退路全都堵死了。她,已经莫名其妙地上了一艘不知道是谁掌舵的船,并且没了下船的机会。 董氏的话一说完,黄家人的眼珠子差点没直接瞪出来,黄景翔真恨不得把她直接生吞活剥了,黄天河就更不消说了,这个吃力爬外的贱人!爬了他儿子的床就罢了,现在竟然还在这紧要关头说出这样的证词! 黄老太太听了董氏的话,顿时气得狠狠地用手杖瞧着地板,把地面敲得咚咚作响,“你这个贱婢!当初就该直接把你浸猪笼了,免得留在这世间祸害人!” 蒙氏更是想要直接上手撕咬,却是被陈大人的手下拦住了,可他们却是堵不住蒙氏的嘴,她一口一个浪货一口一个下贱坯子,一口一个千人压万人骑,所有难听的话都往董氏身上招呼,那架势,当真好不精彩。 () 第313章替罪 陈大人待蒙氏骂够了,骂累了,骂得嗓子哑了,这才又不紧不慢地开口,“案情已经有了一定的进展,本官便把嫌疑人带回去好生审理,待本官查明了真相,自会给众位一个交代。” 蒙氏听了这话,顿时觉得心口都凉了半截。自己的儿子,自己以后要飞黄腾达做大官的儿子,怎么能进大牢?怎么能蹲监狱?怎么能就这么毁了前途?这样的事情,怎么能发生? 陈大人下令手下把黄景翔带着,黄老太太直接就晕厥了过去,黄天河也趔趄了一下,整个人都还是懵逼的状态。黄景翔本人也都忘了反应,实在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般地步。 这时候,凝猫就不好一直在旁边看着了,她这才起身,面上略带关切地看着黄景翔,又有些焦急地看着陈大人,“陈大人,这件事是不是还有其他误会?我相信我堂兄断断不会是这样的人。” 黄家人赶忙都点头附和,连连为黄景翔求情,陈大人却是对着凝猫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这才道:“回禀王妃,本官不过是秉公办理,眼下黄公子的嫌疑最大,是以本官这才需要把黄公子传回去好生查问。若黄公子当真是清白的,本官自然会把黄公子送回来,不会叫他有半点损伤,且王妃放心。” 凝猫听了,脸上依旧是一副担心的模样,可是担心中,又多了几分莫可奈何,一副“我已经尽力了,但是陈大人就是不买我的账”的样子。 陈大人传令要把黄景翔带走,就在最后一刻,蒙氏突然一下就站了出来,拦在了他们中间高声大喊,“你们不能带走他!” 蒙氏这个时候的样子,俨然就是一副老鹰护犊的模样,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强势,还有一股身为母亲的高大感。 陈大人神色间不觉带上了几分威严,“黄夫人,本官这是在办案,还请黄夫人速速让开,不然本官有权把你也带走!” 蒙氏闻言顿时道:“你把我带走吧!我愿意跟你们走!” 陈大人的眉头蹙了起来,“黄夫人,请你不要再这般胡闹!” 凝猫也上前劝慰,“伯母,您且放宽心,堂兄一定很快就能回来了,不会有事的!您又不是凶手,陈大人怎么会真的把您带走呢?” 凝猫的话音刚落,便听得蒙氏十分脆爽地接了一句,“我就是凶手!” 她的这话如惊天旱雷,惊得众人都呆住了,陈大人更是眯着眼睛看她,眼中似乎蓄着一股深深的锐利。 蒙氏的身子都在颤抖,可是她依旧是紧握拳头,努力叫自己镇定,把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我就是凶手!人是我杀的!我儿子是清白的!” 凝猫一副吃惊的样子,半晌才回过神来,她声音里都带上了几分局促,“伯母,这,这话可不能乱说呀,凶手不凶手的,可不是闹着玩的!” 蒙氏此时已经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她甚至没有想过,凝猫难道真的会愿意为她奔走,把她从牢里捞出来? 眼下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保住自己儿子,不能叫她儿子被抓进去!只要能保证她儿子,她什么都愿意做! “黄夫人,你可知道自己现在在说什么?” 蒙氏身子还有些发颤,但她看了自己儿子一眼,背脊顿时挺得笔直,语气也十分有底气,“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人是我杀的!我儿子是清白的!” 黄景翔呆呆愣愣地看着蒙氏,黄老太太原本都已经昏厥了,眼下听得蒙氏认罪,那要咽过去的气一下就又回来了。 “还请黄夫人好好说说,你是如何动的手?又为何要动手?” 蒙氏的背脊又挺了挺,满是横肉的脸上现出一抹冷色,“我杀她,还不是因为她碍眼!这臭丫头,长得跟她死去的娘亲一模一样!我只要一看到她,就会想到那个贱人!” “就仅仅是因为容貌?那为何这么多年黄夫人都没有动手,偏偏在这辰王府里动了手?这天子脚下,黄夫人就不怕会被发现吗?” 蒙氏的眼神微微闪了闪,“我,我……” 蒙氏开始有些结巴了起来,她方才出来认罪只不过是一时着急,并没有把具体的前因后果梳理好。 正在蒙氏有些慌张的时候,凝猫突然急急地插话进来,“这,这件事也许只是一个意外,相信伯母一定不是故意的!” 蒙氏听了这话,眼神顿时就亮了起来,意外!对,这就是个意外! 蒙氏像是突然开窍了似的,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下就在脑中构建了起来,“这件事就是个意外!我晚上起夜,不想却看到她鬼鬼祟祟的,于是我便悄悄跟了进去,我素来看她不顺眼,我以为她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自然是想趁着这次的机会抓住她的把柄。不想她却是激动地要用刀捅我,我力气大,把刀抢了过来,一下就把她捅死了。” 蒙氏越说到后面越顺,就好像这整件事真的如她所说的那般,是她自己亲手做的。 就是黄家的一干人等,也都目瞪口呆地望着她,甚至已经开始相信她所说,相信她就是凶手。 蒙氏直接迎上了陈大人,“人就是这么被的杀的,这件事跟我儿子无关!那个贱人,临死前一定是想趁机陷害我儿子,所以才会抓着那个什么香囊。我儿子平时胆子小得很,根本做不出杀人这样的事。你就把我抓走吧!一人做事一人当!” 蒙氏把这罪名认得慷慨激昂,毫不迟疑,谁料,黄天河却是直接上前,抡起手就给了她狠狠地一巴掌,这一巴掌把蒙氏打得蒙住了,连反应都忘了。 “你这妒妇!竟然这般狠心!我黄天河究竟是倒了多大的血霉,才娶了你这个悍妇!” 黄老太太眼里心里都只有自己的宝贝孙子,对于这些媳妇儿,她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过,眼下见此情形,硬是撑了一口气上前,指着蒙氏就训斥,“我们黄家,没有你这般心狠善妒之人!这位大人,你赶紧把她这个杀人真凶带走!要是放任了她,日后说不得她的刀子就能捅进我老婆子的心坎上来!” 黄景翔愣了半晌,这也才回过神来,他同样是一脸的愤慨,心里更是为蒙氏杀了人却不第一时间出来认罪,害得自己差点被抓而感到生气。 “娘!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人既然是你杀的,方才你就应该早点出来认罪!差点害得我被抓走!” 蒙氏彻底地傻了,她明明是在为儿子替罪,为什么大家伙儿,都这般对她? () 第314章牢房 蒙氏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整张脸变得灰败而没有丝毫血色,先前那股替儿子顶嘴而保全儿子的心里,一下就被一股深深的颓丧而取代。 待黄家人对蒙氏落井下石完毕,陈大人这才慢悠悠地开口,“既然黄夫人都已经承认,那本官便把她收押,回去再好好审问。在案情最后确定之前,你们所有人依旧还有嫌疑,谁都不能私自离开京城。” 蒙氏被陈大人的手下架着走了,蒙氏几乎不敢相信这一切,脑子一直轰轰地响个不停。 凝猫上前,在她耳边低声道:“伯母你放心,侄女儿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您出狱!” 蒙氏听了凝猫的话,心里顿时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原先还灰败不已的眼神一下就亮了起来。 一定会没事的,她压根就没有杀人,眼下只不过是进牢房里去走一个流程罢了!她的侄女儿是堂堂王妃,一定能保她的周全! 而她的家人,他们一定也是因为不知道真相,所以才会对她说了那些话!他们一定不是有意的! 蒙氏这般想着,心里总算是好受了。但是心里那股莫名的惶恐依旧在心头萦绕不去,她勉力压制着,不住地在心里劝慰自己,这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没事的。 董氏一下窜上前,抓住了陈大人的衣角,满脸期待,“陈大人,妾身昨晚上似乎还听到了些动静,陈大人把妾身一道带去吧!妾身一定能好好配合陈大人调查!” 陈大人轻轻地把衣角扯了回来,目光微不可查地与凝猫交汇,旋即淡淡开口,“既然如此,那就一道带回去审问吧。” 董氏顿时像是听到了全天下最动听的天籁,对着陈大人狠狠地磕了连个响头。 陈大人身边的侍卫都忍不住扯了扯嘴角,今天接的这个案子也真是有趣,这犯人都上赶着往监牢去。 黄天河和黄景翔瞪着董氏的眼珠子差点直接蹦了出来。黄天河恼怒董氏不守妇道,竟然早早爬上了自己儿子的床。黄景翔则恼怒董氏在最后一刻竟然吃里扒外,反咬他一口,害他差点被抓入监狱! 两父子心里都在盘算着要好好地跟董氏一个教训,却没想到,董氏直接就被陈大人带走了。 这场闹剧落幕,盈岚居却没有马上恢复平静,黄老太太抚着胸口连连叱骂,“我们黄家真是家门不幸,进门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休了休了!全都给我休了!” 黄老太太的话叫黄天河双目圆睁,狠狠地瞪着他儿子。 黄景翔刚刚死里逃生,心里也是憋了一口气,看到黄天河瞪着他,也丝毫不客气地怒瞪了回去,“怎么?我这个儿子没被抓走,爹很失望?” 黄天河一口气又堵在了喉咙口,指着他的手抖了半晌才终于吐出几个字,“逆,逆子!” 黄景翔正待怼回去,黄老太太生怕他们打起来,赶忙拼着一把老骨头上前阻拦,“好了!还嫌事情不够乱吗?都给我消停消停吧!” 黄天河和黄景翔互相狠狠瞪了一眼,鼻子里发出一声重重的哼声,互相不去看彼此。 他们父子的关系,到此为止,算是已经进入了冰点。 凝猫在后头扯了扯嘴角,今天的一切,可比预想中精彩多了。 一大早就处理了这么一桩事,凝猫的确是有些累了,她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这样烦心的日子,很快就要到头了。 “开局不错,后面也还要继续给力啊,别给我出岔子。”凝猫躺在了榻上,懒懒地说。 “王妃放心吧,一切都已经妥当了。” 凝猫嘴角勾起了一个满意的笑,如此,甚好。 蒙氏和董氏刚被陈大人抓走,而叫董氏意外又惊喜的是,她只被带回衙门审问了一番就放了,甚至还有人给她甩了一个包袱,里面有着少量的盘缠,董氏有种喜极而泣的感觉,拿着包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京城。 蒙氏根本不知道这一切,她被关进了牢中,紧跟着,黄天河的休书就来了。蒙氏拿到那张休书的时候,整个人都蒙住了。她努力地认认真真把手中的纸又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再看了一遍…… 可是无论她看了多少遍,那上面的字,依旧清晰可见,没有任何改变。 她,被休了!她为顶替儿子,为了给儿子脱罪,竟然就这样被休了! 蒙氏觉得自己要疯了,她狠狠地捶打着牢门,尖着嗓子大声嘶喊,“放我出去!你们放我出去!我不是凶手!我不是凶手!我是无辜的!我要见王妃,我要见辰王妃!” 蒙氏喊得嗓子阵阵嘶哑,却只换来了狱卒狠狠的一脚,踢得她面色发白,口不能言。 蒙氏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更有一种被全世界都抛弃了的感觉。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蒙氏战斗力十足,她尖着嗓子大喊,“你们知道我是谁吗竟然敢这么对我?我是辰王妃的嫡亲伯母!睁大你们的狗眼好好瞧瞧!不想我把你们一个个都扒皮抽筋了,就赶紧给我传话!” 狱卒又被她尖利的喊叫引了来,他们在这儿做久了,浑身上下都冷冰冰的,“辰王妃?辰王妃也是你这阶下囚想见就能见的?老子劝你还是老实点,如若不然,就不要怪老子不客气!” 蒙氏气结,叉着腰又是一阵大骂,狱卒也懒得跟她废话,扬手就把手中的鞭子就挥了出去,只听得劲凤吹过的呼呼作响,然后便是鞭子入骨的声音,以及蒙氏杀猪一般的惨叫声。 “再喊,老子手中的鞭子可不认人!” 蒙氏被抽得生疼,她从来都是横行霸道,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苦?她还想要嘴硬,可对上那狱卒恶狠狠的眼神,再看看他手只能怪那鞭子,终是闭上了嘴。 狱卒狠狠地对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冷声讥讽,“不过就是个被休弃的臭婆娘,竟然还敢在这儿充大头,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蒙氏觉得胸腔好似堵了一口气,郁结难纾,可却只能狠狠地把这口气咽了回去。 她心里恶狠狠地想,你等着,等老娘出去了,定把你碎尸万段! 可是,蒙氏却没有想过,她自己是不是真的还可以从这里出去。 () 第315章闹鬼 蒙氏在狱中待了一天,无人问津。第一顿饭菜带着馊味,她狠狠地把摆在面前的两个碗踢翻,恶声恶气,“这是人吃的吗?” 狱卒依旧是吊着眼皮,一副老大不耐烦的样子,“爱吃不吃。” 刚开始蒙氏还挺硬气,可是一整天下来,她便有些抵挡不住了,肚子里呱呱叫个不停。 第二天,送到她面前的依旧是昨天那样馊了的饭菜,蒙氏忍了半点,终于是没有像昨天一样硬气地把它踢翻,而是抖着手拿了起来。她把那些东西送进嘴里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抖,感觉心口被什么狠狠地揪住了,又酸又疼。 她在这里吃苦,她的丈夫,她的儿女们呢?他们究竟在哪里?他们,有没有想过要来看看她? 蒙氏瞥见了被自己揉成了一团扔在角落的那团休书,只觉得分外扎眼。 蒙氏再也没忍住,把手中的东西狠狠地摔了出去,发出一声凄苦的尖叫,然后是一阵阵大骂,“黄天河!你个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我为你生儿育女,为你经营家产,掏心掏肺,你却对我弃如敝履,我诅咒你不得好死!下十八层地狱!” 蒙氏变着花样骂着,越骂越低俗,狱卒们自认为已经是低俗之人,眼下听了蒙氏的这些谩骂,不自觉便有种甘拜下风之感。 到最后,蒙氏骂得没了力气,这才消停了下来。 这两天,蒙氏几乎都没吃什么东西,她又战斗力彪悍地进行了一番大骂,眼下已然是双眼发晕,头脑发虚,圆滚滚的身子看着没半点生气。 蒙氏喘着粗气,终于是开口哀戚,“给我些吃的吧……” 狱卒们凑了过来,看着她的丑态露出了讥笑,“你不是很有骨气吗?咱们这牢中的饭菜粗陋,怎么入得了你高贵的嘴?” 在饥饿面前,蒙氏已经完全放下了自己的尊严,只低声哀求,“求求你们了,给我一些吃的吧。” 狱卒伸脚在地上划拉了两下,把早上蒙氏自己摔碎的那半碗已经馊了的饭菜踢到了她的面前,“咱们这里的饭菜供应都是定额定量的,你今天的已经被你摔在了地上,所以,你就是饿了,也只能吃这地上的。” 蒙氏的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那整个硕大的身子都在不停颤抖,“你,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狱卒们顿时发出尖锐的笑声,“欺人太甚?没错,我们就是欺人太甚!你要是有本事,就出来打我们啊!哈哈哈哈……” 蒙氏紧紧咬着牙,她想要骂,可是身上已经没了力气,到了嘴边的骂人的话,最后都因为喉咙的干涸一下就哽住了。 他们有多猖狂,她就有多恼恨,多难堪。以前,蒙氏从来都不会想到自己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 这几天,蒙氏也已经看出来了,狱卒们故意对她百般刁难,她在这里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蒙氏又昏昏沉沉地熬到了晚上,直到狱卒恶声恶气地送来了晚饭,蒙氏这才连滚带爬地跑了过去,一把抓住了那晚味道并不好的饭,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活下去,只有活下去,一切才有希望! 凝猫那丫头,她为了辰王府的面子,也一定会想办法来救她的! 还有她的儿女们,就算黄天河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但是她辛辛苦苦拉扯养大的一双儿女,一定会想办法来救她这个娘亲,一定会的! 牢房中一片昏暗,蒙氏身上已经粘腻不堪,鼻尖还萦绕着一股恶臭,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即便她强撑着,依旧是忍不住昏昏沉沉地眯上了眼睛。 蒙氏睡得迷迷糊糊,突然感到身上一股阴风吹过,蒙氏忍不住睁开了眼睛,刚撑起一条缝,就吓得浑身战栗,尖叫一声“鬼啊!” 面前的鬼头发披散,身穿白衫,手指向前,指上还残留着血滞,腹部上更是有一个巨大的血窟窿,她就这么阴森森地站着,直勾勾地看着蒙氏。 而这个女鬼的身形,她一眼就认了出来,是黄君芮!是那个死去的黄君芮! 蒙氏尖叫连连,身子颤抖如筛糠,原本就没有什么血色的脸一下变得更白了。 那白衣女鬼就这么飘着,一点点向蒙氏靠近,声音中更是充满阴森恐怖,“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蒙氏吓得捂着眼睛连连喊叫,“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你不是我杀的!我没有杀你!我是无辜的!” 可是,任凭蒙氏怎么叫嚷,那女鬼却依旧阴森森的,一点点向她靠近,开口的语调也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阴冷,“都是你,都是你……是你亲手给她灌下了那碗毒药,害我失了娘亲,害我从小被虐待,被欺压,没一天安稳日子,到头来,害我这般妄死!一切罪孽,全是因为你……” 蒙氏听得她提起已逝的娘亲蒋氏,整个身子更是一下颤抖了起来,蒋氏,就是被她亲手所杀,原本她还想把黄君芮这丫头一起杀了,可是这丫头却是命大,一次次逃了过去。 再后来,这丫头一直都很乖巧,而且丝毫没有存在感,蒙氏想着不过是个丫头片子,到时候随便找个婆家打发出去便是,也碍不了什么事。这丫头好好地养在身边,别人也还会称赞她有包容,如此想着,也便把她留了下来。 可是一个没有娘亲的庶女,能过得有多好?即便是死了,黄家人也只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现在,这个女鬼,对这些往事,这般了如指掌,定然是在阎罗殿里看到她的以前做的恶事,蒙氏能不害怕吗? “你,你不要怪我,我,我也不是故意的!你娘亲,她,她……我,我……”蒙氏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说什么,只是舌头打颤,半晌都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女鬼发出几声粗粝的笑声,一点点向蒙氏靠近,“杀人偿命,你害我娘亲,我,是来向你索命的!你去死吧!” 她那冰凉的手一下扼住了蒙氏肥硕的脖子,还未待用力,蒙氏就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 第316章自戕 第二天,狱卒来送饭的时候发现,蒙氏变得不正常了。 她浑身颤抖地缩在角落,嘴里喃喃地念着“鬼,有鬼……” 狱卒们对着她就狠狠地啐了一口,骂了句“神经病”,然后骂骂咧咧地就走了。 就在蒙氏疯疯癫癫的时候,凝猫却是不请自来了。 凝猫穿着一身华贵的宫装,发上的簪子金光闪闪,在这晦暗逼仄的牢房中显得分外耀眼。 “伯母,侄女儿来看您来了。” 蒙氏缩在角落,听得凝猫的声音,像是受到了惊吓,猛地抬起头来,怔怔地望着,旋即眼中一下就闪亮了起来,就像是溺水的人一下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撑着身子直接扑了过来。 凝猫却是不动声色地退后两步,堪堪躲过了她那满是污秽的双手,她的脸上,依旧是挂着如初见时候干净澄澈的笑。 蒙氏的神智已经有点不清楚了,看到了凝猫,总算是恢复了些许神智。 “王妃,你,你一定要救我!一定要救我出去!这,这里,有鬼!有鬼……” 凝猫轻轻地叹了口气,脸上满是遗憾神色,“伯母,我今天来这里就是想要告诉你一件非常遗憾的事,你恐怕是出不去了呢。” 蒙氏的瞳孔顿时放大,不敢置信地看着凝猫,一股深深的恐惧和寒意袭遍全身。 凝猫脸上依旧是一副十分沉痛而遗憾的神色,“前些天,王府也闹了鬼,祖母和伯父都吓得不轻。他们都说,是堂妹的鬼魂回来索命了,而堂妹却是口口声声指认伯母您是杀人真凶……” “胡说八道!”蒙氏厉声打断她,“我怎么会是杀人真凶!我根本就没有杀人!” 凝猫眨了眨眼睛,“那这几日,伯母可见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方才听您说有鬼。莫不是,堂妹也来找您了?” 蒙氏闻言,脸色顿时一下变得煞白,浑身都禁不住颤抖了起来。 凝猫的声音却是刻意放低了,带上了些许阴森鬼魅的气息,“莫不是,堂妹也来找您索命来了?” 蒙氏陡然觉得背脊一阵发麻,脖子上那股被人扼住的感觉又重新回来,难受得她几乎就此晕厥了过去。 她连连摇头,“不,不,没有,我没有……” 凝猫唉唉地叹了口气,“侄女儿我自然也是相信伯母没有杀人,可是,祖母和伯父却是不信。他们身边的小厮丫鬟,好像当晚一下就都变得耳聪目明了起来,大家伙一下就都想起来了当晚的确听到了动静,而且还有人看到了伯母慌慌张张地从堂妹的房间里走出来呢,而且那把插在堂妹胸膛上的匕首,伯父也一下想起了是伯母您的。这人证物证俱在,他们又一直催促着陈大人赶紧结案,我就是想要救伯母您,也是回天乏术啊。” 蒙氏顿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脑中嗡嗡的,好似有什么闪过。 黄天河,你这个忘恩负义落井下石的小人!夫妻一场这么多年,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赶尽杀绝!你的心都被狗吃了吗? 还有那死老太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你面前伏低做小,把你当成老佛爷一样供着,你的心里眼里就只有你的儿子,你的孙子,哪里把我这个媳妇儿放在眼里?现在,一到了这种时候,你最先想要一脚踢开的,就是我!呵! 蒙氏心里愤恨,不甘,隐隐的,还充满了酸涩苦楚。 蒙氏一下又狠狠地抓住了栏杆,两只眼睛放着精光望着凝猫,好似在抓着最后的拿一根救命稻草。 “王妃,人真的不是我杀的,你一定要救我!我真的是无辜的!陈大人断案如神,他一定能一眼就看出那些人在做假证,他一定能看出来的!” 凝猫眼神中依旧盛满了为难和同情,“伯母,这件事情原本我是不打算都告诉你的,但是现在,我也不得不说了。” 蒙氏眼神怔怔地看着凝猫,整颗心一下就提了起来,等待着凝猫进行最后的宣判。 “祖母她不仅仅指认伯母杀了堂妹,她还指认了十几年前,您亲手杀了堂妹的亲生母亲,还有伯父的柳姨娘、文姨娘、阮姨娘……每一桩每一件,祖母都清清楚楚地指了出来,您身边伺候的锦姑姑,也全都招认了。就算堂妹不是伯母您杀的,就凭这些姨娘的性命,伯母你也是没办法再出去了。” 蒙氏一下子一屁股跌坐在地,脸上尽是灰白的神色,没有了半点血色。 怎么会这样?这一切怎么会变成这样?那些都已经是那么久远的事情了,为什么现在全都被抖了出来? 蒙氏想到了什么,原本就没了血色的脸上,顿时变得更加苍白。 凝猫眼神炯炯,眸中似乎蕴含着些许不寻常的意味,声音又添上了几分鬼魅之惑,“祖母说,这些天,这些姨娘的鬼魂,都来找她了,求她为她们做主呢。哦对了,还有吴氏,她也来了呢。” “啊……”蒙氏捂着耳朵尖叫了一声,整个人像是瞬间陷入了癫狂状态,一副疯疯癫癫的模样,身子抖如筛糠,不能自抑,嘴里近乎神叨地念着“我错了,别来找我,别来找我……” 凝猫最后幽幽地叹了口气,轻飘飘地留下了一句话,“伯母你好自为之吧。” 她又深深地看了牢中人一眼,转头的最后一刻,她的眸中有光彩闪耀,嘴畔的笑窝跃然浮动。 心里有鬼,自私自利的人,她只需要稍稍动一动手脚,他们自己便会互相攀咬,根本不需要她再多动手。 那之后,蒙氏疯了,整日在牢中怪叫,整个人蓬头垢面,已经认不得人。 凝猫没有再去看她的丑态,黄家人,至始至终,也没人去看她一眼,她就这么被关在牢中,疯疯癫癫。 某一天,疯疯癫癫的她不知道在混沌中又看到了什么,狱卒们只隐隐听到她喊,“不是我逼你撞死的,不是我,不是我……” 她每天晚上都要喊上一喊,狱卒们也没有在意,只第二天来送饭时发现,她一头撞在了墙上,早就断了气,脸上带着的,还是那副惊恐的模样…… () 第317章法事 入了京城以来,齐齐整整的一家人,却接二连三出事。 吴氏死了,黄君芮死了,蒙氏死了,董氏也“死”了。 蒙氏死了之后,黄家人甚至没人去认领尸身,黄老太太和黄天河都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神色,“蒙氏已经不是我黄家之人,她的尸身,你们爱怎么处理便怎么处理,实在不成,直接扔到乱葬岗去便成!” 为黄家生了一双儿女的蒙氏,就这么被扔到了乱葬岗,最后她的尸身,也不知落入了哪只饿狼野狗的嘴里。 自从这些事发生了之后,黄君雅一直都觉得自己心神不宁,原本恨不得一直赖在这王府再也不离开,现在,她就是独自一人待在房中,也总是觉得鬼气森森,好似窗口处总有几双眼睛在直勾勾地望着她。 一会儿是吴氏的眼睛,似乎在控诉她的计谋不成,反而害她被陷害,最后丢了性命。一会儿是黄君芮的眼睛,仿佛在斥责她这么多年来对自己的欺压;一会儿又是自己母亲的眼睛,满是怨愤,满是哀伤,无时无刻不在谴责她的忘恩负义,她的不知孝道。 晚上的时候,黄君雅更是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睛,满脑子便是这几个人的影子,不停地在斥责她,控诉她,谴责她,折磨她…… 她越是心神不宁,便越是难以成眠。她突然感觉面上被什么轻轻拂过,像是头发,酥酥痒痒的,她惊得一下睁开了眼睛,满眼的惊恐。 眼下,三个“人”就这么站在她面前,头发散乱,面色发白,双眼赤红,手指上沾满了血,就这么直勾勾地伸着,直勾勾地指向她。 她们三人咧开了嘴,露出白灿灿的一口牙,齐齐开口,“我死得好惨啊……” 黄君雅惊叫一声,直接晕了过去…… 第二天,黄君雅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虚弱而惊恐,她一睁开眼睛,眼神就下意识抖了抖,快速地扫向周围,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 凝猫笑盈盈的脸映入她的眼帘,“堂姐,你可终于醒了,我可真是担心坏了呢。” 黄君雅涣散的眼神一点点收拢,神色间的那股惊慌也渐渐按了下去。 黄老太太心急地上前,“君雅,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又看到什么脏东西了?” 黄老太太的话,一下就让黄君雅回忆起了昨晚上,回忆起了自己看到的那三个齐齐站在自己跟前的人,她刚刚平复下来的心一下就又揪了起来,眼神满是惊恐。 凝猫伸出手,轻轻地拍在她的手上柔声安慰,“堂姐莫怕,这世间本就没有鬼怪一说,你看到的,都是虚幻。” 凝猫的手指白如葱段,只是,她那原本粉嫩的指甲盖上今日却是涂抹了丹寇,红艳艳的,衬得她的手指分外好看。 只是,这样的红,落入黄君雅的眼里,却一下变成了骇人的颜色,一下让她想起了昨天晚上,想起了昨晚上那三只女鬼伸出来的手,他们的手指上,也是红得耀眼,红得刺目。 黄君雅伸手一下拍在了凝猫的手上,捂着耳朵尖叫一声,然后整个人便把头埋进了被子里,瑟瑟发抖,再不肯露出脸来。 凝猫的手被她打得生疼,她的皮肤原本就白嫩,眼下这么一下,一道红痕很快便现了出来,凝猫不觉蹙了蹙眉。 再看黄君雅身子抖成那样,凝猫那蹙起的眉头一下就松开了,却是换上了一副忧愁的神色,“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堂姐怕是受到了惊吓,需得好好想个法子才成。” 于是,在凝猫的建议下,辰王府请来了一位德高望重的道士,在辰王府里摆起了神坛,开始驱鬼。 道士在上头念念有词,下边,黄家的人一个个面如菜色,尤其是黄君雅,整个身子几乎都挂在了身旁丫鬟的身上,全然没了半点往日的神采奕奕。 道士烧了符纸,纸灰洒入了“神水”之中,然后又就着那神水一阵念念有词,伸手又沾了所谓甘露洒了一通,最后把那碗黑乎乎的手端在了黄家人的面前,摸着胡子道:“这碗神水,乃是老夫开化过的,你们要想去处身上的妖气,且得把他们喝了。” 黄景翔就着那碗水嗅了嗅,只嗅到了一股酸涩之味,着实叫人难以下咽。再看看那上头飘荡的黑乎乎的东西,更是叫人忍不住要作呕。 黄景翔厌恶地拒绝,“这是什么神水!依我看,根本就是故弄玄虚!老子才不喝!” 黄天河心里也觉得难以下咽,他没开口,却也是摆着一副拒绝的态度。 那道士当即板了脸,摇着头,“今日本道前来驱鬼,除了要看本道的道行以外,更重要的就是要看诸位的诚意,现在本道花费了心神为各位求来了这神水,你们却是开口诋毁,此心不诚,如何能得偿所愿?” 道士转向凝猫,“王妃,本道已经尽力了,奈何诸位不肯配合,本道也无可奈何。本道告辞!” 言罢,他便甩了袖子要走。 黄君雅见了,顿时一急,“道士请留步!小女子愿意喝!小女子心诚!” 言罢,她一下就抢过了丫鬟手中的那碗神水,一口就灌了进去。 那股又酸又臭还有些呛人的味道涌入喉间,她顿时有种马上想要作呕的感觉,但是一想到自己看到的那些鬼怪,她便强自把那股作呕之感压了下去,把东西都吞了下去。 黄君雅强自忍着,却还是忍不住心头的那股恶心,不下心发出了一声呕。 那道士见此,面露遗憾地摇了摇头,“这位小姐虽然是喝了,但是小姐方才却是心生犹豫,心里更是生出了厌恶,心里亦是不诚。今日的作法,已然失败了,老夫已经无能为力了。如此这般,小姐的劫难,怕是再难过去。” 黄君雅一听就急了,这么恶心的东西她都喝了,怎么说不行就不行? 黄景翔对着地上就狠狠地啐了一口,“你个臭道士这般故弄玄虚!我们真是失心疯了才会相信你的所谓神水!” 老道士瞪着黄景翔,掐指一算,“你可知你今日之言,已经亵渎了神灵!你们今生要摆脱那些恶鬼的纠缠,怕是难了!” 撂下这么一句话,这道士愤愤然离去,黄君雅心里忍不住抖了两下,埋怨地瞪了黄景翔一眼,黄景翔却是满不在乎,一副完全不相信的样子。 黄老太太看着自家孙女被吓得面无血色,赶忙安慰她,“没事的没事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黄君雅白着脸勉力点头,可是,当天晚上,她又被惊醒了,这一次,她是被那恶鬼冰凉凉的指甲触碰醒的,那三只鬼的声音似是空灵而缥缈,“我要缠着你,一辈子……” 她下一秒便又惊叫出声,然后她两眼一翻,就这么晕了过去…… () 第318章神水 黄君雅彻底病倒了。 之前受了惊吓,她顶多就是神色苍白难看,精神恍惚,眼下,她是连床都下不去了,整个人都处于极度惊恐的状态,凡是有头发轻轻拂过她的面颊,她便感觉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在往外冒。 黄老太太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那冰凉的触感一碰到她,她就惊叫了一声,又晕了过去。 晚上她再不敢一个人睡,总要有丫鬟时时刻刻陪着她,看着她。 可是即便是如此,她每每都会被那几个恶鬼摸醒,耳边总是回响着她们阴森森的话,“我要缠着你,一辈子……” 她想要呼叫,却觉得整个喉咙像是被什么扼住了,发不出半点声音。 接连几天,黄君雅都只能吃一些简单的流食,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她再次虚弱地醒来之时,整个人已经几乎不能看了。 她颤抖着抓着黄老太太的手,声音干涩粗嘎,“祖母,请道士,快请那天那个道士……” 黄老太太看着自己的孙女就这么被折磨得形容枯槁,心里也是心疼不已,眼下她自然是赶紧就去与凝猫说了,希望她能尽快把那位道士再请了来。 凝猫闻言心里也是焦急万分,面上更是现出了为难之色,“那位道士脾气古怪,上次我们得罪了他,不知道他这次还愿不愿意再来。” 黄老太太听了,顿时就急了,“你是王妃,他一个小小的道士,难道连王妃的面子都不给?” “因为他道法高深,最是不把我们这些权贵放在眼里。”凝猫犹豫了许久这才好似下定了决心一般,“那我就再派人去请他,如论出多高的价格,也一定会把他请来。” 得了凝猫的恩允,黄老太太这才提着心回去,黄君雅闻得这个回应,一颗心更是提得七上八下,生怕因为自己上次的失礼,那位道士不愿意再来了。 黄君雅就这么提心吊胆了两天,凝猫终于是带回了一个好消息,那位道士愿意再来作法。只是这一次,他需要他们绝对诚心,不能对他的做法有半点质疑。黄君雅自然连连点头,哪里有不愿意的。 这天,那位道士又被请上了门,跟上次相比,他变得愈加趾高气昂,俨然一副端着的世外高人的模样。 道士又开始做法,还是那所谓的神水,还是那烧得发糊的符纸,黄君雅努力地忍了忍,心想,不过就是一碗符水而已,她喝了之后,只要能把这些鬼怪都赶出去,她也愿意! 可是谁料,那道士念念有词之后,就着那符水就吐了一大口唾沫,然后搅了搅,又是一阵念念有词。 最后,那碗融合了那道士唾液的“神水”,就这么被端到了黄君雅的面前。 “这圣水乃是融合了老夫的唾液精华,加上老夫向上天求来的无根之水,再配合老夫的作法,封上了老夫的灵力制作而成,小姐你被邪魅侵体,相较于上次已经更为严重,只有把这碗神水喝了,再让老夫进行一番做法,才能有所缓解。” 黄君雅看了,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恶心,黄老太太更是想要直接开口拒绝,正这时,凝猫却是伸手接过了那碗神水,脸上带着温婉又怜惜的笑,“堂姐,心诚则灵。你就把这碗神水喝了吧。” 黄君雅的脸色白了白,胃里一阵阵翻滚,最后,她还是颤抖地伸手,接过了那碗神水…… 黄君雅憋着一口气,一口就把那碗“神水”灌了进去,那东西入喉的一瞬间,黄君雅觉得自己差点反胃得要呕出来,但是想着心诚则灵,她最后还是生生地把那股恶心吞了回去…… 她把那个碗亮了个底,面上一片惨白,伸手捂了捂嘴,努力让自己不这么直接吐出来,旁边的人看了,都忍不住喉间一阵反胃。 凝猫依旧保持着微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神水已经喝了,再来做做法想来就没事了。” 老道士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胡子,点了点头,对黄君雅的虔诚表示赞许。 他又开口道,“接下来的做法,还需要黄小姐多多配合。” 黄君雅虚弱地点了点头。 依照老道士的要求,黄君雅站在了正中间,老道士手里又端上了一碗不知名的水,黑乎乎的,不知道里面都掺了什么,他用勺子一下下地撩着,那黑乎乎的水便全都往黄君雅的身上招呼而去,黄君雅甚至嗅到了自己身上散发出的那股酸涩的臭味。 这碗不知名的东西往自己身上撒完了之后,他的小道童又突然端出了一碗其他东西,黄君雅一眼望去,差点没晕过去,那是一碗血!红得发黑,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除了这碗血,他另一只手上,还拿着一个类似猪蹄的东西! 老道士不紧不慢地说:“这是最纯正的黑狗血,这是黑驴蹄子,这两样都是驱除鬼怪的良药。” 黄君雅听得身上禁不住抖了一下,他,不会让自己把这两样东西吃了吧…… 老道士走上前了两步,拿着那黑驴蹄子往那碗血上沾了沾,然后就直接往她的脸上抹,黄君雅顿时吓得连连后退,老道士扳起了脸,“这些都是你的护身符,你若是再躲,日后如何能抵挡鬼魅侵袭?” 黄君雅几乎要哭了,声音颤抖着,还带着一股哭腔,“就,就没有其他方法了吗?” “心诚则灵,你若是对这等方法心存抗拒,那你就等着那些鬼魅缠着你一生吧!日后你们就是要再来请我,老夫也断不会买账!” 听了这狠话,黄君雅顿时就不动了,苦着脸点头,“那,你来吧……” 老道士沾着黑狗血,没一会儿就把黄君雅的脸上,身上都涂满了,她只要一呼吸,鼻尖就全都是这股浓浓的血腥味儿,除了血腥味儿,她甚至还嗅到了一股其他的味道,似乎有点臭,又有点骚…… 一碗黑狗血就这么均匀地分布在了黄君雅的身上,老道士十分满意。 最后,老道士把手中的黑驴蹄子往黄君雅的手中一塞,黄君雅恶心得直接脱手就甩,就这么甩了出去。 老道士又是板着脸训斥,“这黑驴蹄子配黑狗血,才能起到良效!这些时日,你不能更衣沐浴,需得每日都抱着它睡觉!直到邪魅彻底驱除!” 黄君雅抖着声音,“那,那得需要多久?” 老道士掐指一算,“你的邪魅入体已久,之前又错过了最佳祛魅时期,即便凭借本道的实力,也至少需要一两月方可。” 黄君雅顿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不美妙了起来。 要她一两个月顶着这黑狗血不更衣不沐浴,还抱着个黑驴蹄子,那整个人岂不是要发臭? 到时候别说是鬼了,就是人,也不愿意接近她! 似是看出了她神色间的不情愿,老道士抖着胡子说了一句,“心诚则灵。” 这一句话,把黄君芮要到嘴边的所有话,全都咽了回去…… () 第319章屈辱 这场法事就这么结束了,最后,黄君芮就这么顶着一身的狗血,怀里抱着一个黑驴蹄子回了自己的屋子。 闻着自己身上的这股味道,原本虚弱无力的她,一下被刺激得反倒多了几分精神。 就这么忍到了晚上,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黄君芮这天晚上睡得安稳,竟然一夜无眠,没有被任何东西惊扰。 黄君芮惊喜万分,顿时对那老道士升起了十二分的认同,心里更是阵阵欣喜,自己终于要摆脱那些恶鬼了吗? 黄君芮觉得自己看到了希望,但是,她后来才发现,自己的希望,似乎来得太早了些。 眼下天气炎热,她多日没有沐浴更衣,身上又是那又酸又臭又腥的黑狗血,还有一个已经渐渐有些变质发臭的黑驴蹄子,她渐渐感到了不适应。 她身上痒得几乎要生疹子,头发更是痒得凝成了一团,她恨不得马上就打水把自己从头到尾狠狠地搓洗一通,但是,一想到那些可怖的鬼怪,黄君雅终究是把自己的这个想法压了下去。 不行,为了摆脱那些鬼魅,无论多么难熬,无论多么恶心,她也一定要忍下去! 黄君芮就这般忍着,每天喝一碗那那所谓神水,每天忍受着自己身上的恶臭,每天忍着身上的瘙痒,她原本以为晚上会因为这样的恶臭和瘙痒睡不着,但是没想到,一到了晚上,她便睡得香甜极了,一醒来,就愈发觉得自己身上的味道难闻。 现在,即便是她身边的丫鬟,也已经不大敢接近她,因为只要一靠近,便能闻到她身上那股令人作呕的酸臭味儿。 黄君雅自己也几乎要被自己身上的味道熏得要晕厥过去,她甚至不敢照镜子,生怕一照了镜子,就看到自己满脸的血,满身的污秽。 她每天就只敢待在自己的屋子里,就这么把自己憋着。如此又熬了几天,老道士送来神水的时候却给了新的指示:不能一直在屋子里待着,得多到外头走走,多去见见太阳,让她身上残留的那股邪魅之气无所遁形。 于是,黄君雅只得顶着这一身骇人的血,污秽的头发和衣裳出门,辰王府的小厮丫鬟目不斜视,但是过后,黄君雅却总能听到一阵阵低低地窃窃私语声,黄君雅依旧感觉脸上热辣辣的难受,仿若大家的目光全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一般,叫她难堪得无处遁形。 黄君雅心里暗暗握紧了拳头,再忍忍,只要忍过了这一段日子,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这一天天朗气清,阳光分外和煦,但是这样暖洋洋的太阳照在黄君雅的身上脸上,却更叫她觉得浑身酥痒难耐,恨不得伸手狠狠地挠上一挠。而太阳愈大,她身上的味道就愈重,她身旁的丫鬟绿意全程都不敢大口呼吸,生怕她身上的那股味道就这么冲进了她的鼻尖。 正在这时,黄君雅听得前头传来了一阵小姐们的笑闹声,而那声音,正一点点地向这边靠近。 黄君雅听了,顿时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她几乎没有多想,转身就要跑。 她现在这副鬼样子,怎么能叫那些小姐们看到! 可黄君雅刚跑了两步,脚下就好像踩到了什么,她一个没稳住,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黄君雅觉得一阵头晕眼花,眼前直冒着金星,半晌都没有缓过来。 正在她要爬起来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声音却已经在耳边响起,“咦,这是谁啊?怎么在这儿摔倒了?” 陆七七站在黄君雅的面前,大眼睛眨啊眨地望着她,黄君雅这个时候,真恨不得直接挖个地洞把自己整个儿都埋了。 可是,这里没有地洞给她躲,她不想就这么爬起来与她们相对,更不能就这么一直趴着不动。 正在黄君雅觉得满心羞恼无处可躲时,身后的一群大家小姐们都已经围了上来。 凝猫一眼就认出了这位造型奇特的人就是自己那位堂姐,她脸上现出了几分尴尬和为难之色,对着旁边的绿意低喝一声,“还不快把你家小姐扶起来!” 绿意顿时回神,赶忙伸手去扶黄君雅,刚一靠近,那股恶臭就扑鼻而来,熏得她一阵恶心,竟然没憋住,直接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呕”声,这声音顿时就触怒了黄君雅,她伸手狠狠地把绿意一推,她用力很大,绿意顿时被她推得一个趔趄,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黄君雅恶声恶气,“贱丫头!” 身后的小姐们目光都分外怪异地看着这身造型的黄君雅,脸上表情缤纷多彩,有些人已经嗅到了她身上的味道,忍不住拿着帕子捂住了口鼻。 陶家小姐陶英英略带迟疑地问,“王妃,这位是?” 凝猫神色滞了滞,还是开口介绍,“这位是本王妃的堂姐,他们几月前入京,这些时日一直在辰王府小住。” 又一个声音问道:“既是王妃的堂姐,为何会是这般造型?” 看她那满是血滞的脸,再看她油腻腻的头发,以及脏兮兮的衣裳,难道,辰王府这般不厚道?如此苛待于人? 凝猫顿了顿,还未说话,陆七七便已经抢着说:“我听说你堂姐被鬼魅缠了身,所以只能泼黑狗血驱除鬼魅,原来是真的啊。” 众位小姐听了,脸上顿时现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有些人脸上还忍不住浮出了阵阵惊疑和惧怕,一副生怕那鬼魅要往自己身上来的样子。 陆七七望着黄君雅那花猫似的脸,满脸的好奇,“堂小姐,这黑狗血到底管不管用?” 黄君雅听了这些,看到那些小姐脸上那些看好戏的神色,脸上的神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了几分,一股深深的羞辱感涌遍了全身。 顾语之孕相已经凸显,闻得那味道不觉感到胃里一阵翻滚,她却也不甘示弱,在一旁接腔,“我闻着这黑狗血都不新鲜了,想来是不大管什么用了吧。堂小姐,你得让老道士再给你多洒一些,这样鬼魅才能走得快些。” “就是就是。要最新鲜的才好。” 不知谁带头笑了起来,大家伙就都跟着笑了起来,黄君雅感觉天上的太阳似乎比之前又更热辣了几分,照得她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她以前所有的骄傲,所有的伶牙俐齿,在眼下,在自己这般狼狈难看的时候,丝毫没有半点发挥的空间和余地,自己仿若是被人扒光了示众一般,让她难堪到了极点。 () 第320章顺眼 一个声音嗤笑了一声,“好端端的怎么会被鬼魅缠身?莫不是,堂小姐做了什么亏心事?” 黄君雅脸上顿时一阵羞恼,狠狠地扫了一眼过来,目光像是刀子似的,再配上她眼下那一身的污秽,整个人倒真的充满了骇人之气。 “你说什么!” 柳月儿与凝猫是书苑同学,平日里交情也不错,对凝猫的这些亲戚早就看不顺眼,为人更是牙尖嘴利,眼下迎上了黄君芮的目光,面上也没什么畏惧,“堂小姐莫非有耳疾不成?不过依照堂小姐现在这副模样,想来什么鬼都是不敢靠近的了。” 梁家小姐梁佳妮附和,“是啊,堂小姐现在这个模样,也委实怪吓人的。这幸好是白天,若是晚上,可非得吓坏了不可。” 她的话音刚落,众位小姐顿时又是一阵哄笑了起来。 黄君雅气得胸口一阵剧烈起伏,一口气直接憋住,差点就没喘上来。 待大伙儿闹开了,凝猫这才出声阻止,“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堂姐不过是不小心被邪魅缠了身,你们再这般,可就不要怪我翻脸了。” 顾语之赶忙笑道,“咱们也没有什么旁的意思,不过也是在为堂小姐出主意,希望她早日摆脱邪魅罢了。方才月儿也不过是一时心直口快罢了,你知道的,她一向嘴皮子不饶人,也没有什么恶意。” 凝猫佯瞪了她们一眼,“堂姐惹上这些原本就已经够糟心了,你们可不能再这般胡言。” “好好,我们不说了,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算我方才说错了。” 黄君雅怒瞪她们,“不用你们假好心!” 黄君雅狠狠地撂下这句话,然后便甩袖离去。 待她一走远,凝猫便与众人交换了个眼神,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黄君雅气急了,回到屋子里就把房间里的东西都砸了。 反正不是她的东西,她半点都不心疼。 那些贱人,竟然敢这样嘲笑她! 黄君雅心里顿时涌起一阵深深的屈辱。 她走到了铜镜前,往里看了一眼,下一秒,她便狠狠地把那面铜镜推倒在地。 镜子里的那个人,满脸骇人,真的是自己吗?自己真的已经变成了这般丑陋不堪的可怕模样了吗? 黄君雅的手颤抖着,整颗心都像是被什么煎熬着一般,难受极了。 她究竟还要忍受多久这样的日子! 黄君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着外面大吼一声,“来人!” 绿意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去给本小姐打水!本小姐要沐浴!” 绿意眼睛睁大,“小,小姐,这……这恐怕不妥吧。” 黄君雅暴怒,“我让你去你就去!再啰嗦就拔了你舌头!” 丫鬟再也不敢多说,直接就退了出去。 当天晚上,黄君雅终于洗上了久违的热水澡,她一共洗了三遍,才终于把自己全身上下都洗了个干干净净。 她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轻快了下来,她拿着镜子看着自己的脸,终于又恢复了以往光洁滑嫩的模样,自己的头发,也终于不再是像以前那样粘腻瘙痒,自己身上,也终于不再有那股难闻的味道。 当天晚上,黄君雅穿上了自己久违的衣裳,所有的衣裳都熏上了香喷喷的味道,黄君雅深深地在自己身上吸了几口,感觉整个身心都充满了愉快。 床单被褥也都被换了新的,当她躺在了床上,她感觉整个人都获得了新生。 黄君雅闭上了眼睛,享受着这属于自己的全新的夜晚。 她鼻尖不再有那股难闻的气息,整个人的嘴角都是上扬着的,她闭着眼睛酝酿着睡意,没一会儿,睡意便渐渐涌了上来,她陷入了沉沉的睡梦中。 黄君雅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般香甜了。 可是,就在黄君雅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她的鼻尖被什么轻轻挠着,脸上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划过,带着一股凉飕飕的感觉。 黄君雅皱了皱眉,半晌,她终于是被这股异样扰得清醒了过来,她一睁开眼睛,眼神中有片刻怔忪,但片刻之后,黄君雅脑子嗡地一下就炸开了。 眼前站在自己面前的,不就是那三个消失了许久的“人”吗? 三人露出了白灿灿的牙齿,对着她阴森森地笑,“我要缠着你,一辈子……” 黄君雅发出一声尖锐地喊叫,脑袋一歪,就这样,晕了过去…… 黄君雅醒过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簇透着些乌黑的头发,黄君雅伸手一抓,旋即就发出了一声尖叫,“啊!鬼啊!” 被抓住头发的人“嗤”了一声,那一撮头发就这么生生地被黄君雅揪了下来,绿意疼得差点晕厥过去。 身旁的丫鬟上前,赶忙动手,好容易才把她的手掰开,把那可怜的头发解救了出来。 黄老太太赶忙上前,伸手拍着黄君雅的背,柔声安抚,“君雅不要怕,不要怕,已经没事了,没事了,我们大家都在,已经没事了。” 黄君雅听得熟悉的声音,再看看周围熟悉的人,鼻子顿时一酸,她一下就扑进了黄老太太的怀里,放声大哭了起来。 “我好怕,她们,她们又来了,我好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黄老太太满是心疼,连连安抚,“好孩子,好孩子不要怕,她们不是你害死的,她们那是罪有应得!” 黄君雅的身子却是抖了抖,“母亲,母亲,她,她她一定是在怪我……二妹,她,她在怪我从小欺负她,她一直都恨透了我……还有嫂嫂是,是因为我的计谋所以才会被陷害跟父亲……” 黄老太太伸手捂住黄君雅的罪,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凝猫就在一旁听着,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担忧疑虑。 黄景翔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那老道士不让你洗澡你偏要洗,现在知道错了吧!” 黄君雅的身子又抖了一下,脑袋不自觉垂了下去。 她昨天之所以会突然洗澡,是因为遇到了那些世家小姐,正是因为受到了她们的嘲笑,她一时难以忍受,这才冲动之下给自己洗了澡…… 黄君雅咬着唇,嘴里嗫嚅,“今后我,我再也不敢了……我一定好好听那老道士的话,再也不会妄自行动……” 大家伙都把目光投向了凝猫,凝猫疑虑半晌才开口,“既如此,那我便只能再去请那老道士来家里作一作法。只是那位老道士性情本来就古怪,堂姐两次没有听从他的指示,我担心,他会不愿意再出手。” 黄君雅的身子顿时抖了一下,一双眼睛像是小鹿一般,充满了哀求,充满了期盼地望着凝猫。 凝猫又兀自犹疑了一会儿,终于是咬咬牙,答应了下来,“眼下堂姐受到如此惊吓,那我无论如何都得走这一趟。你们就等着我的好消息!” 她们的眼神,一下就燃起了希望。 () 第321章驱鬼 凝猫脸上担忧的神色,从出了盈岚居之后就卸了下来,伸手在嘴上拍了拍,打了个秀气的哈欠。 “差不多到时候了,接下来好好去办。” “王妃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吧,奴婢一定会把这件事办得漂漂亮亮,叫他们今生今世都不敢再踏入这辰王府半步!” 凝猫却是懒懒地睨了一眼,“不能踏入辰王府哪里够啊,连京城都不能让他们踏!” 绛紫浅黛互相对望了一眼,旋即赶紧点头,她们王妃说的,那都是对的! 三天,凝猫没有把那位道士请来,而黄君雅在这三天,一到了晚上几乎不敢合眼,白天也是睡不着,整个人都神经紧绷着,很快整个人便都消瘦了下去。 而在黄君雅备受煎熬的时候,盈岚居里的其他人,也都不太平,因为,他们也遇上了鬼! 黄天河看到了蒙氏的鬼魂,她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嘴里阴森森地喊着“我要杀了你这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黄景翔看到了吴氏的鬼魂,她阴测测地伸手划过他的裤裆,长长的指节仿若能削铁如泥,好似要把他传宗接代的玩意儿指节割掉,黄景翔当场吓尿了…… 黄老太太看到了黄君芮的鬼魂,她嘤嘤地哭着,向她哭诉着自己这些年在黄家所吃的苦,哭诉着自己受到的不公待遇,哭诉着自己死得冤枉,甚至都没人为她伸冤。黄老太太一口气直接就梗在了喉咙口,想要大喊,却是直接晕了过去…… 一早上起来,所有人面上都没有半点血色。 甚至,黄天河的脖子上还残留着被鬼抓过的痕迹,那股冰凉的触感,现在依旧残存着。黄景翔床上的那滩尿依旧散发着阵阵骚臭,黄老太太耳边一整天都回荡着黄君芮那嘤嘤的哭声,以及低低的控诉…… 他们颤颤巍巍地把自己昨天晚上的遭遇说了出来,刚说出口,立马就得到了回应,这一下,他们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他们,当真都遇到鬼了!那些厉鬼,已经都转移到了他们的身上! 他们再也坐不住,直接就杀到了凝猫的院子里,哭着喊着求着凝猫赶紧去请那位老道士,无论如何都要把他请来。 凝猫一脸的为难之色,最后实在是架不住他们的苦苦哀求,还是答应了下来,“那行,我再派人去请,这一次,就是绑,我也一定要把他绑来!” 他们感激涕零地离去,当天晚上,整个盈岚居的人都不敢睡觉了,大家都把油灯点到了最亮,窗户处哪怕刚有一点点的吹动,他们的心便紧紧地绷在了一起。 第二天,凝猫依旧没能把老道士请来,黄家人又熬了一整个晚上,第三天的时候,一个个都已经快没了人形,特别是黄老太太,毕竟年纪已经在了那里,这几天整日忧思,自然是精神萎靡,难以振作。 凝猫瞧着时机差不多了,这天终于是把那老道士请了来。 老道士再来的时候,大家伙看到他,就像是看到了再生父母一般,真恨不得直接上前给他重重地磕上几个响头。 老道士目光用一种睥睨众生的眼神斜睨着他们,“不听老夫之言,今日可是尝到了苦果!” 黄君雅哪里还敢有半句反驳,只把头垂得低低的,一副乖乖认错的姿态。 老道士又是一番捣鼓,这次,他捣鼓了五六碗神水,每一碗都朝着里头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然后又是一阵施法,这才把神水送到了他们的面前。 黄家人看着这碗神水,仿佛能看到他那坨唾沫还在里头打转,但是,即便如此,他们也只能捏着鼻子,狠狠地往里灌。 凝猫看着他们齐齐灌下了那碗“神水”,突然觉得心里涌起一股汹涌的恶心感…… 若是他们知道了那些所谓的神水究竟是什么,不知道会不会直接杀了她。 嗯,那就不要让他们知道就好了。 干了这碗神水之后,他们一个个都做出了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作势要上前接受老道士黑狗血的洗礼,但是老道士在他们的脑门上点了几下,又掐指算了算,最后只能无能为力地摇了摇头,“你们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时间,眼下就是老夫耗费大量元神为你作法,也没了回天之力。” 黄家人听了这话,顿时一阵头晕眼花。 这,这可如何是好?难道他们一辈子都要被她们缠着吗?深受荼毒的黄君雅更是一张脸都白透了,“难,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老道士睨了她一眼,“老夫早便说过,心诚则灵,而姑娘你,在这件事上却是没有半点诚心。一而再,再而三违背老夫的意思。事到如今,即便事情已经进入死局,甚至让恶鬼缠上了其他人,也全都是你一人之责。如何能怪得我?” 黄君雅听得脸色更是又白了几分,黄景翔顿时向黄君雅投来了一记恶狠狠的眼神!原来都是因为她! 黄君雅的身子抖了抖,一股恐惧劈头盖脸地侵袭而来,“真,真的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凝猫上前,亦是一脸恳求,“前辈,看在我的面子上,再想想法子吧。酬劳不是问题。” 老道士摸了摸胡子,掐着手指算了半晌,这才终于开口,“为今之计,也只有一个法子了。” 黄家人闻言,两眼顿时就亮了起来,只要有法子,一切就都不是问题! 老道士望着他们缓缓开口,“你们的命格,与这京城相克,而你们却被旁人蛊惑贸然来了京城,一时乱了命数,所以,好端端的一家人,接连就死了四个。你们若是再在这京城待着,只怕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下一个。” 黄家人听得这话,心里顿时一惊,这,这老道士竟然能算出他们是被旁人蛊惑来的京城?原来他们之所以会出事,全都是因为他们不该来京城!眼下事情都已经发展到了如今地步,他们哪里还有不信的道理? “那,那我们现在离开京城,这命格,可还能改回来?”黄老太太抖着声音问。 老道士又装模作样地掐了掐手指,掐了半晌,这才开口,“如今,只有依着老夫的法子做,方能解掉今日劫难。你们若是再不听从擅自更改,那老夫也回力无天。” 他们顿时点头如捣蒜,“听听听,我们一定听!” () 第322章送客 第二天,京城里出现了一桩引人注目的怪事,一行满脸黑狗血的人在街上一叩一拜地向前,往城门的方向而去。引路的,是个身着道袍的老道士,手里拿着浮尘,一边撒着圣水,一边念念有词。 一路上大家伙都好奇地围观,那些孩子更是一连跟着,窃窃私语不断,对他们评头论足不休。 “他们是什么人啊?” “看他们身上的那身血,会不会是染了什么坏东西?” “我看八成是,不然也不需要这样一叩一拜的。” “我瞧着,说不定是犯了什么事被赶出去呢。” “就是就是,我看着也像……” 黄君雅觉得面上一阵阵发烫,恨不得把脸都埋进地里,更想直接上手给他们每个人狠狠地来上一巴掌。 可是,她不能,也不敢…… 凝猫站在城门上,远远地望着那些一叩一拜离开的人,嘴角的笑窝不自觉就跃了出来。 而站在她旁边,另外一名女子跪了下来,“民女多谢王妃成全!” 那人抬起头来,却是黄君芮那张干净又清秀的脸,一双眼睛澄澈空灵。她竟是并没有死。 从一开始,凝猫并没有注意到了这位堂妹有什么不同,如果真的要说不同的话,那可能就是整个人跟他们那股嚣张截然相反的乖顺吧。 黄君芮是庶女,很多场合她都没机会参加,即便是吃饭,她也没被允许上桌同食。凝猫对她的印象就更淡了,直到…… 凝猫伸手,把她轻轻扶了起来,“当日你对我有提醒之恩,如今这件事,也是你出的主意,你帮的大忙,今日你的解脱,都是你自己争取来的,无需言谢。” 当日在凝猫和慕容北辰的成亲纪念日上,有人给绛紫塞了一个纸团,提醒凝猫注意黄君雅会往她身上抹易燃之物,这人不是旁人,正是黄君芮的丫鬟。 黄君芮救了凝猫,虽然其实,凝猫自己本身就有计划,根本不需要她出手来救。 黄君芮的意图曝光之后,她便跟凝猫坦诚了,她在黄家待了这么多年,对黄家人的脾性,软肋都了解得一清二楚,她出了这个主意,凝猫不过是提供人力物力,全力配合。这法子果真有效,蕲州的人,都狼狈地滚了出去,并且今生今世,怕是再也不敢踏入京城半步。 以前凝猫问过她,“为什么要帮我?” 黄君芮只是轻轻一笑,“民女不过是在帮自己,帮自己报仇,帮自己逃离那个叫人窒息的地方。” 凝猫含笑看她,“那你今后有何打算?要去哪儿?” 黄君芮微微偏头,望向远方,唇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让她整张脸都仿若熠熠生辉了起来。 “去有风的地方,游走闯荡。” 凝猫怔了怔,她承认,这一瞬间,她仿若发了光,一下变得亮眼极了。 凝猫派的人一路在后面追踪,直到确保黄天河一行已经离京城远远的,并且根本已经被折腾得精疲力尽,无力再折回,他们这才回头向凝猫报告。 而黄君芮,这时候也早就已经易了容,拿上了自己该得的盘缠上了路,去了江湖,去寻找自己期盼的有风的地方。 凝猫听得暗卫们对黄天河一行们丑态的回禀,心里的快意没有想象中多,她反而是想到了黄君芮,想到那个表面上恬静又娴雅,实际上敢作敢为的女子,只希望,她能找到自己想要寻找的风,找到自己渴望着的生活。 …… 凝猫恍惚中发现,竟然已经到了盛夏之季,蕲州的那群搅屎棍,竟然在他们辰王府搅了这么长时间的屎。 凝猫命人把盈岚居重新整修了一番,把他们用过的东西全都换掉,务求一个不剩。 虽然她去盈岚居住的机会不大,但是,要是真的把那些恶心人的东西留着,她自己都只会觉得恶心。 没了搅屎棍的参合,整个辰王府恢复如常,骤然间,凝猫竟然觉得太空旷安静了。 于是凝猫换了身衣裳,直接就回了娘家。 此时的黄府可谓是一派喜气洋洋,早在几天前围观了黄天河一行灰溜溜地滚出京城之事,周氏的心情一直都特别特别好,整个气儿都顺了许多。 眼下,她正在满脸唾沫横飞地跟两位怀着身孕的儿媳妇吐槽那群奇葩人的奇葩事儿,大家一起骂,明明是很粗俗的话题,却有种奇异的和谐。 凝猫听得连连摇头,“娘,嫂嫂,你们这样是不行的,这样的胎教,会教坏孩子!” 周氏顿时把眼一瞪,毫不留情地嫌弃,“你这个连孩子都没有的人,没资格说胎教的话!” 凝猫脸黑了一半,不觉又开始怀疑自己的血统问题了。 被周氏念叨了一上午,凝猫有点气闷地逃了,原本是要回王府,但是想了想,又让车夫拐了个弯,去了穆府。 陆七七和萧子渊都成亲有半年了,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消息了。 若是连他们都有了消息,那凝猫选择狗带! 穆府的小厮对凝猫非常恭敬,点头哈腰地就把她迎了进去,“你们家……额,少奶奶呢?” 凝猫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换了这个称呼。 那小厮面上带着歉意,“王妃来得不巧,少奶奶跟少爷一道去医馆了。” 凝猫脸黑了一半,她都嫁做人妇了,怎么还这般抛头露面的!萧子渊也不管管她! 可都到了家门口了,凝猫也不能直接就走,也便往里走,好歹要给长辈请个安问个好。 凝猫在这穆府熟得跟自家后院似的,也便打发了领路的小厮,径直往里走去。 刚走到正厅,凝猫便听得里头传来了太叔凌的声音,“朵曼那边,布局得如何?” 一个陌生的声音恭敬回答,“一切妥当。眼下各处都已经有了咱们的产业和人手,只消这般循序渐进,咱们的势力会越来越大。” 太叔凌发出一声轻“嗯”声。 那人犹疑片刻,又开口,“还有一事,属下探听到了东怀王似乎请了蛛网的人在找少主。蛛网最擅搜寻信息,属下担心……” “蛛网?蛛网竟然会为东怀王所用?”太叔凌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惊讶。 “属下也觉得惊讶,但是前几年蛛网的老首领端木珏去世,新首领乃是他的大儿子端木宜,据说这端木宜荤素不忌,只要银子给得有诚意,什么生意他都接。” 太叔凌眼睛眯了眯,还未待说什么,大狗子便扑着翅膀飞了进来,嘴里呱呱地喊了两声,“干爹,干爹。” 太叔凌至今未学会读鸟语,扬着眉向旁边的梁秩,“它说什么?” 梁秩轻咳了两声,还是照着复述了一遍,“干爹……” 太叔凌自喉间发出了声低低地笑声,眯着眼睛给大狗子顺了顺毛,“那丫头还教了你什么?” 大狗子张嘴就喊,“干爹大坏蛋!” 梁秩又忍不住咳了两声,看着太叔凌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和纠结。这样的话,要怎么复述? 还未待太叔凌投来询问的目光,梁秩便硬着头皮说:“主子,属下突然想起还有一件急事要去办,就先行告退了。” 言罢,赶紧飞也似的快步逃了,他离开的速度飞快,就连门口不远处站着的凝猫都没注意到。 () 第323章号脉 太叔凌在大狗子的脑袋上拍了两下,“小坏蛋,是不是那丫头又教你说我坏话了?” 大狗子十分诚实,“干爹不是大坏蛋,是大好蛋!” 凝猫掩嘴笑着走进门,大狗子立马就热情地飞了过来,在她脸上蹭了蹭,脆生生地喊,“凝凝狗!” 凝猫脸上的笑顿时就僵住了,你才凝凝狗,你们全家都是凝凝狗! 太叔凌见她的神色便知这畜生没说什么好话,当即又呵呵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摸着并不存在的胡子,“丫头,今天怎么有空来?七七可不在。” 凝猫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倏而一亮,旋即便露出了一个笑眯眯的神色,“我不是来找七七的呀,我今天是特意来看您老的!” 太叔凌虽然听不到她那谄媚的语气,却瞧见了她那讨好的神色,脸上似笑非笑,“是吗?我这老头子有什么值得你来看的?” “那当然值得啊!外头等着看您一眼的都排到城门去了。我这儿平白无故占了个名额,自然是得好好珍惜。”她笑眯眯地伸出皓白的手,“这都赶上了,给我号一号呗?” 太叔凌看着她眼巴巴的眼神,以及眼中的小期待,很轻易便猜到了她想要请自己诊断的究竟还是什么。 他眼中含着些许促狭,“我这儿管不了生孩子这事儿,想要孩子,得让你家北辰哥哥多努力努力。” 凝猫一听,整张脸顿时就红成了猪肝色,小眼神满是怨愤。这老头子,真是太老不正经了! 太叔凌呵呵笑了两声,正待给她看一看,外头,穆音阁便走了进来,“凝猫怎么来了?身子不舒服吗?” 几乎是下意识的,凝猫一下就把手伸了回来,脸上神色快速地换了换,“没有。就是有点伤风。” 说着,她还十分配合地掩嘴轻咳了两声。 太叔凌也把手调转了个方向,走了两步,直接就握上了他媳妇儿的手,“近日天气闷热,更是容易热感,且让我给你瞧瞧。” 说是瞧瞧,实际上却是在她手上揩油,穆音阁没好气地就着他的手拧了一把,“我好着呢。” 也不看看都有谁在,老夫老妻的这般拉拉扯扯。 太叔凌也不松,就着她的手就握住不放了,只借着宽大的袖子遮挡。 凝猫轻咳了两声,“听说七七去医馆了?我许久没见她了,正想去瞧瞧她。” 说罢,她也不顾穆音阁挽留的话,赶紧闪了。 她可不想在这儿充当几百瓦的超级大灯泡,且让他们夫妻好好腻歪去吧。 于是,凝猫只能默默地遁了,走出了外面才突然想起来,额,忘了让太叔凌号脉了。 算了,反正就算号了,也一定没什么消息。 凝猫摸了摸自己并不平坦的小腹……额,不平坦的那一块是吃出来的小膘肉,凝猫顿时就唉唉地叹了口气,感到了这个世界满满的恶意。 医馆一如既往的热闹,凝猫直接从后门进了,逮着一个小厮问了句,陆七七果真在这儿泡着。 凝猫刚坐下来喝了半盏差,陆七七便已经走了来,笑盈盈地问她,“你怎么来了呀。” 凝猫一副揶揄状,“怎的,打扰到你们甜甜蜜蜜了?” 陆七七脸上顿时蒙上了一层薄红,伸手就要在她身上拧一把,“瞎说什么,我明明是在认认真真地干活!” 凝猫却是扬着眉,一副似笑非笑的揶揄之色,“那你脸红什么?” 陆七七赶紧就伸手捂住了脸,“我,我哪里脸红了?” 陆七七瞅着凝猫依旧是用那副坏笑看她,禁不住瞪了她一眼,她陆七七什么时候变成了这般薄面皮之人?竟然这么轻易地就被这小妮子调戏了! 陆七七恢复了如常神色,鼓着腮帮子,“你来找这儿就为了说这些无聊的话?” 凝猫想起了自己的正事,目光不自觉地就往她的肚子上瞟去,她的眼神太赤裸裸,直把陆七七瞟得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难道是自己衣裳上沾上了什么东西? 凝猫突然压低了声音,一脸神秘地问她,“怎么样?有动静了吗?” 陆七七摸着肚子,一脸茫然,“什么动静?” 面对如此迟钝的陆七七,凝猫心里飘过一阵无奈,她只得把话说开,“你的肚子,有动静了吗?” 陆七七这才明白了过来,旋即脸上又现出了一丝不自然的神色,说话都有些结巴了起来,“没,没有啊……” 凝猫听到这个回答,心里非常不厚道地窃喜了一番,嘿嘿,大家都没动静,她心里总算平衡了一些。 凝猫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主意,两眼亮晶晶地望着陆七七,“咱们过几天去普陀寺拜一拜吧。” 陆七七在她亮晶晶的眼睛中,自己的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笑眯眯地连连点头。两个小女人凑到了一起,开始就着过些天的出行絮絮详谈,谈着谈着,不知谁先开的头,两人的话头一下就往某些不可描述的方向发展…… 比如:“你们一般是用什么姿势?”“你们有什么道具吗?”“你们多久一次?一次多久?”“你们会不会一起讨论这些事啊……” 萧子渊原本在前头看诊看得好好的,但陆七七突然被凝猫叫走了,而且老半天都没有回来,萧子渊按捺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是按捺不住,抽了空往后院来了。 可没想到,他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这两个小女人竟然在说这么禁忌的话题!还讨论得热火朝天!萧子渊听得面颊一阵泛红,这两个不知羞的女人啊! 什么?这女人竟然说他们的姿势也就那样,没什么新意?呵,要不是怕她身子吃不消,他会这么温柔吗? 什么?这女人竟然说他们的次数也就那样,也不是很多?呵,要不是怕她身子吃不消,他会这么隐忍吗? 什么?这女人竟然说他们的时间也就那样,也不是很长?呵,要不是怕她的身子吃不消,他会这么……吗? 萧子渊气得牙痒痒,一张脸也是变得五彩缤纷,他很想冲进去把这臭丫头的嘴狠狠堵上,但他脸皮没这么厚,他终于是抑制住了,冷着脸转身离开,但心里一个想法已经蹭蹭蹭地往上冒。 正在屋子里讨论得面红耳赤热火朝天的两人,突然感到后背一阵凉飕飕的…… 当晚,陆七七和萧子渊的新房中,吱吱呀呀伴随着阵阵呻吟,足足响了一夜,陆七七因为自己的口无遮拦,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 第324章求子 六月的天儿分外的蓝,阳光明媚无比,空气中的燥热在肆意流窜蔓延着。 凝猫和陆七七挑了个日子,一道相约去了普陀寺。偏巧这些天皇上召了朝中大臣去了别院行宫避暑,顺带商讨某某国家大事,慕容北辰也去了,这才没陪着一道去普陀寺。 两个小女人都抱着求子的心思,难免有些扭捏,是以也没让娘亲陪同,只带着几个丫鬟,轻车简从地就去了。 普陀寺的香火旺盛,寺庙下停满了前来上香的各家小姐夫人,凝猫和陆七七虽则已经是一切从简,但是依照慕容北辰和萧子渊两人那护妻之心,也断断是不会真的让她们有多简。 且看她们坐的那马车就知道了,石青帷饰银螭绣带的马车,车身豪华珵亮,拉车的高头大马亦非凡品,是以她们刚一从马车上下来,便已经引得旁人的纷纷侧目。 凝猫今日穿了一身藕色的衣裳,粉嫩的色彩衬着她同样粉嫩的皮肤,整个人都是一派粉粉嫩嫩的。若不是看着她挽着的那个妇人发髻,寻常人瞧着她怕是只当是哪家的小女娃呢。 陆七七则穿了一身绿衣,映着这满城的绿意,蓬勃又灵气,分外应景。 丫鬟们小心地撑着伞,搀着她们往寺庙里走,一路又是迎来不少人侧目旁观。 凝猫实际上是有些紧张的,之前仗着自己年纪还小,对生孩子这件事她并没有多着急,但是现在,连顾语之都已经快速地怀上了,大哥更是都要添二胎了,她心里那股被压制的期盼也终于蹭蹭蹭地冒了出来,并有疯长的趋势。 凝猫暗暗在心里唾骂自己,亏她还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来的新时代知识分子,亏她还是经历了这么多年唯物主义熏陶的知识青年,竟然也已经沦落到相信这等神灵的地步,真是可哀可叹! 陆七七表面上是没什么异样,但实际上,她的小心思也是禁不住地乱转。终究是女人,嫁了人之后,那股母性就已经不受控制地爆发了出来。 两人都表面淡定,实际上忐忑期待地进了寺庙,直奔那求子观音庙,奉上了相当可观的香火钱,虔诚地拜了又拜,出来的时候,明明已经损失了这么一大笔银子,可脸上却是一副捡到钱的神情。 既然这一趟都已经出来了,她们便也不急着回去,索性就在各个寺庙都拜了一圈,捐了一番香火钱。反正他们家里都不差这几个香火钱,她们既然身为官家太太,就要有点敢花钱的气势才成。 凝猫知道陆七七的身体,每拜了一处,她们便到那处的厢房歇一歇,喝口茶,吃个点心什么的,如此,倒是相当惬意。 就这般,她们把寺庙逛出了皇家级景观的感觉,顺带着,还在寺庙里吃了一顿素斋。 吃罢了素斋,也逛得差不多了,这下,总该回去了吧。 不料这两位主子齐齐打起了哈欠,吃饱了,开始犯困了。 她们金口一开,“好困,不若把午觉歇了再回去吧,反正有现成的厢房。” 丫鬟们自然是不敢阻拦,况且见到自家主子当真是一副马上就要睁不开眼的样子,她们也是不忍心叫主子在路上颠簸。 于是,凝猫和陆七七就在这寺庙里歇下了。 凝猫觉得她这个午觉睡得非常沉,沉得反常,沉得叫她脑袋不觉开始犯晕,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异常,想要睁开眼睛,可是眼皮就像是被黏住了似的,怎么都撕扯不开。 这种感觉,太特么熟悉了…… 凝猫迷迷糊糊地在心里暗骂了一句,为什么每次遇到这种事,都是跟陆七七在一起! 唔,陆七七在不在?会不会中招的只有她一个人? 凝猫脑中像浆糊似的,还能抽出时间想了这么一通,真难为她了。 这么想了一通,凝猫又要晕了过去。但一想到自己要真的晕过去了,小命要这么直接交代了可怎么办? 她顿时就清醒了几分,身手在自己的身上狠狠地掐了几下,硬生生把自己掐得原地复活了起来。 凝猫悄悄睁眼看,妈蛋,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眼睛被蒙住了。 她侧耳倾听,只听到车轱辘转动的声音,她这是被人绑在了马车里。 她动了动神色,一不小心就踢到了另外一个不明物体,伴随着她那一下,旁边的人发出了一声哼声。 虽然那样的哼声是从被堵着的嘴里发出的,含糊不清,难以辨认,但是凝猫还是听出了那个声音的主人,果然是陆七七。 她们当真是难姐难妹啊!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给谁带来了这样连绵不绝的坏运气。 究竟是谁要这样害她们呢?凝猫在脑中快速地把自己的仇家都过了一遍,发现,呵呵,太多了…… 凝猫有些泄气,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放弃了,转而伸腿又踢了踢旁边的陆七七,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希望能把这家伙唤醒。 踢了半晌,终于感到旁边的人动了动,然后是更为清晰的呜呜声,凝猫也发出了一阵呜呜声作为回应。两人就这么你呜呜来,我呜呜去,最后也没呜呜个所以然来。 两人都呜呜累了,便也都消停了。正这时,马车停了下来,隔着眼罩,凝猫也能感到有人掀开了帘子,一阵亮眼的光照了进来。凝猫和陆七七俱是身子一震,不知道这次等待他们的,究竟又是什么牛鬼蛇神。 蒙面的黑布被扯开,刺眼的光一下照得眼睛生疼,逆着光,凝猫一时没看清来人。 凝猫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下就被那人粗暴地拉下了马车,陆七七也遭遇了相同的待遇,陆七七瞪着眼睛对着他们一阵徒劳地呜呜呜,从那节奏上判断,她是在骂人。 凝猫担心她这般要惹来皮肉之苦,用肩头撞了撞她,陆七七也算机灵,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眼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们也只能把所有的怨气都压下去,一秒钟就乖了,反而换上了一副可怜兮兮的神情,一双眼睛水汪汪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黑衣人的眼神不怀好意,自喉间发出一声低沉的笑声,带着森森冷意,“好奇你们待会儿会经历什么吗?别急,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凝猫和陆七七顿时感到后背升起了一股森森的冷意,想到上次的经历,后背的冷意更浓了几分。 就在她们满心紧张的时候,黑衣人一行却是身形一闪,飞速的消失了,凝猫和陆七七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些黑衣人究竟是在搞什么把戏。 () 第325章环境 她们一边挣扎着,企图挣脱自己手脚上的束缚,余光不自觉地向四周打量了一圈,乖乖,周围这鸟不拉屎的环境,究竟是个什么地儿啊? 她们是在普陀寺被掳走,普陀寺本就身处郊区,眼下又不知道被这群人拉到了哪个山旮旯,凝猫觉得,被杀人抛尸说不定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也许是为了验证凝猫的想法,她们的面前很快就出现了几个衣裳褴褛,浑身破烂的叫花子,他们身上的衣裳凝了厚厚的污垢,已然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头发更是因为长时间没有清晰结成了厚厚的一坨,嘴巴一张开,便露出了一口的黄牙。 随着他们的靠近,凝猫一下就闻到了他们身上散发的恶臭,一开口说话,那股重重的口臭便扑鼻而来,带着一股几乎要熏死人的臭气。 他们嘿嘿地笑着,“小美人儿……” 凝猫心里涌起一股反胃,她十分努力才把那股反胃呕吐感咽了回去。而陆七七瞪着他们的眼神却是透着一股震惊,整张脸都现出一股惊吓后的懵然。 那些人的目光在她们的脸上停留,很快就流连到了陆七七的身上,盯着她的目光透着赤裸裸的欲望,叫陆七七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小美人儿,可还记得我们?” 陆七七很想说不记得了,但是她偏偏却是记得。这些人,可不就是以前一起乞讨的街头丐友嘛!她还记得,她做了太叔凌的干女儿没多久,某次她也被这些人逮了要下手,是慕容远逸救了她,还狠狠地教训了一通,把他们都赶出了京城。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这些人竟然还没死呢! 他们的黄牙不住晃着,那浓重的口气更是锲而不舍地熏着她们,当然,说出口的话也更叫她们心里发毛。 “不记得不要紧,一会儿好好伺候,小爷会叫你们今生今世都忘不了我们!” 凝猫和陆七七齐齐地打着寒噤,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 这派人掳她们之人,究竟是有多恨她们,才会想出了这么阴狠恶毒的法子!让这些低贱到骨子里的人狠狠践踏她们,的确是诛心摄骨的惩罚。 这些人得逞了之后,就算她们得救了,今生今世,她们也再难忘得掉今日之事。 黑衣人的目的不是要她们的命,他们只不过是把两人掳来,给这群叫花子送上门来,任他们糟蹋! 陆七七第一次感到了由内而外的惧怕,这种恐惧,在她这十几年的生涯中,从来都没有过。 以前的她是个小混混,天不怕地不怕,现在的她,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她已经有了牵挂的人,牵挂的事,她也不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人,她知道这些肮脏又低贱的人看着她们的眼神意味着什么。 与其被这些人践踏,她宁愿死! 陆七七发出几声呜呜的声响,进行最后的反抗,但这些人压根就没把她的这些反应放在心里,他们一步步地向她们靠近,那满是污秽的手就这样,一点点地向她们伸来…… 凝猫感到一阵绝望,腹中传来一阵阵难受,她拼命地挪动着身子,想要往后躲,可是,她们手脚都被绑着,根本失去了行动能力。 眼看着那些人就要把他们肮脏的手伸了过来,凝猫眼中的恐惧一点点扩散,她徒劳地蹬着腿,嘴里拼命地呜呜,摇着头,眼泪几乎在下一瞬就要掉落…… 旁边的陆七七更是狠狠地蹙紧了眉头,身子也跟着颤抖了一下,她受到了惊吓,心口一阵阵悸痛。 深深的绝望劈头盖脸袭来,她们想要咬舌,但是嘴里塞的东西让她们甚至连咬舌都做不到。 就在最后,那些肮脏的手要碰到她们身上的时候,只听得一阵嗖嗖的利箭破空声传来,几乎是在一瞬之间,前一秒还面临淫邪之光的人脸上的表情一下就变了。 身后无数只利箭横空而出,毫不留情地射入他们的胸膛,一瞬之间,汩汩的血涌了出来,他们甚至没有来得及发出多余的声响,身子就已经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凝猫和陆七七都瞬间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凝猫的脑子懵了一下,很快就回过神来,她们似乎得救了! 凝猫转头,瞪大了眼睛望向自己的身后,陆七七也做出了相同的反应。 她们只见十几个身着劲服的男子挺拔而立,每个人的手中都拿着一把弓箭,他们的面上没有什么表情,面上肌肉紧绷,一时之间,凝猫难以判断,他们这些人,究竟是敌是友。搞不好她们是出了狼窝,又入了虎穴啊! 就在凝猫和陆七七呈现出一副呆滞状的时候,劲服男子齐刷刷的让开了一条道,在那让开的道儿里,款步走出来了一个锦衣男子。 那是一个如同修竹茂兰般清逸的少年,骑在一匹黄马之上。他穿着天青色的窄袖襕衫,最普通的衣着,最普通的马,可每个人看见他时,便觉得眼前的世间,色彩格外鲜亮起来,如朝霞初升。 好俊朗的男人,凝猫看得有点呆呆的,隐隐的,凝猫总觉得这人的面容偷着一股熟悉感,她拼命地想着,可是却怎么着都想不起究竟在哪儿见过他。 凝猫和陆七七在嘴里依旧塞着帕子,两个人的眼睛都瞪得大大,又圆又亮,像是夜空中最亮眼的星星一般,其中盛满了惊疑,还有深深的探寻。 她们在看他,俊朗男人也在看她们。身上污秽不堪,形容狼狈,却不难看出衣着布料华贵,非一般人家所能享受。头上插环佩玉,低调又带着考究,进一步确定了她们身份的不一般。 “给她们松绑。” 男人的声音清朗悦耳,凝猫仿若听到了天籁,劲服男子上前给两人松绑被勒得生疼的手脚一瞬间得到释放,嘴里也恢复了自由。 即便是终于得救了,凝猫心里的紧绷依旧没有松懈下来,后背上那细细密密的汗依旧往外冒着,腹中的不适感愈加浓重了起来。 她不能判断这些人究竟是敌是友,但是如论这些人身份如何,凝猫都没法儿反抗,她紧咬着唇,面色苍白如纸,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身子一软,一下就晕了过去。 陆七七的情况也并没有好多少,她捂着心口,眉头蹙紧,唇上更是连半点血色都没有,像是鱼儿失了水源,只能徒劳地痛苦挣扎……她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半个字,眼睛一闭,跟着就晕了过去…… () 第326章清醒 古朴典雅的客房,阳光自镂空的窗户中照入,投下斑驳的光影,一身玄衣的男子手指纤长白皙,动作优雅地拿着茶盏,细细品尝。 他轻启薄唇,声音有点凉薄,“查到了?” “回公子,已经查到了。她们的身份都不简单,一个是大元辰王殿下的王妃,一个是五鬼神医的干女儿。” 男子听了这话,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仿若有什么在涌动。 他不紧不慢地放下了茶盏,声线清朗悦耳,“真是天助我也。” “公子,属下还有一个消息,是关于那位辰王妃的……” …… 凝猫缓缓地睁开眼睛,陡然被那刺目的光亮刺得生疼,她脑中有一瞬间的懵懂,片刻之后,各种被遗忘的回忆涌上心头,凝猫顿时惊坐而起,起身的动作太猛,她的脑袋一阵眩晕,肚子上也传开了一阵不舒服的感觉。 凝猫的动静很快引来了旁人,一个老婆子掀开了帘帐,瞧见她便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把脸上的皱纹都挤到了一块儿。 “夫人,您醒了?” “我这是在哪儿?我的朋友呢?她有没有事?” 凝猫的声音有点哑,说着话,她便要下床,老婆子赶忙阻止了她,连声道:“夫人可不能下床,您得好好躺着养着,另外一位夫人呐,就住隔壁,好端端的睡着呢,您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凝猫见她的神色,心里稍稍安定,但终究是多了些心眼,她略带警惕地四处张望了一番,发现这里不过是最寻常的客栈摆设,根本没有什么能辨别地理位置的标识。她回想了一番昏迷前的场景,除了想到那一群叫她犯恶心的叫花子,她脑中便只剩下了那个模样分外俊俏的男人,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又涌上了心头,她努力地在记忆中搜索着,有什么似乎要破茧而出,可就在这一瞬间,门外传来的动静打断了她。 房门被推开,一人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走了进来,凝猫抬眼去看,便看到了那张好看又带着几分熟悉的脸。 他唇红齿白,容色绝尘,唇角微勾着,手中一把折扇,悠闲自得地轻扇,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由这人做出来,却总有一股赏心悦目的感觉。整个人偷着股飘逸的风韵,又有种说不出来的深邃幽怨。 凝猫虽然也是个十足的外貌协会,但是,她却好歹留存了一点辨别能力,她能判断出来,眼前这个好看的男人,不简单。况且,手底下能有这么多身手不凡的高手,他根本就不可能简单。 他虽然救了自己,但是,她却没法儿判断他是敌是友。 凝猫收敛了心神,眼睑微垂,敛去了自己眼中所有的情绪,对着他温声款语的道谢:“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男人却是收起折扇,对着凝猫轻轻一礼,开口时,声音出奇的好听,带着股温润悦耳,“草民不过是恰好路过,路见不平罢了,不想有幸搭救了辰王妃,是草民的幸会。” 凝猫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旋即又恢复如常,不动声色,“这位公子如何识得我的身份?” 他也丝毫不拐弯抹角,大大方方地把手中的东西摆了出来,亮在凝猫的面前,“草民眼拙,却也识得当今辰王的名讳。” 凝猫下意识伸手去摸,自己一直随身携带的玉佩果真没了。 那块玉佩,是她与慕容北辰初遇,慕容北辰象棋输给她的,自从那以后,凝猫一直把这玉佩当宝贝一般收着,因为这玉佩就是一块许愿石,能满足她的愿望。 后来,这块玉佩对她的意义就变了,她一直把它贴身放着,除非沐浴,平时几乎没有离身。 凝猫有一瞬间差点没端住,下意识要伸手去抢,但动作刚做了一小半,幸亏她理智尚存,及时地打住了,把急切抢夺的动作变成了优雅大方,把那枚玉佩拿了回来,冰凉的触感传到手心,凝猫这才感到了安心。 她唇角弧度不自觉的放松了,“无论我是平民也好,王妃也罢,公子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既然公子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那便劳烦公子派人给我家王爷传个信,以免王爷担心。” 凝猫在外人面前还是能装上一装,眼下也装得十分像,一番话说得不疾不徐,客气有理。可实际上心里已经是急开了。 她们出事的时候北辰哥哥和朝中男眷都陪皇上去别院了,他得到消息的时间肯定要被延误,而他要是知道她出了事,现在一定急疯了吧! 男人浅笑,“王妃且放心,草民已然派人入京递消息,相信过不了多久,辰王殿下就会亲自来迎接王妃和您的朋友回京。” 凝猫闻言,心里顿时安定了下来。她正估算着,“约摸还得一两日他才会来。” 凝猫的话刚落,那男人却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草民倒是觉得,王妃看低了自己在王爷心目中的地位。” 这男人的话音刚落,外头就又传来了动静,一个人脚步匆匆,在门口回禀,“公子,辰王殿下到了。” 凝猫心头一震,一股又暖又甜的感觉涌遍全身,北辰哥哥,北辰哥哥来了。 凝猫疾步就要奔出去,可是却是被那婆子稳稳地拦住了,硬是把她拦在床上,动弹不得。 凝猫有点急,这种时候脑子也不大好使,唯一的念头就是,这些王八羔子是不是要用她威胁北辰哥哥,所以才这般拦着她! 凝猫又急又恼,大喝一声,“大胆!” 那老婆子纹丝不动,一副坚决要把她困死在床上,坚决不让她踏下半步的模样。 凝猫眼神满是防备和锐利地瞪向那男人,他却依旧是那副不疾不徐的神色,语声轻慢,“王妃的身子不方便,还是好好躺着,若是王妃有什么三长两短,草民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凝猫却是本能地对这人产生怀疑,还未待继续争辩,那焦急又紊乱的脚步毫无章法地奔来,几乎像一阵风起的就到了她的跟前…… () 第327章焦灼 凝猫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个黑影便已经像一阵风似的穿反了她的面前,裹挟着仆仆风尘,一把把她搂在了怀里。 凝猫的眼泪一下就飙了出来,双手紧紧地反箍着他,把整张脸都埋进了他的胸膛里,滚烫的热泪焦灼,浸着他的皮肤,叫他一阵阵心悸。 凝猫像只小奶猫似的在他怀里嘤嘤嘤地哭着,想到之前遇到的可怕场景,凝猫越哭越凶,几乎难以抑制。 那男人看着这一幕,淡淡收回目光,眼神轻轻在房中一扫,其余人也都识相地退了出去,轻轻地带上了房门,把空间都留给他们。 “北辰哥哥,我,我差点就……就见不到你了……呜,我好怕,那些人,太,太可怕了,呜呜呜……你都不来救,救我……” 慕容北辰觉得心口像是被人用刀子狠狠地戳了几下,疼得难以抑制。 “是我的错!是我疏忽……我不该让你独自一人出门,我不该每次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总是不在……我不该再让你离开我的视线……对不起……” 这次凝猫去上香,他原本想陪,但恰巧皇上召了朝中官员伴驾随行去往行宫,凝猫也不打算让他同去,他便派了暗卫随行。 但没想到…… 这次的意外,如果说这只是巧合,谁信? 慕容北辰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懊恼,他还是不是男人?为什么每次都让自己的女人陷入危险? 见着了他,有人哄着,凝猫心里即便已经安定了下来,却还是忍不住委屈,忍不住想撒娇,想闹脾气。 她的粉拳一下下地捶打着他的背,声音又软又糯,带着轻微的鼻腔,“就是你,都怪你,都怪你,我讨厌死你了……” 略带粗砺的手轻轻地抚着她柔顺的头发,他的整个身子都在轻轻地颤抖着。他埋在她的发间,低低轻喃:“对不起,对不起……” 凝猫被他越箍越紧,紧得甚至差点喘不上气来,她终于察觉到这人的异常,他的肩膀轻微抖动着,凝猫突然觉得头顶传来了一阵灼烫,那滚烫的温度,灼得她头皮一阵发麻。 凝猫突然觉得心头漏跳了半拍,她急急地想推开他看一看,可是他却依旧抱得紧紧的,叫她半分都推不动。 他的声音粗哑,“别动,让我好好抱一抱……” 凝猫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异样,那是哽咽的声音,他,落泪了…… 凝猫觉得心尖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心头懊悔顿生,她怎么就说了那些埋怨的话?怎么就惹得他堂堂七尺男儿落了泪? “北辰哥哥,我……我没事了,我一点事儿都没有!你看我现在不好好的吗?你,你……我不怪你,我没有在怪你……” 凝猫有点语无伦次,只胡乱说着各种话,想要安慰他。 慕容北辰在她的发上重重地吻了一下,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声音里依旧透着浓浓的沙哑,“是我的错,凝猫,你不知道我有多怕,怕你出事……我不敢想像,如果你出事了,我要怎么办……” 凝猫觉得心尖涌起一阵又酸又甜的感觉,那股感觉满满地充盈着她的心。 “北辰哥哥……我不怪你,你也不要难过了好吗?你难过,我也要难过了。” 她的声音软软的,带着些许撒娇和哄劝的意味,还有点小委屈。 慕容北辰只搂着她,心头疼惜愈浓,自责丝毫未曾减半。 凝猫的手在他的胸膛画圈圈,“那北辰哥哥帮我报仇好了。把那些人都抓了狠狠折磨,这样我就解气了。” 慕容北辰的浑身顿时散发出一股森森的冷意,呵,那些人…… “这一次,我不会再留半点后患,我会把那些胆敢打你主意的人,全都碎尸万段!绝不会叫他们,再有半点苟延残喘的机会!” 他身上的戾气在一瞬间爆发,但很快就收敛了起来,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他终于放开了她,两手扶着她的肩,就这个对视着。 凝猫看到了他那满是胡渣的脸,自己深深凹陷的双眼,原本丰神俊朗,风流倜傥的一个佳公子,眼下竟然是一副寥落萧条的模样,他的眼中,还隐隐惨留着一股浅淡的水汽,双眼泛着些许红,暴露了他方才的失态。 慕容北辰更是紧紧地盯着她,目光一寸寸在她脸上描摹,要再一次把她的每一处都深深镌刻在脑中。 她的皮肤依旧白皙粉嫩,双眼依旧澄澈透亮,带着股能看透人心的清明。而眼下这双眼睛愈加泛着盈盈水光,方才的泪痕还残留着。 这个美好的凝猫,他竟然没有保护好,竟然再一次差点失去了她! 慕容北辰觉得心口闷疼,正待开头说什么,凝猫却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慕容北辰眼神有一瞬间的呆滞,“笑什么?” 凝猫伸手,有点调皮地摸上他的脸,软软的手碰到他有些硬的胡渣,带着股酥酥麻麻的触感,慕容北辰更像是被过电了似的,眼眸一下就变得深沉了起来。 她声音有点俏皮,“长胡子了。” 慕容北辰蹙眉,“我是男人,长胡子岂不正常?” 凝猫也不搭话,她的手往上,一路摸到了他的眼角,在上面轻轻的抚摸着,“北辰哥哥方才哭了。” 慕容北辰的神色一滞,眼中带着义正言辞,“瞎说!” 凝猫微微噘嘴,低声嘟囔,“哭了就哭了,还不承认。” 慕容北辰要开口,凝猫又已经开口接了话,声音有点甜甜的,“北辰哥哥的眼泪为我流,我很开心。” 慕容北辰原本要否认的话一下就咽了回去,算了,且让这小丫头开心开心吧。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也没有什么丢脸的。 慕容北辰深深地望着她,那眼神深邃,凝猫觉得自己几乎要溺毙其中,难以自拔。 许是出于本能的反应,凝猫昂头送上了自己的唇,软软的唇瓣落在了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上,随着这一吻的落下,慕容北辰的心尖又狠狠地颤了颤。 凝猫脸颊有点红,声音里带着股羞怯,“我盖了章了,以后北辰哥哥掉金豆子,只能是为了我!不能为了别的女人!” 慕容北辰心里一阵失笑,唇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好。” 凝猫也勾起了唇角,唇畔的笑窝跃动。可她的笑还没完全漾开,就凝滞住了…… “北辰哥哥,我,我肚子疼……” () 第328章僵住 慕容北辰浑身的神经顿时紧绷了起来,脸上方才松快了一点的表情也在一瞬间僵住了…… 最后,外面守着的人再次见到这个传说中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男人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白着脸闯进了隔壁房间,把正抱着自家媳妇温存的萧子渊强应地拖走…… 萧子渊刚给陆七七好好地诊了一番,给她喂了药,这厢刚才要好好哄一哄,说些温声软语,这就被这野蛮人拖走了。 看着他这面色发白的模样,萧子渊心里也禁不住咯噔,莫非当真是凝猫出了事?当下也懒得计较慕容北辰这蛮横的态度。 凝猫躺在床上,脸色有点苍白,眉头紧皱着,神色还透着些许紧张。在方才自己肚子有点不舒服的时候,电光石火间凝猫便已经升起了一股猜测。 一见到萧子渊,凝猫先是愣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凝猫觉得他的整张脸似乎都变得不大一样了,胡子竟长了这么长?都要遮掉他大半张脸了,眉眼还是原来的眉眼,只是面色蜡黄了一些,眼睛变成了吊梢眼,瞧着透着股贼眉鼠眼的味道,原本轻薄的薄唇这会儿看着也厚了一圈,变得异常肥大。一言以蔽之,萧子渊一下子变丑了,还丑得不是一丁半点。 凝猫却只是在心里闪过这样的念头,很快就压了下去,满心紧张,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满含殷切。 一开口,她的声音里还带着一股隐隐的期盼,“快,快来给我瞧瞧出了什么毛病。” ……这期盼的语气,是希望自己被诊出了毛病? 萧子渊在凝猫这样殷切的目光下深深的觉得,自己的责任相当重大,非得诊断出个所以然来才对得起她。 手搭在凝猫的手腕上,细细诊断,片刻后,萧子渊的脸色一变,似乎不大相信。 他的脸色一变,凝猫和慕容北辰的脸色也跟着变了,特别是慕容北辰,在一旁虎视眈眈,一副他要是胆敢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他就要动手杀人灭口的模样。 萧子渊顶着身后那股森森的寒意,硬着头皮又给凝猫好生诊断了一番。 如此反复三次,萧子渊终于是收回了手。 凝猫眨着大眼睛望着他,“怎么样?” 萧子渊沉声道:“要闹出人命了。” 慕容北辰心里重重地咯噔了一下,浑身的戾气更重,那股寒意更盛了几分,萧子渊觉得在这盛夏之际,相当清热解暑。 凝猫眼睛却是倏而一亮,望着萧子渊,想要寻求确认。萧子渊还没来得及给凝猫一个眼神回应,慕容北辰就一下拎住了他的衣领,咬牙切齿地说,“萧子渊,你最好为你说的话负责!凝猫根本没有受伤,怎么会……” 萧子渊暗暗翻了几个白眼,这人一遇到凝猫的事,什么智谋,什么沉稳,什么冷静,就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偏偏,萧子渊存心想膈应他,“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不相信我就别让我来诊脉!” 慕容北辰的面色变得更阴沉了几分,他似乎极力忍耐着,片刻之后才终于压住了怒意,只恶狠狠撂下狠话,“你,治好她!不然,本王要你好看!” 为避免自己被这粗暴的男人下手揍出个好歹,萧子渊终于是吐出了后半句话,“她又没病,哪里要我治了?” 慕容北辰神色一滞,旋即,一股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袭遍全身,可转念,他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你敢耍我!” 萧子渊当真担心他会一怒之下做出点什么,顿时就不敢故弄玄虚了,“我说的句句属实,你的王妃的确是闹出了人命。辰王殿下,恭喜你,要当爹了。” 萧子渊的话音落,这个杀伐决断果敢冷鸷的男人,眼中显出了一个迷茫,呆滞,还有不敢置信。 萧子渊伸手把他拎着自己衣领的手拨开,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领,然后语气有点酸不溜秋地说:“这么大的事,不是闹出人命是什么?眼下月份尚浅,又经过了这么一番折腾,不免动了胎气,但是幸而已经有大夫给她开了扶正固本的安胎药,她的胎象现在也安稳,王爷就放心吧。” 夏子渊的话说完慕容北辰依旧是那副呆呆愣愣的模样,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而凝猫,两只眼睛亮晶晶的,似乎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她伸手抚着自己的小腹,一种奇异的感觉袭遍全身,脑中被巨大的喜悦所充满。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已经怀上了,自己真的有孩子啦? 凝猫想起不久前,她到穆府,想让太叔凌帮她诊脉,最后却因穆音阁而不得不中途中断。 不想无意中错过了那次机会,竟然到现在才知道自己的身孕。若是当初太叔凌帮她诊脉,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自己怀了身孕之事,也就不会再发生今日被劫持的事件。 以前没怀上的时候心里总是期盼着能怀上,如今真的怀上了心里反倒有种轻飘飘的难以置信的感觉。 凝猫和慕容北辰的表情都非常怪异,两个人都呆呆愣愣的,看着十分傻气。 最后反倒是凝猫率先回过神来,她拉了拉慕容北辰的衣袖,声音里带着些许颤抖和兴奋,“北辰哥哥,我,我有孩子了!我,我要给你生猴子了!” 凝猫声音里的兴奋,满的都要溢了出来,眸子亮若星辰,脸蛋红扑扑的,唇畔的笑涡跃然浮动。 慕容北辰看到她那闪闪发光的眸子和那唇畔上甜得沁人的笑窝,一瞬间所有的理智都回了笼,他的整颗心被巨大的喜悦所充满。 慕容北辰高兴的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他调动着脸上所有的器官,想要露出一个最开怀的笑,却因为激动而弄砸了,让脸上的表情变得非常怪异。他整个人看着就像是一个傻头傻脑的愣头青。 凝猫看到他的这幅神色,又禁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北城哥哥,你是高兴傻了么?” “我,我怕是真的要高兴傻了。”慕容北辰激动的上前,想要揽住她却又不敢,整个人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凝猫觉得他现在这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十分可爱,心头的愉悦,更是咕噜咕噜的冒着泡。 她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把那双又大又宽厚的手轻轻的放在了她的肚子上。 在那依旧平坦的肚子里,就孕育着他们的孩子,属于他们的孩子。那是融了他们骨血的孩子,是他们爱的结晶。 慕容北辰的手轻轻地轻抚着,含着满满的怜爱,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弄疼了她。 他俯身轻轻的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声音低哑,却带着一股坚定的温柔,“凝猫,以后我一定好好保护你,不会让你和肚子里的孩子,受到半点伤害。” 凝猫的声音软软的,又低又柔,“嗯,我相信北辰哥哥。” () 第329章蛛网 屋子里坐着的几个男人,慕容北辰一贯都是高冷的做派,虽然眼下他面上依旧没什么笑意,但是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松快愉悦的气氛。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位冷面王爷的心情极好。 可是,即便是这样心情愉悦的慕容北辰,依旧没有褪去他浑身上下散发着的贵气和运筹帷幄。 慕容北辰端着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声音依旧透着微沉,“久闻蛛网的端木堂主年少有为,果敢大气,本王一直缘悭一面,不想如今得见,端木堂主竟是这般年轻,当真是大大出乎本王意料。果真是英雄出少年。” 端木宜,眼前这个年轻俊郎的男人,竟然就是蛛网的新任首领端木宜。蛛网是整个江湖最大的情报组织,没有他们查不出的秘辛,但是前任蛛网首领脾气却是不小,接生意不看价格,只看道义,看眼缘。 而新任的首领呢?传言他行事邪气,荤素不忌,可谓是毫无原则,但凡是价格出得够高,什么样的单子他都接。 江湖传言如此,任谁也想不到这么一个唯利是图的人,竟然长得这般俊雅,还这般年轻。 端木宜眼神微微一闪,旋即很快就回复了如常神色,“辰王殿下果真是慧眼如炬,在下还没自报身份,殿下就已经猜了出来。只不知,在下究竟是哪里漏了破绽,见殿下一眼识破?” 慕容北辰却是有些滑不溜秋地打哈哈,“蛛网名气甚大,本王如雷贯耳,能识得你们的标识,又有何奇怪?” 慕容北辰这话说的就跟没说似的,端木宜也听出了他话中的打太极,心中自然有些计较。 看来这位王爷,即便是自家王妃有了身孕,他也并没有傻到家,轻易地被人牵着鼻子走。 而实际上,慕容北辰之所以知道他们的身份,全是因为,他也一直在暗中关注着蛛网的动态。蛛网一直很是神秘,慕容北辰一直都只查到皮毛,不曾想,今日阴差阳错的,竟然跟蛛网的人撞上了。 慕容北辰心情好,加上端木宜是凝猫的救命恩人,他便破天荒的非常好脾气地向他致谢,“端木堂主救了本王的王妃,本王感激不尽。待本王回到了京城,定当以重金酬谢!” 端木宜看着慕容北辰,也没有丝毫的推辞,大大方方地接受了,“如此便多谢殿下重赏。” 就在慕容北辰跟端木宜打着太极的时候,下首的萧子渊也急忙表达了自己的谢意,话语感激涕零,整个人都激动得差点给端木宜跪下了。 只是他一脸拉喳的胡子,配上那吊梢的眉眼,和略显厚重的唇,怎么瞧都没旁的两个这般赏心悦目。 端木宜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在萧子渊的脸上扫视,萧子渊也回视着,只是神色间却透着一股紧张,迎上端木宜的目光,眸光还有些感激的闪亮,整个人看着,俨然是一副全身紧绷,上不得台面的模样。 端木宜淡淡地收回了目光,而萧子渊,一直藏在袖子下的手却是依旧紧紧地握着,丝毫不敢放松。 蛛网,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一头撞进了蛛网,主动送上门。 蛛网易主之后,端木宜接任务就没了以前的讲究,即便蛛网和东怀王曾有过节,端木宜也抛开了旧年恩怨,一切向钱看。 东怀王出重金,让蛛网为他寻找朵曼前太子,也就是面前的萧子渊。 太叔凌收到消息,他们都知道蛛网的厉害,丝毫不敢懈怠。早在那时候起,萧子渊便一点点地给自己易容,也蓄起了胡子。 身为医者,他们的易容术自然不会差。他在自己脸上每天改变一点,乍看之下只是觉得与往日有些许不同,但整个人还是原来的人,可时日多了,萧子渊已经把脸上的五官都动了一遍,看诊的病人虽然觉得萧大夫变丑了,但好像都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好像,这样的变化只不过是一个最自然不过的长残现象。 眼下萧子渊长途跋涉而来,未及洗簌,脸色更是蜡黄难看,双眼更是凹陷,这副模样,自然成了最好的掩饰。 可是,萧子渊的心里,却不自觉地升起了一股更加难以言喻的不安。他隐隐觉得,他平静的生活,马上就要被打破了。那些该来的,正一步步向他走来,他们,恐怕没有那么多时间慢慢筹备。 凝猫知道了端木宜的身份,惊得心里猛跳了几下,凝猫那次偷听了太叔凌和手下的谈话,可是把这些听得一清二楚。这端木宜手下的蛛网能上天入地,凡是他们要找的人,没有找不到的。而这次入京,他们要找的人,正是萧子渊。眼下倒好,萧子渊自己送上门来了。 凝猫陡然想起了眼下萧子渊这副丑逼的模样,心里稍定。他并不是毫无准备的。 慕容北辰瞧出了她的心神不宁,只当她是受了惊吓之后的后遗症,心头愈加担忧。 不料他细细问过之后,凝猫这才把自己所思所想尽数倒出,慕容北辰听了,一张脸顿时黑了个彻彻底底。 “你这般胡思乱想,就是在担心别的男人?” 凝猫幽幽叹气,“他要是出事了,谁给我诊脉呀?” 好吧,听得凝猫没有说出什么其他话来,慕容北辰的脸色这才稍稍和缓了下来。 慕容北辰双眸深沉,只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要走的路,萧子渊身上肩负着自己的使命,既然眼下对方已经按捺不住了,他们自己,自然会有回击的手段。” 他顿了顿,又漫声道:“况且,既然你都知道太叔凌一直在暗中筹备着这些事,就应当明白,他们并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若是这点事情他们都没有回击的余地,那那些所谓的大事他们也无需再谋划了。” 凝猫听了,心想,可不就是这么个道理嘛,自己在这儿瞎担心个啥?如此,她便放心了下来。 凝猫的好奇宝宝模式上线了,她几乎是压在他的耳朵边上细声细语地问,“北辰哥哥,如果萧子渊真的杀回了朵曼,你会帮他吗?” 慕容北辰神色不变,只捏了捏她的鼻子,“今后这些事,都不是你该操心的,眼下你最重要,且唯一的任务,就是好好养胎。” 凝猫见他不愿意多说,便撇撇嘴,也没再追问下去。 她的心那么小,能容纳的,也就只有自己最重要的人。朋友固然重要,可是更重要的,却是与她血肉相连的亲人,是与她心心相依的爱人。 凝猫伸手摸着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心底满是感恩。真好,她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有了和北辰哥哥的孩子。 () 第330章妹妹 慕容北辰和萧子渊是快马加鞭地加紧赶来,后续支援的侍卫一天后才赶到了小镇。 他们有了护卫,自然就不需要再依附端木宜。 当天,端木宜手上就多了一沓慕容北辰和萧子渊手下送来的银票。这年头,什么最靠谱?自然是银子。他得了银子,还在慕容北辰和萧子渊那里赢了名声,赢了人情,对他而言,这笔买卖可半点都没亏呢。 慕容北辰和萧子渊要与端木宜分道而行,端木宜拿了钱本也没有什么留恋,打算即刻出发,可就在临行前,端木宜却突然改变主意,不走了。 “许是骤然从南方来到北方,在下竟是有些水土不服,中暑了。” 丫丫个呸的,南方比北方更热,怎么没见你中暑? 但他就是不走了,这小镇不是他慕容北辰的,更不是他萧子渊的,端木宜愿意在这儿待着,谁也赶不走。 因为端木宜的突然变卦,萧子渊一直都心有怀疑,端木宜莫不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才突然变了卦? 当晚,凝猫刚刚睡下,朦胧中有了睡意,便听得外面传来了些许动静,身旁的慕容北辰轻手轻脚地起身,打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他出去了好一会儿才回来,重新躺会床上,凝猫咕哝了一声,主动贴了上来。 慕容北辰伸手轻轻揽着她的肩,没待她开口便轻声道:“他们明天要走,回朵曼。” 凝猫轻轻“唔”了一声,似是呓语,又似是在回应他的话。慕容北辰只说了这么一句,便没有开口,没多会儿,两人便发出了沉稳的呼吸。 第二天,萧子渊和陆七七离开了小镇,以游玩的名义往南方去了。凝猫挺舍不得他们,她似乎有种恍惚的预感,这一次分别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遇。慕容北辰也有些遗憾,毕竟,萧子渊走了之后,他就少了个给凝猫诊脉的大夫。 虽然心里有些怅然若失,但该走的人还是要走,萧子渊的身份特殊,东怀王既然已经动用了蛛网的人全力搜寻,他若依旧待在京城,迟早要被揪出来。现在及时抽身,才是明智之举。 慕容北辰的人一直护送他们走了几天,确定端木宜真的没有派人跟踪,才折回禀报。 照着他们的判断,端木宜真的没有察觉萧子渊的身份,那他突然变卦赖着这儿不走,又究竟是因为什么?难道真的只是中暑了? 端木宜白天的确是没怎么出门,有次傍晚凝猫和慕容北辰到前厅用饭,刚巧碰到了端木宜,凝猫瞧见他的脸色的确有些苍白,气色当真不大好的样子,凝猫不觉再次怀疑,莫不是他确确实实是中暑了? 当晚,端木宜躺在床上,面色依旧透着苍白,整个人看着都有些无力。 他的窗户突然动了动,轻微的声响后,一个黑影跃了进来,那黑影一步步地向他的床走来,小心翼翼,鬼鬼祟祟。 黑影踱到了端木宜的床边,一双眼睛灼灼地落在端木宜的脸上,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瓶子,倒出一粒药丸,往端木宜的嘴里塞去。 他轻轻捏了捏端木宜的嘴,那粒药丸很顺利地滑进他的喉间,黑影欲收手离开,一双手却一下抓住了他的手。 黑影一惊,立时出招与端木宜过起招来,两人你来我往,谁都没示弱。 端木宜终究是病体缠身,被那黑影一击,哼了一声,跌回了床上。 黑影的身形顿了顿,却只片刻,还是转身毫不留情地要离开。 身后传来了端木宜的低喊,“大哥!你还要躲着我到什么时候?” 黑影的身形又顿住了,端木宜的声音平稳了些,又轻喊了一声,“大哥。” 那人声音有些恶狠狠的,“谁是你大哥!我才不是你大哥!” “段无痕,端木恒,大哥,你的化名取得没有半点难度。” 段无痕,不,应该说是端木恒,面上露出一阵羞恼,转头有些恶狠狠地瞪他,“老子爱取什么名就取什么名!轮不到你个乳臭未干的小……乳臭未干的臭丫头置喙!” 端木恒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狠狠咬重“臭丫头”几个字,似乎饱含着满满的怨愤。 端木宜的面容略带病态,此时她的长发披散着,衬得她的脸愈加纤小秀气,纤长的睫毛微眨,似乎带着些许异样的复杂。 “大哥,你还在为这件事生气吗?父亲去世后你就不告而别,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消息,是还在为这件事生气吗?气我抢了你的堂主之位……” “谁他妈在意那狗屁堂主之位!谁他妈稀罕!” 端木恒心口涌着一阵汹涌的愤怒,他为什么会气愤得离家出走,难道她不知道吗? 从小到大,端木宜都只作男子装扮,端木恒做了他二十余年的大哥,竟然也是在父亲去世前才知道他这个弟弟,实际上是个妹妹! 两兄弟乃是同父异母,端木宜作为“幼弟”,从小到大,无论什么都压了端木恒一头,端木恒也认清了这个事实,他性子本就散漫,原就不打算跟这个“弟弟”争那个位置。 当年他去曼陀谷找堕星魂学本领,匆匆学了半年就到京城,潜入皇宫偷东西,也不过是因为父亲身体大不如前,他想要在父亲临死前做一票漂亮的让父亲欣慰。 可最后那东西一直没找到,父亲病危的消息传来,他就匆匆赶了回去。他赶回去之后父亲只吊着最后一口气。 父亲就吊着最后一口气,把堂主之位传给了端木宜,亲口交托他好好辅佐他“弟弟”,把蛛网发扬光大。 要说端木恒心里要是没有一丁点失落,那也是假的,可是,他“弟弟”的确什么都比他优秀,也比他更适合做堂主,端木恒也认下了。 可是,他却听到了父亲临死前与他的好“弟弟”的谈话,他这才知道,他的“弟弟”根本就是“妹妹”!这么多年她女扮男装,被当成接班人一般培养,全都是出自父亲的授意。 端木恒都要气炸了,这种感觉怎么形容?他爹凭什么就能这么偏心?宁愿苦心积虑培养一个丫头片子,也从来没想过把蛛网交给他这么长子,他这个纯爷们儿!端木恒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伤害。 他父亲拉着他小女儿的手交代完就撒手人寰,端木恒就是想问问他为什么这么偏心的机会都没了。 端木恒一想起这茬,还是气得肝儿颤,若不是他在容貌上跟偏心的爹和雌雄难辨的妹妹相似,他真的要怀疑自己是捡来的。 当下,端木恒一腔的愤怒在见到了端木宜的时候,一下就爆发了。 () 第331章你哥 与端木恒的不淡定相比,端木宜却是镇定自若多了。 她看着端木恒,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闹脾气的小孩,声音里带着些许诱哄,“那大哥的意思是不生气了?” 端木恒目光冷冷地扫了过来,“我不是你大哥,你堂堂蛛网堂主,我一介草民,高攀不起!” 端木宜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黯然,但屋中光线黯然,端木恒并没有看见。 片刻,她的唇角又扬了起来,“大哥还是关心我的,知道我身子不舒服就连夜来给我送药。” 方才他喂她吃的那粒药丸,端木宜自然是辨了出来,那是他们蛛网自己的药。 端木恒的神色亦是透着些许不自然,他重重哼了一声,以此表达自己的立场,让她不要自作多情,端木宜却依旧是抿着唇轻快地笑。 她从床上下来,走到端木恒的身边,拉住他的胳膊,“大哥,你回来吧,回来帮我。” 端木恒却是一下甩开了她的手,“你现在在江湖中的名声可大了,哪里需要我一个身无长物的人帮忙?” 端木宜微微叹了口气,“大哥还是没消气。那东西,我会派人去找,大哥你回来吧。” “东西?什么东西?谁说我在辰王府是要找东西了?” 端木宜也不争辩,而是借坡下驴,“既如此,那辰王府就更没什么好待的了,你难道要在辰王府做一辈子的侍卫吗?” “做侍卫怎么了?我乐意!端木宜老子告诉你!你就是蛛网堂主,老子也是你哥!老子不归你管!” 端木宜嘴角又抿出了一抹笑,“嗯,你是我哥,你最大。” 端木恒闻言愣了愣,有些没搞明白自己怎么就被她绕进去了…… 这一晚的插曲后,表面上,两人没有半点改变,一切就好像没有发生过,端木宜依旧赖在小镇里,慕容北辰不走,她也不走。 不管怎么说,人家也是凝猫的救命恩人,总不带这么嫌弃人家的,凝猫和慕容北辰便自动忽略了这么一号人的存在,该干嘛干嘛。 小镇空气清新,即便是炎炎夏日,也比在京中要凉快许多,凝猫在这儿倒也住得分外惬意。 慕容北辰是瞧不上这小地方的方方面面,但奈何顾及凝猫的胎相,不敢贸然挪位,他的土豪属性便又再次爆发了出来,几天的功夫,凝猫住的房间就升级成了豪华套房,从桌椅到杯盏,从屏风到被褥,凝猫差点怀疑自己压根就没离开过京城,她现在所在的,就是自己的闺房。 住了几天,凝猫每天喝着安胎药,萧子渊走后,慕容北辰又神通广大地找了另一位大夫,每日照着一日三餐的频率诊脉,确认那枚小豆丁已经稳稳的扎根了之后,慕容北辰这才稍稍放松了对凝猫的管制。 都说怀孕的女人总是特别嗜睡,凝猫以前还不大相信,现在真正轮到了自己,她总算是体会到了。 每天吃饱了,刚坐了没多会儿就开始犯困,睡饱了一起来,又到了吃饭的时间。 整日吃吃睡睡,睡睡吃吃,她竟也不觉得撑得慌,白天睡得多了晚上也照样酣睡如常,沾枕就着。而慕容北辰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农民伯伯在看着茁壮成长的小猪,非常的欣慰。 这天她酣畅淋漓地睡了个囫囵觉,真真是睡到自然醒,她翻了个身,一下就撞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唔,旁边有人。 慕容北辰衣裳半敞着,眼下睡得安稳,从她的角度,能把他那纤长的睫毛看得一清二楚,活脱脱一只睫毛精。 他竟然没醒?凝猫唇角不自觉弯了弯。他是多么警觉的一个人,随时随地都保持着高度的警觉,可是现在,他却是睡得酣甜,像是一个完全没有戒心的大孩子。 凝猫知道,只有在自己完全信任的人面前,他才会这样,放下所有的戒备。 想到这点,凝猫的心里顿时一阵暖暖的。 凝猫有点恶作剧的伸手,轻轻地触上他的睫毛,一下,两下,他的眼皮微微颤动,凝猫玩得起兴,伸手继续撩拨,撩拨得不亦乐乎。 正在她撩得兴起的时候,他的手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她,那双眼睛一下睁开了。 两人就这么互相对视着,彼此的眼中倒映着对方的影子,慕容北辰握着她软软的手,整颗心也都跟着一起柔软了起来。 他亦是睡得餍足,眼下精神饱满,声音中透着一股淡淡的沙哑,“调皮。” 凝猫觉得他那哑哑的声音似的带着魔力,一下就电得她心里酥酥麻麻的。 眼下两人的衣裳轻薄,就这么贴在一起,两人身上的体温很轻易地传染到了对方身上,慕容北辰望着她的眼神一下变得深沉了起来,两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充满了灼热。 凝猫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双美目里满满都是他的倒影。 慕容北辰的手突然覆上了她的眼睛,一下遮住了她的视线,凝猫还没来得及把他的手巴拉开,他的唇就紧跟而至,覆上了她柔软的唇。 起初他只轻轻品尝,旋即慢慢加深了这个吻,凝猫直被他吻得一阵面红心跳,几乎喘不过气来。 许久,他才离开了她的唇,覆在她眼睛上的手也终于放了下来。 凝猫的脸颊红红的,唇上泛着水光,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慕容北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微微错开目光,不让自己去直视那致命的诱惑。 凝猫也有些羞赧,但还是小声地嘀咕,声音有点娇娇弱弱的,“干嘛要捂住我的眼睛啊?” 慕容北辰余光瞥了她一眼,却是没说话。实际上,方才她的眼神太过干净,干净得叫人根本没法对她做坏事。 可是,要命的他却根本压抑不住自己想要对她做坏事的冲动。 凝猫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便挪了挪身子往她身上蹭,柔软馨香的身子挨了过来,慕容北辰刚刚解了的那点馋一下就又失效了,身上禁不住燥热了起来。 他喉结动了动,似乎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偏偏凝猫却丝毫没有察觉,只搂着他的胳膊一个劲地蹭。 慕容北辰觉得,再这么下去,他当真不敢保证自己究竟回做出什么来。 他一下就坐了起来,凝猫有点愣愣的,不明所以。慕容北辰却是伸手一捞,把她也从床上拉了起来。 “北辰哥哥,你要做什么?” 慕容北辰只言简意赅,“出去逛逛。” 凝猫一听,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太好了,这些天她在这小镇里,都快闷出毛病了!这下好了,终于可以出去好好逛一逛了。 凝猫的动作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还快,整个人都乐滋滋的,光彩焕发。慕容北辰看着她一瞬间像被点燃了的兴奋模样,嘴角不自觉也勾了起来。真是个好哄的姑娘。 () 第332章主仆 慕容北辰一手揽着她的肩,一手撑着伞,两人就这么款步走着。 小镇的街道并不算热闹,沿街的摊贩不多,卖的东西也没有京城的精致,但凝猫却逛得不亦乐乎,她脸上那份明朗火炽的神采怎么都掩不住,柔艳的红唇衬着细细的糯米银牙,整个人就如初升的朝霞一般引人眼球。 而轻揽着她,面上不苟言笑的男人,浑身上下更是散发着恍若天人的气度,如此扎眼的一对璧人,即便只穿着最简单的寻常衣裳,也很轻易地吸引了路人的目光。街上那些卖花的小姑娘,一个劲地把目光往慕容北辰身上抛,那娇涩的模样,已经毫无悬念地暴露了她们的觊觎之心。 慕容北辰目不斜视,目光至始至终都落在身旁的小娇妻身上,生怕她有半点磕碰。 一路逛了下来,凝猫已经斩获了一兜的小玩意儿,都是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却让她高兴得笑眯了眼。女人爱逛街的天性果真是历史可考。 两人一直逛到了夕阳西下,天色渐晚,他们身后跟着的侍卫手中也已经拎满了各种小东西,他们俨然已经从保护主子安危的侍卫变成了陪着主子逛街提包的小随从…… 慕容北辰觉得凝猫今天的运动量已经达到了极限,他领着凝猫就要往回去,凝猫摸了摸有点扁下去的肚子,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 烤肉摊上,诱人的香味无孔不入,凝猫顺着香味望去,一眼便看到了那摆在烧烤架上冒着吱吱香气的烧烤,禁不住咽了咽口水。 凝猫还没把话说出口,慕容北辰就忘了她一眼,坚决地抛下了两个字:“休想!” 凝猫可怜巴巴地望着,又咽了咽口水,最后没出息地央求,“那让我在这儿多站会儿,让我看看,闻闻,解解馋。” 慕容北辰看她那可怜兮兮的馋猫样儿,颇有些哭笑不得,最后还是由着她,与她一同站在那烤串摊前,形成了一道十分怪异的风景线。 原本两人的颜值就高,仪表气度也大方得体,引得路人一阵围观。而眼下,这两人就这么直挺挺地杵在人摊位前,眼巴巴的望着又不买,实在是……匪夷所思。 要说人是买不起吗?怎么可能,看他们身后的随从手里拎着的大包小包,加起来都能把整个摊位都包下来了。 有钱,能买,还特想吃,可偏偏就是在那儿干站着不买,这才是叫人围观的真正原因…… 慕容北辰木着脸,忽略着周围人投射过来的各种各样的目光。 低头看了凝猫一眼,她的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一副馋到不行的模样。 慕容北辰心里升起些许怜惜,这馋嘴丫头,真难为她了。 凝猫的满心满眼都掉进了那烤串香里,自然是自动屏蔽掉了周围所有人异样的目光,卖烤串的小哥被她看得手都有些发抖了。 正在凝猫看得如痴如醉的时候,他们的旁边多了两个人,一高一矮,一主一仆。 那小厮的声音清脆透亮,隐隐透着一股兴奋,“少爷,那烤串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 “嗯。”主子的声音却很冷淡,还透着股漫不经心,像是从鼻腔发出的。 “您……” “不要。” “……哦。”听出了没戏的意思,小厮的声音明显蔫了下去。 片刻之后,主子的声音无波无澜地传来,“吃的时候离我远点儿。” 然后是那小厮爆发的一阵欢呼声,凝猫就见那小厮捧着刚得的一腚眼子,屁颠屁颠地往那烤串摊去了,然后对着上面丰富的品类一阵指点江山,好不潇洒。 那位少爷已经不紧不慢地向前踱去,小厮待拿到了自己的烤串,一边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一边急急忙忙地向前追去,一边跑,嘴里还嚷着,“少爷,等等我……” 凝猫目送着那对主仆离开了自己的视线,一时之间,眼中又是盛满了羡慕。那小厮可真幸福,那家少爷表面上冷冷淡淡的,对他家下人倒是极好的。 见时间差不多了,慕容北辰牵起凝猫就从那烤串摊前离开,凝猫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狗,还禁不住连连回头望去。 怀了孕之后,感觉自己的人权都被剥夺了。 慕容北辰见不得她这副可怜的模样,只得哄劝着,“待会儿回到客栈咱们也吃好吃的,想吃多少吃多少,好不好?” 凝猫想到了自己肚子里的小豆丁,想到自己期盼了这么久就等着他的到来,现在他终于来了,自己怎么能为了口腹之欲就委屈了他? 想到了这儿,凝猫顿时就变得乖巧了,乖乖地点头,“好。” 慕容北辰嘴角不禁弯了起来,伸手轻轻地在她的脑袋上抚了抚。他心想,就生这么一个了吧,不能让这只小馋猫再受这般十月怀胎之苦。 他们刚回到客栈,热腾腾的饭菜就已经准备好了。 这是凝猫的专用大厨特意为凝猫准备的,所有的食谱都是精心准备,无一不精心精致。 小二把饭菜都端到了一楼大厅,在一个半开放的小包间里,凝猫与慕容北辰享受着属于两个人的晚餐。 慕容北辰时不时给她布菜,凝猫每每看到碗里自己不喜的菜,眉头总是忍不住皱起,噘着嘴一番懊恼的模样,慕容北辰总是不动如山,依旧慢条斯理地吃着,顺带着投给她一记不轻不重的眼神,每每如此,凝猫便总是很快偃旗息鼓,乖乖就范。 凝猫一边竖着耳朵听着外面说书先生说的千奇百怪的故事,一边吃着慕容北辰送到自己碗里的美食,即便是自己平日里不大喜欢的东西,味道也分外好,凝猫吃得好不惬意。 慕容北辰则一边看着她时而噘着嘴耍小性子,时而惬意闲适的模样,一边吃着美食,亦是觉得碗中的饭菜美味极了。 正在凝猫吃得津津有味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了一个略有熟悉的声音,“少爷,我错了……我不知道那串是鸡屁股嘛……” “江鲤!你再多说一个字,马上从这里滚出去!今晚就睡大街!” 江鲤顿时偃旗息鼓…… 凝猫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敢情那位龟毛的少爷不小心吃到了鸡屁股啊……这个叫江鲤的小随从还能全须全尾的,已然是很幸运了。 () 第333章收拾 凝猫探头去看,只看到那少爷的一个背影,以及那小随从低垂着的小脑袋,分外有趣。 不知怎的,凝猫看到他们这一对主仆,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萧子渊和陆七七,当年他们两人,何尝不是这么一副欢喜冤家的标配? 他们都走了有一段时间了,不知道现在怎样了。 凝猫以为跟这对主仆不过是两面之缘,不会有其他交集,可没想到,这却只是他们交集的开始。 凝猫的胎相稳定了之后,慕容北辰一行便启程回京。虽则有萧子渊这个随行的大夫随叫随到,但是慕容北辰依旧没有丝毫放松。马车里各处都垫了厚厚的软垫,所有带棱角的东西都被裹上了保护层,杜绝一切她受伤的可能。 凝猫觉得自己好好的一个人,都要被当成瓷器供着了。但是想到自己肚子里的小宝宝,成瓷器就成瓷器吧,无所谓了。 他们启程回京,没想到端木宜竟然也跟着同行了,一行人颇有些浩浩荡荡的气势。 也不知是不是端木宜的脸皮变厚了,凝猫觉得他们一路回京的路上,端木宜没少主动往他们跟前凑,耐着这家伙是凝猫救命恩人的份儿上,慕容北辰对她的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 为了配合凝猫的身体状况,慕容北辰一行走得很慢,凝猫修养的小镇距离普陀寺也就一天的路程,而普陀寺也不过是在京城的郊外罢了。 就这么近的路程,他们走出了乌龟的速度,还总不走寻常路,净挑弯路走。这般折腾,终于是把端木宜甩掉了,她终于是带着她的手下往京城赶去,没工夫再跟他们在外头闲耗。 “他好像过分热情了啊。”凝猫懒懒的靠在慕容北辰的身上,整个人就像是无脊椎动物一般。 慕容北辰轻捏了下她的脸,语气中带着些许不悦,“安心养胎,不许瞎操心!” 凝猫忍不住撇撇嘴,得了,一切又绕回了她肚子里的宝宝身上了。 他们眼看已经离京城越来越近,慕容北辰却是调转了方向,把凝猫拐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凝猫不担心他把她卖了,只好奇。“北辰哥哥,你又闹什么幺蛾子?” 慕容北辰轻敲了下她的脑门,却偏偏不开口。 凝猫心里就是好奇,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觉有些懊恼。 慕容北辰带着凝猫来了一个庄子,空气清新,环境清幽凉爽,凝猫已然习惯,“这又是什么时候置办下来的?” 慕容北辰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色,“为夫的身家地契都捏在夫人手里,夫人却是从没看过?” 凝猫的脸上不觉一滞,当初她终于开始管家,慕容北辰的确是交给她一沓地契,凝猫只随便翻了翻就锁了起来,压根儿就没有认真研究过,哪里想得到他随处走都有个庄子铺子啥的。 慕容北辰见她的这副模样便洞悉了她的心思,他家小王妃果真是个迷糊的。“莫非你就不担心自己嫁了个空壳子?” 凝猫却是一本正经的模样,“我看中的才不是你的家财。” 慕容北辰听得分外欣慰,谁知凝猫却不紧不慢地补充完了后半句,“我看中的明明是你的貌美如花。” 不管怎么说,这话都是夸奖他的,慕容北辰脸上的笑依旧是维持着。 可是,凝猫的话却还没完,她又作死地补充了下一句,“如果你长得不好看,我才不嫁给你。” 听了这话,慕容北辰的面上一黑,若不是碍于这小妮子现在是两个人的身子,他一定要把她好好地教训一通! 盛夏的天儿燥热难耐,所幸这庄子绿树环绕,处处透着凉意,昨晚儿还下了场瓢泼大雨,把林间枝头上刚盛开的花朵不知打落了多少。雨后的空气清洁馨香,一大清早,委实叫人心头舒畅。 凝猫一觉醒来,绛紫和浅黛两个丫鬟就空降到了跟前,一同出现的,还有一群据说经验老道的嬷嬷,她们的任务只有一个,从衣食住行各个方面为她指定一套全方位的严苛计划。 凝猫看着这架势,略有无语地问:“你是打算让我在这儿把孩子生了吗?” 慕容北辰竟是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 不管怎么着,她们都在这个小庄子里住了下来。 夏天的雨水又多又猛,连着几日都是瓢泼的大雨,暑气尽散,涤荡心神。 绛紫挎了个湿漉漉的小竹篓进了屋,浅黛上前,与她一道把依旧沾了水的果子一一往盘子里摆,这厢刚摆好,她们王妃便有些迫不及待地唤道:“我都闻到桃子的香味儿了,快快端进来。” 绛紫和浅黛不觉莞尔失笑,她们王妃原本就是个嘴馋的,眼下怀了身子,就更是贪嘴了。 桃子将将从树上摘下来,脆爽可口,凝猫一连吃了两个,正待伸出小胖爪拿第三个,绛紫和浅黛却是一下把果盘端走了,两人的神情坚贞极了,“嬷嬷说了可不能多吃,回头还得喝燕窝呢。” 凝猫也听话,乖乖地就妥协了。 自从怀了宝宝,凝猫就变得听话了很多,一切为了肚子里的小猴子。 “王爷对王妃,那可真是没话说。知道王妃出事,据说王爷是连皇上的面子都没给,直接就连夜赶去寻王妃了。” “可不是嘛,知道王妃怀了身孕,怕王妃热着,就特意把王妃带到了这儿避暑,谁家夫人有王妃这般待遇啊。” 凝猫却是在心里暗哼了两声,昨天她不小心听到慕容北辰和许何非的谈话,他若真的只是带她来避暑养胎的才怪。 凝猫吃了俩桃子,便想到外头转转,消消食。刚在廊子上走了一圈,迎面便又看到了许何非。 许何非笑盈盈地向她请安,正要离开,便听得凝猫清凌凌的声音从后头传来,“京城的人收拾得怎样了?” 许何非从凝猫这双亮晶晶的眼睛中读出了精明,知道定是瞒不住她,轻咳了两声,便把事情和盘托出了。 “捷王妃前些日子被采花大盗采了,翌日被人发现与十几名街头乞儿集体交媾,形态恶陋,捷王爷一纸休书送上,曾经的捷王妃成了人人唾弃的弃妇。祸不单行,步大人中饱私囊,收受贿赂,被朝中大臣联合参奏,已经被罢免官职,不日将贬到北漠之地。步家眼下唯有指望王爷能出手相救,但辰王府的两位主子都不在,他们亦是诉求无门。”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思想准备,料到他们一家子的下场不会有多好,可乍一听到这样的消息,凝猫心里还是升起了一股悲凉的感觉。 步轻歌啊步轻歌,你明明抓了一手好牌,为什么会打出这么稀巴烂的结局?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步轻歌若是知道自己会是这样的结局,不知道当初还会不会执意设计陷害凝猫? 凝猫眼中闪着些许异样的光芒,她心里即便有唏嘘,但却不会犯圣母病,她还是那句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休怪我下手无情! () 第334章照耀 慕容北辰从来都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他所有的好脾性,也只对凝猫一人展露。 步轻歌的所作所为,真的是激怒了他,所以,他动手了,亲手,把那些她要加诸在凝猫身上的痛楚,都原原本本加在了她自己的身上,甚至,更狠,狠得让他们没有半点还手的余地,输得彻彻底底。 他嫌麻烦,嫌吵,索性带着凝猫躲在了庄子里,只等着把京城的一堆遗留的烂摊子收拾妥当再回去,清清静静,断了步家人所有企图翻身的念头。 晚上,凝猫躺在凉席上,月光照耀下,竹影参差,苔痕浓淡,竹影映入纱窗来,满屋内阴阴翠润,几簟生凉。 凝猫闲适地躺着,手中把玩着他的那枚玉佩,入手的滑润,凝猫的思绪飘到了很远,很远以前,他们才刚刚相遇,他们手谈对弈,他输了,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把玉佩交到了她手里。 就好像命中注定似的,从他们相遇之后,他们的缘分,便悄然开启。 一路来,她的北辰哥哥没有一刻不是把她捧在手心宠着,护着,即便这次,他也在用自己的方式,为她出气。 他是个护短的人,她也是个护短的人,即便她的北辰哥哥用的手段有多狠,有多绝,她也全都无条件信任。 凝猫一边想着,一边吃吃地笑了起来。 凝猫正笑得傻气,慕容北辰便推门进来,捕捉到她那悦动的笑窝,心头不自觉也跟着软了下去。 他刚沐浴过,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皂荚的味道,轻轻淡淡的,异常好闻。 “在笑什么?”他在床边坐下,看着她的眼神满含宠溺。 凝猫一把揽住他,把整张脸都往他的身上蹭,像个孩子似的撒娇,却是不说话。 慕容北辰伸手轻轻地捋着她的黑发,唇角也弯出了一个温柔的弧度。这丫头经常想一出是一出,眼下不知道又想到了哪一出,且让她自个儿傻乐吧。 可要命的是,这不知轻重的丫头,往他身上蹭的越来越近,她身上软软的,香香的,清幽的香味不受控制地一点点往他鼻尖钻,慕容北辰身上不受控制地热了起来……可是现在,他却什么都不能做! 如此想着,慕容北辰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把往自己身上拱的小女人扒拉开,对着她的耳垂狠狠地咬了一口,恶狠狠地道:“小妖精!” 耳朵是凝猫的敏感点,她一下就像是过了电似的,浑身都禁不住战栗了起来,一张脸更是红得不像样。 凝猫不甘示弱,张口就在他的下巴上咬了一口,反唇相讥,“老妖精!” 一个老字触了慕容北辰的逆鳞,一张脸顿时就黑了下来。 凝猫瞧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有时候,她的北辰哥哥可真是太可爱了,就像个小孩一样。 被她这么一闹,慕容北辰身上原本的那股邪火一下就熄了下去,把这调皮的小丫头伸手一框,稳稳揽在怀里,躺了下去。 “睡觉。” 凝猫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山里的夜很静,凝猫的心里也很平静,那是因为自己已经找到了能够依靠的人。 就在两人的呼吸渐渐平稳之时,凝猫迷迷糊糊的声音钻入了慕容北辰的耳中,叫他渐浓的睡意一下被打散了去。 那个又软又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北辰哥哥,以后你杀人放火,我就跟着你毁尸灭迹。你做什么,我都跟着你。” 慕容北辰搂着她的手不自觉收紧了几分,心头像是被人狠狠搅了几下,方才压下去的激荡燥热一股脑都涌了上来。 撩拨了人心,凝猫转瞬便又已经酣睡了过去,徒留慕容北辰一人独自忍耐。第二天,凝猫神清气爽,笑眯眯地对他打招呼,“北辰哥哥,早安。昨晚睡得好吗?” 某人却是一副欲求不满的菜色,十分委屈地吐出了两个字,“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凝猫继续一副十分惊诧的模样询问,“为什么呀?” 某人扑捉到这丫头脸上那股促狭的神色,伸手就在她的脸上拧了一把,“你说呢!” 凝猫明知道原因,却依旧乐呵呵地逗他,反正现在她怀着宝宝,她最大!他才不敢把她怎么样呢! 果真,凝猫不怕死地使劲儿撩拨着他,慕容北辰却是拿她半点办法都没有…… 一大早的,一屋子伺候的人就免费围观了一场王妃调戏王爷的大戏,那些从没看过她们王爷这般憋屈模样的丫鬟们,可谓是大开眼界…… 在这吃了一段时间纯正的野味儿,喝着最新鲜的草药,凝猫的胎相已经稳得不能再稳。 凝猫估摸着可以回京的时候,慕容北辰却不急不躁,“再过几日吧。” 凝猫看他故弄玄虚的样子,心想她男人这又是有要放什么大招? 左右凝猫在哪儿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地养胎,只要与他在一块,什么都不打紧。她倒是想看看北辰哥哥又在谋划些什么。 过了几日,这小庄子里却迎来了一波客人,竟是太叔凌和穆音阁。 凝猫看到他们惊讶不小,而慕容北辰的神色却是一派正常,凝猫不难猜到,慕容北辰这几天,怕是都在等他们。 凝猫有些不大确定地猜测,“你们也要离开京城?” 太叔凌点头,“这京城,我们怕是待不住了。” 凝猫想到了萧子渊和陆七七,又想到了京城的不速之客端木宜,心里便已经了然。 “那医馆……” “我已交与景瑞全权打理,开馆的这几年也培养了不少大夫,有他们在,医馆倒不了。” 话虽如此,凝猫多多少少都觉得遗憾。 这下,回了京城便又少了个可去之处,想到这一别之后不知何时才能遇上,凝猫心里不自觉就觉得有点酸酸的。 穆音阁看着凝猫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心里也是禁不住一阵心疼不舍。 “好孩子,姑姑以后会回来看你的。” 凝猫连连点头,“你们要说话算话。” 太叔凌和慕容北辰独自谈了许久,凝猫也和穆音阁好好话别了一番,穆音阁看着凝猫那微微显怀的身子,目光变得愈加柔和,那双依旧葱白如玉的手轻轻地抚了上去,满是怜惜,她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最后只说了四个字:“好好养胎。” 凝猫觉得她的眼神总是带着些许伤痛,连带着,自己的心口也禁不住疼了起来。 凝猫也摸着自己的肚子,认真而坚决,“嗯!我一定回好好养胎!等他出生了,我带他去找你们!” 穆音阁柔美的脸庞上现出了一抹温柔的笑,温柔得仿似能叫人心中所有的阴霾都一扫而去。 凝猫隐隐察觉,他们这次去,只怕是真的有一场硬仗要打。凝猫心里很是不安,她心念一动,拉住穆音阁的手,在她耳边轻声道:“音姑姑,我告诉你一个地方,你们若是遇到什么困难,就去这里找他求助……” () 第335章侄女 送走了太叔凌和穆音阁,慕容北辰终于是放了话,“明日回京。” 于是第二日,辰王府的马车十分排场壮大地回了京城,空荡无主的辰王府,终于又迎回了自己的两位主子,顺带着,还多了一位未来的小主子。 慕容北辰从来都不吝于与人分享他要当爹的事实,他们刚回到辰王府,第二天,皇宫里就收到了消息,皇上派了一溜的宫人,毫不心疼地给辰王府赏了几大箱的宝贝,凝猫诚惶诚恐地收下了,转个背就笑眯眯地让管家赶紧清点了放库房里,还不忘嘱咐,“可得好好保管者,等我儿子长大了可要用这些银子娶媳妇的。” 管家有种无语望天的感觉…… 但是,他们家王妃怀了身孕,是大功臣,他们都担待着! 皇宫有了这么一番大动静,京城百姓一个个耳聪目明,官员们更是长了千里眼顺风耳,不过半天的功夫,辰王妃怀了身孕的消息便已经在京城里传开了,一时之间街头巷尾都议论开了,纷纷祝贺辰王妃有福气,成了地地道道的人生赢家。 外头都已经闹翻天了,辰王府里自然更是热闹。整个王府上上下下,就是连涮夜壶的小厮都为这个消息感到振奋,他们的王爷,终于要有小世子了!抱着这个令人振奋的消息,他巴巴地把夜壶都多刷了几遍。虽然这两者之间并没有什么关系。 转眼入秋,凝猫的肚子早已经显怀,圆滚滚的,每每摸着,总有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 慕容北辰每天回府,第一件事就是用手量一量她的大肚皮,每天都煞有介事,“嗯,又大了些。” 凝猫看着他小心翼翼又满眼期待的模样,觉得这时候的他特别可爱,就像是个手足无措,诸事不知的大男孩。同时心里不觉又有些吃味儿,照着他现在对孩子的期盼,以后孩子真的生了出来,自己的地位只怕就要往后排了。 慕容北辰看着她那耍小脾气的模样,心里不觉好笑,捏了捏她愈加红润滑嫩的脸,低喃一声,“小呆瓜。” 凝猫心里原本还满腔醋意,但随着她这一声小呆瓜,所有的醋意都变成了羞涩赧然,一张脸红得能滴出血来。 九月十二,慕容北辰沐休,两人用了午膳,又在府里逛了一圈好生消了消食,正准备歇一歇午觉,外头下人却喜滋滋地来通报……“黄家大奶奶发动了,黄大少爷喜添千金。” 听到这个消息,凝猫原本的睡意一下就没了,风风火火地就下了床,“北辰哥哥,走,去看我小侄女儿。” 慕容北辰看着她这副风风火火完全没个轻重的样子,脸都黑了,“小侄女儿重要还是我闺女重要?” 凝猫大言不惭,“现在小侄女儿最重要!” 慕容北辰的脸更黑了,想到团团……黄少泽小朋友以前在他身上留下的不可描述的各种印记,他觉得这个小丫头日后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慕容北辰终是命人在库房里挑了几样上好的礼物,和凝猫坐上了马车,用一种堪比龟速的速度来到了黄家。 下了马车,凝猫有些迫不及待,可依旧被慕容北辰紧紧地揽着,硬是让她迈出了袅娜又斯文的猫步,走了快两刻钟的时间,才终于从正门走到了对月轩门口。 已经长成大团团的黄少泽小朋友见了凝猫,一张小脸顿时漾开了,“小姑姑!” 他像个小型发射导弹似的直直地朝着凝猫跑去,双臂张开着,要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以表达自己终于有了个妹妹的开心之情。 但是他连他小姑姑的衣角都没有碰上,因为他小姑父搂着他小姑姑往旁边挪了半步,堪堪把他完美避开。 周氏在后头,一时不察就没拉住团团,看到他这么莽莽撞撞地往凝猫身上扑,差点没吓出心脏病。 幸好最后也没碰到,周氏这才松了一口气,赶紧上前要把这没轻重的小子拎回来,“你个皮小子,你小姑姑肚子里坏了小宝宝,怎么能经得起你这么一撞?” 团团噘着嘴颇为不服气,“我才没有用力撞,我就是想抱一抱小姑姑!” 慕容北辰声音凉凉地传来,“我答应你抱了吗?” 团团哼了一声,“待会儿我妹妹也不给你抱!” 慕容北辰语气淡淡,“以后你小姑姑生了小妹妹,你也别想抱。” 周氏和凝猫的嘴角都忍不住抽了抽,他说出这么可爱又孩子气的话,真的合适吗? 可就是这么孩子气的话,就把团团给唬住了,嘴巴又噘了起来,小脸都皱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望着凝猫圆滚滚的肚子。 然后十分委屈又不甘地妥协:“好吧,那,那我就勉强让你抱抱好了……” 凝猫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回头嗔怪地看了慕容北辰一眼,这人可真是越来越像个小孩了。 周氏心里也是松快了不少,慕容北辰做了她家女婿之后,她可是看到了这位王爷的很多不为人知的几面。单单是眼前这孩子气的一面,就实在叫人大跌眼镜。周氏的唇角不觉弯成了更和软的弧度,她女儿,前世是修了什么好福气,才嫁了个这么宠她爱她的好夫君哪。 凝猫见着小侄女的时候,她正被黄天仕抱着,黄天仕乐得眼角的笑纹都跑了出来,嘴更是合都合不拢,别说是凝猫了,就是人亲爹都得靠边站。 别怪他这么开心,这三代,到了现在才终于添了第二个女娃,其他都是小子,如此阴盛阳衰,他能不宝贝吗? “爹,给我抱抱。”凝猫第三次提出自己恳切的请求。 黄天仕还是不想撒手,“你身子不便,可别把我宝贝孙女摔了。” 凝猫有点受伤,爹爹有了孙女,就不疼她这个女儿了。 慕容北辰的声音横空而入,“岳丈,让本王抱抱。” 这尊大佛都开口了,黄天仕就是想不给,也找不到理由了,这才小心地把孩子交到了慕容北辰的臂弯里。 团团在一旁十分紧张,一个劲地指挥,“小姑父你小心一些,这只手托着,小心啊,不要碰到我妹妹……” 慕容北辰压根没理他,只是低头看着这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一张脸小小的,又红又皱,怎么看怎么丑。 慕容北辰心想,他的闺女一定比这小丑娃好看多了。 也不知是不是这孩子听到了来自她小姑父深深的恶意,她把腿一蹬,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随着这一声哭,慕容北辰感到自己的手上一阵湿热……他,又被尿了! () 第336章和暖 回府的路上,慕容北辰一直黑着脸,凝猫则全程憋着笑。 这男人,真的有招尿的体质…… 方才随着这位小萌宝哇的一声哭,以及那惊天一尿,所有人的神情都僵住了,除了团团,因为这小破孩子哈哈哈地狂笑了起来,笑得差点没岔气,景瑜的嘴角也压不住地抽了又抽。 最后,黄家人就都各自找了理由尿遁,慕容北辰换了景瑜的衣裳,残忍地把还想在娘家多待会儿的凝猫给拎走了。 慕容北辰心里快气疯了,他铁定跟黄景瑜八字相克,不然,为什么他的每个孩子都要往他身上撒尿!以后他家闺女出生了,一定不会这么不懂事乱撒尿! 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孙女小名圆圆,至于大名,正是因为太过宠爱,一家子选了许久都没有定下来。反正也不急,便索性拖着了。 天气渐渐变凉了,凝猫的肚子像是吹皮球似的一天天大了起来,顾语之的月份已经很大了,肚子没有多大的变化,可是万事都已经在小心地筹备着。 另一方面,圆圆也像她的乳名一样,一天天往越来越圆的方向上发展,两个月过去,那小胳膊小腿已经又圆又胖,整个人都圆滚滚的,可爱极了。 凝猫回去过几次,看到玉雪可爱的小侄女,她也心生喜爱,心想自己肚子里的,不知是个男宝宝还是女宝宝,以后会不会也像圆圆这么可爱。 周氏整天都抱着不撒手,每天含饴弄孙,每每总是指着她的眉眼对凝猫说:“圆圆长得像你,看这双眼睛,跟你的简直一模一样。” 顿了顿,她又开始补刀,“当然,这胖乎乎的身材跟你最像。” 凝猫:……她果然是亲妈,每次都不忘补刀。 圆圆长到了三个月大,小胳膊小腿已经变得分外有力,蹬起来已经毫不含糊。团团要抱她,好几次险些没给摔了,把周氏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从此以后,团团就失去了抱妹妹的机会。 十月中,某个天朗气清的日子里,顾语之突然腹痛,发动了。 景瑞早便算好了发动的时间,眼下顾语之刚一有腹痛,真个黄府上下就全都进入了备战模式,非常熟稔地开始张罗了起来,手脚麻利的四听也像一阵风似的飞奔往了医馆,直接把景瑞从医馆捞了回来。 景瑞心急火燎地赶回来的时候,还没待多喘几口气,便听得一阵洪亮的婴儿啼哭,一时之间景瑞就愣在了当场,先前还在为媳妇儿的安危担忧,眼下一下就变成了身份转换的愣怔和不敢置信。 直到产婆喜滋滋地出来回禀,“恭喜三少爷,喜得贵子。” 景瑞这时候才终于回过神来,自己真的当爹了,他媳妇给他生了个儿子。 黄天仕也是被从衙下直接召了回来,这还没到听雨阁就听得下人回报,他又添了个孙子。黄天仕顿时被一种又高兴又失落还有些遗憾的复杂情绪占满了心头,怎么又是孙子啊!他想要孙女啊孙女!不过既然孙子都送上门了,那就勉强接受吧。 外人知晓黄家又添了个男丁,无不羡慕嫉妒得眼睛都红了,若是知道黄天仕心里是这般勉强接受的态度,怕真是要被气得呕血了。 凝猫已经是六个月的身孕,身子已经沉得不像样,整个肚皮都被吹了气似的鼓了起来,甚至还有继续吹气球的趋势。 凝猫听说顾语之生了,心里激动难耐,一副要亲自去看小侄子的架势,可她好歹没有成行,因为被青蓝黛紫四个忠仆生生地拦了下来。 废话,她们要是真的敢让她们家王妃踏出王府半步,赶明儿她们就都得卷铺盖走人。 凝猫心里虽有些遗憾,但却并非是真的不讲道理,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终究还是作罢,只吩咐她们上库房去好好挑选一番,给新添的小侄子送上一份大礼。 晚上,慕容北辰从衙下回来,便见凝猫正在捣鼓着一件件小衣裳,那些小小的衣裳,有男有女,无不是精致小巧,可爱极了。放在手心揉着,更是柔软滑嫩,初生的婴儿穿上,最是合适不过。 屋子里的灯光透着昏黄,打在凝猫身上,反而透着一股馨然暖意。她的唇角微微勾着,唇畔笑窝浮动,带着股别样的柔情。 慕容北辰看着这幅画面,不觉心念一动,再过几个月,他的孩子也便要出生了。 他想到前几日在朝堂上见着大舅子,明显便是一副春光满面的模样,大舅子在和人说话,他不小心听了几耳朵,竟是在谈他那小女儿,言语间皆是宠爱,慕容北辰当即便在心里鄙视了一番,堂堂男儿,竟然把自家的琐事挂在嘴边,当真是没作为。 可是他这么暗想的时候,心底却有个声音不停地往外冒,提醒着他,他这样的想法实际上可以更确切地定义为嫉妒,嫉妒他儿女双全。 慕容北辰的确是嫉妒了,虽然那一对兄妹先后在他的身上撒了两泡童子尿,慕容北辰还是期盼着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像这样回胡乱撒尿的孩儿。 慕容北辰望着凝猫,眉目柔和,唇畔笑意斐然,带着股能把人溺毙的温柔。 凝猫转头看到他,声音甜甜地喊,“北辰哥哥……” 慕容北辰三两步上前,轻轻地揽住她的肩,伸手拿过她捏在手里的小衣裳,声音低沉又温柔,“今日又做了新衣裳?” 凝猫兴致极高,重重点头,“嗯呐!你看,这几件是新做的,有男孩的,也有女孩的,都好可爱。北辰哥哥你喜欢哪一件?是不是和我一样都喜欢?我跟你讲我今天还看了那些小玩具,花样可真多啊……” 凝猫叽叽喳喳地说着,脸上点着细细碎碎的光彩,慕容北辰只竖耳听着,时不时淡淡嗯着,态度浅淡,可他的眼底眉梢却都是松快的,唇角也弯成了最和软的弧度,昭示着他此时的好心情。 时光好似在这一刻定格,烛光摇曳跳动,给这温暖馨然的画面又添了几分柔软。 () 第337章胎气 十月的天透着微微的凉,却也刚刚好,颇为舒爽适宜。 凝猫眼下已然身怀六甲,万万动不得胎气,她又是个重情义的,她要是知道太叔凌他们出事了,一定会动胎气。 慕容北辰不容许凝猫有任何意外。 随着月份越来越重,凝猫的肚子越来越重,也越来越管不住自己的嘴,一整天照着四顿吃都还是觉得饿,原本细细的腿也一下肿了起来,成了名副其实的大象腿。 慕容北辰不知从哪里学了一套按摩手法,每天晚上回来都耐心地给凝猫揉按着。 凝猫被呵护管了,整个人都娇气得很,由着他伺候着,心里非常受用,可是嘴上依旧糯糯地撒娇抱怨,每每都引得慕容北辰好一阵心疼。 十一月,天气愈加透着冷意,凝猫的肚子也已经大到了一定极限,她也慢慢习惯了这股沉甸甸的感觉。 尤可意和顾语之都出了月子,两人和周氏一同来辰王府探望,正走到正院,就听得凝猫可稀罕的声音,“他又在踢我了!这孩子,可真调皮!” 她正摸着胎动摸得不亦乐乎,直到娘亲和两位嫂嫂走近了才终于察觉,脸上不禁扬起了一个更为明媚的笑,“娘,嫂嫂,小鱼,你们快来摸一摸,他在里头蹬得可欢快了!” 周氏看着女儿那要为人母的开心之色,脸上的神色也不禁柔和了起来。 “还有几个月就要当娘亲了,以后行事可不能再像个孩子似的,越活越倒退。” 凝猫略有些不满地咕哝,“娘,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啊!” 周氏的眼中突然多了几分感慨,“等你真正当了娘亲,你就能明白为娘的心情了。” 几人说了很久,周氏从她小时候的点点滴滴絮絮叨叨地说起,尤可意和顾语之两人也不甘示弱,都从各自的小宝宝说起,说得唾沫横飞。 凝猫瞧着顾语之,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名为母性的光环,言语间更是神采飞扬,当真是跟以前大不相同了。 凝猫忍不住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母性真的是一件十分神奇的事情,莫名其妙,又难以抗拒。 在最后的这段时间,周氏上门上得很勤快,尤可意和顾语之也多半陪同着,有时候把两个孩子也一起带上,而带上了两个小宝宝,那个大宝宝也总是会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凝猫原本烦闷的备孕生涯,似乎一下就变得没那么无趣了。 凝猫正在安心备胎的时候,朵曼那边却传来了惊天骇闻,乱臣贼子谎称东俪王之子,妄图谋权篡位,险些让他们得逞,幸而天佑良君,终是一举剿灭乱臣贼子,然朵曼一时也陷入了混乱之中。 慕容北辰捏着手中的信,眸光微沉了几分。 萧子渊和太叔凌都不是鲁莽之人,他们诸事都没有筹备妥当,断断不可能选在这个时候发动举事。可最终事情却发生得这般仓促。 如果这件事不是他们自发做的,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他们是被迫反击。 慕容北辰眉头不自觉深深地锁在了一起,他沉吟了许久,才终于沉声开口,“派人去朵曼探探情况,这件事,不要走漏风声让凝猫知道。” 许何非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慕容北辰把消息捂得很紧,可平静安逸被打破来得毫无预兆,那天天气出奇地好,连着下了几天雪后难得有了个大晴天,凝猫连着在自己屋子里窝了许久,终于是有了兴致出去走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凝猫挺着大肚子缓步走着,赶巧的,外头竟来了宫里的人,皇上和皇后打赏了。 凝猫身子重,自从怀了孩子之后,也只进过一次宫,眼下他们的恩赏到了,凝猫索性便往外走去,打算亲自接旨。 凝猫走到前厅的时候已经花费了不少时间,还未及走进去,脚步便顿住了,她听到了屋子里的对话。 除了来宣旨的公公,还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慕容舒玄。 凝猫只听得慕容舒玄的声音,“喜公公,十九皇婶眼下身怀六甲,受不得刺激,待会儿你可别说漏嘴了,以免有什么三长两短。” 喜公公尖细的声音传来,“郡主且放心吧。这五鬼神医一家子跟辰王妃交情甚笃,眼下他们一家子都是朵曼的乱臣贼子给诛灭了,咱家自然晓得事情轻重,断断不会在王妃跟前嚼舌根,影响王妃胎气。” “是这个理儿,更何况十九皇叔还被皇祖父委派出使朵曼,表面上是慰问安抚,巩固邦交,实际上是要趁着这次机会把朵曼收入囊中,五鬼神医一行人即便是没死,沾染了这层关系也断断留不得了。皇婶要是听到这样的消息,定要受不了。” 站在门口的凝猫心里一个重重的咯噔,面上神色一变,身子也有点不稳了。 竟,发生了这么多事?凝猫只觉得心口发闷,旋即,腹部很快传来了一阵隐隐的坠痛,那股坠痛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剧烈,凝猫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禁伸手紧紧捂着自己的肚子,面上神色更白了,声音都有些颤抖,“我,我,肚子疼……” 竹青看着凝猫的神色,立时慌了神,赶忙招呼一众人手忙脚乱地搀扶。 正厅里的两人,也终于是发现了凝猫的存在,意识到自己方才说的话都落入了凝猫的耳中,这才导致了凝猫动了胎气,他们的脸色都变了。 眼下辰王府上下人等却是都顾不得他们的神色如何,他们满心满眼,都只有他们王妃的安危。 他们王爷把王妃悉心护在手心里这么长时间,就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可到头来,临了却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她们如何不慌?王妃若是真的出了事,不用怀疑,她们这群伺候的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慕容舒玄一脸惊慌无措,“皇婶,我,我不知道你在外面,方,方才我说的你千万不要当真,都是没影儿的事!” 凝猫眼下只觉得肚子痛得更厉害了,哪里还有工夫理会她? 慕容舒玄在手绢上摸了一把,手上沾了些东西,正待上前,想要扶一把凝猫,可她的手还没碰到凝猫的衣角,身子就被一个力道狠狠地扯了一把,她一时不察,险些崴了脚。 慕容舒玄有些恼恨,转头就要怒骂,却是对上了一张很有些熟悉的脸,段无痕,哦不,是端木恒。 慕容舒玄心里莫名咯噔了一下,端木恒的双眸幽沉,颇有几分灼然之意,整个人都充满了压迫感,“你想做什么?” () 第338章临盆 慕容舒玄的记忆一下就回到了很久以前,她曾跟这个男人交过手! 而眼下,这个男人眸色阴沉,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摄人的气势,竟叫她有股莫名的震慑。 慕容舒玄下意识地想往后退,却是被端木恒狠狠地抓着手臂,她疼得脸色都变了。 慕容舒玄想出手,但想到眼下是在辰王府,她便只能把全身的功夫都收了起来,只冷着脸低声呵斥,“放肆!敢对本郡主无礼!” 端木恒一双眼睛却依旧是黑沉至极,狠狠抓着她的手,然后手上用力,不由分说地把她拖走了。 慕容舒玄腿上本就不便,眼下被端木恒用力拉扯,只觉得脚下都有些趔趄,仪态上亦是有些狼狈。 众人都围着凝猫打转,自然是无人注意到他们。端木恒把慕容舒玄拉到了僻静无人处,端木恒正待松开慕容舒玄,她便把手狠狠一甩,一下就把端木恒甩开了。 “大胆奴才!” 端木恒面上却没有半点畏惧的神色,眼神带着些许锐利,“真正大胆的是我还是郡主?” 慕容舒玄养尊处优这般多年,该有的气势仪态一样都不缺。她整了整衣裳,面上已经恢复了镇定之色,就这么看着他,“本郡主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端木恒眼神依旧锐利,“郡主假作不知说了那些话,料准了王妃就在外头,果真是好手段!郡主的胆子可真是不小!竟敢把手直接伸到了辰王府!辰王妃若是真的有什么不测,你觉得辰王爷会这么轻易放过你吗?” 慕容舒玄的脸色骤变,但旋即他便厉声呵了一句,“你两次对本郡主无礼,你觉得本郡主会这么轻易放过你吗!” 慕容舒玄的话音刚落,端木恒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她迎面劈下一掌来。 端木恒片刻分神,但很快就回过神来,手上招式翻转,两人又是一阵你来我往地过招。 两人掌上生风,好一阵周旋,端木恒数次迅猛出招想要给她一个教训,慕容舒玄都闪身避开,还就势反击,端木恒差点没直接栽在她手里。 端木恒颇有些不厚道地向她的下身攻击,慕容舒玄的腿脚不便,下身就是她的弱点。 慕容舒玄果真渐感吃力,脚步不稳地向后趔趄了几步,脸上现出了羞恼的神色。 端木恒唇角勾了勾,一副分外悠然自得,要跟她一较高下的神色,慕容舒玄看到他的神色,心里更是涌起一股恼意。 不知怎的,看到这人这副嘴脸,她就总有一股恨得牙根痒痒的感觉。 慕容舒玄有些急,越是急,就越是给端木恒破绽。端木恒再次就着她的弱点出手,伸手,一下就握住了她的那只残腿,慕容舒玄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猫,面上都露出愈加羞愤的神色。 “登徒子!” 慕容舒玄急于挣脱,腿上一个用力,端木恒索性一个用力,一下把她的鞋袜扯了下来,她的整只脚直接就这么暴露在面前。 慕容舒玄的脚很白,像是那种从未见个太阳的白,就这么握在端木恒的手心里。 她的脚趾长得很秀气,几个脚趾就像是一个个艺术品一般,委实耐看。而就是这么一只小巧白皙又可爱的脚,脚踝上却有着一个突兀的疤,那是陈年旧伤,骨头微微凸出,昭示着这只脚残缺的状态。 端木恒隐隐还看到,顺着那个凸出的骨头,一道蜈蚣般大小的疤一路向上蔓延,最后被掩盖在了裤腿中。就在那素色裤管将将掩盖的地方,端木恒隐隐看到了一个图案,有股莫名的熟悉感。 一瞬间,一股异样的电流不受控制地同时流遍两人全身,叫两人都有些愣怔,端木恒也没了心思去琢磨那略有熟悉的图案究竟是什么,他只托着这只脚,那股异样的情绪快速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就在端木恒还兀自没有回神的时候,慕容舒玄一记凌厉的掌风就扫了过来,端木恒手中滑溜的触感瞬间消失,慕容舒玄脸上涨得通红,怒不可遏,不知是不是端木恒眼睛花了,他竟然隐隐看到慕容舒玄的眼中有闪烁的水光,那微闪的水光让端木恒一时又愣了。 那样的眼神让他觉得,他似乎是做错了事,可是实际上,他也并没有做什么非常过分的事。 慕容舒玄的声音绷得紧紧的,“鞋子还我!” 端木恒一下就没了方才的那股气势,甚至有些手足无措地把鞋袜递上,整个气焰都矮了下去,“要我帮你吗?” 回应他的是慕容舒玄一记狠狠地“滚!” 端木恒的确是没有帮忙成功,因为慕容舒玄的婢女及时赶了来,看到眼前情景,面上神色变了又变,焦急又气恼。 借着这件事,慕容舒玄趁机离开,临走前还不忘狠狠地瞪了端木恒一眼,直到她走了许久,端木恒才回过神来,尼玛他明明是在跟她打架顺便好好算账的,怎么这么一打岔就让她在自己眼皮底下溜走了? 端木恒不自觉又想到了慕容舒玄腿上那略有些熟悉的图案,那个图案,以前父亲还在的时候,他似乎在父亲那里看到过,那么熟悉的图案,究竟是父亲手下接过的哪个单子? 端木恒想破了脑袋,最后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谁让他以前太过玩世不恭,压根就没认真操心过家里的正事呢? 端木恒没有再继续纠结这件事,他甩了甩脑袋,想到了什么,身子一轻,一下就往主院飞去。 而此时的凝猫,已然被送进了产房,老早就养在府中的产婆奶娘大夫,全都在最快的时间里就位,产房中,凝猫的面上尽是豆大的汗珠,下体一阵强过一阵的剧痛席卷全身,让她恨不得有人就着她的肩头来一记砍刀,就这么把她砍晕…… 可是这样的念头只在脑中留存了几秒,很快,她就把这念头压了下去。 她不能晕,她晕了,谁来生孩子啊!她肚子里这小玩意儿,她都呵护了这么长时间,就等着最后这临门一脚,她怎么能放弃! 北辰哥哥,你等着,等你下朝回来,你儿子就出生了…… () 第339章后怕 慕容北辰赶回来的时候,面色阴沉灰暗,原本从来都矫健沉稳无懈可击的步伐也变得慌乱无序,跟在身后的小厮还看到王爷同手同脚把自己绊了一下,险些摔倒在地,唬得他们更是大气不敢出。 慕容北辰觉得这一条路好像一下被无限延长了,他走了许久许久,都没有走到。脑中是一片空白的,那种空白的感觉,太陌生,太无助,让他觉得烦躁极了。 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偏偏每次,遇到凝猫的事,他总是会有这样的感觉。 两次凝猫被掳,生死不明,那两次,他已经感到了无限的惶恐不安,而现在的不安,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凝猫的预产期明明还没到,怎么会突然提前发动了? 慕容北辰胸腔憋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焦躁和怒意,那些奴才,究竟是怎么照看的! 慕容北辰各种情绪交杂,最后在到了产房,听到里面的叫声后,那股交杂的情绪再度发酵,最后全都拧成了一股名为担忧害怕的情绪。 慕容北辰的脸黑成了锅底,双拳紧紧地握着,像个生人勿近的煞神。 “怎么回事!”他的声音低沉又威严,叫听者颤抖,闻者战栗。 青蓝黛紫四人都跟着进了产房,眼下能在旁边回话的,都是些小丫鬟,她们早就被方才凝猫的架势吓坏了,眼下又被慕容北辰一声厉呵,更是全身抖如筛糠,语不成句。 慕容北辰半天都没听到回应,顿时愈加恼怒,再度厉呵,“哑巴了吗?既然舌头留了无用,索性割掉罢!” 那些丫鬟听了更是吓得脸色煞白,没了半点血。她们哆嗦了半天,最后只憋出“奴奴奴奴婢……”几个词,愈加叫慕容北辰恼火。 正待他要下令把这些人狠狠收拾一通的时候,许何非的声音从后头插了进来,“王爷,今日是王妃临盆的日子,不宜有杀戮。” 许何非的一句话,让怒火攻心的慕容北辰一下就找回了理智,凝猫今日临盆,不能有杀戮!不能有任何杀戮!否则不吉! 在丫鬟们还在瑟瑟发抖的时候,许何非低呵一声,“还不快滚下去领罚!” 几名丫鬟如获大赦,连连叩头,颇有些劫后余生之感。 慕容北辰的面色依旧沉得可怕,整个人都是紧绷着的,随行的人都不敢上前,唯有许何非站在他的侧后方,声音沉稳,“王爷放心,王妃是有福之人。” 这么短短的几个字,莫名叫慕容北辰心中安定了下来。 他的凝猫,是有福之人,她无论遇到任何关卡,都能化险为夷,都能完好无缺地回到他身边。这一次,她也一定能好好的。 慕容北辰的心神依旧不宁,他目光有些空洞,这么多年了,他再次升起了极度惶恐不安的感觉,对许何非,也升起了依赖,就像是那些年在北梁,他的身边只有他的时候那样。 他的声音有点空,似是在对自己所,又似在倾诉,“许叔,这些年,除了你,便只剩凝猫一直陪在我身边,她是我的一切,我不能让她出事,一点事都不能有。她一定会没事的吧,一定会的……” 端木恒飞到这儿的时候,便听到了慕容北辰这空洞无助的话,一瞬间,端木恒有些愣怔,心里也像是被什么狠狠地触了一下。 他一直都知道慕容北辰在意凝猫,但是没想到,他那么一个不可一世的王爷,竟然回说出这么卑微的话…… 端木恒突然又觉得心里有点酸酸的不是滋味,为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伴侣,有人对着他们嘘寒问暖,只有他一个人,这么多年,依旧是孤家寡人,只有一个烦人的妹妹! 一想到端木宜,端木恒的心绪就开始飘了起来。 她入了京之后第一件事就寻了个环境鸭子的宅院住了下来,而她似乎也从来不知道低调两个字怎么写,蛛网的名号一打出,她的宅院便一直都门庭若市。 而自从她入京之后,端木恒三天两头就要被她的人骚扰。 端木恒也是心里憋着一口气,坚决不肯回蛛网,甚至,他在辰王府待久了,早就放弃了当初进这儿的初衷,他不想再找那什么东西,也不想回到蛛网去争什么,他只想继续过着这样的生活,仅此而已。 他明明就是散漫的个性,原本就不适合受约束,也没什么大野心,为什么那臭丫头一定要把他捞回去呢!难道把他弄回去,她就不怕他把他从高位上推下去吗?而且她在京城待这么久做什么?难道大理就无事可做了吗? 端木恒正乱七八糟地想着,他就被一声凄厉的尖叫唤回了神智,他的心头不禁抖了几下。 那是凝猫的叫声,端木恒心头咯噔,慕容北辰已经大踏步地向前,直直地朝着产房冲去。 许何非赶忙拦着,“王爷,产房是血腥之地,男人不能进!” 慕容北辰已经失去了理智,红着眼,像是发狂的困兽,“让开!” 许何非依旧拦着,“王爷,您不日就要启程前去朵曼,临行之际再进这产房,恐有不吉之兆!” 慕容北辰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我说,让开!” 许何非面上现出动容的神色,可他却依旧坚定地拦着,慕容北辰双眼冒火,他已经顾不上眼前的人是不是陪着他一路走来的人,他只有一个念头,他的凝猫,不能出事。既然她现在在受苦,他就要陪着她。 慕容北辰正待动手,另一人已经先于他动手,端木恒一下从身后抱住许何非,以一种十分猥琐的姿势把他抱住,慕容北辰只片刻微愣,转瞬便回神,旋即便大步流星地往里走去。 而许何非,饶是他见过再多大风大浪,也断断不会想到竟然会有这么无耻的男人,就这么从背后把他抱了个满怀。 这样的姿势,只能是他和媳妇儿在闺房中的情趣秘事好吗! 待许何非回过神来要给这无耻之徒一个过肩摔时,端木恒已经先于一步松开了他,然后一溜烟就跑了个没影儿…… 许何非一张老脸顿时变得五彩缤纷,甚至连对慕容北辰闯进产房之时都忘了干涉…… () 第340章双胞 冲进了产房,慕容北辰鼻尖一下充斥了满满的血腥味儿,凝猫那痛楚得有些变调沙哑的叫声更直接地撞进了他的耳朵里,一下就敲中了他的心。 产房里的所有人显然都没料到慕容北辰会突然闯进来,大家的动作都怔了怔,慕容北辰却是一记刀眼扫了过去,“发什么愣!王妃若是有什么事,本王唯你们是问!” 产婆和丫鬟们顿时就回过神,继续着手中的活儿,只是原就汗涔涔的后背更是又多了几分粘腻…… 凝猫痛得快要岔气的时候,耳边一下就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虽然这个声音正在大发雷霆,可她依旧觉得分外安心。 她动了动手,下意识地想要摸上那只手,还没抬起来,一只宽厚又温暖的手已经紧紧地抓住了她,他抓着她的手,几乎是在她耳边低声呢喃,“凝猫,我在这儿,我在这儿……你一定不能有事,一定一定不能有事!” 他的声音温柔缱绻,与方才那一声愤怒的爆喝判若两人,凝猫突然觉得自己的眼眶有点红,她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嗓子却很哑,什么都说不出。下身的痛感突然猛烈袭来,凝猫的手猛地用力,稚嫩的指甲狠狠地掐进了他的肉中,慕容北辰却没有感到一丁点的疼痛,唯一感到疼痛的地方,只是心口的位置。 产婆不停地喊着“用力用力”,凝猫的汗珠混着泪水簌簌地流,慕容北辰的心也一点点地往下沉。 如果可以,他宁愿这一生都不要什么孩子,就只有他和凝猫两个人,这样,凝猫现在也不会经受这样的痛楚。 就这么一波又一波的剧痛,可孩子却迟迟不肯出来,凝猫的脸色一点点变差,唇色也慢慢淡了下去,她觉得自己快失去力气了。 产婆和大夫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真恨不得直接帮她生了…… 正在这时,慕容北辰的声音钻进凝猫的耳中,“不生了!孩子不要了!凝猫,咱们不生了,孩子我们不要了,现在不要了,以后再也不要了……” 所有人都被他这话震住了,凝猫都暂时忘了身下的痛楚,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怎么可以不生?怎么可以不要?这是她怀胎十月的孩子,这是他们两人爱的结晶!他怎么可以说不要就不要! 憋着这股气,凝猫猛地一个用力,在产婆还在愣神的时候,一声清脆的啼哭响遍了产房……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袭遍全身。 生了生了,终于生了!她们的小命保住了! 然而,产婆刚刚绽开的笑还没裂到耳根上,一下就僵住了,“还,还有一个!快给王妃喂参片,掐人中,不能让王妃睡过去!” 正准备晕过去的凝猫被残忍地掐醒了,刚刚才过去的那股剧痛一下又都回来了。 麻蛋啊,怎么还没完了!这不来则矣,一来就来俩! 伴着先出来的小破孩儿嘹亮的啼哭声,凝猫不知道自己后来是怎么把另一个小破孩子挤出来的,她只觉得下身一痛,然后一切就都结束了,她甚至没有来得及看一眼折腾了她这么久的两个小东西,就直接晕了过去。临晕过去前,她迷迷糊糊看到的,是慕容北辰那张充满了担忧的脸,嘴巴一张一合地说着话。 凝猫是一个非常娇气的人,确切地说,穿越过来了之后,她被呵护成了一个娇气的人。 平日里就是被刺扎了一下,都有人嘘寒问暖,张罗着给她上药云云,这样的后果就是,她变得越来越受不住疼。 生孩子这种痛感爆表的体力活,可真是差点要了她的老命,她今生今世怕是都不想再经历一遍。 迷糊中的凝猫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她只感到,下身依旧剧痛无比,痛得她恨不得就地咬舌。 后来,有人给她上了药,做了清理,那股痛感才渐渐消失。 她太累了,痛感减退,她这才缓缓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沉睡。在陷入深度睡眠前凝猫想,她这次,是生了两个吧?所以,下次再也不生了! 凝猫睡得昏天暗地,最后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拿针扎她,疼得她不得不从那股深度的睡眠中被唤醒,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从这一条缝的间隙中,很轻易就搜寻到了那不长眼的…… “三哥……” 景瑞似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眉眼中的担忧一点点遁去,声音轻柔和缓,“醒了就好。” 景瑞的脸很快被另一张脸霸道地挤开了,这张脸上挂着浓浓的担忧疑虑,眼下还有满满的激动,一下就拽住了凝猫的手。 “凝猫……” 一瞬间,凝猫眼睛有点酸,但是她一下想到了那天他说的那些不要孩子的话,她心口就憋了一口气。 她撇开脸,不想看他,她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可他握得太紧,她根本抽不动…… 慕容北辰把她的手贴上了他的脸,动情地摩挲着,嘴里低低喃着,“凝猫,你终于醒了,你终于醒了……” 凝猫依旧不想理他。坏蛋!这是他们的孩子,他说不要就想不要!真是大混蛋! 可凝猫的不说话,落在慕容北辰眼里就变成了虚弱,他一下回神,赶忙唤人送了吃食,那是一碗熬得浓稠酥烂的鸡丝粥,因为熬得入味,醇香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凝猫本就饿了,眼下闻得这股味儿,肚子一下就咕噜地叫了一声。 慕容北辰要亲自扶她,凝猫却执拗地依旧不看他,只硬邦邦地说,“我要看孩子!” 慕容北辰手上的动作却是不停,“先吃东西再看。” 凝猫更气了,声音也扬了几分,带着气恼的意味,“我不吃!我要看孩子!” 慕容北辰终于意识到凝猫的情绪变化,他有点愣怔,他听说女人生了孩子之后,脾气就会变得很差,原本他还不大相信,如今看来,倒真的很有几分真实可信度,看他原本乖巧可人的凝猫,不就马上变成了一只炸毛的小野猫了吗? 慕容北辰柔声哄着,“好好,马上看孩子,看了孩子就吃东西。” 凝猫又从鼻孔里发出一声重重的哼声。她千辛万苦生下来的两个孩子,竟然到现在都没看上一眼,而且…… 她特么的连那两娃是男孩女孩都不知道! 凝猫动了动嘴皮子,想要问一问孩子的性别,但话到了嘴边,一下又给咽了回去。 哼,她才不问这臭男人! () 第341章疼惜 两个襁褓中的孩子被抱了进来,凝猫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脸上的神采一下就亮了起来。 待奶娘把孩子抱近了,凝猫伸手就要去抱,慕容北辰却自然地接过了,一手一个,抱着毫无压力。 凝猫虽然很想把孩子抢过来,但她知道他们的实力悬殊,她急着看孩子,便暂时不计小节。 两个孩子脸颊还是红彤彤皱巴巴丑兮兮的,此时许是刚吃饱,闭着眼睛睡得香甜,小手颇有些不老实地往嘴里塞,两个孩子都有股淡淡的奶香,特别好闻。 凝猫看得眼睛都直了,这就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这就是她的心肝宝贝。 骨血真的是一件十分奇妙的事情,凝猫刚看到这两个皱巴巴丑兮兮的孩子,心里就已经升起了一股满足和暖意,眼眶不受控制地红了。 慕容北辰的目光也分外柔和,好似把世间所有的爱都给了他们。 他的声音低柔,温柔得几乎能掐出水来,“这是哥哥,这是妹妹,你之前准备的那些衣裳,都能用上了。” 凝猫的眼睛又亮了起来,竟然是龙凤胎!这就是女主角的光环吗?她觉得一定是的! 凝猫伸手,忍不住轻轻地抚了抚两个孩子柔嫩的脸,他们好像是有感觉一般,粉嫩嫩的小嘴咕哝了一下,发出糯糯的声音。 凝猫一下就缩回了自己的手,唇角不自觉勾了起来,一股暖暖融融的感觉袭遍全身。 凝猫正专心看着两个孩子,慕容北辰却在专心看着她,他脸上的神情柔和得不像话,这一刻,他仿若拥有了全世界。 在这气氛分外好的时候,凝猫的肚子突然猝不及防地咕噜了一声,慕容北辰抬眼看了她一眼,旋即没有丝毫留恋的起身,把孩子交给了奶娘,让她们抱走了。 凝猫顿时就急了,还未待她说出抗议的话,慕容北辰就已经毫不客气地说:“先吃东西。” 凝猫方才的气又涌了上来,倔脾气也上来了,“我不吃!我要看孩子!” 慕容北辰却非常强势,“先吃东西。” 他端起了依旧冒着热气的鸡丝粥,坐到了她的身边准备投喂,凝猫鼓着腮帮子瞪他,脸上依旧带着恼怒。 慕容北辰见她又发脾气了,心里有点无奈,他放软了声音,“乖,先把东西吃了,吃饱了,休养好了,咱们再看孩子,好不好?反正他们都还在睡着,看来看去也就那样,没什么看头。” 慕容北辰这话一下就让凝猫的情绪爆发了,她大声控诉,“你怎么这么没良心!那是你的孩子你说他们看来看去就那样!说他们没什么看头!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慕容北辰愣住,自己一句哄人的话,怎么到她耳里就变了个味儿? 凝猫却还没控诉完,越想越气,眼泪都已经在眼眶里打起了转,“你还说,还说不要他们了……你怎么这么没良心啊,我都辛辛苦苦怀了这么长时间了,你怎么就这么狠心说不要就不要……以后他们就归我管,你碰都不准碰!” 慕容北辰心头触动,原来她是因为这件事生气…… 他放下粥,双手钳住她的肩,凝猫却是挣扎着,粉拳一下下捶在他身上,嘴里直骂着“没良心”。 慕容北辰就势把她揽进了怀里,轻轻地抚着,声音中满含无奈。 “我怎么可能会不要他们?他们是我的骨血,是我的孩子,我比任何人都疼惜他们……” 凝猫哭腔浓重,“可你明明就……” “跟他们相比,我更爱的,却是你。”慕容北辰打断了她的话,音量不高,却是带着坚定,“凝猫,你是我的全部,是我的所有,我如果失去了你,就失去了一切。我爱他们,但更爱你,如果一定要我在两者间选的话,我还是会选你。凝猫,你不会知道你在产房里的时候,我的心有多忐忑,有多慌张,我害怕失去你,害怕今后再也见不到你……在你面前,我也不过是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罢了……” 凝猫心里的怒意在他这一番话中一下偃旗息鼓了,心尖被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占满,酸酸涩涩的。 她心里已经软了下来,可是嘴上却依旧是不肯服软,“别说这些甜言蜜语想要蛊惑我!我才不上当!” 慕容北辰就着她的耳垂轻轻咬了一口,“嘴硬。” 凝猫的耳根一下红了,她有些羞恼地推了他一把,脸上依旧挂着泪痕,面颊上也蒙上了一层不大正常的粉色。 凝猫觉得老大不自在,自己闹了这么一出,就这么被他三言两语给收服了,真是太没骨气! 慕容北辰含笑看她,把她心里所思所想看在眼里。 正在凝猫在找台阶下的时候,她的肚子很应景地又咕噜了一声,凝猫这才就势道:“我饿了,喂我!” 凝猫是头胎,又一下生了两个,身子的损耗自然严重,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在她快忘记走路这项技能之前,慕容北辰终于大发慈悲允许她下床了。 而在这一个多月里,两个孩子像是吃了饲料的小猪似的,蹭蹭蹭地长着,凝猫能下床的时候,两个孩子已经长开了,不再是最开始时那皱巴巴的模样。 慕容北辰呢,原本要前往朵曼的人是他,皇上对朵曼志在必得,朵曼这时候也是最薄弱之时,正是大好的机会。 慕容北辰本就战功卓绝,拿下朵曼易如反掌,这次他若真的成了,整个朝堂,便没人再能对他造成什么阻碍,可是他却是拒绝了,这个机会就落到了唯一竞争对手八王爷头上。 朝堂上慕容北辰的羽翼臣下都觉得可惜,纷纷进言,可是慕容北辰却只淡淡地回了一句,“没人比本王的王妃和孩子重要。” 当初在产房说了不要孩子的话,可眼下,他却为了孩子放弃了这次机会,在府里,他也是最疼孩子的,真正是把两个孩子放在了心尖上疼着。 诸如换尿布,换衣裳,哄睡觉之类的事,他凡事有空便总是亲自动手,凡事事关孩子,他无不细心。 这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两个孩子俨然已经跟他熟得不能再熟,甚至比对凝猫这个娘亲更依赖。 凝猫看到这般场景,心里那股吃味的劲儿忍不住咕噜咕噜地往外冒…… () 第342章乳名 转眼已然是阳春三月,两个孩子已经三月大,原本皱巴巴红彤彤的小脸开始满满长开,渐渐现出了圆润可爱的模样。 孩子的爹娘都是天人资质,两个孩子都尽挑了他们的优点遗传,眼睛又大又圆,鼻子小巧,眉眼间都透着股可爱软萌。 两个孩子都是早产,可奈何辰王府上下的饮食调配都异常精细,即便孩子是早产,被后期这一番调理,硬生生地补了回来,竟是不见半点羸弱。 两个孩子的大名久久未定,只取了小名,哥哥名嘟宝,妹妹唤糯宝。 听到凝猫给哥哥取的这乳名,慕容北辰默了默,很认真地说:“哥哥的名,不再考虑考虑?” 凝猫却是自我感觉良好,“那么可爱的名字,为什么还要考虑?” “你高兴就好。”慕容北辰同情地望了儿子一眼,心想,以后长大了不要怪你爹,你爹已经为你争取过了。 好在凝猫只是热衷于取小名,真正取大名的事儿她就扔给了慕容北辰。 慕容北辰想着他家儿子的乳名已经没法儿为他争取了,那就在大名上多多争取吧。 于是慕容北辰开始投入了取名大军,不亦乐乎。 日子像是指间的流沙,一不留心便到了五月,天气一天天变热,嘟宝和糯宝又长了一圈,并且已经到了随时随地不安分,看到什么都想挠一把的年纪。 这不,两个兄妹原本并排躺得好好的睡着午觉,睡着睡着就醒了,糯宝嘴里咿咿呀呀,小胳膊小腿蹬得分外欢实,这小家伙不知哪儿来的牛力,竟然一下翻了身,一下就撞到了哥哥的襁褓上,哥哥被她这么一撞,懵懵懂懂的也睁开了眼睛。 糯宝就这么趴着,向只八爪鱼似的手脚依旧在动个不停,她看到哥哥,咯咯地笑着,嘴里还调皮地对着他吐泡泡。 糯宝玩得不亦乐乎,嘟宝有样学样,也跟着吐泡泡,两个孩子就这么互相吐了一身,分外欢快。 慕容北辰今日无事便回了府,一回了府便率先往正院来了。 外头守着的丫鬟听到动静正待入内查探,慕容北辰便摆了摆手制止了。 他一进来就看到他闺女竟然翻身成功,此刻正不雅地趴着,两兄妹互相对着吐泡泡。 他的唇角不觉勾起了一个和软的弧度,伸手把女儿抱了起来,这小家伙俨然吐泡泡吐得开心,即便被抱了起来,依旧是吐个不停。 糯宝已经会认人了,一看到慕容北辰,小胳膊小腿更是蹬得欢实,嘴里的泡泡吐得更欢实了。 慕容北辰低声训斥,“小东西,再玩口水爹爹就打屁屁。” 谁知慕容北辰刚刚说完这句话,没一会儿,手上就是一热,一股十分熟悉的感觉袭遍全身…… 他托着女儿往上举了举,很成功地看到自己手托着的地方正淅淅沥沥地有很液体滚落…… 他,又被尿了…… 刚睡醒的孩子,早就憋着一泡尿,这不刚被抱起来,很自然地就尿了出来。 这一泡尿解决了,糯宝身心舒畅,不觉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慕容北辰沉默地看着女儿,心里非常复杂。 这小丫头,刚出生那会儿怎么没见她这般会尿?这都五个月了,竟然还专挑他身上尿! 这小丫头,当真这么有仇必报?他才刚说了要打她小屁屁,她就率先撒了他一身! 床上的嘟宝被忽略了,他眼巴巴地望着,连口水也不吐了,看着看着,他突然就眼红了,毫无预兆地扁了嘴,“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妹妹有人抱,他却没人抱,他要哭!谁都不能阻止他! 嘟宝这才刚扯开嗓子哭,外头凝猫便掀了帘子走了进来,一进来就看到了慕容北辰衣襟前那一片水渍,她一下联想到慕容北辰以前那招尿的黑历史,顿时就明白了什么。 很不厚道的,凝猫也跟着闺女“咯咯咯”笑了起来,一时间,慕容北辰面上就有些挂不住了。 他黑着脸瞪她,“自家闺女撒泡尿有什么好笑!我闺女认爹!” 在他的淫威下,凝猫勉强止住了笑,可却依旧憋着,她抱起哭着的嘟宝,一边逗着一边说:“要不要再让你儿子来认认你?” 慕容北辰的脸更黑了。 五个月的孩子已经非常好动,凝猫总是把两个孩子扔一块,开辟了一处战场让他们两兄妹自己折腾。 大多数时候这两兄妹都能和平相处,但也有例外的时候,比如,这两个家伙在那爬着爬着,原本爬得好好的,可糯宝突然就毫无预兆地哭了起来,嘟宝也一下停了下来,一双大眼睛非常无辜地望着她。 凝猫也不明所以,这俩孩子一前一后,也没磕着碰着呀。 还未待凝猫把糯宝抱起来哄哄,她就已经一边哭一边继续向前爬,在嘟宝还在愣神的时候,一下就超过了他。 待她爬到了嘟宝的前头,这丫头一下就不哭了,反而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她笑着的时候,眼睛里还残留着方才的泪珠呢。 凝猫观察了许久,终于是知道了这小丫头的尿性,凡是嘟宝爬得比她快,她都要哭,然后趁机作弊赶超。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小丫头哭得多了,嘟宝就再也没有超过过糯宝,总是在她后头不紧不慢地爬着。 尤可意和顾语之也常带着自己的孩子圆圆和皮皮来王府玩,四个孩子凑在一起,每每都玩得不亦乐乎。 团团如今已经是六岁的“高龄”,颇有些瞧不起这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可每次娘亲和婶婶来辰王府,他都忍不住跟着,四个孩子在那摸爬滚打的时候,他一边嗤之以鼻,一边又忍不住在旁边守着。 圆圆是大姐,她最先学会了走路,她走得摇摇晃晃,皮皮自己颤颤巍巍地走,这小破孩子竟敢超过了圆圆。 圆圆看到自己被超过了,一个不小心就跌在了地上,一脸懵然地看着皮皮扭着小屁股向前走着。 团团在旁边看得直皱眉,两手一伸,一下就把皮皮拎到了后头,然后扶起圆圆,小心地扶着她往前走着。 圆圆开心地走着,颇有拔得头筹的欢愉,而皮皮却是一脸怅然,自己明明是最快的,为什么哥哥要把他拎到后面? 团团心里却是冷哼一声,个臭小子,竟一点都不知道让着女孩子! () 第343章没忘 有了圆圆和皮皮的加入,嘟宝和糯宝对走路这项技术活顿时升起了十二分的热情,他们不再局限于在地上爬,而是开始无数次尝试站立直行。 糯宝分外娇气,每次跌倒了,总是要哭,她一哭,团团总是很嫌弃地冲着她扮鬼脸,却是没有伸手扶一把。 感到了来自表哥的深深而已,糯宝哭得更凶了。嘟宝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地走回来,试图凭借自己的力量把她扶起来,可每次人没扶起来,反倒让自己也跌了个狗吃屎,每每总是又招来团团一阵嘲笑。 跌的次数多了,糯宝哭的次数也少了,后来不知不觉中,两个小家伙就学会了走路。 刚学会那会儿,小家伙的热情可高了,简直恨不得时时刻刻都来走上两步,有时候凝猫抱着他们,他们还不乐意了,非要挣着下来走路。 凝猫觉得,幸亏有了圆圆和皮皮,他们两个才这么省心,她养的这俩孩子,简直省心。 望着不远处几个孩子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赛跑,三个娘亲的心里都分外安宁,眼神也不自觉柔和了下来。 “如果七七还在的话,她的孩子怕也有这么大了吧。”顾语之颇有些感慨地说,一句话就勾起了她们一直刻意忽略的往事。 凝猫想起,陆七七出事的消息,她是从慕容舒玄的口中得知的,嘟宝和糯宝也是因为这件事才意外早产。 她出了月子才知道,慕容北辰非常不留情面地给慕容舒玄下了个套,慕容舒玄因此被皇上重罚,不禁打了板子,还被禁足在府中。 凝猫那时候才后知后觉地觉出了不对劲,慕容舒玄那天的出现,跟一个内侍谈论那些事情,一切都太过巧合,可她不明白,慕容舒玄为什么要这么做…… 慕容北辰说:“幸亏你和嘟宝糯宝都没事,如果你们出了事,那我给她的教训就不是仅仅一顿板子和禁足这么简单的了。” 实际上,慕容北辰对慕容舒玄已经产生了怀疑,在她的府外都派了人守着。他只给慕容舒玄那么一点教训,就是希望能借此引出她的尾巴。 眼下顾语之再提起萧子渊和陆七七,凝猫心头也不禁微微扯疼。 凝猫颇有些幽幽地开口,“如今局面,也不知究竟是该幸还是不幸,若萧子渊当真夺了朵曼皇位,而八王爷却举兵相向,再把朵曼从他的手中夺了过来……我们,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对方。” 最后,她也只能化成一声轻轻地叹息。 八王爷出兵朵曼,历时三月,终于是把朵曼收入囊中,大元军队于两个月前返京,举国上下无不欢欣鼓舞。可让人唏嘘的是,得胜归来的八王爷,却是没能活着回到京城。因为负伤,回程的路上竟是发了炎症,就这么没了,这一桩桩一件件,不得不说都叫人颇为唏嘘。 萧子渊的失败,避免了如今的得而复失。八王爷的死亡,对慕容北辰而言却是如有神助。 八王爷和慕容北辰是目前在皇上跟前唯二的两个儿子,而八王爷死了,就只剩慕容北辰一人。原本八王爷的党羽都为八王爷的得胜而欣喜,以为那方位置无论如何都是八王爷的,怎么都跑不掉了,却没想到,他却这么不争气地死了,实在叫那些辛辛苦苦支持他的人气得差点没吐了口老血。 尤可意压低了声音,“关于立储之事,皇上那里可有什么风声?” 凝猫微微一愣,旋即很老实地摇了摇头,“朝堂上的事我都不大关心。” 顾语之接话,“肯定跑不了了,除了你家王爷,皇上也没其他接班人了。以后呀,你可就更尊贵了。” 凝猫率先想到的却是,他若真的登上了那高位,以后后宫三宫六院怎么办?她还能再像现在这样安逸地独占他一人吗? 以前在电视里看的帝王,一个个登上了高位本心就变了,他会不会也这样呢? 凝猫想得出神,一时竟有些恍惚。 眼下的日子过得太顺遂了,顺遂得凝猫心中不自觉生出了一丝丝不真实的飘忽,这种飘忽的感觉让她感到不安。 这样的飘忽情绪一直持续到了晚上,凝猫把两个孩子哄睡了,这才开始洗漱。 慕容北辰踏着夜色回府,先去看了一眼嘟宝和糯宝,两个孩子睡得香甜,脸蛋红扑扑的,分外可爱。 慕容北辰俯身在他们的脸上都吻了一下,这才回了主屋。 慕容北辰心思何其敏锐,一下就察觉到了凝猫的异常,熄灯躺下,他伸手揽过她,“怎么了?可是那两个小家伙惹你不开心了?” 凝猫往他怀里拱了拱,一直飘着的心这才有了些许落地的真实感,只是她的声音依旧是有些闷闷的。 “我只是想到了以后,心里有点不踏实。” “嗯?”他语调轻扬,带着询问。 凝猫声音低低的传入他耳中,“以后,你要真的当了皇上,会不会也三宫六院,后宫三千佳丽?我要见你一面,都得排队……” 慕容北辰愣了一下,旋即嘴角漾出了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心情也不自觉变好了,“你这是在吃醋?” 凝猫听出了他话中的笑意,伸手就着他的胸膛拧了一把,“我是认真的!” 慕容北辰搂着她的力道不觉加重了几分,声音低柔极了,“很久以前你问我想不想坐上哪个位置,你还记得我是怎么回答的吗?” 凝猫有点迷茫,他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传来,“我说我想。我说,我以前想是因为对权利的渴望。后来我还是想,可我真正想要坐上那个位置的理由已经变了,因为我之所以想坐上那个位置,为的,是给你最无上的尊荣,让你成为万人之上的皇后。凝猫,你是我的动力。” 凝猫的心头好似有什么在翻滚着,一时叫她的喉头有点发哽。 “我从来没有忘了我的初心,以前没忘,现在没忘,以后,我真正问鼎那个位置,我也不会忘。” 凝猫一直悬着的心,在这一刻,终于稳稳地落了下来。 她不在乎那些权势,她在乎的,只是能不能完完整整地拥有他而已,现在,她听到了他的答案。 两人无声地相拥了很久,慕容北辰的脸在她的发上摩挲,声音低低哑哑的,轻轻喃着,“都做娘了,还是个傻丫头。” () 第344章学语 六月,皇上颁布圣旨,封慕容北辰为太子。 皇上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太子之位多年悬空,如今终于落定,大有交代后事的意味。 也许是现在的生活本就分外圆满,这件锦上添花的事发生,凝猫也并没有特别激动的感觉。 无论慕容北辰是辰王,还是太子,或者是皇上,在凝猫的心中,他就是他,就是疼她爱她的北辰哥哥。 凝猫每天的日子过得分外惬意,嘟宝和糯宝长得越大,两人的容貌便越相似,那圆溜溜的大眼睛,挺巧的鼻梁,小巧秀气的小嘴唇,粉粉的带着婴儿肥的脸蛋,每一处都好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而且随着他们的长大,他们唇畔的笑窝这才越发明显,这两个小东西,都挑了凝猫那颗可爱小巧的笑窝遗传到了自己的脸上,一左一右,刚好对称。 凝猫每每看到嘟宝,心里都会在想,一个男孩子张笑窝,还只长一边,关键是这孩子还有一对容貌惊天动地的爹娘,以后长大了,还不得祸害死全天下的姑娘! 凝猫兴致盎然地把自己身为人母的这点小心思告诉慕容北城,慕容北辰却是满不在乎地说:“反正你儿子以后都是要当皇上,就算祸害了全天下女子又如何?都娶回去不就成了。” 就这么毫不忌讳地说出这样堪称大逆不道的话,这人却没有丝毫觉得不妥。 顿了顿,他又是一本正经地说:“真正该担心的是咱们闺女,以后全天下的男人定然都为她痴狂,她还不挑花了眼?” 被一家爹娘预测了未来择偶状况的两兄妹此时正活蹦乱跳地进行着他们最热衷的一项运动就:赛跑。 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学走路的时候留下的特殊习惯,两个萌宝赛跑,嘟宝从来都是跑在糯宝的后头,从来不跟糯宝抢第一。糯宝这傲娇的小丫头每每都乐得咯咯直笑,输了的嘟宝也呵呵地笑,半点被妹妹夺了冠军的沮丧都没有。 如此数次下来,后背早就黏黏腻腻的沾染了一身的汗,可却依旧精力十足,丝毫不知餍足。 慕容北辰和凝猫就坐在一旁看着,两人说完了话,糯宝已经又跌跌撞撞地超过了嘟宝,眼下她正热情地张开双臂,向着慕容北辰和凝猫的方向来。 慕容北辰很自然地伸手接过她,一下把她抱了个满怀。 小丫头已经有个些许重量,就这么抱在怀里,好像化成了实质,一下就填满了他的心。 她身上汗涔涔的,因为兴奋,脸蛋也红扑扑的,方才跌倒了几次,身上的衣裳也有些脏了。 可是面对这样不甚干净的小破孩子,慕容北辰没有觉得半点不适,他伸手给她擦了一把汗,动作轻柔至极。 嘟宝仰头看着自家妹妹被抱了起来,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带着些许羡慕。 凝猫俯身,拿着手绢,在孩子柔嫩的面颊上轻轻擦拭,嘟宝也伸出手,小眼神里满是期盼。 凝猫伸手便把他也抱了起来,久没抱了。这孩子怕是又长了些重量。两个孩子都玩累了,眼下被抱在自家爹娘的怀中,眼皮一下就有些不收控制了起来。 凝猫轻柔地给嘟宝拍背,轻轻摇晃着,他没多会儿便乖顺地闭上了眼睛。 糯宝却是更有精力,她一会儿摸摸帅爹的下巴,一会儿扯扯帅爹的衣襟,慕容北辰不多不避,任由她胡闹。 待到后来,慕容北辰看到她也渐渐有了睡意,便也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哄着她赶紧睡觉。 就在这丫头马上要喝上眼睛的时候,慕容北辰耳朵里传来了一声又低又含混的轻喃:“蝶……蝶……”不大标准的发音,落在慕容北辰的耳朵里,有种不真实的错觉,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传遍全身,叫他险些高兴得失态。 方才她女儿是叫他了吗?他女儿是叫他爹爹了吗? 慕容北辰欣喜地转头向凝猫:“她方才开口叫爹爹了!” 凝猫愣了一下,旋即颇有些酸溜溜地说:“一定是你听错了!” 有本事你让这丫头再喊一声听听! 慕容北辰听出凝猫那酸溜溜的语气,心里更是得意,他家闺女果真是向着他这个亲爹的,第一声就献给了他,也不枉费他当初被她撒的那一泡尿。 自从糯宝开口叫爹了以后,她就好像打通了任督二脉,没多会儿就会叫娘亲,叫哥哥了。 也不知是不是双胞胎得心有灵犀,总之糯宝学会说话了以后,嘟宝也学会了,两个小家伙一醒了就对着对方一阵哥哥妹妹地叫个不听。 开启了说话这项技能,凝猫突然想到了二狗子这个神奇的生物,它把这家伙拿了来,每天让这聒噪的八哥跟这两个同样聒噪偏生大多数话你都听不懂的两兄妹鸡同鸭讲。 慕容北辰知道了,非常残忍地把二狗子拎走关了禁闭,慕容北辰的说辞是,“我担心我儿子闺女以后说话像这只臭八哥。” 这只臭八哥表示非常不服。像它怎么了?像它这么出口成章口若悬河难道不好吗? 不管那只臭八哥怎么抗议,最后它都失去了和牙牙学语的两兄妹互动教学的机会。直到这两兄妹长大,然后,这只当初能随意调戏他们的臭八哥已经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反而被这两兄妹玩得够呛。当然,这些都已经是后话。 从蹒跚学步到牙牙学语,一年的时光过去,嘟宝和糯宝已经长得相当结实,说话也一口脆亮,每天都能把凝猫和慕容北辰两人叫得心花怒放。 自从凝猫生了孩子以后,慕容北辰本就整日往家里跑。眼下两个孩子一岁了,正是最可爱活泼的时候,他更是每天下衙就要往家里赶,一副要荒废政事守候家人的模样。朝堂上有些原本就不同意慕容北辰当太子的人自然要跳出来好一番做文章,慕容北辰被参本了以后不为所动,还是坚定地继续写自己的养娃陪老婆的大事。 百姓中,却意外地起到了恰好相反的作用。慕容北辰被冠上了爱家恋家的二十四孝好丈夫,好父亲,原本觉得辰王殿下孤高冷傲的人,都纷纷转变了态度。 这一年,一切都分外顺利,一切都过得分外安宁顺遂。只是这安宁顺遂之下,却潜藏着暴风雨即将到来的危险气息。 逸王府中,慕容舒玄站在慕容远逸面前,神情颇有点气恼,“堂兄,你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难道要等到慕容北辰真的坐上那个位置吗?” 慕容远逸一记刀眼直接飞了过来,“本王的决定,轮得到你来插嘴?” 慕容舒玄神色一变,正待再说什么,慕容远逸已经又冷冷地开口了,“害死你父王,害你成坡脚的人已经都死光了,你的目的应该达成了,今后,就安心做你的郡主吧!不要干涉我的事!” 慕容舒玄脸色又是一变,声音都透着阵阵凉意,“我最恨的是谁你不知道吗?我最恨的是现在在那个位置苟延残喘的人!他玩弄权势,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为了那个位置互相争斗,丝毫不把他们当人看!若不是他的薄情,我父王怎么会死?若不是他,我的脚怎么会跛?” 她的声音到最后都有点变形了,变得尖锐,变得疯狂。 慕容舒玄像是发狂了似的,继续歇斯底里地嘶吼着,“我当年跟着你,就是为了给他深深的报复!眼下我们就差最后一步,他已经被我们的蛊虫控制,你为什么迟迟不动手?为什么不早些让他仅剩的儿子也背叛他,让他尝一尝被至亲背叛的滋味,让他看着自己一直这么痴迷的江山彻底毁掉!你究竟还在犹豫什么!” 这些年慕容舒玄做了这么多事,他们为削弱慕容北辰的势力,不让他和步家联姻,当年发现了凝猫在那宫殿中,她立马通知了慕容北辰,果真,慕容北辰和步家的联姻告吹。 破坏了慕容北辰和步轻歌的婚事,她就把矛头指向凝猫,因为凝猫出事,对慕容北辰是致命打击。那日在慕容捷的船上,那枚珠子就是她扔的。 直到最近这次,她故意说那些话,更是为了凝猫动胎气,她险恶地想要害他们的孩子。可是偏偏,凝猫却是逃过了一次又一次…… 她最恨她的皇祖父让她失去了父王,恨他在她被人害得残疾之后却冷漠以对。这些,让她的内心变得扭曲,她不想看到任何人过得幸福,比她好! “我再说一遍,我有我自己的节奏!”慕容远逸再度怒吼。 慕容舒玄眼神冷冷的,“堂兄,你是不舍得陆七七吗?堂兄对她动情已经到了这等地步,即便千辛万苦地把她从朵曼救了回来,却还是舍不得在她身上取血,用她做药人!皇兄,当初研究蛊虫,是你提出的!当初把帝王谷的母蛊子蛊拔后来的也是你!怎么事到如今就差对最后一步,你反倒反悔了!你如此犹豫,对得起云月殇的兄弟们吗?” “闭嘴!”慕容远逸神色冷冷,“云月殇是我创的,你,没有资格教训我!” () 第345章药人 慕容远逸和慕容舒玄不欢而散,他沉着脸在正厅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一路上,下人们都对他毕恭毕敬,他冷声吩咐,“去准备些吃的,装进食盒里送来。” 下人们赶紧去办了,没一会儿,一个沉甸甸的食盒就送到了他的房中。 他的房间装饰简单古朴,没有任何亮眼的装饰物,但是识货的人却是能轻易看出,这满屋的装饰都极尽贵重奢华。 他拿起了书架上的一个小器皿,墙上现出一枚小小的按钮。他伸手轻轻一拧,墙上就现出了一道暗门。 他戴上了面具,端上食盒,信步走了进去,随着他走进,拿到暗门就自动关上了。 暗道里光线昏暗,他却没有丝毫障碍,信步向里走着,一级级阶梯向下,眼前视线一下就宽敞明亮了起来。 这个不算小的石室被栏杆围成了个牢房,而牢房中,竟然有一张又大又软的床,处处透着干净整洁,瞧不出半点牢房该有的污秽肮脏。 而此时床上躺着个女人,她一听到动静便抬起了头,一双眼睛又大又亮,面颊有点小,显得下巴更是尖尖的,愈加引人怜惜。 而她的床边有个小丫鬟正在打瞌睡,这会儿她也听到了动静,赶忙像一个弹簧似的从座位上弹了起来,一脸惊恐,赶忙行礼。 慕容远逸打开牢门走了进去,小丫鬟被撵了出去,他开口时声音已经换了另一副强调,“吃饭。” 陆七七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的动作有点迟缓,一手撑着床沿,一手抚着肚子,而她的肚子,俨然已经大得不像话。 慕容远逸伸手扶了她一把,陆七七坐稳,他便打开了食盒,把里面一样样饭菜都摆了出来。 陆七七想要自己动手,却是被慕容远逸制止了,他兀自端起碗筷,盛起一勺熬得酥烂的肉粥,送到了陆七七的嘴边。 陆七七一语不发,最后还是张开了嘴,把他送到嘴边的粥喝了下去。 慕容远逸没有说话,陆七七也一句话都没说,自从被送来了这里,她一贯如此沉默。 若不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她怕是会难得硬气一回,直接自我了断了。 一顿饭吃得沉默而冗长,陆七七食欲一直都不好,但是为了自身营养均衡,更为了肚子里的宝宝能达到充足的营养,她硬生生地逼着自己一口口地吃着。 一直吃到最后,她终于忍不住呕了一下,那股反胃来得凶猛,她一时没压制住,顿时俯在床边吐了个昏天暗地。 慕容远逸伸手轻轻为她抚背,用痰盂为她接着呕吐物,面上没有丝毫嫌弃神色。 待她终于缓了过来,陆七七没一会儿又倚在床沿上,有气没力的假寐。 慕容远逸望着她好一会儿,最后起身,对着外头的丫鬟吩咐,声音有点沉,“平时多扶着她走走,增加运动。” 小丫鬟赶忙连连点头。 在慕容远逸走出去的时候,陆七七终于是开口对他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许是久没有开口,陆七七的声音透着些许沙哑,整个人都显得有气无力。 慕容远逸目光再次落在她的身上,两人的目光交汇着,互相间带着些许逼视的味道。 慕容远逸声音冷冷的如同鬼魅,“很多年前我放你走的时候就说过,你迟早要回到我身边,为我所用。” 陆七七手上青筋动了动,“我的母蛊已经被你拔除,我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 “有没有利用价值你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慕容远逸突然阴沉沉一笑,“就算你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你肚子里的小东西,也可以代替你的使命。” 听了这话,陆七七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了又僵,她下意识地伸手摸着肚子,一股极度防备又难以置信的神情在脸上久久难褪。 “你……你要是敢动我的孩子,我就跟你拼命!” 慕容远逸又是阴冷一笑,“你拼得过我吗?若不是我,你和你肚子里的孽种早就死了不知多少次!” “死了又怎么样,至少,死了还能跟我想见的人团聚……” 陆七七这副神情语气刺痛了他,他原本就阴鸷的神情变得愈加阴沉。 “倒是挺有骨气,呵,你若是舍得死,早便会自我了结,何至于会等到现在这个时候?” “我……”陆七七当真语塞。若是在一开始,她定然是宁愿自己从没有被他救来这里,宁愿自己跟着萧子渊一起死了算了。 可是,从她得知自己有孕的一刻起,她便打消了要寻死的念头,一直苟延残喘到现在,她的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她怎么还能去死?就像他说的,她怎么还舍得去死? 可是,一想到这人方才说的话,陆七七心头就涌起一股森森寒意。 她声音近乎哀求,“算我求你,你想要做实验就用我来做,我是中了母蛊十几年的人,我才是最合适的人选。我的孩子身上根本没有母蛊的血,他怎么会适合……” 看着陆七七这般哀求,慕容远逸心头竟然升起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快感,这个女人,终于是有向他臣服的一天。 她越是哀求,他便越是不想轻易改变决定。 原本,这个孩子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他大发慈悲允许了这个孩子的降生,他就要承担起自己应有的责任,履行自己该有的义务。 如若不然,这小东西便没有存在的意义。 “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他更适合。他是你十月怀胎所生,你怀胎期间吃的东西,都是我精心调配,他的骨血之中,已经被这蛊虫之血完完全全渗透,他的出生,就是为了完成他作为药人的使命。陆七七,你就认命吧。” 这如同恶魔一般的话语就这么敲在了陆七七的心头上,叫她心神巨震。 怎么会这样?事情怎么会是这样的?这个恶魔,究竟对她做了什么,对她的孩子做了什么? 慕容远逸不欲多说,转身就走,可他刚走没几步,身后就传来了一声痛楚的呻吟,他懵地回头,陆七七的全身已经蜷缩在了一起,整个人的神情都扭曲着,发出痛苦的呻吟。 慕容远逸身形一震,疾步跑了回去…… () 第346章新生 陆七七感觉下体一阵惨烈的剧痛,那股疼痛来得凶猛,叫她几乎要晕厥过去。 她要生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要出来了。此前的陆七七无比期待今天孩子的降生,而现在,她却是开始害怕,害怕孩子的降生。因为他一旦降生,她就会马上失去他……这个吃人的恶魔要把她的孩子抢走! 陆七七脑子一片混沌,她每次在几乎要晕厥的时候,就会被那股剧痛生生唤回神智。 以前她听干娘提起过,生孩子很痛,痛得几乎让人难以想象。但是,这样的痛,对女人来说,又会是一种别样的幸福,因为这是一个母亲的必修课。 陆七七不懂,她问:“比剜心取血还痛吗?” 干娘当时答不出来,因为穆音阁并没有经历过剜心取血的痛楚,但是,想想,约摸差不多痛吧。 当时的陆七七一脸自信和孤勇,脸上盛满了不知不畏,“如果和剜心取血差不多,那我没什么好怕的!” 当时的陆七七是自信的,是幸福的,对生活充满了向往,所以她什么都不怕。 现在的她,心里却是莫名其妙生出了恐惧,原来,生孩子真的这么痛,痛得她几欲窒息,对未知的恐惧,更加剧了她的痛楚。 生下了这个孩子以后,又能怎样呢?她可怜的孩子,只能沦为这个恶魔的试验品!还不如,就这样,让他随着她,随着他的父亲,还有外祖父外祖母,一起,在地下团聚吧…… 慕容远逸提前备下的大夫和产婆很快就到位了,她们紧急为陆七七实施接生,可是这位产妇的消极状态却叫她们额头冷汗直冒。 慕容远逸的面色阴沉,他是男人,没有经历过女人生产,可是,他从陆七七的面色和状态上就能辨认出,这个可恶的女人,竟然想要放弃!她想要放弃这个孩子,想要放弃她自己! 慕容远逸怒极,这个可恶的女人,宁愿去死,也不愿屈服于他!他怎么会让她去死!他都已经等了这么久了,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让她去死! 很多年以前,他就知道了帝王蛊的存在,但他对帝王蛊的了解,却只仅限于书本。直到在书院里,一个非常偶然的机会,他看出了破绽,他查了出来。 那时候开始接近陆七七,观察她,研究她,也慢慢的,习惯了她,不知不觉的,这样的习惯,就变成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欢。 他是大元的王爷慕容远逸,也是云月殇的少主云焕,他的野心,从来都不小。 帝王蛊的威力超强,有了帝王蛊,就能研究出其他更多更能控制人心的蛊虫,进而控制人心。那样的感觉,将是多么美妙。 所以他抓了萧子渊和陆七七,所以他强行拔出了他们身上的蛊虫,豢养了起来。 陆七七是中了母蛊之人,她的血至关重要,她不能死。所以萧子渊的蛊虫穿肠破肚,陆七七的却是从口中爬出。 这些年,他做她的朋友,他陪着她,伴着她,甚至娶她的想法,都那么急切渴盼。甚至为了不委屈她,他拒绝了要以侧妃之位迎她入门的想法。 可就是因为他的犹豫和拒绝,让他彻底失去了她。 现在,他千辛万苦把她从那死人堆里捞了出来,她却连求生的欲望都没有! 慕容远逸赤红了眼,他在这个女人的身上投注了这么奢侈的感情,他怎么会让她轻易地死! 慕容远逸逼近她,声音发狠,“陆七七,你就不想知道我究竟是谁吗?你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我究竟是谁!” 恍惚中陆七七觉得有人狠狠地掐着她的手,叫她生疼,耳边又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声音,这个声音,究竟是谁的呢? 陆七七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望向了面前这个男人。他摘下了自己的面具,整张脸就这么近地呈现在她的面前。 陆七七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不然,怎么会看到他,逸王爷。逸王爷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这样猩红着眼睛瞪着她? 陆七七还在迷茫中,面前的男人就已经嘶吼着开口,“看清了吗?看清我是谁了吗?我是慕容远逸,也是云焕!无论我是哪个人,都是把你藏在这里,要拿你的孩子做实验品的人!你看清楚了吗?” “你知道为什么你们在朵曼的行踪会暴露吗?就是我做的!我要让你们和东怀王自相残杀,然后大元坐收渔利!哈,现在你知道吗?朵曼已经不存在了,它已经是我大元的领土。而这些领土,以后,都会是我的!” “想知道我接下来要做什么吗?你以为你的牵绊都没了,所以你才这么义无反顾地要赴死,可是你错了!接下来,我要对你的那些好朋友们下手!我要把他们,通通,通通都一网打尽!是不是很恨?是不是很想杀了我?陆七七,恨我,你就给我好好地活着!我的一切表演,需要一个观众,你就是这个观众。如果你敢死了,我马上就把那些人都活活凌迟!再把整个京城的人都送给你陪葬!” 陆七七感觉到了一股难以言表的绝望,还有一股深得要溺毙她的震惊和怒意。 竟然是他,竟然,竟然会是他!她从来都没有想过的人,她曾经真心实意把他当成朋友交心的人,她曾经隐隐感到愧疚不安的人……原来背地里,竟是这样的恶魔。 恨,如何不恨!若不是他,他们现在还会在朵曼,说不定他们筹备得很充分,真的就把该报的仇报了……可是,一切都是因为他,毁了,全都毁了…… 也许是这股滔天怒意支撑着她,原本已经绵软无力的她,一下就生出了一股力气,只听得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吼,紧接着,就是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声…… 那是新生的希望,她生了。 陆七七疲倦地几乎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但是,她却硬生生撑住了。她想要睁眼看一眼自己奋力生下来的孩子。 可是,她最后看到的,却是那张风华绝代的脸,是这张熟悉又陌生,犹如天使又更似恶魔的脸。 慕容远逸抱着那个小小的孩子,望着虚弱的陆七七,他口气近乎凉薄冰冷,“好好活着,不然,这小东西,也别想活。” () 第347章回归 嘟宝和糯宝长得很快,几乎在转眼间,两个原本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已经一下蹭蹭蹭的拔高了。 眼下二月,京城依旧是寒冬时节,嘟宝和糯宝被穿上了厚厚的衣裳,一蓝一红,俨然成了两个圆滚滚的球。 这两个圆球动作越发灵敏,时时刻刻都想着撒开了脚丫子跑,丫鬟奶娘们一个不留神,小郡主小世子就又已经跑开了。 每每如此,她们俱是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赶忙快步跟上前,生怕两位小祖宗磕着碰着,摔破了皮。 这不,今日又飘起了雪,嘟宝和糯宝两个并不是第一次见雪的人却是开心的往外冲去,嘟宝脚步稳健,跑得顺畅,糯宝却是一个不小心绊了一下,整个球状体就这么直挺挺地往雪面摔去。 身后的下人们吓得脸色都变了,赶忙飞奔上前,伸手就把她从地上捞了起来。 糯宝鼻子有点红,身上手上都沾了雪,她嘴巴微扁,作势就要哭,顿时又把身后的下人吓了一跳。 这小郡主要是哭了,王爷回头怪罪下来,他们就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正在糯宝的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转的时候,嘟宝一下迈步跑了回来,伸手就抓住她的手,糯声糯气,“糯宝不哭,哭了要变丑八怪!” 糯宝一听,呆愣了几秒,旋即硬生生地把自己眼眶中的泪憋了回去,“我才不要变丑八怪,我才不哭。” 下人们顿时都松了一口气,还是小世子有本事,每次都能哄住小郡主。 嘟宝也不跑了,只牵着糯宝,两个小孩儿就在院子里漫步,丫鬟们不敢让两位小主人淋着感染风寒,便一边跟在身后小心地给他们撑着伞。 糯宝不喜欢有人跟着他们,回头像小大人一样吩咐,“你们都回去,不许跟着。” 丫鬟们怎么敢放任两位小主子?他们可都是王爷王妃的心头肉。 糯宝见她们都杵着不动,小脸顿时又皱在了一起,正这时,绛紫从后头赶了来,摆摆手就把其他丫鬟打发了。 绛紫笑道:“她们笨手笨脚的不会伺候,奴婢把她们都赶走,郡主和世子且放心玩,奴婢就在一旁远远瞧着。” 糯宝见是娘亲跟前的大丫头绛紫,便没再多说什么,只继续拉着嘟宝玩去了。 走着走着,两个小孩的脚步齐齐顿住,因为前面突然出现了一堵人墙,堵住了两人的去路。 两人齐齐仰头,然后就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大叔,他的衣裳有点破烂,还有些脏,脸上长着不少胡子,整个人都显得分外寥落邋遢。 嘟宝和糯宝都一脸好奇地看着他,心想,这人可真脏,还有点丑。 这个又脏又丑的人却是对他们两人弯唇一笑,声音里带着一股醇厚的笑意,“转眼都长这么大了。” 嘟宝下意识地站在糯宝的面前,一副兄长的守护姿态,“你是谁?怎么会在我们家里?” 还未等这人回答,后头的绛紫便已经疾步跑了上来,一脸惊讶,“神,神医!你,你……” 太叔凌脸上的笑意尽退,眼神中透着些许苍凉,声音也换上了一阵苦涩,“我没死。” 绛紫急匆匆地跑去报信,嘟宝和糯宝依旧一脸懵然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怪叔叔,带着探寻和好奇。 方才绛紫姑姑说眼前这人是神医,是很厉害很厉害的神医,可是,神医怎么会把自己弄得这么脏呢? 太叔凌望着眼前这两个玉雪可爱的小团子,眼中有异样情绪波动流转,蒙上了一股深浓的羡慕。 如果时间再回到一年前,如果他们最终改变了主意,不踏入朵曼的土地,今天的结局,或许又会很大有不同。 那样的话,也许他们一家人还好好的在一起,七七那丫头现在也该生了。 可是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如果。发生的那一切,都已经发生,不可逆转。 太叔凌想得入神,直到眼前的两个小团子已经有些不耐烦地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他才回神。 太叔凌看着他们,稚气的孩子嘴巴一张一合,向他询问,“你真的是神医吗?” 太叔凌点了点头,“你们要找我看病吗?” 两个孩子互相对望了一眼,然后才凑近太叔凌小心开口,小脸上带着些许不正常的紧张,“我娘亲说,我们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可是我们为什么要钻进去,娘亲却说不清楚,所以我们都有些不大信她。后来我问了表哥,表哥说我们都是从……从臭臭里捞出来的,我娘亲不想伤害我们才没有对我们说真话,这是真的吗?我听说神医都无所不知,所以你一定什么都知道吧。” 听了两个孩子的问话,太叔凌原本阴郁的心情一下变得有些哭笑不得,整个人的心情都不自觉变得松快了下来。 他们还没等到太叔凌的回答,身后,便传来了他们娘亲的声音,“团团那臭小子什么时候对你们说了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凝猫疾步而来,脸上表情扭曲怪异,她原本听说了太叔凌竟然突然出现,满心惊讶,这不只匆匆正了正衣冠就跑了来,没想到一来就听到了她家闺女儿子竟然说了这么惊世骇俗的话,而这样惊世骇俗的话,还是团团那臭小子教他们的! 那臭小子,真是皮痒了! 嘟宝和糯宝齐齐回头望向他们娘亲,然后都撒开了脚丫子向她的方向奔去。 “娘亲。” “娘亲,表哥说的是真的吗?” 凝猫依旧黑着脸,“别听他瞎说八道,他是骗你们的。” 糯宝依旧皱着脸,“可是,我们,我们每天都要拉好多臭臭……我们一定是从臭臭里捞出来的,才会每天拉那么多臭臭……” 嘟宝也跟着猛点头,两个小家伙的脸已经皱在了一起,凝猫一阵嘴角抽搐,心里更是坚定了一个念头,下次一定要把团团好好地教训一通! 凝猫看着两个小东西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赶忙安抚,“傻孩子,你们都被表哥骗了,他也每天拉臭臭,他拉的臭臭比你们的多得多,你们……” 糯宝愣愣地接话,“所以表哥也是从臭臭里捞出来的吗?” 凝猫:“……其实我们每个人都会拉臭臭……” 嘟宝愣了愣,旋即一副不敢置信的语气接话,“所以我们每个人都是从臭臭里捞出来的吗?” 凝猫:……这事,真没法解释了…… () 第348章实情 凝猫好容易才把两个小家伙安慰住了,让他们相信自己真的不是从臭臭里捞出来的。 但是面对他们的下一个问题:“那我们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凝猫一时又是脸红心跳,不知该如何回答。 正被问得哑口无言,身后就传来了一个声音,“这个问题你们去问你们爹爹,他知道。” 凝猫这才突然回过神来,自己匆匆赶来是为了什么。也顾不得理会两个小家伙一副刨根问底的问话,只一脸震惊和惊喜地看着太叔凌,一时又忘了言语。 一个时辰后,慕容北辰已经得了消息提前回来,一回到府里,便首先被两个孩子围着纠缠了一番他们是从哪里来的问题,慕容北辰面不改色地骗他们,他们是爹爹亲了娘亲之后生下的,顿时把两个孩子吓得小脸一皱,“那我以前亲了爹爹,还亲了好多好多人,怎么办?我会不会也要生宝宝了?” 结果他第一次尝到了忽悠人的恶果,那就是他不得不花费更多的口舌精力安抚他们,直到把两个孩子说得相信了,才终于消停。 待他解决完这边的情况,太叔凌已经沐浴了一番,换上了簇新的衣裳,那身宝蓝的直绸穿在他身上,依旧风流倜傥,可却多了几分莫名的寂寥,眉宇间都添了几分化不开的愁绪。 三人坐在正厅,太叔凌只是坐着,并不看他们,他这般,便是不想交谈。 聋子就是有这么一个好处,只要他不看你们,任你们说什么,他都全当不知。 慕容北辰也不是会主动开口的人,凝猫酝酿了半晌,是不知该如何开口。看着他这副神色,凝猫的心口升起了最坏的可能。 沉默了片刻,正在凝猫觉得气氛有点凝滞的时候,她听得太叔凌带着深沉而哀痛的声音,“他们都没了踪迹,我找了这般久,都没找到……出事的时候很突然,我们没有准备充分,只能匆忙应战。七七已经怀了身孕,一时不慎,就失踪了……后来,我们被围攻,根本无暇去寻人。再后来,我跟他们也都失散了……难以想象的惨烈,难以想象的混乱……” 凝猫听得心口一阵隐隐作痛,他说得这般简单,可实际上,其中血腥,可以想象。 自古以来,战争都是残酷的,血腥的,这场战争的发起有他们一半的责任,可是,听到这样的结果,凝猫私心里还是对他们升起了偏袒。 一阵长久的沉默,太叔凌的声音再度响起,“我被他们护送着逃离,护送我的人几乎都被杀了,我最后是被一对主仆所救,幸而那小随从懂些稀奇古怪的医术,才把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待我终于养好了伤,大元的军队也已经杀进了朵曼,杀进了我们急切想要杀进去的地方。我趁乱混了进去,在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我找到了正准备逃跑的东怀王,在我要亲手杀了他的时候……” 说到这儿,太叔凌突然顿住了,他的神情突然变得有些怪异,带着激动,颤抖,还有些许希望。他会想起了东怀王临死前说的那番话…… 东怀王颤抖着向他跪地求饶,求太叔凌放了他,太叔凌眼中却只有冰冷,他的刀眼看就要落下,东怀王嘶喊出一句叫他再也无法动作的话,“你不想知道你孩子在哪儿吗?” 太叔凌怀疑自己读的唇语出了错,他逼着东怀王再说了一遍,再次确认,他一瞬间被一股不知道是什么的思绪萦绕着,他的孩子根本没死!所以这些年,东怀王一直都在骗他们! “朕当年根本就不想杀了那孩子,因为那孩子是要挟你们的最好的把柄。朕……” “他在哪里!” 太叔凌急不可耐地打断他,他不想听废话,他只想知道他的孩子现在在哪里! “你救朕,朕就带你去找!” 太叔凌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在他的眼中,他看到了一丝闪躲,那一瞬,太叔凌陡然升起了杀意。 太叔凌冷冷道:“我不信你!我儿子,早就被你亲手杀了!” 他的刀再度举起,东怀王仰头大喊,一张一合的唇形被太叔凌读得清清楚楚,“不是儿子,是女儿!我没杀她!她被抱走了!” 太叔凌再一次震惊,是,是女儿吗?她被抱走了?被谁抱走了? 太叔凌脑中有千千万万个想法拥挤着,他正要一一追问,一把利箭狠狠地射来,正中喉头,东怀王再也发不出一个声音。 大元军队赶来了,他们亲手终结了东怀王的性命。 而太叔凌,却是头一次,这么希望东怀王能活过来,活过来把话说清楚,好好地告诉他,他的女儿究竟被谁抱走了!现在在何方? 当太叔凌把这些尽数道出时,即便是慕容北辰,都忍不住露出了惊诧之色。 太叔凌默了许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起了头,一双眼睛炯然而坚毅,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没了方才的粗嘎低沉,“我撑着这口气,就是为了找到她。无论踏遍千山万水,我也要找到她。” 凝猫有些于心不忍,却还是开口说了最坏的可能,“若,这些不过是那东怀王信口雌黄,为的是能在你手下逃得一命……” 若这些根本是东怀王信口胡言,若他的孩子当年就已经死了,不论是男孩女孩,太叔凌都不可能找到。 太叔凌的眼中有股刺痛快速闪过,但很快就隐了下去。 他略有嘲讽地低笑一声,“我如今已然戛然一身,再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寻找女儿,已经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寄托和希望,等哪天我找不动了,就放弃了。” 听得他这般看透一切的苍凉语气,凝猫心中陡生酸涩。 想当初的太叔凌是何等意气风发?即便苦寻穆音阁那么多年,依旧是那般乐呵的模样,可如今,他却已然全换了一副心境。 “那你打算从何找起?” 茫茫人海,没有半点线索,没有半点标志,甚至连是男是女都不能完全确定,该如何去找? “蛛网。我这次入京,就是为了找蛛网。”太叔凌的眼神中透着坚毅的光。 凝猫心道,蛛网就算再神通广大,这件事都已经过去十几年了,人证物证都没了,要找起来又谈何容易? 但想了想,凝猫终究还是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人,总是需要一点希望。 凝猫轻轻叹了口气,“你们若是能及时躲进曼陀谷找堕星魂,说不定就不会出事了。” “曼陀谷的梅林阵岂是这般好破?这些年我曾试过不下十次,从未成功。” 凝猫听了不觉一怔,“音姑拿着我的信物堕星魂定会亲自迎接,怎会进不去?” 太叔凌脸上亦是一怔,“信物?什么信物?你给过阿音信物?” 穆音阁收了凝猫的信物,一直未找到机会跟太叔凌提及,直到他们遭遇突发事故…… 电光石火间,三人都明白了什么,一股希望之火在心头燃起,慕容北辰放下茶盏,终于是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本王会派人前往曼陀谷查探,希望能带来好消息。” () 第349章安好 今夜,凝猫把自己窝在慕容北辰怀里,久久没有睡着。她心里涌着阵阵酸涩和感慨,从未想过,事情会有这样的转折。 “北辰哥哥,你说他们会在堕星魂那里吗?” 慕容北辰抚了抚她的面颊,声音低沉柔和,“各人自有各人的宿命,若是他们真的命不该绝,就不会出事。” 凝猫还是觉得心里闷闷的有些不舒服,若是可以,她希望能把自己的幸福分一些给他们。 太叔凌特意赶回京城,本事打算与蛛网合作寻找失散的女儿,可却只待了两天,就再次离开,前往曼陀谷,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在这儿出现过。 一直到半个多月后,慕容北辰的人传回了消息:一切安好。 得了这四个字,凝猫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眼角甚至有股隐隐的湿润。 在凝猫满心欢喜放心的时候,慕容北辰捏着那封信的手自如地放松,没任何异常。 他不会让她知道,萧子渊虽然活着,右手手筋却断了,便是堕星魂,这般长时间也没寻到医治的良策,他今生再也不能拿针救人,他身上其他伤也都不含糊。 他也不会让她知道,在曼陀谷幸存的,只有萧子渊和穆音阁而已,陆七七,根本没找到…… 他的凝猫,只需要好好地活着便是,这些烦忧和痛苦,不该让她知道。 后来的日子过得很快,团团不再被允许放养,而是被抓了去学堂开始了他的学堂生涯。 圆圆和皮皮也都长到了快两岁,正是最活泼可爱的时候。 圆圆像她的名字一样,整个人都圆滚滚的,一点都没瘦下来,她的面容似乎全遗传了她爹娘的优点,小小的小姑娘,长得水灵又漂亮,像个可爱又讨喜的洋娃娃。眼下她已经成了景瑜的心头好,景瑜那么一个话少的人,每每开口便总离不开他家小公主。 团团明显感到了他爹的偏心,小男子汉还忍不住酸了酸,本来想在他娘亲那里寻找一些安慰,却不想,他娘也是三句话不离圆圆,直把团团心里那股莫名其妙的醋意都压了下去。 团团虽有些嫉妒妹妹轻易地抢了爹娘的疼爱,可是看到妹妹那张漂亮可爱的脸蛋瓜子,听得她软软糯糯地喊他哥哥,他就再也生不起气来了,心里也是暖暖的,甜甜的。 皮皮的性子都遗传了顾语之,好动又开朗,小小年纪嘴皮子已经很甜,常常把大人们哄得乐得不行。 但是这小皮猴却也闹别扭的时候,比如,某天几个小孩在一块玩,糯宝糯声糯气地说了一句,“我和表姐都有哥哥,就你没有。” 皮皮听了这话本就有些不平衡,嘟宝又跟着妹妹补了一刀,“我和大表哥都有妹妹,你也没有。” 皮皮一听这话,他又没哥哥,又没妹妹,顿时就委屈得大哭了起来。在之后的整整几个月,皮皮一直都锲而不舍地央求他娘亲给他生个哥哥或妹妹…… 结果几年后,顾语之给他生了个弟弟,皮皮又扁着嘴差点哭了,直喊着:“我要哥哥妹妹,我不要弟弟!” 这一场闹剧叫顾语之和景瑞相当无奈,但儿子都生出来了,总能又塞回肚子里重造吧?而刚出生的小婴儿莫名躺枪,一出生就被自家哥哥森森嫌弃了。 嘟宝和糯宝这两对兄妹却对自己无心之言造成的后果一点感觉都没有。他们也一点点长大,嘟宝很少再哭鼻子,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是个男子汉。而糯宝还是个娇气又傲娇的小郡主,全家人都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着爱着,跟泡在蜜罐里似的。 两个孩子是双生子,容貌相似,跟圆圆一样,都挑了他们爹娘身上最好的地方遗传,瞧着那脸蛋瓜子,那大眼珠子,可不处处长得精致漂亮吗? 明明是两张几乎一样的脸,慕容北辰却是更偏爱糯宝。每次回府,第一个抱的都是她。糯宝也乖巧讨喜,每次试下来都甜甜地喊爹爹,只在人前才规规矩矩地喊“父王”。这样的亲昵更叫慕容北辰乐滋滋的,把她愈加捧在手心疼着。 正是因为慕容北辰对糯宝的这般偏爱,糯宝被惯得过于娇气,某次她贪玩,一定要玩水,大小姐脾气十足,丫鬟怎么阻止都没用,结果当天就染了风寒。 这丫头最讨厌吃苦的东西,知道要喝苦苦的药,她蹬着腿闹腾得很久,一直哭喊着要爹爹,就是不肯喝药,凝猫气得差点没直接上手照着她的小屁股来两下,好歹是没舍得动手,可对她的不配合却无可奈何。 最后,嘟宝走到她的床边,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糯宝听了就愣住了,最后她是一边哭着一边把那又黑又苦的药喝完了,因为哭得太凶,差点没把小鼻涕也一起吃了。 凝猫看得新奇,她儿子这是神通广大啊,不知跟这娇惯的小丫头说了什么,竟然能让她又委屈又无奈地把药给喝了。 待出了糯宝的房间,凝猫才忍不住把儿啦拉到跟前问,“嘟宝,你刚刚跟妹妹说了什么?” 嘟宝很认真地说:“我告诉她不喝药鼻孔要长长,像丑八怪一样。” “……谁告诉你的?” 嘟宝神色自若,“大表哥。” 凝猫:……团团那臭小子又背着她给她儿子传授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过这次,鉴于效果明显,她还是暂时原谅那臭小子了。 而后来,凝猫在观察中发现,嘟宝心性早熟,对糯宝已经越发宠溺和让步,糯宝却依旧娇憨天真,对这些都一无所知。 两人一去放风筝,飞得更高的永远是糯宝的;两人一起钓鱼,虽然糯宝的鱼标从来都没动过,但最后糯宝的小鱼缸里的鱼总是最多的;两人一块背书给爹爹检查,背得更顺畅得到更多表扬的总是糯宝,而凝猫单独抽查嘟宝,他却总背得顺畅流利,丝毫不比糯宝差。 糯宝一直被放水,自己却浑然不知,一直自我膨胀地觉得自己棒棒的,处处赶英超美,远甩哥哥几条街。 糯宝的这种良好的自我感觉一直持续到几年后,他们被请了夫子启蒙……在那个时候糯宝才发现,唉尼玛这个有如神童一般的人,真的是那个背书都背得磕磕绊绊背不过自己的哥哥吗?真的是那个笨手笨脚什么都输给自己的笨哥哥吗?糯宝这前面几年的认知全都被颠覆了……不带这么骗人的! () 第350章远行 天气渐冷,又是一年新春佳节时,京城迎来了这个冬天以来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带着不死不休的架势。 嘟宝和糯宝都被裹成了肉球,原本就圆滚滚胖乎乎的身子更是圆得不像话。 一家子刚进宫向皇上请安,皇上的精神状况这些年已经差了许多,但是看到两个新添的孙儿孙女,那张沟壑纵横又颇为威严的脸上还是现出了阵阵慈祥,满是欣慰。 凝猫在顺德帝的眼中看到了一股沧桑的味道,对于这么一位帝王来说,他的一生中有无数儿孙,可是临老了时候,真正站在他面前的,却只剩这么寥寥几个。 从宫里出来,糯宝童言无忌,“娘亲,为什么皇祖父不跟我们住在一起?别人家的祖父都是住在一起的。” 她说的别家,自然就是黄家。 “因为你皇祖父是皇上,皇上就要住在皇宫里,不能跟我们住在一起。” 糯宝觉得有些无趣,“可是他都没人陪,做皇上可真无聊。” 凝猫低斥了一声,“不许胡说!” 糯宝被训了,小脸微皱,撇了撇嘴,一下就窝到了慕容北辰的怀里,虽没有开口撒娇,可动作里却充分表达了自己的撒娇意味。 慕容北辰伸手在糯宝的脸上摸了摸,语气轻柔地揭过了话题,“糯宝想不想去玩?” 糯宝前一秒还有点委屈,下一秒顿时就被转移了注意力,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去哪儿玩?” 才两岁的小孩,平日里都没有机会出什么院门,眼下听得爹爹这话,自然是满心期盼。 旁边的嘟宝脸上顿时也绽放出一抹奇异的神采,一副期待却又矜持地压制着的小模样。 慕容北辰伸手对嘟宝招了招,嘟宝小孩儿的心性顿时就尽显无疑,他屁颠颠地就跑到了爹爹的另一边,同样满怀期待地望着他。 “想不想去南方看看?一路踏雪而去,有很多好看的,好玩的,好吃的……” “想去想去!爹爹我们什么时候去?” “爹爹那么忙,有时间陪我们去吗?” 凝猫见到一双儿女都被他拐走了,心里顿时就酸溜溜了起来。 哼,这人就是这般,时不时就土豪地甩出个大诱饵!以前就是这么用糖衣弹药把她哄得团团转,现在同样的手段都用到了儿子闺女身上,偏偏两个小屁孩对这些压根没半点抵抗能力,屁颠颠地就被他俘获了。 慕容北辰好似完全没有察觉到对面人那股酸溜溜的醋意,眼下他正一脸慈爱地勾着唇角,柔声回应着两个孩子的问话。 一路上,直到下了马车,三人就已经达成了共识,他们要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为了他们玩得热闹,顺带着还要捎上团团圆圆和皮皮几个表哥表姐,组成一队豪华版的全家出游。 两个小家伙异常兴奋,一下了马车就兴致勃勃地往自己的小院去了,说是要张罗着收拾行礼。 这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在两天后开启,一家子浩浩荡荡的踏上了旅程,几个孩子,除了团团这个大孩子,其他的几个都还是两岁多的小豆丁,压根没见过什么世面,这陡然就要远行,一下就化身成了叽叽喳喳的小麻雀,没半刻消停,连凝猫一直都很担心的晕车都没有发生。 晚上,他们歇在了事先打点好的民宅,所居之处虽没有王府那般奢华,却也处处都不差。里间外间相连,两张大床,是标准的现代家庭套房。两个孩子安顿在里间,他们睡在外间,里头有个动静便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白天过于兴奋,晚上,孩子一哄就睡,分外好伺候。凝猫去看了两个孩子,给他们掖了掖被角,这才轻手轻脚地退出里间,躺回了外间的大床上。 她躺了会儿,慕容北辰这才从外头进来,凝猫听得悉悉率率的脱衣声,没一会儿一具硬朗的身子就钻进了被子里,把她揽在了怀里。 凝猫下意识地往暖源缩了缩,脑袋埋在他的胸膛旁,耳边是他稳健的心跳,听着这稳健的心跳,凝猫心里却依旧是没来由地一阵心慌。 她有些闷闷的声音从喉间发出,“你还不打算告诉我吗?” 慕容北辰发出一个音节,尾调上扬,带着无害的困惑,“嗯?什么?” 凝猫听他这般回应,心头更闷了,“这次出行,一切都准备得这么妥帖,绝不可能是临时起意。而你若是只想带着我们娘儿三出来放松游玩,依照你的个性,就绝对不会带上团团圆圆他们。你这么大动干戈,几乎是把我们家所有的老幼妇孺都带离了京城,就一定是……” “瞎想什么!”慕容北辰打断了她的话,声音里带着安抚和宽慰,“都已经做娘了,怎么还整日这般胡思乱想?比糯宝还像小孩。” “我才不是小孩!”凝猫叫嚣,“你别想转移话题,我不是小孩,我也不是傻子!你别想再骗我!” “傻瓜,我骗你什么了?要说骗,那我的确骗你了,骗了你的色,骗你嫁给了我,便宜了我。” 他越是这么打太极,凝猫眼眶就越是发酸,心里的那股委屈也愈加浓了几分。 她不想吵到里屋的孩子,声音压得很低,可却不难听出里面隐隐透着的哭腔,“你还不肯对我说实话!你个大坏蛋,就想骗我!你今天不跟我说实话,我明天就带嘟宝糯宝回京城,我们就在京城待着,哪里也不去!” 慕容北辰感到了自己胸口被什么滚烫的东西灼了一下,那股灼烫一下就浸透到了心口,叫他心口发滞。 “好了,别哭,不许哭……” 他越是这般安慰,偏偏凝猫哭得就越发汹涌,那股委屈,那股担忧,在这一刻全都爆发了出来。 怕惊动孩子,她哭得压抑,却更叫慕容北辰心疼。 慕容北辰轻搂着她,轻叹了一声,“我的小凝猫,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凝猫不忘反驳,“我一直都这么聪明!我才不笨!” “好好,你最聪明。”慕容北辰柔哄着,“那么聪明绝顶的凝猫小姐,接下来无论我说什么,你都要好好听着,乖乖听话,不能闹脾气,不能意气用事,可以吗?” 凝猫心头隐隐升起了一股不安的感觉,她抓紧了他,慕容北辰目光炯炯地望着她,两人的目光在黑夜中相接。 沉默在黑暗中蔓延,彼此的呼吸交缠着。 默了许久,慕容北辰才开口,“如果你不听话,那我……” “我听话!我一定听话!你说什么我都听……” () 第351章曼陀 那个晚上,凝猫一个晚上都没睡好,尽管身后是慕容北辰结实有力的胸膛,是她只要一躺进便会安心沉迷的怀抱。 这个晚上,凝猫在他怀里尝到了失眠的滋味。两人都没发出声响,却从彼此交缠的呼吸中察觉到对方的清醒。 “凝猫,别怕,有我在。” 许久之后,身后传来了一个轻柔的声音,一下击中了凝猫的心房,让她一整晚强撑的坚强都尽数溃散,她翻了个身,一下紧紧抓住他的衣襟,想只小兽似的发出嘤嘤的低哭,“北辰哥哥,你一定不能出事,我不允许你出事!” 慕容北辰轻叹一声,他便知道这小女人会这般反应,偏生她较之以往又更难哄骗了,这些寻常手段,已然是骗不住她。 他擒住她的唇,在她的唇上落下了深深的一吻,直到她被吻得面色酡红,他才终于放开。 两人鼻息交缠,他低沉而蛊惑的声音钻进了她耳中,“傻瓜,有你们在,我怎么舍得出事?在曼陀谷等我……” …… 曼陀谷。 冬雪纷扬,整个山谷都银装素裹,就像一个干净又纯洁的童话王国。 而这个童话王国里,几个粉雕玉琢的小孩正撒着脚丫子跑着,每个人手里都不甘示弱地捏着一团团雪球向对方砸去,被冷风吹着,柔嫩的脸上也现出了一朵朵红润,肆意而张扬。 糯宝跑的时候脚下一个不留神,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刚一摔倒就被皮皮的一个雪球砸在了身上,砸得她一脸懵然,嘴巴有些扁,眼看就要哭了,皮皮却发出得逞的笑。 他的笑还没彻底释放,身上就中了一弹,那一下刚好就砸在了他的脖子上,顿时一股透心凉,把他那张狂的笑一下就压了下去。 给他这么一下偷袭的,不是旁人,正是嘟宝。糯宝见此,一下把到嘴边的哭压了下去,一秒钟变脸,破涕为笑。 嘟宝上前把糯宝扶了起来,似模似样地在她的身上拍了拍,还似对她说了句什么,糯宝顿时就恢复了生龙活虎,没了半点娇气,没一会儿就玩开了,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凝猫站在不远处望着,眼中盛着柔和,看着女儿没多会儿就玩得兴起,精神奕奕,凝猫的神色间不觉蒙上了愈加和软。 她的旁边,站着一个风姿卓越的年轻男人,一身素白裘衣披在身上,尽显风姿不凡。 他顺着凝猫的目光看来,眼中不自觉也染上了阵阵柔色,除此之外,还蒙着一股无法忽视的欣羡。 他孤寂了太久,如今看到同为时光穿越者的凝猫却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心里如何能不羡慕? “谢谢你。”凝猫转头看他,眼中是真实的感谢。 谢谢他收留救治了萧子渊和穆音阁,虽然在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萧子渊和太叔凌、穆音阁已经离开,他们两厢错过,凝猫未看到他们,却也相信堕星魂已经尽己所能在医治他们。 凝猫更谢谢他收留了他们这么一大群人,还提供了更为宝贵的武器。 在这冷兵器时代,那些他多年研制的各种热兵器,就像是稀世珍宝一般可贵。 堕星魂神色略有些无奈,“道谢的话,自你们来到此处便已经说了不下十次,我本是无甚趣味之人,如今突然添了这许多人气,于我反倒是益处,叫我不至于了无趣味。” 凝猫正待再说什么,一个肉团子一下就撞进了她的怀里,差点没把她撞倒了。 低头一看,却是糯宝,这小丫头原是刚往圆圆身上掷了一团雪球,眼下看着圆圆要来报仇,一下就躲着避难了。 凝猫嗔怪地看着女儿,圆圆跑了过来,本是要好好报这一团之仇,可看到姑姑,一下就不敢掷了。 正这时,尤可意和顾语之都走了出来,圆圆也撒开了雪团,缠着娘亲求抱抱。 刚玩了雪,她们的手都透着冰冷,圆圆调皮地把手捂在尤可意的脸上,冷得她一个激灵,小丫头却是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糯宝有样学样,也伸手捂在凝猫的脸上,凝猫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了个遍。 糯宝玩得开心,又有些意犹未尽,“要是爹爹在就好了,他就能陪我们堆雪人。娘亲,爹爹什么时候来接我们?我都想他了。” 糯宝一句满含期待的童言童语顿时引得凝猫心头一颤,整颗心都忍不住揪了起来。 那个人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来?这个问题,也在她心中徘徊不去…… 凝猫伸手抚了抚女儿的头,声音轻柔又带着坚定,“他会回来接我们的,一定会的。” 凝猫一直惴惴着,一天天地数着日子,等着他的密探传递消息。 三月,圣德帝病重,要禅让皇位于太子慕容北辰。传位前,圣德帝坚持要铸佛塔祈福,太子亲自为他祈福。 五月,佛塔铸成当日,太子亲手持圣杖完礼,却手染鲜血,一时众人口诛笔伐,直呼太子乃是妖孽附身。 圣德帝因此受到冲撞,原本就孱弱的身子愈加不得力,一时卧床不起。 六月,另一道消息在京中传遍,慕容北辰涉嫌勾结身为北梁外臣的亲舅舅,意图里通外国,褫夺王位。 百姓们把这消息传得神乎其神,可真正有头脑的便会知道,慕容北辰本就是太子,皇位唾手可得,他又有什么必要去费那样的周章去夺王位? 然而三人成虎,谣言四起,容不得人不信。慕容北辰被皇上的一道圣旨禁足,太子之位岌岌可危。 这时,另一队人马出现在京城外,写着大大“辰”字的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此行之人打着慕容北辰的旗号,毫不掩饰自身的谋反意图,最后那对人马直接发动进攻,一时京城沦为了战场,以慕容北辰为首的夺嫡风云就这般开启。 外头的人打得火热,这位意图谋反的“逆贼”首领却在自家院子里悠然自得。 “外面情势如何了?” 许何非恭声作答,“打得正好。” “嗯。”他淡淡应声,又转向另一边,“你那边呢?” 这边站着的人,却是端木恒,“放心,瞒得很好。我端木恒办事你放心,他们都以为凝猫在王府好好待着呢,绝对露不了半点破绽。” 慕容北辰目光闲闲的,“蛛网的本事本王倒是放心,至于你……前任老堂主没把一把手的位置传给你,想来都有些考量。” 端木恒一张脸顿时扭了又扭,最后他只憋出了一句话,“你……走着瞧!” () 第352章血殇 大元太子慕容北辰欲报当年被弃做质子之仇,勾结外戚谋反,一时京城战况胶着,一片涂炭。 慕容远逸作为圣德帝跟前唯一一个子孙亲王,临危受命,登位摄政,举全军之力围剿慕容北辰这一逆党。 慕容北辰各方隐藏势力纷纷出动,其势力竟异常丰厚,党羽数量众多,势要与禁卫军缠斗到底的架势。 慕容远逸在宫中却是一片淡然,甚至于,他的怀中还抱着一个孩子,唇角勾着笑,轻轻地摇晃着。 他信步踱入某个宫殿,打开机关,进了密室。 陆七七一听到动静立马就从床上弹了起来,待看清了来人,其实主要是看清了他怀里抱着的孩子,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一个急切就走了上前,要抢过孩子。 慕容远逸也不躲,那孩子就这么被抢了过去。 孩子已经一岁,脸小小的,愈发显得那双眼睛又大又圆。 是个漂亮的女孩儿。 孩子往常都由慕容远逸带着,如今乍一离开他的怀抱,反而不情愿地扭着身子,伸手要他抱。 她的手这么一伸,手腕上的痕迹就这么露了出来,陆七七一下僵住,抓住她的手,心口像是被什么狠狠戳中了一样,狠狠地疼。 “你……你……你真的……用她做药人!” 相对于陆七七的震惊心痛和愤怒,慕容远逸的神情就淡了很多,“她的存在,就只有药人这么一个意义,不然,她也根本没有在活下去的必要。” 陆七七眼中顿时就充了血一般发红,身子也跟着颤抖了起来,“你个禽兽!” “还有更禽兽的事,你要听吗?” 陆七七愤怒地瞪着他,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他却依旧云淡风轻,未待陆七七回答,他便已经自顾自地开口说了起来。 “慕容北辰里通外国,意图谋反,本王在皇上病重之际临危受命,担任摄政王,挟领三军,围剿乱臣贼子,格杀勿论。” 陆七七的身子禁不住又晃了晃,险些没抱稳怀中的孩子,面色神色也变得非常难看了起来。 “太子可不是寻常之辈,他是慕容北辰,是当年强势收复了北梁十二郡的慕容北辰!他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你所杀!” 慕容远逸眸中锐利一片,“他厉害,本王就差了?本王的势力你又知道多少?” 陆七七闻言,神色顿时一僵。慕容远逸这人,这么长时间了,她从未看清过。 慕容远逸成功地看到陆七七神色的变化,唇角不自觉勾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带着些许嗜血阴冷。 “你知道吗,其实我要坐上那个位置,本不用这么大费周章。我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钻研蛊术,没有什么是不能用蛊术得到的。可是,那样多无趣啊?既然遇到了慕容北辰这么一个实力强劲的对手,陪他玩玩又如何?他慕容北辰究竟有多少本事,本王也想好好见识见识。” “你们,毕竟是血亲……” “血亲?”慕容远逸突然就笑出了声,那笑声,带着浓浓的嘲讽,“在皇家,血亲值几个钱?知道我父王怎么死的吗?就是被他的亲生父亲赐死的!知道我母妃怎么死的吗?是被……” 他说到了一半,就硬生生地打住了,只面色冷得可怕。 顿了许久,他才又重新开口,“其实我与慕容北辰,本可以是寻常的叔侄关系,可偏偏,我们所求相同,彼此不容对方。既然如此,何不来一场痛快的了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如此岂不更痛快?” “你可真有耐心,竟然等了这么些年。”陆七七的语气透着深深的嘲讽,丝毫不加掩饰。 慕容远逸看她一眼,脸上神情意味不明,“是挺有耐心的。” 早在当年把她从朵曼救回来时,便已经是最佳的动手时机,彼时八王爷刚被他除掉,朵曼收归大元,云月殇的人在那边势力也已经安插成功,派去攻打朵曼的军队里也有他大量的人,恰好可以借着朵曼余孽的名头拉开这场战斗。 陆七七在手,他的蛊术需要的药引有了,他只需给圣德帝一剂猛药,给那些反党朝臣一剂猛药,一切就都唾手可得。 可他却放弃了那次机会,等着陆七七安胎,生子。 待她剩下孩子后,他又耐心地等着孩子养大,从小投喂药膳,直到长成一岁,她的体质终于有了不同寻常的变化。 她成了个合格的药人。 最初的等待犹豫,是因为对陆七七的那股子执念和妄想,不舍她再经受药人的痛楚。 而经过了这么些年细细的浇灌,他却是获得了意外之喜。 如此耐心的等待,值得。 陆七七一时愣怔,慕容远逸已然伸手抱过了孩子,她再要去抢,已经无能为力。 孩子在他怀里一点都不认生,含着手指咿咿呀呀,丝毫不知道眼下抱着自己的人,实际上是个大恶魔。 陆七七的心里一阵抽痛,“求求你,把她还给我……” “从她出生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不是你的了。”慕容远逸语气凉薄地说着残忍的话。 他伸手在孩子柔嫩的脸颊上轻轻抚着,动作间竟然带着一丝爱抚,“我给她取了个名字,叫血殇。血殇,看清楚我的脸,以后,我就是你的主人。” 她望着慕容远逸,含混地发出几个音节,“血……血……殇……” 慕容远逸抱着血殇走出密室,身后是陆七七尖利的叫声,“慕容远逸你个禽兽!你不是人!” 慕容远逸恍若未闻,走回正殿,依旧抱着血殇有意无意地逗弄着,若是不知晓内情的人瞧了,倒真的以为这是一副温馨美好的画面呢。 慕容舒玄在这时走了来,看到他逗弄那孩子的模样,竟也生出了恍惚来。 慕容远逸却是停止了动作,抬眼看她,询问的意味明显。 慕容舒玄开口道:“端木恒已经得手。” 慕容远逸扬了扬眉,“可靠吗?” 慕容舒玄想了想,面上神色微红,旋即点头,“蛊术已施,他会乖乖听话。” 慕容远逸点点头,低头又开始逗弄怀中孩子,只轻飘飘地留下了一句话。 “这孩子的血,可真是好东西。” () 第353章秘辛 烈日当空,炎炎难耐,胶着的战况,让本就燥热的人心愈加浮动。 抱着血殇,望着外头的日光,慕容远逸觉得有股淡淡的不详。 大元至建国以来,对外的大战小战无数,而本朝内部,却没有一起夺嫡之争发展成内战,更没有像如今这般,声势浩大,更更没有像如今这般,正反派角色急剧反转…… “逸王爷滥用蛊术,妄图控制朝野,篡改圣意,实乃乱臣贼子,大逆不道。” “太子殿下乃是被他所陷害,欲取而代之!其心可诛!” “幸而太子殿下英明神武,护得皇上周全,护得京城上下百姓周全,把那乱臣贼子当场手刃!太子殿下真乃我大元功臣!” 外头,恢复和平的百姓们对最新的战况口耳相传,好不欢喜。而几个时辰前的殿内,却是一番悲壮场景。 慕容北辰身上沾满了血,往日光洁俊朗的面上此时满是污秽,下巴上的青渣长了许多,整个人看上去多了几分寥落疏况。 他手上提着一把刀,刀上的血还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整个人显得杀气满满,还带着些许讥诮之色。 而旁边的大交椅上,只着月白中衣的圣德帝正有几分颓丧地坐着,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脸上的皱纹愈加深了几分,那双略有浑浊的眼睛,此时满是悲怆地望着那个躺在地上的人。 许是因为过于激动,他的身子有些不稳,险些直接滑倒。 另一人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温声道:“陛下圣体欠安,不宜激动,还是回床上好生歇息吧。” 说话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太叔凌。却说他当初死里逃生回到京城,本是想与蛛网合作寻找失散的女儿,却从凝猫出听说心爱之人可能在曼陀谷,他便马不停蹄地赶了去。 到了那里,果真老天不负,他寻得亲人。养了一阵伤,太叔凌猜测京中或许会不太平,三人便回了京城,这一来一回,不想却与凝猫一行错开了。 太叔凌知晓慕容北辰的谋划,他潜入皇宫,偷偷与圣德帝诊断,果真发现了他中了蛊术。 不仅是圣德帝,就是他们身边的人……端木恒也中了蛊术,他们这才将计就计,让端木恒继续做慕容舒玄的内应。 就在前几日,双方鏖战之际,慕容远逸欲用凝猫做把柄要挟慕容北辰,却被他们狠狠地摆了一道。 圣德帝深深地喘了几口气,半晌才缓了过来,摆摆手,“朕……朕无碍……” 慕容北辰不紧不慢地收回了手中的剑,脸上的那股肃冷褪去,换上了一股散漫之色,语调也带着股漫不经心,不紧不慢,可说出的话,却委实叫人心头发颤:“藏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就这么我这逆子杀了,当真不心疼?” 闻得这话,刚刚稳了些许心神的圣德帝一下又白了脸色,险些就直接歪跌在地上。 太叔凌抹了抹鼻子,假装没看到慕容北辰那一张一合的嘴。穆音阁和萧子渊则是齐齐为他捏了一把汗。 藏了这么多年的儿子…… 不是旁人,正是此时躺在地上的慕容远逸。 身为帝王,却觊觎自己的儿媳,强取豪夺,呵,如此秘辛,若非亲耳所闻,亲眼所见,怕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 慕容远逸的母妃生下他,最后在父王被圣德帝赐死后,毅然自刎。 临死前,她告诉了慕容愿意这些真相,并为他留下了身边的高手,正是这些老将,教会了慕容远逸功夫,助他创了云月殇。这么多年来,他对圣德帝恨之入骨,他所做的一切,便都是为了报仇。 再次被慕容北辰挑起了方才的话题,圣德帝脸上一片灰败,整个人都仿若老了十几岁,也压根无心追究慕容北辰的无礼。 慕容北辰冷冷地看圣德帝,想到自己早逝的母妃,心里更是冷意一片。 他的母妃,就是为了这个薄情又滥情的人而死,他身上流着的,也是这个男人的血。 如果可以选择,他只愿自己,与他没有半点血缘瓜葛! 慕容舒玄在这时被带了上来,押着她的人不是旁人,正是端木恒。 慕容舒玄对端木恒简直恨得牙痒痒,一双美目恨不得在他身上瞪出两个窟窿。 慕容舒玄回想自己与端木恒的纠葛,反思着自己怎么就着了他的道。 自从凝猫临产当日在辰王府两人动手之后,他们再次见面,已经是几个月后,她也不记得是怎样的情形,总之,两人又动手了,每每她都恼得差点宰了他。 他就这样时常出现在她府里,行径如同流氓,每每慕容舒玄见了他就恨得睚眦欲裂。 后来,一次巧合的机会,慕容舒玄看到他跟端木宜一起,听到了只言片语,她这才猜到了他的身份。 慕容舒玄多方刺探,没几下就把他的老底摸清了。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竟收到这般不公的对待。 慕容舒玄也说不清自己对他究竟是个什么心思,她只觉得,这人,似乎也没那么讨厌了,反而生出了些许同病相怜。 再后来,下蛊术,让他做内应,监视慕容北辰的后院。未曾想,她在利用端木恒,端木恒却将计就计反过来利用她!狠狠地给他们摆了这么一道! 进了殿中,看到倒在血泊中的人,慕容舒玄心头一颤,面色微变。 但也只是一瞬,很快便恢复了冷色,也不跪拜,就这么直愣愣地与圣德帝对视。 端木恒也惯常没规矩,语气随意地说:“喏,这是个大帮凶,我给抓来了。” 圣德帝那口气还没缓过来,眼下又听得慕容舒玄是帮凶,下一口气差点就上不来了,颤颤巍巍道:“舒玄你,你……” 慕容舒玄神色讥诮,说话也没了半句敬词,“你要问我为何这般做吗?你当真不知道吗?” 她双目圆睁,满含愤愤,“你生性凉薄,因我祖母出身低微便不喜父王,偏你又多疑,只因捕风捉影之事便怀疑父王意图造反,毫不留情就把他杀了!我成了无人依仗的孤苦之人!” 她倏而垂了眼睑,看着自己的脚尖,“这一双腿,是被外邦小太子推搡摔下所至,你可曾为我这孙女做主?呵,你只会为了你的大局,牺牲我!牺牲我一生的幸福!你眼中,除了权势,什么都没有!这样凉薄的血缘关系,我要了有何用?我,不稀罕要!” 慕容舒玄的控诉声声入耳,仿若化成了一把把尖利的刀,狠狠地插入圣德帝的心脏里。 圣德帝望着慕容舒玄因激动而微微扭曲的神色,整个人像是被扼住了喉咙,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他动了动唇,想要说点什么,可是半晌,却半个音节都发不出来,整个人只如最颓丧的老人,完全没了生气…… () 第354章枫树 慕容舒玄被下令暂押她父王幼时所居住的正华殿,听候发落。 她方才一番痛诉之后,心里积淀已久的怨气总算得到纾解,整个人恢复了平静,恬淡而端静,好似,无论什么都再不能令她心弦波动。 端木恒亲自押送,一路上,慕容舒玄亦是半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就只当他不存在一般。 反倒是端木恒颇觉意外,还有些不习惯。 “欸,你就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端木恒忍不住主动开口。 慕容舒玄步履缓慢,腿脚虽然不便,她却努力地走得平直,不让自己露出半点窘态。 端木恒洋洋得意地自顾自地说:“你知道为什么当初我明明被你下了蛊术,最后怎么就没事吗?” “因为小爷我意志力强悍,压根就没有被你的蛊术所惑!” “……额,不过五鬼神医也功不可没,他后来给我扎了几针。” “小爷我这些日子一直在你面前演戏,好几次差点没露馅!不过还是骗过了你。怎样,小爷的演技好吧?” “不过也要怪你太笨……” 端木恒正说得得意,慕容舒玄猛地停了下来,一双美目凝满寒霜,直直地瞪视着他。 容色如画的美人面带寒霜,霎时便把这炎炎夏日拉回了寒冬腊月。 端木恒很不想承认,他被她震慑住了。 “端木恒!本郡主再怎么样,也是大元的金南珠!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行!” 她声音冰冷,整个人有如一只高傲的孔雀,昂着头颅捍卫着自己的尊严。 言罢,慕容舒玄转身,步履缓慢却沉稳的,一步步地向前,她的背脊挺得笔直,没有半分屈服。 端木恒莫名觉得有点不得劲,获胜的成就感也一下被冲淡了。 望着她有些倔强的背影,端木恒撇撇嘴低声咕哝,“这可不能怪我,若非你们先算计我,我也不会将计就计,反将一军。” 慕容舒玄没听到他的咕哝,她只朝着父亲的旧居而去。 正华殿已经有侍卫团团守着,慕容舒玄是想逃也逃不出,端木恒的使命也完成了,可是,他却在殿门口转了好几圈都没走,最后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端木恒一走进,便看到慕容舒玄站在那几株枫树下,伸手,轻轻地抚着那树干,良久出神。 枫叶未红,微风拂过,吹起她的发丝衣角,画面好似在一瞬定格,在那繁茂苁蓉的枫树下,一个女子沉静恬淡,面上是一股难以言状的向往和寂寥,莫名叫人忍不住扯动心弦。 在正华殿关了几日,慕容舒玄自请去皇家太庙修行,终生不离。 初到太庙,慕容舒玄便发觉,自己的马车后头,竟然还跟着几辆马车,而且…… “这是怎么回事?”慕容舒玄急忙上前询问。 虽则她是犯了错的郡主,可好歹也还是郡主,一行下人都被打了招呼,对她都分外客气。 “禀郡主,这几株小枫树是从正华殿移植而来,小的分外小心,这几株个头亦尚小,没伤到半分,待小的赶紧种上,好生照料,定能成活。” 慕容舒玄竟觉得喉头有点发梗,“是谁吩咐的?” “小的自然是奉了圣上之命行事,不过小的移植枫树之时,却是太子府的一个侍卫监的工,全程还亲自帮了不少忙,一直送到了城外数里才打马往回呢,这位侍卫大人,倒是个负责之人。” 慕容舒玄一时愣怔,脸上一时各种神色交杂替换,心口也像是被什么填满了,一股难言的情绪渐渐蔓延。 未曾想,竟是端木恒。 慕容舒玄望着京城的方向,沉静的面上缓缓地展开了一个笑。 那抹笑,带着一股发自内心的释然。这一次,是真的释然了。 她又望了京城一眼,轻道:“端木恒,既你替我完成了一桩心愿,那我,便也还一份礼与你吧。” …… 送了慕容舒玄出城,哦不,是送了几株枫树出城,端木恒便策马回了城。 京城开始进入了战后修复阶段,百姓们有了主心骨,便又喜气洋洋地开始过起了自己的日子。 端木恒一路看着百姓们没心没肺的喜笑,心情也变得愈发好了起来。 端木恒正要往太子府去,半道却是被一人拦住了,“大公子,二公子请您前去一叙。” 却见拦在他身前的还有一辆马车,那马车帘子垂着,不用想就知道马车里坐着的是谁。 端木恒哼唧了两声,不打算理会。 丫丫个呸,端木宜那臭丫头,什么与虎谋皮的事都敢做。这次依旧昧着良心与慕容远逸合作,助纣为虐,他们两兄妹可差点就在战场上兵戎相见了! 端木恒要绕道,却听得马车里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闻羽,请大哥进来。” 被唤作闻羽的侍卫二话不说,直接动手,端木恒自诩武功精进不少,可依旧没两下就被制服,塞进了马车里。 马车内,端木宜一身男装,极其儒雅的装扮,此时她正悠闲自得地斟着茶。 那套莹润的茶具拿在她手中,有种春水映梨花的美感。没多会儿,一股茶香弥漫车内,她给端木恒递了一杯,自己也悠闲地呷了一口。 端木恒又哼了一声,扭头不想看她。他连质问的话都不想说了,反正,问了她也只会跟他打太极。 端木宜慢悠悠地喝了半盏茶,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大哥,我要去北梁,你与我一道去,如何?” 端木恒想也没想,直接一口回绝,“不去!” 端木宜似乎早就料想到他的回答,闻言也不急不恼,只道:“你会去的。” 端木恒不服,“我才不会去!” 端木宜眼睛倏而一弯,声音压了压,带上了些许诱哄的味道,“若是,咱们找的东西,实则一直在北梁呢?你也不想去看看?” 此言一出,端木恒的眼睛顿时亮了一下,但很快,他就收敛了情绪,佯装不信,“你休要诈我!我才不信你!那东西若是在北梁,父亲怎么会不知道?” “我也是经由这次战事才顺藤摸瓜查到。不然,为何你在辰王府待了这般久都没找到?” 端木恒一下就怔住了,神色间将信将疑,端木宜却是又悠然一笑,“不急,大哥再好好想想,临行前,我会派人去找你。” 听她讲完这些,端木恒要走,又被她掳着去吃了一顿大餐,这才给放了。 吃饱喝足地回了辰王府,满脑子依旧盘旋着她方才说的话,正在怀疑这次是不是她又在诈他时,一人跑了进来给他传话:“统领,太庙那边有个小厮传回了个口信儿……” () 第355章找到 端木恒听罢来人传的话,面上一惊,旋即又召来个平日的心腹跑腿,命他给宫里善后的慕容北辰一行传话去了。 这慕容舒玄,也算是能投桃报李。不枉费他这般辛苦地帮她移植枫树。 端木恒之所以会操这份闲心帮慕容舒玄移植枫树,也许是瞧着她当时的神情太过于留恋向往了吧,莫名让他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那时,他和凝猫躲在那大殿中,从梁上往下看,瞧见的,便也是如昨日那般场景。 也是那般留恋,那般向往,那般怅然。 想到她今生都将永远在太庙中,端木恒便索性成全了她。人已经这般境地,便让她存有些许念想吧。 而宫中之人,得了口信,顿时欣喜若狂。 萧子渊跌跌撞撞地摸索着那宫殿的暗门密道,终于见到了自己原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 她就坐在那里,一头青丝披散,着一身素色长裙,脸上亦是一片素净,未施粉黛,神情孤高寂寥,整个人有如皎然月光,翩若惊鸿。 萧子渊以为自己看错了,这个女人,是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那个陆七七吗?是那个跳脱毛躁,没半刻安宁的陆七七吗?为何他觉得,只是阔别了几年,她整个人的气质都自然沉淀,变得这般安静内敛? 听到动静,陆七七没有抬头,只是语声轻慢,“那日你那般言语,我道是你的遗言,不想又回来了。” 这说话的调调,也与往日大不相同了! 她的话音里满是讥讽,却久久未听到回复,半晌,才听得一个声音从前方传来:“那的确是他的遗言,他已经死了。” 熟悉又陌生的声线,惊得陆七七猛地抬头,眼睛中一瞬好似有亮光闪烁,震惊,喜悦,还有不敢置信,各种思绪混杂而来,她脸上那还未褪去的讥诮一瞬凝固,嘴巴半张着,脑子也在一瞬间空白。 陆七七的身子比脑子更实诚,愣怔过后,她便飞快地弹了起来,像个没羞没臊的蝴蝶,直直地朝着萧子渊扑去。 萧子渊亦是大跨步上前,伸手,一下把这个热情地投怀送抱的女人揽入怀中,死死地揽着,好似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才罢休。 “七七……” 前一秒还端庄大方,沉静内敛的陆七七,这一秒一下就呜呜地哭了起来,涕泗横流,好不狼狈。 “你怎么才来啊!呜呜呜……我以为你……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我这儿都快没存粮了,你再不来我,我就要饿死了!” 萧子渊的衣襟没多会儿就被打湿了,萧子渊唇角不自觉弯了弯,他的七七,明明还是以前那个聒噪的小姑娘,高兴了就笑,不高兴了就扯开嗓子哭,分明什么都没变。 真幸运,这么多年了,他还能把她找回来。 他的大手轻柔,声音低沉悦耳,“好了,别哭,再哭眼睛就不漂亮了。” 陆七七依旧抽噎不止,嘴里糯糯地说着含混不清的话,萧子渊只紧紧环着她,静静聆听,这逼仄的密室里,仿若有什么静静流淌,仿若陈年酒酿一般芳甜。 陆七七哭得骇然,许久终于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她的一双眼睛,已经红成了小兔子,小脸上满是泪痕。 萧子渊抬手给她擦了擦,两人离得极近,近到彼此的呼吸交缠,清晰可闻。那么昏暗的密室,萧子渊竟然把她脸上细腻的绒毛看得一清二楚。那双樱桃小嘴,更是莹润地泛着水光,向他发射着致命的诱惑。 动情之时,陆七七却是猛地伸手,把他推开了去。 她的神色骤然变了,蒙上了一层灰败,眼眶又快速地泛起了红,好似下一秒便要决堤。 萧子渊心头一紧,“怎么了?犯病了吗?” 陆七七却是紧紧地抓着他手,眼里的泪珠迅速滚落,顺着面颊滑下。 “我,我们的女儿……” 陆七七断断续续地说完事情的经过,那日的慕容远逸分外反常,他抱着血殇来到密室,走到陆七七面前,温和地教导,“血殇,叫娘亲。” 陆七七被他的话怔住了,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 而更叫她心神俱震的是,血殇咿咿呀呀的,当真唤了一声娘亲。 软软糯糯的声音,一下就击中了陆七七的心。 陆七七激动地要抱她,要让她再喊一次,慕容远逸却是不曾松手,只是用一种沉静得怕人的语调说:“记住这声娘亲,因为,今后,你们母女,还不知道何时能再见。” 那天,慕容远逸把密室的储粮都装满了。而那天之后,他就再也没来过,陆七七也再也没见过血殇。 “他真的死了吗?他若是死了,那我们女儿呢?他把她藏到了哪里?” 萧子渊初闻他们的女儿平安诞下,他心生欢喜,可他的欢喜还没来得及落地生根,便已经彻底湮灭。 他曾经如此期待的孩子,最后竟然沦为慕容远逸手中的药人!他的女儿,才这般小的年纪,缘何要遭受这般苦难! 他的脸色已经几度变幻,最后,所有的情绪都拧成了深浓的怒意,化成了紧握的双拳,以及心口那一阵阵狠狠地抽痛。 “能找到的,一定能找到的……” …… 慕容远逸的党羽也都或贬或杀,不一而足。他身为乱臣首领,自是不能再如皇家祠堂,虽没了皇家的安葬规格,可却也被圣德帝吩咐了悄悄好生安葬。 正在所有人都欢欣鼓舞地开始新的篇章时,没人注意到,一个身材颀长挺拔,面容却是寻常普通的男子,抱着个一岁幼童,经由守门侍卫搜查之后不紧不慢地出了城。 他走出了城门,回头深深地望了一眼身后的繁华热闹,眸中光芒闪烁不定。 怀中幼童饿了,伸手扯着他的衣襟,嘴里奶声奶气地嚷着,“饿饿……饿饿……” 他轻拍了几下,收回了目光,声音轻柔和缓,“血殇乖,本王带你去吃好吃的。” 他身姿挺拔,步子迈得稳健,仿若高山之巅,凛然不屈。 一切都结束了吗?不,一切才刚刚开始罢了。 () 第356章喻尘 慕容远逸刚离了京城,行至郊外山野之内,几名寻常百姓装扮的人便从各处现身,“主子!” 他伸手抚了抚血殇滑嫩的皮肤,淡声吩咐,“血殇饿了。” 片刻功夫,几名护卫便自林中捉了几条蛇,刀起刀落,割喉取胆,蛇血缓缓流淌,一滴滴落入血殇嘴里。 粉嫩的舌头舔舐,喉头滚动,不曾被这腥味所影响半分。 待蛇血喝罢,轻捏住她的小脸,那枚刚取出的蛇胆便扔进了她的小嘴里,他在穴位上轻轻一点,蛇胆便被吞入女孩腹中。 这一系列动作做得连贯至极,那女孩也没有哭闹,只是有些不知餍足地舔了舔嘴角。 慕容远逸拿出帕子轻轻擦了擦她沾了血的脸颊,动作轻柔,旁若无人,好似这女孩当真是他的女儿一般怜爱。 待他做好这一切,这才抬眸看向了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这人也是寻常人家装扮,只是这人身形挺直,有如一根修长挺拔的修竹,整个人态度不卑不亢,倒现出几分磊落之态。 他从袖中拿出一物,递到慕容远逸的面前,“此便是慕容北辰军中的秘密武器,此物射程远超弓箭,且威力远比弓箭。使用者无须有任何功力,只要操作得当,便可随意使用。此次一战,若是王爷未及时抽身,怕最后也是回损兵折将,再难弥补。” 慕容远逸接了过来,细细地摩挲着,眸中似有些许光亮闪现,他问:“此物名为何?” “手枪。” “你可知此物的制造工艺?”慕容远逸又问。 喻尘缓缓摇头,“此物,难。” 慕容远逸唇角微扬,“既然你能识得此物,便定然对其中远离有一二见解,不妨尝试一番。” 喻尘默了片刻,方开口道:“早年亲传蛊术为其一。眼下探知敌方军情,假死以金蝉脱壳是其二。如今,这算是殿下命在下做的最后一件事吗?” 慕容远逸点头,“你若是替本王完成此事,你便是自由之身,当日本王将你从宫中净房救出,为你瞒天过海的恩情,便是还清了。” 喻尘未曾犹豫,只是颔首,“好。” 慕容远逸唇边又溢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宫中净房,乃是男子净身为太监之处。喻尘彼时不过十几稚龄便被卖入宫中净身,在最后关头,被慕容远逸无意中救了。 喻尘孤高自傲,不肯平白受了慕容远逸的恩泽,他许下承诺,为报慕容远逸的恩情,他自愿替慕容远逸完成三件事。 慕容远逸本没有半分在意,只想着这般与自己年纪相仿的落魄青年,他的承诺有何作用? 不想却在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了喻尘的真正价值。 帝王蛊,以及各类迷魂之术,便是师承喻尘。 提了这一个要求后,慕容远逸便许久未曾轻易开口,用掉剩余的机会,因为,他要等待更好的时机,把那机会,用在刀刃上。 这次,与慕容北辰的对抗,他信心满满,他一心想着把慕容北辰的所有隐藏势力尽数揪出,一网打尽。 最后起疑,便是喻尘发现了慕容北辰军中隐藏的厉害武器。 慕容远逸是个心思缜密之人,喻尘的话,他多少都有些在意,他第一个求证的方向,便是端木恒扣押的所谓慕容北辰的家眷。 果不其然,那些被扣押的家眷是假的,至此,慕容远逸便知道自己中了计。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他分饰京都逸王爷和云月殇主人云焕两大身份,自然培养了自己的替身。 在那大殿之上痛斥圣德帝失德,最后被慕容北辰毙命之人,便是他的替身。 如今…… 既然这东西有这般威力,他若是真的拥有了,日后东山再起,岂不是易如反掌之事? 慕容远逸一手抚着手中的手枪,一手抱着血殇,仿若一手握着一把利器,满腹自信。 他薄唇轻启,淡声道:“出发吧,去北梁,去寻一寻那人人趋之若鹜的宝贝。” …… 陆七七和太叔凌、穆音阁重逢,经过了生离死别,最后兜兜转转又平安再聚,陆七七和穆音阁都分外高兴,两母女都是抱头痛哭,涕泗横流。 待听得陆七七曾诞下一女,此女也失踪了,穆音阁陡然生出了一种宿命的悲凉感。 “我们前世不知是不是作孽太多,今生才会都被动承受这母女失散的痛楚。” 萧子渊不肯私心,几乎把整个京城都翻了个底儿朝天,都没有找到适龄的,手腕上带伤的女孩儿,甚至于,他们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心想着,哪怕让他们找到尸身,他们也算是死了心。 可是,依旧没有。 而另一方面,经过了大元和朵曼的那一战,萧子渊和太叔凌在大元的身份其实已然算是尴尬。萧子渊是朵曼的太子,可如今朵曼,却成了大元的附属国,没了独立自主权。 即便他们在这次大元内部夺嫡之争中也算是立下功劳,难保圣德帝对他们依旧会存着不一样的心思。圣德帝就是存了其他心思,也是再正常不过。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即便是他的亲生儿子,他也不能容忍,更不用说像萧子渊和太叔凌这样本就是外族之人。 所以,萧子渊和太叔凌并未打算在京城多待,他们找寻无果,便已计划离开。 临行前,景瑞避人耳目地与他们见了面,想到刚刚碰面,陡然又要分离,景瑞这个已然当爹的大男人一下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师父,师兄,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 萧子渊深深地叹了口气,“当初我和师父谋划了那般久夺位是不假,我也真实地动过要登上那个位置的念头。但如今,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我的心境,我所谓的心胸抱负,竟已被磨平了……” 萧子渊虽在叹气,但他整个人的状态,却不似真的怅然若失,反而像是放下了什么执念,转而去追寻另外一种更自在的生活。 他看了陆七七一眼,握着她的手更紧了几分,“我现在已然有了另外一件任重道远之事……在未看到女儿尸身之前,我们,定不会放弃!” () 第357章儿女 曼陀谷中,秋色渐浓,林中花树渐显颓色,原本郁郁葱葱的崖谷,已然换上了另一番别样景致。 捷报早便传来,凝猫脸上的郁色一扫而空,整个人都松快了下来。 嘟宝和糯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只知道,自家娘亲一下又变回了以前那般爱笑,还肯跟他们一起玩了,甚至连大表哥都嚷嚷着幼稚的游戏,她都肯陪他们玩。 两个孩子都想爹爹想得紧,嘟宝比较内敛,即便是想,平日里也总是要端着,可糯宝就不一样了,白天玩性大的时候还好,到了晚上,凝猫最是难哄她睡觉,因为她每每都要扯着凝猫的衣角问爹爹什么时候来接他们,一个没回答好,这小丫头就扁了嘴哭。有时候这丫头哭得伤心难过,搅得她也跟着难过了起来,好几次差点就没崩住也跟着哭了。 幸好,现在,一切都恢复了和平,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在她满心期待着慕容北辰来接她的时候,堕星魂在一旁悠悠然道:“此次夺嫡之战过后,整个大元,已是无人能与之匹敌,过不了几年,那个位置也该换人了。你以后能肆意在外这般游玩的机会,怕是不多了,且好好珍惜吧。” 顿了顿,他又不紧不慢地补充,“那个位置不比王爷,也不比太子,到时候后宫佳丽三千,怕是也有得你忙的。” 凝猫一怔,下一秒就变了脸,恶狠狠道,“你胡说八道!我北辰哥哥才不会呢!” 堕星魂似笑非笑地看她,也不言语,只施施然地走了,凝猫看着他的背影,一阵咬牙切齿的郁闷。这人,明明是那般正经的人,竟然这般可恶! 凝猫心里虽然对慕容北辰信心满满,但是,心情无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 跟现代的一夫一妻制一样,古代的男子三妻四妾疏松平常。即便是寻常男子都有这个标配,更不用说一国之君了。 凝猫神伤了几日,很快就被自己的阿Q精神成功说服,她可不是这个时代那些恪守礼教的乖乖女!她是新时代女性,她就要独占后宫,谁都别想跟她抢男人! 嘟宝和糯宝都发现了自家娘亲这高低起伏的情绪变化,看她这一会儿高兴,一会儿皱眉,没多会儿又握着拳一副凶恶模样,他们都一阵面面相觑。 他们的娘亲怎么了? 他们难怪担忧地去问他们的智囊团大表哥,大表哥像个小大人似的不紧不慢地呷了口茶,旋即笃定道:“大概是更年期提前到了。” 听了这个回答,糯宝满心忧虑,努力思考对策,嘟宝却略有疑惑,大表哥真的没信口瞎说? 两人正各怀心思,他们的娘亲就笑眯眯地招呼她们去玩,笑窝弯弯,俨然又是以前那个温柔甜美的娘亲了。 糯宝扑到了她怀里,糯声糯气道:“娘亲,大表哥说你更年期到了,现在终于好了吗?真是太好了。” 凝猫的脸顿时就僵住了,嘴角也禁不住抽了抽,黄少泽!看来他真是皮痒了! 信口开河的团团小朋友第二天就受到了惩罚……凝猫亲自熬的糖水,别人的是甜滋滋的,他一口灌下去,咸的。那一口,差点没把他齁死。 急忙抓起旁边的茶水往嘴里灌……更咸。 待他终于是抢过妹妹的水猛灌了一通后,凝猫这才不紧不慢地教育几个小娃娃,“你们要记住,这盐水可以乱喝,话可不能乱讲,尤其是叛逆期提前的熊孩子。” 团团:…… 果然他长大了以后就失宠了,小姑姑再也不是以前的小姑姑了! 凝猫心里也在想,小孩子长大了就变成熊孩子了,再也不是以前乖巧懂事的好娃娃。 以后她儿子闺女,可坚决不能养歪了! …… 孩子们好玩,便做了两个秋千。可供孩子们玩乐的秋千,此时凝猫却坐在上面,一派怡然自得的神情,嘟宝和糯宝,一人一边,正在用力地推着她。 可实际上,凝猫的脚没有离地,两个孩子不过是轻轻用了些力道,秋千能荡起来,全是凝猫的腿在用力。 可是这一切落在旁人的眼里,就只叫人觉得这娘亲,真有可能不是亲的。 旁边,圆圆看到了,也硬是推着尤可意坐到了另一个秋千上,然后又硬是把团团拉了过来,分配好一人一边的重任,也开始推了起来。 落单的皮皮再一次受到了一万点伤害,哀怨地看着顾语之,“娘亲,你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妹妹?” 顾语之唯有无能为力,眼下她一个人,生不出来呀。 尤可意享受着一双儿女的伺候,心里只觉得分外熨帖。尤其是看到女儿那粉嫩娇憨的小模样,更是一下软到了心坎里。 团团漫不经心地推着,脸上有不耐的神色,但动作却是分外小心,不让圆圆有半分磕碰,又让尤可意能荡得舒服。 团团心里想,他小姑姑,真是越来越没娘亲的样子了,这时候,也只有小姑父才能管一管她了。 团团正暗自腹诽着,这位他心中越来越没娘亲样的人,又开始使唤起一双疑似捡来的儿女来了。 “糯宝,来给娘亲擦擦汗。嘟宝,给娘亲倒杯水。” 两个半大的孩子屁颠颠地就照做了,还一脸期盼求表扬的神情,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被差遣了。 凝猫笑眯眯地喝着儿子递过来的茶,俯身任由女儿递上香喷喷的帕子没什么章法地擦着脸,心里甜开了。 她的小宝贝哟,可真是可爱又懂事。 凝猫抬手,一下把两个小家伙抱上的秋千,左右各一个。她的脚轻轻顶着地面,慢慢晃着。 “以后让你们爹爹也在咱们家里做个这么大的秋千好不好?” “好啊好啊!要这么这么大的!到时候爹爹娘亲,还有我和嘟宝,都可以一块儿坐!” 糯宝叽叽喳喳地狠兴奋,说了一大通,凝猫便含笑地听着,时不时附和几句,神情温柔。 “娘亲,爹爹什么时候才来接我们呀?我都好想他了。” 小丫头又开始撒起了娇,凝猫心里也一阵软乎乎的,那股思念也一下被勾了起来。 “快了,你们爹爹,很快就来了。” 正说着,秋千被轻轻推起,迎风荡了起来,而她们的身后,传来了一个温柔又醇厚的声音,“是谁在想我?” () 第358章:腻歪 一个低沉又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有如惊天炸雷,一下把所有人都炸得愣住了。 “爹爹!” 糯宝像个小弹簧一般从秋千上弹了起来,欢快地奔进了慕容北辰的怀里。 慕容北辰被这小丫头抱了个满怀,几月不见,小丫头的个子拔高了不少,小胳膊小腿都结实有力,身上长了不少肉,搂在怀里,肉乎乎的,像个小肉球。 “爹爹爹爹,你终于来了!糯宝快想死你了!” 慕容北辰就势把她掂了起来,脸上是洒洒的笑意。 “唔,我家糯宝,胖了。” 糯宝原本圈住他的脖子一个劲地撒娇,听了他这话,小嘴一瞬就扁了,委委屈屈地看着他,尤自争辩,“娘亲说,长肉肉才可爱!她小时候就是这样!” 发现自己长胖的糯宝一度非常不安,因为圆圆表姐胖乎乎的,被她嘲笑过好几次,她自己怎么能变成自己嘲笑的那种人? 为了哄劝女儿,凝猫只能拿出自己的血泪史,扒开自己的伤疤抚慰女儿,告诉女儿,胖子不丢人,胖子是世上最可爱的存在!看你娘亲我,以前那么可爱,现在那么漂亮,对不对? 糯宝见了,眨了眨眼睛,对呀,她娘亲现在可漂亮了!就算她现在是个小胖子,以后也一定会跟她娘亲一样漂亮! 闻得这话,腻歪的两父女这才把目光投向了旁边的那对母子。 凝猫一身嫩绿色的长裙,衬得她原本就白皙亮泽的皮肤愈加莹润。 她表面上倒是镇定得很,似乎对他的到来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可是那一双眼睛亮若星辰,脸上漾着清澈的笑意,笑窝悦动,怎么都掩不住,面颊两侧莹白的肌肤透着两朵氤氲的粉红,如此总总,显然已经暴露了她并不平静的内心。 四目相对,不可抑制的心跳鹿撞,汹涌的思念和冲动汹涌叫嚣,从惊喜到激动,第一个念头跟她闺女一样,那就是直接冲上去求抱抱,再撒娇一番。 但眼下,儿子闺女都在,她实在是不好跟他们抢戏,更是不好意思在他们面前这般没脸没皮地秀,她只能拼尽全力,好好地将所有的思念和冲动都压了下去,只是这双灿若星辰的美眸中,依旧有万千思绪奔涌,她的目光依旧禁不住紧紧追随在他身上。 凝猫的身边,牵着一个跟糯宝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小男孩,身板也健实了不少,整个人也胖了一圈,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神情略有些腼腆。 慕容北辰眸光闪亮,似乎带着焦灼的温度,紧紧地凝视着他们。 他眸光从凝猫身上移开,落到了旁边的儿子身上,对着他招了招手。 嘟宝本就想爹爹,眼下他一招手,顿时也没了先前的腼腆,直接就抛弃了他娘亲,往他爹那边跑去。 慕容北辰伸出另一只手,一下把嘟宝也抱了起来。 两个胖了一圈又长了一圈的孩子,还是有个分量,但是对慕容北辰而言,却还是绰绰有余。 嘟宝脸颊有些红,声音带着孩童的稚糯,“爹爹,你下次还走吗?” 听出儿子声音里的依恋,慕容北辰的眼神里充满了宠溺,“不走了,再也不走了。就是要走,也会把你们都带上。” 嘟宝的脸上顿时漾开了一个笑。 糯宝又在一旁叽叽喳喳插嘴,“爹爹爹爹,我和嘟宝谁更重?” 慕容北辰认真地掂了掂,然后说:“糯宝,你是不是又偷吃东西了?爹爹方才差点都抱不住了。” 糯宝顿时就不依了,叫嚷着就要挠他,“爹爹!” 慕容北辰百挠不侵,只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在这林子里回响,感染着周围所有人的情绪。 凝猫在一旁却是看得有些眼红,嘴巴也不自觉撇了撇。 哼,她这么大一个人在这儿,他就当没看见,就只顾着逗儿子闺女! 凝猫正在心里吃醋,那头,就有个声音阴阳怪气地插了进来,“小姑父,你快别字顾着嘟宝糯宝了,看小姑姑的眼神,嫉妒得都要冒火了。” 凝猫闻言顿时一阵羞恼,目光扫射,直指熊孩子团团。 看到小姑姑炸毛,团团则是得逞地笑,笑得有些嚣张。 哼,谁叫小姑父只自个儿来了,也不把他们的爹捎上,害得现在圆圆只能眼巴巴地望着,大眼珠子里眼泪蓄势待发,可怜兮兮地问他们娘亲,“我爹爹呢?我爹爹怎么没来?圆圆想爹爹了。” 看到慕容北辰来了,尤可意和顾语之也的确是怀着期待,两个人下意识地伸长了脖子,但半晌都没瞧见想见的人,只能看着他们那一家子在那儿旁若无人地腻歪。 团团伸手牵过圆圆,满不在乎地说:“圆圆,咱不羡慕,哥哥带你玩。” 圆圆眨了眨眼睛,把蓄势待发的眼泪憋了回去,却还是不舍地回头望了一眼被慕容北辰抱着的嘟宝和糯宝,最后一扭头,下定决心一般重重点头,两兄妹这就逃离了那一家子秀恩爱的辐射范围。 尤可意见她儿子把女儿领走了,嘴角含着笑,又是欣慰又是高兴,自个儿也知趣地走了,不当这碍眼的人。 而一旁的皮皮,再次受到了一万点暴击伤害,他哭腔浓重,“娘亲,表弟表妹有爹爹,堂兄有妹妹,只有我什么都没有!” 顾语之头皮发麻,关于为什么他们都有妹妹就他没有这个话题,每次她跟儿子对上,总是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她只能哄着,“皮皮乖,你有娘亲啊!娘亲带你去玩!” 皮皮也被顾语之带走了,只是临行前,皮皮依旧眼馋地望着这边,委屈又伤心地说:“我还是想要妹妹,也想要爹爹……” 顾语之感到了自己受到了嫌弃,内心很是忧伤。 闲杂人等自觉清场,慕容北辰相当满意。 嘟宝软糯又一本正经的声音传来,“爹爹,放我们下来吧,不能冷落了娘亲。” 糯宝也赶紧附和,“对呀对呀,娘亲的眼珠子都黏在爹爹身上了。” 小丫头脸上露出狡黠的神色,凑到她爹爹的耳边说:“爹爹我跟你讲哦,娘亲每天都在想你,晚上睡觉都叫着你的名字呢!” 也不知她是不是故意的,做出一副说悄悄话的模样,可真正说出的,却叫在场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包括凝猫。 慕容北辰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凝猫的脸色却是僵了又僵,真想直接上手,狠狠捏一捏那臭丫头! 这臭丫头晚上睡得呼呼作响,哪里护听得到动静? () 第359章独宠 慕容北辰依言放下了他们,结果刚一放下来,糯宝就拉着嘟宝,飞速把他拉走了,一边走还一边装模作样地捂着眼睛,“快走啦,不要看,不能看,看了要长针眼。” 凝猫看着这一幕,彻底傻眼了。 这两个小屁孩,究竟是从哪里学会了这些?黄少泽!一定是黄少泽!这个倒霉熊孩子,以后得让他离她儿子闺女远一点! 凝猫正这般胡思乱想,慕容北辰已经在她没有察觉的时候走近,她回神之时,他高大的身影便已经投射在了她身上。 他又是那副似笑非笑的坏模样,“看来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把儿子闺女教得不错,他们小小年纪便已经知情识趣了。” 凝猫面颊顿时就滚烫了起来,颇有些羞恼地瞪着他,伸手就在他身上拧了一把,奈何他的肌肉紧实,凝猫这一下当真犹如猫挠一般。 慕容北辰没给她再瞪他的机会,一伸手就把她揽在了怀里,凝猫原本还想贫几句,但是整个人被他结结实实地环着,鼻尖全是他身上的味道,她所有的话就全都咽了回去。 她脸颊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充满眷恋。 他的声音自她头顶传来,带着些许沙哑,“真的这么想我?” 半晌,怀里才传来了略带沙哑的声音,“嗯……” 何止是想念?他要去做的,是与虎谋皮的事,凶险万状,自不必言说。 前些日子,思念和担忧交杂,每每半夜,她的枕边总是湿的,只这一切,无人知晓罢了。 白天里,在孩子面前,她依旧是那个开心快乐的模样,耐心陪着孩子们玩乐,不让自己发负面情绪泄露丝毫,感染了天真单纯的孩子。 每每他们闹着要爹爹,凝猫心里汹涌的泪意差点没忍住。 眼下,这个男人终于是回来了。他依旧是这清冷如雪,仙姿朗落,高洁脱俗的模样,他坚实的臂弯仿若有魔力,紧紧地环抱着,叫凝猫只觉得分外安定,一颗心,终于找到了落脚点,安定了下来。 慕容北辰也在感受着怀中人的美好,他的凝猫,他思念了这般久的凝猫,眼下终于是结结实实地被他抱在了怀里。 他,为她打下了万里江山。他,是带着最厚重的大礼,来恭迎他的女王回归的。他当日的承诺,终于做到了。 他慕容北辰要做这人上人,更要让他的女人,成为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世界上最最尊贵的女人! 秋风微凉,吹黄了一树绿枝,落叶飘零纷飞,这一对璧人,在这秋风微凉的午后,久久相拥,不愿分离。 慕容北辰的吻轻轻地落在凝猫的发上,声音温柔缱绻,“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 以后,再也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叫他们彼此分离,他将一直守护在她的身边,给她所有最美好的一切。 怀中的人一瞬间湿了眼眶,一辈子很长,而她的一辈子,都将跟这个男人一起度过。 老天爷待她何其幸运,叫她在这异世之中获得重生,活得如此精彩,如此美好。 凝猫整颗心都被填得满满的,这种感觉,美好得像是小时候吃得心心念念的,美妙而甜蜜。 但是,一个煞风景的念头闪入脑中,她心里一下就咯噔一下,猛跳了起来。 凝猫把他抱得更紧了,声音哽咽,“以后,你只能有我一个,不准有其他女人!” 慕容北辰轻笑了一声,声音低沉似带蛊惑,“珠玉在前,其他女人,如何能入得了我的眼?” 凝猫的心尖被这磁性低沉的声音撩得波澜起伏,心里的甜像是涟漪一般漾开,“真的吗?” “嗯,真的,比珍珠还真。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我娶了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这男人似乎非常乖,只挑好听的话说,句句都入了她的心坎。 凝猫面颊绯红,一路满眼到了耳根,嘴里依旧是不饶人,“那,别人要是让你娶,怎么办?” 唇角弯起了一个微妙的弧度,语气中带着不可一世的张狂,“我若不愿,谁敢勉强?” 到那时,他便是万人之上的至尊帝王,谁人能勉强得了他?他慕容北辰,岂是这般能叫人轻易拿捏的? 凝猫话赶话地追问,“那若是你想了呢?” 高位之上,手中皇权紧握,没了束缚,人的本性,是会变的,人的初心,也是会变的。 他,真的能一直保持初心吗?真的能一直这般坚定不移吗? 慕容北辰轻轻推开她,双手改扶住她的双肩,就这么与她平视,他的一双眸子深邃而沉静,仿若能一眼望进她的心底。 “我如今的表现这般叫你不放心?” 凝猫与他直视,索性便把自己的无理取闹都抛了出来。 “那谁知道?万一……万一你就变了呢……” 慕容北辰的神色愈如深谷幽兰一般深邃沉静,他望着她的眼睛,坚定而认真地说:“我慕容北辰不贪欲,更不随便,亦不轻易许下承诺,但是对你,什么都是例外。我曾许诺要给你最难忘的婚礼,给你最尊贵的荣耀,我都努力做到了。而我既然对你承诺今生今世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便断断不会食言。无论来日发生怎样的变故,这个承诺,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凝猫只觉得眼眶一阵发热,心里也像是被塞了一大块棉花似的,软极了。 “现在相信了吗?” 凝猫猛地点头。 她再也不管什么以后,她只想抓住现在,好好地享受现在。 她的北辰哥哥这般好,她何必要为未来那些虚无缥缈的事情徒增烦扰? 慕容北辰唇角不觉又勾起了一抹笑,伸手在她的眼角上轻轻一拭,低低地呢喃了句,“傻丫头。” 凝猫抽了抽鼻子,噘着嘴一副娇嗔模样。她不过是一时想多了,哪里就傻了?她不知道女人都容易多想的嘛! 凝猫方才险些哭了,眸中盈盈如水,璀璨灵动。因为羞涩,两颊泛着红晕,明珠萤光,美玉生晕,分外的好看。 看着这样的她,慕容北辰眼眸似有火焰隐隐跳动,喉头也不自觉滚动了一下。 凝猫仰着头看他,他们的眼中,一时便只余下彼此。 慕容北辰正欲俯身,擒住属于她的美好,却不想,凝猫一下踮起了脚跟,那柔软甜美的唇,准确地捉住了他的。 () 第360章餍足 嘟宝和糯宝躲在旁边偷看了许久,待看到他们娘亲主动吻上了爹爹,两人都忍不住脸红,然后不约而同地捂住对方的眼睛。 羞羞羞,他们娘亲真是不矜持!这种事,应该由男生做的啊! 凝猫才不管矜持不矜持,谁叫这个男人就这么近在咫尺,近到她一仰头就能触碰。 强吻就强吻,先吻到再说! 柔软的唇与那微凉的唇触碰,那一瞬,他微微发怔,显然没料到竟然被这丫头抢了戏。 他索性便不动了,只任由她自由发挥。 虽已是两个孩子的娘,但凝猫却还是有些紧张,只能凭着本能胡乱地亲吻摩挲,动作青涩得有如未经人事的小姑娘。 凝猫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了,可是这男人却像是完全没反应似的,就好像现在抱着他吻的人是个榆木疙瘩,凝猫顿时有些泄气,正待离开结束这个吻,可下一秒,后脑勺却被一双大手稳稳扶住。 慕容北辰轻易反攻,攻池掠地,来势凶猛。与方才凝猫的表现相差天差地别。 不知不觉间,凝猫便已然沉溺其中,只能凭着本能回应他,双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襟。 良久,这个绵长的吻才终于结束,两个人的呼吸都有些不稳,凝猫的唇被吻得微微发肿,面颊更是红透了,仿若全身的血都一瞬倒流了,伸手摸去,更是热得烫手。 “这才叫接吻,学了这么久,学会了吗?”慕容北辰低沉暗哑的声音传来,带着十足的蛊惑。 末了,他还不忘补充一句,“你那样的,只能叫嘴唇相碰。” 凝猫恼得伸手就拧了他一把,这人,怎么这般可恶!总是这般取笑她! 两人正在腻歪着,后头便传来了一个声音,“你们两个小家伙躲在这里做什么?” 他们齐齐把头扭了过去,便见堕星魂站在一丛矮树丛旁,正低着头看着蹲在那儿的两个小胖墩。 被抓了包的嘟宝糯宝都赶紧捂住眼睛,“爹爹,娘亲,我们什么都没看到!” 两个小家伙,因为蹲在那树丛里,头发被树丛勾乱,身上还沾了几片落叶,模样怎么都瞧着有几分熊孩子顽劣的模样。 堕星魂看了一眼欲盖弥彰的嘟宝糯宝,又转头看了一眼面色酡红,满脸含春的凝猫和慕容北辰,心下了然。 凝猫恼得瞪了嘟宝糯宝一眼,这两个小色痞!竟然躲着偷看! 慕容北辰却是一副镇定神色,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对着堕星魂轻轻颔首,然后镇定自若地走到嘟宝糯宝身边,伸手摘掉他们身上的叶子,又给他们理了理略有凌乱的头发,轻声问:“时间不早了,饿了吗?” 两个小家伙赶忙点头如捣蒜,一副“我很饿我要饿死了”的样子,然后赶忙插科打诨,“娘亲,星叔叔,快去吃饭。” 堕星魂不紧不慢地纠正,“是爷爷。” 凝猫跟在后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烧了起来…… 这个男人是怎么做到这么神色自若的?看来她的脸皮还需要修炼。 夜晚,与自家爹爹久别重逢的嘟宝糯宝都一脸期盼地看着他,两个小家伙明显是希望跟爹爹睡。 这个时候,慕容北辰很不厚道地觉得这两个小家伙不可爱了。 他试图洗脑,“你们都是大孩子了,该自己睡了。” 糯宝却是抓着他的手恋恋不舍地撒娇,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充满渴盼,“可是我想爹爹了,就想和爹爹一起睡嘛。” 凝猫一眼看穿慕容北辰的意图,心里反倒有种幸灾乐祸。 她眼中掩着一股促狭,掩唇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那你们就跟着爹爹睡吧,我要睡了。” 扑捉到她的促狭,慕容北辰眼神有点别样的幽怨,他突然开口,“我看床挺大的,我们四人就一起挤挤吧。” 凝猫还没反应过来,慕容北辰就已经手脚麻利地把两个孩子抱上了床,一副我们都躺好了就等你了的架势。 糯宝也是一阵欢呼,对这样的安排很是满意。 凝猫看着慕容北辰那泛着绿光的眼神,心里莫名地打了个颤。 这两个孩子都一块儿躺着,他可闹不出什么来吧。 可真正到了晚上,嘟宝和糯宝都睡得鼾熟,一双带着灼烫的手便伸了过来,开始不老实地在她身上游走,凝猫赶忙伸手阻拦,可却根本无济于事。 分别了这么久,这男人早就憋坏了。 凝猫深知男人不能憋的道理,但是,眼下旁边还躺着两个娃呢!白天时候他们接吻都被他们看到了,难不成还要在这旁边上演一场活春宫吗?这么没节操没下限的事,凝猫坚决抵制!于是面对他作乱的手,凝猫采取坚决抵制的严正态度。 “凝猫……” 黑夜中,那一声低哑的低喃,有点诱惑,又有点委屈,一下击中了凝猫的心弦,撩拨着她。 凝猫的声音不自觉就蒙上了一层娇媚,“不行,他们都在……” “这好办。” 他一个翻身下了床,然后伸手一捞,凝猫整个人就被她从床上打横抱起,然后快速地转移了阵地…… 没了旁人打扰,只那月光静静洒落,照亮一室旖旎。 一夜激战,一夜酣畅,两人都汗如雨下,可是却累得连清理身子的力气都没了。 凝猫已经瘫成了一滩泥,眼皮也沉得几乎抬不起来。 经过了这一次,凝猫生生地意识到,男人,绝对不能饿着!饿久了,就成了一头饿狼!非把人生吃入腹不可! 而慕容北辰,俨然就是一头被喂饱了的狼。他赤裸着身子,手依旧紧紧搂着怀中的人,嘴角是餍足的笑。 这时候,他终于明白了那句话的含义: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眼下,他就是做了鬼,也已然满足。 () 第361章离别 诸事皆已筹备妥当,细算下来,他们在曼陀谷也已经待了几个月的时间,终于是到了要离开的时候。 几个小鬼头已经把整个曼陀谷都玩了个遍,眼下突然要离开,顿时生出了不舍来。 糯宝和圆圆两个女孩子越发会说可人话,她们都拉着堕星魂的手,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我们要走了,可是都舍不得星叔叔!” “是爷爷。”堕星魂再度不厌其烦地纠正。 “不管是叔叔还是爷爷,反正舍不得你啦!” 堕星魂从善如流,“那你们两个留下来陪我好了。” 糯宝和圆圆:…… 这场戏顿时就不知该如何演下去了,两个小姑娘原本蓄在眼中的泪水,眼下真是不知道该落还是该憋回去了。 星叔叔,哦星爷爷可真是不会聊天,她们明明只是随口客套两句,他怎么就当真了? 凝猫有些哭笑不得地把愣在那儿的两个小姑娘牵了回来,她们发现自己不用真的留下来,终于是松了一口气,那小模样小眼神,当真透着几分叫人忍俊不禁的憨态。 凝猫望着堕星魂,他穿着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眉眼淡泊高远,长发只用一根木簪简单地挽着,随性中透着一股洒脱。身形如修竹一般挺拔,负手而立,像是在这世间之外睥睨众生的圣人。 实际上,他本身就是一个睥睨众生的圣人,一个永生的圣人。 想到他又要面临孤寂一人的境地,凝猫看着他的目光不觉多了几分复杂。她尤记得他说过的话,若是从一开始就从来没有得到过温情,感受过人间喧嚣,那也就不会知晓孤独寂寞的滋味。 世界上,最残酷的刑罚,无异于得到后再度失去。 他们其实都是残忍的,因为他们的无故闯入,打破了堕星魂原本平静无波的生活。虽然堕星魂一直都是淡淡的,但是凝猫却是能看得出来,他的心绪,实际上早已经受到他们的感染而波动。他们搅乱了他的生活,让他沉静的内心发生了涟漪,却在这时要离去,让他重新堕入无尽的孤寂中。 他们,真的是世界上最残忍的人。 思及此,凝猫看着他的神色,不自觉多了几分复杂的亏欠。 “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离开吗?”凝猫问。 也许,他真的应该重新走出去,到外面寻找他会这般不老不死的原因。 慕容北辰亦多次相邀,以一个上位者的立场,邀请他出仕。 可是,堕星魂却只是含笑地微微摇头,他的眼眸犹如一片深邃的星空,由犹如幽深的古井,叫人看不透。 他望向远方,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不敢。” 他不敢再回到喧嚣的尘世,不敢再去经历一轮之前经历过的种种。 其他人都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他何出此言,但是凝猫却听懂了,听懂了他的无奈,他的彷徨,他的凄然。 他看了慕容北辰一眼,又转向凝猫,眸中带着些许别样意味,“你且珍重吧,不要太过相信你所依仗的感情,或许有一天他知道了,也会把你当妖魔鬼怪。” 凝猫心头一跳,下意识要反驳,他便拿了一个小盒子,揭过了这个话头,“这,算是送给你的道别礼。” 凝猫不知里面是什么,心里还是有些感动。 还没感动完,堕星魂便悠悠然道:“所以以后别来了,把我这儿都吃穷了。” 凝猫:…… 最后还是庄重地道别,凝猫一行离开了曼陀谷。 初秋,天气微凉,徐徐凉风吹在人身上,有股舒服的触觉。 马车徐徐前行,吱呀作响,孩子们已经从离开曼陀谷的感伤中抽离,沉沉地进入了梦想。 凝猫却是异常清醒,靠在慕容北辰的肩头,心里依旧想着堕星魂的事。 慕容北辰面容沉静,眸中似有波光流动。 凝猫和堕星魂之间有秘密,这个认知,早在当年他在堕星魂养伤的时候就知道了,但他一直都没有开口询问。 但是现在,他们之间的秘密,几乎已经成了明面上的事,凝猫甚至为此忧心忡忡。 凝猫这样的反应,叫他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不会承认,这种不是滋味的感觉,是吃醋。 慕容北辰心里有千回百转的念头,数次想要开口,但是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正在慕容北辰在暗自跟自己生闷气的时候,凝猫轻轻地唤了他一声,“北辰哥哥。” “嗯?”几乎是下意识地,慕容北辰飞快地应了一声。 凝猫似乎很是犹豫,许久才犹犹豫豫地问,“你相信这世间有鬼怪吗?” 慕容北辰认真地看她,似在判断她说这话的意思,但是从她的眼神,慕容北辰却是没法判断她究竟要说什么。 他略一斟酌,开口道:“迄今为止,我未曾遇到过神灵鬼怪。但是,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就算真的存在,也并不奇怪。” “那你相信平行时空吗?从这个时空,到另一个时空?” 慕容北辰的神情中似乎带着些许不解,这样的言语,对他来说有些陌生。 凝猫斟酌着言语,酝酿着开口,“对我们每个人来说,时间都是流动的,从远古时代到现在,再从现在,到久远的未来。在时间的的轴线里,存在不同的时空。以前的人不能来到现在,现在的人,也去不到以前。” 慕容北辰听着,渐渐听出了些许门道,点了点头,“明白了。” 凝猫的眼神带着些许灼然的认真,“这是正常的情况,可若是发生了意外,一个时空的人,莫名乱入了另一个时空,以前的人到了未来,未来的人,回到了她所没有经历过的久远时代……” 慕容北辰神情怔了怔,他不是愚笨的人,听得凝猫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他一下就做出了猜测,“你是说,堕星魂是来自不同的时空?” 凝猫点了点头。 慕容北辰一瞬就明白了什么,这下一下就想明白了,无怪他竟然懂得制造那般多威力十足不同寻常的东西,无怪他的行径,处处都透着怪异。 “北辰哥哥,你觉得,这样的他,可怕吗?” 慕容北辰沉吟了片刻,缓声道:“这样奇异的事件的确匪夷所思。但是,我始终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许许多多未知之事,人的认知,必然有限。他能从异世穿越而来,便定然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存在即是合理,有何可怕?就算他当真具有某些不为人知的灵力,与我而言,又有何干?我身正磊落,又有何可怕?” 凝猫听着,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像是一只看到小鱼儿的猫,精神为之一振。 凝猫抓着慕容北辰的手,略有些紧张,“北辰哥哥,实际上,我真正想告诉你的,是另外一件事。” 凝猫凑到了慕容北辰的耳边,吐气如兰,一句轻轻的声音飘进了慕容北辰的耳朵里,不知是被那股气息或是什么旁的所扰,一向镇定自若,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慕容北辰,一瞬间呆若木鸡…… () 第362章替身 慕容北辰眼神凝滞,那张一贯平静自持的脸,眼下呆呆愣愣,半晌度没有调回来。 他紧紧地盯着凝猫,她原本澄澈明净的眼神,因为慕容北辰这失态的反应,一下也乱了方寸,其中忐忑微闪。 她方才在他的耳边说:“我和堕星魂,来自同一个地方。” 这段时间她和堕星魂进行了许多交谈,加上方才堕星魂临别时说的话,对于她的身份,她的来历,凝猫犹疑许久,拿不定主意自己是否应当对慕容北辰坦诚相告,她担心,他若是把她当成异类,怎么办? 她方才一直在想着堕星魂之事,不自觉便想到了自己。 她担心她这个异类,来日也会面临如堕星魂一般的境遇,若是那般,该如何是好? 或者,发生了其他,更叫她始料未及的变故,又该如何是好? 再或者,因为某些自己不知道的契机,她突然回到了现代,那北辰哥哥,嘟宝糯宝和爹爹娘亲,该如何是好? 如此想着,凝猫产生的疑虑便越来越多,她便产生了要坦诚相告的念头,至少,在坦诚了之后,假若某一天她发生了奇奇怪怪的变化北辰哥哥不至于毫无准备。 她用堕星魂做了一番试探,这才放心大胆地开口,可……他的反应,怎么这么奇怪? “北,北辰哥哥……” 慕容北辰陡然回神,他的声音有些沉,“当真?” 凝猫怯怯地点头,“真正的凝猫,在十几年前遇到你的时候,就已经冻死了……” 因为紧张,凝猫的手指不自觉地攥得紧紧的,听不到恢复,凝猫的头也不自觉垂了下来,心里的后悔开始咕噜咕噜地往外冒泡。 正这时,慕容北辰伸手,把她紧紧地揽在了怀里。他有点发颤的声音传入耳中,“幸好……” 凝猫心头一跳,一时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 “幸好你来了,不然,你让我,怎么办……” 他竟觉得浑身后怕,幸好她来了,不然,他和她的故事,无从开始,那他这十几年的生活,将是何等光景? 他完全不敢想象这十几年没有凝猫的日子…… 幸好,幸好她来了…… 一瞬间,凝猫方才的那股懊悔、忐忑和彷徨,尽数被击碎,取而代之的,是满腔满腹的暖意,和叫人沉醉的安定。 “你不介意吗?”凝猫心里甜滋滋的,却依旧有些不安。 “傻丫头,我从一开始遇到的,从头到尾遇到的,都是你,没有第二人。”他轻轻地吻着她的青丝,“我的凝猫,只有你一个,再无旁人。不论是你来自哪里,是什么牛鬼蛇神,我都认定你了,今生今世,都不改了。” 凝猫鼻子有点发酸,她开口便已经带上了满满的鼻音,“嗯,不准改了,说出口的话,都不准改了!” “爱哭鬼。”慕容北辰亲昵地刮了刮她秀气的鼻子,语气里也满是宠溺。凝猫心里更是满满的甜。 气氛正好时,慕容北辰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脸上一瞬便又变了,凝猫也被他这般神色吓得僵了又僵,顿时也不敢吭声了。 “怎么了?” 莫不是,他想明白了什么,又后悔了? 慕容北辰的神色却是一阵凝重僵硬,“你,会不会突然回到原来的时空里去?” 一句话,在两人的心头都砸出了涟漪,凝猫神情愣怔,慕容北辰的神情凝重,隐隐的,还透着一股紧张。 愣了片刻,凝猫就坚定地摇头,“不会的!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凝猫一遍遍说着,心里也一遍遍给自己洗脑,一定不会的!她都已经来了这么久,只要不发生什么意外,她一定不会莫名其妙地再被打回原形! 慕容北辰的眼神有些深沉,最后,他只是伸手,轻轻地把她揽了过来。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你若是赶走,我也会奋不顾身的追过去!直到,把你再次追回来!” 凝猫眼睛有点发酸,只抱着他,再也说不出多余的话来。 现在,她的生活甜蜜而美好,其他不愉快的事,就都抛到脑后吧!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正这时,他们的身后传来了一声委委屈屈的声音,“爹爹,娘亲,我们也不想打扰你们,可是,我们想尿尿……” 嘟宝和糯宝睡得头发乱糟糟的,两人都醒了,两人都皱着一张脸,期期艾艾地看着他们。 凝猫的脸一瞬间又红了个透。 以后他们就不能在这两个小屁孩跟前有任何的亲昵!因为,这两个就是偷窥狂! 之后一路,慕容北辰又跟凝猫叙述了当时的战况,他口中的情况,却是比想象中好上许多。 “叛军比想象中弱许多,慕容远逸这个对手,也远没有我想象中强,那些从堕星魂这里借调的武器,甚至,都未曾派上用场。” 凝猫把所有的情节都在脑中走了一遍,慕容远逸竟是圣德帝的儿子,而他对这件事,在很早很早以前便知晓,并且开始了精心的谋划。 他不仅仅有皇子这么一个身份,更是云月殇的主人。他多方筹备,甚至为研制蛊术,从朵曼战场带走七七。 如此历时良久,规模宏大的筹备,如此凶险万分,掩藏至深的野心。如此草蛇灰线,伏笔千里的计谋。 他的实力,真的就只有这些? 他离成功就差那最后的一步,他扬起了大刀,可是,最后却是并没有砍下。 这么一个思维缜密,深思熟虑之下发起的叛乱,为何,在临了,却是无疾而终?好似,那之前所有的筹备,都是一个笑话。 “他真的死了吗?”凝猫不放心地追问。 “我已检查过他的尸体,脸是那张脸,没有假人皮,也看不出其他破绽,是断气无疑。” “有没有可能是替身?”她望着慕容北辰,“北辰哥哥你能有替身,他说不得也有。” 闻言,慕容北辰神色一僵,看着凝猫的神色也带上了几分异样,“你怎么会……” 他从来没让替身在凝猫面前露过面,她怎么会知道? 凝猫心里的猜想便得到了验证,“我猜的,没想到北辰哥哥真的有替身。” 凝猫不过是看多了以前的古言,凡事某大事的男主,便总会有个以防万一的替身,没想到她这么一炸,一下就给炸出来了。 凝猫见他难得愣怔的模样,不觉嗤笑,“好啦,你有个替身也没什么了得的,我只问你,那死了的慕容远逸,可能确定是他本人?” 慕容北辰收敛了心神,这才道:“慕容远逸的后耳有两颗黑痣,那黑痣的形状奇特,不似能以假乱真。” “可是单凭两颗痣……” 慕容北辰安抚道:“我曾看过他的手相,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两个人的手相会是一样的。” 凝猫闻言,两眼顿时就亮了起来,她的男人可真厉害!竟然还有这等本事! 如此,她这才放下心来。 () 第363章自由 凝猫突然想起了堕星魂临行前送给她的那个小匣子,拿了之后她便一直没机会打开,如今倒是生出了兴致。 她把盒子抱了过来,小心又期待地打开。 待她看到了里面的东西时,两人的神色,齐齐变了。 凝猫的神色惊愕,更多的,是震撼。而慕容北辰亦是满脸惊诧,眼眸亮晶晶的,带着不可置信。 这个小小匣子里装的,简直比堕星魂这个智囊值钱多了! 第一份,是手枪的详尽肢解测绘制造图,画在牛皮纸上,对所需材料,可用何等原料代替,无一处不精细。 第二份,是弹药研制过程图,然后是手雷,轮船…… 除了这些,压在最底下的,是一份地图。 慕容北辰看到那份详尽的地图,眼睛顿时又亮了亮。这张地图,比他手中所有的地地图都精细,准确得几乎能找到他们现在所走之路。 对于现代这样信息匮乏的时代,地图的绘制相当艰难,精确详尽又囊括辽广的地图,更难。 每一处无不需要经过专人亲自踏遍,用自己的双脚丈量。 因为,只有掌握了自己的疆域范围,才能更好地守护自己所拥有的江山。 这份地图,无异于是一份巨大且惊奇的礼物。实际上,这整个小匣子里装的,都是巨大而惊奇的惊喜。 慕容北辰正细细看着这份详尽的地图,便听得凝猫又是一声倒吸冷气的声音,她手里拿着不知在哪个夹层里翻出来的一封信,手都激动得颤抖不已。 慕容北辰察觉异样,伸手拿过了那封信,看罢之后,第三次,他被震住了。 他眼风迅速在地图上寻找,寻找着那封信里提及之处,心里涟漪不断。 那封信上有一段这么写着:“我知晓自己特殊体质,每到一处便不会多待,这些数不清的岁月里,我不知不觉中已经把整个中华山河都走遍。为了证明我曾经存在过,或是为以后我的不时之需,我在一些地方,埋下了我所拥有的财产。钱财乃身外之物,过多地拽在手中,反而成了我的累赘,成为我更被视为异类的原因所在。 今日,你我有缘,你在这异世中已然觅得良缘,有了自己的生活。慕容北辰,确非池中之物。你我既然有如此际遇,我便索性把前半生的积蓄倾囊奉上。但财宝埋藏在各处,地图亦是我凭借当年画下,恐有变动,再难寻到,一切皆看造化吧。” 信笺末尾,详尽列了密密麻麻几页,每一处地名皆能清楚地在地图上找到,而上面的金额,所有的加起来,已经庞大到令人惊愕的地步。 饶是慕容北辰是个见惯了大风大浪之人,眼下也不淡定了。 这些庞大的财富,究竟需要多长时间进行累积?堕星魂他,究竟在这时间活了多久?这般长的时间,一人孤苦,无人相伴,无人倾诉,该死何等寂寥? 凝猫心头激荡,却是因为堕星魂对她的这番沉重的馈赠。她究竟何德何能,叫他能这般慷慨? 良久,慕容北辰才把这些东西收好,而那封信,他握在手中,片刻便成了碎末。 这东西不能留,若是被有心之人看了,堕星魂平静的生活,便也就此结束了。 凝猫久久地都没有说话,慕容北辰也并不急着开口,这件事,即便是他,也难以消化,凝猫想来还沉浸其中,难以自拔。 而此时的凝猫,的确沉浸其中。她感慨着,却也在回想着堕星魂信中的后半段,他说,走遍了整个中华大地,他才知道,原来人的目光狭隘,便是源于无知,源于可视范围太小。到更多的地方走一遭,他发现自己的心境已然开阔了不少。在旅程中,他感到了自由,感到了快乐,丝毫没有束缚。 他说:“凝猫,自由是我们最渴盼的东西,而你,为了你的爱情,即将失去这个难能可贵的东西,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后悔。” 凝猫突然觉得心里有些难受,眼下,马车正咕噜噜地转着,不紧不慢地往京城走去,也往皇宫,往她的自由所失之地而去。 这一瞬间,她突然就没那么坚定了。 凝猫突然抓住了慕容北辰的手,眼神中透着一股坚毅的恳求,“北辰哥哥,咱们不回京城,好吗?” …… 马车在行往京城的路上,突然停了下来。 原本浩大而隆重的一行人,却突然分成了两波,分道而行。 一行人依旧往京城而去,另一行人,却是任性地打马折回,往他们所期待的自由之地而去。 马车中的人,神情分外闪耀,整个人就像是得了糖果的小孩子,处于难以安抚的兴奋中。 这人便是凝猫无疑,而慕容北辰,此时正一脸宠溺而无奈地看着她。 就在几个时辰以前,凝猫说:“北辰哥哥,咱们不回京城,好吗?” 慕容北辰闻言心头猛地一跳, 凝猫的语气却满是劝说和期待,“北辰哥哥,我们不回京城,我们去找那些宝藏好不好?我们就按照地图走,若真的找到了那些宝藏,也算是不辜负堕星魂的一片好意。” 慕容北辰神情却有些幽沉,“不行,太危险了。” 那些东西,他已经有了盘算,自会派人去找。 凝猫开始各种胡搅蛮缠,可是,慕容北辰却只是不松口。 “可是我不想回京城。”凝猫多番攻陷无效,她的情绪变得有些低沉,“我总感觉,只要一回到京城,我就失去了自由。我的后半生,就都要被困在了那里。以后,要是再想出去走走,就不知道究竟要到什么时候。” 慕容北辰心口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有些心疼。 他的凝猫应该是永远明媚灿烂的,她不应该被约束,被束缚,一点点失去她原本的明媚。 可是,他迟早有一天要登上那个位置,而他的凝猫,也只能,必须陪在他身边,必须被束缚。 慕容北辰终究是心软,罢了,就当是给她圆最后的梦吧,若是他不依她,她就这么消失,跑回她原本的时空,那才是真正的追悔莫及。 京中之事,就且交给那个“慕容北辰”吧。 凝猫终于得偿所愿,慕容北辰看着她,又是无奈,又是宠溺。 而嘟宝和糯宝,两个小家伙刚刚知道他们不回京城了,他们爹娘要带他们四处云游,但是就兴奋得再没了半分睡意,好一阵又唱又跳。 慕容北辰看着这两个高兴得满脸泛红的小家伙,眸光不觉变得柔和了下来。 也许,这一趟,还有别的意义所在,至少,能让这两个小家伙,亲眼看看大元的山河,看看民间的疾苦。 () 第364章江湖 秋日的余晖带着股萧瑟的美,金色的阳光有如丝滑的丝绸瀑布,静静地流泻,把天地间的万物尽数收归麾下。 马车不疾不徐地前行着,素雅的车身,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却有股低调的奢华。 嘟宝糯宝闹了一阵,此时正一人枕着慕容北辰的一条腿,睡得安静又酣甜。 凝猫眼馋地想要靠在他的肩上,奈何却没她的立足之地,她只能自个儿在对面小鸡啄米地点头。 正这时,马车猛地一个颠簸,凝猫差点一头栽倒在地想,幸而慕容北辰手脚够快,一下托住了她的身子。 原本酣睡的两个小屁孩,也一下醒了过来,满脸懵懂。 外头传来侍卫有些紧张的声音,“太……少爷,你们没事吧?奴才眼拙,没瞧见地上的石子。” 慕容北辰脸上带着不悦,但是很神奇地,他把那股不悦压了下去,只淡声道:“无事。” 马车重新平稳行驶,凝猫也有些迷糊地要重新闭上眼睛,可就在这时,慕容北辰突然伸手,快速地往他坐下的箱笼往外一拉,然后便听得“哎哟”一声,一个大活人就这么被他拎了出来。 嘟宝和糯宝都是一愣,先前的那点睡意也一下消失了。 糯宝眼睛亮亮的,一下就咯咯咯笑了起来,“表哥,你在玩躲猫猫吗?你躲得真好!我们都没发现你!” 慕容北辰从抓手臂改成了拎耳朵,他没使什么力,却叫团团一阵阵哀叫,连连告饶,“小姑父,小姑父,快放快放,耳朵要掉了!” 慕容北辰却好似没听到,语调不紧不慢,“胆子越来越大了?敢在我眼皮子底下玩这套?” 团团连连求饶,“小姑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先松手,有什么话,松了手再说。” 慕容北辰眸光淡漠地扫他一眼,缓缓松开了他。团团赶忙捂着自己的耳朵,一下就弹开了,躲到了凝猫的身旁。 谁料凝猫却一下拎住他另一只耳朵,声音恶狠狠的,“黄少泽!你是皮痒了还是皮痒了,还是皮!痒!了!竟然敢玩先斩后奏!你这熊孩子想让你娘担心死吗?” 团团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顿时又疼得一阵怪叫地求饶,“小姑姑你怎么也跟小姑父一样暴力!我,我耳朵要被你拧掉了!我走的时候给我娘留了纸条,她不会担心的!小姑姑你要带坏嘟宝和糯宝了!” 听得此言,凝眉这才错眼看向对面,嘟宝和糯宝正呈呆滞状看着她,眼神很是怪异,糯宝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莫名觉得耳朵有点疼是怎么回事? 凝猫这才松开了团团的耳朵,依旧装模作样地摆着样子,借机对两个孩子进行教育,“看到了吗?以后你们不听话,就跟他一样的下场!” 嘟宝和糯宝顿时就乖乖地应了一句,“嘟宝/糯宝一定乖乖的……” 那声音里有些怯怯的意味是怎么回事? 团团眼下正死命地捂着自己的耳朵,一脸戒备地看着他们夫妻二人,像是在看阶级敌人一般。 他那点小眼神,压根就起不到任何作用,慕容北辰神色清冷,语气中带着一股不容抗拒,“停车!我派人送你回去。” 团团顿时就不依了,“我不回去!” “由不得你!”慕容北辰只眼锋一扫,团团那嚣张的熊孩子气焰就一秒钟泄了下去。 团团委委屈屈地说:“以前你们出门都带上我的!现在都不带了!” 慕容北辰还没来得及给他插上一刀,旁边他儿子嘟宝就已经顺溜地接话,“因为爹爹娘亲有了我和糯宝啊。” 有了他们,带他们就够了,为什么还要带上另外一个拖油瓶?这话简直犀利得,叫团团的小心肝顿时碎裂成了渣渣。 他又开始怀念小时候了,那时候,他还是家里唯一的孩子,也曾做过小姑姑小姑父的心尖宝啊!现在,他的关爱,真是一去不复发! 团团心里滴了会儿血,很快便开始自我修复,然后快速调整状态,切换到了装可怜的模式,“小姑父,我就想出去走走,见见世面,我保证,我绝对像小时候一样乖乖地听话,一定不给你惹麻烦!” 原本他的服软卖萌还有几分作用,但是,他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提“小时候”,他的小时候,每次在慕容北辰身边,可从没有乖乖过!想他那些年做过的那些捣蛋事,光是一件,就足以叫慕容北辰把他手撕了。 察觉到他小姑父浑身的气场竟又冷了几分,团团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方才说错了话,顿时打住了,最后一脸可怜相地看着他小姑姑,满是期盼。 可凝猫却也不理他,谁叫这熊孩子这些日子整天没事儿就给她使坏! 团团见他们两人都没有要松动的意思,他顿时觉得分外沮丧,整个人都垂头丧气的,瞧着叫人好生不忍。 他低低闷闷的声音传来,“我是男孩子,男孩子就应该像二叔那样,出去闯荡!而不是待在家里无所事事!我是个正儿八经的男子汉!可是除了这一次,我连江湖是个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我以后还怎么闯荡?” 凝猫听得他的话,想到了远在北边的二哥,一时心头不觉又有些发软了起来。 这孩子,偷偷跟着跑出来,莫不是当真不是为了玩? 慕容北辰沉默了许久,才开口,“我会去信于你爹,他若是答应你同行,我便允你同行。他若是不答应,我便会立马派人送你回去,到时候你就是跪下来求我,也别想再跟着。” 团团听了,眼睛顿时亮了又亮,高兴得连连点头。 慕容北辰的神情已经和软了许多,只是面上看着依旧带着往常惯有的严肃。 他又语调清冷地补充,“若是真的跟着我们同行,就要听我的,你若是胆敢有半分不听话,同样滚回去。” 团团哪里还有不听话的,自然是赶忙点头如捣蒜,好不欢快。 凝猫看着他高兴的样子,唇角不自觉也扬了起来。 这孩子,就且让他出来闯荡闯荡吧,有时候,江湖能教人的,远比学堂里的多。 () 第365章落脚 太和镇是距离他们最近的小镇,街上车水马龙,热闹程度甚至与京城不遑多让。 他们在这儿落了脚,慕容北辰的人办事从来都是牢靠而效率,他们入城的时候,侍卫便直接把他们拉到了已经定好的宅邸。 下车入院,便见那院子清溪繁花,白墙灰瓦,在黄昏的夕照下,那屋宇瞬时笼上了淡淡的黄晕,有种奇异梦幻的美。 这里有单屋,有独院,也有供多人住宿的跨院和双层小楼, 糯宝在院子里撒开腿,欢呼不已。她一边转圈圈一边高喊,“我太喜欢这里了,爹爹娘亲,我太喜欢这里了。” 阳光洒在孩子明媚如朝霞的面颊上,眼睛笑得弯弯的,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分外粉嫩可爱。 她还不光一个人乐,还硬要拉上嘟宝,迫不及待地要拉着他一起参观这个新住处。 团团撇撇嘴,咕哝了一句“幼稚”,这话刚落下,就被慕容北辰一记刀眼扫了过来,顿时感到自己的后背有点发凉。 这熊孩子,一下就忘了自己现在还需要仰人鼻息,说不定未来的好长一段时间里,都需要仰人鼻息,这样发自内心的话,是不能乱说了。 团团深刻反思了一下自己,旋即转身,热情洋溢地向那两个幼稚的小屁孩跑去,“嘟宝糯宝,你们等等我,我带你们去参观!” 望着一溜烟跑远了的团团,慕容北辰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凝猫的嘴角却是禁不住微微扬了起来。 “北辰哥哥,咱们真的要把团团带上吗?” 慕容北辰神色语气都带着漫不经心,“又不是我儿子,自然轮不到我来决定。” “大哥应该不会反对,但嫂嫂,只怕是要跳脚了……” 而此时快到京城的尤可意,当真如凝猫所言,快要跳脚了,一方面是急的,一方面,是被气的。 她抓着那臭小子留下的一封信,当真是气得牙痒痒,圆圆在一旁,都有点怯怯的,她从来没见到她娘亲这般生气过。 圆圆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最后,伸出胖胖的手,拉了拉她娘亲的衣角,眨着眼睛卖萌,“娘亲不要生气,哥哥只是一时贪玩,他明天就能回来了。哥哥也不会遇到危险的,小姑父会保护好他的。” 尤可意闻得女儿的话,心里总算略定了下来。 但是,那股担忧却依旧挥之不去,他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溜了,他们甚至都不知什么时候失的踪,凝猫一定也是不知道这件事,若是知道,断断不会这么不经过她的同意就把那臭小子领走。 他既然是偷偷藏着跟走的,那中途会不会出什么事?会不会中途就掉队了,就这么被人拐走了? 尤可意越是往坏处想,心里的焦虑便越盛。 因为团团闹的这一出,他们就地停了下来,派了最快的马往慕容北辰一行前行的方向赶,希望能确定他的安全,当然,能把人一并绑回来,那是最好。 下午,心焦如焚的尤可意就听到了“哒哒”马蹄声,心下欣喜,未曾想派出去的人回得这般快。 可她急急地跑出来,却是愣住了。 那急急踏马而来的人一身灰色劲装,身姿挺拔,面容俊逸,高大昳丽,眼眸犹如一片深邃的星空,瞬间锁定她们,眼中立马充盈着满满的她们的身影。 旋即,那有些冷硬的面容一下就和软了下来,眸中也多了几分暖意。 尤可意一下就愣在了当场,眼神呆呆愣愣的,连脚下的动作也给忘了。 身旁的圆圆却是比她反应敏捷,眼睛一下亮了,张开了手臂,飞快地朝着前方飞奔而去——“爹爹!” 景瑜蹲身,张开了手臂,迎接着这枚小子弹的投怀送抱。 小女孩身上软软的,抱在怀里,像个小肉球。他想到了凝猫,小时候的凝猫就是这样肉肉的,圆圆的。不过,他的圆圆可比凝猫小时候乖巧多了。 突然见到爹爹的喜悦让她整个人高兴得几乎爆炸,她紧紧地抱着他撒娇,软软糯糯地撒娇,“爹爹我好想你,想你想得都吃不下饭睡不着家了!你要是再不来,我都要瘦成皮包骨了!” 景瑜禁不住笑出了声,声音醇厚低沉,带着浓浓的愉悦。 他伸手轻捏了捏女儿肉乎乎的脸,对她方才所说的“都要瘦成皮包骨”这样的话睁只眼闭只眼,只管昧着良心说瞎话。 “嗯,的确是瘦了不少。待回去了,爹爹再给你好好补补。” 圆圆顿时点头如捣蒜,好不乖巧。 尤可意眼眶微微有些红,她对他的思念,一点都不比女儿少。 景瑜把圆圆抱起,眉眼微微含笑地看向她,那笑容看着清浅,而那双眼眸中,却是盈满了深情。 他伸手自然地牵过她的手,声音低沉而怜惜,“我来接你们了。” 尤可意的眼眶不觉更红了,眼里那股热流几乎就要凝成水汽掉落。 尤可意眼下光顾着感动,竟把团团那茬儿给忘了。 直到景瑜眸光淡淡地扫向身后,似不经意地问,“那小子呢?” 这一句话,顿时狠狠地提醒了尤可意,一时又是气,又是急。 圆圆最快地回答,“哥哥丢了。” 景瑜差点没当场歪倒在地,幸亏他够镇定,才没让自己失态,只是沉着声音问,“怎么回事?” 尤可意又是一阵急火攻心,正待咬牙切齿地把事情叙述一番,那头便又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他们的目光都被吸引了。 来人正是今天派出去抓团团的侍卫,尤可意不死心地看了又看,发现回来的的确只有他一人,顿时又急了起来,急急上前。 那侍卫看到景瑜,显然很惊讶,索性就把自己怀中的信拿了出来,直接交给了景瑜。 景瑜拆开读罢,神色顿时就变得有些异常了。 尤可意拿过一看,顿时就脱口道:“那臭小子想在外头玩,想得美!马上回信,让太子把他绑回来!” 景瑜却是沉吟片刻,旋即开口,“可意,既然他想到外面闯荡闯荡,且让他去吧。” 尤可意顿时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景瑜却是缓声道:“团团生性好玩好动,如今勉力把他束缚,强压着他去学四书五经,走上我曾经走的这条路,他即便今时今日不做反抗,可他心里,终究是不服气。与其不顾他的意愿强行给他安排未来的路,还不如让他顺着自己的心意,闯一圈。若是他找到了自己今生要追求的目标,那是最好。若是他受了打击,铩羽而归,今后,他便也会收心,好好念书。” () 第366章同行 尤可意依旧保持着呆愣的模样,景瑜的话音落下,她依旧没有从中缓过神来。 景瑜说的话很理智,可是,身为人母,她的思考角度可不会这般理智。 “可我们不在他身边,他要是受伤了怎么办?他要是遇到危险了怎么办?” 景瑜却是低头瞥了一眼挂在自己身上的圆圆,语调平缓,带着股漫不经心,“他又不是女孩,男孩子受伤怕什么?下次长记性就是。” 尤可意简直觉得团团可能不是他亲生的,竟然还有这样放任自流的人。 尤可意一脸郁卒的神情,景瑜却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轻轻握了握她的手以示安慰,“别担心,凝猫会好好照看他的。” 尤可意心里的思念和酸涩一下都涌了出来,在丈夫面前,她很是委屈,“小时候都常跟小姑姑混,长大了还要继续,这没良心的,从来都不知道亲近我。这会儿就这么留下封歪歪扭扭的信就走了,他就一点都不挂念我吗?” 敢情她这是在吃醋呢,景瑜听了颇有些哭笑不得。 要说他对儿子不想念,那也是不可能的。这般分别数月,都没来得及看看儿子又长多高了,就又被拐走了。 可是,正如他方才所说,他儿子什么德行,他自己最清楚不过。看他在家时候的那个好动性子,那是半分都没有遗传到他。今后的路究竟要怎么走,那都得看他自己。 景瑜不觉微微轻笑,正待开口说几句安慰的话,他怀里的圆圆便已经非常乖巧地伸出了手,向她娘亲求抱抱,又软又糯的声音也传入耳中,“娘亲不要难过,以后圆圆会陪在娘亲身边,做娘亲的贴心小棉袄!若是娘亲想念哥哥了,就给哥哥写信,哥哥一定会收到的!” 尤可意原本心里的那股惆怅哀伤一下就被女儿的乖巧驱散,她就势把胖乎乎的女儿抱了过来,抱在怀里,倒是真有几分沉,可是抱了满怀,整颗心也就像是一下被填满了一把。 尤可意在圆圆的脸上亲了一下,“圆圆最乖了,以后也要乖乖的,不要跟你哥哥学!” 圆圆赶紧忙不迭地点头,模样愈加乖巧伶俐。 可是,真正长大了的圆圆,在她家哥哥的纵容和带领下,却是渐渐长歪了,成了最古灵精怪,常常捣蛋的小坏蛋。 …… 在太和镇住下,嘟宝和糯宝便已经开启了放飞自我的模式,而团团,在还没有收到京城回信之前,整个人多多少少都带着些许忐忑心事。 眼下桌上摆着满满一桌香味扑鼻的美食,葱椒野子、什锦豆腐、桂花鲶鱼、农家腊肉……小镇上的食材来源新鲜,民间厨师做法地道,每一道菜都做出了最原汁原味的味道。 即便有这等美食诱惑,团团还是兴致缺缺地食不知味,那惆怅哀伤的小模样,别提多逗人。 与他相反的,便是嘟宝和糯宝了。 他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那几个月在曼陀谷,凝猫早就训练了他们两人自给自足的动手能力,如今的他们,吃饭穿衣都已经不用下人帮忙。 饭菜上桌,两人一本正经地拿着筷子伸手捻菜,埋着头认认真真地吃着,两个腮帮子都吃得鼓鼓的,吃得津津有味,那认真的小模样,别提多招人疼。 看着他们这完全不似当年在府里那般娇惯模样,慕容北辰唇角的笑意不觉加强了几分。 看来孩子还是要适当放出来散养散养。 两个孩子吃罢,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大呼过瘾,凝猫怕他们积食,便让丫鬟领着他们去外头散步消食去了。 慕容北辰还没放筷子,依旧是不紧不慢地维持着优雅的吃相,分外闲适。对面的团团闷闷不乐,两只眼睛里写满了话,却是不敢开口。 他若是在这时开了口,保准会被一句“食不言寝不语”给堵回来。 好容易等到慕容北辰放下了筷子,擦嘴净手完毕,他还没来得及开,慕容北辰便已经淡淡地把他要说的话都堵了回去,“求我没用,一切看你爹的意思。” 团团一张脸,顿时皱成了抹布。 团团的煎熬没有维持多久,第二天早上,他爹的回信就被捎了回来,一封是写给慕容北辰,一封是写给团团。 团团忐忑又期待地拆开信,顿时乐得在地上连连蹦了好几下,大呼一声,“我爹真是太好了!” 瞧见团团这副高兴得几乎忘形的模样,慕容北辰面上也微微和软了些,但表面上依旧瞧不出笑意。 团团炫耀似的对慕容北辰道:“小姑父,这下你可不能把我赶走了吧。” 慕容北辰微微挑起眉梢,声音不咸不淡,“你爹信上似乎还说,命我每日督促你写见闻识录,待回去了要检查。若是你躲懒偷闲,应付了事,我同样能把你原封不动地送回去。” 团团的那股兴奋,一瞬间被他兜头浇了下来,灭了个七七八八,嘟囔道:“写就写,谁不会啊!” 凝猫在一旁掩嘴偷笑。这几个月在曼陀谷,团团可从来没有一天偷过懒,因为尤可意每天都会亲自给他上课,督促他练字。他以为逃出了京城就能逃脱魔爪,却不想,他爹能把手伸得这般长。 但是与提笔写见闻识录相比,能有机会在外游玩,团团心里还是非常高兴,他一扫此前的阴霾,容光满面地拉着嘟宝和糯宝,分为豪气地说:“以后,大表哥带你们玩!” 糯宝傻乎乎地欢呼雀跃,嘟宝却是分外不给面子,小脸上带着嫌弃,“可是,万一我变得跟你一样傻怎么办?” 团团顿时有种把这小臭屁拎出去扔了的冲动,说谁傻呢! 不管嘟宝的反对,团团还是强势地插足他们兄妹,成为了他们三人组的老大。 可是他也只能在两个小朋友中充老大,每每他想借口要陪嘟宝糯宝玩而推脱掉当日作业时,凝猫就毫不留情地把两兄妹领走,然后让慕容北辰露露脸,他什么都不用说,只需要面无表情地往他面前一站,团团立马就腿软,然后乖乖地提笔写。 有时候他偷懒,写成了鬼画符,慕容北辰瞟一眼,便只撂下一句不咸不淡的话,“重写。” 看到他小姑父面无表情的神色,他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凝猫趁机拉着嘟宝和糯宝进行思想教育,“瞧瞧,不好好听话,以后就跟你们大表哥一样,没出息。” 两个小家伙赶忙连连点头表忠心。 () 第367章云州 一行人一路不紧不慢地往东边而去,一路而来,天气一天天变凉,他们也都添上了外衫,换上了秋装。 路过水乡,十里河道蜿蜒流转,美景乱人眼。 路过商城,琳琅满目商铺林丽,繁华惹人留。 在水城,他们随流租船顺游而下,河面上花船众多,耳边尽是妖媚的揽客声,鼻尖尽是扑鼻的脂粉香。这番场景,竟是堪比江南水乡。 在商城,朝市夜市繁华热闹,各式商品琳琅满目,花样繁多,叫人应接不暇。 从这些城镇中走过一遭,带着他们在各处领略游玩,嘟宝和糯宝顿时觉得自己世界的大门瞬间打开了。 他们终于知晓,原来这个世界上的景象竟是这般繁华,远远不止京城那点方寸之地。 团团也是看花了眼,即便以前也常随着小姑姑小姑父一起外出游玩,可那些都是小打小闹,真正像这次这般重大意义的出行,委实是第一次。这些天他的见闻实录都写得分外勤快,已经不需要人从旁督促。 有时候他们路过那些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偏僻山野,晚上也没打尖住店的地儿,他们便撑起帐篷,直接在野外露营。 凝猫原本以为嘟宝糯宝会害怕,尤其是娇气的糯宝,可没想到,在看到了那被撑起的造型可爱的小帐篷,两个小家伙的眼睛都禁不住亮了起来,就是嘟宝都忍不住好奇和兴奋,捣蛋地钻进去玩闹。 团团显然也是心里发痒,却好歹顾念着自己已经是大孩子了,生生地把这样的想法压了下去。 秋夜已经很凉,可凝猫早预想到这种情况,之前的路上便已经精心准备了这些防水防风的帐篷,保暖的被褥也管够。 嘟宝和糯宝一人卷了一张被子,成功地把自己卷成了两只蚕蛹,只露出了两个小脑袋。 团团别别扭扭地要跟他们两人同一个帐篷,最后,身子一滚,也成功地把自己卷成了蚕蛹。 耳边是阵阵鸟叫虫鸣,这样的体验,比在曼陀谷更真实,更新奇。 孩子们兴奋过后,困意便渐渐袭来,嘟宝糯宝声音软软地轻喃,“娘亲晚安~” 凝猫待他们都睡着了,这才小心地从帐篷里爬了出来。 她再次深刻地感觉,经过了这些时间的经历,两个孩子,都比以前独立了许多,这一次的旅程,叫她心里生出了阵阵不同的感触。 凝猫钻进了自己的帐中,没多会儿,在外头巡视安排守夜的慕容北辰也钻了进来。 他人高马大,一下钻了进来,整个空间顿时显得分外逼仄,但是容纳两个人,却也是绰绰有余。 当初定做帐篷的时候,凝猫便打算他们两人一人一个,最后被慕容北辰驳回了,硬生生改成了这么一个大号的。 一路行程,凝猫也累了,卸了发饰便躺了下来,她正要像孩子们一样把自己卷起来,就被慕容北辰制止了。 他也跟着躺了下来,长臂一伸,然后掀开被子,轻易地把两人盖了个劈头盖脸。 他的体温灼热,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上,把秋天的寒意尽数驱散。 这个拥抱,温暖而厚实,却是无关旖旎,无关情色。 凝猫沉沉地睡去,临睡前,她心里都在想,多幸运,她在当日做了这个决定,没有马上回京城,回到那个牢笼,而是义无反顾地掉头,到这江湖里走上一遭,体验这一切一切的美妙。 这是她给自己的一次放逐,于他而言,亦是如此。 转眼,他们便从初秋走到了深秋。一路看着周围景致的变化,便好像在欣赏一幅巨大的水墨画,在见证着他们的四季交替变幻。 宽敞的马车中,慕容北辰闲适地泡着茶,瓷白的茶具,映着清澈透亮的茶水,有股碧波清凌的美感。 “前面的云州,便是我们的第一站了。” 那日的信只看了一遍,他便已经把信中提及的各个地方记在心中。这一路,他亦是早就把那些地名都在地图中一一对应,他便成了行走中的活地图。 至于凝猫,现代时候她除了数学,其他一窍不通。更不用说地理这种需要方向感的东西。当日那张地图,若没有慕容北辰,即便那图上写满了金银财宝,她也委实没办法找到。 听得这话,凝猫一时竟有些激动紧张,一张小脸上写满了兴奋。 她在乎的不是云州里埋藏着的宝贝,而是寻找未知事物的期待和激动。 一路这般不务正业地玩了过来,眼下,终于是要到第一站了。 “爹爹,云州是个什么地方呀?”糯宝挤在一旁,好奇巴巴地问。 马车里便只有他们三人,剩下的嘟宝和团团,被发配到另一辆马车去了,由绛紫和浅黛照看。 这次跟着来的丫鬟,便只有绛紫和浅黛,竹青和碧蓝已经回了京城。 实际上被发配在那马车的只有团团一人,嘟宝不过是被他硬拉过去的,以此显示自己并不是可怜地被发配出去的一个。而他硬要和嘟宝同车的理由是:“我要教嘟宝念书识字!” 嘟宝是暗暗地翻了个白眼的,奈何他爹却是顺势答应了下来,直接就把他塞走了。 慕容北辰一边轻抚着凝猫的脑袋,一边淡声道:“云州是个山林州县,四处都是高山,没有像北方那些大片大片的平地。林子多,这里的药材也很多,但是相对的,林子里的毒物,也很多。” 糯宝听得很是兴奋的模样,眼中同样亮晶晶的充满期待。 “那就是山城吗?” 慕容北辰点了点头,低声夸赞糯宝聪明,小丫头又是一阵洋洋得意。若是她长了尾巴,那么眼下她的尾巴一定早就高高地翘了起来。 “那我们是不是又可以像以前一样,在山里睡帐篷?” 糯宝的眼睛更亮了,此时正闪闪发光,充满期待地看着他,仿佛他只要摇个头,就是对她最大的伤害。 慕容北辰只温柔地顺着她的头发,柔声应答:“可以,只要糯宝想睡,随时都可以。” 糯宝果真高兴了,拍着小手就是一阵又跳又叫。 “那我可以和爹娘一起去寻找宝藏吗?” 糯宝的话一出,凝猫和慕容北辰都愣住了,这丫头什么时候把这事儿听了去? 凝猫神色略有迟疑,循循善诱,“糯宝,你为什么要找宝藏?谁告诉你那里藏了宝藏?” 糯宝的回答却是非常天真直率,“山里不是都藏着宝藏吗?以前娘亲给我们讲故事,不都是这么讲的吗?” 原来她这是歪打正着,凝猫摸摸鼻子,顿时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 第368章逛街 天边微芒浮起,穹隆间隐约翻出蟹壳青来。 睡梦中的凝猫唇角映着浅笑,微光映在脸上,有种细洁含蓄的美。 他们昨晚落脚之处,正是云州最大的客栈云来客栈。 一路过来,依照慕容北辰的性子,本是打算提前让人安排了最上好的府邸,即便只是落脚一两日,也不想屈居客栈这种人多嘴杂又不安全的地方。 但是后来凝猫想,正所谓旅程,便是要经历最原始最平淡的体验,若是一路走来,慕容北辰把什么事情都安排张罗好了,他们没有经历任何波折,甚至连最基本的客栈都没住过,那还算是哪门子旅程? 天大地大,凝猫最大。凝猫张口提了这些请求,慕容北辰自然是二话不说,直接就应允了。 所以才有了后来的野外露营,才有了现在的客栈体验。 凝猫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还带着一股朦朦胧胧的睡意,两颊酡红,可爱得叫人恨不得上手捏上一把,实际上,慕容北辰也的确这么做看。 “小懒猫,起床,带你们出去逛逛。” 凝猫顿时高兴得一蹦三尺高,整个人笑得宛若娇花,慕容北辰略有些无奈地轻轻摇头。 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依旧是如此贪玩,这样的她,日后可如何端得起那端庄贤惠的架子? 如此好玩的性子,日后在宫中被拘得久了,若是想玩了再偷跑出来可怎么办? 慕容北辰心里不自觉暗暗想着,竟有些杞人忧天起来。 梳洗打扮妥当,捞上一双儿女,外加一个小拖油瓶,几人便出门闲逛去了。 这是他们一路走来形成的惯常行程套路,每新到一处,他们便会首先把城里的商铺都转一圈,然后再以城镇为原点,一点点向外扩散辐射范围。 对于几个孩子来说,这些历程不过是一次次新奇又美好的历程,但是对于慕容北辰来说,却并非如此。 凝猫知道,他这次出行,除了是为寻找堕星魂留下的宝藏外,他也在用自己的脚步,自己的眼睛,自己的耳朵,去亲自感受这一片自己即将接入囊中的江山。 晚上,凝猫夜半苏醒,常常看到他正连夜伏案,和团团一样,他也在记录自己的所见所闻,对当地民生、官员进行考察,为自己今后登基做最结实的基础。 云州是个山城,可这里的商贸却也并没有山里的闭塞,街上热闹非凡,商品琳琅满目。 沿途商贩看到他们一行人的气度装扮,一眼便瞧出了他们身份不凡,一个个都沿途吐沫横飞地兜售自己的商品。 糯宝一路来其实已经对这些新奇又多样的繁华有了一定的见识,可每每却依旧没有抵抗能力,看到新奇漂亮的物件,便总是挪不动道,两眼亮晶晶地瞅着。 慕容北辰惯宠着她,凡事她伸手指着要要的,他多半便直接掏了银子,而嘟宝也总是顺带多了一份。 嘟宝看着自己手中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女孩子的小玩意儿,小脸上满是纠结,整个人都带着一股大人看小屁孩的勉为其难和嫌弃。 可慕容北辰也有对糯宝严苛的时候,比如临街的小吃,他一向非常铁面无私,绝没有半点通融。 上回儿,因为凝猫嘴馋,带着嘟宝糯宝一起在路边摊吃了份凉糕,凝猫和嘟宝都没事,只糯宝好生拉了一回肚子,哪怕最后及时遏制了,可自此之后,慕容北辰便愈加铁面无私,再也不允他们母女在外乱吃东西。 糯宝一路眼巴巴地望着沿街的小吃,馋虫早就飞到天际,可却半声不敢吱。 此刻,她觉得自己受到了挑战,因为街边那香味扑鼻的烧烤实在太诱惑,那一串串油亮肥糯的肉,架在烤架上,撒上佐料,发出吱吱的声响,没一会儿,香味便已扑鼻,像是诱人的勾子,一下下地勾着她的味蕾,直把她的馋虫勾得叫嚣不已。 之前还在京城的时候,府里也偶尔会做烤肉,那时候的糯宝能吃到的美食眼花缭乱,半点没吃出烤肉的不同寻常。 可是现在,连着几个月她都没吃过烤肉,眼下一看到,顿时就挪不动道儿了。 凝猫牵着糯宝,两母女的视线分外一致,直勾勾的,意图分外明显。 嘟宝和团团都假装不屑地撇开了脸,可是他们的喉头,却也是不自觉地滚动了起来,咽了咽口水。 美食当前,唯一能抵挡住诱惑的,便只有慕容北辰一人了。 他面无表情,像是最严正客观的法官,大踏步上前,伸手牵过快要流哈喇子的妻女,姿态强势又不容抗拒。 糯宝扯了扯爹爹的衣角,小声地撒娇,“爹爹,我想吃一串,就吃一串!” 她软软糯糯的撒娇却换来了慕容北辰毫不留情地拒绝,“不行!一丁半点都不行!” 糯宝碰了壁,她便已经知道,自己定然是没法儿成功,顿时有些垂头丧气,不觉恋恋不舍地回头,频频张望。 “爹爹带你去吃更好的。”慕容北辰淡淡道。 糯宝的注意力一下被吸引了,两眼顿时闪闪地发起了光,没一会儿便笑颜逐开了起来。 凝猫这些日恰逢小日子,早便知道他不会允她吃这些个东西,而他也一定会补偿她们这些小馋猫,当下便也期待了起来。 他们刚走了没几步,凝猫隐约便听得身后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少爷,那烤串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 “嗯。”冷淡的,漫不经心的回答。 “……哦。”有些蔫巴的声音,顿了顿,“小的吃的时候一定滚得远远的!更不会把鸡屁股给您吃了!” “滚……现在就滚!” 凝猫隐隐觉得这番对话透着一股熟悉,声音也有股似有还无的熟悉。她转头去看,只匆匆瞟见两个一高一矮的身影,还未待细看,便已经被来往路人挡住了。 这番场景,与当年在街头遇上的那对主仆相似得出奇,甚至有种场景回放的意味。 凝猫收回了目光,心里微微哂然,想来只是凑巧吧。毕竟这世间人海茫茫,要这么巧地与另外两人在相同的境遇下相遇,的确是需要莫大的缘分。 () 第369章上山 陪他们在云州吃喝玩乐几天,慕容北辰的人也已经取得了进展,找到了他指定之处。 夜色暮沉,整个屋子的光线,便只有桌上点着的点点烛火。 昏黄的烛火不甚明亮,却带着一股柔和的光晕,映照在凝猫洁白如玉的面上,莹润光滑,如美玉生晕一般。 两人都已经躺下,慕容北辰正漫不经心地伸手捋着凝猫柔顺丝滑的头发,一边淡淡道:“堕星魂把东西埋在了山里,不易被人发现且标志性不易被损毁之处。他藏得太深,我要找到准确的位置把东西挖出来,还需要一定的功夫。” 他的动作轻柔,凝猫只觉得他的动作似乎带着魔力,叫她觉得分外放松舒坦,她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抚着抚着,慕容北辰便俯身,在她的发上落下了一吻,声音低柔,“明天我亲自进山,你和几个小崽子好好地在客栈里待着。” 凝猫知晓他不会让自己跟着去,而且,她也的确不适合跟去,当下便自乖乖地答应。 她握住他的大手,拿到脸上蹭了蹭,柔声嘱咐,“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滑嫩的触感,温柔的语调,一下就触动了慕容北辰心尖那最柔软的一根弦,他的眸光不觉变得暗沉了起来,一路顺延,准确无误地擒住了她柔嫩的嘴。 唇瓣相接,两个再熟悉不过的人,一点点细细地描摹,好似要把对方的点点滴滴,分分毫毫都尽数烙印在心中。 感受到他的身子越发炽热,凝猫赶忙推开了他,面上更是一片娇涩酡红。 “不成……”她还来着大姨妈呢! 慕容北辰强自忍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缓了过来。 他最后只伸手,狠狠地将她揽在怀中,嘴里低低地喃道:“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一夜安然,呼吸绵长。 清晨,凝猫醒来的时候,身旁的位置早已没了人,伸手一摸,被褥早便凉了,他早便已经入了林子里。 凝猫这厢刚起身,嘟宝糯宝那厢便已经结伴而来,他们头天便已知道他们爹爹今天不在,是以没瞧见人,也没半点惊讶。 倒是糯宝见她娘亲竟然刚起身,人小鬼大地噘嘴吐槽了句,“太阳都晒屁股了才起身,娘亲好懒哦。” 凝猫嘴角抽了抽,这孩子,可当真是越来越口上没遮拦了,连她这个亲娘也敢编排了。 嘟宝在一旁不紧不慢地接话,“瞎说,太阳哪有晒屁股?” 凝猫闻言顿时心生安慰,看来她儿子平日里话不多,可关键时刻还是维护他老娘的。 可是心里还没窃喜完,这熊孩子便又语不惊人死不休,“今天明明是个大阴天。” 凝猫:…… 这两个小屁孩,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 糯宝见娘亲吃瘪,捂着嘴吃吃的笑,嘟宝也微微牵扯了嘴角,凝猫就这么被这两个小屁孩嘲笑了。 糯宝好歹没有忘记自己的今日前来的目的,她伸手拉着她娘亲,摇着她的手撒娇,“娘亲,我们想跟表哥一起出去玩,可以吗?” 凝猫伸手在她的额头上点了一下,“这些天不是一直都在玩吗?还没玩够吗?” 糯宝眼珠子咕噜噜地转了转,心里暗暗想,这几天一直都在玩没错,可是,她却依旧没吃上她心心念念的烤肉呀!还有肉夹馍,豆花,还有好多好多好吃的,她一路看来,早就馋死了,可是爹爹却管得严格,半分不肯通融。 凝猫却也没这么容易松口,“不成,你们几个孩子出去不安全,万一出了事怎么办?我今日累了,是不打算出门了。” 糯宝赶忙道:“这不是有这么多护卫叔叔们嘛!我们不过就是在街上逛些时候,青天白日的能出什么事呀。娘,娘亲,你就允了我们吧!” 凝猫依旧没松口,可糯宝最擅长的就是撒娇卖萌,凝猫洗漱梳妆的功夫,糯宝已经围绕着她嘴里跟裹了蜜似的把她好一顿夸,直把她的心都夸得甜滋滋的。 不仅如此,以往一直都不吝于撒娇卖萌的嘟宝,竟然也拉着凝猫的手糯糯地说着软话。 糯宝的撒娇卖萌固然可爱,但是这一招她用得多了,凝猫不自觉便已经产生了免疫。可嘟宝就不一样了,他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两兄妹这般双管齐下,凝猫再也招架不住松了口。她只连连嘱咐团团好好照看,外加一大半的便衣护卫,全都被凝猫派了出去,为了低调行事,不弄出大的动静,他们都隐在了人群里,远远跟着。 一大伙人都出去了,徒留了凝猫一人,她左右无事,加之身上也的确不大舒服,用罢早午膳,喝了一碗安神的汤药,倒头便睡了过去。 外头淅淅沥沥的声响,清秋中的空气愈加多了几分凉意。而在房中,盖一张锦被,却是最佳的睡眠时间,加之那一大碗安神药这么灌入嘴里,凝猫这一觉睡得绵长又舒服,好似所以的困倦在这一瞬间尽数消散,不余半分。 好梦的凝猫是被那滴滴答答的声音吵醒的,她睡眼惺忪朦胧,有些懵懂地坐了起来,这才发现,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那大雨阵阵瓢泼,来势汹汹。 凝猫混沌了几秒,便已经清醒了过来。 下雨了? 下雨了! 嘟宝糯宝和团团还在外面,眼下雨这么大,可曾回来? 北辰哥哥今早上进了山,如今那么大的秋雨,他在山上,可会遇到危险? 凝猫下了床,对外头喊了一声,“来人——” 她最在乎的人都不在身边,不知怎么的,凝猫竟然觉得自己心里有种莫名地不安…… 而山中的慕容北辰已然到了自己要找的地方,那是一个隐蔽的山洞,这么多年了,洞口早已经长满了杂草,若不是它周围的景都没有变,慕容北辰的人,当初也是找不到此处。 而幸运的,他们刚找到这小山洞,外头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慕容北辰在那并不算大的洞中来回巡视了几圈,最后正要下令开挖,外头便传来了阵阵异样——有人来了! () 第370章山洞 听得外头动静,慕容北辰一行顿时进入了全权戒备状态。 几个黑影闪入,带入一阵秋雨的凉意,可那几人还未来得及整理一番身上湿哒哒的衣裳头发,他们的动作齐齐顿住。抬眼,他们便与洞里的一行人看了个当头对脸。 慕容北辰目光如炬,在这几人身上巡视了,前头的这人身形稳健,面容俊朗刚毅,无波无澜。 他身上都湿哒哒的,染满了污渍,却也能隐约看出他原先的这身衣裳甚是体面,如今即便已然如此狼狈,依旧是穿出了锦衣华服的气度,瞧着倒是个有胆气的。 身后的人,俱是寻常家丁的装扮,他们乍一看到眼前的人,面上都现出了戒备和慌张的神态。 戒备和慌张不似作假,这些家丁,怕真的只是寻常的家丁。 再瞟了一眼他们身后背着的竹篓,里面几乎都装满了,慕容北辰一时便有了计较。 纪楚含也在打量慕容北辰一行,从慕容北辰的气度上看,他们的身份定然不简单。这么一行人,平白无故上山作何? 然而纪楚含却是深谙缄口之理,不该自己问的,他便不会生那无谓的好奇心去探问。 当下纪楚含便微微一揖,开口道:“在下与家下上山采药,不想却遇上这倾盆大雨,寻了许久方寻得此避雨之处,当下多有打扰了。” 慕容北辰亦微微一揖,只简练地回了两个字:“无碍。” 慕容北辰这惜字如金的态度叫纪楚含微微噎了一下,那语气,便当真好像这个山洞是他的一般。 纪楚含眉头微微蹙了蹙,但眼下,他也懒得多做计较,两厢人便在山洞中各据一方,各自为阵。 纪楚含身上湿漉漉脏兮兮的,那副模样叫慕容北辰不想再多看一眼。 未曾想,他们一行,竟然都从自己防水的包裹里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干净衣裳,这些衣裳俨然是由防水的牛皮袋结结实实地装好,未曾打湿半分。 他们围成了人墙,各自轮着换上了干净衣裳,先前如泥人一般的一行人,顿时就又恢复了干净舒爽。 慕容北辰眸中不觉微动,他们这一番动作,显然是经验丰富,早有准备。 换上了干净衣裳,纪楚含浑身这才舒服了起来,他眼下也有些累了,便坐在一处干净的石凳上,眯着眼睛小憩,慕容北辰也未作言语,亦是闭眼小憩了起来。 秋雨微寒,萧风瑟瑟,伴着山内特有的清新,山洞里的空气也不显沉闷,清新非常。 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外头的雨却没半分停下的架势。慕容北辰的手下冒雨出去探路,许久才一身狼狈地回来,沉声回禀,“少爷,雨势太大,山体滑坡,道路被堵了,今天,怕是下不了山了。” 慕容北辰的神情微微沉了沉,旋即轻轻点了点头,算是作为回应。 今夜回不去了,凝猫这丫头可会担心着慌?慕容北辰心里升起了牵挂。 天色渐渐晚了起来,洞里的光线昏暗,侍卫点起了火把,从包裹里拿出了事先备好的干粮和水囊,送到了慕容北辰的手边。他却只是饮了一口水,干粮半口未动。 多年前,他亦是经历过各种颠沛流离的苦日子,什么样的东西都吃过,即便后来回归荣耀,锦衣玉食,但是,却也不曾金贵地嫌弃这些粗鄙之物。 只是眼下,他委实是没有胃口,心里总挂念着凝猫,隐隐有些不安。 侍卫们都饿了,便各自拿了自己的干粮一阵狼吞虎咽起来,倒也半分不讲究。 那头,纪楚含他们却是不急,却见他们变戏法似的从他们的背囊里掏掏捡捡的,没多会儿便掏出了一套小小巧巧的锅碗瓢盆,架起了锅,接了雨水,这便煮上了。 而那往锅里撒的,俨然是一块块储存良好的干肉,没多会儿,一股醇香便在山洞里弥漫开去。 两相对比,慕容北辰这边的干粮,顿时就显得乏味多了。他们甚至看到那边的人一脸优越感地看着他们,那样子,怎么瞧都有点欠扁的意味。 慕容北辰终于是缓缓睁开了眼睛,眸光淡淡地往对面瞟了一眼,旋即起身,掸了掸衣摆,走到了洞口。 众人都一脸懵然,完全不知道他这是要做什么。 侍卫们都想,他们家主子一定是因为这山洞里太香了,所以才洞口去透口气。 慕容北辰随手摘下了一枚叶子,放在嘴边,轻轻吹了起来。没多会儿,悠扬曲声响起。 侍卫们想,原来他们家主子这是要转移注意力啊。 可是,他们的想法这才刚冒头,便听得扑腾扑腾的声音,有什么东西飞了来。紧接着,便是“嗖”“嗖”两声,那东西一下就掉了下来。 所有人都震惊了,他们主子,这是在洞口就逮了只山鸡啊! 慕容北辰也不顾众人惊诧的神情,径直吩咐侍卫们生火,其他人想办法多寻些干柴火。 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在看杂耍表演,因为须臾功夫,慕容北辰便已经把整只山鸡的毛都扒光了,整只山鸡表皮完整,没有半分破损。 长剑轻滑,开膛破肚,血水未滴半粒,内脏已被掏出,尽数丢弃。 掐头去尾,一只山鸡,在片刻的功夫,便已经被开膛破肚成了最完美的形态。 就着雨水清洗一番,山鸡已经被架在了火堆上,上面的水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掉。 慕容北辰则不紧不慢地用帕子缓缓擦手,姿态优雅闲适,好似方才的那一切残暴又利落的动作,完全不是出自他之手。 纪楚含那头的人,已经全然愣住,他们手中端着的肉汤,一瞬间好像也变得没那么好吃了。 慕容北辰这不动声色地打脸啊,这是明晃晃地告诉他们,他们不是没有好吃的,只是他方才没心情。 眼下他有心情了,做起来不都是手到擒来的简单事儿。 侍卫们顿时两眼亮晶晶的,看着他们家主子的目光中再度充满了炽热,一股扬眉吐气的感觉袭遍全身。 纪楚含委实也惊诧不小,没想到这个看着一派雍容华贵,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公子,竟然能把方才的一系列动作做得毫无违和。 火堆哔哔啵啵地响着,火苗阵阵跃动,那山鸡的表皮也滋滋地冒着油。 纪楚含伸手捞起一个小瓶子,猛地一抛,慕容北辰抬手便接了过来。 这一个动作,侍卫们顿时又是一阵草木皆兵,差点没直接拔刀干起来。心道,他们该不会为了一只山鸡就要动手吧! 却听得纪楚含说:“加点佐料,味道更好。” () 第371章变故 最后侍卫们吃到的山鸡,堪称世界上最最美味的山鸡。 肉质滑嫩鲜美,加上那不知名的佐料,鲜美中更添了许多不同的滋味,咬下一口,感觉整个胃都要沉醉了,恨不得直接抢过整只就这么啃起来。 人人分了一小块,慕容北辰扯了只鸡腿,刚咬上一口,委实也被那股鲜香味所引得不觉多了几分食欲。 鲜味是山鸡原本的味道,而那股香味,却是脱不开那瓶佐料的功劳了。 他扯下了另一只腿,亦是往对面一扔,纪楚含接过,扬了扬眉,也不推辞,只道了句,“谢了。” 侍卫们看了都觉得肉疼,他们主子什么时候这么慷慨了,那两只腿可都是留给他的,他怎么就这么随便地给了旁人呢! 心里好一番滴血般的腹诽,一双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纪楚含,希望能叫他有点自知之明,主动把那只鸡腿让出来。 可是,纪楚含却不是这种脸皮薄的人,在他们虎视眈眈的注视下,只觉得这鸡腿吃得又香了几分。 吃罢,顿感心满意足,满足喟叹,“得亏了我那佐料,不然这上好的山鸡,怕要大打折扣。” 慕容北辰亦吃罢,一边优雅地揩嘴擦手,一边淡淡地“嗯”了一声,竟是附和了他的话。 一只鸡腿做媒介,两方之间清冷的沉默竟是打破了。 纪楚含嘴角微微含着浅淡的笑,语气中带着股自己不曾察觉的温柔,“这是我那小厮亲自调的,他平日里贪嘴,便总是整日捣鼓这些个新奇百怪的东西。” 慕容北辰一下便想到了凝猫,她也是个贪嘴的,可却也是个懒怠的,她可不会为了吃得美食而亲自动手。 不过,他也不需要她亲自动手,她想要什么,只需要动动口便是,他,自会为她捧上一切。 两人的话都不多,但是却是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上了。 纪楚含家里做药材生意,此次上山,便是为寻一味药材——六斛子。 “这六斛子金贵异常,只有在临雨之时,才会舒张繁茂,而只有在这时采下,才能发挥最好的药性。也只有这时候连根移植,才能成活。” 慕容北辰微微点头,勿怪他们早有准备,备了充足干粮,连换洗的衣物都准备了。 纪楚含简略说了自己的情况,却也不开口打听太多,却听慕容北辰开口,声音带着几丝柔和,“在下此次入山,却是为了扑几只灵物,送与内子,不想出门仓促,灵物未寻得,倒是被堵在了这里,今夜没法归去,定要叫内子担忧。” 慕容北辰半真半假地说着,灵物之说是假,怕凝猫担忧,却是真真的,纪楚含没想到这个看着清冷淡漠的公子,在谈到家中妻眷时,竟能露出这等温柔神色。 纪楚含一下想到了那张稚气灵秀的脸,和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心里顿时也跟着柔软了起来。 一夜秋雨,所幸的是,后半夜的雨势已然小了许多,直到临近天亮,终于是彻底停了下来。 慕容北辰心里装着事,雨一停他便已清醒,走到洞口,外头一片碧空如洗,整片天空当真如同被彻彻底底洗涤了一遍,透着沁人心脾的干净澄澈。 纪楚含一行也早早醒来,早便派了人去探路,他们在这儿耽搁不得,昨天移植的六斛子得赶紧栽种,不然昨天一整天的折腾,就都白费了。 原先上山的路堵了,现今依旧是过不了,所行纪楚含上山前把整座山都勘探了一遍,知晓一条小路。眼下雨停了,倒也能从小路回去。 慕容北辰也没矫情,爽利地由着纪楚含领路下山。 那条路比大路难走多了,加上刚下了雨,更是又滑又危险,但他手下的人都是带功夫的,他自己也不是养在金丝笼里的白面书生,是以一路走来,虽然走得慢了些,但却是无惊无险。 纪楚含不自觉再次对慕容北辰升起了十二分的惊奇,这位富贵公子身上,当真有股神秘的味道。 且不说他本身的气度和本领,单单看他身边的这些个侍卫,一个个瞧着不起眼,但手上的功夫却半点都不弱。 纪楚含心里暗暗揣摩,此人身份不一般,表面上却是不露声色。 好容易下了山,两厢辞别,纪楚含又看了他们好一会儿,这才领着人往自己下榻之处走去。 昨晚上没回来,那“小子”眼下怕正高兴的酣然大睡吧,想着这儿,他的脚步不觉加快了许多。 这厢,慕容北辰更是脚步匆匆,恨不能直接飞回去,昨晚凝猫怕是真的要担心坏了。 刚回到客栈,迎接他的却是嘟宝和团团,两个孩子似乎都没睡好,一个个蔫头耷脑的,好没精神。 看到他,他们两人眼睛都齐齐亮了起来,面上也有股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但是很快,他们神色便又恢复了那般无精打采,嘟宝的眼眶甚至有些泛红。 嘟宝有些犹疑地扯了扯他的衣角,声音又软又怯地喊了声,“爹爹……” 慕容北辰心里不觉有些暖意,这两个臭小子是因着他一夜未归,心里担心才会这般吧,尤其是嘟宝,平日里可没见他这般与他撒娇。 嘟宝眼眶真的快速地红透了,大颗大颗的眼泪迅速在眼眶里蓄满,一瞬便滚落了下来,好似挤压了一个晚上,专等着这一刻。 慕容北辰看到这般场景,神情顿时凝了凝,心里也生出了一丝异样来。 他俯身,略有粗粝的大手在他的脸上擦了擦,把他滚落的泪水,沉声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嘟宝再也忍不住,眼泪决堤,一抽一抽地哭了起来,以往那么老成的孩子,眼下,惊慌无措,愧疚担忧,各种思绪混杂,叫他所有的老成都尽数溃散,只余下了孩子气的惧怕。 “娘,娘亲病了……还,还有糯……” 慕容北辰心里一阵咯噔,最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顾不得许多,转身就要往凝猫主动房间去,一下粗暴地推开房门,果见凝猫正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他伸手一探,额上一片滚烫,慕容北辰的面色不觉沉了又沉。 从旁伺候的绛紫和浅黛一下跪在了地上,慕容北辰压着声音喝问,“你们怎么伺候的!好好的怎么会高热!” 两个丫头一阵语塞,不知该如何解释。 “爹爹……因,因为……” 嘟宝哽咽的声音被一声重重的“扑通”声打断,却是团团重重地跪了下来,小脑袋垂得低低的,双拳也紧紧地握着,声音中带着满满的愧疚和隐忍,“小姑父,我……我把糯宝……弄丢了!” () 第372章责罚 一股强烈眩晕的感觉袭遍全身,慕容北辰差点没坐稳,直接就这么没仪态地从床沿滚落。 心口像是被人狠狠地擂了一拳,那力道,又狠又准,打得他心口闷闷地疼,没有半分还手余地,他的面色,也在一瞬间就沉了下来,说出口的话,也变得又冷又沉,“你说什么!” 感到了来自头顶的一股冰冷和压迫,团团的身子禁不住抖了几下,他早已经预想到了小姑父的雷霆大怒,但是真正面临,他还是忍不住从心底里感到害怕。 团团的声音都打着颤,“我……我带他们出去……不,不小心……把糯宝……弄丢了……找,找了一个晚上……没,没找到……我……” “嗖”地一声,慕容北辰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伸手揪住团团的衣领,直接就这么把他拎了起来,团团完全没有半点反抗能力,他也半点不敢反抗,就这么被他拎了出去。 绛紫和浅黛都吓得没了血色,生怕太子爷因为震怒,就这么把黄家小公子弄出个好歹来,到时候跟黄家更是闹得不可开交。 嘟宝也吓懵了,他愣了片刻,连哭也忘了,片刻之后才陡然回神,赶忙迈步就跟了上去。 慕容北辰拎着团团的手上青筋泛起,他浑身都散发着彻骨寒意。 与他一道回来的侍卫,原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留守客栈的同僚却已经与他们通了气,他们闻得此等消息,顿时一阵胆寒,俱是大气都不敢出。 凭着主子对小郡主的宠爱程度,小郡主竟然丢了,主子非要把整个云州都掀了不可! 慕容北辰一手拎着团团,转而对他们冷声下令,“去云州府尹!倾全城之力全力寻找,找不到人,你们就不用回来了!” 一众人赶忙又去了,连一件衣裳都没来得及换。 慕容北辰大步流星,团团被他拎到了隔壁房间,“砰”地一声,随后而来的浅黛绛紫被隔绝在了门外,她们终究是丫鬟,在外头急得抓耳挠腮,却又不敢硬闯,只能开口劝道,“少爷,您可不要冲动,小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然而这等不痛不痒的劝话,压根起不到半点劝解作用,他们只听得慕容北辰爆喝了一声,“说!是怎么回事!” 嘟宝在外头拍着门,小手都拍得红了,那门依旧岿然不动,没见半分动静。 嘟宝眼泪鼻涕一大把,连连喊着“爹爹”,里头依旧没半分回应,只听到团团略带哽咽的声音。 浅黛赶忙抱起嘟宝往回去,连连道:“小少爷,赶紧去唤夫人,眼下唯有夫人的话,少爷才能听得进去了。可不能让少爷冲动,真要把表少爷弄出个好歹来,回头夫人在两边可就不好做人了!” 进了屋子,嘟宝一下就扑到了凝猫的床边,伸手连连摇晃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娘亲。 “娘亲,你快醒醒,快醒醒啊!爹爹要打死表哥了!” 凝猫的脑子昏昏沉沉的,浑身上下没了半分力气。她觉得自己的脑仁一片生疼,心口更是像是被人生生剜了一块,疼得难受。 凝猫缓缓睁开眼睛,便瞧见嘟宝正红着一双眼睛,满是焦急地望着她。 一瞬间,所有的记忆都回笼了。 昨天几个孩子闹着要出去玩,她便允了,可最后回来的,只有嘟宝和团团,他们都红着眼睛不知所措地告诉她,糯宝丢了。 凝猫一瞬间焦急上火,当下一头就栽倒了。 后来她吊着一口气勉力命令下人去找,找了大半宿,却是没半点着落,她的心不觉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再后来,她就彻底睡了过去。 嘟宝拉着她尤带滚烫的手,声音哽咽又带着一股可怜巴巴,“娘亲,爹爹他……他把表哥关起来了……你快去救救他吧!” 凝猫的脑子更疼了,一下就明白了什么。 她哑着嗓子吩咐,“扶我起来……” 她的浑身都是软的,脚落在地上,都在不停地打飘。 走到外头,便见绛紫正焦急地在隔壁房间的门外打转转,一副想要冲进去又没这个胆的样子,里头只传来一阵阵“哎哟”声,听得叫人心里发毛。 凝猫的脚步不觉加快了几分,心头愈加焦急上火。这北辰哥哥要是真的把团团打出个好歹,回头她怎么向哥哥交代? 绛紫见凝猫来了,顿时像是见到了救星,赶忙就迎了过去。 凝猫到门前,勉力提高嗓音,但出口的话,却依旧是哑得吓人。 “北辰哥哥,不要打了,快开开门!” 里头的动静顿了下来,片刻,门便吱呀一声被打开了,慕容北辰依旧沉着脸,看到凝猫这副病容,脸色更沉了。 “你们怎么照看的!夫人正发着高热,竟让夫人随便下床!” 浅黛绛紫不敢吱声。 慕容北辰扶过凝猫,凝猫身子便彻底地靠在了他身上,使不上半点力气,她身上的滚烫,也快速地传到了慕容北辰的身上,灼烫得他心口又是一阵发疼。 慕容北辰又待发火,凝猫便扯了扯他的衣角,声音低低的没什么力气,“北辰哥哥,不要生她们的气,是我执意要起来的。糯宝已经丢了,我不能看着你把团团打坏了……” 此时屋子里的团团,正跪在地上,后背一片红痕,显见方才是被打惨了,他的眼角也湿润着,却是咬着牙没让自己哭出来。 凝猫见了又是心疼,又是恼恨。心疼他不过也是个孩子,更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从小到大没挨过打,眼下却是被打得皮开肉绽。 团团被打了,却心甘情愿地未有半分闪躲,他恼恨,恼恨他昨日若不带嘟宝糯宝出去,若是带着他们能好好看着,便不会发生这等事。 凝猫心头的恼恨丝毫不比团团的少,她昨天为何不跟着一道出去,或是心更冷一些,直接阻拦了他们…… 慕容北辰的面色又乌云密布了起来,神色冷得吓人,心口却已经是一阵阵发疼。 他的糯宝,那么可爱伶俐的孩子,若真被人拐了去,受人欺负了去怎么办? 嘟宝垂着脑袋,声音低低的,“爹爹,昨天是我没看好糯宝,把她弄丢了,爹爹要打,就打我吧!” 嘟宝垂着脑袋,可怜兮兮地伸出白嫩嫩的手。 慕容北辰看着儿子一脸的眼泪鼻涕,模样狼狈又可怜,哪里还有半点往日的沉稳模样,一时心里又是有点发疼,只想到糯宝就这么丢了,不觉又是冷了脸。 他扬起手中鞭子,作势便要甩下去,却是被凝猫死死拦住。 “我不许你打孩子!” 慕容北辰心里恼恨,也是狠狠放下了手中长鞭,冷声道:“糯宝若是找不回来,你们两个……我定不轻饶!” () 第373章故人 这厢,纪楚含步伐轻盈地回到了下榻之处,果真是没见那个小身影出来迎接,显然还在睡觉吧。 纪楚含先回自己的屋子里好生洗漱了一番,浑身上下都打点干干净净,一身白衣,纤尘不染,整个人瞧不出半点商贾之气,反而有种养尊处优的贵公子气度。 一切打扮妥当,他径直走到隔壁房间,轻轻叩门,半晌,里头无人应答。 纪楚含眉头蹙了蹙,加重了力道,依旧无任何回应,他正待唤人,恰巧小二走过,这才道:“这位客官昨夜便没回来,小的只道他与公子一道外出了呢。” 纪楚含闻言一怔,旋即二话不说,抬腿就一下把房门踢开了,整个房间空荡荡的,床上的床单被褥亦俱是一片齐整,他心里顿时升起了一股十分不好的预感…… …… 云州郊外,一条清澈的河流蜿蜒直下,河上不紧不慢地飘着一辆船,船身破旧,毫不显眼,那船里,却时不时便传来几声“呜呜”声,隐隐还带着些许哭腔。 糯宝醒过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绑着,嘴里还塞着一根不知道哪儿弄来的臭帕子,熏得她胃里直翻腾。 她感觉自己好像在什么会动的地方,顿时觉得更加反胃想吐。 她惊慌地转头四处张望,便看到了自己周围满是人,有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孩子,也有十几出头的姑娘。 一股陌生又恐惧的念头袭遍全身,不需要人来提醒,她便已经知道自己眼下面临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境遇——她被坏人抓了! 以前娘亲跟她讲故事时便说过,坏人专抓她这么漂亮可爱的小孩儿,更爱抓不听话的小孩儿。 所以,她是因为不听话,偷偷吃路边的零食,所以才会被抓了吗?她以后是不是再也见不到爹爹娘亲,还有嘟宝了? 想到这里,糯宝的眼中迅速积蓄起满满的泪珠,那泪珠迅速地,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没一会儿便汇聚成了滂沱之势,嘴里也跟着呜呜地哭了起来。 旁边的孩子,原本哭累了的,眼下被情绪带动,也跟着哭了起来,一时之间,整个屋子里都是一片吸鼻子的声音。 正这时,外头一男人哐当一声踢开了门,那人蒙着面,可那瞪得圆鼓鼓的眼睛却带着杀气,只那么一眼,便叫孩子们愈加吓得哆哆嗦嗦,难以控制。 男人沉着脸不耐烦地呵斥一声,“闹什么闹!都给我老实点!谁要是再哭,老子把你们嘴巴缝上!” 这些个都是被捧在手心里娇惯的官家小姐少爷,哪里受过这等呵斥,一时间大伙儿又吓得一阵呜呜直哭,男人听得好不烦躁。 男人正待随手拎出一个以儆效尤,便被后头来的女人拦住了,“这些个都是金贵的,你可别给吓出毛病,要真吓出个好歹来,咱们跟上头可不好交代。” 那女人亦是遮着轻纱,一身体面装扮,眉眼弯弯,仪态秀丽亲和,声音如百合鸟一般清凌悦耳,还带着几分妖娆。 那男人依旧骂骂咧咧地啐了一口,“一个个都是皮痒痒的贱骨头,要再不听话,看老子不给一顿好打!” 女人对男人翻了个白眼,“真要给一顿好打,咱们这一趟也别想挣了。” 男人依旧一片阴郁,“便是这一趟都顶得上最高的价,真正到咱们手里的又剩几个?还不是被盘剥得只剩那么点辛苦钱!待老子出了头,就单干!卖多少挣多少!可不仰这鼻息!” 女人面上露出嘲讽之态,“就凭你?你若真有本事,也不会把蕲州老宅的家底都败光,让我们都流落街头!” 女人凑近了男人,压低了声音,眼中蒙着一片警告和恼恨,“黄景翔我告诉你,就是如今这等行当,你能有这机会,也是我用身体换来的!你若是再惹是生非,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也救不了你!” “黄君雅你别忘了,我是你哥哥!我是黄家唯一的男丁!你若真叫黄家绝了后,你……” 黄君雅冷冷道:“便是绝了后又如何?就你这等货色,留了后,也成不了什么大器!” 黄景翔气得浑身颤抖,“你!” 这两兄妹争吵着,一众人一时都有些愣怔,有些孩子连哭也忘了。 黄景翔怒气冲冲地甩袖而去,黄君雅扫了他一眼,眸中带着些许不耐烦。 他们兄妹如何会流落到如此勾当,一切便只能从头说起。 当年凝猫使了手段把他们从京城赶了出去,一行人拿着并不少的盘缠上路,灰溜溜地回到蕲州,他们用那笔钱重新购置了一套宅子,可是与老宅相比,却已经大大不如。 宅子是买好了,盘缠也花得差不多了,以前黄家的那些个产业也都典当了出去,这一家子,当真是坐吃山空。 黄家老少两个大老爷们不事生产,一个逛赌坊,一个逛青楼,不出两个月,就把所有的家当都花没了,刚买的宅子又原封不动地当了出去,一家人流落街头。 黄老太太被气死,黄天河被人追债,拿不出钱生生打死,黄君雅则被掳走卖了去。 她不想就这么被人卖掉,所以,她使了狐媚手段,攀上了掳卖她的上家,用自己的处子之身,换来了做这番行当的机会。 她拉黄景翔一把,是因为这世界上,就剩他这么一个与她最亲的人。 可是,想想前面几次他惹下的祸事,他若是一直这般不知收敛,拉她下水,她也不介意大义灭亲,以求自保。 收回思绪,黄君雅眼眸中又恢复了以往的一派柔和,笑盈盈地看着他们,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一般。 “别怕,只要你们好好听话,姐姐不会为难你们。要乖哦。” 黄君雅的目光游移间,落在了糯宝的身上,她看到糯宝的模样,眉眼间不觉染上了几分惊艳,隐隐的,还有股莫名的熟悉感。 她伸手,在糯宝白皙滑嫩的脸颊上轻轻滑过,带着几分爱怜,“好漂亮的娃娃,也不知是谁家的,竟有这般的好福气。” 糯宝原本蓄泪的眼睛顿时倔强地盛满怒意,恶狠狠地瞪向她,带着几分凶狠的味道,但是落在黄君雅的眼中,却只觉得像个没牙的小幼狮,张牙舞爪的不仅没有杀伤力,反而透着几分可爱。 黄君雅嗤笑一声,心情颇好,“那么漂亮可爱的小娃娃,就先卖你好了。” () 第374章搭救 糯宝觉得很害怕,那个可怕的坏人笑着摸她的脸时,她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自己要被第一个卖掉,怎么办?她以后要是再也见不到爹娘了,怎么办? 想到这儿,糯宝的眼泪更是吧嗒吧嗒不停往下掉,嘴里发出阵阵呜呜声。 糯宝哭了好一会儿,直到哭累了,嗓子也哑了,身子也乏了,这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再次醒来时,是被人推醒的,嘴里的臭帕子终于被扯了下来,手上的束缚也被解开了。 糯宝被拎了出去,她满心害怕,可却是没力气反抗,直到被领到了外头,她才知道,他们这是要给他们轮流吃饭。 眼前只摆着一碗粥,一个白馒头,往常糯宝吃的,无一不是精细的美食,今日面对这般粗陋之物,她却也没有半点迟疑,抓起就吃了起来。 娘亲说过,凡事都要先填饱肚子,只有填饱了肚子,后头的一切才都有了盼头。 糯宝一边狼吞虎咽,一边悄悄地拿眼睛打量着四周,他们还是在船上,周遭放眼望去,是一片白茫茫的水,望不到边境。 糯宝顿时就蔫了下去,她不会游泳,她就是想逃,也逃不掉了。她只能等到船靠岸之后再想办法。 希望非常渺茫,糯宝很是泄气,但是,她却依旧留存着一丝信心。 旁边与她一起吃东西的是个十几岁的姐姐,她却是穿着男人的衣裳,头发披散着,也是吃得飞快。 糯宝正认真地吃着,突觉这姐姐撞了她一下,她身子一个不稳,摔了个四仰八叉,手中的碗也摔了个稀巴烂。 她嘴里还塞着馒头,眼下被这么一撞,摔得她疼得眼泪又开始在眼睛里打转,喉间更是呛得咳嗽不止。 身旁的姐姐赶忙伸手扶她,脸上一片焦急,连连伸手为她抚背顺气。 糯宝越发想哭,但旁边看守的人已然不耐烦,皱着眉头呵斥一声,“哭什么哭!再哭老子把你扔下去喂鱼!” 糯宝被噎得顿时把哭腔憋了回去,正惶恐间,突觉扶着自己的姐姐往自己手里塞了片小小的尖利的东西,她紧紧地握了握她的手,柔声道:“小妹妹快别哭了,好好待着莫要闹,也能少受点苦。” 糯宝的手被那尖利的东西刺得有些疼,对上那位姐姐那双澄澈鼓励的眼,糯宝很快就明白了过来,她把小拳头握得更紧了几分,所有的眼泪都憋了回去。 吃过了饭,她们又被带回了船舱,双手绑上,嘴里重新塞上了臭烘烘的布条。 糯宝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身边的姐姐,她也看着她,对她笑了笑,眼神中带着些许鼓励,不知怎的,糯宝一瞬间就不那么害怕了,心里莫名安定了几分。 后来糯宝都没睡,小手藏在袖子地下,小心地拿出手心的那小片破碗碎片,小心翼翼地割着。 她的力气终究太小,太过柔嫩,没多会儿,手上便已经被划出了道道血痕。 但是一想到爹爹娘亲,想到嘟宝,再看看旁边的姐姐,她便只能咬牙,继续努力割着。 割着割着,她一不小心就睡着了,小脑袋如小鸡啄米一般。 众人只听得“咚”一声,船身像是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剧烈地晃了起来。 糯宝的那点睡意也在这一撞之下迅速被吓跑了,她一脸惊慌,下意识挨向身边的小姐姐,身上不自觉有些发抖。 外头的动静愈发大了起来,隐隐的有人落水的声音,甚至,还传来了阵阵打斗声,放烟召人的声音。 船舱里的孩子们都开始惊慌躁动了起来,有些胆小的,又已经哭上了。 几个大汉哐当一声踢开了船舱,手里拿着刀,恶狠狠地啐骂,“娘的!抓几个小崽子做人质!他们要是敢乱动,就来个鱼死网破!” 孩子们都怕得往后猛缩,一双手眼看就要朝她抓来,糯宝用力蹬着腿。正这时,又听得“砰”一声巨响,竟是有人从窗户闯了进来。 大汉们显然也没料到这群人竟然还有这等本事,一时神色间不觉也现出了阵阵慌乱。 连续有人破闯而入,双方缠斗了起来。 一人在众人中搜寻,搜寻一圈,目光最终落在糯宝的方向。 几乎在同时,江鲤也割开了自己手上的绳子,在那人伸手要把她拎出来时,她双手张开,把他抱了个满怀。 “少,少爷……呜呜呜……” 纪楚含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直悬着的那颗心,也终于找到了落点。 “先离开这里。” 江鲤赶忙放开他,纪楚含拉着她,想要直接拽走,江鲤却是一愣,“少爷,他们……” “他们的援手马上就来,我急着赶来,带的人不多。走!”纪楚含又扯了一把。 江鲤却有些执拗,“不行,至少得把他们的绳索解开!” 说着,她直接拿起旁边一个被打晕了的大汉的剑,利索地割开了孩子们手上的绳索,孩子们手脚自由,纷纷扯下了自己嘴里的东西,一时间哭喊声不断。 纪楚含额角猛跳,待听得外头侍卫的哨声,他便知道对方来了援手,他顾不得许多,一把拉住江鲤,不由分说往外拽。 慌乱中,糯宝也紧紧地抓着江鲤的手不放,跌跌撞撞地就跟着杀了出去。 待到了外头,纪楚含正待把江鲤扛着飞到自己的船上,这才发现竟然带了个拖油瓶。 这拖油瓶一双眼睛充满渴求,直瞧得人心都不自觉软了。 纪楚含来不及多想,一手拎了一个,踏船飞去,总算是平稳落了下来。 “撤!” 纪楚含大喝一声,一行人便再没任何留恋,纷纷撤离。所有人都撤了回来,在船上弯弓搭箭,朝着那些跳了水试图凫水靠近的人射去。 纪楚含弯弓搭箭,眼中一派狼鹰虎视,充满了杀气,只嗖一声,水中便浮起血人来。 糯宝惊魂未定,一张小脸俨然已经白得全没了血色,眼下看到这般血腥场景,更是被吓得不轻。 江鲤依旧盯着那艘船,眼神中透着焦急担忧,但看了一眼后头的追兵,她便彻底熄了要救人的心思。 依照少爷的行事风格,官府那边的人定也已经通知了,今夜的这一番大动静,也不可能不引起惊动。只要这些人不狗急跳墙,杀人灭口,这些孩子,也还是能救回来。 江鲤正这般想着,一抬头,冷不丁就对上了他家少爷那黑沉沉的眼,以及黑沉沉的声音。 “江鲤!我不过离开一个晚上,你就把自己弄成这样,可真能耐啊!” () 第375章逗弄 江鲤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衣裳脏乱,头发披散,浑身还透着股酸臭味,模样的确是够狼狈的。 江鲤见惯了她少爷这副神情,他真生气了。 江鲤缩了缩脖子,神情有点委屈和可怜,“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我就出门吃个东西,然后,然后就……” 纪楚含的眼睛一凛,瞬间蒙上了一层冷冽,“你今年几岁?出门没带脑子吗?我缺你吃的了?一见到吃的就走不动道?” 冷冽的语气,毫不留情的训斥,江鲤垂着脑袋,整个人都快缩成了鹌鹑。因着他的怒气,船上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出。 这几天他们跟着少爷一路搜寻追赶,大家都把少爷的担心着慌看在眼里,眼下所有的怒意,也不过是因为对她的重视罢了。 不然,哪家的少爷会为了一个小厮大动这样的干戈?丢了,再买一个便是,何至如此。 江鲤的确是委屈,出门吃个东西,谁能知道那东西有问题呢?更何况她明明是男装打扮,这都能被认出来,只能说,那些人贩子,一个个都是阅人无数,火眼金睛。 糯宝也被他这番雷霆之怒震慑住了,呆呆站在旁边,讷讷地不敢说话。 “我,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江鲤低低地说着,声音小小的怕怕的,带着些许娇弱可怜的味道,莫名叫纪楚含心头继续的澎湃怒意泄掉了一大半。 罢了,人好好地找回来了,这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虽然,人脏了点,臭了点,还带来了个拖油瓶,但,人总算是全须全尾地回来了,总算叫他一颗心彻底地定了下来。 纪楚含阴着脸转向糯宝,神情也没缓和半分,“你呢?怎么就被骗去了?” 糯宝平素都是大胆的,从不怕生,可是经历了被绑,又亲眼见证了他冷声呵斥小姐姐的全过程,糯宝对他不禁生出了十二分的惧怕,她有点怯怯的,不大敢开口承认自己也是被美食诱惑,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才被掳走的。 纪楚含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似乎一定要从她嘴里问出个所以然来。 江鲤瞧着这小姑娘差点又要被他瞪哭了,心里禁不住又操起了老闲心,伸手把糯宝揽了过来,声音弱弱的,“少爷,她想来吓坏了,您就别再吓她了……” 纪楚含的眸光顺势一转,落在了江鲤的身上。 “为她说话?你那笔账以为就这么算清了?还有脸为她说话?” 江鲤默默地垂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糯宝却是一下站了出来,鼓着勇气开口道:“叔叔你不要再骂小姐姐,她是好人!是那些坏人太坏了,才把她抓去!” 纪楚含的眼睛眯了眯,“叔叔?” 他脸上不悦的神情尽显无疑,也非常成功地被转移了注意力,“她是小姐姐,为什么我就成了叔叔?” 糯宝也是个非常会看眼色的,眼下一看到他脸上的神情,顿时就狗腿地改口,“大哥哥,你是大哥哥。大哥哥也是最好的,不然也不会来救小姐姐。” 纪楚含被她拍了拍马屁,心里十分受用,面色好看了些,但依旧是沉着的,没个笑颜。 江鲤闻言,面上也漾开了个甜甜的笑,一脸谄媚地望着他,满是讨好。 纪楚含看她笑的那傻样,有些不忍直视,嫌恶地把眉头皱了又皱,她一定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脏,这样咧嘴笑的样子,有多傻。 江鲤热脸贴了冷屁股,面上也没半点异样,只自顾自地自我找补,反正从小到大一直都这样,少爷从来都是外冷心热的人。 纪楚含依旧没忘了先前的话茬,“小丫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糯宝纠结地搅着衣角,一副赧然吞吐的模样,“那糖葫芦看着特别好吃……我就吃了一小口,真的只有一小口!” 纪楚含鼻孔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哼声,“这年头,人贩子的勾当竟已经这般好做,全没半点技术含量,只需要拿着两串糖葫芦就会有傻大帽主动送上门,改天我也别卖药材了,转行当人贩子好了。” 糯宝和江鲤都窘得垂了脑袋,半个字都不敢多说。 毕竟,她们的确理亏。 “你是哪家的孩子?莫不是你爹娘亏待了你?”纪楚含靠在了船舷上,已然是一派悠然模样,只是他以一副状似随意的姿态随意问话,却也叫糯宝有种被人逼视审问的错觉。 糯宝微微噘了嘴,“我爹娘才没有亏待我!我爹娘对我最好不过了!只是他们从不让我吃街上的东西,我才一时嘴馋偷吃了。” 纪楚含嗤笑一声,“你怕是说谎吧,他们若真的这般紧张你,怎么就这么不小心,青天白日的就叫你被人贩子抓了去?” 糯宝听闻这些话顿时就急了,小脸都急得有些红了,“你胡说!我才没有说谎,我说的都是实话!我爹娘最疼我了!比疼我哥哥都疼我!” 看着她这副焦急模样,纪楚含逗弄之心愈浓了起来,“既如此,他们怎么没来救你?我猜,他们反正还有个儿子,你这个女儿,丢了便丢了。” 糯宝眼眶一下就红了,大眼睛巴巴的,眼看就要蓄起泪来。 瞧着她下一秒就要哭了出来,纪楚含嫌麻烦吵闹,便也立时收了那逗弄心思,像没事人儿似的对江鲤道:“哄哄。” 江鲤:…… 她家少爷是个什么恶趣味,非要把人小丫头逗哭了不可。 江鲤赶忙轻搂过她哄了起来,可她不哄还好,这一哄,糯宝眼眶那欲坠不坠的泪非常迅速地滚落,开始哇哇大哭了起来。 江鲤手忙脚乱的,不论怎么哄都没用,心里不觉对她家少爷又多了许多埋怨。 纪楚含可没那等好脾气,他冷了脸呵斥一声,“再哭就把你扔河里喂鱼!” 糯宝的气性也大,方才这坏哥哥竟然说爹爹娘亲不爱她这样的话,她当下便话赶话地顶了回去,“我才不怕!我那么可爱,鱼才不会吃我!” 纪楚含没想到她会跟自己顶嘴,还顶了这么一句,嘴角不觉扯了扯。 “要不就扔回那些人贩子手里,你那么可爱,想来那些人贩子也喜爱得紧。” 一句话叫糯宝彻彻底底噎住了,再顶不出半个字来,当下她又悲从中来,哇地哭得更大声了。 “再发出半点声音试试!” 糯宝一瞬止住了哭,只依旧忍不住微微抽噎,模样好不可怜。 而就在这时,一声突兀的咿呀声响了起来,那声响绵长又突兀,叫人根本没法忽视。 糯宝下意识伸手捂着肚子,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是它自己叫的……” 似乎是刻意跟她呼应,江鲤的肚子发出了一声更绵长更响亮的声音,江鲤面上也微微赧然,“肚子饿了……” () 第376章安顿 夜色深沉,头上一轮明月高照,笼在岸边的船只以及船上岸边那影影绰绰的人身上。 糯宝和江鲤的肚子齐齐叫了几声,最后也只被塞了几个大馒头,还不如那人贩子船上的馒头软和。 可眼下,有得吃总比饿着肚子强。 两人刚狼吞虎咽地把自己填饱了,船便靠了岸,纪楚含一手拎着一个,把她们两人从船上拎到了岸边。 水路本不是他们擅长的跑路方式,而且水路很慢,眼下他们是就着顺流的优势,又把那群人打了个措手不及才逃得这般顺利,可那些个人贩子经验丰富,后援团也已然在飞奔而来的路上,他们要是再在河上飘着,迟早得再逮回去。 糯宝已经很困了,眼皮子一个劲地打架,可是眼下的情形,她却也只能强撑着勉力跟上。 他们钻进了树林,黑影憧憧,头顶风过,呼呼作响,糯宝吓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只能缩着身子,一个劲地往江鲤身上缩。 走着走着,糯宝眼睛一眯,脚步不觉趔趄了起来。 她眼皮发沉,最后,那股浓浓的睡意劈头盖脸的袭来,叫她招架不住,她就这么,走着睡着了…… 她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而自己,正躺在一张干净整洁的床上,旁边有个人跟她并排躺着,赫然便是之前的小姐姐。她的手,一直都紧紧地抓着小姐姐的手没撒。 江鲤睡得正香,鼻翼微动,呼吸绵长,因为睡得香甜,脸颊上飘着阵阵浅淡红润,瞧着带着那么几分宁静恬淡的美。 糯宝觉得有她在,自己整个人便都安定了下来,虽然她也不过是个刚认识不久的小姐姐。 糯宝伸手,想要去戳一戳她的脸,可她的小手刚戳到了一半,就被另一只大手拦截了。 糯宝惊疑,这才发现他们的床头上竟坐着个人,赫然便是那个凶巴巴的大哥哥。 纪楚含阻止了她肆虐的手,望着她的眼神里也带着一丝威慑警告,好似她要真敢戳下去,他就要剁了她的手一般。 糯宝撇撇嘴,有点不想理他。 这个坏脾气的哥哥,虽然救了他们,可是,她还是不喜欢他!哼,谁让他说她爹娘的坏话! 因着糯宝不经意的动作,床上躺着的江鲤动了动身子,嘴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婴咛,似乎有转醒的迹象。 纪楚含转而又瞪了糯宝一眼,好在江鲤只动了动身子,眼皮子却是没有睁开,翻了个身,又甜甜地睡了过去。 待她睡熟了,纪楚含这才伸手,架起她的咯吱窝,一下把她从床上拔了起来,带出了房间。 糯宝徒劳地蹬了蹬腿,压根没起半点作用。 待出了屋子,纪楚含这才把她放下,“醒了就自己玩。” 糯宝刚睡醒,眸中还盈着些许水光,头发久没梳了,此时像个标准的鸟窝。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中衣,因着这几天的折腾,原本胖乎乎的身子倒是消受了些许,瞧着没了此前的微胖。 她被纪楚含这么直接架了出来,连鞋都没穿,光着脚丫子站在地上。 这里是他的药铺据点,整个大院都是他的人,他撂下这么一句话,便扭头要回那房间去。 糯宝还没反应过来,待她回神往回跑,那房门已经被他毫不留情地关上了。 糯宝想要大喊“男女授受不亲你不可以进小姐姐的房间”,可是想到小姐姐正睡得香甜,顿时又不敢喊了。 糯宝还站在房门口发愣,就有个丫鬟上前把她牵走了,糯宝肯跟她走是因为她说,“厨房备了好些上好的点心,刚出炉,还热乎着,姑娘且快来。用过了就好好洗一洗,瞧你这一身上下,也委实有些看不过去了。” 美食当前,糯宝屁颠颠地就跟着去了,完全忘了自己上次是怎样被人贩子拐跑的。 糯宝真的吃到了又软又香的点心,四喜丸子色泽金黄,香味四溢;绿豆糖水冰凉爽口,甜而不腻;海棠糕口感软滑,又甜又酥…… 还吃到了许多好久没吃的鲜香美食,麻辣肚丝、百花鸭舌、爆炒田鸡香辣入味,八宝野鸭、盐水牛肉、怪味鸡条喷香爽口,还有那一盘盘绿油油的青菜,叫她的味蕾得到了极大的安慰,差点没闪了舌头。 太好吃了,真的跟人间天堂差不多。 糯宝吃得满口生香,没多会儿,小脸上没多会儿便沾上了饭粒,腮帮子也塞得满满的,模样十分憨态可爱。 她的肚子明明已经撑得不行,可是眼睛却依旧望着那些个饭菜发馋,最后犹豫了许久,还是恋恋不舍地放弃了。 先前糯宝被饥饿充盈着,眼下吃饱了,这才嗅到了自己身上刺鼻的味道。低头一看,自己浑身上下已经没一处干净的地方,脸上,头发,身上,都散发着一股叫人酸臭味。 她是个爱干净的好宝宝,卖了个萌,糯声糯气地请求丫鬟姐姐们给她准备了沐浴的浴汤, 她乖顺地让丫鬟把自己脱光,然后整个泡进了木桶里,俨然已经像个小公举一般,开始享受丫鬟们精心的伺候。 她觉得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这么舒服了,滚烫的热水浸泡下,全身的皮肤都蒸腾得水润光滑,当真通体舒泰,分外享受。 丫鬟给她轻柔地洗头搓背,没多会儿,她便已然又阖上了眼皮,沉沉地睡了过去。 而这一头,纪楚含把糯宝赶了出来,便又进了屋子,床上的人依旧沉沉地睡着,睡得香甜,她的脸颊早已经被他擦得干干净净,唇角还不自觉地轻勾着,好似在梦中又梦到了什么美妙的事,馨甜又美好。 纪楚含坐在她的床边看了许久,手禁不住轻轻地抚了上去,带着股别样的温柔。 他尤记得那许多年前,她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瘦瘦小小的一个人儿,她瘦弱的身子已经撑不起身上的衣裳,可就是如此瘦小的她,在那些年,却是经受住了他各种各样的刁难寻衅,用她那股傻乎乎的劲儿,让他冰冷又执拗的心产生了动摇,让他开始慢慢接受她的存在。 是什么时候发现她的女儿身的呢?便是那次意外落水了,落水后,她的衣裳单薄,他一眼就看到了缠在她身上的厚厚的东西,综合之前所有的蛛丝马迹,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同。 有了那点意外发现,之后他只是那么随意地观察,便已经验证了他的猜测。 好大胆的丫头,竟然敢在他跟前女扮男装!再后来…… 脸上酥酥麻麻的触感叫江鲤有点不舒服,她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嘤咛,伸手把纪楚含的手巴拉开了,嘴里咕哝了句,“少爷,别闹了。” () 第377章名字 少女软糯又惺忪的语气,带着浓浓的睡意,让她的声音更添了许多柔媚的诱惑。 这一声传入耳中,顿时叫纪楚含有股酥酥麻麻的感觉,仿若心尖都被人轻轻地抚了一遍。 她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略有干涩的唇,这么一舔,那双唇便顿时蒙上了一层水润,如同刚刚洗净的熟透了的水蜜桃,鲜艳而美好,诱惑着人去撷取品尝。 纪楚含的喉头动了动,他的眸中一点点泛起了波澜,盯着她那双唇的眼中,也渐渐染上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他慢慢俯身,像是被人按下了慢动作一般,一点点地靠近,他舍不得太快,也不敢太快,只怕一个不小心,就惊扰了她,更怕自己一时控制不住,压制不住自己心中的邪念。 窗外的日光照了进来,照亮着屋子里的一切,他背着光,只在床上投下了一个阴影,将床上酣睡的人全部笼在其中。 他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在他们的唇瓣只有一线之隔之时,他的发丝不听话地轻轻滑落,轻落在她的鼻尖,原本还熟睡的人,突然惊醒,打了个巨大的,撼天动地的,大喷嚏。 一时间,空气中的所有粉红泡泡全然消失,只有那唾沫星子,在肆意喷溅。 随着这一声巨大的喷嚏,纪楚含的脸色也在一瞬间,彻底地黑了下来。 床上的人,却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完全不知晓,她揉了揉依旧有些发痒的鼻子,目光带着些许迷糊,望向床边的人。 看到纪楚含,江鲤的心里顿时一喜,咧嘴便对他亮出了一口大白牙,眉眼弯弯的,笑得异常灿烂。 “少爷,你怎么也在啊。” 纪楚含伸手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口水,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让自己把怒意憋了回去,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活该,谁让你鬼迷心窍想吻她来着…… 纪楚含拂袖起身,声音也硬邦邦的,“起床洗漱!你身上都脏得能熏死人了!” 江鲤往自己身上嗅了嗅,的确味儿挺大的。 她小声地咕哝了句,“谁让你自个儿凑上来闻的。” 纪楚含:…… 一口老血就这么梗在了喉咙,上下不得。他方才可能真的失心疯了…… …… “少爷,咱们接下来要去哪儿?” 眼下距离一大一小两人醒过来,已经过了一天一夜,这一天一夜的逗留,便是为了给她们足够的时间养精蓄锐。 两人都已经认认真真地洗漱了一番,糯宝本是在长肉的孩子,这几天好吃好喝地供着,自然是很快地养了回来。 她换上了一身寻常孩子的衣裳,最土气的梅红色,上头绣着几朵梅花,她的脑袋上也梳了两个略有滑稽的花苞。这般土气的打扮,配上她那张人见人爱的小脸,反倒现出了憨态和可爱。 江鲤虽则过了长身子的时候,却也胜在年轻,此时面上已然满是红润,她依旧穿着男装,一身蓝色的布衣,裁剪合身,虽没任何花哨纹路,却叫她整个人看着很精神,有种奶油小生的可爱,也更叫人觉得想要骗走了。 一大一小此时正眼巴巴地望着他,等待着他最后的决断。 糯宝的眼神最是期盼恳切,因为她想回去早爹娘,从醒来到现在,她便在纪楚含跟前央求了不下二十次,她想回云州,去找爹娘,可纪楚含却总是吊着她,爱答不理。 眼下,纪楚含也是不紧不慢地呷了一口茶,方才开口,“跟着我走便是,废话这般多作甚?” 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糯宝顿时就哀怨地扁了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我想去找我爹娘。” “你爹娘叫什么名字?” 糯宝跟前几次那样,顿住了,十分纠结,但还是拒绝回答,“我不能说。是真的不能说……爹爹娘亲交代了,不能说……” 纪楚含哼笑一声,“既连名字都没有,那就别找了。” “……你不帮我找爹娘,是不是也想把我卖了?” 糯宝红扑扑的,一双眼睛盯着他,可怜中又带着些许怀疑的防备。 纪楚含呵呵笑了两声,“这个主意倒是不错。” 糯宝吓得下意识倒退了几步,抓着江鲤的手不自居更加用了许多力道,望着他的眼神里也充满了戒备。 江鲤嗔怪地看了她家少爷一眼,“少爷,您可别逗她了。” 纪楚含冷哼一声,“本少爷可没做好事收养拖油瓶的打算,自然得卖掉。” “我才不是拖油瓶!我才不要你养!我要找我爹娘!”糯宝眼眶微红,小嘴噘着,愤愤地回嘴。 江鲤见糯宝这眼看就要哭出来的样子,一时不觉头疼,又是有些心疼。瞧着人小丫头这般粉雕玉琢,跟瓷娃娃似的可爱,一瞧见她要哭,整颗心便都禁不住和软了。 江鲤赶忙就哄了起来,她哄人的本事了得,柔声细语的,只道她家少爷那是刀子嘴豆腐心,他们在云州还有事儿,自然是要先回去的。 得了这样的承诺,没几下,糯宝就破涕为笑,被她哄好了,糯宝还抽空瞪了纪楚含一眼。 纪楚含却是对着江鲤吩咐,“去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江鲤应声去了,糯宝屁颠颠地要跟去,却被纪楚含伸手捞了回来,糯宝手脚并用地连续蹬了几下,最后都没用。 糯宝噘着嘴瞪他,又是方才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但她原本就长得可爱,眼下这么双目圆睁的模样,没有半点威慑,反而透着股憨态。 纪楚含的面部表情微微和软了些,但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依旧木着脸。 “小丫头,再不肯说你爹娘的名字,我可就把你卖了。” 方才江鲤的一番话已经给了她莫名的底气,叫她全没了半点害怕,而是气鼓鼓地回嘴,“你真要把我卖了,我就跟鲤姐姐说你坏话!让她知道你是个大坏蛋!” 纪楚含呵了一声,“我就是个大坏蛋又如何?” “哼!你是大坏蛋,鲤姐姐就不喜欢你了,看你怎么办!” 纪楚含的眉头一跳,心里微动,嘴上却说:“我是主她是仆,我为什么要她喜欢我?” 糯宝惊呼,“你那么喜欢她,她不喜欢你你不会难过吗?” 纪楚含的眉头又是一跳,这下连心也跟着咯噔了一下,他的眸光意味不明,“你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世间的喜欢千万种,你知道你说的喜欢是什么吗?” 糯宝觉得她受到了怀疑,顿时就不服了起来,“我当然知道!你对鲤姐姐,明明就像我爹对我娘那样!” () 第378章支招 纪楚含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小丫头,似乎没有那么拖油瓶了,至少,她的眼睛还挺尖,竟然能这么快就看出端倪,偏偏那个当事人,却是懵懵懂懂,连个黄口小儿都比不上。 糯宝口中的把他们与她爹娘比对,这大大取悦了纪楚含,他突然伸手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脸上轻轻漾开了笑来,那笑容,宛若冬日初阳,和暖又耀眼。 主要是因为,从那天到现在,糯宝就没得到过他的一个好脸色,眼下,他陡然对她笑了,真真堪比铁树开花还叫人惊诧,糯宝这下连瞪他都忘了。 他开口说的话甚至带上了些许宠溺的意味,“算你个丫头懂事。” 糯宝被他突然的温柔弄得愣了神,她也是吃软不吃硬的,他这么温柔,小丫头想要怒目相视,都没了那脾气,她只讷讷地看着他,很是莫名。 这个大哥哥,可真是阴晴不定。 “看在你这么聪明的份儿上,我就带你去找你爹娘好了。” 纪楚含终于是松了口,这一句话,顿时叫小丫头满血复活,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满是惊喜和不敢置信。 “真,真的吗?”糯宝说话都开始结巴了。 “自然是真的。”纪楚含语气悠然,末了又忍不住敲打以免她得意忘形,“不过你得听话,不然我可随时会改变主意。” 糯宝赶忙点头如捣蒜,别提多认真了,“我一定会听话,乖乖听话,绝对不会不乖!我爹娘很好找的!他们一定到处在找我!咱们快些出发,很快就能见到爹娘了!” 小家伙兴奋的模样太过明显,整张脸都溢满了开心,也忘了要跟纪楚含怼了,而是把他当成了最好最好的人。 纪楚含看她这小模样,微微扬眉,心情也莫名变得更好了几分。 “你爹娘感情很好吗?”纪楚含问。 糯宝又是一阵点头如捣蒜,脸上满是幸福,“当然!我爹娘是世界上感情最好的爹娘!我爹爹追我娘亲的时候可是使出了浑身的解数,成亲后更是把我娘亲捧在手心里疼的!” 纪楚含心念一动,开头继续问:“哦?你爹是何高招?” 糯宝开始如数家珍,“我娘跟前的几个大丫鬟都是他的眼线,每天不重样的花样投喂,还大晚上晚上撸人去吃喝玩乐。我爹说了,要抓住一个女人的心,就得想抓住她的胃。” 再如:“我爹还特别不折手段,借着教骑马的功夫不知道占了我娘多少便宜。” “我爹还总是能编出各种理由把娘亲接到自己家里,仗势欺人的那股作派,叫我外祖父全无回绝的余地。我外祖父还跟我抱怨过,感觉我娘这个女儿是被我爹强势地抢走的。” “我爹还特别财大气粗,送吃送喝送金银首饰琅环玉佩,一言不合还送马场,送船只,恨不得把所有的身家都送出出去。现在成亲了,我爹所有的身家就都在我娘手里。” 糯宝一口气说完,纪楚含的面上已经显出了沉凝之色,原来追个媳妇这么费劲?那他此前做的,岂不是万分之一都没达到? 纪楚含心里这般想,出口的话却变成了:“原来你爹这么不要脸。” 糯宝:“……” 她怒气冲冲地瞪他,小丫头却也不甘示弱,出口就顶了一句,“你要脸啊!活该你娶不到媳妇儿!” 纪楚含:“……” 糯宝看他吃瘪的样子,心里十分受用,她不觉弯起了唇角,一副老师傅的样子,“你想不想追到鲤姐姐?我还有更多的秘诀可以告诉你。我可是耳濡目染我爹娘的事迹,刚刚只是说了冰山一角,我脑袋里的东西多得我倒几天都倒不完。” 纪楚含稍稍顿了顿,最后竟是点了点头,沉声回了个“好”。 江鲤整理好纪楚含的贴身行李,再次回到前厅,就看到了这么一幕,糯宝两眼亮晶晶,满脸兴奋地看着她家少爷,而她家少爷,面上也隐隐藏了些许别样柔和。 真是见了鬼了,这一大一小,方才还剑拔弩张,这会儿就握手言和了,还一副十分亲近腻歪的模样。 察觉到江鲤来了,糯宝还扯了扯纪楚含的衣袖,看到这么个小动作,江鲤更是惊奇,这两人,变脸都真够快的。 纪楚含却像是没事人似的,一下收敛了神色,模样看得再正常不过,可是江鲤若是仔细看的话,便一定能注意到他那微微泛红的耳垂,以及眼中未曾收拾妥当的不正常的神色。 “准备启程吧。” 一行人便这般启程往云州的方向而去,江鲤和糯宝一路被撸着往水路上走,走的都是偏远僻静的小河道,有些地方抄了近道而来,他们失踪的这几天,却也已经走了不算近的距离。 纪楚含估算了一番,按照他们正常的速度,要回到云州,至少也得有个四五天。 糯宝知道了他们是要往云州的方向去,便一点也不着急了,反正他们迟早会到云州,她很快就能见到爹娘,见到嘟宝和表哥了。 与糯宝的神采奕奕相比,江鲤就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少爷,好像跟以前不大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呢?好像,他开始嫌弃她了! 江鲤怎么会得出这这个结论呢?很明显啊!以前他更衣洗漱,吃饭铺床,都是她一手伺候,这么多年,从来都没假手于人。 可是现在,少爷不让她伺候了。 他起身,她被命令坐在旁边干看着,床褥不能动手整理,穿衣不用她帮忙,洗漱不用她打水,就是他的吃食,以前他都只吃她亲手做的,可是现在,这些她都做不了了。 江鲤深深感到,自己第一小厮的地位,受到了深深的动摇。 她的少爷,不要她了。 虽然江鲤很多年前就已经在设想这件发生,并已经做了这么多年的心理建设,但是事情真正发生,她还是觉得心口阵阵发闷。 她光是想想未来的日子里没有少爷,整个人就都没了生气,提不起精气神来。 反正少爷现在也不需要她了,她便趁机好好休息休息,让自己冷静冷静好了,也算是提前演习了未来的日子…… () 第379章预谋 纪楚含把江鲤的无精打采看在眼里,眉头不觉微微蹙了起来,她的反应怎么不对劲? 他明明都已经把她所有的活都免了,只让她专心休息,她怎么不仅没有半点开心的样子,好像还比以前更不开心了? 难道,她对自己,当真没有半点感觉?纪楚含的心情不觉也沉了沉。 糯宝心情非常好,眼下也没什么事情可操心,唯一操心的,便是他们这两人了。 糯宝像个小大人一样,一副摇头晃脑,学着她娘亲常说的话,十分欠扁地说,“看来有些方法也并非放在谁身上都会灵验的,还得看人品和颜值。” 纪楚含的眼神果真就变得不那么友善了,冷冷地剜她,“还想不想找你爹娘了?” 糯宝唯一的命门,也就是这个了,她不觉撇了撇嘴,最后便又开口,好似拿出了压箱底的本领,“既然如此,便只有快刀斩乱麻这一招了。来,我告诉你……” 糯宝对着纪楚含招了招手,纪楚含便当真俯身,凑了过去,认真地听了起来。 两人叽里呱啦地说了好一大通,纪楚含转身便招来了侍卫,对着侍卫交代了一通,那个侍卫闻言之后,面上神色几度变化,最后还是快速地收拾好,点头而去。 江鲤闲得发慌,为了让自己提前适应没有少爷的日子,她更是逼着自己离远远的,不要往他跟前凑。 可是她的目光却依旧禁不住往他身上瞟,眼下他和糯宝这么一番神神秘秘的咬耳朵也落入了她的眼中,似乎这两天来,她家少爷跟糯宝便越发亲厚了,他们好像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这样的秘密,却是将她排除在外。 她眸光暗淡,汪着一泉的落寞。这样的认知,让江鲤觉得心里难受极了,以前,她和少爷从来都没有隔阂,没有秘密的,可是现在…… 江鲤抽了抽鼻子,控制着自己鼻子里那股酸酸涩涩的感觉。 这天他们没有赶夜路,只中午时分,便打住了,在一个小镇落了脚,江鲤有些闹脾气,反正少爷已经不需要她服侍了,她索性就任性到底,敢一落脚,就自顾自地钻进了自己的屋子里,再没露头。 江鲤早些年,从来都不敢有任性的时候,而后来,她从纪楚含那里感受到了来自他的庇护,感到了久违的温暖,这才重新有了任性的权利。 但她却是极懂事的,即便她得到了少爷的青眼,却从未滥用过这样的特殊。 现在,难得的,她却觉得自己已经到了忍耐的边缘,恨不得把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出来,就这么想不管不顾地任性一次。 江鲤这一觉睡得很沉,一直睡到了晚上,她是被敲门声吵醒的,胡乱整理了一番开门,门外是纪楚含的侍卫萧九,他也不拐弯抹角,只直言道:“少爷寻你。” 江鲤心里漏跳了半拍,少爷终于是想起主动找她了?莫不是因为她下午偷闲躲懒,惹怒了少爷? 惹怒就惹怒了,总比他现在这样吊着她强。 江鲤胡思乱想着,萧九又已经把一包东西塞给她,“少爷说,换上这个。” 江鲤后知后觉,打开了看,却是一件漂亮的女装。 江鲤呆呆愣愣的,在萧九;连连催促下,终于是换上了,她别别扭扭的,萧九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然后移开,面无表情地领路。 江鲤不禁问,“少爷没在客栈里吗?” 萧九只回了句,“不在。”便没了言语。 感受到了他的冷淡,江鲤微微撇嘴,以往她跟萧九很相熟,不曾想自己这才刚刚失宠,便已然受到了冷落。江鲤的心里不觉升腾起了一股淡淡的惆怅。 那人领她出了客栈,疾步左拐右拐,最后拐进了一间民宅,然后让她在庭院中候着,自己便走了。 江鲤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庭院很是寻常,寻常得她扫了一眼都没留下什么特别的印象,她确定她之前没有来过,也不大可能是纪家的连锁药材下家,因为这整个庭院都没有半点药味儿。 那少爷把她叫到这里来做什么?少爷又来这儿做什么? 江鲤疑惑又好奇地四处张望,这时,她看到有人出现了,是糯宝。 她梳着可爱的包子头,身上也换上了一身喜庆的红衣,整个人就像个从年华里走出来的福娃娃,粉嫩又可爱。 而她的手中,赫然提了个孔明灯,遥遥地望着她笑得露出了两排大白牙,脸颊上的笑窝也阵阵跃动。 江鲤看到她这副讨喜的模样,心里不觉是一阵发暖。 糯宝走到她的跟前,把手中的孔明灯异常慎重地交到了她的手里,江鲤愣愣地拿着那孔明灯,糯宝对她挤眉弄眼,“鲤姐姐,这是楚哥哥送给你的,快,把它放到天上去,还有惊喜。” 江鲤心口又漏了半拍,同时又有股非常异样的感觉涌遍全身,她激动又期待,轻轻松手,把手中的孔明灯放飞。 随着孔明灯一点点飞远,周身的色彩这才清晰地映入眼帘,她这才看清了灯外的玄机,那是一幅幅不同的画,画作上的人,赫然便是她和少爷…… 江鲤的脸一阵发热,糯宝则是捂着嘴偷笑,贼兮兮地说:“后头还有哦。” 江鲤呆呆愣愣的,便见黑沉如泼墨的夜色,突然出现了一盏一盏光华璀璨的光亮,在这已然寒意森然的深秋里,莫名氤氲上了阵阵暖意。 江鲤的眸中顿时芳华流转跃动,一股小女儿的欣喜溢于言表。 她从未看到过这么漂亮的灯,还能在空中这般飘荡。 所有的光华都好似受着牵引,朝着她的方向而来。夜空中原本的那些闪亮的光彩,光越来越多,越来越亮,直到到了她目之所及的地方,她的眼睛一点点变亮,一点点泛起了涟漪。 每一盏孔明灯上,都画着画,一幅幅画划过眼前,都牵起她心中埋藏的回忆,太过汹涌,叫她脑子再次陷入了混沌,难以自拔。 可是,这么莫名其妙的,少爷为什么会弄这么一出?她的心思千回百转,最后,一个念头嗖地窜进了脑中,任由她怎么赶都赶不走。因着这个念头,她原本充满甜暖的心思,又不自觉掺杂进了许多的酸涩。 而就在这光华流转中,另一个人款步而来,那人身长玉立,身姿挺拔,在这一盏盏孔明灯的柔光映照下,更显出清隽柔和。 糯宝贼兮兮地在她耳边说:“鲤姐姐,好好表现!” 糯宝说完,像个狡猾的小狐狸,一下逃开了,只留下江鲤间歇性呆傻,一张嫣红的脸,在周围晕黄的光照下,呆傻地望着他,落在他眼里,透着股难言的婉媚颜色,异常心痒。 () 第380章乌龙 纪楚含走近了,这才发觉自己心里实际上也是一阵阵紧张,虽然面色无甚变化,但是耳根子上,却染着些许不正常的红。 他一向沉着稳重,从容淡定,即便面对家族里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腌臜人腌臜事儿,也是面不改色。 可是,今日,面对江鲤,这么一个彼此这般熟悉的人,他却生出了紧张。 就算再紧张,最终还是走到了她的面前,与她这般四目相对。 她脸上那份羞赧又忐忑的神采,怎么都掩不住,细细的米牙轻咬着柔嫩的红唇,那小动作,也许她不曾察觉,却处处透着股撩人的风韵。那双眼眸中好像蒙着水光,楚楚可怜,分外引人怜惜。 纪楚含不知道,原来她竟是这般能撩拨人心弦。 这般场景,第一句话竟是叫她抢了去,声音中带着不可抑制地颤抖,“少爷,你,你,真的要对我……” “真的,千真万确。”纪楚含的声音表面上一片沉稳,实际上,内心却是十分艰难才让自己说出这般轻描淡写,毫无异议的话。 听得纪楚含的话,江鲤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了又僵,,就像是被人染了各色一般几番变化,但是这些变化里,唯独没有纪楚含渴求的欣喜和激动,更多的是震惊,失落,和难以掩饰的难过。 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神色不好,强硬地在自己的脸上添上了一抹笑,只是那抹笑,怎么看都透着股勉强,她笑得比哭更难看。 纪楚含心里顿时快速地沉了下去,原本就强压着的镇定也没能继续伪装下去,开口时的声音沉得能凝出冰来。 “我准备的这一切,你不喜欢?” 江鲤赶忙快速地摇头,脸上又是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声音也涩得厉害,“我,我很喜欢,少爷的美意,我如何会不喜欢……” 纪楚含的神色已经不受控制的全然沉了下去,面上的冷冽不加掩饰,棱角锐利,浑身带刺,全然没有一开始时候的温柔。 江鲤看到他这副模样,自己强自拉出的笑意再也挂不住了,这些天积蓄的那股悲苦惆怅也一下都涌了上来。 想到少爷为她准备这一切的良苦用心,她心中感激,可更多的酸涩依旧不受控制地在心中翻滚,她眼中快速地盈满了晶莹的泪花,整个身子都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看着她的反应,纪楚含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面色黑得有如这夜色一般。 难道是糯宝那个臭丫头在逗他?这样的方法,制造的效果真的是惊喜而不是惊吓?为什么江鲤的反应这么难过,甚至悲痛?难道,她就这么不愿意? 纪楚含心烦意乱地沉呵了一声,“不喜欢就当我什么都没做,哭什么!” 他这么一个苦心准备却被华丽丽拒绝的人还没哭呢!她搁这儿哭什么! 江鲤却因此哭得更厉害了,答滴答滴的泪珠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就跟不要钱似的。 她抽噎了许久,才勉强克制着开了口,“我,我知道少爷苦心为我准备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但是我,我想到以后都,都不能在少爷跟前伺候了,我,我还是忍不住难过……我不想哭的,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我的眼泪它自己不听话……呜呜呜……” 纪楚含神情迅速龟裂,心里也跟着咯噔了一下,他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带上了几分力道,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你说什么?什么不能在我跟前伺候?你要走?” 难道她已经被吓成了这样,为了躲他直接连他跟前也不待了? 江鲤被他抓得手腕生疼,但是他的质问却是让她一头雾水了起来,她连哭都忘了,有些呆呆地望着少爷,嗫嚅着,“不是少爷要送我走吗?” 纪楚含的脸上神色僵了又僵,“我什么时候要送你走?” 江鲤一脸迷茫,晶莹的泪珠尤挂在眼睑上,一副呆傻的模样,“少爷这些天都不让我伺候了,上回你这么对小川子,他没几天就失宠了,被调到了别处。今天少爷给我准备这些,难道不是在跟我做最后的道别吗?” 纪楚含的嘴角狠狠地抽了几下,脸上像是便秘一般,硬是被噎了许久没有想到反驳的话。 真是白瞎了他好心免了她的活儿,让她好好歇着,却不想她竟然是这么想的?难道自己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她哪里是失宠了,她明明就是正在承受隆宠啊! 谁家的小厮成天的不用干活还享受着跟主子一般的待遇? 江鲤看着纪楚含那几度变幻的神色,却是只当他被她说中了心思,正在顾念面子。 她抽了抽鼻子,自顾自地说:“少爷,我知道少爷是不喜欢女人近前伺候,这才要把我换掉。我,是我一开始就骗了少爷,我任由少爷安排就是。只是,我,我只有一个奢求,能不能不要把我赶出您的院子,哪怕把我安排去刷夜壶也好,我只是不想去别的院子……” 纪楚含已经被她的神脑补雷得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很是复杂又无奈地听着她絮絮地说着这些根本不存在的脑补情节。 江鲤哭腔浓重,说得断断续续,狠狠地吸了吸鼻子又才开口继续,“我……我舍不得,舍不得离开少爷,就算不能每天伺候少爷,但是我也想偶尔远远地看看少爷……就,就远远地,看看也好……呜呜呜……” 纪楚含眼下终于全然明白了过来,心里当真哭笑不得。他觉得要不是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强大,方才就已经被她气死了。 她可怜巴巴地望着他,说到最后,整张脸又已经被泪水模糊,眼眶红红的,脸上脏兮兮的,那模样,狼狈又难看。 纪楚含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看上了她,不仅丑,还蠢!蠢到家了! 纪楚含定定望着这个蠢女人,伸手,把她脸上的泪水擦掉,声音无奈至极,“江鲤,你到底有没有脑子?” 江鲤愣了一下,片刻才呆呆地回,“我,我有脑子啊……” 纪楚含不客气地回击,“你的脑子,只是个摆设!” 江鲤不知道为什么话题一下就跳到了关于自己有没有脑子这件事情上来了,因为凭借她这没脑子的性子,是无论如何都参不透的,而且现在,少爷突然离她那么近,近得她能看到他脸上细细密密的茸毛,能认认真真地描摹他的每一处轮廓。 而他的手,此时正在旁若无人地抚着她的泪。这样温柔的触碰,叫原本就脑子不够用的江鲤彻底脑乱了,自能呆呆地愣着。 正在她发愣之时,她听到她家少爷沉沉的声音传来,“阿鲤,你难道看不出来,我是要向你表白吗?” () 第381章心意 轰隆隆,轰隆隆,江鲤不够用的脑子变得更加不够用了,就像是浆糊似的,一下就乱成了一锅粥。 她她她,难道耳朵也出现毛病了?少爷刚刚说了什么?她一定是听错了,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江鲤正在自我洗脑,纪楚含便已经伸手,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弹了一下,声音带着微沉,“敢走神?” “我我我……我方才,可能出现幻听了……”江鲤颇有些语无伦次地说着,整个人已经没了一开始的难过悲伤,而是被一股难以言状的凌乱所取代。 纪楚含循循善诱,“你幻听了什么?” 江鲤的脑子还没有回血,智商也还没有上线,她呆呆地回,“我好像听到,你要向我表白……” 江鲤说完,赶忙紧紧地捂住了嘴,脸上顿时飞速地被一股红润所取代,像是浑身的血液都逆流了一般,一双眼睛也有如小鹿一般,充满了说错话的无措和尴尬羞赧。 纪楚含整个人已经全然恢复了往日的悠然镇定,他弯腰,与她平视,一双好看的眼睛笔直地与她对视,“要是你没听错呢?” 很成功地,他看到了江鲤一瞬间惊愣的双眸,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满眼的都是他的倒影。 他很喜欢现在的感觉,喜欢她的眼中,只被他一个人填满的感觉。 他脸上原本带着的些许逗弄的神色一点点收了起来,他的双眸认真沉凝,他的眼中,也满满的都是她。 四目相视间,他轻缓又沉稳地开口,“阿鲤,本少爷看上你了。” 江鲤脑中又“轰”地一声炸开了,她的脑子怕是真的有些不够用了,整个人都好像要被蒸熟了,心中无数的小人在心里叫嚣着“假的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她快速地闭上了眼睛,嘴里喃喃地念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不要被心中的欲念所侵占,不要幻想一切不实际的东西,心里想想就好了……” 纪楚含听着她喃喃的话语,不自觉地轻笑了出声,这一声轻笑,顿时叫眼睛紧闭的江鲤倏而睁大了来,她顿时一副如受五雷轰顶的神色。 纪楚含就这么站在她面前,眉目柔和,唇角微微带着笑意,映着满天的孔明灯,江鲤觉得他仿若是天人神邸一般的存在,蓦地就叫她的心跳露了许多节拍。 纪楚含也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她微仰着头,嫣红灿然的面容,粉润诱人的唇,清澈空灵的眼神,那般无害纯然,就这么嚣张地勾着他,引得他蠢蠢欲动。 他已经把话说得这么直白明了,可她却没有给他半点回应。 这个磨人的小妖精,就这么拿捏着他。 纪楚含的喉头动了动,再度开口时,只能用身为少爷的威严稍加压迫,“说话!” 这只单纯的小鹿果真是受到了惊吓,说话都结巴了起来,“我我我,我可能又出现幻听了……” 纪楚含:…… 他的面色沉了又沉,深吸了一口气,有些咬牙切齿地把方才的话一字一顿重复了一遍,“江鲤,本少爷,看!上!你!了!现在,听清楚了吗?” 江鲤像一只牵线木偶一般,呆呆地点头。 “说话!” “听,听清楚了……”声音弱弱的。 “听明白了吗?” “听明……没听明白……”弱弱的声音弱弱地改口,眼睛如小鹿一般乱撞,单纯又无害,还带着满满的无措。 “哪里没听明白?”纪楚含继续沉声恐吓。 “就,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江鲤继续颤颤巍巍,她的一颗心,已经被搅得乱七八糟,就像是一大团乱线一般,怎么都找不到线头。 纪楚含怔了一下,似乎是有些被她问住了。 为什么?许是疯了吧,她在他的生活中细细密密的存在,无孔不入,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各种画面太多,他已经找不到源头。 纪楚含才不会承认是自己的原因,他只木着脸说:“大概是因为你总是在我跟前晃悠,让我看不到别的女人吧。” 对,一定是这个原因,他二十多年的生命里,有大半都有她的参与,她承包了他所有的喜怒哀乐,所有不为人知的一面,也长期强势地刷新了他对女人这一词的定位,让他只看着她觉得是正常的,看见别的女人浓妆艳抹的样儿,哪哪儿都觉得不对劲。 一定就是她害的。 江鲤却是依旧一脸疑惑地刨根问底,“可是我一直都是男装啊,少爷不是一直把我当男人的吗?” 她家少爷发现了她的女儿身之后,她一度非常惶恐,因为少爷对女子很厌恶,她那些年都一直都忐忐忑忑地顶风作案,事发之时她以为会迎来雷霆大怒,但是没想到,少爷却说:“你在我眼里没有半点女人的样子,本少爷早就把你当男人了,就这样吧。” 少爷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原谅了她,让她继续留在了跟前伺候,江鲤也一直都没有表现出丝毫自己像个女人来,所以现在…… 看着江鲤那一副天真地求知欲望,纪楚含只想再度剖开她的脑子看看,那里面是不是空的,或者,是不是都是水。 凡是有点智商的人,在听得他这般表露心意之后,就不应该对当年自己的说辞明白了吗?他违背原则留下她,若不是对她另眼相待,难道是他脑抽? 纪楚含有点炸毛,低吼一声,“问那么多干什么!” 江鲤被吼了一声,却并没有立马闭嘴,而是小声地嘀咕了句,“不是你让我问的吗……我还是,不大明白啊……” 纪楚含额角不自觉抽了几抽,全天下怎么会有像她这么笨的女人! 江鲤面颊还是红红的,耳根子也被染上了一阵阵红润,心里的那股凌乱还是有些理不清,整个人都好像踩在了云端上一般,飘飘的。 究竟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会是她呢?江鲤一副十分求知的模样看着他。 纪楚含心里已经开始有些质疑自己的眼光,他真的不是抽风了吗?他真的喜欢这么一个没脑子的愚蠢女人?真是太可怕了,以后他们有了后代,真的不会影响他们后代的基因吗? 纪楚含牙关痒痒,“江鲤,你不那么蠢会死吗?” () 第382章情深 江鲤觉得很委屈,这时候,她再度怀疑自己方才是产生了幻听,少爷压根就没有跟她表白,少爷那么天人之姿的人,怎么会看上她?而且,少爷已经不止一次骂她蠢了。 江鲤委屈地抽了抽鼻子,“我不知道啊,没试过……” 纪楚含:…… 气氛良好的秋夜,纪楚含原本饱含着满腔的深情,现在,那股深情却已经所剩无几,全都被眼前的这个女人蠢没了! 面对这么蠢的女人,纪楚含觉得自己要是不把话挑明,她是永远都不可能明白。 他定定往着她,沉声开口,“我若是不喜欢你,你女扮男装蓄意欺瞒,我会这么轻易地放过? 我若是不喜欢你,当初你冲撞大夫人,早就被发卖出去以平息怒火,我何至于费心你周旋? 我若是不喜欢你,你每天能与我同桌而食?你能分得那等吃穿用度? 我若是不喜欢你,能为给你加工钱愣是把所有人的工钱都提了? 我若是不喜欢你,至于旁人都不带却每次都带上什么都不会只会给我惹事的麻烦的你? 我若是不喜欢你,会千里迢迢吃饱了撑的来救你?” 江鲤愣愣的,脑子又像是被糊上了浆糊,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脑子慢半拍地消化着他的话,一股不知该如何命名的情绪在心里快速翻滚,翻滚得她完全无力招架。 纪楚含第一次说这么一长串的话,说完了,只觉得自己心中一下就轻快了下来,可是,面上却不自觉地染上了不正常的红润。 那些话,丝毫不需要经过任何修饰,直接便脱口而出,好似在心里已经排练过无数遍。 每说一件事,他脑中便不自觉回放着他们此前的种种,相关的记忆太过繁多,多得他根本不需要刻意去想。 他依旧直勾勾地盯着她,“现在,听明白了吗?” 江鲤神情依旧呆傻得可爱,这种时候,震惊和不敢置信还是占了大多数,心里的小人依旧在不停叫嚣着不要轻易相信,要淡定。 于是,她便又开始刨根问底了起来,“那,这两天,你为什么疏远我?” 纪楚含再次想剖开她的脑袋一探究竟,他压着这样的冲动,咬牙切齿地开口,“难道你没发现,我是在宠你吗!” 他已经做得这么明显,为什么在这个小女人眼里,就变成了疏远? 江鲤再度懵逼了,宠她?她怎么一点,都没有发现呢…… 看着她那股神色,纪楚含只能耐着要爆炸的心,沉着声,“我什么都不让你做,让你好好休息,不是给你开特权是什么!你当所有人都能享受这般待遇吗?” 江鲤脸上的迷茫这才一点点褪去,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面颊也一点点又红了起来。 想到自己这两天的胡思乱想,她只觉得一阵羞赧脸红,她真的太傻了,竟然把少爷的好意全都理解岔了。 纪楚含现在,则已经完全不想再看她的傻样,自己的满腔柔情深意,就全被她这般误解了去。 江鲤想明白了之后,一下子又局促不安了起来,整个人也变得有些不自在了,脑袋埋了下去,完全不敢看他。 “我,我想岔了……” 纪楚含微哼一声,“既然都听明白了,然后呢?” “然,然后?”江鲤又迷茫了,一副不知所云的模样看着他。 纪楚含刚压下去的要抓狂的冲动又涌了上来,为什么今天晚上的境况跟糯宝那丫头说的那么不一样! 纪楚含这般抓狂不已,一直躲在后面偷看的糯宝都忍不住了,一下就跳了出来,十分恨铁不成钢地样子,“鲤姐姐!你怎么这么迟钝啊!楚哥哥说了喜欢你,那你喜不喜欢他嘛!” 明明是两个人的浪漫表白,因为另一个人的智商不在线,闹得乌龙满满。 眼下倒好,还多了个闲杂人,纪楚含额角禁不住抽了又抽,如果时间可以倒回去,他一定不会听信这个糯宝这个小屁孩,搞什么孔明灯表白! 最直接了当的做法,直接把这这笨丫头关在房里,来点有效性强的行动! 江鲤被糯宝这么一问,懵懂的神色一下就跑了个精光,面上又快速地烧了起来。 “我……我……” 糯宝两只眼睛巴巴地望着她,对面,纪楚含的目光也沉沉的,带着灼热的温度。 他像是突然回神,转向糯宝,手脚十分麻利地伸手一拎,直接把她拎到了一边,糯宝自然是不肯,手脚并用地挣扎,“我都听了这么久了,就让我继续听嘛!还有什么可害羞的!” 纪楚含却是沉着声音,“她害羞!” 糯宝口无遮拦,“你是怕你被拒绝没面子吧!没关系,就算鲤姐姐拒绝了你,我也不会嘲笑你的!” 纪楚含的脸色倏而更黑了下来,沉着嗓大呵一声,“萧九!” 一侍卫快速出现,恭敬等候发令,纪楚含不客气地把糯宝塞给他,“把她带走,本少爷不想看到她!” 萧九二话不说拎着糯宝就走,空中便只留下了糯宝不甘的喊声。 纪楚含处理了这个多余的旁观者,旁若无人地走了回来,面上神色如常,“好了,现在可以说了。” 江鲤目睹了全过程,又回归了目瞪口呆的模式。 纪楚含的耐心要被她磨没了,面色微沉,颇有些威胁的味道,“再装傻,本少爷就亲你了!” 江鲤又是一怔,旋即脑袋都快埋到了地上,半晌,一个才发出一个低不可闻的声音,“我,我一直都想,想一辈子在少爷跟前伺候……” 纪楚含闻言,自动自发地把她的话翻译了一下,他认为自己的理解能力没有错,又见她这副羞怯的模样,面上总算是好看了起来。 “……可是……” 他面上神色还未来得及彻底软下来,便听得她弱弱的声音传来,听得她这又要闹幺蛾子的架势,纪楚含的额角禁不住反抽,直接利落地张口打断她,“不管你有什么但是,都给我咽回去!” “可是……” “咽回去!”纪楚含第二次打断她,眸光如炬,语气颇为霸道,“江鲤,既然你想在我跟前伺候一辈子,那好,本少爷,现在就成全你。你这一辈子,没得到我的允许,都休想离开我纪楚含半步!你可听明白了?” 江鲤纤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那澄澈明亮的眸中似有光亮闪过,片刻,她缓慢又羞怯地说:“好。” () 第383章欲火 听得她这一声并不大声的“好”,纪楚含心里一直紧绷着的弦总算是松了下来。 他这时候才察觉到,自己的后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渗透出了阵阵汗意,原来,他竟然是这般的紧张。 想他纪楚含,虽然不是官宦子弟,但也是出身富贵,更是常年在生意场上浸淫,即便面对刁钻狡猾的对手都面不改色,从容淡定,不想,在她面前,竟然这般露了怯。 江鲤说出那个字,心里再次跳如擂鼓,几乎要就此跳了出来。 她应该知足的,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她这个身份,只是最卑贱的“小厮”,无父无母,无人依仗,少爷能看上她,能给她依仗,她还要再矫情地奢求什么呢?她本就该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便只能做个通房小妾罢了。 既然是已知的结果,那又何必再自寻烦恼地多问呢?就,享受当前吧,至少当前,她知道,少爷是真的爱重她。 江鲤的心思千回百转,再抬头的时候,面上已然没了那些纠结与彷徨,唯有的,便只是闪亮的光彩。 她今日穿着的,是他特意命人准备的新衣,乌黑的头发柔顺服帖,并没有多余的发饰,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却透着股乖巧馨洁的好看。 纪楚含心想,他大约就是被她这总是不经意露出的乖巧馨洁吸引了吧,并不浓墨重彩,却总挠得心痒痒的,叫人不得不关注,不得不放在心尖上,慢慢的,不动声色的,待察觉之时,那分量便已经不受控制。 眼下,纪楚含觉得自己又要被她这股模样吸引了,他的手不受控制地伸向她,他下意识地想像以前那般,伸手揉一揉她的脑袋,但是伸到半途,他便顿住了,硬生生地拐了个方向,只把手伸向她的耳垂,就这么捏了一下。 江鲤耳朵甚是敏感,她一侧头,一下就把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夹住了。 一瞬间,两人就像是被烫住了一般,江鲤慌忙拿开了脑袋,可纪楚含那只作乱的手,却是依旧稳稳当当地捏在她的耳垂上,感受着她那一点点变得通红的耳垂,刚开始的那股尴尬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逗弄她的促狭和恶趣味。 全身上下所有的血好像一瞬间全然汹涌了起来,全都目标明确地朝着那只被捏着的耳朵去了。 江鲤终于没忍住,伸手,快速地把他的手巴拉开,只自己伸手捂着两只发红的耳朵,颇为无辜地望着他。 纪楚含收回了手,也并不觉得很尴尬,至少从面上看不出半点不同寻常来,手上依旧残留着那股柔弱无骨的触感,心里也正在一点点品味着,略略着带着股不舍。 纪楚含抬眼望向身后漫天的孔明灯,很自然地转移了话题,但显然,这个话题依旧让江鲤面红耳赤,脸红心跳。 他说:“这些孔明灯,是我与大伙儿今天加紧赶制的,上面的每一幅画,都是我亲手所绘。你可喜欢?” 江鲤低低地“嗯”了一声,嘴角的笑意跟她的羞涩一般,满得完全藏不住。 纪楚含斜睨了她一眼,“你这两天心情不好,就是以为自己失宠了?” 江鲤听得他又翻起了旧账,面上更是立马红了一片,嗫嚅了半天“我我我”,就是嗫嚅不出个所以然来。 纪楚含轻轻哼了一声,“也是,你的脑袋瓜子要是灵光,这么些年,也早便应该看出来了,何至于要等到今日。” 江鲤低低地咕哝,“少爷这么好,我怎么敢自作多情……” 纪楚含耳朵尖利,一下就把她这几句低语听在了耳中,他心情顿时又好了几分,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可纪楚含还没来得及把唇角的笑意绽放,就听得江鲤突然“呀”了一声,带着一股惊疑不定。 纪楚含今晚被她吓了太多次,眼下已经经不起半点折腾。他忍不住额角微跳,还没主动开口问,便听得江鲤惊奇地追问,“少爷,你发现我女儿身的时候就没罚我,是那时候就已经喜欢我了吗?可我之前一直都是男的啊,后来我也一直都是男装,少爷难道你,你真正喜欢的,是男人?” 纪楚含:……! 江鲤被自己脑补出来的各种画面吓到了,整个人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纪楚含觉得自己一辈子的忍耐力,都花在了这个晚上。 眼下,这个笨女人可真是耗尽了他最后的那一点点忍耐,他不想再多说半个字去解释什么,因为,他只想用直接了当的方法,简单粗暴地告诉她,他喜欢的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 江鲤还沉浸在自己的震惊之中,整个人就被一个结实有力的手臂一揽,她便跌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她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她脑子还在混沌中,便感到了自己唇上传来的异常。 那是带着些许凉意的唇,那也是带着狠绝力道的唇,他又狠又重地吻了上去,带着一股恶狠狠的惩罚和宣泄,更带着股雷霆万钧的气势,好似在宣誓着自己的主权。 江鲤的脑子第N次彻底死机,呆若木鸡地承受着,心里有股难以言喻的感觉一点点快速地蔓延开去,那股感觉,不仅没叫她觉得厌烦,反而有股莫名的雀跃的欣喜。 少爷在吻她,她的少爷在吻她。 也许是为了验证自己不是在做梦,她的唇动了动,贝齿轻咬,这一咬,纪楚含的身子怔了一下,他就像是被什么电了一下,全身的酥麻顿时蔓延开去。 两人深深地纠缠,江鲤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然攀上了他的脖颈,仰着头,全心全意地承受着他。 这副姿态,无异议是更大的鼓励,顿时叫他更疯狂肆意,直到把两人都撩拨得阵阵燥热,难以把控。 眼睁睁地看了这么多年,却是一直到现在才终于吃上了第一口,纪楚含恨不得直接把她吞下去,心里的那股邪火早已经被撩拨得再难压制。 可最终,他还是硬生生地停了下来。天知道,他究竟花费了多大的忍耐才做到。 两人的呼吸交缠,她的唇已经被他啃咬得发红发肿,泛着水润红光,就这么释放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开口,声音低沉又暗哑,“本少爷喜欢的人是你,不管你是男人还是女人,只因为是你,明白了吗?” () 第384章刺客 纪楚含那句低沉的话,几乎成了江鲤这辈子听到过的最最动听的话, 如果说之前她还对自己的身份,以后的名分有着疑虑,那么这一瞬间,她已经全然不再管顾这些了。 她眼眶一红,身体的动作比脑子来得快,她一下就圈住了他的脖子,把整个人都挂在了他的身上,脑袋也埋了进去,带着股十分明显的撒娇姿态,窝在了他的怀里。 这样的动作,这样的举止,在以前,她便只是敢想一想罢了。便是方才,她也是不敢这般洒脱率性。 但是现在,她便什么都不想管顾了,她只想跟随自己的内心所想,只想释放自己。 她不管不顾地窝在他怀里,连声喋喋应着,“嗯,我明白了,我都明白了……” 对于她的投怀送抱,纪楚含也是微微一愣,旋即,心里便像是被什么填得满满的,十分舒服又享受的感觉。 他亦环住了这个小女人,下巴搁在她毛茸茸的脑袋上。 这个迟钝的蠢女人,到现在,终于明白了他的心意。 两人就这么紧紧地相拥着,在一片灿然的孔明灯下,在微瑟的秋色中,彼此温暖相依。 可就在这般风景美如画的情境下,一个黑影倏地跳了出来,十分扫兴地打断了他们。 纪楚含看到来人,十分不悦地蹙起了眉。 来人正是萧九,以及方才被萧九带走的糯宝。 纪楚含的面色倏而沉了下来,这两人是故意的吗?故意要来坏他的好事? 他正要兴师问罪,糯宝便已经慌慌张张地喊了起来,“楚哥哥,不好了!有坏人要杀你来了!” 纪楚含面色微变,他把目光投向一旁的萧九,萧九面色沉凝,毫不拖沓地回禀,“属下方才在不远处,便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动静,属下前去查看,便听得那些人的谈话,他们……是大少爷派来的。原本是想在云州下手,但是不料少爷匆匆离开云州,他们失去了踪迹,追到附近,刚巧看到孔明灯……少爷,此地不宜久了,您得赶紧离开!” 纪楚含和江鲤的神色俱是一变。 萧九口中的大少爷,他们如何会不知?那位,正是纪家的嫡亲长房长子纪凌云,可却恐有身份,全无本事。凡事交到他手中的生意,无不亏空倒闭,难当大任。 他的眼中钉,便是纪楚含这个有才有能的弟弟。纪楚含一直都知道他的这位大哥看他不惯,却不曾想,他竟是已经按捺不住要直接除掉他! 呵,若不是他匆忙离开了云州,他是不是便已经死在了那里? 江鲤亦是知晓那位大少爷的秉性,一时之间神色间俱是惊慌担忧。 她心里更是自责,这都怪她,若不是她,少爷也不会折腾这些个孔明灯,便不会引来大少爷的人。 刚从人贩子手中逃脱的糯宝也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到了,眼看她就要回到云州,就能见到爹娘了,为什么却又出岔子了? 一时间,她的眼中不觉积蓄起了泪意。 江鲤见此,连忙把她拉到怀里,轻声安抚,“糯宝别哭,那些人不过就是几个毛贼,我家少爷武功特别好,一定能把他们都打得落花流水!” 糯宝闻言,眼看就要掉下的眼泪这才憋了回去,将信将疑,“真,真的吗?” 江鲤用力点头,“嗯!真的!你看,咱们不就是被少爷从人贩子手里救出来的吗?” 这么一个现成的成功例子摆在跟前,糯宝很快就被说服了,脸上现出了阵阵笑意。 纪楚含听了两人的对话,心里颇为受用。他纪楚含其实那般容易被刺杀的?且都放马过来吧!看他怎么收拾他们! 萧九的神色却是没那么轻松,一片沉重,“少爷,属下探听了一番,他们这次的人数,前所未有的多,咱们倾尽所有也难以匹敌,少爷还是先撤吧,属下断后。” 纪楚含冷睨了他一眼,心里所有的傲气都被激了起来,“我纪楚含是会怕他的人?你带她们走!” “少爷!” “少爷!” 萧九和江鲤同时喊了一声,两人要表达的意思显然都一样,此事万万不可。 他是主子,且这次黑衣人的刺杀对象不是别人,正是他,如此情境,他们如何敢让他们少爷留下犯险? 纪楚含面上神色却很坚持,“连本少爷的话都不听了?” 萧九还待再说,可是外头传来的声响已经显示,他们当真来了。 几人互相对视,心知眼下就是想要让他们先走,也是无济于事。 纪楚含对着江鲤,沉声道:“你们,到里面去!” “少爷……” “不要成为我的负担!”纪楚含声音更冷了几分,江鲤所有到了嘴边的话,全然咽了回去。 她和糯宝手无缚鸡之力,战斗力几乎为零,此时若是她执意留在这里,不仅不会有任何助益,反而会成为拖累。 她眸中快速地泛起了红,最后咬咬牙,抱起糯宝,快步往后院而去。 看着她们的背影,纪楚含微微松了口气,幸好她还是乖乖听话,没有多做吵闹。 “属下已经发出信号,我们的人很快就会赶来。”萧九道。 纪楚含低低地“嗯”了一声,已然拔剑相向,快速地进入了防御状态。 他的耳力极好,周围高手衣袂联动,他听得一清二楚。这次,他的好大哥,当真是下了血本要除掉他了。 一个个黑衣人快速地围了上来,借着天上的那一盏盏孔明灯,他们能把黑衣人手中那一把把寒光闪闪的刀看得一清二楚,纪楚含的眼眸深邃,好似一汪深泉,深不见底。 今夜对他而言,当真妙不可言。 黑衣人见了他,二话不说,刀锋已然欺近。 纪楚含亦是亮剑,长剑连鞘斜斜挑起,嗖地一声,转瞬便已染上了血。 剑起刀落,来势如疾似点,却无光无影。迅似雷,却无声无息,只是带着无比凌厉的杀气,黑衣人一个接一个倒下,却没半个人能近得他的身。 然而,纪楚含的武艺即便再高,却也双拳难敌四手,抵挡不住对方源源不断的人手。 “哗”一下,他的手臂上被狠狠划了一刀,握剑的手亦是因为这突然的手上力道不稳,颤了一下。 萧九惊呼一声,“少爷!” “无事!”纪楚含只快速点了止血,便已经无暇旁顾。 纪楚含刚沉喝了这一声,耳边便传来了阵阵衣袂飘动的声音,仿若鬼魅般,须臾间,便已经把他们团团围住。 纪楚含的心彻底地沉了下去,这次,他怕是插翅,也难逃了…… () 第385章杀敌 纪楚含面色黑沉,手中的长剑正滴滴答答地落着血,手臂上未及止住的血滞,也顺着手臂,一滴滴地往下滴落。 萧九的面色更是一片沉凝,久久未曾舒展。 黑衣人有备而来,且人多势众,眼下,就算是他们客栈里的人全数赶来,怕也是白白送死。 这些人的身手,带着江湖手笔,纪凌云为杀他,已经这般丧心病狂,不计代价了。 纪楚含和萧九没有来得及多说半个字,黑衣人便已经不由分说地又缠斗了上来。 他们或手持长剑,或手握长鞭,亦手持大锤,长剑,破风而来,长鞭,如蛇卷地,大锤,随风贯耳。 纪楚含长剑平推,回削,内力化成巧劲,剑尖轻颤,却也是把那凌厉的攻击勉力挡了回去。 如此刚躲过一波,下一波袭击便又紧追而至,纪楚含便是有三头六臂,首先体力上便已经被缠得难以支撑,前胸,后背,俱是被划了好几刀。 正这时,另一波人终于赶来,是纪楚含的人! 他们二话不说便已经跟黑衣人缠斗了起来,纪楚含和萧九的火力,终于得到了缓解。但是他们却知道,凭借他们这些人手,依旧难以对抗。 兵刃相击的声音,混杂着浓烈的血腥味,在这清冷寂静的秋夜,分外突兀,更是一下下地刺激着江鲤和糯宝的听觉和嗅觉,刺激得她们的鼻腔一阵阵发酸,眼眶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盈满了泪花。 江鲤抱着糯宝,她真恼恨自己,以前为什么就没有跟着少爷学功夫?要是她学了,现在就不会这般除了躲避,便没有其他任何能力。 江鲤突然觉得浑身都泛起了冷意,明明,就在刚刚,她才寻到了属于自己的温暖的光源,整个人还都沉浸在前所未有的温暖中,现在,一切就都彻底反转。 江鲤狠狠地咬牙,她怎么可以这么窝囊,怎么可以就这么把自己的牵挂置于危险之地? 江鲤猛地扶住糯宝的双肩,神色坚定,“糯宝,咱们得想想办法帮帮少爷!” 外头,黑衣人的目标甚是明确,纪楚含的身上依然受伤无数,血染了全身,可他的身姿依旧沉稳,未见半分颓势。 他长剑一引,剑气横生,疾刺而去,那些欲要起身取命的黑衣人,硬生生被他横刀手刃。 萧九的身上亦全是血渍,他已经红了眼眶,浑身杀气满满,不管不顾地拼杀。 大不了就是一死,可即便是死了,能多杀一个,便多杀一个! 正在他们以为自己要被黑衣人手刃之时,只听到身后的后宅里,突然爆发了一声巨大的“轰”声,那声音惊天动地,火光冲天,空中顿时炸开了一朵灿烂焰火,霎时照亮了整片夜空。 一朵云火炸开,便是一声尖利高亢的竹啸声。 所有人都愣住了,有些呆呆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黑衣人暗道一声不好,接下来的一个粗嘎凶悍又带着满满兴奋的声线立马证实了他们不好的猜测,“少爷!信号已经放出,咱们的人马上便来了!巡夜的守卫官兵看到异样,也会马上赶来!” 黑衣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眼角划过一丝狠厉。 纪楚含的愣怔神色只维持了半秒,下一刻,他便已经恢复了如常的镇定沉稳,对着众人大喝一声,“兄弟们!再撑一撑!待我们的援手来了,定要把这群狗娘养的手撕干净!” 被这气势所振,纪楚含手下那些已然伤痕满满几乎失去招架能力的护卫顿时便又燃起了斗志,挥刀便砍了起来。 黑衣人见此情形,心下当真生出了几分疑虑。他们一开始便人多势众,可未曾想,纪楚含竟然这般能打,叫他们平白折损了这么多弟兄! 黑衣人的气势和斗志,已经在无形中打了打折扣,他们已然边打边退。 这,便是纪楚含想要看到的。 黑衣人正待急速撤退,未料想,外面已然快速地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听那动静,来人决不再少数! 黑衣人眼中的惊慌顿现,未曾想纪楚含当真有援手,而且还来得这么快,这么多! 纪楚含一行,却也是露出了疑惑,纪楚含知道,自己压根没有援手!这些人,敌友难辨! 还未待纪楚含分清外头人的身份,他们便已经破门而入,以一种雷厉风行的姿态,快速地与黑衣人打了起来。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纪楚含与萧九对视一眼,沉声道:“撤!” 纪楚含转身要去寻江鲤和糯宝,一转身,那两个便已经猫着腰,手里轮着两根大木头,惊慌又无措地往这边摸索而来。 她们一转身,便也看到了浑身是血的纪楚含。江鲤的眼眶顿时就红了,鼻子一抽一抽,马上就要哭了出来。 纪楚含强撑着上前,二话不多说,拉起她们便走。 纪楚含拉着江鲤,萧九扛起糯宝,趁着黑衣人和不明身份的人缠斗之际,纪楚含的人机灵地趁乱溜了出来。 糯宝怕极了,她被扛在肩上,脸朝下,一眼就看到了那些地上横尸遍野的场景,她差点没忍住直接吐了出来,但是她却只能生生地忍了下去。 她不能添乱,她要乖乖的,不然,她也就成了地上众多尸体的一个。 纪楚含的人护着他们杀了出来,外头无数良马,简直老天相助。 众人上马,“萧九跟着我,你们往不同方向去!养好了伤,在老地方见!” 纪楚含只撑着力气说了这么一句,便再没力气,逃出来的众位未再有半分犹豫,长鞭一挥,马儿撒开了蹄儿,往各个方向快速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在颠簸的马背上,纪楚含的身子紧紧地贴在江鲤的身上,带着一股浓稠的血腥味。 “阿鲤,还记得怎么御马吗?”他的声音在江鲤的耳边传来,没什么力气,却带着一股叫人安心的味道。 江鲤很努力才让自己的声音没有任何哽咽,“我记得!少爷亲手教过我,我都记得!” 纪楚含很淡很淡地笑了一声,“好,记得就好,那我,就交给你了……” “嗯,交给我吧。少爷,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带你到安全的地方……” 江鲤的声音散在了黑沉的夜中,马蹄哒哒,很快,便已然把身后那遥遥的打斗抛到了很远,很远。 () 第386章发簪 夜色深浓,浓到了极致,便又一点点化开,慢慢地露出了些许白光。 夜已过,天亮了。 原本被夜色所笼罩遮盖的一切,在这一瞬,尽数赤裸地展现。 死人断肢,血流成河,累尸遍地。所有的一切,无不宣示着昨晚上发生的一切有多惨烈。 而在这一片狼藉又血腥的场景中,一个男子孤冷而立,他那一身简单的素色锦袍衬得他身形挺拔,贵气十足,侧脸犹如雕塑的剪影,冷冽,又与这狼藉龌龊的地方显得格格不入。 他的眼睛像是浓郁而饱满的黑,深沉如古井,看不出情绪。而他的手中,正拿着一盏破败的孔明灯。 “公子,没有寻到小小姐的踪迹……” 活的没找到,他们更庆幸的是,死的也没找到。 慕容北辰一直沉凝无波的眼眸终于动了动,只有他知道,自己明显是松了口气。 他当真害怕,害怕真的在这一堆乱尸中,找到了他的糯宝。 回了话的人依旧跪在地上,没有他的准允,完全不敢起身。 许久,慕容北辰才沉声开口,“这些人的身份,查清楚!” “是!” “这里的每一寸地方,再给我从头到尾搜一遍!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是!” “继续追踪!若是还是找不到小姐,你们也不要再来见我了!”他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寒,几乎能在瞬间把所有人凝冻。 地上的人已经冷汗涔涔,颤着声音道:“是!属下领命!” 慕容北辰转身,拿着那盏孔明灯,踏着地上那一具具尸体走了出去。 他走到一半,余光突然瞥见一束光芒,他的脚步顿时一顿,垂头看去,眸光顿时一滞,心里也好似露了半拍。 他俯身,有些颤抖地从地上捡起一枚发簪,那枚发簪上已经沾上了血,可是那花纹样式,却处处透着一股子直击人心的熟悉。 慕容北辰拿着那簪子的手禁不住抖了抖,脑中一瞬间就被久远的记忆充满—— “爹爹,我今天学了好多字呢,娘亲都夸我写得好了,爹爹要送什么礼物给我啊?” 他面上带着宠溺的笑,“你闭上眼睛,爹爹给你变一个礼物。” 那丫头顿时满脸兴奋,赶紧闭上了眼睛,眼珠子在眼皮底下禁不住咕噜咕噜地转个不停,显见满是兴奋。 待她再睁开眼睛时,面前已经多了一面镜子,镜中的她,发上便多了这只簪子。 “这不是什么新奇的簪子,但却是爹爹亲手为你设计,亲手为你雕的花。第一次雕,只能做到这般粗糙水平,糯宝会不会不喜?” 糯宝迫不及待地取下细看,眼中却已经是溢满了欣喜,高兴得连连点头,“我喜欢!我太喜欢了!这是爹爹亲手为我雕的,我最喜欢了!以后无论到了哪里,我都要戴着它!绝对不会取下来!” 她那天那鲜焕兴奋的神色,甜脆雀跃的声音依旧在心中回放,一下下地,刺激着他的心坎。 他狠狠地把这枚簪子抓在手里,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片刻,这才又恢复了往日的神色。 他转身,冷眸扫过身后众人,再次下了死命,“马上派人,方圆百里全力搜索!无论如何,都要把小姐找到!” 慕容北辰刚回到驿站,便见凝猫和嘟宝、团团都坐在前厅,三人神色都有些呆愣,面前摆了满满一桌餐点,却是基本上没动过。 听到有人回来的动静,他们都急急地转身望来,目光忍不住在他身后几度搜寻,但却并没有想象中的人影俏皮地冒出来,他们的神色,在一瞬间快速地暗淡了下去。 慕容北辰被他们的神色刺了一下,心口不自觉沉了又沉。 慕容北辰走近,嘟宝和团团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两人并排站立,略有些低沉地喊了一声,“爹爹。”“小姑父。” 慕容北辰只是浅淡地“嗯”了一声,便撩袍在凝猫的身旁坐了下来。 “怎么又没动筷?是做得不和胃口吗?” 凝猫原本红润的面上此刻却尽是苍白,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眉头间的忧虑怎么都掩不住。 她摇了摇头,“我吃不下。” 慕容北辰的神色沉了几分,“吃不下也要吃。” 他说着,便已经动手,亲自给她盛了一碗小米粥,送到了她的嘴边,那样子,竟是要亲自喂她。 若是往常,她定要甜蜜得羞红了脸,旁边的两个小屁孩,也定要开口调侃一两句,可眼下,他们谁都没了那心思。 凝猫只就着他的手吃了两口,便再不肯开口了。 慕容北辰放下了碗筷,语调舒缓,“你不想听糯宝的消息?” 一句话,顿时叫其余三人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凝猫更是一下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臂,满是激动,“糯宝,当真有消息了?” 慕容北辰压着心头的激荡,只依旧沉声道:“你若是乖乖吃饭,我便告诉你。” 凝猫仿若看到了希望,心情顿时也松快了起来,当下便当真觉得自己的腹中似有饥饿感,她赶忙就拿起了碗筷,十分听话地吃了起来。 慕容北辰见此,嘴角不觉弯起了一抹浅淡的微笑。 慕容北辰眼神淡淡地扫过依旧站在一旁的嘟宝和团团,声音无波无澜,“还愣着做什么?你们也要我亲自喂?” 两个小家伙半个字都不敢吭,乖乖地就坐了回去,乖乖地吃了起来。 一旁的丫鬟看着两位小少爷的模样,当真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往常诸事都要人服侍着的小少爷,在经历了这么一遭事之后,过得那叫一个战战兢兢,连吃饭穿衣这样的事情,都只能灰溜溜地自己动手了。 嘟宝往常也都是自己吃,但是诸如盛饭,夹菜这样的高难度动作,就都是丫鬟们帮他完成,他只需要跟自己碗里的一亩三分地做斗争即可。眼下可就没人能搭把手了,夹不到菜,他便只能乖乖地吃着自己跟前的几个菜。 慕容北辰目光在两个大气不敢出的孩子身上扫过,几乎肉眼可见的,两个孩子也都瘦了,而且团团那毛躁的脾性,也在一夜之间彻底改了。 慕容北辰内心微叹,伸手,给他们一人夹了一筷子菜。 他的这一番动作,顿时叫专心吃饭的两人齐齐愣住,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他。这些天,他可是从来没有给他们好脸色看啊! 慕容北辰面上有些挂不住,冷声道:“怎么?不想吃?不想吃便倒了好了!” 他们忙忙应道,“想吃想吃!我们最爱吃了!”说完,便埋头,用力地巴拉着,没一会儿,便塞满了整个腮帮子。 凝猫看着,眼睛不自觉微微发起了酸。 () 第387章消息 正吃着,嘟宝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他把头埋在碗里,久久没动。 慕容北辰察觉了他的异常,把他的头扶了起来,他的眼中已经积蓄了满满的泪水,大颗大颗的眼泪,原本还强忍着没往下掉,眼下,却是一下子忍不住了,吧嗒吧嗒地掉着,那小模样,好不伤心。 慕容北辰和凝猫皆是一怔,心里顿时像是被什么牵扯住了,有股酸酸涩涩的感觉。 慕容北辰再硬的心,在这一刻也都软了。 他伸手,轻轻地把嘟宝脸上的眼泪擦掉,声音低沉,却带着难掩的温柔,“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 许久没得到父亲的理睬,乍然听得爹爹又与他这般温柔地言语,嘟宝心里挤压的酸涩和委屈就都爆发了起来,眼泪更凶了。 即便以前的他再老成,可他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几岁的孩子。 嘟宝哭得难过极了,哽咽抽噎,断断续续地说:“都是我的错,我,我,是我没有看好糯宝,是我……我怕,怕爹爹娘亲,以,以后都,都不理我了……我想找到糯宝,我,我以后再,再也不会把她弄丢了……爹爹,娘亲,你们,你们就原谅我这一次,好,好不好……不要,不要不理我……我以后一定好好,好好地保,保护糯宝……” 听得嘟宝声泪俱下的抽噎,凝猫的整颗心差点就这么碎掉了。 这些天,他们都为了糯宝焦急上火,完全把嘟宝冷落了,完全没有照顾到他,照顾到她会有的这些内疚自责和害怕的情绪。 慕容北辰心里也涌起一阵自责,这孩子完全被吓坏了,显见是他这些天对他太凶了。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在嘟宝的脑袋上轻轻地揉了揉,又用帕子给他轻轻地擦着脸上的泪。 “是爹爹的错,冷落怪罪了你,你不过也是个孩子,糯宝走丢不怪你。” 嘟宝依旧抽噎着,只是一双眼睛,带着些许惊疑不定的神色,愣愣地望着他爹爹,见他爹爹脸上果真没半点像是生气的神色,反而一片柔和,一直惴惴不安的心,这才终于落了下来。 他依旧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爹爹当真,当真不会不要我?” “你是爹爹的儿子,爹爹怎么会不要你?” 嘟宝又望向凝猫,凝猫眼眶也泛着红,她伸手轻轻揩掉眼角的泪,声音哽咽又心疼,“你和糯宝都是爹娘的心头宝,我们怎么会不要你?只是这些天忙着找糯宝,冷落了你……” 嘟宝这下完全放下了心来,他顿时破涕为笑,伸手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花,一张脸被弄得乱七八糟,却丝毫不在乎,依旧咧着嘴傻笑。 “那……那表哥呢?你们可不可以也不要怪表哥?”嘟宝又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求情。 嘟宝神色小心,“表哥是要陪我去看弹弓,说到头也是怪我,不怪表哥的……” 慕容北辰看了一眼团团,一直垂着脑袋,看不清脸上的神情,但是显而易见,他定然也是满腹愧疚难安。 他声音虽然依旧平静无波,但已然比前几天不知好了多少倍。 “他以后若是再不肯乖乖收敛了性子,无需我怪罪,自然有人要收拾他。” 团团闻言,顿时就抬起图,像是一只急于表达忠诚的哈巴狗似的,忙不迭地点头,“我以后一定好好改!绝对不会再毛毛躁躁!以后小姑夫要我往东,我绝对不会往西!我唯小姑父是瞻!” 慕容北辰淡淡地睨了他一眼,只略有几分嫌弃地抛下几个字,“闭嘴,吃饭!” 团团立马又点头如捣蒜,规规矩矩地拿起了碗筷,认认真真地吧啦了起来,那样子,好不乖巧听话。 凝猫见此,心里不自觉泛起了五味杂陈般的感觉,出了这桩事之后,对团团也算是一次教训,他也的确是该长大了。 这一番插曲后,四人安安静静地把饭吃完,凝猫这才一脸期盼地望着慕容北辰。 慕容北辰语调轻缓地开口,“那孔明灯,我已确认是糯宝做的无疑,至少,有一个是糯宝亲手做的。因我在那个孔明灯上,看到了她画的小人画,和她写的名字。” 一时,三人的眼睛顿时又快速地亮了起来,带着阵阵难以掩饰的欣喜。 “后我又在那现场见到了这个。”他拿出了那枚发簪,只是此时,他已经把发簪擦拭干净,上头已然全无血迹。 凝猫激动地拿过那枚簪子,眼中的光彩又亮了几分。 “是糯宝的东西,是她的!这个簪子,就是当初你亲手为她做的,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绝无仅有!” 慕容北辰亦是点头,“我看到第一眼便已经认了出来。” “那糯宝呢?她……” 慕容北辰摇了摇头,脸上是难掩的失望,“没有找到人。” 从一开始没看到糯宝回来,凝猫便已经猜到了,但是现在真的听到他这般说,她心口还是忍不住一阵阵失落。 慕容北辰轻声安慰,“找不到也许也是个好消息,至少,我们还没有发现她的坏消息。” 凝猫的眼中带着期盼,慕容北辰理着自己的思路,缓声道:“我们是看到了孔明灯这才往这边赶来,原本没看到那个孔明灯之前,我还不敢确定是糯宝,但是我看到了她亲自做的孔明灯,上面的画和字,一定是出自她之手,绝对错不了。这便足以说明,糯宝其实好好的,而且,若她真的是被人捆着,或是受着虐待,如何还会有那等心思和机会做这孔明灯?” 三人闻言顿时连连点头,附和着表示认可,复而又两眼亮晶晶地望着他,等待他继续。 慕容北辰便又不疾不徐地开口,“待到我带人往那儿赶去,最后清点现场尸身的时候才发现,那些人有两群人,一群是黑衣人,一群是寻常的护卫。显见,是黑衣人蓄意到宅院中杀人害命,随意才会那般装扮。而他们要来杀人,自然不可能带上糯宝这么一个拖油瓶,所以,糯宝实际上是跟着那群寻常身份的人。” “而黑衣人前来截杀,意图尚不明确,但我在那处宅院,没有找到糯宝,我便只有一个猜测,那些人,趁着我们前来与黑衣人缠斗,趁乱逃了。而糯宝,也跟着他们一起逃了。我眼下只需要顺着那些人,查清楚他们的身份,便能顺藤摸瓜找到糯宝在谁手里。从现有的情况来判断,我更愿意相信,糯宝在他们的手里,实际上是很安全的,因为他们在危机关头,都不忘把她带走。” 他说完,顿了顿,复又开口,“当然,不能排除另一种可能,那便是,那些人知道糯宝的身份,所以,想要趁机用糯宝进行一些要挟,得到一定的好处。如若是如此,那更能说明,他们不会伤害糯宝,身子会好好地保护她。” () 第388章落水 慕容北辰的一番分析完毕,三人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是放了下来。 凝猫更是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北辰哥哥分析得很在理,至少,在那群尸体里,他们没有找到糯宝的,这,便已经是最大的好消息。 嘟宝紧紧地抓住了慕容北辰的手,眼神中充满了焦急和恳切,“那爹爹,咱们赶紧派人去查那两群人的身份吧!不要再耽搁了!多耽搁一份,糯宝就多一分危险!” 慕容北辰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带着些许安抚的味道,“我已经派人去查了,今天,便会有消息回报。” 嘟宝顿时安心地点了点头,他的爹爹是最强大又全能的人,只要他爹爹出手,就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成的! 而此时,被他们所有人牵肠挂肚的糯宝,却已经到了一处不知名的地方,且依旧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继续向前狂奔着。 糯宝被颠得全身上下的骨头差点散了,又酸又疼,难受极了。 她又困又怕,身上还非常不舒服,每每她想要睡过去,马儿便又快速地颠了颠,顿时把她的睡意都颠没了。 待眼前终于现出了阵阵亮光,她缓缓地睁开眼睛之时,周围的一切,已经完全陌生了。 她望向前面,却只看到一个血人,全没力气地弯着腰,有如死物。 糯宝正在为前面的人担心,却不想,原本在自己身后,还抓着缰绳的萧九却是一下重重地栽了下去,直接就滚在了草地上。 如此重击,他却动都没动一下,不知究竟是死是活。 糯宝顿时吓坏了,她只能本能地抓住了马鬃,努力地把自己整个人都粘在马背上。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她扯着马鬃的手多用了几许力道,一下叫这已经跑了一个晚上分外疲惫的马狂躁了起来,它扬起了马蹄,长啸一声,糯宝差点就这么被它直接从马背上甩了下来,吓得尖叫了一声。 马匹完全失去了控制,扬起马蹄就急速向前,很快超过了前头的马。 糯宝惊慌大叫,“鲤姐姐!救我!” 糯宝的声音被呼啸而过的风带起,很快消失在了空气中,但是,原本昏昏欲睡的江鲤,却是一下被这声惊叫惊醒了。 江鲤吓出来一身的冷汗,她是掌马的人,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幸好少爷还在后边,没有摔下去。 摔下去?糯宝不是由萧九带着骑的吗?怎么现在只剩下糯宝一个人了?萧九呢?难道真的是受伤过重,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摔了下去? 江鲤惊出了一身的冷汗,身下的马不待她有所动作,已经被前面那匹马带动了,扬起马蹄,便也跟了上去。 江鲤死死地护着纪楚含,这才让两人没能就这么摔了下去。 糯宝吓得哇哇大哭,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她闭着眼睛,完全不敢看前面的路况,可这时,她却听到了一阵阵水流声,糯宝缓缓地睁开眼睛,这才看清了眼前的场景,前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多了一条河!湍急的河! 糯宝吓坏了,急急地拉着马鬃,想要让这匹疯马停下来,可是,无论她怎么拉,这匹疯马就是没有丝毫停步。 糯宝只觉得马儿一个越步,紧接着,她的浑身上下,都被灌满了水。 那种窒息的感觉,一瞬之间,劈头盖脸地朝她袭来。 恍惚中,她感觉不远处,似乎有另一个重物一下紧跟着砸了进来,顿时掀起了一阵骇浪,那股骇浪冲击下,原本沉了下去的糯宝一下被冲出了水面。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手在水中胡乱抓着,求生的欲望战胜了一切,她用力地蹬着腿,只想多一些留在水面上,不要就此沉了下去。 她知道,自己如果沉了下去,那么,就真的再没有机会浮起来了。 也许是老天开眼,她抓着了一个有实质的东西,那东西毛茸茸的,还有股熟悉的感觉。 她听得一声大喷嚏,这才回过神来,她抓住了这匹疯马的鬃毛。 这匹疯马,竟然会游泳。 它显然十分不情愿有人抓着它,它扭着头想要把那恼人的束缚甩掉,但是无论它怎么努力,那股束缚感却好似根深蒂固了一般,怎么都甩不开。 糯宝怎么会轻易地松手?若不是这匹疯马,她便也不会掉下这河里来!都怪它! 既然都是它的责任,那它自然要狠狠地抓着它,无论怎样,都要先把小命保住! 糯宝手脚并用地爬上了马背,然后,十分霸道地双手环住了它的脖子,以一种树袋的方式,强势地把自己挂在了它的身上。 马儿又用力地甩了几下,依旧没有甩开半分。 最后,它似乎是绝望了,只得放弃,就这么乖乖地向前游着。 糯宝伏在马背上,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她累极了,甚至忘了扭头看看河面上的其他状况。 她就这么,抱着马脖子睡着了,一人一马,顺着河流往下而去。 糯宝觉得自己的这一觉睡得真香甜,先前那股浑身发冷的感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湿哒哒的感觉也没了,全身都暖融融的,舒舒服服的。 可是这股舒舒服服的感觉却总是不能持久,她刚觉得舒服得惬意,没多会儿,身上就热烘烘了起来。 那种热,根本不能用语言来形容,就好像是被架在火炉上烤一般,感觉整个人都要烧了起来。 热了过后,没多会儿,身上又冷了起来,热的时候热得不要命,冷的时候,也丝毫不含糊,冷得她浑身直打哆嗦。 糯宝就这么冷冷热热了好久,后来,那股不舒服的感觉,终于是消退了下去,不再那般强烈,她又开始舒舒服服了起来。 这股又暖又舒服的感觉叫她舒服地舍不得睁开眼睛,肚子里发出一声声咕噜咕噜的叫声,紧接着,嘴巴就被人轻轻撬开了,又香又软的粥便顺着喉头滑进了胃里。 即便是在梦中,她也辨认了出来,这是鸡丝粥! 这鸡丝粥熬得火候真好,甚至比家里的厨子煮得好好吃呢。 糯宝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睡着睡着,有人开始在她身上扎针,她觉得酥酥麻麻的痛感袭来,顿时不舒服地皱了皱眉,心里暗骂,这人是谁啊,竟然这般不厚道地扎她! 糯宝正在心里这般腹诽,便听得耳边有个温柔低沉的声音在轻轻地唤她,“小糯宝,你尿床了。” 糯宝心里一惊,她怎么会尿床,尿床这样的事她早在几年前就不敢了好吗! 急于为自己的名誉着想,她倏地一下,就睁开了眼睛。 () 第389章神医 “我没有尿床!”软软糯糯的声音,因为睡得太久,微微带着几分酥哑娇憨,可那语气和神态,却是分外委屈。 床边的人发出一声轻笑,糯宝微愣,错眼,这才看清了床边的人,整个人迷迷瞪瞪的。 “神医爷爷,怎么是你?” 这人身着一袭淡青色的衣裳,淡远高雅,他的下颌蓄上了短短的胡子,整个人都有股飘然出尘,仙风道骨的味道。 他不是太叔凌又是谁? 他伸手在她的额头上摸了摸,这才轻道,“总算是不烧了,可就是不醒,非要我说你尿床了你才舍得醒。” 糯宝的大眼珠子依旧滴溜溜地转着,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满眼都写满了惊讶。 糯宝愣怔了片刻,然后猛地跳了起来,脸蛋上一下就染上了阵阵兴奋的神色,小手一下拉住了他,使劲地摇晃着,“神医爷爷!你在这里,真是太好了!我要找我爹娘,你一定能带我去找爹娘的对不对?” 太叔凌“唔”了一声,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那你得先告诉爷爷,你个小丫头,怎么把自己折腾到水里去了?若不是我刚好遇见了,现在你可还在水里泡着。” 一瞬间,糯宝的那些不好的记忆又涌了上来,泡在水里的冰冷好日浸透了骨髓,她禁不住哆嗦了两下,脸上委委屈屈的,一点点地把自己从被掳到被追杀的凄惨经历都倒了出来。 太叔凌听得也是额角直跳,这丫头也委实是命大,被人贩子掳走了,竟然还能被人救了回来,被那么一群人围着追杀,最后竟然还能逃出来。被马儿带到了湍急的河流里,完全不识水性,竟然还没被淹死。 真是个命硬又命好的丫头。 一时间,太叔凌不自觉又想到了什么。他的女儿,七七的女儿,都遭遇了相同的命运,被人掳走了。只是不知,她们,是不是也会像这个小丫头一样,一路都有贵人相助,最后得以平平安安地长大? 糯宝说完,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又问道:“神医爷爷!我问你啊,你们除了救了我,还有没有救起其他人?就是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他们就是救我的哥哥姐姐,他们两人有没有事啊?” 糯宝聒噪地喊着,太叔凌却沉浸在自己的思虑中,没有看到她那叽里呱啦的嘴形。 而糯宝,见到太叔凌这副忧虑沉思的模样,一下就想岔了,自觉自发地就往坏处想了。 她眼睛顿时隐隐发红,鼻子酸酸的,抽噎着喃喃道:“他们难道都淹死了吗?呜呜呜……鲤姐姐那么好,怎么就死了呢?楚哥哥也,也是好人啊,怎么就死了呢?” 太叔凌总算是回神,但也字扑捉到了她最后的几个唇形,又见她这副眼镜通红的伤心模样,微微蹙眉,沉声问道:“谁死了?” 糯宝正抽噎得难过,就听太叔凌问,她便再度十分难过地开口,“就是救我的哥哥姐姐啊,他们跟我一起掉下了河来,最后却……” “谁告诉你他们死了?” 糯宝眼睫上的泪珠依旧挂着,眼中也蒙着一层迷茫。 “他们,没死吗?” 太叔凌在她的脑门上弹了一下,语气颇有些自夸的味道,“有本神医在,他们能轻易死吗?就在隔壁躺着呢。” 糯宝闻言,顿时破涕为笑,当下快速地起身,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风风火火地就冲了出去,嘴里高喊着,“鲤姐姐,楚哥哥,你们还好吗?” 糯宝推门闯进了隔壁的房间,便见这房中,一个清丽优雅的妇人正坐在床边,手中拿着一张帕子,小心地给床上的人擦拭着。 穆音阁听得动静,转头便看到一个尚穿着中衣的小姑娘莽莽撞撞地跑了来,头发没梳,鞋子没穿,身上的衣裳也皱巴巴的没有整理,唯一能看的,便是那张粉嫩红润的小脸蛋瓜子了。 穆音阁弯唇浅笑,神态间便透着一股从容和恬静,叫人觉得分外舒服。 “你便是糯宝吧?” 糯宝乖乖地点头,还没说话,太叔凌便已经跟了上来,声音带着些许无奈,“小丫头,你这躺了几天才刚好,现在衣服鞋子都不穿便跑出来,是想再病一遭不成?若你再病了,我可不治了。” 糯宝这时候才发觉脚下发凉,身上也有股淡淡的冷意。 太叔凌拿着外衫和鞋子给她穿上,她面上有些不好意思,有礼貌地说了句,“谢谢神医爷爷。” 太叔凌只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糯宝又看向穆音阁的方向,她看到了床上躺着的人,是鲤姐姐。她想要上前去看,好歹是记得需得礼貌,对穆音阁是外貌和年龄判断了一番,便又软糯地开口道:“漂亮婶婶,我想看看鲤姐姐。” 太叔凌瞥见她的唇形,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 “什么漂亮婶婶,是奶奶!神医奶奶!” 糯宝顿时就惊呆了,脸上的不敢相信几乎已经写满了,神医爷爷留了两把胡子,看着就像是个爷爷的模样,可这位“神医奶奶”,却瞧着年轻又好看呀。 穆音阁见太叔凌这般孩子气,不觉也是一阵轻笑。 她没纠结称呼的问题,只是对着糯宝招了招手,把她招了过来。 “你想看姐姐自然是可以的,只是姐姐还没有醒,你要乖乖的,不能吵了姐姐休息。” 糯宝顿时连连点头,心里越发觉得这位神医奶奶,当真亲切和蔼,有股十分亲近的感觉。 床上的江鲤面色有些白,没什么血色,整张脸都瘦了一圈,看模样,不知道几时才能醒得过来。 糯宝不觉又是一阵担心,忍不住小声问道:“神医奶奶,鲤姐姐她怎么了?我都醒了,她怎么还没醒啊?” 穆音阁微微一叹,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便道:“她掉入河中飘下来时不小心被乱石刺中,流了不少血。加上发了高热,反反复复,眼下自然是难以清醒。” 糯宝闻言,想到了受伤更重的纪楚含,小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那楚哥哥呢?他岂不是更严重?” 穆音阁声音轻柔,“他虽则伤势严重,但是他是习武之人,本就有内力护体,身强体壮,情况没有那般糟。” 糯宝听了,顿时就放心了下来,她咧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来,“太好了!有神医爷爷在,他们一定都会像我一样,会没事的!” 太叔凌挑了挑眉,这个小丫头,这般奉承,他倒是颇为受用。 () 第390章亲切 江鲤神智渐渐清醒的时候,微微张开眼睛,便感觉到一股霞光灼亮,刺得她眼睛一阵阵生疼。 她伸手,微微挡住了眼前过于热烈的光亮。透着指缝,她瞧见了周围隐隐的光景,只见头上是一方素色的纱帐,自己身上盖着的被褥亦是淡雅的蓝色,有股浅淡的阳光的香气,很是好闻。 她身上暖融融的,丝毫没了之前浸泡在水中的那股彻骨的冷意。 她动了动身子,这一动,便不小心扯到了腰腹上的伤,隐隐的疼。 疼痛的记忆又涌了上来,她在水中被划伤了。 突然想起了什么,江鲤再也躺不住,撑着身子就要坐起来,她才刚刚艰难地伸手要掀被子,房门就被人推开了,更加刺目的阳光照了进来,叫江鲤的眼睛全然失去了作用,只逆着光,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来人是个女人,身材婀娜窈窕,脚步轻快,手里端着什么东西。 江鲤透着微张的指缝,一点点看清来人,玲珑纤小的足,月白的绣鞋,在往上,是天蓝色的襦裙,像是天边最纯粹的颜色,有股清新淡雅的味道。 那人一下就发现了江鲤醒了,很快便挪到了跟前,随着她的靠近,江鲤一下看清了她的脸,江鲤那初醒还带着些许迷蒙的眼神顿时微微一愣。 这是一张素美恬静的脸,那面容,并不耀眼,但是莫名的,却一下叫江鲤记在了心里。就好像,内心深处,有股十分遥远的记忆在牵引着她,江鲤的心情,莫名就多了许多安定。 穆音阁放下了手中的汤药,伸出纤纤细手便探在了她的额头上,开口的声音轻柔温和,还带着一股大大松了口气的关切,“好孩子,总算是好好地醒过来了。” 江鲤睁着一双略带迷蒙的眼睛直愣愣地望着她,目光一寸寸在她的脸上游移,许久都没有移开。 穆音阁被她盯着,不觉伸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嘴里不觉暗暗念叨,“这孩子,莫不是脑子烧坏了?怎这般傻愣地盯着人瞧?” 江鲤这才回过神来,她迷蒙的大眼睛慢慢恢复了清凉,黑白分明的,嘴角也微微弯了起来,嗓音下意识地便带着一股子轻柔娇软,“夫人,我已经没事了。” 她的声音娇软,模样像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儿一般娇憨可人,单纯无辜,那一双黑亮的眼睛这么软软地瞧着人,穆音阁一下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番,心里顿时被一股不知该命名为何的情绪填满。 穆音阁眼中的怜惜愈加浓了起来,伸手轻轻地在她头上抚了抚,声音也比此前更轻柔了几分,“好孩子,醒了就好了。只是你身上的外伤还要好好养着,断断不能轻动,你可得好好听话,乖乖地躺着。” 闻得此言,江鲤便又想起了自己方才要着急起身的目的,面上顿时又现出了一阵惊慌着急来,小手顿时抓住了穆音阁的手,带上了几分急切的味道,“夫人,我,我,与我一道的人呢?你们一定把他也救了起来,对不对?他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事?” 江鲤焦急难耐,说话都语无伦次了起来,穆音阁见她的模样,担心她焦急上火又扯动了伤口,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孩子,你别着急,你那小情郎虽则也没醒,但是已经没了大碍,再多修养一些时日,便能恢复了。” 江鲤原本十分焦急的神色,在听到穆音阁说到的“小情郎”三个字时,顿时被击散,整个人顿时就被一股名叫羞赧的情绪所填满,一张原本惨淡丝毫无血色的脸颊,顿时燃起了两朵红晕,好不娇涩。 穆音阁瞧着她羞涩的小模样,不觉弯唇浅笑,心道果真如此。 江鲤原本担心她家少爷,眼下听得这消息,又被打趣了一番,当下便真的只剩下了尴尬,垂着脑袋,搅着手指不知所措了起来。 穆音阁也没有继续逗弄她,只是端起了放在一旁的药碗,轻轻地吹了吹,“趁着热,先把要喝了。” 江鲤从来没被人这般伺候过,也不能说没有,以前她在府里也生过病,每次都是少爷亲手伺候的。 不知为何,江鲤享受少爷的伺候时,总是十分理所当然。眼下,伺候她的人换成了另外一个人,她心里就有些不自在了起来。 她伸手要自己拿过药碗,“我已经醒了,我自己能行,就不麻烦夫人了。” 穆音阁却是没有假手于她,略有嗔怪地望了她一眼,“别闹,乖乖听话。” 那带着些许嗔怪却是关切居多的一句话,顿时叫江鲤愣了愣,心头被一股十分难以言语的感觉所侵满,心尖都忍不住轻轻地颤了颤。 究竟为什么会有这么奇妙的感觉呢?江鲤乖乖巧巧地张嘴任由她喂着,一边喝着药,心里便在一遍遍地琢磨着那股奇妙的感觉。 直到一碗药见了底,江鲤这才恍然回神过来,方才那一瞬间的震颤,是因为她感到了一股莫名的亲切温暖,那种温暖,就像是娘亲一般。 江鲤被自己脑中的想法吓了一跳,自己怎么会对素不相识的夫人产生了犹如娘亲般亲切的感觉呢? 也许是因为,她从来都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关怀吧。 江鲤那双巴巴的大眼睛带着太多复杂的恳切,甚至带着一股子灼烈,莫名地叫穆音阁心尖里跟着产生了一股难以言状的情绪。 这个孩子,莫名地叫她觉得熟悉。 穆音阁正要开口问,门就被人推开了,那个方才一闪而过还未来得及成形的问题,一下就被撞散了去,再难寻得半点踪迹。 她们齐齐转头,这便看到一个小小的人屁颠颠地跑了进来。 她手里摘了好几朵鲜艳的花,脸上亦是映着犹如花儿一般灿烂的笑。 待看到床上的人已经醒了,她脸上那抹笑顿时绽放得愈加彻底,她撒开脚丫子便朝着这边飞奔而来,声音有如林间清脆的黄鹂,“鲤姐姐,你终于醒了!” 穆音阁看着她像一个小弹簧似的弹了过来,生怕她不知轻重地直接扑了上来,再把这孩子刚刚养好的伤给撞出好歹来,她赶忙伸手一捞,结结实实地把这小胖子捞住了。 糯宝半路被拦截了也没半点不高兴,只是一双大眼睛依旧亮晶晶地闪着光,浑身上下都透着愉悦。 “鲤姐姐,我太高兴了!你醒了真是太好了!花花,送给你!” () 第391章熟人 江鲤方才只想到了她家少爷,委实是把糯宝给完完全全忘了,当下看到糯宝这般兴奋的模样,心里不觉升起了一股淡淡的内疚,面上不自觉升腾出一股红来。 “糯宝你能没事,我也很高兴。” 穆音阁轻声嘱咐糯宝,“姐姐刚刚醒来,身上还带着上,糯宝可不能扑到她身上。” 糯宝自然是乖巧地点头,连声保证,“糯宝知道!一定不会的!” 穆音阁这才笑着把她放了下来,糯宝迈步到床边,小心地挨着床沿,只是望着她,却是半分不敢伸手碰上一碰。 她的脸因为兴奋泛着阵阵红润,她又再次表达了自己的高兴,“鲤姐姐,你能醒来真是太好了!” 江鲤的心里涌着一阵阵暖意,这个孩子,她不过是随手救了,却不想,她竟是这般念情。 糯宝仍然很兴奋,叽叽喳喳地说着,“姐姐,我刚刚去看了楚哥哥,他还没有醒,不过你放心,神医爷爷说了,他皮糙肉厚,壮得像一头牛,神医爷爷的医术又是高超至极,一定能快快地好起来!” “哦对了,你知不知道,就是带着我冲下来的那匹疯马,它现在,可是被我驯得服服帖帖的!我让它往东,它绝对不敢往西!哼!若不是它,我们怎么会摔下来!” “咦,可是,也不能全怪它,如果不是它发狂的话,我们也遇不到神医爷爷和神医奶奶。鲤姐姐你一定没有想到,我以前就认识神医爷爷,神医爷爷还在我家做过客呢!这下好了,等到你和楚哥哥的伤势都好了,我们就可以一起去找我爹娘了!” “还有还有,我还见到了大狗子!跟我家二狗子长得一模一样呢,可机灵了!七七姑姑说大狗子是神医爷爷从我爹那里抢来的呢!我可真想抢回去!” 两人都静静听着糯宝高兴的叽喳个不停,江鲤听到了很多自己未听过的词,却也是含笑听着,唇角也不自觉勾起了一抹温柔浅笑,穆音阁眼神更是有如温柔圣光。对她而言,但凡是孩子,便没有不可爱的。 每每跟孩子接触多了,她的整颗心便都禁不住软了又软,因为这些孩子,都是天真单纯的,他们的哭,他们的笑,也都是干净纯粹,不带半分杂质,更能叫她不自觉想到更久远的一切,生出许多念想。 待糯宝终于说完了,江鲤望向了穆音阁,语气诚恳,“多谢夫人的救命之恩!江鲤今生今世怕是做牛做马都无以回报。” 穆音阁看着她的眼神中却是多了许多不同寻常的意味,“孩子,你千万不要这么说,真的算起来,我还首先得感谢你。” 江鲤闻言顿时一头雾水,大眼睛中顿时又蒙上了一层层迷蒙水雾。 穆音阁笑着看她,那笑中充满了感激,这样的神色,更叫江鲤觉得莫名其妙。 正在她满头雾水之时,外头便又传来了一个温厚慈和的声音,“阿音,这孩子情况如何?可醒了?” 随着那声音传来,他的身影随后而至,江鲤外头,同样是从脚往上,一寸寸地移动目光,最后定格在了那张蓄上了小胡子却依旧清隽不凡的脸上,她脸上的神情不自觉便顿了顿,脑中的记忆快速地调动了起来,片刻,她的脸上便松快了起来,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 “大叔!原来是你啊!” 太叔凌亦是看到了江鲤已然转醒,对上那孩子眉眼弯弯笑得开心的样子,他莫名就开怀了不少。 他朗声笑了起来,“丫头,你可算是醒了,你要是再不醒,我老头子可就要怀疑自己的医术,得寻一块豆腐狠狠撞死了。” 江鲤一时心内各种情绪百感交集,那种轻松愉悦,超乎了她自己的想象,就好像,她不仅仅是重逢了寻常的路人,而是一个十分之重要的人物。 数年前,朵曼内乱,太叔凌一行的举事出了意外,仓促发起,最后以惨败收尾。 太叔凌虽然是杀了仇人,也捡回了一条命,但是,也就真的只剩下了最后的一条命罢了。 最后,若不是偶遇了不怕死地在战场边城做药材生意的纪楚含和江鲤,被他们所救,太叔凌这一带神医,也已经是没法自救,怕是也早便到阎罗王那里报到去了。 当初纪楚含要铤而走险去朵曼经商,那是行了一步险棋。 他在纪家非嫡非长,要出头,便只能抓住任何一切机会,而那场朵曼的大战,便是他抓住的第一个大契机。 他抓住了,他靠着那场内乱把纪家的产业拓展不少,创造了可观的收益,也在纪家闯下了自己的一片天地。 当时,他并不打算带着江鲤同行,是她坚持要去,他实在拗不过才放了她同去。 遇到太叔凌,是一次十分巧合的机会,他浑身是伤地倒在了他们的马车旁,纪楚含是个商人,更是个冷静又有些冷血的人,这种地方,这种时候,他断断不会出手相救。 但是江鲤却坚持把太叔凌救了。 事后江鲤被纪楚含数落了很多次,直骂她过于心软,完全不了解别人的底细就贸然出手。 江鲤只是垂头受着,心里却莫名地没有后悔自己的决定,那段与太叔凌的相处,亦很是不赖。 只是那时候的太叔凌心情低郁,明显没有现在的这般开怀。 江鲤回忆着当初的场景,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原来这世间,竟然还有这等冥冥安排,她救了他,现在,他又救了她,真奇妙。 现在的江鲤,只是为这巧合感到一阵阵欣喜,却不曾想过,这样的机缘巧合,实际上,只是他们羁绊的真正开始。 江鲤笑得两眼弯弯,那股不谙世事又轻松愉悦的小女儿娇憨可爱便又展现了出来,悠悠凉凉的,叫人觉得光看了她的笑容,便心情舒畅。 太叔凌忍不住伸手,在她的脑袋上摸了摸,语气慈和,“既然醒了,可得好好养着。今后,可不许再把自己折腾成这般模样,毕竟,以后可没有这般好运气,还能有人救你。” 江鲤面颊有些赧意,与太叔凌对视一眼,复而又笑了起来。 这番话,便是当初太叔凌醒了之后江鲤一副小大人模样苦口婆心对他说的。她那一副稚嫩单纯的模样,偏就端着这么一副模样,老成地对他说教,叫当时的太叔凌又是失笑,又觉得心里发暖。 这世上,能有人肯这般对他说那些话,便是他今生今世的福气。 江鲤现在的心里,亦是犹如当初的太叔凌一般温暖,这世上,能有人肯对她说这些话,是她的福气。她要把她所有的福气,全都好好珍藏。 () 第392章互动 正这时,外头又传来了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带着疑惑,“厨房还熬着药呢,这都跑哪儿去了?” 应和着这女子的声音,是一个润朗的男生,“想是去屋子里看着吧,算算病情,也是该醒了。” 那女子的声音带着些许酸溜溜的味道,“哼,爹娘都忙着报恩,咱们都被抛到一边儿去了。” 穆音阁闻言缓步走了出来,佯瞪了犯唠叨的陆七七一眼,眸中带着嗔怪,“又在编排我什么?” 陆七七看到穆音阁端着空药碗出来,便已经放下了手中的菜篮子,颠颠地跑到了她跟前,伸手要挽她的手臂,却是被穆音阁微瞪一眼瞪住了。 “手上都是泥,可别来碰我。” 陆七七方才和萧子渊上山去挖菜打猎了,手上身上都沾着泥土未及清洗,不想却是被穆音阁这般嫌弃,一时,陆七七的脸更垮了,一副十分受伤的模样。 穆音阁径直便往厨房去了,只道:“不把你那些个坏毛病改了,休想我理你。” 陆七七很受伤,低声辩解,“这都不在京城了,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了,还端着那些个繁文缛节做什么。” 穆音阁却是轻轻哼了一声,“我偏就是古板守旧之人,有人纵着你,我可不会。” 陆七七被训得没了话,一旁的萧子渊也被暗中点了名,也是没吭声,只是拉过了陆七七,给她好生净手洁面,又把头发整理了一番,整个人恢复了出门时候的整洁一新,这才停了手。 陆七七前头十几年便一直在市井之中流落,即便后头被萧子渊带回了黄府,后又跟着穆音阁一直在穆府,但骨子里,对个人细节却依旧是十分不在意。 现在又开始混迹江湖,萧子渊也有意无意地纵容她,她更是放荡了起来,别说描红梳妆,有时候就是连那规规矩矩的女装都没穿过几回,发髻总也梳不会,尽是胡闹,没个女人样。 眼下陆七七谁也不怕,偏是对穆音阁的话言听计从了,她瞪上一眼,就够她抖三抖。 萧子渊伸手在她的脸颊上轻捏了几下,脸上带着轻笑,陆七七对他张牙舞爪一番蹂躏,这才痛快了。 太叔凌也跟着从里头走了出来,脸上依旧挂着未曾尽数褪去的笑,一出来就看到了在蹂躏他徒弟的陆七七,一下便知道这丫头定然是又被训了,当下心情不自觉更好了,哈哈地笑了几声,“臭丫头,又欺负我徒弟。” 陆七七面上也没半点异样,毫不犹豫地回嘴,“他乐意让我欺负。” 太叔凌便板着脸,一副说教的模样看向萧子渊,“身为男子汉大丈夫,你的夫纲呢?夫纲不振,日后还怎么做大事?” 萧子渊还没来得及表态,厨房那头,穆音阁便盈盈地走了来,不咸不淡地瞅着太叔凌,“瞧你那意思,你这是要振夫纲?” 前一秒还振振有词的太叔凌,这一秒,顿时就换上了一副笑盈盈的没脸没皮的模样,“阿音说的是什么话,咱们家,自然是你最大,你就是为夫的纲。” 这没羞没臊没脸没皮的话,即便是当着小辈的面,也说得顺溜,没半点犹疑障碍,穆音阁面上倒是禁不住泛起了一点红意,不觉微微瞥了他一眼,微带娇嗔。 太叔凌自己却是没半点不适应,依旧是涎着张脸,端着笑,没脸没皮地往穆音阁身上凑,却叫穆音阁伸手一拧,就给拧开了。 陆七七和萧子渊都已经习惯了,他们而来在那儿秀着,萧子渊也不打扰,拉着陆七七便自个儿寻找自己的战场,自己也腻歪了起来。 在这深秋初冬,天气微寒的时分,这小小的僻静的居所,却是异常的温暖馨和,这时候的他们,内心平静安宁,他们早已经学会了将内心深处的期盼和伤痛收拾着,只是在恰当的时候才会展现,其余的时候,他们只认真地享受着当下的一切美好。 天气一天天变冷,江鲤在床上躺了几天,每天喝着太叔凌亲自为她配的伤药,外敷加上内服,眼下已经能下床走动,她甚至已经感到了伤口上阵阵发痒,显然是已经开始愈合长肉了。 江鲤下床的第一件事,便是到隔壁看了纪楚含。 江鲤原本以为,以当时他身上的伤,又在冰冷的河水里浸泡了这么久,情况一定不会乐观。 可是,真正看到床上的他,那安安静静躺着的祥和模样,江鲤心里不自觉便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他的情况虽然并不算十分好,但是,却也没有江鲤想象中那般糟糕。 那些小的伤口,早便已经痊愈了,只是留下了深深浅浅的伤痕,真正重伤的几个部位都包扎清理得很好。 他整个人安安静静地躺着,面容有些消瘦,面色泛着苍白,但却并不是那种毫无生气的死灰之色,这叫江鲤一直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松了下来。 只是,为什么这么久了还没有醒过来呢?他在坠河之前,便已经经过了一番缠斗,不知道身上是不是早便受了内伤。 江鲤在他床边守了许久,她握着他的手,一遍遍地确认着他的脉搏依旧沉稳地跳动着。 江鲤还想亲自给他喂食上药,这些活儿,她以前是做惯了的。 但是却被穆音阁拦了下来,“你还是病人,让你下床去看她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你要是不听话乱动,到时候牵扯了伤口再复发有个好歹,到时候他醒了你却又倒下了,你是要让他为你急死不成?” 听得这般,江鲤这才给劝了下来。 而实际上,穆音阁心里,却是莫名地存在着一股私心。不知道为什么,在她的潜意识里,她便是不想让这个孩子再像以前那样,要去做那些伺候人的活计。这么一个如花的年纪,本就应该被人好好的疼惜着。 也许,她早便已经习惯了,她也丝毫没有觉得这样做有任何的不妥,反而是心甘情愿的,但是,穆音阁心底,就是莫名又执拗地不想看到她这样。 至少,在这个昏迷中的少年给她任何名分之前,穆音阁不希望她再继续做那些伺候他的事。 穆音阁一阵阵悠悠轻叹,“穆音阁啊穆音阁,你是不是找女儿找得魔怔了?凡是看到这个年纪的女孩儿,总是一厢情愿地见不得她们受任何的苦。但你可知,汝之砒霜,彼之蜜糖……” () 第393章偷吻 最后,穆音阁还是没继续阻拦江鲤要亲自照顾纪楚含,但前提是,她不能让自己的伤势复发。 江鲤很高兴,对着穆音阁笑得两眼弯弯,很是开心。 纪楚含浑身上下都火辣辣的疼,那种疼痛的感觉来得很是凶猛,又久久地徘徊不去,就好似浑身上下被细细密密的针,日夜不歇地扎着,有时候又像是一把尖利的刀,日夜不歇地剜着,狠狠地剜着他的腐肉。 他想要挣扎,抗拒,想要狠狠地给这人一拳,可浑身上下除了疼,没半分力气,他只能咬着牙忍着。 那样剧烈的疼痛持续了几天,随之而来的,便是那辣辣的疼,好像有人往他的伤口上撒了好大一把盐,叫他差点没把自己的舌头咬了。 但混沌中,他却是隐隐辨认出了这身上疼辣的来源,是上好的伤药五杞子,有人在给他疗伤。 明白了这一点,纪楚含一直有些紧绷的思绪,终于是彻底放松了下来。 他也是又捡回了一条命了。只是,阿鲤呢?阿鲤有没有事?她现在在哪里? 脑中问题太多,冲击搅弄着他混沌的思绪,他终于是不胜其扰,彻底地失去了意识。 他太累了,之前与黑衣人好一番缠斗,把他的体力已经消耗了大半。为了逃命,又跟马儿颠了一夜,然后又坠入了河中,不知飘了多久。 那样的昏迷,并没有让他进入沉稳的睡眠状态,而是一种非常焦灼又煎熬的,好似坠入无边黑暗的感觉。 直到现在,他才终于是撑不住了,彻底放松了下来,阖上了眼睛,昏睡过去。 这样的昏睡有种昏天暗地不知终日的感觉,他时梦时醒,脑袋时冷时热,有时候是自然苏醒,有时候是被人捏着鼻子灌药灌醒,耳边轮番出现不同人的说话声,“爹,他怎么还不醒啊?” “师父,他怎么还不醒啊?” “神医爷爷,他怎么还不醒啊?” 纪楚含勉强辨认出了最后的那个声音,稚声稚气的,是那个丫头。 纪楚含有一瞬间的欣喜,那个小丫头都没事,阿鲤没理由比这小丫头还不如。 纪楚含想要睁眼,逮着这个丫头好好地问一问,但是眼皮依旧沉重,数次努力无果,他便只能无奈地再度放弃了。 之后的每天,他的耳边便总是会来来回回地重复着这么几句问话,“爹,他怎么还不醒啊?” “师父,他怎么还不醒啊?” “神医爷爷,他怎么还不醒啊?” 那个被他们问的人,便总是一副十分深沉地回答,“该醒的时候自然就会醒。” 直到某一天,纪楚含的耳边,多出了一个不一样的声音,“大叔,他怎么还不醒啊?” 听到这个声音,纪楚含的心口都禁不住跳了跳,一股强烈的欣喜和震荡快速地袭遍全身,他的手指禁不住动了动。 是阿鲤,她没事,是她的声音! 纪楚含没法睁开眼睛,但是却也清楚地感知到,眼下这双正在细细地为他擦脸的手,是她的。 她的动作轻轻柔柔的,擦得很认真,纪楚含想到了以前,这丫头可远没有现在这般温柔解意,做起事来也总是笨手笨脚,不是砸了这个,就是碰了那个,他都已经不记得自己究竟为什么会把她留下了。 她的动作依旧不紧不慢地继续着,擦过了脸,她换了张温热的毛巾,纪楚含很快便感到自己的腰腹上传来了一阵温热的触感,依旧是温温柔柔,小心翼翼的。 突然,那双纤纤细手,轻轻地抚上了他的伤患处,一瞬,一股细细密密的感觉袭遍全身,那感觉,莫名刺激着他的神经末梢,全身的血液不受控制地倒涌了起来,汹涌着,叫嚣着。 他浑身紧绷,有股什么感觉走转间,已然飞快地往身体某处而去。他想要抵挡住那股异样,可那双手太过轻柔,所到之处,便带着股摧枯拉朽的震颤。 正这时,她终于停止了这近乎调戏的动作,纪楚含正待松了口气,那双手却是一下,触到了他的唇上…… 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一点好奇的探索,细细地描摹着他的唇形。纪楚含脑袋轰地一下要炸开了,眼皮动了又动,睫毛也禁不住一阵微颤。 纪楚含的听觉、触觉,在一瞬间,一下就清晰了起来。 他的昏睡状态,终于结束了,他,彻彻底底地醒了。 可是,他却依旧紧紧闭着眼睛,不让自己露出半点破绽,脸上的那股红润,也被他狠狠地压了下去,只余下耳垂的那点微粉。 正在这时,纪楚含感到自己唇上的触感一下变了,变成了一双软软的唇,那双唇,轻轻地贴着他的,小心翼翼的试探摩挲。 倏地,纪楚含的眼睛一下睁开了,突然的光亮,叫他眼中升起了阵阵不适,他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眼神澄澈明透,不带一丝杂质,有如孩童一样,几乎有些冒傻气,一瞬不瞬的,连那纯净光线里丝丝灰尘,也都看得一清二楚。 而他看得最清楚的,便是她那纤长的睫毛,和那细腻的肌肤。 她紧紧地闭着眼睛,完全没察觉到自己正在偷偷吻着的人,此时已经醒了。 她应该是紧张极了,眼睫毛禁不住一阵阵颤抖,抓着锦被的手,也微微用着力,可是她却依旧胆大包天地吻了上去,这一下偷吻似乎叫她很是愉悦,她的唇角禁不住微微弯起,带着些许偷腥成功的狡黠。 偷腥成功的江鲤正打算撤离,自己的后脑勺上就突然多出了一双大手,牢牢地把她的脑袋压了下去。 江鲤一瞬睁开了眼睛,骤然睁大的眼中,闪烁着各种情绪,有惊喜,惊诧,还有错愕,最后回过神来自己现在正在做什么时,一下就变成了羞窘,她的脸在一瞬间彻底红了个透。 江鲤想要挣扎,但是他却是个病人,还是个好不容易醒来的重症病人,她生怕自己挣出个好歹来。 她愣愣地没动,只是安静地享受着这个吻。纪楚含轻轻啃咬着那鲜嫩的唇瓣,仿若是许久未曾尝到的珍鲜美味,叫他禁不住沉醉。 这是个清浅却又冗长的吻,没有来势汹汹的猛烈,只有浅淡的品尝,却叫两人内心掀起一阵又一阵的激荡涟漪。 良久,他们才终于分开,两人彼此相对,眼睛亮晶晶的,眸中只余下对方的身影。 纪楚含轻捏了下她粉润绯红的面颊,身影带着久未开口的暗哑晦涩,“真好,这不是梦。” () 第394章太子 纪楚含醒了,江鲤却不受控制地哭得稀里哗啦,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 其实从小到大,江鲤很少哭,因为她很小就已经知道,哭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进了纪府之后,她就更是谨言慎行,小心翼翼,受了委屈,也从来都把眼泪往肚子里憋。 后来,他开始慢慢纵容她,江鲤心中的防备一点点放了下来,慢慢地便开始在他面前展露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会哭会笑,甚至还会胆大包天地捉弄他。但无论怎么闹腾,她也时刻秉记着两人之间的差距。 像今天这样肆无忌惮地放声大哭,却是头一次。 她哭得伤心,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巴拉巴拉地往下掉,不仅把纪楚含惹急了,外头的一拨人也都急急忙忙地赶了进来,看到纪楚含已经醒了,众人的矛头就都指向了纪楚含,一双双眼睛都是疑惑和控诉。 可怜纪楚含刚刚醒来,就亲了她一口,就惹来她这么一通大哭,心里也是憋屈无限。 他们明明已经确定了关系,为什么现在只亲上一口,她就这般大的反应? 不知为何,穆音阁看到这丫头哭的模样,心里便总不自觉地跟着心疼,她看着纪楚含,眼神不觉带上了几丝不友好。 纪楚含被她的眼神这么一瞪,莫名地又生出一股背脊生寒的感觉。真是奇了怪了,他纪楚含何曾在人前露过怯,不想现在竟然被这么一个妇人瞪得有些心虚。 太叔凌上前给他探了探脉搏,一边诊断一边道:“你一醒来就对人小姑娘做了什么?” 纪楚含这才看到了太叔凌,眼中闪着惊讶,“你……” 他的一切指标都正常,太叔凌满意地放下了手,一边不紧不慢地解释,“因果循环,当年你们救了我,如今,我老头子总算也是把那笔恩情还上了。” 糯宝对诉说这一段故事非常热衷,张口就把神医爷爷奶奶如何救了他们,又是如何日夜辛劳殚精竭虑细心照顾的事情从头到尾绘声绘色地讲了一番,倒是省了太叔凌的口舌。 纪楚含自然未曾想到当初江鲤随手救下的人,今日会成为他们的救命恩人。 当初江鲤要救太叔凌,他是极力反对的,最后却是拗不过她才勉强同意。如今想来,自己的小命,可算是江鲤救的。 讲罢了那一番故事,糯宝又对纪楚含瞪着双大眼睛,一副小大人般的训斥,“楚哥哥,你究竟怎么欺负鲤姐姐?她怎么哭得这么厉害?” 纪楚含声音依旧有些干涩,“我没……” 江鲤早已经快速地抹干净了脸上的泪,只是脸上还残留着泪痕,一塌糊涂。 她脸上快速地绽放开了一个笑来,她这副又哭又笑的模样,看着非常滑稽。 “少爷没有欺负我,我就是太,太高兴了……” 他说,真好,不是做梦。 莫名的,一下就戳到了她的心坎上,叫她这些天积压的所有担惊受怕,一下就找到了发泄口。 真好,不是做梦。他没事,她的少爷好端端的没事…… 穆音阁注意到她脸上那抹含羞带怯的飘红,心里这才放了下来,纪楚含也大大地松了口气,一双眼睛,更是禁不住直勾勾地望着她。 江鲤这才感到了不好意思,垂着脑袋,面上也一阵发红。 众人都是听了江鲤的哭声才急急忙忙跑进来,眼下没事了,却没人回神,一个个杵在那儿大眼瞪小眼,纪楚含觉得自己像是一具被人围观打量的尸体一般,颇为不习惯。 纪楚含扫着众人,有些逐客的意味,但是,真正该出去的已经杵着没动,不该出去的,却是红着脸埋着头,急急忙忙就跑了出去,只慌忙道了句:“我去弄吃的……” 太叔凌挥手赶退众人,让纪楚含这个病人继续躺尸。 最后只剩下了糯宝不肯走,她的说辞是,“我要留下来照顾楚哥哥。” 他们也没赶她,只叮嘱了她莫要调皮,便各自忙去了。 纪楚含已经躺了这么许久,眼下浑身的骨头都要躺散架了,脑子也异常清醒,自然是不会再想着歇息。 他尝试着想要动动身子,可是刚动了动,一股剧烈的疼痛感便侵袭而来,叫他禁不住发出一身“嗤”声,也应得糯宝一阵大惊小怪,“你怎么这么不乖!神医爷爷都说了不许动!要伤口再挣开了,有你受的!” 纪楚含看她这么一副训斥人的模样,唇角不觉漾出了一抹笑来,那笑意浅淡,却是温暖和煦,一下叫他的真个人都蒙上了一层和暖。 他轻道,“好,我知道了。” 糯宝有点受宠若惊,一直对她没什么好脸色的楚哥哥,什么时候竟然转了脾性?难不成受了一次伤,把脑子给摔坏了? 糯宝伸出小手,蒙上了他的额头,很认真地探着温度,最后十分疑惑地说:“没有发烧啊,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纪楚含想伸手把她的手拍开,可奈何这样的动作对他来说有些太高难度,便只能忍住了。 他再开口,“你怎么认识他们?” 糯宝收回了小手,随口答:“认识啊,神医爷爷以前去我家做过客,我娘说,他还救过我爹爹,还是我小舅舅的师父呢!” “你爹是谁?”纪楚含随口又问了一遍,原本也不期盼她能回答,可未曾想她却没回过神来,话赶话就答了出来,“我爹是太子啊。” 她的这话说完,自己愣住了,纪楚含也愣住了,一大一小,两人大眼瞪小眼,像是被点了穴一般。 须臾,糯宝才突然伸手捂住了嘴,一副说错了话的模样,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个不停。 纪楚含着实被惊了一下,他原本也是觉得糯宝的身份不会简单,但是,却不曾想竟然会是这么不简单。 当朝太子,纪楚含虽则未曾入仕,却也不至于连朝局政事都全然不知。 如今的太子爷,可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那是一个孤身去了老虎窝都能成万兽之王的主儿。 可是,那个传言那般嗜杀冷酷的太子爷,真的是糯宝口中那个厚脸皮,为了追女人不折手段的赖皮?他真的能生出这般可爱的女儿? 纪楚含看着糯宝,想象了一番她在那个冷冰冰的太子爷怀里撒娇的场景,莫名觉得心里有点恶寒。 这个丫头,莫不是在诓他? () 第395章养伤 糯宝捂着嘴巴,眼神中十分懊恼,“这件事不能乱说,你不会告诉别人吧?” 纪楚含的眸光在她的身上脸上上下打量了几次,“你没诓我?” 糯宝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深深的怀疑,顿时也没了说漏嘴的不安,反而一副理直气壮急于辩解的模样,“我才没有说谎!我爹是慕容北辰,是当朝太子!我是小郡主!” “你说你爹和你娘现在正在带着你们兄妹四处游玩?” “对啊!”糯宝眼下承认得十分干脆,“我和哥哥出来玩,不小心被人拐走的!” 纪楚含的目光更是在她的身上来回扫射,“太子殿下能像你爹那样,甩手出京?还拖家带口的?” 眼下大元的政局,凡事长了耳朵眼睛的,便能了解一二。 前不久刚刚发生了一场夺嫡内乱,这时候的政局,最是需要太子坐镇,可在糯宝的口中,这太子,却不仅没在京城坐镇,还拖家带口地出来游玩了? 他就不担心自己玩着玩着,刚刚才守好的江山,又被人谋篡了去?这太子,心为免太大了些吧。 如若这般,当初那一场仗还打什么?直接把太子之位让出去不就行了? 而且,他似乎并没有听说太子离京的消息。 这些各种复杂缘由,纪楚含自然是没说,说了糯宝也不会明白。 糯宝急急地争辩,“我们原本是要回京城的,但是我娘突然想要到处走走,错过了这次机会,以后就再难寻机会了,所以我爹就调转了车头,带我们往南来了。” 糯宝一边说着,一边要摸身上的珠环玉佩,想要证明自己的身份。 但是她摸来摸去,却什么都没摸出来,她经过了这么多波折,身上就是真的有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也早就丢了。 糯宝没有摸出物证来,小脸顿时皱成了一团,赌气地跺了跺脚,“反正我爹就是太子!等到你见到了我爹,你就知道,我才没有说谎!” 纪楚含细细打量了她一番,这丫头,长得圆圆润润,显然是一直被富养着的。 虽然没有任何华丽的打扮,模样也分外漂亮讨喜。谈吐间虽然十分孩子气,但是那股由内而外的感觉,还有她一路对任何华美物件那般无动于衷的表现,都现出了不同的气度。 再联想到从一开始她便对爹娘的身份守口如瓶,莫不是,这丫头真的没说谎? 阿鲤这是又随手捡了个当朝郡主?阿鲤这是什么手气,每次随手捡个人,都有着不同凡响的效果。 纪楚含收回目光,再开口时,语气已经没了半点质疑,而是带着恰到好处的恍悟和震惊,“你是郡主,所以你才不肯说你爹娘的名字?” 糯宝见他露出了信任,一直紧绷着的小脸这才和缓了下来,撇撇嘴,这便端上了些许身为郡主该端的架子,“自然!我爹娘嘱咐过,可不能随便乱说!” “那现在你怎的就不瞒了?” 不仅不瞒,还一个劲地强调,极力寻求信任。 糯宝一下就被戳中了心虚点,支支吾吾半晌,才道:“你又不是坏人。” 纪楚含原本还想逗逗她,不想她竟然说了这么一句话,顿时叫他心尖像是被什么轻轻挠了挠,他感到了她对自己的信任。 从一开始的抗拒,互相拌嘴,互相嫌弃,到后来的依赖,信任,原来,人与人的感情建立,并没有那么难。 纪楚含的唇角不觉又弯了弯,露出了一个浅淡又温和的笑,“我会替你保守秘密,把你送到你爹娘身边。” 糯宝的眼睛亮了一下,旋即又略有嫌弃地撇撇嘴,“你都躺了大半个月了,就你这破身体,怎么带我找爹娘?” 感到自己被深深地嫌弃了,纪楚含的嘴角抽了抽。 糯宝又认真而慎重地对他道:“所以,你要赶快好起来!” 承载着糯宝深切希望的纪楚含,正在努力地养身体。 他受了那重伤,救上来的时候已经只剩最后一口气,如今能恢复到这般,如此恢复力,已经算相当不错。 现在,他全力配合治疗,太叔凌的药方,加上最生鲜地道的野味,一天换一样,他的伤,能不养好都难。 江鲤的伤已经养得差不多了,得到了穆音阁的允许,她便再也按捺不住,开始上蹿下跳地忙活开了。 她进纪府前一直跟着阿公在庄子里讨生活,常常是吃不饱的,捉泥鳅,扣黄鳝,掏鸟蛋,能吃的不能吃的,都入了口。 眼下回归了大自然,她当真有了用武之地。不是捉鱼,便是打鸟,还伙同萧子渊陆七七打了一头野猪。 野猪肉,香酥嫩滑,肥而不腻。 红烧山鸡,味道咸香,美味可口。鲜煲鱼汤,鲜而不腻,筋滑嫩爽。江鲤露了一手之后,众人的味蕾就全被她征服。 纪楚含这头一号病人,总是要厚着脸皮额外为自己争取一番,江鲤的胳膊肘从里到外都是拐向他的,每次做好了,众人都没来得及动筷子,她便率先给他挑了好的盛了一大碗。 有几次,她甚至额外开了个小灶,单独给他煲了好大一蛊,惹得嘴馋的陆七七好一阵眼酸。 太叔凌吃着江鲤做的好菜,一边吃一边禁不住摇头,开始把陆七七和江鲤对比了一番,“你们年纪相仿,经历也相仿,为什么阿鲤能练就这么一手好厨艺,七七你就只学会了一身好吃懒做的坏毛病?” 陆七七一边跟他抢吃的,一边满不在乎地说,“我那会儿能吃饱就成,谁还有心思捣鼓这些个精致花样?让我早十年到了咱府上,我也是个厉害厨娘。” 说者无心,听者却俱是神情一怔,穆音阁的眼中不自觉便染上了一层怜惜,萧子渊眼神中也多了几分异样。 江鲤幼年便幸运地进了纪府,虽则会受到大丫鬟的欺压,但好歹衣能蔽体,食能果腹,纪楚含更是她的保护神。 陆七七呢?却一个人在外头吃了十几年的苦头,对于那时候的她,能得了那煮熟了能入口的吃食已经不错,又怎会费心去计较这些吃食的做法? 陆七七原本吃得很开心,但是,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的动作一下顿住了,手中的美食也一下失去了吸引力,心口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隐隐的发疼。 她的异样只持续了片刻,很快,她便又绽出了开心的笑,继续着手中的动作,三两下,她便把饭吃了个干干净净,她起身,拍了拍并不十分圆滚的肚子,“好饱啊!我出去消消食!” 说罢,她笑嘻嘻地便往外走去,只是,她的步子,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慌乱。 () 第396章伤怀 陆七七快步走到了屋外,冷冽的空气铺面袭来,吹得她一阵神清气爽,精神抖擞。 只是,吹着吹着,她便觉得眼角禁不住地生疼,她努力地眨了眨,想要把那股生疼的感觉驱赶开去,可是,却是徒劳。 她索性闭上了眼睛,死死地闭着,不让自己眼中的任何情绪泄露出来,不让自己已经开始发红的眼睛里流出任何液体来。 眼睛闭上了,可是她的心,她却压根没办法给它装个开关,控制她的情绪。 一阵阵细细密密的刺痛侵袭而来,带着她难以抵抗的力道。 陆七七想到了很多很多,她冷的时候,冷得瑟瑟发抖,想要生火取暖,可是却是连生火的火折子,都没有。 饿了的时候,整个肚子都是空空的,一股强烈又难忍地噬咬,整个胃部几乎被彻底搅碎。 她不想挨冻,不想挨饿,只能偷,只能抢,只能想尽各种办法,各种奸邪狡诈,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奸邪狡诈,满嘴谎话。 若不是遇到萧子渊,遇到干爹干娘,怕是自己现在,依旧在那最低贱污秽的泥沼中沉沦。 那样的日子,只有她自己知道究竟有多可怕,有多不堪回首。 她好容易从那些日子里逃脱,可是她的女儿……她的血殇,却…… 她现在究竟被带到了何方?他们有没有好好善待她?天气一天天冷了,有没有人给她添衣,饿了,有没有人给她喂食?生病了,有没有人精心照料? 甚至,有没有人教她走路,教她说话,教她读书习字,教她明事懂理? 难道,是她前半生做了太多偷鸡摸狗的勾当,老天爷才会这般残忍,让她的女儿重蹈她的覆辙? 紧闭的眼睛终究是滑下了两行滚烫,鼻中一阵阵酸涩,胸腔的烦闷急速膨胀,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紧紧地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不让自己露出半点异样。 一双温暖宽厚的手轻轻地覆在她的后脑勺上,轻轻一带,她便被带进了他的怀中。 “想哭就哭吧。” 一瞬间,陆七七紧绷着的身子一下放松了下来,一直紧紧咬着的唇也松开,压抑着的泪意如同打开的闸,瞬间便已汹涌泛滥成灾。 萧子渊轻轻地抚着她的发顶,任由她在自己怀中嘤嘤地低哭,自己的一颗心就好像被人生生地勒住了,疼极了。 她只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可实际上,她心里所思所想,他如何会不知? 他每每想到自己心爱的女人年少吃尽了苦楚,便已经心如刀绞,而今,他们的女儿又这般重蹈覆辙,他如何能不懊恼自责? 这一切都怪他,若不是他能力不足,没有好好地保护她们,如何会造成今日这般场景? 萧子渊的眸中有阵阵亮光闪烁,双拳亦是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他哑声道:“七七,你放心,我无论如何,都会找到我们的女儿,绝对,不会叫她这般流落在外……” 陆七七用力地点头,却是哽咽得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血肉相连,她们母女,一定会再见面的!一定! 陆七七一番发泄,远远的,穆音阁看得眼眶一阵阵发红。 这世间,为何会有如此多的骨肉分离?她这十几年已经饱尝这等苦楚,今日,难道七七还要重走她的路吗? 她们的女儿,究竟在何方? …… 那日的一番插曲过后,大家都收拾好了心情,全然没了那日的悲伤难过,那天的坏情绪,就像是被太阳细细地熨帖了一番,找不到半点残留的踪迹。 陆七七又恢复了往日那个插科打诨,没心没肺的模样,每天都能听到她和糯宝咋咋呼呼的声音。 糯宝是小孩,对任何新奇的事物都充满好奇,眼下又没了爹娘的管束,加上陆七七从旁纵容,以往她绝对不能做的事情,都做了个遍。 比如,拿着火折子好一阵捣鼓,亲手点燃了这辈子升起了第一次火。 再比如,他们抓了山鸡来,开肠破肚清理的时候,她硬是横插一手,弄得身上,手上都是腥味。 又比如,她拎着个小背篼就跟着陆七七到隔壁农庄里偷地瓜,徒手挖起那地瓜,又长又大,沉甸甸的,差点没把她的嘴笑歪了,可也把她的手弄得脏兮兮的,还磨破了皮。 这些天,她们自己搓了一张渔网,头天晚上往河里一撒,第二天早早地收网,收获颇丰,可把几人乐坏了。 陆七七前几日被太叔凌嘲笑了一番,今日定要露上一手。 糯宝看着那活蹦乱跳的鱼儿,想着待会儿这些鱼就要被宰杀了,心里非但没有半点不适应,反而两眼放光,一副十分兴奋的模样,一定要给陆七七打下手。 于是这一大一小,撸起袖子,一人抓鱼,一人操刀。 糯宝的力气小,数次都没抓住那滑溜溜不住挣扎逃命的鱼儿,但她也是倔脾气,一次不成,便气势汹汹地再次下手,如此数次,她有了经验,可怜的鱼儿终于是被她狠狠钳制,让陆七七顺利开了膛破了肚。 两人一番清洗干净,成功地把自己弄得浑身鱼腥味儿,糯宝擦了一把脸,脸蛋上便成功地燃上了未干的鱼血,还有粼粼的鱼鳞,她自己却毫无所觉。 洗好了事先备好的薄荷叶,往鱼肚子里一塞,再用荷叶紧紧包起,软泥里里外外裹了一层,就这么塞进烤热的泥土里。 糯宝不顾形象地伸手拍着地上热乎乎的热泥,小脸上带着些许不敢置信,又有些小期待。 “七姑姑,这样做出的鱼儿,真的好吃吗?我家的厨子做的菜都特别好吃,可是他们从来都没有这么做过。” 陆七七一脸自信,“你家的那些厨子哪里会这般原始地道的做法,你就等着吃吧!” 半个时辰,鱼香弥漫,陆七七带头挖开了滚烫的热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更加浓郁的鱼香扑鼻而来。 陆七七就着荷叶分了一条给她,小馋猫张嘴吃了一口,顿时就叫嚷了起来。 那鱼皮酥,鱼肉嫩,入口爽滑,薄荷余香,这可真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鱼儿了! 众人也都吃到了陆七七做的拿手好鱼,一个个都口有余香。 正这时,纪楚含却是神色一变,目光如染寒光,扫向了门外——“有人来了。” () 第397章团聚 纪楚含神色紧绷,全身都进入到了防备状态,其余人,也都是一愣。 萧子渊快速起身,拿起佩剑,急速奔出。 预想中的打斗并没有发生,伴随着一阵略带急促的脚步,一个高大的男人疾步走了进来。 他的脚步带着些许慌乱,行至门口,便一下定住了,许久,都没有迈起下一步。 而屋子里的人,都把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他。 太叔凌一行面色都没什么异常,只是微微愣神,没想到消息只递出去一天,他就来得这么快了。 江鲤看着这个陌生男人的目光是茫然的,显然,她判断得出,这个男人于他们而言不是敌人,既然不是敌人,她便也放心了。 而纪楚含,则是彻彻底底地愣着了。 是他,竟然是他!是当日在山上洞中避雨的那个男子!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跟他们认识的样子? 纪楚含的脑中快速地转了一圈,最后眸光突然定在了糯宝身上,一个想法像是惊天旱雷似的在脑中炸开。 而站在门口的慕容北辰,脑中的惊天旱雷也丝毫不比纪楚含的差,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那坐在餐桌前自顾自埋头大吃的小女孩,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悬着的那颗心,终于是彻彻底底地放了下来。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的脸上,第一次绽开了笑,那一笑,霎时间光华尽显,恍若天人。 可惜,他对着绽放微笑的那个人,却到现在都还没有发现他的到来,依旧捧着手里的荷叶,小心又努力地跟手中的鱼儿做斗争,那吃货的属性,在这一刻尽显无疑。 陆七七要提醒一番这个小吃货,她心心念念的爹爹来接她来了,慕容北辰却是挥袖一摆,阻止了她。 陆七七识相地主动让座,慕容北辰便老大不客气地坐了下来,就这么挨着糯宝坐了下来,可那丫头,依旧没有发现她。 “好吃吗?”慕容北辰在她耳边轻声问,语调温柔得不像话。 糯宝正成功地攻克了一大块鱼肉,心满意足地点头,连声道:“好吃好吃,好吃极了!” “比爹爹做的叫花鸡如何?”慕容北辰继续问。 糯宝神经大条地还没回过神来,十分忠贞顺口地说:“那当然是爹爹做的好吃!” 慕容北辰满意地轻笑一声,声音低醇,却带着毫不掩饰的愉悦。 糯宝愣了愣,须臾,呆呆愣愣地转头,然后,她便彻底呆住了,口中那半块鱼肉都未来得及咽下去,小嘴儿保持着半张的状态。 慕容北辰这才得以全方位打量她,这不看不要紧,一看,眉头就不自觉蹙了起来。 她身上穿的这是什么衣裳?又丑又脏! 她头发是谁梳的?又丑又脏! 她的脸是谁给洗的?又丑又脏! 这段时间,她过的究竟是什么日子?以前那个圆润可爱,漂亮精致的糯宝,怎么就变成了这副又丑又脏的模样?以前圆嘟嘟的脸,现在也瘦成了瓜子脸,慕容北辰越看便越是心疼。 他要是再晚些来,怕是都要认不出他闺女了! 糯宝呆呆地愣了许久,她不敢置信地伸手揉了揉眼睛,又用力眨了眨,再眨了眨,她的爹爹依旧好端端地在这儿,没有消失! 她还是不敢相信,她爹怎么会突然从天而降?一定是在做梦,她一定是在做梦!她不敢吱声,生怕她一开口,这个幻影就一下消失了。 慕容北辰看着她的傻样,忍不住伸手,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捏了捏,声音怜惜又温柔,“傻丫头,不认识爹爹了吗?” 有了真实的触感,糯宝这才终于相信,自己看到的都是真的,不是在做梦。 她伸手,一下就扑到了他的怀里,带着还没吃完的叫花鱼,还有浑身上下的鱼腥、污泥,没多会儿,她又制造出了十分可观的眼泪鼻涕,一股脑地,全都蹭到了慕容北辰那华贵的衣裳上。 一身的华贵都被蹭得不成样,慕容北辰面上却没有半分不喜,就好似,往常那个挑剔苛刻的人,完全不是他一般。 糯宝的脸上原本就脏,现在这么一哭,顿时就成了一只彻头彻尾的大花猫,变得更丑了。 慕容北辰眼下却丝毫不觉得他闺女有半点丑的了,他只觉得一颗心都被填得满满的,满心满脑的欢喜雀跃,难以克制。 他的贴心小棉袄,他前世的情人,终于是被他寻回来了。 糯宝太高兴了,完全也顾不上吃了,只是紧紧地依偎在他的怀里撒娇,“爹爹,糯宝好想好想你啊!你怎么现在才来?我差点就被人贩子卖了……” 慕容北辰轻轻抚着她毛茸茸的小脑袋,声音轻柔,神情和暖,“是爹爹的错,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爹爹会好好保护你,不让你再出半点意外。” 糯宝娇嗔地抱怨了一通,慕容北辰便一一应着她的各种埋怨,没半点原则。 太叔凌一行已经自发地避让,不当这对父女的电灯泡,但奈何纪楚含身上有伤,挪动不便,他和江鲤便留了下来,全程围观了糯宝各种花式撒娇,以及传言中那位冷血无情的王爷各种无下限地纵容宠溺。 此前在山洞中与慕容北辰有过一面之缘的纪楚含,眼下看到他这般反差,真真是差点把眼珠子都瞪了出来。 糯宝撒娇撒够了,便又叽叽喳喳地说起了这段时间的经历。 她把一路的事情描绘得绘声绘色,事无巨细皆一一道来。 慕容北辰这才终于抽空拿了正眼看向纪楚含和江鲤,这一眼,目光便不自觉顿住了。 “是你?” 若是在往常,自己被忽视了这般长的时间,定然已经傲得不行,可是眼下,他眼前的这位,可是大元朝的太子,还不是寻常的窝囊无用的太子,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太子。 且不说这些玄幻的传闻,单单是回想当日在山洞里,他露的那一手从活捉到最后烤制,那行云流水的做派,便已经叫纪楚含心生叹服。那晚二人亦是断断续续地聊了一些,对对方的印象倒也是不赖。 基于如此种种,纪楚含对慕容北辰的神色态度,便已然不自觉地带上了些许敬畏。 他既然不表露身份,自己自然也是不能戳破,纪楚含便只微微颔首,“正是在下,不曾想,你我竟然有这般缘分。” () 第398章叙情 糯宝听得他们的话,顿时大眼睛瞪得更圆了,拉着他的手连连追问,“爹爹,你跟楚哥哥是怎么认识的?” 纪楚含救了糯宝,慕容北辰对他的印象顿时便好了许多。 糯宝是个好奇心旺盛的孩子,她要追问的事情,若是得不到答案,便定要不屈不挠。 慕容北辰便简单地把他与纪楚含之事说了一遍,糯宝又是一阵兴奋地感叹上天缘分云云,像个小神棍一般神神叨叨,念叨不止。 慕容北辰看向纪楚含,开口询问道:“当日在玉奇镇,与黑衣人缠斗之人,可是你们?” 纪楚含三人都是一愣,“正是。黑衣人是冲着我来的,我原本以为已经插翅难逃,最后不曾想又冲出了一群身份不明之人,意外地为我们解了燃眉之急,这才让我们钻了空子,逃了出来。” 慕容北辰伸手在糯宝的脑袋上轻轻抚了抚,语气幽幽,“你们若是逃得晚一些,我早早便已经找到你们了。” 糯宝愣住,纪楚含和江鲤也都愣住了,片刻才回过神来,“那些后来杀进来的人,是你的人?” 慕容北辰点头,“我认得那些孔明灯,又听得那边有人缠斗,便领人杀了过去。却不想,就让你们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他点头,在糯宝的脑袋上又摸了一把,“最后只找到了我送你的那支发簪。” 糯宝顿时更呆了,脸上一副懊悔欲哭的模样,伸出小拳头就往慕容北辰的身上捶去,噘着嘴好一阵埋怨,“爹爹你怎么不早些来啊!那天晚上真是太恐怖了!原本好好的,突然就有一群人闯了进来要杀我们!你都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我看到了地上的尸体,恶心害怕得都要睡不着觉了!我还差点被那匹疯马甩下去摔死呢!后来掉进水里,差点又淹死冻死了!” 满是撒娇埋怨的话,慕容北辰听得心惊肉跳。期间,不论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那便是他今生今世永远的遗憾。 他心头阵阵懊恼,连连柔哄,“都是爹爹的错,是爹爹来晚了,让糯宝受委屈了,以后一定不会了,以后爹爹一定好好保护糯宝,不让糯宝受半点伤。” “那爹爹说话要算话。”糯宝应着,心里好不欢快。 慕容北辰点头,柔声答允,“爹爹说话算话。” 糯宝得寸进尺,“若是爹爹说话不算话,我就打你屁屁!” 闻得此言,纪楚含和江鲤都俱是一僵,未料想慕容北辰却是神色如常,语气温柔无半点违和,“嗯,若是爹爹说话不算话,你就打爹爹屁屁。” 糯宝这才被哄好了,心满意足了起来。 而一旁的纪楚含和江鲤,都恨不得自戳双目双耳,他们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看到的听到的。 纪楚含在心里,更是反反复复地问自己,这样一个人,真的是那个传言中的太子殿下吗? 一定是假的!一定是糯宝这丫头在骗人! 纪楚含正在天人交战,糯宝便已经又欢快地开启了她的话题,“爹爹你看到我做的孔明灯了吧!那些孔明灯是楚哥哥为鲤姐姐准备的,楚哥哥要向鲤姐姐表白,这个法子还是我告诉他的呢……” 糯宝一开口,便大有把诸事都和盘托出的架势。 江鲤在一旁,听着听着,耳朵不自觉就有些发红了。 纪楚含赶忙咳了一声,“你瞎扯那些废话做什么?” 谁知糯宝却是十分硬气,一副我有靠山我怕谁的模样,她更是十分厚颜地说:“我现在在跟我爹说话呢,可不干你的事!” 纪楚含想要训她几句,可话到了嘴边,看到旁边这位,顿时就把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好吧,她的靠山大,算她厉害! 慕容北辰却是轻轻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对你的救命恩人,怎能这般没礼数?” 糯宝心情甚好,非常欢喜,当下便乖乖地服软,“好嘛,我不说便是。” 纪楚含正要感叹一句这丫头找到了爹,一下就变得听话了,不想她便又咕哝了句,“反正,鲤姐姐早就知道了,也不是什么秘密。” 纪楚含顿觉额角一阵抽抽。 “那爹爹,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糯宝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望着他。 “我派人四处搜寻,寻到了一个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人。”他的目光投向了纪楚含,纪楚含神色一凛,“是萧九?” 面对糯宝一双满是求知探寻的目光,慕容北辰颇有耐心,不紧不慢地娓娓道来,“我的人发现他时他只剩了最后一口气,救了回来后,从他口中我知道了你们还活着,便往这边一路搜寻而来。可我们,却是在那河源就失了方向,没了线索。正这时,大狗子便找到了我,把我带到了这里。” 糯宝拍着胸脯,一副十分庆幸的模样,“大狗子真是大功臣!回头我要多喂它几块肉!” 慕容北辰眸光宠溺温和,“嗯,它是大功臣。” “爹爹,我娘亲呢?还有嘟宝,表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糯宝腻歪了一阵,终于是想起了关心其他人的下落。 “他们坐着马车,在后头,我先过来打探情况。” 糯宝闻言顿时就兴奋了,整张小脸都高兴得满是通红,“我好想娘亲啊!娘亲有没有想我?爹爹快带我去找他们!” 慕容北辰认认真真地看了她一眼,心里一阵摇头叹气,就你现在这个模样,怕是你娘见了,都不敢认了。 伸手从她的腋下穿下,一下把她从怀里抱了起来,罢了,这里的条件这般简陋,就是想要给她好好梳洗打扮一番,也没办法,只姑且这般吧。 虽然闺女的卖相差了些,但好歹,还是原装的闺女,全须全尾,没缺胳膊没少腿,这便足以让他们高兴的了。 糯宝趴在慕容北辰的怀里,往后头看向纪楚含和江鲤,伸着小手可劲地朝着他们挥舞,“楚哥哥,鲤姐姐,我要去找我娘了!待会儿我见到我娘了,再回来找你们!” 江鲤见到她们父女这般欢快模样,心里早便已经为他们感到高兴,当下便是点头,亦是挥手跟这小姑娘道别。 纪楚含颇有些傲娇地只是撇撇嘴,没有挥舞起他尊贵的双手,糯宝也调皮地冲着他撇了撇嘴,“楚哥哥,我走了,我不在,你可不许欺负鲤姐姐!不然我要来找你算账!” 纪楚含心里暗哼,真是个多管闲事的丫头。 () 第399章亲人 凝猫和嘟宝、团团坐在颠簸的马车里,一颗心也随着这马车阵阵颠簸。 经历了上回的空欢喜,这次,他们都不敢再抱太大的希望。凝猫的帕子,差点没直接在手里搅烂了去。 正这时,马车倏而停了下来,团团急切地掀帘子,“这就到了吗?——小姑父!” 团团一下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凝猫的一颗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北辰哥哥回来了,可是糯宝呢?如果糯宝在外面,依照团团的性子,一定会大喊大叫才对! 想到这一点,凝猫浑身的力气都好像被抽空了,整个人都没了力气。 所以,还是没有找到吗? 对面的嘟宝神色也异常低沉,整个人都蔫头巴脑的,那双大眼睛毫无神采。 凝猫强打精神,扯出了一个笑脸,牵着嘟宝,掀开帘子,由丫鬟扶着下了地。 她抬眼,果真,只见慕容北辰一人负手而立,他的不远处,便只有团团一人,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真的没找到,凝猫差点没忍住直接飙泪,四面八方的冷风无孔不入,吹得她浑身冰冷彻骨。 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凝猫微微垂下眼睑,用力地眨了眨眼睛。 正这时,一个喊声传来,犹如惊天旱雷,惊得她脑子一瞬轰然炸开。 因为那个声音脆亮甜美,正是她魂牵梦绕的那一个:“娘亲!” 凝猫几乎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双目圆睁,呆呆愣愣地看着一个小不点像变魔术似的一下从北辰哥哥的身后冒了出来,她张着双臂,像一枚子弹似的朝着她的方向扑来。 喜悦,震惊,难以置信,情绪在一瞬间来得太快太猛,叫她完全忘记了反应。 直到,那个小子弹准确无误地投入了她的怀抱,她才猛然回神,这是真的,不是做梦,是真真的! “娘亲,娘亲!” 糯宝娇嗔地连连唤着,凝猫眼眶已经泛着阵阵红润,点点泪光闪烁,开口时,声音哽咽而颤抖,叫她难以置信。 “糯宝,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娘亲不是在做梦吧?一定不是在做梦,对不对?” 糯宝拿过她的手,往自己的脸蛋上摸去,“娘亲你捏一捏,是真的,是如假包换的糯宝!” 凝猫捏上她的脸,眼睛在她身上上下打量,这不看不要紧,一看,眼泪就又开始往外涌了。 “怎么脏成这样了?看看你的脸,还有身上……怎么变这么瘦了?是不是挨饿了?有没有被欺负?都是娘亲的错,是娘亲没有看好你……以后再也不会了,都怪娘亲,都怪娘亲……” 凝猫的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糯宝连声安慰,“娘亲,我没有被欺负!我一路上都有贵人相救!我的救命恩人就在前头,方才爹爹已经见到了!我,我往日可一点都不脏的!真的!今天跟七七姑姑烤了鱼,这才弄脏了!” 凝猫听得她急切地想要安慰自己,不觉破涕为笑,又是怜惜地伸手抚了抚她的面颊,语带怜惜,“可是,瘦了这般多。” 糯宝更是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以前我太胖了!现在不胖不瘦,刚刚好!” 凝猫看着她活蹦乱跳,叽里呱啦的,满心都是欢喜,目光紧紧地盯着她,好似怎么都看不够一般。 正这时,旁边的嘟宝已经是按捺不住,要来抢戏了。 “糯宝……” 糯宝这才看向嘟宝,看到他眼眶也一阵阵发红,她顿时又扬起了一个灿烂的笑,露出两排白晃晃的小米牙。 “嘟宝!我好想你啊!” 糯宝平日里是不大会说这些话的,但是现在,他嘴巴动了动,却是有些赧然地吐出了一句话,“我也很想你……” 说完这话,他的脸颊不觉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整个人都显得有些不自在。 团团的激动丝毫不比凝猫的弱,这些天,他可以说是最最自责的人,他每天都在想,若是糯宝真的就这么丢了,他今生,就给小姑姑小姑父当儿子还回去好了,要是他们不要,那就当牛做马,不管怎样都成。 现在,糯宝真的回来了!他这些天沉重的心理负担,终于是彻底卸了下来。 如此想着,他的眼眶也禁不住一阵阵泛起了红。 “糯宝,以后表兄一定会好好看着你,不会再让你被坏人拐走!” 糯宝大大咧咧的,笑得很是开心,“下次再遇到坏人,我要自己保护自己!” 凝猫怜惜地抚着她的发顶,心道,下次他们可怎么敢再让她出什么差池,这样的事,发生一遭,就已经要人命了。 一行人带着沉甸甸的心思来,再回去时,已经满车欢声笑语。 糯宝不厌其烦绘声绘色地向他们再次描述了自己从被掳,到被救,从被追杀,到落水,最后又被救的跌宕经历,听着的人,无不面色惨白,心惊肉跳,但糯宝的脸上,却满是不在乎的笑,甚至还带着一股难以言状的自豪。 那样的经历,最初之时,她的确是满腹惊惧,但是现在回想,却有股奇异的感觉,一下就激起了她的好胜心。 相对于嘟宝,她可是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以后要是再遇到这样那样的危险,她都不怕了! 凝猫听得眉头直皱,心里更是一阵阵惊惧,那样危险的事,她简直不敢再去细想。 她的女儿,若是运气不好,怕是早就…… 凝猫一阵后怕,同时又感到阵阵庆幸,幸好,幸好老天眷顾,让她的糯宝得遇贵人。 想到救了他们的太叔凌,凝猫顿时感到缘分的神奇,兜兜转转,谁又能料到糯宝遇到这般危险之时,竟然会被他们遇到? 糯宝原本性子娇气,诸事都得有人伺候着,稍有不如意便要好一阵撒娇,可现在,她身上的那股娇气已经被磨平了,更多的,是一股独立、自信和坚韧。 这次的经历,她脱离了他们的庇护,不知不觉中,便已经磨炼了性格,凝猫看到她这样的变化,心里不觉又升起了一股庆幸和欣喜。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凡事,没有到最后,谁都不知道究竟是福是祸。 再一次的,凝猫心里一阵阵庆幸。老天爷,谢谢你,待我如此不薄! () 第400章回归 跨火盆,熏艾草,泡汤浴,糯宝一回到镇上,便被凝猫领着把这一系类程序都走了一遍,眼下,她依旧舒服地泡在热腾腾的浴桶里,小模样分外享受。 凝猫撸着袖子,手里拿着帕子,正细细地给她擦身搓背。 小小孩童,身上肌肤细嫩白皙,被热水这么一泡,顿时粉粉润润的,原先脏兮兮的脸蛋,此时也总算是恢复了原貌,粉嫩嫩红扑扑的,可人极了。 凝猫的动作轻柔,一点点地给她擦拭着,分别了这段时间,叫凝猫觉得仿若已经隔世一般,叫她总也看不够。 身上洗干净了,凝猫便继续给她梳头洗发,她的头发又黑又亮,触手柔软,长得极好。 这么一头秀发,衬着她那粉嫩嫩的皮肤,俨然又是一个漂亮可爱的小萝莉。 被泡得分外舒服,糯宝舒舒服服地舒了一口气,最后竟是趴在浴桶里睡着了。 她睫毛纤长,就这么趴着,呼吸透着冗长宁静,凝猫心想,这孩子,怕是折腾坏了,都没好好休息吧。 如此,她不觉更是心疼,唤来了绛紫浅黛,与她们合力,给她擦了身子和头发,抱到了床上。 糯宝睡得非常香甜,前所未有的香甜。 鼻尖是淡淡的熟悉的香味,身上是柔软舒服的锦被,还有股十分安心的感觉,那是娘亲的味道。 睡梦中,她的唇角也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糯宝睁开眼睛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她感觉自己把今后好几天的觉都一起睡了。 她坐了起来,这才看到自己的床边趴了个人,不是嘟宝又是谁? 他就这么趴在她的床边,正用一种十分不舒服的姿势趴睡,想来也是睡得香甜,即便姿势不对,也没有醒来。 糯宝眨了眨眼睛,盯着他看了许久,心里有股暖暖的滋味流过心头。 她伸手,恶作剧一般轻轻戳了戳他的脸颊,嘟宝咕哝了句什么,睫毛轻轻颤了颤,然后,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还有些迷糊,愣怔了几秒,都没有回顾神来,片刻,才看清了床上的糯宝。 他想到自己偷偷来看她,竟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一时面上不觉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糯宝,你醒了啊。” 糯宝笑眯眯地看他,“这话应该是我跟你说才对。” 嘟宝闻言,面上不觉更红了几分。 嘟宝站了起身,清了清嗓道,“时间不早了,你应该也饿了,准备起身吃饭啊。” 糯宝摸了摸肚子,的确有些空空的,她掀开被子要下床,嘟宝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神色有些扭捏不自在,却还是开口把话说了出来,“糯宝,以前我没照顾好你,今后不会了。我是哥哥,我一定好好保护你!” 嘟宝说完,耳根子有些微的红意,他埋着头,没多说其他,快步走了出去。 糯宝看着他那有些落荒而逃意味的背影,唇角不觉又漾起了大大的笑来。 闻得糯宝醒了,凝猫亲自给她穿衣洗漱。糯宝穿上了凝猫新买的衣裳,素色的袄子,嫣红斗篷,鲜艳的色彩,搭上可爱的双丫髻,适当的首饰装饰,让糯宝整个人看着分外精致漂亮,全然没了初见那会儿的邋遢。 糯宝穿上了新衣裳,很是开心,那股急于炫耀的心思开始蠢蠢欲动,“娘亲,咱们什么时候去找神医爷爷啊?我想他们了。” 凝猫如何看不出这丫头的这点小心思,笑着安抚,“今日天色已经晚了,咱们明日再去。” 糯宝有点失望,扯着披风带子不停搅弄,模样好不引人怜惜。 凝猫少不得又得开口劝慰,“今日太匆忙,娘亲还没来得及准备好礼物,总不好两手空空的就去了。” 糯宝听了这话,这才乖乖地熄了心思,转而连连催促娘亲赶紧去准备礼物,一边催着,还一边一样样地罗列着礼品清单,那大方的架势,可真叫凝猫一阵失笑。 这天晚上,糯宝的激动而兴奋的,凝猫和慕容北辰的心情也是压抑不住的激荡。 糯宝白天睡了一觉,眼下入夜了,她躺在床上全无睡意,一手拉着爹爹,一手拉着娘亲,叽叽喳喳地絮絮叨叨,好不欢快。 一直碎碎念到大半夜,糯宝才终于扛不住了,缓缓闭上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夜色宁静,凝猫忍不住开口轻唤,“北辰哥哥~” “嗯。”慕容北辰轻声应答。 “这不是在做梦吧?糯宝找回来了,这一定不是在做梦吧?”凝猫的声音还带着一些缥缈虚幻。 慕容北辰低沉而肯定的声音传来,“这不是做梦,我们的糯宝,是真的找回来了。今后,糯宝都不会再出任何意外,我不会再让她出任何的意外。” 凝猫心里顿时安稳了,整颗心像是被人柔柔地安抚着,分外沉寂。 没多会儿,她沉稳绵长的呼吸便传来,慕容北辰依旧睁着眼睛,分外清醒。 他借着昏黄的烛光,细细地打量着这一大一小,唇角不自觉深深地弯了起来。 真好,一切都是那么真实的存在,不是在做梦,真好。 一夜好眠。 天色刚亮,糯宝就自动自发地睁开了眼睛,完全没了往日赖床的坏毛病。 她捏捏娘亲的鼻子,又捏捏爹爹的脸颊,成功地把他们两人叫醒。 她一双眼睛晶莹发亮,“爹爹,娘亲,咱们去找神医爷爷他们吧!” 一番盛装打扮,拉上了整整两车的礼物,他们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马车咕噜噜地转着,糯宝一路哼着不知跟谁学的调子,好似踏春出游一般。 凝猫想到一会儿要见到陆七七,面上也不觉染上了阵阵和暖。 她们已经许久未曾见面了,自从朵曼起事出事之后,陆七七便失踪了,后来,战事结束,陆七七才终于重获自由,可那时候,凝猫却是在曼陀谷,她们就这么两厢错开了这么许多年。 这么多年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的陆七七,不知会否还是以前那个没心没肺,开开心心的陆七七? 可是,光想想,凝猫便觉得心口有点疼。 她的糯宝只是失踪了这么一个多月,她便已经寝食难安,整日心心念念,难以忘怀,更何况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好好地看看自己的女儿……这样长久又无望的骨肉分离,究竟是怎样的煎熬? () 第401章旧友 马车停了下来,凝猫也快速地收拾好了自己的思绪。 糯宝已经迫不及待地掀帘子,由着慕容北辰抱着下了车,然后便撒开脚丫子,向那头奔去。 凝猫听到她欢快地叫着一连串的人,“神医爷爷神医奶奶子渊叔叔七七姑姑鲤姐姐楚哥哥,我来看你们了!还带了好多好多礼物!” 凝猫缓步下了马车,抬眼望去,便觉得心里被一股难言的一样搅弄翻滚着,那一个个熟悉又久违的面孔,叫她觉得心口有股难言的暖流阵阵涌动。她的眼眶不自觉就有些发热了起来。 凝猫暗暗,骂了句自己,竟然这么瞎矫情。 她的目光在他们面上一一扫过,太叔凌蓄了胡子,两鬓生出了些许白发,可却丝毫不影响他的风姿,反而愈加仙风道骨了。 穆音阁脸上几乎没有什么时光的痕迹,还是跟往常一般雍容华贵,美丽大方,唯一有的,大约就是她那愈发沉静安宁的沉淀了。 萧子渊比以前更沉稳了,那一双眸子,透着沉静安宁,叫人看了便只觉得沉稳。 陆七七呢?她的脸上,挂着大大的笑,一如既往的那般,笑得没心没肺,开心单纯。 凝猫的目光在她身上刻意多停留了片刻,想要从她那笑容中寻出些许不一样的痕迹,可是,却是没有寻出。 凝猫心里顿时大大松了口气,还好,她还是往日那个陆七七,一切都还没有变。 凝猫眼中泪光轻轻浮动,脸上绽开了一抹笑来,馨甜而明媚。 把他们和那一堆礼物迎进家门,好一阵唏嘘,凝猫一开口,还是禁不住红了眼眶,“我以为,再见面已经不知猴年马月,幸好,老天爷开眼……” 陆七七也忍不住眼眶发红,太叔凌见她们要把好好的重逢再会弄成生死离别的架势,赶忙开口道:“老天爷好容易抽出功夫搭了线让咱们再会,你们再哭哭啼啼,岂不是浪费了老天爷的一番苦心?” 太叔凌的玩笑,加上糯宝上蹿下跳,开始兴致勃勃地给大伙儿分发礼物,一时气氛也便被调动了起来。 凝猫看到了对糯宝有救命之恩的主仆,一时不觉愣怔,她万万没想到,女儿的救命恩人,竟然会是这两人,凝猫再度在心中感叹缘分的奇妙。 她未曾多言往日的缘分,只是分外慎重地对他们二人行了一礼,慎重道谢。 若是纪楚含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也就罢了,可他却是知晓的一清二楚,当下自然是不敢受下这一礼,便也客气地避让。 凝猫也不多说其他,只是命人拿出了自己事先备下的礼物,纪楚含原本以为不过是一些个药材,不想凝猫却是拿出了一个小匣子,纪楚含略带疑惑地接了过来,翻开一看,神情顿时就凝住了。 江鲤察觉到自家少爷的异常,便也凑了脑袋过来,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顿时两股战战。 那匣子里躺着的,竟然是全国各处最响当当的药铺的地契,纪楚含只那么略略扫了一眼,便已经估算了出来,这没个上百户,也得有几十户。 外行人也许不明白,但是纪楚含是个地地道道的内行人,他这些年,更是行遍大江南北,对各地最知名的商铺那是了如指掌。这轻飘飘的几十张纸,价值千金啊! 饶是纪楚含再是沉稳,如今拿着这份厚重的大礼,也是变了脸色,这种被天上的馅儿饼砸中的感觉,当真晕乎乎得叫他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甚为纪家庶子,这些年,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无不是靠着自己,举步维艰,可是现在,他手上的这些东西,便足以抵得过纪家所有的身家,这般大的恩惠,叫他如何不震惊? 凝猫认真地说:“救女之恩,无以回报,这是我与夫君为纪公子准备的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当日慕容北辰捡到了糯宝的发簪,当下便已经命人彻查,纪楚含和那些黑衣人的老底都被他查了个一清二楚,眼下就是对纪楚含投其所好,自然是轻而易举。 纪楚含尤自震惊,糯宝却是完全不知道她娘亲究竟给纪楚含塞了什么东西,她还只当娘亲备的礼物轻了,惹得纪楚含不高兴了。 思及此,糯宝不免有些嗔怪,她便赶忙让人把满车的补品药材都搬了来,献宝似的搬到了他们面前,“这才是我爹娘准备的礼物!马车里还有好几箱呢!怎么样,有没有很惊喜?” 看着糯宝一副求表扬的模样,纪楚含方从那股镇定呆愣中回过神来,莫名的,唇边溢出一抹和软的笑。 他颇有些胆大妄为的,当着她爹娘的面,伸手在糯宝的小脸上捏了一把,语气清软,“惊喜极了。” 糯宝被他捏了一把,很是不满地噘了噘嘴,可唇畔却是禁不住泄出阵阵笑意来。 满满两车的礼物,不仅有药材,自然也备了许多吃食,当下,跟着一道的丫鬟们便动手张罗了起来。 江鲤看到那些个上好的食材便一阵阵手痒,忍不住也一头栽进了厨房帮起了忙,糯宝在凝猫连连嘱咐她不能玩火不能把衣裳弄脏的絮叨中,屁颠颠地也跟了进去。 团团与师公、师伯重逢,亦是很高兴,当下就颇有兴致地给他们表演了一番自己新学的功夫,嘟宝是男孩子,自然也对这些颇感兴趣,也一直从旁围观,眼巴巴的,恨不能也能有那般武艺,好好地露上一手。 慕容北辰看到了儿子眼中的雀跃火光,开口问道:“想学?” 嘟宝望向他爹,很认真地点头。 慕容北辰沉吟了片刻,“你能把我布置的功课都学好,便允你一道学。” 嘟宝闻言,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当下就点头如捣蒜,好不欢快。 “爹爹放心,我一定能学好功课!两不耽误!” 慕容北辰微微勾起了唇角,在他的脑袋上拍了拍。 实际上,他却是有些不厚道地给嘟宝传递了错误的信息,皇家儿郎,哪个不是文武双全?何至于需要他亲自来求着学? 而今,他不过是见嘟宝自己升起兴趣,便有意借势,让他觉得是受到了格外恩典,如此,今后才不敢偷懒罢了。 一无所知的嘟宝,心里当真对他爹爹的小谋算一无所知,而是格外恩典欢喜不已。 () 第402章驯马 孩子们都个玩个的,凝猫这才寻了空档,拉着陆七七到里屋,开始说起了悄悄话。 两个久未见面的昔日好友,如今促膝而谈,自然是存了满肚子的话。 两人说着说着,分别以来的诸事都一一道来,凝猫下意识地要避开她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但是陆七七却已经是语气哀哀地说了出口,“真羡慕你,有着儿女双全的好福气。” 凝猫握着她的手的手不觉顿了顿,凝猫自己的幸福快乐,在外人面前,自是从来不加掩饰,可是,在陆七七面前,她却总是想下意识地掩藏。 凝猫便轻易察觉到,外表依旧开心自在的陆七七,实际上,并未必如此。 经历过糯宝丢失的凝猫,深深地理解丧女之痛何其残忍,眼下便说说再多劝诫的话,亦是治标不治本。 陆七七能有这般平和的心态,比她已经强上了许多许多。 凝猫缓缓开口,“还没有任何消息吗?” 凝猫没有指名道姓,但是陆七七如何会不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她只是苦涩地摇了摇头,神情中多了几丝落寞。 凝猫心头疼惜,嘴上只能说着宽慰的话,“没有消息,有时候便是最好的消息。” 陆七七长长舒了一口气,好似下定了决心一般,重重地“嗯”了一声。 她摸了摸自己的心口,语调已然转换了,没了刚开始的那股哀怨,“也许你要说我神神叨叨,但我却相信母女相连,我,能感受到血殇还好好地活着,只要她还活着,我便会一直不断地找下去!” 凝猫看着她带着坚定的目光,亦是跟着重重地点了点头。 如果连他们也放弃了,那那孩子,就真的没有再找回来的可能。 江鲤帮忙张罗了好大一桌的好菜,众位围桌而食,没有男女分桌,也没有身份高低贵贱,在这简陋的屋宇中,他们所有人,都是平等的存在。 糯宝喜欢热闹,今天一整天,最开心的莫过于她了,吃过了饭,依旧上蹿下跳,不肯有半分消停。 凝猫看得出来她很喜欢纪楚含和江鲤那对主仆,想到他们不会在这里久待,双方终究是要分离,到时候糯宝少不得要哭鼻子,眼下,便让她好好地玩乐一番吧。 纪楚含眼下虽然能下床了,但依旧行动不便,坐不了多久,便又重新躺回了床上歇着。 糯宝果真已经凑到了他的面前,像是讲悄悄话似的,神秘又小声地说:“楚哥哥,你见到我爹娘了,怎么样?是不是天人之姿?这下你相信我说的话了吧!” 实际上,早在发现当日在山洞里的慕容北辰就是糯宝的爹爹后,纪楚含再联想到糯宝的话,便已经隐隐相信了。 慕容北辰的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皇家人才有的气度和风范,叫人不能忽视。 纪楚含在糯宝跟前却轻易不肯服软,他睨着糯宝,语调颇带着些许怀疑,“你爹娘这般天人之姿,怎的生出了你这么一个女儿?” 糯宝听出了他话里话外的嫌弃,顿时就不乐意了,叫嚷道:“我怎么了?我明明跟爹爹娘亲长得这般像!我爹说我明明就是最漂亮的孩子!以后也会是最漂亮的!以后也会是天人之姿!” 纪楚含嗤笑一声,“这般夸自己,你脸不会红吗?” 糯宝面颊委实现出了些许红润,但依旧梗着脖子不服气,“我说的明明都是实话!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 纪楚含嘴角的笑意愈发漾开了去,在这带着寒意的冬日里,透着股浅浅淡淡的温暖。 糯宝被他笑得面上不自觉更添了红意,整个人也终于开始生出了赧意。她对着他略略嘴,然后转身就跑了出去。 纪楚含看着她欢快活泼的背影,听得她又开始叽叽喳喳地欢快叫嚷了起来,唇边的笑意深了几分,心里有股不知名的暖意在四肢百骸四处游走了起来。 他纪楚含从来都是个冷血的人,唯一上心的江鲤,也是经过了十余年的陪伴,才一点点地把心里的坚冰捂热融化,现在,不曾想,就这么短短的一个月时间,他的心竟然变得柔软了起来。 那个小丫头,真是个神奇的丫头。 慕容北辰一行在这儿住了几天,糯宝也开开心心地玩了几天,凝猫再次见识了自家女儿撒欢如脱缰野马的模样,甚至于,她还兴致勃勃地在凝猫面前进行了一番驯马的表演,那匹被她训得服服帖帖的马儿,便是带着她冲到河里的疯马。 早在纪楚含昏迷的那些日子,她便已经在萧子渊的协助下,顺顺利利地让这匹疯马成了她的俘虏。 凝猫心惊肉跳地看着那小不点似模似样地骑在马背上,小短腿一夹马肚,那马儿便跑了起来,缰绳一拉,立马便停,指哪儿打哪儿,简直没有更乖巧听话的了。 看到娘亲惊诧难以置信的眼神,糯宝心里更自豪了。 “娘亲,这匹马以后就是我的坐骑了,好不好?” 凝猫看她这副模样,哪里还能说半个不好,便点头答允了,小丫头顿时又高兴得笑歪了嘴,拉着嘟宝便又要往马厩去,嘴里还口口声声道:“走,我也给你挑一匹!咱们俩一人一匹!” 凝猫被唬了一跳,担心他们俩不知轻重地,回头惹急了哪匹马被踢出个好歹来,赶忙指使起自家夫君,让他跟了上去,好好看着他们。 被指使了的慕容北辰也没半点不虞之色,沉稳迈步便已经跟着往马厩去了,没多会儿,凝猫便听得马厩那边传来一阵阵孩童欢欣叫嚷的声音,凝猫的唇角也不自觉地弯了又弯。 可折腾了一个下午,那三人还没有挑到一匹合适的,慕容北辰给挑了几匹品性温良的供他们候选,却被他们以“长得太丑”“屁股太大”“眼睛太凶”“马屎太臭”,各种各样叫人哭笑不得的理由全都淘汰了去,把慕容北辰弄得哭笑不得。 待他们终于从马厩钻出来的时候,三人的身上,已然染上了一层臊味儿,惹得凝猫好一阵嫌弃,赶忙让丫鬟烧了热水给他们好好洗了一番,这才把那股怪味儿洗掉。 刚给一双儿女洗罢,凝猫已经累得够呛,慕容北辰却一副单纯无辜的模样望着凝猫,竟然无耻地撒娇卖萌,“我也要洗。” 凝猫没好气地怒瞪,“自己动手!” “累得慌,没力气。”他继续厚颜,凝猫面上有些红,没打算理他,径直便要逃出去,却被他拦腰抱了个满怀。 他温热的气息就这么喷在她的脖颈,带着浓浓的暧昧,“一起洗?” 言罢,手上动作飞快,三两下就把凝猫剥了个精光。 () 第403章共浴 凝猫差点没羞愤欲死,这里是在别人的地盘,眼下还能听到嘟宝糯宝与他们说话的声音。 这样没安全感的地方,凝猫想抗争到底,可身体到底实诚,被他随便撩拨了两下,半推半就地,便让他得逞了。 可凝猫却全身都绷得紧紧的,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响。 他把她抵在木桶边缘,口里喘着粗气,她的紧绷叫他好几次险些匆匆交代了去。 他轻咬她的耳垂,声音低沉暧昧,“宝贝儿,放轻松些。” 凝猫被他轻轻一咬,身子一阵战栗,倏而就没了刚开始的紧绷。 他便愈加张狂地动作起来,每一下,都带着狠绝的碰撞,凝猫只能死死地攀着他,紧紧咬唇,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响。 慕容北辰知道她忍得难受,故意狠狠撞来,叫她差点脱口而出,凝猫伸手就在他胸口上狠狠揪了一把,她这惩罚的动作,于慕容北辰而言却更似调情,他倒吸一口冷气,浑身愈加酥麻难耐。 最后,凝猫为吃付出了更加惨重的代价,他不紧不慢地故意折腾,反反复复,好似怎么都要不够一般。结束的时候,凝猫像一只死鱼一般不动了。 慕容北辰终于心满意足了,嘴角挂着餍足的笑。 他如何能不好好地抓紧机会?自从糯宝走丢了之后,他们便再没那心思温存,到如今,已经一个多月。 现在糯宝找了回来,他心情愉悦,通体舒畅,那些以往被压制的心思便都咕噜咕噜地冒了出来。 奈何这些天,他有心,却没那条件,每天晚上,糯宝都与他们同榻而眠,他既不舍得让糯宝一个人睡,身体却也深深地渴望着。 眼下好容易逮到这么个机会,自然是不肯放过。 被喂饱了的男人心情极好,他细细地给凝猫擦拭了一番,又亲自伺候着她穿好了衣裳,这才不紧不慢地给自己打理了起来。 外头的嘟宝糯宝都已经玩了一轮了,回来发现爹娘的房门还是关着的,两人都不觉疑惑,糯宝问守在门口的绛紫,“爹爹娘亲怎么还没洗好啊?” 绛紫轻咳一声,正不知该如何作答,房门便吱呀一声打开了,梳洗打扮妥当的慕容北辰春风满面地走了出来,糯宝对着他好一阵埋怨,“爹爹,你洗澡可真慢。” 慕容北辰面色如常,含笑不语。 “娘亲呢?”糯宝又问。 慕容北辰依旧面不改色地回答,“你娘亲累了,已然睡下了。” 糯宝一阵疑惑,旋即又自动自发地寻到了答案,“爹爹洗澡洗了这般久,娘亲一定是伺候你才累了!” 绛紫差点没忍住直接喷出来,慕容北辰面色也有些许赧意,但很快便也恢复了正常神色,一本正经地点头,“是爹爹的错。” 他顿了顿,便又开口,“以后换爹爹伺候你娘亲。” 如此义正言辞的话,说得脸不红不跳,糯宝天真地完全没听出异常来,一旁的绛紫却暗自腹诽,不论是谁帮谁洗,最后累到的,还是她家太子妃。 他们又住了几日,今日,天气难得的和暖了起来,一抹冬阳照下,给这清冷的冬日带来了些许暖意。 糯宝睡得香甜,起身穿好衣裳,正要再去玩闹一通,便被告知,他们今日便要离开这里。 糯宝愣了愣,傻乎乎地问,“可是楚哥哥的伤还没好,不宜颠簸呀。” 凝猫略有迟疑,最后还是轻声道:“楚哥哥在这儿养伤,不跟咱们一道走。” 糯宝又愣了愣,前一秒还笑容满满的脸上一下就垮了下来,一副疑惑又委屈的模样,“为什么啊?” 凝猫耐心地哄着,“因为楚哥哥的伤还需要好好地养,你方才也说了,不能颠簸,咱们要是把他带上,他的伤要复发了,到时候,岂不是更糟糕?” 糯宝手指搅着衣角,“那,咱们一定要现在就走吗?等楚哥哥的伤好了再走不行吗?” 纪楚含的眸光微变,看着糯宝的神情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情绪。他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竟然会这般对他恋恋不舍。 纪楚含对她招了招手,糯宝噘着嘴,耷拉着脑袋走到他跟前,小模样十分委屈。 纪楚含心头有些软,不觉在她脑袋上轻轻拍了拍,“怎的?竟这般舍不得我?” 糯宝立时就开口否认,可眼眶却已经有些发红了,“才不是呢!我是舍不得鲤姐姐!鲤姐姐能做好多好吃的!我,我还没吃够呢!” 江鲤俯身,与她平视,柔声哄着,“糯宝不是说了以后要请我们到你家做客吗?等到以后我们去了京城,一定到你家做客,到时候,我一定给你做好多好多好吃的,好不好?” “可是,我们得好久好久才会回家。”糯宝已经不是这般好糊弄了,声音中也带着阵阵哽咽,“之前都说好了,要一起到大江南北玩的,你们怎么说话不算数呢?” 纪楚含心里有种酸酸涩涩的感觉,往日说了要带她一起到处游历的话,不过也是随口一说,不想她却是当了真,还一直惦记在了心里。 糯宝望着他们,一副受到欺骗的委屈模样,这样的神色,叫谁都不忍说出残忍的话来。 凝猫正在迟疑着怎么告诉她天下无不散的筵席的道理,慕容北辰便走上前,语气略带受伤,“糯宝是要跟旁人去游山玩水,不要爹爹娘亲了吗?” 慕容北辰那副委屈无辜的模样,演得入木三分,反转过大,众人俱是一副呆愣的神色。 唯有糯宝,完全没识破她爹使的苦肉计,她立马焦急地倒戈,连声道:“没有!糯宝才不会不要爹爹娘亲!糯宝不想跟爹爹娘亲分开的!” “那你却不愿跟我们走,要跟你的楚哥哥一起。”慕容北辰继续委屈,一副十分受伤的模样。 糯宝更急了,“我,我是想要跟你们一起,我们一起走,一起去游山玩水!我没有不想要爹爹娘亲啊!” “可是,你楚哥哥要养伤,养好了伤,他还要去打理自己的生意,他要做的事很多,爹爹娘亲与他并不顺路,你要怎样跟我们一起?你现在这把舍不得他,是不是在怪爹爹娘亲把你弄丢了,今后就只想跟着他了?” 糯宝听着他爹爹这一声委屈过一声的控诉,急得眼泪都掉了下来,她一下拉住她爹爹的手,连连摇晃,连连辩白,“没有没有,糯宝没有怪爹爹娘亲,糯宝才没有要跟着别人走!糯宝不闹了,爹爹娘亲去哪儿,糯宝就去哪儿!爹爹你不要生气,糯宝最喜欢爹爹了!” 慕容北辰唇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却很快隐匿了下去。 他俯身,与她对视,神色中带着认真地期许,“糯宝说话算话?” 糯宝顿时点头如捣蒜。 “那你不会舍不得你楚哥哥鲤姐姐?” 糯宝伸手抹了一把方才急出来的眼泪,急声表忠心,“糯宝更舍不得爹爹娘亲!楚哥哥和鲤姐姐……以后让他们到我们家做客好了!” 慕容北辰很满意,伸手便把她抱了起来,当下便干脆利落地说:“那乖,跟他们道别。” 糯宝立马便乖顺地朝着他们挥着小手道别,完全没了方才那股不舍之态。 全程下来,纪楚含和江鲤都甚为叹服,他们又有了一种自戳双目的冲动,这个真的是当朝太子爷吗?纪楚含再次陷入了深深的怀疑。 糯宝就这么被他哄得好好的,带上了马车。 () 第404章旅程 马车驶起,糯宝趴在车窗,伸着小手用力地对着他们挥着,一直到远远的再也瞧不见人影,她这才乖乖地坐了回来。 慕容北辰看着她依旧怅然若失的小模样,不觉开口,“当真这般舍不得?” 糯宝扁了扁嘴,“我不喜欢离别。” 慕容北辰轻轻抱了抱她,“傻丫头,一个人的一生,会有各种各样的离别,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没有谁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糯宝闻言,睁着一双尤带水汽的眼睛巴巴地望着他,“那爹爹娘亲呢?爹爹娘亲一定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对不对?” 她的眼神异常清亮,那双眼睛里,满满的倒影的,都是他的影子。 这样清亮澄澈的眼神,这样天真期待的童声童语,叫慕容北辰一瞬愣怔,他的思绪,莫名地就跳到了许久许久的往事里。 “母后,你一定会一直陪在辰儿身边的,对不对?” 当日那温柔解意的母妃一脸怜惜地看着他,柔声回答,“辰儿乖乖的,母妃自然会一直待在辰儿身边。” 稚声稚气的童音满是坚毅,“辰儿一定会乖乖的,不会惹母妃生气!” 往日温存并未持续多久,母妃便撒手人寰,只余他与妹妹孤苦相依。 后来的一切,因母妃的离世,都蒙上了残忍而尖刻的味道,叫他不堪回首,没多久,妹妹也离开了。 许久未听到爹爹的回答,糯宝有些不安地动了动身子,“爹爹,你怎么了?” 慕容北辰骤然回神,在她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里,他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他的眼神里,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郁和怅然。 他快速地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弯起了唇角,笑看着她,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傻丫头,爹爹和娘亲自然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糯宝听得这话,当下便也弯起了唇角,开心地笑了起来,把方才自己看到的爹爹的异常都抛到了脑后。 她爹爹从来都是一言九鼎的男子汉,怎么会对她说谎呢? 而在对面,轻搂着嘟宝柔声哄睡的凝猫,却是把他的神色都看在了眼里,她一瞬猜到了他心里所思所想,心里不觉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心疼。 慕容北辰抬眼望向她,两人的目光交汇,凝猫弯着唇角,对他绽开了一个温柔缱绻的笑来,一笑之下,笑窝跃动,带着一股馨甜暖意。 很轻易的,慕容北辰心底方才那股淡淡阴霾尽数散了去,就好似雾霭满满的阴天里,突然照进了一束耀眼的光芒,一下把那雾霭都驱散了去。 他的凝猫,从来都是他的阳光。 …… 他们按照地图的标注,一路往南而去。 南行之前,慕容北辰的手下向他回禀了一个消息,当日那些人贩子掳走的那一批孩子,已经全都寻了回来,那群胆大妄为的人贩子,也已经被尽数手刃。 慕容北辰听得这个消息,只是冷声笑了几声,若不是他一直陪着妻儿没抽出时间,定是要好好地会一会那些胆敢掳他女儿的狂徒。 南行路上,团团分外乖巧听话,不仅每天认真习字,仔细记录一路所见所闻,毫不敷衍,每天的习武,更是扎扎实实,一拳一脚都透着认真。 他很是老成地说:“我要好好读书,成为爹爹那样明理智慧之人。我更要好好习武,让自己不仅能保护自己,更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听得他这番认认真真的话,凝猫便知道,这孩子,是真的懂事了。 有了团团做榜样,嘟宝自然是不肯落后,一双表兄弟,每天一同习字,一同习武,好不融洽。 糯宝是最被纵容的那一个,她是女孩儿,无论文武,都未曾强求,只凭她喜欢。 没想到的是,她瞧着两个哥哥都那般认真,自己也跟着认真了起来,每天跟着习字习武。 凝猫原本对她不抱任何希望,只觉得她不过三分钟热度,不想这丫头好胜心被激了起来,竟也咬牙坚持了,至今都没有懈怠,这倒是叫凝猫颇为欣喜。 眼下寒冬时节,越是往南走,温度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叫几个孩子有些不适的便是,南方的冬天,总是带着浓重的湿冷,那冷冽的寒风中,也好似能捏出水来。湿气过重,有时候便总叫人觉得身上不大舒畅。 因着水土不服,三个孩子都轮流病了一场。 但好在,这些日子的习武锻炼总算是起到了作用,他们已经不似往日在府里娇养的那般娇惯,几副药灌下去,很快便都恢复如常。 她在养儿经上不觉又添上了一笔新的经验,孩子,有时候真的应该穷养。 慕容北辰此处出行不易,甚至可以说,这是他上位之前,最后一次这般畅然肆意地出行,他便只能把这次出行好好利用一番,绝对不能就这么吃喝玩乐地消磨了去。 如此走走停停一月余,慕容北辰暗中把一路的官员底细都摸了个门儿清,各处究竟有何隐患,百姓生活是何境况,各处的地理状况,适合的产业发展,他亦已尽数收入脑中,详细记载。 遇到昏庸混账的地方官员,他也不出面,暗地里便利落地动用手段,雷厉风行地把人换了下来,那些突然被罢免的作威作福惯了的官员,一直到最后卷铺盖走人,都还没有弄清楚自己被罢免的原因。 而他们出行的最初目的——堕星魂埋下的宝藏,他们自然也不会忘。 带着手下的一众能人异士,就这么跟收割机似的,每到一处便按着地图一路收割,凝猫感觉自己俨然成了江洋大盗,一路盗了过来。 堕星魂虽则是主动把这些交了出来,可他若是知道自己刚交出地图,他们便已经猴急地一路地毯式搜索着挖了来,不知道是不是要后悔一番自己的决定。 一路畅意而行,阅遍江山河清海晏,看尽平民百姓安乐疾苦。 他们到了江南,住了那白墙黑瓦翘脚檐,到了黔地,览了那奇石怪状喀斯特,还有渝城,蜀地,每一处的风貌,每一处的韵致,都一一览遍。慕容北辰那本小册子,也在不知不觉中写完了一本又一本。 他们的春节是在蜀地过的,天府之都,富庶之地,早在这数千年以前,蜀地的富庶更是纯天然无折扣,而这里以辣闻名的传统,也都是有深渊的渊源。 京城的书信不断,慕容北辰万事筹谋,运筹帷幄,而今的圣德帝,还有存在的价值,便一直被养得好好的,京城形势一片安详大好。 春节已过,开春了。凝猫捧着那份地图,葱白如玉的手指往那地图上一指,颇有些愉悦地道:“北辰哥哥,咱们下一站,便是去大理了吧?” 慕容北辰点了点头,沉寂的眸中有波光微微闪动,他似有话要说,但是在凝猫那兴奋而喋喋不休的话语中,便沉默了下来。 罢了,且到那里再与她道来吧。 () 第405章大理 云南大理。 四合五天井、走马转阁楼,越是往南行去,入眼的建筑便越发充满韵味与格调。 现代之时,凝猫是个宅女,去过的地方少之又少,可偏巧,大理便是其中之一,是以眼下,在这数千年以前,她再次来到了这里,心里不自觉地多了许多的感慨和期待。 他们刚入了城,凝猫原以为又是在驿站落脚,不曾想,马车停在了一处民宅外头。 宅子很是干净整洁,布局装潢都透着一股淡雅素净,全然没有雕梁画栋的奢华,但是凝猫却也看得出来,这份简单朴素后面,每个细节之处都透着细致,便是正厅那些个桌椅摆设,好些个也都是有价无市的宝贝。 让凝猫对这个宅子生出不同寻常的怀疑的,实际上是宅子里那些一个个看着不起眼,实际上却是分外规矩,训练有素的下人。 他们对慕容北辰的态度异常恭敬,不像是外头那些不知规矩的人。 凝猫心里有些疑惑,但眼下他们刚到,风尘仆仆,孩子们都有些困乏了,凝猫当下便也只能把疑问都压了下去,先好生安顿好了孩子再做计较。 待凝猫伺候好了两个孩子,已是到了掌灯时分,她的困意也袭了来,沾枕便着。 慕容北辰先是看了嘟宝和糯宝,见他们都睡得安稳,这才回了主屋,凝猫同样也睡得酣甜,他俯身,在她的面颊上轻轻地落下一吻。 凝猫只发出两声婴咛,便又翻身睡得愈加香甜。 慕容北辰正待睡下,门外便传来了两声小心翼翼的轻叩,慕容北辰的眉头不觉微微蹙起,低声问,“何事?” 外头传来了一个略有迟疑的声音,“主子,魅影在前厅。” 屋内陷入片刻沉寂,外头的人识时务地道:“小的这便去回了。” 他刚转身,屋子里便传来了主子的回话,“不必。” 片刻,房门打开,慕容北辰复又穿戴整齐,神色整肃地走了出来,往前厅行去。 睡得迷迷糊糊的凝猫微微翻了个身,恍惚间,便见北辰哥哥打开了房门,往外走去,她轻轻唤了一声,想问他这么晚了要去哪儿,可她迷迷糊糊间,声音低哑,那一身轻唤只压在了喉底,只唤出了个嘴型,那轻而又轻的语调,还未成型就已消散了去。 迷糊中的凝猫,莫名觉得这般看着他的背影,有种看着他渐行渐远的感觉。 凝猫很快便又睡了过去,一瞬间在脑中闪过的那股莫名其妙的感觉也很快消散了去。 不知过了多久,凝猫才感觉到身旁有人躺了下来,带着初春些微的凉意,还有那股凝猫熟悉的味道。 凝猫翻了个身,很自然地便滚进了那个带着微凉的怀抱中,迷糊地婴咛,“北辰哥哥……” 慕容北辰长臂将她紧紧地收在怀中,微凉的唇瓣落在她的额上,声音低沉温柔,“我在,好好睡吧。” 凝猫一夜睡得异常酣甜,早上,她醒来之时,身旁却又已经空空如也,摸了摸被子,还带着一股温热,想来是刚起身不久,她竟然半点未有察觉。 凝猫洗漱妥当,也没问慕容北辰的下落,反正他想来是去寻那宝藏的去处了。 她打扮妥当之时,三个孩子竟都已经起身了,一个个都分外精神抖擞。 他们终究是孩子心性,初到一处,自然是新鲜极了,连懒觉都忘了睡了。 慕容北辰想来是早便吩咐了下去,凝猫刚都收拾妥当,丰盛的早餐便已经摆上了桌来。 高汤水饺、鸳鸯卷、莲子膳粥、糯米凉糕,每一样无不卖相精致,酥软滑嫩,还有些许酱香小菜,则尽是爽口开胃,几人都吃得分外惬意,糯宝更是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了。 大伙儿都吃得心满意足,凝猫领着他们,先把今日的功课教了。 他们倒也老实,乖乖巧巧地写完了字,然后便又跟着教习侍卫练了一套功夫,一个上午就这么折腾过去了。 中午,又是一顿异常丰盛的吃食,用了午膳,孩子们便都各自滚到了床上歇午觉,凝猫即便昨晚上睡了个囫囵觉,到了点儿,也是困意袭来,她也滚到了床上,睡得甚是舒坦。 正在凝猫睡得香甜之时,她却是被人摇醒了,凝猫疑惑地睁开了眼睛,就看到糯宝红着眼睛,神色十分委屈,凝猫的睡意一下就吓掉了一大半,赶忙起身,连声问道:“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 糯宝眼睛愈发红了,晶莹的水光在眸中闪耀,泫然欲泣的模样,“娘亲,爹爹呢?爹爹去哪儿了” 凝猫一头的雾水,心里迷惑着,同时也有股不大好的预感,心头跳了一跳,“好孩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快告诉娘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谁欺负你了?” 糯宝抽抽噎噎的,“我想找爹爹,我要找爹爹……” 她这般反常模样,凝猫却是不信她是想爹爹了才会闹着找他,凝猫心里沉了沉,柔声哄道:“好糯宝,快别哭了,你爹爹出去办正事了,晚些才能回来,发生了什么事,你且告诉娘亲,娘亲给你出气!” 糯宝却是咬着唇不肯说,只一个劲地嚷着要找爹爹,把凝猫急得冷汗直冒,只能抱着她又是一阵柔声细语的哄劝,好半晌,才总算把她的眼泪止住了。 凝猫看她的模样,心里当真如百爪挠心一般,生怕糯宝是被什么人给欺负了去。 凝猫对绛紫使了个颜色,她心领神会,当下便转身疾步而出,去打探事情经过去了。 可凝猫终究是按捺不住,见糯宝情绪稳定了下来,便又开口哄着,“好孩子,现在可以告诉娘亲,发生了什么事了吗?谁要是欺负了我的宝贝闺女,娘亲定好好地给他们一顿板子!” 糯宝的眼神闪了闪,手指不自觉地搅着衣裳,犹豫许久才哽咽地说:“我方才在屋里睡觉,觉得口渴醒了来,刚想下床喝水,就听到两个丫鬟在外间说悄悄话,她们说,说……” “她们说什么?”凝猫心头更是猛跳,抓住糯宝的手不自觉多用了几分力道。 “她们说,这里是爹爹给一个女人置办的宅子!这次爹爹来,就是要把她接回去,要娶她的!” () 第406章魅影 凝猫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棒,脑中轰地一下炸开了。这个消息简直不要太劲爆好吗! 这熊孩子,上哪儿听了这么混账的话? “你从哪儿听来的,回头娘亲就绞了她们的舌头!”凝猫不客气地撂下了狠话。 糯宝一双眼睛红彤彤的,盈着盈盈的泪光,“娘亲,你不是说,无风不起浪吗?如果这件事是假的,那她们为什么要这么说啊!可是,如果这件事是真的,爹爹他……他真的要娶别的女人吗?” 凝猫张口便呵了一声,“他敢!” 自家娘亲的话太霸气十足,糯宝一怔,方才小心肝里生出的那点点的怀疑和不安,也都被彻彻底底地安抚了下去。 是啊,就她爹对娘亲的那般宠爱劲儿,她爹怎么会在外边养别的女人? 虽则心里已经这般想了,糯宝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那爹爹若是真的敢呢?” 不料,她娘亲丝毫不示弱,“他要是真的敢,我就休了他!” 糯宝彻底愣住了,小嘴儿睁得大大的,因太过震惊,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可是,爹爹是男人呀,娘亲你怎么休了爹爹啊……” 不是只有男人能休弃女人吗?什么时候女人也可以休弃男人了? 凝猫却是不屑地嗤了一声,“在别处不行,在娘亲这里就可以。他答应过我不会让别的女人进门,他敢反悔,我可不依!” 糯宝顿时就“啪啪”地拍起了小手掌,模样十分崇拜,再没了先前的不安和难过。 糯宝被转移了注意力,很快便把话头转向了别处,方才她午觉只睡了一半,眼下跟凝猫聊了这半天,没多会儿,眼皮便一点点沉了起来,凝猫把她抱到了自己的床上,她只吧唧了下嘴,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凝猫给她盖好被子,放下了帘帐,这才走出了外室。 一走出来,凝猫的神色便沉了几分,绛紫方才在外间候着,是把糯宝的话都听得一清二楚,眼下见得凝猫沉沉的神色,便已然明白了缘由。 凝猫沉声吩咐,“去,查一查究竟是哪个敢故意这般乱嚼舌根!” 绛紫点了点头,临退下前,她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夫人且放宽心,少爷是什么样的人您心里定然都明白,莫要被这些子虚乌有的话生气,反倒伤了与少爷的感情。” 凝猫却是轻轻勾唇一笑,“谁说我不信他了?我要严惩的,不过是那些乱嚼舌根的贱蹄子罢了!” 她的脸上无半点异色,那双眼中,所盛满的,也都是锐利的锋芒。 绛紫见此,便是放心了下来。她家夫人,已然不是以前那个会轻易被人三言两语就挑拨了去的人了。 绛紫很快就来回话,那两个丫鬟已经在正厅候着,凝猫不紧不慢地收拾了一番,这才款步行去。 正厅那两个丫鬟仪态规矩,见了凝猫,虽有惶恐畏惧,却也没有十分失态。 这般仪态的丫鬟,半点不像是会乱嚼舌根的长舌之人,若是那些话,真的是一时兴起才说的,凝猫倒是半点都不信了。 既然不是随口说的,那就是有预谋的,那这件事…… 她的眸光不觉又沉了几分,她也不与她们兜圈子,只是单刀直入,“今日你们在小小姐房里故意说的话,再与本夫人说来听听。” 两人余光碰撞,俱是匍匐磕头,“奴婢该死,奴婢不过随口妄言,还请夫人恕罪!” “该不该死,且待本夫人听了你们的回话在做定论。”凝猫语调清冷地四两拨千斤,“说吧,本夫人可没那般耐心,若是不肯说,那留着那舌头,想来没什么用处。” 两个丫鬟的背脊顿时一僵,她们都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这般柔柔弱弱,和和气气,还一派孩子气的年轻夫人,竟然会这般随意地说出这等血腥的话来。 她们暗想这年轻夫人会不会只是色厉内荏,只是随口说两句话吓唬她们? 可是,她们却分明感觉到了来自上方的那股冰冷逼视的目光,莫名就带着股压迫。 两个丫鬟不自觉就被震慑住了,很轻易地便松了口。 “眼下夫人住的这正院,原是住了旁人,只是在少爷夫人临来的一月前,这才收拾置办了起来。” “奴婢们一直以来,也都以为那位是宅子的主子,今次少爷携了夫人来,奴婢们才知道……” 凝猫心里跳得有些快,一股憋闷又压抑的感觉开始不安分地在四肢百骸游走。 她,已经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原先住这儿的,是哪位?”凝猫的声音依旧平稳,但是,却添了许多威严冷意,长袖下的手,也不自觉地握成了拳。 “是……魅影姑娘。” 凝猫的声线更绷了几分,“这位魅影姑娘,又是什么身份?” “奴婢不敢妄言。” 凝猫冷哼一声,“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再这般遮遮掩掩,惺惺作态,真当本夫人好糊弄?看不出你们在演戏?” 两个丫鬟赶忙就“砰砰砰”地磕起了头,连呼“不敢”。 凝猫却已经几欲失去耐心,冷喝一声,“说!” “奴婢听说,这魅影姑娘,是主子,也就是少爷最得眼的人,她虽甚为女子,却掌管着少爷手中的诸多产业。她各种体面,都是主子的规制。” “奴婢还听说,这宅子,原本就是专为魅影姑娘置办的,那地契,都搁在她手里,咱们这些丫鬟奴仆的身契,也都捏在她的手里。” “少爷不常来,每年来了,能得脸跟少爷同屋共食的,也就是魅影姑娘了。” “是是,奴婢此前不知夫人和小姐少爷,眼下骤然见了,心下难免生出困惑,奴婢嘴碎,这才忍不住议论了几句,还请夫人大人大量,饶过奴婢!” 两个丫鬟一唱一和,把该抖的不该抖的都抖了出来,她们一副惶惶不安的模样磕头不止,凝猫的脸色,却是一点点沉了下去,眼神里好似啐了火一般,心中更有完全思绪汹涌奔腾,无论怎样都压不下去。 半晌,她才冷声问道:“这位魅影姑娘呢?现在何处?我这鸠占鹊巢的,既然占了她的位置,便总需要露露脸,好生致歉一番。” “奴婢听说,魅影姑娘一早便出了门,好像和少爷一道……” 那丫鬟的话恰当地止住了,眼神中盛着些许惶恐,好似说错了话一般,凝猫望着她们的眼神,更是又冷上了几分。 () 第407章探知 绛紫在一旁听得眉头直跳,眼神也都像淬了毒似的,狠狠地瞪着地上那两个胆大包天早有预谋的丫鬟。 这两个丫鬟,字字句句都是在戳着凝猫这个正牌主母的心,若她们当真无意,又岂能说出这等话来? 两个丫鬟把自己想说的都说了,又是一阵装模作样地叩头求饶,凝猫冷冷瞥了她们一眼,沉声吩咐拖下去,便再没了旁的话。 看着自家夫人越来越黑的脸色,绛紫浅黛都一阵焦急上火,方才还满不在乎的模样,现在便已经被挑拨得要生出嫌隙了,这可如何是好? 她们赶忙就开口劝慰,“夫人,那两个尖嘴滑舌的丫鬟说的昏话,您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咱们少爷,可不是那等会偷香窃玉的人!” “是呀是呀,就算少爷真有那心思,这次又怎会堂而皇之地把夫人和小主子们都领来这儿住下呢?显见王爷是问心无愧的!”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绛紫和浅黛的话,叫凝猫沉凝的脸色终于有所舒缓,心里那股沉闷也终于寻到了纾解的当口。 是啊,他若是真的金屋藏娇,又怎么会傻到把她领到这儿来? 心里这般想着,可是,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气闷,事出有异,必有妖。 “去查一查。”凝猫沉着脸,“我倒是要看看,这个魅影究竟是个什么人,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做这出戏!” 魅影这个人,她们两人之前从来都没有听到过,但是那两个丫鬟却如此言之凿凿,难保…… 绛紫和浅黛互相对望了一眼,也不敢说其他话,只应了下去,心里不自觉暗暗祈祷,希望她们太子爷可不要让她们失望。 凝猫一直坐在上首的位置没动,眸光略带着些许冷意扫视着这里的装潢,原本觉得这里的装潢处处透着不凡和雅致,眼下再看,就觉得碍眼了起来。 绛紫和浅黛很快便回来了,两人的脸色透着些许怪异,凝猫心里也跟着沉了沉,隐隐的便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如何?” 两人都带着犹疑,只捻着最无关紧要的话说:“夫人且放宽心,这位魅影姑娘,不过是个稍得体面的下人罢了。” 凝猫却不会叫她们这般轻易糊弄了去,她一针见血地问,“这处正院,以前可是她的住处?” 两人支支吾吾,“奴婢,却是没探听到……” “说实话!”凝猫沉声一呵,两人便齐齐跪倒在地。 这么多年在凝猫跟前伺候,她们都知道,她很少发火,可眼下,她突然发难,那股气势,却也带着一股慑人的威严,叫她们不自觉便两股战战,不敢再有半句欺瞒。 “回夫人,魅影姑娘,往日,确实是住在此处……” 凝猫顿时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像是被人抽走了一半,有股颓然的无力之感,心口更是升起一股烦闷。 “这里的生意命脉,皆是她一手操控?”凝猫继续问。 “少爷的产业,自然是要交给经验丰富的心腹,她不过一介女子,只是个代管人罢了。” 凝猫却是笑了一声,“这与她在操持又有什么区别?” “那这处宅子,也是专为她置办的?”她又问。 “这,奴婢当真没有探听到。”她们的回答愈发小心翼翼了起来。 凝猫微微垂了眼睑,敛着心神,叫人看不清她的眼神。 她们只听到她沉凉的声音,“她现在在何处?” 浅黛和绛紫又是互相对视了一眼,她们正待开口回答,凝猫略带威严的声音又传了来,“有半句假话,我定不轻饶!” 两人身子微抖,最后只得老实作答,“门房的说,今日早上,她与少爷一道出了门。” 凝猫的手下意识握得紧了几分,眸光也闪了又闪,心口的那股沉闷之感愈加浓了几分。 两人看到凝猫那一下变得低沉的神色,眼中不觉便染上了阵阵担忧,忍不住又开口劝慰道:“夫人,您千万不要多想,少爷他对您一直都是捧在手心里的,他这般行事,想来是有他自己 的谋算。” “是啊,您且不要多想,待今晚少爷回来了,您再与少爷好好谈谈,想来少爷定会这件事给出一个交代。” 凝猫听着两个丫鬟带着急切的劝解,心头的烦闷总算是消散了些许。 不管怎样,至少,这两个丫鬟是真心实意地为她担忧。 凝猫把她们叫了起,最后只淡声道:“他对我如何我自然是都知晓,我心里头,也不过是有些不舒畅罢了。你们都去忙吧,我去看看糯宝。” 两个丫鬟显然还有些不放心,但是看着她那神色,最后便也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凝猫在正厅发了会儿呆,然后便起身,往里屋走去。 床上,糯宝依旧睡得香甜,那两颊酡红的模样分外讨喜,糯宝伸手轻轻抚了抚,心里一下就安宁了下来。 管那魅影是个什么妖魔鬼怪,她不信,就凭这么一个跳梁小丑,就能轻易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糯宝睡到了傍晚才终于醒了来,她整个人都睡得迷迷糊糊的,模样分外娇憨。 凝猫给她洗漱了一番,她便又恢复了精神抖擞。睡饱了,肚子便开始闹起了空城计,凝猫传了膳,绛紫硬着头皮上前回禀方才递回来的消息,“夫人,少爷他,他今晚被绊住了,怕要晚些才回,您和小姐小少爷且先用饭吧。” 凝猫心头一顿,脱口问道:“魅影呢?” 绛紫略一迟疑,也只能如实回答,“亦未曾回来。” 凝猫便没有再开口,只是神色间,隐隐带上了股沉郁。 三个孩子坐上了桌,糯宝瞅了一圈没看到爹爹,她微微噘嘴,“爹爹出去一天了,怎么还没回来?” 凝猫语气神色如常,“你们爹爹有事要忙,你们先吃,待会儿他回来了再吃。” 糯宝到底是饿了,也没有坚持,便欢快地吃了起来。 一顿饭吃下来,凝猫都有些食不知味,只草草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碗筷来。 凝猫想到了许多年前,步轻歌生日宴上的场景,不知为何,凝猫觉得,即便是那时,她的心里,都没有现在这么不安。 () 第408章未归 用过晚膳,三个孩子都到了习字的时间,凝猫从旁指导,团团年纪大了,本就受过启蒙,学起来自然是得心应手。嘟宝生性聪慧,凡事只需要教一遍,便已能学会。 糯宝就稍差了些,原本前些年,在京城府中之时,凡事嘟宝都让着她,让糯宝一直长期占据智商上的高地,对此颇有优越感。 可如今,嘟宝在学习上锋芒展露,顿时就叫糯宝生出了十分错乱的感觉,她不停抠着脑壳,一直问着自己,究竟是嘟宝变聪明了,还是自己变笨了? 这个问题曾困扰她许久,后来凝猫变着法儿哄了她一番,才让她接受了嘟宝在智商上赶超她这件事。 而今,需要辅导的,便只有糯宝一人而已。 可凝猫辅导时,却明显带着一股漫不经心,好几次,她握着糯宝的手教她写字,可最后写出来的,却是鬼画符一般,叫糯宝每每以为这又是新的字。 习字时间过了,孩子们到了歇息的时候,糯宝白日里却是睡得太多,眼下便缠着凝猫,非要她与自己讲故事。 凝猫心不在焉,却也委实没有睡意,与其一个人胡思乱想,不如陪着糯宝,给她讲故事。 故事讲了一个又一个,糯宝终于是渐渐有了睡意,最后,她脑袋一歪,便这么睡了过去。 凝猫给她细细地掖好被角,这才起身走了出去。 早春的夜晚,依旧透着凉意,一阵夜风吹过,叫她连整颗心都禁不住一阵发抖。 “还没回来吗?”她的问话不自觉地便也染上了春夜的冷意。 “……少爷派人传话说……今夜,怕是不回来了,让夫人早些休息……” 凝猫顿时觉得整颗心像是被人兜头泼了好大一盆冷水,凉了个彻彻底底。 “那位呢?”她问着,声音里竟然可耻地带上了些许难以抑制的颤抖。 “也……未曾回府……” 凝猫心底那股冷意,顿时有种深入骨髓的感觉,整个身子的力气,都好像被人抽空了。她很努力,才没让自己身子发颤。 好,真是好极了! 凝猫恨恨地想,慕容北辰,你即便与那女人什么都没有,我也要你好看! “夫人,少爷他或许……” “别为他找借口!”凝猫冷冷打断她,“我心里自然有数!” 两个丫鬟到嘴的话,硬生生地又咽了回去。在这件事上,她们终究是旁观者,她们更是下人而已,又有什么立场对主子的事进行置喙呢? 夜色很深了,凝猫躺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一直到临近天亮了,才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会儿。 可是,睡得却是极浅,外头,嘟宝糯宝来请安的声音传来,她便醒了。 昨夜几乎是一夜没睡,刚从床上爬起来,整个人脑子都是晕乎乎的,眼底下更是一片青黑,涩涩的。 嘟宝糯宝一眼便看到了娘亲的异常,糯宝小脸上满是歉疚,“娘亲,是不是昨晚上我拉着你说话你才没睡好啊?” 凝猫对她柔柔一笑,满脸慕儒之情,“不怪糯宝,是娘亲贪睡,还没睡够,待会儿再歇一歇便好。” 糯宝眨着大眼睛,一副窥破天机的神色,“我知道了,娘亲一定是因为爹爹没回来,所以才没睡好!” 糯宝咯咯地笑着,颇有些不怀好意,“娘亲羞羞羞,没有爹爹就睡不着!” 糯宝一句玩笑打趣的话,浅黛和绛紫都齐刷刷地把目光望向了凝猫,却见凝猫的神色微僵,嘴角的笑意也凝了凝。 两个丫鬟心里都不觉一阵叫苦,暗暗祈祷她们小姐可别再提少爷了。 她们的祈祷,却是没有起到作用,整个早上,糯宝都把“我爹爹”“我爹爹”挂在嘴边,连连追问他去了哪里,为什么早上都没见回来,最后还是嘟宝提醒了句“食不言寝不语”,才叫 糯宝闭了嘴。 偏在这时,外头的侍卫十分不合时宜地前来传话,“少爷今日还有要紧事要忙,白日就不回来了,还请夫人收拾几件干净衣裳,小的给少爷送去。” 凝猫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心里的那股烦闷更是如乌云般密布,久久难散。 好个慕容北辰!有本事你就再也不要回来! 凝猫越想越气,连衣裳都没亲手给他准备,只气闷地吩咐了下去,自己便扎进了房里,关了门。 两个丫鬟只觉得这疙瘩是越结越大了,她们少爷若是不早些回来,到时候夫人可就不好哄了。 她们拉着那侍卫悄声问话,“少爷在忙些什么?” 那侍卫却只是摇了摇头,“属下不知。” “可说了何时能回来?” 那侍卫依旧摇头,“不知。” 她们依旧不死心,“那,跟少爷一道去的那位魅影小姐,可还跟少爷待一块儿?” 那侍卫继续坚定地摇头,“属下只是个传话的,其他的,真的不知道。” 两人顿时立马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再懒得搭理他。 那侍卫一脸莫名的委屈,他又不是近身伺候的,哪里就知道主子近前的消息? 浅黛和绛紫两个人又凑在一块咬了一阵耳朵,最后也没得出什么实质性的解决方案,只能用迂回的法子——“去做些甜食吧,夫人最爱吃了。” 两人商量着便往厨房去了,她们身后,一个小小身影冒了出来,却是嘟宝。 他望着她们离开的方向,小脸严肃,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凝猫正在屋子里屏息凝神,想要让自己静一静,绛紫便在外头轻轻敲门,“夫人,奴婢瞧您方才没怎么用膳,特特给您做了一碗莲子羹,您且用了,垫垫肚子吧。” 凝猫自然是没那胃口,还未待开口拒绝,嘟宝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娘亲,这莲子羹瞧着十分好吃呢,嘟宝看了都有些饿了。” 凝猫听得嘟宝也在外头,自然是让她们进了来,嘟宝一进来,脸上便是那副嘴馋的模样。 凝猫倒是有些讶异,嘟宝一向是不爱吃零食的,倒是少见他这般孩子气。 凝猫一直绷着的脸上便现出了笑意,“既你爱吃,便吃吧,娘亲不饿。” 嘟宝却是噘起了嘴,“我想跟娘亲一块儿吃,这样才更香。” 绛紫闻言,忙不迭道:“有的有的,厨房里有好些呢,奴婢这就去取。” 没多会儿,绛紫便盛了莲子羹来,嘟宝一副要跟她一起吃的期待模样,凝猫便也只能拿起了碗,跟着吃了起来,嘟宝的唇角,不觉漾出了甜甜的笑。 两母子正吃得开心,浅黛却是脚步匆匆地从外头跑了进来,脸上神色焦灼闪烁,到嘴边的话,在看到屋子里的嘟宝时,生生咽了下去。 嘟宝却是一副天真的模样看她,“浅黛姑姑,是发生什么事吗?” 浅黛神色依旧迟疑,却也开了口,“无什大事,不过是有位下人要来与夫人请安。” 凝猫的神色微顿,眸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魅影,终于来了。 () 第409章交锋 片刻功夫,帘子被掀开,一双梅红的大红绣鞋,很是精致的花式,小小巧巧,堪称三寸金莲。 往上,一身浅白色裙衫,很是素净的颜色,上绣云纹,最简单的样式,裁剪却十分得体,把那婀娜的身姿勾勒得尽显无疑。 秀智的脖颈往上,略带麦色的面盘,大眼秀鼻,生得颇为灵动俏丽,既有闺中小姐娇娇俏俏,又透着江湖历练过的豪爽精干。 她走了进来,步伐平稳,站立如松,无半分怯懦,整个人都不卑不亢,体态自有风韵,不输男子的峻拔,却也有股女儿家的三分秀丽。 一看,便是个极有主意的精乖之人。 凝猫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扫视了一圈,心里便已经轻哼了一声,原来是这么个人物。 她款步而来,微微敛衽屈膝,对着凝猫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礼数姿态优雅,流畅如行云流水,自成一股风流,挑不出半点错处来。 她敛衽而下,声音清凌凌的,不卑不亢,“妾身魅影,见过夫人。” 她的姿态太过优雅,神情太过不卑不亢,叫凝猫心里下意识便生出一股发堵的情绪,盯着她的目光中,也带上了更多的几分审视。 她自称妾身,而不是奴婢,那么,她并非奴籍,呵,果然不一般。 许久凝猫都未曾开口叫起,她便这般恭敬地屈着膝,未见半点异常。 凝猫还没开口说什么,身旁的嘟宝便已经开了口,“娘亲,她是谁?” 凝猫摸了摸嘟宝的小脑袋,语气很淡地说:“娘亲也不认识,想来是府里的下人吧。” 魅影垂着的眼睫微微颤了颤,魅影身旁的丫鬟便已经忍不住开口,“夫人,我家姑娘不是府里的下人,我家姑娘是少爷跟前最得眼的人儿!昨晚少爷还夸我家姑娘服侍得……” “琴瑟!夫人跟前,休得无礼!”魅影及时打断了琴瑟的话,可那被打断的后半截,却更叫人浮想联翩。 魅影的面上恰到好处地现出一抹红晕,那双眸子亦是眼波流转,潋滟含光。 凝猫心头一刺,双拳不觉紧紧地攥在了一起,果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做戏都做到她的面前来了! 魅影更低地敛衽,微微垂着眸,十分恭敬谦和地说:“妾身管教不力,让丫鬟在夫人小少爷跟前失仪,还请夫人小少爷见谅!” 凝猫淡淡地说:“若本夫人不见谅呢?” 凝猫的这话,顿时叫魅影怔了一怔,显然,她没料想凝猫会这般不客气地言语。 魅影微微愣怔,片刻便又已经恢复了如常,开口的语气依旧不卑不亢,“妾身任凭夫人责罚。” 凝猫看着她,却是微微笑了笑,“本夫人虽然初来乍到,可这两天,却也听说了魅影姑娘的体面,莫说这处正院原是魅影姑娘住的,便是这处宅子,也是我家少爷特特为魅影姑娘购置的,昨夜魅影姑娘又跟我家少爷在一块,我可不敢随意责罚。” 魅影闻言,再开口时,语调谦恭中却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女儿家的娇态,“妾身有幸,承蒙少爷爱重……” 嘟宝一派孩童般的纯真,很自然地打断魅影的话,“是呀,我爹爹对下人一直很宽厚,在京城,咋们家的护卫人人都有庄子铺子,都是我爹送给他们傍身的!” 嘟宝一副十分自然又纯真的模样,对他爹也是一副十分崇拜的神色。被他这么一说,魅影得的这些个体面,便全都失去了那份特殊的意义。 且他用下人与魅影相提并论,那便是不管魅影是不是奴籍,都把她划拉到下人的范畴里了。 魅影袖子下的手紧了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她清凌凌地开口,“是了,少爷自小便是个爱憎分明的性子,虽然表面冷冰冰的,但对于自己看重的人,便会全然真心以待。妾身打小就跟在少爷身边伺候,一路相依为命,对他的脾气,自然是十分了解。” 她说着,嘴角微微勾着,面上神色异常柔和,带着些许对过去的向往和回忆。 凝猫的神色微动,她敏锐地扑捉到了魅影话中的关键词“打小”,魅影的身份竟是…… 魅影继续悠悠地说:“少爷在北梁之时吃了不少苦头,好歹如今一切都好了。少爷而今既然有了夫人,那妾身……也就放心了,夫人一定能把少爷照顾得好好的。” 她的语气悠悠,面上带着几分欣慰,又夹杂着些许遗憾怅然和委屈,这般暗示性十足的话语,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凝猫,她是和慕容北辰自小长大,一路互相扶持过来的,她不过是被凝猫挤走的。这番看似平淡却字字扎心的话,越发叫凝猫心头猛跳,涌起一股烦闷与刺痛。 嘟宝噘着嘴,一副天真又孩子气的语气,“是啊,我爹有我娘了,以后就不用旁的闲杂人瞎操心了。” 童声童语的话,带着一股子不讲理的孩子气,却叫魅影一怔,脸色有些不好看。 琴瑟再度忍不住插嘴,“我家姑娘才不是闲杂人,我家姑娘陪了少爷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候,情分自然不同!” 魅影又是一声呵斥,“琴瑟!” 琴瑟嘟嘟嚷嚷,“奴婢说的都是实话!那些年若不是有姑娘一直陪伴照顾……” “住嘴!主子在上头说话,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一个小丫头从旁置喙!少爷不比往日,如今有了夫人,夫人这般温柔似水,如何能照顾不好少爷!” 好一出双簧。 凝猫心里气结,当真恨不得上去直接撕了她们的嘴儿! 嘟宝却是依旧一派天真神色,“我爹才不用我娘照顾呢!我娘什么都不会的,一直都是我爹在照顾我娘。我娘的手,只是用来掌管家里的银票地契人契,其他的都不用我娘操心。” 他鼻子里发出一声哼声,颇有些嫌弃地继续说:“我爹这个人,手段特别多。我娘刚是我这个年纪,我爹就整天用好吃好玩的哄我娘,哄了十几年才终于把我娘娶到手,娶回家了就更不让我娘做事了,整天都捧在手心里疼着,连我这个做儿子的都要吃味儿了!” 魅影的睫毛颤了颤,脸上的神色终于有些绷不住,变得僵硬了起来。 嘟宝继续捅刀子,“我娘原也是打算亲自操持外头的这些产业,都让我爹给拦了下来。你们猜我爹怎么说?我爹说,这些粗活就该交给那些个下人去做,我娘是当家主母,她只需要坐着数钱就好。” 嘟宝说得流畅,模样当真一派天真,像是丝毫没察觉下头的人脸色变了又变,他又看着魅影,一副十分好奇求教的神色,“哦对了,大婶你是给我爹打理生意的吗?这么说我娘每年看的 那些账本,好些都是出自你之手吗?大婶你可真厉害!这么能干,当真为我爹娘出了不少力呢!” 凝猫听了嘟宝一连串不带喘的话,再有便是那一声声的“大婶”,心里觉得想笑,但好歹是忍了下来,再看下头的魅影,脸色已经几度变换,再没了一开始时候的淡定从容。 () 第410章助攻 魅影心里如何会不气?她其实原是慕容北辰的妹妹慕容兮萝的婢女,慕容兮萝香消玉殒之后,她便一直跟着慕容北辰。 她的年纪,实际上比慕容北辰还要长上一岁,她最忌讳的,便也是年龄问题。 而今看到凝猫一团孩子气的模样,委实年轻漂亮娇俏可人,自己一比之下,当下就见了分晓,如今又听得小少爷一口一个大婶,这委实是在她的心窝子上捅刀子! 凝猫微垂了眼睫,一脸慈爱地看着一派天真的儿子,心里有什么想法已经在脑中酝酿开了。 她的这个儿子,往日哪里会这般巴巴地来喝一碗自己不爱吃的羹汤?他也一贯话说,这些撒娇卖萌说出来的话,委实不像是他的风格。 而今他却是如数家珍,丝毫不带喘地就把那些事儿挑挑拣拣地抖了出来,这一句句夹枪带棒的话,委实足够魅影膈应的了。 凝猫眉眼微微含笑,看向魅影,这才慢悠悠地唤了一声,“起吧。” 这两人从头到尾都一直屈膝敛衽行礼,难为她们能坚持这么久,原来这位魅影姑娘,以前是在皇宫里伺候的,规矩倒是学得十分不错。 只是她今日特特地来到自己面前,与自家婢女这般一唱一和,委实是得意忘形过了头,以为自己在慕容北辰那里得了些许恩情,这便恃宠而骄了。 凝猫眼下也没了方才那般关心则乱,大动肝火的神色,她略有嗔怪地望了嘟宝一眼,神色宠溺,“你这孩子,净编排起爹娘来了!娘亲何曾像你所说那般无用?” 嘟宝却是漾开了一个笑来,“孩儿哪敢编排娘亲啊,孩儿这是在夸赞娘亲呢!只有像我娘这么有福气的人,才能什么都不会,反正诸事都有爹爹,爹爹忙不过来,不还有像大婶这样的好帮手吗。” 凝猫听得心花怒放,下首的魅影,脸色却是越发地不好看了。 这位看着一团孩子气全无脾性的小少爷,每说一句话,便是往自己的胸口插刀子!因为他说的,根本就是实话!只有真正得到精心呵护的女人,才有资格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用操心! 而自己呢?方才还引以为傲的少爷对自己的委以重任,在这般对比下,就显得可笑极了。魅影心里正满心恼恨,抬眼的余光便瞥紧了凝猫含笑的脸,旋即,她的神色就顿住了——她的左脸上有一枚笑窝。 魅影心里一动,倏而就想到了什么,心里也有了不寻常的计较。 她抬眼看向凝猫的目光中,一瞬就好似染上了一丝惊诧,目光呆滞片刻,这才慌忙垂下头去。 凝猫看着她那神色,如何会猜不出她实际上另有心机谋算,但凝猫倒是愿意让她继续把这场大戏唱下去了。 于是,她便顺势带上了些许不悦,开口问道:“魅影姑娘为何如此?莫不是本夫人脸上有东西?” 魅影不复方才一贯的沉稳,声音中带着些许不安,“妾身失礼了,只是夫人的容貌……” 凝猫闻言,约莫是已经猜出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她脸上笑意越深,脸颊上的笑窝也就越发明媚悦动,十分娇俏讨喜。 “我的容貌如何了?莫不是魅影姑娘觉觉得我长得丑?” “夫人自然是国色天香的好容貌,自然……跟一位故人有些眼熟罢了,方才一看,妾身竟然生出了几分恍惚之感。” 魅影说着,脸上神情便多了几分对往昔的缅怀和惆怅,整个人简直全身上下都是戏。 凝猫换了个更闲适的姿态,语气漫不经心,“哦?不知是哪位故人?” 魅影咬了咬唇,片刻,才终于开口道:“妾身当年实际是公主身边的丫鬟,公主命薄,小小年纪便香消玉殒。小公主虽然已经逝去多年,但小公主的音容笑貌却依旧留存在妾身的脑海中,特别是,小公主的脸上,跟夫人一般,也长了一枚好看的笑窝。” 第二次被人拿她脸上的笑窝做文章,凝猫此时却已经百毒不侵,单单看着这女人在自己面前唱戏。 见她不语,魅影便又继续道:“自从小公主去世了之后,少爷便常常跟妾身提起,每次无不是深深缅怀,尤喜欢小公主那枚笑窝。” 琴瑟闻言,十分机灵地便是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呀,夫人脸上也有笑窝,少爷看到夫人,便能时时想着小公主,也算是借怀思人了。” 魅影轻轻叹了一声,“这么多年了,妾身以为少爷一定已经放下了,却不想夫人脸上也……” 她言罢,顿了顿,又像是突然间说错话了一般,一下便又面露失态,开口解释,“夫人您不要多想,少爷定是喜欢您才会娶您,定不是因着您脸上的笑窝……都怪妾身多嘴!夫人您可千万因为这件事跟少爷闹起来,不然,妾身的罪过就大了。” 凝猫听了她的这些话,面上的笑意愈发浓了起来,她指着自己的左脸,一副好奇心十足的慕言,“你说的是这个吗?” 魅影对她的反应有点懵,她所预想的情况,不是这样的。 凝猫一点点收敛的笑意,语气淡淡的,“如果你说的是这个,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魅影依旧持续错愕。 嘟宝便已经脆生生地开口,“大婶,我娘和小姑姑都长了笑窝,我爹早就告诉我们了,这是缘分。我爹娘才不会为着这么有缘的事儿闹呢!就不用大婶你费力操心了。” 魅影脸上的笑一点点凝固,感觉自己给自己打了个耳刮子,好不生疼。 自己费力唱的这一出又一出,到头来,却是什么效果都没有,魅影看凝猫的眼神,不觉多了几分异样。 她悄悄看了琴瑟一眼,琴瑟立马便了悟,她声音委委屈屈的,“可是,少爷他当初明明承诺过要娶姑娘进门的……而今……”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怔住了,凝猫手上青筋暴起,心里像是被人狠狠扎了一下,生生地疼。 所谓无风不起浪,孔雀不来风,她们既然敢在这儿这般言说,那便已经说明,这件事,确有其事! 好,极好! 好个慕容北辰,不想你竟然背着我在这儿养了个美娇娘! () 第411章旧事 魅影听了琴瑟的话又是一个刀眼甩了过去,“这已经是许多年前的旧事,还提了作甚!” 琴瑟依旧委委屈屈,“可是少爷明明承诺过的,如今少爷大事已成,今次来,难道不是为了把姑娘接回京城吗?就算夫人脸上有笑窝,姑娘脸上没有。可是,少爷也不该出尔反尔啊!” 魅影神色微苦,恰到好处的情绪,带着些许怅惘遗憾,她那副样子,一眼就能看出这确有此事。 她强撑着扯出一抹笑来,只是这笑,带上了几分痴怨和故作坚强,“少爷是九五之尊,我的出身不过是个小宫女,又怎么配得上少爷?琴瑟,这话,以后无论如何都不允再说了!” 她说完,又转向凝猫,神色语气都分外真诚,“夫人,这件事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这原就是一桩多年前的口头之说,妾身往日的确是抱了些许幻想,但现在,看到了夫人,妾身便全然放心了。” 凝猫紧紧地盯着她,好似要从她的眼中盯出一个大窟窿。 魅影微微垂头,那模样,无端便带上了几分娇媚,这更叫凝猫心里一阵阵发堵。 嘟宝的身子也僵了又僵,显然,他也在评估这件事的真假,一时之间,他倒是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凝猫盯着魅影看了半晌,才终于开口,“的确,男人随口说的那些话,如何当得了真。既然魅影姑娘自己便已经想通了,那便是最好不过,免得日后真进了门,我家少爷心里眼里都只有 我,倒是白白耽搁了魅影姑娘,让你受了委屈。” 魅影闻言,神色又是一僵,这个剧情,怎么又跟自己预想的不一样? 凝猫看着她的神色,淡淡浅笑,语调不急不缓,“我家少爷的脾性我自然是早就摩挲清楚了,他在外人面前最是强硬,但在家里,诸事都听我的。我家王爷已经有了一双儿女,暂时便不会考虑纳妾开枝散叶。我瞧着魅影姑娘年纪也不小了,可不能再因为我家少爷就给耽误了。不若与我说说,我给你张罗张罗。” 魅影的神色顿时僵了又僵,她暗暗咬牙,心里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烦闷。 她竟然半分都不受影响,还妄图把自己嫁出去!她如何会肯! 魅影艰涩地开口,“夫人每日要操持各种事,妾身的这件小事,就不劳夫人操心了。” 凝猫却笑得更明媚,好似非常不怕麻烦那般,“我在这儿哪里要操持什么正经事儿,闲得很,倒是魅影姑娘,日日都要到庄子铺子里查探巡视,想来是忙得脚不沾地,这才把自己的终身 大事耽搁了。今日既然我遇上了,就断没有不管的道理。” “夫人……” 凝猫笑盈盈地打断她,自顾自地说着,“好了,这事儿就交给我了,不过是件小事,魅影姑娘无需放在心上。” 她眉眼含笑,“魅影姑娘,你可还有其他事儿?若没了其他事儿,我怕是要歇一歇午觉了。我这多年养成的习惯,真是雷打不动。” 凝猫顿了顿,又开口道:“魅影姑娘你整日在外头忙碌,昨儿个晚上又是跟着少爷一直忙前忙后的,想来也是累了,就先回去歇着吧,不然累坏了身子,回头我家少爷缺了人手,我的罪过可不就大了吗?” 魅影闻言,面上神色不显,但是她心里却已经知道,这位夫人,怕是不信自己的。 她暗暗拽紧了拳头,心里一阵阵气血翻滚,却只是强撑着,含笑道别推了出去。 魅影刚走,凝猫脸上的笑意便一点点消失了去。 凝猫的脸色冷了下来,隐隐的,还有股灰败之色。 方才那魅影说的那些话,已然是不受控制地直往自己的脑中钻,她在魅影面前不曾有半点表露,那是强撑着不想让这个心怀不轨的女人得意。 可是现在,她有些灰溜溜地走了,凝猫的真实想法,便再也忍不住一点点暴露了出来,甚至连旁边的嘟宝,她都已经忘了。 嘟宝看向他家娘亲,看到她脸上的神色,心里不觉也跟着揪了起来。 他小心地拉过娘亲的手,语气如同小大人一般,“娘亲,你不要胡思乱想,那个女人说的话,做不得数的。” 听得嘟宝的话,凝猫这才回过神来,她收了收自己脸上的神色,笑着道:“嘟宝放心,娘亲好好的,没有多想。” 嘟宝看到她那神色,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那般。 嘟宝下定了决心一般,“娘亲,咱们这就去找爹爹,爹爹一定会告诉我们这是怎么回事!” 凝猫却是摇了摇头,她心里的确是堵得慌,但是,她才不会去找他,今晚上他若是回来,也休想进她的门! 不管魅影是一厢情愿也好,两情相悦也罢,她竟然到现在才知道他的身边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对他垂涎三尺的人!竟然还有口头婚约这一出!呵,今日她若是她没有来此地,她是不是要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这个女人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 生气!气炸了! 但是,尽管凝猫已经气得要跳脚,但是表面上依旧强自忍耐,对着糯宝绽开了一个安抚的笑,“你爹爹想来在忙正事,咱们不便打扰,今晚他回来再问也不迟。” 嘟宝看着娘亲,心里对她的表现感到十分怀疑。她虽然表面上那般淡定,但她的眼神,明明有些吓人,不知怎的,嘟宝开始为自家爹爹捏了一把汗。 他沉默了会儿,略带小心翼翼地开口,“娘亲,您不会打爹爹吧?” 凝猫哼笑,“这倒是个好主意。” 嘟宝顿时有种搬起石头砸爹爹脚的感觉,他试图劝慰,“娘亲,你打不过爹爹的。” 凝猫又是一声哼笑,“他敢还手!” 嘟宝顿时就闭了嘴,她爹可不就是被娘亲吃得死死的吗?到时候娘亲真的要动手,爹爹也是断断不会舍得还手。 而且反过来想想,娘亲若是真的肯动手,那倒还是好的,至少可以把情绪发泄出来,真正担心的是,娘亲把自己关起来,那才真的是难办了。 想到这一点,嘟宝的脸上不觉现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 他只能在心里暗暗地给他爹点了一根蜡烛。 () 第412章恶整 傍晚,夕阳西下,一身风尘的慕容北辰回到宅子,面上是难掩的疲色。 他刚进了府门,魅影便十分自然地迎了上来,脸上挂着一抹温柔浅笑,那模样神情,就好似是等待晚归的丈夫一般。 慕容北辰的目光却在她身后搜寻,没有看到凝猫的半个影子,便是嘟宝糯宝,也没看到。 慕容北辰心里顿时有些失落,心里暗道,这几个臭丫头熊孩子,他外出两日才回来,他们竟然半点不挂念! 魅影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以及眸中掩藏的那一丝丝失落,她的心里也不自觉升起了一股子失落和怅然,他心里眼里,果真都是他的太子妃。 魅影很快地收拾好自己脸上的神色,她含着笑,声音中带着几丝温柔和关切,“少爷,事情可顺利?瞧您一身的风尘,定然是累坏了吧。” 她说着便要伸手给他理一理衣裳上的褶皱和灰尘,但是,她的手还没碰到慕容北辰,他便已经不动声色地让了让,淡声道:“还算顺利。” 魅影的手一下就僵住了,脸上的神色变得多了几分怪异,心里更是涌起一股淡淡的神伤。 大伙儿都说她命好,得到少爷的青眼相待,但她自己却是知道,他对自己,从来不曾热络,而是感恩。 因为感恩,所以对她好,对她的一切都尽力满足,但是,魅影的那一颗心,却依旧是冰冷的。 她微微垂了眸,纤长的睫毛轻颤,轻咬唇角,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娇弱委屈,“少爷是嫌弃我了吗?” 慕容北辰眉头微蹙,但脸上却是不见不耐之色,声音也和缓了几分,“别多想。” 他这略带柔意的话,顿时就叫魅影心里生出无线欢喜,一双黑眸中一瞬便染上了欣喜。 “真的吗?”她欢快地问,那双大眼睛就这么盯着他,满心满眼都是期盼着他能给出确定的答案。 慕容北辰点了点头,语气简洁,“真的。” 魅影好似开心坏了,一下就抓住了他的手臂,略带撒娇地摇了摇,“我就知道,少爷定不会嫌弃我!就算,所有人都嫌弃我,少爷也不会嫌弃我!” 慕容北辰眉头又微微蹙了蹙,他很想把手抽回来,但是她抓得用力,浑身上下散发的欣喜太过强烈,叫慕容北辰生生地打住了,心里已经是满满的忍耐,但是表面上,终究是没有表露出来。 他慕容北辰一生未曾亏欠过谁,唯一亏欠到无法弥补的,便是魅影了。 魅影正要与慕容北辰说说今日拜见凝猫之事,顺便给他上一上眼药,但这时,一道清凌凌的声音便传了来:“爹爹!” 两人转头,便见糯宝正站在不远处,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小嘴儿也噘得老高,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蹬蹬蹬地跑了过来,伸手用力巴拉,顺利地把抓着她爹爹的那双手巴拉开了,然后强硬地横插在他们中间,自己的小手紧紧地保住了爹爹的胳膊。 她扬着小脸,蛮横无理地瞪着魅影,十分不客气,“你是坏女人,别想跟我抢爹爹!” 魅影的脸色几度变化,神色尴尬,很快,脸上便蒙上了一层委屈又无措的神色。 这样的神色,是她惯用的,每次她摆出这么一副神色,慕容北辰便总会对她分外宽容。 可是现在,她却是打错了算盘,在慕容北辰心里,亲情爱情的天平,远远超过了对她的亏欠。 糯宝也不跟她多说,径直就拉着她爹爹往里走了,一边走,还一边数落,“爹爹你怎么能让别的女人碰你!全天下就只有我和娘亲两个女人能碰你!” 慕容北辰任由她拉着风风火火地走着,唇角不自觉扬了扬,语气轻柔,带着几分柔哄,“糯宝教训得是,以后爹爹一定注意。” “哼!下次再让我遇到,我就告诉娘亲!”糯宝继续威胁。 “嗯,不会有下次了。”慕容北辰继续顺从地认错。 方才幸亏糯宝跑了来,不然,他也是有些无奈地不知该如何甩开魅影。 糯宝又想到了那日听到的丫鬟们的话,她今日定要问个清楚明白! 噘着嘴,十分委屈地问,“爹爹,你撒谎骗人!我才不信你!” 慕容北辰低声安抚,“爹爹说话一言九鼎,怎会骗人?” “那这个宅子,是不是爹爹给刚才那个女人买的?她是不是爹爹偷偷藏在这里的女人?” 慕容北辰面色一沉,“谁与你说的这些?” “大家都这么说!”糯宝见他这般反问,便以为她猜对了,当下声调中便带上了丝丝哽咽。 “是不是啊,爹爹你是不是要被那个女人拐走了?” 慕容北辰低呵一声,“瞎说!谁乱嚼舌根,你等着,爹爹回头就给人把舌头拔了!” 糯宝听了这血腥暴力的话,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一下破涕为笑,“那,这都是假的了?” 慕容北辰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脑袋,叹了一声,“这个宅子,的确是爹爹为她买的,但,爹爹与她,并不是那等关系,爹爹这一生,除了你娘亲,不会娶别的女人。” 糯宝心花怒放了起来,却还是开口问,“那,那你为什么要给她买宅子?还买这么好的宅子?” “这件事说来话长,爹爹这般,不过是因为亏欠罢了。对她,除了你娘亲的位置,还有我后院的所有位置我不能给,其他的条件,我都会尽力满足。” 糯宝依旧一副好奇宝宝,要继续追问的意思,慕容北辰却打断了她,十分认真地说:“你们才是爹爹放在心尖上的人,旁的,都是要往后排。” “真的吗?”糯宝继续两眼亮晶晶地看他。 “自然是真的。”慕容北辰轻笑,“爹爹的心就这么小一点,有你们三个就够了,哪里塞得下这么许多人?” 糯宝顿时就笑开了,伸出粉嫩嫩的手指,“那我们来拉钩!你不准让那个女人碰你,也不能碰那个女人!不准对她比对娘亲好!更不准娶她!” 慕容北辰无奈地伸出小拇指,跟她勾了勾,“好,爹爹发誓,绝对不碰那个女人,也不让她碰我,以后,也绝对不会娶她。” 一大一小两个拇指一印,这个约定便已经出炉,糯宝又开开心心了,拉着爹爹就往正厅走,一边走还一边念叨,“这个好消息,可一定要告诉娘亲!” 魅影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他们远离的背影,听了他们的话,心里一阵冷意翻滚不休。 少爷,我要利用你的愧疚,纠缠你一辈子!你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我! () 第413章机关 嘟宝拉着慕容北辰直接到了正房,她原是打算和爹爹一起进去看娘亲,但门外,嘟宝却是拦下了糯宝,“我发现了新奇玩意儿,带你去看!” 糯宝一听,顿时就眉开眼笑,当即就甩开了爹爹的手臂,欢快地跟着嘟宝去了。 慕容北辰含笑,也便由着孩子们玩去了。 他提了提衣摆,推门而去,可这门刚一推开,门框上的东西便“哐当”一下掉了下来,慕容北辰完全没有防备,他身形一闪要躲避,却不料脚刚落地,便只觉得脚下一阵滑溜溜的,好似 铺满了大大小小的珠子一般。 可怜他一个满身武艺的人,被这么猝不及防地算计,硬是没能把控住方向,只听得“咚”一声闷响,那是他与地面亲密接触的声音,他的身上,也不可避免地被泼了一身。 他俯身嗅了嗅,一股浓烈的酸味儿,是醋。 慕容北辰简直有些哭笑不得,这一系列的小把戏,并没有什么致命的机关,但却把他折腾得够狼狈。 不用想,他也自动究竟是谁这么胆大包天,敢这么对他下手。 慕容北辰想到了糯宝那丫头说的话,一下就明白了,再加上这一身的酸味儿,那小女人,显然是吃了好大一盆醋。 慕容北辰从地上爬了起来,小心地站稳,没让自己再在这些珠子上摔跤,他往内间走去,他往地上看了一眼,没有珠子,他便要放心大胆地往前走,不料,脚上好似绊到了什么,这一绊 ,中门上那桶东西便劈头盖脸地朝他而来,他伸出袖子挡了一把,但那桶东西还是劈头盖脸地向他倒来。 饶是他反应敏捷地挡了一下,身上还是沾上了那泼出来的东西。 那股浓烈的血腥味儿跟醋味混杂在一起,在整个房间里形成了非常怪异的味道。慕容北辰的眉头几乎是立马就皱在了一起,他素有洁癖,现在浑身上下都是这么一股又酸又腥的味儿,委 实叫他几欲抓狂。 想到方才他家儿子贼兮兮地把糯宝拉走了,慕容北辰一下就有了了悟,他这是被媳妇和儿子联手坑了! 慕容北辰好一阵哭笑不得,那个狠心的臭丫头,竟然真舍得用这么损的招式损他! 慕容北辰压下浑身的难受,他眼下当真是每走一步,心里便多提心吊胆一分。他没想到,他慕容北辰有一天竟然会受这番捉弄,还不能发火!说出去,谁会信呢? 慕容北辰一边走着,一边轻声唤道:“凝猫,别闹了,再闹,为夫就要被你废了。” 里头没有半分动静,慕容北辰便只能继续向前,只是这一次,他走得格外小心,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又中了招。 慕容北辰从来没有这么紧张又小心,即便是当年他上阵杀敌,也没现在这般把心都提到嗓子眼上。 慕容北辰顺利进到了里屋,床上鼓鼓的,只露出一星半点的衣裳,连整个小脑袋都不见了。 慕容北辰有些头疼,这次凝猫定然是听到了那些话,这才这般气他整他。 慕容北辰伸手,把被子一掀,还没看清被子底下是个什么光景,一个东西就嗖地一下弹了过来,正中面门,小小的东西,猛地弹到脸上,有股酥酥痒痒的感觉。 慕容北辰一愣,被子底下,哪里有凝猫的影子?这鼓囊囊的被子,下面塞的都是衣裳。 他很是无奈,这丫头给他设了这么许多陷阱,想来定是气急了。 慕容北辰不觉一阵后悔,早知道,当夜刚到这儿,便应当把事情与她交代,如此,便不会有如今的这一出。 慕容北辰把耳房、梢间,甚至净室都找了一遍,依旧没找到凝猫,他倒是连连受到暗器袭击,都是些没什么威力的小武器,但每一样,都足以让他仪态凌乱。 到他从屋子里走出来时,他的身上已经满是血红,脸上,头发上,却是染上了一层可怖的白,让他整个人便如同吸血鬼一般。 在外头的丫鬟们,一下就被他眼前这副模样震住了,大家的嘴角都一阵抽搐,但是却完全不敢笑出声来。 慕容北辰脸色更黑了,厉目一瞪,顿时叫那些想笑的人都把笑憋了回去。 “里面有机关,为何无人提醒!” 被那些机关折腾得全无往日风姿,凝猫还给他玩失踪,慕容北辰火气很大,虽然知道这些机关都是凝猫一手筹谋,但是,他并不介意把怒火蔓延到这些个丫鬟的头上! 丫鬟们齐刷刷地跪了下来,连声告饶,“少爷饶命,是夫人不让我们说,奴婢不敢违抗……” 慕容北辰心里无限气闷,“夫人去了何处?” 丫鬟们都垂着首,恭敬地回答,“夫人出府散心去了。” 慕容北辰的眉头更狠狠挑了挑,“出去了?为何没人告诉我!天色都已经晚了还不见回来,还不快派人去寻!” 前一秒还暗暗发誓要把这丫头就地正法了,下一秒,一下就变了脸色,满含担忧不止。 下人们都不敢耽误,急忙忙地就派人去寻了。 嘟宝和糯宝没有走,两人就躲在不远处的灌木丛后面,探头探脑地围观他们爹狼狈不堪又没法发作的样子,他们只觉得分外有趣。 两人正看得起劲,身后就有人在他们的背上狠狠一拍,两人顿时就惊叫了起来,后头的人一点吓着小朋友的自觉都没有,十分好奇地问:“躲在这儿鬼鬼祟祟地做什么呢?” 团团也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下一秒,他就直接笑喷了出来。 太,太好笑了!他的小姑父,何曾有过这般狼狈之态?这世界上,敢这般捉弄他的,便也只有他小姑姑了。 嘟宝和糯宝方才的那一声尖叫,加上团团如今的嗤笑,慕容北辰想看不到他们都难! 他凉飕飕地目光扫了过来,嘟宝和糯宝赶紧脚底抹油开溜,团团见已经败露了,顿时不怕死地哈哈大笑起来。 笑过了之后,团团这才拔腿开溜,只留下慕容北辰黑着脸杵在那儿。 这几个熊孩子,真的越来越熊了! () 第414章底线 慕容北辰被算计了,算计他的这丫头还敢给他失踪!真是欠收拾了! 慕容北辰脸色不虞地命人把主屋收拾一番,然后便让人准备浴汤,他身上的这股味道,实在是多一秒都不愿意忍! 慕容北辰满脸郁气,还未走到净房,迎面,魅影又走了过来,她看到慕容北辰这副狼狈的模样,顿时就愣住了,满脸都是惊讶和心疼。 她上前,作势又要扯上慕容北辰的衣袖,却被他避开了。 他牢记了今天和糯宝的承诺,不能叫旁的女人碰他,哪怕是衣袖也不行。 更何况,他身上都是脏东西。 魅影也顾不得他方才那般回避的态度,只是一下就有些红了眼眶,“少爷,您这是怎么了,是谁把您弄成了这样?” 慕容北辰不欲多说,只淡声道:“无事,只出了一点小意外罢了。” 能把他弄得这般狼狈的,如何是小意外?况且,他的功夫不差,如何会躲不开这些? 一瞬,魅影便明白了过来,她眸中含着潋滟波光,满是深情与担忧,是凝猫,一定是她!除了她,谁还会这般刁蛮任性,谁又能真正刁难得到他? 魅影心中又是闪过一阵怨毒,黄凝!那个不知珍惜眼前人的女人!她何其有幸能嫁给少爷,可她却这般…… 魅影正待开口询问,顺便再说点什么添油加醋的话,毕竟这个时候说凝猫的坏话,效果想来是最好的。 可她还没开了,慕容北辰便已经淡声道:“都是些小儿科的玩意儿,无甚大碍,我且先去沐浴。” 他就这么轻轻地竭了过去,甚至连半点要发怒,要追究的意思都没有! 魅影心里又是一阵嫉恨,她见慕容北辰要走,便快步追了上去,声音带着几分期待,又有几分羞怯,“少爷,妾身伺候您吧——如若您不嫌弃妾身脏……” 慕容北辰停下了脚步,转头,目光如炬地看着她,“魅影,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魅影的脚步禁不住一阵趔趄,那双眸子里,又不自觉地燃上了一层朦胧水汽,模样分外可怜。 “少爷终究还是,还是嫌我脏……” 没来由的,慕容北辰感到一阵烦躁。 他看着她,神色清冷淡漠,眼神灼灼,带着一丝警示,“魅影,做人要学会知足,孤,也是有底线的。” 他对她用了“孤”的自称,他端出了自己身为太子的威严气势,这,已经是对魅影最大的警告。她若是识相,就应该知道进退。 他留下这么一句话,转身便大踏步离去,徒留魅影一人呆愣在当场,脑中不停回放着他方才说的那句话。 他一直都窥破了她的心思,可是,他却半点机会都不肯给。 他的底线,那是什么?是那个女人吗?呵,她竟然输给了一个黄毛小丫头!早知今日,当初她就该答应随他入府,哪怕是做个填房,他第一个女人,也是她! 可惜,这世上没如果。她如今,已然完全失了先机…… 而这一头,慕容北辰正派人满世界找的凝猫,却是悠闲自得地在茶楼里喝茶吃饭。 她来了大理之后,便一直待在宅子里,再没有出来逛过,今日,心情委实郁闷,这才拉着两个丫鬟出了门透气。 她一边毫不客气地吃着满桌的美食,一边在心里暗暗掐算时间,怕是那人现在已经被折腾得满是又脏又腥又臭了。 想象了一番他的狼狈模样,凝猫不自觉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呵,可真刺激。 浅黛和绛紫瞧着天色开始变晚了,两个丫鬟都有些焦急,“夫人,天色不早了,咱们还是回去了吧。” 凝猫却是撇撇嘴,“夜生活还没开始呢,现在回去,这一趟出来岂不是白白来了?” “可……要是遇到危险怎么办?”她们依旧满是担忧。 上回,她们家小姐可是被拐走过的,若是这次,她们夫人被拐走了,那她们的项上人头,也就再也保不住了。 凝猫却是异常坚持,坚决不肯回,“你们要是担心,你们先回去好了。” 听出了她话里的生气,两个丫鬟哪里还敢说什么,便都闭上了嘴, 凝猫不担心也不是没有缘由,她们刚出门,后头便已经跟上了一堆的小尾巴,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如何会被掳了去? 凝猫吃饱喝足,终于是心满意足。 绛紫和浅黛以为她要回府里,两人皆是一喜,但不想,凝猫却是颇有兴致,“段无痕那家伙的蛛网,不就在大理吗?来都来了,自然要上门去瞧瞧。” 两个丫鬟赶忙又去拦,“可是夫人,段……端木公子和端木小姐好似都未曾回大理,您这般去,也是见不到人的。” 凝猫满不在乎,“见不到人,那就看看他们的老窝好了,他们蛛网这般厉害,说不得家里有个什么能窥天下事的天眼也不一定。” 绛紫和浅黛俱是一阵哭笑不得,她们家夫人这是受了大刺激了,这才定要往别人家里挤。 凝猫才不管那些,抬步就往外走了,两个丫鬟没法儿,也只能跟着去了。 凝猫不管其他,只是命她们去打探了路,便大摇大摆地往端木家去了。 说来,凝猫对段无痕也委实有些怨言,这个家伙,竟然骗了他们这么久! 明明是大名鼎鼎的蛛网大少爷,却硬是爬去她家里当侍卫,还当得不亦乐乎。 凝猫早便怀疑过他的身份不简单,动机也并不会那么单纯,但是这么多年,也没见他真的折腾出什么幺蛾子。 思来想去,凝猫便也有些看不明白了,更不知而今的那位年纪轻轻的蛛网首领是个什么路数。 这不打听不要紧,一打听才知道,丫的蛛网这玩意儿,老窝压根就没在城里,而是在城外的山庄上,自成一户,坐山称霸。 这牛气又神秘的做派,倒是真衬得起蛛网这个神秘组织。 眼下天色晚了,要出城显然是不大可能,凝猫心里不觉有些失望。 原本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地逛一逛,寻点乐子,但现在却泡汤了。 浅黛和绛紫赶忙劝道:“夫人,既然如此,咱们就回去了吧,天色晚了,一会儿回去该不安全了。” 凝猫撇撇嘴,最后也得答应下来,往宅子的方向去了。 () 第415章流星 说实在,凝猫心里委实是不愿回去住那幢宅子,但是,她这个时候要是真的赌气出来住了,岂不是更叫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有了可乘之机? 凝猫气鼓鼓的大踏步往回走,她得回去坐镇,再斗一斗那自以为了不起的女人! 凝猫正一边走路一边想事情,眼前突然一阵闪光,她下意识抬头,一下就被天上的这番场景震慑住了。 此时正在嗖嗖往下坠落的,不是流星雨是什么? 所有人都仰头看去,百姓们都已经热热闹闹地吵开了,有人觉得是天降祥瑞,有人却满是惊慌,连声道这是老天爷发怒了,要下火烧死他们!众人或是兴奋,或是惊慌,有些人连摊子都 不看了,直接拔腿就跑。这般模样,不一而足,百态尽现。 凝猫却丝毫没受那些惊慌失措之人的影响,她心里好一阵激动,当下便漾开了笑脸,对着天上双手合十抵在额头,虔心里的愿望没有经过大脑便已经自动自发地蹦了出来:希望能和北辰 哥哥一生一世一双人,永不分离。 凝猫许罢了愿,这才回过神来,心下不觉又是一阵懊恼,自己现在可还在生着气,还不一定要原谅他呢!怎么就许了这么个羞人的愿望! 凝猫一阵阵懊恼。 流星雨还在下,凝猫当即又双手合十继续许愿,希望老天爷保佑她的亲人平平安安,顺顺遂遂。 这一场流星雨持续了足足有五分钟之久,凝猫看得好不过瘾,要知道,如今这等天文奇观,可并不是想看就能看到的。 流星雨过后,天空中,那轮原本被乌云掩盖住的月亮便顿时露了出来,带着股皎皎白光。 那样的白光,干净而圣洁,照亮了这黑沉的夜空。明明的,凝猫竟然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熟悉来,就好像,这轮月亮实际上是穿越了千万年而来。 凝猫对着天空久久凝望,最后淡声道:“回去吧。” 宅子的前门,马车刚刚停稳,慕容北辰就迎了上来,他俨然已经换上了一身的新衣,神色带着些许焦急。 两个丫鬟急急忙忙地下跪,慕容北辰没理她们,直接便掀开了帘子往里瞧,这一下,慕容北辰的面前顿时扬起一片呛鼻,慕容北辰重重地咳了起来。 浅黛和绛紫头埋得低低的,完全不敢看慕容北辰那黑如锅底的脸色。 慕容北辰呛得鼻子一阵阵发痒,咳了许久,才终于和缓了下来,周围的所有人,都恨不得就地消失。 “夫人呢?” 微弱的声音,“夫人从,从后门回府了……” 这个女人! 慕容北辰恨恨甩袖,“回头再收拾你们!” 他飞身,一瞬便消失了去。暗处的暗卫,终于是憋不住,笑了出来。 他们主子,被夫人折磨得可真惨啊! 浅黛和绛紫却是满面愁容,少爷就算再宠爱夫人,也是太子,她们这么做,要是触怒了太子,影响了两人的关系,这可如何是好? 慕容北辰到了后门,黑着脸问了门房,果真,凝猫已经从这儿回去了。 他想了想,直接便往闺女住的院子而去。 刚到了门口,便见嘟宝糯宝和团团都在,三个孩子正围坐在院子里玩耍,氛围融洽和谐,见到慕容北辰,糯宝马上上前拉住了他,娇娇软软的语调,“爹爹,你洗干净了呀,快来跟我们 一起玩。” 慕容北辰低头看了女儿一眼,见她神色单纯,无半点异常,心里不觉有了怀疑。 他柔声问道:“糯宝看到你娘亲了吗?” 糯宝眨了眨眼睛,“看到了,方才娘亲还在这儿,不过她累了,已经回自己院子去了。” 糯宝还要拉着他跟他们一起玩耍,慕容北辰却只是揉揉她的脑袋,柔声安抚,“你们自己玩,爹爹找娘亲还有事。” 糯宝闻言,好不失望,不过也放开了他,自己又蹬蹬蹬地跑回去跟嘟宝和团团玩去了。 慕容北辰一走,三个孩子就互相对望了一眼,然后露出了一抹同情的神色。 慕容北辰马不停蹄地飞奔至主院,然而这里还是保持着灾难现场的模样,慕容北辰进去一遭,又触动了之前没有完全触动的机关,又是一身的狼狈。 他怒了,真恨不得把那小女人揪出来,扔床上好好教训一番。 可是,他,却找不到她! 慕容北辰把整个房子都搜了一遍,都没有找到! 糯宝蹬蹬蹬地跑到他面前,撒娇地质问,“爹爹,娘亲呢?你是不是把娘亲气走了?你是不是又让那个女人欺负我娘了?” 嘟宝也一副深恶痛绝的失望神色,“爹爹,你太坏了!” 慕容北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哄着,“你们娘亲没事,有爹爹在,没人能欺负她。” 嘟宝撇撇嘴,“可是娘亲这两天就被欺负得很惨啊,娘亲都哭了!现在娘亲一定是躲在哪个地方偷偷地哭!” 糯宝闻言,小脸顿时就皱在了一起,眼中有什么情绪迅速酝酿着,望着爹爹的眼神可怜巴巴的,充满控诉,“爹爹,你真坏!你今天还跟我承诺不会欺负娘亲的!现在我娘亲人都不见了 ,你还我娘亲!” 糯宝的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叫慕容北辰的心尖一阵疼惜,又是满腹焦急,“糯宝乖,爹爹这就去找你娘亲,断不会叫你娘亲出事!” “那你把那个女人赶走!我们才不要看到那个女人!” 慕容北辰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脑袋,“爹爹先去找娘亲,乖乖待着。” 慕容北辰脚步匆忙地离开,嘟宝和糯宝脸上可怜兮兮的神色一下就变了。 糯宝愤愤然,“咱们爹爹偏袒那个女人!” 嘟宝信心满满,“别怕,咱们一定能把那个女人赶走!” 糯宝重重点头,“嗯!爹爹要是真的敢偏袒那个女人,咱们就不认他!” 团团在一旁围观,不觉一阵哆嗦,“小姑夫真可怜哟~” 嘟宝和糯宝同时瞪他,“我们娘亲才可怜!” “走,咱们去看看娘。表哥你要是敢乱说,我就让暗卫叔叔拔了你舌头!”糯宝十分凶残地威胁。 嘟宝又对着隐秘处的暗卫冷着脸道:“你们要是敢乱说,我就让我爹拔了你们舌头!” 暗卫们:…… 他们明明是听命于主子的,现在,小主子让他们对大主子说谎,听了小主子的话,大主子回头得拔了他们的舌头。听了大主子的话,小主子回头还是得拔了他们的舌头…… 现在做个暗卫,怎么这么难啊! 嘟宝和糯宝蹬蹬蹬地跑进了屋子里,果见他们娘亲正躺在床上休息,神态怡然,没瞧出有什么不妥。 方才慕容北辰是把整个宅子都翻找了一遍,却独独没有到糯宝的屋子里查探,不想凝猫就在这里头。 两个孩子都乖乖地走到了床边,“娘,我们把爹爹支走了,方才他好着急,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可好玩儿了。” 嘟宝也附和,“嗯,咱们不理他,让他继续着急。” 凝猫听得两个孩子这一番童声童语,心头不觉一阵发暖,“真是娘亲的好孩子。” () 第416章急事 慕容北辰再一世英名,也没料到自己的一双儿女联手整他,甚至,还把他的暗卫也一起收买了。 他在这儿焦急上火,他老婆孩子已经毫无心理压力地呼呼大睡了。 暗卫们:……就,假装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好了,现在,他们的夫人最大,要听夫人的话! 连续两天,慕容北辰都没有找到凝猫,但是,他的桌子上,却都有凝猫送来的东西。 凝猫非常欠扁地给他留下了三天的期限,三天内,他再找不到她,说不定她就永远不回来了。 慕容北辰又气又急,这个死女人!恃宠而骄到了这等地步! 那女人不给他省心,嘟宝和糯宝一双儿女也净给他添乱,每天都缠着他要娘亲。 慕容北辰只想骂娘,你们想要娘亲,我还想要老婆呢! 慕容北辰火气很大,下面的人,一个个都噤若寒蝉,迎头承受着主子的怒火。 魅影主动凑上前,试图趁机给慕容北辰上点眼药,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 魅影几乎咬碎一口银牙,手中的帕子也差点搅碎了去。 这已经是凝猫留给他的最后期限,慕容北辰整个人都已经一片憔悴。 嘟宝和糯宝又蹬蹬蹬地跑来给他爹添堵了。 “爹爹,这都三天了,我们娘亲人呢?” “爹爹,你真的把我们娘亲气走了吗?” “爹爹,你要是不把我们娘亲找回来,我们就离家出走!” “爹爹,你要是不把我们娘亲找回来,你把那个女人赶出去,我们更要离家出走!” 慕容北辰被他们吵得脑子疼,他揉了揉脑袋,正要耐着性子安抚一番,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他飞快地看了嘟宝和糯宝一眼,心里有个想法冒了出来。 这两个孩子,虽然一直都又在跟他要娘亲,但是,却也没有担心着急到大哭大闹的地步,每次也都是点到为止。 关心则乱,他以前,竟然是从来都没留意过这两个孩子的状态。 两个孩子打法走了,他眸光微闪,一时陷入了沉思。 嘟宝和糯宝出了屋子,很快就收起了眼泪,复而又欢天喜地起来,“娘亲,刚刚爹爹又被我们闹了一通。” “娘亲,你消气了吗?” 凝猫正坐在铜镜前,慢条斯理地梳着头,她每天听着两个孩子向她诉说他们爹爹如何如何找她,最后他们爹爹又如何如何着急上火,她心里其实也能想象。 可是,即便是这般,他依旧是没有动那个女人。 这叫凝猫的小心眼终究是没法子释怀。 可,便是没法子释怀,眼下,她也应该出现了,不然,事情就真的要因此闹大了去。 凝猫正打算开口,余光却别见了倒影在铜镜里的人影,手中的梳子猛地一震,哐当一下就掉了下来。 身后,慕容北辰黑着脸站在那里,一双黑眸差点没喷出火来。 嘟宝和糯宝转头,顿时就僵住了,两个人非常默契地往后,齐齐缩到了她们娘亲身后。 慕容北辰大踏步上前,伸手,一手一个,直接把他们两个拎到了跟前。 两人齐齐伸手向凝猫,“娘亲——” 凝猫抬步欲上前解救孩子,却被慕容北辰震慑的目光狠狠一扫,凝猫权衡了一番武力值,心里估量,他也断不会对孩子们怎么样,便一下止了步。 凝猫非常怂地放弃了援手,嘟宝和糯宝都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们爹爹,十分识时务地开始求饶,“爹爹,我们错了!” 慕容北辰委实感受了一番什么叫背叛,想到这两个小屁孩每天就这么看他焦急上火还故意气他,他就真想狠狠打他们的小屁屁。 糯宝的眼泪技能立马启动,“爹爹……” 慕容北辰冷哼一声,“喊什么都没用!” 嘟宝就机灵多了,“我们也是刚刚才看到娘亲,正打算去给爹爹报信呢您就来了。” 两人要开始启动撒娇模式,慕容北辰依旧不为所动,目光冷飕飕的,他们一秒就蔫巴了。 慕容北辰一双眸子很沉沉地看着凝猫,凝猫忍不住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她开始感到了那股压迫感。 “你个胆大包天的小女人,敢这般戏弄我?嗯?” 凝猫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却还是梗着脖子叫嚣,“我,我……我就这么干了,怎么样!” “怎么样?看我不好好收拾你!”慕容北辰咬牙切齿的说。 “我看你敢!”凝猫腮帮子鼓鼓的,一副十分硬气的模样。 “你倒是看我敢不敢!”慕容北辰上前,正待狠狠地教训一番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外头,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少爷,妾身有急事……夫人?您回来了?您可算回来了,这几天少爷找您都要找疯了!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了!” 魅影的突然出现,顿时叫屋子里的气氛变了。 嘟宝和糯宝都一副看仇人的目光盯着她,凝猫方才对慕容北辰生出的一点点愧疚感,也因为魅影的出现消失全无。 哼,他敢不处理这个女人,她就是失踪几天让他着急又怎么了? 所有人都望着她,她却好似并无所察,神色自然大方,“少爷,夫人身子娇弱,您还是赶紧把人送到我那正院……送到正院里躺着吧。” 她状似口误的一句话,落在凝猫和慕容北辰的耳朵里,却已经是别有的一番意味。 慕容北辰眼睛微眯,带着些许危险的光芒,魅影微微咬唇,一副欲言又止,楚楚可怜的模样。 这般模样,她是得心应手的,以往,她每次这般,少爷便总会宽待于她。 凝猫却是冷冷道,“我不住那里,太脏了。” 凝猫的一句话,顿时叫魅影的身子僵了又僵。 脏,这个词,是魅影的忌讳。 每每为博取慕容北辰的同情怜悯,她会说自己身上脏,不够格伺候他。 可是,这样的话出自别人之口,嫌她住过的屋子脏,便是在含沙射影地说她脏! 那个主院,是她的主院,每一处,都是她这么多年的回忆! 她主动提出腾出主院给他们,便是要一件件地告诉黄凝,自己和少爷究竟经历了多少细水长流,有着多么美好的回忆。 可是,这些细水长流的点点滴滴,那些美好回忆的分分秒秒,却被她说脏! 魅影睁着一双雾气朦胧的眼睛,楚楚可怜地看向慕容北辰,一副神色委屈,却又强自镇定坚强的模样。 她咬咬唇,带着满满的艰涩艰难地开口,“夫人说的是,妾身……妾身污了夫人的眼了。只是少爷,妾身真的有急事……” 慕容北辰还没有来得及说话,糯宝便已经皱着眉头道:“爹爹,我们一家人说话,她干嘛要在啊,你让她出去嘛!” 魅影微微垂头,轻咬朱唇,迟疑地开口,“少爷,我……” “出去!” 慕容北辰冷声打断她,不带半分感情,魅影眸中有情绪快速闪过,依旧没动,“少爷,妾身今夜要禀报之事,十万火急……” “不准走!”凝猫的声音凉凉地响起,看向魅影的目光也透着股漫不经心的冷意,“北辰哥哥,不会跟你走!” () 第417章抉择 魅影的神色迅速闪过一丝冷光,但是很快,她便已经把那股冷意收敛住。 慕容北辰的眸光中,倏而就染上了一层别样的意味,唇角微微扬着,透着些许笑意。 凝猫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魅影,然后一步步走到慕容北辰的身边,小手握住了他的大手,傲气地说:“我不会让他跟你走!” 嘟宝和糯宝在旁边,两人都忍不住在心中鼓掌叫好,这时候的娘亲,简直太帅了! 用娘亲自己说过的话,那简直是,霸气侧漏! 慕容北辰垂头看着被她紧紧握着的手,唇角的笑意愈浓,他开口,心情明显变好了,“出去。” 魅影死死咬唇,一双眸子里满含复杂地看了凝猫一眼,却依旧没动,片刻,她便重新把目光投向了慕容北辰,语气坚决,“少爷,您必须跟我走!” 慕容北辰的眸中顿时冷光乍现,声音也蒙上了一层森然,“不要让我再说第三遍!” 魅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仰着头,神色倔强又坚决,“少爷,魅影知道分寸,只是今次这件事,十万火急!少爷若是不跟妾身走,妾身怕少爷要后悔终生!” 她丝毫不顾慕容北辰越发冷冽的神色,终于是从袖中拿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枚簪子,很寻常的簪子,甚至有些残破,可慕容北辰的眸光顿时一变,整个身子都僵住。 “这是从哪儿来的?” 魅影满意地看着慕容北辰骤变的神色,语气沉稳坚定,“西垦崖。” 西垦崖,凝猫心头不自觉跳了跳,这个地方,不就是蛛网老巢吗? “这东西是妾身发现的,妾身与那人交了手,那人的容貌、感觉,很有可能就是……少爷您不去看看,妾身怕您要后悔!” 凝猫望着那枚簪子,听着魅影这一席话,心头涌过一阵阵难以言喻的憋闷。 他们之间,存在着太多她不知道的秘密,她觉得自己是被排斥在外的那一个。 凝猫抓着慕容北辰的手不觉更用力了几分,带着一股倔强,她盯着慕容北辰,一字一顿地说:“我,不准你去!” “少爷!” “你出去!”慕容北辰声音冰冷,呵斥一声,魅影眼中带着不敢置信。 魅影重重地叩头,语气已经带上了一丝丝绝望,“少爷当年已经后悔过一次,妾身希望,少爷不要再让自己后悔!” 魅影说完,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而慕容北辰的身形,却是微微地颤了颤。 魅影离开,凝猫却并没有因此感到高兴,因为,她从慕容北辰的神色中,看到了犹疑。 “你们也出去。” 讨厌女人被赶走了,嘟宝和糯宝都非常高兴。但是他们还没高兴多久,两人便接触到了爹爹有些严肃的神色,两人立马乖乖的,半句话不敢多说。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凝猫一下就放开了他的手,却被慕容北辰反手握住。 他望着凝猫,神色复杂,“凝猫,我……” 凝猫有些冷地打断他,“我不让你去!” 他声音微沉,“凝猫,这件事非同一般,我得去,我很快回来。” 凝猫感觉整个人从头冷到了脚,她看得出来,那件事对他,真的不同凡响,他真的着急紧张,但是,根本不受控制的,她就是觉得心口发凉,就好像,他真的去了,就是被别人从她手里抢走了。 凝猫的神色过于难看,难看得慕容北辰心里一阵抽疼,他温柔地在她的发上落下一吻,“乖,我很快就回来,我今晚就赶回来。” 慕容北辰松开了她,凝猫顿时觉得手上一片空荡荡的,就像一颗心也跟着空了一般。 他走到门口,打开门的一瞬,凝猫的声音从后头传来,带着一股难言的悲怆,“你有没有承诺过娶她?” 慕容北辰的脚步顿住,他回头,眸子带着一股浅淡又澄澈的神色,异常认真地看着她,“凝猫,你要信我。” 他的语调平稳而认真,没有多余的话,便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倏而便叫凝猫觉得心头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地抚过。 要命的,那股委屈得要死的感觉愈加爆发,难以自持,她哽咽着叫嚷,“那你到底有没有嘛!” 慕容北辰心疼得要命,他走了回来,伸手把她揽在了怀里,“这件事比较复杂,等我回来,再跟你说,好吗?” 他竟然不回答,他不回答就是有! 凝猫推开他,眸中带着一股子不得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执拗,“有,还是没有?你只需要回答我到底有没有!” 慕容北辰微微沉吟,最后,他轻轻浅浅地吐出一个字,“有。” 凝猫的心口一下就像是被刺了一下,她伸手便用力推搡,慕容北辰对她没任何防备,竟是被她连连推了出去。 凝猫“砰”一声关上了门,丢出一个字,“滚!” 慕容北辰心口又疼得不像样,他连唤了几声,里头都没有半点回应。 他沉沉地开口,语气中带着些许不容违抗的笃然和认真,“凝猫,我对她无意。” 里头依旧安安静静,没有半点声响,便是抽泣声,也没有半分。 慕容北辰揉了揉眉心,在门口站了半晌,才终于再度缓缓开口,“我今夜要去,并非因为她,而是因为那根簪子,那枚簪子的主人,对我意义非凡,虽然知道不大可能,但,终归还是想亲眼见一见,好叫我死心。你,等我回来!待我回来了,自会与你好好解释。” 慕容北辰说完,深深地望了紧闭的房门一眼,然后转身。 他却并没有马上走,而是拐了个弯,从角落里把偷听的两人揪了出来。 两个小家伙面上都带着些许紧张,他们眼睛咕噜噜地转着,隐隐还带着些许忐忑。 他们知道,爹娘吵架了。 糯宝眼里满是不安,“爹爹,你要和坏女人走了吗?你不要我们了吗?” 慕容北辰看着她的小模样,心里又是一阵和软心疼。 他柔声细语,“瞎说什么,爹爹只是出去办事罢了。你们好好照顾你们娘亲,不要让她胡思乱想。” 两个孩子的神色,依旧带着不安。 “可是,爹爹不能不去吗?留下来陪着娘亲,不好吗?” 慕容北辰神色间带上了许多无奈,“爹爹……很快回来!” 两个孩子互相对视一眼,眼中有失望,但最后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模样十分乖巧。 慕容北辰唇角微微扬了扬,伸手摸了摸他们的脑袋,这才出了门。 () 第418章来客 屋子里,凝猫呆愣地站着,她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眼中蓄满了晶莹的泪,却是硬生生地憋着,不让它们落下。 他的那个“是”字,就像是一把尖刀,狠狠地剜着她的心。 无论,当年慕容北辰究竟是在什么样的情形下做出那样的承诺,事实都是,他对别的女人做出了承诺! 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早就是子虚乌有的假话! 便是今晚,她还像是一个胜利者一般拦着他,信誓旦旦地说:“我不会让他跟你走!” 可现实呢?现实狠狠地给了她一个大耳刮子,她的男人,被别的女人带走了,当着她的面! 门外传来了孩子稚声稚气的声音,带着担忧和怯意,“娘亲,我们想跟娘亲一起睡。” 凝猫这才回神,这时才发现,自己的脸上,已经满是泪痕。 她赶忙伸手抹去,胡乱地伸手抹了一把,又匆匆收拾了一番,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她这才打开了门。 她笑着把孩子们迎了进来,两个孩子一人一边抱住她,对她撒娇,“娘亲,我们累了,娘亲陪我们睡嘛。” 凝猫顿时觉得心头软了一片,方才那副酸涩憋闷,一下就都消散了大半。她语调尽量显得与平常无异,“都是大孩子了,可不能再缠着娘亲睡觉。” 他们却是不依,“我们明明还都是孩子,就要娘亲陪,就要娘亲陪嘛!” 最后,凝猫给他们宽衣解带,一起躺在了宽敞的床上。 他们今晚都特别话多,缠着凝猫给他们讲这讲那,凝猫自然猜到了他们的意图,这两个孩子,是在故意分散她的注意力,在逗她开心。 凝猫心里不觉又暖了几分,她柔声细语地把他们哄着睡着了,看着他们沉稳的睡眼,凝猫却是许久都没有合上眼睛。 她竖着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 她心里是满怀期盼的,期盼着他能去而复返,再不济,早些回来也是好的。 可是,直到她眼皮开始打架,他依旧没回来。 凝猫正迷迷糊糊地将睡未睡,便突然感到窗户上传来动静,一个黑影以及其迅捷的速度一下闪了进来,凝猫的睡意一下就清醒了大半。 不是慕容北辰,他不会走窗户!那感觉,也不是他! 她倏而从床上坐了起来,浑身紧绷,低呵一声,“谁?” 凝猫浑身绷得紧紧的,却听得一个温润熟悉的声音,“我。” 凝猫浑身的紧绷在一瞬之间好似瞬间卸掉了,转而被满腹惊诧所取代,“你你你,你怎么会从曼陀谷出来了?” 堕星魂依旧是一身白衣,在这夜色中,依旧能勉强辨出身形。 他走向凝猫,两人靠得很近,近得凝猫即便在这漆黑的夜色里,也一眼看到了他眼中跃动的兴奋光芒。 他说:“凝猫,天象异动了,我们,也许能回去了!” 凝猫的脑子一瞬间卡壳了,她有点难以消化堕星魂突然爆出的惊天消息,一时瞠目结舌,难以言喻。 堕星魂的激动却是根本难以掩饰,“我日日夜观星象,错不了,一定错不了!前些天天降流星,便已经是一个暗示!之后几天,也将会有流星陨落。流星陨落的方向,便是指引我寻觅今世未来的关窍之所在!在西垦崖,在西垦崖!” 凝猫的心里又是一个咯噔。 流星?对了,没错,前几天,她的确是看到了一场绚烂的流星雨。 西垦崖?又是西垦崖?今日,魅影所提及的,亦是西垦崖! 凝猫的心里顿时掀起一股微妙的情绪来,北辰哥哥在西垦崖,若西垦崖当真是有关窍,那他会不会……而且今日他和魅影所说之事亦是模棱两可,那个他们要寻的人,会不会又跟这未来和异世有关? 凝猫脑中闪过各种思绪,担心焦急疑惑惊慌,所有的情绪同时发酵,搅弄得她心头惴惴难安。 凝猫一下就抓住了堕星魂的胳膊,声音紧绷,“带我去!我要去西垦崖!” 堕星魂眸光微动,点头,当下便答允了下来。 他此次前来,原本以为还需要耗费一些口舌才能劝服凝猫,但是没想到,她竟然丝毫没有犹豫,便主动提出了要与他一同前去。 他心里虽然惊讶,但是,却也没有开口多问。 凝猫麻利地起身,她刚要下床,衣角就被人拉住。 凝猫转身,就对上了两双迷糊又可怜的眼睛,“娘亲,你要去哪儿,我们也要去!” 凝猫心里一个咯噔,这才想起了这两个孩子。 她担心慕容北辰,这才要去西垦崖,可那里,她没去过,堕星魂也没去过,即便是堕星魂有通天的本事,在时空穿梭这件事上,也都是一片未知的。 她可以为了慕容北辰去冒险,但是,她却是忘了,她还有两个孩子。 他们夫妻俩要是都出了事,这两个孩子,该如何是好? 但是,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叫两个孩子与他们一道涉险。 她当下收敛情绪,柔声道:“娘亲出去有点事,你们好好睡觉,睡醒了娘亲就回来了。” 但是,这两个孩子岂是这般容易糊弄的? 他们都坚决地拉着凝猫的衣角,半分不肯松,模样可怜又坚决,“不,我们要跟娘亲一起去!” “你们听话好不好?” 他们连连摇头,眼见着眼眶里已经有泪水在打转,“我们不听话!我们不要听话!” “娘亲大晚上的要出去,一定是爹爹出了事!一定是爹爹被坏女人害了,我们也要一起去,我们要去救爹爹!” 他们拉着凝猫的手臂,连连摇晃,“连星叔叔都来了,事情怎么会简单?我们要陪着娘亲,保护娘亲!” 这时候的堕星魂,依旧不忘纠正他们,“是星爷爷。” 两个孩子开始不遗余力地对凝猫开启撒娇模式,凝猫流露出要把他们撇下,他们便嘴巴一扁,便要哭出来。 凝猫又是揪心又是无奈,如今的情形,要想把这两个孩子哄好,怕是难了。 堕星魂神色如常,“你若是回去了,舍得他们?” 凝猫心里一个咯噔,突然一下有些心惊。 她一咬牙,“好!带上他们!” 凝猫扶着两个孩子的肩头,认认真真地嘱咐,“你们要跟着我,只能听我的话,不能胡闹!你们要是胡闹,我马上就让人给你们送回来!” 两个孩子顿时眉开眼笑,连连点头,“我们一定好好听话!” () 第419章古墓 西垦崖山头巨大,林木苍茂,夜色深沉,天边一轮半月,月光轻轻洒下,投下婆娑树影,影影绰绰。 暗卫们身形诡谲,在林间自由穿梭。 两个孩子被提着,感受着周围嗖嗖的凉意,听着耳边戚戚鸟鸣,他们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但是,却只能硬着头皮忍着。 为了见到爹爹,他们都是听话的好孩子! 堕星魂带着凝猫在前头带路,暗卫们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在后头跟着。虽则他们抱着的是体型小巧的孩子,但是依旧完全追不上堕星魂。 堕星魂目标十分明确,待凝猫回过神来时,他们已经立在了一个僻静而肃穆的洞口前,此处修葺整齐,一派肃穆。只是原本十分肃穆的洞口外,却有不少石头,地上有烧灼痕迹,凝猫心里立时,这是流星陨石。 凝猫望着这紧闭的洞口,看着地上的陨石,心里若有所思。 不知怎的,她站在这里,突然就觉得自己有股十分不同寻常的感觉,就好像,这里的一切,都有股奇怪的气场,干扰着她。 难道,这里,真的有一扇连接未来的大门? 凝猫脚步轻缓,缓缓踱步,堕星魂亦在周遭查探地形,神色认真而谨慎。 突然,不知谁踢到了什么,脚下平整的地面倏而裂开,凝猫只听到一声孩童的尖叫声,凝猫下意识伸手去捞,她抓住了那双柔柔嫩嫩的小手,但整个人,也在瞬间跟着跌了下去。 变故几乎发生在一瞬之间,凝猫只来得及听到周围人倒吸冷气的惊呼声,然后,眼前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凝猫下意识地搂着怀中人,顺着那甬道急急滚落,期间狠狠撞上了凹凸不平的石头,磕得她额头一阵阵生疼。 那甬道似乎很长,凝猫滚得脑袋昏沉,似乎都要怀疑自己就要这般一直滚下去,永远没有尽头。 迷糊中,她的身体狠狠撞上了什么,紧接着,她就昏了过去,临昏迷前,她的手紧紧地握着那双小小软软的手,始终不肯撒开。 她心想,她一醒来,会不会真的就已经回到了现代? 不知过了多久,凝猫才终于感到自己的意识一点点回笼,有一双手正不停地拍打着她的脸颊,轻轻的力道,隐隐的,伴随着一股低沉的啜泣。 凝猫渐渐回神,沉重的眼皮一点点睁开,微眯的一条缝,终于看清了近在咫尺满是泪痕的脸颊。 “娘亲——” 嘟宝看到她张开的眼睛,小眼神一下亮了起来,他伸手摸了一把脸上的鼻涕眼泪,声音再度高兴得变了腔调,“娘亲,你终于醒了娘亲!” 凝猫动了动身子,顿时有股强烈的痛感袭来,方才的一滚,疼得不轻,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摔碎了。 幸而,她方才并非坠落,不然,定然已经粉身碎骨,她勉强判断,自己并没有骨折,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嘟宝看到凝猫动着身子,正努力坐起来,他赶忙动手扶她,脸上已经是怎么都掩不住的担忧焦急。 “娘亲,你没事吧?你受伤了吗?疼不疼?” 嘟宝连声问,凝猫露出了一个看起来十分安定人心的笑,伸手摸了摸嘟宝的脸颊,柔声道:“嘟宝乖,娘亲没事。你有没有事?有没有受伤?” 嘟宝赶忙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声音也不觉染上了些许欣喜,“娘亲,我没事,我一点事都没有。” 凝猫听了,心头这才彻底放了下来。 凝猫已经坐了起来,嘟宝伸手扶着她的胳膊,声音弱了几分,“娘亲,这里,我害怕……” 凝猫这才转头打量了一番四周的环境,顿时也感到一股浸入骨髓的冷意袭来,一下就从头顶,快速行遍四肢百骸,然后,到达了脚底,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凉了个透。 就在他们不远处,竟然就有——尸体骨骸! 在这逼仄幽暗的空间里,入目便是狰狞恐怖的人头骷颅头,两眼洞空,就这么直勾勾地对着他们,光是一眼,便已经足够叫他们肝胆俱碎! 凝猫的尖叫声几乎压在喉咙口,下一秒便要破喉而出,可却在意识到嘟宝还在自己身边时,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嘟宝已经吓得不行,她不能也就此倒下,让嘟宝愈加惊慌。 凝猫只是搂住了嘟宝,把他的小脑袋往自己的怀里一带,拍着他的背柔声安抚,“嘟宝乖,没事儿,那些都是假的,假的!不要怕!” 可话虽如此,自己却已经害怕得瑟瑟发抖。 此时的她,脑中便只有一个念头,这里哪里是什么去往未来的路啊,简直是地狱! 一定是地狱,如果不是,如何会有这般可怕场景?她的脑中飞速地闪过以前看过的种种盗墓神剧,她心里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也便是这里其实是一个富有的墓穴,埋藏着千年的宝藏! 可是,一般这样的地方,便总是机关重重,那些盗墓贼,也都是九死一生啊! 一想到这些,凝猫的小身子禁不住狠狠地颤抖了起来。 嘟宝在她怀里,声音有些低,依旧透着害怕,“娘亲,这里是什么地方?咱们怎么出去呀?” 凝猫赶忙驱赶开自己心头乱七八糟的想法,让自己镇定下来,柔声安抚怀中的人儿,“嘟宝别怕,娘亲带你往前走,定能寻到出路。” 她伸手在嘟宝的脸上轻轻抚了抚,把他脸上的泪擦掉,“嘟宝是男孩子,别哭,男儿有泪不轻弹。” 嘟宝闻言,立马伸手,在自己的脸上胡乱擦了两下,抽了抽鼻子,止住了眼泪。 “嘟宝是个男子汉,嘟宝不哭!” 凝猫心里稍安,脸上也现出了柔和之色。 凝猫收拾了心情,缓缓地站了起来。余光瞥见可怖的东西,心里也一遍遍告诉自己——假的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甬道逼仄,前路漆黑,生死未知,两人紧紧地贴在一起,每走一步都分外小心,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踢到了什么不能触碰的机关。 走了许久,凝猫感觉眼前光线渐渐清晰,前方似有光源! 这样的认知,叫凝猫心里一阵欣喜。 看到光源,就意味着前头有可能是出口! 凝猫欣喜的微微加快了脚步…… 他们欣喜地向前,刚走过那转弯,两人却齐齐爆发出一声尖锐的尖叫——“啊!” () 第420章怪物 青面獠牙,指上染血,长舌轻吐。 如此怪物,便陡然出现在了转角处,伸着长指,一双眼睛直勾勾地对着他们,带着一股不怀好意的邪恶,一阵邪笑自喉间发出。 嘟宝一声尖叫,身子一软,直接晕了过去。 凝猫也吓得不轻,腿一软差点也跟着晕了过去,但也许是出于最后的一口气,她硬生生地让自己保持了神智。 她惨白着脸,腿肚子阵阵发颤,她伸手揽住嘟宝,脚步一点点往后,想要在这个妖魔鬼怪的眼皮子底下溜走,可是,她每往后挪一步,这怪物,便也紧跟而上,那双黑溜溜的大眼珠子,不怀好意地直勾勾盯着她,满是挑衅。 似乎,看着凝猫这般腿软,是一件十分叫人开心之事。 凝猫身子阵阵颤抖,她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几乎都被抽走了。 可就在凝猫浑身颤抖难以自持的时候,一下就看到了地上的影子,她一下就怔住了。 鬼怪,可是没有影子的! 这怪物,不是鬼,是人! 凝猫的身子禁不住又狠狠颤了两下,这个时候,发现这个是个人,并没有让她的恐惧减轻半分。 这种地方,这种装扮,突然出现的人,她并不觉得会有怎样的善意。 这人一步步地逼近,看到她眼中的阵阵惊恐,嘴角露出了恶意的笑。 凝猫颤声开口,“你是什么人?” 凝猫的声音颤抖得不像话,但是,她喝问的这句话却是叫这人的身子顿了顿,眼神也闪了闪。 “你怎么知道我是人?” 这人一开口,凝猫又怔住了,这人,不仅是个人,还是个女人! 清凌凌的声音,很是年轻,还带着些许孩子气,有种被人戳穿之后的不满。 在古墓中的女人,小龙女? 凝猫听到这个声音,身子不自觉地便放松了下来。 这人,是个女子,这个结果,总是更如人意的。或许,他们也能借由这个女子寻到出路。 凝猫愣神的功夫,这人便已经不满了起来,语带威胁,“我问你话呢!你不回答我,我就吃了你!” 她虽然刻意把声音压出了粗嘎阴森的意味,但是不知怎么的,凝猫却莫名地没有感到威慑力。 谁会相信一个听起来颇为年轻的女孩,会有吃人的嗜好? 凝猫一个不小心,又走神了。 这人顿时就怒了,她十分暴躁地伸手,一下就拎过了凝猫怀里的嘟宝,手一下就掐在了他的脖子上。 变故来得太突然,凝猫一下就怔住了,一时双目圆睁,浑身所有的血液全都逆流翻滚了起来。 凝猫一下就扑向了这人,伸手就要去抢夺,可是她哪里抢得过? 凝猫像是炸了毛似的,厉声呵道:“你要做什么!快把我儿子放下!” 这人见凝猫紧张,那双黑眸中不觉多了几分别样的兴味。 别人越是紧张害怕,她便越是开心得紧哩。 她也没了方才的气恼,语气带着满不在乎,“你方才不理我,我说了要吃人的!” 凝猫见她这副满不在乎的语调,冷汗涔涔,声音不自觉就抖了几分,“我,我方才不是不理你,是,是一时恍惚,没有来得及开口言道其他……你,你想问什么,直言便是!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人也委实孩子气,说风就是雨,当下听了凝猫的话,便又开口,“那你说,你怎么认出我是人?我明明扮得那么逼真,别人看到从来都认不出来的!” 凝猫见她这般语气,便已经多多少数摸索出了这人的脾性,这就是个孩子气的,只要把人哄好了,想来就没事。 凝猫指着地上黑乎乎的影子,认认真真地说:“因为你有影子。只要是人,都有影子,而鬼怪,是没有影子的。” 她闻言,顿时低头去看,果然看到了地上自己的影子,她似乎是第一次注意到自己的影子,一时又像个孩子似的,踩着自己的影子转圈圈。 看到她这般形态,凝猫竟然生出了些许的别样的情绪来,这人,竟然跟个孩子似的天真单纯,透着股憨态。 只是,她若是能把手中的孩子放下,凝猫会觉得她更天真单纯。 凝猫见她开心,便再度尝试开口,企图把嘟宝从这人的手里骗回来。 “你这般提着孩子挺累的,不若把他放下来?” 凝猫小心翼翼,原本没有期待她能真的听话,这么轻易地把嘟宝还回来,可是没想到,这人却是满不在乎,把手上的人就是一扔! 凝猫差点没吓出心脏病来,赶忙疾步上前,好歹是接住了。可嘟宝被这么抛来抛去,也不是死物,好歹是醒了过来。 他一睁眼,还没缓过劲儿来,一双眼睛有如小鹿一般,盛满了惊恐。 凝猫心疼得不行,拍着他的背连声安抚,“嘟宝别怕,她不是鬼,是个小姐姐,在逗我们玩儿呢!嘟宝是男子汉,不要怕。” 嘟宝闻言,这才抬起了眼皮重新打量那人,那人一看到嘟宝在看她,顿时又是一个瞪眼,扮了个鬼脸,嘟宝刚刚才平复的恐惧一下又被搅了起来。 凝猫:……她可以打人吗? 这人见嘟宝被吓,顿时开心地咯咯笑了起来,浑然一副幸灾乐祸的幼稚行径。 意外的,嘟宝听到她清脆的笑声,小脸一下又抬了起来,带着探寻。 这人,真的不是鬼呀,听声音,倒是觉得顶好听的呢! 那人笑了一阵,见嘟宝直勾勾地盯着她,乌溜溜的眼珠子没了方才的恐惧,她一下又止住了笑,浑身上下都释放着一个讯号——她不开心了,她那眼睛又开始向她们释放十分不友善的讯息。 凝猫看到她的眼神,暗道一句不好,这人果真是阴晴不定,方才她突然发难掐住嘟宝,就是这样的眼神。 凝猫一下就把嘟宝搂在了怀里,满是戒备地盯着她。 她一步步走向他们,凝猫再次感到了一股深深的压迫感,“你,你究竟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 “我啊,我只是有些饿了,想吃东西而已!你们看起来,细皮嫩肉的,味道一定很不错。” 她看着他们,说得分外认真,凝猫不自觉就对方才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怀疑这人……根本不是人,而是,真正的鬼魅! () 第421章机关 凝猫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抱起嘟宝,拔腿就跑。 她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究竟是什么妖魔鬼怪,她只知道,她不能坐以待毙,让她和嘟宝陷入危险。 也许是为母则强,也许是危机临头时的一鼓作气,凝猫没想到自己竟然能跑得这么快。 她朝着前方疾步狂奔,那人显然是没有料到凝猫会突然拔腿跑,一时愣怔,但须臾便已经回过神来,唇角不觉又勾起了一个弧度,饶有兴味的模样。 她最喜欢捉迷藏玩游戏了! 她拔腿就跟着追了上去,凝猫手无缚鸡之力,又抱着嘟宝,她要追上自然是易如反掌。 可她却心存逗弄,追上了凝猫,与她并排跑着,却又不动手,只歪头笑盈盈地看凝猫。 凝猫脚下一滑,直接就摔了个狗吃屎。 看到凝猫摔倒,这人又是一阵咯咯咯直笑,凝猫真想直接给这人把嘴撕了。 “还跑吗?” 凝猫恼恨地瞪她。 凝猫越是这般恼恨,她便越是觉得兴味盎然。 “你究竟想要怎么样?”凝猫的声音冷冷的,这个时候,她除了做出这般强势姿态,也已经没了旁的法子。 她语气闲适,“我说了呀,我想,吃了你们!” “你……”凝猫一时无言,她现在,当真是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 打,她打不过。逃,她逃不掉。劝,也劝不服…… 凝猫恼恨不已,她却是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眨了眨眼睛,神色认真极了,“你想要我放过你们,也不是不可以的。” 凝猫一听,先是一喜,旋即,又充满了警惕。这个女人,会这般好心?如此,怕也是非奸即盗! 凝猫满是防备,“那你要怎样?” 她语气中透着满满的不怀好意,“前面不远处有个机关,只要你能过了那个机关而毫发无损,我就把你们俩原原本本地送回去。不过你们要小心哦,这里,每走一步,可都是有讲究的,走错一步,触发了什么了不得的机关,那是要万劫不复的。到时候,也根本不需要我动手了。” 凝猫倒吸了一口凉气,类似的情节,她就是没有经历过,以前也在电视上看到过无数次,而今没想到,竟然叫她遇上了现场版的。 这些机关,千奇百怪,她行差半步,小命当真就交代了。 可如今的情势,除了这处机关,她和嘟宝,便再没了旁的出路。 她一咬牙,“我若是能顺利通过,你当真会放了我们?把我们送出去?” “自然。”她回答得十分爽快,“我魑魅可从来不说大话。” 魑魅,这人,竟然有这么一个不人不鬼的名字,当真跟她这一身装扮无异。 凝猫虽然看不到魑魅的神情,但是,从她那眼神中,却是很轻易地品出了怀疑的味道。 她压根就不信凝猫能活着通过关卡! 嘟宝听到了魑魅说的那些,一下就紧紧地抓住了凝猫的手,语气中带着紧绷,“娘亲,不要去!一定很危险,不要去!” 凝猫知道嘟宝害怕,实际上,她自己何尝不是无助彷徨呢? 可是,如此情形,加之在嘟宝面前,她却是断断不能露怯。 她伸手,在嘟宝的脑袋上轻轻抚了抚,柔声安慰,“嘟宝不要怕,娘亲最是厉害了,娘亲一定不会有事的!” 嘟宝哪里是这般好糊弄?他的眼眶已经红了,小小的手死死地抓着凝猫不放,眼神里满是哀求。 他害怕,害怕他的娘亲去了就是送死,害怕他的娘亲在他面前出事。 凝猫把他搂在了怀里,满是怜惜,她忍着眼泪,柔声细语地与他说道理,“嘟宝,你是个听话又聪明的好孩子,要学会正确的处事,明白吗?现在,娘亲必须去,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地在这儿待着,乖乖的,只有你乖乖的,娘亲才能全身心地去应对困难,才不会分心,那么娘亲遇到危险的际遇,也才会更低。咱们重获自由的机会,也才会更大,嘟宝,你明白了吗?” 嘟宝的大眼睛里盈满了泪,泪光晶莹闪烁,瞧着叫人分外怜惜。 他听了娘亲的话,生生的把眼泪憋了回去。 他伸手,狠狠地在自己的眼睛上一抹,泪花抹掉,小小孩童语气坚定,“好,我不哭,我乖乖的听话,娘亲你,你好好加油!” 凝猫听得他的言语,眼眶里不觉又是一阵阵酸涩。 魑魅有些不耐烦,“哭够了没有?哭够了就跟上,再磨蹭,我可要改变主意了。” 凝猫已经见识过这人的喜怒无常,不敢再耽搁,放开了嘟宝,定了定神,跟了上去。 前面的甬道开始出现各种分叉,魑魅领路,左拐右拐,险些没把凝猫绕晕了,才终于在一处狭窄的甬道前停了下来。 凝猫看着前面的路,这不过是一条再寻常不过的甬道,表面上看,没有任何异常,但只需要认真细看,就能发现地上有一个个小小的方格,那些格子,想来都是有机关的。 “很简单,只要你能从这里,完好地走到那头,就算你赢。” 凝猫看着眼前逼仄的甬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最后,点了点头。 她酝酿片刻,迈出一步,“嗖嗖”的暗器陡然间被触碰,凝猫反应敏捷,一下匐倒在地,几乎同时,她感到一股嗖嗖的剑气擦过耳边,几缕发丝被毫不留情地斩断。 她丝毫不怀疑,自己若是再晚一步,那嗖嗖的冷箭,便会穿过她们的脑袋。 她的背脊一下便染上了一层冷汗。 嘟宝更是吓得尖叫了一声,最后看到凝猫没事,他才终于重重地松了口气。 待凝猫终于缓过劲儿来,缓缓地站起了身,嘟宝又是一声大喊,凝猫转头,对他投去了一抹安慰的笑。 那一拨箭雨已过,方才的机关,已经算是过了第一关。 果真,即便凝猫已经站起了身,四处也都是一片安静,没有半点危险的风吹草动,嘟宝这才终于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凝猫放眼望去,地上的石板,已经变换了阵形,凹凸形状,形成了怪异无序的形态。 阵法已经变了。 而,她的下一步,只要踏错,更多的机关算计,就会紧接而至。 她丝毫不怀疑,之后的机关暗器,定会比首次危险千倍百倍。 凝猫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看了许久,脑中字觉得一片混沌,全没有半点思绪。 她闭上了眼睛,许久都没有动。 () 第422章相像 她要让自己沉静下来,她一定能找到破解之法,区区古人,如何能敌得过她这个来自未来的新世纪聪慧女青年! 突然,凝猫脑中便灵光一闪。 数学,会不会真的跟后世的数学有关?五行八卦,算数筹算,原本就是自成一脉。 当初,她不就是利用现代的数学知识,把堕星魂的梅林阵给破了吗? 这里,是堕星魂带她寻来,他言之凿凿是上天指示他寻来,那么,自己所偶遇的这一切,是不是真的和后世之事有关? 数学,数学…… 凝猫睁开了眼睛,再次认真地环顾整个布阵,脑中快速地搜索过滤各种古代数学的布阵算法。 突然,一个想法一下就钻入了脑中,她再看了一遍整个阵法,唇角不自觉就微微扬了起来。 她也许,已经找到思路了! 凝猫抬腿,迈步,落脚。动作平稳从容,没有半分迟缓慌张,落脚之后,甚至连半点防御性的躲避动作也不曾有,就这么直愣愣地站着。 嘟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直愣愣地看着,眼睛都不曾眨一眨。 一片平静。 凝猫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嘟宝更是一阵欢欣不已,魑魅的眼睛咕噜噜转了起来,旋即撇了撇嘴角。 阵法继续变幻,凝猫依旧不敢有半分放松,每一步,她都细细地观察,认认真真地看着,仔细斟酌许久,才终于慎重落步。 她一开始还是有几分紧张,走了几步,便越走越顺了起来。 嘟宝看得满眼欣喜,魑魅的眼神闪过惊诧,旋即,便很快地燃上了一股子异样。 虽然一路顺畅,没有行差踏错半分,但是,机关依旧没有走完,凝猫依旧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整个人神经绷得死死的。 还有最后三步,就差最后三步了! 三步…… 两步…… 一步…… 还差最后一步了!越到最后,凝猫却是卡住了。 她的后背,已经汗湿得不像话。 这最后的一步,她看了许久,都没有看出端倪,她搜肠刮肚,把自己脑中残存的所有关于数学的记忆全都调动了出来,却是没有找到半分能够对应之处。 就差最后一步,她若是走错了,整个机关,说不定就会彻底触发!前面,所有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凝猫死死地闭着眼睛,良久,再睁开时,眼中的迷茫依旧没有褪去。 她是真的迷茫了。这最后的关窍,定然与这劳什子古代有关,这可当真是把她这个地地道道的星外来客难住了。 魑魅看到凝猫迟疑不觉,整个人都病态地松快了。 看到她被难住,她便有股十分怡然的成就感,她还十分不厚道地插刀,“你怕是要快些了,要是再不快些,时间到了,机关也得触发了,到时候,你还是功亏一篑。” 凝猫依旧站着没动,模样十分踌躇。 魑魅继续施压,“既然你这般难以抉择,那我就给你一点压迫感好了。我倒数五个数,五个数以内,你要是能走出来就算你赢,若不然,你就输!” 魑魅说完,便也丝毫没给凝猫反驳的机会,张口便不紧不慢地开始倒数:“五——四——三——” 一下下报数,都好像一把凌迟的尖刀,一下下地刺在凝猫的身上。 凝猫抬脚,心里默数,等待着她最后的报数。 “二——” 随着魑魅最后的那一声落下,凝猫悬在半空的脚眼看就要往左边落下,嘟宝的声音突然划破空气——“右边!右边!” 几乎是在那一瞬间,凝猫的脚在触地的一瞬间,突然拐了个弯,最后,稳稳地落在了右边的石块上。 空气一瞬的静谧。 凝猫稳稳地站着,空气平静地流动着,没有破空而出的利剑,也没有任何其他暗器,整条光线昏暗的甬道里静谧得怕人。 下一秒,凝猫稳稳地继续迈步,利索地把自己从那机关中迈了出来。 她,顺利通过了,她赢了。 嘟宝双眸炯炯,直到凝猫走了出去,回头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他才陡然回过神来,一瞬,他在原地狠狠地蹦了几下,小模样激动雀跃,十分欢快。 “那是爹爹曾教过我的一个阵法,我便知道是右边,我便知道!” 嘟宝正开心地蹦跳,便被魑魅一下从身后拎了回去。 凝猫脸上的笑一瞬间凝固,方才的惊喜一下就消了大半,浑身都陷入了紧绷防备的状态。 她绷着声音问,“你在做什么!难道要出尔反尔?” 魑魅嗤了一声,“我就是出尔反尔,你又如何?” 凝猫顿时一阵急火攻心,一口郁气就这么堵在喉咙口,险些没有就这般晕厥过去。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她竟然是忘了! “你要是敢对我儿子做什么,我,我……我就跟你拼命!”凝猫把这话说得分外恶声恶气,一副要跟魑魅搏命的架势。 嘟宝被她拎着后领,双手双脚不停挣扎,但是他人小力气也小,自然是挣脱不开。 魑魅见他蹬腿的样子分外可爱,便索性把他直接提到了眼前,两人几乎平视。 嘟宝就像一只弱弱的小鸡仔,被她这般拎着,他被衣领勒得有些难受,小脸涨得有些红,但是,他瞪着她的目光却是半点都不含糊,充满了浓烈的敌意。 凝猫着急上火,恨不得直接就冲过去跟魑魅拼命。 但是,她却是冲不得,因为,方才她绞尽脑汁才通过的机关横埂在他们中间,她不知道这机关逆行会不会触发,她担心一个不小心,儿子还没救回来,自己的小命便已经交代了。 凝猫正在这边干瞪眼。那头,魑魅却是“咦”了一声,瞅着嘟宝的眼神也顿了顿。 她伸出手,在嘟宝的脸颊上捏了捏,语气透着些许疑惑,“你怎么跟我长得那么像?是不是戴了人皮面具?” 嘟宝恶狠狠地瞪她,“我长得像我爹娘,跟你长得才不像!你个丑八怪!” 跟糯宝相比,嘟宝其实是个很斯文的孩子,几乎不说脏话,平时的语言风格也十分文雅,类似“丑八怪”之类的词汇,嘟宝往常委实是很少说的。 而今,他却是怒骂了出来,想见,他委实是气恼极了。 魑魅一听,顿时就不乐意了,揪着嘟宝小脸的手越发用力,颇有些恶狠狠的味道,“你个臭小子说谁是丑八怪?有本事你再说一遍,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嘟宝倔性也上来了,他被捏着脸,说话不利索,却依旧不放弃,张口含混地叫嚣,“说的就是你,丑——八——怪——” () 第423章容貌 魑魅磨了磨牙,她原是真的想伸手死了这死孩子,可看到这孩子长得几乎跟她一模一样的脸,她一下就有些下不去手了,这么一撕,就像是在自虐一般。 她气哼哼地放开了嘟宝,然后伸手,一下就把自己脸上的骷颅面具摘了下来,十分不服气地凑到嘟宝跟前,强硬地逼迫他给个说法,“你说!我这张脸,哪里丑了!” 嘟宝愣愣地望着这张突然凑近的脸,看清了这五官,大眼睛一下就瞪得圆溜溜的,小嘴也张得大大的。 那头,还在为嘟宝焦急跺脚的凝猫,看清了魑魅的面容,也一下僵住了。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呢? 很白,很美,也很精致,精致得如同洋娃娃一般。樱桃般的小嘴微微噘嘴,带着十足的少女气息,高挺的鼻梁,圆溜溜的大眼睛,整张脸上上下下,无不在昭示着这张脸的漂亮。 而真正让他们震惊的,不是这绝世的容颜,而是,这五官拼凑之下,亲切又熟悉的容貌。 已经不单单是熟悉,根本就是神似,凝猫这么远远地看着,单单从容貌上看,就是说她们才是母子,怕是没人会产生怀疑,即便是她这个亲娘,也几乎要相信了。 嘟宝压根没想到这个妖魔鬼怪竟然长得这么好看,而且,真的和他长得好像好像,他呆愣了许久都没有让自己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魑魅也与他大眼瞪小眼,那模样,哪里有半点方才对他们恶语相向,要把他们吃了的凶狠?明明就是个漂亮又单纯的小姑娘啊! 魑魅最讨厌别人不回答她了,眼下这个小屁孩,竟然又不理她了。 她狠狠在这小屁孩的脸上掐了一把,恶狠狠道:“我在问你话呢!你说,我哪里丑了?” 嘟宝被她掐了,这才回过神来,语气有点呆愣,“你,你怎么,真的跟我长得一模一样啊?” 魑魅回答得理所当然,“我怎么知道!” 凝猫呆呆地看着,她脑中有什么快速地闪过。 魑魅与嘟宝相似,与糯宝相似,还与,慕容北辰相似。 一个想法就这么撞入了她的脑中,她再度抬眼,丝丝地盯像魑魅,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急切,“你,你笑一笑。” 魑魅闻言,一双大眼睛直愣愣地瞪向凝猫,那眼神,活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你让我笑我就笑,凭什么?” 凝猫一下被她噎住了,顿时有种不知该如何言道的感觉。 凝猫急切地想要验证什么,她耐着性子,“你就勾一勾唇就好,你长得这么好看,笑起来,一定更美!” 魑魅听了,整个人都被取悦了,但是可恶的,她方才一直咯咯咯笑个不停,眼下却是故意把唇抿得紧紧的,当真叫人着急。 她很是得意,“我长得那么好看,就是不笑,也是顶美的!” 凝猫:…… 简直不想跟她沟通!为什么这人每次都要跟她对着干? “那你把嘟宝先放下来。”凝猫转移了话题,企图让她把孩子先放了。 她却是撇撇嘴,“我们长得那么像,其实也挺好玩的,我突然就不想把他放走了。留下来陪我玩儿,似乎也挺不错的。” 凝猫:…… 这人怎么这么无赖?这股无赖的劲儿,怎么愈发熟悉了? 嘟宝似乎依旧沉浸在他们容貌异常相似的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就这么被她提着,呆呆地与她对视。 正在凝猫不知道该拿她如何是好时,双方正在对峙时,嘟宝突然伸出了手,戳在了魑魅的脸上,小小软软的手,轻轻地戳着,魑魅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怒瞪他,“你个小屁孩,敢戳我!” 旋即,她要就着另一只手,毫不客气地在嘟宝的小脸上戳戳戳,大有孩童玩闹的意味。 嘟宝扭着头躲开,但他的态度,却已经没了一开始的抗拒和厌恶。 凝猫看到他的动作,倏而就明白,嘟宝这孩子,定然是也跟她一样,想到一块儿去了,他们的想法都很大胆,但是,因为心里有期望,所以,即便是这个大胆的想法,他们也愿意相信。 猛然间,凝猫就想到了今天晚上魅影对北辰哥哥说的话。 她说,发现了一个人,那个人,是北辰哥哥心心念念要找的。 北辰哥哥宁可舍下她,宁可让她生气,也毅然决然地来了这里,找那个人,那么…… 思及此,凝猫心中有股汹涌情绪翻滚不休,一股狂喜萦绕心头,难以抑制。 是她,是她,一定就是她! 不然,不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更不会偏巧,在这两个相像的人出现时,那个作为信物的发簪又刚巧出现! 凝猫过于激动,眼中一瞬蒙上了一层水雾,就这般盈盈地看着她。 “你,你到底是谁?”凝猫此时的问话,并不似一开始那般,带着质问,反而是带着一股子颤抖和希冀,整个人的语气都已经不一样了。 魑魅自然也听出了她情绪的变化,一脸莫名地看她,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一直在这里吗?有没有去过北梁?” 凝猫一连串的问话又都抛了出来,魑魅看她的神色,更像是在看傻子了,很是不耐,“这关你什么事啊!我凭什么回答你?” “你和我儿子长得这般像,难道你就不好奇原因?” 凝猫这个问题叫魑魅一怔,神情倏而变得有些古怪,她又盯着嘟宝看了许久,一双猫眼滴溜溜的。 “你知道缘由?” 凝猫见她松动,赶忙道,“你先把这机关关了,让我过去,我到你近前细看,自然就会告诉你。” 凝猫眼下还远远地站着,不敢贸然穿过去,要顺利返回,又得是一番深思熟虑,离得如此远,她终归是没有安全感,生怕魑魅又突然发狂,做出什么对嘟宝不利之举。 况且,凝猫也的确想靠近了,想好好的,仔仔细细地看一看她。 这个女人,有着这么一张这么酷似北辰哥哥的脸…… 一想到那种可能,凝猫的心里,就禁不住翻滚出一股巨大的喜悦。若是自己的猜测得到印证,这将是多大的欢喜。 () 第424章笑窝 魑魅望了望她,又看了看嘟宝,最后还是好奇心占据了上风,她撇撇嘴,“你按照我说的走。” 她很快地给凝猫指导方向,凝猫按照她的指示,很快地走了回来。 凝猫很是激动地冲了过来,凑到了她的跟前,硬生生地把魑魅逼退了几步,两人的角色,竟是完全颠倒了。 魑魅见她都要往自己身上扑了过来,伸手一拍,直接就拍在了凝猫的脑门上,把她硬生生地拍了回去。 “你干嘛?不要以为我现在不敢吃了你!” 魑魅凶神恶煞,但是,眼下的她,没了面具,没了伪装,整张脸俏生生白嫩嫩的,即便语气再怎样凶恶,实际上,却是起不到方才的震慑作用,凝猫眼下是半点都不怕的。 不仅凝猫不怕,便是嘟宝,也只是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她,旁的,没有半分惊惧。 魑魅见他们这般,好险没气晕过去。 她在这古墓里横行霸道这么多年,凡是无意中闯入的,没有一个不害怕的,未曾想这两人竟是这般态度,当真是气恼极了 “就算要吃也先回答我的问题。”凝猫神色急切地问。 魑魅瞪着眼睛看她,“明明是你要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现在又要牵着我的鼻子走,要我回答你的问题?” “在我回答你的问题前,你得想回答我的问题,只有你回答了我的问题,我才能回答你的问题,你不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没法儿回答你的问题。” 凝猫好似连珠炮似的说着一连串的话,她的话音落下,便见魑魅睁着大眼睛望她,有点无辜,也有点迷茫,好似在理她话里的逻辑关系。 魑魅还没吱声,嘟宝便扯着凝猫的衣角问,“娘亲,她是不是我姑姑?” 魑魅听到这小不点的话,眼睛瞪得更大了,满脸都是震惊和不敢置信,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嘟宝,“我,是他的姑姑?” 她问完,自己便被这个假设吓了一大跳,她一脸嫌弃地摇头,语气夸张不已,“开什么玩笑!你们一定是想平安出去,这才故意诓我!跟我套近乎!” 凝猫望着她,语气认真,“你笑一笑,我看看你笑起来是什么样。” 魑魅看凝猫的眼神,一下就带上了许多难以言明的意味,好似凝猫就是一个要骗情骗色的登徒子,这才一而再,再而三地要她笑。 魑魅的心里活动丰富,凝猫却是不知,凝猫只是看着她,见她依旧没有展颜,倏而,凝猫便缓缓地勾起了唇角,绽开了一个笑来。 那笑容异常清冽明媚,让她整个人都明媚了起来。 只是叫魑魅讶然的是,凝猫笑起来,左脸上,有一枚深深的笑窝,那枚笑窝,好熟悉。 凝猫看到了魑魅眼里的惊诧,这才收了笑意,再次十分认真地指着自己的左脸,“现在,你知道我让你笑的原因了吗?我的故人,脸上相同的位置,有一枚一模一样的笑窝。” 魑魅再次惊讶,心里像是被什么搅了一下,让这么多年来一直沉静无波的心灵,终于产生了一阵阵震颤。 越是惊讶,越是疑惑,便越是防备,越是不敢置信。 魑魅异常严肃地绷着脸,半分笑脸都不肯露,“我可聪明了,才不会上你们的当!” 凝猫见她这般反应,又听她这般言道,心里有点落差与失望,她这般不愿意,莫不是,她压根就没有笑窝?这相似的容貌,仅仅只是巧合? 凝猫心里暗暗自我否定了起来,想来,真的只是巧合吧,兮萝,早就已经死了,不是吗? 如果兮萝没有死,北辰哥哥不会不知道。而且,就算她没有死,又怎么会出现出现在远离北梁的大理?还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古墓里生活。她已经说了,自己从小就在这里生活的呀。 凝猫心里心灰意冷,失落的神情一下就显露在了脸上。 “想来,只是认错了吧……” 嘟宝闻言,心里不觉也生出了一股子失望来了 他依旧盯着魑魅看,忍不住嘀咕,“真的不是吗?可是,明明长得这么像。” 魑魅十分不悦地瞪他,“谁让你长得跟我像的!长得跟我像,你经过我的允许了吗?” 嘟宝:…… 对这件事,魑魅心里已经升起了涟漪,但表面上,她依旧满不在乎,“你们别想跟我套亲戚,我从小就生活在这里,才没有去过什么北梁!” 凝猫不死心地追问,“你真的没去过?五岁前也没去过吗?会不会是记忆模糊了?” 魑魅叉着腰,“我说没去过就是没去过!我师父这般告诉我的,难道还会有错?” 凝猫闻言,心里又是一个咯噔,这个古墓里,还住着多少人呀。 她顿时又有些后怕了起来,“这里除了你和你师父,还有谁吗?” 魑魅答得爽脆,“有啊!多着呢!” 她指了指凝猫的身后,“喏,后面都是。” 凝猫吓得下意识转头去看,却见身后一片空旷,半个人影都没有。 凝猫嘘了一口气,拍着胸脯嘟囔,“后面明明没有人,你怎的这般吓我。” 魑魅却是语气阴森,“自然是没人,只是,有鬼啊!” 凝猫顿时“啊”的一声尖叫出来,背脊瞬间便是一阵发凉,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全都冒了出来,脸色也白得不像话。 她方才完全放下了防备,压根就没有料到魑魅会这般说话糊她,这一下,当真是吓得不轻。 见到凝猫吓成这般,魑魅突然便“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没了面具的遮掩,她的笑声清脆,有如银铃一般,分外悦耳。 嘟宝望着她,有些呆呆的声音响起,“娘亲,她的脸上,真的有笑窝。” 凝猫一愣,前一秒还萦绕心头的恐惧瞬间消散,快速地转向魑魅,魑魅脸上的笑僵住了,脸上那枚笑窝没来得及收,浅浅的,若隐若现。 一瞬间,凝猫有种被彩票砸中的感觉,这种柳暗花明,峰回路转的感觉,想来,说的便是如今吧。 凝猫这一瞬什么都不会想了,脑子里便只循环着这么一句话:她也有笑窝,她也有笑窝,她也有笑窝…… () 第425章师父 凝猫呆住了,魑魅也呆住了。 魑魅伸手,有些木楞地摸上了自己的脸,片刻之后,她才回过神,有种被人拆穿的窘迫和一丝丝慌乱。 凝猫太高兴了,整颗心好似被什么狠狠地撞击了,那股惊喜强烈得叫她有些承受不住,甚至,她的眼眶也禁不住一点点泛红。 一定是她,一定一定是的,不然,这一切,不可能那么巧合! 凝猫的眼中情绪汹涌地翻滚,嘟宝也眼巴巴地望着魑魅,一双大眼睛里也流露出了不同寻常的光彩。 这样的光彩,强烈得叫魑魅有些难以招架,她不觉微微后退几步,她心底生出了一股茫然和彷徨,她对自己的来历产生了好奇,但是,也产生了后怕。 她担心着,担心自己接下来听到的一切。 “是你,是你,一定是你,一定是你!”凝猫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她想要对魑魅把一切和盘托出,可是,各种言语涌到嘴边,叫她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机械地重复着这些话。 魑魅动了动嘴,正想要说什么,身后,突然一道略带威严的女声传来——“魑魅,你在跟谁说话?” 这道声音横空出世,带着些许悠年韵味,又透着股森森威严,只觉得听不出年龄,她们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去。 魑魅脸上所有的迟疑迷茫也在一瞬间褪去,她一下就蹿到了那人的身旁,神色语气都带上了些许敬畏,“师父。她们是方才误闯的人。” 凝猫的目光定定的,那人缓步走近,她一走近,凝猫便看到了一张极为年轻貌美的脸,但这种年轻与貌美,又与魑魅的年轻貌美不同,这人容貌上看着年轻,但是,她的眼神,她给人的感觉,都带着岁月的味道,让人觉得她并非只有表面上看着这般单纯干净。 而实际上,凝猫的感觉并没有错,她感到了一股无形中的压力,那美妇的眼神太过于锐利,好似能透视一切,更是带着一股审视。 那样的神情,透着死气,就跟这死气沉沉的墓穴一般,全然没半点生气儿。 嘟宝不小心对上了她的眼神,他不自觉就瑟缩了一下,不觉往凝猫的身后缩了缩。 凝猫护着嘟宝的动作紧了紧,看着那美妇的神色中也带上了防备。 魑魅的反应她看在眼里,自从这美妇一出现,魑魅整个人便都变得分外拘谨,魑魅惧怕她,这样的惧怕,叫凝猫平白觉得心疼。若这个美妇对魑魅很好,魑魅绝对不会有这般拘谨小心之态。 美妇的目光锐利地在凝猫身上扫视,再开口时,声音依旧透着冷气,“既然这般无故闯了进来,杀了便是。” 凝猫和嘟宝好险没再被吓晕过去,看来魑魅当真是被这美妇养大的,不然,怎么说话做事的风格,都这般想象,都能把杀人的话说得跟今晚吃什么这般自然。 这才把魑魅搞定了,又冒出了另外一个!当真层出不穷应接不暇! 凝猫知道,自己这时候只能见招拆招,而且,对于魑魅的身世,她也没有放弃打探。魑魅的身份,一定要打探清楚! 如此想着,凝猫便也无畏地与她对视,语气不卑不亢,“你不能杀我们。” 那美妇神色不逊,“不能?呵,可无人能对我木芙蓉说这两个字。” 木芙蓉的气场太过强大,叫凝猫再度升起了一股深浓压迫,但凝猫还是毫无畏惧,“因为方才我与魑魅已经达成了协议,只要我顺利地从那机关走过去,魑魅就会安全地送我们出去。既然我已经做到,你们自然要履行承诺。” 木芙蓉闻言,神色不觉微变,看着凝猫的眼神多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打量,凝猫昂着头,十分不畏地与她对视。 木芙蓉又转头,看向了魑魅,眼神里带着询问,魑魅点了点头,表示凝猫所言非虚。 魑魅撇撇嘴,“方才我也想杀了她,这才把她带到了这里,没想到她倒是有几分本事,真的顺利走了过去。” 魑魅的语气中满满都是遗憾,凝猫听得一阵无言,方才刚刚建立起来的友好呢? 木芙蓉若有所思,“你是端木家的那个丫头?” 凝猫神色中透着些许迷茫,片刻,她才反应过来,这古墓,可不就在端木家附近吗。她连连摇头,“不是,我不是端木家的人。” 她顿了顿,不觉疑惑,“端木家不是只有两个儿子吗?没听端木恒说还有女儿呀?” 莫不是段无痕那家伙又糊弄她? 木芙蓉还没回答,魑魅便已经抢先说了,“你们都被骗了,那个端木宜,是个女的。” 凝猫:…… 凝猫一下就想到了端木宜,那个好看斯文的“男子”,原来…… 她此时脸上的表情一定傻透了,因为这个消息,委实太过震撼。 端木宜竟然,竟然是个女的!这这这,端木家,是脑子秀逗了?端木宜前头不是还有个好端端的端木恒吗?为什么放着长子不管,反而把女儿当成儿子养,还培养成了蛛网的首领? 端木恒在家,当真这般不受待见?难怪他赖在他们家这么久都不愿走…… 凝猫脸上的神情太过震惊,眼前的两人根本不用多想便知道了凝猫的疑惑,木芙蓉自然是懒得开尊口向凝猫解释这些,但魑魅却是乐意说的,她当即兴致勃勃地娓娓道来,“你是不是奇怪端木家的人为什么要把端木宜当成男孩子养,还把她抚上首位?那是因为端木家的人觉得端木宜有福相。” 凝猫:…… 这个理论,当真不是随口胡诌的吗? “这是真的!端木宜的娘亲是被猪肉蒙了心,她刚出生那会儿,她娘亲见她是个女孩儿,不想要她,就把她扔到了这里,被我捡到了。那小孩儿,可真是成精了!我把她拿到这里,就是你方才走过的这个机关,想让她自生自灭,没想到,我第二天再来看,她完好无损地通过了机关,不哭不闹的!” 凝猫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竟然,竟然会有这样的故事! 可,可是,魑魅她当时,也不过几岁的年纪吧,那么小就这般没有恻隐心,她……到底是受的怎样的教育? 凝猫看着魑魅的眼神,不觉多了许多不一样的意味,她现在丝毫不怀疑,她的疑似小姑子,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他们,不带开玩笑的。 魑魅全然不知凝猫的心理活动,她对这件事十分印象深刻,说起来也十分津津乐道,“后来,我就把她送了回去,还顺手把她娘亲处理了。她爹也便坚信她是有福之人,堪称大任,这便一直当成了男孩儿养了。” () 第426章发狂 凝猫听罢了魑魅说的这些,神色呆住,久久难以平息。 她不觉又想到了端木宜,那个容貌俊朗的“男子”,原来竟是女子。 凝猫没想到,那些把女孩当成男孩养,女扮男装之事,竟然真的存在。女扮男装,若是存在于里,便不过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但是,真的存在真实的生活中,那便是处处的不便。 这样的命运,对端木宜而言,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凝猫正暗自思忖,魑魅便又开始絮絮地继续说开了,“这多年了,出了端木宜以外,凡是出现在这里的人,就没人能顺利破这机关,但是好神奇,你却可以。” 正是因为如此,木芙蓉才会怀疑凝猫是当年的婴孩端木宜。 “那,那些人……” “都死了啊。”魑魅满不在乎地说,语气轻快至极。 凝猫闻言,心里没来由地蹿起了一股寒意。 方才她若是一个不小心行差踏错,那么,现在她也便是一具尸体了。她的这个小姑子,性格真的不大好啊! 木芙蓉锐利的目光在凝猫身上上下扫射,带着深深的探寻,“你是什么人?为何能破此机关?” “我……”凝猫要脱口而出的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木芙蓉是敌是友还不知道,她不能就这般自暴身份。 “我是大理段家的小姐,那机关算法,不过是一位旧友所授,他精通此法,还有大量著书。” 凝猫不过是随口的回答,不曾想,木芙蓉在听到这话之后,眼神一顿,整个人的神情都变了变,蒙上了一层叫人瑟瑟的惊奇。 她几乎是在一瞬之间位移到凝猫的跟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几乎有些逼视的意味,“旧友?是哪位旧友?他叫什么?” 她的眼神太过骇人,叫凝猫的后背不自觉升起了一股子寒意。 凝猫心里一遍遍地过着自己的话,自己到底是哪句话说错了?为什么她会这般激动? 这些东西,都是她从现代带来的知识,并无人教她,而且,本能的,凝猫不敢随便说出谁的名字,因为她们这般疯狂的做派,要是真的就跑出去把自己随口胡诌的人抓进来,这可如何是好? 凝猫只能哆哆嗦嗦地搪塞,“只,只是一个寻常朋友而已……” 木芙蓉却很是激动,一下就掐住了凝猫的脖子,厉声质问,“我问你那个人叫什么!” 凝猫被她掐得脖子一阵阵生疼,那股窒息的感觉侵袭而来,叫她禁不住狠狠地咳了起来。 木芙蓉突然的发狂,叫魑魅也禁不住变了脸色,她上前,试图把师父劝住,但是木芙蓉一伸手,一下就把魑魅推得后退几步,狠狠地跌在了地上。 嘟宝原本是躲在凝猫的身后,但是变故突然发生,他也吓得一愣一愣。 他愣怔了几秒,一下从后头冲了出来,抓住木芙蓉的胳膊用力拉扯,他连声叫嚷,“你个坏人,坏人,快放开我娘亲!” 木芙蓉要伸手,几乎是毫不留情地把嘟宝整个扔了出去,嘟宝一声大叫…… 凝猫瞳孔骤睁,吓得原本就没有血色的脸一下又白了几分,她连声咳嗽,整颗心都高高地提了起来。 就在嘟宝几乎狠狠砸落在地时,魑魅一个飞身,把他接了个满怀。 嘟宝正在长个子,虽然年岁尚小,但是整个人肉乎乎的,抱在身上也是分量不小。若是往常,魑魅定然是毫无压力,但是方才,她才刚刚被师父狠狠地甩了出去,五脏六腑都被摔得阵阵生疼。 眼下又被嘟宝这么个大胖小子砸了一下,顿时疼得五脏六腑都皱在了一起,脚步也有些趔趄了。 嘟宝没想到魑魅会接住他,大眼睛瞪得大大的,有些呆呆地望着这张跟他不无二致的脸,他鬼使神差地便轻声道:“姑姑。” 魑魅一怔,旋即凶神恶煞地瞪他,“谁是你姑姑!” 嘟宝没有时间向姑姑解释,因为他娘亲已经又发出了一声激烈的咳嗽。 魑魅也回过神来,她师父发起狂来若不及时制止,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嘟宝和魑魅都目标一致地想着她们扑去,木芙蓉冷眸一扫,狠狠扫向魑魅,那眼神里充满了猩红,有股恶魔般的嗜血。 魑魅面色白了几分,心里更是升起了一股震颤,但她还是喊道:“师父,您不要激动,没有谁,方才是我告诉她通关的方法,没有旁的人教过她。” 木芙蓉的眼神一怔,整个人像是被人抽掉了一半的狂躁,双目失神,抓着凝猫的手也缓缓放松了。 她嘴里喃喃,“真的没有人吗?真的没有人懂这阵法吗?” 凝猫一阵阵咳嗽,试图趁机摆脱她的桎梏,可凝猫刚要伸手去掰她的手,她就好像有所察觉一般,一下又收紧了力道,整个人充满了戾气,“既然不能凭着自己的实力过了那机关,那留着有什么用!杀了便是!” 那股窒息的感觉一下又侵袭而来,凝猫的整张脸顿时涨得通红。 她现在只想狠狠地骂娘,这人,真的是个疯子啊!一言不合就要杀人!而且凝猫能明显地感觉,她真的不是在说笑,她真的是要把自己狠狠掐死! 嘟宝一下就冲了上来,他再也不管不顾地哭喊了起来,“是星叔叔,是堕星魂叔叔教我们的!” 嘟宝的一声喊叫,有如惊天旱雷,狠狠地砸在了木芙蓉的心里。 她呆住了,彻彻底底地呆住了。 她的双眼一下又变成了放空状态,手上的力道也一下被卸掉了,她放开了凝猫,机械地转头,直愣愣地转向嘟宝。 木芙蓉突然的转变,叫嘟宝也愣住了,他后怕地下意识后退,却一下被木芙蓉揪住了衣领。 嘟宝与魑魅肖想的容貌已经不足以叫她震惊,她只抖着声音问,“你说什么?你,你再说一遍!” 嘟宝被吓坏了,用力地蹬腿,凝猫也吓坏了,她一边咳嗽,一边试图伸手抢过嘟宝。 木芙蓉却是狠厉了几分,“你方才说的,是不是真的!” 嘟宝哆哆嗦嗦,想要点头,可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转成了摇头。 木芙蓉见到他摇头,眼神一下又凝上了一股子猩红,杀气满满。 正这时,便听嘟宝弱弱的声音传来,“便是星叔叔,是星爷爷……” () 第427章树洞 星,星爷爷? 木芙蓉显然是愣了一下,片刻,她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星爷爷?他,他没死?他老了?” 凝猫听到木芙蓉这句问话,心里一下就升起了一股异样。 堕星魂有不老容颜,除了曾经进了梅林的他们以外,几乎无人知晓,可是木芙蓉,她一下就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显然是知道堕星魂的不老之身。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堕星魂自己都说过,他已经许多许多年没有踏出过曼陀谷了,而他也说过,这几百年来,除了他们,就再无人踏足那里。 眼前的这个美妇,又是怎么知晓?她听闻堕星魂的名字如此激动,究竟是敌是友? 木芙蓉神情呆滞,眼神依旧执着得近乎痴狂,凝猫急声道:“你把嘟宝放开,我就告诉你堕星魂之事!” 木芙蓉带着些许呆滞的眼神,这才慢慢收拢,她一下就放开了嘟宝,转而殷切地看向凝猫。 凝猫赶忙一下搂住嘟宝,两人向后倒退了几步,生怕她突然又一下抓狂掐住他们,满是戒备。 魑魅见此,赶忙上前安抚木芙蓉,“师父,您先别激动,先听他们慢慢说,要是他们敢说假话,我就杀了他们!” 不料魑魅的话音刚落,一个巴掌就紧跟而至,“啪”地一下就打在了魑魅的脸上,那力道十足,声音响脆,分外骇人,魑魅娇嫩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肿了起来。 “放肆!为师让你说话了吗!你要是敢杀他们,影响了为师问话,为师就先杀了你!” 凝猫和嘟宝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凝猫心里更是有股刺痛蔓延全身,魑魅在这古墓中,究竟过的是什么日子?难道往日,也总是这般被责打训斥吗? 魑魅只是捂着脸,一语不发。 木芙蓉好似完全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她转向凝猫和嘟宝,眸光森冷,“说!你究竟是怎么学会这些算数的?那个教你的堕星魂,现在何处?你要是敢说半句假话,我就杀了你!” “星爷爷他……”嘟宝就要脱口说出什么,凝猫赶忙拉住他,阻止了他后面的话。 这人敌友不分,她若是说了堕星魂实际上就在上面,保不准这疯子会做出什么事来。 凝猫只挑捡着回答,“堕星魂他在曼陀谷,这么多年一直都在哪儿,从未离开。我也是机缘巧合闯进了那里避难,这才结识他,得了他的指点,今日才侥幸捡回了一命。” “曼陀谷……”她低低地喃喃,带着些许癫狂,“曼陀谷,曼陀谷……我要去曼陀谷,我要去曼陀谷!” 她一下又痴狂起来,整个人疯疯癫癫,横冲直撞,便要往机关那头冲去。 凝猫又是一阵倒吸冷气,她若是这般疯癫地直接闯了进去,触动了那机关,那便也是万箭穿心! 正在凝猫惊恐不已时,魑魅一下从身后举起手,狠狠地向木芙蓉的背后劈去,木芙蓉哼都没哼一声,直接就这么倒了下去,魑魅一下就接住了她。 凝猫暗暗嘘了一口气,她现在也算是看出了端倪,这个木芙蓉,怕是精神有些不正常,而触动她发作的,便是堕星魂。 凝猫几乎可以断定,她口中念着的堕星魂,便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堕星魂。 不知怎的,凝猫一下就想到了堕星魂此前与她说的那些事,他这般多年来的不死,他一次次经历的生死离别,每一次,都是对他的心的凌迟,所以,他隐居辞世,再不与人交集。 那么这个木芙蓉,又是他什么时候遗留下的人情债呢?她看起来,明明也这般年轻啊。 凝猫心里心思千回百转,魑魅已经对她大喊了一声,“快过来帮忙!不然我杀了你们!” 又是这样的威胁。得了,她的小姑子,已经爱上了这样威胁人,凝猫眼下已经没什么惧怕的了。 嘟宝对木芙蓉还是有些害怕,凝猫轻声安抚了几声,他才拉着凝猫的衣角缓步走向她们。 魑魅方才受了些伤,身上无力,这才需要凝猫帮忙,凝猫自然也看出了她的伤,心里不觉有些心软疼惜。无论怎样,凝猫都已经认定了她就是北辰哥哥的妹妹。 “往这边走。” 两人架着木芙蓉,魑魅引路,拐来拐去,就这般走了许久,凝猫早便已经晕头转向,终于,前头渐渐有了光亮,隐隐的还有阵阵水声。 凝猫惊奇万分,她们越是走近,光亮和水声便越发接近。 走到最后,她们却是拐进了一个死胡同。这里很是其他,四周的墙壁都莹润发光,亮如白昼,耳边亦有水声,可是,却是全然找不到出路。 凝猫却是知道,这里不可能如表面上看到这般简单,这里,一定有什么机关。 果真,在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之时,一道完美无瑕的石壁却是突然裂开,一道门便已乍现,凝猫和嘟宝都目瞪口呆,难以相信。 魑魅有点不耐烦,“磨蹭什么?” 他们赶忙迈步进去,刚走进去,他们脸上惊奇震撼的神情就没有褪去过。 任谁都不会想到,这里,竟然是一株大树的根茎之下,这是一棵非常非常巨大的树,巨大又繁复的根茎,除了这株大树,旁边还有许许多多大小不一的小树,她们的吃住,便全都依着这些树木的根茎而做,竟然全无半分违和。 那水声,便是顺着树干从上面滑落,汇成了一处新鲜的泉流。 凝猫瞠目结舌,许久许久,她都没有回过神来,她不觉伸手揉了揉眼睛,又用力地眨了眨,眼前的场景,依旧清晰地呈现。 嘟宝更是呆呆地望着,半分挪不动步子。他不会说,他这一眼,已经喜欢上了这里,他的两眼亮晶晶的,直愣愣地盯着。 魑魅没好气,“愣着做什么!快扶过去!” 凝猫又被吼了,半点没尊严地乖乖听话,扶着木芙蓉躺到了那张分外古朴的床上。 这里光线充足,凝猫这才认认真真看清了这两人,两人的面色都很白,那是一种常年见不到光的惨白,木芙蓉的容貌很美,而且是那种看她的感觉能知晓她年纪不小,但却很难看出年龄的美。 而魑魅,这般看来,更是与嘟宝糯宝那两个孩子相似,只是,她的脸上,却已经肿得老高,瞧着分外心惊,叫凝猫心头又是一阵心疼。 魑魅大眼一瞪,“你再这样看我,我就把你眼珠子挖了!” () 第428章癔症 魑魅的厉声训斥,此时落在凝猫的耳中,只觉得她在狐假虎威,全无半点害怕。 魑魅忙着照料木芙蓉,也是没有闲暇再与凝猫多废话,她很熟练地拿出了丹药,喂到了木芙蓉的嘴里,然后便又与她运功疗伤,显然,她是做惯了,木芙蓉这病,定是旧疾。 魑魅做完了这一切,这才放下她,走到溪流边,伸手捧了一捧水,敷在自己的脸上。 凝猫和嘟宝一直在旁边看着,凝猫的眼神不觉多了几分异样。 “她经常这样发狂打你吗?” 魑魅的神色有点不自然,“偶尔。” 她这般说,凝猫却是有些不信的,只是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转而问道:“她这是什么病?癔症?” 魑魅愣了一下,旋即抿唇不语,显然,凝猫说对了,而且,木芙蓉的癔症,定然与堕星魂有关。 魑魅给自己洗了一把脸,往脸上擦了些东西后,便又重新行至木芙蓉跟前,取出了早已备妥的银针,一下扎在了木芙蓉的穴位上。 片刻功夫,昏迷的木芙蓉,终于是缓缓醒了过来,魑魅的眼中顿时现出阵阵欣喜,“师父,您醒了?” 木芙蓉的眼神一点点聚焦,最后落在了魑魅的脸颊上,眼中似乎有波光流转。 她缓缓地伸手,抚上了魑魅的脸颊,声音难得带上了温柔,与一开始的冷淡威严和后来的癫狂全然不同。 “我又打你了?” 魑魅脸上一疼,但却是忍着,摇了摇头,“只是皮外伤,一点都不疼。” 木芙蓉强力坐了起来,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定了半晌的神,才又缓缓开口,“方才我又是为何如此?” 魑魅的脸上现出了一阵难色,支支吾吾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木芙蓉的余光微微一瞟,便瞟到了在旁边的凝猫和嘟宝,她的神情骤然一变,脸上那抹惊讶在触及嘟宝的脸时,瞬间转成了震惊。 凝猫生怕她想起方才之事再度发狂,不觉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木芙蓉的目光却是一直定在嘟宝的脸上,旋即在嘟宝和魑魅两人的脸上来回扫射,眼神里的震惊尽显无疑。 凝猫心头不觉微微松了口气,这至少说明,木芙蓉她根本就忘了方才堕星魂那个话题,眼下她全然只想着嘟宝和魑魅的长相问题。 而这个问题,正是凝猫想要向她求证之事! 木芙蓉伸手,指向嘟宝,“你,你们是谁?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她的记忆竟然混乱至此,连方才见过他们都全然忘了,凝猫只暗生庆幸。 凝猫声音尽量平稳,“前辈,我与小儿不过是无意中落入此处,并无意打扰,还请前辈见谅。” 木芙蓉的目光在凝猫和嘟宝的身上打量,最后又再次落在了嘟宝的身上,眼中现出沉思之色。 “你,过来。”她指着嘟宝。 嘟宝心里生出一阵阵紧张,脚步微滞,不敢上前。 凝猫拥着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她鼓起勇气,一边靠近一边开口问,“想来前辈也已经注意到了,小儿与魑魅的容貌酷似,颇为神似一位故人,实在蹊跷,我斗胆请问前辈,魑魅此前,可去过北梁?” 木芙蓉的眸光微眯,眼中似有波光流转,最后,她只淡声道:“没去过。” 凝猫的心里,像是被人骤然泼下一盆冷水,兜头盖脸地浇下来,叫她觉得好一阵失望。 魑魅的神色,也微微变了变。 嘟宝忍不住开口,“真的没有去过吗?可是她真的很像我姑姑,我觉得她就是我姑姑。” 嘟宝指着自己的脸,“前辈你看到我的脸,不也觉得很惊奇吗?你也已经在怀疑我和姑姑的关系了,对不对?” 木芙蓉眸光渐冷,声音也冷了下来,“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你们,这是要来我这儿抢人?” 凝猫闻得此言,只觉得自己听到了松动,一时不觉惊喜,“前辈不要误会,我们不过是太过惊喜,也是希望魑魅真的能寻到亲人,与我们相认,今后也无需一直留在这古墓之中,不见天日。到时候前辈您也可以跟随我们一道出去,过正常的日子……” “你觉得我们在这古墓过的就是妖魔鬼怪的日子?”木芙蓉打断了她,玄辞冷语,溢于言表。 凝猫方才还只觉得魑魅的性格怪异,阴晴不定,但眼下跟木芙蓉打了交道之后才发现,她才是真正的阴晴不定,叫人捉摸不透。 凝猫深感自己要是说错了半个字,这人立马就能翻脸不认人。 最后,凝猫只能弱弱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木芙蓉冷哼一声,“我瞧着,你就是这个意思!” 凝猫只敢在心里暗暗附和,没错,她就是这个意思,可是实际上,她嘴上却不敢多说什么。 凝猫脑中暗暗转着,只盘算着要如何转移她的注意力才好。 凝猫还没盘算出个所以然来,便听得这人又冷冷地道:“她们来历不明,我瞧着甚不合眼缘,杀了吧。” 凝猫心里一阵惊涛骇浪汹涌奔过,这这这……这人要不要一开口就是杀杀杀啊!要不要把杀人说得跟杀鸡一样轻描淡写啊! 魑魅的脸色也微微变了变。 凝猫心道,这次她即便是心里想着方才魑魅与她的赌约,现在也是不敢再拿出来做辩驳的筹码,这若是一拿出来,指不定就又激起她的狂躁。 凝猫脑中猛地转个不停,筹谋着要怎么寻到脱身的法子,嘟宝便已经毫不犹豫地脱口,“你不能杀了我们,你杀了我们,今后就不要再想见到堕星魂爷爷!” 稚声稚气的话格外响亮,凝猫和魑魅的脸色一瞬就都变了,凝猫下意识地伸手去捂嘟宝的嘴,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木芙蓉的脸色已经在下一瞬骤然变了,几乎下一瞬便要发狂。 “你说什么!” 凝猫身子有点抖,脖颈上的窒息感好似一瞬袭来,但眼下,话已出口,她便只能尽量让自己绝对领先。 她镇定地与木芙蓉对视,“我们知道你与堕星魂的关系,他是我的好朋友,你若是杀了我,可想过后果?” 木芙蓉想要站起身来,但方才的狂性似乎已经耗损了她的心力,她又重新跌了回去,整个人都有点恍惚,喃喃自语,“这,这是真的吗?真的是他?真的吗?” 魑魅怕她发狂,拔出针,又给她扎了一下,木芙蓉这才安稳了些许。 魑魅狠狠地瞪着他们,“你们再提那个名字,我就先杀了你们!” 凝猫握住了嘟宝的手,感到了一股进退维谷的艰难,这师徒俩当真是…… 正在这时,外头隐隐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凝猫和魑魅,都双双绷紧了身子,盯着入口处的眼神,分外谨慎。 () 第429章故友 凝猫心里有点紧张,又隐隐地生出一阵阵期待。 来人,究竟是谁? 凝猫正在紧张期待中时,魑魅突然抓起手边的一根树藤,在凝猫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之时,一下就卷住了嘟宝,凝猫手上不稳,嘟宝就这么被她卷到了她的身边,牢牢地捆住,紧接着,一把匕首就抵在了嘟宝的脖颈上。 这一系列动作做得分外快,凝猫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待她回过神时,嘟宝已经被她牢牢钳制。 这是魑魅自我保护的下意识行为,她像一只警觉的猎豹,当危险来临之时,便会做出下意识地防备举动。 凝猫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她敢保证,待会儿如果冲进来的人敢对魑魅不利,她就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把她手中的利剑插进她的脖颈里。 凝猫惊得脸色煞白,下意识地要抬步上前,却被魑魅一声冷呵,“别动!你要再走近一步,我就杀了他!” 凝猫的脚步一下顿住,脸上的血色更是消散全无,她声音透着阵阵紧张,“你不要冲动,他是你的侄儿,你可千万不要冲动……” 魑魅冷哼一声,“别乱认亲戚!若待会儿闯进来的人敢乱来,我就先拿你们开刀!” 凝猫再也不敢多言什么,只是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她,期盼着她千万不要出现不小心手抖的差错。 嘟宝被困得紧紧的,他也只是睁着一双大眼睛,满是可怜无辜地看着魑魅,这个他几乎已经能认定的姑姑。 木芙蓉被魑魅扎了那一针,整个人都有些气力不足地半倚着。 正在所有人各怀心思时,那扇门被打开—— “星爷爷——” 嘟宝的一声脆生喊叫,叫木芙蓉涣散的眼神一下凝在了一起,她一下坐直了身子,颤抖不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堕星魂还是那一身白衣,只是一路行来,那身白衣已经染上了些许污秽,但是,即便如此,也丝毫不影响他半分风姿,一直从容无波的脸上微微扬起了一个淡笑。 “爹爹——” 嘟宝惊喜的声音再度响起,他下意识要抬步奔过去,这才发现自己压根迈不动步子。 凝猫也一下把目光投了过去,一瞬间眼睛便有点酸酸的。回想这一个晚上,心情千回百转,经历百般折腾,最初那般因他抛下她离开的委屈怨怪,也都一瞬消失。 虽然只是分别一个晚上,她却觉得自己好似经历了很久很久。 慕容北辰的目光先是顺着儿子的叫声落在他的身上,然后快速地转开目光,搜寻到凝猫身上。 见到凝猫好端端的,他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松了下来。 正在暗自放松,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一下又把目光转了回去,他儿子,虽然全胳膊全腿,但是整个人却是被捆住了,他的脖子上,还架了一把匕首。 岂有此理,竟然敢动他儿子!看他不把这人手撕了! 目光再偏移,等等!这人…… 慕容北辰前一瞬刚刚积蓄起的勃然大怒,在看到她的脸时,一下就被戳破,他脸上的神情,在那一瞬像是经历了诸多复杂又难言的隐忍震撼,他的身子,甚至一点点地颤抖了起来,眼中也盛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隐隐的,还有异样的光亮闪过。 一向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人,在这一瞬,彻底失态。 而魑魅呢,她的目光先是落在了堕星魂的身上,对于堕星魂这个人,她从小就一直听师父说起,每次师父发狂,都是因为这个名字。而今看到本人,她委实是震惊而又好奇的。原来是这么一个人,也并没有任何三头六臂,却能让她的师父一直心心念念。 旋即,嘟宝又喊了一声“爹爹”,她的目光便随之移到了旁边,定在了旁边那男人的身上。 这一瞬,四目相对,两人俱是怔住了。 熟悉,真的太熟悉了。 这是一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熟悉,叫她心头震颤。这样的熟悉,甚至比对嘟宝的熟悉更加强烈,强烈到叫她不由自主地想要深究,想要去探寻。 而堕星魂的视线,却是定定地落在木芙蓉的身上,他的视线有一瞬的凝滞,但显然,他是最淡定的那一个。 方才一路行来,一切的一切,都透着熟悉,堕星魂的震惊,已经在一路上被抚平安顿妥当。 饶是早有猜测,但乍然见到木芙蓉,见到这个他以为早在百年前就已死去的女人,他心里,还是升起了震惊与波澜。 所有人都直愣愣地望着叫自己震惊的人,慕容北辰与魑魅相望,堕星魂与木芙蓉相望。 木芙蓉俨然是最震惊的那一个,她缓缓地站了起来,身子一阵阵颤抖,眼中迅速地凝聚起了阵阵水汽,她每向前的一步,便好似积蓄了她毕生的心力。 凝猫双手紧紧地拽着,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也许是亲眼目睹了木芙蓉的癫狂,眼下看到他们二人重逢,凝猫心里竟然也升起了阵阵激荡之感,更想窥视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满足自己的好奇欲。 木芙蓉过于激动,整个人像是被人抽掉了全身的力气,刚勉力走了两步,脚下就给什么狠狠一绊,直直地往地上摔去。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双手快速地扶住了她。 堕星魂几乎在一瞬之间到了木芙蓉跟前,伸手稳稳地扶住了她。 木芙蓉抓住他的手臂,缓缓地抬头,眼中积蓄的泪水,终于再忍不住,快速地往下落,一滴接着一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瞬间,她的脸上,便盈满了泪花。 “星魂,真,真的是你吗……我是不是在做梦?我是不是在做梦……” 堕星魂一直沉静如深谷幽兰的眸子里,终于是泛起了阵阵涟漪。 他缓缓地点头,声音轻缓,“芙蓉。” 听到这个声音,木芙蓉的身子又是一阵猛烈地震颤,她眼中骤然迸出阵阵狂喜,她似乎有千言万语要从头到来,可是,巨大的狂喜狠狠地冲击着她,她最后,竟是半个多余的字都没来得及说,眼皮一翻,便这么直接晕死了过去…… () 第430章姑姑 “师父——” 魑魅一下就奔了过来,再也顾不得挟持嘟宝做人质。她用力推开堕星魂,手伸到了木芙蓉的鼻尖,探到了那鼻尖的呼吸,这才重重地松了口气。 嘟宝得了自由,今夜的种种,他也是吓坏了,当下便撒腿往慕容北辰那边飞奔而去,一下扑到了他怀里。 “爹爹!” 嘟宝一下扑了过来,终于把慕容北辰的思绪拉了回来。 “有没有事?” 嘟宝连连摇头,“没事,爹爹,我没事。” 嘟宝想到了什么,他转头,指着魑魅,声音活泼而欢快,“爹爹,她跟我们长得一模一样,她是姑姑!” 慕容北辰方才刚刚平复的思绪,再次被狠狠搅乱,一双黑亮的眼眸紧紧地盯着她,仿若要把她看穿。 魑魅再次与他对视,那样强烈的目光紧盯着,一股难言的感觉瞬间在四肢百骸行遍,叫她心头再度震荡。 正这时,后方的人陆续跟上,一个人着急上前,“少爷,你有没有事?” 她的声音在这安静的氛围下显得分外突兀,所有人的目光都望了过去,包括魑魅。 魅影的目光在慕容北辰的身上逡巡一圈,见他抱着嘟宝,并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把目光转向了他处,她这么一看,神色也在瞬间僵住。 她的反应,与所有第一眼看到魑魅的反应如出一辙。 像,太像了! 他们今晚会来这里,便是因为那枚旧物,而今,他们看到了那枚旧物的主人,而且她有着完全吻合的相貌年纪! 这所有的一切,都不言而喻。 “公,公主……”魅影的双目圆睁,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魑魅抱着木芙蓉,脸上透着防备和紧张,他们的闯入,他们的言语,都叫她生出陌生感。 虽然还没有得到验证,但她已经能猜到自己的来历并不简单,这样的变故来得突然,她本能地防备不安。 慕容北辰放下了嘟宝,他缓缓地朝着魑魅的方向走来,每一步都仿佛带着异常的沉重。 魑魅神经紧绷,“你,你别过来!” 听到她的声音,慕容北辰再次如同被人当头一击,那股熟悉的感觉再次劈头盖脸地袭来。 太熟悉了,真的太熟悉了,久远的记忆中,母妃的声音也是这般透亮,只是,母妃的声线中,带着一股温婉。 慕容北辰的心头好似被人当头一击,旋即,一股温热的感觉上涌,他感到了自己的眼眶正一点点发红。 “兮萝,我是皇兄……” 魑魅手中握着匕首,依旧防备地瞪着慕容北辰,“我不认识你!你要敢再过来,我就杀了你!” 慕容北辰却没有停止步子,他依旧缓步走着,他从袖间掏出了一个簪子,就这么摆在手上。 “这个簪子是你的吗?” 魑魅的眼神微动,动了动唇,却没有说出口,慕容北辰却是把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 “是你的对不对?这枚簪子,便是我妹妹兮萝所有,是十几年前母妃的遗物。” 魑魅的手禁不住颤了颤,但她却依旧硬撑着,瞪着他不肯承认。 堕星魂抿着唇一直站在旁边,目光一直落在木芙蓉的身上,幽深沉凝。 他似有些不耐烦,冷漠开口,“瞎子都能看清的事,有什么好争辩的?” 魑魅被他的语气激到了,立马对他怒目而视,魑魅要反驳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见堕星魂一个身形移动,几乎是在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一下取下了她腰间的玉佩,拿在了手里。 堕星魂转手便把那枚玉佩甩到了凝猫的手上,“看看,跟你身上那枚一模一样。” 堕星魂的一系列动作快极了,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凝猫拿到那块玉佩,手不觉有些颤抖,她快速地拿出了自己腰间的玉佩。 那是慕容北辰送给她的,他们初次见面,在那家客栈,他送给她的那枚玉佩。 两枚玉佩并排放在手心,华润光泽的触感,连内里的纹路都一模一样。 这两枚玉佩,是一对。 所有人再次瞪大了眼睛,魑魅也愣愣地看着,一副不知所以的模样,方才被偷走玉佩的恼怒,在这一瞬间,被震撼所取代。 堕星魂语气愈加不耐烦,“你若还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滴了血一验便知,无需在此大闹。” 言罢,他便俯身,把木芙蓉抱起,大踏步往外走去。 魑魅这才反应过来,当下便追,“喂,你要把我师父带到哪里?” 堕星魂脚步不停,“离开。” 魑魅却在身后大喊,“不准!” 堕星魂终于停下,回头便抛给魑魅一记淡漠的眼神,“还没人能对我说不准。” 魑魅脸都急得发白,“我师父不能随便见光!” 堕星魂原本淡漠的神色微微一变,他的手探在了她的腕上,眸中多了几分深邃,似有各种情绪发酵酝酿。 他背过身去,不知如何动作,片刻,重新迈开了步子,“已无碍。” 魑魅却是不信,师父多年怪病,难不成这人是神仙?他说无碍便无碍? 魑魅要直接动手,可还没碰到他,便已经被弹了回来,险些跌倒,幸而慕容北辰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魑魅身子一僵,旋即伸手一推,把慕容北辰推开。 她在堕星魂身后大喊,“你若是乱闯,触动机关便死无葬身之地!” 堕星魂淡淡的声音传来,“这里的每一处机关,都是依照我的设计而设,我闭着眼睛便能走出去。” 魑魅愣住,转眼,堕星魂便已经走远…… 半个时辰后,所有人都已经从那巨藤古墓中出来,此时外面已经天光大亮,慕容北辰的护卫们全力防御的状态在看到他们时终于放松下来,被留在外面的糯宝也再也忍不住,一下就哭了,哭得惊天动地,惹得魑魅一阵皱眉,暗骂这野孩子聒噪。 待看到糯宝的样子,魑魅又是一阵额角猛跳,这怎么又冒出一个跟她一模一样的人? 而身为地主的端木家,也终于被惊动。 端木宜和端木恒都不在,主事的旁支首领对这突然冒出来的人好一阵惊诧。 这可了不得,他们端木家的禁地被人擅闯了,正待命人捉拿,凝猫赶紧拿出了端木恒给她的信物,装模作样地演了一番,这才让主事首领相信了他们的身份,客客气气地把他们领到了主院。 糯宝哭够了,嘟宝便兴致勃勃地向她引见,“糯宝快看,这是我们的姑姑!” () 第431章团聚 不管魑魅如何否认,她如今都已经被当成了慕容北辰的妹妹,被所有人全面围观。 糯宝对她升起了十二分的好奇,一直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瞧着,越看越觉得长得像,糯宝觉得自己就好像是在照镜子似的。 自己突然冒出了一个原本以为已经去世的姑姑,小姑娘顿时就开心坏了,亲热地要动手拉她。 魑魅却是不习惯两个小屁孩这般的亲热,一下就避开了,面上也紧紧地板着,企图用自己的凶相把他们吓跑,但是却毫无作用。 嘟宝贴心地对糯宝说:“姑姑害羞了才会这样,别怕。” 糯宝顿时就了然了,只依旧十分期待地望着害羞的姑姑,满脸乖巧释放自己的友好。 魑魅:…… 方才在古墓中的威慑力,到了上面就自动解除了,这两个小屁孩压根就不怕她! 魑魅很是气恼,她想要找师父,却不尽被这两个小屁孩围观,转个背还杵了个凝猫,凝猫一脸兴味地看着她,好似在欣赏她被纠缠的囧样。 魑魅又怒目圆睁,甩袖怒瞪,再往旁边走,一下就撞进了一个厚实的胸膛里,撞得她的额头一阵阵生疼。 她抬眼,便对上了慕容北辰的眼,的目光深邃,死死地落在她的身上,不肯移开半分。 魑魅对上他的目光,一瞬便有了种泄气的感觉。 不知为何,她只要对上他的目光,心里的那股异样就怎么都压不住,就好像身体里久远的记忆一下被调动了起来一般。 慕容北辰想要伸手,却在半途收了回来,他嘴唇动了动,很多话要问,可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滚了一番,最后换了句,“你师父无碍,放心。” 魑魅听了这话,心里的焦躁这才停歇了几分。 可她却还是不想这般被他们团团围观,这种感觉叫她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她想要离开,想要到师父身边,寻求那股熟悉的依赖,她想要直接闯,最后顿了顿,动了动唇,还是问了出来,“我师父在哪儿?” 这话是对慕容北辰说的,慕容北辰的神色一瞬便有了松动,眼底瞬间便升起了一股浅淡笑意,出口的话愈加柔和,“她在房里疗伤,堕星魂精通医术,不会有事。” “我要去看她!” 堕星魂这个名字,是师父的梦魇,师父每次发狂,都是因为这个名字!她如何放心叫师父跟那人单独相处! 魑魅的所有心绪,都毫无保留地表现在了脸上,慕容北辰轻轻地拦住了她,“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师父的病终究要治,与其一直这般捂着,还不如趁此机会,让他们坦诚,好好治一治。难道你希望你和你师父今后一辈子都在古墓里生活?” 魑魅的脚步顿住,心里像是被什么轻轻触了一下。 魑魅闻言,不觉咬唇,师父以前从来都不能迈出古墓,现在,她平安无事。她的病,也许真的不能再这般拖延了。 这么些年,师父并不是不想出来的,她只是,不能出来罢了。 魑魅已经被说动了,她撇撇嘴,不说话了。 慕容北辰唇角的笑意愈浓了几分,他又道:“我让人准备了洗漱的汤浴,你先去好好梳洗一番吧。” 慕容北辰正待转向凝猫,另一个人便一下冒了出来,急切地道:“公主,魅影伺候您沐浴更衣吧!以前,都是魅影伺候您的。” 魅影的神情激动,一双眸中满是盈盈泪水,伸手就想去握魑魅的手。 魑魅却是微微蹙了蹙眉,向后退了几步避开了她的肢体接触。 “别碰我,我不认识你。”魑魅语气里毫不掩饰的厌恶与抵触,丝毫不加掩饰,魅影的神色僵了僵,一双手悬在半空,不知如何反应。 见到魑魅,魅影心里是震撼的。 昨夜,她拿到那枚簪子,虽然很震撼,但心底里,她却是不相信当年的公主会好好地活着,她只以为,这枚簪子,不过是凑巧罢了。 她顺利地用这枚簪子,带走了慕容北辰,在那样的情况下,慕容北辰没有留下来,而是跟着她走了,她成功地挑拨了慕容北辰和凝猫的关系,她欣喜若狂。 但看到魑魅的时候,她之前所有的盘算,全都被打碎了。 慕容北辰是为了找失散多年的妹妹才会连夜离开,而且,他真的找到了,原本强有力的挑拨,因为意外寻回的公主,被轻描淡写地化解了。而且,公主还是因为凝猫才被找到。 魅影心里异常复杂。 当年的公主真的找了回来,可是,除了这张脸,以及当年身上的信物,这位公主变得全然出乎意料,她的出现,究竟是好是坏,魅影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判断。 魅影需要尽快与久别的公主笼络感情,让公主记起旧事的记忆,至少,这样她在太子面前才更有分量。 她主动出击了,可是,公主,似乎不喜欢她。 这样的认知,叫她心里没来由一阵紧张。 魅影快速调整了情绪,脸上又是欣喜又是怀念,满是期盼,“公主,我是魅影啊,您不认识了吗?以前都是我照顾您的,您真的……” 魑魅突然开口打断她,“你以前是我的奴婢?” 魅影忙道:“是,是啊……” 魑魅冷哼一声,“既是奴婢,为何自称我?而不自称奴婢?这就是你认旧主的规矩?” 魅影一噎,这些年她早便脱了奴籍,早便没了自称奴婢的习惯,如今公主的话,委实是在生生地打魅影的脸,叫她脸上一阵青白交加,分外难堪。她心里不觉便升起了一股难言的愠怒。 魑魅却哪里管她的心情,只傲慢地哼了一声,不再理她。 慕容北辰淡声道:“魅影,你无事便先回去吧。” 魅影咬着唇,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握紧,最后,她却是什么多余的话都不能多说,微微俯身,退了下去。 糯宝先是在背后鼓起了掌,童声欢快,“姑姑真棒!我早就看不惯她了,矫揉造作!” 魑魅转头便瞪了糯宝一眼,徒劳否认,“说了不要乱认亲戚!” 糯宝捂嘴偷笑,低声道:“姑姑这是害羞了。” 鬼使神差的,魑魅的面上竟然染上了一层浅淡的粉,那层淡淡的粉红在她的脸颊上,有种分外异样的美。 慕容北辰伸手把旁边始终与他半臂之隔的凝猫揽了过来,凝猫下意识挣扎,却被他稳稳地揽住了。 慕容北辰就这么揽着凝猫,温和地看着魑魅,“兮萝,那两个是你侄儿侄女,这是你嫂嫂。以后,我们一家人便团聚了。” 魑魅心口好似被什么重重一击,一个莫名又强烈的感觉瞬间行遍四肢百骸。 () 第432章和好 魑魅听到慕容北辰的话,一股很奇怪的感觉在身体里流转开去。 魑魅哼了一声,只留下一句话,“谁跟你是一家人!”然后转头就跑开了去。 慕容北辰看着她跑开的背影,嘴角依旧禁不住微微弯了起来。 她方才的语气神态,已经不再像一开始那般充满敌意,虽然语气依旧不好,可是,终究是发生了转变。 直到现在,慕容北辰才感到了一股真实,重新寻回亲人的感觉,好像最珍贵的宝贝失而复得,即便是情绪这般内敛的人,也是按捺不住心头的激荡。 魑魅一走,凝猫便想趁机挣开他的手。哼,凝猫这人小气,现在可还记得昨天晚上这人那般撇下她独自离开的行径呢! 凝猫刚一动,慕容北辰便已经猜到了这小丫头心里所思所想,他的大手分外有力,只用力一揽,凝猫所有挣扎的动作,就全都被钳住了。 嘟宝和糯宝两个小朋友看了,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十分识相地转身就走了。 两兄妹手牵手,兴致勃勃地说:“走,咱们去找新姑姑玩!” 他们这明显地给爹娘腾地儿的做法,惹得慕容北辰在心里暗暗嘉奖,心道这般懂事的孩子,是得好好地犒赏犒赏才行。 凝猫则是好一阵无语,这俩孩子未免太过早熟,那心思转得忒快,跟人精儿似的。 没了旁人,慕容北辰便大手一揽,直接把凝猫揽在了怀里。 他的动作很强硬,容不得凝猫有半点抗拒,凝猫心里的气也早就消了大半,却还是禁不住委屈,伸出粉拳在他身上狠狠捶了一拳。 慕容北辰只是受着,唇角扬着,语气亦带着前所未有的轻快,“凝猫,我真高兴。” 凝猫埋在他怀里,昨晚上被魑魅的那一番惊吓,也早就消失无踪,心里只余了浓烈的高兴。 他高兴,她便愈发高兴。 慕容北辰轻柔的声音缓缓传来,虽然凝猫一定猜出了事情的始末,但是,他却还是要开口解释,因为,他要给她的凝猫一个交代。 “昨晚上,魅影来寻我,若是她用任何其他理由,我必定是不会搭理。可独独,她拿着那根簪子,那是兮萝的簪子,我心里,终究是怀着期盼,这才撇下你来了。我没想到,会真的找到她。” 他说着,手轻轻地抚在凝猫柔软的发上,好似捧着最最珍视的宝贝。 “是不是怪我了?” 凝猫埋着头不说话,鼻子里发出轻轻地哼声。 “的确是我的错,该怪我。”他十分自然地进行自我反省,“我应该跟你说清楚,不应该让你一个人伤心难过。方才瞧着,眼睛都哭肿了。” 凝猫这才闷声闷气地说:“那是被魑魅吓哭的……” 头顶的人发出一声轻微的呵笑,凝猫听出了嘲弄的味道。 凝猫顿时就不服气了,一把推开他,开始跟他大肆吐槽,“你还敢笑我?若不是你,我会来这里吗?我不来这里,会掉进去吗?我不掉进去,会被她吓吗?你不知道她一开始戴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还动不动就要杀人!你别看现在嘟宝可喜欢她,方才在下面,嘟宝都被她吓哭了好几回!” 凝猫气哼哼地吐槽,慕容北辰却从她的话里没听出半分嫌弃,他分外柔和地又摸了摸她的脑袋,“好了别气了,她一开始不认识你们,自然凶了些。现在,她不会了。” 虽然是安慰她的话,可凝猫却从中听出了他对魑魅的十二分的维护之意,凝猫又哼了一声,心里酸不溜秋的。 北辰哥哥找回了以为早便去世的妹妹,这件事凝猫很是高兴。可是,却还是禁不住地冒酸水。以后,北辰哥哥都不会再像现在这样独独疼爱她一个人了。 哦,不止是魑魅,还有一个魅影呢! 一想到魅影,凝猫就更来气。 虽然没有她搅局,这次他们也不可能找到魑魅,可是,凝猫却独独只记得她的不好。 从一开始,这女人就居心叵测,从孩子下手,妄图传那些个扎心的流言蜚语,又设计了这么多让凝猫喝酸水的事。 实际上,她可不已经狠狠地灌了好大一缸酸水了吗! 最最主要是,北辰哥哥跟她,还真的就有那些个不能言说的约定!这些事,他还没有交代呢! 凝猫的脸色在一瞬间几经变化,一下子就板了起来,气呼呼的,像只炸毛的猫儿。 “别以为有魑魅做挡箭牌我就会原谅你!你跟乱七八糟的女人有婚约,这件事你还没有交代清楚呢!” 慕容北辰看到她炸毛的模样,心里却已经没了半分最初的忐忑,反而觉得她的样子分外可爱。 慕容北辰神态轻松自得,伸手又想揽她,却被凝猫一手打开,“不说清楚前别动手动脚!” 慕容北辰见此,不觉越发失笑。 他沉吟了片刻,方才开口,“我与魅影,没有半分儿女私情,我对她的那个承诺,也不过是为了补偿罢了。我,亏欠了她。” 凝猫闻言一怔,心里愈发勾了起来。 就在凝猫满心好奇之时,慕容北辰却只道:“当年我曾与她有过约定,绝对不会把这件事宣之于口,我不能言而无信。我只能告诉你,我对她这般承诺,不过是因为亏欠罢了。” 凝猫再次听到他这样的回答,顿时就泄气了,同时,心底也升起了一股气闷的感觉。 她不管究竟是什么样的缘由,她只知道,这个女人,霸占了他一个又一个特殊的对待,无论是承诺相娶,还是而今的不能宣之于口的誓言,这些承诺,都打上了他们两人的印记,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 凝猫没想到,她的占有欲不知不觉已经强到了这种地步。她相信了慕容北辰的难言之隐,可是,她还是嫉妒,她还是不高兴!她极力压制着,可慕容北辰还是一眼就看了出来。 她没有爆发,没有继续纠缠着追问,对慕容北辰而言,已经是她的宽容。 慕容北辰轻搂过她,微微叹气,“当年我拿下了北梁十二郡,这件功勋,魅影功不可没。具体的事,我不能违背誓言告诉你,我却敢对天发誓,我与她,除了那口头的承诺,从始至终都清清白白,即便是那份承诺,遇到你之后,我也已经背弃了。正是因为我不能履行承诺迎娶她入门,所以我才在其他方面给她诸多体面。我对她,只有愧欠,没有其他。” 凝猫听了,不觉愣怔。原来那些魅影刻意渲染的不同寻常,全都是变相的补偿,仅此罢了。 凝猫心底那股郁结,一瞬便消散了去。 () 第433章应证 木芙蓉醒过几次,醒来时看到堕星魂,过于激动,很快就又昏睡了过去。加上她的身体本身有其他旧疾,久久未见好。众人便从端木家回到了城中府邸。 魑魅一直都很是焦急,虽然她的容貌和那些信物已经能很大程度说明问题,但是,她还是很想听到师父亲口验证,验证她所谓的公主身份。 慕容北辰派人给她送了全新的衣裳,嫩绿色的裙衫,料子上等,裁剪绣工亦是一流,穿在魑魅的身上,衬着她原本就白皙透亮的肌肤,越发显得莹白至极。 她什么都不需做,只往那儿一站,便能压倒众芳一片。 凝猫个子不及她高,还透着些许丰腴,更有女人味儿。皮肤倒是与魑魅的一般嫩白,嫩白中又透着健康的粉红,白里透着红,气色倒是比魑魅的好。两个人站在一块儿,倒是不分高下。 魑魅却是一直都穿不惯这些衣裳,以前她上来的时候,也曾偷偷地透过外头姑娘的衣裳,每次只试穿一两次,便全都扔了。 眼下她也很是不想穿,却是被嘟宝和糯宝两个小屁孩轮番夸赞,把魅影夸得飘飘然,即便是穿不惯,却也还是忍了下来。 头天晚上的事情,怕是只有团团不知晓了。 他知道小姑姑和小姑父闹了别扭,可是这些天两人不也一直都在闹嘛,他听到动静也没太在意。 谁知道,他早上一醒来,发现所有人都不见了,他险些没急晕了过去。 他甚至怀疑,小姑姑和小姑父嫌弃他这个拖油瓶,直接把他甩掉,自己走了。 最后还是看到了他们的行李还好端端地放着,这才放心。 可是,刚放心没多久,他便又提了起来。行李还在,人却半夜走完了,连暗卫都没了影子,团团一下就想到了更加糟糕的情况,顿时后背一阵阵发凉。 这时候他倒是希望小姑姑小姑父他们是真的嫌弃他了。 最后,团团无奈,只得拿着令牌去了当地衙门,把自己的身份亮了出来,让县太爷给他拨了一大对人开始找了起来。 团团不敢说他找的人是当朝太子太子妃,画像也不敢给,找来找去,无头苍蝇一般,只焦急得几欲晕厥。 就在团团快要急出好歹来时,终于,小姑姑小姑父回来了。 在宅子里留守的仆人前来寻他时,团团差点高兴哭了。 团团急急忙忙狂奔了回去,这一回去,先没看到小姑姑小姑父,倒是看到了嘟宝和糯宝两个小屁孩,而他们正围着的人,背影瞧着却很是陌生。 团团几步上前,看清了那人的脸,一下就跌在了地上。 哎妈呀,这是小姑父女扮男装了? 团团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女扮男装”的小姑父就一下拎住了团团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 “这个熊孩子又是谁?他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嘟宝和糯宝都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他们可很少看到表哥这般傻乎乎的失态,半天都没回魂儿。 最后,嘟宝十分仗义地给双方解惑。 “这是我表哥,这是我姑姑。” “姑姑姑姑姑姑……不不不不不不不可能……”团团语不成句,成了个小结巴。 太惊悚了好不好。 魑魅见团团这副呆傻模样,说话还结结巴巴的,觉得分外无趣,便放了手,不再搭理他。 团团真的很震惊,他的眼睛告诉他,嘟宝没有说谎,她就是他们的姑姑。 可是,他却压根没听说他们有姑姑啊!他们的姑姑,不是早就死了嘛! 团团抓住嘟宝和糯宝好一番盘问,嘟宝便又对他重复了一遍自己在那密道里的传奇经历。 团团听得目瞪口呆,糯宝则是一脸遗憾,“早知道该是我跟着娘亲。” 嘟宝瞥了她一眼,“你若真跟着,会被吓得哇哇大哭!” “你没哭吗?” 嘟宝眼珠微转,对魑魅丢了个眼神,“没啊……” 魑魅看到了他的小眼神,可是却丝毫不买账,毫不留情地拆穿他,“呵,也不知道是谁,一看到我戴着个面具就吓得哇哇大哭,我随便一逗就哭得不行,简直没半点男孩子的样儿。” 嘟宝被拆穿,一张脸顿时就涨得通红,想要说些什么辩解,可愣是半个字都说不出口,糯宝则是很不厚道地咯咯咯笑个不停。 看到这般场景,魑魅也微微扬起了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来。 嘟宝原本很是羞恼,但是触到姑姑嘴角的笑,他心底的那点羞恼便压了下去。 气氛很是活络。 而那边,魅影看着这般场景,心底的不甘却一点点冒了出来。 凭什么呢?明明是她最先找到的线索,凭什么最后找到公主的,却是他们母子。 明明她才是公主以前最亲近以来的人,现在,她却对自己不冷不淡,甚至出言刁难,却又跟他们这般亲近? 那两个碍眼的孩子,在古墓下面,就应该被除掉! 若是公主在古墓下面,当真是把小世子小郡主都除掉了,黄凝和公主必生嫌隙,黄凝与太子,怕也要有怨怼,太子帮谁都是错,他们手忙脚乱,那时候便才是她魅影真正发挥作用的时候! 可惜,一切都不像她想象的那样! 魅影紧紧地拽着手,眼神中更是迸发出星星点点的寒意。 木芙蓉反复了几日,堕星魂对她数次施诊,病情终于好转,她醒来之后,再见到堕星魂,依然激动,但是,却已经不再像一开始那般激动晕倒了。 凝猫看得出,木芙蓉很是爱慕堕星魂,从她醒来后,就一直抓着他的手不放,眼中也时时饱含热泪。 凝猫不知他们之间的故事,她虽有好奇,却也不会刻意打探。 她唯一关心的,便是魑魅的身份。 凝猫再次对她问出了这个问题,“魑魅以前可去过北梁?” 当日的问话,木芙蓉断然否认,而近日,只待凝猫问出这个问题,木芙蓉便已经和盘交代,“魑魅是我在北梁捡回来的孩子,她当时被虎狼从坟墓中挖了出来,欲分食,我发现她还有微弱气息,便救了她,带来了这里。” 木芙蓉甚至详细地描述了她当日见到魑魅时候的具体地址,慕容北辰在旁边,他虽然极力要掩饰,可是,依旧掩不住心头的震撼。 他原本就已经认定了魑魅就是他妹妹,就是他的兮萝,可是,真的从木芙蓉口中听到验证,还是有一股难以言语的激动欣喜劈头盖脸地袭来,叫他忍不住失态。 () 第434章魔鬼 魑魅也呆呆的,所有的证据早便已经摆在了她的面前,她心里早便已经动摇了,可是,她却还是想要得到一个最确切的确认。 她想要从师父的口中亲耳听到自己期盼的答案,现在,她终于听到了。 她有种落叶归根的安定感,她有家了,她有家人了。 慕容兮萝,她的名字叫慕容兮萝。 第一次的,她对慕容北辰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笑过了之后,她的眼中,蒙上了一层盈盈的水光。 嘟宝和糯宝也都欢喜地拉着她,他们都很高兴,他们的姑姑是真的姑姑,是他们亲亲的姑姑!以后,就不仅仅是表哥有姑姑了! 木芙蓉说完了这些,便一脸期待地望着堕星魂。 她方才之所以会这般对他们释放出友好,便是她知道,这些人都是堕星魂的朋友,木芙蓉想要让堕星魂开心,所以她说了实话。 凝猫看到木芙蓉的模样,当即十分识相地领着众人先出去了。 既然他们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还是给他们留些说私房话的空间吧。 最后确定了身份,嘟宝和糯宝就更喜欢缠着兮萝,一口一个姑姑叫着,十分聒噪。 兮萝其实也是爱玩的,单单看她在古墓里装神弄鬼故意吓唬人就知道了。 原本她总是端着,也带着戒备,眼下没了戒备,她的本性便都暴露了出来。 两个小屁孩,就是她玩乐捉弄的对象。 她的花样多,时不时捣鼓出吓人的东西,狠狠地吓唬他们。 一开始他们还会被吓得哇哇大叫,次数多了,他们便都不怕了,反而会反过来捣鼓了些自己的玩意儿,想要把她吓一吓。 凝猫和慕容北辰看着他们这般玩闹着,心底最深处的柔软都被调动了起来。 真好。 唯一美中不足的,那便是,兮萝从来都不肯对慕容北辰叫一声皇兄,对凝猫,更是不会喊皇嫂。 慕容北辰屡次诱导,都是无用。不过,来日方长,他不着急。 这样悠闲又安逸的日子过了许多日,半个月后,发生了变故。 变故的源头,不是凝猫一直担心的兮萝,而是木芙蓉。 凝猫以为,有了堕星魂,木芙蓉一定会乖乖的,可没想到,她却突然发狂了。 她与堕星魂爆发了激烈的冲突,兮萝以为出了大事,一下就闯了进去。 刚闯进去,便看到了她师父双眼赤红,胸口一阵阵起伏,十分激动地看着堕星魂,而堕星魂,就站在她面前,却是目光平和,十分淡然,好似丝毫不受影响。 兮萝一下冲到了木芙蓉面前,站在她面前,对着堕星魂语气十分不善,“你对我师父做了什么!” 堕星魂神色依旧不动,“不过是说了实话罢了。” 木芙蓉又抓狂了起来,“不!我不信!我不信你会舍得!我,我们好不容易再相见,这,这明明是上天的安排!你怎么会舍得抛下我!” 木芙蓉的眼中已经蓄满了泪,转瞬,那眼泪便滴滴答答地往下掉,流了满脸都是。 她激动地要扑上去,要死死地抓住他,抓住这个她心心念念了这么久的男人。 堕星魂的心里却是一片平静,他不是常人,他的心经过这么许许多多年的磨炼,早就已经冷硬如磐石。 他近乎冷酷地说:“芙蓉,我说的是实话,我,从来没有对你有过承诺。我会离开,回到属于我的地方。” “哪里是属于你的地方!”木芙蓉一下就扑到他面前,死死地抓紧了他,“你告诉我,哪里才是属于你的地方!你在这里待了上百年近千年,难道这里还不能成为你落叶归根的地方吗?你为什么一定要回到那虚无缥缈的地方!” 木芙蓉的眼神炽热,几乎能吃人。 堕星魂的神色,终于有了几分松动。 但是,那样的神色,却是凄然的。 “落叶归根?你觉得我在这里,能落叶归根吗?” 他一把抓住木芙蓉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让她触着自己那依旧光洁又年轻的脸皮,这样的动作,却没有半分旖旎。 他神色冷冽,声音冰冷,“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数百年过去了,我还是这个样子,你觉得我能在这里落叶归根吗?我能吗!” 他的手很用力,捏得木芙蓉的手生疼,他的眼神太过狠厉,叫她忘了哭泣,半晌,她才回过神来,“我,我为了你,也变成了这样,我跟你一样了,以后,我们两个相依为命,一起度过没有尽头的生活,难道不好吗?能跟你生生世世长长久久地厮守,一直都是我梦寐以求的生活!这样的生活,难道你不想要吗?” 堕星魂慢慢地放开了手,眼神没有波动,他只冷冷道:“我不想,一点都不想。” 他的语气太过直接,木芙蓉怔了怔,她愣愣地看着他,眼神空洞而迷茫。 堕星魂稍稍整理了情绪,许久才缓缓开口,“我的心是冷的,硬的,早就已经捂不热了。芙蓉,我从来没有对你动过心,我不再想要这样永无止境的生活,也不想要违背自己的意愿说出任何违心的话。我现在,只想解脱。你不是我的解脱。” “我是魔鬼,是异类,不要招惹我。” 木芙蓉不停地摇头,眼泪重新开始簌簌地流,她一边摇头,一边喃喃,“不可能,不可能!你要是不在乎我,怎么,怎么会这么紧张地给我治病?不可能!” 堕星魂的回答却是依旧冷静,“我刚刚见到你,很震惊,我紧张,是因为我想要从你身上找到方法解脱。你既然能违背自然规律长生不老,那我,能不能从长生不老的状态中解脱,回到我的世界,或者结束我的生命?我关心的,只是这个罢了。” 木芙蓉身子一软,一下瘫软在地,兮萝眼疾手快,一下上前扶住了她。 木芙蓉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软软的,就这么靠在兮萝的身上,眼泪依旧簌簌地流着。 兮萝看到师父这般模样,心里一阵阵心疼。 方才他们两人的话,兮萝听了七七八八,也猜出了事情的原委,她震惊,却也为堕星魂的冷血感到气愤。 她想要狠狠教训他,可堕星魂却压根没有给她机会,只留下一句,“你好好休息。”然后就离开了房间。 堕星魂走出房间,神情有点冷肃,门外,凝猫站在那儿,眸中平静。 () 第435章喻尘 堕星魂和凝猫并排而行,院子空旷,景致极好,两人却都没有多余的心思欣赏。 “说说?”凝猫轻声道。 方才堕星魂和木芙蓉说的话,凝猫都已经听到,堕星魂这么数百年的孤寂生活,他的心神早便已经沉静无波,第一次的,他的情绪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凝猫一直都知道他很想解脱,可却没想到,他一旦爆发起来,也是这么骇人。 他说他是怪物,他是异类,那样的话语,很尖锐,凝猫却听得出,他是真心的,他内心深处,真的存着这样深浓的自我厌弃心理。 他需要倾诉,需要解脱,不然,即便是再强悍的人,也会倒下。 堕星魂缓缓地开口,他的语调很轻缓,凝猫却从中听出了异常的悲凉。 以前他便对凝猫说过,他被当成异类受到口诛笔伐,甚至承受各种酷刑。 而与木芙蓉的相遇,便是促使他隐姓埋名,与世隔绝的契机。 那时候的堕星魂,已经经历了很多背叛,很多伤痛,可他的心还是热的,他还对自己的未来充满希望。 那时候,他却遇到了一个人。 “他是我的好朋友,我们很投缘。我全身心信任他,可是,最后,却是他给了我致命一击。” 堕星魂的面上一片灰败,如今回想,心里还是禁不住升起一阵阵的冷意。 “他很开明,很睿智。他知道了我的不死身份,却费尽心机把曾经认识我的人寻来,在一个恰当的时机,让我成为所有人讨伐的妖孽。”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亲手杀了我,可我又活了过来……所有人都相信我是魔鬼,我经历了最惨绝人寰的折磨。” 凝猫默默地听着,心里一点点地被刺痛。 但是从他的神色反应,凝猫还是有了自己的猜测,“那个人,不是木芙蓉。” 堕星魂点了点头,“对,不是她,但却深爱她。” 凝猫闻言,当即便已经明白了几分,“木芙蓉爱慕你,那人却爱慕木芙蓉,他求而不得,所以才会设计陷害你。” 堕星魂点了点头。 “你因为那个人迁怒木芙蓉。” 堕星魂的迁怒,是有理由的,但是,凝猫却还是觉得,堕星魂或许不大可能是这么不讲理的人。事情,或许还另有缘由。 堕星魂先是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我真正生气的是,我的不死之身,是芙蓉露了出去。” 凝猫惊讶,“可你一向慎重,你若是不喜欢木芙蓉,怎么会把这个秘密告诉她?” 堕星魂深深地叹了口气,“是她自己发现的。我曾救过她,当场殒命,可后来,又活了过来,当着她的面,完好无损地活了回来。她,看到了全过程。” 凝猫这下没话了。 堕星魂微微垂了眼睑,随手折下了一根树枝,在手上把玩。 他语气有点冷,“如果知道她会说出去,我宁愿当初没有救她。” 不管木芙蓉是有心还是无意,她都把他的秘密泄露了出去,让那人有机可乘,亲手策划了把堕星魂毁掉的计谋。 堕星魂对世人的冷漠和避世态度,全是因为当年的事。 数百年过去了,堕星魂再没有在世人面前出现,直到斗转星移,再也没人认识他是当年的怪物。 他被星象吸引复出,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然遇到了木芙蓉,遇到了这个故人。 见到古墓里的那些设计,堕星魂震惊万分,再见到木芙蓉,他更是震惊,木芙蓉竟然也跟他一样,不老不死。 可是,他确定,她不是穿越而来。 所以他着急地把她救了,只想问清楚她不老不死的秘密,也解开自己身上的魔咒。 他救她,却绝对不会接受她的爱意。几百年前不会,现在,更不会。 凝猫听完,神情很是静默,她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安慰他了。 两人沉默许久,凝猫方问,“你知道她长生不老的原因了吗?” 堕星魂沉吟,最后摇了摇头,“她没说实话。” 顿了顿,他又缓缓道,“没关系,来日方长。” 堕星魂已经修炼出了沉静内敛的性格,他的心思深沉,既然找到了木芙蓉,这枚棋子,无论如何,他都要用起来。 他已经等了这么几百年,有的是耐心。 堕星魂真的开始耐心地等了起来,他每天给木芙蓉行针,每天都会问她相同的问题,一开始木芙蓉见了他,还会非常激动地要继续当天的话题,到了后来,她便也安静了下来。 堕星魂有耐心,她也培养起了耐心,她想,如果以后能每天这么跟他耗着,也是很不错的,至少,能每天都看到他。 可是,木芙蓉的这个想法,终于还是被堕星魂打破了,因为他窥破了她的心思。 堕星魂算无遗漏,木芙蓉以为她抓住了他的把柄,可,她爱他,这本身就是堕星魂捏在手里的最大的把柄,木芙蓉再怎样,都赢不了堕星魂。 这天,堕星魂照例来了,可开头的问话,却与往常不同。 他看着木芙蓉,语气淡淡道:“我改变主意了,这么几百年了再想回去,斗转星移,诸事怕也都与当初大不相同。” 木芙蓉闻言大喜,“你真的相通了?太好了!” 木芙蓉伸手就要去抓他的手,却一下被他躲开了,他的眸光愈发疏离,“所以我要离开这里,四处游历了,你保重。” 木芙蓉的神色僵住,浑身颤抖,“你,你要去哪里?” 堕星魂愈发疏离,“天涯海角。” 在木芙蓉要说什么时,堕星魂眸光尖锐冷硬地扫视,“我无论去哪里,都不会再与你有半分交集。你想这么跟我耗,你觉得你占到了先机,可我,却没这个耐心了,你把我对你最后的耐心,都耗完了。” 木芙蓉好似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堕星魂大踏步往外走,木芙蓉看着他英括的背影,心口懵然一痛,她大喊,“星魂!不要走!我,我告诉你,我全都告诉你!” 堕星魂的脚步顿住,可他却没有转过身,只依旧站着。 木芙蓉却是半分都不敢盈满,她急切道:“是喻尘,是喻尘!他,他跟你来自同一个地方!” 堕星魂神情骤变,他转过身,一贯沉静的脸上,已经现出了阵阵震惊。 () 第436章长生 喻尘,喻尘! 他竟然也是穿越而来,自己跟他相处了这么长时间,竟然全然不知! 堕星魂的手不觉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心里汹涌翻滚。 他太大意了,枉费他自诩阅历丰富,识人睿智,却不想,敌人竟然掩藏这般深! 木芙蓉见他终于停了下来,当即所有的话都说了出来,她一边抹眼泪,一边急切道:“我知道你长生不老后,我太想跟你一起厮守了,我便一直在翻阅古籍,想要寻到法子,却被喻尘看到了。喻尘他,他套了我的话,我不小心说漏了嘴……” 堕星魂眼神锐利地看着她,神情很冷,木芙蓉脸上一阵青白交加,很是羞愧,当初,她答应过堕星魂,绝对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没想到,最后却和盘托出,让堕星魂被喻尘算计。 木芙蓉微微垂了脑袋,继续道,“他知道后,便说,他,他知道怎么做,他能做到。” “我起先不信,但后来,死马当活马医,我就想试一试。他把我弄晕了,不知道他究竟怎么做的,我醒来时没有任何感觉,我一直都不信的……” “直到后来,喻尘设计害了你,我当时被他支走了,我回来时,你已经出事了,也已经逃走了。” “我很生气,我亲手杀了他,一刀扎进了他的胸膛,他,他也杀了我……可我,我最后醒来,却是幼年时候。我又回到了幼年时候,却投生在了别人家。我没死……” “我很高兴,我以为我会再遇到你,可是,我没有遇到你,也没有遇到喻尘,我长大了,还是原来的模样……” “我知道,这是喻尘做的,他真的做到了。可是我却没有欢喜,因为你不在了……而且,我也因此遭到了报应,承受着你当初承受的痛苦……” “之后的每一世,我都因为不死不老遭到非议,遭到排挤,最后都是在刑场上被残酷处死,最后醒来,我都会投生在不同的人家。我尝试过自杀,可却都不能成功,我,只能被旁人杀死,才会重新投生。” “我的脑中,堆积着每一世的记忆,那些记忆,沉甸甸的,压得我非常难受。我之前一直在找你,可后来……我的身体发生了变化,我开始怕光,我开始疯癫癔症,我也开始能体会你当初的感受,我便躲到了这里。” 木芙蓉一口气把所有的事都交代了,她目光殷切却又充满痛苦,紧紧地盯着堕星魂,堕星魂的脸上,一直都是冷冷的,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他从她的神态上基本上能判断,她没有说谎。 可是,她的这些话,却也没有了什么作用。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喻尘当初是怎么做到的,而喻尘,就算他也没死,可他现在在何处? 堕星魂根本,什么都没有查到,他依旧在原地踏步。 木芙蓉紧张地望着堕星魂,“我知道的就这些,我已经全都说了,你,能不能别走?” 堕星魂的神情却依旧冷冽,他转身丝毫没有留恋,只有两个轻飘飘的字落在了木芙蓉的耳中——“不能。” 堕星魂没有任何留恋,木芙蓉却好似被抽掉了所有的力气,她凄厉的喊声从后面传来,“星魂!” 堕星魂没有半分迟疑,走得干脆了当。 木芙蓉的身体一下瘫软,满是痛楚的哀戚,“堕星魂!你不要走,我求求你不要走……” 堕星魂依旧步履稳健,没有回头,木芙蓉的手,紧紧地拽住了被角,泪水瞬间流满了整张脸。 凝猫拦住了堕星魂的去路,此时的堕星魂,看起来很是灰败,那神色,甚至比上回,还要灰败。 “你要走?” 堕星魂深深地叹了口气,“没有必要继续留下了。” 凝猫看着他的神色,方才木芙蓉的言语,她都已经听在了耳里。 木芙蓉根本没有任何办法能帮到堕星魂,她一直都只是在诓骗罢了,诓他留在她身边。 凝猫说不出其他宽慰的话,最后只说:“都已经等了这么久了,且再等等吧,你不是说星象大变直指此处吗?或许,这里真的是能回到现代的关键,只是你还没有寻到关窍罢了。” 堕星魂的神色微动,显然,他有些犹疑。 凝猫见此,便又不余遗力地继续相劝,最后,好歹是把他留了下来。 堕星魂打算再去古墓一探究竟。 木芙蓉会选择在那里落脚,说不定当真是另有玄机。加上他所看到的天象使然,他多年研究星象,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看走了眼。 凝猫见他暂时打消了要离开的念头,便也稍稍安定。 凝猫知道,她和堕星魂迟早要分别,但是,她便是不忍心看到堕星魂那般失魂落魄的模样,而今,他心里有了记挂,于她,也算是一件好事。 若是他这番探查,当真能寻到回归现代的法子,也算是他的一大解脱。 木芙蓉激动发狂,她原本以为堕星魂真的离开了,直到凝猫告诉她堕星魂没有走,她这才平静了下来,只是整个人,由内而外,都带着一股癫狂之态,神神叨叨,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凝猫见此,也是一阵摇头叹息。堕星魂是她的心病,她这个旁观者,便只能尽己所能去做自己能做的,至于他们的造化如何,便全看她自己了。 木芙蓉情绪很是不稳定,时常发狂,凝猫请了大夫和护卫治疗看守,她的情况才得到了缓解。 正在大家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变故再次发生:木芙蓉失踪了。 发现她失踪的是魅影,她看到了晕倒在地的侍卫,再推门而入,房里已经没了木芙蓉的影子。 凝猫听到消息,第一时间要封锁消失,不能让这个消息传入兮萝的耳中。 可是还是晚了,兮萝很快知道了消息,她冲了过来,证实了师父失踪的消息,然后便疯了似的往外跑。 侍卫们赶紧去追,兮萝却是出手很快,他们对她有顾忌,不敢妄动,一时竟是叫她击倒在地。 慕容北辰一个飞身,长臂一伸,兮萝的招式全被挡了回来,没几下,兮萝便被他稳稳钳住,再也动弹不得。 兮萝狠狠地瞪着慕容北辰,“你放开我!” 慕容北辰却是不为所动,神色淡淡的,“你且乖乖带着,我自会派人去寻。” 任凭兮萝再怎么恼恨地瞪人,慕容北辰都泰然自若,不为所动。 正在这时,浅黛急匆匆地跑来,脸上神色焦急,泫然欲泣,“夫人,不,不好了!小少爷小小姐他们,他们中毒了!” “什么!” () 第437章中毒 凝猫感觉自己好似被一道惊雷劈中,脚下差点一个趔趄没站稳,慕容北辰一直淡然的脸上也瞬间龟裂。 他们急匆匆地赶到孩子的房中,便见两个孩子双目紧闭,面上一片死灰,唇上,更是蒙上了一层紫黑。 凝猫看着嘟宝和糯宝这模样,顿时天旋地转,幸而慕容北辰稳稳地扶住了她,她才没有一头栽倒在地。 凝猫定了定神,上前,探在了他们的额上,一片滚烫,灼得她一下就收回了手,再不敢去碰。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慕容北辰的心里也狠狠一痛,强烈得险些叫他的面色也一阵阵泛白。 这是他的一双儿女,竟然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人下了毒! 魅影的面色亦是一片惊慌惨白,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阵阵颤抖。“是木芙蓉!一定是她!” 一语惊醒梦中人,凝猫顿时觉得脚底生寒,木芙蓉失踪了,不是她,又会是谁呢?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原本她一直都舍不得离开堕星魂,而今,她却是离开了。不是畏罪潜逃又是为了什么? 兮萝的神色一变,看着躺在床上的小小人儿,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难受。 她仿佛很怕,怕得浑身都在颤抖。她的浑身都变得冰凉了起来,面色愈发惨白。 那样的毒,她见过,她经历过…… 兮萝再也不敢在这里多待,她转身,飞快地跑了出去,嗖地一下就飞走了。 慕容北辰冷声大呵,“封锁府邸,搜查各处,掘地三尺,不允许有半分遗漏!全力派人追查木芙蓉!无论如何,都要把木芙蓉给我追回来!” “是!” 慕容北辰动了大怒,他的亲卫们领命而去。 而此时的兮萝,已经先一步飞走了。 大夫来了,诊了脉之后,却是一片灰败,只敢跪地连连求饶,全然束手无策,慕容北辰气恼得几乎将他们都亲手剁了。 堕星魂收到消息赶了回来,他诊过脉之后,神色也未见半分松动,凝猫见到他的神色,整颗心,都几乎沉到了谷底。 堕星魂声音发沉,“我只能试一试。” 听到这几个字,凝猫的心里几乎像是被人凌迟了一般。 若是连堕星魂都只能说试一试,那,他们还有什么活命的希望? 难道她要一下子失去一双儿女吗? 凝猫还没有回过神来,堕星魂略有沉吟的声音便又传来,如同催命的符咒,“我只能用我的功力,把孩子体内的毒逼出来。而这毒性霸道,我的功力,只能救一个。我的功力耗损,待恢复之后,另一个孩子体内的毒已经深入骨髓,除非有起死回生之术,长生不老之药,不然,再难回天。” 这一字一句,都一下下沉沉地压在了他们的心头上,叫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可以这样?无论他们选择救哪一个,对另外一个,都是一种放弃!手心手背都是肉,这叫他们如何抉择! 堕星魂声音幽沉,“时间宝贵,你们要尽快做决定。” 凝猫一直强忍着的泪水,在这一刻,终于是忍不住滚滚滑落。 她想要坚强,想要保持冷静,可是,她根本做不到。 她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慕容北辰的眼角,也有一阵阵温热的液体盈着,几乎掉落。 他恨,他真恨!早知道木芙蓉是那等包藏祸心之人,他当初就应该一刀砍了她! 堕星魂心底也有一股愧疚久久萦绕,他长长叹了口气,“都是我的错,芙蓉定是为了报复我,才会对孩子们下手。” 一时屋内气氛哀痛,谁都说不出多余的话来。 “救嘟宝……”凝猫声音艰涩,终于缓缓开口。时间宝贵,他们都经不起任何耗损。 慕容北辰却是神色一顿,他摇头,“不,救糯宝。” 凝猫的眼睛已经哭红了,“嘟宝是长子,他聪明睿智,以后要继承大统……” 慕容北辰艰难摇头,“嘟宝是哥哥,哥哥要让着妹妹。” “可……” 慕容北辰一下揽住了凝猫,声音坚定,“不会有事的,两个孩子都会好好的,不会有事的!只是,先救谁的问题!” 凝猫心中大痛,明知道他这是在安慰她,也是在自我安慰,却是半个反驳的话都舍不得说出口。因为,她也需要这样的自我安慰。 堕星魂知晓他们的艰难抉择,他当机立断,拔出银针,先给嘟宝施诊。 “既然你们已经选了糯宝,那我便先把嘟宝的穴位封上,让他的毒能减缓发作。他不会马上毒发,但是,没有解药,也无法清醒。” 凝猫的心里,已经如同被尖刀狠狠刺穿,一阵阵生疼。 堕星魂把闲杂人请了出去,只余下慕容北辰给他做助手。 凝猫一直守在门外,双手紧紧地拽在了一起,心头思绪涌动难平。 手心手背的抉择,痛苦而残忍,如果可以,她宁愿现在躺在里面受苦的人,是她自己! 凝猫一直紧绷着,心思惶惑,无暇旁顾。 魅影也一直绷着脸,被这突然的变故搅得有些茫然。但旋即,她心底便有股喜悦咕噜咕噜地往外冒了出来。 他们的孩子出了事,黄凝伤心欲绝,这不正是魅影想看到的吗? 她的心里有一股激动,却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屋子里一片安静,这片刻的等待,对凝猫而言如同最巨大的煎熬,她觉得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全然静止了。 正在凝猫全身紧绷地关注屋子里的动态时,侍卫却是匆匆地跑来,神色难看。 凝猫心里一个咯噔,难道,还有更坏的消息? “何事?”凝猫声音发紧,带着明显地颤抖。 侍卫手中捧着一个东西,恭敬地奉上,“夫人,这是属下在兮萝小姐的房间里找到的。” 凝猫心里微动,伸手拿过了那个小瓶子,“是何物?” 侍卫的声音似有迟疑,但片刻,他便已经开口回答,“属下交给大夫查看过,是,正是小少爷和小小姐所中之毒!” 凝猫的手一抖,险些把这药瓶摔在地上,她的面色也倏而一变。 凝猫心里生出了一丝凉意,她抖着声音问,“兮萝小姐呢?” 侍卫的头垂得更低了,“兮萝小姐她,她……失去了踪迹,属下们全力搜寻,也没有寻到。” 凝猫心中有一股愈加深浓的凉意窜了上来,她紧紧地捏着那瓶药,出口的声音也愈发寒凉,“找!无论如何,也要把她找到!” () 第438章怀疑 若不是有绛紫和浅黛在她左右扶着,凝猫怕是已经一头栽倒在地。 她太慌张了。 这种慌张,是因为在意。嘟宝和糯宝是她的心肝宝贝,他们双双出事,凝猫心里慌乱得找不到任何方向,她害怕失去他们。 兮萝是慕容北辰好不容易找回来的亲妹妹,这样的失而复得,叫人欣喜若狂。 她爱慕容北辰,所以她也爱兮萝,把兮萝当成自己的亲人,向对亲人一般关心她,呵护她。 可是现在,她身上出现了疑点,她趁乱跑了,她屋子里还有毒害嘟宝糯宝的毒药。 一开始,凝猫没有怀疑她,凝猫只是恼恨木芙蓉,恼恨她师父,却半分没有迁怒于她。 就是方才,听闻那瓶毒药是在兮萝的房间里找到的,凝猫虽有震颤,却也没有那般笃定地怀疑,因为这样太过于明显刻意。 但是现在,她不见了,她逃跑了。 她方才明明还在,转眼间就跑得无影无踪。 如果她不是真的心里有鬼,为什么要跑呢? 所以一开始,木芙蓉的失踪,她的激动,全都是伪装的吗? 凝猫心底凉透了,就好像是被人生生地把整颗心都挖了。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们,明明都是她的外甥啊!凝猫以为,经过了这些天的相处,他们已经将她的心捂热了,却不想,全都是自作多情罢了! 凝猫一瞬便想了很多,想到了当日在古墓地道里,她的心狠手辣,她其实从一开始就表现得非常嗜杀,她经常说要杀人,其实,她根本不是随便说说,她真的会毫不留情的杀人。 当日,若不是凝猫凑巧看懂了那些机关,她早便已经死了,兮萝根本就不会救她。 就在凝猫心底一阵阵发凉,还在下意识地为兮萝寻找借口时,团团急匆匆地跑了来,他被人打伤了,额头上是一个大包,整个人都有些狼狈。 他的面上,亦是一片焦急,扑到了凝猫的面前,急促地问:“姑姑,这是怎么回事啊?方才兮萝姑姑突然出现,险些要杀了我!最后我装晕了,醒来就看到了这封信……” 凝猫顿时感到晕头转向,身子又是一阵眩晕,差点没有直接这般栽倒下去,整张脸,原本就没什么血色,此时更是变得一片煞白。 魅影面色一白,惊呼一声,“难道是公主……” 团团不知嘟宝糯宝之事,闻言一脸懵懂,脸上也现出了惊疑神色,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很是不敢置信。 凝猫狠狠地瞪了魅影一眼,旋即很是紧张地看了眼紧闭的房门,生怕外面的动静让里面的人听了去,影响他们疗伤。 魅影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当即捂住了嘴,不说话了。 凝猫勉力让自己稳定,她迈步离开了院门,这才抖着声音,让团团把那封信交给了她。 凝猫打开,看到里面的字迹和内容,一口郁结之气在心口翻滚汹涌,她再也没有忍住,“哇”地一声,狠狠地吐了一口血。 所有人都惊愣住了,浅黛和绛紫更是面色煞白。 凝猫的手紧紧地捏着那封信,手上青筋立现,她很激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好似积蓄了更多的血,要一次全都吐完才罢休。 那些字迹,凝猫再熟悉不过,那是兮萝的字。 兮萝不大识字,以前木芙蓉只教过她些许,这段时间,她被嘟宝和糯宝激将着,也跟着学习书法,那稚嫩的字迹,除了她,再无其他可能。 是她写的字! 她在信上说,这些,就是他们欺负她师父的代价!她从来都没有任何亲人,除了师父!他们欺辱她师父,她便要让他们也尝尝这样痛苦的滋味! 好,好一个忠孝的好徒弟! 凝猫觉得,自己所有的善心,对她所有的亲情怜惜,全都喂了狗。 她根本就是一个白眼狼!根本就是那个大疯子养出来的小疯子! 凝猫眼底的泪倏而滑落,她懊悔,她愤恨,是她,是她把兮萝带了回来。 若不是她,兮萝不会跟他们相认,木芙蓉也不会出现,眼下的这一切,也都不会发生! 都怪她!都怪她!是她自己害了嘟宝和糯宝! 凝猫悲恸欲绝,心口的郁结在胸中积蓄,久久难消,她再难强压,又是“哇”的一声,她吐了第二口血。 “夫人!” “姑姑!” 所有人再次惊呼,这时,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慕容北辰面色苍白地走了出来,他刚好看到了凝猫吐血的一幕,脸上神色更是一紧。 他快步走了上前,一下抱住凝猫,心口的剧痛再次袭来,久久难消。 “凝猫,凝猫……” 凝猫抓住了他的衣襟,眼神中带着急切,“怎,怎么样了?糯宝怎么样了?” 她太过用力,狠狠地勒着他,慕容北辰微微轻咳,面上现出几分病态的红。 但凝猫此时全身心都在关心结果,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她只紧紧地盯着他。 慕容北辰微微笑了笑,轻轻抚了抚她的脸,“好了,糯宝无事了,只需好好休养便可痊愈。” 闻言,凝猫一直紧绷着的心弦,这才终于松了下来。 她过于激动,心口又是一阵剧痛,她重重地咳了起来,慕容北辰的脸色顿时又是一变,看着她吐的那些血,心口疼得发紧。 “会没事的,相信我,一切都会没事的!” 慕容北辰语气坚定,可是这时候他的这些话,却已经起不到安慰的作用,凝猫的心里,已经被另外一件事所侵占。 她的眼神空洞虚无,却又好似带着一股尖刻,直直地看着慕容北辰,声音充满了冷意,“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慕容北辰手上倏而发紧,他下意识要打断她,凝猫却是坚持着,把话都说了出来。 “是兮萝!是兮萝!是她干的!” 慕容北辰的心口,像是被什么重重地打了几拳,一股强烈的闷疼在心口蔓延。 他气息极度不稳,他感到了口中的一股腥味,但他很努力地,把那股腥甜压了下去。 他微笑着,轻声安抚她,“不会的,兮萝不会这么做,你不要瞎想,我会查出真相,我会……” 凝猫倏而用力推开他,对着他歇斯底里地大喊,“根本不用查什么真相!就是她!是她亲手害了我们的孩子!她就是杀人凶手!” () 第439章凶手 凝猫的双眼赤红,满脸泪痕,嘴角还挂着一片血滞,整张脸上,都是激动的神色。 她扬着手中的药瓶和那副信,手一阵阵颤抖,“这个药瓶,是在她的房间里找到的!这就是害了嘟宝和糯宝的毒药!” 慕容北辰捂着胸口,一口气差点没有缓过来,险些直接栽倒在地。 幸好,他稳住了身形,只是,脚步依旧略显飘浮无力。 可眼下,他却是丝毫没有闲暇顾及自己的身体,他只有一个念头,他不想看到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两个人就此反目。 他不愿意相信,他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妹妹,会是杀害他儿女的凶手! 慕容北辰声音低沉,带着笃定,只有笃定的,才能叫自己也相信。 他说:“若这是一个圈套,毒药便十有八九是凶手刻意放在兮萝的房间,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误会。” 凝猫的眼中怒意不减,她嗤笑一声,神色嘲讽又伤痛,“好,这瓶毒药,我无法强说什么,那这封信呢,又怎么解释?这封信是方才,她亲手给团团的!她要杀团团,她最后留下了这封信,团团都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难道团团会说谎吗?” 凝猫一边说,一边指着团团,双眼几乎能喷出火来。 此时的她,满心满眼全是怒意。而此时的慕容北辰,成了她攻讦的对象。 他不相信她的话,他在全心全意地维护自己的妹妹! 他们之间,从认识到现在,从来都没有爆发过这么激烈的冲突,这一次,切切实实地爆发了,他们两人,一瞬之间站在了两个对立面。 凝猫不在乎了,什么都不在乎了,她现在在乎的,只有她的孩子。 为母则强,谁动了她的孩子,她就让那些人不得好死! 她的孩子,是她的逆鳞! 团团完全没眼前的阵仗吓到了,他紧张地看着两人,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小姑姑和小姑父吵架,以前任何的吵闹,似乎也全都是小打小闹,而今天的一切,都那么真实,那么可怕。 团团不敢说话了,他紧紧地捂着嘴,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说错了话,让他们两个人的争吵,上升到另一个更加严重的地步。 慕容北辰方才在里面给糯宝疗伤,便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正是因为听到了,所以他才会心绪波动,一时没有集中精力,以至于受了内伤。 但是,他本心里,却还是不愿意听到这样的回答,他不愿意相信兮萝会真的做出这样的事。 那是一种血缘间奇妙的牵绊与信任,他自己不是什么善类,但是,他却隐隐地相信,兮萝不会做这样罔顾人伦的事。 慕容北辰神情凝滞,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劝服凝猫相信兮萝,他只知道,他必须要劝住。 “凝猫,兮萝不是这样的人,这些日子的相处我能看出来,她的本性根本不坏,她跟嘟宝糯宝关系很亲近,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慕容北辰的袒护,叫凝猫心里越发发凉,她感到了一股不被信任的凄冷,她感觉自己和慕容北辰之间,第一次产生了距离。 她声音冰冷极了,犹如鬼魅,“她不是这样的人?她根本不坏?呵,你若是与我一道率先掉入古墓密道中,看到她如何三番四次想要置于死地,你就会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不坏!” “凝猫!那时候她根本不知道与我们的关系,现在她知道了,我们相认了,一个人的感情,难道是能装出来的吗?她这些日子一直都是真心相待,我能感受到,她不是逢场作戏!” “那她为什么要逃!”凝猫厉声打断他,“你说她是无辜的,她是冤枉的,她是清白的,那她为什么要逃?方才,我们一起进屋子去看嘟宝和糯宝时,她明明都还在,你 一下令不许人进出,她马上就逃了,你告诉我这究竟是为什么?这不是心虚,究竟是为什么!” 凝猫字字句句都尖锐刻薄,整个人也都好似一个刺猬,竖起了全身的刺,对兮萝给予了最严厉刻薄的猜忌,她这样的姿态,叫慕容北辰心底也升起一股子冷意 慕容北辰不知道兮萝为什么要逃,但是他本能里,却是相信兮萝的清白。 那是他妹妹啊,是他唯一的妹妹。 他们曾经那样互相依靠,只有彼此的相偎相依。 他以为自己永远地失去了她,最后,却是失而复得,他珍视这份亲情,他也看得出,兮萝也在珍视这份来之不易的亲情。 他们的血亲,他们表达感情的方式都很相同。 兮萝从来都不会宣之于口,但是他能看得出来,她是真真正正地在慢慢地融入他们,她是真真正正地感到了快乐。 对于这么一份好不容易得来的快乐,她为什么要去打破?她何苦要打破? 慕容北辰沉了脸色,“我不知道兮萝为什么要跑,但是,我只知道,我愿意相信她!” 他的神色语气都冷了,凝猫心口更是被他狠狠刺痛,她心口气血再度翻滚起来,手指恨恨地掐进肉里,几乎要把自己掐破,渗出血来。 “相信她……好!你信她!呵,是啊,你们是血亲,我只是一个外人!我这个外人,自然没法参透你们的兄妹情!” 她恨恨地咬重了“外人”两个字,这两个字,一下又刺得慕容北辰心口发滞,顿时对自己方才的口无遮拦感到懊恼。 慕容北辰想要说什么,但是却被凝猫一下打断,“你既站在凶手那边,我和孩子这便走!以后,你休想再见到我们!” 她的话说得决然,慕容北辰好似被人生生剜掉了整颗心,心口的血几乎要汩汩流出。 凝猫转身,脚步虚浮趔趄要往房间走去,身后却传来慕容北辰的一声大喝,“黄凝!你敢!” 凝猫依旧迈步,脚步没有半分迟疑,她甚至没有半分回话。 慕容北辰却是慌了,他想到了凝猫的来历,她是从另一个时空来的,她要走,她要带着孩子走,他们要去那个时空了吗? 不,不,他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不可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慕容北辰慌乱得喊了她的全名,他慌乱地快步去追,可是,脚下竟然绵软无力,他迈了两步,险些摔倒。 凝猫已经进了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慕容北辰生怕她会像她所说的那般,嗖地一下,直接从房间里消失了,他用力拍门,一下下的,门内却是一片安静,没有半点回应。 慕容北辰丹田内气息阵阵紊乱,他再也忍不住,一口浓郁的血吐了出来,一下晕了过去。 () 第440章僵局 小少爷小小姐中毒了,夫人和少爷都吐了血,还爆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激烈争吵,整个府邸,都陷入了一场诡异又压抑的氛围。 侍卫们依旧在全力搜查,可是,却丝毫没有进展。 团团急坏了。 小姑姑一直守着嘟宝和糯宝,几乎不说话,也不让人靠近。 她原本就郁结在心,吐了那两口血,身子本就需要调养,可是她却恍若不知一般,依旧在嘟宝和糯宝的床头守着,不肯休息。 小姑父更是严重,跟小姑姑吵过之后,他也吐了两口血,然后便晕倒了。 这一晕,就是好几天。 团团这才知道,原来他在给糯宝疗伤的时候受了重伤。 团团急得团团转,他很想把这件事告诉小姑姑,让小姑姑来看看他,让他们两个人和解,可是,看到小姑姑为嘟宝和糯宝操心得整个人都消瘦了,团团就把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他在小姑姑和小姑父的两头跑,很是焦躁。 他不仅要看着两人,还要防着魅影。那个阴魂不散的女人,一直都对小姑父心存龌龊心思,小姑父晕倒了,她好几次想要近身伺候,幸亏团团坚定地守着,硬是把她赶了出去。 团团觉得自己撑起了一片天。 可是,他也觉得,自己的这片天,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团团很努力地,才让自己没哭鼻子。 第三天,小姑父终于醒了,团团看到他睁开了眼睛,憋了这么久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他以为小姑父会骂他没出息,可没想到,小姑父只是伸手,在他的脸上轻轻抚了抚,给他擦掉眼泪。 团团顿时感觉心口一阵暖意涌动,他伸手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吸了吸鼻子止住了泪。 团团很懂事地开始向小姑父汇报情况。 “小姑姑很好,只是有些疲累,其他没有任何状况。” “糯宝也醒了,恢复得特别好,再好好地养一段时间,也会没事的。” “嘟宝……嘟宝的情况很稳定,毒都控制住了,星爷爷说,暂时不会有任何生命危险。” 慕容北辰听着,心里稍稍安定,神色却依旧挂着阴沉。 糯宝救活了,可是,嘟宝的毒,终究是个难解的题。 他们若是找不到解药,嘟宝的小命,也照样保不住。 那孩子也不过才几岁罢了,更是他的长子,慕容北辰平日里即便再偏疼糯宝,对嘟宝,也是疼爱的。 慕容北辰沉思着,便想到了凝猫,想到了他们此前的那一番争吵,他心口便是一阵刺痛。 他声音略有沙哑,“你小姑姑,这几日可曾来过?” 团团的脸色顿时有一瞬间的凝滞,慕容北辰见到他这般模样,心里便已经了然了。 慕容北辰的心口更是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这么多年来,这是他们第一次爆发这么激烈的争吵。 以前,他从来都会无条件维护她,可是如今,他却是对她这般态度。 慕容北辰只觉得后悔疼惜,自己那天的话,定然是伤透了她的心。 且不管兮萝究竟有没有做这件事,他都不应该这般对凝猫说话。 团团看到慕容北辰的神色,心里已经想到了什么,他有些小心翼翼地说:“小姑父,你不要难过,小姑姑她不是不想来看你,她只是一直在照顾嘟宝和糯宝,她最近身体也很吃不消,她没时间过来罢了。小姑姑和小姑父是我见过的感情最好的夫妻,你们就算是发生口角,也不会动真格的。” 团团略有些紧张的安慰话语,叫慕容北辰心头有股温暖涌过。 他勉强笑了笑,“不枉费你小时候我也曾那般投喂你,总算不是一只白眼狼。” 团团见他的神色松快了,自己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慕容北辰的笑却是昙花一现,很快便消失了去。 他想到了嘟宝糯宝的毒,最后的真相依旧没有找出来。 不知道为何,慕容北辰依旧觉得,兮萝不会做这样的事,那是他妹妹,即便他们已经分别多年,即便他们已经互相不了解,但是,从他认回她的那天,从她开始真心实意地对他们笑的那一天,那种奇妙的血缘关系便已经在其中发挥了作用。 慕容北辰不相信兮萝会对自己那么喜欢的两个侄儿侄女下手。 可是,团团那天的所见…… 慕容北辰看向团团,神情有些严肃,团团一下就怔住了,整个人都有些呆呆的,浑身有点紧绷。 慕容北辰认真看他,“团团,我问你问题,你要好好回答。” 团团瞬间便已经有了预感,他也格外慎重,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 “那天,你真的看到了兮萝姑姑吗?她真的要杀你?” 团团张口就要说话,慕容北辰却是沉声道:“你先不要急着马上回答,先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回答。” 团团闻言,心里当真又多了几分慎重,他把脑中的思绪又重新认认真真地过了一遍,旋即缓缓道:“那天我还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兮萝姑姑就到了我房间,她一下就掐在了我的脖子上,力道很大,掐得我差点断气。我瞬间就睁大了眼睛,我看得清楚,那的确就是她的脸。” 慕容北辰的心瞬间往下沉去,“你确定你看清了?她的身形,有没有破绽?她的眼神,有没有病态?或者,她的脸,有没有可能是戴了人皮面具?” 慕容北辰素来威严话少,极少像这般一连串发问,团团反倒是没有往日那般紧张,反而觉得小姑父实际上也跟正常人一般,遇到自己紧张的事,他也是会无措,也是会慌乱。 只是,眼下团团却是死活回忆不起当天的那人,究竟与平日的兮萝姑姑有什么不同。 他顿时觉得有点沮丧,最后,只能颓丧地摇了摇头,“我看到是她,太过于惊讶了,我没有注意其他。” 团团很抱歉地看着慕容北辰,他本能里是不希望兮萝姑姑是做这件事的人,于是他也为她说了好话,“虽然那张脸是她,但是,我却是不相信她真的会杀我们的。如果她真的想杀我们,我今天就不会有机会站在这里。这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 团团维护的话,叫慕容北辰心头宽泛了几分。 他伸手拍了拍团团的肩头,以示安慰。 不管这幕后的真凶是谁,他慕容北辰都要亲手把他抓出来!绝对绝对不会有半分手软! 若那凶手,真的是兮萝呢? 慕容北辰当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可能是兮萝,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她! () 第441章传信 慕容北辰伤好了,很快便下了地,他要去隔壁看孩子,也看看凝猫究竟憔悴到了何等模样。 可是未曾想,他刚到门口,门口的侍卫却是一脸难色地看着他,吞吞吐吐。 慕容北辰心里一沉,“有话就直说!” 侍卫赶忙跪下,战战兢兢地开口,“夫人交代了,除了堕星魂神医,其他人,一率不许进。” “我也不许进?”慕容北辰即便面带病容,整个人的威严气势依旧很足。 可侍卫却是唯唯吐出一句话,“夫人特意交代了,尤其是您,绝对不能进……她,她说,您要是硬闯,夫人就,就带着小少爷,小小姐离开,回到原来的地方,让您再,再也找不到……这,这是夫人的原话,请公子恕罪!” 慕容北辰顿时犹如被雷劈了一般,定在了当场。 回到原来的地方,慕容北辰每次都能被这几个字掐中命门。 团团却是不知这些,他见此,顿时焦急了起来,他对着侍卫大喝,“大胆奴才!夫人这是在说气话你们听不出来吗?要是夫人一个人在里面出了什么好歹,小爷要取你们的狗头!” 说罢,团团就要硬闯,慕容北辰却是伸手拦住了他。 慕容北辰不敢赌,他怕,他真的怕她会真的一怒之下带着孩子们离开了,从此以后,这里,便只留下他一个人,孤孤单单。 慕容北辰几乎不敢想象这样的日子。 慕容北辰乖乖地离开了,只是在外面叮嘱了几句,里面,凝猫刚刚给糯宝喂了药,正在轻哄着她入睡,她对于外面的动静充耳不闻,好似完全没有听到一般。 原本迷迷糊糊的糯宝却是听到了想念多时的爹爹的声音,她声音低若蚊呐,“娘亲,要爹爹……” 凝猫轻搂着她,微微捂住她的耳朵,只在她耳边柔声道:“糯宝乖,好好睡觉,睡醒了再要爹爹。” 糯宝身体太过虚弱,整个人也很疲惫,在凝猫的柔哄下,她很快便合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糯宝睡去了,呼吸平稳,凝猫轻手轻脚地离开,走到隔壁,看了一眼同样合眼沉睡的嘟宝。 他的睡颜也异常安宁,但是,凝猫却是不喜欢这样的安宁,她害怕这样的安宁,因为,过于安宁的状态,让凝猫想到了死亡。 凝猫的眼底再度发酸,一股涩然在眼眶蔓延开去。 她可怜的孩子,为什么要经受这一切? 凝猫想到了兮萝,她心底那股好不容易安抚下的思绪,一下又翻滚了起来。 她是慕容北辰的妹妹又如何?再亲的亲妹妹,都比不上她的亲生儿女重要! 兮萝和木芙蓉自从那天消失了之后,就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消失了,在慕容北辰没醒之前,凝猫一直派人去找,而今慕容北辰醒了,他更是调派了所有的人手进行搜寻,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慕容北辰需要找到兮萝,只要找到了她,他才能为她洗脱冤屈,揪出那幕后的真凶! 可是,她却有如遁地一般,消失了。 这样的消失,愈发验证了凝猫对她的怀疑。 慕容北辰即便是想替她开脱,也是全没半点底气和证据。 事情出现进展,是在两天后,堕星魂突然带回了一个消息——木芙蓉传了消息。 “她说,要救嘟宝,便即刻动身前往北梁。” 北梁? “她如何传的消息?她只说了让我们去北梁吗?可有多说其他?”凝猫很紧张,抓着堕星魂连连发问。 “她放了孔明灯,上面只有这么一句话,我看得出来,是她的字无疑。我看到孔明灯,便当即顺着那方向去搜寻,却一无所获。” 堕星魂的话,叫燃起希望的凝猫一下就蔫了下去。 凝猫垂着眸子,手紧紧地攥在了一起,她心里很紧张,以往的这些时候,她总是会下意识地向慕容北辰寻求帮助,寻求依靠,但是现在,她却根本不去看他。 从他们两个人坐下来,她便没有与他有过视线交汇,木芙蓉的暗示,更让她对兮萝有了深浓的成见和恼恨,因为这样的成见,她宁愿独自煎熬,独自决定。 慕容北辰一直看着她,希望她能给自己一点点回应,但是,她却始终垂着脑袋。 慕容北辰心口有一股郁气,强烈得几乎难以排解。 许久,凝猫抬起了头,对堕星魂坚毅道:“好!我们去北梁!一切,都应该做个了断了!” 堕星魂垂着眸,似有什么要说,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一切,且到了北梁再探个明白究竟。 车轮滚滚,凝猫一行,踏上了前往北梁的旅程。 与来时不同,此时的整个车队,都透着一股压抑的紧迫,侍卫们挥鞭快赶,马车颠簸,却已顾不上半分。现在,所有人心头所想,便是赶紧赶到北梁,快些赶到北梁! 豪华的马车宽敞无比,嘟宝得以舒适地平躺着,但是,他整个人却好似完全没了呼吸一般,面色依旧发青发黑,有如死物。 这般模样的嘟宝,总是叫凝猫心头发紧,她便总是忍不住伸手去探,只害怕自己一不小心便再也难寻到他的鼻息。 而糯宝,却与慕容北辰、团团在另外一个车厢。 糯宝的情况已经有所好转,她连着好些日子都没有见到爹爹,心里很是想念。 即便是病了,糯宝的心思依旧机灵,她看出了爹爹和娘亲之间的不愉快,她试图充当粘合剂,让两人能破除坚冰,重新和好,但是,娘亲这次却是分外坚持。 她以需要照顾嘟宝为由,与嘟宝单独坐了一辆马车,把其他人都撇开了。 糯宝看到爹爹的脸色很难看,糯宝有些心疼,但是却无可奈何,她身体不舒服,只想睡觉,连说话都是软绵绵的难受。 慕容北辰看着前面的那辆马车,只是微微地叹了口气,最后是安慰自己,也是安慰糯宝,“没事,你娘亲只是因为嘟宝的病所以不开心罢了。” 糯宝睁着大眼睛,乖巧地点头。 但是,她想到了另外一个人,“可是爹爹,姑姑人呢?还有那位师父?她们不跟我们一起去北梁吗?” 糯宝的话,叫慕容北辰微微变了变神色。 () 第442章北行 兮萝和木芙蓉一直都没有找到,但是,木芙蓉却在暗中给堕星魂传了消息,故弄玄虚的做法,她做得驾轻就熟,也躲藏得十分稳妥。 无论是慕容北辰手下这些训练有素的暗卫,还是堕星魂这个活了几百年的人,都没能把她找出来。 慕容北辰心想,真的能找到木芙蓉的人,怕是只有兮萝了吧,可是,兮萝找到了师父,却是没有再回来。 但是,既然木芙蓉想方设法地把他们都引到了北梁,那么,她自己肯定也会去,她去了,兮萝肯定也是一道随行。 如此想着,慕容北辰心头倒是也没了过多的担心。 他拍了拍糯宝的背,语调轻柔,“她们从别的路走,我们到了北梁再会合。” 糯宝闻言,这才放下了心来,她认真地强调,“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要在一起,不能丢下她们的。” 慕容北辰闻言,只觉得心口好似被什么轻轻地触动了一下,有股异样在心尖勾连蔓延。 团团在一旁,神思不觉也带上了几分异样。 但随即,糯宝又噘了噘嘴,有些不开心地说:“但是有个人不是我们的亲人,她为什么也要跟着一起去?” 糯宝的话,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他们却是都知道她说的是谁。 她说的是魅影,一开始慕容北辰也并不打算让她同行,且不说她之前做过什么刻意叫凝猫误解的事,那些事,若不是被兮萝之事打断,他定要好生追究一番。 从大局上来讲,她一直都是大理这边的主事,她不宜离开。 但是魅影却是分外坚持,一定要跟着他走。 魅影每每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却求而不得之时,她便总是会重提旧事,慕容北辰沉了脸,最后却还是答应了她的请求。 但是,慕容北辰也十分明确地向她强调,“去北梁可以,但是,你只是我的下属,不许闹出半点幺蛾子。” 慕容北辰声色俱厉,可以说是有些刻薄了,但是,魅影却是欣喜异常地同意了下来。 如此,魅影便跟在了行程之中。 魅影的随行,叫原本就心情不快的凝猫心头更好似被什么堵住了一般,总有股郁气怎么都出不去。 她原本就对魅影之事怀有芥蒂,可慕容北辰却还是把她带上了。 虽然这次北梁之行已经与他们此前的游历大不相同,不再是单纯的家人的游历,但是,这样就能叫随随便便的人都能加入吗? 凝猫觉得,这一趟行程,她的心情,越发地低沉了下去。 这些事情,慕容北辰没有与凝猫袒露,也根本没有机会与她多说,因为,凝猫脾气倔,她压根就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慕容北辰心口的千言万语,便只能尽数咽了回去。 她的心情不佳,他的,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而今四月的天气,南边尚是初春时节,枝头已经有嫩芽露头,早晨起身赶路之时,依旧能感到身上料峭春寒。 越是往北边,气温便越发热了起来,与南风的湿热不同,北风地接辽阔,放眼便是一片广阔,春风畅行无阻,整个都有股干爽清冽之感,叫一行人原本沉郁的心情,也有了些许好转。 慕容北辰是隐瞒了身份出行,他们的车队只扮作商旅,为避免节外生枝,一切都已经从简准备。 但是,慕容北辰终究是不舍凝猫受苦,更为了嘟宝和糯宝两个受了伤的孩子能更舒适地调养,整个车队也并不是那么简朴也就对了。 是以,这一路,委实也是收获了不少的目光。甚至也招来了山贼的光顾。 但是,那些矛头小贼,在慕容北辰的暗卫手下,还不知自己的对手从哪个放心冒出来的,便已经气绝而亡了。 而一路途径的地方官员,都提前得到了消息,过不了多久便会有贵人途经此地,务必要招待妥当。 官员们受到上级指令,自然是掏空了心思地好好筹备着。 是以每次到一处城镇落脚,他们都能享受到现成的最好的车旅服务待遇。最为紧要的是,每到一处,嘟宝便需要进行一次药浴,那些药浴所需的工具,也都全套备妥。 战战兢兢地迎接了贵人,可直到贵人离开了,他们却还是不知道他们接待的贵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如此,他们一路紧赶慢赶,一直到五月中,在路上连续奔波一月有余,终于是到达了北梁。 慕容北辰从马车上下来,他站在马车前,极目远眺远方的城池,心头升起了一股奇异的感触。 他并不是会触景伤情的人,北梁这个地方,可谓给了他最多的痛楚和磨难,以前来到这儿,他从来只有傲视一切的冷然,而今再来,他竟是升起了异样的感触。 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兮萝,想到当年刚刚踏足此地时,两个无知幼儿的迷茫与彷徨。 当时的兮萝年纪小,可却已经是很懂事了。 他原本以为会一直与她相依为命,可是,没有多久,兮萝便已经去世了。 兮萝的离世,在小小的他心里留下了深浓的伤疤,也似乎把他所有的亲情都带走了。 他从来都不敢想,兮萝会真的能回到他的身边,这样的念想,明明只是在梦里有过。 可是,现在,梦里才有的念想成为了现实,却在转瞬间发生了变故,脆弱得好似空中的泡沫,一触就碎。 兮萝,你究竟在哪里?如果你真的在暗处,出来好吗? 慕容北辰神色再次陷入了迷茫,有些怔怔地望着前方。 身后,团团把糯宝抱了下来,外头天光明媚,照在人的身上,很是刺目,却又不灼热,反而异常温暖。 糯宝伸手牵住了慕容北辰的大手,小小的手,软软的,原本肉乎乎的,眼下,却是有些消瘦了。 这一路上她都在泡药浴,余毒已经清得差不多了,她已经生命无碍,可是,她却是没有经过这么疲乏的长途奔波,食欲一直都不好,眼下更是眼窝微陷,小脸也有些苍白了。 慕容北辰瞧着便有些心疼,他抱起了她,糯宝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她并没有看到什么好看的东西,她只是感觉,爹爹不开心。 实际上,这一路,爹爹和娘亲,都没有开心过。因为嘟宝的病。 糯宝也从来没有见到嘟宝生过这么重的病,这么长时间了,他从来都没有醒过,糯宝觉得心慌慌的,好似心口缺了一块似的。 糯宝心想,嘟宝要是醒了,她以后都改口叫他哥哥,再不直呼其名了。 她很想哭的,可是,看到爹爹娘亲愁眉不展的样子,她便不敢哭了。 她不敢在爹爹娘亲的伤口上撒盐,她要乖乖的。 嘟宝搂着爹爹的脖子,小手轻轻拍在他的背上,“爹爹不要难过,我们一定能找到解药,把嘟宝治好的!” 慕容北辰的心口,便好似有一股软软甜甜的滋味瞬间蔓延,一股欣慰的感觉蔓延开去。 () 第443章贵客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了轻盈的脚步,糯宝抬头,眉头一下蹙了起来,她抱着爹爹的手不觉更箍紧了几分,好似宣誓主权一般,全身都开始向来人释放不悦的信息。 魅影好似全然没有察觉似的,依旧步履轻盈地走上前,在慕容北辰身后半步距离站定,面朝远方。 她开口,语气感触又带着一丝伤痛,“这么多年了,魅影没想到有一天还会有勇气踏足此地。” 糯宝最是瞧不上她这般作态,愈发用怨恨地眼睛瞪她。 这个女人怎么这般不识趣?没瞧见他们不欢迎她吗? 本着身为小郡主该有的教养,糯宝忍着没有对她恶语相向,但团团就不会顾念什么了。 团团看着她,语调刻薄地反驳,“既然没勇气踏足,当初为什么要死皮赖脸地求着姑父要跟来?来都来了,还故作姿态做给谁看?” 魅影一腔的情绪,全被团团的话击碎,她脸上顿时现出了一阵阵尴尬的神色,她的拳头也不自觉握紧,隐隐的含着怒意。 糯宝闻言,却是毫不客气“噗嗤”一声笑了,还对团团竖起了大拇指。 慕容北辰微微牵动了嘴角,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转身,往凝猫的马车走去,徒留魅影一人站立在原地,魅影顿时气得气血翻滚,她很努力地压抑着,才让自己没有当场变脸。 慕容北辰轻敲凝猫的车门,片刻,门才打开了。 凝猫的面色也透着苍白,原本还带着些许婴儿肥的面容愈发消瘦了,整张脸尖尖的,慕容北辰看了,心头便是一阵心疼。 他想要伸手去抚一抚那消瘦的面容,但是,手刚伸到一半,却是被凝猫避开了,她一下把脑袋缩了回去。 慕容北辰的手就这么顿在半空,心口也好似被什么刺了一下。 她还没消气,她还存着芥蒂。 慕容北辰只觉得心里好似被什么轻轻啃咬着,十分难受。 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吵过架的两人,第一次争吵,便是这般水火不容。 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算是脾气糟糕的人,却没想到,他早便已经想到委曲求全了,可这丫头,却还是固执地缩在自己的壳里,不肯多看他一眼。 …… 梁城大将军府邸中,守卫森然,一个个手持长枪,背脊挺直,目不斜视。 议事厅中,一群将领正聚在一起商讨议事,七嘴八舌,好不热闹。 正在这时,一个小哨兵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报告将军!城外,贵贵贵贵人来了!” 人群中的首领,面目俊朗,五官却是透着一股英挺,肤色如古铜般,让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强悍匪气。 他把手中的册子随手一甩,长腿往椅子上一抬,大喇喇的姿态,“什么贵人?” 小哨兵见将军这副模样,只当自己是不是传错了命令,但是,是副将领让他这么传话的呀?怎么将军好似完全没听说的样子呢? 他挠了挠头,不知如何回答。 另外一个将领气喘吁吁地跑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半晌才把气喘匀了,他解释道:“将军,就是从南边来的贵人,早在前半个月就已经递了话,要咱们好生迎接招待,万万不能怠慢了。” 那将军眉头一挑,他掏了掏耳朵,似乎正在回想这件事,半晌,他终于是想了起来。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 可是当初消息传到他跟前的时候,正巧城西那起子胆大包天的小贼作乱,他正带人剿匪平乱,只随口应了一声,也没过脑,过后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现在,这起子贵人,真的来了? 何副将心急火燎地,却见将军还在这儿发呆,不得不再次提醒,“将军,贵人已经候在城外了,您,什么时候去迎?” 他原是想随口吩咐下去安顿了便算完事,未曾想竟然还要他亲自迎接? 他眉头顿时就拧在了一起,“要本将军前去迎接?嚯,那本将军倒是要好好去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排场这般大!” 何副将见他们将军提了一把刀,单刀大马地便往外冲去,顿时就有一股不大妙的感觉。 将军身后,一群原本正在议事的副官,也都兴致勃勃地跟上了,大伙儿都想好好瞧瞧究竟是怎样的贵人,这般大的排场。 这这这,将军怎么不大像是去迎接贵人的样子,反而有点像是去挑事儿的啊! 何副官顿时汗如雨下,快步跟了上去,“将军,您可不能胡来啊,那,那真的是贵人啊!” 前头,传来了将军声如洪钟的大吼,“滚球,本将军是那等会胡来的人吗?” 何副官心里腹诽,您可不就是个闯祸精嘛!闯祸的本事和打仗的本事齐头并进! 城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里面齐刷刷地走出了一众身着铠甲的魁梧男人,一个个昂首挺胸,面无表情,气势十足。 一字排开,这么齐刷刷地站着,倒真的还有那么回事儿。 只是,他们若是能把那瞪如铜铃一般的眼珠子收一收,欢迎的效果会更好一些。 在众位将领中间,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阔步走了出来,他身材很是结实,昂首阔步,步子迈得很是挺括。面上带着一股不言自明的威严。 他刚站定,便对着那头一众十分花哨富贵的马车大吼了一声,“今日是哪位贵人莅临鄙城啊?末将前来迎接了!”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身影一下就快速地蹿了过去。 那人蹿得有些快,有些急促,好似猝不及防的攻击,顿时,所有的将领全都拔了刀,意欲把这个大胆偷袭的歹徒擒获。 男人更是反应敏捷,手中大刀早已经出鞘,手起刀落,一副要把那人利落干掉的架势。 可他的架势刚刚摆开,只听得“当”地一声,一锭银子横空飞出,直直地打在了他的大刀上。 这位将军自诩武功了得,腕力了得,却还是被这一下震得虎口发麻。 这一下的功夫,他便已经失了先机,那窜出的团子便已经到了近前,向一头大狗似的往他身上撞来,差点没把他撞倒。 “二叔!” () 第444章重聚 团团声音脆亮高亢,兴奋地扑在景琉的身上,他的每一个音节,都在宣誓着他的惊喜和欢快。 景琉也被这一番场景搞懵了,四周的将领更是一片懵然。 片刻,景琉才找回了神智,他把挂在自己身上的熊孩子拉开,捏着他的脸左瞧右瞧,半晌,终于是确认了眼前的人,当真是他如假包换的亲侄儿。 一时之间,景琉心中便有股强烈的震惊和狂喜在心尖蔓延,他的大手一下就狠狠地拍在了团团已经很是结实的身上,笑声爽朗疏阔,“哈哈哈哈,好小子!都长这么高了!” 团团被他的那一下打得险些没吐血,身上更是有一股酥酥麻麻的酸痛,小身板差点就没抗住,直接从见到二叔的喜悦转到了哀怨,景琉却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依旧笑声爽朗,满脸的欣喜。 周围的将领们这才都回过神来,知晓是怎么一回事。 匆匆赶来的何副将,一看到这般场景,一直往外冒的冷汗终于能好好地收一收了,方才委实是吓坏了他。 片刻,神经依旧大条的景琉终于是想起了询问团团来此的目的,以及随行之人,团团忍不住对他翻了个大白眼,他家二叔,就算是换了一身威风凛凛的将军服,骨子里的那股傻缺劲儿却依旧是半分不变。 景琉旁边的四个小将乃是昔日常随:长刀、裂斧、飞剑、勾戟,四人都像模像样,原本还同仇敌忾地摆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眼下,发现竟然是自家人,一肚子的装模作样全都泄了气,一个个拱手向小少爷行礼,可别提多乖顺。 景琉正探着脑袋要去瞧自家大哥是否真的已经来了,却瞧见一个娇俏的身影缓缓从那头走来,景琉怔了怔,待人渐渐走近了,景琉这才看清,一时更是愣怔。 “凝,凝猫?” 凝猫觉得脚步有些沉凝,她远远地看着她家二哥,欣喜和激动在心里交杂着,与原本的沉郁担忧互相碰撞,叫她的每一步都迈得分外迟缓。 她的眼中,已经不知不觉蓄满了泪水。 这一路来的担忧,一路来的强撑,在见到二哥的一瞬间,似乎都已经寻到了发泄点,找到了依靠点。 “二哥!” 凝猫眼泪簌簌地流淌,景琉看着已然这般消瘦的妹妹,心头不觉也是一阵阵酸楚担忧,他扶住凝猫的双肩,神色认真又带着霸道,“怎么这么憔悴?我走的时候不还是白白胖胖的吗?是不是慕……那人欺负你了?” 景琉原本也并不担心慕容北辰会真的欺负凝猫,因为就凭借原本他对待凝猫的那个体贴呵护劲儿,那简直比他们亲爹亲娘还要溺爱。 可是,话刚问出口,未料想这小妮子竟然点了点头,神色异常委屈,眼中的泪更是簌簌不止。 这般可怜见儿的小模样,顿时叫景琉身为兄长的保护欲全然爆发了出来。 他似乎一下就明白了,妹妹和侄儿千里迢迢地赶来北梁,莫不是慕容北辰变心了?莫不是家里出了大事了? 景琉觉得自己的脑子没有任何一个时刻比现在更清醒,他全身的气血都翻滚了起来,难以抑制,语气发沉,“你告诉二哥,是不是慕容北辰欺负你了?是不是家里出了事?不然你们两姑侄怎么会千里迢迢来这里寻我?连个口信儿都没有!” 凝猫哭得太凶,眼下有口难言,她只是用力地摇头。 她越是这般,景琉却越是不信她,只当她是在逞强罢了。 团团看到了二叔这么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又觑了几眼两边的侍卫,赶忙道:“二叔,事情不是你想想的那样,家里没事。还有啊,小姑父的身份不能暴露!” 景琉却是大喝一声,“滚他娘的犊子!就他慕容家的身份金贵,提都不能提?老子的妹妹,也是他能欺负的?” 景琉在军中多年,磨掉了身上的稚气,却也学会了军中人的粗俗,即便他曾把慕容北辰封为偶像,这等脏话,他张口就能来上一箩筐,且丝毫不觉半分不妥。 团团也是被二叔这等做派吓到了。 难怪他总听祖母说军营不是什么好地方,进了军营便不可避免地染上恶习,成了老军痞,眼下,他家二叔,可不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军痞的模样吗? 凝猫虽然还在生慕容北辰的气,但是,他们的身份,却的确是不能暴露,不然,一开始向二哥传递消息的时候就会直接报上身份。 凝猫也怕二哥的大嗓门再吼出什么来,她正要开口解释,身后便传来了一个娇嫩的声音,“我爹没有欺负娘亲!” 娇娇嫩嫩却是分外爽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引得众人都纷纷侧目。 景琉也是不觉投去了目光,便见到一个小小的人儿,正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着话。 她形容有些消瘦,越发显得眼睛大大的,乌溜溜的,好似占满了整张脸。即便略有苍白,整张面容依旧透着精致漂亮。 景琉看了一眼,这小姑娘的脸,简直跟另一张脸完全重合。 这是谁家的闺女,自然就不言而喻了。 景琉当即就喜笑颜开了去,全然就忘了方才他还破口大骂人家的爹爹。 景琉踏步上前,在糯宝还鼓着腮帮子瞪着他的时候,他便一下子抱起了她,带着她狠狠地转了两个圈圈,引得小姑娘又是惊吓,又是刺激地大叫了几声,他这才停了下来。 糯宝被他转得有点晕,只得用力攀住他,脸上原本的那点气鼓鼓的小情绪被这突然的折腾一下戳破,隐隐的,不受控制地染上几分兴奋的红,只是,她依旧强撑着罢了。 景琉戳了戳她的脸,哈哈大笑起来,“小家伙,你就是糯宝对不对?长这么大了,长得可真漂亮,唔,像舅舅我!” 有眼睛的都看得出她长得像爹爹,景琉却睁着眼睛把瞎话说到底,引来糯宝的不满,“我明明长得像爹爹。” 景琉原本对慕容北辰很是崇拜,但是,只要涉及到妹妹,他的那点子崇拜,便全都烟消云散了。 他这会儿倒是记起了慕容北辰的不对,当即就反驳,“瞎说,他们家哪里有这样的好容色,定是像我们黄家人!” 糯宝:“……可明明……” () 第445章将军 “好了好了,糯宝可认识我?”景琉打断了孩子的坚持,岔开了话题。 糯宝的目光立马就滴溜溜地在他身上打转,她没有摇头,而是乖乖糯糯地说:“认得,你是二舅舅。” 末了,她还十分有眼见地拍了个马屁,“二舅舅比娘亲说的更威武帅气!” 糯宝喊得非常乖巧,又那般捧了一番,景琉顿时就哈哈大笑了起来,整个人都飞扬起来,好不得意。 若是他此时身后有根尾巴,那尾巴一定已经翘上天了。 糯宝知道自己讨得了二舅舅的欢欣,自己也弯唇露出了甜甜的笑。 爹爹说了,见到二舅舅嘴巴要甜,因为这里是二舅舅的地盘,只有嘴巴甜甜的,二舅舅才会高兴,二舅舅高兴了,他们才能更快地给哥哥找到解药。 糯宝一出场,只三言两语,便轻易拿下了二舅舅,她很得意。 凝猫早便已经收了眼泪,她看到孩子跟二哥这般自来熟,心里也是禁不住一阵阵开心。 糯宝又想起爹爹的嘱咐,她附耳在景琉的耳边说话,说罢之后,小小的手便落在他的唇上,认认真真地说:“二舅舅记住哦,我爹爹不是当朝太子,当朝太子现在在京城皇宫呢。” 景琉原还有些疑惑,不明白为何糯宝要这般嘱咐他,但当他看到那边领着一众侍卫而来的打头男子,景琉便一瞬明白了。 慕容北辰两口子携家带口地来了北梁,此刻京中,皇上病弱,却无太子坐镇! 哦不对,一直都有太子坐镇,只是,此太子,非彼太子! 景琉见此,又见团团和凝猫也一直都神色自然,不像是京中出事的样子,当即便放下了心来。 可是,他们一行人的到来,却同样在景琉心中打下了问号。 究竟是因为何等原因,竟然劳动当朝太子殿下亲自前来?莫不是,北梁宵小又要有其他动作,所以太子御驾亲征? 不不,若是如此,慕容北辰便断断不会带上凝猫和糯宝。 景琉还有很多疑问,凝猫见此,余光又瞥见了周围一双双好奇打量的目光,她便道:“二哥,具体的事,咱们还是进了城再细说吧。我们这次,是有要紧事……” 说到最后,凝猫的语气不觉低落。 糯宝也是娇声道:“是啊,二舅舅,我一路赶路,肚子早就饿扁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委屈地揉了揉肚子,那模样分外可人疼,景琉见此,当即便回神,他一挥手,命众人安置行李,自己领着妹妹等人,便往自己的府邸而去。 至于慕容北辰,景琉倒是摆足了架子,只是微微颔首,便未曾理会。 反正现在的慕容北辰也不是什么太子,他这个将军,从辈分上来说还是外兄,自然不需要对慕容北辰过于热情。 想想自己以前对他的推崇,那一见到他就说话不利索的墨囊样,再想想以后要长长久久对他俯首称臣的日子,景琉顿时就觉得,像今天这样的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自然要努力抓紧! 慕容北辰是何许人也,见到景琉对他这副样子,心里便一下把他的小久久猜了个七七八八。 他也不生气,只是忍不住暗暗摇头,他这个二舅子,即便已经成了将军,一些行事上,还是这么幼稚。 只是,他一直霸占着她女儿是怎么回事?糯宝那丫头也是,只不过是被他塞了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的新鲜玩意儿,就爱不释手,也瞬间忘了他这个爹,也忘了是谁让她去讨好舅舅的,竟是连战况都不回来禀报了。 景琉从军多年,一路历练,吃了很多苦,也在军中一点点磨炼,性子已然慢慢沉稳。 他初到军营之时,整个人白白生生的,一副公子哥儿的模样,军中粗野之人都只当他是个靠着家里祖荫的草包。 景琉却是不服输的,他为了证明给他们看,日日三更起身练剑,苦读兵书。 书到用时方恨少,幸而,他从小便有了基础,眼下下定决心真正拾起,却也没有想象中难。 他发现,原本他以为枯燥乏味的书籍,到了现在,却显得分外深刻有趣。 尤其是当他在某次剿匪中运用到了兵书中的技法时,他才发现了兵书应当发挥的作用。 至此,他便更是刻苦,兵书与实际操练融会贯通,不死读书,也不盲目抨击所谓的书袋子。加上他每日操练,本身的功夫长进良多。 他本身的性格亦并没有京中贵公子的恶劣脾性,能跟所有人打成一片,如此,他很自然地便在军中站稳了脚跟。 这一步步走来,他的每一步,都走得踏实稳健,却又充满了艰辛。 他在家书中所书,不过都是挑捡着报喜不报忧罢了。 二哥竟然成了将军,凝猫却是不知的。 因着经历了慕容远逸的叛乱,她带着孩子到曼陀谷躲避,而后又没有回过京城,而是直接到各处寻宝,如此,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看到过二哥的家书。 他何时成的将军,凝猫半分不知晓。 凝猫心想,约莫与慕容远逸那场叛乱有些许关系,她随口一问,果真如此。 慕容远逸的叛乱,每一步都经过了精心的谋算,然慕容北辰却把手伸得更长,更深,他早便察觉了。 北梁算是慕容北辰的外祖家,慕容远逸曾利用慕容北辰的舅舅作为攻讦他的工具,而在背后,慕容北辰便与景琉传过消息,景琉曾一力率军对北梁严防死守,在京中已经爆发了实质性的战争之时,景琉却依旧坚持留守,而不支援京中,这曾经一度引来各方抨击。 但最后却证明,景琉的决策是正确的,他的严防死守,把北梁的背后偷袭扼杀在了摇篮里。若是他们当真把大部分兵力调往京城,那么,真正失手的,便会是北梁十二郡。 景琉设了个圈套,对意图来犯的北梁军来了个瓮中捉鳖,最后乘胜追击,狠打落水狗,反倒再夺五郡,立下赫赫战功。 原本的老将军因为固执己见,最后被北梁军所杀,亦是景琉冒死把他的尸身救回,以免了他遭受死无葬身之地之苦。 最后,他的将军之位,是实至名归,是众心所向。临去曼陀谷接凝猫前,慕容北辰用皇上的玉玺拟了一份任命书,把景琉任命成了将军。 () 第446章求药 如此一番周折的故事,景琉在自家妹妹面前,倒是不好意思卖弄,还是给他们领路的小侍卫巴拉巴拉一通道来。 刀、斧、剑、戟四个侍卫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唾沫横飞,好不夸张,景琉这般厚脸皮的人,都忍不住微微红了脸,他呵斥道:“丫的你们瞎编什么?老子有这么英勇?” 几人却是可劲地拍马屁,“在属下心里,将军您就是最最英明神武的!” 凝猫听得这些,心里也禁不住涌起一阵阵欣慰。这是她二哥,是她顶天立地的二哥! 糯宝原本只是听了爹爹的话才来讨好二舅舅,眼下却是不想,原来二舅舅竟是这般有故事的人? 一时之间,小姑娘对景琉的崇拜便开始咕噜咕噜地冒了起来,一双眼睛几乎成了星星状。景琉见小外甥女这般,心里不觉也飘飘然起来。 除了对作战术心细如发,在其他事情上都异常神经大条的景琉终于是想起了什么,“怎么只带了糯宝?嘟宝呢?这两个孩子是双生,一定长得一模一样吧!” 听到景琉的这句话,众人心里都是一个咯噔,脸上的神色不觉落了几分。 景琉这才察觉到不对劲,他挠了挠头,神色间很是不解。 挠头的这个动作,这些年他已经很少做了,因为他现在已经成了一方将领,他每做决策前,便总是力持沉稳,断不会做出这么毛头小子才会有的动作。 但是,在家人面前,他一时便回到了当初一般。 长刀忍不住对他们将军低语,“将军,有个孩子一直被抬着在后面跟着,您没瞧见吗?” 景琉闻言顿时大惊,这才发现慕容北辰一直走在最后,他身旁,便是两人抬着的担架,担架上是一个与糯宝一般大小的孩子。 “怎,怎么回事?” 凝猫神色很不好,“先安置好,我再与你细说。孩子要跑药浴,二哥这儿准备妥当了吗?” 凝猫的问话,顿时叫景琉一怔,脸上满是迷茫。 凝猫见此,不觉有些焦急,“半月前我们派人前来传话,难道二哥没有收到?” 景琉顿时讪讪,当时的传话收到是收到了,可是,他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只听了便过了,哪里想到竟然是自家外甥儿需要用到这么要紧的药。 景琉想到好何副将,赶忙扳起了脸,端起了架子,“何副将,这贵客需要的药材,你可准备妥当?” 何副将闻言顿时后背涔涔发汗,脸上一片汗然,“贵人所需药材皆是名贵之品,库房中种类并不齐全,属下曾向将军申请调拨款项购置准备,将军您,您不是没允嘛,还说,京中贵人当这北梁军事重地是玩闹之所,对我们呼来喝去,颐指气使……” 景琉顿时面色僵住,面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了。这何副官,一定是故意的,竟把他当日的那些话全都甩了出来! 他努力地回想,隐约的确是想起了这么一回事,心里顿时后悔不已。 他咳了咳,沉声问:“那现在还不赶快去买!” 何副官面上却是现出难色,“那些药材原本在此处便是紧缺,需得至少提前半月才能购齐,眼下去买,怕也得半月才能买到。” 景琉和凝猫的神色俱是一变,堕星魂的眉头也紧紧蹙起。 糯宝的毒已经清理得差不多,眼下若是停了药倒是也影响不大,但是,嘟宝的毒性,若是没有那些药浴,怕是会难以抑制,即便是他,也没有办法挽回。 景琉心里顿时涌起一阵阵懊悔,早知道如此,他当初就不那么狂妄,直接乖乖让手下去准备药材不就好了! 景琉一阵抓耳挠腮,完全失了方寸,与他平日里在作战上的果决沉稳全不相同。 若是因为他的疏忽,让小外甥因此丧命,那他要内疚一辈子! 正在他们愁眉不展之时,飞剑突然想到什么,他灵光一闪,惊喜地喊:“将军,有个人也许会有药材。不过,不知道将军您,愿不愿意亲自去求药。” 景琉顿时精神一振,“谁?别说是去求药,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本将军也会去!” 飞剑面色略有迟疑,凑到了景琉的耳边,低声说了个名字,景琉前一秒还十分振奋的神色,顿时就蔫了下去,面色变得很是僵硬复杂。 飞剑似乎早便料想到了他的反应,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景琉见到他的神情,顿时有种被羞辱了的感觉。 他一握拳头,很是不忿,“去就去,本将军不怕天不怕地,难道会怕他不成!” …… 半旧不新的宅院,大门紧闭,是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一户人家。 景琉换了一身簇新的玄色衣裳,他身高体长,轻易地把整件衣裳撑开,步履沉稳矫健,昂首阔步,有股气宇轩昂之感。 所到之处,便轻易地引起了女子的围观侧目,景琉却好似全无察觉,全程目不斜视。 他就这么站在那扇紧闭的大门面前,不动如山。 表面上不动如山,实际上,他心里已经翻江倒海地翻腾开了,心里对里面的人恨得牙痒痒。 他堂堂一个将军,这般卑躬屈膝地来此处,已经是给了他们很大的面子,可那可恶的人,竟然敢闭门不见! 若不是为了那些药,他定要抡起拳头,直接冲上去给那人一顿胖揍 院内,一个容貌俊美的男子坐在靠椅上,漫不经心地饮茶,神态怡然,只是细看的话,便能看出他眼底的那一股浅淡的恼意。 外面那人的到来,叫他恼羞成怒了。但是他不想表现出来,所以很好地掩藏住了自己外露的情绪。 “堂主。”手下青玄忍不住开口,“黄将军在外面,您真的不见他吗?” 端木宜听到这个名字,脸上的表情又变了变,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不见!” 这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她坐着不动时,倒是能掩盖情绪,一开口,便再也藏不住了。 青玄再次暗忖,他们堂主跟这位黄将军怕是不死不休了。 () 第447章梁子 但是,他们的大梁子究竟是怎么结下的? 话说当初,端木宜刚刚来到此处,并没有表露身份,她常在街上随意闲逛,刚巧遇到黄景琉正在捉拿要犯,自己却被他误以为是同伙,两厢打了起来。 端木宜的武功并不差,不想一时失手,却是被他当场脱了鞋子。 景琉提着端木宜的脚,一只手就把她的手握住了,还说了句“这小脚丫子,手感倒是不错。” 端木宜顿时羞恼地恨不得直接结果了他。 若不是景琉当时跑得快,端木宜就要放出暗器,要了他的命。 梁子结下了之后,端木宜睚眦必报,她的人很容易便把景琉的行踪打探得一清二楚。 景琉除了平日在军中操练,时不时便是会上街,端木宜便设计要掳了他好好教训一顿。 他的身份摆在那儿,端木宜日后还会有用的到的地方,她自然是不会杀了他。不杀是不杀,但是她可不会吃暗亏。 端木宜想了个损招,想要抓了他,然后扒了他的裤子,再绑到城门上亮相。 不想,景琉小时候调皮捣蛋惯了,那些个整人的把戏,景琉再熟悉不过。 最后,端木宜不仅没有得逞,反而是差点叫景琉扒掉了裤子。 若不是端木恒及时赶到,她的裤子便已经被景琉扒下来了。端木恒也不管他是凝猫的二哥,为此跟景琉打了一架,端木恒毫无悬念地被胖揍了一顿。 这件事之后,端木宜对景琉就更气得牙痒痒,当真恨不得把他拆吃入腹。她端木宜实际上就是个女子,若当初真的被景琉扒了裤子,那不真的是要把他杀了。 景琉对端木宜也是没有什么好感,想想自己差点就要被她扒光了挂在城门上,他的脸面险些就丢光了! 两人的梁子越结越大。 景琉派人去查他们的底细,打算仗势欺人一把,好好地欺负欺负他们。 没想到一查,就查出了他们是蛛网的身份。 这下景琉不敢简单粗暴地动手了,对蛛网,终归是要忌惮。但是,之后的磕磕碰碰便总是少不了。 端木宜在梁城接生意,景琉总是偶尔给他们下下绊子,影响不了什么大局,但是气一气他们也总是可以的。 端木宜在这儿做生意,有时候需要官府批复,景琉也没少为难。 后来,梁城附近来了一群流匪,景琉去剿匪,不想,竟然与端木宜的人遇上了。 景琉发现了蛛丝马迹,怀疑端木宜通匪,两人打了起来,那一次,两人彻底撕破了脸皮,两人都被对方打伤,很是狼狈。 端木宜便放下过话,他就不要有求她的一天! 当时,景琉也全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求她,自然是十分嚣张地又把端木宜气了一通。 后来,景琉查到了匪徒窝点,一番盘查下来,却是与端木宜无关。 景琉知晓自己误会了端木宜,觉得自己把她打伤了很是歉意,好半天拉不下脸来道歉。 但是景琉这人耿直,爱憎分明。他犹豫许久还是决定给她送药,算作赔罪。 景琉把军中最好的外伤药送了来,被拒之门外,他料想到了这个结果,他便在晚上悄悄潜到端木宜的房间,想要把药放下就走。 没想到他看到了端木宜光溜溜的背,皮肤细嫩,跟姑娘家似的,但是那背上,却有一道很深的伤,那便是景琉所伤。 他身上也有很多伤,但是他皮糙肉厚,早便好了,端木宜却依旧卧床。 景琉心里愧疚,便打开了药,给她上药。 他很细心,动作也很轻,但还是惊醒了端木宜,她当即就恼了,完全没有给景琉任何说话的机会,拔剑就要杀他。 景琉身上没有武器,想要解释,可是她太凶悍,比两人之前任何一次杠上都不要命,外面的人也被惊动了,景琉觉得自己的一腔歉意全都被毁了,当即也恼了,摔了药瓶,从窗户溜了。 后头还传来端木宜气急败坏的怒吼,当真恨不得把活刮了。 在那之后,两人就再没有见过面,都是气的。 景琉觉得自己好心好意去示好却被她横刀相向,半点情理都不通,委实小气。 端木宜却是恼恨景琉浪荡轻浮,竟然半夜闯入房中,一而再再而三毁她清白! 可是,端木宜却是忘了,她在景琉面前,从来都是以男装示人。 眼下,他竟然还敢来! 若他不是此地的将军,端木宜现在就恨不得直接抡起大刀,狠狠把他砍成肉酱! 回想着以前的糟心事,端木宜的神情越发阴冷,叫青玄都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似乎,以前的堂主,从来都是沉稳淡定,而现在,自从遇到了这位黄将军,她的情绪便总是起伏不定了。 但是,今日之事,他却是不得不继续禀报,“堂主,属下觉得,您还是有必要见一见他。” 端木宜听到这话,瞳孔微眯,显然,她已经很是不悦。 黄景琉是她现在的逆鳞,谁都不能多提! 但是,青玄却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堂主,黄景琉此次来求药,所为之人,大有文章。” 端木宜勉力压下心头的恼意,“说!” “黄将军这次求药,却是与当朝太子慕容北辰有关……”青玄如此一般把事情始末一一回禀,听罢,端木宜素手一拍,“为何不早说!” 青玄顿时一萎,“不是堂主吩咐,以后与黄将军有关的消息,都不要回禀嘛……” 端木宜:…… 她顿时有股自打嘴巴的感觉,但是,这个嘴巴,打都已经打了,她也只能兀自忍了下去。 青玄赶忙又道:“不过眼下堂主知晓也并不迟。属下已经探知,他们此次来北梁,乃是为了求药。而我们可以按兵不动,更可借着此次机会,在宝藏之事上做做文章,毕竟,要找药的,乃是当朝太子,行事起来,比咱们要方便许多。” 端木宜的手微微一紧,眸光亦是微微收缩。 青玄的话倒是提醒了她。 她一直都在寻找那份宝藏所在,可是,一直都没有音讯。此次,慕容北辰千里迢迢赶来北梁寻药,说不准,那所谓神药,当真与自己要寻找的宝藏有关。 假若,这两者无关,她也可以做一做文章,让两者牵扯上关系,借着慕容北辰的东风,给他们好好寻一寻那宝藏。 如若是这样的话,那么,他们便大可跟在他们之后,坐收渔翁之利。 端木宜手指轻轻地在椅子扶手上叩着,一下一下,十分有节奏。 () 第448章教训 正这时,另外一个青墨突然焦急地前来,手中拿着一封信,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垂头,一副请罪的模样,“属下失职,原本此事早在一月前就应该告知堂主,但是,族中派出传信的消息被人中途截断,我们接收消息的人也没察觉,一直到近前他们到了北梁,我们才收到了消息,知晓原来一切,都发生在我们大理族中。” 端木宜的眸光顿时一片锐利,她拿过信,待读罢,脸上不觉现出了一阵阵惊诧。 她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般。 慕容北辰的胞妹慕容兮萝,慕容兮萝的师父木芙蓉,还有那古墓,以及,那位从不涉足江湖的传奇人物堕星魂。 这些人,竟然都曾齐聚他们端木家,可不巧的是,他们端木家无人主事。 这些消息,他们定然早便传往此地,但是,有人不希望他们能这般及时地知道消息,所以把消息阻断了。这些人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端木宜倒是没想到,他们竟然能有这般能耐,能悄无声息地把她的消息拦下了。 得了这些情报,端木宜心里便已经有了计较。 但是,对于此次办事不利的青墨,端木宜却是露出了狠厉的神色。 “蛛网以消息灵通著称,眼下自己手下的消息,却是迟滞长达一个月之久,你们可知,此次我若是没有收到消息,后果有多严重?办事这般不利,还有什么颜面继续留在蛛网?” 青墨闻言,脸色顿时大骇。但是触及堂主那毫无松动的神色,他便已知道求情无用。 “自行废了武功,去领了钱银,去吧。”端木宜淡淡道。 青墨面色一白,却还是重重磕头,便退了下去。 端木宜捏着手中的信,正待毁掉,外面,便有一人单刀大马地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端木恒,他大大咧咧的,一边走一边掏耳朵,“你有怎么招惹那个疯子了?他怎么在我们家门口嚷嚷开了?” 端木宜便把手中的信往袖中藏好,青玄识趣地退了下去。 提及景琉,端木宜的脸色不可避免地又黑了,她脸上涌动着怒意,她这次是不能直接把人赶走了,但是,就算不赶走,她也不能这么便宜了他! 端木宜咬牙切齿,“我去打狗!” 端木恒赶忙道:“你别去,要是再被他调戏了怎么办,我去!看老子不打跑他!” 端木恒原是看不惯景琉一而再再而三地调戏他妹妹,这才对他分外恼怒。可他这话,却是叫端木宜一张脸变得更加五彩缤纷了起来。 她狠狠地捏住了拳头,耳根上一阵阵泛红。 端木恒气哼哼地去了,端木宜愣了片刻,赶忙跟上。 可不能叫端木恒坏了事儿。 端木恒招呼手下,俨然是要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势,端木宜赶忙阻止,“大哥,不可!” 端木恒瞪她,“为何不可?他是将军又怎么样?老子才不管,敢在老子家门口撒野,老子先好好教训一顿!” “他是来求药的。”端木宜忙道。 端木宜来到梁城,第一件事便是囤积物资,原本她做得很隐秘,不想却无意中被景琉发现了,端木宜不想暴露自己,便只抛出了她囤聚药材作为幌子,遮掩了过去。所以景琉这才冲到她这儿讨药来了。 端木恒见到端木宜的反常,不觉拿眼睛上下打量她,把端木宜看得面上一阵不自然,耳根不觉愈发泛起了红。 很莫名其妙的,她觉得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必要不自然的,可是她却还是浑身不自在,就好像只做了什么心虚的事儿一般。 “你不是一直很讨厌他的吗?为什么要替他说话?” 端木恒眼尖地看到了她耳根处的泛红,一个想法跳入脑中,他顿时大骇,压低声音,“你,难道被他看了身子,喜欢上了他?” 端木恒的话,叫原本还强自镇定的端木宜一下就不淡定了,她亦是大骇,心下只觉得荒唐,“大哥你胡说什么!” 她突然的爆发和极力否认,反而更透着诡异,叫端木恒更加疑虑不止,“那你说,你这究竟是为了什么?他求药关我们屁事?他求了我们就要给不成?” “他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黄凝。”端木宜恢复了几分沉静。 端木恒闻言,这才轮到他怔住了,“凝,凝猫?真的?凝猫怎么会在梁城?她生了什么病?” 端木宜看他瞬间就着急连珠炮的样子,不觉微微斜睨,“这下他求药关不关你的事了?” 端木恒听出她在调侃自己,他只是微微哂然,他对凝猫可没半点男女之间的意思,他这般焦急,不过也是出于朋友间的情义罢了。 门外,喧闹之声越发大声,端木恒眼下倒是没了方才的怒意,反倒生出了几分焦急。 黄景琉这人虽然不怎么地,但是对凝猫是真的好,他眼下这儿焦急,怕真的是凝猫出了大事了。 “好了,咱们也别耽搁了,赶紧去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吧。”端木恒道。 端木宜却仍是拉住了他,不紧不慢,“大哥急什么?药是能给,但是,我需得好好教训教训他,解一解我心头之恨!” …… 景琉在门外等了许久,院子里的人就是紧闭院门,就是不开。 景琉也并不是能被这小小的一扇门难住的人,但是他这次来是求药的,可不是来闹事的。 求人就要有求人的姿态,可得斯文行事。 但他这般叫嚷,却也委实不是斯文的做派。 但是,他若是不嚎,里面的人,非得把他晾在这儿一整天不可。 景琉怎么说也是将军,被人晾在这儿一整天总归是不好,他要嚎叫,也总归是影响不好,于是,他便命随行的长刀和裂斧担起了这项活儿,开始对着里面叫了起来。 叫的话也分外和气,无非就是我们家将军来拜访您来了云云。 这般叫法,自然是引来了不少人围观,围观众人都知晓了这位便是将军,大家顿时便都对这一家胆敢把将军拒之门外的人产生了谴责不满,议论纷纷了起来,没多会儿,这门外便围满了围观之人。 这围观的人多了,自然便多了嘴碎要询问的人,景琉全程没开口,全都是长刀裂斧两个侍从代答。问及为何在此,副官说得颇有几分莫可奈何的味道。 两人把求药之事一番润色,求药之事是真,但为谁求,便换成了忠心为民受了重伤的副将。 将军体恤手下,亲自前来求药,却被这无良商人拒之门外,顿时就引起了围观群众的正义感,大家都纷纷对这闭门不出的一家子口诛笔伐了起来。 景琉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嘴角不自觉地便勾了起来,好不得意。 正在这时,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端木宜的手下开了门。 () 第449章刁难 这一开门,百姓们的呼喊之声顿时就越发热烈的起来,那架势,当真有要直接冲进去,把这家人都淹没的意思。 景琉希望看到的可不是这般场景,他给长刀和裂斧使了个眼色,他们立马便把躁动的百姓们安抚住了。景琉被客客气气地请了进去。 长刀裂斧安抚好百姓,正要跟着走进去,端木恒的手下却已经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姿态,“我们主子吩咐了,除了将军,其他闲杂人等免进。” 两人倒是想要硬闯,但是又害怕自己硬闯,反倒是坏了主子的事,当即便也偃旗息鼓了。 反正他们将军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进去的,这些人,总不会真的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把人给害了。 景琉一边往里走,一边还暗自为自己的机智沾沾自喜。看,若非他机智,端木宜还得对他避而不见。 端木宜就负手站在院中,她的身高在女子中算是高的,但是在男子中,却显得有些纤瘦羸弱。 景琉久未见她,倒是觉得她的小身板有消瘦了些。 与端木宜的冷面相对相比,景琉却是满脸的笑,刻意的讨好中,却又带着几分莫名其妙的欣喜,好似体内的某些活跃因子因为见到她全都被调动了起来。 而他自己,却是没有察觉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因素。 景琉尽量和气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他原本以为端木宜会百般刁难,却不想,端木宜却是微微哼了一声,旋即便干脆利索地答应了,“想要药材可以。” 景琉一愣,心下一喜,心里也是升起了疑虑,她会这么爽快? 果然,端木宜画风一下便转了,“不过,得看我的心情。我心情好了,自然就会把药给你。” “那你心情怎样才会好?”景琉赶忙问。 端木宜像大爷一般斜睨他,“这是你该考虑的事。” 景琉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这家伙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端木宜却是不理会他,径直进了里屋,只悠悠地留下了一句话,“突然有些想喝茶,也没个手巧的伺候着。” 景琉在原地愣怔片刻,终于是回过味儿来,这家伙,这是要他伺候她! 景琉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气哼哼地跟了上前,端木宜已经一掀衣摆,姿态娴雅地稳坐住了。 她的姿态流畅优雅,就这么闲闲地坐着,眉眼婉转低垂,在那一瞬间,景琉竟然看出了几分女儿家的姿态。 景琉满腔的怒意,不知不觉就被莫名戳破了去。 他一瞬气短,原本气势汹汹的话也弱了好几分,“你是什么意思?让本将军伺候你不成?” 端木宜依旧不紧不慢,一句话就把人噎了回去,“草民不敢。” 景琉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不喜欢端木宜这样与他说话的怪腔怪调,当即又气红了眼,“那你方才那般话是什么意思?是在戏耍本将军不成?” 端木宜呵笑一声,“是将军自己硬要往我家来的,可不是草民强迫了将军,将军若是不愿意,大可直接离去,草民可不敢阻拦。” 端木宜的话,一下又把景琉噎住了。 景琉眼下还不知道端木宜的用意,那就真的是傻了。 他很想翻脸,但是想想嘟宝的毒,他顿时又忍住了。 “你要如何才肯把药交出来?只要你拿出药,本将军定有重金相谢,绝对不会亏待了你。” 景琉觉得自己拿出了自己最大的诚意,但是端木宜却是根本不为所动,她依旧淡淡道:“草民什么都缺,偏偏不缺钱。” “你!”景琉气得再次想动手打人,“你究竟怎样才肯交出药?” 话题又绕了回来,“看心情。” 端木宜这般油盐不进,景琉当真恼恨得牙痒痒,但是,怪来怪去,还是要怪他自己,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没有提前准备药材是他自找的,得罪了该死的端木宜,也是他自找的,全都是他自找的! 景琉给自己做了几个深呼吸,拿起了桌上那白底黄花茶壶,拿起一个杯盏斟满,送到了她的面前,“请喝茶!” “烫!” “砰!”的声音,茶杯飞了出去,准确无误地朝着景琉的额头而来,若不是他躲得快,眼下他的额头怕是已经起了一个红包。 景琉的肺腑仿若要炸开了,但是一想到嘟宝,他就生生地忍了下去。 是他自作自受,怪不得旁人。 他“砰”地一声把另外一个倒扣的茶盏放正,然后拿起茶壶,重新倒了一杯,晾了片刻,这才送到了她的面前。 “冷了!” “砰——哐当——” 茶杯飞了出去,落在地上,咕噜噜地滚了一圈。 忍! 他又道了一杯,送上前。 “太满!” …… 如此反复数次,在景琉几乎要爆发的时候,端木宜终于高抬贵手,接过了茶盏,但是却是一口都没喝,当着他的面,倒在了地上。 景琉:…… 端木宜一派无辜,“我想吃烙饼,现烙的。” 景琉只想爆一句粗口,吃你大爷! 虽然在心里腹诽不止,但是,被人捏住了软肋,景琉也只能乖乖地任人差遣。 端木宜现在就是他大爷! 北方素来是吃面食,面条,烙饼之类的更是餐桌上的主食。但是景琉老家实际上并非在北方,他也是在十余岁之时才跟着爹娘到了北方,他对面食并不十分情有独钟。 但是,来到了梁城之后,进了军营,自然是不比在家里,有各种可口的江南点心供选择,能吃饱肚子就已经不错了,自然不会挑捡更多。 是以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了面食,甚至越过越粗糙,已经能和了一手的好面,烧菜的本事也学了不少。 但是,他堂堂将军,眼下竟然被这个臭小子牵着鼻子走,他委实是气闷不过。 他且等着,等他拿到了药材,定要再把这臭小子好好收拾一番! 景琉一边想着,一边利落地和面,他身强力壮,和面自然是力道十足,面和得劲道十足,然后便是烙饼的酱料。 一个个圆圆的面团,烙在烤架上,来回翻烤,然后再涂上了自己配置的酱料,不过片刻功夫,那股子香气便已经盈满整个厨房。 景琉一下烤了十个,然后便火急火燎地送到了前厅。 端木宜一见到他,立马便又是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神色透着浅浅的漫不经心,总之那架子摆得十足十。但是鼻子里嗅到那股浓郁的香味,味蕾不受控制地被调动了起来。 () 第450章下厨 景琉一见到她的这副样子,气就不大一出来,心里越发在盘算着这件事儿过了之后他要折磨她的手段。 景琉想把烙饼往她脸上糊,但还是忍住了。 他乖乖地把一下烙饼装到小盘子里,送到了她面前。 端木宜原本还想摆摆架子,但是这个烙饼的卖相极佳,乍一这么看,表皮金脆,上面的佐料渗入面粉中,更是透着一股浓香。 端木宜斜睨了他一眼,语气略有不信任,“真的是你做的?” 景琉没好气,“这是在你的地盘,我再神通广大也没办法收买你的人帮我吧?” 她哼了一声,“你该不会在里面下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吧?” 景琉闻言更生气了,他眼下当真后悔自己方才竟然没有抠几个不可描述的东西混进去给她加加料了。 景琉也不多说,拿起一个,一口就咬了下去,这一口就咬下了大半个。 他大快朵颐,咬开的烙饼,更多的香味钻入鼻中,端木宜下意识地吞咽了下口水。 景琉很快就吃完,“怎么样,现在相信了吗?” 端木宜见此,便“勉为其难”地拿起一个,咬了一口,细细品尝。 入口的味道,比闻着更香了几分,端木宜原也是不喜欢这面食,觉得面食透着一股粗糙,不及南方的点心细腻,但眼下,这烙饼,却做得口感极佳。 端木宜很喜欢,但是她却又不想在景琉面前露出半分喜欢的意思,是以,她只咬了两口,便放了下来。 端木宜神色桀骜,装模作样,“味道不过尔尔。” 景琉气得差点又想揍她。 “想吃碗鲜虾面条。” 景琉看到她这副样子,便知道她一定是在故意找茬,他要是真的做好了,这人一定又是只吃那么一两口。 景琉站着不动,端木宜便仰着头,一副十分无辜的模样,“还不去?” 景琉转身气哼哼地走了,端木宜的嘴角不觉微微翘了起来。 可刚翘了一半,他却又折了回来,端木宜赶忙收起了嘴角的笑。 景琉一下把所有的烙饼全都收走,连她方才咬过的那个烙饼,他也没落下,全都收了回去。 端木宜愣住了,她下意识想要开口阻止,但是到嘴边的话,却又硬生生地全都咽了回去。 最后,端木宜只能分外遗憾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嘴里还在回味着方才那枚烙饼的味道。 厨房里,景琉一直在忙忙碌碌,心里一直碎碎念,把端木宜的全家都问候了一遍。 而窗户旁边,几位厨娘和烧火姑娘,都在围观他做菜,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个烙饼,这便是方才景琉从正院拿回来的。 特别是那几位烧火姑娘,看着景琉那熟练的动作,还有那英俊的面容,伟岸的身姿,再吃着手里这美味的烙饼,一个个都红了脸。 这念头,大多都秉持着君子远刨厨的理念,有哪个男子会像他这样熟练呢? 这样的品质,非但没有让那个她们觉得他掉价,反而觉得越发充满魅力。 景琉早就知道她们在围观,但是他满心满眼都在咒骂端木宜,自然半分精力都没有分给她们。 待到热气腾腾的鲜虾面终于出锅时,大家都闻到了香味,不自觉地都咽了咽口水。 景琉心里焦急,自然是没有时间耽搁,盛好了面,便急匆匆地往正院走去。 厨娘和烧火姑娘顿时都围到了锅边,一个个都对那锅里还剩下的鲜虾面垂涎三尺,但是却又不敢贸然下手。 面端了上去,端木宜没有再挑刺,直接便吃上了。 鲜虾味道很是香浓,面条很是劲道,嚼起来十分有劲儿,这一碗小小的鲜虾面,吃出了满口生香的效果。 端木宜吃了一小半,还是停了筷子,放了碗。 景琉对她这种行为感到非常不满,那是自己辛辛苦苦做出来的,味道那般鲜美,为什么她总是要这般故意浪费? “不好吃吗?” 端木宜淡淡道:“一般。” 景琉顿时就恼了,他端起了那碗面,夹起一口便尝了起来,味道还是那个味,明明非常鲜美,“哪里一般了?” 景琉的动作太快,端木宜半晌才反应过来,面上顿时一片绯红,“你,你为什么吃我吃过的?” 景琉却是浑不在意,几年的军营生活,他的很多行为习惯都已经带上了军痞的粗糙。 “你吃过的怎么了?跟个娘儿们似的!” 端木宜被一噎,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口。 她不是跟个娘儿们似的,她根本就是个娘儿们! 景琉却是有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口汤,三两下就把她剩下的面吃了个精光,整个碗都见了底。 他随意擦了擦嘴,十分不满地又问了一遍,“明明那么好吃,哪里一般了?” 端木宜面上的异样还没有消退,她说话都带上了些许结巴,“就,不合我的胃口!” 景琉又被气到了,他已经十二分确定这人就是在故意给他找茬! 端木宜眼神略有飘忽,“再来一碗馄饨吧。” 景琉:…… 从烙饼,到面,再到馄饨。 吃了馄饨,又开始点起了江南小菜,花样百出。 景琉一整天都在厨房里泡着,一开始厨娘和烧火姑娘都不敢上前帮忙,但后来,她们看着景琉这般可怜,心里莫名地便升起了同情之心。 特别是吃了他的东西的烧火姑娘,都大胆地给他打下手,给他烧起了火。 一边做饭,一边跟他闲聊了起来。 景琉原本就不是个扭捏的性子,别人跟他聊,他便也大方地聊着。神经粗大的他压根就没有察觉人家小姑娘跟他说话时满脸都是红的,还当那是被火映出的。 端木宜今天吃到了很多不同的菜品,出人意料的,每一样都十分合她的胃口。 她原本对景琉的那股子恼意,经过这么一番折腾,算是停歇了大部分。 她突然生了兴致,想要去看看这个大老粗究竟是怎样做菜的。 她屏退了众人,原是想不被发现,悄悄地看一眼,可没想到,刚到了厨房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了一阵阵热烈的谈话声,笑声,好不欢快。 别说是发现她了,她便是大喇喇地站在门口,怕也没人能注意到她。 莫名其妙的,端木宜心里那股方才才压下去的怒意,一下就窜了起来,甚至比最开始对他的恼意更添了几分。 端木宜觉得方才对他做的菜的所有好感,全都消失了。 “黄景琉!” 端木宜的声音在身后传来,隐隐的透着一股浓郁的怒意。 () 第451章戏耍 听到她的声音,原本谈笑风生的声音戛然而止,烧火姑娘满是红润的脸色顿时一片惨白。 她们急急忙忙起身,垂着头不敢去看端木宜的神色。 端木宜大踏步上前,眼锋横扫,低喝一声“滚”,她们便全都灰溜溜地溜了出去,不敢多待半分。 “黄景琉!原来你的食物,都是这么做出来的吗?还说是你一手亲自操持的?全都是骗人!” 端木宜开口怒斥,颇有些无理取闹的意思,只是她自己全然没有察觉。 景琉只觉得自己无比冤枉,“之前所有的都是我自己一个人完成,只是方才,她们才上前帮忙,她们硬是要帮忙,我总不能用强把她们赶走吧。” 景琉的话,落在端木宜的耳中,全都成了狡辩。 她很生气,非常非常生气,她觉得,这明明就是一件不算多大的事情,但是她却气得发颤,根本压都压不住。 景琉也很生气,因为她觉得,端木宜根本就是在故意找茬,她一整天,都在找茬! 她明明知道他急着拿到药材去救命,但是她却是这般戏耍他,让他做这做那儿,每一样都能挑出诸多的毛病,这人,根本就是在蓄意报复,根本就没有真的想过要给他药! 景琉一把扔掉了锅铲,与她怒目相视。 他真的气狠了,眼下他这般狠狠逼视端木宜的样子,整个都透着一股凶悍,叫端木宜生出了浓郁的压迫感。 “端木宜,你究竟想怎样!我诚心求医,你却百般刁难,你的心难道是黑的吗?你难道不知道你这样蓄意拖延时间,有可能害了人命的吗!” 景琉的厉声质问,叫端木宜一瞬被震慑住,但也只是片刻,她很快便劈头盖脸的怒意侵袭。 他生气,她却更生气! 她从来都没有这么生气过! 从小到大,她都是最老成的那一个,因为她从来都是被当做堂主接班人在培养,她学会了管理自己的情绪,她从来不会像这般,完全无法驾驭自己的情绪。 那些情绪来得莫名其妙,却又汹涌得叫她无法阻挡。 她现在只想做一件事,那就是狠狠地把眼前这个男人揍一顿! 她的想法刚冒头,还没来得及实施,这个男人已经一把钳住了她的双肩,手上力道发狠,眼神更是狠厉,“端木宜,老子不伺候了!药材,快交出来!” 他的双手好似铁钳,发狠的力道,叫端木宜肩膀发疼。 上次与他决战打斗留下的伤依旧未曾痊愈,眼下被他这么用力,顿时叫端木宜的旧伤一阵阵发疼。 端木宜原本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他的这般态度,顿时叫端木宜心里愈发反感。 她冷声道:“我说了,想要那药,就要看我心情!我现在心情非常糟糕,想要药材,没门儿!” “你!”景琉气结。 端木宜的肩头越发疼痛,她想要挣扎,却是半分挣脱不开,眉头不觉紧紧地锁在了一起。 端木宜冷目相视,“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我倒要看看,你堂堂将军,做不做得出这等鱼肉百姓之事!” 景琉自觉这些年他的脾气已经没有那般急躁,但是,不知为何,这一次,他却非常容易地便被端木宜激起急躁。 他恶狠狠道:“好,你等着!本将军这便回去带人,把你这小小的地方夷为平地!” 说罢,他狠狠地甩开她,然后,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他的力道很大,端木宜一个站立不稳,险些直接跌倒。但是,好险她还是站稳了,只是,肩头上的酸楚,却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方才她经受了怎样的痛楚! 黄景琉!这个莽夫! 景琉气势汹汹地出了这个府邸,他晌午急匆匆地赶来,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他在这儿耗了一天,却是什么都没有拿到! 景琉出到外面,长刀和裂斧两人都已经不在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们就是真的走了也理所当然,但是景琉方才被端木宜狠狠刺激了,眼下他便更气恼。 就这么一路气哼哼地回到自己的府邸,刚进府,他便扯开嗓门大吼,“来人!” 刀斧剑戟四人赶忙跑了出来,以为将军被欺负了。 可看到将军浑身上下完完整整,全没有受伤,他们便暂且放了心。 可是,将军一张脸却黑如锅底,好似气恨了的模样,他们都站姿笔挺,“将军,有何吩咐?” 景琉看到抛自己私自回来的长刀和裂斧,面色更黑,“你们,去给本将军把端木家给端了!挖地三尺,也得把药材都搜刮到手!” 众他们闻言,不觉都面面相觑。 景琉见他们都不动,一时就更恼火了,觉得今天所有人都在跟他作对,“怎么,连本将军的话都不听了?” 飞剑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可是将军,那些药材,早在几个时辰前就已经送来了,这会儿小少爷早就已经泡上药浴了。” 景琉闻言,顿时愣住,整个人都如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景琉一脸茫然,长刀和裂斧互相对视一眼,长刀开口解释,“属下与将军去了端木家,后来将军进去没多久,端木公子就带了很多药材出来了,他说将军您还有事,让属下们先回去送药材,属下这便回来了。” 景琉闻言,面上更是一阵阵茫然,端木恒?可是,他压根就没有见到端木恒啊。一直都是端木宜在跟他周旋,还说…… 等等! 景琉瞬间有如醍醐灌顶一般,一下明白了过来。 端木宜是故意的!她早就让端木恒送了药材过来,表面上却假装在为难他,让他乖乖唯命是从! 景琉被耍了! 一时之间,景琉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好个端木宜!她当真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为了报仇,竟然这般折腾他! 但是,不管怎么说,端木宜好歹并不坏,她及时地派人把药材送了过来。 只要她不为难无辜的人,景琉便并不觉得她有什么品质上的缺陷了。 如此想着,景琉方才对她的那点怒意,一下便有如被戳破的气球,瞬间蔫了,他的嘴角,也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这样的愉悦,并不是因为拿到了药材而愉悦,而是因为,终于发现,自己私心里以为是好人的人,真的是个好人。 原来,她跟自己想象中一样好,能叫他感到这般开心。 () 第452章重生 景琉从方才的盛怒,瞬间变成了喜笑颜开,情绪转换非常快,叫刀斧剑戟四人都一度怀疑将军是否已然精分。 飞剑小心翼翼问,“那将军,还需要把端木家夷为平地吗?” 他这么弱智的问题,受到了景琉的一记暴栗,“夷什么夷,人家都已经把药送来了,是我们的大恩人!去,准备一份大礼,本将军要亲自登门拜谢!” 飞剑一边摸着脑袋一边去了,心里却是在暗自腹诽,这才刚从人家家里回来,连小少爷都没有去瞧一眼,就马上又要往人家家里跑,将军的心思,旁人真的别想猜。 可是,现在让他去准备个什么礼物呢?算了,先去库房瞅瞅吧。 可飞剑还没走几步,景琉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算了,别去库房找了,你去,给我买几样新鲜食材回来……” 景琉开始如数家珍,一一数出,飞剑即便一脸懵逼,但是依旧照做了。 而这边,景琉刚走,端木宜气得差点没把整个厨房都烧了,她从厨房走出来的时候,整张脸都是黑的,浑身上下都笼罩在一层阴霾中。 那几个厨娘和烧火姑娘都瑟瑟发抖,自觉自发地跪在她面前,恳求原谅。 端木宜冷冷地看着,声音也是冷冷的,“烧火的几个,抬起头来。” 几个烧火姑娘抬起头,一张张年轻稚嫩的脸,有两个略有几分姿色,但整体质量却是平平无奇。更有甚至,她们的衣着和装扮都过于普通,甚至透着股寒酸,根本不是能入得了眼的人。 越是因为她们的低贱,她们的普通,越是深深刺激着端木宜。 她觉得,自己像是发疯了似的,心里竟然有一股名为嫉妒的火苗在燃烧。 端木宜想杀人,最后,她还是忍住了,这些下人,都是在梁城本地买的。终究不是自己一直带在身边的人,不听话也是常有的。且忍着了吧。 她只是冷然道:“去领了工钱,自寻别处,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几个下人赶忙磕头,然后慌忙退了下去。 端木宜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一直都板着脸,面无表情。 她坐了一会儿,感到肩膀上一阵阵酸楚难受,心里那股对景琉的怒意便又涌了上来,隐隐的还掺杂着许多别样的因素,涩然地堵在心口,无法纾解。 她吩咐下人给她扫了热水,她打算洗个澡,让自己的心绪好好平复一番。 她也的确是需要好好静静心了,最近,来到了梁城之后,她都显得很浮躁。 这样浮躁的她,不该是她,她跟任何人都是不同的。 端木宜闭上了眼睛,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也许,谁都不会相信,她的人生,与任何人都不同,她,带着前世的记忆。 前世的她,误闯了木芙蓉圈设的境地,在那个阵法中走错了一步,触动了机关,死掉了。 重生之时,她变成了一个婴儿,因为是女婴,她被娘亲替换,最后也是被扔进了那古墓之中。 她还那么小,可是她却记住了那个阵法的正确路线,她爬了过去。她没死,还被古墓里的那个小姑娘送回了庄子里。 所以,她被父亲视作祥瑞之人,被当成了儿子在教养,从小到大,也无人知晓她的女儿之身,除了父亲。 而重生之后的她,成熟稳重了很多,更是深得父亲喜爱。 她刻苦学习剑法,她也认真珍惜和哥哥的亲情,她更是会在特定的节点,通过各种方式向父亲透露某些至关要紧的事情,让父亲提早做出应对。 她在这一世,把前世所有的缺陷都弥补了。 可是,前世的她故步自封,根本没有来得及看到太多的世界,而且,很多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变化。 她不再是端木家的女儿,变成了儿子,还继任了堂主。 前世的慕容北辰嗜杀如魔,今世的慕容北辰却大有不同。 前世,慕容北辰的王妃之位,一直悬空,根本没有黄凝此人。 越到最后,她前世的很多记忆,都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 前世那些谜团,今世依旧存在,比如,他们一直苦苦追寻的宝藏,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还有很多人的际遇,她想要找到一些依据,却是根本无迹可寻。 比如,方才险些把她气炸的人,黄景琉。 她不记得前世的梁城将领究竟是谁,但是她知道,绝对不会是黄景琉。 她的际遇发生了变化,所以,才跟那个莽夫发生这么多纠葛! 端木宜越想越气,最后,终于是把思绪拉了回来,开始转到了宝藏之事上。 自从她接任堂主之后,行事的唯一标准就是,赚钱。 摒弃一切良知一切恩怨,一切只向钱看。 那是因为,她知晓,这个世界,除了银子,其他的一切,全都靠不住。 关于宝藏的传言,便是她在幼时刻意设的局,是她设了局,父亲才会坚信世上有一份巨大的宝藏,这么多年,蛛网一直在竭力寻找。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说来,实际上并没有任何根据,所谓的根据,只是她脑中会经常闪现的片段记忆。 她是个重生之人,她自己的存在,便是一个违背常理的异象,既然如此,她愿意去相信那些冥冥之中的注定。她的梦境之中有这片能改变一切的宝藏存在,她就要想尽一切办法找到它。 找到宝藏,获得财富,然后,才能稳固一切。 可是,她找了这么久,整个蛛网都找了这么久,却全无所获。 这一世的这么多事都发生了改变,那那个虚幻的梦,是不是,也是子虚乌有的存在?她竟生出了丝丝的怀疑。 想得太入神,她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窗户有一道影子快速闪过,来人待看清了屋内的场景,顿时僵住。 景琉带着一篮子美食,潜入了端木家。 他猜想,依照端木宜的性子,他今天那般得罪她,走正门定是会被拒之门外,是以他目标明确,直接便朝着她的房间来了。 可是,他刚从窗户潜入,便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浑身的血液也都在一瞬之间沸腾喧嚣了起来…… () 第453章识破 屋子里光线很暗,只燃了一点微弱的烛火,窗户被打开,月光借着窗户倾泻而入,给整个屋子染上了一室芳华。 而这所有的光晕与芳华,全都映在了屋中那浴桶中的人身上。 她背靠在浴桶边上,因着现在是六月初的天儿,她并未把整个身子都泡在浴汤里,她那白皙柔嫩的凸起,便赫然盛放在眼前,叫景琉目瞪口呆,全然失去了思考能力。 她长发披散,整个人好似就这么靠着浴桶睡着了,那一双手臂,纤细又白皙,浑圆天成,有如凝脂一般,全然不似男子的粗糙。 她她她,她怎么…… 景琉不死心地再次把目光往下,入目的曲线顿时叫他浑身血液再次沸腾。 浴汤清澈,并未增添什么花瓣等物件,景琉鬼使神差地想要再去确认,目光便下意识地往下,透过了那澄澈的浴汤…… 几乎是刚刚触及的一瞬间,一声尖利的尖叫在耳畔响起,景琉条件反射地移开目光,下一秒,目光便与那个几欲杀人的目光对上。 端木宜双手环胸,一双黑亮的眸子瞪得如铜铃一般大小,那里面氤氲了水汽,同时,也氤氲了蓬勃的怒意。 她羞愤得整张脸都变得一阵阵通红,她大喊,“黄景琉,你找死!” 景琉太过于震惊,在这电光火石的时刻,他还是不忘先向她的喉结上望去,进行最后的求证,旋即,他才猛地转过身去,胸腔里被自己无意中发现的真相震慑得全然失去了理智。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身后一个破水而出的声音,片刻功夫,衣袂被迅速地裹在了身上,下一秒,端木宜拔出了佩剑,“嗖”地一下就朝着景琉挥去! 景琉即便是背对着她,但是耳边还是听到了那阵阵剑气,他慌忙一晃身形,堪堪躲开了去。 景琉一边躲着,一边语无伦次地解释,“你,你听我解释,我我真的真……不……” 景琉也早被这个真相搅乱,即便自己想要解释得圆满一些,可是,出口的话全都是语不成句。 他一直都保持着背对她的姿势,不敢转身去接招,生怕自己再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但是,端木宜的攻击却是越来越激烈,那一刀一剑,都带着狠辣,刀刀毙命,若不是景琉的功夫了得,在如此情境下,怕真的要被她一剑结果了。 门外,端木宜的侍卫们都听到了动静,他们急声呼喊询问,因为方才端木宜在沐浴,她吩咐了不能打扰,是以她房间的周围方才都没有侍卫,这才让景琉这般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 青玄等人闻得里面发生意外,想要破门而入帮忙,但是端木宜却是狠狠道:“你们别管!我亲自处理!” 外头青玄带头的侍卫闻言,便也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没多会儿,他们便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你别激动啊,我我我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是……” “你还说!我先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喂狗!” 青玄这才都知道,原来是跟黄将军又杠上了。这黄将军,一定是白天的时候吃了亏,现在来找场子来了。 知道是黄景琉,青玄众人反而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因为这些时日,他们两人便经常这般互斗,他们已然习以为常。 两人一边打着,景琉嘴里便一边叫嚷,动静颇大,端木宜气急败坏的声音也从里面传出。 他们不得不再次感叹,他们家堂主,当真只有在这位黄将军面前,才会失去了理智,好几次几乎是被气得七窍生烟。 端木宜见景琉嘴里叽叽喳喳没个把门,好几次要把她的秘密脱口而出,她当真恨不得直接便一刀结果了他! 但是,景琉却是有如泥鳅一般狡猾,每每叫她下手失败。 不得已,端木宜便只得大喝一声,把外面守着的侍卫全都喝退了下去。 侍卫们原本还想继续围观两人打架,听听这原本一直都一本正经的堂主多说说气急败坏的骂人的话,眼下却是被堂主赶着离开,无奈,他们便都只能意兴阑珊地离开了。 这些人,心里莫名地没有半分对堂主的安危的担忧,只有对不能围观的遗憾。 端木宜要是知道侍卫们的心里所想,怕是要气得直接吐血! 屋中,所有的摆设都已经变得一片狼藉。 端木宜是真的气狠了,整个人都羞愤到了极致,是以她打起来也完全不遗余力,丝毫不考虑后果。 而景琉,一直都在躲避与防御,硬是没有再转过头去多看端木宜一眼。 他觉得,自己要是真的回了头,看到了她的脸,脑中便会不受控制地回想起方才看到的旖旎的一幕,只要一想到那一幕,景琉便全然没了要打架的心情,他的气血都翻滚了起来。 第一次的,他生出了欲念,还是这么强烈的欲念。 景琉觉得这个念头十分可耻,委实不该有。但是,他却是压不住。 他现在急于脱身,不想再跟她单独地待在一个密闭空间里,但是,她却委实难缠,叫他好生难应付。 在军营这么多年,景琉自然是听了很多很多黄段子,他以往也都从未恶俗地深想。 毕竟,他从来没有尝过女人滋味,没有经历过,便总是多了几分难耐,况且他一心都扑在了建功立业上,哪里会有那等旖旎心思。 但是现在,他看到了女人的身体,这个女人,竟然是端木宜。 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他都受到了震撼。 景琉觉得急躁,他也不多做解释了,他只想赶紧脱身,离开这里。 是以,在端木宜再一次向他袭来之时,景琉一个转身,手上利落地擒拿,腿上一扫,端木宜手上的长剑落到,她的攻击便瞬间化作无形。 端木宜显然是没有料到景琉突然的转身,她对上他的眼,眸中的怒火更是一阵阵燃了起来。 端木宜也顾不得再去拿武器,她徒手便又要进攻,徒手进攻,景琉占尽了力量上的优势。 横腿,直击,扩扫,景琉尽数轻易化解。 端木宜一个恼怒,手肘要狠狠向他小腹撞去,景琉却是早有防备,他手上一个用力,端木宜的皓腕,便已经落在了他手里,狠狠地捏住了。 皓腕纤细,握在手中,有股盈盈一握,轻易便要折断的感觉,景琉手上好似有电流划过,一下便行遍了他全身。 () 第454章纠缠 端木宜的手被他狠狠握着,没有任何衣料的阻隔,就这么肌肤相亲,端木宜心中顿时又升起了一阵阵羞恼,一张脸瞬间涨得一片通红。 她抬腿,作势便要屈膝向他胯下攻击去。 景琉机警地回神,赶忙松开,两人身体分开,景琉紧急地避开了她的一下攻击。 再一次攻击失败,端木宜却是异常恼恨,整个人有如被挑起了战斗欲望的公鸡,急切地要发起下一轮更加猛烈的攻击。 景琉的目光却是在一瞬间又凝住了,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的形容有些狼狈,整个人都是刚从浴桶里捞出来,身上湿漉漉的,也有几缕湿漉漉的长发贴着脸颊,这般模样,叫她越发显得秀气,甚至有些妩媚的撩人。 最主要的是,方才她只是匆忙裹上衣裳,眼下跟景琉一番缠斗之下,衣襟已经被扯开,露出了一片旖旎的雪白。 景琉看到了,不自觉便顿住了,片刻之后才慌忙移开。 他这样的动作,却是叫端木宜察觉了,她垂头,瞬间整张脸愈加涨红,整个人都燃了起来,她扯好衣襟,怒吼一声,“我杀了你!” 景琉转身就要逃,但是端木宜怎么会这么轻易让他开溜? 他跑,她便追。她一招招又狠又快,景琉见招拆招。 端木宜太过于激愤,让她的出招显得毫无章法,她脚下一滑,整个人险些跌倒。 两人手忙脚乱,景琉一不小心抓了一把,兵荒马乱中,他用力一抓,该抓住的不该抓住的都抓了一手。脚下不稳,两人跌到一起,然后唇上一疼,该碰的不该碰的都碰了一嘴。 端木宜发懵,景琉也发懵。 他抬起脑袋,下意识伸手摸了摸有些发麻的嘴唇,再看了看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女人,她的唇上,赫然已经被自己咬得破了皮,流了血。 他瞬间就明白了什么。 端木宜顿时觉得自己受到了最大的羞辱。 她抬腿,眼看就要给他一个狠狠地教训,却是被景琉的长腿狠狠地钳住,两人解锁了新的姿势,任凭端木宜怎么挣扎都挣不开半分。 端木宜羞恼得整张脸都憋红了,“黄景琉!你个登徒子!放开我!” 景琉与她贴得很近,她气急败坏的怒骂,开口的气音一下下喷在他的脸上,有股异样的感觉。 景琉知道自己出了丑,但是,他却无力把控。他开口的声音不自觉带上了几分不自然的暗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是女人。” 他很诚恳地道歉,虽然天时地利人和都并不存在。 他目光直直地落在她的脸上,以前他便觉得端木宜长得女气,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是个女的,如今用看女人的眼光细看,她的面容,果真是带着一股柔美,引得他心里不自觉便又开始飘飘然起来。 她唇角的血滞破坏了她柔美的唇形,但是,这也更叫景琉有了不一般的联想,不自觉回想起了方才那短促的亲吻。 端木宜觉得他的目光赤裸裸的,他整个人,浑身上下都让她分外生厌! 端木宜恶狠狠,“你不是故意的,那你还不放开我!” 景琉清了清嗓,认真开口,“我放开了你,你不能再对我动手,让我离开。” 他真的不想再继续呆这儿出洋相,要是万一他真的忍不住了怎么办? 端木宜想要狠狠地啐他一口,但是考虑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她最后还是压住了怒意,勉为其难地开口,同意了。 景琉这才慢慢放开了她,然后一咕噜一个翻身,站了起来。 他掀了掀衣摆,掩饰性地遮住自己的丑态,这时候,他的耳根不觉一阵阵发起了烫来。 端木宜也从地上爬了起来,她紧紧地拢着身上的衣裳,盯着景琉的目光凶狠,好似能杀人。 景琉不敢多待,他转身就要走,谁知端木宜却是临时变了卦,她长袖一甩,直直地朝着景琉飞去,一下便把他卷住,拦了下来。 紧接着,她随手抄起了手边的香胰子,胡乱当成工具便朝景琉砸去。 这些都不是什么杀伤性的武器,但是,她已经被蒙住了双眼,她现在除了报仇,什么都不管了。 与此同时,端木宜对着外面大喝一声,“来人!” 景琉一时不察,脑门被香胰子砸了个正着。她用足了力道,就这么砸在景琉的脑门上,叫他脑袋瓜子一阵眩晕,香胰子一下反弹了回来,滚落在了地上。 端木宜长袖一收,景琉还没有从香胰子砸晕中醒神过来,他被端木宜拖到了近前,端木宜意图就此缠住他,直到她的侍卫们赶来。 可偏在此时,景琉脚下一下踩中了方才的香胰子,一个趔趄,整个庞大的身子便一下往旁边的浴桶栽倒。 景琉往浴桶里栽倒,他下意识伸手乱抓,一把就又抓住了端木宜的胳膊,连带着端木宜也一并栽了进去。 侍卫们破门而入,看到的,便是不可描述的场景。一时之间,他们不知自己究竟该进,还是该退。 端木宜也被这瞬间的变故惊住了,她想要的结果明明不是这样的! 端木宜张口就要喊人,把黄景琉这个流氓拿下,但是下一秒,景琉的大手便捂住了她的嘴。 景琉一手环着她的肩,一手捂着她的嘴,对着侍卫们笑呵呵道:“无事,本将军和你们堂主闹着玩儿呢!你们都退下吧!” 青玄等众人都面面相觑。实际上,他们心里的八卦之火已经燃了起来,依照前面堂主和黄将军的种种过节,他们是真的相信这两人实际上是在闹着玩的,但是,堂主没有发话,他们也不敢走。 端木宜张口就给了景琉一大嘴巴,她咬得景琉手上一阵辣辣的疼,差点没惊呼出,景琉却生生忍住了,没让自己发出半分不正常的声音。 景琉附在端木宜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确定要让你的侍卫们闯进来看到你现在的样子?” () 第455章羞恼 端木宜咬人的动作更凶了,在她看在,景琉这话,分明就是在调戏! 景琉倒吸了一口凉气,无法,他只得说出了威胁的话,“你若是敢让他们动手,那就不要怪我说出你的秘密了。除非你的人敢动手杀了我。” 端木宜又用了几分力道,这个臭流氓,竟然还敢威胁她! 景琉差点就惊呼出声,他压着声音,“松口!再不松口,我就要喊出你的秘密了!” 端木宜却是倔强地没有松口,他要是真的敢乱喊,她下一秒就废了他! 两个人形成了怪异的僵局,景琉被她紧紧咬着,即便是想要松手脱身,都已经没了办法。 景琉心里一个灵光闪过,他凑到端木宜的耳边,语气带着一股浓浓暧昧,“你再不松口,我就要吻你了。” 端木宜闻言,更觉羞恼,她抬脚,对着景琉的脚就狠狠抵踩去。 景琉没想到她会如此,硬生生吃了这么一记,好一阵生疼。 端木宜一下得逞,便又想再接再厉,可景琉又岂是这么好欺负的?端木宜下一脚非但没踩中,她自己发而被他夹住了脚,动弹不得。 她咬着他的手,他钳着她的腿,景琉便当即言出必行,嘴唇当真贴了上去…… 端木宜脑子一轰,手上的被抓着的力度略有松动,景琉赶忙抽回了手,在端木宜要做出任何反应之前,伸手,在她的身上快速点了两下。 端木宜刚要狠狠扇他几巴掌,便发现自己被点了穴,动弹不得。她要破口大骂,要让手下把这个无赖登徒子抓了好好打上一顿,紧接着嘴里便发不出半点声音,她又被点了哑穴。 景琉的动作很快,侍卫们都还处在方才一幕的震惊中难以自拔,自然是没有察觉到。 他们都不知道自家堂主是女子,眼下看到他们两个大男人在浴桶里共浴,方才还吻了一下,顿时觉得异常辣眼睛。 难怪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堂主这般异常,从来都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一下就变得暴躁易怒,而且凡是涉及到黄将军的,堂主行事便总是会自乱阵脚。 原来,是关心则乱!原来,是有这么一层不可言说的关系! 侍卫们的想象力已经尽数放飞,端木宜又羞又气,已然是满脸涨红,她现在,真的只想把眼前的男人大卸八块,再剁成肉酱! 但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用力地瞪向门口的侍卫,企图用眼神向他们传递信息,让他们赶紧动手,把黄景琉这个登徒浪子给拿下来,但是,侍卫们的神色,都变得奇奇怪怪,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端木宜当真气得满心郁结,恨不得直接一脑袋撞死。 景琉见端木宜已经被控制住了,他轻咳几声,“你们都下去吧,我与你们堂主,不过是在闹着玩儿罢了。待会儿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进来。” 侍卫们心里的八卦之火再次燃了起来。 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进来,这样的话,再配上这样的情景,如何能不叫人想歪? 侍卫们略有恋恋不舍,却还是纷纷退了出去,还贴心地把门关上了。 端木宜看着自己手下的人竟然这般轻易地就被景琉给支开了,气得一口老血就这么梗在了喉间,上下不得。 这一群饭桶!难道没有看到她的眼神吗! 实际上,侍卫们是看到了她的眼神,但是,与端木宜自己的想像不同,他们看到的,则是他们堂主恼怒他们不识相真的闯了进来,不是恼怒的话,为什么一直瞪着眼睛,还凶神恶煞的?若是她真的想要他们把黄景琉抓了,那为什么不开口说话呢? 所以,他们都自以为贴心地退了出去,还退到了老远以外,吩咐了其余的侍卫,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轻易靠近,不然发现了什么不该发现的,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堂主要恼羞成怒。 端木宜气炸了,但是,却束手无策。 她完全没有料到,她有一天会连续栽在一个人的手里,而且,这一次栽得还这么憋屈。 她明明是在自己的家里,她周围明明是侍卫环绕啊!可是,这些饭桶一般的侍卫!这次之后,她一定要好好清洗一番! 景琉见人都退了下去,顿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要是那些人一起上,他可要得花费不少功夫去应付,最后能不能完好脱身还不一定。 清理掉了闲杂人等,景琉这才终于回神看了看他们现在的处境。 两个人都泡在了温热的浴汤之中,直叫人心神荡漾。 景琉暗道危险,自己绝对不能再多待了,再多待下去,他非得憋得发疯不可! 景琉一个翻身便出了浴桶,旋即,动作麻利地把端木宜抱了出来,端木宜跌入他的怀中,竟是比想象中更加柔软纤细。 景琉的身子顿时绷得更紧了,他一边大步流星地往床的方向而去,一边在心里念着清心咒。 不知是因为雾气,还是因为羞恼,端木宜整个人,都像是刚从热锅里捞出来的虾子,浑身通红。她就瞪着一双黑亮的眼睛,死死地定在景琉的身上,恨不得能直接在他身上盯出一个洞来。 她的眼中,也盛满了阵阵紧张和警惕。 他若是真的胆敢再对她做什么,她就……就真的废了他! 景琉把她放在了床上,湿漉漉的衣裳,顿时便浸湿了床被,端木宜更是觉得浑身湿漉漉的,十分难受。 景琉伸出了手,端木宜的瞳孔顿时骤然放得更大,他要做什么! 景琉却是伸手,一下扯过了被子,把她的身子整个盖住了,然后,自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好似自己终于是成功地逃过了一劫。 可是,这样把她捂着,她却只觉得分外难受。 景琉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运功,一股热流便顺着指间,传过被褥,一点点地扩散,最后传到端木宜的全身。 没多会儿,她的浑身,便都萦绕在了一片翩跹飘娆的雾气中,端木宜能感到身上的粘湿一点点消失,那股不适感,也一点点消失,她心里,也生出了一点点不同寻常的涟漪…… () 第456章负责 景琉对她做的那些,让端木宜的心里产生了丝丝涟漪,那样的涟漪,也只是一瞬罢了。景琉做的这些,完全不能抵消他之前所做的一切! 两刻钟后,景琉收势,没有对她做什么,端木宜这才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景琉脸上有几分局促,更有紧张与不知所措。 他知道自己该走了,但是脚步却是怎么都挪不开。他的眼神到处乱瞟,轻咳了两声,“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是女的,如果我知道,我绝对不会这么冒失地不请自入……” 景琉便想到了上次他要来送药,也是直接闯了进来,当时,他便看到了不该看的,因为这个,端木宜已经跟他大打一架。现在,他终于是知道原因了。 景琉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这个秘密,我会一直替你保守着。” 端木宜躺着,嘴不能言,但是,却并不妨碍她狠狠瞪他,心里更是腹诽不断:只有死人的嘴最严! 景琉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的脸变得更红了,他站在那儿,整个人都显得分外局促。 半晌,他蹲了下来,俊脸凑到了端木宜的旁边,骤然的靠近,顿时叫端木宜警铃大作,浑身的鸡皮疙瘩也一下都冒了起来。 景琉望着她,神色略带紧张,“端木宜,我不仅看了你,还……我会对你负责的!” 端木宜的脑子“嗡”地一下就炸开了,一股不知道该如何命名的情绪在脑中喧嚣碰撞。 她不能完全辨认清楚自己的思绪,但是,她却是能明确知晓,这众多思绪中,有一个名为羞恼。 羞恼,是她见到他之后有过的最多的情绪!而今晚尤盛。 端木宜有点庆幸自己现在不能开口说话,因为,她现在,被各种情绪占满了,舌头也好似被打结了似的,完全不听使唤,她即便能说话,开口的话,也是结结巴巴,语不成句。 景琉说完这一切,耳根子便红透了。 他下定决心一般,“我会娶你的!我修书回京,让我爹娘到你们家下聘!娶你过门!” 端木宜又被震慑住了,心房里有一处柔软又深藏的地方好似被什么触动了,一股难以命名却叫人心神荡漾的情绪在心尖蔓延。 但是,这样的情绪,很快就被另外一个情绪所掩盖:荒唐! 她现在是个男的!他要怎么娶她!这不就是要昭告天下她的身份吗? 而且,她端木宜平身就这么心甘情愿地嫁给他?他黄景琉凭什么!简直荒唐! 如此,端木宜瞪着景琉的眼神更加不善了,还带着股要抽筋剥皮的狠厉。 但是,景琉却丝毫没有与她此刻的内心接轨,他还在费心理着自己心里这纷乱又悸动的心绪。 景琉有点被冲昏了头脑,成亲的念头刚一起,他便感到一股强烈的欣喜。 原来他真的到了该成亲的年纪,真的是要找个人成亲了,而现在,这个人出现了。 景琉尤自沾沾自喜着,可是片刻,他便也回过神来,端木宜是“男人”。 他要怎么娶一个男人? 景琉心情顿时陷入了一阵低落,他一边想,一边便碎碎念了出来,“我真的要娶她,便必然暴露她的身份,这行不通。” “可是,不娶她,怎么负责呢?” “不负责吗?不不,我们都已经那样了,怎么能不负责?这不是一个好男人该做的事。” 景琉坚定地否决了不负责的念头,狠狠地摇头。 端木宜把他碎碎念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她心里的某处,再次禁不住泛起了一点点的异样。 可那样的异样,很快便被其他情绪所掩埋,取而代之的,她已经为他拟定了七十二般酷刑作为他负责的方式,只要他把她的哑穴解开,她便能给他一一道来! 景琉脑中飞速运转,很快,他便突然醍醐灌顶,想通了。 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他是要对这个人负责,形式只是外在的,她喜欢做男人,那便做男人好了嘛!反正,他不介意做个断袖! 景琉想通了,脸上顿时又漾出了笑来,他笑得憨实,露出一口白灿灿的牙齿,整张俊脸都少了些往日刻意摆出的老成,反而又恢复了以前的天真单纯,叫端木宜不觉微微愣住了。 景琉亮着一口白牙,十分开心地又强调:“我会负责的!” 端木宜无端心头又是一跳。 紧接着,便听得景琉继续道:“你依旧做你的男人,我不介意被人当成断袖!” 端木宜脑中顿时便有一股气血翻滚了起来,她有点咬牙的冲动,他不介意,她介意好吗!这个二愣子! 端木宜忍不住再次狠狠地瞪他,一双眼珠子几乎就要瞪得飞了出来。 正在端木宜用力瞪他的时候,那张脸倏而一下又凑了上来。 四目相对,彼此眼中都清晰地倒映着对方,毫无保留。 端木宜还在发怔,景琉便凑上前,紧接着,“吧嗒”一声,他重重地吻在了她的额头上,然后快速离开。 端木宜瞠目结舌,这一下,她真的是连内心的腹诽都忘了,整个脑中,便只剩下难以置信。 景琉亲了一下,快速地起身,似乎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 他又强调了一遍,“盖了章,以后我会负责的!” 端木宜这才回过神来,这下,她的心里又是一阵汹涌的恼怒。 这个臭男人!竟然敢,他竟然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占她的便宜! 景琉浑身又燥热了起来,他意识到自己真的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 他转身,便要从窗户溜走。可刚走到了一半,他又折了回来,手里提着一个箱笼。这个是他来时拿在手上的,是他特意为了感谢她送药的谢礼。 他开始有点感激这份所谓的谢礼了。 景琉提着那箱笼,放在了桌上,“我今晚其实是来送这个的,待会儿你的穴位解开了,若是肚子饿了,便叫人热了吃。” 景琉说完,便转身,终于从窗户走了。 端木宜的余光瞥到了那箱笼,心里微微有些翻滚,但是,她还是收回了目光,脑子里继续演习要怎样把黄景琉大卸八块。 () 第457章怀疑 景琉轻松自如地从端木家离开,出到大街上,他的脸上禁不住挂上了愉悦的笑,整个人眼底眉梢都是笑意。 第一次尝到了女人味,没想到,竟是这般美味。 实际上,他只尝了那么一小口罢了,若是当真拆吃入腹了,那滋味,一定比现在美味上千上百倍吧! 越想着,脑子的念头便越发收不住了,脑门上突然一疼,他终于回神,原来他一个不小心,撞到了柱子上。 他摸着额头,却是半晌没有挪动步子,只是摸着那柱子,一个劲地傻笑。 路过的路人,看到这般场景,一个个都纷纷绕道,心道,这莫不是个傻子?对着一根柱子傻笑兮兮。可景琉,却是已经把这根柱子,看成了端木宜的模样。 而另一边,半个时辰后,端木宜的穴位自动解开,她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手狠狠地捶在了床上,口中疾声怒道:“黄景琉!我端木宜,与你势不两立!” 景琉终于回到府上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 他喜滋滋地进门,长刀和裂斧早便已经候在了门口,他们见自家将军半晌都没有回来,原本还担心他被端木宜算计了,正想要要去寻他。 但是见到他这般荣光满面地回来了,他们的一颗心,便都放回了肚子里。 景琉眼下傻笑的模样十分傻气,叫两人看了,依旧忍不住担心他们将军是不是真的受了什么大刺激。 景琉却是不顾他们内心的腹诽,他心情大好地往里去,想要看看外甥儿的情况。 刚走到了正厅,便见一个端木恒正七扭八歪地歪靠在椅子上,黑色长发随意披散,一双脚毫无自觉地晃荡着,整个一二流子的做派。浑身上下,便也只有他那张风流肆意的脸还能看了。 而他对面的慕容北辰和堕星魂,一个玄衣锦服,清雅贵气,如精雕玉琢般五官分明,俊美绝伦。一个白袍广袖,温文俊秀,如世间最美的温玉,不染一丝尘埃。 乍一晃眼,端木恒的姿态,便像是那个乱入的,委实是破坏了整个画面的美感。 原本与端木宜多番交恶,景琉对端木恒就没有什么好感,哪怕知道他是凝猫的朋友也好感不强。 现在,景琉已经自发地换了心态,他俨然把自己摆在了端木恒的妹夫的位置上,是以看到端木恒,陡然便生出来亲切来了,哪怕他这般不伦不类的做派,也丝毫没有觉得半分碍眼。 端木恒见到景琉这时候才出现,便只当他是被妹妹折腾到了现在,脸上顿时便现出了一抹不怀好意来,张口便是阴阳怪调的语气,“哟,黄将军终于回来了?草民还以为,您是舍不得离开寒舍呢!” 端木恒不知景琉和端木宜今日种种,原是要好生揶揄一番,不想,景琉却全无半点气恼,眼底眉梢还挂着掩都掩不住的笑意,笑盈盈地应承。 “的确,若不是天色晚了,我担心外甥儿的情况,真的是舍不得离开。” 他的这番态度不似作假,端木恒一时不觉生出了疑虑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莫不是,妹妹折腾人的本事退步了?这么长时间的折腾,都没让他变色?或者说,黄景琉他,有自虐倾向? 端木恒就这么有些莫名地离开了,却见慕容北辰和堕星魂都目光炯炯地望着端木恒离开的方向,一副若有所指的模样。 景琉不觉生出疑惑,“怎,怎么了?他做了什么吗?” 直到端木恒的背影消失,慕容北辰才收回了目光,“方才借着寻药的名义他提到了这里有一处宝藏。虽然看似很随意,但他掩饰得太差。” “什,什么宝藏?” 景琉脸上闪过一抹震惊和差异,似被踩了一般,声音不自觉一下拔高了几份。 他的反应,引得慕容北辰和堕星魂不自觉便把目光投向了他。 景琉的惊疑还凝在脸上,对上二人探究的目光,他不自然抵挠了挠头,讪讪一笑,“我,我有点惊讶……” 慕容北辰缓缓把方才端木恒所说道出,端木恒送了药来之后,并没有急着走,而是像主人一般用了膳,之后又去看了两个孩子,磨磨蹭蹭到方才,又与他们讨论了一番嘟宝的毒。 慕容北辰和堕星魂都表示无能为力,端木恒便突然提到了宝藏——“我们蛛网一直都=听说这北梁之地有一处宝藏,那宝藏里什么都有,说不定除了金银财宝,还有治病的良药也未可知。” 他抛出了话匣之后,便开始围绕宝藏的话题旁敲侧击,话里话外,皆是想探知有关宝藏的内幕。 方才若非景琉回来,端木恒怕是还要继续探问此事。 景琉听完,一时沉默,脸色几番神色交汇,不知心里所想。 慕容北辰微微沉吟,眸光黑沉深邃,一抹淡淡的冷意如沁凉的月光般向四周扩散,“蛛网来到北梁,绝非巧合。甚至,我也终于知道当初端木恒为什么会在我辰王府待那么多年。” 他之所以会一直待在辰王府,不过是想通过他得到有关宝藏的信息罢了。 景琉好一阵心绪闪烁,“那宝藏中,当真有解药?” 慕容北辰摇头,“不知。” 慕容北辰从来不喜被人利用,不管那宝藏里究竟有没有所谓的解药,端木恒的行径,都已经触到了他的霉头。 堕星魂的目光一直若有若无地落在景琉的身上,片刻方才移开,眸光沉静,语气不重,却带着一股坚定,“不可能有。” “为什么不可能?”景琉急问,急切的神情不自觉便透上了些许异常。 “任何解药,都不可能在封闭的环境下保存那么长时间。” 而且,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所谓的宝藏里都藏了什么东西。 景琉的眼中一下就泄出了失望的神色,慕容北辰也微微抿了抿唇,眸中的一点星光瞬间暗淡下去。 “嘟宝现在怎么样了?”景琉问。 “泡了药浴,毒性已暂时控制。”慕容北辰语气一贯清冷浅淡,但熟悉之人能听出他的淡淡焦虑。 景琉也颇有些意兴阑珊,“我去看看他。” 景琉走了,正厅中,便只剩下了慕容北辰和堕星魂,堕星魂追随着景琉的背影看了一会儿,这才收回了目光。 () 第458章告状 “你怀疑蛛网的人吗?”堕星魂问。 昏黄灯光在慕容北辰身上镀上了浅淡的光辉,但他的眉头却是紧紧锁着,那暖色的光没有给他染上半分暖意。 “不知。” 已经很久,慕容北辰都没有过这种茫然的感觉了,可是今天晚上,他却连续说了两次不知。 自从遇到凝猫之后,他的冷酷无情杀伐决断就一点点被侵蚀,他成了一个满身软肋的普通男人,所以他开始有了迷茫,有了对未知的彷徨。 他虽然恼怒于端木恒对他的利用,但是,那毒当真是蛛网的人下的,那今夜端木恒贸然提起宝藏,岂不是草率地打草惊蛇了? 他觉得真正布局的人不会像端木恒这么蠢。 堕星魂一身白衣,显得他整个人如贵公子一般清贵,而他的一双眸子里,却尽是岁月留下的点点睿智。 他眸光微亮,黑曜石般的眸子波光流转,薄唇轻启缓缓道来:“不管是不是蛛网的人做的,他今夜说的话,倒是给了我一个思路。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局,嘟宝糯宝的毒,是局中的引子,木芙蓉和兮萝是局中的棋子,而他们的目的,也许就是那宝藏。” 他给凝猫的那份地图里,并没有标注这里有任何宝藏。 那么,谁知道这里有宝藏?谁知道宝藏的秘密跟他有关?或者,自以为宝藏的秘密跟慕容北辰有关? 堕星魂和慕容北辰的心里,此时的想法是同步的,他们两人同时确定了目标,只不过,慕容北辰确定的是木芙蓉和蛛网,堕星魂心里,却暗暗多了一个怀疑对象:景琉。 …… 这一边,端木恒回到了府中,他心里好奇妹妹究竟是怎样折腾黄景琉的,竟然让他没有半分变色。 于是,端木恒一回到府中便往端木宜的院子去了。 而一路走来,他便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端木恒的神经很粗,但是还是察觉到了异常。 他刚走到端木宜的院外,便听到了里面砸东西的声音,而侍卫们都被吩咐了不能靠近,一个个都神情肃然。 端木恒深觉事情诡异,不对啊,这整件事都不对啊。 他抓住领头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堂主为什么发了那么一通火?” 侍卫神色诡异,似乎有满腔的话要说,但是又要生生憋着的感觉,光看着,便叫人觉得憋得难受。 端木恒大喝一声,“说!” 众人跪倒一片,却还是不敢开口,“堂主吩咐了,不能透露半句,若是属下当年乱说,就要取了属下的性命!” 端木恒顿时一恼,“不说是吧,不说的话,今后也不用再开口了,老子先把你们舌头拔了!” 侍卫脸色一变,赶忙垂首求饶。 其中一个比较善于揣摩人心,他知晓堂主和大少爷兄弟感情极好,当即便开口说了起来。 “今夜,那位黄将军又来了,他进了堂主的房间。” “当时,堂主在沐浴。” “然后,里面就传来了一阵阵打斗声,属下们被喝止不能靠近,是以便不敢闯入……巴拉巴拉……” 越到最后,其他侍卫也纷纷开口,七嘴八舌间,端木恒的脸色一点点变黑了,一瞬间便已经黑如锅底,整个胸腔,都一瞬间憋满了气。 黄景琉! 他们还在七嘴八舌地说着,景琉顿时大喝一声,“住口!” 众人顿时静谧一片,端木恒神色冷凝,瞪着他们的眼神充满了阵阵杀气,“这件事,你们要是胆敢透露半句,堂主不杀你们,我也不会心慈手软!听到没有!” “是!” 侍卫们顿时神色一凛,半个字都不敢多说了。 端木恒想要直接杀去找景琉算账,但是刚冲出去几步,最后又折了回来,往端木宜的房间走去。 她把所有伺候的人都屏退了,只留下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 端木恒一走近,便听到了愈加清脆的打砸声,端木恒几乎能想象里面的情景,他不觉掏了掏耳朵。 端木恒伸手要去推门,手刚碰到门上,一个东西就砸了上来,里面是一声厉呵,“我说了,不要打扰我!都滚开!” 端木恒伸出去的手一下就缩了回来,他不想被当成活靶子。 “阿宜,是我。” 里面的动静静了一瞬,旋即便传来了端木宜带着丝丝哭腔的声音,“我谁都不想见,你也走!” 端木恒听这声音,心头顿时一紧,当即便是一阵阵心疼,更是对景琉生出了阵阵恼怒,他究竟是怎样轻薄了她,才让她变得这般狂躁。 端木恒心头的恼意顿时就涌了上来,“我这就去宰了黄景琉!提着他的人头来给你赔罪!” 端木恒怒气冲冲地就要走,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 “大哥,你别去!” 端木恒脚步当即顿住,他转头,便看到了一身狼狈站在门口的端木宜,她以往从来都是运筹帷幄的模样,何曾露出过这般小女儿的模样? 可是现在,她头发披散,眼睛通红,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泪痕,整个人瞧着都透着一股可怜,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在端木恒的印象里,她从来都没有这般过。 端木恒顿时便升起一阵阵心疼,他上前,轻轻揽着她的背,端木宜便靠在他身上,心里的委屈全都化成了滚烫的热泪,簌簌地流了下来。 端木宜痛哭流涕,端木恒要宰了景琉的心思就更强烈了起来。 难怪,方才在将军府的时候,他看自己的眼神这么友善,他眼底眉梢,都散发着一股容光焕发的喜色。 原来,那些欢喜,全都是因为识破了他妹妹的秘密,占了他妹妹的便宜! 好个找死的登徒子! 端木宜哭了好一阵,才终于止住了。 端木恒细细地瞧她,便见她的嘴唇上,还被咬破了一口,端木恒自然知晓是怎么回事,一时之间,心头的恼怒更盛,胸腔里,便似有人架着熊熊大火一般,炙烤得难受。 “那个禽兽,我去找他算账!” 端木恒冲动地又要直接冲出去干架,端木宜又一把拉住他,硬是把他拦了下来。 端木恒很暴跳,“你总是拦着我做什么,难道你吃了这么大的亏,就要打落牙齿和血吞吗?” () 第459章计谋 端木恒这人,臭毛病一大堆,对于端木宜这个“弟弟”一下变成了“妹妹”,当初他也非常恼怒。 但是,恼怒着恼怒着,架不住血缘羁绊,更架不住端木宜整日在他面前卖好,他便也雨过天晴,尤其是面对外人之时,他更是护短得厉害。 端木宜的脸上又泛起一抹异色,她摇了摇头,双手更是紧紧地握在了一起,神情冷肃。 “大哥,我不是会吃暗亏的人,但是,这件事不能冲动。” 端木恒顿时又狂躁了,跟端木宜相比,他头脑简单,不善于动什么弯弯绕绕的心思,尤其是这件事还牵涉到了妹妹的清白,他只想快到斩乱麻,把这些事快速地解决干净! “那你说要怎样?” 端木宜哭过之后,整个人也恢复了理智,她的面上,恢复了一片沉静,带着沉思,“我的女儿身,暂时不想公开。时机不对,这个秘密若是如此仓促地公开,我担心蛛网会有人心浮动。他拿着我的把柄,我们若是与他硬碰硬,难保他会狗急跳墙,把我的秘密说出去。” 端木恒一点就燃,“他敢!老子不拔了他的舌头!” 对于他的气话,端木宜没有多做理会,她只是很理智地说:“他是梁城的将军,这些年颇有威望,不是我们能轻易动的。若是动了他,梁城无主,又要迎来一阵动荡,到时候,难保不被北梁趁虚而入。这样的结果,不是我想要的。” 这也是端木宜最为恼恨的地方,景琉有太多的护身符,叫她的蛛网压根也没办法下手。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究竟要怎样?还能不能给他教训了?”端木恒暴躁。 端木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自然能。有一条计谋,古往今来,最是常用。” 端木恒顿时来了精神,“什么计?” “美人计。” 端木宜缓缓吐出这三个字,端木恒但是就炸了,“你要用美人计?不,我不同意!” 端木宜赶忙拉住了他,让他冷静下来。 端木恒却是不能冷静,“男人都是危险的动物,送上门的美食,能不吃吗?要是真的被他占到了便宜,那怎么办?况且,用了美人计之后呢?我们又怎么报复?” 端木恒略有粗鄙的话,叫端木宜不觉红了脸。她一瞬就又想到了今晚的场景,心头思绪顿时就乱了几分。 她摇摇脑袋,把自己脑中的纷杂思绪赶跑,依旧理智地道:“因为他的身份,我们对黄景琉的报复,终归只能是不痛不痒,那做再多,也都没有什么趣味。但是,他本身,对我们而言,却是有一个十分便利又不容忽视的作用。” 端木恒一针见血,“寻宝藏?” 端木宜微愣,不想自家大哥竟然还有脑子这般清醒的时候。 端木恒摇了摇头,颇有几分泄气,“我今夜趁机打探了一番,他们不知宝藏所在。”端木恒把今日在将军府发生的事说了一通,他借着寻药的名义好一番打探,却依旧半点风声都没探到。 端木宜却是摇了摇头,“他们知不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让他们主动去找。他们去找,我们黄雀在后。” 端木宜不是会吃暗亏的人,她既然吃了这么大的亏,一定要在黄景琉身上找补回来! 端木宜的眼中开始放着光,“况且,你难道忘了堕星魂?他这人,有着常人所没有的本事,有他在,我们定能事半功倍。” 端木恒便把堕星魂在脑中过了一下,那么老不死,的确是本事超群,他当初在曼陀谷学艺,便没少见识。在他的手下,端木恒只有臣服的份儿。 端木宜已经下定了决心,整个人便都恢复了以往算计的模样。 “不管如何,眼下我们寻找宝藏无果,他们的到来,对我们而言,都是一个突破口,我正巧便利用黄景琉,趁机打探。” 端木恒原本明明是来安慰她的,没想到到头来,却变成了一场谋略的博弈。他当真觉得,自家妹妹的脑回去,与常人不同。 端木恒对她,还是忍不住有许多关怀,“那黄景琉以后若是真的骚扰你怎么办?” 端木宜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她的耳根子禁不住再次泛红,心口也好似被什么轻轻撩了几下,奇妙又剧烈的感觉在胸腔汹涌。 片刻,她便已经恢复了如常。 她神情冷肃,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他要是真的敢骚扰我,我便废了他!” 她的狠话放得很响亮,然而,两人真正交锋时,她却未必占到什么便宜。 “昨晚他怎么欺负你了?大哥先去给你把他揍一顿!”端木恒还是有种不打不快的感觉。 端木宜的神色,瞬间又变了。 她下意识地垂头,伸手抚了抚唇上被咬破的痕迹,眼中似有异样情绪翻滚。 “好,那大哥先去替我把他打一顿!” 端木恒摩拳擦掌,得了端木宜的允许,他当即便真的去了。 端木宜依旧杵在房中,神情有点放空。 整个乱七八糟的房间,唯有桌上那个箱笼安好无损,她下意识地便绕过了那一篮子的好菜。 她原本是该率先把那人做的菜给先砸了,但是,鬼使神差的,她却留了下来。 她打开了箱笼,饭菜早已经凉透,但是依旧能看出原本的卖相极佳,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侵入鼻尖,端木宜的肚子“咕噜”一声叫了起来。 她提起箱笼,唤了一声,“来人,把这些饭菜热一热。” 仇是要报,饭,还是要吃。 于是,那天晚上,端木恒杀到了将军府,真的和景琉结结实实地干了一架。 景琉自知理亏,又顾念这位以后是大舅兄,自然是处处避让着,原本他的功夫并不必端木恒差,可却是结结实实被打伤了。 端木恒打得爽了,这才甩袖离去。 刀、斧、剑、戟四人看到自家将军被揍了,当即便恨不得去报仇,却是被景琉拦住了。 景琉依旧笑呵呵的,“都是一家人,无需计较。” 四人都觉得他们将军这是被打傻了…… () 第460章引蛇 之后,景琉每天除了操练军士,处理军务,再照看凝猫和两位侄儿侄女,他得了空闲便是往端木家跑,每次去的时候,手上从来都不会空着。 他挖空了心思钻研菜品,每次便总会带上新鲜玩意儿,舔着脸上门。 端木家的侍卫们见到他,都已经习以为常。 而端木宜,一见到他,当即便翻了脸,两人差点又打了起来,景琉深知避其锋芒的道理,前面几天,他只留下东西便一溜烟地跑了,完全不敢多待。 是以,端木宜即便心里气恼,却逮他不着。 侍卫们每每见到这两人你追我赶的模样,脑中便暗暗脑补起了一些不大和谐美妙的画面,彼此心照不宣,心道,黄将军这可谓是热脸贴冷屁股,态度还是挺诚恳的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他们堂主捂热了。 端木宜见到人就打,景琉见到她轮拳头就躲,一边躲一边讨好,“我都已经这么诚心地道歉了,你究竟要怎样才肯原谅我?” 端木宜冷哼,“我的原谅是靠你这几个小菜就能得到的吗?我这人爱财,要想我原谅,就带一座宝藏来吧!” 景琉一脸认真,“一座的话……太难为我了,小半座,或可争取一番。” 端木宜见他认真模样,一度心脏狂跳,以为他知晓宝藏所在,可转脸,他便又道:“待我去北梁小贼那去抢夺一番,积攒个一年半载,总能攒够。” 端木宜满腔欢喜,全都熄灭了去。她果然不能对他抱太大希望! 于是,端木宜造就一见他就打,一边打一边反复强调自己对宝藏的渴望。 人照样要打,可他留下的菜,却是毫不留情地进了自己肚子。 若是景琉没有按时来,端木宜便总会无端地生气,那样无缘无故的怒意,叫她自己也寻不到缘由,只是每每脾气都越来越差。 等到景琉真的来了,端木宜却还是会生气。 这所谓的美人计,用到一个莽夫身上,似乎对自己寻找宝藏,全没半点进展。 端木宜很烦躁,晚上,气恼地把束胸扔在了地上,四仰八叉地躺着,眼神空洞地冥想。 前一世,明明没有他这号人,这一世,为什么要让这么讨厌的人存在? …… 而就在景琉专心讨好端木宜的这些天,慕容北辰和堕星魂却一直早出晚归,而他们动用的人,全是慕容北辰私底下的暗卫。 终于,月黑风高的某夜,一队人马悄悄出了城,往郊外而去。 他们如同鬼魅般,未曾引起百姓的半分注意,只是,他们刚刚出城,身后便悄无声息地跟上了另一群人,更如同鬼魅般身形轻盈,不留半分痕迹。 堕星魂领头,与慕容北辰一道,踩着夜色入了林子。 六月的夜不似白日那般沉闷,夜风习习,有股熏人的凉意。 堕星魂的方向感极好,一路移形换影,速度极快。 慕容北辰紧跟其后,速度丝毫不差。大约飞了小半个时辰,前面的两人终于停了下来,身后暗卫也随之而至。 在一方巨大的石碑前,堕星魂不紧不慢地吩咐,“就是这里,开挖吧。” 一时,兵兵乓乓的声音响起,众人一番挥汗如雨地开挖,挖了许久,终于听到了一声硬物碰撞的声音,众人纷纷停了下来。 慕容北辰和堕星魂互相交换眼神,命人点亮了火把。 火把照亮,暗卫们便开始就着火光小心地继续挖,随着挖得越深,埋藏其中的东西渐渐露出原形来。 众暗卫们一番齐心协力,一声齐呵“起!”一口巨大的箱子被搬了出来,尘土遍布,却俨然是最亮眼的宝贝。 正在堕星魂要命人把箱子打开时,他的神情微顿,“嘎嘣”一声,他踩断了一根树枝。 似乎是一个信号,原本围绕着宝箱的暗卫们一瞬朝着黑夜的四面八方而去,又快又狠地直击着隐匿在暗夜中的人。 暗卫们有备而来,原本这里便事先埋伏着慕容北辰的人,眼下敌人上钩,他们攻势凶猛,堕星魂和慕容北辰只是负手而立,冷冷道:“抓活的。” 暗夜中的鬼魅一看到这一番架势便知晓事情不妙,自己怕是已然上当,当即便急忙撤退,战火一时往远处延伸。 约莫只过了一刻钟的时间,暗卫便来回禀,“已打扫干净。” 两人就着点燃的烛火前行,待行至跟前看清了被抓住的人,慕容北辰眸中幽暗深邃,薄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火把的光在他身上镀了浅浅淡淡一层光辉,却只让他的影子都透着阴冷晦暗。 兮萝穿着一身乌黑的夜行衣,火光在她的眼脸下投下浅浅的剪影,让她整个人看起来乖巧又漂亮。 可是,她的神色,却叫慕容北辰心底微微发凉,因为那样的神色,便如同慕容北辰在古墓中第一次见到她那样,戒备,又带着杀意。 他又见到了兮萝,可心绪却是纷乱而复杂。 他想到了方才堕星魂说的话,眼前的局势,他关心则乱,失去了判断的能力。 他这次的引蛇出洞,却把她引出来了,难道,她真的是那条蛇? 兮萝与慕容北辰目光相碰,她似有片刻迟滞,很快便躲闪开去了,不再向他投去一星半点的余光。 那被暗卫们围在中间的人,却远不止兮萝一人,还有端木宜,和景琉。 端木宜也是一身黑衣,脸上的蒙面巾被扯了下来,露出了白皙秀气的脸,此时,她整个人都没有什么力气,如同一条咸鱼似的瘫坐在地上。 她中了软筋散。 景琉没受伤,也没中软筋散,想来是暗卫们以为他是慕容北辰派了一起协作的人。他此时,一张脸也是五彩缤纷,跟端木宜两人大眼瞪小眼,满眼都是愤怒。 堕星魂目光在几人身上扫过,他是现场唯一一个从始至终都沉稳自若的人,“全都带回去吧。” 景琉瞪着端木宜的目光,简直能杀人。 而端木宜瞪着他的目光,也没几分友善。她端木宜再一次在他面前失手了! 端木宜想要起身,可是全身上下都酸软无力,她刚起身,腿根便是一软,整个人直接软了下去。 侍卫们想要出手去扶,手还没触到她的手臂,便被景琉强行插入,霸道地把端木宜整个人捞了起来。 他的手臂很用力,狠狠地钳着她,端木宜吃痛,下意识地想要挣开,可是却是根本使不上半分力气。 “放开,我自己能走!” 景琉咬牙切齿,“阶下囚,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他这般说的时候,似乎忘了自己也是阶下囚,只是,是被暗卫们放了水的阶下囚。 景琉真是气狠了,丝毫没有同为阶下囚的自觉,他抓着端木宜的胳膊,一个飞身,便直接飞走了去,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 () 第461章逃跑 他们两人折腾的动静,根本没有对慕容北辰的情绪造成半分影响,他整个人依旧阴沉着脸,情绪没有半分和缓。 堕星魂却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兮萝一直都撇开头,没有去看他,慕容北辰也只是这般定定地望着她,不靠近,也不言语,那两束冰冷的目光,却一直追随着她。 兮萝的双肩耷拉着,显然方才打斗中,她的双肩已经被卸掉了。 即便受伤她也不老实,十分简单粗暴地妄图逃跑,慕容北辰的双眸瞬间蒙上一层冷冽,他飞身向前,一下拦在了兮萝的跟前,伸手要去抓,兮萝躲闪不及,整个眉头都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慕容北辰伸手,快速在她的穴道上快速点了几下,然后揽过她的腰,只一瞬的功夫,他们也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堕星魂的眸光微眯了眯,面色一片肃冷。 他们以为今夜的事是了结吗?实则不然,今夜,只是一个小小的引子。 到了城里,慕容北辰把兮萝放下,慕容北辰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关心则乱,但是他却克制不住自己想要一问究竟! 兮萝下意识后退两步,然后,她转身就跑。 “站住!”慕容北辰低呵一声,兮萝的脚步只停顿了一瞬,便又继续飞速向前。 兮萝没能跑多远,很轻易地就被慕容北辰堵住了去路,兮萝转个身又想跑,慕容北辰想要伸手去抓,最后却又生生抽了回来。 慕容北辰真的怒极了,他再次挡在了兮萝的面前,“你的手臂不想要了吗?” 兮萝眼神中带着丝丝闪躲,却是不开口,慕容北辰的眼神顿时更加阴沉了起来。 兮萝知道自己就算怎么跑,也断断跑不出他的手掌心,她手臂上的疼痛也一阵阵袭来,叫她疼得难受,她便没有再跑。 慕容北辰伸手,快准狠,兮萝重重哼了一声,然后,两只手臂便终于有了知觉,只是那股疼痛感,却依旧萦绕心头,久久难去。 慕容北辰在自己身上又快速地点了几下,她那股蚀骨的疼痛这才压了下去。 身上不疼了,手脚也自由了,兮萝从袖中快速洒出一袋粉末,慕容北辰一时不察,眼前有一瞬眩晕。 兮萝转身便逃,动作比兔子还快。 可是,她还没逃出多远,肩头上边被一双大手狠狠地钳住。 慕容北辰阴冷又暴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双手臂,是真的不想要了吗?若是不想要了,我现在就废了去!” 兮萝的眼泪瞬间满溢,她可怜又娇软,“哥哥,我错了……” 她的一声“哥哥”叫慕容北辰瞬间僵住,心头好似被人投下了巨石,瞬间便砸出了一阵阵巨大涟漪。 这是重逢以来,她第一次叫他。 慕容北辰恍惚失神,兮萝便快速伸手,在他身上几大穴位上点了几下,慕容北辰一惊,可待他反应过来之时,再欲攻破穴位,已经无能为力。 一瞬间,慕容北辰方才所有的感动,所有的动容,全都消散全无。 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冰冷寒意,他的黑眸中蓄满了怒意,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兮萝。 “兮萝!” 慕容北辰的声音低沉,蓄着满腔怒意,有如暴怒的狂狮。 兮萝退到了他的一臂之隔,看着他,面目隐在黑夜中,看不清神色。 她看了他一眼,没有过多流连,转身就要走。 “兮萝!是不是你做的?”慕容北辰高声喊着,声音在空旷的夜中,显得分外响亮。 兮萝脚步微顿,她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很快便彻底消失在了夜色中。 慕容北辰运足了功力,许久,才终于把自己身上的穴位冲开。 他的心口有各种思绪翻滚汹涌,一阵阵气血几乎逆流而上,直逼心口。 他从来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气愤,更暴怒,夹杂着愤怒的,还有难以言说的伤痛。 那是他妹妹,是他唯一的妹妹。 在今夜之前,他依旧保持着对她的信任,可是现在,他心里只觉得冰冷一片,更是悲恸难忍。 他顶着强大的压力,一直愿意相信她的清白,为了这件事,他甚至跟凝猫闹得这般僵持。 而现在,事实却好似狠狠地打了他一耳瓜子,这个给他扇耳刮子的人,正是他最最珍惜的妹妹。 慕容北辰心里情绪翻滚,各种思绪混杂,心口似有一团血在灼热燃烧。 正在慕容北辰整颗心都似火烧似的时候,两个突然闯入的人影叫他彻底怔住。 堕星魂拎着兮萝回来了,兮萝全身紧绷,全然没有挣扎,显然,她已经被制服了,即便是想要挣扎,也没有半分办法。 她整张脸都绷着,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森冷之气,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堕星魂,恨不得把他活剐了。 可实际上,她此时对堕星魂的心情,便也是慕容北辰对她的心情。 这个小妖精! 两兄妹内心各种暗潮汹涌,堕星魂却面无表情,全没有受影响。 他伸手,解开了慕容北辰身上的几大穴位,淡淡看他,语气中却带着一股鄙夷,“一个小丫头都对付不了,我说了,不要关心则乱。” 慕容北辰却没半点怒意,因为他知道,这是实话。 慕容北辰盯着兮萝的目光幽幽的,带着一股强大的压迫,他咬牙切齿:“这次不会了!” 兮萝莫名地打了个寒颤。 那一头,景琉的心情也并没有比慕容北辰好多少。 他拎着端木宜直接就杀回了端木家,端木宜中了软筋散,全身没有力气,全凭他摆布。 而他在端木家,基本上如入无人之境,侍卫们看到他们堂主疑似被劫持,却半点要阻拦的觉悟都没有,直接就让他们进去了。 端木宜就是想要喊人,全身上下也是软绵绵的,没有半分力气。 景琉就这么把她抱到了她房里,气哼哼地把她往床上一塞,整个人有如泰山压顶似的就压了上来,两人的脸几乎紧紧相贴,呼吸都尽数交缠在了一起。 端木宜的眼睛瞪得很大,因为离得太近,她的眼中倒映的,全是他的影子。她的耳根子不自觉地便烧了起来。 端木宜原本心里的怒意,眼下也全都化成了紧张害怕。 她伸手要推他,可是,手上却依旧是软绵绵的,全然没有半分威胁。 “你干什么!” 景琉整张脸绷得紧紧的,“你没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吗?” () 第462章聘礼 端木宜莫名地就被景琉这样的模样震慑住了,整个人说话都不利索了,“我有什么需要解释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端木宜牙关紧咬着,坚决不肯松口。 景琉浑身都是怒意,“没有什么需要解释的?那你告诉我,你和你的人,为什么出现在郊外?不要告诉我是巧合!” 端木宜到嘴边的话,一瞬便全都咽了下去。 景琉自己察觉到了慕容北辰和堕星魂的计划,悄悄尾随,却遇上了同样悄悄尾随的端木宜。 “说话!”景琉怒吼一声,端木宜身子一震,整个人竟然是被他震慑住了。 她动了动唇,也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吗?事实就是,我对宝藏兴趣十足!我没告诉你我喜欢金山银山吗?” 端木宜直白的坦诚反而叫景琉心头的怒火消了几分。 她的确毫不遮掩地说过自己爱财,如此,景琉心头怀疑消减不少。 可他却还是有怀疑,端木宜见他的神色,她心里一恼,当即便冷了脸色,“你怀疑什么?怀疑什么就直说便是!我端木宜不喜欢拐弯抹角之人!” “那好,我问你,你们蛛网,跟嘟宝所中的毒,有没有关系?那个蓄意把他们引来梁城的人,是不是蛛网?” 景琉当真问了出口,他把自己的疑问,以及最隐秘核心的问题都抛了出来。 表面上,他是在质问,实际上,何尝不是在向端木宜的坦白?坦白他所有的底牌和目的。 端木宜没有犹疑,坚定地否认,“不是。” “真的不是?”景琉逼视着她,整个人都有些紧绷,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实际上有多紧张,他害怕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答案,他也怕,她的回答经不起推敲拷问。 他虽然神经大条,可是,面对自己喜欢的人,他的心思却是难得细腻。 这一整件事,从一开始,发生的地方,便是在大理端木家,这其中,一直都有一根线把事情串联起来,这根线,若说是蛛网,其实也完全能说得通,所以景琉在看到端木宜尾随而去的时候那么那么生气。 只是,景琉却还是不希望事情是那般,所以,他再一次向她确认,并非不信任,而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安稳的强心剂罢了。 端木宜哼了一声,“我只对财宝感兴趣,没工夫去筹划这么一出春秋大戏!” 她的神态语气,都透着一股满不在乎,景琉细细地盯着,终于是没有看到一丝破绽,整个人这才完全放松了下来。 心头最大石头落地,景琉的怒火便散了许多,整个人也都放松了下来。 “好,你说了,我便信你,若是日后我发现你对我说谎,我绝不饶你!”景琉依旧板着脸,对她放着恶狠狠的狠话。 两个人依旧离得很近,端木宜感到一股不自在,她微微撇过头,语气不自然,“我才懒得对你说谎。你走开,离我远点。” 景琉发现了她耳根上的绯红,他眉头一扬,心里升起一股逗弄的心态。 “你跟踪我觊觎我的宝藏,这笔账还没算呢!”景琉说着,一阵阵的气息喷在她脸上,带着股恶意的威胁。 他过分的靠近,叫端木宜几乎能把他脸上的每一个肌肤都看得一清二楚,端木宜脑中飞速闪过一帧帧与他发生的事,脸颊顿时蹭地一下涨得通红。 端木宜怒道,“那宝藏我就觊觎了怎么了?你不是说要娶我吗?若真要娶我,就用宝藏做聘礼!” 端木宜情急之下怒吼的话,叫她一下怔住了,更是叫景琉的双眼瞬间亮了起来。 端木宜自知失言,脸色一瞬涨得更红。 她想要说什么补救,但是转瞬,她便想到了其他。她原就打算用美人计,眼下,现成的机遇送上门,她如何能不用? 反正,她只想要宝藏,先利用他拿到宝藏再说! 如此想着,端木宜到了嘴边的要辩解的话,就都咽了回去。 她这副欲语还休,又带着丝丝不自然的神色,顿时叫景琉心花怒放,只觉得她这是单纯的害羞。 “你的话可当真?” 景琉的目光太过灼热,他整个人就好像是一头处于极度兴奋状态的大黑熊,睁着一双黑亮黑亮的眼睛,咧着嘴露着大白牙看着她,这样灼热又真挚的模样,叫端木宜的心头不自觉地染上了丝丝不同寻常的荡漾。 她的耳根更红了,微微撇过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一声,自己也说不清究竟有几分是真心实意,几分是敷衍应付。 可是,她的回答,却真真实实叫景琉瞬间愈加心花怒放,之前所有要跟她算账的话,全都抛到了脑后,而对她的所有怀疑,也都消失无踪,只余下满腔的欢喜快活。 正在端木宜暗暗为自己方才的承诺感到后悔时,景琉俯身,只听得“吧嗒”一声,端木宜的左脸一热,竟是被他快速地亲了一口。 端木宜怔住,景琉却已经快速地起身,从她身上站了起来,整个人,浑身上下依旧散发着一股浓郁得几乎化不开的窃喜。 “你说话算话!待我寻了宝藏来,你休得反悔!” 端木宜终于回过神来,她整张脸都瞬间烧了起来,整个人更是被一股羞恼侵满,这男人,竟然又占她便宜! 端木宜想揍人,可是,她愣是生不出半分的力气。 端木宜的声音有点咬牙切齿,“宝藏可不是想找就能找到的!” 景琉却依旧眼睛亮亮的,“这有何难?就算寻不到,我为你从北梁小贼手里抢来便是!” 又是这样的大话,可是,这一次的大话,落在她耳里,竟也分外的熨帖,直入心房。 景琉没有察觉端木宜的异常,他眼珠子咕噜咕噜转了起来,心里有什么在盘算开了,他走了,只给端木宜留下了软筋散的解药。 端木宜服下了解药,全身都恢复了力气,她有些呆呆地坐在床上,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脸,那上面,好似还残留着那微凉的唇印。 他真的会给她一座宝藏吗?端木宜摇了摇头,一座宝藏对他来说,用处太多,他不会真的这么做。 方才的话,不过是随口之言罢了。 端木宜微微叹气,自己究竟在暗暗期待着什么呢? 她一直找着那份宝藏,并不是她真的那么缺钱,那么需要得到,只是,这件事,已经成了她下意识的一个信仰,从前世便开始期待着要去做的信仰。 () 第463章审问 兮萝被带回了将军府,慕容北辰命人封锁了消息,暂时不让凝猫知晓。 他和堕星魂把兮萝带到了单独的房间,慕容北辰想让她开口,他不想让两个人的关系走到最后的一步。 兮萝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着,垂眉敛目,半晌都没有吭声。 堕星魂也沉默着,他不着急,他有的是耐心。 慕容北辰一直绷着脸,他浑身上下,都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冷。 那种冷,是全然不带半分温度,心灰意冷的冷,冷入心脾。 他瞒着凝猫,已经是给兮萝最后的机会。 许久,慕容北辰终于沉不住气,他重重一拍桌子,“说还是不说!” 兮萝被吓得身子一震,她终于掀开了眼帘,看向了慕容北辰,但她只看了一眼,就飞快地垂下了。 她咬着唇,半晌,终于开了口,因为久没说话,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 她说:“我要宝藏。” 慕容北辰的瞳孔一紧,死死地盯着她,整个人都冷极了,没有半分温度,“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说,你要什么!” 兮萝倏而便抬起了头,那双像极了他的眸中带着一股子冷漠和决然,“我说,我要宝藏!” 慕容北辰的手一下握成了拳,两兄妹互相逼视着对方,好似身怀深仇大恨的仇人。 “是不是你做的?” 慕容北辰再度问,这句话几乎咬牙切齿,带着阵阵森然冷意。 兮萝却紧咬着不肯松口,她只是再次强调,“我要宝藏!” 慕容北辰蹭地站了起来,再次重重地拍在了桌上,浑身都是恼怒,“我问,是不是你做的?嘟宝和糯宝的毒,是不是你下的?” 兮萝身子一缩,她素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可是,眼下,她却是被慕容北辰震慑住了。 这样的他,莫名叫她觉得背脊发凉。 兮萝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说话已经有些不大利索,可,她依旧倔强地没有松口,“我,我要宝藏!你给我宝藏,我就全都告诉你。” 慕容北辰倏而一下逼近,伸手捏住了兮萝的咽喉。 他下手很重,兮萝一瞬间便呼吸困难,整张脸迅速地憋红,她伸手,想要扒开他,可是,却完全无法撼动。 慕容北辰的眼神阴鸷,双目赤红,好似暴怒的狮子。 他以前的脾性的确便是这般暴戾狂躁,只是,在凝猫面前,他总是习惯收敛。 有了孩子之后,他的暴戾本性便几乎都能藏得很好,可是现在,兮萝惹怒了他。 他找回了妹妹,失而复得的愉悦狠狠冲击着他,他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会把兮萝当成掌上明珠一般捧着,爱着,要把这么多年来缺失的爱都尽数弥补给她。 可是现在,他却只想掐断她的脖子! 慕容北辰浑身都在打颤,“回答我的问题,是,还是不是?” 兮萝整张脸都涨红了,她脾性里,有着跟慕容北辰一模一样倔强又不肯服输的秉性,他越是这般逼迫,她便越是倔强地不肯开口求饶,哪怕下一秒就要死掉。 兮萝从牙缝里吐出几个断断续续的字,“我,要,宝藏!” 兮萝的脾气太倔,慕容北辰也已经怒急攻心,整个人都好似全然失去了理智。 他的手一点点收紧,兮萝胸腔里的空气一点点减少,她觉得自己几乎就要死掉了,她想要呼吸,可却是越来越困难。 恍惚间,她只看到这张与她分外相似的脸,同时,又恍过了很多张与她相似的脸,她的心口微痛。 兮萝张了张嘴,唇形动着,却发不出声音,她喊:“哥哥……” 脖颈上的桎梏骤然消失,兮萝剧烈地咳了起来。 她摸着自己的脖子,上面辣辣的疼,方才的那好几个瞬间,她以为自己就要这么直接死掉了。 可是,她最后却又活了过来。 她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真好,活着真好。 慕容北辰面上依旧是冷冷的,没有什么表情。 方才,他真的动了杀念。 兮萝当初的失踪,现在的出现,以及这一口紧要,丝毫不肯放松的态度,都叫慕容北辰禁不住一阵阵后怕。 他开始相信凝猫所言,那一切,真的是兮萝做的。 她做这一切,有着自己的目的,而现在,目的暴露了,是宝藏。 兮萝已经不是当初的兮萝,他们兄妹,从幼时分开,一别便是二十余年,现在的兮萝,只有一张酷似他的外表,而她的内心究竟如何?慕容北辰已经不敢信心满满地打包票了。 可他,终究还是对她下不去手。 她害了他的一双儿女,害得嘟宝至今都没有醒过来,可是,他在看到她喊着“哥哥”的唇形时,他心口还是禁不住扯痛,他还是放了手。 他想到了那年,他们一道离开了皇宫,来到了梁城,小小的兮萝病得很重,她也是那般无助又可怜地喊着“哥哥”,那一声声,都恍如昨日,直敲得他心口剧痛无比。 慕容北辰面色苍白,第一次的,他竟是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决断,如何自处。 他恨不得掐死她,可是,到最后关头,他却硬生生地下不了手。 兮萝依旧剧烈地咳着,慕容北辰背过身去,一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整个身子绷得紧紧的,宣誓着他满腔的怒意。 一直沉默无言的堕星魂,终于缓缓开口,他很理智,也很冰凉,“你师父在哪儿?” 兮萝根本看都不看他,直接把无视他贯彻到底。 堕星魂继续缓缓开口,“除了你们师徒,还有什么人?你们要宝藏,究竟是为了什么?” 兮萝继续无视他,半声都没有吭。 堕星魂冷着脸,声音也愈发冷了下来,“我不是你哥哥,我不会怜惜于你。你若是不能回答我,我便杀了你,一了百了。” 兮萝依旧没有开口,堕星魂瞬间位移,一瞬便位移至她面前,伸手,重新掐上了她纤细的脖颈,他的力道很大,比方才慕容北辰的要重上许多,眼眸中亦没有半分情绪波动,唯有冰冷。 兮萝伸手去掰,可是,却如蚍蜉撼树,没有半分作用。她盯着慕容北辰的背影,想要开口呼救,可是,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兮萝深觉,自己这一次,定要死了,就这么死掉了。 她的眼神迷离,盯着那一动不动的背影,心里一点点涌上绝望。 慕容北辰的双手紧握成拳,他的面上一派纠结隐忍,终于,他忍不住转身,正待大喝,另一道人已经推门而入,伴随着的,便是一声娇呵——“住手!” () 第464章诱饵 慕容北辰一怔,兮萝迷离的目光也瞬间有了些清明。 堕星魂浑身的杀气收敛,他收回手,兮萝得以呼吸,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凝猫面色苍白,就这么站在那里,一双眸中满是炽人的灼炎,定定地落在兮萝的身上。 慕容北辰的目光,一瞬便凝在了她的身上,这一眼让他觉得,她竟是比之前又瘦了这般多,一张脸只如巴掌一般大小,面上也全无半分颜色,他心口涌上一股心疼。 凝猫却全不看他,只是定定看着兮萝。 她的心里有许多情绪瞬间翻涌开去,她想到至今昏迷的嘟宝,想到他受的苦楚,凝猫心里便是一阵阵刀割般的疼痛,好似被人活剐了一般。 她抑制着自己拔剑动手的冲动,只是冷着声音道:“她不能死。死了,谁来做那诱饵?” 慕容北辰听到这冰冷得全无温度的声音,心口不觉微涩,那是一种纠结恼恨又难以割舍的复杂情绪。 他瞒着凝猫,便是担心她看到兮萝会发狂难以控制,却不想,她却是这般镇定,说出口的话,也似经过了深思熟虑。这样的凝猫,叫他心里一阵发慌。 堕星魂的声音也很冷静,“杀了的确可惜。既然她这般想要宝藏,那便给她便是。这背后究竟有什么牛鬼蛇神,便拭目以待吧。” “来人!”凝猫冷喝一声,片刻,便有两位侍卫上前听令,“把她押下去,好生看管。若有半分差池,尔等提头来见!” 她的气势,竟是半分不输慕容北辰,侍卫恭敬领命而去, 兮萝全没有招架反抗能力,她浑身瘫软,被侍卫们押了下去。 临走过凝猫身旁,她抬头,对上了凝猫的目光。两人目光交汇,彼此似有火花四溅。 兮萝被押走,堕星魂亦负手向外踱步,凝猫亦转身便要走,慕容北辰一个健步上前,一下就抓住了她的手臂,把她整个人都拉了回来。 凝猫扬手要挣,可却半分没有挣开。 距离上次,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凝猫了,现在见到,这才发现,心里的思念竟是这般浓烈。 凝猫怒目而视,“放开!” 慕容北辰不仅不放,他还多使了些力道,伸手一带,凝猫整个人便已经跌入了他的怀中,被他紧紧箍住。 再一次沉浸在熟悉的怀抱中,凝猫觉得自己的眼眶有点发热,可是,她却努力地眨着眼睛,把自己心头的酸楚和思念,全都咽了下去,浑身依旧竖着最尖利的防备。 “你放开我!” 慕容北辰的声音很轻很柔,似带着全世间最大温柔缱绻,“我不放。凝猫,我想你要想疯了,我不想放,不想再跟你像现在这样,形同陌路。” 凝猫的鼻子一阵发酸,可是,她心里,却同属住满了太多误解,太多痛楚,太多难以触碰的伤口。 她的心瞬间冷硬了下来,“那你让她把解药交出来,然后自刎谢罪!” 慕容北辰的身子顿时一僵,心口开始一点点往外冒着冷。 凝猫能明显感到他身体的变化,她冷笑一声,一把推开他,冷目相对,“做不到是吗?做不到,就不要再跟我说这些所谓的情话,我不稀罕。” 凝猫说完,转身,毫无留恋地离开。她的脚步坚定,没有半分迟疑,可是,藏在袖口下的手,却一点点握紧了。 她原就怀疑兮萝,而今,他们设了一个局,兮萝成了那瓮中之鳖,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吗? 若要继续为她辩解,那便是强辩! 而今,慕容北辰连为兮萝辩解的口都开不了,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又如何能说服凝猫? 慕容北辰看着凝猫离开的背影,心里只觉得一片触骨的疼。他不想要看到凝猫的背影,今后,都不想再看到。 …… 手握诱饵,凝猫原以为他们要开始布局,可是堕星魂却把这件事不动声色地压了下去。 “不要惊动将军府的任何一个人。”堕星魂对慕容北辰嘱咐。 凝猫和慕容北辰再傻,也渐渐联想到了上回的事,上回,他也没动用将军府的任何一个人,而是只用慕容北辰的人手,悄悄行动。 凝猫心里生出了一股莫名的凉意,“你怀疑将军府里有内鬼?” 堕星魂没多说,只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此事涉及到自己的孩子,凝猫自然是要万分小心,她当即便也同意了堕星魂的小心谨慎。 慕容北辰却是莫名想到了上次堕星魂与他说的话——越是不可能的人,便越是有可能。 慕容北辰竟然生出了一股子深浓的后怕之感。这些年他得到的情感丰沛,便开始渐渐不能接受任何亲人的背叛,他的心,变软了。 凝猫焦急的等待着,可堕星魂却迟迟不宣布动手,凝猫望着依旧沉睡不醒的嘟宝,她心里的焦急便越发难以抑制。 就在凝猫要忍不住去询问时,堕星魂只是沉吟道:“再等等,时机还未到。” 时机,他要等的,究竟是什么时机?凝猫要问,他却是负着手站着,微微仰着头看着头上月光,凝猫便站在他的旁边,两人目光一致,眸中似都掺着无数伤感。 “若我当真回了现代,不知看到的,会不会是这轮明月。”堕星魂淡淡开口。 凝猫的眸光微动,却是不语。她的心绪,最近总是不由自己,沉甸甸的,半分难以纾解。 她能感到身后总是有一束灼热目光,紧紧跟随。每每,她的心神总是泛起涟漪,但是,却又有着一股难以抑制的烦躁。 堕星魂转头看她,似要把她所有的心绪全都窥破,他余光瞥见身后不远处的慕容北辰,又游移到她的脸上。 “凝猫,我希望你不要成为我这样的一个人。” 凝猫思绪被打乱,疑惑望他,“怎样的一个人?” “孤单,寂寞,日日只能与日光星辰作伴,寻不到半个知心识趣,可以解忧之人。” 凝猫闻言,心里便已明白他这说这话的意思,心里不自觉便又生出一股烦躁。 “你什么时候也开始上起心灵鸡汤了?” 堕星魂听出了她话里的不耐,他便知晓,她是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心里不觉微微叹气,做了母亲的女人,再没任何人,任何事能越过她的孩子去。 话题点到为止,这些事,终归是他们夫妻俩自己的事,究竟该如何做,都是凝猫自己的决断。 () 第465章奸情 将军府中,一切都很平静,而这平静中,却隐隐透着紧迫和焦虑。 最是焦虑的,便是凝猫无疑。 兮萝入了圈套,他们开始布局,可是,堕星魂究竟要布什么样的局,要引什么人上钩?凝猫不知道,她甚至有些不敢知道。 凝猫每天晚上都睡不好,整个人已经消瘦了一大圈。 她不习惯这里的气候,整个人更是没什么精神气儿,吃饭也吃得很少,若不是她要强撑着身子照看孩子,怕她自己也随时要倒下。 唯一值得凝猫庆幸的,便是糯宝了,她眼下已经基本上痊愈了,这些日子在府上好好地将养着,便又恢复了往日的生龙活虎。 糯宝知道嘟宝的病,知道娘亲的担忧,更知道爹娘之间的冷战,她变得很乖巧,她每每都在娘亲跟前小声安慰,给她鼓励。 每日吃饭,她也总是要制造机会,试图让爹爹和娘亲破除坚冰。 糯宝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是把娘亲按着坐在了爹爹的身边,整个饭桌,她便一直在插科打诨,让爹爹多给娘亲献殷勤。 凝猫眉眼疏淡,看了女儿一眼,声音也冰冷无波,“食不言寝不语。” 糯宝所有的话,全都被她堵在了喉咙,她只能委委屈屈地低头吃饭,只给爹爹递眼色,再不敢多言其他。 慕容北辰很自然地给凝猫夹菜,凝猫没有刻意避开,可是,那些菜,却是放在碗中,没有动上半分。最后她放下碗筷,那些菜依旧未动。 嘟宝看着这一幕,小脸都皱了起来,景琉也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化解。只有堕星魂神色自若,不紧不慢地吃着,完全不受影响。 凝猫吃罢,便率先起身,又回了房去看嘟宝。 慕容北辰便也放下了碗筷,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整个人都有股沉静的冷。 糯宝赶忙撺掇,“爹爹,您快去。” 慕容北辰默了一瞬,起身,大步流星跟了上去。 糯宝望着他们两人一前一后的背影,不觉深深地叹了口气,一副小大人的苦恼模样,“这两个不省心的,真是叫我操心!” 横在他们中间的是孩子,这是一道难以越过的坎。尤其是更多的证据都齐齐指向兮萝的时候,凝猫心里更是难以释怀。 凝猫往嘟宝的病房走,身后传来大步流星的脚步声,她知道是谁,她的脚步便不觉又快了几分。 可她走过拐角的一瞬,却瞥见了一簇衣角,好似一只翩跹的蝴蝶,向他的方向飞去。 “少爷——” 魅影又软又娇的声音被风吹入耳中,凝猫听了只觉得十分刺耳,心口似被什么狠狠刺了一下,疼得厉害。 她脚步只微微迟钝了片刻,便没有什么留恋,继续向前。 她一边走着,后面隐隐约约的软声糯语一点点远去,可是,她心底的烦闷和焦躁,却是有如魔咒一般,死死纠缠不去。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动物,嘴上明明说着不在乎,可是,真的换了个情境,曾经口口声声不在乎的事,便全都一点点放大放大,成了最大的烦扰。 凝猫回到嘟宝的房间,她给嘟宝细细地擦了一遍身子,照看好了他,她便开始坐着发呆。 他们两人之间的那个秘密,究竟是什么?他们又究竟说了什么?竟然就这么把他拦住了。 那是她的男人,凭什么要被别的女人这般纠缠?就算她厌弃了,不想要了,却还是她的,轮不到那女人骑到她的头上,三翻四次在她的手下抢人! 凝猫快速地开门,往回而去,她脚步又急又快,裙摆一阵阵飘荡,带起阵阵清风,在低空中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却与她冰冷木然的脸形成了最鲜明的对比。 将军府并不大,没多会儿,她便拐过了那道弯。 凝猫望了过去,倏而间,她的瞳孔收紧,整个人也好似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呆呆愣愣地定住了。 拐弯处的那两人,身影重叠在了一起,魅影抱着那男人,把整个人都埋进了他怀里,脸上更是如梨花带雨一般引人怜惜。而那男人,没有推开她! 凝猫就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棒,脑袋嗡嗡地响个不停,双手骤然紧握成拳,心口也好似被狠狠地刺入,然后,狠狠地剜了一刀。 好,好个慕容北辰,好个郎情妾意! 她方才气势汹汹地要回来抢男人的念头,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彻彻底底地变成了一出笑话。 自己的想法是个笑话,自己巴巴地折回来,更是个笑话! 凝猫脚步趔趄地向后倒退两步,却是撞到了身后的柱子,后背被撞得生疼。 她的动静,终于惊动了那边的两人,两人的视线触到凝猫,脸上俱是一惊。 魅影的惊讶是真的,可片刻之后,那股惊讶中,便掺杂进了一阵阵难以言喻的狡黠和暗喜。 她没想到凝猫竟然会去而复返,还刚好撞到了这一幕。 如此看来,便是老天爷在帮她! 魅影的情绪掩饰得很好,脸上有被撞破的惊讶,羞怯和难堪,又有点欲言又止欲语还休的绵绵情谊,她就这么咬唇看着凝猫,好似对她满含歉意,但是却又割舍不下两人之间的情谊。 她的每一个做作的神情,都狠狠地刺在凝猫的心口上,像是最嚣张的宣誓。 而慕容北辰,看到凝猫眼中碎裂的情绪,他心里也只余下了一片惊慌。 他乱了方寸,那种感觉,好似他最珍视的宝贝要在他面前溜走,逃开,再不属于他了。 慕容北辰当即推开了魅影,快步跑上前,疾步朝着她的方向跑去。 凝猫用力地跑着,她心里空空的,这六月的风好似都一瞬化成了冬日的冷风,吹得她遍体生寒。 她脸上一片湿漉漉的,早在转身的一瞬,便流满了泪。 她只想跑,只想逃离这里,只想离这些人远远的,不想再见到他们任何人! “凝猫——” 急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跑得飞快,却根本快不过他,他伸手,一下拉住了她,把她整个人都拉了回来,死死地钳住。 “凝猫,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 第466章崩裂 凝猫被他死死地钳住,她不得不面对着他。 可是,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凝猫看了,却只觉得心里疼得厉害。 她不说话,只是用力地挣扎,只想挣开他,只想逃离他! 慕容北辰见她如此,心里好似也被人剜了一刀,难受极了。 他又疼又悔,他想要把她紧紧地圈在怀里,可是她却像是一只炸毛的猫儿,全然不管不顾地挣扎。 “凝猫,凝猫——” “你放开我!”凝猫厉声大喝,她呵斥的声音尖利,在这静谧的夜中,有股凄然森冷,她红着眼睛,怒瞪着他,纤细的手死死地掐在了他的手上。 “放开我!我嫌脏!” 她声色俱厉,每一字都带着声嘶力竭的怒吼,宣泄着她所有的愤怒。 慕容北辰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叫他从头冷到了脚。 脏,这是他的凝猫对他说的话,这莫大的嫌恶,狠狠地刺痛了他,他的身子不觉微微颤抖。 “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慕容北辰,从未背叛过你!”他说着,声音沉静铿锵,没有半分惧意。 “我不想听,我对你们的事没有一点兴趣!你们就算有过婚约也好,有过毒誓也罢!这些都是你们之间的故事,我都不想知道!” 凝猫整个人都陷入了一股绝望的癫狂,歇斯底里,浑身的防备全都竖了起来。 原本她和慕容北辰的疙瘩便没有解开,现在,她对慕容北辰的怨念更深,她更是再不肯听慕容北辰多说半个字。 慕容北辰看到凝猫的样子,只觉得分外疼惜。 自从嘟宝和糯宝出事,凝猫便已经把自己绷得紧紧的,她的精神紧绷,整个人的状态都很不好,她不能再受什么刺激了。 而偏偏,她却是受到了更加激烈的刺激,这叫慕容北辰恨不得狠狠扇自己几个耳刮子。 他不能看到凝猫这样激动,不能看到她彻底崩溃。 慕容北辰狠狠地抓住了她的双肩,逼着她对着自己,认真的,一字一句地说:“凝猫,你冷静点,你先冷静下来!你再这样下去,你会崩溃的!” 凝猫想要挣扎,可是他的力道太过强悍,叫她根本挣脱不开。 凝猫泣不成声,她激动得根本说不出话来。 慕容北辰心口发滞,声音中满是痛惜,“凝猫,你看清楚,我是你的北辰哥哥,北辰哥哥最爱的只有你,唯一爱的,也只有你一个。你明白吗?” 凝猫摇头,她不停地摇头,她再也不想相信他,再也不想看到这个男人! 慕容北辰还想再说什么,魅影带着阵阵哭腔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夫人,您不要多想,我与少爷,我们只是……只是我情难自禁,少爷从来都没有对我生出过旁的心思……就算有,那也是旧时的情分……” “闭嘴!” 慕容北辰冷冷地制止了她,魅影眼中迅速积蓄起泪意,可很快,她便故作坚强地把那股泪意压了下去。 凝猫却是觉得她的每一个字都分外刺耳,叫她觉得自己像一个跳梁小丑一般。 凝猫泪光朦胧间,便看到了慕容北辰胸前的衣襟上,赫然是一抹瑰丽的嫣红,那是魅影的丹寇! 那一抹嫣红,更像是尖刻的利器,把凝猫原本就已经千疮百孔的心,刺得愈加难看。 凝猫伸手,趁着慕容北辰分神训斥魅影之际,终于把他推开。 慕容北辰再次想要抓住她,凝猫却是疾步后退,“你别过来!” 她快速地把头上的发簪摘下,握在了手里,一下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慕容北辰呼吸滞了一下,顿时就不敢动了。 “凝猫,你做什么!” 凝猫的手上都是汗,她并不是真的想自杀,她不会这么轻践自己的生命,她还有嘟宝,还有糯宝,便是为了两个孩子,她也不会这么草率。 她只是,不想再被慕容北辰纠缠,她现在,最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他! 慕容北辰整颗心都狠狠地揪在了一起,这一瞬,他失去了自己所有的冷静,“凝猫,你把簪子放下,你想要听什么解释,我都可以跟你说!我只求你,不要这么冲动!你真的出事了,我怎么办?嘟宝和糯宝怎么办?” 凝猫脸上一道道泪痕尤存,她双目赤红,声音尖利,“嘟宝和糯宝?你现在知道疼惜嘟宝和糯宝了吗?我以为,在你心中,便只有你那妹妹!” 提到孩子,凝猫心绪便是一阵阵激荡难平,那是她的孩子,那是她最最宝贝的孩子! 她坚信是兮萝害了他们,而慕容北辰,至今都没有对此有半分松口。在儿女和妹妹之间,他的天平摇摆不定。 他这样的摇摆,叫凝猫心寒。 而今,他对魅影的多情,更是往她的伤口狠狠地撒了一把盐。 魅影是故人,兮萝也是故人,慕容北辰和她们这些故人之间,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那样的纠葛,凝猫前半生没有参与半分,他因此偏袒他们,凝猫好似个外人,被他阻拦在外。 慕容北辰的面色微微有些冷,带着一股沉痛,“凝猫,兮萝的事我们之后再说,你先把簪子放开,我们好好说话,你想要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少爷!”魅影陡然拔高的声音传来,一下便又落在了凝猫的心口上。 魅影看着慕容北辰,眼神中满是哀戚,“少爷,你难道忘了当初对我的承诺吗?你已经违背 一个承诺,难道还要违背第二个?把我最后的一点尊严也都剥夺掉吗?” 魅影的自责,字字诛心,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凝猫,她和慕容北辰之间,存在着旁人无法插手的秘密,慕而容北辰,会一直捍卫这样的秘密。 凝猫再不想忍了,她歇斯底里,“你们之间的海誓山盟,你以前不说,我现在却不屑再听!慕容北辰,我今后都不想再看到你!你最好离我远一点!” 凝猫吼完,她转身便要跑,慕容北辰疾步追,凝猫却是往自己的脖子上一刺,脖子上的血顿时便渗了出来,慕容北辰大骇,顿时就顿住了脚步。 “凝猫!” “娘亲!” “姑姑!” 几道声音同时响起,那边,景琉和糯宝,团团已经问询赶来,他们一来,便看到了这一幕,糯宝早便吓得没了人色,甚至连哭都忘了。 () 第467章心伤 凝猫手上狠狠地握着簪子,她一阵阵颤抖着,脖子上的伤处渗着血,一股辣辣的疼痛袭遍全身。 但是,再浓烈的疼痛,却也抵不上心里的疼痛。 她望向那边,看到了那惊吓得全无人色的孩子,她手上的力度也未曾放轻半分。 她冷冷地说:“不要跟过来,我不想见到你。如果你再跟来,我就马上刺进去!” “好好好,我不跟过去,你想要怎样就怎样,你先把簪子放下来……” 慕容北辰的声音都绷紧了,整张脸一片惨白,他的呼吸也几乎被凝猫夺走。 她就算再怎么生气都行,但是,绝对不能像现在这样,伤害自己! 凝猫依旧没动,那把簪子依旧丝丝地抵在脖子上,糯宝吓得终于哭了出来,喊着“娘亲”,她要扑过去,却是被团团拦住了。 团团也是吓得魂不附体,但是小姑姑现在情绪不稳定,糯宝要是真的这么扑上去了,搞不好小姑姑真的就把簪子刺进去了! 凝猫眼中闪过伤痛,她只看了糯宝一眼,“谁都不许追来,谁都不许打扰我!” 说完,她转身,往嘟宝的房间跑去。 慕容北辰下意识地抬步要追,可是,刚刚有所动作,一下就生生地顿住了,只是双拳死死地握在了一起,发出一阵阵咯咯声响。 糯宝挣开团团,她哭嚷着追了上去,“娘亲,娘亲你不要糯宝了吗?” 糯宝哭得厉害,景琉迁怒慕容北辰,也顾不得他究竟是什么太子,狠狠瞪了他一眼,便也追了上去。 凝猫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她靠在门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握着簪子的手一阵阵颤抖。 脖子上的伤痕阵阵发疼,但是,心口的痛意,却是更加剧烈。 糯宝的哭喊在外面传来,景琉的劝慰和焦急也阵阵入耳,凝猫便只觉得心口酸疼得厉害。 糯宝的哭声已经有些沙哑了,凝猫想要打开房门,把她抱在怀里好好哄劝,可是,却又忍住了。 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二哥,你把糯宝带走吧,我想自己静一静。” 糯宝听到娘亲的声音,一抽一抽的问,“娘亲,你是只要嘟宝,不要糯宝了吗?是不是糯宝不乖,惹娘亲生气了?” 孩子的哭声叫凝猫心痛,凝猫根本没有迁怒于她,只是,现在的她,满脑子都是那两个人拥抱在一起的模样,即便是疼爱的糯宝,她也没有心思哄劝。 凝猫身心俱疲,“糯宝很乖,只是娘亲有些累了,想歇一歇,糯宝乖乖地跟着舅舅。” 糯宝依旧巴着门框,不肯松手,不肯离开。 只是,无论她再怎么哭喊,里面的娘亲,都没有再回应半句。 团团见她不肯走,便道:“方才你娘亲是被谁欺负了才会这样,糯宝不想去给她报仇吗?” 糯宝一听,当即就不哭闹了,她脸上立马就浮现出阵阵恼恨之色,小小的脸板得分外严肃,“对,我要去给娘亲报仇!” 景琉毫不客气地给她火上浇油,“都是你爹,跟魅影那个贱婢不清不楚,这才让你娘亲受了刺激!他们两人,都得好好教训教训!” 若是往常,谁要是说了她爹爹,糯宝肯定要跟人翻脸,但是现在,她却是半分没有恼怒,一张脸更是绷得紧紧的。 她转身就跑,小拳头拽得紧紧的,一副要去干架的模样。 刚转身跑了没几步,便在院外跟慕容北辰遇上了。 糯宝刚刚才收起的眼泪,当即便哗啦啦地往下掉,她又急又恼,抡起小拳头就往她爹的身上打。 小女孩的手上哪里有什么力道,可是,她这一下下的拳头,却好像有千斤力道,全都打在了慕容北辰心坎那最柔软的地方,叫他疼得厉害。 糯宝一边打一边哭,一边哭一边骂,“坏爹爹,坏蛋爹爹,你竟和别的女人联合欺负我娘亲!我以后再也不想要你当我爹爹了!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 慕容北辰一个晚上,连续两次听到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对他说再也不要见到他,他一直自诩坚强稳固的心,一瞬就变成如千疮百孔一般。 慕容北辰俯下身,握住了一直往他身上捶打的两个小拳头,看着她脸上的泪痕,眼中似有千言万语翻滚涌动。 他把脸贴在她满是泪痕的脸上,滚烫的泪珠一下下都浇到了他的心上。 他声音低沉,带着阵阵哑意,“对不起,是爹爹的错,都是爹爹的错。” 景琉心疼妹妹,更是心疼外甥女,他当即便再不顾慕容北辰的狗屁太子身份,怒目相向,“对不起有用吗?早知道对不起,刚才怎么做出这么禽兽不如的事?我就这么一个妹妹,谁要是敢欺负她,那就是跟我黄景琉过不去!” 景琉骂得正义凌然,第一次有种凌驾于皇权的爽快。 但没想到,糯宝哭得更厉害了,这丫头立马转了风向,指着他好一通委屈,“不不许你骂我爹爹,我的爹爹,只有我能骂!” 景琉:…… 他觉得这个丫头,当真是护短护得没边了。 糯宝的话,叫慕容北辰冰冷灰白的心,顿时就有了一股生气,心里渐渐回暖,同时,又被更加浓郁的愧疚所侵占。 糯宝护短了之后,又抽噎着对慕容北辰道:“别以为我我护着你,我才不会护着你,你最可恶了,是最可恶的爹爹!” 慕容北辰只不停地给她擦泪,一边不停柔哄认错。 糯宝整个人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像一直无助的小兽,唯有哀嚎痛哭。 糯宝哭到最后,整个人都趴到了慕容北辰的怀里,小手拽着他的衣襟,阵阵抽噎,声音沙哑地咕哝,“爹爹最坏,跟坏女人一样坏,我要娘亲,我要娘亲……” 慕容北辰整颗心都疼得厉害,他只能不停轻轻拍着她的背,小声地哄着。 孩子哭累了,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可是眼角,却还是挂着滴滴泪珠,鼻子都哭红了,整个人非常可怜。 慕容北辰抱着她,远远地站在那扇紧闭的门前,心里沉甸甸的。 外面的动静,凝猫便只当全没听见,实际上,她枯坐在床边,心里已经是一片荒凉死寂。 () 第468章了断 第二天,魅影被慕容北辰送走了,不管她如何反抗,如何不愿,慕容北辰都把她送上了回大理的马车。 魅影的眼眶红红的,双手紧紧地握着马车门,指节几乎掐出血来。 “少爷,你当真,要如此?” 慕容北辰面上没有半分松动,“魅影,做人不要太不知足,不要再奢望自己得不到的,若是心太大,终有一天,那些本该属于你的,也会失去。” 慕容北辰说完,转身,他又落下了一句轻飘飘的话,“今后,我都不会再见你。” 魅影最后的一点力气都仿佛被抽空了,双眼哀戚,两行清泪缓缓滑落。 慕容北辰走得异常潇洒,毫不留恋,魅影望着他的背影,满含泪水的眼中,一点点的蓄起了偏执与恨意。 少爷,我为你牺牲了这么多,你就想要这么甩开我吗?不,我不甘心! 她狠狠地甩下了帘子,把她那阴鸷的目光隔断。 魅影被送走这件事凝猫也知道了,慕容北辰想要让凝猫知道,自然是易如反掌。 但是,他这样的做法,对凝猫而言,没有起到半分的劝慰作用。 慕容北辰的性情如何,凝猫怎么会不知道?他根本不会对任何人心慈手软,可是,他对魅影,却是有了太多的宽容和特殊。 他从一开始,就对魅影特殊对待,哪怕是现在,他还是保留着对她的特殊。 女人都敏感而固执,一旦有什么想法在心中扎根,很容易地便扩散,放大,最后遮天蔽日,再看不到其他。 凝猫觉得很烦闷,那种感觉,像是整颗心都被什么紧紧地捂着,寻不到一丝丝透气的地方。 以前的她不知愁滋味,现在,老天爷似乎把之前所有的快乐以相同的力道换成了苦楚加在了她的身上。人的一生,果然不可能是那般顺风顺水的。 有甜有苦,才是人间正道。她的甜,大约在前半辈子都用完了吧,剩余的后半辈子,便都是无尽的苦了。 凝猫已经没有再继续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她谁都见,只除了慕容北辰。 只要有慕容北辰出现的地方,她转头便走,整个人由内而外都是冷意。 慕容北辰一开始还尝试着化解坚冰,但是后来,他知道自己这样的做法,只会适得其反,他便自觉地不再出现在她的面前。 两个人,好似陌生人似的,明明住在一处,但是,却总能完美地避开,再见不到彼此。 凝猫面上一片沉静,慕容北辰也不显山不露水,这让一开始期盼他们早点分开的景琉生出了阵阵危机感,团团和糯宝更是急得不行。 他们以后若是真的一直这样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三人都详尽法子让两人破除坚冰,但是,当事的两人却不动如山,颇有一种皇上不急急死太监的感觉。 糯宝也不敢跟慕容北辰闹别扭了,她每天都乖乖巧巧地在爹爹面前讨巧卖乖,小心地做着爹爹娘亲中间调和的小棉袄。可是两人的关系,却是没有半分和缓,这叫糯宝分外哀愁,觉得自己的生活也开始一片灰暗。 慕容北辰心里疼惜糯宝,也知晓这小丫头心里所想,他轻轻叹气,“乖糯宝,爹爹和娘亲会没事的,但是,现在娘亲在生爹爹的气,咱们先不要烦娘亲,等过段日子就没事了。糯宝不要担心,糯宝要是再这么瘦下去,该心疼的就是爹爹了。” 糯宝闻言,眼眶又红了,扑到他怀里嘤嘤地哭。 “过段时间真的会没事吗?” 慕容北辰语调低沉笃定,“嗯,爹爹一言九鼎,从来不说谎话。糯宝乖乖的听话,一切都有爹爹。” 糯宝在他怀里又哭又笑,不停地点着头。 慕容北辰的面上,现出了沉凝之色。 若想打破现在的局面,只有一个方法:找到解药。 慕容北辰有些沉不住气了,他找到了堕星魂,“我要尽快行动,不能再等了!” 堕星魂幽深的眸中泛着平静幽冷的光,“开始放饵,准备钓大鱼。” 夜色深沉,月亮高挂,映照着憧憧月影。 堕星魂、慕容北辰及暗一暗二等数十名暗卫准备出发,凝猫却换上了一身干练的男装,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她腰身紧紧束着,这么一看,竟有些盈盈不足一握,整个人看着都透着一股子柔弱。 但她的腰杆却挺得笔直,浑身绷得紧紧的,似军人一般严阵以待,一丝不苟。 这个消息,是堕星魂亲口告诉她,凝猫心有执念,他想要宽慰她,让她解开执念。不曾想,她却要径直前往。 慕容北辰好不惊诧,却语气坚决地制止,“你不许去!” 凝猫俏白的小脸上尽是冷意,语气中带着一阵阵不容置喙,“我要去!” 她的眼神透着坚毅,整个人的态度也没有半分松动,任凭慕容北辰如何相劝,都是无用。 慕容北辰的黑眸定定望着她,可她却连半分眼神都没有分给她,他抿着唇,半晌没开口。 慕容北辰知道,凝猫心意已决,眼下,自己开口,不但不会劝住她,反而会愈发坚定她的想法。 慕容北辰轻轻叹了口气,他走到堕星魂面前,语气诚恳,“劳你多照看她。” 堕星魂没有言语,只是点了点头。 一行人形如鬼魅,飞速前行,凝猫一路跟着堕星魂。而慕容北辰,携着被点了哑穴和动穴的兮萝,一路跟在身后,目光一直定定地落在凝猫的身上。 御风疾行时,堕星魂一直在想,人性果真贪婪,他当初或许不该藏下这些东西,今日,是否便没有了这样那样的波折?可惜,多想,终究无益。 一行人施展轻功,踏着夜色,不知飞了多久,终于是停了下来。 凝猫望着眼前的场景,整个人都呆住了。因为,堕星魂与她站的位置,竟然是一处树顶。 往下一看,凝猫的脚跟险些没发软,高耸的树旁,竟是一处崖边,陡峭的崖壁笔插入云,月色泼撒在崖壁丛林间,如巨蛇横波。 夜风强劲,吹得树枝摇曳不止,好似她只要稍稍动一动,便要掉下去,尸骨无存。 凝猫脑中飞速转动着,一下就明白了过来,“宝藏竟然在崖壁里?” () 第469章上钩 堕星魂点了点头,神色很平淡,“彼时我已经产生了避世之心,又不希望我一身的本事无人知晓,便花了整整十年的时间,把毕生技能倾心运用,藏在了此处洞崖之中。此宝藏,我原是要交给有缘人,今日,想来是缘分到了吧。” 凝猫闻言,心里顿时一阵震撼。若按堕星魂所言,这一份宝藏,价值可想而知! 片刻停滞,凝猫的身形一轻,整个人都已经被堕星魂带起,往崖壁飞去,须臾间,便已经落在了一方凸起的崖壁上,此处石块形状颇为巧妙,呈半包裹状,不大不小,恰恰就能把山风挡住,也是隐蔽身形的极佳所在。 但观之形状,显然这里并非洞崖入口,但堕星魂却已然不动,而是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似一只潜伏的猎鹰,紧紧朝下盯去。 凝猫的目光顺着崖壁往下,也定格在了远处的一方峡谷之上,那道凹槽横空出世,宛似把那一面光洁直峭的崖壁横空截断。 那鬼斧神工的天然地形,让凝猫不觉对大自然的造诣暗暗赞叹。 那里,显然便是宝藏入口无疑。 凝猫心里对堕星魂不由得也是钦佩不已,毕竟,能找到这么一处绝妙的地方藏宝,也是绝了。难怪这宝藏这么多年都没有“有缘人”寻到。 山风在耳边阵阵呼啸,即便是六月,在这高耸的崖壁之上,凝猫也硬生生地被吹出了浑身鸡皮疙瘩。 慕容北辰察觉到她抱住双臂的动作,原本想要解了外衫给她披上,但最后还是滞住了,心里微微地叹了口气。 凝猫对慕容北辰的心里全然不知,她只瞪着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鬼斧神工的所在。 终于,有人来了! 凝猫心里闪过一阵阵兴奋,她刚定睛细看,目光便顿住了,浑身僵住了,震惊的情绪瞬间游走全身,让她差点脱口惊呼。 “嘘!”堕星魂伸手捂住她的嘴,“别出声。” 凝猫呆呆地看着崖壁上的人,那些人浑身的黑衣,动作敏捷,如同鬼魅。 惨淡的月光挥洒,叫凝猫把为首那人的脸看得一清二楚,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二哥景琉! 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二哥?他怎么会来这里?这是堕星魂与他计划好的吗? 凝猫扭头,眼中满是疑问,还有一股紧绷。 堕星魂却没去看凝猫的眼神,而是把目光紧紧地落在景琉的方向,眸中若有所思。 慕容北辰看到景琉的一瞬,也怔了怔,但他脑中快速串起了堕星魂之前说的所有话,还有这些时间他所做的一切,他的所有布局,全都避开了景琉,没有向他透露了半分风声。 慕容北辰一瞬便明白了堕星魂之前所有的打算,他早就怀疑景琉了。 可是为什么?景琉怎么可能这么做?他哪里有这样的智谋,又哪里有这样的动机?慕容北辰的手不觉紧紧握在了一起。 他们的目光都落在那处紧闭的入口上,便见景琉一直不停打转,直到亥时一刻,几束月光照在那壁面,景琉方从手中拿出一物,嵌入崖壁上,手中一番动作,那壁面便豁然打开。 景琉面上一喜,一挥手,领着众人便要往里去。 可就在这时,另一群人嗖一下便蹿到了景琉面前,他一惊,贴身十几名侍卫顿时拔刀,怒目相视,战火似一瞬便要燃了起来。 可待景琉看清来人,脸色一下就变了。 是端木宜! “你你你,你怎么来会在这里!” 端木宜看着那已经打开的洞口,一双眼睛不觉冒出了阵阵炽热火光,好似全身的兴奋都被调动了。 宝藏竟然在这里!玉珏竟然在他手里! 端木宜一脸兴奋,“你真的知道宝藏所在!跟着你,果然没错!” 景琉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你跟踪我?” 端木宜眼珠微动,语气多了几分柔软,“我关心你,自然要时刻关注你的动态。” 景琉闻言,紧绷的神色总算和缓了几分。 端木宜的眼珠子依旧在宝藏上瞟着,“我们快进去吧。” 景琉却是一下拉住了端木宜,“不能进!” “为什么?”端木宜一阵磨牙,宝藏都在眼前,让她放弃,怎么可能? “里面是不是宝藏还未可知,况且,凡是宝藏,都会有机关暗器,太危险。” 景琉的话,叫端木宜满腔的话都咽了回去,不觉就怔住了。 景琉凑到端木宜的耳边,低声道:“我是来给你拿聘礼的,你要跟着一起去,岂不是没了悬念?” 端木宜耳根一瞬红了,幸而夜色掩映着,叫她没暴露出来。 “我不管,我就要进去,若是不让我一起,我绝不认!”端木宜语气中不自觉便带上了自己都没察觉的娇嗔。 “你的意思是,我让你一起进去,你就认了?” 端木宜被他的话一瞬噎住,迎着他凑近的脸,黑沉沉逼视的目光,端木宜的眼神有点飘忽。 “是不是?”景琉又紧着逼问。 “我认了你就让我一起进去?你是,我就是!”端木宜豁出去了,反正,先把眼前骗过了再说。 景琉眉眼一下就弯了起来,“好,一言为定,那我们走吧!” 端木宜微愣,片刻才反应过来,心里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但心道,还是宝藏要紧,当即便什么都没多说,欢快地就进了。 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了洞口,只余下几人在洞外守着。 凝猫远远地看着,一颗心好似被五味缸浸泡一般,她抓住堕星魂的手臂,满是紧张,“是你派我二哥来的是吗?是不是?” 凝猫希望听到自己想要听到的回答,可是堕星魂的回答却给了她当头一击,“不是。此处宝藏的所在,我从未对你们中的任何人宣之于口” 堕星魂看着凝猫,缓缓开口,“若我没猜错,你二哥其实早就知道宝藏藏在此处,他只是没有打开机关的方法和玉珏罢了。我略有怀疑,前一次试探,他也上钩了,我便越发生出疑窦。这次,我不过把玉珏和使用方法巧妙送上,他便果真来了此处。如此便已证明,此前我的猜测没错。” 凝猫的脑子嗡嗡地响了起来,可是,二哥怎么会知道?他知道,为什么不说?又为什么偷偷地来?难道…… 不,二哥不会是那个人,他没有那样的动机,也没有那样的智谋。 可是,那些疑问,又该怎么解答? () 第470章迷云 “就,就算二哥知道宝藏藏在这里,那些事也不会是我二哥做的,他不会这么做!”凝猫身子有些颤抖,声音也一阵阵发紧,几乎是难以克制的激动。 凝猫目光倏而转向兮萝,生怕从她的神色中窥探出什么异常。 上回他们设下诱局,落网的也是兮萝、端木宜和二哥,这次也…… 堕星魂沉声,“真相如何,且等着看便知。一切听我的,不可激动。” 凝猫深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的气息平稳均匀,“好,我冷静。那你告诉我,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二哥的?又为什么怀疑他?” “从那次端木恒提到宝藏开始,你二哥一语中的,提到了开启宝藏所需的玉珏。他当时的神情不自然,我一眼就看出来了。我相信我的直觉。” 他的语气泰然笃定,哪怕是归咎为直觉,也只让人不得不信服。 事实证明,他的直觉的确准确无疑。 凝猫和慕容北辰听罢,脸色都不大好看,尤其是凝猫,整个人好似被人当头打了一棒,十分难受。 此时的她,终于有些明白当初慕容北辰对兮萝的维护心理。 眼下的她,就算所有的征兆都摆在她面前,证明她二哥真的有嫌疑,她私心里,也总是会毫无缘由地想要去相信他,维护他。 至始至终,兮萝除了一开始略有惊奇,之后面上都没有什么表情。 堕星魂看着两人这灰败的神色,他又开口道,“顺藤摸瓜都摸到了这儿,且继续摸吧,总要把最大的牛鬼蛇神挖出来,或许,你二哥只不过是我这宝藏的有缘人罢了。” 凝猫勉力点头,心里不停告诉自己,清者自清,二哥一定是清白的。 凝猫突然想到什么,不觉一惊,“那洞穴中可有什么机关?我二哥会不会受伤?” “他若是没有贪念,自然不会有事。” 凝猫又是一阵大惊,“你,你什么意思?我二哥不能出事!” “你哥哥重要还是你儿子重要?”堕星魂的话,叫凝猫一怔,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堕星魂不咸不淡地瞥了她一眼,“想要救你儿子,就耐心些。再闹出动静,今夜的布局,便要毁掉。” 凝猫张了张嘴,心里一阵难受,她想要说些什么,她应该说些什么,可是,最后,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凝猫耐着性子,压着心里的焦躁,睁大了眼睛盯着那洞口,不久,他们果真又听到了悉悉率率的动静。 又有鱼儿上钩了。 凝猫的身子一阵紧绷,这一次,又会是谁?这次来的人,跟二哥,又会是什么样的关系? 几个暗箭嗖嗖射出,原本守在门口的人瞬间倒地,连半声都没来得及发出。 紧接着,几个黑影便快速落地,为首者生得魁梧健壮,面目深邃,带着几分狰狞,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他脸上那一刀醒目的刀疤。 慕容北辰看到这张脸,脸上顿闪一抹惊愕,有什么心思飞速转开。 竟然是他! 慕容北辰的眼中瞬间蓄满了震惊错愕,还有一丝不敢置信。 堕星魂和凝猫的眼神都一直盯着那边,自然是没有察觉到慕容北辰的异常。 可即便如此,两人还是看出了那人的不同之处,他的五官较为深邃,俨然不是大元人的长相,他们心里都有了计较,这些,是北梁之人! 凝猫的心里不觉一沉,这件事,还牵扯到了北梁?难道,这一切都是冲着慕容北辰来的?这不是简单的个人恩怨,而是两国间的攻坚谋划? 脑中思绪飞速转开,凝猫又全身紧绷了起来,北梁人来意不善,方才二哥进去时不过只带了数名侍卫,若是与北梁人正面撞上了,岂不是危险? “我们别等了,赶紧进去吧!”凝猫急道。 堕星魂看着洞口的眸光不觉也染上了几分复杂与深思,他今日来此钓鱼,不想,却钓出了这般意外收获。 堕星魂沉吟,“再等等。” 他真正要等的人,却还是没有出现,他不能急。 凝猫却再次沉不住气,“还等什么?再等下去,我二哥就有危险了!” 未料堕星魂却依旧用那些话怼了回来,“你二哥重要,还是你儿子重要?” “我……都重要!”凝猫面红耳赤。 堕星魂不为所动,“不管怎么说,你二哥好歹也是堂堂将军,他没有你想得这么差。” 话虽如此,却依旧架不住凝猫满心的忧虑。 三人和暗卫们又在暗处静候许久,整个崖谷一片安静,全无半分异动,凝猫按捺心中焦躁,堕星魂从开始的不动如山,也渐渐变成了垂眸凝思,心里不觉开始泛起了涟漪。 又过了一刻钟,堕星魂终于开口,“进去会一会他们。” 在凝猫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堕星魂便已出手,原本守在洞外的北梁人悄无声息地倒下,没发出半分声响,便坠下了悬崖。 几个暗卫率先飞过,落下身形,检查一番,没有诈死之人,他们才飞身而去,悄然落地。 落在那不算宽的崖壁上,夜风灌入,凝猫忍不住扭头去看身后万丈的崖壁,她在这夏夜中不觉也打了个寒颤。 堕星魂没有多做逗留,迈步向前,阔步流星,凝猫赶忙跟上,身后便是慕容北辰,以及几名看护安全的暗卫。 举着火把,堕星魂的步子走得分外稳健。 整个洞穴比想象中大,全天然的洞穴,狭缝间有滴滴答答的雨水滴落,在静谧中平白添了几分惊悚灵异,叫凝猫愈发紧张了起来。 越是往里走,凝猫不觉渐渐被这洞穴的构造所吸引。 这个洞穴,俨然是个纯天然的喀斯特地貌,随处可见造型各异的石云,奇形怪状,峥嵘嶙峋,千姿百态,颇有奇趣,有种巧夺天工之美。 凝猫从一开始的紧绷,不觉也渐渐变成了释然,惊艳。 这个巨大的洞穴,这些天然的成品,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财富,具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惊艳效果。 再仔细看,凝猫发现了石壁上,竟然都刻着不同的字迹和画面。 她认真看来,不觉又是一阵惊讶,那上面所刻,不是旁的,正是各式的现代公式、英文云云。 这些类似于涂鸦式的图画,都生动地留存了下来,变成了最最天然的壁纸。而凝猫自然知道,这些究竟出自谁之手。 凝猫便想到了堕星魂之前所言,他藏下这处的宝藏,最大的目的就是有一天能让后世之人知道,他曾来过。 想到这一点,不知怎么的,凝猫的心底,竟然涌起一阵阵难言的感触。 堕星魂一直都沉默着,只是他的眼中,依旧会泛起阵阵异样涟漪。 () 第471章被困 越是走到里面便发现,洞穴中的分岔口越来越多,有些洞口宽敞,有些却狭窄需得侧身方能进入。 他们紧跟堕星魂走着,一边走,便一边查探足下痕迹,却见每一处都有足迹,想来是前面两拨人派人分头查探。 凝猫方向感不好,堕星魂时而挑着宽敞之处穿行,时而挑着狭窄逼仄之处,如此,她早便已经寻不到半分章法。 不知走了多久,他们才终于走到了一紧闭的石壁前,四处石壁似浑然天成,此处便俨然成了一处死路。 但是,凝猫却是不信堕星魂是走错了路。 果然,不知他如何触动了机关,那浑然天成的石壁便骤然分开,一处石室豁然呈现于眼前。 堕星魂踏步而入,身后的人便也紧跟其上,他们刚走进,那处石壁便又已合上。 一路走来,未见半个宝藏,凝猫更是担忧自家二哥的安危,正待开口询问,堕星魂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自己把耳朵贴上石壁上。 凝猫和慕容北辰便也纷纷侧耳去听,起初并未听得任何动静,待再细听,便隐隐听到了不寻常的动静。 那边有人。 凝猫细细去听,很轻易地就从那声音中辨认出了二哥的声音。 凝猫没有内力,她自然听不真切,但是,堕星魂和慕容北辰却是听得一清二楚,景琉眼下正和端木宜吵架斗嘴,不亦乐乎。 景琉和端木宜的声音在移动,凝猫也在移动,走着走着,那边的声音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叫凝猫分外着急。 他们一路跟着声音向前,走着走着,便又行至几个分叉处,凝猫依旧全心侧耳去听,一道黑影倏而把她撞开,飞快闪身奔去。 凝猫被撞得一头栽倒,额头直朝坚硬地面倒去,幸而一根长臂伸出,一下把她捞进了怀里。 凝猫再反应过来之时,堕星魂已经追着逃走的兮萝消失在分岔路尽头,放眼便再看不到半个人影。 凝猫整个人被慕容北辰捞在怀里,未及多说什么,整个人便已经被他抱起,飞快地朝着他们消失的方向追去。 慕容北辰的反应很快,然而,手里抱着凝猫,追去的岔路入口狭小,慕容北辰为护着凝猫不被磕碰,速度稍有放慢,便是这稍慢的片刻,他们便在前面几个分岔口中失了方向,寻不到半点他们的踪迹。 慕容北辰的眉头紧紧拧在了一起,心口似有股郁气在期间横流冲撞,他感到十分焦躁,也十分懊恼,兮萝种种表现,都让他非常失望难过,还很愤怒。 兮萝,真的跟这件事脱不开干系。 慕容北辰追了两个岔路口,脚步便放慢了下来,他不敢再轻易乱走。 这整个通道错综复杂,他已经跟丢了,他必须保持理智,小心脚下的每一步,才能让自己不行池踏错。 凝猫整个人还被他抱在怀里,这么长时间以来,这是他们两人第一次这般近距离地拥抱,呼吸着彼此身上熟悉的气息,两人都有些恍惚。 慕容北辰觉得好似自己珍视的宝贝终于又回到了自己的身边,整颗心,都有一种被深深填满的满足和眷恋。 凝猫心里,也有一种自然而然的依恋,这个怀抱,曾是她多么熟悉的,而今却有了一种久违的感觉。 凝猫压住心头的依恋,微微挣扎着要离开,慕容北辰却是下意识地收紧了力道,他的声音醇厚又低沉,“这里危险,不要乱动。” 此时的凝猫相较之前已经平静了许多,她的语调平缓,“我不乱动,只是想要自己走。” 感受到她的乖顺,慕容北辰心头的紧张便微微放缓,他顺从地放开了她,只是,他的大手却依旧紧紧地扣着她的手,把她整个人都拉着紧紧挨着他。 手上宽厚的触感,叫凝猫浮动的内心,终于缓缓平复了下来。 虽然她心里仍有芥蒂,但是她不能否认,自己只有在他身边,才会有这样安宁又平静的心态。 慕容北辰担心他们会触动机关,发生危险,他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紧紧地牵着凝猫,小心地护着她,仔细地看着四处,一边侧耳倾听,每一步都走得分外小心。 边走着,他边时不时留下记号,以免在其中迷路,寻不到出路。 凝猫亦是全身警惕,她认真地观察路通道,企图从中捕捉到任何现代才有的机关妙学,并从中规避任何可能的危险。 但是,任凭她怎么细细琢磨,都没有寻出破绽。 他们走着走着,便走到了分岔口,又是毫无指示的分叉口,两人止步半晌,回想着方才堕星魂带着他们时是如何选择路口的,可是,堕星魂的选择却更像是随心随性,根本无迹可寻。 “往左边吧,且赌一赌。” 继而,他们便一路往左,每每遇到分岔之处,也皆往左而行。 很奇异的,慕容北辰不知为何竟然生出了一种很奇怪的念头,他想,如果这里并不是什么宝藏埋藏之所,这里也没有任何危险该多好,那么他倒是愿意一直和她走下去,平静又安宁。 可是,慕容北辰的美好幻想很快就被打破了。 慕容北辰的脚步猛地听了下来,他的目光凝在石壁的一处记号上,面色骤然冷凝。 “我们又走回来了!” 凝猫闻言顿时一惊,她再看周围,又看看那处记号,心里也是一阵骇然。 慕容北辰眉头紧锁,心下沉思。 凝猫心神微动,“我们再走一次,这次便一路往右。 ” 慕容北辰亦想要好好探一探这崖洞的古怪,当即便点头答允。两人便一路往右而行,两人同样不敢懈怠,一路紧绷,留下记号。 如此走着,不想,最后竟是一条死路。 两人向前查看,侧耳倾听,敲打石壁,以期能打开前路,可不知谁触了何处,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一道石门轰然关上,未待他们来得及反应,来路已经被封死,两人转瞬被关在了一个封闭的石室中。 凝猫和慕容北辰俱是一阵骇然,两人疾步奔去,再欲开启那扇石壁,却发现已然徒劳无功。 眼前一片漆黑,凝猫陡然升起一股惧怕,她的身子不觉一阵瑟缩。 正在这时,她整个人一下跌进了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慕容北辰很快地搂住了她,把她护在了怀里。 “不要怕,凝猫无需怕,有我在,我会好好保护你。” () 第472章旧人 男人的声音醇厚,在她的头顶传来,在这黑漆的密室中,便如那最温暖的光,一下就把她心底的惧怕与阴霾驱散。 凝猫没有说话,但是,她心里,却也并没有再害怕了。 之前所有的嫌隙,所有的怨气,在方才一路而来已经被莫名其妙地收敛妥帖。 也许是二哥的出现让凝猫产生的震撼,产生了将心比心的感触,而今对慕容北辰,对兮萝,她的气焰也跟着矮了下去。 真相究竟是如何,没有到最后,谁又能知道呢?眼下,且让她安安心心地贪恋这久违的温暖吧。 黑暗中,慕容北辰抱着凝猫,片刻,他感到那双柔软纤细的手环住了他的腰身,那力道并不重,却叫慕容北辰浑身的血液都叫嚣了起来,他太开心了,开心得整个人都要忘形。 这是第一次,这个小女人主动地亲近他。不自觉的,慕容北辰环着她腰身的手越发用力,整张脸都埋在了她的发间,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的清香。 两人在黑暗中不知拥抱了多久,慕容北辰已经沉醉于其中,久久难以自拔。 凝猫亦是通体放松,心里却还是有些别扭,她终于开口,“我们被困在这儿,怎么出去?” 凝猫说着话,便下意识地要挣脱,但对方却显然很不情愿,依旧把她箍得死死的,“天无绝人之路,我们定能寻到关窍,就算实在寻不到出路,堕星魂也会来救我们。” 他眼下并不见许多着急担心,只因为,现在他怀里抱着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因为有她相伴,他愿意享受这被禁闭的分分秒秒。 而现在的安宁,在往常也分外难得。若是出去了,不知道这小女人又会怎样对他怒目相视。 如此想着,黑暗中的慕容北辰不觉微微勾起了唇角。 然就在这时,石壁那边,却又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宝藏!果真有宝藏!” 这道声音,轻易地穿过石壁传了过来,慕容北辰和凝猫的神情顿时狠狠一僵,黑暗中,两人的眼中都有难以置信的情绪流转开去。 凝猫倏而便推开了慕容北辰,身上一下便又满是冰冷,与方才的温婉和煦全不相同。 因为,他们听到的那个声音,不是旁人,正是魅影的! 慕容北辰一时慌神,竟让凝猫就此挣脱开去。 凝猫觉得自己有些荒唐可笑,她整个人就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一般,刚刚被这男人蛊惑之下生出的些许温暖,在这片刻间消失全无。 她压着心头情绪,只贴到了那面石壁旁,隔壁的动静,清晰入耳。 “这些千奇百怪的是什么玩意儿的宝藏!”一个暴躁的声音传来,显见是对那些所谓的宝藏大失所望,紧接着便是噼里啪啦的声音,想来是这人把那些东西尽数踢倒在地。 凝猫虽然看不见,可心底却是分外心疼,那些东西,可都是堕星魂费尽心思研制出来的宝物!竟被这不知名的小贼损毁破坏了去! 随即想到方才听到的魅影的声音,凝猫心底便骤然又升起了一股深深的厌恶。 这些人,定然是魅影带来的! 可是,魅影不是已经被慕容北辰送离了梁城了吗?这时的她,应该在回往大理的路上才对! 但,她却并没有离开,不仅没有离开,还带了人来夺宝! 一瞬间,凝猫心底的猜测便都涌了上来,她怀疑来怀疑去,却把魅影给忘了!如今细想,当初在大理,能下毒的人,魅影亦是便利非常啊! 而且,魅影更有十分充足的作案动机不是吗? 凝猫的身子猛地颤了又颤,抖了又抖,一股又惊又怒的情绪几乎把她淹没,如果可以,她当真想直接破墙而过,把这人手撕了。 黑暗中,慕容北辰抓住了凝猫的手,凝猫反手便挣开了去,她浑身的戾气和防备,全都竖了起来。 她没法对魅影如何,只能把所有的火气全都撒在他的身上! 各种情绪交织混杂着,那两人抱在一起的画面便又不受控制地在脑中横冲直撞,醋意和怒意齐头并进,喧嚣叫嚷。 慕容北辰此时的震惊,完全不比凝猫的少,他不仅是听出了魅影的声音,更是听出了另外那个粗犷大汉的声音,他,他是…… 魅影是被他强迫掳走,还是自愿? 为避免发出动静,叫隔壁之人听了去,慕容北辰并没有再动作,只是,他的身子绷得笔直,耳朵也高高地竖了起来,只听着隔壁的动静。 粗犷大汉的声音再次传入了耳中,“你莫不是诓我?这里除了这些破铜烂铁,哪里来的宝藏?我可是收到你言之凿凿的消息,才冒着危险潜入梁城,你若诓我,老子就把你当年的事抖出去!” 听闻此言,慕容北辰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许久方才把自己心头的滔天怒火压了下去,那怒火,汹涌而澎湃。 魅影并非被迫,而是自愿! 魅影啊魅影,你究竟瞒着我做了什么? 魅影的声音迟滞了片刻方道:“那里有一处石棺,把石棺撬开,那里面定有金银宝藏!” 一群人应是,然后便是去撬石棺的动静,石棺开启,众人惊喜交加的声音传来,“头儿,这里有条密道!” 大汉欣喜若狂,连声叫好,魅影也分外欣喜,“事成之后,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 大汉哈哈大笑,“那是自然,待事成之后,我定派人把那娘儿们掳来,好好享用一番。想他慕容北辰,即便是今日位极太子,连续两个女人都要被我享用,我心里就分外爽快,哈哈哈……” 然后便是一群人呼啦啦地下了那密道的声音。 待听到那汉子满是淫邪的笑声,两人的身子同时僵住了,慕容北辰满脸震怒,凝猫亦是浑身颤抖,已是又羞又愤到了极致。 慕容北辰的手再次伸了过来,凝猫想再挣开,却被他狠狠地握住了。 “放开!” 凝猫怒吼着,因为气愤,胸口一阵阵起伏。 魅影的出现,已经在她身上打上了下毒的最大嫌疑,而今,魅影还妄图让人把她掳走,要毁她的清白… 而今,所有的负面情绪全都充斥于脑中,让凝猫一瞬便又回到了那些天的状态,对他抗拒,恼怒。 试问如此情形,她如何能不恨! 她的身子紧绷,双拳紧握,双目赤红,充斥着熊熊焰火,似要将人彻底燃烧。 此时的慕容北辰亦是肝胆俱颤,他也受到了震撼。 魅影的欺瞒,让他对她所有的承诺,都成了笑话。 () 第473章旧事 慕容北辰强势地握住她的手,逼迫她与他正视,“凝猫,你听我说!我知道你很震惊,很愤怒,但是,请你相信我,我的震惊和愤怒远远都不比你的少!” 凝猫却是丝毫不信,她的双目圆睁,好似泛着猩红,“当初是你口口声声说已经把她送回大理,而今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魅影有什么滔天的本事,能在你前面偷天换日?还是说,那所谓已经把她送回大理的话,全都是糊弄我的假话?” “不,我从没骗过你!对于魅影,我对你说的全都是真话,不能说的我也从来都是直接告诉你,我宁愿向你直言,也断不会出言糊弄!” 慕容北辰急切地开口,急切地向凝猫表达自己的清白,可是,换来的,却只是凝猫锐利的目光。 她根本不信他。 慕容北辰并不怪她,这件事,即便两人易地而处,慕容北辰都不能保证自己会相信这套说辞。 魅影,实在是太让他惊讶。 “凝猫,事到如今,对于魅影的事,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我和她之间的承诺,其实……” “你不用向我解释,我不想听!”凝猫语气生冷地打断了他,“既然这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郎情妾意,我不想窥探半分。” “从来都没有郎情妾意,我待她不同不过是因她为我失了贞洁!” 慕容北辰低吼出声,凝猫微怔,一瞬的失神。 失了贞洁? 凝猫心底顿时更冷,“一个女人为一个男人失了贞洁,这种情况,又有多难猜?既如此,你承诺娶她,也是君子担当!好了,我都已经知道了……” “不,你并不知道!她失身之人并非是我,而是北梁人!” 慕容北辰的话,叫凝猫再次怔住,许久没有回神。 慕容北辰却好似陷入了回忆,声音中带着一股子难以言状的怅然,“当年我还是北梁质子,但是我暗中已经有了自己的势力,我暗中培植了众多暗卫,打算与当时镇守梁城的林将军里应外合,兵不血刃地夺回北梁十二郡,但不想,我的计划却是被泄,不仅险些暴露自己,反倒让北梁人生了防范,我们的计划不得不胎死腹中。” 凝猫不自觉便停止了挣扎,怔怔地,下意识地要聆听他的倾诉。 “后来,是魅影,她背着我主动接近北梁军首领霍广志,色诱迷之,在我知晓之时,她已经成了他的宠妾,覆水难收。之后,魅影与我里通外合,在北梁军中下了迷药,为我们大开方便之门,所以,我才能顺顺利利地拿回北梁十二郡,这场大获全胜,也成为我重回大元的一大敲门砖。” 凝猫彻底地呆住了,她完全没想到,当年的事情,竟然是这样的! 慕容北辰的眼神透着深深的复杂,他似乎沉浸在往事中,久久难以平复。 “正是因为她的这般牺牲,在我得胜之时,我才会给她许下了承诺,承诺要娶她,更承诺不把此事向任何人透露半分。这么多年我对她一直有愧,而遇到你,决意要娶你之后,我便知道我必定要对她背信弃义。是以,我只能在其他诸多方面补偿于她,我把她的奴籍消掉,对她委以重任,也给她所有主子才有的体面,这一切,全因亏欠罢了。” 凝猫彻底地沉默了,眸光微闪,似包含了无数的情绪。 这份沉重的恩情,的确是叫人不得不长长久久地放在心上。 可是…… “就算这样,她就能挟恩求报,投毒害人吗?就算这样,她就能对我处心积虑,意图派人掳我,毁我清白吗?当年让她受过的人是你,凭什么如今承受苦果的是我,是我们的孩子?” 从震撼中回神,凝猫便只觉得,慕容北辰说的这番话,不过是在试图为魅影开脱罢了! 这个认知,越发叫凝猫心中迟滞梗塞。 慕容北辰的神色却是骤然一变,整张脸,全变成了一派肃然之色,“无论是任何人,都不能伤我妻儿 半分汗毛,即便是对我有大恩情的魅影,也断然不行!” 凝猫听到他这般斩钉截铁的话,满腔的愤慨终于稍稍缓解,但终归是不能消散。 “既如此,你又执意对我说这些做什么?她是你的恩人,不是我的恩人,更不是嘟宝和糯宝的恩人,她以前的功劳,也抵消不了而今半分的罪孽!” “我说这些,并非是要用这些替她抵消罪孽。”慕容北辰声音发冷,“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对她心怀愧疚,是以对她多有纵容,但是,一直到方才,我才惊觉,自己,也许一开始就做了那彻头彻尾的大傻瓜,那所谓的恩情愧欠,内里的真相究竟是何,还未可知……” 凝猫从中隐隐听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慕容北辰抓着她的手愈发用力,手心也愈加冰冷,“你可知方才与她一道的那人是谁?” 凝猫心里隐隐有些猜想,不觉咯噔,却是不敢轻易说出口。 慕容北辰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说:“不是旁人,正是那霍广志!” “什,什么?”凝猫一阵惊诧,心里更是受到了震撼。 若是按照当年的剧本,魅影跟着霍广志,不过是逢场作戏,表面奉迎,实际上却是忍辱负重。 可是方才,魅影和霍广志之间,他们的交谈,言语,明明就是各取所需,图谋不轨的交易关系。 那么究竟,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凝猫的面上一片惊骇,思及魅影的那些深沉心思,整颗心不觉都一片冰冷。 慕容北辰的神色也并没有多好,整张脸都是一片肃冷的杀气。 慕容北辰倏而冷冷一笑,“这件事,待出去了,我定会查探清楚!我慕容北辰,可不是那等吃了亏却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性子!” 凝猫心里也已经对魅影恨得牙痒痒,可却依旧忍不住刺他一刺,“她一小小女子能把你堂堂太子玩弄得团团转,归根究底,也是你识人不清,咎由自取。” 凝猫这般言语,却并没有让慕容北辰恼怒,他目光深邃,带着一丝自嘲,“的确是咎由自取。不仅当年被她戏耍,对她客客气气,予取予求,更是信守当年承诺处处为她声誉着想,即便是今时今日,也被她挑拨离间,让我们夫妻离心。” 凝猫的神色微顿,不自觉咬了咬唇,心里的心思微微转开。 慕容北辰收了心头怒意,只目光灼灼对着凝猫,“凝猫,你既已知她实际上心思诡谲祸心包藏,那当日之事,可愿相信我?” () 第474章小气 因着他的这一番话,凝猫对他原本的愤怒已消散大半,可一码归一码,他不重提还好,再重提,凝猫脑中的画面便再次如幻灯片一般回放。 她魅影当年做了再多的牺牲又如何?他就能为了所谓补偿与她搂搂抱抱吗?美人在怀,娇软柔弱,他便顺水推舟,若她没有折回撞破,他们又要抱多久?又会发展到何等地步? 不好意思,她这人小气得很! 凝猫微垂着眼睑,轻抿的唇角勾着冷淡的弧线,“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你方才所言,不过都是你的一面之辞,而当日的情形,却是我双目所见。” 慕容北辰闻言顿时一怔,一时顿有被人当头打了一棒的感觉,眸底漾出了阵阵黯然。 凝猫趁他愣神的功夫,这才趁机挣开了他的桎梏,一下开老远。 “凝猫!” 慕容北辰伸手要去擒她,凝猫疾步躲开,黑暗中一个不留神,凝猫一下撞在了后墙上。 这一撞不得了,那一面石壁竟被撞开,一束光亮从那倾泻而入,慕容北辰和凝猫都瞬间怔住了。 慕容北辰反应很快,她快步上前,一把擒住凝猫的皓腕,一下便从这封闭中闪身出去。 待凝猫反应过来,那石壁一下又合上了。 凝猫瞠目结舌,对这机关只感敬畏。 只是,这机关的破解之法,未免太过于随性,她只那么轻轻一撞便撞开了,而今要是再如法炮制,是否能再把它撞开? 慕容北辰却是不给她再这般胡思乱想的机会,抓住她便向前,一边走,一边颇为无奈地说:“你这磨人的小妖精,要如何才肯相信为夫?” 凝猫被他紧紧拽着,却是把头撇到别处,不肯与他对视。 慕容北辰知她脾性,须得好好哄劝,当下便只得暗暗叹气,很是无奈,“罢了,且待从这儿出去,我捉了魅影好好对峙一番,如此方能证明为夫的清白。” 两人一路走着,这次的路倒是没了旁的分岔,也无须再做什么向左向右的抉择。 然而他们继续向前,不知走了多久,却好似永远都没有尽头。 他们再次惊觉,他们又走回了方才石室的原处,眼前赫然是一堵石壁,堵住了去路。如此种种,委实诡谲难辨,即便是慕容北辰,也神色异样,辨不清其中关窍。 凝猫早已走得双腿发软,不觉颓然蹲下。慕容北辰也面露深思,他开始细想这机关其中的关窍,最后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最后两人便都放弃了挣扎,只待在原地保存体力,以不变应万变。 慕容北辰不顾凝猫的推拒,只强势地把她搂在怀中,强迫她依偎着自己,凝猫则也完全放弃了挣扎,她更知晓,自己即便挣扎,也是无用,只徒然耗费体力罢了。两人便都靠在石壁上,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凝猫腹中发出“咕噜”一声突兀的叫声,这一声响,顿时叫凝猫脸上的热度蹭蹭上涨,心里更是生出一丝赧然。 他们在这里面不知待了多久,但凝猫的肚子却是非常耿直地给他们报了时,而今外头,想来已经是日上三竿,到了午膳时候吧。 如此想着,凝猫不觉又开始担心嘟宝和糯宝,嘟宝昏迷着定有人好好照顾着,糯宝这孩子,若是闹着要寻爹娘,不知浅黛绛紫两个丫鬟能不能哄住。 凝猫正这般胡思乱想着,鼻尖便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食物清香,然后那清香和软的东西,便送到了她的唇边。 “吃吧,这是我特意备下的,是你爱吃的糕点。” 凝猫的心里倏而便猛跳了一下,整个人更似被这人柔软地捧在了手心一般,有股温柔又暖和的感觉。 凝猫没有多矫情,接过点心便吃了起来。慕容北辰也吃了些,腹中饥饿之感便已全然褪去。 吃罢了,慕容北辰起身,重新开始审视这诡谲的密道,他心下思虑,正待探寻那石壁机关,寻找往洞口折返之路,倏而又听到了隔壁传来了动静。 “这些东西难道就是主人说的贵比千金的宝物?” 慕容北辰和凝猫的身子同时僵住,下意识侧耳去听。 这一波人,是完全陌生的声音,既不是魅影和霍广志的人,也不是景琉和端木宜的人,难道…… 正在两人同时产生怀疑却又不敢确认时,另一道声音倏而传入脑中,立马就为他们解除了疑惑。 “这些物件形态奇怪,但是却与我手中所绘文稿无二致,这所谓的宝藏是这些无疑,快动手,都运出去!” 兮萝!是兮萝的声音! 慕容北辰和凝猫都全然怔住了,方才兮萝失踪,而今,她却快速地串通了旁人,找到了宝藏!眼看着,他们就要把宝藏运走了! 慕容北辰的身子猛烈地颤抖着,他那一丝丝慕儒之情,也一次次被兮萝消耗干净。 她是怎么从密道逃脱,寻到宝藏的?她又是怎样摆脱堕星魂的?慕容北辰和凝猫惊诧又惶惑,许久都没有想通。 正在这时,他们也发现了那口棺木,大家惊疑中,他们便听得棺木中传来的一声声诡异的声响,似有人在棺椁中敲打。 这顿时就引起了他们一行人的惊惧,纷纷喊着有鬼,而慕容北辰和凝猫却是知道,那敲击棺椁之人,定然是魅影和霍广志一行,想来他们进了里头,却是没寻到出路。 兮萝倒是胆大,当即呵了一声“开棺”。 也是,她原本就是在古墓那等地方长大,什么样的鬼怪没有见过?而今听得内里动静,更多是,只是猎奇罢了。 随行之人似有迟疑,被她一番斥责之后,便也乖乖打开了棺木。 刚一打开,里面想的人一下便冒了出来,惊得外面之人险些没吓掉半条命,再待看清了对方的面容,这才发现,原是同伙! 他们,果是同伙! 兮萝和魅影这一对主仆,怕是一开始就勾搭在了一起! 然而他们却是没看见,兮萝和魅影这对昔日主仆乍一见到对方,眼中都闪过了难以言喻的惊诧。 兮萝盯着魅影,眼中满是审视与打量,甚至还带着一股子尖锐。 而魅影,不知是否处于骨子里根深蒂固的主仆关系,作怪,她只觉得每每迎上兮萝的眼神都透着一股子心虚。 () 第475章追击 得以脱困,霍广志指着魅影一阵骂骂咧咧,再听闻这宝藏,真的就是自己方才不屑一顾的东西,更是怒气哼哼,难以平复。他想要的宝藏是金银财宝,可不是这些破铜烂铁! 好一番动静,里面搬东西的声音渐渐远了,慕容北辰伸手去探那厚厚的石壁,企图从中寻出打开的机关。 兮萝已经带人搬走了宝藏,他们绝对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不然,兮萝就要在他们的眼皮子地下溜了,日久若是再想找回,怕是难上加难! 两人在石壁上好一番探找,不知是谁碰到了哪里,眼前的石壁豁然打开,石室另一边的墙壁也倏而打开,开出了一条畅途。 慕容北辰和凝猫无暇去探究机关打开的关窍,他们跟着声响,沿着通道便一路追去。 一路追着,隔壁的声响渐渐轻了,即便是慕容北辰的耳力,也难听得动静。 每每到分岔处,他们或是凭着来时的记忆,或是查看来时留下的痕迹,一路寻出,可奇怪的是,来时的某些地方明明一路畅通,而今折返,却莫名其妙地多了许多类似此前的石壁,横埂中间,阻隔了去路。 他们一度以为走错了路,然则那些留下的痕迹又实实在在存在。 二人为寻出路,只得一路摸索机关。而这机关,又委实叫人摸不透,时而关窍在这里,时而又在那里,每次都不尽相同,如此一番, 直到他们终于看到前方隐隐透出的光线时,已经不知过了多久。 凝猫心下一喜,更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总算是要到洞外了。 凝猫的腿根有点软,慕容北辰扶着她,“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到了。” 凝猫点头,再次拔足狂奔,终于,外头的光亮越来越强,他们都不觉伸手遮住眼睛,微微放缓了脚步。 待他们扒开那层层叠叠的藤蔓,窥清外头情形,心头不知该是放松,还是惊骇。 遥望山巅,脚下是茫茫不见底的深渊,上面是藤蔓交错的陡壁,整个崖边可谓凶险骇然,而太阳,早便高高挂在头顶,释放着灼热光彩。 凝猫向前远眺,那边那影影绰绰的林木却显得分外遥远,凝猫看了半晌,都没辨认出哪一处是他们昨晚上待过的地方。 凝猫正在暗自骇然,慕容北辰的眉头却是紧紧地锁在了一起,他回身至洞中,仔细检查着头顶的藤蔓,果见有人攀爬的痕迹,兮萝已经带着宝藏离开了! 慕容北辰暗暗握紧了拳头,片刻功夫,他调整了心神,一把揽过凝猫,飞身去追,“他们要运走东西,定然走不远!” 凝猫只感觉自己的身子瞬间腾空,她几乎不敢垂头看,只下意识地搂紧了慕容北辰的脖子,丝毫不敢放松。 温香软玉贴了上来,叫慕容北辰的身子有一瞬的紧绷,旋即,他便把她搂得更紧了几分。 慕容北辰轻功了得,他借着藤蔓的力道轻易地向上攀爬,并没耗费多大的功夫,两人便已经落在了崖顶的平地上。 凝猫惊魂未定,慕容北辰便已驮着她继续向前,脚步飞快,凝猫耳边再次灌入了呼呼的凉风。 慕容北辰轻踮脚尖,身子腾空而上,一瞬便飞到了树尖上,很快,他便锁定了目标,两对人马已经缠斗在了一起,是他的暗卫和偷宝藏的北梁人。 慕容北辰飞快提速,待他靠近,兮萝一下就看到了他,眼神一瞬躲闪,她也不恋战,甚至连那心心念念的宝藏也不要了,转身就要跑,慕容北辰的眼中闪过一抹冷冽,飞身便追了上去。 兮萝跑得飞快,慕容北辰手上抱着凝猫,速度不免受了影响,这才让兮萝一时领先。 但慕容北辰怎么会让兮萝这儿轻易地就溜了?他运足功力,拔足狂奔,须臾功夫,他一下就挡在了兮萝面前,兮萝一时刹车不及,一股脑就撞到了他的身上。 兮萝反应很快,飞快后退,转身就逃,慕容北辰抱着凝猫,一时反应稍慢,他放下凝猫,急声交代,“你好好待着别动!” 说罢,他便飞身朝兮萝追去。 慕容北辰全力以对,兮萝自然是逃不掉,两人很快就交上手,慕容北辰每招每式都又快又准,兮萝刚想动一步,他便已防备了下一步。他更是蓄意要好好地给她点教训,自然招招式式都非常狠,兮萝前胸后背上身下盘都被击中,数个回合下来,已经是口中粗气,颇有不支之态。 慕容北辰的脸上神情冰冷,全没有半分松动,直勾勾地盯着她,“我倒是没想到,你竟有这等本事,甩掉我们,寻得宝藏。若是我再被困洞中多些时辰,我的手下再窝囊些,你眼下便已经助那北梁狗贼逃脱了吧!我慕容北辰真是好福气,竟得了你这么一个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妹妹!若是早知道如此,我倒是宁愿当年你便死得彻彻底底,也省得我今日需亲自动手!” 慕容北辰一番话说得义愤填膺,字字句句更是刻薄冷硬,竟是全然不顾半分兄妹情谊了。莫说是兮萝,就是对兮萝心存怨怼的凝猫听了这些话,都觉得分外诛心。 慕容北辰对不相干的人素来都冰冷淡漠,却也显少这般对谁玄辞冷语,大动肝火,而他最为珍视的人,除了一直捧在心尖上的凝猫,便只余下这位妹妹了。 可是,现在他却说出了这等诛心的话,由此可见他已对兮萝彻底失望,整颗炽热的心,被她一点点消磨殆尽,再难恢复。 兮萝的脸色也一瞬变了变,原本因打斗而泛起潮红的面色变得分外苍白,她的整颗心也跟着颤了又颤,甚至有点摧心掏肝的疼痛。 她原本以为自己全不在意的,没想到,所有的以为,都只是以为而已。她还是在意着的。 但是,她的迟疑和惶惑只持续了片刻,很快她便已回过神,她面上蒙上一层满不在乎,“反正我也从来不屑于有你这么个哥哥,所以,你有没有我这个妹妹也无所谓。要动手杀我,却也并没有那么容易!” 兮萝的话再次刺中了慕容北辰的心,虽然已经跟她说了自己不在乎,可是,从她的嘴里听到她也丝毫不在乎,慕容北辰的心里,却是不可抑制地盾痛。 这,并不是他想要听到的话。 慕容北辰更怒了,如此急怒之下,他下手便更是不留情面,一掌劈下,兮萝急忙避开,却也生生受了几成,顿时心中气息紊乱,胸中语气横积,一口却险些便喷了出来。 慕容北辰稍有迟凝,但兮萝下一秒便也快速反击,指尖银针飞射,不是冲着他,却是转了个弯,对准了凝猫。 () 第476章被掳 她这一举动,无疑把慕容北辰的怒火点燃。 慕容北辰掌上发力,朝着凝猫面门飞去的银针硬生生止住,他掌力急转,那银针便朝着兮萝的方向而去。 兮萝心下大骇,一个急转翻身,又急又险地避开了大多数银针,却依旧中了两枚银针,直中要穴,叫她手脚险些软倒。 慕容北辰眸光愈发冷冽,“你敢动凝猫,这是在挑战我的耐性!” 兮萝拖着没什么力气的手脚,面色不觉又白了几分,她的眼神透着股复杂,似有许多话要说,但却咬了咬牙,最后出口的话,依旧是带了刺一般,“你若是真的有狠得下心,便杀了我!不过,我只希望你杀了我之后,还能夜夜安眠!” 不得不说,兮萝真的拿捏住了慕容北辰的命门,她这看似是求死的话,真正的杀伤力却是极强。 他若真的杀了她,他真的能夜夜安眠吗? 慕容北辰的双手微微颤抖,面色不觉微白。 兮萝也并不逃,只是这么看着他。或许她知道,自己即便是逃,也根本逃不掉,最后,都得被他抓回来,他真的要杀她,自己无论如何也都逃不掉。 慕容北辰面上一片沉凝冷肃,他的掌心对着兮萝,却是久久都无法提起内力,打下那一掌。 慕容北辰觉得自己很不像自己,他明明不是这等优柔寡断的性格,但是面对兮萝,他的抉择,总是分外艰难。 慕容北辰颓然放下手,开口时声音都透着沙哑,“我不杀你,我怎么能杀了你,杀了你,我上哪里去找嘟宝的解药。在你交出解药之前,我不能杀你。” 兮萝的面色不受控制地白了几分,她保住了性命,可却并没有多开心,因为,他不杀她,不过是为了拿到解药罢了。 不知为何,兮萝竟然开始在意起这种事情来了。 慕容北辰转身向凝猫,眼神却在一瞬间凝住,方才的位置,哪里还有凝猫的半个影子! 慕容北辰整个人好像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子冷水,一下凉透了去。 慕容北辰猛地转头看向兮萝,目光似一条毒蛇,杀气腾腾,“凝猫呢?” 兮萝的神色亦微微一变,旋即脸上便重现出一开始的满不在意,“你有时间跟我掰扯,还不如赶紧去追,说不定还能追回来。” 慕容北辰有如醍醐灌顶般,他先是飞快地点了她的几大穴位,但又想到她之前不止一次逃脱,当即便吹了一声响哨,一个暗卫很快便飞了来,慕容北辰冷声道:“看好她,若是她逃了,或是少了一根汗毛,我都唯你是问!” 话落,他一瞬便飞走,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里。 慕容北辰心里很慌,就好像是整颗心都被人掏开了一般,空荡荡的,又一阵阵生疼。 方才他怎么就分了神,这么不小心地让凝猫在他的眼前被人掳走! 慕容北辰正急火攻心之时,突然便看见了一抹身影,他的瞳孔微缩,整个人有如利剑一般俯冲而下。 慕容北辰掌风霸道,毫不迟疑地向那挟着凝猫的人影击去,那人陡然觉得背后一凉,他反应敏捷,把凝猫打横举起,挡在身后。 慕容北辰一惊,他急急收掌,但方才打出的那一掌用了全力,眼下陡然收势,一股更为霸道的力量反噬而来,顿时激得他体内气息翻滚,好险没直接吐出一口血来。 那掳走凝猫之人,不是旁人,正是霍广志! 他们看清了彼此,一个 睚眦欲裂,怒意滔天,一个却是目露兴味,得意扬扬。 凝猫看到慕容北辰的脸色一下变得苍白,看出了他方才强势收回的掌力反噬了自己,眼下他的内伤,怕是不轻。 凝猫想要说话,可是却是被点了哑穴,所有的话全都被堵在了喉咙口,真可谓有口难言。 霍广志哈哈大笑,“老朋友,没想到咱们又见面了!听说你已经成了太子?可是,成了太子又如何,上回你的女人落入我手里,这回,又落到了我手里,就算是太子还是质子,你的女人,都得给我霍广志暖床!哈哈哈……” 慕容北辰的怒意澎湃,几乎汹涌而出,他咬牙切齿,“霍广志,你若是敢动她一根汗毛,我定把你碎尸万段!” “碎尸万段?”霍广志似乎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就凭你一个人?老子现在动动手指就能把你碎尸万段!” 慕容北辰压抑着汹涌的怒意,转而冷冷一笑,“当年你也曾夸下海口说可以把我碎尸万段,可实际上呢,还不是被我打得屁滚尿流,哭爹找娘!最后,落得个降职丢官的下场!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小小的参将,除了这夸海口的本事日益增长,旁的,倒是可怜得很!” 霍广志被戳了痛处,一张脸顿时就拧在了一起,他嗓音粗壮,怒气冲冲,“你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当年你能胜我,不过是借着女人的光罢了!呵,亏你还自称是男子汉,竟然把女人送到老子床上,这样得来的大获全胜,你现在还有脸提?要我说,你现在也乖乖把这美人儿送给我得了,老子高兴了,说不定能网开一面,放过你一马!” 霍广志的话粗鄙难堪,又字字带刀,倘若在之前,慕容北辰没有在洞中听到魅影和霍广志的谈话,此时的慕容北辰定然已经被戳中了最痛的痛处,但是眼下,他对魅影的情谊已经全变了,如何会再受他刺激? 慕容北辰目光落在霍广志的身上,余光却一直瞟着凝猫,寻找着机会,对霍广志发起致命一击。 慕容北辰脸上带着一股看破一切的似笑非笑,“魅影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奴婢,是用过可弃的棋子罢了,可从不是我的女人,以前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也不会是。 只可怜你这个蠢货,当年被她骗了,而今,却又受她蛊惑来盗什么宝藏,呵,你可真的盗到了什么?不仅什么都没盗到,还损兵折将!你什么都没得到!” 霍广志脸上闪过一丝恼怒,他双目圆睁,似要发作,但是一下子,他便好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抹更加嘲讽的笑,“太子殿下,你以为你自己又有多大的优越感?你以为自己只被那女人骗过一次吗?你知不知道你当年第一次计划,究竟是谁泄露出去的?” () 第477章真相 霍广志的话落,慕容北辰脸色僵住,脑中有什么东西嗡嗡作响。 “你说什么?” 霍广志见慕容北辰震惊的神色,脸上不觉带上了一股优越感,他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还不知道?当初你的作战计划,可是这女人故意泄露给我的!” 霍广志的话似一方惊雷,在慕容北辰和凝猫心中炸了起来。 满意地看到慕容北辰受到刺激,他又继续道:“这女人可不简单,她两面讨好,一面她向我泄密投诚,搅乱了你的计划,又主动爬上老子的床,取得我的信任。一面又对你唱一出所谓委曲求全牺牲自我只为你的戏码,最后坑了老子,也骗了你。 不过啊,这女人到头来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都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没能如愿嫁给你。看到她不好过,老子心里也总算好过了些!” 霍广志言之凿凿,慕容北辰的双拳霎时紧握。 这些,真的是魅影一手策划的?不惜泄密,不惜牺牲自己的身体,只为得到慕容北辰一生的愧疚和一个娶她的承诺? 一瞬间,慕容北辰就把事情都串了起来,那次的计划那般详尽隐秘,可是最后却无缘无故被泄露,慕容北辰不是没有怀疑过魅影,可是后来,她自己悄无声息地去了霍广志的府中当小妾,做卧底,这样的牺牲,叫他如何能相信那秘密是她泄露出去的? 她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凝猫也瞬间就怔住了,心中似乎有什么在翻滚着。如果事情当真如霍广志所言,那么,魅影其人,该是何等可怕,她做着一切,不过是为了得到慕容北辰的一个承诺,希望有朝一日,自己能成为他后宫中的一员。甚至利用这份恩情,索取更多。 魅影盘算得很好,她的身份地位,无论如何也都不可能走到高位,但是有了慕容北辰的愧疚感念,却又不一样了。 她千算万算,怕是从来没算到,会有一个凝猫出现,让慕容北辰宁愿背弃誓言,也要毁掉那桩婚约。 霍广志非常满意地看着慕容北辰瞬间变了的脸色,心里总算是找补回来了。 慕容北辰神情冷硬,似蒙着寒霜,“这等把柄,她怎么会肯轻易告诉你?” 霍广志冷哼一声,“那臭婊子心思诡谲,却是对你念念不忘,她求我帮她除掉你身边这女人,我不肯信她,她便许诺了这宝藏,另外道出了自己的这一桩秘密,若是她日后不听话,我便大可把这个把柄告诉你,让她失去所有。现在老子连宝藏的半个影子都没看到,也没必要为那臭婊子保守什么秘密了!” 慕容北辰的脸色顿时愈发黑沉,他的双拳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压抑着心头那汹涌的怒意。 他盯着霍广志,声音冰冷,“她之所以会这么放心地把这秘密告诉你,是因为她确信,你根本没有命活着走出去!” 霍广志的神色微变,他的神情微微闪了闪,心里有什么思绪飞快闪过。 慕容北辰冷冷一笑,“你现在竟然还帮她掳人?霍广志,你难道不知道你现在掳的人跟如今梁城将军是什么关系?你若是真的胆敢伤她一根汗毛,这梁城,你便是有三头六臂都逃不出去!” 霍广志闻得他提起梁城将军,不觉便想到了这些年威名赫赫的梁城将军黄景琉。 霍广志不觉有些心虚,但是,他转念一想,人都已经掳到手了,就算他现在放人,他们也不会让他全须全尾地离开,既然这样,还不如拉个垫背的。 霍广志的所有想法,全都显露在了脸上,慕容北辰看出了他那鱼死网破的心思,心里顿时一个咯噔。 慕容北辰双拳下意识握紧,可是表面却是丝毫不显,他继续神色镇定地喊话,“霍广志,你今日此行,不过是被魅影利用了罢了,你若是现在放人,我以大元太子的名义向你担保,你和你的人,全都能安然无恙地离开这里,回到北梁。你且好好想想,究竟是命重要,还是美人重要。” 霍广志的神情出现了片刻的怔忪,但是,其中却透着怀疑。 他摇了摇头,“不,我不信你,我一旦放了人,手上唯一的筹码也没了,我绝对不会这么傻。” 慕容北辰的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杀气,但是,很快他便把杀气收敛,凝猫还在他的手里,自己不能鲁莽冲动。 慕容北辰略微沉吟,似下了什么决心一般,“你身上,定然都随身带着毒药吧。” 霍广志心头疑惑,却还是点了点头。 便听得慕容北辰不急不缓地说:“若是你实在信不过我,你便把那毒药与我,我当着你的面服下,以此作为条件放了她,而我作为人质护送你出城,直到你们安全无虞,你再把解药交出来,如何?我现在已经受了重伤,再服了你的毒药,便再没了反抗的能力。你抓着个女人,总没有抓着我这个当朝太子有价值。” 慕容北辰的话,叫在场所有人都怔住了,包括霍广志。他万万没料到,慕容北辰竟然会有如此风范,提出这等要求。 凝猫也彻底怔住了,她心里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似的,有股异样的闷疼在心尖蔓延。 霍广志心里掂量了一番,对自己的处境进行了一番权衡,最后点了点头,“好,我霍广志敬你是一条汉子!” 他掏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个黑丸,抬手一扔,慕容北辰接住,几乎没有犹豫地,便往嘴里塞去。 凝猫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是这么远远地望着他,眼中似乎有什么情绪在一点点酝酿,一点点蒸腾而起。 慕容北辰服下了那药,体内顿时有股翻腾气流肆意游走,那股气流霸道而强劲,叫他浑身失了力道,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 他气息有些不稳,“毒药我已经吃下了,现在可以交换人质了吗?” 霍广志见他的状态,终于是放下心来,他解开凝猫的穴道,把她一推便推了出去。 慕容北辰下意识伸手去接,可还没碰到她的衣角,一个人影便横空而出,一下把凝猫从中拦住。 凝猫感觉自己的喉间似被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抵住,那力道很足,细嫩的皮肤被割破,一股辣辣的刺痛传来。 看清了来人,慕容北辰一怔,整张脸瞬间就变了。 “魅影!”慕容北辰厉声呵斥,声音中饱含着前所未有的怒气。 () 第478章自戕 那挟持凝猫的,不是旁人,正是魅影。 “你放了她!” 她看着慕容北辰的眼神透着一股复杂的伤痛,那冰凉又尖利的匕首,依旧死死地顶在凝猫的脖子上。 魅影坚定地摇头,“我不会放了她,我恨她,我这辈子,最恨的人,就是她。” 慕容北辰的双眼好似充了血,充满着噬人的戾气,“魅影,你若是敢伤她,我定要在你身上十倍百倍奉还!我说到做到!” 魅影的神情,没有半分松动,她的眼中盛满的,只有深深的哀戚和绝望,“你已经什么都知道了,我这一辈子,已经没有任何盼头了,所以,我已经没有什么害怕失去的了。既然已经如此,不如,把我这辈子最恨的人带走,我得不到的,也不能让她安安稳稳地在这世上享受!” “魅影!凝猫是无辜的!”慕容北辰厉声大喊。 听到慕容北辰的维护,魅影却更疯狂,“她无辜,她哪里无辜了?若不是她,你会违背诺言吗?你会辜负我吗?我所有的牺牲,所有的谋划,全都被她毁了!我这辈子最痛恨的仇人,就是她!我早就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 魅影疯狂地喊着,手一直在颤抖,慕容北辰看着她的手,整颗心几乎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她一个不小心,便把那伤口越划越大,甚至,就这么夺走了他的凝猫。 凝猫闻言,只是冷冷一笑,“你恨我,所以你就对我的孩子下手?” “我没……”魅影到了嘴边的话,打了个转又咽了回去,她勾起了唇角,语气透着股残忍,“我没毒死他们,真是遗憾!不过,那孩子就算不死,也成了个活死人,这辈子,你们都休想找到解药!” 魅影的话,无疑于是一把刀子,狠狠地刮在他们两人的心口。 凝猫心口汹涌不休,满腹都是暴怒,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果然是她,果然是她! 慕容北辰狠狠咬牙,他的脸色一片阴沉,雷霆之怒在胸腔中激荡。 “我慕容北辰,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对一个人倾尽所有的仇恨与厌恶!认识你,真是我这辈子最耻辱的一件事!” 魅影的身子晃了晃,她的眼中快速地闪过一丝痛楚,隐隐有泪光闪烁。 “都是因为你!如果当初你没有辜负我,我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她疯狂地大喊。 “我从来都没有辜负你!那些所谓的承诺,不过都是你处心积虑,不惜充当卖国奴算计来的!” 慕容北辰毫无怜惜,用更尖利地语调狠狠反击。 魅影好似被人戳中了伤处,神情有一瞬的龟裂,带着不可思议。 “魅影,你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隐瞒欺骗的了。当年,你为了一己私欲,向霍广志泄露秘密,而后又假意为我分忧解难,做出被霍广志强娶的假象,利用我的愧疚之心挟恩以报。这些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你身上最丑恶的面具,已经被我揭开,从头到尾,这都是你自己的谋算,没有人欠了你,从来,都是你咎由自取罢了!” 魅影的身子又是一阵颤抖,连握着刀子的手也禁不住阵阵发抖。 都知道了,他全都知道了,从今以后,自己便再没有任何遮羞布了。 正在她分神之时,凝猫抬手,一下便夺过了她手中的匕首,然后拔腿便跑。 魅影终于回过神来,她一瞬恢复神智,掌中瞬间运足掌力,狠狠向凝猫的后背打去。 可是,魅影的那一掌,却没有落下,因为一枚发簪狠狠朝着她掷来,几乎带着全身的力气,毫不留情,穿透掌心。 魅影手掌鲜血直流,痛得脸色扭曲,一声重重闷哼,在她松懈的这片刻功夫,慕容北辰已经一个飞身而起,一把将凝猫拉到了怀里。 确认了怀中人的安全,他以指吹哨,片刻功夫,原本在那边与盗墓人缠斗的暗卫便迅速飞了来,把魅影和霍广志一行团团围住。 方才,慕容北辰不敢轻举妄动,不过是因为凝猫尚且在他们的手里,他不敢冒任何风险罢了。 魅影的脸上,现出了一抹灰败绝望之色,她甚至放弃了所有的挣扎,只是颓然地望着他。 而霍广志,这时候才感到了心虚与害怕,但是他想到了慕容北辰方才服下的那枚毒药,一下便又放心了下来。 至少,他还是有筹码的! 慕容北辰和凝猫都目光森冷地盯着魅影,好似要直接将他们生吞活剥了。 与他们的仇恨相比,魅影却显得尤为平静,她只是垂着手,任由手上的血一滴滴地往下掉,似乎全然感受不到痛楚。 “少爷,你恨我吗?”魅影开口,声音中都带着一股浓浓的悲戚,眼神更似带着一股难以言状的期盼。 慕容北辰目光冷冷的,“现如今,对你,便是恨,我也觉得多余,因为,我不想再在你的身上浪费一分一毫感情!” 魅影的身子一个趔趄,显然是有些难以接受这个结果。 她连最后的一点念想都被戳破了。 她想告诉他,自己会这么做,不过是因为喜欢,不过是因为想要拥有,不过是因为心中的痴妄…… 可是,面对他这么绝情的话,她所有到嘴边的话,全都咽了下去,再难说出口。 魅影所有的情绪,全都紧紧地掩藏于心,她的眼中,突然闪出一丝异样,那异样中,似带着一丝诡谲。 凝猫用力瞪着她,却是迎上她这样的目光,不觉愣怔。 凝猫似乎想到了什么,那样的想法在脑中飞快闪过,快得她根本来不及思考,魅影就已经毫不犹豫地,把那把发簪狠狠插进了自己的脖颈,一击即中,直中要害。 凝猫和慕容北辰的心顿时狠狠地紧了紧,两个人都下意识地抬步上前,企图要把那把簪子拔出来,企图要让一切倒退。 “魅影!你不能死!”慕容北辰的声音狠狠颤抖着,一张脸铁青一片。 他快速封住她的穴位,可是,那汩汩的血还是流个不停,一下就把他的衣袖染红了。 凝猫也浑身颤抖了起来,她狠狠抓着魅影的手臂,几乎倾尽了所有的怒意,“你不能死!你还没有告诉我解药,你怎么能死!” 魅影脸上现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她张了张嘴,似要说什么。 两人都下意识地把耳朵凑上前,想要听清楚她口中的话。 最后,慕容北辰只听到,她断断续续,又带着诡谲笑意的声音:“解药我……我不会告诉你……我要让你……一……一直记住我,哪……哪怕是恨……” 魅影拼尽全力说完这句话,一口鲜血猛地吐了出来,然后,身子一软,整个人便咽了气。 () 第479章寻药 一瞬安静。 凝猫从呆滞,变成了愣怔,最后,怒意和悲怆一点点把她吞噬。 她伸手,用力地摇晃着面前女人的尸身,她从来没有任何一刻,希望魅影能好好地活着。 这个可恶的女人,这个恶毒的女人,她怎么能死?她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地死掉!她怎么能这么用心险恶,恶毒残忍! 她死了,死得一了百了,可是,凭什么把解药的秘密也带走了! 凝猫用力地捶打谩骂,最后泪水模糊了双眼,身子一阵阵抽搐,一阵阵呜咽自喉间发出,似受伤的小兽。 慕容北辰也积蓄了蓬勃怒意,恨不得把眼前这个人抽筋拔骨,挫骨扬灰。 但他却不忍见凝猫如此,他伸手揽住了凝猫的肩,让她冷静。 可凝猫一想到嘟宝,她的心里便一阵阵针扎的难受,她的拳头一下下落在他的身上,歇斯底里地控诉,“都怪你,都怪你!如果不是你,她怎么会这么做,怎么会害了我的孩儿,都怪你……” 慕容北辰一声闷咳,却把她的打骂全都忍了下来。 他心内亦是气血横流,若不是他强自压抑,怕是当场便要翻滚而出。 他狠狠地把凝猫抱进怀里,不让她挣扎,他的声音幽冷,身上散发着阵阵深浓又强烈的冷和怒。 “我定会寻到解药,我也会命人,把她,挫骨扬灰,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这么多年,敢对他慕容北辰下圈套的人,他从来都不会有半分心慈手软! 她要他记住她,那好,他慕容北辰就记住了,可是,在他的记忆里,她永远都是最阴暗,最恶毒,最不齿的存在! 正这时,旁边的霍广志偷偷摸摸地要溜,却比暗卫们齐齐拦下,一把把雪亮的刀就这么架在他的脖子上。 霍广志瞬间就萎了,结结巴巴,“你们不能杀我,杀了我,他就别想拿到解药!” 慕容北辰看向霍广志,不知从何处变出了一颗深黑色药丸,神情平静,“你说的毒药,是这颗吗?” 看到慕容北辰手中的那枚毒药,霍广志的神情一下就变了。 方才,他明明看到慕容北辰吃了药了,为什么,为什么竟然没有吃?既然没吃,为什么他方才的神色,看着却像是真的中了毒一般? 慕容北辰神情不变,当着他的面把那毒药扔在了地上,一脚踩碎。 方才他为了让霍广志把凝猫放了,不得不主动提出食用解药,但是,他却使了个障眼法,瞒过了霍广志,也瞒过了凝猫。 他方才的颓败和体力不支,是真真正正地深受内伤,体力不支,却并非与这毒药相关。 霍广志看到慕容北辰踩碎的毒药,面如死灰,他一下便什么面子里子都顾不得了,当下就对着慕容北辰重重地磕头,开始求饶。 他知道,自己现在手上已经没有了任何筹码,除了磕头以外,再没有其他退路。 慕容北辰看着他,眼神却是啐了毒一般的冷,方才,就是他劫走了凝猫,甚至,要对凝猫不利,这个人,就是把他千刀万剐,也并不为过! 但是现在,慕容北辰却是不打算把他怎么样,因为,他还有一星半点存在的价值。 他站在霍广志面前,因为方才受的内伤,面色依旧苍白,但是却并不影响他给人带来的强烈压迫。 “魅影死了,我要拿到的解药没有拿到,你说,该怎么办?” 霍广志只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冷,他一边磕头一边连连撇清关系,“我是真的不知道什么解药啊!我跟那女人,只是最近才联系上,是那女人联系的我,说要跟我做一笔大买卖,我一时财迷心窍,就答应了。 我真的不知道她究竟给谁下了毒药,也不知道什么解药啊!要说解药,我,我身上便只有这个,就是方才那瓶断肠丸的解药,其他的,真的没了啊……” 凝猫听着霍广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饶哭诉,整颗心都跟着凉了下来。 若真的如霍广志所言,那么,她的嘟宝,难道就真的没有希望了吗? 凝猫只觉得一股强烈的悲切和绝望袭上了心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倏而间,凝猫脑中闪过了另外一个人——兮萝! 是啊,兮萝也一直都是可疑之人,她和魅影是主仆,方才兮萝也是与北梁人一道的,说不定,兮萝才是事情的关键! 想明白了这一点,凝猫当下顾不得其他,一个转身就往回跑去。 慕容北辰正待好好收拾霍广志以泄心头之愤,但见凝猫转身跑开,当即便对手下大喝一声,“好好看着他!” 然后便也顾不得理会霍广志,转身追上,拉住凝猫,“你去哪儿?” 凝猫很激动,“我去找兮萝!兮萝一定知道解药!她一定知道的!” 慕容北辰的眼神也微微变了变,他的心里,也陡然生出了一股子希望。 两人相携往回,兮萝正被慕容北辰的手下牢牢地看着,她一见到慕容北辰和凝猫两人,眼神微闪,但很快便恢复如常,依旧是一副没有什么表情的模样。 凝猫单刀直入,“解药在哪儿?” 兮萝撇开脸,冷冷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凝猫却很激动,一下就扑在她身上,抓住她的双肩,用力摇晃,“我问你解药在哪儿!你一定知道,你一定知道的对不对?算我求你了,你就把解药交出来吧,你就放过我可怜的孩子吧,他,他毕竟也是你的侄儿啊……” 凝猫一开始的气势汹汹,很快就变成了哭泣哀求,整张脸满是泪痕,眼神间透着阵阵脆弱无助。 她现在已经没有恨了,她只希望那个下毒的人真的是兮萝,这样,至少她还能提供解药,至少,她的嘟宝还有最后救治的希望。 看着她泪眼婆婆,无助又悲苦的模样,兮萝的眼神中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她咬了咬唇,最后,低声道:“要我拿出解药也行……” 这句话,简直如同天籁,叫凝猫瞬间止住了哭泣,而原本想要上前拉住情绪失控的凝猫的慕容北辰,动作也瞬间顿住了,眼神中透着一阵阵复杂。 真的是她,真的是兮萝! 兮萝扬起了头,迎上他们的目光,眼神中一片澄澈,还有一股占据了领先位置的泰然,“要我拿出解药,你们就得听我的。” () 第480章爆炸 “你想要什么我们都答应!”凝猫赶忙激动道,慕容北辰则是目光深邃而复杂地看着她,虽然之前很多次都已经验证了现在的结果,但是,他的心里,却还是禁不住阵阵刺痛。 与他们的失态相比,兮萝却非常理智,有条不紊地说出自己的要求。 “第一,我需要你们的人,马上停止攻击,放了北梁人。” “好。你们,马上让他们收手!” “第二,不仅是现在不予为难,我还要求你们城门大开,把他们所有人都放回北梁,不伤他们一根汗毛。” “好。” “第三,我要宝藏。我要的宝藏,不是方才石洞里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我要的,是真正的金银钱财。你们什么时候准备好足够的宝藏,我什么时候给你们配解药。”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慕容北辰吐出一个字:“好!” 兮萝的一番话说完,完全面不改色,慕容北辰和凝猫的神色,却已经变得非常难看。 兮萝到最后依旧非常闲适,“解药没有现成的,需要给我工具进行调制,现在,我要先回去休息,你们把我需要的东西准备好。什么时候准备好了,我随时给你解药。” 她好看的眸子轻轻一扫,轻飘飘地略过面色越发苍白难看的慕容北辰,带着恶趣味的挑衅,“有问题吗?皇兄?” 听到那两个字,慕容北辰的眸光一紧,眼神中更是一阵阵复杂。 这个人,就是他的妹妹啊,就是他一直追忆思念的好妹妹啊! 时间,真的可以改变很多,可以让人彻底地面目全非,再也不是原本的模样! 慕容北辰狠狠咬牙,眼中迸着阵阵怒意,他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没问题!” 因为兮萝的松口,所有人都停止了打斗,撤了回去。 凝猫对兮萝的情绪,已经从仇恨敌视,变成了紧张害怕,她害怕兮萝突然变卦,害怕兮萝像魅影一样,突然出了意外,归根结底,还是害怕她们救不了她的嘟宝。 回到将军府,兮萝要求他们把北梁人放回去了,还为她准备了一应物件,风风火火地张罗好,夜色已经黑了。 慕容北辰和凝猫紧跟兮萝身旁,他们要亲眼见到她做出解药,也避免她动其他的手脚。 兮萝却把手一甩,“我先歇一会儿,你们去把宝藏准备好,一切准备妥当了,我就开始配药。” 兮萝的话,顿时叫他们牙根痒痒,但是却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当慕容北辰开始想法子筹钱时,这才突然想起,堕星魂没回来,景琉和端木宜也被他们遗忘在了崖壁的古墓中。 慕容北辰赶忙派人去找,可是不知怎么的,他的眼皮却是跳了跳,一股不大好的预感涌上心头,让他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大对劲,可是脑中的思路却打了疙瘩,无法理顺。 慕容北辰想亲自去查看,但身上内伤需要调息,方才回来之后一直强撑盯着兮萝,内里已经在翻滚,眼下他只得坐下调养。 正在调息的最紧要关头,突闻一声惊天爆炸从远处传来,闷闷的声音,似带着一股地动山摇的威力。 整个将军府的人都被惊动了,慕容北辰血脉险些逆行,但他的内息,却已经是一片混乱。 勉强护住心脉,稳住内息,他起身,径直就朝着兮萝的房间而去。 他粗暴地踢开了兮萝的房门,面色苍白,却不减半分雷厉,眼神犀利,“这爆炸,跟你有关?” 兮萝被惊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身子一直紧绷着,眼神中似乎有一根弦,几乎要崩断。 她一瞬的失神,片刻便恢复平静,语气淡漠,“与我无关。” 慕容北辰一双犀利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兮萝,那眸光,似要直接把人洞穿。 兮萝藏在袖中的手不自觉握紧,手心一阵阵热汗冒出,但她的背脊依旧挺得很直,双眼不屈地迎视着他。 两人眸光交火,终于,慕容北辰收回目光,声音冷冽,“你最好没有撒谎!不然……”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那未尽之言,却有万千威胁包含其中。 慕容北辰转身欲走,却迎面撞上了凝猫,她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 慕容北辰一怔,却脚步匆匆,只对她嘱咐:“你来这儿作何?快回房休息。” 凝猫却不理,只问,“你要去哪里?” “山崖处发生了爆炸,我去看看。”他语气形色间皆带着匆忙,转头便命令,“绛紫,快扶夫人回房休息!” 凝猫看着他甩袖疾步的背影,虽然他掩饰得极好,可依旧能看出步子间的迟滞,他的伤还没好。 凝猫动了动唇,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咽在了喉咙底。 和慕容北辰一样,凝猫也是因为听到那响动第一反应来找兮萝。他走了,她却也并没有依言回去,而是径直进了兮萝的房间。 她的房间各处都是正常的置办,并没有刻意苛待她。 但为了避免她逃跑,她的身边,有两个身手不错的丫鬟看着,房间外也有暗卫守着。 凝猫看着她,问出了方才慕容北辰刚问过的问题,“方才的爆炸跟你有关,对吗?” 兮萝明显有些心神不宁,不耐烦写在了脸上。 “你们说是就是,不需要一个个都跑来问我。” 凝猫盯着她,她那不耐烦的神色间,隐隐的,有一丝丝异样的闪躲在其中闪现,甚至还有焦虑,虽然很短促,但她还是看到了。 她心虚闪躲,那便说明,那件事果真与她有关。 可是,那声爆炸,究竟是什么原因?她又焦虑些什么呢? 凝猫心里,似乎总有一根莫名其妙的线在牵引着她,牵引着她往某个方向去延伸。 应该有什么漏洞被他们遗忘了,可是,那是什么呢? 她在脑中一点点过滤着。 从下毒,到寻藏,这一条线,到现今为止,已经很清晰了。 兮萝的确一开始就紧紧咬着宝藏不放,但是最后她要求他们给她的,却是寻常的金银珠宝,而不是那断崖中的武器,难道他们真的只是想要珠宝一类的宝藏吗? 不对,凝猫想起来了,在密室中时,凝猫曾听到兮萝说过一句话,说那些东西,跟她手上稿纸所画一样。 她手上有那些武器的稿纸!所以一开始,她就是冲着那些武器去的没错! () 第481章搜身 电光石火之间,凝猫似乎想到了什么,她脑中有一股思路一瞬间串了起来! 凝猫噌地一下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上凝着腾腾杀气,“来人,给我搜她的身!” 凝猫的命令来得突然,所有人都怔住了,包括兮萝。 在兮萝身旁的那两个丫鬟也愣了一下,但对上凝猫那双含着威慑的眼,她们顿时心头一凛,二话不说便开始对兮萝进行搜身。 兮萝反应过来,自然要反抗,但是双拳难敌四手,她又没有防备,根本招架不住。 那两个丫鬟不知道自己要搜什么,是以,把兮萝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搜了出来,其中,在她贴身之处,便搜出了一张羊皮纸。 兮萝看到那东西,脸色一变,她要来抢,终是被钳制住。 凝猫冷冷卡她,在她面前抖开了那羊皮纸,那上面,赫然便是一应各式的现代物件! 各式长枪、短枪、子弹、炮弹等…… 果然,她果然就是冲着那些东西来的! 凝猫的手有些颤抖,双眼也似啐毒一般犀利,“这根是一出调虎离山之计,你根本没有解药,你也根本不想要什么金银珠宝,你只是为了把我们引开,让北梁人把东西运走,对不对?” 堕星魂带着他们前去开路,而后兮萝和这些北梁人把他们所有人调离,前路已经顺畅,真正的黄雀等在最后,待他们都调离了,便堂而皇之地把所有的宝藏搬空! 若,没有那一声爆炸,他们到现在都不会察觉到事情的异常! 答案呼之欲出,凝猫的后背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 兮萝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惊诧,旋即,便生出了一种破罐破摔,多做争辩也是无益的想法。 凝猫好恨啊,恨不得把她活生生撕了! 她好不容易抓住的一丝希望,就这么在眼前破灭了。 不仅破灭了,甚至会带来更大的伤害,她的二哥,在方才的爆炸中,生死不明。 最重要的,那些东西一旦落入北梁人手中,简直是如虎添翼! 她抖着声音,“你,你是大元的公主,为什么要勾结北梁人做这等通敌卖国之事?你知道这些东西,一旦落入他们手里,后果有多严重吗?” 兮萝的眼中终于有了涟漪,开口的声音也带上了些许异样,“这些东西,很厉害吗?” “何止厉害!”凝猫扬声怒喝,“金戈铁马,铁兵万骑,都不及这些东西威力强劲!若梁城被他们夷为平地,一半的功劳,便全归于你!” 凝猫狠狠怒骂之后,便甩袖,疾步往外奔去。 兮萝看着她们先后追出去的背影,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凝猫的字字句句如重石,狠狠砸落兮萝的心头,让她不觉心悸而茫然,她双拳无意识地握了起来,脑中一瞬没了思考的能力。 凝猫唤了随身保护她的暗卫十一十二等人,强硬地命令他们把自己送到了那崖边。 赶到时,她的鼻尖是一阵阵刺鼻的硝烟味,凝猫对这个味道分外熟悉,她心底陡然生出了更多更浓的惊恐。 她急得团团转,要他们把她送到崖洞中一探究竟,可十一十二却再不肯从命。 “主子吩咐属下要好好保护夫人,私自把夫人带到此处已然是违背主子意愿,要把夫人送到崖下,属下万万不敢从命!夫人且在此小侯,属下自当前去查探,定把黄将军和主子全须全尾地带回来!” 凝猫即便恼怒他们的榆木脑袋,却也奈何不得,只能在崖顶急得团团转。 凝猫想到了端木宜,当即便派人去寻端木恒,让他带些帮手来,若是真的遇上了北梁人,火拼起来也更有胜算。 凝猫似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等着,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糊,各种担忧后怕难以言述。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终于一点点变亮了,太阳露出了一线滚金的光彩,似一种光明的召示,一直沉寂的崖边,也终于有了动静。 陆续有人飞了上来! 凝猫急忙上前插卡,待看清了其中一人,脸色骤然变了。 “二哥!” 景琉被几人搀扶着,整个人似被烤焦了似的,黑黢黢的,身上的衣裳被割破,皮开肉绽,双眼紧闭,俨然一派死气。 凝猫有如五雷轰顶一般,整个人都瞬间从头凉到了脚。 紧接着,陆续有人被从下面送了上来,每个人身上都有伤,伤势或轻或重,形容都分外狼狈。 凝猫急急伸手去探景琉的鼻息,陡然的,她的手像是被烫到了一般,快速地缩了回来。 凝猫的面色一片苍白,她心底快速升起一股冰凉,怎,怎么会没气了?不,她不相信! 凝猫用力地摇头,不敢相信,整个脑子都一片空白。她看到躺着一动不动全无气息的景琉,脸色灰败,整个人都好似被人抽掉了所有的力气。 谁能告诉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一个趔趄的身影有些艰难地朝这边而来,凝猫这才看清,来人是端木宜。 却见她的形容也有些狼狈,但是跟景琉浑身的伤相比,她的情况却是好了许多。 她扑到景琉的身边,伸出黑乎乎的手在景琉的脸上拍打着,然后又在他的人中上用力掐着,每一个动作,都急切而有些癫狂。 任凭端木宜怎么动作,地上躺着的那人却依旧一动不动,有如死物。 “端木宜!我二哥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他死了,你却好端端的!你说,是不是你害的!是不是你害的!” 短短的一天两夜的时间,变故接连发生,嘟宝解毒无望,就连二哥也…… 凝猫失了方寸,对着端木宜大吼,可端木宜却是充耳不闻,依旧不停地拍打着他的脸颊,掐着他的人中,像个机械的木偶。 她一边做着这些,嘴里一边喃喃地道:“黄景琉你快醒醒,我不要什么宝藏做嫁妆了,只要你醒过来,我就嫁给你,你快醒过来,快醒醒……” 与这男人相识以来的事情如走马灯火一般在脑中闪过,他的无赖,他的痞气,他的死皮赖脸,他的讨好卖乖,还有最后,爆炸发生前一刻他义无反顾的挺身相护…… 全都涌入了她的脑中,端木宜干涩的眼中,终于缓缓地流出了眼泪,一滴,两滴,然后越来越多,似断了线的珠子…… 眼泪滴答滴答地往下落,一滴滴地,全都落在了景琉的脸上。 () 第482章悲戚 她停止了抢救的动作,抡起了拳头砸在景琉的身上,似宣泄一般,“你给我醒过来啊!我都不要嫁妆了,你为什么还不醒来?谁让你把我推开的,谁让你替我挡下的,谁让你这么充好汉的!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 端木宜伸手抱住他的脑袋,滚烫的眼泪越发汹涌,从一开始无声的滴落,一直到再也忍不住的嚎啕大哭。 她的心好痛,痛得像被人生生地剜了一块,空落落的。 为什么她要这什么宝藏,为什么她要提这样无理的要求,为什么她…… 为什么她明明已经动了心,明明已经做好了要跟他好好在一起的打算,为什么老天爷要跟她开这样的玩笑? 端木宜哭得惊天动地,全没了蛛网堂主该有的仪态,反而把她女儿身最真实的一面尽数展现。 凝猫一直呆呆的,似一尊雕像一般,她的双眼一直很空洞,直愣愣地盯着前面那浑身是伤的人,盯着那张分外熟悉的脸。 她忆起幼时种种,二哥行事素来随性,颇有几分顽劣,然而对她这个妹妹,亦是捧在手心的疼爱。 然而,以前那个鲜活朝气的人,现在却全无声息地躺着,心口似被人狠狠地揪住,一股强烈的窒息感涌上心头。 他明明还那么年轻,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为什么就这么没了? 爹爹娘亲若是闻得这个噩耗,该是何等伤怀? 一股邪火在心里窜了起来。 宝藏宝藏,全是因为宝藏! 因为宝藏,她的嘟宝糯宝被下毒。现在,为了所谓宝藏做聘礼,二哥直接丢了性命!凭什么这些人的欲望,要她家人的性命为代价? 他们端木家,心里眼里只有宝藏,为得宝藏不惜利用二哥对她的一片真心!宝藏就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那股邪火在心里越烧越旺,让她的胸腔瞬间有万千愤怒汹涌叫嚣。 偏偏这时,端木宜把景琉抱起,似要把他的尸身带走,嘴里喃喃地说着“我不信他死了,他没死,没死!我还没答应他,他怎么可以死!就,就算死了,也可以死而复生……死而复生……” 端木宜的行为直接撞到了凝猫的枪口上,那是她哥哥的尸体,端木宜有什么立场带走?害死了她二哥还不算,现在连他的尸身都要强占了吗? 凝猫眼中升腾出熊熊怒意,高声呵止,“端木宜,你把我二哥放下!” 端木宜激动地把她一把推开,“你走开!我要救他,谁都不能拦我!”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想办法给他招魂,让他像她一样重生。 凝猫被她推得狠狠摔在了地上,手撑在地上,擦得手上肌肉一片火辣辣地生疼。 凝猫心中怒意更盛,她张口怒骂,“救他?我二哥已经没了,你还能怎么救?若你当真怜惜我二哥,又怎会看重宝藏这等身外之物,他怎么会被你害死?我二哥福薄,承受不起堂堂蛛网堂主的厚爱!” 端木宜似被人狠戳伤处,脸上现出痛色,呆呆地失神片刻,眼中泪光闪烁,颇为狼狈。 但她的愣怔只持续了片刻,她下一瞬就恢复了以往的强硬,“不,他不会死,我不会让他这么死掉!来人,把他带回去!” 端木宜下令,她的手下领命而动,凝猫面色一变,冷声呵斥,“谁敢!” 正在双方要为一具已无声息的尸体大打出手时,一行人匆匆忙忙赶来,似一阵风似的一下飞到了端木宜的身边,蹲身急问,“知宜,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端木宜,字知宜,以前端木恒总是嘲笑她有个文绉绉的名字,知道了她是妹妹而不是弟弟后,他才知道这个名字的别样深意。 这根本就是个女孩子的名字。 端木宜抬头,眼睛里满是泪,脸上也是一片泪痕,看了叫人只觉得一阵阵心疼。 端木恒哪里见过她这么柔软的模样,一时就更心慌了,不觉抚上她的脸,连声询问她发生了什么。 端木宜见到端木恒,心里的难过委屈在一瞬再度爆发,她的眼泪更似决堤的江水,簌簌直流不止,一边哭着,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几乎语不成句,“他,他……出,出事了……我要救他……救他……我不要他死,不要……我再也不要什么宝藏做嫁妆了,只要他能醒过来……” 端木恒这才看清她怀里抱着的人,浑身上下已经被炸得不成样,几乎没一块好肉。 看到妹妹这么难以自控的失态情绪,端木恒心头猛跳,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探上景琉的手腕,脸上顿时也是一片灰败,对上妹妹含满泪珠的期待眼神,端木恒动了动唇,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有些难以说出口。 但是,再难说出口,事实就是事实,他根本无力把控,他沉声道:“人死不能复生。” “不!”端木宜似疯了一般一声暴吼,“谁说他死了,他没死!” “知宜!你冷静些!他已经没了脉搏……” 端木宜坚定地摇头,嘴里喃喃地说:“谁说人死不能复生?人死了,明明可以重生……我要把他带走,我要救他……” 说着,端木宜便又试图把景琉抱起,哪怕有些艰难,她全身上下释放出来的独占姿态,依旧十分强硬。 凝猫狠狠盯着端木宜,声音发冷,“现在我念在端木恒的面上,不想跟你彻底撕破脸,但是我二哥的尸身,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带走!你若是还要再乱来,也不要怪我不顾情面!” 端木恒看着端木宜憔悴伤心到已经神志不清的模样,一颗心也狠狠地揪在了一起。 他开口劝道:“知宜,你听话,先把人放下。” 端木宜眼中满是哀色,声音因为方才的哭泣已经如破锣一般沙哑,“我不相信他已经死了……大哥,连你也不信我吗?” “我也不愿意相信,可是他的尸身就摆在面前,他已经没了脉搏,没了呼吸,没了心跳……”端木恒握住她的手,“知宜,你……” “我有办法救他,我可以试一试!”端木宜的眼中带着期待。 凝猫的眼神微动,但是理智却战胜了她心里的期许,她依旧冷声问,“你有什么方法?” () 第483章熟人 “我……” 端木宜想要说她是死而复生,想要说既然她可以死而复生,那么,景琉也一定可以,可是,究竟怎样才能死而复生?她应该怎么做?她的脑中,一片空白茫然。 她想到自己重生的经历,自己前世死了之后,就全无知觉了,她的魂魄,回到了刚刚出生时候的自己的身上,至于自己原本的尸身,原本的那个世界怎么样了,她全然不知。 现在,就算景琉真的已经重生了,他的魂魄,也不知道究竟附身在了哪里,是不是像她一样,回到了刚刚出生之时…… 她这时候才认清事实,自己就算是重生的,可是,自己却没有半分办法,让景琉重生,让景琉重生回到此时此刻。 凝猫看到了她脸上所有的神情变化,心里原本就不该存在的念想一点点熄灭。 端木宜说不出所以然来,但她却一直死死地抱着景琉的尸身,不停喃喃道:“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凝猫往向端木恒,对他,凝猫还保留着几分情分,“不要逼我的人动手。” 端木恒也知晓自家妹妹强占别人的尸身十分不妥,他正待继续劝解,崖下突然又传来了动静,又有人上来了! 凝猫急切地朝那望去,企图看到自己期盼的人,结果却叫她一阵失望。 她的目光正待收回,却又转了个圈,重新定住了。 因为她看到了熟人。 男人穿着一身黑衣,身材颀长,英武健硕,一张俊脸面无表情,目光如勾,而他的手上,正揽着一个女子,女子穿着一身明黄长衫,梳着简单的发髻,身材纤细中带着婀娜,因为不会武功,落地的时候脚步有点虚浮。 竟是纪楚含和江鲤。 凝猫见到他们,心里一阵惊诧。自从当初分别,他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还会跟这个男人重遇。 见到他们,心里莫名生出一丝亲切和熟悉。毕竟,他们当初救了糯宝,凝猫对他们,总是有不一样的情结。 来不及思考他们为什么会从下面上来,便有陆续的伤员被送了上来,江鲤便已经十分自觉又热络地开始张罗着给伤员包扎了。 纪楚含也认出了凝猫,当下便对她微微颔首。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凝猫不觉问道。 纪楚含说话素来简洁,“鄙人携商队而来,突闻爆炸,便顺着声源寻来了。” 凝猫这才恍然,也是,那一声爆炸委实足以惊动四方。 正在凝猫分神与纪楚含寒暄的时候,端木宜要趁机把景琉亲自带走时。 凝猫余光瞥见,顿时大喊,“端木宜,你放下我二哥!” 凝猫话音刚落,纪楚含身形诡谲,一瞬间已欺身,几招之内,景琉的尸身便被抢了回来。 凝猫大喜,端木宜却似被夺了食我猛虎,一下就要扑上来反击,幸而端木恒急急拦下了。 凝猫对端木宜的所为已经全无好感,“端木宜,你若是再打我二哥的主意,我定不会与你客气!” 端木宜大喊,“我要救他!” 端木宜每重申一次,便是在凝猫心口提醒一次,提醒她的二哥已经没了。 凝猫很想高声痛骂,但,她却忍住了。 纪楚含看向了方才他抢过来的人,那人神色灰白,光从面相上,已经全没了生意。 他微微抿唇,然后伸手,探向了景琉的鼻息,再探了探脉搏,他的脸上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虽然早便知道结果,凝猫心里再次被狠狠刺了一下。 每个人都反复地提醒着,景琉已经没救了,起先一直坚持的端木宜,也一点点失去了信心,整个人呆呆的,没了生气。 江鲤见此,忍不住开口道:“大叔医术好,待会儿大叔回来了,说不定他有办法呢!” 脆亮的声音,骤然拉回了他们的思绪,凝猫有片刻迷蒙,但很快就明白了她口中的大叔究竟是谁,凝猫的眼中不觉骤然一亮,“神医也来了?” 江鲤连连点头,“来了来了,我们一起来的。” “他们人呢?” “去追坏人了。” 追坏人?这时候,他们才又想起来询问下面的情形。 这一问才知道,方才在洞中,有另外一波有备而来的人! “是何人?” 负伤的侍卫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旋即说出一个名字,“大元逸王,慕容远逸。” 这个名字一出,别说是端木恒,就是一直呆愣着的凝猫也瞬间回过神来,眼中透着阵阵不可思议,满脸惊疑。 “谁?”端木恒不敢相信地再开口,重新确认。 侍卫们也有些不敢相信,但还是说道:“在洞中,我们跟为首的人打过照面,那人亲口承认自己的身份,属下不敢妄言。” 凝猫的身子狠狠一颤,一股莫名的恐怖在心尖一点点蔓延。 慕,慕容远逸?怎么可能是他!怎么会是他! 他一直都没死,所以,他们所有人,都是他处心积虑布的局,只为请君入瓮? 难道,兮萝和木芙蓉,也是为他所用? 不,他怎么可能做到,如果这个是真的慕容远逸,那当初当场死在御前的人又是谁? 替身,对,一定有一个是替身,慕容北辰都有替身,那么慕容远逸有替身,也不奇怪。 可是,究竟哪个才是替身? 凝猫的脑中乱成了一团。 凝猫心里陡然生出了最坏的预感,如果那个人真的是慕容远逸,那,他的目的肯定不单纯,更是处心积虑,有备而来。 慕容远逸,军事杀伤力十足的宝藏,还有对大元虎视眈眈的北梁! 这几个关键因素串联起来,凝猫不自觉便脑补了一处十分可怕的阴谋论。 凝猫突然非常后怕,她起身就朝着崖边跑去,她脚步太快,有点要不顾危险直接冲下去的架势,端木恒一个激灵,一个飞身飞上去,一把拉住了她。 “你干什么,你疯了?” 凝猫脸上的表情有些严肃,她顿了片刻,终于让自己镇定了下来,“若来人是慕容远逸,我怀疑他勾结了北梁人,有更大的阴谋。若与慕容远逸交锋上,北辰哥哥会有危险。不行,我要镇定。我手无缚鸡之力根本帮不上忙,还会拖后腿,我不能去。你去!你帮帮我……” 端木恒留了一些人在上面保护他们,自己便带了大部分的人去了。 () 第484章布阵 景琉的尸身被送回了将军府,纪楚含和江鲤也一道去了。 凝猫原本只想继续在崖边等待,但思及景琉出事将军府无主,她权衡之下便跟着一道回了将军府。 因为景琉的身份特殊,他们并没有声张消息,只是悄悄地把人送回将军府,对外只宣称将军受了小伤,以定军心。 端木宜不受欢迎,可依旧不请自来,凝猫无心与她再纠缠,只觉得身心疲惫。 刀枪剑戟四人见到主子的模样,差点腿软,但四人还算知晓轻重,只暗中寻了可靠军医处理外伤。 即便军医再次给出了死讯,他们却还是不愿意相信,满心都期盼着太叔凌或是堕星魂能及时赶回来。 整个将军府气氛分外凝重。 头天半夜,糯宝一觉醒来便没有见到爹娘,中途只见了一小会儿,第二天再醒来,爹娘又不见了,小家伙人小心思却不小,起先绛紫和浅黛还能哄得住,但是时间越久,小丫头就越不好哄,她已经开始闹了起来。 最近爹爹娘亲的气氛一直不对,小丫头也变得敏感了起来,她开始胡思乱想,以为爹爹娘亲都不要她了,她的哭声从内院都能清晰地传来。 好容易,凝猫终于回来了,绛紫和浅黛原本松了一口气,但是没想到却听闻了将军的噩耗,她们顿时如五雷轰动,再不敢把小郡主送到主子跟前添堵了。 可是小丫头什么都不知道,只哭闹着要爹爹娘亲,正哭得没法哄时,一道颀长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院门,糯宝看到了那身影,一下忘了哭了,只呆呆愣愣地望着。 纪楚含看着眼角尤含泪珠的小丫头,心头莫名柔软。 他唇角微扬,语带戏谑,“怎么,不认识我了?” 糯宝虽是小孩,忘性大,可对于自己喜欢的人,她的记性却是很不错,她的注意力不觉转移了,当下欣喜地唤道:“楚哥哥,你怎么来了!” 小丫头唇角现出笑意,正这时,另一个人头从纪楚含的身后冒了出来,眨着一双眼睛笑盈盈地望着她,“小糯宝,还认不认识我?” 糯宝眼睛顿时又亮了,“鲤姐姐!” 原本哭哒哒要找爹娘的小丫头,一下被哄住了,浅黛和绛紫顿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凝猫觉得自己越发坐不住。 人一旦有了坏念头,便怎么都压不住。 凝猫疾步往兮萝的房间走去,她要去向她求证慕容远逸之事! 可未料想,推门进去,里面躺倒了两个丫鬟,其中一个身上的外衫还被扒了下来,哪里还有兮萝的影子! 凝猫顿时气得倒仰,好,好个兮萝!果然是诡计多端! 而在外面守着的暗卫,竟然压根没发现兮萝偷偷溜了!凝猫当即恼怒万分,把他们狠狠责罚了一通。 该罚的罚过了,但是,人却已经逃了。 凝猫在屋子里急得不停打转,然后下定决心一般,把能说得上话的副将、首领等人一起叫到了书房。 书房中灯火通明,盈盈烛火下,凝猫端坐其上,巴掌大的小脸紧紧地绷着,目光璀璨又透着股莫可言状的锐利,赏心悦目中又透着股威压。 这些首领,届是军中元老,他们都知道凝猫的身份,故而对大半夜被从床上叫起来一事,即便心里有怨言,却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凝猫也不跟他们废话,只亮出了景琉的将军令牌,单刀直入地告知,“先前的那一声巨响,向来大家都听到了。我已得到消息,北梁贼人不仅混入我大元,更窃取了极具杀伤力的军事武器,他们的狼子野心,可见一斑。若我没料错,他们早便挥军以待,眼下得了武器,便是如虎添翼,不日便将兵临城下!” 凝猫这一出,叫所有人都愣住了,脸上尽是不敢置信,不觉小声地议论了起来。 凝猫却顾不得让他们继续絮絮叨叨,而是直接下令,“从今夜开始,梁城要马上进入全面戒严和随时准备迎战的状态,城中老弱病残的百姓须得及时撤离,身强体壮者可留下充当军用。” 愣怔过后,几个老将顿时吹胡子瞪眼睛起来,“夫人乃一介女流,如何能插手我军的军务?况且你方才所言,不过都是猜测,根本没有实据,若是你猜错了,那这一番折腾,岂不是劳民伤财?还是让将军出来主持大局吧!” 其他人开始纷纷附和,俨然都是一副不肯相信的模样。 凝猫的眼神倏而变得犀利,像一把刀子似的直直地扫了过来,让几个老将莫名就生出了如芒刺在背之感。 “令牌在此,见令牌如见将军,诸位要违抗军令吗?” 几名老将被凝猫这一威压,又生出了丢脸的恼怒来,脸红脖子粗地叫嚷,“要本将从命,除非将军亲自下令!” 想到二哥,凝猫心口蓦地一痛…… 身旁的刀、枪二人更是激愤与伤怀齐齐涌至心口,对着他们怒吼,“将军已经被北梁老贼害死了!” 这一声怒吼,似惊天炸雷轰地在诸位老将心口炸响。 “什,什么?” “怎么会,怎么可能!” 刀、枪二人也顾不得许多,一边抹泪一边把事情经过和景琉的惨状道出,何为皮开肉绽,何为血肉模糊,听得诸位将领俱是脚步趔趄,难以相信。 凝猫的双手不自觉狠狠握起,双眼再度泛红,心口似火烧火燎般的难受。 待胸中万般情绪汹涌翻滚,许久,凝猫才开口,“将军罹难之事,除了在场几位,绝不能对任何人宣之于口,若有违抗,影响军心,军法处置!” 她站起身,扬着手中令牌,面色肃然不容侵犯,落地之语更是掷地有声,“见令牌如见将军,现我命令诸将听令!即刻安排百姓撤离!全城即刻备战,不得有误!可有异议?” 几人见此,眼前的女子,似乎已经不再是之前的女子,而是一方巾帼女将,威风凛凛,气势十足,带着一股强烈威压,让人不得不信服。 众人齐刷刷跪地领命,“末将领命!” () 第485章归来 众将纷纷推出书房,一直绷着的凝猫,整个身子也一下软倒了下来。 她的手心和后背上不知何时,已经全是汗意。 她方才的强势和威压,也不过全是被逼出来的罢了,她甚至不知道,这些老将若是再不肯听从,自己该当如何。 凝猫在书房里呆坐着,心里一片空白与茫然。 实际上她知道,自己根本没有任何胜算,她从没有与所谓战争距离如此近,她下意识地想要去寻找能让她依靠的主心骨,但这时才发现,慕容北辰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她的心底一片空荡荡的,就好像整颗心的位置都是空着的一般。 她这时候才知道,没了他,自己竟然是这么的惶恐无助。 以前的诸多矛盾,诸多玄辞冷语,不过是她仗着他一直都在罢了。 现在,他不在了,凝猫才后知后觉地生出了一股莫可言状的后怕和空洞。 她站起身,这才发现自己双腿都在颤抖,她一下又跌坐了回去。 她埋首伏案,很用力地吸了几口气,硬生生地把涌到鼻尖的泪意压了下去。 她现在有什么资格哭呢?这是一场硬仗,既然没人扛起这面大旗,她便只能迎头而上! 凝猫重新起身,阔步走了出去,“带我去城门上看看。” 梁城作为两国边境上的城郡,自然是由高高的城墙围起,凝猫站在城墙往下,入眼是一片辽阔平坦。 幸而这地形无什遮挡,北梁军若是逼近,他们便能一眼看到。城墙高耸,他们要想攻打,却也是不易。 然而,他们若有了威力十足的炸药、炮弹,他们又该如何阻挡?自古以来,冷兵器根本无法抗衡热兵器。 蓦地,凝猫的脑中闪过了一个想法。 这个年代,已经有了烟火,只是爆炸的威力远不及炸弹罢了。 脑中冒出了几个想法,她能不能在现有烟火的基础上进行改良,研制威力强悍的炸药呢?想法虽然疯狂,但,对方已经夺了现成的武器,他们必须采取些手段,不能这般坐以待毙! 如此想着,凝猫当即对身旁吩咐,“去给我寻烟火来,越多越好,还有硫磺,硝石……” 凝猫凭着记忆列了一系列清单,侍卫们领命而去,凝猫正待从城门离开,哨兵突然大喊,“前方有异!” 凝猫转头望去,果见前方有几道黑影正快速地朝着这边的方向移动而来,凝猫心里一惊,又隐隐带着些许期待。 哨兵们齐齐举起弓箭,只待来人靠近,发现异常便让其万箭穿心。 凝猫急道:“等等,不要妄动误伤!” 几个身影到了近前停了下来,他们正待开口,凝猫便看清了他们的容貌,立时欣喜大喊,“快开城门!” 来人不是旁人,正式太叔凌、穆音阁、萧子渊和陆七七! 太叔凌一身玄衣,下颌蓄着的长须隐隐泛白,虽然身上衣裳有几处划破,但却丝毫不影响整个人仙风道骨的味道。穆音阁依旧一派雍容气度,丝毫不见老态,但身上染了些许血迹。 萧子渊则身形挺拔,步履沉稳,脸上紧绷着,面无表情,平添了几分冷傲之色。 陆七七与他并排而行,衣裳上也染了许多血滞,见到凝猫,原本略有灰败的神色间顿时亮了起来,面上满是欣喜。 “凝猫,真的是你?” 凝猫的眼角莫名有些湿,声音略带哽咽,“七七,是我!” 两人拉着手,一时心绪都激动不已。 陆七七道:“我没想到你会在这里,你怎么会在梁城?” 凝猫苦笑,“此事说来话长。” 凝猫心里苦涩,不知从何说起,可这时,她却突然回过神来,她惊叫,“你们没有遇到北辰哥哥吗?” 几人俱是摇头,凝猫心里骤然轰地一声,脚下险些软倒。 “你们,不是去追慕容远逸的吗?怎会没遇上他?” 提到慕容远逸,几人的脸色都变了又变,最后还是萧子渊开口道:“我们一开始是为追慕容远逸而去,可最后,却被他身边的一个高手拦阻了,我们四人,都不是那人的对手。” 凝猫满脑子都嗡嗡地响着,他们的话似乎都在脑中飘着,全进不得她的耳中。 他们没有遇到北辰哥哥,那他去了哪儿?为什么现在都还没回来?会不会出了事? “我们原是打算与他鱼死网破,但却发现了他们的阴谋!”陆七七义愤填膺地接话,“凝猫,你快通知这里的守将,慕容远逸,他勾结北梁人,意欲突袭围剿梁城!他们已经备好了大军,此次入梁城便是抢了那些武器!” 凝猫被陆七七的话勉强拉回了神智,亲耳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她还是受到了震慑。 慕容远逸狼子野心,果真…… 凝猫与他们简单说了自己紧急的布局,他们这才放下心来。 凝猫领着他们到了将军府,他们知道梁城将军是景琉,当下便要见他,而凝猫又想到了已然全无脉搏的二哥,心头不觉苦涩,神色间一片黯然。 “我二哥他……” 他们看着凝猫的神色,心里不觉咯噔。 直到他们看到景琉的伤势,俱是倒吸一口凉气。 景琉是穆音阁亲收的徒弟,当年更是跟着太叔凌一起历练了几年,而今这位徒弟有了出息,却是…… 太叔凌稍稍稳了稳心神,先是给他诊脉,脸色一片灰败。 凝猫看到他这神色,心先凉了半截,但太叔凌却并没有立马判了死刑,他取出银针,在他的足下扎了几针,那几针,他扎得分外慎重,手上有一瞬发抖。扎完之后,额头上不自觉冒出了一阵阵冷汗。 但几针扎完,他的神色终于稍稍松泛。 凝猫正欲再问,他却开口把萧子渊唤了进来,然后把其他人都赶了出去。 端木宜也在一行人中,萧子渊认得端木宜,当初凝猫和陆七七被人掳走,便是端木宜偶然搭救。萧子渊感激她,可那时候她却也在为朵曼东怀王所用,正在全力搜寻萧子渊这个前朝太子。 萧子渊这张脸跟前朝太子妃过于神似,当初为避免被端木宜认出,他是用易容之术相对,端木宜原本认不出他的当日之人,待看见了陆七七,她才恍然大悟,明白了当日那易容之人,便是当初她要找的朵曼国的那位太子。 只不过,朵曼的那场起事以失败告终,所谓的朵曼国也沦为了大元的附属,蛛网现在,也没了要寻找这位太子的任务,她而今见到萧子渊,只余下了惊讶,还有隐隐的期待,期待着他能把景琉救活。 凝猫焦急地在房门前踱步,突然脑袋一晕,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待她反应过来,整个人一下晕了过去。 () 第486章得救 各种变故几乎只发生在几日之间,凝猫也几乎颗粒未进,加上心里的郁火横生,她终于扛不住晕了过去。 恍惚中,凝猫似乎看到了慕容北辰那张熟悉的脸,一瞬间的欣喜全都涌上心头,她一下扑到了他怀里,一直空荡荡的心,在这一瞬似终于找到了主心骨。 她嘤嘤地哭泣着,向他倾诉着自己的惶恐,担忧与后怕。 哭着哭着,她睁眼,突然发现自己保持着环抱的姿势,可是怀中的人,却消失了。 凝猫陡然一惊,方才的所有欣喜瞬间被击碎,惊喜到惊骇,一颗心似从油锅里百般煎炸了一般。 她用力地跑着跑着,循着那一缕背影消失的方向,口中用力喊着,那背影终于停下来,回头向她看来,凝猫心头一喜,可入眼,却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北辰哥哥!” 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凝猫剧烈地喘着气,脸上尤挂湿漉漉的泪。 她起得太急,脑袋一阵眩晕,待那股眩晕过去,身上多了一双手轻轻扶着她,她再睁开眼,便见到那人是陆七七。 凝猫神情有些恍惚,心口那股火烧火燎的难受提醒着她,方才在梦中的场景。 “北辰哥哥回来了吗?”凝猫开口的声音沙哑,似破钟一般。 陆七七神情顿了顿,摇了摇头,凝猫眼睫轻垂,轻掩着眼角的黯然。 陆七七又急忙道:“不过你二哥有了起色,捡回了一条命,现在正吊着一口气,有爹娘在,一定出不了事。” 凝猫方才的黯然瞬间被扫空,有如听到世上最动听的天籁一般,欣喜溢上心头,“太好了,太好了!” 陆七七见她神色终于有了好转,当即便弯唇对她笑道,“你一定饿坏了,方才给你灌了一碗参汤,现在既然醒了,便把这碗鸡丝粥吃了吧。” “还,还有嘟宝,他中了毒……” 陆七七的神色微顿,片刻又恢复如常,“干爹刚连续施针,还没缓过来,待他歇息片刻,自会给嘟宝好好医治。干爹连死人都能救活,嘟宝的毒一定能解。” 凝猫扑捉到了她微顿的神色,猜到她话里的避重就轻,心里不觉苦涩泛滥。 陆七七又把那碗熬得分外浓稠的鸡丝粥端了过来,“快来,趁热喝了吧,补充好了体力,才能好好地照顾他们。” 即使心情郁结,凝猫却也没有闹绝食,她必须要保持充沛的体力,才能更好地应对这一切。 她点头,端起那碗粥,也不矫情,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一碗粥下肚,整个人也都活泛了起来,脸上也终于生出了笑意。 凝猫道:“我想去看看我二哥。” 陆七七点头,当下便扶起她,往景琉的房间而去。 进了景琉的房间,迎头便撞见了端木宜,此时她已经进行了一番梳洗,换上了干净的衣裳,依旧是男装打扮,眼中虽然依旧有隐隐的红意,但与最初的那抹失魂落魄相比,眉眼间已经恢复了神采。 那是一种重新燃起希望的别样神采。 两人迎头撞上,凝猫想起那日在崖边两人的针锋相对,神色都带着几分尴尬。 景琉死而复生,这对两人而言都是一件大喜事,想到了端木宜在景琉死时的撕心裂肺痛不欲生,想到她对他的不离不弃悉心照料,凝猫对端木宜原本的偏见也便淡了许多。 凝猫对她微微点了点头,便迈步走了进去。 房间各处被收拾得很是干净整洁,一方铜炉有袅袅雾气缥缈,床上轻纱撩起,一眼就能看到床上躺着的那人。 双目紧闭着,面颊瘦削苍白,但已然收拾得很是干净,浑似一个陷入熟睡的人。 凝猫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额上一片温热,凝猫心里,似被什么轻软的东西轻轻拂过,浑身皆是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与庆幸。 这种失而复得的心情,很幸福。 凝猫看着床上昏睡的人,凝猫做了个决定。 她看向端木宜,眼中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端木宜,我要把我二哥交给你,你能向我保证,能照顾好他吗?” 她的神色过于认真,让端木宜有种她在交代后事的感觉。 凝猫直视着她,把方才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端木宜,你能照顾好他吗?” 端木宜的双拳微微握紧,最后,用力地点头,“我可以!这辈子,我都不可能再放开他,也不会再让他遇到任何危险!” 端木宜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中迸发着的,是阵阵灼热又炽烈的光,那种光彩,凝猫不会看错,那是曾经在她和慕容北辰之间会有的光。 凝猫终于放下了心来,“好,你现在马上把他带走。” 她咬了咬牙,还是继续道:“我还有另一个请求,希望你,能顺便,把我的两个孩子一起带走,照看他们的安全。我相信以蛛网的实力,要做到这些,并不成问题。” 端木宜一怔,“你……” 陆七七等人听闻这话,皆是一惊,凝猫的这些布局,当真有种处理后事的感觉! 陆七七急道:“你才应该和他们一起走!你不会武功,应当在第一批的时候就撤离,现在走了,还能照顾孩子和你二哥。” 凝猫却是坚定摇头,“在这个时候我不能走,我若是真的走了,整个梁城,就真的没有能说得响话的人了,起码,这军中的将领们都只认识我,不认识你们。” 她看着陆七七,眼神中带着一股使命,“我是不会武功,但现在这个时候,我的标杆,我代表着凝聚力。我必须留下来。” 她要留下来,守卫这一片她从陌生到熟悉的疆土,她要留下来,和整个梁城百姓共进退,她也要留下来,等待着那些未归的人,带来回归的好消息。 端木宜望着凝猫慢慢生出了变化,心里也慢慢地生出了阵阵波澜。 她沉吟片刻,方才开口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凝猫也微微迟疑片刻,最后才迈步跟上。陆七七也想跟上,却对上端木宜拒绝的话语,“现在,我只带她一个人。” 凝猫对陆七七点了点头以示安慰,然后便抬步跟了上去。 () 第487章密室 凝猫没想到她带自己来的地方,竟然是她自己在梁城所居的宅院,更没想到,那宅院下方,竟然有一处鬼斧神工的暗道密室。 这里的一切布置都分外周全,不仅仅是一个小小的暗道,里面甚至还备好了大量的干粮、药物,甚至有一处活水。 这所有的布置,都宣誓着主人的精心谋划和未雨绸缪。这一切,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完成。 这一切太过于巧合,巧合得就好像是专门为了这场战事而特意准备,凝猫不相信巧合。 端木宜背对着她,负手而立,缓缓开口,“我接下来说的话,有可能会漏洞百出,但是我也无法解释,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我也无能为力。” “你看到的这一切,没有错,就是我刚到梁城的第一天就开始准备的。因为,我曾经做了一个梦,一个很真实的梦。在我的梦里,有人告诉我,这里有宝藏,让我苦心追寻多年不休不止。也有人告诉我,梁城会在几年后发生异常涂炭生灵的大灾难,皆是万物俱毁,万古枯灭,我本应该提早离开,躲开此劫,却冥冥之中自有天数,不知是何缘由留了下来。” “我既贪生怕死,又不甘被一个梦魇所左右,我便留了下来,想试一试,用自己的绵薄之力,破一破这古怪。是以,我准备了这些。我梦中的灾难,远没今日之祸来得早,是以,我没有放在心上。但是现在,我发现了世间太多的变数,梦中我与你并不相识,我与景琉,更没瓜葛,而今,一切都不一样了。你现在的慎重和努力让我不觉生出了愧疚,明明我才是该做最多的人,可我却什么都没为别人做。” 凝猫听着她的话,脑中有好几瞬间的呆滞。 她带着迟疑和小心,“你,重生了?” 凝猫的这话刚问出口,原本背对她的端木宜一瞬间转过身来,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她抖着唇,“你你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凝猫看着她的反应,一下就明白了过来,自己果然猜对了。 凝猫瞬间有种连续中奖的感觉,一开始,她原本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没想到却遇到了堕星魂,后来又知道了一个瑜尘。 她以为这世间只流行穿越,却没想到,也有重生这玩意儿。 以前的那些脑残网络,诚不欺我! “你,是怎么知道的?”端木宜半晌才回过神来,问出了问题,“难道你……” 凝猫赶忙摆手,“我不是。我只是……奇文杂书看多了,善于联想。” 端木宜见她的神色,不似撒谎,也没 八_零_电_子_书_w_w_w_._t_x_t_8_0_._c_o_m 有再继续这个问题。 而今,终于有人知道了她的秘密,她心情莫名就放松了不少。 她言归正传,说了自己的计划——她打算把景琉和两个孩子一起护送到这里。 这里隐秘,安全,各种东西准备齐全,目前而言,是最安全且稳妥的安置之所。 凝猫当即便呆不住了,“那我们现在马上把他们送进来!” 端木宜却是拦住了她,“等等。” 凝猫面露疑惑。 “我还想尽自己所能,把尽可能多的东西,都告诉你。当年的战法,还有现在我们能做的筹备……” 她们这一密谈,便是整整两个时辰。 一从密道出来,凝猫和端木宜便进入了马不停蹄连轴转的状态。 孩子们被送走了,凝猫便再次投入到了紧张的防兵布阵中,她命人寻找的枞树油寻了来,还有硝石、硫磺。 她按照自己的经验提供指导,希望军中能工巧匠能研制出自己预想中的炸药。 她更是着手绘制巨型炮门的图案,命人紧急伐木,争取尽快做出个模子来。 方方面面的防备方案初步成形,众将领命而去,凝猫的整个心弦都紧紧绷在一起,身体很疲惫,可脑子却分外清醒。 凝猫有种感觉,北梁人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果然,她刚把诸事布置下去,外面就传来了异动——那是一声接一声的巨大爆炸与轰鸣。 那声响,远比前几天的要地动山摇,而爆炸传来的方向,便是北梁的方向。 凝猫一时不知究竟怎么回事。 这一阵爆炸之后,不久,哨兵便前来通报,“不好了!城楼前方有不明军队,疑似梁城头军!” 凝猫心里顿时一沉,果真如她所料那般。 凝猫再顾不得其他,严正下令,“全军听命!宁愿身死,也不能让他们破城!” “是!” 将领们铿锵作答,士气蓬勃,带着一股强烈势守的决心。 梁城迅速戒严备战,凝猫心里火烧火燎的,一面想着梁城能否受得住,会不会重蹈前世的覆辙,一面又想到慕容北辰,他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在大起大落,大分大合之间,再大的龃龉,再大的愁怨,也全都化为乌有。 凝猫的眼角微潮,但外面鼓声雷动,弓弩手已经拉满了手中的弓,只待战鼓一起,战火便一触即发。 凝猫暗自把心头的愁苦尽数压下,亲自到了观战的高台,见千军万马正踏马而来,那马蹄震天的架势,仿若要直接把整个梁城踏平。 凝猫心头一沉,此次北梁来犯,果真是有备而来,蓄谋已久。 凝猫和萧子渊一同观察战局,直到那千军万马越发靠近,到了最佳放箭的时候,他们正待一声令下,打响战火,便见前头狂奔的战骑上,有人在用力地挥着手。 凝猫心头一紧。 太过远的距离让她看不清来人,但那模糊的轮廓,却足以点燃她的心肺。 她一把抓住萧子渊的手臂,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是北辰哥哥和端木恒!他,他们回来了!快开城门,开城门!” 后有梁城追兵紧咬不放,城门一开,颇为危险。 但是,他们要救的人,是慕容北辰,是大元的太子,所以,无论战局如何艰难,都必须要救。 萧子渊疾步跑下观战台,披上战甲,抡起大刀长矛,骑上战马,率上一众将领,“开城门!最多一炷香的时间,无论人救没救回,都把城门关上!听明白了吗?” “明白!” () 第488章炸毁 城门洞开,铁骑哒哒,紧接着,便是短兵相接,有北梁兵意图趁机入城,但他们刀起刀落,横扫直挥,有人中了一刀,有人挨了一箭,毫不恋战,只甩掉尾巴,便驾马往城门奔来。 端木恒刚解决了一个,驾马第一个冲进城门,而后,陆陆续续的蛛网手下紧跟其后。 北梁后续大军疾奔而来,一炷香也终于燃尽…… 眼看着要赶了上来,若他们不能在大军临城之前把城门关上,那整个梁城,便是不攻自破! 凝猫的心高高地提着,可恨她身无长物,手无缚鸡之力,这等关键时刻,只能束手无策,干着急! 梁城守官看着依旧在厮杀的士兵,再三不定,最后也不得不遵从军令,大喝一声,“关城门!” 一匹黑马上,慕容北辰浑身带血,已有些脱力。一把大刀朝着他的后背砍来,他欲举刀隔档开去,前面一支利箭却紧接着破空而来。 他首尾难顾,原以为好歹要挨上一下,却只听得“铛”一下,一人帮他挡开了那一刀。 萧子渊抡起长戟,三两下就把几个近前的骑兵单挑下马,他拉住慕容北辰的缰绳,对着马屁股便是一抽,“回去!” 马匹吃痛,扬蹄狂奔,他的马匹也紧跟其后。 马匹越奔越快,城门越关越小,将士们心头一喜,当即欲打开城门,让他们先安全进入,而一边狂奔的萧子渊却是高声呼喊,“继续关!” 城门厚重,要开关皆不易,若是停下来,再想在梁军闯入之前及时关上,便是难上加难。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了,这是一场与时间赛跑的题目,凝猫的眼中,耳中,便只有那一线城门,还有那依旧奔袭而来的骏马。 在凝猫觉得他们一定赶不上之时,只听马儿一声长长的嘶鸣,然后,便是一声闷重的关门声。 他们,在最后一刻,入了城…… 凝猫急忙从城楼上狂奔而下,她刚跑下来,便恰巧见到那匹大黑马上的男人身子一歪,一头栽倒了下去。 凝猫一声惊呼奔了过去,眼泪瞬间在眼中打转,她有很多话想说想问,可是看到这样的他,凝猫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只是心里又酸又涩,更是一阵阵发沉,似被人塞了一大团浸了水的棉花一般。 萧子渊也受了伤,但都只是皮外伤,并无大碍。他知晓凝猫的激动与难过,便安抚道:“你先带他去寻我师父,这里有我指挥。” 凝猫再也顾不得许多,只感激地对萧子渊连连点头,当下便把慕容北辰带走了。 慕容北辰被抬到了里屋床上,太叔凌被紧急叫来,开始为慕容北辰施针。 他此时的状态,当真可以用来血人形容。 身上的衣裳破开了一个又一个的口子,鲜血直流,甚至还有烧伤的地方。 他就这么躺着,每一处伤口都直戳凝猫的心窝子。 为给他在身上施针,太叔凌把他的衣服褪下,凝猫看到他原本就伤痕遍布的胸膛上又添了无数伤口,心口便又是一阵又一阵的绞疼。 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是她却一直含着,没有落下半滴。 太叔凌给他施针,她便打水,给他清洗手脸,包扎其他伤处,一直到太叔凌收了针,她才哑声问:“他怎么样了?” 太叔凌抚着胡须缓声道,“外伤严重,内伤也不轻。跟你二哥一样,被那爆炸震伤了。” 凝猫的手一紧,她二哥到现在都还没醒,就只吊着最后一口气了! “不过他底子好,求生欲强,那么重的伤他都还能骑马狂奔,还能杀上一轮,足见他的意志力。他现在是太累了,好好调养,不会有事。” “真,真的吗?”凝猫面露欣喜,紧张得声音都变了。 “那是自然。有本神医在,你还怕什么?” 凝猫闻言,似吃了一粒定心丸,当下破涕为笑。 凝猫这会儿刚把心放回肚子里,外面,便有个声音咋咋呼呼地传来,“好你个没良心的,老子千里迢迢去救人,为炸那劳什子火炮,差点没把自己赔上,到头来所有人还都围着他转,老子受伤了,别说是给我瞧瞧,就是问都没人问一句!以后这些吃力不讨好的活儿,我可不做了!” 凝猫一听,眼中顿时有光亮闪过,“你说什么?什么炸火炮?” 端木恒不乐意了,双手往腰上一叉,“我这儿在说我受伤的事儿呢,我说,有没有人关心关心我?” “关心关心,你这边坐,我让神医先给你瞧瞧,咱一边瞧病一边说。” 凝猫素来知道端木恒的秉性,这人颇有些孩子心性,只消好好哄一哄,啥事就没了。 果然,端木恒的毛被捋顺了,这才开口道:“这事儿,说来话就有些长了,整个的过程,那叫一个惊心动魄……” 当夜,慕容北辰循着那爆炸声到断崖宝藏处,遇到大批偷运兵器的北梁人,他便悄悄跟随,伺机销毁。 他没想到,会遇到慕容远逸,发现他根本没死。 慕容北辰想要探知他在北梁的根底,便越发找机会一路跟随。他如何隐藏行迹的端木恒不知道,端木恒好容易找到慕容北辰的时候,他便正打着那些武器的主意。 慕容远逸偷走这些武器,无非为了攻城,他们偷不走武器,便只有毁了,只有彻底毁了,才能避免对梁城的威胁。 “为炸那些武器,你不知道有多凶险。我们先这样……然后又那样……我差点把小命交代在那儿……” 凝猫听着听着,她突然伸出手,把端木恒搂在了怀里。 她的动作,叫端木恒的话戛然而止,他被吓住了,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你,你怎么了?” “谢谢你,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救了整个梁城!” 凝猫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会有这个高尚的济世情怀,但是,她听到这个消息,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他们给梁城百姓造的福。 火炮被毁,哪怕只是一小部分,于他们而言,都是天大的好消息。 端木恒莫名其妙也被凝猫感染了,当下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伸手在凝猫的背上拍了拍,也不好意思自我吹嘘了,“其实这事儿,大多数都是你的北辰哥哥的功劳,最后他非要去偷解药,我们这才暴露了。” 解药! () 第489章医治 凝猫的身子一僵,一股醍醐灌顶的感觉袭遍全身。 所以,这整件事真正的幕后黑手,真的就是慕容远逸! 他从始至终的目的,都是这些武器,从大理到北梁,利用嘟宝的毒操控全局,牵引着他们,把他们引到这里,以兮萝为传声筒,让他们主动找到宝藏!然后他再调虎离山,在最短的时间把最轻便的武器全都掳走。 他的目的,就是得到武器,然后趁势而动,在整个梁城防守最薄弱,人力最缺乏的时候,再联手痛击! 他的目的不仅仅是梁城,是整个大元! 可是,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他究竟是怎么知道堕星魂的身份,知道堕星魂会在梁城埋下这样的军火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凝猫,你怎么了?你别担心,解药一定能找到的……” 端木恒见凝猫苍白的脸色,不觉开口安慰,“这个老神医医术不是不错吗,就算他不行,堕星魂也一定可以的,只是时间长短问题。人要满怀希望。” “堕星魂一直都没回来。”凝猫的声音有点沮丧。 她并不是不担心,只是,这个混乱的时候,她无暇分神去寻找他,也压根没有头绪。 她更愿意相信,堕星魂具有自保的能力。 端木恒一下就爆了句粗口,骂骂咧咧,“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不省心。” 正这时,一个小兵从外面进来回禀,言语间带着喜色,“北梁兵撤退了!” 凝猫一听,心头顿时一喜,一直绷着的情绪终于稍稍纾解。 端木恒也一拍大腿,哈哈笑了几声,“这帮龟孙子,被我们那一炸,损失不小,方才派出的急先锋是为擒我们,现在人没擒到,自然要夹着尾巴逃回去。” 凝猫点头,情况大抵便也和端木恒分析的差不多。他们那一炸,定然是让北梁军损失不小,也给他们制造了更多的胜算。 之后,萧子渊和太叔凌与其他将领继续按照预先的计划备战,凝猫则一直守在慕容北辰的身边,贴身照顾。 当天晚上,他便发起了高热,凝猫一个晚上没睡,不停给他换擦脸的帕子,太叔凌又给他连续施针,直到天明,身上高热才退了去。 之后一整个白天都昏昏沉沉,凝猫亲自熬了稀饭,一点点地喂给他。 他没有清醒,嘴里喃喃地说着梦话,凝猫贴着耳朵去听,便听得他喃喃地念着她的名字,一声又一声。 凝猫的眼眶热得难受,整个胸腔都又酸又胀的难受。 她把脸贴到他的胸口,一边听着他略有些缓慢的心跳,一边握着他的大手,低低地诉说:“北辰哥哥,你快好起来,只要你好起来,我就原谅你,今后再也不生你的气。你一定要快些好起来,你要是再不醒来,我就要反悔了。” 她吸了吸鼻子,又继续说:“我不该怪你,魅影有恩于你,你对她好,是重恩。兮萝是你的妹妹,你不愿相信她会做错事,是重情。你一直都哄着我,纵着我,是我恃宠而骄,越发对你蹬鼻子上脸。北辰哥哥,只要你好好地醒过来,我一定不会再和你闹了。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再不跟你闹脾气了,我们还像以前那样,好好的,好不好?” 凝猫喃喃低语着,声音如同潺潺流水一般,清越动听,她希望能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唤醒他。 真正面对生死,凝猫才感到了那股即将失去的可怕,那样的后怕,她完全难以想象。 慕容北辰的眼皮微微颤了颤,然后,又恢复了一片安静,凝猫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却是没有察觉。 凝猫趴在他的身上睡着了,双手紧紧握着他的手,以往都是他的大手包裹着她的小手,现在,她却是把他的手握得紧紧的。 凝猫又梦魇了。 她又做了那个梦,前一秒还好端端的北辰哥哥,下一秒却突然浑身是血,就这么在她的眼前消失。 “啊,不要走!” 凝猫猛地惊醒过来,手上一个用力,握着那温热的手,她才有了真实的触感。 她抚着胸口,那颗心依旧砰砰狂跳不止,脸上已经是冰凉一片,滴滴答答的泪滚落在他的手背上。 凝猫捂着脸抽泣,几天的等待,几乎已经把她的自信与希望耗尽。 她正压抑地哭着,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道沙哑如破鼓的声音,“傻丫头,我没事,别哭……” 凝猫一惊,猛地抬头,迎上了他那张依旧苍白的脸。 他的脸色虽然苍白,但是,眼底眉梢间,却都含着笑意,那样的笑,让凝猫只觉得一片阴霾的天空霎时被人撕开了一道口子,所有的阳光全都倾泻了出来。 惊喜,震撼,难以置信,各种情绪交织混杂,让凝猫呆住了,甚至连哭都忘了。 慕容北辰大手翻转,一下就把她的手包在了手里,然后轻轻一拉,她整个人便被圈在了怀里。 两人相拥,有股隔了几个世纪一般长久的感觉。 慕容北辰用力地呼吸着她身上的气息,一切依旧如此熟悉,叫人眷恋。 凝猫抓住他的衣襟,一直高高挂起找不到落点的心,终于安安稳稳地落了地,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眷恋与安心。 慕容北辰再开口,声音依旧沙哑,“你这几天说的话,算数吗?” 凝猫想点头,可最后,她却忍住了,声音中鼻音浓重又带着股撒娇威胁的意味,“你能在三天内下得了床,正常活动,就算数。如若不然,我要反悔耍赖!” 慕容北辰只觉得心口都是一片的温暖,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他仿若死而复生。 他在她的发顶落下一吻,“好。” 慕容北辰醒了之后,不知是与凝猫的约定起了作用,还是他的身体了得,本身恢复较好,他的恢复快得令人咋舌。 当天就自己吃饭,第二天便能下床,第三天,他已经能耍些简单的剑法了。 凝猫担心他这是求好心里急切,故意强撑,让太叔凌来诊脉,他也是不停点头,抛下一句,“恢复良好。” 凝猫自然欣喜,慕容北辰望着凝猫的眼神,更是充满了热切。 “我既已做到,当日承诺便做不得假。从今以后,你再不能像这次一样生我的气,不理我了,嗯?” “嗯,再不会了。” 凝猫把脸埋在他怀里,心里只余下慰藉与庆幸,而慕容北辰,却是暗暗蹙了蹙眉,平息胸腔中依旧翻滚不平的内息。 () 第490章大战 三天后,梁城外,再现北梁军队,此次狂奔而来的军队,人数众多,黑压压的一片。 与上次不同,这才是北梁军发起的正式进攻! 而那架起的武器,洞口森森,每一件都分外熟悉,那不是现代的狙击枪是什么! 慕容北辰和端木恒那次的摧毁活动,并没有把他们的武器尽数毁掉!他们还有狙击枪,甚至还有其他更多的武器! 远远的,凝猫仿佛看到了慕容远逸坐在高马上,脸上是森然的杀气,有如一尊嗜血的魔鬼。 北梁军是狙击长枪,而大元军,却只有传统的弓箭盾牌,慕容远逸很快便下令狂轰,一步步逼近城门。 城内,无数弓弩手拉弓射箭,全力抵抗。大元军的弓箭手利剑嗖嗖直下,他们却“砰砰”扣动扳机,一击一中,那盾牌根本阻挡不了子弹的袭击。 前排狙击手来势汹涌霹雳,紧跟其后的弓箭手再放出一轮轮如林似雨的攻击,大元的弓箭手纷纷中弹中箭,死伤惨重。 萧子渊和太叔凌经历过这等混战,二人全权当起了指挥之职,当下看到那长枪威力这般不可小觑,一时便也不敢再盲目相抗。 北梁军越战越勇,而大元军却损失惨重。 更可怕的是,凝猫还看到那一排手法娴熟的狙击手,心里又是惊骇又是疑惑,按理说慕容远逸刚刚抢夺了手枪,这些枪手不可能这么快就能熟练使用,但是现在看来,这一批人,却明显是训练有素之人。 奇怪,太奇怪了! 突然间,一个想法在凝猫的心里陡然冒了出来,既然他们无法抢夺回威力十足的狙击枪,假如会熟练使用手枪的狙击手都被杀了,那,他们就算有再多的枪,也根本没用! 这个想法乍一闯入脑中,凝猫便一阵激动,她对着萧子渊大喊,“射那些拿枪的人!只要把枪手除掉,他们的枪就没了用武之地!” 萧子渊闻言,眼神一亮。可是,那些狙击手一个个装备得严严实实,除了两只眼睛露出,其他地方都被防备得很是严密,相信慕容远逸当初也想到了这些狙击手的不可代替。 萧子渊二话不说,脚下轻点,转瞬之间人已经飞上了高台,拉开长弓,瞄准了一个狙击手。 长箭如风,又疾又快,几乎在转眼之间,那狙击手右眼被射中,他瞬间倒地,甚至连一声哀嚎都没来得及发出。 旁边的狙击手一惊,手上动作不觉放慢。 紧接着,第二箭、第三箭射出,萧子渊接连射杀了三名狙击手,他们转瞬便回过神来,几乎所有的炮火都朝着他的方向而来。 萧子渊早有预料,他一个轻功翻身,避开了去。 但是枪弹接连不断,萧子渊已经被逼退,不得不隐藏身形,再放出箭去,却已经失了准头,狙击手的攻击力全没了阻碍,攻击再次迅猛,前赴后继的弓箭手纷纷倒下。 凝猫刚刚升起了一点希望,转瞬便已熄灭。弓箭手暂时隐蔽,但对方却丝毫没有罢休的意思,先锋部队开路,后续骑兵、步兵奔来,直朝大门和各处城门低矮,防守薄弱之处。 凝猫看着这番情势,再无法在这儿干看,她咬咬牙,转身下了城门,往城里而去。 萧子渊大喝一声,“上滚石机!” 很快,几个巨大的滚石机便架好,所谓滚石机,便相当于巨型弹弓,子弹便是巨大的滚石,依靠滚石机的力量把石头发射而出。 上弹,拉弦,发射! 巨大滚石投射而下,城下骑兵步兵被砸中,发出一声声尖叫,一时血腥味四散弥漫。 滚石轰轰落地,一时战局扭转。可很快,砰砰枪声再次响起,紧接着一声巨大的轰声,滚石机的纽带被击断,巨大的滚石没来得及发射,便直接砸在了士兵身上,接连几架滚石机皆损毁,损失惨重。 大元军在城门上屁滚尿流,狙击手再寻目标,举枪瞄准,一枪一个,几乎枪无虚发,大元军一时乱成一团,全无抵抗之力。 萧子渊面色沉冷,他再次拉起长弓,快速瞄准,在对方还没回过神时,嗖嗖利箭直发,快速拿下一名狙击手。 有了上次的经验,萧子渊每射出一箭便快速转移,身形快速闪避,站定,再射出下一箭,如此转移作战,接连拿下三名狙击手。 他越战越勇,正放出第四箭,意欲拿下下一名狙击手,突然,几声枪声齐齐响起,他快速急闪,可是,他的动作再快,却也没快过从四面而来的子弹。 “嗤——”萧子渊一身倒吸冷气,腿上中了一枪。 枪林弹雨相继呼啸而来,他就地一个翻滚,抱着伤腿滚至安全隐蔽处。 士兵们赶紧把他扶了下去,萧子渊只觉得自己的腿一阵钻心的疼,血流如注。这所谓手枪的威力当真不简单! 外面,又是一声巨大的滚石砰然落地之声,和一声声惨然的叫声,他们又打坏了一个滚石机。 萧子渊只恨自己不争气,正这时,一双手在他的腿上狠狠点了两下止血穴,伤处勉强止住了血。 太叔凌只简单查看了他的伤处,确定无碍之后,没说什么,只抬步往前前走去。 萧子渊急声喊了两声,可他有耳疾,自是全无回应。 太叔凌目光如炬,目光扫向周围一片死伤惨重的战场,思绪似回到了多年前,朵曼的那一场血战,让他差点失去了最珍贵的人,而今,战火再发,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让自己的亲人落入险地! 拿起一方大弓,长臂拉满,目光微定,须臾,那长箭已经飞出,似一只飞鹰,直朝着自己的目标而去。 “嗖!” “嗖!” “嗖!” 一箭紧接着一箭,太叔凌的箭发得又快又准,一箭便解决了一个狙击手,每发一箭,身子便如燕子一般位移,他们的枪紧跟而来,想要解决他,一枪枪却全然落空。 太叔凌的双眸如古井无波,对于他这个双耳失聪的人而言,眼前的世界是没有干扰的,他的眼中只有那几个扛着长枪的活靶子,那些人就是他的目标,其他的嘈杂纷扰,完全没有任何影响。 北梁军越发靠近城门,射程越近,太叔凌的准确度便越发高了许多。 他就像是打仓鼠似的,一箭一个,发发必中。 () 第491章中箭 众将看到如此情景,顿时有种大受鼓励的感觉,仿佛也看到了希望,弓箭手们纷纷拉开弓箭,嗖嗖的箭雨朝着北梁军射去,杀气尽显,所向披靡。 狙击手一个接着一个倒下,那头,高头大马上坐着的男人一双黑眸逐渐阴沉,盯着太叔凌的眼神中充满阴鸷。 他伸手,沉声大喝,“弓箭!” 一把做工精良的弓箭放在了他的手里,熟练地拉弓,搭箭,瞄准——“嗖!” “嗤!” 太叔凌胸口骤然一疼,整个人瞬间倒地。 那箭,似这子弹一般来势汹汹,狠狠地刺入了他的胸腔之中,一瞬,他全身剧痛,更有一股发麻的感觉瞬间行遍全身。 这箭上,有毒! 一切只发生在一瞬之间,狙击手除去大半,太叔凌也紧跟倒下,那边那个堪比神箭手的人似变成了太叔凌的身份,长弓拉满,一箭一人,所向披靡,方才还士气大盛的大元军,瞬间逆转直下。 太叔凌被抬了下去,此时,萧子渊的伤处只是简单地包扎止血,腿上的子弹却是根本没有来得及取出,他依旧疼得面色惨然。 他自己身为大夫,非常明白那子弹若是迟迟不取出,会造成伤口流血不止,更是会发炎,严重的,这条腿也可能就此毁了。 可是,即便如此,他眼下,却丝毫没有办法,只能狠狠咬牙,待见到中箭被抬下的太叔凌,萧子渊再顾不得腿上的伤,一个咕噜就爬了起来。 “师父!” 他仓皇伸手去探,太叔凌呼吸急促,他的状态,根本不似寻常的中箭,他再查探伤处的血滞,果然看到一片青黑! 萧子渊的心瞬间沉入谷底,这毒,他竟是分辨不出来! 这头,他们师徒二人双双敷伤,终于是瞒不住,被急急忙忙送到了后方,送回将军府。 穆音阁和陆七七一行女眷闻讯而来,脸色一瞬便已变得惨白。 萧子渊所受之伤虽然伤筋动骨,但是好歹是没有生命安危,但是太叔凌,这短短的路程下来,他脸上已经全没了血色,唇色更是一片发青发紫,穆音阁吓得脚步趔趄,差点没站稳。 萧子渊虽已受伤,他却依旧强忍腿上疼痛,吩咐陆七七按照他的吩咐为他准备给太叔凌暂缓毒性扩散的药,陆七七勉强稳住身形,急忙寻了药来。 穆音阁当机立断,与陆七七一道,把他身上的那半根长箭拔掉,再急忙敷药止血缓解毒性,如此一番忙碌,太叔凌只轻微哼了两声,其余时候,整个人便有如死物一般,一声不吭。 若非探到他微弱鼻息,穆音阁怕是只当他已经去了。 暂时处理罢了太叔凌,萧子渊已经支撑不住,疼晕了过去。 陆七七看着他那条腿,伤处的血流了又干,干了又流,早把裤腿染红,更森然恐怖的是,受伤之处更是那处关节,此时,那森森白骨已露了出来,瞧着颇为骇人。 陆七七看着眼睛一阵阵湿润,心里更是疼惜不已,一想到那伤了他之人,陆七七的双手不觉紧握成拳,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慕容远逸,你夺我女儿,伤我夫君,我定要让你加倍付出代价! 穆音阁和陆七七携手,欲为萧子渊处理伤口,当务之急便是要把那枚子弹取出,但是,看到那刚好卡在关节处的子弹,两人都根本下不去手。 这个伤处伤得实在棘手,若是一个处理不好,便要伤到筋络,那他这条腿,便要彻底地毁了! 两人都打了退堂鼓,不敢再动手。 陆七七守着他,外面依旧是一片打斗声,战火没有因为他们的倒下而停止。 萧子渊醒了,脸上是一阵阵虚汗。 他对上了陆七七含着泪珠的眼睛,心里有点心疼。 他只伸手拭去了她眼角的泪,开口的声音沙哑却带着坚定,“动手吧,不尽快动手,错过了时机,我这条腿,也保不住。” 陆七七用力地摇着头,眼泪更是簌簌地往下淌着,除了干爹,其他人都不能百分百有把握处理他的伤。可是现在,干爹已经生死未卜…… 现在,她根本下不去手…… 穆音阁比陆七七冷静多了,她已经稳住了心神,开始准备动手的器具。萧子渊说得对,他这条腿,不动手就彻底毁了,动了手,还有一线生机。 萧子渊紧紧咬牙,已经做好了要硬抗的准备。 正在穆音阁准备动手时,端木宜派人去取药的人赶了回来,那些要她早便囤积下来,大批量的麻药和伤药无异于雪中送炭。 萧子渊看到那些麻药,顿时两眼放光,他果断下了决定,服用麻药,由穆音阁从旁配合,自己动手! 萧子渊的想法叫所有人都很是愣了一会儿,但是,陆七七却最先下了决断,“好!我们配合你!” 服麻药,待麻药起了作用,理智而有条不紊地清理伤口,小心割开伤处,取出子弹…… 每一个动作,都好似被按下了慢动作一般,直叫人看得心提到了嗓子眼。 待那颗子弹被扔进净手盆时,萧子渊整个人也都向后瘫了下去。 麻药虽有止痛作用,可这般大幅度地手术,却依旧无法抵挡,他几乎是狠狠咬牙才让自己忍住没有痛呼出声,待最后一道工序完成,他整个人已经瘫软…… 陆七七和穆音阁都是齐齐松了一口气,子弹取了出来,之后的疗伤恢复便好办了。 只是,太叔凌该如何是好?穆音阁望着他一直沉静的睡颜,眼眶不觉又是一阵阵泛红,干涩又难受。 她紧紧地握着太叔凌的手,他们两人都已经是年过半百的人,这前半辈子走来,却是蹉跎了十几年光阴。 现在,两人连亲生骨肉的面都没有见到,连她是死是活都不知,却要面临这般多舛的命运,老天爷对他们,为何这般不公? 他若是真的去了,叫她一个人在这世上,还有什么可活的? 外面打打停停,停停打打,血腥味越发浓重,死亡和绝望的气息瞬间笼在整个梁城上空,叫人感到压抑而绝望。 太叔凌昏迷,萧子渊重伤时睡时醒,慕容北辰撑着依旧虚浮的身子进了书房,“而今的应敌布阵计划是怎样的,事无巨细,一一与我道来。” 一直到后半夜,慕容北辰才拟出了初步的计划:“明日,我们便如此……” () 第492章谈判 城门下,北梁军依旧气势不减,一点点逼近城门。 弓箭手手持长箭盾牌,一步步逼近,他们好似一堵墙,把大元军的弓箭挡回,待寻得空隙,便拉开长弓,向大元军射去利剑。 再加上那被他们更加严密保护起来的狙击手,他们一步步靠近城门,似最无坚不摧的勇士,所向披靡。 枪林弹雨,扶梯攀爬,火球投射,甚至轻功空降,北梁军人物众多,几乎把整个城墙围攻。 慕容远逸坐在高头大马上,身着铠甲,在阳光的映照下,泛着冷冽的光。 他的唇角微勾,衬得他惊艳绝伦的脸上多了几分魅惑和危险,似一条嗜血的毒蛇。 慕容北辰,他这辈子最大的天敌!夺他皇位,毁他武器! 慕容北辰要守梁城?呵,那他便更不会放过梁城,这里,将成为他攻克的第一个城池,之后,他要一点点,把大元收入囊中! 那些曾经失去的东西,他现在要一点点的,挣回来! 慕容远逸看着自己身前一众为他拼杀卖命的北梁士兵,眼中只有猩红的欲望。 这些兵不是他的兵,不过是他利用的一个工具罢了。 为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又有什么是不能利用的? 慕容远逸看着眼前的梁城,似乎在看自己唾手可得的囊中之物。 突然,他的眼睛微微一顿,他看到了城门上站着的一个人。 那人身形窈窕,眉目熟悉,即便离得那么远,他依旧能看清她的轮廓。 他的心头微微泛起波澜,眸中似有情绪微动。 两人目光交汇,蓦地,城楼上的那人在手中扬起一方帕子,用力挥舞,片刻,她拿起一方弓箭,朝着他的方向射来。 “噌”地一下,那枚箭一下射到了前方空地上。 陆七七的一箭,功力不足,远没有射到慕容远逸,但北梁军却已经把她的这一箭当成了挑衅,一名弓箭手拉起长弓,一下就对准了她。 “嗖”一下,眼看那枚箭已经朝着陆七七的方向而来,正这时,另一只箭飞速射出,只听“铛”一声,两发箭相撞,后发的箭,硬生生地把前面的箭射偏了去。 那弓箭手惊骇地回头,想要看看究竟是谁的剑法这般犀利,无意中都能把他的剑打偏。 可他刚一回头,便看到了那高头大马上的主帅,他手握一柄长弓,一双眼睛如古井无波,只这么轻轻扫了一眼,那弓箭手如芒刺在背一般森冷,似带着杀意。 弓箭手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主帅的杀气定是针对那大元将士,与自己无关。 慕容远逸收回了自己冰冷的目光,转而对身旁的副将道:“去把那支箭捡回来。” 副将得令,不敢怠慢,急急忙忙就冲着那只箭去了,好容易终于把那箭和手帕带了回来,恭敬递上。 慕容远逸取下那方帕子,那上面果真有字迹,是独属于陆七七的稚嫩又颇有特色的字迹,上面的话也分外简单。 “一刻钟时间,我们谈谈。” 看着上面的字迹,慕容远逸唇角微微勾了勾。 他再抬眼,看向对面的人,眼神中微光浮动。 陆七七也迎着慕容远逸的目光,她的手一阵阵颤抖,手心已经慢慢发起了汗,她知道自己现在根本没有任何底气,她今日所为,不过是一场豪赌。 两人就这么在战前对视,在陆七七几乎以为他根本不会理会她时,就听到一声大喝传来:“停!” 他一声令下,北梁军面面相觑,皆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是片刻,一声号令停战的号角传来,北梁军便纷纷放下了弓箭,停止了射击。 陆七七心里一喜,一直紧绷着的身子终于缓缓放松下来,她也赶忙伸手一挥,大元军也齐齐停止了攻击。 慕容远逸缓缓策马,北梁军纷纷让开道来。 他的副将赶忙劝诫,“将军,小心有诈!” 慕容远逸却是轻轻摆手,“无妨。是该会一会他们。” 慕容远逸骑至军前,左右两侧的弓箭手和狙击手时刻防备,严正以待,慕容远逸却是异常镇定。 他仰起头,看向陆七七,眸光深邃,“你只有一刻钟时间。” 陆七七再看到他,双拳再次禁不住握紧。 最该死的明明是这个男人,可是他却好端端地活着。眼下她恨不得亲手把这人活生生手刃了,可是她却不能。 陆七七压下心头的恨意,语调尽量平稳无波,“你要如何才肯退兵?” 慕容远逸望着她,唇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你向我求来一刻钟的时间,就是为了问这个没有任何意义的话?你的时间可不多。” 陆七七被他的态度呛了一下,她微微调整自己的情绪,想到了凝猫对她说过的话,终于是放软了姿态,“帝王蛊。” “什么?” “只要你愿意退兵,我给你想要的帝王蛊。” 慕容远逸的眉头微挑,“你在跟我谈条件?” 陆七七神色微顿,语气换上几分哀求,羽睫微垂,神色哀切,“我求你。” 慕容远逸的神情微顿,心里似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但只片刻,他便又恢复了如常的冷淡,“你有什么资本让我答应?” 他扬眉看她,“我手上已经有了药人,我培养出帝王蛊是迟早的事,你的条件对我,没有什么吸引力。” 慕容远逸的话可谓四两拨千斤,一下就让佯装镇定的陆七七变了脸色,一双手不觉再次紧紧握在了一起,握得嘎嘎作响。 陆七七眼中的脆弱,让慕容远逸心头再次泛起涟漪,恻隐之心微动。 但是,只一瞬,他的恻隐之心就被其他异样的思绪淹没,他脸上泛起阵阵冰冷,出口的话似一把尖刀,“再说了,我慕容远逸想要帝王蛊,待破了城自己去取便是,何必要放弃这到手的城池?” “你……”陆七七一瞬就被他噎住了,整张脸憋得通红。 慕容远逸的每一句话都好像是刀子,专挑着她最柔软的地方戳。 她的女儿,已经成为了他的手中的人质,成为了他的药人,眼下这个男人,还要拿着这整个梁城百姓作为开刀! 陆七七心里对他升起了深深的怨恨,那种恨,几乎深入了骨髓。 她不明白为什么以前那个那么温文尔雅的王爷,现在会变成了这般模样。 陆七七也感到非常绝望,她似乎高估了自己的作用,相对于这整个大元的江山,她陆七七一个女人又算得了什么呢?她怎么敢奢求慕容远逸会真的为了她这么一个女人放弃这么久以来的谋划? 陆七七脸上的绝望,顿时让慕容远逸感到了一股莫名的快意,那种快意的感觉,令他分外洋洋自得。 “陆七七,你等着吧,你,我要,这座城,我也要。” () 第493章中计 陆七七听到他这话,整张脸瞬间涨红,好似受到了最大的侮辱。 她想到了那一年多的时间,被他囚禁,被他折磨。 那样的日子,她绝对不想要经历下一次!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那么,她宁愿引剑自尽! 陆七七很想对他破口大骂,但是,她却想到了凝猫对她的嘱咐,凝猫殷切地看着她,似乎把所有的希望都加注在了她的身上。 一瞬间,陆七七只能把心头所有的怨恨都咽了下去,她心里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望着他的眼神里满是哀求,“你这又是何必?我们和平相处,不是最好的吗?” 慕容远逸深眸微闪,似乎听到了一个颇为好笑的词。 他冷嗤,“和平相处?一山不容二虎,这个道理你不懂?我现在,不过是拿回原本属于我的东西罢了!” “那这一切关我的女儿什么事!我的女儿是无辜的!你又为什么狠心地把她抓走,把她练成药人!”陆七七愤怒了,她怎么能不愤怒,她可怜的女儿,根本不该牵扯进来。 “我给过你机会。”他看着她,眼中透着幽深,“你若是乖乖臣服于我,我又何必对你女儿下手?你女儿现在遭受的一切,全都是拜你所赐!” “你!” 陆七七气得面色一片青白交加,胸口更有一团团火焰在滚滚燃烧。 慕容远逸看着她变了的脸色,心里莫名有股畅快,那是一种看到你不好我便很好的扭曲的心理。 慕容远逸正身心畅快时,一个副将跑上前,凑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眼神时不时瞟向城门,带着些许防备与焦急。 慕容远逸闻言,眉头一凛,不觉抬头向上望去。 那城门上,陆七七身后的士兵似乎在搬什么东西,用一张黑布盖着,非常大,是以挪动起来分外艰难。 慕容远逸的眸光微凛,眸光死死地盯着那东西,薄唇抿得紧紧的,似乎是在评判和观察着什么。 他转而盯着陆七七,眼神锐利如鹰,片刻,他嘴角突然勾起了一个怪异的弧度,开口道:“陆七七,我答应你的条件。只要你现在马上跟我走,我便马上撤兵。” 听了慕容远逸的话,不仅仅是陆七七,便是慕容远逸的副将们,也都是一惊。 陆七七的脸色僵住了,僵得很彻底。慕容远逸答应了她的要求,她应该高兴才是,可是,这,这……这根本和剧本不一样啊! “我,我……你等等,我还要考虑一下。” 陆七七的唇抖得厉害,一双手握得紧紧的,浑身上下的每一个器官都在暴露着她的紧张。 慕容远逸瞥见她的异常,心里陡然一沉。 他再转向陆七七身后的那个庞然大物,上面遮盖的黑布恰巧被风吹起,那庞然大物露出了一角,他的脸色骤然一变! 这东西,果然有诈!那是被慕容北辰一把火点爆了的火炮! 他们把他的火炮炸了,自己却有! 现在,是故意让陆七七来诱他靠近,拖延时间,然后再一炮轰死他! 什么谈条件,什么愿意给他帝王蛊,全都是诱饵!自己只这么将计就计地一试,她便原形毕露了! 他行事如此谨慎的人,竟然又在这个女人面前破了原则,他细思极恐,心里更是升起了愈发滔天的怒意! 他目露凶光,眼神阴狠地在陆七七身上一剜,然后策马转身,扬鞭而起,对着众将一声高喝,“有火炮,快撤!” 北梁军被之前的那一场爆炸已经炸怕了,现在,有些也看出了那大家伙,主帅又发了令,众人顿时撒腿就跑,好不迅速。 陆七七闻言当即高喊,“不好,被他们识破了!动作快!不要让他们逃了!” 慕容远逸马蹄疾驰,他回头对着陆七七一声高呵,那声音雄浑悠远,裹挟着滔天的怒意,“陆七七,我会让你后悔今日的所为!” 北梁军似一阵风似的来了,又似一阵风似的走了,梁城的围攻之困,奇迹般地解决了,至少暂时是这样。 陆七七也在一瞬间软了腿根。 好险,差点就要办砸了。幸好,慕容远逸谨慎,陆七七的异常更是让他变得多疑,阴差阳错间,他们才终于是让慕容远逸退了兵。 大炮是之前凝猫派人做的模型,有了陆七七出面,又是两军交战的阵前,果然蒙过了慕容远逸的眼。 但这却只是缓兵之计,他们都知道,慕容远逸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天色渐渐晚了,今夜,是这几个夜晚以来,最为安静的夜。 没有了打杀,没有了哭嚎,只有浓郁的血腥味在空气中飘荡不散。 慕容远逸看着大元的地图,眼中闪着一阵阵阴鸷又狂热的光。 这一片疆土,他一定要收入囊中! 那个女人,敢算计他,他也一定会彻底拥有! 正在此时,一个孩童稚嫩的声音传来,“师父。” 慕容远逸偏头,便看到他的贴身护卫牵着一个小姑娘走了来,小姑娘不过几岁的年纪,生得粉雕玉琢,分外漂亮,一双眼睛乌溜溜的,明亮极了。隐隐,慕容远逸从她的脸上看出了那个女人的影子。 这些天的激战,似乎并没有在这个尚未懂事的小姑娘心里留下任何影响,她只单纯地觉得,这几天很吵。 而且,空气中,似乎都飘荡着一股诱人的血味儿。 她上前,拉住慕容远逸的衣袖,眨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师父,好香,想吃。” 好香,血的味道,好香。 看着小姑娘那一副嘴馋至极的模样,慕容远逸的神情不自觉温柔下来。 喜欢喝血,那就对了。至少说明,他这些年的培养,效果不错。 慕容远逸语调温和,“血殇想吃吗?” 血殇用力地点头,大眼睛中满是渴盼。 他亮出一柄袖珍又精致的匕首,刚一打开,那锐利的刀面,泛着一阵阵锐利的寒光。 “想吃的话,就自己动手。” 他把匕首在血殇面前晃了晃,血殇对一切新奇的事物都存在着十二分的好奇,她一下就伸出手要去够。 她如偿拿到了那柄匕首,慕容远逸握住了她的手,用自己的力道带着她,一点点地,朝着自己的另外一只手刺来。 匕首锋利至极,刚一碰上,他便已见了血。 鲜红的血汩汩而流,血殇一见到血,双眼顿时放光,想吃,却又不敢。 慕容远逸好看的眸中闪着阵阵光芒,他举着手上的指尖,温声慢语地道:“以后,想吃的时候,就像方才那样,举起刀,刺下去,无论是谁,哪怕是我也好。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谁都靠不住。” () 第494章反扑 血殇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下一刻,她竟然真的再次挥起了匕首,朝着慕容远逸的手臂刺了下去,一瞬间血流得更凶,那贴身侍卫顿时面露惊慌,血殇却露出兴奋之色,张着小嘴儿便吮了上去。 慕容远逸非但不恼,还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待血殇吃够了,他掂起她,眼中有异样的情绪在翻滚,“不愧是我慕容远逸养大的人,够狠,有狼性!” 血殇那大大的眼珠子溜溜地转着,旋即,她也咧开了那尤残留着血滞的小嘴,嘻嘻笑了起来。 …… 天色渐白,慕容远逸早早醒来,昨晚上他睡得分外不安生,隐隐的,他觉得似乎有什么细节被自己忽略了,他想要努力地回想,但是却怎么都理不清。 侍卫端了水入了营帐与他清洗,侍立在一边,与他汇报着梁城的情况,“梁城依旧一切如常,那东西依旧严严实实地盖着没有动过,城门上的守卫似乎也变少了……整个城市安静得如同死城一般。” 后面一句话,侍卫只是小声地嘀咕,但是慕容远逸却是一怔,脑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面色不觉有些发沉。 安静得如同一个死城,这句无心之言,当真只是无心之言吗? 若是陆七七他们当真得了厉害的武器,又在两军交战的关键时刻,为何不全力反击,扭转局势?两天过去了,他们怎么会这么安安静静,全无作为? 这么安静,事情显然不寻常。 慕容远逸把当日的种种细节之处都串联起来,心里不觉一个咯噔,一个猜测在脑中慢慢成形。 他面色发沉,双手握得咯咯作响,沉声大喝,“来人!派探子,给我好好探一探梁城城门上的那火炮的真假!” “是!” 探子很快派出,一直到夜幕降临,探子才前来回禀,“恕属下无能,那火炮一直用巨大的黑布盖着,四周有大量士兵看守,其形状颇似,但内力乾坤,属下未能探出。” 慕容远逸的脸色愈发阴沉,但他却未立时发怒,而是沉声开口问道:“入夜时候,那些看守的士兵可在火炮三尺之内,可曾手举火把?若是你们的回答有半分差池,本将便拿了你们的脑袋!” 探子们脸上不觉现出一阵紧张,互相看了一眼,最后肯定地点了点头,“属下看得清楚,他们的确是手拿火把!” 慕容远逸闻言,脸上顿时蒙上了一层难以言语的阴沉晦暗。 他把牙关咬得咯咯作响,果然是个骗局!那个所谓的火炮,只是个幌子!若真的是火炮,他们不可能这么些天一直按兵不动,更不可能让士兵们举着火把在三尺之内活动!要知道,火炮威力甚大,遇火则炸! 是幌子,一切都是幌子! 他慕容远逸当真成了彻头彻尾的傻子,竟然被一个女人设了圈套! 好,既然他们敢这么耍他,那他,便誓要血洗梁城,让他们尝一尝欺骗他的后果! 慕容远逸沉声大喝,“来人!现在,调兵拔营!准备全力进攻!” 北梁军迅速集结,骑兵,步军,弓箭手,强弩手,狙击手,全数出击。 一路杀到了梁城城门下,城门上的侍卫急急吹响紧急军号,梁城的弓箭手匆忙还击。 果然,那被黑布遮盖起的庞然大物,依旧遮得严严实实,根本没有士兵去碰它。 重新席卷而来的北梁军来势汹涌,大元军多得了两天的筹备时间,自然也并不是毫无作为。 当北梁军靠近,城墙上的大元军一个个手拿黑球状的东西,点上引线,便朝下一扔。 那黑球一落地,便是一声爆炸,引得北梁士兵士气打乱。 这简易炸药,便是凝猫凭借自己的一点现代知识储备命他们临时研制出来。 这炸药虽然声响不小,但实际上,三两颗下去之后,北梁军便发现,这些东西实际上中看不中用,它们烟雾多,声音响,能唬住人,但杀伤力弱,几次之后,他们便已经不怕。 大元军再往下扔这炸弹,也丝毫没有阻止他们进攻的步伐。 有慕容远逸亲自带队,又有狙击枪的开路,北梁军士气很足,他们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便已经冲杀到了城门下。 步兵们扛着巨大的长柱,齐齐朝着那紧闭的城门撞去,那一声声撞击有如一记记重锤,撞在所有大元军的身上。 只听一声巨大的“轰”声,城门,攻破…… 这一声巨响,似是预示着一个信号,梁城被攻破了! 北梁军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大受鼓舞,他们扬起手中的长刀,挥舞着往城里冲去。 可是,慕容远逸想象中的势如破竹并没有发生,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声惨烈的哀嚎。 奋勇向前的北梁军像是韭菜似的,一茬一茬地被割掉,叫人根本没来得及看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紧接着,慕容远逸看到了一片炽烈的火,那片火,似连锁反应似的,刚起了一点星光,便快速连成了一片,竟然在城门处形成了一道火的屏障,叫人骇然。 慕容远逸的脸色阴沉至极,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怒在心中蔓延。 他果然上当了!他自诩心思缜密,运筹帷幄,却一次次地被那女人耍得团团转! 这一场悲壮惨烈的战事,以一场残酷的火事终结。 慕容远逸快步驾马向前,这才看清了城门之内的景象。 任谁都想不到,城门之内,竟然被挖了一个又大又深,足以埋下上千人的坑。 北梁军一破城门,一个个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拔足狂奔,自然不会留下脚下的情况,前面的人滚了进去,后面的人不明情况,一个个全都前赴后继,几乎堆满了整个大坑。 而他们刚一摔进去,上方便有人猛地泼油,一桶接着一桶,很快把士兵们颇了个满头满脸。 紧接着,只需要一星一点的火苗,整个坑里的北梁军,便全都燃了起来。 一阵阵凄惨哀嚎,空气中满是夹杂着焦味的肉香,后面幸免于难的士兵们,看到前面士兵们的惨状,脸色都一阵青一阵白,惊疑不定,原本破城的喜悦,瞬间被击散。 () 第495章空城 慕容远逸看着眼前的一切,一张脸上已经没了半点表情。 从这个坑边缘的土质来看,这个坑,便是这两日所挖,是他给了他们设下陷阱的时间! 慕容远逸扬起手中长刀,高高举起,对着身后士兵一声大喝,“跟着我,血洗梁城,为这些惨死的将士报仇!” “报仇!” “报仇!” 原本士气低落的北梁军,士气顿时又高涨起来,挥舞着手中长剑,便朝着梁城中冲去。 一路横扫,但是,再次让他们失望与惊疑的是,他们并没有遇到想象中的大杀四方的局面,整个梁城,抗敌的士兵和将领们少得可怜。 大元军也好似在捉迷藏似的,东一枪西一炮,放了两箭就跑,丝毫不恋战,北梁军就是想大战一场,也根本没有机会。 再看看民宅,也是人去楼空。 慕容远逸一张脸顿时黑成一片,他们竟然在两天的时间内把这座城搬空了,只留下一座空城! 慕容远逸终于知道他们想要采取的战术,把老如妇孺转移了,剩下的兵力想与他们玩捉迷藏?呵,可没那么简单! 慕容远逸一声大喝,“兵分几路,搜城!” …… 两天前,慕容远逸退兵之后,慕容北辰拖着病体,马不停蹄地开始布局。 一乃转移城中不具战斗力的所有人员,前批老弱病残已在凝猫的安排下转移,只有少部分遗留之人,以及这几天新增的伤兵。 慕容北辰下的急令是,能送走一个是一个。 二乃召集城中战力紧急布局。一方面安排士兵挖了城门处的大坑,一方面把刚刚研制出的简易炸药埋在各个战斗区,引诱敌人入圈,再合力围剿。他们人手不足,只能用迂回的战术,智取。 两个方面都遇到了阻碍。 太叔凌、萧子渊这些伤员定要转走,可慕容北辰更想一同转走的,却是凝猫。凝猫的想法与他恰恰相反,凝猫最想转移走的伤员,就是慕容北辰。 慕容北辰比凝猫多了些狡诈,他知晓凝猫定然不肯乖乖转移,于是他不动声色,假意答应与萧子渊一行一道转移,待凝猫傻乎乎地信以为真了,自己却被迷晕送走了。 端木恒存有私心,只带了凝猫去了密室,其他人则往城外去了。 慕容北辰此时自然也顾不得其他,凝猫和孩子们安全,他便放心。 终于,慕容远逸并非那么好糊弄,他识破计划,破城而入,真正的厮杀,开始了。 慕容北辰换上了一身银白铠甲,面色几乎与这铠甲一般苍白,他手中的长剑滴滴答答,掉落的尽是鲜红血迹。 梁城中,到处都是战火肆虐的痕迹。 地上横尸遍野,屋宇被打砸焚烧,破坏殆尽,一片狼藉,无不昭示着,这里曾经经历过一场恶战。 大元军占据着地理的优势,避其锋芒,以突袭为主,各种阴损的小手段,却是把北梁军打得嗷嗷叫,抱头鼠窜,落荒而逃。 一番激战之后,北梁军竟然被打退了。 大元军在城中一阵阵热烈的欢呼,庆贺这喜悦的到来。 慕容北辰远远地遥望着前面那狼狈逃窜的北梁军,面上没有一丁半点的表情。 这一仗,比想象中好打,甚至有些太好打了。 慕容北辰一声大喝,“穷寇莫追!原地休整,继续防卫!” 慕容北辰一声大喝刚过,突然间,身后的房屋发出一声剧烈的轰炸声,整个大地似地动山摇一般,爆炸接二连三,连绵不绝,一瞬间人仰马翻,屋宇坍塌,所有的一切,瞬间被夷为平地。 慕容北辰只觉得脚下一晃,下一瞬,整个人便被那剧震掀倒,就这么跌倒在地,紧接着,身后的城墙屋架瞬间砸来,他后背被重重一击,整个人便被砸晕了过去。 而那原本逃得飞快的北梁军,一下掉转了方向,对着那被轰成一片平地的梁城一阵欢呼雀跃。 慕容远逸身上满是血滞,他看着那几乎变成废墟的梁城,唇角的笑,勾得愈发明显。 他说过,他想要的东西,一定会得到手,没人,能阻止得了他。 就算得不到,也要毁了,让其他人,也休想得到! 待那爆炸彻底平息,他才振臂一呼,“兄弟们,杀回去!” “杀啊!” “冲啊!” …… 密室中,端木恒把昏迷的凝猫安全送来,糯宝看到娘亲,欢喜得蹦蹦跳跳。 端木宜像他询问上面的情况,端木恒把事情一五一十清楚道来。 端木恒稍作休整,打算寻了机会再带弟兄们上去支援慕容北辰,不想,上头便突然传来了一阵接一阵地动山摇的轰炸声,那轰炸声震得整个密室都一阵阵摇晃,石渣滚落。 昏迷中的凝猫终于幽幽转醒,她的脑子中一片混沌,整个人都还处于懵懂的状态。 糯宝看到娘亲醒了,顿时就扑进了她的怀里,“娘亲,我有点害怕。” 抱着软乎乎的女儿,凝猫的理智终于一点点地回笼,她猛地扭头去看,果然看见了那熟悉的密室,还有静静躺在地上昏睡不醒的二哥和嘟宝。 凝猫把周围都搜寻了一遍,都没有看到想要找的那个人影。 她低头,声音有些发抖地问糯宝,“糯宝看到爹爹了吗?” 糯宝眼中含着委屈,讷讷地摇头,“他们说爹爹在上头打坏人。” 凝猫只觉得脑袋嗡地一下炸开了,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地往旁边一歪,一下就歪倒在地…… 另一边,城外丛林中,一行老弱病残正艰难前行,亦是忽听城中一阵接着一阵的爆炸声,穆音阁、陆七七等人都瞬间变了脸色。 前方战士人手本就不足,能派出护送他们这一行伤员的并不算多,是以一行伤员行走缓慢。 那一声声的爆炸声,都令他们嗅到了一股子危险的味道,因为他们知道,他们自己,根本没有那么多,那么威力强大的炸药。 一位士兵飞身前去探查情况,其余人等尽量加快速度撤离。 一刻钟的时间,那士兵归来,面上神色凝重如霜,“北梁军反扑,整个梁城基本上被炸毁,而且,他们的军队正在向四周进行地毯式的搜查,按照他们的速度,很快便会追上我们!” () 第496章逃难 众人闻言,脸色亦皆是一变。 他们这一行人,几乎丧失了所有的战斗能力。就算现在每个人都完好无伤,真正与北梁军迎头撞上,那也是以卵击石。 纪楚含护着江鲤,黑沉的眸中已经闪着几分沉思。 他是个理性的人,真正遇到危险,他只会带着江鲤一起逃,其他人,哪怕是一路同行的太叔凌一行,他也不会多管。 说他冷血也好,无情也罢,自古以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没有那等舍己为人的高尚情怀。 “为今之计,只能尽力快地向前逃,若是能赶在北梁军追来之前逃离这个辖区,我们便有救了!”穆音阁强自镇定道。 可是,真正在这儿驻守多年的战士和那些受伤的村民却都明白,要赶在追兵追来之前逃离这片广袤的辖区,几乎不可能。 但是眼下情形,谁都没有多说其他,因为谁都没有更好的办法。 能走的伤员有些互相搀扶,有些拄着树枝艰难前行,不能走的,只能由士兵们抬着走。 昏迷的太叔凌,便只能由人抬着。 江鲤是个菩萨心肠的,又颇为喜欢太叔凌,便一路跟在身边搭把手,丝毫都没有考虑追兵追来了自己会被拖累的想法。 纪楚含几次把她拖走,明示暗示她不要多管其他人,这傻乎乎的丫头一点都没明白,还不耐烦地指挥他,“少爷你人高手长的快去给其他人搭把手啊!” 纪楚含:…… 他简直要被这蠢丫头气死了还搭把手! 众人走得艰难,突然,一个伤员就这么停了下来,他是普通村民的打扮,想来是此次在平民中应征入伍的。 他突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抹着眼泪就哭了起来,“我不走了,反正我们也逃不出去,他们一定会追上来的。我就在这里等死好了。” 那人哭得伤心,原本就透着低沉压抑的氛围,被这哭声一渲染,就更如乌云压顶了。 这哭声似乎有传染作用,这人一哭,似是打开了闸门,其他受伤的村民们紧接着便也哭了起来,大伙儿都赖着不走了,都只想待在这儿等死。 纪楚含可没耐心管这些人,他一把拉过江鲤,冷声道:“你们要等死就继续在这儿待着吧,我便不奉陪了!我们走!” 江鲤这实心眼儿哪里肯走,“我们不能自己走,他们都是为抵御外敌才受的伤,我们不能抛下他们,更何况,凌大叔他们怎么办?” 纪楚含几乎气晕了,他心道要是管他们,那大家便都得死! 但是他看着江鲤那执拗的眼神,心里便生出了万分无力之感,就凭借他对江鲤的了解,这死心眼的丫头,怕是真的不会走,他若是强行把她带走了,这丫头说不定还会因为这件事记恨上他。 纪楚含只觉得一阵头疼。 沉吟片刻,他开口道:“他们说的没错,若是按照我们现在的速度,根本谁都逃不掉。要保全大家,我认为更稳妥的法子,便是寻个地方藏起来。可是,这里究竟有没有这么一个地方,能藏得下我们这么多人,而且还能不被北梁军发现。这,就要问问最熟悉地形的你们了。” 纪楚含把问题抛了回去,那些原本在绝望哭嚎的人都怔怔然地止住了哭,几人互相对望,都在努力地搜寻自己的记忆。 带头哭的那人开口道:“我的确是曾听老人说过这片丛林里有不少大小峡谷岩洞,但具体在哪儿,我并不知道。” 纪楚含差点没翻白眼,他望向其他人,“有谁知道?” 片刻,终于有人自告奋勇,“我知道!我带大家去!” 众人似乎都被燃起了希望,脸上都现出一阵阵焕发的容光,之前一片死沉的气氛,也终于重新活泛起来,大家伙儿都似充了鸡血似的,这次撤离的速度,前所未有的快。 那人在前头领路,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拐来拐去,许久都没看到那所谓峡谷的影子。 纪楚含终于拎起了那人的衣角,眸光一片森冷,“你到底知不知道路?” 那人脸上也是一片的冷汗,瑟瑟发抖,“我,我,我也记不大清楚了……” 众人:…… 纪楚含是真的怒了,原本他们的时间就紧迫,现在竟然还在跟一个啥都不懂的愚蠢村民浪费时间! 其他村民顿时开始互相埋怨,刚止住的哭声不知怎的又起来了,一大群人似乎真的成了抱团等死的了。 穆音阁只垂头看着太叔凌依旧灰败的脸色,她的心里,便如同被塞了一大团棉花似的,堵得难受极了。眼下太叔凌的身子根本经不起颠簸,越是颠簸,气血逆流,便更容易引发毒性游走蔓延。 早料到今日会被困于此,当初索性便在梁城里不走,直接被炸了个粉碎,也是直接了当。 纪楚含再次想拉着江鲤就走,他已经忍耐到了极限。而且,依照他的耳力来判断,后面的追兵,已经离得不远了。 正在这时,他突然感到了一股劲风袭来,他心道不好,有高手! 纪楚含护住江鲤,下意识地做好了防护的动作。 须臾转瞬间,他的眼前便出现了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那人身形纤瘦却带着刚劲,一身白衣,虽染了污渍,衣角还带着丝丝血滞,可却丝毫未曾折损他那股高贵出尘的气质。 他就这么站着,众人恍神间,只以为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来救他们了。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失踪多日的堕星魂。 穆音阁看到他,顿时心头一阵狂喜。 当年她和萧子渊到那曼陀谷避难,便是多亏了堕星魂的妙手医术,才让他们捡回了一条命。 穆音阁一直以为太叔凌是神医,但直到那时她才知道,这真正的神医,是堕星魂! 现在,他的出现,是不是也意味着太叔凌的毒有救了? 穆音阁望着堕星魂的眼神很是热切,认得他的人望着他的眼神也满含希望。 堕星魂便是堕星魂,他从来都不会让人失望。 他看了众人一眼,淡声道:“跟我来。” 似乎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信仰,一种不由自主的臣服,他只一开口,众人便已经开始顶礼膜拜,毫无异议地乖乖跟随。 () 第497章女儿 堕星魂带着他们到了一个峡谷,这峡谷足以容纳下他们所有人,也足够隐蔽,几名士兵断后收拾掉有可能遗留的痕迹,如此,只要大家不发出引人注目的异响,便无需担心会暴露。 大家惊魂未定,脸上多多少少都带着惊惧害怕,但是,却无人敢发出半点声音。 这里,是堕星魂以前发现的一处峡谷,数百年过去了,这里依旧存在,并没有被风霜腐蚀,他呢,也似怪物一般,依旧安在。 堕星魂独自一人站在远离众人之处,不知在想什么。 众人都知道是他救了他们,但是他们都不敢上前,因为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意,更有一股难以严明的落寞寂寥。 正在他一心沉思之时,身后却还是有人靠近。 那人行至近前,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声音恳切哀戚,“先生,请您救救我夫君吧!这世上,也许只有你能救他了!” 堕星魂缓缓回身,便见穆音阁跪在地上,脸上是满满的泪痕。 堕星魂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他也没有拒绝,只是淡淡地道:“在何处?” 穆音阁赶忙起身领路,把他领到了太叔凌的面前, 堕星魂伸手解开他伤处的包扎,细细查看伤处的血色,旋即,又伸手翻了翻他的口鼻,眉头有一瞬的凝固。 所有人都紧紧地盯着堕星魂,看到他那神情,众人不觉把整颗心高高提起。 “怎么样?可有解?” 在穆音阁殷切的注视下,堕星魂的一双眸子如幽河漫卷,古井无波。 最后,他那薄唇轻启,吐出了两个字,“无解。” 一瞬间,穆音阁仿佛听到了天地塌陷的声音。 堕星魂的这两个字像是两块巨大的石头,就这么朝着她,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直砸得她的心,瞬间支离破碎…… 穆音阁抖着唇,不死心地追问,“真,真的连你也没办法吗?” 堕星魂一句话都没说,只缓缓地摇头,然后,他起身,再次站到了峡谷入口处,眸光深远,不知望向何处。 穆音阁只觉得心里悲恸难忍,陆七七、萧子渊,还有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江鲤,眼眶都已经红透了。 与堕星魂相处了一段时间,穆音阁便已知晓他的秉性,他若是不愿多言,那便说明,事情是真的没了转圜的余地,她便是到他面前再多哭求,也无济于事。 江鲤望着沉睡着的太叔凌,心里亦是一阵阵的难受。 这一段时间以来,她跟太叔凌一行几乎一直在一起,他们之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磨合出了最默契的感情。 她至今都还记得太叔凌似慈父一般抚摸她头发,与她说话的样子,那样的慈祥和蔼,也那样的温暖。 可是,现在这样一个温暖的人,竟然就要离开他们。 江鲤没想到,自己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心里的刺痛会比想象中多那么多。 几名贴身保护的侍卫拿出了临行前带上的干粮,一点点分发下去,众人吃了干粮果腹,便又合眼休憩了起来,一时峡谷里难得的安宁。 穆音阁一直守在太叔凌身边,手紧紧地牵着他的手,半刻不肯放开。 侍卫们送来干粮,她也没有吃,只是这么呆呆地坐着。 陆七七心疼地劝了许久,好容易才把她劝着合眼歇了下去。 江鲤看到他们这般,心里也是一阵阵心疼,他们就像是她的亲人一般,她只盼着他们能一直好好的。 江鲤挪到了太叔凌的身边,她掏出手帕,小心地给他擦着脸上的细汗。 原本红润的脸颊,眼下已经一片苍白消瘦,江鲤望着他的眉眼,心底深处涌动着阵阵怜惜。 在这一刻,她的心里生出了一股很奇妙的牵绊,让江鲤觉得,他们两个人的心,似乎离得很近很近。 江鲤正在发呆,太叔凌突然轻轻哼了一声,身子动了动,江鲤一惊,赶忙俯身上前轻唤,可是,他一下就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中,江鲤心中顿时升起一阵阵失望。 江鲤见他的嘴唇有些发干,她便要从水囊倒些水给他喂下,可拿起水囊,里面却空了许多。 他们的水不多了,得省着点用。 江鲤看到峡谷缝上有点点水流流下,当下便跑了过去,她摘下了一张窝形的大叶子,从那峡谷缝上接水。 石壁上长着一片小小的苔生植物,枝叶上长满了刺,江鲤一个不小心,手指便被划破了去,并不疼,她没有在意,她自然也没有注意到,有一滴血却顺着那片盛着水的叶子渗了下去,融入了那捧水中。 江鲤小心地把那捧水送到了太叔凌的唇边,喂他喝下。她见他似乎还想喝,便来回了几次才终于停了下来。 如此一番忙碌之后,江鲤便就势靠在了他旁边的石壁上,闭上了眼睛小憩。 那一边,纪楚含一直看着她忙忙碌碌,直到她终于歇了下来,纪楚含这才也闭上了眼睛。 不过,若非太叔凌是个半大的小老头,他定然要吃好大一碗干醋! 江鲤睡得酣甜,手上突然传来了异样的触感,有人抓住了她的手。 那是一双宽大的,略带冰凉,带着薄茧,带着皱纹的手,就这么握着她的手,江鲤有股异样安定的感觉。 太叔凌感到有人喂他喝了水,恍惚间,他似乎便觉得,似乎没有那么难受了。 他似乎陷入了一个梦境中,无论他怎么走都走不出来。他看到了一个姑娘,眼睛亮亮的,脸蛋圆圆的,笑起来时,甜得像蜜似的。 他看到那姑娘突然张嘴,喊出了一个唇形,“爹。” 太叔凌浑身俱震,心里被一股难以言语的狂喜填满,眼中蒙上一股湿润。 “女儿,女儿……” 太叔凌睁开眼睛,对上的,是一双又大又亮的黑葡萄似的眼睛,然后便是一张肉嘟嘟粉扑扑的脸。 太叔凌双目濡湿,嘴唇颤抖,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声音沙哑又带着狂喜的哽咽,“女儿……” 对上太叔凌那双濡湿的眼睛,听到他那一声哽咽的呼喊,江鲤的心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似乎一下被触动了。 如果可以,她多么希望自己能真的是他口中的女儿啊!她也想要一个像他这样好的父亲。 她张了张嘴,想要应一声,可是,心里又开始酸得要命。 她就像是一个小偷,只能趁着他不清醒的时候,偷偷地冒充他的女儿。 () 第498章换命 太叔凌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眼神依旧热切,声音低低的,却充满了渴望,“乖孩子,再叫一声爹,再叫一声,好不好?” 江鲤的眼眶不自觉地红了,因为渴望,因为委屈,因为羡慕。 他一定是病糊涂了,所以连她都没认出来。等到他清醒的时候,发现他心心念念的女儿变成了她,那该是多么的失望啊。 但是现在,面对他的眼神,江鲤自己便是根本不忍心拒绝他的半点请求,不忍心看到他失望。 江鲤张了张嘴,终于,对着他勾起了唇角,开开心心地喊了一声,“爹。” 心口似被击中,太叔凌的手握得更紧了,眼眶的热泪瞬间滚落。 “再,再叫一声。” “爹,爹,爹……” 江鲤觉得自己入戏太深了,那一声声的呼唤,似乎都像是发自内心的,好似眼前这人当真是自己的父亲一般。 太叔凌嘴里喃喃,“爹太高兴了,太高兴了……” 他似乎有些累了,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没一会儿,便睡着了,发出一声声规律的呼吸声。 不知是不是江鲤的错觉,她觉得他整个人的面上似一瞬变得容光焕发了起来,之前的那股死气似乎全数消失了,抓着她的手也异常有力。 江鲤正暗自欣喜时,一个身影似一阵风似的到了近前,他抓起了太叔凌的手腕,开始认真地号脉。 堕星魂突然出现,江鲤被吓了一跳,她正要说说自己方才的发现,便发现堕星魂已经抬起头,正用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看着她。 江鲤被他看得一阵心虚,心道,难道方才她和太叔凌的对话被他听到了?思及此,她的脸上不自觉便是一阵火烧火燎的烫,那是被别人窥破了秘密,羞的。 “你是谁?” 堕星魂突然开口,声音和表情都异常严肃。 江鲤却是被他的神情和问话镇住了,她感到了一股很深的压迫感,声音结结巴巴,“我,我,我叫江鲤。” “你给他吃了什么?” “没,没什么啊,就刚,刚刚给他喝了一些水……啊,我见水囊的水不多了,就去峡谷那便接的水,那些水,是不是有问题?” 江鲤更紧张了,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让太叔凌的毒发生了变故。 可是,那些水明明是其他人也喝过的呀。 江鲤急得眼眶都红了。 “你往水里加了什么?”堕星魂不理会江鲤的问话,继续追问。 这股类似于盘问的架势,委实让江鲤愈加紧张,她连连摇头,“没,没有啊,我什么都没加啊!” 堕星魂的眼神很锐利,盯在了那只被太叔凌紧握着的手上,那只白白嫩嫩的手指上,赫然是一道不深不浅的割痕。 堕星魂眼神一凛,他指着太叔凌,“跟他是什么关系?” 江鲤还没来得及开口,另一个人影便又“嗖”地一下蹿到了自己身边,把自己揽在了怀里,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挡在了堕星魂面前。 纪楚含与堕星魂直视,他在那边看到了这边的动静,一开始以为堕星魂只是在检查太叔凌的伤势,可是很快,他便敏锐地感到了这边异常的氛围。 堕星魂对江鲤有一股威压。 他不会允许谁动一下江鲤。 “有什么问题问我。”纪楚含看着堕星魂回答,眼神中不自觉蒙上了一层冷意。 堕星魂看着他,片刻,又把目光移向了他怀里的江鲤,眼神捉摸不定。 堕星魂收回了身上的气势,语气闲淡地开口,“我问的问题,怕是只有她自己能回答。” 这边很快就引来了其他人的关注,穆音阁和陆七七急急忙忙赶来,一脸焦急,“怎么了?是不是他,他的毒……” 堕星魂看向穆音阁,又看了一眼江鲤,道了声“恭喜。” 所有人都怔住了,包括方才被他吓得险些飙泪的江鲤,也怔怔然地望着他,满脸困惑。 穆音阁先是一怔,旋即一喜,激动得语无伦次,“他,他……我,他的毒,有救了,是不是?” “有了一线生机,能不能救,就要看你舍不舍得。” “舍得,只要能救他,怎样我都舍得!”穆音阁立马接话,毫不犹豫。 堕星魂的眼神却带着股似是而非,“舍不舍得,你且听我把接下来的话听完。” 堕星魂这副模样,叫激动的穆音阁也终于是提起了心,神情满是紧张。 堕星魂轻轻叹了口气,缓缓道:“他中的毒,毒性狠辣,这解毒之法,更是阴损,需得食人心头肉,喝人心头血,以命换命。” 堕星魂的话刚出口,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寒意从头到脚瞬间蔓延开,更有一股毛骨悚人之感。 身为学医者,萧子渊知晓,中医上的确有用身体产生物入药的例子,如紫河车(胎盘)、血余(头发烧成的灰)、白秋霜(小便沉淀物)、人退(指甲)。 而心头血的药用功效,萧子渊和陆七七却是亲身体验。 但是,当年陆七七的心头血之所以对萧子渊能起到药用之效,是因为他们二人是子蛊和母蛊的中蛊者,二人之间有着不一样的羁绊,现在,谁的心头肉、心头血能救师父呢? 穆音阁脸色白了白,她抖着唇,艰难开口,“以命换命又如何?我愿意换!” 堕星魂却是摇了摇头,“你不行。” “那,那究竟谁可以?”穆音阁又是一急。 “且听我把话说完,我说完了,你们便知晓了。”堕星魂再次缓缓开口,“他中的毒,乃北梁的绝命之毒,此毒却有个古怪的名字,名为血相残。中了此毒的人,唯有吃至亲血脉的肉,喝至亲血脉的血,以至亲之命相换,方能获得生机。要活命,最后的结局便是,自己活了,但自己的至亲,却死了。” “什,什么?” 穆音阁的血色瞬间褪了个干干净净,其他所有人,也都是面无人色。 穆音阁心头所有的希望,在这一瞬间尽数被击碎,只余下了无尽的绝望。 她眼眶通红,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至亲血脉……谁又能知道,我们至亲血脉,现在在何方?” 堕星魂却望着她,“若是我知道她在哪儿,你便能舍得一命换一命?” () 第499章血脉 “什,什么?你说什么?” 穆音阁的声音不可抑制地狠狠颤抖,连音调都变了。 他是说,他知道她的女儿在哪儿?他,他怎么会知道?她怎么会相信,她怎么能够相信他说的这一切? 她怎么会相信,世界上会有这样阴损残忍的毒?她又怎么会相信,老天爷会对她这么残忍以对? 堕星魂继续开口,“最初我便诊出了他所中之毒,我原以为他的气数已尽,便只说了无解二字,实际上并非无解,而是,有方无解,无能为力。但是方才,我却发现他身上的毒性,神奇地发生了变化。 我为他诊脉之后确认,他方才食了血亲之血,虽则量少,却是药性浓厚,令他的毒神奇逆转。而这段时间,他只喝过水,那些水,全都经由一人之手。更不巧的是,那人的手上,恰巧有一道伤痕。” 堕星魂一边说着,江鲤就像是被什么狠狠扎了一下,心口一阵剧烈地狂跳,眼睛骤然瞪大,难以置信。 堕星魂说的那个人,是她?她,她,她……她是,太叔凌的至亲血脉? 她想到方才,太叔凌混沌间,模糊着双眼对她喃喃低唤,“女儿……” 她想到方才,自己糊里糊涂的,就依着他,对他小心呼唤,“爹……” 原来以为是一场过家家,却原来,是真的吗? “那个人,就是……”堕星魂的目光一点点移向江鲤,却在中途被一道高大的影子猛地隔断。 “一派胡言!” 纪楚含幽如夜色的眸中寒芒尽闪,冰冷彻骨。 他死死地抓着江鲤的手,那力道,直捏得她的手上一阵青紫,他自己却是毫无所觉。 他瞪着堕星魂,那眼神,浑似一头猛兽,正怒意冲冲地瞪视着觊觎自己猎物的入侵者。 他的脸上一片怒意,心里却是一阵阵的发慌,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都在一阵阵颤抖。 他似逃避似的,拉着江鲤就要走,“阿鲤,我们走!他们都在说一些与我们无关的疯话,我们没必要继续听!” 江鲤被他强硬地拉走,他不想听,关于这所有的一切,他都不想听,他更不想让江鲤听! 可江鲤却是对着他们扬声大喊,“是我,那个人是我!” 这一瞬,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纪楚含似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愣愣地定在了原地,眼中有一瞬的碎裂。 穆音阁曾经幻想过无数次自己和女儿相认的场景,她幻想的每一次,都是欢喜开怀,喜极而泣…… 可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她们母女相认的那一天,竟然会是现在这样的场景。 是江鲤,她的女儿,竟然是江鲤啊! 从第一次见到这女孩,她便觉得有股难以言语的亲近,可她却万万没想到这会是自己的女儿啊! 穆音阁的全身不可抑制地颤抖着,眼中也不自觉蒙上了一层水汽。 穆音阁就这么看着,她想要伸手去摸一摸江鲤的脸,想要把她揽在怀里抱一抱,可是,她却是不敢。心里堵着千言万语,想要说出口,但是,喉头却是一阵阵发紧,叫她所有的话,全都堵住,半个字都不敢吐出来。 堕星魂的话像是魔咒一样不停地往她脑子里钻,让她的脑子嗡嗡嗡地响个不停。 萧子渊和陆七七也皆是一脸震惊与木然,两人直勾勾地盯着江鲤。 每当毫无头绪的事情开始有了一点点的指向性之后,接下来的事情,便都顺其自然地跟着那个指向性而去了。 之前没人会想到江鲤就是他们一直找的人,现在,再看看江鲤的五官,鼻子眼睛耳朵嘴巴,还有她在医术上的天赋与灵性,无论哪里,都能从中找到点滴的相似,然后点滴的相似开始越变越多,越变越多…… 纪楚含突然高声怒喝一声,“江鲤!你瞎胡闹什么!” 纪楚含已经许多年没有对江鲤这样发狠地说话了,可是,江鲤却并不怪他,相反,她心里涌满着感动,因为他是担心,紧张。 “少爷,我没有胡闹,刚刚的那个人,的确是我。你看,我手上有伤,就是刚刚不小心割破的。少爷,我相信他是我的爹,我想救他!” 江鲤要扬手给他看,却是被他一下粗暴地打开了,他的脸绷得紧紧的,双手也死死地握成了拳,“我不看!江鲤,你别自作多情,单单凭一个人的片面之词,你以为所有人都会傻乎乎地相信吗?你们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如果真的有血肉亲情,心灵感应,为什么你们之前毫无感觉?” “我有感觉!我一直都暗暗渴望着他们是我的爹娘……只是,这样的话,我从来都不敢说出口罢了……我不想刚找到爹,就马上失去。” 江鲤眼眶发红,整个人都透着可怜,远远地望着穆音阁。 “方才,凌……哦不,是爹,他方才醒了,他拉着我的手喊我女儿,所以他心里其实也是希望我是他女儿的!我相信,我娘,也一定是这么认为的,是不是?” 江鲤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穆音阁的心坎上。 江鲤那渴盼的眼神,更是像一根根细针,直朝着她心坎上最柔软的地方扎。 但是,最后,穆音阁却依旧是狠狠咬牙,冷着声音道:“错!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我的女儿是你,现在,我也不相信她会是你!因为,你从头到尾,没有一个地方让我满意,没有一个地方,让我相信这竟然会是我的血脉!” 穆音阁的每一个字都冷冽入骨,毫不留情地刺向江鲤,把她满怀希望的心刺得面目全非。 “不,我,我不信你!你若是真的这么想,这些日子你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 “我是医者,医者仁心,若是寻常人,我对谁都一样。但是,若我知道我的血脉是像你现在这样身份低贱卑微又无才无能之人,我便只当是陌生人,也断不会认!阿凌方才不过是神志不清,我与他这么多年夫妻,他是何等心性我一清二楚,他若是清醒了,也断不会认你!” 人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穆音阁从江鲤的眼神中,看到了深深的失落与受伤。 穆音阁一下扭过了头,不去看她,因为,她怕自己的眼神也会出卖自己,让她看出破绽。 江鲤觉得整个世界开始旋转,旋转…… () 第500章不认 江鲤身子一歪,险些晕了过去。 此时,她的心好痛,比小时候任何一次挨打都要痛上百倍,千倍,万倍! 她望着自己爹娘的方向,眼中湿漉漉一片,像是一头迷了路的小鹿,澄澈中又带着无辜的茫然,光一眼,就让人心头发颤。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坚定,但是,此时的她,便只余下了这股坚定。她坚信,这两个人,就是她的爹娘! 她开口,声音含着无尽的倾诉。 “我从小就没有爹娘,以前在庄子里的时候,别的小孩欺负我,我可以打回去,可是他们说我没爹没娘,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都在心里想象着我的爹娘究竟长什么样子,究竟为什么丢下了我,有没有在找我,见到我的时候,会不会嫌弃我丑,嫌弃我脏,我的身份,会不会给他们丢脸,蒙羞…… 我努力地在庄子里干好活,努力地找机会往更高,更好的地方爬,努力地让自己活得更好,希望自己找到爹娘的时候,已经成长为一个足以让他们骄傲的人。我已经非常非常地努力了,我已经赎了奴籍,我也努力地学了医术,我已经……已经很努力地做到最好了……你们不要再,再抛下我,好不好……” 她的话越说越低,说到最后,已经变成了一声声难以成声的哽咽。 纪楚含扶着她肩头的手,不自觉也紧了紧,心里涌起了更翻天的疼惜和愧疚,疼惜她这么多年的孤苦无依,愧疚这么些年,没有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 江鲤的话,一字字的全都化成了又尖又利的刺,穆音阁背过身去,抑制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双肩,不让自己的任何情绪外漏出来,不让自己被她看出端倪。 穆音阁的心疼死了,她不想刚认了他们就失去,可他们难道就想吗? 这可怜的孩子,这些年已经吃了太多苦,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为人父母,又怎能狼心狗肺到要用自己女儿的命来换自己的苟且偷生? 穆音阁背对着她,却依旧能感到来自后背的一道灼热目光,她却是死死地咬牙,不让自己声音泄露出半分异样,“我不信你!” “你在说假话!你一定是不想让我以命换命,所以才故意……” “你别自作多情!” 江鲤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穆音阁冷冷打断,毫不留情。 “阿凌是我这辈子的挚爱,为救他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我不会眼睁睁地错过救他的机会。我方才说的,都是心里话,你不要自作多情!” 江鲤心中一疼,却依旧固执地做着垂死挣扎,“若是如此,你为什么不让我试上一试?” “如此剧毒岂容差池!若你不是,贸然试验,只会成他的催命符!我不会让他冒一丁点的险!”穆音阁声音依旧冷硬而坚持。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穆音阁再次打断她,转而向陆七七,“七七,把你的干爹看好了!从现在开始,不要让她靠近半步。” 江鲤的耳边嗡嗡地响着,眼眶中有晶莹的泪光点点闪过。 她的心好痛,痛得几乎难以承受。 陆七七看着她脸上的神情,又看看穆音阁背过去的侧脸,她就是再傻,也看出了异常。 陆七七很不忍,但是,这是一道难以抉择的选择题,她其实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旁观者,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 最后,陆七七只点了点头。 而江鲤依旧呆站着,最后是纪楚含强硬地把她拉走,拉到了离他们最远的地方。 纪楚含看着江鲤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似刀绞一般难受。但是,与要她换命相比,他宁愿她忍受这样的难过。 堕星魂看着他们,从始至终,没有再插话,最后,他只负手于背,缓缓踱到了峡口。 …… 慕容北辰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他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疼,耳边还一阵嗡嗡地响,像是有无数的苍蝇在耳边嗡嗡地叫。 他的记忆许久才慢慢回笼,半晌,他缓缓睁开眼睛,入眼的是冰冷的石壁,他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可是,刚动一下,便被另外一只手轻轻按住。 “别动。” 他张了张嘴,轻轻唤道:“凝猫……” “不要说话。” 慕容北辰很听话,闭上了嘴,没有再说吱声,只是他的手依旧紧紧握着她的手,怎么都不肯撒开。 那人没有动,待他睡熟了过去,她才把手从他手里抽了出来,起身,走了出去。 …… 梁城被慕容远逸统率的北梁军占领了,他命人把全城上下边边角角都搜了一遍,但是,却依旧没有找到慕容北辰的尸身,派出去找其他人的人,也一无所获。 慕容远逸面色阴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手下一众人,便只能再加紧了搜寻。 …… 几天过去,郊外的峡谷中,气氛一片低压。 穆音阁和江鲤离得远远的,两个人都失魂落魄,没有精神。 而众人,也慢慢生出了焦躁的情绪,峡谷终究只是暂时躲避之所,并非长久之计,况且,这里阴冷简陋,更没有食物,他们所带的干粮,也撑不了多久。 屋漏偏逢连夜雨,外面那一声高过一声的爆炸让众人心头染上一层灰暗。 他们,怕是等不到援军了。 为打探形势,堕星魂乔装混入了混乱的城中,他这一番打探,看到城中的情形,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梁城已破,这无异于打开了一道口子,北梁军绝非善类,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定会再次举兵,直取大元腹地。 到那时,便又是一场生灵涂炭。 堕星魂再回到峡谷之中,带回的,便是这么一个消息。 眼下,如果援兵不来,他们这一些人,便成了瓮中之鳖,全然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 堕星魂一阵沉思,“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可是如今的情势,我们不坐以待毙,又能做什么?”陆七七很是沮丧。 看了一眼整个峡谷中,伤的伤,残的残,老的老,病的病,这个时候,他们只要敢出去,那便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先生可有什么良策?”穆音阁问道。 在这一众人中,要说有破解之法,便也只有堕星魂一人了。 堕星魂微拧着眉,“我需要几个会武功,有行动力的人随我出去。” 陆七七忙道:“我可以!” 穆音阁也附和,“我也可以。” 拖着一条伤腿的萧子渊分外懊恼,他看着他们面含担忧与疑问,“先生有何打算?此行是要去做什么?” “去个老地方,取些东西,或许能救我们一命。” () 第501章探险 堕星魂带着尚有行动力的穆音阁、陆七七,以及一名武功不错的侍卫首领出了峡谷,朝着某处飞去。 越是往前,他们便越是觉得眼熟。 待终于到了那处断崖前时,他们才终于知道这是哪里,这,俨然就是堕星魂的宝藏之所,更是一开始他们与慕容远逸交手的崖壁。 堕星魂没有多说什么,但是他们却已经隐隐猜到了堕星魂的用意,他这是要重入崖洞,去寻找自己当年藏下的宝藏。 可是,这里此前显然已经被慕容远逸炸毁,再进去,可还会有收获? 他们没有机会发问,因为堕星魂已经率先飞了下去,他们几人赶紧紧跟其后,追了上去。 而且这里曾经是慕容远逸觊觎过的地方,他们若是耽搁久了,说不定慕容远逸要派人再来搜刮一番,到那时,他们便再难寻到机会。 洞口被一块巨石堵住,看着那块石头,堕星魂的眼神微眯。 “这块石头,前不久刚有人动过。一会儿进去,跟紧了我,不要乱摸乱碰!” 堕星魂交代了一番,便抱起那石头,轻易地挪开了去。 堕星魂打头,其余的人纷纷跟上。 刚走了没几步,前面的通道便已被炸毁,堵住了去路。 可还没待身后的人反应过来,眼前原本堵死的石壁,却突然转动开了,一瞬竟洞开了另一条路来。 堕星魂便带着他们一路兜兜转转,畅通无阻地往里走。 陆七七只觉得整个通道有如鬼斧神工雕铸的一般,处处都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美。 而堕星魂控制机关的方式,陆七七一直都没有看明白,只糊里糊涂地就跟着进去了。 突然,堕星魂的脚步停住了,他抬起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几人便都顿住了脚步。 堕星魂让他们站着不动,自己轻轻迈步向前,他的步子很轻很慢,几乎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突然间,前方拐弯处嗖地一下飞出了一枚银针,那银针撞到石壁,竟一个转弯,朝着堕星魂的面门飞来。 堕星魂却只是拂袖轻扫,那银针便都落了地。 堕星魂移形换影之间,已经飞速位移,朝着银针发射的方向追去。 他们听到石壁开合的声音,然后一个是一声女子的闷哼,还有人摔在地上的声音,打起来了。 他们疾步追上前,便见堕星魂擒着一人的手臂,眼神由冷厉变成了惊讶,“是你?” 其余三人齐刷刷看过去,目光也一下顿住了。 这个人……好眼熟! 兮萝扭头看去,见到堕星魂,神情也骤然一僵,心里也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堕星魂放开了她,“你怎么会在这儿?” 兮萝还未来得及回答,便听旁边传来了一声惊呼,“呀,慕容北辰怎么会在这儿?” 堕星魂这才把目光投过去,便见方才打斗中被他打在地上面色苍白的人,正是慕容北辰。 陆七七三人的目光在慕容北辰和兮萝的脸上逡巡了一圈,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你,你们……”怎么长得那么像? 兮萝撇开脸,堕星魂依旧淡淡道:“他们是兄妹。” 兄,兄妹?慕容北辰的妹妹,不是早就死了吗? 几人顿时又是好一阵张口结舌。 兮萝没耐心与他们解释什么,瞥向慕容北辰的神色不经意间带着一丝焦急,但说话的语气却佯装不在意一般,“既然你们来了,就给他看看,毕竟是你们大元的太子,可别这么死了。” 她说话的方式,又是叫陆七七一阵噎住。 这人,哪有这么大逆不道的? 慕容北辰浑身上下都带着大大小小的伤,只被简单清理过,但是清理的手法很是粗糙。光从表面上看,慕容北辰的情况并不好。 堕星魂俯身为慕容北辰诊脉,刚一摸上去,便感到他的身体一阵阵滚烫,除了发热,他还有内伤。 原先他与慕容远逸交手之时就受了内伤,这几日又一直在阵前杀敌,损耗巨大,再加之,被那炸药轰炸,五脏六腑损毁严重。 依照他的伤势,若是此前没有人给他渡真气,他怕早已经毙命。 堕星魂目光瞥了兮萝一眼,果然,见她的面色有些苍白,显然是内力受损所致。 堕星魂的心里,不觉泛起些许异样波澜。 他并没有多说其他,只是手中运足掌力,对着慕容北辰的背上运力。 慕容北辰的面色微微和缓,气息也不似方才那般浑浊。 堕星魂收掌,起身,最后对侍卫首领道:“你跟我进去,其他人留在这儿等着。” 穆音阁正待开口表示要跟着,堕星魂的矛头一转,指向了兮萝,“你也跟我一起。” 兮萝顿时炸毛,“为什么?” 堕星魂神色如常,“我担心你趁我不在溜了,跑路的功夫,乃是你最擅长。” 兮萝一僵,倏而又炸了,“我凭什么听你的?” 堕星魂看她的眼神更有些欠扁,“就凭你打不过我。” 兮萝:…… 这人怎么这么无耻? 最后,堕星魂与侍卫首领和不情不愿的兮萝往里去了,穆音阁和陆七七则在原地守着慕容北辰。 两人看着浑身是伤的慕容北辰,又想到了至今下落不明的凝猫,神情不觉怅然。 再想到突然冒出来的兮萝,她们脑中已经一片混乱。 此次北梁一行,似乎比想象中更复杂得多。 堕星魂一行去了大概一个时辰,才终于回来,他们竟然抬了一块大石碑出来了,那石碑用黑布遮住了,不知道有什么蹊跷。兮萝手上则提着一大袋东西,亦不知道是什么。 但是堕星魂千里迢迢地来寻这东西,定然有自己的用意。 堕星魂也不多说,只吩咐他们扶起慕容北辰,然后便往外走去。 陆七七惊讶地发现,虽然是堕星魂在领路,但是兮萝却每每能在他打开机关之前准确地判断出那机关开启的位置,她走得分外流畅,好似对这里分外熟悉一般。 陆七七心道,她定然是分外熟悉了,不然她和慕容北辰怎么会躲在里面。 方才她一定以为是敌人来了,所以才驼着慕容北辰就往外跑。 幸而遇到的是他们,而不是慕容远逸的人。 一来一回,他们折腾了几个时辰,终于回到了藏身的峡谷,还带回来了两个人,萧子渊惊讶不小。 待看到伤重昏迷的慕容北辰,萧子渊一阵错愕,再看到跟慕容北辰形容神似的兮萝,萧子渊的嘴险些能塞下一个鸡蛋。 “她她她是谁?” () 第502章辩解 兮萝毫不客气地对萧子渊翻了个白眼。 每个人见了她都要问上这么一句,她委实没有耐心回答。 这次,不用堕星魂回答,陆七七已经迫不及待地接话,“是太子殿下的妹妹,亲的。” 萧子渊:…… 又是一阵惊讶感叹。 兮萝懒得理会他们,萧子渊惊讶片刻,便已经收回了神色,转而询问堕星魂接下来的计划。 堕星魂看了看天色,只道:“天黑了再行动。” 兮萝在这峡谷中扫了一眼,看到一群的老弱病残,嘴角又泛起了冷笑,毫不留情地讽刺,“真是个老弱病残集中营,就这么战斗力,还不如直接出去举双手投降得了。” 她站着说话不腰疼,引来众人的侧目,他们不禁想,果然是慕容北辰的妹妹,说话的风格一样的恶毒犀利,不留情面,这果真是有家族遗传的。 兮萝毫无顾忌地讽刺,没人敢说她,堕星魂却是冷冷地投来了一记目光,兮萝顿时感觉背后一阵发凉,有股不大好的预感。 兮萝赶忙往外挪去,却听得堕星魂自身后冷冷一声,“回来!” 兮萝哪里会听他的话,当下脚步更快了。 堕星魂更是不会让她从自己眼前溜走,他只是拾起一颗石子,让她的膝关节一击,她便跌在了地上,形容好不狼狈。 “回来。我们把以前的账好好算一算。” 堕星魂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却有股阴测测的感觉。 兮萝素来吃软不吃硬,她不到黄河不死心,她爬起来就要再走,另一条腿一下又被击中,这一下,比方才更疼,双腿软得根本走不动道了。 “去把她架过来。” 陆七七指了指自己,堕星魂看了她一眼,她便乖乖地去了。 虽然眼前的这位是太子殿下的妹妹,但是现在,非常时刻,也容不得她无礼了。 陆七七客客气气地把兮萝架了回来,兮萝双腿疼得厉害,竟是站不稳,只能倚在陆七七的身上。 但她的气势却并不若,瞪着眼睛怒瞪着堕星魂。 堕星魂开口,语气依旧淡淡的,“你师父呢?” 兮萝鼓着腮帮子不说话。 她不说话,堕星魂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有人带走了她,威胁你帮他们做事,对不对?” 兮萝的神色僵了一下,但还是抿着唇不说话。 “你那么多次出现,被抓,都是为了找到宝藏。你帮他们找到了宝藏所在地,又在我们面前演戏,就是为了调虎离山,为了给他们足够的时间把宝藏运走。” 堕星魂一步步逼近她,眸光越变越深邃,“甚至一开始,嘟宝和糯宝的毒也是你下的,因为那人要除掉当朝太子的传承人,还要想方设法把我们都引来北梁,再一举剿灭。” “不是我!” 兮萝突然爆发,对着堕星魂一阵大吼。 这些问题,凝猫也逼问过她,堕星魂又再次逼问,兮萝忍着忍着,终于不想再忍了。 “没有什么?你没有帮他们做事?没有帮他们抢了宝藏?没有帮他们攻下梁城?”堕星魂步步紧逼,气势咄咄,兮萝不受控制地倒退几步。 “我……” “做了就是做了,还想要否认?你是非不分,助纣为虐,让这些百姓家园被毁,流离失所,甚至对自己的亲侄儿亲侄女都不放过,你到现在都还不受教,不知错?” 兮萝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摇头,急声反驳:“我没有下毒!我没有!我不知道他们怎么中的毒,我师父不见了,我去找她,那个人才找上我,让我帮他做事!我只想救回师父,我根本没有想过害他们!我以为让他们得到了宝藏,他们就会放了师父,就会给出解药,我根本不知道他们会发兵围攻!” 兮萝的大声嘶吼着,吼完,她的眼眶已经微微泛红。 其他人都怔住了,陆七七她们没有想到,这其中竟然还发生了这么多纠葛故事。 而堕星魂听罢了她的话,眼眸依旧深邃地望着她,似要从她的眸中读出真假来。 片刻,堕星魂放缓了语调,“你师父呢?” 兮萝委屈地摇头,“那天之后我就被哥哥抓了起来,开战的那几天才趁乱溜了,根本没有见到师父。” “你认识那个把她带走的人吗?” 兮萝依旧摇头,“我只知道,他很厉害,知道师父的很多秘密和软肋。” “上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上次在藏宝的洞穴里。我把你们引开,他带人把宝藏运走。” 这时候的兮萝分外乖巧,全程都乖乖听话,没有半分隐瞒。 堕星魂继续追问,“你第一次便能在我的藏宝洞中熟练穿梭逃窜,甚至把我甩掉了,你怎么做到的?里面的机关,也是那人告诉你的吗?” 兮萝却是十分自然地摇头,“我从小在古墓中长大,师父教过我很多,那些布阵我一看就知道。” 兮萝的回答,倒是让大家微微一愣,没想到,自己自以为精妙的改造设计,在她眼里却是这么不值一提,轻而易举地便被破解了。 “你可有什么法子联系上那人?” 兮萝一时便有些灰心地摇了摇头,“每次都是他突然出现,我没有法子找到他。我如果有方法,早便去救师父了。” 堕星魂看着她脸上的表情,隐隐的喊着担忧与不安,他淡淡道:“你被他骗了。” 兮萝茫然地看他,一脸不解。 “你师父在他手里不会有任何危险,相反,他会把你师父照顾得很好。他故意骗你,不过是想要利用你给他办事。” 毕竟,兮萝作为慕容北辰妹妹的身份,实在是非常好用。 堕星魂说话的语气很笃定,眼神中,隐隐有些嘲讽的意味。 “你,你认识那人?他跟我师父也是旧识?他跟师父究竟是什么关系?” 堕星魂轻轻冷嘲,“他爱你师父入骨,以前便恨不得捧在手心,而今好容易重逢了,又怎会舍得伤害她?” 兮萝的神色不觉呆呆的,她为救师父做了这么多,可是到头来却被告知,自己做这些事的前提,竟然都是不成立的? 那她,岂不是成了一个大傻瓜? 兮萝的心口,顿时有一股强烈的怒意翻滚汹涌着,她是个爱恨分明的人,眼下明白了这一点,顿时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不觉气得牙根倒仰,当下恨不得把那人手撕了才解气。 () 第503章石碑 兮萝倏而想到了什么,她不觉问:“你怎么知道是那人做的?你见到他了?” 堕星魂点了点头,“我们交了手。” 那天,藏宝地发生爆炸的时候,他便与瑜尘遇上并交上了手。 他怀疑过木芙蓉,怀疑过兮萝,甚至怀疑过景琉,直到遇到了瑜尘,堕星魂知道自己一直都想错了方向,他怀疑错了人,他怀疑错了方向。 原本对兮萝的行事,堕星魂也有了重新的考量和认知,今日在兮萝这里,终于得到了应证。 堕星魂其实早就应该想到了,他们无论之前做了多少烟雾弹似的举动,到最后,都是冲着这宝藏而来。 而能从那么那么早的时候就开始筹谋,一步步把他们引入陷阱之中,还对那所谓的宝藏了如指掌的人,这世上,又还有几个? 只是,他没有想通,瑜尘为什么会跟大元的那位假死王爷扯上关系。 兮萝依旧沉浸在自己被欺骗的愤愤之中,一张小脸皱在了一起,挂着阴测测的神情,嘴里更是不停地碎碎念,“以后要是见到那人,我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段!” 陆七七一行听明白了这事情的始末,心里不觉都一阵阵发沉。 难怪慕容远逸能有现在的这般实力,原来是背后有高手在指点。那个高手,甚至连堕星魂都斗不过,那他们,又有什么资本能斗得过?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陆七七望了望外面的天色,有些沉不住气。 听了方才的一番话,她的心里对慕容远逸的滔天恨意已经不受控制地叫嚣了起来,她现在根本迫不及待地要亲手手刃了慕容远逸那禽兽! 堕星魂也望了望外面的天色,依旧不疾不徐地道:“现在,我们的实力悬殊,唯一能做的,就是抛烟雾弹,用损招。你们,到时候就这样……” …… 夜色深浓,头顶乌云密布,把月亮的倩影遮挡,叫这座充满血腥和硝烟的荒城越发显得了无生气。 昔日的将军府,也已经被炸得七零八落。 北梁军们加紧处理,还是在这一片断垣之中收拾出了几间宽敞干净的屋子给慕容远逸,一间做书房,一间做卧室。 慕容远逸正在挑灯夜读,细看着自己手里的地图,充满贪婪的目光正幽幽地望着那属于大元的大片疆土,眸中是那势在必得的光彩。 而其他北梁士兵们,也都在马不停蹄地收拾战场,他们急于把这座城市收入囊中,在这座城市上打上属于自己的烙印。 正在这时,几道黑影突然如鬼魅似的在夜空中穿行,漆黑的夜色成了他们最大的遮挡。 突然之间,一片漆黑的梁城,某处突然爆发出绚丽光火,“轰”地一声爆炸,也顿时叫尚且紧绷着神经的北梁军一片慌乱。 慕容远逸也蹭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大踏步走了出去,“发生了什么事?” “属下不知,属下这便去探查!” 慕容远逸的眼中,有阵阵火光闪烁,他提起刀,便往那火光之处而去。 爆炸的是近郊的一处商人别院,此前这里并没有埋下炸弹,而这里却突然爆炸,疑窦颇多。 叫人惊疑的是,那爆炸之处,不仅仅炸出了一个坑,那坑里,竟然还有一块石碑隐隐露出了头。 慕容远逸赶到之时,众位士兵都纷纷围在那里,议论纷纷,但没有达到命令,都不敢上前去挖。 慕容远逸看着那块露出的石碑,眸中露出一抹冷意。 “把它挖出来!” 他倒是要看看,这究竟是哪个宵小之辈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装神弄鬼。 若是大元的残兵败将在捣鬼,那他慕容远逸正好,把他们都一锅端平了! 士兵们上前去挖,没多会儿,他们就把那石碑挖了出来,把上面的泥土抹干净,上面赫然有字。 “将军,有字!” 慕容远逸面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如今大元军溃不成军,他们除了用这样老套的方法,还能如何? 火把靠近,那上面的字迹显露,慕容远逸顿时看了个清楚,只见上面的字迹却是七扭八歪,俨然不是大元的字迹,赫然是北梁的字! 而那碑上,还花了个图腾,那图腾,赫然也是北梁的图腾:一只雄鹰! 没错,北梁国的图腾,便是雄鹰,是以在北梁,鹰是封为神级的物种,整个北梁上下都不允许杀鹰。 石碑上的那只雄鹰通体羽毛繁盛,冠宇竖起,长嘴尖利,最最主要的是,他的冠宇,竟然长成了一个“王”的形状,这雄鹰,浑身上下,不仅仅透着一股子杀气,更有股雄赳赳气昂昂的尊贵之气。 但凡是北梁之人,家里无不有这么一副图腾画像,可是,谁的都不曾似今日所见这般,尊贵,大气,象征国运。 而那石雕,单单从做工上看,绝对不是匆忙赶制之物,显然已经有了数百年的历史! 士兵中有些上了年纪的,他们一见到这图腾画像,顿时一阵激动,立时匍匐跪地,一阵顶礼膜拜。 其他士兵也纷纷下跪,口中纷纷喊道:“天降我北梁图腾,此乃吉兆,吉兆啊!” 慕容远逸能在北梁扎下根基,自然知道北梁的信仰。 眼下,这石碑突现,竟然还是这么一个大吉的兆头,隐隐的,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但是,所有的北梁士兵全都已经匍匐跪地,慕容远逸略一迟疑,也一掀衣袍,跪了下来。 正待慕容远逸也欲对着那石碑行礼叩拜之时,突然之间,一个东西自夜空中横空飞出,不偏不倚砸在了那石壁之上。 众人皆是一怔,待定睛看去,赫然是一只鹰! 那鹰一头撞在了石壁之上,那一撞力道不小,竟然撞得头破血流,死了! 这一变故来得甚是突然,上一秒还激动不已顶礼膜拜的士兵们,瞬间愣住了。 他们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只呆呆地看着石壁上那猩红的血迹汩汩留下,顺着石壁镌刻的深深凹痕玩下流。 原本气势逼人的雄鹰雕刻,瞬间被鲜血浸染。 霎时间,现场的气氛静得落针可闻。 不知是谁先带头,忽然一声高喊,“雄鹰撞壁而亡,这不是吉兆,乃是凶兆啊!凶兆!” () 第504章镇压 这一声高喊之后,其他人都好像是突然受到了惊吓一般,陡然回神,众人的面上也都瞬间一片灰败,开始跟着喃喃附和,“是凶兆,凶兆……” “我北梁军用这等残忍的方式攻打梁城,杀害了那么多无辜,我们的祖先也看不下去了,是以才天降凶兆,这是在暗示我们啊!”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纷纷议论了起来,恐慌的情绪瞬间弥漫开去。 慕容远逸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越来越黑,他倏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俯视着眼前这群愚蠢的人,眼中寒光四射。 “今夜发生的一切,显然都是有心人有意为之,目的就是要利用这所谓的天降异向来蛊惑人心,动摇我军心!你们莫要以讹传讹,中了奸人的奸计!” 士兵们闻言,顿时又是一阵面面相觑,有些人似乎已经开始动摇,不再多说其他不吉之言。 而那些上了些年纪的士兵,心里对图腾却是有着根深蒂固的崇拜和认知,在他们看来,这显然就是老天爷给他们的一个暗示。 有士兵便继续言道:“将军,雄鹰图腾素来是我北梁最神圣的图腾,我北梁数百年从未猎鹰,今日图腾乍现,雄鹰暴亡,这就是上天给我们的警示啊!” “对啊!图腾再现,绝对不能忽视啊!” 其他士兵顿时也是一片呼应。 慕容远逸心里越发冷笑,“你们这些无知之人,所谓图腾,若是我想,能给你们弄出十个八个!今日不过是宵小之辈随意弄来这么一个石碑,就把你们全都骗住了,委实愚钝!” 慕容远逸的一番话,顿时叫士兵陷入了一阵阵激愤之中,在他们眼中,图腾,是堪比生命更加神圣的所在,可现在的神圣,却被慕容远逸以这么满不在乎的语调说出。 士兵中顿时爆发出一阵不满的起哄,“雄鹰图腾是我们北梁的圣洁之物,我们尊重图腾是传统,如何会是愚钝?你果然是大元人,你的心跟我们根本不齐!” “什么?大元的王爷?他不是月云殇的云焕公子吗?”有人发出一声疑惑的惊叹。 “他根本就是大元的……哼……”那说话的人话刚说了一半,就被人从背后刺了一剑,顿时,胸口的血汩汩而流,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慕容远逸拔出手中的剑,眸光一如既往的冷,扫向众人的目光更是如同毒蛇一般慑人。 他冷冷道:“以后谁要是乱说话,下场,跟他一样。” 众人都被他浑身散发出的冷意吓得噤若寒蝉,慕容远逸对身后的贴身侍卫一声冷喝,“把此处埋上,所有人回到各自位置,各司其职,今夜之事,谁若是胆敢多议论一句,本将军,一律以军法处置!” “是!” 慕容远逸披着寒霜回到了将军府,原本平静的心境荡然无存,他的脸上一脸冷意,眸光更是有股蚀人的冷。 他几乎可以断定,这一切,都是慕容北辰他们在捣鬼! 他炸了这整座城,但是,却没有把他们任何一个人炸出来,他不相信,他们莫不是都长了翅膀飞了吗? 慕容北辰,你等着,我慕容远逸就是掘地三尺,也一定要把你揪出来!一定一定要亲手,把你手刃,再亲手,把大元的江山夺回来! 今夜,对于慕容远逸,对于北梁军,终究是个不眠之夜。 黑暗中,几道黑影似鬼魅般快速传行,又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慕容远逸安排云月殇的心腹严加观察北梁军中士兵们的一举一动,严密监视,杜绝任何流言蜚语。 但是,有些事情越是压制,到头来真正爆发的时候却越是猛烈。 因为,这原本就是一个极易攻破的点,更因为,背后一直有人在暗暗推波助澜。 第三天,渐渐有流言在北梁军中传来,所传无非两点,其一,乃是天降图腾凶兆。其二,便是慕容远逸作为大元逸王爷的真实身份。 流言一旦传开,很快便在军中形成了惶惶不安的氛围,大家对慕容远逸,也渐渐生出了疑虑。 这样的伎俩,慕容远逸根本不在乎,他一贯奉行着一个原则,那便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他杀伐果断,对那些胆敢传播流言的士兵们从不手软,单单是这份铁血镇压手段,也叫士兵们胆寒,再不敢多说其他。 流言总算平息了下来,可很快,新的问题再次出现,军中开始有人患病。 疾病从那些被重责的人传起,他们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大多不治而亡。 可人死了,那些曾经接触过他们的人,却也纷纷病倒。 一开始慕容远逸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是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患病,流言再次传开:这是上天对他们不敬图腾的惩罚! 更有人传播流言道,疾病是从受罚士兵开始传出,这一切都是因为慕容远逸而起!军中的言论,开始朝着慕容远逸攻讦。 慕容远逸了解到军中的风向,脸上不觉冷笑,呵,恐怕又是他们的把戏吧! 慕容远逸简单粗暴地命人把患病之人圈禁隔离,不让其他士兵接近。 其他病患,一旦发现有些许症状,便马上隔离。 虽是隔离,可慕容远逸的态度,已经和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别无二致。 他只想把最丰沛的资源,用到最该用的人身上,而不像浪费在这些已经全无利用价值的人身上,归根结底,这些兵,并不是他养出来的。 若不是他靠着巫蛊之术控制了北梁君王,他在北梁,也不会这么快平步青云,拿下这领军之位。 手下们曾劝过他,要安抚好军心,不能这么任由军中的流言横行。 而此时的慕容远逸,已经不再是最开始的那个慕容远逸,在他的心里,夺回大元已经成为了他的一个执念,这个执念近乎癫狂,他的行事,也丝毫没有了以前那个温润王爷半点的影子,留下的,只有不可一世的癫狂。 慕容远逸怀中抱着小小的血殇,眼中有一丝丝嗜血的红闪过,冷冷道:“安抚军心?有这个必要吗?他们再不听话,全都种上蛊虫好了。” 侍卫眼中微闪,但是还是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只垂头,沉声道:“是!” “等等!再去替本将做一件事,这件事,一定要办妥,绝不能有半分纰漏!” () 第505章诱饵 峡谷之中,大家显然都已经有些急躁了。 带着身上的干粮已经所剩不多了,纪楚含他们已经开始冒险出去摘果供大家充饥。 大家省了又省,粮食也已经没了。他们这些习武的人还好,那些老弱病残,还有慕容北辰、太叔凌、江鲤几个重伤的,都因为没有足够的营养一直半睡半醒着。 大家的情况已经到了极限,再没有起色的话,大家都会熬不住。 堕星魂算是最镇定的那一个,“该做的我们都已经做了,后面情势会如何发展,得看天意。” 他作为一个活了几百上千年的人,对待生死一向看得很淡。更何况,依照他的体质,他就是想死,也根本死不了。 就算他真的死了,那对他而言,这反而是一种解脱。 兮萝在峡谷中连续来回踱步,终于,她有些待不住了,“不行!我要出去!” 兮萝疾步就要跑,却被陆七七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外面那么危险,你要去哪里?” “对你们来说是危险,但是对于我来说却是未必。不要忘了,我一开始就是他们那边的,我现在就算回去,也大可装作去找师父的样子。” 兮萝终于想通了这一点,不觉为自己此前的不作为感到懊恼。 兮萝要继续往外,后面却有一道身影悠悠传来,“谁能保证你会不会把我们都卖了。” 说话的人是纪楚含,他此时正在江鲤身边,刚小心地给她捏了个水果汁,他全程都没有看兮萝,说出的话却有些凉薄尖锐。 众人都是一愣,气氛变得有些僵冷。 兮萝的脸上,顿时现出了一片冷意,她目光如刀一般扫了过去,冷冷地落在纪楚含的身上,“你这话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纪楚含只是这么淡淡地回,说他生性凉薄也好,说他敏感多疑也罢,反正,对他而言,一个屡次说谎背叛的人,不值得信任。 他一开始就不认识兮萝,除了她之前的所为,他没有任何其他的评判标准。 而她之前的那些所为,实在没有什么值得人相信之处。 “你!” 兮萝气得面色一沉,她扫向众人,看着众人的表情冷冷道:“你们也不信我?” 大家都没有说话,兮萝心底顿时就涌起了一股凉凉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被全世界都抛弃了一般。 她心口有点疼。 她原先一直以为自己的性子冷,对谁都不可能有过多的情感投入,除了养大自己的师父。 但是,遇到了慕容北辰之后,她在做那些事的时候,却是完全抑制不住心头的那股酸楚与不忍。 现在,她被这么多人所不信任,心底的酸楚似烧开的水一般,咕噜咕噜地往外冒着泡。 她活该,谁叫她做了那些事。她才不要在乎!反正她从小就没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不需要信任! 正在这时,一道虚弱的声音蓦地传入了耳中,“我信。” 兮萝的心口微颤,寻着那声音望去,便见到了躺在地上的慕容北辰不知何时已经醒了,他睁着迷离的双眼望了过来,身子艰难地半撑着。 慕容北辰的眼神渐渐清亮,幽幽地对上了兮萝的目光,再次用虚弱却依旧坚定的语气说:“兮萝,我信你。” 兮萝顿时觉得眼眶一热,心底的某处,也似被一团火燃起来似的,暖融融的。 兮萝看着这张跟自己分外神似的脸,那种血浓于水的感觉第一次那么强烈而深刻,她的神情有些委屈,声音也有些哽咽,“为什么啊?我之前,做了那么多害你的事。” 慕容北辰的眼神异常的温柔,那样的温柔,之前,他只对凝猫有过。 他这些天虽然一直昏迷着,可是却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他听到了兮萝的声音,她抱着他絮絮地诉说着自己这段时间自己做的错事。 他感到了那滚烫的热泪,也第一次感到兮萝收起了自己的棱角…… 他勾起了唇角,轻轻道:“因为你是我妹妹,因为在我受伤的时候,是你拼死救了我,照顾我。我的妹妹,果然不会是那样冷血的人,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兮萝吸了吸鼻子,终究是没让眼泪掉下来。 她之前被关在将军府中,找到机会溜了。双方开战之后,她也一直都没有离开梁城,而是一直藏在暗处观察局势。 她当时心里是惊慌又彷徨的,因为她没有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会给梁城百姓带来这么巨大的灾难。 她一直扮成了大元的士兵,跟在慕容北辰的不远处。好几次他要被人偷袭,都是兮萝为他挡下。 直到后来,梁城被炸,慕容北辰被炸晕,她那时才感到了心口处那难以抑制的疼痛,那是要失去至亲的那种心悸与痛楚,她赶在北梁军进城之前,徒手把他挖了出来,带到了那原本藏着宝藏的洞穴之中,为他疗伤。 当时在洞中,兮萝听到外面传来的动静时,她心里甚至想,要死的话,便两兄妹一起死了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幸亏来人是堕星魂。 兮萝做的这些细节与经过,她都没说过,她根本没有告诉过其他人,其实自己身上也有好几处外伤,疼得厉害。 她也没说过自己也已经好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早就很饿了。她没有找到可以倾诉的人。 更甚至,她从一开始的排斥与害怕,到后来解释清楚了事情经过,她们围在一起想御敌的办法,她们同心协力,她觉得自己已经被需要,已经融了进去。她即便身上疼,肚子饿,心里还是高兴的。 可是方才,她却面对着大家的不信任,她真的感到了一股难以承受的疼与绝望。 现在,她的哥哥对她说,他信她。 不再是像上次的那般恨不得掐死她的神情,不再是那恶毒的话语,而是温柔地说,他信她。 兮萝一瞬就红了眼眶,整颗心都被填满了一般。 就好像自己以为自己要跌进了荆棘丛中,但没想到自己落下去,却有一个温柔的怀抱把自己接住了,那种感觉,惊喜又温暖。 兮萝没有忍住,一下冲了过去,紧紧抱住了慕容北辰。 她的动作有点大,叫慕容北辰身上有些疼,但是他却连哼都没哼一声,只是身上轻轻揽着她,轻轻拍着。 “兮萝,以前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 他半睡半醒的时候,早就已经把事情的经过听了个清楚明白,他想要醒过来,亲口跟兮萝说一声对不起,却一直都醒不过来。现在,他终于有机会把这句对不起说出口了。 兮萝的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慕容北辰只觉得整颗心也都被填得满满的,分外柔软。 妹妹终于回到了身边,太好了。 正这时,一个打探消息的侍卫急急忙忙跑了进来,“不好了……” () 第506章示警 密道之中,凝猫已经陷入了深深的惶恐不安之中。 爆炸发生已经好几天了,如果是大元军胜了,慕容北辰一定会来找他们,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他却依旧没来,凝猫整颗心一点点往下沉。 端木宜接连派人出去打探消息,他们陆续带回了消息。 先是图腾事件,再是各种谣言,谣言被强行镇压之后,便是北梁士兵接连病倒的消息。 端木宜和凝猫听到了这接二连三的消息,两人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些许不一样的光彩。 这些事情,绝对不是巧合!一定是他们的人在背后捣鬼! 原本一直消沉难过的凝猫,顿时就燃起了阵阵希望。 这些事,说不定正是她的北辰哥哥做的!说不定他根本就没有出事! 正在凝猫燃起这样的希望时,青玄再去打探消息,回来之时,面色却变得有些难看,回禀的时候也是好一阵吞吞吐吐。 端木宜沉呵一声,“这个时候了,有话就直说!” 青玄当下垂下了脑袋,闷头闷脑地说:“属下今日前去打探消息得知,昨夜有一对大元军队意欲突袭,却被北梁军当场拿下。而那只军队的首领,正是当朝太子慕容北辰。现今,他的头颅,正被高高地挂在城门之上,以示警示!” 轰—— 凝猫的心里,霎时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棍,整个人瞬间如五雷轰顶一般,天旋了,地转了,她眼前一黑,整个人都晕了过去。 睡梦中的凝猫依然觉得头脑发晕发沉,恍恍惚惚中,她似乎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回到那个和他初遇的客栈。 那时她不过五岁,他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年,清清冷冷,气质绝然,对谁都冷冽疏离,独独对她,分外温柔。 她伸手,想要去触上他的脸,可是刚刚伸出手,眼前的人影,便一瞬幻灭。 凝猫猛地要去追,整个人便被人用力地摇醒。 凝猫睁开眼睛,看到的,依旧是那间密室。 记忆瞬间回笼,凝猫感觉心口猛地一痛,像被人狠狠捅了几刀一般,疼得难受。 凝猫挣扎地坐起,意欲冲上去查探一番情况,端木宜一把拽住她,把她重新按了回去,“你要干什么!” “我不信,我要亲自上去看看!”凝猫的声音沙哑,似老妪一般,光听着,便叫人忍不住心疼。 “你上去只会送死!” 凝猫双眼一片赤红,更有一阵阵迷茫在眼眶中打转。 “死了就死了吧,至少,还能见他最后一面。” 端木宜的眼中有伤感,但是,她还是非常扫兴地说了实话,“你就是见到了他的最后一面又怎么样。你要陪他一起去死吗?如果这样的话,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两个孩子?” 端木宜指着在旁边躺着的两个孩子,“一夕之间没了爹,连娘也没了。他们是皇家血脉,这样的血脉,若是有强力的庇护,那便是一种尊贵,一种荣耀。若是没有,那便是一种灾难。下一个上位者,不会任由他们两个人好好地活在世上,等待他们的,只会是无尽的追杀和危险。而他们,甚至连个依靠的人都没有。” 端木宜的话叫凝猫心底一点点变凉。 是啊,即便她不是这个朝代土生土长的人,可是她从穿越到现在,也已经基本上与这些人同化,她知道权利在这个朝代的重大作用,也知道一个皇族的身份,会引来的灾祸。 想想萧子渊吧,身为朵曼太子,却因权利更迭变化,自小颠沛流离。 他已然算是幸运之人,毕竟,他有太叔凌这个师父,有他一直在他身边细心照顾,保护他的安全。 而陆七七呢?虽然不是皇室中人,却也是那场权利更迭中是受害者,她就远没有萧子渊那么幸运。她的前半生,基本上都是吃不饱穿不暖。 自己的两个孩子,本该是娇生惯养的,她又怎么忍心让他们再经历那样的苦难? 凝猫不觉捂住了脸,眼泪顺着指缝一点点溢出,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自从穿越来到这里之后,她的日子都过得太顺遂了,顺遂得让她几乎忘了何为困难,何为痛楚。 因为,但凡她遇到任何难题,她的北辰哥哥都会义无反顾地为她排忧解难,她的北辰哥哥时时刻刻都把她捧在了手心里,宠着,爱着,护着。 现在,她的北辰哥哥倒下了,那种痛楚强烈得叫她几乎难以承受。 她难受着,懊悔着,恨不得时光倒转,让她有机会弥补那段与他冷战的日子。 凝猫哭得伤心,从无声的哭,慢慢变成了低低的呜咽。 她不想吵醒孩子们,她只能压着声音,把心里所有的苦,所有的怨,都一并吞进肚子里。 端木宜看到她的这副样子,心里不觉也升起了阵阵同情。 她望向了依旧昏迷的景琉,想到了他当初在自己面前被活生生炸飞的样子,她心里也是不寒而栗。 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那种失去挚爱的痛楚。 没错,经历了上次之事之后,端木宜已经看清楚了自己的内心,景琉,便是她端木宜这一辈子的挚爱。从今往后,她绝对不会再推开他。只要他醒来,她什么都答应他。 端木宜收回了望着景琉的目光,她微一沉吟,“这件事,不一定是真的。” 凝猫捂着脸的手一顿,她微微吸了吸鼻子,心里涌起一股欣喜。 欣喜还没来得及扩大,便听得端木宜说出下一句话,“就算是真的,那也是一个圈套,专等我们上钩。” 凝猫冷静了下来,她反问,“那这次我们不上钩,下次呢?我们这么多人,还要在这里躲到什么时候?我们的储备总有用完的一天,要是援军一直不来,就算来了,要是他们久久夺不回梁城,我们难道要一直待在这儿,困死在这儿吗?” 凝猫的反问叫端木宜也顿住了。 端木宜想到了前世,前世的梁城,也是被屠成了一座死城,与今世无异。 只是不同的是,前世的战乱远远比现今要晚上近十年,没想到今生却提前了这般久。 端木宜深知时命不可逆转的道理,所以,即便她有重生之身,却从来不敢做过多未卜先知之事干预时局发展,即便知道要爆发这么一场残忍的战争,她也从来没有想过办法让大元军队防备,她害怕自己的干预,会带来难以磨灭的后果。 现在,她若是知道自己会沦为困兽,她定然不会像之前那般无所作为。 凝猫红肿着眼睛,定定地看着她。那眼神中,充满着坚毅和决绝。 若慕容北辰死了,她便成了嘟宝和糯宝最大的依靠,她应该想办法改变局面,为他们争取一线生机。 若慕容北辰没死,她便更有了作战的勇气,而不是一直躲在这里,无所作为。 “好,我们一起来商议,接下来究竟该如何行事。” () 第507章混战 深夜,城门处,在那一片安静之中,高高悬挂的那颗人头显得分外惊悚。 突然,一枚冷箭破空而出,对着那悬挂人头的绳索射去。 只一箭,一击即中,那人头便如咻地往下掉落。 一道银鞭甩出,鞭尾一卷,那人头便被卷走。 这一箭,便好像是一个信号,一瞬间,隐藏在暗夜中的无数士兵便纷纷跳了出来,举着无数弓箭,朝着方才来箭的方向射去。 一道道黑影接着暗夜的掩护,急速狂奔。 端木宜和端木恒兵分两路,分别引开火力。 蛛网的人功夫都不弱,借着夜色的掩映,他们逃得飞快。 端木宜的主要目的是分散火力,声东击西,他们打了一会儿就跑,丝毫不恋战。 不想,慕容远逸此次却是布下了天罗地网,火力异常迅猛,端木宜被围困,她的人手本身就不多,眼下颇有难以招架之势。 但是看看依旧一片暗沉的夜色,他们还没得手,端木宜只能咬牙继续硬扛。 一把利箭破空而来,朝着端木宜的方向飞射而来。 端木宜被其他人绊住了,待她把那人挥剑砍死,这只箭已经朝着她的面门而来,她无论如何已经躲闪不及。 正在端木宜以为此命休矣之时,只听一声“铛”的利刃相撞之声,一人替她隔档开了那利箭。 端木宜一个愣神,便见几个蒙面之人加入了战斗之中,与他们一同抗击北梁军。 端木宜来不及多想,当即便也重新挥剑,开始一阵大杀四方。 越来越多的北梁军朝着这边赶来,端木宜他们一行被围了个团团转,即便加上了那几个蒙面人的相助,要脱身,却也不易。 端木宜已经抛却了生死,反正她的这一生,也都是从老天爷那里偷来的,现在就算死了,也值了。 端木宜一身大喝,“杀啊!杀死这些狗贼!” 蛛网手下顿时士气大振,刀起刀落,一个个人头落地。 端木宜的身上中了几刀,嘴角已经渗出了丝丝血滞,但她手上的长剑却依旧虎虎生风,毫不示弱。 正在北梁军越杀越多之时,天边突然燃起了一丛火红的光,那火光一飞冲天,瞬间把整个夜幕点燃。 端木宜一喜,他们得手了! 北梁军也被那火飞冲天的方向吸引,待分辨清楚了方位,他们顿时大惊,那是他们的粮草! 他们的粮草,被烧了! 北梁士兵一个慌神,端木宜一声大笑,“成了!破敌出阵!” 计谋已成大半,蛛网众人都一阵欣喜,他们开始全力拼杀,企图冲出这团团围攻。 但是,刚中了一记的北梁军被激起了浑身的怒意,他们一个个杀气腾腾,把端木宜一行团团围住,恨不得把他们所有人剁成肉酱。 端木宜此行出来之时,心里便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经过一番缠斗,她已经有些脱力,她一个没留神,肩上又中了一刀,她身子一个趔趄,一口血猛地喷了出来。 一双手及时捞住了她,她只觉得头脑一阵阵发晕,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轰鸣声,眼前一花,眼前一茬接一茬的北梁军瞬间翻倒。 那双手提着她,一声呼呵,“撤!” 然后,他们便冲了出来…… 慕容远逸暴怒了,他一怒之下亲手斩杀了好几个亲兵。 废物,一个个都是废物! 那么好的一次机会,不仅连敌人的半个衣角都没抓到,还让他们烧了自己的粮草,还被他们伤了那么多人! 这些北梁军,果然都是废物! 慕容远逸的双眼猩红,浑身都带着一股嗜血的狷狂。 正在这时,一个侍卫有些紧张地跑了进来,迎着他冷冽的面容,支支吾吾地回禀,“将军,方,方才有乱贼闯入,意,意图把小小姐抢走……” “什么?”慕容远逸暴怒而起,那侍卫赶忙补充道:“但将军放心,他们并没有成功。” 慕容远逸一直紧绷着的神经这才和缓了下来,但是面上的神情依旧绷得死死的,“抓到人了吗?” 侍卫的脑袋又垂了下去,“属,属下无能……” “废物!” 慕容远逸眼中闪过一片猩红,他扬手,一记掌就这么打了出去,那侍卫顿时翻仰在地,嘴角溢出阵阵鲜血,没有抽搐两下,便断了气。 慕容远逸收回掌,片刻之后,眸中的猩红才一点点褪去,他身体里叫嚣着的什么东西,也才一点点恢复安静。 旁边侍立着的侍卫一个个都狠狠低垂着脑袋,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便也成了那掌下亡魂。 慕容远逸浑身的杀气一点点褪去,但那冰冷却依旧久久未散。 忽而,他想到了什么,眼中的火焰,一点点重新燃了起来。 是啊,他,明明还有另外一个筹码,之前,他怎么都没有想过要用上一用? 慕容远逸微微勾唇,漾出了一个魅惑众生的笑,他这样的神色,却是叫侍卫们不禁都打了个寒颤。 …… 密道中,浓重的血腥味一点点蔓延,蛛网的人手损失不小,最后回来的,不到一半。 端木宜是被那一行蒙面人半拖半拽地安全送回,待看到她的伤势,凝猫眉头历时拧在了一起,端木恒也是急得一阵打转。 “快,凝猫你快给她包扎处理,我们都回避。” 青玄却是大为不解,一副要帮忙的样子,“我们兄弟几个处理伤口的手法娴熟,让我们来便是。” 端木恒不由分说地怒吼,“让你们回避就回避,怎么,本少爷说的话就没有威慑力?” 凝猫赶忙打圆场解释,“他也是担心你们堂主,毕竟女子的手巧心细。你们蛛网里有没有其他女子,都一起过来帮忙。” 兵荒马乱中,端木恒看到了那蒙着面的人,从那人的衣着打扮上一眼看出是女子,他道:“你是谁?” 方才忙着照顾伤员,慌乱之中谁都没顾得上与那几名蒙面人交谈,这时候,凝猫也才把目光投了过去。 对上了那双眼睛,凝猫一愣,旋即,心里便是一沉,“怎么是你?” () 第508章治伤 兮萝扯下了蒙面的黑布,露出了那张绝世容颜。 端木恒看到是她,心里不觉也是一惊。 凝猫当下便满是戒备,“你们去看看,后面有没有尾巴。” 凝猫的语气非常明确,她便是担心兮萝不安好心,故意留下线索,把他们所有人都暴露了。 毕竟,这样的事,她做得驾轻就熟。 兮萝嘴微动,似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撇撇嘴,撩下一句话,“我哥哥让我来找你报平安,爱信不信。” 兮萝的话让凝猫呆住,下一刻,她一个健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兮萝的肩膀,双眼发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兮萝轻抽了一声,凝猫下意识放开了她的肩,看着她的肩膀,眼神有些复杂古怪。 兮萝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肩膀,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我们知道了慕容远逸用假人头做诱饵的事,害怕你们上当,便要来提醒你们,没想到刚入夜,你们就已经打上了。” 凝猫已经没了方才那一瞬的震惊,她认真地观察着兮萝的神色,“你说的是真的?” 兮萝撇撇嘴,“就知道你不信。” 说着,她便从怀中掏出了一根白色布条,扔给了她,“喏,自己看。” 凝猫接过那布条,打开一看,这显然是从里衣上扯下来的,而上面,赫然是以血书就的几行字,“凝猫,兮萝救了我,我无事,她乃无辜,千万保重,等我。” 后面,是几个小小的猫爪印子,凝猫看到那图画,心里顿时就有一股异样的情绪涌了上来。 那样的情绪,似惊喜,似释然,还有一股失而复得的庆幸。 那字迹如果有人能模仿的话,那绝对不会有人知道他们约定的猫爪印。这一定是北辰哥哥写的,他没事,他真的没事! 凝猫的眼角不觉一阵阵湿润,兮萝见她如此,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端木恒却是要急死了,“你们不要再磨叽了,赶紧给她包扎处理,她要是出什么事,我饶不了你们!” 这话说得兮萝又有些不爽了,“伤她的可不是我们,你要饶不了,也是上面那些北梁兵。” 端木恒就要反驳,凝猫把那方布团收好,赶忙开口劝道:“事态紧急,救人要紧。” 端木恒瞪了兮萝一眼,转而开始清场,兮萝一边碎碎念地咕哝,“好好一个姑娘家,硬是要扮男人,也得亏是我,在她小时候就知道她的底细,要不然,就这么让我们伺候一个‘男人’处理伤口,这符合你们这些大家闺秀该有的教养吗?” 她嘴上虽然说个不停,可手上的动作却很麻利。 得知慕容北辰没事,又提及兮萝乃无辜,凝猫心情颇好地跟她搭话,“不是我们大家闺秀,你不仅仅是大家闺秀,更是皇族出身,该是大家闺秀中的大家闺秀。” 兮萝嗤了一声,“倒是没见过像我这样的大家闺秀。” 端木宜伤了好几处,虽然没有非常致命的伤,但是伤口太多,在眼下这样的条件,一个处理不好,便很容易伤风感染,甚至可能会致命,她们都异常小心,不敢有半分的马虎。 当夜在听闻慕容远逸利用假人头作为诱饵时,他们便兵分了三路。 兮萝去密道处跟凝猫她们通风报信,纪楚含与护送的侍卫同去,陆七七、穆音阁去偷孩子,而堕星魂,独自一人去了北梁都城。 没错,堕星魂去的方向,就是北梁都城。 大元的援军久久未到,即便到了,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马上攻破城池解救他们于水火,那么,便反其道而行之,从北梁军内部瓦解这场战争。 他们之前都遗漏了一个问题,慕容远逸一个大元的落跑王爷,为什么到了北梁就成了香饽饽,竟然拥有这么大的带兵权?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他们不曾发现的秘密。 堕星魂此去,便是要揭开这个秘密,然后,釜底抽薪,从根源上瓦解慕容远逸的势力。这样借力打力的方式也许会带来隐患,但是,解决了眼下的问题,才是关键,更为他们等待援军争取了时间。 大家纷纷出动,整个峡谷里,余下的便都是真真正正的伤员病员。 萧子渊腿伤未愈,但是除了腿伤,跟满是内伤外伤,时睡时醒的慕容北辰相比,他的战斗力算是最强的。他便挪到了峡谷洞口充当哨兵,一旦有风吹草动,他便能第一时间察觉。 江鲤一直窝在峡谷的一角,以前照顾伤员的事她都会主动做,现在,她大多时候都蔫蔫的,没什么精神,也不大开口说话。 今夜,几乎所有有战斗力的人都行动了,整个峡谷显得空旷了许多,可是,整个峡谷的低压气氛却久久未散。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江鲤眸光幽幽地盯着被安置在峡谷那头的太叔凌,听着外头那一声接一声的动静,不知怎的,她突然就冒出了一个主意。 江鲤起身,在所有人都没注意时,朝着太叔凌的方向走了过去…… 此时的另一头,尝试把血殇偷回来的陆七七和穆音阁最终以失败告终。 她们急忙撤离,险些败露行迹。 一路往近郊而去时,林区里的防守已经有严密了几分,她们很小心才没有惊动防守撤回到峡谷里,有惊无险地回来了。 守在门口的萧子渊看到她们平安回来,心里先是一喜,可回来的,却只有她们,女儿并没有找回来,他的心底,不自觉地便涌上了一丝丝失落。 刚进到峡谷中,不知怎么的,穆音阁心头却有股突突的感觉,一股莫名的不详的感觉涌上心头。 穆音阁脚步加快朝太叔凌的位置而去,峡谷中几乎一片漆黑,为避免被敌人发现,只在两处燃了微弱的灯光。 就着这微弱的光,穆音阁飞快奔了过去,看她刚走了一半,脚步就硬生生地顿住了。 她觉得自己的心口猛地一阵钝痛袭来,一阵昏天暗地的感觉让她险些一头栽倒。 就在几米开外,太叔凌平稳地躺着,可他的嘴边,却染了一丝丝血迹。越是靠近,那股血腥味便越是浓郁。 就在他的旁边,晕着另外一个人,是她下令不许再靠近这里的江鲤。 () 第509章救人 穆音阁的脑子一瞬空白,紧接着便是嗡地一声巨响,她趔趄地奔上去,脚下不慎绊了一下,磕得她一阵生疼。 可是,她却好似完全没有察觉到疼痛,起身,继续奔上前,几乎是狂奔着扑到两人身上。 她颤抖着手扶起晕倒的江鲤,闻到她身上浓郁的血腥味,再看到她松散着的衣襟,以及胸前那一片红得刺眼的血滞,穆音阁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巨大的震撼与悲伤将她淹没。 她捂着嘴难以抑制地呜咽,全身都抖成了筛糠。 那么红的印子,究竟要流多少血,才能染成那样…… 这个傻子,她明明已经说了不认她了,为什么她要这样做,为什么她要这么傻! 穆音阁眼泪滴答滴答地往下掉,她抖着手给江鲤点了止血,又点了几大穴位,护住心脉。 她撕下自己的衣裳,捂住了她的伤处,她根本不敢去细看,因为她怕自己的心会疼死。 穆音阁觉得自己一定是受到了上天的惩罚,当初陆七七要剜心取血救萧子渊,她没有阻止,让那孩子生生忍受了这么长时间的痛苦。 现在,她的女儿,也要经受这一份痛苦,甚至,连性命,都要丢掉。 这就是报应啊! 可是,如果可以的话,就请把这一切都报应到自己的头上来吧,请放过她苦命的女儿吧! 陆七七扶着萧子渊走进来,看到这么一幕,两人也都是震惊得当场呆住。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陆七七也顾不得萧子渊,一下就扑了过来,看到江鲤胸口上的刀伤,陆七七的心口猛地一痛,整张脸都扭到了一起。 剜心,取血。那样的疼痛,非常人所不能及! 而今再见到,当初的那种痛楚的记忆便似潮水一般涌来…… 江鲤因为疼痛,发出轻微的哼声,而那一边,太叔凌却是有感应一般,半睡半醒地喃喃低语,口中直呼,“女儿……” 纪楚含最后回来,他好端端地回来了,他不敢受伤,更不敢出事,那是因为,他的命,现在不仅仅属于他自己,更是属于江鲤。 可是,他回来的时候,首先听到的,看到的,却足以叫他撕心裂肺…… 他的阿鲤,抛弃了他,选了另一个男人…… 纪楚含奔到江鲤的身边,似一头暴怒的狂狮,发出一声痛吼。 他一把抢过江鲤,一双眸子似充了血一般可怖,“是你们!是你们害了她!当初既生了她,为何要弃她!既弃了她,又为何要再寻她!你们不要了的人,自有人替你们疼!现在,她的美好生活才刚刚开始,你们又为什么出现。为什么!” 穆音阁怀中一空,那个人已经被他抢了过去,穆音阁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空了。 穆音阁想要辩解,可是嘴巴张了张,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口,只余下满心的痛楚…… …… 江鲤浑身都冷,冷得唇色一点点泛白,她好累,累得想要直接这么倒下就再也不用起来了,可是心口的疼痛却硬生生地唤醒了她,让她的神智在清醒与迷糊间徘徊。 她听到了哭声,是音姑姑的哭声。可是,她是在为自己哭吗?一定不可能,她那么讨厌自己,怎么会为自己哭呢?难道,自己弄巧成拙了,凌大叔的毒没有好转? 她听到了少爷的声音,他在怪她,骂她,他在哭,滚烫的泪一滴滴地落在她的身上,他的声音也是哽咽颤抖着的,江鲤一下就感觉心口疼得厉害,这世间,她最对不起的,就是少爷了…… 少爷,她的少爷,如果有来生的话,她一定好好活着,好好的,照顾他一辈子。 …… 堕星魂一去便是十日,没有半丝消息。 他们的干娘净水已经吃完,他们便只能喝泉水,吃野果,伤员的药也用完,有些伤员出现了感染高热。 江鲤面色苍白,呼吸羸弱,这些天已是出气多进气少,而太叔凌却是脉象平稳,气色越来越好,江鲤的血,对他的毒大有裨益。 眼下情形,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他们还能再熬一熬。 可是,屋漏却偏逢连夜雨,在第十一天,出去打探消息的侍卫又带回了另外一个坏消息。 慕容远逸抛下了另外一个诱饵:一个小女孩,据说是颇有来历的一个小女孩。 侍卫不知道那小女孩的身份,只是他混入城中,随处可闻对那小女孩的议论,这个小女孩不简单。侍卫不敢随意猜测,便把那消息如实带了回来。 听了那消息,陆七七和萧子渊的脸色皆是一变。 他们都知道,那所谓的小女孩,究竟是什么身份! 陆七七眼中闪着阵阵泪光,心口也似被人用刀子狠狠剜了一刀似的,分外难受。 师父的女儿性命垂危,她的女儿,却也是有着相同的遭遇,甚至,更糟糕。 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女儿却一直被慕容远逸那禽兽拿捏在手中,还被她一直这么折磨着,陆七七就一阵阵心疼。 现在,慕容远逸竟然还把孩子作为诱饵,就这么绑在城门上!他究竟是不是人! 打探消息的士兵看着众人的脸色,便知道那个小女孩,果真是不一般。他也不敢多问便退了下去。 这摆明了是个陷阱,慕容远逸把血殇养大,这么精心地喂养,就是为了要她做药人,现在目的还没达到,他又怎么会舍得把手中唯一的筹码丢掉? 所以,这必定是个陷阱,还一定是比头一次更加严密,更加插翅难逃的陷阱。 他们都明白这一点,慕容远逸也一定知道他们都明白,可是,他还是这么做了,因为他有恃无恐,他在比,比谁先耗不住。 救,还是不救? 他们悬而未决,纪楚含在一旁冷冷道:“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有怎样的师父,就有怎样的徒弟。一个个都只知贪生怕死,冷血无情抛弃亲女!” 纪楚含阴阳怪气的话再次把穆音阁刺了一下,叫她神情黯然,不知该做何言语。 陆七七却肃眉驳斥,“我不许你这么说干娘!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这么说!” “我有眼睛!单单是你们,女儿近在眼前,你们却不敢去救,不是贪生怕死是什么!” “谁说我们不救?那是我的女儿,就是有刀山火海,我也要救!” 纪楚含的话虽然难听,可却也给了她警示,让她下了最后的决心。 那是她的女儿,就算慕容远逸设下了天罗地网又如何,大不了就是一死! 她怕,深深地害怕,害怕自己哪怕再去晚了一步,就算救了回来,也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 第510章真假 入夜,又是一个看似平静,实际暗涛汹涌的夜晚。 城门上,那个被捆绑悬挂着的孩子,早便像是一具尸体一般,身子僵硬地随风而动。 利箭破空,再次打乱了整个梁城的平静。 一瞬间,所有隐藏的士兵纷纷杀了出来,又是一阵阵兵刃击打的声音,空中的血腥味尚未散去,便又重新弥漫了开来。 双方激战许久,陆七七终于得手,救下了那个孩子,她什么都顾不得,抱着孩子,由其他侍卫开路,又狠狠甩出一枚炸弹,九死一生中,终于顺利回到了峡谷。 陆七七身上已经受了伤,但是,她却好似丝毫没有察觉,紧紧地抱着孩子,似抱着最珍贵的宝物。 萧子渊也被搀扶着上前,神情一阵阵紧张。 刚刚经历了一场厮杀,现在,危险已过,到了最后检验成果的时候,他们却都有些胆怯,甚至不敢亲手去探一探那孩子的呼吸。 那孩子的面容清瘦,小小的身子一动不动,根本看不到任何生命的体征。 萧子渊深深地吸了口气,伸出手,然后,探上了那孩子的鼻尖。 刚一探上去,他的手就顿时顿住,脸色也在一瞬间僵住,心口猛地一痛,似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 萧子渊不敢相信,他再握着了孩子小小的手腕,搭上去,根本不需要怎么诊断,只那么轻轻地一搭,便能感到那脉象的一片死寂。 根本没有脉搏。 萧子渊脸色一片青黑,他有种眼前一阵眩晕的感觉。 怎么会,他不相信,他根本不愿意相信! 他有些慌乱地扯开孩子的衣裳,露出小小的胸膛,再伸手去探,那原本该是鼓鼓雷动的心脏,也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萧子渊嘴唇微抖,手也不自觉紧握成拳,心口的刺痛来得汹涌,叫他难以自持。 陆七七的眼眶中有一阵阵温热的液体涌动,她扭过头,甚至不忍多看哪怕一眼。 萧子渊什么都没说,他也不需要说什么,因为,他的表情,已经非常明确地说明了一切。 他们的孩子,真的已经没了。真的就这么被慕容远逸那个恶魔害死了! 痛苦,怨恨,自责,各种各样的情绪在心中翻滚。 他们若是早一点下决断,早一点去救人,那最后,孩子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他们是不合格的父母,从孩子一出生就没有好好地保护好她,直到孩子死了,都没能让她过上一天的好日子! 陆七七呆呆的,连眼泪都忘了流。 她不相信,她的孩子,明明对慕容远逸那么重要,他怎么会让她这么死掉? 正在他们沉浸在这种悲伤的氛围中难以自拔时,外面放哨的侍卫突然焦急地跑了进来,“不,不好了!北梁军,找到这儿来了!” “什么?” 众人俱是大惊失色。 “从他们来人的规模来看,人数不在少数,而且他们的目标明确,就是冲着我们这边来的!” 直到这时候,陆七七才恍然大悟,这,根本就是一个圈套!难怪他们能这么轻易地就冲出了重围,救回了孩子,原来,孩子不过是一个陷阱,并不是为了抓住他们,而是为了让他们顺利逃脱,然后找到他们的根据地,再一举拿下! 慕容远逸,好阴毒的计划! 但是,眼下敌军在前,他们已经没了多余的时间震惊。 扫了一眼那一群老弱妇孺,他们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深深的后怕。 他们有一群战斗力几乎为零的老弱妇孺,眼下北梁军率众军前来,他们怎么可能逃脱? 慕容远逸,当真是要把他们赶尽杀绝! 突然间,陆七七脑中似乎有一根线串了起来,这个孩子,只是诱饵!那么,只是为诱他们暴露的诱饵的话,就很有可能,是假的! 陆七七想到这一点,心头突然猛跳了几下,她慌忙垂头认真看着怀中孩子的模样,可是她已经完全记不得自己的孩子长什么样,眼前这孩子,她看了许久都无法判断真假。 对了,她的孩子是药人,她的手臂上一定有刀疤。 陆七七赶忙把她的袖子撸了起来,可下一秒,她的动作就顿住了,那小小的手臂上,赫然是一道狰狞伤疤,从伤疤上看,已经有几年的时间,而且,有反复割开取血的痕迹。 陆七七的心一点点冷了下去,原本燃起的希望像当头遭了一盆冷水。 孩子身上的刀伤告诉陆七七,这个就是她可怜的孩子,可是,也许是母性使然,也许是心里仅存的一丝幻想使然,也许是对慕容远逸的了解使然,陆七七一厢情愿地相信,这个孩子,不是她的孩子。她的孩子,还在慕容远逸的手里! 对,一定是这样,慕容远逸不会真的放弃自己苦心养大的药人,他一定另有谋划! 她早该想到这一点的! 敌军来得太突然,很快便把他们团团围住,然后便是挥剑围剿,杀成了一片,峡谷里的平民百姓们都吓得一阵阵尖叫。 陆七七放下了孩子,迎着敌人便挥剑砍了下去,每砍死一个,她便觉得快意一分。 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已经被逼到了绝路,大不了,玉石俱焚好了。 萧子渊撑着伤残的腿,也加入了战斗,他杀得双眼赤红,毫不留情。 慕容北辰手持长箭,即便身上有伤,但那些虾兵蟹将,却是断断近不了他的身。 纪楚含和穆音阁,一人护着江鲤,一人护着太叔凌,凡是敢靠近他们的,便被毫不留情地杀掉。 血染红了林间,染红了草地,这一阵打杀,惊得林间鸟儿飞散,走兽逃离。 他们杀红了眼,死了吧,就这么死了吧,一切都就此灭亡,就此结束了吧! 就在所有人都浴血奋战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了千军万马的声音,然后,他们看到空中窜出一道五彩绚烂的烟火,以及一声声如雷的鼓声。 那烟火飞天,鼓声响起,原本对他们挥舞刀剑面目狰狞的北梁士兵们,奇迹般地停止了战斗,他们纷纷转身,像是幽灵一般重新钻出了林子,就这么撤离了。 () 第511章奇兵 千军万马有如神兵从天而降,哒哒马蹄声震得天地动荡。 为首的那人,驾着良骑骏马,穿着珵亮铠甲,他手持一张大弓,面色阴翳,弯弓搭箭,屈猿臂挺蜂腰,嗖嗖几箭,那原本挥舞大刀的敌军便瞬间倒地,好一派鹰视狼顾,满眼杀气嗜血。 在这人的带领下,成千上万良将骑兵所向披靡,瞬间便杀得片甲不留。 而紧随这人之后的那人,一身银白战甲,骑在马上,手握长戟,横扫,直插,耍的一手好枪法,浑身上下,也都散发出清冷如寒潭般的杀气。这人,便是堕星魂。 北梁军撤离了。 堕星魂奇迹般地从北梁搬来了“救兵”,领军的将领孟启涵强硬地率军控制了梁城内的北梁军,并命他们迅速停止战斗。 那为首持弓之人便是孟启涵, 最后的结局是,孟启涵率领的北梁精锐之军忆清军,夺了慕容远逸的军权,并把所有的北梁军收入麾下,在水火之际救了慕容北辰一行。 他们都不知道堕星魂是怎么做到的,而孟启涵夺慕容远逸军权的手段非常简单粗暴,他拿着北梁王的圣旨和金牌手谕,接连披露了慕容远逸甚为大元落跑王爷的身份,更致命的是,他披露出了慕容远逸用蛊术控制北梁王,谋夺兵权的罪行。 更有甚者,他甚至意图把蛊术推行到整个北梁军中,企图让所有的北梁士兵都乖乖听命于他。 士兵们知道真相都很激愤,纷纷揭竿,想要冲到将军府,把慕容远逸手刃。 可是,当他们赶到将军府时,整个将军府已经人物楼空。慕容远逸带着自己的人,逃了。 陆七七带着满身的伤飞到了将军府,她在每个房间疯狂翻找,最后,她只在房间里,捡到了一个拨浪鼓,小小的拨浪鼓,染了灰尘,却叫陆七七视若珍宝,泣不成声。 经过这一场混战,最后占领了梁城的,依旧是北梁大军,只不过,这一次的领军人物是孟启涵。 在北梁皇城之时,堕星魂便已经跟北梁王做了个交易,交易的条件是,北梁王承诺不会趁虚而入,霸占梁城,而作为交换,堕星魂便会自愿到梁城皇城,为北梁王解蛊。 …… 凝猫不知道自己究竟经历了什么,她只觉得,再见到慕容北辰的时候,她当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那种感觉,太不真实,整颗心都被满满的庆幸所填满。 庆幸他们都还活着,庆幸他们都还有机会,把更多美好的日子过得更有意义,而不是花在以前的置气上。 凝猫和糯宝同时扑到了慕容北辰的身上,眼泪汪汪的大哭不止。 慕容北辰身上带着伤,被他们两人这么一扑,顿时便是一阵阵抽疼。 但是,他却半声都没有吭,他的唇角反而不自觉地扬了起来,整颗心,都有一种被填满了的幸福。 原来,失而复得的感觉,这么美好。从今以后,他慕容北辰,会更加努力地去珍惜,珍惜这样的美好。 “好了好了,别哭了,再哭就要不漂亮了。” 他语气温柔地哄着这一大一小的两个女人,凝猫有些赧然地从他身上推开,垂着脑袋抹眼泪。 之前,即便从兮萝口中得知他并没有死,可没有见到本人,她的一颗心依旧惴惴不安。 现在,终于看到他的人了,虽然胡子拉渣,面容憔悴,但是,好歹是好胳膊好腿,还是全须全尾。 慕容北辰也在看她,眼中的温柔和怜惜满得几乎能溢出水来。 他伸手抚上她的脸颊,一下下地轻抚着,“瘦了。” 糯宝看到爹爹娘亲终于和好了,脸上不觉一阵阵开心的笑。 她也委屈巴巴地把小脸凑了上去,可怜兮兮地说:“爹爹,我也瘦了好多,你捏捏。” 慕容北辰便也轻轻捏上她的小脸,果然瘦了不少,原本胖乎乎白嫩嫩的小脸,现在已经瘦了一大圈。 “爹爹让人给你们做好吃的,赶紧补起来。” 糯宝高兴地用力点头。 凝猫其实想到了依旧没有解开毒的嘟宝,但是,在眼下这个心情大好的时候,她到了嘴边的话,又全都给咽了回去。 今日这么大的劫难都熬过去了,嘟宝的毒,一定会有办法解开。 梁城被毁,幸而之前慕容远逸占了将军府,所以将军府被拾掇得差不多,他们直接便搬了回去。只是有很多其他院落都被毁掉了,还在继续重修。 嘟宝中毒未解,景琉依旧昏迷,太叔凌时睡时醒,江鲤更是气血匮乏,身子孱弱得似乎一个不留神就会没了生息。 整个将军府,一下就住进了一群的病秧子。 梁城剩余的将士并不算多,眼下充当苦力在收拾宅子,照顾众人的,反而是蛛网的人。 堕星魂很利索地安排后续事宜,决定要尽快去北梁,无论领军的人是谁,他都不想让北梁军在这梁城中多待,待的时间越久,最后出现变故的机率就越大。 他没想到江鲤会那么做,她这一番放血亦是凶险,幸而穆音阁及时与她封住几大心脉,而今,身子孱弱乃是正常现象,只需好好富养休整就可痊愈。但是之后的身体,自然要比寻常人差上许多。 可以说,江鲤提供的血,把太叔凌从鬼门关拉回了半只脚,另外半只脚…… “你们休想再动她半根毫毛!” 堕星魂的话还没说出一半,纪楚含便已经率先冷脸,对江鲤的捍卫态度再明显不过。 穆音阁的面色也很是憔悴,但是态度亦是坚决,“若是定要以命换命,那这毒,不解也罢。” 堕星魂说得没错,她就是舍不得,从刚知道消息的那一刻开始,她便舍不得,正是因为舍不得,因为想要好好保护,所以才那般抗拒,那般把她推开。 “彼时在峡谷中条件简陋,现在,他一是吃了江鲤的救命血,二是有了合适的条件和环境,我或是能试上一试。若是他的命不该绝,这毒,兴许有回旋余地。” 堕星魂的这话,无疑让他们惊喜交加,难以抑制。 看着她们那副惊喜又期待的样子,堕星魂却神情冷淡地泼冷水,“我只是试一试,并不能保证结果如何,你们先不要抱太大希望。” 穆音阁勉强压制心情,连连点头。 () 第512章毒解 在堕星魂的吩咐下,他们准备了两个木桶,又备下了一干药材,烧上药水,最后,太叔凌只着亵裤泡在药浴中,由堕星魂为他运功逼毒。 其他人都在外守着,焦心难耐。 可谁都没想到,这一守,就是一天一夜。 直到第二天,天刚破晓,里面才终于传来了堕星魂低沉的声音,“好了,进来吧。” 众人推门而入,便见堕星魂已经又是那一身飘尘如仙的装扮,只是映着那雪白的衣裳,越发衬得他的脸色苍白许多。 太叔凌依旧泡在药浴之中,过了一天一夜,整个药浴竟然依旧冒着滚滚热气。 他的双臂搭在浴桶边上,两手指尖上汇着点点黑渍,滴滴落在地上,染黑了一片。 堕星魂声音淡淡的,“依照此法每天给他泡上一个时辰药浴,连续七七四十九天,他体内的毒便能肃清。” 听到这话,穆音阁简直觉得不敢相信,她激动得双眼盈泪,只能连连哽咽,“谢谢,谢谢……” 而堕星魂唯一没法给出解决方案的,便是嘟宝的毒,“我已经基本能断定给嘟宝下毒的人,和带走木芙蓉的人,是同一人。那人与我有深仇大恨,梁城之所以遭此大劫,此人也贡献良多。” “那那个人,现在在何处?”凝猫急问。 堕星魂摇头,“我不知。此行我去北梁皇城,为免北梁军出尔反尔再袭梁城,我必定要多拖上一拖。在梁城恢复兵力和防卫之前,我定脱不了身。” 堕星魂这是在用自己做人质,为大元江山立下保障。 凝猫觉得有些愧疚,他明明不用卷进这些事里来,可是,却因为她,不得不卷入。 而他此行离去,他们如何能寻到那下毒之人?如何能给嘟宝解毒? 他若是一直如此中毒昏迷,时日久了,终究不是良策。 堕星魂沉思良久方道:“其实我有一法,若实在不能及时找到解药,要保他之命,只能如此。” 慕容北辰沉声问道:“是何法?” “让他休眠沉睡。” 她深深地看着堕星魂,“这样的休眠,与他现在的昏迷有什么区别?” “沉睡期间,他的血脉不会流动,身体各项机能都会停止运转,有如死物。他的身体不会长,体内的毒也便会随之沉睡。知道你们把他再次唤醒。” 堕星魂的话,叫凝猫和慕容北辰都怔住了。 这世上,真的有这样的法子吗? 身为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人,凝猫对此深深感到怀疑,“真的可以这样吗?” “你信我吗?”堕星魂看着凝猫,“我活了数百上千年,在这漫长的岁月中,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我究竟经历了什么,我只能告诉你,我认识到了很多人类的局限,以前我们认为完全违逆人类规律的事情,其实是真实存在。沉睡之法,你信我,便试试。你若是不信我,那,这个法子,便只当我没说过。” 凝猫微垂了眼睑,眼神中有些茫然,她看向慕容北辰,慕容北辰握住了她的手,声音沉稳淡定,“我听你的。” 凝猫深深吸吸了一口气,堕星魂连太叔凌都能救回来,她有什么理由不信他呢? 凝猫最后下定了决心一般,“好,我信你!把他休眠,然后,再做打算!” 嘟宝被休眠了。 他似以前一样,依旧安安静静地沉睡着,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区别,只像个睡态酣然的孩子。 “休眠过程中,不能被强行唤醒,若是被强行唤醒,他便很有可能出现记忆紊乱,或者痴傻的情况。切记!” 凝猫连连点头。 堕星魂交代清楚了其他事项,便利索地与孟启涵带着北梁大军一起离开了梁城。 整个疮痍一片的梁城,便只剩下了为数不多的侍卫、府兵。 五天后,临城兵马终于姗姗来迟,慕容北辰以朝廷钦差大人的身份统率全军,对临城都督的姗姗来迟杀鸡儆猴,他们大呼救驾来迟,慕容北辰依旧严惩,以儆效尤。 半月后,之前转移的百姓陆续回归,百姓们开始用自己的双手,与援军一道,重建家园。 太叔凌的毒渐渐肃清,神智一点点恢复清明。江鲤也被纪楚含用各种食材加药膳补,也渐渐能下床走动。 但是,这段时间穆音阁想来看她,都被纪楚含拒绝了。 “阿鲤正在调养身子的关键时候,受不得刺激,还请闲杂人等自动回避。” 穆音阁不觉神色黯然,她甚至,连为自己辩驳的理由都找不到。 而江鲤,虽然身体一天天变好,可是她的心情却并没有变好,她听说堕星魂搬回了救兵把大家都救了,还听说他把太叔凌的毒解了,一切都柳暗花明了。 可是,她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事实已经做出了最有力的证明,证明她的的确确就是他们的女儿,她不知道是纪楚含迁怒把穆音阁拦在门外,她只以为,自己一直希望见到的人,一直都没来看自己。 江鲤常常想起在峡谷中时,她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她说他们的女儿不会像她这样粗鄙卑贱,她说他们以她为耻。 而穆音阁,同样以为是江鲤不愿见她。穆音阁也常常自责后悔,后悔自己当初竟然会说出这样伤人的话。她心想,她的女儿,定然是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了吧。 两个人便这么互相误解着,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却一直没有见面,心情抑郁。 江鲤在床上躺了许久,她一直都想到院子里好好散散步,但是少爷却对她过分紧张,每每都不允她多走。 她想要辩解,可是只要少爷一记眼神甩过来,她便乖乖地萎了…… 今天,少爷不在,她看着外面天气委实不错,便下了床,缓步到院外晒太阳。 没想到她刚走到院子里,脚步就顿住了。 凉亭中坐着一个人,一身青衫,墨发只随意束着一根发带,背影消瘦,隐隐的,还透着一股寂寥。 江鲤突然觉得眼眶有些热,她垂了垂眼睑,把眼中的那股泪意压了下去,然后转身,打算悄悄离开。 她,根本不敢靠近。 () 第513章相认 不料,江鲤刚迈出一步,身后却传来了一个磁性温和的声音,“阿鲤,过来。” 江鲤的脚步骤然一顿,她回头,就看到太叔凌脸上挂着慈祥的笑意,正对着她招手。 他已年过半百,下颌蓄着一缕小小虎须,整个人都透着股仙风道骨的味道,七七以前开玩笑的时候就常说他,装模作样的时候,还挺像那么回事。 江鲤却一直觉得,他本来就仙风道骨,长得好看不说,也总给她很舒服的感觉。 现在,他的面颊消瘦了一圈,骸骨高凸,看着叫人心疼。 他的脸上,挂着一抹温暖如春的笑,让江鲤莫名其妙地便觉得心里一热,脚步也不受控制地朝他迈了过去。 太叔凌的眸光温和,与平常没有什么不同,没有刻意的热络,也没有任何的嫌恶,这样平常无异的对待,让江鲤心里的泪意又涌了出来,但是她却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她的心里,隐隐的藏着阵阵期待…… 江鲤走到了近前坐下,太叔凌握着她的手,他心里有无数的话要说,可是临到近前,却是千言万语都梗在了喉咙口,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醒来,知晓了一切,天知道他的心里多么高兴,多么欣喜,又是多么的,心疼。 自己的孩子,丢了那么多年,如今好不容易找了回来,他们身为父母却依旧没有尽到半分责任,反而先叫孩子险些丧命,太叔凌的愧疚溢满了心口,让他想要开口认下,又怕说错了话,让孩子对他们心生怨怪,反而越发离了心,是以,太叔凌满腔的话都憋在了肚子里,委实难以启齿。 良久的沉默之后,太叔凌缓缓开口,“阿鲤,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这个故事,发生在十几年前……” 太叔凌缓缓开口,血腥的宫廷皇权斗争下,所有东西都可以沦为斗争的工具,包括最无辜的孩子。 “当年我临危受命护主逃亡,把阿音独自一人留在家里,我没想到东怀王会找得到她,更没想到,阿音当时已经怀孕,更更没想到,那次分别,我和阿音就这么分别了八年。” 江鲤听着,整颗心瞬间都揪在了一起。 “八年后,我找到阿音才知道,我们有过一个孩子,而那个孩子,从一出生,就被东怀王抱走了。那八年的时间,阿音一直独自一人在找孩子。她躲着我,因为怨怪,怪我害得她们骨肉分离。 我也一直在怪自己,怪自己没能救下她,怪自己没能好好保护自己的孩子,我都没有来得及抱一抱她,甚至,连她是男是女都没有弄清楚。当年朵曼一战,便是要为寻回我的孩子,更是为亲手为她报仇!也是那次大战之后,我受了重伤,被你所救……” 江鲤完全呆住,她没想到,那场朵曼的战乱,竟然是因为自己发起的,更没想到,正是因为那场大战,自己才有了跟家人的第一次重逢,江鲤的眼中,有点点晶莹闪烁。 太叔凌望着她,细细地打量着她的每一处眉眼,满是慕儒之情。 “孩子,这些年,委屈你了。你要怪,就都怪我,是我害了你们母女。我什么都没为你做,反而还差点让你为救我而丧命。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你,还愿意认我吗?” 江鲤的眼睛瞬间模糊,她捂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用力地点头。 天知道她内心是多么的卑微,卑微到害怕自己即将这么被抛弃了。 可是她听到他说的这些话,知道原来自己不是被抛下的,不是被嫌弃的,江鲤的眼泪就怎么都止不住。 太叔凌的手都在颤抖,他这一生颠簸流离,前半生他以为注定孤苦,最后却让他寻回了阿音。 他以为如此已经是人生的完满,可没想到老天爷却是更加优待他,让他寻回了遗落的明珠。 若是唯一的遗憾,那便是他不能亲耳听到她喊自己一声爹。 太叔凌的老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他伸手一揽,把江鲤轻轻地揽进了自己怀里,大手抚上她的发顶。 “阿鲤,这些年让你吃苦头了。” 江鲤抽抽噎噎,情绪难以控制,只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你娘,她这些年为你吃了很多苦头,你不要怪她。在洞中她对你说的那些话,全都不是真心之言。那个选择太残酷,她找了你这么多年,盼了你这么多年,不可能让你这么丧命。她只能说最残忍的话,绝了你以命换命的想法。可是没想到,你会趁着他们不在偷偷地做。 这些日子她很煎熬,她懊悔自己曾对你说的每一个字,她去找你,想要亲口向你解释,可是,你却没有见她,她为此很难过自责。我知道,对于她来说,这世上最残忍的事,莫过于你不认她了。” 江鲤神情有些呆呆的,连哭都忘了,只是这么呆呆地望着他。 半晌,江鲤才说:“我不知道她来看我,我以为她是真的嫌弃我,是真的不要我了……” 太叔凌的神情一怔,旋即又明白了过来,定是纪楚含把这事儿瞒了下来。想到纪楚含,太叔凌的心情不自觉升起一股欣慰。 从他这次的反应可以看出,这男人是的的确确把阿鲤当成了心尖宝,任何伤害了她的人,哪怕是她的亲生父母。 可是,一想到好不容易找回的女儿已经被人拱了,太叔凌的心情便又透着一股复杂。 太叔凌轻轻叹气,“傻孩子,等日后你为人父母便会知道,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父母会嫌弃自己的孩子。每个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尖宝。” 太叔凌的目光越过她望向身后那不知站了多久的人,太叔凌轻轻拍了拍江鲤的肩,温声道:“好孩子,回头看看。” 江鲤抹了一把眼泪,呆呆地回头,便看到自己身后不远处,穆音阁早便站在了那儿,眼眶通红,神情期盼。 江鲤看着她,先是一怔,旋即,眼中的泪意似触到了闸门,一下便汹涌倾泻而出…… …… () 第514章失忆 太叔凌这几天心情很好,而且有越来越好的趋势。 他每天不做什么事,光是看看江鲤,看着她们娘儿俩和和美美的样子,他便觉得整个世界都圆满了。 如此想想,老天爷委实待他不薄,至少,让他在进棺材之前,弥补了毕生的遗憾。 慕容北辰好了,萧子渊好了,太叔凌醒了,江鲤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独独只有景琉,一直昏睡不醒。 端木宜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他,萧子渊和太叔凌也轮番诊脉,但是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诊脉没问题,但是人就是不醒。 端木宜急得团团转,很快,蛛网堂主和他们将军是断袖的流言就像长了翅膀似的飞遍了整个梁城。 端木宜哪里顾得上这些,她只盼着景琉能快些醒过来,然后,她就会亲口告诉他,她答应嫁给他了,不用任何嫁妆,免费倒贴。 老天爷似乎听到了她的呼声,某天,她刚小心地喂了他几勺水,一双手突然伸了出来,狠狠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端木宜一喜,可脸上的喜色还没来得及绽放,便听得他冷冷的声音,“你是谁?” 一句话,顿时叫端木宜愣住。 她呆呆的,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一时间忘了反应。 床上的景琉没有听到她的回应,眉头皱了皱,又问了一次,“你是谁?” 这次,端木宜才终于回过神来,方才的欣喜瞬间被错愕惊疑和不敢置信所取代,眼中涌起一股酸涩,“你,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景琉的目光在她的脸上扫视几眼,眼神中一片清明,没有半点浮动,最后,摇头,声音清冷无波,“我不认识你。” 端木宜顿时觉得自己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了下来,浇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是一片彻骨冰冷,一瞬间,她的眼眶,不自觉地有了些许微红。 景琉冷冷看她,眼神中带着不耐与冰冷。 端木宜有种被老天爷戏弄的感觉,心内一片悲凉。 当他一心一意地要娶她的时候,她冷冷拒绝,现在,她回心转意了,这个男人,却已经不认识她了。 端木宜定了定神,没有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她冷静地问:“你记得你是谁吗?” 端木宜的话,似乎让景琉猛地一怔,他眼中有一瞬的迷茫,他刚一细想,脑袋便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疼痛,他顿时抱住了头,痛呼起来。 端木宜见此,心里顿时一阵紧张,“你怎么样?脑袋很疼吗?” 景琉半晌才从方才的剧痛中缓过神来,他声音带上了些许沙哑和迷茫,“我是谁?我为什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端木宜心里一酸,有股难言的酸楚在心尖蔓延。 景琉苏醒了,但是,他却失忆了。 所有人轮流在他面前露了个脸,问他记不记得他们,他都只是茫然地摇头。 萧子渊和太叔凌轮流给他诊脉,又给他扎了好几针,最后,都没有任何成效。 凝猫唉声叹气,不知二哥这样,究竟是福是祸。 团团时常在景琉跟前晃悠,试图唤起二叔的回忆,但是,以前那个最爱逗他的二叔,现在都冷冷的拒人千里之外,完全不跟他玩了,团团为此感到很失落。 大家都很沉郁,最最郁闷的,便是端木宜了。 她像以前那样每天都要去照顾景琉,但是,他对她,却是毫不掩饰地嫌恶,“以后你没事不要再到我跟前晃悠,我想一个人静静。” 他虽然失去了记忆,但是本身的取向却是没有问题,他不是断袖。 该知道端木宜身份的人都知道,不该知道的也都不知道。大家都默认地以男人的相处方式面对端木宜,自然没人对景琉额外解释端木宜的男女身份,没想到却被他这么误会了。 端木宜不知他对自己的厌恶多半来自于断袖的传言,她听到景琉这样的话,只觉得一颗心嗖嗖嗖地被连续射了好几箭,疼得难受。 端木恒看到她的模样,心里不觉一阵阵心疼。 端木恒不知怎么的突然脑子一阵灵光,他一拍脑门便道:“我有法子了!” 端木宜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便听得他凑到自己的耳边嘀嘀咕咕地说了一通,话罢,端木宜的脸不自觉就红了起来。 “这样,真的行吗?” 端木恒一拍胸脯,“肯定行!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最后,端木宜便也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景琉每天都在将军府里四处走动,企图回想起一些过往之事,然而,他脑中,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景琉正在院中沉思,余光处不自觉便瞥见了一抹倩影,那淡黄色的杉子在翠绿的林间袅袅移动,黄绿相间,画面十分美丽。尤其那黄衫,飘动如一双明丽的晚霞。 景琉不觉愣了愣,目光不自觉便追随着那抹身影移动。 待那身影一点点走近,景琉看清了那张脸,不觉又是一愣。 她眉如远山,颜若秋水,嘴唇殷红,漆黑的眸子异常灵动,透着一股子可爱。 这女子,好生面熟。 她走到近前,他便传来了一声如黄鹂般婉转的声音,“我这样穿,好看吗?” 景琉听到这似曾相识的声音,一下终于回过神来,再来来回回认认真真地把她的脸看了个来回,终于是恍然大悟一般回过神来,“你,你是……端木宜?” 端木宜微微弯了弯唇角,那模样间,自有一番含羞带怯的娇态,“是我。” 景琉的神情,似被雷劈中了一般呆愣,半晌才狠狠一皱眉,颇有些怪异:“你究竟是男还是女?” 端木宜展开了手臂,在原地转了一圈,裙摆顿时展开了一朵飘逸的弧度,“我都这样了,你说我是男还是女?” 景琉的不淡定只持续了方才的一会儿,现在,他已经彻底地回过神来,他目光微闪,面上却依旧是一片冰冷,“既然你以前都扮做男人,为何现在不扮了?却要穿成这么一副样子!” 端木宜的脸色微僵,“我这副打扮,你不喜欢?” 景琉硬邦邦地回答:“你不是我的什么人,我不过不在意罢了,以后也不需要再在我面前搞这种把戏,你怎么样,我都没有什么喜欢与不喜欢。” 景琉说罢,转身便要走,脚步间颇有一种落荒而逃的意味。 () 第515章再聚 端木宜却像被人又当头泼了一盆冷水,整个人浑身上下都冷了个透,她脸上的笑意顿时消散全无,只余下了一片惨白。 躲在不远处的端木恒一下冲了上来,他见景琉对端木宜的冷淡,气不打一处来,便要上前理论,“唉这人,凭什么对你这样。” 他被端木宜拉住了,“哥,他不记得了,不要为难他。” 端木恒看到端木宜那垂头丧气的神色,心里不觉就是一阵心疼。 “可是,他对你这样。” 端木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眼神中带上了一股坚毅,“没事,来日方长,我相信终有一天,他会想起来的!” 就算没有那么一天,她也会一直地守在他的身边,她要用自己的诚心,把他的心捂热,要用自己的毅力,一点点地把他尚且空白的记忆填满。就像他当初对她那样,拿出不要脸的精神。 端木宜暗暗对自己做了个加油的姿势,端木宜,你可以的! 一月后,朝廷来了一行军马,一千精兵奔赴梁城,领军之人亮出了身份,入了城来。 在城楼上巡视的刀枪剑戟看到了领军之人,顿时兴奋地跑进了城,“大小姐大小姐,大,大少爷来了!” 领军之人,不是旁人,正是景瑜。 与他一道同行的,还有许何非。 他们两人,是奉了慕容北辰的命而来,因为景琉失忆之症,不能再在梁城,是以,慕容北辰委派了自己的心腹之将许何非暂时接任梁城将军一职,待日后慕容北辰回了京城,有了其他适合的人选,再把许何非调回京城。 而景瑜,则是以钦差大人的身份前来,一是来此暂时帮忙打理一片破败的梁城,二则,也是最为关键的目的,便是来把失忆的二弟接回京城修养。自然,还有一项秘密任务,便是把休眠状态的嘟宝护送回京。 他们原本正在吃饭,一听到这消息,众人纷纷放了碗筷。 团团更是一下就蹦了起来,撒开了脚丫子就往外跑,那小短腿,跑得别提多兴奋。 景瑜刚刚下了马,便听到了一声又脆又响的喊声,“爹——” 小家伙已经七八岁,这一年多的历练,让他的身子已经越发健朗,身子也也高了许多,他一下就扑到了自家爹爹的身上,活生生像一头壮实的小牛犊子,险些没把景瑜撞倒。 景瑜唇角勾起了一个弧度,大手在儿子的背上拍了拍,“长结实了。” 团团重重地点头,“嗯,我都有好好吃饭,好好练武,身子比以前结实了好多,小姑姑说再过几年,我就要长得跟爹爹一样高了!” 团团的声音满是自豪与兴奋,一张小脸上溢满了笑容。 景瑜很是怜爱地在他的脑袋上摸了摸。 父子这一厢刚刚团聚,那一厢,凝猫一行也走了出来,慕容北辰打头,凝猫和嘟宝一众人紧跟其后。 景瑜和许何非行礼,慕容北辰只是轻轻拂袖就免了。 君臣之礼行罢,之后才是兄妹团聚相认。 分别许久未见到大哥,凝猫的眼眶不禁有些泛红,与当年相比,她只觉得大哥似乎又清瘦了一些,但好在,气色却是不错,依旧是那个风度翩翩,气质卓然的大哥。 糯宝还记得这位大舅舅了,咧开嘴便脆生生地喊了声:“大舅舅。”然后又叽叽喳喳地问起了圆圆和皮皮,叫人觉得分外讨喜。 人群之后的景琉并没有上前,他望着他们相聚的画面,心里却是一片空白与茫然。 他的目光在景瑜的脸上扫了一圈,很轻易地就能看出他们两人容貌上的相似,单单从这些外在条件上,他不用怀疑他与他们的血缘关系,但是,他的脑子里,却是半点对他们的印象都没有,一点点都没有。 景琉没有再继续在那儿看着,而是默默转身,离开。 他的背影有些孤寂,端木宜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莫名地就有一丝心疼。她没有犹豫,转身就追了上去。 “你去哪儿?”端木宜在背后急声地问。 “随便走走,你别跟着我。”景琉的声音冷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端木宜却没有停顿,“你当我不存在好了。” “你真烦。” “烦我也要跟着你,你等等……” 两人相继离开,众人的目光不觉都落到了他们两人的身上。 凝猫望着他们的目光有一丝隐隐的欣慰,幸好,幸好二哥身边还有一个端木宜,就算,二哥再也想不起过往了,端木宜也会一直陪在他的身边吧。 许何非的小妻子也与他一道来了,她显然是有些受不住这一路的奔波,娇娇俏俏的一个小姑娘,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面色已经是一片煞白了。 许何非对她也是分外紧张,赶忙上前小心搀扶着,眼神中满是怜爱之色。 众人没有在外面多待,很快亲兵们便把众人都领去安顿。 当许何非亲眼看到兮萝时,一张老脸上的表情瞬间交织变化,震惊,欣喜,难以置信,各种情绪交织混杂。嘴唇抖得厉害,眼睛也一瞬犯了红。 兮萝被他看得也有些别扭,但她听兄长说过许何非对他们兄妹的看护,她好歹给了面子,没有像对其他人那样甩袖而去。 最后还是许何非生生止住了自己的情绪,结结实实地给兮萝行了个大礼,“当年乃属下看护无力,让公主流落民间,吃尽苦头!请公主责罚!现今公主无恙,此乃娘娘在天之灵照拂!更乃是公主之大幸!属下相信,公主必会福泽深厚!” 兮萝被他搞得心里不自觉也生出了些许感触来了,她甩甩手,胡乱把他扶了起来,打算逃遁。不想许何非对她却是颇多关怀,询问的话一句接着一句,那关切的眼神,担忧的语气,叫兮萝难以招架,只得硬着头皮与他好生说了一番…… 一切都安置妥当之后,凝猫这才有机会跟景瑜坐在一起,细细地聊着京城之事。 “爹娘一切都好吗?三哥三嫂,还有大嫂,他们怎么样了?” “一切都好,只是爹娘一直都很挂念你,也挂念几个孩子。” 凝猫的眼底一阵阵泛红,“我也很挂念他们。” () 第516章离别 “你三嫂已经有了身孕,刚查出来。她听说我这次会见到你,一直让我给你带话,让你回去。这次,真的不打算跟我一起回京吗?”景瑜望着她,认真地问。 景瑜已经知道了所有事情的始末,这次他来,除了把二弟带回去,便是要把嘟宝和糯宝带走,而凝猫,却是并没有打算一起回京。 凝猫闻听顾语之终于坏了二胎,心里也是一阵阵兴奋。 但是,谈及要回家的事,她的眼神中却带上了坚毅,“我不回去。嘟宝的解药没有找到之前,我绝对不会回去。” 景瑜看着她的神色,知晓自己一时半会儿是劝不动了,便索性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想到了景琉,凝猫终究是有些许担忧,“爹娘知道了二哥的事,是不是很挂心?” “挂心自然是免不了的,早在梁城大战起的时候,他们便已经担心得夜不能寐。幸而他们原本做了最坏的打算,现在传回二弟性命无忧,只是失了忆的消息,他们反而已经颇感庆幸了。” 凝猫闻言,这才稍稍放下了心来。 但是一想到爹娘,便很容易就能想到他们担惊受怕的模样,大哥虽然把事情说得轻描淡写,但实际上,爹娘为他们操劳落泪,却是在所难免。 此次嘟宝遭遇大难,自己又不曾归家,定然又要让他们二老为他们挂怀了。 凝猫想到这些,心里不觉是一阵阵地愧疚,但是,她只能在日后,再在二老跟前好好尽孝。 两兄妹聊了很多,谈到了二哥的病情,也谈到了他与端木宜之事,对二哥的未来造化心里好歹没有做最坏的打算。 聊着聊着,凝猫便想到了如今京中的形势,“而今许何非也来了梁城,那京中没有心腹之人,北辰哥哥的替身会不会出纰漏?京中局面会不会失控?上面那位的情况又如何?” 景瑜只是轻描淡写地道:“这些是男人应该操心的事,你便不用多管了。况且,你对你那位夫君的本事还不知道吗?他虽然远在千里之外,手却未必不能伸回京城,操控全局。” 凝猫其实对朝堂之事也是一知半解,她探清楚了景瑜的口风,知晓慕容北辰已经把事情安排妥当,当下便也放下了心来,便不再多问。 许何非快速接管梁城一应事宜,上手速度飞快。 他也算是深水老狐狸一枚,早年便在北梁待过十余年,对北梁的境况可谓了如指掌,眼下他接管梁城,成为梁城的一方将领,能在最短的时间内震慑住北梁军,让他们不敢再轻易有所动作。这也便是慕容北辰把他调至此的最主要原因。 景瑜也在文治上适当予以帮助,制定了全新的管理条例,让梁城的经济秩序尽快走入正轨。 梁城一切步上正规,而他们所寻的解药,却全无线索。 如此人海茫茫,他们要找到一个人,谈何容易?这整件事,便好似一片空白的纸张,寻不到一丝痕迹。 正在此时,堕星魂突然传信,给他们带来了转机。 他的信很是简洁,只有一句话,“寻到线索,速来郢都。” 随信一起送来的,是一枚颇有些年岁的耳钉,兮萝一看到那枚耳钉,眼神顿时就是一亮。 “我认得,这是我师父的东西!” 一时间,他们颇有一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当下,慕容北辰便开始筹划北行入郢都之事。 要启程,首先得把嘟宝和糯宝这一双儿女安置妥当,在他的催促下,景瑜便不能再在北梁多待,开始准备启程了。 此次,景琉是一定要跟景瑜回京,景琉要走,端木宜这个黏着他的狗皮膏药,自然也要跟着一起走。 自家妹妹走了,端木恒自然也要跟着一起走。 自家堂主和大少爷都走了,蛛网的一应势力布局,自然也要走。 所以,景瑜牵了一发,便很轻易地就动了这么一大块全身,回京的队伍已然非常壮大。 而太叔凌一行,并没有回京的打算,因为江鲤的身份确认,纪楚含抓住了机会已经跟太叔凌提了求娶,太叔凌这一厢还没跟女儿团聚够,自然是不肯轻易松口。 奈何江鲤一颗心早就飞到了纪楚含的身上,她一副小脸红红可怜巴巴的模样看着太叔凌,那么许多年的愧疚之情便全都涌上了心头,让太叔凌和穆音阁再也说不出违逆的话,最后决定先去纪楚含的家里走一遭。 眼下他们的女儿,已经不再是无父无母的低贱的婢女,而已经成了堂堂神医的亲闺女,太叔凌虽然已经同意了要把女儿嫁过去,但是,却不会愿意就这么轻巧地嫁过去,纪家若是不能给出十二分的体面,他随时可以翻脸。 是以,太叔凌一家子便打算南行,往纪家而去。 凝猫原本以为萧子渊和陆七七一定会一道同行,但是,最后让她感到意外的是,他们竟然打算分道扬镳。 凝猫委实担心陆七七,担心她还沉浸在痛失爱女的痛楚难过中没走出来,而眼下不愿意与太叔凌一行同行,更是因为他们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所以她这个干女儿,便自动让位。 凝猫抱着这样的担心,忍不住要好好劝解她一番,可她刚到陆七七的门口,便听到了里面,穆音阁已经在里面了。 她们两母女正在说悄悄话,显然,穆音阁也怀着和陆七七一样的担心。 却听陆七七软声道:“娘,您不要多想,我不会那样胡思乱想的。” “那你们为何不与我们同行?为何要分开?娘虽然找到了亲生女儿,可是这些年对你,早便已经当成了亲生女儿一般,绝对不会厚此薄彼,让你心寒。” 穆音阁的声音里多了几分焦急,似要急切地表明自己的心迹,要让她相信自己。 “娘您别急,您说的话我都听进去了。我和师哥不与你们同行,不是因为心有芥蒂,只是我们想让你们二老好好的享受迟来的亲情,让你们好好的安度晚年。而我和师哥,却还要去完成自己的使命。我们不是只为仇恨而活着,我们想通了,我们会一边看着风景,一边享受生活,然后,再一边寻找仇人。若是下一个孩子来了,我们也会继续生儿育女,好好地过日子。” () 第517章潜入 陆七七的声音轻轻柔柔的,那语气中,却是没有了之前的沉郁,而是充满了美好的憧憬与幻想,让人听了,不觉也是一阵释然。 陆七七没有说,她一直都怀着一个信念,她的孩子还没死,她一定会把孩子找到! 穆音阁的眼中泛起了一阵阵湿润的泪光,心里也早已经一片沉静安宁。 陆七七往她的怀里靠了靠,“我们虽然分别了,但依旧会好好的,你们陪着阿鲤,就什么都不用做,只过着儿孙绕膝的悠闲日子。我们游走四方,待孩子会走路,会说话了,我们也会带着他来见祖父祖母。” 凝猫在窗外听了一会儿,不知什么时候,心底已经是一片潮乎乎的,感动极了。 她没有继续听下去,转身便离开了。 看来,陆七七已经不需要她的开解劝慰,以前那个陆七七,又回来了。 太叔凌和萧子渊他们两拨人同一天离开了,第二天,景瑜一行人也启程回京,在外流浪多时的团团,也终于被景瑜带了回家。 凝猫和慕容北辰此行,并没有打算把糯宝带上,因为对他们而言,此行分外凶险,他们不能再让糯宝受到伤害。 但是,他们也意料到糯宝若是知道了她爹娘要把她抛下这件事,定然会哭闹不止,所以,这么长一段时间里,凝猫都没有对糯宝透露半分,诸事依旧如常,小家伙也每天乖乖巧巧的。 直到启程的那一天,凝猫提前给小家伙喝了一碗放了料的汤,然后,看着小家伙睡了过去,这才把她抱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前行,凝猫心里的那根弦似乎也绷得越来越紧,线的一头在她这里,另一头,却牵在了孩子那里。 直到马车消失得没了影子,凝猫心里也觉得一阵空落落的难受,眼前尽是糯宝噘着小嘴对着她撒娇的模样。 …… 大元北梁刚经历了一场鏖战,双方边境皆是一派涂炭灰败。经过这几月修复,双方边境这才又恢复了正常贸易,开始渐渐有了人气。 一支商队从南至北,一路递送路引,拖着满车的货品往北梁国境方向而去。 坐在马车里,三个人都各怀心思,没有怎么说话。 凝猫还沉浸在对嘟宝和糯宝的思念中,兮萝在暗暗想着瑜尘和师父可能在的地方,而慕容北辰,一直抿着唇,绷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正在这时,马车停下,突然听到了一声“咚”声不知从哪里传来,紧接着便是孩子的婴咛声,凝猫和慕容北辰互相对望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俯身,一把抽出了自己座位底下的箱笼。 箱笼刚一抽出来,便见到了一个小姑娘蜷缩在里头,正睁着一双迷迷糊糊的睡眼,迷迷瞪瞪地看着他们,然后怯怯地喊:“爹爹娘亲……” 看到糯宝的一瞬间,凝猫简直不知该用什么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内心。 一直空落落的心一瞬间就被填满了,柔软又温暖,让她恨不得立马把这丫头搂在怀里狠狠地亲上几口。 可是,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凝猫的惊喜被她压了下去,强硬地摆出了冷硬的神色。 小姑娘头上两个花苞髻已经有些散乱,鲜嫩的唇抿着,可怜兮兮的,大眼睛更是可怜巴巴,润泽白皙的脸蛋上挂着些许委屈又闪躲的神色,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小心翼翼地不敢看他们。 凝猫和慕容北辰都半晌没吱声,任他们谁都没想到,这孩子,竟然跟团团上次一样故技重施,就这么悄没生息地躲在了他们的马车里。 糯宝看到爹爹娘亲都板着脸不说话了,她的一张小脸也顿时皱了起来,小手扣着衣角,垂着脑袋不敢看他们。 凝猫有一瞬的惊喜,但是那一瞬之后,她便只剩下了无奈和气恼。 “你怎么躲在这里?谁教你这么干的?”凝猫的声音冷冷脆脆,语气有点凶,小姑娘吓得瞬间就扁了嘴巴,眼看就要哭了。 凝猫见她要哭,看她做错了事还这般娇惯,顿时就便沉了脸,“不许哭!” 糯宝顿时吓得把哭憋了回去,转头委委屈屈地看向慕容北辰,企图向她寻求帮助。 慕容北辰虽然疼糯宝,可眼下也有些无可奈何,可他到底是不忍亲口训斥她,便只是抿着嘴没为她说话。 糯宝见爹爹也不帮她,眼睛更红了,声音小小的,“我,我不想一个人回去,我想跟着爹爹娘亲。” 凝猫知晓孩子的不舍,她心里也满是不忍,可她却不能娇惯着她,“你这样不听话,只会给我们添乱。” 糯宝眼中已经有了泪珠滚动,小小声地抽泣,“我怕你们不要我。” 凝猫差点就心软了,但她又觉得自己不能心软,她便绷着脸不说话了。 糯宝见他们都不说话了,抬起头来,可怜兮兮地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娘亲……” 凝猫忍着没理她,只转头看向慕容北辰,“我们刚走了没多久,现在把她送回去还来得及。” 糯宝一听,眼泪顿时就绷不住了,她又抓住了慕容北辰的衣袖,用力地哀求,“爹爹,我不回去,我想跟爹爹娘亲在一起!我一定好好听话,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爹爹,爹爹……” 慕容北辰伸手摸了摸她的脑门儿,“那你告诉爹爹,是谁教你躲到这里面来的?是不是你表哥?” 糯宝眼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却不忘继续谈条件,“那我说了,爹爹就不会赶我回去了是吗?” “你先说。”他说着,虽然语气并不严厉,但是却带着一股不容拒绝。 糯宝眼中闪过一丝迟疑,最后眼咕噜一转,最后小手指一指,便指向了身后一直在看好戏的兮萝身上,“是,是姑姑教我的!” 凝猫和慕容北辰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转向了兮萝,兮萝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还挂在嘴边,这一下彻底地凝住了。 她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那小丫头便又已经抽抽噎噎地告起状来,“小姑姑说,爹爹娘亲把我送回京城,会想我的!你们虽然把我送走了,可是心底里还是很舍不得,我偷偷留下来,爹爹娘亲只会高兴,不会生气的。我睡着之后,小姑姑就偷偷把我送到马车里来的。” 兮萝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被人算计的一天。 () 第518章乔装 面对凝猫和慕容北辰一副要吃人的表情,她大感不妙,她眯着眼睛向糯宝传递危险的光芒,“你个小丫头别睁着眼睛说瞎话,我什么时候这么做了?” 糯宝一副被吓到了的模样,小小声地说:“那我,我不说了……” 她这副模样,反而更叫凝猫和慕容北辰心生怀疑,两人都沉着脸看她,那目光简直能吃人。 “我……” 兮萝想要反驳,可是,到了嘴边的反驳的话,最后都咽了回去,因为,她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反驳的手段和证据,细数下来,会干这样事情的人,似乎便只有她自己了。 兮萝只觉得自己吃了一个莫大的哑巴亏,而且还没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凝猫气得差点七窍生烟,这个小姑子,为什么总是这样给她添乱?她一定是故意的吧! 凝猫最后只能狠狠瞪了慕容北辰一眼,意思是,你这个好妹妹,除了添乱还能干啥? 兮萝也不怀好意地瞟着糯宝,糯宝又紧张又心虚,眼神闪烁地不敢看她。 这个赃都已经栽了,糯宝也顾不得什么心理包袱,她便趁机扯了扯爹爹娘亲的衣袖,小小声地说:“姑姑也是怕爹爹娘亲以后会太想我,你们就不要怪她了,也不要把我送回去,好不好?” 兮萝气哼哼地背过身去,不想看他们。 这小丫头,可真是白脸黑脸一起唱了,这算盘倒是打得很精,看她以后怎么把这笔账讨回来! 慕容北辰正想说什么,便听得一声绵长的“咿——呀——”声传来,那叫声连绵不绝,在马车里阵阵回响。 糯宝的小脸一瞬皱在了一起,捂着肚子泪眼汪汪,“我,我好饿好饿……从昨天开始就没吃过东西了,肚子饿得扁扁的了,呜呜呜……” 她说着,豆大的泪珠开始滚落,一滴一滴,慕容北辰和凝猫看了,不觉都是一阵阵心疼,当下便再不能多说什么了,只心疼地搂进怀里,“好了好了,那就先吃东西。” 小家伙脸上还挂着泪珠,当下手脚并用地就趁机攀到了慕容北辰的身上,“不要把我送回京城,我会乖乖听话的……” 她的鼻音很重,像一只可怜的小仓鼠,顿时叫慕容北辰的整颗心都融了。 原本把她送回京城,两人便已经很是不舍,现在这般,他心肠再硬,也是断断说不出拒绝的话。 凝猫看着他们父女,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兮萝在身后,发出一声重重地哼声。 糯宝悄悄地拿眼瞟她,小眼睛里满是心虚。 慕容北辰把马车里备着的点心都拿了出来,糯宝毫不客气地开始大快朵颐,看着她吃得飞快,明显饿坏了的样子,慕容北辰和凝猫不觉又是阵阵心疼。 糯宝吃饱了,眼皮开始一下下地往下耷拉,她显然是很困了,但是却一直强撑着,小手紧紧抓着慕容北辰的衣角,却依旧不忘讨要承诺,“爹爹不要把我送回去好不好?我会好好听话的……” 慕容北辰想把她哄入睡,但她却一直强撑着眼皮不肯睡,“我不要睡,我怕我睡一觉起来,爹爹娘亲就走了,我不要睡……” 慕容北辰和凝猫互相对视一眼,最后都只能无奈妥协,“好好,我们不把你送回去,但是你一定要乖乖听话,要是你有一点不乖,就要回京城,听明白了吗?” 糯宝顿时欢喜得点头如捣蒜,然后这才欢欢喜喜地睡了过去…… 慕容北辰和凝猫看着小姑娘一瞬便睡实了过去,两人心里既是欢喜,又是无奈。 南梁国,罗榆城。 尚处偏远的小城,没有店肆林立的繁华,屋宇楼舍也全无奢华,更添乡土朴素。 薄暮的夕阳余晖淡淡地撒在低墙矮瓦上,给眼前这一片肃萧朴素的罗榆城晚景增添了几分朦胧和诗意。 一支商队缓缓驶入,商队刚入了城,四个寻常打扮的人也拿着路引行至城门,意欲入城。 三个大人携着一名幼童,为首的男人面色黝黑,身高体长,更有了虎背熊腰之感,加上此时他脸上挂着的那毫无违和感的憨笑,妥妥的一个北梁土著村民。 两个年轻女子,妇人身形小巧,肤色亦是偏黑,头上裹着一方布巾,一副村姑的装扮,手里牵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 另一个女子并未绾发,眸子冷冷淡淡的,五官说不上美,却也并不丑,身上亦是最寻常的布衣。 几人皆是地道的北梁装扮,容貌亦是平淡无奇,丢在人群中,任谁都不会多看几眼,浑似土生土长的土著人。 守城将领例行检查盘问,领头的憨厚汉子操着一口地道的北梁话回话,“俺是北梁罗山人氏,家乡收成不好,几年前就和妹妹到大元做生意,在那边娶了媳妇,生了个不中用的闺女。这不两军刚停了战火,我寻思着赚再多钱,也没落叶归根的好,就领着媳妇闺女回来了,在咱们那小地方,做做小生意,够糊口就行。” 那汉子生得身高体重,却点头哈腰,暗黄粗糙的脸上满是讨好的笑,一边说着,一边暗暗往那将领手里塞着碎银子。 那将领在几人脸上扫了一圈,对上一双滴溜溜四处打量的眼珠子。 那小姑娘长得亦很是普通,可这双眼珠子,却分外讨人喜欢,还对着他弯唇笑了笑,那人心情一好,挥挥手便让他们过了。 刚一错身走了进去,那原本憨厚的汉子眸中便骤显一股清冷幽深之色,哪还有所谓的憨态。 他们一行,便是慕容北辰一行无疑。 慕容北辰行事素来稳妥谨慎,眼下又加上糯宝随身跟着,他更是谨慎到了苛刻的程度,他们绝对不能暴露行迹。 从梁城到这里,他们已经借着四五批商队隐藏行迹,每次出城,他们要往东,便预先有一批与他们形态相似的人乔装打扮往西而去,而他们便要换一副装扮,换一副身份再行上路。 他们的脸也都做了手脚。慕容北辰能这么轻易地培植自己的专用替身在京城坐镇,于这换脸一术上,自然有所研究。 是以,他们每换一个身份,便换一张脸。糯宝也扮了好几次小男童。 对于这样的换脸游戏,糯宝每每玩得不亦乐乎,而且分外期待,整个人都似一个好奇宝宝。 () 第519章小镇 几人到客栈里住了下来,简单洗漱之后便让店小二准备酒菜,这一路走来,他们早已是饥肠辘辘。 慕容北辰俨然便是一个大家长,全权张罗一家子的衣食住行,最后上桌的酒菜,大部分竟是与大元的吃食无异,时鲜小炒肉,荷香糯米排骨,酱香风味小柴鸡,还有几样小吃,葱油花卷等,光一看,便顿时叫人觉得满口生香。 那小二一边上菜一边乐呵呵地道:“这几天店里刚巧住了个从大元来的客人,他们也吃不惯北梁的吃食,这才备下了这些食材,小娘子你们也是赶巧了。不过小娘子既然已经嫁到咱们北梁来了,可得慢慢适应咱们这边的吃食。” 糯宝饿坏了,她早就像个小馋猫似的开吃了,而直到店小二上了菜之后退了下去,慕容北辰脸上依旧是那副憨实的模样,凝猫终是忍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一路而来,慕容北辰没少扮熊,但凝猫一想到他以前那清贵冰冷的模样,总有股分外违和之感。 她笑得眉眼弯弯,颊畔的笑窝点点跃动,整张脸都倏而明媚了起来。慕容北辰眼眸炯炯有神地望着她,心里不觉便漾出了阵阵轻浅柔软。 明明是在异国他乡,在这粗陋不堪的地方,面对着完全陌生的前景,他却生出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叫他心里倍感珍惜与眷恋。 慕容北辰含情脉脉的眼神让凝猫后知后觉地微微发窘,她垂下了脑袋,佯装很忙地开始给糯宝布菜。 凝猫给糯宝夹菜,他便不紧不慢地给她夹菜,画面寻常又温馨。 他们一家子这般互动着,兮萝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吃得有些心不在焉,这一路来,她也一直在四处打量张望,浏览着四周的风景。 她企图从这周遭的环境中寻到一点幼时的记忆,可是,她的记忆却是一片空白,她浑做不在意的模样,只是心底,总有一股子挥之不去的黯然。 兮萝再一回神看到这对老夫老妻的做派,顿时怄出了一身的恶寒,对他们翻了几个优雅的白眼,然后便径直上了自己的房间。 糯宝嘴馋贪吃,又怕自己的小肚子装不下这么多,她便吃得分外慢,是以他们这一顿吃得慢慢悠悠。 好不容易等小家伙过足了嘴瘾,他们便打算回屋时,客栈外面却传来了一阵骚动,一行人从外面进来了。 来人足有十余人,操的都是大元的口音,凝猫不自觉便多看了几眼。 原也没有多在意,可余光却似瞥到了一个略有熟悉的身影,她的眼神不觉顿了顿。 慕容北辰一下就看到了她的异常,“怎么了?” 凝猫声音压得有点低,“我觉得那人,有些眼熟……” 慕容北辰顺着她望了过去,锐利的目光在那十余人中搜寻,瞬间定在了打头的那人身上。 那人浑身做寻常打扮,五官并不丑,只一双眼睛总有股贼光四射的感觉,行走间也颇为浮夸张扬。 慕容北辰只看那么一眼就认了出来——黄景翔! 凝猫一行人作了乔装,黄景翔的目光扫了过来,几乎没有停留,便又转开了,压根没有多看。 慕容北辰眉头微锁,转头对着凝猫点了点头,两人不觉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对黄景翔的出现都显得几分惊讶。 两人正打算不动声色地上楼,之后再继续探消息时,手中牵着的糯宝却是突然“啊”了一声,小脸上现出一片惊惧之色。 糯宝的这一声惊呼不仅引得慕容北辰和凝猫皆是一怔,黄景翔也把目光投了过来。 糯宝身子一闪,便躲到了慕容北辰的身后,旋即,她便一下打起了嗝来。 她打起嗝来,一个接着一个,又密又急,她这样的表现,凝猫知道,她这是被什么惊住了。 糯宝的反应异常,凝猫和慕容北辰都心生疑惑,黄景翔也微眯起了眼睛打量他们,他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过,带着打量和探究的意味,糯宝露出了眼睛,对上他探究的目光,糯宝的小手不觉把慕容北辰的衣角拽紧了。 凝猫也有些紧张,虽然他们现在易了容换了妆,但是身形却是没有改变,跟他们不熟的人自然认不出来,但黄景翔,却是实实在在地在他们家里住了这么长时间,要是被认出来,慕容北辰作为大元太子的身份一暴露,他们怕是会很麻烦。 正在凝猫紧张得拽紧了手时,一道清脆的女声从门外传来,“都站着干嘛,点菜了吗?要饿死我吗?” 黄景翔这才从他们身上挪开了目光,转向了从门外进来的人,“急吼吼的,饿死鬼投胎不成?” 门外走进来的人,不是旁人,正是黄君雅。 她一身干练的装扮,发髻高束,眉眼间少了几分往日的柔和,而多了几分飒爽干练与威严。 黄君雅眸光一扫,黄景翔的气焰一下就被压了半截。 慕容北辰抱起一直打嗝不止的糯宝,牵上凝猫,不声不响地便上了楼。 黄君雅的余光瞥了他们一眼,眸中也泛起一丝丝波澜,转头问黄景翔,“他们是谁?” 黄景翔满不在乎地撇撇嘴,“不相干的人。” 黄君雅把目光收了回来,没有再看。 而回到自己的房间,慕容北辰把糯宝放下,凝猫伸手为她顺气,让她止嗝。 可小家伙的脸色却是怪异的难看,慕容北辰不觉沉了脸色,“怎么了?” “他,他们,嗝,就,嗝,就是掳走我,嗝,我的人……” 糯宝的话断断续续,但是慕容北辰和凝猫还是听明白了,她说:“他们就是掳走我的人。” 两人不觉互相对视了一眼,旋即,久远的记忆涌入脑中,慕容北辰的面色瞬间黑沉如墨,眸中也霎时凝上了滔天的冷意。 凝猫也着实吓了一大跳,黄景翔和黄君雅?竟是他们? 凝猫轻拍糯宝的背,语气温柔,“别怕,爹爹娘亲在,再不会让你被坏人抓去。你告诉娘亲,当时你被抓走之后,这两个坏蛋都怎么对你的,跟你说了什么?” 糯宝柔声安慰着,糯宝这才慢慢地缓了过来,一点点地开始回想。 () 第520章报仇 但是时间毕竟过得太久,糯宝人小忘性大,眼下能记起来的,也不过七七八八的零碎记忆。 糯宝的叙述并没有给他们很多信息,凝猫心中阵阵疑惑重生,黄景翔兄妹掳走糯宝,是知道了糯宝的身份,还是无意而为?他们应该在老家好好待着,为什么会做上了买卖孩童的勾当?现在,他们出现在这里,又是因为什么? 凝猫抬头,便对上了慕容北辰同样疑窦丛生的神色,而且,他的脸上,更添了阵阵山雨欲来的怒意。 他不管黄景翔兄妹这么做目的为何,他所关心的是事实,是他们的的确确掳走了他的宝贝女儿的事实,既然现在让他们遇上了,他若是不把这笔账讨回来,岂不是显得他脾气太好了? “暗一暗二!”慕容北辰把凝猫和糯宝安顿好了,便是一声低喝,开始布局。 “主子!” 慕容北辰黑眸深邃莫测,声音冷如寒霜,“两个人,黄景翔和黄君雅,把他们送进小倌馆和勾栏院,跟老鸨打招呼,专门给他们开个免费间,让他们免费接客,客人只许是乞丐叫花子流浪汉。别让他们死了,他们活得时间越长,老鸨的赏钱越多!” 暗一暗二不自觉地抖了几下,莫名地感觉自己的菊花一紧。 他们主子已经许久没有露出这等可怕的嘴脸了,那满口森森然的獠牙巨口一张,便好似要血吞人间一般可怕。 果然,没人能触到主子的逆鳞,一旦触到了,那便是只有死路一条。 “这差事要是办不好,你们知道后果。” 暗一暗二后背一凉,忙道:“主子放心!属下定不辱使命!” 两人的身影快速消失,慕容北辰站在夜色中,眸光森冷如恶魔。 第二天,慕容北辰一行启程,但是离开客栈的时候发现,客栈里发生了骚动:有人凭空失踪了。 慕容北辰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带着妻女和妹妹一同离开。 郢都。 贩夫走卒,茶楼酒肆,郢都的一切似乎与其他繁华的都城并无二致。 他们安顿在了客栈里,当晚,慕容北辰没有急着行动,而是先后去了两个地方。 小倌馆,勾栏院,淫声浪语不断。 黄景翔被折磨得不成人形,黄君雅衣不蔽体,浑身皆是青紫交杂的痕迹,慕容北辰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满意地离开。 慕容北辰并不打算暴露自己的身份,是以,与堕星魂的联络,便只能是暗地里进行。 而据他打探到的消息,堕星魂来了郢都之后,便一直住在皇宫之中,情况不明。 既然堕星魂没法出来,那他,便想办法进去,反正郢都皇宫那个地方,对他而言,并不陌生。 是夜,慕容北辰换上夜行衣,准备出发。 烛火昏黄,闪烁跳跃的烛火在他的脸上笼上一片暖色,看着他,凝猫突然就生出了些许不安和担忧。 慕容北辰一手握剑,一手揽过她,用力拥在怀中,在她的发顶落下一吻,声音醇厚又坚定,“等我回来。” 凝猫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紧紧环着他的腰,片刻,才用力地点头,“好,我等你回来。” 慕容北辰没有多犹豫,派人保护好凝猫和糯宝,乘着夜色便离开了客栈,往皇宫的方向而去。 他走了,凝猫也没有睡,她把烛火稍稍挑亮了些,翻出了慕容北辰包裹里的北梁国地图和皇宫地图。 他虽离开北梁多年,但他要得到这些资料,却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凝猫作为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人,也许真的只适合前半生的那种千娇百宠的生活。现在的情境之下,她觉得自己根本帮不上任何忙。 但是她却不想成为他的拖累,既然如此,她便把北梁的地形好好看一看吧,了解清楚了地形,对以后也许会有帮助。 夜色渐渐深了,凝猫轻打了个哈欠,正准备上床歇息,便听到了外面传来了些许动静,她眉头一蹙,便把耳朵贴到了房门上去。 “站住!” 一道娇呵声传来,然后便是衣袂纷飞之声,凝猫一听,一下把房门打开,可她只来得及看到一片雪白衣角在眼前消失。 是兮萝,她身后还跟着保护她的暗四暗六暗八。 凝猫的额角开始一阵猛跳,方才的那点睡意也一下消失了。 凝猫想把她十一十三十五也派出去,但是他们却都不动如山,只道:“主子吩咐过小的要寸步不离地保护夫人!” 凝猫闻言,即便是心里着急,可却也无可奈何。 后半夜,凝猫便一直都没有再合过眼,一直到天色大亮,不仅慕容北辰没有回来,兮萝和暗四暗六暗八几人,也都没有回来! 凝猫不自觉便生出了一股十分不祥的预感。 她心绪不宁地正要派人出去找,这时,一个人影从窗户闯了进来,伴随着他的,还有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凝猫大惊,十一十二十三等人都瞬间拔剑,但定睛一看,这才看清了来人,是暗一! 他手臂受了伤,鲜血汩汩地流,只片刻的功夫,屋子里便弥漫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凝猫心里重重一个咯噔,面色一瞬间惨白如纸。 “暗一,怎,怎么了?怎么回事?” 暗一重重喘气,急声道:“快离开!那封信不是堕星魂先生送的!这不过是陷阱!” 凝猫似被人当头打了一棒,唇色一阵阵发白,“他,他人呢?” 暗一重重跪地叩头,“属下无能!” 凝猫似被人抽了神智一般,脑袋嗡地一下乍然响起,险些跌倒在地,眼眶也瞬间热了起来。 可是,眼下的情形,却并没有多余的时间伤悲,她极力地压下了心头的翻滚,什么都来不及多说,抱起女儿,随手拎起包裹,便随着十一等人从窗户中离去。 糯宝还睡得迷迷糊糊,完全不知所以然,迷迷糊糊地叫了一声“娘亲。” 而他们刚从客栈里离开,一队人马便急急匆匆地往那客栈而去。 “给我搜!把那对母女给我搜出来!” 走远了,凝猫还是听到了这句话,她抱着糯宝的手不觉抖了抖,她赶紧把糯宝往十一怀里一塞,低声嘱咐,“十一叔叔抱着,娘亲抱不动了。” 糯宝也知道自己有些沉,她便很乖地任由十一抱着。 () 第521章逃亡 而十二十三他们,都作寻常装扮一般若无其事地跟着他们,目光紧紧相随。 十一抱着糯宝,道了句“郡主赎罪”,便往她的嘴里喂了什么,那东西刚吃下,糯宝整个人便蔫蔫的提不起精神来,十一便疾步朝着城门的方向而去。 他们刚走出了一个街角,身后的客栈里,暗一这才破窗而逃,带着伤往另一个方向逃去,成功地引开了火力。 想到生死未知的慕容北辰,想到浑身是血的暗一,还有从昨晚就未归的兮萝,她心里有股惊涛骇浪在翻滚不休,眼角的湿润一点点浸下,凝成了水,顺着眼角滑落。 可她脚步飞快,不曾有片刻回头。 她帮不上什么忙,那么现在她能做的,就是不落入有心人的手里,沦为要挟的把柄。 城门处一切如常,并没有如凝猫所料想的那般已经戒严,凝猫心里一喜。 十一装扮很普通,长相也与最寻常的村民并无二致,他抱着糯宝,浑似个憨厚老实的父亲,对着守城的官兵点头哈腰,满脸焦急。 而他怀中的孩子,浑身上下都长满了红色的斑点,甚是恐怖,摸上去,更是一阵滚烫。 那侍卫晦气又嫌恶地擦了擦手,然后连连摆手把他们打发了出去,十一又是一阵点头哈腰的道谢,然后抱着糯宝脚步飞快地跑了,紧跟着,暗七暗九也紧跟着出了城去。 凝猫见此,心里不觉松了一大口气。 她等了片刻,正要走向城门,也打算混出去时,眼看她就要到了城门前,起先还松散如常的城门,突然便紧闭了起来,那守城的头领一声大喝,“所有出入之人,皆要严加搜查!” 凝猫的脚步顿时顿住,浑身顿时涌起一阵冰凉的后怕,细细密密的冷汗迅速浸了上来。 原本在城门处守卫的人已经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她腿根有些软,手上也似一瞬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幸亏有人伸手提了一把,凝猫才终于恢复了起来,转身,埋头便疾步离开。 身后传来了侍卫的呼喊声,凝猫恍若未闻,只越走越快,越走越急,而他们的异常,已经引起了身后侍卫的更多注意,身后的脚步却越来越近了。 十二十三等暗卫见势不妙,也顾不得什么礼数,抓着她的手臂,大喊一声,“跑!” 凝猫被带得脚下生风,当下便拔腿狂奔起来。 他们这一跑,身后追赶的侍卫也察觉了异常,便也快速地追了起来。 紧接着,身后“嗖嗖”地便传来了射箭声,凝猫吓得面色全无,她却连大喘气的功夫都没有,后面的攻击就更密密匝匝地袭了来。 “嗤!”一枚箭射到十二的后背上,利箭来势凶猛,几乎穿胸而过,他一个跌在地上,凝猫也随着一起落了地。 身后的袭击紧随而至,其他暗卫只得上前缠斗。 十二吐了口血,对凝猫急声道:“夫人快逃!” 凝猫抬头看了一眼身后越来越多的追兵,便再顾不得许多,“你们保重!” 如此关头,不逃只会沦为累赘,她现在能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保住了小命,才有可能。 凝猫再次回想着昨晚上看的地图,当下便专挑着最复杂弯绕的胡同弄堂钻,她七拐八拐地跑着,终于暂时甩开了那些尾巴。 凝猫却丝毫不敢放松,她一边疾步跑着,一边把身上的衣裳脱掉,一边打开手中的小包袱,把里面的一件男装快速套在身上,然后把脱下来的衣裳往路边的乞丐身上一裹便快步离开。 一边走着,一边把发饰打乱,然后快速给自己随便挽上了一个男子的发髻。打开随身携带的小药瓶,倒出些许粉末往脸上、脖颈上和其他裸露的皮肤上胡乱涂抹,原本白皙的面颊瞬间一片蜡黄,浑似痨病患者一般暮气沉沉。 如此一番,几乎片刻之间,她便已经从一个妇人,变成了一个身材瘦弱的中旬男子。 这些日子,他们随时变换各种装扮,她这一番换装已经换得十分流畅。 她又快速在弄堂里绕了几圈,终于是绕到了闹市之中,她步履间多了几分从容,这么走在人群中,便与来往的路人并无二致。 迎面走来了一对搜查的侍卫,凝猫的手暗暗握紧,浑身一阵阵紧绷,幸而那侍卫只与她擦肩而过,并未留意,凝猫暗暗松了好大一口气,后背已然是湿了一片。 凝猫已经把碍眼的包袱扔了,以免引人注目,只把所有钱两、身份文书和那两份羊皮卷筒的小小地图藏在贴身处。 她悄悄地回到了方才与十二十三一行人走散的地方,却只看到了一地的血滞。 凝猫只觉得心口一阵窒疼,惊惧和担忧让她脚步趔趄,为避免露出异样,她只能急急忙忙地离开了那里,再次汇入人流。 凝猫如行尸走肉一般地在街上走着,看着这来来往往的人,她只觉得彷徨不已,似失去了主心骨一般,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她想到了生死未卜的其他人,心口的剧痛再度袭来,她终于是狠狠地捏紧了拳头,用力地给自己打气。 她可是二十一世纪的新兴人类,怎么能被这些古人打败?她不能认输! 凝猫打定了主意,首要的一步,便是继续隐藏行迹,确保自己的安全。 她今晚究竟该住在哪儿? 大隐隐于世,既然她已经这么做了反而相安无事了,那么接下来,她何不继续如此? 她又摸了摸怀中的小药瓶,这易容粉还在,她便能暂且利用这东西躲一躲,先安顿下来,再想其他办法。 如此一番计较,凝猫便从容不迫朝着这城中最繁华的客栈走去。 凝猫顺利地住了下来,之后,她又上街买了一些胭脂水粉一类的东西。 她想到网上时不时暴出的一些拥有非人技能的网红,一张脸,一套化妆手法,能画出完全不一样的效果。 她虽然并没有多少化妆的经验,但是,她却是个理科生,知晓很多化学原理,她想试试。 而且有了北辰哥哥留下的易容粉,她也许能倒腾出如现代化妆粉一样防水又持久不蜕的东西。 凝猫一边保持警惕注意外面的动向,一边研究自己买回来的胭脂水粉,按照各种比例调配,一一试验,全然不怕地都往自己脸上招呼。 她其实并没有什么底,毕竟,这种胡乱配比就能配出神药的事,真的有些神乎其神。 她都已经做好了失败的准备,心想着这现成的易容粉用完了,之后大不了用这胭脂水粉顶一顶,只小心不遇水便是了。 可就在这时,也许是她的金手指发挥了作用,她,竟然真的调了出来。 那东西擦在脸上,效果果真如现代的化妆粉一般,寻常的水根本洗不掉! () 第522章公主 凝猫一喜,又往那东西里放了些暗沉的色素,再往脸上抹去,果真一瞬能把她原本的肤色掩盖,变成活脱脱一个小黑妞。 她又试着用带碱性的皂荚清洗,连续清洗几遍,整张脸又恢复了原本的鲜亮白嫩。 凝猫高兴坏了。 第二天,凝猫便麻利地把自己涂成了一只小黑妞,那种黑,并不是丑陋的黑,反而是一种鲜亮又透着健康的黑,黑中偏向小麦色,配上她精致的五官和原本就细腻的皮肤,亦有种别样的味道。 她又在眼角,嘴唇和鼻子等地方稍作勾勒,让鼻子略塌,嘴唇微厚,脸骸微高,显出几分刻薄模样来。 如此一番装扮,再换上一身男装,整个人俨然换了一副模样。 她便穿着这身装扮在城中四处查探,并暗中查看十二十三他们有没有留下什么记号,可是却是一无所获。 她去了趟城门,却发现城门的防卫依旧严密,进出的每一个人都必须上上下下搜身,她这要想混出去,也是并不简单。 凝猫又转回了城里。 她现在,就似一只笼中鸟,瓮中鳖,若是她一直寻不到法子破局,说不定在十一找到救兵之前,自己就已经被他们挖了出来。 凝猫心里生出了一个很大胆的想法,那便是想法子入宫。 北辰哥哥是在宫中出的事,堕星魂也一直都被困在宫中,她只有寻到法子进了那层层宫墙,才能知道他们究竟怎么样了,发生了什么事。 凝猫虽然也觉得这件事有些大胆和难以想象,但是,她还是决定要试一试。 凝猫赶紧拿出了那份皇宫地图,认认真真地开始记了起来。 以前的她是个方向感为迷的路痴,但是出门行走这么些年,也算是生生地把路痴的毛病拗了过来,眼下她看地图,都已经不在话下。 但是看地图不在话下,可记地图就有些为难她了。 她认真地一点点看着地图,试图把那些枯燥又繁琐的路线记到脑中,可是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凝猫气得想骂娘,极力平复着心头的焦躁,然后认命地继续埋头苦记。 突然间,凝猫似乎想到了一个法子,她对地图云云不感冒,可是,对那些复杂的数字、函数图形却是自有想象成了那种函数图形,脑中终于是有了清晰的轮廓。 凝猫不觉得意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自己的脑袋瓜子,果然还是聪明。 凝猫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基本把地图消化到了脑中,然后便重新出门,继续寻思着有什么法子能入得了那层层宫墙。 凝猫依旧是那副男子装扮,她出到街上,便发现了街上似乎张贴了很多告示,众百姓们都很是惊奇,议论声纷纷不断,凝猫一个惊吓,心道莫不是又除了悬赏捉拿的告示? 但是见到围观百姓面上似都带着喜色,她略略放下心来,然后小心地上前查看,这一看,整颗心便都彻底放进了肚子里。 原来是这北梁的公主要招驸马了,眼下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婚礼,是以公主府的人手不够,这才在百姓中紧急招募呢。 看到这张告示,凝猫脑中一个想法不自觉蹦了出来,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现在外面,到处都是在搜寻她的人,她想要进宫找北辰哥哥,更是上天无门。 可是,如果她当真成了公主府的侍女,那一切,岂不是都有了可能? 至少,她的人生安全会有保障,毕竟,谁都不会想到她会躲在公主府里。 凝猫如此想着,凝猫的唇角不觉高高扬了起来。 这可真是刚想瞌睡,便有人送枕头啊! 凝猫寻到了一个成衣店,以为家中妹妹买衣裳的由头挑了几身衣裳,又给掌柜的塞了几两银子,打听道:“不瞒您说,我与妹妹是外乡人,而今我在郢都做了一些小生意,便打算在这儿落脚。我妹妹呢,恰逢听说公主府上正在招侍女,她便想去试一试。但我们初来乍到,对公主府的诸多规矩却是全然不知,就这么贸贸然去了,只恐最后也只会落选而归,不知掌柜的能否给小生指点一二?” 凝猫打扮得斯文,虽然面盘偏黑,但五官周正,言语间也颇为客气,掌柜的不自觉便生出了些许好感。 她塞过来的几两银子对掌柜的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是她这么懂事的做法,却是叫掌柜的分外满意。 那掌柜一撸胡子,这便缓缓地道来:“这麒麟公主,乃是我北梁国君和皇后最最宠爱的公主,那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人儿。公主府要选侍女,按说不该这么匆忙,但是这次,却听说咱们公主看上了一位驸马,这婚期也就这段时间的事儿,所以这才急匆匆地找侍女呢。” 凝猫闻言,心里微微泛起涟漪,脸上却是奉承地笑开了,“那掌柜的可知,究竟是哪家的公子这般幸运,竟能得公主青眼?” 掌柜的却是摇摇头,“这我便不知的,只是这消息来得匆忙,天刚一放亮,街上便贴上了公主府要招侍女的告示,却也不曾言说究竟是哪家的工作。” 凝猫心中思绪微动,又问道:“那依您看,我妹子要入选,需得做些什么准备才是?” “既然是要招了为筹备喜事,那其一便是要长得乖巧喜庆,其二便是要心灵手巧,其三嘛,要是能识文断字,会些其他手艺,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凝猫脸上顿时挂上了略有担忧的笑,“心灵手巧和识文断字,家妹应是没甚问题。不瞒您说,家妹与我乃是双生子,掌柜您看我这皮囊,可勉强算得上乖巧喜庆?” 她一笑起来,唇角的笑窝便跃然而上,在黝黑的面上倒显出了几分别样的乖巧,掌柜的当即也毫不吝啬地夸赞,“若是如此,那你家妹子,那是必定没问题的!” 凝猫又笑着打探了些许其他诸如衣着发饰和礼仪的事项,以免北梁与大元有所不同,然后才拎着买好的衣裳千恩万谢地走了,那掌柜做了一笔生意,又觉得凝猫嘴甜乖巧,也是笑呵呵地把她送走了。 而后,凝猫又依着掌柜的提点,去买了配套的发饰,鞋子等配备家当,最后,她推掉了起先的客栈,寻了距离公主府最近的一处客栈住了进去。 () 第523章应聘 公主府地段自然极好,这周围的商铺客栈价位自然也不消说,热闹非凡,凡是入住者,皆是体体面面之人,就是那些搜查之人,也断断不会莽莽撞撞地冲将进来。 凝猫便是看中了这么一点,隐于闹市之中,反其道而行之。 如此,又平安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之时,凝猫便早早地打扮了起来。 脸上和身上都涂上了调色粉,原本如出水芙蓉一般鲜嫩可人的脸蛋一瞬就黑了几度,又变成了小麦色。 脸颊上微微点了几颗雀斑,眼角和鼻子亦适当做了修饰,把原本略有消瘦的瓜子脸画出了略有富态的圆润效果。 而后又换上了那一身新买的衣裳,杏色的衣裳,中等的料子,虽不是极好,但簇新的布料和上好的设计,却也有一股爽利亮眼的感觉。 她在镜子前认真地照了照,整个人已经变成了一枚珠圆玉润的小黑妞,眉眼间自带乖巧憨态,她分外满意。 出了客栈,凝猫根本不需要问路,因为大家伙儿都不约而同地往公主府的方向而去,凝猫便跟随着大流一路去了。 凝猫一边走着,一边小心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手心里暗暗地渗出了些许汗来。 到了公主府门前,这黑压压的一片,男男女女,好不壮观。凝猫不觉心道,这公主,究竟是想要招多少丫鬟小厮呢。 凝猫跟着人流一起排队,见每个人手里,都拿了一方文书,凝猫状似随意地跟旁边的小丫鬟套近乎,把她手里的文书拿了过来看了几眼,顿时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们拿着的,是户籍文书,也就是现代的身份证。 凝猫作为大元人,还是大元的太子妃,自然是没有那玩意儿。 但是,慕容北辰行事稳妥,他们刚进了这北梁界内,为了方便行事不漏破绽,他便已经给每人都办了个户籍文书。 毕竟,他作为一个在北梁待了十几年的人,要弄到以假乱真的户籍文书,也并非难事。 他给自己取的名字是慕山南,她则名为容芳华,土里土气的名字,却也是更能混淆视听,避免引起怀疑。 凝猫从小都是大家闺秀一般地长大,即便是没有真正贵女的那股子端庄秀雅,可她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气质,依旧是不容人忽略,对于一会儿的审核,她并没有多担心,她真正担心的,是自己的容貌出现纰漏,被什么人认出来。 大家担心焦虑的点不一样,但是表面看来,却都是焦灼之态,是以凝猫并不显出半分突兀。 正在凝猫暗自松了一口气时,身后却传来了一个清凌凌的声音,“姑娘,你看着,怎么这么眼熟?” 凝猫听到这个话,差点没把七魂六魄给吓出来,哎妈呀,她不会是被认出来了吧? 正在暗暗思考待会儿自己究竟要怎么逃才好,身后的人便已经绕到了跟前,眼中泛着疑惑的打量,凝猫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 那姑娘在她脸上看了片刻,然后才收回了目光,略有歉意地笑了笑,“抱歉,我认错人了。” 凝猫见这姑娘长相清秀,双目澄澈,谈吐斯文,浑身都透着真诚质朴,磊落大方,脸上还挂着歉意的笑,凝猫心里吊着的一口气,终于是放了下来。 凝猫也赶忙笑了笑,连说自己大众脸,如此,两人便聊了起来。 攀谈中凝猫才知道,这姑娘叫阿彩,是当地一个小门户人家的女儿,家境算不得多好,可从她的行事和仪态上看,却颇有股落落大方的感觉,这姑娘的家教定然是不错的。 依照她本身的潜质,她要入府怕是不难,若是她们都入了府,这个时候打好了感情牌,以后说不定能有需要用到的地方。 当下,凝猫继续与阿彩套话,为待会儿混进公主府做好准备,阿彩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时气氛很是融洽。 一边闲聊着,时辰很快到了,公主府大门打开,各个面试者依次排队,交上自己的文书凭证,依次入府。 考核通过者得绿头牌,考核失败者,则只能双手空空,打道回府。 而有些人,直接从外形上便被拒之门外,当下便掩面痛哭而去。这第一轮颜值PK,凝猫稳稳地通过了。 入了公主府,凝猫不自觉地下意识暗暗打量,便见这公主府果真处处雕梁画栋,分外气派,便是与辰王府的景致,也不遑多让。 许是公主真的好事将近,整个公主府的下人们四处张罗,到处都是一片热闹喜庆。 凝猫只是暗暗打量,顺便暗暗记下这来路地形,为今后的行事提供方便,而其他人,大多数是没有见过这般富丽堂皇的景致,不觉都看得直了眼,也开始小声地议论了起来。 七拐八弯地被领到了一处足有足球场大小的空地上,这里显然已经经过了布置,十几张桌子依次排开,相隔一米有余,每张桌子上摆着各类物件,显然是待会儿考核所用。 公主府的总管们显然是训练有素,一声令下,丫鬟小厮,分列而站,依次排队接受每个管事的考核,从识文断字,女工烹饪,理家算账等诸多方面,分门别类,一一考察。 很快到了阿彩,面对考核,这姑娘依旧落落大方,总管随手出了个女工题,她当场穿针引线,在那绣帕上灵活走转,女工的功底便已能窥见一二,她很快便领到了绿头牌,一张脸顿时灿烂地笑开了去,还转头对着凝猫做了个加油的动作,凝猫便也对她回以一笑。 凝猫微微探头看了看自己前面的人,恰好看到一个姑娘红着眼睛被带了下去,整个队伍的紧张氛围愈发紧绷起来。 又排了约莫一刻钟时间,终于该她上场了,她重重地吸了口气,迈着端庄稳重的步子便上前去了。 考核的总管四十多岁的模样,面盘微胖,整张脸没什么表情,显出几分刻薄与严肃。 她面无表情,语气也似机器人一般没有丝毫波澜,“可会写字?” “会。”凝猫答得脆生生的,自有一股子爽利。 管事嬷嬷指了指旁边的纸笔,意味明显,凝猫也不怯场,提笔,便在那雪白纸张上落落大方地写下了“容芳华”这三个字,端正的字体,让那管事嬷嬷微微讶异,不觉抬眼多看了她几眼。 “可会算术?” “会。”凝猫答得更爽快了,她简直太会了。 管事嬷嬷又随手从纸张中抽出一张,上面是预先备下的算术题,凝猫伸手,很是轻松地一一从头到尾道出了答案,几乎没有半分犹豫,那嬷嬷看凝猫的眼神不觉又亮了几分。 “还会什么?” 凝猫答得乖巧,“学过茶道,会些刺绣,懂些烹饪,还嘴甜。” 管事嬷嬷看她笑得分外讨喜,瞧着也分外机灵,脸色便多了几分缓和。 她没再多问,只掏出了绿头牌,凝猫看到那绿头牌,眼睛顿时就亮了,弯唇更是笑得眉眼弯弯,“谢谢嬷嬷!” 凝猫说得爽利,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欢快,叫那管事嬷嬷觉得,自己好似承了她什么天大的恩情一般,她对凝猫的印象不觉更深刻了几分。 () 第524章献计 凝猫成功地进了公主府,而且,还非常顺利地被安排在了公主的主院。 只不过,她这么一个刚刚进府的丫鬟,却是万万不可能有机会近身伺候公主的,她只被安排在了主院的外院,负责配合主院的丫鬟,把主院的外围好好地装修倒腾一番。巧的是,阿彩也与她分到了一处,两人都颇为兴奋。 她们做的这个活儿,已经算是很幸运的,因为这个地儿,怎么说都是离公主最近的所在。 凝猫白天兢兢业业地干活,一边干活,一边嘴甜地跟其他大丫鬟讨好卖乖,顺便打探消息。 凝猫拍起马屁来,那也是能做到润物无声,经常三言两语就把那些大丫鬟奉承得舒舒服服的,她们对她,多多少少也便少了些防备,多了些喜欢。 而凝猫和阿彩越是熟稔之后便越是发现,这丫头似乎十分好八卦,尤其对那位神秘驸马,颇为好奇与热衷。 通过阿彩的嘴,凝猫便也知晓了那位神秘驸马的一些信息:与公主青梅竹马,门当户对。 凝猫原本并没有在意,心道这琪麟公主这么身份尊贵的人物,她嫁的驸马,定然是同样尊贵之人。 她正欲左耳进右耳出,便听到了些许只言片语,“那可不是寻常的富贵军侯世家,可是一朝太子。” 一朝太子?凝猫不自觉顿住了脚步。 琪麟公主是一国公主,这北梁的太子,便是她的兄长,怎么可能成为她的驸马?那这一朝太子,便只能是别国的太子,那…… 凝猫心里顿时一个激灵,一个什么想法蹿进了脑中,那个人,可能就是…… 凝猫心里有了想法,便越是往那个方向想去,越想,便越觉得事情如自己所猜测那般。 北辰哥哥,也许就在这公主府里!而且,他,便有可能正是这公主府里接下来的男主人! 北辰哥哥从小就在北梁长大,要说他和这琪麟公主是青梅竹马,其实也完全可以说得过去。 北辰哥哥在公主府,而且即将成为驸马,这其中,肯定发生了什么事,不然,暗一也不可能受着重伤前来回禀。 依照她对北辰哥哥的了解,他不可能真的做出抛弃妻女的事,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他被胁迫了。 凝猫脑中里飞速地转着,开始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她和北辰哥哥已经经历了这么多,前面出了个魅影让她自乱了阵脚,险些让她们两人抱憾终身,现在突然又冒出来的琪麟公主,她的容忍度和镇定力已经上了好几个台阶,她不会再像之前那样胡思乱想。 更何况现在,他们身陷异国,危险重重,她须得想办法为他们脱困。 有了这个认知,凝猫便再也按捺不住,她开始暗自谋划了起来。 她必须要找到机会,证实自己的猜想! 第二天,依旧是惯常的活计,凝猫表面上一切如旧,实际上,心里却已经在暗暗筹谋,想要找到机会一步登天,得到近身伺候公主的机会。 可是她对公主一无所知,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近公主,是以,一整天下来她都有些着急上火。 她不能再这么毫无进展下去了,现在的局势于她们非常不利,她必须寻得破局之法! 正在凝猫暗自着急毫无进展之时,一个想法骤然跳入了脑中,她为什么一定要想法子往公主跟前凑呢?她可以想法子往那位准驸马跟前凑啊! 如果那位准驸马是北辰哥哥,他接收到她传递的消息,一定会想办法与她相见。不管怎么样,他身为准驸马,行事定然比自己方便上很多! 而如果那个人是他,他接受到了信号,一定会想办法联络她! 凝猫想通了这一点,顿时豁然开朗起来。 但是究竟要用什么法子联络上北辰哥哥呢?凝猫苦思冥想了好久,终于,一个想法蹦进了脑中,让她不自觉便弯起了唇角。 她的想法刚刚冒头,便瞅见了那边一个管事嬷嬷来巡视,凝猫一看,可不就是那天面试自己的那个嬷嬷吗? 后来凝猫从别人嘴里打听到,她是房嬷嬷,是公主跟前很得眼的嬷嬷,待人也分外严厉。 凝猫闻言,想到了那天面试的场景,话说这个嬷嬷似乎也没有大家想象中这么严厉的嘛。 凝猫瞅准了时机,笑盈盈地迎了上去,对着房嬷嬷便行了个礼,“奴婢见过房嬷嬷。” 房嬷嬷看到她,心里有那么一点印象,但是她的面上依旧是不冷不热的神情,并没有想要多搭理的意思。 凝猫也不啰嗦,直截了当地便开口道出了自己的意图,“房嬷嬷,奴婢有一个为公主大婚助兴的新奇法子想要奉上。奴婢知道自己僭越了,但是奴婢想到公主身为金枝玉叶,这招婿的大礼,便是再隆重都不为过的,为了能让公主和驸马都印象深刻,奴婢便只能斗胆想嬷嬷提上一嘴。 若是奴婢这点子得了公主的青眼,那便是最好不过,若是公主不喜,要罚下来,那也只怪奴婢多嘴拙舌,到时自去领罚便是。” 凝猫这一连串的话说下来从容不迫,颇有股胜券在握之感。 房嬷嬷原本就对这丫头有了些许印象,眼下她又直接冲上来便说了这么一嘴,看到她的神色,房嬷嬷心里,不自觉地便生出了几分想要听上一听的想法来了。 房嬷嬷虽然依旧板着脸,可是却也是开口应允,“你且说说。若是你不能说出个新奇法子来,定要给你一顿好打!” 凝猫听到这话,心里顿时便欢实开来,她凑到房嬷嬷耳边,如此一番说了一通,房嬷嬷的脸上,不自觉便露出了一阵阵惊诧与愣怔来。 院子里其他干活的丫鬟,都竖起了耳朵,恨不得自己长了一双顺风耳,也要听一听她究竟能说出个什么法子来。 凝猫表面上淡定,实际上,她心里也是一阵阵没底,且不说她说的那点子能不能得那位公主的偏好就此传扬开,就算是真的照着办了,若那位准驸马压根就不是北辰哥哥,她也不过是白忙活一场罢了。 第二天,在凝猫的诸多忐忑中,终于等来了房嬷嬷,她带着一众奴仆不在少数,凝猫紧张得后背直冒冷汗,心道完了完了,她要挨板子了。 可没想到,那身后的一众奴仆却搬了几匹上好的布匹和些许首饰珠钗来,房嬷嬷看着凝猫,语气依旧平稳道:“你献计有功,公主赏赐,且接着吧。” 凝猫一边暗暗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嫉妒的目光,一边暗暗想,第一计,成了! () 第525章重遇 凝猫得了赏赐,却并不独吞,刚回了屋子,她便大大方方地把所有的赏赐都散了去,原本那些准备酸不溜秋地噎几句的人,顿时拿人手短,什么都不好再说了。 阿彩得了那匹质地十分上乘,花纹甚是漂亮的布匹,心里也是十分欢喜,可却是有些不好意思,对她这般散财的行径,也有些不赞成。 她这都散出去了,自己还留着个啥? 阿彩劝她给自己留着点儿,凝猫只是不在意地笑笑,“钱财都是身外物,与钱财相比,我更想跟大家伙好好地相处,不要平白招了大家的嫉恨。” 凝猫这般豁达的态度,顿时让阿彩心里自愧不如起来。 是夜,整个院子渐次点上了烛火,整个公主府瞬间便亮如白昼。 待大伙儿都睡熟了,凝猫却是一直没有睡实,她竖着耳朵,下意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她心里一阵阵隐隐地期待着,期待着有人能夜探香闺。 一直到后半夜,凝猫都有些撑不住,心里也已经不抱希望的时候,外面突然便传来了一阵响动,她一下便睁开了眼睛,所有的睡意瞬间消散。 房门处传来了几声低低的猫叫声,那声音,似一根钩子,一下把凝猫从床上勾了起来,披上外衫便往外而去。 出到外面,空无一人,但那猫叫声却依旧声声入耳,且听得更清晰了许多。 凝猫顺着声音朝着那边走去,刚走到阴影处,她便被一根臂膀揽了过去,整个人便跌入了那人的怀抱,随之而来的,便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气息。 凝猫紧绷的情绪一瞬崩裂,她伸手抱住他,把自己的脸埋了进去。 是他,真好,真的是他。 慕容北辰抱着怀中的人,既有股难以言喻的满足熨帖,又有股更深更浓的担忧无奈。 “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混进公主府里来!” 斥责的话语,说出的语气,却是不舍得有半分的责备,反而轻柔得不像话。 凝猫的心里委屈升腾,之前所有的坚强,在见到这男人的一刻,已经全数消失殆尽,只余深深的委屈。 “怎么,不许我来,是不许我阻了你与公主的好姻缘?” 酸溜溜的语气,满是赌气的意味,叫慕容北辰好生无奈。 但是,她既然肯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便说明了她其实并没有误会什么,慕容北辰心里终于也是重重地松了口气。 凝猫好容易把人引了出来,两人也并没有多余的时间腻歪,凝猫先是三言两语把自己的情形与他说,糯宝好歹已经被送出了城,凝猫心里的担忧终归好了些许,但兮萝却是生死不明,她心里很是自责。 慕容北辰心里也涌起阵阵担忧,但是他不想让凝猫更平添了烦忧,便也安慰道:“兮萝本身武功不弱,为人又机灵,她定然不会有事。” 凝猫心里便也只能这般安慰自己,她转而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公主府做驸马?暗一说你……你身上有没有受伤?” 凝猫说着,便要伸手去探,她刚伸出手摸寻,摸到了后背某处,慕容北辰眉头微哼了一声,她正待要探查,却被慕容北辰抓住了手。 “我没事,时间不多,你先听我说。我们收到的那封信不是堕星魂所送,那日我带人入宫,不过刚巧中了有心之人的圈套,对方蓄意设局,我们自然双拳难敌四手。彼时凶险情景,是公主救了我……” “救命之恩,便当以身相许?”凝猫听到了一半,便是好一阵呛声。 她这酸不溜秋的语气,让慕容北辰好一阵无奈,“我原本想借着与她幼时的一些情分让她帮我一帮,却不想她直接向北梁王请旨赐婚,我受了些伤,又中了毒,压根没有反对的余地。到了这公主府,我余毒未清,公主又看得严,心里担忧你们,却也无法联络。今日,突然听闻公主与我说要上庄子去办婚礼,还需寻那般多萤火虫挂到树上摆成心形模样,我心里便跟露了一拍似的,心里便开始猜测那人定然是你。我又状似无意地问了句名字,听到‘容芳华’,心头大石这才落了地。” 慕容北辰声音很低,却洋洋洒洒好一段,隐隐的带着几分欲要证明的急切,纵使被他掩饰得很好,凝猫却依旧听了出来。 凝猫闻言,知晓能让他全无招架之力的伤,定然不会如他方才所言那般无事,她心里却只余心疼。 黑暗中,慕容北辰似也看到了凝猫脸上的神色,心里不觉愈加熨帖了几分。 他伸手在凝猫的脸上轻捏了捏,声音低沉又带着蛊惑,“傻丫头,我没事。”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你总不能真的就在这儿等着当驸马爷吧?”凝猫说着,语气里不觉又带上了几分酸意。 慕容北辰有些无奈地又捏了捏她的脸蛋,“这驸马爷,我暂时还得当下去,至少在没有查出背后引我们来这儿的人之前,公主府便是最安全的所在。” 凝猫闻言,只觉得心里好一阵不舒服,“哼,这么蹊跷的一件事,谁能保证是不是公主自编自导自演?” “若是如此,那我就更该留在这里,离敌人越近,便越能寻到破绽,再一击破之。” “那她要杀你,你岂不是很危险?” 慕容北辰却是摇了摇头,“依我对她的了解,她并无意杀我,这也是我暂时把她摒除怀疑之列的原因。” 没人比慕容北辰更清楚麒麟公主对他的情谊,所以,哪怕这位公主生性野蛮霸道,视人命如草芥,他却相信,她不会杀了他,而是一门心思地想嫁给他,且看这段时间公主府里里外外张罗的事情便能知晓。 凝猫自然也知晓他的言外之意,当下便不说话了。 慕容北辰扶住她的肩膀,低头与她对视,神色间满是认真,“十一他们既然已经顺利出了城,便定会加紧赶去梁城搬救兵,而且我也会搬出我的太子身份,提出要派人传信回大元,命人准备丰厚的大礼迎娶公主。 我此举合情合理,便是北梁王不允,日后也终归要放我回大元,除非北梁王当真想与大元再来一战,所以我是安全的,你不用担心。现在,你才是最危险的,你必须立刻离开公主府。” 凝猫却并没有那么好糊弄,“我不走!” () 第526章谋划 凝猫迎视着她,眼神分外清明,“你别想骗我,如果当真如你所说这场婚礼要以国礼的规制来办,外面怎么会封锁消息,隐瞒你的身份?” 是了,外面关于这位新驸马身份的消息,捂得严严实实的,根本无人知晓其身份,若非如此,凝猫也不需要用这么迂回的方式才确认了这位新驸马当真是他。 “既然北梁王和这位琪麟公主敢这么做,便是一定程度的撕破脸皮,这个时候的你,俨然已经是瓮中之鳖,他们父女俩以婚姻之名,把你困局在郢都,让你成为他们日后侵吞大元的一大筹码利器!” 慕容北辰与凝猫对视,凝猫此时分外理智,头脑也异常清晰,她一字一句,都把最犀利最核心的问题剖解开来,竟是让慕容北辰有些无言以对。 凝猫想通了这些,越发觉得,这一切,不过都是北梁王和这位麒麟公主自编自导自演的一出戏,他们在梁城一战中没有捞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当下便把主意打到了慕容北辰的身上。 也许,从他们离开梁城赶往郢都开始,便一直有人尾随。 只不过,慕容北辰行事谨慎,中途来了好几次偷梁换柱,终于是甩开了那些探子,如果不然,早在慕容北辰离开客栈去往皇宫之时,那些人就已经动手了,又怎么会一直到第二天,让暗一有时间前来通报? 眼下的他们,全都是瓮中之鳖,他们入了这个局,想要脱身,便已经是不容易。 慕容北辰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想不明白这些道理,只是,他却是避重就轻地把事情弱化,企图引开凝猫的注意力,把她骗走。 慕容北辰张了张口,想要继续劝解,凝猫却再把手伸到了他的后背处,“是不是伤得很重?不要再想骗我,我都闻到了血腥味。你个臭男人,再想把我赶走,我现在就开始嚷嚷,让我们都暴露了好了,反正都是死,晚死不如早死。” 慕容北辰先前一直强撑着,直到现在,紧绷着的身子才终于放松,半个身子的重量全都压在了凝猫的身上。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你这女人,怎么该聪明时迷迷糊糊,该迷糊时却又这般清醒。我到底要拿你怎么办?” 他的身子压了过来,凝猫便知道自己方才的猜测对了,他果真伤得不轻,现在能来与她相见,怕也都是费了好大的功夫。 这个臭男人,差点就被他骗惨了! “你让我走,我偏不走。我不仅不走,还要往那位公主跟前凑。” 慕容北辰低呵,“你疯了不成?” “灯下黑的道理你不懂吗?他们又怎么能想到我会敢这么反其道而行?” “那你往她跟前凑能作何?只不过徒增危险罢了。” 那琪麟公主,旁人不知道,他慕容北辰却是再清楚不过,她睚眦必报,凡是动了杀心,便绝对不会留情。 眼下,凝猫便是她最大的敌人,凝猫若是落到了她的手里,便只有死路一条! 凝猫眼下却反倒不怕了,慕容北辰重伤,她反而有一股要承担一切的决心。 “我化成了这样,这里根本没人见过我,怎么可能认出我?而且反正我们已经被困了,不若便尽人事,听天命。我现在最担心的,反而是堕星魂,他原是来与老皇帝解蛊的,现在却成了引我们上钩的引子,我确信他不会出卖我们,那便只有一种可能,他可能也出了事。他帮了我们那么多,我若是不能确定他安然无恙,我定不能安心。” 听了凝猫这话,慕容北辰当真着急了,“堕星魂若真出了事,我也很担心。但是你根本不会武功,又能做什么?” “我是不会武功不错,但是,我有金手指啊。” 想想堕星魂和那个狗屁瑜尘,别人穿越了都是自带装逼特效,她这个穿越人士,也一定能好好蹦跶,不会这么轻易地死掉。 况且,她还是女主呢! “?”慕容北辰一脸迷茫,“那是什么?” 凝猫闻言,倒是不知该如何解释,她最后只摆了摆手,“反正我既然已经进了这公主府,就要借着这际遇做些事,我要找机会进宫,我已经把皇宫的地图认得一清二楚,我相信我是不会有事的。” “简直胡闹!”慕容北辰当即便怒了,因为动作有些急,甚至扯了下伤口,顿时疼得抽气。 凝猫生怕他二次受伤,不觉有些着急,想要上前查看他的情况,但想想自己必须说服他,绝对不能这么妥协,当下便止住了动作,依旧十分硬气地道:“我没有胡闹,我就要进宫!你若不帮我,我便自己折腾,到时候让那琪麟公主认出我,最好把我打杀了才称了你的心意!” “你……” 慕容北辰是真的有些气恼,但是,凝猫却也是真的心意已决,她不相信,她堂堂一个穿越人士,到头来还斗不过这么些个愚蠢的古人! 慕容北辰一直紧紧地盯着凝猫,眸光幽深如寒潭,凝猫便与他对视着,丝毫不肯退让半分。 “你当真要如此?” “当真!你若是不帮我,就等着帮我收拾烂摊子吧!”凝猫继续铿锵有力地威胁。 半晌,慕容北辰终究是缓缓地叹了口气,“我该拿你怎么办……” 他心里百般无奈,却也知晓,事到如今,他已经根本没有劝阻这丫头的能力了。他就算生气,恼怒,却也更多的是对着自己,只恼自己的无能,就这么领着妻女往别人挖好的陷阱里跳,无法护她们周全。 最后,慕容北辰方沉声道:“不要轻举妄动,等我的消息。” 凝猫听到这话,便知道,他这已经是答应了,凝猫的唇角不觉勾起了,漾出了一个甜甜的笑来,甚至,她还踮起脚尖,在慕容北辰的脸颊上重重地吻了一下。 慕容北辰心里却没半分愉悦。 他们已经私会了很长时间,眼下既然已经谈妥,凝猫便催促着他赶紧离开,免得引起那公主的怀疑,让他们的计划胎死腹中。 慕容北辰的脸依旧是板得紧紧的,见她事情一谈妥便这般一直催促他离开,心里更是莫名生恼,他俯身,擒住了那娇嫩红唇,不轻不重地啃咬一口,恶狠狠道:“若敢轻举妄动,我定不轻饶!” () 第527章行动 两人夜会之后,凝猫的心情就变得好了许多。 虽然他们依旧身处困境,但是那种互相有了彼此的感觉,很好。 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过了四天,凝猫每天规规矩矩按部就班地干活,周围的人发现,她的笑容都变得多了,大伙儿都以为她是因为得了赏赐所以心情大好,凝猫也一直笑眯眯的,全当承认了。 这天,大伙儿如往常一样做着手里的活儿,间或调笑几句,氛围很是融洽。 突然间,原本还在说话的众人一瞬噤了声,整个院落一瞬似变得落针可闻。 凝猫刚察觉到气氛的变化,众人就齐刷刷地跪了下去,凝猫后知后觉地紧跟着跪倒。 众人齐刷刷呼喊,“拜见公主,拜见驸马!” 凝猫闻言,下意识地想要抬头去看,头刚抬到一半就及时打住了,她这才有了身为下人的自觉。 在垂下的视线里,她看到了一双乳烟缎攒珠绣鞋,还有一方月蓝色的云丝衣角,华贵而精致。与她同行的,是另外一双暗黑鹿皮鞋子,和一方玄色云纹衣角。 所有人都垂着脑袋,因为对皇权的敬畏,大家连呼吸都放轻了。 一道轻柔娇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辰哥哥你身子还未好,何必要这么折腾自己呢。过些时日便是咱们大婚的日子,你可得在大婚前把身子养好。” 几声轻微咳嗽传来,然后便是那道低沉醇厚的声音,“总在屋子里待着,反倒会把身子捂出毛病来。正好出来瞧瞧外面布置得如何,毕竟这是我们两人的婚礼。” 这话,引来了公主的一串娇笑,不胜娇羞,凝猫不屑地撇了撇嘴。 他们的脚步慢慢地靠近,一点点地靠近了凝猫,那双鹿皮鞋就这么走到了凝猫跪的旁边,轻轻一碰,片刻稍离,待他的脚步移开,一个东西从那长袖中抛了出来,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凝猫的跟前。 凝猫心头一喜,赶忙伸手抓住,藏到了袖中。 然后,凝猫便被迫听了这对璧人长达半个小时的浓情蜜意的游赏,待他们终于离开了,众人这才如蒙大赦地起身,她们这才敢偷偷拿眼瞟向二人的背影,一时不觉艳羡地议论开去。 凝猫捏着他扔下的东西,对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又暗暗撇了撇嘴。 她倒是要找机会看看这所谓公主究竟怎样的天香美貌。 若无其事地继续干活,凝猫寻了个恰当的时机向掌事嬷嬷请求去上茅房,躲进小隔间里,凝猫这才悄悄地打开了手中的东西。 看罢之后,凝猫心里有了底,当即便把那纸条撕碎,扔进了恭桶里。 如此,又过了两日,主院的各处布置已然安排妥当。 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整个园内各处皆挂上了大红灯笼,红红火火,帘飞彩凤。 小桥石栏下溪水潺潺,溪旁皆缀上了各色风灯,一到夜晚,便点得整条溪流如银光雪朗一般。 而今时节,溪旁柳杏诸树皆落了花叶,她们便用通草绸绫纸绢捻做花瓣模样,粘于枝上,五颜六色,五彩缤纷,错眼一看,如一条游龙一般绚烂。 看着这颇具美感的场景,凝猫只觉得分外的有成就感。她没想到,自己堂堂一个正室,有一天竟然会沦为一个小丫鬟,为自己的丈夫和别人的婚礼做这样的筹备。 这里的活儿干完了,他们便被委派到了下一处去干活,凝猫暗暗打量着这处院子,看到了院门处上写着的“十方斋”,唇角便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当晚,准驸马所住的十方斋发生了命案,一个临时聘入的小丫鬟意外身死,掌事的房嬷嬷来看了一眼,认出了她便是那个向公主献计成功的小丫鬟,心里略略有些可惜,但为避免惹了晦气冲撞了公主新婚,这件事被瞒了下去,最后,只是让人把尸身送出去埋了,草草了事。 一个下等丫鬟的死,在这深深府门中,只掀起了星点波澜,众人唏嘘一阵,便又恢复了如常的日子。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之时,公主和准驸马一同入宫,与君同贺,两人身侧,各随侍着两名丫鬟。 驸马慕容北辰身旁,紧跟着两个丫鬟,一高一矮的两人,面容皆平淡无奇,全无亮点。 矮个子的丫鬟面容虽很是普通,可一双眼睛却亮晶晶的,很是灵动。 她不是旁人,正是凝猫无疑,而死去的容芳华,便是原本的丫鬟夏儿,凝猫易容成了她的模样,来了个李代桃僵。 她紧跟在慕容北辰身后,远远地瞧见一行人款款而来,偷偷抬头去瞧,便瞧见一个女子盛装而来。 她穿着一身异常隆重的宫装,上身一件火红的金云霞凤霞帔,下端是同色的金坠子,头上挽着一个巨大的圆髻,戴着各式珠环玉佩,耳朵上顶着一对沉甸甸的澄赤琥珀镶金环,一时满头琳琅晃动,华则华丽,却透着一股子浓浓的暴发户的味道。 这人,便是那位琪麟郡主无疑。 撇开这身夸张的装扮,再看她的脸,她长得一张芙蓉脸,远山眉,面容娇媚,唇角弯起了一个十分恰到好处的弧度,整张脸上散发着一股甜腻腻的气息。 这感觉很熟悉,是恋爱的腐臭味! 凝猫在心里又是一阵腹诽,有什么好嘚瑟的,你心心念念想要嫁的男人才不想娶你呢! 连带着,凝猫再看她的脸,便只觉得哪哪儿都寻常至极,一点儿都不漂亮! 在凝猫心里的小人碎碎念时,琪麟公主已经走到近前,伸出纤纤玉手,一把挽住了慕容北辰的手臂。 拉就拉了,竟然还把他的手臂往自己那波涛汹涌的胸口上凑,实在是过分! 她刚一挽了上去,凝猫便毫不客气地向她射去了恶毒光波,心里的小人叫嚣得愈加凶狠了起来。 “辰哥哥,你的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轻柔关切的话又钻入了耳朵里,凝猫又暗暗翻了个白眼。 紧接着,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钻入耳中,“无事。” 慕容北辰说着,俯身便踏上了马车,手臂很自然地抽了出来。 慕容北辰略有疏淡的态度让琪麟公主的脸色微微一变,正这时,慕容北辰却是对着她绽唇一笑,似春日暖阳一般温暖。 他语调轻柔,带着些许宠溺,“公主快些上车吧,莫要误了入宫吉时。” 慕容北辰这一笑,顿时让琪麟公主心情由阴转晴,重新露出了灿然笑意。 两人并未成婚,是以并不能同骑一车,琪麟公主的车轿,便停在旁边,琪麟公主当下也没再犹豫,欢欢喜喜地便上了自己的马车。 凝猫瞥着琪麟公主的背影,很不敬地又投去了一撇,心里更是碎碎念地给她扎小人。 正在凝猫碎碎念难以自拔时,身后便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声音,“还不上来。” 凝猫一转头,另一个丫鬟冬儿已经上了马车,而慕容北辰,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似把她的心思尽数洞穿。 凝猫:…… 脸颊莫名有点滚烫,她埋着头,硬着头皮上了马车。 () 第528章入宫 马车很是宽敞,檀木小桌端放,上置一方小炉,正咕噜咕噜地煮着茶,袅袅茶香在马车中飘散。 脚下铺着一层紫绒地毯,华贵又雅致,脚踩上去,全没半点声响。 座椅上,还铺着青色回纹锦垫,分外考究。 车窗是镂空的设计,斑驳阳光照入,伴随着阵阵清风,意境十足。 凝猫暗暗打量了一圈,心下不觉一阵啧啧,这琪麟公主,倒是挺有钱,也挺舍得给自己心上人花钱,这等规格的马车,她都好久没坐过了。 慕容北辰悠闲地靠在车壁上,不声不响地看着这丫头东瞧西望,唇角微弯。 从她那咕噜噜乱转的大眼睛,他便能猜到这丫头心里又在嘀咕些啥,定然又是些有的没的。 “看够了吗?”慕容北辰轻声漫语,凝猫这才找回了自己身为丫鬟的自觉,赶忙收回了目光,低垂下脑袋,乖乖地说:“奴婢逾矩了。” 谁料,慕容北辰却是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用力一拉,凝猫整个人便撞入了他的怀里,低沉的声音响在耳边,“方才吃醋了?” 凝猫一惊,这马车里,还有其他丫鬟呢!这这这,怎么可以这样大胆! 凝猫手脚并用地想要从他的身上爬起来,但却被慕容北辰伸手摁住,声音低低的却又带着压迫,“莫慌,她也是我的人。” 凝猫:…… 有一种被五雷轰顶的感觉有木有。 她抽空扭头去看,便见那“冬儿”果然一直低垂着脑袋,整个人浑似透明人,存在感几乎为零。 “这这这……”一时之间,凝猫竟然不知该如何问出口了。 “冬儿”刻意压低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夫人,奴婢是阿彩。” 凝猫:…… 有一种日了狗了的感觉有木有。 凝猫瞪着“冬儿”的眼睛顿时瞪得老大,目光在她的身上来来回回上上下下扫射,末了才想起,她跟自己一样,也是易了容的。 可是,怎么会是阿彩? 知晓凝猫的疑惑,阿彩便缓缓道:“奴婢一家早年曾蒙受主子的恩惠,这些年一直都没有机会报恩。前些时日,有几个人负伤寻到了奴婢家中,他们拿着主子的信物,奴婢这才知晓了主子和夫人遭了难。这时公主府传出公主要出嫁的消息,但驸马身份却是个谜,奴婢当即便生出了怀疑,于是便来了公主府。” 原来是这般,凝猫心里不觉恍悟。 “那你在公主府门口与我搭讪……” “奴婢并没机会一堵夫人芳容,只是在十二十三的口中得知夫人的大概身形,还有脸上的笑窝,当日奴婢不过是瞧见夫人脸上的笑窝才上前搭讪。但奴婢一听到夫人文书上的名字便知道,奴婢没有找错。奴婢愚钝,一直都没找到法子确认主子的身份,最后还是夫人聪慧,与主子取得了联系,奴婢也是在那时候与主子联系上的。” 一时接受到的信息量太大,凝猫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慕容北辰低头看着凝猫,“若不是有阿彩帮忙,今日,我也会另寻他法,不会让你进宫。” 凝猫闻言,便有些不服气起来,“凭什么?我已经把皇宫的地图记熟了!” 慕容北辰对她投去一记别有意味的目光,“你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做得了什么?” 自己被鄙视了,凝猫很心塞。 可是,现在的情形之下,要凝猫依旧做那被他紧紧呵护的小白花,她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这么长久以来,她被保护得很好,现在,终于到她想方设法保护他的时候,她无论如何,都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到。 马车轱辘而行,约莫走了一个时辰,终于停了下来。 宫门到了。 慕容北辰压低了声音对凝猫嘱咐道:“到了宫里,不要东张西望,一切听我的安排,知道了吗?” 凝猫赶忙点头。 一行人下了马车,凝猫和阿彩便规规矩矩地垂着脑袋跟在慕容北辰身后,那头,琪麟公主也在丫鬟的搀扶下款款而来,直接就黏在了慕容北辰身旁。 “辰哥哥。” 慕容北辰只轻轻淡淡地“嗯”了一声,便没再有任何其他的回复。 走到宫门前,便见士兵守卫齐刷刷挺拔而立,全副武装,自有一派威严。 踏入宫门,便见红墙绿瓦,围墙高耸,一座座庄严的殿宇升起灿烂的金顶,鳞次栉比,高低错落,闪耀着耀眼的光芒,似翻腾的波浪,绵延不绝。 这般气派,便是大元的皇宫,也不遑多让。 一路宫女太监前呼后拥而来,把他们似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往里走,凝猫余光所见,便是一番花团锦簇之景。 走了约莫快半个时辰,前头才传来了一个太监又尖又细的叫声,“公主驾到!” 宴会厅到了。 走进去,顿时嗅到了一股浓郁的肉香,凝猫不自觉地狠狠吞了一口唾沫,暗暗抬头去看,入目是琳琅满目的佳肴珍馐。 凝猫一边看着,一边就能念出菜名来,酱爆猪肚,碳烤鹿肉,凤尾鱼翅,爆炒田鸡,佛手金卷…… 自从进了公主府做小丫鬟,凝猫已经很久没有认真地吃一顿肉了,一时,她的口水不自觉咽了咽,望得太过专注,前面的慕容北辰停下了脚步她却不自知,一头就撞到了他的背上。 慕容北辰的背脊一僵,眉头一紧,但是片刻,他便把背伤的疼痛压了下去。 凝猫自知失态,赶忙垂下了脑袋,幸亏没人注意到她。 慕容北辰的脚步顿了一下,便又迈步入了席,凝猫深深地垂着脑袋,站在慕容北辰身后当背景墙。 他们坐在了最靠近皇上下首的位置,有此可见琪麟公主在皇上心中的确非常受宠。 陆陆续续有其他官员入了席,几乎都带着家眷,凝猫能听到偶尔几句低低寒暄声,气氛倒是挺热络。 约莫过了两刻钟的时间,尖细的通禀声传来——“皇上驾到,皇后驾到!” 众人顿时起身,一阵呼啦啦地跪了下来,高呼万岁。 一道略有哑意却又不失威严的声音传来,“今日金秋佳节,是个喜庆热闹的好日子,诸位爱卿平身,莫要拘谨。” 趁着起身的功夫,凝猫暗暗抬头看了一眼,余光一撇,便见上头一道明晃晃肥胖身躯,还有一张褶皱重生的老脸。 光瞥这一眼,凝猫便能断定,这老皇帝怕是没多久活头了。 () 第529章变故 凝猫没有敢多看,很快地便要收回目光。 可刚收回,目光却突然打了个转,落在了斜对面的那男人身上。 那男人穿着一身玄色锦衣,身形挺拔,眉目疏朗,整个人透着一股宽清磊落的风姿。 他的目光突然一转,直直地与凝猫撞了个正着,然后,他的目光定住,眼眸微眯,透着些许打量。 凝猫心里不自觉一个咯噔,立马心虚地垂下了脑袋。 这个人,不是旁人,正是此前率军至梁城的将军孟启涵! 这整个北梁国上下的人,没人见过凝猫的本貌,唯独这孟启涵是例外。 凝猫垂着脑袋祈祷他不要认出自己,一边又在心里自我安慰,自己都已经画成了现在这副样子,除非他有火眼金睛,不然不会认出她来。 宴会很快开始,老皇帝一边说着客套寒暄的话,一边和众位臣子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今日是中秋佳节,慕容北辰和麒麟公主的婚事这一话题,便自然地往后移,即便如此,慕容北辰依旧是众人围观的焦点,只是碍于礼貌,大家伙儿都只是悄悄地用余光打量。 慕容北辰面上一派气定神闲,凝猫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不敢再耽搁,在给他倒酒的时候不着痕迹的轻轻碰了他一下,更是给他投去一记催促的余光。 慕容北辰突然放下了杯盏,微微偏头到麒麟公主的耳边低语了一句什么,麒麟公主面上显出些许不自然,旋即对身后的宫女吩咐带路。 慕容北辰起身离席,凝猫便也赶紧跟了上去,低垂着脑袋,心里涌起一阵阵的紧张。 此时,夜幕降临,但整个皇宫亮如白昼,好不气派。 凝猫一边垂着脑袋走着,一边暗暗在心里调动脑中的记忆,确定自己的位置,一边规划着自己去寻人的路线。 走着走着,慕容北辰突然停了下来,对着那领路的宫女道:“我的玉佩好像掉了,你回头给我找找。” 那宫女似乎有些迟疑,慕容北辰便也眸光静静地回望着她,“怎么,莫不是我这个未来驸马爷使唤不动你?” 那宫女被慕容北辰这一记下马威一震慑,顿时便有些腿软,连道不敢,然后便脚步匆匆地回头去寻了。 待那宫女离开,凝猫便立马抬起了头,又不放心地回头看了那宫女一眼,然后和慕容北辰隐到了阴暗处。 慕容北辰警惕地四处打量,然后凝猫便开始脱衣裳,三两下之下,她便把事先穿在里面的宫女衣裳换到了外面,把本身的衣裳藏在里面。然后手上动作麻利,快速地给自己绾了一个宫女的发髻,又揭下了夏儿的脸皮,换上了另外一张脸。 一切准备妥当,她也不耽搁,低声道:“我去了。” 慕容北辰却是拉住了她,再次强调,“在约定的地方等着,若是让我知道你不等阿彩擅自行动,我便要启动另一套计划!” 凝猫看他,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鱼死网破的意味,凝猫心里一个咯噔,她赶忙出声保证,“放心放心,我一定会乖乖等着,绝对不托大擅自行动!” 慕容北辰又深深看她一眼,然后,在她的唇上轻轻落下一吻,“万事小心,两个时辰内一定要回来。” 凝猫知晓他的担忧,她的脸色也异常慎重,十分用力地点头,“嗯!” 凝猫快速地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慕容北辰在原地站了许久,才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那名宫女脚步匆匆地赶了来,脸上却是带着一股焦急,“驸马爷赎罪,奴婢没寻到您的玉佩。” 慕容北辰语气淡淡,“寻不到便继续,什么时候寻到,什么时候回去。” 说完,他便已经转身,朝着宴会厅的方向而去,丝毫不理会那宫女带着纠结与不满的神色。 回到了宴会厅上,慕容北辰又故技重施,言道自己的玉佩掉了,麒麟公主要派人去寻,阿彩便趁势跟了出去。 阿彩与其他宫女出到殿外,阿彩便提出了分头去寻,很轻易地支开了尾巴,阿彩借着夜色也快速变装,然后疾步往事先约定好的地方而去。 可她走到了那处,却哪里有半个凝猫的影子? 而此时的凝猫,却是在一行宫女中。之所以如此,并非她托大擅自行动,而是运气不好,不得已而为之。 原本,因为身上的宫女服,脑中又有地图,凝猫成功地寻到了约定的位置。 她也知道自己不会武功,在这处处危险的后宫中寸步难行,别说是找到堕星魂再把人救出来,就是想混进什么严密的地方,她也根本无能为力。 这个时候,她便只能乖乖等着,与阿彩一起行动。 可偏偏这时,几名宫女路过她,见她在这儿,十分自然地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伙伴,不由分说地就把她拉上了,凝猫就是想解释,也全无托辞,便只能跟着她们走了。 凝猫心里一阵暗暗叫苦,脑中急速转着,暗暗想着脱身的法子。 她一边跟着宫女们走,一边打量地形,幸亏这一行宫女不是到宴会厅上伺候的,不然自己折腾这么一大圈子,最后却又转回去,那才是哭笑不得。 她辨认着地形,渐渐地猜到,她们这是去的,凤禧宫? 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凤禧宫便正是皇后娘娘的宫殿,这些宫女,是凤禧宫的? 凝猫心里又是一阵焦急,这都是什么事儿,这下好了,就算不是去前殿当差,可是现在被带到了凤禧宫,也好不到哪儿去。 凝猫一边暗暗焦急着,人已经跟着他们到了凤禧宫。 所以,她果然没有猜错。 进了凤禧宫,便来了个仪态端方的领头宫女给她们领路。 这凤禧宫是皇后的宫殿,那整个的装潢布置,自然是辉煌霸气得非同一般,大大小小的院落屋宇由长长短短的抄手回廊连接。 领头的宫女脚程很快,很快就把她们领到了一处偏僻又狭小的院落的院落,“你们几个修了八辈子的福才得到皇后娘娘的院中伺候,一个个的手脚给我放麻利些,务必要洒扫干净,若让我发现半点纰漏,仔细你们的皮。” 众位丫鬟齐齐应道,“锦绣姑姑放心,奴婢定不敢有半分马虎。” 凝猫最后也只能认命地打扫了起来。 那名唤作锦绣的宫女见她们很是听话,只看了一会儿,便离开了,几个小宫女这才开始叽叽喳喳地说开了。 “这处院子颇有些年久失修,好端端的怎么就重新打扫上了?” “这还不好猜,公主要成婚了,皇后娘娘高兴呗。说不得多些日子,这些院落便要重新翻修。” 几人又开始赞叹起公主的好命数。 凝猫原本不想继续听下去,但不知哪个宫女开启了一个话题,倒是引起了她的注意。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我来这儿之前听说,最近皇后娘娘的凤禧宫不大太平,经常有宫女无故失踪,而且,似有鬼怪作祟。” () 第530章踪迹 凝猫心里一个咯噔,下意识地竖起了耳朵。 其他宫女有些八卦的,也不觉问出了口,“什么无故失踪?什么鬼怪作祟?皇后娘娘御下甚严,你不要胡说。” 那开启话头的宫女恨不得指天发誓自己没有胡说,“我说的千真万确!我是听……” “怎么,皮痒了不用干活了?” 一道声音突然从天而降,正是方才领队的宫女,她去而复返,看到这几个宫女竟然聚在一起聊天,顿时一声暴怒。 被抓了个正着,大家都吓得面无人色,扑通一下就跪了一地。 凝猫无奈,只得也跟着跪下。 众人瑟瑟发抖,尤其是那开启话头的宫女,更是一下把脑袋深深地埋下,只想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但是,就算如此,那宫女却还是被管事宫女一把揪了出来,狠狠地刮了两个耳刮子,那张鲜嫩的面颊上瞬间便落下两个红彤彤的巴掌印,脸颊很快便肿了起来。 众位宫女更是把头埋得更低,大气不敢吭。 管事宫女眼神冷冽,两道目光扫过,那震慑不可谓不强。 “以后谁要是再赶乱嚼舌根,下场便跟她一样!” 说着,她便毫不客气地把那名宫女拉了出去,完全不顾那宫女的阵阵嘶吼,其他宫女,身子抖得更厉害,直到起身开始干活,大家伙儿的腿根依旧是阵阵发抖,整个院子,便再没人敢说半个字。 对这等手段,凝猫却是不怕的,她只是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脑中不停想着方才那名宫女说的话。 事出反常必有妖,凝猫心里不觉暗暗生疑,这个凤禧宫,会不会有猫腻? 就算这里没有猫腻,凝猫也不可能一直在这里待着,她不动声色地往院门的方向挪步。 因为方才的一番下马威,眼下所有的宫女都战战兢兢,是以,大家也都格外认真,生怕自己的一个不小心就再成了靶子,所以自然也没人注意到凝猫。 她便趁机飞快闪身而出,从那院子溜了出去。 原本她和慕容北辰确定了率先搜找的目标,那便是老皇帝的寝宫和御书房。 但是现在,事情出了纰漏,她本是应该趁机便赶紧从这凤禧宫离开,往原定的目标而去,但是不知怎的,她听到了那几名小宫女的话之后,心里便对这凤禧宫生出了一阵阵怀疑。 她想到了方才在前殿上看到的那位看起来异常年轻貌美的皇后娘娘,她本能地便衍生出了许多阴谋论。 凝猫决定,她要摸一摸这个凤禧宫的底。 如此想着,她便开始行动起来。 她取出藏在身上的那份皇宫地图,此前她并未仔细地看过凤禧宫内的布局,眼下她便只能临时抱佛脚。 可她一打开才发现,这份地图,并没有她想象中那般详尽,根本没有凤禧宫的内部布局。 凝猫无法,只能回想方才进来时候的路,开始慢慢往回探查。 她保持着时刻的警惕,幸好这凤禧宫够大,眼下的位置较为偏僻,几乎无人踏足,凝猫一路而来都没碰到障碍。 正在她暗自庆幸之事,前面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是那位领班宫女! 说话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凝猫当下便顾不得许多,转身就往后折回。 但这条回廊刚好异常笔直,全无拐角遮挡,一览无余,凝猫一急,当下便是一个翻身,直接越过围栏翻了下去,然后就地打了个滚,也顾不得身上的疼,往旁边的花坛边躲了进去。 来人显然听到了动静,厉呵一声,“是谁?” 凝猫躲在花坛后面,借着月色遮挡才勉强遮住,但眼下,听到那一声厉呵,她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张嘴,捏着嗓子学了一声喵叫。 那宫女疑虑消退,但却发出一声低骂,“从哪儿跑来的野猫,赶明儿定要赶出去!” 凝猫听着那人的脚步声越来越有,凝猫才终于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但是经过了这么一吓,凝猫是再也不敢这么大大方方地走回廊了,她起身,摸索着回廊旁边的小道偷偷摸摸地走着。 突然,她寻摸到一处屋宇院落前,突然听到了一声女子的尖叫,“啊鬼!” 凝猫听那声音,竟觉得有几分耳熟。 她再一回味,便回想起来了,这声音,便是方才那个宫女的。 想到那宫女说的话,这凤禧宫多有宫女失踪,再听她方才的尖叫,凝猫心里骤然又生出了怀疑。 她决定进去探一探虚实! 凝猫小心地查探,这才发现这处院落,单单是从院门的布置上就能看出颇受重视,更不用说院门处守着的两个三大五粗的婆子,和那稳稳落上的锁了。 此处,必定有妖。 但是,这院门杵着这么些个粗婆子,她这小身板怎么打得过?而且就算打得过,真的这么打进去了,也是打草惊蛇。 凝猫面露沉思,她脑中忽而一转,差点就忘了自己还有北辰哥哥给的药粉。 这其中一样,便是迷魂药。 凝猫脑中心思一转,立马变掏出了那药粉,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来。 凝猫从那阴暗处走了出来,整理了一番自己的着装,这边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脸上挂着盈盈的笑意。 两个婆子见到她,只觉得面生,不觉面面相觑,脸上都是疑虑。 但看凝猫的神色自若,脸上还挂着笑,却也不似图谋不轨之人,她们当下便还算客气地询问,“你是谁?到这儿来做什么?” 凝猫走近了才开口道:“奴婢是锦绣姑姑派来传话的,这不姑姑刚送了个不听话的宫女来,但是有些事需要交代,要紧得很。” 她半真半假地说着,两位婆子一听她说得合情合理,方才锦绣的确刚离开,她们的疑虑当即便消失了一大半。 其中一个婆子问:“锦绣姑姑有何吩咐?” 凝猫对她们神秘地招了招手,“此事机要,你们过来,我小声与你们道来。” 她们不疑有他,当即便把脑袋凑了过去,不曾想,她们刚凑近,鼻尖便嗅到一股怪异的味道,整个脑子一下便不大清醒,没来得及哼一声,肥硕的身子便一头栽倒在地,凝猫的唇角不觉扬起了一个大大的弧度。 () 第531章冰蚕 为避免有人经过生疑,凝猫把两人拖到门边,摆出一副不小心睡着的模样,然后拿过钥匙,打开了院门,快步溜了进去。 凝猫循着那声音的来源寻到了一个厢房,不出意外的,这个厢房外,也落了锁。 幸亏凝猫方才顺手把一个婆子的钥匙偷了,她快速地用钥匙试着,“哒”一声,终于打开了。 凝猫推开了那房门,顿时被屋子里的场景吓得顿住了脚步。 只见那屋子里,是一个巨大的铁笼,铁笼里有几条又粗又大的铁链,这些铁链,全都绑在一个人的身上。 那个人,头发散乱,浑身是伤,没有一处好肉。 而他此时,正似魔鬼一般,掐断了那名宫女的脖子,她的眼睛现在还睁得大大的,似乎永远都无法合上。 而这人,正俯身,似吸血鬼一般,疯狂地吸着那汩汩流出的血。 凝猫的胃里顿时有一阵巨大的翻滚,强大的震撼让她的头皮一阵阵发麻。 她想要转身,立马,毫不留恋地逃掉,逃离这修罗场一般可怖的地方。 但是,当牢笼里的人转头看过来,凝猫看到那人的脸时,整个人便骤然僵住了。 那张脸,曾经是凝猫那般熟悉的那张脸!曾经那般丰神俊朗,绝世无双的一张脸!现在,竟然变成了这样! 凝猫的心被什么狠狠地撞了一下,那股强烈的窒息感袭来,叫她心痛得难以自抑。 “堕星魂,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凝猫扑了上去,眼中瞬间凝上了泪,顺着面颊滑落,滴滴答答。 牢笼中的人听到了凝猫的声音,他转头看来,原本嗜血的眸子顿住,但下一瞬,他便好似看到了新的猎物,猛地朝着凝猫的方向扑来。 他的动作迅捷,带着手上脚上的镣铐叮当作响,但是,他的攻击,最后都被这牢固的铁笼所阻隔。 看到这样一个堕星魂,凝猫心口的痛瞬间蔓延。 她如何能不痛?曾经那样一个堕星魂,而今却…… 凝猫想到了以前,他曾对自己说过的那些事,那些他曾受到过的非人一般的对待。 世人皆贪婪,他不老不死的特质一旦暴露,便会有无数利欲熏心之人想要从他身上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那些年他的遭遇,完完全全应证了这句话。 曾经,面对他的倾诉,凝猫愤怒又同情。而今,真正看到那样残暴的虐待成为现实,就这么赤裸裸活生生地摆在她的眼前,凝猫才终于感受到了,什么叫震撼,什么叫人神共愤! 凝猫只觉得泪意愈发汹涌,堕星魂是她这么好的朋友,他曾给过她那么那么多的帮助,甚至于他之所以会卷入这一切,也全都是因为她! 他根本就是被她所连累! 面对凝猫不可抑制地痛哭,堕星魂却根本不为所动,他依旧似个没有思想的木偶,只对着凝猫的方向,狂躁地怒吼。 凝猫不停唤着他的名字,“堕星魂,你醒一醒,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凝猫啊!你究竟怎么了?你快醒一醒啊!” 可是,无论凝猫怎么呼喊,堕星魂的双眼依旧是没有聚焦,看着她的神色宛如陌生人。 凝猫不能让他继续这么狂躁,她必须要想办法把他弄出去! 凝猫在整个屋子环视一周,最后,她的目光定格在了屋顶的前方的一方几案上,那几案上,放着一个香炉鼎,香炉鼎袅袅地燃着,隐隐的,凝猫还听到里面有异样的吱吱声。 凝猫下意识便产生了联想,她走了过去,盯着那香炉看了一会儿,最后鼓足勇气伸手,一把揭开。 刚一揭开那炉鼎,凝猫顿时吓得尖叫一声,一个东西从那炉子里嗖地一下飞了出来,竟然破体而入! 凝猫只觉得心口一疼,面色瞬间扭曲,痛苦至极。 她感觉那东西在她的身体里横冲直撞,直把她搅得疼痛难忍,在地上痛苦地打滚。 “疼,好疼……” 凝猫浑身一下像是被架在火上灼烤一般爆热,一下又像是被扔进冰窖里一般寒冷,唯一不变的,便是身体里那股剧痛。 而牢笼里的堕星魂,神智却是一点点地恢复,他原本猩红的双眼一点点恢复清明,他看着现在的自己,浑身的的血,伤痕累累。 他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遭遇了什么,心头只余一片荒凉与凄楚。 他看到了凝猫,她在地上痛苦地打滚,他看到那被揭开的炉子,想到自己恢复的清明,心里便明白了过来。 他面色一沉。 当即,他手上运足掌力,只听“哐当”一声,手上链子被挣开,紧接着,脚链、铁笼,俱被他挣开。 他行至凝猫面前,盘腿而坐,旋即扶正她的身子,亦让她保持盘腿的姿势,然后,便开始为她输送内力。 他没想到凝猫会阴差阳错地得了那冰蚕,这只冰蚕,瑜尘养了足足有数百年之久,其珍贵可想而知,相同的,越是珍贵之物,便越是霸道而难以驯服。 若是这冰蚕被习武之人所得,那便是天大的造化,不仅能得百毒不侵之身,更能对武功修为大为助益。 但凝猫从未习武,冰蚕入体,她怕是还没来得及消受,便要被冰蚕反噬,最后被冰火两重天的煎熬炙烤之下暴亡。 凝猫此时便是正在经历那叫人绝望的冷热交替,体内那股霸道之气,更是让她完全无法接纳。 正在她难受得恨不得马上死掉之时,一股强劲霸道之气缓缓输入她的身体里,与原本的那股力道相击相撞,终于,那股难受的感觉渐渐平息,体内反而有一股厚重的力量在熊熊燃烧,似乎一瞬之间,她整个人的身心都顺畅舒爽开了。 堕星魂运足了功力与凝猫体内的冰蚕相抗。 原本瑜尘便在这冰蚕上动了手脚,他出其不意对自己用了冰蚕蛊,让自己意念全无,疯狂嗜血,最后再让这冰蚕吸他的血,瑜尘会这么做,便是要把他的灵力一点点吸到冰蚕中。 眼下这只冰蚕便已是吸了他一月有余的血,体内带着自己的灵气,是以堕星魂再运功降服,便比想象中容易些。 可尽管如此,堕星魂收掌之时,依旧是一阵阵气血翻涌,险些晕厥。 而凝猫,虽得堕星魂相助,可一时半会儿还是无法消化着雄浑之气,她身子一软,是真的晕了过去。 () 第532章交易 凝猫觉得自己好难受,一会儿像是被架在了火上炽烤,一会儿又像是被置于冰窖中冷冻,整个身子好像已经不属于自己,完全不受自己把控。 她的身体里,更是有一只莫名的东西在横冲直撞,几乎要把自己的身体活生生撞开。 可是一会儿之后,那股强烈的不适感突然消失了,体内被注入了一股浑厚之气,那股雄浑的力量滋润着她的身体,与另外那股莽撞之气相抗,总算是让她的身体有所回暖。 身体的那股难受感觉消失了,凝猫转而开始觉得整个身体都好似充满了活力,充满了使不完的力量,让她整个身心都有了一股异常畅快的感觉。 凝猫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究竟怎么了,她觉得很奇妙,她寻不到缘由,她只是享受着,享受着这种莫名而来的舒适感。 慢慢的,她的意识一点点的混沌了下去,整个人,便陷入了彻底的昏睡之中。 堕星魂抱着昏睡的凝猫出了那院子,他现在虽然已经恢复了神智,但是他毕竟被关在这里这么长时间,每天都被喻尘所控制,被那冰蚕吸收着他的元气,他整个人的战斗力已经大不如前。 但是他们必须得马上离开,冰蚕入了凝猫之体,又被自己方才的一番运功,那冰蚕之力已经被凝猫所吸收,喻尘不久便会有所察觉,待他寻来,那么,他们就都别想逃。甚至于,他为得到凝猫体内的冰蚕之能量,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举动来。 可此处深宫,他不敢保证自己能带着凝猫安全地离开,堕星魂只能尽自己的全力而为。 关押他的地方偏僻,知晓此事的人寥寥无几,这也给堕星魂现在的逃亡提供了机会。 他身形如鬼魅一般在屋檐上跳跃,一直到出了皇后的宫殿,都畅通无阻。 但是,出了这里,外面便开始有了一对对禁卫军循环把守,整个防守严密得如同铁桶一般。 堕星魂为躲开一对禁卫军运足了内力,顿时牵扯得身上的伤口一阵发疼,险些没有痛呼出声。 但好歹他没有暴露。 堕星魂正暗自庆幸,忽而听到一个禁卫军警惕的声音,“这里怎么会有血?快搜!” 堕星魂闻言顿时一惊,他再飞身躲避,但是警戒状态的禁卫军已经发现了他们,顿时大喝一声,“有刺客,快追!” 一时之间,堕星魂和凝猫成了众矢之的,禁卫军纷纷拔剑相向。堕星魂根本不敢与他们交手,因为一旦交上手,他要护着凝猫不说,自己身上更是有着无数旧伤,以寡敌众,更是会被缠死。 堕星魂施展轻功逃得飞快,但是身后的禁卫军也跟苍蝇似的紧追不放,一根根飞快地箭羽从身后射来,堕星魂一个躲避不及,右肩上中了一箭。 堕星魂有不死之身,如此若是真的能死透了,也算是了了他的心结。 但是,他此次若是不死,再落入皇后和喻尘的手里,那他便真是生不如死了。 可如今这等天罗地网,他又如何逃脱得了? 堕星魂正觉得前路迷茫必死无疑之时,一个黑影突然出现,那人手中大刀铛铛挥舞,那一根根长箭便尽数被打了回去。 他伸手一抓,一把就抓住堕星魂的另一只手臂,低喝一声“走!” 然后,堕星魂和凝猫便被他带着拔身而起,突开了围堵的禁卫军重围,逃开了去。 那人似对着皇宫很是熟悉,他带着他们左拐右拐,左闪右避,最后到了一处僻静无人的小院,竟是完全摆脱了身后的追击。 堕星魂放下凝猫,然后伸手,一把拔下了自己肩上的箭,又封上了几大血脉,一系列动作做下来,他连半声都没有哼一声。 直到做完了这些,他这才抬头看向那人。 虽然此时堕星魂已经是穷途末路,但是,他这么看着人的模样,却依旧带着一股子从容不迫的气势,丝毫不显慌乱之态。 他的眸光在眼前的蒙面人身上定了片刻,心里便闪过一阵诧异,“孟将军,是你?” 孟启涵扯下了自己的面巾,他的脸上带着些许的惊讶,“你能认得出我?” 眼下天色昏暗,此处院落更是僻静无人,连一盏灯笼都不曾有,他们都只能看到对方的大概身形。 可是如此条件下,堕星魂都能一眼认出他来,孟启涵委实有些惊诧。 堕星魂只是淡淡一笑,转而对着孟启涵深深拱手,“多谢孟将军出手搭救。但救人救到底,孟将军既然已经出手,不若便一救到底,孟将军日后有何难处,我堕星魂定然倾囊相帮。” 堕星魂的身份,放在四方大陆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能得到他的这么一个承诺,可谓价值连城。 而孟启涵想要的,正是这个。 孟启涵那双深沉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笑意,但转瞬即逝,眸中便再次蒙上了如水的深沉和算计。 他沉声道:“明人不说暗话,我孟启涵素来磊落,今日既然前辈提到了这报恩之事,那我便也把这话挑明了说。” 堕星魂看着他,微微颔首。 从第一次跟孟启涵接触开始,堕星魂便已经敏锐地察觉到,这个人并不简单,他有野心,有能力,也有深谋算计。 今日他把话这般说,那便是说明,他们要开始谈条件了。 只要他开始开条件,那么堕星魂便知道,自己和凝猫今晚死不了了。在这个时候,也唯有孟启涵能帮他们逃离困境。 孟启涵继续道:“我是个重利之人,行事从来没有什么无私奉献不求回报的可笑想法。我今夜冒着危险把你们救出来,便是为了挣下你们的两个人情。前辈你的传奇事迹世人皆知,人人都想招纳你入世,为自己所用,我亦有惜才之心。 孟某今日便向前辈讨个话,若是今日我把你们安全送出皇宫,那么,日后孟某谋事之时,希望前辈能助孟某一臂之力,做孟某的军中谋臣。前辈放心,待孟某成事之后,断不会强留前辈。” 堕星魂听罢了孟启涵的这番话,眸中一片深邃。 他果然没有看错,孟启涵果真有野心,而且,他的野心大到想要亲自位登大典,坐拥江山。 () 第533章商定 堕星魂看着孟启涵的双眸,从他的眸中,堕星魂看到了他对权利赤裸裸的欲望,纯粹又直接的欲望,丝毫不加掩饰。 敢于承认自己的欲望,敢于直面自己的欲望,这样的人,远比那些明明有欲望却又藏着掖着,在暗地里用那种手段谋取的人来得干净磊落。 堕星魂点头,“好,我答应你。你保我安全,我助你夺下皇位。” 孟启涵的眸中瞬间有火焰跳跃燃烧,那是一种兴奋的炽烈。 堕星魂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凝猫,“那么她呢?你要救她的条件又是什么?” 孟启涵的目光在凝猫身上瞟了一眼,勾起了唇角,不紧不慢地说:“既然她是大元太子心尖尖上的人,孟某自然是要得到大元太子的鼎力相助。” 他悠悠道:“而今,大元太子蛟龙遇险滩,他要脱困,我则要上位,我们的目标其实完全一致。孟某今日的条件,其实并非趁火打劫,相反,是雪中送炭,是在向他抛下诚意的橄榄枝。” 孟启涵果然精明,他什么都打探得一清二楚,他所提的每一个条件,都直捏七寸,正中要害。 堕星魂喜欢和聪明人合作,而孟启涵显然就是这个聪明人。 堕星魂点头,“好,这个条件,我替他们应下了。” 堕星魂毫不犹豫地应下了,孟启涵唇角勾起了一抹邪肆的笑,勾人心魄。 “好,那我们接下来,就开始行动……” …… 前头宴会厅,慕容北辰的一张脸一直紧紧地绷着,周围的热闹喧嚣似乎没有感染他半分。 他这急转直下的态度让琪麟公主明显地感到了,甚至,连周遭的的气氛都平白冷了几度。 琪麟公主小心地扯了扯慕容北辰的衣袖,“辰哥哥,你怎么了?” 慕容北辰袖子下的手一直紧紧地拽着,手心上都是一阵阵的汗。 慕容北辰转头,瞥了琪麟公主一眼,声音带着一股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无事。” 察觉到他的冷淡,琪麟公主感到了一股委屈,但是在这宴会之上,她便只能把心底的委屈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突然,外面传来了异响,北梁王皱起眉头不悦地问,“发生了何事?” 很快,便有侍卫前来回禀,“回禀皇上,属下发现两名刺客,现正在捉拿。” 北梁王不悦的眉峰皱得更紧了,冷冷呵斥,“那还不快去!连个刺客都捉不到,你们也该换一换了!” 禁卫军叩首而去,而慕容北辰在听到这个消息的一瞬,却是浑身紧绷,整张脸都绷得紧紧的。 没多会儿,一个宫女悄悄地入了殿中来,走到皇后的身旁,附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皇后的脸色骤然变了。 但是只是一瞬,她便快速地调整好了自己的仪态,恢复了原本的神色。 即便如此,她的异常还是落入了慕容北辰的眼里,他的眼眸一片晦暗,心中已经开始有了其他联想。 没多会儿,皇后便以手撑头,整个人现出一副娇弱模样,“皇上,妾身突然觉得脑袋有些发昏,身上也很是不适……” 北梁王一听,脸上顿时满是怜惜,琪麟公主心情也有些不爽,便顺势提了散席,让皇后向回去好好歇着。 如此,一场宴席就这么草草收场,正中慕容北辰下怀,他当即对琪麟公主低语自己出去一趟。 一般这种情况,慕容北辰越是没有明说是去哪儿,出于礼貌,麒麟公主也应该知道他是要去如厕。 但是没想到,琪麟公主方才觉得自己受了冷落,当即自己也站了起来,“我陪辰哥哥一起去。” 慕容北辰的心往下一沉,他很想出言推拒,但是迎上琪麟公主那隐隐已有了些许不满的脸,他到了嘴边的话只能又生生地咽了回去。 此时过分推拒,只会引来她的不快,到时候说不定她直接甩袖子出宫去了,那自己就更没理由在这皇宫中多逗留,如此,就更没机会救凝猫了。 慕容北辰心里火烧火燎的,但是却只能强自忍耐,对琪麟公主微微颔首,然后便与她一道迈步离开了宴席。 出到外面,宫女在前头带路,慕容北辰和琪麟公主一路沉默,而慕容北辰身后,阿彩默默跟随,她的心情也烦躁焦虑到了极致,方才都怪她没有把太子妃找到,不然现在也不会闹出这么多麻烦事。 慕容北辰不想多耽搁,低声与琪麟公主说了声,便由那宫女领着朝着恭房的方向而去。他的脚步生风,很快便消失在了琪麟公主的视线里。 好好的一场宴会,琪麟公主莫名其妙地便心情憋闷,很是不爽。 她心情不好了,再看其他人便多有不顺眼,她一声疑问,“跟你一起伺候驸马爷的另外一个丫鬟呢?” 阿彩心里一阵咯噔,赶忙俯身行礼告罪,“回禀公主,夏儿她吃坏了肚子,所以……” 琪麟公主的一张脸顿时满是阴沉,“既吃坏了肚子入宫前为何不说?要贪这入宫的机会,眼下又敢如此托大偷懒,本公主看,她是不想回来了!” 阿彩声音瑟瑟,“公主息怒,奴婢这便去寻她。” 说罢,阿彩便想趁机离开,可还没抬步,便被琪麟公主一声愤怒喝住,“一个不识好歹的臭丫头还有什么好寻的?她若是回来了,直接发卖了出去便是。” 阿彩闻言心里就是一个咯噔,若是主子把世子妃寻了回来,岂不是就直接被这琪麟公主刁难发卖? 阿彩这厢心里焦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那厢,慕容北辰脚步生风,正待支开了那领路的宫女偷偷前去寻人,身后,一个人影快步追了上来。 孟启涵对着慕容北辰拱手一礼,“孟某见过拜见驸马爷。” 听到那称呼,慕容北辰只觉得异常刺耳,他冷淡敷衍:“孟将军。” 淡淡颔首,便要转身离开。 “欸,驸马爷,可是要出恭?正好一起。”说着,孟启涵便自来熟地凑了上前。 慕容北辰的脸色黑了一片,原本对孟启涵的印象还不错,现在,这个印象彻底地打翻了,这人当真是不懂看人脸色! 慕容北辰正要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孟启涵却是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道:“方才席间我出去散了散心,好巧不巧遇到了几个作乱的贼人,更好巧不巧的,竟是熟人。” 慕容北辰的脸色骤然一变…… () 第534章力量 凝猫醒来的时候,脑中依旧一片混沌,她撑起了身子,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仟草色的帘帐,淡蓝色的被褥,茶几上一套素雅的杯盏,一方铜炉正袅袅地燃着香,香气飘满了整个屋子。 触到那燃香的铜炉,记忆一下蹿回了脑中,凝猫的神色骤然一变,体内瞬间似有什么东西在横冲直撞,她捂着胸口一阵痛苦低吟。 睡梦中那股复杂又煎熬的感觉再次盈上心头,她好难受! 一定是那铜炉,她一定是因为那铜炉里燃的香才会这般难受! 她跌到了床下,她要把那铜炉熄掉! 她勉力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到铜炉前,伸手一挥便是哐当一声,叫凝猫没有想到的是,她这么轻轻一挥,铜炉竟然一下摔到了门边,撞到了门上反弹回来,一下摔了个粉碎。 凝猫一瞬被自己手上的力道惊住了,她不自觉垂头看着自己的手。 方才的那一下,她似乎感到了体内有一股难以克制的力量在用力冲撞,几乎是不受控制地便冲了出来。 凝猫满是惊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她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她再摸着自己的胸口,方才还在体内横冲直撞的那股气,好似一下就服帖了,她整个人,都有了一股浑身充满了力量的感觉。 凝猫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她尝试性地对着小几用力一拍,“啪”地一下,小几应声而塌。 凝猫惊得连连后退几步,一张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上更是一片苍白。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任凭凝猫见过大风大浪无数,现在也委实是被吓到了。 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怪物。 正在她惊疑不定的时候,房门被推开了,凝猫防备性地后退,随手抓起了身后木格上的摆件,捏在手里。 照着自己现在这身莫名其妙得来的洪荒之力,就算是有人要对她不利,她也是能拼上一拼。 凝猫正全身戒备着,下一秒看到推门而入的人,却是愣住了。 逆光之下,来人的身形勾勒得高大挺拔,整个人还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场。 凝猫的目光顺着往上,这才看清了来人的面容,五官硬朗俊逸,线条似刀斧凿就一般,凝猫呆了呆,这才认出了这人。 “孟,孟将军……” 凝猫呆愣了一瞬,旋即,身上重新充满了戒备,一双猫眼警惕地盯着他,浑身紧绷。 孟启涵看到了屋子里的场景,似有一瞬的愣怔,可他似乎并没有把凝猫的杀伤力看在眼里,他大踏步走了进来,边走边道:“看这屋中架势,想来夫人已然恢复了,某些人也无须再平白担心了。” 凝猫握着手中摆件,手上力道不自觉便紧了紧。 她从孟启涵的语气中没有感到危险的气息,而且她本能地觉得,他话里的那个“某些人”意有所指。 凝猫对他虽不能完全信任,可却稍稍放松了些戒备,她有太多的事情需要眼前这人解答,她也只能放软态度,从这人的嘴里问出来。 “我如何会在这里?是你救了我吗?除了我你还还有没有救了谁?还有,我在这里的事,都有谁知道?” 凝猫那晚的记忆已经断片,她不知道孟启涵究竟知道多少,她也只能这般含混地问,若是孟启涵当真把堕星魂一起救了,他会明白自己的意思。 孟启涵搭救她的目的,原本便是利用这次恩情为筹码,获得慕容北辰的相助,现在他也委实没有什么必要藏着掖着。 他没跟她绕弯子,直接便把当晚的情形交代了个一清二楚,包括与堕星魂、慕容北辰二人的约定。 凝猫听罢,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是缓缓落了地。 他们这般辛苦地筹谋,总算是没有白费,总算是把堕星魂救了出来。 想到眼前这人直言不讳的企图,凝猫不自觉便用眼神打量着他,眼神中带上了一丝探寻。 孟启涵也不回避,就这么毫不避讳地任她打量,他背脊挺直,眼神炯炯,面色坦然,整个人从内而外便释放着一股强大的力量。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他敢于直面自己的欲望,他的眼中,也燃着点点自信的光芒。凝猫从他的身上,看到了一个上位者该有的气度和魄力。 和这样坦诚的人合作,远比和阴奉阳违的小人打交道好,也许这真的是个十分不错的选择。 凝猫半晌才收回了目光,微微抿了抿嘴,“我想见见堕星魂。” 孟启涵点头,没有什么犹豫,“夫人且随我来。” 孟启涵径直跨出房门,在前面带路,凝猫暗自把那小摆件揣进了衣袖之中,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虽然孟启涵看着十分可信,可实际上,她也并不能真的完全信任他,凡事都得给自己留一条备选的后路。 凝猫跟着他,没走多远便进了一处小院。凝猫暗自打量着这府邸,从这里的景致来看,应当不是他的官邸,应当是某处的别院,到处都站着身形笔直严谨肃穆的侍卫,由此亦可窥见他御下甚严。 侍卫们看到他走近,便十分自觉地打开了房门。 待凝猫跨步而入,便见堕星魂穿着一身素白的长衫,正盘腿坐在床上调息,他的面容依旧透着苍白,脸上还有几丝伤痕,但是身上已经妥协地收拾妥当,叫人瞧不出半点狼狈虚弱。 听到了动静,他便收了功,睁开了眼。 凝猫一见到他,心里不自觉便涌上了一股子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激动,还有一股怎么都压不住的愧疚自责。 凝猫快步走到他的床边,眼神十分复杂地看着他,“堕星魂,对不起,是我连累你受了这般多的苦……” 从遇到她之后,堕星魂那平静的生活便被打乱了,再没了安宁。她依仗的,也不过是他的重情重义罢了。 堕星魂勾唇淡淡笑了笑,“这次出谷乃是我自己所做决定,而今次之劫难,也是我与那老朋友之间的恩怨,又与你何干?凝猫莫要自责。” 不自责,她怎么能不自责?只要回想他到被关在牢笼中的凄惨狼狈之态,凝猫便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几耳光。 堕星魂却是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且让我给你瞧瞧。” () 第535章转机 堕星魂修长有力的手扣住她,然后搭在了她的手腕上,轻轻探着那上面的脉搏,面上神色一派严肃,令整个房间的气氛瞬间也变得凝重了起来。 凝猫想到了自己醒来之后发生的异常,当下便也敛起了心神,屏着呼吸盯着堕星魂,只想从他的口中知晓自己的异常究竟是因何而起。 堕星魂探了半晌,才终于把手收了回来,在凝猫一脸紧张的注视下,他只淡淡地吐出了几个字,“一切无碍。” “可我……”凝猫急切地想要诉说自己的症状,但是迎上堕星魂的目光,她一下就顿住了,旋即改口道:“我觉得有些不得劲,看来是受了惊吓的缘故。” 凝猫暗自收回了手,不自觉地便在自己的手腕上摸了摸。 堕星魂方才那微微制止的神色,凝猫都能体悟,定然是因为孟启涵在此,不方便多言。这也足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她身体的情况,大概十分复杂。 凝猫的心里不自觉便涌起了一阵阵担忧和后怕。 堕星魂望向孟将军,“既然凝猫已经醒了,那便烦请将军到公主府知会一声,让那边的人安心,也好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孟启涵颔首,“孟某自会安排。二位想来有话要私下里说,孟某便不多打扰。这院落是孟某的私宅,无人知晓,很是安全,二人且在此处好好休养,有什么吩咐且直接跟下人说便是。” 堕星魂微微点了点头,孟启涵也并没有多客套,十分干脆利落地转身出了门。 房门关上,他把外面的守卫也都一并带走了。 这人倒真是个识趣又懂得分寸之人。 待听得外面恢复了一片安静,凝猫这才开口向堕星魂询问,“先生,我的身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堕星魂问她,“你醒来之后感觉身体有何反应?” 凝猫自然是丝毫不敢隐瞒,把自己的感觉一一说了出来,“很奇怪的感觉,初时感觉整个身子似有无数力量在里面打架,横冲直撞,分外难受。而后,我随手挥掌,便能带出一股强劲的力道,那一张桌子,以前我怕是打一百下都打不坏,现在我轻轻一掌就能拍碎。” “你可能灵活地运用那股力量?” 凝猫茫然地摇头,“我没有试过,也不知道究竟要怎么掌控,想来,是十分艰难吧。” 凝猫垂头看着自己的手,十分颓丧,“我若是控制不住自己,以后伤了嘟宝和糯宝怎么办?” 堕星魂缓声道:“福兮祸兮,相依相伴,你机缘巧合得此造化,亦不知究竟是喜是忧。” 堕星魂的语气有些吓人,凝猫听着顿时浑身紧绷了起来,她声音都有些发抖,“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吗?” 堕星魂望着她,语调不疾不徐道:“你可还记得我被困于笼中之时的形态?” 凝猫浑身不自觉打了个哆嗦,咬着唇点头。 那般可怖又残忍的形态,她这辈子怕是都没法忘记。 “算计我的,便是我的那位老朋友瑜尘。他和这北梁国的皇后不知有何勾当,皇后把我请到她宫中,瑜尘背后算计,我这才被捉住。原本依照我的实力,也并非没法逃出来,可是他却有一只千年冰蚕,为用那最阴损的招式对付我,他不惜在冰蚕中输了自己百年功力。那囚禁我的屋中那盅炉鼎中养着的,便是冰蚕。 那冰蚕有千年之寿,最初,便是出自我之手,这些年来,瑜尘一只用孩童、少女的鲜血喂食,再用它来练功,源源不断地吸收它的灵力,大大增长自己的功力。这些天,这冰蚕所吞噬吸收的,便是我的功力,原那冰蚕已经快要出蛊,待它出蛊被瑜尘所化用之时,我,便要成了一名废人。 未曾想,你贸然闯入,揭开了炉鼎,那冰蚕正在最关键的时期,便幻化成了灵力破体而入,尽数化用至你的体内。这冰蚕若是被习武之人得了,自然是最上好之物,但是,你却是手无缚鸡之力,冰蚕之中不仅有我的功力,亦有瑜尘的功力,同时被你所收,那股力量蛮横霸道,未免便不受你掌控。是以,你身上才总有一股力量在碰撞打架那般。” 凝猫听罢,整个人已经呆愣当场,彻底石化。 她不可思议地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完好无损,那所谓冰蚕又是究竟如何撞入她的体内?这世界,未免太玄幻了。 可是看着堕星魂脸上那认真严肃的神情,凝猫便知道,他根本没有说笑,他也根本不会拿这样的事情说笑。 凝猫再看着自己的手,“那我现在,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其一,你悟性好,能把冰蚕之力尽数吸收消化,那么你的身上,便将拥有非常人能及的力量,甚至能与我一较高下。其二,你无法驾驭冰蚕那蛮横的灵力,那便……” “那便如何?”凝猫紧张地问。 堕星魂看着她,一字一顿道:“破体而亡。” 凝猫:…… 凝猫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突然开始后悔自己究竟为何要那般冲动,非要去揭那炉鼎不可! “还有第三种可能。” 堕星魂的声音再度响起,凝猫顿时两眼放光地看着他,满是期待。 谁知,堕星魂说的第三种可能,却并没有比第二种好到哪里去。 他说:“第三种可能便是,瑜尘发现冰蚕在你体内,将你捉去,将你开肠破肚,食肉喝血,把冰蚕之灵力寻回。” 凝猫:…… 凝猫此刻的表情,委实是比哭还难受。 “有什么法子能把它温柔地从体内弄出来吗?”凝猫再次满怀期待。 堕星魂撇了她一眼,仿若在看一个白痴,凝猫便悻悻地闭嘴,不说话了。 “此次际遇虽然前途未卜,但是有另外一大好处,你想来便不会这般垂头丧气。” 凝猫瞪大了眼珠子看他,委实有些受不了他这说话说半截的性子,慢吞吞的,简直要急死人。 堕星魂依旧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模样,淡淡道:“冰蚕可解百毒。从此以后你便是百毒不侵之体质。而千年冰蚕,效果更佳,嘟宝的毒,或许有了转机。” 凝猫闻言,眼珠子瞪得更大了! () 第536章暗夜 凝猫快速地把堕星魂所说的话在脑中过了一遍,旋即,整个人的表情便从惊诧,难以置信,慢慢变成了惊喜,一双大眼睛转瞬便亮晶晶的,仿若那最闪亮的星星一般。 “真,真的?你说的是真的?嘟宝的毒真的有救了?我是不是就成了嘟宝的解药了?” 凝猫紧张激动之下,不自觉抛出了一系列连珠炮的问题,分外急切地想要得到答案。 堕星魂看着她那副紧张又激动的模样,最终还是没有给她画大饼,而是语气平淡地与她实话实说,“我能确定的是,你的体质从此变得不同,具有百毒不侵之功效。但是这功效能不能达到把嘟宝救活,这一切便都看缘分,我亦是不知。方才之言不过是我的一个乐观猜测。” 一瞬,凝猫刚刚燃起的希望一下破灭了,眼中的光彩也暗淡了许多。 堕星魂没有出言安慰,因为究竟能不能解毒,他自己也不确定,既然是不确定的事,他便不会贸然多说,以免给她希望越多,让她失望越多。 但是凝猫自己却很快调节了过来,她握了握拳,一副十分有信心的模样,“我今日既然能得到这样的造化,那便是老天垂涎,老天既然做出了这样的安排,一定有这样的道理。我还是愿意相信,嘟宝吉人天相!为了嘟宝,我也要好好地调养克化那冰蚕,把它尽数吸收,化为己用!” 堕星魂见她飞转的态度,不觉失笑,心里也不自觉生出了些许慰藉,无论在什么时候,她总是乐观的。 凝猫很快便重整旗鼓,对着堕星魂认真问道:“我该如何做,才能自由把控浑身的力量,把冰蚕化为己用?” “此事需得慢慢来,我且先给你一些心法口诀,你尝试性地练习,再辅以我的功力相助,终归是能见到成效。” 凝猫在心里暗自琢磨堕星魂的话,他这意思是,自己要开始练习内功心法了? 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里来,她见识到了无数高手超群的武功,曾经也想过有一天能学上一学,但是一听到那些功夫的辛苦,她便打了退堂鼓。 她可没敢想自己有一天竟然真的会开始学武,而且还是势在必行。 凝猫暗自握了握拳,心里不自觉一遍遍地给自己打气。 “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既然已经做下了这个决定,而且是不得不这么做,那么,早一天开始,便早一天成功,自己若真的有了武功傍身,便不会再沦为他们的拖油瓶,说不定还能帮上大忙。 堕星魂伸手搭上她的脉搏,探了半晌才收回,然后缓缓道:“目前而言,你的情况暂时还算稳定,开始之后需安静而专注,不宜被打扰。现在不是最佳时机,且先与孟启涵言明,令其安排妥当,也把他这里该处理的事处理妥当方可。” 凝猫一听,心道也是。但凡是武功高强之人练武,便全都是要有绝对安静的条件,以免被人打扰,走火入魔云云。 提到孟启涵,凝猫便想起来了,不觉问道:“我们现在全都身陷困境,他苦心救下我们,我们能帮他做什么?” 说白了,虽然她和慕容北辰顶着大元太子太子妃的名头,但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现在他们自身难保,又能给孟启涵什么好处?他煞费苦心救下他们,可以说是有些吃力不讨好了。 堕星魂也没有与她兜圈子,开口便与她道出了孟启涵的目的。 “他有问鼎之心,而且以我所见,他必定已经做足了各方准备,只差最后的机会。而他之所以费心救我们,便是因为还有一个大的顾忌,以他的能力暂时没法解决,而慕容北辰却能做到。” 凝猫心不自觉提了提,“什么顾忌?” 堕星魂看向凝猫,“你可知道暗夜?” 听到这个词,凝猫茫然地摇了摇头。 “暗夜是一支神秘的暗卫死士,他们来无影去无踪,一个个武功超群,以一顶百,是个无法估量深浅的精锐之师。他们不效忠皇权,只见军符令牌而听命。” 凝猫闻言不觉暗道,这古代人真是奇怪,一个个的都喜欢搞这种暗卫死士,平白增添不安全因素。 联想到堕星魂前面所言,凝猫不自觉生出了猜想,心里一下便有些拔凉拔凉的,“你该不会是要说,那能操纵暗夜死士的军符令牌,在琪麟公主的手里吧?” 堕星魂看着她,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凝猫:…… 这是搞的劳什子玩意儿,那东西在琪麟公主的手里,孟启涵寻不到,所以他就想要利用慕容北辰,用美男计?敢情孟启涵的如意算盘在这儿呢。 一想到慕容北辰对着那琪麟公主笑,凝猫心里便有股说不出来的感觉,闷闷的,分外难受,整个人都开始闹小情绪了。 堕星魂如何猜不出她心里所想,但是这种事,他也不打算做什么开解,他不过是告诉她这儿事实罢了。 凝猫自己跟自己生了会儿闷气,便又暗暗把那股醋意压了下去。 她这会儿莫名其妙吃飞醋也委实没什么道理,更何况,依照他的秉性,他是怎么都不会真的牺牲色相的。 他在公主府里本就举步维艰,他在想尽办法做自己能做的事,那么,她也要尽全力打理好自己,至少,不能再让自己成为拖后腿的那一个。 凝猫自我调整了一番,便很快恢复如常,“事情我已经知道了,那些事情我帮不上他的忙,我唯一能做的,便是尽自己的全力把自己处理妥当。我现在便去找孟启涵,准备开始做我们的事吧。” 凝猫说着的时候,双眼晶亮,浑身带着坚毅。 她以前太弱了,弱得只能依靠别人的帮助,现在,老天爷给了她这么一个近乎开挂的机会,她如何能放弃? 她要抓紧机会,彻彻底底地蜕变自己,让自己变大,变强。 兮萝下落不明,糯宝也分别已久,她们都身处这个满是危险的豺狼之地,她要找到她们,保她们的安全。 看着凝猫一瞬间充满坚毅的目光,堕星魂的神情亦是一凛,他们眼神对视,彼此都看到了灼亮的光彩。 () 第537章练习 凝猫开始了每日的修习练功,堕星魂传授她心法口诀,她依照心法盘腿运功。 初时她根本难以驾驭那一股股体内强烈的冲撞,整个身体便好似要被那几股力道撕裂开去一般,每每都难受得几乎连盘腿调息都坐不稳,腹中一阵阵汹涌,甚至比当初怀胎生产时都要难受。 幸而堕星魂与她运功调息,每次都堪堪破解。 凝猫不知道自己究竟经历了多少次如地狱淬炼般的魔鬼淬炼,她甚至不敢去计算,不敢去回想那令人心颤的折磨。 有时候很容易便熬了过去,有时候,那股折磨和痛楚却激烈得好像几乎马上要破体而出一般,她甚至不小心咬伤自己,若非堕星魂及时卸下了她的下巴,她说不定会疼得把自己的舌头生生咬下来…… 每每几乎要坚持不下去,她便想到此时正在公主府中孤军奋战的慕容北辰,想到现在生死未卜的兮萝,还有不知是否被好好安置照看着的糯宝,她便只能狠狠咬牙坚持。 就这么日复一日地练习,每天,凝猫都能感到体内奇异的变化,那股强烈的冲撞慢慢减轻,甚至,那股冲撞似化成了热热的一团,直烤得她整个人全身上下都暖烘烘的,有时候甚至要把她的整个腹部都灼烧了起来。 她按照堕星魂的口令,尝试性地运功,控制那股热意,起先她总是不得要领,但是久而久之,她便慢慢熟练了起来,如此又反复练习,一遍一遍,反反复复,终于开始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皆是一身轻快,好似蕴含着无限的力量,而且这股力量,不再是无法控制的,它能随着自己的意念而操控。这种感觉,很奇妙。 凝猫在堕星魂面前演练了一番,她已经能自如地操纵力量,那身力量,已经不再是一身的蛮力。 她以为自己已经学成了,兴奋地要出师了,堕星魂没有多说什么,只直接动手,打算与她来一场真枪实战。 起先凝猫束手束脚,不敢使出全部的本事,但是堕星魂对她出手毫不留情,凝猫被逼无奈,只能全力以赴。 原本凝猫以为十分简单的反击,真正运用到实践中才发现了是自己盲目乐观了。 她只有单机的经验,完全缺乏实操作战,眼下和堕星魂这一番交手,体内的力量,依旧不能完全运用到实战之中,真正有效地对付敌人。 她引以为傲自以为是已经手到擒来的事,在堕星魂面前被击碎成渣。 凝猫顿时很是颓丧,一张脸皱成了苦瓜。 堕星魂也不安慰她,而是毫不留情地泼冷水,“你的水平,不过还处于最初级的状态,对付寻常武力值的人没有问题,但是真正遇到高手,比如瑜尘,你便是空有这一身的能量,却也断断无法取胜。” 凝猫一听,整个人就更靡了。 “那怎么办?” 堕星魂只抛给她两个字,“实战。” 堕星魂看着她明显瘦下来的脸蛋,便又开口道:“如果你只是需要最基本的防身本领,那么你现在的水平已经很足够了。 如果你想要达到更高的水平,想要成为强者,那么,你便只是刚入门。你有冰蚕,相较于很多初学者已经很具优势,你若是真的有毅力,要达到更高的水平,不过是时间问题。如何选,便看你了。” 堕星魂的话落,便见凝猫拧眉沉思了起来,她要的究竟是什么? 她想到了慕容北辰,她这一辈子,几乎都是被他捧在手心里宠着,爱着,没有吃过任何苦头,很多时候,她不仅不能够给他提供帮助,甚至还会成为他的拖累。 她不想成为这样的一个女人,她不要一直都站在他的身后,她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够真正地站起来,站在他的跟前,就算不能强大到足以给他提供庇护,但是,至少,她要与他并肩。 凝猫想通了这些,脸上不自觉显出了坚毅的神色。 她望着堕星魂,缓慢而认真地点头,“我要成为强者!就算这很难,就算需要花费很多很多的时间和精力,但是,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 堕星魂的唇角,不自觉显出了一抹浅淡笑意。 他果然没有猜错,她表面上是被他们保护在温室里的花朵儿,实际上,她骨子里有自己的坚毅和傲气。 凝猫下定了决心之后,便把自己的决心付之实践。 堕星魂成了她最佳的陪练,每天寅时,凝猫便会起身,先是把堕星魂教授的心法口诀都反复练习几遍,然后再在院子里独自练习,等到堕星魂起身,她便开始与堕星魂互动练习,这一练,便有可能连续几个时辰。 刚开始的几天,几乎是堕星魂单方面吊打凝猫,每每都能把她打趴下,凝猫的身上更是摔摔打打出了好多伤口。 但是凝猫的毅力比他预想的要强上许多,很多时候甚至连他都已经有些不忍了,可是凝猫却依旧紧咬牙关,挺了过来。 让堕星魂意外的是,凝猫的领悟力十分不错,某些招式,头一天被堕星魂吊打了之后,第二天她便会有了相应的应对和变化,甚至都能创新出自己的招式。 凝猫本身的悟性,加上她的冰蚕之力护体,凝猫表现出十分好的爆发力,她的武力值段位又上升了一级。 堕星魂以前也曾教授武功,但是,这么多年以来,他几乎已经忘了为人师者的感觉,没想到有朝一日重温起来,感觉却是不差。 她的起步甚晚,剑法和武术之类的功夫都需要技巧和积累,凝猫虽很努力苦学,却总觉得自己似蹒跚学步的小儿一般水平,无论如何都寻不到精进。 无意中,凝猫倒是发现了暗器一门。她有着浑身的力量,随便捏上一枚石子,只要准头上过得去,同样是颇具杀伤力的一个防身之术,于是凝猫便决定以此为器,整日捏着石子朝着墙或树练起了准头,如此反复,不亦乐乎。 堕星魂也发觉了她在这一项技能上更能得心应手,便给她弄来了一大袋钢珠。 钢珠比石子更有力量,凝猫掂在手里,朝着目标弹射出去,只一下,效果颇佳,凝猫如获至宝。 () 第538章刺客 凝猫的消化能力很强,每隔一段时间堕星魂便会传授心的口诀心法与她,她一边练习口诀,一边练习钢珠,后来,凝猫开始尝试轻功。 对于凝猫而言,她最想学的,莫过于腾云驾雾的轻功了。 以前小时候她也曾央求慕容北辰教过她,但是他却是从未答应,后来见多了二哥习武时的摔摔打打,自己也就怕了,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然而,内心里对轻功这项技能却依旧是饱含期待,现在,阴差阳错的,她有了学习轻功的机会,就像是突然能圆了幼时的梦想一般,内心里总有一股抑制不住的小雀跃。 凝猫心想,学了轻功以后,她,第一件事,就是要飞到公主府,去见一见慕容北辰。 凝猫和堕星魂在孟启涵的宅子里,并非只是休养和习武,至少堕星魂不是。 每隔几天,孟启涵便会到宅子里和堕星魂会面,凝猫知道,孟启涵正在一步步地进行自己的计划,而堕星魂,也已经开始辅佐他。 凝猫也从堕星魂那里得知,慕容北辰正在公主府寻找兵符,但是至今依旧没有寻到。 凝猫知道,自己表面上算是这宅子里唯一的闲人,但是她自己却也是十分清楚,孟启涵把她安顿在这里,何尝不是把自己握在手里,充当钳制慕容北辰的一张牌?不然为何里里外外都是监视的人,凝猫想要迈出一步,便要受到阻拦? 人都是有两面性的,从对北梁王和麒麟公主的角度来看,孟启涵与他们是一条船上之人,可是,从他们内部的关系来看,不可否认,实际上便是互相钳制和利用罢了。 凝猫从来都不会去相信,每个人都会像堕星魂那样,能把朋友做到这等地步。 近来几日,凝猫能感到,孟启涵来得越发频繁了,他每每来时都眉头紧锁,离开时却都能眉目舒展,想来,堕星魂的确为他出了不少谋划。 凝猫曾想过让孟启涵给慕容北辰传信,让她知道他的近况,但是最后她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明白,现在是非常时候,慕容北辰与她不同,他现在正处于一个十分危险的地方,她的无意之举,很有可能会成为他的干扰,甚至有可能让他身陷险境。 凝猫摒除杂念,每天专心修习心法口诀。 作为一个现代人,虽然已经在古代生活长大,但是骨子里,对于这些内功心法的体系其实并没有十分深入系统的了解,她只是凭着对堕星魂的十二分信任全盘接受罢了。 她知道,堕星魂不会害她,他既然会给她学,那边一定是适合她的,她只需要静下心来,好好练习便是。 凝猫对于心法口诀全盘照收,接受得很快,练习得也很快。每每她感觉自己已经练习得很好的时候,冰蚕便会发作,在她体内横冲直撞,似在反抗她这些时日的疯狂碾压,凝猫在这种时候也才意识到自己远远没有达到堕星魂所说的境地,她还没有完全把冰蚕之力克化。 堕星魂说:“你还没有把冰蚕之力发挥到十分之一。” 凝猫闻言不觉大惊,还没有达到十分之一?她如今已经感到自己浑身上下都是使不完的劲儿,若是她真的把冰蚕之力完全克化,那该是何等磅礴? 堕星魂的话,便是给凝猫提供了一个尺标,让凝猫知道了自己的水平。 凝猫依旧安安分分地在宅子里练功,维持着和孟启涵的合作关系,不越矩半分。 而堕星魂却已经不再在宅子里呆着,而是乔装地跟在孟启涵身侧。 堕星魂说:“时机差不多到了,他开始慢慢收网了。” 堕星魂临行前,最后交给了她一份心法口诀。 他拍了拍她的肩,“好好练,保护好自己。” 凝猫不自觉也生出了阵阵紧张,她感觉,似乎有大风暴正在暗暗酝酿。 她其实很希望自己能亲自出去闯一闯,尽自己该尽之力,至少,孟启涵却没有给她机会。 没想到,凝猫正这般想着,没多久,机会便送上了门来,虽然用的是一种让她颇感意外的方式。 当晚,凝猫正在房中酣睡,突然间,她便惊醒了过来。 自从开始练功之后,她的听觉和知觉都变得分外灵敏,任何风吹草动都已经逃不过她的耳朵。 她察觉到了异动!有人来了,而且,来者不善! 凝猫一个翻身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快速地穿上衣服,把堕星魂交给她的东西贴身藏好,然后顺手拿过了床边的那把剑,揣上一袋平时练习的钢珠,小心地迈步到门边。 凝猫刚做好这一切,便见纸窗被人轻轻捅出一个洞,一缕烟被吹了进来。 凝猫自然知道那是什么,她赶忙捂住口鼻,屏住了呼吸,不让自己吸入半分。 片刻的功夫,她便听到门口传来了一些异动,一把刀子从门缝插入,灵巧地一挑,门栓就被打开了。 果然有人! 凝猫的眼睛一片晶亮,手中捏出几颗钢珠,蓄势待发。 一个,两个,三个! 待他们依次走了进来,慢慢走近,越来越近,凝猫手中钢珠一弹,便听得“咚”一声响,为首的蒙面人一头栽倒,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 虽然已经很明显,但凝猫没有真正确定对方是敌是友,那一下她不过牛刀小试,并没有用死力。 他身后的同伴们显然是被这翻变故惊住了,他们的眸光顿时闪过杀气,很快就发现了凝猫的藏身之处,面上狰狞地朝着凝猫挥刀而来。 那毫不留情的架势,叫凝猫心里又确认了几分,她手中钢珠又是一弹,这下没有留情,狠狠地打在他们的手腕上,只听“咯噔”一声,他们的手骨瞬间被击碎。 凝猫之前不过是以墙,以树为靶子练习,眼下是第一次以人为靶子,没想到,效果也是相当不错。 那两人手骨被击碎,躺在地上嗷嗷直叫,完全没有了任何战斗力,凝猫这才亮出长剑,直抵在他们的脖颈之上,厉声喝问,“你们是什么人?” () 第539章逃窜 然而,地上两人还没来得及回答,凝猫便感到身后有一股劲风袭来,她心里一惊,几乎是本能的,她当即一个团身翻滚,躲过了自身后而来的袭击,而身后那人的那一剑未及收回,哧一声,一下便直直捅到了自己的同伴身上。 挥剑那人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同伴一惊双目圆睁,就这么瞪大了眼睛倒了下去。 凝猫看到这般血溅当场的场景,整颗心也禁不住猛地一颤。 虽然已经自己苦练许久,但是面对真正的敌人,却是第一次。 虽然她很竭力地压制着心头的异样,但真正要她动手杀人,她还是有一股难以言喻的陌生的恐惧感。 凝猫的长剑还握在手里,整只手都禁不住颤抖着。眼前的两人一人手骨受伤,一人腿骨受伤,但他们却并未想过要放过凝猫,见凝猫久久不动,他们往怀中一抹,摸出了暗器,就要朝着凝猫飞射而来。 凝猫见此,再没有对他们仁慈,手上动作比他们更快更狠,接连两个钢珠便朝他们的要害穴位飞去。 两声闷哼,两个人接连倒地,再没了声息。 杀人于无血,这算是凝猫能下得去手的最文雅的方式了。 解决掉了这几个人,凝猫拍着胸脯,一阵重重地喘气,心里更是没来呀的一阵阵后怕。 试想她如若没有意外得了那冰蚕,这一个多月以来堕星魂没有日日传她修习之术,今夜,她便早已沦为刀下亡魂。 凝猫没有多停留,这些人的身份不明,她隐隐能猜到,那些人也许是冲着堕星魂来的,若是冲着她来的,方才那些人也不会扬刀就砍,丝毫不留余地。 但是不论他们是冲着谁来的,都已足以说明,这里已经并不安全了,她必须马上离开。 凝猫还没出那房间,便听到外面终于打了起来。 这里的侍卫被惊动了。 两方交锋,凝猫当即就打消了从正门逃走的念头,她一个翻身,就麻溜地从窗户翻了出去。 大难临头,她根本没有多余的圣母心去帮孟启涵的人,她要逃,她不能死! 这段时间,在凝猫学的所有功夫里,唯有轻功最是蹩脚,但眼下为了逃命,再蹩脚的轻功也只能使出来。 凝猫正准备从屋顶翻越出去,眼前便闪过一阵阵闪亮的刀光,她惊得脚下一滑,愣是起飞失败了。 这整个宅子的屋顶上,全是黑衣人。黑压压的一片,他们手中的长剑反射出森冷的光。 他们刚到,显然是睁准备飞到宅子里血洗整个宅院,凝猫吓得顿时把脑袋缩了回来。 她这个时候要是就这么闯出去,就算她的功夫再好,也一准儿被砍成肉泥!更何况,她这段时间几乎都只是在单机玩儿啊,根本没有见识过这么血腥暴力的实战。 凝猫趁着夜色,一轱辘又从窗户溜回了房间。 外面的打斗声愈发激烈,凝猫鼻尖弥漫上了一阵阵刺鼻的血腥味儿,她身子都禁不住一阵阵颤抖。 她很害怕,但是,她却只能让自己强自镇定下来,她不能慌。 凝猫的目光落在了地上躺倒的三具黑衣尸体上,眼神一闪,一个主意便浮上心头。 片刻功夫,一个身形娇小的黑衣人从窗户中一跃而出,一张黑布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晶亮的眼睛。 她加入了黑衣人的浑身之中,所有黑衣人都超前直冲,勇猛厮杀,而她,却是一步步慢慢地往后,在混乱之际趁着夜色一个飞身就跃上了屋顶,探头探脑地四下打量,随时准备逃蹿。 正在她要从屋顶上一跃而下快速开溜之时,身后,一片昏暗的夜色似突然被撕开了一条巨大的口子,她忍不住回头,便见空中似炸裂出一朵朵绚烂的花,那些花羽在空中飘荡,下一瞬,竟似带了火一般,齐刷刷地朝着那屋檐直飞而去。 实际上,凝猫没有看错,那就是火。 烧起来了,整个宅子都瞬间烧起来了,火光冲天,似要将一切都燃尽。 凝猫惊呆了,那个人,太强了!再一次的,她感到了人与人之间实力的巨大差距。 又一束火花朝着她所在的屋檐射来,凝猫在那冲天的火光中,恍惚看到了一个浑身戾气的身影,还有一双充满阴鸷的双眼。 在脚下这片屋檐燃起的前一秒,凝猫纵身一跃,飞跃而下。 直到凝猫远远地逃离了那一片火海,她的心口依旧禁不住扑通扑通一阵剧烈狂跳。 虽然她并没有见过那个人,可是,莫名的,她却觉得那人一定是瑜尘,那个可怕得叫人心惊的男人! 他出马了,一定便是冲着堕星魂,冲着冰蚕来的! 幸好堕星魂已经离开了。可是,他究竟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他又知不知道这里实际上是孟启涵的地方呢?孟启涵究竟有没有暴露?最主要的,慕容北辰,有没有暴露? 凝猫的心里被各种各样的问题冲撞着,整个人十分混乱。 她定了定神,最后,还是感情占据上风,她果断地朝着公主府的方向而去。她要先确认慕容北辰没事。 凝猫一路飞到公主府,整个人已经有些力竭。 她心想,公主府的守卫也并不是很严密,她的轻功虽然很一般,但是不管怎么说,应对公主府那样级别的守卫,定然是不成问题的。 可是没有想到,她刚一飞到附近,便看到了公主府里里外外张灯结彩,大红喜字高高挂着,一派喜气洋洋。 凝猫整个人的步子都骤然顿住了,心口有一股异样的感觉袭遍全身。 今天这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 凝猫甩了甩脑袋,她已经过了那个见风就是雨,见到风吹草动就胡乱猜想的年纪,她清楚自己现在要做的是什么。 现在她看到的,都只是表象,那个公主府里发生着什么,谁都不知道。 凝猫很快收敛了心神,她开始认真地观察起了公主府里里外外的守卫。 整个府邸一片灯火通明,一派祥和喜庆,然而,亲眼见到了方才火烧屋舍的那一幕,凝猫却是对如今的这番沉静多了几分别样的警惕。 凝猫暗自思量一番,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屋顶之上,两盏茶的功夫,她又回来了,袖中似藏着一个鼓鼓的东西。 她手中捏出一颗钢珠,朝着公主府的宅院里轻轻扔了出去。 () 第540章偷窥 她的那枚钢珠砸在了廊下的那盏灯笼上,灯笼瞬间熄灭,而钢珠砸在廊柱上,反弹了回去,然后又把另一盏灯笼从廊下砸了下来,“啪”一下掉在了地上,燃了起来。 凝猫的这一计投石问路,一下就砸出了隐在暗处的鱼饵。 几道黑影瞬间便闪了出来,几人互相对望了一眼,飞身至屋顶查看,便见一只猫儿突然蹿了出来,迎面还带来了一股有着怪味的风。 那猫儿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猫爪尖利,满是杀伤力,黑影身形微顿,脑子竟是没了一开始的清醒,甩甩脑袋,整个人却越甩越迷糊,就这么一头栽了下去。 其余几人察觉到异常,想要强自镇定,迎面便传来“嗖嗖”地几道破风声,再回过神来时,自己的胸口处,竟已嵌入了一枚钢珠,直中要害,一击毙命。 几人倒了下去,尸身咕噜噜地往下滚,凝猫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把他们像叠罗汉一般叠了起来。 安置好他们,凝猫正欲跳进去,脚边却似踩到了什么,她低头一看,是一枚令牌,凝猫认不出那是什么令牌,但是,总归先收着,说不定还能用得着。 凝猫把令牌往怀里一揣,然后便一个飞身飞进了公主府。 她已经基本上能断定,今夜的公主府里也有猫腻,暗地里不知道藏着多少黑衣人,那么,原本她担心的会被发现,现在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就是浑水摸鱼吗,一回生二回熟,他们穿着黑衣,她也穿着黑衣。他们有令牌,她也有令牌,她就不信这样自己还会暴露。 凝猫心里这般想着,算是暗自给自己好生壮了壮胆,然后便开始朝着麒麟公主的婚房而去。 果然,凝猫果真是察觉到了暗处隐蔽着的黑衣人,凝猫紧张得都快抖成了筛子,可依旧不露半分破绽,浑然一副警惕地观察四周异动的样子,果真没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得益于在公主府做过这么一段时间的婢女,她对这里的地形也还算是熟悉,她没有花费多少时间,便寻到了婚房附近。 不知道是不是麒麟公主特意吩咐不让人打扰,凝猫发现这整个诺大的院子,没有半个人影,连那些黑衣人都没见半个人影。 凝猫暗自欣喜,没有旁人,就更方便她行事了。 凝猫耳朵贴着屋顶,一路摸寻,终于是在某一处停了下来,她听到了屋子里的说话声,是麒麟公主的! 凝猫心头一喜,当即轻手轻脚地掀起了一块瓦砾,附身朝下望去。 烛火摇曳,屋中景象一派旖旎。 麒麟公主已经换下了火红的凤冠霞帔,身上只着了一件轻薄的里衣,将她那凹凸的身形勾勒得愈加曼妙,引人无限遐想。 而她此时,整个人坐在慕容北辰的身上,昏若无骨一般。 她一手揽着慕容北辰的肩,一手拿着一个酒杯,素手纤纤,白皙细腻,如春水映梨花一般好看,只瞧上一眼,便觉得分外的养眼。 而凝猫看到这般场景,却只觉得气血翻涌,她简直又急又怒,恨不得直接冲进去,把她从慕容北辰的身上一把拉开,然后再赏她几个耳刮子,再把她那双手直接砍掉! 她虽然很生气,可是,最终却还是把那股怒气狠狠地压住。 慕容北辰没有把她推开,只是因为他还没有从她嘴里敲出那兵符的下落,若他已经得手,便不会还继续呆在这里与她周旋了。 凝猫相信他,他做事有自己的节奏,她不能帮忙就算了,却是万万不能给他添乱。 如此想着,凝猫便把心头怒火强行压抑,继续旁观。 麒麟公主把酒杯缓缓凑到慕容北辰的嘴边,眼神妖娆而魅惑,眼底还藏着一丝丝羞涩,全然是一个终于嫁给心爱之人的小女儿之态。 “辰哥哥,来,我们把酒喝了。” 她的酒杯就快要送到了嘴边,慕容北辰却是伸手,轻轻地隔开,挡住,顺势接过了那杯酒,然后身子猛地一转,天旋地转之间,麒麟公主便被他一个颠倒,两人的位置倒转,麒麟公主被压在了身下,不自觉发出一声娇呼。 凝猫的眼睛差点直接瞪了出来,正按捺不住自己,便见慕容北辰那捏着酒杯的手,微微动了动,指盖上有什么东西掉进了杯中,凝猫那股子邪火这才压了下去。 慕容北辰身上依旧穿着一身红艳如火的喜袍,墨色的长发铺散,唇畔挂着一抹魅惑又倾倒的笑,顿时让他原就似谪仙一般绝美的容颜更添颜色,俊美无俦,好看得销魂蚀骨。 不知是不是凝猫看错了,晃眼间,她觉得慕容北辰的面色透着些许异样的苍白。 他轻轻开口,声音中更带着蛊惑人心的醇厚,“麟儿喝一口,我再喝。” 麒麟公主简直被他的美色迷得完全失了心志,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含着满满的爱慕。 她根本没办法抵抗慕容北辰的邀请,乖乖地张开了唇,冰凉的酒杯碰上她的唇,醇香的美酒缓缓流入口中,慕容北辰唇角的笑意也愈浓了几分。 一杯酒饮尽,麒麟公主的双颊好似愈加娇艳了几分,愈发娇艳动人。 她伸手,缠上慕容北辰的脖子,声音娇软,眼神迷离,“辰哥哥……” 慕容北辰脸上绽出一朵妖艳的笑,“麟儿,你醉了,我扶你到床上躺下。” 麒麟公主的身子娇软,嘴里发出几声嘤咛,任由慕容北辰摆布,躺到了床上。 她这一躺下,拉扯间,原本就轻薄的衣裳顿时拉扯开,露出了些许春色,慕容北辰目不斜视,轻柔地拉过被子,给她盖上,他要收回手,麒麟公主却是猛地一把抓住,似撒娇似的死死拉着不放。 “辰哥哥,你别走。” 慕容北辰垂眸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但最后还是没有甩开。 他看着麒麟公主,目光温柔,声音醇厚而魅惑,“麟儿,你醉了。” 麒麟公主却猛地摇头,连声道:“我没醉,我的酒量好着呢,我没醉。” 她虽说自己没醉,可两颊驼红,口舌间却也已经现出了几分僵硬,意识有些不清晰了。 慕容北辰看着她迷醉的模样,唇角不自觉勾起了一抹笑。 () 第541章圈套 慕容北辰俯向床上的人,似情人间的低语一般,覆在她的耳边低声诱哄,“麟儿,你可知道暗夜?” 床上的人眼神依旧迷离,似乎很是疑惑,“什么暗夜?我不知道……” 慕容北辰的手捏上她纤细的脖颈,“你果真不知道?神来之军‘暗夜’,所向披靡,唯有兵符方能号动。那兵符,在哪里?” 慕容北辰冰凉的手触上了麒麟公主的脖颈,顿时引得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慕容北辰缓缓地讲着暗夜的传说,循循善诱,一遍遍地询问,“兵符在哪儿?” 一开始只不停否认的麒麟公主,终于是隐隐松了口,“兵符,好像在,在哪里来着……我想想。” 慕容北辰进一步追问,麒麟公主终于欣喜地唤了一声,“我想起来了,兵符就,就在……”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慕容北辰附耳去听,可下一瞬,只听一声闷哼,慕容北辰整个身子便倒了下去。 凝猫顿时浑身一紧,双眸骤然紧缩。 原本还眼神迷离,绵软无力的麒麟公主,此时却是眼神清明,她伸手把慕容北辰扶起,眼神中依旧带着笑意,可那笑意里,却夹杂了很多其他的东西。 凝猫瞪大了眼睛,便见慕容北辰的面色愈加惨白,额头上大滴大滴的汗往下掉,牙关咬得紧紧的,似在承受着莫大的痛楚。 她方才没有看错,他的脸色从一开始就很苍白,整个人都带着病态。 他们,究竟把他怎么了? 麒麟公主的手缓缓抚上了慕容北辰的俊脸,他偏过头欲躲,可却像是连偏头的力气都没有一般。 麒麟公主吐气如兰,声音幽缓,“辰哥哥,你是不是很难受?” 慕容北辰紧咬牙关,半声不吭,麒麟公主又缓缓道:“麟儿原是想一心待你,可奈何你却对我怀着他心,麟儿被你伤透了心,竟然不能得到你的心,便只能想法子把你稳稳地绑在麟儿的身边了。” 慕容北辰冷冷一哼,虽然浑身疼痛难忍,基本上没有任何武力值,但他那眼睛中迸发的冷冽与气势,却依旧带着十足的不屈与霸道。 “辰哥哥,麟儿不喜欢你这个眼神,麟儿还是喜欢你像方才那样,柔情似水。” 她说着,一双素手就朝着慕容北辰的胸膛探去。 慕容北辰浑身紧绷,他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几乎是从齿缝间吐出一句嘶哑的话,“兵符,在哪里?” 麒麟公主手上动作一顿,她看向慕容北辰,“麟儿以为,你会先问问你我为何没有中毒,你又为何中毒,中的又是什么毒。” 慕容北辰自胸腔发出一声嗤笑,“我的毒,我早便知晓,至于是何毒,你都不知,我问了有何用?至于你……我早该猜到,一整天都未见到冬儿了。” 冬儿便是阿彩,他的毒药,便是经由冬儿之手送到,可他这一整天都未见到她,而今想来,她定是已经出事了,他的药,也被掉了包。 麒麟公主听到他的话,顿时一怔,“你早知道你中了毒?” 麒麟公主整个人都有些发愣,他中的毒,她的确不知,那毒,是皇后背着她下的。 起先麒麟公主很是伤心,执意哭闹着要皇后给他解毒,可后来,皇后让她稍安勿躁,她便果真发现了冬儿的异常,发现了其他异常。 可这些,慕容北辰自己竟然都知道?怎么可能? 慕容北辰一直都很小心,对于毒药也并非没有了解,可是,却还是不小心着了他们的道。若非堕星魂曾来过,他自己根本都还没有察觉这件事。 而他中的毒…… 慕容北辰的眸中闪过一丝暗芒,又转向她,再次发问,“兵符在哪里?” “你就算知道了又如何?辰哥哥,外面已经变天了,你也已经没有办法把兵符送出去。” 慕容北辰心口一怔,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既是如此,就算告诉我又有何妨?横竖,我也已是你的瓮中之鳖,逃脱不得。” 麒麟公主的眼神蒙上一层妖媚,她整个身子都压在了慕容北辰的身上,眼中凝出一层水润的波光。 她说:“辰哥哥,你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慕容北辰鼻尖都充斥着她身上那股浓郁的香气,让他十分的不舒服,听到她这话,慕容北辰抿紧了嘴唇没有说话,他的心底,却好像隐隐有了什么猜测,一股十分不好的猜测。 琪麟公主又笑了笑,继续道:“外面打起来了,这时候,孟启涵应该已经率军冲到了皇宫里。” 闻言,慕容北辰的瞳孔骤缩,心里的猜测终于又近了几分,孟启涵怎么会今夜行事?他还没有拿到兵符,孟启涵为何这般着急行动? 而且,她知道,那,北梁王自然也知道!难道…… 琪麟公主欣赏着他变化不断的神色,笑得娇俏迷人,纤纤素手在他的胸膛前不停地画圈圈,“辰哥哥一定很疑惑,那我,就都告诉你好了。暗夜军的兵符,已经送出去了,说来,还得多亏了身边那个冬儿呢,傻乎乎的就成了我们的工具。” 慕容北辰瞳孔又是一紧。 琪麟公主却是依旧不紧不慢地继续道:“他刚拿到兵符,父皇便给了他一记催化剂,让他以为知晓自己的意图暴露,不得不立马开始行动。可是你猜猜,当他要用‘暗夜’之军却反被反扑时,究竟会是怎样的场景?他会败得有多惨?” 慕容北辰狠狠闭上了眼睛,一股无力的感觉袭遍全身。 他们,终究还是太小看北梁王了,没想到,他们的意图已被洞悉,并且对方不动声色地将计就计,给他们来了个措手不及。 屋顶上的凝猫,猛地便转头朝皇宫的方向望去,一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那里,果然已经有了异样的火光迸发,打斗之声瞬间弥漫。 难怪孟启涵的别院会遭到袭击,原来,暴风雨已经悄无声息地逼近。凝猫的双拳不自觉狠狠握紧。 慕容北辰复又睁开了眼睛,一双漆黑深邃的眸中已经没了方才的震惊,他望着琪麟公主,再次问道:“真正的兵符,在哪里?” 琪麟公主唇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终于缓缓吐出真相,“其实,根本没有所谓兵符,这一切,都是假的。” () 第542章刺客 什么?假的? 慕容北辰的瞳孔再次骤然放大,满眼都是不敢置信。 他冷冷道:“你在说谎!” 琪麟公主却是轻轻勾唇笑了笑,“你是我最喜欢的辰哥哥,我怎会对你说谎呢?” 她说着,轻轻地叹了口气,“暗夜之军,一直都是极其神秘的存在,很多人将这只神秘之军传得神乎其神,而在几百年前,这支神秘之师也一直都是为皇家效命,那兵符,也是代代相传。 可我父皇说,当年我皇师祖推翻前朝坐上皇位时,那暗夜之军的兵符便已经丢失,我皇师祖的皇位来得不光彩,一直想寻回那兵符,担心前朝余孽再用那兵符召了暗夜之军前来谋篡皇位,但是,却一直寻而不得,一直到现在,父皇也一直在找,都没有找到。 虽然没有找到,但这乃是皇家秘辛,多年来一直都无人知晓其中内情,自然是将很多人都蒙骗了。没想到,连辰哥哥你,也想要那兵符。其实麟儿对辰哥哥一心一意,辰哥哥想要我是很愿意给的,只可惜,这东西,我也是从未见过,便只能让辰哥哥失望了。” 琪麟公主的这一番话,不仅叫慕容北辰始料未及,在屋顶听得断断续续的凝猫也是瞠目结舌,久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如此让人始料未及,大家都被北梁王一家子骗了!还骗了个团团转。 枉费他们一个个自诩聪明,只当北梁王一家子不过是宵小之辈,不足为惧,却没想到,当真是盲目自信,害人害己啊。 凝猫正在愣神的时候,突然听到下面传来了慕容北辰一道冰冷又满含怒意的低喝,“不知廉耻!给我住手!” 凝猫猛地回神,便见琪麟公主那不要脸的竟然直接动手去解慕容北辰的衣裳,而慕容北辰竟是浑身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她为所欲为。 凝猫心头顿时有一股怒火直冲而起,磅礴怒意将整个胸腔填满,她再没有迟疑,手中钢珠捏起,一扬手,便朝着琪麟公主的穴位上打起。 “唔……” 琪麟公主一声重重闷哼,整个人一下扑在了慕容北辰的身上。 这一瞬,她感觉自己整个后背都痛得几乎麻掉,竟像是一下就被人打残了一般。 琪麟公主心里一慌,她大声地喊,“来人,有刺客,来人!” 可是,她院子里里外外的人,全都被她事先打发走了,一个不剩,那些暗卫们更是打发得远远的。 今日是她和辰哥哥的洞房花烛夜,原本是不想那些神出鬼没的人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声音,现在,她扯着嗓子喊,却是没喊来半个人。 凝猫一个飞身便跃下屋顶,直接从窗户飞了进去,走到床边,一张小脸冷肃,在麒麟公主还在大声哀嚎之时,便是猛地一个用力,抓着她的头发把她从慕容北辰的身上拖了起来,反手一扔,重重地扔到了地上。 凝猫的这一系列动作潇洒利落,手上力道可不轻,虽然知晓她还有用处没有下死力,但也并没有真的客气就对了。 琪麟公主被这一些列的粗暴之举折腾得整个人都蜷在了地上,半晌都没能爬起来,嘴里发出一阵阵痛苦的哀嚎,眼泪在一瞬间簌簌地往下掉。 她是公主,从小金枝玉叶,养尊处优,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虐待?娇娇嫩嫩的一个人,被这么一摔一打,顿时磕破了皮,摔肿了脚,疼痛难忍。 敢对她男人霸王硬上弓?凝猫气急了,看到琪麟公主的惨状尤不解气,抬脚就又朝着她的身上踹了一脚,琪麟公主刚刚勉强弓起了身子,眼下被凝猫狠踹一脚,整个人就地翻了几滚,不小心磕到桌脚,竟是磕掉了一颗牙。 掉牙的剧痛袭来,琪麟公主满嘴都是血,眼泪更是难以抑制地刷刷地往下掉。 凝猫看着解气,还想凑近了往她脸上甩几个耳刮子好生提醒提醒她,什么男人可以碰,什么男人不能碰,身后就传来了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 “凝猫?” 凝猫像是一条乖乖的小猫咪,当即摇着尾巴就朝着床上奔去,一把扑到了床上男人的身上,将人抱得紧紧的。 “北辰哥哥!” 慕容北辰碰到了真人,才终于确定了,眼前的人就是凝猫,就是自己的凝猫。 她,果真如堕星魂所言那般,已经变得很强大了,甚至,比自己想象中,更彪悍。 慕容北辰也没想到,自己这般狼狈的时候,竟然是凝猫来救了自己。说来有些狼狈和汗颜,但,整颗心却也彻底地安定了下来,像是寻到了属于自己的港湾。 慕容北辰的声音带着几分哑意,还带着几分笑意,“多日不见,本宫的太子妃越发彪悍了。” 凝猫这才抬起头,一双眼睛有些发红,粉嫩的小嘴儿却是禁不住噘了起来,“我的男人要被别的女人霸王硬上弓了,我能不彪悍吗?怎么,难道你觉得遗憾,觉得我坏了你的好事吗?” 这带刺又满是醋意的话,让慕容北辰的整颗心都分外熨帖。 他想要刮一刮这小人儿的鼻尖,可是他的全身上下,却依旧使不出半分的力气,他的唇角只勾起了一抹十分撩人的笑,“我的小女人越是霸道,我越是喜欢,喜欢到了心窝子里。” 他说着情话,声音低醇,眼神温柔,叫凝猫的脸颊不自觉便泛起了一抹粉粉的红,唇角也不自觉微微弯了起来,露出了唇畔的浅浅笑窝。 两人正在腻歪,琪麟公主满身狼狈地趴在地上,她听到他们两人的话,呆愣了许久,甚至连哭都忘了。 她不敢相信,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竟然就是慕容北辰的那位太子妃?不是说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吗?她的拳脚功夫怎么这般了得?她又是怎么避开那些暗卫混进来的? 更让琪麟公主觉得刺眼的是,辰哥哥看她的眼神,好温柔,温柔得几乎能掐出水来,温柔得好似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人。 慕容北辰的余光一瞥,便对上了琪麟公主的眼神,他眼里所有的温柔瞬间褪尽,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寒霜。 () 第543章教训 凝猫也把目光投向了她,四目相对,凝猫的眼中顿时像淬了毒一般,含着满满的恶意。 琪麟公主被她的眼神震了一下,身上的疼痛顿时重新袭上心头,一股名为恐惧的感觉涌遍全身。 凝猫起身,再次朝着她走去,而琪麟公主见此,不自觉一点点往后缩,满眼恐惧,浑身都抖得厉害,嘴里含含混混地喊着什么,可是,张开嘴便是满口的血水,满嘴更是疼得麻木,几乎吐不出半个标准的音,只能惶恐地不停摇头。 凝猫却三两步走到她的近前,蹲下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眼神中冷冷的。 “方才是哪只手动了我的男人?这只,还是两只?” 琪麟公主只觉得自己的手腕像是被铁钳钳住了一般,顿时传来一阵辣辣的疼,更似在下一瞬就要被彻底捏碎。 琪麟公主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个不停,她想要开口求饶,却还是只能发出含含混混的音调。 凝猫想到方才这女人那勾人的浪荡模样,心里更是像是长了刺一般,扎得她十分不舒服。 凝猫手上的力道不觉重了几分,琪麟公主顿时疼得一声尖叫,她感觉眼前的这人只需要再多用一分力道,自己的手就要彻底断掉了。 她眼泪鼻涕混着血糊了整张脸,终于是艰难地吐出话来,“药,他的解药,在妆奁旁边的小柜子里……放,放过我……” 凝猫想到堕星魂说的话,她的血本身就具有解百毒的功效,但是她毕竟没有试过,心里终归是有些没底,眼下琪麟公主主动送上解药,凝猫心里微动。 想到琪麟公主还有大用处,凝猫最后还是放开了她,只是不忘在她耳边警告一句,“要是那药是假的,姑奶奶立马将你抽皮剥筋!” 琪麟公主浑身发抖,凝猫已经起身去把那小瓶解药寻了来。 凝猫再走到琪麟公主的跟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又撂下一句狠话,“还有,他是我男人,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以后若是敢动他一根手指头,我就把你扔勾栏院里,让你朱唇千人尝,玉臂万人枕!” 这变故发生得又疾又快,她原本就还有些回不过神来,现下凝猫这一番又一番接踵而来的威胁恐吓,终于是将她最后的一丝理智也击碎,她哇地一声,高声地痛哭了起来…… 凝猫眼睛一瞪,“闭嘴!再敢发出半点声音,我拔了你舌头!” 琪麟公主刚刚发出的哭声顿时像被按了消声键,瞬间被掐断了,可是,她的眼泪却更抑制不住地吧嗒吧嗒往下掉,只是硬生生地从放声大哭变成了无声地哭。 在这一刻,凝猫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十恶不赦的老巫婆。 但是,那又怎样?敢动她男人,活该! 凝猫拿着解药走向床边,便见慕容北辰正歪着头,一脸兴味地看着他。 他身上的那身火红的喜服被解了一般,衣裳半敞,露出光洁漂亮的锁骨,一头的墨发就这么铺在床上,再加上那脸上那抹勾人慑魄的笑,简直像个帅得没有人性的恶魔!浑身上下都在勾引她! 凝猫咽了咽口水,上前,三两下就把他的衣裳扯好,裹得严严实实的,杜绝这男人任何不负责任的勾引行径。 可他却一直这么似笑非笑地直勾勾地看着她,直看得凝猫脸颊有些发红,她轻咳一声,“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被我的凶残吓到了吗?” 男人低低笑了一声,“你吃醋的样子,很可爱。” 凝猫顿时对他一阵吱牙,把手中的药粗鲁地往他嘴里一塞,“吃你的药!” 凝猫料定琪麟公主不敢再在她面前耍花样,那药给慕容北辰喂了下去后,没多久,他的身上便已恢复了正常。 凝猫一脸紧张,“感觉怎么样?毒是不是已经解了?” 慕容北辰对她浅浅一笑,“已经好了。” 凝猫闻言,顿时便咧嘴笑开了,而慕容北辰,却是敛起了脸上的笑,眼底有一丝异样快速闪过。 正这时,外面又传来了一阵巨大的轰响,两人顿时浑身一紧,面上都现出了一丝紧绷。 皇宫那边,他们必须马上赶回去。 两人齐齐把目光投向地上那狼狈的人,不仅他们要赶去,她,更要去。 迎上他们的目光,琪麟公主浑身禁不住剧烈一抖。 …… 而此时,皇后的宫殿中,一个偏僻的偏厢被打扫得焕然一新,偏厢外围围着不少于三十位高手。 最偏西的房间中,里面坐着两个人。 两个女子皆很年轻,容貌妍丽,颜若朝华。白衣女子的美是鲜嫩又青春,整个人像一块璞玉,眼神都是单纯的。而另外那人,虽然面容年轻漂亮,可她的眼神,她给人的整体感觉,却好似历经沧桑一般深沉。 她们两人,便是兮萝和木芙蓉。 木芙蓉在大理时便被瑜尘带走,瑜尘不知跟皇后进行了什么交易,他们一开始便悄无声息地住在了这里,根本没人想得到。 而兮萝,则是进了郢都之后被木芙蓉派人抓来。 被困在这里那么长时间,兮萝见到了瑜尘,把所有该问的都问了。 她终于应证了原本的猜测,一切都是瑜尘做的,是他给嘟宝和糯宝下毒,是他引他们来北梁,也是他要开那宝藏,帮着北梁攻打大元。而师父不是他的人质,是他捧在手心疼爱的女人。 从头到尾,兮萝都只是被利用的那一个! 兮萝脾气直,对于瑜尘的利用她无法接受,甚至气得连师父都不要了,只怒问瑜尘要解药,要离开这里,为此她没少和瑜尘交手,可最后的结局显而易见。 兮萝尝试过很多次要离开这里,可是每次都会被外面的暗卫困住,灰溜溜地挡了回来。 今夜,兮萝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她再次闯宫,刚刚才打了一架,最后还是被乖乖地打趴了。 现在,她正在生气。 她不知道那个瑜尘要做什么,更连师父怎么想都已经完全猜不透了。 兮萝再次鼓起了腮帮子,怒声问,“师父,你究竟想要怎么样?到底要做什么?” 兮萝原本以为她会继续沉默,可是出乎意料的,师父却开了口,声音幽幽的,“是师父错了,师父不该相信他……” () 第544章隐族 师父说这话的语气和神态让兮萝呆了一瞬,甚至她方才满腔的怒意也在这一瞬被戳破了。 她明明在很认真地生气,可是师父突然这般态度,倒是让她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 木芙蓉的确是错了,错得离谱。 她从被瑜尘带走时便满腹不愿,哪怕堕星魂无数次明确地拒绝她,伤害她,她也渴盼着能一直待在他的身边。 而瑜尘最后却是把她乖乖地劝着留了下来,因为他说,他和堕星魂来自同一个地方,他有办法让他们三个人都回到原来的地方。 这个诱惑对于木芙蓉来说太大了,在这里,她已经成了不人不鬼一般的存在,世世巡回,不老不死,堕星魂和瑜尘亦如此。 木芙蓉知道,堕星魂更想回到原来的世界,做梦都想。 木芙蓉禁不住又开始幻想,若是她和堕星魂一起回到了他的世界,他是不是就会改变心意,爱上她? 因为生了这样的幻想,她乖乖地听了瑜尘的话,他把她带到了北梁,带进了皇宫,她询问他事情的进展,想要见堕星魂,他也只叫她等着。 木芙蓉等不及了,她开始烦躁,怀疑,她要求见兮萝,他便当真把兮萝带了来。 从兮萝的口中,木芙蓉知道了瑜尘做的事,她不敢置信,“你,你竟然骗我至此!” “你竟只当我做这些都是为了诓你,骗你?不,我做这些,不过都是为了我们!为了我们能恢复正常,能回到原来的地方!” 他拿出了一方巴掌大的东西,那东西灰扑扑的,上面还画着奇奇怪怪的纹路,木芙蓉活了这么多年,也依旧看不懂。 瑜尘的眼神却很是炙热,“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发现了这个。而埋着这东西的旁边,有一块石碑,石碑上写着它的来历。它叫罗盘,是隐族的神物,只要天时地利人和各方条件具备,便能逆转时空!” 木芙蓉大惊,“隐族?” “没错,隐族!这个名字,我不信你之前没听说过!” 木芙蓉的确听过,在很早很早以前,早到她身上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时候,她便听说过隐族。 据说隐族之人有驭天之能,得隐族扶持,便能稳坐江山。 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隐族之人因自身异能而被四海大陆的上位者忌惮,最后四方联合,将其族人置于死地,一举剿灭。 木芙蓉幼时,也不过是把这些事当成传奇故事在听,不曾想,今日却是再从瑜尘口中听到这两个字。 瑜尘双眼放光,“隐族并没有灭族,他们只不过隐蔽于世罢了。我曾不小心受伤,这罗盘沾了血,便开始动了起来,这罗盘一直指着这北梁之地,直到我到了这里,它才又恢复了如常!你说,这般异象,当真只是巧合吗?不,绝不可能!” 瑜尘的眼神太过炽烈痴狂,木芙蓉心底里终究还是暗暗期盼,期盼着这一切都是真的,所以最后她还是信了他。 这么长时间以来,兮萝对她的质问和责难,她都置若罔闻。 直到,今夜,她听到了瑜尘出去时和手下说的话,他说:“那冰蚕足有百年精血,原是想让它把堕星魂的气血功力吸尽,再化为我所用,却没想到,眼看就要功成,却被他逃了!呵,他纵有本事逃,今夜,我也早给他挖好了坑,彻底送他上路!” 这一瞬,木芙蓉彻底地傻了,原来,瑜尘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下堕星魂的命,他打算用那冰蚕彻底蚕食侵吞了堕星魂的功力,然后再把冰蚕吃了,把堕星魂的所有东西都化为己有! 她懂了,她清醒了,她明白了…… 当年那个亲手把堕星魂推入深渊的人,哪怕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心依旧没有变,她怎么就这么傻,这么天真呢?什么隐族,什么罗盘,都是假的,假的! “错了,错了,彻头彻尾地错了……” 木芙蓉有些神魂颠倒地喃喃低语,兮萝认真地看着她的神情,她禁不住伸手,用力地在师父的肩头摇了几下,连声唤道:“师父,师父!” 木芙蓉陡然回神,可是,她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泪珠而不自知。 兮萝的神情有些怔忪,她不知道师父是不是又发病了,但是眼下,不管师父是不是发病了,她都必须要想办法出去。 师父发病不会有生命危险,外面的情形,却足以让她抓心挠肝的着急。 “师父,外面出事了,我想离开这里,去外面看看。您能帮我的,对不对?” 木芙蓉双眼渐渐回神,看清了眼前人的脸,意识也一点点收了回来。 她终于缓缓地点头,对,她现在要做点什么,不能让瑜尘继续下去,不能让星魂再被瑜尘害一次! …… 而此时,皇宫内,双方已然胶着混战,难舍难分。 孟启涵是大将军,常年在战场厮杀,领军打仗百战百胜,他渐起野心,早早便开始一步步布局,宫里宫外都有他的人,文臣武将皆有。 孟启涵眼下与之厮杀的禁卫军中的重要副将,便是他的手下,那副将接收到了孟启涵的指令,原本一力御敌的禁卫军突然便从后方突袭,朝着自己人下手,一时禁卫军大乱,溃不成军。 孟启涵率军趁势奇袭而上,直逼皇上所在的正德殿,要直捣黄龙,直接弑君夺位。 孟启涵杀得双眼兴奋,可越是接近胜利,越是接近那个位置,他便越发警惕和小心,他身后跟着无数将领,他要为他们负责。 孟启涵扬手挥停,阻拦了要贸然闯入的士兵,他正要派人前去查探,眼前的正德殿门打开了。 北梁王由里里外外无数重士兵们护着出现了,那老皇帝身子虚浮,几乎连那一身铠甲都快撑不住,但是,他眼中却带着一代帝王该有的体面与威严。 “尔等宵小竖子,胆敢谋反篡位,给朕拿下!” 孟启涵听得他那颤抖得不像话的声音,唇角不自觉泛起冷笑,毅然挥下战旗,一声号令,众军齐上。 “杀!” () 第545章截胡 孟启涵的目标直指北梁王,哪知,前一秒还虚弱无力的北梁王,待孟启涵亲自逼至跟前时,那原本浑浊的眼睛瞬间变得锐利而明亮,他手中忽地射出一枚袖箭,直朝孟启涵的命门而来。 孟启涵大惊,这人是假的! 他想要跃身躲避,可“北梁王”周围的侍卫的长戟从四面八方朝他射来,那凶狠的架势,竟是让他完全避无可避。 孟启涵几乎是在生死一瞬之间,身子一个疾速侧翻,一只手硬生生地劈开一方袭来的几根长戟,顿时把自己的手臂震得一阵阵发麻,在这好容易争取来的几息功夫间,一个猛地跃起跳出了那包围圈。 孟启涵还未来得及大喘气,后头,接二连三的攻击便接踵而来,招法路数也都差不多,俱是数人,甚至数十人聚众围攻他一人,长戟长剑暗器一并齐发,一副要将他置于死地的狠劲儿。 孟启涵自顾不暇,身上很快便挂了彩。 他的护卫们想上前帮忙,这才发现原本已现颓势的禁军,竟然像是春日之笋一般齐刷刷地冒了出来,直将他们的人围攻得节节败退。 这是一个计,是北梁王设的一出请君入瓮。 难怪他们一路攻进宫来,皆是节节败退,毫无阻碍,却原来,大部分的主力,全都在这正德殿上! 他自持谨慎,最后,却还是栽了! 孟启涵大感不妙,在这时候,他不得不把宫外备战的“暗夜”之军召来! 他又打退了一波攻击,这才赶忙从身上掏出烟火,快速点燃,朝天而放。 只听“砰砰砰”三声响,天空中顿时炸出了三朵形状各异的信号,一时更把整片夜空又照亮了几分。 孟家军们见将军鸣放了信号,顿时便重新有了劲儿,刀起刀落,砍杀得很是利落。 可是等了许久许久,外面依旧安安静静,没有半点回应。 孟启涵顿时大惊,难道“暗夜”之军出了变故? 而此时,原本在宫外候着的所谓“暗夜”之军,的确是发生了变故,因为,他们被截胡了。 凝猫和慕容北辰带着琪麟公主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宫外,琪麟公主在他们的胁迫下,乖乖地召出了所谓“暗夜”的首领,麒麟公主抖着声音命令,“反贼诡计多端,声东击西,西北方向才是他们的重要兵力,本公主也堪堪脱险,你们速去迎战!宫里的信号弹都是陷阱,千万不要信!” 那首领有些迟疑,但麒麟公主拿出了令牌,那是北梁王亲手给女儿的令牌,见令牌如见皇上,那首领便再不敢有半分迟疑。 凝猫赶忙又补充道:“一遇到黑衣人,不用问对方的来路,直接出手,先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不要让对方先有了准备。” 他们一行领命而去,他们奔走的方向,正是之前凝猫和堕星魂待的地方,那处火光,便正是瑜尘亲手所放。 瑜尘亲自带人来抓堕星魂,最后没抓到半个人,一怒之下便把那屋子烧了。 眼下,他正朝着皇宫的方向赶来,打算坐收渔翁之利,可他如何会知,没多久,他的人,便会和他自己亲手定下计划安排的“暗夜”发生一场自相残杀自食其果的好戏。 麒麟公主被凝猫钳制着,哪里还有半点往日的光彩? 她乖乖地照着凝猫的话做了,颤颤巍巍地问,“我已经照着说了,现,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吗?” 凝猫却用一种看傻子的表情看她,“放你走?想得倒是挺美的呢。” 麒麟公主急得眼泪一瞬盈满了眼眶,想哭,可是方才她哭了一声,便被凝猫狠抽了一巴掌,她眼下只能巴巴地把眼泪憋住。 她想向旁边的慕容北辰求助,但是刚扭了个头,她的脑袋便被另一只手狠狠地按住。 凝猫凶巴巴地说:“往哪里看呢!” 麒麟公主像一条巴巴的可怜虫,再也不敢朝慕容北辰的方向看上一眼。 她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泪水,全都一股脑地往肚子里咽,只是,她的眼中,终究是有一股深深的怨毒怎么都抑制不住。 …… 而没有等来救援的孟启涵,浑身的爆发力便全数爆发了出来。 既然不能靠人,那,便靠自己! 他手上又中了一刀,鲜血瞬间直流,他却混不在乎,他高声大喝,“孟家军的兄弟们,咱们今夜彻底拼了!把北梁王那昏庸无能的王推翻,还我北梁一派新气象!” 众位士兵们原本有些士气低迷,但是听得将领一声呼呵,顿时便士气爆燃了起来,手起刀落间,人头落地,一刀一个,好不利落。 孟启涵不知道自己没有求来的救兵实际上是要在他们背后偷袭的利刃,那些人一旦杀了进来,他们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腹背受敌,他孟启涵便是再骁勇善战,也无力抵抗。 就算他侥幸杀出一条活命,也定然是损失惨重。 而躲在正德殿里观望战况的北梁王和皇后,却是浑身紧绷,后背直冒冷汗。 一切明明都已经安排好了,为什么孟启涵的那几发求助信号并没有召来“暗夜”?难道,孟启涵一开始就识破了“暗夜”是假的? 这不可能,明明在今夜之前他们还收到消息,孟启涵一点都未曾怀疑。 可眼下“暗夜”迟迟不到,他们事先调派在正德殿围剿逼迫孟启涵召集援手的这一批禁卫军,眼看着也要快撑不下去了,这可如何是好? 这一计原本是万无一失的,为何事到临头却发生了变故? 北梁王和皇后,都开始暗自后悔,后悔自己太过听信瑜尘的话,甚至于因为信任他,他们两人都不曾到别宫去避让,而是直接待在正德殿里,只等着亲眼看着孟启涵在他们眼前失败。 现在,他们真恨不得地上有个地缝,能让他们直接钻着地缝逃了。 孟启涵整个人已经快成了一个血人,可是,他却一步步地杀了进去,一步步地朝着正德殿里杀来。 “砰!”一声巨响,他一脚踹开了正德殿层层朱门中的最后一道,他,浑身浴血而来,眼睛带着嗜血的杀气。 他看着面前的那两人,唇角缓缓地勾了起来,对着他们微微一揖,“臣,拜见皇上,皇后娘娘!” () 第546章炸弹 北梁王和皇后的面前围着一圈又一圈手持盾牌与弓箭的侍卫,他们护着身后已然瑟瑟发抖的主子,那两人衣裳褶皱,已然没了半分往日的威严庄重。 孟启涵对他们施了那一礼,顿时像是一把刀子一般,直直地戳进了他们的心窝子里。 还有什么比现在这般更讽刺的事?他都已经带人打到大殿上来了,竟然还装模作样地给他们行礼! 北梁王抖着声音对着孟启涵喝问,“孟启涵,你个乱臣贼子,当真狼子野心!你今日就算是夺得这个位置,也是名不正言不顺,不会被百姓所拥戴!” 他的喝问虽然气息不稳,但是气势都还是有几分。 孟启涵不紧不慢地直起了身子来,只是不轻不重地嗤笑一声,“敢问皇上,你们梁家的江山又是怎么得到的呢?” 孟启涵的一句话,把北梁王义正言辞的喝问顿时就问住了,他像是一个被人一针戳破的皮球,一下就泄了气,一张脸顿时青白交加,很是精彩纷呈。 孟启涵看着北梁王的脸色,语气悠悠,“自古强者为王,你梁家若当真能把这皇位坐稳,我今日便也断打不下来。我打了下来,便是我的本事。若是我来日守不住了,那也是我的无能。这个世界属于强者,没人能强迫我屈居于一个弱者手下。” 孟启涵对自己的野心从不掩饰,他素来也一直都奉行着强者为王的理念。 没人规定这个天下一定就是某个姓,谁有本事,便来拿便是。 但他却有信心,自己坐上了这个位置,便不会让人轻易地夺了去。他的江山,他自己守得住。 他冷笑地勾起了唇角,语气淡淡,“方才那一礼,便是微臣向二位行的最后一个君臣之礼。之后,便再没有了。” 他手中握着长剑,剑刃上寒光反射,映着他满是血污的脸,有一种嗜血罗刹的错觉。 北梁王被他的话气得一阵重重喘气,他盯着孟启涵的双眼,更是几乎能冒出火来。 他以前怎么就没有认清这头白眼狼?反而还被他表面的恭顺所迷惑,让他一步步做大至此。 今次,若非瑜尘暗中告知,北梁王怕要到最后他起事时才恍悟他的狼子野心! 孟启涵杀到了现在,已经失去了耐心,他摸着手中的长剑,打算结束这一场混战。 正这时,皇后却是抖着声音发出一声大喝,“你们别过来,过来的话,我们就一起死!” 皇后的声音尖利,面上更带着狰狞与恐怖。 她的手中,赫然捏着一个东西,她浑身都在颤抖,却依旧强作镇定,“这皇宫里,到处都埋了炸药,你们要是敢伤害我们,我便立马启动炸药,把你们统统炸死!” 一听到炸弹,众人神色皆是一阵微变,孟启涵也一下沉了脸。 孟启涵盯着她手中的东西,眸光有些冷,“你手中之物是什么,当真能启动那所谓的炸药?这世上怎会有这等隔空超控的东西?皇后娘娘,你还是莫要故弄玄虚的好。” 皇后闻言更是激动了几分,那颤抖的手几乎就要控制不住地按下那上面的按钮,她又急又恼,“这就是启动器,你若不信,我,我立马就按下去!” “慢!” 一道声音突然传来,又沉又缓,带着一股子威压。 堕星魂穿着一身铠甲而来,浑身血腥,一双眼睛依旧黑亮幽深,丝毫没有折损他那翩翩卓然的气度。 他的眸子定定落在皇后的手中,堕星魂的眼眸很锐利,但他只在皇后身上停留片刻,便转到了她手中的遥控上。 离得太远,他无法确定那是真是假,也不知道瑜尘究竟是用什么解决了电池的问题,但,这些人不认得那遥控器,他却是认得的。 这一定是瑜尘做出来的,依照瑜尘的那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倒真的很有可能在这宫里埋下炸药。 北梁王和皇后看到好端端的堕星魂,神色都是一变。 当初他们把他请来治病,堕星魂把北梁王治好了,后北梁王诚心招纳,堕星魂却是直言拒绝。 北梁王本着要么得到,要么毁掉的想法,毅然决定将他除掉。 可最后,人没杀掉,却是逃了。 他却不知,堕星魂没有逃到别处,正是被他的皇后和瑜尘捡了个漏,抓了起来。 而堕星魂就是在皇后的宫中被关了许久,半百折磨,最后被人救走。 皇后一见到堕星魂便只觉得心里发虚,背脊顿时感觉一阵发麻,有一种要随时被这个男人捏碎了的感觉。 今夜,瑜尘不是说了要去把他再抓住的吗?为何堕星魂好端端地和孟启涵在一起,而瑜尘,却消失得无影无踪?难道瑜尘是见势不妙逃了? 不对,她的宫殿中还藏着瑜尘的两个女人,皇后知道,他很紧张其中一个,有人质在手,他一定不会逃。 堕星魂收回了落在皇后手上的视线,他很冷静,“你按下去的话,我们活不了,你们也会命丧当场。” 皇后艰难地咽了咽唾沫,“现在,就算我们什么都不做,你们还会放了我们吗?反正横竖都是死,还不如把你们拉上,一起做垫背的!” 堕星魂却又淡淡开口,“你们就这么轻易地绝望了?不再拖一拖时间,等一等你们的那位军师大人?” 他没有指名道姓,但是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他们如何会不知说的是谁? 他们似被点中了心思,原本抱着必死之心,眼下,面上不由自主地便现出了一丝丝的希望。 堕星魂知晓,他们这是被他说到了点子上,他们并非不想活,玉石俱焚的惨烈结局,不到最后,谁都不想直面。 堕星魂看了孟启涵一眼,眼神不动声色朝外瞟了一眼,然后便退了出去。 他要去附近排查炸弹,虽然很难查到,但是拖延得一时的时间,便要尽量抓紧。 堕星魂出去了,北梁王和皇后互相对望了一眼,方才感到的那股压迫感似乎减轻了些许,但这并不影响他们浑身的警惕。 北梁王也不想这么直接被炸死了,他还期盼着那支“暗夜”会来救他们,他也想拖延时间。 北梁王尝试着和孟启涵谈和,他的语气瞬间便软了下来,好言相劝道:“孟将军,朕知道你是个忠君的好臣子,你今日之所以会做出逼宫之事,一定只是一时冲动。朕保证,只要你今夜退兵,朕一定对今夜的事既往不咎,朕还会给你封异姓王,让你在封地上永远衣食无忧!” () 第547章僵持 孟启涵看着北梁王,像是在看一个不停蹦跶的跳梁小丑。 他淡淡会道:“我给你这些。” “什,什么?”北梁王一怔,一时之间没有回过神来。 孟启涵对他嘲讽一笑,“你方才说的这些,待我登上皇位之后,全都给你,你信吗?” 北梁王的脸色顿时僵住,一张脸的表情僵硬得不像话,如此一看,就更像是一只跳梁小丑了。 孟启涵这下毫不迟疑地嗤笑出声,眉眼间都是毫不掩饰的嘲弄,“这有的话,连你自己都不信,竟然奢望我会信?是你把我想得太单纯,还是想得太蠢?” 孟启涵的态度让北梁王恼羞成怒,一张老脸涨得通红,他一把握住了皇后那只拿着遥控器的手,喘着粗气怒吼,“你想妄想这片江山,做梦!我便是直接炸了,也不会给你留下!” 孟启涵冷笑一声,“好啊,反正我一死,你女儿也休想活命!” 这话让北梁王和皇后都齐齐变了脸色,他们已经没了念想,但是女儿,却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今夜他们知道不会太平,便把女儿在公主府严严实实地看了起来。他们已经做好了万全的打算,女儿一定不会有事的! 他们心存幻想,强撑底气道:“麟儿我们已经派了重兵保护,她不会有事的!” 孟启涵浑身是伤,可是,他浑身的气势,却依旧不减半分,他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保护皇上皇后的人更多,最后我不也杀到了跟前?” 两人一噎,脸上都显出一片惨白灰败之色。 “我这人心善,你们若是乖乖投降,或许我还能留你们一个全尸,让你们死后,还能保留些许皇家的颜面。至于你们的女儿……” 孟启涵语气顿了顿,那两人的心便都下意识地提了起来,一副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的样子。 孟启涵的语气却更是嘲讽,“那么一个鲁莽无脑蠢笨如猪的女人,便是留她一条性命,她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北梁王和皇后被他气得一噎,险些没直接背过气去。 这人说话,当真是叫人牙根发痒! 皇后终归是疼惜自己的女儿,她忍不住再次开口确认,“你当真会放了我女儿?” 孟启涵余光朝她手上的遥控器瞥了一眼,“那就要看看皇后您愿不愿意配合了。” 皇后握着遥控器的手更是禁不住发抖,她脸上神情百转千回,各种纠结犹豫伤心不舍轮番上演,直叫她痛苦难言,难以抉择。 皇后的神情现出松动,却又不敢轻易相信,她缓缓开口,“你当真会放了我女儿?” 孟启涵颔首,皇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在这等关头,她除了为女儿祈祷,又能怎么办? 皇后正待伸出手去,却被圣德帝一把拦住,他高声怒道:“皇后,此人的话不可信!孟启涵,你休想诓骗我们!你这等心机深沉之人,如何会不知斩草需除根的道理?我麟儿虽然是个无甚大才的公主,但你之皇位得来本就不光彩,你为你日后根基稳固,不再多生其他波折,怎么会多留麟儿这个遗祸?” 斩草除根,孟启涵自然知晓,他既不是心软之辈,便断断没有当真留下麒麟公主的道理。 不仅是麒麟公主,便是皇宫里面那些宫嫔留下的其他子嗣,他也一个不会留! 但是眼下,他却是断不会承认自己有这样的想法。 成功只在最后一步,他必须要捏住他们的软肋,把他们钳制安抚妥当! 孟启涵抿着唇,做出了退让,“要我如何,你们才肯信我之言?” 北梁王的眼睛一眯,眼中闪出一阵阵精光,他道:“除非你自废一臂,否则朕断断信不得你!只要你自废一臂,这遥控器,朕便当亲手给你!” 孟启涵的眼中,顿时有寒光迸射,好个北梁王,好个帝王心,果真是极尽狠辣! 他自废一臂,从此便成了身体有缺之人,又如何还能再问鼎帝位? 他若是不照做,依照圣德帝这等多疑的性子,绝不肯相信他会放过麒麟公主之承诺,他们得不到承诺,便当真有可能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他孟启涵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原本以为已经十拿九稳,可却不想,北梁王这个强弩之末,在最后却是生生让局面陷入僵局,生生把他逼得进退两难! 要么死,要么残,目前摆在他面前的,便只有这两条路。 可是,这两条路,都不是他孟启涵想走的! 孟启涵沉着脸,与北梁王对峙,北梁王心底也不自觉暗暗地松了好大一口气,总算是暂时把孟启涵镇住了,只要时间拖得越长,他们的援军来的机会便越大! 而孟启涵也在拖时间,拖延的时间越长,堕星魂便越有可能找到埋藏的炸弹。 正在他们互相对峙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道略有些突兀的声音,“皇上,皇后娘娘,我们把你们的女儿送来了。” 这话一传来,大家的视线便全都齐刷刷地聚了过去,定在了那从门外进来的三人身上。 北梁王和皇后娘娘顿时“噌”地一下站了起来,眼睛瞪得很大,满是不敢置信,“麟儿!” 麒麟公主的模样实在狼狈得很,她见到了只比她略好些的父皇母后,鼻子顿时就是一酸,好险没直接哭出来。 “父皇,母后……” 孟启涵看到来人,眼中也不觉有惊讶闪过。 凝猫穿着一身不大合身的夜行衣,毫不客气地钳着麒麟公主,而旁边的慕容北辰,却是不紧不慢地双手抱环,好似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 孟启涵的眼神不自觉又在这两人身上打转,心中莫名闪过一个念头,这两人,当真十分般配。 北梁王和皇后一看到麒麟公主的这般模样,一双眼睛顿时便红透了去,心肝脾肺肾也都跟着疼了起来。 “麟儿,你怎的被折磨成了这样?” 北梁王和皇后还尚且认不得凝猫,但他们却认得慕容北辰,一见到慕容北辰,两人的眼睛珠子顿时又齐刷刷地射了过去。 “慕容北辰,你,你怎敢这般对我的麟儿!” 慕容北辰依旧像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一般,神情淡漠着,甚至连句回应都没有。 () 第548章斗法 他不搭理,自然有人会替他回答。 果然,他的贤内助反手把琪麟公主塞到了孟启涵手里,然后一下就站到了他的前面,插着腰对着对面的强弩之末毫不客气道:“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知不知道!你们怎么对我丈夫的,我就怎么对你们女儿!” 凝猫的样子气势很足,整个人像极了护犊子的老母鸡。 凝猫口中的话,顿时叫北梁王和皇后惊得瞪大了眼睛,他们都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个子小小的黑衣人,直到看清了她那明显白皙细腻的皮肤,还有唇畔那若隐若现的笑窝,一下便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从动了要扣下慕容北辰的心思开始,便一直想着把慕容北辰的那位太子妃和孩子一并抓住,作为拿捏的把柄。 但是,那明明该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他们的人愣是半个人影都没找到。 今天,没想到他们竟然这般大大方方地站在了一起,还把他们的女儿给挟持了! 凝猫的一双眼睛有意无意地盯着那握在皇后手里的东西,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她对着对面的人一副十分嚣张的模样,“喂,想不想要你们女儿活命?想的话,趁着我们还有耐心就乖乖投降。不然,我们的脾气都有些急躁,手上也没个轻重,一不小心可就把你们的宝贝女儿给伤了。” 凝猫说着,还伸手在琪麟公主那原本就带着巴掌印的脸上轻轻拍了拍,她吓得浑身颤抖,想要往后躲,可是后面就是孟启涵,她更是躲无可躲,一双盈盈的眸子瞬间又盈满了泪。 皇后的一颗心像是被人用刀子剜一样,一双眼睛都黏在了女儿身上,从小疼到大的女儿,而今就在自己的眼前受了这等大委屈,她如何能受得了? 皇后的心理防线已经一点点地被击溃,她狠狠咬牙,颤声道:“我若当真听了你们的话,你们最后又反悔了呢?我如何能信你们会不再伤害我的女儿?” 凝猫很不在意,“你若是不信,那便算了,我现在就把她杀了,一了百了。”说着,凝猫当真伸手就拔了慕容北辰的剑,扬手一挥,剑刃就落在了琪麟公主的脖子上。 琪麟公主吓得一声尖叫,身子一软,直接就要软倒下去,倒是孟启涵毫不客气地伸手扯了一把,铁钳似的手指狠掐在她的手臂上,叫她瞬间又疼得有了些许力气。 北梁王和皇后却是瞬间被吓得不轻,两张老脸都苍白得全没了血色。 “不,不要动她!我把遥控器给你,给你们便是!”皇后的声音满是颤抖,眼下,她是再也不敢赌半分了。 孟启涵微微抿唇,不自觉朝着凝猫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中有异样的情绪流转。 之前他倒是没发现,这位太子妃倒是颇有几分能耐。 慕容北辰的唇角亦是不自觉地勾了起来,他看着凝猫的眼神也越发温柔了。这个以前只会躲在他怀里撒娇的小猫咪,终于成长了,变成了一只能够挡在他面前挺身相护,杀伤力十足的大野猫。 这样野性十足的猫儿,他喜欢。 皇后颤颤巍巍地伸手,孟启涵把琪麟公主像是传接力棒一般随手又塞给了身旁的一名手下,然后便要上前去接。 孟启涵没走两步,北梁王却是扯了扯她的手,把她的手扯了回来。 “朕,还有话说!” 众人都纷纷把目光投向了圣德帝,吓得半死的琪麟公主更是紧紧地盯着他,含着期待和哀求。 北梁王的目光只在琪麟公主的身上停留了片刻,但很快,便移开了,转向了慕容北辰的身上。 他开口,带着谈判的意味,“朕不仅要你们放了麟儿,连朕和皇后,也要一并安全送出宫去。” 众人都冷冷地看着他,他能说出这样的话,那便是手里还有底牌,大家都不动声色,只等着他把底牌说出。 慕容北辰迎上他的目光,心里却是不自觉地咯噔了一下,他的眸子微微一沉,如若他没有猜错的话,他知道北梁王接下来要说的话,但慕容北辰,万万不希望他把那些话说出口。 片刻,果然听得北梁王继续道:“只要你们把我们放了,你身上的毒,朕便给你解药!保你不死!” 孟启涵不觉一惊,没想到慕容北辰竟是中了毒。 凝猫闻言正要说她北辰哥哥的毒早就解了,就算没解,她体内的冰蚕也能给他解毒。 但是被慕容北辰捏了捏手,她便把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地咽了回去,只以一副看好戏的神情看着北梁王,像是在看个傻子。 慕容北辰语气轻漫地回了一句,“我不在乎。” “什么?”北梁王一惊,有些怀疑自己听到的话。 慕容北辰的神情却是分外平静,一双眸子深沉如古井一般,这么迎上去,叫人完全读不懂其中意味。 他说:“你的解药,我不在乎。我的生死,也不劳你操心。” “你,你可知你中的毒……” 慕容北辰打断了他,“与我相比,似乎你更连自己的处境都没摸清楚。现在我们好声好气地跟你谈条件,你觉得是你可以无限挥霍的筹码?” 他冷笑了一声,那笑声落在北梁王和皇后的耳朵里,竟然有了一种冷到了骨头缝里的感觉。 他说:“还是说,你还在等着你所谓的救兵?比如,暗夜?” 慕容北辰说出“暗夜”两个字,除了凝猫,众人皆是变了脸色。 北梁王和皇后是惊疑,他怎的这么一副洞悉一切的模样。琪麟公主则是心虚,心虚自己早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捅了出去,再没半点可以隐瞒的。 孟启涵却是疑惑,疑惑慕容北辰为何说暗夜是他们的救兵,那兵符,慕容北辰不是已经拿到了,交给他了吗? 凝猫看着孟启涵那一脸的疑惑,又看着北梁王和皇后一脸惊疑,再看看琪麟公主,她忍不住直言道出真相,“那兵符是假的,暗夜之军也是假的,实际上这是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些人便是北梁王和皇后联手安排的黄雀,转等着在你背后一口吃掉你呢!” () 第549章投降 凝猫这么一番直直白白一针见血的话,顿时叫众人皆是变了脸色。 孟启涵顿时觉得后背一阵冷汗直冒,一股难以想象的冰冷和后怕瞬间袭遍了全身,他身上负伤至今,一直在这与他们对峙着,没半点撑不住的,可是乍然听到这么一个惊天巨雷一般的消息,他脚下一个不稳,险些就这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而北梁王和皇后的脸色,也是在一瞬之间便白了个彻彻底底。 怎的会这般,这人怎的会知道这件事?语气还这般笃定? 凝猫就是喜欢欣赏他们脸上姹紫嫣红的神色,她继续不紧不慢地说:“他们有个军师,那人跟长了火眼金睛似的把你的举事之心洞悉得一清二楚,就演了这么一出戏。 那暗夜的兵符,压根就没在他们的手里,之前的那些流言,不过都是故弄玄虚,糊弄人罢了。那假兵符也不是北辰哥哥送出来的,他今夜还在拷问琪麟公主兵符的下落,这琪麟公主以为咱们已经落入了他们的圈套,便把事情原委全都说了,可做不得假。” 孟启涵的神情顿时一片阴沉晦暗,一双眸子顿时染满了阴鸷和锐利,盯着北梁王和皇后的目光更像是裹了层层的利剑一般。 竟然是这样,他孟启涵终究还是太过情敌,竟然差一点,差一点就要全军覆没! 北梁王和皇后也是万万没想到,原来问题出在自己女儿身上,他们看着琪麟公主的眼神真是又爱又恨,复杂极了。 琪麟公主满脸是泪,整个人恍惚又无助,“女儿不知道,不知道他们竟然这般诡计多端,女儿不知道……” 皇后看到女儿那副样子,虽然心里眼里都疼得厉害,可是,终究还是不忍苛责。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个份儿上,她便是再多苛责,又有何益? “既是如此,我曾鸣放求助信号,他们为何没有出现?” 若是真如凝猫所言,那个时候,便正是他们背后偷袭的最佳时机。那时候孟启涵对他们毫无防备,又是腹背受敌,便是被他们直接一举歼灭了,也没有半分奇怪的。 凝猫又笑盈盈地看着琪麟公主,语气颇有几分欠揍,“那就要好好感谢琪麟公主咯,若不是她帮忙把那首领召了出来,把一整只暗夜军支开了,祸水东引让他们自己人自相残杀,孟将军你这会儿也不会这么悠闲自在了。” 凝猫伸手敲了敲脑袋,“这个时候,他们和瑜尘的人,应该已经杀得差不多了。” 北梁王和皇后娘娘听到这里,两个人最后吊着的最后一点希望,可算是灭得彻彻底底的。 那支假的暗夜军和瑜尘,是他们最后的希望啊,竟然就被他们引得自相残杀了起来,怎的会这样,怎的会这样啊! 琪麟公主的一张脸顿时烧得红了个透,她的哭腔更盛了几分,“我没有办法,他们要杀我,我若是不乖乖照做的话他们就要杀了我啊,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琪麟公主捂着脸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皇后娘娘也一时不知该如何言道。 凝猫的眼珠子在她的手上又转了一圈,她伸手在慕容北辰的手心捏了捏,然后朝着门口转去惊呼一声,“瑜尘怎么没死?” 凝猫的这一声惊呼引得众人纷纷转头看去,北梁王和皇后也顿时抬头望去,满眼都是欣喜。 但是门口处却是空空如也,他们没看到半个让他们惊喜和意外的人影。 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皇后的手腕上便是一疼,她惊呼一声,手下意识便是一松,手里的东西一下便掉了下去。 紧接着,凝猫的几颗钢珠接连射了出去,又密又急又快,皇后捂着自己的胸口倒了下去,圣德帝亦是一头栽倒,哀嚎不止。 几乎是同时,慕容北辰的身影已经似一阵疾风一般快速飞出,在北梁王和皇后身前的弓弩手终于回过神来要拉弓射箭之时,他一挥长剑,已经砍倒几个,稳稳落地,飞快捡起了从皇后手中脱手的东西。 孟启涵的士兵们也都不是吃素的,他们就算没有凝猫和慕容北辰之间的默契,但是看到一系列的变故,也都回过神来,挥舞起手中长刀就要开始砍杀。 弓弩手拉弓射箭,凝猫就斯文多了,直接一把抢过琪麟公主,把她牢牢地抓在手里拉在身前挡着,十分无耻地把她当成挡箭牌。 琪麟公主吓坏了,顿时疾声高喊,“不,不要射,我是公主,不要射!停手,停手!” 那些弓弩手原本就有些被对方的气势吓到了,眼下的情形基本上败局已定,他们都失了要奋战之心,眼下琪麟公主再这么一喊,很多人便当真停了手,扔了手中武器乖乖投降。 那些还拉着弓要放箭的人,见到自己的同伴都投了降,便也都纷纷扔了武器。 孟启涵的士兵们刚抡起刀子,还没砍下去,一场战斗就这么化为无形,有些遗憾,但更多的,却是大捷之后的欣喜。 两名士兵把昏迷在地的北梁王和皇后押了过来,押到了孟启涵的面前。 大家伙儿的脸上都现出了一阵阵兴奋的笑,直到这一刻,他们才终于彻底地松了一口气,这意味着,他们真的成功了,他们举事成功了! 凝猫把琪麟公主往皇后身前一扔,琪麟公主便扑到了皇后的身上。 凝猫气死人不偿命地说着风凉话,“一家子总算团聚了。” 几人的脸色都跟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凝猫却没多余的时间跟他们耗费嘴皮子功夫,她直接便走到了慕容北辰的跟前,拿过了那遥控器看了看,眉头不自觉蹙在了一起。 凭着她现代人的见识,这个遥控器在外形上委实做得十分贴切,很像真的,但是里面究竟是真是假,她却是不会判断。 她果断道:“交给堕星魂。” 术业有专攻,这些东西只有交到堕星魂的手里,才能得到解决。 两人互相对望了一眼,便直接朝外奔去。 () 第550章决战 夜空中,弯月皎皎,一派静谧祥和,与夜空下这一片血腥杀戮形成了最鲜明的对比。 凝猫和慕容北辰出了宫殿,直接飞跃而上,落在了宫殿之上。 他们就着皎洁月光四处搜寻,却连他的半个影子都没看到,凝猫以手做喇叭状高声呼喊,“堕星魂,你在哪儿?” 这一声呼喊没有得到回应,凝猫指着某个方向,慕容北辰便揽了她朝那边飞去,继续找人。 正这时,他们听到了一道清脆的女声在喊救命,因为隔得远,隐隐有些熟悉,可却又听不真切。 两人的心里同时一个咯噔,对这声音的主人,齐齐有了猜测。 他们心一提,便朝着那个方向直飞而去,终于,在一处湖心亭内,有两人在缠斗,那两人,不是堕星魂和瑜尘又是谁? 而另外那个出声呼救的人,正在跟一群黑衣人交手,显然,对方人多,她已经力有不逮。 是兮萝! 慕容北辰和凝猫当下便更没了迟疑,朝着那湖心亭的方向便飞了过去。 他们一心要支援兮萝,压根没留意到瑜尘在他们靠近时,突然一个急退,避到了与堕星魂的安全距离,但脚步刚站定,他掌中便凝了一道紫光,朝着两人的方向袭去。 堕星魂赶忙大呼,“小心!” 慕容北辰欲运功去挡,可运得太急,动用真气太甚,心口便是一痛,掌中便再使不出强力。 凝猫心里一急,她不由分手把慕容北辰护在了身后,凭着本能便挥出一掌,打算来一个以硬碰硬,大不了被打趴下,但输了什么都不能输了气势! 凝猫本是抱着必败之心反击,可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挥出的一掌竟然带着一股子浑浑厚强劲的气韵,甚至带着熊熊烈焰,紫光与烈焰在空中相撞,“轰”一声巨响,炸裂出无数细碎星点,那股子余波都震得其他人不自觉后退数步。 凝猫被自己掌中之力吓到了,瑜尘亦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其他人,也都纷纷目瞪口呆。其中嘴巴张得最大的,便数兮萝了。 什么情况,那个人不是她的那个弱不禁风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娇娇嫂子吗?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么一个武功高强连哥哥都需要她保护的人? 因为太过惊讶,她一时没有回过神来,险些被迎面而来的一把刀砍中,待她懵懵然回神要挡时,便又听得“铛”地一声脆响,那把要砍向她的刀竟然被一颗从天而降的钢珠击断了去。 而她若是没有看错的话,那枚钢珠,似乎,也是凝猫射出来的。 眼前强敌环四,兮萝也顾不得自己心中的惊诧,勉强收回了心神,再次开始奋力迎敌。 他们这几招交手的功夫,夜空中原本尚是弯钩的月亮又细弱了几分,好似也被这一场无边的杀戮吓得躲进了浓浓的乌云之中。 凝猫和慕容北辰落在了湖心亭中,两人联手加入战局,与兮萝一起,三两下便把瑜尘的那些个虾兵蟹将全数斩杀了个干净。 慕容北辰的目光在兮萝身上上下打量一圈,见她全须全尾,没曾伤到哪里,便略略放下心来。 凝猫也去打量兮萝,却发现兮萝更是在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眼神在看她,两眼亮晶晶的。 凝猫知晓她在好奇什么,但眼下,捉住瑜尘要紧,她可没时间更她瞎扯淡。 她一个飞身便朝着瑜尘和堕星魂飞去,“先来帮忙!把这个大坏蛋抓住!” 瑜尘还沉浸在对凝猫的好奇和震惊中,他心中有些许猜想,可又不敢相信,不敢相信那女人方才使出的功夫,竟有冰蚕之力的神效。 那冰蚕,莫非落到了那女人的身上? 凝猫一下就直接飞了上去加入混战,兮萝也很是技痒,她对瑜尘这个苦骗了她的男人更是早有积怨,她也要跟着上去横插一脚,好生送那男人上路,余光不经意便瞥见了旁边的慕容北辰。 他的面色苍白得很是难看,一手捂在腹间,神色间满是痛楚。 兮萝心里一惊,当下便迟疑了动作,俯身到了他的跟前焦急询问,“哥哥,你,你怎么样了?” 慕容北辰听得她话里的焦急,冲她勉强一笑,“无事。” 但是,他这个样子,哪里像是无事的模样? 兮萝也并不是没有见识的,她小心地问,“你难道是中毒了?” 慕容北辰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声音很低,“不要告诉任何人,特别是,凝猫。” 兮萝转头看了一眼那已经跟瑜尘缠斗在一起的凝猫,眼中忽而便升起了一股酸酸涩涩的感觉,整颗心,也都似乎跟着空了。 而此时正和瑜尘酣战正盛的凝猫,根本没有察觉到下面的异常。 而且她发现,天色似乎越来越黑了,天边的那一轮月亮,也一点点地吞噬光晕,如今只露出了一条长线般的光亮。 凝猫算是刚入武学之门,她没有常年习武之人该有的目力,若不是这皇宫里灯火够亮,她怕是当真连对手在哪儿都看不清了。 凝猫和堕星魂二人合力与瑜尘交手,凝猫虽有冰蚕体魄,可终究是疏于实战,十分之力,最多只发挥了四五分。 而堕星魂,他之前被冰蚕侵蚀内力,这些时间一直劳神劳力,未曾有机会好好调理,以前调教凝猫自然是绰绰有余,但是与瑜尘一交手,便落了下风。 是以,哪怕是以二对一,他们与瑜尘,也堪堪打了个平手。 瑜尘生性狡猾又狠辣,每招每式皆是下了死手,从不留情,凝猫终归是没杀过人,出手未免绵软,好几次在他手上吃亏,若非堕星魂从旁攻击让瑜尘一时泄了力,她怕是要遭殃。 如此数次,瑜尘伤不着凝猫,便转而直接攻向堕星魂。 他每每攻向堕星魂的招式更是狠狠生风,杀气逼人,高手过招,闪失差池只不过在一瞬之间,堕星魂被他一记声东击西蒙了去,真正要害的一记袭来,堕星魂已是躲闪不及。 凝猫见此顿觉不妙,指尖挥弹,数枚钢珠启发,直朝着瑜尘的命门射去。 可凝猫没想到的是,瑜尘的心力,至始至终都放在她的身上,凝猫的数枚钢珠一射出,他掌中便瞬间凝了掌力,他只用力一送,那钢珠便随着那掌风原原本本地朝着凝猫射去。 他方才对堕星魂的赶尽杀绝,不过是为寻到凝猫的破绽,一举击之! () 第551章消失 “嗤——” 裹挟着强劲掌力的钢珠虎虎生风而来,凝猫避无可避,被打了个结结实实,凝猫直接喷出了一口血。 几乎在一瞬间,那只余一线的月牙彻底被乌云吞噬,整片夜空像被一块巨大的黑布遮住了一般,黑沉沉的,见不到半点光亮。 在这一瞬,慕容北辰的整片天空,也仿若此时的夜空,连最后的一点光亮也彻底消失了去。 万幸的是,瑜尘没有确认凝猫是否得了冰蚕之前,没有打她的要害,那几枚钢珠,一枚打在右臂上,折了她再要用钢珠反击的后路,一枚打在她的腿上,断了她行动的便利,还有一枚在肩上,一枚在腹间,腹间的那枚最是严重,已是穿肉而过,破了脾脏。 而更厉害的便是裹挟着这钢珠而来的掌力,强劲霸道,叫凝猫内息难平,腹中那股原已平息了的力量,瞬间便又似春风野草,转瞬复苏。 这才是叫凝猫疾吐郁血的最直接原因。 凝猫喷血的一瞬,瑜尘已是逼近,凝猫的血便喷到了他的身上,他嗅到那血的味儿,舌尖更是快速一卷,立时便变了脸色,旋即对凝猫便现出了势在必得之势。 凝猫的神色像是瞬间失了支撑,一下便软塌了下去,瑜尘欲要把她强揽过去,却连她的衣角都碰到,便被一道厉掌劈开。 瑜尘疾身闪躲,那厉掌似一道闪电一般,他几乎能想象,若是他方才那一下没有避开,定然伤得不轻。 瑜尘刚站定,便见一道黑影从下面直飞而来,快如疾电,转瞬即至,伸出长臂把那几乎要软倒的人一把揽过,又飞快地跃了下去。 是慕容北辰,瑜尘未曾想,他中了那毒,竟然还敢强行用这般强的内力,当真不要命了! 瑜尘刚要去抢人,他料定,就凭借慕容北辰中的那毒,他根本守不住那丫头。可瑜尘未能得逞,堕星魂已经又缠了上来,瑜尘只恨方才他为钓那丫头上钩舍弃了对他一击而中的绝佳机会! 抱着凝猫落了地的慕容北辰一瞬便已觉得自己的胸口似有万千蚁虫在啃噬一般疼痛。 可是,他身上再疼,也没有心里的疼。 凝猫的身上,都是伤,都是血。她的身子蜷缩着,眉头紧蹙,面色苍白,牙齿狠狠咬着,不让自己发出半点痛呼。她越是这样,便越是引得他心头发疼。 慕容北辰伸手在凝猫的几大穴位上快速地点了几下,可那些血,却还是往外涌,凝猫的脸上依旧苍白如纸,他的心像是被人用刀子一下下地捅着那般。 “凝猫……” 凝猫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他,她不想哭的,可是,身上好疼。 那些外伤的疼根本不算什么,最要命的是身体里那股横冲直撞的东西,一下下翻滚着,折腾着,便是放出生孩子,也没有这般要命。 凝猫咬着唇,却还是禁不住从唇畔溢出了一声声婴咛,“北辰哥哥,我疼……” 这一声,几乎又在慕容北辰的心口上扎了一下,他的眼眶一点点地泛起了红,浑身都在颤抖,声音更是抖得厉害,“凝猫不怕,一会儿,一会儿就不疼了……” 兮萝被这一番场景吓呆了,她感觉这些变故好似只发生在一瞬之间,快得她根本没有来得及反应。 正在他们还沉浸在凝猫突然受伤的痛苦中时,便突然听到“咚”“咚”两声巨响,兮萝转头看去,“蹭”一下就猛地站了起来。 那在凉亭顶上缠斗的两个男人,竟都中了剑,一剑穿心! 堕星魂的胸口插着瑜尘的剑,而瑜尘的胸口处,却,却插着……木芙蓉的剑! 木芙蓉不知何时竟也来了,几乎在瑜尘一剑刺穿堕星魂胸口的同时,木芙蓉一剑刺穿了他的胸膛! 兮萝被眼前的情景镇住了,呆呆的,一时忘了反应。 而原本一片灰暗没半点光亮的天空,却隐隐透出了一丝光彩来,像是突然破晓的晨时一般,似预示着充满希望的黎明。 木芙蓉满脸都是泪,她一步步走到了瑜尘的面前,瑜尘瞪大了眼睛看她,待终于看清了她的脸,一双眼睛盛满了复杂,伤痛,失落,还有不甘与怨愤,好似祭奠了许久许久,厚重极了。 木芙蓉狠狠地抹了一把泪,声音凄楚,“你骗了我,骗我你不会杀他,可你对他下手时,却从未心软。 我也骗了你,骗你我能将你们两人一般对待,可我看到你杀他,我便本能地要将你碎尸万段了替他报仇。 我杀了你,你,也杀了我吧,这样,我们便还清了。谁也不欠谁。若是我们今日能摆脱宿命,那便祈求上天,来生来世,莫要让我们再相遇,相识了吧。” 木芙蓉说着,握住了那柄穿透了瑜尘胸膛的剑,用力往自己的胸口一刺,只听“嗤”一声,她嘴角,便一下溢满了血,她眼皮一合,整个人便一下软了下去。 可直到她软倒的那一瞬,她倒向的方向,也还是向着堕星魂。 在那最后一刻,瑜尘终于是缓缓地,缓缓地闭上了眼。 “师父——”兮萝一声尖叫。 而几乎同时,那片重现光芒的空中,似被人骤然撕开了一般,一束异常强烈的光线瞬间照了下来,而瑜尘的衣襟处,赫然有一团巴掌大小的东西在熠熠发光,与空中那一片灼眼的光连成了一片。 兮萝看呆了,就连慕容北辰也看得彻底愣住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突然间,他们的眼前骤然现出一片更刺眼的白光,那光照得他们完全睁不开眼去,只能勉强以手挡眼,从指缝间窥探。 可几乎在眨眼的一瞬功夫,原本躺在那屋顶上的三具尸体,消失了,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而空中那一道裂开的白光,也一点点变弱了,最后一点点消失,化成了虚弱。 屋顶上,一枚巴掌大的东西也从闪闪发光到最后化为暗淡,没了半点光彩。 慕容北辰和兮萝都久久不能回神,那,那究竟是怎么回事?方才的那一瞬,莫不是,神灵将世了? 兮萝呆呆地回过头看向慕容北辰,想要向他确认自己方才是不是出现了幻觉,这一眼,她顿时又是一阵脸色煞白,惊得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抖着手指着他的怀里。 慕容北辰陡然垂头去看,一下也惊得全身手脚冰凉。 凝猫,也消失了!地上,只遗落了一只遥控器。 () 第552章蚕毒 慕容北辰只觉得整个天地都变得一片混沌黑暗。 深沉夜幕中,天上的那弯弦月如弯钩一抹,又悄然挂上,那光辉颓靡,星辰暗淡,好似怎么照,都照不到人的心里去。 慕容北辰眼前一花,一口黑血吐出,眸中神采瞬间涣散,整个人一头栽在了地上,临昏迷的一瞬,口中喃喃唤着:“凝猫……” 兮萝被这接连的变故吓得呆若木鸡,半晌才似终于回过神来一般,扶起慕容北辰便用力地摇晃了起来,吓得连哭都忘了。 她用力地摇着他,口中大呼,“哥哥,哥哥!” 而这昏迷的人,却是连半点回应都没有。 天上的弯月一点点露出笑模样,月光清辉皎白,正这时,两道如鬼魅一般的影子轻跃而下,迎着月光,那两道影子形成了两道剪影,好似是从月亮上偷入凡间的仙子一般。 那两道影子落在了屋顶上,一人俯下身去,拾起了掉在屋顶上的一方东西,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了些什么,然后把那东西揣入了怀里。 那影子一跃而下,直直地朝着兮萝和慕容北辰的方向而来,两个面具人,一个是牛头,一个是马面,兮萝猛地起身,把慕容北辰护在身后。 这一系列的变故明明让她很害怕,可是,她却强自挺着身子,丝毫不让,“你们,你们不要过来,再过来,本姑娘便对你们不客气!” 两个面具人互相看了一眼,“马面”二话不说直接上手,兮萝的功夫虽算不得有多好,但是也没有三脚猫到手无缚鸡之力,但是现在,这人只出了两招,兮萝就被他问问地钳住了,半分动弹不得。 而那“牛头”却已经直直地朝着慕容北辰而去,兮萝用力挣扎,嘴里大声呼喊,“你们要杀要剐就冲着我来!不要动他!你们要是敢动他,我跟你们拼命!” “牛头”已经蹲在慕容北辰面前,有些不悦地蹙了蹙眉,吐出一个字,“吵。” 这一个“吵”字,竟然是个十足的女声强调,兮萝一瞬有些愣住,自己还没再吐出个字来,便被人点了哑穴,她再想张嘴说话,已经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马面”似想到了什么法子,又在兮萝的身上连点了两下,那原本不听话地用力挣扎的人便瞬间就保持了某个姿势,不动了。 “马面”十分满意地挑了挑眉,兮萝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能瞪着自己的大眼睛,恶狠狠地瞪着这两人。 “牛头”却是没理她们,径直伸手搭上了慕容北辰的脉搏,探了探,旋即,眉头便蹙了起来。 “姐,是什么毒?”“马面”问,声音里充满了好奇,也是个女声。 那“牛头”只吐出两个字,“蚕毒。” “马面”倒吸一口凉气,又啧啧了两声。 从她们的反应,兮萝便不难判断,哥哥中的毒并不简单,甚至很有可能…… 可是,她们究竟是什么人? 兮萝努力地运功,想要冲破自己身上的穴位,让自己重获自由,可是努力了半晌,却是没有半点成效,反倒把自己累出了一身的汗。 “牛头”从身上掏出了一小瓶东西,打开倒出一粒,便往慕容北辰的口中送,兮萝见了,眼珠子再次险些直接给瞪了出来,她浑身上下都在叫嚣着让她们住手,可是,那两人却是只把她当空气。 慕容北辰吃下那药没多久,一声轻咳之后,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兮萝见到他竟然醒了,心里不觉一阵欣喜。 慕容北辰看到眼前的这两人,确切地说,应该是这两张面具,整个人却好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般,只目如死水,毫无波澜。 凝猫走了,她和堕星魂一起走了,他们一定是一起回到了他们的时代,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如果可以,他不想醒过来,因为,不醒过来,心里就不会那么那么痛,痛到甚至连呼吸都觉得是一种负担。 “牛头”和“马面”对于他这种反应似乎愣了一下,两人互相对望了一眼,然后“牛头”开口,直接了当,“你们跟我们走,我给你解毒。” 她们以为,这个条件十分诱人,只要是脑子正常的人,都会接受,可是没想到,慕容北辰整个人却像是一潭死水一般,任凭她们已经扔下了一块巨石,却还是连半点水星子也没溅起来。 慕容北辰淡淡说:“不用。” 两人又是一愣,“马面”忍不住跟他强调科普,“你中的是蚕毒,这种毒若非有百年冰蚕根本解不了,你今夜又强行施功致使毒性迅速扩散蔓延,你要是没有解药就必死无疑。” 慕容北辰的眼神冷了几分,出口的话亦是尖锐无比,“我的命是我自己的,关你们何事?这般乐善好施,便去街上摆摊义诊便是,自然有无数穷苦人等着你们的援手!” 说完,慕容北辰便是直接闭上了眼睛,别说是质问她们的身份了,就是根本连看都不再看她们一眼。 “牛头”和“马面”都被慕容北辰的态度弄得彻底愣住,她们没有想过,这人的脑回路竟这般神奇,整个人更是跟石头一般,又臭又硬。 兮萝在旁边听得简直都要急死了,她想要开口劝说,可是她中了哑穴,却是半个字都吐不出来,当真叫她急得几欲跺脚。 她知道,哥哥这是因为凝猫离奇消失,彻底失去了求生的念想,他不想活了! 正在兮萝满心焦急,慕容北辰闭眼沉默,“牛头”“马面”两人面面相觑之时,湖边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们转头去看,便发现湖边有一群士兵正急促而来。 为首打头的人身姿挺拔,走起路来虎虎生风,气势十足。 他见到了湖心亭中的场景,一挥手便让手下们在岸边候着,自己大步流星地便往这亭子走来。 兮萝见到他像是见到了再生父母,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满含各种情绪。 孟启涵之所以这般久才带人赶来,便是因为瑜尘的人,和原先所谓的“暗夜”之军去而复返,对他们进行了一番围剿。 幸而那两支队伍之前互相不知对方身份,已是互相残杀了一次,剩下的兵力多多少少有缺损,孟启涵一行人早有准备,同仇敌忾,又是花费好一番力气才将人彻底剿灭。 孟启涵一手握在刀柄上,随时准备出鞘,一边对着他们朗声呼和,“两位是哪条道儿上的兄弟,有话好说。” () 第553章身份 “牛头”和“马面”看了一眼整个湖周围围着的士兵,“牛头”不客气地道:“这便是你有话好说的态度?” 孟启涵保持微笑,“原是姑娘。我孟某一贯怜香惜玉,二位把那两人放了,孟某自然不会为难你们。” “马面”不客气地“呸”了一声,“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为难他们了?” 孟启涵看向慕容北辰和兮萝,眼神已经非常明显了,这样都不算为难吗?他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马面”转头对“牛头”道:“姐,我们没必要跟他们对峙,他的毒只有我们能解,他们不敢为难我们。不若我们便直接与那大个子言和,也省得浪费时间。那大个子若是想对我们不利,直接毒死他。” “牛头”略一沉思,便点了点头。 两姐妹商定了之后,“马面”便又是一声呼呵,“你们要救他们,直接过来便是,我们可没舞刀弄剑的拦着你们。” “大个子”孟启涵神情略有迟疑,但那两人当真就退让到了一边,俨然一副姐们儿给你们开路,你们爱怎么着怎么着的模样。 孟启涵看了一眼慕容北辰和兮萝,他脑中快速掂量了一番冒险救他们的利与弊。 慕容北辰是大元的太子,也是几乎可以肯定的大元继承人,自己原本与他算是交易,今日他在这等情况下,若是忘恩负义之人大可直接以绞杀这两个来路不明之人的名头放了乱箭射死。 但孟启涵还是决定救他,救了他之后,他便承了自己一份情,这对于自己日后登基和统治北梁,都会像捏着一个筹码。 孟启涵决定救。 他一步步地走近,身后跟了几名近卫,他们浑身防备地盯着那两个“牛头”“马面”,而“牛头”“马面”却是一动不动,好似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孟启涵先是解了兮萝的穴位,他的人也已经扶起了慕容北辰,兮萝赶忙去过去搀扶。 孟启涵低声问他们,“这两人是什么身份?” 慕容北辰垂着眸不说话,整个人浑如没了魂一般,哪里还有往日的意气风发? 兮萝摇头,“不知道,她们方才给哥哥吃了一颗药,哥哥这才醒了。还说,能解哥哥的毒。看样子,不像是坏人。” “怎么只有你们两人,其他人呢?” 孟启涵问出这句话,慕容北辰的身子僵了一下,兮萝的眼神也一片黯淡,“这件事,说来话长。” 孟启涵看出他们并不欲多说,便识趣地没再问,他看了那“牛头”“马面”一眼,又看了慕容北辰一眼,吩咐手下把慕容北辰扶下去养伤,打算自己单独会一会这两人。 慕容北辰被扶走,那两人便抬步要跟,被孟启涵伸手拦住。 “且慢,不知二位是何身份,可否取下面具,大家坦诚相见。” “牛头”一双眸子黑亮幽沉,带着一股子凌厉的杀气,叫孟启涵这个自小在战场上拼杀滚打的人都莫名生出几分惧意。 “我们的身份,闲杂人无须知道。”她傲然道。 孟启涵的气势受到碾压,他自是不甘,一双眸子亦是凌厉了起来,“在我的地盘上说我是闲杂人?二位可真是大言不惭。” “马面”有些不耐烦,她指着慕容北辰和兮萝,“我们是来找他们的,你是他们什么人要管这么多?你辛辛苦苦夺下这个皇宫也不容易,赶紧趁热把这里清理一番吧,可别把什么余孽给放走了去。” 孟启涵似笑非笑,“本将军先清理清理你们也不迟。” “牛头”也有些被激怒了,她冷冷道:“那就看你有没有本事了。”说着便已经出手。 孟启涵原对这两位女子并不放在心上,但没想到,这女子刚一出招,便叫他吃了一记大亏,然后她的招招式式都又快又猛,还透着一股子怪,叫孟启涵完全找不到路数。 “马面”在一旁观战,正看得津津有味,脚下却踩到一个什么东西,她好奇地拿了起来,“姐这是什么,上面好多按钮,不知道按下去会怎样。” 孟启涵一见那东西,顿时一个激灵,他大喝一声,“不要按!” 可是,“马面”已经接连地把每个按钮都按了个遍,孟启涵和他身边的亲卫们都瞬间屏住了呼吸。 在孟启涵走神的这空荡,这女人手中的断刃直接擦着他的裆划过,他甚至能明显感到自己裆部被一阵冷风划过,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这女人眼角闪过一丝促狭笑意,然后抬脚一踹,直接把他踹了个仰倒,干脆利落地抛出一个字,“走。” 孟启涵摔在了地上,众人都没人想到去扶他,因为,大家的浑身都绷得紧紧的。 可是,他们没等来那预想中的轰隆爆炸,只等来了一声“哐当”脆响。 “马面”把那遥控器扔了回来,嘴里嘟哝一句,“破烂玩意儿。” 那遥控器便砸在了地面上,瞬间摔了个粉碎。 那两张恐怖的面具也在一瞬间便消失得没了踪影,消失前,她们却是冲着兮萝和慕容北辰高声道:“等着,我们还会回来的!” 又过了半晌,周围还是一片安静,众人才终于从这股子一惊一乍中回过神来。 孟启涵更是不觉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的额头,竟也是一片的冷汗。 他再回过神来看向自己的裆部,脑中便立时回想到方才那女人眸中的那股子促狭,孟启涵心生微恼,耳根却也不自觉有些发红。 那两个来路不明的丫头,他定要把她们抓住,好好教训一通! 而前头,领着兮萝和慕容北辰离开的侍卫也因为方才的打斗顿住,兮萝呆呆地望着那两人离开的方向,慕容北辰却是依旧垂着眼,一言不发。 那两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她们一眼就看出了哥哥中了蚕毒,也知道这种毒的解法,她们口口声声说要带他们走,替哥哥解毒,可是,这又是为了什么呢?她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还有,师父他们,又去了哪里?他们的尸身为何转瞬便消失了? 他们的消失,与那两个“牛头”“马面”可有关联? 太多的问题混杂在了脑中,叫兮萝完全理不清思路,像一团丝线搅在了一起,寻不到线头。 () 第554章昏迷 秋日渐寒,郢都经过了一场叛乱厮杀,一朝易主。 孟启涵刀起刀落,毫不犹豫地把北梁王的后宫扫荡了个遍,该杀的杀,皇后和麒麟公主两母女,自然是不会留情。 但那些无关痛痒的小角色,他却也显出了宽宏仁慈之态,网开一面饶过。 孟启涵对于打江山尚算有些谋略,但建国之初,要快速地把一团糟糕的内政理清楚,他却委实有些束手束脚。 幸而,堕星魂之前曾送给他几本书,也曾对他就治国之事提过一些,孟启涵抓住了“知人善任”“恩威并施”这两点,慢慢摸索着,总算是理出了些许头绪。 是以这几天,他忙成了一个大陀螺。 而他原来的宅院中,此时却住进了另外一批人。 外头秋风瑟瑟,主屋中却暖如晚春。 此时,屋内昏暗如缕,床榻之上躺着一个人,气息平稳,但面色却是一片灰白惨淡,那紧锁的眉头,昭示着他即便是在梦中,亦不平稳。 他已经昏迷了整整七天,宫中所有的太医都请遍了,却无人能治。七天里,他嘴里不停念着的,只有“凝猫”。 兮萝最近变得有些呆呆,不似以前那般活泼了,师父他们四人齐齐消失的那一幕,至今还在她的脑中回放。 她亲眼看到了,他们像是被什么吸住了一般,就这么消失了。 可是,凝猫呢?她又是怎么不见的?她难道也是被那束光给吸走的吗?可是为什么她看到了师父,看到了瑜尘,看到了堕星魂,却没有看到凝猫。 若凝猫不是被那束光吸走的,那她又是怎么消失的? 还有那两个神秘的“牛头”“马面”,她们又是谁…… 她们口口声声说会解哥哥的毒,会再出现,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出现? 兮萝把自己的头埋到了臂弯里,自从离开了古墓,她便开始遇到各种各样的烦恼,她想,如果可以,她当真想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古墓,这样,后来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正在兮萝发呆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她问了一声是谁,外面便传来了暗一的声音。 暗一等暗卫早些时候便已经和慕容北辰取得了联系,一直配着着慕容北辰里应外合。 事发的当晚,他们都犯蠢地中了计,待回过神来再去公主府找慕容北辰时,他早已经被凝猫救走,他们想入宫去寻主子,却是被公主府的那些侍卫纠缠,直到他们解决了公主府,宫里的战役也已经结束了。 这次可以说是暗一等人打过的最失败的仗,全程连自己的主子在哪儿都找不到,直到赶到时,便已经是这般场景,不仅主子中了毒,太子妃竟然不见了…… 他们都很是自责,这几天下来,连呼吸都放轻了。 暗一轻手轻脚地端了一碗药来,虽然这些药根本治不了主子身上的毒,但是,一碗碗补药喂下去,他们心理上,终归会好过些。 兮萝以前在古墓时没少伺候师父,她喂起药来动作亦是颇为娴熟。 直到兮萝把药喂完了,把药碗重新递给他,暗一的神色间依旧带着些许欲言又止。 兮萝的脾气可不好,“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吞吞吐吐还是不是男人?” 暗一被她怼得脸色不觉一阵微红,他这才开口道:“十一传了消息说,小郡主最近一直闹着找爹娘,他们已是有些哄不住了。” 糯宝被十一带走,东躲西藏地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来和他们的暗线联系上了,有了稳定的落脚安置处,便一直好好地安置照看着,这么长时间来,她也一直都很乖巧听话,后来慕容北辰偷偷给她写了几封信,她便更听话了,根本没有闹腾。 但是,也许当真是血浓于水吧,自从慕容北辰和凝猫相继出事,糯宝便像是有预感似的,开始哭闹着找爹娘,前后的反差太大,他们一大群大老爷儿们根本哄不住。 暗一也是没有办法,生怕小郡主再出个三长两短的,这才不得不回禀。 兮萝听了,心里一个咯噔,这几天她太过恍惚,都完全把糯宝给忘了。 她起身往外走,“带我去看看她。” 暗一听了,终于是重重地舒了一口气,赶忙便在前头带路。 郢都城西,另外一处较为偏僻的寻常小宅里,忽地传来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哭喊,“我要爹爹,呜呜呜,我要娘亲……” 那小姑娘穿着一身寻常人家的布衣,头上歪歪扭扭地梳着个双丫髻,小脑袋上光溜溜的没半个金银首饰,这么一瞧,便当真跟最寻常人家的普通孩子无异。 危机已经解除,糯宝已经安全,并不是他们不想给她穿上好衣裳,戴上好首饰,只是这小丫头太过机敏,他们那天刚喜喜庆庆地买了顿她念了很久酱肘子野鸭脯鱿鱼卷……她就一句兴冲冲地问,“我们是不是安全了,可以去找爹爹娘亲了?” 就那一次,吓得他们赶紧又恢复了以前紧巴巴的生活状态,半点不敢松懈,生怕她要闹着找爹娘。 可是却还是晚了,从那以后就没消停过。 眼下她一声声干嚎着,眼眶微红,却是并没见到泪花儿,但是她那噘起的小嘴,皱起的小脸,可怜巴巴的眼神,无不透露出一股叫人疼惜的可怜。 她抓着一个青年男子的衣角,昂着头用力地摇晃着,颇为不屈不挠。 那被她抓着衣角的男人急得一阵阵抓耳挠腮,绞尽脑汁地哄着,“小姐您别急,少爷和夫人这会儿在办事,他们办好事了就会来接您。现在您要是去找他们,会给他们添乱的。” 千篇一律的说辞,十一已经连自己都听腻了,却笨嘴拙舌地找不到其他搪塞的话。 糯宝却根本不信,她扯着十一的衣角又是一阵阵干嚎,“你骗人你骗人!我都听到了,外头的人都说皇帝死了,有人当新皇帝了,我爹娘怎么可能还没办完事?你骗人! 而且若是以前,我这么喊你们一定会捂着我,可是我现在喊那么大声你们都没制止我,我们一定是已经安全了,既然安全了,为什么不带我去找爹娘?” 小女孩喊得声音已经有些哑了,越到后头,便越是没了底气,因为她自己心里都已经忍不住生出了别的念头,那样的念头让她心里发慌。 十一的身子僵硬,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个聪明伶俐的小主子…… () 第555章哄骗 正在十一浑身僵硬,束手无策之时,外头传来了一道声音,“是哪个爱哭包在哭?” 听到这个声音,糯宝猛地就转过头去,抓着十一衣角的手都有些僵住了。 十一等人看到来人,顿时便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兮萝出现在了门口,双手抱怀,脸上挂着一副看笑话的神色。 糯宝一看到她,整个身子都僵住了,旋即,下一秒,整个人便像是一发炮弹似的直直地朝着兮萝的方向冲来,跟个小肉球一般撞进了她的怀里。 “姑姑!” 方才红通通的却强自压着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大颗大颗的,晶莹又滚烫,都跟不要钱似的往下砸,然后便是声势浩大的嚎啕大哭。 此前她也闹,可是,在十一他们面前,她却还是强自镇定着,不敢放开了闹,因为她原本就是偷偷地跟来的,她说过不会给爹娘添麻烦,那她就要做一个乖乖巧巧的乖宝宝,所以即便心里很想哭,却还是不敢哭出来。 而看到了兮萝,哪怕这个姑姑总是对她冷着脸,可是,她心底里却还是本能地觉得亲近。 这么长时间以来积压着的情绪在这一瞬间都彻底地爆发了。 哪怕她再懂事,归根结底,也不过就是一个孩子罢了。 兮萝还没来得及阻止,便感觉自己的衣服上已经被蹭上了什么黏黏糊糊的东西,兮萝刚刚升起的一点子怜惜之情瞬间就被掐灭了。 兮萝毫不客气地把拎起这小丫头的后衣领,把她强硬地拎开,便见到这小丫头的一张脸已经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怎么瞧都有些磕碜。那大大的眼睛里还蓄着下一波的泪花,那原本肉嘟嘟的脸颊瞧着也消瘦了不少。整个就成了一枚小可怜虫。 兮萝只有一点点的心疼,一点点,最多只有指甲盖那么大一点。 “再哭,就给你把嘴封上。” 小丫头眼泪却还是吧嗒吧嗒地直往下掉,嘴巴扁扁的,说话时都是一抽一抽的,似要背过气去。 “我,我想你们,我想你,想爹娘,你们都不来看我,我,我,我以为你们不要我了,呜呜呜呜……” 兮萝嫌弃地掏出手帕给她脏兮兮的脸擦了擦,“再哭可就真的把你扔了。” 糯宝缓了半晌,才终于慢慢地止住了哭,却还是一下一下地打着哭嗝,小手紧紧地抓着她的衣角不放,可怜兮兮地说:“我不哭,嗝,哭了,姑姑不,嗝,不要扔了我,带我去,嗝,去找爹娘!” 兮萝想到在来郢都的路上,这小丫头被从马车里揪出来的那次,小丫头还给她甩了个黑锅。 眼下好容易这丫头落到了自己的手里,兮萝虽然有些不忍,可却也不想这么轻易地放过了这小调皮。若不趁着这次机会好好调教调教她,以后说不得直接就翻了天,直接不把她放在眼里。 兮萝一边给她擦脸,一边道:“想要我带你找爹娘?” 糯宝忙不迭地点头,兮萝却是不紧不慢地说:“还记得当初怎么得罪过我吗?” 糯宝满脸的期待瞬间僵在了脸上,甚至连哭嗝都忘了打。 兮萝就这么望着她,眼神中带着秋后算账的意味,这可把糯宝给吓坏了,她抓住兮萝衣角的手更用力了,声音都满是颤抖和哭腔,“姑姑,我,我上回,上回我错了,我不该诬陷你,给你甩黑锅,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怕爹娘给我送回京城,我不是故意的,呜呜呜……姑姑你不要生气,不要不带我去找爹娘,呜呜呜呜呜呜……” 糯宝一边道歉一边请求,还不忘一边哭,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有了滂沱的趋势,这可不是兮萝想看到的。 她严肃地呵了一声,“不许哭!” 糯宝一瞬被她呵住了,再次硬生生地把哭意压了下去,只大眼睛上依旧挂着晶莹剔透的眼泪珠,愈加可怜巴巴。 兮萝一副教育的语气,“以后还敢不敢说谎?” 糯宝赶忙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敢了……” “还敢不敢诬陷我?” “不敢了……” “还敢不敢乱哭鼻子?” “不敢了……” “那以后最听谁的话?” “最,最听……听姑姑的……” 难得见她乖巧得像只兔子,兮萝甚是满意,看她以后还敢跟自己唱反调! 糯宝伸手,又扯了扯兮萝的衣角,语气小心翼翼,“以后糯宝一定乖乖的,再也不欺负姑姑,也会好好听姑姑的话,那姑姑,可以带我去见爹娘了吗?” 兮萝心里刚刚升起的沾沾自喜瞬间像是被戳破了一样,消失了。 她怎么忘了,这个最关键,最烫手的问题仍然无解。 糯宝小心翼翼地看着兮萝的神情,生怕自己被拒绝。 但是,眼下的情形,她注定要被拒绝。 兮萝便摆出了一副分外严肃的神情,像是余怒未消一般,“你三言两语的就算道歉了?当初就因为你的信口雌黄,我被你爹娘大骂了一通,一路上也都一直在埋怨我,我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就这么轻易地算了?要我原谅你可没那么简单。” 糯宝一听,心里顿时一紧,对兮萝的愧疚愈发浓烈了起来。 她垂下脑袋,像个鹌鹑一般不敢直视兮萝,声音也小了几分,“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会这样……我跟我爹娘解释,我告诉他们不是你给我出的主意,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兮萝见她愧疚可怜的模样,心头有些不忍,可最后,却只能依旧强硬地板着脸,“就算你现在解释,以前我受的委屈也都受了,你又怎么弥补?” 糯宝整颗小脑袋几乎要埋到地下去了,姑姑似乎很生气,她很懊悔,懊悔不已,可是,她却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 她眼眶又红了,声音更添了几分浓重的哭腔,“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弥补,姑姑你想要我怎么弥补,我就怎么弥补……” 兮萝见此,便先是故作为难,思考了许久,才似大发慈悲一般说:“这几天你便乖乖地跟在我身边伺候我,什么时候把我伺候得舒服了,我什么时候消气了,便什么时候带你去找你爹娘。” 糯宝一听,整个人的神情都亮了起来,像是一下看到了希望,忙不迭地连连点头。 只要能见到爹娘,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兮萝看着糯宝这副开心的模样,面上不显,心里却是微微揪紧。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在这小丫头面前瞒多久。但是,能瞒得一时是一时吧。 () 第556章夜闯 兮萝把糯宝带回了他们住的宅子,事先暗一等人已经打过招呼,宅子里的下人都很识相,都会管好自己的嘴,不该说的绝不乱说。 而糯宝,因为被兮萝那么一番连哄带吓,眼下已经乖乖巧巧的,对兮萝言听计从,根本不敢有半点违逆。 糯宝其实是个心大的孩子,之前她之所以突然不安闹腾,是因为察觉到了十一等人的异常,她的心里又莫名地发慌,她便想到了娘亲说过的,女人的第六感。 她的第六感告诉她,爹娘可能出事了。她这才吵闹不休。 可是,见到兮萝姑姑之后,她便开始下意识地相信,爹娘其实还好好的,根本没有出事,只是他们还有自己的事要处理,还顾不上她罢了。 有了这个心理暗示之后,她心里便轻松多了。她又一心想着该怎么讨好弥补姑姑,所以整个人倒是真的显出了孩子的心性来。 兮萝见她如此乖巧,总算是放下心来,可是看到依旧昏迷的慕容北辰,一颗心便又沉了下去。 对于暗地里的这些担心焦急,作为孩子的糯宝一无所知,她白天的任务就是变着法儿讨姑姑的欢心,例行问上一句,姑姑消气了吗?得到了否定的答案,也不气馁,晚上,倒到床上就是呼呼酣睡。 吃好睡好,整个人又恢复了小胖猪的生活习性。 而此时,糯宝正安安稳稳地躺在自己的床上酣睡,她的床边,却是多了两张牛头马面的面具。 “牛头”柳桃之,“马面”柳夭夭,两姐妹凑到糯宝的面前,两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呼呼酣睡还在流口水的小屁孩。 柳夭夭看了半晌,开口道:“姐,要不咱先把她抓了,这样不怕另外两个不跟我们回去。” 柳桃之陷入沉思,似乎在思考这样做的可行性。 柳桃之还没来得及做出决断,床上呼呼大睡的孩子却突然一个翻身,小胖身子直直滚到了床沿,“咚”一声就撞了上去,然后就给人撞醒了。 糯宝迷迷糊糊的,一睁眼就看到了眼前的这两人,确切地说,应该是这两张鬼脸面具,柳桃之和柳夭夭两人都怔了怔,显然没想到这小丫头会突然醒过来。 她们反应过来,要去捂糯宝的嘴时,没想到这小丫头却是半点惊骇都没有,反而伸手揉了揉眼睛让自己清醒了些,开口道:“你们的面具真好看,在哪里买的?我也买一个送给姑姑,她会不会就消气了?” 两人都不自觉地互相对望了一眼,敢情这小丫头把她们当成了伺候她的丫鬟,还以为她们这是故意戴面具寻乐子呢。 不得不说,这小丫头的警惕性当真弱得可怜。 柳桃之没说话,柳夭夭却升起了逗弄的心思,“你看到我们的面具就不怕吗?” 糯宝张嘴打了个大哈欠,一副随时都会睡过去的模样,答话倒是答得理所当然,“为什么要怕?反正都是假的。” 这话说得,让她们一点成就感都没有了啊喂。 柳夭夭还待继续逗弄,柳桃之却是突然插话,“说正事。” 柳夭夭顿了顿收住了话头,摆出了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正要开口,可却发现……欸她们有什么正事要跟一个小屁孩说? “姐,难道要跟她商量咱们想把她掳走的事吗?” 柳桃之:…… 糯宝原本还在打哈欠,听到这话,那半个哈欠都硬生生地憋了回去,目光在她们两人身上黑漆漆的夜行衣上扫了一圈,困意全消,小脸变得煞白煞白的。 柳桃之没理会傻缺妹妹,而是凑到了糯宝的跟前,看着她说:“你想不想让你爹把毒解了好起来?” 糯宝刚刚升起的害怕,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又硬生生地顿住了,她心里跟着咯噔了一下,懵懵地,说话都带上一阵阵颤抖,“你,你说什么?我爹他怎么了?我爹他出了什么事了?” 糯宝不知道这人说的话是真是假,但是她却知道,这两人图谋不轨,她被她们的话吓到了,顺势的,眼泪便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嘴巴一扁就哇哇大哭了起来。 她的哭声来得太突然,也太惊天动地,在这静谧的夜中,显得更为突兀。 这便是这小丫头情急下的对策,她既然发现了这两人是坏人,就要向外面的人传递信号,不然她可就真的又要被掳走了! 显然,她的这个法子虽然简单粗暴,可是效果却是十分显著。 柳桃之和柳夭夭连忙伸手去捂她的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只听“砰”一声响,门口被人踹开,几个人接连涌入,手握利刃,寒光凛凛,怒目相视。 最后跑进来的是兮萝,她一看到戴着面具的两人,不知为何,一直提起的心有一瞬的松懈,好似在本能里便不自觉地相信这两个人不会真的伤害糯宝。 糯宝一看到他们就想要从床上爬下去,但是却很轻易地被柳桃之给捞了回去。 柳夭夭看向柳桃之,看着眼前情势有些犯难,“姐,该怎么办?开打把人带走吗?” 这两人这么当着他们的面说这么猖狂的话,顿时让后头的暗卫们感觉受到莫大刺激,但是碍于小郡主就在她们的手里,却只能硬生生地忍着。 兮萝看了一眼眼泪汪汪,但眼下已经止了哭的糯宝,见她全须全尾的,便暗自放松了下来。 她看着这两人,决定和她们好好谈一谈。 “我知道你们没有敌意,也不会伤她。说吧,你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兮萝说得很肯定,也很淡定,一点都没有要干架的样子,这让准备大干一场然后把人掳走的柳夭夭有了一股子莫名挫败感。 柳桃之却微微勾起了唇角,不用打架,最好不过了,她也不想动粗。 她直截了当地命令,“你让他们都出去。” 暗卫们顿时又怒了,但是兮萝却是一挥手,真的对他们吩咐,“你们先出去。” “这,这怎么行?” 兮萝的态度却很坚决,“你们先出去。” 兮萝板起脸时,整个人便不自觉带上了一股子威严,那神情,当真跟他们的主子如出一辙,他们顿时便感威压,虽然心里还是担心,但还是乖乖地退了出去。 柳桃之微微扬眉看她,心道这丫头倒是有几分熟悉的气势。 () 第557章哄人 待所有人都出去了,只剩下她们几个人,兮萝便单刀直入地问:“我们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兮萝的这话,让柳桃之和柳夭夭两姐妹互相对望了一眼,眼波流转。 柳桃之不答反问,“何出此言?” “感觉。”兮萝给出了一个十分不负责任的回答。 柳夭夭翻了个白眼,“这算什么依据。” “别管我这是什么依据,你们只需要回答,到底是不是。” 柳夭夭也给出了一个十分不负责任的答案,“问问你的感觉。” 兮萝:…… 这种被将了一军的感觉,十分不美妙。 兮萝深吸了一口气,决定绕开这个问题,也不再废话,“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把你们的目的说出来,谈一谈。行就握手言和,不行就用拳头说话。” 兮萝这般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的做派,让柳桃之微微挑了挑眉。 双方立时便呈现出了一番诚意谈判的姿态,“我们的目的很简单,你们跟我们走。作为补偿,我们会给慕容北辰解毒。” “他的毒,除了我们没人能解。”柳夭夭一副十分自豪而有优越感的语气。 兮萝:“哪些人要跟你们走?” 柳桃之:“你们兄妹,还有这小家伙。” 兮萝:“为什么要跟你们走?” 柳桃之:“到了就知道了。” 兮萝:“去哪里?” 柳桃之:“到了就知道了。” 兮萝:“去到了那里做什么?” 柳桃之:“到了就知道了。” 兮萝:…… 她感觉自己被耍着进行了一场完全没有任何意义的对话。 而糯宝则是从一开始便随着她们说话扭着脑袋,从她到她,又从她到她,再从她到她……如此反复数次,已然把她的小脑袋转晕了。 兮萝黑着脸,“你这样的回答跟没回答有什么区别?” “这些都无关紧要,你只需要考虑一点,是否要给慕容北辰解毒。如果要,那便答应我们的条件,若是不要,想让他自生自灭,那随意。” 这一点,简直直掐命门,顿时叫兮萝有再多的问题,也只能硬生生地往肚子里咽。 可她却还是不甘心,“我们怎么能确保你们把我们带走了之后不会再对我们下手或者是抱着什么其他的目的?” “我们真的想杀你们,你们已经死了好几百回。” 兮萝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半点胜算,她正暗自咬牙,在心里打着腹稿,糯宝便紧张兮兮地开口,声音中都带着一股子哭腔,“我爹他真的中毒了吗?他中了什么毒?你们真的能治好我爹的毒吗?” 柳夭夭似乎觉得从糯宝身上下手更方便,她便很认真地说:“你爹中了一种很厉害的毒,现在如果及时解毒,还能救回来,如果再拖延时间,到时候怕是连我们也救不了他了。” 这话,叫兮萝的身子一僵,糯宝眼眶里的眼泪更是瞬间就有了要复发的趋势。 她的小手紧张地抓着柳夭夭的衣角,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求求你们,救救我爹,救救我爹!” 柳夭夭继续循循善诱,“要我们救你爹并不是不可以,但是你们三个得乖乖地跟我们走。” 糯宝的小手僵了僵,她似有犹豫,柳夭夭见此,便遗憾地道:“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就没办法了,你爹谁愿意救谁救好了。” 糯宝立马就又紧张了起来,“不,不要。” 她的小嘴扁着,最后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开口,“你们只能带我们三个人走吗?能不能多带一个?” 这个问题,倒是让柳桃之和柳夭夭始料未及,“你想多带上谁?” “我想再带上我娘亲。”糯宝的眼睛乌溜溜的,满是祈求和渴盼。 兮萝闻言,心里却是咯噔了一下,同时也闪过了一丝隐痛,这件事,至今都没有告诉她,因为根本不敢相信,这丫头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兮萝突然想到,这件事不能告诉这丫头,她要开口阻止,可是柳夭夭却已经率先开口,语气十分遗憾,“可是你娘已经失踪了呀。” 糯宝听到这话,先是一愣,然后整张脸瞬间便僵住了,她满脸的不敢置信,然后便是猛烈地摇头,“不,我不信,我娘明明好端端的,怎么可能失踪!” 她急切地转头看向兮萝,像是要寻求回应一般,急切地问:“姑姑,我娘现在一定还好端端的,根本没有失踪,是不是?你说只要我表现好,让你消气了就会带我去找爹娘的,你一定不会骗我的对不对!” 小丫头急切地说着,没有等到回答,眼泪已经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滴滴答答地往下掉,那小模样,光是瞧上一眼,便足以叫人分外心疼。 糯宝呜呜地哭了起来,就像是走丢了的孩子一般,茫然又无助,这一哭,不仅把兮萝给哭得心疼了,甚至叫柳桃之和柳夭夭都开始心里不落忍。 柳桃之瞪了柳夭夭一眼,“谁让你跟她说这个的!” 柳夭夭也很无辜,“我,我没想到她会哭的嘛。” 柳桃之毫不客气,“你没脑子吗?” 柳夭夭:…… 她又不是小孩,怎么可能知道小孩子听到这样的话会哭得这么伤心嘛。 被训了好无辜,柳夭夭便只能好声好气地哄起了这小丫头,“喂,小丫头,你不要哭了,我给你把爹爹治好,咱们有爹爹就好了,不要娘亲了好不好?” 她这一哄,顿时让糯宝哭得更凶了。 “我要娘亲,我两个都要,一个都不能少!呜呜呜……” 柳桃之又瞪了柳夭夭一眼,“你到底会不会哄的?” 柳夭夭更无辜了,“我,我不会啊……” 柳桃之:“不会你还乱哄?” 柳夭夭:“要不你来?” 柳桃之:“……我不会!” 柳夭夭:…… 自己不会还这儿凶,柳夭夭忍不住对她姐翻了个白眼,最后还是得自己来,“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们给你爹解毒,再帮你找娘亲总行了吧。” 糯宝听了这话,顿时便止住了哭,只是大颗大颗的泪珠子还挂在眼睫上,带着些许不信任,“真,真的吗?” 柳夭夭诚恳地点头,心里却在想,先把人哄住再说。 糯宝顿时就破涕为笑了,柳夭夭暗自松了一口气,却听得这丫头得寸进尺地问,“那,能不能再答应我一个条件?” () 第558章条件 这小屁孩,倒是会得寸进尺,柳夭夭顿时有一种被套路了的感觉。 但是出于好奇,她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什么条件?” 糯宝抹了一把眼泪,声音糯声糯气的,又含着满满的期待,“我哥哥也中毒昏迷了,你们能不能帮哥哥把毒也解了?” 糯宝问完,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便眨巴眨巴地望着她们,含着十二分的期待和渴盼。 被这样的一双眼睛望着,委实很容易让人心软。 可是,这一大家子人怎么这么多?怎么又多出来了一个哥哥? “你还有一个哥哥?” 糯宝认真地点头,“我们是双生子,娘亲一下生了俩。” 这倒是她们的消息落后了,竟然没有打探到这个。不过,他们的娘亲倒是会生,不仅一下生了俩,还是个龙凤胎。而她们姐妹,也是双生子,这倒也算是一定的缘分。 柳夭夭又问,“那他在哪里?” “在京城。” 呃……竟然在京城,她们本就是偷偷跑出来的,要抓紧时间回去,京城那么老远的地方怎么去得? 但是表面上她却是不动声色,继续问,“那他中了什么毒?” 这下,糯宝的脸上就现出了迷茫来了,她一副求知地望着兮萝,向她求助。 而兮萝,从糯宝跟她们开启谈话模式之后就一直处于懵懵的状态,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她们跟糯宝的氛围风格竟然会是这样?还有没有一点挟持人的自觉? 她们对糯宝的语气神态,果真是如自己一开始所猜测,她们的目的并不是伤害糯宝,但是,不伤害是一回事,当真的看到她们对待糯宝的那股紧张又无措的态度,兮萝还是有些发愣,甚至有点哭笑不得,更是困惑难解的感觉。 这些人究竟是什么身份?这个疑惑再次萦绕上的心头。 她没有再继续追究这个问题,而是回答了糯宝的困惑,然而,想到那个毒,她却是经受不住地狠狠颤了颤。 “我不知道那个毒叫什么名字,我只知道,中了那毒之后,便是经受了万千毒蚁啃噬般的痛楚……” 兮萝神情怔忪,她把那毒的症状向她们解释复述,那感觉,便好似自己亲身经历了一般。 而实际上,兮萝没有告诉过旁人,那毒,的确是她亲身经历过的。她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中过那毒,也不记得自己究竟怎么中的那毒,更不知道最后是怎么解的,反正,当初看到嘟宝和糯宝中毒的症状,嗅到那股味道,她便已经认出了那毒。 柳桃之和柳夭夭听了兮萝的描述,不自觉互相对望了一眼,两个人心里都已经有了答案,那是血罂粟。 幸而中毒之后采取了及时的措施,而后每隔一段时间便要给中毒者进行药浴排毒,这才保下了一命,没让那毒蔓延至心脉,护住最后一口气。 再听得眼下中毒者已经被封存意识,处于休眠状态,连她们都禁不住叹一声妙哉,也唯有这等法子能最大限度地为他拖延时间了。 兮萝说完,便一直看着她们两人,观察她们的神情变化,她自己也禁不住好奇喝紧张,“怎么样?这毒可有法子解?” 柳桃之和柳夭夭互相对望了一眼,老实说,面对这两个人满是殷切和紧张的目光,她们当真是不好意思说出自己不行的话。 柳夭夭昂首挺胸,一副十分厉害的模样,“连蚕毒我们都有法子解,更不要说这区区血罂粟了。” 这话里,多多少少都有些吹牛的成分,毕竟,血罂粟这种毒,她们也只是在医术上看到过,大概知道解法,根本没有真正见到实例,更何况,那毒究竟是不是血罂粟她们都还没法具体确认。 但是输人不能输阵,总不能在她们面前矮了气势,让人瞧不起。 糯宝一听,顿时就高兴了起来,“那太好了,求求你们把我哥哥的毒也一起解了吧!你们那么厉害,一定是可以的!我求求你们了!” 听到有人这般可怜兮兮地央求讨好,她们心里都有一种被人需要的感觉,正有些飘飘然呢,就突然回过神来,这个话题怎么的就歪成了这样? 柳桃之及时地拉回了话题,“我们是来劫人的。你们先跟我们走,其他的容后再说。” 这是没有一口应下,开始打太极的意思,不是柳夭夭那般心思直率,轻易地就给人把话题带偏,满口应下不该应下的承诺。 糯宝一听就急了,“可是我爹的毒那般紧迫,怎么能耽误?如果赶路的路上毒发了怎么办?还有,不是说好了要找我娘,把我娘也一起带上吗?还有我哥哥他怎么办?我们不能先回京城把他的毒解了,然后再一起跟你们走吗?” 在糯宝的心里,只要一家人好好的待在一起,那不管是去哪里,那感觉都是甜蜜和满足的,所以她便规划了这么一番,俨然已经把对方的一次劫持行动规划成了由对方出资的全家旅游活动,这委实就让人有些哭笑不得了,不知是该说这丫头心大好,还是说她心思单纯。 兮萝亦是一下抓住了问题的关键点,她沉思一番,方才郑重其事地开口道:“你们先给人解毒,只要人没事了,我们便跟你们走。若你们现在执意要把我们带走,到时候得到的是一具尸体,于你们想来也没有半点好处。” 只要先把人救回来,一切就都有了转圜的余地。 等慕容北辰醒了,一切便都有了主心骨,他们若是反悔了不愿跟她们走,便有的是半分推脱。 而且,糯宝说得很对,既然她们会解毒,何不把人先骗回京城再说?现在下毒者瑜尘消失了,连唯一一个有可能解毒的堕星魂也一并消失,这世上怕是再难寻到解药,那么这对来历不明的姐妹花,便很有可能是最后的希望。 既然如此,她又怎能轻易地放过?幸亏糯宝方才一下就想到了嘟宝,若非如此,她怕是也万万无法这般思虑周全。 柳桃之和柳夭夭又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探寻。 最后,柳桃之还是率先点了头。 她们的目的根本不是要取他们的性命,反而还是要保全他们,既然如此,在某些方面,她们便已经不自觉地落了下风。 不管怎么样,她们都得先把慕容北辰的毒解了。 () 第559章毒解 柳桃之和柳夭夭答应了给慕容北辰解毒,糯宝立马便抹了一把眼泪,颠颠地拉着她们的手,就要往外走。 原本一场剑拔弩张的谈判,就这么春风细雨地化解了。 外面守着的暗一等一众人,原本浑身紧绷,听到小郡主的哭声时便已经想冲进去了,但是再细听了一会儿,察觉到氛围似乎没有他们想象的那般紧绷,便好歹是压住了。 眼下,见到小郡主除了哭过以外,一切都好端端的,甚至还主动拉着那两个蒙面女子的手,他们虽然心有疑惑,但终究是彻底放下了心来。 兮萝在前面领头,也不过多示意,只道无事,便带着两人直接朝着慕容北辰的房间而去。 在慕容北辰床边守着的人,一看到这般动静也是惊了一下。 兮萝命人开门,那人看了柳桃之和柳夭夭一眼,又看了糯宝一眼,面上显出些许迟疑,但兮萝目光灼灼地直盯着他们,他们当下便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赶紧乖乖地打开了房门。 门一打开,糯宝立马便放开了柳桃之和柳夭夭的手,朝着里面飞奔而去。 她看到了床上昏睡的人,想要扑上去,可是在最后却又硬生生地顿住了,只敢小心翼翼地伸手拉住他的手,抽抽噎噎地喊“爹爹……” 可是,床上的人却是没有给他半点回应。 糯宝的眼泪跟断了线似的滴滴答答地往下掉,却小心地不敢放声哭,那小模样,光是瞧着那抖动的肩膀,便已是叫人分外心疼。 兮萝上前把她拉开,糯宝转而便扑到了她怀里,滚烫的泪珠全都熨在兮萝的衣裳上,直烫得兮萝的心里也一阵阵发疼。 兮萝转而对那两人道:“人就在这里,给他解毒吧。” 柳桃之和柳夭夭也没有迟疑,她们挑亮了屋中的烛火,然后便开始对慕容北辰进行诊断,一番诊断后,两人互相对望了一眼,面色都有些沉凝。 上回临走时她们明明给他服了一颗药,照理说这几天应该不会有问题,可是没想到,情况却发生了恶化。 出现这般情况,只有一个解释,那便是,他没有半点求生欲望。 柳桃之已经从身上掏出了事先准备好的施救之物,柳夭夭却是对兮萝和糯宝说:“我们解毒不能有人打扰,你们出去等着。” 兮萝一听这话,面色就微微沉了下来,“不可能。若是你们趁机做点什么怎么办?” 兮萝的态度强硬,可没想到,柳夭夭的态度更是强硬,“既然如此,就别救了。反正按照他现在的情形,他也没什么求生欲望,撑不撑得了两天还不一定,我们救着也费劲。” “你……” 兮萝一时被她的态度噎住,有一种受制于人的无可奈何。 糯宝一听到这话,立马就道:“我,我们出去,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救我爹,求求你们了……” 那头,柳桃之已经开始催促,“夭夭。” 柳夭夭赶忙便打发她们,“赶紧出去,没有我们的允许,任何时候都不能进来,否则后果自负。” 兮萝咬唇看了她们半晌,最后一狠心,还是抱起糯宝,出了房间。 外面,暗卫们都一脸紧张地翘首以盼,小姐和小郡主没想到刚进去一会儿便出来了,而里面,就只剩下了那两个来路不明戴着面具的女人。 暗一见此,不觉有些焦急,“小姐,那两人来路不明,放任主子单独跟她们在一起……” 兮萝摆了摆手,“我们没有别的法子,只有相信她们。” 兮萝在赌,眼下的情境,也唯有这一赌,除此之外,再无他法。 暗一原本还想再说什么,可是想想眼下的情境,最后,所有的话到了嘴边,就又全都咽了回去。 是啊,他们没有别的路子了。 他们寻不到其他的法子,说句大不敬的话,他们就算什么都不做,最后等待主子的,也是一个死字。既然如此,还不如赌一把。 糯宝没有再哭,只是抱着兮萝的脖子,一双眼睛巴巴地望着那扇门。 眼下是夜半时分,糯宝原本就是在睡梦中被吵醒的,一开始还瞪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后来,小脑袋瓜子就开始跟小鸡啄米似的一下下地点了起来。 到后来,整颗脑袋都靠在了兮萝的肩上,睡了过去。 兮萝见她如此,便想把她抱回屋子里放到床上好生歇一歇,可是她刚把她抱到房里,要把她放到床上,小家伙便敏感地醒了过来,立马就死死巴着她的脖子不肯撒手,嘴里焦急地问:“爹爹醒了吗?” 兮萝轻拍她的背,第一次这么温柔地哄人,“糯宝睡一觉醒来他就醒了,乖。” 可是,糯宝却半点不买账,直接挣扎着就要起身,只嚷嚷着要在爹爹的床边等着爹爹醒来。 她很固执,兮萝即便是出声凶她,也没有起到半点效果,反而把小姑娘凶得嘴巴扁扁的,要哭不哭。 兮萝没办法,最后也只能又把她领到了慕容北辰的房门前。 这次,糯宝怕自己再睡过去,便执意要站着,再不肯让任何人抱着了。 众人就这么在屋外等了一个晚上,从天光鱼肚白,等到了阳光明媚天色大亮,里面依旧没有半点动静。 其余大人还好,大家都能坚持住,可糯宝终究是个孩子,整个人显然已经完全撑不下去了,可是兮萝一劝她回去吃东西休息,她便开始哭喊闹脾气。 最后无法,只能在房门外安置了桌子椅子,把吃食摆在了那房门外,她这才肯吃,吃完了,便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等着,除了实在憋不住了要去茅房,其余时间便坐得跟一尊门神一般端正,小脸上神情肃穆而认真,完全不容侵犯。 就这么等着,又从白天等到了黄昏,在最后一缕阳光消失了踪迹之后,房间里终于传来了动静,然后,“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了。 柳桃之声音疲倦,“毒解了。给我们准备两间厢房,热水,净衣还有吃食。” 众人闻言,先是一愣,旋即便不自觉一喜。 糯宝当下顾不上任何别的事情,跳下那椅子,颠颠地就朝房里跑去。 () 第560章帮手 外面,暗卫们已经开始为柳桃之和柳夭夭两姐妹准备吃食和洗漱用品,但是糯宝却已经飞速跑了进去,一下就跑到了床边。 床上的人已经醒了过来,面色虽然依旧苍白,但是已不似一开始的那种灰败的死色。 糯宝的眼泪珠子一下就又往下落,她再也顾不得什么,一下就扑到了自家爹爹的怀里,哇哇大哭了起来。 慕容北辰原本意识还有些混沌,不知今夕何夕,待见到糯宝那泪汪汪的模样,听得耳边的哭声,他也一下回过了神来,一派死灰的心迹不自觉便泛起了阵阵涟漪。 “糯宝,别哭……” 慕容北辰开口时,声音不自觉便染上了阵阵哑意,开口的音调便似粗粝的沙子磨砂过一般,透着沙哑。 糯宝呜呜地直喊爹,“我以为爹爹再也醒不过来,就这么不要糯宝了!” 慕容北辰想到了什么,心尖猛地一颤。 他的确是想再也不要醒过来,因为这样,就可以忘记自己失去一切的痛。 可是,他却是忘了,自己自私地走了,糯宝怎么办?远在京城那至今沉睡的嘟宝又怎么办? 慕容北辰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虽然,此时的心口剧痛难当,几乎叫他难以承受,但是,他却不得不狠狠咬牙撑过去。 慕容北辰揽过哭得两眼通红的小姑娘,好些时日不见,竟是瘦了这般多,心里更是疼惜不已。 他伸手抚去了小丫头脸上的泪珠,声音低柔地轻哄,“糯宝乖,不哭,爹爹会好好的,绝对不会丢下糯宝不管。” 糯宝受到了安慰,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安安稳稳地落了地,她爬到了床上,小手圈住他的胳膊,再不肯放开。 小丫头毕竟是撑了一天一夜没有好好休息,眼下眼底已是一片青黑,这一刻彻底放松下来,那强忍着的困意便一下侵袭上来,她哭着哭着,便闭上了眼睛,很快睡了过去,可是即便睡着了,小手也依旧紧紧地拽着他不放。 慕容北辰垂头看了她一眼,心里更是疼惜不已。 他的小公主,本该好好地捧在手心里疼宠的,可是现在却要跟着他一起经受这般磨难与波折。 兮萝原本想进去,但是最后还是只站在门外,不忍去打扰他们两父女之间的团聚。 几个时辰后。 糯宝睡熟,被小心地挪到了自己的房间,派人悉心看守着,以免她中途惊醒,或是醒来之后哭闹。 而慕容北辰这边,他也由人伺候着小心起榻,好生洗漱休整了一番,又喝了一碗养胃粥,整个人便多多少少恢复了往日的神采,瞧着气色好了不少。 他一切打点妥当,那头,柳桃之和柳夭夭却已经酣然入睡。 她们两人为慕容北辰解毒,已是筋疲力尽,此时,两人倒是全无设防的模样,两人皆睡得一派酣甜。 慕容北辰此时身上穿着一身月白中衣,墨发长发半干披散着,便半靠在床沿上,一双黑眸淡如烟雨,叫人根本看不清他内中潜藏的思绪。 他轻启薄唇,淡淡问:“我昏迷之后,都发生了什么?” 众人不敢隐瞒,便把这些天以来的大小事务,事无巨细尽数禀报。 包括孟启涵一应的收拢政权的手段,还有那两姐妹出现的场景。 兮萝则与他细说了她们救他的条件,听得慕容北辰的眉头不自觉便紧紧蹙起。 慕容北辰并不傻,显然,这两人极有可能跟他们有着其他渊源,而且渊源并不浅。 但是,究竟会是什么渊源? 慕容北辰想到了自己的舅家,想到自己那几乎可以称之为懦弱的舅舅。 在此前慕容远逸意图谋反之时,这位舅舅便不辞辛苦地坑了他一把,让他背上了通敌卖国的罪名。 只可惜,慕容远逸败了。 他还没对那位舅舅出手,他便已被乱军砍死,唯一的嫡子也死了。至于他的其他子女,大部分被凶悍的舅母自己在内院便弄死了,可谓落得一个断子绝孙的下场。 就算是舅舅的子女还有活着的,但是,他也不相信能有柳桃之和柳夭夭那等本事。他养不出那样的女儿。 既然不是舅舅的女儿,那她们又会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而且还具有这般厉害的解毒本事。 而且,她们的目的,似乎当真只是为了把他们一家子带走,为什么?带去什么地方,见什么人? 他深知,这些问题,那两人是绝对不会轻易开口解惑,他只能自己探查。 他想到什么,又开口问道:“她们是如何给我解毒的?” 这个问题,却是无人能回答他,“她们是单独与你解毒,我们都未曾得见。” 慕容北辰的眸色微沉,修长的手在膝上轻叩,似是在暗自思忖着什么。 他又问:“你们可见过她们的容貌?” 众人又是摇头,“不曾。” “可知道她们的名字?” 众人:“……不知。” 如此细数下来,他们对这两人的身份当真一无所知。 连对方是敌是友都还没认清楚,就敢把主子全权交给她们,现在想想,当真有些后怕,毕竟,当时她们若是抱着必死之心直接把主子一刀解决了,那可是相当的轻而易举。 幸而,慕容北辰并没有想起要追究这件事。 此时的慕容北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当初他无知无觉地中了这蚕毒,若非堕星魂道出,他怕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堕星魂也说过,蚕毒非得有百年冰蚕可解,可那冰蚕却被凝猫所食,他若要解毒,凝猫便要牺牲自己。他们二人只有一人能活。 他初闻之际,已是震惊又颓败,他也已做好了要独死的准备。 可最后没想到,凝猫凭空消失,而自己,竟然得救了。 单单从那两人能解他的蚕毒这一点便可探知,她们的身份绝对不会简单。 而她们不辞辛苦地给他解毒,甚至一心要把他们带走,慕容北辰暗自思忖,这两人应当是肩负着此项使命。她们不仅不敢伤他们,甚至,还要护他们的周全。 慕容北辰敛眸沉思,若是如此,那他倒是平白多了两个得力的帮手了。 此时,正在酣睡的柳家两姐妹,都没有意识到,她们已经不具有威胁性,甚至,已经被算计成了慕容北辰的苦力。 () 第561章寻人 柳桃之和柳夭夭两姐妹睡了个酣畅淋漓,起身梳洗一番,直接便去了慕容北辰的房间。 她们已经做到了自己答应的一切,那么,接下来,便要对方履行承诺了。 两人这般思量着,可是,真正进到屋子里,跟那个男人当面对质时,却发现事情竟然超出了她们的掌控。 对面的男人穿得一身雪白,流水般披泻的长发,绝世无双的姿容,大海般深邃莫测的眸子,跟昨天那个病得只存一息的人判若两人。 他薄唇微抿着,浑身上下释放出的冰冷霸道,平白就压了她们两人一头。 他先声夺人,“谈笔交易。你们帮我找到我夫人,解长子身上之毒,我们一家人便跟你们去见你们背后之人。” 柳桃之和柳夭夭准备好的话瞬间就被他的这句话给堵了回去。 这个得寸进尺的要求,昨天糯宝那小屁孩也提过,但是显然,眼下这男人提起时,便更带了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威压。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了,但是她们也不是被吓大的,柳桃之扬了扬眉,反问道:“若是我们不答应呢?” 慕容北辰眸光有一瞬的迷离,片刻,便已经把所有的情绪尽数掩去,叫人根本窥探不出半分。 他语气平淡,“那你们便请回吧。只要我不想,没人能强迫我做任何事。” 言外之意,只要他拒绝,她们便绝对不可能把他带走,去见那背后未知身份之人。 柳夭夭性子较为冲动,她也有些不服气,“我们大可以把你毒晕了,再偷偷搬走。” 慕容北辰黑曜石般的眸子转成了一片漆黑深邃,声音微凉,“是吗?那你们大可试上一试。” 柳夭夭莫名被他这微凉的语调弄得背脊一阵发凉。 柳桃之和柳夭夭互相对望了一记眼神,显然没料到事情会如此复杂。 柳桃之开口道:“我们不能停留太久,必须尽快回去。” 她们此次出来,是族中委派的任务,因为罗盘现世,她们是来寻罗盘,把罗盘带回去。 但是背地里,却又多了这么一项任务,把人带回去。 现在,罗盘早便拿到了手,人却迟迟没法带走,她们逗留太久,族中便会再派人出来寻她们,到时候她们怕是要露馅儿。 可是,要这么直接回去吗?想到那拜托她们的人,她们心里不自觉便生出了许多不忍。 但是,要找人一时半刻也不一定能找得到,更何况另外一个中毒之人身在京城,那个地方,她们怎么可能会去? 这个条件有些强人所难,但她们却是没法强硬地拒绝。 她们戴着面具,没法看到她们的脸,可慕容北辰一眼就看出了她们眼神中的犹豫,他知道,自己果然猜对了,她们两人跟自己有渊源,只是,这个渊源,她们根本不想主动提及。 慕容北辰知道自己已经站到了主动方,他没有执意打听二人的身份,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点到为止,把两人请了出去,让她们好好考虑。 柳桃之和柳夭夭被请出房间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有些懵懵的。 这个节奏不对啊,她们明明救了他的命,应该是占据主动的那一方才是,可是三言两语的就被他扭转了局面,反倒让她们成了被动的那一方。 柳桃之和柳夭夭只能暂时留下来,思考接下来自己要做什么。 柳夭夭依旧贼心不死,想要直接把他们几个毒晕了带走,可是她们把这宅子的守卫情况打探了一遍,再把城外的守卫打探了一遍,发现单单靠她们两个人,无法完成这么具有难度性的工作,除非她们做好随时被拦截甚至被射成筛子的准备。 不能偷偷把人带走,又没法说服他们跟着自己走,她们要么放弃这项任务,要么,便只能乖乖答应慕容北辰的要求。 好不容易等到慕容北辰来北梁,近在眼前,她们不甘心这么直接放弃。 最后两人一咬牙,还是决定答应下来。 她们合计着,先答应下来,开始找人,若是真的把人找到了,到时候说不定就能借此说动慕容北辰一行跟她们走。 至于京城中毒的那位,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她们回族里再好生研究那毒的解药,以后再行事也未尝不可。 若是她们迟迟找不到人,迫不得已,到时候即便只能遗憾回族里,也没办法。 两人这般打定主意之后,便与慕容北辰妥协了。 两姐妹似乎很焦急,向慕容北辰要了画像,便马不停蹄地去了,一副干劲十足的模样。 慕容北辰的神色却一直都淡淡的,没有什么波澜。 他知道,那天晚上失踪的,除了凝猫,还有堕星魂、木芙蓉和瑜尘。 慕容北辰想到了凝猫曾与他说过的,那个属于她和堕星魂的那个世界。 她莫名其妙地来了,现在,是不是也像来时那样,莫名其妙地又走了?走得叫他根本无路可循? 他命人去找,又抱着多少希望呢? 慕容北辰不敢去想,也不愿去细想,唯有一直找,一直找,才能让他不安定的心怀有一丝丝期待。 这对姐妹来历奇怪,或许,她们能为自己不能为之事,破自己不能破之局。 柳桃之和柳夭夭两姐妹拿着画像离开了之后,连续几天便一直没有再回来,兮萝甚至都有些怀疑,她们是不是直接知难而退,溜了。 慕容北辰对此却似一派淡然,全不关心的模样。 可是兮萝却知道,他那副淡淡的模样,不过只是伪装罢了,实际上,他比谁都期待会有奇迹发生。 然而,自己派出去的人每天带回来的都是坏消息,孟启涵亦帮忙发动了北梁上下的人进行地毯式的搜索,可是那天晚上的四个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再寻不到一丝半点的踪迹。 糯宝每天都都黏着慕容北辰,生怕自己再被丢开了。 她也很想娘亲,很挂念娘亲的情况,想要知道娘亲究竟去了哪里。 可是,她看到爹爹每每听到暗卫叔叔们回禀的消息之后越发沉默的神情,她便不敢问了。 糯宝只能暗暗在心里祈祷,祈祷着娘亲快快回来。 () 第562章皇宫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凤释卿的毒已经清得差不多了,可是派出去的所有人马都铩羽而归,一无所获。 慕容北辰一天天越发沉默,即便糯宝乖乖巧巧地待在他的身边,每天变着法子讨好卖乖,逗他开心。 可是,慕容北辰的脸上,也几乎没有了多少笑意,眼神一派沉寂冷凝,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再难让他的心升起半分涟漪。 孟启涵顺利登鼎,而慕容北辰这个他国太子,再继续待在这里,便总有一些不确定的危险因素。 毕竟,此时的孟启涵已经没有了能让他心生忌惮的势力,他此时若是与前北梁王一般,对慕容北辰进行软禁,下毒,以此作为威胁,他们到时候便是插翅也难逃。 虽然这么设想,的确有些小人之心,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孟启涵能做到这个位置上,便断不会是一个良善之辈,人一旦受到利益的趋势,做出什么事来都极有可能。 许何非便是在这个时候悄悄地亲自赶来了郢都,要把主子赶紧带离这虎狼之地。 而慕容北辰之前受困多时,许何非为免北梁王声东击西,祸水东引,便没有敢直接离开梁城,让梁城无人主事,他只派了人与暗一等人接应行事,许何非后来派来的人也多多少少帮了些忙。 而现在,许何非在梁城左等右等,却还是没有等到慕容北辰要回去的消息,反而收到消息说凝猫失踪,慕容北辰要留在此地寻人。 许何非乍然听到这个消息,自然也是焦急上火,大感不妙,就凭着自家主子对凝猫的那等深情,她若当真出了事,那自家主子岂不是要在郢都枯等一辈子? 许何非再也坐不住,风尘仆仆地赶了来,打算就是绑,也要把人先给绑回去。 许何非与慕容北辰曾在郢都生活了近十年,对这里的地形亦是了如指掌,他易容潜入,悄无声息,没有惊动任何人。 直到他恭敬跪在慕容北辰面前,请求慕容北辰与他一道回大元时,整个人已是风尘仆仆,形容憔悴,再没了半点往日的风韵神采。 糯宝窝在慕容北辰的怀里,一双大眼睛盯着眼前这人看,硬是没认出他来。 许何非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形容有些没法看,但是眼下情形,根本就不是计较形容狼不狼狈的时候。 他言辞恳切,再次提出请求,“公子,现在郢都虽表面平静,但是新皇登基,势力聚拢,已没了需要忌惮之人,若是他不守承诺,对您反咬挟持,倒是后果只会更加不堪设想!公子性命,不可儿戏,请公子与属下一道回大元!” 慕容北辰的黑眸一直很安静,整个人都带着一股子淡淡的平静。 他说:“你长途跋涉赶来,想来也累了,先去梳洗休息一番吧。” 许何非简直觉得自己要不认识眼前的人了,他怎会这般,这般的沉静?就好像,什么事都不能掀动他的心房,让他再生兴趣一般。 许何非不死心,“公子,属下所言并非危言耸听,您要找夫人,属下可以留下替您找!属下对郢都再熟悉不过,让属下留下是最好不过的人选!” 慕容北辰的神情依旧没有什么波动,“不用。” “就算公子您不为自己的安危着想,也应该为小郡主的安危着想啊!若北梁新皇当真有所举动,难道您还要让小郡主跟着您一起经历生死吗?” 糯宝一下就蹿了出来,稚嫩的脸上满是坚定,“我要找娘亲,我不怕!” 许何非简直有撞墙的冲动,他要劝下一个大的就已经很艰难了,现在又多了一个小的!许何非苦口婆心,又开始絮絮叨叨不停地劝,最后,慕容北辰唤了暗一进来,直接让人给许何非请了出去。 耳旁清净了,慕容北辰的眸色却不似方才那般平静。 他伸手轻抚在糯宝的脑袋上,语气轻柔道:“糯宝想不想外祖父外祖母?” 若是以前,糯宝铁定要点头如捣蒜,可是现在,她知道了爹爹的意思,整个人便全都挂在了慕容北辰的身上,死死地巴着不放,“糯宝不想,一点都不想,糯宝只想跟爹爹在一起,一起找娘亲!” 慕容北辰微微苦笑,虽然他一直都不愿意去正视那个问题,可是,这般长时间的人间蒸发,他却也不得不产生那样的怀疑,怀疑他,再也找不回她了。 他不愿意离开,也不过就是还想要再麻痹麻痹自己的内心罢了。 他不想这么直接离开了,可是,许何非所言也并不是没有道理,他,不能再这么光明正大地在郢都逗留,他需得隐藏行迹了。 孟启涵一人独大,他若是不做提防,的确有可能着了他的道。 只是,又想到那消失了的两姐妹,她们若当真能找到线索,回来寻他们却发现她们已经离开,又该如何? 慕容北辰沉思,虽然他自己也不报过多的希望,但是,人一旦有了期待,便有了念想。多一丝期待,也是好的。 到时候,且派人暗中在此候着吧。 而此时,在慕容北辰暗中思忖着的柳家两姐妹,此时正潜在宫中。 大白天的,她们便堂而皇之地潜了进来,因为孟启涵刚刚掌权,人手更迭,防守还不是十分严密,她们仗着自己身上的功夫,便连晚上都没等便溜了进去。 她们这几天已经把整个郢都都翻了个底儿朝天,除非人已经出了郢都,否则,便只剩下皇宫,当初她的消失地没有搜查过了。 因为人的惯性使然,便总是想着人被人带走了会往越远的地方逃离,可实际上,却总是忘了事发地本身就是一个灯下黑的所在。 整个皇宫这么大,眼下又是如此混杂,人若当真被有心人带走,藏在这里,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两人偷摸进去,为了减小目标,更快搜查完毕,她们两人分开行动。 柳桃之在前殿搜查,而柳夭夭则去了相对人少,较为安全的后宫。 柳桃之一路在前殿各宫搜查,却都没有发现异常,自然也没有惊动任何人。 最后,便只剩下了皇上的寝殿。 皇上的寝殿看似是不可能藏匿之所,毕竟,太过危险,但是,万一呢? 柳桃之寻了机会,便悄悄地溜了进去。 () 第563章真容 柳桃之偷偷溜了进去,这寝宫装饰华丽,殿中燃着缕缕龙涎香,整个殿中都有一股清新怡然之气。 殿中点着两盏宫灯,没有挑亮,光线透着丝丝灰暗,让整个寝殿之中都弥漫上了一股神秘。 柳桃之没有大意,每一步都很是小心,她的目光在四处敏锐地搜寻,显然,表面上不可能找得到任何人,任凭是哪个胆大包天的贼人,也不可能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躲在谁都能找得到的地方。 她小心地匐在地上,一点点小心地敲着地面,墙板,听着里面的动静,想要寻找有可能存在的暗格。 寝殿很大,柳桃之敲敲打打半晌,都一无所获。 但是柳桃之心思缜密,没有把一寸寸找遍,她仍旧不放心。 她四处都敲打过了,最后便只剩下了那张龙床之下,床榻之下一贯都是暗格密室最有可能设置的地方,柳桃之没有犹豫什么,便直接溜了进去,把那床底细细地敲打摸索了一番。 可最后,仍旧一无所获。 柳桃之正打算从那床底爬出来的时候,忽然便听到外面传来的动静,“恭迎皇上。” 然后便是齐刷刷下跪的声音,柳桃之听了,顿时身子一紧,赶忙便也敛住了呼吸,小心地匍匐着,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她跟这位皇上也是交过手的,单单是他们两个人,她自然是能从他手里逃脱,但是,偏偏,这里是皇宫,里里外外都是他的人,她这时候若是贸然出去,要是这小气皇上把前仇旧恨一起算上怎么办? 柳桃之还是敛了呼吸,小心屏息凝神,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 眼下唯一的法子,便是等着他睡着了,或者是离开的时候,自己再瞧瞧地潜走。 龙床很高,柳桃之身形娇小,趴在床底也并不觉得有多逼仄,她目光看去,便只看到了一双明黄厚底龙纹鞋,和一方明黄的袍角,那鞋子从远而近,步履平稳,走得越来越近时,却是突然顿住了。 顿了片刻,他的脚步又恢复了如常,缓缓地朝着龙床的方向而来。 很快,柳桃之感觉身上的床往下一沉,显然是他已经躺了上去。 那人躺了上去之后,然后床上便没了任何动静,很快,她便听到了一声声绵长又厚重的呼吸声,甚至隐隐还有一声声轻微的鼾声。 他睡着了? 柳桃之不敢轻易放松,她又保持着那姿势等了约莫两刻钟的时间,上面的人呼吸绵长,鼾声也越来越沉,甚至还有些许磨牙的声音,柳桃之估摸着他是真的睡熟了,这才悄悄地挪动身子,缓缓地从床下往下挪。 她的动作很轻很慢,半点不敢放松,生怕自己发出半点异样的声音,把床上的人惊醒了。 就在柳桃之把半个身子都挪了出来时,忽然,她鼻尖吸进了一股异样的味道,紧接着,她的脑袋便是一阵眩晕。 柳桃之心里暗道不好,正要采取些许动作,可是,那床上原本酣睡如牛的男人,却是一个翻身坐起,他的手似铁钳似的一下抓住了她的肩头,毫不留情地用力一捏,只听一声骨头脆响,柳桃之的右臂被卸了下来。 紧接着,同样的动作,她的左臂也被卸了下来,柳桃之疼得两声闷哼,原本不大清醒的脑子,也都被这两下剧烈的疼痛弄得一瞬清醒了过来。 柳桃之咬牙,想偷偷从绵软无力的手上射出两根银针,可是下一秒,自己身上的几大穴位也被点上,封住。 她整个人便瞬间僵硬,动弹不得。 然后,整个人便被拎着衣袖,从床下拔了出来,直接就给拎到了那张宽大的龙床之上。 孟启涵刚进来没多久便已经察觉到了屋子里有人,他不动声色地假装睡着,便是要引那人主动出现,然后他再一举拿下。 这人还算是谨慎,他装睡装了那么久,才终于把她给引了出来。 柳桃之的穴位被他封上了,他还好心地给她点了止痛穴,让她两肩的痛楚消失了,免了她受那等皮肉之苦。 然而,她却根本不想领那份情,她瞪着眼前这个穿着一身龙袍的英俊男人,一双眼睛几乎都要活生生地瞪了出来。 孟启涵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具,唇角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原来是你。” 上回交手,这女人可是险些把他的命根子给毁了,没想到,他竟然也有把她逮到手的一天。 “你要做什么?”柳桃之声音紧绷,语气中满是警惕。 孟启涵坐到了床上,就这么紧挨着她,语气略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这句话,应该是朕问你才是。你偷偷摸摸闯入朕的寝宫,意欲何为?” 柳桃之紧咬着唇,没有开口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本能的,她不想跟这人有太多的交集。 孟启涵唇角微勾,“你不说也没关系,朕对这个问题也不是很感兴趣。朕现在最感兴趣的便是……你藏在这张面具背后的这张脸。朕倒是要看看,这般来历不明遮遮掩掩的女人,究竟长得什么模样。” 孟启涵说着,便伸手轻轻地抚过了她那张面具,那动作极尽轻柔。 而落在柳桃之的眼里,便只觉得轻挑放浪,她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而且,现在她正躺在这男人的床上,还完全被钳制着,完全没有半分反抗之力,这般情境,她完全处于劣势。 一会儿他便是要做些什么,她也完全处于劣势,完全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柳桃之这时候才感到了深刻的危机感,浑身都开始紧绷了起来。 “你,你别碰我!”柳桃之声音些许颤抖地开口。 察觉到了她的紧张,孟启涵顿时便更生出了要一窥究竟的欲望。 “这么紧张?莫不是,你这张脸丑得不能示人?” 柳桃之顿了顿,放道:“对,我的脸很丑,你要是看了,绝对会让你连隔夜饭都要吐出来!我劝你还是不要看!” 孟启涵“哦”了一声,然后便满不在意地道:“朕常年在战场征战厮杀,任何丑陋血腥的场面没有看过?你实在无需为朕担心。你倒是可以好好担心担心自己,比如,待会儿,你要如何脱身。现在,便让朕来看看你这张丑得能叫人把隔夜饭都吐出来的脸……” 孟启涵说着,伸手碰向那张面具,轻轻取下…… () 第564章美貌 面具取下,一瞬间,孟启涵还什么都没来得及看清,眼前便突然飞来了两根银针,直朝着他的面门而来。 幸而孟启涵早有防备,他脑袋一偏,两根银针便直直地钉进了床架上,入木三分。 而孟启涵方才若是没有躲过去的话,那现在他便没命了。 好生歹毒狠辣的女人! 孟启涵面露恼怒,转头要好生收拾她,不曾想,这短短的几息功夫,她竟然已经冲开了穴位,翻身坐起,他刚转身,她的一只绣鞋便朝他踢来。 孟启涵方才根本没有察觉,一时大意,竟然让她踢中腰腹,那一下她委实踢得毫不留情,叫孟启涵一声闷哼。 她也不恋战,踢了一脚,争取了这片刻的功夫,整个人便已经像一条泥鳅似的滑溜地溜走,吊着两根脱臼的胳膊便要逃。 孟启涵自然着恼,他竟然接连两次在这女人的手上吃亏,委实是奇耻大辱! 孟启涵只缓了片刻,一个飞身便抓了上去。 他原本以为她被卸掉了肩膀,战斗力一定大打折扣,但是没想到她的身手却是分外敏捷,孟启涵数次下手,却被她完美错开,根本连她的一丝衣角都没有抓到。 眼看她左躲右闪便要溜出这寝宫,孟启涵如何能让她就这么逃了? 他从怀中随手一掏,朝着她的两膝射去,“咚”一声闷响,她的两腿弯下,整个人便这么屈膝跪地。 继双手被卸之后,她的双腿也几乎被他卸了,她疼得额上青筋直冒。 她正要起身再跑时,孟启涵的那双利爪般的手已经再次狠狠地钳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这么从地上拔了起来,整个身子便这么华丽丽地转了个身,他的手也顺势移位,从她的肩上捏到了她的脖颈上。 一招封喉的狠辣手段。 就在孟启涵要加重手中力道,好生给这人一点教训瞧瞧的时候,他整个人却在下一瞬彻底地怔住了。 因为,他看到了她的脸。 她……好美。 她黑发如瀑,肌肤如雪,睫毛如扇,红唇似樱,明眸皓齿,潋滟而生辉。 如此艳丽的容色,便是她口中的丑陋粗鄙?丑得叫人能把隔夜饭给吐出来? 孟启涵受到了震撼,不是被丑到的,却是没美到的。 这女人,当真是大言不惭,睁着眼睛说瞎话! 他的目光一瞬间便像是粘在了他身上一般,久久的,都没有挪开。 柳桃之迎上他这样的目光,觉得他的目光便像是有实质一般,一路在她的身上摸寻,叫她原本白皙细腻的脸,一下便像是充血了一般,瞬间涨红。 她的眼中满是羞愤,甚至焦急得眸中都蒙上了一层水雾。 孟启涵陷入失神,柳桃之满腹羞恼,她趁机抬脚,便又朝他的胯下踹去。 孟启涵闪了闪,那一脚没踹到命根子上,却也踹倒了膝盖上。 乖乖,按照她方才那不要命的力道,若是真的踹到他命根子上,那他后半辈子,要那后宫三千的佳丽也无用了。 孟启涵被柳桃之踹得松开对她的钳制,她拖着生疼的脚便又要逃,孟启涵下意识地伸手一拉,他这一拉,不偏不倚地,便拉到了柳桃之的腰带,这么一扯之下,腰带瞬间被拉开…… 孟启涵自己尤未察觉,他顺着又拉了一把,她穿的是夜行衣,本身就款式简单,压根没有闺阁小姐的那些繁复的设计,衣裳单薄,更是经不起拉扯,孟启涵手劲大,这两下拉扯,只听“哧拉”一声—— 她的衣裳被硬生生撕坏了,香肩便这么被拉得彻底露了出来,甚至,其他地方的一些春光还若隐若现的,颇有几分勾人的味道。 一瞬间,不仅是孟启涵怔住了,便是柳桃之整个人也都彻底呆愣住了。 孟启涵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眼中像是燃着火一般。 柳桃之终于是回过了神来,她想要伸手拢一拢自己的衣裳,却才发现自己的双肩吊着,绵软无力,根本使不出半分的力气。 柳桃之整个人像是一只煮熟的虾子,背过身去怒喝,“不许看!” 她想要赶紧离开这里,可是,外面却已经传来了训练有素的侍卫的声音,“皇上,发生了何事?您还好吗?” 那声音离得很近,只要孟启涵一声令下,他们便要直接破门而入。 柳桃之浑身顿时又是一僵,她现在这副模样,若是让其他人见了…… 柳桃之第一次乱了方寸,要逃,她现在受伤根本不可能完美地躲过眼前这个男人和外面那么多侍卫溜走。 要留下来,那便是束手就擒,而且她现在的模样,可谓是狼狈至极! 就在这时,孟启涵对着外面声音如常道:“无事,都退出殿外,没有朕的命令不得进来。” “是!”外面的声音很是齐整,得了孟启涵的命令之后,便迅速地退了下去。 柳桃之微微松了一口气,但是,这并不能成为她感激这男人的理由!在她看来,这男人俨然就已经跟那轻浮放浪的登徒子别无二致! 柳桃之背对着他,可是,他却依旧能看到她那圆润白皙的肩头,这个角度,孟启涵甚至还看到了她后肩上的那个形状奇异的纹身。 殿中的气氛一时变得有些怪异,原本一人在逃,一人在跑,现在,却变成了两厢对峙的窘迫场面。 忽的,柳桃之便感觉后背一阵奇风袭来,她正心生警惕,要闪身躲避之时,自己的身上便是一重,那股实质的感觉落在身上,她才回过神来,这是他的外袍。 一瞬间,柳桃之总算有了一种略略镇定的安全感。 但是,这依旧不能让她对他消除心头恼怒! 孟启涵轻咳了一声,调整了一番自己面上的情绪,声音也端足了身为一国之君的威严,“你现在根本没法全身而退,老老实实回答朕的问题,如何?” 柳桃之依旧背对着他,暗自狠狠咬牙。 孟启涵慢慢地走近她,柳桃之一下便转过身来,一脸警惕地后退,那双美目中满是羞恼和愤愤,“说话就说话,你不要过来!” 再次直面这张脸,他依旧有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心里不自觉升起一股燥热。 他心里暗嘲,看来他是太久没碰女人了。 () 第565章玫瑰 孟启涵以手抵唇,又轻咳了一声,面上神色颇为正经,“朕是想替你看看脱臼的手臂,毕竟,能让你对朕消除些敌意,更好地与朕进行沟通。”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遇到美好的人和事,自然而然地便会生出怜香惜玉之心。 而看到美人儿受苦,他自然而然地便开始于心不忍了,方才所有的恩怨,全都被他抛到了脑后。 此时孟启涵想,以前倒是没有发现,自己竟然颇有昏君的潜质,竟然轻易地就对一个女人给软了心肠,可半点都没有当初在战场上的杀伐决断,狠厉无情。 他说得诚恳,也是出自真心,可是,柳桃之对他,却是没有半点信任,甚至方才他的种种行为,都叫她感到了冒犯。 更何况,要让他给自己接骨,岂不是又要让他碰到自己?光是被他的目光亵渎,她便已经感觉很屈辱,更不会让他碰到自己! 柳桃之冷冷道:“不用!我不疼!” 孟启涵正要说些什么,她便又继续冷声道:“你若当真这般好心的话,便把我放了。其他的这些,我便都当你是假好心!” 孟启涵见她浑身防范的模样,心道都怪自己方才下手太狠了,可是,他若是不下这样的狠手,就这女人对他毫不留情的那股劲儿,自己现在怕是已经被这女人给废了。 孟启涵有些摸清了这个女人的脾性,她就像是一朵艳丽的玫瑰,美则美矣,可是却也扎手得很,他要摘下这朵美艳娇花,少不得要被狠扎几下。 孟启涵也知晓,像这女人这般泼辣又防备心重的女人,他越是软弱退让,这女人反而越是不受他所控。 孟启涵这般想着,他便也收敛了方才的神色,转而摆出了一开始对她的冷冽态度,以一副盘问的语气道:“就这么放了你自然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朕便也不跟你虚与委蛇,说吧,你究竟是什么人?偷偷摸摸地潜入朕的寝宫中,意欲何为?” 孟启涵突然变了神色,反倒没有让柳桃之感到意外,因为,她觉得,这才是他真正的面目,他方才那所谓关切的话,不过都是虚晃罢了。 柳桃之横眉冷目,“我说了,你便能放我走吗?” 孟启涵微微扬了扬眉,“那就要看你说的,究竟是真话,还是假话了。” 柳桃之的眼眸微转,暗自思考着脱身之法,她开口道:“我是来找人的。找的是慕容北辰的太子妃。城外没有发现她的踪迹,我怀疑她有可能被藏在宫中,就入宫搜查,仅此而已。我对你的命,没有兴趣。” 若真有的话,首次交手,她便已经把他干掉了,又怎么会让他好端端地活着? 柳桃之没有说谎,关于这件事,她也委实没有什么必要说谎,而且,她说了谎话,后面便要编造更多的谎言来圆她这个谎,得不偿失,反而还容易被拆穿。 孟启涵的神情微动,“你们是慕容北辰的什么人?为什么从一开始就在帮他?” 柳桃之淡声道:“我没有帮他,我们只是互相利用罢了,就像,当初你和他之间的交易那般。” 孟启涵听着柳桃之的话,虽然她说得很像是真的,但是不知怎的,孟启涵就是有些不相信,因为他看到过她们对慕容北辰的态度,那样的态度,不像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所以你们的交易是什么?”孟启涵步步追问。 柳桃之冷笑了一声,“我们之间的私人交易,不会妨碍你的任何利益,为什么要告诉你?” “不会妨碍朕吗?你现在可是潜入了我朕的寝殿之中来找人,要是朕方才没有留个心眼儿,那便是直接从床底上爬出来把朕杀了,朕也根本没有招架能力,这样,还能算是没有妨碍到朕?” 听得他这几乎有些算是强词夺理的话,柳桃之开始有些没了与他虚与委蛇的耐心。 她素来都自诩自己行事稳重,不会像妹妹那般急躁,但是不知为何,今天,她面对这个男人,却是屡屡出状况,委实可恶! 柳桃之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以免最后一个不慎,就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柳桃之忽然咬牙皱眉,发出了一声略带着不舒服的闷哼声,看那模样,便好似身上颇为不舒服,难受至极似的。 她牙关紧咬,眉头紧蹙的样子,更令她原本就绝色的容颜添了几分娇弱之美,她什么都不需要再做,单单是这样,便已经让孟启涵一下提了心。 “你怎么了?” 柳桃之抬眼看他,眼神痛楚,从齿间吐出几个字,“手臂疼。” 孟启涵下意识地走近她,柳桃之便下意识地后退,口中喝止,“你不要过来!” 她这般说着,那声音,却已经禁不住一阵阵颤抖,显然是已经疼到了极致。 果然是一朵倔强的,又浑身是刺的玫瑰。 孟启涵当即二话不说,直接上前,伸手封住她的穴位,然后利落地在她的手腕上一扭,只听“咯噔”两下,柳桃之也发出两声闷哼。 “好了。” 孟启涵的这话音刚落,下一秒,脸上便忽来了一巴掌,“啪”地一声脆响,一下把孟启涵的脸打歪了。 然后,他的身上几大穴位便被她点上,他瞬间动弹不得,要张嘴,也说不出话来。 柳桃之此时的脸上,哪里还有半点方才的疼痛? 她打了一巴掌之后,毫不留情地骂了一句,“登徒子!” 孟启涵这才知道自己又中了那小女人的道儿了,柳桃之抬脚,在他的腿上狠踹了几下,把他踹得生疼,但是也把自己踹得生疼。 依照她的脾性,方才孟启涵对自己做的事,她定然会毫不留情地把他杀掉,但是,这个人是北梁的新皇,她若是贸然杀了他,定然后果严重。 如此一想,她心里纵有万般的恼恨,也只能给他三两脚腿脚上的教训。 柳桃之想想却怎么都不甘心,最后,在身上掏出了一包药粉,解开他的裤袋,闭着眼睛就朝他的裤裆撒去。 孟启涵不能说话,只能用力瞪着眼睛看她,那眼神,简直要把她大卸八块了 柳桃之率性了一次,把药粉撒完了之后,转身,潇洒地溜了,只留下孟启涵一个人不能动,不能说话,还要忍受着胯下那突然升起了一股难以抗拒的痒意。 () 第566章痒粉 柳桃之知道孟启涵这个人难对付,她做了那缺德事之后,转身便溜得飞快,片刻都没有停留。 而孟启涵,就这么僵直着身子站着,半分动弹不得,脸上是火辣辣的疼,胯下,一开始没有什么感觉,后来,便是一股密密麻麻的叫人难以抗拒的痒。 那样的痒,就像是有无数条蚂蚁在那里啃咬一般,痒到了骨子里,单单是这么想想,就会叫他禁不住担心,自己的命根子会不会就这么坏掉了! 可是,他却根本动弹不得,别说是挠几下,便是解开裤子看两眼都做不到。 他想要张口喊人,可是哑穴被点,也是半点声音都发不出。 孟启涵极力忍着,顿时,脸上开始一阵阵地冒出了冷汗。 他是武将出身,常年征战沙场,受过无数的伤,可是,再重的伤,都远远没有眼下这般刻骨痒意更难熬! 孟启涵的牙关紧紧咬着,心里,却已经是把那可恶的女人狠狠地骂了一遍又一遍。 这女人,何止是带刺的玫瑰啊,根本就是一朵带毒的玫瑰! 下一次,他再见到这女人,一定,一定绝对不会留情,狠狠地,把她吃干抹净,半点不留渣! 孟启涵心里已经腹黑地想好了自己下次见到她的决策,而柳桃之,好容易从那寝殿里逃出来之后,便是脚下生风,溜得飞快,连半刻钟都不敢停留。 她也立马给柳夭夭传了信,把她也一起急急地叫出了宫。 她们两姐妹都离开了皇宫,几乎同时回到自己落脚的地方,柳夭夭揭开了面具,露出了一张几乎和柳桃之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细看之下,她的容色却依旧是稍稍逊色了柳桃之。 这时候柳夭夭才看到柳桃之竟然没戴面具,而且她的衣裳还破了,身上更是破了一件男人的衣裳,她的神色,也透着一股子莫名其妙的怪异。 柳夭夭看到她这副模样,不觉心里发紧,“姐,你怎么了?是不是方才在宫中遇到了麻烦?” 柳桃之狠狠咬牙,吐出一句话,“遇到了一只不要脸的疯狗罢了!” 柳夭夭素来都是头脑比较简单的直爽性子,她没有听出弦外之音,反而有些疑乎,“皇宫里竟然会有野狗?欸不过姐,你没事吧?” 柳桃之面色泛红,连耳根都有些发红,面上满是羞愤之色,活像那条狗杀了她全家一般。 她阴测测地道:“没事,我已经把那条狗给阉了!” 柳桃之的语气太过渗人,听得柳夭夭都不觉暗自为那条狗狠狠地捏了一把汗。 真是一条可怜的狗啊,惹了谁不好,竟然敢惹她姐姐,这下好了,连传宗接待的玩意儿都被阉了吧。 而这时候的柳桃之却还不知道,不久的将来,她当真应该在今天把“那条狗”给阉了才是,这样的话,她自己也便不会把自己都给搭了进去。 柳桃之在心里狠狠泄愤了一番之后,转而开始问起了正事,“怎么样?你找到了什么吗?” 柳夭夭失望地摇了摇头,“我一路都在找,个个宫殿那些有可能会有机关暗道的地方我都找过了,可是都没有找到。最后我找的地方是冷宫,也没有发现什么。后来听到你发的信号,我担心有事就急急忙忙地赶了回来。姐你找到了什么吗?” 柳夭夭虽然这么问,但是看着她姐的神色,她便已经隐约猜到了七七八八。 果然,便听到她姐回答,“我也是,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两姐妹的神色都有些黯然,柳夭夭一屁股坐到了床上,“咱们都已经把郢都里里外外都找遍了,可是依旧连一根毛都没找到。那便只有一个可能了,要么人已经离开了郢都,要么,人已经……被毁尸灭迹了。” 不管是这两种中的哪一种可能,她们都很难,或者是根本不可能找到人,若是她们找不到人,那么,慕容北辰便不会轻易地跟她们走。 这可怎么办才好? 柳夭夭突然凑到柳桃之的面前,压着声音对她道:“姐,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 柳夭夭神神秘秘的,柳桃之便也压着声音问她,“什么可能?” 柳夭夭吐出了几个字,“跟罗盘有关。” 柳桃之神情微怔,柳夭夭便继续说:“咱们表面上是受了族长之命出来找罗盘的,因为母盘指引,咱们很顺利地便找到了子盘。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咱们找到那罗盘的地方,也正是找到慕容北辰和慕容兮萝的地方,而且,还是那黄凝失踪的地方。后来我们也打听到了,除了黄凝在那天失踪,一起失踪的还有另外三个人。 这是不是太巧了?我是在假设啊,假设他们的失踪,其实都跟罗盘有关,那是不是说,我们也可以通过罗盘,找到那些失踪的人呢?” 柳夭夭说着这些的时候,一双眼睛雪亮雪亮的,像是窥探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 柳桃之闻言面上也现出了一阵阵沉思来,柳夭夭见此,便越发地兴奋了,开始不停地发散着自己的思维,进行尽情的畅想。 “咱们族中的长老一个个的都对罗盘的用处和威力三缄其口,咱们这些小辈无论怎么打探都硬是打探不出半点消息,咱们现在,既然都已经拿到了母盘和子盘,你就一点不好奇这玩意儿的用处吗?” 她越说越是两眼放光,开始撺掇了起来,“我们何不趁着这次机会,把罗盘拿出来好生瞧瞧?也顺便研究研究这玩意儿。说不定,咱们能研究出这族中的一大秘密,还能帮我们找到人呢。” 柳夭夭一向是好奇心旺盛的人,脑中更是有无数跳脱的思想,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一般,一不小心便要跑偏了去。 她越说到后面便越是一发不可收拾,柳桃之险些都要被她给撺掇动了,可是最后好歹是理智占据了上风。 她沉了脸色,果决地回绝她,也掐断了自己那不该有的好奇心,“绝对不可以!” 柳夭夭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满心不忿,柳桃之却是板着脸,“你想要被逐出族中,也连累得我也被逐出去的话,便大可一试!” 柳夭夭被她的严肃震慑了,她不觉讷讷道:“咱们偷偷的,应该,没人会知道的吧。” 柳桃之的一记眼刀便直接扫了过来,顿时便把柳夭夭的最后一点侥幸也都掐灭了。 () 第567章药人 柳桃之和柳夭夭没有再继续罗盘的话题,两人各自收拾,准备歇下。 柳桃之心里还在回想着在皇宫里发生的事,想到孟启涵对自己的冒犯,心里便总像是又一把火在烧似的,烧得自己心焦火燎的,怎么都定不下心来。 而柳夭夭,满脑子还在想着罗盘的事,满腹好奇的都是那罗盘究竟有什么样的功效。 那两个罗盘她是见过的,灰扑扑的,表面上看委实是看不出半点的异常,但是在族中,却是被传得神乎其神。 两人收拾妥当了之后,便各怀心思地睡下了。 而此时的皇宫,孟启涵的寝殿之中,却是另外一番场景了。 孟启涵用内功把自己身上的穴位冲开,能开口说话,手也能动了。 他第一件事便是宣太医,还是快马加鞭马不停蹄的那种。 第二件事,便是解了裤子好生查看一番,然后,他便越发觉得痒了,因为,他总是忍不住伸手去挠,每每想要这么做的时候,他却只能硬生生地靠着意念制止自己的动作。 因为他知道,这种痒粉,一旦沾上,便断断不能直接动手挠,一旦挠破了,那他后半辈子,就是真正的毁了。 孟启涵最后只能叫了近身侍卫进来,把自己的各大穴位重新封上,让自己像一具死尸似的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只有自己不能动弹的时候,他才能克制住自己。 后来太医急急忙忙地赶来,原本以为新帝是之前的伤口崩裂了,带来的全都是治外伤的药,可是没想到,他要治的,却是那么一桩叫人老脸一红的病。 那老太医在心里暗自腹诽,这位新帝,是为了大战四方用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药,这才引火自焚了吗? 但是,这样的话,他便只敢在心里默默地飘过,他是断断不敢真的说出口的。 好在老太医医术还算精湛,这痒粉也不过是寻常的痒粉,很庆幸的,他没有挠破了皮去,如此一来,治起来便好办多了。 他不得不说,这位新帝的忍耐力实在是了得,毕竟,痒粉这种东西,可是比那皮外伤更折磨人的。 待到老太医上了药,药效开始发挥作用的时候,孟启涵那满头的大汗,这才一点点地消退了下去,浑身的紧绷也一点点地慢慢放松了下来。 孟启涵不用再紧咬牙关忍耐,但是,之前可以忽略掉的一些尴尬又窘迫,也在这个时候尽数袭来。 他堂堂新帝,正是最该保持威严的时候,可是,第一次急吼吼的夜召太医,却是为了医治这样的难以启齿的病,委实是把他这个帝王的颜面尽数丢尽了! 虽然以前在军营中的时候,他也经常和士兵们光着腚到河边洗澡,也没有那么扭扭捏捏,但是,此一时彼一时,更何况现在的情景却是这般……这般叫人难以启齿! 他终于有力气说话了,可是,他的脸色却很难看,僵着声音问,“之后,可会有何后遗之症?” 那老太医垂着脑袋,把头深深地垂了下去,声音嗡嗡的,“皇上请放心,上了药之后定能药到病除,只要没有皮外伤,便不会留下任何后遗之症。” 孟启涵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对这太医阴测测地说:“文太医今夜从没有入过宫,更没有替朕诊过脉,可记住了?” 那文太医赶忙连连点头,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点慢了,让这位新帝把自己一刀给咔擦了。 孟启涵有些虚脱,筋疲力尽地摆摆手,把这太医遣退了下去。 寝殿里只剩他一个人的时候,他拿过了那张狰狞的牛头面具,目光幽幽地盯着它,眸中似有完全深邃的情绪涌动。 敢这么算计他,那个女人,他要定了! 正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柳桃之,突然浑身一震,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 月色当头,整个皇宫烛火通明,皇帝的寝殿一番动静之后,很快便陷入了沉静。 而一个黑影,把寝宫里的一切都看在眼里,之后便似幽灵一般,身形鬼魅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那道鬼魅般的黑影并没有离开皇宫,而是朝着冷宫的方向去了。 新帝即位,整个皇宫上下本就一片冷清,而冷宫,便更是冷清得无人问津。 那道黑影便如入无人之境,进到宫中,不知按了哪里的机关,竟是一下便打开了一处暗道,直接走了进去。 而这里,便是柳夭夭先前前来搜查的地方。 她刚一来,便有人发现了她。她原本已经马上就要找到了那处密道,找到自己要找的人,可是,柳桃之的信号便是在这个时候传了来。 柳夭夭也不是那等细心的性子,心里想着反正已经找了那么久都没有找到,总也不可能在最后的时候就给找到了,她便没有什么犹豫地离开了。 而正是她的及时离开,才给她自己捡回了一条命。 因为,她若是真的找到了那密室,一旦走了进去,便断断没有那命能活着出来。 那黑衣人进了密室之中,便看到那密室中,赫然放着一张床,床上便躺着一个双目紧闭,神色安详的女人。 那人,不是凝猫又是谁? 黑衣人摘下了自己的面巾,露出了一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男子面庞,那是一种普通到扔在人群中,绝对不会让人能多看一眼的人。 而原本就在密室中的人,则是一个宫女装扮的女子,她的容貌,也跟这男子一般,是一张极其普通的大众脸,寡淡得乏善可陈。 “还是没有醒吗?”男子对女子说,那声音,却是带着跟他的面貌完全不搭的沉稳悦耳。 女子开口,声音也是十分好听,“她的底子太差了,要承受住冰蚕的克化,几乎便算是直接从鬼门关走一遭,能不能醒过来,可还得看她的造化。” 男人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看着凝猫的神色,充满了复杂。 那女子看着男人,有些烦躁地说:“你说,她若是真的就此昏睡再也醒不过来,那我们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男人眼中有什么光芒闪烁,“我不会这样的事情发生。百年难得一遇的药人,费心费力地抢来安置在这里,怎么可能让她就这么死掉?这样赔本的买卖,我是断断不会做的。” () 第568章掳人 男人看着凝猫的眼神泛着光,便像是在看着金光闪闪的宝贝。 他伸手,想要去摸一摸这难得抢回来的宝贝,便被那女人一巴掌给拍开了,一副十分凶悍的模样瞪着他,一副你敢碰别的女人的模样。 那男人的手拐了个弯,便转而摸到了这女人的脸上,好一阵揉搓,直把女人脸上的人皮面具给揉走了位,那女人便索性把他推开,揭开了那面具,露出了真容。 却见她的容色瑰丽,五官妖艳,整个人都释放着一股子狂野又肆意的美,很有侵略性。 配上她那凹凸有致的身材,整个人便更是美出了另外一番滋味。 男人索性也把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扯了下来,没想到,露出的却是一张中年美大叔的脸。 他长得很是斯文儒雅,嘴角还留了两撇胡子,给他的这张脸增添了几分别样的喜感,但是却依旧不影响他的俊美风姿。 女人语气很是霸道,“紫琅夜你个死老头,我告诉你,你要敢随便碰别的女人,小心我剁了你的手!” 紫琅夜微勾了唇角,那双眸子婉转多情,捧住她的脸便是一通深吻。 “为夫以后就只碰你一个,别的女人,便是连一根头发丝都不会碰!” 月凤歌这才微微勾起了唇,露出了一抹笑来。 紫琅夜看着月凤歌,神色微亮,“不过,你猜猜我方才出去看到了什么?” 月凤歌看到他眸中闪烁的光芒,便顺着他的话开口问:“你看到了什么?” 他的眼神越发闪亮,“隐族。我发现了隐族的人。” 他这话一出,月凤歌也禁不住现出了惊诧的神色,“你,你确定?不可能吧,隐族不是早就灭族了吗?” 紫琅夜却很是笃定,“我不会看错。” “那你是怎么认出来的?隐族的人脑门上也没写隐族这俩大字吧?”月凤歌冲他翻了个大白眼。 他顺势便把那枚大白眼又给送还了回去,“隐族人身上都刻有他们族里的族徽,那花样,我可是早就记在了心里,自然是不可能认错。” 月凤歌的神色间也染上了几分认真,“你当真见到了?” “我骗你做什么?” “那,就算隐族真的出山了,关咱们什么事。” 她对隐族可不感兴趣,虽然曾经听说过,似乎很神秘也很厉害的样子,但是,他们两个毒痴,跟隐族也委实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紫琅夜瞪了她一眼,那眼神似饱含着满满的恨铁不成钢,“咱们来一趟北梁多不容易,既然来都来了,又那么好运气地遇到了那么多新鲜的人和事,抓一个药人是抓,抓两个药人也是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顺便多抓一个?说不定,隐族人还有什么特殊的体质呢!你说是不是?” 月凤歌被他这么一说,心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哦。 于是,她便十分没原则地点了点头,转头便倒戈,认同了自己丈夫的决定和言论。 两颗脑袋便这么凑在了一起,叽叽呱呱地开始谋算着要怎么再去掳一个隐族人回来,一起给他们当药人。 而就在他们两人凑着脑袋叽叽呱呱的时候,却没发现,躺在床上的那个人直挺挺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眼神空洞地盯着前方看了几秒,然后,整个人就又直挺挺地躺了回去。 …… 许何非来了郢都第二天,又继续前一天的使命,开始不遗余力地向慕容北辰谏言,苦口婆心地劝慕容北辰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慕容北辰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若是旁人这般在他耳边烦他,他说不定一巴掌就把人给拍死了,得亏了这个谏言的人是许何非,慕容北辰才忍了一手。 他正要跟许何非说,他已经有了决定,现在离开郢都是不可能的,但是他可以演一出戏,假装自己离开了,然后再继续暗中留在这里。 可话还没说出口,外面便又人进来回禀:新帝孟启涵来了。 许何非一听,浑身顿时就紧绷了起来,一副他这是来杀人灭口的紧张模样,嘴里更是埋怨慕容北辰昨天怎的就没听他的话直接离开了。 慕容北辰额上青筋跳了跳,最后还是没理会许何非,转头问通传的人,“是摆驾来的,还是微服私访?带了多少人?” “是微服私访,跟在身边的有五人。” 慕容北辰摆摆手让他退下,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整理了一番,便往前院去了,许何非还要说什么,被他一个凌厉的眼神瞪了回去,许何非顿时便半个字都不敢多说了。 来到前院,慕容北辰便看到了坐在厅中的孟启涵,穿着一身暗金云纹的锦袍,很是贵气,但是,他的脸色却有些不大好看,整个人都似笼着一层乌云一般。 慕容北辰走进去,他并没有行大礼,而只是微微拱手作揖,“不知圣上前来,所为何事?” 孟启涵的神色当真不大好看,刚一走近便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寒意。 他也不绕弯子,而是直接道:“朕要再跟你做一笔交易。朕帮你找太子妃,你把这个女人交出来。” 说着,他便亮出了一张牛头面具。 慕容北辰眼眸微动,但是表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这笔交易在下怕是做不了。” 孟启涵一听,整个人就更气了,有一种火冒三丈的感觉,“为什么?” 慕容北辰很是遗憾,“因为那女子,在下也不知其下落何处。” 孟启涵盯着他,似乎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破绽来,可是慕容北辰专业面瘫几十年,孟启涵自然是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他沉声,“那你可知道她是何身份?” 慕容北辰摇头,“不知。” 孟启涵不死心地追问,“当真不知?” 慕容北辰平淡回答,“当真不知。” “好,朕依旧帮你找人,只要那女人一来找你,你便把人拿下,然后送到宫中交给朕,这笔交易,你可要做?” 因为气恼,孟启涵的语气便显得很是急躁,叫慕容北辰不自觉便微微蹙起了眉头。 他不喜欢别人这样跟他说话,即便这个人是一国之君。 他看着孟启涵,语气不卑不亢,“可否请问皇上,你与她有何仇怨?在下若把她送到皇上手里,你会对她如何?不瞒皇上,在下身上的毒便是她们姐妹所解,若是皇上要对她们不利,那么,这笔交易,在下倒是不敢应了。” () 第569章追赶 听了他的话,孟启涵原本就不大好看的脸色不自觉便更难看了几分。 慕容北辰这是在直接拒绝他! 想到昨晚上那女人说的话,她跟慕容北辰其实有着交易,而现在,慕容北辰拒绝与他合作,定然便是因为和那女人的那个交易! 经过了昨晚上的事情,孟启涵现在整个人都处于易燃易爆的状态,任何跟那个女人有关的事情,都可能点燃他的怒火。 而现在,慕容北辰的违抗,更是叫他心生恼意。 两个男人,都不是什么善茬,两人一眼不合,便互相对视了起来,那眼神冷得,简直叫人能看到他们之间四射的火花。 正在两个男人正互相瞪着对方时,忽然,房顶传来了一声异样的响动,两人同时抬头,孟启涵一下便看到了那双熟悉的眼睛,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孟启涵整个人便似闪电一般,飞快地追了出去。 而跟在孟启涵身后的几个护卫,都纷纷慢了半拍,最后才纷纷飞身急速飞去。 而在屋顶偷听的,不是旁人,正是柳桃之,她们姐妹今日便是前来找慕容北辰,想要告诉他她们的搜查结果,人可能已经离开了郢都。 但是,还没进这院子她们便发现了外面多了不少护卫,她们姐妹俩分头进去,柳桃之便恰好听到了孟启涵的声音。 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她便寻了过来,趴在屋顶上偷听。 这不听不要紧,一听,心里的那股气恼便开始蹭蹭蹭地往上涨,真是岂有此理!这小气男人为了抓她,可谓无所不用其极,竟然直接找上了慕容北辰! 还好,慕容北辰还算有几分人性,没有答应他的这个请求。 而柳桃之一时气愤,不小心便碰到了屋顶上的砖瓦,发出了异样的声响,这才引起了孟启涵的注意。 柳桃之和孟启涵一言不合便开启了你追我赶的模式,孟启涵从没像今天这样认真地追过一个人,而柳桃之,也从没像今天这样飞得堪比兔子。 两人很快便把身后的侍卫甩开了,朝着城外的方向而去。 而此时,慕容北辰的家中,他看着突然空空如也的屋子,又看了一眼还在旁边呆愣的许何非,对他吐出了两个字:“搬家。” 他还是要防患于未然,不能让孟启涵有威胁拿捏他的一天。 许何非听了这话,顿时高兴了起来,“唉主子您终于是把属下的话给听进去了,属下早便说了,这郢都,不是个好地方,咱们还是得尽快出城。” 谁知,慕容北辰却是面无表情地回了他一句,“不是离开这里,只是搬家,隐藏行迹。” 许何非听到这话,脸上的笑不自觉便僵了僵。 但是,片刻之后,好歹又让自己往好的方向想去了,心道,不管怎么说,把行迹隐藏了,总好过于像现在这样大喇喇的暴露于人前,总归比一开始好。 许何非自我安慰了一番,然后便飞快地张罗了起来,安排手下们搬家,忙得不亦乐乎。 而此时,柳桃之和孟启涵两人你追我赶,却已经追到了郊外,孟启涵卯足了劲要把这女人生擒回去,好好地报一报昨天之仇。 但两人这般追了一路,他却是依旧连她的一片衣角都没有抓到,这个狡猾的女人! 孟启涵便只得从怀中掏出一些银锭子,嗖嗖嗖地便充当暗器,朝着那女人的方向射去。 柳桃之早有防备,她不仅躲开了,反而回身,从指尖朝他射出数枚银针,她射出的是银针,可跟孟启涵扔出的银锭子杀伤力不同。 得亏孟启涵是身经百战之人,不然,非得直接栽在她手里不可。 孟启涵侧身躲避的功夫,柳桃之便已经快速地消失,躲藏进了茂密的林间。 孟启涵心道,这女人不知道这会儿已经躲在了哪个角落里,正在卯着劲儿要再给他来一记偷袭呢! 孟启涵小心走入林中,浑身警惕,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半分都不敢放松。 就在孟启涵浑身紧绷之时,忽见眼前一道黑影快速闪过,孟启涵赶忙追上。 孟启涵原以为那道黑影便是柳桃之,但是追了一会儿他才发现,那人根本就不是柳桃之,他的身形,跟柳桃之差异很大。 孟启涵正心里犹豫这是不是陷阱,会不会是那女人的同伙故意引他上钩的把戏,却忽听得一声短促的呼救声,虽然那声音只来得及发出一个字,但是,孟启涵却是也听得分明,那是那个女人的呼救声! 孟启涵微一思忖,当下便没有再犹豫,飞身便追了上去,一路还留下了痕迹,方便他的手下能及时追上来。 依照方才那黑影逃离的速度,孟启涵要追上去其实并不容易,但是,也不知是不是那女人挣扎间拖了后腿,倒是让孟启涵追上了。 孟启涵看到了那两人,只见那女人,当真是被一个男人擒住了,男人蒙着面,看不清容貌,而他此时,便正被那女人张口狠咬了一口。 紫琅夜昨天决定了要掳人之后,今天就马不停蹄地动手了,他一路跟着孟启涵到了慕容北辰的住所,然后便迅速地发现了自己要找的目标。 他原本还在想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这么一个有些身手的人掳走怕是不简单,偏偏柳桃之就自己给他制造了机会,飞奔着就朝着这偏远的郊外来了。 嘿嘿,既然她自己撞上来了,他岂有不动手之理? 可没想到,这女人打不过他,就直接用起了小女人之间打架的手段,竟然咬他! 柳桃之的这一下咬得可真不留情,他皮糙肉厚的,又隔着衣裳,他都被她生生地咬出一个大血窟窿来了。 紫琅夜的脾气可不大好,这女人敢咬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扬手便挥出了一掌,还是带毒的那种。 柳桃之中了一掌,一口黑血就这么直接吐了出来,整个人朝下重重跌去。 孟启涵将这一切看得分明,柳桃之是真的中了一掌,眼看着她便要生生地从树上坠下,孟启涵心里一惊,赶忙一个飞身向前,堪堪把她抱住。 柳桃之捂着胸口,难受地蹙紧了眉头,在昏迷的前一秒,她看到了孟启涵的脸,她被孟启涵抱在了怀里,她脑中闪过丝丝异样,还没来得及理清楚,自己便陷入了昏迷之中。 () 第570章蛇群 紫琅夜本是来掳药人的,可是却啃到了一个硬骨头。 他方才打出的那一掌,可是相当厉害的,依照那小女娃吐黑血的程度,她定然也是活不久了。 紫琅夜没想到隐族的人也这么不经打,顿时,要将她带回去做药人的念头一瞬消失了,他顿觉索然无味了起来。 紫琅夜转身就要走,可是,孟启涵却是满脸恼怒与杀气,把手中长剑一扔,便朝着那人而去。 柳桃之明明是他要抓到人,该怎么对她出手教训,那都是他自己的事,这莫名其妙的男人,凭什么要对她下手? 这可恶的男人就这么把她一掌打死了,他还怎么找这女人报仇! 孟启涵恼怒地对紫琅夜出手了,而他的那一下,显然不能伤到紫琅夜分毫,反而,他眼中那赤裸裸的杀气,也引起了紫琅夜嗜杀的本性。 那把利剑给紫琅夜扬手一挥便断成两截,而那张隐藏在蒙面背后的脸上,唇角微微扬了起来。 他紫琅夜可没耐心跟这些个没水平的莽夫过招,既然他这么想找死,那自己就成全他好了。 紫琅夜拿出一把笛子,凑到唇边,一个略有些怪异的音调便自他的唇边流泻而出,孟启涵一开始还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是很快,他便知道了。 是蛇!这笛音能招蛇! 他的一曲落下,孟启涵和柳桃之的周围,便开始围满了各种吐着信子的蛇,而紫琅夜看到自己的成果,颇觉满意。 他收起了笛子,一个飞身,便潇洒地离开了。 孟启涵看到越来越多的蛇,顿时也是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在他压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条蛇便已经朝着他的方向攻击而来。 孟启涵立马便回神,抱稳了怀中的女人,便开始左闪右避地躲避。 孟启涵方才的长剑已经扔了出去,幸而他身上还有一把匕首,他只能挥舞起手中的匕首,把要朝着他们袭击而来的毒蛇挥刀砍杀,可是,蛇太多,他一刀下来便也只能砍个几条,没多久他便已经感觉手臂一阵阵酸痛了。 孟启涵见到这番场景,深知自己若是还待着这里,怕是没多久就要被这么一群四面八方,甚至头顶都有的毒蛇咬死。 他顿时便朝着某个方向挥出一掌,瞬间蛇身四散,他趁着这个空档,便是一个飞身就逃。 眼看着身后的蛇群被他甩开了,孟启涵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正要放慢速度之时,定睛一看,身后那黑漆漆密密麻麻向前涌动的东西,不是那些蛇又是什么? 那些蛇匍匐在地上,像是一个个健将似的,游走得飞快,简直便像是成了精一般,更像是狗皮膏药,就这么死死地追着他们不放! 孟启涵打仗之时遇到过很多种险境,但是,被这么一群蛇围追堵截,却委实是第一次,他更是没想到,区区蛇蚁,竟然这般凶悍。 孟启涵咬咬牙,只能继续向前狂奔,然而,他们方才所在的这地方,便是郊外密林,周围都是茂密的山林,而似乎,整个山林里的蛇都被召看出来一般,他朝前狂奔,前面的林间,树头,却也已经爬出了蛇,嘶嘶地吐着信子。 有一条蛇,直接从上方的林间掉下来,掉到了孟启涵的鼻子上,他感觉脖子一凉,伸手一抓,那蛇便缠上了他的手,张嘴就要给他来上一口,但是幸而,孟启涵手快,一把把那蛇给甩开了,不然,他当真是不知道自己被咬上那一口之后,是不是就像这女人一样当场倒地昏迷,然后就这么沦为了万蛇的腹中餐。 他跑着跑着,前面,已是无路,而他的面前,便横埂着一条河。 前面是涛涛河水,后面是万千毒蛇,孟启涵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这么一天!被万千毒蛇给逼得丢盔卸甲。 眼看着后面的蛇群又吐着信子朝着他们飞扑而来,孟启涵最后一咬牙,抱着尤自昏迷的柳桃之,一个纵身,就跳进了河水里。 他便不信,那些蛇会疯狂到也跟着跳水来追! 孟启涵的水性是很好的,但是,他还要拉着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昏迷不醒,跟死人一样的人。 而且,越是往下,他便发现,那流水比自己想象中要湍急多了,若是他一个人倒还好,可是多了一个人,他自己便也觉得吃力了起来,被那汹涌的河水冲击得完全失了重心,他甚至都接连喝了好几口水。 孟启涵此时当真想直接把这可恶又碍事的女人直接放弃,不再管她。 可是,想想自己方才都已经抱着她跑了一路了,最后也是因为受她拖累无法摆脱蛇阵,这才跳下了水来。 既然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现在若是放弃了她岂不是太亏了?到时候,自己便是要找人算账,都寻不到人! 想到这一点,孟启涵便果断地又抓紧了她几分,坚决,坚决地,不能松手。 最后,孟启涵和柳桃之两人,在那越来越汹涌翻滚的河流中一路飘荡,被水波用力冲刷,孟启涵也被颠得七晕八素,终于,也失去了意识。 失去意识的前一瞬,孟启涵心里是自嘲的,若是他的手下在河里把他的尸身捞了回去,定然会惊讶错愕到难以自抑吧。 因为,他历经了千辛万苦,才终于把北梁王赶下皇位,登上了这至高无上的位置,可是,屁股还没坐热,他就一命呜呼了。 想来,他定然便成了那世界上最最短命的皇上了。 而就在孟启涵和柳桃之顺着河里冲刷往下的时候,孟启涵的手下也终于是找到了自家主子一路留下的记号,可是,那记号,却是突然中断了。 他们只看到了无数被斩断的蛇身,就在那一处有众多蛇身的地方,他们还捡到了一把断剑,那断剑,便是他们主子的。 众人顿时感到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他们分头去找,可是,却根本连半个影子都没有找到。 而原本声势浩大地追着孟启涵不放的蛇群,也在孟启涵跳进河水之后,系数四散,便好似完全没有发生过一般,叫人根本难以想象方才发生的一切。 孟启涵的手下们急忙传信唤人进行更大范围的搜查,而一贯最是擅长找人的柳夭夭,也在找柳桃之,她的结果也是:一无所获! 基于双生子之间的互相感应,柳夭夭的心里本能地升起了一股子不详的预感。 () 第571章求援 柳夭夭和孟启涵的手下们一起,在那一片林子附近找了整整一天,几乎能算是挖地三尺了,却依旧一无所获。 他们又扩大的搜寻范围,连夜又找了整整一夜,可是结果依旧如此,一无所获。 柳夭夭失魂落魄,她急得都快要哭了,完全失了方寸,思来想去,她便朝着慕容北辰的住所去了。 她要找慕容北辰帮忙,她一定要让慕容北辰帮忙! 可是,她一来到那里,却发现整个宅子都静悄悄的,不是那种众人沉睡的那种静,而是全无人息的静。 她到各个房间一一查探,这才发现,这整个宅子,竟然已经人去楼空! 慕容北辰不见了! 柳夭夭顿时便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们怎么都同时失踪了,难道是被人害了? 柳夭夭很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慕容北辰不是那种会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灭门,而且还不留下半点痕迹的人,那么便只有一个可能,他是主动离开的。 而柳夭夭本能地觉得,慕容北辰不会就这么轻易地离开,因为他对找到他的世子妃,有着一种强烈的执着,便是她们这些人全都放弃了,他要不大可能会这么轻易地就放弃了。 柳夭夭更倾向于他是隐藏了行迹,目的便是为了自身的安全。 有了这个认知之后,柳夭夭便开始在城中各处搜寻,因为之前,她为了找凝猫,便几乎已经对整个郢都进行了全方面的筛选搜查,对这里各处的布局都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加上她本身就善于追踪寻人,她找了大半宿,终于是摸到了慕容北辰隐藏行迹的宅院。 可是叫她觉得气人的是,慕容北辰竟然,只是从原来的住处挪到了隔壁! 真的只是挪到了隔壁,简直太过嚣张了! 她兜兜转转地找了那么久,结果又找了回来。 而叫柳夭夭意外的是,慕容北辰隐藏行迹的手段的确十分了得,他分散了自己的人手,那些守门的,伺候的,一个个都是老实巴交的形象,不仔细看,根本不可能发现那些人根本就都是他原来的那些人手,只不过是经过易容了罢了。 柳夭夭刚一进到那宅子里,原本一片平静的宅子,便顿时又无数道黑影刷刷出现。 柳夭夭心里焦急,也不跟他们多费工夫,直接开口道:“我要见慕容北辰!” 暗卫们都不觉愣住,他们自以为换地方做得很是隐秘,却没想到,刚第一晚就被人发现了。 柳夭夭见到他们这么一副呆愣不言不语的模样,顿时更急了,“不想让我暴露你们的行踪,就赶紧带我去见他!” 外面的动静显然已经惊动了慕容北辰,他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进。” 柳夭夭拨开他们,便朝里面奔去,她一进去便想开口求助,可是没想到坐在她面前的,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她微微愣住。 直到眼前的男人开口,“何事?” 柳夭夭听到他的声音,这才惊诧地瞪大了眼睛,回过了神来。 原来这就是慕容北辰,他易容了! 难怪他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搬到了隔壁来了,原来便是仗着自己的这一手易容术!他眼下扮成这般模样,别说是她,便是他最亲近的人,都未必认得出来。 柳夭夭收敛了自己的惊诧,直截了当地开口道:“我姐姐不见了,我担心她,我想请你帮忙,派人去找她。” 慕容北辰顶着那张平淡无奇的脸,只是那双眸子却依旧有着难掩的风采。 他语气淡淡,“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我们之间的约定是,你们两姐妹帮我找人,找到的话我们一家人便随你们走。现在,我的人你们没给我找回来,倒是还求到了我的头上,还要让我出手帮忙?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实力?” 柳夭夭被他的话说得面色微红,幸而她脸上带着面具,慕容北辰看不到她的神色。 她有些结结巴巴底气不足,“那个,我们已经把整个郢都上下都找了个遍,没有找到人。我们猜想,人或许已经离开了郢都。” “或许?”慕容北辰反问,语气中,显然是满满的不信任。 柳夭夭瞪着他,换了一副笃定的语气,“我们最是擅长找人,既然连我们都找不到,那人一定便是没在郢都里!” 慕容北辰闻言,却是四两拨千斤地回道:“既然如此,那令姐又何须我派人去找,你自己不是最擅长吗?自己找便是了。” 柳夭夭被他这么一番呛声,隐藏在面具下面的一张脸顿时变得五彩缤纷,十分精彩。 她咬牙,恨声道:“我能这么快找到你的新窝点,难道还不能证明我找人的能力吗?只是我姐姐是在城郊外失踪的,寻找的范围太大,我一个人找,我担心她会遇到不测!不管怎么说我们姐妹都替你把毒给解了,你若是不帮我,你会后悔的!” 还有一个原因她没说,孟启涵的手下也在找人,看来孟启涵是和姐姐一起失踪的,姐姐跟孟启涵之间本来就有一些过节,这次失踪可能也是两人的过节引起的。 若是让孟启涵的人先找到了他们,谁知道孟启涵会不会让人把姐姐抓起来。 若是让孟启涵知道了她们隐族的身份,那后果,根本难以控制。 面对柳夭夭的威胁,慕容北辰却是不为所动,“这这人最不怕的便是别人的威胁。” 柳夭夭见他任凭自己怎么像热锅上的蚂蚁,他都一直这么老神在在的怡然模样,顿时便更气了。 她最后,所有的火气全都压了下去,对着慕容北辰做出了妥协,“你究竟想要怎样才肯派些人手给我?” 慕容北辰的唇角为微不可查地弯了弯,片刻之后,便已经恢复了如常。 他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才缓缓开口道:“要我出手帮忙自然是可以的,只不过……你得回答我几个问题。” 柳夭夭的面色微僵,此时,她有了一种被这人拐入圈套的感觉——似乎,他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这个? 柳夭夭此时,却已经没了主动权。 她果然还是太嫩了,早知道如此,一开始她便应该谎称自己找到了凝猫的下落,以此作为筹码要挟他帮自己才是! 可是,自己却是太蠢了,一上来就直接把自己的底牌给露了出来! () 第572章露底 柳夭夭不停地懊恼,可是,慕容北辰可不会因为她懊恼就大发慈悲地放过她。 他缓缓地开口,率先便提出了第一个要求,“把你的面具摘下。” 柳夭夭的面色微僵,整个人也都有些愣住,她实在是没有想到,慕容北辰会提了这么一个要求。 柳夭夭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却是呆着没有动作。 慕容北辰也盯着她,又重复了一遍,“把你的面具摘下。” 柳夭夭回过神来,结结巴巴,“为,为什么?我们现在这样,对我们的沟通也根本没有障碍。” 慕容北辰却是有些不耐地道:“不要让我重复第三次。或者说,你根本就不急着救你姐姐。” 柳夭夭一下被戳到了软肋,她把手伸向自己的面具,神情带着些许迟疑。 她们姐妹一直以面具示人,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她们从小在族里长大,出门的次数不多,第一次出门的时候她们才十岁,没想到第一次出门就惹了事,原因还是她们的脸。 她们因为容貌出众,一直便分外引人注目,后来竟然被一个长相猥琐的男人看中了,那人派人来抓她们,要把她们带回去,幸亏她们有武功,这才没让他们得逞。 可是她们揍人的时候没有掌握好力度,一不小心把人揍死了,第一次出门之旅便这么十分不愉快地结束了。 后来她们才意识到,原来她们习以为常的这张脸,在外人看来就是极美的。 因为他们隐族人几乎都是容貌极好的,她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也是正常。 后来,她们每次出门,便有了这面具作为标准的装备。 现在突然让她摘下面具,直面这个男人,她不免便有些局促了起来。 柳夭夭犹豫了一下,最后咬咬唇,还是把面具摘了下来。 柳夭夭以为,他看到她的脸之后,一定会像所有第一次见到她的俩的那些人那样,露出惊艳的神色,至少,要稍微表现得惊讶一点,不同寻常一点吧。 可是,慕容北辰的目光只是在她的脸上停留了不超过两瞬的时间,便已淡淡的移开,面上没有一丝半点波动。 柳夭夭第一次有了一种对自己的容貌产生怀疑的感觉。 她不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自己的容貌已经变丑了? 还没给柳夭夭自怨自艾的机会,慕容北辰便已经问出了第二个问题,“名字。” 柳夭夭下意识地回答,“柳夭夭。” “来历。” “隐……”柳夭夭差点就吐口而出了,最后,好歹还是硬生生地打住了,转了个调,“隐而不说,看你拿我怎么样!” 她不善于撒谎,这两句话的功夫,脸上已经现出了一阵阵不自然的红晕,染在她酡红的两颊上,便更添了几分别样的娇憨风韵。 然而,再好的美景,落在慕容北辰眼里,也都变成了浮云。 他也不跟她拐弯抹角,冷笑一声,“今天,你要么把你们的来历身份都和盘托出,要么,门口在那儿,你可以走了,你无需再多言其他废话,我不想听,也不会改变主意借人给你。你便祈求你姐姐自求多福吧。” “你……” 柳夭夭被他强硬的态度噎住了,一张俏脸越发涨红,张口结舌半晌才嗫嚅着开口,“可是,我,我,不能说啊……” “既如此,请吧。”慕容北辰声音冷淡,一副丝毫没有商量的语气。 柳夭夭又急又气,一个顶漂亮的姑娘,鼓着腮帮子红着眼眶指控他,“你这人怎么这么冷心冷肺啊!我们可是救了你的命!” 她这般神态,但凡是正常的男人怕是都要禁不住升起了怜香惜玉之心。 但是,慕容北辰偏生就跟一块石头似的,硬邦邦的,完全不为所动,还说了一句十分不要脸的话,“莫名其妙地把我救活了,经过我的允许了吗?” 柳夭夭简直瞠目结舌,对他的这番无耻的言论彻底惊呆了。 柳夭夭憋了半晌,才又憋出一句话,“你若是不帮我,我就把你们藏在这里的消息捅出去!” 可慕容北辰却半点慌张惧怕也无,反而老神在在,“那你去捅好了,请自便。” 他这般态度不似作假,好似真的不怕她把这个消息漏出去一般,柳夭夭反而算是彻底没了辙,一时又是张口结舌,瞪着他老半晌,最后,依然是自己败下阵来。 柳夭夭的神情很颓丧,她感觉自己像一只小白兔,而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活脱脱的一只大老虎,还是个老奸巨猾的类型。 柳夭夭兀自纠结了一会儿,她看了看慕容北辰,又垂下头,再抬头看看他,然后又垂下了头,如此反反复复好几次,在慕容北辰的耐心快要用完的时候,她才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咬咬牙,开口道:“我告诉了你,你不能告诉第三个人知晓,而且,你的人,一定要借调给我,得听我的调遣!” 慕容北辰点头算是作答。 柳夭夭像是豁出去了一般道:“我们是受了你娘亲所托来寻你们,把你们带回去见她!” 柳夭夭的话落,原本一直从容淡定的慕容北辰,脸上终于现出了一丝丝龟裂。 他的手一顿,声音微沉,低喝一声,“一派胡言!” 柳夭夭见他不信,顿时便有些急了,她忙忙地说:“我说的都是实话,每个字,每个标点都是真的,若是有半点作假,那就让,让我永远找不到姐姐!” 这个誓言,已经是柳夭夭能发出的最毒的一个了。 慕容北辰那双幽深的眸子深深地望着她,像是一汪深潭一般深不可测。 “我母妃早在我五岁那年便已离世,她又如何会托你们来寻我?” 柳夭夭神色更是焦急了,“姨母没死啊,姨母好端端的在族里呢。唉以前的事我也不知道的啦,反正就是姨母摆脱我们两姐妹来找你的。若非姨母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和身份,我们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替你解毒?不过姨母不让我们提前告诉你这件事,她说你知道了,可能就更不愿意去见她了……都是你逼我,我才会说的!” () 第573章吐露 听了柳夭夭的话,慕容北辰的眼神一瞬间又变了,变得阴沉而可怕,手上青筋暴起,似乎在预示着暴风雨来临前的暴虐与狂肆。 虽然他戴着一张人皮面具,但是不知为何,柳夭夭还是能透过那张人皮面具,看到他那背后的阴冷和可怕,莫名地就叫人禁不住一阵阵胆寒。 柳夭夭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她吞了吞口水,心里,也在暗自后悔,后悔自己为何方才要这么冲动,一下就把这件事给说了出来。 原来姨母让她对这件事守口如瓶是有道理的,因为现在,他的反应真的好吓人,可怕得就好像随时都要把她徒手撕了一般! 半晌,慕容北辰才压住了心头那股翻滚汹涌的情绪,声音也比方才更沉冷了几分,“我母妃,不是梁家人吗?” 柳夭夭面对突然的质问,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解释,因为这事她万万是不敢胡乱说的。 “这……我当真不知晓啊!这姨母的事情我又怎会知晓的那么清楚,不如到时候你与姨母见面后再单独聊聊。”柳夭夭强盯着慕容北辰的一副咄咄相逼的压迫下,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早知道事情会这样,刚刚就不应该提到姨母了,柳夭夭越想越为自己的冲动暗暗后悔。 “最好把你知道都给我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否则今日你休想活着离开这里!” 在慕容北辰越来越阴冷吓人的目光中,柳夭夭大气也不敢出一个,甚至时不时的往门口的方向看去,试图逃跑。 慕容北辰眼神阴鸷,声音阴冷得吓人:“你姐姐的安危,你当真是要不管不顾了!” “我说。”柳夭夭没想到慕容北辰会用她姐姐来威胁她,其实可能都不用提到她姐姐的安危,她怕是在慕容北辰的注视下,没多久就会被吓得全说出来了,“姨母本姓黎,那梁姓不过是姨母用来隐瞒身份的罢了。” “她为何要制造虚假身份?她真实的身份,又是什么?”他的声音依旧冷得吓人,从齿缝间吐出这些话来。 柳夭夭对于慕容北辰的逼问,觉得大脑彻底的不够用了,“没,没什么身份啊!没有什么身份,姨母怎么可能……”说话时也有些口齿不清,根本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如果让姨母知道了今天发生的事,那姨母…… 她都是被逼的,都是他恐吓我的啊! “砰!”慕容北辰表情右手用力往桌上一拍,吓得柳夭夭打了一个激灵,呆站着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说!”不容抗拒的口吻,直逼着柳夭夭,让她有些害怕的想赶紧逃离这儿,可是一想到下落不明的姐姐…… 反正也是躲不过去了,就算她不说慕容北辰肯定也会想尽办法来逼着她说的,“我,我们是隐族人,听族里的人说过,姨母曾离开了隐族,然后就没有再回去,直到后来,族中的人找到了她,不知道她怎么的就变成了梁家的女儿,还成了大元皇帝的妃子。” 说到一半抬头看了一眼慕容北辰,不过立即被瞪了一眼,柳夭夭便继续认真回想道:“当时听说姨母已经有了孩子,应该就是你……和你妹妹了吧,只是因为你们的身份根本不被族里认可,族里便将姨母强带回了隐族,还制造了姨母死亡了的假象,以免造成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柳夭夭说完后,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因为说了许多,嘴唇都干干的了,桌子上有茶,不过她不敢喝,在慕容北辰的面前,她本能地觉得害怕。 慕容北辰听完后,心里却是潮汐翻涌,迟迟静不下来,可是脸上却是隐晦不明的垂着眸子。他的母妃,他一直敬爱倚重又缅怀着的母妃,竟然有着这么惊天的大秘密! 他身为人子,却是连自己母亲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 他们的母妃并没有死,而是一直活着,可是却十几年不曾出现过。 十几年前,他和兮萝背井离乡远赴北梁做质子的时候,她在哪里?兮萝重病之下求医无门的时候,她在哪里?他十几年来,在北梁忍辱负,吃尽苦头做质子的时候,她又在哪里? 正是因为她所谓北梁人的身份,让他们兄妹二人被当成了质子送到了北梁,受尽苦楚。 她给他们兄妹带来了无尽痛楚,可在那些他们最需要她的时候,她都在哪里? 现在,他不需要她了,她却突然出现了,呵,可笑,当真可笑! 越是如此回想,慕容北辰的胸口越是燥闷,放在桌子下的手也是慢慢的紧握成拳,青筋凸起。 柳夭夭偷偷瞧的时候,根本瞧不出慕容北辰听完后在想些什么,但是他面无表情的模样,更是叫她觉得吓人,她只能一直僵硬的站着,离得慕容北辰远远的不敢靠近。 两人就这么僵立半晌,柳夭夭想起自家姨母憔悴不堪的面容,忍不住劝道: “姨母她多年来一直很想念你们兄妹,我经常看到她一个人坐在窗前发呆,然后掉眼泪,她其实……” “住口!”慕容北辰冷喝道,他犹如万年寒潭般冰冷的目光射向柳夭夭。 柳夭夭心中一悸,一时竟怔愣得说不出话来。 “想念?她若当真有这样的心,便断不会在时隔这么多年之后才良心发现地想要来找我们!” “她,她其实……或许,是有苦衷的吧……”柳夭夭磕磕巴巴,想要为自己姨母多说一些话,可是,出口的话却显得苍白无力。 因为,她也不知道姨母究竟有什么样的苦衷。 慕容北辰,闭眼深吸一口气,强自按压下心底的奔涌暗流,再睁开眼,眼中所有情绪归于平静,还是那个令人捉摸不透的冰山太子。 他薄唇轻启,冷淡地看着柳夭夭: “我可以答应你,找到你的姐姐。” 在那之后,他们兄妹也会随她一起去那神秘的隐族。 他要亲自问问,那个女人当年抛弃他们的真相! 柳夭夭闻言,脸上顿时现出一抹欣喜的笑。 “但今日你对我所说的话,若有半个假话,便如此杯!” 说着,慕容北辰手中的杯子,瞬间被捏成了粉末,柳夭夭浑身一个哆嗦,面色也白了几分。 而在房门外,兮萝站在角落里,把屋子里的谈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的眼眶禁不住一阵阵地泛着红,心里也有着和慕容北辰一眼的疑问,他们的母妃,当年,究竟为什么要抛弃他们?她,怎么忍心? () 第574章调戏 冰凉的水浸湿了衣衫黏在皮肤上,一阵寒风吹过,刺骨的寒意使躺卧在河边的女子打了个寒噤。 柳桃之醒来的第一感觉,就是冷,渗入骨髓的冷。 待神智稍稍清醒,常年训练的感官便第一时间运作起来,强烈的危机意识告诉她,必须马上睁眼! 怀中的罗盘剧烈地震动着,发出嗡嗡鸣响,她猛地睁开眼,坐直身子。 柳桃之把罗盘从衣内取出,便见那原本灰扑扑的罗盘,此时却是发着光,震动不止。 柳桃之不知道它怎么了,一时不觉有些措手不及。但是,还未待她做出什么反应,它就忽然停止了动静。 柳桃之捧着它细看了半晌,它又恢复了一开始那灰扑扑的模样,她便把它重新收好。 她张望四周片刻,确定没有危险,才稍微放松神经。 还不等她起身,胃下一阵翻涌,喉咙迅速涌上一股腥甜之意, ‘噗’地一声,柳桃之狠狠吐出一口黑血。 她抬起袖子狠狠擦掉,吃力地站起身子。 她记得,昏迷前是看到过孟启涵那张脸的,自己现在除了中毒之外没受到其他伤害,想必是那人把她救了出来。 不过虏她那贼人武功高强,尤其擅长毒术,就算救了她出来,想来孟启涵的情况也不会太好。 她踉跄着步伐寻找着孟启涵,忽略了心底的担忧。 鹅卵石遍布的河边,崎岖不平的道路,给柳桃之带来了巨大阻碍,好几次她都差点摔倒,凭借着过人的武功底子才稳住身体。 不过柳桃之运气不差,孟启涵并没有被河水冲太远,半盏茶时间,柳桃之就找到了大半个身子抛在河水里的孟启涵。 孟启涵头朝下浸在河里,发冠掉落头发散乱着,华美精致的衣裳也是破烂不堪。 柳桃之见状立马把他拖上岸,翻过身子,拨开他额前的散发。 孟启涵的脸上有些淤青,看上去是被岩石撞的,其他地方例如手腕处也是刮伤擦伤不止。 柳桃之想起自己完好无损的身子,心下一阵莫名情绪。 孟启涵一定是为了护着她,才受得这么多伤。 柳桃之抿唇,抬手去探孟启涵的鼻息,不料却感受不到任何气息的流动。 她心底一惊,怎么会! 又仔细检查一翻,确定孟启涵又溺水之兆。 族内倒是教过溺水之人的施救法子,可…… 犹豫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柳桃之用最快速度清除孟启涵口、鼻内的水、泥及污物,然后将其脑袋靠放在自己膝盖处,托起他的下颌,捏住鼻子,深吸一口气后,往孟启涵嘴里缓缓吹气。 一次过后,柳桃之再次深吸一口,重复方才动作。 如此循环往复,几次过后,孟启涵的手指微弱地动了动。 他模糊间感到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贴在自己嘴唇上,感觉很舒服。 等意识渐渐清醒,他才明白那是什么。 孟启涵缓缓睁眼,正上方的……恰是那个让他既恨得咬牙切齿又舍不得伤害放弃的女人。 那张清美过人的脸此时正紧闭着眼,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脸挨着他的,正在……吻着他? 不过吻技有些拙劣罢了。 孟启涵半眯的眼底一道戏谑掠过,抬起手搂住身上佳人的细腰。 柳桃之正在全力救治,突感一双大手搭在自己腰间,打了个激灵,猛然移开脑袋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那张俊朗带着坏笑的脸。 那人眸中带着明显的调笑,嘴角斜勾,道: “你难道不曾跟别人亲吻过?不如我来教你?” 说着一个用力,翻身把柳桃之压在身下。 在这等时刻,他便是连朕这个象征权利与尊贵的自称,也都舍弃了。 柳桃之还来不及出口喝骂,唇瓣便被孟启涵堵住。 “莫非真是第一次?连换气也不……” “啪!” 孟启涵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 “你这个无耻小人!”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孟启涵的脸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他伸出手去摸了摸那传来疼痛的地方,脸上有丝不可置信。 “你居然敢打我,我堂堂北梁皇帝因你流落此地,你居然还敢打我。” 孟启涵嘴角一阵抽搐,若不是柳桃之,他怎么会溺水流落此地,她竟然还敢打自己?这个可恶的小女人,当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下流胚子,打你算轻的。”柳桃之抱臂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肯看她,脸上还带着些薄怒。 孟启涵揉揉脸,只见柳桃之气鼓鼓的脸颊透着一丝粉嫩,宛若进贡来的水蜜桃,戏弄的心思又灵泛起来,连脸上的疼痛都不再顾忌。 “既然你这般抬举我,那我委实应该做些什么,才能担得起下流一词了。” 他长臂一伸,扯开柳桃之抱在胸前的手臂,还未及柳桃之反应过来,已欺身而上。 眸中透着一丝戏谑,庞大的身躯紧紧贴在柳桃之身上,温热的呼吸喷在柳桃之的脖颈上,激起心底层层涟漪。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柳桃之险些招架不住,身子也软了半分,思及孟启涵刚刚所做之事,脸颊晕染上层层红晕。 “你做什么!无耻!放开我!”柳桃之挣扎起来,奈何她终归是个女子,被孟启涵反扣在后的手臂怎么也抽不出来。 “我可是救了你,你却恩将仇报,若不是你一直追着我,我也不会被人抓住。”柳桃之怒视着近在咫尺的人,一双澄亮的凤眸里像是要喷出火来。 孟启涵斜睨着她,“我一直追着你,你不知道是为什么吗?”孟启涵下压的力度重了几分,柳桃之试图挣扎却总是不得其法。 迎着孟启涵的眼睛,柳桃之想到自己那晚上做的事,有些心虚。 她自然知道孟启涵为什么会追她,但是,她却不想承认,她恼怒道:“好歹你也是北梁的皇帝,就算我做了什么,你这般小肚鸡肠地对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耿耿于怀算什么本事?” “微不足道?小事?你差点让我断子绝孙,你觉得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孟启涵的眸中阴鸷,原本想放过这小妮子,可她却委实是不听话! () 第575章疗伤 孟启涵正要好生地教训教训她,让这小女人知道知道什么样的男人不能惹。 可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动作,身下的人忽地脸色一白,扭头便吐出了一口黑血。 孟启涵被这一番场景吓到了,这时候他才是想了起来,这女人是中了毒的! 孟启涵哪里还敢压着她,赶忙便翻身而起,把她整个人扶了起来,伸手轻拍着她的脸颊,急急地喊道:“喂,女人,你怎么样了?” 柳桃之觉得胸口有一股气血翻滚汹涌着,一个没忍住,又吐了一口血,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口,然后,她甚至没有来得及坚持多久,眼睛便是一闭,晕了过去。 她的发作来得又急又快,明明前一秒还好端端的,可是转眼便突然昏死过去。 若非柳桃之是切切实实地吐了两口黑血,孟启涵几乎都要怀疑这女人实际上不过是为了躲避他的责难才故意为之了。 但是显然,她这么一副双眼紧闭气息羸弱的模样,是绝对不可能装出来的! 孟启涵忽地便觉得心头一紧,整个心便沉了下去。 他二话不说,抱起了她,便急急忙忙顺着河岸边往下跑去。 …… 柳桃之不知道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她便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好似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一般。 她的身子一会儿刺骨的冷,一会儿又是灼心的热,在反反复复的冷热交替中,她难受得几乎难以承受。 就这么煎熬了不知多久,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泡进了滚热的水中,然后,一股雄浑的力量便自她的掌心源源灌入,那股力道霸道至极,带着掌控全局的气势,就这么在她的身体里横冲直撞,搅弄风云。 她感觉身上似乎有两股力道在打架,两股力量强势威压,互相拉扯,更是搅得她心肺虚浮,整个人几乎要炸裂了去。 忽然间,不知发生了什么,她便觉得她体内那股难受的感觉忽然消失了,整个身心都有了一种豁然开朗,倏然畅快的感觉。 因为这股倏然而来的轻松,柳桃之的身心终于从那强力拉扯的紧绷之中解脱了出来,她整个人彻底放松,就这么沉沉地睡了过去。 柳桃之睡得昏天黑地,不知过了多久,她意识开始一点点地恢复清醒,但是眼皮却依旧沉重得掀不起来。 就在柳桃之暗自挣扎之时,忽而便感觉自己的唇上被覆上了两瓣微凉的薄唇,因为之前有了给孟启涵做人工呼吸的经验,柳桃之虽然没有睁开眼睛,还是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 有人正在轻薄她! 而这个人会是谁,显而易见! 柳桃之觉得满心的羞恼,她很努力地想要抬起手,给这人一记耳光,但是,她浑身上下却是绵软无力,根本使不出半分的力气来。 柳桃之内心里拼命地挣扎,正在这时,她的牙关被撬开,柳桃之还没回过神来,便感觉喉间有什么东西缓缓流入,带着甘甜醇香的味道,她的喉间滚动,味蕾下意识地便急速吸收,有一种还要继续汲取的欲望。 之后,柳桃之便被以这种亲密无间的方式投喂,直到她的腹间一点点充实,她闭上了牙关,宣誓着自己拒绝的态度。 柳桃之在重新陷入昏睡之前,脑中想,原来他不是在轻薄她,而是在给她喂东西。 可是,她不会相信,那个男人这般做没有半点自己的私心!他一定也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占她便宜! 柳桃之就这么又昏睡了几日,每天被以这种方式投喂着,大多数的时间,她却是感觉自己被泡在了滚烫的热水之中,掌心上有一股浑厚的内力源源不断地输入,每过一天,柳桃之便觉得自己的意识清醒一分,体内的那股难受感觉,也一点点的消失。 可是,她每次想要努力地睁开眼睛,却总像是被什么狠狠地桎梏着,无论她怎么努力,都睁不开。 她有时候清醒,有时候迷糊,几乎有些分不清楚梦境与现实,更分不清今夕何夕,自己究竟在这儿待了多少天。 她有时候能听到孟启涵的声音,听到他在她的耳边说话,她有些意外地发现,这个男人竟然也有这么温柔说话的时候?柳桃之的心里掀起了一丝丝难以察觉的触动。 他的声音,几乎已经成了柳桃之每天的习惯,若是没有听到,她的心里反而像是空落落的一般。 柳桃之感觉自己又被浸泡到了热水之中,与之前不同,这一次的热水好似不单单只是热水,更带着一股子霸道的侵蚀性,又刺又辣的疼,似乎要把她的五脏六腑全都侵蚀浸透了一般。 掌中猛地输入了一股子真气,大有势如破竹之强势,横冲直撞,把她体内那郁结的某处忽地一下冲开了去。 她再次感受了一股豁然开朗,通体舒畅的感觉。 这种感觉甚至比上一回的感觉更加强烈,像是连最后的一点障碍也彻底清除,她能感到,淤积在她体内的毒,已然消失了。 柳桃之的睫毛颤了颤,她努力地睁开了眼睛,这一次,她成功了。 她睁开眼睛的第一眼,便是看到了一个光裸着的胸膛,泡在水中,肌肉贲张,充满着力量与生机,再往上,便是那张分外熟悉的脸。 他们两人,正泡在一个木桶之中,他半裸着,双眸紧闭,额上有汗珠一滴滴往下落,不知是被热的,还是方才运功凝出的。 柳桃之的脑子还不大清醒,看到他的第一反应竟是像久别的故人一般,有些淡淡的欣喜。 她的脑子再一转,意识到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以及这男人现在这半裸着的状态,她的脑子便嗡地一下炸开了。 柳桃之下意识的反应是站起来,逃离这里,可是,她刚一起身,腿脚便软得没有半分力气,她又重重地跌了回去。 而她的这个动作,也突然让她意识到了什么,她惊恐地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下,她,竟然,竟然也光裸着身子!而且比孟启涵更过分,他是半裸,她却是全裸!一丝不苟的全裸! () 第576章村庄 柳桃之捂着脸尖叫了一声,那声音带着冲破云霄的尖利,直传千里。 自然,也把靠在木桶上合眼休憩的人惊醒,他睁开了眼睛,迎上柳桃之的目光,眸中布满了血丝。 他整个人都透着疲态,像是意识还未清醒一般,整个人都有些蔫蔫的,从齿缝间吐出一句话,“别闹,让我睡会儿。” 那低喃的语调,让柳桃之身子又是一震,因为这样的语调,在她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几乎每天都能听到,这已经几乎成了一种再自然不过的习惯。 他说完了之后,便又合上了眼睛,垂着脑袋,呼吸均匀地酣睡。 柳桃之整个身子再次彻底僵住,她伸手环抱住自己的双肩,整个人都有一种十分不安全的感觉。 她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人许久,可是面前的人便好像是真的睡着了一般,一动不动,呼吸绵长。 柳桃之原本对此情形感到满腔的怒火,但是,精通毒理的她很快就知道了他们之所以会这样的原因。 这段时间她所有外在的感知,全都是来自这个男人,是他在给自己解毒。 她的脸上虽然仍有点点羞恼,但是,心里也是不自觉升起了一阵阵不自然和窘迫,心底的深处,更是有一股十分莫名的感觉在不受控制的蔓延。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以往这样的事情发生,不论对方是否救了她,她定然要羞恼得恨不得把对方直接杀了,但是现在,她虽然依旧羞恼,却是除了一开始的愤怒,很快便平复了心绪。她对孟启涵的态度,在不知不觉中便已经发生了变化。 柳桃之根本不敢去看对面男人半裸的身子,她小心地动了动自己的身子,让自己稍稍恢复了些许力气之后,这才小心地从木桶里站了起来,然后飞快地跨了出去,拿起了放在床上早已洗干净的自己的衣裳,手忙脚乱地就往自己身上套。 直到自己身上已经被包裹得结结实实,她这时候才感到了一股安全感。 柳桃之四处张望,环视着这小屋子,这是个十分寻常甚至有些破败的小木屋,屋中的摆设也都极尽简陋。 柳桃之却知道,这段时间,她便是一直躺在这小屋里,因为鼻尖嗅到的,全都是这屋子里的一股熟悉味道。 屋子很小,此时又有他们两个人,而且孟启涵此时还是半裸着身子,柳桃之顿时更觉得浑身的不自在。 她听到外面似乎有人声,她也顾不上孟启涵还泡在木桶里,她直接推门,便走了出去。 她这一推门,不觉对外面的场景怔了怔,只见外面俨然便是一个小村落,一户户低矮的房子连绵而去,有炊烟从房顶袅袅而起,农妇在自家门前织布聊天,孩童赤着脚在欢快地狂奔,灰不溜秋的小土狗摇着尾巴在后面屁颠颠地跟着,时不时发出一两声撒娇似的狗吠。 整个村落都透着一股子恬静安详来。 而柳桃之的出现,很快便吸引了外面村民们的注意,大家纷纷把目光投向了她,眼中都闪着一阵阵惊艳,一些小孩更是禁不住直勾勾地看着她,大眼睛里满是好奇童真。 柳桃之对于眼前的这么一番场景,顿时有些无所适从,原本就绯红羞臊的脸颊更是一片涨红。 正在这时,一个模样质朴的中年妇女走了上来,对她笑道:“姑娘,你的病终于好了?这些天,可把你家夫君给急坏了,每天为给你救命几乎都没怎么休息呢!” 柳桃之听了这大妈的话,脸上更是红得厉害,她摆手,想要否认他们的关系,但是话到了嘴边,却又吞了下去,他们若不是夫妻,那这些天孟启涵与她的坦诚相待,又该怎么解释? 柳桃之这时候越发开始想念自己的面具来了,若是戴着面具的话,便不会这般,把脸上所有的窘迫都尽数暴露人前。 那妇人看到柳桃之一张脸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越发觉得她长得娇嫩水灵,在他们这穷乡僻壤之中,委实是十二分的难得,便是连她这个妇人,也禁不住多看上几眼。 柳桃之又被众人围着,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话,柳桃之这才把这些天的情形,还有这里的情形了解了个大概。 原来,那天孟启涵是背着她一路从河流上游走下来的,据村民们说,河流上游有一个急滩,水势凶猛,常人根本难以跨越,他不知如何做到的,总之他就是背着她,跨越了那道急滩寻到了此处。 他当时身上很多血,整个人都带着一股叫人惊骇的匪气,若非村民们看到柳桃之模样娇俏,又是昏迷不醒,他们是断断不敢单独收留孟启涵这么一个模样凶悍的煞神。 孟启涵把自己身上值钱的东西搜罗了出来,给了村民,这才换得了一间简陋的屋子,又让村民们给他寻了个木桶,替他烧水,不让人打扰,这些天便是每天如此,在屋子里给她运功逼毒。 村民们也是厚道,见到孟启涵这般,连吃饭都顾不上,便每天有人家轮流给他送饭吃,也算是对他给的那些金银的回报。 就这么过了近十天,今天,他们才第一次看到柳桃之从屋子里现身。 当天柳桃之被孟启涵带来的时候,并不是每个人都见到了她的容貌,现在,大家伙儿都看到了,顿时便又是一阵惊为天人的赞叹。 柳桃之出门在外,之所以总是戴着面具,便是因为总是被人围观,现在,她再次被这些人围观,她却没有之前的那种被轻视的感觉,有的,只是满脸的害羞。 而她听到孟启涵为自己做的那些事,心里也再次禁不住掀起了一阵阵涟漪。 孟启涵在木桶里一直昏睡未醒,后来,在村民们的帮助下,这才把他挪到了床上睡下了。 村民们不懂医理,看到他这般昏睡,不觉担心他是不是累病了,柳桃之给他检查了一番便确定了,他的确是累的,但却只是太累,却并没生病,只需让他好好地睡上一觉便好了。 风水轮流转,柳桃之病愈了,孟启涵却累瘫了。 () 第577章坏事 这小木屋里只有一张床,村民们又都以为他们是夫妻,自然是不会考虑让柳桃之到别处睡的想法,无法,柳桃之便只能趴在床边,将就着睡了。 孟启涵酣睡了一天一夜,才终于在一片漆黑夜色之中睁开了眼睛。 一些记忆忽地闯入脑中,孟启涵警觉起身四顾,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而床边上,却趴着一个人,呼吸绵长,很是安稳。 孟启涵单单是凭着她身上的味道,便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他方才还提着的心,这时候这才彻底放了下来。 孟启涵想到自己这些天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好歹是把人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他的唇角不自觉微微扬起。 但是,他却也不是那等做好事不留名的贤良之人,他不会忘了自己苦心救她的目的:已被自己纳入势力范围内的女人,自然是要救。 这女人,当初敢对他下药,就要尝一尝后果。 更何况,这些日子,他可算是已经把她的身子都看光了,就只差那最后的一步,她不嫁他,又还能嫁谁? 孟启涵如此想着,他便伸手,要把人往床上抱。 他刚一动作,便把柳桃之惊醒了,柳桃之下意识要惊叫,却被孟启涵眼疾手快捂住了嘴,声音低沉,在这幽暗之中更显出几分暧昧来。 “想让大家都误会我们在做坏事吗?” 柳桃之被他的大手捂着脸,又听到他这样的话,整张脸就更是一片通红。 孟启涵的手久久没有拿来,柳桃之下意识地张嘴就朝他咬了一口,颇有些恼怒的意味。 可是她这一口咬得却并没有真的用死力气,这一下咬下去,反倒更有一种被小兽轻摩了一般的感觉,非但不疼,还有一种酥痒撩人的感觉,顿时叫孟启涵浑身一紧,眸光也越发幽暗了起来。 而柳桃之,显然并不知道自己方才的动作之撩人程度。 孟启涵二话不说,伸手就是一下,直接便把人从下面拉到了床上,然后长腿一伸,便稳稳当当地把人锁住了。 柳桃之被他这一系列流畅的动作惊得瞪大了杏眼,若非身上传来的紧实厚重的压迫,还有他一下下喷洒在她脸上的呼吸,柳桃之几乎都不敢相信这一切。 柳桃之的脸瞬间更红了,浑身都彻底僵硬了,她抖着声音怒喝,“你做什么!放开我!” 孟启涵的眼睛在暗夜之中显得分外的亮,他轻哼了一声,“女人,咱们的账,是该好好算一算了。” “你,我,我们,有,有什么账好算的?”柳桃之在他面前显得格外气短,说话都开始结结巴巴说不利索。 孟启涵的身体与她更贴合了几分,“不记得了?那我给你回忆回忆。当初给我下药,要害我断子绝孙,这笔账,你打算怎么还?” 两人越发密实的贴合让柳桃之察觉到了他身上的变化,她浑身更是像煮熟的虾子一样瞬间爆红,整个身子更是僵了个彻底。 她抖着声音道:“你,你,你不是好端端的没事吗?既,既然如此,那,那我又,又有什么账要还的?” “呵。”孟启涵自喉间发出了一声轻呵,“因为谋害未遂,就可以不用承担后果?这样的账,在我孟启涵这里,可不是这么算的。我这人,睚眦必报。” 柳桃之下意识地便抓紧了被角,声音更抖得厉害,“你到底想怎么样?” 孟启涵唇角一勾,便勾出了一抹浅淡的笑,“你要害我断子绝孙,那你,自然是得赔我子子孙孙了,如此,方能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孟启涵的话让柳桃之浑身更是一紧,她张口要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唇上就被人一下吻住,把她所有的话全都彻底地堵在了喉间,再也说不出口了。 柳桃之虽然没有经历过这些,可是却也不是傻的,如何不知他要对自己做什么! 感觉到他那蓄势待发的紧绷,还有那凶猛霸道的进攻,柳桃之顿时便更觉得整个脑子一片空白慌乱,甚至连拒绝和抵抗都变得毫无章法,半分没有体现出她那颇为不错的矫捷身手来。 就在孟启涵攻城略地之时,忽然,枕头底下有什么东西再次猛烈的发光震动了起来。 那动静,一下就把两人惊住,让那意乱情迷的暧昧气氛瞬间被打破。 柳桃之也赶忙趁势用力推开他,把自己的衣裳拉好,裹进了被子里。 而孟启涵因为被那震动发光的东西吸引了注意,一时倒是让她得逞。 他伸手捞起了那震动着发着光的东西,眉眼深邃,目光沉沉,似在研究着什么。 而柳桃之看到他把她们族中的宝贝拿在手里,又是这么一副认真思索研究的模样,顿时心里一紧,要是他看出了这东西的来历,要据为己有,甚至发现牵扯出他们族人,那就更麻烦了! 柳桃之一把伸手就要把她夺过来,但是孟启涵却是把手一扬,一下就躲开了她的手,把那东西稳稳地握在手里。 “它是什么?”孟启涵开口,声音中还带着一丝方才残留的低沉沙哑。 柳桃之瞪他,“这是我的东西,你还给我!” 孟启涵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游移,十分理所当然地道:“你的身子我早已经看光了,即便今晚没把你办了,你也早已经是我的人。既然是我的人,那你的东西便自然是我的东西。” 听到他这一番话,柳桃之又是羞人又是愤怒,“你简直强词夺理!” 柳桃之要伸手去抢,可是,孟启涵却扬手躲避,两个人你抢我夺,柳桃之一个不慎,整个人便扑到了孟启涵的身上。 方才孟启涵便已衣衫不整,身上更是火气未消,眼下美人投怀送抱,他眸光顿时更是一阵幽暗,像是饿极的野狼一般,泛着绿油油的狼光。 “既然你这般热情地投怀送抱,那我,便当仁不让,要好生享受享受一番才是了。” 说着,他便又要故技重施,把柳桃之刚穿好的衣裳再次解开。 而就在这时,外面忽地传来了些许异样的动静,似是有高手来了,人数不下十人! 一瞬间,孟启涵便停了动作,下意识地捂着了柳桃之的嘴巴,不让她发出半点声音。 () 第578章打斗 很快,那阵脚步声便朝着他们的方向逼近而来。 那扇门被推开,为首那人手中的尖刀反射着阵阵寒光,就这么映在了屋中二人的眼中。 几乎是在那一瞬,孟启涵便已经出手,把头上发簪当成利器掷出,朝门口的人飞射而去。 然后,孟启涵便拉着柳桃之,趁势便要破窗而逃。 然而他们的动作终究是没有对方快,几人已经迅速围上他们,黑暗之中,杀气肆意。 孟启涵辨别了一番对方的人手,心里很快便有了计较,对方人多势众,且一个个身手不弱,他们两人根本无力抵抗。 孟启涵决定采用缓兵之计,他沉声问,“你们是谁?” 对方开口,声音低沉,“把罗盘交出来!” 孟启涵微怔,显然并不明白他口中罗盘是什么,但是他很快便想到了自己手里拿着的唯一的东西,原本还在发光震动的东西,现在已经恢复了如常,再也看不出有半点不同寻常之处。 孟启涵对这东西的价值,不自觉也生出了些许异样来。 而此时,原本一直待着孟启涵身板的柳桃之,却是突然眼睛一亮,一下挣开了孟启涵,朝着对面的人奔去,还冲着他喊了一声,“纪年哥!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那为首的男子听到这个声音,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在这一刻也放松了下来。 孟启涵却是因这一番转折怔住了。 片刻之后,这间小屋里便点上了昏暗的油灯,原本这屋子就小,眼下再挤进了这般多人,瞬间就更显得逼仄窄小了。 柳纪年摘下了面巾,露出了一张英挺俊逸的面庞,他的一双眼睛锐利如鹰隼,在孟启涵的身上扫视。 孟启涵的目光也在他的身上移转,两个男人之间,有一种莫名相斥的气场。 柳纪年看到柳桃之身上略有凌乱的衣裳,还有绯红的面颊,以及这逼仄低矮只有一张床的小屋,面色就更沉了下去。 身为男人,他相当明白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同床共枕之后的后果,那绝对便没有单纯的聊天说话那么简单。 更何况,柳桃之现在还是这么一副满脸绯红的扭捏模样,她素来都是沉稳大度的,柳纪年何曾见到过她这般扭捏娇态? 若说他们方才没有发生什么,柳纪年便是说什么都不信的。 他盯着柳桃之,沉声问,“你们是怎么回事?” 柳桃之觉得他的目光像是一把尖刀似的,生生地剜在她的发顶。 “我们什么都没有。” “我们已有夫妻之实。” 柳桃之和孟启涵同时开口,可是说出口的话,却是截然不同。 一瞬间,整个屋子的氛围一下就变了,柳桃之一张脸瞬间爆红,满是羞愤,柳纪年的脸黑了一片,而孟启涵,却是一副神色如常的淡淡模样,好似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些什么话似的。 柳纪年脸上带着怒容,他摆手,把屋子里的其他人都赶了出去,不想让他们听到一些不该听的。 柳桃之怒瞪他,张口便斥道:“你,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跟你有,有了那什么夫妻之实?” 孟启涵的神色语气却很是认真,“这些日子,我们亲了抱了看了,这还不算夫妻之实?” 这话一出,柳桃之的脸色更是难看至极,偏偏,这些话她却是根本没法子反驳,因为这都是实实在在的实话啊! 柳纪年沉着脸,看向柳桃之,“果真如此?” 柳桃之“我,他,我们……”了半晌,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整个人都要被炸成了一只外焦里嫩的虾子。 最后只吐出一句,“事情不是他说的那样!” 柳纪年见她如此,心里如何会没有计较?那男人说的话,对半是真的了。 他看向孟启涵,眼神带着冷意,“这男人欺负了你,我今日便把他杀了,也算是为了讨回个公道。” 说着,便亮出利剑,两个男人便这么打了起来。 两人打得轰轰烈烈,没多会儿,便直接从小屋子里打了出去,一下就打到了外面,兵刃相接的兵兵乓乓声,在这幽静的村庄里,显得分外清晰。 与柳纪年一道同行的人,见此情形,也纷纷加入了战局,一时之间,孟启涵以一对众,渐渐便感到了些许不敌。 柳桃之见到柳纪年招招式式皆是狠厉,根本不像是作假,那模样,是真的要把孟启涵杀了为她报仇啊! 柳桃之心头莫名一急,她对着柳纪年便是一声大喊,“纪年哥,住手!不要打了!” 可是,柳纪年却并没有住手,眼见着他们的利剑就要朝着孟启涵的身上刺去,柳桃之身体快过一切,一下就闪身挡了过去。 幸而,柳纪年在最后关头急急收住了手中的剑,又对众人大喝一声停手,这才没让人伤到柳桃之。 孟启涵低头看向挡在自己面前的柳桃之,唇角不知不觉地便微微弯了起来。 柳纪年看着柳桃之,对她的行为有些恼怒,柳桃之的心口也是一阵砰砰砰地狂跳不止,好容易把缠斗的双方叫停了,她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柳纪年把剑往剑鞘里一别,有些没好气地瞪着柳桃之,“你这是作何?” “不能随便杀人。” 柳纪年冷哼一声,“他欺负你,如何不能杀?” “我,我什么时候说他欺负我了……”柳桃之下意识地反驳,言语间对孟启涵的维护之意,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柳纪年的眼神在她身上扫视,那眼神中的暗示意味再明显不过了。 柳桃之只觉得浑身都要热了起来,她微微咬了咬唇,最后还是闷声说:“他没有欺负我,他反而还救了我。我中了蝙毒,是他给我解的毒,我们不能恩将仇报。” 柳纪年听到柳桃之的话,却只敏锐地扑捉到了一点,“什么?你中了蝙毒?” 柳桃之点了点头。她精通毒术,对自己中的毒十分了解,那就是蝙毒。 而她原本知道蝙毒的其他解法,但是自己昏迷不醒,却也是无法告知。而孟启涵,便对她用了最笨,也是最常规的解毒之法。 虽然那样的解毒之法委实是对她多有冒犯,但是,至少她的毒已经解了,不是吗? () 第579章错过 柳纪年的视线在孟启涵的身上扫视,便见孟启涵像是有恃无恐一般,堂而皇之地与柳纪年对视。 他的唇角,俨然还挂上了一抹嘚瑟的笑,显然,柳桃之的维护,让他的心情很是愉悦。 柳纪年心情莫名不爽,他又转向柳桃之,认真问道:“是何人向你下的毒?” 柳桃之却是摇头,“那人蒙着面,他一开始并非有意向我下毒,而是想要把我带走。后来受到阻拦,这才恼羞成怒打了我一掌。” 柳纪年听到这些,眉头更是深深地蹙了起来,深觉此行便不应该让她们两姐妹出来,竟让她们遇到了这等危险之事。 柳桃之想到什么,便又问道:“你们怎么会来?又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柳纪年想要回答,但是看了孟启涵一眼,却又把话收了回去,最后只隐晦地说:“我们发觉了异动,担心你们出事,这才赶了来。” 柳桃之一开始还不明白他说的发觉了异动是什么意思,但是她想到了那忽然发作的罗盘,一下便就明白了过来。 她想起了那天刚刚在河边醒来之时,那罗盘便是不停抖动,发光发亮,但是没多会儿便又恢复了正常。 方才,罗盘也是发生了异样,然后他们便出现了。 想来,这罗盘当真并非凡品,竟能指引着他们寻了来。 柳桃之想到了罗盘,当即便转身,趁着孟启涵不备,直接从他的怀里把罗盘抢了过来,然后交给了柳纪年。 “这便是那东西,纪年哥你拿着吧,回去交给族长。” 柳纪年把东西前后打量了一番,确认无误之后,便收了起来。 孟启涵的目光却一直有些不死心地追着那东西看,心里暗自琢磨着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他们又究竟是个什么来历。 柳纪年把东西收好之后,便问,“夭夭呢?” 柳桃之的神色不免暗淡,“我自中毒之后便在此处待了不短时候,夭夭在郢都之中,怕她是要急坏了。当务之急,还是不要耽搁了,我们还是感激离开这里吧。” 柳桃之本能地不想让柳纪年过多围绕孟启涵展开盘问,她便一直岔开话题。 的确,她在这里委实待了太长的时间,是该离开了。 而孟启涵更是如此,他是北梁的新帝,若是一直失踪,定然要引得刚刚才稳定下来的局面一片大乱。 柳桃之既然已经痊愈,便没有再在此处多待的必要。 柳纪年自然也看出了柳桃之对孟启涵若有还无的维护之意,他微微抿唇,却也没有再围绕这个话题多说什么,而是点了头,决定先离开这里再做其他计较。 临行前,柳桃之向柳纪年讨了一些银子,放在了桌面上,算是对这段时间叨扰的一些补偿。 他们一行人,像来时那般,风驰电掣一般地离开了这个平静的小村庄。 而就在他们刚走没多久,几乎是前后脚的功夫,另外一行人就摸索着来到了这里。 为首的人,正是方才他们口中谈论的柳夭夭,而她身后的人,便是慕容北辰派给她的人手。 柳夭夭从没有任何一次找人找得有那么辛苦,足足找了十余天,才终于是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找到了这个小村庄里。 而柳夭夭一挥手,众人便已经分别超各个方向而去,前去探寻屋中究竟是些什么人,究竟有没有他们要找的人。 柳夭夭自己也是一间间地开始查。 可她还没开始查,便敏锐地发现了屋前的打斗痕迹,从表面上的痕迹来看,这些痕迹根本就是刚留下不久的。 柳夭夭有一种有些不好的预感,她当即便顺着那打斗的痕迹朝着某个低矮的房屋走去,推开房门,便见里面空无一人,空空如也。 柳夭夭进了屋子,点亮了油灯,开始在屋中四处搜寻,很快,她便在那床上枕头便,发现了一枚发簪。 而这枚发簪她再熟悉不过,就是她姐姐的东西! 柳夭夭捏着那发簪的手都有些发抖。 她再伸手在被子上摸了一把,被子凌乱,上面还残留着些许温度,她顿时便感觉一阵懊恼,姐姐一定刚刚还在! 方才的打斗,说不定就是被人抢先了一步! 柳夭夭顿时又急又怒,转头就出了屋子,焦急之下,她便没有看到那桌面上的银子,不然,她定然便不会产生这般慌乱的错觉,毕竟,若人当真是被人掳走的,便断不会还能在桌上刻意留下银子。 柳夭夭焦急地在外面踱步,而那些分散搜寻的暗卫们,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各自汇报情况,柳夭夭便更觉姐姐被贼人掳走了,当即便赶忙派人,朝着几个方向分头去追。 这一夜,这平静的村庄暗中经历了异常暗涛汹涌,村民们对这一切却毫无察觉,当第二天一大早,他们照例准备了早餐吃食,送到那小屋子前的时候,却发现,屋子里已经人去屋空,没了半点踪迹。 而屋子的桌上,却是放着他们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的银子。 且说柳桃之一行人,一番腾云驾雾往郢都赶,他们的轻功都十分了得,翻腾间速度亦是极快。 但是,他们所在的那个小村子,却是距离郢都距离极远,即便是他们那样的速度,也是足足飞了两个时辰,才终于回到了郢都,进了城门。 进了城中之后,便算是孟启涵的地盘了,他原本可以直接回宫,然而他却并没有,而是依旧紧紧跟着柳桃之他们,根本就是想甩都甩不开。 柳桃之当下担心妹妹,便也没有多余的功夫跟他计较,她先是带着他们回了她与柳夭夭落脚之处,然而柳夭夭却并不在。 趁着他们上楼找人的功夫,孟启涵已经跟楼下店小二招呼了几声,命他去给自己传话去了。 柳桃之原下意识地想去慕容北辰的宅子找人,但是,却又想到慕容北辰的身份…… 无需见到慕容北辰这个人,便是听到这个名字,他也一定知道事情的蹊跷。 若是让柳纪年知道她们要把慕容北辰一家子带回族里,定然要免不了受到一番盘问,到时候她们的计划定然也便要彻底暴露,一时不免心虚。 柳桃之正在犹豫着思考说辞,全不之情的孟启涵却是直接开口,“不若去慕容北辰那里找一找,约莫能寻到。” 柳纪年一听到这个名字,脸色顿时就是一变。 () 第580章商议 柳桃之见到他的这副模样,当即便是警铃大作,她不觉抬眼,狠瞪了孟启涵一眼。 孟启涵被她瞪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看到柳纪年的神色,多少也觉出了不同寻常来。 他们跟慕容北辰,果真是有着一些什么别样的隐情。 柳纪年果然便看向了柳桃之,满脸严肃地问:“所以你们耽搁了这么长时间没有回去,实际上就是在跟慕容北辰接触?” 柳桃之张口结舌,想要否认,可是,面对头顶那像刀子似的目光,她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反驳的话。 就算她现在否认了,他一会儿只需要稍加派人手去查,很容易就能把她的谎言揭穿。 柳桃之只能隐晦地望了孟启涵一眼,压着声音道:“还有别人在,这件事,我们过后再说。” 可柳纪年却根本没给她逃避的机会,直接拎着柳桃之,便朝着楼上去,“砰”一声把门关上,把外面的人彻底隔绝。 孟启涵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又看了一眼其余身穿黑衣,满脸严肃不苟言笑的打手,又感受了一下自己身上尤存的痛意,最后还是没有贸然冲上去,而是尤自垂头思索,他们这些人究竟跟慕容北辰有什么关系。 而房间里,柳纪年双手环抱于胸前,满脸严肃,眸光沉沉,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她。 柳桃之被他看得头皮一阵阵发麻,整个人都觉得压迫十足。 她和柳夭夭在一起时,整个人端着的便是长姐的风范,很能镇得住。 但是,在柳纪年这个堂兄面前,她终归是气势不足,而且,从柳纪年找到她开始,她便处处理亏,在他面前,根本没法挺直了腰杆说话。 “到底怎么回事?”柳纪年沉沉发问。 柳桃之知道现在也已经瞒不下去了,便只能无奈一叹,把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柳纪年其实心里也已经有了猜测,若非黎婶母暗中交托,她们两人断不会无缘无故地去找慕容北辰。 柳桃之有些小心地觑着柳纪年的神色,开口道:“我和夭夭自幼没了娘,都是姨母在照顾我们,她待我们尚且如亲生这般,更何况是对她自己的亲生儿女?她难得向我们开口,我们无论如何也拒绝不了她。” 柳纪年自然也知晓她们两姐妹跟黎婶母的关系,可是,身为男儿,终归是比她们更理性一些。 “可是你们就没想过这么做的后果?黎婶母的事,是族里的禁忌。你们贸然把他们带回去,就算让他们母子见面了,又能如何? 且不说族里能不能接受,就算族里接受了他们,可他会愿意留下?说句小人之心的话,他要是执意离开,甚至把我们族里的事泄露出去,你们难道想让整个族里上下都为这件事陪葬吗?” 柳纪年的话说得很重,也更像是一把重锤,直直地敲打在柳桃之的心头之上。 柳桃之有些磕磕巴巴,“怕,怕是不,不会这样吧。” 柳纪年瞪了她一眼,想要训责几句,但是,终究还是没忍心。 她们自小生活的环境终究还是太单纯,对人心的估量终究太过浅薄。 柳桃之对这件事,原本也心存疑虑,但是,身为女子,心肠毕竟太软,又是亲如生母的姨母所求,她便自动自发地把人性往好的方向设想。 而且在她看来,慕容北辰现在不愿意跟她们走,不过是因为心存防备罢了,但是,他若是到了族里,看到了姨母本人,两母子互诉衷肠,就算再大的间隙,也都能消弭才是。 正是抱着这样乐观的想法,她和妹妹才答应下了这件事,并且一直在慕容北辰身边耗着,不愿这么空手而归。 现在,柳纪年的话,却是有些残忍地提醒着她,凡事都有两面,她考虑事情的角度,终究是太过单一,缺乏全面。 看着柳桃之脸上的神色,柳纪年便也知道,她自己定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偏颇。 柳桃之神色有异,满脸为难,“那现在,要怎么办?” “找到夭夭,回去。”柳纪年的语气很是干脆,没有半点犹豫。 “只要你们没有暴露身份,我们如来时那般悄无声息地回去,他们即便是想查,也断然查不到。” 柳桃之闻言,不免又有些黯然,“那姨母那里,又要怎么交代?” “她若真的能把孩子带回族里,当年便已经带了。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事情只会比当初更艰难。她应该会有这样的准备。” 柳纪年说着,神色依旧满是冷静,柳桃之想到姨母那每每黯然神伤的模样,心里终究是生出了丝丝的不忍。 但是事到如今,她除了按照柳纪年的话去做,却也没了其他的法子。 敲定了之后,他们便打算悄悄去慕容北辰的住所,把柳夭夭找回来,然后把她悄悄带走,如来时那般。 可是不知为何,想到要离开这里,柳夭夭的心情却是有股莫名其妙的烦躁,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名为不舍的情绪在心头萦绕。 可是,究竟是不舍什么呢? 直到出了房间,看到仍站在那里的孟启涵,心里猛地跳了一下,有什么隐秘的心思像是被一下戳破了似的。 柳桃之整个人都僵住了,就这么呆呆地站着,目光直愣愣地落在孟启涵的身上,眼神带着丝丝空洞和迷茫。 待自己回过神来时,她僵硬地挪开了目光,告诉自己自己真正该走的路,他们是绝对不可能的。 可是这个想法一在脑子里冒头,整个胸腔便像是被人一下掏空了似的,空荡荡的没有着落。 直到柳纪年回头看她,眼神带着催促,柳桃之才回过了神来,只是面色依旧苍白难看,颇有一股神不思蜀的模样。 柳纪年却并没有朝其他方面想,他只是以为柳桃之是为方才他们的一番谈话而感到沮丧。 柳桃之垂着头走下来,与柳纪年一行要去寻柳夭夭,可孟启涵却毫无自己是外人的自觉,十分自然地跟了上去。 柳桃之没有开口,只是脚步比寻常更快了几分。 而柳纪年却早看不惯孟启涵,他伸手,一下拦住了他,面无表情,“你是跟屁虫吗?” () 第581章三日 柳纪年的话十分不客气,那赶人的意味在明显不过。 可是,孟启涵的脸皮却是厚得堪比铜墙,面对柳纪年这等毫不客气的话,却是看了柳桃之一眼,眼神中含着别样意味,“这郢都上下,可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 他是北梁新皇,率土之滨莫非皇城,这郢都上下,又怎会有他不能踏足之地? 柳纪年不知他的身份,虽然柳桃之口口声声说是这人给他解了毒,但是这人的语言态度,却委实叫他生不起半分好感,他自然是不打算客气。 柳纪年正打算继续运用武力解决这个问题,外面,忽然便涌进来了一群着装严整的带刀侍卫,众人一下把整个客栈围满,见到孟启涵,为首之人一下就露出了喜色,当即便是屈膝下跪行礼,口中便要呼出他的身份,却是被孟启涵挥手制止。 那人是孟启涵以前的副将张洛,眼下是他跟前的贴身护卫,这段时间孟启涵失踪,他几乎夜夜没能安眠。 方才收到了有人报信,看到了主上的信物,他当即便率领众将急急忙忙地赶了来。果真见到了主上,好在表面上看,他的确是全须全尾没有什么损伤,他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张洛还算是有眼力见,见到孟启涵如此,当即便换了称呼,只是语气恭敬道:“属下未能护得主子周全,还请主子责罚!” 孟启涵不在意地摆摆手,便把他们叫起了,“不怪你们。” 张洛凑近几分,压着声音向他焦急回禀,“主子,您失踪多日,府中怕是需要您回去主持局面。” 孟启涵的目光却是一直都没有从柳桃之的身上移开,漫不经心地道:“都已经等了这么多天了,不在乎再多等这一时半刻。” 张洛还想再说什么,可是,看到孟启涵那副什么都不想听的神色,终究还是有些无奈地把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只是,他的面色却仍是一脸焦急, 柳纪年原本以为自己占据着压倒性的优势,但是眼下这般看来,孟启涵身边的人一个个也并非好对付的,而且他们的人手众多,自己若是这个时候跟他硬碰硬,到时候说不得会给自己惹来不小的麻烦。 柳纪年不想惹事,当即便没有多说什么,只拉着柳桃之便要离开。 可是,孟启涵却依旧像是一个甩不掉的尾巴似的紧跟不舍,甚至还带着身后那么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公然跟着。 柳纪年有些恼怒,这人这般难缠,待会儿他们便是找到了柳夭夭,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族里,怕是都不可能。 柳纪年要开口呛声,却被柳桃之拉住了。 她自己转身,看向孟启涵,压着声音,“你离开了这么多天,难道就没有政务要处理吗?你就不怕你的近臣们再起异心,把你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抢走?” 孟启涵微扬了扬眉,“你这是在想法子支我走?” 柳桃之神色淡定,“我不过说的是实话。你且看看你手下那一副欲言又止,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模样。” 她说着,看向了他身后的张洛,张洛像是忽然找到了机会,赶忙又压着声音在孟启涵的耳边回禀了什么,孟启涵的脸色果然是变了变。 张洛见他的神色变化,当即便又劝了一句,“主子,眼下要紧的事是先回去瞧瞧,您在外头若是有什么其他要紧之事,属下再派人为您办便是,断不会坏了主子的事。” 他看着孟启涵看柳桃之的神色,如何会看不出来? 主子瞧上了这位姑娘,虽然讨好姑娘重要,但是宫里的那些政务更是耽误不得。 原本主子就是刚刚上位,朝政也才刚刚接入正轨,现在突然失踪,朝中政务挤压多日,那些个旧朝的老臣隐隐的有开始有了动摇之心了。 他们这段时间一直都瞒着,以皇上身子有恙不能上朝为由,但是有人要去探望,却也被拦在了门外。 那些个狐狸一样的老臣早就产生了怀疑,他们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现在主子好容易回来了,那便应该马不停蹄地赶回宫中才是,那是半分都耽搁不得的呀。 孟启涵的心里也暗自思量,他知道他消失了多日之后,朝中有可能出现的动荡。 但是,现在他却是如论如何都不想这么把她给方走了,因为,不知是什么原因,此时的他心里总有那么一种感觉,就是他要是不好好地抓紧机会,他便要抓不住她,让她在自己眼前消失。 孟启涵久久没有决断,双方有些僵持。 柳桃之不想被他纠缠,节外生枝,她最后只得说:“待我办好了事,自会去找你,你我之事,到时候再做决断。” 孟启涵眼睛微亮,她没有逃避,反而是直接说出了这话,便相当于是做出了一个承诺。 “何时?” 柳桃之一咬牙,“最多不超过三天!” 三天时间,他们应该已经离开了这里吧。到时候他便是想要找她,也根本找不到。 柳桃之袖中的拳暗自握紧了几分,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没让自己泄露出半分不该有的情绪。 他们之间的事,便应该快刀斩乱麻,若是再生纠葛,于他们任何人,都没有半分好处。 孟启涵盯着她,却是不放心地一下问出了关键:“若是你溜了怎么办?” 柳桃之有种被人戳中心思的感觉,但是表面上依旧神色如常,“你难道不打算派人一路跟着我们?若是你派人跟着还能把我们跟丢了,那便是你的无能了。” 柳桃之的激将之言,显然起了一丝作用。 孟启涵扬眉看她,最后在毫无防备的时候忽然伸手,在她的发上一下就抽下了一本簪子。 她头上的发饰本就极少,眼下又被他抽下了一根,便更是素净得有些可怜。 他把那发簪放在了鼻尖嗅了嗅,深深看她一眼,说:“好,三日之约,你若不来,我便是掳,也要把你掳来。” 孟启涵撂下这么一句话,完全不顾柳纪年那全程冷冽的视线,带着人,转身走了。 孟启涵终于走了,柳桃之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自觉伸手摸了摸头上,心里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但是这种感觉只维持了一瞬,她便把头一甩,道:“我们去找夭夭吧。” () 第582章血光 柳纪年和柳桃之一道往慕容北辰所居而去,这一去自然也发现了那处人去楼空。 但是,他们刚一出现,便被慕容北辰的人发现了,引到了隔壁。 柳桃之和柳夭夭容貌相似,若非两人给人的感觉大不相同,单单这么一晃眼的功夫,怕真是叫人认不出来。 见到慕容北辰,柳纪年的眼神里带着些许不动声色的探究,而慕容北辰看到他们一行,也同样是暗自打量。 既然已经生了打算,要悄无声息地离开,柳桃之自然也便没了旁的心思。 她单刀直入地问,“夭夭人呢?可来找过你?” 慕容北辰淡淡道:“她向我借了人,找你去了。” 只没想到,被找的人自己回来了,而找人的人却没了踪迹。 柳桃之暗暗咬牙,这丫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柳桃之也不想多耽搁,便要告辞而去,慕容北辰却是拦住了他们。 “既然来都来了,不若就来谈谈我的母妃,黎氏之事。” 慕容北辰的这话一出,顿时就像是一个大炸弹,一下就炸得他们变了脸色。 柳桃之和柳纪年互相对望了一眼,然后都纷纷把目光投向了慕容北辰,眼神中带着探究,以防被炸。 而慕容北辰的神色却是平静至极,眼神悠远而深邃,便好似古井无波一般,叫人看不透。 也正是因为他的这副态度,更是叫他们心里都生出了一种感觉,他,当真知道了。 而这个消息只可能是从谁的嘴里说出去的,自然就不言而喻了。 柳桃之再次在心里暗骂:那个只会添乱的臭丫头! “你还知道些什么?”柳桃之没有开口,反倒是柳纪年先说了话。 慕容北辰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说的话却颇有几分虚虚实实,“该知道的,自然都知道。” 柳纪年也半分不透口风,继续试探,“那你待如何?” “自然是如你们所愿。” 柳桃之不觉又看了柳纪年一眼,他们原本是打算抽身了,可是现在,慕容北辰却又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如此,委实是有些叫人进退两难。 柳纪年看着慕容北辰,然后淡淡道:“我不知道之前夭夭跟你说了什么,那都是她不懂事,信口胡说。她们两姐妹在外多时,家中长辈多有惦念,今日我来便是要把她们都接回去,若她们惹了什么祸事,便请多担待,告辞。” 说着,拉着柳桃之便要走。 而他们还没走出几步,门外,便已被人团团围住。柳纪年之人立马浑身戒备之态。 他回身冷目相视,“你这是何意?” 慕容北辰起身,亦是与他冷然相对,“这话该是我来说才是,你们是何意?” 他看向了柳桃之,眸中似有冷光乍现,“你们两姐妹,不请自来,对我的生活横插一脚,现在,水搅浑了,一句信口胡说,一句不懂事,就想抽身?真当我慕容北辰是泥捏的,这般好应付?” 慕容北辰久居上位,原便自有一番威慑气势,而现在,他的气焰全开,更是威慑十足,一下便把众人皆震慑住。 对于自己气势被压,柳纪年心头微恼,原本想要息事宁人的心思,此时也陡然生出了要与他一较高下的心思。 他冷道:“呵,那你这是把我柳纪年当成泥捏的,要这般随意搓扁揉圆?” “是不是要搓扁揉圆,试试不就知道了。” 说着,双方便是齐齐亮出了手中长剑,那架势,简直是一触即发。 柳桃之见此,自然是赶忙阻拦,她面上焦急尽显,拉住柳纪年的衣袖,对他摇头。 他们没把慕容北辰带回去,已经算是辜负了姨母的嘱托,现在,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这么跟他起冲突的。 柳纪年也看懂了柳桃之眼神里的意思,他不过是觉得慕容北辰此人实在惹人厌烦罢了,更何况,现在他就算想要收势,慕容北辰也未必回真的乖乖地放他们离开。 柳桃之安抚好了柳纪年,便转向慕容北辰,只能再次用起了拖延战术,“那个,我失踪了十几天,很担心妹妹会出事。现在我想先找到她,其他的事情,等我把她找到了再说,可以吗?” 慕容北辰却是不为所动,“她的身边是我的人,只要她不作死,就会很安全。” 柳桃之嘴角抽搐,她只能硬着头皮说了一句,“那个,我妹妹她,很爱作死,只有我才能管得住她!” 岂料慕容北辰说的话更是气人,“既然那么爱作死,那也别拦她,让她好好死便是了。” 柳桃之:…… 饶是她再想息事宁人,听得慕容北辰这么欠扁的话,心里的火气还是没忍住蹭蹭蹭地往上蹿。 “你……” 柳桃之正压着自己的脾气,深吸一口气,想要再跟慕容北辰好好谈谈,不想,柳纪年却是捂着胸口的位置,脸色一下变了。 柳桃之有些疑惑,正要问他怎么了,是不是胸口疼,就一下想了起来,他怀里揣着的,可不就是自己给他的罗盘吗? 柳桃之对罗盘之事一知半解,只知道,罗盘是族中圣物,一共有两对罗盘,每一对又分子盘和母盘。 她们这次出来找回的,便是另外一对罗盘的母盘。 而每对罗盘的子盘和母盘可互相感应,便是两对罗盘之间也有互相的感应。 族中长老说过,罗盘一动,必有异动发生。 柳桃之不知如何观罗盘定方位,趋祸害,但是柳纪年自幼天资极佳,是族中一辈儿郎的翘楚,自然是得了族中真传,通晓驭盘之术。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因为柳桃之身上的这个母盘便能找到她。 眼下,因慕容北辰在场,他没有把怀中之物掏出来,可是,他那突然变了的脸色,却已经昭示着事情的不简单。 柳桃之顿时身子一紧,“怎么回事?难道是夭夭……” “不是她,是族里。”柳纪年声音沉重,“族长手里的那罗盘发出的感应。” 闻言,柳桃之的脸色也一下变了。 “那你能不能感应到究竟是什么事情?或许只是,只是族长担心我们,想尽快把我们叫回去呢?” 柳纪年却是面色阴郁难看,“不可能。从罗盘上的感应来看,血腥冲天,杀气腾腾。族里出大事了!” 柳纪年双拳握得死紧,声音从齿缝间挤出来,“我要马上回去,现在,立刻!” () 第583章灭族 柳纪年一说完这话,忽地从怀中掏出了什么,朝着地上一扔。 只听得轰一声,地上瞬间炸裂出了一团奶白雾气,一下便遮住了众人的视线。 柳纪年沉呵一声,“走!” 一瞬间,便是一阵衣袂纷飞,慕容北辰的暗卫等人手中依旧握着刀,片刻之后,那团雾气散去,才终于看清了屋中情形。 可是屋中,却没了柳纪年一行,他们再定睛一看,便是他们的主子,也不见了! 众人顿时大惊,赶忙转身去追,他们刚追出来,便迎面跟另外一拨人撞了个正着,那对人一下就拦在了他们面前,疾声问:“柳姑娘人呢?” 暗卫等人只想赶紧追上去,哪里有时间理会他们! 但是他们不说话,便更是被缠住不放,原本就消失得没影的人,眼下更是跑得连半片衣角都没了。 暗卫们简直气炸了,当下就吼了一声“跑了!”然后就要继续追,可是这些人却依旧拉着不放,连声追问,“往哪里跑了?跑去哪里了?怎么就跑了?” 被这群蠢货一纠缠,暗卫们瞬间便华丽丽地错过了最佳的追踪时间,直接跟他们干了起来。 而此时的慕容北辰,却是已经跟在了柳纪年和柳桃之之后。 而他们都不知道的是,另外一个人,兮萝,也混迹在了其中,因为她的穿着打扮便跟那些黑衣人一般无二,混迹其中,也是无人认得出来。 而此时的隐族,原本是一处山明水秀,景色靓丽之所,但是此时,却是横尸遍野,鲜血横流。便是连原本围绕山头的鸟儿,也似是被这一番血腥场景吓到了,离得远远的,丝毫不敢靠近。 他们一行人回到族里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柳纪年和柳桃之的脸色一下就变了,面色煞白,柳桃之险些直接晕倒在地,浑身都在颤抖。 怎么会这样?事情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他们身后一众黑衣人,也都纷纷腿软,再也顾不得其他,四散着朝着自己家里的方向而去。 柳桃之强忍着眼中的泪,亦是朝着自己家里的方向而去。 她一边跑,一边大声呼喊,“爹!爹!” 然而,待她跑到家中,看到那个倒在血泊中,气息全无浑身冰冷的尸身时,所有的呼唤都梗在了喉间。 她扑了上去,眼泪簌簌地流,抱起地上的人哭喊不止,“爹!您快醒醒啊!快告诉女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啊!爹……” 然而,不管她怎么哭喊,怎么叫闹,地上的人都已经彻底睡着了,没有给她半分回应。 柳桃之哭得眼睛都肿成了核桃,半晌,她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放下了怀中的人,趔趄起身,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跑去。 她跑得很快,穿过了一排排房屋,最后跑到了后山的方向,在那后山中七拐八弯避过了一个个机关,终于到了后山,那里赫然有一间小竹屋。 柳桃之站在竹屋面前,脸上的泪珠晶莹,她的脚步却是生生顿住,半晌都不敢迈出那一步。 她嘴里喃喃,“屋外的机关尚好,姨母一定没事,一定没事的!” 柳桃之嘴里喃喃低语着,可是还没来得及抬步,忽地,便有一道黑色的影子飞快地蹿了进去,柳桃之惊疑之时,还没看清,紧接着,另外一道影子又蹿了进去。 柳桃之只觉得那身影颇为眼熟,她当即便也不敢耽误,快步跑进了竹屋。 刚破门而入,看到眼前的情形便不自觉呆了呆。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这竹屋里突然出现的那两个根本不可能出现的人:慕容北辰和慕容兮萝! 慕容兮萝穿着一身的黑衣,那装扮便方才的黑衣人并无二致,想来她便是这么跟着混进来的。 而慕容北辰,依旧是方才的那身装扮,只是,他竟然从一开始就跟着他们,他们竟然也毫无察觉? 柳桃之现在根本无暇去想他们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的问题,而是神情僵硬地看着同样倒在地上的美貌妇人。 她的胸口插了一把刀子,血染红了她身上的白衣,已经凝固,整个竹屋都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兮萝跌坐在地上,眼中含着晶莹的水光,却是没让那泪珠落下来。 兮萝抱起了地上的妇人,手有些颤抖地伸向了她的脸,摸着那冰凉的面颊。 这张脸,落在兮萝的眼里,虽然原本脑中半点记忆也无,但是这一刻,却像是心有灵犀一般,一下就让兮萝的心跟着颤了起来。 她知道,就是这个人,她的娘亲,就是这个人! 兮萝的身子都禁不住一阵阵颤抖,眼中的泪珠终于是滴滴答答地往下落,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 她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无声地哭着,那模样,光是瞧着,便已是叫人觉得心里发疼。 慕容北辰站在旁边,整张脸都背着光,隐匿在其中,叫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但是,他周身间,却释放着一股叫人觉得胆寒的冷气。 兮萝的眼泪滴滴答答地往下落,忽地,那个被她抱在怀里的妇人眼睫颤了颤,片刻之后,她颤颤巍巍地睁开了眼睛,掀开了一条缝。 兮萝泪眼朦胧中,惊得失了方寸,就这么望着她,连哭都忘了。 黎氏睁开了眼睛,视线半晌才缓缓聚焦,在看到兮萝的一瞬,她的眼睛慢慢地睁大,其中有光彩一点点绽放。 柳桃之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给她把脉。 她还活着,那便还有一线生机。 可是,刚把上去,探清楚她的脉搏,柳桃之心底生出的那一丝希望便一下熄灭了。 没希望了,那一刀伤到肺腑,身上更有更严重的内伤。 柳桃之捂着脸无声地哭,她抹了一把泪,哽咽着道:“姨母,瞧我把谁带回来了?这是兮萝表姐,还有北辰表哥,他们都来了,都来看您来了!” 柳桃之一把粗暴地把慕容北辰一扯,便把人扯到了黎氏的面前。 而慕容北辰的脸,一直绷得紧紧的,目光幽沉,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黎氏的目光痴痴的,看着兮萝,又看着慕容北辰,像是在看这世间最珍贵的珍宝,她的眼角很快便划过了一滴晶莹的泪。 她竭尽所能,张嘴,声音低若蚊蝇,“娘的好孩子,好,好好的……” 她说完这句话,那强自撑开的眼皮,便在这一刻,彻底地合上…… () 第584章往事 一瞬间,原本就安静的竹屋变得更加安静了。 因为这样的安静,其他的感官便越发强烈,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越发汹涌,强烈地刺激着在场三人的鼻息。 兮萝最先反应过来,哇地一声就大哭了起来,眼泪簌簌地往下落,滴答滴答,落在人的耳里,平白就叫人觉得心里狠狠地揪在了一起,整颗心都跟着发酸。 柳桃之的眼泪也是不停地往下落,难以自抑的难过。 姨母虽不是母亲,这些年,在她们姐妹心里,却是充当着母亲的角色,照顾她们,陪伴她们。 可是现在…… 慕容北辰的心里像是忽然空了下去,原本所有的情绪似乎都在这一刻被抽空,整个人都有一瞬间的茫然和空白。 他面容紧绷,眼眶中隐隐有异样的情绪在翻涌,然而,他却没有让自己情绪外露半分。 他有些木然地起身,抬步在竹屋里走着,看着这小小屋子里,简单的陈设。 每一样都是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物什,可是目光所及,他却仿若能轻易地联想到她再这里的每一个行为,每一个音容笑貌。 他的目光忽而落在了一个妆奁匣子上,那是一个颇有年头的匣子,上面的缠枝雕花都已经磨损,看不清本来的雕工。 似心有所感,他伸手,打开了那个匣子。 看到里面的东西,慕容北辰的眼睛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原本就干涩得厉害的眼眸被刺激得更涩得厉害。 那里面放着的几个小玩意儿,最上面的,是个拨浪鼓。 其余的每一件,都是上了年头的,颜色褪浅,花纹淡去,然而,即便它们变成了什么模样,却还是一下子掀起了他久远的记忆。 那是他们兄妹俩的玩具,兮萝当时还是刚对声音和颜色十分敏感的时候,他年纪稍长了,自诩拨浪鼓这样的幼稚东西已经入不得他的眼了。 他便把自己的拨浪鼓拿来,逗兮萝玩儿,每一次,都能把她逗得咯咯直笑…… 还有那个小弹弓,小木马,小木剑…… 慕容北辰被这些刺激得心中潮绪翻滚,眼眶一点点变红,胸腔中似有无数压抑憋闷的情绪在翻滚着,叫嚣着,汹涌着。 他伸手,紧握成拳,狠狠一锤,直把那桌子震得差点碎裂。 正痛哭流涕的两人被他的动静惊住,转头看他。 他开口,声音干涩,“她为什么不去找我们?” 既然她好端端地活着,既然她知道他们兄妹两人身在何处,过着什么日子,既然她做出一副对他们念念不忘的样子,这些年,为什么不去找他们? 为什么要呆在这里,拿着这些所谓的旧物,写着这些酸溜溜的信,只把她所谓的不舍和思念全都投注在这样毫无建树的枉然之中? 她既然现在可以拜托柳桃之和柳夭夭姐妹来找他们兄妹,为什么当初就不能找其他人去找他们? 在他以为兮萝死了,伤心无措的时候,在他独自在北梁城里吃尽苦头的时候,她哪怕想法子给他任何一星半点她还在世,而且在找他的消息,他就是拼尽全力,也一定会想办法跟她团聚。 可是,没有。一点都没有。 他的身份特殊而醒目,但凡是有心,只需要稍加打听,找到他几乎是易如反掌的事。 可是,没有。半点都没有。 慕容北辰的双目赤红,里面有盈盈水光闪动,此时他的神情,透着愤怒,憋屈,不甘,还有伤痛,甚至更多其他复杂又汹涌的情绪,叫柳桃之都忘了哭。 她能感到他身上的怨与恨,但也感到了他的悲与恸。 柳桃之开口,声音也颇为晦涩,“姨母她之前,一直以为你们已经死了。” 慕容北辰眸中的情绪一顿,但也只是一顿,片刻便又多了一丝意味不明的冷嘲。 柳桃之急急道:“这是真的!姨母真的一直以为你们不在人世了。我和妹妹从小都是姨母带大的,她之所以对我们这么好,就是把对你们的感情都投注转嫁到了我们的身上! 姨母当年贸然离族,生下你们,其实是犯了族规的,她被抓了回来之后,就被告知你们在皇宫里被人害了,姨母当时便大病了一场,当时险些就直接去了。 后来姨母挺了过来,刚好我们姐妹出生,我们娘亲生我们时难产去了,姨母许是找到了寄托,这才撑着一口气把身子养好,之后就开始悉心照料我们。 关于你们两个,一直是族里的禁忌,也是姨母的伤心事,一直都没人提起的。后来姨母知道你们没死,还,还是因为我们姐妹。 就是那一年,你们大元打仗的时候,当时我和妹妹刚好在族外,听到百姓们议论战事,我们听了你的名字,回来跟姨母闲话的时候说到了,姨母当时大惊失色,抓着我们的手很是反常地连声追问。 后来,姨母去找了族长,质问族长这件事,这时候姨母才直到你还活着,可当时却也只有你的消息,没有兮萝表姐的消息。 姨母想要出族找你们,自然受到了阻拦。方才我们走进来,经过的那些机关,就是族中长老为了不让她逃出去才特意设的。 我们姐妹要不是偷看了父亲的机关图,也根本不能溜进来看姨母,我们只敢溜进来看她,却不敢真的告诉她破解之法,更不敢放了她。后来,我们也是临出族之前来看她,她苦苦哀求托我们去找你们,我们才……” 柳桃之的一番话,叫整个竹屋陷入了一片死寂。 慕容北辰的脸上,再次失了所有的表情,整个人都有些呆呆的。 而兮萝,更是直愣愣地看着地上那具尸身,眼角还挂着豆大的泪珠儿,此时,却只想再次放声大哭。 慕容北辰狠狠地拽着拳头,再次开口,尽量让声音显得不那么颤抖,“既然你们姐妹能随意离开,为什么她不行?为什么要把她关着?” 柳桃之的神情似有犹豫,最后,却只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了,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因为,姨母不仅自己离开了,还把我们族里的镇族之宝拿走了。最后姨母被带回来时,那镇族之宝也丢了,一直流落在外。族里为了惩罚她,才将她关押。” () 第585章埋葬 那镇族之宝,不是旁的,便正是这次她们苦心寻回的罗盘。 而实际上,原本黎氏丢了镇族之宝,是应该受火刑的,但是,她爹娘为她求情,最后,黎氏被废去了一身的功夫,挑断手筋,施了烙刑,这才免受了火刑。 但是这些太过残忍,柳桃之怎么能说出口? 而姨母之所以会请求她们去寻慕容北辰,不过是想着既然罗盘终于被找了回来,也算是赎了她当初的罪孽,不可抑制地生出了期待罢了。 柳桃之的眼眶再次忍不住发红,眸中的眼泪再次无法控制地往下坠落。 慕容北辰的神情怔怔的,眼神一片空洞,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整个人就这么呆呆地站着,许久许久,都没有说话。 而兮萝,却是再次伏在黎氏的尸体上,一阵呜呜痛哭起来。 她开始想,自己是不是不祥之人,不然为什么,师父出事了,凝猫出事了,现在,好容易出现的母妃,也出事了…… 兮萝只觉得一颗心都抑制不住地狠狠抽疼着。 …… 柳纪年率着众人合力挖坑,把族人的尸体一一掩埋。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泪痕,眼中更是燃着一阵阵汹涌的恨意。 他们从幸存人的只言片语中知道,这次灭族的惨案,并非外族人所谓,而是他们族内自己的叛徒所为! 而动手的,便正是柳纪年的亲生叔父一党。 叔父一派,一直都主张隐族出山,辅佐贤君,建功立业。 而他父亲领导下的众多族人,却大多向往平静安宁的日子。 因为这件事,叔父没少和父亲争执,但是,柳纪年怎么都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激化到了这般地步。 而且柳纪年发现,原本在父亲手里的那个罗盘的母盘不见了,族中的一些古书秘籍,也都不见了。 被谁拿到了,可想而知。 十几个人,每个人都挖得手上满是血,看着那躺在地上全无声息的人,他们心底里强烈的恨意熊熊燃烧。 而小竹屋旁边,同样也有一个人被安置在了那刚挖好的坑里。 那人的脸被收拾得很干净,身上也换了一身衣裳,整洁如新,整个人的神情一片祥和安宁。 第一抔土撒下,那原本整洁如新的衣裳瞬间被污泥所覆盖。 紧接着,是第二抔,第三抔…… 那人的脸终于是被黄土尽数覆盖,最后,连那最后的一丝衣角,也被掩埋。 慕容北辰看着那被黄土尽数掩埋的一方坟墓,眼角终于是没抑制住,滑落下了一滴眼泪。 那眼泪顺着他刚毅的面庞划下,最后落到了土中,然后瞬间消失无踪。 而他的眼中,也燃起了一丝丝名为仇恨的光亮。 慕容北辰和兮萝带上了黎氏的东西,与一行人离开了这里。 当初慕容北辰搬到隔壁宅子没多久,便已经让兮萝带着糯宝,随许何非一同回北梁城。 可当时,兮萝已经偷听到了他和柳夭夭的谈话,知道了自己的母妃还在人世,她便打定了主意不会这么轻易地离开。 所以,她才穿着一身黑衣偷偷摸摸地在附近潜伏,是以柳纪年等人出现又急急离开时,她才能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到其中一同逃离。 既然糯宝已经被送走,慕容北辰权衡之下,做出了颇有些艰难的决定,他决定绕开郢都,直接回大元。而心里唯一觉得空落落的,便是对凝猫的记挂。 然而…… 他心里一阵苦笑,虽然他一直都不让自己往那个方向想,但…… 她,怕是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慕容北辰决定不再逗留,果断抽身离开。 至于还留守郢都的人,他自然有法子传信于他们,让他们依次撤离。 而柳桃之她不想再入郢都,因为担心再去那里,自己会把自己困住。 而柳纪年用手中的罗盘测算了方向,基本上断定叔父等人已离开北梁,已经离他们很远。 因为他根本没法感应,所以对郢都,他也不打算多待。 柳纪年的目光数次在慕容北辰身上打转,他心有权衡,知晓他们单独行事,真的与叔父一行碰上了,最后的结局却是未知的。 而慕容北辰是大元的太子,也算是跟他们沾亲带故,甚至,他们有着同样的仇人,自己何必顺势依附于他?借着他的势力为自己报仇,如此,何乐而不为? 是以,慕容北辰做出那决定之后,柳纪年没有多犹豫,让众人直接跟着他一道上路。 而柳纪年自己,却是要入一趟郢都,柳夭夭还在郢都之中,他要去把人寻回来。 柳桃之的心绪很是复杂,为族里发生的惨案,为至今还未与她联系的夭夭,甚至还为了……那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自己脑海里的那个人影。 柳桃之面上苦笑,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她和那人都是不可能的。 且不说而今她身上肩负的这等血海深仇,便是他的身份地位,便注定了不可能给她想要的人生。 柳桃之把心里的烦忧思绪甩开,怕自己心里会生出不该有的动摇,是以,柳纪年提出要亲自去找柳夭夭时,让那个她随着慕容北辰一道同行时,她没有反对。 慕容北辰一行的速度很快,一路轻功急行,日夜兼程赶路,几乎没有什么停歇。 终于,在接连七天的奔走下,他们回到了北梁城。 当许何非打开城门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要知道,他们也不过是刚刚赶到罢了,而当时他极力劝服主子跟他一道同行,都被拒绝了。 可是没想到,他们竟然前后脚便到了。 许何非心道,主子嘴上说不走,身体倒是很实诚的嘛。 他原本还想打趣几句,但是看到主子那异样的神色,心里不自觉便生出了些许不妙的感觉。 似乎出了什么事。 许何非想问,但是还是把心头疑问压了下去。 而那头,糯宝正因自己再次被爹爹和姑姑送走了而哭闹不休,许何非拿她没法子,便只能把人交给自己夫人哄着。 然而糯宝闹起来没玩没了,任谁也是哄劝不住,许夫人正待焦头烂额至极,不想房门就被人推开了,慕容北辰走了进来。 原本还哭闹不休的小家伙看到从天而降的人,泪泡还在眼眶里憋着,一时都不知道该不该往下掉了。 () 第586章逃脱 慕容北辰上前,伸手把她的泪花抹掉,无可奈何道:“缘何又这般不听话?” 糯宝碰到了实实在在的爹爹,当即嘴巴一扁就又委屈巴巴地哭上了,直嚷着,“我以为爹爹又抛下我,呜呜呜,我见不到爹爹,见不到娘亲,心里害怕,呜呜呜……” 慕容北辰心里平白生出了一股酸酸涩涩之感,大手抚在她的脑门上,轻道:“傻瓜。” 许夫人早在见到慕容北辰的那一瞬,便慌慌忙忙行礼退了出去,只留他们父女在屋中叙情。 糯宝似还不大相信自己爹爹是真是存在了,一直抱着没撒手。 最后,慕容北辰与她一道用了饭,然后又亲自给她梳洗,把人哄睡着了,这才退出了房间。 只是,她小小声地问他,“娘亲什么时候回来?”时,他却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出妥帖的回答。 她那期盼的眼神,深深地刺着他的心,叫他只觉得心口一阵阵的发紧。 她的娘亲什么时候能回来?他也想知道。 然而,这个回答,谁又能告诉他? 柳桃之在这里住了半个月,每天她都伸长了脖子,期盼着柳纪年和柳夭夭的回归,一颗心也都深深地揪了起来。 可是,关外却是一片平静,没有半点动静。 柳桃之有些按捺不住,去找了慕容北辰,希望他能帮她派人去找他们,可是,慕容北辰拒绝了她。 他很淡然,“我的人也没回来,再等等。” 他已经给滞留在郢都的手下传消息,让他们受到消息之后便立马回大元。 按照脚程,他们应该是要回来了的。 如果还没回来,便可能是中途,或者一开始从郢都离开就遇到了阻碍。 但慕容北辰相信自己手下的能力。 柳桃之见他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便也只能强压住了心头的焦躁,耐着性子等着。 而郢都这边,过程虽然有些曲折,但总体而言,结果还算顺利,甚至出乎意料。 柳夭夭多方寻找柳桃之无果,终于有些沮丧,重新返回城中的时候,没想到迎接她的是孟启涵的天罗地网。 柳桃之在孟启涵的手下眼睁睁地开溜了,甚至溜得干干净净,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孟启涵大怒,甚至迁怒于慕容北辰,慕容北辰的手下见势不对便飞速隐遁。 他们原本就是暗卫出身,对于如何隐蔽身形自然是了如指掌。 孟启涵的人各方搜寻都没抓到他们半根毛,这时候柳夭夭回来了,自然是一头扎进了孟启涵事先准备好的要抓柳桃之的陷阱之中。 柳夭夭被抓进了皇宫。 虽然她长得跟柳桃之一模一样,但是孟启涵看到她的第一眼便知道她不是柳桃之。 孟启涵还没来得及逼问柳桃之的下落,柳夭夭见了他却开始向他问起了自家姐姐的去处。 “你们不是一起失踪的吗?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到处找你们,都要累成狗了,可是还是一无所获。你现在回来了,我姐姐呢?” 孟启涵看到柳夭夭那副睁着大眼睛,一脸期待地看着他的模样,原本怀着的期待就这么被戳破了。 柳夭夭没有说谎,她的确是疯了似的在找柳桃之。 而现在,孟启涵也疯了似的在找柳桃之。 他们都想从对方那里问出柳桃之的下落,最后结果可想而知。 孟启涵说了柳纪年一行人的出现,柳夭夭心里一动,表面却是不显,依旧是一片茫然的神色。 她是不可能告诉孟启涵他们族里的事情,更不可能把他带回族里去找姐姐。 既然她知道姐姐平安无事,那索性也不到处乱跑了,就安安心心在宫里待着,等着他们来找她好了。 最后的结果变得很微妙,柳夭夭继续留在宫里,当然她就算想走也走不了,她告诉孟启涵,把自己在宫里的消息传出去,姐姐知道了就会来找她。 孟启涵觉得此事颇为有理,只要柳夭夭在他手里,就不怕那女人不出现。 虽然很多人监视着她,但柳夭夭该吃吃,该喝喝,啥都不缺,如此自然也是过得分外逍遥自在。 她心里盘算着,就算这么多人监视着她又怎么样,既然纪年哥带着人来了,到时候他们一起来接她,还怕了这些人不成? 就在柳夭夭在宫里安安稳稳地住下了,宫里却发生了一件有些惊悚怪异的事:闹鬼了。 一开始柳夭夭只是听说宫里各处不太平,柳夭夭还很兴奋,以为是姐姐他们来接她了。 可是有一天晚上,她醒来的时候发现一个黑咕隆咚的人影倒挂在她的窗户前,脸上戴着她那个马面的面具。 虽然那个面具是她的,可是她乍一这么看到,还是被吓到了,尤其是那人还发出一声声怪异诡谲的笑声,委实惊悚非常。 就算她没看到脸,可柳夭夭怎么会不认得自己姐姐。 然后她的面具就被偷走了。 柳夭夭自然也知道那不是鬼,一个鬼怎么会偷她的面具,但是,莫名还是被吓到了。 孟启涵也怀疑那是柳桃之搞的鬼,在各处实施抓鬼行动。 因为大家都得了孟启涵的命令,不能伤那人,是以连抓了好几天都没什么进展。 因为那只“疑似鬼”的闹腾,孟启涵的注意力都被她转移,柳纪年就是这么捡了个漏,和慕容北辰的手下一起,把原本看守严密的柳夭夭救了出来。 众人离开了皇宫,自然就飞速逃离郢都,马不停蹄,半分不敢多待。 他们料定孟启涵发现之后定然会派人全面追击,是以众人为躲避追兵,走得很是曲折艰难,这才在路上耽误了一些时间。 在柳桃之在城中住到了第二十一天,城门外终于是传来了人马归来的动静。 柳纪年带着柳夭夭,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柳夭夭兴奋地扑倒柳桃之的怀里,大嚷大叫,很是开心。 她还叽叽喳喳地说着自己被抓到皇宫之后,是如何骗得孟启涵用各种好酒好菜招待她,最后还哈哈大笑,“他要是发现我就这么溜了,一定会气得吹胡子瞪眼,哈哈哈……” 她笑得开心肆意,柳桃之的心绪,却总是禁不住的略略发酸。 () 第587章人格 孟启涵的确是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他这厢还在跟那只鬼斗智斗勇,那厢便传来了柳夭夭逃走了的消息。 他这才知道自己中计了,他再派人去追,可是,他们一旦得了自由,便如放虎归山一般,要再把人抓回来,又哪里是那么简单的? 孟启涵派出了很多人,可是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无所获。 孟启涵大怒,怒得想大开杀戒。 但是,最后还是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他及时地警醒了过来,自己这算是什么?因为一个女人,还是一个根本没有得到的女人,就把自己变成昏君? 孟启涵的江山,是好不容易才打下来的,他不允许自己犯这样的错误,泯灭了一开始的本心。 即便心里空落落的,总烦闷得叫他想抓狂,但是他还是努力地压了下去,做出了自己该做的决定:撤回追击的人马,就此揭过。 他现在的身份,不同以往,他是个帝王,他不应该有软肋,也不能有软肋。 那个女人,不能成为他的软肋,若当真如此,对于他的帝王之路,将是一个十分糟糕的开端。 孟启涵就这么给自己做好了思想工作,把自己和柳桃之的那段刚刚萌芽还没来得及成长的感情一把掐断。 他想,这次的体验,对他的帝王之路,应该也算是警示。 孟启涵就这么用强大的心理素质,把自己即将要脱缰的心思狠狠地拉了回来。 他决定放下了柳桃之,可是,那只装神弄鬼的鬼,却依旧继续作乱。 孟启涵这才意识到,那只鬼,并非是柳桃之他们一伙儿的,只不过是刚巧被他们钻了空子,捡了漏直接开溜了罢了。 孟启涵不允许有人胆敢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闹事,他当即愈发加强了对皇宫的严密守卫, 又是一个晚上的守株待兔,围追堵截,想要把那只鬼狠狠地揪出来。 可是,最后的结果,却还是让她给溜了! 而这头,冷宫的密室里,紫琅夜和月凤歌看着眼前这个好不容易被他们逮回来的戴着面具的“女鬼”,简直头疼不已。 那“女鬼”此时已经昏迷,就躺在那张床上,一动不动的,完全看不出她方才就是戴着那面具,在皇宫里上蹿下跳,简直可怕。 “那是第几个了?”月凤歌没头没尾地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紫琅夜掰着手指数了数,面上神情很乐观,“第三个而已。” 可就在紫琅夜说完这话,原本躺在床上的人就倏而睁开了眼睛,她坐了起来,眼神空洞而迷茫,旋即,咧开嘴,“哇”一声就大哭了起来。 她一边哭,一边对着紫琅夜和月凤歌可怜巴巴地喊:“爹爹,娘亲,我要吃东西,呜呜呜……我要吃东西!” 紫琅夜:…… 月凤歌:…… 月凤歌面上的神情十分生无可恋,紫琅夜也狠狠地抽了抽嘴角。 两人异口同声地吐出一句话,“第四个……” 半刻钟后,紫琅夜到外面偷来了一盘子糕点,送到了哇哇大哭的人面前,她当即就欢喜地止住了哭,抱着那糕点低头吃得开心。 一边吃,嘴里还咕哝哝地说:“好吃,爹爹,娘亲,好好吃。” 月凤歌和紫琅夜都相约忽视了她的话,看着对方,眼神严肃。 “这里待不下去了,咱们得赶紧走。今天是第四个,明天不知道又会变出第五个来,太危险了,不要搞得到头来我们偷鸡不成反而蚀把米。” 紫琅夜原本还有些乐观,现在也禁不住点了点头。 事不宜迟,两人一左一右架起她,就要往外走。 而原本正在吃东西吃得欢快的人儿,眼神突然一变,她伸手,飞快地朝月凤歌的手臂一掐,“啊!” 然后,抬脚,朝紫琅夜的脚背上狠狠跺上一脚,“啊!” 两人齐齐放手,一人抱着手臂,一人抱着脚,疼得龇牙咧嘴。 而那个施暴者,却是摆出了一个新招式,一脸冷然地看着他们,开口的声音也是冰冷刺骨,“尔等宵小之辈,竟然敢对本女侠不敬,看招!” 话音刚落,她便已经一跃而起,腿风凛冽地朝着两人的面门而来,两人齐齐躲避。 “这是,小一?” 一号人格,具有暴力倾向的女侠。 某女侠眼神微微闪过困惑,她的名字这么随便? 但困惑也不过维持了一秒,然后她便开始全心投入到了战斗之中。 紫琅夜和月凤歌左闪右避,被她打得节节败退。 并非他们不想全力以对,而是,他们越是跟她打,她就会越兴奋,越兴奋,就越是打个不停。 上一回,他们两个人就被她连番虐了一个时辰! 这次,他们此刻,他们多么希望方才的那个奶娃娃小四能出现,大不了,他再去给她偷几盘子点心啊! 紫琅夜最后实在受不了了,趁她不备,亮出银针在她脑后的穴位上扎了一下,原本气势汹汹的女侠终于身子一软,昏死了过去。 紫琅夜和月凤歌齐齐瘫软在地,两人都一把老骨头了,此时都累得一身的汗。 月凤歌对着紫琅夜纷纷指责,“都怪你!给她用的是什么药,好好的一个绝佳药人,竟然变成了这么一个神经病!” 紫琅夜一噎,但他怎么甘心背下这么一口大黑锅? 他开口为自己辩解,“这怎么能怪我?哼哼,谁知道这丫头的体质这么奇葩,我还没开始上猛药就长歪了!若非看在她身上有冰蚕,老子这会儿早甩手不理了!” 两人互相埋怨了一通,最后,齐齐地叹了口气。 没错,那个人便是之前被他们掳来的凝猫。 紫琅夜和月凤歌嗜毒,更是一直想为自己找一个绝佳的药人。 意外得了冰蚕的凝猫,就入了他们的眼,当夜,趁乱之时,紫琅夜把人掳了回来,藏在了这里。 前段时间,他们想尽各种方法,凝猫都没有半点要苏醒的意思,怪只怪凝猫没有深厚的内功基础,根本没法克化冰蚕的强大威力。 紫琅夜一不做二不休,就走了一招险棋,帮了她一把。 可没想到,这一下就玩脱了。 凝猫睁开眼睛时,第一件事就是跟他们决斗,还把他们都打趴下了。 () 第588章分裂 自诩武功不凡的紫琅夜和月凤歌,竟然被凝猫打趴下了,他们自然不服。 不服的结果就是被凝猫单方面吊打一个时辰,最后还是亮出了一枚银针,这才把凝猫给制服了。 他们以为这个结局已经是最坏的可能,可是没想到,之后的每天,凝猫都在花样给他们刺激…… 打住打住!他们不想去深想,一想就觉得脑仁儿疼。 眼下两人互相抱怨了一番,身上也稍稍恢复了力气,当即就不敢再多呆。 现在凝猫昏迷着,便是最佳的把她带走的时机,不然她醒了,又不知道要切换到哪个频道上。 两人再次架起了凝猫,要往外走。 可是,就像是按到了什么按钮似的,刚走了两步,她就真的醒了过来。 最先发现她醒过来的,是紫琅夜,因为,他感觉有一道灼灼的目光正直勾勾地落在自己的脸上。 紫琅夜转头,就对上了一双含情脉脉又色眯眯的水眸。 她舔了舔唇,把嗓子掐出柔柔弱弱的声音,“郎君,要抱抱。” 紫琅夜:…… 月凤歌:…… 紫琅夜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地,月凤歌的脸色黑成了锅底。 月凤歌把凝猫的身子猛地一拉,把她整个人拉离了紫琅夜,还不客气地把她甩到了地上。 凝猫顿时就委屈巴巴地含上了眼泪,“你这老女人做什么要这么对我?” 说着,她一双眼睛委屈又无辜地看着紫琅夜,没几秒,那眼神就又染上了色眯眯的味道。 紫琅夜觉得她的眼神带着一股子莫名的杀伤力,让他莫名觉得自己像是要被她给活剥了。 没错,二号人格小二,是个活脱脱的色女,见到美男就双眼放光。 刚刚醒来的时候,趁着大家还不知道她的属性,还在紫琅夜的大腿上摸了一把,那销魂的模样,简直叫人不忍直视。 紫琅夜则是觉得,特么的他一个老男人竟然被一个小姑娘调戏了,还是个有神经病的小姑娘,浑身都特么的不是滋味啊。 而且,还要面对月凤歌那咬牙切齿冷得能刮下二两冰渣子的脸,简直是腹背受敌。 紫琅夜眼下觉得头又大了,看着凝猫的眼神都是敬谢不敏。 凝猫却是像看猎物似的,目光都粘在了他的身上,还下意识地又舔了舔唇。 紫琅夜磕磕巴巴地说:“那个,其实我,我是你爹!” 凝猫稍稍疑惑了一下,然后咧嘴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帅爹,我想要亲亲。” 紫琅夜:…… 月凤歌:…… 姑娘,这使不得啊使不得,是乱伦知不知道? 月凤歌忍无可忍,一针扎了下去,把她扎晕了。 紫琅夜迎上月凤歌那跟刀子似的眼神,莫名觉得浑身一个哆嗦。 他呵呵干笑两声,然后说:“媳妇儿,那啥,咱们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离开这里!” 月凤歌咬牙切齿,“出去了再跟你算账!” 之后,紫琅夜要上前一起扶人,却是被月凤歌一记眼刀给扫了回去。 紫琅夜正中下怀,当即就乖乖缩回了手。 可是,今夜注定是个丰富多彩的夜晚,凝猫今夜不知是撞了什么邪,一个晚上都很亢奋。 那一针扎下去,没多会儿,就醒了。 而且每次醒来,都会变成不一样的人。 小三,便是这些天在皇宫里闹得沸沸扬扬的女鬼,她只在晚上出动,癖好装神弄鬼。 小四,今晚刚出现的新成员,那个心智未开的奶娃娃,一言不合就喊饿,一没有吃的就大哭,偶尔吃饱了,就缠着要玩具,简直像个小魔鬼。 然后,今晚上一番折腾之后,他们就又认识了新的成员。 小五,是个可怕的减肥狂魔,她还偏偏要在小四之后出现,一出现就发现自己身边都是吃的,嘴里甚至还有没咽下去的美食。 然后她就开始疯狂地砸盘子,紫琅夜就眼睁睁地看着她把自己好不容易偷来要哄小四开心的所有美食都砸得稀巴烂。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小四和小五就像是一对相生相克的存在,小五刚把吃的都砸了,小四就哭唧唧地出现,嚷着肚子饿要吃东西。 紫琅夜再去偷,偷回来小四刚吃了两口,小五就又像个正义使者似的出现,再次把东西都砸了,然后小四又回来了…… 紫琅夜和月凤歌都觉得自己要疯了! 最后,一个晚上弄得鸡飞狗跳,他们要溜出宫的计划宣告落空,最终以紫琅夜和月凤歌联合把她扎成刺猬,才终于把人放倒。 此时此刻,看着这个安安静静睡着的人,两人都觉得,好特么的亲切啊! 月凤歌:“怎么办?” 紫琅夜:“要不把她毒死吧。” 月凤歌:“好主意。” 紫琅夜:“那你来。” 月凤歌:“凭什么我来?” 紫琅夜:“那我要是再毒出小六小七来,你不要怪我。” 月凤歌:…… 最后,两人终究还是没有真的动手毒人,一来是真的害怕毒出个小六小七,二是,都已经折腾了这么久了,若是真的把她毒死了,回头自己的药人要上哪儿去找? 两人彼此对望,满是唉声叹气。 …… 柳夭夭和柳纪年安全回到城中,经过了一开始激动的叙旧之后,柳夭夭从他们的口中得知了族中发生的事,她脸上开心的表情在一瞬间消失了个一干二净,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镇定神色。 震惊之后,她的面色转而变得一片苍白,眼中渐渐泛起了晶莹的泪花。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姐姐,你们一定是在骗我的对不对?一定是你们的恶作剧对不对?” 柳夭夭用力地抓着柳桃之的手,很是用力。 柳桃之的心里也是一阵沉痛,她看着柳夭夭,没有说话。 这样的眼神,让柳夭夭读懂了其中的含义。 她捂着脸痛哭起来,伤心,难过,还有难以言喻的愤怒情绪一下全都涌上了心头。 柳桃之没有劝她,她需要适应和消化的时间。 柳夭夭哭了半晌,才终于抽抽噎噎地止住,红着一双兔子似的眼睛看她,“那我们今后要怎么办?” 柳桃之语气很是慎重,“找到他们,报仇。” () 第589章归京 慕容北辰一行没有多呆,三天后上路,回京城。 临走的时候,糯宝一直可怜巴巴地粘着慕容北辰问,娘亲呢?娘亲怎么没有跟他们一起回去。 慕容北辰看着女儿满是渴求的眼神,心里更觉得像是被什么狠狠戳了一下似的,难受极了。 他没有勇气跟她说实话,他伸手揉着她的发顶,语气轻柔带着哄骗的意味,“娘亲有事暂时回不来,等娘亲办完事了,就会回来。” 糯宝面上一阵阵失望,小小声地问:“那娘亲什么时候才能办完事啊?” 他压着嘴角的苦涩,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柔,“糯宝越乖,娘亲就会越快回来。” 糯宝闻言,十分认真地保证,“好,那我从此以后都乖乖的,让娘亲一回来就看到乖乖的我。” 她认真地做下了保证,之后就没有再追问了,慕容北辰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 她若是再追问,他就要怕自己快撑不住了。 然而,糯宝垂下了脑袋,在慕容北辰看不到的地方,眼神中却是透着一股子难以化开的伤心,眼角甚至还有点点的水光在浮动,只是被她很用力地压了下去。 她知道,娘亲一定是出事了,不然,爹爹怎么可能会抛下她自己回京城? 这段时间,暗一叔叔他们都在找娘亲,可是都没有找到。 他们虽然都遮着掩着不愿意告诉她,可是,她也不是傻的,怎么可能猜不到,之前,她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现在,果然,爹爹要回京城了,一切,似乎都已经得到了验证。 她的娘亲,不见了,有可能是失踪了,也有可能,是死了。 糯宝心里难过,难过得想要大声地哭出来。 可是,看到爹爹那明明眼中含满了忧愁,却还是在她面前强做无所谓,说那些话抚慰她的时候,糯宝心里便只觉得一点点地抽疼。 她是个乖孩子,爹爹已经那么难过了,她不能让爹爹更加难过。 所以她乖巧地把自己心中的难过都压了下去,假装自己根本没有起疑。 两父女就这么各怀心思,互相掩藏着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一时静默了下去。 一路回京城的道路很顺畅,但是此地距离京城毕竟遥远,慕容北辰不想太赶让糯宝吃苦头,是以在路上走了两个月,一行人才终于到了京城。 而慕容北辰这段时间一直不在京城的事,却是被上下瞒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慕容北辰一直都有替身,而且不止一个。 世间能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少之又少,按说替身应当很难找,更不用说一下还不止找一个。 但是他有易容丹,给替身吃下,几年时间里,他们都戴着依照慕容北辰形容打造的面具生活,他们的模样,便跟慕容北辰并无二致了。 而容貌相似只是最为基础的一部,所有的替身还要经过十分严苛的训练,将他的声音,语气,习惯,甚至是字迹都模仿得足以以假乱真,如此才是真正的出师。 慕容北辰离开京城这段冗长的时间里,便是他的替身们轮番上阵,对外营造出一种他一直都在京城中的假象。 至于他的内宅后院,原本女子就不宜抛头露面,他们对外宣称太子妃身子有恙,这段时间一直都没有出现在人前。 便是那一双儿女,也都因年纪尚小,被保护得很是稳妥,几乎密不透风。 整个京城上下,都在慕容北辰的掌控之中,至于现在还稳坐上首的圣德帝,身体也早便老态龙钟,没有了掌权的能力。 是以,他堂而皇之地离开了这么长时间,除了那些很是信任的要紧之人,便无人知晓其中的内情。 眼下他们回来了,自然是没有惊动旁人,不动声色地就把眼下太子府的那位替身给换了下来。 慕容北辰回归,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轨之上。 可是,慕容北辰却知道,这一切看似回归正轨的事,实际上,早已经远远的偏离原本的轨道…… 慕容北辰回归的第一件事,不是去处理那些堆积的公务,而是要把兮萝带进宫见皇上。 但是,被兮萝拒绝了。 她微垂着眼睑,掩住了眼中的多余情绪。 她说:“先让他们给嘟宝解毒吧,嘟宝的毒解了之后再考虑其他。” 慕容北辰看了她几眼,他看得出她的紧张与害怕,甚至,有些微的抵触,他没有过多勉强,转而先去看了嘟宝。 他被堕星魂沉睡之后,由景瑜护送着带回了京城,眼下,时隔这般长时间再见,他的儿子,依旧是安静地沉睡着,一动不动,便是连那眼睫翘起的弧度,都没有发生半点变化。 慕容北辰看了很久,压住了心头烦躁的思绪。 他把柳桃之柳夭夭和柳纪年带来,他目光沉沉,开口的声音亦满是慎重,“我只有一个请求,救活他,你们想要什么都行。” 三人看着那安静沉睡的小男孩,粉雕玉琢的可爱模样,跟那个小丫头像了十成十,只是,他的面颊更加消瘦,眉宇间也没有那个小丫头的活泼慧黠,见之却也叫人觉得心生欢喜。 柳桃之甚至从他的眉眼间看到了姨母的影子,叫她心里不自觉便生出了一股子牵绊的情绪。 他们开始给嘟宝解毒,几人向慕容北辰要了很多药材,又让他准备了很多工具,便是解毒前的准备工作,都忙忙碌碌筹备了好几天。 真正开始施针救治的时候,慕容北辰被请了出去。 他站在那扇小小的房门外,整个人背脊挺直,几乎把自己站成了一棵大树。 柳夭夭不停传唤着屋外往里源源不断地送热水,看着眼前那些来来回回跑来跑去的人,慕容北辰有种近乡情怯的心情,甚至不敢再往前迈哪怕一步。 到后来,他们没有再要热水了,那扇门也重新关了上来。 慕容北辰依旧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 那双眼睛几乎把那扇门给看穿了。 一道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是兮萝。 她安静地站在了慕容北辰的身侧,也把目光投向那扇门。 她一整天都在陪着糯宝,这孩子表面上看着跟往常无异,但是,回来之后心情却是变得有些低落,不管慕容北辰怎么哄骗,她的娘亲不见就是不见了,她自然不可能像以前那样没心没肺。 直到方才,她才把那孩子哄睡了过去。 兮萝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慕容北辰,虽然他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但是,她却能从他的身上感到一股紧绷。 她开口,声音清浅却又坚定,“嘟宝一定会没事了,一定!” () 第590章宣判 那扇门足足关了两天一夜,才终于从里面打开。 兮萝觉得这个场景十分熟悉,当初慕容北辰中毒,柳桃之和柳夭夭两姐妹,便是不眠不休地给他诊治了那么久,才终于是一脸疲态地从里面走出来,向他们宣布了好消息。 眼下,几乎像是情境重放,兮萝的心不自觉就提到了嗓子眼去,下意识地快走两步迎了上去,双眼紧紧地盯着他们。 慕容北辰的脚步没有动,可是 三人的脸上满是疲态,在兮萝满脸紧张期待中,柳夭夭率先咧嘴笑了出来,“小家伙没事了!” 这一声宣判,简直有如天籁之音,叫心弦紧绷的两人瞬间就送了下来。 慕容北辰甚至身子一个趔趄,因为突然的放松,整个人险些直接向后栽倒下去,幸而身边的暗卫把他扶住。 嘟宝毒解了。 他终于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整个世界都有些陌生。 他眼神定了几秒,才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人,一张圆嘟嘟粉嫩嫩的娃娃脸,眼睛又黑又大,有如黑葡萄一般。 一看到他,便咧嘴笑开了,漾出唇畔那浅浅的笑窝。 “哥哥,你终于醒了!” 软糯又欣喜的声音,钻入耳中,舒舒服服的,也唤起了他更多的记忆。 他开口,声音小小的,“糯宝。” 糯宝简直要哭了,小手紧紧抓着嘟宝的手,怎么都不舍得放开。 她声音带上了些许骄横,“你怎么那么懒,睡了那么久才终于肯醒过来……” 嘟宝有些羞涩地笑了笑,“是我不好,以后都不会了。” 他虽然年纪小,但是,心智却是较一般孩子成熟,他也深切地知道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 他病了,而且似乎病得不轻,大家都很为他担心。 他以后都要好好的,不能再让家人为他担忧。 正这时,一道黑影突然压了过来,将他面前的光都瞬间挡住。 嘟宝微微眯了眯眼,再睁眼,便看到了另外一张熟悉的脸。 慕容北辰坐到了他的床边,眼神溢满了温柔,他伸手,轻轻地抚过嘟宝那柔嫩白生的脸颊上。 嘟宝觉得自己脸颊有些红,整个人都有些羞涩,甚至连耳根子都有些发红了。 他觉得自己是男子汉,不应该再像以前那样接受爹爹的这般温柔的轻抚。 但是,他又觉得,内心里很渴望这样的温柔对待,让他感觉很亲近。 他开口,声音有些绵软无力,却能轻易从中听到点点开心愉悦,“爹爹。” 慕容北辰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发红,差点,他便没忍住,直接在孩子们面前失态。 这是他和凝猫的孩子,他们的孩子,他终于是好好地守护住了。 慕容北辰对嘟宝一直都偏严厉,眼下也是难得动情,俯身,在他的额上轻轻落下一吻,声音低柔道:“好好养病,待你好了,爹爹教你骑射武功。” 因为慕容北辰这一亲昵的动作,嘟宝的面颊再次泛起了红,整张脸跟红苹果似的,红了个透,眼神中也满是羞涩。 可是,他的心情却是不受控制地飞扬着,唇角一点点上扬,看着慕容北辰的眼神充满了星星眼。 他开始期待起自己好了之后的日子了。 糯宝见了,俏皮地缠上慕容北辰,拉着他的胳膊撒娇:“我也要亲亲。” 说着,就把自己的小脸凑到了慕容北辰面前,一副讨吻的模样。 慕容北辰原本心底的那点子异样情绪,被她这么一搅和,不觉便也被打散了。 他失笑,依言在她的额上也落下了轻轻一吻,顿时让小姑娘乐得眉开眼笑起来。 嘟宝躺在床上,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可是,他却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心里也有一股若隐若现的空落落的感觉,他不自觉开口问道:“娘亲呢?” 他记得之前他病着的时候,都是娘亲在他身旁照顾的。 虽然他大多时候都是昏迷的,但是有时候,他的神智却是清醒的,他能听到娘亲在他耳边低声和软地说话。 每每听到娘亲和软的声音,他便会觉得眼前的那一片黑暗,似乎也并没有那么可怕了。 他这一句话问出口,便见到爹爹唇角的笑意僵住了,糯宝也微微顿了顿。 他是个心思敏锐的孩子,很轻易地便察觉到了这样的氛围变化,他的心里不自觉微微一个咯噔。 慕容北辰动了动唇,那些早先已经跟糯宝说过的言辞在舌尖打转,虽然心里凄苦闷疼,那些话却还是要说出口。 可是还没等到他开口,不曾想,糯宝就已经像是小大人一样,一本正经地开口,“娘亲有事出远门去了,娘亲办完了事就会回来了。” 嘟宝微抿了抿唇,眼神带着些许异样。 糯宝不由分说抓住了他的手,很是认真的,像是自己才是姐姐一样说:“只要哥哥好好的养病,然后在家里乖乖地听话,娘亲很快就会回来了!哥哥一定要听话,好好吃药养病哦!如果娘亲回来看到你没有好好养病,会伤心的! 所以,哥哥你现在就什么都不要想,只管好好地养病,等病好了,我们一起跟爹爹学骑射,学功夫,等到娘亲回来,我们就变得跟爹爹一样厉害了!到时候娘亲一定很惊喜! 哥哥,你说好不好?” 嘟宝的手有些瘦,被糯宝那肉乎乎的手握着,一股子温暖的感觉传了过来。 糯宝双眼澄澈,又大又亮,认真地看着他。 嘟宝与她迎视半晌,最后,他轻轻地点头,认真而坚定地说:“好。” 听了嘟宝的回答,糯宝立时就笑了起来,露出唇畔的笑窝,她之前一直提着的心,这才暗暗放了下去。 糯宝把自己的心绪小心地收了起来,一直拉着嘟宝东拉西扯,很认真地规划着他病好之后的计划,她说得很是兴奋,眉飞色舞的模样。 她还很大方地拍着胸脯道:“虽然你是哥哥,但是现在你病了,以后我来保护你!如果咱们一起跟爹爹学功夫,你要是跟不上,我也会等你的!” 嘟宝一直看着她,温柔又乖巧地含笑点头。 慕容北辰看着这两个孩子,听着糯宝那叽叽喳喳的童言稚语,突然又觉得眼眶有点发热。 () 第591章公主 嘟宝的病有了起色,慕容北辰便开始忙起了其他事。 虽然他云游在外的这段时间一直都有快马加鞭地从京城给他送信,对于京中的大事他都知晓。 但是,能送出去的毕竟都是一些重要的大消息,很多事的具体处理,细枝末节却了解得不是那般清楚。 他安排好了照看嘟宝的人之后,便没日没夜地熬了几天,总算是把要紧的事都看了个大概,对于京城的大小事也都了如指掌。 忙完了这件事,另外一件事,便要提上日程了。 他稍作休息之后,便去了兮萝的院子。 他几日未进宫,今日是要进宫了,而兮萝,也该进宫见一见父皇了。 她的身份,也是时候正名,封号了。 他前几天便已经命人给兮萝裁剪了一身宫装,又派了一位和善的嬷嬷给她讲了些宫里的规矩,昨天晚上他也派了人来传话,说今日要带兮萝入宫,所以眼下,她是应该知道自己会来的。 兮萝的确知道他会来,甚至,她已经装扮好了。 一身庄重的正品宫装,外面披着一件深青织金云霞凤文霞帔,下端垂着的凤纹金坠子,头上戴着一个金光闪闪的步摇,一时满头琳琅晃动,很是耀眼。 她原本就长得好,以往从未认真打扮过,眼下这么稍作装扮,立马便让人觉得眼前一亮,明艳至极。 她以往都是跳脱的性子,眼下,终究是近乡情怯,一直都垂着脑袋,整个人都有一种羞怯气短的感觉。 慕容北辰伸手,牵住了她的手,就这么把她牵着往外走。 一边走,他语气淡淡的,“不要怕,你是公主,你做什么,都是对的,没人能说你什么。” 他的语气很淡,似漫不经心一般,可是,兮萝的心里,却不由自主地冒出了一些久远模糊但是却又若隐若现的记忆。 那时候,自己的手好似也被一双手牢牢地牵住,那人声音稚嫩,但语气也十分坚定,“别怕,有哥哥在,没人能欺负你!” 兮萝想到以前,鼻子不自觉地便有些发酸。 可是,她的腰杆,却是比之前更挺直了,脚步也迈得更坚定了几分。 太子慕容北辰领了一名盛装女子入宫面圣,而那女子并非太子妃,另有其人。 据闻,那女子姿容明艳无双,远超太子妃之上。 消息传出之时,不少人便开始议论,只道太子这是要纳侧妃了,毕竟,太子妃这一年半载的一直都在卧病,从未在人前露过面。 太子就是原本对太子妃有再多的情分,久病之下,什么情分也都被磨淡了。 这不,太子这就直接带了一个明艳女子去面见圣颜了,这是要直接请皇上下旨赐婚啊。 不少人都伸长了脖子,想要等待圣上最后的圣旨。 两天之后,圣旨下,但是,圣旨上的内容,却是把所有人都震得外焦里嫩,那些原本想看那位好命的太子妃笑话的人,此时也全都傻眼了。 敢情那位明艳女子,根本不是什么太子心仪之人,而是太子当年在北梁失散的妹妹,也就是当朝公主! 当年变故,致使明珠落入凡间,蒙尘十余年。 而今幸得老天垂爱,叫他们把公主找了回来! 圣德帝老泪纵横,欣喜若狂之下,广昭天下,更是大赦天下,令普天同庆。 而兮萝,更是被封为嘉禾公主,在宫外设公主府,单独肩建府,享太子同等俸禄之福。 这个圣旨一下,不仅在朝中大臣之中砸出了轩然大波,在百姓间,也是广为流传,一时之间,嘉禾公主的名号在百姓中纷纷传扬。 圣德帝这些年的身子一直都很不好,朝中诸事,也一直都是太子在监国。 没想到,嘉禾公主找回来了之后,这几日上朝,圣德帝竟颇显容光焕发,整个人的精神比往日都要好上了许多。 嘉禾公主册封之后,圣德帝不舍她,公主府也没有建好,是以这段时间就住在宫中。 而就在册封没多久,她便向京中贵女们广发邀帖,入宫赴宴。 众位贵女们原本就对这位从天而降的公主大感好奇,眼下得了公主的邀请,自然都纷纷赴宴。 一到了宴会上,众人们见到了嘉禾公主的真容,看到她的一颦一笑,这时候才不得不打消了原本心里存着的那点子疑虑。 嘉禾公主的容貌,跟太子慕容北辰有七分像,跟太子的爱女,更是浑似母女一般,笑起来时,连脸上的笑窝都是一模一样。 这世界上,要真的再找出那么一个相似的人,也是有一定难度。 大家都暗自认可了嘉禾公主的身份,那些个八卦的人,转而便开始寻思起一直都没有露面的太子妃来。 有好事之人,便有意无意地提起,甚至还在兮萝的耳边吹耳旁风,说太子妃架子大,不把嘉禾公主放在眼里,嘉禾公主第一次宴请宾客,太子妃都没有出席。 兮萝的脾气可不好,现在就算是劳什子嘉禾公主,大家若是一派平和互相装一装样子也就罢了,但是一旦有人触到她的逆鳞,她就没忍住原形毕露了。 当即,那个嚼舌根说闲话的妇人直接被她请走了。 把人“请”走了之后,她还一边看着自己涂满蔻丹的指甲,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本公主在外流落了这么多年,不懂什么规矩,面对那些个乌七八糟多嘴多舌的人,本公主素来都是用拳头说话的。 现在嘛,本公主好歹也是公主了,自己动粗终归是不好,便只能劳烦身旁的人把人请出去,眼不见为净,让大家见笑了。” 众人都呵呵地陪着笑,连道不敢不敢,哪里哪里。 经历了那么一出,但凡是长了脑子的人,都不敢随便去触这位嘉禾公主的逆鳞,关于太子妃的那些个闲话,是半个字都没有再有人敢说半个字了。 大家也便开始提一些无关紧要凑趣的话头。 今日一同出席了宴会的还有黄家两位媳妇,尤可意和顾语之。 两人一边垂首喝茶,一边互相给对方交换了一记眼神,眼神中都带着笑意,颇有一种大快人心之感。 方才她们到了之后,便有不少人上前打探太子妃的情况,虽然语气里都是关心之意,但是却还是不免带着几分刺探,委实叫她们心里厌烦。 眼下,嘉禾公主这么一番杀鸡儆猴,看谁还敢随意打听! 不过想到凝猫,两人眼里的笑意,便又齐齐地暗淡了下去。 () 第592章逃避 糯宝一直坐在兮萝的身旁,原本听到有人提到自家娘亲,语气还是那么叫人心生不快,她的小鼻头便已经皱了起来。 幸好,姑姑已经毫不留情地把那人赶了出去,她皱起的小鼻头这才松开了。 糯宝看到了跟在大舅母和三舅母身后的两个孩子,早就想上去跟他们玩了。 男孩俨然便是景瑞的儿子皮皮,大名少衡,眼下这小子已经长得眉清目秀,小身板挺得笔直,倒是半点没有了小时候的顽劣。 女孩便是景瑜的女儿圆圆,大名葭微。小时候的圆圆长了一张圆嘟嘟的小胖脸,她听说是跟自家姑姑同款的。 现在,小女孩那肉嘟嘟的胖脸倒是小了些,可是依旧带着比同龄孩子更明显的婴儿肥。 但是她不仅横着长,竖着长也厉害着呢,现在整个抽条得很快,比同龄孩子都要高上不少。眼下她乖乖巧巧地坐在自家娘亲的身旁,一副乖乖女的小模样。 只是,和糯宝对上目光时,那眼中总有一股子狡黠一闪而过。 糯宝回来之后,先是因为嘟宝的毒没有解,爹爹便没有带她回外祖家,后来,嘟宝的毒解了,身子却比较弱,爹爹又开始忙起了其他事,很是忙得脚不沾地,便依旧没有抽出时间带她回外祖家。 后来姑姑册封了公主,外祖这才知道他们回来了,当天就亲自上门,可是,她也只看到了外祖父和外祖母,没有看到表哥表姐他们。 其实,慕容北辰回来之后一直没有去岳父岳母家拜会,并不是真的忙得脚不沾地,抽不出那点子时间,而是…… 他在逃避。 那些对着嘟宝和糯宝说的话,也只能哄一哄小孩子罢了,面对岳父岳母,他无论如何,都只能说实话。 可是那样的实话,太过残忍,他竟然,难以启齿,所以他才一直拖着。 直到那天黄天仕和周氏焦急地上门,他不得不直面他们时,才沉声说了凝猫的事,两位老人当时面色煞白大受打击的模样,至今仍然深烙在慕容北辰的心里。 然而这些,糯宝自然是不知道的。 她虽然知道娘亲或许真的是出事了,但终究是小孩子,心里还是会悄悄地存着奢望与念想,她一遍遍告诉自己,娘亲只是在外面办事情,事情办好了,她便一定会回来的。 谎话说多了,到头来,便是连她自己,都已经开始相信了。 糯宝想念自己的小伙伴,眼下好容易见到了,她又想到入宫前教养嬷嬷叮嘱的话,到了宫里要听话,要乖巧,不能贪玩胡闹,她这才把自己心头的期盼强行压了下去。 可是终究是小孩子,那眼神便一直不停地往小伙伴身上瞟,心里痒痒地恨不得早点结束这场无聊的聚会。 其实,兮萝心里同样也是崩溃的。 她在外面放养了这么多年,现在突然回了宫里,要开始学那么些规矩,应付这些个装腔作势的妇人小姐,她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她很想把人遣散了自己回去睡觉了事,可是…… 她早就看到了糯宝小屁股动啊动,没半刻安分的,也看到了她频频朝自己的小伙伴投去的渴盼的眼神。 可是,兮萝想到自己现在俨然是被困的笼中鸟,凭什么要放她去玩?要煎熬,便只能一起熬啊! 兮萝抱着这么个阴暗的心思,愣是把糯宝一直拘在了身边,陪着她一起挨着。 入宫的妇人中,冲着太子的一双儿女,想要上赶着巴结讨好,也有带着同龄孩子的。 但是,这位嘉禾公主却是压根没有要放孩子们去玩的意思,自家孩子早就坐不住了,可却不敢造次,只能暗自忍着。 也许最后是那些妇人纷纷感受到了来自自家孩子要冲破天际的焦躁气氛,生怕自家孩子一个忍耐不住就直接失态,闯出祸事来,便有人以孩子不适为由提出提前告退。 有人提了,兮萝就顺水推舟,颇有些意兴阑珊地结束了这一场宴会。 众位命妇们各怀心思地离开了皇宫。 而兮萝,端着架子坐了一天,早就已经撑不住了,人一走,她便没形象地伸了个懒腰。 糯宝更是像瞬间被解放了天性似的,跟猴子似的飞速蹿了出去,去找她的小伙伴玩去了。 尤可意和顾语之自然是知道自己的孩子,看他们暗地里跟糯宝打眼风的模样,早就恨不得去跟她玩了。 是以眼下,她们自然也没有急着走。 果然,糯宝蹬蹬蹬地就跑了过来,乖乖巧巧地叫了“大舅母”“三舅母”,之后便亲亲热热地拉着圆圆和皮皮叽叽喳喳地叙起了旧来。 从皮皮口中,糯宝知道,三舅母给他添了一个弟弟。 糯宝很羡慕,“啊,我也好像要一个弟弟。” 皮皮的神色却很嫌弃,“我明明想要一个妹妹的。” 堂兄有圆圆这个妹妹,嘟宝也有糯宝这个妹妹,他们都有妹妹,他也想要一个妹妹的,可是最后却是个弟弟。 糯宝给他出主意,“让三舅母再生一个,下一个就是妹妹了。” 皮皮已经大了,懂事了不少,爹爹也说过,生弟弟生妹妹都是天意,他是不相信糯宝说的一定会是妹妹这样的话。 但是,心里终究是怀着更多的期待,便也期盼着会是这样的结果,是以,他很认真地点头,“我等下就跟我娘说,让她再生一个妹妹。” 圆圆听了糯宝给他出了主意,便依样画瓢地说:“那你也让姑姑给你生个弟弟不就好了吗?” 听了圆圆的话,糯宝的神情微僵,她一下垂头耷脑,半晌都不说话了。 她的娘亲不见了呀。 圆圆以为她是在思考怎么跟姑姑说,便也没有在意。 她自己也在畅想起来,“我也好想要个弟弟哦。” “那你让大舅母生一个嘛!”糯宝理所当然。 圆圆皱起了圆嘟嘟的脸蛋瓜子,“可是爹爹不让,他说娘亲身子不好,再生弟弟会更伤身。” “啊,会这样吗?那我也不要妹妹了!”皮皮赶忙说。 几个孩子,就一本正经地围绕着生孩子的问题展开了一场极富人生哲理的谈话。 一直聊到慕容北辰派人来接了,她便果断抛弃了兮萝,跟着他们一起出了宫,然后上了马车继续聊,留下兮萝一个人暗自磨牙。 心道公主府一建好她立马搬出去,再也不要在这皇宫里多待半刻! () 第593章四年 转眼三年已过,又是一年阳春三月,春光无限。 就在这万物复苏的好时节,久病在床的圣德帝驾崩,太子慕容北辰登基为帝,国号永康。 次年,永康帝登基一年后,册封其长子慕容祁然,受封祁王,次女慕容念之,受封兰心公主。 两人皆是七岁稚龄,俨然成了大元朝建朝以来最是年幼受封的皇子公主。 皇上登基一年,热孝期已过,然而后宫中,却是空无一人。 便是原本的太子妃,这些年也从未露面。 虽然外界并未传出吊唁奔丧的消息,但是,如此情形,外人如何还能猜不到?原太子妃,怕是早就香消玉殒了。 慕容北辰年轻俊美,眼下又已经登上了皇位,原本的正妻有已经死了,如此各方条件之下,他俨然就成了最抢手的香饽饽。 各个大臣们,纷纷削尖了脑袋要把自家的女儿侄女甚至三姑六婆家的适龄女眷塞进后宫。 请求皇上广纳后宫的奏折更是像雪片似的往皇上的案头飞。 殊不知,在御书房之中,批复奏折的场景,却并非如众人所想的那般。 慕容北辰穿着一身龙袍,坐在书桌前,而他的旁边,赫然坐着另外一个身穿绛蓝色锦袍,装扮齐整,面色严肃的缩小版的自己。 那缩小版的慕容北辰,不是别人,便正是嘟宝,也便是慕容祁然。 他年纪虽小,但是却是聪慧异常,自己的病养好了之后,便越发像是开了慧似的,对诸事都一学就会,性子也越发老成持重。 慕容北辰早便发现了他的聪颖才学,心中大喜,无论是文韬武略,都是自己亲自教导。 一开始慕容北辰拿着朝中一些大小诸事考他,原本也不过就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也未抱着他这般年纪就能懂的想法。 可没想到,他的儿子,竟然没有让他失望,小小年纪,童声稚语,说出来的话却是头头是道。 之后,慕容北辰便开始了如现在这般的模式,自己处理事情的时候,便总是把儿子带在身边,时时考问。 除了授文,对于儿子的武艺,慕容北辰也是从来未曾松懈,甚至抓得更紧。 因为他此前中的那次毒,委实凶险非常,更是险些要了他的小命,虽然现在毒已解,但慕容北辰不敢有半分侥幸,只时刻督促着儿子好生习武,强身健体。 慕容北辰当时还未登上皇位,心中竟然生出了要把儿子推上皇位,自己甩手不干的想法。 可儿子的年纪终究太小了,自己就算想甩手不干,朝中定然也会有无数反对的声音,而且,朝中局势烦乱,那个位置虽然能带来无限的荣华富贵,可是也会带来无限的危险与困难。 慕容北辰在没有给儿子准备好齐全的人手,确保儿子能独善其身保护好自己之前,不打算把他放在那么危险的地方。 一晃三年,圣德帝终于熬不住驾崩。 慕容北辰也悉心教导了儿子四年,这三年来的教导成效颇丰,指使现在他一登基,每日批阅奏折的人,直接变成了他儿子,他自己,就坐在旁边,把儿子批阅过后的奏折再看一遍,发现有些不妥的,值得考究的,两父子这才进行一场讨论。 如此的模式,从他登基至今,便进行了一年。 因为三年的勤学武艺,他的身量,也比妹妹高了不少,甚至比同龄的其他孩子都拔高不少,小身板上甚至还练出了肌肉。 不得不说,从这个角度来看,慕容北辰当真是个狠心的爹。 且说眼下,慕容北辰就老神在在地在旁边看着儿子替他处理奏折。 因为自小的教养,慕容祁然坐得端正,像是比着一把尺子一般。 他翻起了一本本奏折,认真看着奏折中的内容,小脸面无表情,颇有乃父之风。 今日,他越是批复,到后头,小脸就绷得越紧,虽然他表面上一语不发,虽然他以前也都是这样,但是慕容北辰却知道,自家儿子的气场不大对。 似乎在生气。 慕容北辰拿起了他刚刚批复的奏折,打开,入眼的便是一个大大的红叉叉。 慕容北辰先是一愣,然后再看看奏折里的内容,心头微颤,久远的心事再被勾起。 那上面所写,便是提议他广纳后宫的谏言。 他转头看向依旧一脸严肃,拿着朱笔一本正经地给某些奏折花叉叉的模样,有些心酸,又不觉有些失笑。 未曾想,自家儿子这些年都老成惯了,他竟然就忘了,他也不过还是个孩子,也有孩子气的一面。 而这些年,两个孩子都少有提到自家娘亲,他每每想起也是摧心辣肺的疼,自然也不会多提。 现在看着这几个大红叉叉,他便应该知道,儿子心里并不是不在乎,而是,一直埋藏在心里罢了。 慕容祁然把所有提议慕容北辰广纳后宫的折子全都画上了大红叉叉,然后硬邦邦地对慕容北辰撂下一句,要去练武了。 然后就挺着笔直的小身板,迈着方方正正的步子往外走。 那小模样,摆明了就是生气了。 在场伺候的宫人们不自觉都暗自吸了一口凉气,心道这位小祁王也太胆大的,虽然是皇上的儿子,也不能这么直挺挺地给皇上甩脸子呀,若是皇上一时气恼,直接降罪了怎么办? 在众位宫人暗自担忧的目光中,慕容北辰笑骂了一声,“臭小子,竟给朕甩脸子了。” 这句笑骂,虽然是在笑,可也是实实在在地在骂呀,众位宫人顿时就更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慕容北辰看向那些奏折,脸上笑意淡了几分。 他淡声对内侍吩咐,“把这些个无用的折子烧了。” 吩咐完,他便一掀衣摆,迈着大步往外走去。 慕容祁然脚步素来沉稳,眼下就算小小少年的胸腔里积蓄着阵阵愤懑恼怒,在外人看来,他的步子依旧如往常一般稳健,不快不慢,不急不躁。 没多会儿,身高体长的他爹慕容北辰便已经阔步走了上来,他的大手一拍,就落在了慕容祁然的肩头上,那一下可有些力道,险些没把慕容祁然给拍飞出去。 慕容北辰声音爽朗,“好些天没考教你的功夫了,咱们爷儿俩切磋切磋。” () 第594章切磋 慕容祁然依旧绷着一张脸,不冷不淡地回了一句,“父皇国事繁忙,还是去忙您的吧。” 这小子,还给他甩脸子呢! 慕容北辰便俯下了身子,双手扶住他的双肩,两人目光平视。 “朕已经命人把那些奏折都烧了。” 慕容祁然的眼神微动。 “以后那些奏折,全都烧掉。你可满意了?” 慕容北辰原还指望从儿子脸上看到些表情,不曾想,自己这儿子,越长大越面瘫,真是比当年的自己更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不觉便是有些哭笑不得。 当下便直起身,伸手揽过他,两父子一并朝着练武场的方向而去。 而在慕容北辰看不到的地方,慕容祁然的唇角,却是微不可查地弯了弯。 片刻之后,练武场上,这一大一小两人,便换上了劲装,直接交上了手。 慕容祁然虽然年幼,但自小便是被慕容北辰下了狠心操练的,这些年更是把练武当成吃饭睡觉一样每天必做的事,如此日积月累下来,自然是小有功底。 对于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已经是大有建树了。 然而在自家老爹的手下,这点子功夫就当真有点三脚猫的意味,慕容北辰着意考练他,便有针对性的收放手中攻势,慕容祁然全力以赴,两人没多会儿便打了一身的汗。 两人切磋了大半个时辰,才终于是双双收手,一旁的内侍忙不迭地给两位爷端茶递水送毛巾。 慕容祁然一直都瘫着的脸,这时候因为运动,难得的现出了一阵阵红润来。 慕容北辰一边擦脸,一边与他说着方才武功中的不足之处,一一指点,慕容祁然又是肃着一张脸认真听着,就像是在接受武夫子的讲学一般。 这便又是慕容北辰又欣慰又无奈的地方,儿子刻苦听话又有悟性,这是任何一个当爹的都会感到开心的事。 可是,儿子太过听话刻苦,时时刻刻自我鞭策,没有一刻的松懈,他却还是会觉得心疼。 正在这时,那边传来了一道清脆如黄鹂般的声音,“父皇,皇兄!” 两人转头望去,便见到一个穿着一身鹅黄襦裙的小姑娘乐颠颠地跑了过来。 她长了一张粉雕玉琢脸,眼睛圆溜溜的,很是玉雪可爱,那一身鹅黄的衣裳颜色鲜亮,衬上她那娇嫩的面庞,顿时叫人感到这三月的天儿都要逊色几分。 她的身后,跟着另外一个身材挺拔,眉目俊朗的少年,那少年却是穿着一身禁卫军的衣裳,越发衬得他的身形格外的颀长,整个气度都出众了几分。 前面那小姑娘,自然便是糯宝,也便是慕容念之小姑娘。 而后面那位,不是旁人,俨然是当年的团团——少泽是也。 他而今已是个小小少年郎,遗传了自家父亲的颀长身高,以及父亲母亲的好皮囊,往那儿一站,也端的能算一个小帅哥了。 而他不爱文墨爱武功,这些年更是勤加练习,眼下已是有了一身好功夫。现在便求了慕容北辰到宫里做了禁卫军。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禁卫军,官阶很小,平日值守也都很累,但是,他却是乐在其中。 这会儿刚交班,他正要回去,便遇上了小表妹,就被他拉着朝练武场来了。 他似模似样地对慕容北辰行了一礼,礼罢之后,才一边笑嘻嘻一边跃跃欲试地摩拳擦掌,“好久没有跟小姑父过招了,嘿嘿,小姑夫还有没有力气陪我打一场?” 慕容北辰哼笑一声,“跟你打还需要力气?” 少泽有些不服气,自己这些年可都是好生地练武的好吗! 年轻人,争强好胜,也禁不得激,当下便摩拳擦掌,撸起袖子便跟慕容北辰打了起来。 慕容北辰对他,可没有对自家儿子那样手下留情。 一则,他毕竟已是这般年纪,也算是初长成了,而且这些年的功夫也进步不小,有些真本事,也不需要自己手下留情。 二则,这小子性子张扬得很,正处于心浮气躁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自己若是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还真当自己是天下第一无敌,往后都要不思进取了。 是以,两人打得很是激烈,找找式式都颇为狠辣,不留情面。 慕容祁然和慕容念之两人都看得眼花缭乱的,惊叹不已。 这些年,不仅慕容祁然在认真学习功夫,便是慕容念之,也是一直在跟着学。 她自己也是个跳脱的性子,许是遗传的因素,她自己对武功的兴趣也是十分浓厚。 只不过她终究是女孩子,相较于父亲和兄长练的那些真刀真枪偏硬朗的功夫,她却是更擅长以柔韧灵巧为特色的功夫。 后来慕容北辰便给她请了个女师傅,教给了她一套鞭法,她眼下最擅的武器,便也是鞭子。 慕容北辰特意给她打造了一根特质的鞭子,可当腰带,可做武器。 眼下她便是束在腰上,什么时候想舞一把,直接从腰上一抽便可。 她自己虽然并不擅长这样的功夫,但是并不影响她在旁边兴致勃勃的旁观。 他们两人又打了近一个时辰,最后以少泽被打趴为结尾,给这场斗武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当然,对于少泽来说,这个句号也并没有多圆满就是了。 他原本信心满满,觉得自己一定能答应小姑夫的,毕竟,小姑夫可是刚刚才打了一场,后背上可都是一阵阵的汗呢。 可是没想到,即便小姑夫已经打了一场,消耗了大部分的体力,自己依旧没有在他的手下占到半点好处。 依旧输得那么惨。 少泽垂头丧气,慕容北辰却是一声轻哼,不咸不淡地说:“学无止境,你现在还嫩着呢,以后见人先把自己翘起的尾巴收回去。” 少泽一张脸羞得满是通红,心里却也知道,小姑夫的这一记敲打,其实很在理。 慕容北辰敲打了他之后,自然是不忘转头对自家闺女小子进行活学活教,“以后,他便是你们的反面教材,不要觉得自己手上有些功夫就沾沾自喜,不知进取,知道吗?” 两个孩子亲眼见证表兄被爹爹吊打的全过程,十分认真而慎重地点头,“知道了!” 少泽:…… () 第595章兄妹 练武场的一番武艺切磋,便这般告一段落。 原本慕容念之还想也来耍一套鞭法,但是今日穿的这一身,却实在是不方便,最后也只能作罢。 少泽灰溜溜地出了宫,慕容北辰和慕容祁然都全身是汗,是以便各自回了自己的宫中,重新梳洗一番。 慕容念之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佯作也要回自己的芳华殿,可是转个身,她却是带着宫女悄悄地去了慕容祁然的重华宫。 慕容祁然沐浴干净,披着一头的黑发走出来的时候,便看到自家妹子正坐在窗前小榻上,撑着脑袋往外看,不知在想些什么,便是自己都已经在后面站了半晌,她都还没有察觉。 慕容祁然是个注重仪态的人,即便现在还十岁不到,即便只是面对自己的妹妹,他也分外注重,不想让自己表现出半点不妥的一面。 眼下她没有看到自己,是以,慕容祁然便转身,重新回了浴房,整理仪容。 待他重新穿戴整齐,与平日并无二致,重新站在了慕容念之的身后时,她依旧是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慕容祁然深觉这样的慕容念之很是异常,他直觉一定是发生看什么事。 慕容祁然不觉迈步上前,出声喊她,“糯宝。” 糯宝的乳名,也只有他们亲近之人才会喊。 而慕容祁然对于嘟宝这个乳名,已经全方面禁止,因为他觉得这个乳名十分影响自己的威严。 他喊了一声,慕容念之依旧一动不动,连个声儿都没有。 慕容祁然越发觉得她一定是有心事,他伸手轻推她,原本准备好的要脱口而出关切的话,却是在看到她一推就倒,而且嘴角还挂着一摊口水的时候,彻底地咽了回去。 慕容祁然:…… 他方才一定是脑子犯抽了才会担心她是发生了什么事。 慕容念之被他一推,总算是醒了过来,可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的,有些迷糊地伸手抹了一把嘴角的口水,整个人显得一脸呆萌。 慕容祁然面无表情地转身踱到了桌前坐下。 慕容念之从小榻上跳了下来,一个不留神,险些摔了个狗吃屎。 腿,腿麻了…… 她一瘸一拐地走到了慕容祁然的对面坐下,慕容祁然看到她的脸上被她撑出了一个手印子,嘴角还有一点没有擦干净的口水渍,慕容祁然嘴角微抽。 他忍了忍,最后还是有些无奈地拿帕子给她擦了擦。 这个妹妹啊,有时候像个小大人一般乖巧懂事,有时候却又像是越活越回去了一般。 慕容念之嘻嘻笑了笑,把帕子拿了过来自己擦,一边擦还一边为自己辩解,“你这里的风太舒服了,我坐一会儿就把我的瞌睡虫勾了出来。” 慕容祁然就笑笑,看她自己给自己找补。 待她把自己捣腾好了,慕容祁然才温声问,“来我这儿做什么?” 说到正事,慕容念之脸上便现出了一抹黯色。 那神色,却似并非作假,慕容祁然的心头不觉微微提了起来,“出了何事?” 慕容念之垂头对手指,“我方才去了御书房找你们,后来才去的训练场。” 她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话,慕容祁然微怔,旋即便立马明白了过来。 他的嘴也紧紧地抿了起来,“你都看到了?” 慕容念之点头,“我看到公公们在烧折子,就抢了一份。” 慕容祁然恢复了往常他面对旁人时候的那股子面无表情,语气很是笃定,“父皇说他不会的。我相信他。” 慕容念之也赶忙点头,“我当然也相信父皇!” 说完之后,她皱了皱小鼻子,神色很是气恼,“只是那些老头子实在太讨厌了!整天写那些折子来恶心人! 还有我上次去外祖家,有几个妇人和小姐在做客,有几个小姐一个劲地要给我塞糕点吃,好气哦,难道她们不知道我在减肥吗?” 慕容祁然:…… 慕容念之却说得很气愤,又继续气哼哼地抱怨,“别以为我不知道,她们就是想巴结我,然后想跟我抢父皇!我那么聪明,才不会上她们的当呢!若不是外祖母在旁边,我真的直接抽鞭子给她们来几下!” 说着说着,腮帮子就鼓了起来,像是一只小仓鼠一般。 慕容祁然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不用管那些人。” 慕容念之当然知道自己不用管那些人,她们就算削尖了脑袋要往上凑,她父皇都不会理睬半分的。 可是,还是好气哦! 慕容祁然不是擅长安慰人的人,见到慕容念之自己气得不得了,他便也只是安静地陪着罢了。 慕容念之也知道自家哥哥的性子,她自己气了一会儿,没多会儿,就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小脸儿微微暗淡了几分。 她望着慕容祁然,声音带着些许低沉和小心翼翼,“哥哥,你还记得娘亲长什么样吗?” 这话让慕容祁然一愣,旋即,他的脸上便也浮现出了一丝落寞的情绪。 慕容祁然还没说话,慕容念之便垂下了脑袋,声音又低了几分,“我已经有些记不清娘亲的模样了。哥哥,我们娘亲一定会回来的,对不对? 可是我现在都已经快忘了娘亲的样子,以后她回来了,我却不认得她,到时候怎么办?娘亲一定会很伤心的。” 慕容祁然心里也涌起一阵阵异样的感觉。 其实,他也是一样,他也已经快忘了娘亲的模样了。 当初他中毒昏迷,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只是听到娘亲的声音,而见不到她的模样。 醒来了之后,也没有再见到她。 按理说,他其实比她更久没有见到娘亲了,这些年哪怕他很努力地去记,可是,却还是抵抗不了自己脑中记忆的退散。 他也怕,怕娘亲真的回来了,自己却不认识她,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两兄妹相对无言,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突然,慕容祁然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抓住慕容念之的手,很认真地说:“走,我带你去找娘亲!” 慕容念之双眼一亮,心里也像是被点亮了似的,当即就兴奋了起来。 “哥哥你知道娘亲在哪里吗?我们要到哪里去找娘亲?” 慕容祁然看着慕容念之,很认真地说:“父皇的书房里一定能找到娘亲,的画像。” 慕容念之:…… () 第596章 找画 慕容念之心里虽然前后很是落差,但是,能找到画像总比什么都没有好。 当下,便也颠颠地跟着去了。 两人去的方向,却并非御书房,而是朝着慕容北辰所居的潜龙殿的外书房而去。 御书房是处理朝政事务的地方,他们觉得父皇应该不会把娘亲的画像放在那里。 而潜龙殿算是父皇的私人领域,最有可能的,便是在那里的书房。 新帝对这两位王爷和公主一直都很是宠爱,平日里,他们在潜龙殿也都来去自如。 是以,慕容祁然和慕容念之在蹲守之后看着自家老爹出了潜龙殿之后,两人便堂而皇之地走了进去。 宫人们自然是没人胆敢阻拦,也没有察觉到他们今日的不同。 甚至有宫人要前去向慕容北辰回禀,都被他们统统拦了下来。 慕容祁然肃着一张小脸,十分有乃父之风,“你们都退下,无需近前伺候,无事不要前来打扰。” 众位宫人自然是恭敬应下,赶忙就退了下去。 三言两语把所有的人都打发了,两兄妹互相对望了一眼,然后就脚步从容地朝着自己的目的地而去。 两人用同样的法子打发了守在书房外面的宫人,然后就溜了进去,再把房门关得结结实实。 慕容北辰的书房素来都不允外人随意进入,然而慕容祁然和慕容念之自然不是外人,慕容念之也就罢了,她不大喜欢舞文弄墨这一套,平时也不大往书房里凑。 慕容祁然却是常常被慕容北辰亲自带着教导,是以这处的书房他自然也是熟悉得很。 慕容念之要开始在案几上的文书上翻找,却是被慕容祁然制止了。 “不在那里。” 慕容念之心生疑惑,“你知道在哪里吗?” 慕容祁然,“不知道。” 慕容念之:…… 慕容祁然,“但是我知道不在那里。” 慕容念之:…… 好吧,他虚长几刻钟,他说了算咯。          慕容祁然在原地站着,目光在书房各处四处逡巡,最后指了某几处,“大约会在这些地方,我们分头找。” 慕容念之唯命是从,当即就朝着他指的方向钻去。 慕容念之在那一堆的东西里拱啊拱,一个毛手毛脚,不小心撞到了堆积的文书,哗啦啦地倒了一地。 她一时急得鼻尖都开始冒起了汗,他们这是偷偷来找东西的,自然是不可能把下人叫进来帮忙打理,她颇有些手忙脚乱地收拾了起来。 慕容祁然看着她毛手毛脚的样子,有些无奈,最后把她拉了起来。 “你到旁边坐着,我来收拾。” 说着,他便俯身,不慌不忙地一一收捡了起来,他的动作有条不紊,但是速度却是十分迅速,也颇有章法,完全没有慕容念之的慌乱。 慕容念之在一旁吐吐舌头。 好吧在很多方面,她觉得自己更像是男孩子,而哥哥认真细致的模样,更像是女孩子…… 慕容念之没有上前添乱,而是在其他地方小心地翻找起来,有了方才的前车之鉴,这一次她小心了许多。 她在一排排书架中缓缓流连,手指在上面缓缓抚过,无意中触到了一个按钮,她轻轻一按,不想,一个暗格便这么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慕容念之兴奋地想要大叫,最后还是硬生生地压住了。 “哥哥你快来看,是暗格!里面有好多画轴!” 慕容祁然立马起身,他快步走到了近前,伸手,小心地从里面拿出了一卷画轴。 两个人看着这份画轴,眼神中都带着一阵阵的紧张和害怕。 他们担心这上面画着的不是娘亲,若真是娘亲,他们又从心底里生出紧张。 最后,慕容祁然把那画轴小心地放到了书房桌面上,然后一点点,小心地铺开了。 随着卷轴一点点展开,他们的眼前,出现了一个身材妙曼的女子。    她身着一袭粉色轻衫,立在一株梅花树下,回眸一笑,那一笑间,唇畔笑窝跃动,宛若精灵误落凡尘一般。那双眼睛,更是灵动鲜活,眼底眉梢都透着一股子俏皮。 真真是宛若天仙下凡,栩栩如生。 两人都看呆了。 慕容祁然伸手,小心地抚上了那画中女子唇畔边的笑窝,小小少年郎,眼眶在这一刻竟是禁不住地微微泛红。 慕容念之更是直接就吧嗒吧嗒掉起了眼泪。 虽然过了那么多年,但是她知道,是娘亲,就是娘亲! 那种熟悉的感觉不会错! 自己脑中关于娘亲的所有模糊记忆,在看到这幅画的时候,一下就变得清晰了起来,幼时的那些记忆,全都像潮涌一般。 慕容念之拉住慕容祁然的袖子,语气里满是哭腔,“是娘亲,是娘亲的对不对?” 慕容祁然红着眼眶,没让自己落下泪来。 可是他却也是格外坚定地用力点头,“是娘亲!” 慕容念之很开心,也很激动,“我记起娘亲了,我全都记起来了!以后,我再也不会把娘亲忘掉了!” “我也是。”他话语简单,可是却是铿锵而坚定。 慕容念之一抹眼泪,“我们把其他的画像都看一遍。” 说干就干,他们两人当即便把画像一幅幅地打开,一一细看。        画中的娘亲,或坐或站,或嗔或笑,或抚琴或作画,每一幅的形态都不一样,但是每一幅的神态都是那般鲜活,只看了那么一眼,就让他们对自家娘亲的音容笑貌有了更加深刻直观的了解。 当真是娘亲,真的是娘亲! 他们脑中,已经拼凑出了一个完完整整的娘亲的模样。 一时之间,他们的眼眶再次禁不住泛红,那股子一直被压抑着的思念,在这一刻似乎就要决堤了一般。 慕容念之抱住了一幅画,呜呜地哭,“我想娘亲,我们的娘亲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慕容祁然已经很是懂事,他的心智也远比以前要成熟,这些年来,他也一点点的认识到,自家娘亲,怕是永远都没可能回来了。 慕容祁然紧紧地抿着唇,这样的话,他却是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 他最后只能昧着良心说:“娘亲一定会回来的!一定!” 他这话,像是对糯宝说的,却也更像是对他自己说的。 虽然理智告诉他娘亲不大可能回来了,但是情感却也是促使他宁愿相信,娘亲一定会回来的…… () 第597章 临摹 两人最后悄悄地从一堆画像中偷走了一幅,慕容念之原本想偷两幅,但是被慕容祁然制止了。 “父皇心思缜密,我怕他会发现。” 慕容念之很是不舍,只有那么一幅,两个人要怎么分? 慕容祁然却是道:“这幅就放在你那里。” 慕容念之顿时欢喜了,但是,却又觉得这样对哥哥不公平,可让她让出去她又舍不得。 她小脑袋纠结了一番,最后便道:“以后哥哥都可以随时来我这儿看娘亲,我一定不会藏私!” 慕容祁然有些失笑地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他温声道:“娘亲的样子已经印到了我脑中,我回去之后偷偷临摹几幅。” 慕容念之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哥哥你学会画画了?你能画出娘亲的神韵来吗?” 慕容念之想到自己那惨淡的画技,一时觉得汗颜。 慕容祁然唇畔勾起浅笑,笑窝隐隐浮动,给他原本冷硬的面庞增添了几分和软的孩子气。 他说话却是带着几分傲然的自信,“能不能,你过几日来瞧瞧便是。” 慕容念之心里顿时又欢喜了起来。 她一直都知道,自家哥哥看着闷声不响的,实际上却是个样样精通的全才。 他既然能说出这般自信的话语,想来便真的是一派自信的。 慕容念之当即便也开始生出了满满的期待来。 两兄妹敲定了之后,便把其他的画卷全都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 然后又小心地把暗格隐藏好,先前打翻的那些文书也都一一整理妥当。 一切做完了之后,慕容祁然抱着那偷来的画卷,还能面不改色地同那守书房的内侍道:“你跟父皇说一声,本王和公主来过,要了一副画。” 这么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完了那些话,就领着慕容念之堂而皇之地走了。 慕容念之做贼心虚,感觉自己的眼神都有些飘忽,但是慕容祁然却是挺直了背脊,表面上看不出半点异样。 直到离开了潜龙殿,慕容念之才忍不住对慕容祁然竖起了大拇指,“哥哥你好友做贼的潜质啊!” 还是那种光明正大的,胆大包天的贼,自己偷了东西还主动交代,将自己的偷窃行为堂而皇之地变得合理化。 慕容祁然:…… 这句话,怎么半点都不像是夸人的呢? 两兄妹完成了这么一桩大事,各自一身轻松地回了自己的宫殿。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离开的时候,一道颀长的身影却是从另一侧现身,看着他们相协离开的背影,眸光复杂难掩。 慕容北辰刚离开潜龙殿要去御书房处理些事情,便想到了自己落下了东西,走了一半就折了回来。 然后就从内侍宫女的口中得知两个孩子来了,他起先并没有什么发现什么异样,只当他们是特意来找他的,只不过是不巧扑了空罢了。 他到前厅,没发现人,后来才直到,他们去了书房。 再看到书房外被支开的内侍,还有紧闭的房门,慕容北辰这才察觉到了些许异样? 自己生的孩子,他们心里有没有鬼,慕容北辰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他没有惊动他们,偷偷在外面偷听,想看看这两人究竟要做些什么。 可是没想到,最后竟然偷听到了那么一番话。 他们竟然是来找娘亲的…… 听到里面隐隐传来的哭声,慕容北辰的心里便像是被刀子狠狠地戳了几下似的,闷疼闷疼的,十分难受。 慕容北辰推开了书房,又打开了那暗格,看着里面的一卷卷画像,面上神情落寞,心里也像是翻江倒海了一般,难受极了。 他拿起了最上面的那一副,打开一看,便是那副她在梅花树下回眸一笑的画面。 慕容北辰不觉又有些感慨,难为那两个孩子,进来偷东西的,最后还原现场还能还原得这般真切,连这最上面的这幅画都没有弄错。 甚至整个画卷的摆放,也都跟一开始并无二致,单单这么看,是半点都看不出少了一卷。 不用说,定然便是儿子的手笔,毕竟,就女儿那个毛毛躁躁大大咧咧的性子,定然绝做不到这般周全。 慕容北辰把那些画像一一拿出来,打开了细看,每看一幅,心头思绪便禁不住随之牵动,到了最后,他整个人都有些难以承受,只呆呆地坐在了书桌前,半晌都没再敢多看一眼。 这狠心的女人,竟然当真一去不回…… 这短短四年都已经这般度日如年,余生那么冗长的几十年,又让他如何继续熬下去? 慕容北辰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些年,柳纪年和柳桃之、柳夭夭两姐妹一直都在外奔波,他们要找当初灭族的仇人,慕容北辰也派了最精锐的暗卫给他们一道同行。 可是,他们都已经找了这么多年,依旧没有找到。 不仅仅是当初隐族的人没有寻到,他一直期待着的关于凝猫的任何消息,也没有传回只言片语。 他从来都没有放弃,也不愿意放弃,可是,老天爷,能不能给他一点希望?让他存着一些念想?哪怕只是一个虚如缥缈的奢望也罢。 慕容北辰这一天一直都呆在书房里,原本积压在御书房的公事,也都暂时撇到了一边,没有任何人敢打扰。 直到晚膳时分,慕容北辰才终于从书房里走出来。 表面上看不出半分异常,整个人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只是,贴身伺候的人都隐约能感受到,皇上的心情不佳。 有那惯会多想的,未免就会对这件事生出了联想,今日祁王和公主都来过,而且也是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好半晌才出来。 皇上半道折回来之后也是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那么老半天,出来的时候浑身气场就变了,莫非,是祁王和公主做了什么惹恼了皇上? 然而,他们这样的想法,也只能暗自埋藏在心里,表面上时半分都不敢表露。 而就在宫人各怀心思的时候,慕容北辰却是突然开口吩咐,分别给芳华殿和重华宫送去了一箱箱的赏赐,然后又摆驾去芳华殿用晚膳,顺便再去重华宫传话,把祁王一起叫上。 宫人不觉有些唬住了,要说是鸿门宴,前头吩咐赏赐下去的东西个顶个可都是极好的。 要说不是鸿门宴,皇上的脸色,未免太难看了些。 得,圣上心海底针,也别胡乱瞎猜了,好好听命办差才是正经。 () 第598章 家人 当晚,刚得了画像的慕容念之便像是得了宝贝似的,自己躲在房间里偷偷地看。 正看得起劲,一道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似笑非笑的,“看什么东西看得这般起劲?” 慕容念之手一抖,险些把那画卷掉地上去了。 最后手忙脚乱的好一通忙乱,这才把那画卷卷了起来,面上露出了一个自以为十分甜美实际上十分僵硬的笑,“没,没有看什么啦。父皇您怎么突然来了,怎么没有通报呀?” 内心却是禁不住狠狠腹诽,来无影去无踪的,害得她险些就露馅儿了! 慕容北辰看着她手忙脚乱地好一通收拾,见她把画卷收好了,这才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坐到了她的对面,“是朕让他们不要通报,想来悄悄看看朕的乖女儿在做什么。” 他这话意有所指,做贼心虚的慕容念之就更觉得脸皮发热了。 她又扯着唇干笑了两声,“女儿能在做什么,左右也不可能在做坏事呀。” 慕容北辰心里腹诽,那可未必。 表面上,他却是笑笑不说话。 慕容念之看着自家老爹,不知道是不是做贼心虚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她总觉得今晚上的爹爹笑得很意味深长,就好像是一只摇着尾巴的大尾巴狼似的。 以往慕容念之都会黏在他的身上撒娇,今晚她倒是难得规规矩矩地坐着,倒是一副乖乖巧巧的大家闺秀的模样。 慕容祁然也被叫了来,他一进来,慕容念之就看了他一眼,两人交换一记眼神。 慕容念之原本还以为爹爹不过是寻常来他这里坐坐,但是这会儿竟然把哥哥也叫来了,这莫不就是要当场对峙的架势? 慕容念之的目光再次瞟到了自己方才匆忙之下胡乱塞在踏上的那卷画轴,心里更是懊恼自己方才竟然没有察觉到爹爹来了,险些被他逮了个正着。 若是爹爹真的要兴师问罪,直接把那画卷打开来一看,便是人赃并获,他们相抵赖也抵赖不掉。 慕容祁然不动声色地坐下,面上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严肃脸。 慕容北辰一直含着笑,看着他们两兄妹互相之间暗自交换的那些个小眼神,欣赏着他们的焦急窘迫之态,不仅没有半分愧疚之心,心下反而颇觉有几分有趣。 到后头,实在是看着女儿小脸都要皱成一团,几乎是要直接哭出来了似的,他这才稍稍软了心肠,开口道:“朕瞧着你们两人的宫殿里东西还是少了些,已命人给抬了些送来,恰好也到了用膳的点,朕便索性过来与你们一起用膳,也当面告诉你们,让你们高兴高兴。” 他说着,目光略带揶揄,“怎的,朕瞧着你们见了朕倒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竟是没半分高兴?” 慕容念之听了他前头那话,当即就暗自松了一口气,她整个人就都像是瞬间活泛了起来,脸上绽开了灿烂的笑,“哪有啊,女儿见了父皇简直都要高兴傻了!” 说着,她便凑了上来,拉着他就往外走,“哎哟女儿好饿了,咱们快去前头用膳吧,父皇今日打了两场,定然也是饿极了吧。” 她不由分说拉着慕容北辰,好一番缠磨,又暗自冲慕容祁然眨眼睛。 慕容北辰原就没打算拆穿他们,当下便也顺着她,由着被拉了出去。 一家三口坐到了一处,今晚的慕容念之比往日更加殷勤,连连给慕容北辰布菜。 便是慕容祁然,也破天荒地奉承了一番,一双儿女连番讨好,慕容北辰心情大慰,心里直道,看来这个把柄,还是挺好使的,以后,得时不时给他们使一些小把柄才是。 两兄妹一番齐心协力,终于把老爹送走了,这件事也算是揭了过去,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慕容祁然当下嘱咐妹妹,下次须得更小心些,不要让爹爹发现,慕容念之当即忙不迭地连声点头,没有不应的。 这个插曲过后,日子便又是一天天过去。 第五天,慕容祁然派人把慕容念之请到了自己的重华宫里,小心地把人都遣退,把门窗关好,然后便给妹妹亮出了自己这几日呕心沥血的画作。 慕容念之看到画上面的那人,顿时就又惊又喜,目瞪口呆。 画纸上的女子,明眸皓齿,灵秀逼人,眉眼处无不神采飞扬,可见画工精湛。 若单单是这画工也就罢了,她反倒还没有那般惊奇,更绝妙的便是这人的眉眼容貌,一颦一笑,简直跟娘亲一模一样,整幅画的身材韵致,也跟自己手中从爹爹那里偷来的那幅并无二致。 慕容念之当即对他赞不绝口,慕容祁然难得的露出了些许羞赧的神色。 其实她不知道,这几天他每每都挑灯苦画,笔耕不辍,画废了不知多少纸张画卷,为了不被发现,又不能大张旗鼓地烧掉,他便只能用水浸透化开,这才敢扔进纸篓之中。 他背后的辛苦和努力他都不欲多说,眼下有了成效,得到了妹妹的这般夸赞,他心里便只觉得高兴。 而且,更让他忍不住高兴的是,自己真的能画出娘亲来了,那么从今以后,他便再也不怕自己会忘了娘亲。 他不仅要把娘亲画到画纸上,更要画到心里。 慕容祁然暗自做的这些事,自以为瞒得密不透风,殊不知,他每晚所做的事,画废了多少幅,画到了几点,都一一被禀报到了慕容北辰那里。 更甚者,他最后画出的成品,也在他小心翼翼地藏起来自以为除了自己没人发现得了的时候,当天晚上就被人偷了出去,送到了慕容北辰手里。 慕容北辰打开了那幅画,看到上面灵巧生动的女子,心里竟感受到了一股子前所未有的强烈震撼。 那样的震撼,比看到自己手下画作之时尤甚。 他最后是又悲又喜,悲的是,他们三人,竟然只能通过画作来缅怀四年她。喜的是,自己儿子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才思敏捷,天赋过人,假以时日,不久的将来,便当真能接自己的班了。 慕容北辰看了半晌,才让人把画重新收好送回去。 这一家子三口人,便这么互相隐瞒着,不想戳穿,是不想直面,让对方伤心难过。 直到很久以后,才发现对方那体贴的温柔。 () 第599章 亲事 黄家传出了一个好消息,景琉要成亲了。 或者说,他终于要成亲了。 而成亲的对象,就是曾经蛛网的首领端木宜。 然而,自从那年他们从北梁回到京城,端木宜就恢复了女儿家的装扮,蛛网也交给端木恒打理。 景琉失忆,回到京城之后,对于一家子亲人,也是一脸陌生和茫然,引得周氏没少掉眼泪。 但是想到儿子好歹性命无忧,便觉得哪怕失忆也已经是最好不过的了。 加上后来凝猫又出了事,二老越发觉得,孩子就算身子有损,但是,人还在,那就是最好不过的了。 更让二老感到可喜的是,虽然儿子失忆了,但是却是拐带回了一个准儿媳妇。 一开始景琉对端木宜完全没有半分好感,失忆之后,他的性情也是大变样,跟以前那个活泼阳光,话痨脾气的景琉大不相同,反而更是有了一股子天然老成的气派,甚至比景瑜更甚。 景琉待人冷漠疏离,便是周氏也不敢过分凑到他面前惹他烦心,担心回头再给他急出什么旁的毛病来。 然而,端木宜就像是一块狗皮膏药似的,别说是脸皮厚了,她简直是不要脸。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烈女怕缠郎,反过来也是一样的,烈郎还怕缠女呢! 端木宜变着花样子在景琉面前刷存在感,她更是做还了要做长期战斗的准备。 她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她前头那些年都是像男人那样活过来的,再加之还有前世的经历,是以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可比一般的姑娘要强悍多了。 她又是蛛网出身的,也算是个江湖梆子,对于女儿家的名声之类的,自然就看得淡了许多。 所以她缠起人来,丝毫没有半分后顾之忧。 她一面纠缠景琉,在他面前怒刷存在感,一面又尽心尽力地在周氏面前换了另外一副乖巧面孔,极尽所能地讨好卖乖。 她本身就是个重活一世的人,对于如何把准人的心思,在什么人面前说什么话,她是再在行不过了。 她知道周氏现在最喜欢什么样的人,最想要她是什么样的性情,为了讨好未来婆婆,她自然也是铆足了劲儿。 周氏本来就因为景琉的身体状况而担忧,担心他身边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端木宜就在这时候凑了上来,各方面行事又妥帖乖巧,实在是再合周氏的心意不过了。 是以,这些年,端木宜便成功地笼络住了黄家上下所有人的心,让大家都站在了她这条战线上,与她一致对外,全力攻克景琉这块又臭又硬的大石头。 景琉是脑子受损失了忆,并非是换了副铁石心肠,这么些年来,他便是一块铁疙瘩,也多多少少被焐热了。 只是,他失忆了之后,心思便重了许多,似乎是把以前那些没心没肺的缺失都给找补回来。 因为对于前半生记忆的一片空白,他感觉自己的人生并不完整,更有一种空落落的,患得患失的感觉,也正是因为如此,即便他对端木宜也已经生出了好感,那态度却是若即若离,时远时近。 这些年可没少把周氏给急白了头。 可是端木宜丝毫不气馁,他冷,她就热,他逃,她就追,终归无非就是比脸皮,她没有这东西,无所谓厚不厚。 端木宜原本以为自己有远超常人的毅力,能把景琉拿下。 但是,在第三年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事,让端木宜心灰意冷。 端木宜决定放手了,她离开了京城,回到了蛛网。 她以为自己这一生,就要这么孤孤单单地一人熬过去。 没想到,男人都是贱人,失去的才知道珍惜。 以前端木宜整日围在景琉的身边时,他充其量也不过就是觉得有些心动,却是若有若无的感觉。 直到端木宜真正离开了,他才感觉自己的身边总是空落落的,耳边也都是清净得叫人觉得烦躁。 每每夜晚,他辗转反侧,终于是实实在在地尝了一次什么叫蚀骨相思。 景琉自己想明白的时候,当下就快马加鞭,直接赶去了蛛网,从京城到大理,他不眠不休,跑死了好几匹马,终于是赶到蛛网。 可是当初自己唾手可得的时候没有珍惜,现在要吃回头草的时候,却已经没有那么简单了。 端木宜知道景琉追了来,当时就欢喜坏了,要立马跟他走,可是却被端木恒拦住了。 端木宜回来之后,端木恒便已经把京中的事情打探了个一清二楚,对于自家妹子发生的事,也是门儿清得很,他原本就憋着一口气要找景琉算账,没成想他自己倒是先找上了门。 当下端木恒就不带留情地,将景琉百般刁难了一番。 景琉这一次在大舅兄手里可是很生吃了一番苦头,但是为了抱得美人归,他全都一一忍耐了下来。 端木宜依旧心疼,端木恒就好生劝她,“男人都是贱骨头,你越是上赶着倒贴,回头男人就越是不珍惜。要让他知道你不是那么随随便便就可以得到的女人,他日后才会好生珍惜你!” 端木宜被他说服了,便也端足了架子,只在背后看着景琉被自家大哥百般折腾。 端木恒原本就是个顽劣的,折腾人的手段层出不穷,景琉也委实是结结实实喝了好大一壶。 就这么被折磨了半年,他才终于把端木宜重新追到了手。 端木恒对此还并不十分满意,因为自家妹子可是在这小子手里耗了三年,结果让他半年时间就把人重新追了回去了。 但是,物极必反,他也担心自己把人折腾得过火了,真就让两人离了心,回头自己反倒成了罪人了。 而且,妹妹的年纪也委实不小了,不该再继续耽搁下去了,是以,端木恒这才大发慈悲地放过了景琉。 之后两人回了京城,开始筹办婚礼。 半年后,也便到了现在,两人的婚讯终于正式地传了出来。 只因先前先帝驾崩,举国热孝,一年内不能婚配,这才拖到了现在,婚期就定在下个月,五月二十这一天。 () 第600章 驸马 慕容北辰收到消息,当即就派人往岳丈家送了好几箱子礼物,算是为二舅兄添一些聘礼,也撑一撑脸面。 而且,他们两人兜兜转转之下,终于能修成正果,这样的结局,每每皆让慕容北辰心底深处阵阵感慨触动。 他们还有这个可能,而自己,却怕是再没有这个可能了。 不由得的,慕容北辰想到了另外一个人,说起来,她的亲事…… 那人不是旁人,便正是嘉禾郡主,兮萝。 圣德帝死前的那几年,也许真的是以前经历了太多事,对亲情太过淡漠,临了兮萝意外寻回,很是激发了他的慈父心肠,每每都要宣兮萝入宫陪他,而每次少不得围绕的一个话题便是招驸马。 兮萝百般推脱,却依旧是拧不过他,他一直在给兮萝相看各路驸马,高的矮的胖的瘦美的丑的文的武的…… 其筛选范围涵盖各行各业,甚至连那些比兮萝小上许多岁的小伙子,凡是品貌过得去的,都被纳入筛选范畴。 但是兮萝对此根本没有半分兴趣,她压根就不想嫁人,至少她目前为止根本就没有遇到半个叫她心动的男人。 她现在这个年纪已经是老姑娘了,但是要她随随便便嫁给一个只知道名字的男人,她宁愿一辈子做个老姑娘。 京中也有不少人针对兮萝的年龄说事,但是她本性豁达,也根本不在意这些,是以每每也都当做是耳旁风罢了。 但是遗憾的是,圣德帝在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也没能见到兮萝嫁出去,他最后驾崩的时候,是拉着兮萝的手去了,眼角都依旧含着泪。 圣德帝的遗愿便是让兮萝不需为他守孝,赶紧把自己嫁出去。 对于这个多年之后重新冒出来的爹,兮萝一开始是怨怪,毕竟当年若不是他对他们兄妹狠心,她这些年也不需要流落在外。 之后的相处下来,也许是父女天性使然,兮萝便感到了两人之间的情感羁绊。 眼下他撒手人寰,骤然离世,兮萝便有了一种瞬间又回到了以前,那种平白无故的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时候。 因着圣德帝驾崩,兮萝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慕容北辰让慕容念之上公主府陪她住了好几天,她的心情才稍稍好转。 原本慕容北辰想要趁着她的那个情绪,再拿圣德帝的遗愿压一压她,自己趁机给她相看驸马。 未曾想他刚提了那么个意思,兮萝就又翻脸了。 她悲痛欲绝地大哭,直言自己怎能在热孝期间就妄议亲事?寻常百姓尚且要守一年国孝,自己是亲亲的公主,自然得守上三年。 她的态度很是坚决,神情很是哀缅,慕容北辰便也暂时歇了要在这个当口给她相看的意思。 只是,这些年,他自己且好生留意一番,待她口风有所松动,或是三年之后,直接便可成就好事。 这些打算,他却全都是压在了心里,未曾与兮萝言说。 怕他要是真的开了口,兮萝又要好生闹上一番了。 因着景琉的亲事,慕容北辰一时倒是想得远了些,当下他便赶忙吩咐下去,好生留意青年才俊。 转眼四月,细柳飘扬,春风和煦,放眼望去,各处皆是一片盎然的春意。 慕容北辰依旧日日精心培养慕容祁然,把朝中各事放手交给他去办。 慕容祁然小小年纪,可是行事却已经越发沉稳,叫他觉得颇为放心。 而对于慕容念之,慕容北辰自然便放松许多,更是较为偏疼。 平日里那些教授礼仪规矩的嬷嬷也尽挑一些性子和软好说话的,绝不想让女儿苦着累着,受半点委屈。 她自己喜欢练武,他也乐见其成,让她随着自己的喜好来便是,来日也没要做武状元,自然也是不用太过刻苦。 幸而,慕容念之却也不恃宠而骄。 以前娘亲还在时她倒是颇为娇气,动不动就撒娇卖乖,连走两步子都恨不得时时刻刻被抱着。 但是现在,娘亲不在了,前朝那些个迂腐老头子整天都想塞人进来跟她抢爹,慕容念之的危机意识也很强,每天都乖乖巧巧的,凡事以自家哥哥作为楷模。 她知道自己天分不及哥哥,哥哥能做到十分,自己便尽力做到八分。 是以,她在学习琴棋书画刺绣女工上,虽然她有些实在不感兴趣,但是也都沉下心来学习。 每天都要拿着自己最新的学习成果到爹爹面前邀功,甚至主动让他考自己,如此每天刷存在感。 是以,慕容北辰每每看到这两个孩子,都觉得颇为欣慰,让他原本一片沉郁的天空,也终于是照进了一缕缕灿烂阳光。 他有了这两个孩子,后继有人了,他的后宫,便绝不会纳任何一个闲杂人进来。 他知道这是两个孩子一直担心的问题,而早在很久以前,慕容北辰对这个问题便已经有了确信的答案,哪怕那些大臣再如何劝诫,他也不改初心。 这天,慕容北辰刚陪儿子练了一套拳,手下便前来回禀:柳纪年一行人回来了。 慕容北辰吩咐让他们先好生修整一番,明天再入宫见他,手下领了消息便去了。 慕容祁然听到那消息,眼珠子不觉微微转了转。 他知道柳纪年一行人常年在外面奔波是在找人,他不知道他们要找隐族的其他人,但是他却知道,他们也在找娘亲。 这一次回来,会不会有娘亲的消息? 但是慕容北辰的神色却很平静,也没有要立马把人传进宫来问讯的意思,他便也只能把自己的小心思压了下去。 慕容北辰表面上一片平静,但是实际上,内心却也根本不受控制地一阵阵紧张。 虽然这么些年来也没有收到过一星半点的好消息,但是人却总是忍不住心生幻想。 而他自己也知道,柳纪年他们若当真找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他们给自己传的消息就不会是这般轻描淡写,半分不提。 既然他们都没有半分提及,想来,今年的情况,定然也是跟往年并无二致吧。 他终究还是太过奢求了。 当晚,慕容北辰躺在床上,再一次的辗转反侧,久久难以入眠。 直到后半夜,慕容北辰刚刚有了一点睡意,窗外却是突然传来了一阵异样的响动。 慕容北辰猛地睁开了眼睛。 () 第601章 刺客 慕容北辰的警觉性很强,这几乎是这些年打磨出来的一种本能。 他的寝房想来不习惯让旁人值守,是以眼下,偌大的寝殿里便也只有他一人,只有几盏微弱的灯火在隐隐跳跃。 在这微弱昏黄的灯光下,慕容北辰看到了那在窗前一闪而过的黑影。 那黑影即便闪得飞快,但是,慕容北辰却还是看到了。 他飞快反而而起,身形快如闪电一般破窗而出,循着那道黑影飞快追去。 果然,他没有看错! 当真有人! 前面的那道黑影,身形纤小,动作敏捷,浑如猫儿一般。 是个女子。 那人显然也已经察觉到了自己身后追来了人,她越发显得兴奋起来,飞快越过屋檐,身形灵巧至极,像是极其喜欢这样你追我赶的游戏。 慕容北辰面色冷沉。 这此刻简直胆大包天,竟然敢夜闯皇宫! 慕容北辰原本想飞快将人拿下,但是没想到这人的能耐竟然出乎他的意料,身形鬼魅,移形换影之间,竟是叫他一时半会儿抓不住。 慕容北辰也动了好胜之心,压根没想惊动旁人,只想亲手把这人拿下。 于是,在这幽冷的夜色之中,皇宫上方,便上演了一出你追我赶的戏码。 慕容北辰深觉自己受到了打击,他自诩自己的武功了得,轻易寻不到对手,可是现在,他竟然连一个区区女刺客都追不上! 是以,他越发卯足劲,奋发直追。 殊不知,前头那位女刺客,凝.三.猫早就已经被追得气喘吁吁,她都已经使出了全力了,竟然还没能把身后这个可恶的大尾巴甩掉,当真是她“鬼生”以来最大的耻辱! 她今夜溜进了皇宫,原本兴致缺缺,因为她到了不少宫殿,打算吓一吓那些人,可是这皇宫贼大了,而且十处有八处是空的,别说是吓吓宫人了,就是吓吓鬼,都没个鬼影。 她原只打算再随便溜达溜达就离开,可是没想到,竟然有人发现了她,而且还追了上来。 她的斗志被激了起来,一开始还兴致勃勃,想要遛遛他,然后在他被自己遛得团团转之后,再突然冒出来吓一吓他。 可是,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干的。 她没把人遛晕,自己倒是有些腿软了。 而且,他到现在都还没有半点要歇下来的意思。 凝猫又是生气,可也知道自己技不如人,要是真被那人逮住了,自己还怎么装神弄鬼啊?说不得要被抽筋扒皮施以酷刑。 凝猫脑子咕噜噜一转,突然回头,出其不意地大喝一声,“看后面!” 她这一招,其实极其拙劣和小儿科,慕容北辰如此精明的人怎么会轻易上当? 但是,那声音,却是叫他的身子猛地一僵,脑中的那根紧紧绷着的弦像是突然之间断裂开去,整个脑子也变得一瞬空白。 那声音,明明,明明就是凝猫的! 他就算忘记什么,也不可能忘掉凝猫的声音! 慕容北辰身子僵硬,一瞬之后回神,可是再定睛一看,那方才的黑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便好似,他只是做了一场梦,一场痴人说梦的幻梦。 他飞身,飞快地朝前面的方向飞去,他要证明自己的猜测,他要证明自己并不是在痴人说梦,自己方才看到的,听到的,都是切切实实的! 然而,他发疯似的朝前方追去,可是,却是连半个影子都没看到。 就好像,那一切真的就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 而就在方才原处屋檐下面,俨然吊着一个小小身影。 待他走了之后,那身影就飞速地翻身而起,朝着宫外的方向麻溜地逃了。 慕容北辰追了许久,才终于想起来,自己可以派人搜寻。 他当即现了身,而今夜执勤的禁卫军们,面对从天而降的人,还委实吓了一跳,而且还是个只穿了一身月白中衣发髻未束的男人。 起先众人纷纷举刀相向,但是看清了这人的长相之后,这才认了出来,当即慌忙下跪行礼。 慕容北辰也顾不上与他们多废话,当即就传下命令,搜寻一个身穿黑衣的女刺客,而且还特别强调,“绝对不能伤了她一分一毫!不然,朕唯你们是问!” 众人起先听闻有女刺客,还很是惊疑,生怕那女刺客把圣体伤了,那他们禁卫军就要集体担上护主不利的罪名。 但是再听下去,咦?怎么皇上似乎对那位女刺客那般紧张着急?倒不像是对什么女刺客,反而像是对什么紧张的宝贝。 但是他们自然不敢多问,得了命令,便像是火烧屁股似的忙不迭地去了。 一时之间,皇宫上下接连收到了谕旨,当下便全都热闹了起来。 慕容北辰下了命令之后,自己便站在宫殿的屋顶之上,眼前是一片灯火通明的豪华宫殿,头顶是一方弯弯的月亮,迎面吹来一股子清凉的风。 他突然觉得心底里一片荒凉,空落落的,满是茫然。 冥冥之中,他似乎看到了前方的光亮,但是,那光亮却太过微弱,微弱得好似只是幻觉,更让人觉得,似乎只那么轻轻吹上一口气,那微弱的光亮就要被彻底吹灭。 凝猫赶在了宫内大乱的前一秒溜了出来,她再回头看看那瞬间火把通明亮如白昼的皇宫,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哎妈呀,幸亏她机灵,溜得快。 凝猫没有再耽搁,一个转身,又像一只身形敏捷的猫儿一般,飞快地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宫里折腾了一夜,便是连一向躺下三分钟就能睡死过去的慕容念之也都被惊动了。 这才知道,竟然有刺客!还是个女刺客! 而且,慕容念之还听说,这位女刺客可不简单,惊动了她爹不说,还得了她爹一句“不能伤她一分一毫”。 这哪里是抓女刺客的,分明就像是戏本子里面写的那些什么俏书生被女鬼迷了心智之类的套路。 她爹这么杀伐决断的一个人,竟然要对一个胆大的女刺客手下留情?这事情不简单啊! 慕容念之脑补功能强大,已经脑补出了一出自家老爹被女狐狸精迷惑力排众议不顾一切艰难险阻也要把狐狸精迎入后宫从今以后百般宠爱不理朝政不问国事对他们兄妹更是不闻不问的悲苦大戏。 慕容念之的小脸瞬间白成了一片…… () 第602章 极美 慕容念之立马悄咪咪地派人去打探,昨晚上的那女刺客究竟抓到了没,若是抓到了,她非得赶紧去把人放了,放得远远的不可。 幸而,最后的结果可喜可贺,昨晚上禁卫军几乎把皇宫翻了个底儿朝天,依旧没有找到人。 慕容北辰发了雷霆震怒,从他那异乎寻常的火爆反应,慕容念之也更加坚定地相信,那个女刺客,定然就是个狐狸精! 没抓到人,慕容念之暗自乐开了花儿。 表面上,她却是装出一副十分关切担忧的模样,亲自到慕容北辰面前套话,“父皇,昨天晚上究竟怎么回事啊?宫里进刺客了吗?我好害怕哦。” 慕容北辰面上神色如常,“别怕,那刺客伤不到你。” 慕容念之眨巴眨巴着大眼睛,“那她伤到父皇了吗?我听说昨晚上父皇跟那女刺客交手了,您有没有受伤啊?” “父皇无事。” 他的神色很淡,全然没有对于大胆闯入的刺客的震怒,慕容念之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点子不同寻常。 至少从他这样的反应中,她就能判断,做完那个刺客定然不简单!慕容念之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慕容念之继续围绕着这刺客展开话题,“父皇看到那女刺客的模样了吗?是不是凶神恶煞面目狰狞?” 慕容北辰眼神微飘,声音也有些飘乎乎的,“不是。她极美。” 不是凶神恶煞,面目狰狞。 一定极美。 慕容念之一听这话,再一看自家父皇这副魂儿都似被勾走的模样,当即就痛心疾首起来,一颗小心心皱得紧巴紧巴的。 父皇果然看到了那女刺客的模样,还说她长得极美。 呜呜呜…… 了不得了!她父皇要被那妖精勾走了! 慕容念之皱着脸,还围着他追问着,可是他的思绪就像是被人勾走了似的,每每她问个两三遍他都没听进去,慕容念之的小心肝哟,简直要纠结死了。 慕容北辰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精神恍惚,他揉了揉脑袋,最后对慕容念之道:“父皇今日有些累了,念念先回去自己玩好不好?待父皇忙完了,再抽空去看你。” 慕容念之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往日看着英明神武的父皇,今日就像是被妖怪吸了精元一般。 虽然她这个年纪也并不知道究竟怎么吸精元,但,终归不是什么好事。 慕容念之最后垂头丧气地走了,她却并没有回自己的宫殿,而是直接去了哥哥的重华宫。 这么大的事,一定要跟哥哥说!他们必须得想法子,不能再让那个女妖精来找父皇! 慕容念之紧攥着小拳头,一脸肃然,气势汹汹地去了。 而这头,她走了之后,慕容北辰却是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呆坐了半晌。 他觉得自己可能魔怔了。 魔怔到分不清楚梦境和现实。 昨晚上,他看到的,听到的,究竟是真的,还是他臆想出来的? 以前凝猫还在的时候,曾经说过一种病症,得了那病症的人,夜半时分会不受控制地起身,做一些日有所思之事。此症,称之为梦游。 他昨晚上,是真的看到了那人,还是,只是他梦游出去,产生了幻觉? 原本他对此并没有什么怀疑,但是昨晚上禁卫军们都已经像筛虱子似的严密筛选,却是连那人半个影子都没找到。 他坐在这里的时候,便不停地回想着昨晚上的种种细节,慢慢的,他自己都开始怀疑了。 自己真的看到了那人吗?真的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了吗? 这一切,都是自己幻想出来的吗? 慕容北辰整个人都迷迷糊糊。 他心里一阵苦笑,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变成这样,疑神疑鬼,神神叨叨。 就在他犹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时,内侍的声音小声地响起,“皇上,柳公子柳小姐来了。” 慕容北辰微微回神,是了,昨天他是让他们今日入宫来着。 慕容北辰收了收自己纷杂的思绪,整了整神色,“宣进来吧。” 片刻之后,柳纪年并柳桃之柳夭夭三人相携而入。 柳纪年穿着一身天蓝色织锦衫,腰间束着黑色织金纹腰带,修身的装扮,衬得他身姿挺拔,气度非凡。 柳桃之和柳夭夭两姐妹,一人着白,一人穿红,一个素雅清爽,一个明艳鲜焕,但两人的容貌皆是美颜无双,清丽绝伦。 这三人走在一起,光是这么看上一眼,便叫人觉得神清气爽,很是养眼。 他们一路入宫来,便收获了无数人的目光。 慕容北辰略有疲态,也没有跟他们多寒暄,直接开口问:“如何?” 柳纪年的回答也很直接,“没找到。” 慕容北辰早有预料,眼下听了这个回答,面上也不见失望,只神色淡淡的。 他又问了一些具体经过,几人一番细细道来,他们此行去了西边,只道那西边的地界儿环境恶劣,遍地黄沙,人烟荒芜,压根就不似人待的地方。 更甚至,他们有几次还遇上了流沙,险些就没命了。 柳夭夭最是多话,她将那惊险刺激的场景绘声绘色地道来,说得那叫一个眉飞色舞。 最后还很是庆幸,“得亏我们命大,不然真的就要把小命搭进去了。” 慕容北辰语气依旧淡淡的,“这不还没搭进去吗?” 额……这话怎么说得……就跟盼着他们把小命搭进去似的。 “还有一件事。”柳桃之开口道,“我们虽然没找到要找的人,但无意中发现了另外一伙人。那人意外的知道我们是隐族人的身份。” “何人?” 柳桃之的面上微微现出了一丝异样,但是很快,她便将那丝异样很好地掩饰了过去。 “此前在郢都之时,我便与那人交过手,他意图掳走我,后来……没成功。这一次,我们是在西边荒漠小镇上遇到他们一伙。 西北风沙大,他们都蒙着面,装扮也与之前很是迥异,起先我还没认出他,后来大半夜的他摸进我们的房间要行凶,我这才认出了他。他当初便已经知道我们是隐族人的身份,多年之后再见到我,依旧贼心不死。 我见识过那人的本事,便也一直小心防范,不敢主动出击。这一路上,他们都跟着我们,也到了京城。我觉得此人身份可疑,或许可以设法抓住,好生拷问一番。” () 第603章 搜查 他们隐族人的身份素来都很是神秘,这么多年来,他们在这四方大陆之上也几乎消失匿迹,当初她们两姐妹去到郢都,也压根就没有暴露过身份。 可是那人却是知道她的来路,而且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他一直都对他们族人虎视眈眈。 这次再次遇上了,她便觉得,或许这人知道一些什么事情。 慕容北辰果然也生出了几分重视,“他们到了京城?你们可知道具体下落?” 柳桃之摇头,“他们的行踪很是诡谲,原本我们是打算派人反追踪,可是却被他们甩开了。而且,他们善易容隐蔽。” 她顿了顿,“不过,他们一直都想抓我,想来只要以我做诱饵,便定能将人诱上钩。” 柳夭夭立马就兴奋了起来,“我我我,我们两个长得一模一样,他们定然分不出,我也可以做诱饵。” 柳纪年眉头却是蹙了起来,“胡闹。那几人的手段不凡,若是当真把你们两人掳走了怎么办?” “我们布下天罗地网候着他们不就行了吗?”柳夭夭满不在乎,“而且,我自己也不是收入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他真的来了,我还不能打啊!” 柳桃之对柳夭夭亦是不放心,“夭夭,你不要胡闹,那人的手段绝不是像你想象中那么简单。他有驭蛇之术,上次我和……上次我就是被他的驭蛇之术所困,你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柳夭夭依旧对自己信心满满,“不就是几条蛇吗?我从小到大可是跟蚊蚁蛇虫玩着长大的,还能怕了它们不成?” 柳桃之还欲要跟她继续说道,上首,慕容北辰就已经不耐烦了起来,他直接打断了他们开口问:“他们一行多少人?有何明显特征?” 柳桃之这才收起了自己要说出口的话,转而对慕容北辰回答,“他们一行三人,两女一男,我未见到他的真容,但约莫能判断,应当是个四十岁往上的中年男子。另外两个女子,一个是他的妻子,另外一个,应当是他们的女儿。” 柳夭夭一拍大腿,“说起他们的女儿我这会儿还有些想笑,那想来是个傻子。那一回他们偷偷摸摸地来我们房里下药,当时姐姐没认出他来,我们所有人都没设提防,你猜怎么着。 药还没下成,他们的女儿就哇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喊着要吃东西。那一嗓子把我们所有人都嚎醒了,这阴差阳错的才让我们躲过了一劫。那两口子也顾不得下药了,带着那傻女儿就直接开溜了。” 听到这故事,饶是慕容北辰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大半夜的去做打家劫舍的大事,竟然还把智障女儿带上,如此看来,这几个贼人,脑袋瓜子都不大好使,也难怪他们能生出这么一个脑袋瓜子不好使的闺女。 柳桃之而今想起,却只觉得后怕,因为她是唯一一个跟那人直接交锋过的,那人的本事有多强她自己知道,若是没有那傻姑娘的那一声嚎哭,自己定然已经落入了他们的手里,而且说不得,大家伙儿都要遭难。 “朕会派人暗中搜查,若他们当真带着一个心智不全的女儿,就算再怎么善于易容化妆,也总是会露出破绽。好了,没什么事,就退下吧。” 慕容北辰兴致缺缺地赶人。 他们看着他眼底明显的青黑,还有整个人神情的一片倦怠,便知道他许是事忙,眼下已经是不耐烦与他们多做什么寒暄,他们自然也不是那等没有眼色的,当下便也乖乖地退了下去。 柳桃之和柳夭夭是他正经的表妹,柳纪年虽与他血缘上离得远了些,但也或多或少是沾了血缘,而今慕容北辰当了皇上,连带着,他们几人也都鸡犬升天了。 这所谓鸡犬升天,最直接的反应,便是在衣食住行的待遇上。 早在慕容北辰还是太子的时候就给他们安置了一个宅子,并配备了一应水准的下人奴仆。登基之后,那规格又扩了几分。 其实他们对这些都没有什么在意的,他们自小在族中长大,说白了,就是在乡野之地隐居过活,自给自足过来的。 别看柳桃之和柳夭夭长得娇滴滴的,但是对于那些野外生存的本事,那都是自带的技能。 便是把她们扔进深山老林里,她们也能过得滋滋润润。 眼下这处环境优渥的宅子,对他们来说,也不过就是个栖身之所罢了。 他们这么多年,其实真正住的时候并不多,因为他们几乎大多数时候都在外面奔波。 他们而今最大的目标,便是找到当年杀害他们亲人的族人,为亲人报仇! 他们走了之后,慕容北辰又坐在那里,很是发了一会儿呆,才终于想起了自己方才刚刚揽下来的活儿。 他揉了揉眉心,唤了声“暗一”,暗一就像个鬼影子似的出现了。 他声音疲倦,“方才都听到了吧。多派些人,盯紧些。” 暗一沉声应道:“是!” 原本他一般接到了任务,立马就应当消失的,但是,现在,他却是微微顿住。 慕容北辰注意到他的迟疑,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还有何事?” 暗一略有迟疑,方开口道:“方才,十一来过,主子您在忙,便向属下回禀了公主的情况。” 其实,十一的行为,根本就是在故意甩锅。暗一听到他的话,简直半点要接下这活儿的意思都没有,可是,十一把话撂下之后,便飞快地开溜了。 十一是慕容北辰安排在慕容念之身边的暗卫,这个安排,便是慕容念之本人都不知道。 平日里,没有什么大事,他也不会要求十一向他汇报,因为他不想要自己对女儿的一切都通过别人的嘴,他还是会尽量每天都抽出时间,亲自去了解女儿每天的近况。 眼下,十一竟然来回禀了消息,难道…… 慕容北辰顿时就精神一振,神经都下意识地紧绷了起来。 “公主怎么了?” 暗一赶忙道:“主子请放心,公主人好端端的没事。” 慕容北辰提起的心稍稍放了下去,旋即又微微蹙眉,“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暗一顿了顿,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把十一说的那些,原原本本地转述了出来…… () 第604章 抓获 慕容北辰听完了暗一的话,原本就有些紧绷的脸顿时就黑了下去,整个人都有了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他有些没好气地把暗一遣退,暗一飞快地溜走了,没有半分迟疑。 他竟是没想到,自家闺女的想象力会这般丰富,什么狐狸精,什么迷惑人心,吸取精元这样的事都能想象出来。 等等,这已经不是想象力丰不丰富的问题了,特么的谁给她灌输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思想,什么吸取精元,这样的话,是一个小丫头能说出口的吗? 慕容北辰的脸又黑了几分。 他原是想直接杀过去,拎着那丫头的耳朵好生教训一番,让她不要整天天马行空胡思乱想。 但是转而,他的脚步又顿住了。 归根结底,她之所以会胡思乱想草木皆兵,不过就是因为没有安全感罢了。 哪怕他做出再多的承诺,他们还是会担心他突然就改变了主意,娶了别的女人。所以,宫里哪怕发生一星半点的风吹草动,便足以叫他们胡思乱想。 所以糯宝方才才会到他面前,围着那女刺客的话题问东问西。 而方才自己失魂落魄,还说了那女刺客很美,就更是让那小丫头心里忐忑了。 慕容北辰不觉心里又是无奈,又是心疼。 这两个孩子,不管表现得多么听话,终究还是孩子,终归还是个渴望母爱的母亲。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就算是给予再多的关爱,终究还是无法弥补那份缺失。 他又想到自己的母妃。 心口不觉微微一疼,眸中不觉便泛起了一抹森冷的寒意。 只差那么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他眼看就要跟母妃解开误会,重新团聚,可是,却是被那些人彻底破坏! 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弥补那样的遗憾。 可恨,直到今日,他们却还是没有找到那些真凶! 慕容北辰思绪不受控制地发散,他又在原地站了半晌,狠狠地握紧了拳头,这才勉强平复了自己心头汹涌的怒气。 慕容北辰最后没有去重华宫,而是把禁卫军统领找了来,向他交代了一些事情。 禁卫军统领卫询听了慕容北辰的吩咐,不由自主地愣了愣,但是身为臣子最专业的素养就是服从,即便他心里有再多的疑惑不解,也都半点都没有表露,而是恭敬领命而去。 而当天晚上,宫里就有消息传来,禁卫军抓到了昨夜的刺客,原不是女刺客,而只是个身形较小的男子。 此人落网之后,很是没有骨气,直言自己并无行刺之心,只是个自傲的江湖中人,因为自诩自己的功夫了得,对同伴夸下海口入皇宫如入无人之地,这才贸然入宫。 这么一桩悬在禁卫军众人心头的大案终于落幕,众人都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少泽对那刺客很是好奇,他兴致勃勃地向卫询请示,想要亲自去监牢里审一审那刺客,没成想却是被卫询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去什么去,活儿不用干了?一个个的都想往监牢跑,其他刺客上门的时候让老子抓瞎啊!” 卫询突然暴怒,不仅把少泽骂了个狗血淋头,便是其他人,也都一副“今天头儿吃了炮仗”的感觉。 少泽的身份特殊,虽然他踏踏实实从未搞过特殊,久而久之大家伙儿也都跟他打成了一片,该怎么着就怎么着。 以前也没少挨训,训着训着他就习惯了,反正在家也没少挨他老爹训。 但像今天这样吃那么大一个排头,还是第一次。 少泽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和众人当即就飞快地溜了,该干嘛干嘛去了。 卫询见他们都被镇住了,自己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真当他想发那莫名其妙的火啊,还不是皇上突然给他下了一个奇奇怪怪的命令,让他找了一个假刺客,演了一场戏,还把消息宣扬出去。 这还不算,还特别交代了,不能让少泽发现端倪。 是以方才少泽兴致勃勃地上前表示对那刺客的好奇,他才会吼了那么一嗓子。 其实那一嗓子吼得比他的肾还虚,啊呸,他的肾才不虚,龙精虎猛的可精神了! 反正他还真有些怕,毕竟少泽怎么着都是皇亲国戚,当初可是在皇上身上撒过尿的主儿,虽说平时这少年很是上进,从来不因此耍特权,但自己还是有些犯怵…… 幸亏,那小子还是很识相了。 以后要好好关照那小子,卫询想。 这边,被骂走的少泽的确是没有生气,他只是在想,卫统领以前的脾气还没那么大的,出了这桩事之后脾气怎么就变得那么差了? 嗯,一定是小姑夫训他了。 身为禁卫军统领有什么好的,宫里治安出一点子问题就要直面小姑夫那能刮下几两冰渣子的冷脸,也是挺可怜的。 如此想着,少泽对卫询的同情又添了几分。 而慕容念之也是在第一时间内得到了消息,她派人再三打听,终于确定了事情的真实性,之前一直悬着的心,也总算是放了下来。 她兴高采烈地去找慕容祁然,当即就与他分享这件可喜可贺的事。 慕容北辰得知了他们情绪的转变,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也不枉费他派人演了那么一出戏。 而且,他越想便越觉得,当初那个所谓女刺客,大概就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吧,昨晚上他下意识地提高了警惕,一夜安宁,再没芳踪寻来。 这件事也提醒了他,两个孩子还是太孤独,太敏感,太缺爱了。 他拧眉想了想,当下便决定了一件事。 当晚,慕容北辰与他们一起吃过了饭,便向他们宣布了一个决定:“你们二舅舅过段时间就要成亲了,届时外祖家会很热闹,你们不若明日就去外祖家好好玩一段时间?你们外祖想来也早就想你们了。” 慕容念之面上顿时就是一喜,旋即就拉着慕容北辰的胳膊摇晃着问,“那父皇要一起去吗?” 慕容北辰看着她那笑开的脸颊,摸了摸她的头,“父皇送你们去,但不能多待,你和你皇兄好好玩,什么时候玩累了就派人给父皇传话,父皇再去接你们。” () 第605章 外祖 慕容念之原本兴致勃勃的脸不觉有些垮,小脸上满是纠结,像是难以抉择一般。 “可是我又想去外祖家玩,又想每天都见到父皇怎么办?” 慕容北辰不觉失笑,这小丫头还算是有良心,他笑道:“父皇出宫不便,不过父皇答应你,父皇只要有空,就会出宫去看你们。而且你二舅舅成亲那天,父皇是一定会去的。” 慕容念之听了,没有再纠结,当即就欢喜地应了下来。 慕容祁然一直都没说话,他总觉得父皇突然让他们去外祖家像是别有用意一般。 待他们说完了,他才慢吞吞地开口,“我每日要与父皇上御书房。” 慕容北辰摆摆手,“父皇先给你放几天假。但不要以为放了假之后就可以不读书,书还是要读,等回来之后,父皇可是要考你。” 他又道:“我每日要与父皇练功。” 慕容北辰又道:“父皇会把你姑姑叫上,让她每日督促你练功,同样,回来还是要考你。” 慕容祁然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外祖家他也的确很久没去了,这次可以去,心里也是欢喜,可是,他们两人都去了,他总有一种把父皇一个人抛下的感觉。 那种感觉让他觉得有些不好受,又觉得是自己大约是想多了。 慕容念之素来心思浅,她没有想那么深远,她只可怜兮兮地对手指,小心翼翼地看着慕容北辰,“那我回来,父皇也要检查吗?” 慕容北辰看她那小心翼翼的小模样,心里的天平不由自主地就偏了,他宠溺道:“不用,我们念念好好玩,顺便监督你皇兄便是。” 慕容念之立马就不厚道地咧嘴笑了起来,唇畔的笑窝跃动,简直不要太幸灾乐祸。 “嗯,我一定会好好监督皇兄,绝对绝对不会让他有半点偷懒!” 慕容祁然面无表情。 第二天,慕容北辰亲自摆驾,把一双儿女送到了黄家。 黄家里里外外都增了不少守卫,这自是不必说,便是暗处,也添了不少人手,时刻不错眼地盯着两个宝贝疙瘩。 慕容念之和慕容祁然的到来,顿时叫原本就热热闹闹的黄家更添热闹。 周氏已是现出老态,两鬓之间隐隐泛白,眼角的皱纹也越发地明显。 黄天仕也蓄起了美须,眼角也现出了不少皱纹,整个人精神倒是相当不错,就是比以前瘦了不少。 慕容念之是个嘴甜爱娇的,见到外祖父外祖母,二话不说就先个了两人一人一个亲亲,然后一口一个叫得甜甜的,可顿时把两个老人哄得开心不已,眼角的笑纹更是又深了几分。 慕容祁然没有慕容念之那么外放,他像个小大人似的喊人,脸上也染着笑意,却不会像妹妹一样直接扑上去亲人。 周氏却是不管那么多,直接抱起宝贝外孙,在他的脸颊上就亲了一口。 慕容祁然面露赧然,却还是纵容了。他想,待他再大一岁,定要制止他们把他当小孩一般对待的行为! 黄天仕倒是没有如法炮制,只是也是笑弯了眼,伸手慈爱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很是感慨地说:“又长高了。” 圆圆小朋友黄葭微也已是长高了不少,原本小时候圆嘟嘟的脸颊总算是瘦了一些,但是相较于其他人,也还是圆乎乎的,整个小人儿显得珠圆玉润。 她知道慕容念之要来,早便已经收拾打扮妥当,翘首以盼。 眼下,慕容念之来了,见过了一众长辈,两个表姐妹便手拉手一起玩儿去了,顺便带上的,还有三房新添的小豆丁,今年四岁的小石头。 而当年的皮皮,即黄少衡,自诩是大孩子,已经不耐烦跟女孩子一起玩了。他一直都很羡慕慕容祁然文武双全,而且小小年纪就已经很是了得,是以,他却是眼巴巴地盼着慕容祁然能来。 眼下,真的把他盼来了,他自然是没时间带自家爱哭的弟弟,而是直接邀了慕容祁然,两个男孩子一起舞刀弄剑去了。 孩子们各自玩去了,周氏不知怎的,突然就不受控制地红了眼眶。 每每看到那两个孩子,她虽然心里开心,但是却还是总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女儿。她的女儿,若是还在的话,那该多好…… 黄天仕知道老伴儿的心思,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心头难受?但是就算哭干了眼泪,也是哭不会女儿了。 他只能伸手,将老伴儿轻轻揽过,柔声安慰道:“只要那两个孩子好好的便好了。” 周氏抹掉了眼泪,自己给自己打气,“是啊,现在这样,我已经很知足了。景琉那孩子,也总算是定了下来,我该感到知足了。” 周氏重新打起了精神,开始张罗起了自家儿子成亲的一应准备事宜起来。 人都要往前看,日子也要好好的过。若是只一味沉湎于过去,只会让眼前人也跟着黯然神伤,便是连眼前的幸福,也会随之失去。 当晚,兮萝也来了黄家,一时之间,黄家可谓是贵胄云集,黄天仕和周氏都没了旁的心思去想些别的,单单是这几位贵人的安危,便已经是够他们操心的了。 最后反而是少泽看到自家祖父祖母对这件事这般紧张,浑似有人要随时来害了他们几个似的,他便告诉他们,小姑夫早就派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手在他们宅子里里外外守上了。 他们家已经跟铁桶似的密不透风了,那两个小的身边,还有不错眼盯着他们的暗卫,压根不用他们二老那么操心。 若是把人送出来反倒是惹得祖父祖母这般担忧到也不能安寝的地步,那还不如赶紧把人给送回去。 黄天仕和周氏都有些关心则乱,听了少泽的这话,想想也是这个理儿,当即两人便暗自把心放回了肚子里,没再像之前那般紧张,反而也继续张罗起景琉的婚事来。 说起来,黄家这么多年来,已经许久都没有过喜庆事了。最让他们操心的便是景琉和凝猫之事。 凝猫之事,多年来都没有任何进展,二老心里,都已经慢慢地开始失望了。 幸而,景琉这孩子终于是及时开窍,没让他们继续操心。 只要眼前人都依旧好好的,那么他们现在,也委实不敢再去奢望些什么了。 () 第606章 摆脱 而此时,另外一边,某个寻常的农家小宅院里,有两个人却是相对而坐,两人皆是一脸郁卒的神色,仔细看还能看到他们衣衫上残留的食物碎渣。 这两人不是旁人,正是紫琅夜和月凤歌。 月凤歌一张美艳的脸挂满了不美丽的神色,“老娘受不了了!” 紫琅夜也赶忙附和,“老子也受不了了!” “老娘不管,这神经病当初是你掳回来的,现在你给老娘送走!”月凤歌声色俱厉。 紫琅夜一脸菜色,“当初是咱一起计划把人掳回来的,媳妇你不能推卸责任。” “我不管!反正是你是你就是你,你若是不把人弄走,老娘就死给你看!”月凤歌开始耍起了赖。 紫琅夜苦着脸,原本很是英俊的一个中年美大叔,生生变成了憔悴沧桑的老大叔。 “掳回来的时候,她也不是神经病啊。而且这哪里是我不想把她弄走,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啊!媳妇儿,你不能这么为难人,这些年我可没少做努力,可是谁想到她像个狗皮膏药似的无论怎么甩都甩不掉呀。” 紫琅夜开始倒苦水。 这夫妻二人,这些年可谓是被凝猫的那些诸多人格折磨得都快成精分了。 凝小一好斗,每次出现都要把他们两人胖揍一通,打得不过瘾的时候还要出去单挑打架惹是生非。 有一次他们就趁着她在跟人打架,被人缠上的时候偷偷开溜,可是爱哭鬼一秒出现,直指他们是爹爹娘亲,最后两人没逃成不说,还被胖揍了一顿。 凝小二好色,以前每次出现都会巴着紫琅夜流口水,后来她见到了其他男人,就放弃了紫琅夜,开始追着别的男人流口水。 两人如法炮制,她一开始犯病,他们就开溜。也有那些好色的见到她的美色就想把人掳走,然后凝小一就会分分钟出现,一场风花雪月演化成兵荒马乱的混战。 有时候他们自以为溜走了,可第二天醒来,床边就多了一双晶亮的大眼睛,甜甜地叫他们,“爹爹,娘亲,我饿了。” 凝小三只在夜晚出现,一出现必定一身黑,外加一张面具,然后在各家各户到处乱窜装神弄鬼吓唬人。 原本他们以为凝小三会是最省事安分的,那次发现了柳桃之等人,他们便要去夜袭,没想到凝小三悄咪咪地跟了去,怎么撵都撵不走,这也就算了,谁知道她哪根神经搭错了,一下就变成了凝小四,张嘴哇哇大哭,哭爹喊娘要吃的。 那次他们不仅没得手,还暴露了身份,甚至差点没把小命搭进去。 紫琅夜和月凤歌都恨不得掐死她。 凝小四一出现,他们就最头疼,因为不仅要给她找吃的,要哄着她,还担心凝小五出现,因为凝小五就是个减肥狂魔啊,她要跟着凝小四之后出现,非得要把肉眼可见的吃的砸得稀巴烂不可。 这还算了,这些年,又多了个凝小六,凝小六的人设简直叫人崩溃,是个娇弱到做作的嘤嘤怪,整个人都是瓷做的,面对任何一切都充满爱心,一言不合就开始嘤嘤嘤地哭个不停。 身上长了个包要嘤嘤嘤,吃饭的时候看着餐桌上的肉食要嘤嘤嘤,走路的时候,不小心踩到蚂蚁也要嘤嘤嘤。 每次凝小六一出现,紫琅夜和月凤歌都开始无泪地嘤嘤嘤。 这几个人的轮番出现让他们很暴躁,走到哪儿都想甩开她,但是无论怎么甩,都甩不掉,因为他们无意中发现,竟然还有一个他们一直都不知道的凝小七。 凝小七就是个狗鼻子追踪狂,只有在她与他们失去了联系的时候才会出现,无论他们逃到天涯海角,躲到犄角旮旯,凝小七都能帮着找到他们,然后悄然退场,深藏功与名。 换言之,只要有凝小七在,他们就别想甩开她。 他们这些年也没少尝试着给她用药,针灸,想把分裂得七零八碎的她给救回来,但是效果甚微。 而且他们发现,冰蚕在她的体内已经彻底克化,被她所吸收,她的功夫和内力都变得逆天的强,他们就算是想要采取武力方式解决恩怨纠纷,也根本打不过。 现在,就是他们颇为尴尬的局面。 当年的一个无心之举,没给自己带来半分的好处不说,反而带来了后患无穷的麻烦。 今夜,他们便再次被凝小四凝小五连番折腾,直折腾得精疲力尽,也是怨气横生。 月凤歌仰天长叹,“我上辈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啊!” 紫琅夜赶忙伸手捂住她的嘴,“姑奶奶小声点,别把那小祖宗吵醒了,还不知道究竟醒的是哪个呢……” 月凤歌泄愤地趁机在紫琅夜的掌上狠狠咬了一口,眼中满是怨念。 “我不管!我要换一个药人!我要把隐族的那对双胞胎抓到手,你负责把这缠人的神经病处理掉!” 紫琅夜一脸严肃地沉默了。 月凤歌突然想起什么,问道:“欸对了,之前她不是一直住在那个北梁新皇的宅子里吗,你也是在那皇宫里把人掳走的,她说不定就是那北梁新皇的爱妃也不一定。 咱们之前怎么没想到,当初直接把她还回去不就完了吗!何至于带着她闹出这么一大出事!” 紫琅夜似乎也被提醒了,有种福至心灵的感觉。 但是瞬间,这种福至心灵的感觉就消失了。 过了那么多年才想起这一茬,有什么可高兴的?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很聪明是怎么回事?这样的优越感是从哪里来的? 而且就算真的想要把人还回去,他们这是在京城,还得跋山涉水地去到郢都,想想这一路上要应付的一二三四五六七……简直不敢想! 跟这小疯子在一起久了,连带着他们的智商也都变低了。 而实际上,这两人是毒痴,其他的所谓智商情商,都很是着急,要不然怎么可能连个疯子都搞不定,反而把自己搞得这么焦头烂额。 只是关于这一点,他们两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承认的。 突然,紫琅夜脑子灵光一闪,一个念头就这么闪过了脑海中。 “我有法子了!” () 第607章 法子 “快说快说,什么法子?”月凤歌忙不迭地追问。 两颗脑袋凑到了一起,贼兮兮地商量着,“我们既然制服不了她,就把她送到一个能制得住的地方,不就可以了吗?” 月凤歌满脑子问号,“什么地方能制得住她?” 好好奇,这世界上竟然会有这么个好地方吗? 紫琅夜给了她一记“你怎么那么笨”的眼神,“就是天牢啊!” 月凤歌眼珠子一瞪,旋即就是一喜,“对对对,那,我们怎么把她送到天牢去呢?” 紫琅夜再次给了她已经“你怎么那么笨”的眼神,“这还不简单,她若是夜闯皇宫,意图谋杀皇上,最后还没逃掉,不就会被抓进监牢了吗?” “可是,她每次都能顺利逃掉。”月凤歌恨声。 紫琅夜要被自家媳妇的蠢笨给折服了,“我们帮帮她不就可以了吗?这次就算她想逃,他们也一定不会让她逃!非得让她被抓个人赃并获不可!” 月凤歌眼珠子也是一亮,最后两人一拍手,脸上满是喜色,“就这么办!” 当晚,慕容北辰刚把慕容念之和慕容祁然送出宫,这偌大的皇宫,便只剩下了他一个主子。 他在御书房处理了一番奏折,然后就闲庭信步的,缓缓朝着自己的寝殿走去。 他觉得心里有些空荡荡的,明明两个孩子只是暂时出去住几天,也才离开一天不到而已,自己却已经感到了一股子失落和寂寞。 他屏退了下人,自己独自慢慢地走着,间或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 此时此刻,远在他处的凝猫,是否也正在仰着头,跟他看着同一轮明月? 慕容北辰的这个念头刚起,突然,头顶便有一道黑影闪过,慕容北辰顿时警惕横生,然他的手下也并非是摆设,不待慕容北辰开口,手下便已经飞快地追了上去。 慕容北辰想到了那天晚上自己看到的一幕,难道,那天晚上并非是幻觉,而是实实在在发生的? 慕容北辰思及此,便也一个飞身,朝着方才黑影逃窜的方向追去。 那黑影蹿得飞快,但是慕容北辰却比他更快,他很快就追上了黑衣人,不是她,不是那天晚上那个身影。 慕容北辰伸手,一把抓住了那人的肩膀。 他沉声低呵一声,“你是何人,竟这般大胆,胆敢夜闯皇宫!” 月凤歌觉得自己简直要哭了,她明明只是来栽赃陷害的,为什么第一个被抓到的会是她? 月凤歌看到慕容北辰的这一身龙袍,贼心顿起。 自己要是把皇上打成重伤,然后再栽赃给那丫头,那丫头岂不是死定了?如此,他们不就彻底地摆脱了那疯丫头了吗? 月凤歌当下便抡起一掌出手,口中捏着嗓子学着那疯丫头来了一句,“看本女侠一掌!” 她喊出这句话的时候,慕容北辰手上的力道便已经卸了下去,整个人甚至都有些失落恍惚。 有点像她,又有哪里不对劲。 月凤歌原本就想给凝猫多拉些仇恨,而且她估摸着慕容北辰的功夫不差,这一掌自然是没有留情。 但是谁知道慕容北辰却是不躲,那一击当真就这么直挺挺地打了下去,这一掌之下,慕容北辰直接吐了血。 其余众人大惊,月凤歌也大惊,当下她赶忙撒下一团粉末,瞬间迷了他们的眼,然后麻溜地跑。 她把自己保持在与他们的安全范围之内,一边跑,一边把他们引向了某处。 似乎打得有些重啊,得赶紧脱身。 一部分人急忙去追,一部分人更着急地护驾,将慕容北辰团团围住。 慕容北辰被暗一等人急急忙忙扶回了寝宫,一边命人赶忙去请太医。 他中的那一掌,幸而是无毒的。虽然没有致命,但是,却也是内伤不轻。 暗一等人都觉得疑惑,照着方才主子的情形,他完全是可以避开的,甚至也可以及时用心脉护体,怎么着也不大可能一下把自己弄得这般重伤。 但是,他却是直挺挺地站着,不躲不避,就这么让自己生受了这一掌。 不知是因为内伤还是什么原因,慕容北辰的脸色很难看,那种难看,不仅仅像是身体的不适所造成的,反而还有很大部分原因来自于心情的失落与怅然。 慕容北辰受伤的消息被压了下去,而那个胆敢伤了圣体的女刺客,也被抓住,关进了天牢。 继上次卫询配合皇上演了一场戏,抓住了所谓刺客之后,这一次,却是真正地抓到了刺客。 这一次的刺客,也是货真价实的女刺客。 卫询心道,这女刺客当真是真有其人啊,上回皇上怕是要让女刺客放松警惕,再次引她出现,所以才会在众人面前演那么一场戏的吧。 皇上就是皇上,不愧是英明神武。 女刺客胆敢刺杀皇上,自然是被封为了头号死刑犯,关押待审。 既然是死刑犯,关押的地方便较寻常地牢不同,不仅守卫森严,条件更是比寻常的地牢更严酷。 皇上暂时还没有发话要如何处置这名女刺客,是以,她便被暂时关押着,只等待皇上一声令下再行提审。 慕容北辰这几日一直都在修养内伤,对于那个女刺客,他从一开始的失落,到现在,已经能平常对待。 是自己一厢情愿地往那个方面想罢了,可实际上只需要稍稍细想,就能想到,不可能是凝猫的,若真是凝猫,她断不会不出现与他相认,而且凝猫,也没有这般的身手,不是吗? 摆正了自己的心态,慕容北辰再看这件事的时候,心里便多了几分理智。 那名女刺客,他倒是想要好好地会一会了。 第三天,慕容北辰的内伤好了大半,他便决定,摆驾天牢。 而此时的天牢,却是乱成了一团。 因为那名女刺客,竟然用一根发簪把那牢门打开了,更要命的是,她不仅打开了自己的牢门,还十分友好地把其他的牢门也尽数打开。 狱卒们发现的时候,一众死刑犯们已经开始群魔乱舞,那罪魁祸首女刺客,早就趁乱溜了。 慕容北辰摆驾而来,不曾想却遇到这般场景,暗卫齐出动出动,又紧急调了禁卫军,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把众死刑犯重新抓了回去。 唯一没抓住的,便是那名女刺客。 () 第608章 龙床 慕容北辰原本就阴沉的脸色顿时黑成了锅底,原本对那个女刺客只抱着不过尔尔的心态,现在,他的态度也随之变了,心底生出了几分凛然。 那看守死牢的狱卒们,一个个都面无死灰,生怕圣上一个龙颜大怒,直接就把他们砍了。 慕容北辰冷冷下令,“封锁宫门,即便是一只苍蝇,朕也不想放出去!若能抓住刺客,尔等便还能有一分生机,若是抓不住,尔等便以死谢罪,以儆效尤!” 他说完这话,一甩龙袍,便愤然而去。 慕容北辰自登基以来,这还是头一次发这般雷霆震怒。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血流漂杆。此话委实不假。 而此时的凝猫,是凝小七,有着超强反侦察反追踪能力的凝小七。 她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在天牢里,为了顺利逃出去,找到让她觉得熟悉和安全的环境,她几乎是本能地就用发簪把锁给打开了。 然后为了让自己顺利脱身,她便顺便把其他人也都放了,趁乱中,她很容易就逃了出来。 凝小七是几个人格中最聪明理智的一个,因为她善于思考,能审时度势,认清自己所处的情形。 她几乎是刚一离开天牢,便意识到了自己这身衣裳的不妥,她很轻松地找到了宫女的居所,潜了进去,再出来时,她已经变成了一个宫女,一个面色蜡黄,满脸雀斑的丑宫女。 凝小七想要快速地离开,可是,她刚走了没几步,她的身子就是一歪,她暗道了一句不好,可是还没来得及有其他更多的反应,她便已经晕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却是凝小二。 凝小二迷迷糊糊地从地上爬起来,她看着自己身上的这一身宫女服饰,又摸了摸头上的发髻,小脑袋里满是迷茫。 现在,她这是在哪儿? 很快,她就把这个问题抛开了,因为在她的世界里,什么都不重要,她只知道两种人,长得好看的男人,和其他人。 而她只喜欢前者,那么,长得好看的男人在哪里呢? 凝小二开始寻找。 她的眼里虽然只有男人,但也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入得了她的眼的,她可是一个眼光非常高的颜控。 是以,当她偶遇一个又一个小公公,盯着人家的脸看了半天时,她愣是没有找到半个看得上眼的。 天哪,这究竟是个什么鬼地方,为什么这里的人都长得这么丑啊!而且每个男人都不像男人,都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凝小二感觉很挫败,也很丧气,自己这个颜控急需美男洗洗眼睛啊!不然她觉得自己要撑不下去了! 凝小二再接再厉,锲而不舍地继续着自己的美男寻找计划,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到了哪里,这里真的太大了。 凝小二最后实在是走累了,转头刚好看到了旁边这个宫殿,上面写着“潜龙殿”几个大字,凝小二一个轻功就飞了进去。 没有美男看,她就先睡个好觉好了。 凝小二很会找地方,一挑就挑到了最豪华舒适的地方,看到那干净整洁的床,她一股脑就钻了进去。 唔,好舒服。 而外面,整个皇宫都在禁严,宫女太监们都被召到了前殿接受检查,凝小二却闭上了眼睛,睡得呼呼作响,完美地避开了检查。 而慕容北辰因为这件事心火旺盛,即便内伤未愈,也没有回潜龙殿休息,而是沉着脸坐在御书房,一边面无表情地沉着脸,一边处理着这几日堆积下来的奏折文书。 卫询负责排查此事,简直忙得焦头烂额,更是对那个女刺客恨得牙痒痒。 都已经被关进了死牢,竟然还能逃出去,简直是人才啊!更简直是,要搞死他们啊! 直到夜幕降临,慕容北辰回到潜龙殿休息之前,卫询等一众禁卫军们都依旧没有任何进展,他们简直都不敢看慕容北辰那张黑沉的脸。 慕容北辰的心情本就差了,结果刚一回到自己的寝殿,推开那房门,他就敏锐地察觉到了房间里残留的一丝异样的味道。 慕容北辰浑身警觉,他小心警惕,拿起了挂在墙上的配剑,到了那张龙床边,猛地掀开床帐,眸光顿时便是一紧。 床上空无一人,但是,那凌乱的被褥,还有那明显留下的脏污的痕迹,甚至连被角上沾染的可疑液体,无一不让慕容北辰震怒! 竟然有人爬了他的龙床,还弄得这般乱七八糟脏污一片! 不用想他也知道究竟是谁会这般大胆! 除了那个女刺客,又还会有谁? 他们那么多人在满皇宫的到处搜查,而这女刺客竟然悄无声息地就潜入了他的寝殿睡大觉? 慕容北辰额角青筋直跳,大胆,真是好大的胆! 他伸手,重重地在桌子上一拍,这一拍,原本倒扣在桌上的盖着点心的盖子便被震得一歪,慕容北辰看到了里面的异常。 他伸手,揭开了那盖子一看,呵,那事先准备好的点心,全都没了,只留下了点点碎屑! 慕容北辰面上神色更冷了几分,他大喝一声,“来人!” 外面的内侍和宫女立马快步跑了进来,立马跪下,瑟瑟发抖,“奴才/奴婢参见皇上,皇上有何吩咐?” 慕容北辰面色阴鸷,声音更跟啐了冰似的,“你们是如何看守的?竟然让那女刺客在朕的龙床上堂而皇之的睡觉,还偷吃糕点,你们竟半点都没发现?你们是怎么当差的!” 小宫女和小太监都吓得瑟瑟发抖,原本就没有血色的脸上更是苍白一片,“奴才/奴婢该死,奴才/奴婢该死!” 而今之际,任何的辩解都是错的,只有磕头告饶,才是唯一之法,说不得还能求来一丝生机。 慕容北辰震怒,抬脚就把一张椅子踢飞出去,“给朕把这寝殿里里外外所有的东西都换一遍!朕不想闻到任何异样的味道!” 宫女太监们看到那飞出去瞬间粉碎的桌子,整个人都再次瑟瑟发抖,又不觉暗自松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皇上脚下留情,那一脚没有踢到他们的身上,如若不然的话,那他们的小命也就没了。 一众人都连连应是,慕容北辰气血旺盛地甩袖离开,一张脸上满是怒意。 () 第609章 重逢 女刺客竟然藏在潜龙殿!禁卫军众人皆是大跌眼镜,而慕容北辰的暗卫们也都表示很无辜。 不能怪他们啥都没发现,潜龙殿里,除了书房需要他们派人守着以外,其他地方,除非主子在的时候,平时他们都是没有时刻盯着的。 而书房离寝殿那么老远,那女刺客潜入得神不知鬼不觉,他们哪里能发现得了? 而且他们的确也是没有想到那女刺客竟然胆儿那么肥,也那么聪明,哪里都不躲,偏偏挑了一个灯下黑的地方。 狡猾,当真狡猾。 因为这一出,整个潜龙殿都开始全面搜查,这下禁卫军和暗卫们可是半分都不敢错眼了,哪怕是任何一个犄角旮旯,他们都不敢放过。 就这么地毯式地查了整整一个小时,他们确定,别说是女刺客,就是一只多余的母苍蝇都没有发现。 慕容北辰黑着脸把人全都赶了出去,怒吼着下令,“继续搜!找不到人就别睡觉!” 众人灰头土脸,连声应是。 慕容北辰很是气恼,他已经许久都没有这么大动肝火了。 而今,这个女刺客,让他气得肝儿疼,更让他觉得自己的皇权受到了绝对的挑战。 把人从潜龙殿赶出去之后,原本嘈杂纷乱的潜龙殿重新恢复了平静,对于潜龙殿上下伺候的宫人来说,这样的平静却并非平静,反而是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 慕容北辰没有回寝殿,而是去了后院的温泉池。 这里有一处人造的温泉池,他每每觉得心情不好的时候,心弦紧绷的时候,便会来这里泡上一泡。 温泉池上,雾气袅袅,池面上撒着一层层鲜艳火红的花瓣。 这里每天都会有人负责清理打扫,而撒在上面的花瓣,也都是当天摘下的新鲜花瓣。 按说这般冷硬的帝王,不应当喜欢在温泉池中撒这么多花瓣才是,可是,他却是下了这样的吩咐。 那些宫人不知道的是,在这个人造温泉上撒上厚厚的花瓣,便总是能勾起他的回忆,想起他们那独特的新婚,特别的洞房花烛夜。 他们便是在那庄子的温泉池中,那温泉池的精致,远比这人造的要美上许多,当时的心境,也比现在更美妙,愉悦。 现在,他也不过只能通过这样的手段进行一些缅怀罢了。 温泉池中空无一人,他每次来的时候,从不让人近身伺候。 他依旧沉着一张脸,手上动作不紧不慢,宽衣解带,直到不着寸缕,然后便迈下了那满是馥郁花香的池中。 他的身材极好,身材修长,宽肩窄腰,浑身肌肉结实,线条流畅,浑身都似蕴含着无限的力量。 他迈入温热的池水中,身子渐渐下沉,将他紧实的肌肉尽数掩没。 温热的水温,也叫他觉得浑身为之一松,一直紧绷着的心弦似乎在此刻也彻底地放松了下来。 可就在他靠在往日常靠着的位置闭目养神时,忽然就察觉到水下似乎有异样的水流在涌动。 慕容北辰刚刚闭上的眼睛瞬间睁开,他的眼眸似猎豹似的,紧盯着水面上那一层厚厚的花瓣,好似要射过那花瓣,直穿而入。 慕容北辰就这么直直地盯着某个方向,好似入定了一般。 然后,突然,朝水里猛地一个扎猛子,整个人就潜入了水中。 他像是一只嗅觉灵敏的猎豹,伸手,一把就钳住了藏在水里的水鬼。 两人接连破水而出,慕容北辰脸上挂着点点水珠,面上神情冷冽,眸光森冷入骨。 “好大的胆子!” 而那个被她抓住的人,披头散发,浑身濡湿,而那乌黑的长发披散的方向不是后面,而是前面,将她的脸整个完完全全地遮住,叫人完全看不清她的真容。 而她从出水开始,嘴里便一直发出嘤嘤嘤地抽泣声,浑身瑟缩,整个人可怜兮兮的。 慕容北辰的手像铁钳,几乎要把她的手捏碎,他声音冷冷,“你是谁?胆敢入宫行刺朕,谁给你的胆子!” 慕容北辰喝问得很是严厉,她的嘤嘤嘤就更响了几分,甚至还不小心被水给呛了一下。 慕容北辰对这个女刺客可不敢大意,她能对自己下手,而且能从死牢中逃出来,又成功地避开了所有人的追捕,可不是什么善茬。 慕容北辰见她装傻,也不想跟她废话,只是,这人既然已经抓到手了,不讨回一些利息,岂不是太可惜了? 慕容北辰从鼻中发出一声冷嗤,“既然你装疯卖傻,朕也不跟你来虚的。那晚你打了朕一掌,今次,朕也还你一掌!” 说完,他便抬手,掌风尽凝于掌中,朝着她的肩头便狠狠打去。 可叫慕容北辰大感意外的是,他那一掌打出,她的确是被打得身子后仰,跌到了水里,可是他整个人竟然也感受到了她身上的强大反噬,自己也禁不住连连后退。 甚至,他还感到了自己胸腔中澎湃着的那股子紊乱气息。 这人内力极深! 慕容北辰再不敢大意,当即便摆出了全力的迎战之姿,“朕倒是小瞧你了!看招!” 说着,慕容北辰不待那人有动作,第二掌便已经紧接而至。 叫慕容北辰感到惊讶的是,这人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主动进攻,她接连吃了他几掌,整个人都被他打得摔跌在池中,甚至连站都站不稳。 慕容北辰以为她这是在憋大招,一定是想来一个最后的大反扑,但是她却一直都没有,只一位的嘤嘤哭泣。 甚至,慕容北辰感到她连原本身上那股子反噬的内力都收敛了。 慕容北辰对这人倒真是越发地看不懂了。 他停下了进攻,而是就这么冷冷地看着她,再次发问,“你究竟是谁?你若是再不开口,就不要怪朕手下不留情!一掌叫你毙命!” 她依旧是不说话,这抱着双肩,嘤嘤嘤哭得越发厉害了。 听着她的哭声,慕容北辰莫名地感觉心头有一股烦闷的感觉,就好像是心底深处,什么东西被牵绊住了一样。 慕容北辰盯着她,最后冷声道:“把你的脸露出来!” () 第610章 真容 那人只不动,越发瑟缩着身子,哭个不停。 慕容北辰心里最后的一丝耐心也全都被耗尽,他朝着她走去,想要亲自动手解决这个问题,可是他刚一靠近,那人就连忙急急后退。 见她这般害怕,慕容北辰更觉得她是在心虚,他心里冷哼,朝着他而去的步子不觉就更大了几分。 而她因为退得太急,受到了水的阻力,身子一滑,整个人就这么栽进了水里,在这不算深的温泉池中,竟然扑腾出一种快要溺水身亡的窘境来。 慕容北辰最后再次伸手,一把把她从水中捞了出来,这一次,他一手捏着她的手臂,一手伸向她那挡在面前的头发。 他拨开她的发丝,正待看清她的容貌,迎面“噗”地一声,瞬间,他的一张俊脸上被吐满了水,还是从她嘴里吐出来的水。 她吐完了之后,自己剧烈咳嗽了起来。 慕容北辰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毫不客气地再次凝起掌风,用力运掌,批头就朝她打起。 这个女刺客,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他的底线! 掌力打出的时候,他也睁开了眼睛,扫向她的目光中满是寒意。 然而,就在这一瞥之间,慕容北辰整个人都瞬间僵住,他打出去的那一掌,也在这一瞬硬生生地收了回来。 这一下收势过猛,方才的掌力便全都反噬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慕容北辰原本就内伤未愈,眼下又自己吃了自己一掌,瞬间便吐出了一口血,胸中更是有汹涌翻滚的气息,叫他分外难受。 但是,现在,此刻,任何的一切,慕容北辰都顾不上了。 他急切地伸手扳过了眼前这人的脸,更是有些粗暴地把她面前的黑发全都撩开。 白皙如玉的肌肤,似白豆腐一般,好似轻轻一碰,便要瞬间破碎。 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不知是水汽还是泪珠的液体,眼睛大大的,红红的,叫人见之便觉得心疼。 饱满湿润的红唇,像是夜雨中的红桃,让人禁不住想要去采撷。 他真真切切地看清了眼前这张脸,这张熟悉的,刻入骨髓的,叫他夜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脸。 慕容北辰原本就一阵阵汹涌起伏难以平息的气息,瞬间再次不受控制地汹涌澎湃了起来。 慕容北辰觉得自己胸中有一口血要再次喷出,他飞快地在自己身上点了几下,强自压下了胸中所有的激动。 此时的他,面色苍白,浑身都在颤抖,那双原本满是恼怒冷冽的黑眸,此刻盛满了深情和难以置信,其中,更是隐隐的泛红。 所有的震惊,激动,惊喜全都在胸腔中蔓延,在心头勾连缠绕,绞缠得他几乎透不过气来。 他动了动唇,原本想要开口说什么,但是,却发现自己嘴唇抖得厉害,半晌,竟然是一个音节都没能发出来。 整颗心像是瞬间被人狠狠地攥紧了一般,又像是被人撒下了五味汤,酸甜苦辣咸,一股脑地齐齐来袭。 他的眼角,更是有泪珠不受控制地滑落,一滴,两滴,三滴…… 他生怕是幻境,生怕是在做梦,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眼前这个人就瞬间消失了。 他就这么捏着她的肩,定定地看着他,眼眶一阵阵泛红。 而被他捏着肩膀的人,却是不自觉地皱紧了眉头,一双眼睛也是红彤彤的,像是个小兔子,扁着嘴,想哭又不敢哭。 就这么对峙着,慕容北辰终于是感到了手下的温热,他伸手,小心翼翼地要去触碰她的脸。 可是,就在他的手快要触到那白嫩的脸颊时,面前的人却是神情一变,“啪”地一声,他脸上响起一声脆响,顿时便是一阵生疼。 慕容北辰先是一愣,可是还未待他继续发冷,第二巴掌已经朝着他乎了过来。 又是“啪”地一巴掌,慕容北辰的脸上,顿时被打得一片通红。 凝小一上线,暴力值可不是盖的。 然而,这两巴掌,却是把他打醒了。 这两巴掌都很疼,所以,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梦境,是真的! 顿时,慕容北辰脸上现出了一片激动,他高兴得咧开了嘴,笑成了一片痴汉相。 “太好了,太好了……” 凝小一打了人,原本以为要跟他大干一场,可是没想到,这人被打了,竟然还笑了,还说好。 莫非这人的脑子有毛病?额,难道他跟自己一样,脑子都不好使? 慕容北辰伸手要把她的手重新握住,但是迎接他的却是凝猫发出的一击,慕容北辰这回倒是躲过了。 但是他也只是在躲罢了,根本不敢出手。 想到自己方才对她粗暴地连续出手,他就觉得自己心里一阵阵地发疼,自己当真是太过混蛋了! 慕容北辰一边躲一边道:“凝猫,我知道你生气,但是你先歇一会儿,待会儿再打好不好?让我先看看你肩上的伤。” 凝小一这时候才感到,她身上一阵阵发疼。 方才凝小六那爱哭鬼被他打了,都不知道还手? 这人打了人,回头竟然还要装好人?哼,当真是想得美!现在,就要她来好好收拾收拾他! 凝小一一击不中,紧接着便是第二下,第三下,但是,水里的打斗限制了她的发挥,而且这人一直都在躲,压根就没有主动出手。 老实讲,这样的打发让她觉得好没有成就感! 凝小一气结,“你再躲!不准躲!” 慕容北辰听了她开口,差点又把自己感动哭了,这个声音,就是这个声音,这就是凝猫的声音! 那天晚上,他没有做梦,他不是梦游,是真的,他是真的看到了凝猫! 可是他都做了什么,他竟然派人把凝猫抓了起来,还把她关进了天牢! 也不知道她在天牢里究竟吃了多少苦头。幸亏她机灵自己跑了出来,还知道跑来找他。 现在,她要打,就让她打几下吧,别说是几下,就是几百下,他都愿意! 慕容北辰当真听话地站着不动,等待着她的粉拳落下。 可是,奇怪的是,她抡到一半的拳头却是僵在了半空。 慕容北辰见此,嘴角又是一裂,“凝猫,我便知道,你定然舍不得打我的对不对?” () 第611章 分裂 她呆呆看了他片刻,然后嘴巴一扁,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她一边哭,嘴里一边哇哇大叫,“饿,好饿,我好饿饿,哇……” 她的前后变化太快,慕容北辰愣住了。 初初见到她的狂喜稍稍褪去,理智一点点回笼。 他开始察觉到异样,眼前的凝猫很奇怪,她的行为,她的眼神都很奇怪。 慕容北辰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这人难道是,假的? 这个念头刚从脑中闪过,便立马震得他心口一阵发疼。 怎么可能?怎么会?不可能的! 慕容北辰不顾她哇哇大哭,只把她框在了自己的臂弯间,捧住她的脸,在她的耳后之处细细地看了一番。 没有任何戴着人皮面具的痕迹。 如此,他依旧不放心,因为就算是自己,当初也是有着那么多个替身。那些替身,也都是没有戴人皮面具,而是用了易容丹才长得与自己一般无二。 慕容北辰有些急切地伸手去解她的衣裳,他对她身体的每一处都熟悉入骨,他只要看上一眼,看一看她隐蔽处的黑痣,他便能确定这人是不是真的。 凝小四正哇哇大哭要找吃的,可是没想到,这个怪蜀黍竟然不给她吃的,还要解她的衣裳。 凝小四哇哇哭得更厉害了,她手脚并用地胡乱挥舞着,一个不小心,她脚上一蹬,就踢到了某些不可描述的地方。 慕容北辰“唔”了一声,手上力道便下意识放松了去。 这一放松,她就立马像泥鳅似的,一下就溜来了,依旧哭唧唧,可是开溜的动作却是麻溜得很。 慕容北辰深吸了一口气,最后还是追了上去,在水中,她根本跑不快,而他则灵活多了。 他一把把她揪了回来,原本还想继续扒她的衣裳,以验证她的真假,可是,看着她望着他那双眼含泪的可怜包模样,慕容北辰心里不由自主地就软了。 他开口,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饿了是吗?我带你吃好吃的好不好?” 凝小四脸上依旧挂着泪,可是脑袋却是十分实诚地点个不停,就好似小鸡啄米似的。 慕容北辰和她根本没出温泉池,慕容北辰只在某处按了一下,温泉池边上,便现出了一个暗格,一个简易的小桌子便出现在那儿,而里面放着精致的点心,和一壶温好的酒。 凝小四一见到吃的,当即就乐翻了天,一手拿一个,左手一口,右手一口,连声道好吃。 她吃得很急,好几次险些把自己给噎住了。 慕容北辰一直看着她,眸色深邃,心底深处却依旧随着她的动作而牵扯。 他伸手在她的背上轻拍,“慢点吃。都是你的,没人跟你抢。” 可是,她却从百忙之中含含混混地回了他一句,“有,有人要抢!凝小五一会儿来了,我就,就不能吃了!” 说着,因为嘴里东西太多,她又被呛了一口,很是剧烈地咳了起来。 咳着咳着,她的身子一顿,整个人脸上的神情又是一变,慕容北辰能感到她身上那突然释放出来的狂躁与愤怒。 下一秒,她的反应就让他彻底呆住,她突然伸手,一把扫掉了那小桌子上的空盘子,还有那壶还没来得及动的酒。 她把东西扫落之后,还不解气,又伸手,一把拖去那张小桌子,朝着石壁边便用力地砸。 一边砸一边怒吼,“我让你吃,我让你吃!” 她把东西砸了之后,又很是急躁地扶着自己的喉咙,最后一不做二不休,伸手就要朝自己喉咙抠去,那模样,竟是想要把方才吃的东西给抠出来。 慕容北辰顿时被她吓得不轻,他一把拽住了她,制止了她的动作。 “凝猫,你在做什么?你这是怎么了?” 凝小五愤怒地瞪他,“是你对不对,是你给她吃的对不对?你怎么能给她吃,我明明在减肥,怎么可以吃那些东西?敢破坏我减肥,我先掐死你!” 说着,她就不由分说地伸手,朝着他的脖子上掐来。 慕容北辰伸手,狠狠地钳住了她,口中急切地喊着,“凝猫,你醒醒,你究竟怎么了?你清醒一点,你看看清楚我是谁?” “我呸呸呸呸!我才不认识你!” 她剧烈地挣扎着,更要命的是,她手脚并用地挣扎,好几次小北辰再次险被袭击。 最后,为了自己的人生安全,慕容北辰只得伸手点上了她的穴道。 面前被封了穴位不能动弹的人,嘴里却依旧叽里呱啦地往外冒着各种各样的话。 一会儿是:“你个臭混蛋,凭什么帮着凝小四那蠢货,是要故意把我吃胖对不对?” 一会儿又变成了:“哇哇……我的点心,我的美食,我好饿,我还要吃……” 这么哭嚎了一会儿,就又变成了:“哇呜,我是鬼!专门吸人精血的那种,你现在要逃,还来得及!” 莫名其妙地扮了一番鬼脸,又换成了一开始气急败坏的神色,“你敢点本女侠的穴道,等本女侠重获自由,定要亲手将你手刃!” 吼了一阵,吼声消停,最后变成了小可怜的模样,她只一句话不说,就这么“嘤嘤嘤……”“嘤嘤嘤……” 嘤嘤嘤过后,她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拉,再睁开眼时,她脸上一片严肃,最后只沉沉地叹了口气,“这次怕是小命休矣。” 说完,就又闭上了眼睛。 慕容北辰看着她在自己面前跟变脸似的,唱作俱佳地连番表演了一番,简直目瞪口呆,半晌没反应过来。 一开始见到她的喜悦,已经被彻底她这连番的变脸惊得无影无踪。 慕容北辰当下没有任何犹豫,伸手,果断地扒开了她的衣裳,把她抱出水面。 瞬间,她那如玉的酮体便完美展现在他面前,他们两人在温泉池中,完全赤裸相对。 心口,大腿,以及后背,这三处上,那几个小巧的黑痣一一映入眼帘。 看清了之后,慕容北辰一直悬着的心,在这一刻,这才缓缓地放了下去。 是她,是她,真的是她。 可是,这一刻,慕容北辰却没有半点旖旎的心思。 这是凝猫不错,可是,谁能告诉他,在她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的肩头上,更是自己之前打她落下的伤,叫他刺眼又心疼。 慕容北辰的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五味杂陈。 () 第612章 美男 “凝猫,你……”他的声音哽咽,温情的话刚说了一般,迎面就被人擂了一拳。 瞬间,慕容北辰觉得自己鼻子下隐隐有热流涌下。 她怒气冲冲,痛骂,“登徒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竟然真的冲开了穴位! 慕容北辰还没反应过来,她雨点般的袭击就再次朝着他落下来。 她的身子娇软,但是手上的力气却是不小,确定了她的真实身份,慕容北辰便只有不停地闪躲,根本不敢还手。 她再次抬脚,要朝着他的胯下踹去,慕容北辰这时才不得不伸手捏住她的脚,制止了她小野猫般的行为。 慕容北辰感到有些焦头烂额,难以应付。 她要挣扎,他怕自己把她的腿捏伤了,当下便乖乖地放了手。 可是他一方,她的身子就失去了重心,整个就要朝着后面倒去。 眼看她就要砸进水里,慕容北辰伸手再次一把捞住了她。 滑腻的身子就这么被他揽在了怀里,她望着他,眼中突然就闪出了一股子异样的光彩。 那样的光彩,让慕容北辰觉得身子猛地一震。 她突然伸手,朝着他的脸上而来,慕容北辰至今还觉得脸疼,自然是抓住了她的手。 这一抓,不仅没有感到她手上的半分力量,反而是被她反手一握,顺便的,还在他的手上摸了一把。 她脸上突然勾出了一抹笑,轻佻的,色眯眯的。 她开口,声音里都是色眯眯的味道,“哇,身材好好,肌肉好结实……嗷呜手感好好!” 她像是一只小奶狗似的,抱着他又抓又咬又啃。 慕容北辰浑身顿时一僵,旋即狠狠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又是怎么回事? 凝小二抱着他又啃又咬,还上下抚摸,忙得不亦乐乎。 眼前的人,虽然脸上被打得有些肿,但是,却依旧是不影响他的美色,简直是她见过的最秀色可餐的男人了! 更要命的是,他的这副身材,一丝不挂完全可以上下其手啊有木有,嗷呜,她欢乐得嗷嗷叫,越发卖力的纠缠不休。 慕容北辰更是吸气连连,要说之前的那一切是惊吓,眼下的这一切,简直可以说是惊喜啊!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惊喜! 但慕容北辰还是存着那么一丝丝的理智,他很艰难地把人推开,呼吸中已经带上了微喘。 看着眼前这个脸蛋娇艳,双眸含春的女人,他声音沉沉,“凝猫,你清醒一些!” 她要再这样,他就要把持不住了。 虽然,他也的确不想把持,虽然,他也不需要把持,但是,他却还是存着一丝理智,他并非真正精虫上脑的人,他想要她,却不想在这么不明不白的时候,在完全搞不懂她这具躯壳下住着的,究竟是哪个“她”的时候。 凝小二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她以前也喜欢看美男,但是,从来都没有看到过一个不穿衣服的,还能让她贴得那么近的! 她好奇,又激动,隐隐还有种想喷鼻血的冲动。 秀色可餐的美男就在旁边,她还需要清醒吗?她才不要清醒! 不过,她也不叫凝猫,她是凝小二。 凝小二便很自然地忽略了他的话,小脸再次凑了上去,吧唧一口就亲在了他的唇上。 唔,原来美男亲起来是这样的味道啊!凝小二有一就有二,亲了一口还不知足,又巴巴地凑上去想要亲第二口。 可是还没等她亲上去,这人就已经有些失控地抱住她的脑袋,一把擒住了她的红唇。 凝小二原本定制的攻略应该是她手撕美男,现在,自己却被他亲得头晕目眩。 她不甘示弱,小手极度不安分地在美男身上揩油,揩着揩着,她就觉得这人越发粗暴了。 “唔。” 她娇嫩的唇瓣被他咬了一口,咬得她有些生疼。 她不甘示弱地也咬了他一口,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 他放开了她,呼吸急促,眼神灼灼。 而她,则是伸舌舔了一口唇畔上残留的血渍,盯着他的眼神也似染上了一股亮晶晶的光亮,像是猎豹盯着自己的猎物一般。 她色眯眯地笑着,唇畔的笑窝点点跃动,“你真好吃。” 这是哪儿来的小妖精! 慕容北辰呼吸一滞,觉得自己有些承受不住了。 他声音沙哑,“好吃就全都给你。” 他说着,再次伸手揽住她,要继续撷取她的娇软和美好。 不管是哪里来的小妖精占据了凝猫的身子,至少,这具身子是她的,这,就够了。 他紧锁着她,深深地吻着,要将她揉入自己的身体里。 两人激烈地交缠,慕容北辰激动难耐,这小妖精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了那等勾人的本事,竟是越发精益,简直叫他还没到最后一步,都险些没绷住。 就在他要发出最后攻击时,原本柔情似水的人,突然就变了脸。 “啪!”又是一声脆响,他的脸上被打了一巴掌。 唔,好疼。 “你个登徒子,我要打死你!” …… “哇哇哇,我好饿,我要吃东西!” …… “谁要是敢诱惑我吃东西,我就杀了谁!” …… “我的鬼脸面具呢?” …… “郎君,你怎么停下了,来嘛来嘛,我们继续……” …… 原本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而今,却也已经被折腾得偃旗息鼓,再没了半点旖旎心思。 最后,慕容北辰在她的身上穴位上点了几下,把她点晕了过去。 原本吵吵闹闹搞怪不休的人,一瞬间就软倒了下去,整个人乖乖巧巧安安静静。 慕容北辰看着她安静下来的睡颜,一时之间,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在这短短的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里,她的行为迥异,神志不清,变化颇大,而且切换频繁,毫无预兆。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谁对她做了什么? 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这么些年,她又是怎么过的? 慕容北辰双拳握得紧紧的,眸中怒意滔天。 他一定会查,若是叫他查出是谁做的,他定要将那人碎尸万段! () 第613章 酣睡 今夜,原本沉寂下去的潜龙殿再次热闹了起来。 因为,皇上抓到了那女刺客了! 更惊悚的是,那女刺客是被皇上亲自抱回寝宫的,有眼尖的宫人看到,那女刺客浑身湿透,衣衫不整,只露出一头乌黑的长发,光是看上一眼,就让人产生无限联想,只觉得风情无限。 更更惊悚的是,皇上不仅没把女刺客送到监牢,还紧急命人去宣太医,要给女刺客诊治! 虽然宫人们都不敢胡说,但是,皇上的这一番反常的举动,的的确确是叫人心里不得不生出嘀咕和怀疑,皇上莫非是被这女刺客迷住了? 碍于皇上的淫威,大家自然是不敢公然议论此事,但是私底下,众人的小九九却已经飞快地盘算开去。 了不得了了不得了,万年不开花,从不近女色的皇上,这次要被这么一位女刺客收服了。 而那位被皇上紧急传来的太医,更是被催得险些没把鞋子跑掉。 急急忙忙赶到了之后,连口气都还没来得及喘,便听得皇上一声令下,“好好给她看看,若是治不好她,你的脑袋也别想要了。” 太医闻言,心里一个咯噔,面上满是战战兢兢。 自己今天这是踩了哪块地雷了,竟然这么倒霉被传来诊脉。 而且他刚刚看到了什么,皇上的脸上,左一个巴掌,右一个巴掌,天啦噜,哪个胆大包天的敢冒犯圣体,要命了。 再看看躺床上这位,那太医瞬间就明白了什么,他赶忙收敛了那些个不该有的八卦心思,细细地诊了起来,可他却眉头蹙得紧紧的,半晌都没个反应, 他诊了一次,不敢轻易下定论,便又反复诊了好几次,觉得自己的头都要大了。 慕容北辰一直沉着脸在旁边站着,看到那太医久久没有给出一个结果来,一张脸顿时就更沉了。 最后,他实在是不耐烦了,出声呵道:“诊了这么久了,还没有诊出结果来吗?这就是你们太医院的水平?” 慕容北辰本就威严,眼下这么一句话,更是直接把那太医吓得三魂七魄都被吓跑了。 那太医忙不迭地下跪行礼,“回禀皇上,微臣一番诊脉之后,发现这位姑娘的脉象沉稳,合该是正常人的脉象,但是,稳健的脉象下,却又显得很是复杂,瞬息万变,大不相同,微臣行医这么多年,委实,委实是没有见过这等奇怪的脉象啊……” 那太医说完这些话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然在脖子上摇摇欲坠了,头顶也传来了一股凉飕飕的感觉。 但是,没办法啊,这姑娘的脉象,的确就是这般复杂,蹊跷到他怀疑人生。 他竭尽半生所学,也都没法判断出这姑娘的病症。在皇上面前,他总不能昧着良心说假话不是? 果然他的话落,慕容北辰原本就阴沉的脸色变得更阴沉了几分。 他张口怒道:“朕出俸禄养你们,你们就是这么个庸医的水平?若是没有这等本事,那就赶紧让贤,给更有能力的人腾位置吧!” 慕容北辰一句话,便把这太医的顶戴花翎给摘了,那太医瞬间跪倒在地,迎着慕容北辰的阴冷目光,他便是有完全求情的话,也根本说不出口,只能颓然谢恩。 而慕容北辰罢免了这么一个太医之后,紧接着,又把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召来,最后的结果自然显而易见,没有一个太医能诊出病因,最后太医们都齐刷刷地跪着,垂着脑袋,等待着慕容北辰把他们的顶戴花翎一个个都摘了。 慕容北辰气结,让人麻溜地滚了。 太医们虽然被骂了,但好歹没有被一锅端,一个个都跑得争先恐后,毫不迟疑。 整个潜龙殿上下的人,都清晰地感觉到他们的头顶上压着的那股子沉闷压抑的气氛,一个个都噤若寒蝉,不该说的话半个字都不说,便是不该大口喘的气也都硬生生憋了回去,生怕因为多喘了一口气就直接被削了脑袋。 慕容北辰把人都赶了出去,他看着这个躺在他的床上,睡得一脸憨甜,毫无防备的女人,分不清心里不知究竟是高兴多一些,还是心疼多一些,总之,他的整颗心都有股酸酸涩涩,难以言喻的感觉。 他的手轻轻地抚上了那张素白的面颊,她还是以前的模样,只是,似乎瘦了些。 只是,她的神智却变成了那样,一会儿一个变,实在是叫慕容北辰觉得心口发涩。 她是不是吃了很多苦头,最后才会变成了这样? 慕容北辰心口闷疼得厉害。 他脑中飞快地盘算着,宫里的这群庸医一个个都不顶用,那么,便只能找太叔凌了。 景琉成亲,太叔凌一定会回来,就算他不回来,自己也一定会派人把他抓回来! 明天就派人去查一查,他们现在到哪里了,还要多久才会到京城。若是他们的脚程太慢,他不介意派人送他们一程。 慕容北辰下了这样的决定,稍稍放了些心。 他宽衣上了床,就躺在她的身侧。 他虽上了床,却并没睡觉,而是一直撑着脑袋,紧紧地盯着这个睡态酣然的女人。 他不敢闭上眼睛,因为害怕,害怕自己只要一闭上眼睛,她就会消失,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就会发现,自己今夜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一场自己自欺欺人的梦。 他看着看着,便忍不住俯身,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轻轻柔柔的触碰,却是真真实实的。 每每如此,慕容北辰便觉得安定不少,至少这在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不是他的梦。 他就这么看着看着,唇角禁不住一点点上扬着。 看着她,脑中便不自觉地回想他们之前那么多的点点记忆,想着想着,他开始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眼皮也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终于,他的眼皮合上,不知不觉间,便睡了过去…… 最后,慕容北辰是被一个沉甸甸的重物压醒的,伴随着那压迫感的,还有身上一阵阵酥酥麻麻的异样感。 想到了什么,慕容北辰倏地睁开了眼睛。 () 第614章 罢朝 睁开眼睛的一瞬间,慕容北辰的呼吸下意识地放轻了。 做完他做了一个甜美的梦,可是方才醒来的瞬间,他的脑中飞快地闪过了昨晚上的种种记忆,然后一股强烈的不安感将他侵袭,他生怕昨晚的一切,全都是梦。 可是一睁开眼,他就发现自己看到了天堂。 自己的身上,正压着一个人,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 她的眼睛晶晶亮,面颊绯绯红,唇角笑眯眯,整个人,色眯眯…… 这张脸,清晰无比的映入他的瞳眸之中,每一分,每一毫,每一个细枝末节,完完全全,清清楚楚的,全都落在他的眼中。 慕容北辰的浑身一震,眸中冒出了一股子炽烈光芒。 这不是梦,昨晚上的一切,都不是梦。 眼前这个凝猫,就是昨天的凝猫!就是他的凝猫! 慕容北辰觉得她就是只妖精,这么久毫无音讯,一出现,就像要他的命! 虽然眼下的凝猫神经错乱,性情变幻莫测,跟以前大不相同,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又会变身,可是,她是他的,不管她内里变成什么样,她都是他的。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先吃为快才是正道!慕容北辰心头生出了一不做二不休的念头,然后他也毫不迟疑地付诸了行动。 凝小二今天早上一醒过来,就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温暖炽热的怀抱里,她转头一看,乖乖,是昨天那个优质美男! 色字当头,还有什么可犹豫的?这么些年,她偷偷地看了那么多丰富多彩的春宫图,可从来没有找到机会试验呢! 她便小心翼翼地爬到他身上…… 一道声音传来,“既然你这么想要,那我,便成全你。” 凝小二还沉浸在他那酥酥麻麻的声音中没回过神来,就,就已经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外头,原本每天候着伺候皇上上朝的太监宫女们,刚听了个开头一个个都面色绯红,那为首的太监高升赶紧把人打发走了。 他瞅着天色,再听听里面的动静,想想昨晚上的那一番兴师动众,最后凭着自己的专业素养,擅自下了个决定,今日罢朝,赶紧派人上前朝传话去了。 果然,他远远地在屋外候着,这一候,便从早上候到了下午。 只是,令人奇怪的是,里面除了一开始的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以外,后来里面的动静就变得越发奇怪,更好似朝着一个诡异的方向发展。 比如,一会儿传来哇哇的大哭声,一会儿传来噼噼啪啪的摔东西的声音,一会儿又变成了彪悍的打斗声,甚至还有啪啪的巴掌声。那里面的声音,一声接一声,一声塞一声的怪异,委实是叫人觉得匪夷所思,捉摸不透。 想到了昨晚上皇上脸上的那两个巴掌印,现在再听到这清脆的巴掌声,高升瞬间就明白了什么,那,那女刺客,竟然敢对皇上下手!动手了也就罢了,竟然还能完好无损? 完好无损也就罢了,竟,竟然还,还因此得了隆宠?这事情的发展,怎么就这般诡异呢…… 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件事的结果都是,那位得了恩宠。 高升高公公,对于里面那位的来路,更是升起了十二分的好奇,更多的,还是敬佩,敬她是个女侠! 屋子里一番噼里啪啦各种动静轮番上演了一通之后,终于恢复了安静。 里面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传水。” 高升赶忙应声,然后飞快地吩咐宫女们照着主子的吩咐去了。 沐浴的热水送了进去,里面又是一番兵荒马乱的动静,几乎让他们觉得里面的人要把房子给拆了,众人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便只能再心里暗自琢磨想象,心道,原来他们圣上喜欢这一口的…… 这么又过了一个多时辰,里面终于又传来了那道声音,“进来收拾。” 众位宫女太监们都低垂着头,一个个跟鹌鹑似的鱼贯而入,待他们进到里面,一个个的险些直接被屋中景象惊呆了。 整个屋子里,都是水,衣角踩上去,湿哒哒的一片。 而那个浴桶,此时已经四分五裂,坏得很有节奏。 除了浴桶,便是屋中的杯盏摆设也都碎裂一地,桌椅板凳都缺胳膊少腿,简直让人觉得,这两人方才就是在这里活生生地打了一架。 众人心里那个复杂,心道那女刺客究竟是个什么来路,竟然这般彪悍,敢这么在皇上面前叫板竟然还没被赐死。 想想昨天,皇上对那女刺客可是恨得咬牙切齿,是要将她直接处死的,现在,这个剧情发展,未免太出乎意料了些。 他们心里再多的嘀咕,也都只能在心里想想,表面上是半点都不敢表露。 众人正像是哑巴似的飞快收拾残局时,却又听到了一声声期期艾艾的“嘤嘤”哭声,那哭声,谁实在,听得有些假兮兮的,叫人鸡皮疙瘩直往外冒。 可是,更了不得的是,他们紧接着就听到了那道一贯低沉威严的男声,正用一种他们从来都没有听到过的温柔语调哄人,“好了好了,别哭了,仔细哭坏了眼睛,让人心疼。” 众人收拾东西的手都不约而同地顿住了,甚至很默契地都抖了一下,他们觉得,自己听到了不该听的声音,会不会被杀人灭口啊。 就在众人发愣停下动作的时候,方才那温柔的声音立马变成了冷冷的语调,“愣着做什么?是要朕亲自指点你们要怎么收拾吗?” 瞬间,大家顿住了的动作立马回复原形,一个个继续埋头,飞快地忙了起来,大气都不敢出。 可他们不敢去看,耳朵却依旧能听得一清二楚的啊。 那道嘤嘤嘤的哭声又传来了,然后,他们皇上方才冰冷的语调又顺便变成了温柔缱绻的柔哄,众人听得那叫一个耳根发热,一个个都恨不得自戳双耳,免得回头皇上因为他们听了不该听的迁怒于他们,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 第615章 斗智 慕容北辰接连几天都呆在潜龙殿没出去,什么朝堂大事,什么国君之责,全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现在,只想做一个昏君,只想守着这么一个人。 第一天下来,慕容北辰被凝猫折腾得几乎没了脾气,她真的宛如一个神经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犯病了。 前一秒是那个抱着他色眯眯地乱吻的凝小二,下一秒就变成了抡起拳头要跟他决斗的凝小一。 前一秒是那个抱着肚子直喊饿的凝小四,下一秒就变成了看到吃的就要砸口中嚷嚷着要减肥的凝小五。 前一秒是那个到处找鬼脸面具要飞檐走壁的凝小三,下一秒就变成了那个只会嘤嘤嘤假哭的凝小六。 唯一正常一点的凝小七,他试图从她身上套话,以图知道凝猫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只偶尔出现,刚说上两句话,就被其他选手挤了下去。 慕容北辰花了一天的时间了解了一二三四五六七,摸清了她们的脾性。 第一天下来,兵荒马乱都不足以形容他的感受。说实话,慕容北辰觉得这一整天下来,自己都快老了十岁。 第二天,他开水摸索着和她们的相处之道。经验多了,她只要一变脸,慕容北辰就立马换一副姿态,飞快地喊出她的名字,然后顺着她的喜好应和奉承。 对好斗的凝小一,捋毛的法子,不是把她打败,因为真把她打败了,她只会越发地缠着他继续打,直到自己赢了为止。 而慕容北辰亲身实践过,凝猫的功夫在这几年世间里突飞猛进,他都要全力以赴才能免力保持不败。 后来他便换了个法子,他假装出一副奋力抵抗,最后无奈落败的局面,甚至在言行上表现出对她的十二分崇拜和敬仰,如此一来,她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便安静下来。之后每次出现,也都是一副自己很厉害,他很菜鸡,自己不屑跟他动手的傲娇模样。 慕容北辰用自己的没脸没皮成功遏住了她好斗的本性。 对于好色的凝小二,这个对他来说根本不是挑战,简直是最大的福利。 她会主动投怀送抱,抱着她一下就亲一口,直把他的心都亲得酥酥麻麻的。第一次的,他感谢自己长了一张俊脸。 每次她投怀送抱,他都毫不客气地就地办了她,直把她折腾得哭爹喊娘,彻底臣服。 也许是他折腾得太过了,好几次凝小二见了他都开始躲,一副又垂涎他的美色,又怕自己被折腾坏的纠结模样。 对于爱扮女鬼的凝小三,慕容北辰觉得她的这个毛病最是要不得,若她大晚上的总不想睡觉,还总是喜欢到处飞来飞去,现在在他的皇宫里还好,若是不小心去了别处,被别人伤了,或者像上次那样被关进天牢里怎么办? 是以,慕容北辰决定改掉她的这个坏习惯。 在她再次戴上面具要夜游皇宫时,她发现,这整个皇宫的人,全都戴上了各种各样的鬼脸面具,以前她只要一出现就会吓到一大片人,现在,她怎么吓人,他们都无动于衷,就好像是完全看不到她,或者觉得她就是个最寻常不过的人似的。 如此这般,凝小三一腔装鬼的热情都被浇灭了,变得意兴阑珊起来。 慕容北辰便趁热打铁,开始花言巧语引经据典地说鬼故事,一遍遍地给她洗脑,让她觉得,这个世界上鬼这东西根本就是疏松平常的存在,她就是再扮鬼也没人会被吓到。凝小三慢慢就被他说服了。 凝小四是个孩子天性,每次都只想吃东西,这最是好哄不过。而且慕容北辰倒是希望她能多吃一些,她太瘦了,每次看到她吃得欢快,他就觉得满足至极。 让他头疼的是凝小五,她根本就是跟凝小四完全对着干,她的脑子里,除了减肥还是减肥。 慕容北辰尝试与她沟通,告诉她吃饭的重要性,但是非但没有起到效果,还被她猝不及防地又抡了两巴掌。 要对付凝小五,慕容北辰委实花费了不少心力,每次她一出现,慕容北辰只能飞快地把所有吃的都收起来,然后先发制人把她控制住。 但是现在她的武力值已经很高,虽然自己已经非常努力,却还是没能阻止她闹腾。 如此下去,根本不是办法。 慕容北辰为这件事操碎了心,最后灵机一动,便想到了对付凝小三时候的法子。 所以阖宫上下突然收到了皇上传达下来的另外一个奇怪的指令:重新筛选潜龙殿的宫女太监,瘦的,一律不要,只要胖的,越胖越好! 宫中各处的胖子,被以飞快的速度调到了潜龙殿。 而且整个宫里内外,也都开始往越发怪异的方向发展,增肥。 大家见面的第一句话不由自主地变成了,你怎么比我胖那么多,好羡慕…… 慕容北辰故意把凝小五带出去,她一出门,就看到一群群膀大腰圆的大胖子,每个宫女太监们谈论的话题都是:“今天我又吃了八碗饭,希望明天能再胖上三斤。” “御膳房里特意做了增肥餐,那五花肉又肥又烂,我一口气吃了十几盘,我一定会比你们胖得更快!” “我比你吃得更多,我才是最胖的!” “我刚刚在外面听说,竟然还有人不吃饭要减肥,你们说好不好笑。” “现在都以胖为美,以瘦为丑了,那些要减肥的,脑子里都有屎吧。” “就是就是,咱们去吃东西,让那些瘦子丑死算了!到时候就都是咱们胖子的天下!” 凝小五每次出来,耳边听到的都是这样的话,看到的都是那些浑身丰腴的宫女太监们津津有味地聊着哪样哪样菜色好吃云云。 听得次数多了,她一出现看到自己面前的美食,竟然也破天荒地没有暴跳如雷地砸,甚至还很好奇地盯着看,真的有她们说的那么好吃吗?现在胖胖的,真的才是最美的吗? 慕容北辰好容易看到了转机,每每都恰到好处地添上一把火,终于,凝小五那暴躁减肥狂的设定,被他硬生生地扭正了。 解决了这么个硬骨头,爱嘤嘤嘤的凝小六的难度系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她爱哭他便哄着就是了,左右就是废一些功夫。 而凝小七最是正常,根本不需要他费心。 如此,他耗费心神心力,终于顺顺利利地跟这七个磨人的小妖精达成了堪称和谐的相处模式,阖宫上下,也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终于,他们不用再被折腾了…… () 第616章 昏君 半个月时间,慕容北辰凭借实力把媳妇降服了,无论哪个媳妇出现,他都能机智应对,不再像之前那般兵荒马乱不知所措。 而阖宫上下,也都知道了这么一号神经病的存在,不仅知道,一个个还都是深受荼毒的受害者。 大家虽然深深受害,但是所有抱怨的话全都囫囵往肚子里吞,是半个字都不敢往外吐。 虽然皇上的爱好清奇,但是他是皇上啊,他说了算啊,他就是看上了一个丑八怪,他们也得乖乖地叫娘娘不是? 这半个月的时间,他几乎与凝猫形影不离,除了一开始罢朝几日,之后每天他也都恢复了上朝,但是每次上朝,都把凝猫带上。 但是凝猫的情况特殊,他不想让她过早露面,便是对岳丈家里,他也不打算现在告诉他们真相。 是以,每天上朝,为免她醒了之后逃了,他都会给她点上睡穴,他在前头上朝,凝猫就躺在贵妃榻上,一张帘帐相隔,他们看不到,他却能。 一边听着大臣们的回禀,一边听着她酣睡时咻咻的鼻息,跟小猪似的,却叫他觉得分外安心。 然而,众位大臣也都不是瞎的,之前也听说了皇上因为一个女刺客折腾出来的风波,眼下见到这般场景,自然也都知道了那帘帐之后那人是怎么回事。 不少大臣心里都有些不满,觉得皇上宠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是为昏君。 原本有言官想要谏言,但是大家也都在暗自观望,一时出头鸟,朝堂上便呈现了一种互相观望的僵持状态。 有不少大臣心里却打起了其他的主意,新皇登基以来后宫一直空虚,直到现在一年孝期过了,大臣们请皇上纳妃的奏折跟纸片似的往上递,但最后的结果无一不是,没有结果。 现在,新皇终于是开始宠幸女人了,这无论如何,都是一个突破啊!有一就有二,之后他们往后宫塞女儿侄女,定然会比更加方便了不是吗? 抱着这样的心思,对于慕容北辰的这种行为,大家都默契地选择了保持沉默。 慕容北辰可不去管那些大臣们的弯弯绕绕,他满心满眼想的只有一点,不能让凝猫离开他的眼皮子底下。 慕容北辰命人把所有要处理的奏折全都搬到了潜龙殿,他一边飞快处理奏折,一边在各号凝猫之间来回切换,从一开始的应接不暇,到后来变得炉火纯青,信手拈来。 当然也闹过不少的幺蛾子,要么是她险些把他刚刚批好的奏折全烧了,要么是把他的砚台打翻,不仅奏折毁了,他们身上也全都一片污渍。 最后,事态就演变成了以黑墨为武器的互相抹黑攻击,凝猫自己成了一只大花猫,也把慕容北辰抹成了大花猫,这等触胡须的行为简直大逆不道,她却咯咯笑得开心。 慕容北辰那张俊脸上一片污渍,可他的眼睛却是晶晶闪亮,眸中像是盛满星光。 此时此刻,他感觉凝猫好像又变回了以前那个凝猫,让他禁不住动容。 他低声呢喃一声,看着她的眼神中充满宠溺,“傻瓜。” 最后,慕容北辰抱着她去了温泉池,将两人脸上的污渍都洗干净。 原本是一场纯洁的洗脸活动,最后他觉得,约莫他们的身上也染了污渍吧,所以十分麻溜地把两人都剥光,为所欲为。 最近半个月,因为他太生猛,便是好色的凝小二对他都有些害怕,眼下,慕容北辰正要为所欲为,凝小一却出现了,她扬手就要给他一巴掌,堪堪被慕容北辰钳住了。 慕容北辰觉得他必须想个法子,让每个媳妇都能让他为所欲为才行,不然若是以后他要提枪上阵,突然就换了个人,自己被赶下床来。次数多了,他非得被吓出病来不可。 他一脸无辜的卖可怜,“是你主动的,说要跟我练功。” 凝小一满脸的不信任,“我才不会说这样的话!” 慕容北辰则是满脸真诚,“我一言九鼎,从不说假话。你要和我双修,练就武功大成,我对双修之法也一直如雷贯耳早有耳闻,只是一直都没有找到能与我双修之人罢了。这次,不若我们来试试?” 凝小一觉得自己好迷惑,本能上觉得,这话不可信,可是,看到他那张帅气又真诚的脸,她心底里,竟然生出了一股子难以抗拒的动摇。 天哪,她这是怎么了,一定是被凝小二那色女带坏了! 凝小一还在愣怔犹豫的时候,慕容北辰已经轻柔地抚上她的背脊,声音低哑而魅惑,“来,我带你以前双修,共登极乐……” 最后,凝小一觉得自己真的登上了极乐,身子软了,声音哑了,整个人都丧失了思考能力,一片空白。 最后脑中唯一的念头就是,原来双修就是这样吗?看来,还挺不错…… 慕容北辰这半个月以来,可谓是痛并快乐着。 熬过了前面半个月的适应期,后面的日子,他便仿佛自己成了快活神仙。 上朝这样枯燥的事,都平白添上了欢喜愉悦的成分,诸位大臣们都有志一同地发现,皇上的脾气变得比以前好多了。 那些在朝政上犯了错的大臣们,原本都已经做好了要挨批评的准备,但是没想到,皇上却是和颜悦色地把事情揭了过去。 有大臣趁机向皇上提要求,为自己手下的部门争取福利待遇,他也答应得十分爽快,简直叫人欣喜若狂,意外之极。 身为人精,大家都知道皇上之所以这般好脾气,定然便是因为那位只闻其事未见其容的女刺客。 看来,这位女刺客要晋升为娘娘,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不少人都想打探那位此刻娘娘的情况,但是宫里当差的人嘴巴都像是被人上了锁似的,任凭怎么打听都打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就越发增加了那位神秘女刺客的神秘感。 终于,这样的传闻也传出了宫外,传到了黄家里。 而半个月已过,距离景琉的亲事,便只有几天的时间。 原本喜喜庆庆筹备亲事的黄家众人,听到外面有鼻子有眼的传闻,那股子喜庆气氛,平白就淡了不少。 () 第617章 传扬 其实这个消息,每天上朝的黄天仕和景瑜早就知道了,只是这父子二人都十分默契地没有向家人透露半点口风。 老实讲,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们的确是震惊,尤其是他们还亲眼见到了那个帘帐后面的的确确是躺着一个人,这让他们的震惊都变成了愤怒。 但是,震惊愤怒之后,他们的理智又回归了原位。 他们有什么资格愤怒?坐在上面的那人是皇上,是一言九鼎,一句话可以定下无数人生杀命运的皇上,他们有什么资格去要求皇上为了凝猫守一辈子? 就算凝猫现在还在,也不可能让她一人独占后宫,她的丈夫身为皇上,根本就没有专情的权利。她身为妃子,也根本没有独占皇上的可能。 甚至于,他们都有些微微的庆幸,庆幸凝猫现在不在,至少,她不用亲眼看着自己的丈夫宠幸后宫,与那些后宫的女人表面言笑晏晏,暗地里勾心斗角。 他们两父子知晓了这件事,在禁卫军当差的少泽自然也知道了这件事,他年轻气盛,当即就恨不得直接杀上去质问慕容北辰,那个女人是谁。 幸而景瑜对自己的这个儿子甚是了解,在少泽要发飙之前,景瑜已经十分理智地把他拦了下来,并且趁机给他上了一场君臣之课。 慕容北辰为君,他们为臣,这是他们之间最正确,最合理,最保险的相处之道,不能恃宠而骄,说出做出一些与身份不和的事。 少泽就这么被自家老爹拦了下来,只依旧觉得心口郁郁,不能释怀。 他虽然已经长大了,可是现在都还记得小时候跟小姑姑、小姑夫的相处,他觉得那样的时光当真美好得叫人怀念无比。 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 原本他以为这一切不会变的,哪怕小姑姑已经失踪了这么多年,少泽之前一直都以为小姑夫还是那个小姑夫,他对小姑姑的心永远都不会变,这也是他这么久都没有再娶别的女人的原因。 可是,这一刻,亲眼见证了宫中动向的变化,少泽觉得自己年少时候的美好期待落了空,整个人的信仰都崩塌的感觉。 他不是一个能克制自己的人,他生怕自己呆在宫中会忍不住冲去质问慕容北辰,所以,在景瑜跟他谈过之后,他便索性请了长假,只假作为自家二叔的亲事做筹备,自然也是无人多想。 景瑜等人都知道这件事根本不可能捂得住,迟早是要被她们知道,但是也希望能多瞒一天是一天。 不曾想,在景琉的亲事之前,这件事还是传进了黄府后宅之中。 周氏听到的时候,原本脸上挂着的笑僵住,手上的动作也微微顿时,片刻之后才重新恢复如常。 尤可意和顾语之两个儿媳妇,也都暗自提起了心,只小心地觑着婆婆的神色。 周氏依旧挂着笑,只是那笑容却带上了几分涩然。 她淡淡道:“皇上正值壮年,合该为江山社稷着想,广纳后宫。” 对于这些事,她不会像少泽一样想着去指责什么,因为周氏很知道自己的本分。 但是知晓本分是一回事,心里会不会难受,会不会受到牵连波动,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就算嘴上不愿意承认,但心底里也根本骗不了自己,这件事,的确是让她们原本十分好的心情蒙上了一层淡淡阴影。 这些事原本只在大人之中传着,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慕容念之和慕容祁然几乎是同时知道了这件事,然后,原本两个玩得开开心心的孩子,心情便同时飞速down了下去。 慕容念之想到了自己之前的猜测,再听听这会儿听到的传闻,小小的人儿简直揣着大大的炸弹,几乎要气炸了。 “狐狸精,一定是狐狸精!我之前就猜对了,那个什么女刺客就是个狐狸精!趁着我们不在宫里,可劲祸祸我们父皇呢!” 慕容念之一边说一边拦住慕容祁然,“走,咱们现在就回宫!咱们去保护父皇!” 慕容祁然却是拦住了气呼呼的妹妹,很是沉稳地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我们对对方一点了解都没有,现在杀回去,也不一定能扳回局面,说不定还会被父皇训斥。” 慕容念之听了就更急了,气得在原地连连打转,“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啊?那个狐狸精在宫里,咱们不回去,哪里能知己知彼?” 慕容念之说好听了是心思单纯,说直白点那就是智商不够,想事情直来直去,不会转弯。 慕容祁然跟她相比,就互补多了。 慕容祁然直接就找到了第一号打探对象:少泽表哥。 慕容祁然之所以认定少泽一定知道些什么了不得的事,也是有根据的。别人或许没留意,可心思缜密观察入微的慕容祁然却是看了出来,这段时间少泽的表现都比较反常,好几次两人切磋武艺之后,少泽都险些说秃噜嘴。 之前慕容祁然不知道事情详情,现在知道了,再联系之前他的反常,可不就一下串联起来了嘛。 是以,两兄妹相协来到了少泽的院子里,把他堵了个正着。 少泽原本还一脸疑惑,谁知这两人张口就直奔主题,也没给他继续疑惑的功夫。 “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父皇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个女妖精?那女妖精是什么来路?她怎样迷惑我父皇的?” 慕容念之一口一个女妖精,喊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一张包子脸也越发地鼓了起来,更像是一只包子了。 少泽这段时间原本就因为这件事憋着一肚子的气,现在这两个小家伙堵上了门,直接问出了这个问题,他当下自然也是像找到了一个发泄口似的,当即就巴拉巴拉地一股脑倒了出来。 听罢之后,慕容念之一脸惊涛骇浪,慕容祁然则是一脸木然,内心惊涛骇浪。 天啦噜,他们的父皇被那女妖精迷得不轻啊,竟然为了讨好她让全皇宫的人都扮鬼?连上朝都把她带上,批奏折都挪到她的身边去批,一整天下来几乎是目光半分不离地盯着,完全诠释了何为“形影不离”。 慕容念之被震得忘了说话,慕容祁然心里也在想,看来这妖精的段位不浅,很是有些难对付啊。 () 第618章 妖精 此时在宫中,被“妖精”迷得七荤八素的慕容北辰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在京城上下掀起了怎样的风波,他满心满眼便只有眼前的这个妖精 甚至于原本自己一直关心呵护着的可心小女儿,也完全被他抛到了脑后。 原本慕容念之不知道内情的时候,眼瞅着自家父皇把自己送到外祖父这里之后半个月都没有来看自己,心里还自己为他找理由,只当他一定是太忙了的缘故。 加之自己在外祖父这里跟表哥表姐们都玩疯了,自然便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但是,现在,她的心境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她的父皇之所以会大半个月没来看她,不是因为忙于政务,而是被小妖精给迷惑了! 慕容念之觉得自己的心口好痛,尤其是在听到表哥告知的敌情之后,慕容念之感觉自己要和那小妖精决斗的念头都有些偃旗息鼓了,因为怕输…… 要是自己和那小妖精,父皇义无反顾地选了那小妖精怎么办?那她简直连哭都没地方哭了。 慕容念之看着慕容祁然,一双眼睛里满是无助。 慕容祁然心里其实也有些忐忑惴惴,可是面对妹妹这样的目光,他又觉得,自己应该要承担起顶梁柱的重担,不能让妹妹失望。 他略一沉思,开口道:“我们若是偷偷回宫去见那女人,父皇一定会知道。我们不能偷回宫,我们要稳住。” 慕容念之忙不迭地点头,如小鸡啄米一般。 “既然我们任何的小动作都瞒不过父皇,我们便没必要偷偷摸摸的。” 慕容念之再次忙不迭地点头。 “所以,我们什么都不用做,等到见了父皇,直接问。” 慕容念之又一次忙不迭地点头,可是这一次点着点着却是愣住了,眼中溢满了迷茫,最后变成了惊吓。 她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了起来,“真真真真的要直接问吗?要要是他承认了怎怎么办?” 慕容祁然淡定地说,“事情若是真的,我们便是旁敲侧击暗中打听,那也是真的。我们与其在这里胡思乱想,还不如直接坦诚向父皇相问。” 慕容祁然的话很镇定,也很理智,可是慕容念之却有种想哭鼻子的冲动。 她期期艾艾地道:“可,可是我不希望这是真的。” 慕容祁然抿着薄唇,那张俊朗的小脸上带着小大人一般的老成。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第一次对慕容念之说出了理智又现实的话,“父皇他,不可能一直都不娶妻的,就算不是这个,也可能是其他的女人。” 不管是为了这江山社稷,还是为了他自己,他都不可能一直不娶妻。 即便是他们的娘亲回来了,那个位置上的父皇,都注定了是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 他生性老成,对这些事早已经看得分明,只是之前,他父皇的态度太过于坚定,让他也生出了奢望,奢望着父皇永远都不娶别的女人,奢望着父皇只属于他们的母妃一人。 可是现在,那确有其事的女人,终究是让慕容祁然清醒了过来。 人生漫长,父皇这么苦苦等着母妃,对他而言其实也是一种酷刑,他也是会寂寞的。 慕容祁然心里也会难过,会怅然,会不平,会不解,所以,他才会跟着妹妹一起去找了表哥,打探了那女人的总总消息。 也正是因为打探到了那些消息,慕容祁然的心里,也才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他的心智成熟,自然也比慕容念之想得深,想得透,虽然心里依旧是会难受,会不开心,可是他却已经能理智地看待这些问题。 慕容念之就不一样,她心理年龄尚小,根本没法好好地思考这些问题。 她听到慕容祁然的话,心里一堵,嘴巴一扁,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呜咽着道:“我不要,父皇是娘亲的,我不要看到别的女人抢走他!外祖父只有外祖母一个人,大舅舅和三舅舅也都只有大舅母和三舅母,为什么父皇要有其他女人,这不是欺负人嘛,凭什么要这样,呜呜……” 慕容祁然看到妹妹一下就掉了金豆子,心里一时心疼,只得笨嘴拙舌地哄着。 他不是那口舌伶俐的,哄人的法子也很是生硬,采用的是最直接的讲道理的法子。 他很努力地向她灌输男子尤其是帝王都是有三妻四妾的,真正不正常的是外祖父一家。 谁知他这一番话哄下来,非但没让慕容念之止住了眼泪,还让她哭得更凶了。 慕容念之委屈地叫嚷,“哥哥你以后也要娶一群的女人吗?你怎么会是这样的一个人,我以后都不喜欢你了!” 慕容祁然:…… 他是来灭火的,可是为什么却平白引火上身了?他方才的话是在陈述事实,而不是他自己的意愿啊。 可是,慕容念之已经听不进去,呜呜咽咽地就跑去找外祖母告状去了。 慕容念之哭着扑到了周氏的怀里,很伤心地控诉了一番自家哥哥,跟着过来的慕容祁然额上满是黑线。 他们一开始讨论的重点不是放在他们父皇身上的吗?为什么最后被指责被刁难的反倒成了他了?这世间,还有没有天理了? 周氏却从慕容念之语无伦次的话里听出了关键,这俩孩子,也已经听说了慕容北辰和那女子之间的事,所以才会闹今日的这一出。 周氏面上柔声安抚着小姑娘,暗地里一颗心却已经狠狠地沉了下去。 哪个嘴碎的王八羔子竟然敢把这样的事往两个孩子耳朵里传?待她查出来,非撕烂了那人的嘴! 那头,正在院子里练武的少泽,没忍住接连打了好几个大喷嚏,心道,这是谁在念叨他? 后来,少泽很快就知道了是谁在念叨他,因为他等来了自家祖母,而祖母手里还拿着一条老粗老粗的木棍,气势汹汹,杀气腾腾。 少泽小时候没少吃鞭子,但是总体而言,娘亲和祖母对他还算是顶纵容偏爱的,见到祖母这般杀气腾腾倒还是头一次,所以他的警惕性大大降低,直到他吃到了一棍子才想起来躲。 “我让你什么都敢胡说,我让你嘴巴不严实,我让你一口一个小妖精带坏人,圣上的事是我们能私下妄议的吗?看我不好生收拾你……” 他的院子里便传来一阵鸡飞狗跳的叫嚷声,和他连连认错的声音。 其实少泽心里也觉得很委屈啊,这事儿压根不是他先说的,是那两个小家伙自己听到了风声找他打听的啊!他这一顿打挨的,可真是冤啊! () 第619章 大婚 三日后,景琉大婚。 这一日,黄府上下自然是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因着黄家的身份,今日到场庆贺的人自然是只多不少,让黄府上下越发喧嚣热闹。 而这次他们要娶的儿媳,却并非京中贵女,不少人都暗自打探议论,民间甚至有流言,这位姑娘不过是个江湖出身的落魄小姐,能嫁入黄家这等勋贵之家,便宛如鲤鱼跃龙门,三辈子的福气都用上了。 直到那嫁妆流水似的往跟着轿子一溜排开,险些没闪瞎了围观百姓的眼。 这还不算完,成亲当天,新娘子的娘家兄长,豪气干云地一掷千金,把京中所有的酒楼全都包下,一天照三顿摆流水席,凡是衣着得体者,皆可入内用餐。 便是那些个街角的小乞丐,也都一人一只烤鸡,简直是见者有份。 时至今日,见到这般阔绰手笔,那些原本对这新娘子所有的诋毁和猜测全都不攻自破。 而一掷千金摆下这等豪宴的端木恒,此时便一手抓着一个鸡腿,一边吃着一边看着整条热闹的街道,和周围围观的百姓,嘴里哼了一声,“小爷倒是要看看,有吃的还堵不住你们的嘴!” 那头,黄府之中高朋满座,道贺之人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就在黄天仕忙着接待宾客忙得团团转的时候,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停在了他们府门口。 马车停下,先下来的,赫然是一位蓄着长须,仙风道骨之人,之后是一位风韵犹存的妇人,紧接着,一个长身玉立,俊朗挺拔的年轻男子,还有另外一个容貌可人,娇娇小小的年轻妇人,再仔细看,便能看到,那小妇人的小腹微凸,赫然已有了身孕。 而在他们身后,赫然是几大车东西,马车刚停稳,后边一种家丁装扮的人便麻利地开始往黄府里搬东西。 马车的东西一箱一箱地往里搬,虽看不到里面装的是什么,但是光看那装着东西的箱子便已经是不凡的楠木所制,由此可见里面的东西会有多贵重。 在门口接待宾客的黄天仕和景瑞一看到来人,皆是一怔,然后皆是面露欣喜。 景瑞三步并作两步快步上前,到了他们面前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声音激动至极,“徒儿拜见师父!” 太叔凌一手捻着长须,一手伸出去,把人扶了起来,开口的声音很是爽朗,“大好的日子,不兴这一套,快起来。” 景瑞有些迟疑地看着师父,试探性地问,“师父,您的耳疾好了吗?” 多年不见,景瑞对太叔凌那浑然天成的正常对话已经产生了陌生感,此时俨然不知太叔凌究竟是能听到他说话了,还是依旧看的唇形。 太叔凌只是笑笑,“好不了了。不过,都是半截身子进黄土的人,都不重要了。” 景瑞心里赞叹,师父这一套读唇语的本事,当真是越发炉火纯青了。 黄天仕也已经走到了近前,很是欢喜地与太叔凌抱拳行礼,“先生能不远千里赶来,我实在是感动之至!” 太叔凌哈哈笑了两声,“老兄无需如此客气,景琉那小子,怎么着也是我夫妻二人的徒儿,说句占便宜的话,他也算是我们的半个儿子了。” 几人又是一番寒暄,太叔凌把身后的小妇人引上前,脸上染上敞怀笑意,“这是我女儿阿鲤。” 江鲤,现在或者说是太叔鲤,面上带上几分羞涩和赧然,对着黄天仕便是微微一礼,“阿鲤见过世伯。” 黄天仕之前自然是早知道太叔凌夫妻苦尽甘来,寻回遗落的明珠,眼下见到了真人,还怀着身孕,每个人脸上都是满满笑意的幸福模样,黄天仕心里便也满是为他们感到开心。 黄天仕赶忙伸手虚扶,连说了几声好。 太叔凌又指向身后之人,“这是拙婿。” 纪楚含迈步上前,亦是恭敬一礼。 黄天仕看着他们一家四口,简直越看越感慨,在这大好的日子里,他一个半大老头险些没忍住落下泪来。 景瑞问起了萧子渊和陆七七,太叔凌便道他们两夫妻这会儿怕是在西域,应是赶不回来了。景瑞闻言,不免心里稍稍失望。 直到纪家的家丁已经把马车里的箱子都搬了下来,正要往府里搬,他们才从寒暄中回到现实。 黄天仕两父子一边招呼着他们往里走,一边招呼着把那些贺礼往里抬,一时之间又是忙忙碌碌起来。 而其余的宾客,都不自觉对这一行财大气粗的人投去了疑惑的目光。又见黄家父子对他们熟稔的态度,便更觉得他们的身份定然不简单,不少人都已经存了待会儿要伺机上前攀一攀关系的念头。 而此时,人群中,有些人却是暗自愁坏了。 因为他们是慕容北辰派出去寻找太叔凌的人,他们的任务是找到他,然后把他尽快接进宫里,给宫里那位看诊。 但是他们找到人之后,说明了来意,不想这位神医倒好,听说了皇上是为了一个新宠特意派人请他,竟然果断公然抗旨,还抗得理直气壮。 “宫里的那位是什么身份?我又不认识,我闺女现在怀着身孕,可离不得我,我凭什么为了一个不认识的人抛下我闺女?” 他们想直接动粗,心想着直接把人掳走得了,但是没想到,这位的态度更是无赖,颇有一股子破罐破摔的意味。 “你们敢动老子,老子保证你们得到的就是一具尸体,看你们怎么交代。” 他理直气壮,又气势凌然的模样,丝毫不带怕的。 顿时,暗卫们自己就怂了。 他们要是真的把五鬼神医的尸体送进宫里,自己也非得下去给神医陪葬不可。 是以,他们不仅没能把人带走,一路上还苦哈哈地当着免费护卫,就生怕这位神医突然冒个失踪什么的。 太叔凌有闺女要照顾,自然不会闲来无事玩什么失踪,但是他知道慕容北辰的暗卫们在跟着他,他倒也丝毫不知道客气,一路上真就把他们当成了苦力使唤,什么活儿费力气,就把什么活儿指派给他们,他们也只能费心竭力的干啊,不然还能怎么地。 这会儿,太叔凌到了黄府贺寿,他们便只能依旧派着一部分人继续守着,免得神医突然闹什么幺蛾子,一边派人去宫里给那位回禀情况,只盼着最后能少领一些罚。 () 第620章 圣驾 太叔凌一行到了没多久,新娘子被热热闹闹的迎进了府,伴着那倌人一声声洪亮的高喊,这对新人完成了拜堂,顺顺利利地送入了洞房。 一时之间,黄天仕老怀甚慰,周氏更是激动得忍不住暗暗抹起了眼泪。 慕容念之却有些心不在焉,因为她父皇还没来。 自从知道了那件事之后,慕容念之的小脑袋里便总是忍不住胡思乱想,既盼着父皇赶紧来,然后她好当面问一问那件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方面又不希望父皇来,这样她就不用问,至少还能再保持一点幻想,不会马上被残忍的现实击败。 这些天,她的小脑袋瓜子里,便尽是这些事,整个人都有些蔫蔫的。 而慕容祁然,实际上他的心里也跟慕容念之一样忐忑,只是,他不想让妹妹更加焦虑,便表现得很是坦然自若,以期能用自己的镇定感染妹妹。 今日的景琉,穿着一身大红喜服,整个人精神抖擞,春风得意。 自他失忆以来,他的性子便是沉稳而严肃的,也不大笑,可今天,他却是笑得嘴角都要咧到了耳后根去,浑身上下那个傻劲儿,恍惚地叫人觉得以前那个景琉回来了。 实际上,景琉的脑子里已经开始有些许零碎片段闪现,但是只是太过零散,每每他细想脑袋便会头疼欲裂,难受至极,他便从不会刻意去想。 反正现在,他已经重新认识了自己的家人,自己全新的记忆里,这些人都是他的家人,以前的感情没有任何变化,他自然不会再去强求自己去多做回想。 便是家人们,也都开始慢慢放宽了心态,不再强求让他回忆过去了。 因为黄家与当今皇上的姻亲关系,且是唯一与皇上结亲,而且还生了一对儿女的人家,黄家自然就成了众人眼里的香饽饽,今日便有无数人百般奉承迎合,是以,整个黄家上下气氛便一直都喜喜庆庆热热闹闹。 景琉作为新郎官,今天能娶得美娇娘,自己也是耗费了千辛万苦,今天便格外高兴,一高兴,他便十分卖力地给各桌敬酒。 正在气氛最最热闹的时候,外面,门房急急忙忙地跑进来传话,“老爷,夫人,大,大事!外,外面……” 黄天仕见这门房磕磕巴巴的不成体统,一张脸顿时就沉了下去,“有话好好说,这般慌慌张张像什么话?” 那门房脸上依旧是一副激动难耐的神情,尽量让自己稳住心神,方才抛出了一句重磅炸弹,“外面,圣,圣驾马上要到了!” 这话一出,原本热闹的场面安静了一瞬,紧接着,下一瞬,便又爆发出了更加巨大的喧闹,在场的官员们一下就酒醒了,每个人都飞快地站了起来,脸上都带上了既紧张又兴奋的神色。 黄天仕起先是惊了一下,但是很快便镇定了下来,因为外孙和外孙女在这里,对于慕容北辰会亲自来,他其实也并没有那般惊讶。 他不慌不忙,开始指挥众人到前面接驾,并派人去后院通知那两个孩子。 不得不说,慕容北辰没有在拜堂没开始的时候出现,委实是十分给面子。若是他早早地就来了,众人都忙着接驾,所有人的注意力也全都放在了他的身上,新郎新娘反而要成为配角了,说不定还会因为接驾误了吉时也不一定。 一家之主黄天仕,领着今日的新郎景琉,并其他两个儿子,身后跟着一众参与宴席的亲朋与官员们,一起来到了门口。 众人才刚刚在门口站定,便见一个赤金轿撵不疾不徐地走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了那轿撵。 只是,那轿撵,怎么瞧着,有点娘气呢?就好像是以前宫里娘娘乘的那般。 不少人心里都生出了些许疑惑,没想到皇上竟然喜好这般风格? 但是也有眼尖的人看到了那轿撵之中映出的影影绰绰的影子,好似,不像是一个人呢,难道…… 不待众人心里再有什么猜测,便见那轿撵已经稳稳地停在了府门。然后,轿撵被一双手掀开,一个身穿暗红色云纹锦袍的男子率先从轿撵里跨了下来。 他一出现,众人便纷纷跪地行礼,口中大呼,“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慕容北辰有些敷衍地摆摆手,“都平身,无需多礼。” 众人便都依言起身,心道今天皇上的心情似乎还真的挺不错的。 黄天仕作为这一家之主,自然是要亲自接待皇上,他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突然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似的,所有的话都给噎在了喉咙底,根本连半个字都发不出了。 他身后的一众人等,表情也几乎跟黄天仕差不多。 因为此时,那轿撵中又钻出了一个人,一个女人,还是一个脸上戴着面具的女人。 确切地说,是慕容北辰伸手,亲自把人从轿撵上牵下来了,而那人身子摇摇欲坠,脑袋东倒西歪,眼皮上下打架,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她似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搞不懂自己今天为什么会特别困,只是觉得眼皮都要抬不起来了,浑身上下没半点子力气,只能把整个身子都挂在慕容北辰的身上。 慕容北辰今天出来的时候,便是害怕她会在酒宴上玩一出连环变身,最后把酒席给砸了,那这么一场好好的亲事,可就留下一大败笔了。 所以,慕容北辰给她喂了一些药,就算她真的又变身了,自己也能将她制服了。 慕容北辰关切地把人扶着,眼底都是化不开的深情,这样的神情,落在黄天仕的眼里,就像是一个耳刮子似的,简直要扇得他老脸无光啊。 景瑜等人的脸色也不好看,身后的一众臣子们,原本都在赞叹黄家的隆恩盛重,但现在,看到这般场景,原本的羡慕和嫉妒,就全都变了味道,隐隐地变成了幸灾乐祸和沾沾自喜。 是啊,黄家的女儿是迄今为止当今圣上唯一的妻子,即便现在那位女儿不在了,却留下了一双儿女,甚至依旧占据着这位圣上的心,让他久久都不肯选妃。 现在,他更是亲自来参加自家二舅子的亲事,这是何等的荣耀? 可是,在这般极致的荣宠之中,剧情却发生了急转直下,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另外一个新欢。 这,不是在打黄家的脸是什么? () 第621章 对哭 黄家所有人脸色都不好看,甚至可以说是难看。 但是,不管慕容北辰做出什么样的举动,他都是皇上,任何人都没有办法指摘置喙。 黄天仕心里像是吃了黄连一般苦,想到了那个失踪多年多半已经不在人世的女儿,更是觉得心口一阵阵的发疼。 但是今天是儿子的好日子,他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是以,即便此刻他的心里如何翻滚,表面上都迅速平复,挂上了身为臣子应当有的恭敬表情。 他正要再说些什么客套话,把他们迎进府里的时候,不妨身后就突然传来了一声清脆的童音,“父皇!” 是慕容念之,她收到了消息,急匆匆地从后院赶了来。 她拨开了人群,飞快地挤到了前面,她的脸上原本挂着笑,但是直到她挤到最前面,站在黄天仕的身旁,看到自家父皇身旁站着的那个戴着面具,整个身子都依偎在他身上的女人时,脸上的所有笑意全都褪尽。 慕容念之的小脸顿时变得一片煞白,这么些天以来,所有的担惊受怕,焦灼惊恐,在这一刻全都变成了现实。 慕容念之抖着唇,白着脸,就这么站在那里,直勾勾地看着那两人。 那是她的父皇没错,那张英俊的脸她再熟悉不过,那个素来都严肃,只在自己面前才会这么温柔的人,此刻却对另外一个女人露出了那般温柔的神色。 慕容念之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要被伤透了。 她的眼眶一瞬间就红了,这些天压抑的情绪也在此刻爆发,然后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 她一边哭,一边指着慕容北辰的方向大喊,“这个狐狸精是谁?你凭什么把她带来?你这个坏父皇,坏父皇!你跟这个狐狸精好,我以后再也不喜欢你了!” 慕容念之的声音嘹亮,落在在场众人的耳朵里,简直像是最精彩的皇家秘辛大剧。 大家都又是八卦好奇的想听,又是暗自担心后怕被灭口不敢听。 慕容北辰听到慕容念之的话,面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这丫头,当真是越来越不知规矩了,而且她骂谁是狐狸精呢?这样的话,岂是一个公主该说出口的?看来以前,自己对她的管教,委实是太松散了些。 因为对凝猫的偏袒,慕容北辰脸上的怒意便不自觉地带了出来,他也当真开口,对那小丫头呵了回去,“放肆,你就是这般跟父皇说话的?” 慕容念之原本就伤心,就指着慕容北辰能说句软话哄一哄呢,可是没想到,他非但没说,反而还开口骂她! 慕容念之愣了片刻,下一瞬,她就更是吼得更大声了,那眼泪就跟不要钱了似的刷刷往外流,一边哭还一边喊着,“坏父皇,坏蛋父皇,我以后就住在外祖父家里,再也不回宫里去了!” 这时,慕容祁然也从后面挤到了前面,方才便已经把前面的对话都听在耳里,眼下再看向自家父皇,看到他搂着那女子的场景,心里也跟着沉了下去。 而黄天仕见到外孙女哭得这般伤心,简直又是心疼,又是着急,只能搂住这小祖宗好生哄了起来。 慕容北辰看到慕容念之这般哭闹,自己心里也禁不住一阵阵心疼,心道自己方才说话,是不是真的太过了一些。 一时之间,身后的众位宾客们,一个个面上便全都露出了一股子略带尴尬的神色,那些个幸灾乐祸的,也把所有的心思全都藏到了心里,压根不敢表现出来。 黄天仕手忙脚乱的安慰,可是却根本没有任何效果,他正着急上火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突然间,另外一声嘹亮的哭声又响了起来。 众人神色惊诧,循着声源看去,便见到那哇哇大哭的人,不是旁人,赫然便是慕容北辰怀里抱着的那位戴着面具的女人。 她一手抓着慕容北辰的衣襟,一手伸手抹着眼泪,那面具的设计是把嘴巴也露了出来的,她此刻便是嘴巴大张,嘴里一阵阵干嚎,眼泪簌簌地流,那声音,和慕容念之的哭声形成了一唱一和的效果,简直堪比交响乐一般精彩。 慕容念之原本哭得可伤心可伤心了,可是没想到,竟然有人比她哭得更伤心,那眼泪汪汪的样子,叫她都禁不住止住了哭声,呆呆地往向那个“狐狸精”。 明明是自家爹爹被她抢了,她就说了两句,这人怎么比她还委屈?慕容念之感觉自己好冤枉。 所有人,除了慕容北辰以为,都被这番场景弄懵了,心道皇上新得的这个美人,怎么画风有些奇怪啊?一时之间,竟是叫人辨不清究竟是什么路数的。 周氏并尤可意、顾语之三个婆媳好容易来到门口,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怪异场景。 凝猫哇哇哭得大声,直把慕容北辰的心都要哭化了。 他也顾不得其他人,只低声柔哄,“乖,不哭不哭……不哭的话,就有好吃的。” 凝小四听到好吃的,果然就慢慢止住了哭声,只是方才哭得太狠了,现在还在抽抽噎噎的没能完全止住。 然而,那头刚刚才止住哭声的慕容念之,见到自家父皇方才都没有哄自己,反而去哄那个狐狸精,她顿时就又委屈至极,一咧嘴,开始了下一轮声嘶力竭的大哭。 慕容念之一哭,像是打开了某个异样的开关似的,刚刚止住哭声的凝小四也跟着哭了起来。 这一大一小,在彼此迷蒙的泪眼之中两厢对望,哭得好不伤心,便好似对山歌似的,一声更赛一声高。 新郎官景琉脸都要黑了,这个皇帝妹夫究竟是怎么回事啊,这是不盼着他好呢!故意在他成亲这天给他找了这么大一个不痛快。若非他是皇帝,自己现在早就忍不住直接抡拳相向了。 慕容北辰知道再让她们两人这么哭下去不是办法,尤其是凝猫,她哭着哭着,谁知道又会哭出哪个来。 慕容北辰没有犹豫,在她的身上飞快地点了一处穴位,瞬间,前一秒还在扯着嗓子大声干嚎的凝小四,下一秒声音戛然而止,整个身子也一下软倒下去。 慕容念之没了同伴,也怔住,止住了哭声。 慕容北辰把人打横抱起,快步朝着门里走,众人下意识地给他让开了一条道。 慕容北辰走进去,眼尖地看向了某个方向,直接开口道:“麻烦神医跟朕来一趟。” 被点名的太叔凌,扭头,假装自己没看见,反正他是个聋子,听不见,听不见。 () 第622章 争执 太叔凌假装没看到慕容北辰所言,但是下一秒,慕容北辰便已经朝后面喊了一声,“暗一,把神医请到后院!” 一声令下,一道影子就突然出现,落了地,在太叔凌面前做了个恭敬地请的姿势,太叔凌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但是,这小子现在可不是王爷了,也不是太子了,他是皇帝,自己要是真的违抗,就是抗旨。 他现在可惜命着呢,还真就不敢做出抗旨的事来。 是以,太叔凌心里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气哼哼地跟着朝后院去了。 一时之间,众位宾客们都面面相觑,现场气氛一度变得十分尴尬。 周氏等人的面色都十分不好看,她们都觉得心里难受,没想到以前那个对凝猫那般深情的男人,现在竟然这般公然地在这样的大日子里打他们黄家的脸。 这就是皇权吧,可以给他们无限的荣宠,也可以随手收回这样发的荣宠。 周氏并非贪慕这等荣华之人,她只是,心里莫名地为自己那可怜的女儿难过,一时不免悲从中来,眼眶不觉发红。 但是想到今天的好日子,便也只能把心里的酸楚都咽了回去。 黄天仕和景瑜终归是沉稳,虽然方才的事委实是有些出乎意料,但是既然已经发生了,那便不要去想为什么发生,现在该想的就应该是要如何解决。 两人很快便调整好了状态,开始如常招待客人。 景琉心里虽然憋着一股怒意,但是今天这样的好日子,他也不想一时冲动留下什么遗憾,是以他也很快开始如常招待客人。 众位客人们且不论心里如何作想,表面上自然都不会表露半分,都从善如流地重新开始说笑,对于方才的那件事就全都像是没有看到过一般,无人再提。 周氏也和两个儿媳强打起精神周旋招待。 而慕容念之,在看到自家父皇抱着那女妖精往里走时,她便被后来赶来的兮萝牵着跟了上去,连哭都忘了。 有了兮萝姑姑做后盾,慕容念之觉得自己的底气足了很多,整个人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干劲,觉得自己一定能把那女妖精赶走! 只是,她小小的心里,依旧觉得委屈难过。 周氏虽然心里有气,但是终究还是顾念大局的,兮萝可不是会沉得住气的人,要是她带着两个孩子来大闹一场,他们家说不定要被她生生拆了。 是以,周氏便把稳得住的大儿媳尤可意差遣到了后院,好生看着些,千万不能闹出什么事来。 慕容北辰满心满眼早就只装满了凝猫,当下自然是顾不得外面的大局。 原本他今日把凝猫带来,心里便没有多想,只是想迫不及待地让太叔凌给凝猫看诊罢了。 因为他知道这个人是凝猫,所以自然就没有考虑到所谓背叛之事,也没有考虑到此举会不会让黄家上下沦为笑柄。 终归,这个人就是凝猫,这是不争的事实。今日所有的笑话和难堪日后都会不攻自破,既然如此,又有何惧的? 但是他却没想到,他眼里所谓不争的事实,却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而在凝猫病愈之前,他也并没有打算将她的身份公之于众。所有人都只当他是色令智昏,突然就迷上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为她失了往日的风范。 方才慕容念之的剧烈反应,让慕容北辰稍稍清醒了,也认识到了问题的症结,谣言和误解远比他想象中要难应付。 但是,这会儿,什么事都没有给凝猫好好看一看重要。 慕容北辰倒是轻车熟路,直接就把凝猫带到了她以前住的院子。 虽然凝猫早就出嫁了,她失踪也几年了,但是她的房间却依旧保持着整洁如新的状态。 前后脚的功夫,兮萝就带着慕容念之直接飞到了院子里,直接就杀到了房间里。 慕容念之看到自家父皇不仅把这女人小心翼翼地抱回来了,竟然还抱到了自家娘亲的房间里,还睡自家娘亲的床,这,这简直不能忍啊! 慕容念之扁扁嘴又想哭,但是她忍住了。 她原本是想出声责问的,但是想到方才自己被父皇呵斥了,她又有些胆怯,便伸手,扯着兮萝的衣角,小声哽咽着告状,“姑姑,这是我娘亲的房间,我娘亲的床!我不想让她睡在这里。” 兮萝立马一派正气凛然,伸手拍了拍小念之的脑袋,“放心,姑姑这就把人给你轰出去!” 兮萝说完,双手叉腰,大马单刀气势汹汹的就走到了床边,瞪着那个躺在床上,戴着面具的女人。 “皇兄,你今天太过分了!” 慕容北辰直接忽视了他,朝外面喝了一声,“神医呢?” 外头一道声音传来,“神医说诊脉需要工具,回去取去了。” 兮萝见自己竟然被忽略了,心里那个气啊,她又抬高了音量,“皇兄,你究竟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慕容北辰满心烦躁,“快派人去催!” “皇兄,这个女人来路不明,你怎么……” “他若是不来,就把他女儿请来!”慕容北辰气恼。 “皇兄!”兮萝怒吼。 慕容北辰抬眼瞪她,“她需要静养,出去!你们都出去!” 兮萝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没想到他当真为了那女人这般对他们。 兮萝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她鼻子里发出一声哼笑,“出去?这里是谁的房间你不知道吗?真正该出去的事谁你不知道?你就这么把这个女人带到这里来,你心里就不虚吗?” 这话委实是大逆不道至极,即便是慕容念之,都觉得自己的小心肝抖了抖,心道自家姑姑果然是厉害,竟然敢这样对父皇说话。 看着父皇难看的脸色,她暗暗往后缩了缩,有些担心父皇会直接动手,把她们俩都手撕了。 慕容北辰脸色的确难看,更有种有口难言的感觉。 这里是谁的房间他最清楚不过,她有没有资格睡在这里,他也最清楚不过。 但是,他却委实不能说,依照兮萝的性子,她知道了,少不得咋咋乎乎,到时候根本瞒不住。 单单是两个孩子问他,为什么他们的娘亲这么善变古怪,他便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 第623章 打架 兮萝见慕容北辰不说话,只当他心虚了,想到慕容念之对自己的信任与期盼,她当即又把腰杆挺直了几分。 “我们是不会出去的,要离开的事那女人!还有那个女人的事,你不交代清楚,就休想让我罢休!” 慕容北辰揉了揉额角,她这般咋咋乎乎,委实聒噪。 而且,凝猫若是再醒过来,不知道又会是哪个,到时候闹起来,自己又是一番焦头烂额。 眼下凝猫的情况特殊,他不想岳父岳母为她的病症担心,除了太叔凌,他不想这时候败露凝猫的身份。 慕容北辰只能拿出威严,沉声,“朕要做什么,什么时候需要向你交代了?” 兮萝被他的话一震,心里生出了一股子受伤的情绪。 皇兄当真,当真为了一个女人,连她们这些曾经他那么珍视的人都不顾了。 慕容北辰看到她眼里的受伤,自己也生了几分后悔,正要说什么,兮萝的拧脾气就涌了上来,她冷笑一声,“是啊,你是皇上,做什么自然是不需要向我解释,毕竟,我只是一个半道里捡回来的名不正言不顺的妹妹罢了!” 慕容北辰眉头一蹙。 他根本没有那个意思,仗着自己的纵容,这丫头当真是越来越胡搅蛮缠了。 床上的人微微动了动,发出几声不舒服的嘤咛,好似要醒了过来。 慕容北辰立马便生了几分紧张,兮萝方才口出的不逊他,他也无暇去管,他立马便把注意力都转到凝猫的身上,眼神关切。 慕容北辰微微缓了语调,道:“事情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你们先出去,待日后,朕自然会向你们解释。” 他虽然缓了语气,但却依旧带着一股子敷衍的味道,那架势,真真是要急切地把她们打发走似的。 见到他这般,兮萝顿时就更气了,方才看到念之哭得这么伤心,她还觉得是不是小丫头太过矫情了,现在看看,哪里是小丫头矫情,她看了也来气。 敢情这位躺床上的就是宝贝疙瘩,他们其他人就都是路边的野草? 他是皇上,他有三妻四妾实属正常,但是,他要纳妃就老老实实选秀,就算不想选秀,就稀罕那些乱七八糟香的臭的,又何至于在今天这样的日子把人带来? 这不仅是不给黄家上下脸面,更是当着孩子的面那般,他就没想过会对孩子造成什么伤害吗? 兮萝一想到这里,一股火气直冲脑门,她寸步不让,颇有几分咄咄逼人的意味,“为何要等到日后?有什么是现在不能解释的?” 慕容北辰深吸一口气,起身,耐着性子,“我们出去说。” 他伸手便要把人带出去,但兮萝一甩就甩开了,像是最英勇的战士一般,“要走也是她走,我们不走!” 慕容念之被兮萝这强悍的战斗力所折服,她当即又重新鼓起了勇气,对着她父皇很大逆不道地说:“对,这里是我娘亲的房间,那些乱七八糟的狐狸精,都要赶出去!” 慕容北辰的脸色再次沉了下去,“念之!究竟谁教你的这些污言秽语?” 他又凶她,慕容念之觉得委屈极了,她梗着脖子回,“我说的才不是污言秽语,我说的都是实话!” 慕容北辰面色更难看几分,他正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小丫头,外面这时候就传来了一道急切的声音,“皇上,神医来了。” 太叔凌磨磨蹭蹭地回去拿了药箱,然后不情不愿地被“请”了来,一张脸拉得老长。 慕容北辰听到他来了,便硬生生把所有的火气都压了下去,暂且不跟她们计较,转而对外面急切地高喊一声,“快请!” 兮萝和慕容念之就这么被晾在了一边,两人都气得想打人。 慕容北辰越是急切,太叔凌便越是不紧不慢,整个人都很是怠慢。 慕容北辰有心想跟他说实情,但是看到兮萝和念之还杵在旁边,便出声道:“神医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去。” 暗卫们自然是乖乖退下,可兮萝和慕容念之却是跟长在这里似的,稳稳不动。 慕容北辰面色彻底沉了下去,也失去了耐心,低喝一声,“出去!” 慕容北辰这一下,是动了真怒,兮萝原本还想插科打诨,但是被他用这样的语气一呵,后背也是禁不住一凉,原本的底气也瞬间消散全无。 在她还在愣怔的功夫,慕容北辰便已经朝外面喊了一声,“来人,把两位公主请出去!” 直接就开始用强了。 慕容北辰这不用强还好,他这般强硬的态度,倒是激起了兮萝的反骨。 不待有人进来吧她们请出去,兮萝便已经身形一晃,直接朝着那床边方向而去。 “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什么神仙样的人物能把我们这么英明神武的皇上迷成这般!” 慕容北辰心头大惊,生怕兮萝这不知轻重的,直接把凝猫给伤了。 他当即飞身过去阻挡,两兄妹就这么打了起来。 慕容北辰心里恼怒兮萝跟匹野马似的不听话,但是却终究是顾忌着她是妹妹,下手也都是点到为止。 反倒是兮萝,因为心里有气,打起来可不带半分留情的。 慕容念之被吓懵了,而后赶来的尤可意、慕容祁然,也都大吃一惊,没闹明白这两位缘何就这般突然打了起来。 而太叔凌,则是十分悠闲自得的双手抱怀,就在旁边看好戏,半点要插手或者劝阻的意思都没有。 慕容祁然一把就拉住了慕容念之,担心她被误伤。 尤可意简直头都要大了,一时之间真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就在那两人打得火热的时候,床上的人突然坐了起来,口中兴奋道:“有打架,太好了!” 说着,人就已经翻身下床,直接就加入了这场混战之中。 慕容北辰和兮萝都没料到会突然冒出个人,她也不手软,出手就给了他们一人一拳,把两人打得一阵后退,胸口发疼。 慕容北辰见她又犯病了,心里一阵头疼。 兮萝没想到这女人竟然是个会武的,而且还这般厉害,当即好胜心起,就要再出手较个高下。 可她刚摆出个架势,还没发力,动作就瞬间僵住了。 因为面前那人,一把就把自己脸上的面具揭开,掀起扔在了地上。 然后,她满不在乎地转头看向兮萝,兴致颇高地说:“还要打吗?来呀来呀,我最喜欢跟人打架了!” 她兴致勃勃,可是,所有人,都彻底僵住。 慕容北辰则是深深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瞒住。 () 第624章 真容 凝猫一脸兴致盎然,已经摆好了架势,就要继续再斗一场。 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石化,完完全全僵住了。 兮萝原本满腔的怒火,在看到那张脸时,就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瞬间就清醒了,她甚至还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倒吸冷气的声音。 而方才一直在旁边看好戏的太叔凌,此时也是瞬间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 他虽然多年未曾回京城,但是却一直与徒儿保持着联系,自然是对凝猫失踪的事知晓得一清二楚。 便是回来之后,他所得知的消息也是凝猫依旧没有找到,多半已经凶多吉少了。 那现在这个活生生的,行为怪里怪气的人是谁? 尤可意也是惊得下巴都要掉了,方才她还在满心焦急,不知道究竟要怎样把这打架的两人分开,现在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不仅迎刃而解了,甚至还凭空砸下了一个巨大的,叫人难以置信的惊喜。 她甚至不敢置信地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生怕这是自己不小心出现的一个幻觉。 可是揉了又揉,那个人还是在,那张脸,还是那么清晰鲜活。 半晌,她才终于回过神来,赶忙召来了丫鬟,到前头把公公婆婆都叫来。 尤可意说话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阵阵颤抖,完全失去了以往身为管家太太的沉稳大气,眸中也不自觉地泛出了一阵阵闪烁泪花。 而慕容祁然和慕容念之,两人也都把目光投向了那个“狐狸精”。 起先慕容念之还依旧气鼓鼓的,对她的容貌诸多挑剔,但是看着看着,她就隐隐察觉有什么不对劲,似乎,处处都透着一股子熟悉。 慕容念之小脑袋瓜子飞速运转,灵光乍现之间,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眼前这“狐狸精”的脸,跟另外一张脸慢慢地重合在了一起。 慕容念之发出了一声抽气的声音,她不敢相信,伸手去扯哥哥的衣袖,口中结结巴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却发现自己哥哥的目光直勾勾,一眨不眨,就这么紧紧盯着那人,压根就没有分半点注意力到自己的身上。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静止了。 但是,这样的静止,却只是相对于他们,而并非相对于此时的凝小一。 凝小一摆了半天的架势都没人应招,当即就不耐烦了,哼了一声就道:“磨磨唧唧的,再吃了一记。” 说着,直接就挥拳,再朝着兮萝的方向打来。 兮萝此时依旧震惊不已,凝小一这一章打来,她愣是没有半点反应,眼看着她的拳头就要朝着自己的身上而来,落到了实处。 兮萝回神要躲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有些来不及,就在她以为自己吃定了这一拳的时候,一个身影飞快位移,挡在了她的面前,替她挨了那一拳。 一声闷哼传来,慕容北辰身子瞬间就蜷缩在了一起,众人也都纷纷惊呼。 凝小一原本兴致盎然,但没想到自己的一拳竟打在了慕容北辰身上,她微微蹙眉,不悦地瞪着他,“你怎么那么没用,这么久了还只能站着挨打!” 兮萝要上前,慕容北辰却是一个手势阻止了她。 他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起先还气势威严的帝王,此刻脸上却是一副做错了事的无辜模样。 他一手捂着胸口,脸上尽是可怜巴巴的委屈神色。 “你太厉害了,我就是再练个百八十年都赶不上。” 凝小一闻言,小脸傲娇地昂起,唇畔微勾,露出一个得意的笑,语气更满是沾沾自喜,“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我是谁。” 她一笑之下,左脸上的笑窝瞬间跃动而出,瞬间,再次叫在场众人纷纷怔然。 慕容北辰也跟着笑,张口便是奉承的话,直把她哄得飘飘然不已。 众人将这一切尽数围观,一个个脸上的表情都精彩纷呈,十分一言难尽。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为什么这两人对话的方式,变成了现在这样?堂堂一国之君,此时连敬称都不用了,对着凝猫百般讨好奉承,简直是面子里子都不要了。 而凝猫的反应也很奇怪,她的性情跟以前相比简直完全大变,更是不知从哪里学来了这么一身了得的功夫,对于慕容北辰的奉承之言更是十分受用,半点要推拒谦虚的意思都没有。 甚至,她的言语间,更是把自己当成了慕容北辰的师父,一副对他的功夫十分看不上,又满是语重心长的语气,简直,简直叫人叹为观止! 众人皆是被两人这一番违和的相处模式所惊呆了,偏偏,这两人就好像旁若无人一般,更似是觉得这般相处没有什么不妥。 太叔凌从一开始的惊讶,到最后目光变得锐利,在凝猫身上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扫视,心里若有所思。 兮萝很想开口,想问问这人是不是个假货,可是盯着那张脸,看着那个笑窝,还有那清脆熟悉的声音,哪哪儿都不像是假的。 可是,转瞬再看,却又突然觉得,好像哪哪儿都像是个假的。 慕容祁然和慕容念之就这么看着,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巴,眼前两人的相处模式,让他们对自己之前产生的那点子猜测与认知产生了怀疑。 这个人长得跟娘亲的画像一模一样,可是,她真的是他们的娘亲吗? 他们朦胧的记忆中,娘亲好像不是这样的…… 虽然他们的记忆也一直都很模糊,但是,那种感觉却骗不了人,娘亲真的好像不是这样的…… 这些人呆傻惊愣的功夫,慕容北辰已经把各种好话翻来覆去地给凝小一说了一遍,直把她捧成了天上有地上无的最厉害的剑客。 慕容北辰的目的是要让她乖乖听话,把她哄到床上好好休息休息,然后让太叔凌给她诊一诊脉。 但是没想到,自己却是用力过猛了,凝小一被捧得飘飘然,双手一插,十分豪气地说:“看在你今天那么听话的份儿上,我今天就大发慈悲,教你两招。” 说着,便说风就是雨的立马就摆开了架势,掌风凌厉地在屋子里四处祸害…… () 第625章 发疯 慕容北辰头疼至极,正要阻止,她打拳的动作就顿住了。 慕容北辰对这反应十分清楚,这是要变身了,他赶忙上前,要看看这一会儿又变成了哪个。 刚走上近前,她便张开双臂,整个人都扑到了他的身上,勾住他的脖子,双腿也夹住他的腰,然后香脆香脆的在他的脸颊上吧唧就亲了一口。 亲了一口还不算,还要再亲第二口,一口比一口的声音响。 转瞬的功夫,他的左右脸,便被印上了两个口水印子。 慕容北辰怕她掉下去,只能伸手在她的翘臀上掂了掂,把人抱紧了些。 然后她顿时两眼就是一亮,噘起了娇艳的红唇就开始往他的唇上拱,身子更是贴着他不停扭啊扭,那架势,简直是要当场把他办了。 慕容北辰身子一个紧绷,老实说他还挺享受的,但是,这里可不止他们两个人啊! 慕容北辰扭开头躲避,出声阻止,“快别闹。” 凝小二色心未得到满足,怎么会甘心,他越是躲,她便越是要追,慕容北辰其实只要把她放开就能躲开她,但是他却是不舍得把人放下,只能一边抱着,一边努力往后伸长了脖子躲避。 这色女倒是好,亲不到嘴,直接顺势就在他的喉结上啃了一口。 瞬间,慕容北辰倒吸一口凉气,浑身的鸡皮疙瘩全都竖了起来,一股子战栗的感觉更是瞬间袭遍了全身。 他深觉,要再不阻止她,非得闹出事不可。 慕容北辰此时倒是也没有什么舍不得的了,赶忙就把人放开了,想要把人从自己身上摘下去。 但是这时候他放开了也没用啊,凝小二手脚并用地攀着,挂得可牢靠了。 她的整个重量全都压在了他的身上,慕容北辰又不可能对她用粗,以前这种时候他都是来者不拒,是以现在,凝小二便也没想过他是在拒绝,只当他这是在欲拒还迎,顿时就更来劲了。 她甚至一个用力,扑得慕容北辰身子往下一倒,咕咚一声就把人给扑到了地上。 凝小二嗷呜一声,就要再来亲一口。 慕容北辰也顾不得疼了,现在只剩下了尴尬,他虽然很想把人就地办了,但是可没有被人围观着办事的爱好。 他沉声开口,“还不快来帮忙!” 旁边早已经目瞪口呆的人,终于是被这一声吼得回了神,兮萝赶忙上前,要把人给扒拉下来。 可她刚动手,那原本跟色中饿鬼似的人,却是一下停住了动作。 兮萝抓着她的手臂,正想用力把她拉起来,可还没用力,她就突然“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那声音嘹亮,叹为观止。 一边哭,一边喊,“饿,我饿。” 众人:…… 恰在这时,受到消息的黄天仕和周氏急匆匆地赶来。 尤可意生怕他们太过激动,是以派去传消息的时候并未提到凝猫,而是只说出了大事,要他们赶紧来一趟。 二老这才刚迈步进来,还没开口问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呢,就先听到了这么一声嘹亮的哭嚎,那股子可怜兮兮的劲儿,光是听着就叫人不落忍的很。 他们对尤可意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尤可意却已经是有些被震住了,结结巴巴,半晌都没能说出句囫囵话来。 最后她只能伸手,指向了凝猫的方向,让他们自己看。 二老不明就里,顺着目光看,便见到了有些辣眼睛的画面。 慕容北辰被压着躺在地上,而那女子跨坐在他身上,哇哇大哭。 这,这…… 周氏心里生出了一股子恼怒,哪怕慕容北辰是帝王,可也没有这般过分的!把人带来就算了,还带到了自家女儿的房间,还,还公然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行那荒诞之事,简直…… 周氏气得险些没直接晕过去,尤可意看到自家婆母的神色,便知道了她的心里所想,尤可意赶忙开口,“您先别生气,先仔细看看那人的容貌。” 周氏心里依旧生气,但是听了大儿媳的话,便压着心里的气,转头再去仔细看那女人。 可是,她背对着这边,周氏只能看到一个一抽一抽的背影。 莫名的,周氏觉得那背影似显出了三分熟悉。 慕容北辰这时候把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伸手揽过了凝猫的肩,低声安抚,“好了好了,别哭了,马上就能吃东西了。” 她在慕容北辰怀里一抽一抽的,哭声慢慢变小了。 慕容北辰抬眼扫向兮萝,兮萝还傻愣愣地抓着凝猫的手臂,这时候赶忙就放开了,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磕磕绊绊地说:“我,我这就去拿些吃的来。” 兮萝觉得自己往外走的步子都有些飘乎乎的,整个人都有一种难以置信的感觉。 她刚走了没两步,身后突然又传来动静了。 她转头看去,方才还被慕容北辰揽在怀里哄着的人,这时候把人挣开了去,正像是一头炸毛的小狮子似的,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打转,一边打转一边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语,“不能吃不能吃……只能吃一点点,就一点点。不,一点点都不能吃,他们都这么瘦,自己为什么那么胖?不能吃!啊啊啊!到底能不能吃啊!” 她烦躁地抓着头发,最后,她狂躁地顺手把身前的桌子一下掀翻了,一阵哐里哐当的巨响传来。 她的这一举动,再次把所有人给震住了。 慕容念之有些害怕地往慕容祁然的身后躲了躲,脸上也满是惊恐与害怕。 慕容北辰生怕她再发怒,最后反倒把自己给弄伤了,他还没碰到她,她便突然蹲下了身子,对着地上那支离破碎的东西一声声“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黄天仕和周氏都呆在了当场,方才,方才他们有没有看错,这人的脸,明明就是…… 还有那声音,那声音也明明就是…… 慕容北辰伸手,想要把她扶起来,可是她却固执地蹲着,嘤嘤嘤不止。 周氏不受控制地朝着她的方向而去,可是另外一个人已经先于她一步走了上去。 太叔凌走了上前,手中捏着一枚银针,朝着凝猫的某个穴位便刺了下去。 一针刺下,凝猫的身子瞬间软倒,那嘤嘤之声也戛然而止。 () 第626章 诊脉 凝猫倒入了慕容北辰的怀里,太叔凌声音果决,“抱到床上去。” 慕容北辰动作更是麻利,没有半分迟疑,麻利地就把人抱上了床。 太叔凌坐到床边,二话不说,便开始诊脉。 周氏和黄天仕都有些激动难耐,两人走到床边,这一次,他们没有受到任何阻碍,把床上那人的容貌看了个一清二楚。 瞬间,两人的腿都有些发软,险些就要直接晕倒下去。 幸而两人互相扶着对方,这才没直接倒下去。 可是,两人的心里,却同时闪过了一阵惊涛骇浪,那股子狂喜几乎要把他们淹没了去。 狂喜刚涌上心头,旋即看到躺在床上的人,想到她方才那些奇奇怪怪的举动,那股子喜悦瞬间冲淡,甚至变成了愈发浓烈的焦灼与担忧。 他们有心要向慕容北辰询问,但是看着太叔凌认真诊脉的样子,所有的焦灼与担忧又全都吞了回去。 尤可意叫了手脚麻利的丫鬟把屋中方才打翻的桌子和打碎的茶盏收拾干净,以免发生误伤。 收拾妥当之后,众人都想在这里一直守着等结果,但是慕容北辰却是道:“你们都先出去。” 周氏不愿离开,还想要说什么,慕容北辰却是又开了口,“诊断切脉需要安静,你们在此会有干扰。一切事情,且等神医诊断之后再细说。” 慕容北辰此时的面上带着几分疲态,但依旧不影响他的威严,周氏和黄天仕就算再不舍,但是也不敢公然违抗。 更何况,他们更是担心自己在这里真的会对太叔凌的诊断产生干扰,他们无论怎样,都是不敢拿凝猫的性命开玩笑。两人便是一步三回头地往门口而去。 兮萝到现在都还有些懵,直到慕容北辰一记眼神扫过来,她才陡然回神。 她想到了自己方才指着他的鼻子骂他的事,再看看床上躺着的那位,顿时一股子心虚之感袭上心头。 她摸摸鼻子,赶紧开溜。 走的时候,还不忘捞上两个呆若木鸡的小家伙。 所有人都出去了,屋中便只剩下了三人。 太叔凌有耳疾,虽然听不到声响,但是却能感受到气流,是以,他虽然闭着眼睛,却也能清晰地感受到。 待人都走了之后,他的心便更沉静了几分。 而外头,被赶了出来的一行人,却是内心激动澎湃,久久未曾平复。 如何会能轻易平复呢?原本以为皇上这是带了一个女人来下他们家的脸,可转个头才发现,那女人压根就是他的女儿。 原本以为早就已经不在人世的女儿,现在突然就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还是以这么一种戏剧的形式,虽然颇有几分惊吓,但是,惊喜却也是怎么都压不住。 周氏禁不住抓着自家儿媳妇的手,连声追问,“可意,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人究竟是不是凝猫,啊?” 尤可意自己也还是跟被雷劈似的,至今都还没缓过神来。 这会儿面对激动的婆婆,她也不敢把话说满了,自己要真是把话说满了,给了他们希望,到头来再让他们失望了,那可才真是造孽了。 尤可意便只安抚着,“儿媳也不甚清楚,娘您且先安心等着,一会儿神医诊完脉,自会出来告知我们详情。” 可周氏却哪里能安心等着?一时之间,一向端庄稳重的老太太,禁不住在原地来来回回踱步。 黄天仕其实心里也早就急翻了天,方才周氏开口问话时,他都眼巴巴地听着呢,没想到最后也没听到啥有用的话,当即便满心的失望,也跟着周氏一起在门口来回踱步。 两个老人来回不停走着,一个不小心还险些撞到了一起,最后还是被尤可意给拦了一把,才没让两人真正撞上。 慕容祁然和慕容念之在旁边干看了这么久,便是再迟钝,这时候也隐约坚定了自己方才的猜测。 慕容念之伸手揪住了周氏的衣角,可怜巴巴地昂起头看她,“外祖母,方才的那人,真的是我娘亲吗?” 周氏只顾着自己着急,倒是完全把这两个孩子给忽略了。 周氏眼中含着激动的泪,她开口,像是在告诉两个孩子,也像是在告诉自己,“是,那一定是!” 慕容念之的心里顿时涌起了一种十分奇异的感觉,慕容祁然的心口也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激起了一股子难言的波澜。 慕容念之揪着周氏的衣角,突然就哭了,只是她却不敢发出声音,只是眼泪巴巴的流。 周氏瞧见了,自己也想跟着哭。 慕容念之一边哭,一边结结巴巴地说:“可,可是我,我方才对娘亲那样坏,我骂她的狐狸精,我把她也惹哭了,我还要把她赶走,娘亲待会儿醒了一定会生我的气,一定就不会原谅我了,呜呜呜……” 慕容念之越想越伤心,越伤心便是越忍不住眼泪,原本就红肿成两颗大核桃的眼睛,这会儿就要变成大蟠桃了。 周氏只能出声哄劝,“念念方才不知道才会那样,你娘亲最是通情达理,她心疼念念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生你的气?” 慕容念之将信将疑,但是周氏信誓旦旦,慕容念之原本心底里就期盼着这个结果,当下自然便轻易的信了,便飞快地止住了哭,满心满眼都已经在盘算着待会儿要怎样讨好自家娘亲了。 而这时,一直在旁边未曾出声的慕容祁然却是突然开口问了一句,“娘亲生了什么病,为何会那样……” 那样的行为古怪,喜怒无常? 慕容祁然的眼眶也有微微的发红,只是他强自压住了。 此时他浑身紧绷,问出这个问题之后,背脊更是绷得笔直,双手也在袖中暗暗握紧。 娘亲方才那样奇奇怪怪,定然是生病了,而且看父皇紧张的模样,那病定然也不轻。 慕容祁然想起自己之前中毒之事,他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昏迷着,可是,即便昏迷着,却还是能感受到那股子难以抗拒的疼痛与难受。 后来那种暗无天日的感觉,更是压抑至极。 慕容祁然知道被病痛折磨的痛苦,所以他紧张,他害怕,他担心。 他生怕刚刚才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娘亲,因为这不知名的病,又骤然离开。 那种得到了再失去的感觉,比一开始就没有得到的感觉,更难受百倍,千倍。 () 第627章 怀疑 慕容祁然的问题直戳要害,直接便问到了他们此刻最是担心,最是害怕的问题上。 一时之间,众人皆有一瞬的沉默。 片刻之后,黄天仕才开口,语气坚定地说:“有神医在,你们娘亲一定会没事的。” 他虽然语气坚定,可是方才那迟疑沉默的一瞬,却让机敏的少年产生了怀疑,心底里有股异样的怅然。 其他人也都暗暗在心里心生黯然,唯一被骗了过去的,也便只要慕容念之这个单纯得有些傻气的姑娘了。 众人心里都很是焦急,但是又不敢过于表露出来,只能相对沉默。 此刻,周氏和黄天仕满心满眼完完全全只想着房中昏迷的凝猫,甚至把前头自家儿子的亲事也全都抛到了脑后。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前头,少泽急匆匆地跑来,一脸焦急地催促祖父祖母赶紧到前头坐镇,两个老人这才想起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周氏和黄天仕自然是不肯走,只想等里头传出结果,再详细地问个清楚明白才能放心。 但是,少泽不知道详情,他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再看看外面几人难看的脸色,当即就脑补出了一处十分不美好的画面。 少泽心里唾弃自家皇帝小姑夫见色忘义,竟然公然把人带到小姑姑的房间里来,看吧祖父祖母气得,又不敢直接砸门,只能在这门口巴巴地守着,便是他娘亲,那么温婉贤淑的一个人,都气得红了眼眶。 少泽心里也气啊,但是今天这大好的日子,他自认为长大懂事了,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悲剧酿成。 是以,少泽一边朝着他娘亲使眼色眨眼睛,一边伸手,一边一个,像哥俩儿好似的把周氏和黄天仕揽住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絮絮叨叨,“祖父祖母,你们可赶紧到前头去看看吧,前头没有你们坐镇,可要乱成一团了。今天是二叔成亲的大好日子,天大的事儿都没这事儿重要。” 周氏心道,眼下就有一桩比天还大的事呢。 周氏想要开口,可是少泽今天特别能说会道,全程叭叭叭,压根就没给周氏开口的机会。 周氏想挣脱,但是少泽这半大的小伙儿,最是身强体壮的时候,她一个老太太哪里挣得开? 便是黄天仕,屡次想要挣扎也是无法。 所以,二老就这么被连拖带拽地往前头去了,直到到了前院,周氏和黄天仕就是再惦记着凝猫,可前头已经是高朋满座,热热闹闹的。 这手心手背都是肉,二儿子好容易才成亲了,他们也不能真的让这亲事搞砸了不是。 是以,二老便也只能暂且把心头思绪压了下去,只是派了一名小丫鬟到凝猫的院子外守着,一旦那头有任何风吹草动赶紧来报。 小丫鬟赶紧去了,二人便也强打精神,开始招呼起客人来。 而众位客人,自然都是眼尖的人精,他们很轻易地就看到了周氏和黄天仕脸上的异常,还有方才他们突然消失了这般长时间,大家伙儿自然便产生了合理的联想,只当他们定然是与皇上产生了什么龃龉不快,或是被皇上训斥了。 众人面上不显,但是心底里却早就乐开了花。 后头,尤可意看着自家儿子把公公婆婆生拉硬拽地给弄走了,末了还朝自己投来了那么一记别有意味的眼神,尤可意嘴角抽抽,她表示自己实在是没有看懂自家儿子的意思…… 插曲过后,几人便依旧在门外安静地等着,便是一向最难以沉下心来的慕容念之,此刻也是安安静静乖乖巧巧,不哭不闹。 等待的时间是极其漫长的,更何况她们此刻满腹的焦急。 到后来,她们干巴巴地站得腿软了,只得移步到隔壁的厢房里,坐着继续等,又命丫鬟送上来一些吃食点心,让大家垫一垫肚子。 天色一点点变暗,可是那扇门却依旧稳稳地关着,竟是半点打开的意思都没有。 慕容念之很紧张,小手拽得紧紧的,指节都有些泛白。 只是大家都没说话,她也不敢说话,只默默地把自己的小心紧张都吞回了肚子里。 而慕容祁然看着面色平静,但是心底里的煎熬与担心,却压根不比慕容念之的少,只是他素来老成,只把所有的心思全都藏进了肚子里罢了。 他眼尖地看到了念之暗暗握紧的小手,当即便伸出手去,轻轻地握住了她的小手。 慕容念之像是得到了宽慰和鼓励,脸上神色这才和缓了几分。 而兮萝从头到尾都是一副高深莫测叫人难以猜透的模样,甚至还有几分严肃。 她心里想得比他们想得要多一些,从见到凝猫容貌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之后,她便开始思考更深层侧的问题。 她方才是跟凝猫交过手的,所以她比他们都清楚,方才的那个人,是真的会武之人,而且内力不浅。 她记得凝猫失踪之前,好像的确是会了一些武功,但是却根本没有这般深厚,她的内力,俨然能与慕容北辰匹敌,可她失踪不过短短几年罢了。这几年的功夫,内力怎么会变得这般强?而且她的行为举止也奇怪得很。 兮萝心里不觉生出了怀疑,这个人,真的是凝猫吗? 她心中有自己的疑虑,原本是想把这些说出来,但是看着她们那副紧张又激动的模样,自己到了嘴边的话,就全都给咽了回去。 兮萝心里只禁不住的阵阵担心,若这人真是凝猫的话,她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了现在这样?不仅性情大变,而且根本认不得他们了。 若这人不是凝猫,大家能不能承受这个事实? 她最不想看到的一种可能就是,这人有意假扮成了凝猫,目的究竟是什么?会不会对皇兄有威胁? 照着方才皇兄对她的那股子顺从和紧张,她若是真的想对皇兄做些什么,那简直是易如反掌。 兮萝脑子里乱成了一团,越想越是严肃,越想越是充满阴谋。 就在这时,“吱呀”的一声开门声响起,隔壁的房门打开了。 () 第628章 心酸 随着房门的打开,几人便都像是屁股底下长了弹簧似的,一下就从座位上弹坐了起来,然后撒开了脚丫子就往那边跑。 兮萝在想事情,反倒是落后了几步。 打开房门的,太叔凌,慕容北辰紧跟其后,他们走了出来,顺便也把那房门关上了。 几人的眼神都眼巴巴地朝里面望,却是被那扇门阻隔了去。 尤可意原本想要开口向太叔凌询问凝猫的情况,但是太叔凌却只转头与慕容北辰微微颔首,便脚步匆匆地离开了,似是有什么急事要去办。 大家便把目光齐刷刷地都落在了慕容北辰的身上,每一双眼睛里都充满了渴盼。 入夜时分,宾客散去,身为主家的所有人却都无心处理善后事宜,而是齐刷刷地消失了,一众收尾之事全都交给了管家去办。 而消失了的主家们,此时正整整齐齐地坐在了凝猫所睡的隔壁厢房里,除了从一开始就守着的几人,还包括周氏和黄天仕,以及后来才得知情况的景瑜、少泽、景瑞、顾语之,以及穆音阁。 只除了新郎官景琉未被惊动,其余人基本上都在这儿了。 慕容北辰坐在上首,一众人齐刷刷地坐在下首,齐刷刷地望着他,目光虔诚至极。 他的左右两边,分别是慕容祁然和慕容念之,两个孩子也都目光炯炯地望着他,慕容念之还紧张地揪着他的衣角,即便是慕容祁然,这时候也少有的露出了紧张的模样。 慕容北辰揉了揉额角,第一次有了一种自己正在被“虎视眈眈”的感觉。 他缓缓开口,“前些时日,皇宫中出现了个女刺客,朕与那女刺客交过手,听到了她的声音,当时便有了怀疑。后来便派人全面搜查,只是没有查到。” 其中自己故意找人扮了刺客以平此事的各种内情,他却是没有再提。 而慕容念之一听,小脑袋几乎要垂到了地上去了,慕容祁然面上也现出了尴尬羞愧之色。 当时慕容念之听说了女刺客一事,便自行脑补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甚至幻想了一个女狐狸精的故事出来,可是没想到,那人竟然就是自己的娘亲。 “朕曾以为那晚的经历只是朕的臆想,并非真实。直到朕把念之和祁然送出宫的那个晚上,宫里再次出现了女刺客。她被关进了天牢,而后又从天牢逃了,阴差阳错的就逃到了朕的潜龙殿,这时候,朕才看到了她的容貌,认出了她来。” 慕容北辰简略地把事情经过道出,自然是忽略了当初在温泉池中的种种旖旎暧昧。 黄天仕和景瑜不觉便想起了这段时间慕容北辰的异常,以及宫里宫外的那些流言。 流言皆称帝王被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刺客迷了心智,便是每日上朝,也都要把人抬到朝堂之上,不让那人离开自己的视线。 原本他们都心寒不甘,甚至在心底里后悔,当初便不应当把自家女儿嫁给他。可是没想到,那个来路不明的女刺客,根本就是凝猫啊! 朝臣们,甚至全天下的人,都误会他了。 “那她,她怎么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她究竟是怎么了?”周氏再忍不住,开口急声问道。 其余众人,最是关心的,也便只有这件事了。 慕容北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她,被人当做了药人,被喂下了许多相生相克的药,致她经脉错乱,血脉逆行,所以她以前的记忆尽失,行为也是疯癫错乱,难以控制。” 听了这话,众人不约而同地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周氏和黄天仕的眼眶中瞬间就红了,心里像是被人剜了一刀似的。 其余人,面上神色也是一片难看。 慕容念之和慕容祁然的神色都呆呆的,心里也突然涌起了一股子揪心的难过。 慕容北辰心里也不好受,但是,人一旦失望的次数多了,便会下意识地降低自己的奢望和标准。 慕容北辰巴巴地等了这么多年,原本心底里对凝猫还在这个世界的念想几乎为零,他都已经做好了自己要就此孤苦一生的打算。 但是现在,老天爷开眼了,让他终于又重新拥有了她,即便她的神智不清,即便她成了个诸事不知的傻子,他也觉得心里格外满足。 至少她还活着,至少她还好端端地在他的面前,不是吗? 他从见到凝猫到现在,已然让自己适应了从震惊难过到现在坦然接受的心路历程。 这段时间的相处时光,让慕容北辰的心再次活了起来。 虽然很多时候会被她弄得焦头烂额,心力交瘁,但是,闭上眼睛的时候,自己的一颗心却是踏实的。 是以,此刻,相对于大家的愁云惨淡,慕容北辰的心态,俨然算是最轻松的。 他便把凝猫的一二三四五六七个分身一一向众人道来,慕容北辰已然把她们的脾性都摸了个清楚,此时说来,便是头头是道,一清二楚,甚至还颇有一种如数家珍的感觉。 可是听在众人的耳朵里,却早已经是目瞪口呆,惊诧难言。 一二三四五六七…… 凝猫的身体里竟然,竟然一下子住了完全迥异的七个人? 这事儿怎么听怎么都透着玄幻,简直叫人完全难以相信。 想象了一下几个人连续交替出现的场景,想想,众人便齐齐打了个寒颤。 而方才有幸目睹了她发病场景的几人,那寒颤打得就更激烈了几分。 若凝猫还是以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凝猫,那即便是她发病的时候,大不了便用些武力手段把人制住了,但是现在,凝猫不仅变成了一个神经病,还是个身上蓄满了洪荒之力的神经病。 就她那战斗值,即便是慕容北辰都不一定能打得过她,更不用说其他人呢。 那之后,她若是再发病,又变身成了暴力狂要到处找人打架,他们那里干得过她?搞不好,一个一不小心就要被她打死了…… 众人都想到了这种可能,一时心里又是骇然,又是心酸。 周氏更是忍不住,捂着脸便无声地哭了起来。 自己一直都捧在手心里的女儿,失踪这么多年,让他们伤心欲绝担惊受怕也就罢了,现在,好容易终于回来了,却变成了这么一副模样,如何能不叫人心疼? () 第629章 故人 慕容北辰面色沉静,“这段时间朕已经摸索出了与她的相处模式,凡事只要顺着她来便是,之前她再潜龙殿已经不会这般闹腾了。今日,是朕的错。朕不该把她带出来,让她骤然来到陌生的环境,受了那刺激。” 慕容念之听了这话,一下就又耷拉下了脑袋。 今天都是她的错,方才在门口,若不是她一直哭闹不休,娘亲说不定就不会发病了。 “那,她的这病,能,能治吗?”周氏满心紧张,磕磕巴巴地发问。 众人看向慕容北辰的目光,再次充满了期盼。 慕容北辰微抿薄唇,默了片刻方开口,“不知。” 这两个字,像是一记重锤似的,一下就朝着众人砸了下来,直把众人砸得眼冒金星,身子摇晃。 黄天仕的面色骤然变得一片苍白,他抖着胡子发问,“便,便是那五鬼神医,也无法治愈吗?” 慕容北辰偏头,把目光投向了穆音阁,缓声开口,“神医诊出了凝猫体内的毒素来源,那人或许是旧日故人,而那人素来便最擅专毒,凝猫的病究竟能不能治,只能找到了对方之后才能知晓。只是,神医却也曾道,那旧日故人,却并非友人,乃是宿敌。” 穆音阁眉头微蹙,她心里禁不住微微一跳,两个人的名字便越入了脑中。 她试探性地开口,“那故人,可是紫琅夜和月凤歌?” 慕容北辰毫不迟疑地点头,穆音阁的面色,不觉便染上了几分难看。 竟然真的是他们!真是孽缘不浅! 众人看着穆音阁的神色,便都猜测出了他们与那两人之间定然是宿怨不浅,原本这种事,周氏自觉不应该多问的,但是那两人却是跟自己女儿身上的毒有关系,她当下便也顾不得那么许多,直接便开口问了出来。 “夫人,那两人与你们,究竟是有何种渊源?他们又,又怎会跟凝猫扯上关系?” 穆音阁微微叹了口气,最后还是缓缓开口,“我们的师父之间曾有一段孽缘,我们学医,他们便钻毒,因着师父之间孽缘的影响,两派人见了也皆是针锋相对。阿凌的耳疾,便是被他们所伤……师父为替师兄报仇,最后与他们师父同归于尽。至此之后,我们与他们之间,就更是水火不容。” 后来,太叔凌和穆音阁之间接连出事,他们各奔东西,失了联系,与毒宗也彻底断了消息,再没有往来。 这么多年,太叔凌一直都没有用本命行走江湖,太叔凌这个名字也不过是化名,是以也一直没有被紫琅夜和月凤歌找上门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穆音阁觉得自己都要忘了这两个人。 没想到,今天,竟然会再重提起这两个名字,还会有这样的纠葛联系。 众人听罢,心就凉了大半截。 原来他们之间竟然是有这样的深仇大恨,即便是找到了他们,他们又怎么会肯为凝猫医治? 说不得,他们之所以对凝猫下手,还就是因着凝猫与太叔凌之间的关系呢…… 穆音阁说完自己也有些坐不住了,“阿凌是不是去找他们去了?他若是真的跟他们碰上了,定然便会直接打起来,他们的手段那么多,一个人根本难以应付。” 说着,她急急忙忙地就要起身往外而去。 慕容北辰语气笃定,“我把十几名暗卫都派给了他,我的暗卫不是吃素的,他不会出事。你现在要去,也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穆音阁心里就算还是不放心,但是却也是无法,自己这会儿就算真的要去找人,也是寻求无门。 她便只能强自按捺心神,重新坐了回来,只是难免就有些坐立难安了起来。 周氏原本还想再问问关于那两人的事,探一探他们的底究竟如何,到底厉害到了什么程度,但是又怕自己听到的是完全不想听到的消息,数次犹豫,最后便也缄默了下来。 正在这时,隔壁突然传来了一声“哐当”的声响,众人皆惊。 慕容北辰则是飞快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一掀衣袍,大步流星三步并作两步的就走了出去,然后推门了隔壁的房门,走了进去。 周氏等人也都急急忙忙地跟上,慕容祁然和慕容念之人虽小,腿脚却是利索,丝毫不甘示弱。 众人一窝蜂涌进屋子里,每个人都准备好了自己的面部表情,也准备好了自己要说的话,只等见了人便一股脑的全都诉说出来。 可是刚进去,看到里头的那画面,就顿时要闪瞎了眼。 却见凝猫整个人又像树袋似的,手脚并用地巴在他的身上,噘着一双红唇,正可劲地要往他的唇上凑。 曾经见到这幅画面的几人,此刻依旧觉得脸红不已,更别说是每曾见到的,一个个都是震惊呆愣,难以置信。 慕容北辰也是无奈得很,刚进来的那会儿,他心里焦急,一时不免便放松了几分警惕,这就让她得逞,直接就攀了上来。 慕容北辰不想再次沦为围观对象,他便在凝猫耳边低声呵止了一声,“有人看着呢,别闹!” 凝小二笑嘻嘻的,这时候才转头看向来人的方向,一转头之下便见到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那些个人一个个的还净红着眼看她,活像是要哭出来似的。 凝小二觉得今天见到的人,都奇奇怪怪的。 不过…… 凝小二的目光落在了景瑜和景瑞两人的脸上,眼中瞬间又泛起了一股子色眯眯的味道。 她磨磨蹭蹭地从慕容北辰的身上下来,转而意图十分明显地就对着那两人流口水。 景瑜和景琉齐齐觉得虎躯一震,原本对凝猫的各种怜惜心疼,全都变成了莫名惊恐。 慕容北辰:…… 他额角猛地以跳,这小色女,竟是这般的饥不择食,连自己亲哥哥都不放过! 慕容北辰伸手一捞,就把人给重新捞了回来。 他把人圈在怀里,让她直面着他,十分无耻地用起了美男计。 他勾起了唇角,脸上现出一抹潋滟的笑,声音压得很低,只她听得到,但却更显沙哑磁性。 “今晚跟你玩些其他花样好不好?” 凝小二顿时就再次被他所迷惑,把景瑜和景瑞抛到了脑后,忙不迭地点着头。 然后她又得寸进尺,“要不现在就来吧!” 慕容北辰一把抓住她作乱的手,好脾气地说:“现在不行,你乖乖的,晚上奖励你,嗯?” () 第630章 相处 凝小二被他迷得团团转,当即就花痴地嗷嗷叫了几声,那小模样,简直要把人心都要看化了。 但是,这只是对慕容北辰,对于从旁围观的一众人来说,大家都只觉得脸热心跳,好不羞臊。 但想到了这是因为生病了的缘故,最后大家也只能让自己接受这个设定。 片刻之后,慕容北辰带着还未变身的凝小二并排坐在床边,而面前,就是方才的一众人。大家都眼巴巴地望着,等着跟凝猫认亲。 凝小二迷迷糊糊的,在众人之中,眼神最后也只往景瑜和景瑞身上瞟,黄天仕数次刷存在感,都被她忽略了,可把黄天仕的一颗老心肝给伤到了。 众人一番尝试之后,发现凝猫对他们的记忆完全缺失,而且对于自己突然冒出来的这些家人也十分不感兴趣,周氏和黄天仕恨不得直接抓着她的脑袋用力摇几下,要把她给彻底摇醒了才罢休。 眼下天色已晚了,慕容北辰身为皇帝,自是不能在宫外过夜,他提出要回宫。 周氏和黄天仕便齐齐建议把凝猫留下,却被慕容北辰严正拒绝了。 凝猫与他们都不熟,若是真的发起病来,他们根本无法控制,说不得到时候还会让她跑走了,再次失踪。 周氏和黄天仕心里其实十分不舍,但是他们也知道凡事须得循序渐进,强求不得,眼下女儿的的确确是不认识他们了,而且,摆明了就是跟慕容北辰更亲近。 当晚,即便是他们心里再是不甘,也只能怏怏地把人放走了。 归根结底,就算凝猫没有生病,现在也早已经是皇家儿媳了,也是不能随意宿在宫外的。 恍惚间,二老再次生出了嫁女儿的错觉,就跟自家地里养的小白菜被猪给拱了似的,心里空落落的。 顾语之也很失落,以前她可是和凝猫玩得最好的了,可是现在,她压根就不认识自己了。 方才她那么卖力地向她介绍自己,她都一点反应都没有。顾语之险些没直接落泪。 慕容北辰和凝猫要回宫,慕容祁然和慕容念之自然都忙不迭地跟上。眼下,对他们而言,外祖家再多好吃好玩的,都比不上自家娘亲重要。 最后,兮萝索性也跟着一起回了宫,打算继续暗中观察一番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嫂子,考察考察真伪。 毕竟,自家皇兄现在属于掉进蜜糖里的人,神智什么的,全都被狗吃了。 两个孩子,那就更不堪大用了。这么多年没有娘亲,就是随便从街上捡一个回来,他们都要当成宝贝似的供着呢,现在这个,若真是假的,他们也没啥辨别能力。 所以,一切都还只能靠她。 这一天之后,原本打算见风使舵,等着看黄家人笑话的众臣们,却诡异地发现,事情似乎并没有朝着他们预想的方向发展。 在朝堂入仕的两位黄大人,每天下朝都不急着回家,非得要到御书房单独见一见皇上,而每次皇上都不会拒绝。 就算是有其他大臣们也有事要向皇上禀报,一同进了御书房,想要听听他们父子究竟有什么要对皇上说的,但是每次,皇上都是把他们留到最后,关起门来,单独说事。 这般神秘兮兮的作派,倒是叫那些人精似的大臣们都纷纷生出了自我怀疑了。 莫非,皇上跟黄家压根就没有嫌隙? 不仅如此,便是黄夫人并三位儿媳妇,也是隔三差五地就往宫里递贴子,人家可有一双外孙外孙女儿在宫里呢,就是常去看看又怎么滴?碍着你们啥事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原本打算看黄家笑话的人,此时此刻,都已经摸不准风向了,一个个的都不敢随意轻举妄动,生怕自己得罪错了人。 而后宫里,这段时间,凝猫也委实忙碌至极。 她发现,自己突然就多出了很多亲戚。无论是凝小几出现,这群亲戚脸上都挂着老母亲一般慈祥的笑意,她要啥,她们就给啥,就算她发脾气砸东西打人,她们也笑盈盈的没脾气似的。 如此一番下来,凝小一二三四五六七……对她们也全都混成了眼熟,即便是随意切换,也都不会像以前那样狂躁了。 这一番进步,几乎把周氏感动得落泪。 不仅周氏在吭哧吭哧的努力,两个小家伙,也都恨不得一天都黏在凝猫的身边,时时刻刻看着她。 慕容念之也就罢了,慕容北辰之前对她的教养,大多数都是采用放养的方式,她的时间自然是宽裕的。 但是慕容祁然就不一样了,慕容北辰对这个儿子,可是从来没有手软过,小小年纪就已经把他当大人使,以前那些个奏折,可不就是让儿子批的嘛。 原本慕容祁然也是个心思沉静的孩子,知道自己肩上的重任,对于自家父皇的培养,也从来都不会有什么怨言。 但是现在,自从自家娘亲回来了之后,慕容祁然的心就也开始浮躁了起来。 每天脑子里全是不务正业,武也不想练了,书也不想读了,就只想着啥时候可以去看娘亲,去看看她今天会不会认出自己来了。 可巧了,慕容北辰也每天都怀着这样的念头,朝中诸事,就都想甩锅给儿子,让儿子直接接手了。 如此一番,两父子就开始了互相推诿,对朝政那叫一个倦怠。 慕容祁然板着那张越发酷似他的脸,一本正经地说:“这大元的皇帝是您,又不是我,我凭什么要做这些?” 慕容北辰冷哼一声,“凭什么?就凭朕是皇帝,朕的话,你只能听着。想不听朕的话?好啊,等到你做了皇帝再说。” 两父子争执不下,最后的结果就是,一个人苦,不如两个人一起苦来得更酸爽。 所以这对父子,便开始同进同出,齐心协力快速把朝政处理完毕,尽量抽出了越发宽裕的时间,然后再一起去陪着凝猫。 虽然两人这是互相给对方拉垫背,不想让对方沾了便宜,但是意外的,却十分有效率。 至少,朝臣们都发现,最近皇上十分勤政,做事效率也十分高超,简直国运当头啊! 此前大家还担心皇上会被后宫那个来路不明的妖妃蛊惑了神智,现在看来,这个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 第631章 爹娘 紫琅夜和月凤歌终于被抓到了。 是柳桃之和柳夭夭两姐妹将他们抓到的,因为他们自己主动送上了门。 话说这对夫妻,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把凝猫这个拖油瓶给送进了天牢,一开始他们还不敢放松,生怕会重蹈覆辙,被凝猫再找回来。 所以那段时间,他们藏得十分严实,简直半点面都不敢露。 所以,太叔凌一直都没找到他们,即便是慕容北辰的暗卫也没任何线索。 他们连续躲了一个多月,凝猫都没有再找上门来,他们终于确定,是真的彻底摆脱了她,两人简直高兴哭了。 甩开了一个大包袱,两人终于敢露面了。 然后又惦记上了柳桃之和柳夭夭这对隐族的双胞胎,一心想着把她们抓了做药人。 而柳桃之和柳夭夭也一直都想抓他们,这一个多月,每天可都是绷紧了神经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果然,他们信心满满地前来抓人,最后却一头扎进了他们事先准备好的陷阱里,中了柳家姐妹特意给他们准备的三蚀散,全身内力被封,全无还手能力,最后被抓了个正着。 柳桃之和柳夭夭把人押到慕容北辰跟前,这一番审问,这才发现,这两人可不就是跟太叔凌、穆音阁有过节的那两位吗?而凝猫,就是被他们掳走做了药人的! 慕容北辰知道了这事,新仇旧恨全都涌上了心头,真真是恨不得当场就把他们给撕了! 可想到凝猫身上的毒,还有她那依旧神神叨叨变幻莫测的神经病,最后他只能把所有怒火全都压了下去,派人去把太叔凌请来。 紫琅夜和月凤歌也没想到自己会阴沟翻船,直接就给送到了御前。 他们还不知道自己绑架凝猫的事已经暴露,而且还惹下了大祸,两人心里都还在盘算着,待会儿被关进天牢之后,再想法子下一下毒逃出来便是,这阴沟翻船翻了就翻了,总不至于真的就要了他们的老命,不然他们这大半辈子闯荡江湖,岂不是太无用了些? 然而,他们等啊等,上头那位都没有把他们关进牢房的打算,就让他们一直跪着,简直要把他们跪到死的节奏啊。 终于,外面传来了其他人声,两人齐齐转头望去,然后就看到了这辈子最了不得的仇人。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说的就是这么个情形。 紫琅夜和月凤歌没想到有一天跟这人遇上,竟然是这么个情形,自己竟然在仇人面前沦为阶下囚,这简直是比丢了性命更丢脸的事啊! 两人张嘴就开始噼里啪啦的一顿痛骂,可是太叔凌却是扭过头去,不去看他们,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把他们所有的话全都隔绝。 两人骂了半晌,才终于想起来,这人是个聋子,方才他们的话,全都打了水漂,半个字都没进他的耳里。 两人顿时讪讪闭嘴,心里也不觉萌生了一种莫名憋屈的感觉。 总之,就是很气。 慕容北辰终于等到了太叔凌,自己心里也是十分焦急,他正要开口,打算让太叔凌好好地与这两人沟通一番,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外面就蹬蹬蹬地跑来了一个人。 那人欢快地跑着,身后的宫女太监们根本追不上。 而慕容念之更是跑得气喘吁吁,她的一条小命都快要跑没了。 天啦噜,自家娘亲简直太能跑了! 凝猫跑进殿里来,原本是冲着慕容北辰来的,手里还拿着一串刚咬了一口的糖葫芦,可是,那被五花大绑押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人嗯是在太醒目了,除非她是瞎子,不然就不可能看不到。 她先是好奇打量,第一眼见着,有点眼熟,再认真打量,唔……更眼熟了。 紫琅夜和月凤歌也齐齐看向她,第一眼,眼熟,第二眼,十分眼熟,第三眼……猛地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珠子瞪得都要从眼眶里脱出来了。 下一秒,凝猫一下就朝他们扑了过来,伸手一手抱了一个,嘴里哇哇大哭,一边哭一边喊,“爹爹娘亲,我总算找到你们了!哇……我还以为你们不要我了!” 众人:…… 凝猫此刻颇有水漫金山的架势,那眼泪跟开了闸似的,不要钱似的往外流。 不仅如此,哭着哭着,鼻涕就跟着出来了,她十分不讲究地就地一抹,就全都抹在了月凤歌的衣裳上,不为别的,她的衣裳比紫琅夜的软和。 紫琅夜和月凤歌的心里,只有昏天黑地几个大字。 这造的是什么孽啊!千辛万苦的才把人甩掉了,怎么就自个儿送上门来了啊! 话说这个小祸害,怎么命这么硬,怎么还没死啊! 慕容念之呆呆地看着自己娘亲,心里默默地开始算了起来,娘亲的爹爹和娘亲,是叫外祖父外祖母没错,现在娘亲叫这两人爹爹娘亲,那她是不是应该叫这两人外祖父外祖母呢? 可是,自己的外祖父外祖母,不是在黄家吗?根本不是这两人呀。 难道,她娘亲有两个爹爹娘亲?自己有两个外祖父外祖母? 慕容念之的小脑袋瓜子,开始有些不够用了。 唔,好难算啊。 慕容北辰赶忙走下龙椅,把凝猫拎了起来,一边暗道,得亏了岳父岳母两人不在这里,若是他们在这儿,看到这一幕,心里不知得酸成什么样呢。 毕竟,这一个多月的多番努力,凝猫可堪堪跟他们混了个眼熟罢了,可一声爹娘都没喊呢,现在却抱着别人叫爹娘叫得那叫一个热切…… 凝猫虽被拉了起来,可依旧哭唧唧的,一张小脸上都是泪花,瞧着可伤心可伤心了。 那眼神,还一直可怜兮兮地望着他们,抽抽噎噎不止。 不知为何,紫琅夜和月凤歌瞧着她这可怜兮兮的小模样,竟然觉得有那么一点心疼和不忍。 唉不应当啊不应当,想想自己这些年被这小祸害害得有多苦! 这丫的就是个神经病,疯起来定要把人折腾得够呛,所谓心疼这样荒唐的念头,绝对不能有! 凝小四瞧着他们,却觉得亲切得不得了。毕竟,这四年多以来,她就是一直跟着他们,一心把他们当亲人呢!半点自己被嫌弃了的自觉都没有。 () 第632章 宝贝 因为凝猫的掺和,紫琅夜和月凤歌少吃了些苦头,身上结结实实的绳索被解开了。 然而,他们此刻却半点都没有自己得到了自由的开心高兴,反而要随时防备着身边这个小炮弹朝自己袭来。 而凝猫,若非是慕容北辰把她牢牢框柱了,她非得直接扑上去跟他们两人走不可。 慕容北辰再次感觉,这两人是在是危险又可恶,把他的人掳走不说,竟然还敢给她洗脑,让她这般死心塌地地把他们当爹娘! 可恶可恶!该死该死! 紫琅夜和月凤歌都没想到凝猫这个神经病,竟然还被人当成了宝贝疙瘩,两人也是惊得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后来听到慕容念之软软地叫她娘亲,再看慕容北辰对她的那股子呵护劲儿,他们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原来这神经病,竟然是这么大的来头!他们当年可真是有眼光,抓人那简直是一抓一个准。 还未待他们沾沾自喜,便感到了慕容北辰盯着他们那几乎要吃人的冰冷目光,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齐齐抖了抖身子。 后来,凝小N几个连番出来跟紫琅夜和月凤歌两人打了个照面,每个人打照面的方式自然不同,但是无一例外,凝小N见到他们的时候,眼底眉梢都带着欢喜和亲切,甚至还有股浓浓的依依不舍。 面对凝猫的热情,紫琅夜和月凤歌干咳不止,面上欢喜,内心咆哮,不约而同的,心底都生出了一股子名为心软的情绪,只是都被他们十分果断地掐灭了。 怎么会心软?怎么可以心软?这可是个神经病啊!发起疯来那可是能把人折腾死的!不能心软,绝对不能心软! 而慕容北辰看着凝小N每个都对着两人热忱无比,拉着他们絮絮地问他们这段时间都去了哪里了,怎么都不来看她云云。 最后凝猫还问,“现在好了,咱们又在一起了,那我们啥时候启程上路啊?” 这话一出,顿时就引来众人齐齐一抖。 等等,什么启程上路?上什么路? 慕容北辰面色阴沉,有必要的话,他倒是可以先把那两人送上黄泉路! 紫琅夜和月凤歌也是摇头如拨浪鼓似的,一脸苦相。 别别别,没人要跟你一起上路,你在这儿当皇后当得不是挺好的嘛!为啥一定要那么执着地跟他们上路呢!这不是互相为难彼此吗? 慕容念之则是一下就揪住了凝猫的衣角,小脸上满是紧张害怕。 娘亲要和这对外祖父外祖母一起去哪里?难道又像以前那样,走了之后就不回来了吗? 凝猫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一句话已经引得众人心里齐齐恐慌,纷纷变色。 最后,慕容北辰出言很是哄了许久,才把她和念之打发走了。 偏生凝猫离开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她回头望着的,还不是自己,而是紫琅夜和月凤歌那对贼夫妻,眼神间很是恋恋不舍。 这就更让慕容北辰火气更飙了几分。 凝猫刚离开,他沉着脸,扬手就在桌上重重拍了一下,惊得紫琅夜和月凤歌两人身子齐齐一抖。 “尔等大胆贼人,还不给朕跪下!” 慕容北辰的这一声如同惊雷爆喝,叫殿内随侍的太监们大气都不敢出。 而紫琅夜和月凤歌,他们两人这么多年,还没怕过谁,要说真的怕过什么的话,那,那便只有凝猫这个神经病了。 对于皇权,更是没有半点该有的敬畏,是以眼下对于慕容北辰的震怒,他们是真的不怕。 眼下凝猫都走了,他们身上的捆绑也解了,他们就更不怕了。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彼此会意,正要出手撒些毒药然后开溜,可是手刚摸进怀里,外头便又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 “爹娘,我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要是我一离开你们就走了怎么办?” 紫琅夜和月凤歌身子齐齐僵住,转头看去,便见凝猫又哒哒哒地跑了回来。 两人齐齐抽了抽嘴角,心道,你怎么这么聪明呢?你要是晚一点来,我们可不就要走了嘛! 慕容北辰也是一阵扶额,心里的那股子发酸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 自家媳妇儿,怎的就这么不长心,认贼作父还认得这般开心呢? 紫琅夜轻咳一声,一个中年美大叔,硬是笑出了一股子慈祥老父的和蔼模样,“乖哈,爹爹不会走,我们一会儿就去看你。” 月凤歌赶忙也满脸堆笑,“是呀是呀,我和你爹怎么可能舍得抛下你这乖乖女儿呢?” 呕,两人都要被自己恶心吐了。 凝猫顿时感动得眼泪汪汪。 但是她一边感动,一边却是十分理直气壮地摇头,“我不信,除非……” 凝猫说着,已经逼近他们,麻利地伸手,探进紫琅夜的衣襟里摸了一把。 慕容北辰噌地就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一张俊脸上染满了五彩缤纷。 他正要发怒,便见凝猫已经从紫琅夜的怀里掏出了一包东西,往自己怀里塞。 凝猫狡黠给勾了勾唇角,眼中闪着慧黠的光,“除非,把你的宝贝都放我这儿。” “小,小七?” 凝小七上线,整个人看着都正常了不少。 紫琅夜回神要去抢自己的东西,月凤歌则是赶忙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生怕她要直接上手来抢。 凝小七一个移形换影,就躲开了紫琅夜扑过来的动作,让他扑了个空,然后朝着月凤歌而去。 可她却并没有朝月凤歌的身上摸去,而是伸手,飞快把她腰间上挂着的破布包着的东西一把夺下,然后大大方方地包在了自己怀里。 月凤歌面色大惊,伸手去摸自己的腰间,那里便只余空落落的,啥都没了。 凝小七笑出了可爱的笑窝,“我早就知道你的宝贝一直别在腰上,你捂胸口做什么?” 月凤歌简直要哭了,这神经病,又来作妖了。 “那啥,小七,别闹了,快还回来。”两人看着凝小七,满脸可怜巴巴。 凝小七傲娇地甩出一个字,“不!” 抢了东西,她转身就走,跟泥鳅似的,跑得飞快。 () 第633章 要挟 紫琅夜和月凤歌要急疯了,哪里还肯放她走,两人齐刷刷地就朝她追去。 “小七啊,你把东西换回来,我们现在就带你走成不成?” “对对对,现在就走,现在就离开这里,以后都不会再丢下你了。” 可是他们还没追几步,就被侍卫们齐齐拦下。 月凤歌灵机一动,张口就喊,“小四,小四你快出来呀,你老娘被小七这死丫头欺负惨了!” 紫琅夜似乎也明白了月凤歌的意图,他瞬间也明白了过来,赶忙也开始喊了起来,“小四,小四你快出来,爹给你准备了好多吃的!” 走到门口的凝猫脚步顿住,片刻之后,她回转过身来,眼神中已经没有了方才的精明,而是带着一股子单纯懵懂。 她看着紫琅夜和月凤歌,咧嘴就笑了起来,甜甜地喊了一声,“爹爹,娘亲!” 他们好高兴,像是见到了再生父母似的高兴。 “小四,乖,快把方才小七抢的东西拿回来。” “嗯嗯,快,快拿回来,拿回来爹娘给你好吃的。” 两个不要脸的开始哄骗小孩子,凝小四却站在原地,一脸无辜地对手指,然后,在他们期盼的目光中,她嘻嘻笑着,干干脆脆地回了一个字:“不!” 说完,她便转身,蹬蹬蹬地就跑了。而慕容念之刚迈着小短腿追了回来,她娘亲就又跑走了,她又只能再次迈步奋力追上去,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紫琅夜&月凤歌:…… 这熊孩子,怎变得这般不听话! 旁边的柳桃之、柳夭夭看着这番场景,险些没给笑喷了,只是不敢笑出声,只能暗自憋着。 太叔凌也是忍不住微微弯起了唇角。 他约莫能猜到凝猫抢走的是什么东西,若真是那些宝贝,那可不用担心这两人再妄动了。 慕容北辰原本满腔的恼怒,但是没想到事情的发展,竟然会是这般的……大快人心。 慕容北辰以手抵唇,轻咳一声,掩饰自己唇角的笑意。 他的凝猫,果然还是这般有趣,简直是他的福星啊!她把这两人的宝贝都搜罗走了,自己便丝毫不用担心这两人还会想逃了。 若真逃了,好啊,那他们的宝贝就别想要了。 紫琅夜和月凤歌看着凝猫蹬蹬蹬就跑开的背影,两个人都瞬间呆若木鸡,心里一阵阵拔凉拔凉的…… 慕容北辰重新坐回了龙椅,慢慢敛起唇畔笑意,转而冷冷道,“现在,二位倒是可以好好地回答朕的问题了。” 紫琅夜和月凤歌垂头丧气,方才就是想要逃,这会儿,也是半点那个心思都没有了,逃了的话,自家宝贝就没了。 “你们当初缘何要劫走朕的皇后?”慕容北辰沉着脸,一声喝问当头就来。 紫琅夜心里恼怒,鼻中发出了一声轻哼,“我们明明是在北梁皇宫劫的人,你怎么就说是你的皇后?” 紫琅夜在凝猫那里受了气,当下便是对慕容北辰这个皇帝,也全没半点恭敬之意。 而慕容北辰,听到了这个回答,心里的怀疑反而得到了证实,果然就是他们!一开始就是他们劫的人!就是在北梁的皇宫!只一眨眼的功夫,凝猫就消失了,害得他还以为,以为…… 想到那段时间自己的惶恐惊惧,新仇旧恨齐涌心头,慕容北辰眸中杀气不觉更浓了几分,瞪着他们两人的眼神,像是要将他们生生活剥了一般吓人。 他咬牙切齿,“当初朕与皇后,便正是在北梁皇宫之中!那天北梁朝政更迭,皇宫混战,朕身受重伤,你们却趁火打劫把人劫走,还把她害成现在这般模样!可恶,委实可恶!” 感受到慕容北辰那滔天的怒意和那药吃人的眼神,紫琅夜和月凤歌不自觉浑身一抖。 莫名的,从他身上感到了那股子慑人的意味。 凝猫那神经病这般叫人头疼,她的男人,想来也并不是什么好货色。 想到这一点,紫琅夜和月凤歌不免更觉得背脊微微发凉。 慕容北辰劈手就朝着龙椅扶手上重重一拍,“说!你们究竟对皇后做了什么?她为何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朕告诉你们,你们若是不能把她给朕治好了,朕便把你们也毒成这样!” 紫琅夜和月凤歌身子再次抖了抖。 月凤歌小声咕哝,“我们要是能治好她,这么多年也不会一直被她折腾……” 她的声音虽小,但是慕容北辰却是都听了个一清二楚,瞬间,他的心不觉狠狠一沉。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人是你们害成这样的,为何会没有法子治?” 紫琅夜索性一摊手,“我们给她用药,压根就是想用她当药人,根本没想过要解,用的自然都是虎狼猛药,哪里会有解药?” “你们!” 慕容北辰气得再次拍案而起,一张俊脸气得一片乌云密布,浑身上下满是杀意。 这时候,太叔凌的声音从旁传来,“你们都给她用了什么药,给我列出一个单子来。” 紫琅夜和月凤歌齐齐把目光投向他,顿时便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架势,只不过,分外眼红的事他们两人,而太叔凌却是一片平静罢了。 太叔凌越是平静,他们越是生气,紫琅夜毫不客气,回了俩字,“忘了。” 慕容北辰又是一恼,太叔凌却是神色平静,他一边捋着自己颌下的胡须,“既然忘了,那便直接拉下去斩了吧,反正留了也没什么用处。” 紫琅夜和月凤歌顿时两眼一瞪,不敢置信地看着太叔凌。 这,这,这审问的流程不对啊,怎么只问那么一次就开始砍人了,不是应该三翻四次连续追问,最后被他们被逼无奈只能暂且关押等待后续再审的吗? 就这么把他们给砍了,之后他们上哪儿去找那药方啊! 慕容北辰也是微微一愣,但是他的愣怔只持续了数秒,旋即便回过神来,他眸中亦是溢满杀气,二话不说便朝外面大喝一声,“来人!把他们拖下去,斩了!” 紫琅夜和月凤歌都有点懵,紫琅夜磕磕巴巴,“喂,你们斩了我们,就休想知道我们当初下的药!” 慕容北辰语气冷冷,“现在你们也是记不得了,留与不留结果不都一样?” 紫琅夜一噎,月凤歌却是双手叉腰,一副凶悍的模样,“你们要真把我们杀了,回头怎么跟那疯丫头……怎么跟皇后娘娘交代!她可是一心把我们当爹娘呢!” “这不劳你们操心。来人!” () 第634章 服软 紫琅夜和月凤歌见他们来真的,一提真气就要运功逃跑,但是真气刚提上来才发现,丫的那真气根本提不上来。 一开始被擒的时候,他们就被柳桃之和柳夭夭姐妹下了药,若非如此,那小小的绳索也绑不住他们。 方才借着自己身上的那些个宝贝玩意儿,还能有法子逃出去,但是这会儿,那些宝贝都被凝猫被收缴了,他们便真真是跟被人砍了手脚似的,完完全全束手无策。 锵锵锵的刀剑出鞘声,然后,一把把明晃晃的利刃就全都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那泛着寒光的利刃,将他们脸上的表情都映照得一清二楚。 紫琅夜和月凤歌互相对视一眼,然后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气急败坏。 这关头了,保命要紧。 紫琅夜伸手把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稍稍挪开,脸上挂出了一抹讪讪的笑,“那个,我觉得我似乎又想起了一些来了。” “只想起来一些?来人,拖下去。” “诶诶诶……全想起来了,全想起来了!”紫琅夜连忙改口。 慕容北辰微眯着眼,神色间带着股似笑非笑,“是吗?可确定?若是有哪一味药不小心记错了,朕可没有那般好的脾气,再给你们机会。” 紫琅夜和月凤歌咬牙切齿,这个哑巴亏,他们不吃也得吃,这个头,他们不低也得低。 “全都想起来了,一字不差!” “若是让朕查出你们有一味药的不同,就斩一指,若有两味药的不同,就斩两指,依次类推,你们可要好生想一想,果真一字不差?” 两人都齐齐抖了抖,然后便都狠狠咬牙,“一字不差!” 半个时辰后,紫琅夜和月凤歌终于放下了毛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而书案上,已经写了满满的一张纸。 慕容北辰看着那上面密密麻麻的药名,其中好几味便是连他这个不懂医理的人都认得出是毒药之中的虎狼之药,他们竟然敢真的全都用在凝猫的身上,简直,简直…… 慕容北辰黑沉着脸,浑身的杀气,狠狠地瞪着他们。 太叔凌拿过了那张药方,只扫了一眼,眸中就也现出了惊疑之色。 凝猫以前根本没有半点武功底子,这些药,就算是断断续续地用在她的身上,依照她以前的那身子骨,要承受也已定是十分艰难。能保住性命,委实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慕容北辰听到太叔凌的这话,面色更沉了几分,心里也更添后怕。 他沉着声音,“若非凝猫体内有冰蚕,那她现在怕早已经被他们给毒死了!” 太叔凌想到冰蚕,心中这才回过神来。是了,那日慕容北辰便与他说过凝猫身上有冰蚕之事。 太叔凌初初听闻的时候,看着凝猫的眼神里,简直充满了叹服。 这孩子,可真是有大造化,竟然连百年冰蚕这等难得之物都能被她遇上,而且还吸入了体内。要知道,它可是无数人趋之若鹜的药中圣品,更是无数人练武所需的奇才之物。 可对于凝猫这等完全没有武学基础的人而言,却也是福兮祸兮,相依相伴。 月凤歌听了慕容北辰的话,当即便双手叉腰,从鼻中发出了一声冷哼,“就凭她以前的那点子内力,哪里克化得了冰蚕那等圣物?若非是遇上我们,阴差阳错被我们折腾这一出,她自己也会被冰蚕反噬,说不定早就没了,比现在还不如呢!” 慕容北辰被她一噎,面色更加阴沉,他张口就要反驳,却听得太叔凌缓声开口,“确实如此。她终究是会有此番劫难。” 慕容北辰到了嘴边的话这下是被全都堵了回去,他黑沉着脸,一语不发。 紫琅夜和月凤歌没想到太叔凌会开口附和他们的话,却也是没有领情,两人齐齐转头,从鼻中发出一声哼声。 然而,太叔凌压根听不到,也没有看他们。 紫琅夜和月凤歌对太叔凌蹬鼻子上脸,哪哪儿都不顺眼,他们只提供了这张清单,之后便摊手表示自己已经尽力了,之后的事就再无法子。 柳桃之和柳夭夭对各种毒药也是十分了解,她们两姐妹对凝猫的那病症也是十分好奇,觉得此病十分具有挑战性,此次自然也是留了下来,一起对着那药方进行研究。 慕容北辰不想见到这两人,便摆摆手,让人把他们押到了天牢,好生关着。 紫琅夜和月凤歌顿时一阵呼天抢地地大叫不止,“我们都已经把方子写出来了你怎么能过河拆桥?” 慕容北辰冷哼,“谁知道你们写的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你们可有法子把人治好?既然治不好,又有何用?不关进天牢关进哪里?” 慕容北辰的话简直无耻得叫人无法反驳。 月凤歌只能大喊,“你敢这么对我们,小心那丫头回头找你算账!她可是一心挂念着我们的!” “对对对,她可是把我们当爹娘呢!” 慕容北辰鼻中发出一声冷哼,“朕若是想,有的是法子让你们再也见不到她。” 紫琅夜和月凤歌此前对凝猫有多么的避之唯恐不及,现在对她就有多么渴盼希冀,只盼着那疯丫头赶紧吃从天而降,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毕竟,眼前这个男人,可真的像是一个言出必行,说到做到的人。 要是他真的把自己关在牢里一辈子,那他们岂不是要死翘翘? 眼看着侍卫们已经架着他们往外拖,两人皆是齐齐大叫不止,“住手住手!你们快放开呀!” 没人理他们。 眼看着自己就要被拉出大殿了,紫琅夜脱口大喊,“那个,你想不想让那疯丫头恢复正常了?” 慕容北辰眸中一动,出声制止,“慢着。” 侍卫们这才停下动作,慕容北辰朝他们走近几步,“你们方才不是说没法子吗?” 紫琅夜梗着脖子,“法子是想出来的,多一个人,怎么说也多一份力,也自然多一分希望。我们可是这些年最了解她身体状况的人,你放着我们不用,反而用他们?你这不是舍本逐末吗?” 慕容北辰的眼中有一阵细碎的光芒飞快闪过。 这两个老狐狸,不用些非常手段,便不肯乖乖听话。 () 第635章 期限 他心里心思暗动,表面上却是依旧不动声色,“你是说,凝猫的病,你们实际上有法子?” 紫琅夜和月凤歌感觉自己见到了希望,他们背脊不觉挺得更直了几分。 紫琅夜装模作样地轻咳几声,“这大话我可不敢说,但试一试总是无妨。” 慕容北辰微勾唇角,“好,那朕就给你们这么一次机会,三个月之内,若是朕看不到成效,到时候,可就不是关入天牢这般简单的了。” 紫琅夜和月凤歌原本还暗自松了一口气,但是听到他的后半句话,两人都有了一种背脊发凉的感觉。 额,他们怎么有种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的感觉? 不行不行,这三个月内,一定要赶紧找机会把他们的宝贝偷回来,然后赶紧开溜! 慕容北辰心里则是想,他手里捏着他们的把柄,看他们还敢不好好地给凝猫治病! 双方人各怀心思,但表面上,却都达成了出奇的和谐。 紫琅夜和月凤歌就开始了和死对头太叔凌共同合作的生涯。 他们两人依旧怎么看太叔凌怎么不顺眼,经常夹枪带棒的挤兑他,可是,太叔凌是个聋子啊,只要他不想,扭过头去不看他们,那他们两个,就真真成了自说自话了。 一开始他们还十分热衷于唱双簧挤兑太叔凌,可是太叔凌无视他们的次数多了,反而显得他们两人跟智障似的。 有时候太叔凌越是不搭理,他们便越是心里不忿,越是要挤到他面前去现眼,太叔凌还没怎么着,柳夭夭便已经双手叉腰,横眉冷对,“你们还想不想要脑袋了?若是不想要的话,现在就让本姑娘给你们拧下来好了!” 太叔凌听不见,可是柳桃之和柳夭夭却是正常人,每天听他们阴阳怪调地闹这么一出,柳桃之还能忍,她柳夭夭可忍不了,就好像是有无数只苍蝇在自己耳边嗡嗡嗡地直叫似的。 更何况,柳夭夭在知道当初险些害了她姐姐,后来又数次想要劫她们姐妹的人就是这两人之后,看他们就只觉得不顺眼。 这都一把年纪了,还为老不尊,真是叫人生不出半点对老人该有的敬畏。 柳夭夭毫不客气地斥责,顿时叫两人吹胡子瞪眼,下意识就要出手教训教训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可还没动手,柳夭夭就又用力地瞪了回来,“怎么?不服气啊?三蚀散还没吃够还是怎么滴?” 三蚀散三个字像定身咒似的,叫紫琅夜和月凤歌齐齐秒怂。 丫的这丫头小小年纪,竟然有这般厉害的药,他们两个自诩是毒痴,以前都没见过这种毒药,此前中招,这会儿都还没解呢。 现在他们两人全无内力,又没了防身的毒药,简直手无缚鸡之力。 此时跟她硬碰硬,简直以卵击石。 两人面色扭曲,最后硬生生地把气压了回去。 好,且等着,等他们拿回宝贝,定也要好好地喂一喂这嘴毒丫头几味猛药! 紫琅夜和月凤歌心里虽然十分不忿,但是柳夭夭的话却也是提醒了他们,他们可是有三月之约的。 他们现在就算是跟太叔凌赌气,回头期限到了,他们又一直没机会再见那丫头把东西要回来,那说不定自己的小命可能真的就难保了。 因此,紫琅夜和月凤歌两人便暗暗收了心,开始认真地研究起如何为凝猫配置解药起来。 那头紫琅夜一行虽然有摩擦,但紫琅夜和月凤歌却翻不出天去,只能开始变得稍微安分。 而这头,凝猫抢了紫琅夜和月凤歌的宝贝之后,便认认真真地藏了起来,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慕容北辰故意问她,“你为什么要把那些东西藏起来?” 凝猫一本正经地说:“这些东西在我手里,他们只要舍不得东西,就不会偷偷扔下我了!” 每每这种时候,慕容北辰又觉得凝猫似乎没有变傻,不然她怎么就知道抓人把柄,还一抓就抓了个准准的,想想紫琅夜和月凤歌被她抢了宝贝那副如丧考妣的样子,他每想起一回,便觉得忍俊不禁。 而再细品凝猫的这话,慕容北辰心里便又禁不住的阵阵发酸。 “他们经常偷偷扔下你吗?” 凝猫神色有些怅然,撑着脑袋,整个人都蔫蔫的,“我有病啊。” 慕容北辰已不想去辨别眼前的人是凝小几,他只知道,这人是他的凝猫,这就够了。 他伸手,把人揽入怀里,大手抚着她的发顶,声音轻柔至极,“我也不会丢下你。” 怀里的人乖巧得好像一只猫,半晌,她才说:“你会,你不仅要丢下我,还会丢下她们其他人,你要把我们都赶走……你心里只有那个凝猫,没有我们。” 慕容北辰身子一震,他把人拉开,认真地看着她,“你……” 慕容北辰正想要说什么,怀里原本还有些蔫蔫的人却是咧嘴嘻嘻笑了起来,唇角弯弯,笑窝跃动,愉悦之情跃于脸上。 她一脸娇羞地就往他怀里钻,伸出小手,牢牢地把人搂着,然后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好喜欢,好舒服。” 她又变身了。 慕容北辰眸中的怔然一点点消退,他伸手再次把人揽住。 只是,方才她的话,久久盘旋在他的脑海之中,他的心里,也总有一股子异样的感觉在心头萦绕,挥之不去。 他垂头看着怀中的小女人,脑中又闪过了她的其他音容笑貌,或嗔,或怒,或笑,或骂,一张张,一幕幕,都像是放电影似的。 她说,他要把他们全都赶走…… 他现在一心想要做的,可不就是在把她们都赶走吗? 在他心里,她们这些“人”,全都是凝猫的病,只有把她们都赶走了,凝猫的病才会好起来。 在这之前,慕容北辰并没有觉得自己做这一切有任何错,因为他是在拨乱反正,是在让一切回到正轨上。 可是,方才听到那声似委屈,似低喃的话,他的心却开始微微抽搐起来,便好像,自己所做的一切全都是错的。 她们几个,究竟算不算凝猫的一份子?他这般执着的要把凝猫治好,到时候她们几个就必然全都消失了,自己就会真的开心吗? () 第636章 盘算 慕容北辰觉得自己变得更加贪心了。 他以前一直都心心念念着以前的那个凝猫能够回来,然后他们又回到以前那般恩恩爱爱,就此长相厮守。 可是现在,跟她们几个一番相处之后,慕容北辰觉得自己竟然都生出了不舍的情绪。 尤其是那天听到了她的那句话,她满含委屈不舍的喃喃,便总是在他的心口萦绕盘旋,几乎成了一道魔咒,反反复复地困扰着他。 他想念以前的凝猫,想要她回来,可是,他却也无法割舍现在这几个凝猫,每一个她,都让他不舍,都让他想要占有。 有时候跟这样变幻莫测的凝猫相处,会让他有种自己正在享齐人之福的错觉,而自己俨然有七个夫人,每个都各具特色。 慕容北辰常常失神,感情的天平不停左右摇摆,叫他难以抉择。 他这样的情绪变化,便是心智不全,傻乎乎的凝小四都察觉到了,讨到吃的,她便小心翼翼地自个儿吃,都没敢往他身边凑了。 甚至以前只沉迷于他色相的凝小二,面对美色,都没敢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的撩拨了。 慕容念之和慕容祁然,也都察觉到了自家父皇的心情不好,他们都以为他是因为担心娘亲的病,所以才会这般寝食难安,因为这样,他们不自觉的也越发焦灼不安了起来。 所有人都关注着药房的进度,慕容念之更是爱胡思乱想的人儿,她看着父皇整日心情不佳,便决定去药房看看,看看那解药研究得怎么样了。 这药房原本是柳桃之和柳夭夭也都在,但是后来,她们自觉和紫琅夜月凤歌理念不合,脾性不合,哪哪儿都不合,她们便索性不来了,只自己在家里研究。 太叔凌倒是泰然自若,除非他想主动交流,不然便权当那两人在放屁。 今日,恰巧女儿阿鲤有些不舒服,太叔凌便不曾入宫,眼下药房里,便只有紫琅夜和月凤歌,还有太医院的其他几名德高望重的太医 慕容念之不知道紫琅夜和月凤歌的来路,她只是记得,娘亲叫他们爹娘,可后来她去问了哥哥,他们根本不是娘亲的爹娘。 娘亲现在傻乎乎的,说不定就是被他们给骗着认了爹娘呢。 慕容念之正抿着小嘴想事情,里头的紫琅夜和月凤歌却眼尖地看到了她。 两人互相交换了一记眼神,冲着外头喊了一声,“小丫头。” 慕容念之抬眼看去,便紫琅夜笑得跟一朵花儿似的,对着她满脸的慈爱。紫琅夜是个活脱脱的美大叔,眼下笑开了,也不让人觉得违和,反而有种十分养眼的感觉。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慕容念之人虽小,却也学过这句话。 紫琅夜还在朝着她招手,慕容念之眼珠子咕噜噜一转,脸上便也绽开了甜甜的笑,走了过去,张口就十分不拘小节地喊他们“外祖父”“外祖母”,脆生生的,那热情程度,把紫琅夜这个热情的老大叔都吓了一大跳。 那些个太医们,也都一个个瞠目结舌的,不知道这位公主这是闹的哪一出,竟然喊这两人外祖父外祖母。 慕容念之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妥,反而把其他太医们都撵了出去。 她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脸敬佩地望着他们,“外祖父外祖母,你们认识那么多药啊,好厉害哦。” 慕容念之软软糯糯地喊着他们,不知怎的就戳到了他们心头的柔软。 仿佛便好像,眼前这人,当真就是他们的外孙女似的。 紫琅夜伸手捏了一把她粉嫩嫩的小脸,“你叫我们什么?” 慕容念之眨巴眨巴大眼睛,又喊了一声,“外祖父外祖母呀。” 月凤歌也凑了上来,面上带着几分嫌弃,“谁让你这么叫的,把我都叫老了。” 慕容念之在脑中再次捋了捋自己的思路,“爹爹的爹爹娘亲,叫祖父祖母,娘亲的爹爹娘亲,叫外祖父外祖母。我娘亲叫你们爹娘,那你们不就是外祖父外祖母了吗?” 慕容念之回答得理所当然。 紫琅夜笑得眉眼弯弯,俨然是一个俊朗美大叔。月凤歌那风韵犹存的眉眼间也微微染上一丝笑意。 慕容念之看着他们,十分认真而慎重地说:“外祖父,外祖母,大家都说你们是顶顶厉害的人呢!” 紫琅夜和月凤歌被她哄得很是开心,顿时眉开眼笑地乐开了。 她伸出小手就用力地摇晃着,“我父皇还说了,我娘的病,只有你们能治。我可是很期待的哦!你们可一定不要让我失望哦!” 捧着捧着,慕容念之就露出了自己的小尾巴,这戴高帽和激将法,用得炉火纯青,浑然一体。 可跟念之相比,这两人才是真正的老狐狸,她一开始乖巧又嘴甜,一派天真的模样,倒是真的叫两人飘飘然了一阵,可是她画风一转,他们便都知道了这小丫头的意图。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交换了一记眼神。 “小丫头,你娘亲的药,我们能炼出来,只是还缺了些关键的东西,这一直很让我们为难。” 慕容念之赶忙问,“还缺了些什么呀?” 他们循循善诱,“那是几味药引,那东西就在你娘亲手里,但是你知道的,你娘亲现在神志不清,她根本不愿意把那东西交出来,你父皇又凡事都顺着她,也不愿意违逆她。 要不这样,你去帮我们把那些东西偷出来,悄悄地交到我们手里,我们到时候就可以马上给你娘亲炼出解药来了,如何?” 然后,他们又对慕容念之好一番手脚并用的解释,把那东西的样子描绘得一清二楚。 慕容念之心里了然,原来他们一开始勾搭自己,就是冲着那东西来的,是想骗自己去娘亲那里给他们偷东西呢。 哼,真当她是三岁的孩子呢! 慕容念之心里小算盘打得啪啪响,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一副完全信服的模样,急吼吼地就去了。 看着她心急火燎地跑开的背影,紫琅夜一阵窃喜。 月凤歌却生出了几分疑虑,“那小丫头,会不会太好骗了些?” 紫琅夜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那疯丫头生出来的女儿,能有多聪明?咱们就等着吧!把东西拿回来,咱们到时候就可以找机会溜了。” () 第637章 绿蛇 慕容念之在凝猫那里旁敲侧击,很快就真的套出了凝猫的话,把那些宝贝偷了出来。 但是,她却并没有拿给紫琅夜和月凤歌,而是抱着那一大包东西回了自个儿的小窝,把门窗关好,然后把东西哗啦啦地就摆在了桌面上。 全都是瓶瓶罐罐。 她解开旁边的那个破布抱着的东西,原本她以为是宝剑之类的,但是一解开却发现,竟然是一把红伞。 她把那伞打开,普普通通的一把伞,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没看出任何特别之处,她不免一阵大失所望,便把伞合上,扔在了一边。 她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那些瓶瓶罐罐上,拿起一个瓶子,上下摇了几下,好像装着什么东西,她打开,倒了出来,却见是乌黑的药丸。 她倒出一颗,放在了旁边的磁盘里。 然后依次打开剩余的瓶子,发现里面全都是药丸。 她眼珠子咕噜噜一转,最后生出了个主意,出去吩咐了贴身宫女几句。 约莫两刻钟的功夫,那宫女拖着托盘回来,托盘上面整整齐齐地摆着齐刷刷的十几个小瓷瓶,慕容念之亲自接过,也没让人进屋,转头就又把自己关了进去。 屋外的宫人们也都不敢出声打扰,便只听得里面瓶罐碰撞的声音。 而屋子里,慕容念之可要把自己忙坏了。 她马不停蹄地把原本瓶子里面的药丸倒了出来,然后把宫人刚拿来的瓷瓶里的药丸装进去,两厢来了个互相对调。 而有些瓶子里装的是药粉,这个不好换,她索性便直接扣押了下来。 忙活了好一阵,她终于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愉悦的笑。 她好容易完成了这项伟大的工程,正要把东西再原封不动地装好,却看到了那袋东西里,除了瓶罐以外,还有另外一个椭圆形的玉器,通体碧绿,很是漂亮。 她伸手拿起,放在手里掂了掂,似乎还有些分量,入手的感觉也很是爽滑柔嫩。 她拿在手里把玩了好一阵,然后就发现了这个玉器内中自有乾坤,她伸手在某处按了一下,只听“咔哒”一声细微的脆响,那玉器便打开了。 里面果然是镂空的,不仅如此,里面还放着一个通体更为翠绿的手镯。 那手镯的设计倒是十分精巧,并非是寻常的样式,而是一根根细纹盘旋而成,镯子的头部竟是栩栩如生的蛇头,尾部则是勾起了一条微翘的尖儿。 那条蛇,实在是太栩栩如生了,慕容念之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一个恍神的功夫,她甚至好像看到了它的眼珠子转了转。 若是寻常的女孩见到这样模样的手镯,定然会吓得哇哇尖叫,但是慕容念之的脑回路却是有些清奇。 以前小时候便跟着爹娘在江湖行走,也算是摸爬滚打过的。 这段时间,跟疯子娘又是各种浪,也没少做捉虫掏鸟蛋的事儿,是以眼下看到这么个造型逼真仿若真蛇的手镯,她也只是满腹的好奇与惊叹。 她伸手,想要去碰一碰那手镯。 那镯子光看着,便像是十分滑嫩,摸上去也一定冰冰凉凉的,十分舒服。 慕容念之这般想着,便真的伸出了手,朝着那手镯摸去。 可她刚把手伸过去,还没碰到那手镯,忽然之间,那手镯自己就动了起来,一下顺着她的手指窜了上去,紧紧地盘住了她的手腕,又盘成了方才那手镯的模样。 乍这么一看,便好似真的是戴了一只翠绿欲滴地镯子一般。 慕容念之只觉得手腕上一阵冰凉触感,又滑又凉,十分舒适。 慕容念之这才知道,那根本不是手镯,而是一条蛇,一条又细又长,又滑又绿的蛇! 十分神奇的,手上突然多了一条蛇,慕容念之非但没有半点害怕,还觉得十分惊奇,就像是突然得了什么神奇的宝贝一般,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紧紧地盯着那盘在自己手腕上的那条蛇。 那条蛇盘在慕容念之的手腕上,起先没有动,而后,它倏地睁开了那双绿豆大的眼睛,那眼睛也滴溜溜的,泛着绿森森的寒光。 一人一蛇对视,慕容念之依旧没有感到丝毫的害怕,反而像是在进行一项惊险刺激的探险活动。 她伸手,想要再去摸一摸那冰冰凉滑溜溜的触感,蓦地,那蛇头却是朝着她的手伸来,流出尖利的牙齿意欲咬上一口。 可就在它要咬上她的指尖时,它自己却是蓦地顿住了。 它收回了自己的獠牙,转而伸出细长的舌头,舔上了她的指尖。 它的舌尖带着一股微微麻痒的触感,一根根地舔舐着她的指尖,叫她生出一种异样的酥麻感,忍不住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它舔完了这只手,似乎还有些不满足,转而又循着那味道,舔上了她的另外一只手,就好像她的手指上有什么好吃的东西一般。 慕容念之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她转身走到妆奁前,把自己方才藏好的那些掉包过的瓶瓶罐罐又给拿了出来。 她打开一个瓶子,倒出一粒乌黑的药丸,原本还缠在她手腕上的绿蛇,立马就快速爬行而下,张口就咬住了那枚药丸。 它身子细细小小的,嘴巴张大也就那么大一点,可是,却能一口将那枚药丸吞下,没有半点费劲。 吃完了之后,就昂起了蛇身,滴溜溜地望着她,手中的药瓶,意图十分明显。 慕容念之瞧着十分新奇,当即就把药丸接连倒出,那绿蛇一口一个,吃得飞快,没多会儿就吃完了。 慕容念之干脆直接把那一整瓶全都倒完了,然后又把其他几瓶挑着倒了一些出来,就这么撑着脑袋看着它吃得欢快。 慕容念之看得简直目瞪口呆,心里惊叹连连,没想到这么一条细细小小的蛇,竟然会这么能吃。 绿蛇吃得十分欢快,半点要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慕容念之见它快吃完了,便赶紧地又给它加料,一人一蛇,一个吭哧吭哧的吃,一个屁颠屁颠地喂,达到了空前的和谐。 直到最后,不知不觉间,慕容念之发现,自己竟然把那些瓶瓶罐罐都倒空了。 而那些药丸,药粉云云,全都进了这条蛇的肚子。 可是,它的身形瞧着却依旧与平常无异,依旧是一开始那条纤细滑嫩的小绿蛇。 吃饱了之后,它就飞快地滑着身体,十分灵巧地又攀上了慕容念之的手腕上,重新盘成了一个手镯,呼呼地睡了起来。 慕容念之小心地伸手去摸它,它依旧稳稳地闭眼睡着,没半点动静。 慕容念之看着它,简直稀罕得不得了。 () 第638章 小绿 慕容念之就这么一直盯着自己手上的小东西看,两眼亮晶晶的,一眨都不眨一下。 看着看着,她见它就这么一动不动的,心里再生好奇,她便伸手,轻轻地摸了上去。 小心翼翼的动作,带着满满的试探,刚碰上,就飞快地缩了回来。 可是它依旧纹丝未动,慕容念之心里生出了大胆的念头,便数次小心地试探,连续几次之下,它都没什么反应,慕容念之便更大胆放心了,开始连续地抚着它,就像是在对着自己的小宝贝似的。 那绿蛇只微微地睁开了眼睛,身子却是半点没动,而后复又重新合上了双眼。 慕容念之就这么一直呆在屋子里捣鼓了半晌,外面守着的宫人都有些担心,最后还是没忍住,出声小心地询问,“公主,您还还好吗?” 慕容念之如梦初醒,赶忙放下了自己的衣袖,把那蛇好生藏着,然后才开口应答,“我没事。” 外面听到了慕容念之的回应声,听着倒是没有什么异常,不觉放下心来。 片刻,外面又传来了说话声,“公主,您可饿了?奴婢去给你传膳可好?” 慕容念之这才察觉到自己已经在屋子里待了许久了,她便出声道:“那你们去准备吧。” 慕容念之起身,飞速收拾整理着那些都已经空了的瓶瓶罐罐,她想着,既然这些东西都已经空了,留了还有什么用啊? 慕容念之索性便打算全都一股脑都包好,待会儿直接让丫鬟们都扔掉。 她的目光重新回到了那把红伞上,她依旧没有看出什么不同了。 但是她却没有贸然把它丢了,而是重新包好,心里开始盘算了起来。 这些东西究竟是什么宝贝啊,叫他们这般心心念念着?难道真的藏着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嗯,她必须得好生打探一番。 这头,慕容念之把他们的宝贝全都据为己有,还把那些药丸药粉全都败光了,那头,紫琅夜和月凤歌满心期盼着慕容念之能给他们带来好消息,可是左等右等没有把那小姑娘等来,反而接连打了好几个大喷嚏。 两人心里都齐齐打突,这会不会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啊?为什么他们总觉得心口那么不踏实呢? 这种不踏实的感觉,上次强烈出现的时候,便是凝猫第一次醒来的时候。 他们当时满心期盼着自己的药人能够炼成,可是没想到,醒来的却是个精神错乱,净给他们找麻烦的玩意儿。 这一次,莫非…… 不不不,一定不会的。 那个小姑娘瞧着那么单纯可爱,又那么乖巧懂事,一定不会出什么乱子的。 两人这般祈祷着,可是第二天,他们就被现实残忍地打脸了。 慕容念之把那掉包之后的一袋东西交给他们,他们心里那个欢喜,那个激动。 可是一打开,月凤歌看到红伞,脸上的欢喜就彻底凝住。紫琅夜也没找到自己的那条蛇,再打开那些瓶子,凑到鼻尖一嗅,全都被掉包了。 两人面色立马就垮了,慕容念之却是一副单纯无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还十分认真地问:“外祖父,外祖母,你们这是怎么了?这东西可是我千辛万苦才从娘亲那里偷来的,你们怎么看着好像不喜欢的样子?” 紫琅夜和月凤歌打量着她的神色,见她一派单纯真挚,根本不像是在说谎。 难道这些,都是被凝猫折腾成这样的? 想到她疯起来的样子,两人顿时相信了这个猜测,一时之间,两人的面色都是一阵阵的惨白。 慕容念之见他们这般神色,心里一阵暗爽,口中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故意道:“我娘亲神智有些不清醒,最近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一条小绿蛇,简直爱不释手,我瞧着可吓人了,可是娘亲就是不肯扔了。要是娘亲的病好了,想来就会好好听话了。” 他们听到绿蛇这两个字,顿时一阵两眼放光。 “不能扔不能扔!那绿蛇,可千万不能扔!” 慕容念之一脸疑惑地看他,“为什么呀?那小蛇看起来好恐怖哦。” 紫琅夜连身哄着,“好孩子,既然你觉得恐怖,那就让你娘把它还回来怎么样?我跟你说,那条蛇可是有毒的,要是被它咬上一口,小命可就没了!” 慕容念之精神一凛,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腕。 心道,这小绿似乎很乖巧的样子,定然不会随便咬人的。若它真的随便咬人的话,自己都不知被它咬了多少次了。 她暗自放下心来,有些为难地摇头,“不行啊,娘亲现在都不听话,父皇又凡事都顺着她,我现在在父皇心里,都不得宠了。除非你们能把她治好了,才能跟她好好的商量事情呢。” “好好好,我们治,我们一定好好想办法治!” 慕容念之心里一动,表面上却是故意一副不相信的样子,“虽然我很愿意相信你们,可是我父皇说你们给娘亲治了那么多年都没治好呢,我怕……” 紫琅夜连忙对天发誓表决心,“以前是以前,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有那么多珍贵的药材,又有那个劳什子神医在,一定可以治好的。” 慕容念之心里顿时乐开了花儿,但是表面上依旧矜持地没有表现出来。 “嗯!只要你们能好好地为我娘亲治病,我一定好好地替你们照顾小绿!” 紫琅夜感激涕零地看着慕容念之,然后开口嘱咐道:“那绿蛇,就是小绿,可跟寻常的蛇不一样,不能给它吃寻常的东西,你就给它喂那瓶子里的药丸,七天喂一粒就好了。” 紫琅夜说着,自己就给自己脑门上来了一下,痛心疾首地道:“我真是糊涂,那药丸都已经没了。” 慕容念之有些心虚地道,“是啊,可不就是没了嘛。那如果,一次喂太多了会怎么样?比如说,如果一次全给它吃完了会如何?” “一次全吃完?那不可能,要真如此,它非得撑死不可。”紫琅夜完全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 慕容念之心道,哪里就不可能了?这事儿可是真真的呢! 小绿不仅把那些药都吃完了,也没撑死,这会儿还睡得正香呢! () 第639章 见血 紫琅夜又神秘兮兮地嘱咐了一番,“还有,千万不要让它见血,知道吗?” 慕容念之一脸懵懂,“为什么呀?” 紫琅夜却是不肯说,“你别问为什么,反正绝对不能让它见血,记住了啊!” 慕容念之心里似懂非懂,但是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她心里想着的却是,你不告诉我,我待会儿回去就试一试。 紫琅夜连声嘱咐完了,终于轮到月凤歌,“小丫头,你有没有看到你娘亲撑过一把红伞,火红火红的,很漂亮的。” 慕容念之假装很认真地思索了一番,然后懵懵懂懂地点头,“好像看到过。” 月凤歌也急急忙忙嘱咐,“这伞怎么样?没弄坏吧?” 慕容念之又认真思考了一阵,才摇摇头,“我不知道。” 月凤歌心里那个着急啊,但是眼下也只能抓着这小丫头嘱咐,“千万不要让你娘把它弄坏了,也不要让它碰血,明白吗?” 慕容念之原本还存着三分的好奇,眼下被他们连番嘱托,三分好奇都变成了十分,她心里那个跃跃欲试,几乎都要喷涌而出了。 她强压着自己的好奇,表面上连声应好,转个背去,她就加快了脚步,飞快地跑回了自己的宫殿,再次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 宫人们都觉得公主这几天神经兮兮的,委实叫人觉得担忧啊。且再等等吧,看看公主这一次又要搞什么花样。 外头的人默默地等着,里头的慕容念之翻箱倒柜地想找剪刀,可是找了半点竟没找到。 自己以往不爱做针线活,所以她的屋子里,连针线篮子都没有半个。 她找了一圈,最后放弃了。 她最后把目光落在了红伞上,发现那红伞的尖端看着便十分尖利,索性就直接用它来做工具好了。 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们越是嘱咐她不能这么干,她便越是想这么干。 慕容念之最后一咬牙,那指尖朝着那伞尖上用力一刺,指尖上瞬间就冒出了鲜红的血珠,那伞尖染上了血,她还怕不够,便又忍痛挤了几滴血,滴在了伞面上。 她的眼睛瞪得老大,死死地盯着那把红伞,可看了半晌,都没看到有什么异常。 她有些兴味索然,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 她正要收回目光,便见原本正缠在自己手腕上酣睡的小绿,突然就睁开了那双绿豆大的眼睛,然后它的身子便顺着手腕飞快爬行,顺着她的手指就缠到了她的指尖的伤口上。 慕容念之惊了一下,小绿已经飞快地吮上了她的指尖,那舌尖带着粗麻的磨砺感,叫慕容念之的指尖微微一颤,有一种十分怪异的感觉。 慕容念之想要把它甩开,可是,她突然就觉得自己身上昏昏沉沉的,没有什么力气了。 然后,她的眼皮也越来越沉,越来越重,一点点地慢慢合上。 在她合上眼睛之后,原本那平静无波的红伞伞面上,随着那几滴血的缓缓落下,伞面上却像是有无数经络在飞快游走爬行,最后密密实实,交织成了一张大网,布满了整张红伞。 这番异象足足维持了两盏茶的时间,才终于是慢慢地恢复了正常,那把红伞,又再次恢复了如常的形态。 而缠绕在慕容念之指尖吸吮的小绿就这么吸吮了半晌,直到她指尖上的血一点点消退,全没了血色,它才终于昂起头,松开了嘴。 而它却依旧缠绕着她的指尖,再次探着脑袋凑到了她的指尖上,只是这一次,它却只是伸出了舌尖,朝着她的指尖上吐着什么,便好似在分泌着自己的唾液一般。 如此约莫持续了有两盏茶的时间,她指尖再次恢复了血色,她的呼吸也变得悠远绵长。 小绿又伸出长舌在她的那伤处上飞快舔了一下,这才游着蛇身,重现卷回了她的手腕,盘成了原来的模样。 慕容念之这一觉睡得很香很甜,沉沉的,外面的宫人原本就察觉公主这两天有些诡异,过了一些时辰,她们没听到里面有动静,便开始敲门,却没有听到回应,为首的宫女也顾不得许多,带着人就直接推门而入。 没想到,推门进去,便看到自家公主正趴在桌子上,小脸蛋红扑扑的,呼呼地睡得香甜。 宫女们这才齐齐地松了一口气,心道自己原来想多了,也幸亏是自己想多了。 宫女们把她抱上了床,又捡起了地上那把看着十分不起眼的红伞,收好放在了匣子边上。 慕容念之这一觉醒来,竟然已经到了月上梢头,宫女们一直在旁边守着,原本还担心是不是有什么异常,不然怎会睡了这般久,但是四处检查之下,却是根本没有任何异常,她们这才彻底放下了心来,只当她是小孩子贪睡罢了。 慕容念之醒来之后,也不觉得肚子饿,她先下意识地伸手在手腕上摸了一下,小绿还在。 然后,又看了看自己的指尖,自己弄出的伤口,竟然已经快结痂了,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疤痕。 她浑身上下都莫名有一种十分轻松自在的感觉。 她把那红伞再次打开,好嘛,还是以前那把再普通不过的伞,哪里跟以前有半点不同? 小绿也是乖乖巧巧的,更没半点异样,慕容念之小嘴不觉噘起,那两人,果然是在骗她! 但是慕容念之想到自家娘亲,心里想着他们若是真的能好好地为娘亲配药,那他们就算是骗人,那就让他们骗一骗好了。 慕容念之大发慈悲地原谅了他们,并且之后的每天都要到药房去找他们,明面上是跟他们聊天拉拢感情,实际上却是在监督他们。 慕容念之想监督他们,可是却遇到了一个十分具有现实意义的难题,那就是,她自己都不懂药,要怎么监督?就算是他们两人想要弄虚作假,自己便是连识破都识破不了。 慕容念之最后便也开始认药,一边认,一边好奇地亲自尝,想要分辨清楚它们的药性,以及味道,太叔凌时不时与她讲解一二,她倒也听得认认真真,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紫琅夜和月凤歌见了,便只当她是小孩子心性,一时兴起罢了。 慕容念之听到他们那不信任的话,自己的好胜心便被激了起来,她双手叉腰,信誓旦旦,“我才不是一时兴起,我偏就要好好学,超过你们!” 紫琅夜和月凤歌见她气性还挺大,便也想为难为难她,两人便自告奋勇,主动说要教她。 话虽这么说,可实际上,两人却是想为难为难这小丫头,戳一戳她的锐气。 要不然,他们两个人被她爹困在这里,憋屈得要命,总要想法子找补找补,如此这般为难为难那小丫头,也是快哉。 () 第640章 学医 紫琅夜和月凤歌原本是抱着为难她的目的才主动提出要教她认药材这一桩事,但是没想到,那丫头表现出来的天赋却叫他们大吃一惊。 那丫头的舌头简直是逆天,十几样药材,她只要尝过一遍,便能把每一样药材的味道记住,无论他们怎么变着法子地考她,都没能难得到她,她都能十分准确地说出那药名。 紫琅夜和月凤歌有些不信邪,他们索性便拿了十几味毒药摆在她面前。 这些可都是毒药,这下子她没法尝了吧。她没法尝,看她还怎么又快又准地把它们分辨出来! 她也的确没有再用舌头尝,可是她拿着那药材,凑到鼻尖上嗅了嗅,只认了那么一遍,就再次准确地把它们对上了号。 紫琅夜和月凤歌都是目瞪口呆,便是太叔凌,原本教她的时候她一次就都能记下来,他只以为她是记性好,又觉得那不过就是几样简单的药材罢了,能记住也不足为奇。 但是没想到,她竟然是这般有天赋,那些药材,很多味道都十分相近,当初便是自己学医之时,也是花费了许多功夫才做到熟记于心,可是这小姑娘,却是一次就全记住了。 而且紫琅夜和月凤歌连续翻来覆去地考教她,想要找出她的错处来,可是却半点错处都寻不到。 难得,实在太难得了。 紫琅夜和月凤歌原本想挫她的锐气,可没想到自己反而被打脸,他们一边心里生出了惜才之心,一边又暗自酸溜溜的,再聪明又怎么样,又跟他们没关系。 慕容念之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没想到自己竟然能那么轻松地就把那些药全都认了出来。 好像以前自己的味觉和嗅觉都没有那么灵敏的,可是现在,只需要那么一丁点的差别,她都能敏锐地分辨出来了。 而且现在她吃饭,每道菜究竟放了些什么作料,甚至放了多还是少,每天有什么区别,她一吃也能吃出不同来。 只是以前她觉得自己大约是想多了,只是因为自己吃惯了御厨做的菜,所以才会有这般熟悉又一针见血的分辨能力,但是没想到,原来不仅仅是对那些菜,便是对这些药材,那敏锐度也丝毫不减。 她整个人都有些懵懵懂懂的,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是发现了自己有这个异乎常人的能力之后,慕容念之对学医便越发跃跃欲试了起来。 她原本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念头,现在,她每天可都往那药房跑,把那些药材一样挨着一样,慢慢地尝,硬生生地把所有的药材都分门别类地记了个一清二楚。 分辨清楚了药材的味道,知道了药材的名字,这只是其中最简单的一步,更为关键的,却是要如何记清楚每一味药的功效。这些便不是靠味觉和嗅觉就能做到的,而是需要实打实的记。 但是有时候,天赋这种东西,真的就是上天给的,别人就算是羡慕也羡慕不来。 慕容念之以前启蒙识字的时候,从来都不是拔尖的,甚至于很多时候脑子都有些不好使,学的那些诗词歌赋,也常常是搁爪就忘。 但是她眼下背那些药材习性,却是背得头头是道的,就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不说一次就能记住,但是她一边背,一边拿着要药材到嘴里尝一尝,便能把那个习性跟这位药材对上。如此再温习两三次,便全都在脑子里了。 紫琅夜和月凤歌原本每天在这儿捣鼓药方,很是枯燥烦闷,现在慕容念之每天都来,时不时就能听得她稚声稚气的背诵声,时不时还能考一考她,倒也觉得时间过得没有那般慢了。 而慕容念之也没忘自己一开始兴致冲冲要学认药材的目的,她学了一些之后,便开始拿着他们写出来的药方琢磨,分析上面药材的药性,还有组合起来会产生的效果,分析得那也是头头是道,颇有几分道理。 这般天赋,顿时再次让他们一阵阵惊叹。 只是,慕容念之自己觉得没有什么,因为依照她分析出来的结果,那些药性对于娘亲的病症完全是对症下药的,可是药送到了娘亲面前,看着她吃下去了,却一点效果都没有。 紫琅夜和月凤歌很想亲自见一见凝猫,因为他们依旧不放心他们的宝贝,总想见了凝猫之后再亲口问一问她,最好是哄着她把东西都还回来。 可是,慕容北辰护她却是护得死紧死紧的,他们数次请求都没见到人。 最后他们表示不干了,“行医讲究望闻问切,你连病人都不让我们见到,我们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法儿对症下药啊!” 慕容北辰看着最近的确是没有任何成效,心里亦是着急,后来才松了口。 只是,紫琅夜和月凤歌看到的凝猫,却都是睡着之后的,他们只能观她的面色,把她的脉搏,至于想做点其他,比如想出言蛊惑什么的,也根本无法施展。 几次三番之后,他们两人自己都彻底歇了心思,只想着能在三月之期内能把她医好,到时候一拍两散,皆大欢喜。 而慕容念之,自从钻研了医术之后,便也似模似样地开始给自家娘亲诊脉,然后背着手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沉思良久。 慕容北辰知道她最近一直都在捣鼓医术,他知道她定然是一心想着能给凝猫治病,也感念她一番孝心,是以便没有阻止,连她以往需要上的那些课,都额外给她免了。 他对女儿自然是没有报什么希望,既然她有这个心,他便成全她好了。 可慕容念之却意外的对医术升起了更加浓厚的兴趣,整个人都跟着了魔似的,那股认真劲儿,便是紫琅夜和月凤歌都颇为惊叹,心道若非她的身份特殊,无法跟他们一起行走江湖,他们都要生了要收她为徒的念头了。 原本这个念头只是存在他们心里的一个遗憾,但是没想到,有一天,竟然真的成了现实。 而且,这个成为现实的过程格外的叫他们捶胸顿足,痛彻心扉。 因为,他们看到了慕容念之手腕上的小绿。 () 第641章 坦白 慕容念之最近忙着认药材,一时之间就完全把小绿给忽略了,它最近一直都没有醒过,就这么乖乖地盘在了慕容念之的手腕上,慕容念之寻思着蛇不是一般都有冬眠的嘛,它可能就是去冬眠去了,所以她也没在意,俨然已经把它当成了自己的手镯。 而她身旁伺候的宫女们,起先见到还很是吓了一跳,但是定睛看,便只以为那是做得逼真罢了。 她们虽然觉得自家公主的爱好太过奇特,但也都暗暗把这样的心思收在心里,自是没有胆量提出质疑。 慕容念之忘了这回事,有时候不免就忘了遮掩。 她某次在尝药材的时候,嫌弃长袖碍手碍脚,便把衣袖撸了起来。 这一撸起,顿时就叫紫琅夜和月凤歌齐齐惊住。 他们抖着手指着小绿,说话的声音也都带着一阵阵颤抖,“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它怎么会在你这里?” 慕容念之心道不好,要放下衣袖遮掩过去,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她的手已经被紫琅夜一把抓住。 紫琅夜和月凤歌都盯着那盘在她手腕上宛然一只手镯的小绿,眼神之中竟然有那么些许忌惮,没有敢直接动手去抓,只是他们看着它的眼神,依旧是炽热至极。 他们见慕容念之不说话,便又疾声问了一遍,“说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慕容念之有些被他们激烈的反应吓到了,但是这事儿既然已经瞒不下去了,她就是想抵赖也无法。 但是她眼珠子咕噜噜一转,最后也没有真的说实话,而是小心翼翼地说:“这,这都是意外。” 她望着他们,可怜巴巴地说:“当初你们让我去给你们偷宝贝的时候又没有告诉我那里面有一条蛇,我因为好奇一不小心就把它给放了出来。 我,我还被它咬了一口,见了血呢!后来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我再醒来的时候,那些药瓶就全都变空了,而它就盘在了我的手上。 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呀,我问了宫女,她们都没有进过房间,那那些药究竟去了哪里,我思来想去,便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被小绿给吃了。 我觉得是因为我不小心,这才让小绿把那些药都糟蹋了,我怕你们伤心,就,就给药瓶都装满了送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而且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她说着,大眼睛里眼泪汪汪的,很是可怜。 而紫琅夜和月凤歌的眼珠子险些没直接给瞪了出来,紫琅夜握着她的手都有些忍不住颤抖。 半晌,紫琅夜才终于颤抖着声音开口,“你说,它咬了你一口?” 慕容念之乖乖点头。 “它咬了你之后,你就只是睡着了?” 慕容念之又乖乖点头。 “它还把所有的药都吃了?” 慕容念之再次乖乖点头。 “它吃完了药,就攀在了你的手腕上不动了?” 慕容念之点头如捣蒜。 “它这么久一直都没有醒过?” 慕容念之依旧卖力地点头。 紫琅夜和月凤歌的脸上,都是一片灰败又惨白的神色。尤其是紫琅夜,他的脸上是一副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扭曲狰狞,痛苦懊悔,还带着一股子怒意,死死瞪着慕容念之,几乎要把她直接生吃了似的! 慕容念之越发察觉到他抓着自己的手暗暗用力,更觉得他的眼神实在是可怕,她的身子不觉往后缩,也下意识要把手给缩回来,但是他抓得很是用力,她根本挣不开。 紫琅夜有些癫狂,口中怒道:“你为什么要去碰它!不是说了不能让它见血,不能让它多吃的吗?你怎么不听?你简直要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慕容念之这下是真的要哭了,她用力挣扎,声音中不觉都带上了一阵阵哭腔,“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还不知道,一切都只是意外……我错了,你快放开我,疼……” 紫琅夜此时还沉浸在自己的疯狂思绪之中,哪里听得进去,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火气都要冒了出来。 正在慕容念之决定要动用牙齿解决眼下局面的时候,她手腕上的小绿却是倏地睁开了眼睛,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幽幽地盯着紫琅夜,它昂起头,直起身子,朝着紫琅夜的方向一下下地吐着信子,俨然就是一副要发动攻击的模样。 月凤歌见了大惊,赶忙出声喊道:“小心!” 紫琅夜也看到了,他赶忙飞快松开了慕容念之的手,身子飞快向后退。 而几乎是在他推开的一瞬间,小绿已经飞快滑行,朝着他的方向攻击而来。 紫琅夜扬起衣袖挡了一下,把它甩到了地上。 然而,它身上的杀气依旧未减,那一下,似乎更是激起了它的斗志和杀气,它重新昂起头,身子飞快地游走,几乎跟闪电似的朝着紫琅夜攻击而来。 慕容念之吓得面色煞白,便是月凤歌,也已然被这个变故吓得完全呆住。 紫琅夜狼狈地闪避,小绿却是一下下凶猛地进宫,那小小的蛇嘴张得巨大,信子吐得欢快,好似要马上饱餐一顿一般。 紫琅夜后背上都是冷汗,他再次躲开了它的一击,他终于忍不住出声喊道:“还不快让它停下!” 月凤歌也回过神一般,也喊了一声,“快,快让它停下!” 慕容念之呆呆地站着,脸上一片懵懂之色。 月凤歌见她这般,更是急得头顶冒火,她直接冲着慕容念之吼,“你还不快!它咬了你,你却还没死,它定然是交换了唾液,它从此以后便只听你的!你快出声啊!” 慕容念之一脸震惊,原,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她却没有时间继续震惊,她磕磕巴巴,终于是发出声音,“小,小绿,你快,快回来!不要伤人,回到我这儿来!” 慕容念之的声音都满是颤抖,心里也一阵阵的害怕。 她喊着这话,觉得自己都不敢相信,它怎么可能就这么乖乖地听她的。 可是,奇迹就这么出其不意地发生了,她喊完了之后,原本气势汹汹,杀气腾腾的小绿,一下就调转了方向,放弃了攻击,乖乖地朝着慕容念之的方向而来。 直到它重新回到慕容念之的手腕上乖乖盘好的时候,慕容念之觉得自己的身子都是僵的,手也是麻木的…… 而狼狈的紫琅夜,惊吓的月凤歌,看着这一幕,眼神都复杂不已,心里也在一阵阵地滴血。 那是他们精心养的百毒蛇王啊!没想到竟然被这小丫头白白捡了便宜,他们能不心疼吗? () 第642章 心痛 慕容念之的手僵硬地抬着,眼神也一阵阵发直,愣愣地盯着自己手腕上宛如手镯一般的小绿。 它依旧盘成了以前的模样,只是此时,它的蛇头却是微微昂着,眼睛也睁着,正一脸无辜地看着自己的主人,蛇尾也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那形态倒是显得十分闲适。 这么看着,它俨然就像是一只悠闲自在的宠物蛇,还是完全没有任何攻击性的那种。 可是,方才亲眼看到了它发狂的样子,再看到现在这般场景,就算它表现得再无害,也都是假象罢了。 慕容念之一副要哭了的表情。 这条小绿,她现在不想要了,还来得及吗? 慕容念之转头,一脸无助地望着紫琅夜和月凤歌,她要哭了,他们两人也要哭了。 他们的心在滴血,哦不,应该说是在淌血。 紫琅夜现在很想把她给掐死了,一了百了。 原本他们以为,凝猫那个神经病就已经够他们头大的了,但是没想到,她的女儿,更是给他们来了个十足的惊喜! 这一出手,就直接把他们的宝贝给变成了她自己的! 天知道他究竟花了多少年,花了多少精力,才把这条小绿蛇养活,才让它毒性纯净,堪称百毒蛇王。 原本再要一年,最多只要一年,他就能大功告成,成为它的主人。 到时候,他就能驾驭它,还能通过它进一步掌握驭蛇的本领,他的百毒大业也就更上一层楼。 可,可是…… 紫琅夜看着小绿,眼神中又爱又恨。 他养了它这么多年,它方才要咬他的时候,却是半点都不曾留情。早知道如此,当初就应该直接把它给杀了!现在也不会这般白白便宜了这小丫头! 嗷呜……想哭! 慕容念之声音弱弱的,“外祖父,我现在该,该怎么办?” 紫琅夜脱口就怒吼,“别叫我外祖父,谁特么……” 他骂人的话刚说了一半,便对上了小绿扭头看过来的目光,幽幽的,十分不友好。 紫琅夜后半句话硬生生地给憋了回去。 他心里憋屈啊,但是表面上,却不得不压着脾气,对她道:“你让它睡过去。” 它要是这么危险地盯着他看,他便觉得浑身上下都汗毛倒竖,还怎么好好地说话? 慕容念之怯怯的,“它能听我的吗?” 这个问题问出,紫琅夜又想骂人了,她都背着他让它认主了,现在还来问这个问题,这不是在戳他的心窝子吗? 紫琅夜忍了半晌,才终于把到了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 他尽量平和地道:“它现在什么都听你的。” 这话,再怎么平和,都掩不住那股子酸溜溜的意味。 想到方才小绿的反应,慕容念之心里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却也还是相信了紫琅夜的话。 但就算如此,她依旧不免紧张,她咽了咽口水,最后还是看向小绿,小心翼翼地咧嘴一笑,声音温柔极了,“小绿,你,你一定很累了吧,你快好好睡觉,没事最好不要醒来哦……” 小绿看向她,滴溜溜的眼珠子一转,眨了眨,然后,它的蛇头便真的乖乖地匐了下去,卷成了以往的样子,蛇尾也安静了下来。 它真的乖乖地睡了,慕容念之心里觉得很是神奇,又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很奇妙。 紫琅夜见此,心里就越发跟被人剜了一下似的,难受。 紫琅夜曾嘱咐她千万不要让小绿见血,可她却因为好奇反其道而行之,最后,阴差阳错地就让小绿认了自己当主人,慕容念之想到这儿,心里不觉便是一阵阵的心虚。 她心里一遍遍地想,这件事的真相,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 因为自己做得不地道,慕容念之看着他们的眼神中便不自觉带上了几分讨好。 她看着他们,嘿嘿干笑了两声,“它睡过去了。” 紫琅夜看着她,原本觉得天赋极佳,很是顺眼的小姑娘,现在哪哪儿都觉得不顺眼了。 什么天赋极佳,那些所谓天赋,说不定都是因为小绿!若不是小绿的唾液,她的体质定然不会发生那般变化! 这就好像是在考试中做了弊似的,原本觉得这位考生成绩优异,但是发现是做了弊的,那就算是再优异的成绩,也都能挑出毛病来。 慕容念之非常心虚,但是事情都已经酿成了,她又有什么办法? 她这时候就想到了那把红伞,说起来,他们也嘱咐了她不能让那把红伞见血,可是她…… 慕容念之身子禁不住再次抖了抖,那把红伞是死物,应,应该不会怎么样的吧? 她正这般想着,月凤歌就一脸急切地开口问道:“小丫头,那把红伞呢?是不是也在你手里?你应该没有让它染血的,对吧?” 慕容念之闻言,脸色就是一僵,简直是怕什么来什么。 若是没有小绿的这件事给她的巨大冲击,她定然还能信口胡扯几句,把他们给敷衍过去。 可是经过了小绿的这件事,慕容念之便感觉自己做下了十恶不赦的大恶事,眼下红伞的那件事,她无论如何都没法再说出半个假话。 她僵着一张脸,哀哀戚戚地看向月凤歌,她虽然没有说话,可是她那表情,似乎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月凤歌顿时觉得好像整个世界都要塌下来了,她两眼一花,整个人险些直接就一头栽倒下去。 她现在的表情,也跟方才紫琅夜的差不多,甚至比他的更难看,更想哭! 而紫琅夜,听到了慕容念之的这番话,心里这时候才莫名地生出了一股子平衡感,原本郁愤的心情,也似乎和缓了些许。 慕容念之不知道那红伞又有什么玄机,但眼下,她便只能赶紧找补,“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伞尖太尖了,一不小心就把我的手给划破了。不过那把伞什么反应都没有,它还是以前的那把伞!反正它又没有脚,不会跑,我明天,哦不,我待会儿就把它拿来还给你们!” 慕容念之一脸真诚,月凤歌却是一脸悲愤。 她想要怒吼,但是最后看看她手腕上那条小绿,最后,月凤歌便只能压着声音,愤愤道:“你知道个屁!” () 第643章 师徒 月凤歌直接爆了一句粗口,慕容念之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小小声地说:“我父皇说,女孩子不能说粗话……” 月凤歌心里那个火气,她现在不仅仅想说粗话,而且还想来点粗人的暴力活动! 要不是那该死的小绿,她可早就直接动手了!哪里还会直接跟这丫头这般客气! 那红伞,表面上只是一把寻常的红伞,可是实际上,却是大有玄机,对她的毒功大有助益。 原本他们两人,一个绿蛇,一个红伞,都快要到摘取胜利果实的时候,可是没想到到头来,竟然功亏一篑,全都被这小丫头把便宜都占了! 不公平,老天爷不公平啊! 月凤歌和紫琅夜现在才真真是沦落成了同道中人,两个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然后抱在一起,抱头痛哭起来。 两个年过半百的人,就这么抱在一起哭得伤心,活像是死了儿子似的。 慕容念之顿时觉得自己委实是作孽深重,他们哭着哭着,慕容念之自己也觉得难过非常,她索性也跟着一起哭了起来,甚至哭得比他们更伤心,更难过。 她这一哭,倒是把紫琅夜和月凤歌给哭愣了,他们两人抹了一把老脸上的泪痕,一脸莫名其妙,“你得了天大的便宜,你还在这儿哭个什么劲儿?” 她现在应该笑死才是,跟着他们这些苦命人瞎哭什么哭! 慕容念之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睫上也有泪珠点点轻颤。 她抽抽噎噎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们不要伤心了。要是你们实在伤心,我把小红和小绿全都还给你们就是了。” 慕容念之声音里满是哭腔,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也都是可怜兮兮的。 紫琅夜和月凤歌心里还是疼啊,可是听到这丫头这般说,他们的心里好歹是有些好受了。 可是,旁的东西能还,现在,小红小绿可都不跟他们姓了,她就是说要还,也不过就只能是给他们一点点心里安慰罢了。 慕容念之见他们久久的没有说话,心里不觉一阵着急,她一方面觉得自己的确是不厚道,抢了他们的东西,一方面又担心他们因此生气,再也不给娘亲治病了。 她抽抽噎噎的,咬咬牙,又道:“以后,以后我都会好好孝顺你们,绝对不会惹你们生气,你们就原谅我了好不好?” 紫琅夜和月凤歌看向小丫头,见她满是泪痕的脸上盛满了真诚,再想想她的话,他们的心里都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颤,有股异样的感觉流遍全身。 曾经,他们也是有孩子的,那孩子,也曾奶声奶气地说以后要好好的孝顺他们…… 这么多年,他们觉得自己的伤疤已经愈合了,也已经不需要任何亲情,可是再听到这样稚气的保证,他们的心里,都是不约而同地颤了颤。 慕容念之却不知道他们此刻的心里所想,她只是看着他们,见他们的神色并没有和缓,慕容念之心里不免就更慌张了几分。 她伸手,有些急切地扯住他们的衣角,声音中满是娇软与着急,喊得前所未有的真诚,“外祖父外祖母,你们就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你们想要我做什么都行!如果小红小绿真的还不回去了,那我,我就代替你们好好地做你们想做的事!我一定替你们把你们的愿望都实现了!绝对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慕容念之是真的有点担心,担心他们会对自家娘亲置之不理。 若是这样的话,娘亲以后都好不了了怎么办? 而慕容念之的这话,却再次叫他们的心里同时微微一颤。 他们两人互相交换了一记眼神,一股子莫名的默契再次袭上心头。 慕容念之也许只是情急之下才说出了那话,但是,落在心灰意冷的两人耳里,却又是激起了另外一层涟漪。 他们没有儿女,也没有徒弟,除了那些年拖着凝猫那个拖油瓶之外,一直都是两个人潇潇洒洒,四处游荡。 他们心里所思所想只有毒,说他们是毒痴也不为过。 在这之前,他们都没有动过要收徒弟的念头,因为他们心里傲气,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也不甘心把自己的本事传给一个不靠谱的人。 他们也觉得自己还有老长的日子可以慢慢地活呢。 小红小绿便会成为他们更进一步的阶梯,到时候,他们的毒就是天下无敌了。 可是现在,小红小绿都被这小丫头片子给偷走了,他们更进一步的梦想破灭了。 这小丫头片子方才说什么来着,说是要替他们完成梦想,实现愿望? 他们听了,顿时就有一种福至心灵的感觉。 以前他们没有想过收徒的事,现在,被逼到了现在这么一副境地,那个念头又蓦地钻入了脑中,这个念头辅一生出,便迅速地生根发芽,茁壮成长了起来。 他们两人齐齐把目光投向了慕容念之。 小丫头长得娇娇俏俏的,怎么看都是千娇百宠着长大的,讨喜是挺讨喜,可是,却会让人怀疑她能不能吃苦。 若是以前,他们要收徒弟,也断不会收这么一个娇气的徒弟。 但是这段时间她的表现,却是实力扭转了她在外形上给人的感觉。 她比看上去能吃苦,也有韧性,有恒心,而且不管是因为什么,她现在都很有天赋,学得很快。 现在她又有小红小绿这两个外在附加条件,怎么看她都是最适合做他们徒弟的人。 罢了罢了,既然事实已是如此,那他们不若便给这小丫头一次机会好了。 他们就算再怎么不服老,也已经老了,被人叫外祖父外祖母都没有半点不合适的,他们是该好好地考虑一番后继之事了。 既然这个小丫头撞了上来,那便,姑且试一试吧! 两人夫妻多年,对彼此的心思都能摸透几分,两人互相交换了一记眼神,便都明白了对方眼神里的意思,他们长长地叹了口气,感叹命运如此。 就这样,两人经历了一份痛彻心扉伤心欲绝,最后把慕容念之收为了自己的小徒弟…… 两人就算一遍遍地在心里安慰自己这也算是因祸得福,至少得了一个徒弟是吧,可是,每每,心底却还是有个小人在一阵阵不甘地呐喊……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复杂心绪,这段时间,慕容念之便没少被他们为难。 慕容念之知道自己有错在先,就算是再大的苦再大的累,她也只能咬牙忍住…… () 第644章 求情 转眼,三个月的期限到了。 而紫琅夜和月凤歌联合太叔凌一道研制的药方,至今都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柳桃之和柳夭夭也都不信邪地死命研究药方,同样收效甚微。 凝猫还是以前那个凝猫,没有丝毫变化。 紫琅夜和月凤歌对于这个结果,其实也算是有先见之明,因为之前那么多次尝试,都没能成功。 现在这一次,他们也不过是姑且一试罢了。 他们心里其实对此等结果已经没了一开始的担心与害怕,因为现在他们已经有了一个护身符:慕容念之。 果然,慕容北辰还没发火,慕容念之便已经开始紧张兮兮地为他们求情了。 “父皇,娘亲的病还需要一些时日好好地调养,并非一朝一夕可以治愈,还请父皇息怒!就饶过师父和师娘吧!” 慕容念之现在已经对他们改口,称他们为师父师娘,她没有在慕容北辰面前故意遮掩,也存着故意这般的心思。 果然,慕容北辰的注意力一下就击中在了这上面,他微眯着眼睛,开口反问:“师父师娘?你什么时候认了他们当师父师娘?” 慕容北辰知道女儿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学医,但是却没想到,她竟然拜了他们做师父,慕容北辰的眼睛不觉危险地眯了起来。 紫琅夜和月凤歌两人,这是知道自己一定治不好凝猫的病,为求脱身,所以在蓄意打念之的主意?哄得念之拜他们为师,就想要因此从这里脱身? 慕容北辰浑身上下的气场,比方才又更冷了几分。 慕容念之显然也注意到了自家父皇骤然变化的气场,她顿时一惊,惊觉自己这一招,想必是弄巧成拙了。 她急切地开口解释,“父皇,我拜他们为师,是,是有原因的,并非父皇想象中那样……” 慕容北辰的眼睛依旧危险地眯着,对于慕容念之的解释显然不信。 他只盯着紫琅夜和月凤歌,冷道:“你们的小把戏,骗得了念之,以为能骗得了朕?以为只要讨好了念之,朕便会对你们网开一面?那你们就大错特错了!不仅大错特错,而且,还错得荒唐!” 原本,慕容北辰这段时间对凝猫的病,不知不觉中也已经失去了执着与强求。 那天,凝小七的那句话深深地烙在慕容北辰的心口上,让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思考那个问题。 这段时间与她相处下来,他尽量不用病人的眼光去看她。 他觉得,只要凝猫能好好地呆在自己身边,哪怕是神志不清,精神错乱的,也都是老天爷的恩赐。 这一次治疗,是他给自己最后的一次机会,成则成矣,不成,那想来便是老天爷的安排,他也绝对不会强求。 最后的结果果然便如之前预想的那般,没有成功。 但是,因为已经放下了执念,这时候的慕容北辰,却已经没了一开始的失望,对紫琅夜和月凤歌,也没了一开始的杀意。 但是,偏偏念之出来替他们求情,甚至还叫他们师父师娘,这个举动可谓是弄巧成拙。 慕容北辰可以容忍紫琅夜和月凤歌医术不精,治不了凝猫的病,但是,他却不能容忍这两人,为了能够逃脱这里,竟然使出那么这样的手段,从他的女儿身上下手! 这一行为,触到了他的逆鳞。 慕容念之急切地想要解释,可是她越是急切,慕容北辰就越是不信,也越是恼怒,瞧瞧念之都被他们蛊惑成什么样了?竟然开始这般死心塌地地向着他们! 紫琅夜和月凤歌也看出了慕容北辰的心思,他们这一次可阵阵是被误会了。 哼,真当他们有多么想收这个徒似的! 想想她们还觉得来气呢! 紫琅夜心里的心疼再次涌了上来,他目光剜向了慕容北辰,气哼哼地道:“这事究竟怎么回事,你自己听一听她怎么说!” 慕容念之至今依然觉得自己心虚,这段时间跟师父师娘们学艺,时不时也都要被他们重提旧事,刺上一刺。 慕容念之自己算是占了人家便宜的那一个,对师父师娘偶尔的小脾气,她便都好脾气地忍着。 而今,见师父师娘还因此被父皇误解了,她当即就更急了。 慕容北辰见他们之间的神色变化,也慢慢琢磨出了隐情来,他压下心中怒火,看向慕容念之,决定先听一听她怎么说。 慕容念之伸出手,挽起了袖子,露出了盘在自己手腕上的小绿。 “父皇,一切都得从小绿说起……” 听罢了慕容念之的叙述,再看看女儿手上那条翠绿欲滴宛若翡翠般的绿蛇,再听到紫琅夜口中的“百毒蛇王”,看着他肉痛的表情,慕容北辰第一反应不是为此感到庆幸,觉得自己女儿占了便宜,而是感到后怕,一张脸都要吓得没了血色。 “你,你这般胆大包天,连蛇都敢乱碰!”慕容北辰气结。 这蛇虽小,但从紫琅夜口中不难知道,这蛇的威力,可与它的体型没有半点干系。 这种蛇,毒性极强,但凡是被咬上一口,必将当场毙命。 而念之侥幸未死,反而阴差阳错地被这蛇认成了主人,那也是她命大!是她幸运! 可这样的命大,他却是绝对不想再重复第二次!这简直跟豪赌无异,谁知道下一次赌了之后的结果会如何? 慕容念之被自家父皇训斥,整个人也都蔫头耷脑地,不敢反驳。 慕容北辰半晌才压下了心头怒火,转而对紫琅夜道:“现在它对念之会不会造成威胁和伤害?它若是一不小心咬到了念之,她会不会中毒?” 说到这个,紫琅夜就更觉得心里酸溜溜的。 “她若真的会中毒,一开始早就中毒了,也不会现在好好端端的站在这儿。相反,因为她受了蛇王的唾液,对任何蛇毒都有了抵抗和免疫,换言之,任何蛇毒都侵不了她。” 慕容北辰闻言,一直悬着的心这才彻底地放了回去。 他自是不会为了紫琅夜和月凤歌感到心疼,他只为自家女儿因祸得福感到庆幸。想到此,他原本升起的怒火,这才彻底地消了下去。 () 第645章 结局 “这就是你们收她为徒的原因?”慕容北辰问。 紫琅夜和月凤歌的表情再次变得十分肉痛。 “对啊!别一副我们别有所图,你们吃了大亏的样子!真正吃了大亏的可是我们!” 慕容北辰看着他们的表情,不知为何,觉得心情似乎变得比以前好上了许多。 他语气悠悠,“当初你们的宝贝被凝猫抢走,你们就应该做好有去无回的准备,现在,你们的宝贝也算是寻到了真正的良主,你们应该感到高兴。” 闻听此言,紫琅夜和月凤歌简直觉得自己要爆炸了。 这,这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简直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他们的心肝又开始疼了…… 慕容念之见自家师父师娘都是一副仙子捧心状,心知他们这是又肉疼了,但是见到自家爹爹的神色,知道他的心情已经好转了,师父师娘在他那里也算是好好地揭过去了,慕容念之的心里,不自觉地暗暗松了一口气。 慕容念之知道怎么顺着自家父皇的毛捋,所以她就抱着慕容北辰的胳膊撒娇,“父皇,那您现在知道了吧,女儿其实才是占了大便宜的那一个,现在他们是女儿的师父师娘,父皇定然不会对他们怎么样的,对不对?” 慕容北辰如何会读不懂女儿话里话外的意思,这还是为他们求情呢。 慕容北辰心里虽对女儿轻易就对别人掏心掏肺不满,但是想到女儿这因祸得福的际遇,心里不免也生出了几丝感慨。 不得不说,女儿的这般际遇的确是一般人求都求不来的。 既然女儿有这般造化,想来也算是老天爷对她的垂青和爱怜。 眼前这两人,他们虽然对凝猫做了那些事,十分叫人可恨,可是,换个角度想,其实他们当日所言也的确是有些道理,因为凝猫若是没有经历过那一劫,她也不一定能承受得住体内的冰蚕。 到时候,自己的身体不免也要受到亏损。 凝猫被他们掳走,经历了那些,虽然吃了不少苦,但是也让她完全克化了冰蚕, 不至于让她经受更多更难以言说的痛苦。 所谓凡事有两面,利弊得失端看我们如何衡量。 而今,念之又因为他们阴差阳错地得了这么两个宝贝,罢了罢了,既然如此,自己便不要再计较以前的事情了。 老天爷让念之抢了他们的宝贝,想来就是让她替自己的娘亲报仇吧。 慕容北辰心里一番思量,心底里便已经对这件事生出了衡量和计较。 他心里虽然已经有了决定,但是表面上,他却依旧不动声色。 他肃着一张脸,看向紫琅夜和月凤歌,“你们可是真心收念之为徒?” 他们心里咆哮,肯定不是真心的啊!若非她抢了他们的宝贝,谁会想收她为徒啊! 不过,既然事情都已经成定局了,现在他们也做了一段时间的师徒,看在这丫头对他们还算恭顺懂礼,没有给他们摆谱甩脸子的份儿上…… 就勉强算是真心的吧。 他们内心心里活动丰富,表面上却也是严肃着一张脸,一本正经道:“师徒之礼已成,自然是真心。” 慕容北辰的眸光在他们身上来回扫视,最后冷冷一哼,“你们最好说的都是实话,若非如此,朕定不会放过你们!” 紫琅夜和月凤歌被慕容北辰这般威胁,心里都憋了一股气。 他们两人前半生潇洒肆意,哪有被人钳制的时候,可是没想到,后半辈子,竟然在这一家子人的手里把以前没有吃过的所有亏都吃了一遍!他们前半辈子一定跟这家人有仇! 至此,紫琅夜和月凤歌便留在了宫里,每日教授慕容念之。 慕容北辰后来才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般,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紫琅夜和月凤歌所习乃是害人的毒术,让他们做念之的师父,那回头念之岂不是也变成了一个小毒女? 慕容北辰反应过来,试图收回成命,阻止他们荼毒自家女儿,可是叫他意外的是,念之所学,却并非只有毒术,还有医术。 紫琅夜看着他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十分大不敬地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毒医相克,却也是相辅相成。有毒就有解。你还真当我们是只会害人的屠夫,连自己配的毒药都不知道解药不成?” 慕容北辰被紫琅夜毫不留情地一番嘲讽,面色十分难看。 慕容念之见此情形,十分乖觉地上前做和事佬,总算是把这一场眼看一触即发的大战扼杀于摇篮之中。 虽然紫琅夜那日已经言明了那番道理,但是慕容北辰却依旧担心他们把自家女儿教歪了,时不时便要去检查一番,时刻盯紧他们的动作。 而除了跟他们学毒学医,她身为公主所该学的一应事项都没有落下,这是慕容北辰允许她拜师的先决条件,她若是做不到这些,也便不能跟紫琅夜和月凤歌学艺。 要启蒙习字,要学习各种礼仪培养仪态,要练武强身健体,还要时刻准备接受两位师父各种严格犀利的考验,每天雷打不动的,便是要和兄长一起去陪娘亲。是以,她的生活开始变得十分紧凑而忙碌。 但是,她现在却是开始十分有热情,即便是忙忙碌碌,她也觉得十分怡然自得,倒是把以前那些散漫的作派收敛了个一干二净。 而慕容祁然,他的生活一直以来都十分紧凑。 慕容北辰对他的要求比以前更加严格,他每天需学习为君之道,慕容北辰在处理朝政之事时,更是会放权于他,让他把所学结合到实际之中,磨砺他处事的经验。 在武艺上,慕容北辰对他更是精心调教,有时候,凝小一还会兴致勃勃地跟他切磋。 慕容北辰在跟他比试的时候,还知道会控制力道,不伤到他,但是凝小一却只图自己开心,每次慕容北辰看到他们交手,自己都要在旁边心惊胆战,生怕他们两个任何一个人因此受伤。 如此次数多了,凝小一也渐渐知道了收敛,甚至有意识地指导和引导慕容祁然,给他在招式上的指点,从某种程度上达到和谐。 只是,慕容祁然却要时刻提防着,自家娘亲跟他打着打着,突然就变身。有一次因为她突然变身,自己险些没收住手势误伤了她。 慕容北辰对凝猫的病症,也已经不再执着与强求,他抱着随缘的态度。黄家上下原本都满怀期待,但折腾了几个月却依旧没有起色,他们也渐渐地有些收了心思。 罢了,人能好端端地回来,便已经是万幸,他们便不要奢望太多了。 永康三年,永康帝慕容北辰的皇后黄氏黄凝回宫,永康帝昭告天下,册封黄氏为皇后。 册封礼上,皇后形态似有异状,文臣百官看出皇后身上有疾,纷纷上折请求皇上纳妃, 慕容北辰却广昭天下,后宫无妃,只皇后一人足矣。 言官谏语如雪片般飞到永康帝案头,但所有奏折,全都被祁王朱笔一挥,画上大大的叉叉。 顽固文臣屡次觐见,往皇上以子嗣绵延为重,皆被置之不理。 永康五年,皇后有孕,再诞一子。永康帝大喜,再次广昭天下,他得二子一女,后代延续足矣,此生绝不纳妃。至此,言官这才歇了谏言并想把自家女儿往后宫里塞的心思。 帝后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恩爱典范,更在百姓中广为流传,甚至引为效仿典范。 而永康年间,四海升平,八方宁靖,百姓安居乐业,堪称太平盛世。 () 第646章 番外之慕容澈然 阳春三月,春光大好,御花园中,一派花团锦簇,鸟语花香。 凉亭之中,一个容貌姣好,身材曼妙的女子正与一个约莫两三岁的孩童玩闹,女子清脆的笑声,还孩童稚嫩的牙牙学语混在一起,叫人闻之便觉得心情跟着一阵舒畅。 然而,画风总是变化得十分快,那孩童突然就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很是伤心,而他对面的女子也是眼中含泪,一副十分委屈的模样。 这般突然的变故,已是叫宫人们十分熟悉,她们熟练地上前,分别出声哄劝,然而却收效甚微。 正这时,另外一个身姿挺拔面容硬朗的男子却是突然快步而来,走到近前。 那孩童见了他,伸出小胖手就要求抱抱,可是,那男子却是无视了他,转而搂住了他对面那也委屈垂泪的女子,柔柔出声哄了起来。 那孩童见此,顿时就更哭得哇哇不止,委实是叫人闻之心疼,可把宫人和嬷嬷们吓坏了,赶忙更加急切地声声哄劝。 幸而这时,另外一道窈窕初成的少女飞快而来,她长得玉雪冰肌,俨然是个美人胚子。 她看到那个哭得可怜兮兮的孩童,面上现出几分怜惜,伸手就把人抱了起来,出声哄着。 “澈儿乖哈,不哭不哭,姐姐疼你。” 这孩子,慕容澈然,也便是慕容北辰和凝猫的次子,当今的二皇子。 他此时正是刚刚学说话,却又不大说得利索的时候,他见到姐姐来了,终于有人来哄他了,便慢慢收了哭声,只是那胖脸蛋上依旧挂满了泪痕。 他一边抽抽噎噎,一边跟自家姐姐告状,“母后她,她坏,抢澈儿的糕点……” 原是方才慕容澈然与凝猫一道玩闹,不知怎的凝小四就出现了,凝小四也是个孩子心性,其他人还好,因为母子心性,对慕容澈然这可爱的小娃娃都生出了怜惜之意,也都下意识地与他亲近。 唯有这凝小四,她觉得自己也是孩子,慕容澈然也是孩子,可是大家都只关心这胖小子,却根本不关心自己,她脆弱的小心心怎么能受得了? 方才她一出来,就看到自己正跟慕容澈然相对而坐,它的面前还摆满了自己爱吃的点心。 她怒火攻心,旁的不抢,直接就盯上了那胖小子手里的那一块,恶狠狠地抢了过来,直接就示威似的塞进了嘴里。 也许是她的表情和神色太过于不善,动作也有些急切粗暴,慕容澈然被她一吓,直接就给吓哭了,他的小心心也十分受伤。 慕容念之看着这个分外玉雪可爱的弟弟,再想想母妃能顺利把他生下来的艰难经历,对他自然又添了几分怜惜。 之所以说是艰难,自然便跟凝猫的身子有关。 她被喂了无数奇奇怪怪的毒,幸而身有冰蚕,所以才没事,没有变成药人。 但是,怀上了孩子之后,一切就又另当别论了,那些潜藏在体内的毒素说不定都会转移到胎儿身上。 当初刚刚怀上的时候,慕容北辰又喜又惊,甚至都已经决定要把孩子落掉…… 幸而慕容念之极力反对,又力劝紫琅夜和月凤歌两位师父为她调配药方,小心呵护,确保无毒传到孩子的身上,慕容北辰这才决定冒险。 而就算孩子身上没毒,可凝猫本身就是一大难以克服的难题,毕竟,她可是会随时切换,叫人防不胜防。 是以,她怀胎十月的时间内,慕容北辰绷紧了十二分的精神,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把孩子给折腾没了。 凝小四还以为自己得了重病,肚子才会鼓胀难当,他废了好多心力,才终于把人给劝住了。 而周氏和尤可意、顾语之更是轮流住进了皇宫里,就是为了能时时刻刻陪着她,照顾她,阻止她那些叫人出乎意料的行为。 潜龙殿上下的宫女太监们更是一个个绷紧了弦,就生怕闹出一丝半点的意外。 可以说,这十个月以来,为了她这一胎,所有人都吃尽了苦头,直到她顺利生产,众人这才齐齐地舒了一口气。 而后来,这口气才刚刚松下去,之后就又被高高地提了起来。 因为她开始闹着要看孩子。 皇后娘娘要看孩子,她们不能不让吧。 看就算了,皇后娘娘还要抱孩子,这,她们也不能不让吧。 可皇后娘娘脾性阴晴不定,谁知道会对这孩子做些什么?那些伺候二皇子的宫人们两边都不能得罪,只能一边把孩子给皇后娘娘,一边在旁边战战兢兢地守着。 有一次,二皇子直接在她身上尿了,她倒好,差点没把人直接甩出去,简直把所有人都吓得三魂出窍七魄升天。 慕容念之回忆起自家这个弟弟到来的曲折经历,心道他能这么顺顺利利地长到三岁,也是不容易。 对于皇后娘娘的病,她们也都已心知肚明,是以,类似于今天这样的闹剧,宫人们都已经看惯了,慕容念之更是习以为常。 不仅仅是这个母后,便是其他看着正常一点的母后,也常常有一些出人意料的举动,总能把弟弟惹哭,偏偏弟弟还不长记性,这次哭过之后,下次见了她就又伸手要抱抱,简直没心没肺的。 慕容念之正待说些什么来哄一哄弟弟,却听得她父皇已经率先开口,十分理所应当地道:“她是你母后,便是抢了你的糕点又如何?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便是连这点东西也要计较?” 慕容澈然怔怔然地看着自家父皇,显然对于他说的那些大道理还不懂。 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是什么?有糕点重要吗? 他听得出父皇对他的责怪之意,顿时,嘴巴一扁,又要哭了出来。 慕容念之对父皇的偏心简直看不下去,她赶忙在他要再次爆发哭势的时候出声哄了起来,可算是把人给哄住了。 而凝小四,一边窝在慕容北辰的怀里,一边啃着手中的糕点,还不忘看着慕容澈然,脸上满是洋洋得意的神情。 她似尤觉这样还不够,她还扯着慕容北辰的衣角,故意道:“那些糕点,我都想吃。” 慕容北辰哪里会不依,自是半点没原则地都依了下来,直接就给她把糕点都拿了过来,任她挑选。 这厢,慕容念之好容易哄好的弟弟立马又哭了,一边哭一边可怜兮兮地道:“皇姐,澈儿也,也要吃……” 凝小四:“不给你吃,都是我的!” 慕容澈然:“我要吃,我要吃!” 凝小四:“不!” 慕容澈然:“要!” …… 吵吵闹闹,搅得他们一阵阵头疼,可也正是这般热闹的景象,莫名地叫慕容北辰感觉心安。 他温柔地伸手抚向凝猫的脑顶,即便她这会儿混入一个三岁小娃一般幼稚无知,能与她同在,他也觉得幸福安宁。 () 第647章 番外兮萝篇 兮萝失踪了。 柳夭夭也失踪了。 事情是这样发生的,柳纪年、柳桃之和柳夭夭一直都未曾放弃寻找当年灭了隐族全族的背叛仇人,他们偶尔回京呆上一段时间,之后便会离开,继续寻仇。 而兮萝一直被慕容北辰逼婚择婿,烦不胜烦,她便找了机会,跟着他们一行人溜出了京,直言要亲自找到仇人,然后为自己母妃报仇。 慕容北辰虽然恼怒,但也知道她的性子,自己若是一直拘着她,最后的效果必定适得其反,徒惹兄妹发生嫌隙不说,惹急了她,她说不定还会直接出走。 与其让她一个人在外面流浪,还不如让她跟柳家兄妹们在一起,也能彼此有个照应。 他们一路寻找,线索指向了西域,于是他们便寻了去。 越是靠近西域境内,柳纪年手中的罗盘反应便越发强烈,他们知道自己找对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果真让他们找到了隐族的叛徒,柳纪年等人一下红了眼,直接就与他们杀将起来。 然而,他们因为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一时之间不免忽略了很多不曾察觉的细节,比如,这些叛徒们手中亦有罗盘,同样能感知他们的靠近,为何不逃?还有他们围堵住这些叛徒的地方,为何是西域王宫? 最后的事实证明,他们果然是大意了,这压根就是隐族叛徒首领,柳纪年的亲叔叔柳印寒亲手为他们设计的一个圈套。 柳印寒带着部分族人灭族离开,他们不敢在中原待着,便投奔到了西域,想要利用隐族人的才智得到重用,获得荣华富贵。 那些年,他们也的确是给西域人做了极好的谋士,但是,西域王却已经不再满足于那些小小的献计献策,他开始想要更多。 柳印寒便提出献出宝贝:罗盘。 为了拿到在柳纪年手中的罗盘,他们便特意放出了自己行踪的消息,主动引鱼上钩。 果然,柳纪年等人来了,而且对这个陷阱半点都没有怀疑,一头就扎了进来。直到他们被团团的侍卫围住,才惊觉自己落入了圈套之中。 那天,明月当空,月光皎皎,正是八月十五月圆之夜。 柳印寒步步紧逼,柳纪年等人奋力相抗, 柳纪年被围成众矢之的,他把罗盘分掷而出,欲以自己为首,率众护卫为她们三人开路,然则却是寡不敌众,几乎要被当场擒下。 突然之间,兮萝手中的罗盘猛然急震,当空皓月也骤然射下一束灼人白光,与她手中罗盘遥相呼应、 兮萝看呆了。 这个场景,她曾经看到过,当夜在那北梁皇宫,她的师父,和堕星魂,还有那瑜尘,就是这么突然消失的! 兮萝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力量卷入,整个人就被卷进了一个莫名的隧道之中。 她下意识地抱紧了手中的罗盘,她想要睁开眼睛,好好地看一看自己所处的环境,但是却发现周围的白光刺眼至极,叫她根本无法睁开。 然后,她便感觉自己失去了意识,终于,就这么晕了过去…… 而这边,此番情形,却是引得众人皆是惊诧难言,一时忘了打斗,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停止了。 柳桃之更是瞠目结舌,难以置信,若是方才她没有看错的话,兮萝和夭夭,都被那道白光吸了进去,瞬间消失了! 就在这众人皆愣的功夫,一伙不知名的蒙面人突然出现,朝着柳印寒和西域侍卫便是一阵猛攻,瞬间就扭转了柳纪年一行的局势。 柳纪年瞬间大喜,对柳印寒等当日背叛的族人便是一阵反扑,柳桃之更是压住了对夭夭和兮萝的担忧,转而挥剑狂杀,毫不留情。 那身份不明的黑衣人,更是助了他们一臂之力,在那人的相助下,柳印寒被柳纪年一剑刺杀,最终毙命。 而后,皇宫中的西域守卫陆续赶来,黑衣人见此,不管不顾,拉着柳桃之便撤。 柳纪年见柳印寒已死,即便还有其他同党未曾亲手除掉,但却也算是得报大仇,当即也不敢恋战,与黑衣人一道逃窜。 黑衣人一行人数众多,且皆是精锐之师,行动间更是颇有章法,好似早就策划好了出逃路线一般,带着柳桃之一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出了西域境内,回到中原的安全之地。 一直狂奔到了安全之地,黑衣人才揭开了自己的黑布,柳桃之见到他的容貌,满是愕然,心口更是有种呼之欲出的狂乱。 这人,竟是北梁国新皇孟启涵! 孟启涵这些年一直都对柳桃之念念不忘,一开始他以为自己只是因为被她摆了一道,心里存着怨气,所以才会如此。 可时日一久,他依照朝臣意见广纳后宫,可面对那些女人,却总觉得无趣至极,竟是觉得没有一人能比得过她。至此更是挂怀于心,念念不忘。 他知道她跟着慕容北辰去了大元,原是想去找她,可心里莫名堵了一口气,更不想在慕容北辰面前失了面子。 但是这次他也听说了那柳印寒放出的消息,得知他们要来西域,又探知了她这些年一直在外奔走的原因,他敏锐地察觉到她或许会有危险,这才带人来了。 果真,此次若非自己带人前来,他们必定没法全身而退。 柳桃之看着眼前这个人,简直觉得自己在做梦,瞪大了眼睛,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孟启涵也定定地看着她,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老了许多,而她,却仿若依旧如当初一般美艳绝尘,不可方物。 孟启涵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而这样剧烈的狂跳,这么多年从未有过。 兮萝和柳夭夭失踪了,或者说,消失了,带着两个罗盘消失了。 柳桃之确信自己看到的那一切,而这,也并非她第一次看到这般其景。当初她和夭夭第一次见到慕容北辰之时,便也曾看到过这般奇景。 柳桃之知道一切已成定居,她就算要找寻妹妹,也无路可寻。 而经历了这事之后,孟启涵要把人带入宫中,遭到柳纪年的强烈反对。柳纪年只提了一个要求:除非他效仿慕容北辰的做法。 慕容北辰的做法是什么?后宫无妃,独宠一人。 这对于一个九五之尊而言,委实是有些难以接受。 孟启涵一开始并未同意,想用强权把人带走,但是柳桃之的烈性出乎他的想象,她险些在他面前殒命。 而孟启涵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对她的感情,终于答应了下来,把后宫嫔妃尽数遣散,只余柳桃之一人。 原本朝臣皆反对,但柳桃之隐族后人的身份曝光,顿时引起波澜不小。 隐族后人,各个皆有经世之才,传言得隐族为谋士,定能国运亨通,绵延苍盛。 孟启涵一番造势,反对之声便尽数消失。 至此,柳桃之便开始了她独宠后宫的一生,之后几年里,陆续产下几个皇子。 () 第648章 现代 现代,二十一世纪。 锦城公寓的私家泳池中,邬亦辰“扑通”一声跃入泳池,他的动作很快,宛若剑鱼一般,水面被破开,映着耀眼阳光,泛着悦动莹光。 他来回游了十几个来回,终于停了下来,破出水面,光裸的上半身,健硕贲张的肌肉显露无疑。透明晶莹的水滴沿着胸肌缓缓向下流淌,愈发映衬得他的肌肉养眼极了,好似蕴含着勃勃力量。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传来,整个泳池溅起一个巨大的浪花,邬亦辰被溅了一脸,他的脸色顿时蒙上一层深深的寒霜,那双眸子,更是深沉得有些怕人。 敢在他游泳的时候直接闯入,这是光明正大的勾引?呵!看来他对这些仆人,还是太过仁慈了。 邬亦辰积蓄的雷霆之怒,在看到那女人的一瞬间怔住了。 这个女人的五官精致极了,皮肤更是莹润华亮,就像朝霞映雪一般,唇色绛红,此时挂着几滴水珠,格外诱人。奇怪的是,她的衣着,竟全是古人小姐的装扮,甚至,她的身上还带着伤。 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 邬亦辰能十二分确定,这个女人,不是他别墅里的女佣。她怎么混进来的? 她这身奇奇怪怪的衣裳有些乱七八糟,贴身的亵衣露了出来,因为湿了水,眼下正服服帖帖地贴在她身上,把她身上的轮廓映现无疑。 邬亦辰喉头微动,一股子难言的酥麻感在全身流窜。 他二话不说,打横抱起了人,上了泳池。 而他没有注意的是,泳池一角,有一方灰扑扑的罗盘,正静静地躺着。 从邬亦辰从游泳池中走出来,到邬亦辰走进屋中,助理莫焕惊讶的表情一直没有收住。 他的老板,只穿着一条泳裤,从泳池,穿过花园,经过大厅,上了楼,进了自己的房间。 而且,手上还抱着一个香肩半露,昏迷不醒的长发女子。 所有人都非常好奇,但所有人都不敢多看一眼。 莫焕心里再次禁不住一阵惊奇,他们老板,竟然把那个女人,抱回了自己的房间!这这这……这个女人,不简单啊!很有可能就是他的老板娘了! 邬亦辰雷厉风行,一脚踢开房门,却不想,他的房间里,此时正躺着一个衣裳半敞的女人,她穿着仆人装扮,年纪很轻,面容姣好,此时的脸上,尽是娇媚的神色。她双眸盈盈含水,正一脸深情地看向门口的方向。 只是,她看到抱着一个女人的邬亦辰时,神情僵住了。 邬亦辰看到半躺在自己床上的女人,脸色在下一瞬便沉了下去,他声音冰冷,仿若能一瞬把炎炎酷暑拉回寒冬腊月,“莫焕!你怎么做事的!竟然让这么一只苍蝇飞进我的房间!给我扔出去!” 那女仆吓得腿根发软,赶忙胡乱拉扯好衣裳,屁滚尿流地爬下床。 莫焕也是屁滚尿流地跑上来,看到这个搔首弄姿的女仆,顿时就是一头冷汗,心里只为这个女仆点了三根蜡烛。 “不要让我再看到她!不然,就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那女仆,一下就被拖了出去。 邬亦辰心里的怒意,许久都没有平息,他当真是太过好性,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往他的床上爬! 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也是!待她醒了,他倒是要好好审一审了! 邬亦辰把女人放在了床上,她的头发很长,触手柔顺,漆黑如黑鸭,愈发衬托出她的肤色润白。 邬亦辰眸光幽暗,眸中有暗芒在点点闪烁。 一向不近女色的他,身体竟像是有猛兽在拼命攒动一般,几乎要奔涌而出。 邬亦辰暗骂了一句,该死! 他转身进了浴室,里面很快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许久,他裹着浴巾走出,再看向床上的人,依旧沉沉昏睡,映着那过于白皙的皮肤,她身上的那些伤痕,便越发显得刺眼至极。 邬亦辰换了一身衣服,然后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言简意赅地吩咐了几句,很快便有女佣敲门进来,给这女人收拾。女佣们各怀心思,都纷纷对这女人的来路感到惊疑不已,可却都识相地半个字都不敢说,甚至半个不该有的眼神都不敢有,只埋首乖乖地继续手上动作。 女佣们刚给她换好睡衣退了出去,门外就传来了叩门声,“少爷,孟医生来了。” 邬亦辰回过神,“进来。” 一个身着短裙的年轻女人走了进来,她化着淡妆,但却瞧得出来,画得格外精细。她从一进来,眼睛就一直定在邬亦辰的身上,半分都没有移开过。 邬亦辰的目光森然,“她才是你的病人。” 孟心怡脸上一阵尴尬,赶忙把目光转向了躺在床上闭目昏睡的女子,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艳和难以置信,转而,又全都变成了深深的醋意。 她是宅子中为女仆看病的医生,今天突然被通知,要到邬亦辰房中瞧病,她心里别提多开心,但是一进来才知道,自己要看的病人,竟是这么一个女子,还是容貌这般绝尘娇艳的女子。 邬亦辰声音淡然,却透着十足的威慑,“把她的伤口处理好,若是感染了,你知道后果。” 孟心怡心头被震慑了一下,赶忙收回了心神,压住了心头那奔涌而出的酸涩,小心翼翼地应着。 孟心怡要掀开她的衣裳检查伤口,可看到他却坐在旁边纹丝不动,丝毫要回避的意思都没有。 孟心怡心里又是一阵醋意,但也不敢发作,只能继续若无其事地检查起来。 而看了伤口,她对这伤的来历却是大惑不解,因为那些伤口,怎么看都像是刀伤,就好似火拼之下留下的一般。 她早便听说邬家早年曾有涉及军火黑道生意,那现在这女人…… 孟心怡不敢细想,也更不敢多问,只连忙检查伤口。 她语气轻松道:“这位小姐的伤口虽多,但却都只是皮外伤,并没有什么大碍。过不了多久便能醒了。” 邬亦辰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淡淡“嗯”了一声。 孟心怡知道自己也不好再待下去,便只能主动离开,只是脸上的神情,怎么看都怎么难看,跟烧黑的锅底似的。 邬亦辰依旧坐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昏睡着的女人,口中不觉呢喃:“女人,你究竟是什么人?” () 第649章 懵懵懂懂的兮萝 邬亦辰走出了房间,到书房调开了监控视频,调到泳池,他的眉头却是倏而紧紧地皱了起来。 她出现前,所有的监控都是正常的,但是,就在她出现的时候,那一瞬间,突然出现一束亮光,然后所有的监控,都黑屏了。 再调出了其他地方的所以监控,都找不到那个女人的半点踪迹。 他这个宅子的监控装有警报,若是有人恶意破坏,那警报定然会响起。那警报,亦不是寻常人能够轻易破解。可现在,整个别墅的视频监控被破坏了,而整个系统,竟然都没有察觉。 邬亦辰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即便是视频监控,也看不出那个女人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邬亦辰从监控室出去,下人托着托盘恭恭敬敬地候在客厅,托盘里盛着的,是在泳池里捞出来的那女人的东西。 邬亦辰拿了起来,却是一些镯子,发簪,金钗之类的小东西。 邬亦辰原本并没有在意,但是一看到那些东西,他的眸子顿时收了收。 他的家族企业,就是以鉴定珠宝古物起家,而他学的,也是这一专业,她身上的这些东西,都是货真价实的宝贝! 拿到市面上,也是价值不菲! 他拿起她的衣角,细细地摩挲了片刻,这个布料,也不是仿的! 这个女人全身上下的价值,已经是超过了千万之多! 邬亦辰心里的惊诧愈发明显,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她身上怎么会有这些珍稀的古玩?他从来不把这些东西带回这里,所以,她不可能偷得到。 那她又是从哪里得到的呢? 邬亦辰的眼神深幽,这个神秘的女人,已经成功地引起了他的兴趣。 …… 兮萝昏昏沉沉中,终于是慢慢睁开了眼睛,她脑中一片混沌,什么记忆都没有,只觉得身上的伤一阵阵刺痛,十分难受。 她怔了半晌,才终于回想起来,自己原本是和柳家兄妹在西域皇宫,正被人围攻。 她身上的伤便是那时候留下的。只是,后来,突然就有一束光猛地照下,她便不受控制地被卷入其中。 那么这里,又究竟是什么地方? 兮萝一边下床,一边打量着这里所有的布置,这里所有的一切,怎么都这么奇怪!身上睡着的,这是床吗?为什么会有弹性?还软乎乎的。 外面明明是那么热,为什么这个屋子里,竟然这么凉快?凉风好像是从头顶传来,那个方方正正的东西是什么?真是神奇。 兮萝满心好奇地赤脚走了下床,地上更是滑溜溜的,一阵阵凉飕飕的感觉,她的脚不觉多摩挲了几下,真是神奇。 兮萝打量着眼前的衣柜,不觉一派啧啧称奇。 兮萝伸手就拉了一下,一面全身镜赫然呈现于眼前。 兮萝愣了半晌,不觉伸手摸了摸,这一大面,竟然是镜子吗?原来镜子竟然可以做得这么清晰,把脸上的毛孔都看得一清二楚! 猛然间,兮萝怔住了,她身上穿的,这是什么衣服?简直太露了! 兮萝胡乱扯下一件黑色外套,把身子裹成一团。 眼下的境况叫她完全摸不到头脑,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自己偷偷带着的那些首饰,也全都不翼而飞了! 她一阵翻箱倒柜,却完全找不到自己的东西,兮萝气得脸都绿了。 难道自己这是被西域国王抓住,囚禁了? 兮萝摸索着瞧瞧打开房门,二楼一片安静,没有人。她猫着步悄悄地往外走,可是刚走没几步,便瞧见楼下刷刷地都是人,那些女仆人正在收捡餐桌,兮萝刚忙退了回来。 外面的人装扮都好怪异,她不知是敌是友,不敢随意露面。 兮萝不觉在房中踱着步,然后她便在房中各处转着,寻找着其他出口。 兮萝猛地拉开了窗帘,外面的一片明媚照射进来。她满脸惊喜,“原来这里还有这么大一个门。” “砰!”兮萝的脑门直直地撞上了那扇玻璃,撞得生疼。 她一脸惊讶,有些不敢相信地伸手摸了摸眼前这块透明的东西,喃喃地说:“这个究竟是什么东西?怎么看着明明没有,摸上去怎么就像隔着一层东西一样?难道,是中邪了?” 兮萝吓得往后倒退了几步,然后摆出了回旋腿的架势,“管它是什么妖魔鬼怪,都敌不过我的这一计回旋腿!” 兮萝在原地助跑了几步,然后猛地一踢。 “砰!” 那块玻璃裂开了一条缝,但是,却紧紧是裂开一条缝罢了。 兮萝身上原本就有伤,这一下更是扯到身上的伤处,简直痛得五官都皱到了一起。 她吃痛地抱着自己的腿,疼得吱牙咧嘴,嘴上骂骂咧咧,“这个是个什么玩意儿,怎么,怎么这么硬!” 兮萝强忍着痛站了起来,瘸着腿在房中找了一圈,最后抡起了摆在桌上的那盏她叫不上名字的奇形怪状的东西,而那奇形怪状的东西,就是邬亦辰的台灯。 就这一个台灯,价值就是数百万。 兮萝自然不知道自己正在拿着一堆钱砸那扇玻璃。 “哐当!”一声巨响,那扇玻璃终于是被砸出了一个大口子,但是她手中的台灯,也宣告报废。 兮萝的这番动静已经惊动了楼下的人,但是,楼下的仆人只是负责摆餐具,并没有权利上二楼。 再者,她们秉持的原则是,只听自己该听到的,只看自己该看到的,所以,这么一声巨响,硬生生地被她们忽略了。 兮萝努力地让楼上的动静降到最小,待到她终于把那扇玻璃砸出一个足以让她钻出去的大小时,台灯、烟灰缸、奖杯……都成了兮萝的工具。 她拖着阵阵发痛的腿,小心地从哪个玻璃豁口中钻了出去。一股热浪立马向全身袭来。 兮萝眺望着远方,完全陌生的场景,叫她完全怔住了。 眼前这个地方,就是自己的祖母生活的地方吗?那些一个个高高耸起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为什么到处都是? 还有那些在地上快速移动的像巨型蚂蚁一样的东西,又是什么? 兮萝打了个激灵,“管他是什么,先离开这里再说!” () 第650章 你是谁 兮萝这才把目光扫向阳台下的场景,整个花园的布置简直美轮美奂,比她们家的花园还要精致许多。 兮萝又看到了很多叫不上名字的奇形怪状的东西,心里愈加好奇了起来。 兮萝看了一眼阳台的高度,并不算太高,自己的轻功,定然是没问题的。兮萝信心满满。 兮萝爬上了栏杆,张开了双臂,正欲纵身跃起,却是半点未有飘起,难道是因为穿越了,自己身上的功夫也都失去了吗?兮萝不死心,又是尝试下地向上跃起。 “这是二楼,跳下去死不了的。” 一个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兮萝的背脊一阵发凉,她回头,便对上邬亦辰那双阴郁的眸子。 难怪自己飞不起来,原来自己的脚被他拉住了。 “谁要跳啊,我是要飞!”兮萝很不客气地出语纠正,脚踢了踢,试图把他的手踢开,但是却完全没用。 邬亦辰心尖一阵冷笑,飞?这个女人,真的疯了吗? 邬亦辰没耐心跟她耗,他手上一用力,兮萝就一个后仰,倒了下来,然后稳稳当当地落入一个怀抱中。 兮萝惊恐地睁大了双眼,紧紧地盯着近在眼前的男子。 他线条冷峻,浑身散发着寒气,却很有味道,叫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他一点点逼近,两张脸几乎贴在了一起,眼眸中倒映着的,只有对方的脸,呼吸一下下交缠,兮萝心口狂跳,呼吸也有瞬间的凝滞。 只是,这男人好看虽好看,为什么装扮却这么怪里怪气的? 邬亦辰嘴角一勾,声音低沉而魅惑,“你,看够了吗?” 耳畔的声音让兮萝立马回神,一个挣扎,便从邬亦辰的怀里挣脱了出来,不自觉向后退了几步,粉颊蒙上一层微红,那股愠色亦是爬上脸颊。 “你,你是谁?”兮萝犹如受惊的小鹿,一双大眼睛满是惊恐和害怕。 邬亦辰看着兮萝的目光里带着愈浓的探究,他的目光瞟向阳台上那一堆被她敲碎的玻璃,和作案工具,脸色阴沉了几分。 她可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自己房间里的任何东西,价值最低的,都有十万。而她选中的,都是价值不低的。 邬亦辰算了一番,她的那身金银首饰可以留下一半做赔偿了。 兮萝有些心虚地扭头,心里暗暗盘算着要怎么脱身。 邬亦辰一步步向她靠去,“你又是谁?”邬亦辰的声音满是寒意。 兮萝下意识地向后退着,手脚已经又摆开了假使,他若是胆敢对她无礼,她会不会客气! 兮萝脆生生地答:“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邬亦辰挑眉,“为什么?你现在在我的地盘上,我伸伸手就能把你捏碎,你问我为什么?” “我……”兮萝一时语塞,“我说了你也不知道。” 邬亦辰的眸子愈加深邃,紧紧地盯着她,“这世上,没有我邬亦辰不知道的事情。” 邬亦辰,原来他叫邬亦辰。 这人长得好看,名字也挺好听,就是人不怎么样,凶巴巴的。 兮萝索性也报上自己的名讳,“我是大元朝的嘉禾公主,慕容兮萝。” 邬亦辰闻言,怔了一下,随即,他看兮萝的眼神里带上了一丝别样的意味,嘴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 这简直是他听过的最好笑的年度笑话。 兮萝从一醒来就觉得这个世界委实怪异难当,见他这般反应,完全没有半点该有的尊敬,越发觉得自己来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所在,她心里慌乱,表面上却是强作镇定。 “我已经告诉你我的名讳了,本公主现在可以走了吧!” 兮萝转身又欲纵身飞起,逃离这里,邬亦辰却是一个健步,紧抓住她的手臂,“你把我的房间弄成这样,就像这样轻易走了?” 兮萝一个应激,便向邬亦辰的下盘扫了一腿,手上亦是发招,幸而邬亦辰是练过的,他眼疾手快,竟是语兮萝打了起来。 邬亦辰跟她交手之后才发现,这个女人,看着娇小柔弱,身手却是这般不简单,招招都是苍劲生风,好好几次把邬亦辰都打得退了几步。 兮萝见自己竟是半点近不了邬亦辰的身,自己的内力竟半点使不上来,只能过实招。 而她身上有伤,只要一发招身上就疼得厉害,也会被他稳稳挡了回来,叫她连连狼狈后退。 兮萝气恼地又使了一记回旋腿。 “啊!”兮萝的腿上一阵闷疼,是方才踢玻璃受的伤。 邬亦辰趁机一把抓住她的腿,兮萝一个后仰,眼看就要倒了下去,邬亦辰又是伸手拦住她的腰,兮萝整个人便稳稳当当地落在了邬亦辰的怀里。 兮萝挣着,自己腿上却是阵阵生疼,还被邬亦辰牢牢地握着,只要自己一动,整个人便要向后狼狈翻倒。 兮萝皱着眉大骂,“你个死色狼,快放开本公主!” 邬亦辰的眉头挑了挑,“你说的。” 邬亦辰当真是一下松了手,兮萝整个人便重重地摔到了地上,跌得她后背一阵发疼。 邬亦辰看她摔得四仰八叉的样子,嘴角又是不由微微勾了勾。 兮萝疼得在地上不停叫嚷,眼泪都要蹦了出来。 邬亦辰淡淡地开口,“你不要装了,不就摔了一下,不至于疼成这样。” 兮萝眼角的泪却是滑了下来,“疼,后背疼……” 邬亦辰把兮萝抱起来甩到床上的时候,她背上已经是淌了满满的血,几块玻璃还扎在背上,她只能像一只王八一样趴在床上。 邬亦辰语气嘲讽,“你这就叫自食其果,谁让你把我的玻璃砸碎。” 兮萝疼得吱牙咧嘴,这究竟是一个多么凶险的世界!她刚来到这里小半天便受了伤,她若是再多呆一段时间,是不是全身上下都要被伤个遍! 兮萝心里狠狠地把邬亦辰骂了一遍,“谁叫你把我弄到这里,我不砸开那东西,我怎么逃走!” 邬亦辰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谁告诉你打开玻璃窗的方式是砸的?” 兮萝愣愣然,有些答非所问,“玻什么?那个看着透明却硬邦邦的玩意儿叫玻什么?” 邬亦辰看兮萝的眼神多了几分惊讶和探寻,他有些试探性地问:“你不认识玻璃?” “玻璃?原来叫玻璃。”兮萝自顾自地说,“下次我再见到这个什么玻璃,我一定把它们都砸碎!砸得稀巴烂!” 邬亦辰重新打量着兮萝,她这身打扮,她的话,她怪异的行为,她的突然出现。 突然一句话跳进邬亦辰的脑中,他以拳抵唇,试探性地开口,“你真的是大元朝的嘉禾公主慕容兮萝?” 兮萝疼得吱牙咧嘴,嘴上骂骂咧咧,“现在本公主没空跟你话家常,快去给我请大夫,把我背上的这些什么玻璃弄出来,算本公主求你了行吗?” “大夫?”邬亦辰喃喃地重复着她的这句话,眼神里闪过阵阵惊诧。 () 第651章 我的忍耐力是有限的 心中虽有疑虑,但是邬亦辰还是把疑惑先压了下去,然后打出了电话,命人把孟心怡再叫来。 孟心怡去而复返,心里再次存上了那么一点不可言说的希冀,然而看到了醒来的兮萝,以及她此时的状况时,那些不该有的希冀也全都破灭了。 兮萝第一次见到穿着这么暴露的女人,整条白花花的腿,白晃晃的手臂都露在外面,她幼小的心灵再次被震慑了一番。 这真是个可怕的世界。 她无暇去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她眼下只关心自己的伤,她很没有骨气地说:“那,那个,美女大夫,你一会儿一定要轻一点啊,我很怕疼的,求求你,一定要轻一点!敷麻药的时候,一定要多敷一点。” 孟心怡拼命忍着心头的不喜,语气柔和,“会的。” 邬亦辰微微抿唇看着她,依旧半点要回避的意思都没有。 兮萝见孟心怡已经要当着邬亦辰的面剪开她的衣服,她一个激灵,忍着痛挣着着坐了起来,脸上一阵绯红,“你,你还在这里做什么,你还不快出去!” 邬亦辰微微挑眉,“你的每一寸肌肤,我也都看过了,你觉得还有必要让我回避?” 兮萝顿时暴跳,一张脸涨得通红,“你你你你瞎说什么!” 邬亦辰的语气太过暧昧,叫孟心怡的手禁不住微微一顿。 邬亦辰不说话,只微微含笑看着她,神色幽暗。 兮萝被他的眼神看得一阵阵头皮发麻,一股子更加羞臊的情绪在心尖蔓延。 “你个登徒子!你给本小姐滚出去!”兮萝觉得自己的底线受到了挑战,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竟然有这般不知廉耻的男人! 邬亦辰看着她暴跳的样子,很神奇的,他不仅没有半点气恼,反而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轻轻挠了一下,有股酥酥麻麻的痒。 他抱怀而立,纹丝不动,“这里是我的房间,这整个房子都是我的,你确定你在命令我吗?” “谁稀罕住你的房间,我要走的时候,不就是你拉着我,不然我早就已经飞走了!现在也不会受伤!” 邬亦辰轻嗤一声,“你若是不把我的玻璃敲碎,就不会受伤。” 兮萝针锋相对,“你若是不直接放手,我就不会摔到玻璃上!” 邬亦辰淡然开口,“是你让我放手的。” 兮萝一时语塞,她噎了半天,“我让你放手你就放手,那我现在叫你出去,你怎么不听?你就是故意的,故意要我受伤!” 邬亦辰心头好笑,“我若是故意的,我才不会劳心劳神为你请医生,叫你疼死算了。” 兮萝又是答不上话来,只是瞪着眼看着邬亦辰。 孟心怡呆在一旁听着他们两人的争吵,心里的惊讶盈满心尖,那股子嫉妒更是几乎压不住,这个平日里在大家面前一本正经,不苟言笑,寡言少语的少爷,却在和这个女人吵架?她心头五味杂陈,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邬亦辰淡声道:“给你十五分钟。” 说完,他就打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孟心怡愣了几秒,然后回过神来,邬亦辰口中的十五分钟,便是给她的十五分钟处理伤口的时间。 孟心怡没有来得及细想,赶忙动起了手。 邬亦辰走到了一楼大厅,深思凝重地坐了下来,他刚坐定,楼上便传来一阵怪叫,“你,你要对我做什么?这个是什么东西?你干嘛拿这个扎我?啊,救命啊!邬,邬亦辰,救我,救我啊!” 莫焕的脸色变得更加奇怪,邬亦辰愣了一下,然后眸子里又盈满了思虑之色,叫人猜不透他心里所想。 邬亦辰没有往房间去,而是突然起了身,往书房走去。 邬亦辰打开了电脑,打开了浏览器,犹豫了片刻,在输入框中输入了“穿越时空”。 下面蹦出了数千万条结果,邬亦辰翻了翻,却尽是穿越时空的影视剧,邬亦辰不停地翻着,却是半点都头绪都没有找到。 他犹豫了片刻,又输入“大元朝嘉禾公主慕容兮萝”,输入结果,零。 邬亦辰有些失笑地关上了浏览器,自己怎么会相信这些莫须有的东西?实在是太可笑的。这个女人总总的怪异行径,也许不过都是把戏罢了! 一个小时后,兮萝穿着一身宽松舒适的睡衣,却是浑身都不自在。 因为整个身子空落落的,不再像以前那样被紧紧包裹着的感觉,实在是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背上的伤竟然神奇地马上不痛了,兮萝回想起方才那个美女医生拿着针筒对着她的样子,心头一阵发憷。但是没想到,过了没多久,她的背就一点感觉都没有了,任凭孟心怡怎么捣鼓把弄,自己都没有半点感觉。 而兮萝,此时正坐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上,对面,便是邬亦辰那张淡漠的脸,他的身边,则站着面瘫一样的莫焕。 兮萝的眼睛里满是好奇,不停地打量着整个大厅,手不停地抚着臀下坐着的这个柔软的玩意儿。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这么柔软。 邬亦辰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她的脸上,一字一顿地说:“你,究竟是谁?” 兮萝眉头蹙了一下,“你怎么这么喜欢问我这个问题,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你是没长脑子,还是聋子?” 邬亦辰的眼睛微眯着,周围的空气中透着阵阵危险的气息。 莫焕的心也是下意识紧了紧,这个女人,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吗?竟然敢这样对邬亦辰说话。 邬亦辰的双拳握着,他很是克制地慢慢放开了,平缓着语气,“你究竟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怎么来的?兮萝也不知道啊!她明明好好地在跟人打架,谁知道转身就出现在了这里,她也很无奈好吗…… 兮萝最后只有些无力地说:“我也不知道。” 邬亦辰的眼中慢慢蒙上了一层寒意,“你最好不要跟我耍手段!” “我是真的不知道,我正被西域的皇宫被他们围攻,突然天上就出现了一道刺眼的白光,然后我就莫名其妙地就掉进了那个水池里,然后就是这样了。”兮萝一本正经地说着。 邬亦辰和莫焕心头却是突噔一下,若有所思。 “我的忍耐力是有限的。”邬亦辰微眯着眼睛,手下意识地敲打着桌子,“说!你究竟有什么法子混进来,又用了什么办法把闭路都控制了?” () 第652章 开枪自杀 兮萝听得一头雾水,“什,什么?什么闭路?” 这又是跟那什么玻璃一样,是这个世界才有的东西吗? 兮萝明明很真诚地提出自己的疑问,落在邬亦辰耳朵里,却都变成了装疯卖傻,挑战着他的忍耐力。 邬亦辰从莫焕腰间一下子拔出一把枪,黑森森的枪口直直地指着兮萝,眼神寒意满布,“这个东西,认识吗?” 兮萝却是半点惊惧都没有,而是一脸好奇地盯着眼前的这个东西。 邬亦辰嘴角挂着一丝嘲讽,“你是不是又要问,这个东西是什么了?” 兮萝很认真地点头,“是啊,这个东西是什么?我刚来到这里,好多东西都不认识。” 莫焕差点吐了一口老血,好在他训练得力,已经能很好地控制住脸上的表情。 邬亦辰嘴角勾着一抹笑,“你来试试,就知道这个是什么了。玩法很简单,只需要轻轻地扣动这里,就可以了。” 邬亦辰伸手拉了下枪栓,把她的手拿到扳手上,黑森森的枪口依然对着她。 莫焕心头惊出了一身冷汗,而这个女人,脸上却是半点惊惧都没有。 兮萝完全不知道这个东西有多危险,她一脸兴奋之色,手扣上了扳机,迫不及待地扣了下去…… “砰!” 一声巨响,兮萝身后的一个液晶电视被击中,一瞬间裂开了去。 邬亦辰和莫焕的神色都变得很是复杂,邬亦辰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但是面对今日场景,他心底还是禁不住升起一股浓浓的惊诧。 刚刚若不是他有意试探,眼疾手快把手枪移开,那么现在,穿窟窿的,便是兮萝的脑袋。 而亲自扣动扳机的人,就是她自己! 难道,她是真的不认识这个东西究竟是什么吗?难道,她先前所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兮萝手有些发抖,方才的一声巨响,已经把她吓傻了。 原来这个东西,竟然这么厉害! 邬亦辰和莫焕还没有缓过神来,老管家陈同便已经领着一行人赶了进来,方才的一声枪响,陈同已经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难道是那么莫名其妙出现的女人,要对邬亦辰不利? 陈同领着一对保安冲了进来,黑漆漆的枪口尽数对着兮萝,将她团团围住。 邬亦辰沉声道:“都退下去!” 陈同一怔,莫焕也是点了点头,陈同便示意他们,这些人才是尽数退了出去。 “少爷,方才的枪响,是怎么回事?”陈同着急发问。他看了一眼那个穿了窟窿的液晶电视,又看了一眼邬亦辰手里的枪。 难道方才的一枪,实际上是邬亦辰开的? 陈同的目光这才是落在了兮萝的身上,这一看不免惊诧难掩,自家少爷从来都不仅女色,而今身边竟多了这么一位姑娘,而且还长得这般漂亮。 自家少爷这朵高岭之花,终于是要被人摘下去了吗? 可是,少爷和这位小姐之间的气场好像不大对劲。陈同看着兮萝,一时不觉现出几分打量与试探,好似在判断她的身份。 邬亦辰和莫焕却是亲眼目睹了方才那一幕的全过程,饶是邬亦辰心性坚定,惯常喜怒不形于色,也是被方才那番场景惊得不轻,是以,陈同问话,他一时便也紧抿着唇未语。 而兮萝,从一开始的震惊之中,她也已经慢慢地回过神来,她看着那把黑洞洞的东西,眼中不免染上了惊叹,甚至是惊艳。 以前她只知道刀剑的厉害,可却未曾想,除了刀剑以外,还有这般厉害的东西,简直是叫她惊叹不已。 她悄悄地伸手,想要去摸一摸那东西,刚一碰上,邬亦辰便好像是骤然之间回过神来似的,他转头一瞪,那眼神便也跟那枪口似的,黑洞洞的,很是慑人。兮萝被他盯得浑身冷汗倒竖,背脊也不自觉生出了一丝凉意。 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开口道:“你,你这么盯着我做什么?” 邬亦辰深吸了一口气,开口把莫焕和陈同也遣出去。 整个大厅中便又只剩下他们两人,邬亦辰望着她,沉沉开口,“你给我说说你以前生活的地方。” 兮萝看着他的眼神中也带着戒备,“你要知道这些做什么?” 邬亦辰冷笑一声,“这里是我的地盘,我让你说你便说!如若不然……” 只听“砰”又是一声枪响,那电视上又添了一个新洞。 兮萝被惊了一跳,眼睛瞪得大大的。 邬亦辰吹了吹枪口,那双眼睛死死盯着兮萝,语气冰冷地把后半段话说完,“如果不然,那,便是你的下场。” 兮萝顿时艰难地咽了咽唾沫,浑身都禁不住生出了一股子战栗来。 她越发觉得自己来到了一个奇奇怪怪的地方,落入了一个危险的人手里。 她深知识时务者为俊杰,小女子能屈能伸,眼下,没有什么比保住小命更重要的了。 她最后还是颤颤巍巍地开口,把自己的故事一一道出。 兮萝说得口干舌燥,最后她只能尽量言简意赅,邬亦辰觉得自己好像在听天书,眼前这个人也好像在跟他说笑话,而且还是个骇人听闻的大笑话。 可是,这个笑话除了叫人惊悚难以置信以外,并没有任何笑点。 若说一开始,邬亦辰心里对兮萝的来历和身份还只是简单的怀疑,那么现在,他听到了兮萝这般明确地表明自己的来历之后,他反倒是有些不敢相信了,反而生出了一种名为荒诞的感觉。 “你如何证明自己方才所言皆是实话?” 邬亦辰继续逼问,眼神灼灼逼视,毫不留情。 兮萝不觉面露迷茫,如何证明?她现在身上什么都没有,她要如何证明? 这个问题把她难住了。 而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陈同有些焦急又有些兴奋的声音,“少爷,我们在泳池里发现了一样东西!” 陈同的情绪完全从声音中传了进来,他定是有了重大发现,才会那般。 他沉声,“进来。” 陈同便疾步走了进来,他脸上那焕发的光彩仍在,让他整个人都显出了一种雀跃的兴奋。 他把手中的东西往邬亦辰的面前递过去,“少爷,我们在泳池里发现了这个!” 邬亦辰看到他手中的东西,眼神也是骤然一变。 而兮萝的反应也如出一辙,她指着那东西便叫道:“这是罗盘,是我带来的!有这个东西在,就能证明我方才说的话了吧!” () 第653章 罗盘,无价之宝 邬亦辰伸手拿过了那罗盘,觉得自己今天受到的冲击一波接着一波,委实叫他应接不暇。 而前面那些事情于她而言,都是惊吓,那么眼前这个东西的出现,便简直是莫大的惊喜。 这罗盘,简直是无价之宝! 他们公司从事古董行业,由他曾太爷爷带领人发家,据闻当初发家赚的第一桶金,便是因为一个罗盘。 那罗盘不仅具有十分珍贵的考古价值,更是价值连城。 后来曾太爷爷去世,到了爷爷那一辈,连同创业的几家发生分歧,公司一度分崩离析,这罗盘也不翼而飞。 他父亲没有经商之才,对于曾太爷爷留下的公司毫无兴趣,反而做了画家,追求自己的艺术人生去了。 邬亦辰尚年少之时,便与爷爷一道努力,经过多年筹谋,才终于让公司起死回生。只是,那罗盘却依旧寻不到影踪。 他虽没有亲眼见过罗盘,但它的照片却是看到过无数次。 眼下一眼见到这个罗盘,他心里便生出一股子莫名激动,他几乎能确信,这就是那罗盘! 陈同是邬家的老人,他自然也是知道罗盘之事。 是以,乍一见到这东西,他便是激动得难以自抑。 眼下看到邬亦辰也是这般激动之色,陈同便知道自己一定没有看错。 邬亦辰深吸了几口气,方才让自己的声音恢复平稳。 “陈叔,你去通知爷爷,告诉他这件事。” 邬老爷子自邬亦辰上位之后,便也当起了甩手掌柜,爱上了夕阳红旅游团,整日到处跑,潇洒旅游,那心态,俨然比邬亦辰这个孙子还要年轻。 眼下,不知道他又已经到了哪里去了。 只是,这么个天大的消息传过去,他即便是在再远的犄角旮旯,也定会马不停蹄地赶回来。 陈同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他当下便连连称是,赶忙就去办了。 兮萝看着他们如此这般,对于他们这样的反应似是很不解,也很困惑。 她小心翼翼地指向他手中的罗盘,再次重申,“那个,是我的。” 邬亦辰重新把目光投向她,这一次,看向她的目光中更带了几分深究与探寻。 “这就是你说的把你带到这里的罗盘?” 兮萝忙不迭点头,“你把它给我,说不定我还能照着原路回去。” 说着,她便想要伸手去抢,可是,邬亦辰却是一个扬手,便避开了她,让她扑了个空。 邬亦辰似笑非笑,“既然来都来了,又这么急着回去做什么?你们古人不是有句话吗,既来之,则安之。” 兮萝看着他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不知为何,便觉得自己的背脊有点凉凉的。 …… 兮萝被安排在了别墅里,她拥有了一个单独的房间。 整个房间宽敞明亮,里面有豪华宽敞的大床,躺上去又软又弹,比公主府里最好的拔步床好了无数倍。还有繁复艳丽的地毯,走上去轻轻软软的,很是舒服。 还有很多漂亮又璀璨的,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灯,以及一面又宽又大又清晰无比的全身镜,她在那面全身镜面前足足照了快一个小时。 因为这镜子太清晰了,清晰得能把她的每一个毛孔都照着清清楚楚,让她禁不住臭美地想,原来她长得这么好看的呀。 甚至于,还带着一个豪华的衣帽间,那里面挂着一件件对她来说样式奇怪的衣裙。 她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其实已经大致明白了这里人的衣着习惯,但是,自己却还是难以适应,眼下她穿着的,都是最最保守的长衣长裤,哪怕自己后背上,身上的伤依旧很疼,她也要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完全不敢多露出半分。 而实际上,衣帽间里面的那些衣裙,已然是非常保守的款式,只是,这些非常保守的款式,在兮萝看来,却依旧是暴露至极,难以接受。 兮萝想跟女佣们打听消息,希望能了解更多这个时代的事。 可是,那些女佣一个个都像是木头人似的,任凭她怎么问,都只是简单地“嗯嗯”“啊啊”,她根本什么东西都问不出来。 这些天,孟心怡都会按时按点地来给兮萝上药,兮萝便只能从她的口中打探消息。 只是,邬亦辰曾警告过她,不要让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知道她的来路身份,如果不然的话,最后发生危险的,就不知道会是谁了。 邬亦辰的威胁还言犹在耳,兮萝以前天不怕地不怕,但是现在,她莫名来了这里,一切都那么陌生,她的内力和轻功又都莫名其妙消失了,身上还有伤,她简直像是个被束缚住了手脚的可怜虫,为了自保,她便也只能对那个男人的话言听计从。 是以,她虽然想方设法地向孟心怡打探消息,可是却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 刚巧,孟心怡对她也是十分好奇,也在旁敲侧击地打探她的来路。 兮萝一听出她的苗头,当即就生出了警惕,原本还要继续向孟心怡打探消息,便也都不敢了。孟心怡自是也察觉到了她突然的戒备,心里顿时生出恼怒,对兮萝的嫉恨就更添了几分。 只是,碍于邬亦辰的淫威,她不敢表露出来罢了。 兮萝的伤一点点变好了,因为下人们对她都很是恭敬,她便也尝试性地慢慢在别墅里到处闲逛,熟悉地形。 随着她在这里待的时间越来越长,她对这里的恐惧便也慢慢减少了,至少在这里呆着,她的人生安全有保证,而且时不时就能吃到很多以前吃不到的东西,她觉得很新鲜。 只除了对衣着的不满以外,她剩下更多的,便只有困惑和好奇了。 兮萝依旧没有放弃了解自己现在所处的这个环境,在她把整个别墅都逛了几遍之后,对于那些自己不认识的奇奇怪怪的东西,她也终于开始小心翼翼地向周围的人询问。 可是除了孟心怡以外,其他女佣当真都避她如蛇蝎,根本不敢与她多说话。 原本她想问孟心怡,可是,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孟心怡似乎对她有丝丝敌意? 都说女人的第六感是最强的,兮萝觉得,自己的感觉似乎没有错。 兮萝不明所以,但是想到她身为大夫的身份,她若是不喜欢自己,若是心怀不轨要对自己下毒,要害自己怎么办? 兮萝生出了这样的想法,原本对孟心怡的亲近,也被她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 第654章 这怕是个傻子 兮萝没敢再跟孟心怡走得近,女佣们一个个都怕她,那个邬亦辰自从那天之后,她压根就没见到他的影子。 兮萝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被人遗忘的米虫,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就傻乎乎地待着这里,吃了睡,睡了吃,坐吃等死。 这种极度安逸的生活,会一点点消磨掉她的意志,而真正让她觉得可怕的是,她连自己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安全究竟是稳定的,还是暂时的。 那邬亦辰要是一个不开心,直接把她杀了,她现在也是压根没有半点还手之力,甚至,她想要逃都找不到逃的地方。 兮萝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便越发坚定了要尽快了解和认识这个世界的想法。 很快,她就找到了一个对她友好,而且愿意教她的人:陈同。 她嘴巴甜,一口一个陈叔叫着。 “陈叔,我摔了一跤,什么东西都不记得了,你能教教我吗?” 面对她又大又亮还满是哀求的眼睛,加上对于她与少爷之间关系的莫名揣测,陈同心软了。 少爷好容易带回了一个姑娘,虽然现在还没摸清楚她和少爷的关系,但是,终归是个女的不是?总归能列入候选人范畴。 自从兮萝得到了同意之后,陈同每天的身后就多了一个小尾巴,每天不厌其烦地回答她各种弱智的问题。 “这是什么呀?” “是电话。” “哦,你们说的打电话,就是打这个东西吗?可以借给我打一下吗?我一定轻轻的,不会把它打碎的。” “……” “这是什么呀?” “是电视。” “啊!它怎么亮了,里面怎么会有人,他们怎么在打架?” “……” “啊!这个人要输了,我来帮他!” 她麻利地抡起了一个烟灰缸,朝着电视里的人用力一砸,“哐当”一声,电视熄了。 “咦?他们怎么都不见了?” “……” “这是什么呀?” “是吸尘器。” “给我来试试。” 片刻后。 “我,我的头发。陈叔,我的头发被吸进去了,好,好痛!” “……” “这是什么呀?” “那个是什么呀?” “还有那个……” “还,还有这个……” 陈同:…… 一个星期后,陈同向邬亦辰请了假,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回去好好休养一番,恢复恢复元气。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自己现在走到哪里,耳边都会有那个声音在问:这个是什么呀?那个是什么呀? 陈同觉得,少爷捡回去的这姑娘,脑子看来摔得不轻,怕是个傻子哦。 兮萝接连几天都在找陈同,却一直都没有找到,如此一来,她好容易才抓住的一个师父也没了。 兮萝很是懊恼了几天,最后,她决定自己要自食其力,用自己的实力为自己拼下一条出路来。 她思来想去,便想到了那天那个泳池,她那天虽然昏迷了,但是后来她也知道,自己是掉进了那游泳池里的。 所以,她一开始出现的地方,就是那个泳池。既然如此,那她回去的门,是不是也在那个泳池里呢? 兮萝决定亲自去看看,说不定她直接就能从泳池那里找到回去的路,悄无声息地就回去了! 她这般想着,当下便想去泳池去看看,但是她又有点心虚,毕竟自己这是要伺机逃跑。 所以她左等右等,终于等到夜幕降临,整个别墅的路灯都点亮了起来。 虽然到处依旧是一片灯光璀璨,但是,至少心理上她觉得夜晚是比较安全的,而且也没了那么多来来往往的仆人。 她悄悄地摸索到了泳池,跟个偷偷摸摸的小偷似的,在泳池边上以一种十分猥琐的姿势摸索了一遍,企图能找到类似于开关暗器之类的按钮。 整个泳池很大,她一路弓着腰摸索完,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不得不说,她来到这里之后的身体,真的变得太娇弱了! 她喘匀了气,歇了片刻,然后十分果决地摸进了泳池里,说不定真正的玄机在里面呢! 兮萝是不会游泳的,因为她懂事之后,便生活在古墓之中,根本没有机会学习游泳。 后来重见天日,重新回到了慕容北辰的身边,回到了皇宫,也没有想起要去学这玩意儿。 她下水的一瞬间,实际上是有些害怕的,但是,她天生就大胆,加上一心盼着自己能赶紧找了机会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那点子恐惧很轻易就被克服了。 她一点点地在泳池里找啊找,不知不觉地,就渐渐朝着泳池的另一头而去。 突然间,脚下一个打滑,整个人的身子就直接朝后倒仰而去。她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完全失去了平衡力,不知怎么的,整颗脑袋就不受控制地淹进了池水之中。 她再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深水区。 兮萝的手在空中胡乱抓着,想要抓到些什么,可是,却只抓到了一大片虚无。 水从四面八方灌涌而入,张嘴就灌了几口水,鼻子更是狠狠地呛了几下,她感觉自己就要羽化升仙了。 在这一刻,兮萝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这是不是就是回去的法子? 脑中飞快闪过这个念头,然后,便不可抑制地生根发芽,原本要挣扎的动作也停止了,颇有一种乖乖束手就擒等待死亡降临的感觉。 虽然,她依旧觉得十分难受,死亡的感觉简直恐怖至极。 正在这时,突然,一只手不知从哪里横空伸出,那只手用力一捞,便把她从水里捞了出来。 瞬间,窒息的感觉消失了,她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大口大口新鲜的空气吸入肺中,她感觉幸福极了。 她慌忙睁开眼睛,暗自期待自己现在是不是回到了大元。 可是,入眼的,却是一张熟悉的,英俊的,却又带着那么一丝戾气的脸。 邬亦辰! 她依旧在这里,压根没有回去! 她眼中先是一阵失落,旋即便是有些恼怒,她一边大口大口地喘气,一边奋力地拿眼睛瞪他,张口就没好气道:“怎么又是你啊!你来这里做什么,谁让你拉我的?快放手!” 邬亦辰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声音有点凉凉的。 “好,你说的。” 说着,他便毫不犹豫地松开了手,甚至有些恶意地稍稍往后推了一把。 而兮萝之前腿还是软的,全身的力量都依靠在他的身上,眼下他突然放手,兮萝一时不备,整个人便再次重重地跌进了水中,开始奋力地扑腾不休,像是一只欢快的旱鸭子。 () 第655章 病了 虽然,这是兮萝自己让他放的,但是,此刻她狼狈的在水里扑腾,兮萝心里却是把那男人骂了无数遍,狠狠地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他为什么会这么听话啊?他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要淹死她!上回那次也是,就这么直直地放了手,就这么让她硬生生地摔在了那玻璃渣子上! 兮萝方才憋在水里,已经感受过一次临死的感觉,现在,要她再来感受一次,她只觉得浑身都写满了抗拒。 她也多少清醒了一下,她方才一定是魔怔了,怎么会认为这样就是回去的法子呢?她来的时候明明是月圆之夜,拿着罗盘来的,这会儿,一个条件都不具备,她回个哪门子的大元,她要是真的再在水里泡着,最后 大元铁定回不去,阎罗王那儿还差不多。 是以,兮萝开始了玩命似的挣扎,一边挣扎,一边十分卖力地张口喊救命。 邬亦辰站在那里,颇有些闲情逸致地欣赏了一番她这般困窘模样,然后在她几乎快要被淹死之前,终于大发慈悲,伸手捞了一把,把人捞了起来。 此时的兮萝,已然全没了方才的嚣张和蛮横,整个人就像是一条濒死的咸鱼,一抓到救命稻草,便拼尽全力,手脚并用地巴了上去,将邬亦辰抱了个满怀。 兮萝的身子几乎是毫无间隔地紧紧贴在了邬亦辰的身上,邬亦辰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但是片刻便恢复如常。 他鼻中发出一声冷冷的轻哼,“方才不是让我放手吗?” 兮萝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呼吸间,全都吐在了邬亦辰的脖颈和耳廓上,他方才才压下去的异样不受控制地又袭了上来。 兮萝有气无力,可怜兮兮地说:“不,不敢了。我,我好冷,带我上去……” 邬亦辰还待刺她两句,但是,兮萝接连就是打了两个大喷嚏,那大喷嚏听着委实是大,一下下重重地都喷在了他的后背上,邬亦辰很努力才压住了自己要把她直接扔出去的冲动。 最后,邬亦辰还是决定忍了下来。 毕竟,眼下这个人的身份委实怪异,若她当真是古代穿越而来的古人,那怎么说也算是老古董一枚,谁知道又蕴含着怎样今天的价值? 没错,邬亦辰是个商人,不折不扣的商人,他在看待兮萝这件事上,除了一开始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以外,之后便全都变成了明码标价的衡量。 依照珍稀程度来判断,那些个珍稀的古董,越是珍稀便越是贵重。那她若真是活脱脱的古人,那简直是绝无仅有,那份贵重,可想而知。 是以,“十分贵重”的兮萝,因为自己贵重的身份,被邬亦辰这个脾气暴躁的暴君原谅了。 邬亦辰把人直接扛了起来,上了泳池,直接扛进了别墅之中。 兮萝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胃里也是翻江倒海,几乎要马上吐了出去。 她想要开口让他慢一些,或者直接把她放下来也好啊,可是,她却半个字都发不出。 最后,兮萝终于忍不住,“呕”了一声,方才在泳池里喝的水,全都吐了出来,原原本本全都吐到了邬亦辰的身上。 一瞬间,邬亦辰的脚步顿住,整个人的脸色,几乎可以用暴风骤雨来形容。 他真的真的很想,直接把这女人甩到地上,最好直接甩死了最好! 邬亦辰深吸了几口气,给自己念了好几遍清心咒,终于是让自己平复了下来。 他加快了脚步,几乎像一阵风似的穿过了客厅,上了二楼,然后把她甩到了床上。 额等等,他为什么把人甩在了自己的床上? 邬亦辰回过神来想要挽回的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兮萝已经又在他的床上“呕”了一声,他看着那张私人订制的大床,有种怒发冲冠的冲动。 邬亦辰愤怒地拨了个电话,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进了卫生间。 所以,孟心怡再次提着医药箱来的时候,便再次看到了叫她扎心的一幕。 兮萝再次睡在了邬亦辰的床上,衣衫不整,而浴室里,则是邬亦辰洗澡的哗哗水声。 孟心怡觉得自己钢铁般的心都要被扎得千疮百孔了。 之前她给兮萝看病,她明明是住在自己的房间里的,为什么现在却又睡在了邬亦辰的房间? 她在这里当家庭医生这么多年,真正正面接触邬亦辰的机会屈指可数,偏偏这屈指可数的次数里,却都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所赐。 而她统共就进过他房间三次,这三次,全都是为兮萝看病。 孟心怡的眼神十分复杂,有嫉妒,有怨恨,也有困惑不解,还有一股子难以言说的羡慕。 虽然她很不愿意承认,但是她却不得不承认,兮萝的容貌真的十分美。 她不仅长得美,她的皮肤,更是像豆腐似的,吹弹可破,她身为女人,摸上去都有一种十分羡慕的感觉。 这样的女人,别说是男人了,便是同身为女人的她,也都忍不住要多看上几眼。 这一晚上,孟心怡的心情十分复杂,邬亦辰的心情也十分糟糕,至于兮萝,她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因为到了后半夜,她开始发热了。 这并非她的身子有多娇弱,全是因为,邬亦辰太气了,只让孟心怡给她看了看溺水的症状,顺便给她换了一身干衣裳,其余的便没有再管。 而她那一头及腰的厚重长发还是湿漉漉的,她就这么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睡了过去,成功地把自己睡出病来了。 邬亦辰一开始挺烦她,她病了,便让孟心怡照顾着,他又不是医生,也轮不到她的什么事。 可是,因为邬亦辰觉得她玷污了自己的床,之后邬亦辰便没有让人把她挪走,而是依旧任由她睡着。 眼下病了,自然便也继续睡了下去。 她睡着他的床,不意味着她能霸了他的房间,他房间里的一应东西都是量身定做的,之前被她砸坏的也都重新配备了新的。 而他的衣服,他的各种东西,却依旧在房间之中,他每天还是要到房里洗澡换衣服。 来来回回的功夫,自然不可避免地看到她。 她病得迷迷糊糊,脸颊通红,鼻息咻咻,可怜兮兮地喊着要喝水,恰好邬亦辰也在,他可能那天比较善良,便破天荒地给他倒了一杯水。 () 第656章 简直奇耻大辱 邬亦辰平常基本上没有伺候过什么人,眼下这一次,也不过是看她病得可怜,一时心软。 可真把水倒上了,才发现要给她喂进去,操作难度却还是有点大,或者说,有些麻烦。 他这个人脾气不好,最是怕麻烦。 他拿着那杯水在她的唇边凑了凑,最后打算放弃,自己平白地操这个心做什么。 可他正打算自己把这水喝了,她就好像是知道了似的,嘴里便发出一声嘤咛,“水,水……” 邬亦辰垂着眼看了她半晌,最后还是大发慈悲,把人扶了起来,有些生疏而笨拙地把那杯水往她的嘴里送。 他以前可没干过这差事,又是个粗手粗脚的男人,对她的照顾也不过是一时破天荒的心软,自然也不可能真的有多么精细。 如此这般前提之下,果不其然,兮萝没被他喂了几口,就华丽丽地呛得猛咳了起来,这一咳十分惊天动地,还伴随着一些不明液体的喷射。 这也就罢了,最主要的是,那些不明液体喷射得还挺准,泰半全都喷到了他的衣襟上。 邬亦辰看着自己刚换上家居服,一张脸黑得堪比包公。 他双拳狠狠握了握,极力压制,才让自己没有把手中剩余的半杯水全往她的头脸上泼去。 忍耐,忍耐,他是男人,不跟女人计较,她是病人,他不跟病人计较! 他起身要走,可是,兮萝也许真的是烧糊涂了,方才那一阵呛咳,也把她的神智给呛没了,她迷迷瞪瞪地伸手去抓,恰巧邬亦辰要起身,一人抓,一人起,两人的动作几乎同时发生,然后,邬亦辰的裤子,就,被她抓了下来。 更好巧不巧的是,孟心怡例行前来给兮萝看病,因为来的次数多了,孟心怡进出这个房间,也便随意了些。 她直接推门进来,原本就没有多么开心的脸色,在看到这么一番堪称辣眼睛的画面时,彻底转成了乌云密布,她的那颗不可言说的芳心啊,瞬间就碎成了渣渣。 他穿着休闲衣,裤子宽松容易扯落,可是衣裳下摆也长,能够把该遮的都遮住了,实际上孟心怡除了看到他那两根笔直修长的大长腿,关键的什么都没看到。 可单单是这样的冒犯,对于邬亦辰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孟心怡自己还伤心欲绝地僵立当场,邬亦辰一时便已经勃然大怒,沉声呵了一句,“滚出去!” 瞬间,孟心怡那原本就碎成渣渣的心,就更是碎得稀烂。 她红着眼,伤着心,扭头就跑了。 好伤心,她要去哭一哭! 邬亦辰黑着脸飞快整理了自己的着装,转头看向兮萝的眼神中,满含几欲爆发的狂风骤雨。 兮萝对于自己做的这桩事还一无所知呢,自己尤自睡得迷迷瞪瞪,嘴里喃喃地喊着要喝水。 邬亦辰一把就掐住了她的下巴,那手劲儿用得不可谓不大,在他看来,兮萝方才的那举动,根本就是故意的!故意让他出丑,不然的话,怎么又是往他身上吐水,又是扒他的裤子! 而现在她还这般装相,不过就是欲盖弥彰! 他狠狠捏着她的下巴,颇有些咬牙切齿地从齿缝间吐出一句话,“你还装!” 盛怒之下,邬亦辰的其他感官都没那么敏锐,是以,他便忽略掉了她身上依旧滚烫的温度。 兮萝被他掐得眉头深锁,整个人都很是不舒服,可是,她的眼皮很重,下巴被掐着,她更是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邬亦辰越发觉得兮萝这是在耍他,他一下就把她甩了出去,甩到了床上。 他的力道不小,兮萝就这么被他用力甩出,幸而这床还算软和,兮萝只觉得脑袋被摔晕了一下,并没有受伤。 她原本就晕,被来了这么一下,顿时就更晕了,面对在床边虎视眈眈浑身戾气的邬亦辰,她毫无所觉,只是眉头深锁,禁不住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嘤咛。 邬亦辰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最后扭头,一头扎进了浴室,很快里面就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只是,被扒了裤子,为什么下意识的反应会是去洗澡,这个逻辑关系,怕是邬亦辰自己都不知道。 他把自己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仔仔细细地细了一遍,最后看着自己的下半身,依旧有一种被人亵渎了的强烈怒意。 他气势汹汹地出了浴室,还想再找她算账,可是发现她依旧保持着方才的那个姿势,动都没动一下,甚至,脸颊似乎比方才更红了,嘴里还微微翕动着,似是在说着什么胡话。 邬亦辰稍稍凑近了,便听清了她口中的喃喃。 她说:“回家,我想回家……” 邬亦辰凑近了之后,这才看到,她的眼角处似乎还划下了两行泪。 他依旧绷着脸,伸手,从床头柜拿过温度抢,在她额上一扫,看到上面飙升的体温,他的眉头顿时就蹙在了一起。 40度。 这个温度,非把她烧糊涂了不可。 难道方才,她真的只是烧糊涂了?不是故意的? 邬亦辰暗自思忖了半晌,最后还是觉得,这人不能死,至少在弄清楚她和罗盘的来历之前,不能让她死了,到时候爷爷回来,也定然要亲自见一见她。 邬亦辰拿起电话,原是想打电话把孟心怡叫来,但是,想到方才的那个画面,他的脸顿时就黑了下去。 他拨出了另外一个电话。 挂了那电话之后,又拨出了另外一个电话,声音沉郁,没有什么温度,“把孟心怡辞了,补发半年工资,让她管好自己的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好好掂量清楚。” 没什么表情地说完了这传话,他也不待那边多言什么,便直接挂了。 而那边,孟心怡还正捂着脸伤心哭泣,她还没调整好自己的心情,不想,自己被辞退的惊天噩耗就砸了下来,顿时把她砸得七荤八素,难以置信。 她那已经碎成了粉末的一颗心,又被轮番地蹂躏了一边,这会儿都要被捣烂成浆了。 她红着眼,在来人那面无表情的目光下,默默收拾东西,走了。 她的眼中,却对兮萝有掩不住的嫉妒与恼恨。 () 第657章 传说中的大嫂 裴照被邬亦辰一个的电话招来,但是他也不着急,因为他白天才刚见了邬亦辰,那时候他还生龙活虎的,可半点都不像是病人的模样。 可是等到他真的到了他的别墅,推开了房门进去,看到那张床上躺着的女人时,他原本所有的漫不经心,全都变成了惊心动魄。 他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再揉了揉眼睛,最后确定,自己面前的不是幻觉。 万年禁欲的性冷淡总裁邬亦辰,他的房间里,真的出现了女人这种生物! 哦不能这么说,他的房间的确是进过女人,不过那都是进来收拾打扫的女佣。 这张金贵的床,可是前几天新换的呢,据说换的理由,便是一个不知死活的女佣竟然敢不知死活地爬他的床,他嫌脏。 可是,这才刚换上的新床,为什么就又爬上了女人?而且,看着邬亦辰那坐在床边悠闲自在看书的模样,可半点都没有自己的床被人侵犯的不悦,可以说是十分心平气和了。 裴照觉得一定是自己今天出门的方式不对,或者就是自己打开这扇门的方式不对,不然怎么会看到这么难以置信的一幕? 直到裴照足足在门口愣了有一分钟之久,邬亦辰才终于掀起眼皮,朝他抛去一记不冷不热的眼神,“要做门神就到别墅门口去,别杵在这儿碍眼。” 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原来的味道,看来这人,似乎丝毫没有因为这个从天而降的女人而降一降火气啊。 裴照这时候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理智,提着医药箱走了进来,只是,目光却依旧忍不住在床上的女人和邬亦辰的脸上来回打转,活像是激光扫射一般。 邬亦辰凉飕飕的目光又扫了过来,裴照直觉他不会有什么好话,当即便率先开口抢了话茬,“咳,你哪里不舒服?” 邬亦辰见他言归正传,便也懒得在与他多费口舌,而是直接用下巴朝床上点了点,“不是我,是她。高热40度,给她降下去。” 这下裴照就更是惊讶了,几乎要把眼珠子直接给瞪了出来,看着邬亦辰的眼神更像是活见鬼了一般。 “你你你……” 裴照一个激动,连说话都开始打磕巴了。 邬亦辰今天的心情就不好,压根就没工夫应对裴照,他直接冷冷道:“让你治你就治,再废话就给老子滚出去!” 邬亦辰正经端起来,也是威慑力十足。 裴照作为与他一道长大的狐朋狗友,也并不是真的怕他,而是不想当场跟他硬碰硬,因为真的硬碰硬碰上了,最后输的一定是自己。 而且,若真的被他赶出去了,他还怎么打探这女人的来路啊?不把这女人的来路打探清楚,他简直百爪挠心啊! 是以,裴照十分机智地暂时把自己的疑问和好奇全都压了下去,转而开始认真地给她做检查。 40度的高温,已经不是单靠物理降温就能办到的了,必须得扎针了。 裴照近距离地与兮萝接触之后,心里不由得就是一阵感叹。丫的他就说怎么邬亦辰以前都跟和尚似的丝毫不近半分女色,原来他不是不近,而是眼光高啊。 瞧瞧眼前的这位,五官精致,皮肤细嫩,病了的时候都有一种楚楚可怜病弱西施的美感,简直叫人见之尤怜。 啧啧啧…… 裴照一边给她扎针,一边在心里暗暗赞叹。 他的赞叹,纯属对美好事物的欣赏和赞美,可没有半点不纯洁的想法。 当然,他就算是想有什么想法,也不敢啊,这位主儿的女人他要是敢动,那就太不道义了,他们的情分也算是到了尽头了。 裴照给兮萝扎好针之后,心里好奇的火苗便开始肆虐地往上蹿了起来。 还不待他开口,邬亦辰却是破天荒地先出声了,“她的高热多久能退?” 哟,一开口就是关心病情,这对于以前见了女人都目不斜视的邬大总裁,那简直是天大的奇迹啊! 裴照自以为洞穿了他的心思,他拍拍胸脯,十分自信道:“她的度数虽高,可是只要有我出马,那必然便是药到病除,只需把这瓶吊完就能退下。” 邬亦辰闻言,面上却是没有什么表情,只淡淡的“嗯”了一声。 裴照只以为他这是故意高冷,毕竟以前他就是这么个调调。 他便开始尽职尽责地向他交代后续照顾的一应事宜,交代他要给她多喂开水,让她发汗,发了汗之后要随时给她擦汗换衣,以免反倒凉了身,让病情反复。 邬亦辰一听到喂开水,他的脸色就不自觉地黑沉了下去,方才那不大美好的记忆全都涌上了心头。 裴照头一回像老阿姨一般细致嘱咐,可是话只说了一半,就被邬亦辰十分坚决地撵了出去,压根不想再听。 被念出来的裴照:…… 他越发断定了自己的猜测,这铁树要么百年不开花,一开起花来,简直了不得啊。 他这个哥们儿都被扔到了脑后。 裴照假兮兮地做了个西子捧心的恶心动作,嘴里连声指责他见色忘义过河拆桥,实际上心里却还是暗暗为他高兴。 嗯,不是和尚就好。 裴照自己形象力丰富,内心戏十足,在回去的路上,已经把邬亦辰和兮萝从相识到勾搭在一起的各种细节都脑补了一遍,自觉自发地把兮萝当成了自己的大嫂子。 是以,第二天,他不请自来了。 他来复诊,也顺便从大嫂子的嘴里探一探实料,谁让邬亦辰的嘴那么严呢! 既然是为了打听八卦来的,裴照自然专挑了邬亦辰不在的时候来了。 他敲门房门,脸上挂着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喜气洋洋地打了一声招呼,“嘿,大嫂。” 而此时正在房间里拆床的工人们:…… 裴照脸上的笑彻底僵住,工人们的神色也是变幻莫测,心里都不约而同地嘀咕着,这人可真不害臊,竟然直接到房间里来找大嫂,幸亏这位大嫂不在,不然,大哥的头顶岂不是要绿意萦绕吗? 唉,这贵圈,可真是乱啊。 () 第658章 汽车是什么玩意儿 最后裴照也终于见到了那位大嫂,这一次见到的,是醒着的人。 裴照再一次禁不住感叹,邬亦辰那小子的眼光可是真的好啊,这位大嫂醒着看时,比昏睡时候更添灵气。 单单是那一双水灵灵乌溜溜的大眼睛,就让人觉得简直是从古典山水画中走出来的灵秀美人儿。 再加上笑起来时那跃动的笑窝,就更是美得不可方物了。 裴照抱着欣赏美好事物的心态,把这位大嫂好好欣赏了一番,然后再次微自己的好基友感到高兴。 终于开窍了,不容易。 裴照怀着一副老父亲一般的慈祥笑容,给兮萝检查了身体情况,又详细地嘱咐了她以后该注意的一些事项。 兮萝也都乖乖地记下,简直听话得不得了,裴照越发觉得这位大嫂乖巧可人儿,配上邬亦辰那目中无人的冰块儿,那简直是刚柔并济,刚刚好。 兮萝对裴照的印象也十分不错,不为别的,因为他长得好,而且还笑容满面的,对自己也是和颜悦色,很慈祥。 不像那个邬亦辰,总是最自己冷冰冰的,跟自己欠了他家钱似的。 兮萝还发现这人很健谈,可是,他似乎对自己和邬亦辰的关系有误解? 兮萝原本是想做出声明与解释,但话到了嘴边却又打了个转,打住了。 她最后索性便顺着他的话与他继续攀谈,这么一番聊下来,兮萝便又收获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词汇,整个脑子几乎要乱成了一团乱麻。 但是从他的话语中,兮萝却是归纳总结出了一点:外面的世界十分精彩! 兮萝在裴照的描绘下,对外面的世界产生了十分强烈的好奇。 她就这么一直藏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毕竟,她总不能在这里待一辈子吧?既然她在这里弄不清自己究竟身处何地,面对的又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世界,那她就自己主动走出去认识啊! 裴照素来健谈,跟兮萝一番闲聊之下,越发觉得这位大嫂内敛沉静,颇有大家闺秀之风范。 有时候会露出一些小表情,反倒更添可爱之气。 而实际上,他所感受到的,全都是表象。兮萝只不过是不想暴露自己什么都不懂的事实罢了。 最后,裴照见时间不早了,邬亦辰怕是要回来了,他便没有再多停留。 只是临行前说了一句,“待你病好了,便让亦辰开车带你出去,我再约上一些朋友,也让嫂子到咱们兄弟面前露露脸。” 她又听到了一个新词,“开车?” “对啊,他刚得了一辆新车,刚提了回来,最近去公司都开着,我之前倒是想借来开一开,可那小子却是小气得很。不过,现在借着嫂子的光,就算不能借来开开,至少能噌到个后座坐坐。” 裴照嬉皮笑脸地说完,又恢复了几分认真神色,嘱咐了她几番身体的注意事项,就真的与兮萝告别了。 兮萝心里却是飞快地盘算开了。 开车,新车,出去。 这里的车,是不是就跟他们那时候的马车一样,都是外出的交通工具? 那自己要出去,是不是只要想法子藏进那车里,就可以了? 兮萝这般想着,眼睛不自觉就亮了起来。 她跃跃欲试,但是转而又想,可是那车子究竟停在哪里呢?自己方才没问清楚,而且她这段时间把整个屋子都走遍了,也没见到停了什么车呀。 兮萝最后决定从那些女佣身上下手,旁敲侧击一番,总是能问出来的。 兮萝说干就干,她咚咚咚就下了楼,在那些打扫卫生的女佣面前晃来晃去,想要找个搭话的机会,可是那些女佣见了她就跟见了瘟神似的,虽然恭恭敬敬,但是却是根本不敢跟她靠近,兮萝原本都准备好的和颜悦色的搭腔,也根本没有找到开口的机会。 兮萝整个人都气鼓鼓的,眼中都冒出了熊熊烈火。 最后,她索性便也没再废那等功夫绕弯子,既然她们这般畏惧自己,那自己索性直接端架子问就是了,还省了麻烦。 兮萝这么想了,便也真的这么做了,直接拎了一个女佣到了面前,开口就问,“邬亦辰的车停在哪里?” 那女佣瑟瑟发抖,“在,在地下车库。” 地下车库?虽然以前没听过这个词,但是乍这么一听,却也并不难理解,她瞬间就明白了自己以前为什么从没有见到过他的车。 可地下车库往那儿走? 兮萝又端足了架子,“带我去。” 那女佣虽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对车库产生了兴趣,但是却也不敢违抗。 兮萝也终于知道了地下车库的所在,更是终于见到了所谓的汽车。 看着那形状怪异的汽车,兮萝心里简直瞠目结舌,但是碍于那女佣在,却只能强自把自己的惊诧全都压了下去,只是心底里却是觉得莫名其妙,这样的车,要怎么走啊?连套马缰的地方都没有。 兮萝对这里产生了兴趣,自然是不肯这般快离开,而那女佣却是不敢多留,只与她交代了一声,便匆匆离开了。 兮萝便一个人在那车库里转着,在那些汽车面前左看看右看看,俨然是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可是她一路看来,伸手去碰去摸,想要打开,却发现自己根本拉不开。 兮萝正在暗自纳闷儿的时候,忽然就听到了某个方向似乎传来了什么轰隆隆的声音,兮萝一时做贼心虚,便赶紧藏在了一辆汽车之后,偷偷地看着那东西缓缓驶来。 兮萝真正看到那东西驶来时,又是一阵瞠目结舌,原来,这东西是这样走的,根本不需要马车拉,自己就能走了。 她正惊叹的功夫,便见那车停在了某个位置,然后车上便下来了一人,那人,不是邬亦辰又是谁? 他显然没看到自己,径直便离开了。 兮萝确定他走远了,才悄悄地探出了脑袋,朝着他方才停车的方向走去。 她走进了他方才才停好的车旁,没有抱什么希望地拉着车门,没想到,这一次竟然被她拉开了。 她对这个名为汽车的东西实在是太好奇了,所以,她便没忍住,直接钻了进去。 她兴致勃勃地把车上几个座位都坐了一遍,深觉得感觉还挺不错。 享受过了之后,她便想起了另外一茬,自己要离开这里,大可以偷偷地藏在这汽车上溜出去啊。 想到这儿,兮萝便开始在整个汽车上下寻找了起来,只想找到一个适合常人又不被发现的地方,但是她发现若是坐在后座,也根本藏不住。 兮萝灰心丧气地下了车,可她绕到后面时,在车屁股上来回摸了一番,最后把那后备厢打开了。 刚一打开,兮萝的眼睛顿时就亮了,简直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明天,就藏在这里偷溜出去! () 第659章 刘姥姥进大观园 兮萝做下了那个重大的决定,心里很是兴奋。 又生怕那男人发现自己偷偷来了地下停车场,她再也不敢多待,赶忙把后备箱关上,然后就飞快地离开,悄悄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跟做贼似的,生怕那男人会发现她的异常,可是,殊不知,邬亦辰那些天被她折腾得够呛,现在根本不想见到他,只随口问了句人怎么样,得知病好了,他便懒得再细问。 兮萝的那重大计划,便险险地避开了被提前窥探,扼杀在摇篮的厄运。 这一天晚上,兮萝没有睡熟,待到了半夜,等到外面一片安静之后,她便悄悄地起身,有如一抹幽灵似的,悄无声息地摸索向了地下停车场,然后循着之前的位置,找到那辆车,钻进了后备箱。 因为还是后半夜,兮萝困意尤浓,后备箱里又很是宽敞,兮萝便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阖眼睡了过去。 兮萝最后真的睡着了,就在她睡得正憨的时候,便突然感觉自己睡着的地方动了,兮萝最后是被那一阵阵嘈杂的声音吵醒的。 兮萝起先还有片刻的恍惚和懵懂,不明白自己究竟身在何处,难道自己这是又来到了一个新的地方? 但是很快,兮萝的记忆就回笼了,她意识到自己在什么地方,也知道自己所在的这辆汽车正在往外行驶,而自己此时极有可能已经离开了那个别墅时,她激动得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要尖叫出声。 兮萝屏气凝神,一路平稳地走着,约莫过了半个小时,车子停停走走,最后终于彻底停了下来,车子原本发出的声音也消失了,兮萝顿时觉得外面变得一片寂静,她更是紧紧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半丝声响。 兮萝又这么屏气凝神地呆了许久,终于,外面的动静彻底地消失了,兮萝耳边便只剩下了落针可闻的寂静。 兮萝重重地喘了几口气,然后终于小心翼翼地摩挲着,不知道摸到了哪个按钮,一按之下,自己眼前便出现了一片光明。 她飞快地从里面钻了出来,然后又把那后备箱合上,然后猫着腰,随便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她发现这里停了好多车,各式各样的车,简直叫人应接不暇。 兮萝不知道方向,她只是看着地上的箭头走着,绕来绕去绕了许久,终于看到了人。 她看到了人,一直提着的心这才松了下去,因为方才那静悄悄的环境,委实叫她觉得心里发渗。 那些人都穿着奇奇怪怪的衣服,但是现在,兮萝对那样的衣服已经很能适应了。 虽然自己不会穿得那么暴露,但是,看多了之后,对别人的暴露似乎也更能接受了。 兮萝朝着那些人走去,脸上带着轻快的笑意,那些人的目光,却也不由自主全都落在了兮萝的身上。 因为,真的太美了。 因为是半夜溜出去,兮萝怕冻着自己,便在衣柜里挑了一件长披风,那是一件当季款的秋衣,裁剪设计很简洁,却十分大气。 而兮萝身材修长,面容白皙,五官精致,还有一头如海藻一般乌黑油亮的头发,整个人走过来,便如同那画中走出的仙子一般,简直叫人移不开眼。 只是,再细看的话,他们就会发现,兮萝这一身大衣里面穿着的是一身睡衣睡裤,下面穿着的,是一双拖鞋。 只是地下停车场光线昏暗,她的外形又太过抢眼,几乎是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开了,一时便没人注意到她身上的瑕疵。 兮萝发现了他们直勾勾的注视,终于后知后觉地紧张了起来。 这些人,会不会是坏人?她下意识地紧张着,脚步一时不免迟疑,直到电梯来了,一行人都进了电梯里,她站在原地迟迟未动,有人冲她喊了一声,“小姐你不一起上去吗?” 说话的那男人面相腼腆,说完这话之后面色还隐隐发红,兮萝莫名其妙地就快步走了上去。 那么害羞的人,应该不是坏人吧。 一行人进了电梯,电梯里的气氛因为兮萝的到来变得有些异常。 不少人的目光都禁不住明里暗里地往她的身上瞟,而兮萝,却完全被电梯这样的存在镇住了心神,她浑身紧绷,紧盯着那个跳动着的楼层数,浑身紧张得几乎冒出了冷汗。 最后,电梯在不同的楼层打开,有人接连出去,兮萝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在哪一层下,她便一直傻傻地站着。 直到最后,那个起先出声喊她的男人再次开口,“小姐,你是要去几层?” 其实在这电梯上,那男人已经看到了兮萝身上装扮的怪异,因为那藏在风衣下的裤子,俨然是睡裤的款式,她的脚下穿的也是拖鞋。 那男人对兮萝的来路不免产生了好奇,心道这位面生又十分漂亮的女员工,难道是因为要赶早班,所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吗? 因为那地下停车场是公司内部实名的,只有公司的员工凭卡才能进,所以他并没有怀疑兮萝不是这里的员工,自然就问她要去哪一层。 兮萝哪里知道她要去哪一层啊,实际上她都没弄明白自己稀里糊涂地在这里是要做什么。 她的眼神到处乱飘,最后只能回了一句,“顶层。” 那人闻言,眼神先是微微一诧,但旋即便伸手,替她按了最高的楼层。 到了他所在的楼层,临近出电梯时,那男人还忍不住出声提醒道:“顶层电梯不是这一个,你要到旁边换乘。” 不知为何,这男人就是觉得,这位莫名出现的漂亮女人看起来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傻气,自己必须要好心提醒一番才是。 兮萝赶忙对那人点头表示感谢。 最后,电梯里便只剩下了兮萝一个人,她长长地输了一口气。 电梯继续往上,随着一声“叮”响,再次打开了。 兮萝便迈步走了出去,这里一片安静,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既然不知道这是哪里,那便索性上到顶层去好了,所谓登高望远,自己要看到这个世界,便要登上最高的地方去。 方才那人说的话,他却是听进去了,要上顶层,要换乘别的电梯,她看到了旁边的电梯,便伸手连按了几下,可那电梯却是半点都没开,还让她按什么密码。 她哪里知道什么密码? 她想了想,想到了邬亦辰家里的密码,以前陈同曾与她说过,她便随手按了一串数字,没想到那电梯,竟然开了。 兮萝有些喜出望外,直接便走了进去,然后也学着之前那些人的样子,在上面最高的一个数字上按了下去。 电梯缓缓往上而去。兮萝满脸期待,顶层的风景究竟是怎么样的呢? () 第660章 她就是我女朋友 随着叮地一声响,电梯门很快打开了。 兮萝好奇地迈步走了出去,她禁不住四下打量起了这里,一片豪华气派,兮萝这个诸事不知的乡巴佬,已然是被这里陌生的一切镇得目瞪口呆了。 这里很安静,一个人都没有,兮萝莫名感到了一股子神圣感,她的脚步不自觉也放轻了几分,就像是做贼似的,半点多余的动静都不敢发出。 她一路走着,只看到了一排紧闭的房门,兮萝微微侧耳去听,里面也是一片静悄悄的,没人。 兮萝这么一路走着,直到走到了尽头,她原本以为这里也不会有人,正要离开,忽的就听到了房间里传来了一声“咚”的声音,旋即就是一声女子呼痛的声音。 那声音千娇百媚的,即便是喊疼,也喊出了一股子矫揉造作的感觉,叫人鸡皮疙瘩都禁不住冒了一片。 兮萝好奇地把耳朵贴了上去,然后她就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怎么样?” 兮萝听到这声音,浑身瞬间就又是紧绷又是兴奋。 是邬亦辰,里面的男人是邬亦辰,而他正跟一个女人在一起,而那女人,单单从声音上判断,定然不会差。而邬亦辰方才开口的那句话,虽然极力压制,她却还是听出了他的紧张与关心。 这两人,有奸情啊! 兮萝浑身的好奇心全都被勾了起来,整个人更是朝那门便贴去,努力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那道女子娇柔的声音再次传来,“阿辰,我疼。” 这次的声音,比方才更添了几分楚楚可怜,兮萝甚至可以想象她那微红着眼眶的模样。 兮萝浑身的鸡皮疙瘩再次冒了起来。 继续听,邬亦辰沉声道:“我打电话让人送你去医院。” “不,我不要别人送我去。我只要你送我去。”她顿了顿,“若是你忙,没空的话,我没事的,你就把我放在这里,我就坐在旁边看着你,等到你什么时候有空了再去,我没事的,我可以忍……” 啧啧啧,这以退为进的勾人手段,简直是高超啊! 邬亦辰沉默着,那女人便又开口,声音中越发充满深情,“阿辰,我回来了,你难道不高兴吗?我以前不懂事,从来都看不到你的好,但是我明白了,我明白你才是那个真正对我好的人。以前是我辜负了你,你,还愿意接受我吗?” 兮萝听到这里,整张脸都充满了兴奋的光芒。 太刺激了,太劲爆了,她竟然这么幸运,一来就撞破了那么刺激的奸情。 从那女人的话中兮萝基本上能判断,原来当年是邬亦辰苦追她而不得,现在这女人却是突然回来了,还主动对他投怀送抱。 没想到啊没想到,邬亦辰竟然也有过女人一往情深的时候! 兮萝虽然是古代人,但是她自小都不是在正常环境下长大,眼下听到这些事,也都没有什么类似于害羞的情绪,只觉得这些事情简直大大地满足了她的好奇和猎奇心,她心里甚至开始脑补和幻想着待会儿这对男女会不会就地发生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她正在思忖着自己这时候是否应该及时退场,给他们留出空间时,就听到里面邬亦辰的声音传来,语调疏冷。 “雨晴,那都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我早已经忘了。你现在是我表嫂,从今以后,便都是我表嫂,这样的话,请你以后都不要再说,也不要再这样来找我。” 兮萝顿时听得目瞪口呆,原,原来还有这样的故事背景? 那女人闻言顿时崩溃大叫,“我和他已经离婚两年了!他根本就是个花花公子,他根本就不爱我,他对我只不过就是逢场作戏罢了!阿辰,我早就后悔了!你,你这是在嫌弃我吗?” 邬亦辰的声音淡漠,“我有女朋友了。” 那女人声音微顿,半晌,才不敢置信地开口,“你,你是在跟我赌气对不对?你是怪我当年放弃了你而选了他对不对?” “雨晴,请你冷静一些!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没有必要为了这件事骗你。” 女人尖利的叫声传来,“我不信!我不信你会有女朋友,我回来之前明明打听过的,他们都说你这么多年根本一直都单身,你身边从来都没有任何女人,你一定是在骗我!除非你现在就把她叫来,我们当面对质!” 兮萝越听,越觉得这出戏精彩。 邬亦辰这样的男人的好戏可不是想看就能看的,这次说不定就是空前绝后绝无仅有的,她可得好好抓住机会,不能白白错过了。 她兴奋地把耳朵越发贴了上去,想要把里面的情形听得更清晰一些。 可因为太过兴奋,她又贴得太近了,这一层只有他们,那门原就是虚掩着的,她整个身子一个不稳,一时没刹住,整个人便一头栽了进去。 “咚”一声巨响,兮萝以一种十分狼狈的姿势,摔出了狗吃屎的效果,她瞬间便疼得龇牙咧嘴,哀嚎不止。 一时之间,原本正因为当年感情问题陷入僵持纠纷中的两人,蓦地齐齐转向她。 翟雨晴原本正感情充沛地逼视着邬亦辰,眼看就要让他动摇,没想到竟然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翟雨晴的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那眼中更满是火气。 邬亦辰此时的眼珠子也没比翟雨晴瞪得小,他盯着那个趴在地上的人,听着她一声声的哀嚎,除非他眼睛瞎,否则他绝对不会认错,这个人不是旁人,正是他家里那个不速之客。 她此时不应该是正躺在家里的床上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出现在顶楼?她没有电梯密码又是怎么上来的?谁那么大胆放她上来? 邬亦辰脑子里有无数个问题咻咻闪过,什么都还没来得及问,翟雨晴便已经先发制人,指着兮萝怒气冲冲地喝问,“你是谁?谁给你的胆子在门外偷听?” 兮萝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她的手肘摔疼了,正一边揉着手肘,一边想要开口解释。 但是,她还没开口,不想邬亦辰便突然朝着她走了过来,他破天荒地伸手把她揽住,用一副活见鬼的关切语气对她道:“摔疼了吗?” 兮萝觉得自己摔到的不是手肘,而是脑袋,不然这男人怎么会这样对她说话? 邬亦辰却对她露出了更加疼惜的神色,“我开车送你去医院。” 说完这一切,他依旧保持着那个揽着她的亲昵动作,转而看向已经呆若木鸡的翟雨晴,语气慎重,“刚好她来了,我便给你介绍一下,她就是我的女朋友,慕容兮萝。” () 第661章 两女大战 兮萝此时和翟雨晴是同款的表情,皆是呆愣。 只不过,兮萝的呆愣是困惑不解,莫名其妙,而翟雨晴的呆愣却是惊愣错愕,难以置信。 两个女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双眼直勾勾的。 只不过,兮萝是因为方才只听到声音,现在很好奇那个说话矫揉造作的女人究竟长什么样。 而翟雨晴则是因为,原本她以为只是邬亦辰捏造出来的一个女人,此刻竟然活生生地站在了她的面前。 两个女人看到对方的样子之后,都露出了惊诧的神情。 只不过,兮萝是因为翟雨晴的衣着,确切地说,是因为她的衣着,饶是她这么与对方平视,都能看到那些不该看的,更不用说居高临下的邬亦辰。 而翟雨晴的惊诧,却是因为兮萝的容貌。她一向自诩长得漂亮,魅力十足,但是在看到兮萝的这一刻,她却感到了自己的自尊心被碾压的声音。 兮萝那白皙细腻的肌肤几乎吹弹可破,若是她没看错的话,兮萝根本什么东西都没擦。 而她的五官,更是有着一股子难以言说的古典之美,就好像是从古画之中走出来的一般,配上她那一头乌黑顺直的长发,整个人几乎完美得叫人移不开眼。 翟雨晴方才还满怀的信心,在看到兮萝这张脸时,瞬间就被彻底戳破。一时之间,翟雨晴的面色青白交加,难看至极。 翟雨晴觉得自己呼吸有些困难,脚步也有些虚浮,简直难以面对眼前的情境,一张脸就像是被人抡起手掌啪啪啪地猛扇。 她难堪又不甘,即便自己各个方面都被眼前这个女人比了下去,她也不肯这么灰溜溜地走了。 她明明才是亦辰喜欢的人,怎么一眨眼,他就爱上了别的女人? 这个女人不过就是有一张好看的脸罢了,亦辰才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因为震撼太大,打击太大,翟雨晴的心态开始往一个所有人始料未及的诡异方向发展。 邬亦辰所设想的她知难而退的场景并没有发生。 翟雨晴经历了从迷惑到震惊,再从极致震惊到自我疏导,全过程简直快得难以想象。 她看向邬亦辰,眼神中已经恢复了一开始的镇定,甚至还带着一股子高高在上的谴责。 “亦辰,你就算暂时不想原谅我,也不应该用这样的女人在我面前演戏。我不会相信你竟会看上这样的女人!” 她的神态语气太过镇定,邬亦辰和兮萝原本就是演的,邬亦辰没想到她竟然这么火眼金睛,那样子,竟是一眼洞穿真相。 邬亦辰一时怔住。 原本一直处于懵圈状态的兮萝,在听到翟雨晴的这句话时,瞬间就回过神来。 邬亦辰有了落败的趋势,她倒是被激发出了斗志。 她把腰一叉,把眼一瞪,张口就给翟雨晴回了一箩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这样的女人?我这样的女人是怎样的女人?你凭什么就相信他不会看上我?他看不上我,难道还能看得上你不成? 你比得过我的脸吗?比得过我的皮肤吗?比得过的我长发吗?比得过我的大长腿吗?你究竟有什么资本,有什么勇气敢在我的面前叫嚣?真当所有人都眼瞎不成?” 兮萝一番连珠炮般的回击,瞬间把在场两个人说懵了。 邬亦辰如此,被她口诛笔伐的当事人翟雨晴亦是如此。 她硬是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对方这是在骂她呢! 她刚刚才调整好的情绪,瞬间崩溃了,整张脸涨得一片通红,满是羞愤。 她张口结舌,想要反驳对方。 脸……方才那第一眼的视觉冲击力还在脑中盘旋,算了,比不上。 皮肤……她那皮肤,这么远看着都像是一块嫩豆腐似的,算了,依旧比不上。 长发……她的长发又是染又是烫,以前还觉得顶时尚,现在一看到这人这一头的乌黑柔顺,叫她恨不得想直接拿把剪刀给绞了,还是比不上。 大长腿……这就更直观了,自己踩了八厘米的大高跟,对方却只穿着一双潦草的拖鞋,即便如此,对方依旧有一种在俯视自己的感觉。大长腿,仍然是比不上! 翟雨晴简直要气晕了,张口结舌半天都没憋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兮萝的神情不觉越发得意,唇角也禁不住微微扬起。 翟雨晴却是突然蹦出了一句话,“我胸比你大!” 说着,她还配合着自己方才的话,傲娇地挺起胸,甚至还下意识地把自己原本就开得很低的衣领往下拉了拉。 这一番动作,她做得行云流水,神色间还带上了一股子终于得以扬眉吐气的得意。 兮萝目瞪口呆,她虽然性子活泼奔放,但是,也是有限度的。 在古代,她与那些大家小姐相比自然是奔放,性子里也不乏一些古灵精怪的恶趣味,就像方才,她被鄙视了可以毫不客气地怼回去。 但是要她向翟雨晴那样公然地把胸脯挺起来,露出来比大小,她还是觉得三观尽毁。 翟雨晴说完了那句话,一时也觉得自己是否太过轻浮孟浪,但是,话都已经说出口了,她就算面皮发紧,也只能硬着头皮忍着,表面上还得装出一副毫不示弱的模样。 兮萝目瞪口呆,最后吐出了三个字,“不要脸!” 翟雨晴的面色骤变,“你说谁不要脸?” “说的就是你!不知廉耻!” 翟雨晴一张脸涨得通红,但是她却是丝毫不甘示弱,“我有这个资本,你有吗?像你这样的干煸四季豆,男人才不会喜欢!” 兮萝没听过干煸四季豆,但是,从这个语境,从这个字面上,她也很快就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她冷笑一声,四两拨千斤,直接回了一句,“你真有那么大的资本,这么招男人喜欢,怎么连自己男人的心都留不住?” 那件事是翟雨晴的死穴,瞬间,她方才的骄傲瞬间碎成了渣渣。 她气得浑身颤抖,想要开口反驳,兮萝却根本没给她机会,连珠炮似的又骂道:“你以为胸脯有四两肉就了不起?就你这张脸,粉厚得能刮下一碗,谁知道下面藏着的是什么鬼样子!我要是男人,光看着你这张脸就恶心吐了!你哪里还有这个脸来勾我男人?” () 第662章 她被我宠坏了 兮萝不是吃亏的脾气,为了气一气翟雨晴,她张口就没什么好话,顺便的,伸手一把就挽住了邬亦辰的胳膊,一副宣誓主权的霸道模样。 显然,她方才的那一番话效果十分显著,翟雨晴那火爆脾气啊,瞬间就炸了,一张脸憋得一阵青一阵红,当场就来了一个姹紫嫣红。 邬亦辰本来只是想把翟雨晴打发走,所以才把兮萝拉出来当顶包的。 但是没想到,这两个女人竟然会爆发出那么一场精彩十足的辩论,饶是他见多识广,素来镇定沉稳,也是半晌没回过神来。 待最后听到兮萝那毫不留情的话,不知为何,他的唇角禁不住抽了抽。 翟雨晴看着眼前情形,从暴怒变成了备受打击,伤心欲绝。 眼泪素来都是她最大的武器,以前,她便用眼泪骗得了很多同情与爱怜。 她知道自己什么样最能引人怜惜,当下,她的眼泪便簌簌地往下落,轻咬着唇,眼神满含委屈地看着邬亦辰,整个人就似是一个梨花带雨的小白花。 她哽咽道:“亦辰,你,你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我被她这样欺辱吗?” 若是几年前,她只要露出这样的神情,邬亦辰必然会放弃所有的原则,只为博她一笑。 可是现在,邬亦辰对她的心境早就翻天覆地。 方才两人的那一番对骂,虽然兮萝的确跟呛天椒似的泼辣,可翟雨晴的言行,也与自己印象中的那个人大相径庭。 邬亦辰的心里前所未有的明朗,原本还残存的一丝情感,被彻彻底底地斩了个干净。 邬亦辰冷静地看着她,语气平静,“她被我宠坏了,脾气不大好,你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翟雨晴听到这话,原本梨花带雨的模样一僵,她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神色,整个人像是被风雨连番打击的残花似的,狼狈不堪。 他方才那话,虽然表面上听起来像是道歉,可那话语,那措辞,根本就是明晃晃地偏袒兮萝,自己,就是个外人! 翟雨晴心里还残留的一丝希望,被邬亦辰残忍地毁灭。 她哆哆嗦嗦地抖着唇,“你,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兮萝见到她那副假惺惺的样子就觉得烦,让她想到了以前那些后宅中那些花样百出争宠的女人,简直叫人腻味。 她快刀斩乱麻,不耐烦地道:“就这么对你怎么了?你跟他有什么关系吗?他不这样对你还想要怎样对你?若是我知道的没错的话,当初可是你先放弃了他,转而嫁给了别人。 现在被别人一脚踹开了,就想到他了?朕以为你是银子人人都喜欢?我们都已经明晃晃地说了我们的关系,你还死缠烂打,是逼我动手把你踹出去吗?” 翟雨晴的眼泪还挂在眼睫上,嘴巴张得老大,一张脸满是惊恐错愕,甚至连说话都忘了。 邬亦辰以手抵唇,掩着唇角不受控制上扬的弧度。 这女人骂起人来,可真是毫不留情。看来自己之前,算是幸运的了,至少没被她这样话赶话地怼过。 半晌,翟雨晴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竟然又被这女人骂了,她气得摇摇欲坠,险些就这么栽了下去。 她指着兮萝,抖着手,“你,你……”了半晌,都没你出一个所以然来。 兮萝懒得跟她多废话,直接转头,伸手捅了捅身旁男人,“欸,还不快叫人把她赶出去?” 语气已是十分不耐,甚至带上了一股子命令人的味道。 邬亦辰难得的没有被支使的感觉,果真绕到了办公桌前,拿起电话拨了内线。 还未待他开口,翟雨晴已经怒声道:“我自己会走!” 她若是真的被人赶出去,她的脸面往哪里搁? 她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整张脸瞬间花了。 她眼中充满愤怒,狠狠地怒瞪着他们这对狗男女,最后拿起包,愤怒地转身就走。 然而,她拉开门的瞬间,“咔咔咔……”无数拍照声响起,那道门口处,赫然围着几个拿着微型相机的人。 邬亦辰的面色瞬间沉了下去,兮萝对那些却是一脸困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翟雨晴的面色也瞬间变了,变得一片煞白。 她想起来了,这,这一切,都是她事先安排好的!顶层电梯要进来需要密码,她是方才跟邬亦辰上来的时候偷看了密码,然后发给了那些狗仔,让他们伺机混进来。 原本,按照她的计划,她会在这里跟邬亦辰来一场干柴烈火,最后旧情复燃。 这些狗仔,便能迅速地把这个消息报道出去,到时候舆论风波炒了起来,自己和邬亦辰的关系,就算是过了明录了,不怕他不承认。 可是千算万算,她压根就没算到会平白冒出一个程咬金,更没料到事情会朝着这么一个完全出乎她意料的方向发展。 方才她已然被兮萝气疯了,满脑子都是对她的恨意,哪里还想得起自己事先安排好的这些狗仔? 现在,那些狗仔纷纷举着微型相机,咔咔咔地朝他们拍着。 甚至于,录音设备等一应设施都在正常运行,他们方才隔着门便已经亲身经历了一场精彩的闹剧与纠纷。 原本他们收到爆料时,对即将发生的事也是并不知情,他们本就抱着猎奇的心思而来,没想到当真就被他们撞上了那么劲爆的消息,简,简直是一大头条啊! 翟雨晴和邬亦辰当初也是风云人物,他们的爱恨情仇,现在又有了不一样的续集,定然十分博人眼球。 他们的脸上都现出狂热的兴奋,眼下与当事人对上了,狗仔们瞬间就兴奋地围了上来,连连开口追问,“请问翟小姐,你当真与丈夫离婚了吗?你今日出现在这里,是想要与邬先生寻求复合吗?” “翟小姐,你知道邬亦辰先生已经有了新的恋情,请问你是什么心情?” 什么心情,想吃人的心情! 有人直接把相机对着兮萝猛拍,太美了,即便穿着不伦不类,可也太美了!简直完胜翟雨晴! 他们的录音笔也对向了兮萝,“请问这位小姐,你是邬先生的女朋友吗?对于邬先生与翟小姐之前的恋情,你有什么想说的?” 邬亦辰已经沉着脸转身拨通内线,“你们是怎么做事的?怎么让乱七八糟的狗仔混了上来?给你们三分钟时间,立刻给我处理干净!” () 第663章 以后没事别来找我 邬亦辰暴怒地摔了电话,便转身朝着那些狗仔而来,二话不说,便开始了一场武力大战。 邬亦辰长腿长脚,平日又不乏健身锻炼,三两下之下,那些狗仔手上的设备就全被摔得稀巴烂。 但是他们专业做狗仔多年,他们的相机早就改良过,一边拍,便一边能分享到云端,录音笔也是如此,是以现在,他们拍着的东西,早已经被备份分享,即便是东西被砸了,被抢了,也不会影响他们发布新闻。 邬亦辰刚打了一轮,身后,一行保安装扮的人便急吼吼地赶了来,看到那几个陌生面孔,二话不说抡起棒子就要开始干架。 很快,这些人就都被撵了出去,邬亦辰的脸色依旧黑得跟锅底似的。 翟雨晴的面色也十分难看,她没想到,自己精心安排的一出戏码,最后反倒变成了为他人做嫁衣,方才她的丑态全都被那些人拍了去! 她心里恨得牙痒痒,原本想着她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口气也只能咽下去,但是,忽的,她脑子就是灵光一闪,她就想到了另外一个念头。 她突然看向兮萝,眼中盛满了谴责,“你这个女人,怎么可以这么有心计!明明知道亦辰不喜欢在新闻上曝光,可你竟然蓄意联合那些狗仔前来偷拍,你怎么那么自私?” 兮萝:?? 她一脸茫然,这女人在说什么?她怎么听得这么迷糊? 她正要开口,邬亦辰却是一把揽住了她,抢先一步先开了口,“这件事绝对不可能是她做的,至于究竟背后之人是谁,你心里应该清楚!” 邬亦辰的声音冷冷的,带着一股子威压震慑,目光灼灼,直直地盯着翟雨晴。 翟雨晴被他的眼神和语气弄得浑身一僵,一时张口结舌,原本倒打一耙的勇气,在这一刻就像是被针戳中的气球,一下就泄了气。 她心里不甘,同时更有一股子难言的酸涩,他竟然这样一心维护着这个女人!原本她所有的幻想,所有的期待,再次被摔得稀巴烂。 这个男人,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满心满眼都只装着她的人了。 明明是她自己先放弃的,可是,她却依旧期待着这个男人能一直站在原地,等着她,守着她。等到他有一天真的转身离开,不再把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她心里依旧十分难受,甚至,把所有的怨气全都发在了对方的身上,丝毫没有想过,最先错的那个是她自己。 翟雨晴眼中含泪,颤抖着声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邬亦辰所有的耐心都耗尽了,他不想再跟这个女人继续浪费口舌。 他声音愈加冰冷,“给我们双方都留些体面,不要逼我亲自去调查。” 翟雨晴身子晃了晃,她狠狠地咬着唇,整个人像是一朵被风雨摧残过的残花,摇摇欲坠。 她有些狼狈地转身要走,邬亦辰却是又叫住了她,“等等。” 翟雨晴的心里不觉升起了一股子莫名的希望,停下了脚步,脸上不自觉地又带上了一丝微微得意的笑。 她心想,这个时候,他就算是反悔了,自己也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地原谅他! 翟雨晴正幻想着他给自己道歉的种种情形,但是没想到,邬亦辰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以后,没事的话不要再来找我。” 一瞬间,翟雨晴脸上那刚刚勾起的笑瞬间僵住,整个人都有一种被雷劈了的错愕,旋即,便是劈头盖脸的羞愤。 她气得浑身都在颤抖,转过身,狠狠地瞪了邬亦辰一眼,色厉内荏地撂下一句,“从此以后,你就是求我,我也不会再来找你!” 说吧,她捂着脸,终于忍不住痛哭着跑了出去。 终于,整个办公室安静了下来。 人都走完了,邬亦辰这才松开了兮萝,黑着一张脸开始跟她算账,“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兮萝心道自己虽然对这个世界不大了解,但是方才他是把自己当成挡箭牌用了一次没错吧,利用了她,转个头就开始变脸,这男人翻脸简直比翻书还快。 兮萝眼珠子咕噜噜一转,转而十分理所当然地说:“我若是没出现在这里,你那什么当挡箭牌?你可得好生谢谢我。” 邬亦辰却没那么好糊弄,“别转移话题。” 这女人不仅身无分文,甚至,任何一个现代人应该拥有的出行工具,包括公交卡,银行卡,身份证,手机,都没有,她不相信,她能一个人徒步走到他公司来。 而且,就算她真的徒步来了,又怎么可能找得到地方?怎么进得来? 邬亦辰紧紧盯着她,眼神灼灼,带着一股子威压的逼问,兮萝身处异室,身上功夫全都没了,整个一身娇肉贵中看不中用的千金小姐,在这位衣食父母面前,自己该服的软还是要服。 她有些心虚地垂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对着手指,吞吞吐吐地开口道:“我,我藏在你车里的后备箱。” 邬亦辰简直目瞪口呆,这人,竟然已经知道后备箱了? 他气笑了,“你对这些学得倒是挺快,还一步登天,直接用上了。” 兮萝索性装傻,也跟着嘿嘿笑,“过奖过奖。” 邬亦辰:…… 他这是在夸人吗?她这一副全当成夸奖在听的模样究竟是个什么意思?脸皮也忒厚了。 人既然都已经来了,邬亦辰现在也委实不放心把她交给其他人带回去。 他揉了揉太阳穴,最后伸手往沙发上一指,直接道:“在那儿坐着,不要惹事,不要打扰我,不然,后果自负。” 兮萝乖乖巧巧地应了下来,一眼坐下,像是一个听话的乖学生。 邬亦辰被翟雨晴闹的那一出整得头脑发胀,看到兮萝这么听话,倒是省心。 他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拿起电话便拨了一个出去,声音冰冷毫不留情,“明天我不想看到任何关于我的消息出现在媒体上,处理好。” 说完,啪地一下就挂了。 然后,他便开始埋头忙碌了起来。 一会儿翻看手件,一会儿在电脑上噼里啪啦地打着,一会儿又拿起电话,飞快地拨了出去,对那头下达着命令。 整个过程,他都十分专注,一丝不苟。 他忙得有些累了,便随手给自己冲了一杯速溶咖啡,刚端起欲喝,身后就传来了一道声音,“你在喝什么呀?” 邬亦辰的手一抖,滚烫的咖啡瞬间洒了出来,他的手上,衣裳上,文件上都撒上了乌黑的咖啡滞。 兮萝一脸无辜,自己就轻轻地问了一句,他怎么就吓得手抖了?这男人,胆子怎么这么小啊。 () 第664章 脱缰的野马 兮萝心里虽然那么嘀咕,但是人是自己吓到的,她手上动作却是麻利,十分善解人意地伸手给他擦身上的污渍。 一边擦,还一边乖巧地道歉,“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看你喝那个东西,闻起来好像很香的样子,我这不是饿了嘛。” 她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有吃过东西,眼下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方才他说了不许打扰他,她便乖乖地在旁边坐在不敢动,本来她是可以忍住的,但是谁让他突然就开始倒腾那个闻起来很香很香的东西,简直馋死她了。 她这才终于忍耐不住凑了上来,她可真不是故意的呀。 兮萝手上擦得用力,又生怕他真的生气了不给她找吃的,是以更擦得认真,哪里有污渍便擦哪里,擦着擦着,一路便顺着擦到了下面。 兮萝自己愣头愣脑的没反应过来,她自己也并没有朝那个方面想,可是,被她上下其手的邬亦辰却是浑身一僵。 他伸手,一把就抓住了兮萝的手,眼神阴沉,“你往哪里擦?” 兮萝被他抓得手腕生疼,看看他的脸色,再垂头看看自己方才擦过的地方,半晌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那张莹白如玉的脸上,瞬间便是一片通红。 兮萝磕磕巴巴,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我,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邬亦辰危险地反问。 这女人,接二连三地近他的身,她真的只是无意,还是段位太高,有意为之? 兮萝见他的神色,从中读出了怀疑,兮萝便也有些羞恼了,她一把甩开了对方的手,怒气冲冲道:“我们那里,不成亲是连私底下见面都不行的!我就算是再怎么离经叛道,也做不出主动勾引的事!再说,方才你可是也利用我做了一次挡箭牌,毁了我的名声,我是不是也可以理解成你是故意的?” 兮萝气势汹汹的质问,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小兽。 只是,那鼓起的腮帮子,太过秀气可爱,让她原本的那点恼怒都打了折扣。 邬亦辰的火气这才缓缓消减了下去,只是那脸依旧拉着。 他起身,撂下一句,“待着不许动。” 然后,自己便转身,推门进了会议室相连的一间房中。 兮萝觉得自己明明是在和他吵架,为什么这人突然就转身离开了? 而且那里竟然藏着一个门,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密室? 兮萝方才的怒火瞬间就被那神秘的密室所吸引,她正探头探脑地想要去一探究竟,那扇门又被推开了,邬亦辰重新走了出来,只是身上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他拿起桌上放着的手机和钱包,关掉电脑,又直接往办公室门口走去。 兮萝还呆呆傻傻地站在原地没动,他不耐烦地回头喊了一句,“还不走?” 兮萝有些跟不上他的节奏,“去,去哪儿?” 邬亦辰更不耐烦了,“你不是饿了吗?” 兮萝闻言,两眼瞬间亮了起来,她忙不迭地追了上去,口中连呼,“饿了饿了,早就饿了。你要带我去吃什么呀?我好饿了,我一定要大吃一顿!” 她一瞬开启了叽叽喳喳的话痨模式,邬亦辰瞬间就生出了后悔的念头。 “你话那么多就别去了。” 兮萝瞬间就闭了嘴,一副乖乖巧巧文文静静的模样,还冲他讨好的一笑。 她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左脸上的一枚笑窝,十分甜美,十分有迷惑性。 邬亦辰原本心底里的那点子不耐,也瞬间消散全无,被神奇地抚平了,还被她那一笑微微晃了晃神。 他飞快地转过了脸,面上一本正经,没有半点异常。 两人直通一楼,从总裁专用电梯走出来,瞬间便不停有人朝着他弯腰致意,口中直呼,“总裁好!” 方才总裁办公室里出了事,大家都知道总裁发火了,是以大家都十分恭敬。 但是很快就看到了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身后的兮萝,那原本的战战兢兢也全都被两眼放光的星星眼所取代。 兮萝则是扭头好奇地四处张望,在那张望间,她便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便是方才在电梯里对她很是友好的那人,那人也算是兮萝在这里遇到的一个“熟人”了,她有些兴奋,便挥手朝那人晃了晃,脸上也全是开心的笑。 而那人再看到兮萝,也是微微一愣,她说她去顶层,但却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他原本以为……没想到,她还真的认识他们总裁啊。 兮萝一路收获了无数各色打量的目光,自己却丝毫没有觉得不妥,反而有一种十分新奇的感觉,对他们的目光,她更是回以更加热切的目光,反倒是把那些偷偷打量她的人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邬亦辰没打算开车,因为,他也没打算带她去需要开车去的地方。 楼下有足够多的地方够她填饱肚子。 但是,邬亦辰真正把她带出来,便再一次后悔自己的草率决定。 从他们一走出公司大厦,他把她带进了一家便利超市,她便发出了一声足以吸引所有人注意的尖叫,盯着货架上的东西的眼睛亮得吓人。 “这是什么?天哪那又是什么?我想吃,我都想吃!” 她闹出的动静太大,邬亦辰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他想把人拽走,但她已经拿起一包辣条,打开就吃了起来,他不得不去付款。 有一就有二,她趁机一路扫荡,拿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甚至还拿了两包卫生棉…… 最后他提着那一袋乱七八糟的东西,盯着无数人怪异的侧目的目光离开便利超市,想把她拽回去。 但是,她就像是一条脱缰的野马,早已经被这花花世界迷了眼,哪里还能拽得住? 邬亦辰眼睁睁地看着她欢呼着奔向了马路上花花绿绿的公车,指着上面站着的人,兴奋地连连大叫。 邬亦辰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真的好想掉头就走,只当自己不认识这个人。 但是,想到这个人未明的身份,想到她带来的罗盘,想到她可能还存在的价值,他一咬牙,便只能追了上去。 眼看他要追上了,那辆公车停了下来,乘客们开始上车,兮萝便也兴致冲冲地跟了上去,邬亦辰气得嘴都要歪了,对她连声大喊,“下来,你快下来!” 显然,完全没效果。 眼见那公交车门关上了,邬亦辰只得迈步狂奔,不停招手。 兮萝也在公交车里手舞足蹈,那司机终于大发慈悲地停下,开了门。 邬亦辰气喘吁吁地追上,他刚喘两口气,想把兮萝拉下去,不想,兮萝反而伸手一拽,一下就把邬亦辰给拽上了车。 他刚上来,司机便把门一关,油门一踩,开走了。 邬亦辰:…… 兮萝还冲他一脸惊险地说:“幸亏你追上来了。” 邬亦辰想杀人。 () 第665章 邬大总裁的窘迫 邬亦辰对着她便是一阵咬牙切齿,“你拉我上来做什么?” 兮萝一脸无辜,伸手指了指那个刷卡机,“我没钱。” 邬亦辰:“……那你自己上来做什么?” 兮萝脸上又现出了惊喜兴奋的笑,“我没坐过啊,我看着大家都上来了,我就也想上来试试。” 邬亦辰满头的黑线,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他发现整个车子的人又都齐刷刷地朝着他们的方向看来,邬亦辰便只得把所有的话全都咽了回去,只那眼睛用力地瞪着兮萝。 兮萝却是已经朝着车厢后面走去,自顾自地找了个位置便坐了下来,兴奋地开始朝车窗外张望了,像是一个乡下进村的小土妞。 邬亦辰只得伸手套钱包,但是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现金,更没有公交卡这样的东西,一时之间,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第一次的,邬大总裁体会了一把捉襟见肘的窘迫。 邬亦辰简直要原地爆炸。 正在他面色青黑,神情难看到顶点时,旁边座位上的一位大妈笑眯眯地开口,“小伙子,是不是没有带零钱?” 邬亦辰僵硬地点头。 那大妈是个慷慨性子,直接拿起了她的公交卡,“出门在外总有不方便的时候,大妈就请你们了,拿去刷。” 不知为何,那大妈说出“拿去刷”这三个字的时候,邬亦辰整个人都有了一种自己疑似被包养了的感觉,这种感觉,贼他妈的别扭。 邬亦辰拿出手机,僵着脸道:“我给您转账吧,微信或支付宝都行。” 大妈见他这般客气,又笑歪了嘴,但嘴里却道:“那些玩意儿我可不会使,没事,就几块钱的事,大妈我难得瞧见长得这么好的俩孩子,瞧得高兴,乐意请你们。” 邬亦辰的面色更僵了,他感觉自己出卖了一次色相。 眼看着下一站就要到站了,到时候会有其他乘客上来,他再在这里站着只会更尴尬,无奈之下,他只能接过了那张公交卡,刷了两次。 但最后把公交卡还回去的时候,他还是从自己的钱包里抽出了一张名片一并递交给那大妈。 “这是我的名片,您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来找我。” 大妈乐得连连点头。 那名片上面写的那些字她也看不清,只是觉得这张名片摸在手上,还挺高级的,跟他的装扮一样体面,那大妈便乐呵呵地收了下来。 邬亦辰盯着满车人各异的目光,硬着头皮走到了车厢最后,气势汹汹地坐到了兮萝的身旁。 兮萝却把整张脸都贴到那玻璃上,正兴致勃勃地盯着外面的场景,看得不亦乐乎。 邬亦辰憋了满肚子的火,但是在这么一个完全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的人面前,他再多的火气也发不出,只得憋着那股气,板着一张脸在那儿生闷气。 兮萝原本根本压不住自己的激动,外面的那些场景太过新奇,跟自己之前所在的世界完全不一样,只叫她看得眼花缭乱。 她忍不住想要尖叫,但是又生怕自己的表现引来他人侧目,便只能强自憋着,没有惊叫出声,但是那脸上的兴奋却是根本藏都藏不住。 旁边驶过一辆双层公交车,她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些站在第二层,需要她仰望的人,整个嘴都张成了一个大大的O字形。 她一把抓住了邬亦辰的手,激动地指着旁边的车和人,“你快看,快看!他们在上面,他们在那个庞然大物的上面!” 她因为激动,终究还是没能压住自己兴奋的声音,邬亦辰觉得丢脸,当下就反拉住她,直接拽到了后门,待车一停,便把她拉了下去。 兮萝却是以为他要把自己带去看那个庞然大物,一下了车就要往那辆公车的方向走,被邬亦辰死死地拽住,生拉硬拽地硬是拽离了公交站。 兮萝却是不情愿,挣着手挣扎。 “你给我老实点!再不老实,我把你直接给卖了!” 兮萝被他一吼,整个人瞬间就老实了,这人眼神冒火,一副真的要把她给卖了的凶样。 而这时,兮萝的肚子咕噜一声又叫了起来,她摸了摸肚子,这时候才想起,自己肚子饿了,方才因为太兴奋,倒是把自己肚子饿了的事给忘了。 她眼巴巴地望着邬亦辰手中的袋子,邬亦辰没好气地把东西塞到她手里,兮萝当下就高兴了起来,开开心心地接过去,然后开始一样样打开,大快朵颐。 在她开心地吃着的时候,邬亦辰已经暴躁地掏出手机,开始打了起来。 他捏着眉心,正吩咐那头的人开车来接他,他四处张望,想要确定自己所在的位置,谁料脑袋一转,却看到原本站在他身旁乖乖吃东西的兮萝,不知道又被什么东西吸引了注意力,正拔腿朝着某个方向狂奔而去。 邬亦辰骂了一声娘,飞快骂了一声娘,啪一声挂了电话,然后也跟着跑了上去。 兮萝跑得飞快,即便是邬亦辰这个常年健身的人,都险些没追上。 眼看着她要直接冲进马路里,邬亦辰心里惊出了一身的冷汗,长臂一伸,用力一抓,终于把人一把捞了回来。 他气急败坏,张口就骂,“你找死吗?” 兮萝脸上的神情满是焦急,几乎急得在原地打转。 她伸手指着前面疾驰而过的一辆车,声音磕磕巴巴,“我,我看到,看到一个人,她……” “我管你他妈看到什么人,你真要找死就找个清净地方,不要死了还连累别人!” 邬亦辰劈头盖脸地就骂了一通,直把兮萝的眼泪都给骂了出来。 他这一辈子,都没有今天受的气多! 兮萝眼眶红红的,整张脸都满是可怜巴巴的神色,又含着难言的激动。 “那个人她,她是和我来自同一个地方!” 邬亦辰原本满腔的怒火,在听到兮萝的这句话时,瞬间沉了下去,转而变成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你说的是真的?你没有看错?” 兮萝用力的点头,“我没有看错!方才那辆车就停在那里,车窗打开着,她探出脑袋往外面瞧,我看得清清楚楚,我要上前去的时候,那车却突然开走了,所以我才想着要追上去!找到她了,说不定我就能找到回去的方法了!” () 第666章 想当场表演一个原地爆炸 邬亦辰脑中飞快地转了一圈,她和罗盘的来路都不清不楚,自己多方查找也都没有查到任何线索,她若是当真有同伴的话,说不定就能成为另外一个突破口。 邬亦辰当即便开口问:“你可记住了那车的车牌号?” 兮萝闻言,却只是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什么是车牌号?” 邬亦辰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放弃了这个问题,继续问,“那人叫什么名字?” 兮萝又是一滞,吞吞吐吐道:“我也不知道,她……” 邬亦辰又火大了,“她不是跟你一路的吗?你怎么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你究竟都知道些什么?” 他觉得这个女人根本就是存心来气他,来克他的! 兮萝见他生气,自己也挺直了腰杆,理直气壮地说完自己未尽的后半句话,“她们两姐妹是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我怎么知道她们是不是两个一起来的,若是只来了一个又究竟是哪一个?我的话还没说完,你就急吼吼的骂什么骂!” 邬亦辰被她反唇相讥,一直也微微噎住。 他不想承认方才是自己说话太急骂错了人,只能硬邦邦地问,“那对双胞胎叫什么?” 兮萝气鼓鼓地吐出两个名字,“柳桃之,柳夭夭。” 邬亦辰把这两个名字记下,决定待会儿回去的时候再好生查一查。 邬亦辰抬腕看了看时间,一整个上午,就被这么折腾没了,邬亦辰原本要急着赶回去处理公务,但是现在眼见着就要到了午餐时间,这个点就是让秘书开车来接他,路上也怕是要堵上许久。 邬亦辰也有些破罐子破摔,他迈步就朝着某个方向走,一边走还一边像是招呼小狗似的招呼她,“跟上。” 兮萝虽不情愿,却也迈步跟了上去,“去哪儿?” 邬亦辰勉强开了尊口,吐出两个字,“吃饭。” 兮萝一听到这话,原本心底的那点子小脾气瞬间消失全无,整个人都开始眉开眼笑了起来,跟着他的脚步都开始变得欢快不已。 但她还是不忘问,“那我们不找人了吗?” 邬亦辰已经放弃跟她解释自己的找人方式,只以一个沉默的背影作为回答。 兮萝撇撇嘴,便也识趣地跟上,不问了。 面前便是一个商场,邬亦辰信步走了进去。 一进到商场里,兮萝就又像是进了迷宫似的,整个人都呈现出两眼放光的状态,见到什么都想冲进去看一看,摸一摸。 尤其是看到店铺门前的假人,兮萝更是惊得瞪大了眼睛,一副活见了鬼的古怪样子。 她还指着某个没有手臂的假人大叫,“呀,这,这个人没有手!” 她那一声大叫瞬间引来了来往人群的侧目,邬亦辰一手拉着她,一手捂着她的嘴低斥,“那是假的,你给我闭嘴!再大惊小怪小心我给你扔出去!” 兮萝又瞪大了眼睛,做得那么逼真的人,竟然是假的? 但是对上邬亦辰那警告的眼神,兮萝十分识相的半个反驳的话都没说,只赶忙点头如捣蒜表示自己知道了。 邬亦辰没好气地放开了她,兮萝自己捂着自己的嘴,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再乱说话。 邬亦辰大步流星地朝着饮食的楼层而去,兮萝坐上了区别于直梯的扶梯,还看到了五花八门缤纷多彩的新奇玩意儿,她都要好奇死了,但是想到邬亦辰对自己的警告,兮萝便只得把所有的疑问又全都憋了回去,半句话都不敢问出口。 邬亦辰见她还算听说,心里稍稍放心下来。 谁料,下了扶梯,嗅到了这一层上缤纷多彩的诸多美食,看到了玻璃窗里客人们盘中那色香味俱全的美食,邬亦辰方才所有的警告,在兮萝那里又全队变成了耳旁风。 邬亦辰一个转头的功夫,身后的小尾巴不见了。 邬亦辰又气又急,他急忙折返回去找,却见她直不笼统地就闯进了一家西式牛排店,此时已经被热情的服务员引着坐到了座位上,正一脸傻笑地听着服务员给她介绍菜单。 显然,此时的她已经完全把邬亦辰这个同伴给忘了,更把他方才的警告也忘了。 邬亦辰双手握拳,很想当场表演一个原地爆炸。 他怒气冲冲地走进去,正想要给她来一记下马威,那人却已经转过头来,朝她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末了还朝他招手,“快来快来,这里有好多好吃的呀。”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先前她上了公车之后,就是这么兴致冲冲地朝他招手,让他快来。 服务员紧接着也端上了更加职业得体的笑,开始引导他入席。 也许是他们两人的颜值都太高,此时周围不少人都纷纷朝他们侧目。 邬亦辰原本的怒火,在这么多人的围观下,又只得硬生生地掐灭。 他沉着脸坐下,沉着脸点好了餐,然后沉着脸,深深地盯着她,表达自己森森的愤怒。 然而,兮萝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兴奋之中,她东张西望,左摸摸右看看,忙得很,压根就没分半点注意力到他的身上,连带着,对他的怒意,也总是慢半拍的接受失败。 很快,他们点的餐上来了,兮萝盯着眼前的牛排猛咽口水,然而她开始找筷子,却发现压根没找到筷子。 她拿起那些刀叉餐具捣鼓个不停,邬亦辰眼见她又要闹笑话,也顾不上跟她置气,沉着脸低声道:“看我是怎么用的,跟着学,若是你敢给我丢脸试试!” 兮萝闻言,当即点头如捣蒜,连应不止。 邬亦辰刻意放慢了动作,一边缓缓动作,一边低声讲解,几乎算是耐心十足。 然而,兮萝却像是故意在跟他对着干,她的刀叉往牛排上一割,非但没有割出像他那样完美的形状,反而用力过猛,一个不小心就把那大块牛肉直接刺拉到了餐桌上,可瞬间把她心疼坏了。 她想要去捡,最后被邬亦辰用眼神制止了。 之后第二刀,第三刀,依旧如此,无一失手,有一块甚至直接在空中飞出了一个完美的抛物线,最后落在了地上。 兮萝几乎大哭,邬亦辰也委实看不下去了,在她要发作闹出动静之前,飞快把两人的餐盘互相对调。 “你吃这个!” 他的餐盘上,那一大块牛排已经被切得规规整整,整整齐齐,而兮萝盘中的牛排却像是被狗啃过似的……邬亦辰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让自己对着那盘牛排下刀子。 () 第667章 灾难日 兮萝见此,这才欢喜地破涕为笑,开开心心地吃了起来。 之后的用餐,邬亦辰依旧半点没有省心,因为他时不时就要提醒这人,餐具不要发出剧烈碰撞,慢点吃别跟个饿死鬼似的,嘴角粘上了东西麻烦擦一擦…… 最后这一顿饭,兮萝吃得心满意足,邬亦辰则是心力交瘁,甚至因为那块牛排已经被她糟蹋掉了一大半,他压根就没吃饱。 然而,就算没吃饱,邬亦辰也不打算再带她在这里继续逛下去,因为他已经无力承受继续逛下去这个人可能会给自己带来的无尽恶果! 邬亦辰拉着又要开溜的兮萝就走,果断地离开了商场。 邬亦辰打电话给助理,让他开车来接他们回去。 兮萝听到要回去,便开口问,“回哪里去?” 邬亦辰冷酷地吐出两个字,“公司。” 兮萝消化了一番“公司”这两个字,最后约莫是明白了这两个字代表的意义,想到那个冰冷的办公室,想到自己又要被拘在那里当木头人,顿时感到一阵无趣。 还没有回家之后自由呢。 她想要表达自己的不满,并小小地提出一个建议,比如今天既然有这样大好的时光,不如大家便一起去玩好了,刚好可以带她好好地认识认识这个世界啊。 但是兮萝的这些话,在邬亦辰冷酷的目光下,默默地咽了回去。 好嘛,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邬亦辰挂掉了助理的电话,两人便在商场外等着。 原本邬亦辰是绝对不会亏待自己,这种时候他多半是会找个咖啡厅坐着慢慢等,顺便还能在手机上看看工作邮件什么的。 但是现在身边多了这么一个随时准备给他找麻烦的人,他是哪里都不想去,也不敢去了,生怕这个人趁着自己一个不小心又蹿到了哪里去。 两人正百无聊赖地等着,邬亦辰真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兮萝则是在像个好奇宝宝一般四处乱看,大眼睛充满了无尽的好奇。 她见了什么东西都想抓着邬亦辰好好地问一问究竟,但是,每每见到这人的冷脸,她就不敢问了。 忽的,兮萝似察觉到了自己身后的异常,她转头一看,顿时吓了一大跳,却见她的身后,竟然有一群人在围着他们,他们一个个的都拿着什么东西对着他们。 哦那个玩意儿应该叫手机。 兮萝有些不明白他们在做什么,但是他们这样的行为却让她觉得奇怪又有些不安。 她赶忙伸手扯了扯旁边的人,邬亦辰不耐烦地转头看她,她则是指了指身后,这一看之下,邬亦辰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两人齐齐转头之后,那些围着他们拍照的众人一个个都更加兴奋了,几乎兴奋到爆炸。 有人甚至直接上前,双眼冒金星地看着邬亦辰,“请问你真是邬亦辰吗?她真的是你女朋友吗?她好漂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 “方才我跟你们一起到那家牛排餐厅吃饭,你真的好绅士哦。” 为了公司的某些宣传,邬亦辰曾经不乏在媒体上露面,他帅气又多金,还是个单身汉,在网上的名气一直都很不错。 但是,他却万万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人当街拦下问出这样的问题,就好像自己是出卖色相的花旦小明星一般。 邬亦辰沉了脸,拉着兮萝就要走。 可是,他们两个颜值组合堪称巅峰,原本在路人中的回头率就奇高无比,现在大家都知道这个人是邬亦辰,是那个某某集团的总裁邬亦辰,更是纷纷掏出手机,开始朝着他们围了过来。 邬亦辰拉着兮萝直接开跑,可身后人的执着程度却远超他们之想象,越来越多的人被吸引了。 有人不明所以,便也跟着一起跑了起来,所以身后追着他们的人也越来越声势浩大。 邬亦辰心里不停地骂娘,今天一定是他的灾难日,一定! 与邬亦辰的骂娘相比,兮萝的心里却是莫名地觉得刺激。她不知道这是在干什么,但是这样的感觉当真新奇无比。 眼看着后面的人无法甩脱,邬亦辰便朝着路边招手,刚好来了一辆出租车,车停在眼前,邬亦辰飞快拉开车门,把兮萝塞了进去,然后自己也飞快上车,砰地一声关上车门,急忙喊道:“快开!” 司机方才一路上便看到了这么一番壮观的场景,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在后视镜看到后排两个人那高超的颜值,便猜测约莫是哪个当红的小明星,这是被粉丝围追堵截了。 司机也不多话,一踩油门便跑了起来,瞬间便把后面的人甩得老远。 有人不甘心,甚至也开始叫车想要追上,邬亦辰沉着脸,“把后面的车都甩开!” 司机也是个豪爽的,他油门一踩,瞬间便绝尘而去。 邬亦辰黑着脸揉着太阳穴,整个人的心情都十分糟糕。 而兮萝,从上了车之后便一直巴在车窗边,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望着后面,看到后面的人被甩开了,她甚至还有些小遗憾,她转而又开始看起了车窗四周的来往车流。 邬亦辰觉得自己今天之所以会遭遇这么多磨难,全都是因为这个女人,一切全是她给害的! 可这人就像是个傻子似的,他想痛痛快快地发一场脾气,却发现对方一脸懵懂地看着自己,那种感觉,就跟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似的,别提多无力了。 邬亦辰只能把这口气狠狠地憋下,最后自顾自地在那儿生闷气。 司机慢慢地放缓了速度,乐呵呵地开口问道:“你们去哪儿?” 邬亦辰正要报地名,兮萝却探出了脑袋凑到司机旁,分外积极地问,“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那司机寻思着这两人定然是偷偷跑出来约会的,既然是小情侣,那约会的地方无非就是那些。他是地图通,当即便报出了一串地名:星光游乐场,国家森林公园,还有动物园。 兮萝听得眼睛直发亮,当即便挑了一个,“那就去那个星光游乐场!” “好咧!” 司机又是一脚油门,朝前疾驰而去。 而旁边的邬亦辰脸色已经不仅仅能用阴沉来形容。 他冷冷道:“我什么时候答应了要去星光游乐场了?” () 第668章 污点照片 兮萝的玩心早就放飞了,现在再让她回到那枯燥乏味的办公室,那还不如要了她的命! 她冲着邬亦辰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然而邬亦辰根本不吃她这一套。 他直接冲着前头喊,“麻烦去天河路福年大厦。” 兮萝虽然不知道那是个什么鬼地方,但想来定然不会比自己的星光游乐场好玩,她当即针锋相对,朝前面司机喊道:“去星光游乐场!” 邬亦辰瞪她,“福年大厦!” 兮萝也瞪了回去,“星光游乐场!” 两人这样来回争了半晌,那司机却是一副乐呵呵的模样,他以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对邬亦辰好心劝解,“小伙子,要多陪陪女朋友,别整天只想着工作,这样女朋友才能尽快转正。” 邬亦辰烦透了,“我和她没关系。” 兮萝也哼了一声,附和道:“对,没关系!” 司机只当这是小情侣斗嘴呢,乐呵呵地笑着,一副见多识广见惯不怪的样子。 那司机又自顾自地道:“女孩子既然想去游乐场玩,那便陪她去便是了,不就是半天的时间,少工作半天也损失不了多少钱,但把女朋友哄开心了,以后自己的福气就来了。” 损失不了多少钱?邬亦辰很想报出个数字来吓一吓他,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他硬生生地给自己憋了一大口气,最后,不说话了。 大不了等到了那里之后再打车回来,这女人身无分文,她还敢跟自己抗争到底不成? 邬亦辰这般想着,便靠在了后背座椅上,合上了眼睛,不说话了。 那司机以为自己说服了他,一时还有些洋洋得意,兮萝见他闭嘴了,也觉得自己这是战斗胜利了,一时也很是开心。 待到了星光游乐场,兮萝一下车,瞬间就被眼前的热闹给吸引了。 她甚至还看到了游乐场里那个巨大上面,竟然还坐着人! 兮萝看得狼血沸腾,一头就要扎进去。 邬亦辰刚付了车钱,见她又像是脱缰的野马似的,他大步上前,一把拉住人,想要把人拉回来,再给她往车里塞,原路带回去。 但是,兮萝就像是打了鸡血似的,更像是恶狼看到了一块肥肉,哪里还能抵挡得住诱惑。 邬亦辰硬是拽不住她。 其实邬亦辰拽不住她,也并非是她的力气究竟有多大,而是邬亦辰终究好脸面,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加上周围又已经有人在围观了,邬亦辰生怕再发生方才被人围观的事件,是以动作之间不免就留了三分力道。 而兮萝就不一样了,她几乎是用绳命在反抗,生怕邬亦辰真的把她拉了回去,让她和这里的美好世界失之交臂。 最后,邬亦辰与兮萝的N次交锋,再次以失败告终。 邬亦辰强自忍耐,最后恶狠狠地吐出一句话,“这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任她胡作非为,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 若再有下一次,他邬亦辰把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邬亦辰买票和她进了游乐园,游乐园里很是热闹,大多数都是带着孩子的年轻夫妇,或是一些学生装扮的年轻男女。 邬亦辰自以为自己已经是个成熟男性,一身西装革履地出现在这里,堪称突兀。 但是,他又不能放任兮萝一个人在这里闲逛,不然到头来直接把人弄丢了也不一定。 他看到了有些孩子的手上被戴上了手链,与家长的手连在一起,邬亦辰心里一动,走到了某个摊位前,第一次主动花钱买了一个,然后在兮萝疑惑的目光中,把两人的手栓在了一起。 邬亦辰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这样看她还怎么跑! 兮萝也读出了他的意图,但是她不在意,反正她想去哪里玩就要去哪里玩,大不了拽着他一块去便是了。 之后,邬亦辰便很快见识到了自食其果的后果,兮萝就算是戴上了手链,却也根本改不了那自我放飞的本性,她看到新奇的玩意儿就一头扎进去,拽得邬亦辰在后面狼狈跟上,手都拽得一片通红。 邬亦辰原本正在接助理的电话,被她突然一拽,电话啪地一声摔在了地上,屏裂了。 邬亦辰此时的心情,就跟那碎裂的屏幕一般无二。 而兮萝还尤不自制,她已经在那个摊位前挑上了,此时正朝邬亦辰疯狂招手,让他去付钱呢。 邬亦辰被她折腾得完全没了脾气。 兮萝特别偏好疯狂刺激的项目,向大摆锤,摩天轮,蹦极,那些个越是疯狂尖叫的,她便越是跃跃欲试。 尤其是试了第一次之后,她就像是找到了人生新的乐趣,便专盯着那些刺激冒险的项目玩。 邬亦辰并不怕这些,但是他觉得十分无聊。 但是兮萝兴致高昂,见了什么就叽叽喳喳地问,邬亦辰不理她她便一直问一直问,邬亦辰最后也便只能有问必答。 坐上跳楼机、摩天轮,兮萝总是捂着耳朵大声尖叫,她自己尖叫也就罢了,她还专门冲着邬亦辰尖叫,原本邬亦辰一直都绷着脸没有发出声音,但是最后被她多叫了几次,自己也跟着尖叫了起来。 一番尖叫,待下来之后,邬亦辰难得的感觉一股子舒心畅快的感觉。 但他很快便又恢复了原本的高冷淡漠的神色,完全看不出半点刚才的兴奋激动。 然而,在出口的地方,却有工作人员在摆着参观照,是方才在高空中点子抓拍的照片,兮萝果然又被吸引了过去。 她一下就挑出了他们的照片,她拿着一张照片,顿时捂嘴乐得咯咯直笑。 却见那张照片中,他们两人捂着耳朵,张着大嘴,瞪着大眼,动作神同步,模样分外滑稽。 隔着照片,她仿佛都能听到他们两人当时发出的声声尖叫。 邬亦辰看到那照片,脸却是瞬间黑了,他怎么会有这么幼稚的一幕? 兮萝当即拍板,“我要了!” 邬亦辰原本想要拒绝,但是心思一转,最后竟然破天荒地主动掏出手机付钱。 两人刚离开摊位,邬亦辰就原形毕露,伸手就要去抢那张照片。 这样的人生污点,他怎么会让它留在世间? 可是,兮萝却好似早知道他的意图一般,反应敏捷地躲闪,让他扑了个空。 “你想做什么?”兮萝满是戒备。 邬亦辰装模作样,“给我看看。” 兮萝看他那样子,可不像是单纯地拿来看看那么简单的。 兮萝不给,邬亦辰没了耐心,便又重新开始抢,兮萝拼命护着照片,死活不让他碰。 但男女力量悬殊,邬亦辰又似乎铁了心地要把照片抢过去,眼见那照片就要落入虎口,兮萝一个着急,忽的想到了一招,她躬下身,飞快地把照片塞进了自己的胸衣里。 邬亦辰要紧随而至的动作生生顿住。 () 第669章 从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兮萝见这个法子有效,她顿时洋洋得意,禁不住微微挺了挺胸,一副赤裸裸挑衅的模样。 “有本事你就来抢啊。” 邬亦辰面上的表情顿住,十分一言难尽,他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也有这么厚颜无耻的时候,竟然敢对他用这一招。 还真以为他不敢动她是吧!要不是这是公共场合,他,他才不会收手! 邬亦辰狠狠吃了个瘪,只能用眼神狠狠地剜她,深深表达自己的不满。 这一场闹剧过后,邬亦辰一直都沉着脸,活像是个活阎王,兮萝则是与之相反,一张脸笑意盈盈,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愉悦畅快。 他原来在意这个,呵,既然他那么像毁掉,那她可得好好地保管着,时不时可以拿出来乐呵乐呵。 邬亦辰故意离她远远的,一副避她如洪水猛兽的样子。 两人戴着手链,却离得远远的,两人脸上的神色也是迥异,落在旁人的眼里,就只觉得这对小情侣这是在闹小别扭,而且,闹别扭的那个好像是男朋友,一张好看的俊脸都快板成了棺材样了,而女孩子却是笑容灿烂的欢快模样。 而且,女孩子一路生拉硬拽地拉着,倒像是把男孩子当成了狗狗在遛似的。 可真是新奇哪。 不少人觉得他们有趣,有人忍不住掏出手机偷偷地拍,一边拍一边忍不住偷笑。 邬亦辰正沉浸在自己的愤怒之中,对周围的一切倒是失了平日的敏锐,不然他知道自己被别人当成了猴子在看,非得气得跳脚不可。 邬亦辰原本想象中的自己掌控一切的局面并没有发生,一切反而彻底失控,他成了被人牵着走的那一个,宛若一条死狗。 最后邬亦辰彻底放弃了挣扎,算了,今天这一天,就当成他决策失误的代价! 整个游乐场,她把每个项目都玩了一遍,最后玩完了,她一脸意犹未尽,邬亦辰却是一脸生无可恋。 她一边玩一边吃,邬亦辰从不吃那些东西,只觉得不卫生,所以他的作用就只剩下一个:付钱。 一直到了傍晚,太阳西斜,兮萝吃好玩好了,邬亦辰则是又累又饿,毫无形象可言。 他阴沉着脸,拽着兮萝就往外去。 兮萝在得到了满足之后,还是很听话的,况且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也该回家了。 邬亦辰把兮萝塞进了计程车里,直接报了地名:“半山天地。” 司机一脚油门就踩了下去,邬亦辰把自己瘫在后座上,兮萝识相地没有去惹他。 可是兮萝的精力旺盛,她到了车上更是喜欢趴在窗户上四处张望,现在便是如此。 她刚把手攀在车壁上,手腕上的东西瞬间便是一阵牵扯,拉到了正在闭目养神的邬亦辰的手腕上。 邬亦辰一脸阴郁地睁开了眼,兮萝则是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她说:“现在能把这东西解开了吗?我怕我会影响到你。” 呵,现在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邬亦辰懒得搭理他,他只是伸手入怀,想要去掏那钥匙,可是,他把身上各处的口袋都摸了一遍,都没摸到钥匙的半个影子。 邬亦辰的脸色瞬间就变得更加阴沉了下去。 兮萝显然也猜到了些什么,她撇撇嘴,这事可怪不到她的身上。 这东西解不解对她而言其实都无所谓,但是,这位大爷现在显然十分嫌弃自己,自己若是能解开了,便能离他越远越好。 可是现在这个想法多半是要落空了。 虽然钥匙不是她弄丢的,但生怕这位大爷迁怒,兮萝便乖乖地把自己缩在了角落,学着他的样子闭目养神,直接作出一副拒绝交流拒绝被迁怒的样子。 邬亦辰憋着一肚子的火,最后也只能又给压了回去。 这还不算完,出租车停下的时候,邬亦辰掏出手机付钱,这时候才发现手机黑屏了,他以为是没电,便用司机的充电线充了起来,可是冲了半天,依旧无法开机。 他的手机,坏了。 方才被摔碎屏,现在竟然直接坏掉了! 他再次面临了身上没有一分现金的窘境,那司机开始用异样的眼神看他们。 此时邬亦辰已经累成了一条狗,完全不复霸道总裁的风流倜傥,那司机不阴不阳地来了一句,“你该不会不住这里,故意报了个假地址诓我的吧?真住这里的人,会用你这样的手机?会连一点现金都没有?” 邬亦辰发誓,他这一辈子都没受过这样大的委屈! 他的一张脸黑得堪比锅底。 邬亦辰压着脾气,最后忍气吞声,向司机借手机要打电话回老宅,让人送车钱出来。 可是,手机还没借到,兮萝就大叫了一声,“呀!咱们家门口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咦?还有人朝咱们这边来了。” 兮萝已经学会怎么摇车窗了,她直接就把车窗摇了下来,一脸好奇地看着外面的人。 邬亦辰转头一瞥,顿时就骂了一声娘。 这些阴魂不散的狗仔,竟然连他这老宅都找到了,还组织了这么多人在这儿蹲点。 因为兮萝的探头探脑,原本不大确定他们是不是在车上的人顿时就确信了,他们立马就朝着这里狂奔而来。 邬亦辰对司机低喝一声,“快开车!” 那司机还担心自己拿不到车钱呢,哪里肯开,邬亦辰眼见着那些人就要冲上来了,他一圈就打在了车窗玻璃上,瞬间就把那玻璃打出了一道裂痕。 他阴恻恻道:“我让你开车!不想死就给我照做!” 那司机哪里见过邬亦辰这样一言不合就捶车窗的,生怕他的下一拳就直接打在了自己的脑门儿上,当下不敢再耽搁,一脚油门就踩了下去。 那些狗仔眼看要追上,不想车子却是突然狂飙了起来,他们的车都没停在这里,顿时便只能对着他们的车屁股一阵猛拍。 邬亦辰的脸色很差,司机的心里很忐忑,觉得自己怕不是遇到劫匪了。 只有兮萝暗暗地生出一种刺激的感觉。 每次看到邬亦辰脸色难看地被人追着跑的样子,她都觉得十分爽快,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 第670章 我还可以更无耻 车子驶出了老远,那司机才终于敢颤颤巍巍地开口,“那个,你们要,要去哪儿?” 邬亦辰沉默片刻,终于才吐出一个地名。 司机这下是半声都不敢吭,只乖乖地开车。 邬亦辰再向他借手机,他也半句反对都不敢说,乖乖地解了锁交给他。 邬亦辰连续播了几个电话,司机都竖着耳朵听,听到他是在安排人到那个地点送车钱,司机开车的心情瞬间就放松了许多。 他就说嘛,两个长得这么好看的人,定然不会是那等子会连车钱都要赖的人。 不得不说,这司机的心里活动,转得也是够快的。 车子停下,邬亦辰确保安全之后,拽着兮萝就下了车。 而他们刚下车,原本停在马路边上的一辆车上便下来了一个人,朝着这边疾步而来。 兮萝认出了他,是莫焕。 兮萝没心没肺地朝他招手,满脸都是遇到熟人的开心,与邬亦辰的满脸阴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看到她那么开心,莫焕很想回应她,可是邬亦辰的阴沉太过明显,他便也只微微扯了扯嘴角。 不用邬亦辰交代,他便先是替他付了车钱,然后,又给邬亦辰递上了另外一个完好的手机。 邬亦辰的脸色依旧难看,沉声道:“媒体那边,给我立刻马上处理好!” 莫焕垂头,闷声应了一声。 邬亦辰说完就要走,忽的又似想到了什么,又折了回来,兮萝被他拽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原本刚刚松了一口气的莫焕,也瞬间垂下了头,身子微绷。 莫焕原本以为邬亦辰又有什么其他事要交代,却不想,他闷声来了一句,“给我一些现金。” 今天因为没有现金,他简直吃透了苦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从今以后,再也不想做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 莫焕嘴角微微抽了抽,但还是乖乖地掏出钱包,把里面所有的百元大钞都给了他。 邬亦辰撂下一句,“回头还你。” 说完,拽着趔趔趄趄的兮萝,就朝着旁边小区的方向而去。 所谓狡兔三窟,邬亦辰不止有一处房子,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这是一间商品房,只有一百多平米,与半山天地的别墅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 但这是他凭借自己的实力,靠自己赚的钱买下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若非老爷子一意要求,他也不会搬回别墅去。 兮萝一进门就被他拽到了厨房,他抡起一把菜刀,咔嚓一下,终于把他们手上的束缚砍断。 邬亦辰瞬间有了一种重获自由的畅快。 他伸手,指着兮萝的鼻尖,阴恻恻地警告,“慕容兮萝,我警告你,从现在开始,给我老老实实地待着,你若是敢再到处乱跑,我就打断你的腿!你若是敢乱发出半点声响,我就封了你的嘴!你若是敢不请自来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把你扔出去!” 邬亦辰话音刚落,兮萝嗖地一下就蹿走了,然后“砰”地一下就传来了一阵关门声。 邬亦辰心道,算她还有几分眼色,没有继续死皮赖脸地在自己面前瞎晃悠。 然而,待邬亦辰发现她蹿进去的是哪个房间时,脸色又黑了下去。 他“咚咚咚”地用力砸门,“开门!” 里面传来一道声音,“你让我不要出现在你面前的!” 邬亦辰咬牙切齿,“那是我的房间!给我滚出来!” 兮萝顿了半晌才回话,“我已经睡下了。” 这就是要耍赖的意思了。 邬亦辰冷笑,她这是睡他的床睡上瘾了? 他二话不说,转身就去书房找了一把钥匙,咔嚓两下就扭开了门,大步流星地走到床边,一把掀开被子,把人的胳膊一拽,直接就要往外面扔。 兮萝哪里知道他竟然还有钥匙啊,她哭丧着脸,觉得自己这一回真被他拽出这房间,真的可能会被他扔出去。 求生欲望十分强烈的兮萝用力扑腾,死活不肯离开这张大床。 邬亦辰也是铁了心,一定要把她扔出去。 两人就这么拔河似的拔上了,邬亦辰压根没把兮萝放在眼里,但他低估了兮萝对这张大床的渴望,她一个用力,猛地一下,邬亦辰一头就直直地往她的身上栽去。 “唔……” 身上被重物压下,兮萝发出一声沉闷的哼声,但那哼声也只发出了半截,因为自己的嘴被什么东西一下封住了。 唇齿相碰,牙关碰撞,邬亦辰和兮萝都瞬间尝到了一股子腥甜味儿,紧接着,两人就都呆住了。 邬亦辰抬起头来,他清晰地看到了兮萝唇上那被咬出的伤口,兮萝亦是如此,他们霎时便都明白了方才发生了什么。 邬亦辰只是微微一愣,兮萝却已经是面色涨红,满心羞恼。 她就算再怎么行事奔放,可到底也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还没有开放到这个地步。 她怒瞪着邬亦辰,破口就骂,“你,你无耻!” 邬亦辰原本也还有些不自在,但见到她这副样子,一个主意便这么爬上了心头,他微微勾起唇角,面带几分邪气地看着她。 “这就无耻了?你若是再继续死皮赖脸地赖在我的床上,我还可以更无耻!” 此时此地,此情此景,邬亦辰说出这番话,委实具有十足的可信力。 兮萝霎时就变了脸色,她一把就推开了邬亦辰,动作十分麻利地从那张方才自己死活不肯起来的大床上弹了起来,然后愤愤地怒瞪了邬亦辰一眼,转头就愤愤地走了出去。 这一招果然有效。 邬亦辰决定,以后她要是再不听话,自己就用这一招,非得把她制得服服帖帖地不可! 就这样,邬亦辰如愿夺回了自己房间的使用权。 他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把今天一天折腾的疲倦尽数洗去,然后便舒适地躺进了柔软又宽敞的大床里。 今天这样折腾的事,他发誓,这辈子绝对绝对不会再经历第二次! 邬亦辰怀着这样的念头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 然而这个冤枉显然并没有被老天爷听到,他睡到大半夜的时候,忽然听得外面传来一声尖叫,“啊!” 邬亦辰睡意尽消,条件反射地从床上弹起来,如一支离弦的箭似的朝外面奔去。 那该死的女人,又给他惹了什么麻烦? () 第671章 微博火爆话题 邬亦辰飞快奔出,便看到厨房里火光冲天,兮萝举着一盆水,哗地一下就朝着那火源泼去。 邬亦辰大惊,一个飞身,直接就把人拽了过来。 下一秒,随着兮萝的那一盆水泼下,原本还没有多大的火苗瞬间嗖地一下蹿得老高,还伴随着一阵吱吱的电流声。 兮萝吓坏了。 邬亦辰低骂了一声,“该死!” 然后,他飞快转身,到了玄关处,“啪”地一下就把电源关上,然后又马不停蹄地到卫生间里端了一大盆水,哗啦一下浇了下去。 这时,那飞蹿的火苗才被彻底熄灭,整个屋子霎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余下那股子烧焦的味道在屋中蔓延。 兮萝自觉做错了事,小心地缩着身子,半声不敢吭。 邬亦辰狠狠地转头瞪了她一眼,心里积了满肚子的怒意,但那些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地给咽了回去。 算了,他还是省一些力气,不要再跟这个不可雕的朽木计较太多,若是她每捅一个篓子自己就要气一次,到头来非得把自己气出个好歹来不可! 邬亦辰打着手机电筒去看厨房里的情况,那个电饭锅已经炸了,插头却还牢牢地插着,连那插板都被烧坏了,邬亦辰尝试拔了几次,却纹丝未动。 无法,邬亦辰只能打了电话,把莫焕从床上揪了起来,一个小时后,莫焕带着几名电工赶了来。 几名电工把那插头卸了下来,安了一个新的,这才打开了电闸。 原本打着电筒还看不大清厨房里的情形,但电闸一打开,整个厨房就都亮了起来,大家看到那电饭煲炸裂的惨状,一时都惊吓不小。 这是进行了什么样的操作,才能把好好的一个锅子弄成这样?这般惨烈的情形竟然都没伤到人,也委实算是他们运气好了。 莫焕看到邬亦辰那阴沉的脸色,再看到兮萝那垂着脑袋恨不得变成鹌鹑的样子,霎时就什么都明白了。 莫焕和电工走了,房中便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兮萝把自己缩在沙发上,假装方才什么事都没发生。 邬亦辰则是冷冷地剜着她,“从进到这个屋子开始我说过什么?你真以为我不敢把你扔出去吗?” 兮萝小小声地道:“我就是想喝热水……” 她明明记得女佣们用来烧水的好像就长那样,只是她怎么能料到明明看着像那么一回事的操作,真正坐起来却那么难呢? 热水? 他可没喝热水的习惯,家里连个饮水机都没有。 他把手往某个方向一指,“水在那儿,爱喝不喝。你要是再敢整出什么动静来,我直接把你从窗台上扔出去!” 说完,他怒气冲冲地就进了房,还带着房门“砰”地一声巨响,惊得兮萝身体一跳。 她朝着邬亦辰的背影扮了个鬼脸,又撇了撇嘴。 她伸手捂在自己的小腹上,觉得隐隐的有些发疼,所以她才想喝热水。 可是这个男人显然并没有要给她弄热水的意思,她也生怕自己再折腾出另外一场大火来,把他们俩人一并烧了,她当下便只能强压着不适,去拿了一瓶水,拧开灌了一口。 微凉的水灌入吼间,霎时便有一股子强烈的凉意袭遍全身,兮萝身子抖了一下,小腹的隐痛更加强烈了几分。 她最后只得把自己缩在沙发上,用薄毯把自己裹了起来。 早上,邬亦辰的生物钟把自己叫醒,他刚醒,一个电话便打了进来。 是裴照。 邬亦辰蹙着眉头接了起来,心里本能地觉得没有什么好事。 果然,裴照在那头哇哇大叫了起来,“亦辰,你和嫂子上头条了!铺天盖地的大头条,全都是你们的消息!天哪,你竟然会去游乐场,我若不是看到了照片,绝对不会相信那是真的!” 邬亦辰听得眉头一跳,他随便敷衍了几句便啪地挂断了电话。 他沉着脸点开了微博,果然便看到了铺天盖地全是他和兮萝的照片,他们两人的热门话题已经冲到了首位,网友的评论更是精彩纷呈,热闹不已。 两人都是颜值极高的人,兮萝尤甚,即便是偷拍,兮萝那素面朝天的样子也是极美,便是与那些当红明星相比也毫不逊色。 这是一个看脸的时代,不少网友单单是凭借那几张照片,便已经被征服了,直接在两人之间贴上了金童玉女郎才女貌的标签。 金童玉女?郎才女貌? 邬亦辰越看额角便跳得越厉害,那些无知之辈! 他们若是知道她的本性,定然恨不得直接戳瞎了他们的双眼! 邬亦辰正要打电话去给莫焕兴师问罪,莫焕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显然,莫焕也早知道了网上的头条风波,他说话的底气都有些不足。 其实这也怪不到莫焕的头上,他的确是把那些报社狗仔的消息都压了下去,可是,架不住他们昨天闹出的动静太大了,又是去餐厅吃牛排,又是去游乐场亲密出游,群众的眼神是雪亮的,他们随便一个人偷拍一张照片,传上网上去都能成为一大证据。 莫焕又没有通天的本事,哪里能把每个有照片的网友都提前找出来? 这件事便是有一个网友率先曝了出来,紧接着,无数亲眼见到他们的网友也都纷纷有图有真相,盖起了一座高楼,把邬亦辰和兮萝那一天的行程都披露了个一清二楚。 邬亦辰与兮萝戴那手链不过是为了避免她乱跑哦,可被网友们一解读,就变成了两人在花样秀恩爱,甚至淘宝店也迅速推出了同款手链。 两人抢夺照片时,邬亦辰明明是气得半死,可是网友抓拍的,却只看到兮萝得意又俏皮的神色,邬亦辰的恼怒就变成了无可奈何的包容与宠溺。 便是莫焕,把那高高的楼刷完,也都有一种自家总裁是看上了兮萝,在跟人亲密约会的错觉。 但他昨夜看到了总裁本尊,也将他的火气看了个清楚明白,自然知道那不过就是谣传。 现在,莫焕这一通电话便是硬着头皮来找骂的。 莫焕自以为堵住了狗仔的嘴,却没防住网友,他也压根防不住啊! 邬亦辰的确是憋了满肚子的火,尤其是看到那些被网友完全曲解的画面,他就更是气得要原地爆炸。 他毫不留情地把莫焕训了一通,“给我把这件事公关好,若是明天这样的无稽之谈还继续在网上疯传,你也不用来了!” 说完,怒气冲冲地挂了电话。 气死了气死了!他感觉自己后半辈子的怒气全都在这几天内透支完毕了! () 第672章 她的脸有那么大? 邬亦辰挂了电话,原本他还打算去公司,现在出了这么一桩事,公司定然是去不成了,因为这时候公司楼下定然少不了围观群众。 他在网上被人围观也便罢了,可没有在现场再被围观的兴致。 他出了房间,想要找兮萝兴师问罪,却见她整个人都蜷在沙发里,面上透着苍白,神情更带着几分痛苦。 邬亦辰到了嘴边的话又给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喂,你怎么了?” 兮萝依旧蜷缩着,半点反应都没有。 邬亦辰心里惊了一下,这人,该不会是死了吧? 不至于啊,这个天儿,不过初秋,在沙发上盖张薄毯也够了,不至于这样就被冻死了吧。 难道她又在搞什么把戏? 邬亦辰伸手推了她一把,触到她的身上,她霎时一个哆嗦,像是被什么惊吓到了似的,邬亦辰手下的触感也带着几分凉意。 兮萝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眼神还带着几分恍惚,整个人的神色都蔫蔫的,全没了昨天的生龙活虎。 邬亦辰微微蹙眉,“你怎么了?” 他看得出兮萝像是真的不舒服,虽说身为男人应当有绅士风度,但是鉴于兮萝在他这里前科太多,方才他还是打算来兴师问罪来着。 现在,邬亦辰能这般心平气和地问上一句,而没有开启狂躁的咆哮模式,已经十分了不起了。 兮萝缓缓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一手捂着腹部,一张小脸皱成了一团,头发有些乱糟糟的,眼神带着刚睡醒的迷蒙,就这么可怜兮兮地望着他,“我肚子疼。” 哪怕她的模样再怎么可怜,邬亦辰依旧是冷笑了一声,“活该!” 照她昨天那疯狂折腾的劲儿,就算疼死她,也是活该! 然而,兮萝身子一动,她忽然之间又怔住了,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似的,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那苍白的脸色,也霎时间变得一片异样的陀红,红得几乎能掐出血来。 邬亦辰有些不耐烦,又问了一句,“又怎么了?” 兮萝看着他,整个人都现出了一种难以言说的纠结,她憋了半晌,才终于吐出一句话,“有没有月事带?” “什么?” 邬亦辰满头雾水,有些难以分辨她方才说出的那个词是什么意思。 兮萝整个人火热得几乎要烧起来,但此时此刻,她除了向他求助,也根本没有其他任何方法。 她只能又重复了一遍,“我癸水来了,有没有月事带?” 邬亦辰又听到了一个陌生的词,癸水。 原本他还是莫名其妙,但是他慢半拍地反应了一下,终于后知后觉地理解了“月事带”的意思。 再看看她以手抚肚,面色陀红的样子,也越发坚定了自己的看法。 一时之间,邬亦辰的面上也现出了几分尴尬之色来。 那玩意儿,他怎么会有? 这女人,果然就是专门来克他的,接二连三地给他找麻烦! 邬亦辰烦躁地在原地转了两圈,最后黑着脸掏出了手机,原本是想给莫焕打电话,可是,要他跟莫焕说这件事,本身就根本没法开口。 可是除了莫焕,他也没有其他女性助理。 难道需要他自己亲自去给她买吗?她是谁啊,脸有这么大? 五分钟后,邬亦辰换好了衣服,戴上了口罩,愤怒地出了门。 十分钟后,邬亦辰提着一大袋东西回来,直接就扔在了沙发上,整个人脸色比方才更臭了。 兮萝看着那一大袋东西,却是一脸的陌生。 “这,这些是什么啊?” 邬亦辰从齿缝里吐出一句话,“你要的月事带!” “可,可是我要的,不,不是长这样的啊……” 邬亦辰直接怒吼了回去,“这就是现在的月事带,你爱用不用!” 兮萝整个人都蔫蔫的,被他吼得也没了脾气,便只能默默地拿过一包,打算待会儿自己再好好研究,该怎么用…… 邬亦辰转身要走,毕竟自己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的地步。再多的,他就是想帮,也根本无从帮起,更何况,自己也根本不想帮! 微博上那桩烦心事他没跟她算账,已经是对她最大的包容! 可是兮萝弱弱的声音却又从身后传来,“可是我的衣服脏了,我没衣服换……” 邬亦辰闻言,脚步立马顿住,额角又狠狠地抽了几下。 他转头怒瞪过去,一句暴怒的话脱口就要冒出来,却在看到她那可怜兮兮的神色时又硬生生地顿住了。 算了,好男不跟女斗! 看在她病了的份儿上,他忍了! 邬亦辰最后还是又拨通了莫焕的电话,莫焕接到他电话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不待邬亦辰兴师问罪,莫焕便急急忙忙地开始请罪。 “总裁,我已经在联系博主删除微博了,只是转发太多,我还在继续努力……” 邬亦辰揉着眉心,声音疲惫,“不是这件事。你给她送几身换洗的衣服过来,全套都要,快些。” 莫焕举着手机,一时愣住,他脱口就想问“她”是谁,幸而最后反应了过来,连忙应下。 莫焕在那头也忍不住揉了揉额角,他这个助理,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最后莫焕赶来,兮萝在沙发上快坐成了雕塑,她简直半点都不敢动,因为一动之下,身下便开始一阵汹涌地流淌。 她拿到了换洗衣裳,抱着那一大袋东西,一头就扎进了浴室里。 她刚一起身,邬亦辰就看到了沙发上那一大滩血红。 这样丢脸的事,他没脸让第三个人知道,他深吸了几口气,最后只能认命地亲自收拾了起来。 他这厢把该扔的扔了,该洗的洗了,把他累得够呛。 他一转头,便见兮萝站在了那里,目光触及的一瞬,他的眼神顿了顿。 她的长发高高地挽在了脑后,身上穿着一身水蓝色的家居棉裙,露出一双笔直匀称的腿。 不知是刚从浴室出来,还是因为方才的羞窘,她的面颊依旧陀红,上面尚泛着湿润的水光,映着她陀红的面色,整个人便像是那熟透的鲜桃一般,叫人想要咬上一口。 她的目光触到邬亦辰,便飞快垂了下去,这一番不经意的动作,霎时便将她那白皙的脖子露了出来,纤长秀致,整个人便仿若是从画里走出来的那般。 很漂亮。 () 第673章 顺其自然,将错就错 邬亦辰的眼神定在了她的身上,喉结下意识滚动,他清晰地听到自己咕咚的吞咽声,以及猛然加快的心跳。 片刻,他才猛然回神,有些狼狈地撇开了视线。 但是屋子里的气氛也一瞬间变得尴尬了起来。 兮萝跟个小媳妇似的站在那儿,像是受尽了委屈似的。若是换做以往,邬亦辰定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毕竟从一开始被各种折腾的是他,凭什么她要摆出这么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可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邬亦辰这一瞬竟然破天荒地生出了一种心软的感觉。 他轻咳了一声,语气虽然依旧硬邦邦的,但说出的话却十分出人意料。 “你现在不能受凉,到床上躺着。” 这房里,只有一张床,那便是昨晚上他凶神恶煞地把她往下赶的那一张。 现在,他竟然破天荒地主动把床让出来,兮萝顿时惊诧地抬起了头,她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邬亦辰僵着脸,声音比方才更硬了几分,“我只是不想再被你折腾。不过我警告你,要是敢把我的床弄脏,你就死定了!” 虽然他的语气很硬,但兮萝还是听出了可以定义为关心的味道,这人虽然总是很凶,但真要算起来,他也从没真正亏待过自己,他还是挺不错的。 兮萝不自觉微微勾唇,露出了一个乖乖巧巧的笑。 一笑之间,左脸的笑窝便跃了出来,整个人都有一种甜滋滋的味道。 “谢谢。”她小小声地说。 邬亦辰一晃眼间,心里不自觉又漏了半拍,他心里暗骂了一声,僵硬地撇开头,不去看她。 难得的,这两人还有这么心平气和的相处的时候。 兮萝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进了他的房间,堂而皇之地霸占了他的大床。 柔软的大床,上面还带着他的味道,兮萝深吸了一口气,鼻尖霎时便充斥满了那股子淡淡的清冽之气,很舒服,很好闻。 兮萝觉得整个人都彻底放松了下来,整个身心都被一股子安心的感觉填满。 兮萝安安心心地睡了,邬亦辰却依旧被各种烦心事所扰。 网上关于他和兮萝的绯闻铺天盖地,邬亦辰越是想堵,便越是甚嚣尘上,堵无可堵。 莫焕每给他打一次电话,报给他的都是更加严重的坏消息。 他一时半会儿根本堵不住,老宅那边,莫焕好容易把那些狗仔赶走了,可是网友却自发地堵在了门口,那架势,比狗仔要可怕多了。 公司就更不用说了,用水泄不通来形容再合适不过,莫焕硬着头皮告诉他这一切,并叮嘱他千万不要出门,以免有人连他们现在的住所都挖出来。 至于他们一日三餐,莫焕会派人解决。 邬亦辰气得毫不留情地扔了手机,整个人都焦躁得要原地爆炸了。 抬眼间,又瞥到了站在拐角处的那道身影。 兮萝刚睡醒,头发散着,蓬蓬松松,衬着她那巴掌大的小脸更添秀气。脸蛋红扑扑的,眼神懵懂,盛满无辜,像是一只误闯了人间的小鹿。 邬亦辰与之目光相触,再一次的,他心口猛跳了两下。 操,真是见了鬼了。 兮萝缓步走了过来,她似是有些纠结,贝齿微微咬着唇。 那一番不经意的小动作,落在邬亦辰的眼中,一股子莫名的烦躁再次盈满心头。 兮萝小声地开口,“那个,我方才,不小心听到了。” 邬亦辰忍不住投给她一记白眼,那眼中的责怪和嫌弃再明显不过。 兮萝却习惯了,她面不改色地继续开口,“其实,对这件事,我有一个建议。” 邬亦辰本能地升起了警惕,“什么建议?” 兮萝像是没听出他语气里的异常,自顾自地道:“我觉得,事情既然发生了,不若便顺其自然。反正,我们知道这不是真的就行了。” 邬亦辰立马就投给了她一记“你是不是别有所图”的怀疑目光。 兮萝倒是十分诚实,认认真真地道:“我其实有自己的目的。不过你不要误会,我不是对你有什么企图,想要趁机巴上你。我是想趁机露露脸,你别这样看我,我才不是想要出名呢!我是想找人。 昨天我不是说我看到了熟人吗?我怀疑她就是跟我一起来到这个世界的人,但我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找到她。既然如此,何不让她主动来找我? 你看,我们现在在那个什么,什么网上这么出名,是不是有很多人都能见到我们?若是她也看到了我,认出了我,她再主动来找我,这样岂不是再好不过?” 兮萝急急忙忙说完了自己要表达的意思,邬亦辰 八_零_电_子_书_w_w_w_._t_x_t_8_0_._c_o_m 原本脸上的警惕和怀疑不觉缓缓褪去。 他拧眉思考着兮萝的这一番话,不得不说,他这一次对她的确是有些以小人之心了。 邬亦辰也很想知道兮萝的来历,既然她这般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有一起来到这个世界的同道中人,那这个法子,的确不乏是最合适的法子。 但是若这样的话,自己和她就要彻彻底底地绑在一起,供网友们娱乐。 其实,看在她长得还算可以的份儿上,也算不得辱没了自己。 这个想法猝不及防地从脑中跳出,邬亦辰立马掐断。 他轻咳了一声,“我考虑一下。” 在莫焕再次打电话来汇报越来越难以控制的局面时,邬亦辰沉默了片刻,然后下达了一个全新的指令。 “不用管了,顺其自然吧。” 莫焕拿着手机,几乎怀疑自己产生了幻听。 不用管了?顺其自然? 那,他一整天这么焦头烂额的折腾了这么久,究竟为的是什么? 莫焕有一种不知道该欢喜还是该忧伤的复杂情绪。 不过,总裁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破天荒地改了主意? 莫焕脑中不由得闪过兮萝那张美得过分的脸,一个十分大胆的想法闪入脑中。 莫非,他们总裁终于铁树开花,决定顺水推舟将错就错了? 脑补一旦开始,渐渐就有些停不下来了,脑中自动把两人匹配在了一起。 越是脑补,便越觉得这两人配一脸,至少在颜值上,莫焕就再找不到另外一个人能这么完美地配得上自家总裁。 不自觉的,莫焕就相信了自己的这个设定,脸上不由得露出了老父亲一般慈祥的笑。 () 第674章 疯狂的吃瓜群众 因为有了邬亦辰的最新指示,莫焕顿时就觉得浑身轻松,毕竟,少了那么大一个工作任务。 关于两人的绯闻在自发条件下都能在网上炒出这么如火如荼的效果,他要公关,也只能是找水军带节奏,否认两人的关系,尽量把舆论矛头往别的地方拉。 可是,网友一个个都是颜狗啊,这两人长得这么般配,他就是想带节奏,也根本带不起来啊。 现在好了,总裁终于开窍了,莫焕自然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他闲适地拿起了手机,打开了微博,注册了个小号,开始乐滋滋的吃起了瓜,谈起了八卦。 而没了水军刻意的带节奏,网上关于他们的讨论更是愈演愈烈,甚至直接冲过了娱乐圈当红小花旦的各种话题,直逼微博热门话题前三。 网上话题发酵得这般迅速,邬亦辰公司里,员工们私底下的小群更是瞬间爆炸了。 因为不少员工都亲眼见到了兮萝,见到了总裁与她同进同出的画面。 有幸见到的人引以为傲,把这当成一个可以炫耀的谈资。 没有见到的人则是纷纷懊恼不已,摇头直叹自己运气不佳。 有人还爬到微博热门贴上回应,直言自己在地下停车场便遇到了那个仙女般的女神,绘声绘色地描述当时的情形。 “哇咔咔,我见到仙女本尊了,她整个人气质清纯,眼神懵懂,浑身上下都天然去雕饰一般,就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一般,叫人见了一眼就再也挪不开!” 这条评论立马就收获了无数心心和舔屏的回复。 另外一条回复也火了,网友说:“前排的让开,让我来说!绝对是你们都不知道的新料!女神平日出行大约都是有专车接送,突然想体验一把平民公交,就跑上了222路公车。 她上来的那一刻,整个车厢的人简直都要沦为背景板了!真是太美了。 没错,我有幸跟总裁和女神同车了! 总裁追上来之后,十分无奈又宠溺地看了女神一眼,那眼神,真的好宠溺啊!但女神想坐公车,除了满足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那么问题来了,总裁没有公交卡,也没有零钱。他很不好意思,最后还屈尊向一位大妈借了几块钱投币了。哎哟可惜当时我也没有零钱,不然我就要冲上去了! 然后,两人平白坐在了最后一排,总裁坐在外面,保护着女神,真的好像金童玉女呀!那画面,就跟拍电视剧似的!可惜我没有拍照,不过能跟他们同一趟车,已经感觉炒鸡炒鸡幸福啦!” 这条评论收获了无数人的评论点赞,甚至有人盖起了一排楼,“222路公车何其幸福,我也要去幸福一把。” 另外一个网友在后面附上了图文并茂的回复,“是我妈!是我妈!那个给总裁零钱投币的大妈就是我妈!总裁要赚钱,我妈没有微信支付宝就没收,然后,总裁就给了我妈一张名片! 天啦噜,是总裁的真身没错了!感谢我的妈妈,我竟然拥有了一张总裁的名片,知道了总裁的电话,我真的感觉自己炒鸡炒鸡幸福啊……” 下附一张图片,高档上档次的名片,只是把电话打上了马赛克。 这条回复再次变成了评论和回复都炒鸡高的一条,下面一水儿都是求号码的回复。 而因为网友的那回复,222路公车竟然突然就热门了起来,公交车运营部负责人可能也是个微博资深玩家,对网上的舆论简直了如指掌,不出几天,222路公交车就全都换了装扮,巧妙换上了邬亦辰和兮萝绯闻的主题海报,之所以说是巧妙,就是对方没有点名道姓,也没有涉及肖像权之类的问题,但是知道的人却一眼就看得出那是在说邬亦辰和兮萝的绯闻事件。 为此,222路公交车竟然成了网红专线,公交车公司立马加了不少班次,为此,222路公交车的车窗广告也跟雪片似的飘了来,一下就为公交公司创了不少营收。 莫焕在网上刷着这些消息,刷得不亦乐乎,看到网友那些评论,笑得嘴巴都要歪了。 哈哈哈,坐公交?还要问别人要零钱? 哎哟喂,经历了这样的事,自家总裁不仅没翻脸,还能露出无奈又宠溺的神情?那位网友眼睛是瞎了吧哈哈哈…… 莫焕觉得自己简直要笑得停不下来了,不知道总裁看到这条评论,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而小公寓里,邬亦辰和兮萝对网上那些却暂时还不知道。 兮萝是还没有手机,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围观那些,而邬亦辰,是怕自己看得心塞,索性就把手机扔一边,不看了,转而抱着自己的电脑,专心处理起公务来了。 兮萝很不想打扰他,可是,她饿了,方才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是早上,因为肚子痛,她暂时忘了饥饿。可是她都睡了一觉了,都快到中午了吧,也该饿了。 而且,从昨晚开始,她就一直想喝热水,到现在为止都没喝上一口,只能灌了几口凉水将就,现在,她堪称饥渴交加,实在是忍不了。 兮萝觉得,自从自己来月事之后,邬亦辰对自己的容忍度似乎空前高了几分,是以,兮萝为了自己的吃饭问题,最后还是大胆地开口,打断了他,表达了自己的诉求,十分配合的,她的肚子发出了一声绵长的“咕噜”声。 邬亦辰就算再怎么脾气火爆,在听到她这声绵长又无辜的咕噜声,都说不出半句其他的话来。 最后,邬亦辰打电话让莫焕派人送饭来,兮萝立马就讨好地冲他露出一抹大大的笑。 邬亦辰赶紧撇开了头,假装自己没被她晃花了眼。 他原本还想继续做自己手头上的事,可兮萝依旧站着没动,显然是一副还有话没说的样子。 邬亦辰揉了揉脑袋,最后还是主动开口,“你还要做什么?”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兮萝又赶紧露出一个大大的笑,然后又满是讨好地开口,“那个,你教我认一认家里的电器吧,我不想再把你家给烧了……” 邬亦辰冷笑一声,“你只要不碰它们,就烧不了。” 兮萝看着他无辜地道:“可是,我想喝热水,还想和喝热牛奶……我不碰它们,你伺候我吗?” 邬亦辰:…… () 第675章 她的依赖和安全感 最后,邬亦辰把兮萝领进了厨房,在正式开始教学之前,他先对她提出了警告。 “听好了,我只说一遍,如果一遍之后你还记不住,以后,不要再问我第二次。” 兮萝点头如捣蒜。 邬亦辰这才心平气和地开口,向她一一介绍了起来。 兮萝听得认真,也学得认真,她是真的不想再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是以她不仅听,遇到不懂的还会追问,更会亲自动手反复练习。 反正这次是他亲口答应了要教她的,既然要教,自然就要教全套,她自然要好好地抓住机会。 邬亦辰见她学得认真,自己也不想以后再被她闹出的各种奇葩举动吓到,是以,也难得的有耐心。 两人的相处,倒也出奇的和谐。 兮萝现学现卖,当即给自己烧了一壶开水,她捧着热气腾腾的开水,喝得十分满足。 这杯开水,不仅仅是一杯开水,于她而言,更是她切切实实的劳动成果,是她学会了亲自给自己烧的。 兮萝学了这些之后,眼珠子一转,眸光不觉定格在了他手边的手机上。 昨天一天精彩纷呈的出行,兮萝看得真切,意识到了手机这个东西的重要性。 它很神奇,明明看着就只是那么一个小方块,但是通过它竟然能跟千里之外的人对话,传达消息。 而且,那上面还有钱,昨天邬亦辰就是用它付的钱。 那上面,似乎还有很多很多五彩缤纷的东西,兮萝觉得,自己要彻底融入这个世界,首先就得拥有一部自己的手机。 但是,这样一个神奇的东西,价格定然不低,自己要是向他开口,他能同意吗? 她默默地把自己身上上下都掏了一遍,半点银子都没有。 就在兮萝脑中纠结不已的时候,邬亦辰终于忍不住甩开鼠标,把自己整个人都靠在了沙发上,双手抱怀,一脸面无表情地看她,“你一直盯着我看做什么?又在憋什么坏水?” 兮萝被抓了个正着,她挠了挠头,然后又咧嘴,先奉上了一个讨好的笑。 “嘿嘿,那个,我觉得你的手机好像挺好玩的样子,能不能……” “不能。”邬亦辰冷酷地拒绝,“手机是我的隐私,你若敢碰它一下,我立马就将你扔出去,没商量。” 底线问题,邬亦辰觉得十分有必要跟她讲清楚。 兮萝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谁稀罕碰你的手机,谁想窥探你的隐私啊,我是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手机。 但毕竟还在求人,兮萝便把自己的白眼努力地压了下去,白玉般无暇的脸上依旧挂着完美无缺的讨好的笑。 “你误会了,我不是在觊觎你的手机,我,我就是也想要一个手机。你这么有钱,这个,应该不过分吧?” 生怕马上就收到她硬邦邦的拒绝,兮萝赶忙又道:“我是觉得,你们的手机好像能做很多事情,你看啊,我现在这个状态,对外界的了解依旧是一知半解,但是如果我有了手机的话,我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是不是又多了一层? 以后我出门的时候,是不是就不会那么随随便便地闹笑话了?我不闹笑话了,是不是就会给你省很多麻烦?” 兮萝语速很快地说着,一边说,还一边眨巴眨巴着大眼睛看他,满脸都写着无辜和祈求。 她的皮肤白而细腻,唇色红润,一头海藻般的长发随意地披散着,嘴唇微微抿着,不经意间,便带着一股别样风情。 邬亦辰又被她微微晃了晃神,他掩饰性地轻咳一声,开口的话带着几分嫌弃,“给你买了你会用吗?” 兮萝敏锐地从中听出了几分松动的意思,她赶忙道:“我不会用你就教教我呗,我学得很快的!” 为了表示自己非凡的学习能力,兮萝还竖起两根葱白的手指,一副指天发誓,信誓旦旦的样子。 兮萝眼巴巴地望着他,邬亦辰以前倒是没发现,自己对面对这样眼巴巴的眼神,竟然这么没有抵抗力。 兮萝说的其实有道理,的确应该给她配备一部手机,教会了她基本的操作,至少以后发生了什么事还能联系上她。 邬亦辰又轻咳了一声,一副不情不愿的语气道:“给你买一部也不是不可以。” 兮萝闻言,立马双眼放光,她若是长了尾巴的话,那尾巴定然早已经高高地翘了起来,摇个不停了。 “但是,从今以后,你更得对我言听计从。若是你有半点不听我的话,又做出昨天那样的举动,我立马就把手机没收,从此以后,你都别想再碰一下。” 兮萝再次点头如捣蒜,连连应是。 邬亦辰自鼻中发出一声轻哼,这才打开手机,给莫焕打了一通电话。 莫焕办事的效率一向很高,只半个小时的时间,他便带着新买的手机和手机卡亲自送上了门,莫焕多么精明啊,总裁虽然没有明说,但他却也知道,这手机定然是给兮萝准备的,是以,他还额外准备了一个十分可爱的手机壳。 兮萝一见到那可爱的手机壳,双眼立马又处于完全放光的状态,整个人身上都释放出了欢快又期待的愉悦情绪。 人的情绪是会互相影响的,虽然邬亦辰之前没少被兮萝气到原地爆炸,但现在,她浑身愉悦的情绪也不自觉影响了他,他的唇角不自觉也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浅淡的笑。 兮萝的懵懂无知,以及她眼中的那股子热切的期待,竟然让邬亦辰生出了一种好为人师的自豪感,他慢悠悠地打开手机,开始一步步地给她讲解手机的使用。 给她刷脸认证,设置密码,建立社交账号,兮萝把小脑袋凑在他身旁,从头到尾,她脸上都是惊奇又感叹的神色,就好像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她整个人几乎要被那个世界里眼花缭乱的一切晃花了眼。 “好厉害……” “好神奇……” “好不可思议……” “好像在做梦……” 她那傻乎乎的样子,真真像是个土妞,邬亦辰唇角不觉再次微微上扬。 邬亦辰把手机交给她,“你自己来试试。” 兮萝那个那轻轻薄薄的一个东西,只觉得激动又神圣。 她点开了通讯录,看着那上面唯一的一串号码,有些不确定地说:“这个就是你吗?我通过这个就能随时随地找到你吗?”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点自己都不自知的依赖和满心的期待,邬亦辰莫名被她取悦了。 他故作镇定地淡淡“嗯”了一声,兮萝立马笑得眉眼弯弯,像是那甜滋滋的似的。 她望着他,“真好。以后我随时随地都能找到你了。” 虽然邬亦辰常常很凶,但他是她在这个世界联系和羁绊最多的人,这样能随时随地都找到他,兮萝觉得很有安全感,她直白地表达着自己的安全感,邬亦辰却又觉得自己的耳根微微一热,心里也不自觉生出一股子微妙的,不大自在的感觉。 那种感觉,有些怪,嗯,还有些不赖。 () 第676章 你的呼吸影响我了! 自从有了手机,兮萝感觉自己打开了全世界的大门。 她每天抱着手机琢磨,从一开始的眼花缭乱,惊叹连连,到后来就开始慢慢变得习以为常,后来,她便开始疯狂地汲取新知识,了解这个五花八门的世界。 看到了这个世界的一切,兮萝才知道自己那个时代究竟有多么丰富多彩,这个时代的一切究竟有多么先进,多么方便,现在再回头想想,顿时觉得自己以前就是彻头彻尾的土包子。 兮萝的学习能力很强,邬亦辰教过她一次,她自己摸索着便慢慢的开始找到了门路。 而且,在手机上融会贯通地学习也十分方便,不用再像讨好邬亦辰那样需要小心翼翼,还要担心他爱答不理。 只要她输入自己的问题,那些五花八门丰富多彩的答案自己就跳了出来,都能十分迅速便捷又全面地解决她的问题。 现在,兮萝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合格的现代人,她自觉自己已经熟练掌握了现代人所有的日常用语。 兮萝这段时间一直都在跟手机作斗争,所以整个人都十分乖巧,没有再给邬亦辰添半分的麻烦,惹半点的祸。 不知怎么的,对于这么乖巧的兮萝,邬亦辰竟然觉得有点不习惯。 两人同坐在沙发上,他原本是在电脑上处理公务,但余光瞥见兮萝捧着手机乐滋滋地玩着,半点余光都没有分给他,邬亦辰那专心致志的状态就被她影响了。 他自己反倒是忍不住时不时用余光扫向她,连续扫了好几次,她从头到尾都保持着那个专心玩我手机的姿势,时不时就要傻笑两声,邬亦辰越看便越觉得心里烦躁。 他“啪”地一声就合上了电脑,兮萝后知后觉地抬头,脸上还带着尚未来得及褪去的笑。 她满脸懵懂无辜,“怎么了?” 邬亦辰看着她那副样子,一时之间再多的气也全都泄了去,但是心底那股子莫名的气却怎么都消不掉。 他最后只得气恼地瞪了她一眼,“你影响到我了!” 兮萝觉得自己更无辜了,“可是我没有打扰你,我半点声音也都没发出啊……” 她就是怕影响了他,所以哪怕是笑也只是憋着的,没敢笑出声。 邬亦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莫名其妙,但是心底里的那股火气就是不受控制地往上蹿。 他烦躁地道:“你的呼吸影响我了!” 兮萝下意识地捂住了口鼻,瞪着一双大眼睛看他。 果然,网上说的,当觉得一个人讨厌的时候,那个人的呼吸都是错的。 可是,自己这段时间明明那么乖巧懂事,可是半点祸都没闯啊,他怎么还这么讨嫌自己? 为了平息他的怒火,兮萝最后还是起身,默默地遁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是个大度的女孩纸,不跟他一般计较。 原本空着的客房已经收拾了出来,她便睡在那间。 看到兮萝消失的背影,邬亦辰心里的那股火气不仅没有消失,反而蹭蹭蹭地往上蹿。 还是好生气,还是好烦躁怎么办? 该死的,早知道,就不给她买手机了! 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现在是在跟一个手机抢关注度。 兮萝不知道邬亦辰又抽了什么疯,思来想去,她都没想出问题的症结来。 最后,她灵机一动,就想到了百度贴吧。 贴吧这个词兮萝觉得很陌生,不知道为什么要叫这个。 但,这并不影响她理解贴吧的作用,那似乎是一个十分丰富多彩的大杂烩,各种各样的问题发上去都能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献计献策。 那么,她的问题发上去,是不是也会得到各种各样的回答呢?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兮萝在百度贴吧上慢慢摸索,花费了大半个小时,才终于成功注册了一个“我是小小萝”的贴吧账号。 然后,她捧着手机沉思了半晌,终于慎重地敲出一行标题:同在一个屋檐下的男人觉得我的呼吸都是错的,我该怎么办? 然后,帖子的内容,她便掐头去尾,把关键信息隐藏了,大致把他们的事说了一遍。 她以自己的视角,把邬亦辰种种嫌弃她的言行都控诉了一遍,最后特意强调了自己这几天一直都在安安静静地玩手机,根本没有招惹他,可他依旧嫌弃自己,自己究竟该怎么办?是他有病,还是她的错? 这个帖子一发出去,兮萝很快就收到了很多人的回复。 一楼:“为什么我嗅到了一股子恋爱的酸臭味?楼主,你是故意上来秀恩爱的吧。” 兮萝:?? 再往下,二楼:“+1,楼主在秀恩爱,鉴定完毕。” 三楼:“+1,楼主虽然一直都在抱怨,可是,抱怨里分明带着甜蜜。” 四楼:“+1,楼主你男人分明是在跟手机争风吃醋啊,楼主是真迟钝还是假天真?” 后面是一连串的“+1”,并伴随着网友们各种各样的讨论。 “楼主你都有男人了,为什么还要抱着手机玩?玩你男人去啊!” “楼主真是不知道珍惜,竟然为了手机冷落了自家男人,真是让我这样的单身狗羡慕嫉妒恨!” “放下手机,给你男人一个爱的么么哒,最好再来一场爱的鼓掌,保证他什么气都不会再有。楼主快去试一试。” 兮萝一路泛着那不停激增的回帖楼层,她整个人都有些凌乱了。 这些人的思路,怎么那么跳跃? 她的男人?邬亦辰不是她的男人啊! 他生气是因为她看手机冷落了他?这不是扯淡吗?以前她没手机的时候围着他转,他的白眼都要翻出天际了好嘛! 爱的么么哒?这是什么鬼? 爱的鼓掌?这又是什么鬼? 兮萝觉得这些人的脑补能力太强,完全曲解了她的意思,她看了一圈,基本上都是说她冷落了对方,所以对方才会发小脾气。 兮萝把这种可能套到她和邬亦辰的身上,顿时打了个大大的激灵。 她连连摇头,直叹不可能,完全不可能,一丝一毫都不可能。 邬亦辰只怕巴不得她离他远远的,还为此警告过她很多次,怎么可能因为她冷落了他而生气? 兮萝赶紧把论坛关掉,并且暗暗发誓,以后都不上这里来提问了,这里的回答,忒不靠谱了。 () 第677章 惊喜或惊吓 兮萝关掉了论坛,把那些叫人看不明白的东西都抛到了脑后。 既然,那个传说中什么都能解决的百度并不能解决自己的问题,那,兮萝便只能自力更生,靠自己了。 兮萝决定先再观察观察,若是自己琢磨错了邬亦辰的心思,实际上他根本就没生气呢? 或者他待会儿就好了,那自己也没有必要在这里伤脑筋了。 可是兮萝观察了一个晚上加上第二天早上,邬亦辰都是那副臭臭的,一副她的存在她的呼吸都影响到他了的表情。 兮萝确定了,这男人在生着莫名其妙的气。 虽然觉得他这脾气来得怪得很,但兮萝搞不懂原因,但是,兮萝却知道,自己必须要做些什么讨好他才行。 兮萝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她又不是这里的人,根本猜不透这个时代的人该有的正常的想法。 她担心自己到头来好心办坏事,不仅没把人讨好成功,反而还雪上加霜,到时候自己就得不偿失了。 兮萝最后脑中灵光一闪,一下就想到了一个人:莫焕! 是啊,她怎么就把这人给忘了呢! 莫焕啊,他可是邬亦辰的私人助理,这段时间除了跟邬亦辰,她见得最多,接触得最多的,也就是他了。 自己想不通的问题,只要问他不就好了? 于是,兮萝麻溜地拨通了莫焕的电话。 莫焕听明白了兮萝的陈述之后,第一反应也跟网友一样:他们家总裁这是犯病,在跟自己买的手机吃醋呢。 莫焕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是转而又想了许久,最后还是觉得这个想法其实还挺有道理的。 毕竟,莫焕做了邬亦辰这么长时间的助理,可是第一次见到自家总裁跟一个女人同在一个屋檐下这么长时间,对她的容忍度还这么这么的高。 便是以前那位翟雨晴,自家总裁也从来没有过这么生活化的,真实的一面。 莫焕飞快地加了兮萝的微信,开始在微信上与她细聊了起来。 莫焕给她定制的讨好策略是:美食。 他的想法很简单,只要是人,就得吃。俗话不是说,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得先抓住一个男人的胃吗? 兮萝也被莫焕的提议说服了。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是她要笼络人心,自然事事都得她亲自动手。 从食材采买,到食材清理,最后再到动手烹饪,假手于人总是显得不够真诚。 再不济,最后一项,总该是她亲自来做吧。 可是,她不会呀。 她会的菜品,压根跟现代这个时代的五花八门的菜品完全千差地别。 莫焕是个尽职尽责的好助理,既然是好助理,就要把自家总裁的方方面面都要照顾周全。 其中,就包括了要帮助总裁尽快脱离单身。 于是,莫焕就给兮萝拟出了一个尽善尽美的,完全符合邬亦辰胃口的菜单。 之后,又把每一个菜品的制作视频教程发给了她,让她好好学。 至于菜品采买,现在邬亦辰肯定不会让兮萝单独出门,可他要是陪她一起去买,那不就提前露馅儿了嘛。 而且,他们两人的风头可正盛着,这时候再合体出现,他们还能不能回得来还是另外一回事。 于是,莫焕便把前两项工作都包揽了,兮萝到时候能拿到现成的食材,她只要照着教程烹饪就好了。 这还不算完,莫焕想得还远比兮萝想得多。 这样大的惊喜,就是要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才能把效果最大化。 可他们总裁若一整天都杵在家里,兮萝做饭的时候,他岂不就全程围观了? 那还有什么惊喜可言? 于是,莫焕便又自觉自发地做了谋划,给邬亦辰在明天找了一桩事,让他不得不出门的一桩事。 莫焕本着做好事不留名的原则,这个安排,他就没有告诉兮萝,自个儿悄咪咪地就去办了。 而邬亦辰,对他们私底下的这些小九九一无所知。 第二天,他果然接到了莫焕的一记紧急电话,他乔装打扮了一番,又对兮萝连连嘱咐交代,不许惹事,然后就准备出门。 兮萝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胳膊,眼中满含期待。 “你什么时候回来?今晚能回来吗?你,你一定要回来,我,我一个人……” 兮萝吞吞吐吐地说着,因为心里藏着事,面上有些发红。 邬亦辰垂头看着她抓着自己手臂的那双葱白如玉的手,又瞥见她那微红的脸庞,带怯的小模样,一时之间,心头竟然不受控制地漾出了丝丝的异样。 她这幅样子,就好像,是一个期盼着丈夫归家的小妻子。 原本因为那通电话有点冒火的心情,霎时就被神奇的抚平了。 他轻咳一声,表面依旧端着,“我晚上回来。” 兮萝闻言,这才露出了一抹甜笑,放开了他的手臂。 “嗯,那,我等你回来!” 邬亦辰见她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心里又像是被什么轻轻挠了一下似的,异常的熨帖。 她的那句话,更是平白地撩人。 邬亦辰有些脚下轻飘飘地离开了家,一直到下了电梯,出了小区门,他的唇角依旧保持着高高上扬的弧度。 邬亦辰前脚刚走,莫焕的人后脚就到了,提着满满当当的清洗干净的食材。 邬亦辰不在家,兮萝觉得自己都没有那么紧张了。 她打开了教学视频,开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起来。 她心想,待邬亦辰回来,定然会有一个超级超级大的惊喜! 而邬亦辰今天的心情却是出奇的春风得意。 他从秘密通道进了公司,凡是见到他的人,都看到了他几乎要裂到耳后根的嘴角。 员工们对微博上那闹得沸沸扬扬的消息自然都知道,他们总裁一直都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现在,总裁终于回了公司了,而且还笑得这么春风得意,多半,他们真的要有总裁夫人了。 这个消息,可真是叫人有人欢笑有人愁啊。 邬亦辰飞快地处理完了这段时间挤压的一些问题,然后就像是屁股上长了钉子似的,没有多待片刻,飞快地离开了公司,往家里而去。 他对兮萝说晚上才能回去,可是他却提前回去了。 想到自己临出门前她那不依不舍的样子,见到自己提前回去,定然要惊喜坏了。 他们两人都觉得自己会给对方带来惊喜,但是没想到,最后带来的,都是惊吓。 () 第678章 总裁大展厨艺 邬亦辰回到家,以为自己走错了家门,因为那家里,烟雾缭绕,鼻尖溢满了烧焦的味道,还伴随着一股子呛鼻的辣味。 而厨房里,一个人正手忙脚乱地动作着,里面传来一阵阵惊天动地的呛咳。 邬亦辰黑着脸打开了厨房的门,兮萝的锅里刚好窜出一朵火苗,她惊叫了一声,手忙脚乱地把锅子抬起,因为太烫,整个炒锅“砰”地一下又重新落了下去。 这一下没落稳,炒锅倾斜,锅里的东西便这么倒了出来。 邬亦辰飞快伸手,一把关掉了灶上的火,然后飞快地把抽油烟机打开。 兮萝完全没察觉到邬亦辰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呆呆愣愣地抬头,迎上了邬亦辰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邬亦辰从开门到回家这短短的时间里,心情就跟过山车似的,那叫一个起起伏伏,那叫一个精彩纷呈。 原本还挺生气,气她又在自己家里瞎折腾。 但是看到她雪白的脸上那一抹黑色的手指印,邬亦辰陡然觉得滑稽可笑,一时便没把那火气发出来。 而兮萝看到他,再看看自己的这一番创举,瞬间觉得崩溃至极。 她觉得自己又把事情搞砸了,预感到他又要发火,兮萝鼻子一酸,眼眶一热,顿时就委屈上了。 她抹着眼泪,声音可怜巴巴的,“我,我偷偷在网上学了好久,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可是没想到,这些会这么难,我又搞砸了……” 她的眼睛湿漉漉的,嘴巴微扁,整个人就像是一只纯良无辜的小鹿,邬亦辰觉得自己心口一动,竟然有种被蛊惑了的感觉。 他微微叹气,“我不需要你的惊喜。” 只要少给他一点惊吓就好了。 兮萝更可怜地望着他,一边搅着衣角,一边小小声地说:“可是你之前生我的气了,我总要做点什么,让你不要生气。” 邬亦辰被她这可怜兮兮的语气弄得耳朵都禁不住热了起来。 而且,她这是,在讨好他? 这个想法,让邬亦辰的心里更生出一股子异样的思绪来,一开始那种生气的感觉烟消云散,甚至,还有那么点不合时宜的小愉悦。 虽然心里这般想,但表面上,他依旧半点不曾表露。 “你少折腾这些,我就能少生些气。” 兮萝闻言,脸色顿时就是一耷拉。 自己果然又被嫌弃了。 她正还要说些什么,邬亦辰却是折身出去,回了自己的房间。 兮萝心里那股子失落的情绪顿时更浓了,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郁郁不得纾解。 眼眶里,更是有些隐隐发热的感觉。 就像是自己精心准备的心意被人轻描淡写地忽视了。 哪怕,自己精心准备的结果并不那么如人意,可,也不希望受到这样的冷遇。 兮萝垂着头,默默地收拾着一片狼藉的厨房。 自己果然不适合做这些,以后,就不要再动这样那样的心思,还是如他所愿,安分守己一些吧。 兮萝正垂头丧气地收拾着,忽的,身后就又传来了那道熟悉的声音。 “围裙给我。” 兮萝惊讶地转头,便见到邬亦辰去而复返,他换下了西装,穿上了一身休闲的家居服。 哪怕是再休闲的衣裳,穿在他的身上,也有一种宛如模特一般玉树临风的效果。 他真是个天生的衣服架子。 兮萝的反应有些迟钝,邬亦辰无奈地又重复一遍,“把围裙脱下来给我。” “为,为什么?”兮萝依旧迟钝地反问。 邬亦辰瞪了她一眼,“不然就凭你,只能把厨房烧了。” 兮萝面上一热,慢腾腾地解下了围裙,他动作麻利地套上。 那围裙穿在他的身上,竟然也是半点违和都没有,他开始收拾被她折腾过的食材,动作熟练而麻利,根本就是做惯了的。 兮萝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终于反应过来。 “你,你会下厨?” 邬亦辰手上动作不停,只抛来一句话,“怎么,我看着不像?” 兮萝的声音里满是不可思议,“不,不都说,君子远庖厨吗?” 邬亦辰嗤笑一声,“那是你们那个时代的臭规矩,我们这儿,大多数出名的主厨都是男性。” 兮萝顿觉不可思议。 她就这么站在旁边,呆呆地看着他手脚麻利地完成着那些对她来说陌生又艰难的事情。 她觉得他的手好像有魔力似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好看,那么赏心悦目。 开火,下锅,翻炒,颠勺。 还有那锅里燃起的叫她手忙脚乱的火焰,他也沉着应对,半点不乱。 那些火就好像是听他的话似的,随着他几番翻炒的动作,就瞬间熄了。 最后出锅的,则是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美食。 邬亦辰见她呆站着,便出声使唤。 “端出去。” 兮萝屁颠颠地照做。 然后又折了回来,继续在旁边傻站着围观。 邬亦辰余光瞥到她那傻样儿,看到她眼中跳动着的崇拜和惊叹,邬亦辰便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舒畅了起来,手上的动作也愈发顺畅了起来。 直到菜要出锅了,兮萝手脚麻利地赶紧把碟子准备好。 看着他把那色泽明艳,味道浓香的美味端出来,兮萝眼睛一眨不眨,还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咕咚的吞咽声,暴露着她的垂涎。 待他盛完了,兮萝立马自觉地端起,双眼含满虔诚。 兮萝盯着眼前这一碗汤汁浓郁,色泽晶亮的糖醋排骨,罪恶的小手蠢蠢欲动。 就在她悄悄地伸出手,飞快地捻了一块往嘴里送时,邬亦辰的声音从身后飘飘然传来。 “不许偷吃。” 兮萝顿时一顿,自己嘴里的这块排骨,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她含混地回,“没,没偷吃……” 背地里,她却哧溜哧溜三两下吃了个干净,连骨头上的汤汁也用力地洗干净,然后把骨头悄悄地扔进了垃圾桶。 做完了这一切,她自以为天衣无缝,无人知晓,可是,厨房里的邬亦辰,却是哼笑了一声。 “小馋猫。” 兮萝偷吃了一块糖醋排骨,好吃得她险些把舌头给吃了进去。 不知道是因为美食的作用,还是邬因为亦辰意外的宽容,或是这异常温暖和谐的相处氛围,让她觉得自己方才那股子郁闷失落的情绪一扫而空,心里被一股子异样的雀跃所填满。 她满足地弯起了唇角,唇畔的笑窝深深,心情愉悦得像是个慵懒又舒适的猫儿。 () 第679章 吃撑了 糖醋排骨,泡椒猪肝,青椒腊肉,木耳莴笋,蒜蓉青菜,还有一道红彤彤金灿灿的剁椒鱼头。 一水儿的菜品端上桌,满眼的丰盛,哪怕刚才兮萝已经对着它们流了一通口水,可是现在再看到,喉咙依旧忍不住上下滚动,那副垂涎三尺,垂涎欲滴的样子,真是叫人没眼看。 可直到菜都上桌,准备盛饭的时候,邬亦辰才看到了一个光溜溜的电饭锅。 真是百密一疏,竟然奢望她记得煮饭,就算她记得,最后煮出来的能不能吃,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现在再煮,显然是来不及了,邬亦辰便只能就近点了一家外卖。 不待米饭送上门,兮萝已经忍不住动起了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糖醋排骨酸酸甜甜,开胃好吃,刚刚她便偷偷尝了一块,这会儿再尝到,那股子美味更叫她酣畅淋漓,通体舒泰。 泡椒猪肝辣味劲道,只第一口就呛得她连连呵气,可越是辣,反而越是叫人味蕾大开,吃了一块还想吃第二块。 腊肉乃是四川风味的熏肉,虽然熏得黑乎乎的,但入口却是香极了,还伴随着微微的麻,那神奇的味蕾感官让兮萝倍感新奇,连吃了好几块都停不下来。 剁椒鱼头这道大菜,单单是卖相上就已经获得了兮萝的好感。 筷子轻轻一挑了鱼头上的一点软肉,又嫩又滑,还带着跺脚特有的咸香辣味,那个滋味,当真是妙不可言。 即便是木耳莴笋和蒜蓉青菜两道素菜,也让兮萝吃得赞不绝口。 米粉送来了之后,更是让兮萝打开了新技能,那些辣得下不了筷的菜,就上白米饭,美味更甚。 兮萝的筷子从头到尾都没停过,嘴巴自然也是如此。 为了避免最后菜都入了自己的嘴里,她每给自己夹一筷子菜,都要给邬亦辰也夹一筷子。 然后,邬亦辰便看着她飞快地消灭了她碗里的菜,而自己碗里的菜,却被她夹得越堆越高,越堆越多。 邬亦辰看她那风卷残云的样子,都有些怀疑自己眼花了,毕竟一个女孩子竟然会有这么惊人的食量,这的确是一件有些恐怖的事。 以前也没见到她吃这么多啊。 不过,兮萝不仅吃,还从不吝惜自己的夸赞,一顿饭下来,她都要把邬亦辰的手艺夸上天了。 这也说明了她为什么会吃这么多。 为此,邬亦辰的唇角难得的一直高高扬着,心情十分愉悦,被兮萝带动着,他也比往常多吃了一碗饭。 最后,那足够五个人吃的菜,竟然被吃得所剩无几了。 兮萝还想吃,只是,肚子实在是撑不下了,最后只能恋恋不舍地放下了筷子。 但是,在邬亦辰提出要把剩菜倒掉的时候,她十分坚决地阻止了。 “这么好吃的菜,怎,怎么能说倒就倒!我明天还要吃呢!” 她那一副八辈子没吃过饭的样子,真是叫人没眼看。 可是,看在她对自己的厨艺这么捧场的面儿上,邬亦辰还是十分大度地放任了她这小家子气的行为。 邬亦辰把围裙解下,懒洋洋地道:“你洗碗。你要是敢打碎一只碗,就死定了。” 哼,又威胁她。 不过现在,兮萝已经不怕他了。 反正,他每次也只不过是说说罢了,就是最生气的时候,也只能气急败坏地冲自己吼,又不敢动手打自己。 兮萝有恃无恐地这般想。 不过,她洗碗依旧洗得认真。 别的那些有技术含量的活儿她不会做,但是,洗碗她还是会的。 她把每个碗都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洗了一遍,就像是在面对最神圣的艺术品似的。 邬亦辰都已经回屋给自己洗了个澡,出来,兮萝还没把碗洗完。 得了,慢就慢些吧,总好过把他家的碗砸了。 兮萝好容易把厨房收拾干净之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方才吃的时候还不觉得有多饱,因为自己完全被美食蛊惑了。 现在缓了一阵,那股子强烈的饱腹感才陡然袭来。 她从厨房走出来,不自觉便撑住了腰,腆着肚子,一副身怀六甲的模样。 不行不行,她得好好地走上几圈,不然自己就会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饱死鬼! 于是,邬亦辰吹干了头发出来,就看到兮萝正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在客厅里来来回回地飘荡。 那模样,滑稽又可笑,邬亦辰不用想也知道她这是因为什么,他不觉在心里骂了一声,活该。 兮萝走到阳台上,看到万家灯火慢慢点了起来,她抚了抚自己好了很多但依旧很饱的肚子,一个想法忽的就冒了出来。 她转头,一脸期待地望着邬亦辰,“我们出去散步消食吧!” 兮萝的眼睛雪亮,满含期待,就这么紧紧地盯着他,其中还带着一丝难掩的紧张。 邬亦辰原本是想拒绝的,他们要是再被那些疯狂无脑的人围攻了,到时候可不是好玩的。 可是,不知怎的,看到她那么期待的样子,邬亦辰拒绝的话就是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顿了顿,一脸嫌弃地看着她,“你就打算穿这身出去?” 兮萝先是一愣,旋即反应了过来,知道他这是答应了瞬间就高兴得跳了起来。 “我这就去换衣服!” 她想要跑会卧室,可是刚跑了两步,肚子就传来一阵疼痛,她立马不敢造次了,只能用正常的速度走回了卧室。 待她关上了房门,邬亦辰才飞快地从沙发上站起,也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自己也得换一身衣裳。 兮萝换上了一条笔直的牛仔裤,上面穿了件白色T恤,外面穿了件灰色的长风衣外套。 这是她这段时间在网上看到最多的装扮,大家都喜欢这么穿,她这么穿,看着也挺不错的。 自己那一头乌黑的长发,她原本想照着网上看到的梳一个发型,但是试了几次,都以手笨宣告失败,她只得梳好了,继续披着。 兮萝走出房间,到玄关处的时候,邬亦辰已经换好了衣裳,双手插兜站在了那里。 看到对方的装扮,两人都愣了一下。 他们不约而同的,传了同色系的衣服裤子,便是那间长披风外衣,款式上也是相差无几,如此这么站在一起,俨然就像是刻意之下的情侣装扮。 当然,兮萝并没有情侣装的这个概念,她只是觉得,这样穿,似乎也挺不错的。 至少,让她感觉跟邬亦辰更亲近了几分。 邬亦辰别捏了那么一瞬瞬,最后,也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想法,什么都没说,拉开门就出去了,兮萝一脸欢喜地跟了上去。 这可是她住到这里之后第一次出门呢,可憋坏她了。 () 第680章 不和谐的东西 这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小区,因为寻常,所以有人气。 八点多的时候,整个小区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小区里有散步的,有溜娃的,也有遛狗的。 每个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根本没人注意到他们。 兮萝在房间里憋久了,便是呼吸到外面的空气,她都觉得是一种奢侈。 看着这么一派满是生活气息的画面,心里更是觉得被一股子奇异的思绪填满,整个人都又满足,又愉悦。 邬亦辰就没有兮萝这样的傻乐了,他刚一出门,看到那些或是家人,或是情侣的人,顿时就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了。 自己和兮萝是什么关系啊,他怎么会破天荒地要跟她一起来散步? 还穿着那么一身几乎与情侣装无异的同款风衣? 邬亦辰走了没几步就想打道回府,但是兮萝却兴致勃勃,拉着他就到处走。 她不仅还没玩够,她还没消食呢。 照她方才吃的那分量,非得再走上几圈不可。 走着走着,出了小区,到了附近的商圈。 这里又是一派热闹喜庆,兮萝看到不少人都推着一个大推车,车里还装着不少东西,他们都是从那楼上出来的。 她抬头,就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牌匾,上面写着“家福乐超市”几个大字。 兮萝脑中库存飞快运转,很快搜索出超市这两个字的意思,顿时两眼冒金光。 她满是期待和兴奋地提议,“我们去逛超市吧!” 邬亦辰还没来得及说出反驳的话,人就已经被兮萝拽着往超市入口而去。 她熟门熟路地也推了一辆大推车,明明就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行为,但她却硬是把自己兴奋得像是个得了糖的孩子。 兮萝推着车,同手同脚地走在前面。 邬亦辰揣着手,面无表情地跟在她身后。 她没有逛过超市,只是在手机上看到过超市的一些介绍和画面,光看画面就已经觉得琳琅满目,眼花缭乱了,现在看到实物版的,更是觉得自己的眼睛不够看了。 兮萝每看到一个东西,就兴奋地上前看看,摸摸,还一脸土鳖的把上面的字一字一顿地念出来。 她以为自己对这个世界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可是现在才知道,自己竟然还有那么多不认识的东西。 她觉得这是一次绝佳的学习的机会,像是个求贤若渴的乖学生,完全不想放过这样的学习机会。 兮萝也怕自己表现太夸张引人侧目,又让邬亦辰发飙,是以,她的兴奋都表现得恰到好处,让人看了,只觉得这个姑娘今天可真开心,脸上笑容洋溢,明媚张扬,叫人见了都不觉侧目。 她本就长得好看,脸上再挂上这甜美愉悦的笑,整个人就更像是个金光闪闪的发光体,总引得旁人纷纷侧目回眸。 邬亦辰注意到旁人的目光,甚至有人掏出手机对着她拍,邬亦辰当即眼神狠厉,冷冷扫过。 他浑身上下释放出来的冷意,瞬间就把那些人吓退了。 邬亦辰心底又生出不耐烦的情绪来了,他就要拉着兮萝走,不想,兮萝陡然看到了一个了不得的地方,那瞬间,她两眼都开始冒起了精光。 “好多菜!” 她像是一只欢快的蝴蝶,扑腾着就朝生鲜区的方向飞去,邬亦辰根本拉不住。 今晚上吃了邬亦辰的一顿大餐之后,兮萝再见到这些琳琅满目的新鲜食材,脑中就自动转换,把它们都想象成了一盘盘美味的佳肴。 太好吃了,她的口水几乎都要流出来了。 邬亦辰无奈地走到她身后,企图把人拉走。 不想,兮萝却抬头,又是那副满脸期待的模样看着他。 “这些,你都会做的对不对?” 邬亦辰额角一跳,“你把我当成你的御用厨师?” 兮萝一个劲的咽口水,“那你教我也行,我学得很快的。” 他要教的话,肯定得亲手做,到时候,又可以吃到啦。 自己若是多几次学不会,他就要多教几次,到时候,自己就可以吃到很多很多回啦。 她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响,然而,她内心的想法毫不掩饰地全都表现在了脸上,邬亦辰一眼就看穿了。 邬亦辰毫不客气地回了她三个字,“想得美!” 邬亦辰拒绝得干脆利落,然而,有个词叫,真香打脸。 兮萝扒在那些柜台不肯走,任凭他怎么拉都不行。 兮萝的脸皮厚,邬亦辰可是要脸面的,他可不想被人围观,最后只能妥协。 兮萝开始乐滋滋地挑了起来。 她是本着吃货的本能属性在动手挑选,看着那些食材的眼神晶亮晶亮的,脸上笑意嫣然,邬亦辰百无聊赖地在旁边站着,余光瞥过去,便觉心里猛跳了几下,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似的。 那副画面,竟然让他有种新婚妻子在精心挑选食材的温馨幸福感。 当然,如果那个人挑选的东西再稍微,稍微少一些的话,这幅场景,会更和谐一些。 邬亦辰忍无可忍地阻止了兮萝要把人家整个柜台的生鲜都装上的动作,把她赶到一边,撸起袖子自己亲自上手。 最后,原本一脸拒绝的邬亦辰,莫名其妙地提上了鸡爪,牛排,龙虾,猪蹄…… 现在,他们正在往调料区去,准备买一些烹煮的调料,全程,兮萝的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去了。 好容易买好了东西,邬亦辰拽着她就往收银台的方向去,半点不给她再被其他东西拐跑的机会。 邬亦辰排着队,兮萝跟在后面,仍觉得此次超市之行意犹未尽。 她余光一瞟,见到旁边队伍里,一对男女正在柜台前挑挑拣拣,时不时还调笑两句,好像是在讨论什么好玩的东西。 兮萝便也往自己眼前的柜台看了一眼,便看到了很多陌生的字眼。 那些字她都认识,可是连起来是什么意思,她就不知道了。 她瞟见对面的人拿了一盒,看他们的神情,那好像是个十分好玩的宝贝,不然他们也不会高兴成那样。 她一时好奇,便也顺手捡了一盒,悄悄扔进前面的推车里。 邬亦辰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直到排队到了他们,邬亦辰要把东西捡到柜台上付款,兮萝立马自告奋勇地揽过了这活儿。 是以,直到回到家,邬亦辰打开袋子准备把食材收拾一番,才陡然看到了那多出来的一盒不和谐的东西。 () 第681章 又上热搜了 兮萝飞快蹿了过来,把东西夺了过去。 她方才就想把东西揣进衣兜里,可是,收银员动作太快,直接就塞在了袋子里,她一时便给忘了。 邬亦辰眼神晦涩莫名地看着她,“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 兮萝并不知道,但是她不想暴露自己的无知。 于是她便梗着脖子回,“我当然知道!” 她这么回答,邬亦辰看她的眼神顿时更加怪异了。 兮萝把他的眼神理解成了不信任,她为了证明自己,当着他的面,撕拉一下,就打开了一个。 黏糊糊的触感自手上传来,那形状也奇奇怪怪的,兮萝确信自己真的不认识这东西。 但是,话都已经说出口了,总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吧。 兮萝强自镇定,手中飞快摆弄,脑中飞快搜索自己曾在网上看到过的相似的东西。 “这个,不,不就是……嗯,是气球吗?” 兮萝突然想起了,是气球,这一定就是气球!她看到过气球的照片,还没吹起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 感觉自己找到了正确答案,兮萝直接把那东西凑到嘴边,用力吹了一口气。 瞬间,那薄薄的一层立马鼓胀了起来,兮萝见此,瞬间兴奋了起来,当即又提了一口气,朝里重重地吹了一口。 那东西,霎时被吹得巨大无比,那薄薄的表皮被吹得更薄了,显得晶莹又透亮。 兮萝捏着那口子,脸上挂着得意的笑,把自己的战利品亮在邬亦辰的面前。 邬亦辰的脸色,霎时一阵五彩缤纷,不断变化。 邬亦辰几次开口,想要告诉她这不是气球,这是个……十分危险的东西。 可是,她要是问,怎么个危险法,自己要如何回答? 在某些方面,邬亦辰觉得,她就是个诸事不知的孩子。 要跟一个孩子讲这些,尤其,自己还是个大男人,邬亦辰觉得自己的面皮有点发紧。 最后,邬亦辰只能道:“这个……气球,以后不要再玩。还有,在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人面前,绝对不要把它拿出来!听清楚了吗?” 兮萝当然不明白啊。 不就是一个气球吗,怎么就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但是,面对他那无比严肃的神情,兮萝十分乖觉地选择了顺从。 “听清楚了。” 邬亦辰伸手,“把它给我。” 兮萝一下就把手缩了回来,“这是我辛辛苦苦吹起来的,你要玩就自己吹!” 邬亦辰:…… 谁特么要玩,他就是要玩,也不会一个人玩! 咳,想哪儿去了。 邬亦辰觉得自己面皮更紧了几分,“我说了这个气球以后都不许再玩,这就把我的话抛到脑后去了?” 兮萝感到他身上释放的压迫感,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慢腾腾地伸出了手,把东西递给了他。 她还出声嘱咐,“这个口子,你捏紧了,不要漏气了。” 她嘱咐的话音刚落,邬亦辰就送了手,只听“嗤嗤嗤”的声儿,只几秒钟的功夫,那硕大的“气球”,便回归了原形。 邬亦辰随手把东西往旁边的垃圾桶就是一扔,整个动作潇洒流利,没有半点迟疑。 兮萝看得目瞪口呆,她的脸骤然一变,扁着嘴一脸控诉地望着他。 那样子,活像他是十恶不赦的禽兽。 邬亦辰心想,自己这样已经是十分的君子了好吗?真正的禽兽,可不会把那东西这么扔掉。 邬亦辰不顾她的委屈,又伸出手,“其他的也拿出来。” 兮萝噘着嘴不肯,邬亦辰便一直这么伸着手,态度强硬,不容商量。 她不满控诉,“这气球到底为什么不可以玩?”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没有什么为什么。” 兮萝气结,“你不讲道理!” 邬亦辰一副“我就是不讲道理你拿我怎么样”的神色,依旧保持着那姿势,淡淡地看着她。 兮萝气哼哼地把那东西往邬亦辰手里一塞,然后转身就走。 这人真是莫名其妙! 邬亦辰拿着那盒东西,本来想继续扔垃圾桶里,但是伸出手却是顿了顿。 新买的,扔了可惜。 嗯,先留着,以后,总用得到。 邬亦辰淡定地把东西往自己的口袋里一揣,就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了。 兮萝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靠在门板上噘嘴生闷气。 不过,她很快就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东西。 那赫然就是一个全新的,没有打开的“气球”。 兮萝看着这气球,唇角露出了一抹稍微释然的笑。 幸亏方才她手快,偷偷地藏了一枚,不然,就全被那人没收了。 她才不信这东西不能玩,她要好好收着,以后有机会了,再偷偷地拿出来玩。 兮萝这么想着,就小心地把东西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因为对邬亦辰的手艺念念不忘,兮萝不敢得罪了他,是以这件事,她自然不敢让他知道。至于他没收了她的气球的事,她也大人大量地翻篇了。 加上在超市买好了食材,兮萝直接有了理由让邬亦辰下厨。 邬亦辰其实已经很久没下厨了,但是面对她的缠磨,邬亦辰突然就丧失了抵抗力。 就在兮萝吃上了第二顿邬亦辰亲手制作的美食时,邬亦辰接到了莫焕的电话。 莫焕告诉了他一个消息:他们又上热搜了。 邬亦辰打开微博,果不其然,微博上,是他们在超市买菜的照片。 网友们的评论一贯热火朝天,以往邬亦辰看到这些,定然会怒从心起,火冒三丈。 但是现在,他竟然颇有兴致地多翻了翻下面的评论,越翻,心情反而越好了。 他再点开那几张图,指尖一动,就把图片保存了。 照片拍得不错。 只是,邬亦辰不希望自己频繁被人窥探,若是每次出去都要引来这么大的阵仗,对他们的生活本身也会造成影响。 邬亦辰飞快浏览着微博信息,想到他们要找的人至今还没出现,心念一动,一个想法就跃入了脑中。 他给莫焕拨了电话,“给我弄个微博,用我的信息验证个大V。” 莫焕的办事效率一项很高,很快,一个账号密码就发了过来。 登上去,微博名字也十分简单粗暴,直接就是他的本名。 邬亦辰一时也不知道改成什么,索性也没改。 兮萝这会儿吃饱了,正系着围裙,任劳任怨地洗碗。 邬亦辰坐在客厅,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扬声喊了一声,“兮萝。” 兮萝茫然回头,“啊?怎么了?” 在那一瞬,邬亦辰咔嚓一下,按下了快门键。 () 第682章 无心插柳秀恩爱 她一身家居服,穿着围裙,手上还沾着泡沫,满脸懵懂迷惑,就这么看着他。 邬亦辰看着这张照片,心里莫名又漏跳了一块。 兮萝不明所以,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邬亦辰随口敷衍,“没事。” 兮萝咕哝了声“无聊”,然后又埋头,认真地跟这些碗筷做斗争。 邬亦辰盯着那照片看了半晌,最后还是点开了微博,指尖翻飞间,那张照片便发在了他的微博上。 与其神神秘秘,让公众过分热情地关注,还不如,直接坦率发布。 当这些不再是秘密,公众的好奇心,自然也就淡了。 他们本身,也并不是什么明星,也并没有什么话题度,公众对他们的热情,也不过是一时的。 邬亦辰发出了这么一张照片,之后便也没有再继续管了。 他没想到,他这个刚刚注册没超过一天的小号,因为这张照片,粉丝以一种逆天的速度爆炸了。 首先,邬亦辰本尊大V验证,本身就证明了他的身份并非作假。 加上那张充满家居休闲气息的照片,还有兮萝那随手一拍就能逆天的颜值,这些全都是无比吸引观众眼球的大爆点。 莫焕为邬亦辰申请了那个微博账号之后,立马便关注了他。 所以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刷到了自家总裁发出的那张照片,莫焕跟千万粉丝一样,也都化身为最热切的吃瓜群众,吃瓜吃得津津有味,乐此不疲。 莫焕看到网友们热烈的讨论,真的很想冲上去告诉他们,自己跟这两人都是大熟人! 但是这种热切的想法却只能强自压着,那种自己明明拥有一个天大的秘密却不能诉说的心情,真的好煎熬。 莫焕再想到自家总裁,便越发有了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终于会拱白菜了的欣慰感。 兮萝是在一天后才在网上看到那条置顶的热门微博的。 她惊讶地看到了自己的照片,还看到了发微博的ID——邬亦辰。 他什么时候偷拍的自己? 兮萝开始翻阅下面的评论,越是翻,她的脸不觉越是红了起来。 这些网友,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还有邬亦辰,他突然发了那么一张照片,岂不正是让网友误会? 兮萝脸颊红红的,心里也喧嚣鼓噪着,难以平静。 她最后还是抱着手机去找了邬亦辰,直接问他,“你为什么要发我的照片?” 邬亦辰面色一派坦然,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我们上次出门又被网友偷拍了。我想着,与其遮遮掩掩,每次都被人偷拍围观,还不如我们自己时不时发一些日常照片,他们看腻了,烦了,以后自然就不会再抓着我们不放了。” 兮萝一听,好像,的确十分有道理欸,她竟然也没有找到反驳的话。 邬亦辰又继续道:“而且我们一直想找的人都没出现。对方有可能早就看到了我们的信息,只是找不到我们在哪里。 现在,我用自己的信息注册了一个微博账号,还主动发了你的照片,她若是看到了,或是给我发私信,或是直接按照我的认证信息,就能找到我。如此,岂不是两全其美?” 兮萝又一听,好像,也挺有道理的。 她这会儿已经完全忘了他们会被网友误会这件事了。 兮萝觉得,既然邬亦辰申请这个微博,是为了两个人的事,那这个微博,就应该是他们两个人的。 于是,兮萝理直气壮地向邬亦辰讨要了微博的账号和密码。 邬亦辰寻思着,这女人能会发什么微博,便爽快地给了。 兮萝拿到了账号和密码,便迫不及待地登了上去。 一登上去,就看到了那蹭蹭蹭冒出来的新粉丝,新私信,新转发。 兮萝手忙脚乱,傻乎乎地一条条点开,认认真真地给那些新加的粉丝都加了回去。 好容易加完了,她就开始看私信。 一开始她还逐条逐条地看,还认认真真地回。 但是后来,那私信越回越多,有些人没想到她会回,一收到她的消息,立马就有一连串的信息又发了过来。 兮萝看着那不断增加的私信数字,两眼直冒金星。 最后终于选择了暂时忽略。 她要是真的每条都回了,那她一整天啥事都不用干,直接就专职回私信就好了。 兮萝没理会私信,她开始盯着微博页面看。 整个微博的界面,太单调了。兮萝凭借自己的努力,成功地换了一个粉粉的背景。 顿时觉得顺眼多了。 然后,再盯着那个微博名字看。 她虽然以前没用过,但是,没吃过猪肉,却也见过猪跑啊,她看到那么多千奇百怪的微博名,就没几个是用自己真名的。 兮萝越看越不顺眼,最后灵机一动,给他又改了一个:你算哪块小饼干。 嘿嘿,这是自己之前不知道在哪儿看到的,觉得十分可爱逗趣,就记下了。 哼,便宜他了。 昵称改了,她又顺便把签名也给改了个呼应的:我是你身边的小饼干。 嘿嘿。 她整完了这些,又翻到了他的微博主页面,只有孤零零的一条微博,多孤单啊。 兮萝想到他说的话,要多发他们的生活照片,这样别人看腻了,以后就不会大惊小怪的了。 兮萝于是便学着那些网上的红人,摆了个姿势,给自己拍了张自拍照。 她没有什么审美,觉得还凑合,直接就发了上去。 她发完了,还挺新奇,满心期待着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没想到,几乎是在她发出去的同时,她的手机就“咚咚咚”地响个不停,就好像抽风了似的,根本停不下来。 兮萝以为手机坏了,但是看到那又突然蹭蹭蹭飙升的那些数字,她才回过神来。 原来,全是她那张照片惹出来的? 兮萝一系列改昵称改签名改背景的无心插柳的行为,落在广大网友的心里眼里,就变成了赤裸裸的秀恩爱,更进一步验证了两人恋爱的事实。 兮萝觉得自己闯祸了,因为本来是要减少他们的热度,最后那热度,怎么越升越高了? () 第683章 疯狂舔屏 兮萝做完这一切,看着微博上突然飙升的留言和粉丝,满心忐忑,一时之间都不敢把这件事告诉邬亦辰。 而莫焕,则是用自己的小号围观吃瓜吃得不亦乐乎,心里越发笃定了兮萝就是正牌总裁夫人的这个想法。 当晚,邬亦辰回来的时候,明显感到兮萝一副心虚的模样。 她那样子,只有做错了事,闯了祸的时候才会有。 邬亦辰往沙发上一坐,大长腿悠闲地交叠着,一副大佬的坐姿。 “说吧,又闯了什么祸了?” 兮萝几番犹豫,最后还是硬着头皮,直接把自己手上的手机递了出去。 邬亦辰接了过来,看到了那个有些陌生的微博页面,一开始还没认出这是谁的微博,但是看到那个微博下面的认证信息,邬亦辰很快就回过神来了,嘴角不觉抽了抽。 她可真是…… 竟然给他改了这么娘兮兮的名字,还有那背景墙,简直…… 再翻一翻,她还发了张自拍照。 完全素颜的照片,却看不到半点瑕疵。 有些简单稚嫩的动作,却瑕不掩瑜,单单是这么一张照片,便有秒杀各大网红的强大实力。 邬亦辰看得也是微微一怔。 再翻下面的评论,几乎全被“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之类的祝福刷屏。 邬亦辰唇角莫名便翘了几分,总算那些网友还有几分眼色。 兮萝原本十分忐忑不安,但见邬亦辰唇畔微微泄露出的点点笑意,自己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松了下去。 她急忙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你说我们只要多发一些生活照,他们就不会再这么追着我们围观了,我也是这么做的,可是,好像他们围观得更厉害了。” 兮萝对微博还有些一知半解,对网络的力量更是只见识到了冰山一角,她这会儿还沉浸在难以言喻的震惊中。 邬亦辰微微扯直翘起的唇角,尽量用一副平稳的语调道:“网友的反应的确太过热情,罢了,你该怎么做还是继续怎么做,不用再多管他们。大不了,直接把评论功能关掉便是。” 兮萝有些不明白把评论功能关掉是什么意思,要怎么操作。 但是眼下看到邬亦辰并没有生气,兮萝这才彻底放下了心来。 在邬亦辰的示意下,兮萝便开始放心大胆地经营打理起这个微博。 她对微博尚处于新奇的摸索阶段,对各种功能都十分好奇,是以,热情还十分高涨。 短短半个月时间里,她便连续更新了几十条微博,或是随手拍下的早午饭,或是自己小小的碎碎念。 网友们很快便也看出来了,这个认证了邬亦辰身份的微博,实际上的使用者并不是他,而是那位仙女般的故事女主角! 她每天都会有更新,每张配图都简单又真实,有那技术咖还把她发出来的每一张图都认真研究过,最后得出实锤结论:所有图片,都是正版原图,没有半点P图的痕迹。 网友们瞬间又炸了。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兮萝从头到尾都是在素颜出镜,她的美根本不需要靠P图,她美得纯天然,无公害! 于是,网友们纷纷开始把兮萝称为“仙女姐姐”,因为她的颜值只应天上有啊! 广大网友,不管是男是女,似乎都被兮萝的颜值征服。 邬亦辰其实也都在暗自围观“自己的微博”,以往从来都最反感被人与任何女人捆绑的他,奇异地对这桩“假CP”的捆绑没有半点抗拒,甚至,这个提议还是他率先想到的。 现在看到越来越热火朝天的CP呼声,他的心情也莫名其妙地越来越好。 只是,最近他却发现,微博上的走向似乎有点走偏了。 仙女姐姐? 原本一片都是他们两人的“CP”,但是现在,竟然大部分评论都在呼喊,“仙女姐姐是属于大家的!”“仙女姐姐不能被大猪蹄子给拱了!” 甚至,有条网友的评论“打倒邬亦辰,抢回仙女姐姐!”竟然成了热门的回复! 邬亦辰的脸迅速地黑了下去。 他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了。 不然,这个微博账号,最后非得变成她的私人账号不可! 最近几天,兮萝接到了一个全新的任务——给邬亦辰录视频。 兮萝十分乐意,因为,邬亦辰让她录的是他做菜的视频! 今天,他要大展身手! 光是看到那些菜名,兮萝的口水就已经不受控制地往外淌了。 只要能吃到那些美食,只是帮录一录视频,这有什么难的? 邬亦辰戴着围裙,熟练地清理食材,兮萝就举着手机,在旁边兢兢业业地录着,一边录,便忍不住一边开始咽口水了。 邬亦辰看她那副馋样,唇角微微勾起。 这一次,他倒是十分有耐心,一边手脚麻利地动作,一边不紧不慢地跟她讲解步骤,描绘这道菜做出来的效果,越发把兮萝的馋虫勾了起来。 视频一边录着,也把他们的对话都录了进去。 直到满桌美味端上做,兮萝拿着手机对着猛拍,口水咕噜咕噜地咽,最后实在按捺不住,“哎哟不录了不录了,我要吃饭了!” 视频镜头晃了几下,然后就掐断了。 兮萝在奋力地跟一桌的美食作斗争,邬亦辰只简单吃了几口,便打开了电脑,开始动手剪起了视频。 十五分钟后,剪辑完毕,登上账号,直接把那段视频发了上去。 那账号本身就积蓄了不少粉丝,那视频一发上去,立马便有了点播量。 然后,网友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一边对着那一大桌美食跪舔,一边对着邬亦辰的颜值跪舔,一边,还对着里面两人那好听得爆炸的声音跪舔! 这一波视频,成功地把邬亦辰在网友心中的地位提了起来。 帅气,多金,声音好听,厨艺还这么好!这简直是男神啊! 大家还听到了兮萝的声音,好几次都听到了她清晰地咽口水的声音,尤其是最后她面对这一桌成品时那惊叹又垂涎的语气,简直画面感十足,让大家觉得,原来他们的仙女不仅长得美,还这么可爱! 这样十全十美的好男人,配上他们人美声音甜,又可爱到爆炸的仙女姐姐,那简直是天作之合啊! 邬亦辰看着那蹭蹭涨的评论和转发,随手翻了翻,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 () 第684章 禁欲的诱惑 之后,在邬亦辰有意无意的引导下,兮萝隔三差五都要再拍几张邬亦辰的照片。 要么是坐在客厅看电脑的样子,要么是垂头吃饭的样子,甚至很寻常的,出门换鞋的样子。 有一次,他在刮胡子,中途走了出来,满脸都是泡沫,兮萝看了觉得好玩,就手快地拍了下来,直接就发上去了。 那条微博,再次被转爆了。 男人有几个很帅的瞬间,其中一个瞬间,便是在刮胡子的时候。 邬亦辰本身的颜值就很能抗打,兮萝抓拍得恰到好处,平白就有一种禁欲的诱惑。 加上他当时穿着一件家具的秋衣,纽扣敞着,露出了性感的锁骨,让网友看了,越发想要疯狂舔屏。 兮萝对那些什么禁欲啊,性感啊,起先都还没有什么概念,她只是觉得,这张照片他还怪好看的。 待发了上去,看到网友们下面一片疯狂的刷屏,全都是叫嚣着想要扑倒他,兮萝再去翻那张照片,不自觉便也有点脸热了。 咳,好像,还,真有点性感呢。 兮萝捧着手机,越看越是脸热。 邬亦辰刮好了胡子,一身干净清爽地走了出来,便看到她脸颊红扑扑的,跟个红苹果似的。 现在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也不热啊。 邬亦辰莫名其妙,“你怎么了?” 兮萝乍然听到他的声音,很是吓了一跳,她慌忙摇头,“没,没事!” 邬亦辰定定望着她,兮萝的脸不自觉更红了几分,她眼神乱飘,起身,有些掩饰性地说:“我,我突然有点困,再去睡一会儿。” 这才刚起床就困了?真是个懒货! 这些时间,他们再出门,已经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受到围观。 偶尔也有人会偷偷拍照,但已经不会为了拍照疯狂追着他们,影响到他们的正常生活。 老宅也早就没有记者蹲守,可就算如此,他们两人,似乎也完全忘了要回老宅的事。 这个小小的公寓,仿佛成了他们两人的家,就算两人吵架拌嘴不断,兮萝更要学着亲手去做那些家务,但他们也都没有想过要回老宅。 老宅的确有很多佣人在伺候,在那里,她根本不需要做任何家务。 可是在这里住习惯了,就根本没有想过离开。 兮萝最近知道了一个词:同居。 他们两人现在,就像是在同居。 虽然,他们的关系根本不是那样,可这样只有两个人住在一个屋檐下,却还是让她心里暗暗窃喜。 转眼,天气一天冷过一天,兮萝对家务也一天熟过一天,不再会出现一不小心就拆家的乌龙行为。 兮萝已经学会了自己去逛超市,自己买菜,甚至还能像模像样地把食材都收拾好,只等邬亦辰回来就可以开炒。 她也再次尝试过做菜,但是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她便索性放弃了。 反正,有邬亦辰在,他会做就行了。 而邬大总裁,以往都是恨不得整天都泡在办公室的工作狂,现在却是到点就准时下班,半分都不多待,有时候甚至还会提前下班。 他的脾气以前可不大好,在他手下工作,福利待遇虽然好,但是也要有相应的能力,如若不然,被劈头盖脸地骂一顿都算是轻的,更多的时候直接就让人卷铺盖走人了。 但是现在,大家明显感觉总裁的脾气变好了,很多时候脸上都会不自觉地带出笑意。 大家都暗自围观了邬亦辰的微博,对于他一反常态的高调秀恩爱大为惊讶,但也都理解了他最近那么好脾气的原因,大家对兮萝,不觉满心感激不已。 邬亦辰离开办公室的时候,瞟见了桌上的一张请帖。 他心念一动,最后拿了起来,揣进了怀里。 吃过晚饭之后,邬亦辰便破天荒地跟兮萝聊起了自己以前参加过的各种各样的酒会,重点都放在了里面那些免费的酒水点心上。 那些邬亦辰早就吃腻了,真正去参加酒会的,也没人真的会冲着那些东西去。 但是,此时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却格外的诱人,兮萝眼里,瞬间充满了憧憬和期待。 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去参加一场酒会啊。 说完这些,他要脱外套时,便状似无意地发现了怀里的请帖,一副有些疑惑的语气,“我怎么把这个带回来了?” 请帖上是金光闪闪的烫金字体,兮萝刚刚才听了他描述的那些,此时一见之下果然忍不住好奇,直接伸手就拿了过来。 “这是什么?” 兮萝飞快瞟了一眼,现在她看简体字已经完全没有障碍了。 她眼睛顿时一亮,欣喜道:“这个你要去吗?” 邬亦辰看她那样子,面上不动声色,“大概不去吧,这种场合,都要带女伴,我还得再去找个人,麻烦。” 兮萝立马指向自己,“我啊我啊!带上我啊!” 兮萝两眼期盼地盯着他,含满了祈求和期待。 方才听到邬亦辰描述的那些,她真的好心动啊!她现在恨不得直接就出现在那个酒会的现场,然后开始肆无忌惮地把那里所有的美食都扫荡一空。 光是想想,就让人觉得很幸福。 邬亦辰表面上一副十分迟疑和为难的样子,“那样的场合需要注意的礼仪规矩很多,你行吗?” 兮萝立马便站了起来,“我可是公主,我的礼仪规矩自然是极好的!” 说完,她朝着邬亦辰便施施然地行了一礼。 少女巧笑倩兮,姿态悠然,一派落落大方,更是,明艳夺人。 邬亦辰瞧着,不觉微微一怔,她虽然穿着现代的衣服,但是,这一刻,他仿佛看大了她身着古装时候的娇俏模样。 邬亦辰以手掩唇,低咳一声,本还想再继续吊一吊她,现在却突然不忍心了。 “那,好吧。” 兮萝闻言,整个人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了,“真的吗真的吗?太好了!” 看她得意忘形的样子,邬亦辰赶忙道:“不过,你到时候一定要好好跟着我,不准到处乱跑,不准乱说话,不准给我惹祸!你若敢惹祸,以后就不要再想有这样的机会,知道吗?” 兮萝闻言,立马点头如捣蒜,连连应下,乖得不得了。 () 第685章 快递 自从邬亦辰答应了兮萝之后,兮萝每天都在抠着手指头倒计时,对宴会表现出了十二分的热忱与期待。 为了避免邬亦辰临时变卦,她这些天的表现也好得不得了,像是个标准的乖孩子。 在宴会的前一天,兮萝收到了一个快递,那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 兮萝已经知道了快递是什么,但是,她从来没有买过东西,面对那突然出现的一大包硕大的快递,她有些茫然和不知所措。 她觉得这大概是给邬亦辰的,只是不小心写成了她的名字而已。 以前她在网上看到过不能随便拆别人的快递,所以她便把那快递放在了他的床头柜上,乖巧地没有拆。 邬亦辰回来,原本以为她会有什么不同的情绪,至少,应该表现得开心些? 但是,并没有。 邬亦辰心里微微一顿,眼神在她面上逡巡一圈,最后状似无意地问,“今天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兮萝很认真地回想了一番,最后道:“我发了两条微博,收获了几千条转发,几万条回复,十几万个赞算不算?” 邬亦辰嘴角抽抽,微博上的事,他自然知道,哪里需要她特意拎出来说? “不算。” 兮萝便只能摇头,乖乖道,“那就没有了。” 邬亦辰眉头不觉蹙了起来,难道那快递还没送到?不应当啊,他明明收到信息了。 但兮萝的神色,也不像是在说谎。 那份包裹,是他特意命人从法国定制的礼服,价值昂贵,不论怎样,都不应当这么草率地对待它。 但是,邬亦辰欲盖弥彰地认为,不能表现得对她太过上心,不然只会让她越发嘚瑟,得寸进尺。 用快递送来,他便只说这是从某宝上买来的便是。 但是,这其中似乎出现了什么问题,难道莫焕做事已经这么不靠谱了吗? 邬亦辰进了卫生间给莫焕打了个电话,莫焕的答复是,兮萝的确已经签收了。 邬亦辰冷着脸挂断了电话,呵,这女人,果然不能对她太好,现在就开始不老实了。 兮萝最近学了瑜伽,她看网上很多人说多练瑜伽好处多多,她便很认真地练了起来。 此时,她便换上了修身的瑜伽服,正认认真真地在瑜伽垫上凹出一个柔软的造型。 她以前学过武,身体柔韧性很好,这样的瑜伽动作对她而言,简直再简单不过。 她的长发被挽到了脑后,挽成了个丸子头,露出了她白皙纤长的脖颈。 身上的瑜伽服紧致修身,将她的曲线尽显无疑地展露,尤其是随着她的动作,整个人就像是一幅柔美又勾人的画卷。 像是个从天而降的仙女。 本是满脸怒意,要来兴师问罪的邬亦辰,走到客厅,骤然看到这番具有强烈视觉冲击的画面,脚步骤然顿住,所有的怒意全都化成了汹涌的热意,骤然将整个人都点燃。 邬亦辰觉得一定是暖气开得太足了。 兮萝轻松地保持着姿势,转头朝他笑,唇畔的笑窝跃了出来,甜滋滋的。 她对自己的风情毫无所觉,一脸单纯又求表扬的模样看他,“我第一次做,这个姿势怎么样?” 轰地一下,邬亦辰觉得自己身上更热了。 这该死的女人,说的是什么不知廉耻的话! 兮萝还在一脸期待地等着他的回答,邬亦辰已经忘了自己出来是要干什么的,直接撂下一句,“难看死了。” 然后,他就脚步凌乱地落荒而逃了。 兮萝脸上的笑瞬间僵住,她缓缓地收回动作,心里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 真的很难看吗?网上的人都说这样练出来的形体很美的呀。 邬亦辰“砰”地一声关上房门,然后冲进卫生间,飞快地给自己冲了个热水澡。 他心烦意乱,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脸色依旧黑沉。 他越来越强烈地意识到了兮萝对自己产生的影响,他为此感到焦躁。 而且,那快递究竟去了哪里?莫非那女人胆大包天地私吞了? 邬亦辰正这么想着,他啪地一声打开卧室的灯,这才看到了那个稳稳地放在自己床头柜上的那个硕大的包裹,动作顿住。 他伸手抚了下额头,这女人,难道不认识字吗?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 邬亦辰把那包裹抱出去,走到她的卧室前,伸手用力敲着。 因为烦躁,他的动作可毫不客气,房间里传来了兮萝慌忙应答的声音,“来了来了。” 兮萝慌忙跑来,吱呀一声打开房门,抬头满脸疑惑地望着他,“怎么了?” 她看到邬亦辰怀里抱着的那个包裹,有些不明所以,自己明明没有乱拆啊。 邬亦辰张口要说话,但垂头间目光瞥到之处,到了嘴边的话又嗖地一下顿住了。 他飞快地撇开视线,扭头退后了两步,语气依旧有些恶声恶气,“穿上外套,出来!” 兮萝本想说不冷啊,不需要穿外套,但他那副不容置疑的语气让兮萝把话咽了回去,转身乖乖拿了件薄外套给自己披上了。 邬亦辰之所以能看到些什么不该看到的,纯粹是占了身高的优势,兮萝自己本人是半点都没有察觉。 她只是觉得,今天的邬亦辰脾气似乎又变差了,自己难道又惹他生气了,那自己还能不能参加宴会啊? 哼,等这次宴会过后,她可不会这么好脾气地任他颐指气使呢! 兮萝走到了客厅,邬亦辰神色染着几分烦躁,不停来回踱步。 他指着那包裹,出声质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兮萝赶忙为自己澄清,“我真的没有乱拆!我只是把它放到你床头柜上而已。” 邬亦辰:…… 他感觉两人根本没有在同一频道上。 他黑着脸,“这上面写着你的名字,你不认识吗?” 兮萝愣愣地点头,“我认识啊。可是,我没有买东西……” 邬亦辰耐心已经快耗尽了,兮萝终于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你的意思是,这,这是给我买的?” 邬亦辰面无表情,“你如果不想要的话,也可以不是给你的。” 兮萝立马绽出了一个大大的笑,一把抢过了这个硕大的包裹,“我要我要!我想要!” 她满脸笑眯眯,当下就要拆了起来。 邬亦辰见她那欢喜雀跃的神色,原本紧绷的面色,这才微微缓和。 () 第686章 也不看看是谁选的衣服 兮萝一边拆,还一边好奇发问,“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呀?” 邬亦辰双手抱怀,像个大爷似的坐在沙发上,根本没有回答她的意思。 兮萝已经习惯了,也根本没有奢望他真的能回答自己。 待最后,兮萝看到了里面那看起来就奢华昂贵的包装,她的动作不觉更加虔诚了几分。 小心地拉开了拉链,看到那一身洁白华贵的小礼服,她的眼睛瞬间瞪大了,满是难以置信。 她有些不敢置信这真的是给自己准备的,她近乎虔诚地把衣服拿出来,刚拿到一半,邬亦辰突然想到什么,突然出声阻止。 “等等。” 兮萝脸上那欢喜的神色顿住,眼神略带了几分忐忑和疑惑地看向邬亦辰。 难道,他这就反悔了?方才说的话,都是逗他玩儿的? 邬亦辰以手抵唇,略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把东西拿到你房间里,试穿好了再出来。” 兮萝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脸上复又现出笑意。 原来不是要反悔。 不过,她都已经拆到一半了,现在先拿出来看看也没什么吧! 兮萝满不在乎道:“我先拿出来看看。” 说着,手上动作不停,用力一抖,然后,整件衣服就被她展开了,瞬间在他们面前铺开了一道华丽的风景。 兮萝发出了一声惊艳的惊呼,正待赞叹,忽的,一个什么东西掉到了脚边。 她低头一看,先是怔了一下,面带疑惑,“咦?这是什么啊?” 她捡了起来,邬亦辰重重咳了两声,兮萝看到他略带怪异的神色,再看了看手里的东西,瞬间福至心灵,陡然明白了过来。 霎时,兮萝的脸噌地一下红透了。 她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会突然让她回房间去打开…… 兮萝整个人像是煮熟的虾子似的,抱着东西,埋头就冲进了房里。 邬亦辰也很尴尬的好不好,当初定那礼服,不过是觉得,哦不,是肯定兮萝不会有这样适合参加晚宴的礼服。 他自然不会想到还要顺便定制穿这礼服还要特定的bra,反而是设计师提到了这个问题,他这才想起。 于是,在对方问自己她的尺寸时,他只是恰好在家,然后顺便到阳台瞟了一眼那晾着的东西,随便估算了一番而已。 真的只是顺便! 刚刚他不过突然想起来除了礼服还有那定制的bra,所以才提醒她回自己房里拆。 话说,那臭丫头不会胡思乱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吧? 邬亦辰忍不住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衣领,他觉得这个暖气还是开得太足了些,都要热晕了! 邬亦辰在沙发上坐了半晌,那房间里依旧安安静静的,没有半点动静。 他撇了撇嘴,那丫头怕是已经在胡思乱想了,所以才躲着没有出来。 邬亦辰心里又有些生气了,哼,她知道自己的时间有多宝贵吗?竟然这样直接把他晾在一边。 邬亦辰耐心耗尽,他直接起身,就要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刚走到拐角处,房门咔嚓一声就打开了,一个人从房间里慢腾腾的扭扭捏捏地走了出来,她抓着自己的衣角,本还在迟疑该以怎样的姿态走出去面对邬亦辰,但没料到,邬亦辰赫然就站在她面前的不远处,神情微怔地望着她。 四目相对,两人都愣在原处。 素白的长裙,下摆翩跹,香肩外露,裙摆摇曳,纤腰盈盈似经不住一握,一头瀑布似的黑发与胜似白雪的礼服相得益彰,勾勒出完美的曲线。 尤其是,配上她那双眸盈盈的无辜模样,让她整个人瞧着,就像是一个误落凡尘的精灵,叫人看了一眼,便有一种勾魂摄魄的美感。 邬亦辰屏住了呼吸,半晌都没眨一下眼睛。 他觉得自己的心口陡然跳得飞快,快得像要呼之欲出。 这样的感觉陌生至极,是以前从未有过。 兮萝也根本没有做好准备穿着这身面对他,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撞上了,兮萝的素面粉红,整张脸都透出一股子娇娇嫩嫩的微红,白里透红,晶莹透亮,只看一眼,便叫人生出一种想要伸手采撷的念头。 邬亦辰险些没控制住自己的手,幸而最后硬生生地收回了动作,转而以手抵唇,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方才的失态与僵硬。 兮萝这才抬头看他,眼睛跟只无辜的小白鹿似的,湿漉漉的。 她有些小心翼翼地问,“你觉得,怎么样?” 邬亦辰面色飞快染上一丝不自然,原本想说些泼冷水的话,但是,余光瞥到她的模样,那些话就怎么都说不出来。 邬亦辰最后矜持地开口,“还不错。” 兮萝眼里瞬间冒出了欣喜的光芒。 能得到邬亦辰的夸赞,可是一件十分不容易的事,他口中的“还不错”,已然是对她莫大的鼓励。 兮萝正满心欢喜着,紧接着却又听他补了一句,“也不看看是谁选的衣服。” 兮萝脸上的欣喜顿时僵住,小脸顿时鼓了起来。 所以,他方才的夸赞,实际上只是在夸衣服还不错吗? 兮萝幽怨地望着他,邬亦辰却神色自若地往自己房间走,待转身到她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唇角禁不住微微弯了起来。 兮萝自己回房又对着镜子照了许久,还把外面的小披风披上试了一下,嗯,都挺好看的。 兮萝开心地在房间里转了几个圈,她对之后的晚宴,顿时更充满了期待。 只是,她突然想到一点,邬亦辰是怎么知道她的尺寸的? 兮萝想到这一点,脸颊瞬间更是一片绯红,整颗心都砰砰砰地狂跳了起来。 很快,便到了宴会那天。 宴会是在晚上,邬亦辰照例早上就出门了,兮萝一大早就在家里兴奋得找不到北,迫不及待地早早换上了那身礼服,自己在镜子面前臭美了许久,更是开始不停地倒计时,心想怎么还没到晚上呢。 正在兮萝满心期待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敲门声,兮萝有些惊讶,难道是邬亦辰出门没带钥匙? 她打开房门,却看到了两个陌生的面孔。 她们穿着齐整的职业套装,脸上也挂着完美的职业微笑,声音恭恭敬敬,“慕容小姐,我们是总裁派来的造型师,是来给您做造型的。” 兮萝眨了眨眼,造,造型师? () 第687章 惊艳 兮萝觉得,自己对化妆造型这样的事,还是了解得不够多。 她以为像自己这样,换上一身漂亮的衣裳,再好好弄一弄发型,便已经算是造型成功了。 但是,她真正坐到梳妆台前,任由这两人在自己脸上用各种自己叫不出名字的工具折腾的时候,兮萝才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化妆,什么叫造型。 兮萝把背脊挺得笔直笔直的,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整个人正襟危坐。 两个给她化妆的造型师,原本还以为她会是那种高高在上,百般挑剔的主儿,毕竟,她长得太完美了,又有钱(这纯属误会,她就是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一般这样的白富美,脾气都不小。 但是出人意料的,她十分亲和,甚至,可以说是乖巧。 她们让她怎么做她就怎么做,像是个乖巧地听老师教导的小学生。 因为她的配合和无条件服从,两人一直紧绷着的心态,也不自觉放松了下来。 其中一人禁不住出声赞叹,“你的皮肤实在是太好了,只需要上一点点薄妆,便非常出彩了。” 另一人也跟着附和,“是啊,你是我从业这么多年以来接触过的皮肤最好,五官最美的人。” 赞美的话谁都喜欢听,兮萝听了,瞬间笑得眉眼弯弯,唇畔的笑窝甜甜地跃了出来。 她很矜持地道:“谢谢你们的夸奖。” 两人看到她笑起来的甜美样子,一时都有些慌神了。 心道,得亏她们不是男人,不然,面对这般美色诱惑,如何能抵抗得住?而且,即便她们是女人,都险些被迷住了。 能找到这么一个美丽漂亮脾气又乖巧的女朋友,邬总裁简直是太幸福了! 如果邬亦辰知道她们心里的想法,大概会提醒她们,她们怕是对“乖巧”一词存在着什么误解。 两人心里对兮萝的颜值几乎打了满分,正是因为如此,她们更加害怕自己的造型失败,反而给她减分,是以,两人都铆足了劲儿,尽心竭力地给兮萝装扮,不敢有半点马虎。 最后看到镜子里的那个人,两人都看呆了,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亲手做出来的造型。 她的五官小巧精致,皮肤白里透红,细腻至极,粉嫩的耳垂上挂着流苏耳坠,摇曳间,分外抓人眼球。 唇上涂上了一层浅浅的口红,嫩红的颜色,很是挑人,跟她配起来,却是再恰当不过,整个人鲜嫩得如同水蜜桃一般。 站起身来,那又长又黑的头发如瀑般垂落,上面点缀着几个精巧的蝴蝶发饰,做工精细,那上面的蝴蝶仿若要直接飞了起来。 那一身修身的摆设礼服,更是将她完美的身形完全勾勒,洁白干净的锁骨上缀着一个金灿灿的项链,与这一身装扮相得益彰。 她站在她们面前,整个人宛若遗世的女神,既清冷高贵,又美艳绝伦。 两人两眼放过,忍不住提出请求,“慕容小姐,我们能给你拍张照片吗?” 兮萝看到她们眼里的惊艳,面上不觉微微羞涩。 听到她们的请求,便颔首答应了。 两人瞬间激动了起来,赶忙掏出手机,找好角度,对着她就是“咔咔”地连拍了好几张, 兮萝看她们那几乎要舔屏的样子,终究是按捺不住自己躁动的心,忍不住开口道:“那个,照片能给我看看吗?” 这本来就是她的照片,当然可以。 于是兮萝便看到了自己的美照。 她们道:“这可是原始相机拍的,没有美颜哦。” 兮萝知道美颜是什么,也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顿时觉得自己脸更红了。 女为悦己者容,这句话,果然十分有道理。 她们见兮萝也很是喜欢那几张照片,便主动提出要发给她,兮萝闻言,顿时欣然答应了下来。 待她们把照片传好了,外面也传来了开门声,两人率先出了房间,兮萝便听到她们很是恭敬地喊,“邬总。” 邬亦辰低沉的声音传来,“她化好妆了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邬亦辰的脚步也越来越近了。 兮萝揪着衣角,有些忐忑,又有些矜持地缓步走出去。 门口,两人再次四目相对。 邬亦辰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但还是没有料到,视觉冲击会这么大。 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呼吸滞了一下,他很克制,才让自己没有把惊艳的神色浮于表面。 嗯,他是个很有内涵的人,绝对不是那样肤浅的人! 兮萝两眼亮晶晶地望着他,像是在等待夸奖的小朋友。 邬亦辰轻咳一声,匆匆丢下一句,“还不错。” 然后,就转头扎进了自己的房间。 兮萝唇角抿出了一个矜持的笑,然后从房间走到客厅时,脚步都是轻盈愉悦的。 邬亦辰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身西装,俊朗硬挺的五官,加上那修身挺括的西装,充满了精英范儿,整个人从头到脚都透着股禁欲风,叫人恨不得直接上手把他的纽扣全都扯开的那种。 兮萝见过长得好看的人不少,自家哥哥就长得非常好看。 但是,现在看到他,她却每每都禁不住咽口水的冲动。 兮萝捂着自己的脸,怎么那么烫啊,一定是暖气开太足了,嗯,一定是的。 无辜的暖气,表示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每次都是被拉来顶锅的那一个。 邬亦辰抬头的时候,恰好看到她用那副星星眼的目光看着自己,他不觉以手抵唇,轻咳一声,掩住了自己唇角流泻的笑意。 他沉声,“走吧。” 兮萝立马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两个造型师见邬亦辰已经自己打理好了,当下便也跟着这对俊男美女一道出门离开。 她们真的很想给两人来一张同框合影,然而,面对兮萝的时候她们敢提出请求,但是面对气场强大的邬亦辰,她们却是一声都不敢吭,只能暗暗在心里遗憾。 而她们已经开始想象,待他们出现在晚宴上,定然会是最最夺人眼球的一对。 兮萝从一开始的欣喜,渐渐就变成了期待。 不知道待会儿的晚宴,是不是真的会有他说的那些好吃的,她现在已经饿了呢。 () 第688章 谢谢大家的祝福 冬日,天气很冷,外面的行人一个个都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兮萝在家里有暖气,上了车亦是如此,一时之间都忘了现在的季节和气候。 她手贱的打开车窗,瞬间一阵冷风灌了进来,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邬亦辰眼刀子甩了过来,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又闹什么幺蛾子? 兮萝身子哆嗦了一下,赶忙把车窗摇了下来,嘴里咕哝,“外面那么冷啊。” 还下意识地拢了拢身上的小坎肩,心道,他给自己准备了这么一件衣裳,想来宴会的地方一定跟家里一样暖和的吧。 再看看他穿的衣裳,嗯,也不厚,兮萝瞬间放心了。 车子走走停停,一个小时之后,终于到了。 兮萝隔着车窗,就看到了形形色色的各种人,眼前一阵阵闪光灯闪过,这画面似曾相识。 兮萝还趴在窗户上新奇地盯着,就被邬亦辰伸手一捞,直接给捞了回来。 他低声道:“待会儿乖乖跟着我,不许乱说话,不许东张西望,不许给我闯祸,听明白了吗?” 兮萝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但表面上她却是乖巧地应了下来,“我知道了!” 邬亦辰先下了车,然后绕到另一边,亲手打开车门。 然后就看到兮萝正挪着屁股,一下一下地往车门的另一边挪,邬亦辰,额角跳了跳,低声道:“你干什么?过来!” 兮萝迷茫地望着他,片刻才回过神来,原来他要来给自己开车门啊。 于是,兮萝又跟猪儿虫似的,一下下地从座位那头挪了回来,邬亦辰无语地望着她,但外面很多记者,他面上很快调整好表情,神色如常地把人从车上扶了下来。 这才刚到,可邬亦辰就已经预感到了今天晚上怕是不会太平。 他想再警告她好好听话,但兮萝刚一出来,身子就狠狠哆嗦了一下,他到了嘴边的话,就又给咽了回去。 原本要挽着她手臂的动作一顿,下意识地改成了揽住她的肩头,几乎将整个人都揽进了怀里。 兮萝抬头,神色有些懵懂地望着他,却只看到邬亦辰那清隽的下巴。 记者们的相机啪啪地响着,一个个话筒递到了他们的面前。 “邬总,请问这位小姐是您的女朋友吗?” “邬总,你们什么时候会传出好消息?” “邬总,你实名认证的微博是您女朋友在打理吗?现在网上很多网友都把你们称为国民CP,对此你们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邬亦辰揽着兮萝,在保安的帮助下一步步往宴会的会场走去。 原本邬亦辰一直没有开口,但最后却突然回了一句,“谢谢大家的祝福。” 他素来高冷,惜字如金,这点采访过他的记者都知道。 大家原本以为他这次会一语不发,但是没想到,他竟然做出回应了。 谢谢大家的祝福! 这,不是变相承认了吗? 瞬间,更多的话筒都递到了邬亦辰的面前,甚至有人开始抓住兮萝问。 “这位小姐,请问你是和邬总同居了吗?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从你们的微博上能看出你们是一对非常有爱的情侣,能说说你们的故事吗?” 兮萝下意识地开口,“我们……” 但她刚说了两个字,身后,忽的就传来了一道声音,“阿辰,好巧啊。” 邬亦辰和兮萝都下意识转过头去,便见到一个男人站在一辆豪车面前,正满脸笑意地看着他们。 邬亦辰看到他,面上神色瞬间淡了几分,兮萝则是一脸好奇地盯着他。 这是个帅气的男人,身材很高,面容温文儒雅,举手投足间都透着股迷人的绅士风,不像邬亦辰,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像个大冰块。 而那男人的目光,也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兮萝的身上,这一看之下,目光就骤然凝住了,眸中闪过一丝惊艳。 邬亦辰察觉到他眸光里的异常,浑身骤然一冷。 他下意识地把兮萝揽得更紧,微微侧身,将她挡在身后,阻挡住那人的目光。 他语气淡淡,“嗯,挺巧。” 兮萝被挡住了,好奇之心更甚,她挣扎着探出脑袋,还低声问邬亦辰,“这人是谁啊?” 邬亦辰显然没有要引荐的意思,恰在这时,那辆车的车门又打开了,一道婀娜窈窕的身影从车里下来。 她声音娇媚,略带撒娇地对男人道:“阿宴,你这是在做什么,都不知道给人家开车门。” 陈安宴笑了一下,回头看了那女人一眼,语气别有意味,“我看到了熟人,一时忘了。” 她顺着陈安宴的目光看去,看到邬亦辰和兮萝的一瞬,原本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 兮萝也认出了她,她心里也闪过一丝惊诧,这不是上回到邬亦辰的公司给他表白的那位翟雨晴翟小姐吗? 若她没有记错的话,翟小姐可是邬亦辰的表嫂。哦,据她所说,他们已经离婚了,所以,是前表嫂。 所以,她旁边的那个男人,是谁? 她心里这么疑惑着,便也真的问了出来。 她伸手捅了捅邬亦辰的腰,一脸八卦,“喂,她旁边的男人是谁啊?” 这没什么好瞒的,就算想瞒,也根本瞒不住。 邬亦辰直接道:“我表哥,陈安宴。” 果然是啊。兮萝小嘴张大,忍不住道:“可是她不是说他们已经离婚了吗?怎么还会在一起?” 邬亦辰瞥她一眼,“你管得倒是挺宽的。” 那是,自古以来,八卦之心人人有之啊。 两人在那儿窃窃私语地咬耳朵,翟雨晴脸上的表情却是百般扭曲,僵硬难看。 兮萝想起了她,她同样也想起了兮萝。 当时,邬亦辰告诉她这是他的女朋友,她并不相信,但是,很快网上的消息便传了出来,狠狠地打了她的脸。 她享受着邬亦辰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优越感,哪怕她已经嫁了人,她还是希望邬亦辰心里眼里只有她。 但她没想到,邬亦辰真的移情别恋了。 而且,他还这么高调地在网上公开秀恩爱! 她忍不住去偷偷浏览邬亦辰的那个微博,看到那上面时不时更新的内容,一颗心早就酸成了柠檬精。 她曾用小号在上面恶意评论,说兮萝一看就是整容脸,一看就是美颜过度的效果,但是没想到,那些网友对她竟然十分偏袒,她的那条留言被无数人追着骂,她为此更是气得心肝疼。 () 第689章 眼光真差 翟雨晴对陈安宴已经失望透顶了,同样,陈安宴对她也没了兴趣。 两人在法律上已经没有了任何关系,然而,陈家却不允许他在这个时候爆出离婚的消息。 所以,这两个同床异梦的人,才会凑到了一起,共同参加了这一场宴会。 不就是演戏吗?他们都擅长得很。 他们要是想演出一副恩恩爱爱的样子,绝对没人能看出破绽,即便是在无数的闪光灯之下亦是如此。 邬亦辰显然对他们的嘴脸已经了然于心,现在看到他们同时出现,也并不觉得有什么意外。 只有兮萝这个小傻瓜,会问出那么单纯的问题。 为了这个小傻瓜不被那些带着面具的恶狼骗了,邬亦辰决定赶紧带着她走。 他揽着兮萝,朝两人微微颔首就要转身往里去。 然而,陈安宴却一副十分热络的样子,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出声问道:“阿辰,这是我的表弟妹吗?” 翟雨晴被陈安宴撂在了身后,她的面容瞬间又是一阵扭曲。 意识到有很多记者在场,她不得不飞快调整好面部表情,微微含笑,快步追上陈安宴,主动挽住了他的胳膊,也笑着道:“是啊,怎么不跟我们介绍介绍?” 众位记者们,瞬间就嗅到了八卦的气息,一个个举着相机咔嚓咔嚓个不停,同时更是把话筒往前凑,想要完整记录下他们的对话。 就算邬亦辰不愿意搭理他们这些狗仔,可现在问话的可是他的表哥表嫂啊,大家都是一家人,总不会不理会吧。 就算邬亦辰真的不理会他们,这不又是一个新闻吗? 总之,所有记者都像是嗅到了荤腥的野兽,一个个都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邬亦辰眉头微蹙,依照他的本性,是万分不愿搭理他们,但是现在,场合不允许。 他垂头看了兮萝一眼,哪怕是假的,就算是承认了,他心里也并没有半点被捆绑的厌恶,反而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且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他在亲手主导推动不是吗? 他对自己这么做的初衷已经忘了,也不想去追究,最重要的,是当下。 他看着兮萝默了片刻,兮萝也莫名有些紧张地望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就在她紧张得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却是神色自若地回答,“是。” 一个简简单单的字,却是暗暗在现场引起一阵惊呼。 大家脸上都写满了兴奋的八卦。 承认了承认了,今晚第二次承认了,而且这一次,还是直接当面承认,并不是侧面的推敲。 好激动,好兴奋! 陈安宴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地承认,而且,方才他看到邬亦辰看着兮萝的神色,倒真的有点不像他了。 陈安宴不觉再次将目光落在了兮萝的身上,作为一个阅女无数的渣男,陈安宴不得不承认,兮萝真的是自己见到过的,最干净漂亮,最吸引人的女人。 她身上有一种天然的单纯气质,跟这些女人都不同。 虽然他们只是第一次见,但陈安宴心里却莫名有了这样的感觉,觉得兮萝就是这样的女人。 陈安宴那饶有兴味的目光让邬亦辰的脸瞬间沉了下去,他再次把兮萝揽在了身后,眸光没有什么温度,冷冷道:“兮萝怕冷,我们先进去了。” 说着,也不给他再开口的机会,半强势半亲昵地捞着兮萝就走。 兮萝被他揽得一个趔趄,,幸而他的力道强硬,顺势又给捞了回来,除了兮萝自己感觉险些摔倒,其他人倒是都看不出来。 兮萝忍不住瞪了邬亦辰一眼,低声咕哝,“你就不能慢点儿吗?” 邬亦辰见她脚步趔趄,动作下意识放慢了些,但是嘴里却道:“以后见了他们,离他们远些。” 兮萝眼珠子咕噜噜地转,心里八卦的小火苗又不受控制地往外蹿。 她伸手捅了捅邬亦辰的腰,低声道:“欸,你以前,真的喜欢过她?” 邬亦辰脸一黑,“闭嘴!” 兮萝见他这般反应,心里便兀自断定了,一定是这样没错。 她小声嘀咕,“眼光真差。” 心里还有那么点酸溜溜的感觉,有点不是滋味。 翟雨晴有什么有点啊,长得也就那样,无非就是身材好一点。 但她那人,明显一看就是个不省心的主儿,最会来事儿了,那种人,若是放到他们那个时代,扔进后宫里那都是战斗力爆表的。 男人只有脑子长包了才会看上那样心眼儿多的女人。 邬亦辰听了她的话,心里一滞,以前的眼光,的确是够差劲的。 他的性子一直孤冷,没什么玩伴,更没什么女玩伴,翟雨晴算是他们那群男孩子中唯一一个女孩子。 她很早熟,很善于打扮自己,更是早早把他的心思看在眼里,一手暧昧的戏码完得游刃有余。 陈安宴却是个风流性子,从小到大各种好听的情话张口就来,段数比翟雨晴更高一筹,翟雨晴自然就喜欢上了他,迷恋上了他。 两人在一起了,却都本性难移。 翟雨晴依旧对邬亦辰保持若即若离的暧昧,每每在陈安宴那里受了委屈就会到邬亦辰这里寻求安慰。 而陈安宴,也知道邬亦辰对翟雨晴那点子纯情少男心思,他却享受着抢了邬亦辰心爱之人的优越感之中,时不时在邬亦辰面前炫耀一番,往他心口插几刀。 这样的次数多了,翟雨晴做作的表现也让邬亦辰清醒了几分,她的形象在他心里,便慢慢碎裂,之后,他便刻意疏远。 翟雨晴跟陈安宴结婚之后,他心里并不是没有波动,但是看到翟雨晴一边刚跟陈安宴结婚,一边又用那副恋恋不舍的眼神看他,邬亦辰就觉得心里鄙视。 经过了这么一次,他就更是不近女色,对那些投怀送抱的女人都冷若冰霜。 因为,他都从她们身上看到了贪婪和做作。 唯一一个清新脱俗的例外,大概,就是兮萝了。 只是,她的清新脱俗,也险些让邬亦辰心脏爆表,恨不得直接把她一掌拍死。 比如现在,她当着他的面继续碎碎念,吐槽他眼光差,品味渣,真当他是聋的听不到吗? () 第690章 你是饿死鬼投胎吗? 邬亦辰在她耳边,颇有些咬牙切齿地道:“你再多说一个字,我不敢保证你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兮萝现在已经不怕他了,这人就会说狠话糊弄人。 她最快地反驳,“明天没太阳,我们都见不着。” 邬亦辰:…… 他被兮萝的话一噎,面上神色霎时又僵住了。 邬亦辰正要说什么,两人已经走到了酒店里面,有文质彬彬的服务人员热情地上前引路,邬亦辰只能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脸上又换上了那副拽得二五八六的冷酷表情。 兮萝也没工夫继续跟他掰扯,因为她盯着宴会厅里面那五彩斑斓的盛况,已经目不暇接了。 邬亦辰看她安静下来,垂头看去,果然便见到她那副瞪大眼睛,一脸痴呆的模样。 邬亦辰嗤笑一声,“把你那没见过世面的表情收一收。” 兮萝立马神色一正,把所有的激动兴奋全都掩藏了起来,端出一副得体的微笑脸。 当她不知道要怎样表现的时候,微笑就对了。 而别人的微笑只是疏离客套的表现,兮萝的微笑,却像是自带了光环,带着一股仙气的美,美得叫人窒息,而兮萝却是不自知。 他们两人的组合,轻易地就夺走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球,让大家刷地一下就把注意力放在了他们的身上。 加上邬亦辰本身的身价就不菲,又有这般抢眼的外表,以及兮萝这么一个自带发光体质的女伴,他们就是想低调都难。 兮萝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扫过,眼中依旧带着新奇。 她看到了形形色色的人,有男有女,不少女性身上穿着的衣服都好看极了,叫兮萝心里都禁不住暗暗羡慕。 但她很快就自我安慰好了,因为自己身上的衣服也并不差。 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了自助区,因为她果然看到了自助区里那琳琅满目的美食。 兮萝的脚步下意识地就要往那边去,邬亦辰早已经对她的尿性知道得一清二楚,他伸手一捞,飞快地把人捞了回来。 他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你是饿死鬼投胎吗?” 兮萝面露不满,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可是,我就是为了吃才来的啊。” 不然,她又不认识这些人,也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她是闲得无聊了才会来啊。 邬亦辰没忍住,又暗暗剜了她一眼。 “待会儿有的是时间让你慢慢吃!” 兮萝撇撇嘴。 “那现在要做什么啊?” 邬亦辰从侍应生的托盘中拿了一杯酒,旋即又吩咐他去拿一杯果汁。 很快,侍应生就端了一杯果汁上来,邬亦辰递到了兮萝的手里。 兮萝迫不及待地抿了一口,其实本来是想大口喝的,但是看到大家都是斯斯文文的,她便只能也跟着斯斯文文的了。 酸酸甜甜的味儿,倒是挺好喝的。 不过,她看到邬亦辰手中那鲜红的液体,心里好奇的种子又蠢蠢欲动了。 “你的那杯好喝吗?” 邬亦辰睨她,“这东西你休想碰。” 越是不让她碰,兮萝心里就越是跟猫爪似的,痒痒得难受。 但是在邬亦辰眼皮子底下,她只能暂且强压心头骚动,寻思着待会儿找个机会,偷偷尝一尝。 正这么盘算着,邬亦辰的声音又传来,“有人过来了,待会儿你不知道的就不要开口,只管微笑就是了,大家碰杯,你就意思意思随便喝点儿,有人给你酒,你也不准喝,听明白了吗?” 兮萝在心底翻了几个大白眼,这都说了好几次了,她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她懒懒道:“听明白了,真啰嗦。” 邬亦辰被她噎了一下,想要开口教训,但是前面的人已经到了跟前,邬亦辰便只能暂且放过她。 前面来的是一对中年男女,衣着体面,脸上挂满了笑容。 见到邬亦辰便开始寒暄,“邬总,好久不见。” 邬亦辰也跟着微微一笑,“林总,林夫人。” 那位林总笑呵呵的,目光一下落在了兮萝的身上,“邬总,这位……” 邬亦辰微笑,“我的女伴,慕容兮萝。” 林总飞快在脑中筛选了一番,究竟有哪家是姓慕容的。 然而,慕容这个复姓较少,别的或许还能不记得,可这个姓氏,却是从来没听过。 心里有些猜不准兮萝的出身,表面上却是笑呵呵的,“这么多年,可从来没见你带女伴出席,这次,可真是铁树开花啊。” 邬亦辰低头,略带了几分嫌弃,“她没见过什么世面,吵着要来。” 兮萝不满地瞪他,想要反驳,但是想想,还真是自己闹着要来的,一时之间便没找到反驳的话。 兮萝知道邬亦辰是真的在嫌弃自己,可是落在旁人的眼里,大家只会觉得两人这是在打情骂俏,也把邬亦辰方才那一眼神,自动理解成了宠溺和包容。 实际上,林总的确很惊诧,因为他委实很少在邬亦辰的脸上看到过这么接地气的表现。 兮萝方才剜他的那一眼,还有那想反驳又找不到话的吃瘪样子,也就像是寻常小情侣之间的互动似的。 邬亦辰跟林总碰杯,示意兮萝,她便也跟着举起酒杯,微笑着碰了碰。 林总对兮萝很是好奇,但又不好开口,林夫人便主动开口寒暄,一副想要跟兮萝套近乎的样子。 兮萝倒是想开口,但是想打邬亦辰的交代,生怕自己乱说话,又要惹得邬亦辰的一顿骂,她便只是微笑,颔首,或是傻乎乎地应几声,“是啊是啊”“对的对啊”“就是就是”,林夫人纵然再八面玲珑,也找不着话题了。 林总倒是想跟邬亦辰单独聊一聊,若是能与他们公司接洽上,在酒会上就能谈下一单子生意,那是再好不过的。 可是当着女人的面又不好说,想要让自家太太把兮萝支开,但是邬亦辰稳稳挽着兮萝,半点要放开的意思都没有,林总看出了邬亦辰这是把兮萝当眼珠子似的护着。 而兮萝,空长了一张美人脸,却是几棍子打不出个闷屁,从她身上也下不了手,便只能作罢,只又与邬亦辰寒暄几句就离开了。 他们一走,兮萝就长长舒了一口气,“可算走了,跟他们说话可真无聊。” 邬亦辰睨她一眼,“这才是开始。” 兮萝顿时瞪大了眼,一副苦瓜脸。 () 第691章 救星降临 果然,林总走了之后,立马便又有人上前攀谈,每个人都要围着兮萝问一圈,兮萝一开始是碍于邬亦辰的交代,不敢多说什么。 后来,兮萝是真正的不想搭理了。 但她又不能摆出一张苦瓜脸,只能全程保持微笑。 她心里早就对邬亦辰骂了起来,这个臭男人,故意骗她,只告诉她宴会上有很多好吃的,却没告诉她,宴会上还要应对这么多无聊的不认识的人,她的脸都要笑僵了。 兮萝肚子早就饿了,而且也不想继续跟这些无聊的人说话。 可是,她看了看邬亦辰,又不敢跟他开口,只能强自忍耐。 正在她以为自己要继续苦熬的时候,忽的眼前一亮,她看到了另外一个熟人。 她脱口喊道:“裴医生!” 裴照刚来,刚进到宴会厅,就听到了这么一声欣喜的呼唤,他朝着声音的来源看来,瞬间眼前一亮,有些不敢认了。 他大步流星走了过来,原本正在跟邬亦辰说话的人,也都被兮萝这一声呼喊吸引了注意力,纷纷朝裴照看去。 裴照走上前,面带喜色,直接大喇喇地道:“小嫂子也在啊!” 说着,就给邬亦辰的肩头来了一拳,一副揶揄的语气道:“邬总,有段时间没见,真是越来越意气风发了啊。” 说着,余光便别有意味地撇了兮萝一眼。 裴照跟他是好哥们,他敢这么跟邬亦辰说话,其他人可不敢。 见此,大家都还有些羡慕。 邬亦辰莫名因为他喊的那句“小嫂子”觉得心情畅快了几分,“跟谁来的?” “孤家寡人一个,不像邬总,有美人在怀啊。” 原本裴照是不打算来这样商业又虚伪的场合,但是拗不过自家老头子的唠叨,实在是被逼得有点烦了,这才来了。 但是没想到会看到邬亦辰和兮萝。 邬亦辰已经许久没来参加这样的宴会了,更叫他意外的是,他竟然把兮萝给带上了。 这是继网上宣誓之后,首次公然带她露面,算不算是变相承认他俩的关系? 裴照心里顿时兴奋了起来,这种兴奋,简直比他自己找到媳妇儿了还要激动。 邬亦辰是谁啊,那可是绝世大冰块。 年少时瞎了眼看上翟雨晴,之后就一直清心寡欲,不近女色,裴照还真担心他成了和尚。 上回在老宅见到兮萝,他就惊得眼珠子险些掉出来了。 但当时邬亦辰死不承认,没想到这么快就打脸了。 他看邬亦辰的眼神,顿时满怀欣慰了起来。 兮萝见了他就像是见到了救星,她十分热情地道:“裴医生你刚来,定然对这里都不熟,我带你到处逛逛吧!” 大家都被兮萝的话给怔了一下。 这有啥好逛的。 而且她是邬亦辰的女伴,还疑似亲密关系的女朋友的那种,现在对别的男人这么热情,真的没有问题吗? 便是裴照也跟着愣了愣。 只有邬亦辰知道她在想什么,无非就是嫌在自己身边太无聊,想去找些吃的。 邬亦辰本不想放她乱走,免得再给自己闯祸。 但是兮萝可怜兮兮地望着他,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邬亦辰心里莫名地就软了。 他低声道:“不许闯祸!” 兮萝立马点头如捣蒜。 他又转头对裴照道:“看着她,不要让她乱跑。” 在这里,此时此刻,邬亦辰就是想要再嘱咐其他的,也不方便。 不过,他相信裴照能明白他的意思。 裴照自然也只能点头,邬亦辰这才松了手,兮萝心里欢呼雀跃,简直跟重归森林的鸟儿似的。 然而表面上却只能依旧保持矜持,她迈着端庄典雅的步子,从众人视线包围下走了出来。 直到大家又开始围着邬亦辰转了,兮萝才迫不及待地往自助区的方向去。 她心心念念了那么久的美食啊,终于能吃上了! 裴照先是一愣,旋即就明白了她突然对自己那么热情的原因,不觉失笑。 他含笑着走了上去,不紧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飞快地把那些美食往自己的盘子里装。 他以手抵唇,忍不住轻咳一声,小声提醒,“这里的东西很多,吃不完,你可以吃完了再来拿。” “可是我好难取舍啊,每一个都想吃。” 裴照见她装的那些东西,大多数女孩子退避三舍的高热量点心,他顿觉兮萝果然与寻常女人不一样。 裴照又道:“那咱们就站在这儿吃,一边吃一边拿,也省得你拿着重。” 兮萝看了看周围,的确也没有人让他们坐下来吃的地方,于是她便同意了,开始专心吃起了自己盘子里造型漂亮的奶油蛋糕。 这种蛋糕她还没吃过呢,之前只在网上看到过,可馋死她了。 兮萝一口咬下,唔,真好吃。 甜滋软滑,入口即化,真好吃! 兮萝小口小口地吃着,脸上满是乐滋滋的享受神情,裴照看着,不觉微微愣神。 这位小嫂子,果然是天生丽质啊,连吃个饭都能成为一道秀丽的风景,尤其是那股子分外享受的神情,更是让她带上了一股莫名的吸引力,秀色可餐这个词,堪称为她量身定做。 周围不少人也都朝这边看来,兮萝专心填肚子,根本没看到似的。 裴照看她吃得开心,自己也忍不住拿了一块点心,刚吃了一口,眉头就禁不住蹙了起来。 真腻。 兮萝把几种口味的蛋糕都吃了个遍,这才把肚子填饱了,也才渐渐觉得多了些腻味,于是开始转战麻辣味的小吃,吃了两口,这才有功夫跟裴照说话。 “你怎么不吃啊?” 裴照扯了扯嘴角,来这宴会的,没人是真正冲着这点子吃的来的。 可是看兮萝这样子,倒像真的是冲着吃的来的。 裴照越发觉得兮萝与众不同,具体哪里与众不同,他自己却也有些说不上来。 他回道:“我不饿。你很饿吗?” “嗯,不过现在不饿了。”兮萝溜了一眼自助区上琳琅满目的美味,语气满是遗憾,“还有好多东西没尝到我怎么就有点饱了,早知道方才我就不吃那么多蛋糕了。” 兮萝的语气太认真,裴照忍不住问,“你来这儿,就是为了吃东西?” 兮萝想都没想就答,“对啊,难道你不是吗?” 裴照嘴角抽了抽,“我不是。” 不仅他不是,现场的人除了她自己,都没人是为这个来的。 () 第692章 聊八卦 老实说,裴照对兮萝还真的挺好奇。 长得美,出现得莫名其妙,行为方式与众不同,最主要的,让邬亦辰为她破了很多此例。 裴照见她吃得差不多了便闲聊般开口问道:“你家是哪里的?” 兮萝脱口就要说京城,但是嘴里有东西就噎了一下,也及时地打住了要出口的话。 她说:“我就是本地人。” 裴照又问,“怎么跟阿辰认识的?” 生怕她反感,裴照又赶忙道:“你别误会哈,我跟阿辰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好哥们儿,最担心的就是他的终身大事,现在他好容易有了着落,我心里高兴又好奇。 他那锯嘴葫芦似的性子,我铁定是什么都问不出来,所以只能来问你了。 当然,咱们这是聊天,互相增进了解,你要是有什么想问的,也都可以说,我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裴照这么坦率地把话说开,兮萝又见邬亦辰对他的态度的确不一般,心里便也少了些许芥蒂。 她半真半假地胡诌,“他是收古董的,我家刚好有个古董被他瞧上了,就这么认识了。” 裴照一听,还真就没有怀疑,毕竟兮萝一看就像是大家出身,她家里就算是有什么珍贵的古董,也都说得过去。 裴照正要再问些细节,兮萝眼珠子一转,便率先开口,岔开了话题,小声问,“你们从小就一起长大,那你认不认识翟雨晴?” 裴照到了嘴边的话立马就给咽了回去,看着兮萝一阵讪笑。 “这……你问她干什么啊,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兮萝见他神色便知道他一定是以为自己这是在找邬亦辰兴师问罪,她摆摆手,“我知道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我也只是单纯的好奇,想听八卦罢了。” 裴照一脸怀疑地望着她,似是要在她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兮萝却是满脸坦然,一双眼睛的确是亮晶晶的,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裴照寻思着,他们既然在一起了,那邬亦辰以前的那点子事也就根本瞒不住,遮遮掩掩的倒真像是多大的事似的。 裴照便开了口,“其实也的确没多大的事,他们也没有在一起过,全都是翟雨晴小题大做,无病呻吟,闹得好像阿辰有多为她着迷,有多非她不可似的。” 兮萝道:“可是他们是青梅竹马呀。” 裴照嗤了一声,“那要这么算,我们那院儿里的人,也都是一块长大的,大家岂不都是青梅竹马?” 兮萝继续追问,“可是邬亦辰也没喜欢别人呀,他却喜欢过翟雨晴。” 这个裴照就没法否认了。 但,喜欢算个屁啊,那时候他们懂个鬼玩意儿,所谓的喜欢,也不过就是跟翟雨晴说话比别的女神多一些,顶多就是那么点朦朦胧胧的好感。 而且,翟雨晴从小到大可都是个有手段的主儿。 现在回想起来,翟雨晴的那些手段,可真是做作,邬亦辰要是这会儿还喜欢她,那就真是瞎了眼了。 于是裴照推心置腹地道:“小嫂子我跟你说,这个你可不能怪阿辰,你是不知道翟雨晴从小到大有多妖里妖气,我们那时候多年轻啊,那是最纯情的时候,自然难免被她迷惑。后来,她这样的路数用得多了,大家也都看清了她的本性,一个个都离她远远的。” 兮萝忽然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我们。 她立马问,“你也喜欢过她?” 裴照一噎,没想到兮萝竟然这么敏锐。 裴照神色微微不自在,“都是当年眼瞎。不过我这人比较喜新厌旧,很快就不喜欢了,不像阿辰那么专情。” 他说完,立马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找补。 “当然阿辰也早就看清她的真面目,早就没那回事了。他这人对待感情认真,一旦喜欢上了就不会轻易改变。 可是他一旦放下了,也就是真的放下了,决绝果断,不会拖泥带水,更何况翟雨晴那么表里不一,他就更不可能再跟她有什么。 翟雨晴早就是过去式了,任凭她再怎么使尽手段,也动摇不了阿辰的心。你就放心吧!” 兮萝摸着下巴认真思索了一番,他对感情是不是专一她不知道,但裴照说的,他一旦放下了就决绝果断不会拖泥带水,她倒是相信的。 若他真的喜欢跟人搞暧昧,当时在翟雨晴主动送上门的时候也不会拿自己当挡箭牌。 想到翟雨晴那女人吃瘪的样子,兮萝心里就舒畅了几分,脸上也不觉带出了几分笑意。 裴照见她笑了,心里也暗松一口气。 不然若是她因为自己多嘴说的这些事生气了,回头跟邬亦辰闹,自己也非得被邬亦辰扒皮不可。 为了宽她的心,裴照又继续道:“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那个翟雨晴连你的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 兮萝下意识地点头,“我也觉得。” 她这么有自信,裴照倒是被噎了一下,顿时觉得自己方才的安慰显得十分多余。 “对了小嫂子,你们……” 兮萝打断了他,“别叫我小嫂子,叫我兮萝就好。” 她心里撇撇嘴,自己跟邬亦辰又不是那种关系,他把她当挡箭牌,她呢,借着跟他在一起挣曝光度,然后期望让柳桃之或是柳夭夭能发现自己,主动联系自己。 可是,她和邬亦辰的动静都已经闹得那么大了,怎么还是没人找她啊。 裴照不是拘泥小节的人,闻言便也从善如流地道:“兮萝,我去老宅几次都没找到你们,你们现在住在哪儿啊?” 兮萝想回答,但被邬亦辰调教了几次,她刚要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她含混道:“反正我们有地方住。” 裴照也同样敏锐地抓到了一个关键词,我们。 所以,这两人还真是同居了。 之前在网上看到那些秀恩爱的微博,他还有些不信,打电话给邬亦辰求证,被他回了个“无聊”就挂了电话,现在,再见到兮萝,又听她这么说,裴照可算是彻底地相信了。 他没有再继续追着这个话题问,毕竟她是嫂子,问太多不合适,他便笑着打趣,“也是,咱们邬总可是身价过亿的人。” 兮萝听了,眉头都没抬一下,甚至已经转头开始找其他没吃过的东西了。 裴照不觉又微微扬了扬眉,看来这位小嫂子,还是挺稳得住的嘛。 而此时兮萝的真实心理是,身价过亿是什么?能吃吗? () 第693章 专抢他喜欢的东西 他们在这边一边吃一边聊,周围不少人都朝他们偷来了打量的目光。 只是,许是兮萝和裴照这两人的组合让人有些不知如何搭讪,所以一直都没人主动上前。 他们两人也落得清净自在。 兮萝余光瞥见那边的陈安宴,便又立马想到了新话题,朝他的方向努努嘴,“说说他。” 裴照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不觉撇了撇嘴,一副很是不屑的模样。 “他啊,跟翟雨晴是天生的一对,一个风骚,一个风流,都不是什么省心的玩意儿。” 兮萝脱口道:“那他们怎么还离婚了?” 裴照闻言一怔,眉头禁不住微微蹙起,“他们离婚了?你怎么知道?” 兮萝自知失言,但话都已经说出口了,要收回也不可能,她也没必要收回。 兮萝便言简意赅,掐头去尾地把自己撞破翟雨晴的事说了一番。 裴照听到翟雨晴去找邬亦辰,心里都要气笑了。 这个女人,可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还是那么不知廉耻! 可是这事儿被兮萝给撞上了,她难道不生气? 但裴照看她的神色,的确是没有半点生气的模样,而只是就事论事地谈论这件事罢了。 裴照暗暗放心下来,目光落在那边言笑晏晏地与人交谈的两人身上,面上更添鄙夷。 “那两人素来都最会装模作样,逢场作戏,现在就算已经离婚了,为了两家的利益着想,也能装出一副恩恩爱爱的模样。” 兮萝看他们两人的相处,原本还在想是不是翟雨晴在骗自己,实际上他们压根就没有离婚。 但是现在听到裴照也这么说,她顿时就有些不确定了。 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这么说,那个陈安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裴照也怕被人听到,但是此时却是不吐不快,他连连点头,“可不是嘛!阿辰家的事,你应该也知道,陈安宴是阿辰大姨的儿子,以前只是偶尔来我们这边玩,并不是跟我们一块儿长大。后来,当年那场车祸后,才让他们母子住到了家里。” 裴照还要继续往下说,兮萝就急忙打断了他,“当年的什么车祸?” 听起来,好像有很多故事的样子。 裴照见她的神色好奇,真像是不知道的样子。 裴照寻思着,大概是邬亦辰不想提起伤心事便没告诉她。 裴照没把她当外人,而且这些事也算不得什么秘密,便告诉了她。 原来,当年,邬亦辰的爸妈是公司的总裁和副总,两人协力操持着集团一应事宜。 陈安宴的爸爸则是他们手下的一个部门经理,这还是看在亲戚的面子上给他安排的一个职位。 当时,他们从家里前往公司,顺路就捎了陈安宴的爸爸一段,但谁知道,路上发生了车祸,车毁人亡,三个人都没救回来。 因为开车的是阿辰的爸爸,又是他们把人捎上,陈安宴的妈妈就把所有的责任都怪在了他们的身上。 邬爷爷白发人送黑发人,本就伤心难过,根本没时间跟陈安宴的妈妈闹,就赔了他们一笔钱,还答应她的条件把他们都接到家里,让陈安宴跟着邬亦辰上同样的贵族学校。 “这小子,以前刚来的时候,装得可像了,就好像跟阿辰全无芥蒂似的,我们见他不像他妈那么无理取闹,也就慢慢带他一块玩儿。 但是后来才渐渐咂摸出味儿来,自从他来了之后,在学校里有关阿辰爸妈是杀人凶手的传言就传得沸沸扬扬,还有人说他陈安宴寄人篱下,受尽委屈,阿辰明里暗里吃了不少亏。 凡事阿辰看中的东西,他们母子转头就能使手段拿去,邬爷爷要撑起偌大的集团,根本没有闲暇分心管这些事,阿辰也从来不爱多说,让他们母子很是嚣张了一段时间。 后来还是老管家跟爷爷露了口风,邬爷爷才知道他们母子心术不正,邬爷爷后来不知使了些什么手段,把人客客气气地请出去了。” 兮萝听得瞪大了眼睛,心里也跟着揪了一下。 邬亦辰这么厉害一个人,以前也被人欺负过? “那,陈安宴跟翟雨晴在一起,也是因为想抢邬亦辰喜欢的东西?”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兮萝又不禁怀疑了,“可是按你所说,陈安宴需要寄人篱下,邬亦辰却是身价过亿,只有眼睛瞎了才会选陈安宴吧?” 对兮萝的后半句话,裴照深以为然,但是,前半句就不尽然了。 “陈安宴的外公外婆家家底不薄,他还有好几个舅舅,也都身价不菲,陈安宴母子当初缠上邬家,并非真的走投无路,而是想占据道德的高峰,为他们家博取一些同情罢了。若陈安宴真的是普通老百姓,翟雨晴家也不会同意他们结婚。” 兮萝啧啧两声,“那这么说,邬亦辰还得谢谢他,把翟雨晴那祸害给收了。” 裴照被她逗笑,但想想,可不就是这样嘛。 “翟雨晴那祸害,也算是有了恶报,如若不然,她也不会被陈安宴那渣男伤得遍体鳞伤。这就叫祸害自有天收。” 两人说着说着,最后就变成了对那两人的公开讨伐。 拉近两人关系的最快捷有效的方法是什么?当然是拥有共同的敌人,然后一起讨伐他们! 兮萝和裴照就是如此。 兮萝虽然只见过他们两人不超过三次,但是,这并不妨碍自己能对他们从头骂到脚,花样不带重复,特起劲的那种。 正因为如此,裴照越是跟她聊就越是觉得浑身带劲儿,越聊越对胃口,简直能引为毕生知己了。 而被他们口诛笔伐的两人,却是觉得自己耳根一阵阵发热,翟雨晴甚至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陈安宴伸手轻揽过她,对着其他人歉意一笑,以翟雨晴身体不适为由,把人都劝走了。 身边终于没了一波又一波的人,陈安宴也松开了翟雨晴,面上没了方才与人虚以委蛇的笑意。 翟雨晴脸上也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 她的目光忍不住落在邬亦辰的方向,他周围依旧有不少人,他在其中,宛若鹤立鸡群般的存在。 她有一瞬间的晃神,当初自己怎么就看走眼了? 而陈安宴,却是一边小口小口地抿着红酒,一边看着不远处正跟裴照说得热火朝天的兮萝,唇角微勾,饶有兴味。 兮萝正在骂他,目光自然时不时瞟向他,冷不丁的,两人目光撞在了一处。 兮萝怔了一下,陈安宴却很坦然,甚至举起手中酒杯,与她遥祝。 兮萝才不想搭理他,可是,她的目光,却是被他手中红艳艳的红酒吸引了。 她方才就想喝,可是邬亦辰没让,现在,邬亦辰不在,此时不喝,更待何时? () 第694章 不见了 兮萝目光一转,先是朝邬亦辰的方向瞟了一眼,看到他依旧没应付完那些人,心里一阵窃喜。 然后就朝某个侍应生招了招手,从托盘中拿了两杯红酒,一杯递给了裴照。 在这种场合,喝红酒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邬亦辰也没有特意交代过他,他自然不知道兮萝没有喝过。 他觉得两人短短的时间内,已经建立起了友情,他举起酒杯,跟兮萝轻轻一碰。 “cheers!” 为他们的友情。 兮萝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为了不露怯,她微笑着,也学着说了一句,然后迫不及待地凑到嘴边,小小地抿了一口。 这个味道,一开始有点奇怪,她有些喝不惯。 再细细地品尝,就又觉得入口绵长,有一股子很奇特的感觉。 兮萝一下下地小口抿着,越喝越好喝。 看来这红酒,跟白酒相比,酒劲也不过如此的嘛,邬亦辰还一直不给她喝,真是小气。 她每次都是小口小口地抿,裴照也没发现她喝得快,便也没有出声阻止。 裴照忽的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方才吃了点蛋糕,太过甜腻,现在肚子开始翻腾起来了。 他捂着肚子,出声道:“我去趟洗手间,你要不要回阿辰那里?” 兮萝连忙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要不要,她才不要呢! 在这里多逍遥自在啊,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喝什么喝什么,还不用在那儿听那些人像王八念经似的念一些自己听不懂的话。 裴照快步离开了,兮萝便落了单。 但她现在也已经不怕了,因为对这儿已经有了一定的熟悉感,而且,她找到了自己喜爱的东西。 兮萝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她现在只是在挑拣着那些看着美味的,她还没吃过的东西在品尝。 一边喝着小酒,一边吃着美食,身边还没人打扰,她觉得很是自在。 不知不觉,一杯红酒就被她喝完了。 而这时,有侍应生过来,把她的红酒杯收走了,询问过她之后,又给她递上了一杯新的。 兮萝俨然已经把红酒当成了水在喝。 吃吃喝喝间,兮萝便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发晕了,好像酒的后劲上来了。 她脚下有些不稳,正要摔倒,一个女侍应生及时走过来扶住了她。 对方低声询问她怎么了,兮萝大着舌头说头晕,对方便道:“那我把您扶到休息间休息一会儿。” 兮萝点头,这一点之下,头更晕了,她立马就乖乖的,不敢动了。 侍应生扶着她,离开了宴会厅,她觉得耳边的嘈杂声变小了,她们转入了一个清净的区域,一个婷婷袅袅的身影就出现了。 她软语道:“这是我的朋友,你就交给我来照顾吧。” 侍应生没有怀疑,休息区也就在前面,她便把兮萝交给了对方。 翟雨晴接过了身子发软的兮萝,唇角泛起了一丝冷笑。 翟雨晴扶着兮萝坐到了休息区,刚坐下,兮萝整个人就瘫软了下去,嘴里迷迷糊糊地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 翟雨晴看了她一眼,拎着包就如来时那般,婷婷袅袅地离开了,兮萝就被她扔在了这里。 裴照从卫生间出来,又遇到了几人攀谈,他应付了一番,再回到宴会厅,已经没有兮萝的身影了。 裴照也没在意,或许她也去卫生间了。 裴照随意地在宴会厅里走着,忽的,一道人影就逼到了自己的面前,是邬亦辰。 他阴着脸,沉声问,“她呢?” 裴照莫名觉得邬亦辰的眼神带着杀气,他原本觉得并没有什么的事情,被他这么冷冽的目光一看,瞬间就也绷紧了心弦。 “她,应,应该去卫生间了吧?” “应该?”邬亦辰危险地抬高了音量。 裴照咽了咽唾沫,“我方才去了一趟卫生间,回来的时候就没看到人了。” 邬亦辰深吸了一口气,他的目光又在宴会厅里来回扫了一圈,还是没有看到人影。 他不再逗留,大步流星地往卫生间的方向走。 裴照见他这般神色,顿时也紧张了起来,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道:“这,这应该没事的吧,她又不是小孩子,也有应变能力,不会出事的。” 邬亦辰浑身上下都萦绕着一股强烈的低气压,不想说话。 别人或许觉得兮萝是个成年人,不会出事,但是,他却知道,兮萝在这个世界,很大意义上就是个孩子! 她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人心有多复杂,究竟有多少肮脏的手段,一不小心,说不定就中招了! 两人到了卫生间外,邬亦辰还算有理智,没有直接闯进去,而是请了个刚从卫生间出来的女士进去帮忙查看。 最后那人却说,卫生间里没了其他人。 邬亦辰不信,这下就没再保持理智了,直接就闯了进去。 最后看到的,确确实实地一个个开着的隔间。 裴照只能朝那位女士赔笑着解释,是因为跟女伴走失了,一时心急才会如此。 那位女士涵养也不差,并没有因此撕破脸皮,她提了一句,“若是在宴会厅找不到,不妨去休息区看看。” 这话倒是提醒了他们,邬亦辰转头就往休息区疾奔而去,裴照又只能继续跟那位女士赔笑着道歉,最后才急忙跟着追了上去。 那位女士虽觉邬亦辰行事有些鲁莽,但是,看到他对自己的女伴那么紧张,心里倒是也释然了,甚至还有些羡慕他那位女伴,能有人这么关心她。 两人冲到了休息区,目光在休息区的各处转了一圈,最后,依旧没有看到那个身影。 邬亦辰的面色变得很难看,裴照也渐渐有些紧张了起来。 他开口道:“电话打过了吗?” 邬亦辰绷着声音,“她的手机在我这里。” 裴照霎时哑了。 裴照见有个侍应生扶着个人走了进来,便急忙上前询问,把兮萝的外貌和着装都描述了一遍。 那侍应生恰就是方才扶着兮萝进来休息的人,她闻言,指着某个位置,“那位女士喝醉了,我就把她扶到了那里休息,然后我就离开了。等我再进来,就发现那位女士已经离开了。” 邬亦辰的面色阴沉,“喝醉?你让她喝酒了?” 裴照的神色僵住,磕磕巴巴,“我,我不知道她,她酒量不好……” 邬亦辰深吸了一口气,才压住了心头的焦灼和怒意,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 () 第695章 没人能打她的主意 裴照看到他样子,心里不觉有些发怵,只能赶紧也跟着追了上去。 邬亦辰深吸一口气,“分头找,你往那边去。” 裴照忙不迭地点头,急忙往他指的方向去了。 两人往宴会厅的两个出口而去,一路不停张望,想要找到那人,但是入眼的,却都是陌生的面孔。 邬亦辰心急如焚,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这样方寸大乱。 他用力扯了扯领带,焦躁的情绪快要将他烧了起来。 邬亦辰直奔前台,双目赤红,气势逼人,朝里面的人怒声道:“我要调监控!” 监控并不是随便能调的,但是邬亦辰的气势太过骇人,看他的装扮便像是前来参宴的体面人,领班不能得罪,便只能把监控调了出来。 邬亦辰直接抢过了鼠标,飞快地点出自己想要找的东西,目光灼灼地盯着。 终于,他找到了兮萝。 她喝了酒,被一个女侍应生扶走了,就是方才他们问话的那人。 他再看到另外一个人的身影时,眉头不觉深深地拧了起来,眉宇间尽是肃杀之气。 翟雨晴把兮萝扶到了休息区,但是,她只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像是什么都没有做。 可是,邬亦辰却并不觉得翟雨晴会这么好心,会主动帮兮萝。 邬亦辰继续盯着那个监控区域,很快,那里又出现了一个人,一个男人,他戴着帽子,把大半张脸都遮住了,搀起兮萝便往外走。 邬亦辰的心一下狠狠地沉了下去。 他继续顺着监控找,那个男人搀着兮萝进了员工通道,消失在了监控区里。 邬亦辰的目光飞快在监控中扫过,死死地盯着,可是,却是再也找不到那个人影,他狠狠地啐了一声。 邬亦辰转向站在旁边,已经有些噤若寒蝉的领班和前台,冷声,“这个员工通道在哪里?能通向哪里?” 领班磕磕巴巴地开口,“通,通向客,客房区……” 邬亦辰闻言,心里霎时又是重重地咯噔了一下,脑子里已经生出了最坏的可能。 他声音更冷若寒蝉,“把各层客房区的监控给我调出来!” 领班根本不敢废话,赶忙照做。 邬亦辰的目光在各个楼层的监控中来回扫视,最后,目光定格在了其中的某一层。 在事发的时间里,监控里出现了两个人,男人已经不再穿着侍应生的衣服,而是换上了一身西装,头上的帽子也没了,整张脸都清晰地出现在了监控里。 而他揽着的女人,去是被一件大披风从头到脚地裹了起来,整个人都倚在那人的怀里,由着对方扶着。 邬亦辰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两人,哪怕她被披风从头到脚都裹着,但那背影,以及那不小心露出来的裙子下摆,也让邬亦辰认了出来。 邬亦辰紧紧盯着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人刷了房卡,把兮萝带进了房间里。 邬亦辰目光扫到那个房间号,1308!他立马便像是一阵风似的,飞快跑了出去,那速度,让人目瞪口呆。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任何一个时候比现在更心急如焚,更心急火燎,更担心受怕。 即便是当初得知爸妈出车祸,在医院抢救,他都能强逼自己冷静,不能慌乱。 然而此刻,无论他跟自己说多少遍要冷静,要淡定,但是一颗心都像是在热锅里煎着炸着,难熬极了。 他飞快地按下电梯,楼层一层层往上,速度很快,但是,邬亦辰却仍是觉得慢得灼人。 终于,“叮”地一声传来,电梯门打开了,邬亦辰飞快地冲了出去,朝着某个方向飞奔,像是一只离弦的箭。 1308! 邬亦辰看清了房间号,抬脚便用力一踹。 原本以为要费些功夫才能把房门踹开,但是没想到,他一脚之下就踹开了,房间里隐隐传来了一阵女人的低吟。 邬亦辰浑身的血都要凝固了,他满脸寒气地冲了进去,便看到一个男人正在俯身要去抱床上的人,而地上,赫然便是被撕碎的衣服。 邬亦辰所有的血都直接往脑子里涌,他上前,不由分说地抓住那人的后衣领,然后照着面门就给了一拳。 一拳下去,那人被打懵了,邬亦辰看清这人的脸,也怔了一瞬,旋即,便是更加滔天汹涌的怒意。 陈安宴!他妈的竟然是陈安宴! 邬亦辰双目赤红,又一拳朝他抡去,怒道,“人渣!” 陈安宴急忙偏头躲开,同时也飞快出拳,朝邬亦辰的小腹便打了一拳。 邬亦辰吃痛,抓着他衣领的力道便松了,陈安宴趁机挣开,朝后退了两步。 陈安宴的鼻子流血,脸上也被打肿了,整个脑袋都嗡嗡响。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缓一缓,邬亦辰便又朝他袭来了,陈安宴连忙抡起手边台灯隔档,一边粗声粗气道:“你他妈好好看清屋子的情况再动手!” 邬亦辰却根本没理会他的话,满眼杀气,只想把他弄死。 陈安宴咬牙切齿,“是那个人渣想对她图谋不轨,我他妈是救了她!” 邬亦辰这时候才稍稍找回了些许理智,他转头,目光一扫,就扫到了那个瘫倒在地上的男人,那人的脸朝上,邬亦辰认出了,正是方才在监控里见到的那人。 邬亦辰神情微顿,但是,看着陈安宴的神情依旧满含警惕。 他冷冷道:“谁知道你是不是跟他一伙的。” 陈安宴只觉得自己快要被疼翻了,但又不敢松懈,因为生怕邬亦辰再发狠再给他来一拳。 他没好气道:“你若不信,等他醒了好好问问他便是。” 邬亦辰冷笑,“那你方才是要对她做什么?” 陈安宴回答得理所当然,“当然是把她带走,难道还要继续待在这房间里吗?” 邬亦辰眸中依旧满是冷意,“带走?带到哪儿?带到你自己的房间里?” “我是这样的人吗?” 邬亦辰朝他投去一记嘲讽的笑,“你不是吗?这样的事,你又不是没做过。” 陈安宴神情一滞。 邬亦辰冷冷地盯着他,“我警告你,她跟其他女人不一样,你要是敢打她的主意,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他的眼神狠厉,杀意尽显,半点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陈安宴只觉得心底一寒。 邬亦辰收势,转身到床边,脱下西装外套把人牢牢裹紧,然后抱了出去。 () 第696章 删还是不删 邬亦辰刚把人抱出去,裴照就急急忙忙地赶了来。 他在下面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人,后知后觉想到可以调监控,这才急匆匆地跑去前台。 然后就从前台的口中得知了邬亦辰已经冲上来了,他便也急忙跟着上来了。 裴照看到这番情形,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整个人都彻底僵住了。 他有一种自己闯了大祸的感觉。 邬亦辰浑身上下杀气腾腾,瞥了裴照一眼,冷声道:“里面的人渣,给我看好!等我腾出手了再好好算账!” 裴照自觉闯了大祸,把这次当成了难得的将功补过的机会,自然连连应下。 邬亦辰没有去解释陈安宴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因为他自己都不能判断,陈安宴方才说的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裴照若是误会了,再把陈安宴胖揍一顿,他绝对没有半点意见。 然而,实际上,这一次,他们的确是误会了陈安宴。 陈安宴虽然是个流连花丛的花花公子,兮萝也的确是让他眼前一亮。 但是,对不同的女人,他有着不同的态度。 对那些主动倒贴,就图他钱的女人,陈安宴不介意玩玩,只当消遣。 而兮萝显然不是这一类人,单单她是邬亦辰女伴这一点,就让陈安宴生出了强烈的征服欲。 这种征服欲,不是下药把她睡了这样简单粗暴,而是,能够像对翟雨晴那般,让她爱上自己,抛弃邬亦辰跟自己好。 只有那样,陈安宴心里的征服欲才能得到真正的满足。 他又不是没女人,下药这种事,他不屑做,只会觉得掉了自己的格调。 兮萝长得实在太有吸引力,轻易地就让人不自觉把目光定在她的身上。 他已经许久没有体验过这种着迷的感觉了。 所以今晚他一直都注意着她,正是因为注意,他才看到她那有些不正常的喝醉状态,随后再看到翟雨晴出现在她面前,陈安宴就心知这个女人怕是要搞事情。 他之后偷偷地躲在旁边观察,果然,兮萝被人带走了。 所以他才一路跟到了房间,在对方还没来得及对她做什么的时候就佯装客房服务把房门一脚踢开,在那个男人还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就把人打趴下了。 兮萝的情况果然跟自己预想的差不多,她不是单纯的喝醉酒,而是中了药。 陈安宴看到她面颊通红,口中低低沉吟的娇态时,心里差点没忍住那股子冲动。 这个女人,比他想象中还要美,还要有致命的吸引力。 但是,他根本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邬亦辰就冲上来了,迎面就给了他一拳,直把他打得头晕眼花。 他这会儿还没缓过神来,裴照又进来了。 裴照见了他,又是那副瞪大了眼睛,满脸愤怒的样子,张口就骂人渣,抡着拳头就要冲上来干架。 陈安宴脸色顿时一僵,慌忙再次抡起了台灯阻挡,一边急忙开口解释。 裴照最后有没有收拾陈安宴,邬亦辰已经顾不上,他现在满心满眼,就只剩下了怀中的人。 她的脸颊泛着异常的通红,身子不停扭动,嘴里发出一声声低yin,这样的反应,他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定然是被人下了药! 邬亦辰怒火中烧,浑身上下尽是肃杀之气。 他抱着人下了直梯,直接下到了负一楼,往自己的车走去。 负一楼潜伏着狗仔,此时宴会刚进行都一半,他们原本都百无聊赖,以为不会拍到什么东西,但是突然就看到了这一幕。 不少人急忙掏出相机,朝着咔咔咔地拍了起来,眼里都闪着八卦的光芒。 邬亦辰方才打过电话给司机,他早就打开车门等着了。 司机看到他们的这番情形,心里也暗暗惊诧,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却识相地没有多嘴,甚至连多看一眼都不曾。 邬亦辰面无表情地把人放进了车后座,将她牢牢盖住。 可他自己却并没有上车,而是转身,朝着某个方向而去。 那些正在拍照的狗仔们,看到他那杀气腾腾的样子,忽的就觉得背脊一阵发凉,莫名生出了强烈的惧意。 他果然是冲着他们去的。 邬亦辰走到他们面前,冷声,“把方才拍到的,都删了。” 邬亦辰的声音不高,却很冷,更充满了威慑力,让人下意识地便害怕,臣服。 有几个人都默默地拿出了自己的相机,把刚刚拍的照片删了。 邬亦辰拿过来翻了翻,确认都删了,这才作罢。 而其中一人,却是不肯给他,邬亦辰眼神冷冽,横扫过去,对方梗着脖子粗声道:“这是我的相机,你凭什么要求我删!” 邬亦辰看着那人,眼神中已经蒙上了一层浓浓的阴郁。 他冷冷道:“我再说一遍,删还是不删?” 那人依旧护着自己的相机不肯撒手,邬亦辰原本就火力盛,见此情形,二话不说,直接动手,一把将他的相机躲过,也没删,而是直接把芯片取了出来,折成了两半,然后把相机往地上一摔。 瞬间,那相机就摔成了碎裂。 那人目瞪口呆,其他人也都禁不住瑟瑟发抖。 那人冲上来就要跟他厮打,邬亦辰却是轻易将人一把钳住,然后一把甩开,那人就直接被甩得跌坐在了地上,半晌没站起来。 邬亦辰居高临下地睨着他们,“以后要是再敢乱拍,我砸的,就不仅仅是你们的相机那么简单了。还有,今天的事,你们若是敢乱传,让我在媒体上看到一丝半点不好的风声,就别怪我不客气!” 邬亦辰说完,没有再理会他们,直接大步流星地直接上了车,只留给他们一溜车尾气。 车里,兮萝身上越发燥热,不停地伸手扯着身上包裹着的衣服,脸颊红得吓人,嘴里的呻yin愈加嚣张,一下下地挠着邬亦辰的心尖,叫他也觉得车内的温度一点点地升了起来。 司机不动如山,不敢乱听,更不敢乱看,只专心开车。 邬亦辰降下了隔档板,与司机阻隔开来,然后又把车窗打开了一条缝,直到感到外面吹进来的阵阵凉风,他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 第697章 她不是你女人吗? 晚上,路上并不堵,距离也并不远,但是邬亦辰却感觉这条路好像被无限拉长了,每一分每一秒都很是难熬。 身上燥热得叫人抓狂,偏偏兮萝这女人还越发不老实,身子乱扭,嘴里乱哼,手上还不停乱抓,他每每将她的身子裹上,她都要用力扯开。 那种燥热,已经不是打开车窗就能缓解的了。 终于,车子停了下来,司机下车打开了车门,外面的冷空气瞬间扑面而来,邬亦辰只觉得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把兮萝打横抱起,脚步飞快地走着。 这是商品房,并非老宅,所以,他还需要坐电梯上楼。 司机又赶忙跑来给他按电梯,在司机要跟着一道进电梯,想要上去给他开门的时候,邬亦辰绷着声音拒绝了,他可不想让别人听到兮萝发出的那一声声羞耻的声音。 司机便恭敬地站在电梯外,直到电梯门关上。 邬亦辰正松了一口气,谁料,电梯刚刚升到了一楼,门就打开了,外面站着几个等电梯的人,他们看到电梯里的情形,先是怔了一下,旋即这才迈步走了进去。 邬亦辰的脸色,一时之间不停变化,颇为精彩。 他越发绷着身子,心里一阵暗暗祈祷,祈祷她千万不要再发出什么奇奇怪怪的声音。 可是,显然,他的祈祷并没有什么用,兮萝的药效越来越浓,她已经不舒服地哼哼了起来,身子也不停地扭着,蹭着。 在这密闭的空间里,兮萝发出的声音便像是被无限放大,直直地钻入了其余人的耳朵里。 邬亦辰甚至能感觉到周围人朝自己撇来的异样的目光,活像他是拐卖少女的大淫贼。 素来都能面不改色,也素来不会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做任何解释的邬亦辰,此时却是有些绷不住了。 邬亦辰轻咳一声,有些硬邦邦地开口解释,“她喝醉了,肚子不舒服。” 有人发出了原来如此的“哦”声,有人却只是收回了目光。 但是他们心里究竟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终于到了他们的楼层,邬亦辰脚下生风,飞快地迈出电梯,然后艰难地腾出手打开了门。 真正进到了屋里,邬亦辰才终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兮萝依旧挣扎着,邬亦辰没有再用力,她挣扎之下便把裹在身上的外套扯了下来,霎时便露出了一片明媚春光。 邬亦辰目光一直,霎时觉得自己的身上又更热了几分。 邬亦辰飞快把把人抱进了她的房间,像是甩着烫手山芋似的把她甩在了床上。 她的身子在柔软的床上滚了一圈,邬亦辰瞟了一眼就急忙把被子给她盖上。 他长长嘘了一口气,整个人简直比跑了个马拉松还要累。 他出去给她弄了根冷毛巾,敷在了她的额头上。 她并不老实,还要乱蹬被子,甚至不安分地伸手扯着头上的毛巾。 无奈,邬亦辰只能讲她的手再次塞进被子里,整个人都牢牢地将她框住。 刚安定下来,她又开始喃喃低语,“渴,好渴……” 邬亦辰看了她一眼,兮萝的面颊通红,又吃了那玩意儿,会口渴也是应该的。 他走出去,最后又无奈地折了回来,手里端了杯水。 邬亦辰想起上回她生病的时候,自己好心好意地给她倒水,最后她非但没喝进去,反而还吐了自己一身,甚至还扒了自己的裤子! 邬亦辰回想往事,脸色都黑了。 生怕重蹈覆辙,这一次邬亦辰的手段十分粗暴,他直接伸手,一把捏住她的鼻子,兮萝扭着脸挣扎,但是却都挣不过他的魔爪。 最后在她终于忍不住乖乖张开嘴之后,邬亦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给她灌了下去。 邬亦辰大感满意,松开了捏着她鼻子的手。 但是他脸上的神色还没来得及彻底舒展,兮萝就重重咳了一声,嘴里那些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水再次朝着他喷去,又给他喷了一声。 邬亦辰的脸色瞬间更黑了,他眼神幽幽地盯着床上这个不省心的女人,手中的拳头一下下握紧,很是咬牙切齿。 邬亦辰很努力,才压住了自己要直接动手把她拎起来痛扁一顿的冲动。 他深吸一口气,在自己要压不住怒火之前,转身走了出去。 邬亦辰进浴室给自己洗了个澡。 原本只是因为被她喷了水而洗,但是洗着洗着,思想不知怎的竟然开始跑偏了,脑中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散,像是脱缰的野马。 待他回过神来,身子已经不受自己的控制。 他伸手打了自己一耳光。 简直无耻。 他若是真的对她生了什么念头,又在这种情形下对她做了什么,那他跟那些禽兽有什么不同? 邬亦辰半晌才从浴室里出来,脸上还有未褪的潮红。 他将此归结为,热水太热了,绝对不会承认是因为自己方才胡思乱想了什么。 邬亦辰本不想进去,但又担心她会不会出事,他还没犹豫好,就听到房间里传来咕咚的一声巨响。 他那丝犹豫立马一扫而空,直接推门进去,便看到兮萝卷着被子已经滚到了地上。 她正在用力撕扯,想要从被子里脱身。 但是,方才他卷得特别仔细,就是避免她又把被子踢开。 邬亦辰伸手把她抱回床上,触到她的皮肤,顿时像是被烫了似的。 她的身上,就像是烧起来似的,比方才又烫了几分。 邬亦辰又捂在她的额头上,确认了一番,他的感知没有错,她整个人就是要烧起来了。 邬亦辰的面色瞬间一片阴沉,她所中的药,究竟有多烈! 邬亦辰没有处理过这样的事情,不知道这样放任自流会不会出事,他最后掏出手机,给裴照打了电话。 不待他说话,裴照急吼吼的声音便传来。 “阿辰你放心,我把陈安宴又打了一顿,还有另外一个人渣,我更是揍得他爹妈都不认识了。我待会儿就把人弄醒,好好审一审究竟是怎么回事。” 邬亦辰并非来查问进展,就算裴照没有处理好,他过后也能秋后算账。 但是裴照既然做得这么顺利,他也乐见其成。 他顿了顿,才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裴照听了他的问题,很是沉默了几秒才道:“阿辰,告诉我,你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 邬亦辰眉头蹙了起来,冷声,“你再说一遍。” 裴照揪了揪耳朵,“那这种睡一觉就能解决的事情,你为什么还需要来问我?她不是你女人吗?” 邬亦辰顿了顿,旋即,十分冷酷地切断了电话。 () 第698章 我是不是要死了? 切断了电话的邬亦辰脸色很黑。 竟然敢说他有毛病!他的身体好着呢,半点毛病都!没!有! 她不是他的女人?显然,并不是!他是什么眼光,怎么会看上这么一个什么都不懂,随时随地都能给他闯祸,没家世没背景,来历莫名其妙的女人! 不可能,这绝对绝对不可能! 只是,他却口嫌体直地又浑身燥热了起来。 他暗啐了一口,草! 邬亦辰最后压住了自己乱七八糟的念头,认命地拿起手机,开始搜索了起来。 这个死女人这样总不是办法,要是她出了什么事,自己白白让她吃吃喝喝这么长一段时间,岂不是亏大发了? 无视了被置顶的最佳良策:直接干一炮,他千辛万苦地往后翻,终于翻到了看起来还算靠谱的法子。 他于是折身出去,到了主卧,开始给浴缸放水。 网上的法子是要给她泡冷水,可是现在这种天,寒冬腊月的,就算开了暖气,真的给她泡冷水,回头非得把人泡坏了不可。 邬亦辰最后折中了一下,选择了不冷不热的温水,反正都是水,就算起效慢了些,但终究还是有用的。 满满一浴缸的水终于放好了,邬亦辰用手试了试温度,感觉还好。 他便去把兮萝给抱了来。 可是,真正要把人放进浴缸的时候他又顿住了。 她此时整个人都被牢牢地裹在浴袍里,可是,待会儿进了浴缸,总不能还裹着吧。 若是这么裹着泡,效果定然不好。 可是,若是不裹着…… 邬亦辰僵立着,半晌没有动作。 他最后闭上了眼睛,凭着本能慢慢摸索,把浴袍解开,然后把人缓缓地放进了浴缸中。 然后,又飞快地把浴袍往水上一甩,整个盖在了上面,将所有的风光尽数遮挡。 做完这一切,他这才睁开了眼睛,长长地输了一口气,身上又是出了一身的热汗。 邬亦辰很想不管她,就让她这么泡着,浴缸有恒温设置,他调好了温度,倒是不用担心水会凉,但是,她现在昏迷着,邬亦辰真的担心自己真走了,她把自己给淹死了。 邬亦辰最后傻乎乎直愣愣地在旁边守着。 邬亦辰正觉得度秒如年,忽的,外面就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邬亦辰眉头蹙在了一起,不知道究竟会是谁。 他原本并不想理会,但是,那敲门声却是锲而不舍,一副不把门敲开就誓不罢休的架势,邬亦辰看了眼兮萝,把浴缸里的水放了些,确保她不会扑腾着把自己淹死,这才挪了步子,十分不耐地去开门。 门一打开,邬亦辰看到外面穿着制服,陌生的面孔,脸上愈发不耐烦了。 他撑着门,冷声道:“你们有什么事吗?” 穿着制服的男人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打量,转头,对身后的人道:“是他吗?” 这时,他身后的人才探出了脑袋,是个中年大妈,她看向邬亦辰。 只看了一眼,对方就连连点头,“是他是他,就是他!” 邬亦辰眉头拧在了一起,也认出了那个中年妇女,可不就是方才跟他同一个电梯的人吗? 一个想法在脑中成型,他面色顿时现出一丝古怪,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那制服男人便冷声开口,“先生,我是小区的物业保安,这位业主称方才看到你抱着个衣不蔽体的女子,对方昏迷不醒,神志不清,怀疑对方是被你胁迫,还请你让我们进去检查,澄清此事。” 邬亦辰的脸色顿时现出一阵难言的古怪。 他伸手扶额,有种仰天长叹的冲动。 早知道会遇到这么多的麻烦事,他就应该把这女人直接带回老宅。 可是,这女人此时依旧昏迷不醒,而且现在正赤身裸体地躺在浴室里,怎么可能把这些人放进去? 邬亦辰冷着脸,“我是这个房子的业主,你纵然是物业,也没有搜查令,没有权利贸然进我的房子。” 邬亦辰冷硬地拒绝态度,瞬间更让他们觉得此事有鬼。 那位中年大妈更是化身为正义使者,高声叫嚷,“我方才在电梯里看得明明白白的,那位姑娘就是被你胁迫的,你若非是心虚,怎么会不肯让我们进去看看?” 邬亦辰最不耐烦应付这样的事,他没有什么犹豫,“砰”地一声就把门关上了。 物业和那位大妈瞬间更加确定了邬亦辰是在诱/jian少女,简直是个衣冠禽兽。 他们“砰砰砰”地不停砸门,邬亦辰却是沉着脸掏出了手机,给莫焕打了个电话。 今夜邬亦辰带兮萝去参加酒会,难得的让莫焕早早下班,他正在享受自己的美好时光,邬亦辰的电话就像是魔鬼的召唤似的,打了进来。 莫焕的身子抖了抖,内心是拒绝的。 但是现实却不允许他胆大包天地拒接老板的电话,颤颤巍巍地接起来,最后面如菜色地挂掉了,然后就又开始飞快地吧啦起了通讯录,拨出了一个又一个电话。 如此,足足过了半个小时,在邬亦辰门外狂敲门的物业大叔,这才接到了一个电话。 他砸门的动作瞬间顿住,这下面如菜色的那个人变成了他。 余光瞥见那大妈正愤愤然地准备拨打110,大叔赶忙眼疾手快地掐断,连拖带拽地把那大妈拖走了。 直到进了电梯,还能听到那大妈不依不饶地大喊着要伸张正义,解救失足落入虎口的小姑娘的声音。 邬亦辰面无表情地捏着手机,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若是那些人还不走,他就要忍不住开门把他们胖揍一顿了。 邬亦辰收敛了心神,转身正要去浴室看看那尊大佛怎么样了,谁料,刚转头,整个人险些直接跳了起来。 慕容兮萝,她,浑身湿哒哒,面颊红彤彤的,站在那里,活像是个女鬼! 她身上胡乱过着那件湿哒哒的浴袍,半开不开,若隐若现,简直就是在赤裸裸的勾引人,而她偏偏却毫无知觉,迷迷糊糊地望着他,像是一头迷路了的小鹿。 她光着脚,湿哒哒地朝他走来,看到他,脸上现出了几分委屈。 “邬亦辰,我身上好热,好难受,我是不是要死了?” () 第699章 究竟禽兽的是谁 邬亦辰神情一滞,呼吸都有一瞬间的停顿。 他黑着脸上前,沉声,“你不在浴缸里待着乱跑什么?” 兮萝皱着脸,伸手就要扯自己的浴袍,“我热,我待在里面更热。” 邬亦辰赶忙眼疾手快地制止她,飞快把人打横抱起,直奔浴室而去,目光一直直视前方,半分都不敢落在她的身上。 飞快奔进浴室,俯身,就要把人扔进浴缸里。 谁知,在他要松手直起身时,兮萝却是突然伸手一攀,直接就攀在了邬亦辰的脖子上,浴室湿滑,邬亦辰没有防备,被她这么用力一扯,整个人重心不稳,上班前往浴缸里一扑,也跟着砸进了浴缸里,唇上传来一阵清晰的痛感,旋即,一股淡淡血腥在唇上蔓延。 这个浴缸是他专门找人量身打造,超级大,容纳两个人也绰绰有余。方才他又放低了水位,眼下他也跟着砸进来,水位漫了上来,却也根本没有漫出去。 邬亦辰下意识地伸手在浴缸壁上撑了一把,才没让自己整颗脑袋都砸进水里呛到。 他稳住身子之后,这才舔了舔唇,只当自己方才是上下唇咬了一下,颇有些气急败坏地抬头想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屡屡给她找麻烦的女人。 但是,他刚一抬头,就看到兮萝也正伸着舌头舔着自己的红唇,那上面,赫然是一道血口子。 邬亦辰的动作一顿,整颗脑子也跟着轰了一下。 兮萝双目含水,神色委屈巴巴地望着他,“你咬到我了,好疼。” 邬亦辰默然,起身,谁料又被她抓了一把,重重砸进水里。 邬亦辰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凶狠地瞪了她一眼,“你再抓我试试!” “我偏要抓。” 说着,双手都直接圈在了他的脖子上,整个人都化身他的人形挂件,紧紧的,半分不肯松手。 邬亦辰浑身绷紧,眼中几乎喷火了。 他强压热意,绷着声线命令,“你给我松开!” 然而,处于半清醒半迷糊状态的兮萝格外大胆,也格外不听话,她手脚并用把人缠得更紧了,“我偏不!” 邬亦辰连连深吸气,拔高了声音呵斥,“慕容兮萝,你,你给我放手!男女授受不亲,你难道不知道吗?” 兮萝糯着声音反驳,“可是你刚刚还抱我了。” 邬亦辰无法反驳。 他只能拼命钳住这缠人的小妖精,要把自己从她的魔爪里挣脱出来。 可是女人缠起人来,便跟水蛇似的,根本叫人难以招架。 而且,邬亦辰的浴袍还掉了,他还得伸手扯住自己的浴袍。 邬亦辰手忙脚乱的时候,兮萝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唇,最后竟然抬头,一下就啃了上去。 邬亦辰所有的动作全都停住了,像是被人按住了暂停键。 她却对自己做了什么半点危险的意识都没有,尝了一口,还想继续。 邬亦辰强忍着把人推开,哑着声音,“慕容兮萝,你知道我是谁吗?” 她看了他半晌,就在邬亦辰以为她根本就是迷糊的认不得人时,她吃吃地笑了,“我当然知道,你是大帅比邬亦辰啊!”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了网络,兮萝各种词汇都能冷不丁地往外冒了。 邬亦辰眼神幽深,“那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兮萝无辜地望着他不说话。 邬亦辰哑声,“只有我的女人才能对我做这些,你给我老实点。” 趁着他还有理智,不要再来招惹他! 兮萝的耳中却是只钻进了一个词,他的女人。 她迷迷瞪瞪地想到了微博上的那些网友留言,突然冒出一句,“我不是你的女人吗?” 邬亦辰的呼吸又滞了一下。 这可真他妈的…… 她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他,邬亦辰喉结上下滚动,半晌,才终于从吼间吐出一个字。 “是。” 就算以前不是,现在,也是了。 兮萝丝毫不知道自己招惹了什么,她只觉得自己被腾空抱起,然后直接甩到了床上。 她还没来得及惊呼,男人便强势压下,疯狂掠夺。 他说:“你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说过的话付出代价。” 这个代价,对兮萝来说有些惨痛。 她在这些事上俨然是一枚白丁,在药性的作用下,起先她还挺激动,但是男女力量的悬殊太大,她很快就激动不起来了…… 第二天,兮萝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眼皮有千斤重,艰难地动了动身子,更是传来了一阵异样的撕扯与疼痛感。 她倒吸了一口气,脑子混混沌沌的,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经历了什么。 脑中的画面混乱不堪,像是乱七八糟的梦,又像是真实发生的。 她动了动身子,忽的发现自己的腿好像被什么重物压着,她抽了几下都没抽出来。 她闭了闭眼,酝酿了一番,再次艰难地睁开了眼睛,这一次,眼前的情境清晰了几分。 只是,望着头顶的吊灯,好陌生啊。 她僵硬地扭头,赫然看到了一张近在咫尺的,帅气逼人的俊脸。 这张脸,还相当熟悉。 兮萝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眼前的人还没消失。 兮萝僵硬地伸手,想要掐自己一把,这一动之下,被子滑落,她这才看到自己竟然,什么都没穿!而她的身上,一片青青紫紫,赫然是各种陌生的痕迹。 昨晚的各种记忆瞬间闯入脑中,兮萝扯开嗓子爆发出一声尖叫——“啊!禽兽!” 兮萝抡起枕头就要朝身边的男人砸去,睡梦中的邬亦辰被她一记枕头砸过来,陡然清醒。 还没反应过来,小女人的粉拳便随之落下,邬亦辰早就预料到了,当即十分机敏地伸手把人钳住。 兮萝粉面通红,一双眼睛里盛满了控诉,隐隐的甚至泛起了红。 她委屈得要哭了。 邬亦辰望着她,眼神很深,他开口,声音带着清晨特有的低哑。 “昨晚的事,你都忘了?” 兮萝气得眼眶更红了,挣扎着就要撕了他,“你个禽兽,我,我杀了你!” 邬亦辰的大手有力,稳稳地钳着她,深深地望着她,“你再好好回想,究竟禽兽的是谁。” 兮萝神情骤然顿住。 () 第700章 再哭,就亲你 兮萝努力地回想了一番,脑中似有什么杂乱的片段闪现,兮萝的脸色骤变,她飞快地甩掉了脑中的记忆,单方面拒绝承认。 那一定是自己在做梦,一定是自己在胡思乱想,那些记忆一定是错乱的! 不,不然她,她怎么会那样主动地去纠缠他!她才不是那样不要脸的女人! 邬亦辰看到兮萝脸上几番变化的神色,心中已经猜到,她必然是回想起了什么,他语气悠悠地问,“怎么,想起来了?” 兮萝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似的,霎时炸毛了,朝着他怒声大喊,“我,我什么都没想起来!” 邬亦辰拉长了音调,“哦?” 他缓缓道:“既然没有想起来,我便好生帮你回忆回忆。昨晚上,你热情似火,紧抱着我不撒手,还对我上下其手……” “住嘴,住嘴!我没有,没有!明明是你,你欺负我!” 兮萝急得眼眶都红了,嘴巴瘪着,那眼泪几乎立马就要滚落,整个人委屈巴巴,又可怜兮兮的,满含控诉。 邬亦辰的心里顿时微微一沉,心头陡生一种烦闷的情绪。 昨晚的事,果然只是药物作用所致,所以她对自己,其实是压根没有半点感觉的吗?所以现在,她才会这么紧张慌乱,这么恼怒控诉。 邬亦辰一个翻身,再次把人压住。 兮萝的眼睛瞬间瞪大,那含着泪意的眼眸直愣愣地瞪着他,那瞳仁里清晰地映着他的影子。 他反应过来,想要挣扎,邬亦辰的双臂却宛若铁钳那般,将她牢牢桎梏。 他声音压得很低,沉沉地道,“慕容兮萝,你们那儿不都看中讲究名节吗?我们既已有了肌肤之亲,你还想反悔?嗯?” 兮萝泪光盈盈地望着他,这张脸远看的时候帅气非凡,近看了,更是完美得毫无瑕疵。 他说着这些话,兮萝只觉得面上禁不住一点点地泛起了热意,心中羞恼愈甚。 她抬腿就要踢他,“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不是自愿的!” 男女力量的悬殊,早在昨晚上就得到了验证。此时,她的挣扎自然也是徒劳的。 邬亦辰直接道:“就算假装你不是自愿的,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又待如何?” 他着意咬重了“假装”两个字,坚决不承认她并非自愿。 昨晚若非她不知死活地撩拨,自己也不会把控不住。所以,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怪不得自己。 他的眸光微深,似想到了什么,缓缓拉长了语调,“不若,你把我睡回去,权当索赔?” 兮萝怔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他这话里的意思,一张脸霎时一阵爆红。 她高声大喊,“啊,你这个禽兽!不要脸!” 小女人不停挣扎,两人身上都很清凉,但是邬亦辰却不敢保证,她再继续这么挣扎下去,屋子里会不会再度升温。 邬亦辰低声警告了一声,“你再乱动,我不敢保证会不会做出什么来。” 兮萝的身子顿时僵住,旋即,浑身霎时就跟烧起来似的,不自觉染上一阵异样的粉红。 瓷白细腻的皮肤,倏而就染上了娇艳的粉色,邬亦辰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喉间变得有几分干燥。 兮萝咬唇,心里乱成一团麻,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该怎么是好。 她失身了,她失去了女儿家最最珍贵的东西。 这个时代,跟他们那个时代很不同,他们这里的人,就算是睡了,也不一定就要娶,就要负责。 邬亦辰他,他把自己当成了什么?玩物吗? 兮萝越想心里越是难受,憋闷,她眸中一直盈着的泪,终于凝聚成滴,滚落了下来。 一旦开了闸门,更多的情绪便都一股脑的全都涌了上来,直叫她委屈得难以控制。 她呜呜地哭了起来,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像断了线的珠子。 邬亦辰见她当真哭了,而且还是这么泪意滂沱的模样,心头顿时狠狠揪在了一起,整个人也陡生一股子难言的慌乱,一时之间语无伦次不知如何言语。 “你,你哭什么?我……” 兮萝越哭越凶,一边哭一边控诉,“你欺负我,你就是大禽兽,我恨死你了!” 邬亦辰默默地看着她吧嗒吧嗒地掉着泪珠,眸中生出了一股子烦躁和压抑的情绪。 半晌,他终于恶狠狠地吼道:“做我的女人,这么委屈你吗?我有哪里让你不满意?” 这个死女人,究竟知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女人对自己垂涎三尺,究竟知不知道他有多抢手,知不知道她有多身在福中不知福? 兮萝被他吼得一怔,打了个哭嗝,旋即又哇地哭了起来,“你又凶我,你老是凶我!我讨厌死你了!我对你非常非常不满意!” “我……” 邬亦辰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放缓了声调,“好了好了,我不凶你了,你也别哭了好不好?” 兮萝依旧哭唧唧,根本不理会他。 邬亦辰目光沉沉,他根本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不知道究竟该如何与她交流。 邬亦辰凭着本能,直接俯身,一把堵住了她的嘴,把她所有的哭声全都堵在了喉咙底。 兮萝再次怔住了,直愣愣地瞪大了眼睛,一时之间连反抗都忘了。 而邬亦辰的吻,霸道又温柔,在她的唇上轻轻辗转碾磨,带着温柔的安抚。 待兮萝回过神来,在这样温柔的轻吻下,她也完全忘了要如何反抗。 他离开了她的唇,又吻上她的眼睛,低低地道:“不准哭了,再哭,我就只能再亲你了。” 兮萝的脸上,身上,瞬间一片爆炸般的红,整个人仿若是一只煮熟的虾子,耳根更是烫得几乎烧起来。 邬亦辰也觉得自己要烧起来了,那样的语气,那样的话,他以前从未有过。 然而,此时却是自然而然地说出了口,完全没有半点迟疑,没有半点障碍,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说完,他也觉得自己耳根子微微热了几分,但他是男人,在外又是个冷面总裁,纵然不自在,也自然比兮萝能端得住。 两人保持着这副暧昧的姿势,四目相对,半晌无话,旖旎暧昧的气氛在慢慢流转。 () 第701章 我们早就在一起了 半晌,兮萝才咬唇,声音仍含满哭腔,“你,什么意思?” 邬亦辰正要开口,忽的,外面就传来了一阵“砰砰砰”的敲门声,那声音动静极大,一副要把他的门砸开的架势。 邬亦辰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皱得几乎能夹死苍蝇。 究竟是谁,大清早的就来砸自己的门! 邬亦辰又想到了昨天晚上的那个物业,还有那个多管闲事的大妈,面上神色不觉更冷了几分。 原本要跟她好好把事情掰扯清楚,但是被这人这么一打岔,到了嘴边的话就又都咽了回去。 他翻身坐起,“我先去看看。” 他身上赤裸,身材精瘦,就这么直接起身,兮萝霎时又看了个满眼。 她立马伸手捂住了眼睛,然后把整个人都盖进了被子里。 这个臭流氓! 邬亦辰却毫不在意,甚至还因为她的反应微微勾唇笑了笑。 他拢上浴袍,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邬亦辰的笑,也不过是对着兮萝,当他走到门口,听到那依旧如打雷般的捶门声,邬亦辰的脸色已经寒得跟冰块似的。 邬亦辰拉开房门,冷声,“是哪个找死……” 邬亦辰的话只说了一半,后半句就这么直接噎在了喉咙底,戛然而止。 他难得显出了呆愣的神色,有些茫然又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站在自己门口的人。 而门口那人,拖着硕大的行李箱,直接推开邬亦辰便走了进来,嗓门洪亮,“个臭小子,谁给你的胆量敢这么对老子说话?” 邬亦辰忍不住抓了抓头发,声音虚幻,“爷爷,您,您怎么回来了?” 邬老爷子邬明岳一副吹胡子瞪眼睛的架势,“不是你给我发邮件让我回来的吗?我还在非洲骑大象,收到你的邮件屁颠颠地就赶回来了,回头你竟然还问我怎么回来了?” 邬亦辰把门关上,走了进来,便见老爷子已经跟大爷似的直接坐在了沙发上,一副赖着就不走了的架势。 邬亦辰自然记得这件事,只是,经过这段时间与兮萝的相处,他竟然已经忘了最初发现那罗盘时候的震惊,和想要知道它的来路的急切,甚至在这小窝里有些乐不思蜀的意味,自然就把这事儿给抛到了脑后。 邬亦辰又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您怎么来了这儿,没回老宅?” 看那硕大的行李箱,显然是刚下了飞机,直接便往这里来了,压根就没回过老宅。 邬明岳睨他,“回老宅我不就扑空了吗?” “那我现在送您回去,我们到那边去谈。” 邬亦辰这么一副着急送客的样子,倒是让邬明岳越发不想走了。 他目光在房间里四下打量,稳稳坐着,“我这进门到现在,连一杯热水都没喝上,你就要赶我走?你就是这么给人当孙子的?” 邬亦辰:……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像骂人的呢? 但是,谁让他是自己爷爷呢,这话说得,好像也没什么错。 邬亦辰无法,只能去厨房给他烧开水。 邬亦辰刚走,邬明岳便立马探着脑袋四下打量,沙发、茶几,上面都残留着明显的女人存在的痕迹。 邬亦辰又佯作舒展身骨,走到了阳台。 哟嚯,一溜儿的女人的衣服。 果然是把人弄到这儿来,自个儿金屋藏娇呢。 邬明岳又踱了回去,正要往主卧客卧的方向去瞅两眼,刚走到过道口,就恰巧对上了一双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眼睛,以及半晌脸。 兮萝探出半个脑袋,正在悄悄地观察敌情,然后准备溜回自己的房间,可是还没有动作,就跟一个老头儿对上了。 兮萝僵住,邬明岳也愣了一下。 我了个乖乖,这小丫头片子,长得可真够水灵的。 更重要的是,这小丫头片子现在在的房间,是主卧。 这究竟是她一个人睡在了主卧,还是…… 要说她一个人睡主卧,难道自家孙子睡的是客卧?他什么时候能有这样怜香惜玉,谦让温和的时候了? 邬明岳伸手,十分友好地朝兮萝招手,但是下一瞬,兮萝的脑袋“嗖”地一下就给缩了回去。 嘿,这小丫头片子,竟然不给他面子! 而这时,邬亦辰也从厨房出来了,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邬明岳便收回了目光,佯作随意地四下打量。 邬亦辰又说了一遍,“您等会儿,我换身衣服,待会儿送您回去。” 邬明岳这次没有说什么,而是看着邬亦辰穿过走道,然后径直走到了主卧门前,伸手就要去开门。 啧啧啧,果然是住在主卧的,这臭小子。 邬明岳有种老怀甚慰的欣慰感。 但是,邬亦辰却是没扭开门,因为房门被从里面锁上了。 邬亦辰神色微顿,伸手轻叩了几下,低声喊,“兮萝,开门。” 里面没有动静。 邬明岳已经溜溜达达地走到了近前,好整以暇地望着他,“这是你的房间呢,还是人姑娘的房间呢?” 邬亦辰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但最后,他还是开口道:“是我们的房间。” 这已经是几乎明晃晃地承认了他们的关系,也算是对邬明岳的一个交代。 邬明岳还没说什么,门刷地一下就开了,兮萝怒气冲冲地吼,“这才不是我的房间!你个禽兽!” 说完,她伸手就把邬亦辰推开,往自己的房间里冲,然后“砰”地一下就关上了房门,只留门外的两人面面相觑。 邬明岳别有意味地看了邬亦辰一眼,“你小子,这是欺负人家了?” 邬亦辰摸了摸鼻子,略有些底气不足,“没有。” 明明是她主动的,怎么能算是自己欺负她呢?这坚决不能算啊。 邬明岳看到他那略不自在的神色,心里便隐隐猜到了几分。 不待他开口说什么,邬亦辰就坚定了语气,面不改色道,“我们早就在一起了,她只是在跟我闹脾气。” 说着,邬亦辰就麻利地到房里拿出了手机,打开自己的微博账号,把“证据”摆在他的面前。 邬明岳这个年纪的,都不会玩这些。 现在乍一看到那上面分享的点点滴滴,原本的不信任,顿时荡然无存,老脸上也笑出了一朵大菊花。 好,好啊,自家这榆木疙瘩的孙子,终于是开窍了。 只是,想到这丫头片子的来路,邬明岳满心的愉悦,不觉又打了个突,隐隐生出些许担忧。 () 第702章 这可真是他亲爷爷啊 邬亦辰去换衣服了,邬明岳眼珠子一转,忽的就凑到了那客房门前,轻轻敲了两下,用一种灰太狼诱哄小红帽的语气道:“小丫头,我是那混小子的爷爷,你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儿回老宅?那里又宽又大,还有好多好玩的,比这里要好多了。” 屋子里先是一阵安静,邬明岳觉得自己怕是受到了迁怒,要被这小丫头无视了。 但是没想到的是,屋子里传来了兮萝有些闷闷的声音。 “我不去了。” 邬明岳一副恍然大悟的语气,“哦,原来你是想在这里跟他单独相处,好好过二人世界啊。唉,那就怪我这糟老头多管闲事吧。” 屋子里立马传来兮萝高声的反驳,“才没有!才不是!” 邬明岳脸上露出得逞笑意,嘴上却道:“那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跟我回去?” 兮萝马上就上钩了,直接气哼哼地道:“我跟你回去!哼,我才不要跟他单独住在这里!” 顿了顿,她又喊道:“但是我不想坐他的车!” 邬明岳忙道:“这个好办,交给爷爷我。” 邬明岳笑得一脸欣慰,负着手,转身,慢悠悠地溜达走了。 这小女娃,可真是好骗呀,三言两语地就被拐走了,嘿,嘿嘿嘿。 邬亦辰换好衣服出来,正要把自家爷爷送走,邬明岳却是坐得稳如泰山,语气悠闲道:“急什么急,我再歇一歇,喝两口茶再走。” 邬亦辰无法,只能陪着坐了下来。 邬明岳又嚷着肚子饿,要吃早饭。邬亦辰要给他点,邬明岳却说,要吃他亲手做的。 “我在外头吃的,那些都不是人吃的,简直比猪食还难吃。现在好容易回来了,吃一顿自家孙子做的饭菜怎么了?哼,你能为那小丫头洗手作羹汤,就不能为你爷爷做一回?” 邬亦辰还能说什么,只能乖乖地去了厨房。 可是巧的是,厨房里没菜了,因为是早餐,邬亦辰便向他提议,说要不来简单些的,但是这个提议才刚刚说出口,就又遭到了邬明岳的横眉冷对。 “你爷爷我好容易回来一趟,好容易吃上一顿你亲手做的饭菜,你就让我将就?” 于是,他就直接噼里啪啦地报了一堆的菜名。 邬亦辰看着突然像是个小孩子似的闹脾气的老头儿,不觉扶额。 但最后,他还是选择了乖乖出门买食材。 他本不想亲自去,而是想让人送上门,但是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之后,是不是又会遭到这老头的一番炮轰,所以为杜绝这样的情况,邬亦辰拿着钥匙便出了门。 邬明岳悄悄走到门边,偷听了一番,待听到了电梯关门的声音,这才飞快地跑了回来,嘿嘿的笑了两声。 他走到兮萝的房门,又敲了两下,“小丫头,快,他已经被我支出去了,咱们快走。”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兮萝换好了衣服,手里还拖着个大箱子站在那儿。 她穿着一身粉色的外套,里面是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很少女的装扮,这种颜色的衣服,也很挑人,但是穿在她的身上,却叫人觉得眼前一亮,整个人鲜嫩得都快要滴出水来了。 兮萝下意识揪着自己的毛衣领子,面上还残留着一丝陀红。 她方才挑挑拣拣了一番,才最终决定穿高领,因为她发现自己的锁骨上,脖子上都是红痕。 而那些红痕的来源,兮萝一想到,就又羞又恼,是以脸上的红晕才久久褪不下去。 邬明岳方才只是打眼晃了一眼,便觉得这姑娘长得水灵。 现在再仔细一瞧,乖乖,那简直是惊为天人啊,难怪自家那和尚似的孙子竟然还能开窍了。 就他们俩人这副长相,以后生出来的重孙子重孙女,定然只会更加好看! 一想到这儿,邬明岳的心里就一阵乐开了花儿。 兮萝被他盯着看了半晌,心里更加不自在了,耳垂都红了。 “那,那个,邬爷爷,我们,可以走了吗?” 邬明岳回过神来,忙道:“好好好,可以了可以了。” 邬明岳方才就已经悄悄给司机发短信,让他过来接人,现在也快到了。 两人都拖着个大箱子,在邬亦辰正往菜市场去为他们买菜的时候,却已经悄悄地离开,上了司机的车,往老宅去了。 邬亦辰这一次选菜的时候选得分外认真,务求每一样都是最新鲜的。 不然,到时候又要被老头儿挑刺。 他提着满手的菜回到家中,却发现,老头儿没在客厅。 邬亦辰有些疑惑,放下了菜便到阳台找人,还是没人。 旋即他把家里都转了一圈,都没找到。 不仅没找到他,便是客房的门也是虚掩着,他一推开,我了个乖乖,里面全空了,哪里还有半个兮萝的影子? 邬亦辰再去看老头儿的行李箱,也没了。 邬亦辰一时都气懵了,他掏出手机,先拨了兮萝的电话,被掐断了。 他旋即又拨了老头儿的电话,还没开口质问,他乐呵呵的声音就传了来。 “阿辰啊,方才你陈叔打电话来说,老宅的菜都做好了,让我回去吃,我就走了,你待会儿做的,你自己留着吃哈。” 邬亦辰面色阴沉,声音也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兮萝呢?” 邬明岳的声音依旧满是乐呵,“小丫头啊,就坐在我旁边啊。你爷爷我哪里是吃独食的人,既然有好吃的,当然要把小丫头一起捎带上。” 邬亦辰有些头痛地揉着太阳穴。 “我马上回来。” 邬明岳却道:“你回来了做什么?又没做你的份儿,挂了。” 说完,他那头就真的毫不留情地掐断了。 邬亦辰听着听筒里传来的一阵阵嘟嘟嘟,还有方才邬明岳说的那一番话,心里顿时就跟塞了一团棉花似的,堵得慌。 这是他的亲爷爷吗?特意跑来他这里,这般指使折腾他之后,转个身就把他女人给拐跑了! 兮萝本就还没原谅他,若两人还是住在这里,只有两个人,他要怎么哄都方便,想要做什么也不用顾忌场合,她也没地儿躲。 但是,到了老宅,那么多双眼睛,那么多个电灯泡,以及,那么多个房间! 这可真是他亲爷爷啊! () 第703章 喜欢你才会欺负你 邬亦辰黑着脸驱车回到老宅的时候,那两人真的就已经坐在餐桌吃了起来,根本就没有等他。 看到他,兮萝鼻子里发出了重重的哼声,然后就埋头吃饭,再不理他了。 而邬明岳则是一直用公筷给兮萝夹菜,半晌才抬起头看了邬亦辰一眼,还面带疑惑,“都说了没你的菜,你怎么也回来了?” 邬亦辰被噎了个倒仰。 以往他的家庭地位明明不是这样的,为什么现在变得这么不堪? 他黑着脸指着满桌的菜,“这些难道不是菜?” 邬明岳理直气壮地道:“这是我们两人要吃的,什么时候说了要给你吃了?” 邬亦辰冷笑一声,直接坐了下来,径直吩咐女佣给他上一副碗筷。 这是他家,难不成还吃不上一顿饭了? 碗筷送上来,他大喇喇地吃了起来,邬明岳哼哼了两声,自然是没有真的把人赶下桌。 邬亦辰心里不爽,最后便化悲愤为食量,闷头狂吃。 然而,不知是不是巧合,他伸筷子夹菜,啪地一下就跟兮萝的筷子撞在了一起。 两人眸光对上,邬亦辰心想,大不了让着她,便收回筷子,转而夹向了另外一碗。 谁知道,兮萝的脑回路和动作跟他如出一辙,两人看中的,夹中的,都是同一碗菜,同一颗菜,明明视线没有约好,但却跟互相较劲掐架似的。 兮萝大怒,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我不吃了!” 然后刺拉一声就拉开椅子,蹬蹬蹬地就上楼去了。 邬亦辰用舌尖顶了顶腮,旋即也放下了碗筷,跟着追了上去。 “我也不吃了。” 两人先后上了楼,消失在楼梯拐角,旁边侍候的女佣,一个个都吓得脸色苍白,不知所措。 邬明岳却是半点不快都没有,反而还呵呵地笑了两声,继续乐滋滋地吃起了饭。 兮萝在要关上房门的一刹那,却是被一双大手直接拦住了。 房门被推开,邬亦辰挤了进来,甚至还顺手砰地关上了房门。 兮萝立马炸毛,“你,你做什么!这是我的房间,你给我出去!” 邬亦辰居高临下地睨着她,语气似笑非笑,“这整座房子都是我们家的,这个房间自然也是。” 兮萝的脸色顿时涨得一片通红,她恼怒道:“那我这就走!才不稀罕在你这破房子里待!” 说着,她就要夺门而出,心里同时涌起了一股子酸楚又委屈的情绪。 这里根本就不是她的家,她的家不在这里,不在这个时代,她现在根本回不去了。 她越想越委屈,眼眶一下就红了,手上动作更是跟炸毛的野猫似的,半点不留情。 邬亦辰的手背被她挠出了一道血红的口子,但在她的手触到门把手的时候,却是强硬地把人拽了回来,不由分说就钳住了。 “除了我家,你还能去哪儿?” 兮萝手上依旧不停挣着,根本不配合他。 “你放开!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用你管!” 听到她声音里的哭腔,邬亦辰手顿了顿,他仔细看,这才看到了她发红的眼眶,心里像是被什么轻轻挠了一下,一股子心疼漫了上来。 他一时又有些无措了。 面对这个女人,他当真是束手束脚,不知如何是好。 他不觉便放软了声音,“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不知为何,听到他的声音,见他伏低做小,兮萝心里的委屈便怎么都压不住,反而越积越多,眼眶的热意也越来越浓。 她大喊,“你放开我!我不要你碰我!” 邬亦辰的面色沉了下去,她语气中的抗拒有些刺到了他。 “你就那么厌恶我?” 厌恶这个词让兮萝神情顿了顿,她扁嘴,又重复了一遍,“你放开我。” 邬亦辰没有放,反而直接把人往床上一带,强势地压了上去。 “把话说清楚,不说清楚之前,你就这么待着。” 兮萝尝试挣了几下,然而,这个姿势,这个动作,让自己像是一只孱弱的小猫。 邬亦辰沉着脸,又问了一遍,“你就这么厌恶我?” 兮萝很委屈,觉得他又在欺负自己,她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哭唧唧的,“你总欺负我!” “我怎么欺负你了?” “昨晚……” 邬亦辰眸光幽深,“那不是欺负。” 他顿了顿,语气更慎重几分,“我不是随便的人。” 兮萝眼角还挂着泪,呆呆地望着他,像是根不开窍的榆木疙瘩。 邬亦辰只能继续道:“我们这儿的人,没有三妻四妾,只能娶一个女人。” 兮萝还是呆呆的没反应。 邬亦辰觉得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灼烤似的,终于是忍不住脱口道:“喜欢你才欺负你,你这蠢女人究竟懂不懂!” 哈?兮萝呆住了,连哭都忘了哭,只是这么呆呆傻傻地望着他。 他,他说什么?他说他喜欢她? 她的脑子乱成了浆糊,待把他方才说的话都在脑中过了一遍,霎时间,整张脸像是被人泼了红漆,骤然染上一片通红。 邬亦辰见她终于有了反应,心下终于松了一口气。 若她再呆呆傻傻的,他都要怀疑她是不是脑子真的有问题了。 邬亦辰压得更近了几分,“我说的话,你都明白了吗?” 兮萝从一开始的愤怒委屈,变成了此刻的羞窘无措,张口结舌,半晌没说出话来。 邬亦辰自顾自地道:“昨晚,你在酒会上吃错了东西,被下了些不干净的药,我把你带回来,本只想把你泡在浴缸里解一解药性,但是你对我热情洋溢……” 他一边说,一边睨向她,后面的语气不觉变得更加不紧不慢了。 “我本想循序渐进,慢慢来。但你自己主动送上门……” 兮萝的全身都骚红了,她张口大喊,“你明知道我中了药神志不清还,还趁人之危,你还是不是君子!” “君子?”邬亦辰冷嗤一声,“在那种时候还能做君子,要么,就是身体有毛病。要么,就是你对我没有吸引力。” 他的目光悠悠地在兮萝脸上打转,“可是,谁让你长了一副我喜欢的样子?” () 第704章 破坏好事 兮萝浑身再次僵住,她瞪大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心口砰砰砰地狂跳着,快得几乎要从胸腔里直接跳出来。 “你,你……” 兮萝一时之间失去了言语能力,只是机械地蹦出这两个字。 邬亦辰漆黑的眼眸深深地望着她,声音陡然又压低了, “现在,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兮萝支支吾吾,还是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邬亦辰勾唇笑了笑,“还不明白的话也不要紧,我再慢慢教你。” 说着,他便在兮萝瞪得发直的目光下,飞快地倾身,再次擒住了她的唇。 女人的唇瓣柔软细腻,还带着一股子柔美的甘甜,他本只欲浅尝,但他显然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也低估了这个女人对自己的吸引力。 兮萝发出呜呜呜的抗议,手脚并用地挣扎。 然而,她自己却知道,她这次的挣扎,显然已经远没有方才那么用力。 甚至,行动间还带上了默许的放纵。 她这微妙的变化如何逃得过邬亦辰敏锐的感觉,男人本就蠢蠢欲动,本想着,若她真不愿意,他顶多欺负一下也就罢了。 但是她这般态度,无异于最大的纵容,甚至可以说是鼓励,简直瞬间让男人的狼血沸腾了起来。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轻车熟路多了。 兮萝又是惊慌害怕,同时又怀揣着点点难以言说的紧张期待,她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愤,感到羞耻,却又难以招架他给自己带来的那种陌生的异样的快感。 她觉得自己变坏了。 就在邬亦辰要进行到最后一步时,房门忽的被人大力地敲响,咚咚咚的声音,猛然将两人打断。 邬亦辰被那声音吓得险些萎了。 他转身怒吼,“不管是谁,给我滚!” 然而,门外回应他的是更加剧烈的敲门声,还有邬明岳的怒吼,“你个臭小子,敢对你爷爷这么呼三喝四!你是不是在欺负小丫头,快给我滚出来!” 邬亦辰仿若被人浇了一盆冷水。 知道他在欺负人,怎么还来捣乱? 邬亦辰不打算理会,然而,兮萝就像是受惊的小兔子,似是被邬明岳的那话惊醒,她浑身上下瞬间染上了一层粉色,羞窘之下,她一把推开了邬亦辰,把自己整个都裹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了如黑瀑般的长发。 邬亦辰伸手想把人挖出来,但是她却是抓得死死的,硬是不肯露头。 邬亦辰只觉得浑身的热情骤然被堵住,无处宣泄。 偏偏外面邬明岳还是不听敲门,那声音敲得震天响,邬亦辰纵然原本还有心跟兮萝继续缠磨下去,却也要被这鼓噪的声响折腾得没了兴致。 他暗暗咬牙,这可真是他的亲爷爷!绝对是亲的! 邬亦辰隔着被子,憋闷道:“你等着,迟早来收拾你!” 片刻功夫,重新穿好衣服的邬亦辰打开了房门,那张俊脸上没有半点表情,满脸都写着欲求不满四个大字。 邬明岳那扬起的还要继续敲门的手,险些直接落在了他的脑门上。 邬亦辰颇有几分恶狠狠地意味,“爷爷,请问您有何贵干?” 邬明岳像是没有读懂他眼神里的别样意味,双手叉腰,理直气壮道:“你不是发邮件说有正事要找我谈,千里迢迢地把我叫回来吗?现在我回来了,你不抓紧时间跟我谈正事,还在磨蹭什么?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邬亦辰险些气得背过气去,他就一定要抢这点子时间?就非得要卡在这最关键的时候? 邬明岳把手背到身后,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命令,“跟我到书房来!” 邬亦辰暗暗磨牙,最后还是把兮萝的房门关上,认命地跟了上去。 邬明岳转过去的脸上,露出了些许得逞的笑。 这臭小子,怎么能这么猴急?人小丫头的气还没消,就想对人家这样那样,要是把人吓跑了怎么办? 多亏了自己,及时让他回头是岸。 邬明岳自以为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为他以后追妻做出了卓越的贡献,是以,连走路的步子都理直气壮了许多。 而跟在他身后的邬亦辰,则是乌云密布,恨不得回炉重造,不要这个爷爷。 到了书房,邬亦辰的脸色还是臭臭的。 试想在那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关键时候突然被人打断,最后硬生生地憋了回去,是个人都不可能高兴得起来。 邬明岳直接了当地直入主题,“那个罗盘呢?” 邬亦辰半晌没动,直到邬明岳要抡起桌上的文件夹砸向他,他才不甘不愿地起身,打开了保险箱,取出了那东西。 邬明岳看到那罗盘,精神不觉为之一震,眼中骤然迸射出了异样的光彩。 他们是做古董发家的,有一传家宝,正是一个罗盘! 只是早在很久以前那罗盘莫名失踪,邬明岳只在很小的时候见过一次,之后,便只能通过照片看到这罗盘。 他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这个罗盘竟然会重新出现。 邬明岳拿着放大镜在罗盘上一点点扫描,脸上其余神色尽数收敛,只余下了满脸认真专注。 他的眼睛越来越亮,最后已然变成了难言的激动,“是它,就是它!当初你曾太祖爷爷传下来的,就是这个罗盘!它这一角上,有个很明显的花纹,我不会看错!” 邬明岳难得这般激动,邬亦辰面上神色也终于和缓了几分。 邬明岳又细细问起了兮萝当初出现时候的情形,邬亦辰而今回想起来,只觉得恍若隔世那般。 明明一开始对她是又恼又恨,恨不得直接把她扔出去,现在回想起她刚来时候的总总,竟然觉得有趣又可爱,叫他觉得心头发软。 邬亦辰说话间,不觉便带上了几分柔软与温柔,邬明岳见此,一把老骨头了,都被激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么说,这东西是那丫头带来的?” 邬亦辰很肯定,“没错。” 邬明岳眯起了眼睛,“你查过她的来历吗?她,真的是从古代来的?” 邬亦辰双腿交叠,靠着椅背坐着。 “查过,没有查到任何信息。而且就她当时突然出现的情况,非神异事件所不能解释。虽然听起来很荒诞,但我的确相信她是从别的空间穿越而来。” 尤其是作为跟他朝夕相处了这么长时间的邬亦辰来说,他对这一点,深信不疑。 () 第705章 夫妻双双进警局 两组孙在书房里谈了许久,兮萝则是把自己捂在被子里,把原本就一片陀红的脸蛋捂得更加通红。 她觉得整个人都热得快要烧起来了,方才的事真,真是羞死人了! 兮萝把脑袋探出被子,重重地喘了几口气,想到方才的事,又忍不住把脑袋用力捂住,整个人都在被子上来回打转,她很快就把自己卷成了一只蚕蛹。 然后,一个不留神,“咕咚”一声,她就给滚到了床下。 她艰难地把脑袋从被子里探了出来,捂着那摔得有那么一点疼的脑袋,却是忍不住吃吃的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脸又更红了。 她觉得自己快疯了,或者说,她自己已经疯了。 裴照的电话晚些时候又打了来,告诉了邬亦辰那个人渣的下场。 那个胆敢对兮萝下手的人,先是被陈安宴一拳打晕,紧接着,又被裴照一通胖揍,硬生生让他从昏迷中被疼醒,最后抱着脑袋一阵呜呼哀哉的痛呼。 不待裴照盘问,他自己就一股脑全说了,最后供出来的,自然就是翟雨晴。 裴照不打女人,但却寻思着不能这么轻易放过她,尤其是翟雨晴这么个渣女。 于是,他把那人渣拎到了酒店门口,让他直接对着众位记者的镜头把事情经过都说了。 翟雨晴这个当事人,也被强制拉到门口对峙,记者们一个个话筒几乎都要直接戳到翟雨晴的脸上去了。 翟雨晴自然不停否认,但是,裴照直接就道:“各位记者朋友别急,待会儿我就让助理把酒店里的监控画面发到网上,有需要的自取。” 翟雨晴的脸色顿时狠狠一僵,瞪着裴照的一双眼睛冒着火,“裴照,你一定要把事情做到这个份儿上吗?” 裴照耸耸肩,“你都已经把事情做到了这个份儿上,我这点小儿科算什么?” 翟雨晴还没把记者应付完,警车就来了。 警察调取了监控视频,那被打得连爹妈都不认识的人渣再次把翟雨晴卖了,还说她身上定然还有剩余的药。 最后有人上前一搜,还真就从翟雨晴的手包里搜出了未用完的迷情药。 翟雨晴疯狂大喊,最后直接攀咬陈安宴,说自己不过是被他指使,陈安宴也连称自己冤枉,但他却拿不出证据。 即便是他冲进房中救下兮萝,在视频监控中也只看到他紧跟着进了房间,对他在房中究竟做了什么却是不得而知。 陈安宴救了人,却挨了揍,最后还被带进了警局,真是百口莫辩。 陈安宴与翟雨晴的互相攀咬中,甚至还爆出了两人早就离婚的事实,今夜不过是在公众面前演戏。 记者们瞬间眼睛都亮了,今日这一桩桩的猛料简直太劲爆了! 最后,陈安宴、翟雨晴和那个被揍惨了的人渣都进了警局,当天晚上各大新闻媒体都炸了。 但是,所有的新闻中,都默契地没有曝出兮萝的身份。 即便翟雨晴曾经喊出过她的名字,但是那些录了像的记者,在发到网上的视频中都做了处理,没让人知道那个被她算计了的人究竟是谁。 有网友猜到了是兮萝,但是,出头的人是裴照,而不是邬亦辰,大家就又打消了那个猜测。 若真的是兮萝出事了的话,怎么着也该是邬亦辰这个正牌男友出面力挺才是。 但又有网友说,正是因为不想让兮萝的身份曝光,邬亦辰才没有出面。 不然,就算新闻中刻意规避,岂不也很轻易就能猜出来? 网友们众说纷纭,更多的人直接涌到了邬亦辰的微博下方留言,或是关心,或是询问,或是好奇她的情况,自然也有恶意的揣测。 经过一夜,邬亦辰的微博粉丝又蹭蹭蹭地往上涨。 裴照本是来找邬亦辰邀功,但是邬亦辰听闻他把这件事捅到媒体那里,眉头却是禁不住紧紧皱了起来。 一贯毒舌的邬亦辰,强压着没把他骂上一通,已经是对他无限的仁慈。 但裴照面对着嘟嘟挂断的电话,和他那冷冷淡淡的“知道了”三个字的回答,还是感觉满脸失落。 自己想要的可不是这样的结果!这个人怎么这般冷酷无情啊!自己可是里里外外折腾忙碌了一天! 邬亦辰不想去关心他那急切地求表扬的心思,只是飞快地登上了微博,果然,就看到了突然多出来的私信和粉丝。 邬亦辰随便翻了翻,便果然看到了那一条条恶意的揣测。 邬亦辰直接到兮萝的房门前,伸手不轻不重地瞧着。 里面没有人回答,邬亦辰扭着门把手,没打开。 房门被从里面反锁了,他便锲而不舍地敲着。直到里面终于传来了一道闷闷的声音,“谁啊!” 邬亦辰沉声,“是我,开门。” 兮萝现在听到他的声音就耳根发热,现在他又要进自己的房间,兮萝当然不肯。 当即就拒绝了,“不开,你快走!” 邬亦辰自然不会走,他的声音懒懒的,“你不开我便一直敲,敲到你开为之。” 兮萝把自己的脑袋捂在被子里,捂着耳朵,不去听那咚咚的敲门声。 但是那声音却跟魔音灌耳似的,不停地往她脑子里钻。 兮萝现在觉得特别心浮气躁,厚厚的被子都挡不住那阵阵声响,兮萝忍不住从床上坐了起来,抓了一把头发。 “你再不走我,我就把爷爷叫来!” 邬亦辰唇角勾了勾。 都直接叫爷爷了,不错。 邬亦辰贴到了门边,声音低沉醇厚,稍稍压低了几分,“你开门,我不欺负你。” 兮萝闻言,脸上瞬间更热了,整个烫得几乎能煮鸡蛋了。 兮萝恼羞成怒,越发打定主意,一定不会给他开门。 邬亦辰的声音又传来,“我是真的有正事。我们的微博上出了些事,需要澄清一番。” 兮萝根本没注意到他说的是“我们的微博”,她觉得邬亦辰就是在骗她,没好气道:“那你不知道自己上去澄清吗?” “若只是发个文字澄清,没有任何说服力,我觉得还是需要发些照片更妥当。” 他顿了顿,“发我们两人的合照。” () 第706章 逛逛逛,买买买 兮萝最后还是开了门,因为他实在是太吵了,一副只要她不开门,他就能在外面敲到地老天荒的架势。 兮萝本又羞又恼,被他这么一番纠缠,就更是恼怒,自然没给他什么好脸色。 邬亦辰要她与自己合照,她也不肯。 邬亦辰索性直接上手,一把捏住了兮萝的脸,就这么拍了张自拍。 兮萝瞪大了眼,眼神愤怒,神情扭曲,与邬亦辰那张挂着坏笑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邬亦辰指尖飞快,在手机页面上噼里啪啦地一番操作,微博上就更新了一条动态。 邬亦辰发完了微博,就退出了页面,没有再管。 他的澄清,定然也会有无数黑粉蓄意猜测诋毁,可网络本身就是一个大染缸,他堵不住那些人的嘴,且让他们再蹦跶一会儿,明天,他再让莫焕花钱买一波水军,好好把这个风向转回来。 当下,他对面前的小女人更感兴趣。 但是,当他从手机中抽回视线时,发现那小女人已经不见了。 邬亦辰大步迈出房间,发现她已经溜下了楼,她抬头朝楼上看了一眼,顿时像个受惊的小兔子似的,又飞快地扭头,脚步飞快地跑了出去。 简直把他当成了洪水猛兽。 他对她那猴急的样儿,可不就是洪水猛兽吗? 兮萝两辈子都没有跟男人以情爱为目的的接触过,现在是头一遭,结果两人的发展还忒不按常理出牌。 兮萝自己的心还乱着呢,自然想要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之后,邬亦辰倒是想跟兮萝亲近,奈何年关将近,公司的业务繁忙,他恨不得把自己掰成两个,每天早出晚归,兮萝又刻意避着他,他便没找到机会。 而兮萝也只是一开始刻意避他,后来,那纯粹是两人的时间完全错开了。 早上,邬亦辰出门时她还没醒,白天,邬亦辰不在,兮萝却是开始出去逛逛逛,买买买,晚上,她往往逛得筋疲力尽,自然早早就睡了,邬亦辰回来的时候,自然也见不着。 邬亦辰觉得他们是假的同在一屋檐下,他感觉自己已经有大半个月没见到她人了,简直从身到心,都在叫嚣着对她的想念。 邬亦辰只能每天在微信上疯狂轰炸她,只要有一点空挡,就给她发消息,她若是不回,他就疯狂发,不停发。 中午时,更是直接给她打视频通话,兮萝一般情况都不会接,他就直接打电话过去,兮萝一开始也还是不接,于是,他转战家里的座机。 所以,时不时,就会有下人来敲门,让她下去接电话。 女仆们接到邬亦辰的电话不敢不传达,兮萝最后只能接了他的微信通话,这才终止了他这番幼稚的折腾。 兮萝学到了一个词:恋爱。 她觉得,他们现在,大概也许,就是在谈恋爱吧。 兮萝感情经历一片空白,邬亦辰便正用自己的方式,一点点地给她上色,让她对所谓的恋爱一点点生出了丰富的想象,以及满怀的期待。 她觉得,这种感觉,似乎还不赖。 至少,她每次想起来时,唇角总是禁不住的微微上扬,像是偷了蜜似的。 兮萝这段时间之所以会出去逛逛逛买买买,是因为邬明岳担心她在老宅里待得无聊,毕竟自己一个老头儿,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陪着一个小姑娘解闷儿。 于是邬明岳就给她配了个女保镖,每次兮萝出门时,女保镖都左右相随,不仅为兮萝解答自己的疑问,遇到麻烦,也会保护她的安危。 一开始兮萝还不愿意,因为她觉得外面没有什么好逛的。 但是,当她真的去逛过之后,才终于开发出了其中的乐趣。 看到那琳琅满目的美丽衣服,再一件件地试穿在自己身上,把自己打扮得美美哒,兮萝觉得自己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愉悦和满足,之后不用邬明岳催她出去,她自己每天在宅子里都待不住了。 最近,兮萝还逛到了古装店,看到了里面分外熟悉的,古色古香的衣服,瞬间瞪大了眼睛。 于是她的战场,立马就转向了古装店。 她本就是个古色古香的古代人,那一身身的古装穿在她的身上,每一件都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 不仅是店里的工作人员,便是同样在店里买衣服的客人见了她,都禁不住露出阵阵惊艳之色。 还有人偷偷用手机偷拍她,拿着偷拍的照片舔屏。 这简直是太美了,美得就好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 一贯面无表情,只在兮萝身边充当保护神的女保镖,也禁不住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艳。 商场里一片温暖,兮萝换上了熟悉的古装,便舍不得换下来了。 她还顺便给自己买了一套头面,坐在梳妆台前自己就梳了起来。 她手法并不甚娴熟,但是,相对于在场之人来说,也已经算是大师级别的了。 她三两下就给自己梳了个发型,她自己觉得十分简单,那发型也不甚隆重,但是当她起身面相众人时,又引来一声声惊呼。 这简直是太美了! 店里的其他客人与她这么一番对比,瞬间就被比到了尘埃里。 店员想要请她拍些宣传照,作为自己店里的宣传。 当然,这是有偿的,兮萝还真有些感兴趣,但是她现在人在屋檐下,要做什么决定定然是要看邬亦辰的意见,她只能强压心头悸动,婉拒了。 店员很遗憾,但也无可奈何。 幸而,兮萝买下的那一套套华贵的衣服和首饰,已经是一笔不小的销售额,单单是这一点,已经让她们笑开了颜。 兮萝想,幸亏邬亦辰十分有钱,能让她这么毫无后顾之忧的刷刷刷,从这一点上来看,他还算是十分合格的。 两人收获一众惊叹的目光离开了那家古装店,兮萝觉得自己也有些逛累了,便打算找个地方吃饭。 但是,还没想好要往哪儿去,就听到楼下传来了一阵尖叫,旋即便是更加惊慌的奔跑与大喊。 兮萝顺着那声音往下看,便看到了一个壮汉正挟持着一个小姑娘,叫嚣着威胁。 孩子的妈妈惊恐大喊,眼中都是泪,旁边围观的人也都纷纷惊呼出声,有人直接掏出手机报了警。 兮萝见此,眼神一眯。 那是怎么一回事? () 第707章 我跟你拼命! 原来,那是个抢劫犯,他方才冲进了一家金饰店里抢劫金饰,店员追了出来,他便随手挟持了一个小女孩。 兮萝虽然很同情那个小女孩,但是还是很惜命的,更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没有鲁莽地冲上去。 她转头看向身后的女保镖,不待她开口,女保镖已经一腔热忱,“我去帮忙!慕容小姐您就在这儿呆着,千万不要乱走!” 兮萝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那女保镖把手中袋子往地上一放,身形一闪,转身便朝楼下奔去。 兮萝趴在栏杆上往下瞧,便见那女保镖绕到了那匪徒的身后,按兵不动,在那匪徒跟保安对峙时紧张的步步后退时,出其不意猛地一个踢腿。 “哐当”一声,匪徒手中的刀便掉了,旋即,女保镖就飞快上前,很快将匪徒制服。 这么一番完全碾压性的吊打,简直赢得毫无悬念,一切发生得很快,结束得也很迅速,保安飞快把那匪徒绑了起来,那孩子的母亲急忙抱住了孩子,搂在怀中哀哀痛哭,显然受惊不小。 因为方才一番利落的身手和表现,女保镖被众人好一阵夸赞。 她好容易从人群中脱离出来,抬头往上看,却是悚然一惊。 兮萝不见了! 女保镖怀疑自己看漏了,又四下扫了几圈,依旧没有看到她! 兮萝穿着的是古装,身上梳的也是古代发髻,站在人群中其实一眼就能认出来,十分显眼。 可是她都已经看了好几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女保镖瞬间急了,她慌忙往楼上跑去,跑到原先兮萝站着的地方,那里,只剩下了十几个购物袋,却根本没了兮萝的影子。 她慌忙上前询问周围的人,大家方才都忙着看她斗匪徒,哪里注意到其他人? 女保镖急忙掏出手机,给她打电话。 但是电话却在自己的口袋中响了起来。 她这才想起,兮萝方才穿了古装,不方便揣手机,就把手机给她了。 女保镖顿时满是绝望…… 而此时,失踪了的兮萝,正在商场外面宛若一个疯子般疾奔。 她拼命地朝着前方跑着,像是在追着什么。 她这一番惹眼的装扮,惹眼的容貌,惹眼的举动,自然引来了无数人的围观。 她当然不是真的疯了,而是因为,她看到了柳夭夭! 她方才在商场里,看到了柳夭夭! 当时柳夭夭正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他们也在旁边看着女保镖捉匪徒,只是那匪徒战斗力太差,他们很快就失去了兴趣,走了出去。 然后他们就在商场外面等了一会儿,兮萝用生命在奔跑,好容易追了下来,却只看到他们上了车,绝尘而去。 兮萝知道有红绿灯,她想着,若是在下一个红绿灯,那辆车停下来了,她说不定就追上了。 然而,她有些高估了自己的奔跑速度,也有些低估了那辆车的良好性能。 她跑得累成了狗,最后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辆车越走越远。 就在兮萝撑着膝盖急喘气的时候,一辆车忽的就停在了她的面前,车窗降下,司机探头问她,“小姐,需要乘车吗?” 兮萝已然忘了自己身上没钱,二话不说就连忙点头,“要要要!” 然后,她一下拉开了后座,动作飞快地钻了进去。 “快,追上前面那辆黑色的车!一定要追上!” 司机一踩油门,汽车就朝前疾驰而去,兮萝仿佛看到了希望。 然而,就在她巴着椅背,急切地关注着前面的动静时,身旁却突然传来了一道幽幽的男声,“慕容小姐追前面那辆车做什么?” 兮萝悚然一惊,这才发现自己的旁边,竟然还坐着一个人! 而这个人,不是旁人,正是那个陈安宴! 方才她上车太急,陈安宴又是一身黑衣,就这么锁在角落里,她根本没发现! 兮萝的面色瞬间就变了,她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她的手一下摸向了车把手,想要开门,但是车门已经锁了,她显然打不开。 陈安宴目光灼灼地落在她的身上,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惊艳。 第一次见到兮萝的时候,陈安宴觉得她像是一个精灵,整个人身上都有一种慧黠的灵气。 此刻再见到他,陈安宴觉得她像是一个高贵的公主。 这一身衣服,这一身装扮,仿若就是为了她而量身打造,美得叫人窒息。 即便是此时她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惊慌失措,也丝毫未损她的美艳,反而有一种直挠人心的异样酥麻。 这样的感觉,从未有过。 陈安宴捂着心口,感觉自己的心跳得飞快。 陈安宴的目光太有侵略性,兮萝飞快从头上拔下了一根簪子,威胁性地指向他,色厉内荏地道:“我告诉你,你别过来,你若是敢对我怎么样,我就跟你拼命!” 陈安宴依旧静静地看着她,只觉得,哪怕她现在这个样子,也委实可爱得很。 真是可爱到骨头缝里去了。 陈安宴朝她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你不要误会,我只是刚好看到了,顺便载你一程罢了,并没有任何其他恶意。” 但是兮萝却觉得他的脑门上就写着坏人俩大字,看到他脸上的笑,都觉得像是戴了面具似的,假兮兮的。 兮萝浑身依旧满怀警惕,瞪着一双眼睛,像是一只亮出利爪的猫。 她一边拿着簪子对着陈安宴,一边不动声色地摩挲着,想要摸出手机,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机方才交给那女保镖了。 兮萝有些懊恼,但是为了避免被他看出来,表面上是一点都不敢显露,依旧傲娇地把背脊挺得笔直笔直的。 “你若真的对我没有什么恶意的话,就把我放下去!我要下车!” 陈安宴依旧笑着,“可是你不是在追前面那辆车吗?你没了车,怎么追得上?” 兮萝的眼珠转了转,最后还是十分坚决地道:“我会自己想办法,不需要你帮忙!” 陈安宴从她方才那微转的眼神中读出了她对前面那辆车子的重视和在意,他笑得更诚挚了些,“你真的不需要跟我这么客气,你是阿辰的女朋友,真要算起来,我们都是自己人,不是吗?” 说着,他也不等兮萝回应,直接吩咐司机,“开快些,跟紧了,别跟丢了。” () 第708章 英雄救美 兮萝见他根本就没有要停车的意思,一时之间也对他的意图有些弄不明白。 她只能依旧十分警惕地保持着戒备姿势,一边朝前面看着,关注着前面的路况。 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一会儿瞟向他,一会儿瞟向前面,那模样落在陈安宴的眼里,只让他觉得分外有趣。 这头,兮萝对陈安宴满心警惕,那头,女保镖已经慌得彻底乱了方寸,急急忙忙打电话给邬明岳,要向他禀报情况。 但偏偏邬明岳不知何故一直没接电话,女保镖也不敢耽搁,哪怕心中再惊惧,也只能给邬亦辰拨出了电话。 电话那头,邬亦辰的脸色骤然沉了下去,不顾一众要跟他汇报情况的下属,拿起外套就疾奔而出,只留下一众人满头雾水。 邬亦辰掏出手机,连续拨出了好几个电话,把一切都飞快地安排了下去,他的心里依旧高悬着,空落落的,像是根本找不到落点。 那个不安分的女人,她究竟有没有一点安全意识?为什么不带手机?为什么一声不响地就到处乱跑? 她难道不知道外面很危险的吗? 该死的女人! 邬亦辰把各方的势力都调动了起来,警局那头的关系也动用了,很快,百货商场里里外外的视频监控便被调取了出来。 兮萝的装扮显然十分显眼,很快就在监控里找到了,旋即,便锁定了车牌号,查出了车主。 邬亦辰刚下到地下停车场,就收到了回馈的信息。 他望着那串车牌号和车主姓名,眼神瞬间又冷了下来。 看来,上次给他的教训还不够! 他启动车子,瞬间绝尘而去。 陈安宴的司机,最终还是把前面的车子跟丢了。 那是一辆劳斯莱斯,自己这一辆虽也不差,但性能上终究还是差了一大截。 兮萝见跟丢了,当即就垂头丧气,满心气恼。 她气哼哼的,“那你们放我下去!” 陈安宴看着她红唇微噘的样子,更觉心头悸动。 他笑看着她,“放你下去,你不也得自己坐车回去吗?你身上带钱了吗?” 兮萝滞了一下,没有,她不仅没钱,连手机都没有。 陈安宴一眼就看出了她神色的变化。 他猜得果然没错,她穿着这么一身衣裳,根本不可能藏东西。 兮萝眼珠子一转,“那你借点钱给我。” 陈安宴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么一个要求,不觉有些失笑,但他很努力地憋住了。 他很认真地道:“抱歉,我身上没有现金。” 兮萝又问司机,司机自然顺着老板的态度,也说自己没有。 兮萝觉得他就是故意的,但自己这是在求人,对方不肯,自己也不可能把刀架在他脖子上。 兮萝退而求其次,“那你把手机借给我,我打个电话!” 陈安宴不动声色地道,“你何必这么麻烦,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回去便是。” 兮萝直言不讳,“我跟你又不熟,而且,谁知道你会把我弄到哪里去!” 陈安宴以手抵唇,这次是真的笑了。 “你都在我车上这么久了,我若真的想把你弄到哪里去,你现在挣扎反抗还来得及?” 兮萝一噎,还要辩解,陈安宴就对司机吩咐,“老张,去老地方。” 兮萝一下又炸毛了,“你不是说要送我回去的吗?老地方是什么地方?去那里做什么?” 陈安宴一脸无辜,“那里是我常吃饭的地方,现在到了午饭时间,于情于理,我都该请你吃顿饭吧。 吃完饭我再送你回去也不迟,反正也不差这点时间。” 兮萝觉得他脑门上就写着坏人俩大字,哪里会放心跟他去吃饭。 她毫不客气,“我们还没熟到可以一起上桌吃饭的交情!” 陈安宴却没脸没皮起来,“没关系,多吃几次交情也就出来了。” 兮萝浑身炸毛,但对这人却完全无可奈何,只能鼓着腮帮子瞪他。 她心里盘算着,待会儿只要一下车,她就跑。 反正到了吃饭的地方,人肯定不少,她只要一大喊,肯定就能甩开这个坏人! 兮萝心里打定了主意,原本的紧绷也稍稍放松了下来。 陈安宴看到她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的样子,便好似窥破了她心中小九九,越发觉得这女人浑身都透着一股子可爱劲儿,简直处处都骚到了他的痒处。 只不过,她的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待会儿可没人会救她。 但他也只是想跟她单纯地吃顿饭罢了,虽然他对她感兴趣,但却也不是那么急躁冒进的性子。 对女人,他素来不爱用强,那样会显得很没风度。 兮萝一直都很警惕,陈安宴的姿态却很放松,一直眯着眼睛,慵懒地斜躺着,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她。 他那样毫不掩饰的注视让兮萝更加不自在,心中羞恼之意更重,心里暗暗给他扎了无数小人,但现在却完全束手无策。 兮萝往外看,隐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这周围怎么不像是吃饭的地方,反而是一片别墅区。 兮萝立马问,“你所谓吃饭的地方到底是哪里?” 陈安宴满脸无辜地望着她,“当然是我家,外面的东西虽好,但都不安全不卫生,还是家里的食物吃得放心。” 兮萝脸色大变,放心个大鬼头! “你!你给我停车,谁要去你家!你停车,放我下来!” 陈安宴笑眯眯的,“喏,马上就到了。来都来了,就这么走了多可惜。” 兮萝气得脸都绿了,有种羊入虎口的失策与挫败。 用力拉门,却怎么都拉不开,想跟他拼命,却没这战斗力,想找工具,却根本啥都没有。 陈安宴就这么欣赏着她的模样,心情正好之时,忽的,车子猛地一个急刹,车里的人都狠狠颠了一下。 陈安宴不悦地蹙起眉头,“老张,你怎么开车的!” 老张抹了一把额上冷汗,“前,前面那车突然横了出来,我不急刹就要撞上去了!” 陈安宴抬头看去,就见到了横在他们车前的那辆黑色迈巴赫,紧接着,他便见车上下来一个人,朝着他们的方向杀气腾腾而来。 陈安宴看到那人,心里咯噔了一下,兮萝却是瞬间露出了惊喜之色。 () 第709章 惩罚不能少 邬亦辰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就在老张迟疑着要不要降下车窗与对方理论时,邬亦辰已经抡起了手中的工具,直接砸了下去。 “砰”地一声,车窗玻璃瞬间碎裂,老张也吓得面色一变。 邬亦辰声音冰冷,“开车门。” 老张认出了邬亦辰,在他那强势的威压之下,到底是不敢抵抗,乖乖地开了车锁。 邬亦辰却并没有把他拉下去暴揍,而是俯身,朝车后座的兮萝道:“下车。” 兮萝两眼亮晶晶的,完全忘了自己之前一直躲着他的事,当下只觉得他像是个大英雄,就这么从天而降,救他于水火之中。 兮萝毫不犹豫地拉开车门,屁颠颠地跑了过去,站在了他的身后。 邬亦辰原本心中有无限的怒火和郁气,但是看到她这一身宛若仙女般的装扮,所有的火气就都哑了。 他喉结上下滚动,决定待会儿再用其他方法好好收拾她。 当下,他直接拉开了后座的门,冷冷地与陈安宴对视。 “上次给你的教训还不够?” 陈安宴没想到他竟然能找来,而且还这么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不自觉的,他想到那天晚上挨的打,脸上微绷。 陈安宴倒还算端得住,“我在路上偶遇了她,顺便载了一程罢了,何必那么紧张。” 邬亦辰脸上冷色丝毫未褪,“所以你就把她载到你家来了?陈安宴,我告诉你,她不是翟雨晴那样的人,你若是敢动她,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身败名裂!” 说完,他揽着兮萝,大步流星地走了。 兮萝还回头,朝他扮了个鬼脸。 陈安宴看到兮萝的鬼脸,原本有些憋闷的心情,一下就舒展了。 真有意思。 他这个人,就是带着莫名其妙的反骨和赌性,越是不属于自己的,他便越是想要得到。 哪怕他对那些根本就不感兴趣,亦是如此。 更何况,现在,他对兮萝已经生出了浓厚的兴趣。 上了车,邬亦辰飞速转弯,脚踩油门,瞬间绝尘而去。 兮萝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 好险好险,方才险些就要被那莫名其妙的男人拐进狼窝了。 邬亦辰一语不发,这沉默着开车,车速飙得飞快。 兮萝有心开口说些什么,但是看到他那副神色,便也乖乖的噤声了。 车开进老宅,挺稳,兮萝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邬亦辰已经“啪”地一下解开了安全带,整个人倾身而下,逼到了她面前。 他的眸光深邃,仿若一汪深潭,眼里倒映着的,尽是她的影子。 “为什么要上他的车?” 兮萝被他周身的气势所慑,整个身子就是一缩,不自觉地心虚气短。 “我,我又不知道是他的车……” 邬亦辰声音更沉了几分,“就算不知道是他的车,你就能随便乱上吗?你知不知道这样究竟有多危险!” 兮萝被他吼得原本的心虚变成了委屈。 “你吼我做什么!我,我就是看到了柳夭夭,所以才急着追出去的! 这么久了,我好不容易再看到她,我当然不能放过机会了。 刚好,他的车停下来了,我又没看到他在车上,我一心急就上去了嘛!” 兮萝为自己辩解,最后的语调不自觉就染上了点点不自知的撒娇。 邬亦辰听得这话,看到她那微微噘起的红唇,喉头不自觉又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的声音低沉了几分,“虽然事出有因,但,惩罚也不能少!” 说着,他直接俯身,擒住了她,狠狠吻了下去。 兮萝瞪大了眼睛,浑身都瞬间僵直了,脑袋也霎时变成了一团浆糊。 她浑身都烧了起来,用力地推他,他惩罚性地咬了一口,这才离开。 兮萝满脸羞恼,想要骂人,他却先声夺人,“知道错了吗?” 兮萝觉得他就是在趁机耍流氓,梗着脖子道:“我就是运气不好而已,我没错!” 邬亦辰再次俯身,“还嘴硬吗?” “你无赖!我,我没错……唔唔……” “现在呢?” “我没……唔……” “嗯?” 兮萝哭唧唧,“我,我错了……”那眼神里,已然满是怨念。 邬亦辰定定地望着她,心中竟然生出了点点遗憾。 她若是再嘴硬几次,自己便能趁机再多惩罚她几次。 邬亦辰喉结滚动,声音暗哑,“我收到电话说你出事了,你知道我心里有多担心吗? 你这副打扮,你知道有多招人吗?但凡是个男人见了都要动歪心思,你自己却毫无戒备! 这次若非我动用关系,找到定位,你已经落入狼窝,你想过后果吗?” 兮萝被他方才的无赖已然弄得越发面红耳赤,整个人几乎都要烧了起来。 她瞪着他,狠狠道:“我就算是出了狼窝,现在也是落入了虎口!” 邬亦辰唇角微勾了几分,“你知道就好!” 兮萝气鼓鼓的,伸手又要去推他,但却半点都推不动。 邬亦辰稳稳地揽着她,低声问,“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因为离得太近,他说话的气息都喷洒在她的脸上,她满是不自在。 她气结,“你以为谁都像你啊!色中饿鬼!” 她这般说,便是没有受欺负,邬亦辰心中暗自放下心来。 他微挑了挑眉,“我若不再多做些什么,倒是对不起你的这四字评价了。在这里,还是回房?” 兮萝先是愣了一下,旋即才反应过来,整个人本就烧得通红的脸霎时就像烈火燎原似的。 “你,你简直无耻!下流!” 邬亦辰眸光炽烈而坦然,“对自己喜欢的人,这是爱意的表达。” 因他这话,兮萝是真的要烧起来了。 “看来是想在这里?” 兮萝下意识脱口,“不要!” 邬亦辰低笑,“好,那听你的,回房去。” 兮萝百口莫辩,她,她不是这个意思啊! 邬亦辰下车,给她打开了车门,兮萝紧张地抓着安全带不肯撒手。 邬亦辰俯身,体贴地给她解了安全带,然后轻轻松松把人抱了出来。 兮萝手脚并用地挣扎,邬亦辰在她耳边低语,“乖,别闹。你不想被大家围观吧?” () 第710章 我是要回去的 兮萝满面羞窘,不敢挣了。 她低声道:“你放我下来!你,你休想占我便宜!” 邬亦辰不为所动,大步流星地迈步进了屋,一路上,佣人们都纷纷垂头避让,不敢多看。 客厅中,邬明岳正满心焦急地来回踱步,他在等着兮萝的消息,冷不丁就看到了邬亦辰抱着个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待走近了,再一细看,可不就是兮萝吗? 这…… 兮萝的脸都快红成猴屁股了,见到邬明岳,十分委屈地喊,“爷爷……” 邬亦辰直接截断了她的话,对自家爷爷淡淡道:“人已经找回来了,爷爷不要担心。她受了些惊喜,我把人带上去休息。” 说着,也不顾邬明岳的反应,抱着人就上楼。 邬明岳:…… 原本人丢的时候自己担心,但是现在人找回来了,怎么还是有种羊入虎口的感觉? 邬明岳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既担心自家孙子过于莽撞,把人小姑娘给吓坏了,但同时心里又生出了一种隐秘的期盼,那是对重孙的期盼。 邬明岳这般想着,脸上便不自觉多了几丝笑意。 只是,气势汹汹地把人抱上去的邬亦辰,终究是没给他老人家生重孙。 小丫头思想保守,整个人都快哭了,委实惹人怜爱。 他不是个急色之人,即便一开始的确存了把她吃掉的心思,但此时也不忍真对她做什么了。 他在她的脸颊上惩罚性地咬了一口。 “磨人的小妖精!” 兮萝脸色更加烧红,瞪着水汪汪的眼睛看他,眼神中满是羞恼。 被她用这样的眼神望着,邬亦辰喉头又不自觉滚动了两下,眼眸深邃。 “什么时候才可以?” 兮萝福至心灵,一下就明白他的意思,恼得拿枕头砸他,“永远都不可以!” “别说气话。”他勾唇笑了一下,眼神中多了几分邪气,“按照你们那儿的规矩,我们已经是夫妻,你这辈子就只能嫁给我,现在就差过个明录而已。” 过明录?对啊,他为什么不跟她去过明录? 邬亦辰眼中闪过一丝晶亮的光,“明天我们就去民政局。” 去了民政局,她就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妻子,他就是对她做什么,也都是名正言顺的事。 兮萝知道民政局是个什么地方,也知道他这么说的意思,但她却大喊,“不去!” 邬亦辰眼眸一深,“为什么不去?” 兮萝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闷声,“反正我不去!” 邬亦辰直接动手,把她从被子里挖出来,整个身子也压了上去。 他微恼,“难道你还想嫁给别人不成?” 她若是敢说想,他立马不忍了,当即就办了她! 兮萝心头闷闷的,偏过头不去看他,但也扁着嘴不说话。 邬亦辰把她的脸扭了过来,颇有些恶狠狠地意味,“说话!不说的话,我就吻你,吻到你肯说为止!” 这一招对她还是十分管用的,她咬了咬唇,这才小小声地说:“以后,我是要回去的……” 邬亦辰一怔,心里像是被人扔入了一块大石头,霎时就激起了千层浪。 想到她有一日当真消失了,回去了,邬亦辰就觉得心口像是被堵了什么似的,没来由的闷滞感铺天盖地地袭来。 他闷声,又带着些许霸道,“你回不去,就算回得去,也不准回去!”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莫名其妙出现在我家里,现在想一走了之,我不同意!” 兮萝心里其实也挺矛盾的,在这里这么久,不舍的情绪已然悄悄种下。 然而,她来的时候不受控制,走的时候,谁又知道会是什么情境?若是像来时那般身不由己呢? 兮萝也闷闷的,“你无法控制我的出现,也操控不了我的离开。便是我自己,都做不到。” 没来由的,邬亦辰心中烦躁更甚。 “不准说这样的话!那个什么柳夭夭,也不准再找了!还有,明天就跟我去民政局!” 他已经是一副命令的语气,半丝都不容商量。 兮萝脱口大喊,“可是你们这里的人结婚之前不都是要谈恋爱吗?” 邬亦辰眸光一动,“你想跟我谈恋爱?” “谁,谁想了!我才没有!”兮萝语气都开始结巴了。 邬亦辰兀自笑了一下,她这副欲盖弥彰的样子,委实可爱,一下挠到了他的心坎上。 “好,明天开始,我们便开始约会,谈恋爱。” 兮萝还待狡辩,邬亦辰已经吻住了她的唇,将她所有未出口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兮萝一开始还伸手推他,要挣扎,但发现推也推不动,她也被他吻得晕头转向的,不知不觉就沦陷了。 邬亦辰花费了有生以来最大的自制力,才终于让自己没继续进行下去,但两人的呼吸已然一片紊乱。 兮萝再次把脸埋进了被子里,她已然羞窘得不愿见人了。 她怎么变得这样不知羞?简直羞死人了! 因为兮萝的走失,邬亦辰对那女保镖十分不满,原本想要把她辞掉,但兮萝为她说好话,直言是自己的错,邬亦辰这才勉强留下她。 只是,又不放心地给她多配了几个人。 接近年关,邬亦辰很忙,但他却没忘了之前答应兮萝的事,他中午连轴转,没有休息,一直忙到了七点,便迫不及待地给兮萝打了电话。 “你收拾一下,我半个小时到家接你。” 兮萝已经没心没肺地把他的话给忘了。 “接我去做什么?我今天玩了一天,现在不想出去。” 邬亦辰在那头顿了顿,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约会!你要赶放我鸽子,你就死定了!” 邬亦辰冷酷地挂了电话,一脚油门就踩了下去。 兮萝望着挂断的电话,有点发愣,唇角又忍不住翘了起来。 既然要跟她约会,不应该是温温柔柔的吗?怎么还是这么一副凶巴巴的语气? 心里虽这么想,但兮萝还是忍不住重新打扮了一番,换上了一身漂亮的衣服。 在客厅上悠哉哉看电视的邬明岳看到打扮得跟花儿一般漂亮的小姑娘,不觉一怔。 他在心里啧啧了两声,女为悦己者容,这话果然没错啊! 看来,自己的重孙是越来越有希望了。 () 第711章 第一次约会 邬亦辰让兮萝陪他简单吃了个饭,就把她带去了电影院。 这是兮萝第一次到电影院看电影,她像是进入了一个全新玩乐世界的孩子,两眼亮晶晶地望着周围的一切。 邬亦辰看到她这副样子,唇角也禁不住勾了勾。 只是没想到,两人会受到围观。 上次兮萝穿着古装在街上狂奔的照片、视频,再次被传到了网上,大家都认出了兮萝,顺着爬到了邬亦辰的微博上疯狂留言。 原本就拜倒在她颜值下的一群颜狗更是疯狂舔屏。 毕竟,兮萝的颜值,打扮,跟那身古装简直太契合了!简直满足了所有人对于古装美女的幻想。 有人围上来要合影,都被邬亦辰礼貌又不失强硬地拒绝了。 他开始后悔当初让她暴露于人前,让她被大家这么围观。 邬亦辰身上的气场太过强大,大家虽然都很遗憾,但却不敢硬来,只能遗憾作罢。 邬亦辰特意选的是一部3D影片,为了给兮萝开开眼界。 兮萝只听过,却没见过,当下就好奇地戴上了3D眼镜。 邬亦辰怕她大惊小怪,事先就给她科普了一番,免得她待会儿太过大惊小怪,引人注目。 但是,最后显示,邬亦辰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兮萝看着那逼真得仿若近在眼前的画面,兮萝的惊呼声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 影片中的袭击画面出现,兮萝险些没忍住直接从座位上弹起来,幸亏邬亦辰眼疾手快把人给拽住了。即便如此,影院的不少人都已经注意到了她。 邬亦辰看她这幅样子,好气又好笑,“我跟你说过了,这些都是假的,你慌什么?” 兮萝声音都绷紧了,“可,可那些看起来都好像真的!我,我忍不住!” 好几次她都以为那些袭击都要打到自己脸上来了。 邬亦辰还待再安抚,她又发出了“啊”的一声,邬亦辰当即把人拉了起来。 兮萝不肯走,她虽控制不住地惊呼,但心里同样觉得十分刺激,她还没体验够呢! 但邬亦辰的动作却十分强硬,只不过,他并没有把她拉出去,而是拉到了影院的后面,最后一排,角落里单独的两个位置。 邬亦辰把人按了下去,直接赤裸裸地道:“你若是再大呼小叫,我就亲你。你喊一次,我亲一次。” 兮萝瞪大了眼,邬亦辰压着声音,带着低低的醇厚笑意,“不信,你可以试试。” 兮萝不想挑战他,只能努力克制着,一开始倒也没有再发出动静。 但是很快,随着她沉浸在了剧情里,慢慢的她就忘了他的警告,在剧情再次达到一个高潮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发出了惊呼。 “啊……” 她的声音刚刚发出,就戛然而止,因为,邬亦辰当真飞快俯身,直接封住了她的唇,将她所有的声音都吞了下去。 兮萝霎时就把周遭的一切都忘了,她浑身都烧了起来。 她心里满是紧张,但是,紧张中,又带着那么一丝隐秘的期待和躁动,这样的情绪,让她根本连推开他都忘了,整个人都有些沉浸在了他的这个吻里。 邬亦辰终于松开她,因为,他再不松开,自己便也控制不住后果了。 此时,兮萝的手已经不知何时抓住了他的衣领,像是在无声的纵容与邀请。 邬亦辰发出一声浅笑,“还想要?” 兮萝立马一把推开了他,在黑暗中,整张脸红成了猴屁股。 之后的后半场电影,两人都无心再看。 邬亦辰是心猿意马,兮萝则是心绪烦乱,总之,两人都各怀心思。 邬亦辰的手,也趁机牢牢握住了兮萝的手,十指相扣。 他没有谈过恋爱,更没跟女孩子约会过,但今天他做了功课,他特意让莫焕给他查了恋爱攻略,现在看来,似乎节奏掌握得不错。 明明是大冬天,但两人从电影院里出来的时候,手心上都是汗,脸上也都挂着不大自然的红晕。 电影院里的情侣很多,大家也都是十指相扣,结伴而行,自己,也是他们中的一员,邬亦辰莫名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兮萝的脸还是热的,直到出到了电影院,被冷风一吹,她身上的热意这才散了几分。 现在九点多,时间不早不晚,要这么回去了,邬亦辰又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他想了想,“我带你到我的大学去看看。” “大学?” “嗯,就是我念书的地方。” 半个小时车程,兮萝被他带到了C大。 他们到的时候,最后一节晚自习的铃声刚好响起,迎面走来很多年轻的面孔,兮萝好奇地望着他们,听着他们热情洋溢的说话。 而他们,也在望着兮萝,眼中尽是惊艳。 邬亦辰不喜欢这些小屁孩看她的眼神,心中添了几分不快,当即拉着她就走了。 一番闲逛下来,兮萝心中颇受震动。 她早就知道,这里的人,男女都是平等的,男人能做的事,女人也都能做。 但是真正看到这些生机勃勃的学生们,看到他们自由快活的一起上学,兮萝就觉得十分美好。 这就是时代的变化,文明的进步吧! 兮萝发出感叹,“你们这儿真好。” 邬亦辰想要的,就是她对这里生出眷恋,生出依赖,慢慢地融入,把她变成这里的人。 “还有个更有趣的地方,想不想去开开眼界?” 邬亦辰的声音带着明晃晃的蛊惑,兮萝一下就上钩了,立马点头如捣蒜。 邬亦辰牵着她就往某个地方带,最后,把她带到了一片幽静漆黑的小树林。 兮萝不明所以,这里黑黢黢的,只亮着几盏幽暗昏黄的灯,哪里有什么好看的? 很快,兮萝就看到了几道黑影,起先还惊了一下,待看清了他们在做什么后,脸霎时又红了。 兮萝转身就想走,却被邬亦辰拉住了。 “这里是我们学校的情人坡,凡是谈恋爱的人,都会来这里走一遭。 为了让你有更好的恋爱体验,我特意把你带来这儿,怎么样?我是不是很体贴?” 体贴个大头鬼!他压根就是别有所图! 邬亦辰的确是别有所图,这一点哪里还需要质疑? 只不过,现在,兮萝更加真切地体验了一把。 () 第712章 除了美貌一无所有 邬亦辰每天都抽出时间,参照着约会法典,把情侣们约会会做的,能做的,全都带着兮萝体验了一遭。 转眼,便到了年关。 兮萝过上了在这里经历过的第一个春节。 她和佣人们一起包饺子,一起贴对联,一起忙里忙外,上蹿下跳地给家里做装饰。 吃过年夜饭,她收到了邬爷爷送的一个厚厚的红包,还和爷孙俩一起看了春晚。 到了十二点时,邬亦辰把他带到了楼顶,她看到了华美非常的烟花。 在这绚烂的烟花盛景中,她自己,也成了邬亦辰眼中最亮丽的一道风景,他抱着她又是一通拥吻,直把兮萝吻得身子发软,恨不得直接化作一滩春水,瘫在他的怀里。 在最情动的时候,邬亦辰难抑心中悸动,贴在她的耳边低语,“新年到了,你就没有什么新年礼物要送给我?” 兮萝觉得耳朵发痒,明明是大冷的天,她整个人却是快烧了起来。 “我不是送了一根围巾给你吗?” 那是兮萝特意去买的,据说那是男性最受欢迎的一个牌子,是今年的新款,可贵了。 邬亦辰低笑一声,“那卡也是我的,真要算起来,也是在用我自己的钱在给我买礼物,不算。” 兮萝有些窘了,自己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好像一直都是米虫,吃他的,喝他的,穿他的,住他的…… 他是不是在嫌弃自己了? 兮萝胡思乱想着,就又听他说:“要送礼物,就要送自己有的。” 兮萝更确定他是在嫌弃自己了,“可是我什么都没有。” 邬亦辰的笑意更浓了几分,“谁说你什么都没有?你自己,不就是最好的礼物吗?” 兮萝很是愣怔了一会儿,才明白邬亦辰话中之意,立马一把推开他,很是羞恼地剜了他一眼。 “流氓!” 说完,她转身就跑了,只留邬亦辰一个人在那儿暗自惆怅。 自己都已经这么认真地在跟她谈恋爱了,什么时候才能转正啊? 大年初二,老宅里迎来了一行人。 一对中年男女,并一对年轻男女,从样貌上看便是一家人。 那一家子,兮萝很陌生,邬亦辰向她介绍,那是他姑姑一家。 之前从没听邬亦辰提起过,眼下提起,语气也淡淡的,兮萝大胆猜测,邬亦辰跟他们的关系大概并不和谐。 再看老爷子,脸上虽有笑意,但只对着两个后辈,对那对中年男女态度就冷淡了不少。 他们看到兮萝,也很是惊讶,几人脸上都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惊艳。 邬亦辰的一双表弟表妹之前在网上多少都看到过关于两人的消息,也看到过兮萝的照片,但是,他们都觉得定然是美图出来的结果,没想到,真人竟然跟照片毫无差别,甚至,还比照片更多了几分灵性。 表妹李湾湾眼中不觉闪过一丝嫉妒。 邬亦辰轻搂着兮萝的肩,脸上挂着淡淡笑意,“这是我女朋友,兮萝。” 然后淡淡地向兮萝简单介绍他们,除此之外,便没有了多余的话。 席间,邬亦辰的姑姑邬玉兰几次开口想跟兮萝搭话,问她是哪里人,在哪里毕业的,现在在做什么云云,活像是居委会的大妈。 兮萝都回答不上来,都被邬亦辰轻描淡写地挡了回去,邬玉兰面上有些讪讪的,便没再盯着兮萝问问题。 最后,他们一家子离开前,李湾湾挂着一脸甜笑地向兮萝讨要微信号,想要互加,这个要求,兮萝似乎无法拒绝,两人就加上了好友,李湾湾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兮萝忍不住悄悄问邬亦辰,为什么他们对姑姑一家的态度这么奇怪,难道不是亲的? “是亲的。但是当年发生了一些事。” 兮萝八卦之心燃了起来,一双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他,邬亦辰想了想,也没有隐瞒。 “当年我爸妈出事,公司风雨飘摇,爷爷受了刺激住进了医院,便把公司交给姑姑和姑父打理。 他们,做了一些手脚,偷偷转出了一些公司的股份,甚至还想继续转,不过后来被我发现了。” 兮萝不大懂股份是什么,但从这话的前后文来理解,想来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东西。 她总结,“他们怀有二心,想鸠占鹊巢。” “没错。若我当时没发现,我们家的企业,可能就要姓李了。” 话匣子既然打开了,他便也继续与她科普,免得她识人不清,被人利用。 “爷爷当初其实给了姑姑不少陪嫁,两家公司都给了她,但是李家人……不提也罢,总之,败得差不多了,便又重新盯上了邬家的产业。 因为这件事,爷爷险被气得中风。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爷爷对姑姑很失望。” 兮萝听得也很是唏嘘。 她不觉想到了陈安宴,盯着邬家这块大肥肉的,除了邬玉兰,还有陈安宴母子呢。 当时爷爷堪称腹背受敌,能撑过来,也委实不易。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哪怕邬玉兰是自己亲生的,他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毕竟女生外向,谁知道她会不会什么时候又给自家捅上一刀。 最后,邬亦辰下了结论,“以后少跟他们家的人来往。” 兮萝想到刚刚加上的李湾湾,顿时警惕了起来,当即十分谨慎地点头。 春节很快过去,邬亦辰这个大总裁,又要开始上班了。 兮萝每天在家陪邬明岳下棋,看电视,当米虫,终于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发霉了。 她觉得,自己必须得找些事情做做才行。 上回邬亦辰的话也提醒了她,她现在没有任何经济来源,一切都只能靠邬亦辰,要是万一哪一天他变心了,直接把她赶出去了怎么办? 兮萝思来想去,要出去工作的决定也越来越强烈。 嗯,她必须得找份工作。 可是,她能做什么呢?她没有这个时代的学历,也不具备这个时代的专业知识,要找到一份工作,真的好难啊。 总不能让她去扫大街吧? 兮萝想不出结果,最后灵光一闪,直接爬到了贴吧里,向广大网友发出了求救:除了美貌一无所有的我,能找到什么正经工作? 很快,网友就给出了答案:进娱乐圈,当花瓶,哦不,当演员。 () 第713章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有多美? 演员? 兮萝继续在网上查了起来,瞬间,兮萝像是找到了新世界的大门。 随着自己了解的慢慢深入,她越发觉得,演员这个职业,压根就是为她量身定制的啊! 尤其是,那些古装的扮演,她自己就是从古代来的,虽然吧,她的成长环境跟正规的大家小姐大相径庭。 但是,当公主这件事,好像是刻入到骨髓里的,她自然而然就能端出公主的派头。 而且,最重要的,她有这张脸啊! 网上不是说了吗,娱乐圈就是靠脸吃饭的,她有这张脸,就算去当个花瓶,也能红遍娱乐圈。 兮萝越想越兴奋,她甚至拿出了小本本,把自己搜到的信息全都记了下来。 很快,娱乐圈就会有一颗新星冉冉升起了! 兮萝一整天都在房间里捣鼓这件事,一直到晚上邬亦辰回来了,在饭桌上,待大家都吃完了,她才终于慎重地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我想进娱乐圈当演员!” 邬亦辰正拿着水杯在喝水,听了这话,一个没忍住,直接给喷了出来。 幸亏餐桌大,也幸亏他们都已经吃饱了,不然这顿饭可就没法吃了。 邬明岳倒是没喝水,但他也被呛了一下。 他伸手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年纪大了,耳朵出毛病了。 邬亦辰缓了过来,放下水杯,一脸危险地望着兮萝,“你方才说什么?” 兮萝觉得,事情好像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他们似乎没有露出自己所期望的欣喜。 但她今天在网上看了无数洗脑的东西,并且自动屏蔽掉了娱乐圈里的弊端,满心满眼就只有一个中心思想:娱乐圈遍地是黄金! 所以,她现在对这件事有着无限热衷。 于是,她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想进娱乐圈,当演员。” 这一次,邬明岳确定了,自己的耳朵没毛病,是兮萝的脑子出了毛病了。 邬明岳还没来得及发表反对意见,邬亦辰就沉下了脸。 “我不同意!” 兮萝立马高声道:“为什么?” 邬亦辰冷哼一声,“没有为什么,不同意就是不同意。” 他这副独断专行的样子,让兮萝心头十分不快,她的逆反心理也越发强了。 “凭什么你不同意就不同意?” 邬亦辰双手抱怀,淡定回答,“就凭你是我的人,归我管。” 兮萝面色涨红,“谁是你的人啊!哼!而且,我就是不想归你管,才要进娱乐圈!” 邬亦辰的脸色又沉了下去,什么叫不想归他管?难道她想进娱乐圈,就是为了要摆脱他? 邬亦辰顿时觉得心火旺盛,他想要发火,想要好好地给这女人一点教训,但余光瞥见了正在旁边一副看好戏模样的爷爷,他一下就把话头憋了回去。 他起身,走过去,拽着兮萝就往楼上去。 兮萝被他拽得趔趄,嘴里只嚷嚷,“你干什么?你拉我去哪里?我,我还有正事要跟爷爷谈呢!” 邬亦辰不由分说,“跟我谈就是了,这事我做主!” 兮萝转头,拼命向邬明岳求救,“爷爷,救我!我,我想跟您谈!” 邬明岳本想说几句,至少提醒提醒那小子,不要太粗暴,女孩子都不喜欢太粗暴的男人。 但是想想,这也许就是小年轻的乐趣呢? 邬明岳故作一脸为难,“爷爷老了,这个家都是他做主了,爷爷也爱莫能助……” 兮萝一脸绝望,没来得及再多说什么,就被邬亦辰拽进了房间里,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兮萝觉得,凡事只要进了房间,就一定会超乎她的掌控。 就比如现在,邬亦辰直接就把她抵在了墙上,眸光沉沉,“你方才说什么,再跟我说一遍。” 兮萝伸手推他,想要把他推开,但他的双臂却稳稳的,她根本撼动不了分毫。 兮萝满是气恼,索性直接对他大吼,“我说我要进娱乐圈,我想自己赚钱,不想被你管,行了吧!” 邬亦辰眸色更沉,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翅膀硬了,敢这么跟我说话了,嗯?” 兮萝也很生气,“我就是翅膀硬了怎么样!我提的要求,有什么问题吗?我就是想进娱乐圈,我就是想赚钱,有什么不对吗? 你管我吃,管我住,就整天管着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出去也只能那么多人跟着,我是你养的金丝雀吗? 以前我们那儿,我皇兄都没有这么管着我!” 兮萝第一次对他这么大发脾气,因为激动,整张脸都气得阵阵通红,迎视着他的目光也毫不避让。 邬亦辰只觉得心口像被人剜了一下,又疼又麻,更是满腔气恼。 “你就是这么想的?” 兮萝十分硬气,“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 邬亦辰手指握得咯咯作响,他很克制才让自己压住了冲天的脾气。 “你知道娱乐圈是什么地方吗?那个圈子究竟有多少龌龊,有多少见不得光的东西,你知道吗? 你自以为自己对这个时代已经十分了解,但实际上,跟外面那些人相比,你宛若一张白纸。 那是个大染缸,你进去之后会变成怎么样你能想象吗? 好,就算你觉得你不会被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影响了本心,但是,你能保护好自己吗?” 邬亦辰一连串的质问,让兮萝有些语塞,但她还是很快镇定下来,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我已经都了解过了,而且,我也能保护自己!” 邬亦辰冷笑一声,“你所谓的能保护自己,就是稀里糊涂地喝别人加了料的酒?稀里糊涂地上了对你别有所图的人的车?” 兮萝瞬间噎住。 他盯着她,眸色更深,“那样加料的酒,根本防不胜防,上回幸亏是被我捡了便宜,若下次我不在,你想过后果吗?” 想到上回的事,兮萝的脸又是一阵爆红。 那件事,无论过去多久,兮萝都难掩羞涩。 什么叫幸亏是被他捡了便宜,真是不要脸! 兮萝瞪了他一眼,“那次是翟雨晴做的,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你而起,我是受了你的无妄之灾! 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像翟雨晴那样的人!再说,我跟那些人又没有仇,他们为什么要害我?” 听听这天真的话,邬亦辰只觉得一阵头疼。 就她这样的心性,真进了娱乐圈,岂不是要被人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邬亦辰伸手,捏在她的如凝脂般细嫩的脸上,“单单是你这个人本身,只要出现在人前,就是别人觊觎的对象。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有多美?” () 第714章 邬亦辰的条件 邬亦辰的话说完,兮萝先是怔了一下,旋即,原本就绯红的脸颊,霎时更红了。 只是方才的红是因为生气,现在的红,却是因为羞窘。 他的夸赞太过理所当然,兮萝方才的气恼,就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似的,霎时就泄得干干净净。 心底里,更是不受控制地泛起了一股淡淡的甜。 她垂下眼睑,方才气势汹汹的语气一下就弱了下来,却还是强自道,“我……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傻,我能保护自己!” 说完,她就微微鼓了鼓腮,那下意识的小动作,却是叫邬亦辰的心口像被人挠了一下,有股酥酥麻麻的感觉。 邬亦辰喉头微微滚动,他清了清嗓,态度依旧坚决,“不管怎样,我不同意。” 他强硬的态度又让兮萝有些憋闷,她控诉地望着他,“你这是不讲人权!” 邬亦辰理直气壮,“没错,我就是不讲人权,怎么样?” 兮萝被他噎住,忍不住要跟他动手,但是她细胳膊细腿,很快就被邬亦辰制了个服服帖帖。 两人动作间,反倒贴得更近了。 邬亦辰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只是这笑意却有些痞。 “有没有人教过你,女人对男人有所求的时候要怎样做?” 兮萝直觉他嘴里定然没什么好话,但还是下意识地接口问了出来,“要怎样?” 邬亦辰在她耳边轻轻吐出一句话,“投其所好,而我的所好,是你。” 兮萝愣了愣,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又被他给调戏了,整张脸立马涨成了猪肝色,她挣扎着就要挣脱他,但是男人的手却像是铁钳似的,将她牢牢抓着。 他眸色很认真,“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与其跟我犟,还不如好好地想想要怎么讨好我。” 兮萝脸上神情五彩缤纷,姹紫嫣红,十分精彩。 半晌,她憋出一句,“那你会答应我进娱乐圈吗?” 邬亦辰顿了顿,“这要看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兮萝狠狠闭眼,再睁开,眼里已经满是凛然之色,她像是个赴死的英雄似的,豪气干云,直接就朝邬亦辰的唇上啃去。 她太过大义凌然,这一下,是真的啃。 邬亦辰还没来得及感受温香软玉,就先尝到了血腥味。 兮萝自己也疼得唔了一声,慌忙退开,两人的唇上都见了血。 邬亦辰的眸色深了深,唇上的痛意强烈,然而,更强烈的更是身体陡然蹿起的yu火。 这件事是要人命了。 兮萝这一下,却是被疼得立马就想打退堂鼓。 然而,邬亦辰却哪里肯这么容易放过她,“连这都不会?实践出真知,我这便多教教你。” 于是两人的角色就对换了过来,兮萝有心想要让他松口,自然不敢推拒,甚至,还下意识地迎合着。 其实两人已经有了这么多次接吻,兮萝并不排斥他,甚至,心底里还会生出一股子隐秘的,不足以为外人道的欢喜与渴盼。 只是这样的想法太过羞人,与自己的理念大相径庭,兮萝便只能每次都强压着,不敢表现。 现在,她第一次这般主动迎合他,两人都得了趣,邬亦辰甚至想要更多。 兮萝快喘不上气来了,终于把他推开。 即便是这么气氛正好的时候,她依旧不忘问,“你答应了吗?” 邬亦辰望着她的眼神像是一头狼,还是饿了很久的那种。 “这才哪到哪儿?” 在她的惊呼声中,兮萝跌入了柔软的床上。 兮萝紧张地拽着被角,整个人那种英勇就义的感觉更加强了。 “这,这样,你,你就答应我吗?” 邬亦辰身形骤然一顿,整个人不觉横生气恼,这女人,就这么想进娱乐圈? 自己竟然需要用这样的方式,才能得到她? 所以,自己的个人魅力,跟娱乐圈对她的吸引力相比,简直是不值一提? 邬亦辰气急败坏,“你就这么想进娱乐圈那个鬼地方?” 兮萝满脸可怜兮兮,“我除了进娱乐圈当演员,我还能做什么?反正,我不想一辈子就关在家里当金丝雀,我想要有自己的价值!” 邬亦辰一时无语,多少女人都想嫁进豪门当阔太太,每天吃吃喝喝,逛街打牌,这女人倒好,摆着的好日子不想过,偏偏就要去外面吓闯,不闯得头破血流,她都不知道外面究竟有多险恶! 但是,若真的让她去,她若真的出了事,那后果,邬亦辰根本不敢相信。 他不想她去冒险。 可是,这女人,显然比自己想象中偏执固执,她没从自己这里得到允许,说不定转个头就能自己偷偷尝试,到时候,自己一时顾不过来,后果只会更加严重。 邬亦辰不觉长长叹了口气,自己对这女人,当真是半点办法都没有。 他最后只能道:“你若真的想进娱乐圈,也不是不可以。” 兮萝的眼前瞬间为之一亮,“真的吗?” “但是我有个条件。” 兮萝再次咬牙,“我,我给你!” 她这副大义凌然英勇献身的模样,让邬亦辰真想这么办了她。 但是这种时候,他的理智竟然还在线。 方才他提出那样的要求,不过就是为了让这女人知难而退,没想到……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他狠狠在她的脸上捏了一下,“我的要求是你要开始学跆拳道!若是不能打败我,就休想进娱乐圈。” 兮萝原本是闭着眼睛,等待他的“蹂躏”,心里甚至还隐隐揣着一丝不能言说的紧张与期待。 但是,没想到脸上被人掐了一把,而且还听到了这么一个出人意料的回答,简直是叫她错愕不已。 兮萝睁开了眼睛,先是愣了一下,就忙不迭地答应了。 不过就是练武术而已嘛,她在那个时候,也是会武功的,只是不知为何,到了这儿就失去了这些能力。 但是,她相信身体的感觉是能被唤醒的,她觉得,自己只需要好好练练,定然很快就能上手。 而且,她从来没有见过邬亦辰动手,他想来就只是有一身蛮力罢了,兮萝这么乐观的想。 不久之后,兮萝发现,自己身体的本能果然很快被唤醒,她的身姿轻盈,柔韧十足,每个动作都打得漂亮流畅,身姿也十分灵巧,能轻易避开对方的攻击,十分赏心悦目,可塑性也十分强。 然而,她在主动找邬亦辰挑战时,却被他秒虐。 她的柔韧,她的灵巧,在他的绝对碾压下,简直不堪一击。 兮萝后悔了,她觉得,对邬亦辰,或许Se/诱才是捷径。 () 第715章 撒娇是女人的利器 不知道第几次被邬亦辰打败,兮萝整个人彻底泄气了。 她索性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哭丧着脸耍赖,“我不来了!你骗我!” 邬亦辰双手抱怀,好整以暇地望着她,“我怎么就骗你了?我之前难道没跟你说清楚条件?” 兮萝苦着脸,“可是你没说你这么厉害啊!” 害得她以为他只是个菜鸡,随随便便就能干翻的那种。 自己都已经进步那么神速了,没想到在他这里还是被秒虐。 邬亦辰其实也对兮萝的进步感到惊讶,对于一个初学者来说,她能在自己手下过那么多招,委实不简单。 但是,这样的话他自然不可能会说。 他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眼神中带着些许调笑的意味,“见微知著,我厉不厉害你不知道吗?” 兮萝被现代文化浸淫了这么长时间,此刻十分怀疑邬亦辰是在开车。 但是她没有再证据。 兮萝微红了脸,但此时她有求于人,纵然觉得他在调戏自己,她也不敢说。 她只能可怜兮兮地对他卖惨,“看在我已经进步这么多的份儿上,你就对我放宽些要求吧!我发誓,我进了娱乐圈,一定会乖乖的!绝对不惹事,也绝对不会让别人惹我,一定一定好好地保护自己!” 她双手合十,可怜巴巴地祈求。 女孩穿着贴身的运动衣,如瀑的长发高高挽起,露出洁白如玉的锁骨。 因为运动,她白皙的面颊上染上丝丝红润,整个人像是一颗熟透了的水蜜桃。 她这般故意可怜兮兮地望着自己,这样的她,满是诱惑力。 但凡是个男人,怕是都要心软了。 但邬亦辰还是十分坚定地拒绝了,“做人要讲信用,我们一开始讲好的条件是这个,那就只能是这个,半点都没法通融。如若不然,以后我说出去的话,还有什么威慑力?” 兮萝瞬间就垮了脸。 邬亦辰看她的神色,唇角不觉微微翘了翘,但很快就又压了下去,摆出一副平平淡淡的神色,“还要来练一组吗?” 兮萝冲他翻了个大白眼,练个鬼啊练! 反正,无论她怎么练也赢不了他! 兮萝气哼哼地走了,邬亦辰唇角微扬,慢腾腾地跟上。 兮萝当晚上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 照着这个架势下去,自己只怕是一辈子都别想打败他! 兮萝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最后只能掏出了手机,登上了原先发帖的贴吧,又发了一个帖子。 “家里有个霸道男人,除非我跆拳道打败他不然不让我进娱乐圈,怎么办?” 兮萝的帖子发出没多久,便有很多网友冒泡回复,兮萝满怀期待地翻看,脸色瞬间就涨得通红。 因为大家的恢复虽然各不相同,但是中心思想都是一致的——睡服他。 这些都是些什么网友啊,净瞎出主意! 兮萝脸红红的,可是,这真的靠谱吗? 上回自己已经要英勇就义了,可是他却根本没碰她,反而提出了这么个条件,说明他根本不吃这一套。 兮萝继续翻着大家的评论,在一众“睡服他”的评论中,艰难地找出了其他的声音:撒娇。 回帖人说,长得好看的女人,撒娇是必杀器。对男人撒撒娇,百炼钢也能化为绕指柔。 撒娇?这个,她倒是没试过。 心念一动,第二天,她说试便试,他们两人再次交手时,兮萝不出意外,又输了。 她以往都是一屁股坐在地上生气,这一次,她却顺势抓住了他的手臂,然后整个人圈住了他的脖子,像是一个人形挂件。 邬亦辰的身子顿时僵住。 兮萝噘着红唇,一脸控诉地望着他,“你怎么那么不懂怜香惜玉啊!我都被你摔疼了!” 她的声音不似往常,而是故意掐出了那么点娇滴滴的味道,加上她此时嘟嘴噘唇的模样,若长得丑的人做出这番姿态,怕是只会让人心头恶寒。 但这样的动作由兮萝做出来,那视觉冲击力,不是一般男人能承受的。 更何况,这女人整个人还都挂在了他的身上。 邬亦辰喉头滚动,声音不觉都低哑了几分,“伤到哪儿了?” 兮萝依旧噘着嘴,眸中雾气盈盈的,“被你吊打了这么多天,我浑身都疼!” 邬亦辰眸色深了几分,“那,我给你揉揉?” 兮萝盈盈美目望着他,娇滴滴地说:“不,要亲亲才能好。” 这勾人的小妖精!上哪儿学的这勾人的手段? 她都已经这么说了,邬亦辰自然当仁不让,一把擒住了她的红唇。 兮萝这一次十分热情,热情得让邬亦辰都险些招架不住了。 在他想要进一步的时候,她又适时退开,娇娇软软地道:“人家要喘不过气了。” 邬亦辰觉得她像换了个人,那一言一语,都在勾着他的心。 兮萝搂着他,在他怀里蹭着,像是一只撒娇卖乖的猫儿。 在邬亦辰极力忍着心头骚动的时候,这小妖精又软软地开口,“阿辰,人家真的很想进娱乐圈,你要怎样才答应嘛!” 一句“阿辰”,从她口中交出来,邬亦辰霎时一怔。 邬亦辰还没开口,小妖精又软软地道:“你看,我虽然打不过你,但我的功夫也不差,寻常人根本讨不到半丝好处。 你若是担心有人给我使阴招,那你难道就不会派人照顾我,保护我吗? 有你的人时时刻刻保护我,我自己又有武功傍身,大家又都知道我是你的人,除了那些不长眼的,谁还敢得罪我啊? 阿辰,你说是不是啊?嗯?” 她一边说着,手指还无意识地在他的腰腹上轻轻画着圈儿,邬亦辰浑身紧绷,因为她不安分的小手,更因为她那句“我是你的人”,邬亦辰的心被撩拨得软作了一团,根本半点原则都没了。 他捉住她作乱的手,眸光沉沉,声音更哑了几分。 “谁教你的这一套?” 兮萝眨巴着无辜地眼睛,声音更加软糯几分,“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啊,难道你保护不了我吗?” 邬亦辰低哼一声,“真是个小妖精。” 说完,他便擒住了她的唇,再次狠狠地吻了下去。 这小妖精要处心积虑地算计自己,那,自己不讨一些利息,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 第716章 新剧本 兮萝经过自己的卓绝努力,终于得到了大佬的首肯,她简直都要激动哭了。 虽然邬亦辰已经同意了,但也并不是说进娱乐圈,马上就能进。 邬家不缺钱,自然能为她用钱换来戏份与演出机会。 但是,邬家从来没有涉猎到娱乐圈,这个圈子鱼龙混杂,要好好的保护她,在娱乐公司的选择上就需要谨慎。 选择了实力雄厚的娱乐公司,也不仅仅是出于对她的保护,本身,对邬家的投资,也会更有回报。 这一头,邬亦辰派人遴选业界口碑实力俱佳的娱乐公司,那一头,他也给兮萝请了老师,给她上表演课。 演员是一门大学问,长得好看是一大利器,然而,并不是长得好看的人就能当演员。 若光有容貌,没有实力,那么,也就只能在娱乐圈里当个花瓶罢了。 邬亦辰是个做事很认真的人,既然兮萝这么想进娱乐圈,他希望她能保护自己,这是最基本的条件,但同时,也更希望她能够真正有所收获,而不是只是玩票性质。 兮萝的确没有系统了解过演员这个职业,对此也只有着最粗浅的认知。 现在邬亦辰给她请了老师,系统地给她上课,兮萝很是意外,同时,心里也觉得分外欢喜。 至少,他是在很认真地对待自己的事情,也考虑到了很多自己没有考虑到的方方面面。 兮萝心里对自己也有着期待和心气儿,娱乐圈是她闹着要进的,既然如此,她自然要尽己所能做到最好,争取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 至少,不能表现得太差,到时候岂不是丢脸丢大发了? 抱着这样的态度,兮萝铆足了劲儿,学得分外认真。 演戏这样的事,勤加练习固然重要,但更需要天赋,老师原本对兮萝并不抱过大的希望,但是教了一段时间之后发现,兮萝的进步委实神速,令人刮目相看。 她的神态丰富灵动,别有韵味,老师往往轻轻点拨,兮萝就能举一反三,做出不同的诠释和表现。 兮萝长得美,这个优势十分明显,很大程度就弥补了她演技上的一些缺陷与不足。 她的可塑性极强,若一直不停地学习,假以时日,演技必然能大有精进。 老师对兮萝不吝夸赞,兮萝顿时欢喜非常,原本对进娱乐圈抱有的点点不自信与忐忑,也都一扫而空了。 邬亦辰也每天都在关注兮萝的情况,在得知她有这般神速的进步之后,心里也十分高兴。 如此,转眼便到了四月,兮萝经过一个多月的紧急培训和学习,整个人赫然脱胎换骨,邬亦辰那边的工作也打点妥当,选定了星河娱乐公司。 至于剧本,邬亦辰原本想直接为兮萝挑几本大热的古装IP改编剧,毕竟古装的戏份对她而言更有代入感,演起来想来会更简单。 但本着尊重她的原则,邬亦辰最后没有贸然决定,而是把他筛选过的几个剧本都拿到了兮萝面前,让她自己挑。 邬亦辰本以为她最后大概也会挑中自己之前选中的那几部剧,但是最后没想到,兮萝竟然出人意料地挑了一部现代剧,而且一挑就挑中了女主角的角色。 那部现代剧叫《开屏的孔雀》,讲的是明珠蒙尘的灰姑娘白小樱被男主发掘,一步步训练成为超级名模的故事,梦幻的元素加上励志的基调,以及年轻影帝顾瑾言的加盟,让这部剧从一开始选角便备受期待。 女主角既然后期能成为名模,那身材高挑自不必说。 兮萝肤白貌美大长腿,外形上绝对没问题,但,一进娱乐圈就跟影帝演对手戏,她能行吗? 邬亦辰虽然对娱乐圈了解不多,但也知道这位年轻影帝是个戏痴,对自己的搭档的要求也很高,与他演对手戏,没有真材实料怕是很难。 当然,他并不是说兮萝是花瓶,但她入行时间毕竟太短了。 邬亦辰很委婉地对她提出了劝阻,但是兮萝却抱着这个剧本不肯撒手,执意要演这个角色。 邬亦辰还能怎么办,只能纵着她了。 需要钱解决的事情,对邬亦辰来说都不是事情。 但坏就坏在,这件事,还真不是用钱能解决的。 因为这部剧顾瑾言也是投资人之一,他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这部剧的主角,以及重要配角,都要经过试镜竞选,经由他的点头才能定,不允许任何没有演技的人带资强塞进组。 邬亦辰数次尝试砸钱无果,只能无奈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兮萝。 他本意是要让兮萝知难而退,再换一个,没想到兮萝听说了这么有挑战性的剧本,瞬间就来了兴致,当即决定,“我要报名参加试镜!万一我就被选上了呢?” 邬亦辰抽了抽嘴角,心道她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到时候可别被打击得还没真正进到娱乐圈就哭着要退出了。 但看到她那两眼亮晶晶的样子,邬亦辰还是不忍多说什么,就由着她去吧,撞了南墙她就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若真的受了委屈,自己再好好哄一哄好了。 邬亦辰这般想着,便通知兮萝的新任经纪人姜丽文,让她安排此事。 试镜时间是在半个月后,这半个月里,兮萝绷紧了全身的弦,每天都在背台词,揣摩剧情,揣摩好了之后,又跟老师磨,一遍遍地练,那股劲儿,便是邬亦辰看了都有些感慨。 同时心里又有些担心,她现在这么努力,这么在意,若到时候她还是没选上,那她岂不是要难过得哭鼻子? 兮萝却没空想自己若是没选上会怎么样,因为她已然彻底入戏,根本无暇去想。 半个月后,《开屏的孔雀》试镜点汇聚了无数男男女女,大多数人都年轻漂亮,光鲜亮丽。 大家表面上都言笑晏晏,实际上,都铆足了劲儿要把对方踩在脚底。 一辆劳斯莱斯幻影“吱”一声停在了大厦前,一双意大利定制的手工皮鞋从车上迈了下来,然后,他便成了在场所有人的聚焦点。 那男人的五官似斧凿一般立体,晨光晕染得像是打了一层彩蜡,精致又唯美,一身裁剪得体的西装衬得他优雅而高贵。 那桃花眼眼尾略微上翘,脉脉似流水,仿佛天生眉目含情,可眼底却带着清冷薄凉的神色,让他整个人有股皑皑而立的孤傲与高冷。 他不是旁人,正是本剧的男主角,顾瑾言。 他的到来,瞬间让所有女星双眼发光,恨不得直接冲上去给他当腿部挂件。 然而,他对众人的目光却熟视无睹,径直越过人群,进了内场。 () 第717章 雷人的造型 顾瑾言掀起了一波高潮,这波高潮久久未退。 一波未平,第二波又来了。 因为,另外一个人出现在了大家的视线里,只不过,大家是被顾瑾言帅到了,却是被这个人丑到了。 这人穿着一身十分朴素,甚至洗得有些泛白的衣裳,脚上踩着一双布鞋,头上梳着一对麻花辫,脸上却戴了一个又大又洋气的墨镜,将大半张脸都遮住了,整个人的装扮,浑似城乡结合部一样精彩。 众人皆有自戳双目的冲动,这谁啊!土鳖进城? 她与另一个三十上下,衣着干练的女人并排走着,对来自四面八方的怪异眼刀恍若未见,对自己的土鳖装扮毫不自知,还转头对身旁人高傲地说了一句,“我就说今天这一身回头率一定超棒吧,果然如此。” 众人:…… 这个人,自然就是兮萝无异,她身边的,就是她的经纪人姜丽文。 她的这身装扮,是特意根据剧本描述,高度还原女主角画出来的,跟其中一个试镜片段的形象十分契合。 因为一开始女主就是这么一个土里土气的村姑。 但是,在这个圈子,出水芙蓉的美人很多,一抓一大把,真正难的,就是扮丑。 所谓扮丑,又不能真的无限丑化,让观众产生反感,丑中又要带着美。这就是一个十分玄妙的命题了。 能驾驭得住这个玄妙命题的人,其颜值必须要十分能打。 兮萝恰好属于颜值十分能打的一挂,今天这么出其不意的装扮,也是表演课老师和姜丽文一起协商之后的决定。 单单是这个妆容,她们就经过了无数次修改,反复琢磨。 为了检验效果,她们还让邬亦辰做出参考,毕竟他是男人,他或许最能揣摩出同样身为男人的男主角,在看到怎样的女主角的时候才会一眼相中她。 果然,经过邬亦辰的指证,兮萝最后的定妆呈现出了最完美的效果。 而且,邬亦辰每天晚上回去,都会自愿陪兮萝搭戏。 邬亦辰本身的形象就跟男主角十分搭,一回生二回熟,兮萝的表现较之以前,也越来越好。 他们都知道兮萝的经验尚浅,做这么多准备,就是为了让她的胜算更足一些。 今天,兮萝带着大家的希望,雄赳赳气昂昂地来了,甚至还能自如地开起了玩笑,状态看着倒是还不错。 两人在众人的注目礼下,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两人都神色自若,十分淡定,旁边有人在窃窃私语,她们也都当做没有听见,兮萝开始拿着剧本背了起来。 大家见此,也都自讨没趣,都纷纷看起了自己的剧本。 兮萝的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大家都没看到她的全貌,若她真是圈子里的人,大家看一眼也就认出来了,既然没认出来,那肯定就是个小透明。 而且今天还穿那么一身装扮,整个人看起来跟个土鳖似的,大家都要怀疑她是不是进错地方了。 大家这么想着,都没把她放在心上,大家都自顾自地看起剧本来。 兮萝也专心看着,姜丽文手机响了,就出去接了电话,她的位置很快就被其他来的艺人坐了,兮萝也不好说什么,只继续做自己的事。 兮萝正看得专心时,忽的又听得一阵哒哒的脚步声,那声音十分响亮,在整个室内回荡。 兮萝没有抬头,只是微微蹙着眉。 但兮萝很快就听到了旁边的女星小声低呼,“哇,竟然是蒋熹欸!” 蒋熹?这个名字听着似乎有几分耳熟,兮萝想了想,没想起来,于是便作罢了。 “怎么连个位置都没有啊。”一道凛凛的,带着几分不耐烦的女声传来。 兮萝旁边的女星马上就起身,语气中满含笑意,“熹姐,来坐着。” 蒋熹的目光扫过来,当即也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她朝那个女星敷衍地笑了笑,“谢谢啊。” 那女星立马连连摆手说没关系,语气中极尽谄媚。 兮萝对这些人都不感兴趣,她现在有些紧张,只想沉浸到剧本里。 然而,她不惹人,却总有人惹她。 蒋熹坐下来之后,就注意到了旁边的兮萝,不为别的,只因为兮萝的装扮很奇怪,而且,从自己出现,到坐下来,兮萝就一直盯着自己手里的剧本,根本连半点眼神都没有分给自己。 蒋熹是新一代影坛新星,当下是话题度和热度都最高的小花旦,谁不给她几分薄面? 是以,她的目光也越来越高,架子也摆得越来越足。 可是旁边的这个女人,却一直没搭理过自己,俨然是完全把自己当成了隐形人,蒋熹的心气儿就有些不顺了。 尤其是她余光一瞥,还注意到兮萝正在看的戏份,赫然就是饰演女主的戏份。 蒋熹就是来试镜女主的,她没想到,这个角色竟然连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试镜,蒋熹觉得,这简直是对这个角色的侮辱,是对影帝的侮辱! 蒋熹很不开心,她板着脸,重重地咳了一声,然而,兮萝依旧没有抬头。 蒋熹又咳了一声,兮萝依旧不动如山,嘴唇翕动,念念有词,显然是在背台词。 蒋熹更怒了,她接连咳了好几声,这一次,兮萝终于抬起了头,一个巨大的墨镜对着她。 兮萝没摘墨镜,是姜丽文的要求,在试镜之前,他们都不想让兮萝的妆面被其他人看到。 兮萝看她,看到她面上不善的神色,一时有些莫名其妙。 她挂着淡笑,疏离地问,“请问你有事吗?” 蒋熹看到兮萝对自己的这副态度,竟是半点对前辈的敬意都没有,心头火气更甚。 她挺直腰杆,冷声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兮萝越发觉得这个人莫名其妙,但是今天她是来试镜的,她也不想惹事,就依旧语气如常地道:“抱歉,我不知道。” 兮萝是真的不知道,谁让她的情况特殊呢? 可是,蒋熹可不觉得是这样,在蒋熹看来,兮萝压根就是在故意挑衅她! 这个圈子的人,只要眼不瞎,谁会不认识她? () 第718章 试镜 蒋熹的脸色霎时来了个姹紫嫣红,好不精彩。 旁边的艺人们也都纷纷向兮萝投去了自求多福的目光,心道,这个小明星是什么来头,竟然这么刚?敢直接说自己不认识蒋熹,这不是赤果果的挑衅吗? 蒋熹指着兮萝的鼻子,当即怒骂出声,“你!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公司的?经纪人是谁?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艺人,竟然敢直接这么无视前辈,名气没有,架子倒是不小!” 这个人直接上来就冲她大小声,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实在让兮萝有些火大。 难怪邬亦辰总说娱乐圈水深,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今天她的一只脚还没来得及迈进去,就已经感受到了。 这段时间,兮萝专心钻研表演,倒是对圈子里的人没有来得及做出了解。 眼下这人,或许还真是个有些名气的女星。 但是,兮萝从她这副毫无教养的作派就能猜测出,这人肯定不怎么样,她在圈子里也定然称不上有多德高望重,最多,也就是有些流量罢了。 兮萝不想跟这样的人多费口舌,这样只会拉低自己的档次。 于是,兮萝便依旧语气如常地开口,“我不知道你是谁,也没有兴趣让你知道我是谁,以后有机会,我们或许能在剧组里碰上,到时候再认识不迟。” 殊不知,兮萝这番语气平淡的话,更让蒋熹觉得异常羞辱,脸上一阵火辣辣的。 兮萝又补了一句,“指着人说话很不礼貌,你是公众人物,想来不希望被人拍到什么不宜流出去的画面吧。” 瞬间,蒋熹就把自己的手收了回来,原本脸上狰狞扭曲的表情,也一下飞快调整,硬生生在脸上挤出如常的神色。 只是,她的面部线条僵硬,这个表情做得实在不自然,兮萝余光瞥到她的神情,心中暗自撇了撇嘴,看起来这个女星的演技,也不怎么样嘛。 蒋熹虽然已经敛起了身上的嚣张跋扈,但是心里依旧窝着一团火。 她眼神十分不善,在兮萝身边咬牙切齿,“就你这副乡巴佬的寒酸样,也敢来娱乐圈混?也敢来试镜女主角?真是不自量力! 我大人有大量,就不跟你计较,但是,这个社会,自然会教你好好做人!” 兮萝四两拨千斤,“那我先谢谢你的宽宏大量了。” 蒋熹鼻子里发出重重一哼,转过头,不再搭理她。 在蒋熹看来,像兮萝这样的人,待会儿一定会直接被刷下来,自己又何必跟这么一个小人物斤斤计较? 姜丽文回来的时候,这一场风波已经平息,她见自己的位置上已经有人,便只是站在兮萝的身边,低声安抚她,让她不要紧张。 经过跟蒋熹的一番斗嘴,兮萝还真不紧张了,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很快,试镜就开始了。 而第一个进去试镜的人,赫然是蒋熹。 而且,还是有人特意来请的她,蒋熹挺胸抬头,神色高傲,甚至带着隐隐的得意,就这么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下款款走了进去。 她甚至还不忘给兮萝投去一记挑衅与不屑的目光,然而,遗憾的是,兮萝并没有抬头,完全错过了她的诸多情绪。 反倒是姜丽文看到了蒋熹的敌意,她不觉低声问兮萝,“她怎么对你有敌意?” 兮萝撇撇嘴,也没有多说方才的事,只是道:“大概是嫉妒我的美貌吧。” 姜丽文听到这话,还真信了。 毕竟,兮萝的美貌她是见识过的,只要是女人,怕是就没有多少人不嫉妒的。 哪怕兮萝一直戴着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身上的衣裳也让她的光华大打折扣,但蒋熹方才坐得近,就算是窥到兮萝的逆天颜值,也有可能。 大家都对蒋熹的特殊待遇羡慕不已,恨不得自己能成为蒋熹,享受她的待遇。 这次的女主角虽然也是公开试镜,但是大家想,八九不离十肯定会落到蒋熹身上了。 毕竟她是当红小花旦,自带流量与话题,外形条件与女主角也十分契合,其余来试镜女主角的女演员都有些泄气,看来她们只能是陪跑了。 蒋熹出来时,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哒哒哒的迈着优雅的步子,在众人的恭维讨好中离开了。 兮萝却对那些议论充耳不闻,直到轮到了她,她才起身,深吸了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姜丽文对她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兮萝朝她笑了笑,便走了进去。 她进去之后,就摘下了墨镜,递给了工作人员。 她的出场,让屋中的人都怔了一下。 兮萝的这一身装扮,让几人都生出了一股恍惚的感觉,恍惚间,仿若真的看到了当初那个初入社会的白小樱。 她是第一个真正做了这番装扮的人,一下就有了代入感。 而且,兮萝的颜值,也让大家眼前一亮。 就是这种感觉。 导演的眼中现出了晶亮的光,一直半靠着坐着的顾瑾言,眸光也微微动了动。 女主向他们问好,做了简短的自我介绍,然后,就按照事先安排好的,开始演第一个场景。 这个场景,是男女主角的初次见面。 男主的公司招聘兼职模特,女主便穿着这一身朴素的装扮前来应聘,身上是洗得发白的衣裳,头上梳着两只大麻花辫,前台的人几乎只看了她一眼就把她往外赶。 她被保安强硬往外拖的时候,恰好抓住了进门的男主,她把他当成了救命稻草。 男主一眼就相中了她,她的身材高挑匀称,修长健美,每一处几乎都是为模特这个职业量身定做的。 她望着他时的眼神,更是干净明澈,整个人浑如一块璞玉,只因尚未雕琢便掩盖了她原本的芳华。 乍一看,这是一场再简单不过的戏,可再细细琢磨便会发现,这场戏对女主角而言是一场很大的挑战,因为要表现出的情绪很多。 从一开始去面试的局促,不安,到要被强行带走的不甘,挣扎,还有最后望着男主时的恳切,求救,还要展现出能吸引男主角的独特情绪,以及最后得知自己被选中时的欣喜若狂。 这样的眼神戏,很难,要精准的把握住,更是不简单。 但是,出人意料的,兮萝的戏感很好。 跟她搭戏的是工作人员,但对方只是简单地念着台词,一切动作都是假动作,都得由她一个人独立完成。 初次亮相,兮萝便已经把女主角的这些心理和性格展现得很是明朗,那是用眼神和神态自然而然传递给观众的讯息,潜移默化,又代入感十足。 大家都显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惊讶与欣赏,便是顾瑾言,也露出了赞许之意。 () 第719章 成功拿下角色 导演下意识地看向了顾瑾言,因为在女主角的选角上,这位带资参演的大佬才有最终的话语权。 顾瑾言眼中的确有欣赏,但他却并没有马上松口。 他淡淡道:“下一个场景。” 兮萝飞快调整好自己的神色,先是定了定神,再开始时,整个人的气场已经大不相同。 不出意外,兮萝表演得流畅自如,毫无违和感。 当她表演完的时候,导演的眼中已经露出了更加满意的神色。 顾瑾言依旧撑着下巴,继续,“最后一个场景。” 兮萝事先受到的试镜剧本,就只有三个场景,眼下只剩下了最后一个。 兮萝很快切换角色,把自己切换到了第三个剧情中。 三个场景,她都是掰开了揉碎了跟邬亦辰搭过无数次戏的,此时她的心态平和,发挥得也十分正常。 全都表演完了之后,她恢复如常神色,朝着台下的众人礼貌鞠躬。 她感觉自己已经发挥到了极致,而且也从台下人的眼中看到了欣赏和满意。 导演翻着她的资料,忍不住道:“你真的是新人?以前从没有演过?” 兮萝诚恳回答,“没有。” 应该没有比她更纯的纯新人了,毕竟,她在这之前,连娱乐圈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 导演又问了兮萝一些问题,兮萝都一一从容回答,最后,导演矜持地让自己没露出太过的神色,让兮萝回去等消息了。 兮萝就从工作人员那里拿回来自己的墨镜,下意识重新戴回了脸上,走了出去。 姜丽文一看到她出来,就急忙上前询问情况,兮萝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还朝她俏皮一笑。 姜丽文见她如此,心中不觉也稍稍安定了几分。 其余人的目光都下意识看了过来,一个个竖起耳朵,想要听到一些八卦和讯息,然而,两人并没有多说什么,径直就离开了。 她们两人刚上了车,邬亦辰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低沉醇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怎么样?” 兮萝听到他的声音,唇角忍不住微微上翘,“还不错吧。” 邬亦辰低低的笑声从那头传来,“那我先祝你马到成功。” “那我就借你吉言。” 邬亦辰顺势问,“有了好消息,要怎么犒劳感谢我?毕竟,我可是免费陪你练了这么长时间。” 兮萝微微噘嘴,“还不知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呢!等真的有了好消息再说吧!” 说完,她利索地把邬亦辰的电话给挂了。 邬亦辰望着被挂断的电话,笑骂了一句,“小没良心的。” 实际上,邬亦辰在给兮萝打电话之前,手机上已经收到了一条信息,那是副导演偷偷给他发的。 依照副导演的意思,兮萝这一次表现得十分好,导演十分满意,顾瑾言都露出了赞许之意,她的角色应当是八九不离十了。 邬亦辰收到了这个消息,这才敢那么跟兮萝讲电话。 如若不然,现在把话说得太满了,若是最后的结果不尽如人意,那小女人不得难过坏了。 不过,幸好,不枉费自己这么长时间来给她当戏搭子,还算争气。 兮萝挂了邬亦辰的电话,实际上就是有些怕自己被邬亦辰带偏了,一副自己已经十拿九稳的样子。 她自己的自我感觉是还不错,但最后结果究竟怎么样还不一定呢。 为了避免自己太过得意忘形,最后乐极生悲,她还是决定要收一收心,让自己尽量平常心对待。 兮萝没想到,好消息会来得那么快。 当天晚上,姜丽文就给她打了电话,声音里带着热情洋溢的笑,“兮萝,恭喜你!你成功拿下那部剧的女主角了。” 兮萝先是愣了一下,旋即高兴得一蹦三尺高,险些被把床给震塌了。 她兴高采烈地冲出去,见到邬明岳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爷爷爷爷,我成功了,我试镜成功了!我要进军娱乐圈当女明星了!” 邬明岳也乐呵呵的,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我们兮萝真棒!” 邬亦辰在旁边双手抱怀,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 兮萝终于放开了邬明岳,对他笑弯了眼,整张脸都明媚如花一般。 “我成功了!” 她语气里满是自豪骄傲,还带着一丝丝小炫耀。 邬亦辰也弯了弯唇角,眸光定定落在她的身上,“就这么着?不给我一个拥抱?是我长得没有爷爷帅?” 兮萝嗔了他一眼,面上莫名发烫。 邬明岳却理直气壮道:“我年轻的时候,比这臭小子帅多了!” 邬亦辰微微挑眉,虽然没说话,但是他的眼神已经充分表达了他的怀疑。 邬明岳挺直了腰杆,附赠他一枚瞪视,以此作为回答。 邬亦辰略有遗憾地说:“没想到爷爷老了之后,颜值会下跌得这么厉害。真是岁月可畏啊。” 邬明岳闻言顿时双手叉腰,很是气势汹汹地瞪了他好几眼。 “嘿你个臭小子!” 两组孙难得拌嘴,兮萝原本就明媚的心情,在这和热闹中更添明媚,她觉得,现在的生活也挺好的嘛! 拿下这个角色只是第一步,之后如何演好这个角色,真正获得成长,才是自己眼下该做的。 是以,兮萝经过短暂的兴奋之后,就开始对接下来进组的事精心准备了起来。 姜丽文的确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好助理,第二天,她就把兮萝接下来的行程安排发给了她。 首先,两天后,她要到星河娱乐公司签合同。 对于兮萝这么一个法律合同的傻白甜,她肯定看不懂那些条款。 于是当天,邬亦辰从自己公司亲自把法务部负责人调派了过来,直接让兮萝和姜丽文打包带去了星河。 原本邬亦辰也打算一道同去,但是被兮萝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她觉得邬亦辰太招人了,真要跟去了,不知道要被多少女人盯着呢!还是不要出去招蜂引蝶的好。 兮萝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已经把邬亦辰列入到了自己的私有物品范围内。 一行三人到了星河,她对这里的一切都十分好奇,眼睛总想到处瞟。 但她记住了自己现在的身份,她可是女主角,她可不能表现得太过乡巴佬。 于是,兮萝挺直腰杆,一副很有气派的样子,目不斜视地往里走。 然而,今天黄历上大约写了不宜出行,她好巧不巧,又跟蒋熹遇上了。 () 第720章 你就是那个乡巴佬? 她们两方人马,分别从两个方向走过来,是在电梯门口遇上的。 兮萝看了她一眼就认出了他,兮萝想起后来姜丽文给她科普的消息,终于知道这个蒋熹是谁了。 在兮萝看来,她就是个有些流量的小明星,兮萝并没有对他巴结讨好的打算。 上回两人虽然闹得并没有多愉快,但现在在这儿遇上了,说明两人以后可能就得在同一个公司,甚至同一个剧组,低头不见抬头见,她怎么说也是个前辈。 于是,兮萝就收起了那天的成见,弯唇朝她笑了一下,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但是蒋熹却是瞬间愣住了。 不仅蒋熹,连蒋熹身边的人也都齐齐愣住了。 兮萝今天的装扮很简单,就是一条连衣裙,一头乌黑的头发自然披着,脸上妆容很淡,素雅剔透,水润可人。 尤其是她方才的那一笑,整个人都有一种焕然明媚的感觉。 蒋熹素来对自己的容貌十分有自信,但是此时,看到兮萝此人,又看到她的那一笑,她脸上原本明媚的笑一下就僵住了。 在兮萝面前,她感觉自己被秒杀了,她感到了一股子强烈的危机感。 处于这股危机感,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把自己傲人的曲线又往上松了松,整个人脸上神情都显出了几分高傲。 “你是公司新签的艺人?” 蒋熹用一副高高在上的前辈语气对兮萝说话,仿若是一种恩赐。 兮萝有些好笑地看着她,大约猜出来了,她多半是没有认出自己。 兮萝想起那天她对自己说的话,语气就眨了眨眼睛,回道:“我不是公司的艺人,是来签新剧合同的。” 蒋熹听到这个声音,觉得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但是一时半会儿却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听过。 蒋熹顺势又问了一句,“是哪个剧本?” 兮萝老老实实回答,“开屏的孔雀。” 蒋熹脸上的神色一下就变得有些怪异了起来,她很快就恢复如常,尽量用一副寻常的语气问:“是哪个角色啊?” 兮萝也用一副如常的语气回答:“白小樱。” 听到这个名字,蒋熹脸上的镇定瞬间就挂不住了,她直接脱口,“什么?白小樱?” 蒋熹的目光瞬间在她的全身上下来回扫射,“你,你,你就是那,那个乡巴佬?” 兮萝又朝她眨了眨眼睛,“是的呀。不好意思抢了你的角色,不好意思哦。” 霎时,蒋熹的脸色更加难看。 蒋熹那天试完镜之后就一直在等好消息,她对自己十分有信心,她觉得试镜根本就只是寻常走一走过场而已,女主角本身就是内定了是她了。 但是没想到,最后得到的消息竟然是她没选上女主角! 蒋熹当时就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急忙亲自打电话去问,最后才确定,这是真的,女主角不是她!而是落到了一个纯新人的头上! 她想要打听那个新人的名字,她倒是要看看,究竟是哪个新人竟然这么不懂事,敢跟她抢角色。 但是对方硬是没有告诉自己名字,捂得严严实实的。 最后蒋熹的几番攻略之下,对方才终于松口,向她透底,说是一个穿着朴素,编着麻花辫,特意做过造型的人,她是在左右试镜人中,唯一一个真正琢磨过白小樱造型的人。 这么一番描述,蒋熹一下就把她跟兮萝对上了号。 瞬间,蒋熹就觉得自己的心中像是有一把火在熊熊的燃烧。 她万万没料到,竟然会是她!是那个自己曾经开口嘲笑过,绝对不会得到角色的人! 蒋熹当时就觉得自己的脸面被踩在了脚底,她是有靠山的,她当即就打电话去给了她的金主,想要转圜这件事,让她有机会跟影帝一起搭戏。 这样,自己的热度自然而然也就起来了。 可是,即便是她的金主都对这件事没办法,最后,她只能退而求其次,接了个女配的角色。 依照她现在的热度,她是绝对不屑于接女配的角色的,但是,谁让那个剧里有影帝呢? 就算不能当女主,做个女配也能趁机蹭一蹭热度啊! 今天,她特意打扮了一番,就是为了会一会那个乡巴佬。 但是没想到,自己印象中的那个乡巴佬,竟然就是眼前这个光彩明艳的女人! 就是这个一笑起来就让所有人都黯然失色,让所有人都为之倾倒的女人! 就是这个方才让自己不自觉就产生了浓浓危机感的女人! 蒋熹觉得自己像是被一道惊雷给劈中了,她脑中飞快地把那天的那个人,跟眼前人进行了一番对比。 最后她绝望的发现,这两个人的确很相像。 只不过那天的人打扮太过寒酸,脸上的肤色也不似今日这般光泽水润,她脸上也没有戴那个大墨镜。 蒋熹感觉自己的呼吸有些不畅了起来。 蒋熹还在兀自发着呆,兮萝的声音又轻快地传来,“蒋小姐,你不进来吗?” 蒋熹陡然回神,原来电梯已经到了,兮萝与经纪人已经率先进去,而她却还在那里发呆。 她脸上神色有几分难看,一时之间不知道究竟该摆出什么样的神情。 她看着兮萝那张过分漂亮的脸,她心里本能地排斥与她坐同一趟电梯,因为这样会显得自己像是要被她比下去了。 但是,若是此时不进去的话,反而更像是自己直接输了似的! 蒋熹定了定神,调整好面上神色,再次以一副高傲的姿态迈步了电梯。 她穿了恨天高的高跟鞋,但个头也只比兮萝略高了几分。 她在身高上碾压了兮萝,但是,兮萝整个人姿态放松,她却像是一只好斗的公鸡似的,她本身这样的表现,就已经是输了一头。 兮萝淡定地沉默着,最后又是蒋熹沉不住气,有些不阴不阳地开口。 “没想到啊,你换了一个装扮之后,就像是整了容似的,你的团队化妆技术真是过硬。” 这话俨然就是在暗指兮萝今天会这么美,完全是因为化妆画出来的,那天的乡巴佬样子才是她的本来面貌。 姜丽文听了,眉头不觉皱了皱。 兮萝却笑眯眯地道:“是啊。说起来,蒋小姐的团队就显得逊色多了,要不要我把我的团队借给你用用,也让你体验一把什么叫光彩照人,美艳动人?” 蒋熹听完,脸色一下又变了。 兮萝这话分明是在说她现在的样子丑! 蒋熹觉得有一股气直接往上涌,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是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了,电梯门口赫然站着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蒋熹到嘴的话一下就咽了回去,脸上也飞快摆出了一个最最温柔得体的笑。 () 第721章 厕所里的八卦 “顾影帝,你好!” 蒋熹十分热情地开口,那语气,根本不用细听,就能听出那股子刻意揉捏出的娇软味儿,兮萝鸡皮疙瘩一下就起来了。 兮萝虽然觉得自己跟顾瑾言以后会是亲密合作的搭档,但是现在并不熟,严格意义上也没有说过话,她便没有主动开口打招呼,只是点了点头。 顾瑾言目光很轻地在她们面前扫过,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也只是淡淡地颔首作为回应。 他礼貌地往后让了让,给电梯里的人让路。 蒋熹率先从电梯里走出来,她似乎一点都没有看到顾瑾言脸上的冷淡疏离,直接就又迈了两步走近顾瑾言,脸上堆满了笑意。 “影帝,你这是要走了吗?怎么这么快就走了?你签完合约了吗?” 她一连给顾瑾言甩了一连串的问题,像是连珠炮似的,兮萝冲电梯里走出来,忍不住瞥了一眼,恰就瞥见了顾瑾言眸中那一抹不易察觉的厌恶与不喜。 看来,蒋熹跟这位影帝也不是真的有多熟嘛! 照着这个架势,充其量就是蒋熹上赶着巴结倒贴。 兮萝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径直就往办公区走去了。 她今天的目的是来签合同,她可不想节外生枝。 兮萝被人迎进了办公室,接待她的人十分客气,姜丽文和邬亦辰派来的法律顾问帮她把条约一条条看了,双方又互相商讨了部分条款,兮萝也认真听着。 最后姜丽文告诉兮萝,总体来说,这份条约各方面都比较照顾新人,片酬方面对她来说也已经算不错,没有很苛刻的地方,兮萝听了之后,便利落地签了。 完事之后,兮萝便没有多耽搁,便直接打道回府了。 她们出到外面,正在等电梯的时候,遇到了蒋熹的小助理。 那小助理叫住了她们,要兮萝先等等,“我们熹姐签完合同有话要问你。” 兮萝听这么一个小助理对自己说话都这么拽兮兮的,一时之间都有些气笑了。 作为一个新鲜出炉的,即将跟影帝搭戏的女主角,兮萝进入角色的速度很快,她淡淡瞥了那小助理一眼,说:“不好意思哦,我还要回去排戏,有点忙。有什么事的话,我们日后进了组再细聊吧!” 这时电梯也来了,兮萝就毫不客气地进了电梯,直把那小助理看得目瞪口呆。 蒋熹签合约的时候很是摆了一番谱,让经纪人各种鸡蛋挑骨头地挑了一番毛病,最后才终于签了字。 最后她墨迹出来时,只看到了自己的助理一人站在那里。 她不觉有些不悦,“她难道还没签完字?” 小助理神色很难看,“她走了。” 蒋熹脸色顿时一变,“什么?你难道没跟她说让她不要走,我有话要跟她说吗?” 小助理瑟缩了一下,她只能添油加醋地把方才兮萝说的话说了一通,蒋熹听了之后,整个人几乎气炸了。 这么一个小透明,突然空降到了剧组当了女主角,要说没有猫腻,谁信? 再看她那副妖妖娆娆的样子,呵!这女主角的身份,不知道究竟是陪多少人睡了才睡来的! 蒋熹眼中满是愤愤的光,她等着!自己一定要让她好看! …… 转眼到了开机的日子。 剧组,卫生间里。 “嘿,咱们这个剧的女主角,你听过吗?听说是个又丑又土,没有流量,没有半点演技的乡巴佬,那个货色都能当女主角,真神奇。” “呵呵,这有什么,两腿一张,想要什么角色没有。只是没想到,咱们导演品味这么独特,荤素不忌啊……” “我怎么听说是顾影帝挑的人?莫不是……嘿嘿嘿。” …… 嘀嘀咕咕的暧昧声在卫生间里低低传来,导演李椿华面无表情地蹲在厕所里,原只想安安静静蹲个坑,没想到就听了这么一出他和顾影帝疑似潜规则女主角的八卦戏码。 李椿华面无表情地听着隔壁坑位的叨叨叨,心中冷笑,又丑又土?没有流量?没半点演技?乡巴佬? 真是愚蠢的人类! 自那日试镜连难搞的顾瑾言都点头了之后,李椿华就着意搜了一下慕容兮萝这个名字。 这一搜之下,哟嚯,不得了啊! 这简直是个纯天然无雕琢的大美人,而且,她那每一条微博下疯狂的点赞评论转发,敢说她没流量?那流量,简直甩了当红花旦蒋熹好几条街了好不好! 没演技?咱不管她以后演技怎么着,但就那天的表现,那绝对是惊艳,就是顾瑾言都点头的人,敢说她没演技? 顾影帝这么不近女色的人,出道这么多年,多少女星前赴后继地想自荐枕席换取资源,他理过谁了? 他要真的想给谁开后门,直接钦点就是,又何必搞试镜这么一出多余的。 乡巴佬?呵呵,人家那男朋友甩你们好几条街了好不好! 李椿华提裤子出了卫生间,隔壁的厕所门打开了,穿着一身笔挺西装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这部剧是个大制作,又有影帝投资和加盟,是以前期宣传少不了。 今天的开机仪式,便请了不少媒体记者,搞得颇为隆重。 厅中坐了不少人,后排是扛着长枪短炮的媒体记者,前排位置上贴着一应主角的名字,只待主角到场,开机仪式便要开始。 而此时,前排座席上空着的,只有男主角和女主角两人了。 一贯只走国际路线的影帝顾瑾言突然投资这部电影并亲自参演,早便引得媒体们蠢蠢欲动,而与影帝搭戏的,竟然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新人,这个颇具反差的组合吊足了大众的胃口,八卦性和话题性空前飙升。 正在所有人翘首以盼时,门被推开,众人一回头,便见一身黑色西装的顾瑾言缓缓走了进来,众人的目光瞬间就直了。 他的剑眉英挺,五官俊逸,一双桃花眼似能勾魂摄魄,配上那一身修身笔挺的西装,整个人都有一股高雅出尘,超凡脱俗的禁欲气息。 四周皆寂,唯他月白风清。 () 第722章 惊艳全场 导演李椿华赶忙起身相迎,一张胖脸笑成了一朵大菊花。 “谨言,你来了,快坐快坐。” 顾瑾言微笑着与李椿华寒暄,那一笑之下,简直是一把必杀器,差点没把在场的人眼睛闪瞎。 得亏李椿华阅美男无数,不然都得被那一记笑给秒杀了不可。 李椿华感叹,“就凭你这张脸,咱们这部剧也不用愁收视率了。” 蒋熹看到顾瑾言,当即整了整自己的裙子,想要上前说话。 然而还没来得及往前迈步,门口处再次有人进来,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把目光投了过去,这一眼,所有人眼前霎时又为之一震。 来人穿着一袭V领的黑色礼服裙子,白皙纤长的脖颈线条流利漂亮,经过有凹有凸,层峦峰起的蜿蜒,尽数消失在那V字的窄尖里。 她的皮肤雪白,与那黑色形成了强烈反差,霎时衬得那人娇美又性感,但是那性感中,又带着一丝俏皮的可爱。 她头上绑了个松松的丸子头,越发将那份娇憨可爱显露出来。 兮萝与姜丽文并肩走着,面对众人突然投射过来的目光,她觉得自己紧张得手脚都在轻颤。 但是,她从大家的眼中收获的都满是惊艳的眼神,于是她很快就又让自己自信坦然了起来。 因为这部剧的剧情需要,她以后会有不少上T台走秀的戏份,她需要驾驭很多类型的装扮、服饰,有些对她来说有些过分暴露。 这对她而言其实有些别扭,毕竟在她那个时代,即便是大夏天大家也都会把自己从头到尾地裹得严严实实。 邬亦辰也很是不爽,他当初不愿意让兮萝进娱乐圈,便是预料到了这种情况。 但现在既然已经迈进了这个圈子,既然决定走这条路,他就只能努力让自己变得大度起来。 他给兮萝定制了不少款式,跟剧情尽量贴切的衣服,让她在家中练习走秀。 兮萝想着自己在家中练习时候的状态,状态从容地走着,脸上也挂着十分得体的笑。 她一笑之下,霎时更是引得众人一阵倒吸气,记者们终于回过神来,连忙咔咔咔地拍。 这是兮萝第一次在媒体面前公开亮相,很快有那灵通的记者就想起来了,这个美得冒泡的人,不就是之前那个在微博上超级火的仙女姐姐,邬亦辰的女朋友吗? 现在,仙女姐姐竟然下凡了,要来拍戏了? 李椿华也被兮萝的美貌惊艳到了,之前就算知道她美,但是也没想到,随便收拾打扮一番,还能美成这样啊。 李椿华不仅感慨,“谨言啊,这个女主角跟你的颜值真是旗鼓相当!” 顾瑾言收回目光,面上没有一丝波澜,语气也很平静,“我只看中演技。” 李椿华听得顾瑾言这么一副语气,心里不觉暗叹,这么年轻俊朗的青年才俊,怎么就这么不近女色呢?莫非…… 李椿华及时收回自己乱飞的思绪,朝着走近了的兮萝露出了笑容。 蒋熹就像是被人定住了似的,就这么呆呆地站着,眼中嫉妒的火苗几乎要直接烧了起来。 她今天经过了十分精心的装扮,目的就是要在今天一展风采,拔得头筹。 但是没想到,只要那个女人一出现,自己所有的风采就要被抢个一干二净! 蒋熹简直要气炸了,恨不得直接上手把兮萝的脸给撕烂。 但是,面对周围这么多镜头,这么多道视线,蒋熹只能努力地保持微笑,哪怕那微笑已经僵得几乎挂不住。 兮萝与导演寒暄,又与顾瑾言正面打了招呼,记者对着他们一阵咔咔咔地拍,兮萝也已经神色泰然淡定,能得体地保持着脸上微笑。 而后他们一行主演人员一起上台,开始拍照、记者问答环节,兮萝并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环节,但是姜丽文提前给她突击过,告诉了她很多问题的万金油回答法。 所以,在记者问到她的一些私人问题时,兮萝便只是微笑着用万金油回答法搪塞。 甚至有记者直接不怕事地问起了她是不是抢了蒋熹的女主角身份,兮萝还没来得及回答,李椿华就赶忙打哈哈岔了过去,那些记者不甘心,又三番四次地问起这个问题,李椿华都有些不悦了。 顾瑾言突然拿过话筒,低沉又沉稳的声音传来,“女主角是通过试镜选定,我们只挑演得好,各方面附和剧本原形的,与是不是新人无关。” 他的语气有些强硬,也带着威压,叫那些还想追问的记者都闭了嘴。 蒋熹原本就僵硬的神色,瞬间更加僵硬了几分。 开机仪式结束,今天,便正是开工了。 因为场地租赁原因,导演便把走秀的戏份提前。 兮萝今天有一场戏份,恰巧就是一场走秀的戏。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会在这个场景下进行拍摄,之后再换到其他场景。 导演觉得兮萝身上的这身衣服就很不错,不论是材质还是设计感都十分到位,跟剧组原本提供的服装都并不差。 导演跟造型师商量过之后,便决定直接让兮萝穿着这身衣裳上镜,只不过她的发型和妆容还需要着重修改。 她画的妆太淡了,在镜头面前很吃妆。 造型师和化妆师开始给兮萝做造型,化妆,兮萝就乖乖地坐着,任由她们捣鼓。 她们都是跟过很多剧组的人,自然给很多明星化过妆。 很多明星,在银屏上十分光鲜亮丽,但实际上的皮肤状态却很参差。 她们近距离观察到了兮萝的皮肤,不觉很是惊叹。 她的皮肤真的太好了。 整张脸细腻得仿若毫无瑕疵,根本连半点毛孔都找不出来似的。 化妆师没忍住把自己的惊叹说了出来,兮萝脸上不由得露出几分羞赧的晕红。 她微微一笑,露出左脸的一抹笑窝,整个人更是甜了几分。 化妆师和造型师见兮萝没有什么架子,整个人都很好说话,便不由得跟她多说了几句。 忽的,化妆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道哒哒哒的高跟鞋声音传来,与之而来的,还有一道冷冷的声音,打破了和谐的氛围。 “你们就是这么磨洋工偷懒的?全都围着一个人打转,就没人来给我做造型?” () 第723章 太把自己当颗葱 说话人自然就是蒋熹。 造型师于姐和化妆师小厉脸上笑意顿时一敛。 造型师于姐年纪稍长,三十出头,既能造型,也会化妆。 化妆师小厉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经验稍浅一些,她们之前在上一个剧组,也跟蒋熹打过交道,自然知道这位不是什么善茬。 这间化妆间恰是兮萝这个女主角和蒋熹这个重要女配共用的,她们的化妆和造型师自然也是共用的。 这哪里是她们不给她做造型啊,是她一个劲地往顾瑾言跟前凑。 顾瑾言没搭理她,但很多小明星都上赶着巴结她,她被大家捧着,方才的阴霾一扫而空。 所以,方才她就光顾着在那些小明星充大腕儿去了,根本忘了要造型化妆这事儿。 小厉起先就主动找了她的助理,让助理提醒她赶紧来化妆间做造型,还被她不耐烦地打发了。 小厉见此,这才回了化妆间,先给兮萝化了起来。 现在倒好,这位腕儿直接就开始兴师问罪起来了。 蒋熹的心情本来是不错的,毕竟方才被那么多人捧着,一口一个前辈,一口一个熹姐叫着。 但是没想到,刚到化妆间门口就听到了她们在里面欢声笑语的聊天,还听到她们在夸兮萝皮肤好,水嫩得跟水蜜桃似的,比她们交到过的很多女星都要好! 蒋熹一下就觉得不开心了,觉得她们就是在对自己含沙射影,所以她直接就阴阳怪气了起来。 于姐只能笑着赔礼,拿着之前准备好的衣服给蒋熹,让她先把服装换了,然后再做造型。 蒋熹眼神一扫,落在了兮萝身上的衣服上,“为什么她没换衣服?” 于姐只能继续解释,“这是导演和我们造型组商量过的,慕容小姐的这身衣服跟剧情所需契合,甚至效果更好,可以不用换。” 蒋熹想到方才兮萝穿着那身衣服惊艳全场的一幕,整张脸瞬间又拉长了。 她似要跟兮萝较劲似的,梗着脖子道:“既然她不用换,那我也不换!我身上这身也挺好的!” 于姐看着她这身过分大胆暴露的裙子,一时之间脸上神色几番变化。 她好言好语地开口相劝,跟她解释她的服装不合适,但蒋熹就像是中了邪似的,非不肯换。 尤其是从自己进来到现在,兮萝都没有给自己分过去半记眼神,蒋熹心中那股邪火就更是压都压不住,半点不肯屈服。 于姐也有些生气了,她只能保持着最后一丝假笑,对蒋熹道:“这样吧,我去跟导演说一下。” 说完,她直接就出去了了,转身的时候,脸上的假笑已经消失得荡然无存,只剩下了满脸的怒意。 小厉给兮萝上妆的手都有些发抖,险些把眼线都画歪了。 反而还是兮萝出声安慰,“别紧张,慢慢画。” 蒋熹就坐在旁边,对兮萝进行眼神扫视。 最后终于忍不住,主动开口,“喂!你就是这么不把前辈放在眼里的吗?” 兮萝依旧一动不动,口中道:“不好意思,我在化妆,不方便给前辈见礼,请前辈见谅哦。” 蒋熹脸上怒意依旧未见半丝缓和,“别跟我说些假兮兮的套话! 你分明就是不把我放在眼里,那天我让你留下来我有话跟你说,你竟然直接走了! 你以为你抢走了我的角色就很了不起,以后就能压我一头吗? 哼,娱乐圈最不缺的就是像你这种靠脸的花瓶!只有像我这样有实力的女演员才能站稳脚跟! 导演一定会后悔最后没有选我!” “我现在就有些后悔了。”一道声音忽地从外面传来,赫然是李椿华的声音。 李椿华和于姐先后进来,两人的脸色都不大好。 蒋熹看到导演,又听到他说的那话,原本面上的跋扈鄙夷一下就没了,只剩下了惊喜。 看吧,导演也赞同她的话! 然而,蒋熹脸上的笑意还没来得及完全绽放,李椿华就冷冷地说完了后半句话,“我后悔让你进了剧组!” 蒋熹脸上的神色瞬间僵住,她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李椿华。 李椿华本也不是暴脾气的人,但今天蒋熹的表现,实在是让他觉得十分看不上。 开机仪式结束之后,场务已经通知下去待会儿要拍的戏份,蒋熹待会儿就有戏份,但她却半点不急着去做造型,反而一直黏在顾瑾言身边。 她穿的本就清凉,方才往顾瑾言跟前凑的时候,整个人恨不得贴上去。 顾瑾言顾忌着这是开机第一天,没有当场发作,但他的脸色已经黑得像锅底似的了。 顾瑾言把蒋熹打发了之后,她还是没有去做造型和准备工作,而是继续跟那些今日还没有戏份的小明星聊起来了。 而且,从聊天的氛围和她笑得花枝招展的样子来看,她定然是没少被他们追捧。 李椿华险些都压以为这是蒋熹开的个人PARTY了。 李椿华黑着脸把人散了,让蒋熹赶紧回化妆间化妆做造型,但是没一会儿,于姐就找上她,这女人竟然又出幺蛾子了。 他在外面又听到了她趾高气扬的话,简直是气得嘴都要歪了。 这个小花旦真是把自己当跟葱,当瓣蒜啊? 不就是仗着背后有金主,被捧红了,小有了一些名气,竟然就把自己当成个腕了,真是…… 蒋熹不敢相信导演会跟她说那样的话,霎时瞪大了眼。 “导演,你,你怎么会这么说?” 李椿华懒得跟她多废话,他强硬地撂下一句话,“在我的剧组里,一切都得听我的。你若是还对造型化妆的事挑三拣四,拖拖拉拉,最后耽误了拍摄,你也别拍了!多的是人想拍!” 反正,这个剧组的最大投资人是顾瑾言,顾瑾言这人眼里最揉不得沙。 李椿华看得真真的,顾瑾言对蒋熹可没有什么好感,她要是再继续作,到头来也非得被顾瑾言收拾不可! 既然如此,他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不给她一点颜色瞧瞧,她还真当自己多大脸了! 李椿华撂下这么一句,狠剜了她一眼,然后转身就走,化妆室里气氛一度凝滞。 () 第724章 第一场戏 小厉化妆的手开始抖啊抖,她心里觉得贼解气,但是表面上却半点都不敢表现出来,只鼻眼观心,极力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蒋熹的脸皮像是被人狠狠揭开了,整张脸完美呈现出了赤橙黄绿青蓝紫诸多丰富多彩的情绪。 最后,她狠狠剜了于姐一眼,然后动作很大地拿起了椅背上的衣服,蹬蹬蹬地进了试衣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小厉大松了一口气,不自觉就做出了一副恶寒的鬼脸。 有些人仗着自己的那一点名气,尾巴简直都要翘上天去了,真是让人心里不舒服。 但是这样的话,小厉当然不敢说,只是默默在心里吐槽。 她只希望今天第一次造型之后,那位主最好是自己带自己的化妆师,也省得以后她们要在她那里瞎受气。 这么一场闹剧过后,蒋熹虽然脸色一直都很难看,但是好歹没有再继续耍小性子,没有再闹幺蛾子。 兮萝今天的妆容,是一个很浓墨重彩,极尽妖艳的妆容。 最后效果出来,她从剧本中抬起头,看到镜子中的自己,不觉愣住了。 镜中的人烈焰红唇,眉眼冷艳,整个人的气质俨然大不相同。 她起身,迈步间,那股子高高在上的女王范儿自然而然流泻了出来,气场十足。 打眼朝人瞧过来,一个睥睨间,就带着一股子摄人心魄的妖冶。 小厉简直要被自己画的妆美到了, 蒋熹原本一直强压的坏脾气,几乎再次爆发,最后,她的小助理赶紧过来顺毛打岔,这才避免了一场血腥火爆。 兮萝走出化妆间的时候,凡是看到她的人,都忍不住发出了倒吸冷气的声音。 她的妆容很美,仪态也好到爆炸,她朝前走来的时候,让人不自觉就想到了一句话: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一颦一笑动人心魂。 李椿华方才因为蒋熹的事情发了一番火,现在看到兮萝的这番盛世美颜,那股火气不自觉就消退了下去。 他捏着下巴一阵啧啧感叹,“她这颜值,这气质,若是换了古装造型定然更美!她简直是我见过的所有人中最适合穿古装的!她绝对会是古装第一美人!” 顾瑾言只瞥了一眼便淡淡收回目光,语气平淡无波,“她不是。有个人比她更美。” 李椿华听到顾瑾言这话,瞬间来了精神,“谁啊?是哪位女星?能得你这一句赞美,可真是不简单啊!” 李椿华满眼八卦,因为这话是顾瑾言说出来的,是不近女色的顾瑾言说出来的,李椿华见识恨不得竖起了全身的耳朵去听。 但顾瑾言只淡淡撇下四个字,“恕不奉告。” 李椿华眼中所有的期盼就全都落了空,唉,本来还以为能听到什么有意思的八卦呢。 总体来说,除了一开始蒋熹闹的幺蛾子以外,今天的拍摄还算正常。 兮萝的戏感出人意料的好,这次的戏份,是女主第一次走T台。 她有一场跟男主角的对手戏,因为初次登场,她很紧张,男主角在后台给了她安慰。 看似平淡的安慰,却让她升起了无限的信心。 女主角的性格是内敛的,内心情绪复杂多样的,她的成长,她的努力,她的进步,很多都要通过细微的微表情表现,这些看似简单,却很考验功底。 尤其是这还是兮萝第一次跟顾瑾言搭戏。 幸好,她表现得很好,虽然一开始没找到状态,但很快就过了,没有再受顾瑾言气场的影响。 后来的T台走秀,她的表现也相当不错,基本上都是一次过。 反倒是蒋熹,她全程都僵着一张棺材脸,明明是走秀,却硬是被她走出了一种在奔丧的感觉,镜头打在她脸上,导演气得一次次喊停。 蒋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憋屈过了,这样的憋屈,只有以前她还没出道,还没有大红的时候才会有。 现在,此刻,蒋熹再次重温了一遍那种感觉。 她很想发飙,但是,想着今天是进组第一天,而且她的男声影帝就在旁边看着,她只能用了十二分的气力,把自己的怒火又憋了回去。 最后在一次次的叫停之后,最后终于过了。 上午这一场拍完,下午她们又重新换造型,场务也换好了场地布置。 每一场的主题不同,造型不同,女主角的成长程度也不同,所以表现方式自然也不同。 早在之前,兮萝就已经把剧本都仔仔细细看过了好几遍,与邬亦辰进行过无数次讲戏,在T台上,模特本身其实是有灵魂的,通过讲戏,她能把那些灵魂通过面部神态,整个的肢体语言展现出来。 李椿华通过摄像机,看着兮萝的表现,心中不觉再次赞叹。 这真是一个有无限潜能的宝贝,悄悄她身上的那气场,简直是所向披靡。 有了对比,就有了高下。 蒋熹下午哪怕已经很努力地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不再像上午那样僵着脸,但因为有兮萝做对比,李椿华对她还是不大满意。 但最后为了相安无事,还是勉勉强强地过了。 拍摄结束,收工。 卸妆后,兮萝与导演等一众人道别,没有多逗留便离开了。 李椿华再次忍不住望着她的背影暗暗赞叹,美人果然不一样,连素颜都这么能打! 其余人见了她的素颜,一个个的反应都夸张无比。 那可是真正的素颜,实打实的素颜啊! 他们都看得真真的,当场在化妆间里卸下来的!卸完之后,她嫌麻烦,直接就拒绝了上妆,只擦了点水就出来了。 与之相对的,自然就是同在一个化妆间里的蒋熹。 因为怕带妆换衣服会把衣服弄脏,她只能先卸了妆,卸掉之后,换了衣服,她又让于姐给她上妆。 但即便是这样,化过妆的蒋熹,跟完全清水芙蓉一般的兮萝相比,还会差了一大截。 天生丽质,谁都阻挡不了啊! 兮萝完成了一天的工作,觉得一整天都开开心心,很是充实。 她刚出了剧组,就看到了路边停着的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车窗降下,兮萝看到了熟悉的脸。 兮萝脸上霎时绽出了甜甜的笑,像是一只欢快的蝴蝶似的,飞也似的扑了过去。 他能来接自己,真好! 车子启动离开,兮萝开始叽叽喳喳地讲着自己今天的拍摄,邬亦辰只含笑听着,唇角至始至终都轻轻扬着。 () 第725章 莫名其妙捡来的小包袱 而与此同时,马路对面,也停了一辆黑色的车。 在兮萝从剧组里冲出来时,车里的人觉得那人似乎有些眼熟,车窗缓缓降下了一点,里面的人想要伸出脖子往外看一看,但最后又缩了回去。 想来只是相似罢了。 直到,剧组里走出来另一个人,那人径直朝着这辆车走来,拉开了后座车门,坐了进去。 顾瑾言刚坐上车,就径直吩咐司机,“走吧。” 车子缓缓启动,顾瑾言这才转头看向身旁人,伸手在她的鼻尖上轻轻刮了一下,语气满是宠溺,“想吃什么?” 女孩长了一张很漂亮的脸,漂亮得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 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着,整个人透着一股浓浓的婉约之气。 她的美,即便是跟兮萝比,也丝毫不相上下。 她噘了噘嘴,一副抱怨的语气,“跟你这个大影帝,我想吃什么就得偷偷摸摸的,没意思,还不如回家吃自在。” 顾瑾言把隔档放了下来,把他们跟司机阻断开了去。 他松了松扣子,露出性感喉结下的锁骨,一手勾起她的下巴,声音压得有些低,唇畔微勾,在外人面前素来都面无表情的影帝,此刻脸上赫然满是调笑与魅惑。 “嫌弃我?” 柳夭夭白皙的脸上霎时染上一丝晕红,连耳根都没能幸免。 她语气含嗔,“是啊,嫌弃死了!” 顾瑾言哼笑一声,“我每天那么努力赚钱养你,还被你嫌弃?你这女人有没有良心?” 柳夭夭小声咕哝,“我吃得又不多,哪里需要你这么拼命!” “可是我想给你最好的。” 他望着她,出声问,“你饿了吗?” 柳夭夭摸了摸肚子,“早就饿了!都怪你,非要让我来接你,害得我只能饿着肚子!” 顾瑾言的指尖在她下巴上摩挲,那皮肤光滑细嫩,简直没有半点瑕疵。 他低笑了一声,声音又低哑了几分,“那我先给你一点餐前小菜。” 柳夭夭一脸懵,正想问,什么餐前小菜,他就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一切。 他吻住了她。 柳夭夭下意识地抓着他的衣领,整个人紧张又羞涩,还有一股甜滋滋的感觉。 这个男人,真是要不得,会让人上瘾的! 柳夭夭回想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古怪经历。 她当时一醒来,周围全都是金发碧眼的古怪人,他们说的话,她都听不懂,他们长得也与自己见过的人完全不同。 她慌得不得了,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有人开始不怀好意地往她身边凑,嘴里说着她听不懂的话,但是,他们的眼神她却看懂了,他们眼中是赤裸裸的淫/邪/欲/望。 就在她完全慌张不知所措时,她看到了顾瑾言,看到了有别于他们金发碧眼的黑头发黄皮肤的男人。 她一把扑了上去,抱着他的大腿不放,向他求救。 万幸,他说的话,柳夭夭听懂了,柳夭夭说的话,他也听懂了。 他赤手空拳,一人把他们所有人都打趴下了。 柳夭夭被他救了。 柳夭夭把他当成了救命稻草,从此开始一直紧跟着他不放。 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太陌生了,她完全没有见过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只有顾瑾言能给她安全感。 顾瑾言是很讨厌女人的人,以前,他从来不会让女人近他的身。 但是,在这异国他乡,救下柳夭夭是出于同胞之情,之后他便只给她一张卡,让她回国,把她打发了。 他在米国是来休假的,他不想莫名其妙多个女人碍事。 然而柳夭夭的缠人程度超乎他的想象,他以为自己已经把人打发了的时候,第二天,他从自己的休养别墅出来,就看到了蹲在门口缩成一团的人。 她捂着肚子,满脸可怜,语气满是哭腔,“我好饿,快要饿死了,你快救救我吧……” 顾瑾言险没被她吓出心脏病,“我不是给了你一张卡吗?” 柳夭夭一脸茫然地望着他,呆呆地问,“可是,那张卡不能吃啊……” 顾瑾言有一瞬间以为她是个傻子。 也许是她的样子太过可怜,也许是他那天真的抽了风,再次为她破了例,把她领进了屋。 从此之后,她每一天都会坚定自己对“她是个傻子”的认知。 一开始顾瑾言以为她是在做戏,是故意装疯卖傻接近他,甚至觉得她演得还挺不错。 但慢慢的,顾瑾言就发现了,她不是,她是真的如同一张白纸,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 她不知道电视是什么,汽车是什么。她不会用电饭锅,洗衣机。她不认识银行卡,没有身份证,连这里是哪里都不知道。 她说自己失忆了,把一切都忘了。 但是,失忆的人失去的是记忆,而她一并失去的,是最基本的生活技能。 顾瑾言有洁癖,他能让她进到自己的领域,已经是极大的宽容。 但每天早上他醒来,都会发现自己床边的地铺上多了个人,哪怕他每次都把房门反锁了。 她会开锁,而且手法灵活,这栋房子里任何一个角落,就没有她进不去的地方。 顾瑾言崩溃地指着她,“你给我出去,以后若是再到我房间里来,我就直接把你扔出去!是扔出这栋房子!” 柳夭夭眨巴着眼睛看他,“我能进来。” 顾瑾言额角狠狠抽了抽。 在他要发飙之前,柳夭夭立马可怜兮兮地望着他,“我不是故意要来打扰你睡觉的。我只是,一个人害怕,我睡不着。” 她只要一个人睡,就会做噩梦,一闭上眼睛,到处都是妖魔鬼怪,一会儿想起以前古代的那些事,一会儿又梦到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她根本睡不着。 但她只要一睡到顾瑾言的床边,她就会睡得很甜。 顾瑾言又一次抽了风,在她那真诚又可怜的目光注视下,他答应了她的荒唐请求。 她成了顾瑾言的小尾巴,顾瑾言去哪儿,她就跟着去哪儿。 她一开始很乖巧,后来渐渐试探出了顾瑾言的底线,也开始向他询问这个时代的很多事情,顾瑾言越发觉得她像是个外太空来的人。 再后来,顾瑾言度假结束了,他要回国了。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柳夭夭没有任何证件,她根本回不了国。 柳夭夭并没有意识到这些,她只是听说要回国了,立马便欢天喜地了起来。 望着她那单纯开心的样子,顾瑾言又一次心软了,他命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给柳夭夭补齐了所有的证件,他带上了这么一个莫名其妙捡来的小包袱回国了。 () 第726章 连你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 很多事情,虽然乍一听来会觉得很荒唐,很不可思议。 但所有的荒唐和不可思议,都不是一蹴而就的,那是一点点积攒起来的。 顾瑾言对柳夭夭的容忍度一再扩大,最后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自己才陡然一惊,自己竟然为她做了那么多次破例。 回到国内,柳夭夭听得懂大家的话,她的安全感便大大加强了,也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整天都要粘着顾瑾言。 而且顾瑾言要工作,也根本不可能带她。 那是十一月份的时候,顾瑾言在剧组拍戏,最后一场杀青戏,大冷的天,他却不得不穿着单薄的衣裳,在雪中完成拍摄。 拍完后,杀青了,他就病了。 他病的时候,除非需要做手术,不然绝对不会去医院。 他也从来不会主动告诉别人自己的病情,他只会一个人默默地熬着。 然而,当晚后半夜,他就发了高热,身体忽冷忽热,烧得迷迷糊糊的。 他感觉有人似乎一直在用毛巾给他擦脸,擦身,他身上原本汗涔涔的衣裳,也被人扒了下来。 有人还捏开了他的嘴,给硬塞了几颗药,他很是排斥,但最后硬是被那人捏着下巴灌了下去。 早上,他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赫然发现自己的床上多了个人。 那人紧紧挨着他,整个身子都贴在他的身上,顾瑾言浑身一僵。 他看清了那人是谁——柳夭夭。 她竟然跑到了片场,找到了他的房间,还爬上了他的床。 他一瞬间很生气,这女人之前那么装疯卖傻,果然就是为了爬他的床。 然而,在他要爆发的时候,这个八爪鱼似的抓着自己的女人突然迷迷糊糊地醒了。 她伸出手,直接探到了他的额头上,“你醒了?啊,怎么还是那么烫啊?” 顾瑾言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这才感受到,真正在烫的是她。 她被自己传染,发烧了。 她的脸蛋红红的,眼皮沉重,眼神迷离,几乎挣不开来。 顾瑾言眸光一扫,看到了床头柜上那已经被拆开的药,一时之间五味杂陈。 她昨晚是在照顾自己,所以才把自己折腾病了。 最后顾瑾言是把她带去了医院,医生给她打了一针才退了烧。 当一个人,一直都独来独往,那么,孤独对他来说便如家常便饭那般,并没有什么稀奇。 但当一个人,身边有过别的热热闹闹人,再想回到以往的独来独往,就会觉得四周都很静,静悄悄的,怎么都定不下心来。 他又有了新工作,这次是要离开京市,而且至少得春节才能回来。 因为要住在剧组安排的酒店,柳夭夭并不方便跟着,他也并没觉得自己与柳夭夭的关系,做什么都要把她带上。 但是真正离开了她,身边没了她的叽叽喳喳,晚上睡前,再听不到她在自己房间中平稳的呼吸声,早上醒来,再见不到她乱七八糟毫无形象的睡台,顾瑾言失眠了。 以往他从来不会出现状态不好连累大家拖延进度的情况,但这一次,他却破天荒的接连被卡,而且还是卡在很不应该卡的地方。 顾瑾言在终于忍不住给柳夭夭打了电话,在终于听到她的声音时,终于找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 他想她了。 顾瑾言向导演请了假,飞会了京市,突然回了家。 柳夭夭惊喜地望着他,眼中尽是星星点点的星光。 在她那样毫不掩饰的惊喜之下,顾瑾言终于打破了他近三十年的沉稳镇定,也打破了自己一直坚守着的不婚信念。 他抱住了柳夭夭,捧住了她的脸,吻了她。 就像此刻这样,热切的,真挚的,毫无顾忌地吻了她。 “唔。” 柳夭夭被他轻咬了一下,忍不住发出一声哼哼。 顾瑾言眸底含着一丝惩罚,“敢走神?嗯?” 柳夭夭脸颊不觉微微发红,她才不是故意走神呢,她就是想到了他们以前的事,所以才会心思飘忽。 男人不满,再次吻了上来,直到两人气息都有些不稳了,才终于止了下来。 柳夭夭生怕自己的嘴唇肿了,到时候可真是丢脸,赶忙推开了他。 大家都说他是个禁欲男神,是不近女色的大影帝,只有柳夭夭知道,什么禁欲,什么不近女色全都是假的,每天晚上她的腰都要被折腾断了。 柳夭夭想到什么,嘴唇不觉噘了起来,“你这部剧,有没有亲热戏?” 顾瑾言吸了吸鼻子,故意道:“我怎么闻到一股子酸溜溜的味道?谁家的醋坛子打翻了?” 柳夭夭伸手就要去掐他,被顾瑾言一把握住了。 他轻笑,“我从来不接有亲热戏的剧,就是有吻戏,也都是借位拍摄。” 柳夭夭唇角翘了翘,但还是继续追问:“那万一这部剧,有投资商直接要求加吻戏呢?” “这个剧本我是最大投资人,我说了算。” 他顿了顿,又道:“而且,与我合作的女主角已是名花有主,对方也特意打过招呼,不能拍亲热戏,不能拍吻戏。” 柳夭夭听了,心里顿时更舒坦了几分。 她随口问,“女主角是谁啊?” 顾瑾言不大上心,只随口道:“一个没拍过戏的新人。” 柳夭夭听了,便也没追问,既然是没拍过戏的新人,她肯定也不认识。 但她很快就想起了什么,立马摆出一副不大高兴的样子,“对了,那个什么蒋熹是不是跟你一个剧组?” 说起来,蒋熹以前也曾跟顾瑾言同在一个剧组,但当时蒋熹演的只是不入流的小角色,她根本找不到机会往顾瑾言跟前凑。 柳夭夭当时也是坐在车上等顾瑾言收工,然后就看到了蒋熹一个劲地追着顾瑾言要攀关系,那黏糊劲儿,柳夭夭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 若非她理智,她当场直接就冲上去抢人了。 后来,蒋熹竟然还火了,柳夭夭对娱乐圈的人,除了顾瑾言以外都没兴趣,但却对蒋熹印象深刻。 此时再提起她,话里的酸味丝毫不比方才少。 顾瑾言见她这副小醋坛子的样子,唇角不觉高高扬起,露出更深笑意。 “她连你的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你还要跟她吃这个醋?” 柳夭夭听了,唇角终于忍不住扬了起来。 () 第727章 仙女姐姐 邬亦辰把兮萝接回了老宅,邬明岳在家里吩咐下人准备了一大桌十分丰盛的美味,说是为了庆祝她第一天拍戏顺利。 兮萝看到那一大桌的美食,顿时感动不已,阵阵是要把邬明岳当成自己的亲爷爷了。 邬明岳看到她吃得开开心心的样子,自己也开心了起来,总算是不枉费自己一番心意。 现在的兮萝,根本不像那些女星,没有要节食的想法,邬亦辰看到她吃得喷香喷香的样子,他的食欲不觉也好了不少。 邬明岳问着兮萝在片场的事情,兮萝便把蒋熹被导演训的糗事当做逗闷子似的说了,邬明岳果然十分捧场的哈哈笑了起来。 “那个蒋熹,是个什么十八线小明星啊,竟然还敢跟我们兮萝比,真是不自量力!” 老爷子这护犊子护得,也是完全没原则了。 人蒋熹至少也是出道好几年,有了好些作品的,兮萝这才是半只脚刚刚埋进娱乐圈,到了老爷子嘴里,蒋熹就成了比不上兮萝的十八线小明星了。 虽然护短护得很没道理,但是,兮萝还是觉得很开心,笑眯眯地也顺着拍了老爷子好几记马屁,同样把老爷子拍得乐呵乐呵的。 对于两人这般毫无原则的商业互捧,邬亦辰全程保持沉默,甚至有些鄙夷。 待放了筷子,邬亦辰才开口,“那个蒋熹,需不需要我帮你敲打一下?” 据他从姜丽文那里得来的消息,这个人,已经不是第一次找兮萝麻烦了。 兮萝闻言,却是摇头拒绝了。 “她就是爱瞎蹦跶,还成不了什么气候。” 邬亦辰看她一副泰然笃定的样子,知道她也不是什么善茬,而且他还派了人在她身边保护着,想来也吃不了什么亏。 于是邬亦辰便点头,默许了这件事。 其实兮萝能自己独立地处理好一些人际关系,这对她来说,未必就不是一件好事。 若她太过依赖自己,那么在他疏忽大意,或是没来得及保护的时候,她就会很容易出事了。 兮萝不知道邬亦辰心里在瞎担心什么,在她看来,蒋熹真的不算什么,因为她的那些段位,真的太低端了。 兮萝看到她的那些表现,就想起了以前她还是公主的时候,那些低品阶的妇人拼命巴结讨好自己,甚至为了讨好自己暗中互相较劲的场景,真是没意思透了。 所以兮萝压根没把蒋熹放在眼里。 然而蒋熹就不同了,她觉得兮萝在剧组里的存在,就是来戳她眼珠子的。 若是没有兮萝,她就会是女主角,她就会是整个剧组里最最靓丽的一道风景线。 然而,兮萝的存在,把这些全都抢走了。 她不仅只能当个女配,还成了一个毫无存在感的女配,不论是戏里戏外,所有的光彩都被兮萝抢走了。 蒋熹心里憋着一股气,便一直在暗中思考,究竟怎样才能把这口气出了,好好地给那女人一点颜色瞧瞧。 蒋熹灵机一动,心中有了计较。 只是,她一直都没找到机会实施,转眼间就过来一个星期。 在这一个星期里,蒋熹就眼睁睁地看着兮萝在所有人面前的好感度越来越高。 她的戏份几乎都没怎么被卡,每次都能在导演的脸上收回满意的目光。 与顾瑾言对手戏时,她也沉稳镇定,不慌不乱,半点没被压戏,顾瑾言虽然没有对她表露出太过别样的情绪,但是至少,也没有露出嫌弃和不耐烦的态度。 要知道,顾瑾言对演员的演技要求可是很高的,一个新人,能在他那里没有被卡,也算是得到了他的认可。 而剧组的其他人,更是被她收服得服服帖帖。 因为她的经纪人姜丽文每天都在,而且每天都给大家点了一份奶茶,有时候午餐还会给大家加餐。 这样的手段并不奇怪,蒋熹以前便也做过,现在,她看到姜丽文这么做了,当即像是攀比似的,第二天就给大家点了一份价格并不便宜的奶茶,犒赏大家,午餐也给大家更加丰盛的加餐。 但是,明明大家都做了同样的事,蒋熹就是觉得,大家似乎还是更喜欢兮萝,更加真心实意地感谢兮萝。 蒋熹原本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她在卫生间里,无意中听到了两个工作人员的小声交谈。 “那位真的好大牌啊,一份奶茶,一个加餐,都搞得像是对我们莫大的恩赐似的。” “对啊对啊,虽然我承认那下午茶的确挺贵的,但是,她那副施舍的嘴脸,我就真心感谢不起来。” 那人捏出了一个嗓音,开始模仿,“我看大家辛苦了,就给你们订了一份奶茶。这个奶茶可能有人没喝过哦,大家快尝尝—— 阿呸,不就是一杯奶茶嘛,就是再贵,那也是一杯奶茶,我们就算没喝过,那也是因为不想花这个钱,而不是花不起这个钱!” 外面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蒋熹的耳里,蒋熹听到那人捏着嗓子学出来的声音,一张脸瞬间黑成了锅底。 她们口中议论的人,分明就是她! 这些贱蹄子,都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们分明都收了自己的好处,竟然还敢在背后议论她! 这还不是最气人的,最气人的是,她们紧接着又道:“和她相比,我就觉得仙女姐姐更让人喜欢。” “对啊,仙女姐姐不仅长得美,而且对人也亲和,就是那奶茶和加餐,人家也没特意跳出来说那些阴阳怪气的话。” “反正我就是更喜欢仙女姐姐。” 仙女姐姐? 对,没错,这又是兮萝受欢迎的表现之一。 剧组很多人都会戏称她是仙女姐姐! 蒋熹听到这个称呼,简直觉得刺耳极了。 幸而,在蒋熹要发飙之前,那两人终于离开了卫生间。 蒋熹待外面没了动静之后,才沉着脸从最里那间走了出来,神情中一片阴郁。 既然兮萝这么会笼络人心,那她就不能再等了! 她一定要让她尝一尝丢人现眼的滋味不可! 蒋熹心中打定了主意,当即便吩咐了自己的助理快去准备。 助理听了之后面色骤变,一副唯唯诺诺,根本不敢的样子。 蒋熹当即给了她一记狠瞪,“让你去你就去,怎么,不想干了吗?” 助理在她几乎要喷火的视线下,终于认命地去了,根本不敢违抗。 () 第728章 不是意外是人为 兮萝这一个星期在剧组的感觉都还不错,她的戏份都很顺,并没有遇到连续卡戏的情况,与大家的相处也都慢慢变得熟稔和愉快。 便是蒋熹那个挑事精,最近也一直都没有再在自己面前挑事。 除了蒋熹,兮萝觉得整个剧组的人都挺喜欢她的,大家还送了她一个仙女姐姐的外号。 哦对了,还要除去顾瑾言,因为兮萝跟他的交流仅限于剧情上的讨论学习,除此之外便没了。 兮萝依旧觉得他是个比较冷淡的人,但是没关系,兮萝不是为了跟他交朋友才来拍戏的,她是为了学习才来的。 只要顾瑾言能让自己学习到自己想要学习的东西,那这就够了。 所以,兮萝与他也是相安无事。 今天出门的时候,不知为何,兮萝的眼皮跳了跳。 难道今天会发生点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兮萝抱着这种略有些神神叨叨的念头到了剧组,然后熟稔地进行那一套流程,换服装、造型、化妆。 小厉依旧例行夸赞了她一番,“你的皮肤可真好,水灵水灵的,简直嫩得能掐出水来。” 兮萝照常收下了这份夸赞,毕竟,她自己也是这么自恋地觉得的。 今天依旧有T台走秀的戏份。 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练习,还有T台老师的悉心指点,兮萝整个人的仪态已经更加有超模范儿了。 今天这一场,是女主角带伤上台,她不能走砸了,但是,却又要把那种微妙的受伤的感觉传递给观众。 这并不简单。 音乐响起,兮萝迈步走上了台,镜头一直追随着她,她的感觉拿捏得很到位,导演眼中再次露出了喜色。 他觉得这次又能一次性过了。 然而,就在最后的时候,兮萝的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直直地朝前摔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几乎是在电光火石之间。 导演从屏幕上看到这一幕,惊得直接蹿了起来。其余众人,一个个也都惊得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恐骇然。 然而,他们所有人都呆住了,所有人都忘了该怎么反应。 大家都眼睁睁地看着兮萝朝前扑去,她若是直接这么摔倒,说不定会直接摔骨折,更有甚者,还可能会把脸摔伤。 所有的围观人中,只有蒋熹,悄悄地翘起了唇角,等待着自己所期望的一幕发生。 然而,在最后一刻,蒋熹所希望看到的一幕却落了空。 兮萝在朝前倒去,脸要着地的一瞬伸出了手,她的两只手撑着地面,做了一个流畅的反转,然后整个人竟靠着手臂的着力,直接一跃而起,稳稳地站了起来。 她整套动作流畅而迅捷,甚至还带上了丝丝难以言说的美感。 大家依旧保持着那股目瞪口呆的神色。 这一次,大家是被她惊艳到了。 导演那一颗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终于缓缓地收了回去。 好险好险,幸亏没有出事,若真的出了事,且不说背后那位大投资商会不会兴师问罪,便是对整个剧组的进度,也是大大的拖累。 兮萝就这么稳稳站着,不知道是谁先带头鼓了掌,旋即,后面的人也都忍不住纷纷跟着鼓起了掌。 太精彩了,她方才的那一套动作,简直太精彩了! 蒋熹却是瞬间目瞪口呆,显然她没想到兮萝竟然还有这么一手功夫。 方才眼看她就要摔倒了,现在竟敢还能这么轻易地化险为夷了! 蒋熹觉得心口一阵阵闷疼,简直气煞她也! 大家都在为兮萝的那手绝活鼓掌,只有姜丽文,简直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赶忙上了台,把兮萝小心服了下来,脸上询问她究竟有没有受伤。 兮萝表面上看起来很淡定,但实际上,也的确有些腿软了。 方才,若非是因为之前的武打功底发挥了作用,若非是她一瞬间反应迅捷,她现在非得受伤不可。 若是受伤了,那她之后的戏份便必然会受到大大的影响。 姜丽文把她扶下来,她才下意识地把身子往她那边靠了靠,缓了缓有些软的腿。 她冲姜丽文摇头,“我没事。” 大家见她的确没事,这才放心。 不少人都忍不住再次夸起她来,直夸她反应敏捷,方才那一下,简直像是一个奇迹! 这时候,只有顾瑾言走到了T台上,方才兮萝滑到的地方,蹲身查看。 他伸手在那上面轻轻一抹,眉头便蹙了起来。 李椿华看到了他的这番动作,连忙问,“怎,怎么了?” 顾瑾言冷声,“这里有明显的油迹,显然是被人事先抹了油。” 这话一出,李椿华瞬间又是一阵大惊,“什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方才的意外事故,就极有可能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若是人为,那简直太可怕了!毕竟,兮萝能躲过这一次,谁知道会不会有下一次?到时候若是出事了怎么办? 李椿华很生气,当即叫来了场务就是一番劈头盖脸的责难,“你们是怎么维护现场的?” 场务瞬间满头大汗,“对,对不起,我,我们没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 “没料到?这是你的本职工作,你竟然告诉我你没料到?” 李椿华气得跳脚,顺手抡起手边的剧本就往他身上甩。 “若是主角出了事,你担待得起吗?” 场务连连道歉。 “现在不是道歉的问题,现在的问题是,这是谁做的?”立春劈头盖脸的质问出声。 场务连忙否认:“不是我,绝对不是我!借我十个胆,我也不敢做这样的事啊!而且,我要是这么做,也太蠢了,我也根本洗脱不了责任啊!” 李椿华在那儿发脾气,顾瑾言已经冷静开口,“调监控吧,看看究竟是谁做的。” 场务也连连点头,反正不是他做的,调监控反而能证明他的清白。 李椿华派人去调取监控了,但这一时半会儿也不一定能找到线索,为了不耽误拍摄进度,李椿华派人把地上的油渍清理了一番,然后决定继续拍摄。 他想着兮萝刚受了惊吓,便决定先拍蒋熹的戏份。 蒋熹还在发愣着,被点名了之后,才不情不愿地上台开始拍。 蒋熹满心都在懊恼,方才怎么就没把那女人给摔破相! 因为想得太专心,她也根本没注意脚下。忽的,她的脚下又是一滑,众人再次齐齐发出一声惊呼。 然而,这一次,没有再发生什么奇迹。 蒋熹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摔到了地上,扑通一声巨响,显是膝盖触地的声音,可见摔得不轻。 众人都是一声倒吸冷气的声音…… () 第729章 摔个狗吃屎 在众人的倒吸冷气中,蒋熹慢了半拍的哭声爆发了出来。 她整个人保持着那诡异的摔倒姿势,毫无形象的大哭出声,众人终于从那哭声中回过神来,蒋熹的小助理简直快要吓破了胆,慌忙上前去扶人,其余人也都上前帮忙。 蒋熹身上穿着的本就是走秀的衣服,款式很省布料,她那么一摔,俨然已经走光了。 工作人员赶紧拿来了衣裳给她遮挡,蒋熹就这么狼狈地被搀扶了起来,整张脸满是泪痕。 那满脸的大浓妆,在这眼泪的冲刷下,整张脸立马就有了一种十分丰富又精彩的视觉效果。 惨,实在是太惨了,简直惨不忍睹…… 兮萝此时坐在台下休息,她看到这么一幕,瞬间觉得浑身都疼,心底也生出了一股子后怕来。 我了个乖乖,得亏方才摔倒的不是她呀,如果是她,那么现在这么难看又狼狈的人就是她自己了。 姜丽文也是满脸的后怕情绪,若摔的人是兮萝,那后果绝对很惊人,那位非得发飙不可。 现在,她们只能向蒋熹投以同情的目光。 众人把蒋熹小心地扶下了台,然后让她小心地坐了下来,整个过程,都伴随着蒋熹十分夸张的鬼哭狼嚎。 “疼,疼死我了,我的腿要断了!我要疼死了……” 李椿华只觉得一阵阵头疼,这都叫什么事儿。 剧组里的医护人员急忙赶了来给蒋熹做检查,最后检查的结果很万幸,虽然蒋熹叫得惨烈,膝盖处的於伤也看着有些吓人,但是并没有伤到筋骨。 医护人员给蒋熹小心地擦着於伤之处,每擦一下,蒋熹就发出一声夸张的大叫,整个片场都回荡着她销魂的叫声。 大家虽然觉得她方才摔得的确挺惨的,但是听到她这叫声,不少人面上都现出了些许尴尬之色。 说实话,不少人听着听着,就有些想歪了。 因为她的叫声,真的很有那么些让人浮想联翩的意味,然而她自己对此却毫无所觉。 医护人员简单地处理好伤口之后,脸上已经是满头的冷汗。 蒋熹还在哭,此时,她已经不再像方才那样毫无形象的嚎啕大哭,而是换成了低声的抽噎。 她这样的哭法,若是换作以往,也的确会有梨花带雨的感觉。 但是现在,她显然忘了自己脸上带着厚厚的浓妆,方才大家都只顾着她的伤口,即便知道她成了大花脸,也都无暇顾忌。 但是现在,伤口处理完了,李椿华本想安慰她几句,一看到她的那张脸,那些安慰的话一下就全都卡壳了。 李椿华有些不忍直视,其他人也都注意到了,面上神色一时有些怪异。 蒋熹却对此产生了不该有的误会,她觉得这是示弱的时候,于是哭得更加伤心难过了。 直到,小助理颤颤巍巍地伸出手,递给她一张纸巾,弱弱地说:“熹姐,你,擦,擦擦脸吧……” 蒋熹没好气地接过纸巾擦脸,这一擦之下,才终于看到了纸上的可怕污渍,她这时候才想起了自己脸上的妆容,她的脸色瞬间大变,一时激动之下,她猛地站了起来,想要直接冲到化妆间去。 然而,一动之下,她的腿上再次传来了一阵难忍的剧痛,她“啊”的一下跌了回去,方才才刚刚有些缓解的疼痛再次袭来,她又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痛呼。 她一边痛呼着,一边伸手捂住脸,眼泪又不受控制地往外涌,整个人简直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不少人看到她的样子,都很不厚道地捂嘴憋笑。 李椿华也有些不忍直视,但是想着这好歹是一个比较重要的女配,又是有些背景的,自己不好把事情做得太绝。 她不好挪动,李椿华只能把大家驱散了,然后又让人去打盆水来,给她洗把脸。 蒋熹在羞愤欲死的情形下当众卸掉了满脸厚重的妆,她的脸终于不再像之前那样花了。 然而,她同样不想让自己卸妆之后的样子被大家围观,她捂着脸,要对李椿华提出回家休养。 她现在带着伤,就算现在提出回家休养,也是于情于理的事,李椿华现在看着她这样也觉得糟心,便同意了。 但蒋熹走不了路,只能命人去找个轮椅,或者其他代步工具来把她弄走。 代步工具还没找来,顾瑾言就从后台走来,沉着脸开口,“蒋小姐还是先不要离开的好。” 蒋熹闻言愣住,这算是顾瑾言第一次主动对她说话。 蒋熹听到这话,一下就想歪了。 她觉得,这莫不是顾瑾言在担心她的伤口,所以才开口挽留她? 虽然他的语气有些冷硬,但,他平日里对其他人说话,也都是这样的语气。 蒋熹这般想着,脸上便不由得露出了几许受宠若惊和点点娇羞来。 顾瑾言对她那些莫名其妙的表现视若无睹,继续把未尽的话说完,“我方才调取了昨晚上的一些监控,发现了些许异常,需要蒋小姐留下来配合调查。” 顾瑾言的这话,瞬间把蒋熹脸上的那抹神色击碎,她的表情彻底僵住,她的小助理神色更是猛地一变,面色陡然煞白。 李椿华听了顾瑾言的这话,一下就重视了起来,“你发现了什么?” 顾瑾言眸光一转,有意无意地扫向蒋熹的小助理,那一眼之下,瞬间叫她神情紧绷,如临大敌。 顾瑾言转开了目光,看向李椿华,淡声道:“昨夜有人在这里动了手脚。当时没有开灯,光线也很暗,但对方也看不清,就打开了手机电筒照明,那光亮,恰好就打在了她的脸上。” 小助理的脸上又白了几分,大家却都竖起了耳朵,等待着顾瑾言之后的下文。 李椿华的神情也很慎重,沉声问,“那人是谁?” 顾瑾言眸光淡淡一转,“若我没认错的话,瞧着倒是跟蒋小姐身边这位助理有几分相像差不多。” 小助理当即一个腿软,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她哆哆嗦嗦,说话也开始结结巴巴,一副要哭出来的语气,“我,我没,没有,我,不,我不是,我,我是无辜的……” () 第730章 不能报警 蒋熹的心头也是一阵大惊,然而表面上她却强迫自己保持住了镇定。 “这,这恐怕是有些误会吧,小霍她很老实的,又是我的助理,她没理由这么做啊。” 小霍便是她的助理。 小霍浑身都在抖,但是听到蒋熹的这话,她也急忙磕磕巴巴地开口,“对,对啊,我,我没有立场这,这么做,我怎么会去害熹姐呢?” 面对她们两人的辩解,顾瑾言的语气和神色都平淡至极,但说出来的话却也十分冷静。 “方才第一次上台的人不是蒋小姐,而是慕容小姐。” 大家也都一阵恍惚,是啊,方才第一个上台的人压根就不是蒋熹,第一个上台,并且险些发生了意外的人是兮萝啊。 只是兮萝她身姿敏捷,顺利地化险为夷了。 而蒋熹,则是在清理过场地之后才上的场,只不过想来方才场地清理得不够干净,蒋熹这才不小心摔了个狗吃屎。 想想蒋熹在这样的情形下都会摔得那么惨,若方才兮萝没有反应及时,她岂不是摔得会更惨? 综合事情的前因后果来看,小霍若真的在T台上动了手脚,她的目标压根就不是蒋熹,而是兮萝,只是恰巧被兮萝自己化解了罢了。 事情这么解释的话,就完全说得通了。 一时之间,大家看向小霍的目光就都变得怪异了起来。 小霍的脸色涨得通红,她下意识地望向蒋熹,想要在她那里寻求一点点帮助。 蒋熹的神色也很难看,在心中暗骂小霍做事毛手毛脚,竟然留下这么个大把柄。 但是为了避免引火烧身,她又不能坐视不理,只能僵着脸开口,“不管第一个上台的是谁,小霍跟大家都无冤无仇的,她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小霍跟了我很多年,她是什么品性,我最清楚不过的。” 蒋熹极力地把小霍撇清,然而,她的话在大家看来,都没有什么信服力。 因为就蒋熹平日里的为人处世,她这个人本身就让人没有信服感。 小霍又是她的助理,她的偏袒和辩解更加没有可信力了。 而且,小霍跟大家无冤无仇,但是,蒋熹自己却不是啊,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蒋熹对兮萝十分不虞,颇有一山不容二虎的争霸架势。 只可惜,兮萝的颜值摆在这里,蒋熹再怎么铆劲儿争,也根本没用。 她又是那么锱铢必较的一个人,要说她心里暗暗生了嫉恨之心,暗中唆使小霍做了些什么,那也绝对有可能。 只不过,她比较倒霉,自己栽在了自己亲手策划的意外里。 大家心中都这般暗想着,只是没人主动吱声挑明罢了。 顾瑾言默了默,“那想来是我看错了。” 顾瑾言这么轻易就松口妥协,蒋熹心中顿时大大松了一口气,围观众人都不觉一阵失望。 然而,顾瑾言紧接着却道:“既然如此,那就报警吧。警方的侦查手段定然比我的要严密,让他们调取监控好好侦查,想来定能查出那人身份。” 瞬间,蒋熹和小霍的心一下就又提了起来。 蒋熹神色僵住,小霍面色煞白,神情紧张。 众人则是在心中暗暗叫好,果然是影帝,做事就是有魄力! 人群中立马有人附和,还有人主动道:“我这就打电话报警。” 蒋熹慌忙阻止,“不能报警!” 一时之间,大家都看向她,神情灼灼,带着明显的八卦。 蒋熹勉强让自己定了定心神,用一副为剧组考虑的语气道:“这件事终究是剧组里的丑闻,若是这时候抱紧了,必定会闹出去,到时候上了娱乐头条,对我们这个剧,还有整个剧组都是很坏的影响。所以这件事,还是不要报警为好。” 她说完,一脸恳切地望着李椿华。 李椿华还没有做出表态,蒋熹又立马一副十分大度的样子开口,“其实,这件事也没造成多大的影响,我虽然受了伤,但也没有太严重,没有伤筋动骨,随便养养就能复工了。 经过了这一次,我相信那个人一定也受到了震慑,以后都不敢再随便有什么小动作了。 我这次就大度一回,不跟那人计较了。为了咱们剧组的和平,也为了不影响人心,不耽误进度,更为了不对外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这件事不若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吧。” 大家听了蒋熹的这番话,都深切地觉得,她简直从来都没有这么好说话,这么大度过。 她这么一副急切地想要把这件事揭过去的态度,反而更加坚定了大家心中的猜测。 这件事,多半跟她脱不开干系。 如若不然,就她那锱铢必较的性子,方才她摔得那么惨,出了那么一个大洋相,怎么可能会轻易地揭过去? 蒋熹自然也知道自己表现得有些太刻意,会让人怀疑。 但是现在她也顾不得许多了,她敢这么说,这么提议,也是在赌,赌导演也不想把这件事闹大,让剧组出什么丑闻,同时也在赌导演对自己这个角色的重视,赌导演会不会给自己几分薄面。 现在剧组的进度才刚刚开始,现在若真的把事情闹得太难看,以后的进度可能就会受到影响。 身为导演,他自然是会站在大局的立场上,希望一切事情都和风细雨,不要出什么幺蛾子。 更何况,这件事的真正的,唯一的受害者是她自己,兮萝方才压根就没受伤。 所以,她这个受害者主动提出不计较这件事,旁人有什么权利说不? 蒋熹就是有了这些盘算,所以才会那么笃定地说出那番话。 李椿华的神色果然露出了迟疑之态,他心里的确是有些被蒋熹猜中了。 他不想剧组因为这件事产生什么不好的传言,更不想因为这件事发酵出更加恶劣的后果,影响之后的拍摄。 蒋熹看到导演的神色,心中已是一阵暗喜,但没想到,这样的暗喜,却被顾瑾言毫不留情地打破。 “我不同意这样敷衍处理。” 顾瑾言的声音沉稳而坚定,丝毫没顾忌蒋熹瞬间就变了的脸色。 () 第731章 主动招认 他看向李椿华,语气十分冷静,“导演,这件事是人为,虽然这次没有造成十分严重,难以挽回的后果。 但是对方若是看到我们这般投鼠忌器的处理态度,既然敢做第一次,就敢做第二次。 这一次侥幸止损,那第二次呢?若是后果严重到难以预料,谁能承担得起后果? 往大了说,这是剧组里存在的一大安全隐患,这个安全隐患若是不及时拔除,不仅仅是对主演人员,便是对其他工作人员,也都是一种潜在的威胁。” 顾瑾言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态度强硬而坚决,显然是半点妥协之意都没有。 而且,他的这番话,立足点一下就放得更高,顺带把剧组所有人的人身安全都带了进去。 所以,这件事究竟该不该追究,要不要追究,就不是蒋熹一个人说了算了,因为这已经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事。 蒋熹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小霍更是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她只巴巴地望着蒋熹,自己半个字都不敢多说。 李椿华听了顾瑾言的话,也深觉在理,当即就要让人报警,却又被顾瑾言拦了下来。 顾瑾言开口道:“先别急着报警,先给那人一次机会。” 他目光巡向众人,“那件事,究竟是谁做的?现在主动站出来,这件事便可以宽大处理。 若是现在不站出来,我们便会马上报警,待警察来了,调取了监控视频,把人揪出来,那时候怕是就要闹得很难看了。” 大家都有意无意地把目光投向蒋熹和小霍,那眼神里的别样含义再明显不过了。 蒋熹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中更是一阵阵难以抑制的气恼。 此时此刻,她对顾瑾言这个有颜有财又有名望的影帝,是半点旖旎心思都没了,反而全都变成了无限恼意。 小霍则是完全吓懵了,她感觉脑袋都在嗡嗡作响,根本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 怎么会这样?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待会儿若真的报警了,警察若真的来了,自己若真的被抓进去了,怎么办? 自己本来就只是一个小助理,若真的进了监狱,有了案底,那以后还怎么找工作? 小霍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无措地站着,急切地望着蒋熹,想要从她那里找到主意。 然而,蒋熹却也是满脸恼怒,甚至还迁怒地瞪了自己一眼,那眼神,显然是在怪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瞬间,小霍的手脚更是一片冰凉。 顾瑾言将她们神色尽收眼底,他没有再等,只是淡淡道:“好,既然如此,那就报警吧。” 立马有人响亮地应答,然后掏出了手机。 小霍像是惊弓之鸟,终于没绷住,腿一软,直接跌在了地上。 她的眼泪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声音哽咽着,“我,我说,是,是我做的……不,不要报警。” 大家都望着她,眼神中满是“果然是你”的了然,还带着丝丝鄙夷。 小霍羞愧地垂下了头,根本不敢去看众人神色。 蒋熹的面皮抽搐了一下,在顾瑾言开口之前就抢先了一步,对小霍指着鼻子骂,“你什么时候竟然存了这样歹毒的心肠?我竟是看错了你!还以为你是个好的!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究竟是怀着什么心肠?” 蒋熹这么一番声色俱厉的喝问,瞬间让大家大开眼界。 小霍整个人也呆住了,神色怔怔地望着蒋熹,仿若不认识她了似的。 显然,小霍没料到,蒋熹会翻脸翻得那么快,根本半丝情面都不留。 众人都不是傻子,事情究竟如何,大家都有眼睛,也都有脑子,都会有自己的合理猜测。 小霍无缘无故怎么会这么做?分明就是蒋熹指使。 只是,事情败露了,蒋熹立马就转了态度,一副完全置身事外的无辜态度,小霍就成了最大的顶缸人。 大家都兴致盎然,等着小霍反咬蒋熹,然后好看一场撕逼大战。 然而,大家最后却失望了。 小霍只是用一副很受伤的神情看着蒋熹,最后,她就默默地垂下了头,最后出口的话却是,“我……我就是嫉恨你上回训我,一时鬼迷了心窍才,才想出了这个昏招害你……熹姐,我错了,我真的只是一时之气而已……” 大家听了这话,都很是大跌眼镜。 难道,事情真的如小霍所说,只是她为了报复蒋熹才做的?而兮萝一开始的惊险,只不过是意外? 难道蒋熹在这件事真的是无辜的受害者? 蒋熹听了这话,原本紧绷的神色这才稍稍缓解了几分。 但是她脸上却蹦出了十分恼怒的神色,“我平日待你不薄,那天不过就是随便骂了你几句,你竟气性这么大?竟然敢筹划出这么歹毒的事情害我?我真是养了一头白眼狼!” 蒋熹的演技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原本一直坚信她是同谋的人看到这番情形,都忍不住开始怀疑,之前是不是自己以小人之心了? 小霍垂着头,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声音满是哭腔与哽咽,“熹姐,我真的错了,我下次真的不敢了,你,你就原谅我吧……” 蒋熹朝她啐了一口,“一次不忠,终身不用!你敢背后算计我,给我捅刀子,我现在若是还敢用你,那以后你再给我使其他绊子,我岂不是防不胜防? 我今天大人大量,就不追究你这件事,但你也休想再继续待在我身边。滚,你现在就滚!” “熹姐……” “滚滚滚!”蒋熹很暴躁,半点机会都不给她,小霍缓缓从地上站起来,垂着头,捂着嘴,哭着跑了。 顾瑾言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人让人去追,李椿华亦是如此。 他们都是人精,方才那一幕究竟是真的,还是做戏,他们都看得清楚明白。 然而,小霍既然选择了包庇蒋熹,他们便也束手无策,无济于事。 因为对小霍来说,包庇蒋熹才是此刻的她最能获得利益最大化的决定。 这件事是她亲自去做的,监控可以证明。 她若是攀咬蒋熹,依照蒋熹的性子,定然不会承认,反而会反咬她。 蒋熹是当红小花旦,小霍只是个小助理,还被监控拍下了实锤的证据,最后闹大了谁会更倒霉,自然不言而喻。 所以,小霍选择包庇蒋熹,把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 这样,至少蒋熹会念着她的这份情,以后小霍还能从蒋熹这里拿到一部分补偿。 他们没有拦下小霍,也是觉得就算拦下了,也改变不了什么,蒋熹已经从这件事中洗白了。 () 第732章 今后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兮萝从头到尾都保持沉默,没有对此发表意见。 当然,她也不傻,顾瑾言和李椿华没有点破的事情,她心里也都有数。 而且,他们心中所考虑的,也恰好与兮萝所想不谋而合。 小霍既然做了这样的选择,那就必然是不会轻易改口供,毕竟那样对她而言没有任何好处。 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他们纵然都怀疑与蒋熹脱不开干系,却也不好继续追究了。 毕竟那样只会让撕破脸皮,事情闹得更加难看。 最关键是,他们没有关键性的证据证明这件事跟蒋熹的直接关系,蒋熹她完全可以直接否认掉这个事实。 既然这么吃力不讨好,又何必呢? 李椿华不觉都有些后悔用了蒋熹,竟是这样一个搅事精,他只希望之后不要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横生事端! 而此时的蒋熹,却只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她满心都是逃过一劫的庆幸,丝毫没有想过其实方才的一切大家或多或少都另有猜测。 她俨然已经把所有人都当成了傻子。 李椿华现在不想看到蒋熹,看到她就觉得闹心,当即便以养伤的名义让她回去了,并叮嘱她这件事不要外泄。 蒋熹原本也不想继续在这里待,更不想让这件事外传,当即答应了,然后麻溜地坐上了保姆车离开了这里。 蒋熹离开,大家都忍不住小声议论了起来,脸上都写着未尽的八卦之意。 李椿华沉了脸,“这件事就此揭过!你们谁都不许再议论,若是被谁传了出去,那就卷铺盖走人!” 大家立马噤声,唯唯应是。 因为接连出事,李椿华只能又把场务和道具组拎来训了一通,让他们务必再好好检查检查,若是再收拾不干净,再闹出演员摔跤的意外,他们也都不用干了。 大家都被李椿华突然爆发的暴风脾气吓得大气不敢出,更何况这件事本身也是他们没做好本职工作,于是他们就都灰溜溜地去了。 把人都打发走了,李椿华便走到兮萝身边,敛了脸上的怒容,语气颇带了几分歉意。 “方才的事险让你受伤了,是我这边的工作没做到位。小霍的事,我没有继续追究,你别介意,我这也是为了剧组之后的进度考虑。” 兮萝知道李椿华身为导演需要权衡的东西很多,虽然她知道方才的事多半是针对她的,但她终究是没受什么伤,反而是让蒋熹自食其果,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兮萝便也笑着道:“这些我都知道,导演你的考虑和安排是对的。” 李椿华见兮萝并没有因此不满,心里大松了一口气。 兮萝顿了顿又道,“只希望今后不要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不然恐怕对剧组的进度和声誉都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兮萝这话,便是在提醒李椿华,这件事的真正主使人还安然无恙,保不齐她会不会再搞其他小动作。 李椿华自然明白兮萝这话的意思,他当即就道:“自然!以后我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以后谁要是敢再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闹幺蛾子,我直接拍死她!” 李椿华虽然不想把事情闹大,一切都想着以和为贵,但是,若事情真的到了不得不闹大的地步,他便是再想息事宁人也不行。 他只希望蒋熹都好好的安分些,这样显然对大家都好! 兮萝得了李椿华的保证,便点了点头,心里稍稍放心了几分。 但不管怎么说,经过了这件事,她对蒋熹不可能不警惕。 以前她一直都不太把蒋熹放在眼里,觉得蒋熹害不了自己。 但是现在,这次险些发生的意外,委实是给她上了一课,她已经不敢掉以轻心了。 大家休息了一个小时,场务和道具组把现场再次检查了一遍,便重新开拍。 兮萝再次上场,这场戏,原本拍的就是兮萝腿脚带伤却强做无事的一幕,方才她是真正的靠演技,现在,她算是有些本色出演了,毕竟方才的一番跟头,她的腿也有些发软,所以她这次也是一次过。 之后的好几场,也都拍得很顺利,李椿华原本因为那场闹剧而满心不虞的心情,终于渐渐转了晴。 兮萝跟顾瑾言完成了最后一场戏,拍摄一结束,顾瑾言便飞快地恢复了往日的淡漠神色。 以往兮萝除了对戏,或者是其他工作上的事情,从来没有主动跟顾瑾言说过话,这次,兮萝倒是主动开了口。 “顾影帝,方才的事,谢谢你。” 方才若不是顾瑾言及时地发现了监控里的异常,指出了小霍,最后这件事说不定就不了了之了。 顾瑾言眉峰微动,语气依旧很淡,“我不是为你,是为了整个剧组。” 兮萝已经习惯了他说话的这副腔调,也不在意,她笑了笑,“那我就以女主角的身份,替整个剧组谢你一次。” 顾瑾言这次倒是难得的回了一句类似关心的话,“下次小心。” 兮萝很慎重地回,“我会的!” 顾瑾言对她微微颔首,没有多说什么就走了。 兮萝对着他的背影暗自慨叹,难道长得帅的成功男人,都是这么惜字如金?这么高冷莫测的吗? 就像她家里的那位一样。 正这么想着,她的电话就响了,她拿起一看,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可不就是她家里的那位吗? 兮萝刚接起,一道低气压的声音就传了来,“你在剧组出事了?” 兮萝看向姜丽文,不觉扶额,她的小报告未免打得太快了吧! 她就是知道邬亦辰可能会兴师动众,所以根本就没打算把这件事告诉她,毕竟她除了受了一点惊吓以外,那是屁事都没有啊。 但他既然已经知道了,兮萝就只能努力地安抚对面的喷火恐龙。 她软着声音道:“没有出什么事啦,就是一点小意外,我全须全尾的,半根汗毛都没少! 你怎么这么大惊小怪的,我的身手你又不是不知道!敏捷着呢!” 那头邬亦辰不知道说了什么,兮萝的脸不觉泛起一阵阵红润,声音都弱了好几度,支支吾吾的,“那,那就,给你检查一下……好啦,我,我挂了……” 兮萝挂了电话,禁不住伸手捏了捏耳垂,给它降了降温度。 () 第733章 我今晚不走了 当天晚上,邬亦辰就以要检查兮萝究竟有没有说谎,隐瞒伤情为由进了她的房间,还顺带把房门锁上了。 他的面色是阴沉的,望着她的时候充满了强烈的压迫。 兮萝原本觉得他是别有所图,但是看到他这样严肃的面色,就觉得是自己错怪他了,兮萝不自觉就心虚了起来。 邬亦辰坐到了床边,把人捞了过来。 “真的没受伤?” 兮萝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真的没有!我当时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摔倒了,但是电光火石之间,我的身体快过了脑子,一下就撑着来了个漂亮的反转,站起来了! 我跟你说,我那套动作一定很美很流畅,若是录下来了,别人一定以为那是我的舞台秀,绝对看不出那是个意外!” 邬亦辰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就知道贫。” 兮萝咕哝,“我说的是真的嘛。” 那个视频,还真有人拍了下来。 因为兮萝的颜值太高,到她拍戏的时候,工作人员就都喜欢偷偷摄像。 那个完整视频,是姜丽文从一个工作人员那里要来的,直接就发给了邬亦辰。 邬亦辰原本一直很担心,怎么都放不下去,但看到那个视频之后,邬亦辰就放心了,她应该是真的没受伤。 事实也像兮萝说的那样,整个视频连着前面半段看,真的像是兮萝在最后来了一场酷炫的舞台秀,流畅自如,又潇洒漂亮,让人叹为观止。 邬亦辰看了之后,直接就把那个视频点了收藏。 但这些他是不会告诉她的,不然她非得把尾巴翘上天,而且更会觉得自己很厉害,很无敌,对自己周围的危险依旧没有半点警惕。 邬亦辰大手轻抚着她的发顶,声音缓了几分,“有没有吓到?” 兮萝窝在他怀里耍宝,“有的,我站稳了之后其实腿都是软的,差点就要凹不住那个帅气的形象了。” 邬亦辰听她嘴贫,唇角微弯,看来她是没什么事了。 但想到自己从姜丽文那里听来的前因后果,他的面色不觉又沉了下去。 “那个蒋熹,之前我便想收拾她你没让,现在反倒是纵得她蹦得老高,真敢对你下手,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兮萝能清晰地感到邬亦辰身上的怒意,他是在为自己担心,蒋熹为此觉得十分开心。 但是,兮萝想了想现在的情况,最后她还是说:“这件事,暂且先放一放吧。她不管怎么说都跟我一个剧组,我自然不怕跟她撕破脸,但是,若是这样的话,对我们整个剧的名声都不好。这是我的第一部剧,我不想因为她毁了。” 邬亦辰听了兮萝的话,心里依旧怒气未消,但却没有再执意固执己见。 这是她的第一部剧,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她为了这部剧究竟付出了这样的努力,他也不想因为一颗老鼠屎搞坏一锅汤。 他沉声,“那如果她之后再继续给你找麻烦呢?” 兮萝很认真地想了想,“一来,经过这件事,她自己想来也会有所收敛。二来,我也不是软柿子,能任人搓扁揉圆,她若是再故技重施,我一定会找到她作怪的证据,以此作为把柄拿捏她,让她乖乖地被捏在我手里,再也翻不出浪花来。” 邬亦辰的眉头依旧蹙着,“那你若是中了她的圈套,受伤了,或是造成了其他不可挽回的伤害呢?” “她若是想害我,哪怕是被赶出了剧组,她也能找到机会害我。 我不能因为担心她要害我,就畏首畏尾,霎时都不敢做吧? 我其实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弱,我还是很能打的,我不会傻到在同样的地方摔倒。” 邬亦辰却依旧不放心,“娱乐圈里的人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她们的手段也都层出不穷,腌臜不堪,很多时候是你不能想象的。” 兮萝觉得他把自己想象得太傻白甜,太没用了,她宣誓一般地道:“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你就不要瞎操心了!” 感觉自己似乎被她嫌弃了,邬亦辰不觉很是无奈。 兮萝也不是不识好歹的,她改了口,“那,大不了你给我找个会功夫的助理不就好了?” 邬亦辰觉得在理,之前一开始他便想这么干,但是当时兮萝自诩自己已经练就了一身的功夫,而姜丽文又只带着兮萝一个人,能兼任经纪人和助理的工作,邬亦辰这才打消了那念头。 现在看来还是得好好找一找人选。 邬亦辰这么想着,当下便想要让莫焕安排,他便起身要去书房,兮萝拉住了他,神色带着几分扭捏,脸上也一点点地爬上了红润。 她声音小小的,“你,你要去哪里啊?” 邬亦辰没听清她的话,便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兮萝脸觉得邬亦辰是故意的,故意逗她,她也实在没有勇气说出其他话,便有些撒气地放开了他,语气里带上了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小情绪,“没什么。我要睡了,给我把门关上。” 邬亦辰动作顿了顿,看着她的侧脸,他的眼神微微闪了闪。 他眼珠子转了转,轻咳一声,什么都没说,只是摸了摸她的发顶,就径直出去了。 兮萝听到那关门声,不知怎的,心里就像是被堵了一团棉花似的,闷闷的难受。 兮萝羞恼地把自己蒙头盖住,两只腿用力蹬着床,也不知在向谁撒气。 就在她羞恼地蹬床板的时候,隐约间好像又听到了开关门的声音。 但是她闷在被子里没听清,只以为是隔壁房间传来的,她顿时更加生气,两腿也蹬得更加起劲了。 就在她暗生闷气的时候,有人伸手,一把揭开了她的被子,把她闷得乱糟糟的脑袋露了出来。 兮萝瞪着眼看他,一时有些忘了反应。 邬亦辰垂着眸,含着笑,就这么看着她,眉眼间都带着一股子风流。 他声音低哑,带着莫名的撩人,“我今晚不走了,好不好?” 兮萝霎时怔住,旋即,原本就闷得发红的脸更涨地一片通红,心口也砰砰砰地狂跳了起来。 邬亦辰根本也没让她回答,他径直掀开被子,直接就压了上去。 () 第734章 搞个正经名分 邬亦辰一直都很尊重兮萝,除了那次她吃错了药,自己主动投怀送抱,成就了他们的第一次。 之后,他抓心挠肝地想,却碍着她的矜持与原则,一直没有强求。 这么长时间,他看得着却吃不着,对他的意志力简直是一种非人类般的挑战。 邬亦辰都觉得自己成了圣人了。 但是,方才,兮萝主动了,哪怕她的主动很矜持,很含蓄,但在邬亦辰看来,那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喜讯和非同一般的讯号。 邬亦辰方才离开,只不过是去拿战斗服了。 人类的学习和探索能力是无穷的,虽然他们都基本上算是新手,但实践出真知,邬亦辰从小到大都是优等生,学习钻研能力从不落后于人。 在此时此刻,在这件事上,邬亦辰再次表现出了超强的学习和领悟能力。 第一次时,兮萝迷迷瞪瞪基本上没什么感觉,这一次,她却是印象深刻,有了一种直达顶峰的极致体验。 她最后甚至不争气地哭了,心里更是满心懊恼,懊恼自己根本就不应该把他放进来。 但是所有的懊恼都无济于事,她只能哭着承受。 第二天,两人都起晚了。 兮萝是被自己震天的电话声吵醒的,她浑身酸疼,艰难地伸手想要去拿电话,最后还是另外一只手直接把电话拿了过来,替她接了。 是姜丽文打来的电话,她已经在老宅门口等着了。 邬亦辰挂掉电话,在兮萝的唇上落下轻轻一吻,低声道:“宝贝儿,该起床了。” 兮萝迷迷糊糊的,眼皮沉得掀不开,“几点了?” “快九点了。” 兮萝下意识道:“让我再睡一会儿……” 可是这话刚一说完,她噌地一下就睁开了眼睛,满脸都写着惊恐,整个人一下清醒了。 “什么?快九点了?完了完了,我要迟到了……” 兮萝手忙脚乱地下床,一动之下,才发现她什么都没穿,昨晚上留下的痕迹更是触目惊心。 兮萝整张脸瞬间爆红,身上的疼痛也再次袭来,再次提醒着她昨晚的一切。 邬亦辰撑着脑袋看她,眼神灼灼。 兮萝拿起枕头就往他脸上砸,“都怪你!” 兮萝羞愤地跑进了卫生间,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然后挑了一身长衣长裤把自己裹好。 邬亦辰也飞快拾掇了一番,在兮萝要快步疾奔出去的时候,他开口,“我送你。” 兮萝现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他,一看到他就想到那些不和谐的画面。 她闷头往外走,“不用了,丽文姐在外面等我了。” 但最后邬亦辰还是追了上去,硬是坐上了车,跟着她们一起往剧组赶去。 他像变魔术似的拿出了一个三明治,递给她,“方才让女佣装的,快吃。” 兮萝根本没推辞,因为她的肚子的确很饿了。 昨晚一番消耗体力的运动,她若是再不吃点什么,到时候非得饿趴不可。 兮萝吃了几口,缓过了那股饿劲儿,这才吃得慢了下来。 谁料,邬亦辰握住她的手,直接把那三明治往他嘴里一凑,他张嘴,就着她吃过的地方咬了一大口。 “好吃。” 兮萝一下就怔住了,旋即,脸上霎时又染上几分嗔恼。 “你,你怎么吃我的啊!这是我吃过的!” 邬亦辰眼里漾满明媚的笑,“我不嫌弃。” 兮萝脸上染上红意,她低声咕哝,“可是你吃过了,我嫌弃。” 邬亦辰眼睛眯了眯,声音压低,只她听得到。 “又不是没吃过我口水,有什么好嫌弃的?” 兮萝这下连耳根都红头了,她恼怒地伸手就朝邬亦辰身上掐了一把,“闭嘴!” 邬亦辰看她闹得满脸通红的样子,却是畅快地笑了起来。 开车的姜丽文鼻眼观心,八风不动,尽职尽责地把自己当成一个木头人。 兮萝见他笑成那副德行,心里气恼,直接把三明治往他嘴里塞,给他塞了个满嘴。 邬亦辰的笑一下就给噎了回去,兮萝见此,像是扳回了一局,也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邬亦辰险给噎住了,他缓过劲儿来,直接伸手,把兮萝压在了后座上,兮萝惊呼一声,下意识地闭紧了嘴,生怕他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给自己把三明治噎回来。 邬亦辰却只是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吃饱了吗?还吃不吃?” 兮萝权衡了一下,在饿肚子和吃他口水两者间,最后还是选择了后者。 反正,也不是没吃过他的口水是吧……咳。 两人吃着三明治,姜丽文吃着狗粮,都吃得个半饱。 姜丽文来之前给导演打了电话,扯了个谎,说被堵在半路上了。 到了之后,两人都急匆匆的。 偏偏因为昨晚的不可描述,兮萝走起路来还有些不自在,邬亦辰想要把她亲自送进去,被兮萝十分坚决地制止了。 邬亦辰看着她那有些异样的姿势,不禁摸了摸鼻子,昨晚是他太过火了。 兮萝有些不自在的走路姿势,落在导演等人的眼中,就全都以为是昨天的意外的后遗症,大家对她不觉都露出了满脸的心疼,李椿华对她的迟到也什么都没多说。 蒋熹在家养伤,自然是没来。 总体来说,在没有蒋熹的这一天,一切都很顺利。 只除了,兮萝在换好服装后,不小心暴露在于姐和小厉面前的“小草莓”,兮萝也是霎时涨红了脸,恨不得直接找个地洞钻进去。 最后还是两人合力给她上了遮瑕的,这才堪堪遮住。 晚上回来,兮萝就没给邬亦辰好脸色。 邬亦辰本来也没打算再做什么,他只是想趁机搬到兮萝的房间,然后再好好给她按摩按摩。 但是没想到,他直接就吃了顿闭门羹,兮萝十分无情地把他关在了门外。 转瞬之间,他的待遇又直接跌到了原点。 老爷子溜溜达达地走过去,脸上还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半点都不像是个亲爷爷。 待老爷子走了之后,邬亦辰继续敲着门,小声地哄着里面的人,想要骗她把门打开,但是这一次兮萝却是铁了心的不理他,邬亦辰只能讪讪地回了自己房间。 昨晚还是温香软玉,今晚便是孤家寡人,他一下就失眠了。 他一边失眠着,一边想到了一个很至关重要的问题。 他这样没名没分的,地位很岌岌可危啊,你看,那女人想把他拒之门外就把他拒之门外,这简直是太没尊严了。 他得赶紧给自己搞个正经名分,所以,是时候把她拐到自己户口本上了。 () 第735章 竟然不汇报行程 邬亦辰筹谋了一个晚上,都没有筹谋出一个行之有效的策略。 她会答应自己吗? 上回她说了,要先谈恋爱才能结婚,当时他们的确是正儿八经地约会过几次,但后来,她就突发奇想要紧娱乐圈,然后他们的约会就此搁浅了。 他要么陪她练武术,要么陪她对剧本,掐指一算,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出去约会了。 她喜欢自己吗? 这个问题,邬亦辰竟然没法快速地给出肯定的答案,因为她从来都没有对自己说过喜欢。 邬亦辰想到这一点,面色不觉有些凝重和阴沉了起来。 有时候不仅是女人会多想,难道多想起来,也能脑补出各种无边无际天马行空的荒唐事情。 邬亦辰就很想把兮萝拉过来好好谈一谈,她究竟喜不喜欢自己,究竟愿不愿意嫁给自己。 就这么辗转反侧,直到天色蒙蒙亮,邬亦辰才朦胧睡去。 待他醒来,兮萝早就去了片场。 邬亦辰本想晚上再跟她细谈这事,但没想到自己晚上竟然临时有紧急事情要处理,一下就错过了。 又过了一天,他还是没找着机会跟兮萝单独谈。 要么是他公司有事,或是有推不开的饭局,要么就是兮萝刚好被拖了进度,要拍夜戏,总之他们就这么接连错开了一个星期。 邬亦辰当然有给兮萝打电话,发信息,兮萝的生气也早就消了,两人并没有冷战。 甚至,邬亦辰还让莫焕给兮萝安排好了一个跆拳道黑道的助理,他们两人只是恰好时间没凑到一块儿去罢了。 但是邬亦辰并没有在网上跟兮萝说那些事,他觉得那么庄重的事情,当然是要当面说,所以他这一憋,就硬生生憋了一个星期。 他终于处理好了公司的事情,并且觉得未来大半个月内自己都不需要加班,不需要参加酒会饭局,心情顿时大好。 这一天,他便给自己放了个假,下午三点就回到了家等兮萝,但是爷爷却告诉他,兮萝刚刚回来收拾了东西,已经去了海市,因为他们要到海市的某所大学取景,未来的一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兮萝都会待在海市。 邬亦辰宛若遭到了晴天霹雳,他不仅在家里等了个空,还等来了这么一个糟糕的消息,他简直气炸了。 这个死女人,为什么没有跟他汇报行程? 但是电话打过去,却是关机。 邬亦辰只能气吼吼地打给姜丽文,结果姜丽文也关机。 他想再打给那个新的小助理,却发现自己还没有她的电话。 邬亦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们关机了,多半是在飞机上。 邬亦辰十分暴躁,他突然生出了一种十分怅然的感觉,兮萝她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凡事都要粘着他的小女人了,她现在都已经能独立地飞往其他城市了。 而且还没有及时告诉他! 邬亦辰有小情绪了!这个小情绪十分强烈,十分不满! 约莫过了一个多小时,邬亦辰终于按捺不住,又打了个电话过去。 这一次,通是通了,但,那头却传来了一个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邬亦辰:…… 他直接给兮萝充了一千块钱花费,这一次再打过去,终于通了。 邬亦辰沉着脸接起,原本满腔都是要喷薄而出的怒意,但听到那头的人欢喜雀跃的声音,“阿辰,是你给我充的话费吗?我到海市了,我第一次坐飞机,好开心呀。” 霎时,邬亦辰的怒火就怎么都发不出了。 他语气闷闷的,还有些酸溜溜的意味,“你去海市为什么不告诉我?” 兮萝的语气很无辜,“我没话费了,没法给你打电话呀。” 邬亦辰胸口一闷,这是什么破借口,难道她就不能借别人的手机打一打吗? “那姜丽文的手机呢?” 兮萝很遗憾,“丽文姐的手机掉马桶里,她觉得不值得拯救就给冲到下水道去了。” 邬亦辰咬牙,“那那个小助理呢?她的手机总不可能又没话费,又掉马桶了吧?” 那头有些吵嚷,邬亦辰听到兮萝转头跟人说了什么,半晌才又转了回来,很无辜地问他,“你方才说什么?” 邬亦辰:…… 他突然很想顺着电话线掐死这女人。 兮萝没等他回答,自顾自地道:“其实我们的行程本来可以不用这么赶的,但是据说这边明天有一个很盛大的行业发布会,恰好我们那边的戏份也都拍完了,导演索性让我们赶紧飞过来了。 因为事出突然,我想着我到海市的时候你大概还没下班回家,我们到了再该充话费充话费,该买手机买手机,然后再告诉你也还来得及。 是诶,你怎么知道我来海市了?现在才六点不到,你难道回家了吗?” 邬亦辰听到她的回答,原本满腔的郁气又像是被人戳了一下,泄了个干净。 算了,自己跟她置什么气啊。 邬亦辰不想让她知道自己今天特意早退,为的就是回来等她。 他含混带过了那话题,转而又问起了其他。 “你在海市要待多久?” 兮萝的回答跟爷爷的对上了,没有什么悬念,“最快也得一个月吧,还有可能得几个月,具体看剧组的进度。” 邬亦辰没从她的语气里听出半点不舍,反而只听到了满腔的雀跃,瞬间,邬亦辰觉得更加心塞了。 这死女人,就一点都不会想他吗? 邬亦辰还没来得及纾解自己的那股子别扭又不舍的情绪,兮萝就已经没心没肺地道:“哇塞,这里好气派啊,好了我不跟你说了,回头再给你打电话。” 说完,她啪地一下就挂断了电话,半点流连都没有。 邬亦辰看着那被挂断的电话,脸都气绿了。 她,她竟然挂了他的电话?这个女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成? 此时此刻,他真的好想把那女人掐死。 他很想顺手把这手机给砸了,但是看到自己屏保上那笑颜如花的女人,他一下就又把那口气憋了回去。 他戳中那屏保,恶狠狠地道:“死女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 第736章 大醋缸,柠檬精 邬亦辰当即就给莫焕打了个电话,让他给自己定一张去海市的机票。 莫焕略有迟疑,但还是提醒他,明天早上有重要的会议,不能缺席。 然后,他顺带把未来几天内的行程都罗列了一番。 他依照邬亦辰之前的交代,把所有工作都安排在白天,安排得满满当当的,晚上全都空了出来。 可是,晚上时间再充足,也来不及在京市和海市来回折腾呀。 所以,最后的结论就是,这段时间他哪里也去不了,邬亦辰听完之后,狠狠地挂了电话。 邬亦辰抽不出时间往海市去,一整天都是乌云密布,整个公司的人都深切地感受到了大老板的心情不佳,一个个都战战兢兢,提心吊胆,不敢放松。 邬亦辰的坏心情,在刷到兮萝的朋友圈的时候,又更糟糕了几度。 她发了一组照片,是在那个发布会上的一些合照。 照片中,她穿着一身绿色的长裙,绿色是很挑人的颜色,但她皮肤娇嫩,穿上之后更显白净,整个人娇娇嫩嫩,几乎能掐出水来。 她笑颜如花,左脸上的笑窝跃动,霎时间所有人都成了她的陪衬。 邬亦辰把照片保存了下来,然后顺带把其他人都打了马赛克。 真正戳到他雷点的,是她和顾瑾言的合照。 那个男人长了一张让万千少女都为之沉醉的俊脸,面对这镜头,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跟兮萝明媚的笑相得益彰,第一眼看过去,竟然让人觉得异常般配。 邬亦辰一下就把手机甩到了边儿上,整个人气成了河豚。 兀自气了一阵,邬亦辰又忍不住把手机拿了过来,直接给兮萝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但是接电话的却是兮萝新招的小助理何璐。 何璐很恭敬地回答邬亦辰,兮萝现在正在参加发布会,正在忙,一会儿让她回电话。 邬亦辰整个人瞬间更气了,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可怜的孤寡老人,把孩子养大了之后,自己就要独自忍受无人陪伴的孤独寂寞。 邬亦辰之后一整个下午的工作就都焦躁不已,定不下心来。 他一直在等着兮萝的回电,可是等啊等,等啊等,直到他下班了,那个女人都没给他打过来。 邬亦辰险些原地爆炸,他想要再给她打过去,但是在按下拨号键之前,却又硬生生地顿住了。 他这样沉不住气,倒是显得他有多上赶着似的! 邬亦辰没有拨过去,最后又点开了她的朋友圈,她倒是没有再更新。 邬亦辰想了想,转而去了她的微博。 自从兮萝出道之后,她就给自己也申请了一个微博,之前邬亦辰的那个微博就被她抛弃了,邬亦辰只是时不时上去发一两张兮萝的照片,即便是这样,依旧有无数粉丝疯狂舔屏。 兮萝的新号辅一开通,便有粉丝自动爬了过去关注,大家知道兮萝出道了,还一出道就跟影帝合作参演女主角,都疯狂叫嚣以后一定会全力支持新剧。 邬亦辰的特别关注里便只有兮萝一个人,他点开,果然看到了刚刚更新不久的微博动态。 又是一组现场照片。 每一张照片,兮萝都很美,美得可以直接存下来当屏保的那种美。 但是,九张却总有六七张有顾瑾言,邬亦辰看了只越发觉得刺眼。 他点开评论,那些墙头草的粉丝,竟然开始叫嚣着兮萝跟影帝的CP粉! 邬亦辰气炸了,这些毫无理智的粉丝,之前明明坚定站队他们“辰兮”CP,现在竟然临阵倒戈了? 邬亦辰立马挑出所有兮萝跟顾瑾言同框的照片,然后故意把顾瑾言的脸都打上了大大的马赛克,然后指尖飞快地编辑,发到了自己的微博上。 他的文字只有简单的几个字:这是我的! 那宣示主权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邬亦辰这一波操作,瞬间引来网友的疯狂围观,那条微博下面的评论画风是这样的:“哈哈哈,我隔着屏幕都嗅到了一股柠檬的酸味。” “柠檬树上柠檬果,柠檬树下你和我。” “仙女姐姐快来啊,你家男神的醋坛子打翻了!” 还有人转发艾特了兮萝和顾瑾言,大家都兴致勃勃地吃着瓜,等着看这两个领域不同,但同样年轻,同样有钱,同样帅气的男人会不会撕起来。 还有那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网友发起了投票,看大家究竟更倾向于“辰兮组合”,还是“言兮组合”。 邬亦辰看到竟然有不少人都给他投了反对票,当即脸更黑了。 他当即给莫焕一道指示,买水军!这个投票,绝对不能输! 原本也暗暗吃瓜吃得十分欢乐的莫焕一下就傻了,他只能认命地开始工作,开始为老板的醋坛子买单。 第二天,邬亦辰手下的员工们邮箱里都多了一封邮件,那是由他们最高总裁亲自发给大家的投票链接…… 他们老板,可以说是很卖力地在拉票了。 在邬亦辰的卖力拉票之下,他的票数终于以稳定地优势超过了顾瑾言,邬亦辰的心情这才好了几分。 兮萝是第二天才知道这件事的。 她头天晚上太累了,忘了给邬亦辰打电话,她觉得少一天不打也没什么,就心安理得地睡了。 第二天才被姜丽文告知了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投票,然后又看到了邬亦辰发的那条微博,看到他把顾瑾言的脸全都打上了大大的马赛克,一时嘴角抽抽,同时心里也涌起了一股子莫名的甜滋滋的味道。 这个醋坛子! 令人意外的是,这个莫名其妙发起的投票和邬亦辰的那条微博,竟然上了热搜。 这下,是全民都围观了邬亦辰这波赤裸裸的吃醋了。 李椿华对这一波突然造起来的势很是欣喜,这简直是一次免费的广告的,毕竟这里面涉及到了他们新剧的两个主演。 李椿华把兮萝和顾瑾言叫来,要跟他们两人商量要如何好好利用这波舆论造势。 “你们两个倒是很有CP感,不妨借着这次炒一波CP?” 李椿华的提议,瞬间遭到了两人不约而同的拒绝,两人异口同声:“我不同意。” () 第737章 热搜 李椿华愣了愣,一时觉得自己有点像是逼良为娼的老鸨似的。 他继续尝试游说:“我的意思不是让你们真的做什么,就只是炒一炒人设,带一带热度而已。” 顾瑾言依旧沉着脸没有松口,“我不同意。” 兮萝也赶紧表明立场,“我也不要!我不喜欢这样。” 李椿华揉了揉眉心,顾瑾言拒绝他倒是早有预想,但兮萝的态度也这个坚决,李椿华就有些困惑了。 李椿华循循善诱,“兮萝啊,你为什么不同意啊?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对你的名气是很大的助力啊。” 兮萝回答得理所当然,“我有男朋友啊。” 李椿华继续道:“可这是假的嘛,就只是配合着炒作一下而已。” 兮萝摊摊手,“导演你看到了,他醋劲可大了,我跟影帝还啥都没有他就直接给影帝马赛克了,我若真的顺水推舟做些什么,他非得给影帝寄刀片不可。” 顾瑾言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唇角微抿出一抹类似于似笑非笑的弧度。 李椿华滞了滞,“这个……邬先生既然支持你进娱乐圈,想来定然清楚娱乐圈里必要的手段,你好好跟他解释,他会理解的。 而且,他也是我们剧组的投资人,他一定也希望我们剧能红红火火,毕竟他可是个难得的青年才俊,定然也是通情达理之人。” 兮萝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不不不,他一点都不通情达理,他可小心眼了。” 李椿华满脸都是无奈。 兮萝觉得自己一个小新人这么跟导演正面刚简直相当不妥当,于是她就把锅甩到了顾瑾言的身上。 “导演,您也别光做我的思想工作啊,影帝他方才也说了不同意的。 就算我这边同意了,影帝他不配合那也是白瞎不是。” 李椿华便看向了顾瑾言,友情牌还没打出去,顾瑾言就直接截断了他的后路。 “我不会同意的,导演不用多说。” 李椿华真是被噎得不轻,这一个二个的,怎么都是这么难啃的硬骨头? “我知道你素来洁身自好,从不跟人炒绯闻,但这不也是恰好有这么个时机嘛,就算是为了我们剧组,为了我们这个剧,你就不能牺牲一下? 人家兮萝好歹是有男朋友,担心男朋友醋缸翻了,你单身汉一个,家里又没有胭脂虎,你有什么放不开的?” 李椿华简直是恨不得给这小祖宗跪下了。 熟料,顾瑾言却淡淡睨他一眼,语气平淡地来了一句惊天炸雷,“谁说我家里没有胭脂虎?” “哈?” 这下李椿华是真的呆住了。 顾瑾言有女朋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不一直都是清冷禁欲的人设吗? 李椿华深度怀疑顾瑾言是在故意诓他,但顾瑾言的神色却十分认真,甚至是慎重,“她是圈外人,我不想让圈内的事牵扯到她,所以这件事我一直没有对外透露。 我对她最基本的负责,便是要保证自己干干净净,不让她为此多想,甚至伤心难过。所以,导演,这件事没得商量。” 李椿华看他那副神色便知道,他定然是没有说谎,他还真是悄无声息地就谈了场恋爱,有了个女朋友,而且还遮得严严实实的,对外简直是半点口风都不露。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李椿华自然也知道再多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这两个主儿,都是强硬派,不会主动配合。 李椿华瞬间觉得自己这个导演当得简直是太憋屈无奈,真是半点发言权都没有。 顾瑾言看李椿华这副哭丧着脸的样子,默了默,开口道:“其实,就算要炒作,也不一定非要炒CP。 相反,CP人设如果没有炒好,后期还很可能会崩掉,尤其是在慕容小姐已经有了男朋友的情况下,这样的炒作很可能会适得其反。” 兮萝点头如捣蒜,连连赞同。 李椿华却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眼前一亮,“你有主意?” 顾瑾言看了兮萝一眼,“既然她男朋友醋坛子的形象深入人心,我们又何必刻意去扭转?直接借势而为便是。” 于是,当天下午,兮萝和顾瑾言的微博几乎同时更新,两人都发了一个投票页面的截图,两人都给“辰兮组合”投了一票。 兮萝的文字是:我不过参加了个发布会,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影帝那样的天神级男神怎么是我这样的凡人所能染指的?我还是继续祸害我家这位醋坛子吧。 顾瑾言就简单多了,直接两个字:躺枪。 两人的微博一发出来,瞬间又被网友们热烈围观了。 顾瑾言的那个“躺枪”,不知为何就戳了网友们的笑点,让网友们觉得影帝莫名就有些反差萌,下面一水的哈哈哈。 兮萝的微博更是被大家围攻,说她这是在赤裸裸的撒狗娘。 两人态度一致的微博发出,一下就站了队,表明了互相之间的态度,把这件事十分清晰明了地澄清了。 那些原本觉得是兮萝在借着顾瑾言的势在炒作,在有意跟他炒绯闻的网友们也都消停了。 更多网友爬到邬亦辰的微博下,笑话他乱吃飞醋云云。 这时候,便有好些自称邬氏集团的不知名员工爆料,他们整个集团上上下下,便是扫地阿姨都收到了他们老总发给他们的投票链接。 有人爆料之后,更多人也都纷纷跟着附和。 网友们见此,瞬间更是吃瓜吃得不亦乐乎。 卧槽这个总裁画风原来是这样的?吃醋吃到这个份儿上,竟然亲自到自己公司拉票,简直是……太可爱了。 总之,因为两个当事人的回应,大家的讨论不再是究竟哪对CP更合适,而变成了对邬亦辰这个大醋缸柠檬精的群嘲。 但这样的群嘲,大多是善意的,很多人都被他对女友的宠溺和霸道给酸成了柠檬精。 这个话题依旧稳稳高居话题热度榜不下,这部剧还没开始正式宣传,其热度就已经很高了,而且大多数都会追捧的真爱粉,李椿华见到这般情形,瞬间笑开了眼。 他瞬间觉得,兮萝简直是他的幸运女神啊,她的加入,简直给他带来天大的幸运!他可真是太有眼光了! () 第738章 被人记挂的感觉 邬亦辰看到了兮萝发的微博,心气这才稍稍顺了顺。 但是,看到她对顾瑾言的称赞,邬亦辰的别扭拧巴劲儿就又蹿了上来。 他的微博收获了无数点赞评论和私信,他随手翻了翻,全都是笑话他是大醋缸,柠檬精的,邬亦辰嘴又差点气歪了。 就在邬亦辰心里的小火苗又要不受控制地往上蹿的时候,兮萝的电话终于打了进来。 邬亦辰很傲娇地接起,声音也调到了一个很冷淡的音调,“喂?有事就快说,我很忙。” 那头的女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邬亦辰被她笑得更加恼怒了,“你笑什么?” 兮萝的声音不紧不慢,慢悠悠地顺着话筒往这边传,“我笑有人是个柠檬精,大醋缸啊!” 邬亦辰更加恼了,这个女人,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她就是仗着自己现在不能拿她怎么样,真是可恶! 邬亦辰低呵,“不许笑!” 兮萝虽依言止了笑,但却不难听出声音里残留的笑音。 “我和影帝没有什么的,你瞎吃什么飞醋。” 邬亦辰面皮绷紧,哪怕全网人民都围观了他吃飞醋的全经过,他还是死撑着不肯承认。 “谁说我吃醋了?别自恋!” 兮萝直哼哼,“死要面子瞎嘴硬。” 邬亦辰心里憋气,他已经预想好了,待他忙过这段时间定要飞过去好好教训教训他! 兮萝放软了声音,带着几分哄人的味道,“我们真的没什么,除了拍戏,私底下我们几乎没说过几句话。而且,他有女朋友的,只是没有公开罢了。” 邬亦辰听她这么温声软语地跟自己解释,心里总算舒坦了几分。 但这并不妨碍他继续找她算账,“昨天为什么不给我回电话?” 天知道他等她的电话等了多久! 兮萝一听就有些心虚了,“我,忘了……” 邬亦辰声音拔高了几度,“忘了?” 兮萝赶紧给他顺毛,“我昨天是太累了!昨天那个发布会可累人了,我穿着老高老高的高跟鞋站了很久,回到酒店的时候浑身酸疼,脚都磨破了,半点力气都没了,随便梳洗了一番我就睡觉了,这,这才给忘了……” 兮萝带着几分撒娇地开口,邬亦辰的注意力一下就被带偏了。 “脚磨破了?有没有擦药?有没有贴创可贴?今天还疼吗?” 他一连串的问话,让兮萝心头一下就像被塞了蜜似的,甜滋滋的。 她娇声道:“已经擦药了,不疼了。” 邬亦辰这才稍稍放心下来,方才的事,也懒得跟她计较了。 他只是严正警告,“下不为例!以后每天睡前必须给我打个电话,若是再忘了,等回来看我不收拾你!” 兮萝立马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应下。 把电话挂断,兮萝唇角的笑意一直扬得高高的,怎么压都压不住。 被人这么记挂着的感觉,真的好棒啊! 那场热搜凭借着自然流量,足足在前十的位置挂了一个多星期。 这一个多星期里,兮萝也按部就班地拍戏,虽然过程中会有磕磕绊绊,但总体来说还算顺利。 毕竟,她把指导老师也带来了,每天晚上下戏之后,她都会与指导老师仔仔细细地排练,一遍遍地揣摩剧情。 所以第二天真正拍的时候,她其实已经练过很多次了,就算一时没有及时进入状态被卡了,之后她也很快能调整过来。 兮萝的努力大家都看在眼里,顾瑾言对她的态度也稍稍转变了几分。 他是个惜才的人,兮萝是他当初看中的,她外形条件好,有灵性,还有干劲,够拼够努力。 她这个条件,又有一个那么有钱的男朋友,其实完全可以在家里当个富太太,但她却选择了一条完全不一样的路。 任何人的努力,都值得人尊敬。 兮萝也明显感到顾瑾言对她态度的转变,以前他们顶多就只是工作上的伙伴,下戏之后就是陌生人。 但现在,偶尔也可以聊两句,已经能算是朋友了。 以前兮萝叫他顾影帝,现在可以直呼其名。 以前顾瑾言叫她慕容小姐,现在他也跟着导演他们直接喊她兮萝。 有时候,兮萝有揣摩不好的戏份,顾瑾言会主动跟她对戏,给她讲戏,帮她尽快代入角色。 对于这样的帮助,兮萝很感激,也很珍惜。 就这么又过了一个星期,一直在家里养病的蒋熹终于到了海市,进了剧组,重新恢复戏份。 她的伤并没有伤到筋骨,在家里养了这么长时间,腿上的於伤已经尽数消失了。 只是,她即便养了这么长时间,面色倒是也并不见多好,反而带着几分憔悴。 小霍自然已经不在她身边了,她也还没有找新的助理,经纪人就从公司临时委派了一个人给她用用。 蒋熹整个人的态度收敛了很多,对兮萝也不再是像以前那样横挑鼻子竖挑眼,反而处处都透着客气。 兮萝心道,难道经过上回的事,真让她吃到了教训? 不管她这样究竟是为了什么,但只要她不惹事,对兮萝来说都是最好的。 实际上,真正震慑住兮萝的不是那件事,而是兮萝与邬亦辰的身份。 以前蒋熹一直觉得兮萝就是个靠美貌上位的小新人,无非就是陪投资商睡几觉才拿到这个角色。 但是上回的投票事件闹得那么大,蒋熹自然知道了蒋熹背后真正的金主靠山。 她惊奇地发现,兮萝和邬亦辰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权色交易,而是真正的男女朋友。 她用小号悄悄把邬亦辰的微博都看了一遍,把他们两人的恋爱经过都了解了个清清楚楚。 兮萝跟她不同,她是真正可以靠美貌就能过得很好,过得衣食无忧的人,而自己,则是不得不在这个圈子打拼。 蒋熹意识到自己之前得罪了一个多么不该得罪的人,心中简直又悔又怕。 她有心跟兮萝修复关系,但是一时没找到机会,所以她只能暗暗收敛锋芒,她只盼着兮萝不是爱计较的人才好。 这就是蒋熹这段时间乖乖夹起尾巴做人的原因,兮萝对此没有多想,因为蒋熹这个人,她本身就没放在心上,不重要的人,自然不值得她多想。 () 第739章 遇到李湾湾 蒋熹的突然安分,倒是让大家都格外省心。 兮萝每天兢兢业业拍戏,每天晚上都会跟邬亦辰视频通话,一切倒是十分顺利。 正在一切按部就班地进行下去的时候,某一天,剧组里突然就来了一个不大熟的熟人:李湾湾。 兮萝见到她,很是愣了愣才把她的脸从几个月前的记忆中巴拉出来。 哦,她就是邬亦辰姑姑的女儿,他的表妹。 她们唯一一次见面还是在大年初一的时候,那时候两人互加了微信。 而邬亦辰跟兮萝说了姑姑家的那些奇葩事之后,兮萝对这个表妹便没有什么好感,李湾湾偶尔会来找她聊天,她的态度一直都比较冷淡,后来李湾湾也就不怎么找她了,兮萝也乐得清静, 没想到,这个许久没有联系过的表妹会突然出现在片场,而且还对着她笑得一脸亲热又热情。 “兮萝姐姐,真的是你啊!没想到你在这里拍戏。” 兮萝顾念着她终究是邬亦辰的表妹,就算有什么家丑,什么不合那也是内部斗争,对外的话,她还是不想撕破脸皮。 于是兮萝便对她笑得温和客气,“你怎么也在这里?” 李湾湾朝她俏皮地眨了眨眼,“我是这个学校的呀。” 兮萝这下是有些意外了,没想到李湾湾竟然会是这个学校的学生。 不待兮萝主动开口问,李湾湾就已经十分主动地把事情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我今年大四了,前些日子一直都在忙着找工作和实习的事情,所以一直都没有在学校。 我今天回学校,就听说学校里有剧组在取景拍戏,还听说有一个跟仙女似的女主角,我一时好奇就来看看,没想到竟然是兮萝姐姐。” 这话兮萝却是不信的,她们是加了微信好友的,而自己曾经也在朋友圈发了一些照片,李湾湾不可能恰好就没看到。 她若是看到了,一定也就认得出这是她的学校。 但是这样的话,兮萝自然也没心思跟她掰扯,便只是笑道:“可真是巧。” 李湾湾抓着她的手,态度十分热情,“当初我第一次见到兮萝姐姐的时候就觉得姐姐长得漂亮,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似的,当时我就觉得你若是来娱乐圈,一定能饰演女主角,没想到,果然被我料中了!” 李湾湾一副自己就是个神算子的架势,兮萝不觉抽了抽唇角。 她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但是李湾湾却像是毫无所觉似的,抓得牢牢的。 她眨巴着眼睛望着她,语气满是无辜与单纯,“兮萝姐姐,你现在是大明星了,可不要忘了我这个表妹哦。” 兮萝心道,你才不是我的表妹呢。 她打着哈哈,“我哪里算什么大明星,这不过就是我的第一部剧罢了,最后效果究竟如何还未可知呢。” 李湾湾却像是吃了蜜枣似的,一个劲地夸她。 夸人的话谁都爱听,可是这些夸人的话从李湾湾的嘴里说出来,兮萝却总觉得十分不真诚。 她那么卖力地夸自己,定然别有目的。 果然,李湾湾在给兮萝连环夸了一串彩虹屁之后,画风一转,开口道:“兮萝姐姐,其实,我也想进娱乐圈里闯一闯,只不过,一直没有找到门路。” 兮萝心中警铃大作,面上挂满假笑。 “你爸妈在京市也是有头有脸的人,怎么会没门路呢?” 李湾湾一脸苦意,“他们都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呀。兮萝姐姐,你现在是大明星了,一定有很多门路的吧?你要帮帮我呀。” 兮萝朝她眨眨眼,“我是新人,认识的人没有几个,自己都还没站稳脚跟,这个我可帮不了。你若真的想进娱乐圈的话,不妨去找你表哥,你是他的亲表妹,他一定会帮你的!” 兮萝毫不犹豫地把这个包袱甩给了邬亦辰,反正的确是他们家的缠人亲戚,由他来应付再合适不过了。 李湾湾显然有些怵邬亦辰,听到这话神色就顿了顿。 她并不肯对邬亦辰开口,只翻来覆去地把那车轱辘话变着花样说,直把兮萝夸得天花乱坠。 若是耳根子软的人说不定真的就被她夸动摇了,但是兮萝对她不感冒,她夸完了之后,兮萝就礼貌地回一句:“谢谢。” 至于她要求着办的事?不好意思,我实在无能为力。 李湾湾脸上的表情渐渐凝固,脸上的笑几乎挂不住了,兮萝已经等着她主动开口离开。 但是没想到,她倒是个能屈能伸的,话锋一转直接道:“那,兮萝姐姐你身边总需要助理吧?我不求别的,你就把我带在身边做助理吧,我很能吃苦,什么脏活累活儿我都能做!” 兮萝都有些被她这不屈不挠的精神打败了。 但是,她的精神不屈不挠,兮萝的态度也坚定无比。 她对李湾湾露出了一个歉意的笑,“不好意思啊,我已经有助理了,喏,就是她,叫何璐,你们可以认识一下。” 何璐身姿笔挺,像是一个尽职尽责的背景墙似的杵在兮萝身后,现在兮萝叫到了她,她才迈步上前,不卑不亢地对李湾湾露出一个职业化微笑。 “李小姐你好,我是慕容小姐的助理何璐。京市大学经济管理学毕业,跆拳道黑段,请多多指教。” 李湾湾唇角扯了扯,原本敷衍的神色在听到跆拳道黑段几个字之后就有些僵住,她脸上得体的神色也已经快要挂不住了。 她继续温声劝着兮萝,“兮萝姐姐,以后你越来越大牌之后肯定不只需要一个助理,我现在就可以先到你手下帮忙,我很能吃苦的。” 兮萝依旧保持微笑,但整个人却是油盐不进,“可是我现在还没成为大牌呀,我现在不需要两个助理,况且,你是姑姑的掌上明珠,我怎么好让你来做助理的活儿?” 李湾湾脸上明显僵住,一股淡淡怒意直往脑门上蹿,还不待她发作,兮萝已经笑着道:“湾湾不好意思哦,待会儿马上就要到我的戏份了,我先去补个妆。” 说着,她也不待李湾湾再多说什么,起身就进了化妆间。 李湾湾想要追上去,何璐不动声色地挡在前面,她脸上也是挂着十分温和的笑,可是,李湾湾想到她的黑段,心里不自觉就发起了怵,当下就只能扯着嘴,僵笑着离开。 她转过身,脸上已经是一片阴沉的怒意。 但她没有走多远,就被人叫住了,“这位小姐请留步。” () 第740章 蒋熹的态度大转变 李湾湾想要发火,但是转身看到了叫住自己的人是谁,那火气瞬间就又只能往回憋。 她脸上飞快勉强地露出了一抹惊喜的笑,“你,你是蒋熹吗?” 蒋熹也朝她露出了一抹矜持的笑,她颔首,“是的,是我。” 李湾湾压住了从兮萝那里受的一肚子气,转而开始决定跟蒋熹套一套近乎。 让她意外的是,蒋熹对她的态度也十分和善,甚至堪称热情。 两人经过了一番你来我往的互相熟悉,蒋熹终于把话题拐到了自己期待的主题上。 “我看到你方才跟兮萝在一块说了好久的话,你们很熟吗?” 提到这个,李湾湾心里便来气,但是在外人面前,她又不能发作,她只能勉强笑笑,“她是我表哥的女朋友。” 蒋熹听到这个回答,顿时确定了方才自己听到的。 她果然没有听错。 这么说起来的话,李湾湾就是邬亦辰的表妹了? 蒋熹正在发愁要怎样找机会向兮萝示好,最好也向邬亦辰示一示好,没想到瞌睡就有人递枕头,眼前的人可不正是一个绝好的枕头吗? 蒋熹心中大喜,但是表面上却很端得住,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如此,难怪方才看到你们聊得那么愉快。” 李湾湾忍不住撇了撇嘴,什么很愉快啊,她简直要憋屈死了。 蒋熹看她神色变成猜出方才一定发生了什么,她状似无意地问了出口,李湾湾朝她勉强笑笑,“也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娱乐圈挺好玩的,就想给兮萝姐姐当一当助理,也趁机好好体验一番,但没想到她已经有助理了。” 蒋熹听了这话,眼前瞬间又是一亮。 她先是表示了一番遗憾,旋即道:“倒是我身边,上个助理手脚不大干净让我给赶走了,眼下这个也只是公司那边临时派过来的,我也正在找助理呢。只可惜,湾湾你怕是不愿意到我身边来。” 蒋熹以退为进,李湾湾果然上钩,她当即表示,“真的吗?我愿意我愿意!我再没有更愿意的了!” 蒋熹也是露出一副满脸惊喜的样子,两人都各怀心思,但最后倒是出奇地达成了一致。 蒋熹留了李湾湾的联系方式,约她过几天谈具体事宜,李湾湾便开开心心地走了。 两人都觉得自己捡到了宝,一整天的心情都很是愉悦。 兮萝进了化妆间,自是没看到这一幕。 所以,几天后,当她看到跟在蒋熹身后来到剧组的李湾湾的时候,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李湾湾笑眯眯地走到她面前,略带着几分显摆和炫耀的意味,“我现在是熹姐的助理了哦,以后我们都要在一个剧组里工作了。” 兮萝委实意外,这两个人在她看来都不是什么好鸟,一时之间,兮萝心里不觉暗自嘀咕,莫非她们这是串联好了想要整自己? 兮萝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已经暗自提着心,转头就让姜丽文和何璐都好好留心注意,可千万不要让她们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接连几天,她们都很老实,李湾湾每天对兮萝都很热情,整个剧组的人都知道了她与兮萝的关系,是以对她也格外客气。 兮萝虽然有些不喜欢她刻意跟自己攀关系,但是她除了说说以外也没做什么别的,兮萝也根本没有法子阻止她。 而且若是阻止了,反倒显得她高高在上目中无人似的,是以兮萝便没有理会。 更让兮萝觉得别扭的是,蒋熹都开始对她主动示好了。 起先蒋熹还只是通过李湾湾之手示好,兮萝不好拂了李湾湾的意。 这可倒好,有一就有二,之后蒋熹就开始自己亲自来示好了,兮萝根本推都推不掉。 而且蒋熹很会找时机,要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要么是在导演李椿华的面前,蒋熹把姿态摆得那么低,态度放得那么正,又是当着大家的面,兮萝自然不好拒绝。 就这么着,她们两人表面上关系已然慢慢修复,越来越融洽了。 兮萝自然是不想跟蒋熹把关系闹僵最后让双方都不好看,但是,她更担心蒋熹佛面寿心心怀鬼胎,表面上跟她姐妹相称,背地里却给她捅刀子。 抱着这样的想法,兮萝自然只想跟蒋熹保持距离,大家就只做一对塑料姐妹花就好了。 但是,蒋熹却是一反常态的一直往她跟前凑。 今天下戏早,她更是直接对兮萝提出邀请,要请她去吃饭。 兮萝还没来得及解决,李湾湾就已经十分热情地张罗开了,既带着祈求,还有那么点暗中强逼的意思,整得兮萝不去的话,就是不给她们面子,不想跟她们搞好关系。 兮萝寻思着,蒋熹是当着大家的面提出的请求,她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蒋熹也脱不了干系。 而且,她身边不还有何璐在吗?也出不了什么事。 她要是拒绝了,倒显得她好像多么怕蒋熹似的。 于是兮萝便答应了,也想顺便看看,她究竟是想玩什么把戏。 这一次,兮萝是真的误会蒋熹了。 蒋熹现在可不敢找她麻烦,这一顿饭,她是想要给兮萝郑重道歉的。 之前她那么伏低做小地跟兮萝拉关系,虽然让双方多了些面子情,但她也知道,那都是面子情,她还得找个机会把话题敞开了说。 有些话如果不趁早说开了,那梁子越结越大,说不定她好不容易挣来的星途就要毁了。 蒋熹傲的时候是真的傲,目中无人的时候是真的目中无人,但她也是真的能屈能伸,既然人是自己得罪的,那她也得把排面做足了,好好把这个梁子解了。 现在有了李湾湾这个桥梁,她跟兮萝的关系终于有了缓解,她自然要继续加把劲儿,再接再厉,把一切恩怨全都给了结了。 是以,兮萝到了包间的时候,就险些被这里的豪华贵气给震住了。 她现在已经是见过一些世面的了,蒋熹包下的这个包间价格定然不菲,而且那些菜品,也绝对不便宜。 面对这满桌的丰盛,兮萝心里更加打鼓了,她该不会在饭菜里下毒了吧? () 第741章 道歉 蒋熹看到兮萝脸上的惊疑不定,面上神色也有些讪讪。 她给李湾湾使了个颜色,李湾湾便笑着对兮萝道:“兮萝姐姐,其实今天这个饭局,是熹姐有些话想要对你说。” 蒋熹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她最后还是把脸面全都豁出去了,主动倒了一杯酒,站起身,对着兮萝开口道:“那个,以前是我不对,有眼不识泰山,在你面前说了很多过分的话,也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我欠你一个道歉!对不起!希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跟我计较。” 蒋熹说完这些话,脸已经涨得一片通红,心中也百般不是滋味。 她一口就把手中的酒灌了下去,因为喝得太急,还呛咳了几下。 兮萝面对她的这一出戏,一时之间有些愣怔。 她这是本色出演,还是,逢场作戏? 兮萝还没表态,李湾湾就又赶紧道:“兮萝姐姐,熹姐她是真心实意地向你道歉的,我虽然不知道以前发生了些什么,但是这段时间我却看得清楚明白,熹姐是真的有心跟你搞好关系,你看她特意为你整了这么大的排面,之前的事,你便不要计较,一笔勾销了吧。” 说着,她就给兮萝亲自倒了一杯酒,“兮萝姐姐,你若是答应了,就跟熹姐喝杯酒吧,也算是你们正式和好了。” 她望着兮萝,满脸期待。 兮萝也看着李湾湾,一时之间也有些闹不明白她这为什么对她们的事情这么热衷地当和事佬。 她是真正的和事佬,还是蒋熹给了她什么好处,灌了什么迷魂汤。 自上次她被一杯酒放倒之后,对外面的东西,尤其是酒水这样的东西,她都不大敢碰了。 她没有兴致主动找蒋熹的麻烦,但也不代表着她没脾气,别人以前那样对她,现在只一句对不起就打发了。 她不想喝这酒,也没兴趣跟蒋熹做朋友。 兮萝看着李湾湾,神色和语气都淡淡的,“不好意思啊,在不熟的人面前我不喝酒。” 李湾湾的神色僵了僵,有种被打了脸的感觉。 李湾湾只得开口劝兮萝,“兮萝姐姐,我怎么会是不熟的人呢?你今天就给我一个面子,跟熹姐握手言和了吧。 你看,熹姐是真的很有诚意了,兮萝姐姐,你一定不会因为那些小事就这么斤斤计较的吧?” 这些话让兮萝听得直蹙眉,她忍了忍,最后还是打算直接跟她们直说,不想继续跟她们绕弯子。 “我不知道你们究竟在耍什么把戏,我和蒋熹以前的事,我就算不会为此对蒋熹做什么,也会一直放在心上。 不好意思,我就是这么斤斤计较小心眼。 如果你们是要来和解的话,我为了不影响剧组的进度,可以答应,与她井水不犯河水。 但是你们一定要我喝这杯酒,跟她变成相亲相爱的好姐妹的话,不好意思,我的演技还没到家,暂时还做不到这一点。” 李湾湾神色瞬间更加不好看了,她觉得兮萝根本半点面子都不给她。 这段时间,蒋熹对她一直都态度和煦,言语间甚至还大有追捧之意,李湾湾十分享受这样的感觉。 后来蒋熹透露出了她的真正意图,她得罪过兮萝,现在想要和解,想请李湾湾帮忙搭线。 李湾湾这才知道她是忌惮自己表哥的实力,同时,李湾湾更加觉得自己背脊笔直,因为她忌惮的那个人是自己的亲表哥啊。 因为享受蒋熹这个当红花旦对自己的客气追捧,李湾湾拍着胸脯表示自己一定能帮她把她与兮萝之间的事搞定,绝对不会让这件事影响她的半点星途。 蒋熹闻言,自然欣喜若狂,对她更加客气了,而且还给她送了一个限量版的包和一条裙子。 今天,她和蒋熹都是真心实意地想要把兮萝攻克下来,化解蒋熹和兮萝之间的矛盾。 但是没想到,兮萝会这么不给面子,这让李湾湾觉得自己在蒋熹面前霎时就矮了一头,丢了颜面。 蒋熹的脸色也一阵青白交加,十分难看。 她都已经这么低声下气了,这个女人竟然还是这样的态度。 李湾湾勉强压住了自己心头的火气,继续和缓了语气开口,“兮萝姐姐,其实我觉得以前的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兮萝对李湾湾也渐渐失去了耐心,她直接打断了她,“我们之前的事你知道多少?” 李湾湾有些结巴,“熹姐她,她都告诉我了,我觉得……” “如果你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话,要么是她没有对你说出全部,要么,就因为这件事你是个旁观者,你不是亲身经历的人,你当然可以轻易地说没什么大不了。可我的心眼有点小。” 李湾湾愣怔半晌,还没组织好接下来的话,兮萝又继续开口,这一次是对着蒋熹的。 “其实你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值得旁人做什么。 这是我的第一部剧,我只想安安分分,好好地拍完,不想闹出什么幺蛾子。 只要你管好你自己,不再生出什么莫名其妙的心思和想法,你就不用担心我,我懒得对你做什么。 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你应该也理解了吧?这顿饭我就不吃了,之后在剧组里,我们就该干嘛干嘛,你也不用再刻意做些什么,弄着我们都不自在。” 说着,她起身,招呼了姜丽文和何璐,便径直离开了,整个包厢里便只剩下了两脸懵逼的蒋熹和黎弯弯。 蒋熹的面上神色几分变化,有羞恼,有愤怒,有不甘,但是,最后全都被她压了下去。 她就算有再多的情绪又怎么样?她本来就是来跟兮萝示好的,现在纵然她的态度嚣张,自己也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她只能暗自祈祷,兮萝方才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没有在故意糊弄自己。 同时,她心里也对李湾湾生出了些许不满。 亏得她之前还把话吹得那么满,没想到在兮萝面前也是半点脸面都没有。 李湾湾此时也是觉得面上一阵火辣辣的烧得厉害,自己好歹也是邬亦辰的亲表妹,兮萝这个还没进门的女人竟然就敢对自己这么不客气,李湾湾简直都要气炸了。 与她们此时的气恼无比相比,兮萝就自在多了。 本着既然来都来了的道理,兮萝直接领着姜丽文和何璐开了个包厢,她们三个人打算好好大吃一场。 () 第742章 英雄救美又被搅了 这里的菜品价格高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毕竟,味道好啊。 而且,没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在身边烦人,兮萝吃起来就更加畅快了。 姜丽文和何璐方才目睹了兮萝怒怼蒋熹的一幕,心情也都格外好,是以也敞开了吃。 原本姜丽文还担心兮萝会对蒋熹不设防,一不小心中了圈套,没想到,她的表现委实出乎她的意料。 姜丽文有了一种自己一手培养的好苗子终于长大了的感觉。 三人吃得正憨,门口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是一个服务员走了进来,她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瓶红酒。 她是来推销酒水的。 兮萝对红酒没有什么研究,但是她却认得这个标志,跟方才在蒋熹那个包厢里见到的一样。 她舔了舔唇,一时之间有些心痒。 她似乎好久没有喝红酒了。 “这酒是当场开的吗?” 服务生保持着礼貌的笑,声音甜美,“是的。” 兮萝征求的目光看向姜丽文,“我想喝一小杯,就一小杯!” 姜丽文一时有些迟疑。 这酒在她们眼皮子底下现场开的话,倒是不担心会被人动手脚。 只是,她明天还得拍戏。 姜丽文想拒绝,但是面对兮萝那亮晶晶的眼睛,拒绝的话一下就又咽了回去。 “你的酒量怎么样?” 兮萝眼珠子一转,十分干脆地说:“很好,没半点问题!” 姜丽文迟疑了一下,最后道:“那,只能喝一点点,多了不行。” 兮萝当即点头如捣蒜,然后赶紧让服务生把红酒开了。 醒酒之后,姜丽文主动给兮萝倒了一小杯,“你只能喝这么多。” 兮萝连连点头答应,当即就小口小口地抿了起来。 “你们也喝呀,这么一大瓶,不喝就可惜了,老贵了。” 姜丽文便也给她和何璐都倒了一杯,她们都并不打算多喝,就只想喝完这小半杯便是。 她们的酒量虽然都不错,但是现在对她们来说都还是上班时间,不能多喝,以免最后闹出什么事来。 然而,她们都觉得自己已经格外小心,但半杯酒下肚,三人还是迷迷糊糊地晕了过去。 包间门被人推开,看到里面的人晕了,当即就走了进来,把兮萝扶着就往外走。 看到兮萝娇美的容貌,不觉露出了惊艳的神色。 这个地方是个销金窟,能出入这里的,都是有钱人。 但凡是有钱人,就都爱玩,敢玩。 方才兮萝一行三人去开包厢的时候,就有人注意到了她们,或者说,注意到了兮萝。 哪怕兮萝戴了口罩,但那露出来的半张脸,就已经能窥见她的美貌。 他们都知道能在这里开包间吃饭的都是有钱人,但架不住他们自我感觉良好。 再有钱又怎么样?能有他们有钱吗? 既然看中了,自然便按捺不住,要想办法弄到手。 方才的那瓶红酒自然是没问题的,有问题的是服务生拿进去的新杯子。 她们没有防备,自然就中招了。 兮萝身子发软,脑子迷迷糊糊的,只觉得被人架着往外走。 她觉得不舒服,下意识地想要挣扎,但是却根本挣扎不开,嘴里发出了抗议的咕哝。 忽的,她耳边传来了一阵异样嘈杂的声响,她整个人像是被带到了一间十分嘈杂的房间,那喧天的嘈杂让她十分不舒服,她勉强睁开一条缝,就看到了一道道有些刺眼的光线。 她被放在了柔软的沙发声,身子坐不稳,整个人都瘫软着。 紧接着,她便感觉有人像是在摸她,那样的感觉十分不舒服,只让她觉得恶心。 几个男人围着她,脸上满是淫邪的笑。 这个小美人,简直美得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就在他们想要动手将她分食了的时候,包厢的门被人一脚踹开,所有人都惊诧地望了过去。 包厢里的人朝他怒喝,“哪里来的鳖孙?滚滚滚!” 站在门口的那人朝他们嗤笑一声,往后一推,身后一行身形高大的彪形大汉便直接冲了进去,二话不说对着里面的一行人就是打。 那些喝了酒的纨绔们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就被劈头盖脸地打了一顿。 而那人,则是饶过那纷乱的战局,把斜躺在沙发上失去意识的女人抱了出去。 这人,不是别人,竟是陈安宴! 话说陈安宴自上次与兮萝分别之后,心中便一直不大得劲,时不时总是想着念着。 但是,那几个月兮萝一直呆在老宅潜心修炼演技,陈安宴自是见不到她。 直到后来兮萝出道了,陈安宴才在网上频繁看到她的消息。 陈安宴不缺女人,他表面上流连花丛,实际上,骨子里却是个冷心的人。 那些女人于他而言不过是随便玩玩的玩意儿罢了。 他与兮萝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任何联系,按道理说他应该对她慢慢失了兴趣,但没想到再在网上看到他的消息,陈安宴还是听到了自己心动的声音。 他对兮萝的关注,不再是因为她是邬亦辰的女人,而只是因为,她就是她,仅此而已。 她太美了,简直美得勾了他的魂。 陈安宴偶尔会去剧组看她,当然,没人知道,他不过是坐在车上远远地看着罢了。 上回她和邬亦辰的事上了热搜,看到网友们疯狂热捧他们为“辰兮组合”,陈安宴心中就觉得一片乌云密布。 凭什么是“辰兮组合”,“陈兮”不也一样可以? 他知道她在海市,这几天终于处理好了手头上的事,飞来了海市,顺便也谈一笔生意。 没想到,今天他与客户在这里吃饭,在卫生间的时候听到那几个有些醉意的纨绔说起这事。 一开始他还没在意,但当他不小心看到了一个服务生架着的昏迷的兮萝,他就把事情联想起来了。 陈安宴抱着昏睡的兮萝,唇角勾起了一抹志得意满的笑。 看来他们还真是有缘分,两次了,都是他英雄救美。 上次被邬亦辰截胡,还平白被他揍了一顿,这次,他可得好好地抓住机会,让兮萝好好地感谢感谢自己。 陈安宴正这般想着,不想,迎面便有一个拳头朝他面门打开。 这一记打得实在太突然,陈安宴眼前一黑,身子一软,别说是怀中的人了,便是他自己,都站不稳了。 卧槽,这次又是哪个孙子敢来抢他英雄救美的机会! () 第743章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陈安宴的咆哮最后只能压在心底,因为他根本没机会说出来。 对面的人战斗力超群,把兮萝从他怀里抢走之后,对着他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陈安宴恍惚间看到是个女人,一个女人,竟然能有这样的战斗力? 陈安宴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甚至半句话都没来得及解释。 这里的动静闹得太大,李湾湾和蒋熹也从包间里走出来,目瞪口呆地看着兮萝身边的那个看起来并不大起眼的助理何璐正对一个男人进行碾压式的暴击。 李湾湾呆愣了半晌,终于认出了那个人,“陈,陈安宴?” 陈安宴是邬亦辰母亲那边的表哥,李湾湾却是邬亦辰父亲这边的表妹,两个人并不相熟,但是,李湾湾却是认识陈安宴的。 她一声惊呼,有些晕乎乎的何璐终于被喊回了神,身子有些趔趄地住了手。 而此时,陈安宴已经只能躺在地上哀嚎。 陈安宴英雄救美的美梦再一次破碎,并且,这一次,他被揍得更加惨,并且,他再一次进了警局。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这件事闹得动静不小,自然有人报了警。 兮萝和蒋熹都是公众人物,但却都被警察带走配合调查。 蒋熹是一脸懵逼的,她只是出来凑个热闹,为什么就被带走了? 兮萝则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被同样没有完全清醒却尚能平稳走路的何璐和姜丽文搀着,顺带把她的脸遮得严严实实。 姜丽文深知这件事是自己疏忽大意,当即不敢大意,直接把事情告诉了邬亦辰。 邬亦辰在电话那头险些没直接炸了,他确认了兮萝没事之后,当即利落地挂断了电话,转头就给莫焕打了过去,让他给自己定了一张最近的飞往海市的机票。 这件事闹得有些大,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所有人都被扣押了。 姜丽文渐渐恢复理智,拿出了身为经纪人的魄力和能力,要求严查此事。 她十分怀疑这件事跟蒋熹脱不开干系,不然的话,为什么蒋熹偏偏就把兮萝带到了那个地方,她们分开了马上就出事,完事了蒋熹还恰好又在现场。 而且,闹事的一群纨绔中,还有人认识蒋熹,看起来还关系匪浅。 姜丽文质问蒋熹,甚至连李湾湾也没有逃过她的怀疑,但是两人都连连否认,坚决不肯承认。 蒋熹的经纪人也赶来了,最后蒋熹和兮萝都只走了个过场就被放了,李湾湾自然也被放了。 但是,陈安宴和那些纨绔们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们都被关了起来,等待最后调取监控和口供。 陈安宴的脸色很难看,简直可以用黑如锅底来形容。 跟他的脸色同样不美妙的,还有他的心情。 他明明是救了兮萝的那一个,最后却被兮萝的那个女保镖一顿胖揍。 现在,他竟然还要第二次蹲局子,简直是…… 他这辈子只蹲过两次局子,还他妈全是因为同一个女人,就冲着这个,陈安宴都觉得自己非得要兮萝负责不可。 姜丽文虽然对蒋熹能顺利从警局出来十分不满,但是她也知道,这件事蒋熹坚决不认,而监控里也没显示她与那些人有过交流碰头,姜丽文也根本不可能拿她怎么样。 这件事还惊动了李椿华。 当一行人回到入住的酒店时,李椿华真是恨不得指着蒋熹的鼻子骂。 这都已经有了第一次,她竟然还不死心,还敢来第二次。 而且这次的手段还这么不光彩,还把事情闹到了警局。 蒋熹也憋了一肚子的气,就算她之前真的对兮萝动过其他心思,但这件事她根本是无辜的好吗! 然而,她对李椿华的解释并没有得到信任。 李椿华脸色很臭,“兮萝是你能招惹的吗?上回的事你没吃到教训胆子就肥了是不是? 你给我回去好好呆着!这件事若是没有闹出去还好,若是闹到了网上,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蒋熹也有些害怕了,望着李椿华的神色满是后怕和祈求。 她可不想莫名其妙地就被兮萝穿小鞋…… 李椿华简直后悔死了把她弄进剧组里,这简直就是个搅事精。 蒋熹一脸后怕地回了自己房间,李湾湾更是满心忐忑,她开始有些担心自己会不会受牵连了。 毕竟,自己表哥那个人,可不是那么好惹的。 在外人看来自己的确是他的表妹,但实际上他们的情分,李湾湾清楚得很,他对他们家是根本不讲情面的。 现在这件事,他会不会也怀疑自己,迁怒自己? 李湾湾不敢多想,当即就回酒店给自己爸妈打电话去了。 这边,兮萝依旧昏昏沉沉的没醒,想来是因为她一开始就是对方的目标,所以对方给她着意下了更加重的分量。 何璐和姜丽文都不敢睡,两人给她喂了药,一边在她床边守着,姜丽文则是在联系公关,随时关注着网上的动态,避免这件事被爆到网上。 但凡有一点消息,就得赶紧封杀,绝对不能流出去。 毕竟这件事对兮萝的形象不好,说不定会被网友们曲解抹黑。 幸而,迄今为止网上都没有什么风浪。 直到十二点,兮萝的房门被敲响了,何璐去打开,就看到了门外站着一个风尘仆仆,满脸寒霜的男人。 何璐愣了一下,原本的防御姿势瞬间卸下,浑身的气场也霎时敛了个干净,更甚至,还不自觉带上了些许小心翼翼。 “邬先生……” 邬亦辰径直走进来,看到在床上酣睡的女人,脸上黑沉的神色这才稍稍松缓了几分。 姜丽文也站了起来,原本的瞌睡霎时跑了个一干二净。 邬亦辰锐利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霎时叫两人有种如芒在背之感。 邬亦辰走到了阳台,两人默默地跟了上去,准备迎接大老板的暴风骤雨。 “怎么回事?” 姜丽文当即就把事情的始末又详细地说了一通,邬亦辰闻言不觉冷笑一声,好个蒋熹,好个李湾湾,好个陈安宴! 邬亦辰身上的气势太过骇然,让两人都禁不住抖了抖。 他沉声把两人打发走了,现在首要之事是要先把外围清扫干净,至于她们两人,过后再算账! () 第744章 赶出剧组 兮萝这个憨货,根本不知道自己睡的这一觉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除了一开始觉得很吵,很难受以外,之后就渐渐适应了彻底昏睡的状态。 所以,当她睁开眼,看到身侧躺着的男人时,一时半会儿没有回过神来。 她以为自己在做梦,眨了眨眼,可是这男人还在,根本没有消失。 她伸手一戳,温热的,真实的。 兮萝“啊”的一声坐了起来,满脸迷糊。 邬亦辰昨夜把何璐和姜丽文打发走了之后,并没有马上睡,而是亲自去找了一趟李椿华。 邬亦辰是这个剧组的投资人之一,投资的钱还不少,但他之前并没有跟李椿华直接打过交道。 昨夜突然气势汹汹而来,李椿华做好了要打一场硬仗的准备。 他隐约猜到邬亦辰的目的,多半是要把蒋熹踢出去。 李椿华自然也不喜欢蒋熹,但是蒋熹的戏份都已经拍了那么多了,要是把人踢出去就得重新拍,这可是一笔巨大的花销。 钱是其一,但与她搭戏的演员档期很可能会有冲突,这要协调起来可是很麻烦的。 李椿华有些怂,他怕自己架不住邬亦辰的气场,于是就把顾瑾言也拉上了。 所以,昨晚上邬亦辰不仅见到了李椿华,还见到了那位自己曾经打过马赛克的影帝顾瑾言。 李椿华的本意自然是很完美的,就是要劝着邬亦辰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此揭过去。 他们两个人,还劝不动邬亦辰一个人吗?要知道,顾瑾言也是一大投资人,说话也是很有分量的。 但是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自己拉来的同盟军竟然根本不是同盟军。 在他示意顾瑾言赶紧说几句话灭灭火的时候,顾瑾言竟然道:“我也觉得可以把蒋熹换掉。” 李椿华:?? 他当时就是满头的黑人问号。 顾瑾言根本没去看李椿华,而是十分冷静理智地道出自己的意见。 “第一,蒋熹的演技一般,圈子里有很多比她演技好的人,不一定非得是她。 第二,蒋熹太不安分,不管是上回的T台事件,还是这次的事情,哪怕她都说与自己无关,但实际上多多少少都跟她有关系。 有这么一个不安分的人待在剧组里,我们根本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又闹出什么幺蛾子,与其留这么一个不定时炸弹在身边,不如索性及早剔除。 第三,我对蒋熹的风评不敢苟同,她现在纵然是当红花旦,但没有足够演技累积起来的花旦随时可能翻车。 便是戏拍完了,她再闹出什么丑闻,同样也可能会影响这部剧的口碑和效果。 现在不当机立断做出决定,以后说不定损失更大,影响更恶劣。” 当初他把女主角的决定权握在了手里,其他人没有插嘴的权利。 至于女配,他便不好太过强硬,以免让导演不快。 所以,当初哪怕他觉得蒋熹不是十分完美的人选,也觉得勉强可以,便没有反对。 但没想到,到头来闹出这么多事。 顾瑾言说完这番话,邬亦辰不觉看了他几眼。 虽然这个影帝长得没他帅,但是,某些时候还是挺拎得清的。 李椿华就这么被这两人说服了,决定与蒋熹解除合约。 至于因此多出来的资金,有这两位大佬追加投资。 既然有他们买单了,自己还在犹豫什么? 为了处理这件事,今天剧组暂停拍戏,眼下李椿华已经去跟蒋熹和她的经纪人洽谈解约事宜了。 而此时的兮萝,还刚迷迷糊糊的醒来,仍在怀疑自己眼前的美男是自己的幻想。 直到邬亦辰伸手把人拉到了怀里,兮萝感到他强劲的臂力,还有那砰砰然的心跳,这才回过神来,这就是真的。 兮萝又惊喜又难以置信,“你怎么来了?你什么时候来的?你怎么进来的?” 一连三个问题抛了出去,她自己俨然半点都没想起昨晚发生的事。 邬亦辰冷哼一声,“我怎么来了?你当真一点都不知道?” 兮萝很茫然,她应该知道吗? 看着她这副迷糊样,邬亦辰就觉得来气,忍不住在她的脸颊上掐了一把。 “你昨晚险些被人拆吃入腹了知不知道?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我说过多少次这个圈子乱,你又跟我保证过多少次绝对不会掉以轻心,结果呢? 你知道昨晚究竟有多凶险吗?你是要把我急死才甘心?” 邬亦辰劈头盖脸的一通训斥,兮萝的记忆终于一点点的复苏,回笼。 ennnn……昨晚上,好像,真的发生了些什么。 兮萝有些讨好地往他怀里缩了缩,“这,这不是有你在吗?你看,我现在好端端的,半点事都没有。” 邬亦辰还想再训,但看她这副乖巧讨好的样子,训人的话就又不自觉咽了回去。 他只惩罚性地狠狠亲了上去,直把小丫头亲得连连求饶,这才罢休。 兮萝哀嚎,“我,我要去拍戏了!” 邬亦辰提醒她,“今天不拍戏。” “啊?” 兮萝有些不信,但她拿起手机,果然看到了姜丽文给她发的短信,今天休息一天。 她觉得自己没有什么事,其实没什么必要休息的。 邬亦辰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语气淡淡地把昨晚上与李椿华商量的结果说了。 兮萝听到蒋熹要被赶出剧组,当即又瞪大了眼。 “这也行?可是,她之前已经拍了很多戏了呀。” “只要有钱,有什么不行?以前拍的再不拍一遍就是。” 兮萝听到这理所当然的话,顿时就给噎住了。 是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不论古今都是真理。 兮萝对蒋熹没有什么同情,反正这些事,也都是她做出来的。 昨晚上她还那么真心实意地对自己道歉,自己虽然并不打算原谅,但也并不打算追究她什么,更没有对她下手的意思。 但没想到,她转眼就能给自己下套,她的演技可真是一流啊! 兮萝想到这儿,就有些生气。 她想到李湾湾,就更生气了。 她当时跟蒋熹在一起,她知不知道这件事? 兮萝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告状,把李湾湾与蒋熹的关系说了。 邬亦辰已经从姜丽文那里听说了,显然并不惊讶。 对这个表妹他没有什么亲情可言,但终究还是顾忌着爷爷,不能真的对她怎么样。 邬亦辰摸了摸她的头发,“从今以后,她不会出现在你面前碍眼。” () 第745章 新来的影后 蒋熹被换掉了,李湾湾也灰溜溜地走了,再不敢在兮萝面前晃悠。 邬亦辰只在海市待了一天,就又连夜赶了回去。 成功人士也并没有大家想象中那么轻松,反而甚至比很多普通人都要忙碌辛苦。 邬亦辰虽走了,但是却给兮萝留下了几个彪形大汉当保镖。 他们平日里一句话不说,兮萝拍戏他们就杵在旁边,兮萝去哪儿他们就去哪儿,便是晚上,也有人轮班值夜班。 兮萝想说邬亦辰有些太夸张了,但想想自己之前险些出事,也不敢托大,反正他们也不影响自己的正常生活,兮萝也就随他们去了。 而关于那天晚上的记忆,兮萝一直觉得好像还忘了些什么。 她隐约似乎还听到过一个人的声音,那个还是个熟人。 但她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她问姜丽文和何璐,两人都众口一词,没有,绝对没有1 而被她忘了的陈安宴,在局子里待了三天才被放了出来。 他自然觉得满腹憋屈,很想去找兮萝让她对自己负责。 但是,他刚带着一身臭气出了局子,啥都还没来得及做,助理就急吼吼地告诉他,公司出事了,出大事了,必须要他回去坐镇。 陈安宴觉得自己简直水逆了,当下自然顾不上兮萝,连一生的臭气都顾不上,直接就往机场赶去了。 所以,兮萝最后依旧没机会知道这件事,这一场英雄救美的戏码中,英雄根本没来得及出场就被迫退场了。 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为什么蒋熹会突然退出,但是,大家都默契地保持沉默,没有多问,只是暗暗在心中猜测,莫非是因为上回T台的事终于爆发了? 对外,剧组和蒋熹的官方说辞都是她因伤不得不退出剧组,如此也算是保全了双方的颜面。 蒋熹的离开并没有影响剧组的拍摄,同时李椿华也开始物色其他替代演员。 有顾瑾言这个活影帝在,哪怕这只是个配角人物,也有很多女演员表达了意向。 只是经过了蒋熹的那件事之后,李椿华对演员的选择就变得慎重多了。 李椿华没有自己做决定,而是让顾瑾言一起参考决策,最后,在李椿华和顾瑾言共同商议,定下了接档的人选:黄言栖。 进圈子有一段时间了,兮萝对圈子里的人大概也都有了了解和熟悉,兮萝对黄言栖自然也认识。 说起来,她也是圈内的一大人物,跟蒋熹的突然爆红不同,黄言栖是实打实的靠实力一步步打下的江山,与顾瑾言分别并称青年一辈的影帝影后。 堂堂影后,竟然会接这么一部戏的配角人物,想来也只能是因为顾瑾言这个影帝的原因了。 而且因为两人的名字都有“言”字,之前一段时间往上更有炒作双言组合的。 当然,都被顾瑾言以十分义正辞严和官方的态度澄清了,简直是半点遐想都没留给大众。 兮萝特意又上网搜了搜黄言栖的照片,这个影后的颜值也不错啊,整个人显得气场很强大的感觉。 兮萝觉得,这样的人对待工作定然也是十分严苛的态度,自己跟她演对手戏的话可得下足了功夫,可半点不能偷懒。 兮萝感到了更大的压力,所以更加拼命地啃剧本去了。 黄言栖很快就进组了,她果然如往上看到的那样,气场十分强大。 一身纯黑的套装,高挑的身材,利落的步伐,走起路来似带了风,那股子气场令人肃然起敬。 兮萝觉得,自己第一次见邬亦辰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紧张腿软。 黄言栖的行事风格也跟她的外貌一般雷厉风行,她与大家打了个招呼,当天就开拍了。 第一场戏,就是黄言栖与顾瑾言的戏。 兮萝撑着脑袋围观,霎时就被两人之间纯熟的演技代入到了剧情里。 果然,影帝和影后的实力都不是盖的,兮萝原本觉得自己的演技已经进步很大,甚至都有些沾沾自喜了,但是看到这两人飙戏,她立马就看到了自己与他们的差距。 导演一声“咔”,原本十分入戏的两人,霎时抽离,整个人身上的气场都完全不同了。 黄言栖脸上露出笑意,“好久没跟你演对手戏了,方才差点就要被你压了。” 顾瑾言淡淡一笑,“这场戏都被我压戏的话,那你影后的名头岂不是白封的?” 兮萝看到两人谈话的样子,神色自如,连素来都没什么表情的顾瑾言脸上都挂上了笑意。 看来,他们当真是老朋友了。 这两人,郎才女貌的,不论是从外形上,还是从身份地位上,看起来倒是十分般配。 只是,兮萝却觉得他们不是那种关系,顾瑾言看黄言栖的眼神只有朋友的熟稔,除此之外就没了,一点都不像邬亦辰看自己时候那种恨不得把她吃了的神色。 而且顾瑾言也说过,他的女朋友不是这个圈子的。 兮萝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时,一时盯着他们看的时间便久了些。 身为女人,黄言栖自然比顾瑾言要敏感。 她转头,一下就跟兮萝的目光对上了。 兮萝一愣,旋即绽开笑脸,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灿烂笑脸。 方才两人见过,也打过招呼,但也只是打过招呼而已。 黄言栖也朝兮萝勾唇,露出一抹微笑,带着那么些距离。 兮萝也感到了,但却觉得很正常,毕竟人家是影后嘛,跟蒋熹那种一时的流量花旦不同,她是有真正实力的影后。 邬亦辰对那些不起眼的小罗罗,也都是这么一副高高在上的睥睨神色,也许,这就是大佬们的通病吧。 兮萝暗暗想,她以后也一定能成为一个能睥睨别人的大佬! 黄言栖转回目光,语气如常地道:“她就是上回跟你闹绯闻的那人?” 顾瑾言语气很淡,“只是个误会罢了。” 黄言栖笑了起来,“你还是老样子,这辈子怕是都没有能跟你炒绯闻的人了。” 顾瑾言不知想到什么,唇角微翘,语气也带着几分轻松愉悦。 “谁说没有?” 黄言栖见他这般神色不觉微微一愣,她下意识追问,“那会是谁?” 顾瑾言眉眼染上几丝柔和,“自然是我的女朋友。” 黄言栖神色微顿,“你,有女朋友了?” 顾瑾言还没说话,那头,李椿华的声音就传了来,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顾瑾言没回答她这个问题,径直朝李椿华的方向而去,黄言栖在身后,心绪不仅有些烦乱。 () 第746章 被压戏了 兮萝是女主角,跟顾瑾言的戏份自然很多。 尤其是在这个取景点,戏份更加集中,兮萝看过他和黄言栖飙的戏之后心里就绷了一根弦,半点不敢放松。 因为太紧张,反而被卡了很多次。 顾瑾言察觉到了她的紧绷,便耐心地跟她疏导了一番,又把那几段戏细细地与她讲解,兮萝终于缓缓地放松了心态,之后的几场也都顺利过了。 兮萝觉得顾瑾言这人,平时严肃的时候看起来挺不好相处,但真正相处起来,只要是不惹他讨厌的人,他对人都还挺温和的。 他对其余工作人员也从来没有摆过什么架子。 兮萝在顾瑾言这里重拾了信心,所以,在要跟黄言栖对戏的时候就没那么紧张了。 她放松了心态去演,但一开拍,她就察觉到了黄言栖身上太过强大的气场,她原本的节奏和戏感一下就被她带乱了。 她被黄言栖压戏了。 她是女主角,却演出了憋屈女配的感觉。 导演很快就喊停,指出了问题所在,兮萝调整好状态,重新开始。 但是之后好几次,这种感觉都一直存在。 不知道是自己的气场太弱,演技太差,还是黄言栖的气场太强,演技太好,兮萝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就像是完全不会演戏了似的。 兮萝很沮丧,之前在顾瑾言那里得到的一点认同和自信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黄言栖望着兮萝,一脸歉意,“抱歉,我没收住。” 兮萝哪里好意思接受她的道歉,这分明是自己演技太差的缘故,黄言栖的道歉反而让她更不好意思。 兮萝懊恼地想抓头发,“是我太差了,我该再多做些功课和准备的,是我耽误了大家的进度。” 黄言栖看着兮萝满脸懊恼的神色,眼眸不觉微微动了动。 她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李椿华也没责怪兮萝,毕竟第一次跟不熟悉的演员演戏,会有失误在所难免。 李椿华便让兮萝先休息,他们先拍黄言栖其他的戏份。 兮萝便只能坐到旁边休息,一边琢磨着方才的几场戏,一边时不时看看黄言栖与其他人的搭戏。 奇怪的是,她与其他配角搭戏的时候,演技也很好,但是其他演员就没有被她压戏的感觉,反而还会被她带得入戏,让效果十分不错。 兮萝瞬间更加懊恼了,她觉得肯定是自己的问题,肯定是自己的各方面都还不够到位,于是,兮萝立马又抱起了剧本,开始认真地研究揣摩了起来。 兮萝又把戏份揣摩了一个晚上,可是第二天,情况却并没有好多少。 她们两人的戏份,要么是兮萝被压戏发挥失常,兮萝好容易发挥好了,黄言栖又突然掉链子,一时没发挥好。 所以那几场戏一直被卡着过不去,李椿华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了。 但为了不给演员压力,李椿华还是让她们先休息一下。 他给兮萝又讲了讲戏,兮萝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其实她都已经琢磨得很透了,可就是发挥不出那水平来,她也很无奈啊。 李椿华跟她说完了,就也去找了黄言栖,兮萝抱着剧本,眼神有些放空。 难道她这么快就要遇到自己职业上的瓶颈了? 顾瑾言在旁边看着,拧着眉,他看了看黄言栖,又看了看兮萝,最后,他走到了兮萝的身边。 兮萝瞬间就紧张了,脸上满是做错了事被抓包的心虚模样。 顾瑾言看她的神色却很温和,“你演得很好。” 兮萝霎时瞪大了眼,有些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顾瑾言语气很淡定,又说了一次,“你发挥得很好,只是有一些紧张,所以才会出一些小错误。” 兮萝眼睛瞬间就亮了。 她终于被人肯定了。 她也觉得自己的演绎没有什么问题,她的情绪,她的神情,都已经很到位了,只是,每次都会被干扰,出一些小错误,导致怎么都过不了。 方才她一直在自我怀疑,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演得不好,所以才被连连喊停。 但是现在,顾瑾言来告诉她,她演得很好,兮萝瞬间觉得自己受到了鼓舞。 顾瑾言看到她骤然变亮的眼神,觉得她这个样子,倒是跟他家里那个十分相像。 因此,他便多了几分耐心,温声道:“你不要把她当成影后,你就把她当成蒋熹,你该怎么演就怎么演,就像你方才那样发挥,不要被她的气场干扰。拿出女主角的魄力,我觉得这对你而言或许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难。” 兮萝听着顾瑾言的话,若有所思。 她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鼓励,方才的迷茫与彷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我知道了,谢谢你!” 顾瑾言看着这个笑,越发觉得她跟自家那位小姑娘相像了。 并非外貌上的相像,而是那股子狡黠灵动又干净的气质。 顾瑾言便也赏脸地笑了笑,温声鼓励,“加油。” 那头,与李椿华说完话的黄言栖眸光下意识地往这边瞟,见到那番情形,眸中不自觉便染上了点点晦暗不明的神色。 “Action!” 再次开拍,兮萝脑中回荡着防擦顾瑾言说的话,该怎么演就怎么演,只把她当成蒋熹便是了,不要被她的气场干扰。 兮萝全身心投入,不自觉间,整个场景自然流畅,没有再出现半点瑕疵。 直到听到了李椿华高兴的“咔!”兮萝才终于回过神来,这一条过了。 兮萝脸上不觉也露出笑来,终于过了。 她方才真的没有再被干扰,真的顺利地过了。 与兮萝毫不掩饰的高兴相比,黄言栖的神色和反应就显得矜持冷淡了许多。 她只是淡淡笑着,有种宠辱不惊的感觉,兮萝不禁又开始反思,自己真是太不庄重了,瞧瞧人家影后多么从容淡定。 之后的几条,兮萝都牢记顾瑾言所说,她便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再没有卡过了。 李椿华不觉也露出了松了一口气的欣慰笑容,幸好没有再出什么幺蛾子。 后来耽误的戏份,也因为之后的顺利很快补了回来,李椿华当即对大家都夸赞了一通,其中便着重夸了兮萝,顿时让兮萝心花怒放了起来。 () 第747章 态度突变 兮萝美滋滋的收工了,黄言栖望着她的背影,眼眸中不觉藏了些许深邃。 顾瑾言走到了她的面前,语气淡淡,“一起吃饭?” 黄言栖愣了愣,旋即,脸上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好啊。” 两人名气太高,最后选定的地方是酒店附近一个封闭性和环境都不错的餐馆,包厢里只有他们两人,十分安静。 黄言栖心情似乎挺不错,笑着道:“我们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单独吃饭了。” 顾瑾言脸上的笑意却很淡,他语气有些随意,也有些漫不经心,“我们都是艺人,这样单独吃饭的确不便。若是被狗杂拍到乱写一通,我家里那小丫头醋坛子非得打翻了不可。” 黄言栖脸上的笑意微微顿住。 她想起了之前两人的谈话,他们谈到了他女朋友。 她问他是不是有女朋友了,却并没有听到回答。 那现在…… 黄言栖勉强笑了笑,“你有女朋友了?” 这一次,顾瑾言没有迟疑,直接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嗯。” 一个“嗯”字,却让黄言栖如坠冰窟,脸上神色僵硬又难看。 她身为影后,演技精湛,然而此时,想要演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却是怎么都演不出来。 服务员进来上菜,终于给了黄言栖一点调整的时间。 待服务员出去之后,黄言栖脸上的神色已经没了一开始那般僵硬。 她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回复平稳。 “你这真是铁树开花了,恭喜。” “谢谢。” 黄言栖心底酸涩,勉强扯了扯唇角,状似随意的问:“是谁?我有没有荣幸见上一面?” 他脸上挂着浅浅笑意,眼底眉梢都是温柔,“她是圈外人,下次有机会可以一起吃个饭。” 黄言栖一怔,是圈外人? 她没来得及多问什么,顾瑾言已经淡淡开口,“吃饭吧。” 满桌的美味佳肴吃进嘴里,都有一种食不知味的感觉。 第二天拍戏的时候,兮萝明显感到黄言栖的状态似乎不大好,自己没有再被她压戏,她整个人的发挥虽然没有被喊卡,但是对于她往常的水平来说,的确是有所欠缺。 兮萝看到她眼底下有淡淡青黑,不觉有些疑惑,但是自己跟她不熟,自然是不方便多说什么。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几天,后来也就慢慢好了起来。 至少兮萝的感觉,她像是重整旗鼓了,整个人的状态也找了回来。 兮萝再跟她对戏,没有被压戏,甚至还有种被她带着更加入戏的感觉,兮萝越发觉得她的状态恢复了很多。 在这种环境和氛围下,兮萝觉得自己的演技也跟着大有精进了。 黄言栖的粉丝都会称她为七七,大家便跟着喊她七七姐,她也都十分爽朗地当起了大家的七七姐。 兮萝无论是年纪还是资历都远没有她那么高,自然也这般喊,她们的关系算不得多亲近,但也较之以前更加融洽了。 兮萝并不强求跟她做多亲近的朋友,但是兮萝很欣赏她的演技,觉得跟她的合作有很大进步,所以她很喜欢这样的氛围。 如此,又过了一个星期。 这天,让兮萝觉得奇怪的是,黄言栖看着她的眼神似乎又变了。 之前的友好似乎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反而是一股子有些锐利的打量,满是敌意。 在这样的打量之下,兮萝顿时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两人对戏的时候,恰好是一场有肢体冲突的戏,黄言栖更是几乎明晃晃地不配合,接连NG了好几次,兮萝也被推了好几次。 她一副似笑非笑的神色看着兮萝,脸上挂着并不真诚的歉意。 “对不起啊,我的状态不是很好,你没事吧?” 兮萝心头有些发梗,她觉得她们一定有了什么误会,如若不然,为什么她对自己的态度会突然之间就变了? 一个人的性情纵然再怎样大变,也绝不会变这么多。 兮萝很心平气和地开口询问,“七七姐,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还是我之前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不礼貌的事?” 黄言栖双手抱怀,她虽然在笑,可是眼底却没有什么笑意。 “你自己做了什么,不是很清楚吗?做人是要有底线的!你如果没有这个意识,我可以好好教教你!” 兮萝听了这话,更加觉得满头雾水了。 她觉得她们肯定是有了什么误会,而且这么误会还不小。 可是她不肯明说,只这么含沙射影地指桑骂槐,兮萝实在是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意思。 兮萝正要开口,那头,顾瑾言就迈步往这边而来。 兮萝眼神中瞬间就带上了求救之意,毕竟顾瑾言和黄言栖是老朋友,如果有顾瑾言从中调和,她们的误会想来会能更好的解开。 可谁料,黄言栖看到兮萝的神色,再看顾瑾言时,脸上更是半点好脸都没有。 顾瑾言蹙着眉看她,“你究竟怎么了?” 黄言栖听到他这样的问话,心中就更加来气。 “我怎么了?我大概是瞎眼了吧!竟然看错了人!” 黄言栖眼底满是自嘲,看着顾瑾言的神色也满是嘲弄。 顾瑾言的眉头却锁得更紧了,显然对黄言栖的这番表现也觉得十分莫名其妙。 黄言栖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撂下一句,“你们好自为之吧。” 然后就傲然离开,只留下兮萝和顾瑾言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李椿华看出黄言栖今天杀气有点重,他果断让她先去休息,把今天的戏份换成了其他的。 大家重新开始工作,但很快,网上爆出的一条消息就硬生生阻断了导演今天的拍戏。 #影帝与神秘女子出入酒店,该女子疑似前绯闻女星# 这条爆料图文并茂,把顾瑾言与神秘女子相拥一起进了酒店的照片拍得清清楚楚,哪怕只拍到了顾瑾言的侧脸,哪怕他戴了口罩,但广大网友还是一眼认出了,这就是他们家影帝。 而那个神秘女子,长发如瀑,身形高挑,窈窕婀娜,整张脸遮得严严实实,但那双灵动的大眼睛,还有那身形,俨然跟兮萝有八九分相似。 这个爆料几乎实锤,直指顾瑾言与兮萝有不正当关系。 霎时,整个剧组的人,都齐刷刷地看向了当事的二人。 兮萝:?? () 第748章 影帝公开恋情 兮萝也把目光投向了顾瑾言,这件事,她也很茫然啊。 昨晚她好端端的在酒店里背台词啊,睡前还跟邬亦辰打了个视频电话。 所以,谁能告诉她这是怎么一回事? 李椿华觉得有些头秃,当初他让他们两人炒绯闻,这两人死活不愿意,现在怎么的竟然…… 顾瑾言的面色很沉,他似乎明白了黄言栖为什么会对他说那些话,又为什么对兮萝突然转变态度。 他直接开口做出了澄清,“那人不是兮萝。” 兮萝霎时大松了一口气,忙道:“对对,不是我,我昨晚很早就回酒店了,有监控的。” 这个黑锅,她才不想背。 她说着,就直接举起了手,做出一副发誓的样子。 她的神色太过认真,大家想着她以往在剧组里跟顾瑾言的相处,大多数人都选择了相信。 李椿华更是大松了一口气,只要这件事不是真的,就有公关的余地。 不然的话,就邬亦辰那个大醋缸的那股子醋劲,这事若真是真的,他非得直接把跟顾瑾言干起来不可。 李椿华旋即问,“那那个人是谁?” 问完后他就一拍脑门,他真是糊涂了,顾瑾言曾跟他说过自己有女朋友,只不过是圈外人。 那那个人想来定然就是他女朋友了。 李椿华接着道:“既然这件事不是真的,那最直接有力的反击就是你直接公开恋情。你觉得呢?” 顾瑾言抿了抿唇,“我可以公开恋情,但她不是圈内人,我不能曝光她的正脸。 可不曝光正脸,对网友来说,未必就有说服力。” 网络的暴力他再清楚不过,它能成就一个人,也更能轻易地毁掉一个人。 顾瑾言把柳夭夭牢牢地保护着,这段时间他来海市拍戏,哪怕知道他们要分开不短的时间,他也不想让她来。 因为自己会很忙,她来了之后只能住在酒店里,自己出入酒店,很容易就会被拍到。 他一直以来没公开恋情,并不是不想公开,也并不是害怕粉丝脱粉,而是不想她暴露在公众面前。 尤其,她的来路还这么奇怪。 哪怕他已经替她伪造好了各种身份信息,但他还是害怕。 这个时代,没有什么谎言是无法戳破的。 这次,是她委实闹得太厉害,跟自己撒娇,顾瑾言才招架不住,答应了让她来。 但没想到,她刚到了没两天,就被拍到,曝光到了网上。 究竟是谁爆料的? 顾瑾言想到了方才黄言栖的态度,她显然是看到了他们,但没看到正脸,所以误以为是他与兮萝。 难道,是她? 顾瑾言很不想怀疑她,因为自己与她相识多年,他并不愿意去怀疑她的品行。 更何况,这样做对她也并没有什么好处。 李椿华看顾瑾言的态度坚决,俨然是半点都不想做出退让的样子,一时之间就有些发愁了。 若是不曝光正脸,网友怎么会买账? 毕竟从那些模糊的照片上看,她的身形跟兮萝的都已经很像了,到时候再来一张背影图,就那群难缠的网友,分分钟都能说那就是兮萝。 到时候事情只会越闹越大。 李椿华一时之间有些发愁。 正愁着,何璐就把一个响个不停的手机递到了兮萝的手里,“邬先生的电话……” 兮萝动作禁不住微微顿了顿,心里不觉生出了一股淡淡的心虚。 她走到一边接电话去了,电话刚一接起,兮萝原本以为他会兴师问罪,没想到他开口的第一句话是:“需不需要我把热搜撤下?” 兮萝有些发怔,她原本准备好的解释的话都卡在了喉咙。 “你,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那头的人语气很是霸道,“我的女人我能认不出来?那人背影跟你再像也不是你。” 兮萝心里瞬间就涌起了一阵阵感动,“要是每个网友都有你这样的火眼金睛就好了。” 邬亦辰莫名就有了些自豪感。 他又问,“这事需要我帮忙处理吗?” 对于公关处理的事情,兮萝不懂,她也不敢贸然瞎提建议,她迟疑了一下道:“我这边跟导演他们商量一会儿,需要你的时候我再给你打电话。” 邬亦辰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叮嘱了她几句就挂了电话。 兮萝再回来的时候,顾瑾言与李椿华已经初步达成了解决方案,顾瑾言和兮萝都同时发布声明,澄清此事,双方经纪团队也要强硬表态,要追究此事的法律责任。 这样的声明只是一个很初步的澄清,大家都知道网友不会买账。 但是,这只是第一步,买不买账是一回事,他们发不发又是另一回事。 若是连这个声明都不发,只会让网友更加捕风捉影,抓着不放。 而之后,顾瑾言将会公开自己的恋情。 他依旧坚持自己的底线,不会公开女友的具体信息,也不会露正脸,他只会把两人的故事告诉大家。 当然,他也只能告诉大家一些能说的,进行必要的加工和美化,至少不能让人看出她并非这个世界的人。 事情如大家所料,顾瑾言和兮萝发出的官方声明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大多数网友都坚称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两人的微博底下都收到了很多恶意的留言和评论,尤其是兮萝的微博下,更是几乎被攻陷,大家都大骂她脚踏两只船,欺骗大众感情,是个狐狸精,更有人呼吁让她滚粗娱乐圈。 兮萝第一次感受到了网络的暴力,一时有些难受。 但她在这件事上却半点错处都没有,她压根就是个无辜躺枪的,为此,她也更加坚信,清者自清。 当天晚上,大家就看到了顾瑾言发出的后续。 很长的一篇博文,中间插入了很多张照片,都是他们的生活照,只是女主角都没有露脸。 兮萝认认真真地看完了那篇博文,瞬间觉得自己像是看了一部不可思议的言情。 甚至,隐隐的,好像,觉得这个故事似乎有那么点熟悉和共鸣感。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她,许久之后,她才终于反应过来究竟为什么会有共鸣和熟悉,因为,那套路,俨然就像自己和邬亦辰啊! () 第749章 又有实锤 兮萝意外地发现这一点,但她也并没有多想,只是觉得是个巧合而已。 而那一头,网友们也因为顾瑾言的这片图文并茂的长微博再次展开了热烈讨论。 网友们的阵容开始分裂,一部分跟兮萝一样,看着这篇长文,俨然觉得是一部浪漫又奇异的爱情,纷纷表示被他们的爱情感动了。 这些网友自然都是顾瑾言的忠实粉丝,表示会无条件支持他。 而部分网友,则是继续坚持自己的观点,觉得顾瑾言这是在打感情牌。 也像顾瑾言之前所担心的那样,对于那些没有露正脸的照片表示并不买账,同时从各个角度做出看似很有道理的剖析,坚称那个人就是兮萝。 还有一部分网友,则是不管女主角究竟是谁,她们都不接受,因为她们无法接受顾瑾言竟然会有女朋友了,这对她们来说简直是毁灭性的。 这也是很多艺人不愿意公开自己恋情的原因,因为一旦公开了,部分粉丝就很有可能脱粉,甚至会做出较为激烈的反应。 同时,邬亦辰也发了微博,为兮萝正名,同时晒出了自己与兮萝视频通话的时间记录,他们昨晚上通话时长一个多小时,那时间虽然跟顾瑾言与神秘女子被拍的时间并不完全吻合,但却也十分接近。 这也说明了,兮萝不大可能跟顾瑾言在一起。 邬亦辰的消息,很大程度上扭转了往上的评论趋势。但是仍然有黑粉固执己见。 李椿华和顾瑾言这边也开始让营销团队做出适当的营销,带节奏,把这一黑料压下去。 然而,就在事情开始慢慢往好处发展之时,那个爆料号再次爆出一个消息,这次的消息,是一个更加长,更加清晰的视频集锦。 这个视频集锦,有些是真正的视频,有些是偷拍下来的某些照片,但共同的特点都是,这些照片都是兮萝和顾瑾言的照片。 从在京市的片场,到在海市的片场都有。 有些是两人戏中的画面,有些则是私底下顾瑾言对兮萝的指点交流。 视频信息大多是戏中的场景,但是因为视频进行了裁剪和特殊的制作,还有刻意的文字引导,就让人觉得两人的关系很亲近。 爆料人以一副高高在上维护正义的语气宣称:“有些人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实锤来了,大家擦亮眼睛,好好看看他们究竟是怎样的人品。” 这个视频一发出来,瞬间就被疯狂转发,刚刚才有了逆转的局势,瞬间就又发生了翻转,网友的情绪再次被煽动,顾瑾言和兮萝的微博评论下再次出现了齐刷刷的一片骂声。 而且,这样的骂声也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到了剧组上,对新片产生了很不好的影响。 李椿华差点没一夜头秃,心里更是气得恨不得骂娘。 那些画面能流出去,便说明事情极有可能是他们内部人做的,但究竟是谁,这就有些不好排查了,毕竟整个剧组人那么多。 这都是些什么乌七八糟的事儿啊! 李椿华立马让剧组官微发布声明,表示那些视频的画面是剧中的片段,并非两人私下的交流。 然而,网上的舆论已经被带歪了,那个官方声明根本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 李椿华急得一个晚上都没睡好,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到了片场。 大家的精神头瞧着也都没有多好,整个剧组都有种乌云压顶的感觉。 黄言栖走到了顾瑾言的身边,神色有些古怪,她犹豫着开口,“你和兮萝……” 顾瑾言直接了当,“我与她什么都没有。那是我女朋友。” 黄言栖眼睫微垂,眼底闪过一丝淡淡涩意。 她误以为那是兮萝,是以对他们两人很是愤怒,只觉得自己看错了顾瑾言。 然而昨天网上突然爆料出了那件事,也把她吓了一大跳。 她心中虽然生气,但也并不希望这件丑事爆料出去,因为这不仅对影响整个剧组的声誉,更会对顾瑾言造成十分恶劣的影响。 他现在的成就都是靠他一步步慢慢打拼出来的,她不希望他就这么毁了。 但旋即,她就看到了顾瑾言的声明,她与众多网友一样,通过网络才知道了顾瑾言与他小女朋友之间甜蜜的爱情故事。 她当时就知道,自己大概是误会他和兮萝了。 他的人品并没有什么问题,自己并没有喜欢错人。 可是她却半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这意味着,自己半点机会都没有了。 因为她从那篇文章里,就已经清晰地感受到了他对那位小女朋友的浓浓爱意。 今天,她亲口对他询问,也不过是进行最后的确认罢了。 黄言栖深吸了一口气,对他道:“抱歉,我误会你了,昨天才那样对你说话。” 顾瑾言看着她,从她的神色与反应力,顾瑾言也能断定,这件事并非她爆出去的。 他对她微微一笑。“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黄言栖看着这个男人,心中是抑制不住的心动。 然而,这样的心动,她却只能默默地藏在心底里。 黄言栖又去跟兮萝道了歉,兮萝后知后觉,终于明白了她昨天为什么会那么反常。 兮萝自然也并没有介意,相反,她还觉得黄言栖这般直率的反应,是因为太把顾瑾言当朋友。 在网上舆论越来越往对顾瑾言与兮萝不利的方向发展时,黄言栖也发了微博,义正言辞地为两人力证清白。 剧组里参演的其他演员,也都纷纷发微博支援。 然而,那个爆料号又爆出一条消息,那又是一段视频,俨然就是黄言栖与顾瑾言那天一起单独吃饭的画面。 明明只是一个再普通的画面,在这个风口浪尖里,却被网友蓄意扭曲。 网上开始生出了另一种声音,有人在此把顾瑾言与黄言栖以前的绯闻挖了出来,暗示顾瑾言脚踏两只船,是个渣男。 众人看到这条微博,简直要气炸了。 这些网友脑子怕不是有病吧!那画面分明什么都没有,两人没有任何肢体接触,就只是一起吃了顿饭而已,竟然被传成这样。 这还不算,这时,另外一个人也跟着发了微博,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前不久离开剧组的蒋熹。 () 第750章 反转 蒋熹的微博,俨然像是在热油里泼了一盆水似的,让原就滚烫的热油瞬间炸开了。 蒋熹以受害者的口吻,陈述了自己在剧组中被顾瑾言耍大牌忽视,被兮萝一个新人欺压,最后更是因为顾瑾言要把黄言栖安插进来,直接把自己给替掉了。 她已经拍了大半的戏份却被换掉,这中间造成的损失,大部分都是顾瑾言追加投资弥补的。 试问,若顾瑾言跟黄言栖没有什么,他为什么会愿意追加这些额外的钱,只为了把黄言栖弄进剧组里? 她还直接爆料,原本女主角应该是她,但是却被顾瑾言一言堂否定了,直接把兮萝捧成了女主角。 而且,她也在行文中暗示顾瑾言对自己爱答不理,却对兮萝十分热心。 她这番话,几乎跟明晃晃地告诉大家顾瑾言和兮萝之间不清不楚没两样了。 蒋熹是当红小花旦,她的粉底大多都是年轻的少男少女,越是年纪小的孩子,就越是缺乏判断力,容易被煽动和引导。 蒋熹的这一条微博一发出,瞬间,她的粉丝就炸了。 原本就已经被黑得很惨的顾瑾言和兮萝又被黑了好几度,他们的微博评论已经完全不能看了。 最后,两人索性把兮萝的微博评论功能都关掉了。 兮萝是新人,粉丝基础没有顾瑾言的多,所以相对而言她承受的骂名也没有顾瑾言的强烈。 而顾瑾言,他之前的名望和人气有多高,现在被黑得就有多惨。无数网友怒骂,让他滚粗娱乐圈。 兮萝再一次见识到了网络的暴力。 在这个虚拟的世界里,好像任何的谩骂和口诛笔伐都不需要成本,大家对自己说的话似乎都不用负责,所以那些网友们也就骂得越发起劲,完全不去辨别这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时候,邬亦辰一个电话打到了李椿华那里,他不知道跟李椿华说了什么,李椿华似受到了提醒,脸上终于又露出了些许笑意。 很快,剧组的官微上就发出了一个视频,那是那天在T台上,兮萝不小心被滑倒,最后完美躲过的视频,并附上了详细的前因后果的说明。 一个小时候,第二个视频又发了出来,这是蒋熹摔倒和大哭的视频,这个视频简直满满的毒点,把蒋熹所有的好形象全都毁了,尤其是跟兮萝方才那如仙女一般的形象形成了十分鲜明的对比,更衬出了蒋熹的惨不忍睹。 又过了一个小时,第三个视频接踵而来。 这次的视频头天晚上被抓拍下来的监控视频,并好心提醒,视频监控里的那个人是蒋熹的助理小霍。 大家看到这儿,都看出了些许不同寻常的意思来了,大家纷纷猜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更是开始期待下一个视频。 静候一个小时,第四个视频又发了上来,这个视频画面上没有什么有用信息,最关键的是语音信息。 这是当初顾瑾言和李椿华联合审问小霍的视频还原,包括了蒋熹在这件事上的包庇态度,全都录了进去。 网友们的评论更多了,有人开始阴谋论,觉得这件事就是蒋熹干的,她不过是自食其果罢了。 有人却觉得蒋熹就是个无辜的受害者。 双方吵吵嚷嚷,激动得险些没直接打起来。 大家一边互相掐架,一边静候官微的消息。 又过了一个小时,果然不负众望,有一个视频发出来的。 这一次,是个重磅炸弹! 视频中是个出境的人,这个人,赫然就是蒋熹的前任助理小霍。 她在视频中把自己是如何收到蒋熹的指使,如何在T台上动手脚,最后又是如何害怕自己被报复不得不主动为她遮挡隐瞒的事一一道来。 小霍被辞退之后,她大着胆子向蒋熹提出要一笔补偿,但是蒋熹却把她拒绝了,并且威胁她,若是敢把这件事说出去,她就有的是办法把她封杀。 小霍平日里老老实实,勤勤恳恳,没少被蒋熹呼来喝去。 她在娱乐圈也待了一段时间,也知道娱乐圈的险恶,所以那天她跟蒋熹谈判的时候其实是有所准备。 她录了音,在录音里,蒋熹清晰地承认那件事是自己指使她做的,并且还把自己摔倒出丑的责任全都推到了小霍的身上。 那份录音已经成了最最实锤的证据。 但是小霍并不敢把录音直接拿出来,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势力究竟有多弱小。 自己若是这个时候拿出录音要挟蒋熹,最后非但拿不到半点好处,后果反而会更惨。 她等的是一个机会。 而现在,就是这个机会。 而这次,其实也是邬亦辰主动找到的她。 兮萝辅一出事,他虽然表面上只是发了个微博澄清力挺,但实际上背后却做了很多事。 他派人调查了那个曝光号,顺藤摸瓜,就摸到了蒋熹的身上。 蒋熹的背后其实还有别的人,但他一时没查出来,但值得肯定的是,蒋熹绝对有一份。 凡事都不过三,之间蒋熹已经接连两次挑战了邬亦辰的底线,这一次他不打算纵容。 所以,邬亦辰就飞快地找到了小霍,让她录了这个视频。 只不过意外之喜是,小霍手上还有这么一份蒋熹的录音。 小霍也是豁出去了,顺势曝光了很多蒋熹以前不为人知的黑料。 她毕竟是蒋熹的助理,很多事情都了解得一清二楚,而且都还有记录。 那些实锤都一一在视频中展现。 小霍的视频一发出来,整个微博都沸腾了。 原本跑到兮萝和顾瑾言微博下大骂的粉丝们瞬间闭嘴了,大家都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一下就轰蹿到了蒋熹的微博下,开始以更加强大的火力炮轰她,简直是把她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电脑前,原本在哼等待着收获胜利果实的蒋熹瞬间傻眼了。 这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她看到小霍的那个视频,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简直恨不得直接顺着网线爬过去把她掐死! 然而,不管她如何气恼,网上关于她的黑料与谩骂也已经彻底覆水难收。 这一次,她要洗白,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 第751章 被钉在耻辱柱上 事实便如兮萝所料想的那般,这一次,蒋熹想要洗白,变得并不那么简单了。 跟之前爆料号爆料出来的那些模棱两可的信息相比,现在剧组官微上爆料出来的,那都是实打实的视频证据。 既有当初在剧组时大家对这件事的商讨,包括蒋熹那十分刻意明显的息事宁人的态度,加上后来小霍的指认,便几乎是把蒋熹稳稳地钉在了耻辱柱上了。 那件事,分明就是蒋熹有意与兮萝为难,想要趁机陷害,却反而自食其果罢了。 这系列视频发出来之后,剧组还有后招。 之后,蒋熹与兮萝进警局的事也跟着爆了出来,关于此事的文字叙述,自然就大有文章可做了。 也不知道邬亦辰究竟有多神通广大,他从警局那里调来了监控视频,视频中蒋熹完全步履正常,而兮萝,从头到尾则是彻底昏迷的状态。 官微上俨然把这件事的叙述成了蒋熹一手策划,蓄意给兮萝下药,然后又让与自己相熟的富家公子哥(暗示有不正当的关系)对兮萝下手。 实际的审讯情况是其中一人的确跟蒋熹关系不浅,这就更加证实了这件事。 官微把这些全都爆料出来之后,才做出了总结陈词:所以,把蒋熹赶出剧组,并非他们其中的谁故意针对她,也并非为了让她给谁腾位置,而是因为她太不安分,俨然就是个搅事精,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兮萝满是敌意,毫无原则与底线。 这一番操作下来,蒋熹的团队更加措手不及,他们几乎要被网友们谩骂的唾沫星子给彻底淹没。 原本还想发文反驳,但是看到这番情形,蒋熹都完全不敢动作了,她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又惹来一身骚。 她此时非常后悔,后悔到了骨子里去了。 然而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她既然做出了那样的选择,就要做好承担那样后果的准备。 蒋熹的签约公司很快做出了决定——跟蒋熹解约,彻底放弃蒋熹。 他们根本连争取都不争取,直接就把蒋熹给放弃了。 蒋熹现在几乎已经众叛亲离,她的粉丝大多都背叛了她,脱粉严重。 她本身就是个靠流量撑起来的明星,演技一般,既然她已经被粉丝们背叛了,又有什么必要再花费那大力气去把她从这泥潭里捞出来? 蒋熹面对经纪公司发来的解约通知,瞬间呆住了。 她完全没想到自己一夕之间竟然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她慌得直接给自己的金主打电话,然而那头的人对她的态度也彻底变了。 “你闯出这么大的祸,惹下这么大的麻烦,还想让我捞你? 你知道你得罪的是谁吗?我再跟你扯上关系,那就是引火烧身!” 一番毫不留情的话后,对方挂了电话,蒋熹再打过去,就再也打不通了,他俨然已经把自己拉入了黑名单。 蒋熹彻底绝望了。 她不甘心,她不甘心自己好不容易挣来的事业竟然就这么毁于一旦了。 她当然不敢去找兮萝做什么,谁让她的靠山硬呢? 但是,她却可以去找小霍算账!小霍不过是个寻常的普通人,她敢那样站出来捅自己一刀,那就要付出代价! 蒋熹现在臭名昭著,自然不敢自己亲自出门,她找了人,告诉对方小霍的信息,让人把小霍抓来,让自己好好教训一顿。 蒋熹正在等着那些人的消息,然而,最后,蒋熹等来的,却是几个民警。 他们面无表情地站在蒋熹的面前,对她出示了警员证之后冷冷道:“我们接到一起入室抢劫杀人未遂案的报案,入室抢劫杀人者称是被你买凶杀人,现在我们请你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蒋熹瞬间傻眼了。 她明白了过来,那些人败露了,被抓进去了。 可是她根本就没有让他们杀人啊,她只是想让他们把小霍抓来而已。 蒋熹的心一点点地往下沉,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又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然而,不管蒋熹如何后悔,她还是被带到了警局。 她与绑匪有钱款交易信息,这一点她就是想要抵赖也抵赖不了。 绑匪们手持凶器入室,已然造成犯罪,他们便一口咬定是蒋熹唆使,任凭蒋熹如何辩解自己没有让他们做违法的事也没用。 受害者没有受到伤害,是以便只对他们处以刑拘的惩罚,分别刑拘一个月。 而这个消息,再次像长了翅膀似的传到了网上,霎时,原本就对蒋熹一片唾骂的网友再次发起一轮新的骂战,蒋熹原本还残留的一点粉丝也都纷纷粉转路,甚至粉转黑。 毕竟,在她们想象中,蒋熹应该是那种温柔善良可爱的小姐姐形象,现在形象一再崩塌,她根本与自己想象中的人大相径庭,甚至还有些坏,粉丝们如何会不失望? 青少年的粉丝可以很忠诚,但是触到了他们的底线,他们也会很激烈,很偏执。 蒋熹现在就受到了自己粉丝毫不留情的反噬,是再也没有了翻身的可能。 这么一场对蒋熹轰轰烈烈的讨伐,赫然把大众的注意力完全转移了。 这时候,原本那爆料号又重新发微博,企图把大家的注意力重新拉回来。 蒋熹纵然可恶,但是,现在他们讨论的是顾瑾言、兮萝和黄言栖之间的猫腻。 然而,爆料号蓄意煽动引导的微博一出,剧组官微就飞快做出反击。 官微就只紧咬一点——爆料号是蒋熹所雇佣,那些视频、照片,还有故意引导的文字,也全都是受蒋熹授意所拍,所发。 所以,现在爆料号才会想要引导大众的注意力,再次企图抹黑他们剧组的演员,借此败坏本剧的口碑。 无论爆料号再发什么,剧组官微就只坚定地坚持这一原则,以此作为反驳点,果然,大家不再像之前那般被他牵着鼻子走,反而越来越多的人愿意相信顾瑾言和兮萝的清白。 如此一番硬仗下来,这场战役,也终于算是基本上获胜,大家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 第752章 顾瑾言的保护层 李椿华捏着的一把汗终于可以放了下来。 这部剧,简直是他从业生涯以来拍过的最惊心动魄一波三折的剧了。 不是剧情有多惊心动魄一波三折,而是这剧外的这些破事,简直一茬接着一茬,根本停不下来。 李椿华很认真地给邬亦辰打电话表示感谢,若不是他的提示,他们也没想到要这样反击。 最重要的是,他提供了小霍的那一段视频,那几乎是这件事得以扭转的最关键所在。 在邬亦辰那里表示了诚挚的谢意之后,他又向兮萝再次表示了一番,毕竟,邬亦辰会这么仗义出手,得全赖兮萝。 李椿华觉得,蒋熹是搅事精的话,那兮萝就是整个剧组的福星。 为了庆祝这件事圆满落幕,李椿华自掏腰包,请大家去吃了一顿,解解压,好好放松了这一次之后,明天就重新开拍,一鼓作气,把之前落下的进度都补回来。 剧组正常开拍,然而网上的讨论却还是在继续着。 只是,现在讨论的重点放在了顾瑾言的身上,准确的说,是放在顾瑾言的女朋友身上。 现在顾瑾言的黑粉,便只剩下了不同意他谈恋爱的疯狂粉丝了。 她们大多都是疯狂舔顾瑾言的颜,更是把顾瑾言当成自己的男友,老公,顾瑾言真正有了女朋友,那些粉丝就不能接受了。 她们觉得根本没有任何人配得上她们的男神,因为这样偏执的迷恋,顾瑾言的微博下又出现了很多不大文明的辱骂神秘女友的留言。 顾瑾言看到那些留言,面色当即就沉了下去。 他当即发了一条微博:我很爱我的女朋友,她是我三十多年人生以来上天给予的最大的惊喜,如果大家能祝福我,我很谢谢。那些对她大肆辱骂的人,如再继续,我会保留追究责任的权利。也别拿什么为我考虑,觉得我是最完美的没人能般配之类的话来美化自己无礼的行为,我不需要这样的粉丝。在我心里,她最完美。 顾瑾言的这一条微博发出去,瞬间引得网友们疯狂转发评论,直呼吃了好大一碗狗粮。 更多的粉丝都站出来力挺顾瑾言,声称男神也是人,男神也需要家庭,他们身为粉丝不应该过多的干预男神的私生活。 虽然男神结婚了之后会让她们芳心碎了一地,但是想到以后男神会有帅气的小男神,或是漂亮的小公主,大家就觉得十分期待,更纷纷表示,他们会继续舔小男神小公主的颜。 于是,他的微博下,热门的评论就变成了催婚,催生娃的。 还有人按捺不住好奇,想要看看能把男神拿下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仙女,求男神爆照。 翻着这些评论的顾瑾言表示,爆照什么的是不可能的,一辈子都不可能的。 至于催婚,催生娃,这倒是可以提上日程了。 柳夭夭并不爱上网,她对电子产品的依赖也很低,因为最开始了解这个世界的时候,她就被迫抱着手机进行了一番填鸭式的学习。 后来她对这个时代的基本情况有了架构之后,她就开始晕电子产品。 她的手机唯一的用处就是用来给顾瑾言打电话,发消息,除此之外,其他软件干干净净,啥都没有。 所以,网上发生的这些事情,顾瑾言也并不担心柳夭夭会知道。 事实是,柳夭夭也的确不知道,因为顾瑾言在她面前半点口风都没露过,他的演技又好,柳夭夭又是那种大大咧咧的性格,自然根本不知道那些天顾瑾言承受的骂名。 现在,事情过去了,顾瑾言也并不打算让她知道。 柳夭夭唯一的爱好是看医书,因为她在古代的时候,本身就精通医术,现在,她啥都不会,就只能重拾老本行,开始看起了医书。 顾瑾言给她买了很多中医典籍,柳夭夭简直如饥似渴,因为这些资料与他们当时相比简直完善过了,详尽多了。 柳夭夭已经经历了从繁体字到简体字的转换,她这几天到海市探班,顾瑾言没敢让她去剧组,免得惹来大麻烦,就让助手带她到海市的大景点玩。 她玩累了,就乖乖在房间里看书,一看就一整天,直到顾瑾言回来,两人再一起点了简餐送到酒店里一起吃。 总之,柳夭夭对外面发生的一切都不知道,完全被顾瑾言保护在自己的保护层里。 一直到回了京市,都没有再出什么幺蛾子,拍摄很是顺利。 而柳夭夭和兮萝,明明相隔不远,却就这么互相不知道对方的存在,没有见面。 兮萝回到京市,当天就回了老宅,受到了邬明岳的热烈欢迎。 老爷子的欢迎方式也很简单,就是准备了一大桌子的美食,兮萝看得垂涎欲滴。 正在三人准备开吃时候,管家前来回禀,外面来客人了。 而来的客人不是别人,正是邬亦辰的姑姑一家。 邬玉兰一家四口倒是会掐时间点,饭菜刚上桌他们就来了。 邬亦辰的面上现出了几分不大好看的神色,邬明岳神色也微微僵了僵,但是人都已经到门口了,自然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无法,便只能让他们进来,但是之前那种开心的氛围已经不复存在了。 一家人走进来,看到屋中情形,邬玉兰不禁笑道:“哟,我们来得可真是巧得很,爸,我们一家子就厚颜来噌顿饭,您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邬明岳不想多说什么,只是吩咐仆人去给他们准备碗筷。 彼此不咸不淡地打了招呼,不尴不尬地坐下吃饭,整个饭桌的气氛十分僵硬。 邬亦辰和邬明岳都没了开口的兴致,兮萝更是吃着邬亦辰时不时夹到自己碗里的菜,专心得不得了。 最后还是邬玉兰主动开了口,而且话题还是向着兮萝。 “兮萝啊,前段时间网上的那些事,姑姑都看到了,你可真是受委屈了。” 兮萝微笑,“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邬玉兰又继续道:“那事虽过去了,但在姑姑心里却过不去。 尤其是我知道你表妹曾经给那蒋熹做过助理,还险些帮她害了你,姑姑这心里就跟在热锅里煎炸过似的,实在是寝食难安。 今天我们来,就是想来跟你负荆请罪的!湾湾,你别只顾着吃,还不快给你表嫂道歉!” () 第753章 得寸进尺 李湾湾闻言,连忙就站起了身,眼中满是歉意。 她对兮萝的称呼也从善如流地改了,“表嫂,对不起,之前我不应该去做蒋熹的助理……但是我之前是真的不知道她曾经做过的那些事。 我觉得她是当红的花旦,在圈子里人气都还挺高的,她对我也是笑脸相迎,我一时之间就被她给迷惑了。 我如果知道那些事的话,是绝对不会给她当助理的! 那天晚上的事,我也以为她是真心实意地道歉,根本没想到她会包藏祸心…… 表嫂,你看在我年幼无知的份儿上,就原谅我吧。” 兮萝不得不放下了筷子,面对李湾湾那满是愧疚的神色,兮萝的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 因为她并没有感受到李湾湾道歉的诚意,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她一直都没有找自己道过歉。 当初她悄无声息地就离开了,连一声招呼也没打。 后来也没有在微信上跟自己说过一声抱歉,直到现在,自己经历的风波彻底过去,蒋熹彻底被抹黑,他们一家子才找上门要道歉。 兮萝觉得这样的歉意来得有点太迟了。 就算她真的什么都没做,真的只是无辜的,但是,她至少也要跟自己说一声才是。 兮萝沉默片刻,正准备开口,邬亦辰就已经率先开了口,直接把兮萝方才心中所想尽数道出。 “你是真心实意来道歉的?” 李湾湾立马点头如捣蒜,一副很是诚意的模样。 邬亦辰却是毫不留情,“那这么长时间你去哪儿了?当初蒋熹刚被赶出剧组的时候你在哪里?怎么没见你亲自去给兮萝道歉?” 李湾湾一下被他凌厉的态度镇住了,她面色涨红,支支吾吾,半晌都没吐出一个字。 李湾湾求助地望向邬玉兰,邬玉兰见此,忙开口打圆场,“湾湾年纪小,没经过事儿,她当时是被吓坏了,也害怕你们误会责备她,所以一直都不敢露面。” 邬亦辰冷嗤一声,“那现在怎么不怕了?” “这……”邬玉兰的面色也有些不好看,但她还是维持着笑意,“我们是看到蒋熹之前的一切黑料,觉得她这个人实在是太心黑,心中的愧悔也更甚,所以才特意上门赔礼。 兮萝啊,姑姑知道这件事你受委屈了,但千错万错都是那个蒋熹的错,我们湾湾真的是太单纯了,她真的是完全被蒋熹那女人给利用了。 你看,事情都过了这么久了,你也没出什么事,这事你就原谅了她吧。” 邬亦辰又是一声冷笑,他正要开口,却被兮萝伸手压住了。 她一开始的确对李湾湾假惺惺的道歉不满,想要理论理论。 但旋即又觉得实在是浪费口舌,没什么意思。 她现在并不想跟李家人多做纠缠,这样的纠缠对她来说完全没有意义。 虽然她心里依旧不痛快,但是,继续跟他们纠缠也并没有任何意义,他们既然要原谅,那自己就原谅他们好了,至少这样双方就两清了,也不需要再多费口舌理论什么。 兮萝微笑着,“您多虑了,那件事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就都别提了。” 邬玉兰听到兮萝的话,立马便笑开了。 “还是兮萝你懂事。” 邬明岳沉着脸,“吃饭吧!” 邬玉兰却并没有要老实吃饭的意思,而是继续顺杆爬,“兮萝啊,你现在名气已经越来越高了,你一定认识了很多致命的导演,制片人吧?” 兮萝听到这话,立马就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还不待她搭话,邬玉兰紧接着就又道:“那你既然有这么多资源,不若便拉拔拉拔湾湾一把?她的外形条件虽然没有你好,但是也不差的。 她的演技也还不错,若是能有机会接到一些角色,说不定也能一飞冲天,大红大火呢!” 邬玉兰一脸期待地望着兮萝,李湾湾更是两眼巴巴地盯着她,似要在兮萝的身上盯出两个大窟窿来。 兮萝听到这话就只觉得脑袋疼,额角青筋直跳。 这些话之前李湾湾也跟她说过,但是,却被兮萝拒绝了。 且不说她究竟有没有这个能力为李湾湾牵线搭桥,就算她真的有能力,她也不想做这个好人。 谁让邬亦辰不喜欢他们一家子呢?兮萝对他们的印象也很不好。 对这么一个自己完全没有好感的人,她为什么要帮? 而且她觉得李湾湾也并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人,若是以后真的进了圈子,她向蒋熹一样是个搅事精,到时候自己这个为她牵线搭桥的人说不定更是吃力不讨好。 兮萝并不想应承这件事,她望着那对母女,打算直接了当地拒绝,不想,邬明岳“啪”地一下就把筷子拍在了桌上,面容冷沉。 “我说了,吃饭!若是不想吃,就直接滚出去!再继续说这些有的没的,以后连这家门你们也别想迈进。” 邬玉兰没想到邬明岳会突然发难,而且还是这么直白地发难,简直半点情面都不给,一时之间脸上神色更加难看。 李湾湾也是满脸涨红,只觉得自己的脸面都被外公毫不留情地揭下来踩在了地上。 她们虽然羞恼,但面对邬明岳的淫威,却是半点都不敢反抗,只默默地开始吃饭。 而李家的两个男人,从头到尾都没吭声,就像是个隐形人。 邬玉兰忍不住狠狠剜了自家那没用的男人一眼,这个废物,要他究竟有什么用! 一顿饭吃得气氛僵硬又尴尬,最后自然是谁都没吃好。 饭菜撤下去之后,邬玉兰还不甘心,不想就这么走了,她便没走,而是一直想找机会再跟兮萝搭话。 邬亦辰却像是看出了她的意图,直接拉着兮萝就上了楼,进了房间。 邬玉兰一家子在客厅干坐着,邬明岳自顾自在那儿看电视,没人说话。 邬玉兰不停往上瞟,终于憋不住了,忍不住开口,“他们怎么这么久没下来?” 邬明岳眼睛还一直盯着电视,半丝余光都没分给她,语气淡淡地吐出五个字,“小别胜新婚。” 众人:…… 最后邬玉兰终究是没有再继续等下去,因为她知道再等也等不到什么结果,只能带着一家子悻悻地离开了。 邬明岳望着女儿女婿一家子离开的背影,不觉深深叹气,眸中也尽是失望。 他这个女儿啊,只有有事相求,有利可图的时候,才会这般热忱。 () 第754章 记者的提问 邬玉兰一家子自然没有再来,因为他们都知道,再来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李湾湾看着兮萝在网上越来越红,越来越受欢迎,心里又嫉又恨,还有浓浓的欣羡。 她不过就是有一张脸罢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李湾湾也渴望那样万众瞩目的感觉,她也想要出名,想要被所有人所追捧。 在兮萝那里得不到帮助,她便只能闹着自家爸妈,让他们出钱给她铺路。 邬玉兰花了一些钱,还真给她铺了路,让她成功签约了一家经纪公司,配上了经纪人,正式出道。 但是跟兮萝相比,她实在是没有什么优势,一来,邬玉兰砸的钱没有邬亦辰的多,二来,李湾湾的演技没有兮萝的好,三来,李湾湾长得也没有兮萝好看。 要资源没资源,要演技没演技,要容貌没容貌,李湾湾那个出道就一炮而红的梦想就华丽丽地幻灭了。 她没有任何捷径,只能通过试镜争取角色。 然而,她屡屡试镜,却屡屡失败。 经纪人给她接了一些龙套的不需要试镜的角色,她却看不上,就这么着,她签约了好几个月,都没有接到一个角色。 而这边,兮萝的第一部剧《开屏的孔雀》已经迎来了杀青。 虽然换掉了蒋熹,他们要补拍一些画面,但是因为黄言栖的演技过关,大家的配合也渐入佳境,之后补拍的很顺利,进度竟然也拉了回来,顺利在年底杀青。 因为这部剧的演员在拍摄期间话题不断,所以也带得这部剧在观众中的关注度十分高。 原本李椿华是不打算开这场面对媒体的杀青宴的,但是看着热度这么高,他便改了主意,决定好好地开这场杀青宴。 今夜,便是杀青之夜了。 兮萝回想自己一路走来的路途,整个人都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当初她来到这个世界,满心茫然,没想到现在,她已然完全融入了这个世界,甚至还成为了一个颇具影响力的明星。 她不觉感叹,世事当真无常,际遇当真太过奇妙。 然而不知为何,兮萝在化妆间化妆时,却总是感觉隐隐的不安,就好像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似的。 那种感觉一直在心头萦绕,但是又找不到源头,兮萝最后只能甩甩头,把那些纷杂的思绪都甩掉,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也许只是自己想多了,今天晚上只不过是一场十分寻常的杀青宴罢了,怎么可能会发生什么? 她强压下心头的纷乱,走出了化妆间,与整个剧组的团队一起到了会场。 今夜来了很多记者,他们一走进去,闪光灯便闪个不停,兮萝已经学会了在镜头面前露出最完美的微笑,不会再有半点紧张与彷徨。 李椿华上台致辞之后,便是主演团队上台,由主持人主持一场圆桌讨论,讨论的话题,全都是围绕新剧。 他们事先都已经对那些问题有了大致的答题模板,因为新剧还没开播,所以大家的答案都有种半遮半掩的感觉,能勾起大家的好奇,却又不会剧透,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勾起观众们更多的期待。 顾瑾言和黄言栖都是老油条,应对这样的场面游刃有余,主持人便更多地把话头递给兮萝这个新人,想要从她这里挖出什么话来,但是兮萝却也很狡猾,回答得半分不露。 这一场圆桌讨论结束之后,便到了主演回答记者问的环节。 这个环节的未知性就很强了,因为谁都不敢保证记者们会问出什么样的问题,会不会有敏感的,过界的问题。 之前姜丽文就已经对兮萝进行过一番培训,如果她遇到一些刁钻的问题,她不知道怎么回答的话,就直接岔开,表示今天是新剧的杀青宴,一切问题只能跟新剧有关,跟新剧无关的拒不回答。 这是个万能回答,也是最保险起见的回答,兮萝只要记住这条铁律兜底就行。 到时候其他人也会适当地给她解围,不会让她被围攻。 兮萝想到这些,心头便稍稍安定了下来。 记者们果然十分疯狂热情,大家问的问题也的确十分放飞,十个记者有八个都是追着问当初的绯闻事件,或是追问顾瑾言的神秘女友,或是询问他们对蒋熹之事的看法。 这些问题都被他们三言两语地搪塞了回去,记者们大失所望,最后无法,这才慢慢把话头扯回新剧上来。 兮萝也沉稳地回答了一些中规中矩的问题,眼见着时间差不多了,兮萝心里一直提着的那口气也缓缓地松了下去。 谁知,在最后一个记者提问的时候,那人会突然对兮萝抛出了一个措手不及的问题。 “慕容小姐,我收到爆料,你的身份信息乃是作假,你的本名根本就不叫慕容兮萝,你这个身份,乃是去年七月份由邬家集团背后操纵为你补录而来,你之前根本就是个无名无姓的黑户,这是真的吗? 你对此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吗?你之前的身份究竟是什么?究竟是怎样的经历让你此前二十多年都是黑户?” 这个问题一出,现场瞬间哗然。 兮萝脸上一直挂着的得体笑容瞬间僵住,脑袋里都像是轰的一下炸开了,面上的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变得一片惨白。 然而那个记者的问话却还没有结束,“据说你是突然从天降到邬家老宅,之后就行为诡异,言语颠倒,仿若对这个时代的一切都一无所知,请问你之前是否存有精神病史?之前你是否一直被邬亦辰囚于老宅之中,所以才会是没有身份的黑户?” 应验了,之前她的那股莫名的心慌,终于应验了。 兮萝的身子禁不住微微发软,整个人朝后栽下去。 忽的,一双手却稳稳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捞了起来。 顾瑾言扶住了她,双目定定地盯着她,眸中似有阵阵惊疑之色闪过,像是惊诧,又像是深深的震撼与难以置信。 只是,他的神色,比其余人更添了几分狂热。 那个记者说的那些,委实叫他震撼。 因为,他的身边,也有这么一个人。 若兮萝真的也是这样出现在这里的,那是不是说明,她跟柳夭夭是来自同一个地方? () 第755章 有你在,我不怕 很快,顾瑾言就镇定了下来。 他在兮萝耳边沉声道:“不要怕,你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什么妖魔鬼怪,没人能把你怎么样。你若是怕了,那你反而输了。” 兮萝听着顾瑾言的这番话,原本发软的身子终于缓缓地站定。 她没有什么好心虚害怕的! 这个时代,是法治的时代,是科学的时代,不是他们那个封建保守的古代。 这个时代,一切没有证据的话,都是污蔑,是诽谤,她可以诉诸法律,维护自己的名誉。 她是从古代来的没错,这匪夷所思的事情的的确确发生了,实际上,若非是亲身经历,亲眼所见的人,根本不可能会相信,他们不可能有证据,所以,这个记者说的话,她也没有什么必要害怕。 正如顾瑾言所说,她是人,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什么妖魔鬼怪。 兮萝挺直了脊背,脸上恢复如常神色,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那个提问的记者。 “我的身份信息的确是后来补办的没错,然而,谁规定我不能补办信息? 我以前的信息弄丢了,再补办回来又怎么了?犯法了? 就算有人说找不到我以前的信息,可你们找不到,难道就要说明我是凭空出现的吗? 谁规定艺人出道之前一定要把自己之前的信息全都披露出来?你们查不到就代表我之前不存在,是黑户? 你说我之前是被邬亦辰囚禁,证据呢?你说我之前行为诡异,言语颠倒,有精神病史,请问你证据吗?我有理由告你诽谤!” 兮萝这一番犀利地反问,瞬间让那个气势咄咄逼人的记者面红耳赤,再也说不出多余的话。 方才还被记者的话带歪了的众人,看到兮萝这般强硬的态度,也都打消了方才的疑虑,觉得记者的问题简直莫名其妙,匪夷所思,看着那个记者的目光也充满了鄙夷。 那个记者还想要再开口,却被兮萝一记冷冷的目光扫过。 “你方才所做的一切才是行为诡异,言语颠倒,我十分怀疑你身为记者的职业操守和品格。 导演,这样的一个人,我不觉得还有必要让他出现在我们的杀青宴上。” 李椿华立马回神,当即命人把那个记者拖出去,并表示会追究他以及他所代表媒体的责任。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杀青宴也结束了,大家都觉得今天来值了,毕竟方才的那一出戏也的确十分精彩,十分有爆点。 兮萝回到化妆间,她撑着的那一口气才终于松了下去,她的后背上,已经一片汗湿。 正在她惊魂未定的时候,顾瑾言走进来,开口道:“待会儿晚宴过后,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他的神色很是慎重,兮萝不禁也跟着提了提心。 “什么人?” 顾瑾言低声对她说出了一个名字,“柳夭夭。” 兮萝瞬间瞪大了眼睛,眼中的惊诧和震撼完全掩不住。 “你……她……” “她是我女朋友。” 兮萝再次瞪大了眼,此时她的表情堪称十级震惊。 兮萝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是却有人走了进来,她只能把所有的问题都尽数压了下去。 记者招待会结束,他们整个剧组自然要一起吃饭庆祝。 兮萝此时根本无心吃饭,只想赶紧结束这场宴席,然后赶紧跟顾瑾言一起去见柳夭夭。 但是她和顾瑾言是剧组的男女主角,他们两人是绝对没有提前离席的可能,而且两人都提前离席,定然又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非议。 兮萝只能强自按捺心神,但是大家看她这般,都只当她是因为方才的事耿耿于怀,心不在焉,不觉纷纷出言宽慰她。 还没挨到宴会结束,邬亦辰的电话就打了来。 他已经知道了网上的消息,电话那头气压有点低。 “那条新闻我来处理,你别怕。” 听到他的声音,兮萝的心不觉更加安定。 她缓声道:“嗯,有你在,我不怕。” 邬亦辰心下稍安,旋即道:“你那边什么时候结束?我过来接你。” 兮萝本想让他别来,因为她结束了之后要去见柳夭夭,但是转念一想就改了主意,道:“好,我快结束了告诉你。” 邬亦辰也知道柳夭夭的存在,就算带着他一起去见也没什么。 而且,她身边的人,她也只能带邬亦辰去,不能让其他人知道那些事。 可若她单独跟顾瑾言离开,还一起去他家,若是被狗仔拍到,又会是一场血雨腥风。 所以,唯有邬亦辰陪着自己一起去最安全。 李椿华看出兮萝的心不在焉,这场宴会也就没有闹到太晚,差不多的时候就散了。 兮萝上了邬亦辰的车,这才告诉了他顾瑾言与柳夭夭的事,邬亦辰要启动车子的手不觉骤然顿住,他心底不由得一慌。 柳夭夭找到了?那个柳夭夭,会不会把兮萝劝回去? 邬亦辰沉着心,半晌都没启动车子,兮萝不觉疑惑,“你怎么了?” 邬亦辰眸光有些幽沉,“见了她,你会怎样?” 兮萝觉得他的神色有些不对劲,但她还是老实说:“我会很开心。” 邬亦辰一把抓住她的手,有些烦躁地追问,“你不会跟她离开这里的,对不对?” 兮萝愣了一瞬才明白过来,旋即不觉失笑,同时心里也生出了一股暖意。 她反握着邬亦辰的手,很认真地说:“你放心,我不会离开这里的。因为这里有我爱的人,我舍不得离开。” 邬亦辰闻言,忍不住俯身擒住她的红唇,很是用力地亲了几口。 “那如果那个柳夭夭蛊惑你,劝你离开呢?” 兮萝眨巴眨巴眼睛,“她也不会,因为,这里也有她爱的人。就算她真的想,有人也不会让她得逞的。” 邬亦辰闻言,这才彻底放心下来。 两人照着地址找到顾瑾言的家,保安得了顾瑾言的嘱咐把人放了进去。 刚敲开门,里面就有个人像小炮弹似的冲了出来,直接一把扑倒了。 “兮萝,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啊啊啊!” 两人尖叫着抱在一起,徒留顾瑾言和邬亦辰两个男人相对无奈。 柳夭夭太激动了,激动得全程叽叽喳喳,叫人半点插话的空隙都没有。 “我真没想到你竟然也到了这里,更没想到你竟然出道做了明星,更更没想到,你竟然就是阿瑾相中的女主角,还跟他搭戏了这么长时间!” “都怪我太落伍了,我根本不看网上的消息,也不上微博,只偶尔看看电视,害得我们白白错过了这么长时间!” () 第756章 谣言不攻自破 兮萝万万没料到她会是这么一个与世隔绝的状态,她把自己曾经偶遇她并且毫无形象地狂奔追车的事情说了一通,柳夭夭听得不觉激动地一拍大腿。 “我知道!有一次你是不是穿着古装?我在后视镜看到了,但我根本没看清那是你,我好奇地跟阿瑾讨论,他说你多半是被渣男抛弃了……” 顾瑾言轻咳一声打断了柳夭夭的话,那些太实诚的话,其实没有必要说。 兮萝没想到顾瑾言脑洞竟然会这么大,私底下竟然还这么八卦。 兮萝大方地没去计较影帝当年胡乱的猜测,她又把自己与邬亦辰开设微博只想让柳夭夭看到的事说了,柳夭夭没想到她为了找到自己竟然花费了这么多心力,越发觉得愧疚。 “你出道也是为了让我找到你吗?” “也不全是,我是觉得整天呆在家里无所事事太无聊了,就想找些事做。你都在做什么啊?” 柳夭夭当即就把兮萝领着去参观自己的领地,那里俨然是一个药房,不仅有各种书籍,还有一面大柜子,上面很多小格子,里面都是药材。 “这就是我在做的事,我也算是重操旧业了。” 兮萝看到那些厚厚的书,露出了敬畏的神色。 两人说得起劲,把她们在这个时代的奇遇、糗事互相分享,还有她们收获爱情的经历,时不时就发出了哈哈的笑声。 而顾瑾言和邬亦辰,则是完全被冷落了。 这两个男人,便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分享着自己初见到她们两人时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一开始,他们都把她们当成了不可思议的怪物,到后来才知道,这分明是老天爷送给他们的大礼。 最后邬亦辰眼见时间实在是太晚了,终于强硬插话提醒,他们该回去了。 但是柳夭夭却抱着兮萝不放,“反正兮萝明天也没有通告,今晚就不回去了,今晚兮萝就陪我睡。 你要是有事可以回去,没事的话今晚也留下,让阿瑾给你收拾一间房间就是了。” 兮萝也巴巴地望着邬亦辰,那他还能说什么?只能也跟着留下了。 兮萝和柳夭夭几乎聊了一整个通宵,直到凌晨才迷糊睡了过去,最后兮萝是被自己的电话吵醒了。 是邬亦辰打来的电话,他要去公司,还要回老宅换衣服,所以一早就离开了。 兮萝在睡眼朦胧中听到一个消息:她和顾瑾言又上热搜了。 昨晚上兮萝到顾瑾言家里的照片被人拍下来了,对方的角度刁钻,发出来的每一张照片都只有兮萝,没有邬亦辰,就算有,也是一个模糊到变形的一角。 狗仔发出照片,并称兮萝不仅与顾瑾言私会,还留宿了,出轨已是实锤。 不仅如此,对方还把兮萝身份不明,来路不明的事再次拿出来翻炒,俨然把兮萝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邬亦辰的声音很沉,“现在顾瑾言家外面肯定蹲守了狗仔,你先不要出来,其余的事我来处理。” 兮萝被这一通电话搅得没了睡意,柳夭夭也醒了,也听到了他们的通话。 她有些生气,“那些人都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啊,怎么净喜欢做这些窥人隐私的事,而且每次都捕风捉影,没一件是真的。” 兮萝在娱乐圈也见惯了这些事,倒是比柳夭夭要镇定,便安慰了她几句。 顾瑾言也收到了经纪人的电话,面上也满是无奈。 不过幸好昨晚上跟兮萝一起来的人还有邬亦辰,最后他也留宿了,不然这盆污水绝对没那么容易洗掉。 邬亦辰已经不想再纵容那些一而再再而三往兮萝身上泼脏水的人。 他直接把自己车子的里程信息拍了发到微博上,严正声明,昨晚是他与兮萝一起到顾瑾言家中拜访,而留宿的不仅是兮萝一人,还有他,只不过他一大早就离开了,里程信息也清晰地把他的行踪呈现。 他还在微博中称,稍后他会调取小区的监控视频,证明自己所说的话,并警告那个爆出不实消息的人,他将马上收到律师函。 邬亦辰的这一番严正声明,瞬间让网友们为之一震,大家都等着继续看好戏。 邬亦辰很快赶到顾瑾言所住的小区,有那眼见的狗仔认出了他的车,连忙冲上去对他连连狂拍,还有大胆的冲上来隔着车窗朝他问话,但邬亦辰都不予理会,直接就开进了小区。 很快,邬亦辰就与顾瑾言一道去了物业,要求调取了监控视频,拷贝了相关视频,邬亦辰和顾瑾言、兮萝都同时发声,与之一道发上去的,还有他们四个人的合照。 没错,是四个人的合照。 柳夭夭之前不知道网上有那么多关于顾瑾言的绯闻,她现在知道了,她这个正宫娘娘就不想再藏着掖着了。 反正,她对自己的颜值有信心,至于她的来历,连她和兮萝自己都闹不明白她们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其余人怎么可能知道?怎么可能会找得到证据? 他们只要找不到证据,再多的脏水那都是污蔑。 至于她们两人之前空白的经历,那又怎么样?网友们查不到,难道就说明是有问题的吗? 他们大可以一口咬定是经过了国家级的保密,不轻易对外暴露。 反正那些想要污蔑她们的人也找不到反驳的证据不是吗? 顾瑾言终于被柳夭夭说服了,于是四人就拍了一张合照,由三人同时发布,分别以各自的口吻陈述了昨晚上邬亦辰和兮萝到顾瑾言家里做客的事实。 这张合照一发出来,网友们再次震惊了。 他们万万没料到,影帝会突然曝光了自己女朋友的正面照。 大家更万万没想到,影帝女朋友竟然长得这么美! 即便是跟兮萝这个公认的大美女放在一起比较,她的颜值也丝毫不差。 两人都有一头浓密乌黑的长发,都有一张精致小巧的脸颊,还有纤细窈窕的身形,都十分相像,难怪之前被拍的照片会这么像兮萝。 大家不仅纷纷疑惑,莫非这两人是一对姐妹花? 网友的注意力,一下就被柳夭夭吸引走了,一时之间,原本兮萝夜会顾瑾言,出轨实锤的热门都被压了下去。 有那理智的网友依旧继续关注这件事,然而,他们通过邬亦辰发出来的里程信息,还有小区里的监控视频做出判断,昨夜在顾瑾言家中留宿的,的确是邬亦辰和兮萝两人,兮萝出轨的谣言不攻自破。 () 第757章 全文完 消息爆出,兮萝洗白,邬亦辰雷厉风行地命人调查了之前的曝光号,顺藤摸瓜地往下查。 同时,头天在杀青宴上问出那个问题的记者也被邬亦辰把祖宗十八代都查了一遍。 最后果然查出这两件事都与那个记者有关,邬亦辰自然不相信这个记者无缘无故会针对兮萝,这背后,必然有人指使。 要让一个软骨头开口,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果然,邬亦辰命人用了些强硬手段,给他吃了一些苦头,他就什么都乖乖说了。 邬亦辰听到这人说出的名字,脸色霎时黑成了锅底。 那人,竟然是他的好姑姑,邬玉兰! 邬亦辰想到之前邬玉兰到老宅游说兮萝,想要让兮萝为李湾湾牵线搭桥进娱乐圈,最后却被拒绝了的事,心中大概就知晓了她们为什么会这么做。 邬玉兰花了不少钱为李湾湾铺路,让她顺利进了娱乐圈,但几个月过去,却半点水花都没溅起。 那一家子从来都是自私自利,唯利是图的,为了自己的利益,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邬亦辰十分相信她们母女能做得出那样的事。 可是,她们怎么会知道兮萝的那些事?难道兮萝在她们面前露过马脚? 应该不可能,兮萝第一次见她们的时候,自己已经把她培养得很正常了,而且兮萝跟她们几乎没有什么交集。 她们会猜测到那件事,只有一个可能,有人告诉了她们。 可究竟是谁?难道是老宅里的下人? 邬亦辰不喜欢猜,他当即就派人去查,查她们母女究竟接触过什么人。 他的人很快就带来了消息,他万万没想到,最后查到的人竟然会是她——孟心怡。 因为过去许久,邬亦辰很是努力地回想了一番,才终于想起这个人究竟是谁。 孟心怡,不就是之前在老宅里给仆人看病的那个女医生吗? 当初兮萝刚来的时候,便是她给兮萝打针上药,照顾了兮萝一段时间。 只是后来她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邬亦辰就把她给辞退了。 没想到竟然是她…… 邬亦辰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对待除了兮萝以外的女人,邬亦辰从来都没有什么耐心和温柔。 他命人把孟心怡抓来,语气冰冷地拷问了一番,孟心怡眼神闪烁,根本没让邬亦辰对她做什么,就吓得屁滚尿流,什么都招了。 而她,竟然又牵扯出了下一个人:翟雨晴。 她说自己无意中跟翟雨晴碰上了,两人认识,就聊了起来,翟雨晴无意中提到了兮萝,孟心怡顺嘴就把当初的事说了,翟雨晴心底里疑窦重重,然后暗中开始调查,策划了这么一起事件。 她的本意是披露出这件不可思议的事实,让兮萝被抹黑,然而她没料到兮萝的反应会这么强硬,没能成功让她在杀青宴上出丑。 后来,兮萝被拍在顾瑾言家中留宿,翟雨晴更是欣喜若狂,满以为她要完蛋了。 但是没想到,大家却完全被顾瑾言和柳夭夭的新闻吸引了注意力,没人相信兮萝来路不明,十分蹊跷这件事。 孟心怡把这一切都推到了翟雨晴的身上,瑟瑟发抖的求饶,“我真的只是随口说了这件事,实际上我根本就没有参与其中,更加完全不知道翟雨晴策划的这些事啊……” 邬亦辰冷冷道:“不知道?呵,若真如此,,那个记者怎么会供出你的名字?” 孟心怡大惊失色,连连喊冤,“一定是翟雨晴谎报了我的名字,我根本就没有跟什么记者联系过,我真的是冤枉的啊!” 然而,邬亦辰已经不想听她的辩解,纵然她真的没有做那些事,但她敢把兮萝的事抖出去,邬亦辰就不可能会放过她。 孟心怡满以为邬亦辰会让那些男人对她做什么,让她生不如死,但他并没有,他把她放了。 孟心怡觉得自己侥幸逃脱,正暗自庆幸,不想,过了几天,她在医院里就被一个女人找到疯狂打骂。 原来孟心怡攀上了他们科室的主任,给他做了小三儿,这人就是主任的妻子。 她的丑事也传得到处都是,她再也保不住自己的饭碗,脸面也全都丢尽了。 她养好了伤想要再去找工作,却发现所有的医院都拒收她的简历,她终于意识到,邬亦辰并没有放过她,相反,他正在用更加残忍的手段报复她…… 而这一边,翟雨晴的下场也并没有比孟心怡好多少,相反,比孟心怡惨多了。 因为翟雨晴本身的生活就比孟心怡要放浪许多,她跟陈安宴离婚,又发现自己勾搭不上邬亦辰之后,就开始搭上了其他人,甚至脚踏几只船。 她本就擅长装腔作势,把那些金主哄得服服帖帖,每天的日子过得逍逍遥遥,好不自在。 但她却偏偏不长眼,还要来招惹兮萝,邬亦辰便给她的金主,金主的老婆们都发去了一些照片,然后就开始验收成功。 孟心怡只是被打了一顿,孟心怡则是被野蛮地扒了衣服,剃了头发,拍了视频,狼狈又难堪。 其中一个金主觉得自己被她戴了绿帽子,心中恼恨,更是派人刮花了她的脸,让她再也不能用那张脸去祸害人。 而邬玉兰一家,邬亦辰原也并不想放过,但他顾念着邬明岳,正在想着要用什么迂回的手段对付他们,拿捏好分寸,既能让他们一家人受到教训,又能让邬明岳不受太大刺激。 他还没想出来,他们自己家倒是闹开了,他那个老实巴交的姑父,竟然在外面养了个私生子,而且已经十几岁了,而且,他还偷偷把公司的大部分股权转移给了外面的私生子。 这件事被邬玉兰发现,他们家瞬间闹得不可开交。 邬亦辰让人把消息封锁,没让邬玉兰有半点去找邬明岳求助的机会,自己则是袖手旁观,让他们自生自灭,他们就这么闹着,不肯离婚,也不肯让步,每天都过得水深火热,十分精彩。 而在他们精彩的生活背景下,邬亦辰和兮萝,顾瑾言和柳夭夭同时举行婚礼。 两位新娘执意要一起办这场婚礼,两个新郎也没办法,只能同意。 可想而知,这一场婚礼究竟会是何等盛大,何等备受瞩目。 众网友们无缘亲到现场,只能在网上舔屏,“云参加”。 在几位主人公纷纷晒出婚礼现场照片时,再次引起了众网友的疯狂围观舔屏。 半年后,两对新人同时怀孕,十月怀胎,竟是又在同一天生产,邬家喜添千金,顾家喜添贵子,网友们纷纷赞叹他们的缘分,大呼要给他们结娃娃亲。 这一双儿女慢慢长成,却是已经有了属于他们自己的生活和未来…… ()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