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面具下的神明》 作者:初矣非 内容简介:  世间人类千千万,七情六欲、信仰各不相同,秉持着这些信仰而诞生、切依赖着信仰存活的神明也有千千万副面孔。   戴上象征着真身的面具,他们是神明;而如果没有了神格,他或许就是身边擦肩而过的某人!   非邑以人类的身份继承了爷爷的神格,本只是为了寻找亲人的下落,却渐渐发现神明的世界并不单纯。   因为要开炉炼器炼丹,还要风花雪月,更要斗神除妖! 第一章 失踪的神明 庆神镇坐落在一座丘陵带中,地处神州大陆西南部,常年阴云密布,本地经常流传着‘一年之中百日晴’的说法。 这里偏僻且古老,除了怪异的天气外,这里更多的是关于神明的传说,人们虔诚的信仰着各个神明,供奉着他们。 下午五点,正是庆神初中放学的时间。 一座白色瓷砖二层建筑和一座青砖土坯房之间有一条丈宽的水泥路,延伸至百米便能看见一扇大门右边的铁门已经摇摇欲坠,吹一阵风过来都要吱吱呀呀半晌,左边的门上挂着一条黑漆漆的铁链并一把大锁。 门外两米处各有一棵根须虬结的黄果树,这种需要两人合抱的大树在庆神镇很常见。 随着青春期的学生们迈开解放似的步伐,统一的白色短袖衬衫,女生是棕色的百褶短裙,男生则是棕色长裤,而且学校还要求了他们必须穿白色板鞋,纯洁的色调。 铁门被推得来回飘摇,铁链和不锈钢大门哐当直响。 比起学生的嘈杂声,这种声音似乎更能惊扰窝在狭窄的保安室中的看门大爷,他背着手、佝偻着腰板,骂骂咧咧的走过来打算将门拉开。 哐当——骤然响起的高亢声音让老大爷的瞌睡完全惊飞。 只见一个矮瘦的少年飞奔着,将还算完好的铁门撞得摇摇欲坠,他肤色黝黑,身穿黑色的衬衫和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脚上趿拉着灰蓝色泡沫人字拖,在众多同龄人间仿佛影子一般眨眼就窜出了老远。 “非邑!给我站住,今天一定要记你大过!” 远远地,穿着白衬衫和皮鞋的中年男人追了过来,一边抹汗,一边指着他叫喊,但是少年早已消失在路口。 初夏黄昏的光芒洒在这古老的小镇上,青砖白石灰建筑、满是裂痕的水泥街道、须叶茂盛的万年青小叶榕都变得金光闪闪宛如神迹。 “哈哈,遍地鎏金,又有神明降临啦~” 这里的人们总是这么开玩笑。 出了学校的巷子左转,非邑停下了奔跑的脚步改为悠闲的慢走,将脚边的易拉罐踢进前面街道旁的树下的垃圾堆中。 “啧啧,总算甩落了。” 他住的地方是庆神镇很早以前的交易厅,顾名思义主管农贸和买卖,只是因为时代的变迁被淘汰了,于是这一间间二十平米大小的房子变成了很多务工或是带学生的家庭的租房。 这里和学校很近,近到只要翻过学校东南角的围墙就能来往于学校和住处,只是翻不了那丈高的围墙,因此每天只能步行十分钟才能去教室。 “邑娃子,你放学了啊?” 每天都在交易厅出口正中间的麻将馆外卖菜的婆婆叫住了他,顺手塞了把被晒蔫的小白菜过来,“一个人住苦得很,拿回去吃。” 这时候,麻将馆旁的杂货铺老板娘也附和道“就是,你一个娃娃来读书,啷个都没得个大人?”说着一边拍着已经脏的不行的白围裙,一边弯着臃肿的身体往小炉子里丢木柴。 非邑顿时僵住,神色变得很奇怪,“你们忘了,我和爷爷住在一起的,只是最近他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两个夫人瞬间愣住,似乎是在莫名其妙,这个空档,少年已进了交易厅。 老婆婆搓了搓自己布满皱褶的脸,问道“我怎么就没听过非邑娃子有个爷爷呀?” “哪个晓得?”老板娘咕哝了一句专心看自己的火炉去了,发现木柴已经所剩无几,便朝屋内喊道“老头子,来砍点柴!” “我手断了,啷个砍?”屋内传出中气十足的回答。 老板娘一懵,才想起来丈夫在一个月前摔断了手,“哎?那刚刚烧完的柴是哪个砍的?”他们家的柴都是半个月一次劈了放着,这堆柴肯定不是他们两口子劈的。 究竟是谁呢? 想不起来,记忆中似乎忘了什么,但仔细想想似乎有没这么个人。 交易厅中并列着三条巷子,五栋狭长的两层式建筑并列着,非邑住的巷子刚好正对着入口,大概是由于以前地下室积水以及不向阳的原因,这里异常地阴暗潮湿,炎炎初夏却凉意遍生。 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忘记了呢? 掏出钥匙将那已经生了锈的卷帘门打开,门咵咵往上卷的声音狭长的巷子中令人心惊肉跳。此时,对门的租房的年轻女人也已经领了小孩儿回来,见他便打招呼说道 “非邑,今天啷个就你一个人?” 非邑眼前一亮,她还记得,“哦,我……”还没说完就被那女人迷惘的表情封住了嘴。 “看我这话说哩,你本来就是一个人,晚上阿姨做了水煮鱼,到时候给你端点来!”说完便带着小男孩儿进了租房。 末了还小声说道“好像……这娃娃就是一个人……” “为什么,都记不到了,我家还有个老头子。” 一个严谨但是很幽默的老爷子,干瘦干瘦的,整天穿着一件宝蓝色的中山服和灰色的皱巴巴的裤子,衔着旧烟斗,明明中气十足走路带风却拿着根拐杖到处走。 虽然已经失踪了半个月了,但是,真的有这么个老头子存在。 非邑木这脸关上了卷帘门,世界顿时安静了。 两间打通的小屋,加起来不足三十坪,大厅除了左后方卫生间、右边的石板料理台、左边靠着厕所的货架并中间的饭桌就只剩下过路的空间,而货架靠大门处,则是一米宽的小门连着卧室。 少年推开床上的香烛纸钱等货物,躺着一动不动,最近怎么越来越奇怪了,然后突然一拳捶在木板床上,“可恶!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想知道?” 突然,房间中响起了一道男人的声音。 “又是你们?来这里究竟要干什么?” 凭空出现的,戴着面具的男人,穿着奇怪的衣服,但是非邑早已过了吓到失魂的时候。 “不是想知道你爷爷失踪的原因?只要你接受了这个神格就告诉你。” 另一个长相清丽的女人说着双手相对,一张纯白的面具便出现在眼前,滴溜溜的悬浮着。 非邑觉得自己的神经在不断地接受挑战,虽然这个小镇落后一些,但他在学校还是学的客观科学的知识,这种玄幻的场景太过诡异! 他登时怒了,“谁会接受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两个家伙,同样的,这也不是第一次被这样劝说,但这一次却听到了不一样的内容。 “即使这是你爷爷留下的东西。” “大人,要告诉他吗?”女人有些诧异。 男人戴着金色带红色泪点的半面罩,从抿着的嘴唇来看似乎有些凝重,“庆神镇土地神失踪已有半月,庙中祈愿堆积如山,若再无继任者恐会生变,我等亦不能长久代之。” 非邑听着两人的对话心中突然涌起了一种荒谬的想法,面部肌肉不断抽搐着,“你……你们什么意思?” 此时他的眼神已然带上了惊恐。 “你的爷爷乃是这庆神镇人人供奉的神明之一,司土地神之职,此物是他失踪后留下的神格,而且已经由你继承。” 第二章 接受神格 神明,或者说神仙,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非邑一直以为他们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中。虽然交易厅后面就有寺庙,他们家的小杂货店也是靠着初一十五贩卖香烛纸钱度日,但是当所谓的神明真正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只有一个念头。 “开玩笑的吧?”少年背对着窗户朝右仔细看了看门,发现确实是关着的。 凭空的跑到面前来的男女,还有那发着微光的面具?甚至还说他家那普通的老头儿是庆神镇的土地神?! “我说你们啊,骗人也该有个限度!” 男人无视他难看的表情,指着窗外的某处,说道“你可能看见那里的东西?”从刚才他就发现了,这少年总是将视线避开那一处。 他们家卧室的窗户正对着巷子中的蓄水池,被水泥板盖住的一个长方体,看起来就像是一方巨大的棺材。 而就在那蓄水池和对门之间站着一个中年男人,穿着开襟白衬衫,蓝色的布裤,神色麻木,高大的身形堵在狭窄的过道上,路过的人却熟视无睹,直接从他身体中穿了过去! 这分明是一个灵魂! “你既是能看见,为何不相信神明的存在?” 非邑别开视线吼道“所以我才会怕啊,谁知道你们是鬼还是神?”他丝毫不掩饰自己恐惧的心理,实际上从小到大他眼中的世界就与旁人不同,但却还是会心惊肉跳。 “放肆!”女人突然怒火冲冲,“怎可将大人与那等邪魅之物相比较?” “花铃,他什么都不知道。”男人的脾气意外地好,看着理直气壮的少年笑道“我知你有很多疑惑,然一时间也解释不清楚,给你看这样东西总该信了。” 说着手一翻,白光闪过,一柄米五长的黑褐手杖便出现在眼前,顶端稍粗大,仔细看是雕刻的团团云纹,下端较细,明明每天都在拄却丝毫没有被磨损的痕迹。 非邑霎时愣住——这是他家老头子从不离身的手杖! “怎么会在你这里?你们是不是知道他去哪里了?” 他有一连串的问题,最后出口却还是关乎爷爷的下落。老头子虽然以前也常常会消失个一两天,但都会给他打声招呼,这一次已经半个月了,久到别人都要忘了他。 他一直在不停地找,却没有一丝线索,没想到却在这里找到了眉目。 男人叹了口气,“抱歉,我等也不知道,只是等我们知道庆神镇土地神消失的时候,他的神格和神器已经有了继承者。” 显而易见的,这个继承者就是眼前这少年。 “所以,不管你答不答应,这两件东西都已经是你的了。”看着少年呆愣的表情,花铃突然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穿着浅金色绣花旗袍的她带上了一股调皮的气质,“也就是说,你现在就是庆神镇的土地神。” 轰的一声,非邑觉得自己受到了出生十五年来最大的冲击。 这时,凄厉的叫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只见窗外的鬼魂痛苦的捂着头,浑身上下开始被浓重的黑色雾气包围住。 那黑雾狰狞而张狂,既像是爆燃的火焰,又像是一个黑洞,竟然隐隐有要变成大蛇的趋势! 女人眉头一皱,“大人,那魂魄邪现了。” 方才仿若木偶的魂魄此刻神色狰狞扭曲,双眼圆睁,朝着住着女人和小孩儿的对门走去。 非邑直觉会有危险。 “且看着,这是你成为神明的第一课,驱邪。” 男人看起来非常从容,双手合并,浅浅的金色光芒闪过,他的手中出现了一株稻谷,只是这株缀满颗粒的谷穗带着浅金色的光辉,让人一瞧便升起了丰收的喜悦。 正在惊异的时候,非邑突然瞪大了眼睛,只见那颗颗谷粒竟然化作光点朝那发疯的灵魂飞去,一砸便是一个坑,那黑色就像是被浇了水的火苗一般开始退散。 那黑色雾气不断地挣扎,盘旋,一股令人感到厌恶的气息扑面而来,非邑后退一步,忽的耳边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黑雾消散了。 这么快? 再看那灵魂已经变成了原来的样子,守在对门久久不愿离去。 蓦地想起对门女人是个寡妇,听说丈夫因为意外身亡,曾经见过一面隐隐约约记得是这个人,非邑问道 “就这样不管了?” “灵魂轮回之事,不在我等神明的职责范围之内,自有引路使和地府管。” 才说完,那灵魂就被两只光环套住了双手,他似乎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开始苦苦哀求。 “让我再陪陪我的妻子和儿子吧!我还不想走!” “妄想。”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青年凭空出现在这灵魂旁边,他的身旁悬浮着一本半透明的书,感应到了灵魂存在之后跳出几行小字来 李恒明,庆神镇李家村人氏,生辰公元一九八三年十月二十一日卯时三刻,死于二零xx年五月十日午时一刻,死因为工地事故。 仔仔细细将他生命的重要历程记录在案。 “死灵不可在阳世久留,你逃脱的这数月已被邪念所染,若非好运,早已魂飞魄散。” 那青年面无表情地说着,手在那几行悬浮的墨色小字一拍,那几行字便开始扭曲发光,然后消散。 随着这一世被抹去,那灵魂连惊呼声都没能发出就被一道幽黑的门所吞噬。 做完这些后,那青年走过来朝这边鞠了一躬表示感谢,而后在耳边按了一下,“这里是引路使编号1927,李恒明灵魂已经回收,开始进行下一项任务……” 引路使消失了。 非邑站在窗边目瞪口呆。 “非邑,你在看什么?”对门的女人端着一碗油红的食物走了出来,刚才的动静绝对不小,但是女人才发生的一切毫无所感,径自来到窗前。 “李……李阿姨,刚才你……”丈夫的灵魂来过了。 不等他说完,一只大手便拍在肩上,“慎言。” 实际上不用提醒,非邑也说不出口。 因为,这根本就是两个世界! 对于站在少年身边的两个人李阿姨熟若无睹,将那碗水煮鱼递进窗子,笑得温柔。 “苦了你一个娃娃住,这个鱼要趁热吃哈~” 即使住在对门,她还是忘记了爷爷的存在,非邑此时觉得已经不需要到再纠结老头子的身份,“我想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忘了我爷爷?” “因为神明只存在于信仰中,而非人间界人类的记忆中。” 这位神明的声音缥缈到令人心中发寒。 “那我成为神明之后也会渐渐被人遗忘?”他会从那卖菜的老婆婆、还有端来水煮鱼的李阿姨甚至是学校的同学的记忆中消失? “暂时不会,因为你是拥有血肉之躯的人,还在这人世间的轮回规则之内,只要不召唤神格就还存在于众人的眼中。” 答案不算太打击人。 不管是为了寻找老头子还是帮老头子履行职责,非邑都需要接受庆神镇土地神的神格,但是他有一个疑问。 “如果老头子回来了,我还可以把这个神格还给他吧?”然后他继续做一个普通人。 对上少年无知的双眼,花铃和大人对视一眼,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那戴着面具的男人说道 “按照神鉴的规则来看,是可以的。” 他明显没有将话说全,但非邑此时也不打算再问,就这样懵懂的踏进了一个未知的世界。 对门李阿姨做的水煮鱼味道非常不错,咸辣适中,褐色的花椒看着就勾人口水,就着中午的剩饭,非邑开始大快朵颐。 看了眼还没有离开的神明大人,“你们也要吃?” “哼,大人岂能沾染人间的食物?” 真是个护主的女人,非邑撇了撇嘴专心致志的吃饭,明明只是简单的饭菜,他却享受得不行。 边上光芒一闪,花铃不知道从哪里拎来一个篮子,麻利端出几样食物来摆好后,垂首站在一边。 “大人,这是东方区神庙的供奉,花铃随便拿了几样,请用餐。” 被叫做大人的神明点了点头,一头未束的长发跟着动了动,随即端正的坐下,手持玉箸一下一食,优雅如贵公子。 非邑仔细瞧着小桌另一头的食物点心、鸡腿还有馒头,咬着筷子说道“也没见得有多好嘛?”还把他的水煮鱼说得这么不堪。 花铃嗤笑道“你懂什么?只有神庙中经受过香火供奉的食物才能配得上大人。” 配得上?少年嚼了嚼这个字眼儿,“也就是说神明实际上还是可以吃人类的食物咯~” 这次回答的是男人。 “自然,人类用食乃是生存与享受,而我等却只为后者,受过香火的食物于我等而言则是为了收集信仰,进而提升神力。” 非邑并不能很好的理解某些字眼,不过不妨碍知晓大意,顺手夹了块水煮鱼滴答着红油放到神明大人的碗中。 “快享受一下!” 花铃瞬间黑了脸,眼睁睁看着大人慢条斯理的吃了,并且评价道“有些辣。” “嘿~我们这边方炒菜做饭就没见哪个不放辣椒哩。”少年的语气中有些小小的骄傲,吃的面不改色。 吃完了饭天色已经带上昏沉,初夏的热气还未散去,不断着人类的汗腺,非邑关上大门后胡乱抹了一把,瞅着旁边男人那厚重的长袍觉得更热了。 “我们要去哪里?” “去土地庙,让你正式继承神格。” 说着往巷子深处走去。 第三章 诸神天 初三的初夏本该是青涩而热情洋溢的季节,但是放在现在的非邑身上,却完全没有对无作业暑假的期待,也没有毕业的忐忑,本以为能就这样平平淡淡的升上高中,却事与愿违。 交易厅后方的小山脚下,这里是集中建造了小镇街上的人们烧香祭拜的主要寺庙,有好几座。他只认得其中某些,而现在全副心思都放在了面前这一方小小的土地庙上—— 长了青苔且树根虬结的石壁上凿出一米深、一米二尺见方的石窟,一尊泥塑的端坐着的小老头儿拄着云纹拐杖,红绿夹杂的衣饰,摸着白花花的胡子笑得和蔼可亲。 在他的面前摆着一个香炉、一碟小饼干,身上挂了数根红绸,这是每次庙会过后信徒们留下的。 这样的泥塑在庆神镇不算少见,以前非邑只觉得好笑,现在却想哭。 “这就是我爷爷的神庙?”以前觉得这雕塑显得有些夸张,现在仔细看看和他家老头子不是一点点的想,拐杖、笑容还有花白的胡子。 那带着面具的男人点了点头,“准确说来只是其中一处。” 少年似乎是想借此来寻找老头儿的另一种真实感,驻足看了一会儿问道 “然后嘞?要咋个做?” 谁知这位神明却说了一句 “吾不懂此地方言。” 非邑“……,然后要怎么做?”顿了顿,笑道“我觉得我们这里的方言很好懂啊。”实际上每个方言区的人都觉得自己的方言很好听。 才说完,忽见身周的景物一阵扭曲,他们所处的环境便模样大变。 虽然还是在一处山脚下,但庙宇早已不是那方小小的石窟,而是一间由规则的青石铸造的大厅 正中间一张石桌,上有一个镂空金雕香炉,三炷黄香青烟袅袅,贡品有一盘果拼和一盘米花糖;在这石桌之后,则是铺着白色缎面、悬挂一笼淡红色帘幕的方台。 等等,非邑反应过来,这格局不就跟老头子的土地庙一模一样吗?他连忙跑了出去,果然不错,只是原来山壁上的青苔换成了不知名的青藤。 “你乱跑什么?”花铃跟随大人走了出来,凭什么大人要跟着这小子瞎跑? “这里是?” “你便是你爷爷明安作为神明在这诸神天中的住所,也就是人间界神庙的化身。” 世间受香火供奉、接收人类信仰的神佛统称神明)千千万,他们所居住的地方就是诸神天。 “啊,我知道,就是那些话本故事中的天界嘛!” 非邑觉得这很好理解有一个很威严的皇帝管着很厉害的手下,呼风唤雨。 谁知道男人却摇了摇头。 “非也,话本毕竟只是人类臆想出来的,与我等的世界大有不同。”他停了一下,似是在措辞,而后说道“你口中话本所谓的天界只是一个系统,然诸神天却是神的世界,多说无益,你以后自会了解。” 这位神明似乎有点赶时间,将他带进大厅后二话不说开始继承神格。 非邑以往接触到的有关神的事情都是神圣而庄重的,便猜想着继承神格恐怕更加庄严,电闪雷鸣、风雨交加怕是万千艰难犹如历劫。 谁知只是啃一啃苹果的事情。 “把它吃了便可。”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那半红半青的苹果,完全就是四个同类中最普通的那颗,吧唧吧唧几口了事,还有点酸。 “然后呢?” 只见这位带着金色半面具的男人手开始在空中滑动,且低语道 “以吾…之名,唤汝于此,以昭其神。” 那个名字是什么,非邑没听清楚,随后白光一闪,他反射性的闭眼,再睁开时男人身边已经一本半透明的书,然后跳出一行白色小字 非邑,司庆神镇土地神之职。 而后一张纯白色的面具便出现在他面前,还有一根拐杖,非邑一脸懵逼的接住,这就完了? 实际上另外两人的表情却是比他还要精彩,花铃藏不住话,“大人,这是怎么回事?为何神鉴只有……” 剩下的话在主人的摆手中吞了回去。 “非邑,如今你已正式继承神格,剩余的一切花铃自会教你。”说话时他的身体开始发光,“勿要辜负这一方信徒的信仰。” 随后他便化作一道金光消逝而去。 非邑这才相信刚才和他一起吃饭的人是一位神明,而自己就在刚才成为了他的同类。 “糟了!” 少年一惊一乍将花铃吓得不轻,“又怎么了?” “我忘了问他的名字。”非邑苦着脸说道,毕竟是接触的第一个‘同行’,多少有些觉得亲切。 花铃却是一副凉悠悠的语气说道“别做梦啦,大人的身份可不是你区区一个地方神明能高攀的。” “诶?他很厉害吗?”少年倒是丝毫不觉尴尬。 “自然。” 诸神天中没有日夜,这时候都已经是人间界的傍晚了,这里却还是亮如白昼。非邑现在就是个才踏入职场的新人,急需知晓这个世界的一切,好在花铃完美遵从主人的吩咐,耐着性子解答了。 “这本是被信仰的世界,自然不用遵从人间的规则,而且,你要记住一点。”花铃难得认真而严肃地说道“黑色是诸神天中最忌讳的颜色。” 哈?非邑蒙了,忌讳黑色?他们的头发、衣服甚至瞳色大多数都是黑色,这要怎么说? 大概是看出他的不解,花铃也不再多说,“总之,以后你会慢慢了解的,现在我先教你一些基本的常识,首先是神格的使用。” 非邑响起刚才得到的面具,记得之前就是这样称呼它的,忽然,觉得两手空空,顿时大叫一声。 “啊!” “又、怎、么、了?”这是花铃第二次被吓,看着在住所中来回打转的少年语气不善。 “我我我……把老头子的神格和拐杖弄不见了!” 身着旗袍的女人一手扶额,一手叉腰,看起来非常不雅,告诉自己这是新手,我再忍一回,深吸一口气。 “呼~我正要教你这个。” 神格,也就是非邑口中的面具,它有各种各样的形式,但于神明的作用只有一个——彰显真身。 当神明要履行作为神明的职责之时,比如读取信徒的愿望、比如召唤神器甚至是使用神力……都需要将其佩戴。 神格是独特的,每个神格都会被记录在案,因此,它也是一个神明的真身,比如非邑现在是庆神镇的神明,而他的神格就是一张纯白色的全脸面具,而这个面具,代表的就是庆神镇土地神。 正在理解含义的非邑忽的想到一个问题“那个如果佩戴了神格,是不是李阿姨他们就看不到我了?” “这是自然,神格就是神明的真身,戴上了,你就只存在于信仰之中,而不是人间界。”自然也就从人类的记忆中消失了。 “那要是我不戴会不会就能被人们记住?” 这个问题花铃还不真好回答。 “如果是其他神明,比如你爷爷,不佩戴神格的时候能够停留在人类的记忆中,但是这个记忆会渐渐消失,而你。”她顿了一下,继续道 “说实话,太过特殊,我也不好回答,不过你毕竟拥有真实存在的血肉之躯,应该能更久的停留在别人的记忆中吧。” 他特殊在哪里,非邑没有继续追问,总算是明白了爷爷会被遗忘的原因,不知道该说悲哀还是怪异。 明明,老头子很喜欢和大家相处。 作为神明,非邑最先要学会的就是如何使用神格,看着空空两手,直觉犹如梦游。 “既然神鉴已经认同你,就说明你已经具备神格。”花铃此时俨然一副老师的模样,头头是道,“而且,它已经成为你庆神镇土地神的一部分,而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在自己的灵魂中找到它。” 完了后发现非邑一动不动,然后少年认真地说道“美女姐姐,你想要我从哪里开始吐槽?” 果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什么神鉴?什么叫你的一部分?还有他要从灵魂哪里找?不,他连自己的灵魂都找不到! 这和刚上初中时第一次接触代分式移项化简的感觉是如此相似,总是拿满级的经验告诉你这种东西很简单, 非邑现在只想以头抢地,好想反悔怎么办? 被他这样一说,花铃也意识到自己太过轻视这项任务,“好吧,我高估你了。”忘了眼前这少年两个小时前还是一个无神论人类,这个挑战确实难了些。 如此想了一圈之后,花铃只得教他流传在诸神之间最简单的手印双掌合十。 闭拢五指,对合,然后缓缓分开。 女人看着少年那宛如乌鸡爪的手,抖啊抖,仿佛马上就要去地里划拉虫子,不忍直视。 “这么黑不说,还笨手笨脚?” “这两项没有任何关联!”非邑绝不承认她的审美,“还有啊,这手印也太费力了,就像有东西绑住了一样,嗷嗷,越来越紧了,怎么办?!” 感觉双手之间仿佛缠了胶水一般,不让他把手分开,肩膀都酸了也只挣开了不到一掌宽的距离。 少年人喊叫起来就像是鞭炮,花铃忍无可忍,一巴掌招呼过去,一声清响伴随着痛呼,呼~冷静下来。 随后啧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说道“你是新手嘛,对神力的调动还不够娴熟。” 说着就要去碰,随即就像是触电一般僵住,而后倒飞出去摔在地上! 第四章 神使深夜 诸神天内,非邑看着摔倒在地上的美女姐姐目瞪口呆,赶忙跑过去,“你怎么躺地上了?” 装傻?跟在大人身边数百年来,花铃第一次面对这种令人气恼的境地,咬牙切齿地说道 “刚刚拍了你一把,现在报复我是吧?” 殊不知她是真冤枉少年了,非邑笑嘻嘻地去扶她,“美女姐姐诶,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再说我连神格都找不到怎么打你?” 这家伙黑发黑衣,就连皮肤都有些黑,仔细看却是长了一双桃花眼,一笑眼角就出现几道笑纹,咧出一口白牙,看起来还真有几分少年人的单纯率真,人畜无害。 花铃知道他说得是真的,她自认心性平和,也就不再计较,“扶我起来。”说着还是没忍住踢了他一脚。 谁知这一脚刚好踹到少年脚脖子上,夏季出汗后人字拖有些打滑,冷不丁就扑了下来。 花铃眼睁睁看着一双‘乌鸡爪’就这样印在胸口! 四目相对,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非邑直觉手上弹软犹如果冻动了两下,心里警铃大作,再度摆上灿烂的笑脸,“……怪不得我。” 说着要挣扎着起来,谁知泡沫人字拖再次作怪,带子从鞋底板挣脱出来了。噗~脸埋进去了,吸一口,兰花的淡香窜入鼻尖,但非邑现在只觉豆大的冷汗落了下来。 仰起头来便对上一张因为愤怒而变形的小脸。 “非、邑!我要杀了你——” 小小的土地神住所中传来了少年人凄惨的嚎叫。 等花铃出够了气,才终于正视刚才被击退的问题。 “刚才的力量是神力没错。”因此才会让毫无防备她中招。 神力是独属于神明的力量,它不是靠人间界所谓的修炼得来的,来源有二,一是所得的信仰,二是靠斩杀邪现。 “可是神格没有出来啊?”非邑趴在地上鼻青脸肿,说完后被一只纤手拎了起来,“干啥子?” 花铃懒得纠正他的语言,经过刚刚的事她现在只想早点结束。 “再来一次。” “摸你吗?”少年说着还贱兮兮用爪子隔空抓了下。 “滚!”女人瞪了她一眼,后退一段距离,“像刚才那样,试着攻击我。” “啊?这不好吧?”非邑有些犹豫,摸了摸自己还隐隐作痛的下巴,有些后怕。 “哼,刚才要不是我不小心,你以为凭庆神镇土地神的神力能伤害到我?” 看女人神色傲气,非邑也就放下心来,照着刚才的手印继续。 这一次他能静下心来感受那股力量的流动,仿佛身体内部在叫嚣着、抖动着,就像是幼年做梦飞翔时的紧绷感,起起伏伏地流动着。 最后那股力量来到了掌间。 花铃正等着他的攻击,见久久不动正要问便听少年喊道 “啊啊,你还是自己来摸吧,我不敢朝你发!” 花铃“……” 她已经被磨得没有脾气,只能走过去伸出带着点点光辉的指尖,光芒大亮之后猛地缩回去。 非邑还是不习惯这种光亮,反射性的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却见女人一脸平静地将手放在身后。 “你怎么了?” “没什么。” 按照相处下来的了解,女人应该回答‘要你管’或者是‘好着呢’之类的,而不是这种掩饰性话。 “是不是我的神格有问题?” “你既然能使用神力就说明神格没有问题。”花铃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不过,怪就怪在你能使用神力神格却没有出现。” 再次试了几次依然召唤不出来,花铃只得让他放弃,“恐怕是你以人类之身继承神格的原因,总之能使用神力就行了。” 搞定一个问题后,两人都有一种经历了大灾大难的感觉,非邑看着神色微妙的女人,忽的问道 “你刚刚用神力的时候怎么没有神格?” 却见花铃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道 “难道我没有告诉你我的身份是神使?” 少年摇了摇头,“你真没说过。” “我本是一株长在灵山下的兰花,也就是你们口中的妖,化成人形后被大人收做神使,赐名花铃,常年侍奉其左右。” 人类的供奉不只是对神明有用,对妖魅也是纯净的力量来源,为了更好地修炼,他们会拜到神明门下,与其缔结契约,或成为侍者,或成为坐骑,侍奉的同时分享些些香火供奉。 每位神明都可收神使,按照各自实力的也不限数量。神使契约也必须是双方自愿才能签订,但在解除时却是全凭神明意志。 听完后非邑只有一个想法,“这也太不公平了。”这样一来,神使不是说丢就能丢? 然而花铃才是不理解他的说法,道 “何来的不公平?我等分享大人的香火供奉,本已得到了莫大的恩赐,即使大人解除契约也好不怨言。” 非邑看她甘之如饴的幸福模样,只憋出了一句“你真是神使的好榜样。” 沉默而安静…… “啊!我爷爷是不是也有神使?!” 正在想什么的花铃又被吓了一跳,此时她连动手的心思都没有了,只得点了点头,无力地说道“真正缔结契约的是神格,你在自己的神格上试着召唤看看。” 但是很明显,这个方法不适合非邑。 看着一脸懵逼的少年,花铃只得来到外面的地上画了一个阵。 在非邑看来就是一个圆圈加一个五角星,再画了五朵小云纹而已,但是才开始操作就吃到了苦头。 按神使姐姐教的,将神力注入,他的神力运用还不娴熟,只能双手放在召唤阵上。那姿势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只蹲着的小狗。 随着神力的注入,由树枝画出来的阵开始发光。和神格一样的白光,但这一次并没有让非邑觉得刺眼,反而觉得亲切而舒畅。 这是小时候在爷爷身上感受过的感觉。 有什么东西来了! 在花铃看不真切的时候他微微变了脸色,既然是爷爷的神使,或许就能知道他的下落。 正想着,虚弱的叫声自阵中传来。 看过花铃,非邑本以为神使都是人模人样,实力强悍,然后摆在他面前却是——一只黑猫! “喵~” 虽然你叫声很软萌,还有一双金蓝双瞳,不足尺长看起来娇小好撸……非邑险些抓狂,理想和现实的差别太大了有没有? 而且听它的叫声感觉还不会说话?! “我觉得这是宠物,你认为呢?”这副模样哪里像是神使了? 非邑将它抱起来,看向花铃,却见她一副惊疑的模样,道 “‘诸神天中有一只全身着不祥之色、不会化形的神使。’没想到是真的存在。”还是前任庆神镇土地神收养的。 那黑猫躺在非邑掌上,听了只是抬了抬眼皮,然后就翻了个身继续睡,看起来傲娇又慵懒。 花铃正在打量那坨看起来很惹人厌的毛团子,没注意到少年发愣的神色,过了一会就听少年说道 “神使姐姐,现在人间界的时间已经很晚了,要不今天就先教到这里?” “也好。”她点了点头,从始至终都保持着右手放在身后的姿态,莫名的有几分淡定自若的味道,“你应该能知道怎么回人间界了吧?” 非邑点了点头表示已经掌握了。 花铃不知怎么做到的,招了一片浅金色的云团来,踏上后很快就飞远了。 这方青石神庙住所就只剩下一人一猫。 非邑二话不说冲进大厅内,将猫放在香案上,看那袅袅青烟将它团团围住,有些紧张。 “深夜,这样可以了吗?” “啊,虽然不是初一十五庙中香火不旺,但聊胜于无。”从黑猫嘴里蹦出来的声音是妥妥的男低音,真要形容大概就是女孩子常说的、特别勾人的重低音炮。 只是,看他一翻身露出全是细绒的肚皮来,前爪微缩,后爪朝天,双眼半眯的模样这反差萌太大了点。 但非邑只是短暂的错愕,然后目光便放在了深夜肚子上的伤口,虽然不明显,但是被血块凝住的毛发却反射着黑紫色的光。 “你这伤是怎么来的?”天知道刚才在心里听到男人的声音的时候他有多震惊。 ‘不要声张,吾名深夜,乃是跟随你爷爷数百年的神使。快将这棵草打发走,然后将我放到香案上。’ 当时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原来这猫会说话。 深夜用爪子摸了摸自腋下延伸至大腿处的伤口,双眼动了动,“这是在和你爷爷一起战斗时所受。” 才说完就感觉身下的香案被拍得震了两下,只见少年俯视着他急切地问道 “你知道老头子去哪儿了?!” 深夜看着他若有所思,而后回忆道 “我们正在追杀一个邪现,谁知道中了埋伏。我替你爷爷挡了一刀,随后便失去意识了,等醒来时就受到了你的召唤。” 中了谁的埋伏、也要到底怎么样了,深夜一句话也没有涉及,但是非邑就是有了一种非常不妙的预感。 正要问,便对上深夜饱含深意的目光,随即沉默。 第五章 治疗术 从诸神天回来,陡然面临人间界晚上十一点的夜色,非邑几乎以为刚才的一切自己都是做梦,如果他没有抱着一只黑色猫咪的话。 透过交易厅那狭窄的空隙,初夏夜空中璀璨的繁星能窥见一二,单单这狭长的一条星河,就足以令人惊叹痴迷。 非邑忍不住想,他身边现在只是暂时失去了一个亲人尚且如此寂寞,那万千星辰在天空中闪烁了无数时光又该多么孤独? 感慨到一半,非邑撇了撇嘴,这一点也不像自己。明天不是周末,得早点睡觉,于是加快脚步,穿过那条逼仄只容一人的过道,回到了交易厅中。 以前他几乎不来更加阴冷潮湿的这边,现在仔细看,原来他住了三年的地方本身是一个回字形建筑,以前常看到的几排房子只是其中的独立小单元。 这也能说是宏伟的建筑,从左边走,五十米后右转,就是自己家所在的巷子。 途中有几个到处飘荡的灵魂,他们漫无目的地走着,途中还会聊上几句,神色鲜活若非脚下悬空身体半透明,几乎与常人无异。 那些家伙眼看着大半夜了还有小孩儿,便要围过来,反正他们又碰不到这孩子,只是纯粹的想要接近活人。 “赶快离开,你现在成为神明他们能碰到你!”而灵魂本就贪恋人世,一旦发现少年的身份指定会缠上他。 非邑点了点头,索性夜晚中难以对上视线,他低着头快速溜走,来到家门前瞟到那些兴致勃勃的家伙竟然没有追来。 “这些灵魂不能轻易进入人家,有的人门上贴了门神,更多的是因为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灶神。” “几乎?难道有的人家没有灶神吗?” “当然,以前灶神都是被请上门的,厨房活动本就是他们的供奉来源,但是现在嘛……”深夜加重了‘请’这个字,在夜色下几乎看不见身体,只有一双异瞳注目,翻了个身继续道 “哼,环境变了,灶神如今是见炊烟而恩泽,而不做饭的懒家伙自然就请不来灶神。” 年久失修铝合金卷帘门咵当咵当响起,此时听来尤其刺耳,周围的邻居传出了不满的梦呓。 非邑不管上头不断地落下些灰尘碎屑,钻进了屋子,然后打算关门,这声音乃是不可抗力,免不了扰民,只是关上的时候却没有再听到任何声音。 正在惊奇的时候就看见深夜爪尖微亮白光,越发觉得奇异,“这是什么?” “低级的神言之术而已,以后你会学习的。” 深夜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随后站起来看了看少年手掌与地面的高度,一跃而下,顿时惨叫了一声。 “喵!” 然后趴在了地上。 “深夜,没事吧?!” 非邑连忙将一动不动的黑猫捧起来,都摊成一张毛垫子了还嘴硬道 “可恶,看来你比我估计的要高一点。”言下之意就是非邑长得太高的错,不是某只猫能力不行。 这死傲娇,非邑咕哝了一句,口上却应和道“是是,我还在长身体嘛。” 随后将他放在床上仔细看伤口,很好,之前那点供奉都白费了,看着连身都不敢翻的黑猫,非邑有些无措。 “没有其他方法了吗?你这伤口看起来很严重。”灯光下看,皮毛已经全部裂开,就剩一层薄薄的肌肉组织,隐隐能看见内脏了。 深夜疼得咧出了两颗小尖牙,传出沉重的呼噜声,“方法倒是有,不过要你帮忙。” “你说。” “看你既然独自往来诸神天应该已经能使用神力了。”说着让少年找来纸笔。 非邑从书包里找到笔记本和铅笔过来,看着他两爪握笔,蹲在床上画什么,过程中裂开的伤口开始出血。 “好了。”深夜丢开笔,再也支撑不住仰倒在床上,身下的浅黄色毯子很快晕开了血迹,“用神力照着这个符文画,用力要均匀而快速。” 非邑凑过去,只见一个弯弯绕绕的符文,说是图又没有轮廓,说是字又太过飘逸。 “这要怎么画?” 虽然问着却还是将双掌合十,一团白光出现了。 深夜却是被他的手印给惊讶到了,“神格呢?” “不知道,召唤不出来。”非邑正在努力将神力释放出来,争取调成一线,“花铃说是因为我以人类的身份继承神格才会变成这样。” 深夜很快就接受了,“毕竟你都成功继承神格了,发生更奇怪的事情也是正常的。” 听他的意思以人类之身继承神格才是最最奇妙的事情,非邑眨了眨眼睛,大概明白过来,其实换个角度比喻的话就很好理解了 试想一个灵魂飘进教室里,这样介绍自己‘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xx老师,现在开始上课了’…… 现在诸神天的神明们大概都沉浸在这种惊奇的感觉中。 时间指向十一点半,但是非邑还在努力在半空中勾画符文,连起笔都做不到。 白光再度消散,他开始气馁了,“不行,完全掌握不到诀窍。” 再看深夜,此时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两只大眼睛上有一层白膜半遮半掩,正是昏睡的征兆。大概是听到少年的声音,勉强唤回了意识,说道 “臭小子,你要是再不快点我就要死了。”迷蒙间看他还执着的双掌合十,用那一团光芒画着,叹了口气,“我说,你有见谁画画儿勾线时是用粉墙刷?再用个更恰当的比喻,你尿尿时用的还是一根管儿呢~” 非邑松开了手,有些愧疚加羞涩,“最后那个比喻有点禽兽,再说哪里恰当了?” 说着以羞愤为力量,化瞌睡为动力,指尖映出一道白光在空中快速飞舞,纯净温和的符文一气呵成。看着巴掌大的符文,他显得非常激动。 “成……成功了!” 深夜已经痛到麻木了,“把它放到伤口上来。” “哦哦,好的。”非邑发现自己与这符文之间似乎有某种奇怪的联系,它仿佛是自己的一部分一般,随心而动。 放到伤口上之后化作光点消失,并没有出现期待中的显著效果,仅仅是止住了血。 “诶,难道没用?” 深夜舔了舔爪子,道“低级的治疗术,效果不明显罢了。”然后抬起一双堪称璀璨的眸子看着少年,“继续。” 既然有用,非邑当然不遗余力,白色的符文不断砸在伤口上,五个之后再看,效果已经肉眼可见伤口已经有结痂的趋势。 正要继续的时候,深夜却喊了停。 “神力乃是神明之依仗,虽然会慢慢恢复但不可毫无顾忌的挥霍,须知神明也并非是毫无危险。” 非邑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勾画。 “你……” “你是爷爷的神使,不能让你有事。” 说着突然心生奇想,另一只手也不闲着,双手齐上三息之间两个符文勾成。 深夜看着加速愈合的伤口,眼中的震惊显而易见,在看少年认真而专注的神色,一言不发,让这孩子成为神明,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直到伤口长出了新肉,非邑才停下,双臂一直抬着抖动已经有些酸痛,而更折磨人的是一股来自身体深处的疲惫,空荡荡的仿佛干涸了一般。 擦了擦汗水后直接扑倒在床上,“好累。” 深夜现在行动无碍,趴卧在他身边,说道“神力耗尽造成的,对身体虽然没有大碍,但若是不好好休息,明天会没精神的。” 非邑翻了个身,说道“说起来,当时成为神明之后身体似乎没有任何的变化。” “那只是你的身体上没有变化。”深夜问了问自己身上的血腥气,有些嫌弃,在讲解的时候加入了梳毛的程序。 “以往的神明都是因为在人间界做出贡献,死后受到供奉而成神的,他们都舍弃了血肉之躯而脱凡。即使是现在,生于信仰的神明也依然没有凡躯。” 眼前这少年是千千万神明中的个例。 “因此,即使是成神,也于你的身躯没有任何关系。待你以后能內视灵魂时便能发现区别了。” “是吗?” 非邑瞧他梳毛太过认真,开始纠结要不要说刚刚他发现以前自己调皮造成的伤疤都不见了的事,想了想还是算了,毕竟神力能使用治疗术,那治治自己应该也不是问题。 随便洗漱一下之后,时间已经指向十二点,关上灯黑暗降下来的瞬间,非邑心里没有来的感到一阵惶恐。 以前感觉爷爷是普通人,失踪了也只觉得担忧,还可以在熟悉的世界中寻找。但他摇身一变成神明,在这个未知的世界中忽然就生出不可控制的、无助的感觉。 “深夜,老头子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这句话是通过契约问的,他还记得在诸神天时深夜讳莫如深的样子。 沉默良久没有得到回答,就在非邑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从心里传来了深夜沉重甚至带着后怕的声音。 “我们被袭击了,被拥有黑色面具的人。” 少年对此一无所知。 “黑色面具?是神明吗?” 除了他以外,其他神明的神格都是以面具的形式佩戴在脸上的,这对神明来说是毋庸置疑的标志。 但是深夜却坚决否认,“那些人绝对不是神明,因为诸神天中绝不会出现全黑色的神格!” 第六章 黑色神格 “诸神天中绝不会出现全黑的神格!” 这让非邑想起了花铃之前说的,黑色是诸神天中最忌讳的颜色,听起来与其说是忌讳不如说是憎恶。 这句话中,深夜的语气显而易见的焦躁和决绝,还要一些奇妙的味道。 “但是袭击你们的人一定是神明,没错吧,不然你不会急着离开诸神天。”更不会阻止他的询问。 深夜讶异的睁开了眼睛,这少年的敏锐超出预料,随后动了动爪子,无奈道 “一时间也说不清楚,只要你知道这件事不简单,而诸神天也并不如你看到的单纯就是了。赶紧休息吧,你在人间界不是还要上学?” 黑暗中,非邑甚至看不清深夜的所在,自己眼睛时睁开的还是闭着的都产生了错觉。 不单纯,吗?那找上门来的那个神明是否也别有所图? 诸神天某处,碧天如洗,白云缭绕间几座悬浮在半空中的小岛尤其瞩目,郁郁葱葱,上顶斑斓圣光,下踏流转祥云,白练似的瀑布从高处的浮岛落下,在下方的小岛上形成一个水潭,水潭溢满后四下流泻,落入云层。 此景然跟乍一看便晃了眼,更有仙鹤在此栖息游戏,不愧是仙境! 在这几座浮岛之间,一束巨大的彩色光柱直冲破天穿云。相比较之下,前者便显得有些渺小如陪衬。 再近点看,这彩色光柱中竟有团团祥云漂浮,上有佩戴各色面具的神明,各据一方端正的站着正在集会。 “庆神镇土地神继任者一事,颇有蹊跷。” “神鉴所示仅有一言,既无诞神日,也无成神因果,更无功德之事。” “此子以凡人之躯得神鉴认同本就非同一般,有此异象也不为过。” 立于上方的一朵金色祥云上,佩戴金色点红泪面具神明说话了,下方众人顿时沉默。 “经由探查,庆神镇前任土地神失踪一事须慎重对待,且非邑对此一无所知。另,方才吾之神使花铃回禀,此子可不显神格而动用神力。”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不佩戴神格而使用神力对他们来说是最大的震惊,在这震惊之下,是否还有某些奇怪的因素便不得而知了。 与这神明相对而立的还有一位身穿藏青衣物的神明,戴着一张青色如囧笑的面具,声音苍老沙哑,听起来亲切和蔼。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诸多异象恐怕只有待找到前任庆神镇土地神方可明了。” 另一边,戴着一张浅紫鎏金犹如盛开的牡丹一般的半面具青年男人却言有难色,“这时隔过久,前任土地神恐怕……” “因此更要赶快行动。”花铃所侍奉的神明说道“我已向育神院提交申请,让非邑前去学习。” “可那孩子只是人类!”带着牡丹一般华丽面具的神明明显不同意。 “此举甚好。”但是那位青面老者却是点了点头。 这三人说话时,其他神明都只是揣着手端站着,并不言语,等到说其他事项之时才参与其中。 “近来堕神增多,人间界各个地区邪现猖狂,不可不防,应当尽快寻找未被神鉴记录之新生神明,予其神格,维持人间秩序。” “地府那边也在不断抱怨,灵魂被邪现所染增多难以回收。” 议事持续了很久,花铃无聊地蹲在一处浮岛的水潭旁,看不远处高傲的仙鹤迈着长腿走来飞去,随即将右手浸泡其中时小口发出了舒适的吁叹。 不知过了多久,那光柱中有许多彩色光点飞出,流星般消失在天际,她迅速站起来,身后便传来百年如一日温和的声音。 “花铃,可等了许久?” “没有。”此时的她才乖巧犹如本体。 “辛苦你来回跑这几趟。” 说话过程中,他们正在快速飞行,不多时,隐藏在云雾见的建筑便露出了巍峨庄严的一角来。 “大人才辛苦,为了区区一个小镇的土地神还亲自跑一趟。” 落在一处红木拱桥上后,这位神明轻笑着摇了摇头,“将手拿出来。” 被发现了,花铃立时出现愧色,将右手现出来——只见道道见骨的裂痕遍布手掌! 同样是巴掌大的白色符文,这位神明指尖一点便出现不说,落在伤口上瞬间便愈合如初,不见丝毫红痕。 “这伤如何得来?” “是花铃办事不力。”随后将被那少年弹开倒地的事情说了一遍。 “不是你的错。”那神明摘下面具,任它消失不见,云雾缭绕间露出骨骼分明的下颌来,“庆神镇之土地神受了近千年的供奉,非邑虽不能继承全部,神力也非一般。” 他才说完,忽的踉跄了一下,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挂在了他的脖子上,笑声如银铃清脆悦耳。 “嘻嘻~大人你回来啦~” “嗯。”说着任由少女扯在他左右往里走。 花铃见此不由得大怒,“猫儿!怎可对大人如此不敬?!” “大人都没有生气,不要你管!”少女回过头来朝她做了个鬼脸。 “嗯。” …… 诸神天发生了什么,非邑一概不知,他正在梦里追着老头子的背影不断地奔跑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道重低音炮男音。 “非邑,非邑!起床,你要迟到了!” “唔~” 朦胧睁开眼时,只见一只黑猫两爪齐上,左右开弓对着他的脸直扇,只是没有张开利爪的猫爪子落在脸上时只有肉垫带来的舒适感。这种软乎乎的感觉配上深夜的嗓音,反差萌太大了。 用沾了眼屎的眼角瞟了眼闹钟,所有的瞌睡都惊飞了。 七点四十五! “完了完了,还有十五分钟就上课了!” 穿衣服、洗漱、收拾书包……等出门的时候时间只剩下不到五分钟。 “来不及了!” 这时候就算是全力奔跑也来不及到教室。 “往这边。” 深夜带着他往交易厅后面的神庙跑去,小小的土地庙左旁是用水泥板搭建的神庙,供奉着他不知晓的神像,而神庙的背后靠着的就是庆神初中的围墙。 非邑立时反应过来,不待他指示便用力一跃,感觉脚下的水泥板抖了一下,才想起这是别人的神庙,连声道“抱歉抱歉。”而后再纵身一跳便来到了一处院子里。 这才想起,庆神镇的敬老院就建在学校里。 这些老人们正围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下吃早饭,一见他就呵呵的笑了,“非邑娃子,急急忙忙哩,一看就没吃早饭。” “三婆婆这里有包子,你要不要?” “谢谢三婆婆,你们慢慢吃,我上课去啦~” 深夜躲在少年的书包里伸出脑袋来,看他难过的别过头去。 以前这孩子的爷爷最喜欢和这些老人摆龙门阵,失踪这么久虽然被忘记了,可是他们都还是很喜欢老爷子尝尝念叨的孙子。 非邑几乎是刚好赶上,负责抓迟到的教导主任堵在教学楼的入口处,气急败坏。 “非邑,你又没有穿校服!” 非邑啧了一声,又是刘二毛。 教导主任本命刘文海,之所以称其‘二毛’是有原因的。这中年男人明明已经秃顶了,却非要用发胶梳两缕头发试图遮住那明晃晃的一块,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提醒别人看的意思,因此而得名。 他脸略方,因为肥胖而少了几分棱角,更因为年纪而双颊、眼角下垂,看起来总给人昏昏欲睡的感觉,但训起人来又格外有精神。 “不是,你天天追着我逮不累吗?”作为全年级唯一被教导主任记住名字的学生,非邑早已练就一副厚脸皮,“我要是有钱我巴不得穿校服!” 他和爷爷两人相依为命,水电伙食哪样不要钱?靠着初一十五贩卖香烛纸钱刚刚够,两百多块的校服钱是真拿不出来。 “你不能让……那个谁借?” 刘文海才说完,就见少年忽的冲回来,双眼锃亮,“你说让谁借?” “当然是你自己!”说完后为人师表的他忽的觉得有些不妥,这小子分明是个未成年的孤儿,自己这话过分了,“滚去上课,中午来我办公室。” 非邑在初三2班,就在一楼的最左边,一踏进教室就被那鬼哭狼嚎给吓了一跳。 “小邑~邑哥哥~邑大哥!妈哩终于来了!” 扑过来的少年已经急出了一身臭汗,非邑嫌弃的推开了他,“有毛病?” “昨天的数学卷子交出来!” 眼前白白净净长得还行的家伙名为钱才,听名字就知道,他爹希望这个儿子又有钱又有才,不过前一项是满足了,后一项就有些差强人意。 “可以。” 非邑答应是答应了,却没有动作。 对他了解颇深的钱才立刻明白,将俩包子拿了出来,看他掏出了卷子后说道“那个,小邑,今天听说有小测。” 非邑咬了口包子,说道“老规矩,及格十块,七十到八十分二十块,九十分儿嘛,你给钱也办不到。” 听他开了价,周围也有不少人围上来,“邑哥靠你了!” “你们这些家伙,就知道靠非邑!”当然也有人鄙夷的。 “切,那有什么?又不是作弊。” 非邑对于这些言语毫不在意,他家里穷,对此丝毫不遮掩,有钱赚怎么会拒绝?何况他只是负责勾阶段小测的重点,这些人背不背是自己的事,你情我愿又没害了谁。 第七章 很缺钱 或许是因为穿着的原因,非邑总给人一种不正经吊儿郎当的印象,但是当短暂的了解之后就能看出这人还是有那么一两处可取之处。 至少深夜是这样认为的。 他在桌子上又是扒拉笔盖儿,又是伸腰打滚儿,愣是没能分散少年听课的注意力。下课时也不见他和其他人打闹而是认认真真地整理笔记,还有时间就开始默背。 深夜忽觉之前看走眼了,这竟然是个学霸! 临上课之前,他露出松了口气的样子,随手将课本塞入书桌里,似乎是背完了。 “为何如此用功学习?” 非邑这才记起自己还带了只猫来上课,“不是有句话说的,不能天生丽质就只能天生励志咯,何况,学校一向对学习好的学生有优待,奖学金什么的多多益善嘛。” 而且每次阶段小测的时候都能挣点外快,将将够一个月的水电。 “原来如此。”深夜明白,那个什么奖金才是真正的原因。 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了,老师宣布下午小测的科目后非邑的座位就被围满了,教室门口甚至还堵了很多其他班的人。 ‘初三2班有个勾重点勾得很准的家伙’ 这在全年级甚至是全校都不是什么秘密,但老师们都保持着乐见其成的态度,因为就像是某人说的那样,勾重点又不是作弊,关键在个人努力。 因为已经是快要升学的年级,每次小考的内容都变得很重要,即使不为了考试,有的人也愿意拿钱来听一听。 “哼,投机取巧而已,我还以为年级第一有多厉害呢。” 瘦瘦高高,长相清秀的少年在他面前丢下三十块钱后昂首而去,引起了一阵骚动。 “那不是五班的郭凯风吗?年级第二怎么跑来听重点了?” “谁知道?反正他家有钱,来玩儿的吧。” “未必哟,我看呐,八成是想来看看压自己一头的年级第一名哩!” 钱才就坐在非邑的旁边,猛地将笔拍在桌子上,“还听不听重点了?”眼看嘴碎的家伙老实了,对沉默的同桌说道“小邑继续。” 谁知非邑却是无语地看着他,“你干啥子?吓我一跳,正在理思路就被你打断了!”说完后视线一转,忽的惊喜地叫道 “啊!哪里来的三十块钱?!” 搞半天他根本什么都没有听到,钱才心说我才被你吓一跳呢,你这也太认真了。不过转念一想,同桌这么久以来就没见过这货搭理过别人的挑衅。 ‘理了对我又没好处’记得他是这样回答的,这人简单直白到一眼看透。 二十分钟过后,非邑合上书松了口气,“几科都勾完了,就算没听课,公式只要背一背几个还是没问题的。” 会有这么多人信任他,非邑有一点做得深得人心实事求是,比方说如果是吊车尾的同学找上门来,他只收及格价,不会信口开河说保证考个八九十分,其他层次亦然。 等众人为了小考开始狂啃书时,他又不见了踪影。 庆神初中总体来看可以分为四个阶梯,校门左侧只隔一个操场同为第一阶梯是宿舍和食堂。以校门一处坡和宿舍楼前的梯子小花园为过渡所在的第二阶梯就是行政楼所在,听说这座行政楼是上个世纪的遗留下来的,还是重点保护建筑。 行政楼前是大操场,左右两侧各有长长的楼梯通向第三阶梯左边的石梯是小卖部和第一教学楼,一个z字形石梯通往第四阶梯,右边的水泥石梯则是直通学校最高处。 非邑所在的班级就在第四阶梯,要去位于第一教学楼的教导主任办公室还得下两层梯子才行。 因为是比较老的建筑了,门都是绿漆木门,边边角角还脱落了露出棕色的原木。办公室现在只有刘二毛一个人‘留守’,吱吱呀呀的泛黄吊扇显得空气尤其安静。 非邑敲了敲门走进去,站定后就开始眼观鼻鼻观心,熟练得就像是老朋友叙旧。 刘二毛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另类的黑色短袖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还有最扎眼的墨蓝色泡沫人字拖,看他淡定装乖的神色,倒是知道怎么做才能不那么让他生气。 没好气地说道 “说吧,这次你想我怎么批评你?” “那就看您心情呗。” 非邑瞅了瞅他桌上的不锈钢保温壶,还残留着一些油花儿白饭,看样子是吃过饭了心情应该会好一点。 正想着,就见胖胖的中年男人弯下腰去,在办公桌下掏出两包东西扔过来。 “去厕所给我换上再过来。” 非邑蒙了,良久憋出一句,“你今天心情也太好了吧?” “滚去换!” “哦……哦。” 看着瘦黑的少年跑出门去,刘文海陷入了沉默,略带紫色的嘴唇呼出了一口悠长的气息。 没过多久少年就回来了,穿着校服的他似乎有些别扭,这里扯一扯那里拉一拉的,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忒能装了! “咋个样?好不好看?” 刘文海瞧他白衣棕裤,脚踏人字拖,认真的说道“衬得你更黑了,还好意思问好不好看?” 非邑撇了撇嘴,“就知道从你口中说不出好话,老刘啊,这校服是你买的?” “混小子你喊谁呢?!” “刘老师,刘主任~这校服真是你买的!”非邑有些不好意思,乖乖,这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还是他穿越了?昨天撵着他狂追的刘二毛竟然给他买了校服! 正想着就见刘文海用粗粗的手指指着他说道“既然合身就给我穿着,要是再让我逮到你没穿校服,没你好果子吃!” “话是这么说……” “诶,这么看到我干啥子?” “啧,我说你咋个这么好心?” 刘文海一愣,别开眼睛哼哼笑道“我可不想庆神初中今年的毕业照上出现一个另类,连校服都没得穿。” 这话里并没有任何嘲讽或是鄙夷的语气,非邑因此而沉默下来,脸上的嬉笑都快维持不住。 “非邑,好好努力,以你的成绩以后考上高中时完全能得到免学费名额,就是生活费都有保障。” 良久,中年男人才听到一声‘哦’,抬头一看就见少年在换下来的牛仔裤口袋里翻找着什么,然后掏出一把东西搁他面前—— 皱巴巴的零钱。 “剩下的校服钱我慢慢还。”顿了顿又补充道“马上就要到十五了,庙会的时候能赚不少钱。” 刘文海白他一眼,“我还缺这点钱?拿着滚回去买双白板鞋,我明天可不会放过你了!”然后骂骂咧咧的走出了办公室,临走前还让他关门。 非邑愣愣地应了一声,而后边走便嘀咕道 “刘二毛这种人果然应该是神明的重点恩泽对象。” 回到教室之后,同桌焕然一新的行头让钱才惊讶到站了起来。 “卧槽,如果不是你那标志性的小黑脸儿我都认不出来!” “怎么说话呢?”非邑好歹也是青春少年,连续两次被人强调很黑,这让他有点郁闷。 说着将打包的盒饭放在桌上,准备叫深夜吃饭,却猛地发现了摊在桌子上的‘猫皮’,还带着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咋个了?” 说话时眼角捕捉到周围某些女生心虚的神色。 钱才咳了一声,“你的猫被撸多了。” 非邑“……”这话有毛病,不过也算是知道了原因,少年随后戳着深夜的毛肚皮恶劣的笑了,“我这猫很懂事,不会抓人的,欢迎来玩儿啊~” 言外之意就是随便撸不用怕被挠,才说完,他就被抓了一下,对上了携带怒火的金蓝双瞳,脑海中响起了气急败坏的重低音炮声音。 “让这些雌性玩儿你去!” “关键是她们不喜欢玩儿我啊。”某人贱兮兮的回答道。 深夜正要挠他,一双双独属于女生的地狱之爪探了过来,令他再度陷入了被撸秃毛的危机之中,还有耳边仿若噩梦的、带着喜爱之意的娇笑。 “下次大家记得带一把梳毛专用的梳子来,猫砂盆儿也别忘了,我家猫会更开心的。” 钱才忽的无语,“搞半天这才是你的目的。” 某人无耻的点了点头,“养猫很费钱的,梳毛什么的又费时间,美女们也乐在其中,都不亏的。” 钱才、深夜“……” 第八章 清早惊魂 刘文海给非邑买了校服,并扬言说要是第二天不穿就不放过他。 “刘二毛果然是不好意思了吧?竟然忘了今天周末。” 一大早爬起来,这和非邑的习惯大相径庭,但他又不得不这么做,因为半空中悬浮着的那只半透明的金色雾气般的‘麻雀’正在监视着他。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他今天换了身棕色格子衬衫和黑色裤子,依然是人字拖。此时站在巷子中蓄水池的水龙头处,拿塑料盆接了冷水然后掬一把敷在脸上,顺便揉掉眼角的脏东西,唔,有点凉。 深夜在水泥盖上,用爪子沾了点水,洗脸。 “神言之术。” 又是神言之术,非邑瞟着头上三尺惟妙惟肖的金色小鸟,忽然觉得好奇妙。正巧这时对门儿的女人要出门,见他便笑着打招呼。 “小邑在看啥子?” “我看下今天好像又是红火大太阳。”看不见啊,少年脸上在笑,心里却是想着果然不是一个世界的,“李阿姨这么早就出门啊?” “诶,学乐突然想要吃藤藤菜,我趁早去买点新鲜哩。” 女人一手牵着她家小孩儿,一手拎着白色塑料篮子,已经看不出失去丈夫的痛苦。人类或许就应该这样,不管失去了谁,只要还身在现世就总能找到活下去的理由。 就好比眼前这女人,满眼都是自己那活泼调皮的儿子。 “最近好像正是藤藤菜嫩的时候,李阿姨……啊啊,你快去,我回去了!” 李梅本来正要和少年摆上两句,结果就见他脸色大变地钻回了小屋,顿觉有些奇怪,“小邑咋个了?” “没啥子。” 此时站在门口的少年又恢复了嬉笑的模样,朝他摆了摆手,女人这才放心下来。 看着李阿姨远去的背影,非邑松了口气,佯装看门口水表的样子瞥了眼守在离门两米开外的几个家伙,开始头皮发麻,在脑袋中大吼起来。 “深夜深夜!这些灵魂找上门来了!他们缠上我了!现在还是大白天啊,怎么办?怎么办?!”昨天晚上的那几个灵魂竟然又追过来了,还待在这么近的地方! 深夜仔细看了眼他一脸认真检查水表指针怎么又变快了的神色,又发现了这少年一个不能称之为长处的长处特能装。 感觉大脑要被他吵蒙了,才说道 “谁跟你说灵魂白天不能出现的?他们生而为人之时便受阳光的眷顾,没道理回归轮回后变得惧怕,说到底还是你们人类将灵魂之事看得太过玄异。” 他看过人类出产的那些话本故事,把人类死后的灵魂说得力量无穷还凶神恶煞。 但实际上灵魂是人类轮回中最纯净的存在状态,就算偶尔利用自己的香火作祟也大多无害,除了不受重力等自然因素的影响,其他的与活着之时无任何区别。 非邑听完一愣,而后咆哮道“谁跟你说这个?!” 话冲出口的瞬间冷汗也开始刷刷直冒,完了,他竟然说出来了! 果然,看这少年竟然‘独自’大吼,那几个灵魂更越加好奇,还往前凑了两步,不过下一秒就被那金色小鸟阻了去路,开始本能的感觉到害怕。 没过来,非邑默默地背对着大门开始吃早饭,但是…… 深夜无语地看着连筷子都拿不稳的他,“怎么就这么怂呢?” “我就是怂怎么了?”非邑一点也不觉得羞耻,“拜托你体谅一下我现在的心情,我特么昨天晚上之前还是一个能看见‘鬼’的普通人类,战战兢兢过了十几年不是说有勇气就有勇气的。” 更别说当踏进这个世界之后,发现那些超自然的东西是真的存在,这让他越加觉得自己渺小,当然会越感到恐惧。 “喂,小子,你是不是能看到我们?” 背后传来的声音让非邑感觉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仿佛有野兽擦着你的耳廓吹来一口气息的感觉,他快要崩溃了! “啊啊啊,深夜,那只鸟不能拦住他们吗?!” “恐怕不能。”深夜一只爪子按住半个水煮蛋,另一只爪子放在嘴边慢悠悠地舔着,“灵魂虽说已经超脱人间界能受神言之术,但毕竟是地府众神的管辖范围,其他神明一般不会干涉。” 除非是这些家伙对人类作祟,比方说受过亲人香火供奉的灵魂会有些力量,然后跑去恶作剧让人倒霉或是生病。这种扰乱人间界秩序的做法与神明的本职相矛盾,后者自然就会出手。 然而非邑门前的这些家伙只是纯粹的好奇,想要接近活人而已,那位当然不会出手。 “可是我不想看见他们怎么办?老子怕啊!” “你还是不是男人?” “谁告诉你男人和怕不沾边儿的?还有,我还是个少年!” 看着理直气壮的少年,深夜险些被蛋黄噎住,连忙喝了两口水才缓过来,“你害我差点成为诸神天第一个被噎死的神使。” 此时非邑已经汗流浃背,看着悠哉的某猫,咬牙切齿,“到底有没有办法?” “真是够了,你好歹已经是庆神镇土地神,竟然会怕几个灵魂?”眼看他已经抖成筛子了,无奈地摊开了两只爪子,“方法有很多,就用最省力的那个吧。” 外面的灵魂眼睁睁看着少年一脸困倦的关上了大门,似乎是要睡个回笼觉的样子,实际上却是为了避免被他们发现真相。 所谓的最省力的方法,还是画符。 只见黑色猫咪正襟蹲坐,两抓握笔,刷刷几笔一道符文便跃然纸上,而后将笔随便丢开便开始打盹儿。 根本不用他提醒,非邑就开始了,有了昨天的经验,感觉很容易就完成了,而且也很快得到了回应。 听见咵当咵当的开门声,深夜悄悄睁开了一只眼睛,这么快……忽的,一股不妙的感觉让他尾巴毛都炸开了。 “小深夜,你越来越可爱啦~”嗲到让人恶寒的中年男音。 糟了,忘记了一件最要命的事情! 眼巴巴守在非邑家门前不愿离去的灵魂顿时惊喜起来,感觉不到那只金色小鸟的恶意之后胆大的靠的更近,不过话说这少年补眠也太快了吧? 卷帘门开锁后只需要轻轻向上用力就会自动爬上去,缓缓露出了里面的场景 那身穿黑色棕色格子t恤的少年依然背对大门坐着,仿佛什么也不知道;一只生无可恋的黑猫瘫倒在他手边,一身皮毛杂乱不堪。 “喂,你要不要来跟我们玩儿?” “我们没有恶意的。” “对啊,你出来吧!” 就像是深夜说的,因为他们已经脱离人间界,对于人间的一切事物都无法触碰,犹如风过无痕,对于能看见他们的人类自然会本能的亲近。 没有恶意,是真的,因此回应他们的声音也显得很戏谑。 “你们是在叫我吗?” 卷帘门上升到最高处,也就露出屋内半空中的人、不,神明来—— 只见一个头戴深红色纶巾、身穿棕色滚红边的大袖衫的男人,盘腿坐在一团金色祥云之上,左手搭在左膝上,右手撑着下巴,戴着一张白色带上挑红眼线、嘴角上有两缕黑色美髯凸起纹样的面具。 略微低沉的声音自带几分温柔缱绻,却将几个灵魂吓了一大跳。 “灶……灶神!?” “您……怎么会在这里?” 灶神坐直上身,笑道“瞧你们说的,只要有炊烟,我当然就在咯~” 几个灵魂忽的打了个冷噤,其中的女人连忙说道“您千万别误会,我们没有作祟!” 看着那个仿佛一无所知的少年的背影,心里开始七上八下,灶神是怎么来到这里的?神州大陆那么多炊烟怎么好死不死就来到了这个小旮旯? “我知道你们没有作祟,也不打算惩罚你们。” 然而并不待几个灵魂高兴,那温柔到令人心尖发颤的声音便继续道“但天地自有轮回,你们也应有归处。” “您,是什么意思?” 忽然,令他们绝望的声音响起在身侧,“大人的意思是你们不该在阳世久留。”一般说来,大部分神明都称人类所在的世界为人间界,会称其为阳世的便只有地府众神。 这是非邑第二次见到引路使,再看那被称作冥鉴的透明书依然觉得神奇,这身着黑色制服的引路使拍了三下,被抹去阳世最后一丝存在的灵魂便被地府之门带走。 只留下最后一个年轻女人,不住地后退,摇着头神色戚惶。 “不……不,我还不想走,我不求再活下去,但是还想再看一看这个世界……” 非邑正在打量她,忽然就对上了视线,短暂的凝视之后,那女人就失控了。 “果然,你果然能看见我们啊。”她低着头,仿若呢喃,仿若迷惘。 忽然,非邑皱起了眉头,一大片令人厌恶的气息接近了。 灶神猛地大喊道“地府之人,快将她回收!” “来不及了。”谁知道那带着眼镜的青年却后退数步,认真地说道“拜托两位了。” “怎么了?”非邑感觉有些不安,此时的深夜一改方才的懒散,警惕地支棱起耳朵,沉声道 “那灵魂邪现了。” 第九章 大乌龙 “邪现?那是啥子?” 非邑记起前天傍晚的所发生的事情,花铃也是这么说的,所以邪现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不过现在没有人有时间回答他,包括灶神在内都在打量那开始癫狂的女人的魂魄,反应不一。 灶神就不说了,虽然带着面具,但从他越坐越懒散最后干脆侧躺的姿势来看,颇有看好戏的意味;那引路使则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相比较之下,正在磨爪子的深夜就显得太过紧张。 “调出神格。” 非邑先是一愣,然后指着自己的鼻子以为听错了,“你叫我?” “不然呢?啧,我忘了,你弄不出神格,总之,打起精神来应付吧。” 费了一点时间才弄懂深夜的意思,非邑马上进入了咆哮模式。 “靠,你开玩笑的吧?为什么要我来?!” 谁知一说完就引来四道注视,灶神颇有些打趣意味,说道“因为这是你的信仰辖区啊,地府众人只管回收灵魂,这么低级的邪现按理也不需要我动手。” 所以就算把灶神呼唤过来了,阴差阳错搞成这种局面后还是需要他亲手收拾? 非邑现在已经无力吐槽,“我有一句脏话,不知你们是否愿意倾听?” 三个身份不同的家伙同时摇了摇头。 “非邑快点!” 照着深夜催促的,少年掌间出现了白色光芒,然后呆若木鸡,“所以到底要我怎么做,摆着儿唬鬼吗?!” 此时这条小巷子在他们眼中已经昏黑一片,非邑明显感觉自己的心底蹿起了一股凉意,不是初夏早晨带着露水的微凉,而是那种仿佛见到恐怖之物的恶寒! “啊——”女人的尖叫掺杂着莫名的回声格外刺耳。 “为什么?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要忽视我?” 那被黑雾所包裹的女人长发无风而狂飞,指甲点墨,双眼呈现出全黑的颜色且扭曲地大睁着。 随着她包含不甘和怨恨的呢喃传开,那黑雾突然凝聚成一团藤蔓状,几条黑色的人仿佛燃烧着的藤蔓四处鞭笞。 “庆神镇土地神,邪现已出形,此时不驱更待何时?” “不,为什么要我和这种东西打?” 非邑却已经陷入怔愣,此时近距离看,这东西令他又恶心又恐惧,以致只想要逃避! 明明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接受神格也只是为了寻找爷爷的下落,现在这算什么? “非邑!” “不要喊我!” 深夜狠狠挠了下小木桌,如一支乌剑冲向那丈长的黑色藤蔓,带着白光的爪子猛地抓下。三道白色的抓痕便落在那藤蔓之上,却仅仅是将其打散了一些,然后又很快被汇聚在上空的黑雾所弥补。 不仅如此,上空的东西还源源不断的充入其中,这藤蔓之上竟然隐隐有出现白色斑块的模样! 非邑背对着大门,只听到那女人的尖叫夹杂某些不知名的咆哮,心跳在不断失控,突然,灶神缱绻温柔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所谓邪现,生于人类之邪念贪欲,伴随着信仰之力而游荡于天地,然信仰之力是神明的存在与神力之依赖,邪现则是神明义务清除并净化之物,二者生于同源,却为矛盾。” “邪现初始多沾染心灵有空隙的灵魂,并逐渐吞噬灵魂,致使地府不能回收;当邪现完全吞噬灵魂,变为邪灵之时,便开始为祸一方。” 非邑背对着他,耳边深夜的咆哮变得高亢起来,是他捏紧了双拳,“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我明明只是人类。”只是一个才继承神格的人类。 灶神也没有看他,而是看着狭窄的巷子中的战斗,看着逐渐不支的黑猫扯开嘴角。 “你有神格你就是神明,这是不容置喙的,而且,邪现的天敌只有神明,除了神力其他的力量对上他们收效甚微。”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般,巷子外突然传来了深夜凄厉的惨叫。 “喵!” 深夜本就有伤在身,再妖力对邪现的作用很小,别说解决,光是不让这些东西进门都已经是极限了。 “唔,灶……灶神大人,邪现快化目了,再拖下去恐会生变,请您出手吧。” “不行~”灶神翻过身来拉长了声音,身后的黑色藤蔓张牙舞爪的攻击他,结果一碰到他周身的神光便如水雾蒸发掉,“这只是邪现,按照天罚台的规定,除非地方神明完全无力解决并向我求助,我才会出手。” 这么做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灶神也不能轻易打破规定。 深夜侧躺在地上,肚子上才愈合的伤口已经裂开,更别说此刻他的身上还冒着诡异的、宛如邪现的黑气,令他深入火烧。 知道灶神无论如何是不会出手了,用神光帮他们守住屋子已经是最大的让步,只好用爪子勾住身边少年的裤脚。 “非邑,振作起来。”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在少年的脑海中,直击他的心脏,“以前你爷爷镇守庆神镇近千年,现在他让你继承了神格,就不要让他失望,嗯?” 但是不论深夜怎么劝说,少年依然站在厕所旁保持着背对外面世界的姿势,没有任何反应。 灶神微微眯了下眼睛,嗤笑了一声,“我是不知道明安那家伙是怎么把神格传给你的,不过显然是害了这一方城镇。” 说着便化作一道光消失不见,竟然就这样走了! 深夜看不到少年的表情,只是瞥见他捏紧的双拳后叹了口气,随后挣扎着站了起来。没有灶神的神光保护,这邪现的灵魂早已不惧,来到了门口。 不远处的引路使向后一跃站到了蓄水池上,淡定地扶了下眼镜。 灵魂出于本能的恐惧,一般不会靠近引路使,但是因为邪现前这个女人的执念在非邑身上,因此这团黑色的藤蔓的目标便只有一个。 “非邑等会我挡住邪现,你就快逃!” 现在非邑并不能好好反应深夜的话,因为女人的尖锐咆哮不断地冲击着他。 “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要忽略我?!” 生前体会不到做人的快乐,但是死后才发现阳世才是最美好的地方什么都可以吃、什么都可以感受,还能和亲人朋友说话聊天,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他们看着亲人朋友为了自己的死伤心,看着他们在失去自己后找到新的生活,觉得安慰的同时,心里的空虚也越来越深…… 随着她一嘶吼,身上半数地方被染黑。而且黑色的雾气砰的变得更凝练了,表面上的块块白斑化作了只有眼白的眼睛。 那引路使朝屋内说道“庆神镇土地神,若再不动手,邪灵现世就该有人祸了。” “你闭嘴!”谁知道深夜却是吼了一句,他能理解非邑现在的心情。 但他才说完就被藤鞭打中,撞在客厅后面的墙壁上。 然后便再也爬不起来,泊泊鲜血自他身下溢出。 “非……邑。” 但是屋内光线太暗了,因为那冲进来的邪现挡住了太阳光,他看不见少年的表情。 快逃…… 下一秒,灯亮了。 不,是庆神镇土地神的神光出现了。 只见非邑手持一根深褐色、顶端刻云纹的手杖,蓦地转身,在刺眼的白光下仿佛打高尔夫球一般将那一团飞舞的黑色藤蔓打飞了出去,伴随着咬牙切齿的声音。 “所以我说,你们只叫我上难道就没考虑过老子什么都不会吗?!” 驱邪要怎么做? 神器要怎么召唤? “好歹告诉老子要怎么做,好吗?!” 看着脸都被气红了的少年,去而复返顺带拎了个人回来的灶神,还有深夜、引路使等同时愣住了。 “……” “还有哇,我特么是个人类,人类懂不懂?”非邑深吸一口气,扛着手杖理直气壮,“都要吓死了好吗?总的给时间让我适应,就好比老鼠要去抓猫,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 听他一连串的吐槽加呵斥,还把自己比喻成老鼠,众神讷讷不言,深夜也只能以爪子遮脸。 怎么忘了这茬,这少年连净化攻击类神言之术都还没学过来着…… 这是个大乌龙。 不过,众人看着被白光束缚动弹不得的邪现,这孩子表现得非常好,从刚才灶神的神光上得到启发,将神力释放出来禁锢敌人,还隔绝了上空的邪念。 “啊呀,小邑你已经这么能干啦~” 这老不正经的语调,还有那啤酒肚和大肥手,俨然一副中年发福的模样,非邑很快就认出他来,张口喊道 “胖叔?你怎么来了?” 听他喊出了那个久违的称呼,不止是这胖胖的男人,就连深夜等都愣住了。 “你……你还记得我?!”他拔高了声音。 非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以前我和老头子住在老家的时候,胖叔不是经常来我们家?”所以还记得的话很奇怪? 灶神不敢置信地指着那男人,“这可是清河水神,你几年没见了怎还会记得?”也就是说这胖男人是不择不扣的神明! 好比明安,不过失踪了二十天,往日朝夕可见的人类便将他忘了个一干二净,更别说还好几年不见! 第十章 为神 胖叔本名观武,交易厅后面的清观武庙便是为他而建。他与前任土地神明安因某些过往而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因此来往非常频繁。 等等,他想起一个问题来。 “小邑啊,你现在才上初中?” “是啊,现在初三。” 两人边上还杵着一个邪现,两人就开始闲话家常。 “才初三?”观武有点疑惑,“唔,看我这记性,活久了就不怎么算日子。” 这倒是事实,灶神也没在意,恢复了缱绻的语调,“所以,这个邪现要怎么处理?” 方才以为这少年不顶用便去将庆神镇另一位神明叫了来,不曾想却是误会,现下这邪现的分配问题又出现了。 非邑正要说交给胖叔了,就见他摆了摆手,“小邑才上任,又是明安大人的孙子,我怎么也不能和他抢。” 抢?非邑咬着这个字儿,看着那黑黢黢的东西一脸无语,感情这玩意儿还是个宝? 他以为这些人在开玩笑,“算了吧,我如此谦虚的好学生,不跟你们抢。” 瞧他一脸认真样儿,众人这才想起,他恐怕不知道邪现的用处才会这样说。 观武挠了挠头,灰色衬衫和黑色裤子,再加上一双灰扑扑的皮鞋,使他看起来就像是隔壁家的大叔一般憨厚和蔼。 “小邑啊,净化这个邪现对你有好处,尤其是你才得到神格就更需要它了。” “没错,你现在很需要这些力量。”深夜也在脑海中劝他。 非邑听罢直接翻了个白眼,“关键是我特么不会啊!” 这些家伙要说几遍能记住,总拿自己早已觉得是理所当然的评判标准来告诉他应该这样那样做,到底有没有想过他现在完全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白? 就像是一个大学老师跑到幼儿园里来讲哲学数理、经史子集,谁懂? 少年看白痴似的眼光让其余几人纷纷噎住。 恰好这时,被困住的邪现开始挣扎,咆哮起来。非邑毕竟才开始为神,神力的运用很不熟练,现在无疑是就像是抓着一只不断挣扎的大鱼,眼看就要滑出去的感觉。 不得已之下,只能进行现场教学。 深夜因为受伤,被灶神给了个神言之术之后就安静的躺着了,这个任务就交给了另外两人。 “我的神言之术不适合他,清河水神你来吧。”灶神恢复了他悠哉哉地模样,随便加强一下那邪现的禁锢之后便凑到了深夜旁边,看着他双眼发光的模样,深夜开始炸毛。 观武点了点头,“呵呵,说得也是,那就我来吧。” 说着将少年拉到一边开始嘀嘀咕咕起来…… 深夜和灶神算是相识,但也止步于认识,虽然见面次数不少但深夜一向是能躲则躲,因为,这货是个绒毛控! 他在诸神天中有一个众神皆知的习惯只收毛皮顺滑且原形软萌的妖魅为神使。 “小深夜,你家老主顾已经不见了,你就跳槽来我这里嘛~”他治好了深夜肚子上的伤,又给他加了个净化术,然后才是肆无忌惮地撸,从头顶到尾巴尖,就连蛋蛋都没放过! 这等奇耻大辱,气得深夜一爪子飞了过去。 “苏吉利,你够了!” 一听这名字,灶神抽了抽嘴角,认真地说道“你最好唤吾髻也或者是隗ei 三声)。” 灶神被供奉之时,关于他的姓氏人间界有多种说法,而他最讨厌的就是‘苏吉利’,因此,逢人一唤此名便会纠正。 也正是深知他这个习惯,深夜借此转移了话题。 “收拾完后赶紧回去,现在非邑尚且年轻,不适合和你们搅在一起。” 他的语气也不说多刻薄,听来总有些嫌弃的意味。 灶神一把将他抓在膝上,肚皮朝上摊开,摆平,撸,一气呵成。 “瞧你说的,我等大神来指点这少年,似还有害处不成?” 深夜反抗不了,一双异瞳白了他一眼,“害处大了去了。”原因倒也没说,只是任命的由他‘凌虐’好不凄惨。 “罢了,你不来我的神庙我也不强求。”即使被打断了,他的执念已深三句话不离挖墙脚,“待这邪现净化完毕,我便离开。” 莫说他那桃花眼竟带两分凄楚好不令人罪恶深重。 深夜耷拉着脑袋,倒看这门外,被白光弄得双眼晶亮,道“那你现在可以走了。” 啊?灶神抬起了头,刚好看见邪现被净化术打中如微风消散的场景,立时目瞪口呆,难道是他撸猫太过痴迷而忘了时间,怎如此快? 看看另一边观武和引路使同样惊讶的眼神,确信是这少年的问题。 “莫不是你以前教过他神言之术?”他将目光放在翻身的深夜身上。 “我哪里会教他?”深夜慢慢梳理自己被揉乱的毛,“不过是最低级的‘去邪’而已,有多难学?” 又添了两下,忽的想起什么来似的,说道“大概因为他是个学霸?脑子好使。” ‘学霸’非邑转过头来,为什么这话从深夜口中说出来就带着嫌弃的味道呢?当目光触及灶神未戴神格的面容时,神色微妙起来。 这个俊美无双的帅大叔真的是方才那个作壁上观、冷言冷语的灶神吗? 古语有言“灶神,其状如美女,着赤衣……”或者“灶神名隗,状如美女……” 看他一个眼神便带缱绻笑意的模样,还有棱角分明的下巴颏,非邑有些不解难道古代的美女都是这种邪气又风流的长相? 而且,他现在就像流氓一般在不断地‘轻薄’深夜。 正要说什么,一团拳头大小的白光飞到他的面前,莫名的吸引着他,不,是身体深处在渴望着,是神格。 “这是什么?”竟然能让神格有反应。 他不禁伸手碰了碰,却发现那团光仿佛是碰到海绵的水一般,被吸进身体里了! “啊啊啊~跑进去了!” 深夜都是已经适应这少年咋呼的性子,另外几人就没这么淡定了,均是被吓了一跳。 “邑娃子,大早上你吼啥子?!”楼上传来了大叔不满的声音。 灶神的桃花眼抽了抽,“连隔音术都罩不住,你嫌刚到手的信仰之力多了?” 原来刚才这么吵闹都是因为他施了隔音术才没有扰民,不过这小子的胆子也太小了,刚刚大吼竟然都带上了神力以致穿了出去。 “所以勒个到底是啥子嘛?!” “说通用语!”灶神终于保持不住他温柔多情的表情了。 “呵呵,他的意思是问刚才的光到底是什么。”同为庆神镇神明的观武表示听起来非常亲切。 结果最后解释的人却是那位引路使,戴着眼镜的他看起来非常专业。 “邪念与信仰都生于人心,前者化为邪念,后者供奉神明,但实际上二者同源,因此邪现被净化之后便能如信仰之力一般为神明所吸收,转为神力。” 原来如此,非邑点了点头,忽然问道“既然这东西这么好,灶神为什么不抢?”胖叔让给他是情分,但是灶神跟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按理说不用让着他。 这个问题似乎有点敏感,所有人都同时沉默,而后深夜嗤笑一声“这是有原因的,你以后自会知晓。” 恢复神智的女人打算了他们的谈话,“你竟……竟然是神明?” 打量的时候,她显得非常惊讶,这少年不管怎么看都是人类! 非邑点头,“我还是个新手。” 这时,引路使走了过来,女人没有再逃,而是神色戚惶的看着他,想要求救,却因为少年的身份开不了口,最后竟然微笑道 “是吗?吓到你了真是抱歉呢,如果……” 随着戴眼镜的黑袍青年一拍小字,她的身后出现了地狱之门,逐渐被吞噬。 非邑此时不知道应该怎样来形容她的神情,最后关头握住她的手,怎么说呢灵魂的手有一种微凉的、仿佛是水一般的感觉。 此时女人只剩下这只手还在人间界,颤抖了一下。 地狱之门关上了。 非邑呆愣的看着自己的手,刚才被女人的神色所感,脑子发热握了上去,全然忘记自己怕鬼的性子,此时想来,这些鬼,不,灵魂并非是令人恐怖的东西。 “我刚刚是不是应该说点啥子?” 近距离接触之后,他似有所感不管是现在这个女人,还是以前小时候遇到的那些逗他的灵魂,之所以会这样,大概就是因为寂寞吧…… 因为寂寞和不甘而恶作剧,因为寂寞和不甘而怨恨,然后邪现,被神明驱邪之后回归地府,再一世为人,再次信仰着神明。 如此轮回循环,一直保持着不变的神明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不必与他们牵扯太深,须知,人是轮回,与神明终非一个世界。” 非邑认真地反驳了这名引路使,“那你说我算是什么?” 这少年确实是天地独一份儿了。 “你只是个例,而且在你死后脱离肉身,便会完全斩断与人间界的联系。”灶神看着有一种疏离感的少年笑眯眯地打击道,结果不一不留神让深夜溜了。 于是,接下来就上演了一场神明捉猫游戏。 非邑看着不惜召唤出神格也要抓住深夜的灶神,将口中那句还有好多年咽了回去。 引路使走了,深夜和观武两人就坐在小凳子上看灶神从天上撵到厕所,从后山追到外面大街。 最后深夜索性跳到非邑腿上,耷拉着爪子歇气。 “小深夜~跑不动了吧?嘿嘿~”猥琐至极。 深夜悠闲地甩了甩尾巴,“交给你了?” “辛苦你把他引回来了。” 温润的男音将非邑吓了一跳,转头一看,不知何时身边已经站了一只身形修长、尾尖带蓝的白狐狸! 谁知灶神却是瞬间怂了,“小……小雪,你怎么来了?”边说边寻找退路。 见他这模样,非邑也是无语,这货的反差有点大,小声地问深夜这狐狸的身份。 “灶神的第一神使。” 苍雪域走过来,对这位少年神明鞠了一躬,“我家大人给您带来诸多不便,万分抱歉。” 非邑觉得,眼前这有狼犬大小的狐狸比灶神像个神明。 恰好这时灶神脚底抹油打算留,惊人的一幕出现了这狐狸身后忽的冒出另外两根尾巴来,将自己大人冻成了雪人,朝这边目瞪口呆的非邑点了点头,而后带着冰坨化作流光消失不见。 深夜点了点头,颇有些解气的味道“三尾,看苍雪域的怒气程度,灶神回去应当不好过。” 非邑“……”这都算是什么。 不过,心底却是多出了一些想法来。 第十一章 再往诸神天 苍雪域走了之后,非邑因为他留下的寒气很是冷了一阵。 “这货堪比大空调啊~阿嚏!” “苍雪域的本体是冰霜九尾狐,乃是妖族中的强大族群,天生就会冰系法术,何况他还因自己的身世特殊而血统极高。”深夜不知从哪里叼来一把梳毛专用的刷子,丢给非邑,示意给他梳毛。 尽管是在养神使,但还是逃不过铲屎官的职责,非邑认命的拿起梳子,问道“听起来很厉害,他怎么就做了灶神的神使?” 成为神使的妖族都是因为难以修炼而与神明缔结契约,以求分享香火,听深夜的意思,那苍雪域似乎根本用不着这样做啊。 说起这个连胖叔都哭笑不得,大概是为了和久久不见的少年有话题聊天,便接过话头。 “那是因为当时苍雪域年幼,贪玩儿跑出自家结界,被灶神用一个果子给诱拐了。”这在诸神天中还是一大传奇事件。 深夜对这个话题也很有兴趣,颇为幸灾乐祸,“当时苍雪域走丢,冰霜九尾狐族很是闹了一番,灶神说什么也不愿解除契约,还是几位大神出面才平息此事,最重要的是苍雪域自己不愿意回去,因此才不了了之。” 因为得来不易,灶神对小狐狸宝贝得不行,但养着养着就开始‘自食恶果’了。 “呵呵,灶神性子轻浮乱来,却养出一个专门治他的神使,千年来还没有解除契约也是一大奇迹。” 深夜被非邑梳毛的梳得都快要融化了,喉头发出咕噜声,看了眼观武舔了舔嘴说道 “你也差不多,净养些吃的。” 观武抽了抽嘴角,“也就只有你会这么想。” 正说着,清脆的童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大人,清河上游的神庙中有愿望签出现了,您快回去吧!” 只见一个身穿红色带着金色鱼鳞纹路衣服的小男孩儿从巷子后面跑了过来,打着赤脚,本该是耳朵的地方长着红色带金线的腮,语气中含着难以掩饰的喜悦。 这小正太甫一出现,深夜的双眼叮的亮了,大鱼!后脚一蹬,啊呜一口咬在那细细的小胳膊上。 “啊啊——有猫啊!” 看着上蹿下跳的小孩儿,非邑明白过来刚才深夜口中的‘吃的’是什么意思,忽然感觉有些丢脸,一把将他掐回来。 红离缩在自家大人身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呜呜~我就说让小蟹小霞他们来了,好歹有钳子,可是他们说这老黑猫皮厚夹不动……” 听语气大概经常遭遇深夜的毛嘴。 “抱歉。”非邑连忙抱着深夜远离一点,看着小孩儿的人形,多半就是鲤鱼,至于什么小霞小蟹,八九不离十也是河鲜。 “胖叔,他是你的神使?” “呵呵,这是红离,如今清河不比从前,大家修炼都有些困难,因此我便收养了他们。”说着站了起来,“我得去处理祈愿,就先回去了。” 非邑想起今天也要去诸神天,就让胖叔等着一起,关上门后一同往后面的神庙走去,不过五十米的路程,红离全程扒着自家大人紧防深夜。 来到第三条巷子对着的地方,一道一米宽的小巷子打通回字形建筑,穿向后面的小山。年代的原因白石灰巷子有些发黄脱落,摸来刺手,显得有些昏暗,尽头处的小门上书清观武庙。 上初中后他和爷爷就住到了这里,只是每月初一十五贩卖香烛纸钱,却不知道这里竟是这么个名字,更不知道此处原是供奉胖叔的神庙。 “你小子,昨天上学的时候踩了我的神庙是不是?” “我赶时间哩嘛。” 入得这里,因为有一个塑料棚子,越发显得阴暗了。 左边乃是焚烧纸钱的石炉,圆滚滚的肚子和长长的烟囱。入口稍右的地方,也就是学校围墙和山壁的交界处是一尊度了金漆的佛道泥塑一米多一点,手拄法杖,眉心点朱,饱满面颊带着婴儿的纯真,笑意盈盈正是地藏。 再往右就是水泥板搭建的两层台子,一米五深,丈宽,上层为塑像,下层为祭坛。 据说已经是百年老庙,地面因积水和泥土浆在一起滑腻而黏脚;这放置塑像的台子也积了很多灰尘,即使有人打扫也掩饰不了那坑坑洼洼的岁月痕迹;更别说头顶那已经倾斜严重生满青苔的塑料棚子。 当看到这座神庙的主要供奉对象观武大圣与他的随从的时候,非邑觉得心头多有微妙。 看那身披黄布、目光如炬、身形伟岸的‘观武大圣’塑像,再看身边的胖叔的体型……感叹一声果然都是凭想象塑造的。 这神庙的最右边,米多见方的石窟中,则是他爷爷的神庙。 上次没仔细看,这一次才发现土地爷爷旁边还有土地婆婆的塑像,非邑挠了挠头,“我没得婆婆啊?” 胖叔解释道“到底是信仰而已,不管是人们口中的土地婆还是土地爷终究是土地神,因此只有你爷爷一个,就像灶神,他实际上并没有如神话传说中的那般有一个妻子。” “诶?!那这样的话那些一对儿一对儿的神明实际上都是单个的?” “也不是全部。”深夜站在他的肩头说道“至少牛郎和织女真的是一对儿,不过现在的这两位嘛……总之,你慢慢了解吧。” 非邑看了看,按照这边的供奉习俗,初一十五庙会将近,神像都被披上了黄布,看起来莫名有神秘的感觉。 看着胖叔在他的神庙前开了一道水一般的光束,走进去消失不见。非邑也开始照做,不过他的入口就是一道白色的光圈。 等来到了诸神天的住所中,忽的一拍脑袋。 “哎呀,忘了问胖叔有关爷爷的事情了!” 深夜跳到地上,“问什么?” “他和爷爷很熟,应该知道一些事情。” “你问我也一样,他诞神的时候我已经来到庆神镇了。” 也就是说,有的事情他比观武更清楚。 “小时候他就常跟我说‘我与你爷爷关系颇深’之类的话,按理说他们是神明,到底是为什么认识的呢?” 听他说小时候,深夜意外地看着他,“你记得倒清楚,此事还要从千年前青河大水说起” 本以为接下来应该是长篇大论,非邑都已经拿出听数学课的架势了,他就说了一句话 “总之,如果不是你爷爷带头祭祀清河,观武就不会出现。” 两人无语地对视着。 “……完了?” “还不够简单明了?”深夜觉得自己一句话就概括了两人为何关系颇深,很是厉害。 “过于简洁了。”非邑想了想,“我以为会是可歌可泣的传说故事。” 深夜白了他一眼,悠哉哉地舔爪子,“是可歌可泣的,不过千年前的细节,我哪里记得?” 非邑告诉自己,不跟猫计较。 然后两人开始大眼瞪小眼,不知道做什么。 “所以,那颗草叫你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草……不等非邑说他,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便从天际传了过来 “你刚刚说谁是草?!” 花铃大有如果他敢应一句就要把这猫拔光毛的架势。 但是深夜丝毫不惧,蹲在香案上歪着脑袋,“我知道你不好意思承认真身,不必逞强。” 非邑“……” 然后他就盘腿坐在香案后的石台上,看他们掐架,挺有趣的。别看深夜只是一只猫,竟然不落下风,看起来完全不似之前对付邪现时的局促。 他身形灵巧,四足在地上一点便跃起犹如弹簧。 花铃也非常惊讶,虽然她没有使用全力,但这黑猫也躲得太轻松了! “分明只是区区地方神的神使,为何……” “你打不过我的。”深夜跃回香案,抬起后爪掏了掏耳后,“作为雌性这样太不可爱了。” 花铃那个气呀,正要冲上去,被一道声音唤住。 “花铃,为何动怒?” “大人!”花铃听声二话不说转身单膝跪下,“您为何亲自来了?” “方才灶神现身,我需得走上一趟。” 看着这位不知身份的神明,非邑心里疑惑,以他的脑袋无论如何也参不透为何灶神来了他也要来一趟。 接着,只见这位带着金色面具的神明指尖一点,一个直径一丈的光阵便出现了,见少年神色惊异,他还解释道 “这是传送阵,你以后会学习的。” 说着示意他站上去。 非邑看了看深夜,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这位神明来了之后这货老实了许多。 虽然听名字已经大概了解了传送阵的用途,但是当金光闪过,眼前瞬间环境大变之时,非邑还是惊奇地瞪大了眼睛。 触目是方砖青石铺就街道,青瓦屋檐的阴影下下,还有点点青苔,街道边虬结的大树恣意生长。 这街道倒说不上朴素,因着棕黄的雕花矩形门窗还有那红艳艳的灯笼,大有神话传说中的妖怪小镇的感觉。只是,这天上祥云流动,仙鹤飞舞在彩虹间,远处高山上白练碧水,这分明是神明的集市无疑! 来到此处后,深夜有些惊讶,“文渊神域?” 却原来,诸神天中的城镇并不似人间界那般唤作城,而以神域称之,极为贴切。 “这个神域很特殊?”非邑问道。 谁知深夜随后便用微妙的眼神看着他“因为这里有一处机构,所以特殊。” 此时他们已经来到一处山崖下某处,一栋灰扑扑的、但是看起来非常宏伟的建筑前,门上书有三个大字 育神院! 第十二章 育神院 育神院,顾名思义总的说来就是教育新生神明的地方,比如说各种神言之术、比如说诸神天的规则,有关为神的教导都是由这里来执行的。 “也就是说,这里是诸神天的初教学校?”非邑绕着大门前的丑兮兮的石头走了一圈,感觉有点奇妙。 忽然,他僵住了,一转头就见深夜以微妙的眼神看着他。 少年口中憋出一个字来靠! “难道我还要在这里学习?!” “那是自然。”花铃开始幸灾乐祸,“不然谁教你神言之术?” “不是还有那只蠢猫?”说完就挨了一爪子。 “我乃是神使,并不会什么神言之术。” 非邑“……”好想拆穿这货装傻充愣的外皮。 “所有新生神明都需在此学习。” 这位不知姓名的神明一句话便定了他的去留,非邑只得跟着进去。 育神院背靠文渊山而建,在这笔直绵长的青山下丝毫不见渺小之色。 门前一条蜿蜒大河,宛如古时候的护城河一般。它的院门建筑无疑也像是古城的入口叫不上名字的青灰石头为基,辅以浅棕色、深棕色木料的建筑风格,颜色倒是朴素,却因着体积和面积给人巍峨之感。 入口乃是四角瞭望台式的建筑,一扇丈高的拱形大门;两边蔓延开去的五米高墙沿着蜿蜒的河岸一眼望不到头。 非邑往大门里伸长了脖子看,黑黢黢一片,不由得啧舌,这育神院似乎大得有点吓人。 正想着,那位神明已经带头往里面走去。非邑只得跟上,心里却是在吐槽想他在人间界的时候为了拿奖学金努力啃书就算了,结果成神了依然要读书,一把辛酸泪真是擦都擦不干。 方才看这大门似乎又深又长,结果走了不到十步,眼前豁然开朗。 触目是荒凉野外,乱石铺地,一片茂盛的狗尾巴草随风飘摇,毛茸茸一片晃个不停逗得深夜爪子直犯痒,转头一看,某人已经呆若木鸡。 非邑回头看了看身后,确实是从那宏伟庄严的高墙大门走进来的。 “这里,是育神院?” 当看到那人点头之后,非邑抽了抽嘴角,“那要怎么去内部?” “我以为你要说‘难道就要在这个野外上课’。”花铃似乎很喜欢戏耍他。 非邑翻了个白眼,不想说话他,的智商看起来就那么低下吗? 这时,他们的面前忽的出现了一个光圈,而后一个头戴棕色布巾,手持竹简的男人走了出来,朝那位神明拱手行礼。 不过与其说是行礼,不如说是问候。 非邑没有和其他人一样避开这个礼,因为他的目光一直放在来人的山羊胡须上,面容清瘦,双目睿智,这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大儒。 “长余大人,这边请。” 他说话了,不卑不亢,还非常儒雅,教书先生的身份跑不了了。 “有劳清竹先生了。” 诶?等等,非邑反应过来,看着那个戴着金色面具的神明,原来他叫长余啊。愣神间,深夜已经在脑海里叫他。 “还不跟上?” “哦哦……” 瞟了眼颠颠跟上的少年,深夜打了个哈欠,这么蠢,要怎么办哟…… 原来,育神院就在这片荒凉原野的正上方——由几座不规则的浮岛组成。 清竹大概是已经知晓了他们的来意,一路上有意地为他们介绍。 “那处为藏书室,收录百科古籍与诸神天大部分通用神言之术。”众人脚踩祥云,随着清竹细长的手指看去,只见一公里开外一座仿若倒置圆锥的小岛,隐约可见一栋八角玲珑塔模样的建筑。 “那处乃是演武场。” 视线一转,一座仿若卧犬模样的小岛,犬尾处为一座小山丘,犬头乃是平地。 此外,育神院中还有著文岛、清修处等浮岛,岛与岛之间有以云栈桥相连的,也有干脆分隔很远的。浮云多时犹如仙境,或大方示于人前,隐隐可闻鸟音泉声,不知是清竹身上的文人气息还是他手中竹简的原因,非邑总觉得这里有一股古代学堂的感觉。 当踏上著文岛的时候,只见一间深褐色建筑静静地伫立在古树阴凉中,那颗老树垂下许多根须,树干早已不复笔直,虬结粗壮。非邑抬头数了数,嗯,有不下二十个鸟窝,那鸟还非常肥。 这栋青灰石头为基,深褐色带黑色纹理木头为主的建筑看起来非常老旧,踏进尺高的门槛,一股书香门第之感扑面而来。 院中左为荷花池,右为梅园竹墙,沿着中间的青石板路走进屋子内后,非邑被正对门的顶住屋顶的书架吓了一跳,还有好些书放不下了被整齐的码在地上 而这面书墙就是清竹办公桌的背景。 好吓人有没有,非邑悄悄打量着,屋子左边为矮榻,置有一把古琴,右为……书墙,啊,还有矮榻和棋盘。 正想着要不要逃走的时候,听到了清竹略带惊讶的声音。 “您确定要将此子放入天字班?” “嗯,他之神力应当如此。”长余坐在堂中右首的位置,语气淡然。 听他二人短短的对话,非邑察觉到那什么天字班似乎有点特殊,应该说非常好,以他多年的读书经验来看,一般越好的班作业就越难越多,当即说道 “那个,以我的资质似乎并不适合天字班,就不必为我特殊对待了,吧?” 谁知这句话不知道戳到了清竹的哪个萌点,竟然欣慰地点了点头,“小小年纪,便知谦虚,孺子可教~” 非邑“……”他不是求夸奖的意思! 最后非邑还是去了不知深浅的天字班,欲哭无泪之时,为他安排一切的神明却已经要离开了。 不管此人到底有何目的,到底是好是坏,毕竟为他做了这么多。 “虽然不知道您的身份,不过这段时间以来还是麻烦了,以后若是有机会,我一定会还您这个人情的。” 少年说着还郑重地朝他鞠了一躬。 引得身边的人都惊讶非常。 深夜直接一爪子飞过去,“你是神明,他也是神明,不必朝他鞠躬。” “啧,我是以人类的身份表示感谢哩!行不?” “哼!”深夜在他的肩头磨了磨爪子,别过头去不管他。 此时长余已经离去,清竹带着一人一猫往另一个岛走去。 第十三章 天字班 清竹人如其名,以非邑的眼光来看,他的年纪真的不大,却留着一撮山羊胡须。见他未佩戴神格而能招来祥云,便猜到其身份恐怕是神使而非神明,不过他暂时没有这个好奇心去问他从属于谁。 “我们此时将往之处名为清修处,乃是尔等新生神明主要的学习之地,以后上学便直接来此处。”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目的地——一座长满狗尾巴草、长满丛丛不知名白色小花的浮岛地上不甚平坦,乱石散落,在远处有一片小树林,能听见鸟类拍动翅膀的声音。 唯一能使这座岛和“清修处”三个字沾边儿的就只有那块看起来非常醒目的大石头,两米高、需三人合抱的身体上书写着清修处三个行楷红字。 非邑落地之后,清竹并不打算久留“若是有要紧事,可来著文岛找我。” 言外之意,没什么大事就别去烦他,看着卷不离手的男人,非邑笑嘻嘻地点点头,“劳烦先生了。” 少年坦率地露出面容来,笑得真心实意,清竹暗叹一声心境清明之后飞身离去。 非邑看着他的背影,忽的叹了口气,话说今天还是周六来着,他怎么就又来上课了呢? 忽的,头顶传来了一道少女的怒喝声“卧槽你个土包子,离老娘远点!信不信打断你的第三条腿?!” 一人一猫同时黑线,当今世上,敢放出如此豪言壮语的女子当真少见。 一朵丈宽的祥云落在不远处,缓缓消散之后先是露出一个带着黑框眼镜、身材瘦削的少年人来,面容白皙,嘴角紧抿,穿着白衬衫、棕色长裤,一副清秀文气的模样。此时他看起来有些气恼,一手扶着眼镜,一手抱着书本,道 “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暴龙?” “艹!死牛你骂谁呢?!” 这一声‘艹’铿锵有力,爆发力十足,声音却是娇俏清脆,人如其声,娇小玲珑。 不过,非邑仔细看了看,还别说,不到米五的身材确实凹凸有致,牛仔超短裤以下的双腿白皙匀称;尤其是胸前的波涛远超这个年龄段的汹涌啊,明明是及臀的t恤,前摆愣是让她撑的翘了起来。 这女孩儿不止身材小小的,脸也小小的,巴掌盖上去都嫌大,这就衬得一双画眉眼越发有神,樱桃小嘴略带粉红。尤其是她的肌肤,白到让人能清晰看见她下颌处的淡青血管。 “非邑,估计也就这雌性的身高能让你找到身为男人的尊严。” 深夜在他脑海中说了一句,非邑气了个仰倒,变着法儿说他矮呢? 两人正想着要不要去打招呼,那少年喊出了一个名字让两人同时愣住。 “织女,别以为你是我未来妻子我就会让着你!” “哎哟,牛郎哥哥你可千万别!”少女说着后退两步,摆出打架的姿势来,“上课前再打一架,正合我意!” 非邑、深夜“……” 这俩货竟然是牛郎织女! 牛郎织女在人间界的传说中无疑是模范夫妻的代表,外表什么的暂且不说,这两人的关系怎么看都有问题吧? 等等,非邑忽然僵住,这两人的年龄是不是有点不对? 正懵逼的时候,另一道妩媚而婉转的声音传了过来,“我说你们两个啊,一大早就开始打架,不睡美容觉的吗?” 不待非邑转头,一只纤纤玉手便搭上了他的肩膀,眼角所及,如玉凝脂的肌肤、柔若无骨,光是一只手便让人联想翩翩。 忽的,微热的气息靠近了耳边,一个机灵蹿起,头皮发麻。 “这位小哥哥……” 非邑想着要不要转头,直面作为男人而言显得非常巨大的考验。 “你可真黑啊~” 专心扑狗尾巴草的深夜同情的看了宛如被九天雷霆咔咔打中的少年,果然,神明佩戴神格是非常有必要的,比如遮遮丑什么的。 可怜见的,感慨一声之后,他又投入在这无边无际的狗尾巴草中,这边一爪子,那边打个滚,好不惬意。 “不过你的皮肤可真好,告诉本小姐,平时都怎么保养的?” 万念俱灰之际,非邑感觉下巴被人捏住,被迫转过头去对上一张光洁白皙、清冷如月的眉眼面容。 可就是这么漂亮的少女,方才竟然恶语中伤他的少男心! “嫦娥,你怎么才来?”织女蹦蹦跳跳的跑过来,“我正愁找不到人干架。” “乖宝贝儿,你这样会被这代牛郎嫌弃的。”身着吊带红色长裙的嫦娥用手指抵住织女的额头,说完不管抗议的少女,盯住面前这黑瘦的少年,“所以,你的保养方法到底是什么?” 嫦娥?这丫头片子是嫦娥,非邑眨了眨眼睛,双手一摊 “抱歉,我的保养方法保密。” 嫦娥那对秀致的弯眉微微蹙起,似是在审视他话中的真假,捏着他下巴的手指慢慢摩挲着,这肌肤真的,非常细腻! “真的不能说?” “看我心情。” 非邑笑眯了眼睛,保养肌肤是什么鬼?他只知道保养人字拖。 织女和牛郎这才发现原来还有一个人在这里,立时将目光放在他身上,打量了半晌,没有猜到他的身份。 “你小子是谁?” 娇小的少女站在尺高的石头上,一把拎过这人的衣服,啪一声蹦了两颗扣子。 “哎哎,莫扯莫扯,我就两件外出的衣服,坏了你赔哟!” 非邑一急就飚方言,让另外三人一脸懵逼。 看他一边肉疼的找扣子,一边念叨一颗扣子五毛钱,一斤小白菜三毛钱,两颗扣子可以吃三斤小白菜了…… 这是他们所未曾见过的场景,一时间都有些新奇。 “你这家伙真有趣!”织女围着他团团转,大概是因为没有人和她打架,就帮着一起找扣子。 牛郎手捧一本书,通过此事很快就猜到了这少年的身份。 “你就是传说中那个以人类之身继承神格的庆神镇土地神。” 另外两个少女同时惊讶地看着因为找到扣子而兴奋的家伙,难怪这人周身的气息和他们略有不同,原来并非信仰凝成的身躯! 非邑回过神来,发现他们都在看自己,便吐了口气,笑道“我叫非邑,是新任庆神镇土地神,今天正式来育神院学习。” 他丝毫不为刚才的作为感到羞涩或是懊恼,也不为刚才被人那样对待而郁闷气愤,直率得让人生不出恶意,即使他现在正和他们站在一起。 “我想,我们应该都不需要自我介绍了吧?” 嫦娥笑盈盈的,又要来搭他的肩,却被躲开了。 “不过出于礼貌,姑且自我介绍一番。”牛郎有着和传说中放牛小子完全不同的涵养与气势。 三人接着简单地介绍了自己。 非邑看了看这三位外貌出众且带着不自觉的傲气的年轻神明,心中隐隐觉得发现了什么,却又抓不住头绪。 “是清竹老师带你来这里的?”织女最为豪爽,很快就和他打成一片,四人一边朝小树林的方向走,一边聊了起来。 “是的。” 非邑看着那三人别有深意的眼神,“有什么问题吗?” “不,你能来到这里,应当就是那位大人的安排。”牛郎语气笃定。 “天字班就我们几个?” 通过刚才的闲聊,非邑发现原来自己是插班生,这几人早就上了好几节课。 “还有一个,不过现在不知道去哪里睡觉了。” 正说着,不远处忽然传来了愤怒的喵喵声,还有细微的铃铛声。 深夜?非邑愣住,不,还有另外一道略清亮些的猫叫。 一道乌黑的身影蓦地冲了过来,扒着他的腿蹭蹭爬上肩头。 “深夜怎么了?” 黑猫不理他,细长的尾巴有节奏的扫动着,一双异瞳警戒的盯着不远处。 “来了。” “什么来了?” 非邑伸长了脖子去看,遍布是招摇的狗尾巴,不见人影,忽的金光一闪,面前一米高的石头上便多了一团金色毛球。 “有本事别跑。” “这叫战略撤退。”深夜不服输。 确实是少年人低沉但是清亮的声音,感觉就像是没睡醒,但是非常地冷静且平缓。 但,非邑认真地打量着他——一只和深夜差不多大小的纯金色猫咪,要说那里特殊的话,就是脸上的几道红色花纹、脖子上的红绸金铃铛,还有白色绒毛肚皮上的金色铜钱花纹。 “小铃铛,被吵醒了吗?”嫦娥大概是深知他的起床气,连忙走过去顺毛。 “不知哪里来的黑煤球,挠了我的尾巴。” 非邑瞧了瞧某只黑猫的爪上还残留着的金色毛发,不用多说,一定是这货挠狗尾巴草没注意惹了祸。 “是我的神使的错,我代他向你道歉。”说着还朝这只猫鞠了一躬。 谁知立刻就挨到深夜的爪子,“蠢货,说过很多次了,你是神明不能朝其他神明示弱!” 但是非邑的关注点显然不在这里,指着那金色的毛球说道“他是神明?!” “介绍一下。”嫦娥将金色大猫捧起来放在胸口,“这是财神招财猫,大名招徕,小名铃铛。” 第十四章 神之源 “这……这只猫是神明?!” 非邑不敢置信地看着趴在嫦娥胸口上、正不懂风情地打哈欠的金色毛球,不管怎么看都是和普通家猫没区别,当然,身上的花纹除外。 “让我来说明吧。”牛郎走上前来,一副老学究的架势,“在传统的财神体系中,受到供奉的包括关二爷和赵公明,此二位还兼有门神的供奉。而招财猫,也就是嫦娥口中的小铃铛因为近年来受到的供奉和信仰越来越多,神鉴承认其财神招徕之名而封神。” 招财猫吗?非邑瞥了看那金灿灿的一坨,还别说真像金子啊,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似乎在很多的店铺中都曾见到过这货,手捧元宝,正对着大门招摇手臂。 “可他为什么是猫的形态?” 不待牛郎回答,另一道声音说道 “因为猫的形态比较轻盈。” 金光闪过,嫦娥胸口上的猫变成了一个金灿灿的少年。 他一头金色长发、身着白色带金色铜钱花纹的广袖长袍,束金腰带,一张大眼红唇的娃娃脸,此时一副睡相挂在嫦娥肩上。 “招徕,别怪我没提醒,你现在是人形,还是男的。” 招徕瞌睡顿时飞走,不待他反应,一只纤纤玉手已经将他扇飞。 “臭男人,理我远点!” 金发少年无奈地爬了起来,神色意外的平静,淡定地拍了拍灰,“我不会道歉的,因为刚才是你自己抱住我的。” “那就给我好好保持毛球的形态!” 作为插班生,且还是第一次报到,非邑收到的信息多得有点消化不了,最后只能总结一句人间界的传说和诸神天中居住的神明完全是不同的存在!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传说中嫦娥偷吃了丈夫后羿的仙药而飞入月宫,从此过上了孤独苦寒的生活。然而实际上嫦娥并不生活在月亮上,而且她根本就没有名为后羿的丈夫! 不仅如此,代表着爱情的神明嫦娥有两个极为著名的习惯护肤以及排在其次的讨厌男人。 而神州大陆每年都会举办的七夕节所纪念的牛郎织女两位神明,虽然因为象征着坚贞不渝的爱而广受供奉,但实际上这两位完全就是一对冤家,甚至说不上是一对儿。织女不贤惠温柔、牛郎也不是乡野村夫。 而招财猫作为新生代神明虽然没有关于他的传说,不过据牛郎科普,这货是极少数拥有两种形态的神明…… 当捋清这个世界的现实之后,从人间界过来的非邑仿佛是被雷劈中的雕像,好难以接受! “你这是什么表情?!” 织女有些不满。 非邑看着她开始撸袖子的动作,实际上是在找借口打架的吧,连忙说道“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大家和人间界传说中的完全不一样。” “这是当然的咯~” 忽然,耳边响起了温柔缱绻的声音,非邑冷不丁打了个激灵,这种好熟悉的欠扁的感觉。 一转头,果不其然是今早上才见过的灶神! “为什么是当然的?” 灶神脸上的面具消失不见,露出他英俊的脸来,状似无奈地说道 “没办法,谁让这是我职责所在呢,就为你这插班生补补课吧,这要从上古时代,人类衍生之初说起。” 非邑本以为灶神只是打算随口胡诌几句,没想到他却一本正经地坐在石头上,不只从哪里找来了一些透明的书籍图画,引经据典的开始科普。 ‘世界之初实生于混沌之源。混沌有感而生灵,长世界初始之树,而树育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圣灵镇四极,天地始成。后有天地灵兽,灵兽容血脉于泥人,称兽裔之民……盘古断两域,女娲复造人。’ 摆在非邑面前的是一本泛着白光的半透明书鉴,大约三指厚,十五公分宽,一尺长,总给人一种翻不完的感觉。 上面那段话便是出自扉页。 “此书名为神鉴,我们以后要学习的就是它的第一章内容,《神之源》。” 听灶神笑意盈盈的说完后,非邑才反应过来这位原来是他们的老师! “那么我现在来正式解答你刚才的问题。” 古代人们在自然面前无力而无知,随时都会被天灾人祸夺走性命,无法看透很多自然现象的本质。 人心都有着逃避现实的弱点,因此人们开始祈祷并相信着会有超脱自然之力的存在来为他们消除祸患,来解释未知的一切。 神明,便是因此而诞生。 这个因果体系由两种,一种是信仰——供奉——诞神;一种是传说——信仰——供奉——诞神。信仰为心之力,供奉乃身之行,因此供奉这一环节在信仰达到一定强度之后是可以省略的。 其实就是精神支持而物质支持的区别吧,非邑撇了撇嘴,还说得多高深。 “诸神天中大部分是第二种原因成神,除了某一些。” “比如?” “比如那些脱离肉身而成神的家伙,释迦牟尼割肉喂鹰、孔圣人弟子三千、神农尝百草这些都是真实的,因为他们都是在人间界真实存在过的。而相比较之下,不管是嫦娥奔月还是牛郎织女鹊桥相会,这些都只是编造的传说,并不是事实,所以他们与传说完全不符。” 也就是说,成神一般都是这两种原因一种是生前受到尊敬和信仰,死后受到供奉而成为了神明,比方说文圣人孔夫子;还有一种是因为民间传说而受到供奉成神,之前根本就不存在,比如眼前的几位,所以他们完全与传说不同。 “但不管和传说相差有多大,这诸神天中千千万神明有一点是绝对不会改变的,那就是他们的存在绝不能违背身上所承载的信仰。” 比方说即使牛郎织女并不相爱,但他们的存在便是象征着坚贞不渝的爱,因此不论如何也不能忽视那些乞求姻缘的愿望,嫦娥作为爱神亦然。 “而你非邑。”灶神忽的指着他的鼻子说道“作为一方土地神,其存在便是为了保护一方安稳,绝不能临阵退缩!” 想起今早上的作为,非邑心虚的转移了视线,总有一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前途无光啊~ 讲到这里,灶神呼的松了口气,看向身旁某处讨好的笑了“小雪儿,我讲得这么认真可不可以歇一会儿啊~” “一炷香的时间。” 耳朵尖、尾巴尖带蓝色的白狐狸挥了挥爪子,一副朕准了的模样,这哪里是养了个神使,分明是监工! “苍雪域你也来了,早上回去后怎么收拾灶神的?”深夜凑了上去,尽管看见了灶神心痒难耐表情,但是有‘靠山’在,他完全不怕被撸。 “冻了二十分钟,因为要来上课。” “嗯,管教的不错。” “过奖了,要不要我教你方法?” “不用,小孩子皮,说不听打一顿就好了。” 非邑像个黑毛鹌鹑一般蹲在小水潭旁,看那一黑一白两只毛球兀自聊得开心,总觉得深夜和苍雪域很熟。 打一顿就好了啊,以前爷爷在的时候是怎么跟这货相处的呢?一想起这个他就蔫了,现在过了这么久还没有找到爷爷…… “非邑同学~想什么呢?” 即使肩靠一对雪域峰,颈缠两条白玉臂,非邑依然不动如山,只是有些呼吸紊乱。 “你不是讨厌男人?” “嗯~可我不讨厌小孩儿啊~”嫦娥丝毫不觉得话里有什么问题,凑到那微微泛红的耳边低声道“告诉人家嘛,你、的、护肤方法?” 事关‘颜面’,怀中这瘦小的少年完全可以降低到不计性别的年龄层,讨厌?在完美的护肤秘诀前都是笑话! 非邑拿开那对手臂,转过身去说道“那先告诉你第一条每晚一根青白玉子瓜,排毒养颜且减脂。” “青白玉子瓜?”嫦娥微微蹙起秀美,完全没听过的名字,呢喃道“是新发现的灵药吗?”看着走远的少年,连忙喊道 “你还没说怎么用呢!” 非邑抽了抽嘴角,“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想在哪儿用就在哪儿用。” 正巧这时候深夜摆完龙门阵回来了,跳上他的肩头低声问道 “今天晚上可不可以不吃黄瓜了?我想吃肉。” “不行,最近这东西最便宜,排毒养颜。” 那边织女正缠着牛郎打架,小铃铛又不知道跑哪儿去睡觉了,一炷香的时间久得过分。非邑觉得有点无聊,眼看灶神也不了,便凑了过去,状似不经意间问道 “神明都是长生不老的吗?” “理论上,是吧?”灶神斜倚在一颗丑兮兮的石头上,愣是给人以醉卧美人榻的风流感,“除了那些死后成神的家伙,第二种因果体系的神明诞生时多是幼童婴儿模样,他们会渐渐长大,信仰之力越多神力就越深厚,模样的变化也就越缓慢,像我,近千年来都未曾再长一丝皱纹。” 确实,现在的灶神无疑一个三十岁上下的青年模样。 然而非邑的拳头却越握越紧,目之所及,皆是与自己同龄的神明,深吸一口气问道 “那织女他们为何还处于少年模样?” 刚刚还从这些家伙口中听到了‘新生代’这几个词! 第十五章 神有亡 那些先有传说而有信仰的神明,诞神几乎都是婴幼儿模样,随着神力越积越多,他们会逐渐长大,最后会在最鼎盛的年龄段缓慢甚至停止增长。 别的大陆暂且不论,在神州大陆天字班的牛郎织女等神明早已有近两千年的信仰传说,怎么说也不该比灶神看起来年轻这么多! 突然出现的一个猜测让非邑整个人都不好了。 灶神打着哈欠,似乎没有看到少年难看的脸色,说道 “因为他们才诞神不久……啊!你干嘛?”看着猛地冲过来盯着自己的少年,灶神露出了他不正经又缱绻的声音,“虽然本神俊美无双,游走花丛片叶不沾身,但绝不会对你一个小孩儿……” “给我说清楚,什么叫才诞神不久?难道他们之前死过吗?”刚刚不是还说神明是长生不老的? “本来就是长生不老的,因为只要信仰在,神明就不会消失。” 虽然灶神是笑着的,但是非邑却忽的被一股恶寒袭击了。他仿佛失去了周身的力气,露出一个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哽着嗓子说道 “也就是说,如……如果没有了信仰,神明就会消失?” “没错啊~像织女他们,因为百年前爆发的大陆战争,人们不再信任爱情所以消失过一段时间。当位面和平,人们又开始崇尚恋爱,再度为他们建立神庙他们便又重返诸神天。” 非邑不敢置信地后退数步,被乱石绊倒犹不自知,看着走过来的牛郎织女嫦娥三人神色惴惴不安,忽然,他猛地站起来,大吼道 “那我爷爷怎么办?!” 他觉得大概现在自己正在经历一场噩梦,梦醒之后,爷爷就会中气十足的掀开被子叫自己起床。 但是灶神打破了他的妄想。 “额,既然你继承了庆神镇土地神的神格,那现在信仰之力就集中在你身上,也就是说你爷爷会慢慢消失。” 众人发现此时很难找到语言来形容非邑的神色,不过他们都清楚这人现在正在面临一生中最恐怖的事情,比死还要难以跨越。 少年双眼无神不知看着什么地方,嘴唇颤抖着蠕动着呢喃着什么。 “啷个会这样?啷个会这样……我被骗了,原来是被骗了……” 长余来找他的时候明明不是这样说的,所以自己跑到这个世界来到底要干什么?眼前这一切都是如此的陌生而恐怖。 非邑扫了眼面无表情的众神,所以我还杵在这里做什么?现在应该去找爷爷才对,他的双眼中倏地射出一道精光来。 灶神等人瞪大了眼睛。 这股神力是怎么回事? 当白色的神格自少年的身体中冒出来的时候,深夜再也不能淡定了,“非邑住手,你现在还不能驾驭这股力量!” 但此时的非邑已经被逼上悬崖了,他有一腔怒火找不到人发泄,有一腔恐惧找不到人排解。他右手向前虚握,黑褐色的手杖便自动出现,随后用力一挥。 企图找他打架的织女被掀翻在地,“哇哇真厉害!来打一架!” 灶神立时拉住她的后领,往后一丢,对牛郎说道“看住你老婆。” “是。”牛郎拉着少女后退数步,看她还挣扎着上前,便说道“女暴龙,别怪我没有提醒你,现在的非邑仅靠单纯的神力都能将你打退,你冲上去的结果就是重伤。” 织女闻言也不再动了,倒不是怕受伤,而是因为现在的非邑明显失去了理智,和方才那个笑嘻嘻的少年判若两人。 “好奇怪呀~”她找到一块石头蹲下,捧着小脸看着被灶神用结界圈住的少年,“虽然我们还没有成长起来,但好歹是通天神,怎么会被他区区一个地方神给压制了呢?” “大概是因为庆神镇土地神的神格早已经受上千年的信仰,所拥有的神力不输一般通天神,而现在非邑继承了这个神格,自然也就继承了这个神力。” “所以他才能进入我们天字班啊~” 织女正要整理被倾泻的神力卷起的头发,一个不小心就被迎面而来的力量掀翻在地,看着独自支撑起防护罩的牛郎,怒了。 “土包子,你怎么不提醒我?嘶~痛死我了!” “谁叫你发呆?” “我看是因为你还记恨今天早上我偷吃了你的贡品吧?”娇小的少女开始撸袖子,此时狂风卷地,颇为她造势。 看他们又要掐起来了,嫦娥抱着打盹儿的小铃铛出言提醒道“还是快撤吧,灶神快要撑不住隔离结界了。” 两人转头一看,果然,灶神已经开始急了,不待再提醒,他们已经撤离清修处,在远处架起祥云看好戏。 “非邑那小子怎么被急成这样了?” “谁知道?” …… 其他人躲得快,可苦了灶神,倒不是说打不过,眼前这少年才开始接受香火,绝不能承受如此强的神力,一个不好就是魂飞魄散的结果。 本来这也没什么,但他灶神偏偏出手了,要是非邑有个三长两短,他就逃不了干系。不仅天罚台不会放过他,说不定还会被神鉴判定为对人类出手,那才是最要命的惩罚! “喂,非邑,你到底在闹什么?!” 看那白色的神格悬浮在少年胸前,他的脸色足够难看,原来以前召唤不了神格不是因为人类的身份,而是根本没有承受的能力。 此时他不顾一切强行召唤,庆神镇土地神的神力就像是被打开了一个缺口一般,开始泵涌而出,肆意破坏一切,包括少年本身。 在白光冲天的时候,还有点点不甚清晰的荧光自他的身体中散溢。 灵魂碎片! 这是灵魂受损破裂后的自总体中分离出来的组成部分,灵魂碎片一旦脱离个体灵魂后便会消散于天地,当灵魂碎片消失了一半之后,这个灵魂就算是彻底没救,也就是魂飞魄散了。 认出这些光点的灶神欲哭无泪,他只是因为太闲而接受了教导新生代神明的任务,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糟心事儿啊。 现在这小子打又打不得,说又说不听,灶神将求救的眼神放在了一边梳毛的白狐狸身上,“小雪儿,帮帮我嘛~” 苍雪域白了他一眼,“谁让你嘴不牢?”别的神明不知道,这货都参加过天罚台神议却还是没记住非邑根本就是被长余忽悠过来继任的,结果这货却捅了篓子。 虽然在埋怨,但他却不得不出手——一个身着白色长袍,袍子领口有一圈蓬松的狐狸尾巴式的围脖的青年出现在众人面前,白发尖梢带蓝,面容美得雌雄莫辩。 相比早上冰冻灶神时的随意,苍雪域不仅化作了人形,还用上了冰霜九尾狐特有的法术。 清修处上急速刮过一股寒流,远在云端的织女等人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再低头时,整个清修处已经变成了大冰坨! 就连狗尾巴草的绒毛梢都结了冰。 “所以说,如果不是有苍雪域在,老娘分分钟暴揍灶神。”织女后怕的扬了扬小拳头。 “你想多了。” “哎呀,不知道我的护肤秘诀怎么样了~” 听嫦娥担忧,众人连忙去看那冰原上高高隆起的一处白光还在厚厚的冰晶下不断闪烁,灵魂碎片也并没有停止溢出,不过,不管是神力还是后者,都被冰晶包裹住了。 “让……开!” 非邑的身影已经看不清楚,只是从他还在暴走的神力能感觉到,情况很糟糕。 “非邑,你清醒一点,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深夜整个趴在冰上,在意识海中大喊着。 “不可能!”非邑痛苦地抱住头,“神格是老头子的,只要用神格就能找到他,找到了就把神格还给他,就不会消失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 听他这样说众人才明白过来他为何发疯,不过……牛郎等人面面相觑,他们并不是很理解这种想法。 灶神翻了个白眼,单手画了个符文丢进冰坨,确保非邑能听见外面的的声音,然后语速快到惊人地喊道 “非邑非邑,你冷静下来听我说!”他双手拢在嘴边,生怕对方听不到,“刚才我不是说过了,神明是长生不老的吗,你爷爷不会死的!” 果然,仅这抓住关键的一句话,让非邑瞬间停止了动作,停止催动神力的他就像是被困在笼子里受伤的野兽一般,警惕地看着外面的一切。 灶神有些忐忑,到底要怎么说才能不刺激到这小孩儿?骗,是不大可能了,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要是之后又被拆穿了估计又得大闹一番。 啧,干脆实话实说好了,本来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神明靠的是信仰,如果信仰没有就会消失,哎哎,你别激动听我说完!”眼看少年又要乱来,连忙阻止,“但消失并非是你们人类以为的死亡。只要神格还在,神明就有复活的一天,你看织女和嫦娥他们,虽然消失过一段时间,但是又重新回来了!” “可是,神格在我这里。” “只要你到时候放弃神格不就好了?” 苍雪域阻止不及,眼睁睁看着自家嘴上不把门儿的大人说出这句话来,开始头疼,这下子又糟了。 “真的?那我现在就放弃神格!” 果然。 灶神气了个仰倒,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第十六章 割裂神格 神明会因为信仰短缺而消失,然而神格却会被保留下来,当信仰重回的时候又会再度重生。 “你看织女和牛郎他们,不好好的回来了?” 灶神提醒自己一定要保持微笑,现在的非邑真是一点也吓不得。 “你胡说,神格在我这里,老头子怎么可能会回来?!” 他是对诸神天的规则不了解,对这个世界不了解,但所有的信仰之力都会集中在神格的拥有者身上,这一点他却明白。 白光再度闪烁。 在变成冰原的清修处上,灶神一边冷得跺脚,一边又急得冒汗,最后干脆一挥手,神格出现在脸上,打算用强的让少年安静下来。 但没等他勾画符文,就被深夜挠了一爪子,“你想做什么?” “啧,再不让他安静下来,灵魂都要变成碎片了!” 就在这时,苍雪域忽的低咒一声,“挡不住了。” 作为灶神的神使,碍着非邑另一重人类的身份,他不能对其直接进行攻击,本以为至少能阻挡庆神镇的神格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突破了。 看着那被白色神光环绕的少年,他心中开始疑窦丛生力量为什么会如此强?这少年是如何催动神力的? 非邑此时什么也看不见,他只知道这个神格是爷爷的,现在一定还有联系,通过这个神格一定能找到爷爷。 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不知是太过焦急了还是太过冷静了,脑海中竟然回忆起小时候的场景来在一座神庙前,爷爷把他放在了香案上,有白光闪过…… 众人还在焦急地时候,忽的僵住—— 只见非邑左手画出白色的、不知名的繁复符文,将神格置于其上,二者相容。然后少年高高举起黑褐色的神杖,斜着用力劈下! 诸神天中各地气候稳定,育神院所在的文渊神域更是常年风和日丽,几乎不会出现异常。因此当天空中雷鸣电闪、狂风袭来之时,带着各式面具的居民们纷纷出户,架着祥云火烧屁股似的往育神院赶去。 清竹原本正在挥毫泼墨,一道炸雷让他手上一抖,快要完笔的工笔仕女图瞬间被毁,他匆匆丢下笔往清修处飞去,神色凝重。 “灶神大人,此等天地异象究竟是为……啊!” 和灶神等人一样,当看到眼前这一幕的时候,讲究君子稳如山的清竹先生冷静骤失—— 被莹白符文所覆盖的神格竟然裂成了两半! 看那自左上到右下光滑的断口,分明是被切断的! “这是……发生了什么?!” 他看向呆若木鸡的灶神,方才虽然感知到了清修处的异变,但是因为身份的原因他并不能出手,没曾想到最后竟然引起了天地异象,这才发现事情竟是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去了。 “这……这小子把神格给劈开了!?” 灶神似乎才反应过来,双眼圆瞪,随后透出浓浓的恐惧。 非邑完全不懂其他人的情绪,此时露出了开心的微笑,手杖点住那上半部分,轻吐一字去。 众人眼睁睁看着那半张神格消失不见,剩余的半张则是缩回非邑的身体内。 白光骤然消失,少年终于脱力摔落下去,苍雪域眼疾手快解除了清修处的冰原,厚厚的狗尾巴草免去了非邑被摔死的命运。 然而,昏是昏过去了,非邑的灵魂碎片却是没有停止散溢。 “先救人。” 清竹最先反应过来,连忙和众人一起收集还没来得及消散的灵魂碎片。 育神院出现的天地异象并没有瞒过众神的感知,深夜守在昏迷的非邑身边,看着赶来的神明们心中越加焦急。 当天际飞来几道色彩夺目的神光之时,他最后一道侥幸之心也消失。 …… 非邑再度醒来之时大脑一片空白,睁开眼的瞬间被周围绚烂的神光刺激的反射性闭上,想要用手遮挡,却发现原来如此乏力,丝毫动弹不得。 “非邑,感觉如何?” 偏头看着蹲在身边的深夜,非邑想要笑一笑,然而触目是彩色的仿若要凝成实质的墙壁,这种处境他怎么也笑不出来。 “被关起来了?” 他挣扎着坐起来,在这正方体上有无数各色光线延伸开去,尽头处皆是脚踏祥云、脸戴面具、身穿长袍的神明们。 虽然看不清长相和表情,但他们个个周身神光遍布,宝相庄严,此时正打量着他。 而所有人,现在就处于一道彩色的光柱中,虽然亮,实际上却不刺眼,反而给人以神圣庄严的感觉。 “嗯,来了数位高天大神,他们联手降下了天罚台,要对你进行审问。” 仔细一看,原来他们还身处清修处上,只是此刻这座小岛却被彩色的光柱所贯穿,原来这就是天罚台。 非邑注意到深夜用的是‘审问’而非‘审判’,忽的笑了,“因为我劈开了神格?”仔细想想,自己确实是干了一件出格的事情。 这句话不是在脑海中说的,显然是少年有意让周围的家伙听到。 灶神轻咳一声,这小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竟然还笑得出来,不过,他眼睛一转,看着周身完好的少年,事情可能没有预想的糟糕。 “现在,开始对庆神镇土地神非邑分裂神格一事进行审问。”虽然降下天罚台非他本意,但是当时他身在现场,最有发言权。 听闻熟悉的声音开场,非邑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红色长袍,头戴纶巾,戴着一张白色带上挑红眼线、嘴角上有两缕黑色美髯凸起纹样的面具的家伙,不是灶神是谁。 “庆神镇土地神非邑,陈述你劈裂神格的前因后果,以及这一神言之术之来由。” 这道温和苍老的声音来自光柱极上头,隐隐只能看见藏青衣服和青色囧字脸面具。 非邑却是被这个问题难住了,说实话,他现在只能隐隐记住之前发生的事情,具体细节基本上已经记不得了。 “因为如果没有神格我家老头子就要消失,所以我要把神格给他一半,这样的话,信仰之力就会有一半往他那里去了。至于这个方法嘛,我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的,好像是这个神格自己告诉我的。” 众神同时沉默。 这少年因资历尚浅或许不知,但他们并非无知,就好比人间界的身份证明,如何能劈开共用?暂且不论这少年使用何种方法,神格根本就不可分离,不,分离神格这种伤及根本的事情诸神天众神是想也不敢想的! 而且非邑的回答还有一个问题前任庆神镇土地神失踪,生死未卜,这少年是如何将那一般神格送过去的? “胡闹!” 非邑发现,当这个带着牡丹花一般的面具的神明说话的时候,稍下方的众神似乎都缩了缩脖子,实际上就算是隔这么远,也能感受到那个神明身上的气势。 “神格集万千信仰乃是我等众神之根本,此子竟是将其割裂,实乃大忌!”他手中牵出的一道淡紫色光线蓦地大亮,射向囚笼中的少年,“而那割裂神格之术为禁术无疑。” 好强大的神力,非邑瞳孔猛缩,想要反抗却发现此时完全无法调动神力! “别冲动,你神力耗尽,灵魂受损,近来不宜动用神力。”深夜连忙提醒,黑色的毛球挡在少年面前,却并没有害怕的样子。 下一刻,金光闪过,紫色的神光被打散。 “百争妍大人,此言非也。”长余淡然收回手中的金光,“割裂神格虽是闻所未闻,然此神言之术却并非禁术,有一例可证。” 非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在长余说完这句话之后,所有的人都直勾勾的俯视着他,这么多视线集中在身上令人头皮发麻! “确实,若是施展禁术,庆神镇土地神必将染邪,而他身上感受不到任何邪现之气。” “剩余神格也并无不妥之处。” 灶神看着有些忐忑的少年叹了口气,算了,这件事他终究有责任,便说道“还有一事,他方才说此术乃是神格所示,诸位可有想过这意味着什么?” 非邑隐隐知道长余和灶神是在帮自己,可是为什么要做出这种看起来很高深的样子?还有,神格所示到底包含了什么意义? 他感觉自己从一个‘受审者’变成了规则的‘聆听者’。 还没从呆愣中反应过来,一本透明的书便出现在他头顶,见过多次东西他一口就能喊出名字。 “深夜,他们拿神鉴做什么?” “你看着便是。” 深夜在脑海中安慰他,尾巴却是忍不住绷直了。 “非邑,再用一次分裂神格之术。” “我……” 非邑刚想说没有神力了,一道金光便注入体内。 “开始吧。” 这不是充电,而是借力,非邑清楚地明白,如果体内的神力离去了又得蔫了。 用就用,非邑抬起手指,只是这一次却极其艰难。抖着手指勾画的他没有发现,头顶上的神鉴在不断的闪烁。 明明之前可以说是一气呵成,但现在却一笔比一笔沉重,符文不过两画,他忽的吐出一口血来! 非邑再也支撑不住昏倒在地,正是因此错过了神鉴所显示出来的一行小字 ‘庆神镇土地神非邑,于神州公元历一九九九年诞神,命衰得醒,恩泽为寻,著神言之术混沌刀……’ 第十七章 神鉴与天罚台 星期天,在足足睡了近二十个小时之后,非邑照常去育神院上学,直到来到诸神天的住所中,他还是一脸懵逼。 “所以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只是昏睡一觉深夜就告诉他一切都结束了。 “总之,平安结束。” 记得当时深夜是这样回答的。 非邑挠了挠头,“我怎么有一种这些大神都是一种雷声大雨点小的感觉。”来了那么多神光夺目的大神,说了那么多高深的判词,甚至连天罚台都笼罩了清修处,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生。 深夜看他都要挠秃毛儿了,走在前面哼了一声道“因为神鉴承认混沌刀乃神言之术而非禁术,如此一来天罚台便不会生效。” 说完后不闻少年回答,一回头被对方的表情弄得一踉跄,就差把‘说啥子’这几个字写在脸上! 非邑一点也不在意深夜射来的鄙夷眼神,不耻下问:“给我讲讲天罚台和神鉴到底是什么东西。” “唉~”深夜沉沉的叹了口气,不过以他的外表要怎么做出那种深沉的模样还真是个难题,“原本这些知识应该由育神院教导的,不过谁让你错过了基础课。”谁让这货是插班生,而他又是神使呢? 在非邑眼中,纯粹一只面瘫黑猫在卖萌,不过接下来他就完全被深夜的讲解吸引了注意力。 诸神天乃是被信仰着的世界,所以这里的一切都要比人间界来得崇高,单看住所和人间界神庙的对比就能发现。 面积广大是肯定的,诸神天也远比人间界的结构来得复杂,乃是千千万神明的住处,生长着无数灵药、有无数奇迹之地…… 这些神明虽然有实力的差别,但是却没有地位高低的区分,大家互不相干也就不存在谁管辖谁的问题。 然而如此自由随性的世界中却不会出现混乱,神明本身是原因之一,而最大的外因就在于神鉴——规范衡量诸神天的至高无上的总则。 “神鉴是诸神天中不容反驳的存在,打个比方,你昨日割裂神格本为犯众怒之事,然因神鉴承认混沌刀这一神言之术,此事便成为合理之中。” 每一个神格都是独特且神圣的,神格损毁或是消失便意味着这个神明短时间内再无出现的可能,除非信仰之力重新凝聚再生,但这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 反过来说,神格又极为坚固,迄今为止从未出现过神格被神力所毁之事。 因此当诸神天中出现了能轻易割裂神格的神言之术后,众神的反应可想而知,这一点就连非邑自己也知道,当时被关在天罚台的时候都已经做好九死一生的准备。 没曾想因为神鉴的承认,他就免去了一死! “神鉴第一章录神之源,第二章录万千神明,第三章录神言之术,第四章录神器。” “所以神鉴是一本书?” “看样子是。” 这算什么回答?非邑翻了个白眼,“那神鉴是由谁保管哩?” 深夜的回答更令人匪夷所思。 “神鉴无形,这是诸神天的常识。” 非邑“……” 本以为之所以至今见到的神鉴都是虚拟形态,是因为这东西太过宝贵不给看,搞半天根本就没实体,也就是说谁也没有见过神鉴! “那长余他们是咋个弄出来哩?又是咋个知道神鉴的判断哩?” 这方言……好在这么多年深夜已经习惯了。 “只有五重天大神以及有望能达到五重天的通天神能召唤神鉴,而要用神鉴判断是非与降下惩罚。”深夜大概是累了,摊在香案上翻肚皮,“这就需要刚才提到的天罚台。” 如果说神鉴规范了诸神天的秩序,那么天罚台就是神鉴的执行处。 开启天罚台至少需要十位五重天大神的神力,一般说来,天罚台现,众神皆至,这是对神鉴的绝对臣服。 而在这彩色光束中,神明的力量会得到加强,而邪现的力量则会被克制。 “到后来,天罚台不仅被用于审判,在有重大事件发生时也会用于神议,听说几天前才召开过一次。” 所以神鉴并非是实体书,天罚台也不是建筑物……非邑眨了眨眼睛,忽的问道 “为什么一定要听神鉴的?反正这玩意儿看起来没什么杀伤力。” 要使用还需召唤,天罚台也需神明开启,不管怎么看都是它依赖而非制裁神明。 “说你蠢还顺便萌上了,你以为神鉴就只有记录这一功能?”深夜爆完金句后瞅着他,“神鉴最重要的一项功能就是承认与给予神格。” 比方说若有是新的神明秉承信仰而生,此时就需要神鉴将其录入并给予神格,在这之后神明才能进入诸神天。 即便是有神格,新生的神明比如牛郎织女也需要得到神鉴的承认方可进入诸神天。 “除此外,记录在神鉴中的神明若是染邪成为堕神,祸害诸神天时,神鉴也会立刻知晓,届时天罚台便会生效。” 听他说了半天,非邑也只是了解了一些,预计他的路还很漫长。 “神鉴是从哪里来的?” 深夜忽的就沉默了,然后憋出一句话来,“谁知道?”说完后就见少年一脸无语的朝外面走去,连忙跳上他的肩膀,“去哪儿?” “育神院。” “……怎么去?” “走路?”非邑偏过头看着他。 深夜吸一口气,然后扬起了爪子。 “嘶~挠我干啥子?” “诸神天比之神州大陆大了好几倍,你莫非是想走到来年?” “或者坐车?”少年认真地提议,对上深夜的异色双瞳,摊开双手,“不然勒?我又不会腾云术。” 深夜“……”不会还这么理直气壮?! 不得已之下,黑毛球开始画阵,和昨天长余伸手推出的传送阵一样,不过只有一米大小,也省略了一些图案。 “腾云术太慢了,只适合不赶时间的时候。”深夜丢掉手中的木棍,端详着地上的阵法,“这个传送阵少了减震、破风,这是你的极限了。” “嗯,就是公交车和出租车的区别嘛~”非邑迟疑地站上去,“然后勒?要怎么做?” “心里想着你要去的地方输入神力即可。” 非邑点头照做,双手掌心向下,泛着白光的神力喷涌而出。传送阵自边缘向内部逐渐发光,越加明亮。 深夜仔细看了看,这一次,剩下的半张神格没有再出现。 山壁下的青石建筑前白光闪过,一人一猫连带地上的阵法都消失不见。 育神院清修处。 虽然昨天发生了一些意外,但课还是要继续,著文岛传来沉重旷远的钟声,表示着上课时间到了。 牛郎织女等人便是踏着这钟声而来,此时灶神已经抱着金色毛球在平日上课的小水潭边睡了个回笼觉。 睁开眼时发现有重影儿,闭上睁开,发现少了个人。 “非邑没来。”牛郎提醒他。 “来了。”灶神的表情有点微妙,而后手指画了个光圈,走进去。 不到三十秒的时间,再出来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一个黑色的条形物件儿,随手扔在狗尾巴草丛中。 “你在下面趴着是在吸收大地精华?” 非邑现在正向众人展示真·五体投地的姿势,艰难地偏过头来说道“这哪里是公交车和出租车的区别,根本就是公交车和时空门。” 传送阵当真是快到了极限,白光一闪、脑袋一晕的时间,他和深夜就来到了育神院的大门后方,不过速度快,消耗也不是一般的多。 “靠,一个少了减震和破风两项符文传送阵就把你榨干了,昨天不是挺厉害的?”织女嫌弃的撇了撇嘴,蹲下去戳了戳少年撅起的屁股,“唔,人看着跟猴子似的,这儿倒是有肉。” 非邑菊花一紧“……织女,你是女孩儿。” “老娘当然知道自己性别,这儿不是还有两坨吗?”织女挺起了胸脯,当真是高耸如峰,但是这妹子的性格…… 牛郎对上非邑同情的眼神,默默地扶着眼镜转过头去,太好了,原来这是个正常男人。 灶神无聊地打了个哈欠,说道 “哈~前天布置的作业昨天没来得及收,今天……” 织女心里微抖,站起来大眼睛一转大声响亮的说道“苏吉利早啊~” “你最好唤吾髻也或者隗。”他收回方才用过的神格,看着这些年轻的神明,“我说过多少遍了,不许叫那个名字。” “是是~”织女朝嫦娥做了个鬼脸,耶,混过去了。 今日嫦娥穿了一身浅蓝色吊带衫并白色九分裤,脚上着细带及踝凉鞋,清新可人,走到灶神身边将还在睡小铃铛抱起来。 这小东西真是懒到极点,因为不想两头跑,索性就住在育神院了,只在愿望堆得多了的时候去一趟人间界。 “来姐姐这儿。” 没等她把小铃铛抱走,一双大手又抢了回去。 “我说嫦娥,你应该回去抱你家兔子。” 有人要抢猫,灶神老不高兴了,小雪儿长大了不给他抱,深夜也不让他撸,来育神院又不能带太多神使,因此,招财猫可是他唯一的慰藉! “灶神,小铃铛是大家的。”嫦娥不悦的说道。 灶神看她的神色精彩,勾起嘴角大有几分调笑的味道“可是,你有兔子啊~” 下一秒翻身而起,避开迎面而来的粉拳,再回头看时,刚才躺着的石头已经裂作数块。 “别特么给我提兔子!” 非邑吓了一跳,嫦娥爆粗口了! 第十八章 神言之术 非邑恢复了一些神力,感觉身体已经没那么累了便坐起来,觑着收回拳头的嫦娥,没忍住抖了一下。 似乎是觉得非邑跟自己有共同话语,牛郎走过来给他解释。 “别看嫦娥外表动人,实际上力大无穷。” “看得出来。”非邑表示方才分明只是看着这少女扬了下拳头而已,那灰白的石头便裂了,看得他手都发疼,“不过兔子怎么就惹她生气了?” 人间界传说中,提到嫦娥一定少不了玉兔,二者可以说是烙印在神州大陆历史传说文化中的经典。 不过,有了牛郎织女的典例,非邑倒是不怎么惊讶。 “玉兔乃是嫦娥的伴生神使,双方同生共死,至于为何讨厌还要从嫦娥重生时说起……”牛郎扶了下眼镜宛如说书先生。 大约在十年前,嫦娥以幼童的模样重生在东南城市的一座嫦娥祠内,因为以前没有其他神使,所以嫦娥迟迟没有继承神格回到诸神天。 而且她本身信仰之力凝成的神明,人类根本发现不了她,即使主动接近了人类一眨眼就又被忘记了。 因此嫦娥唯一的玩伴便只有与其一同出现的玉兔,同吃同住,不分彼此。 “因为嫦娥没有被其他神明发现,甚至连自己的真实身份是什么都不知道,直到有一天玉兔化作了人形。” 说到这里的时候,非邑明显发现牛郎眼中有忍笑的光芒,感觉玉兔化作人形的时候一定有内涵。 “话说那天嫦娥和玉兔正在洗澡,眨眼之间,兔子变成了一个大男人。人间界的兔子随时都在发情期,玉兔虽然没那么兽性,但架不住那是个百花纷飞的季节。” 虽然他说的隐晦,但是非邑瞬间抓到了尴尬点,“所以嫦娥讨厌男人也是因为那件事?” 牛郎笑着点了点头,“和学霸说话果然省时省力。” 织女在旁边蹲着听他们说了老久,最后一句话总结道“直接说嫦娥姐姐差点被发情的玉兔给办了不就好了?”绕那么大一圈干嘛? 非邑、牛郎“……” 不过仔细想想,人间界的班上也有像织女这样的女孩儿,美则美矣,就是总给男人这是同类的错觉,就像是看到了鱼,虽然美味但偏偏刺儿多。 这样的带着阳刚之气的美女,不仅让男人感觉有些不好接近,还抢他们的资源——因为莫名招女生喜欢…… 两人正要说什么,忽的背后一股低气压席卷而过,之间嫦娥迈着细长的双腿款款走来,面若冰霜。 “我被谁办了?乖~说来听听。” “嫦娥姐姐,牛郎刚刚给非邑讲你和你家途途的绯闻!” 织女被纤纤玉指戳了戳额头,朝面如菜色的两个少年做了个鬼脸跑了。 “那个……我不是……算了你打吧。”非邑想要解释两句,不过想想这是一个女孩儿的黑历史,越说越让人难堪,干脆闭嘴蹲下来护住脸。 但嫦娥只是摸了摸他细腻的脸,“乖孩子,你有护肤秘诀,姐姐不打你。”一说完,一张如初十明月且带有两个兔耳朵的半面具盖住她的脸,少女眨眼来到十米开外,卷起一股气流。 “牛郎,想去哪儿~” “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文静秀气的少年逃跑失败硬着头皮低声道,眼瞅嫦娥神色越加阴沉且难堪,叹口气只说了一句话 “先说好,不许打脸。” “可以~”嫦娥微笑着扬起了拳头。 砰——小树林里不知名的小鸟被吓得到处乱飞…… 在诸神天的学习生活还算有趣,这里有暴力萝莉和强悍御姐,还有稀有‘宠物’,非邑盘腿坐在一块石头上,拍了拍躺在边上被蹂躏得直喘气的牛郎,不住感慨。 感觉每分每秒都在探险似的,一不小心就踩雷了。 “我是否也该学习护肤?”牛郎瞧着完好无损的家伙暗想着。 等他们闹完了,灶神才悠哉哉地喊话。 “开始上课了。”他看了看时间,嗯,上午已经过去一半,又不是他故意拖延,小雪儿没有生气,真好。 然后是一阵沉默,只见灶神神色温柔地看着他们,眉头轻皱,似乎再考量什么。 半晌,他薄唇轻启,“我都教了哪些知识?” 非邑是第一次正式上课,一时间感到极其无语。 之前听说灶神是因为太闲了,在天罚台神议上被动接下来教学的任务,然而也太水了点,更别说其他几位‘候选’通天神甚至还予了他不少好处! 牛郎见怪不怪的回答道“目前我们已经学完神鉴的第一章。” “唔,还挺快的。” 牛郎已经不想说话,这个天字班都已经开课三个星期了,而《神之源》只有不到两页…… 灶神可不管这些,理论知识嘛,又要求掌握透彻还要求讲解生动,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都会感到头疼的,总是以后只要多吃点亏道理什么的就都懂了! “咳,神鉴第二章放到后面,我们今天就正式进入神言之术的学习。”灶神忍下一个哈欠,“所谓神言之术,嗯,牛郎,你来说说自己的了解。” “髻也大人,你可以再懒一点。” 就像深夜说的,神明可以有实力的差别但是绝无地位的高低,因此众神见面称其名或其神格之名加上大人二字。 “我现在乃尔等之老师。” “那你讲讲神言之术到底为何?”嫦娥倚在水潭旁,将一双纤细白皙的玉足放在水中,荡漾起层层水纹。 灶神顿住,开始纠结此时要不要‘翻书’,然后将求救的眼神飞向了一边正襟危坐的白狐狸,小雪儿~ 嫦娥立时收到了来自苍雪域的凝视,感觉潭水都要变凉了,便撇了下红唇。 “哎呀~你这狐狸愣是不让人调戏自家主人啊。” 苍雪域化作人形,盘腿坐在自家大人身旁,看他自然而然的躺下、枕在自己腿上光明正大的打瞌睡,连教训的力气都给气没了。 叹了口气,对上几个少年人打趣的眼神,不动如山的开始代课老师的任务。 所谓神言,拆开来理解便是神明之言语,然这‘言语’并非是以口述而是以神力凝聚、释放符文以求达到想要的效果,因此称为‘术’。 “值得注意的地方有两点,一、能使用神言之术的只有神明以及伴生神使;二、绝对不能直接对尚且在世的人类使用神言之术。” 苍雪域郑重其事地说了这两点,因为使用神言之术需要神力,而这一点只有神明和伴生神使能达到。 而对于第二点,他的解释是因为神力源于人类的信仰之力,神力本身对人类起不了任何作用,但是以神言之术的形式却对其有效,然而用来自人类的力量反过去用在人类身上无异于‘恩将仇报’,因此神明会受到极其严重的惩罚。 “那后果是什么?” 不得不说,非邑是最有学生的态度的,不懂就问,不过对于在座的来说,这等于基础不好…… “染邪。”同样,苍雪域也是非常好的老师,一丝不苟,“虽然同样是被邪念所染,但神明染邪和灵魂有些不同。” “起初只及身体尚且可控,若是邪现蔓延至神格,神使染邪,此时便需要驱邪。若是不忏悔以致驱邪失败,失去理智成为堕神,当神格被邪现所染变成全黑之后,神明与神使同时消失,而前者则会重生。” 非邑心里大惊,还记得之前深夜说过的,攻击他们的就是戴着黑色神格的家伙!于是便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会不会存在这种如果神格变成全黑,但是神明还完好无损的活着的现象呢?” 才说完,就收到了包括灶神在内的各种凝视,最后苍雪域说道 “这是不可能的,一个神明的神格若是染邪,那么神鉴必会有所指示,届时天罚台便会降下。” “会不会有能躲过神鉴的方法?” 一说完他就觉得这样不妥,苍雪域是何等精明,自己如果表现得太执着或许会被看出什么,接触这几日以来,只要事关‘邪现’就没有能善了的。 但现在掩饰也来不及了,他干脆坦然地保持好奇的样子,任由他人打量。 “凡是存在于诸神天中的神明,从没有人能躲过神鉴的天威。” 这句话是灶神说的,如此的坚决肯定,如果放在昨天以前甚至会让非邑怀疑深夜的话,但他知道,深夜说得都是真的,那么问题出在哪儿就很明显了。 “你还有甚想问的?” “唔,我想想。”少年笑嘻嘻地竖起一根手指,“扯远了,我们今天学什么?” 织女等人瞬间翻了个白眼,扯远了到底是谁的错! “那继续。”苍雪域点了点头继续上课。 根据所需神力多少以及威力的差别,神言之术一般可分为明言、灵言、仙言上中下品,共九个等级。 而根据使用者的差别可分为无质神言之术,即所有神明都能学习使用的种类;还有恩泽神言之术,这个就专属于某些通天神。 “神言之术统共五类,束缚、治疗、净化、攻击以及特殊类,但是。”苍雪域顿了一下,“其中大人只教授无质神言之术。” 第十九章 ‘净心’ 只教授无质神言之术,非邑第一反应是对方又要开始水了。 “为什么?” 谁知才问完就收到了来自织女看白痴的目光,“这还用问?恩泽神言之术不是你想学就能学的,当然,除了你自己的。” 苍雪域只是看了他一眼,解释道 “可还记得昨日神鉴所显示的有关你的内容?上面提到了你神格的恩泽。” 非邑仔细想了一下,昨天深夜告诉他的内容,“寻……是吧?” 在课堂上呼呼大睡的灶神哼了两声,不舒服的动了动。 “不错。”苍雪域用大袖子给自家大人遮住阳光,淡定地继续道“有些神明、尤其是大部分通天神的神格会带有一份独特的力量,我等称之为恩泽。” 这些力量或许没有攻击力,但却是一个神明的真身也就是神格最显著的标志。 好比嫦娥的‘月辉’、牛郎织女的‘白首’、神农的‘丰收’、灶神的‘安宅’等等,正是有这份恩泽的力量,这些神明才能拥有独属于自己的神言之术。 “再直白些,就像你庆神镇土地神被神鉴所承认的攻击术混沌刀,除了你自己无人能使用,谈何教授?” 非邑表示理解,原来恩泽神言之术实际上就相当于各个神明的量身定制! “以你们的水平,五种类别的基础无质神言之术应该都学过了,今天我们就来学一个高级点的——中品明言净化术‘净心’。” 苍雪域说完后,相较于其他几人的兴奋,非邑则是完全蒙了,他现在完全体会到了那些插进火箭班的学生的痛苦,都在讲什么完全不懂!于是他毅然决然的举起手,说道 “那个,我完全没有学过最基础的束缚术、攻击术还有特殊类。” 之前他只学习过治疗术‘回春’还有净化术‘去邪’,至于其他的,好吧,连分类都还是今天才知道。 苍雪域愣了一下,认真地说道“等会儿补课。”说话时,他的眼神却是看着某只只会扑狗尾巴草的黑猫,略带埋怨。 非邑“……”他在纠结,到底要不要拒绝? 然而苍雪域并没有给他机会,脱下长袍给灶神盖上,便领着一种少年径自往演武场去了。 阳光闪烁,非邑瞟了眼那件还有毛茸茸围脖的外袍,想说会不会有点热。 “苍雪域以妖力幻化出来的外套带有冰霜九尾狐族的特性,不必担心灶神长痱子。”深夜扑狗尾巴草累了站在他肩头休息,大概是因为意识海相通,在他开口犯傻前解释了一番。 到了清修处边缘,云雾翻涌。 苍雪域捏了个手印,一片雪白的云朵便主动飞来,他带着众人往演武场飞去,期间看了眼非邑,“方才为何发抖?” 少年擦了擦汗,有气无力地回道“……恐高,拜托以后把云停在地面上。” 天知道从清修处边缘到白云之间的一尺距离所展示出来的高度有多吓人,跨过去的瞬间感觉胯下容纳了万千山河,风过鸟微颤…… 演武场,顾名思义就是用于练习打架的地方,反正非邑是这样觉得的。 卧犬模样的浮岛是育神院各个分支浮岛中最大的一处,‘犬头’处乃是一处平地,青灰色方形石板铺就的平地,缝隙间还有杂草冒出。 浮岛远看上去面积不大,但踏上去才知他们学校的操场原来那么小;其余部分则是几座不规则的山峰组成的山地,高耸吓人。 “今日便在平地上练习吧。” 苍雪域不知何时变回了原形,爪子一抬,地上凭空出现了一面冰雕。乍一看像乱七八糟的窗花,非邑花了点时间才看明白原来是他们要学习的神言之术。 “使用净化术是为了保证不耗损邪现中所包含的信仰之力,若是不贪图那点力量,攻击术才是最省时省力的。”这句话充分体现了苍雪域不是神明的事实,因为没有哪个神明会放弃信仰之力。 “无论是何种神言之术,只有在领悟其本质之后才能成功。攻击术讲究力量,治疗术力求拯救,而净化术则是追求利落,力图一击必成……” 中品明言‘净心’比起低一级的‘去邪’,不仅要消耗更多的神力,而且更加难以领悟。 非邑皱眉冥思一阵,意识海中隐隐有了‘净心’的轮廓后,以指尖凝聚神力在空中划动,然而才转弯三次,意识海中的符文轮廓瞬间消失,才凝聚出来的光符啪的化作光点消散了。 失败了。 “唉,你也失败啦~昨天不是挺厉害的吗?”似乎是因为昨天被非邑误伤过,织女认为他是个很好的打架对象,有空就上来挑衅。 因为要使用神力,大家都把神格戴在了脸上。 非邑还是第一次看见牛郎织女的神格,神似喜鹊翅膀,不过牛郎在左眼,黑底白羽,织女在右眼,白底黑羽。不管两人怎么不和,神格明显是一对儿。 而最为低调的招徕,他的神格就显得非常别致金色红纹的猫脸,和他的招财猫形态几乎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在面具的两颊处各有一根穿上铜钱的中国结垂着。 “唉~”他看着因失败而消散的符文叹了口气,“为什么要学中品明言?这么难,耽搁我睡觉的时间……” 非邑再次怀疑神鉴的真实度,这货应该是睡神才对! “看样子都失败了。”白色带蓝的狐狸慢慢走来,虽然只是及腰高的身材,却因着周身寒气愣是让人不敢大胆欣赏他的外表。 “总是在一半的时候失败。”意外地,说话的竟然是睡意朦胧的招徕,虽然睡眼惺忪但是能看出他还是很在意失败。 一半吗?非邑有些诧异,方才他努力许久也才不过四五线条,这位却能勾画一半,原来这竟然是一个学神,即使整天睡觉照样考第一的那种。 “虽然同为通天神,但在如今追求利益和商业发展的人间界,招徕所得到的信仰之力远超我等。”这也就导致这只懒到极点的猫神力比他们强大。 牛郎开始为非邑科普常识。 所谓通天神,便是指那些信仰辖区为整个神州大陆的神明们,而像非邑、观武这类信仰辖区只在某一处区域、且其他地区也可出现的为地方神。 “相当于独家制造和量产的区别。” “……也可以这样说。”这人总把人间界的名词搬到诸神天来使用,虽然很贴切。 非邑眨了眨眼睛,也就是说整个神州大陆只有一对牛郎织女、一个嫦娥、一个招财猫,但是却有数不清的水神、土地神。 往深了思考,通天神所得到的信仰之力远超地方神,自然实力也就比地方神强大。 这样一来就很能理解之前花铃轻视深夜的原因了,毛色是其一,最重要的是他这个主人是一个小小的地方神。 “不过万事并非绝对。”牛郎说这话的时候盯着他们天字班的插班生,然后不再多言。 他们到底年轻,竟然纷纷被一个中品明言难住。 这一切都在苍雪域的预料中,因为这些有点天赋的少年们只有在自负被磨得差不多之后,教导者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下品明言只需要领悟各类的本质后就能使用,但是中品明言以上的神言之术不行,因为它们自身也有意义。” 白毛狐狸将基础的‘去邪’‘回春’等神言之术展示出来,问道“仔细观察,可有发现?” 织女凑近了用手指比划,寒冰凝成的符文虽没有神力却很冷,她撇了撇嘴说道“不管怎么看都是弯弯绕绕的线条嘛!” 确实是线条,非邑忽的眼前一亮,想起了历史书上曾经展示过的东西来,再仔细地看了一下,试探的说道 “这些神言之术的符文应该是各自名字的篆体。”而后和看过的书上仔细对比了一下,补充了一句,“而且应该是大篆。” 牛郎织女等人面面相觑。 “很好。” 众人看着苍雪域那双上调的狐狸眼,意外地看见一向从容淡定的他出现了明显的赞赏之意,很明显,非邑说对了。 篆书乃是神州大陆历史上曾统一使用过的文字形体,根据时间先后有大篆、小篆之分,前者以籀zhou)文或石鼓文为典型代表,算是比较古老的字体了。 而按照神明的衍生历史,神言之术的符文以这种字体来记录也不奇怪。 “一般说来,要领悟一个神言之术的本质,就需要从名字下手,好比这个‘净心’,若是但论神力你们都能使用,关键在于领悟。” 白狐狸一挥爪子,众人面前的冰雕就只剩下‘净心’的符文。 “所以,要学习这个神言之术,领悟何谓净心至关重要。” 沉默再沉默。 织女不解地看着他,“完了?” “嗯。” 众人“……” 所以‘净心’的本质到底是什么鬼?然而不管众人再如何询问,苍雪域都不再多解释。 织女本就脾气暴躁,“靠,你这个杂毛狐狸还摆起架子来了!不说是吧?老娘揍到你开口!”说着就冲了过去。 结果可想而知,苍雪域只是将一根蓬松的大尾巴甩了两下,优雅地迈着步子离开了,寒气遍布演武场,只留下一句话。 “好生练习。” 第二十章 领悟本质 嫦娥和非邑合力打破坚冰将织女救了出来,也是那狐狸手下留情,只用了一条尾巴。 “妈的,可冻死老娘了!”她被冻得直打哆嗦,神格化作白光缩回体内,将身上的冰渣子弄干净后气得直跺脚,“该死的杂毛狐狸,等本小姐学会‘琴合音’弄不死你!” 牛郎是最不喜她这种性格,当即凉凉的说了一句,“连恩泽‘白首’都还参不透,谈何使用神言之术,再说苍雪域又没错。” 听两人这话,非邑大概猜到‘琴合音’是他们的恩泽神言之术,不过,看样子很遥远就是了。 “靠!用不了‘白首’难道是我的错吗?想打架是不是?” 被苍雪域完虐,不代表织女就不想打架,相反,她此时正愁找不到人发泄怒火。见牛郎竟然翻了个白眼转身不理会,仿佛看她一眼都嫌扎一般,她更是气得火冒三丈。 “艹……唉,别拉我!” 嫦娥连忙拍了拍她气得通红的小脸,笑道“乖,别跟男人一般见识。”说着将很没精神的金色毛球塞她怀里,“小铃铛给你抱,有助于安抚怒火。” “可是本来就不是我的错嘛~”织女反射性抱着小毛球,“谁叫那狐狸不讲清楚。” 招徕感觉现在所处的位置睡觉非常舒服,比起嫦娥的来说又软又宽,连带心情都变好了,说道 “都是第一次接触中品明言,理解不了很正常,不必焦急。” “哼。”织女的小鼻子发出闷声,小嘴撅起在阳光下别样红润犹如樱桃,她略带委屈的蹭了蹭趴在肩头的猫头,“我本来就不擅长什么领悟、参透嘛~” 不远处背对站着的牛郎僵了一下,随后叹了口气找个角落安静地练习。 育神院的演武场面积近千坪,不仅大,还很荒芜,缝隙间长满了轻轻绿绿的杂草,由于漂浮在空中周围云雾缭绕好不缥缈。 深夜可喜欢这里了,一爪子挠过去,不知名的紫色小野花就颤动两下,再来一爪子,断了,然后又祸害下一株。 左右诸神天的普通植株因着信仰而生长迅速,今天把这里玩儿个遍,明天就又长出来了,简直宛如天堂,如果忽略了耳边不断响起的抱怨。 “唉~” “靠,又断了!” “啊啊,嘞个到底要咋个搞嘛!” 堂堂庆神镇土地神的神使抱着一朵野花打了个滚儿,蹬着后腿,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如此更要专心练习。” 非邑现在觉得自己好像正在解答数学卷子后面的附加题,难到找不着思绪,不,‘净心’更难! 做题好歹还有各种方法尝试,这个神言之术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用神力凝聚,偷不到一点懒。 他正处于暴躁边缘,眼蠢猫耍得如此惬意,愈加不忿,干脆就地盘腿坐下,道 “啧,今晚上继续吃黄瓜。” 深夜从喜悦中回过神来僵住,一双金蓝双瞳阴晴不定,认真地说道“我要吃肉。” 但是少年已经闭上眼不理他,仿佛睡着一般。黑猫丢掉野花,慢步踱过去,轻轻将前爪搭在他膝盖上,瞅,没反应。 睡着了?他试着在意识海里喊两声,还是没反应。 黑猫正疑惑地晃着尾巴的时候,忽的一阵恶寒袭来开始炸毛,这感觉…… “小深夜,可让我逮到了。” “喵!灶神,你什么时候醒来的?!”深夜被对方掐住了腋下,完全挣扎不开,大意了,这货什么时候跑来的。 实际上灶神作为家喻户晓的通天神,又经受千年供奉,要在深夜面前掩藏行踪根本不难。 “昨日你召唤我的代价还没有交付,今日便从了我吧。” 深夜“……”算了,已经不想和这货沟通了。 即便两人如此吵闹,非邑依然一动不动的坐着,渐渐地,显现出不寻常的力量来。 “深夜神使,我有一个问题。”灶神抱着毛球坐在少年对面,看他周身白光忽隐忽现,“昨日他劈裂了神格之后,可有异常?” 虽说神格大小与神力无关,但是完整的神格既然分裂做两部分,那么信仰之力就会减半,神力或许会有变化。 深夜瞄了他一眼,舔爪子,“有。” “何种异常?” “多了个恩泽。” ‘庆神镇土地神非邑,恩泽为寻’,神鉴上不是写的明明白白,还问! 灶神温柔的笑意僵了一下,这个他当然知道,复又问道“那另一半神格……”去了哪里呢? 割裂神格之事,在神鉴表示认同之后似乎便不了了之,但实际上诸神天众神都在观望,到底是非比寻常之象。 他心中叹了口气,却只是等深夜回答。 “无从得知。”深夜的声音非常低沉,“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混沌刀也用不出来,神格也彰显不了。” 他难得说这么多话,声音在宽阔的演武场飘散开来可说清晰无比,那边练习许久同样无果的嫦娥等人干脆跑了过来扎堆。 “不管听多少次,深夜的声音都如此勾人。” “嗯嗯,每次听后脑勺都会有酥麻感。”织女蹲下去戳了戳这面瘫黑猫,“每次看见你顶着这张猫脸用那种声音说话都觉得好违和。” 这种违和感俗称反差萌。 “为何还不能化作人形?”牛郎扶着眼镜仿佛在打量稀有物种。 “因为蠢。”招徕本不喜多说话,但他似乎还记恨昨日被挠尾巴,立时补刀,而且成功了。 深夜哼了一声,“你这么蠢都有人形,我肯定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说完后盘成一坨不再说话。 这样一来众人关注的对象就放在了非邑身上。 “他在干什么?” 因为嫦娥等人打岔,灶神问到一半的事情就此中断,见少年身上的白光越加明亮,暗道不曾想这小子还真有几分本事。 “你们几个啊,若是再不用功,怕就要被这个土地神给超越了。”灶神拿出前辈的架势,但话里全是带着兴味的不正经。 才说完,非邑忽的睁开了眼睛,不过却是半阖状态,看起来似梦似醒。 只见他右手食指聚着神力快若虚影,眨眼间‘净心’的符文便已经凝聚小半! 此二字之大篆体,前者偏旁为水状似河流,另一部件‘争’倒与今字差别不大;后者若三叶草之姿,作为神言之术的符文,笔画间既有勾连又有些许大小长短变化,光是看着便觉复杂,这人却熟之如老手。 已有手掌大小的符文光芒内敛而显得凝练,不晃不散,和初时练习大有不同,看得牛郎织女等人目瞪口呆,实在是不明白这人怎么忽然就开窍了。 然而好景不长,‘净’字才完,‘心’还未开头,非邑的手便开始颤抖,滞缓,不过三息之后白光开始溃散,功亏一篑。 “呼~”此时他才像是真正清醒,方才的迷蒙状态完全不见,皱着眉头说道“靠,到底是哪里理解错误了?” “哦?”灶神好歹还记着自己的职责,便问道“说说你的理解。” 非邑点了点头,将方才自己的想到的东西说了出来。 领悟本质到底是个什么鬼,苍雪域说得那么高深还提到了这些符文组成,他想破了脑袋才明白不就是词语解释嘛! 想他活到今天读书不少,净心净心,字面意思不外乎干净的心或者使心变得干净,而它又是针对邪现的净化类,目的也很明确。 当怀着这样的心思再来凝聚的时候,意识海中的符文明显清晰了不少,但是在后面的时候又中断了。 这会儿他是真不理解了。 “到底哪里不对头?” “并无不对之处。”灶神笑道“只是不够深入,须知,神言之术于神明而言不单单是展示神力之物。” 看了眼依然似懂非懂的年轻神明们,灶神笑得越加开心,“今日便到这里吧,暂且回去练习,明日我们去人间界,嗯,实战一番。” 这么快就社会实践了?非邑咂了咂嘴后忽的想起一个事儿来,“明天我要上课。” 他和这些家伙不同,在人间界可是‘真实存在’的人。 “非邑大人,你现在可是神明。”当以大局为重,后面一句灶神没有说出来。 非邑看着众人的表情,又像是好奇又像是不解,便解释道 “要是我专门当神明的话,在人间界我就会被当成失踪,到时候还会惊动警察,造成恐慌,这样也可以吗?” 当然,如果翘课了会拿不到奖学金,这才是真正的亏本儿生意。 灶神顿时不再多说,打发牛郎织女等人先走,几个少年人在离去的时候不知为何,对视一眼后便心照不宣的笑了。 “我留下来干嘛?”非邑不解,现在都下午五点了,还拖堂? “补课。” 灶神不仅说得悠闲,做的更敷衍,让自家狐狸用冰雕把神言之术摆出来束缚术‘失语’、攻击术‘爆破’以及特殊类‘腾云术’ “本来这些都该神使教的,即便不是伴生神使无法使用也当知道基础类。”苍雪域走过来,看着还在扑野花的黑猫忍不住说道“你也太失职了。” 非邑本以为这货是藏拙来着,原来是偷懒! 期末到底是个什么鬼?作者已经疯了…… 第二十一章 三问 同为基础类,这三个神言之术并不比‘回春’‘去邪’难,在有经验的基础上,学会只是十分钟的时间。 然而,这个不难只是指操作上,就算是基础类也架不住要消耗神力。 完了后非邑能清晰感觉到来自身体深处的疲劳,并且大脑隐隐作痛,这是因为神力耗尽位于灵魂的意识海给出的警告。 太累了,他现在恨不得立刻回去倒头大睡。 “且慢。”灶神喊住他,“我有事要问。” 非邑回过头,被他认真且严肃的表情弄得一愣,“啥子?” 灶神先是沉默,似乎是想好了措辞才说道 “事关昨日割裂神格之事,虽然神鉴之威令众神都不再追究,但此事到底异常,若是信得过我,可如实告知,也好叫某些家伙闭嘴。” 他说的隐晦,但是非邑立刻反应过来,专门来问他恐怕并非是灶神的本意,或许他只是个被推出来的代表。 仔细考虑一阵之后,并没有损害到他和老头子利益的地方,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他点了点头。 少年的配合让灶神着实松了口气,青天明鉴他有多不愿意接受这个任务,如此一放松便又变回那个轻挑风流的男人。 “第一问,‘混沌刀’到底从何知晓?” 怎么觉得像是学术答辩的风格?不过,这个问题在天罚台上已经回答过了,非邑这样想着但还是认真地回答道 “我也不知道,因为神格出现后我就迷糊了,意识海中自动跳出了这个神言之术。” 说起这个,非邑也是心中微诧,对于那段突然冒出来的记忆闭口不谈。 灶神对于他这个模糊的回答也不深究,继续道 “第二问,可知晓前人土地神的所在?”实际上,明安才是一切事件的开端,找到他之后,或许所有谜团都会迎刃而解。 非邑一听便沉默了,神色也变得郁闷,“我要是知道还会待在这里?”停顿一小会后补充道“但我能确信他还活着。” 没错,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方位,但是他能清晰感知到,另一半神格确实到了爷爷身上! “第三问,神格割裂之后可有何异常,比如说神力消退之类的。” 这个问题非邑还真拿不准要怎么回答,只好如实说道 “感觉不到,我才勉强能內视意识海,连神格都无法确定位置,根本无法确定神力多少。” 所谓意识海,与生理上用于思考、由神经肌理组成的大脑相对,是灵魂的精神世界。它彰显着一个人最真实的内心,有的是风光霁月、鸟语花香;有的是狂风暴雨、破败肮脏。 就神明而言,他们的意识海则有大有不同。因为乃是信仰之躯,意识海与大脑共在,因着神格而更加多彩、更加宽阔,与神格、神力相辅相成,形同日月天地。 而且既然称其为‘海’,比起‘人本身’的生理躯壳它要宽阔得多,据说神力达到一定高度之后便可广知天地。 非邑无疑是特殊的那个,因为他既有人的大脑,灵魂的意识海却是神明所有,因此要跨过身体肌理的桎梏追寻本身就显得异常困难。 听完后,灶神只是沉默,而后默默地叹了口气,真是三问三不知。看着面带疑惑的少年,仍旧保持着那温柔轻佻的笑意,道 “暂且不必介怀,今天便就此打住吧。” 说着递给他一枚颜色似青玉、触手却如石矩形牌,不过二指大小、米粒厚薄,结果的瞬间非邑便觉这东西蕴含着神力,仔细看正面还刻着一个小小的图案。 “这是什么?” “育神院距离你的住所不知多远,你今日神力耗尽便用这枚传送符回去吧。” 所谓传送符,顾名思义乃是镌刻了传送阵,用于远距离移动的工具,其载体多数使用常见的青玉,亦有技法高超者不拘用料。 出传送符外,亦有其他神言之术的辅助玉符净化、攻击等等。 非邑这才想起,今天光是一个传送阵就让他累趴在地上了,现在这状态肯定不能再用了,不过,他到底对诸神天了解不深,便天真的说道 “我可以用‘腾云术’。” ‘腾云术’就是特殊类里面的基础神言之术,大概是所有神言之术中最为简单的一种,因为它的符文就只有一横。 因此不管是在开始还是在过程中,神力的消耗都是最小的。 灶神不忍说得直白,只好憋着笑说道“‘腾云术’之速度与神力高低有关,以你现在的力量,与走路无甚区别。”甚至都坚持不到目的地。 说完后告诉他这枚传送符的使用方法。 非邑照着他所说注入一丝启动的神力,心中想着要去的地方,脚下便倏地出现一个熟悉的传送阵,光芒大盛。 不过三息时间,便已回到住所。 灶神笑眯眯地看他们消失不见,随后佩戴上神格,再也看不到缱绻的笑意。 “不回家?”苍雪域走到他身边。 “呵,本座已尽职尽责,须得去让某些人安心。” 说着手指轻弹,一个比之非邑使用的、繁复百倍的传送阵出现在脚下,苍雪域一看便皱起了眉头。 “去九重天?” 灶神嗤笑一声,“其他那些好事者何须本座亲自回话?”只需要将少年的回答告诉那几个就即可,届时自会传达下去。 苍雪域化作原形,蹲坐在灶神脚边,看得这人心痒难耐,“你就这么讨厌天上天的家伙?”从不愿以人形对之,嗯,或者说不屑与之为同类。 狐狸抬起金色的双眼,看着难得正经的大人,“现在不能再撸我了。” 一语中的…… 光芒闪过,眼前的光景早已天翻地覆,若是非邑在此必定会目瞪口呆感慨这才是真正的仙境。 此处看来是云雾飘渺,霞光漫天,有仙鹤伴着不知名而缥缈的仙乐穿梭期间,身后跟着盘旋飞舞的雾气好不悠闲。 其宽广无垠望之令人心生激荡,令人想要顶礼膜拜。 灶神身着红衣锦袍,途径百米长的白玉拱桥之时,云雾如有灵性般避让,步履从容令他看起来神像庄严。 白玉桥之后却是汉白玉广场,仔细看去,这并非是奢华的象征,因为这在这洁白温润的阔地之上竟是生长着一种不知名的植物。 不过半尺高、半透明的叶子如针一般锐利向上,山岚过境,摇晃时能听到叶子摩擦产生的铮铮碰撞声。 灶神在这前面驻足良久,一本正经地感慨道 “每次过去我都怕被扎到脚底板。” “也只有你会这样想。”苍雪域白了他一般,招来一朵祥云。 因为别的神明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仙药,但他也不多计较,反正自家大人的脑回路多数时候都不正常。 过了这片白玉景色,这座仙府便露出了它稳重庄严的面目来居中的府邸以白石为基、浅金色木料为横梁、柱子,辅以金色轩窗、金色琉璃瓦;此外还有依地势而建的长亭流水、阁楼花架,美不胜收,内敛时透着清淡与温润。 就像是它的主人长余一般。 早在灶神落在浮岛外延的玉桥之上时,他便已经备好了清茶,此时正坐在上位一手品茗,一手被他的神使猫儿抓着,摇来摇去却不懂如山。 “大人,下次带猫儿去人间界玩儿嘛~” “待你能维持人形便可。” “我已经可以了,你看。”少女蹦蹦跳跳转一圈,结果不知是用力过猛还是不小心,头上噗的冒出一对毛茸茸的白色猫耳来。 她自知羞愧,鼓起了脸颊,猫耳朵也不好意思的动了两下。 长余琥珀色的双眼泛起了笑意,没来得及说话,一道戏谑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哎哟,我的小猫儿,快来让叔叔抱一抱。” 苍雪域真的想说不认识这货。 长余直接扔来一只杯子,灶神笑眯眯地接过,“小气。” 示意猫儿自己去玩儿之后,长余佩戴上神格之后,便说道“我让他们过来了。” 第二十二章 如何处置 长余口中的‘他们’实际上只有两个人。 “就只有你们?”灶神虽然是面带惊讶地询问,然而实际上却是以嘲讽的眼神看着这二人,哼,别的人不知是没脸皮现身还是真的不在乎。 “本座还是一句话,诸神天难容非邑此人。”带着牡丹花一般面具的百争妍看起来和灶神年纪相仿,但是因着那尖尖的下巴和红薄的嘴唇极具侵略性的美感。 他风风火火地坐下,华丽绚烂的衣袍扬起百花绽放一般的动态。 灶神切了一声,“那你有本事就去驱逐他。” “哼,若非神鉴,那里还容得他放肆。” 灶神一直觉得百争妍就只有一点好,不做作,其他家伙都忌惮神鉴的威严而行事畏缩,这人当然也畏缩,可是他丝毫不掩饰自己对神鉴的恐惧。 另一边藏青长袍的、带着囧字脸面具的神明呵呵摸了把胡子,花白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垂下一缕,“此乃天意,终是无解,我等掌握局面只能静观其变。” “青砚大人倒是看得开。”灶神终于收敛了火气,坐在一边。 见他如此,其余三位便知道可以开始说正事了。 此时长余会客用的大厅内,有不知名的药草在香炉中燃烧着,微微的药香随着香茗的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不管到底为何接了任务,但灶神还是尽职尽责地将事办好了。 “非邑现在既彰显不了神格,也无法使用混沌刀,更无法确定上任庆神镇土地神的位置。唯一能肯定的一点便是明安还活着。” “至于混沌刀的由来,和之前在天罚台时的说辞一样,源自神格。” 他将问来的事情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完了后连他自己都觉得并无多少有价值的内容。 青砚与百争妍同时皱眉,后者最不耐心,便问道“那厮肯定说谎了。” 灶神撇嘴,这不是变相说他办事不牢,当即回道“他撒谎有什么好处?不过区区新晋神明,一无所知,依赖我等尚且不够,何来动机隐瞒?” “别忘了他还有一直身带不详的神使!”指不定教那小子打什么坏主意呢。 因为与邪现同色,深夜在诸神天颇不受待见,若非能与神格定契,恐怕早已被赶出诸神天了。 这句话还真惹恼灶神了,在他眼里,毛球深夜的地位不可撼动,就算是黑色的,架不住皮毛顺手! “百争妍,我看你……” “百争妍大人,此言差矣。”长余赶在灶神说完之前稳住了场面,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住后,温声说道 “非邑此子我倒是有几面之缘,并非虚伪奸猾之人。” 记起当初说服他继承神格一事,长余现在依然感慨颇多,早已成神多年的他似乎已经无法理解那孩子对爷爷的眷恋和爱护,但这并不会妨碍他动容。 “长余大人说的有礼。”另一边青砚似乎也想好了自己的措辞,“神鉴有言,那少年之神格恩泽为‘寻’,恐怕也与他成神之因有关。” 非邑为何继承神格,在诸神天并非秘密,‘寻’之一字早已明示,仅这一点便能看出其心单纯。 “然,此子多有神秘亦是事实。”确切来说,青砚站在了一个最客观的角度,“最令我等费解的还是他的诞神日。” 前面说到的恩泽,并非是通天神的专属,非邑也并非是地方神中的个例,然后怪就怪哉他的诞神日。 神州公元历一九九九年,比他继承神格的时间足足晚了十年! 这说明什么?众神心中都隐隐有一个猜测,却又觉得荒唐。 “也就是说早在十年前他就已经是神明。” “但这也说不通,若是他成神了,神鉴也该有所示。” 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长余却是忽的想起非邑的另一个秘密,越往深了思索越有些不解。 众人见他神色有异,便问起原因。 “只是想起一件事情来。”长余并无隐瞒的打算,“此子在成神之前可看见灵魂,我本以为他乃是天生敏感所致,如此想来恐怕也与他的诞神日有关。” 人间界中有的人因生辰八字、或是因母体血脉而感官敏锐,能看见一些其他人看不见的东西,也就是传说中的灵体。 原本以为非邑也是这一类人,现在看来原因恐怕更复杂。 “哼,那小子口中什么也问不出来,我们在这里说再多都无济于事。” 灶神看着百争妍,猜想他下一句就是‘还是将他立刻抓起来为好’,但实际上并无后续。 结果说来说去还是没能得到该怎么处置非邑的方法,灶神不由得啧舌,诸神天千百年来未曾出现过如此大动作,不曾想却是为了一个小菜鸟。 不由得令人发笑。 “你笑什么?!” 因为是相对而坐,他的笑容就容易令百争妍误会。 “嗯,本座只是在想我等是否有些小题大做。”他似是有些困倦,斜倚在椅子上毫无形象可言,“无论非邑如何特殊,也只是区区一个地方神明,也才进入诸神天,一切并未显现,神鉴也无异常。” “换个角度想,不就是他学会了一个逆天的神言之术,多了一个恩泽,罢了。” 听他说得轻松,青砚和长余都忍不住僵了下嘴角,这一切加起来难道还不够怪异? “但我们却不能置之不顾,到底还是要有一个控制的办法。”青砚虽然不赞同百争妍那种激进的做法,但却也代表了诸神天中大部分神明的看法,不能任之无视之。 这也正是他们坐在这里商量的目的所在,前面说了诸多不过是为了找到合适的方式。 一时间,这场商谈陷入了沉默中。 百争妍倒是意见明确,可显然不会被采纳。 灶神本就懒散,只要不危及自身一般当看戏。 青砚最是老成,正是因此沉吟良久也找不到合适的法子。 最后众人将目光放在了上位的长余身上,金色面具下的双眼思索良久后忽的闪过一道光,众人便知他已有答案。 “髻也大人。” 被喊了这个很喜欢的名字,灶神笑着应了一声。 “育神院天字班似乎还有一项职责,我可有说错?” 灶神一愣,想了起来,随后神色顿时变的惊讶,“莫非您打算让非邑也加入其中?!” 听他如此一问,另外两位也反应过来,当即露出惊疑的目光来。 “不可!”百争妍一甩袖子,“区区一个地方神,让他在天字班学习已经是莫大的宽容,那等大事哪能让他加入?” “说笑了,非邑虽然是地方神但是进度一点也不比牛郎织女等人差。”灶神还是看不惯他,逮着机会添堵。 “那也得要他有这资格!”同样,百争妍也看不惯灶神懒散风流的模样。 “哼,别忘了非邑现在也是有恩泽的神明,资格不成问题。” “说得简单。” “要不咱们打个赌?”灶神笑眯了眼睛,“我赌非邑有这资格。” “绝对没有!” 他的回答其实已经说明应下了这个赌约,百争妍目光锐利看着他,微微抬着下巴,显得非常高傲。 完了后冷哼一声便化作光点飞远了。 灶神笑得肚子疼,徒留青砚一脸无语,他还什么都没说,这事儿就定下了。 实际上这个赌约毫无意义,因为本就是争论的焦点所在,若是非邑真有这个资格,加入自是无妨,若是没有,便毫无讨论的意义。 “老夫便告辞了。”他说着站起来朝长余拱了下手消失不见。 大厅内便只留下两人,灶神看着悠闲饮茶的神明,笑道“你似乎很看好非邑。”换言之,他提出这个建议就说明有把握。 “那你呢?”长余如此回问。 “直觉。”灶神摆了摆手,“我就觉得这小子有点特别,所以召唤神鉴什么的应该难不倒他。” 长余放下茶盏,似有些感慨,“那日天罚台借力之时,我用了四分。” 他说的是众人要求非邑再次演示混沌刀时的事情,因为少年神力不足,便由他注入神力。 这话说得隐晦,灶神却露出了坐下以来最正经的表情——被吓的,不敢置信地说道“可是那天的神言之没有成!?” “所以我推荐非邑加入。” 灶神总算明白长余底气何在,因为混沌刀尚不成熟,神鉴并未给出等级鉴定,因此众人只知其利害不知其厉害。 现在听长余一说,灶神不由得头皮一紧,虽说借力不及本身发挥,但毕竟是长余,结果他的四分实力竟然还不能将其凝聚两画! 那混沌刀的等级…… 算了,又不关我的事,灶神如是一想便将其丢在了脑后,换了另一件事儿,伸出手说道 “我要走了,报酬。” 长余手指一弹,飞出一道白影来,“说好的松云草。” 灶神将三株白玉雕成的松针似的草用神力笼罩住防止灵气溃散,一数问道“多了一株。” “友情赠送。” 灶神顿时笑了,不再多说驾着祥云离去。 经过仙府前的白玉阔地时,看见为数不多的松云草神色不明,低声对苍雪域说到“这样一来,你就能在我身边多留一些时日了。” 第二十三章 明安所在 这是什么地方? 黑如虚无空洞,双目毫无作用;空气混浊腥臭,呼吸间大脑似乎都快要晕眩;大地不知变成了何物,一脚下去黏糊稀烂…… ‘嘞是哪里?’ 想要说什么却发现似乎被什么东西扼住脖子,越是焦急就越是呼吸困难,声带仿佛失踪。 隐约间,似乎只有耳朵还有一点作用。 “交出那个东西!” 这个声音犹如闷雷响起在耳际,根本不能确定方向,不知为何,听来让人毛骨悚然。 “我……没有……” 熟悉的沙哑的声音令人浑身一震! “可怜~你都快要死了还想着要维护天地秩序?给我吧,我可以救你,啊,对了你还有一个孙子。” “不……” 他们还在说什么,却已经模模糊糊,忽然间,一道明亮的白光划过这黑得浓稠的空间,落在一个黑雾铸造的铁笼中,落在那个人脸上。 这个变化让氛围出现了一丝怪异的沉默。 “这是,神格?”那道令人厌恶的声音响了起来,语气转而变得激动,“原来如此,我知道你把那个东西藏到了何处了!” 诸神天之神格乃是这天地间不可撼动之一,那么能将其破坏的存在…… “只有那个力量~找到了……我找到了——” 神州大陆庆神镇,正是深沉静谧的夜晚,一轮将圆的玉蝉挂在山顶的树梢上,仿佛只等人采摘的舒适模样。 “爷爷!”少年沙哑的惊叫传响在交易厅的小巷里,还吓得不远处的几个灵魂一蹦老远。 “怎么了?”深夜盘在床位,自一堆堆香烛纸钱中快速跑来,开灯。 非邑浓重的喘气,眼神涣散,费了一些力气让自己从那空洞一般的梦境脱离出来。 昏黄的灯光下,他的黑发因为汗水悉数成股贴在额头、颈上,从高挺的鼻梁见滑落的汗珠就像是眼泪一般汹涌。 “我……”嘶,嗓子因为缺水说话时几乎像是吞了石子儿似的发疼,干脆下床去客厅喝了口冷开水,而后抹了把脸。 待冷静之后,恍如隔世。 “不是梦,绝对不是梦……” 深夜被他吵醒心情不好,此时听他仿若着魔不断呢喃这什么,心有疑惑,正要凑近听,忽的被他一句话给震惊到。 “我看到爷爷了。” “你说什么?!” 深夜一双大眼睛紧盯着少年,思索着他是否在梦游,少年双目清明答案显而易见。 “你怎么看到的?” 非邑说了两个字神格。 之所以确定方才的一切不是梦,他清晰的看到了昨天被劈开的上半部分神格落在了爷爷脸上。 而且现在他竟然已经能內视意识海,能看到剩余的下半部分神格滴溜溜的悬浮在半空中,发散着淡淡的白光。 这一切很明显是由方才的变故造成的。 “看样子是因为两部分神格之间的联系,让你的神识飘过去了。”听完他的话之后,深夜如此给出了答案。 意识海外化,谓之神识。 “那你知道大人在哪里吗?” 深夜开始激动了,即使不算定契前相识的时间,他与明安也已经相熟数百年,不可谓不深厚。 非邑一时无言,从找到深夜开始,这只黑猫一直看起来不痛不痒,实际上的心情估计不比他淡定,如今看这面瘫猫少见的表情破裂,非邑忽的就觉得自己是否太过被动。 “不知道。”他现在心中亦是难以平静,“我只看到爷爷被囚禁了,我现在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深夜闻言似乎有些难以接受,乍一听少年说看到了,令他高兴过头以至于自动换成‘找到了’。落差太大,让这黑猫委实沉默了一阵。 “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 他慢慢蹲坐下来,尾巴也不再摇晃,看着一言不发的少年人说道。 这应该算是一个好消息,一来知晓了明安确实还未消失,二来非邑也能內视意识海。 “我刚刚……” “还有什么?”深夜注意到少年的神色,对他认识的那个非邑来说实在是太过沉重。 对上黑猫担忧的神色,非邑的嘴唇蠕动数次,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方才那个甚至不知道长相的家伙口中一直在强调一件事‘那个东西’,显然,他抓走老头子也是这个原因。 然而,那个东西是什么?抓走老头子的人是谁?现在又在哪里?一系列的问题让非邑一夜难眠。 深夜看他翻来覆去睡不着,模模糊糊时,瞌睡忽的惊飞。 “深夜,我想我们很快就有麻烦了。”非邑在黑夜中的双眼睁得溜圆,“如果我没有感知错,那个地方,全是邪现……” 不会错的,那种压抑的、令人遍体生寒的感觉,而且那个人口中还提到了割裂神格的力量,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就是指‘混沌刀’。 这样正好,非常好——非邑如是想,不怕敌人有多强大,就怕他们不现身,以致你连希望都看不到! 老头子,你可要坚持住。 意识海外化的后果就是一夜未眠,大早上天还没亮,窗外就有说话声,从庆神镇周围各个大小村子涌来的拜神的人们最迟一个小时就要挤满交易厅的小巷子。 非邑索性爬起来早早地将商品搬上货架,卷帘门咵当咵当打开,门外已经等了不少婆婆爷爷。 “好多人。” 深夜在货架上上蹿下跳,看着门外那些穿着胶拖鞋和布衣的老人们满是好奇。 “今天是月半初十五,还没正式开始呢。” 清观武庙乃是这庆神镇上的不多的老庙之一,虽说只此一间,但架不住信众多的,因此每逢初一十五各大庙会开始的时候,这里是最先接受香火的。 来参拜的多是老中年人,他们多背着一个布包、或是提着一个篮子,有的人还准备了贡品,当季的、青红不一的桃子或是自家做的糕点。 然后一蜂窝涌到巷子里那家卖香烛的人门前,开始大声嚷嚷着,挑选着自己认为的那捆最好纸钱和香烛。 “邑娃子,我要那一捆,看起来干净些。” 相熟的老婆婆直接越过少年伸手去拿。 “要得,十块钱。”非邑一边应声,一边盯着眼前,“王婆婆,这支烛不能送,我这是小本生意,还靠它交学费嘞。” 角落里,偷偷摸摸十一支红烛只给了十支的钱的老太太撇着嘴放下一支,嘴里念念有词,“这娃儿抠门儿得很!” 虽然这样说着,但也没再缠着要,大概是因为他一个矮瘦的少年挤在一堆成年人中着实太过扎眼。 非邑一直忙到七点五十,已经隐隐约约能听到庆神初中的正课预备铃。 所幸很多拜神的人要走很多地方,来清观武庙都奔了个早,这会儿几乎已经没有新的香客过来,生意做得差不多了。 “收获不错。” 少年擦了擦汗,看着一盒子的零钱笑得合不拢嘴,存货都快要卖完了。 据深夜解释,因为神明所过之处都会对其周围的气运产生影响,而且除非是神明有意,这种影响多半是祥瑞的。 “那如果招徕去商业圈混,那他不是就要成为首富?” “按理是的。”深夜享受着难得的肉包子,“唔,但前提是他的员工要记得这个老板。” 非邑顿时闭嘴,神明一旦佩戴神格就会被人遗忘,原来上天待谁都不是百分百优厚。 离正式上课还剩下五分钟,这次肯定不能翻院墙,因为现在的清观武庙人山人海。 深夜莫名其妙的看着少年指尖亮起白光,然后关上门。 “这是干……喵!腾云术?”还没说完就被那朵洁白的‘棉花糖’吓得弹了一下,“你不怕被人发现吗?” 这货可还不能彰显神格,要是被人类看到了该怎么解释? 而且怕什么来什么,两人才乘上祥云,对面的李阿姨就带着她家学乐推门而出。 深夜尾巴上的毛都炸了,瞪大了双眼看两米开外的母子俩,看他们熟若无睹的离去! “喵?”怎么回事?深夜扒拉在云朵边缘,此时已经升到了半空,没道理不显眼啊?“怎么回事?” 非邑只是咧嘴笑,故意吊他胃口。 其实原因很简单,不知昨晚是怎么做到的,但是他已经能內视意识海,也已经能调动神格,虽然无法彰显出来,但一旦动用神力实际上和佩戴了神格无甚区别。 这样一想,他又忽的开始惆怅,现在自己已经步入能随时随地被遗忘的行列了。 腾云术比起传送阵来说虽然慢,但就家和学校这点距离来说已经能算得上眨眼时间,第二道预备铃打起时起飞,在教学楼后面的厕所落下时十秒铃声才过三声。 非邑绕着后山的小路蹬蹬跑到教学楼,正好撞上教学楼大门前堵人的刘文海,然后嬉皮笑脸的挥了挥手,“哟,早啊!” “早个屁,上课去!”这小子怎么从后山跑过来了? 因为非邑上个星期五的时候提前请假把早自习翘掉了,以至于一进门就被一阵哀嚎袭击。 “非邑大哥,你到底搞啥子嘛?!不来上早自习为啥子不早点说?” 正是没抄着作业的钱才无疑。 非邑理直气壮,“初一十五的早自习你哪次看我上过?” 一大早就是鸡飞狗跳的开始,此时心情不错的非邑不会想到对于接下来的一天而言,今天早上真的说得上是平静无波…… 第二十四章 神明在课堂 上周五小考过,即使不看,非邑也知道成绩,努力加努力的人就是这么自信。 “哎,我跟你说,这一次郭凯风真是拼了,竟然只比你差了十分儿。”钱才一边手上飞开的抄选择题,一边抽空跟他说话,“不过他应该更气了。” 原因很简单,那等心高气傲的人,都已经来对手面前放话了,结果却依然差之毫厘,怎么着也该气到睡不着觉。 人的劣根性就是这样,钱才幽幽感慨。 关我什么事?非邑心想,看他挨着全抄了连忙说道“哎我说你别照着誊啊,到时候被看出来牵连我。” 天知道他们数学老师的眼睛是怎么长的,明明都是他在课上教的解题方法,愣是能看出谁是抄的谁是自己写的,非邑作为标准答案的模范极具特征,更是逃不过。 钱才白他一眼,“你还不知本少爷的经验有多深厚吗?” 说着把数学选择题最后两个随便改了个错误答案,最后两道大题干脆空着,前面做过的改两道关键步骤,完美! 看着得意洋洋、对自己的‘作品’极为满意的家伙,非邑一脸无语。 “你咋个这么懒嘞?”这货虽然不是什么尖子生,但绝非吊车尾,按理要做一张数学卷子完全不成问题,怎么每次都找他抄? “你以为我像你?”钱才翘着二郎腿坐在他前面,“非邑大哥诶,没有游戏、没有小说的周末是没有灵魂的!” 在网吧泡了两个通宵的他哪里还记得鬼卷子,看这位学霸一脸什么鬼的表情就知道这人的周末真是单调极了! 要是你知道我的周末是怎么过的就不会这么说了,但是话说回来,非邑一撇嘴,估计说了也没人信。 这样想着便朝教室靠后山的那面的窗户看去,不瞧不打紧,目光触及那几个好奇的少年人,顿时站起来,连带凳子都翻了。 此时老师已经走了进来,正是火眼金睛的数学老师,和非邑也算是熟人,打趣道 “哟,非邑,一个周末不见这么想我?” 非邑有些无语地看着这位身穿休闲球衣、留着寸头看起来像是体育老师的中年男人,感觉自己的审美受到了侮辱。 他沉默的坐下,看似认真的上课,实际上心里已经有一群乌鸦呱呱飞过—— 窗外的两女两男,虽然都穿着和他们这些中学生比起来没什么区别裙子t恤,但是看那几张熟悉‘面具’,非邑预感极其不妙。 嫦娥等人显然也找到了他,朝他一笑之后往左边走去,那是通道。 看着有说有笑的即将走来‘同行’,非邑不知为何忽然就理解那些同学上课耍手机被老师逮着,并且眼睁睁看着老师走来的感觉。 逃也不敢逃,大难临头。 没过多久,那几人就来到了他身边,没错,仗着自己佩戴着神格不会被人看到就这样堂而皇之的从讲台面前经过,站在过道上骚扰他。 “这个就是人间界的书吗?跟我们的线装本不一样诶。”织女最是好动,别人最多只是恨不得多长一双眼睛四处打量,而她就是动手动脚。 这可就苦了坐在非邑身边的同学,其中身为同桌的钱才又最倒霉。 明明自己刚才翻到的是数学书九十三页,这么一转眼书就合上了。 “我们教室的破风扇什么时候这么给力了?” “你想多了。”边儿上的同学这么回他,“我们教室的风扇除了节约用电这项功能外毫无用处。” 钱才点点头表示赞同,一眨眼,书又合上了。 非邑已经不忍看自己同桌那见鬼的表情,只能用眼神示意站在钱才旁边的几个少年少女收敛一点——其实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在他眼里,几个大活人甚至在他周围挡住了灯光和讲台,但是在其他人眼里,却无丝毫异常。 比如尽管织女不断地在‘骚扰’,但是每当她动作时,在钱才眼中这是不存在的行为,最多只是书有反应,被合上了。 神明,真的是一种很奇异的存在。 “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如果再继续下去会被神鉴判定为作祟的。” 所谓作祟,是指非人间界之物干扰人间界之人事并造成恐慌,严格说来作祟等于恶作剧。 神明恶作剧会损害信仰之力,灵魂作祟会在地府受到惩罚,而妖魅作祟则会被神明驱逐。 “我又没有恶意。”织女惯性的反驳他,不过却没有再继续,神鉴之于神明的压制无可撼动。 “可你现在佩戴着神格。” 神格不仅彰显真身,更与神鉴有直接的关联,可以说,它在时刻提醒神明。 然而,非邑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发现真正的厄运降临在了自己身上,因为织女不能干扰人间界,但是能打扰神明啊。 “非邑,我说你们老师上课怎么也说方言啊?” “怎么你们数学老师穿得像运动员?” “还有啊,你们的书怎么都是从左往右翻的?字儿也是,给我看看。” 旁人眼中的非邑此刻握着笔坚定的看着讲台,但实际上此时他的眼前是几朵祥云,上面各自蹲着两男两女,原来腾云术还可以这样用的。 他们的存在是真的能影响到非邑,整整一上午,他竟然什么也没听进去。语文抽背点到他,一开口就因为耳边充斥的各种问句而背得磕磕巴巴,惊掉了教室里同学们的下巴! 终于挨到上午放学,非邑生无可恋的趴在了桌子上,“你们真哩、真哩是够、了!” 周围还没离去的同学听此都是一副莫名的表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惹到学霸了。 “小邑咋个了?”钱才觉得今天的非邑有点奇怪,背一段古文竟然会卡壳。 非邑这才惊觉人还没有走完,只能讪讪道“抱歉,我不是说你们。”然后火烧火燎的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钱才有些担心,不是说我们那是在说谁? 他快走几步追出去,盯着非邑已经走下教室楼梯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眼花一般揉了揉眼睛,为什么刚才有那么一瞬间看到了几个没有穿校服的家伙走在他同桌身边。 等他再要仔细看时,连非邑都不见了人影。 这边行政大楼前的操场上却出现了有些怪异的一幕在一群棕白两色校服中,几身异色衣物格外醒目。 然而,无论是如流水般往校门涌去学生,还是在赶着回家的老师都仿佛没有发现这几个着装打眼的少年人。 非邑被这几个家伙围着,硬着头皮从刘二毛眼前晃过去,什么事都没有! “呼~我真的是服了你们了。” 校门外,对上几张神色同样激动怪异的青涩脸庞,走出教室后,几人以‘实验神明在人间界的存在感是否真的微弱’为由摘掉了神格,把他吓得够呛。 “果然如此。”牛郎扶着眼镜,手微微颤抖,“神明即便是摘掉神格,只要没有视线媒介,也很难被人注意。” “确实呢。”嫦娥穿着一袭红色连体裤,雪白的手臂环抱着轻哼一声,“我还以为以本小姐的美貌会引起骚动呢。” “哇哇,这样的话是不是我就可以找厉害的人打架,反正过后他就会忘记了!” 这一刻,非邑极其感激招徕那冷淡慵懒的性格,在其他人跃跃欲试的时候只有他在打哈欠。 “你们应该感激我今天穿了校服。”眼看要走出校门前的小巷,非邑觉得有点头疼,“不然的话在学校你们就会被发现了。” 因为他是真实存在于人间界,而且和这些家伙有联系,别人一旦注意到他,此时他就相当于视线媒介,同样也会看到这几位没有佩戴神格的神明。 “邑娃子,来,婆婆这里还有一把小青菜。”依然在麻将馆门口卖菜的老婆婆将篮子里最后一把小青菜塞过来,定眼一看,忽的眼前一亮,“哟,这是你朋友哦,长得都好好看。” 当非邑与人类发生交流时,相应的,与之有联系的牛郎织女等神明也被牵扯进这种关系中,视线媒介开始发挥作用。 这是他们第一次与人间界的人说话,一时间忽然就体会到当初非邑来到天字班时的不安。 这种时刻织女直率的性格难得起了好作用,长相可爱的她又爱笑,极易引起好感。 “婆婆好!你蹲在这里是卖菜吗?一般怎么卖的?每天都来吗?” 她有很多好奇的地方,欲要再问却被牛郎扯了扯,差不多得了,别弄得跟三岁小童似的让人疑惑。 “婆婆好。” “婆婆您好。” 几个长相气质出众,且不是说本地方言的少年人让老人又是喜爱又是拘束,总觉得有种想要膜拜的感觉。 她在自己那沾了泥土的篮子里找来找去,最后在一堆颜色不一的塑料袋子中翻出两个番茄来,这是符合她的身份的、又非常真诚的礼物。 “今早上刚摘的,因为卖相不咋个好没卖出去,不过味道还是很甜哩,拿回去烧个蛋汤!” 非邑笑嘻嘻地接了下来,趁老婆婆不注意丢了两块硬币在篮子里,然后带着几个麻烦的家伙回到了交易厅。 他们刚一走,杂货铺的老板娘走了出来。 “刚才是哪些人在门口说话,听口音不是我们这边哩样!” 准备收拾离开的老婆婆笑了一下,“是邑娃子,还有他的……咦?还有哪个呀?” 想了半天,老婆婆也没有想起来,“哎呀,记不到了,我这个记性哟~” 明安在这里生活了近十年,被忘记尚且只是十来天的事情,而牛郎织女等人只是简单的几句交流并不能在记忆中停留多久,几乎是转眼的时间。 非邑在巷子里驻足良久,神色不只是悲伤还是感慨。 “果然如此吗?” 第二十五章 收集信仰之力 牛郎织女等人只是想要试一试神明是否真的容易被忘记,以此来满足好奇心。 但实际上,非邑才是最关心结果的人,当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牛郎织女等人生而为神明,所以对于‘被遗忘’这种事情会觉得理所当然,但是他非邑不一样,作为在人间界生活了十多年的人,身份跨界之后对于这种结果会觉得惶恐。 走回巷子后,非邑发现那几个麻烦还等在那里,并且厚脸皮的问他 “你家在哪儿?” 新的烦恼让非邑暂时摆脱了深层忧虑,“你们这些通天神都这么闲的吗?” “还好啊,我和牛郎有伴生神使,一般的庙里的事交给他处理就好了。” “而且,我们还在学习阶段,这样也不算渎职。”牛郎淡定补充。 嫦娥一撩秀发,“理由同上。” 招徕对上非邑无语的眼神,冷淡的说了一句,“我没有神庙,不用管。” “但你们别找我打发时间啊?”非邑一边说一边开门,正对着门的货架上睡着个四仰八叉的黑猫,“我下午还要上课!” 狭长的巷子里到处响着锅铲撞击铁锅的悦耳声音,同时传开来的还有大蒜爆香后放入五花肉的香气,勾得非邑肚子直打鼓。 然而他发现,眼前一亮的不止他一个,还有几位应该在神庙中被供奉着、高不可攀的神明。 “这就是人间界的饭菜吗?”牛郎深吸一口气表示吃惊。 “我总算知道有的神明为什么要隐居在人间界了。” 织女更直白,手中拿着刚才的老婆婆给的两个番茄,小脸激动到泛红,“非邑非邑,刚刚那个老人家说这个可以做番茄蛋汤!” 对山几双灼灼的眼睛,非邑冷笑,“抱歉,我家没有鸡蛋那么高级的食物。” 货架上的深夜一边伸懒腰,看着那几个眼馋的家伙,明智的没有拆穿他今天庙会赚了不少钱的事,好吃的嘛,根据分配率人越少越享受。 被主仆两个嫌弃的四人非但不沮丧,反而松了口气,“这好办,只要有食材就可以了吧。” 非邑眨了眨眼睛,我可没说要煮! 然而不等他回答,几个人就消失不见了……深夜悠哉哉舔着毛,安慰道 “辛苦了,咱们就搭着吃吧。” 非邑无力吐槽,“你就庆幸猫爪子不能握锅铲。”感情不是这货煮饭。 不到十分钟,牛郎织女等人就回来了,非邑一看他们手中拎着的袋子顿时感慨神明之间的贫富差距如此之大。 排骨、鱼、里脊肉、鸡蛋…… “你们这是把菜市场都搬过来了?” 虽然之前百般不愿,但是看着这么多好吃的非邑还是走过来挑挑拣拣,当发现某种青红夹杂且尖尖长长的东西时,他终于笑了。 “这是个好东西。” 深夜原本蹲在灶台边的碗柜上对着一堆肉双眼放光,一瞧见那袋玩意儿就浑身炸毛,痛心疾首“你们怎么把这个也买回来了?” “啊,我看菜市场那么多人在卖,看着还挺可爱的。”织女邀功似的凑上来,看着某个土地神熟练地洗菜切肉。 “这东西本地人称海椒,学名,辣椒。” 庆神镇地处神州大陆西南,气候偏湿,辣椒是仅次于油盐的佐料,织女说到处都在卖,那是因为此时正是本地的七星椒上市的时候。 买菜的人尚且体会不到深夜痛苦的情绪,直到非邑端菜上桌。 红烧排骨、水煮肉片、生椒鱼片……嫦娥等人捧着饭碗、咬着筷子,发现不管哪道菜都没少了辣椒。 辛辣的味道窜入鼻息,不仅引得鼻子发痒,更是勾得口水直冒。 “试试,我做饭还行。” 因为老头子不会做饭,准确地说应该是做得太难吃,当他的身高能够到灶台之后就开始自己做饭了。老头子还好意思逢人就说都是因为他手艺不好,才能老来享福…… 非邑摇了摇头,不管现在如何,以后还可以让老头子享更久的福。 诚如他所说,桌上的饭菜味道真的不错,但架不住太辣! 本来除了招徕其余三位都能随时受到供奉,其中包括不少吃的,但是一般能搬上供桌的贡品都是比较干净清淡的食物,辣椒什么的根本看不见。 第一次尝到正宗的人间界食物,结果一来就这么刺激,几位神明‘感动’得涕泗横流,但又舍不得放下筷子。 就像是非邑自己说的,味道真的很好,爆辣之余还有花椒的麻,渐渐地竟然觉得尚可,越吃越越有感觉。 深夜自己有一份单独的吃食,那是‘铲屎官’给他开的小灶放辣椒前就给他盛了一份。嗷呜一口吃掉一块排骨,他开始为这些吃得脸红的神明默哀。 对这么刺激的人间界食物上瘾,以后那里还能接受清淡的东西? 一顿饭之后,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变成了火炉一般,端着一杯水,撅着发红的嘴唇呼呼吹着气,皮肤冒汗、胃里火烧。 吃完了饭,不待非邑开口送客,牛郎织女等人便跑了个没影儿。 六月的天气越发热了,好不容易将狼藉收完,正准备抓紧时间睡个午觉的时候,深夜说起了一件事情。 “收集信仰之力?” 非邑恍然大悟,今天只顾着庙会卖货,都忘了自己还是个神明来着,今天这么多人烧香供奉,信仰之力肯定达到了最高峰。 “难怪今天神格波动有点激烈。” 主仆两个一边走一边说,走到清观武庙被那满地脏乱吓了一跳。 以前泥泞的地面此刻被黄纸和香烛烧剩下竹签铺满了,左边的香炉也被塞满了灰,旁边还清出了一大堆,更别说那些香案上的沟槽,满满是竹茬子,可见其香火鼎盛。 熟练地捏个手决,白光闪过后来到了诸神天的住所中,这里依然是天高气清,阳光万里,而且气温适宜。 才站定,非邑就被香案上悬浮的那团白光吸引了目光——原本朴素到简陋的青石建筑愣是被这信仰之力给衬得神圣光洁。 这是非邑成神以来第一次经历庙会,想到那天净化一只邪现得到的信仰之力,跟这团直径近一米的比起来少到可怜。 他围着这团光走了一圈,听深夜的解释眼前忽的一亮。 “收集信仰之力需要以神格为媒介,不断重复还有助于帮助你和神格尽早融合。” 但是非邑的关注点显然不在这里,开始摸着下巴思考起来如果过程中需要调动神格,那现在他的神格已经分为两半,是不是可以借助这个来感应老头子的位置? 他越想越兴奋,说做就做,直接盘腿坐在香案后的方台上,双手合十开始调动神格,被力量灌溉的舒适感袭来。 依然不能彰显神格,但它确实在意识海中运转,香案上的信仰之力受到其召唤一缕缕往少年身上聚拢,渗入。 深夜就蹲在他旁边,通过契约吸取少量的信仰之力,歪头看着渐渐沉入意识海中的少年一动也不动。 每当这样认真与之相对的时候,就会跑出一股奇怪的感觉,但他又不知道原因何在。 十分钟后,信仰之力收集殆尽,忽然,少年皱起了眉头。 深夜有些紧张,按照神鉴所示,现在的庆神镇土地神乃是眼前这少年,也就是说,被分裂的两部分神格是以他这边为主导。 那么,以信仰之力的流向为指引,或许就能找到明安所在…… 正如深夜所料,非邑的神识顺着那信仰之力的去向追寻而去,不知其远近,只是和另一半神格的感应越来越清晰的时候,一道‘坚壁’阻了去路。 不知其形、不知其质,却坚不可破地推拒着他。 感觉到那信仰之力越来越远,非邑心中一狠奋力追上,下一秒,一股力量朝他压来,意识海受到震荡波涛汹涌,反映到身体上仿佛一座大山压到了头上,剧痛! “噗!” “非邑!” 深夜看到他吐血直跳脚。 非邑咚一声倒在方台上,将口中的腥甜咽下去,缓缓开口 “神识被不知道的力量挡住了,太过强大。” 连天罚台都见识过,他必须承认方才接触到的力量乃是最强,仅仅是一点反抗,便让他万分难受。 少年狠狠捏紧了双拳,越是寻找就越是明白艰难…… “知道方向吗?” 方向?非邑摇了摇头,感觉太模糊了,“或许,当实力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可以了。” 与之相关的就是信仰之力,它是实力的源泉,也是追寻老头子所在的方向指引。 只能说,神鉴真的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他非邑,司庆神镇土地神之职,命衰得醒,恩泽为寻……根本就是将他成神的意义概括得明明白白。 收集了这么多信仰之力,非邑感觉神格并无任何变化,时间也不允许他就地试验,只能放到放学后的天字班实践课上去了。 径自从神庙翻墙去学校,进入教室一扫之下忽的发现几末异色——只见极为好学的神明手拿不知从哪里拿来的笔记本和笔,坐在教室后面的祥云上认真听化学课。 第二十六章 神来神去 熬了一下午,终于放学了。 几个蹭课的家伙说个不停,身为庆神初中正牌学子的非邑只是无语地听着,来到校门外,忽然觉得心中一跳,顺着神识感应看去,只见一位俊美非凡的青年站在十米开外虬结的大树下。 二十七八岁的长发青年,身形颀长,穿着白衬衫和红色休闲裤,脚上却是及踝的大头皮鞋,看着又潮又热。 一双美目缱绻温柔,本该是万众瞩目的男人却无一人注意到,正是灶神。 “人间界可还有趣?” 听他的语气似乎早就知道嫦娥等人提前跑来了。 结果这一问之下可算是打开了这些年轻神明的话匣子,一直走到交易厅的这六分钟里,尤其是织女嘴巴就没停过。 嫦娥表示对人间界的护肤品感兴趣,牛郎是看上了庆神初中的语文、历史书,织女则是爱上了在操场上一瞟而过的体育课。 而招徕,“你们的英语课,特别合适睡觉。” 换言之,英语老师讲课很催眠…… 等非邑放完书包,关上门之后这些家伙还在说,灶神一路边听边笑,仿佛没有那千多年的‘代沟’一般,好歹他还记得正事,轻咳一声。 “先去吃饭,我请客。”说着缓缓勾唇,“就当做是难题开始前的打气。” 听他一说,众人才想起今天是实践课来着,兴奋劲儿遁去一半。 庆神镇只是神州大陆偏西小国的一个无名小城,多是半个世纪前的建筑风格。沿着清河各有一条主街,东街是服饰、生活用品,西街也就是非邑的交易厅所在的这边,主要是电器、网吧、住宿一类。 总共有三座桥连接这不长的两条街,相应的,也就有三条副街,这里就多是吃食或是超市类。 灶神带他们去的馆子就位于交易厅正对着的被称作是老桥的边上,靠着车站的旅人,这里生意很是红火。 路过麻将馆旁的一家饰品店时,发生了一件小插曲。 “要做啥子?”非邑看着变成金色带红纹猫咪的招徕有些不解,突然就这样好不适应。 蹲在他肩上的深夜哼了一声,摇摇尾巴表示不屑。 只见金色的招财猫走到那饰品店的玻璃门前,晃动着尾巴,盯着什么东西,而后将前爪印在门上,留下一个清晰的金色‘梅花’ 非邑能清晰看见有金色的光芒从那爪印飞进店中,跑到了货架上正对着大门的金色招财猫塑像中,使其带金光,与之相应的,一个金色的小光点飞了出来。 这一切,除了在场的极为神明,路过的人毫无所感。 “这家店中有愿望。” 招徕化作人形,手上的小光点散开来,伴随着娇俏的女声传来。 “我可爱的小猫咪哎,保佑我财源广进吧!”正是此刻在店中团团招呼客人的女老板。 散开的光点并未消失,而是进入了招徕的身体,这便是信仰之力。 第一次看见神明处理愿望,非邑表示,比想象中的随意多了。 似乎是考虑到他这个新手,牛郎致力于科普这一伟大任务。 “愿望多少与信徒数量有直接的关系,招徕是我们之中最忙的,像他这种没有谁神庙的佘宁,处理愿望除了现在看到的就是在诸神天中的住所中以神格收集。” 而按照达成愿望的难易程度,信仰之力也有高低之分,像方才招徕处理的那种,属于最基本、最常见的类型。 全过程没超过五分钟,待众人在馆子里坐下,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 大概是生意太好的原因,大厅里的圆木桌摸起来又油又粘。嫦娥扯着纸巾擦了又擦,却还是不敢往上趴,言说沾一点都要让肌肤腐蚀受损。 店里吃饭的人是真的多,照理这么一群外貌气质出众的人坐下应当是很打眼才对,但因着非邑这个视线媒介太过普通,一时间店里的老板娘并三个打杂阿姨都没有过来招呼。 “老板,点菜!” 非邑朗声将人招呼过来,同时被吸引的还有其食客。 抽气声此起彼伏,嫦娥终于尝到美貌带来的后果,几乎可以听到那些男人齐刷刷的眼光。 来这里吃饭的多是等车的旅人和下班的工人,男性居多,不知何为内敛,直白得令人发指。 同样,其余的就是才放学的学生,女生的目光就多在唯一的‘大叔’以及两枚从容淡定的帅哥身上。 从视线媒介沦为小透明非邑缩在角落,捧着一杯冷茶兀自喝着。深夜看着织女等人专点辣菜表示惋惜。 只是,菜点了,却一直等不上来,茶都让阿姨添了两壶却还不见碗碟。 既然已经点菜,便是有了联系,绝不会是因为身份而被忘记了,招阿姨来问只说还在做。 眼看比他们晚来的邻桌都上菜了,织女直接抓住路过的老板娘,“我们的菜呢?” “你们点了什么菜?” 一桌人同时沉默。 老板娘也是人精儿,哪里会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连忙堆起笑,泛着油光的胖脸颊都快要遮住了眼睛。 “哎呀,同学,你们的菜要点时间,再等哈儿嘛!” “老板娘,刚才才来的隔壁桌同样是水煮肉片,他们都上了,就我们的难做?” 他们都是受到万众敬仰的神明,不说什么高高在上,但绝不会忍气做小,上菜忘了就忘了,还找这种漏洞百出的借口搪塞,既不诚实又不诚心! “同学,他们都是提前定了哩,肯定要早点上,我马上去催。” 老板娘翻了个白眼,转身去招呼其他人,这时候,来了个要打包的,那叫一个财大气粗,张口就是一桌满汉全席。 把阿姨支使得团团转的同时,还喊道“我很急,快到点!” “要得要得!”老板娘的的苹果肌笑得有西瓜那么大,转头就朝后厨喊,“先做打包哩!” 拿着空碗坐等上菜的非邑等人“……” 织女忍无可忍,摔了筷子拍桌而起,“你们就是这么做生意的?我们先来不上菜就算了,还公开插队?!” 这种行为算是粗鲁,然而一向与他不对付的牛郎竟然没有阻止,“老板,可能立刻上菜?” 这时,一个拎着大勺,腆着肚子的中年男人被这声音吸引,从后厨走出来,气势汹汹。 “吵啥子吵?嘿拽是不是?老子煮饭你们爱吃不吃!别妨碍我做生意!” 所有人再度看向这一桌看起来像是外地来的客人,但是这几位客人却并没有预料中的尴尬—— 非邑无语地站起来准备走人,反正不是他们的错,多说只会更生气,难道还能打一顿? 虽然织女很想这样做,但是意识海中的神格告诉她不可以。 “真的要赶我们走?” 就在这时,一直没说话的招徕忽然严肃地问道。 非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织女等人看这家店老板的眼神多了几分可怜的味道。 “滚滚滚!”老板说完挥着大勺子进了后厨,老板娘则是无视他们去给那位出手阔绰的客人端茶递水。 “灶神,招徕我们快走!” 织女兴冲冲地拉起少年就往外冲,莫名有急不可耐的意思。 非邑走在最后,踏出店门的一瞬间,神识忽然捕捉到店里多了些什么东西,像是黑色的线? 看了眼从始至终都似笑非笑的灶神,觉得事情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请神容易送神难,这家店要倒霉了。”重低音炮通过神使契约传来,深夜一边说一边冷笑。 古往今来,神明与信众都保持着固定的存在模式,虽说前者以后者为存在基础,但,后者却是将自己的气运与愿望交于前者。 请神容易,那是因为神明需要信仰之力;送神难,那是因为交付信仰之力后,便是有求于神明,请求其庇佑。 “而一个饭馆,财运与灶台必不可少。” 非邑瞬间领会这家店刚才赶走了财神与灶神! 既然你不愿再交付信仰,那么神明自然不再庇佑…… 出了店门,织女开始倒数,从十到一,一声结束后方的馆子里传来一声炸响。 “灶台裂了!”“大家快跑,煤气漏气了~” 跑走的客人都还没结账,今天一天的忙碌都算是白费了。 老板娘脸色急速变白,正在焦急的时候,阿姨又跑了过来哆哆嗦嗦的指着正对店门的墙壁上,快要吓哭了 “那个财神像破……破了!” 从后厨跑出来的老板灰头土脸,一听顿时冷汗涔涔,如丧考妣。 这边非邑等人被街对面儿的年轻男人招进店里,“勒闷热那么热),快进来坐一坐喝点水嘛~” 这也是一家饭馆,新开的很是干净,桌面可照人影儿。这老板并非为了招呼生意,看他们从对面出来也不走,以为是吃过饭了没地儿去。 “老板儿,给我们一个煮一碗红烧牛肉面,要二两。” 非邑用方言喊了一声。 老板愣了一下,随后笑着应了一声麻利地开锅打料,煮面之余还给他们端来了冷茶,乐呵呵的说道“这是我自己泡哩,消暑。” 几位神明一边吃一边看对门儿的悲剧下饭。 第二十七章 实践课(上) 红烧牛肉面,总结下来就是麻辣爽,红油、青葱、大骨熬白的汤头再加上劲道的面条,虽是大热天却依然令人直呼过瘾。 织女看着对门儿黑烟滚滚的馆子,吃得更是开心。 “你们到底做了什么?”走出对面儿店门的时候,非邑可是清楚地听到了织女倒数了十声,即使已成为神明,还是会觉得玄乎。 “小深夜不是给你解释过了?”灶神额头有些微冒汗,被辣红的嘴唇使他看起来更邪气了,“请神容易送神难。” 一个人的一生自有天定,但气运之事却是可以改变的,财运、姻缘,这些常人看不见的东西一直都缠绕在他们的周围,仿佛丝线一般。 而有的人腰缠万贯,有的人却守不住财,便是这气运之因。 “你以为神明为何要不断地驱逐邪现?” 非邑一点就通,“难道这些邪现还会沾染一个人的运势?” “当然。” 灶神说着长臂一挥,众人眼前的世界倏地翻天覆地,所处还是那间不大的馆子中,只是—— 摆设依旧,却多了许许多多不知名的线条,金色的、红色的……或粗或细,杂乱如沉积数十年的蜘蛛网,牵连在各处。 这,便是这家店的气运! 既然看到了这些,就说明实践课开始了。 非邑来不及惊讶,就看灶神往灶台所在的方向走去,信手一拈,手中多了一把红色的线条,连接在锅碗瓢盆上。 这些红线非金非玉又非丝,看起来光芒内敛。仔细瞧,上面还有些许黑雾游走。 厌恶和恶寒顺着神识传来,非邑皱起眉头。 “这是邪现?” “不错。” 灶神两指一弹,一道不知名的符文顺着红线飞过,淡薄的黑雾顿时消散,接着说道 “这家店注定会生意兴隆的。”众人顺着他手指看去,“邪现生于人心,这店气运牵连之处皆干净整洁。” 打个比方,金色的财运所连之处包括店内摆设、装饰以及老板,如果干净整洁这财运便会粗一些,如果肮脏不已则会细一些,自然就要弱一些。 “最重要的是那老板,气运与他牵连之处,极少黑雾。” 大部分‘线’都连在他身上,此时众人眼中的老板就是一个行走的‘线球’。而且,这‘线球’很干净,说明老板心地坦荡,邪念少有。 相应的,这样店子里其他气运的邪现也非常少。 当然,这只是从老板本身来说的,不排除外界邪现过多时受到污染的可能。 “这时候,就需要神明出手了。” 就像方才招徕所做之事,便是清除财运上所沾染的多余的邪现。 听完这番言辞,非邑对神明的认识又多了一层,所谓‘尽人事听天命’果然并非虚言。 “那对面那家店是怎么回事?” “那还不明白?”织女一说起这事儿就火大,小嘴中吐出一声冷笑,“那女人把神明赶走,不就是明摆着告诉那些邪现我这里没有神明,快来玩儿呀~” 非邑看着织女精彩生动的模仿,只能偏过头去笑,说白了,对门儿还是自己作死作的。 因为灶神动用了神力,导致他们再度与现实脱节,等非邑打算去付钱的时候,老板说什么也只收一碗面的钱。 “老板,刚才我朋友真哩来过,不过他们有事先走了,真哩~” “娃儿,不是我嗦说),叔叔我才三十岁,哪里会记不到人嘛!”老板言之凿凿,明明旁边卖酒的大姐都证明他是一个人来的,还非得抢着给钱,“你娃是不是瓜?” 非邑“……” 看着不远处带着面具笑得直抖的家伙,忽的醒悟,这帮家伙都比他有钱,干嘛要帮忙给?再说了,怎么给也轮不着他担心。 “大哥啊,二两面好多钱?” “啊?”店老板儿一愣,转变这么快?“素面五块,加牛肉七块!” “好哩好哩,你勒儿这里)面好吃,下次我还来。” 非邑说完转身就走,心里却是在幸灾乐祸这些家伙要是吃完不给钱,会不会被神鉴判定为作祟呢? 夜幕渐渐降临,大地的余热随着渐行渐远的云霞散了大半,手握大蒲扇的人们也成群结队的出来散步,多数都穿过老桥右拐朝着街镇上唯一的篮球场去了。 非邑住的地方离篮球场只隔了一条河,听着节奏分明的震天广场舞伴奏,总觉得自己位于隔天那边远的世界里。 身边走着佩戴神格的神明,眼前看的除了手握扇子的人之外还有脚不沾地的灵魂,天际不只是余霞,还有宛如蝗虫过境般的邪现。 他现在身在人间界,却不是以人的身份。 “上次教的‘净心’可会了?” 非邑听了只有一个念头检查家庭作业了! 不怪他这个长在人间界的初中生会这样想,但是很快他就松了口气,灶神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未曾领悟透彻。” “试试。” 于是在人来人往的老桥头,他们开始演示神言之术,身后的理发店还传来了老师傅磨剪刀的嚓嚓声。 非邑无法适应这种身份的转变,虽然心里清楚现在没有人能看到他们,但还是会有一种被发现的惶恐。 心境不稳,意识海的神力调动也跟着出现问题,他第一次尝试到当吊车尾的感觉,连一半都凝聚不了。 “现在我们去哪儿?去哪儿?我们是不是要去净化邪现顺便收集信仰之力……” 织女摩拳擦掌,仿佛一个光棍了四十年的老流氓看见了美女果体的激动,实践课啊,那不是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相处下来,非邑发现这丫头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激动的时候会变成话痨。 灶神瞥了他一眼,忍下即将出口的哈欠,“就在此处等。” 牛郎等人不是一无所知的非邑,听此言露出莫名的眼神。 “我们等邪现,撞上来?” “这和猫等老鼠自个儿往爪子下躺有什么区别?”织女的吐槽一针见血。 几个年轻的神明暂且不说,灶神作为一个通天大神,所过之处皆带祥瑞,邪现不说躲着但也绝不会撞上来。 灶神嗤笑一声,“你们啊,还是太年轻。如今这庆神镇不是有一处最是吸引邪现?” 非邑听罢眨了眨眼睛,看着二十米开外还在冒黑烟的店面茅塞顿开,“今天赶我们走的那家馆子?” 第二十九章 实践课(下) 对于人间界的人来说,神明的数量非常稀少,但是他们的庇佑却极为广泛,极少出现邪现大面积作乱的现象。 但凡事皆有例外。 因为作死赶走神明,在老桥头红火数年的饭馆一朝倒霉,非邑吃饭一般不看店名,不过再来的时候特意瞟了眼被烟雾熏黑的招牌吉祥饭馆。 然而这饭馆现在一点也不吉祥,此刻在一群年轻的神明眼中它早已化身为这庆神镇上吸引邪现的磁铁! 它的上空仿佛有一个漩涡,庆神镇上的邪现纷纷汇聚而来,夜幕下,日星隐耀,方圆千米的地方毫无一丝光亮。 牛郎见此颇为担忧,对灶神言道“如此集中,常人即便看不见,也会受到影响。” 毕竟是由人的邪念演化而来,路过的人们沾上后会放大内心的负面情绪,进而失控。 “你烦不烦,要勒个要那个!知不知道我养你很累?” 女人尖锐的声音响起,文静的年轻母亲将孩子一把推搡开,长发被夜风吹乱,暴躁失常的模样吓得小孩儿甚至忘了哭。 “美女美女,把你身上穿的罩罩给我好不好?多少钱都可以!” 斯文周正夹着公文包的男人紧紧抓住一个中年妇女,双眼放光。 与此同时还有抢劫的,殴打老人的…… 其中不少扭曲的面孔还是非邑熟悉的人,看着他们摆上异于平常的表情,惊讶还好,还有一些莫名的感觉难以明了。 “还是快点收拾掉这些邪现吧。” 灶神望着他,双眼带着恶趣味,“怎么,感觉受到了冲击,现在是不是觉得人世间原来如此污浊腐败?” 这台词,虽然非邑不怎么爱看电视但还是翻了个白眼说道“苏吉利,我看你是中二病犯了吧?” 当他是动漫里常见的热情正义且看透人间本质的男主角呢? 生而为人,虽不解本质,但以他爷孙俩的社会处境,这些事儿也见过不少。 “吾名髻也,给你一个机会矫正称呼!” 灶神冷哼着布下一道结界,将这方圆千米笼罩住,奇异的一幕出现了路过的行人都无意识的避开了这个宛如玻璃一般的圆盖。 “束缚术‘锁’本是上品明言,放到这里竟然能发挥如此功效。”牛郎不知是在感慨还是在给非邑普及知识。 不过倒是很好将他的价值判断传了过来,非邑咂了咂嘴,这灶神原来离了他家狐狸还是能用的…… 实践课既然是课,少不得要说些理论知识才算合理,但灶神有非常懒,直接点了牛郎。 “给说说邪现如何分级。” 非邑这才有些惊奇,一直听他们说什么邪现邪现的,原来还有等级之分,蓦地想起前天早晨的事情,什么出形,化目之类的说辞,恐怕与之有关。 一愣神,牛郎已经整理完语言缓缓道来。 “邪现之等级与神言之术威力相对应,常见的共有三类,按棘手程度由低到高分别是邪现、邪秽以及邪灵,各类中又划分三个等级,由低到高是出形、化目及点睛。” 邪现无形且无意识,只能依附于灵魂、气运等非实体之物。 邪秽已经具备实体且有意识,一旦出现便会为祸一方,轻易可影响人类神志。 而邪灵,已生灵智,可隐匿于人类、妖魅之体,轻则危害性命,重则招灾致祸引发天难。 除此外,邪现还有一个致命的危害——致使染邪,染邪的对象可能是他们依附之人物、妖魅、损伤之对象,若是不及时净化,所染之人物便会成为邪现的温床,不仅自身难保更会牵连周围。 牛郎说到这里的时候还特意提了一下,曾有一位神明在驱邪的时候不慎染邪,连带他的神使、附近徘徊的灵体纷纷遭殃。 这些邪现的温床最后孵化出一个出形邪灵! “当时全城邪现如墨,生人灵魂染邪,死伤无数,据说出动了数位通天大神才剿灭这个邪灵。”这似乎是一个大新闻,嫦娥都有所耳闻。 “不错,当时灶神似乎就参与其中。”招徕难得加入他们的而聊天。 众人目光灼灼地看着舔唇的男人,只听他说道“剿灭过程确实艰难,不过最后收获还算丰富。” 一个邪灵净化后得来的信仰之力,即便是被几家瓜分,以他的高度依然觉得心动不已。 非邑一个小菜鸟,甚至想象不到啊壮阔的场面,只是对于邪现倒是有一个大概的认知,说道 “这玩意儿怎么就跟病毒似的。” 谁沾谁倒霉! 灶神倒是对人间界的病毒有所耳闻,想着也笑了,“这比喻倒是贴切,然神明染邪可不仅仅有外因。” “我知道,如果违背了神鉴规定的法则也会染邪。” 这一点在诸神天来往数次的非邑早就听说过了。 一种少年人站在结界外说个不定,谁都没有往那乌漆墨黑的地方多看一眼,灶神微微眯起眼睛,伸手一推。 “徒做无谓挣扎,尔等怎能被这区区邪现唬住?”虽然数量是多了一点,“这些邪现无依附之物,大可放心。” 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道推了进去,恶寒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感觉迎面扑来,牛郎等人险些背过气去,苏吉利那个坑货! 虽然没有灵体供其依附,但架不住这些邪现数量巨大,最要命的是这里因为邪现的原因没有一丝光亮,他们只能通过神识寻找、靠声音来交流。 “你们怎么样?”牛郎立刻出声询问,他与织女之间有心灵感应,立刻就知晓了对方的情况。 听到招徕和嫦娥回答无事的声音后,屏息等了三秒,依然没有听到非邑的回答,只是神识中非邑完好无损的站在那里,也只当他没有听见,再问了一遍 “非邑,还好吗?” 依然没有回答。 众人立时意识到不对劲,连忙打算往少年所在靠拢,偏偏此时周遭的邪现开始攻击他们。 都只是最低级的邪现但全部用担心染邪,对于他们而言就只是烦人的苍蝇,但太多了就有点恶心了,这时候就需要‘杀虫剂’——净化术了。 四道白色的光点在昏暗的空间中堪称耀眼,‘去邪’的神力消耗不多,用起来也就不手软,一边仍,一边往非邑那边走。 心里开始担忧,一直没有感应到非邑的神力波动到底发生什么了? 与此同时,外面掌握了结界里一切动向的灶神则是慵懒的打了个哈欠,那臭小子怎么愣住了,神识一扫之下毫无异常也就不想管了。 反正这种低级邪现又不会让天字班的成员染邪。 正考虑要不要召片祥云来睡个觉的时候,忽然皱起了眉头,看向庆神镇的东北方向。 此时天际早已没有余霞,有的只是夏夜清秀的星子,然后在东北方向的却有一片黑得纯粹的‘夜幕’,那是一片遮住半边天幕的邪现。 不对,灶神脸上轻佻的笑意退去,区区一个民风淳朴的边陲小镇,身旁结界里的邪现几乎已经是全部了,东北方的这些又是怎么回事? 事有反常,近来异象多生,左右他就在这里断无不管的理由。 临走前,他再度用神识检查了一番,确定结界内没有危险,周围也没有灵魂敢靠近,随后离去。 进入结界的瞬间,非邑就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浓稠到化不开的邪现,除了本就有的阴森恶寒的感觉之外,还有一股令他战栗且恐惧的压迫感。 分明与昨夜的梦境里的力量一模一样! 他听到了牛郎等人的呼喊声,奈何陷入梦魇之中无从回应。 唯一令他松口气的就是这股力量的目标只是他,甚至没有让牛郎等人感觉到。 忽然,有什么东西靠近了,仿佛万千条毒蛇缠身一般阴冷! “交出来,把那个东西交出来……” 交出什么,非邑被这股力量压得脸色煞白,这根本就不是普通的邪现,是抓走老头子的家伙! “非邑!” 深夜最先发现不对,毕竟与敌人正面接触过,很快就从缠住非邑的邪现上找到熟悉且憎恶的感觉。 爪子一挥,‘去邪’的符文便飞了出去,直奔身下的少年。 效果是有的,但却引得那股力量越加疯狂。 “给我,给我!” 非邑完全动弹不得,若是能说话此刻早已经问候对方到祖坟上去了,所以到底是要什么东西?! 感觉到深夜一只猫势单力薄,在意识海里颇为担忧,心中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一时也想不起来,只得道 “深夜你小心点。” “嗯。” 两米开外,感觉到这边来自庆神镇土地神的神力波动,牛郎等人顿时加快了动作,只是越靠近,脚步越发艰难起来,有如泰山压顶。 借着符文微弱的神光,都看到了身边人脸上的震惊,即使再迟钝也该发现——非邑周围的邪现有问题! “明明是灶神那货布下的结界,怎么会出现这种意外,我们快过去!?” 织女哇哇乱叫,只是怎么听怎么有一种想要探险的激动情绪。 “别乱来!”牛郎最是了解她,立刻喝止,与招徕、嫦娥对视一眼,“联手?” 第二十九章 邪秽 灶神既然将天字班的成员丢进自己的结界中,表明这里面绝对是他的学生能解决的东西,只是,即便是他也有被设计的一天。 追着西北方的邪现过去,随着距离的缩减,他的神识也感应得越清楚,那团遮天蔽日的邪现中分明隐藏着什么东西。 “不好!” 快要接近的时候,忽然察觉到了吉祥饭馆结界中出了岔子。 正要返回的时候,前方不远出的大团黑云有了动静,仿佛被一只大手丢了过来似的,瞬间将他笼罩。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但于灶神而言却毫无阻碍,感应到隐匿在邪现中不断游走、咆哮的东西,他冷笑起来。 “好大的手笔,尔等究竟是何方神圣?” 英俊的男人戴着一张白色带上挑红眼线、嘴角上有两缕黑色美髯凸起纹样的面具,因彰显真身而爆发出来的红色神光熠熠生辉。 这分明是调虎离山之计,那敌人的目标明显就在天字班,而具体到某一位的话,凭直觉猜的话,应该是现在结界中刚好除了状况的小子! 此时结界内,非邑依然处于被控制的状态。 牛郎织女、嫦娥以及招徕同为天字班的成员,此刻又同在一堂实践课上,此刻他们所默认的‘联手’绝非一般意义上的行动。 只见四道神力同时自他们掌间流出,宛如编绳一般拧做一股。 第一次尝试这样的联合之术,四人都有些小心翼翼。 牛郎压下想要扶眼镜的冲动,舔了舔嘴唇,“我数三下。” 另外三人同时点了点头,有些紧张。这并不算是神言之术,只有一点对同伴的绝对信任。 一、二……随着第三声落下,他们同时输出神力,黑沉的空间中骤然爆发出一股刺眼的光芒。 仍旧是基础净化术‘去邪’,只是单这一道的威力便比之前几人加起来的十道还要巨大。 符文释放之后,周围的邪现如潮水退去,留给他们一个直径近六米的光明世界。 近四十平方米的小饭馆露出大部分面貌来,堆叠起来的桌子,还有灶台爆炸引起的碎屑。 终于能看清队友了,在邪现凝成的黑暗中呆久了,甚至以为就剩自己一个! “灶神干嘛去了?”即使是最低等级的邪现,被困久了依然会觉得不适,嫦娥拍了拍自己的小脸,确保没有受伤。 “这些欠收拾的东西,看老娘一口气把你净化完了!”织女甩着胳膊就要冲,却被身旁的人拉得一个踉跄,“靠,你有毛……” 织女以为拉她的人是牛郎,病字还没出口就被招徕凝重的神色吓了一跳,“怎么了?” “非邑,还在里面。”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众人顿时惊呼一声——只见两米外一颗黑色的球体伫立着,仔细看分明就是邪现凝成的东西! “总觉得哪里不对?” 织女观察力不如其余几人,只是觉得这团人高的邪现杵在这儿很突兀,不过,她看了看其他人的神色,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这团邪现所在的地方确实奇怪就位于方才他们联合施展完‘去邪’的六米直径内,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我们竟然净化不了?!”牛郎说起来有一种急躁而恐惧的味道,看着身边的招徕,“感觉到了吗?” 他们一直囿于此处,本以为是邪现过多的原因,但现在看恐怕是理解错误。 后者摇了摇头,原本因为来到人间界而特意改变的黑发早已化作本色。 嫦娥也渐渐发现不对,小脸煞白,招徕是他们之中实力最为强横的,若是他都感应不到的话…… 戴着金色猫脸半面具的少年往前一步,手裹金光,一触之下连退数步。 众人看着他的掌心——分明是一块硬币大小的黑印,这是,染邪! “快给他施净化术!” 更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他们竟然每人连给三道‘去邪’才堪堪将其净化,这邪现的力量竟如此霸道! 不对,牛郎开始冒冷汗,死死盯着那团人高的东西,“邪现的力量不当如此的。” 即便是点睛邪现,也不至于让招徕一接触便染邪。 “这不是邪现。”招徕原本慵懒淡定的脸上出现了紧张的神色,语气也变得咬牙切齿,“这是邪秽!” 平地一声雷,炸得几个年轻的神明浑身一抖。 “不……不会吧?”织女目瞪口呆。 招徕盯着已经被净化的掌心,那股刺痛灼烧感似乎还留在那里,提醒他眼前这团东西的真面目。 “不会错的。” 招徕话很少,但是很真。 众人同时默然,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他们虽是通天神,但毕竟年轻,实力也只比一些地方神强上些许。 若是联手,点睛邪现已是极限,对上拔高一个层次的邪秽,毫无胜算,招徕刚才便是很好的诠释了这一点。 神力完全抵御不了它的侵蚀,一旦染邪就是全军覆没的后果。 况且灶神现在应该已经感应到这里的异变,甚至已经松开这个结界的限制,而邪秽都有意识,既然没有对他们出手,要走也不难,只是…… 四个少年人面面相觑。 “我不讨厌他啊~”织女双手叉腰,撅着小嘴,“而且还等着他和我打架呢。” “他还没告诉我护肤秘诀。”嫦娥捧着小脸,青白玉子瓜到底是什么她还不知道呢。 “哈~唔,我不讨厌他。” “他会很多知识。” 本为神明,肩负一方信众只信仰,应当以大局为重,更甚者还应无欲无求。 可是数天的相处之下,非邑的嬉笑怒骂、还有为他们洗手作羹汤的样子在此刻清晰无比,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他弃之不顾。 四人说完相视一笑,既然决定要救人,那就不能缩! 四道神力再度凝成一束,基础类束缚术‘失语’,顾名思义,乃是束缚邪秽感官的神言之术。 敌人是邪秽,轻易能将他们覆灭的存在,攻击术太过尖锐、净化术难及根本,只能以束缚术暂缓其行动,救人为先。 这一道符文如黑夜中的明月,印在邪秽身上顿时一个大坑,可随即便消失不见。 但这绝不能让他们气馁,反而越加坚定,动作整齐划一,年轻神明第一次觉得肩负之沉重。 “非邑,你坚持住,我们马上救你出来!” 谁也不知道这邪秽为何单单找非邑下手,也不知晓这东西是如何瞒过灶神的神识跑进结界的,他们只能竭尽所能。 说是救,实际上只是拖延时间,直到灶神回来之前他们只能做一件事情尽最大努力降低非邑染邪的程度。 在他们看来,被困在其中的非邑此时恐怕已经朝着最糟糕的局面——堕神演化。 他们在外面把基础类符文当路边不要钱的大白菜似的砸,非邑全都知道,不断不断地蠕动双唇,想要让他们离开,可惜都是白费。 深夜还在努力,可惜他只会基础类神言之术,效果不明显。 “非邑,你怎么样了?” 良久,少年迟疑地声音响了起来,“除了不能动,没什么不好。” 将外面牛郎等人的话听完,他觉得有些奇怪,“深夜,我好像没有染邪。” “我知道。” 他们之间有契约相伴,神明若是染邪,他作为神使同样会遭难,反之亦然,如今两人皆无染邪之象,那就说明这邪秽并不打算向他们下手。 非邑微微皱眉,仔细感应,这邪秽虽然把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但并没有碰着,还一直转来转去,让他有一种被探究的感觉。 “你在找什么?” 深夜险些从他肩上掉下去,有这么问的吗?再说,敌人会蠢到回答的吗? “找东西。” 分辨不了音色的声音响起他们耳边,有女人的尖锐,也有小孩儿清脆,还有男人的低沉,这是因为邪秽混杂了人间界无数人类邪念,自然包含各种音色。 深夜目瞪口呆,原来还能这样操作? “在我身上找?” “主人说你有,找到了就告诉他,嘻嘻,有奖。” 少年心里一咯噔,十有八九是昨天梦里所见到的不知名的家伙! 女人男人小孩儿的声音不断起伏,令人头皮发麻,非邑觉得如果不是有一道信念支撑着他,现在恐怕已经被吓晕了。 “你主人是谁?” “嗯,我要找东西。” 邪秽只是具有一定的意识,并不能很好的交流,而且眼前这个尤其的笨。非邑叹了口气,又问道 “你要找什么?” 方才已经问过一遍的问题,本来不再抱希望的,却听到三个字。 “黑色的。” 那邪秽围着他不停不停地转,他如烈火,敌如寒冰,虽为克制者可奈何实力差距太大。 更别说,这邪秽身上还有不同于其他同类的压迫感。 等不来灶神,尚且外面还有嫦娥等人为救他不懈努力,坐以待毙,绝不是他非邑的性子! 只是,深夜方才扔了那么多净化术都收效不大,到底应该……等等,他眼前忽的一亮,怎么把这个忘了? 当初设实践课的目的可是为了练习净化术‘净心’! 第三十章 那就试试 想起净化术‘净心’的同时,非邑还想到一件事。 “深夜?” “干啥子?” “有一件事。”少年的语气中透出一股无力感,“你应该能说话吧?” 此言一出,邪秽包围下出现了短暂且诡异的沉默。 深夜在他肩膀上窜来窜去、左右开弓地战斗,说明他能动,那自然就能说话。 当还在外面不断砸神力的牛郎几人听到这低沉勾人的重低音炮男音时,不管是否和适宜,仍旧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非邑和我无碍,这邪秽似乎并无伤人之意。” 所以他们为什么要做出一副天人永隔的样子,明明有个能传话的,不过总归是好的,传出来的消息也令人振奋。 这样一来,邪秽隔绝神识这一大难题就解决了,但深夜接下来说的话又令他们陷入了难题中。 “要我们一起使用‘净心’?” 外面几人面面相觑,想起了昨天练习时的惨状。 牛郎扭头问招徕,“你练习得如何了?” “不足十之七八。” 看另外两位女孩苦着个脸,明显他是几人中最快的一个,却依然未成功。 这时,深夜的声音有传了出来,“非邑说让你们等等他,灶神不归,我们只能自食其力。” 这话显然说到他们的心坎上了,几乎是同时点头。 这一等,就是五分钟,灶神迟迟未归,方才净化出来的五米范围眼看又要被低级邪现蚕食殆尽。 邪秽包裹的狭小空间中,非邑双眼微闭,一直在试图调动被敌人禁锢的神力。 只是无论他如何催动,意识海中的神力仿佛都与他隔了一层膜,难以触及,每当想要冲破的时候灵魂深处便如火中取栗一般灼烧发痛! 越是焦急,就越是隔得远,疼痛也就加剧。 非邑一边痛得冒汗,一边心里开始怀疑到底能不能冲破这层阻碍。 要是不能成功,自己会如何尚且不知,关键是外面的其他人,如果被牵连才让他深感愧疚。 何况,敌人都已经将爪牙伸到了眼门前,如果就这样退却,那么老头子怎么办? 咬咬牙,放任自己往意识海冲去,那股灼烧感加倍围拢,非邑疼得青筋暴起,大脑中昂昂直响,忍无可忍之下用尽浑身气力,大吼道 “给我滚!” 这声音实实在在的传了出来,还在外面争取领悟‘净心’本质的几个少年人顿时露出惊喜的神色,非邑正在逐步挣脱控制! 此时周遭的的邪现又逼近了一米范围,邪现虽低级,可他们乃是上层的基础,若是回到邪秽周围,无疑会产生电源一般的效用。 届时,即便是‘净心’成了也难以撼动邪秽! “再用一次联合?”织女试探着问道。 却见另外三人同时皱起了眉头。 “我等神力消耗过大,若是再用一次联合,恐怕后继无力。” “而我们还需要为‘净心’做准备。” 织女听得一知半解,“可是连我剩下的神力都能支撑两次‘净心’呢!” 将两位男士头疼的神色收进眼底,嫦娥抿唇一笑,拍了拍织女的巴掌小脸,“但我们都还没学会呀。” 织女计算没错,然而那是建立在他们能成功凝聚的基础上,如今光是练习都嫌费力,谈何两次机会? 留那点神力,简直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邪现越来越近,缓缓往邪秽所在聚集而去,若是持续下去,更加无力回天。 “你们先净化邪现,用联合。” 非邑的声音传来,有些虚弱和沙哑。 “可……” “净化了才有一战之力,如果等它们聚拢,以你们现在剩下的神力再难净化。” 非邑继续说道,到那时候才是真的完蛋。 他说完呼了一口气,很快,就听牛郎说净化完了。 “还有,暂且不要动用神力。” 四人大惊,“可‘净心’还未练成。” 然而并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只有深夜传来的只有一句话,“让你们等他。” 还是等,众人发现不知不觉间,他们竟然都照着这家伙的话去做了。 大概是因为他临危不惧,还能冷静地选择最佳方案。 想起当初还嘲笑这人是个区区地方神来着,仔细想来,他是第一个人类神明,还有‘混沌刀’那种震慑八方的神言之术,甚至觉醒了恩泽…… 却原来,这人仿佛是一路都带着奇迹的色彩。 此时‘冷静’的非邑却是已经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若是未被禁锢恐怕早已团团转。 神力已经能调动,可依然抗衡不了身上的威压,一接触之下才明白这并非来自邪秽,而是源于他的主人,也就是背后真正的敌人! 当务之急是冲破这该死的邪秽的禁锢,‘净心’是目前最大的依仗,可到底要怎么领悟? 之前他猜到‘净心’乃净化受术者的心灵,却被灶神评判为“不彻底”,也就是说他说得没错,但是答案不全面。 那么,到底是遗漏了哪个部分? 他仔细串联着每个部分,那眼前这个例子来说,‘净心’由他施展,受者为邪秽。 而按灶神的说法,净化的不止是邪秽,他微微皱眉,难不成还要净化他这个神明?想想就觉得好笑……嗯?等等。 非邑缓缓瞪大了眼睛,净心净心,思索良久,他忽的笑出一口白牙。 在外面又等了两分钟的牛郎等人正犹豫着要不要联系的时候,终于听到了非邑的声音。 “听我说,‘净心’的本质。” 众人一听就愣住了,虽然早在这人说不动用神力的时候就猜想他要去领悟本质,没想到这么快就成了! 喜出望外的同时,屏气凝神听对方讲。 净心净心,不只是要净化邪秽,更是需要实施者也就是神明净心,至于要怎么净,这就不是非邑能帮忙的事情了。 凡能思考之存在,皆有心灵可言,神也好人也罢,都有急躁之时,亦有净心之日。 虽然非邑只说了这么多,但对于外面的四位年轻神明来说已经足够,他们之所以迟迟未成功,都是困于领悟上。 此时被人点通,如果还不成功,根本就对不起脸上的神格! 非邑这边,净心便只有两个字可概括,静与净,不为世扰,只做非邑自己,不管身份是神明还是人类;不与世争,他想要的从来就那么简单。 再睁开眼时,恐惧与焦躁已然退去,只有坚定的前方! 意识海中的神格翁然启动,化作白光飞出体外,许久不曾召唤的神器——老头子的手杖出现在左手,尖端触地的瞬间有轻微的破响声传开。 “你们准备好了吗?” 进度最慢的织女满头大汗的睁开了眼睛,脸上带着激动的潮红,“搞定。” “进攻点就在牛郎肩下十厘米的位置。” 听声可辩方位,牛郎肩下十厘米便是离地一米四的高度,如此一来里应外合的点便确定了。 待众人纷纷将符文凝聚好,非邑便说道 “我数三下。”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胜在成为有力,第三声一下,五人瞬间以雷霆之姿将符文往前狠推。 金百两色神光骤然爆发开来,仿佛两把利刃从内外捅了个对穿,一个通透的拳头大小的大洞! 邪秽虽无伤人之心却会本能的反抗,它剧烈的挣扎起来,嫦娥等人猛地遭到一股弹力,神力面临枯竭的他们顿时倒飞出去撞垮了身后堆叠的桌子。 非邑还被围着,没有空间硬生生挨上这股力量,疼上加痛。 然而他却缓缓咧嘴笑了,以前体内调动神力受到的阻塞感也随之消失,那是因为,就在刚才领悟的‘净心’之后,他的神格竟然被彰显出来了! 这,还真是意外之喜。 流畅、增多的神力在体内流淌开来,一直僵硬着的身体慢慢掌握了主动权,非邑的眼睛却死死盯住那个不断变换的大洞,那是唯一希望。 动起来,动起来…… 他倏地抬起右手,对准那个大洞连给三道‘净心’,纯净的神力对邪秽而言犹如跗骨之蛆,不断啃食着它。 变大的洞让邪秽越加挣扎,非邑被压迫得头晕脑胀,但,绝不能怂,他握紧手杖,脑海中浮现起另一个神言之术来。 邪秽还在盘旋的身体上忽然出现了几道白光,宛如纹路一般蔓延着,守在外面的牛郎等人腾地瞪大了眼睛。 这是‘混沌刀’! 不过白色的纹路不过出现了几道,便不再增加。 非邑力竭地垂下右手,三笔,以他如今的实力这是极限。 “想动我?那就试试!” 说着在逼仄的昏暗空间里举起他的神器,一如当初分裂神格时的决绝! 等苍雪域赶来的时候刚好看见邪秽冲破结界这一幕,这邪秽的外形乃是一条近二十米长蛇,它细长的身体上有一个通透的窟窿,火烧火燎的就要逃跑,嘴里还不断地喊着 “看到了看到了,拿到了拿到了!” 只是,它虽然看起来狼狈,但是因为待在满是邪现的空间里,身体上竟然隐隐有白斑显现。 这是即将由出形晋级到化目的征兆! 第三十一章 救援到 即将晋级的邪秽,苍雪域知晓绝不能放它逃跑,若是隐匿起来继续吸收邪现,说不得就要进化成邪灵,那才是大灾难。 强大的妖力瞬间爆发。 刚刚才死里逃生的几个少年人看着他身后张开的四条尾巴目瞪口呆,身上因为反弹造成的伤还没缓过劲儿去,随即又被入骨的寒气刺得生疼。 苍雪域此次并未像以往那样大面积使用寒冰领域,因为他本体是妖,是真实存在于人间界的,贸然施法会被看见。 即便已经使用了隐藏的术法,像是寒气就不能隐藏。 路过的路人迷糊糊地搓了搓手臂,四下瞅了瞅,“妈了个巴子,那个屋头冰箱漏气气了吗?” 苍雪域现在已经管不了了,反正不管他们眼中的世界已经变成了什么风起云涌,人类都看看不到。 他脚下一踩,一道碗口粗的白线便追着那邪秽去了,速度之快眨眼就咬住敌人,妖术于邪秽伤害不大,但冰晶却能凝做囚笼。 被困住的邪秽在冰盒子里四处乱撞,将自己化作黑雾试图钻缝,却发现毫无缝隙! 苍雪域将笼子收回来,并抹除了街道上的痕迹,来到非邑等人面前,“你们……” 众人深吸一口气,准备挨骂。 “做得很好。” 突如其来的夸赞让他们措手不及,正要客套几句,那狐狸就把笼子往他们身边一扔,并交代看好后便朝着西北方飞去了。 歇了一阵之后,众人都恢复了些许,至少施展几个基础类尚且无碍。 看最棘手的已经被控制,便打算将剩下的邪现清理了。 非邑最是积极,非是善良,只因实力,如今的他是再也懒不得,拖不得。 大片纯洁的信仰之力,看得一种年轻神明心痒难耐,只是,他们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动手。 非邑猜不到他们的弯弯绕绕,干脆地手起杖落,一大团信仰之力大概分做五份。 “没什么可说的,我不纠结你们救我,你们也不要念叨什么感谢领悟之类的话。” 少年眼带笑意,连带其余几人也笑了,所以说这家伙很有趣。 短短一天,颇为曲折,但收获颇丰,这么多信仰之力神格也做不到全部吸收,只能将之储存在意识海中。 看了看那边的邪秽似乎停止挣扎了,这边也开始进行后续事宜,借着方才的信仰之力疗伤。 每个人都给自己丢了个‘回春’,只是轮到非邑这边的时候却有点懵。 他现在是人,神言之术到底能不能用在它身上? “所以我到底能不能用?”非邑在原地转了两圈,没发现别人看他的眼神都直了。 许久听不到声音,一转头就对上众人不知是想笑还是无语的表情,这些家伙就是来看好戏的吗? “咳~”深夜别过头去,咧了咧嘴,“应当是能用的。” “你能确定?” “因为你神格都佩戴了,现在就是神明,当然能用!” 好像是这样的,他都忘了。 非邑第一时间摸自己的脸,空空如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一提到这个包括招徕在内,表情都变得异常扭曲。 “你背后。” 他将手伸到后背,摸了摸,没有。 “往下。” 往下,然后在屁股上摸到了一个触手冰凉随即变得温和的硬物,那是什么根本不用猜。 非邑“……”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接二连三的‘噗嗤’声此起彼伏,一个个都别过头去直耸肩,天知道当看到非邑屁股上的半面罩的时候他们的表情是什么样儿的。 诸神天中,神格是如此神圣,竟然被戴在那个地方,这货绝对是独一份儿! 看他们憋得那么辛苦,非邑叹了口气,“想笑就笑吧,憋着多难受。” 于是,一阵冲天而起的大笑如火山口上喷出的岩浆一般兜头冲来。 非邑脸上微热,就任他们笑了,反正能彰显神格,虽然位置不对,但这又不是他能控制的。 “或许是因为今天收集了不少信仰之力。”深夜回答道,又补充了一点,“也有可能是你心境改变了。” 非邑仔细想了想,或许这两点都是原因,因为都是事实。 “或许可以再试一次。” 他点了点头,心念一动神格回到了意识海。 这一次他双手合十,缓缓分开的同时,意识海中神格嗡嗡而动,是他以前未曾感受过的、被回应感觉。 彰显神格的时候有一种释放的张力,那种膨胀感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 来了,非邑能清楚感觉到神格的位置,忽的叹了口气。 果不其然,下一秒还没歇过气的牛郎等人又开始哈哈大笑,尤其是织女,指着他说道 “非邑,你的神格似乎有点色呢~嘻嘻”一说完就笑得靠在嫦娥肩上。 非邑撇撇嘴,绝不承认,“这叫忠心,护臀又护裆。”说着准备从脐下三寸的地方将乍一看就跟护甲似的神格取下来。 就在这时,意外陡生。 非邑最先发现不对,立刻扑向邪秽所在,还没靠近,一股风暴便以寒冰囚笼为中心爆发开来,将他们纷纷掀翻在地。 ‘咔嚓’两声,寒冰囚笼眨眼破裂! 那邪秽都没有给他们思考战斗还是撤退的时间,带着滚滚黑雾一蹿就是数百米,一张大嘴不断嚷嚷着。 “看到了,告诉主人我就立功了,啦啦啦~” 现在听来还偏向少年音。 从始至终,这货似乎就只记得他家主人的命令,任他们打了许久,也不伤人,总觉得…… 织女指着远去的邪秽,认真的说道“总觉得这货有点二。” 众人一致点头,不过很快,他们又垂头丧气起来苍雪域交代他们看好邪秽,结果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逃跑了。 “以那杂毛狐狸的性子,会不会把我冻成冰棍?” 昨日才尝过这番滋味的织女顿时有点怂,搓了搓手臂,忽然又觉得荒唐,他们明明是神明,为什么要怕一个神使?还是别人家的! 在外面散步结束的人们悠哉哉挥着蒲扇回来了,白天的暑气散去,他们的脸上都带着轻松的笑意。 不过就在老桥头的吉祥饭馆前,几个被忽视的少年人此刻却是冷汗涔涔。 身后三条大尾巴呼啦啦飞舞的白发神使一手托着红衣神明,本就冰冷的眼神此刻越加冷酷。 “你们,都跟我去一趟天罚台。” 第三十二章 实话实说 非邑成为神明还不到一个星期,却已经见到两次天罚台,早已了解到其威力,再次站在里面早已不复当时的懵懂,说不紧张,假的! 和他一行的牛郎等人看了指尖滴汗的某人一眼,如果告诉他这是诸神天第三次为他开天罚台,不知道会不会吓得当场跳起来。 巨大的彩色光柱下方,一方由几道神力凝聚的方台,显示出站立其上之人的尴尬。 “这事儿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方才在人间界发生的意外,只要不傻都能看出是针对谁的,然而事实上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说这话的织女并不是抱怨,看她那盯着上方的带着挑衅意味的视线,牛郎不得不低声喝道 “你安分一点!那是我们能现在抗衡的家伙吗?” “都说了是现在。”嫦娥似乎也有点不悦,环抱着双臂冷哼一声,“同为上重天通天神,即便我等现在还未成长起来,竟然说降天罚就降天罚。” 招徕看起来还是想打瞌睡的样子,说出的话却远比表面严肃,“先记一笔账。” 他可是财神,虽然看起来不在意,说难听点却是绝对斤斤计较的性子。 几人的纷纷不平完全没有感染给非邑,他一边调整紧张感,一边盘算着等会应该怎么说。 如果现在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显然是行不通了,因为诸神天并不如想象的平和,至少很多神明对他不友好,现在不是和他们翻脸的时候。 而且听深夜给他解释,能降下天罚台的都是实力强悍的大神,更不能硬碰硬。 诸神不分地位高低,没有谁管束谁的规矩,但,却存在实力高低。 诸神天中有一个不成文却通用的判断神明神力高低的标准——居住的天层。 诸神天实际上共有九重天并蓬莱、昆仑两重天外天,统共重,每一重又有三层,共三十三层天。 一到三重天因为多数是地方神而被称为散仙天,四到六重天被称为等重天,而七到九则是被称为上重天,还有另外两重天外天。 十一重天,其中居住的神明数量比金字塔的还要来得层级分明,只因越往上对神力的消耗就越多。 打个比方,在一重天中,也就是非邑等人现在所处的地方,施展腾云术消耗的神力为一,但在二重天中,消耗就会增长到十! 何况,身在下重天的神明甚至都无法启动进入上重天的阵法。 当时非邑听完曾问过一个问题,“生活在上重天那么累,干嘛还要去?” 深夜只是翻白眼,“上重天自是有上重天的好处。” 越高的天层里生长着越是珍贵的灵草仙石,有的神明开炉炼丹、炼器都少不得要向高层天的大人寻求材料。 即便是诸神天也不存在白吃的午餐,这样一来,其代价不必多说…… 之前听得时候只觉得那些居住在等重天和上重天的大神肯定都很有钱,现在被天罚台笼罩住,非邑只有一个念头。 这些家伙都特么太会装腔作势了! 从苍雪域将他们带来这里至少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天罚台不改上次的斑斓神光,来的神明甚至更多,各自的神光刺得眼睛疼。 神识扫过去,一尊尊大神仿若泰山一般压在顶上,令人喘不过气来。 大概是已经观察够了,上面终于有话传来,问的问题也非常奇怪。 “庆神镇土地神非邑,在人间界时被邪秽缠绕许久,为何不见染邪?” 这辨不清来向的声音听着就像电视里的法官似的,挺威严的,不过非邑听完立时翻了个白眼,搞得好像很想他染邪似的。 等等,他的神色变得难看,这些家伙难道在怀疑他?! “呵?我怎么知道?你自己去问那邪秽撒~” 灶神保持严肃,揪着身边自家神使的狐狸毛不去看百争妍抽搐的嘴角,嗯,不要笑,不过下一秒他就没心思笑了。 “可是那邪秽在你们眼前逃跑了!” 非邑冷笑一声,这神明怕是个傻的,这句话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眼睛一转,不打算接话。 “我等力有不逮,实有羞愧。”果不其然,天字班的代表牛郎大人当即上前一步说道 “然,邪秽出现的地方却是在实践课上,责任到底应该归各位大人们。” 牛郎这话也说得滴水不漏,没有单指着灶神发难,他们神力低,可神格却是顶尖。 堂堂天字班的实践课,负责人绝不止带队的灶神,何况,当时灶神也并非是玩忽职守。 邪秽的实力等级堪比等重天大神,他们一群‘学生’连神言之术都不会几个,让它跑了也在情理之中,那么,当初没有赶来救援的神明要怎么说? 灶神瞅了瞅嘴角,这些臭小子,拖他下水,不过,他随即就哼了一声,笑道 “其实我也奇怪啊,当时东北出现大面积邪现,结果等我靠近就被数只邪秽围攻,我向育神院发了信号,但只等来了我的神使,到底是为什么呢?” 要他就这样认栽想都别想,干脆就多拖点人下水,他就不信了,这些货还有胆子把那位大人扯出来。 苍雪域的尾巴毛就揪掉好多根,看着扮演受害者入戏太深的主人,登时冷目,这欠收拾的货! 不出灶神所料,一把火烧到育神院,唧唧歪歪的人少了一大半,最后还是一位续着山羊胡须的男子手持古卷说道 “此事实乃我等考虑不周,当初灶神的传声符上说有邪秽围攻,我等思及灶神的实力便未出手,不曾想却险些害了学生。” 清竹先生只是一介区区神使但他说话包括灶神在内都一副认真听的模样,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这一切无疑是因着他背后那位大人的缘故。 非邑正要问,就看牛郎用口型给他说了三个字,作为一个即将大考的学生,他表示很激动—— 孔圣人! 这位因知识成神的大人一向深居简出,在上重天潜心钻研,而天罚台的事宜一直由他的伴生神使清竹代为处理。 就这样,由牛郎点火、灶神浇油烧起来的一把火一直蔓延到育神院为止,非邑满心期待的‘狗咬狗’的局面并未出现。 毕竟他才是焦点。 “非邑,你可知邪秽为何要缠上你?” 既然委婉一点行不通,那就干脆直接问。 殊不知这正和非邑的意,立刻点头,“知道。” 不光是头上的无数神明,同行的甚至深夜都一副吃惊的模样,连忙在意识海传话,“真的要说。” 非邑安抚的拍了拍毛球,不等上面问话,非常配合地再次丢下炸弹 “昨天晚上的时候我的神识感应到了另一半神格……然后今天这邪秽就找上门来了,我猜后来就走那邪秽的人应该就是幕后主使。” 这少年真的太诚实,不光是上面的大神,就连深夜也这样觉得,什么都说出来了! 就连之前他一直不肯松口的黑色神格也在众神难看的脸色中面不改色的说了出来! 好半晌,上面才传来不算流利的回应,“黑色神格?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众神对神鉴的信赖到了不可动摇的地步,只要是有谁违背法则就会染邪,神鉴就会有所示,数千年来不曾有误,结果这小子却跟他们说出现了全黑的神格! 非邑嘿嘿一笑,“其实你们已经相信我了不是吗?如果不是有敌人的内应,那是谁能避开灶神的神识把邪秽放进他的结界里?” 他的质问就像是炸雷响起在众神的头顶,全黑的神格,这说明什么?说明有人堕神而不亡的同时还逃过了神鉴的惩罚! 长余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看着下方与初见时判若两人的少年,不得不感慨他正在飞速地成长成熟起来。 每一次为他开天罚都有‘惊喜’,这一次更是搅乱了诸神天表面上最后的平静,恐怕直到找出那个支使堕神的幕后凶手,诸神天都不再有平静的时候。 而这,也是那少年的想看见的结果,恩泽为寻,原来真意在此。 此时天罚台下方的方台之上,牛郎等人也回过神来,“非邑你……” “怎么了?”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 非邑愣了一下,然后嬉笑道“告诉你们没用啊~” 几位年轻的神明噎住,织女更是讪讪一笑后噘嘴哼哼道“你也太直白了。” “嫦娥、牛郎织女、招徕。”似乎有神明终于注意到他们的存在了,“尔等同在结界内,可能证明非邑所言?” 几人对视一眼,确实,如果他们能帮上忙的话也就不会站在这里,当证人了。 “我等皆可证明庆神镇土地神非邑所言属实。” 事情就这样结束了,不过此次天罚台却只是开端而已,往后的日子可有的烦了。 天罚台撤去,万千神明或作彩色的星光朝着四面八方离去,看着直升向高空的神光,非邑沉了脸。 “深夜,我爷爷的实力大概在几重天?” “可上二重一层,却不能久留。” 两人正欲离去,忽然,非邑头皮一紧,一抬头就发现原本即将消失的几道神光又从穹顶落下,停留在天字班一行顶上一丈的祥云上。 “还有一件事忘了说。” 灶神和另一个带着牡丹花面具的男性神明。 第三十三章 诈骗 “额,这位是花神百争妍大人。” 灶神指着身边的青年就就说了这么一句,虽然有神格遮挡,但凭着相处以来的了解,非邑可以肯定,他在心虚。 至于心虚的原因嘛,大概就在这看起来非常强势的百争妍大人身上,世界上有的人就是这样,即便在跟你言笑晏晏,但就能感觉到他的鄙夷。 眼前这位就是,他的视线高高的扫了一眼,非邑很明显能感觉他在鄙视自己。 能与灶神并肩而立的神明少说也得是等重天大神,看不起他区区一个一重天也不奇怪。 只是非邑这人有个习惯,从不会上赶着去接近谁,除非有必要的原因。 他对这花神一不是有事相求,二没什么亲友关系,既然看不起他,他也就当这里没有这个人。 因此当花神说什么的时候,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隔着面具和额发,竟然谁都没有发现这少年走神了! 等百争妍挥手让面前的神言之术消散,且让他试试的时候,非邑完全是懵的,对上几双探视的目光,总不好说自己没有听。 于是,在灶神期待的眼光中,他两手一摊,说道 “不会。” 灶神听完先是错愕,随后感受到某神得意又挑衅的目光,不死心的说道 “你再试试?这个神言之术不难的!” 说完就听边上的百争妍凉凉的接话,“是不难,可是这也要看神格的,区区一个一重天地方神,哼。” 后面的意思不言而喻,非邑不知道面前两位大神的纠葛,但就算知道也无济于事,因为他根本没听。 装模作样的比划了两次,理直气壮地强调,“不会。” 此言一出,两位大神给出了截然相反的反应,一个垂头丧气,一个趾高气昂。 百争妍又红又薄的嘴唇勾了起来,“哼,我赢了,记得把赌注给我。” “啧,拿了就快走!” 牛郎等人无言的看向灶神,看他不服气的丢了一棵玉白的宛如松针似的灵药过去,顿时瞪大了眼睛。 隐隐觉得眼熟,却不敢叫出那个传说中的名字! 不过他们有很快反应过来,这两位合着是用别人在打赌呢。 非邑也明白过来,待百争妍化作流光,一把抓住打算悄悄逃走的灶神,皮笑肉不笑。 “刚刚用我打赌嗦~” 不说还好,一说灶神还来脾气了,“你说你怎么就这么笨,一个简单的神言之术都学不会?” 非邑眼角一抖,心说老子今天不宰你一顿,你就不知道小爷不止是表面黑! “牛郎啊~”天字班的年轻神明还是第一次看见非邑这种表情,明明是在笑,总觉得心里发寒,“你说我们要是告诉上重天的那些人,今天灶神用结界困住我们的事情的话,结果会怎么样?” 之前他们交代的时候说的是‘在结界里训练’,这会儿非邑特地强调‘困住’,意思就很不一样了。 牛郎边上的白狐狸一听便动了动眼皮,不过联想到今天自家大人的所作所为,罢了,好让他了解一下,这个世界上可怕的不只是神使。 牛郎眨了眨眼睛,认真地说道“那他灶神就该承担主要责任。” “对呀对呀,他还丢下我们跑了耶~”织女气哼哼瞅着某神,要不是这货今天把他们推进去,哪里会有后面的糟心事儿? 几个少年你一言我一语,堵得灶神无话可说,而且,不得不承认,非邑是真的把他唬住了。 虽说当初不是情愿的,可要是丢了老师这个饭碗,可就得不到工资了……思来想去,干脆一咬牙说道 “你们到底要如何?” 非邑眼中精光一闪,嘿嘿笑道“今天净化了几只邪秽?” 苍雪域关住邪秽然后去找灶神,过程花了至少十分钟,时间这么久,除了帮忙净化不作他想。 眼看灶神抿起了唇,皮黑心也黑的某人继续扳指头。 “你,我是不知道,但按照苍雪域的实力来算,十分钟至少能困住十只,还有他来之前他收拾的,这么多,应该都还没吸收完吧?” 话已至此,他的目的在场的随即了然,牛郎等人默契地用火热但不贪婪的眼光盯住灶神。 “想都别想!”末了又补充一句,“我用其他东西换。” 青年神明感慨前途无光,这些混小子还没成长起来呢,就开始压榨他,决不能屈服。 何况这么多信仰之力他看着也眼馋,到嘴的肉怎么着也不能吐出来。 殊不知,他越是这样就越是挑起了非邑的兴趣,看样子这货今天收获颇丰。 然而,偏偏灶神遇到了一只会让乌鸦开口的狡猾狐狸,虽然不是用的花言巧语而是威胁。 “即便我们要求换老师,理由就用刚才说的。” 牛郎觉得非邑现在真的和狐狸没有任何区别,眼角笑出细纹,嘴角咧到耳根子,说不好听点,就跟混迹街坊的市井小人没什么两样! 但他们又哪里知道,非邑这些年来可不就是这样斤斤计较着生活过来的…… 最终灶神没有发扬威武不能屈的传统美德,不断地告诉自己,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跟小人一般见识。 “你们,给我等着!” 随即丢下一团白色的东西扬长而去,隔老远还能听到他不断跟苍雪域诉苦的声音。 非邑打量着眼前这团直径不足一米的东西,正要暗骂灶神抠门的时候,却被牛郎等人脸上的狂喜给震住。 这信仰之力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他仔细观察起来,慢慢瞪大了眼睛,这信仰之力……是雾状的! 比起邪现进化后的信仰之力,眼前的这团不仅神光内敛一些,还呈细细地颗粒状漂浮着。 即便不知道这有什么区别,但以物理层面来看,雾的质量肯定要比光大! “对了,非邑你还不知道这个信仰之力是怎么回事吧?” “我猜这是邪秽净化后出来的,要比邪现的更纯净,对吧?” 牛郎“……”这人啊太聪明了,就会降低科普的难度。 和之前一样,平分做五份,不过这一次稍微有些不同。 信仰之力到手,非邑还在喜滋滋地往意识海里收的时候,另外四团拳头大的‘白雾’飘了过来。 “这是干啥子?” 另外四人对视一眼,说道 “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平分了。” “本小姐不缺这一小团。” 不能要的原因很简单,这是非邑诈出来的,也是他该得的。 “那可以。”非邑也不推辞,高高兴兴的收进意识海。 临分别的时候,非邑叫住牛郎,“刚才百争妍教的神言之术是啥子?” 相处久了,他经常说方言,牛郎听着也还习惯,不过这一次他费了不少时间才听清楚,不敢置信到任由眼镜歪了都忘了扶。 “弄半天你根本没听?!” “这神言之术很重要?”非邑反问。 牛郎“重不重要倒在其次,但他很神圣。” 神圣?就非邑目前的了解中,在诸神天中能让众神说出这俩字儿的除了某样东西别无他物。 果然,下一秒牛郎就解释道 “是召唤神鉴的神言之术。” 记下牛郎给的神言之术后,非邑匆匆赶回人间界,时已至后半夜,因为赶路用掉了大半神力,疲劳之余,却是前所未有的兴奋。 相比较之下,深夜就显得有点忧心忡忡。 “非邑,这样毫无保留的告诉天罚台真的没关系吗?” 他在诸神天带了数百年,比眼前这少年更明白其内的曲折,天罚台的意义不只是审判和协议,还是各种力量的合体,远比表面的复杂。 “没问题的。” 非邑从没有囤货的床上坐起来,环顾一周,忽然就觉得有些空旷,不,应该说是孤独。 “牵扯出堕神未亡这件事情后,那些上重天的家伙关注点就不在老头子身上了,相反,为了查明此事,还会不留余力的寻找线索。” 对于实力未足的他而言,这是搭救爷爷最好的办法。 深夜了然,其实说白了的话也简单,在诸神天人人自危的情况下,他们不仅没有利益冲突,还有共同敌人。 正想着,就看非邑忽然将神格召唤出来,仔仔细细地找着什么。 “还记得那只邪秽放开我的时候说了什么吗?” “好像是唔,‘看到了’‘黑色’之类的……” 非邑点点头,低声说道“那时候我只做了两件事,彰显神格,还有施展了‘混沌刀’,那它到底看到了什么?” 这一问还真把深夜难住了。 “‘混沌刀’并未施展完毕。”说实话,当时他什么都没有感觉到,‘混沌刀’到底是否施展出来、威力几何一概不知,“恐怕是神格有异。” “我猜也是。” 他留下的神格是面积较小的下半部分,只是,他翻来覆去看几遍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他的动作倒是让深夜的好奇猫属性冒了出来,也凑上来看,忽然,他惊奇地喵了一声。 “你怎么把神格沾上锅灰了?” 非邑先是无语,随着猫爪所指往断口出定眼一看,确实有几缕黑色。 “你咋个不说是你掉毛弄上去哩?” 两人相顾无言,月明星稀的夜晚中,凉风习习,有几声乌鸦的啼叫尤为动人。 第三十四章 敌人的目标 交易厅幽深的巷子里,几个脚不沾地的灵魂四处飘荡,寻找活气,只是此时夜深人静,到处都是黑灯瞎火不见行人,偏偏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灶神庇佑难以靠近。 就在这时,一点白炽灯光从某个窗户漏了出来,黄豆似的灯泡,聊胜于无。 几个灵魂嬉笑着要靠近,下一秒,就被扑面而来的白色神光给吓得蹦出老远。 “神……神明?!” 非邑和深夜同时抬起头来,前者撇了下嘴,“嘞逗寺这就是)真正哩阴魂不散。” 未染邪的灵魂虽然不是诸神天的神明清理的对象,但仍旧会本能的感到畏惧,更别说他此时神格在手。 “以后你成神的事情会逐渐传开,届时恐怕会有诸多麻烦上门。” 黑毛球顶着软萌的外表却发出低沉的声音,只是,非邑翻了个白眼,你这么幸灾乐祸真的好吗? 不过深夜说得倒是没错。 像今天这种小骚扰只能说是日常,他作为神明,身怀信仰之力对妖魔鬼怪来说乃是极大的诱惑;同时,他作为人类,又比其他神明更好‘欺负’。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理由再磨蹭了。 如要磨灭前途之艰难,唯有加倍今朝之努力。 “所以,这黑色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抓走老头子的人究竟要从他这里得到什么东西。 一人一猫目不转睛地看着神格断口上那薄薄的一层黑色——他们第一反应是邪现,但很快就推翻这个猜测,因为它没有那种令人厌恶的气息,甚至没有被神识发现。 但若说是光,手指过处又不可遮挡,还会陷入;若说是雾,又不散不移,不见颗粒。 不论非邑是用手擦还是用神力消除都无济于事。 “我试试。” 深夜说着一爪子划拉过去,惊人的一幕出现了——被突然出现的黑色漩涡‘吃’进去了! 不足毫米的东西竟然吞了他半只前爪,重要的是拔不出来! “喵!” “深夜!” 非邑猛地反应过来,然后奇怪的一幕又出现了——他轻而易举地拎起了黑毛球。 “爪……爪子!还在不在?” “嗯,完好无损的吐出来了。”深夜挥了挥表示无碍。 “呼,虚惊一场嗦~” 谁知下一秒深夜语出惊人。 “不是,方才我分明感觉到这半只爪子没了。” 探进去的一瞬间,爪子就失去了知觉,仿佛被一刀斩断了一般,但是却奇异的没有感觉到疼痛。 这断口上的薄薄的粗细如线的黑光暂且这样叫着)竟然像是一个无底洞! “但是有一点很奇怪呀。”非邑瞄了眼深夜。 然后将自己的手指戳上去,在对方见鬼的神色中拔出来,进去、出来……一切轻而易举。 “你完了。”少年可怜的看着黑猫,“连一道黑光都看不惯你。” 深夜看他欠扁的表情忍无可忍,一爪子飞过去,“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吗?” 非邑倒在床上躲开抓钩,顺势翘起二郎腿,“可是我们谁都不知道这玩意是啥子啊~” “但有一点能确定,这就是敌人的目标。” 今天那邪秽分明就是看见了这个东西才撤走的。 “对了。” 非邑忽的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一惊一乍的把深夜吓得呛起了毛,不待他说话,少年已经闭起了双眼。 房间里只剩下老式的大铁盘子钟的滴答声。 身为神使,深夜清楚地感应到他现在的状态,这才想起来,他们今天虽然遇到不少糟心事,却收获良多。 非邑,正在借信仰之力试图寻找明安的下落。 意识海里飘荡的信仰之力犹如大团大团的云朵,洁白神圣,尤其是正中间的那团,更是让神格迫不及待。 当开始吸收之后,一部分信仰之力自动往某一处飞去,强大不少的神识立刻跟上。 仿佛跨越了千山万海,原本天高气清的环境倏地改变,浓稠到令人窒息的黑雾将他的神识包裹住,如落沼泽。 “呵呵,明安,你孙子还真是坚持不懈呢~” 非邑一惊,被发现了! “离……开这里……” 这道声音苍老而虚弱,不复以往的坚定与笑意,但他在听见的一瞬间就开始心头狂跳,不顾一切的大喊起来 “爷爷!你在哪里?!” 模糊间,有白光若隐若现,那是另一半神格! 非邑立刻打算冲过去。 “住……手!”明安痛苦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堵坚不可摧的‘墙’又挡在了面前,这一次非邑没有任何的犹豫,今天才吸收的信仰之力,夹杂着他的焦急和怒气,悍然迎上! 深夜正守着非邑,忽然抬起头来,被一股力量掀飞出去,看看停在床铺边缘,此时屋内卷起一股神力气旋,所有的东西都在空中张牙舞爪。 在和谁战斗? 但他能做的就只是布下一道结界,防止神力风暴影响到其他地方,看着面具上的黑光,隐约间,脑海中有奇怪的违和感出现。 另一边,非邑的神识猛然撞上高墙,本来已经做好被反弹受伤的准备,结果咬牙之后发先竟然撼动了这堵墙壁。 有希望! 他眼前一亮,再度调动神力冲上去,裹着神力的双掌一触之下能清晰感觉到凹陷感。 然而不待他露出喜悦的神色,那道令人厌恶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哼,不曾想你竟然已经能运用这股力量了。” 这股力量?非邑抿紧嘴唇,“就是今天你派那只邪秽来找的东西?” 他不动声色的凝起一个‘净心’,抵上面前的高墙。 两息过后才听那声音说道 “呵呵,算是吧。” “如果我现在就给你,能不能放了我爷爷?” 这句话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就说出来了,等回答的过程中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不行……” 声音开始慢慢远去,掌下方才被打出坑洞的墙壁瞬间恢复原状,原来,敌人根本就是在戏耍他…… “等等!等等!”非邑看着逐渐被黑雾淹没的另一半神格开始咆哮,“你到底要什么?把我爷爷放了!” 然而,对方留下的只有嚣张的笑声还有若隐若现的、明安的痛苦呻吟。 砰! 深夜沉默的看着少年一拳砸上墙壁,泛黄的白石灰墙留下了渐渐浸透一个血印子。 非邑本就骨骼分明的手此时更是沟壑纵横,一腔怒火和焦灼将他反复炙烤,此刻只想要杀人! “等着,给我等着——” 仿佛从喉咙中生生挤出来的几个字,不甚清晰,听来发寒。 深夜拿爪子揉了揉眼睛,为什么刚才这人身后好像有一个黑洞? 就在非邑神识离开之后,明安脱力的坐在了囚牢之中。他浑身缠满了黑色锁链,只能隐隐看见宝蓝色中山装的衣角,唯有半张白色神格熠熠生辉。 刚刚才吸收完信仰之力,此时更是皎洁如明月。 “你为何还未堕神呢?”那声音充满好奇,“要知道,此处可是这天地间最污秽的地方,为何……” 不等他说完,蓦地一道青光势如破竹直冲而来,无数凄惨的尖叫响了起来。 “天罚来了,快跑!” 令无数邪秽邪现绝望的是,这道青光仿佛只是一个讯号,随后漫天青光射下宛如冲破乌云的炽阳一般,将一切黑暗都湮灭于无形。 明安身上的链条被割断数根,眼看要脱离之际,一团黑雾将他扯入更深的地狱。 在青光肆无忌惮的时候,自下而起的一个红色光点也激射出万丈红芒与之而战,躲无可躲的邪秽纷纷往那不见轮廓的黑雾中夺取,逃过一劫。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这个黑色的空间又归于平静,直到一声叹息响起。 “何必呢?”明安盘坐在笼子里,被抓住这么久,他隐隐猜到了对方的真身,但又不敢确定,“每次妖艳儿作乱)一番,便会挨一顿天罚,不痛哟?” 隐匿在黑雾中的人似乎听懂了他的方言,语气中的憎恨似乎比这些邪秽还要阴森。 “如果你也想我这般……我这般……罢了,如今这世间还有谁能理解?” 他后面说了什么,已经听不分明,仿佛像是来自灵魂的战歌,又像是饭后散步的悠闲小调。 渴饮血,饥食神,万兽臣,天地晦…… 在青光与红光交错的黑暗空间中,传出了仿佛跨越亘古的笑声。 又是平常的一日之晨,深夜看着少年起床、叠被、洗漱、热包子,然后架着祥云去上学,有条不紊,异常平静。 深夜无聊的趴在桌子上,看着无视老师讲课专心写上堂课作业的少年,不由得奇怪,昨天晚上恨得要崩溃的家伙难道是错觉? 下课了,钱才凑了过来,“小邑啊~听说明天有三模,你看……嘿嘿~” 不消多说,就等开价。 “没时间。”非邑说完忽然觉得气氛有些凝重,一抬头就对上一众又惊又怕的眼神,“都是以前勾过哩内容,再看看就可以了。” 说完又开始埋头写卷子。 钱才着实费了点时间反应,周遭没人说话,就凑到书堆旁的黑猫身边,“你家主人是撞鬼了嗦,钱都不赚了……啧,我跟你一只猫说个毛哦!” 殊不知,这只猫也蒙了。 就说哪里奇怪,非邑变得不像非邑了! 第三十五章 不上课 放学后,非邑才开门就发现自己家的灶台上‘着火’了,一团红光大喇喇的闪着,路过的邻居却如若无睹。 “鉴于昨天大家收集过多的信仰之力,转化需要时间,未来三日不上课。” 似乎是感应到他回来了,红光自动消散,传来灶神的有些咬牙切齿的声音,看来还在对被宰的事情耿耿于怀。 非邑偏头问无所事事的黑猫,“那点信仰之力,很难转化?” 明明他昨天没用一个晚上就吸收的差不多了,大概就还剩下一点净化邪秽后的信仰之力。 深夜热得肚皮朝天,只得挑最简洁的话来说 “神格就像是神力的进出通道,有宽有窄,炼化信仰之力自然有快有慢。” 同样数量的信仰之力,有的神明只需要一瞬间,有的却需要数日,这都是视神格而定的。 “不过你之所以会这么快,恐怕是神格一分为二还有战斗过的原因。” “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吧?”非邑放下书包问道。 作为一名地方神,他在天字班的天赋应该是最次的,按照灶神所说的推断,炼化那些信仰之力至少需要三天,可实际上只用了一个晚上。 即便是和暗中的敌人对抗,用的也是炼化后的神力。 非邑內视意识海,能清楚的感觉到神力的提升,以施展‘净心’为例,以前仅仅是施展一次便会有明显的乏力感,如今却和施展基础类一般。 “会不会是因为那个黑色的力量?” 一转头,才发现某只猫已经睡得打呼噜。 这靠不住的家伙,非邑一边摇头,一边往外走去,不多时就买了两个包子,两个馒头回来。 站在潮湿发霉的柜子前想了许久,然后小心翼翼地搬出一个篮球大小的黑陶瓦坛,掀开盖子的瞬间,酸倒牙的气息扑面而来。 洗净手擦干后才伸进去,像是寻宝一般,摸出一根腌蔫儿的酸黄瓜,想了想,又掐一半放回去。 这么节省也是没办法,他不会泡酸菜,每次还会把酸盐水弄坏掉,久而久之老头子就不要他碰了。 当初泡进去的第一茬嫩黄瓜已经所剩无几,这种时鲜泡菜的最佳食用期是一周到十五天,如今俨然已过。 “切,怎么越来越酸了……” 他一边切块儿,一边嘀咕,装好之后揣上黑猫就往诸神天去了。 深夜是被一阵熟悉的酸爽气熏醒的,睁眼便看见某人一手馒头一手泡菜,颇为嫌弃,“我看人间界的书上说,虐待宠物是要罚款的。” 想他生有两对尖牙,为何每日都要茹素? 非邑抬起头来,“你行了,嘞不是给你加餐哩嘛。”说着晃了晃小塑料袋里的两个白胖肉包子。 深夜深吸一口气,踩了踩前爪,昂着头说道“本……本来我是说你不给我洗澡的事情,不想吃肉的,不过看在你都买了,别浪费。” 说着将俩包子扒拉过来,一副‘本大爷就是勉为其难地试一试’的模样,大口大口地开吃。 对于这货时不时就要犯上一次的傲娇病,非邑表示理解,何况,他在市井中长大,又何曾不知这包子馅儿既然是被皮包着的,自然是上不得台面的肉。 “你难道不晓得我从来不吃包子哩吗?”少年坏笑的戳了戳吃得头也不抬的黑猫,这货跟了老头子那么久,对他的习惯肯定晓得不少。 谁知深夜说道“我以为你嫌它比馒头贵五毛。” “枉你跟在老头子身边那么久,连我的习惯都不晓得。” 少年自顾自的拍了他一下,根本没发现深夜逐渐僵硬凝重的表情。 等深夜回过神来才发现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竟然是育神院! 难怪,睡了那么久醒来还是大白天。 非邑此刻坐着的地方是浮岛藏书阁,此处顾名思义,贮藏着无数古今书画,天文地理,医药建筑典籍……人间界那些自称应有尽有的图书馆和这里比起来简直是九牛一毛! 这座面积数万平方千米的浮岛上,设有十数座十丈高塔,每一座都是不同门类的书目和重要文物,要是让人间界的砖家叫兽看见了,非得发疯。 而那座被七彩光芒包围的八角玲珑塔,则是这育神院乃至诸神天的神圣宝藏——神言境,也正是他此行的目的。 他思来想去,光是提升神力也不是办法,神言之术作为神力输出的重要方式,也必须掌握。 据灶神所说,这里的神言之术是诸神天共享的,但只限于无质神言之术,诸神可按照各自的级别来此处查阅学习神言之术。 乍一听觉得面前有无数宝藏在招手,仔细一想才知并没有说的那样简单。 非邑叹了口气,想当初一个‘净心’就让他绞尽脑汁,尽管这里有一个大宝库,但也得能领会才行啊。 更别说还需按照自己的实力挑选,这样一来,可供挑选的神言之术就更少了。 ‘神言境’不愧为境,外观是一座古朴的塔,入得内部后竟是面积巨大的青石广场,抬头是晴天白云,眺望是远山流水,原来自成一个小世界! 只是……让非邑有点无语的是这里怎么看怎么像是人间界的菜市场。 倒不是因为乱,而是人,不,神太多了! 他一直以为育神院里只有学生来着。 那些佩戴者各色神格,或白发苍苍、或姿态曼妙的神明在广场中央的彩色光屏上查看各类神言之术,看中后来到其所属的类别入口前,测试神力后便进入挑选…… 非邑在广场前驻足片刻后,径自朝人群外的另一处入口走去,既然是育神院的地盘,为学生准备绿色通道乃是人之常情。 和广场另一端的人声鼎沸比起来,这里真的是一个适合打瞌睡的地方,一位枯瘦如柴的黑衣青年趴在木桌上,一手拿笔,一手作枕,睡得嘴角垂下两缕口水犹不自知。 非邑看着不由自主地擦了擦自己的嘴角,咳了一声朗声道 “山墨先生,学生来挑选神言之术,请登记一下……” 回答他的是一阵呼噜声,山墨把做枕头的左手抬高捂住耳朵,梦呓道“吵吵啥?” 非邑“……” 于是他气沉丹田,目光如炬,告密一般凑近青年的耳边低声说道“清竹先生来了……” 第三十六章 山墨先生 山墨与清竹一般,乃是孔圣人的伴生神使,其实力和地位甚至远超一般散仙天的神明,因着自家大人不理常务,只能由他们这些神使代劳。 按理说本该称得上逍遥的日子,却因为某些因素而难以消受。 “谁?清竹怎么又来了?!” 方才还睡得一脸痴相的青年弹坐而起,手持狼毫如画里走来的翩翩书生,其刻苦之态就差悬梁刺股……如果脸上没有红印儿,嘴角没有口水的话。 非邑面不改色,“学生方才见着约莫是清竹先生,不知是否看错。” 山墨还在睡眼朦胧,对清竹的恐惧让他失去了判断力,欣慰的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嗯,你做得很好。” 非邑清了下嗓子,把笑意憋回去,“那个,我来登记挑选神言之术。” 山墨爽快地应了,只让他把神格彰显出来,说完便打量起少年来,只这认真的一眼,便认出此人身份。 “我当这机灵小子是谁,原来是天字班的土地神啊~” 他的声音不算大,但足以令后面走来的几个少年人听清楚。 实际上,诸神天中这样大喇喇不佩戴神格的神明就只有这么一个,而某人还不自觉,正在努力召唤神格。 幸而此处是学生用的入口,不至于引起过大的轰动。 非邑这会儿显得有些挫败,他的神格,不知道是昨天晚上的信仰之力还没消化还是又来脾气的原因,竟然又彰显不出来了。 “同学,我们时间紧迫,能不能让我们先登记?” 肩上被拍了一下,正在运行的神力顿时被打断,非邑看着再度合上的双手皱起了眉头。 “你哪个?” 这句话是方言,但是领头的少年竟然听懂了,温声回道 “我名为岸丙,是一名土地神。” 神州大陆面积广袤,要说实力强悍,自然要属通天神,但若要论个体数量,最多的无疑是土地神之流。 然,即便同样是土地神,因着信仰辖区的面积大小,实力也会出现极大的差别。 比如眼前这家伙的实力,非邑表示看不透,但感觉不到压力,当即笑道 “这位同学,登记是山墨先生做主,找我干啥子?” 诸神天中神明的穿着打扮有一个很明显的断层,如同灶神这般的活了上千年的多是长发长袍,像牛郎织女这般重来一次,或是像招徕那样近年来新生的则是和如今的人间界一般的穿着打扮。 而眼前这个叫做岸丙的家伙,非邑抬头看他救了觉得脖子有点疼,不着痕迹的后退几步才稍觉妥当。 佩戴着浅棕色带深棕螺旋纹的木质半面神格,露出的嘴唇弯的非常适宜,不夸张也不冷淡。 白t恤加蓝色格子衫,一双白球鞋,放人间界里简直就是传说中的阳光暖男无疑。 在他打量的时候,对面的年轻神明们也在观察他,得出的结果就是这人真的是让诸神天数次降下天罚台的家伙吗? 说普通都是抬举了他! 长得黑不说,脸庞因为太瘦还带着几分尖嘴猴腮,真要找优点,就那双眼睛看着还算明亮。 “是我唐突了。”岸丙带着歉意地弯了下嘴角,径自走到桌前,“山墨先生,能让我们先登记吗?” 谁不知道庆神镇土地神彰显不出神格,等他不是浪费时间吗?这些人插队插得理所当然。 非邑倒是无所谓,直接让开位置,忽然觉得脖子被深夜的尾巴扫了两下,这才发现这货炸毛了。 “我不是说过,同为神明……” “不应示弱,对吧?”非邑在意识海里接上,拍了拍他,“不过是谁先谁后而已,不用这样较真~” 反正不管谁先进去,里面的神言之术又不会少,犯不着跟别人红眼。 他一般都保持这个原则,只要没有损害自己应得的利益,无伤大雅的事情则是能不麻烦就不麻烦。 要是动不动就斤斤计较,多累。 深夜翻了个白眼,说得那个天天吃黄瓜的家伙不是你自己似的。 不过,这边‘受害者’都已经不放在心上了,山墨却黑了脸。 “你们是那个班的?懂不懂什么叫秩序?什么叫先来后到?立马给我滚犊子!” 非邑听完眨了眨眼睛,原来喜欢说方言的神明不知自己一个,关注点这么奇怪的也就只有他。 这边的一行年轻神明听了深觉自己受到侮辱。 “山墨先生。”岸丙阻止了后边儿欲要冲上来的同学,语气依然温和,“我们是地字一班,老师正在清修处等着出发实践,还请通融一下。” 一般说能担任育神院老师一职的至少是等重天大神,而仅次于天字班的地字一班,其指导老师则是一位上重天大神!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敢和身为天字班成员的非邑争前的底气所在。 换成是其他神明听了少说也要买两分面子的,但放在山墨这儿,直接倒抽一口凉气,拍案而起。 “呵!”明明是一张清秀如水墨画的脸,愣是多出几分蛮横,“还拿你老师压我是吧?我可把话撂下了,老子要是怂了就不是爷们儿!” 众人“……” 你这气度对得起手中那杆绝品墨宝吗? 这会儿岸丙再也拦不住身后的同伴,只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句句不带脏字,听来却是刺耳不已。 “他久久彰显不了神格,难道我等要一直等下去吗?” “如此做法实在是有失偏颇!” “山墨先生,恕我等直言,天字班与地字班同为育神院学子,为何我等却要落人之后?” 谁知道这位是在说哪个方面不受待见了。 这些人倒是不蠢,尽管山墨只是一名神使,但架不住他身后的大人来头甚大,矛头只好往另一人指去。 非邑听得不断皱眉,想他一个学习白话的,这些文绉绉的调调听得有多累! 不过那个岸丙也是个聪明人,是他搬出自家老师来的,结果惹怒山墨之后他却不发一言,脏水全端给跟班泼了。 这货打什么注意,他能猜到一二。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眼看争端越来越大,到时候脏水可就要破到自己身上了。 眼看岸丙打算说什么,非邑眼珠子一转,朗声喊道 “山墨先生,能否听我一言?” 要是熟悉他的牛郎一瞧就知道,这家伙此刻肯定憋着一肚子坏水儿。 第三十七章 事关利益 非邑因为起自身的特殊原因,一说话,所有人都看向他。 岸丙想要趁空档开口圆场,但山墨根本不理,在场这么多人里面,他只对‘提醒’过自己的非邑有好感。 “你要说啥?” 深夜发现,每次这少年要开始忽悠人,不,神明的时候,说话就会变得文绉绉的。 “你能为学生出头,恪守职责,学生深受感动,然……”非邑顿了一下,挺直背脊,言之凿凿,“堂堂大丈夫理应不拘小节,不必为区区小事消磨精力,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简单说来就是扯啥犊子,赶紧打发滚蛋早点睡觉! 山墨觉得此子甚对自己胃口,说话简直往心坎儿上钻,颇为感慨地拍了拍他瘦弱的肩膀,“你,很爷们儿。” 完了后不耐烦地看着另一边呆愣的一群年轻神明,赶苍蝇似的挥手,“麻溜儿的登记,麻溜儿的滚,地字一班是吧,老子记住了,以后最好犯我手上。” 然而他掌管着整个神言境,以后犯他手上的次数多着呢。 岸丙本打算挑起争端,借着这个机会展示一下自己从容大度又豪爽的心胸,顺便增加一点儿好感度,指望以后办事方便,没曾想竟然被这么一个货色钻了空子。 对于某个神明的憎恶,再添一笔。 非邑正和山墨讨论大爷们儿的心胸,对上不远处仿佛要把自己盯穿的视线,嘿嘿一笑,结果对方还僵硬的回了一个笑容。 他略感忧愁的叹了口气,本来没打算树敌的,可,利益当前,他怎么能视而不见呢。 “山墨先生,你给我讲讲这神言境里有趣的神言之术呗~” 深夜“……”白瞎他刚才为这货打抱不平,刚才是谁说自己不会斤斤计较的? 这边两人说得正有趣,入口测量神力的地方就传来阵阵惊呼。 “天呐,岸丙大人的神力竟然达到了二重天一层!” 非邑微微有些惊讶,土地神的实力本就处于金字塔底层,更遑论他们这些新生代,即便是招徕在此,也不会比这个家伙高多少。 “二重天一层,算是土地神中的顶尖了。” 山墨不屑地呢喃了一声,似乎是发现少年有些‘低落’,连忙说道 “我觉得你会比他更有出息的!因为你很爷们儿!” 非邑有些无语,难怪这位如此惧怕清竹先生,光是这缺根筋的性格恐怕都和那位犯冲。 然而实际上,山墨的性格远不止缺根筋这么简单,非邑看着他递过来的白玉片心中这般吐槽。 见他神色扭曲,山墨以为这少年阅历浅不知此物好处,说道 “这玉简里边儿可是我整理出来的神言境全部的神言之术,可是个不得了的好东西!” “学生,知道。” 他非常明了! 非邑此刻心中是备受煎熬,这两指大小的玉简就和百科全书一样,不仅记录种类用途,还包括位置,远比广场上的光屏要实用,说不想要是假的。 但是,所谓‘全部’自然也包括了高级神言之术和禁术…… 这种级别的宝物,他别说是揣怀里踏出神言境,就是接过去的瞬间都得被这颗山芋烫死。 “那你不要?” 看着山墨清秀却憨厚的小脸,非邑忍痛将东西推回去,感觉自己经历了一场生死浩劫。 “山墨先生,这东西还望你收好,要是被清竹先生知道了,你我都要倒霉。” 山墨愣了一下,身着黑衣的他此时看起来有些严肃,良久,忽的哈哈大笑起来,露出一口小白牙,没由来地多出几分狡黠。 “老子果然没有看错人!”说着将少年纤细的身板儿拍得哐哐直响,“接着。” 仿佛只是抛一个果子似的将白玉片丢过去,非邑接着的一瞬间觉得脖子上悬了把大刀,神色难看至极。 山墨笑得更欢了,认真地说道 “老子在你眼里就这么傻的吗?那种东西怎么可能给你。” 原来这玉简里只有散仙天级别的无质神言之术,而且没有标明在神言境里的位置,根本没那么夸张。 一切只是为了试探…… “你小子贪有度,奸有则,不错不错,是个爷们儿!”” 谁说这货少根筋?根本是比谁都通透。 非邑感慨的同时,也松了口气,“那我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玉简在这神言境里看起来无甚大用,但对于对诸神天一无所知的他来说,这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去去去,测完神力选完东西赶紧走。” 山墨歪躺在椅子上,就像要散架了似的。 非邑不再多说,神格只是为了确定神明真身,既然已经认出他来,登记也就算成了。 入口是一个两米高的椭圆光圈,荡漾着似水似雾的银色光晕,入口前有一圆台,上刻有可显示神力高低的阵法。 非邑驻足片刻,显得有点忐忑,成神以来,心境在不断变化,若是放在最初,他绝对不会在乎这种考验。 而如今不同,实力于他而言不可或缺。 怀着莫大的豪迈之情踏上一步,然后他蒙了。 一重天三层。 看着入口上显示的这几个字,非邑有些不敢置信,“我没看错吧?” “没有。”深夜告诉他这不是错觉。 怎么会这么低!? 暂且不说近日来炼化如此多的信仰之力,光是他爷爷在任时就具有二重天一层的神力,和明显不合常理! 会不会是这个阵法坏了? 这念头刚一冒出来,深夜就给他否定了,你以为这是人间界那些粗制滥造的机械吗? “你忘了,这个神格是一分为二的。” 换句话说,这货身上现在只有二分之一的神力。 非邑一拍脑袋,对啊,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 正因为习惯,所以他总是忘记这个事实,尤其是在往后那些忙碌的日子里。 他兴冲冲地没入光圈,随即被眼前的世界弄得目瞪口呆—— 本以为神言境外观是塔,神言之术也应该是放在书架上才对,但实际上这个明亮的空间里只有颜色各异的光团! 神言秘境,每位神明进入其中都是一个独立的空间。 这是一个很熟悉的梦幻之地脚下如水面,一步一波澜;上空如穹顶,云淡风轻,交映时水天一色,碧波如蓝…… 这个地方,下一秒非邑目瞪口呆,这不是他的意识海吗?! 殊不知,此时入口外面早已被多位大神围观。 第三十八章 钵满盆满 庆神镇土地神非邑终究是诸神天的异数,他的一举一动,无时无刻不受到关注。 但他自己似乎毫无所觉,一边过着人间界的生活,一边履行神明的职责,坦荡荡的同时又显得一无所知。 一听他进入了神言境,诸多神明就坐不住了,思及神言境里的特殊性质,众神觉得这是个观察的好机会便纷纷赶来。 灶神赶来的时候,入口外由神力凝成的显示屏前已经蹲了不下十位,张张都是熟悉的神格。 “啧,你们啊,都这么闲的吗?” 结果没有一个家伙回应,仿佛眼前有什么极其吸引人的东西。 他顿感好奇,伸长了脖子凑上去,结果不瞧不打紧,一看眼珠子都差点蹦出来。 “这是神言秘境?非邑的!?” 所谓神言秘境,指的是由神言境外化出来的、前来挑选神言之术的神明的意识海,它除了不能显示神格和神力之貌,基本与挑选者的意识海相同。 都说人的灵魂最是真,这句话放到神明身上就变成了意识海。 每位神明的思想独一无二,那么意识海的风光自然也千差万别,但像眼前这种干净剔透、甚至可说空旷的,乃是众神之首见! 在灶神的记忆中,最为干净空旷的当属数千年前的长余,可比之眼前这位——除了天就是水,也算不得什么。 “哈哈,这小子,该说是无欲无求还是太过坦荡?” 在一群气势迫人的大神面前,山墨毫无形象地歪在椅子上,神色戏谑。 之前在天罚台上数不清的声音说这少年身负异数,久留而有害,现在看人家这意识海,可是首屈一指的干净! 众神讷讷不言,山墨手指微动,方才记录非邑神力的纸张便飞了过去,“喏,那小子的神力等级。” 一重天三层。 这点实力根本都不够在场众神放在眼里。 高空之上,花铃不敢置信地握紧了右手,“怎么会?” 当初能轻易将她击退的庆神镇土地神,怎么可能只有这点实力? “当是神格一分为二之缘故。” 说是这样说,但长余的语气显然并不轻松。 庆神镇土地神的神格经受一个镇子近千年的供奉,其实力在散仙天中应当属前列,便是信仰消减也不当如此。 只是这一次,他并未将疑惑说出来,而是和其他神明一般沉默离去。 这少年意识海无垢,说明心中无鬼,再观察下去无济于事。 自己又一次与各种是非擦肩而过,但非邑全然不知,这还是他第一次用身体感受到自己的意识海,第一个念头就是—— 如果这里能开发成旅游区的话,自己肯定会赚得钵满盆满…… 忽然,脚下的深海中有什么东西窜了过去,令他心中一抖,等凝神静气再看的时候又无异常。 算了,还是先选神言之术吧,非邑搓了搓手,他现在就像是陷入金山的土财主似的,却非得要不断地按捺住一把将所有光团收入青玉中的冲动。 因为进入神言境的时候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可用玉简带出神言境的最多三个。 这句话……非邑琢磨了半天,也就是说带出去最多三个,那如果直接就在神言秘境里领悟学习的话就不算违背规则了吧! 这么大一个空子到底要不要钻?这样会不会让旁人觉得他是一个心术不正之人?会不会就此影响以后为人?再往大了说…… 最后他叹了口气,非邑啊非邑,有便宜不占,你是瓜哩吗? 外面山墨就隔着一道神力显示屏眼睁睁看着少年盘腿坐下,夹着神力的神识如波浪传开,周围的光团随即褪去光芒变作符文的模样,供其挑选。 这幅淡定模样,大有不学完不罢休的气势,山墨一拍椅子扶手,咧嘴笑道 “好小子,心大天上去了!” 老子就看你能领悟多少,结果看着看着,山墨就坐不住了,脸色由戏谑逐渐转为惊讶然后变成凝重…… 非邑现在是一重天的实力,能让他挑选的几乎全是下品明言,还有某些能够供实力稍欠的神明学习的中品明言。 于他而言,下品明言有多难,单看当初灶神补课的态度就知道,不会比小学的词语解释更难了。 只见非邑眼睛半阖半开,半张神格在脸上发散着淡淡的光辉。 他仿佛老僧入定,一溜儿神言之术在他面前排队,管他是什么性质类别,会了再说! 更奇葩的是他竟然双手同时开工,几乎是十秒两个符文,偶尔遇见难的了,稍作停顿便又继续。 深夜早已知晓他这项特技,无所事事的到处玩儿——主要是拍光团玩,五颜六色的换了一个又一个。 直到神力快要支持不住,非邑才心满意足的睁开了眼睛,如今神识在手,学过的东西过目不忘,等回味的时候他像是只餍足的饕餮般舔了舔嘴唇。 他掏出一张青玉片来,准备记录带走的神言之术,走了两步忽然回头盯着还在拍光团的黑毛球,在意识海问道 “你想要什么中品明言?” 黑猫顿时打了个趔趄,正襟危坐,“咳咳,我不能使用神言之术。” 非邑嫌弃地撇了撇嘴,“装啥子嘛装,我都看到了哩,快到点儿!” 那天实践课的时候,这货可是一直在使用‘去邪’! 原来早就露馅儿了,深夜不再多说,双瞳发亮,一爪子拍过一团光来,“我要这个特殊类的‘潜水术’!” 非邑接过去一看,立时沉默,这是中品明言没错,可完全用不着领悟只是比较耗费神力罢了。 “有了这个,以后就可以去抓鱼了。” 深夜趴在他肩上,一本正经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果然是这样,非邑丢了一句你高兴就好便去选自己看中的神言之术。 一个攻击类中品明言‘二十岚’,将山墨给的青玉片印上去,瞬间如抽水般将符文吸入。 另一个神言之术就有些令人惊奇了,不仅未标明分类,还没有等级,就简单的一个‘一’字。 非邑看到的一瞬间就相中了,在试了两次都无法成功后,更确定这是个好东西,用山墨给的玉简查完只有一句话——一线为界,一线天。 第三十九章 美女蛇妖 甫一出去,就对上了山墨笑眯眯地眼睛,非邑顿觉压力巨大,“咳,那个,我这样做应该不妨事的吧?” “哎~没事儿没事儿,你才学会三分之二罢了。”似乎是觉得这句话不够惊悚,山墨有补充了一句,“那个岸丙把下品明言全都学了我也没说啥。” 这次换非邑目瞪口呆了,竟然比他还快!不过他还是松了口气,“嘿嘿,看来天外有天啊~” 他越笑越尴尬,这位神使大人做啥子老盯着他看,左右时间晚了不能久留,便说道 “山墨先生,这会儿人间界时间不早了,我先告辞。” 说完看青年还是笑,一溜烟儿地跑出了神言境。 这边山墨瞬间收回笑意,那个岸丙天赋不错,在短时间了领悟近全部的下品明言,可也只限于下品明言。 而刚刚跑走的人类小子,可是拿走了自己神言秘境里的全部中品明言! “山墨。” 正想着,身边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山墨蹦了一下,“你来干哈呀?” 清竹听不惯他的口音,皱了皱眉头,“方才非邑带走了‘一线天’?” “嗯,按照规矩,‘一线天’谁都能学,有啥问题?” “并无问题,只是如今给他也是徒劳。” 因为,从没听说有新生代神明能领悟‘一线天’的。 “那是你自己笨啊~”山墨斜倚在椅子上,眼睛都快笑没了,“想当初,我可比你早三年学会~” 若是熟悉的同僚在此,闻言恐怕会毫不留情地鄙视,谁不知道,山墨先生就只有这一点能压清竹先生一头…… “难不成你还将此认作是好事?” 留着山羊胡子的青年男人难得嗤笑了一声,‘一线天’之存在,究竟是好是坏,谁也无法定论。 出了神言境,看时间已是人间界的后半夜了,但非邑却还停留在育神院的大门外抓耳挠腮。 “本以为你只是见钱眼开,谁知见什么都眼开!” 深夜蹲在一米高的石头上直跺爪,又大又圆的杏仁眼怒火中烧,就没见过这么乱来的,在神言秘境里竟然耗尽神力,现在要怎么回去?! 非邑听了不服,“乱说,明明我见你就不眼开哩嘛。” 说完后意识到目前最大的矛盾不是这个。 “要不我们问问住在这里的神明,看谁在庆神镇有神庙?” 众神在诸神天中的住所多不止一处,为了方便几乎都能连接所有分散在各地的神庙,借个道应当不成问题。 不,还有一个前提。 “你以为一个小小的庆神镇有几个神明?” 深夜毫不留情地打破他的幻想。 庆神镇周边几个村子加起来供奉的神明也只有那么些,目前除了土地神、清河水神外就是地藏、如来等通天大神。 “清河水神是你邻居,而地藏、如来等大神却是上重天大神,你去借道?” 深夜说得时候还是保持了严肃的表情,但是那语气,那上扬的尾音,嘲讽力十足。 “那你说要咋个办?” “一个字,买!” 买什么,自然是能代替神力让他们回到住所的东西——传送符。 索性育神院对面就是文渊神域,就和人间界的文化街一样,傍着诸神天中唯一的学院兴盛起来的商业之城。 文渊神域坐落在三座大山的怀抱中,沿着谷地之河流平地,鳞次栉比的木石建筑、枝繁叶茂的参天古木就能概括这座神域的风格。 尚未进入诸神天之时,非邑一直觉得神明就应该高高在上、不沾烟火,但实际上他们的生活却非常‘人性化’。 这城里最高的建筑也不过三层楼,多是黄黑二色,点缀着圆滚滚的红灯笼。 看那些招展的旌旗招牌,他不禁庆幸好在有神格挡住了嘴,不然总抽抽的不好看。 什么‘快意酒肆’,下书招牌商品人间界手工酿制的啤酒。 还有什么‘百货小吃’,卖的尽是泡椒鸡爪、鱿鱼丝儿之类的零食。 ‘平安鸟快递’、‘最流行服饰’…… 一条街走尽,非邑只有一个念头,如果不是来来往往的人都戴着款式不一的神格,这里当真是和人间界那些被改造过的、用来吸引游客的古镇无甚区别! 走走停停,他终于在一家铺子前停住——‘神器商行’。 虽然名字还是一言难尽,但卖的东西总算有点诸神天应该有的样子,这一家似乎还是连锁经营,匾额右下角有一个‘鲁’字标志。 “这位小大人,您需要什么?” 款款走来的女人面容明媚,身着棕红夹杂的贴身长裙,蜂腰削背,姿态曼妙,端的是明艳动人。 美则美矣,但非邑自问完全欣赏不来,因为这是他最讨厌的动物。 自神识已经运用自如之后,他便明白神有神光,妖有妖气。 眼前这女人浑身散发着棕红色的妖气,在她身后凝做一条蟒蛇的形态,气势逼人,俨然是一条百年老妖。 但她妖气纯净,不见杂质,还带着几分神威,又是一只未作恶的神使妖怪。 佘红嫣见少年不回答,只瞧着自己发呆,以为他被自己迷住了。 她早已见怪不怪,正要上前两步调侃时,忽听道 “啊——你离远点儿,我怕蛇!” 深夜“……” 他只能默默地背对着蹲在柜台上拿爪子捂住双眼,不忍看美人抽搐扭曲的表情,这货,怕同行就算了,连看见个神使都怂! 眼前的少年穿着邋遢,却佩戴着白色半面神格,看年纪当是育神院里的新生代神明,对,这是神明,佘红嫣告诉自己不得无礼。 “大……大人,您说笑了。” 非邑看她还笑着,露出细长的舌头,忍不住浑身一寒,“抱歉,我真的怕蛇,没有侮辱你的意思。” 他知道自己的反应太不礼貌了,但又骗不了本能,只好认真地解释一下,希望不要引起误会。 不过,他解释了还不如不解释。 这是哪门子的神明?! 佘红嫣目瞪口呆,自从随大人来到诸神天还是第一次遭遇此等情况,一时间都说不上是愤怒或惊奇。 但是,她又很快说服自己,众神性子千差万别,只不过刚好碰到个奇怪的,压根儿就没往眼前这少年原本是人这方面想。 “那么,这位大人,您需要什么?” 这一次,佘红嫣规规矩矩地站在了柜台之后,总之离他远远的。 第四十章 赊账 反常即为妖,物老则成魅。 本为平凡之生物,偶得机遇而违天道修炼为妖。凡妖,皆三百年而得人形,每百年一小雷劫、三百年一大雷劫。 幸存而脱胎换骨,若死则形消道灭,更甚者将灰飞烟灭。 因此,多数妖都坚守己道,尽量少做违逆天道之事。也有像佘红嫣这样,拜入神明座下,侍奉左右的同时分得一些信仰之力增加修为。 亘古以来,不乏一些神使在解除契约后成神的例子。 佘红嫣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只求本分的为大人做事,然后获得一份信仰之力,早日修成大妖。 为那位大人看守商行近百年,今天终于遇到从业以来最大的难题。 “此乃本店最便宜的传送符,。” 面前这位年轻的神明又黑又矮又瘦,还穿着人间界里据说是最下等的泡沫人字拖,若非那张神格,轻易就能将其扣上地痞流氓的帽子。 “可是我买不起。” “这位客人,你开的价格都已经比这青玉材料成本还低,我想您也知道我家大人的声誉,这是断断不能卖与您的!” 佘红嫣要疯了,你买不起就不要买,不要这么的理直气壮行不行?! 她会这样想,完全出于不了解眼前这人的性子。 非邑也很无奈,之前看牛郎等人拿出来的是人间界的纸币,以为诸神天也是这样的。 结果听到的却是一张青玉传送符要一百点光币,一点雾币。 经由深夜解释才知道,光币就是邪现净化后的信仰之力,雾币则是邪秽,在这之上还有晶币,也就是邪灵净化之后的信仰之力。 一点之数也不多,经量尺测量不过指尖大小。 难就难在为数不多的信仰之力都已经被他炼化了,信仰之力经神格变为神力,但反过来却不行。 现在意识海里就剩一点儿残渣,去哪里找多余的信仰之力? 非邑头疼的皱起了眉头,早知道诸神天流通的货币是信仰之力的话,怎么也不会做一个‘秒光族’了。 可是又不能不回去,只能硬着头皮说道“那个,能不能赊……赊账?” 短短几个字越说越没底气,即便不看对方的脸色他也知道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了,还以为这是人间界相熟的杂货铺老板娘吗?说赊就赊。 “这个,当然可以。” 事实总是出人意料,非邑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随即陷入狂喜,感慨诸神天的商店还这么有人情味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对面女人一闪而过的蔑视。 “那个要怎么才能赊给我?” 佘红嫣笑眯了眼睛,“其实也很简单,只需要您证明真身便可……” 不管是哪个神明,都有可能会一不小心就将信仰之力给炼化的时候。 对比起人间界来说,这里的居民又比较固定,大家都不屑那一套赖账的本事,因此赊账就显得稀松平常。 然而诸神天面积广大,近年来又不断有新生代神明降临,这里的居民又不看脸,神格千千万,谁又能说认得全。 因此就需要权威的真身证明,这个证明至少得是五重天以上的大神,或者,诸神天最不容撼动的存在——神鉴。 只是第二种方法多数不常用,因为能召唤神鉴就说明其强悍,反过来说,这样的大神怎么会短缺这点买传送符的信仰之力? 鉴于这位年轻神明的表现,佘红嫣只告诉了他第二种方法。 想想这位贫穷的大人先是得到希望,结果又无能为力地露出失望的神色,那等尴尬的境地,令人赏心悦目。 非邑确实有些犹豫,“那个,只有这一个方法吗?” 看他双眼里的难色,女人高傲的昂起尖尖的下巴,“这个最适合您。” 这个回答……非邑眸光一闪,要是还看不出来这条蛇的恶意就是眼瞎,但现在有求于人也不能跟她扯破脸皮,只能耐着性子问道 “你们,对于客户的隐私应当会保密吧?” 佘红嫣一愣,怎么就扯到这上面来了?不过她转而冷笑,我倒要看看你能翻出什么花来! “自然。” 说完后只见对方忽然松了口气,哼,不过是故作镇定,只待稍后看你灰溜溜逃离的背影,便可令本小姐大笑……笑,她笑不出来了—— 这位戴着白色封口半面神格的神明指尖神光微闪,凝聚符文时动作如行云流水,不过三息,一本半透明的大书便出现在他旁边。 不见实质,威严神圣,正是神鉴无疑! 非邑呼了一口气,召唤比想象中的要简单得多,可以说几乎没有耗费神力。 之所以由于,是因为想起之前灶神和那个叫百争妍的家伙打了个赌,好像就是关于召唤神鉴之事。 当时灶神输了宝贝,还被自己讹诈了信仰之力,要是现在被他知道这件事,不得闹上一番。 看那条蛇还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非邑揣上摇头叹气的黑猫,笑嘻嘻地说道 “东西我拿走了,下次就来还钱。”末了还不放心的加上一句,“记得保密协议。” 年轻的神明离去的背影蓦地变得让人想哭…… 佘红嫣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完了,自己惹了一位能召唤神鉴的大神,虽然他还没成长起来,可是就没听说能召唤神鉴的神明是等闲之辈呀~ 忧郁一阵儿之后,佘红嫣想起商行的规矩来,连忙拿出传声符打算给自家大人递个消息。 “大人,属下佘红嫣,今日子时一刻文渊神域店中有神明以神鉴记账,其真身……咦?” 这才想起还没来得及看对方的身份,连忙去瞧,只见一行白色小字悬浮在空中。 看完后,女人忽的明白这位明明是可以召唤神鉴的存在,竟然会用传送符代步。 “其真身是庆神镇土地神,非邑。” …… 这道黄色的传声符借由契约穿过数重高天,最后进入了四重天上一个中年男人面前,不过他此时一手执小锤,一手拿着不知名的材料敲敲打打,根本无暇顾及属下递来的消息。 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严重扰乱了集会的秩序。 百争妍最不耐心,“鲁班,你能否顾及一下场合?” 第四十一章 逃过一劫 鲁班,姓公输,又称公输子。乃是神州大陆中古时期的发明家,因其发明的器具对后世影响极大,在土木工匠一脉被敬为祖师,广受供奉。 他在死后很快便被神鉴认同,乃是一位上重天大神! 捶打的声音顿住,中年男人抬起头来,眉角、腮帮子上横肉凸起,拉碴的胡子蔓延到鬓角,连同凌乱的发髻让他看起来就像一只黑猩猩。 一双磨损的草鞋,一身不知是黑还是染了油污的褐色短打,当真是随性又邋遢。 鲁班看着衣着华丽的百争妍,嘿嘿一笑,看起来憨厚老实,眼中闪着笃定而坚韧的光芒。 “难道要像你似的,穿一身儿大花裙子?” 百争妍为花神,其神格的恩泽便是一个‘妍’,他本身的性子多少也受了些影响,比如说好洁与喜欢夺目。 只是他的衣袍虽然繁复艳丽了一些,却断不会让人与女子的裙袍弄混,鲁班之口直心快,可见一斑。 噗嗤!不用看也知道,这欠扁的笑声是谁发出来的,偏偏他还用缱绻温柔的声音说道 “我没有笑你的意思。” 敢这样和花神大人对着干的,便只有才输了赌约的灶神。 “你们……哼!” 索性百争妍的神格是半面,可以用喝茶来掩饰怒火,这等场合,不便引起争端。 陆陆续续来了许多神明,他们穿着不同朝代的服饰,佩戴着独一无二的神格,来来往往是闪烁着不同的神光。 这等聚会,在诸神天乃是少见。 但并不意味着众神就庄重对之,看那些随意的坐姿,相熟的聚在一起低声交谈说笑,孤僻的就干脆找一块石头打盹儿或是打坐。 天上、石头和树上,不拘地方。 待时间到了,打算来的已经抵达,不愿来的也不必再等。 浮岛中间的空地上,一道彩色的光阵蓦地大亮,几个年轻的神明来到浮岛中央,不管是睡觉的还是聊天儿的,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转向他们。 光阵名为平等阵,完成传送功能后并未消失,化作一个彩色光圈围住中央的年轻神明,以免实力未到的他们被等重天的威压所伤。 阵中,梳着发髻,戴着琉璃桃花簪的织女烦躁地扯了扯长裙,觉得那长长的裙摆总妨碍动作,“怎么来这么多家伙?” 而且个个都比他们强悍,感觉有种被群狼环绕的紧绷感。 “没办法,此时他们手握刀俎,看着几个白用的苦力,哪里有不剥削之理。”牛郎难得没有和她呛声,只因着那同病相怜之苦。 招徕倒还算平常,至少还有心情打瞌睡。 诸神天中神明多是男性,这与嫦娥的性子全是犯冲,更不用说某些盯着她眨也不眨的眼神。 “哼,男人,原是不分人神。” 在他们几人低声交谈的时候,灶神清了清嗓子,“天字班受任者爱神牛郎织女、爱神嫦娥与财神招徕已全员来齐,各位,将东西拿出来吧。” 东西?织女顿时蒙了,偷偷凑近牛郎,“不是说有任务交给我们,让我们来露个脸吗?” “看着便好。” 牛郎心里也没底,回忆起灶神之前含糊的说辞,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招徕耷拉的眼皮微微抬起,若只是露个脸,那里用得着这么多乱七八糟、遍布神州大陆各地的神明来观看么? 那‘东西’对众神而言似乎很重要,但并不见得是价值很高的东西,至少在场的神明都有。 谁都没有闻言而动,灶神也不恼,“若是还有疑惑,本座或可解答。”就笑眯眯地倚在自家狐狸的肚皮上,又一大没一搭的顺尾巴毛。 “髻也大人可能保证此物不会被用于不正当之道?” 终于有人发问,但是灶神的回答并不如期望那般,只见他薄唇微启,突出俩字儿来 “不能。” 他眼神并没有看向谁,但说出的话偏令众神都觉着是对自己说的。 “召开集会之前本座便已明说,今,人间与诸神天皆不安稳,寻找新生神明之事却不容怠慢。”他顿了顿,忽然坏笑道“尔等若愿意大包大揽,自是令人佩服,然,有免费的力量不用,我也管不着。” 他分明是听到方才牛郎等人的交谈,这一句分明是打趣天字班众人。 这话根本不用灶神说出来,因为众神来这里便是抱着省力的打算,迟迟不给,也不过是为了得到这些上重天大神的一句保证。 毕竟事关家门钥匙。 但,既然将灶神这厮没脸没皮的推出来开口,便说明上重天的态度,爱给不给,不给就自己出力。 不大的浮岛上吹过一阵山岚,低沉的呜呜声仿佛众神的心境,唯有一阵咋拉的鸟鸣仿佛嘲讽这些等重天的神明们。 伴随道道微不可查的叹气声响起,颜色各异的令牌飞向了牛郎等人面前,不多时汇聚做一座小山。 方才听灶神之言,天字班的年轻神明们便已神色难看,此时见这些通行令更是扭曲起来。 一般说来,神明往返于诸神天全靠自己的神庙,若是要经由他人的神庙,便必须得到神庙主神的许可,通行令由此而生。 这些泛着彩光的‘小山’——乃是各个神明神庙通往诸神天的通行令! 结合灶神的话,他们的‘任务’是什么不言而喻。 就看这一大堆通行令便知道,他们将来只会不断地在整个神州大陆来回奔波,而且,没有一点好处,这简直就是劫难! 忽然想起不久前灶神和花神教他们神鉴的召唤之术,这才明白,这些家伙早已在打他们的主意。 “如此一来,我等便将这寻找新生神明的任务交由尔等,切不可辜负我等之期望。” 牛郎等人此时恨不得能将先斩后奏的某神痛扁一顿,可偏偏不能,不仅如此,他们甚至没有拒绝的余地! 难道要让这些神明再把东西收回去? 集会目的已达,灶神冠冕堂皇地说了些结束语,便让众神散了。 “若是有能召唤神鉴的年轻神明,也可推荐其加入;若是有谁改变主意,可将通行令交由天字班众人。” 新生代神明很多,但是能召唤神鉴的万里无一。 鲁班还在敲敲打打,对灶神的话左耳进右耳出,等将材料上的杂质剔除完毕,浮岛早已只剩他一人。 这才想起方才属下给他递了消息,打开听完后丝毫没放在心上,驾着祥云往天边去了。 与其有这力气忙活,不如去找点新奇材料…… 第四十二章 行使职责 非邑不知道自己不经意开个小差就因此逃过一劫,仍旧在诸神天的最底层烦恼着最基本的问题。 买的传送符是最次的一次性消耗物,啪叽一声落到住所外面的平地上,眼睁睁看着那薄薄的青玉变成碎片,暗道一声可惜。 规则如此,这种东西不是将习着用就能留住的。 “唉~好东西总是消失得快。” 深夜还保持着完美的着地姿势,闻言翻了个白眼,“这玩意儿就跟人间界的公交卡一样,我竟是不知你原来目光短浅到这个地步。” “那不是每个人都得去买?” 瞧他眼中,无疑是在想神器商行赚的钱能买多少个包子……深夜觉得,这货真的很好看懂,不装的时候什么都往脸上写。 “买什么买?”不过就是白目了一点,“神明多数走路都比这种传送符快,何况,传送符并非是不传之术。” 非邑愣了半晌,忽而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这东西还能自己制造嗦!” 他现在的心情就像是从外面买了蛋回家,结果发现自己也能下的感觉,花了冤枉钱啊。 不过要是学会了这门技术,以后是不是就能以此谋生? 要知道,神明虽然有伴生神器,但是他们依然喜欢搜寻新的神器,更别说,神器,是可以升级的! 深夜已经懒得说他,炼器?想得太简单了。 如今诸神天中炼器的神明不少,却丝毫不能改变鲁班一家独大的局面,阵法、材料、神力、手艺……哪样不得是要标准? 他们短暂的在住所中停留了一会儿,为了收集愿望。 日前只顾着炼化信仰之力,却忘了人与神是相互给予的关系,信众给了信仰之力,他也需要处理愿望才行。 实际上愿望也分等级的。 最基本的祈愿,只要你到神像前许一个愿,诸如希望、保佑之类的愿望,甚至都不用供奉。 然后是祈祷,这种一般是非常强烈的愿望,带着许愿者强烈的感情,这种愿望许下时需要挂红,完了也需要再回到神庙还愿的。 接着是祭祀,顾名思义,这就需要一定的仪式,包含着一个人以上的愿望。 最后是一种特殊的愿望,等价交换,也叫契约,只限于特定的人群,他们的愿望往往指向性强,且违逆常道,因此需要极大的代价。 从祈愿到契约,难度由低到高,相应的,得到的信仰之力也就越多。 像非邑这样的土地神,接收到最多的便是第一种,祈祷就像是他桌上的肉食,不缺但是很少。 不过这一次他的运气不错,第一次行使职责就遇到了,只见各种白色光点中,一点红色的光点异常醒目。 “这几天院子里晚上经常有狗叫,但是周围都莫得人养狗,求土地爷爷保佑我们院子平平安安……” 查看了祈祷的来源地,非邑的神色一时间非常精彩。 “怎么了?”深夜凑过去看。 “白滩村,你不觉得耳熟吗?” 见他摇头,非邑心头再度闪过一丝异样,“那可是我和爷爷的故乡!” 深夜浑身一震,这是怎么回事? 一人一猫,同时沉默下来,良久非邑说道 “先别管那么多,我们先去处理简单些的祈愿。” 未来看起来遥遥无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非邑尽管心里埋着一大团疑惑,可除了为眼前尽力并无他法。 他拿到那一大堆愿望的时候觉得自己仿佛是古时候处理奏章的皇帝似的这个是乞求家宅平安的、这是希望考高中的、这是给儿子求婚姻的…… 和招徕、牛郎织女这些有专司之信仰的神明相比,土地神收集的愿望非常的杂,但他们又偏偏都能处理,虽然效果不是很理想。 毕竟不是专业的,非邑找了个很好的形容样样通、样样松。 “就像路边那些算八字的大叔,修电器、开锁、理发,就跟万金油样!” 时间很紧迫,回到人间界后非邑第一时间是处理街镇上的居民的愿望。 夜深人静的时候,只有赶路送货的大货车隔很久穿过小镇,月亮已然西沉,映射在清河上清清冷冷的。 河水淌过,波光如鳞的清河中倒映着一个模糊的少年身影,戴着皎洁如月的面具、握黑褐色的手杖,面前有一片白色光点犹如星辰。 “可以了吗?” 非邑闻言睁开眼来,现在他眼中、不,应该是神识中的世界俨然已经变成实践课上灶神给他们展示的样子—— 整个庆神镇已经变成了气运线的世界或是牵连、或是无关。随手拉动一条,随之而动的气运一直蔓延到了月下山影的尽头。 难怪有的人踏错一步就落得满盘皆输的下场,因果报应并非是无稽之谈,牵一发而动全身正是面前的世界。 非邑手一挥,属于求姻缘的愿望便各自散到许愿者的所在地,净化术‘去邪’成批飞出将姻缘线净化掉,虽然不彻底,但这大大提高了遇见另一半的几率。 如法炮制将其他愿望处理了,这个世界恢复成熟悉的样子,祥和,宁静,但他的工作还没有结束。 只见下方的清河上正上演着奇异的一幕只见堤岸上一只通体棕黄的耗子正咬着一只鲤鱼,一双豆眼儿绿光乍现,门牙死死钳在鲤鱼的尾巴上,将其往岸上拖。 但在非邑眼中就是一个贼眉鼠眼的家伙趴在烂泥中,张着血红腥臭的大嘴正咬着一个红衣小童的小脚。 小孩儿哭得稀里哗啦,周身的金红色鲤鱼形态的妖气干净无杂质,正是胖叔的神使红离。 而另一只老鼠精,棕黄妖气中黑雾弥漫,这便是邪念。这类妖精定是逆天而行,犯了杀孽,是神明必须驱逐出信仰辖区的祸害。 因为他们不仅招邪现,还会给人间界造成混乱。 那老鼠精已经历过一道小劫,比红离多出百年道行。 可怜小孩儿才化作人形不久,本来只是巡游辖区,不曾想一朝遇害,那叫一个惊悚恐惧,小脸白的犹如纸片儿。 “你上。”非邑踢了踢身边的黑猫。 四百年化形之妖,实力堪比二重天一层神明,只是他们本就逆天而行,万万不敢得罪神明而招致灾祸。 要知道神明对人类之外的物种作祟并不会受惩罚。 同等级比较起来,神明占尽上风,非邑有神器在手,对付这老鼠精不在话下,但,他怂…… 深夜这会儿正兴奋着,磨着爪子问道“你说先吃谁?” 都是他喜欢的食物! 非邑拎起他扔过去,“那是胖叔养的鱼,不能吃!” 第四十三章 手代首 鱼虽然看起来比老鼠可口,但是不能吃。 深夜啊呜一口咬住了老鼠脖子,真臭! 他赶紧呸呸两口,“你怎么一点也不爱惜皮毛?” 这么臭要怎么吃?放再多的佐料也除不了味儿啊! 鱼跟老鼠都停了下来,半路杀出来的天敌让他们都忽略了眼前的争斗,比见鬼还要恐惧的尖叫起来。 老鼠的门牙松开自己的小细腿,红离第一次在害怕这只厚皮老猫之余还多了几分感激。 这时,两道‘回春’接连落在腿上,鲜血淋漓的伤口顿时止住了血。 “抱歉,我剩下的神力不多。” 架着祥云来到面前的少年红离是认识的,以前明安大人在的时候……不过现在看来跟以前看到的又有点区别。 人还是那个人,只是表情和气质全变了,尤其是眼神,深得跟清河下游最深的水潭似的,红离缩了缩脖子,小声道 “谢谢,非邑大人。”嗯,他已经成为神明了。 非邑虽然知晓这小孩儿乃是个三百岁的妖,可是看他还后怕的吸鼻子,怎么也不能将其当做‘长辈’看待。 “你先回去吧,免得胖叔担心。” 看着小孩儿化作一尾巴掌大的金红鲤鱼游走,因为尾巴受伤偏偏倒到地怪可怜的。 老鼠精吱吱乱叫,四百年的妖变成了原形,周身棕黄夹杂着黑色的妖气升腾起来,伴着下水道的恶臭就像是毒气。 但吸引非邑的却不是那狸猫大小的耗子,而是他家神使,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深夜的原形—— 九条长长的尾巴宛如有生命一般蜿蜒着各自飞舞,耳朵变长了一些,一对锋利的尖牙在月光下寒意尽显。 虽然体型变化不大,但那白色的犹如大雾弥漫的的冲天妖气却告诉旁人这,便是上等妖族九尾灵猫! 难道他与苍雪域那么熟就是因为同是九尾一族吗?非邑猜测。 妖气是辨别妖魅等级的标志,非邑刚想挥开眼前的‘白雾’,目标忽的就不见了,待反应过来他便只剩下啧舌的份儿了。 将妖气收放自如,这是修为至少上千年的大妖才能做到的事情! 非邑想起之前被一只邪现逼得伤口裂开的某猫,这货果然有装的嫌疑。 比起他一个旁观者,作为同类的老鼠精才是‘身临其境’的那个,想他好不容易挨到明安消失,还耐心等到风头过去,本以为最多就是对上观武大圣,不曾想来的却是这位。 “深夜大人,深夜大人~这只是一个误会!” 他自知不是对手,赶忙变成人形跪在地上告饶,不断磕头尖嘴鲜血直流,但他丝毫不觉。 “你眼睛小得跟黄豆似的就算了,还喜欢睁眼说瞎话?”深夜直接飞到他面前,按捺住想要抬腿挠脖子的冲动,高深莫测,“或者你以为我是瞎子?” 刚才明明在行凶还非要说是误会,这老鼠精怎么这么蠢?! 嗬!真神气!非邑惊奇地看着这一幕,这还是整天缠着他的腿要肉吃的黑猫吗? 老鼠精眸子溜溜直转,不知道在酝酿着什么鬼主意,忽然狗腿的笑道 “那鲤鱼精从小就跟在观武身边,血肉至纯,吃了至少增加一甲子修为,小的愿将其妖丹奉上,以求一点残渣~” 敷衍不行就来引诱,妖虽已开灵智,但残留的本性却难以更改,猫吃鱼乃是本性,就不信这位不心动。 果然,那九尾灵猫有些难耐的舔了舔嘴,但不等老鼠精高兴,就听到 “鱼是不错,可眼前有老鼠,我干嘛要费力抓鱼?” 老鼠精一愣,下一秒凶态毕露,妖气陡然躁动,一张布满尖牙的血盆大口尖牙刷的亮了出来。 原来这才是他的全力! “老子管你是什么高贵血统,我他妈偏要看看纵横这一方的妖王有什么厉害!” 非邑尚且惊讶于那声‘妖王’,就看见那长足有半米长的尖牙大嘴已经来到身前! 这老鼠精也不是蠢的,谁是软柿子一眼就能看出。 我日,大危机! 哪怕是当初在有邪秽的结界里,非邑都没有现在这种头脑空白的紧迫感。 动啊,手给我动起来啊! 已经能看清老鼠精尖牙上残留的深红肉末,腐臭夹着热气已经扑到脸上,但他就像是傻了一般无法调动神力。 “非邑!” 一切发生得太快,深夜懒散的心被一把攥到嗓子眼儿。 噗嗤~鲜血迸溅。 空气都仿佛停止了流动,就像非邑此刻的心跳,大概是过了睡觉醒来那么久的时间,胸腔里才传来轰轰鼓动。 下一秒,又被眼前的血肉模糊给吓白了脸。 “胖……胖叔……” 千钧一发之际,观武的手臂代替少年的脑袋堵住老鼠精的嘴,胖胖的中年男人还笑得出来。 “呵呵,红离说有妖怪在此作恶,我就想着来……嘶!” 没等他说完,手臂上被生生撕下一块肉去。 “桀桀~”老鼠精连肉带布料吞进肚子,末了还伸出紫红的舌头珍惜地舔尽脸上的鲜血,“千年供奉出来的神仙肉,这滋味儿,简直升天!” 他冒着绿光的眼睛还盯着胖叔鲜血淋漓的手臂,伺机扑上来再来一口。 “观武!”深夜深知这样的后果自己有大部分责任,连忙跑过去。 “唔,没事。”观武给自己施了两个治疗术,伤口厉害止住了血,“我府上有生肌药,再吸收点信仰之力就好了。” 就在他们两人说话之际,头上忽然电闪雷鸣,不知何时,方才还繁星满天的庆神镇上方依然乌云密布,期间白蛇游窜,似要摧毁这座小镇一般。 观武与深夜同时瞪大眼睛! “雷劫!” “天罚!” 但是他们得出的答案并不一致。 前者乃是妖孽修为达百年招致,后为天道有感天地异数所示。 “耗子精似乎还没有到渡劫的时候。”深夜也是妖,自然看得出来。 “但我只是一方水神,受点伤不至于引发天罚啊。” 就在这时,一道爆吼声响起,“你这个死耗子!去死!” 因雷鸣而发抖的老鼠精尚来不及回神,就被迎面而来的两道符文打个正着,扑通落在并不深的清河中。 攻击类神言之术‘二十岚’,在非邑手中就跟他心中的怒火一般,多得要淹了老鼠精。 神力完了,便干脆挥舞着神器,泡着微凉的河水,抡得呜呜生风,打得老鼠精变成原形也躲不掉吱吱直叫。 “我让你咬,让你特么吃肉!” 第四十四章 三点心 直到深夜将老鼠精的妖丹挖出来,一把妖火烧掉尸体,非邑才停下疯狂的行为。 “小邑,别放在心上,我没事。” 观武颇为感慨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被他为自己出气的行为感动的不行,可惜有伤在身不能久留,宽慰了几句便招来祥云离去。 看着胖男人的背影,深夜想说你自作多情了,今夜是非邑反常这么久以来达到的顶峰,自他看来就是憋了这么久终于爆发了。 噗通~ 非邑一屁股坐在清河中,自从上游筑起闸门,淌过镇上的清河水已不复浑浊与深沉。 只有这种夜晚,河水还算清亮,也很清凉,再点上月光,这样的环境很适合让人冷静。 “到底是为什么?” 实际上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 诚然,这些天来的认真已经压得他受不了了,眼看胖叔在眼前受伤便已经觉得难以接受,再联想到不知身在何处的老头子……非邑快疯了! 他捧起水来泼在脸上、头上,迫使自己镇定冷静。 这个世界有神明、有邪现、有妖怪还有藏在暗处的敌人。 深夜看少年不断泼水不断泼水直到全身湿透,然后大吼一声。 “啊——” 可惜,他戴着神格,不会有一个人类为他做出任何反应。 “出来!” 深夜灵识一动,爪子拍起水花化作利箭飞向岸边的下水道,顿时激起一阵吱吱乱叫。 一群耗子。 “还未化形的鼠精。” 那三只老鼠闻言受惊似的打转,窜来窜去却不离开,深夜最见不得动来动去的东西,眼前一亮立时扑了过去扒拉起来。 在他的震慑下,三只老鼠精就跟汤圆儿似的,还会抖动。 “行了,别玩儿死了。” 缓缓踏水行来的少年令老鼠精们又是一抖,还未化形,也只比普通老鼠活得长、聪明一些而已。 “土……土地神在上,受我等一拜~”其中领头的一只已经能说话了。 “正常了?”深夜看着恢复人样的少年,衣服整齐干燥,除了头发有点乱已经看不出刚才那个乱棍打死老鼠的少年的影子。 “小爷一直都很正常。”非邑说完走到几只伏在地面快变成煎饼的老鼠精面前,总觉得他们的妖气中夹杂着些些熟悉的感觉,“你们是刚才那家伙的属下?” “回大人,不、不是哩~”领头鼠哆哆嗦嗦的回话,“这两个四是)我弟弟,我们四是)自幼就在这里修炼的妖精,那老鼠精四几年前流窜到这边方,本来要杀了我们兄弟,结果明安大人救了我们……” 外来的妖精仗着修为压榨本地的妖精,以前因为明安和深夜在不敢放肆,也是近来才不断作恶,谁知今夜就撞上了非邑。 “当初我们一窝老鼠住在明安大人的神庙背后,总是被大人哩神光恩泽,渐渐哩就有了灵智。” 这是受老头子点化的妖怪,非邑讶然,难怪周身的妖气干净无垢,那股子气息可不就是老头子的。 “所以呢,你们来这里干啥子?” 方才深夜没有下手,说明没有恶意,再加上一丝丝的缘分,令他的语气也柔和了一些。 几只鼠精一顿,后面两只稍小的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推推搡搡,低声叫着,领头的忽然直起身子,认真地说道 “直到非邑大人继任,我等才知晓明安大人失踪的事情,此来……”他的灵智当是很高了,竟然能听出决绝的情绪。 “此来是为了能跟在非邑大人身边服侍,不求信仰之力,只求能为寻找明安大人出一份微薄之力!” 三只老鼠看着非邑浑身一震,佩戴着神格的脸庞看不出神情,都不由自主地直起身体盯着他,一双黑豆眼儿晶亮。 “哈哈~” 非邑笑了,越笑越大声,眼角都能反射月光。 “这么久以来,我还是第一次听到。” 从不是神明的存在口中听到惦记老头子,甚至想要找到他。 “非、非邑大人?” “可以。” “啊?” 几只老鼠还在发蒙,深夜却是火了,当即炸毛。 “你怎么可以把几只老鼠留在身边,怎么可以!” 他特地强调了几个小东西的种类,那是老鼠,老鼠! 原本这对于猫来说应当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可问题是这几个东西不能吃,这何其的折磨猫? 妖王生气了,老鼠们吱儿叫得耳朵都产生了回声,下一秒,反应过来的他们又更为高亢的吱儿尖叫。 “非邑大人您同意了吗?” “嗯。”非邑笑着点了点头,赶在他们失去冷静前又说道“但有一个前提。” “您说。” 年轻的神明竖起一根手指“我不会同你们缔结神使契约。” 老鼠们“……” 领头那只连忙稳住险些滚落清河的身子,“非、非邑大人,为什么!?” 自古神明和妖怪不是井水不犯河水就是敌对关系,神使契约给他们了另一种相处的模式。 契约使妖怪在神明那里能获得利益,也使神明能控制役使妖怪,更重要的是契约为双方建立了信任关系! 非邑忽然说不会建立契约,几只老鼠想到的便是不被信任。 “别激动。”非邑坐在堤岸上,拍了拍几只圆滚滚的家伙,皮毛意外地干净顺滑,“契约虽然是信任关系,但是到底于你们不公平。” 一旦建立契约,主动权就握在了神明手中,神使是死是活都看主人的意思,他实在是受不了这种关系。 “你们放心,有事我会找你们,信仰之力也会给你们的。” 他这样说,几只老鼠就更不愿意了,直言这是在占便宜! 但非邑只是笑,任领头的怎么说,就是不改变主意。 “行了。”少年戳了戳几个家伙,“信任不是靠着契约才能建立,我本身为人,就按照人类的规则来吧。” 而建立信任的第一步就是起名字。 深夜自告奋勇,“汤圆儿、包子、饺子!” 说完后得意的扬起了脑袋,三只圆滚滚的团子,多合适! 非邑扶额,形象是挺形象,但以后这三只灵智足够时一定会恨他们的。 老大老二是小子,老幺是丫头。 “棠元、宝炙、皎栀。” 深夜摇了摇头觉得挺不错的,忽然,他僵住了。 这名字……到底比他起的强在哪里? 第四十五章 扁鹊 继实践课之后,非邑再次见到了牛郎等人,他们几个就像是约好似的一同来到了清修处。 第一眼看去,感觉他们就像是通宵几晚、又像是那啥过度肾虚似的,累得不行! 招徕就算了,就连一向严于律己的牛郎都一副蔫头耷脑的模样。 “你们嘞是,干了啥子?” 问完的一瞬间,非邑顿时缩了一下脖子,几道幽怨、妒恨的目光簌簌射了过来,仿佛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般。 风,停止了穿行,一片狗尾巴草傻不愣登的立着。 “啊~非邑你这混蛋!” 织女最先绷不住,叫嚣着冲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衣襟。 砰砰几声,这一次非邑的衬衣扣子全崩了,把他心疼得不行。 “牛郎,快管管你婆娘!” 这一次牛郎也不跟他统一战线了,同另外两人作壁上观。 非邑“……” 闹腾了半天,几个少年人才终于安静的坐下来谈,听完后非邑除了无语还有幸灾乐祸,感情之前自己装傻还逃过了一劫! “乖,继续笑,信不信我们一起作祟为你‘祝福’?”嫦娥缠上他的肩膀,呵气如兰,“为了表达歉意,把你的护肤秘诀告诉姐姐怎么样?” 非邑自动忽略掉最后一句,被手臂上的触感弄得头皮一紧,他还不想被这几个家伙整死,连忙说道 “这不是能者多劳嘛!” 说着连忙卸开两条美人臂,手指轻动,六枚指甲盖大小的扣子便已经回到掌心,几乎感觉不到神力的波动。 小小的举动,彰显的是他这几日以来的努力成果,引起了另外几人的关注,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个仍旧和他们嬉皮笑脸的人的改变。 说不清楚,真要形容的话就是从以前处于诸神天时的格格不入变得从容淡定。 “你去过神言境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牛郎等人略微惊讶,随后说道 “真可惜,没有看到你的神言秘境。” 非邑摇头只是小,心里却暗道,怎么都对他的意识海感兴趣?那种平淡空旷的地方……正想着,天空突然传来一阵轻笑。 “他的神言秘境,当得起纯净无垢四个字。” 正是灶神和他的杂毛狐狸。 走近后还嫌不够打击人,嗤笑道 “你们这些还是通天神呢,再掉链子可就给土地神给踩脚底下了,非邑和地字一班的岸丙可是一次性拿完了神言境里的下品明言。” 非邑已经不忍直视另外几人的神情,同时又在心里怒骂灶神,土地神怎么了?被这样拿来比较他一点也不开心! 后来他才知道灶神口中的‘掉链子’是怎么一回事,看牛郎几人的颓废模样,任务之艰难可想而知。 “虽然神鉴对于新生神明有所指示,但也仅显示信仰辖区,神明的真身还是需要我们去找……” 牛郎痛苦的神色让非邑心中更坚定了一分一定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能召唤神鉴的事情! 一行人边走边说,不经意就已经来到清修处的边缘,显然是要去其他场所上课。 “今天去哪里上课?” “演武场,学习体术。” 虽然神明的主要手段是神言之术,但光有神言之术却没有强悍的近身技巧就容易被敌人有机可乘。 非邑点点头表示理解,就像是钱才说的游戏中的法师一样,攻击力强,但是太脆不经打。 “神言之术若是辅以体术,比如剑术或拳法,便能发挥更大的威力。” 嗯,就像是买了防御装的法师,非邑兀自沉浸在代换理解中的时候,织女戳了戳他。 “你家黑猫呢?” “估计又在扑狗尾巴草,我叫他了。” 他说得不以为然,听的人却神色怪异。 “怎么这副表情?难道还不平衡吗?”非邑正说着,左肩忽然一沉,只见黑色的毛球顺着腿飞快窜上来,对自己的体重一无所知。 “去哪儿?”深夜的重低音炮一出,反差萌立现。 “你这么沉,下去!” “这里视野很好,不要。” 他们吵个不停,令他人插不进嘴,话题就这样不了了之,等冷静下来都已经踩在了演武场的地板上。 在那呈方格分部的野花间、在青山白水的背景前,有一位身着白色对襟长袍的青年正等着,长发随意披散着,仅用一道紫红藤蔓模样的抹额稍加束缚。 这男人,要说长相只能说是清隽端正,风过处单眼皮眼角下垂的双眼带笑,远看偏偏透着一股子亲切温和,有一种说不出的神圣感。 “这位是扁鹊大人,他负责你们的体术教导。”灶神一本正经地介绍着,但越是这样就越透着诡异感。 一众年轻神明同时愣住。 体术可理解为打架,按理教导他们的也当是一位孔武有力的汉子,眼前这位…… 比起旁人非邑更蒙,历史上的扁鹊有医祖之称,眼前这位身上的气质和药香确实符合这一身份,关键是,他怎么会成为教导体术的老师? 作为一个人类,他的三观在诸神天碎了一次又一次! 灶神只负责带路不负责解释,给扁鹊一个你看着办的眼神后便悠哉哉拽着自家狐狸跑了。 “那我们就开始吧。” 他的声音也非常温和,越加不符合这个场景,不知为何,非邑心中却是泛起强烈的不安。 果然,在扁鹊搬出一副人体构造图之后,不祥的预感化作了现实。 “在这个世界中,神明和妖怪几乎全是以人类为模板,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这副人体结构及穴位图我要求能默下来。” 天字班“……” 这一张人高、米二宽红白图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小字和圆点,一阵高空凉风吹来,让他们心都凉透了,但真实的心情又岂是一句风中凌乱能形容的! “不——”织女歇斯底里,立刻转身逃跑,天知道她最怕这个。 扁鹊不为所动,没过多久,织女哈哈大笑着跑了回来,可她分明眼角带泪,神色痛苦。 青年一身白衣,背后仿佛有万丈神圣光芒,笑道 “在你们踏入这个岛的时候就中了我的极情散,保证极乐笑到嗓子哑、极悲哭到泪成河。” 对比起众人精彩的表情,他真的是淡定从容到诡异,继续说道 “若是没有我的解药,你们一旦跑出演武场便会发作,而且,每天必须吃一次解药,直到达到我的要求。” “啊,对了,这幅图是各位的课后作业,今天另有安排。” 白衣男人笑得有多和蔼,天字班众人的心就有多沉重…… 第四十六章 魔鬼式训练 非邑面前的扁鹊大人虽然和猜想中的白发飘飘大有出入,但有一点绝对符合医祖的称号那就是他对一个躯体的了解。 不管是人神妖,都在他的研究范围内,其经验之老到,只是让天字班众人跑了个步便已经将他们的身体素质摸了个透彻。 “你们的水平我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明天我就会把你们的训练表发现来。” 他说话的时候,一双清亮的眼睛扫过来,一众年轻神明只觉得一股仿佛衣不蔽体的寒意自脚底爬上来。 殊不知,他们在扁鹊的眼中,此时都已化作一项项数据,随后笑道 “今天就简单一点吧,绕着清修处的几座山头跑个几圈,不许用神力。” 非邑眨了眨眼睛好半晌没有反应过来,这就是所谓的‘简单一点’? 清修处是育神院中最大的浮岛,后面一片山头绵延数千米,最高的山峰近两千米! ‘跑个几圈’这种话真的是能随便说出来的吗?! 说完后扁鹊似乎没有看到学生们吃翔一般的表情。 “你们放心,只要达到各自的极限就可以了,就这么简单,但是,”他顿了一下,笑得愈发温柔,“如果谁偷懒,今天就没有解药。” 只这一句话,谁都讷讷不敢言,生无可恋的迈起步子。 “本小姐这双纤纤细腿恐怕要离我而去了。” 嫦娥的反应最大,过度的腿部运动,那是召唤肌肉的号角! 非邑和牛郎同时瞥了眼她超短裤下的修长笔直的白玉腿,同时暗道一声可惜…… 神明生于信仰,严格说来他们是人形却超越人体,简而言之,不是凡体,身体素质自然也不凡。 除了某个例外。 清修处的山便是直接以这浮岛的名字为名,山中生长着常见的灵草、灵兽,山脚下为多是乱石杂草,山上又多参天古木与厚重落叶,不管那种环境,都不适合跑步。 不过跑了半圈,牛郎等人就发现身边少了谁。 一回头,就发现身后老远缀着一个像是四脚并行、又像是在滚动的物体,不是非邑是谁? “我……呼~不行了,你们继……呼~续。” 说完后他就跟个老旧破风箱似的,趴在地上呼赤呼赤吐着气,面色赤红,汗水都在他身下滴了一滩。 反观之天字班其他众神,即便是抱怨最大的嫦娥甚至都没有滴下一颗香汗。 “你是不是背着我们跑了好几圈了?”织女蹦过去踢踢他,生怕一脚给踢散了。 但是非邑已经说不出话,因为他觉得自己不管怎么用力呼吸都觉得不够,肺部有针在扎似的疼痛,还漏气儿! 眼前发黑,眼看是要昏迷的征兆,只能在意识海里喊深夜,不多时,黑毛球就飞奔了过来。 “怎么样了?” “肺疼?你们人类的肺长哪儿了?”深夜站在他背上拿爪子翻看,想从后面把他的肺扒出来看看。 这时,一只苍白的手将他拎了起来,“你再站一会儿他就该真正成神了。” 死因是窒息。 扁鹊将昏迷过去的少年提溜起来,想输入神力给他疗伤忽又顿住,“人类,果真是神奇又麻烦。” 随后丢下一句你们继续后便腾身飞远,拎着非邑仿佛是一块破抹布。 深夜连忙跟上,“你轻点,他死了我还要赔棺材板!” 留下天字班的人大眼瞪小眼儿。 织女挠了挠头,吐了下舌头,“我都快忘了,这货的身体是个人类来着。” “我们继续。” 他们的艰难跑步暂且不说,再说另一边。 等深夜跑到演武场的平地上后,那里已经青烟阵阵,药香扑鼻。 扁鹊身旁放着一个米高的三足青铜圆鼎,鼎身下方刻有团团祥云,上方为百鸟图样,最为令人称奇的是鼎的盖子—— 正中间竟然蹲着一只天狗! 虽然也是青铜材质的模样,细看却鲜活无比,双目炯炯有神,尾巴也不断晃动着! “这就是你吃饭的工具天狗樽炉?感觉比传说中的寒碜些。” 深夜围着圆鼎走了一圈,好奇而嫌弃。 天狗,天狗,那盖子上的东西分明是猫! 才说完后,深夜忽然顿住,眼睁睁看着青年挥手揭开盖子,一团李子大小的药液飞出来,随着他手指而动进入非邑嘴里。 “我以为飞出来的会是丹药?!” 扁鹊被他神奇的脑回路弄得一愣,随后略微不屑地说道“勿要将本座的药与那老道的丹药混为一谈。” 因着某个老家伙的存在,诸神天乃至人间界很多人与妖都将鼎炉与仙丹联系在一起,何其狭隘短浅的认知! 非邑只觉一股凉气顺着食道滑入胃部,随后蔓延至全身,脱水和缺氧造成的灼烧感瞬间消失,快要爆炸的脑袋也恢复了清明。 一睁眼,就对上一条扫来扫去的长尾巴,不由得在心里嘀咕道深夜别闹。 另一边的黑毛球听到了立时跳脚,“你看清楚,那不是我!” 尚未清醒的少年动了动眼皮,嗯,那冰凉的触感果然不是猫尾巴。 “喵喵~” 这怪异的叫声让非邑一阵恶寒,就像是鸭子学猫叫。 “这是什么比喻?” 非邑全程没有动嘴,但是深夜和他聊天毫无障碍,令边上观察的青年神色一变。 那边牛郎织女等人还在继续拼命达到极限的时候,非邑已经准备回去了。 临走前,他特地看了看那个被称为‘天狗’的雕塑,难得和深夜的观点保持了一致,分明是野猫的外表! “极情散的解药我已融入方才的汤药中,不必担忧,明日还需再来。” 这时非邑也不知道该说‘今天辛苦您了’还是‘承蒙厚爱’,最后只能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那明天见。” “且慢?” 非邑正在画阵法,头也不抬的说道“人体构造图我回去会好好背的。” 扁鹊只说了一句。 “你可知,心灵感应是伴生神使才能觉醒的天赋?” 少年画阵法的动作一顿,随后仰起头来撇嘴道“心灵感应是啥子鬼东西?这货吗?” 被嫌弃深夜的登时炸毛,“滚!” 主仆两个吵吵闹闹着化作白光消失不见,留下扁鹊笑得高深莫测。 第四十七章 消失的记忆 等回到杂乱的小窝里,非邑的心还在狂跳如雷,不仅仅是因为扁鹊的话,而是更深层次的不安。 深夜难得没有闹腾,安静地蹲坐在床的另一边,与少年静静对视,不断地通过对方的身影来唤醒记忆。 最后双方同时泄气。 “想不起来。” “我也是。” 他们两个,一个是明安的神使,一个是明安的孙子,双方竟然没有顶点有关对方以前的记忆! 非邑暂且不说,可以理解为深夜行踪诡谲多变没注意,但反过来就明显说不通了。 深夜跟在明安身边数百年,对于非邑当是第二熟悉的存在,可实际上他竟然没有丁点儿有关对方的记忆。 第一次遇见时宛如陌生人,此事太过诡异! “你是不是猫脑袋容量不够啊?”非邑盘腿瞅着他。 “我可是这一代的妖王!”深夜尾巴尖儿的毛都炸开了。 “哼,你也只敢在庆神镇称王,还是靠着我爷爷。”眼看对方几近暴躁,连忙转个话题,“哎哎,说正事儿,你怎么一点儿也不记得了?” 玩笑归玩笑,深夜作为一方妖王实力不容小觑,究竟是谁对他的记忆动了手脚,这个问题绝对不容忽视。 沉默良久,初夏的凉风穿巷而过,嫌弃顶上的塑料棚,咔咔作响,随时都要崩塌。 “想不起来。” 深夜傲娇的脑袋终于丧气的朝向了床铺,他四爪摊开,宛如一张猫皮。 “我活了这么久都不数年月的,连你是什么时候出生的都不记得了。” 作为妖,一门心思想的都是修炼修炼,唯一勉强放在心里的日子就是雷劫,人类的生命之于他们不过是眼前云烟、南柯一梦。 “或许是因为你出现得太随便,我没放在心上。” 这个理由……非邑翻了个白眼,听起来至少比上一个要靠谱一些。 然而,这也不能成为答案,因为当初第一次带他回来这里的时候,这货分明很熟悉地方! 非邑隐隐觉得这段消失的记忆背后一定与他的身世有关。 老头子是神明,这说明他没有后人,那自己是怎么来的呢? 两人想了半宿,还是没有丁点记忆,但他们也发现,自己大脑中并没有什么被其他神力入侵的痕迹。 “还有一件事。” 非邑才开一个头,一人一猫便心照不宣的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 “我怎么可能成为你的伴生神使?” 所谓伴生神使,须得与神明同生共死,神亡神使灭,神在神使生,而且二者还应有紧密的关联才可以。 比如说牛郎织女家的牛儿,嫦娥家的玉兔。 这种关系,不管怎么生搬硬套也没办法在非邑和深夜之间建立。 “会不会是以为我继承了老头子的神格?” “不可能!”深夜想也不想就否定了,“我同大人也并非伴生关系。” 直到迷糊糊睡过去,他们也没有理出什么有意义的线索。 非邑半梦半醒间发现灯没有关,可是他已经没有力气起床了,只是迷蒙的动了动眼皮。 顶上昏黄的白炽灯在梦里变得越来越亮,化作了天上炽热的火红太阳,过于明亮的日光让非邑的视野变得矮小。 正疑惑的时候,一只小手忽然扯着他快速奔跑起来。 “一一,我们去抓丁丁猫儿!快点!” 不知何时,他的手中出现了一根竹棍,棍子前端用竹篾挽个圈儿,卷几层黏糊糊的蜘蛛网,轻易就能粘住蝉和蜻蜓的薄翼。 一群小孩儿嘻嘻哈哈的穿过莲叶碧天的池塘田埂,躲在地里偷小黄瓜、为了捏一颗熟软了的青葡萄而弄垮了架子惹来大人的笑骂,耳边是盛夏蝉鸣,迎面是过水凉风。 对了!非邑恍惚响起,这是以前在白滩村生活的场景…… 等深夜早晨醒来的时候就听到这个通知。 “我们周末的时候回一趟老家。” “去处理那个祈祷?” 事实证明,对于一只猫来说,天大的事都可以在呼噜声里解决掉,非邑拍了他一下,“那只是顺便,回去说不定就能想起什么。” 仔细算算,从来到镇上上学以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了,老头子总是懒惰的,平时就到处跑个没影儿也不说带他回去走走邻居。 满打满算已经有十年没有回去过了。 那是他和老头子的故乡,就算,或许已经没有人能记住老头子,可那是他们爷孙俩生活过的地方,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在那里,或许就能找到答案。 有了目标,接下来的日子就过得更加的充实,不管是人间界各种模拟考还是诸神天扁鹊的变态训练,都有挺过去的理由。 就连非邑自己都没有发现,生活的重心,已经在逐渐偏离…… 每到暑假前期,逐渐笼罩庆神镇的不仅仅是毒辣的日光和充沛的雨水,还有大街小巷都在贩卖的桃子。 白花桃、水蜜桃、油桃都在这个季节达到了最高产量,随意地被果农堆在一块塑料膜上,贱卖。 庆神镇街镇和白滩村的中间就隔着镇上桃子的主产地桃花山。 这座山连绵近千米,山上山下都种着桃树,如今果实累累,放在三个月前,这里却是桃花盛开遍山粉红的美景。 “你不知道,这几个山头就像是新娘盖头样,好好看哟!还有那个桃花会……” 非邑滔滔不绝的给肩上的猫讲以前的乐事,但是深夜的眼里只有毛茸茸、嘴尖红的大桃子。 一条水泥路靠着山腰修建,左边山上,右边山下,狭长的叶片间露出的全是桃子! “我想吃桃子,你去买两斤!” “买啥子买?” 深夜不满,他分明看见山下有人摘了去过称,“我要吃桃子!” “啧,又没说不给你买!” 非邑加快了脚步,转过一个山湾,到了一处桃树地下,“这是白花桃,又甜又脆。” “要怎么买?” “都说了不用买,这些桃子都熟登了,卖不出去就等着烂,跟主人家说一声摘一两个没关系哩。” “怎么说?” 深夜就看着他双手作筒状,深吸一口气仰头,“大伯,我则摘)两个桃子哦——” 深夜“……” 正觉得少年犯傻的时候,忽然听到那看起来像是一堆茅草的破烂小棚里传来一声回答 “你则逗四摘就是),我碎午瞌碎睡午瞌睡)哩嘛!” 捧着一个比脑袋还打的桃子,深夜一边啃一边想道总算知道非邑的性子是怎么养成的了。 沿着马路翻过桃花山村,他们面前是一片下坡路,非常陡,左侧变成了柚子林,右侧则是小谷地,漫山遍野的黄色野菊花。 谷底的最低处,可见一条清澈的大河,正是清河下游一段。 就在桃花山脚下被老旧的闸门横拦住,露出下游坑洼的河床还有闸门泄洪道前那一截白色斜滩。 白滩村由此得名。 第四十八章 白滩村篇之漏底潭 以桃花山山脚下的闸门为界,便已进入了白滩村的范围。 和镇上的清河水不同,流经村落的时候又清又灵,这股灵气和两岸的青山绿草分不开,更别说河岸崖壁的红白刺梨花、淡黄色的金银花愈发显得秀气。 有河便有山,不过庆神镇的山便显得和蔼许多,或者称为丘陵更好,白滩村中的几个小聚落便坐落在离河谷稍高稍远的地方,隔着道道梯田。 非邑并不沿着马路再继续走,而是往马路右边的小路穿过去,脚下有一条小小的涓流,细竹环绕在夏季竟然生出几分清幽! “螃蟹!” 深夜几步蹦到小桥下的溪石上,一爪子掀飞一块石头,露出掌心大的青色螃蟹,张牙舞爪的横着躲进旁边的石头。 这活泼劲儿瞬间勾起了深夜兴趣。 只见他双耳竖起来,尾巴来来回回有节奏的扫动,异色双瞳直勾勾盯着不断逃跑的螃蟹。 “叫你跑!” 一时间只听见噗通噗通掀石头的声音。 非邑被溅了不少水,不得已将他拎起来,“行了,大惊小怪,那边还有鱼哟。” 从这一段清河开始,可是他们这个年纪的童年天堂,数不清的野果和鱼虾螃蟹进了他们的衣兜,或者直接点一把火烤了啃…… 一想起来,小时候的记忆越发鲜明,他笑得更开心了,“带你去个地方。” 沿着小溪流一穿过竹林,面前顿时开阔,白晃晃的巨石滩堪比一个田径场,表面布满不规则的深浅水坑,这是自然赐予的地貌。 这个时节还没有下雨,此处便安全无虞。 深夜看着水坑里游来游去的小虾米,爪子不住地犯痒,但少年仍拎着他往前走,来到这块巨石滩的缺口处。 远看着是一颗根须爬满崖壁的老黄角树,树上数不清的红绸迎风飘摇,走进了看,忽的头晕目眩——近五米高的巨石滩下竟然是一个十多坪的水潭! 看它和周围清澈见底的浅滩相比接近黑色的水色,其深沉可想而知。 “这是漏底潭,传说从来不会死小孩儿的地方。” “哈?” 深夜嫌弃,漏底潭这是什么鬼名字?看少年奇异的神色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以前小时候大人常说不要在河里耍,会淹死,可是从来不会阻止我们来这里。” 说着神力一动,他们就来到了漏底潭对面的崖壁上,围着那四五人合抱的黄角树转一圈,后面一方简陋的神庙露出全貌来。 一米二见方,乍一看有点像土地庙,但里面却是供奉了一个身披红黄二色绢布的小娃娃! “传说以前有一群小孩儿来漏底潭玩耍,恰逢清河涨大水纷纷跌落其中,大人们都以为他们死了心痛如绞,等洪水退了来打捞尸体是却发现他们竟然完好无损。” 非邑说着以前院子里老人常讲的故事,摩挲着神庙石壁上风吹日晒的痕迹,不知在想什么。 “这些小孩儿就安全睡在漏底潭里面。” 听到这里,深夜有些不解,“睡在水潭里?”这是什么操作? “因为当时深不可测的漏底潭竟然水干了,莫名比周围的地势高出一截来。” 相当于变成了一个小沙洲。 “从此人们就相信这里面住着善良的神明,为了感激他就建了神庙,世代供奉,从此后漏底潭再无人命事件。” 说到这里,非邑眯了眯眼睛,朝神庙弹出一股神力。 白色的神光瞬间被一股水绿的光罩吞没。 “感觉到了吗?” “这是!”深夜一蹦三尺后退开,“真的有神明!” “看来棠元他们没有感应错。” 当时收了三只老鼠当手下只是看在老头子的面子上,没想到他们对庆神镇的每个角落都熟悉无比,为他们了非常重要的信息。 非邑以前小时候就常看到人们来这里祭拜,看那老黄角树上的红绸,便说明其所接受的祈愿有多丰富,也就是说——这个神明有充足的信仰之力! “可是当年我并不知道这个神明的存在。” “连我都记不住,你当然不知道。”非邑瞄了他一眼召唤出神鉴来,找到记录神明的第二章,里面都许多光点在闪烁,其中一个就在他们所在之处,“因为,他是新生神明!” 应当是信仰之力已经累积到足以诞生神格,也就是说,有一个新的神明出现了! 但是他们只能找到这个神明的诞生地,也就是信仰辖区,却不能很快找到真身。 “他不在家。” 深夜从震惊中恢复过来,问道 “我们来找他做什么?” 说完后立时对上少年看白痴似的眼神。 “附近村落都是他的信仰辖区,老头子又是神明,你说有关我的事情应该问谁?” 旁人连记都记不住老头子,观武也不知道,想来想去也只能在这里找一些线索。 不过从刚才的试探来看,这位神明显然不在家,非邑想了想,忽然从意识海里掏出一个光点来。 正是还未处理的祈祷。 随后带着深夜更下游走去,真的是走,沿着河岸嶙峋的怪石攀援前行,过了一截之后,地势变得平坦,一半水流一半沙洲。 细看都能瞧见水底色彩斑斓的小鱼扬起细沙,深夜看得心花怒放,觉得自己学了‘潜水术’实乃明智之举! 非邑慢步走过沙洲上的花丛,随手摘一颗马豌儿野豌豆)剥掉籽儿,留半截含嘴里吹了起来,宛转悠扬盘旋在河谷格外悠闲。 随后跨过坑洞遍布的河滩,沿左边一条小径穿过厚重的麻竹林,便是块块梯田,此时已经能看到远处的小院子,不规则的坐落着八九户人家。 这就是棠元兄妹调查后得知的有凶犬闹事的村庄——张家院子。 结果在半途中间,非邑却停了下来。 “怎么了?”深夜又是扑蝴蝶、又是抓蚱蜢,脏得就像是流浪猫。 “啧,懂不懂有句话叫近乡情更怯?” 这个小小的院子,就是他度过童年的天堂,他的性格便是这里的荷花池、这里的竹林、这里的冬雨夏日养出来的。 第四十九章 白滩村篇之夜有凶犬 张家院子和小时候的样子有一些出入,但是那白石黑瓦房,还有院子中间的荷花池一如既往熟悉。 更熟悉的,是这个院子最高的左上方,那里有一座比其他所有房子都要简陋的平房 黑瓦多是残缺的,墙壁的石缝也要宽大许多,冬日时让北风尤其放肆。 非邑想,他们爷孙俩离家十年,恐怕房子都已经被自然侵蚀得什么也不剩,一步一叹息…… 唐芬儿矮矮胖胖,劳苦了大半辈子的她有农村妇女饱经风霜的外貌,却也多了一份率直与看淡,他们的上一辈已经没剩几个,算是院子里的老人了。 他和老伴儿住在院子里地势较高的地方,只得左右两个邻居,只可惜,右边那户人家搬走已经多年,除了一个小孩儿,其他的人早已不记得样貌。 今天刚好掐了藤藤菜回来做午饭,随便一瞄,昏花的眼睛瞪得老大,怎么突然跑出个人来?! “我四不四是不是)遭被)赛晒)分昏)了哟?” 她咕哝了一句,趴在邻居的坝子墙上看,确实有一个男娃子傻戳戳的杵在那里。 “你四哪个?” 非邑听着一转头,就对上一张圆圆的黝黑的老脸,留着齐耳短发,笑呵呵的露出一口不甚整齐的牙齿来,门牙还缺了一角,红通通的苹果肌更添几分亲切感与和气。 这和记忆中的人脸对上了号。 “表婆婆,我四非邑。”他快步走过去,和头发花白的老人隔着两尺高的院墙笑着,“你还记不记得到?” “非邑?”唐芬儿皱起眉头想了会儿,忽然大惊失色,“你不是生病死了哩嘛!” 非邑一边疑惑,一边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正要问,脸就被一双粗糙的手给捧住了。 老人笑得更欢了,胖胖的脸把眼睛挤成初二的月亮。 “你没得事嗦!”说着左右端详了一下,点了点头,“确实是你娃子,和小时候点儿都没变,又黑又瘦。” “表婆婆……” “来我屋头吃饭,表婆婆给你煮顿好吃哩!” 热情的老人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把他拖回自己家去,“老太爷、老太爷,快出来,你看哪个来了!” 高高瘦瘦、有些驼背的老人踱步出来,比自家老伴儿更快速的认出了他。 一时间,非邑被夫妻俩的热情烫得格外不好意思,饭桌上,也是如此。 唐芬儿本就直白多话,一边夹菜一边说。 “要我说啊,你屋头又没得人,回来勒几天就在我们勒里这里)吃,听到没得?” “我菇待)不了好久,最迟明天就走。” “哪个说明天走,多耍两天!” “哎呀,你烦不烦?别个要读书!”老头子姓邱,年轻时当过大队队长,极为理智。 但老太太的回答就值得深思了,只见她目光惊讶,接下来又是赞扬。 “你这么大了还在读,好厉害哟!” 非邑“……”不算明亮的室内,他一闪一闪的双眼格外明亮。 下午的时候,老太太亲自送他回了家,看着干净整洁的小房子一脸怜惜,“你那么小,难得还回来打整房子,以后给我们打电话,我给你打整。” 非邑只能点点头,目送她回去,再回过头时,已经脸色苍白。 房子虽小,但打理起来却不简单,除草、防潮、晾晒……哪样不费力,他仿佛已经看到老头子忙来忙去的身影。 “既然不回老家住了,干脆把房子卖了嘛。” “卖啥子卖?那是留到给你娶婆娘哩!” 想起当初老头子拿烟杆儿敲自己的样子,他忽然觉得自己简直是枉为人孙。 被他偷偷锯了一角用来证明‘正方形被砍掉一个角还剩五个角’理论的桌子,左边杂物室到处都摆着他玩儿废的竹编和陀螺,右边的卧室里还叠着那床蓝色方格子旧铺盖…… 这一切都仿佛刻在骨血中的记忆,非邑实在找不出形容词来描述。 安静地躺了一个下午。 直到唐芬儿来喊他,才想起自己是有正事的。 顺便处理的心情被收了起来,等再度踏进这片土地时才幡然醒悟这里。绝不允许被扰乱! “啊?你也听说这个事情了哇?”老太太脸上的笑意退去,变成畏惧和不安。 非邑筷子一顿,点了点头,“嗯,因为我们有一个实践任务,来调查一下,听说晚上的狗叫……” 谁知还没说完旁边就传来了重重放筷子的声音,只见邱爷爷原本淡然的脸色严肃如墨,“胡闹,这种事情怎么能让你们学生来?还只有你一个!” “那个……” “你莫管!” 老爷子对此讳莫如深,那表情宛如看自己不听话的孙子,非邑顿时闭口,吃完饭后,悄悄蹭到正在厨房里洗碗的表婆婆身边。 也不说话,就幽幽的瞅她。 唐芬儿洗碗的动作越来越快,半晌,一跺脚,恨恨道“你这犟娃儿!耳朵支过来。” 事情大约从一个月前开始的,每当日落后,出去乘凉的大家都会变得暴躁,经常发生冲突,第二天又突然觉得莫名其妙相互道歉。 渐渐地大家都觉得诡异,晚上就再也不出门了,这样一来,倒是相安无事。 可是没过多久,晚上就开始有狗叫。 “叫得非常恐怖,就像是那些丧心病狂的癫子在诅咒样!嗷嗷哩叫,让人心头发毛,谁都不敢睡!” 唐芬儿一边说一边看外边儿的太阳,炽热的光稍稍驱散了心底的寒意。 “而且啊,以前晚上到处都是青蛙和蛐蛐儿叫,自从有狗叫过后就再也听不到了。” 张家院子中间有马路穿过,怕伤人并没有养狗,这是大家都知道的,问周围村子的人都说自家狗是拴着的。 如果这还只是偶然的话,有狗叫这半个多月以来,院子里没有发现丝毫狗活动的痕迹,这才是最令众人人心惶惶的事实! “你说这个是怪不怪,所以啊,你就听表婆婆哩,不要管。”老人一边说一边扯他,“我们已经到庙子里去请了愿,应该很快就没事儿了。” 非邑神色莫名,对啊,我接到祈祷就赶过来了嘛! “那我先回去了。” “要得。” 唐芬儿跟他一起出门,西方天际霞光普照,只是,这光芒略微有异。 “诶,这太阳有点不篓劲儿不给力)样。” 但在非邑眼中,天空之上却飘着大片大片的黑云——邪现! 第五十章 白滩村篇之红月夜 晚九点,即便是庆神镇这样一个小镇街上也该还有路灯和招牌的霓虹灯,但农村人讲究节约,且作息规律,这时候万家灯火早已熄灭,只有隐隐绰绰电视的灯光。 张家院子左后方的小平房里,缝隙过大的墙壁上也透出几丝昏黄的光亮。 非邑一边剥嫩甜的莲子,一边感慨,“古人常说凿壁偷光,就我们这个条件,别人嫌费力气都不用凿。” 说着自然而然地按住深夜偷吃的爪子,“说好的一人十颗,我还没有剥完。” “不公平!” 深夜蹲在窗前的柜子上,炸毛。 说是一人十颗,这货往往就是把自己那份一口嚼了,然后又来拿自己的,美其名曰分享。 “啧,看在是最后两个的份儿上,多给你五颗嘛!”剥完了,顺手拨给毛球十五颗,“我这么大方的人,分给你。” 深夜瞬间扑过去护住,而后抿了下耳朵,“咳,本来我也不是很想吃的,看在你都给我的份儿上,我就收下了。” 才说完,就见少年将白嫩的莲子拢在手心,吃药似的喂进嘴里,吧唧吧唧嚼了,然后又从自己爪子下掏走了十颗吧唧吧唧又嚼了! 此时,他的猫嘴还在费力地嚼第二颗…… 非邑咽下那股香甜后,语重心长的说道“我分你,你分我,乃是情深义重的表现。” 深夜“……” 还沉浸在诡异狗叫恐惧中的村民们忽然听到一声凄厉的猫叫,在静得发毛的夜里令人胆寒,感觉窗外的树影儿都化作了重重鬼影。 这边深夜还在哇哇叫个不停,少年忽然沉下脸,不由得更怒了,“你还生气,呜~我的莲子……喵的!”他还委屈呢! “嘘。”非邑示意他安静,“你听。” 一安静下来,那仿佛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嘶哑狗叫声便清晰可闻了,时远时近,一会儿仿佛就在床下,一会儿又像是在头顶。 呜咽如鬼泣,难怪大家会害怕。 非邑慢腾腾的收拾掉床上的莲蓬残骸,开门出去丢掉,伸个懒腰后拍拍肩上的毛球。 “果然是这个恶心玩意儿。” 夏季的月色总是清凉洁白的,可今晚却有些不同,高挂中天的下玄月此时泛着妖异的红色,连带星光都隐隐泛红。 和着周围随风摇晃的竹林树影就越发诡异,风沙沙吹过去仿佛都带着不安的气息。 红月会使妖物和灵魂变得暴动,今夜也不例外,暗处好几双红绿的眼睛幽幽的探过来,但又不敢现身作祟。 倒不是惧怕这个瘦弱的少年——而是马路上的那团黑雾。 扭来扭曲大概可分辨出是一只都得形状,高达一丈,周身有白色的目状斑点若隐若现。 非邑早已不是小白,轻易就能辨别出敌人的等级。 “正处于出形且即将晋级到化目阶段的邪现。” 而那凄厉的狗叫声就是这东西传出来的,真难听,深夜嫌弃地别开眼,说道 “这附近进来没有死人,也就没有灵魂,这玩意儿当是先影响村民是他们产生邪念,慢慢壮大,然后沾染了一只狗的灵魂或者是狗妖。” 从老人家那里听来的事正好对上这个推断,但非邑却皱起了眉头,“村里的人们都很淳朴,不可能会有这么多邪现,这些东西是从哪里跑来的?” 按理说邪现等级最低,他们没有灵智只会凭本能行动,一般不轻易离开出生的温床,这些东西究竟是怎么来到白滩村,或者说张家院子的? 非邑想了想随后抓起旁边枇杷树上歇着的画眉鸟,“能不能说话?” 他快得看不清,那棕白羽毛的画眉鸟人性化的瞪大了眼睛,连忙叽叽喳喳摇了摇头,她才修炼了不到一百年,尚不会开口。 非邑丢开它,语出惊人 “谁能告诉我邪现的来龙去脉,我给十点信仰之力。” 此言一出,院子里的小妖们都躁动了! 方才看这少年若无其事地站在这里本以为是无知,谁知他却能看见邪现,料想不简单众妖便歇了作祟的心思,没曾想他竟然能说出这话来。 十点信仰之力,若是真的,对于他们这种小妖来说简直血赚! 这时候,一条小蛇忽然一缩一缩的从旁边的竹丛里爬了出来,棕底红点的,三角脑袋,正是本地常见的毒蛇种类麻缠子,蛇信进进出出,说出话来。 “你没有骗妖?” 才说完,一股强大的妖气瞬间将他压住,他心魂具惊地看过去,竟然是一只快要融入夜色的黑猫! “让你说就快说!” “你……你是!” 他曾听前辈说提起过过庆神镇有一妖王,乃是高等妖族九尾灵猫,可惜他行踪神秘,听说已经拜入本地土地神门下…… 蛇妖瞬间僵住,不敢置信地盯着面前这少年,这难道就是庆神镇土地神! 可他不是人类吗? 深夜看这傻不拉几的蛇不爽很久了,一蹦下去就给了一爪子,“让你吐舌头,让你扭!” 非邑“……” 弯腰将堂堂妖王拎回来,对快要吓傻的蛇妖说道“只要你将知道的如实告知,我便给说话算话。”顿了顿,补充了一句,“以我土地神之名向你保证。” 周围的躁动突然销声匿迹,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恐惧。 他这样郑重对待,蛇妖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扭来扭曲,“那就先谢过大人。” 这邪现是大约三十几天前从东南方向过来的,一直在白滩村上面游走,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大约二十天前就一直停在了张家院子上方,我等都不敢出洞,直到日前邪现出形。” 出形后的邪现已经找到依附的东西对象,只要不靠近就没关系。 这蛇妖大概是要讨好神明,又说了说自己的见解。 “小人觉得它应该还在找东西,因为这么久以来一直不曾离开此处,而且被他吞噬狗妖,也不知道是不是妖,似乎也还没有被完全侵蚀。” 那狗妖当然没有被完全侵蚀,一来这邪现后续力不足,二来,就在其本身。 非邑点了点头,“你先等我一会儿。” 说着往那邪现所在靠近,预料中的令人厌恶的气息,还有那股熟悉的恶寒和粘稠感,独属于那个人的喽啰的特征。 “果然是你们,到底要找什么?” 说话时,双掌之间已经有白光闪烁,熠熠神光令周遭的小妖瑟瑟发抖,同时,也惊醒了一双璀璨的眸子。 第五十一章 白滩村篇之擒凶犬 不知道为何,张家院子今夜的狗叫格外骇人,原本只是远远静静的嚎叫,今夜竟然多了几分紧迫的危险感。 唐芬儿看着自窗外洒进来的绯红月光,紧绷的神经越发焦急,良久,忽然站起来就要下楼去。 “你去干啥子?”邱爷爷连忙抓住她,“没看外头点都不安全?” 老太太有口难言,心知要是告诉老伴儿今天和非邑说的话怕又要吵架,只好含糊道 “我去看哈邑娃子。” 但她哪里能在自家老伴儿面前隐藏半分,老头儿当即一震,提高了嗓音,“你是不是告诉他狗叫的事情了?!” 胖胖的老太太讷讷地,“那……那不是他问哩嘛~” 老爷子气极,连忙抄起床边的手电筒站起来,“我看你越活越回去了!” 走了两步,又回来把唐芬儿按下坐着,“你给我呆这儿不准到处跑,我去!” “老太爷,你等哈儿,我也去!” 等她追上去后,发现邱万正站在大门口,面色奇怪,“你咋个不走了?” “我大晚上的,走哪里去嘛?” 唐芬儿一噎,嗔怪的看着他,“走哪儿去?当然是……是……耶?去哪里来到哇?” 夫妻俩一阵无语,门外的狗叫声越发高亢,两人连忙关了门上楼去,将这小小的插曲当做是前些时日意外的延续。 殊不知,就在老爷子准备跨出门的时候,非邑刚好彰显出神格,超脱人间界的记忆,化身为神明! 在被红月倾洒的夜空下,白色的神光照亮了整个院子,也让邪现变得躁动恐惧。 非邑发现如今对上这些东西竟然已经不再恐惧,握着神器的手还在颤抖,这是因为仇恨,还有一股冲天而起的、势要将其消灭的战意! 握紧手杖横着一挥,几道净化术符文瞬间凝成,这些早已练习再练习的神言之术随他调动。 左手轻轻一推,几道白色的光影便将丈高的邪现团团围住,然后瞬间轰上去。 趁着黑色的雾气还在翻滚,从半空中俯冲下去,续满神力的手杖带起风声狠狠砸上去,反弹的力量令手心都在发颤! 这股颤抖很好的稳住了非邑澎湃的心,瞬间侧身,邪现的爪子擦着鼻尖飞过。 “你他妈,给我乖乖挨揍!” 接下来就是神言之术和神奇的轮番攻击,在绯红的夜色下,白色的神光仿佛是一道闪电不断落在邪现身上。 太……太凶残了! 边上的小妖们瞠目结舌的同时涌起一股恐惧感,这就是他们庆神镇的土地神,不仅没有一点神明该有的庄严肃静,反而宛如一尊煞神! 非邑还在疯了一般攻击,额头的黑发早已被汗水湿作几缕,可他依然沉着脸。 深夜蹲在一边见邪现已经失去了防抗之力,连忙喊道“非邑够了,快把狗妖救出来!” 最后一棍子停了下来,他深吸一口气踩着祥云倒退离去。 丈高的大狗缩小了许多,此时趴在地上,非邑走过去用手杖戳了戳,毫无还手之力。 “哼,差点可惜了信仰之力。” 说着凝了个‘净心’,这是他目前掌握的级别最高的净化术,只一个,眼前这邪现就能被净化了。 眼看白色的符文打进邪现体内,非邑终于松了口气,“这样一来……” “非邑小心!” 深夜宛如一支乌箭将他撞倒在地。 非邑眼睁睁看着一只巨大的爪子从挥过,方才还在枇杷树上蹦踏的画眉鸟遭了秧,被邪现沾染,惊恐地尖叫起来。 “大人,请您救救画眉!” 边上的小蛇不忍看邻居受难,连忙向非邑开口。 少年也不迟疑,两个‘去邪’连打过去,画眉鸟身上缠绕的邪现顿时被净化掉化作两粒白光。 “叽喳~” “她说谢谢大人。”蛇妖跟着翻译。但非邑现在没有精神管他们,本以为已经手到擒来的邪现竟然晋级了! 隐藏在背后的敌人给这家伙助了力,使它有恃无恐。躯体上本来只是模糊的白色目状斑点清晰可见,化目邪现的标志。 化目邪现相当于二重天上神明,看眼前的这个才刚晋级,体积也不是很大,以他掌握的神言之术倒是有一战之力。 只有一个可惜。 “那只狗妖凭我的实力救不了了。” 对付一只级别比自己高的邪现,消灭要比净化更简单。 “这也没办法。” 容不得他们犹豫,身形恢复原状的邪现格外张狂,仿佛脱缰的野狗,吓得四周的小妖奔散逃跑。 非邑腾到更高的空中,“深夜拖住一会儿!” “知道了!” 妖力对于邪现来说作用微弱,但在实力的压制面前,困住不在话下。 上次不敌是因为受伤且妖力耗尽,这一次深夜终于展现出了一方妖王的实力,诺大的邪现在他面前犹如小丑。 只是那个汪汪的叫声太讨厌了! “好了没有?” 三秒之后,非邑回答了。 “好了!” 深夜浑身妖力暴涨,一击将之冲溃散。 只是,四散的邪现再度缓缓凝做狗妖形状,深夜舔着爪子嫌弃,这玩意儿真恶心。 就在这时,几道莹白的符文瞬间飞过去将巨犬围住——束缚类中品明言‘定身’! 一个‘定身’可令同等级的邪现停住十秒,三个叠加起来接近一分钟,这点时间足够非邑消灭目标。 攻击类中品明言‘二十岚’,以神力凝符文,以神器为增幅,白色的风刃簌簌飞向敌人,黑雾犹如薄雾见炽阳,瞬间消泯于无形。 化目邪现瞬间去掉三分之一的体积。 时间还剩五十秒,神力也还有余。 第二个‘二十岚’已然成形,不过这一次风刃却在半路中间被打断。 浅绿色的水波将风刃全部吞噬,等双方神力相撞过后,非邑不得已闷哼了一声,定眼一看,立时无语—— 一个不足一米高的小孩儿! 头上扎着一个冲天小揪揪,身穿一件红底镶黄边的小袍子,一双浅绿色的大眼睛等着他,要哭不哭的。 “小鬼,不准动花花!” 这小东西……非邑微微眯起了眼睛,“漏底潭的神明。” 第五十二章 白滩村篇之驱邪 红月光飒飒的落在张家院子上,使夜色多了一股躁动,但此时,所有的动静都奇异的消失不见。 非邑不知道自己该从哪里开始吐槽。 他堂堂一名即将步入高中的少年竟然被一个小豆丁儿奶声奶气地喊成小鬼?好吧,这家伙虽然是最近才有真身,但是神识恐怕早在百年前就有了。 但你一个神明就这样跑出来保护一只邪现,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你知不知道背后的那东西会祸害别人?” 漏底潭水神有一瞬间的迟疑,但依然张开两只莲藕似的手臂,倔强的看着他。 “不要。” 非邑叹了口气,这么一耽搁,方才给下的束缚术已经快要失效,不说村民们,就是这周遭的妖怪都得全军覆没。 “让开。” 小家伙看见他神器尖端的符文眼睛睁得溜圆,意识到这是要伤害花花的东西,“说了不准你动他!” 说完他面前浅碧色的光芒闪过,只见一把近两米长大镰刀凭空出现! 漆黑的手柄,漆黑的刀身,甚至不能反射一丝光芒,就像西方大陆传说中死神的镰刀一般。 这把刀太过诡异! “我要打死你!” 这场景怎么看怎么怪异,不足一米高的小孩儿挥着巨大的死神镰刀来打人……但是,非邑狼狈的腾空升起。 这大镰刀根本没有和体积相称的重量,小孩儿这样的小身板挥动起来竟然轻盈如风! “有本事你别躲!” 他哇哇乱叫,清脆的童音传得老远。 非邑来不及笑,就见他眼珠子一转,手中握着的大黑镰忽然化作黑色雾气,接着瞬间有变成了一根长棍捅过来。 “卧槽!” 非邑从祥云上跌下去,就地滚一圈卸去力道,抬眼时刚好看见那朵直径一米的祥云被黑色棍子吸收的样子。 就像是海绵吸水似的! 连同一边的深夜都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这场景怎么这么眼熟? “你这是从哪里来的?!” 小孩儿他的厉声大喝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把他弄伤了,“这个……” “汪!嗷——” 偏偏这时候那邪现挣脱了‘定身’,身上的白色目状斑点竟然出现了点睛的征兆! 糟了! 现在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神力来消灭这玩意儿了。 那个该死的家伙,非邑恶狠狠地咒骂着暗处的敌人,不过如此一来,邪现出现在这里的答案就出来了。 “走啊!” “花花,是我啊~” 偏偏某个死小孩儿又不知所谓,还犯傻的张开双臂冲过去,那狗现在是你能撸的吗? 非邑现在还有事情要问,可不能让他死了,眼看那巨犬的大嘴都罩到他头上了,大喊道“深夜!” “就知道麻烦我。” 毛球说完时早已衔着小孩儿飞到了另一边,随口丢给非邑,然后开始遛那只看起来眼皮子都能夹死自己的狗,灵活无比。 “呜呜~都是因为我,我要去就花花!”小孩儿拳头竖在胸口,为自己打气,大义凛然的迈开小短腿儿。 下一秒衣领被拎住。 “那东西果然是来找你的。” “你怎么知道?!”回过头仰望着少年,小孩儿的脸上明显的写着‘这个混蛋是怎么猜到的’。 “我还知道他们要的是你的那黑色的武器。” 这时候小孩儿的脸上已经完全改为崇拜,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让某人非常不好意思。 只是边上不断嚎叫的邪现让他们不能很好地交流,非邑瞄着小屁孩儿,忽然有了主意。 “不是想救你的狗?那就听我的。” 另一边,非邑一会儿跳到树上,一会儿悬在空中,把邪现逗得到处跑,只是拖住一点时间的话,根本就是轻松到爆的任务。 只不过再有趣的事情也会有厌烦的时候,正当他快要暴走的时候,终于听到非邑喊撤退的声音了。 “不用我攻击吗?” 三道绿色的‘定身’滴溜溜冲过来将邪现困住,紧接着白光与绿光两处骤亮。 “嘿嘿,这里可是两个神明联手。”非邑说完瞟了眼旁边的小孩儿,“准备好了吗?” “好了!” 两双手一大一小,各自往前一推,五道‘净心’同时飞出,三碧二白接连冲入邪现体内。 下一刻,冲天光束如利剑一般将邪现的身体四分五裂,敢与明月争辉! 等一切尘埃落定,面前只剩一团篮球大小的白光,信仰之力。 “花花!花花呢?” 小孩儿吧嗒吧嗒跑过去,一双大眼蓄满了水,眼看有决堤之势。 非邑别过头去,有的妖被邪现沾染吞噬,如果太过弱小甚至挨不到点睛,刚才那邪现还是背后那个人的喽啰,恐怕…… “呜~” 忽然一声微弱的狗叫声响了起来,小孩儿泪水还没干就笑了起来,“是花花的声音!” 只见那团信仰之力中分离出一小团来,慢慢凝成一只黑白色小狗来,不过巴掌大,估计才满月。 就这样一直呜呜直叫的小奶狗,和一个奶声奶气的小团子抱在一起,再加上两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要是他们班上的丫头片子看见了恐怕又是一阵惊天动地。 “真丑~”深夜嫌弃地瞅着那只看起来才满月的小狗,泄气道“傻了吧唧的,弱不禁风,还不够我玩儿一分钟!” 这小奶狗实际上是灵魂,算不得妖。 农村的小土狗不值钱,往往一满月就被主人家扔到路边,又被放学的小孩子们捡了去。 但小孩子往往天真的残忍,将其扔到水里看它爬上来,又踢下去,以此为乐,小奶狗最终被淹死在漏底潭。 小小的神明怜惜他给予信仰之力,这也是为什么它的灵力强到能被人类听见吼声的原因。 小狗感恩于神明的拯救,便一直陪着他,直到月前邪现袭来。 “花花让我先跑,结果等我回去的时候他就已经变成那样了。”小孩儿抱着虚弱的小奶狗要哭不哭的,然后又笑道,“我要一直一直陪着花花~” “这恐怕不能。”旁边突然出现一直棕色的大狗,口吐人言。 非邑注意到的却是它脖子上戴着的项圈,有一个黑红色的火焰标志,与此同时,还有它身旁悬浮的黑色冥鉴! 第五十三章 白滩村篇之神明泷幼 突然出现的大狗也是引路使,专管动物这一行的转世投胎。 小孩儿刚开始还一脸不解,但是当那扇地狱之门打开的时候,他便死死抱着小奶狗,警戒的盯着大狗。 “不要!”一开口大眼睛里就包不住眼泪,“花花要一直陪着我!” 棕色的大狗有些不耐烦地磨了磨爪子,大概不知道该怎么和眼前这位神明解释,结果竟然把求救的眼神递给了非邑。 “非邑大人,您看这……” 被小孩儿无辜的大眼睛盯着,非邑觉得自己有一种类似棒打鸳鸯的罪恶感,但眼前正确的做法只有一个。 便指着小孩儿怀里的奶狗说道 “你看看它,应该能感觉到吧?” 灵魂长留于阳世会不断消耗灵力,直至消亡,但是很多灵魂都有会活着的亲朋好友烧香供奉,这个过程一般比较缓慢。 但是动物不一样,一来他们几乎没有供奉,二来灵智不高。 眼前这只奶狗已经算是特例中的特例,可是被邪现沾染后注定了它的悲剧。 这小奶狗,已经虚弱到随时都要消散,此时除了去地府,浴黄泉水别无他法。 “可……可是,我不想它离开~呜呜……”小孩儿的眼泪跟珠子似的噼里啪啦地落,“我出现这么久,都没有一个朋友,只有花花陪着我。” 他去找村里的小孩儿玩儿,每次都像是重新认识陌生人,永远也不能同他们成为真正的朋友。 那些灵魂又只会骗他的信仰之力,也不会真心与他做朋友…… 每当他坐在黄角树上看马路对面的人来人往,听着欢声笑语的时候,都会想自己到底是为什么才会出现?出现了有什么用? “我能看到、听到他们,却不能同他们一起~呜呜~” 非邑顿住,他越加理解神明们要远离人间界的理由了——本非一个世界,结缘徒增伤悲。 小小的神明哭得撕心裂肺,可是并不能阻止别离,因为黑白色的小奶狗的躯体在逐渐变淡,灵魂碎片变成光点不断消失。 “可是你的执着是他的枷锁,会不断勒死他。”非邑从他怀中抱出小狗,“而且你不是遇到我了吗?那个世界有很多和我们一样的人。” “真的?” 这一次小孩儿放开了手,又不舍的抱了一下。 “大人,快来不及了!” 旁边棕色的大狗一把将小奶狗衔在口中,一甩头就将它丢进了地狱之门。 “哇——花花!” 小孩儿迈着小短腿儿要追,但是地狱之门已经关上了。 这时候洁白冷清的月光下,初夏微凉的夜风中,小小的神明哭了很久,还有一个清瘦的年轻神明静静地听着…… 非邑将仅有足球大小的信仰之力收进意识海,来来回回用神识扫了一下,除了脚下海水微漾,并无什么异常。 随后又从指间逼出指尖大小的十点来,神圣纯净的力量令周围的妖怪蠢蠢欲动,深夜双眼微眯着,冷哼了一声强大的妖气扫平一切妄念。 “蛇妖。” 小蛇一缩一缩的爬了过来,方才还高冷自持的妖王瞬间竖起耳朵,眼睛刷的亮了。 “说好的十点。” “谢大人!” 小妖地下头颅,然后卷了信仰之力化作红烟朝西北方向飞去。 非邑这才头疼的看向另一边还在抽噎的小孩儿,这小东西是漏底潭神明无疑了,方才并未看见他的神格,也就是说他还未被录入神鉴。 思及以前长余的做法,非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开始了。 “以吾非邑之名,唤汝于此,以昭其神。” 随着神鉴出现并打开,小孩儿的身体开始发出浅碧色光芒,几行浅碧色小字出现在他身边—— ‘庆神镇漏底潭神明泷幼,诞神日神州历一九九九年,生于爱怜,恩泽为‘拢幼’,著神言之术‘清流’’。 这是一个很好听的名字,非邑想,同时他也注意到一个地方,诞神日竟然和他一样,这是巧合吗? 泷幼身上的光芒最后在脸上凝成了一个小狗模样的半面具,浅碧色一如漏底潭的潭水,又像那棵老黄角树的新绿。 这便是他的真身,神格! “这个是什么?” 方一从脸上拿下来,泷幼便又要哭,这小狗面具,分明就和花花那么像! “我给你讲讲这个世界吧。” 非邑将他带回家里,将有关诸神天的种种都说给他听,神明、神使、神器……他尚在探索中,更夹杂了自己的见解。 听得泷幼双目锃亮。 “还有一件事我要和你约定。”他伸出一根手指。 小孩儿偏头看着他,真的就和小奶狗一样,“什么?” “关于我刚才做的事你不能告诉任何人。”怕他听不懂,非邑说得更简单一些,“以后有人问你是谁帮你彰显神格,你就说不认识的大爷。” 泷幼单纯但是不笨,“我知道了,就是不能说你帮我找到了面具,对吧?” “聪明。” 自己能召唤神鉴的事情绝不能泄露出去,牛郎侄女的事情他可不想参与,也为了以后更自由的行动。 他已经打算好了,之后只要带着泷幼去育神院,说自己在处理祈祷的时候遇见的就可以了。 接下来就问到了他最关心的事情,泷幼手里的黑色武器到底是怎么来的。 那东西,就和他神格上的那条黑线一模一样! “你说混沌之力吗?” 泷幼坐在床边耷拉着小腿儿,小手一翻,黑色的一团便出现在了掌心,随心所欲,变幻无形。 “我在漏底潭里拿到的,可好用了!” 结果一个不小心柜子就少了个角。 “……” “给我收回去!” 非邑心疼地摸了摸平整光滑的切口,这里可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哪怕是坏一点点也受不了! “原来叫混沌之力,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当然是有人告诉我的……唔!”泷幼得意洋洋的说到一半忽然捂住嘴,“不要问我是谁,不能说的!” 不管非邑怎么威逼利诱,他的嘴巴就像是蚌壳一般死活不开。 “算了,给我看看。” 说着就要去拿。 泷幼吓得不行,“不可以,你不能碰这个!诶?” 他瞪大了眼睛,盯着非邑完好无损的手。 “感觉,和神格上的有点不同。” 这一团捏在手里有一股得心应手的感觉,不想神格上的,一碰就要被吞进去。 第五十四章 白滩村篇之混沌之力 当泷幼看到非邑神格上的些些混沌之力的时候,好奇地伸出了手指,然后哇哇大叫。 “啊啊,我的手指被吃掉了!” 和当初深夜一样的情况,神格上的混沌之力仿佛认生一般,除了非邑,谁都碰不得。 小东西泪汪汪的看着他,委屈得不行。 “为什么我不能摸吗?” 复又盯着他手上那团乖得不行、属于自己的混沌之力,“为什么你又能摸?” 非邑轻咳一声,将手上的混沌之力颠来倒去,正要说什么,忽然顿住——风光霁月的意识海里不知何时泛起了波涛,平静的海水无风自动,水花迭起。 反映到身体上来就是精神不稳。 “非邑怎么了?!” 泷幼看那只黑猫紧张地站起来,绕着少年转圈圈,记得他们刚才说过,神使契约是他们能感知到对方的状况。 “你不舒服吗?” “没事……” 非邑甩了甩脑袋,等那阵晃荡过去,昏聩的感觉渐渐退出大脑。心中不由得懊恼,难道是这几天用力太猛身体承受不住? “喏,混沌之力还你。” 这玩意儿就目前所知,除了名字和其吞噬的力量外,再无更多的信息。 不知根底,它是好是坏也无从得知,但有一点非邑看得很清楚混沌之力有着巨大的杀伤力! “啊——” 泷幼的尖叫将他从思绪中拉回来,等他看过去的时候,小东西就只剩半截身子在外面了! 非邑“……” “愣着作甚,救人!” 深夜用嘴叼着小孩儿的冲天揪,减缓他被混沌之力吞噬的速度,再拖下去,他也要被吸走了。 非邑揪住他的后领,轻轻地拖了出来,然后把混沌之力收在自己手边,看着完好无损的小孩儿后知后觉地冷汗涔涔! “你,怎么不能碰了?” 他干巴巴地问了一句,而后在对面两双控诉的眼神中无言以对。 很明显,这混沌之力变得只能由他控制了! 前一刻还在泷幼手中大杀四方,这会儿差点就灭杀主人……这团篮球大小的混沌之力在他眼中变成了洪水猛兽,撵在自己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把他啃噬殆尽!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于他而言这又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就像是一把铡刀,若是利用得好,他就是一把杀人利器。 何况,这还是敌人的目标。 如果说非邑有千千万万个不要混沌之力的理由,那么仅后面一条,便足以令他下定决心。 混沌之力,他要留着! 只是目前有个小小的阻碍,那双浅碧色水盈盈的大眼睛此时含泪控诉着他,大有不还回去便要决堤之势。 非邑神色一变,苦着脸说道 “泷幼,现如今你不能碰它,我可如何是好?” 深夜捂着脸用屁股对着他们,听某人用受害人的语气陈述这违背主人的混沌之力怎么危险,自己怎么弱小,还提到要是一不小心睡觉的时候被吞噬了怎么办,之类云云…… 其语气之真诚苦恼,其言辞之恳切文雅,说得混沌之力仿佛是一个十恶不赦、见利忘义的狗腿子似的! “可是,我也没办法收回它啊?” 有了刚才的教训,小孩儿就跟见了猫的耗子似的缩在床的另一头,现在听非邑一说,更觉得这混沌之力不是好东西。 辞色间已经有不想要的意思了。 某人不厚道的开始窃喜,勉为其难的说道“可是我也怕啊,要是……” 对上那双可怜兮兮的眼神他就说不下去了,“你就帮帮我嘛~” 非邑想说你跟花花真的不是同类相吸吗?眼神这么像的! 于是他大义凛然的点了点头,“那我就收了它。” 才说完,那团黑色的混沌之力忽然有了动静——化作雾气全数被神格上的混沌之力吸了进去! 对于这种怪异的现象,非邑只能麻木的表示见怪不怪。 随后又交给泷幼一些神言之术,也正是这时候,他发现一个问题这小东西的神力竟然比他高…… 原本打算一早就会镇上去,只是计划永远也赶不上变化。 清晨天还没亮,微薄的山岚在花影上随风飘荡,难得的清爽早晨,如果他们没有感觉到那股忽然爆发的强大妖气的话。 深夜最为敏感,一向懒散的他一个激灵爬了起来,望向窗外——这个方向是西北方。 “深夜前辈!非邑大人!” “喵!”突然出现在绿色塑料纱窗上的蛇头吓了深夜一跳,不好,自己这反应有失妖王的风范,连忙端坐起来,“何事?” “请大人救命!” 非邑和深夜对视一眼,根本不用眼睛看,头上的妖气就像是刚从揭开锅的开水中升腾起来的热气一般,躁动且混乱。 等跟着小蛇来到张家院子和隔壁院子的交界点——一处小小的山涧。 山涧长满了翠竹,在普通人看来是蚊虫遍布、昏暗无比,又湿又滑,人类的天性会使他们远离这种地方。 非邑神识一开,轻易就能看见浅灰色的属于妖的结界,其中有浅紫色带黄黑斑点的扁竹叶花,有画眉鸟和黄鹂叽叽喳喳的跳动着。 因为刚好处于灵气聚集的地方,竟然有一种世外桃源的悠闲。 只是因为这股强大且狂暴的妖气,山涧靠着崖壁的地方竟然犹如荒漠,灵气硬生生被耗干了! “大人,他就在这下面!” 小蛇妖的声音听起来都要哭了,但是非邑却一动不动,而是看着他。 “这里面究竟是谁?”然后又看着深夜,说道“我记得,要用妖力开结界,至少得是六百年修为吧?” 妖魅和神明不同,他们靠的是吸收天地间的灵气来增加修为,碍于自身天赋与地理条件,修炼极难。 庆神镇是个小地方,妖魅到处都能看见,但是修成人形的极少,更别说还是六百年的修为。 想当初那只老鼠精不过区区四百多年的修为便已经横行一方,眼前却突然跑出个这等级的。 “应当不止。” 深夜的话真的吓到非邑了,“具体多少?” “七百。” 第五十五章 白滩村篇之黑暗童话 非邑倒抽一口凉气,看起来只多了这么一百年,但妖魅越往后修炼越难,很多妖魅都因为各种原因死在了雷劫里。 “那这一个是怎么回事?” 深夜舔了舔爪子,沉声说道“你没发觉变天了吗?” 变天?他抬头望了望,确实,早上看的时候明明还是个大晴天的征兆,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黑云压城,滚滚乌云中可见长蛇穿梭,雷鸣如鼓。 “天气预报说没有……雨……难道?!” 非邑慢慢僵住,这片雷云难道是雷劫?! 深夜和周边小妖带来的沉重氛围给了他肯定的答案。 如果排除修为来说,妖魅的天敌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的雷劫,或者称为天劫。 但这是他们所不能避免的,雷劫是天道降下来的考核,也是脱胎换骨、晋升修为必不可少的一环。 修为越高,雷劫的威力就越大。 因果得失乃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可是不对呀!”非邑用神识扫过天空,“这雷劫的威力根本不像是七百年的小劫啊!” 在那股垄天罩地的天威下,他渺小的犹如蝼蚁,感觉全身都被笼罩住头皮发麻,有一种不把人劈死就是不罢休的强势! 深夜少见的紧张,妖对天威有着本能的恐惧,他现在还能冷静已经难能可贵了。 “因为,这是死劫。” 非邑感觉一大早受到这么多冲击怕是要早衰。 所谓死劫,乃是天道察觉到渡劫者有不可弥补的逆天孽障,已经不容其存活而施展的惩罚! 他一把掐起身边的蛇妖,神色不善,“说,这个妖怪到底是谁?” 这妖怪把他们喊过来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以他和泷幼的神力在这等天威下连一下度挨不过去! 那蛇妖吓得舌头都抻直了,连忙说道 “大人莫要动怒,听小的一言。”那蛇妖说话的时候都在颤抖,生怕这人一个神言之术就把自己灭了,“大人自小在本地长大,可曾听说过狼嘎婆外婆)的故事。” 狼外婆的故事乃是庆神镇上每个家长必备的教育故事,小时候听来只觉恐怖,如今想来却是浑身起鸡皮疙瘩。 传说有一只大灰狼,趁一对姐弟的父母不在家的时候扮作他们的外婆住进他们家,狼外婆对姐弟二人非常好,白天洗衣做饭,晚上的时候哄他们睡觉。 有一天晚上,狼外婆和弟弟睡在床的这头,姐姐独自睡在另一头。晚上灯油燃尽后,姐姐听到牙齿碾过硬物的声音,就问道 “外婆,你在吃啥子呀?” 外婆答“胡豆。” “外婆,我也想吃。” 于是外婆递过来一把东西,姐姐开心的吃进嘴里,却发现这是肉,但她觉得这个肉非常香还带着脆骨,不疑其他吃进了肚子。 第二天一大早起床,发现弟弟的手指不见了! 姐姐开始怀疑外婆,有一天外面打雷,外婆害怕地躲进了屋里,雷光映出她的真身。 姐弟俩开始商量着对付狼外婆。 晚上的时候姐姐在楼上滚动着巨大的坛子,弟弟骗狼外婆说打雷了,并让她躲进一个柜子里。 然后姐姐烧了一锅开水,灌进柜子里,把狼外婆烫死了。 以上就是非邑听来的故事,用来教育小孩子不能让陌生人进屋,应该使用智慧对付坏人。 但在小蛇妖这里却有后续。 “哼,人类就会自欺欺人!” 后来受伤暴怒的狼外婆发狂杀了姐弟俩,逃遁而去。 听到这里非邑浑身一震,“原来这故事是真的存在过的!” 而躲在那山涧里的就是故事主角无疑了,而她连杀两个幼童,有此死劫也不为过。 妖魅的业障会追随他们一生,除非做了什么足以抵消这场罪孽的功德之事,否则在劫难逃。 这样的妖,非邑自问无法出手援助。 蛇妖似乎看出他的拒绝,说道 “大人可否再听小的一言?” “你说。” 这次说的又是这个黑暗童话的前因。 话说狼妖修成人形后游历到此地,潜心修炼之余也做尽善事,一日恰好遇见劫匪扫荡,无意间救了一对临死的夫妇。 “小妇人别无所求,只有一双儿女放心不下。” 狼妖于心不忍,答应照顾那一对姐弟至成家,这本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她也尽心的履行诺言。 “姐姐她是狼,捕了田鼠给那对姐弟吃,又怕他们嫌弃变说是胡豆,谁知,这一点好心竟成了他们怀疑的源头!” 而姐姐以为被吃掉的弟弟的手指,实际上是他从学堂里偷跑出去玩被狗咬掉的,因为怕被吗所以瞒着没说…… “可怜姐姐她数年来视他们如己出,掏心掏肺,结果却落得如此下场!” 蛇妖说到动情处双目赤红,对那对恩将仇报的姐弟二人的恨意溢于言表。 “可她杀人乃是事实。” 非邑只能木这脸这样说,几百年前的恩怨是非,那对姐弟也早已变成黄土,如今囿于过往的便只有一只伤痕累累的妖。 这狼妖怕是放不下、过不去,也正是因此才招来死劫。 “可是姐姐她已经恨了三百年!”蛇妖忽然变得不再怕他,“我本以为你和那些住在诸神天的人不一样,没想到你同样如此迂腐!” 说着竟然张开大口,一对寸长的毒牙寒光闪闪。 非邑皱眉甩开他,一翻手神器已经出现在手上,凝出一枚‘定身’打在蛇妖的七寸上。 “安静呆着。” 随后驾云来到山涧上空,朗声道“你若再不出来,我便抽了他的妖丹。” 这一招威胁立时奏效,只见结界如薄冰退去,一团灰色的雾气飞了出来,缓缓走出一个身材窈窕的女人来。 她身穿灰色纱裙,双目灰蒙蒙的沧桑,一面灰色纱巾掩面,从露出来的肌肤上看全是这周烫伤。 “若非我如今修为不稳,容不得你们放肆。” 声音冷硬如冰块碰撞。 说话时琅霄月却是看着他脚边的深夜,这个在场唯一能使她感觉到威胁家伙。 “就是你修为鼎盛,我照打不误!” 深夜二话不说现出原形冲了过去。 一击不中,琅霄月躲了过去,冷笑道“我倒是不知道,九尾灵猫一族何时做了诸神天的走狗。” 第五十六章 白滩村之渡劫 狼外婆最后会落得那个结果,人们都以为是她不安好心,要非邑来说无非是人妖自古的隔阂。 妖看不起人类的软弱和心计,人恐惧妖的怪诞与强悍。 虽然双方都有一定的主观心理,但这一关系在故事里得到了最大化的证实。 “将麻缠子还来!” 琅霄月将周身的妖力提到最高,非邑这才看清她的妖力,大部分是非常纯净的浅灰色,仅有一处竟然全是黑色! 那不仅仅是杂质这么简单,由于她不曾诚心悔过,那些业障已经变质,成为了邪念,若是再这样下去,便会沾染邪现。 深夜隔空反身,不大的爪子却带着要划破空间的威势,四道妖力凝成的风刃将山涧中的花朵吹得簌簌飞舞。 用上全力的同时,他嘴上也不留余地。 “把玩具还给你?别开玩笑了,你不怕雷劫劈死他?还是你想让邪现吞噬他?” 狼妖果然因此而露出了破绽,在躲开风刃的时候动作迟缓了一下被打个正着。 “抓住你了!” 深夜眨眼飞过去,一爪子勾走她的面纱,呸,这玩意儿动来动去,他早就看不惯了! 非邑从小看过不少鬼片,但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看见堪比特效做出来的恐怖效果,但在震惊之余,却是为这狼妖感到惋惜。 从完好的右眼能看出她有一双明亮且大的眼睛,只是左眼早已被烫伤的褶皱给弄变形,脸上几乎没有好皮! “姐姐她三百年不曾化过原形,你们哪里知晓她心里的痛苦?” 蛇妖被束缚术定在半空,一双竖瞳中满是悲凉和痛恨。 狼族尤其爱惜皮毛,这不仅仅是因为注重外表,更是骨子里的桀骜不驯不容他们有丝毫的瑕疵。 若是人形也这般不堪,那琅霄月的原形恐怕亦是让人不忍直视。 非邑看那边打得不可开交,便问让周围的一些小妖都过来,让蛇妖当翻译,道 “都给我说说,她这几百年来都干了什么?如果有任何作假的陈述,看我不把你们打成灰。” 蛇妖不明就里,倒是听明白了他最后一句,暗骂一声道貌岸然,但为了邻居们的安危还是尽职尽责的说给他听。 话说自从蛇妖杀了那对姐弟后便憎恨人类,可惜业障加深,雷劫每每如期而至修为却增长缓慢。 直到一百年前的大劫将她打得修为倒退,如今终是挨到了死劫。 这几百年来她完全拒绝和人类的交集,只是盘踞在这个小山涧里,庇佑近处的小妖的同时指点他们修行。 当真是平平淡淡,无为无害,只是,非邑轻轻皱起了眉头,怎么看都像是在自暴自弃等死。 如果她真的憎恨人类,不说大杀四方也应该报复才对,想起刚才那种沧桑的眼神,非邑终是叹了口气。 “深夜,回来。” “喵?” 琅霄月听凶悍的老猫这婉转的一声倍感微妙,随后就见他变回了普通家猫的形态,与她相对的换成了年轻的神明。 “我叫非邑,是庆神镇新上任的土地神。” 她明显的露出了震惊的神色,“你分明是人类!不对,明安大人去哪里了?!” 非邑敏感地感觉到对方态度有微妙的转变。 “我爷爷遇到了一些麻烦,目前无法脱身,神明之位由我暂代。” 这狼妖当是认识老头子的,那么事情就好办了。 “什么?!”她神色几转,最后闭了闭眼睛说道,“既然如此我便不为难你,只要将明安大人的下落告知与我。” 听她的意思就和棠元三兄妹一样,要出一份力了,可非邑只是摇头,面无表情甚至可以说是无情地看着她 “你如今能做什么?不过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被这样一个小鬼质疑,琅霄月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但不可否认,他说的是事实。狼族的高傲不允许她承认这个事实,抬起残缺的下巴冷哼道 “不用你管,此事……” “我说,你们狼族都这么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吗?” 非邑是真的看不惯这种类型的人,心口不一,‘人活一张脸’这句话绝对是错误的,不能正视自己的人永远不能成功。 “你业障难消不是因为不肯忏悔,而是一直处于悔恨中无法前进,又偏偏不肯正视自己才会落得修为倒退。” 不管是恨还是喜,都会成为一个人的动力,会一直在原地踏步的只有走不出囹圄的人! 此话令边上的蛇妖忽然瞪大了眼睛,感觉一直以来的迷惑得到了解释。 琅霄月觉得有什么东西狠狠刺穿了心脏,尽管身体在颤抖,可她还是倔强的抬着头颅。 “不是的!”她目光闪躲一阵后重新看向少年,“我恨他们!我为了他们付出那么多,可是最后呢?却落得那样的下场!我……恨他们!” 她是骄傲的狼族,却为了那对姐弟天天吃素,甚至磨平了指甲就为了洗衣服的时候不弄破布料……最重要的是一颗心! “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他们吗?你知道每个晚上看着他们睡着的小脸我有多开心吗?!” 她一边说一边后退,右眼犹如镜子映出漫天飞舞的残缺的淡紫色花朵,伤成缝隙的左眼也流出血泪。 纯血狼族在濒死的时候会本能的变得狂暴,会失去理智,会不顾一切的杀死伤害他们的人,这是上天给予他们的保护。 谁又知道当她回过神来之后看着喜爱之人的残破身体时的感受…… 她本该死的,如果没有那个人出手的话。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会一直孤独,也没有谁会找不到出路,如果有心的话。” 可是,她努力了三百年,依然一无所获。 当山涧的扁竹叶花被妖气卷尽,天地已然被雷云压得瑟瑟不安,周围的小妖已经受不住这股威压而晕过去。 琅霄月深吸一口气重新停止背脊,泪痕依旧却傲然的抬起肩膀,将一干小妖用妖力拢在一起。 “你们走吧,此处不宜久留。” 一时间各种叽叽喳喳的回声,蛇妖焦急地吐着信子,“姐姐不要,非邑大人,求你们救救姐姐!” 第五十七章 白滩村篇之渡劫(下) 没有人愿意就这样看着狼妖死去,但是她本人却身具一股临死不惧的气势。 “住口!”琅霄月拿出长辈的威严,“我自己犯下的孽障我自己承担,不必为难他人!” 为了区区一条早该结果的小命去低声下气求人,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更不忍看麻缠子他们这样做。 非邑一直没说话,昏暗的天空下看不清他的神色,就这么伫立在雷云下。 只有深夜知道,这家伙认真了,他在思考,心思和脑子都在飞速运转,为了救狼妖! 如果说过刚才还在犹豫的话,看了狼妖的表现便下定决心。 琅霄月不是死要面子,而是即便心存忏悔,也绝不会低头。她身上有自己缺少的气魄与品格,非邑为之折服,同时,他觉得应该为这根少见的傲骨出一份力。 到底有什么办法? 一件事情要做的应当是注重原理还有前因后果。 业障是因,死劫是果。 而死劫的原理是天道发现渡劫者的业障而降下威力过大的雷霆,而且判断的原理是什么? 非邑的目光落到狼妖暴动的妖气上,这是妖与生俱来的表征,就像是人类的气运一般随时反映着自身。 那么,死劫的判断标准应当就是……妖气的杂质! “深夜,要怎么样才能将妖气从妖的身上分离?” 深夜闻言一愣,“那你说要怎么才能把一个人类的过去给剔除一部分?” 这货在想什么异想天开的办法?妖气就是妖的表征,每一天每一天都不一样,随着妖的一举一动产生变化,不可分离! “可是人的气运不就可以用神言之术改变?” “你都说了是改变!不是分离!” 虽然妖气没有气运复杂,但也大差不差,分离什么的根本是天方夜谭! 谁知道非邑明显会错意了,“能改变也行啊。” 二话不说就丢了一个净化术在那灰色的妖气上。 空气都陷入了微妙的尴尬中,深夜一爪子捂住眼睛,净化术是对付邪现专用啊,蠢货! 前一秒还处于莫大的沉重中的琅霄月不适宜地生出一股无语来,这小鬼,真的是天真到蠢。 但非邑完全无感众人的视线,仿佛沉浸在研究中的老学究一般。 “净化术没用?” 他又失了攻击术,如果没有深夜拦着,早已被狼妖暴打一顿。 琅霄月叹了口气,苦笑道 “明安的孙子,不必再为我费神,我逃避了三百年,最后却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点醒,呵~” 这对她来说,当是最为示弱的表现。 非邑闻言看着她,认真地说道 “你只要告诉我到底想不想要活,想清楚了,一旦死去,就再也没有任何可能。” 琅霄月正要说话,又听少年说道 “我是不知道你到底在纠结什么,赎罪的话完全没有必要,因为错的本来就是那对姐弟。如果你选择死,我现在就走,如果你要活,我竭尽全力。” 错的本来就是那对姐弟,愧疚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从人类的口中听到这句话。 竭尽全力这句话也不是第一次听,但还是第一次看见与之相匹配的眼神,仿佛上天下地赌上性命的诺言! 此时空气都是凝重的,只听见都头顶雷云的放肆叫嚣,所有人都在等她的回答。 忽然,琅霄月才干的脸上再度湿润。 身形瘦弱的女人用满是烫伤的手捂住脸,哽咽道“我……不想死,我还想去更多的地方游历,还想回家去看我父兄……” 非邑闻言不仅没有松口气,反而越加沉重,到底有什么办法能分离妖气? 他索性闭上眼睛开始回忆自己掌握的神言之术,眉心都能夹死蚊子。 分离? 断开? 他猛地睁开眼睛,“一线为界,一线天。” “什么鬼?”深夜随之一震,“你打算用那个?” 非邑舔了舔嘴唇,双眼闪动,“一直以来都没办法成功,如今不妨一搏。” 当初就是因为这个神言之术太过简洁,字面上毫无可领悟之处一直未能成功,今日若是有这一份救人的决心。 何况,从解释来看,这个神言之术当是最适合的。 以指为毫,以神力为墨。 “一线天!” 一米长的光线落在妖气上,众人紧张地盯着,结果包含着业障的妖气只是微微颤动并未分离。 非邑并不放弃。 “一线天!” 他不断厉声喝出,为自己增加气势,越往后,他的声音越加凝练,渐渐地有了不同。 “一线天!” 必须分离!非邑怀着决绝的心情,大有一股破断山河的气势。 随着他一声厉喝,光芒凝成的长线截断空间落地成壑,一道光幕横在业障和干净的妖气之间! “成……成功了!” 不等众人欢呼,强大的妖气啵的一声穿破光幕合在一起。 恰好这时,一道电弧自天幕悍然落下,直击山涧! “小心!” 琅霄月用妖力震开他们,自己却被劈个正着,当即半身焦黑。 酝酿已久的死劫终于落下! “你怎么样?!”非邑只是被擦了一下,手掌便黑红交织,整条手臂都已经失去知觉! 在这等天威下,心脏都快要负荷不了抽疼着,而作为天道必须抹杀的对象,单单是这第一道便已动弹不得! “咳~别……噗!别管我了……” 琅霄月一句话吐了大滩血,乞求的看着这边。 非邑知道,她是让自己带这些小妖去安全的地方。 “我说过要救你的。” 天空中又有雷霆在酝酿,黑压压的云层阵阵闪光,让脚底的众人心提到了最高。 轰—— 这道雷霆犹如擎天柱冲下来! 以琅霄月的状态,无论如何也抗不了! “姐姐——” 她苦笑着闭上了眼睛,命该如此……炸响仿佛要震碎了心脏,扁竹叶花被烧焦的味道和着深层泥土的气息,如此清晰。 嗯? 琅霄月睁开眼睛,自己竟然还活着? “喵!你这个蠢货,神格能这么随便用的吗?!” “我这不是走投无路,没想到竟然顶住了。” 只见半张白色的面具滴溜溜旋转在她上方,白光熠熠,坚不可摧! 第五十八章 白滩村篇之劫后余生 当初听说神格坚不可摧,非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扔了过去,结果真的挡住了雷劫! 但这并非长久之计,死劫本就是为了将渡劫者劈死,若天道觉得异数未灭会不断降下雷霆。 拿神格和天威抗衡,脑子抽了才会这么做,非邑如是想着,但关键是要怎么分离妖气? 他冥思苦想,绞尽脑汁,感觉自己的衣角被扯了一下,只见泷幼小豆丁儿神神秘秘的说道 “用那个,那个。” 他顿时虎躯一震,对呀,不是还有个绝妙的方法吗?! 混沌之力! 深夜正紧张地甩着尾巴,听见自家愚蠢的土地神说道 “你说那个雷霆能不能看在我是神明的份儿上不劈我?” “你以为天威是智能的啊?”深夜对于这货乱来的性子早已看透,“快把神格收回来,别管狼妖了!” 才说完眼前人已经没影儿了。 琅霄月此时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只等天雷给她最后一击,忽然来到眼前的少年令她鼻头发酸。 “九尾灵猫说得对,别管我了。” 她一个将死的妖,不值得别人拼上性命来救。 “没到最后关头,谁说都不能算,即便是天!” 很多年后,当琅霄月再回忆起这个场景的时候依然会觉得心血滚烫,少年敢与天争,来日登天可期! 然,与天争命须得堵上一切。 非邑握紧神器,赌上全身的神力,成败在此一举! “一、线、天!” 手臂摆出最大的弧度,丈长的光线切断了含有杂质的妖气,落在山涧中将其横中斩出天堑来! 他与狼妖的实力差距太大,被分离的妖气眼看要合拢,立时祭出混沌之力搁在两方妖气之间。 随即众人欣喜的睁大眼睛,含有杂质的妖气被吞噬了! 轰—— 偏偏这时候一道四五人合抱粗的闪电劈了下来。 尚且无一人反应过来时,山涧已然光芒大盛,炽热的电弧将旁人四下震飞! “姐姐——” “小邑——” 非邑能睁开眼来,第一时间是疼得咝咝抽气,被电的滋味真的一言难尽,雷霆来临的一瞬间剧痛袭来,感觉遍身骨头都碎了一般。 好在雷云已经消散,山涧中尚存的紫色扁竹叶花蓄着清澈的露水,为他们的劫后余生喜极而泣。 “蠢货!”深夜窜到他胸口上站着,没开利爪的猫爪子左右刮在脸上,“你不是纯粹的神明,凡胎肉体怎么能抗雷劫?!” 非邑静静地看着他,神色凝重,“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吃东西了?怎么变得这么重?” “是你受伤太重了!蠢货!” 他一口一个蠢货,非邑反而笑了,悄声说道“我刚刚听到你喊我‘小邑’……嘶~” 毛球挠了一爪子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非邑可怜兮兮的躺在湿漉漉的山涧里,唉声叹气。 身下忽然传来了痒酥酥的触感,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的小妖们合力将他搬起来,就像是蚂蚁运输食物似的送进山涧的洞里。 琅霄月正盘腿坐在石床上调息妖力,见他进来一时间百感交集,而后挣扎着爬起来,在他面前跪下,额角碰到石头发出清响。 “从今往后,上黄泉下碧落,我琅霄月赌上狼族的尊严愿为您赴汤蹈火!” 说完后,她静静等着神明的神使契约,最后只得一声轻笑。 “你也太郑重了,嘶!”非邑笑到一半扯到伤口疼得直抽搐,保持着直挺挺的躺姿看着她,“你是狼,我又何必拴住你?” 琅霄月一直以来觉得哭泣是狼族软弱的象征,可此刻她真的感动得无以复加,眼眶发红,说道 “我这条命是您救的……” “我没说不要你报恩,你能这样想我求之不得,只是,目前还不到用你的时候。” 以他现在的实力与境界,一个深夜足矣,将人留在身边反而是限制了她的发展。 非邑知道自己有一条很长很长的路要走,在这条路上,不仅要除掉各种敌人,更要寻找助力。 眼前这个乃是意外收获。 “你不是说还有很多目标要实现,那就去吧。” 琅霄月浑身一震,‘那就去吧’,如此轻飘飘的几个字令数百年来的泥淖瞬间灰飞烟灭! 从洞口射进来的一缕阳光仿若万丈,就像她的未来,所有的蒙尘都在此时成为过往,轻松的身心令女人丑陋的面貌竟然焕发出崭新的气质来! 在他们缓缓恢复的期间,聊起了一个相对都很熟悉的话题——明安。 “当初三百年的大劫属下本就该死于天道,万幸有明安大人相救。” 一百年前的大劫并非是死劫,只是那时她已经身有业障,且修为寸步难进,理应是扛不住雷劫的。 恰好明安感应异常,便救了她一命。 “我爷爷是怎么救你的?” “在最后一道天雷来临之时,用神格挡了过去。” 不知何时跑回来的深夜“……对了,那时我似乎刚好不在,难怪不认识你。” 自古犬猫相看两厌,琅霄月根本不屑与他认识,只和非邑说话 “属下当初听说大人收养了一个人类小孩儿时深觉荒唐,如今看来您在某些方面和明安大人真的如出一辙。” 比如说一旦认定了一件事就绝不回头这点。 非邑心中一动,“你知道爷爷收养我时的细节吗?” 他最关心的还是深夜丢失的那段记忆,这或许和他为什么能继承神格有关,还有更深层次的、他暂时还没有发现的因果。 琅霄月苦笑道“我当初心灰意冷,哪里会关心这个,关于这个,那边的九尾灵猫不是更清楚?” 关键是他的记忆被动了手脚,没用! 线索又断了。 难道只能回去问院子里的人么?可他们都不记得老头子了,到底能不能问出什么? “我知道明安爷爷在哪里捡到你的呀~”泷幼捧着小脸蹲在他身边,奶声奶气地说着让人心惊肉跳的话,“就在漏底潭那里。” 本地常有大人骗小孩儿,说你是涨洪水时冲出来的,非邑不由得自嘲,可不就是说的他嘛! “我当时还不能离开神庙,明安爷爷就经常来看我,后来你突然就出现在了漏底潭,明安爷爷就把你捡走了!” 第五十九章 白滩村篇之身世 都说柳暗花明又一村,这句话用来形容非邑现在的情况最恰当不过,本以为又要中断的线索忽然就出现了转机。 泷幼说得手舞足蹈,非邑猜测,应当是发生在在他尚且只有神识时的事,便问道 “那你记不记得,嗯,谁把我放在那里的?” 作为一个被遗弃的孤儿,他仔细感受了一下,并没有预料中的伤心和怨恨,反而相当平静。难不成是成为神明后,连人类的感情都忘记了? 泷幼皱着小脸儿想了一会儿,干脆道 “不知道,反正你一下子就出现了!嗖的一下!”说着还用包子手比出苹果那么大一团,就像是形容别人给了他多少糖的语气,“这么点大。” 非邑“……” 看样子有必要在往漏底潭去一趟。 时值正午,琅霄月郑重地向他们辞行。 “临行前属下有一物相赠。”不待非邑回应,她掏出匕首刺向胸口,抽出时几滴腥红且带着一股奇怪甜味的血液飞了出来。 “你干什么?!” 非邑吓了一跳,急着调动神力要给他疗伤。 “请原谅属下的失礼。” 说完趁着少年还不能移动,将数滴鲜血喂进了他嘴里! 腥甜的味道滑进食道,非邑尚且来不及反胃,只觉一阵炽热燃遍身体,血液沸腾似的暴动不停,将要冲破血管! “狼族纯血的心头血堪比仙级仙药,且饮血者能自由进出我狼族结界,还望大人不要嫌弃。” 此刻她是谦卑且真诚的。 非邑想说你这是何苦,可是一看她因失血而苍白虚弱的脸色便开不了口,只好闭眼忍受这股强大的力量。 多余的些些血液洒在了地上和她的衣服上,新鲜的香气令周围的小妖都心动不已,只是都乖乖地守在旁边并不越矩。 琅霄月微微一笑,将沾血的外衣脱下来,“都少量沾一点,多了你们受不住。” 蛇虫鸟兽一翁而上,但大多数只能像她说得那样,只用口器沾了一些,这个等级的至宝他们消受不起,稍有不慎就是爆体而亡的下场。 僧多粥少,有的还没有尝到渣都不剩了,其中就包括先让幼小分享的蛇妖。 “麻缠子,你们过来。” 琅霄月干脆将他们捧起来,放到伤口上。 “姐姐……” “别浪费。” 小蛇依赖的蹭着她,就像当初才出生的时候盘踞在她裙上的触感,“姐姐,以后我会来找你的。” “嗯,你好好修炼。” 琅霄月在为她的主人奉上狼族最庄重的礼仪后离去了。 对于这样一个至情至性的女子,非邑目前能做的也就是为她治好伤口,仿佛被其他妖物盯上。 等狼血的效力过去,非邑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了,与之相对的,被雷霆劈中的伤竟然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蹦起来扭了两下,感慨道 “所以说,多吃保健品好啊!” 深夜闻言顿时一趔趄,竟然把那等宝物比作保健品? 如今暑气渐重,一出山涧,正午的阳光撞个正着,那叫一个闷热! “大人,小的们就送到这里了。” 麻缠子在山涧入口躬身说道,细长的信子进进出出,看得深夜直磨爪子。 “你们以后就在这里修炼?”非邑将丢人现眼的妖王拎起来,看了眼被雷劫劈得面目前非的山涧。 “我等皆是在此地接受姐姐的教导,这个山涧算是我们的故乡。” 何况,这里应该是庆神镇上灵气最为充沛的地方了。 非邑摸着下巴想了一阵儿,在意识海里跟深夜提了个建议。 “我是无所谓,不过你不嫌麻烦?” “难道你没听说过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毛球爬上他的肩,打了个哈欠,“随你吧。” 说着一挥爪子,只见一道白色的眨眼覆盖住整个山涧,非邑随后用神力再覆盖了一层,刚好弥补琅霄月离开的隐患。 一众小妖的喜悦溢满了山涧。 “如此一来,即便有天敌侵入,我会立刻赶来的。” 麻缠子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谢谢大人!” 在小妖们感激涕零的欢送中,非邑一行悠哉哉回了家,途中经过一个大池塘的时候还捕了一条鱼,准备送给唐芬儿夫妻俩。 “你是哪个?” 老太太盯着少年,干啥子要送她一条鱼? 非邑无奈,昨晚到刚才为止一直都在动用神力,好不容易熟悉起来的邻居意料之中的将他忘记了。 “哎呀,表婆婆,我是非邑哩嘛,以前住在这里哩!” “啊~你莫哄我哦,邑娃子不是在六岁的时候死了哩嘛!” 熟悉的对话,但这一次却有了意外的收获。 如果上一次听非邑还能当做是玩笑,这一次却不知为何心里竟然有一些惶恐。 恰好这时一名年轻人一边喊一边往这边走。 “表婆婆,我婆婆喊你吃饭了,把盆大家)都坐齐了~” 非邑看向来人,大概二十岁上下,浓眉大眼乐呵呵的看着朝气蓬勃,穿衣打扮已是偏向成人的大学生模样。 熟悉的眉眼,令他心中惶恐忽然剧增,就像是黑洞不断吞没理智。 “阳东……” 听闻有人喊自己,张阳东转头看过去,突然瞪大了眼睛,“一一?!” 非邑正要应声,又听他苦笑道 “你看我,当初一一生病……你跟他长得真像,叫啥子名字?” 到底要不要回答? 眼前这青年不是别人,竟然是他儿时的好哥们儿! 可现在这位好友看起来竟然比他大了好几岁! 非邑觉得这大概是老天爷在开玩笑,或许只是这人长得成熟,但唐芬儿却给了他致命一击。 “嘞娃儿说他是非邑,咋个可能嘛!邑娃子当时就算救过来了也不该这么小啊!” 有年龄的对比在这里,他的话没有人回信,但非邑不打算逃避,只好解释说是因为生病而吃了药,所以显得小。 随后又说了些小时候的话。 “我和阳东经常跑到表婆婆的鸡圈里偷鸡蛋,有一次被逮到了,我干脆就把鸡蛋生吃了。” 这事儿只有阳东和唐芬儿知道,又听他陆续说了一些,深信不疑。 “天呐,你真的回来了!”张阳东直接翻过院墙,冲过去抱了他一下,眼眶微红,“我还以为……你都不晓得,我那哈儿哭了好久哦,想起来就丢脸。” 院子里的邻居们为非邑的归来欣喜万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神色绝对不是惊喜…… 第六十章 白滩村篇之寿宴 说来凑巧,今日恰好是张阳东奶奶的六十大寿,那个年代的女孩子结婚都比较早,张奶奶看起来只是鬓角稍白,却已是儿孙满堂。 她根据当地习俗身披红色绸缎,同老伴儿坐在刻有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的八仙桌前,红光满面。 为她拜寿的孙子外孙以张阳东为首满满当当的排了半个屋子,而后按照岁数一个个走到寿星面前,接过她递来的红包,和一个果子,寓意寿星的福泽。 有个年纪最小的,围着口水兜蹒跚着小短腿儿,趴在老人家腿上奶声奶气地说道 “外婆,小幺要大的……” “好,给我狗儿最大哩!” 得到好东西的小豆丁儿笑得口水都包不住,结果没跑两步便滚南瓜似的摔了一跤,没哭,却第一时间护着大苹果,那紧张兮兮的小模样儿逗得满堂大笑。 天伦之乐,不过如此。 待八仙桌的贡品撤了,张阳东找到蜷缩在一隅的非邑,看着‘死而复生’的好哥们儿,他笑得比自家奶奶还灿烂。 “一……小邑,去跟大家打个招呼嘛,当初听说你生病了把盆都很担心。” 非邑点头跟上,以前就是这样,比起同年人他又瘦又小,张东阳就跟亲哥似的带着他到处玩儿,闯祸了又总是一个人担着。 老头子总归是男的不够贴心,严格意义上来说,他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而眼前这位老寿星又格外疼她。 张奶奶听完孙子的话不敢置信地睁大了老花眼,发现这孩子确实和印象里的身影一模一样,大好的日子里竟然擦起了眼泪。 “真的是小一一,你还活着,嘞是老婆子今天收到的最好的寿礼!” 非邑心里微动,想起以前小的时候吃鸡腿的事来。 那时候农村的鸡多宝贵,不是重大节日一般很难看到,张奶奶家杀了大公鸡,俩翅根腿俩鸡腿,他和阳东一起吃,鸡腿一般都是他的。 “一一吃腋杆儿卡牙巴卡牙齿),鸡腿儿给他。” 年幼的阳东也不苦恼,总是笑嘻嘻地说那就给一一鸡腿儿,不过那时候两人总是会背着奶奶交换,每人各一个,名曰义气。 非邑的出现就像给这场寿礼添彩头一般,院子里的人都坐过来围着他说话,好在方才有张阳东的解释他不用再说什么吃药所以显得小的话。 大家不外乎都在问这些年去哪儿了?做了什么?怎么不回来之类的问题。 “我生病耽搁了几年,现在还在镇上读初中。” 镇上每周二五七是赶集日,现在大家都认识了以后未免见着被拆穿,干脆直接说。 深夜盘缩在少年怀里,发现今天这货笑得异常的傻,乐不思蜀的小样儿看着就肉麻! “别忘了正事。” 说完跑去找泷幼玩儿,但是小孩儿蹲在已经摆好食物的桌子旁垂涎三尺。 “好多吃的。” “吃什……” “把盆都坐开点儿,鱼来咯~”上菜师傅吆喝着端来一盘尺长的蒸鱼,鲜香扑鼻。 “咳,先吃饭吧。”某妖王悠哉哉地坐回去。 席间大家终于注意到了泷幼的存在,纷纷询问其身份,非邑筷子一顿,看着身穿他的旧衣服的小孩儿,毫无心理负担的回答道 “这是我弟弟。”想了想又指着闷头吃鱼的黑猫,解释道“以前给我算八字说要养一只黑猫,同吃同住病才能好。” 好在院子里的人都淳朴善良,不管是和他没有丝毫相似的‘弟弟’还是信口胡诌的借口都毫不犹豫的给予包容。 有意见的反而是泷幼,“是妹妹!” “嘿嘿,小孩子不懂事。”非邑往他碗里夹了一个卤鸭腿,“吃你的。” 边上有个大爷笑呵呵的说道 “邑娃子,要不是看你笑,我还以为嘞是你哩幺女儿哟~” 走进乡间的坝坝席乃是极大的享受,以前红白宴席都讲究八冷八热鸡鸭鱼汤,并一碟瓜子花生糖果,再放上一包烟。 现在物质水平提高了,不拘本地传统菜肴,诸如蹄髈、扣肉之外,还能看到很多新式菜肴,比如山药王八汤…… 非邑原本打算吃过午饭就离开的,可完全招架不住院子里大家的挽留,硬是拖到吃过晚饭才告辞。 “你这么快就走?”张阳东送他到马路口,再度坚持给他喊个摩托车。 非邑好不容易才拒绝,笑道 “嘿嘿,我又不像你大学没课,再说我就快要大考了。” 但是没过多久,他又去而复返来到张阳东家房顶上,却是戴着神格。 “今天来的匆忙没有带寿礼,张奶奶,我只能做我所能及的事。” 说完长臂一抓,张家各色气运线便握在手上。 姻缘、学运、财运、健康……邪现渐消,各色气运线焕发着夺目的光彩。 六月中旬的白天跨度很长,此时日光只是微微泛红,周围树上叽叽喳喳的蹦踏着许多麻雀。 蝉鸣还未歇去田间蟋蟀已经开始唱歌,迎面吹来的凉风里携带着院子里荷塘的味道,非邑想,这两天过得很精彩。 好心情并未持续多久,重新站在漏底潭边缘时非邑不能以儿时的天堂来审视,取而代之的是未知的敬畏。 泷幼的混沌之力是在这里面得来的,他是在这里被老头子捡回去的……诸多因素只见到底有什么联系? 他们面面相觑,正要想办法一探究竟的时候忽然听到那边有一道沙哑的声音说话 “楞个晚了,你们这些小娃娃在耍啥子?” 只见黄果树下,一位须发雪白的耄耋老人正拄着拐杖瞧这边,他的衣服非常有特色——绿色的犹如海藻的长袍。 看起来除了服饰和普通老人并无什么不同,但仔细看就会有一点区别,他仅有一只竖眼! 这是一只魅,一只老到皮肤松弛得仿佛随时都要融化一般的王八! 不知是太老还是王八的本性,他连抬个头都像是被按了慢放键一般,忽然怪叫一声,缩着脖子说道。 “老夫有眼无珠,原来是泷幼大人,不知旁边这位……” 他应该是焦急的,可惜说话慢吞吞的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听着反而不温不火。 第六十一章 白滩村篇之明安诞神 “他原本是一个王八纸镇,不知什么时候被冲到了前面的水域里,变成了这幅样子。”泷幼分明是认识他的,走过去从他的衣服上扯下一缕来,瞬间变成了水藻! 虽然平时妖魅妖魅说着顺口,但实际上二者有本质的区别。 反常即为妖,物老则成魅,前者为活物,后者为死物,且化形后有一个明显的标志—— 妖,人形多具有本体的特征,可来回变换,而魅,则是人身、黑头、竖眼,此乃本体,而他最初的面貌只有在死去后才会显现。 但二者也不是说完全不同,在吸收灵气修炼及自身气息彰显原形这些方面原理还是一样的。 “说来惭愧,小人流落此地千年才成魅,又用三百年修成人形,即便如此,修为还是不到家。” 当然不到家,非邑心道,不然你的眼睛就不会是这个样子,看着怪吓人的。 等等,一千多年? “那你知不知道庆神镇土地神明安的事儿?” 得到的答案令人喜出望外,绿水行点了点头,说道 “自然是知晓的,小人当初之所以被冲到此地便是因着那场大水。” 明安原本名非明安,青年及第,而立之年便官居高位。 但他在庙堂之上浸淫数年之后发现自己并不适合勾心斗角,便选择回到家乡做一方父母官,也就是如今的庆神镇的县令。 宅心仁厚且公正廉明的为官之道深得当地百姓的喜爱。 “明安大人尚且在世的时候便有人为他立祠,最后决定他成神的是一千多前的庆神镇大水。” 那时候庆神镇还叫庆城,清河被称为青河。 青河的泛滥成了庆城有史以来最为严峻的洪涝灾害,偏偏正处于青黄不接的时节,大水冲走了存粮,冲走了待收谷物,对于千年前的百姓来说无疑被判了死刑! 更别说大水之后接踵而来的瘟疫横行之祸…… 上面运来的赈灾粮至少需要两月才能抵达,庆城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看着跪在府衙门口的百姓们,非明安做出了一方父母官的最大努力带领百姓进荒山觅食打猎,寻找药材,到州府去借粮…… 人事已尽,他又与天争命。 随即带头祭祀青河,结果第二天青河就平静了下来,阴差阳错之下成就了两位神明的结缘。 “当初尚为人类的大人已是六十岁高龄,愣是坚持到了赈灾粮到来,也是因此而一病不起。”绿水行颇有感慨。 在千多年前医疗水平面前,六十岁确实算是高龄。 “他缠绵病榻之时,他的神祠已经修建完毕,每天百姓们都回去为他祈福,最终也没有留住。” “大人出殡之时,满城戴孝,大人的头七就是他的诞神日。”绿水行的声音难得有了起伏,略带叹息 “那天夕阳鎏金,天际万里祥云中有仙鹤飞舞,众人从那之后便将庆城称为庆神城,青河改称清河。” 非邑眨了眨眼,难怪,现在庆神镇还有这种传说如果夕阳鎏金、白云呈祥,那就是有神明降临。 “那场大水的原因,因着明安大人带头,人们认为大水因为是没有祭拜水中的水神而造成的,后来便有人在清河的上游建造了神庙,百多年后就有了清河水神观武。” 难怪当初胖叔说他和老头子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现在看来根本就是父母恩! 以绿水行的速度,讲完明安诞神时已经是夕阳沉沉,红霞都只剩下余光。 非邑和深夜对视一眼,有些忐忑。 “那你知不知道他收养了一个人类孩子的事情?” 天知道在等老头儿回忆的过程里他的心脏提得有多高,尤其是在看到对方点头的时候,忽然就被捏得更紧。 绿水行隐约觉得这位年轻的神明有些熟悉,尤其是他的神格,不过对方的身份容不得他猜想,便斟酌着说道 “那是二十年前的……” “等等!”非邑陡然提高声音,“你说多少年?!” “二……二十年。”绿水行缩了缩脖子。 “你确定?” 非邑不死心。 “不会错的。”老头儿搬出最有力的证据,“因为小的刚好在那一年修成人形,才二十年,不会记错的。” 如果时间过长,他还真记不住,可对于一个魅来说修成人形是很重要的日子,这么短的时间绝不会错。 他信誓旦旦的模样让非邑最后一丝侥幸心理土崩瓦解,不错,在和张阳东遇到的时候他就曾设想过这个可能。 生病什么的,听起来就像是小说话剧里的情节设定似的,结果是真的! 六岁,已经是开始记事的岁数,问题在于不管是他自己还是深夜,对于这段过去都毫无记忆! 绿水行对于后来的细节执导的不详细,毕竟是神明的世界,他不敢过多窥探,但他已经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忽然,非邑想到了神鉴对自己的描述。 ‘一九九九年诞神,命衰得醒’…… 一九九九年的时候,非邑记得自己才六岁,那时候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刚离开张家院子的时候。 而原本与自己同年的张阳东现在二十岁,也就是说——他失去了五年的记忆! 深夜则是完全没有有关自己的记忆。 一人一猫相顾沉默,深夜问道 “怎么办?” “有必要去漏底潭里一探究竟。” 他只是在这里被捡到而已,看起来和记忆似乎并没有什么联系,但非邑的直觉告诉自己,这里面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一听他要下水,泷幼倒先急了。 “你不能去,里面太危险了!” 非邑知道他指的是里面的混沌之力,但他不得不去,“别担心。” 站在潭水边的时候,脑海中不受控制的冒出一些熟悉的画面来,只见一个身穿宝蓝色中山装的老头子面色凝重,面前则是一个回望着他的婴儿…… 非邑甩了甩脑袋,长大了记不住,难不成还能记得婴儿时候的事儿? 随后给自己施了个潜水术,周身以神力凝做一层透明的薄膜,深吸一口气克服恐惧,纵身一跳。 噗通落入微凉的水中,等气泡消散后,他终于适应了这种飘来飘去的浮力,然后缓缓下沉…… 第六十二章 白滩村篇之水深处 非邑感觉自己现在仿佛穿过水面那道门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又黑又冷,双眼逐渐失去作用。 神识感应中,漏底潭就像是一口巨大的深井,直径变化不大。 漏底潭有多深? 时间大概已经过了十分钟,有潜水术加持却依然没有触到底,这时候非邑还能苦中作乐的想道如果让那些爱好探险的地质专家们发现,庆神镇怕是要出名了。 到底还要多久啊?难道真的猜错了,这水潭里实际上什么都没有? 非邑估算着意识海中的神力,心里微微有些急,再往下走神力就不够回去了,然而心里却隐隐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不要放弃。 再往下走了一阵,此时的水压已经超出了潜水术的上限,胸腔里的心脏不断加快速度泵送血液也无法缓解上升的血压。 不行,再下去真的会死在这里了。 靠着和深夜的联系,非邑打算回地上,调转方向手脚并用划水,就在这时,脚脖子被什么扯住了。 他以为是水草,以神光照亮探头一瞧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只见脚下一片黑雾犹如火山喷发一般升腾上来,而他的双脚已经被淹没一半! 这是混沌之力! 当初看那么小小的一团就能吞掉雷霆,眼下却是一整潭……非邑根本没有逃走的机会,无数混沌之力化作一张大口,将他一口吞下。 漏底潭上面,紧张盯着水面的深夜腾地站了起来,“小邑!” “怎么了怎么了?” 正在扯老头儿身上的水草的泷幼跟着吓一跳,不知所以然的跑了过来,却看见化做原形的深夜正要往下冲。 “不可以~” “放开!” 被小孩儿扑个正着深夜不断挣扎,刚才,就在刚才,他和非邑的神使契约竟然被切断了,他完全失去了对少年的感应! “不行啦~”泷幼一手扯尾巴一手掐腋下,“哥哥说不论怎么样都不能让你下去,那里面可危险了!” 因为之前非邑的介绍,泷幼觉得这样喊他非常亲切就不改口了。 “让我去!” 深夜呛起一身毛,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警告声。 “里面有混沌之力,你去会死哩~而且哥哥他又不怕别担心啦。”泷幼奶声奶气地说话的同时,小胖手也不断地给他顺毛。 “可是……” 深夜正要说什么竖瞳骤然缩紧,扭头衔住小孩儿的衣服便腾空飞起,余光瞟到待过的方寸之地早已四分五裂。 “呵~小猫倒是挺快的。” 一道深棕色夹杂着黑雾的光束猛地自夜空中冲下来,直击深夜的后背,九尾灵猫柔软的身体因巨大的力道化作了弯弓。 “泷幼大人,深夜大人!”绿水行缩着脖子缓步过来,眼看另一道光束正冲过来,干脆扑过去借由重力为他们挡了一下。 咔嚓一声石头裂开了,以他的修为却再也维持不了人形,头变成了黑色,竖眼也变大到占据了半张脸。 泷幼怒了。 爬起来望着光束来的方向,浑身绿光乍亮,一张小狗面具、一根碧绿如玉的树枝同时出现。 “是谁敢在我的地盘儿上撒野!躲躲闪闪跟个老王八球儿样,有本事你出来我们单挑!” “泷幼,别……”深夜挣扎了两下终于站起来,而后立时挡在小孩儿面前,双瞳中恨意和冷漠一同闪现,这个力量…… “呵呵,老夫竟是不知,庆神镇何时又出现了新的后辈。” 架着祥云忽然来到近前的人、不,应该是神明身着黑色长袍,须发皆笼罩在帽兜下,仅露出神格来——一张全黑的神格! “你这老东西的脸皮子厚得跟城墙拐弯弯样,哪个是你后辈?!”泷幼时常跑到村里去玩儿,把本地方言中的特色学了个十成十。 “也不看哈自己的样儿,和锅烟煤锅底灰)有啥子区别?” 小孩儿一手叉腰,一手持神器指着来神骂得不重样,冲天揪跟着一颤一颤的仿佛为他点赞。 可这副小模样儿敌人是注定欣赏不来。 “老夫知道了。”黑袍神明语气悠然,话却森冷,“你便是那怀有混沌之力的小娃娃,今日便跟老夫走吧。” 泷幼是小但不傻,相反他有着敏锐的直觉,眼前这家伙到底能不能打一对阵就知道,但输人不输阵,气势上一定要做足。 小声对深夜问道 “怎么办?” 深夜保持目视前方的姿势,告诉他“不要动。” 他的尾巴一甩一甩的,双耳竖起来,爪子才动一下那黑袍神明便说道 “你们想回诸神天?” 深夜立时行动,但是对方比他们更快,一道结界将小小的神庙给罩住,去路断绝! 他压低身体,喉咙中发出嘶哑的气音,转瞬朝对方冲过去…… 漏底潭底。 非邑此时对地面上的危机一无所知,睁开眼以后他一直处于迷惘的状态——周遭应当是漆黑的,可他竟然能在这里视物!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潜水术已经解除了,可他不仅能呼吸连带身上的重压都消失不见,他试着移动发现还是处于水一般的液体中。 神识延伸开来竟然接触不到边际! 过了好半晌他幡然醒悟这些全是混沌之力! 原来泷幼没有说谎,他的混沌之力应当都是从这里面得来的。 可是……他有些疑惑,为什么身处其中的时候竟然有几丝熟悉感,忽然,神识里传来异常的波动。 一阵又一阵,就像是有一股线牵在心脏上,令他不由自主地受到蛊惑朝那边过去。 身体轻盈地飞了起来,来到那里——一张残破的黑色的纸,仔细看却没有纸的轻薄。 他围着走了一圈,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力量或是异常,但可以确定的是这是个好东西。 到底要不要拿?非邑开始纠结,东西是好,可关键得有命拿。 这里全是混沌之力,如果走不出去怎么办? 走不出去……他皱起了眉头,一把扯过那张纸,摸起来冰凉有余重量不足,却非常光滑。 “都特么走不出去了,还怕个毛!” 才说完就见纸上忽然金光大闪,在这昏暗的空间里犹如太阳! “哎哎!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我很怕的!” 第六十四章 白滩村篇之凶手 砰! 深夜如炮弹般撞在树上,古老的黄角树还未落尽的枯叶跟着飘飘落下,晃眼一看竟有几分秋意的悲凉。 “啊!猫咪你痛不痛?” 泷幼握紧碧绿如玉的树枝状神器,用它给深夜当下一击,迈着小短腿儿紧张兮兮的护住他。 “切,你让开。” 深夜慢慢拱起背脊,目光如炬。 “小猫咪,老夫劝你别再动手了,小心遭天谴。” 自古妖不与神斗,哪怕这个神明实力低下,让他们如此退缩的不是别的,正是天谴! “哼,区区一个堕神也好意思说天谴?谁知道最后不为天道所容!” 他一贯的嫌弃和不屑眼神刺痛黑袍神明的底线,正因为对方说得有理,没有谁比神明清楚诸神天的‘天道’——神鉴的威力。 不过,他忽然又放松下来,“不知天高地厚。” 说着双臂展开,身周忽然出现两团深棕色被邪现污染过的光团,一束束射线噗噗发射出来,宛如颜色怪异的流星雨。 深夜正要跳开,肩胛处突然传来尖锐的疼痛! 好在泷幼眼疾手快地张开一道浅碧色的结界,才让他避免被射成猫纱窗。 “怎么办?怎么办?” 小孩儿脆生生的尖叫声让深夜直皱眉头,跟那家伙混久了,咋咋呼呼的性子还要传染吗?不过……他将目光转向旁边的神庙。 现在的情况确实棘手,再不想个办法小孩儿真的会被抓走了,只要逃到诸神天,料定对方不敢追过来。 “别妄想逃走,既然有老夫出手,你们一个个都插翅难逃!” 浅碧色的结界终是支撑不住破裂,深夜因伤尚且来不及反应,疾风掠过身旁,泷幼已经被对方拎在手中! “哇哇哇~放开,放开!”小孩儿见挣脱不了,扯着嗓子大吼道“哥哥啊~哥哥,快来救泷幼啊!” 深夜身上传来咔咔骨头错位的声音,强行将骨头接回去的痛苦直让猫想咬人,偏偏这会儿……嗯?他忽然顿住。 金蓝双瞳微微一闪,问道 “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混沌之力?又为什么知道泷幼有那东西?” 黑袍神明隐藏在面具下的脸庞勾起了冷笑,知晓对方是在拖延时间好寻找机会反抗,可惜呀可惜,凭着区区一只无法化形的九尾灵猫不足以翻起浪花来。 “将死之物,何必说与你听。”从始至终他都抱着游戏的姿态戏弄着深夜他们,高高在上的气势比他身周的邪现还要让猫恶心。 深夜显然被激怒了,喵的一声发起了进攻,莹白的妖气迎面扑去! “雕虫小技。” 黑袍神明嘶哑的声音带着得意,随意将泷幼放在一个结界小球中,缓缓抬起手来迎敌以显示自己的游刃有余。 谁知道那黑猫的大眼中竟然闪过一丝幸灾乐祸,扑到一半直挺挺的落了下去。 “狗东西,看哪儿呢?” 白色的妖气一退去隐藏在其后的力量露出狰狞的面貌来——在这黑袍神明眼中,这就是天底下最恐怖的东西。 “混……” “混你妈个鬼!” 非邑浑身湿透,举着一团混沌之力猛地丢过去,直直的往对方脸上砸,目标是爆头! 可惜对方反应速度比他快,眨眼就缩回去数米,好不容易和深夜商量的计划最后只有救回泷幼这一个成果。 连敌人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非邑不甘心,随手将小孩儿丢回去,直接冲了过去上拳头! 他到底不会打架,只是凭着本能哪儿痛打哪里,可慢慢他就发现了自己的优势这货似乎是个老东西! 从月光下偶尔跑出来的发丝反射的光芒来看,他分明有一头雪白的头发。 非邑一脚踢到他手上,又立刻退开,充分展示了什么叫年轻力壮这个词。 “啧,老东西身子骨不好就别作妖,看把自己累的,还变成堕神给诸神天丢脸,就不怕神鉴灭了你?” 不知是得益于扁鹊的魔鬼式训练还是琅霄月的心头血,他发觉自己的身体竟然结实了不少,这一番动作下来脸不红气不喘。 他一般说话直却不毒,但一旦嘴毒起来不带脏字儿也能让人气到冒烟,再加上戏谑的语气和贱兮兮的神情,嘲讽力十足。 单看黑袍神明发抖的模样便可窥探一二。 “黄口小儿!”呵斥间他周身神光忽然大涨,气势在节节攀升,原本只是单纯的光芒带着犹如彩带的祥瑞,这是三重天神明的象征! 大概是被少年激怒,他索性不再隐藏实力。 “当初我能擒下明安,你也跑不了!” 深夜顿感不妙!原本要叫先撤的话被非邑陡然的行动打断。 “我们先走……” 但非邑已经听不进任何劝告,只死死盯着对方,“你刚刚说谁?” “哼,当然是明安老……”贼字还未出口,他赶忙筑起了防御结界,看少年扭曲的神色冷笑道“真是个好孙子,可知你爷爷现在过得那叫一个、好!” 他特意咬中最后一个字,在非邑听来语气有多重明安现在就有多痛苦。 就是这个人,就是这个神! 管你是神还是人,他非邑今天要是不揍你一顿他就不是人! 黑袍神明要的就是他这种失去理智的状态,双手一抖,身周便出现了近十团神光,噗噗射线如狂风暴雨袭来。 非邑收回刚才的混沌之力挡在身前,所有射线在它面前顿失踪影! “天真!” 黑袍神明冷哼一声,随着他神力微动,八团神光将非邑包围起来,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少年虽然身怀混沌之力,可却不会使用! 噗嗤—— 一束射线穿过肩膀,鲜红的血花迸溅出星星点点,少年的动作顿时一滞。 敌人开始冷笑,下一秒,后背被打个正着,紧接着又是一脚,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前扑去,那里有混沌之力张开巨口等着他! “你以为放这点血我就怂了?”非邑索性以混沌之力吸引他的注意,趁机绕后一顿狂踹,“滚!” 但这并不能杀死对方。 他清楚地知道差距,于是二话不说奔向深夜等人所在,以混沌之力轻轻一点,结界砰的炸裂。 “走!” 第六十四章 记忆 在泷幼的神格凝成的时候,他的神庙在诸神天的化身,即住所便已经出现。 和他们预料的一样,敌人没有再追过来。 一个堕神,哪怕背后有多强大的支撑也绝不敢在诸神天动手,所以他们安全了。 深夜再也支持不住趴在地上,好奇地打量泷幼的住所,神色越来越兴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神格恩泽的特殊性,新住所的风格非常的,额,童趣。 就连门口的石狮子都显得圆滚滚透着可爱,香案上放着一个拨浪鼓,神座上方则是挂着叮叮当当的风铃。 作为一只魅,还是来到神明的世界中的魅,绿水行觉得就算此时寿终正寝都值得! 他蹒跚着缩到大门处,忽然惊叫一声。 “怎么了怎么了?” 泷幼正在四处摸着自己的新家,颠颠地跑过去也跟着兴奋地尖叫起来。 “我的新家在树上!一棵很大很大很大的树上!” 从外观上看,这个神居完全被虬结的根须遮挡住,却不会背光。 这棵树碧绿到微微发光,树上结着仿佛铃铛的黄绿色果实,清风一过便响起悠扬却不刺耳的铃音! 深夜一听就坐不住了,奈何有伤在身动弹不得,“非邑,给我疗伤~” 喊了两声,对方却一动不动地待在神坐下,用无神的姿势。 “在漏底潭里发生了什么事?” 意识海中突然响起的声音将非邑拉回现实,面对着深夜,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想认真地说道 “我恢复记忆了,六岁那年生病的事。” “什么?!”深夜惊讶到站了起来,又瞬间被疼痛袭击倒了下去,“到底是怎么回事?” 非邑走过去将他抱起来,盘腿坐下,“我去到漏底潭深处,那里有很多混沌之力……” 过多的混沌之力几乎能吞噬神力,连带之前没有发现的禁锢记忆的神言之术也被削弱。 大概是因为被遗弃在漏底潭边时间过久,他吸收了一些混沌之力。 六岁那年,体内潜藏的混沌之力爆发,那不是一个人类幼童能承受的力量,几乎在爆发的一瞬间就要夺去他的性命。 恢复记忆的时候,非邑想起当初偶尔在诸神天住所中脑中偶尔跑出来的‘幻觉’,原来那是真实存在过的记忆。 “而‘混沌刀’是老头子利用混沌之力创造的神言之术,为了救我。” 实际上,庆神镇土地神这个神格早在他六岁那年就被分离过一次,而受者正是非邑。 “老头子以信仰之力为我续命,我在那个香案上足足沉睡了五年。” 也是因此,他的诞神日是醒来的那一年,也就是一九九九年。 因为是神言之术造成的后果,神鉴毫无反应,老头子瞒着整个诸神天为他逆天改命! 深夜听完神色由奇怪变得震惊,第一反应不是真相的离奇性,而是盯着黑瘦的少年。 “难怪我觉得你这么黑,原来是被混沌之力染的,也就是说你今年应该有二十岁了!” “再说一遍,黑只是身体色素原因而已,何况,混沌之力也不脱色!” 莫名沉重的气氛瞬间消散,非邑收起凝重的神色,转而幸灾乐祸的笑道 “我刚才不是说过这事儿和你有关?” 他贼兮兮的笑容让深夜没有来的背脊一寒,尾巴尖儿开始炸毛,“什么意思?” “你是我的伴生神使。” “哈?” “我说,你是我的伴生、神使~” 深夜只看他嘴巴一张一合,半晌才反应过来,“喵!不可能!我都快一千岁了!” 伴生神使必须同生同死,他和这个人类完全不符合要求! “那你说我俩怎么能在意识海里交流?” 以前非邑一直觉得所有神使都能在意识海里交流,直到那天牛郎等人问出来,跑去一查才知道神使契约只是给神明和神使之间控制与感应,并不能直接交流。 “那……那是……”深夜一只猫从来不关心这些,要他说,还真不知道! “那是因为当初你被我波及,老头子干脆就将和你神使契约移交了我,以混沌之力为纽带。” 非邑老神在在的看着毛球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补充道“不过我俩毕竟有点不一样,不会同生共死,所以你啥子都不用怕。” 混沌之力爆发的时候,他几乎成为一个移动的黑洞,身周不能存在任何物体。 偏偏深夜不知道恰好撞上来,被吞进去混沌中瞬息将死,明安为保他们的性命便以信仰之力压制混沌之力。 等非邑一九九九年成神,意识海能控制混沌之力之时,深夜也就此得救,只是因为他之前相当于死于混沌,又因混沌之力与少年有着紧密的联系。 神使契约由此进化为伴生神使契约! 深夜看着略微得意的少年,以哀莫大于心死口吻说道 “我只是不能接受,竟然成了你的伴生神使。” 非邑“……” 竟让敢嫌弃他! 看了看那块从交易厅里回收破烂的邻居手里淘来手表,有两条裂纹的表盖下时间正指向十点二十。 “改回人间界了。” 索性同为庆神镇神明,泷幼的住所与他的相隔不远,驾云很快就到了,只是……非邑看着脚边。 “你拉着我干啥子?” 小孩儿撇着嘴,小胖手执着的扯住他的衣角,一双大眼睛就像是盛满星光的清澈水潭,大有决堤之势。 “人家一个人~” 绿水行不适合久留,参观完住所就离开了,诸神天广无边际,神明又不像人间界的人能生育,因此邻居是一种奢侈的生物。 好吧,非邑承认心里也不放心将他丢在这里,只能带回人间界。 “你怎么这么娇气,就跟女娃娃似的,不对,我们班的女孩儿都没你娇气……” 碎碎念一直持续到洗澡时间。 非邑有些无措的蹲在厕所门口,“深夜,你进去。” “你见过猫给人洗澡的?”这会儿总该换他幸灾乐祸,不仅如此,小气猫还要落井下石,“反正只是一个奶娃娃,你脸皮如此厚怕甚?” “哥哥~你在干啥子?”小豆丁儿钻出小脑袋来。 非邑第一反应是大门没关,第二反应是赶紧把小孩儿给包起来,“女孩子不可以不穿衣服到处跑!” 算了,反正就当个幺女儿养吧…… 第六十五章 新成员 一般说来,别人家的小孩子长得可爱的可以忽视性别,但自己家的就能皮到让人咬牙切齿。 不过有两种例外男孩儿和妹妹,男人与幺女。 小丫头可以各种欺负,但她看不到的地方却恨不得把好东西都给她,谁敢动一下比太岁头上动土还严重,看她屁颠屁颠儿的跟在身边简直不要太满足! 非邑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头上的冲天揪跟着小短腿儿的节奏摇来晃去,以前没觉得有多好看啊。 “哥哥~我要吃肉包子。” 不能这样惯着小孩子,他这样告诉自己,要严肃。 “你的馒头没有吃完。” “可是我吃不下了。”泷幼说完就用一双大眼睛瞅着。 深夜心说你刚才还说要肉包,这会儿又吃不下,也太假了。 “下一次不准这样浪费了,馒头给我。”非邑丝毫不嫌弃接过有两个牙印的馒头,在带着她上学的过程中买了一屉小笼包。 多么奢侈! 深夜想着伸爪子试图分享一两个,却被架开,“她又吃不完!” “可以留着中午热了再吃。” 小笼包做得不大,泷幼两口一个在深夜眼中变成饕餮一般的存在,这货吃得高兴了意味着他就要啃小黄瓜! “今天不是要去诸神天,赶快把她带到育神院去吧。” 赶紧走,走得远远的别跟他抢肉吃。 非邑不知道他的小道道一想也该带到育神院去,让小孩儿学习一些神言之术和诸神天的常识。 他的打算是好的,不过过程中却有一些曲折。 当初是长余引荐,他才能进入天字班,因此也就忽略了要进入这个班级门槛到底是有多高。 “你说此子乃庆神镇一方小小水神?” 入学一事依然由清竹先生经手,非邑一听语气就明白他在犹豫什么,天字班加入一个土地神都已经是破例了,如果再来一个地方神恐怕勉强。 男人修长的手指摩挲着自己并不长的胡子,被小女娃单纯又无辜的眼神瞄着,轻咳一声,不由得换上和蔼的笑容。 “展示你的神器。” “哦。” 泷幼第一次来到这样古香古色的建筑中,一时间有些拘谨,闻言乖乖上前伸出双手来,像是要求大人抱抱的小模样儿。 清竹按捺住忍不住要伸出去的手臂,忽然,空气中的有微微的气流窜动,他眼中有些微诧异闪过。 在这个充满神力与信仰的世界中,泷幼的神力得到自然的回应,一根两尺长,拇指粗的树枝,桠有三枝,叶状如小舟大小一寸,有十片,通体浅碧色如玉一般晶莹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这便是泷幼的本命神器。 不知何时清竹身旁出现了神鉴的影子,这是孔子大人镌刻在玉简上方便他们行事的神言之术。 此时正展示着几个小字,“品级不明。” 神器有伴生与后天炼制之分,品级便是按照神言之术的等级来划分。 如果说初看时这位先生尚且只是眼前一亮,现在就是一副震惊不已的神情。 连神鉴都无法判断品级?! 这神器莫非还超出诸神天铁则的知识范围了?不,既然是神器,神鉴应当都有感应才对。 “怎么样?”非邑问道。 清竹坐回椅子上,思忖良久,“即便如此,我也不能让他进入天字班。” 好吧,这个答案非邑倒是能理解,可是对方的态度太过坚持,不太好扭转局面,对上清竹探究的眼神,说道 “但是如果她能和牛郎他们一起执行任务呢?” 看对方一脸不敢置信,他叹了口气,这是张最不愿意打出来的王牌。 “此言当真?!” “泷幼,给他展示一下。” 但小孩儿对于他们之间的斗智斗勇看得并不透彻,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 “展示什么?” “就是我……看到你的时候,你给我召唤出一本书,你还记得怎么做的吗?” 泷幼幡然醒悟,直点小脑袋,“我知道我知道。” 在来这里之前,哥哥就一直教他,说如果报不到名就展示这个,一定能成功。 当一本神鉴的虚影出现在书室中时,清竹大概用完了千多年来一直积攒的吃惊——又!又出现一个有恩泽的地方神,还会召唤神鉴! 非邑也盯着那神鉴看了一会儿,当清竹说话时连忙回神。 “我已经让灶神来接他,你且等一会儿。” 不等他一口气松完,灶神缱绻的声音便响起在身侧,“那个能召唤神鉴的小孩儿在哪里?” 泷幼在诸神天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的‘戴着面具’的人,一时间好奇不已,就跟才到新环境的小猫咪似的。 “哎呀,小可爱是你吗?” 灶神戳了戳她露出来的半张小脸儿,肉嘟嘟的直弹手,顿时眼前一亮,“跟叔叔来,带你去玩儿~” 非邑无语,真想弄死这猥琐货,“泷幼才来这里,别太过分了。” “本座知道的。” 随即抱起小孩儿风一般离去。 门外苍竹还在沙沙作响,室内却陡然化作莫名凝重的气氛。 “非邑大人,您到底是如何发现这孩子的?” 一个两个都这样异常,不得不让人警醒。 果然跑不掉,非邑心里将说辞捋了一遍,确定没有漏洞后便说道 “我在处理祈祷的时候遇到了他,完全是意外,这一点有动物引路使大黄作证,我遇到他的时候就已经拥有神格,其余的都不知道了。” 期间还半真半假的掺杂了花花与泷幼的关系,还有敌人利用邪现的行动…… 这其中他省略了狼妖和混沌之力等事,听起来平淡无奇,但是时间和逻辑绝对没有分毫遗漏,那些大神即便去查也不会有收获。 “可知是谁帮他凝聚神格?” “我也问过,他说是一位,额,大爷……” 大爷非邑一脸耿直的回答道。 事情就这样定下了,消息传开后完全可以预见的引起了轰动。 育神院作为诸神天新生力量的集中地,又收入一位庆神镇的神明,进入天字班,没错,又是一个能召唤神鉴的地方神! 在他人惊诧的时候,某些角落却充满了不甘的怨恨…… 第六十六章 挑衅 非邑昨天晚上没有回诸神天上课,理由是要走亲戚,结果等他像往常一样来到清修处时,却对上张张陌生的脸庞。 演武场上,灶神正逗弄着泷幼,看她嘟起小嘴儿不高兴了变魔术似的掏出一个果子来,就跟逗猫一般。 织女与嫦娥亦是对她欲罢不能,围在身边戳来戳去;招徕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睡觉了,就牛郎还算正经,捧着一本书在看。 过了一会儿,他从黄金屋与颜如玉的世界里抬起头来,“髻也大人,您是否告诉非邑换场地的事情?” “嗯。” 牛郎放下心来,全神贯注看书。 “乖,我已经答应你了,喊一声叔叔。”灶神哄着泷幼。 “可是人家都没听到。” “我刚刚不是嗯了一声?” …… 清修处上,非邑正陷入一种微妙的气氛中,入目是近二十张缤纷个性的神格,大多数都看不见表情,但不知为何,他们的眼神都不怎么友善。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嗯,还好今天戴了神格。 “你们好,我是天字班的非邑,请问……” “切,你自己去找呗~” 原来不是他的错觉,这些人真的对他怀揣着莫名其妙的厌恶,甚至是恨意,他看向视线最为明显的中间,一张棕色的带有深棕色纹路的木质面具撞入眼帘。 那张面具……他仔细想了想,然后笑了。 “原来是地字一班。” 当初在神言境里遇到过的名为岸丙的家伙,但非邑的笑却不是因为他们——当初看不透的实力如今能清晰地感觉到,而且,那股压力不再。 自己的实力似乎增长了,不会有比这个更令人高兴的事实了。 然而,他的笑意却让本就有偏见的地字一班众神误会了,这个极为嘲讽的笑容。 “什么意思?你自己不也是一个土地神而已,得意什么?” “以为自己进入天字班就有多了不起似的!” 非邑“……” 这还没办法好好交流了,对于这种明显价值观不在一个频道上的人,最好的选择就是——无视! 犯不着浪费时间去争执,因为你不能改变这些人的看法,更不可能变更自己的轨道,可惜别人不这么想。 “混蛋,竟然敢,竟然敢这样瞧不起我们!” 那些人随即将他围了起来! 非邑无语,不过这是清修处,这帮家伙再乱来也不敢盯着那几位大神的威压乱来,但他却还是警戒起来。 “我是不知道你们在自卑什么?都说了我也是地方神,有本事你们就把我挤下去,不然就别叫唤。” 啪的一声,这句话就像是一把利落的长剑穿透了地字一班众神的心脏,又疼又酸。 本来大家都是土地神,某些还有一方大城的,甚至有超越散仙天的潜力,可是育神院的巅峰班级为什么就收了这么一个连普通都算不上的家伙? 即便他们之前不曾有过被选上的心思,可非邑却给了他们极大的幻想,就像是看起来高不可攀山峰突然有一条便捷绳梯,却被人捷足先登。 那个人可以是我! 这是所有地字一班成员的心声,其中也包括了岸丙,可从始至终他都只是坐在一边观察,观察那个家伙。 能清晰感觉到和在神言境遇见时后的不同,能让他感到不舒服的气势。 “这是你说的?” 不成想,短暂的气氛过后这些人竟然露出得逞的微笑。 非邑一怔,怎么有一种被算计的感觉?对上那些面具下不怀好意的眼神,无聊地说道 “你们有本事就来吧。” 说完打算离开,却被人阻断去路。 是一个带着红色鬼脸面具的家伙,看体型属于很强壮的那一类,同样的,也是莽撞的性子,只听他用一副已经成功一半的口吻说道 “终于知道怕了?你就等着被我拉下来吧!” 这就很过分了,非邑想,一次又一次的挑衅还能把你当智障看,但这种俯视他的蔑视就不能容忍了。 但是不能打架。 “想来就来啊!不过就怕你还没把我扯下来就已经输给同班了,自己蠢就别到处张扬。”最后结尾的时候是以他标志性的句子,“给我滚!” 说完便架着祥云腾空而起,清修处里地字一班的众神还在反应他的话,忽然发现最后一句原来不止骂了一个人。 不过非邑留下的话到底让众人起了心思,纷纷看着不远处靠在巨石旁的岸丙,地字一班最强者。 另一边,非邑不会想到自己随意地挑拨离间会取得显著效果,此时他正看着神光消泯的指尖,勾起嘴角冷笑。 刚才那种情况下就算脑袋被门夹了也不能选择正面杠,但不代表他不会报复。 特殊类神言之术‘反’,顾名思义就是让受术者变得反常,以他目前的实力最多只是改变某些标志性的性格行为。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足以发生一些令人捧腹大笑的事件。 比如说当方才拦住他去路的神明看着就是一个阳刚气十足的爷们儿,可当他红着脸、扭扭捏捏地向女孩子借条裙子穿的时候就很有趣。 再接着当他对着粗糙黝黑的食指、抛着眉眼向好哥们儿依偎过去的时候……非邑猛地打了个寒碜,那画面不敢想象。 可实际上,地字一班现在的场景远比他想象的激烈——男生白着脸躲避着这辈子都不愿再回忆的噩梦,而女生,或是拿出自己漂亮可爱的衣服,或是冷笑着看好戏。 特殊类神言之术因为用途特殊一般都不好定品级,除了某些常用的之外,其他的都很少见,像‘反’就更是偏门中的偏门。 岸丙能认出来都多亏于当初在神言境里的博闻强识,可是他并没有上前去解释,遑论解开这个神言之术。 知道他们的老师到来闹剧才结束。 天字班上课的地方只有两处,非邑很快就在演武场上找到了灶神他们,根本不用解释,他就被团团围住。 其中当属织女最兴奋。 “非邑,你刚刚和地字一班的人杠上了对不对?!” 牛郎还抓着织女的手腕,“她差点就冲过去引起了育神院第一场混战。” 第六十七章 考核 非邑从地字一班这个群狼包围的危险中全身而退,织女几个就像是他们自己打了胜仗似的兴奋。 听他们七嘴八舌的讨论着,非邑才明白灶神那坑货肯定用‘窥秘’看过了! ‘坑货’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视线,转过头来难得认真地说道 “我要提醒你的是,既然应下了战书可别毁约,不然会被神格嫌弃的。” 只是,为人师表的严肃不过持续了三秒,灶神便换上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用极其欠扁的语气补充道 “真想看你在分庭赛上狼狈的小样儿。” 非邑已经习惯他这种人模狗样的常态,心道可惜你错过了我有史以来最狼狈的模样,只是…… “分庭赛是什么鬼?” 只见灶神俊美的脸上露出夸张的震惊来,“哎呀,我忘了你昨天没有上课,呢~” 非邑“……”打不过就只能暂时忍着,君子报仇尚且十年不晚,何况是神明,“泷幼,跟我来,以后别跟这种怪大叔玩儿。” “哦~”早就眼巴巴盼着他来的小丫头立马脱离灶神,颠颠儿地跟上去。 灶神“……” 终于热心的牛郎大人解决了非邑的疑惑。 所谓分庭赛,即育神院每有新班级成立便会开始的比赛。 以班级为单位,自愿参加的原则比拼,因为是一对一,所以取分庭抗礼之意。 如果说班级对抗是分庭赛的常规内容的话,那么另外一项就是热门看点,说起这个的时候,牛郎的眼神意外出现了激动。 “每次分庭赛时每个下级班成员能对上级班成员发起挑战,如果赢了的话就可以顶替对方的位置进入新的班级。” 非邑顿时了然,为什么刚才答应的时候地字一班的家伙会这么兴奋,感情是把自己看成跳板了! 忽然肩膀被拍了一下,只见牛郎扶着眼镜目光如炬,“看来分庭赛的时候你会面临极为激烈的场面。” “可不是。”都被当成天字班的软柿子了。 他的回答意外平静,灶神眼睛一眯,想起当初驱个邪都能被吓破胆的小鬼,和眼前这个简直判若两人! 天字班的训练强度在逐渐增加,饶是以织女的精力也有些吃不消,看着不染尘埃的扁鹊大人,她第一次认怂了。 “能不能让我们轻松点,我们是神明啊为什么要这么累?!” “不能。” 扁鹊一如既往地温柔神圣,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对他的污染。 “中古时期之神明多重神力而轻身体,一旦被近身便无丝毫还手之力,尔等须吸取教训。” 这句话却是让非邑放在了心上,还默默补充了一句,何况自己还是人类之躯。 想起当初被雷霆击中的感觉,如果不是千钧一发之际混沌之力吞噬大部分力量,再加上琅霄月的心头血,说不定自己就真的成神了! 像往常那样拼死拼活跑完步下来后,扁鹊终于放出了大招。 “我之前要求的人体构造图,今天要检查,我说过的。”忽然他看向某人,“昨天没来上课,那你就用……我想想……” 非邑赶忙抢在他提出什么变态补救方法之前说道“我已经背完了,随时可以检查。” 说完立时收到了仇恨的眼神,那是来自于学渣对学霸的羡慕嫉妒恨。 非邑因为太过着急,一不小心就成了枪头鸟,第一个被抽背。 扁鹊甫一开口,包括非邑在内的都给跪了。 “此处为穴位以指击为佳还是针刺为妙?” 不仅仅考死知识,还讲究变通运用……灶神仿佛听到了他的学生们心灰意冷的声音,顿时笑开了。 “此穴名为后溪,痛感较明显,以针刺为妙。”非邑回答得不假思索。 织女看他的眼神已经可以用见鬼来形容。 “嗯,不愧是待在人间界学校里的学霸,过。” 莫名其妙过了的非邑忍不住感慨道,这么一个问题就值一百分! 可惜后面就一片愁云惨淡,扁鹊也笑得越发温柔。 “此穴为何名?” 织女盯着人体图上的脚底板心,思索良久一拍手大笑着答曰“公孙穴!” 从傲然的汹涌波涛能看出,她胸有成竹。 啪~牛郎遮住脸再度不想承认这丫头是自己的另一半,那是涌泉穴啊笨蛋,脚底最重要的大穴没记住倒是记住一个偏门儿的。 殊不知织女现在就像是人间界期末考试的末日场景,存货就这么点儿,管你是否正确搜出到一个挨边的填上去就不错了! 扁鹊的想法大概、差不多也和改卷子的老师一样,不会就别写,画零蛋浪费红墨水! 终于,炼狱的考核结束了。 最终分出来三个等级非邑和招徕有惊无险的过了,牛郎和嫦娥需要誊抄一遍交上来才能过。 而织女,挂在了第一个问题下,被减轻极情散解药的分量,直到能过为止。 “今日便到这里吧。” 往常最先跑的非邑今天留了下来,厚着脸皮凑到扁鹊身边,“那个,扁鹊大人,我有一个问题,关于药草的。” 最后几个字成功的引起了青年的注意,近距离看,他的双眼竟然带着浅灰的色调,“为何对这个感兴趣?” 只见少年不好意思地笑道“因为我们不是要学药理吗?我想早点接触,毕竟我对诸神天的药植物完全不了解,想着以后不会拖后腿。” 他说的倒是事实,别说药草,整个诸神天的植物他就认得狗尾巴草…… “那你有何问题?” “就是……” “罢了。”谁知扁鹊却抬手阻断,直接将一块足足有巴掌大的玉简呼到他脸上,“此乃诸神天内所有品级药草的图鉴,若是不懂便来问我。” 非邑愣愣地接住,努力不要让嘴角咧到耳根子去,“那就谢谢您了!” 说完跟得到什么至宝似的走了。 扁鹊有些不解地远去的背影,不过是诸神天内到处都有卖的药草图鉴罢了,至于如此高兴? 这位首屈一指的神医自是不知非邑的苦处,玉简到处都有卖的,可惜他没有钱、不,信仰之力卖。 等在文渊城换了上次赊账欠下的钱后,在白滩村收集的信仰之力所剩无几。 “这穷的,成神了都还不能脱贫。” 第六十八章 大考 在一起待了几天,泷幼由于太受欢迎,最近几天的行程被天字班的其他成员全部‘预定’。 “去吧。” 作为家长的非邑看出小丫头期待的眼神,爽快地点头。 他毕竟和由信仰凝成的神明大有不同,有的事情并不能很好地教给小孩儿,不如让她和嫦娥等人走近一点多学习一些知识。 何况,他在人间界最近有些忙——初中大考快到了。 一般说来人间界的初中大考多是六月中旬开始,从夏初到大考,不知不觉成为神明已经这么久了。 可他到底在人间界是真实存在的,大考无论如何都不能缺席。 还有一个星期。 虽然他很有信心,但他要的,是那种拿起笔来就能毫不停歇直到写完的感觉! 最后的一点时间他要做的是把需要背的东西再过一遍,只是提醒自己的记忆这是需要考的;然后再做一套各科经典题目试卷,找找手感。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大家的神经绷得越来越紧,走在校园里如果看见谁眉头紧锁、神色焦躁一定是初三的没跑。 终于,大考来了! 钱才揣着一套文具绷着脸皮进了考场,脑子里一直在回放昨天背过的东西,古诗、公式、单词……所有的一切都混成的一团。 让我死了算了吧!他这样想着,一边后悔自己以前没有好好读书,一边憎恨为什么他们需要考试这种毫无人性的东西。 想想吧,一个人类从出生到老去,最最美好的年华都耗在了读书上,童年、青春期……都充满了书本和考试。 他觉得自己此刻就像是一个看透人生的哲学家,站在领悟的制高点上,看向那些还在拿着某某速记小手册,忍不住的感到悲哀——管他什么考试升学,向着无忧无虑的自由前进吧! 等一脸高深莫测的坐下时,身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你总算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正是非邑无疑,他就坐在这拥挤的考场后排靠窗,这个汇聚着无数灼热视线的位置。 钱才仔仔细细地丈量了一下他俩的距离,嗯,就只是悄悄抻个颈子伸个脖子)的长度…… “咳,小邑啊,给我抄抄呗~” 一瞬间,他又变回了那副向着升学用尽手段的悲哀之人。 他还算好看的脸硬是被挤眉弄眼到毁容的地步,非邑别过眼睛去,“不行,这是大考,不能作弊。” 这是原则问题。 要是换的个人恐怕已经变脸了,但要说了解非邑,这个学校里钱才认第二无人敢说第一,连忙纠正自己的说法 “不要你做什么,只要不挡着卷子就行,我自己看,就算监考老师发现了也不会连累你哩!” “不是连累不连累的问题,那是……” “我知道,可是这都已经是大考了,要是考不上我爸会弄死我的!”堂堂一个大老爷们儿皱着脸,看上去可怜兮兮的,“你就行行好,帮帮哥们儿我呗!” 说到底,非邑一直拒绝给他抄考试答案的原因就是不公平,对其他人不公平,而且,对抄答案的同学来说也不是好事。 但这次不得不承认,他在逐渐松动,不为别的,只因钱才算是他在这学校里唯一的朋友。 于是他点了头。 这种事情再单细胞大声张扬,但有的人就不一样了,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自己抱了条粗大腿似的大声嚷嚷。 “凯风兄弟,你真是太仗义了!” “是啊是啊,不像某些人自恃清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说话时,他们的眼神有意无意地往后排靠窗的位置看。 非邑平时只卖考点,不给抄题,本来是原则,可有些人就会将之当做是高冷与蔑视,对此他早已习惯。 但钱才就不能容忍,吊着眼尾呛回去。 “是啊,我兄弟就是看不起你们这种人,真以为自己抱着条泥菩萨的腿儿就能过河了?” ‘泥菩萨’一道冷光射过来,小小年纪颇有几分气势。 钱才丝毫不惧,管你是谁谁家的公子,他还是个少爷呢! 直到老师进来,这场暗中的硝烟才有消退的迹象,不过,这只是持续爆发的一个小低潮而已。 到底是初中大考,虽然严肃,但比起高中的大考来说却少了两份严密。 一来是考场人数过多,二来是大家都还只是孩子,老师有意无意的不想阻断他们的未来。 不过有的人总是将别人的好意拿来肆意挥霍,一下子就触到了底线。 “二十九号、三十号,如果再把头伸过去,我就取消你们这科的考试资格。” 只见讲台上方和教室后的老师同时锁定两个行为过分的同学,正是方才考前围着郭凯风转的人。 末了后面的老师换了副语气说道“郭凯风,把你的试卷遮起来。” “是。” 另外两人急了,这一科可是英语,如果不能抄他们就完了! “老师……” 但他们不能说什么,狡辩反而会坐实作弊的罪名。 忽然,他们对上了钱才嘲讽的冷笑,登时怒了,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安逸。 “老师不公平,凭什么只逮我俩,那边非邑不也在给钱才的答案?” 这话说的,一下子拖两个人下水。 嗬!其他原本努力忽视的考生瞬间抬起头来,一方面他们羡慕这钱才的位置,另一方面心里也存了一些不厚道的想法,要是学霸也卷进去了,他们头上都将少一个竞争者! 钱才心里一咯噔,面上却是神色不变,这种时候,一慌就会被盯上。 不妙的是此时巡逻监察的监考官走了进来,挺着啤酒肚、梳着大背头的中年男人一脸严肃的走了进来。 唯一能彰显其身份的就是他那贴在油肚皮上的工作牌。 令人意外的是,他走进来说的第一句话。 “啊,郭少……凯风啊,原来你在这个考场。” 郭凯风一如既往地高冷与傲气,“陈主任,您好。” 热脸帖冷屁股的主任丝毫没有不高兴,只是识趣的不再多说,问着教室里的两位监考老师,“刚刚听说有人作弊抄袭?” 陈主任听完解释胖手一挥,颇为大气,“让那四人出来对个答案不久就知道了。” 教室里没有监控,这事儿光说无凭,这是最好的做法,不过就目前来看,却不太合适。 “可是离结束只有不到半个小时了,这样会耽搁他们的考试时间。” 考场上讲究的就是公平,他一开口就只喊了四个人,忽略了谁不言而喻。 “有胆子作弊就的有胆子承担责任,喊出来。”末了还批评了为考生说话的老师,“你们就是这么监考的?一定要严抓纪律!” 尚且年轻的女老师心说也没有你这样监察的呀,本来就是个空降货得意什么?可惜事关前途她不能说话,等几个少年被喊出去了,与另一位老师不约而同地打了一个电话。 这边非邑等人被叫了出去对答案。 因为是二十九号和三十号起的头,当然是他们先,只见陈主任亲自进去拿了郭凯风的卷子出来。 结果只要是写过的都一模一样,且卷子上丝毫无勾画痕迹,点了几个问题也回答不上,显而易见的抄袭。 等待他们的将是英语成绩无效,不过他们只是短暂的惶恐之后便恶意地笑了起来,紧盯着另外两人。 他就不信了,以这两人的交情会没有猫腻,何况以钱才的性子不可能会经受得住学霸的诱惑! “答案的相似率只有百分之七十,而且卷子上有正确的勾画痕迹。” 而钱才也能对自己的答案进行正确解释。 “不排除蒙的可能,但不能算抄袭。” 前来进行专业‘判断’的英语老师确定的告诉陈主任。 “不可能!”其中一个男生恶狠狠地盯着得意的钱才,“我明明看到他抄袭了!” 陈主任不悦地看着抢在他面前说话的学生,不懂规矩,于是轻咳一声找回自己的存在感,耷拉着眼皮说道 “予老师,这是大考,你可不能凭感情做事。” 如果是眼力见儿灵光一点的,说不定就能明白他的意思。 这位予老师正是非邑班上的任课老师,如果换做是别的老师或许还会迁就一二,可惜这位不同,曾去往海外大陆留过学,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等做派。 “非邑就不说了,钱才的英语成绩虽然不靠前,但总能及格,作弊什么的不至于。陈主任您才是,不懂就别瞎说。” “你什么意思?!” 这么多年了,还没见谁敢这样挑衅他,还是一个区区老师! 可是予成燕根本布将他的怒火放在心上,老师的管理权又不在这人手上,根本不用怂。 “实话实说而已,不然您就能去教英语了。”而不是在这里摆什么狗屁架子。 这句嘲讽力度绝对满分,看陈主任铁青的胖脸就知道了,抖着胡萝卜一样粗的手指,“你……你!” “在闹啥子?” 非邑看向来人,有些不自在的扯了扯校服,但是刘文海却熟若无睹的走了过去。 “陈主任我已经听说了,这件事确实是误会。” 不仅监考老师打了小报告,连予老师也在他来的路上通了气。 陈主任本来就是靠裙带关系空降过来,顶的便是刘文海本该升上去的职务,原本还觉得颇为得意,此时一看分明只有自己一个是外人! 有刘文海出手,此事便有惊无险地过了,但考场上终于还是少了二十九号跟三十号。 看着他俩垂头丧气的背影,钱才笑得不能自己。 “臭小子,你再乱来,老子就不管你了!”予成燕呼了他一巴掌,这是他教了三年的学生,水平到底咋样还能不清楚? 他骂姓陈的不懂瞎说还真不是随口来的,和非邑相似率百分之七十,还能不是抄的? 可惜离去的两人也不知道,钱才抄作业的水准早已炉火纯青,百分之七十正确答案,最后结果也会是中上成绩。 再加上他本来就有一些底子,只抄一些不会的,而已…… 回到座位上后,非邑却没有再动笔,因为已经做完了。 他想的是另一件事,直到离开,刘文海也只是把他当作普通学生看了一眼,包含的只有对优等生的赞许。 不一样的,和以前的刘二毛不一样。 正在被人们渐渐遗忘这个事实让他背脊生寒,以至于后面的科目不用钱才提醒也会主动配合,他不想承认,自己在害怕。 如果人间界真的没有人再记得自己的话,那他作为一个人类的意义到底何在? 考后第二天,非邑受到了来自庆神镇所属的上级城市——蓥城的第一高中的邀请函,是的,不是录取通知而是邀请函。 作为一个三年来霸占蓥城所有初中生联考第一位的学霸,他的考试成绩几乎不用公布就已经预料到了。 哪怕这次考失手了,他依然是个各大高中抢破头也要争到手的学生,更别说当单独拿出他的考卷来审查后得到近乎满分的结果之后。 蓥城共有七所高中,其中首屈一指的当属第一高中华英中学,占据着蓥城城内唯一的高地,前拥新区,后有商业街,有着近乎睥睨的姿态。 而这里对蓥城初中大考第一名的敞开的条件也极为丰厚免学费,生活补助金,入学奖励等等。 根本不给人拒绝的理由! 非邑当即就打了电话过去咨询,对方不急但也郑重地又保证了一遍,然后就等他的回复。 “开学时间是多久?” 那边传来的声音带上了笑意,“因为你的手续要复杂一些,能提前两天过来最好,当然,如果你没有时间,我们这边可以直接帮你办理了。” 非邑想这些人倒是清楚自己的处境,没钱、没背景的孤儿,真的是再好哄不过了。 但他也是自愿上船,放下电话的时候,他松了口气,“这样一来,就解决的大部分的问题。” 他想过,如果自己没有发挥好会不会就不值钱了?那到时候要怎么样才能挣到钱上高中? 这样就好……可是心里却止不住的疲惫,就像是遇到自己一点也不像吃的豪华套餐,可是即便是感冒了嫌油腻,可因为没有钱却不得不吃下去,即便想吐。 到底要向现实低头到什么地步才能有自己选择的自由? 不过大考结束了,他也能好好地松懈一阵。 第六十九章 装 非邑期待的松懈一阵的生活并没有到来,晚上一来到诸神天就被一个消息迎头砸来。 “分庭赛的安排已经出来了。” 灶神脚一落地便兴奋地告诉了他们这个消息,语气里止不住的幸灾乐祸,“来看看吧。” 他大袖一挥,一张浅绿色的半透明纸张飞了出来,展开,几行白色小字从其中浮现。 天字班众神一看便知道他为什么一副打了鸡血的模样。 “分庭赛是积分赛,每个班之间都有对抗,每场对抗赛两场单人赛和团队赛,总共十分,分庭赛结束后,分高者为葵。” 其中也罗列了一些小细节,比如使对手失去反抗能力后或对手认输之后不可再动手,不可使用禁术……林林总总竟然写满了这张纸。 总之这是一场非常激烈的对抗赛。 非邑还没从大考的紧绷感中回过神来,看到的第一反应是平时上课的时候没有注意,原来育神院有这么多个班。 天地玄黄,天字班只有一个,地字班两个,而玄黄两级各有三个,加起来就是九个班。 每个班只见都要打,那得要多久时间?想想都觉得头大! 和他怕麻烦的心情比起来,织女明显朝着相反的方向看,未来有这么多架打,好刺激啊! “距离分庭赛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你们都好好准备吧。”按照为师的套路,灶神先是慷慨陈词一番,然后补充道 “反正只有这么点时间,你们也没啥准备的,好好挨打吧!我跟你们说,这一届的地字班里有不少厉害的家伙,你们完了~” 他得意的仿佛自己不是天字班的老师似的,完全没想过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问题。 不过他的说法也不是没有道理,天字班历来是通天神的集中地,实力强到无可匹敌,可以生物链的原则来看,越强,意味着数量越少! 因为比赛规则上说不能重复参赛,也就是说单人赛需要两人、团队赛需要三人,这么一算,他们就只剩下一个轮空的。 而且诸神天不分昼夜,比赛一般是要走完一轮的,即每个班每天都有一场。 “好累~” “哇,好棒!” 这一次,只有非邑一个表现得兴致缺缺。 分庭赛不仅仅是用来表现学生们的实力,还是面向整个诸神天展现新生代神明的力量,为这个死水一般的世界注入一点鲜活的气息。 “也就是说到时候有很多神明会来观看?” 不知想到了什么,非邑突然来了兴趣,他想到当初在漏底潭袭击他们的家伙,如果就像灶神说的那样,这是整个诸神天的盛会的话,那个老东西会不会也来现场? 那个隐藏在黑色面具下的凶手,非邑忽然对分庭赛产生了兴趣。 依然是扁鹊的魔鬼式训练,温柔神圣的青年男人坐在山脚下临时搭建起来的小棚子里分拣药草,几个年轻的分明全在神识感应之中。 “嗯?” 他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来望着某个方向。 非邑作为人类,短期内身体素质无论如何也不能和同班相比,即便是小豆丁泷幼都能甩他几座山。 但他确实在一步步变强,每天每天的数据都在说明这个事实,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跑了和以前相同的时间却还不觉得累。 应该是因为之前喝过琅霄月的心头血的原因,非邑这样猜测着,随即身体比思维更快一步慢了下来。 不能表现得这么明显! 这是自我保护的本能,总觉得不能过多的把自己暴露在别人的眼皮子下。 估算着比昨天多坚持了五分钟的时候,他干脆地跌倒在地,顺从地被一股神力拖到了山脚下的小棚子里,然后被灌一嘴苦得要命的药汁。 “咳咳~您咳,您慢点。” 中药呛进气管的感觉,真要非邑说的话比辣椒水还要难受,他直接一翻身给吐了出来,然后更难受了。 中药味冲到脑子里了! 谁知道扁鹊瞬间掐住他的手腕,“你为何还能动?” 不好! 因为以前跑完他都直接晕乎乎地,好久才能恢复过来,一不小心竟然露馅了,怎么办? 尴尬焦虑之际,少年咋咋呼呼的哀嚎起来。 “哎哟~我肺疼,咳咳咳!”他眼珠子一翻,倒了回去,破风箱似的喘气,“呼吸不过来了!” 扁鹊将他的脉搏一探,便知晓了因由,“不过是方才呛了药汁罢了,说。” 非邑知道他要自己说什么,心道这位果然不怎么好骗,便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扁鹊大人您知道的,我们学校大考完了以后就要体测,在这里浪费太过精力我会过不了关的。” 初三末确实会体测,不过是在大考前,从平时的相处来看非邑料定这位不会斤斤计较,何况他也无从查证,信口开河毫无压力。 果然,青年皱了下眉头,似乎是在埋怨人间界事儿多,“此次便饶你一次,若是有下一次,极情散解药便省了吧。” “谢谢大人!”非邑索性不装了,吭哧吭哧地爬起来,“我就先回去了。” 等那边牛郎等人死狗一般被被捡回来时,非邑都已经跑到一处深山老林里转了一大圈。 “在找什么?” 深夜迅速窜上一棵参天古木,居高临下的卡那个趴在地上找东西的少年,见他不回答,瞬间跃下。 “啊!”尽管只是一只猫,可诸神天的重力一点也不比人间界弱,非邑被砸成了一条直线,“你疯了,不痛哩嘛?” 毛球自他背上慢慢踱步下来,悠闲地舔着爪子说道 “你这样娇气不好,而且太瘦弱了,硌的我肉球疼。” 非邑“……”他不想说话了。 忽然,他一把拎起深夜来,后者不断挥舞着爪子。 “你想做什么?” 非邑根本不理他,随手一丢,兴奋地看着深夜刚在屁股压着的地方——一株茎方形而黄花,圆形的叶子重叠为三层的药草。 “找到了!” “啥?”深夜凑上去,感觉是经常见到的杂草。 “焉酸,可用于制作解毒之药。” 他就像是一个为可爱的小徒弟介绍知识的老中医。 第七十章 要炼丹 非邑小心翼翼地将它放进口袋里,拍了拍确保不会掉出来,然后又照着药草图鉴寻找需要的东西。 深夜刚开始还有兴趣帮着找,就像是探宝一般,遮天蔽日的大树和蝴蝶般飞来飞去的落叶;各种唧唧歪歪的鸟兽虫豸,都能让他玩儿上一阵。 可惜猫的耐心总是有限的,没一会儿就开始闹着要回家。 “回去了!虽然你已经考完了可不能这样不着家。” “找到这个就回去。” 非邑头也不抬。 一边用神识搜索,一边低头寻找,可惜前者用起来尚且不怎么熟练只能用以粗略的探寻,人力的效率也不怎么高。 “这是什么鬼?” 只见栩栩如生的立体图像上分明是一棵米高的楸木多指胡桃楸),却挂着瓜一般的果实! “苦辛苦。” “乱七八糟的名字!”深夜看他往更高的地方走去,只得跟上,“你要去哪里?” “山的阳面。” 图鉴上说苦辛苦多长于朝阳直射的地方,以这座山的高度来计算的话,应该就位于海拔五百到一千的位置。 诸神天的植物有仙药与普通的区别,仙药又按照生长的位置划分为十一个等级,等级越高,对生长的环境要就也就越高。 像在一重天,仙药实际上和普通的植物没有很大的数量差别。 可偶尔也会有异常的情况,比如眼前这种场景——本该是植被茂盛的山坡阳面,硬生生被几株半人高、不怎么起眼的植株给霸占了近百平方米的位置! 其他植物哪怕是杂草似乎都惧怕着它们,丝毫不敢靠近分享些许朝阳。 “这玩意儿比泷幼那丫头还霸道。” 在深夜眼里,一个人吃一整屉小笼包却不分享的人是最可恶的。 “可不是。” 非邑一踏进五株苦辛苦的生长范围,一股淡淡的清香便扑了过来,令人心身具松! 这便是仙药与杂草的不同,非邑吞了吞口水,自绿得发亮的植株上摘下一个白中带着浅黄色泽的果实,咔嚓咬了一口。 先是柠檬一般刺激的酸,而后微凉的汁液流过时便是一股清甜。 苦辛苦,酸中带甜,可治疟疾、热毒。 “好吃吗?吃了会不会死?” 深夜看他享受的眯起了眼睛,不管不顾啊呜一口抬头咬上最近的果子,然后舌头被咬到了似的反弹出老远。 狠狠甩了一下头才从那股酸味中回过神来,“呸呸~你骗我!” “啧,你别急着吐啊,多浪费。”非邑把他没有吃完的果子摘下来,“等汁水流出来就不酸了。” “真的?” “爱吃不吃。” 非邑哼了一声开始摘果子,这种仙药不好找,多摘几个拿回去说不定还能做成干果…… 等回过头去看,某只猫已经趴在植株上啃,眼看就要把小树苗给压断了。 “哎哎~别把树弄坏了!” “且,这有什么?” “啧,你懂不懂什么叫烧火不忘砍柴人?”一人一猫边走边说,“要是把树连根拔起了以后去哪儿找果子?” 非邑说一阵儿就从地上捡点东西揣口袋里,没过多久包就满了。 “早知道拿个书包。” 直到回到人间界,深夜才想起来要问他弄这么多药啊石头的要做什么? 此时夜已很深,非邑给房间施了个简单的隔音术后便开始收拾房间,这些以前都是老头子在做,他还不怎么有经验。 不过总算是弄出一张干净的桌子来。 “你说仙药能干什么?” 说着弯腰从货柜底下掏出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来,深夜想也不想的问道“你拿坛子做什么?我们要吃泡菜配夜宵?” 非邑一脸受到侮辱的表情,“你给我看清楚这是什么!” 黑毛球围着那尺高的圆球走了一圈,惊讶地瞪大眼睛,“这是……丹炉?!” 这圆球三足为底,顶有圆盖,前生一门后有一窍,不正是丹炉! 深夜短暂的震惊后,中肯的评价道“这是我见过的最劣质的丹炉。” 丹炉最基本的一项条件是刻有能以神力燃火的阵法,属于神器一类,其他的功能都是一次为基础添上去的。 什么控火、耐热,甚至是花纹、外饰等等…… 而眼前这个,除了满足基本条件外,连构成材料看起来都非常劣质,表面坑坑洼洼不说,衔接处还非常粗糙。 非邑丝毫不被打击到,视若珍宝地摩挲着小小的丹炉,这是用之前从庆神镇上赚来的信仰之力买的,是他另一条人生道路的! “怎么?你买这东西来烧药吗?” “怎么说话呢?那叫炼丹懂不懂?” 不怪深夜如此嘲讽,和扁鹊的制药不同,炼丹不是治病而是更快速的改变神明的某些身体条件。 如今诸神天中炼丹这一项甚至比炼器这一行的垄断还要强,可说完全被把持在那位的手中。 丹方、火候、药材……诸多因素造就了诸神天炼丹行业的惨淡与那位的独步天下。 “你?炼丹?”深夜抬起后腿掏了掏耳朵,“想多了……喵!” 那股熟悉的力量忽然出现,吓得他一个后翻落在地上,“这是什么?!” ——只见一张似金玉一般有光泽的黑色纸张出现在半空中,上书两个字体不明的鎏金大字,只那一瞬间,深夜就有一种仿佛要被吸走的错觉! 连忙再退开一点,警戒的盯着它,“你从那里得来的?” “漏底潭里。”非邑拎起他放在桌上,拍了拍他紧绷的背脊,“别慌,不会伤害我们的。” “这是什么?” 都说好奇害死猫,深夜才一伸爪子,接触的地方就出现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要将他吸进去! “别碰。” 非邑将他的爪子拿了回来。 “我暂时只能看一点点。” 明明只是一张纸,虽然看起来挺有质感的,可在非邑手中却变成了一本书的厚度。 两个鎏金大字像是封面一般,底下藏着厚厚的一本透明书! “你不觉得看起来有点眼熟?” 非邑摇了摇头,“眼不眼熟不知道,我只晓得这里面应该全是丹方和炼器阵法。” 深夜“……” 现在在他眼里,不管这玩意儿有多危险,它都将是个至宝! 第七十一章 神奇扉页 这张黑色的纸就像是一本精装书的扉页,叫人一看就知道内容的高深与宝贵,只是不知为何,非邑找到它的时候就只有这么一张。 乍一看没什么特别的,若是凝神望去,只觉这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似的要将人吞没。 两个鎏金大字光泽内敛宛如蒙尘,仿佛失去了光芒的太阳,却依然庄严不可亵渎。 它是什么,怎么来的,存在了多久……这些问题非邑统统不知,只知道如果诸如混沌之力,这张纸就会变成至宝! 纸张后面凭空多出两指厚度来,但非邑目前只能翻开第一页,几行暗金色小字赫然就是一个丹方和一套阵法! “解毒丹,解百毒,需焉酸、苦辛苦并月下竹尖露,炼制时三分中火,两分烈焰……” 深夜立时展开联想,还能加点糖、蒸个十分钟就能做成一碗水果茶。 另一边记载的是一套阵法,简单的圆圈加五芒星图案,配上几个特殊类神言之术‘减震’‘御风’等等,正是传送阵。 诸神天的阵法实际上就是不同神言之术的综合使用,辅以必要的五行八卦便可发挥出超越简单相加的力量。 这半透明的书上除了图案外,上面还配备了篆刻的要领,如用力等技巧。 这这这……深夜的尾巴有节奏的甩动起来,最后只说了一句话 “你捡到宝了。” 深夜似乎很惧怕这张扉页,就算非常好奇也只是远远地看着,没有再靠近半步,猫科的直觉在动物界一直都名列前茅。 非邑笑了,被睫毛遮挡的眼睛里藏着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激动。 当初在那个深不见底的水潭里,见到这东西的第一眼他就知道必须要得到手,能被混沌之力以保护的姿态环绕着的东西,怎么看都不该是凡品。 然而,宝物虽好,就不代表炼丹的过程有美好。 轰! 小小的丹炉里猛地燃气一丛大火,将焉酸草烧得渣都剩。 深夜懒散的摊在货架上,见少年苦恼的皱着眉头,打击道“第六棵草了,省着点儿烧。” “不用你说。” 好吧,非邑是真的被打击到了,在学校的时候按照书上的文字做实验也不见得有这么难啊! 他仔细盯着那张丹方,加上注解都不到一百个字,信息量太少了,说到底还是需要大量的实践才可以。 拿起旁边的本子,在五十的数字旁划掉,表示五十点神力火候过大,会将焉酸烧毁。 他考虑的是,信仰之力与神力是单项同等转化,虽然后者在输出的时候基本上没计算过,但既然信仰之力能用‘点’表示,神力为什么不可以。 正是这样一点的实践,他才能最终掌握火候,这也算是他独家发明的炼丹方法了。 试验到这里便已经掌握了焉酸的承受上限,接着就能比较简单地从低往高输出神力。 从二十往上加,最后在三十上下时有了变化——此时的焉酸草真的是焉了,能清楚看到叶脉在枯萎。 随着火力一点点提升,杂质都被蒸发,巴掌大的仙药最后只剩下一滴浅绿色的液体。 这边是精华所在! 以神识将其控制在上方,恒温持续烧灼保其药力不散。 轮到苦辛苦了。 拿起这果子的时候非邑咽了咽口水,那股刺激的酸和微凉的甜似乎还残留在味蕾上,可是现在不是馋嘴的时候。 苦辛苦乃是一重天上的顶级仙药,比起焉酸来说,炼制它只有更难,而非最难。 这果子浪费一颗是一颗,非邑不敢随便来,便打算将它切开。 结果一刀看下去,只听哐一声,刀卷了! 非邑愣了半天,立马看向手里刀柄都已经变成酱色的旧菜刀。 “嗷~我的菜刀!” 被声响惊醒的深夜“……”第一反应难道不应该是这果子好硬吗? 那如鸭梨般大小的果子从菜板上滚了下来,还翻了两下,仿佛耀武扬威似的仙药也是有尊严的! 它们是仙药,怎么能被区区一把凡铁砍破。 非邑怒了,就不信拿你这玩意儿没办法,一把抓起这果子,咔擦一口,噗的一声,吐果核般将其弄进了丹炉! 深夜直接拿爪子按住脑袋睡觉,看完后觉得眼睛涨。 其实他是睡不着的,大热天的还有人对着一个火炉烧了又烧,一身皮毛闷得他难受。 悄咪咪地从爪缝里看,这个人就是这样,自己不喜欢的不会多看一眼,只要是认定的拼命都要争取。 和人间界的同学们相处,从不为自己的身世与贫穷感到自卑;和诸神天的通天神相处,也从不以自己的弱小而恐惧。 他从来都是按照自己需要走的那条路在走,不为旁骛而分心,明明是个人类,又不怎么像个人类。 “成功了!” 不知道思绪跑到了那里,当深夜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见非邑捏着一颗小指尖大小的东西冲了过来。 圆润光滑的球体黄色为底,青色为纹,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味,甫一吸入便有一股清凉之气窜进口鼻! “这是……你炼成了?!” “当然!”非邑将小小的丹药抛了两下,“上面说成丹色泽黄中有绿,带有苦辛苦的香甜气。” 深夜的眼睛跟着丹药一上一下,那清甜的香气一直在挑逗着猫鼻子,“我要吃!” 非邑一句话就打消了他的念头,“你想给我试药?好啊!” 解毒丹看起来是成了,可药性与效力都还不知道是否成功,偏偏他的身体是人类,不能随便冒险,有人主动当然最好。 可惜,主动的某只猫已经不知道缩到了哪里去? 此时天空已经翻起了鱼肚白,马上就是朝阳普照大地的时候,迟来的睡意终于袭击了非邑,就着手里还剩下的苦辛苦随意果腹,然后便躺在床上人事不省。 临睡前还想着从啃黄瓜变成了仙药,嗯,生活水平提高了不少…… 敢把仙药随便拿来当饭吃的,估计也就他一个。 “要吃肉,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意识海就跟复读机似的回响着这句话,低沉的声音此时尤为刺耳。 非邑忍无可忍地睁开眼,一把掐住在自己胸口上踩来踩去的毛球,“有完没完?!” 第七十二章 一重天三层 被深夜闹醒时都已经下午三点了,此时正是一天之中暑气最重的时候,非邑根本不想出门买菜。 可转眼一想,确实很久没有在家里开锅火了,怕得不到灶神的庇佑只好蔫哒哒的出门去,才走到巷子外又折回来,拿了一把破旧的太阳伞。 街上偶尔飘过的花花绿绿的伞下几乎全是白花花的长腿和飘逸的长发,可这么热的天儿,形象什么的,不重要了。 集市肯定是歇了,这会儿只有超市里有猪买,还是特价。 非邑心情不错,竟然大手一挥买了一斤排骨一斤五花肉! 深夜看着他手里的购物袋按捺不住地咽了下口水,原本他可以去外面打猎的,可某人说野味有细菌,不能乱吃,想他堂堂一个妖王容易吗? “不要辣椒,不要辣椒~” 直到排骨汤和回锅肉被端上桌,深夜觉得度过三百年大劫都没这么开心! 非邑看他兀自吃得开心,幽幽的感慨了一句 “幸好你不是橘猫。” “为何?” “因为,大橘为重。” 大局为重什么的深夜完全没放在心上,难道是说他吃得好就是顾全大局?算你识相…… 吃完饭后时间还早,此时空气中的高温已经消退了不少,只是水泥铸造的街道和地板上还残留着一些余温,微微烫脚。 深夜小小的一只猫,还在那里埋头大吃。 “我出去一下。”非邑站起来,罕见的换了双白板鞋。 他挥了挥爪子表示听到了。 只是非邑这一出去就是一个小时,巷子里白天所在空调里躲避酷暑的邻里都已经摇着蒲扇出门散步了。 还不回来? 深夜用契约感应了一下,发现那货正沿着庆神镇的街道来来回回的跑! 但并没有遇到危险,他也就不急,干脆坐在满是残羹的饭桌上等着。 于是当非邑回来的时候,一扫桌上便问道“你把盘子洗了?”一个个这么干净。 “你以为我像你这么无聊?” 少年不理他,歇了一会儿后拿脸盆接了水洗澡,路过灶台的时候发现洗碗用的铁盆子还是干的。 他蓦地一顿。 非邑今天难得清清爽爽的去了诸神天,以前都是回来才洗澡的。 “所以你为什么要去跑步。” 为什么?非邑垂下了眼睛简单解释了几句。 因为喝了琅霄月的心头血,他的身体素质被提升了一大截,这样很容易被人发现端倪——可能猜不到原因,但这只会更令他受到质疑。 在诸神的眼中,他非邑本就是个另类,如果再有什么异常,说不定就会被当成应该被消灭的对象。 经历过两次天罚台,他正在逐渐看清这个世界。 今天训练非邑的数据变回了正常的增长模式,扁鹊虽然心怀疑虑,再度给他掐了脉,号无异常。 “究竟是为何?” 饶是谨慎如他,也不会想到非邑有意隐瞒所做出的努力,绕着庆神镇狂奔一个多小时,相当于额外增加的训练量。 今天泷幼要去嫦娥的神庙,临离开的时候,悄悄地凑到哥哥面前,问道 “哥哥,你忙完了没有?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非邑心里一动,当初敷衍嫦娥的时候说他最近很忙,刚好让她帮着看看小孩儿,没想到小东西竟然当真了。 他这是从铲屎官完美晋升成奶爸,不,奶哥了。 “明天就接你回去。” 看人走远了,他将面具戴上,再度往昨天的山林走去。 诸神天每一重天分为三层,第一层便是地面,第二层乃是云间,第三层便是云上浮岛与山巅,界限鲜明,但是很容易被混乱。 育神院就是个典型例子,为了能让每个年轻神明受到教育,孔圣人以神力将位于第三层天的浮岛弄到了云间之下! 非邑现在的位置严格说来应该是在第二层天,因为它的山峰已经伸入云间,伸手可摘云,举目眺望,白茫茫翻滚的云雾间偶尔可见几座黑白夹杂的山头。 黑色的无疑是岩石,而白色的嘛…… “哈~啾——” 一个响亮的喷嚏将云都吓跑了,非邑搓着手臂直打哆嗦,每前行一步,薄薄的雪和冰渣子就会发出嚓嚓声,这里太太太冷了! 在这里神力消耗巨大,不仅仅是因为天层的改变,更多的是需要御寒。 “不是说这里一年四季都温暖如春吗?” “那只是说这里的太阳是这样,该有的海拔温度差还是会有的。”深夜收起肉球盘在少年脖子上,假装自己是根围巾的同时也能取暖。 “这里真的有白雪貂?” “白雪貂从不离开雪,你说要在哪里找它们?”深夜极为看不起他毫无见识的模样,“再说,是谁找了黑毒草来试药的?” 仙丹有着和神言之术相同的划分方法,非邑炼制的解毒丹竟然是中品明丹,按照效力便应该寻找同等级的毒药来式。 可是中品明丹的当对应二重天一层以下,未免暴露,他干脆就选了一重天最毒的草和最顶尖的灵兽来试药。 越往上走,雪就越厚,渐渐地已经没过鞋底,非邑心疼的脱下人字拖,可不能被冻坏了! “以后要是谁要杀你,直接捅脚底板好了。”因为这货会先护着鞋。 还把越来越高,渐渐地,非邑发现,他们竟然已经越过了云间,来到了三层天! 好冷好冷,他抖得跟筛糠似的,看着朵朵飘来飘去的白云,忽然一排脑袋 “怎么把这个忘了。” 深夜阻止不及,看天边一朵浅金色的祥云飞了过来,有些无语。 非邑想的是好的,想要不冻脚,不踩地就行了,可惜他忘了一件事。 “你忘了这是三层天?” “没忘啊,这么冷……嗯?” 这一刻,他是真的僵住了,不是被冻的,而是被自己蠢的。 天层越高,神力就像是随着海拔上升的空气一般就越不经用,而这是三层天,神力消耗相当于一层天的数倍。 “蠢货,还不看看你剩下的神力还够不够抓一只白雪貂?到时候别赔了夫人又折兵。” 白雪貂乃是一重天三层实力的灵兽,再加上其快如闪电的速度,极难抓捕。 內视意识海后,非邑如遭雷击,偏偏深夜的嘴就像是开过光似的灵验。 即便不用神识感应,在这空旷的雪山颠那几道叫嚣的声音也异常清晰…… 第七十三章 白雪貂 诸神天本就是由人间界的信仰所凝聚起来的,一个人的愿望往往超越现实,这里也大得没有边际。 真要说的说这片广袤的土地上,神明的数量当是最少的,除了无数仙药之外,还有种类繁多的灵兽。 灵兽与人间界的妖不同,他们生于诸神天中所存在的信仰,死后也将化作信仰重归大地,但是本身却不能直接转化为信仰之力。 它们多被驯化为神明的坐骑或者用以看家护院,还有的会被用到炼丹炼器一道。 白雪貂乃是一重天中等级最高的灵兽,生时有大雪漫天,死后化为纯洁之雪,从不离开雪域。 生长的环境造就它们排外且机警的性格,一般来说同等级的神明捕捉它们可能性为零,除非能找到它们最爱吃的雪晶果,以陷阱诱之。 雪晶果之状如同其名,指尖大小的果子外壳如雪,内里却是冰晶一般的果肉,酿酒、炼药或者是当作零嘴都可以。 隐藏性这么强的果子非邑只找到稀稀拉拉一小片,结果尝过之后一人一猫吃了个一干二净。 “现在要怎么办?” 主仆相顾无言,神识感应中,远处的起起伏伏的声音在逐渐靠近,在他们前面还有一只速度飞快的小东西。 “是白雪貂没错吧?” 他没见过这种灵兽,但从那股灵敏劲儿和力量波动来判断,应该没错。 “大概。” 因为毛色的原因,深夜不常待在诸神天,所以并不比非邑了解多少。 那群人越来越近,非邑本能的往一条冰缝中夺取,同时用特殊类下品明言‘敛息术’将气息隐藏了。 幸好对方能碾压他的人物,基本上每有被发现的危险。 “都有谁?” “没有认识的人。”此时已经能看到对方的身形和神格,非邑仔细看了一下,并没有熟悉的,最重要的是对方年纪和实力都差不多,“应当是地字二班。” 地字一班的成员他都已经很熟悉的了,眼前这群比起那些人来说整体实力层次稍微低一些,除了地字二班不作他想。 而且这里离育神院很近,除了班级活动,他实在是找不到什么能将这么一群人聚起来的理由。 忽然,一道快得几乎看不清的白影从他们眼前跨过了冰缝,深夜本能的要去追,却被非邑眼疾手快地扯住后颈。 “你什么时候才能抑制一下兽性?” 脑海里传来少年咬牙切齿的声音,深夜不自在的转了转眼睛不说话,他看见会动的东西就想抓,忍不住。 “那东西往前面跑了!” “快追,那东西不会跑出雪域的!” “在那里!我看到了!” 主仆两个都快要在冰缝里冻僵了地字二班的成员才陆续离去。 “哈啾!” 非邑打摆子似的从里爬出来,但现在不是顾着冷的时候,这片雪域就这么大,刚才那只白雪貂说不定是唯一一只,不能置之不顾。 “可是你的神力消耗了不少。”深夜悠哉哉地看着他,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你也没有那些神明的体力。” 更别说今天在扁鹊手下训练完全透支了体力。 非邑有个习惯,当他开始认真思考的时候会忍不住曲起食指用关节摩挲嘴唇,但是一般很少见,因为平常几乎遇不到需要这样动脑子的时候。 学习用不着,敌人太强大直接上,而眼前,刚好就是这样焦灼的情况。 要说追,包括刚才那群人在内没有人能追上,而且就算追上了也不见得能制服一重天三层的白雪貂。 深夜趁着他想办法的时候打哈欠,一口气还没上来就憋在了喉咙里,尾巴尖儿瞬间炸毛。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今天晚上的肉好吃吗?”非邑接着说道“只要你完成这个任务明天可以继续吃。” “说!” …… 地字二班总共有二十三位新生代神明,这只白雪貂是他们今天实践课的任务,指导老师点名要活抓。 他们实力最高的也不过一重天三层,单独干可能有点困难,可是如果一起上,追围堵截跑遍这片雪域终于将猎物逼近陷阱范围。 布满束缚类‘失语’与‘定身’的一片雪坡,那里是一早就探知到的白雪貂的巢穴。 看着在包围圈中团团转的小东西,有人笑了起来,嘲讽道 “呸,畜生就是畜生,以为把我们引到其他地方就能脱身不成?” “那可不,把老子累的!” “小可怜长得怪可爱的,到时候向老师讨来当守护兽好了。” 只听一道女子欢喜的声音响起,却引起了同伴的打趣,“就你那勉强才一重天二层的实力,当心噬主~” 一重天三层实力的灵兽,一般说来灵智都不高,只有一些些智慧,不过没有谁发现,那只站在自己家入口处的小东西一双黑豆眼儿中闪过的愤怒。 白雪貂要比人间界的貂类大一些,身长超过一米,蹲坐时可及膝;一条蓬松的长尾巴,两只小爪子乖乖地垂在毛肚皮上,小小的耳朵动来动去极为可爱。 可是它们有着和软萌的外表截然相反的攻击力。 眼前这只尤其暴躁,只见它将身子贴在雪地上,身周突然出现一排冰锥。 “吱!” 冰锥哗啦啦朝着地字二班飞去,看样子是打算直接硬闯! 男男女女连忙筑起结界防御,却瞬间被穿破,纷飞的光点和折射着阳光的冰尖映射出他们由错愕转为惊恐的表情—— 怎么就忘了,被困住的猎物实力要比他们都强! “啊!” 咔擦—— 一张巨大的莲叶挡在他们面前,与所有冰锥九十度对上,一众年轻神明躲过一劫。 藏在暗处的双眼跟着一闪。 “你们,高兴得太早了。” 一名身穿浅绿和白色渐变唐装的少年走了出来,及肩的黑发中有几缕较长的粉色发丝迎风飞舞,一张脸更是能以绝色称之。 奇异的是,他的眼角各有一块图案,左为荷叶右为荷花。 他手持一柄手柄上方以莲花藤蔓缠绕的长剑,寒光闪闪,就和他的长相一般锋芒刺眼! 白雪貂明显抖了一下,这个就是刚才一直感应到的危险的气息。 “叽?” 不对,不是这个气息! 第七十四章 截胡 “莲舟,你要出手了?” 少年不说话,但握剑的手已经清楚地说出他的想法。 “可是这样的话那貂就不能活捉了。” 旁边的人似乎很信任他,直接跳过一个环节开始担心起老师那边能不能交代。 名为莲舟的少年举起长剑,惜字如金,“无碍。” 其余众神面面相觑,眼神中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冷笑,“得,您说了算。” 气氛急转直下变得微妙,恰好有声音打破沉默 “之前听老师说要白雪貂的皮毛,应该没事的。” “那上吧,班长。”结果少年根本就没有看他一眼,向前一步。 正要动手的时候,如剑的目光猛地射向雪坡上方,只见一个身穿黑色衬衣和发白牛仔裤的家伙悠闲地盘腿坐在那里,还奇异的赤着双脚! 面上一张半透明的全面冰晶神格——之所以说那是神格源于对方身上的神力波动。 “你是何人?” “不能说。”这家伙的回答令人吐血,“不过我想问一下,那只白雪貂能不能让我先用用?” 截胡! 这在诸神天不是没有过,可这么光明正大还如此厚颜无耻的当真是第一回听说! “你开什么玩笑?!” 但是气归气,谁都没有动,眼前这家伙的气息连莲舟都没有发现,实力可见一斑。 他们不知道,非邑现在心里也在发颤,第一次直接和一群人杠上很难不怂,不过,他摸了摸脸上的假神格,勉强糊弄这些不能召唤神鉴的家伙不成问题。 地字二班,单独任何一个他都不惧,可这是一群。 想来想去最后也只能选择一个铤而走险但是最有可能的方法,于是他腾地站起来,以显得底气很足,代价冒着长冻疮的危险! 没办法,人字拖容易暴露身份。 “我说真的,只要把这小东西给我一小会儿就给你们。” 他真的是这样打算的,可惜紧要关头对方完全不这么想。 非邑正要解释一下,一枚暗器擦着脸飞过去,如果不是他脖子灵活,说不定假神格就被打破了。 利落的一声,金属插进了雪中——一枚莲花瓣模样的小片,附带的神力耗尽后化作光点消失。 莲舟一甩长剑,左右眼角的莲花与荷叶状的图案开始发光,原来这竟然是他的神格! “我拦着,你们抓猎物。” 明智的判断。 白雪貂再强也不会比眼前这个家伙更危险,何况这是三层天,他们的神力完全经不起消耗。 “我看你跟班上的人似乎处得不怎么好?” 非邑仔细打量着对方的脸,老实说应当算是他见过的脸中唯一能与嫦娥媲美的,如果不是一马平川的胸和明显的男性骨架,基本上很难想象这是个男人的脸。 这么个莲花似的长相和性子放在地字二班,怎么都有一股出淤泥而不染的味道。 “多说无益。” 再加上话少和目中无人,能处得好才怪,非邑內视意识海发现神力已经剩下不到一半。 另一边地字一班的成员已经将猎物包围起来,以神言之术步步逼近。 打是能打,但不能太久,换言之,速战速决! “你可要看住猎物啊~” 莲舟第一反应是去看另一边,结果眼角却捕捉到那人一跺脚便消失的场景,他高冷自持的脸上第一次出现惊讶。 传送阵! 难道目标是白雪貂?不对,应当进不去才对。 “看哪儿呢?” 呼~雪被传送阵启动时的神力吹走,露出它的本来面目来。 莲舟一回头便对上了拳头,绿光大亮。 非邑的一拳被莲叶模样的盾给挡住了,甚至顾不得疼痛,立时跺脚,传送阵再度亮起。 莲舟第一反应是回头防御,谁知那家伙却又在原地出现,狠狠给了他一脚! 如此循环,黑色的身影就像是融入这片雪域之中,瞬间出现给他一击然后又瞬间消失。 “继续!” 后背被手肘击中了,竟然完全将他玩弄于布置之中! 狼狈前倾的时候瞬间扭身一挥,几片莲花瓣飞了出去,但对方已经化作残影消失不见,可已经够了。 非邑在离开那处前锁定了对方落下的位置,那里并没有布置传送阵,就算是最近的一个也有两米的距离。 是借着刚才的攻击冲力调整了下落轨迹吗?不过已经够了! 不断地、不断地借着省力的传送阵,非邑仿佛影子一般出现在对方周围,以眨眼的速度。 莲舟屏气凝神,确定对方在寻找出手的传送阵,一秒,两秒,三……不好,他从来没有间隔三秒现身! “糟了!” 那边正在收网的束缚术忽然被解除一处,白雪貂抓住机会逃得不见了影儿! 黑色的身影瞬间出现,隐约可见嘴角得逞的笑意。 “混蛋!” 离他最近的那个家伙出其不意的将‘定身’印在他手臂上,虽然只是短暂的停住,也足够莲舟给他一剑。 扑哧~ 虽然慌忙筑起结界遮挡,但还是被剑锋波及,顿时见血。 但是倒飞出去的黑衣少年却笑了起来。 莲舟想追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对方落地的瞬间便被传送阵接住了。 “我的。” 轻飘飘的两个字响亮地打在地字二班脸上,疼得他们面目狰狞。 非邑的计划成功了,借着地字二班布下的神言之术提前摸到这里,布下数量巨大的传送阵,原理就像是打乒乓球一样,不过需要控制敌人落下的位置就是了。 “你脑子还挺好用的?” “咳~”非邑擦掉嘴角的血迹,“废话,那么多传送阵,瞎踩都难得落空。” 随即拎起被深夜压在屁股下的白雪貂,“老子为了救你差点没命,你要怎么感激?”刚才他可是看见了,这货超高的智商。 “叽!” 小东西直接扭过小脑袋,任他把自己当个抹布似的晃来晃去,然后看到了递到自己面前的一株东西,吓得立时弹了起来。 “吱吱吱!” 尖叫中说不出的惊恐。 非邑捏着黑毒草,伤口疼得他有些暴躁,冷笑道“你继续叫,把那些家伙叫过来给你扒皮。” 见白雪貂立时住嘴,他这才解释道“你放心,我就是找你试药而已,就算药不灵我也会用神言之术救你,完了就放你走。” 小东西终于正眼看他了。 第七十五章 试药 非邑想自己不就是试验一下炼制的仙丹,怎么就搞得这么狼狈?大可以在另外找时间嘛! “我咋个就楞个莽?” 然而心里还在澎湃的热血告诉他内心的真实想法,说到底,事关利益不能让步。 “叽?” 白雪貂狼口逃生又落入虎穴,自知有深夜在跑不了,便蔫头耷脑的蹲在那里时不时抖几下。 “正事要紧。”非邑一拍脑袋,赶快办完事儿离开才行,身上的伤拖不得,“刚才已经说明白了,保证不会死。” 黑毒草有着名副其实的邪恶外表血红的叶脉,经络城深紫色,散发着沉重如菜叶腐烂的气味,一看就知道不好相与。 这种恶名昭彰的草一般长在白雪貂的天敌赤目蛇蜕皮的地方,以蛇蜕为养料,是这雪域中极少见的植物之一。 你这个魔鬼!非邑清楚地在可怜兮兮的白毛球眼中读到了这个讯息,可惜他不为所动,老子就算目的不纯但救了你却是事实,收取一点儿报酬完全不过分! “吃。” “叽叽,吱!” 白雪貂本能的要躲,却被边上深夜威胁的爪子拍得打了个滚儿,恰好少年将毒草递到嘴边。 然后一阵断断续续的声音自它尖尖的嘴里响了起来 “叽叽~叽叽叽……” 竟然哭了! 一粒粒冰豆子从白雪貂的圆圆的眼睛里滚出来,它蹲起来抽噎着,一边拿爪子揉眼睛一边用小嘴儿吧嗒吧嗒吃毒草。 毒发得很快,白毛球变得有深紫色纹路只在眨眼之间,这是因为毒素入侵了他的血脉,深紫色的纹路不断拓宽,直到侵占整个身体。 刚开始小东西还能尖叫着翻滚,想要驱毒,大概一分钟后,彻底只剩下哀嚎的力气。 非邑不急着试药,而是回忆药草图鉴上的内容,“中毒者最初经脉有灼烧感,逐渐蔓延至全身,中毒后同等级者可坚持一天而不亡,实力稍次者三刻毙命……” 黑毒草的解药除了调配的药方外,最有效的当属赤目蛇之蛇胆,第一种方法需要近十种仙药,其中有两味需要新鲜才可入药;而赤目蛇却是比白雪貂都难抓获的灵兽。 因此,黑毒草在一重天可说令人闻风丧胆! “非邑,差不多了!” 白雪貂体格到底比神明要小得多,虽然是同等级在黑毒草的毒性下也挨不了多久,小东西挣扎着拿爪子戳他,弱弱地交换着。 身体里有一把火在烧,疼到都忘记了疼,它都要死了! 正在绝望的时候,一颗东西被喂进了嘴里,它迫不及待地嘎巴嘎巴嚼了,好香! 从食道开始,一股清凉的感觉蔓延开来,很好的缓解了灼烧感,随着药力持续作用,白雪貂觉得自己的爪子都酥麻了。 非邑见它身表面的毒素都已经消退,表情瞬间被喜悦取代,解毒丹成功了! 见仿佛要和雪融为一体的白雪貂,心情极好的给它顺了毛,“解毒丹的药力会在你体内残留三天,算是送你的小礼物……” 被顺毛是所有毛皮动物都难抵抗的诱惑,白雪貂醒来的时候背上似乎都还残留着舒适感,可是那家伙已经走了,好久都没有被这样摸过了。 小东西滑稽的扭来扭曲,不仅没有中毒的不适感,还变得更轻盈了。 它砸吧砸吧嘴,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自己刚才吃过仙丹! 三天的药力,足够它把那只胆敢入侵这片雪域的蠢蛇赶走了,黑豆眼儿中闪烁着狡黠的冷光。 非邑再往住所赶去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偏偏又想不起来。 路过交易厅的小巷子时看见旁边贴了宣传语不乱写乱涂,消除建筑涂鸦。 这几个字让他的脚步停了下来,神色随即变得微妙,想起自己在那片雪坡上布下的几十个传送阵。 “对了,你现在的传送阵大概能持续多久?”深夜好奇地看着他。 “大概,四次吧。”毕竟那么厚的雪。 地字二班觉得今天一定是出门没有看黄历,不然怎么能遇上这么一个魔鬼? “艹!”那少年骂一句,张嘴的时候还在雪坡下,出声儿时已经来到山顶,崩溃地蹲在原地不动了,“那混蛋到底埋了多少传送阵?!” 远看是一片雪白的坡地,随着一步踏错便是传送阵,因为他们要御寒就必须调用神力,传送阵因为具备一个逃生的暗藏因素,遇神力便会启动。 只见白色光芒此起彼伏,怨声载道都快要引起雪崩。 “解除神力。”莲舟率先这么做了。 可并没有同伴认同他的做法,“谁知道那混蛋埋了多少传送阵?还没走出去我们先被冷死了!” “就是!”此情此景,产生迁怒乃是必然,“你以为谁都像你诞生在天池上不怕冷?” 有的时候,在一个团体中太强未必就是好事,莲舟连看都没看这些人一眼,直接拔剑。 当即就有认怂的,“你……你要做什么?” 少年容颜若冰,长剑映出他毫无波动的双眼,然后狠狠刺入雪中。神力猛涨,漫天的莲花成就了银装素裹的世界里难得一见的亮色。 风雪莲花飘落之后,莲舟移步往山下走,身上没有丝毫神力波动,脚下是被削了厚厚一层的雪地,身后是神色复杂的同伴。 “班长等等,我们有回学校的传送阵!” “不必。” “可是你的神力已经……” 少年衣袍上唯一的浅绿色泽被风雪吞没,他是长在冰山天池中的莲花,孤傲的,不为谁的欣赏而开放。 最后传送阵还是没能用上,因为没有谁再有神力启动,他们只能暂时歇在了雪线之下,等神力恢复一些才走。 个个垂头丧气,都在焦虑要怎么交代。 莲舟不知道去了哪里,等他再出现的时候手里却多了一个东西米长的身体、尾部有三条红环,虽然少了最重要的特征却不难辨认。 “这是……赤目蛇?!” “你是怎么捉到的?” 少年实话实说,“捡的。” 但他们并不关心这个,欣喜若狂地说道“这个比白雪貂更难抓,有了它,我们的实践课也算是完成了吧!” 离开的时候莲舟还在思索方才发现的时候这蛇身上的伤口明显是爪子所伤,这片雪域应该是方才那只白雪貂的地盘。 当真是奇事,猎物捕了天敌…… 第七十六章 钱少爷 非邑回来得晚,本来打算今天好好睡一觉的,可惜有些人似乎天生就是来克他的。 “小邑~邑哥~非邑起床了,今天天气不错,出去玩儿啊!” 破旧的卷帘门哐当哐当作响,那人偏还觉得自己正在舞台上飙音乐似的拍得起劲儿,能这样把他的绰号喊得像卖唱的只有一个。 “你有完没完!” 钱才看他鸡窝似的头发,极为惊讶,“你好呛像)原始野人!” 眼看好哥们儿要发火连忙亮出手上的早饭,“看我带啥子来了~” 实际上非邑现在很少感觉到饿了,就算有时候忘了吃饭,神力也会使他精神百倍,这个变化目前还烂在他心里。 看着这货傻笑的模样,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进来。” “哇,这就是你住的地方!唉?怎么没有成堆成堆的书啊?电视上不是都说学霸的标配是一摞两米高的卷子吗?” “那个节目?瞎说。” “是你不符合标准。”他围着这里转悠,实际上就是几步的移动空间,“不过你家好小啊~” 钱才作为一个人如其姓的少年人,被淘汰的交易厅于他而言就像是鬼屋冒险,感觉稀奇得不行,“这个厕所这么小,蹲下去不会撞到屁股吗?” 他特意跑去做了个下蹲的动作,还捂着屁股,事实证明这个空间比他猜想的要大。 “哼,你长成猪也能在这里屙。”非邑正在刷牙,假装没有看见正在背着他嗦吃)粉儿的黑猫,到外面去咕噜咕噜几口吐完泡沫。 结果钱才不干了,买个哥们儿吃的东西怎么被猫给偷吃了,看哥不好好教育你一下! 故作凶狠的走了上去,一般说来猫都害怕有敌意的生人,本能的会想逃跑,但钱才不知道他面对的不是普通的猫。 “哟呵~你还给我来劲儿了!” 这猫干脆地护在米粉儿前面,一双漂亮的眸子戒备的盯着他,似乎随时都要扑上来给一爪子。 “深夜,不准挠他。” 脑海里传来某人警告的声音,深夜哼了一声,傲娇的转身继续吃,把钱才给惊得跳起来,躬身,曲腿,双手交叉就跟电视上演的捉鬼大师似的。 “小邑,你家猫要成精了!” 非邑懒得理这俩逗比,端着盆子目不斜视的走进去放好,然后换了衣服准备出去。 “你要去哪儿?” “不是你说要出去?” “去哪儿?网吧怎么样?我教你打游戏!”钱才立刻来了兴趣,手搭在他肩上,“我跟你说最近新出了一款游戏,那叫一个爽……” 今天天气的确适合外出,这段时间正是庆神镇多雨的时候,那种绵绵的雨会持续好多天,但更多的时候是阴着,很烦人但是能缓解一下六月末猛来的燥热。 巴拉巴拉说了一路,最后他们停在一个相当热闹的地方——超市门口。 “你来……吹空调的?” 在他眼里非邑就是学霸的典型代表,应该读书不倦,几乎很难想象他来超市这种居家的场景。 非邑表示已经习惯这二货清奇的脑回路,抬脚走了进去,触目是各种黄纸红字和红纸黑字——特价和打折的标志。 其实买东西应该是那些小铺子更便宜,可非邑有着男人都有的通病,那就是讨厌逛街,直奔目标一次性买好需要的物品省时又省力,多好! 钱才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挑了食材挑佐料,然后又挑了一些纸笔,作为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少爷,他还真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我决定了,今天中午要在你家吃饭!” 不知道为什么,说完的瞬间他觉得那只猫身上散发出了巨大的敌意。 非邑给肩上的黑猫顺了顺毛,白了他一眼,“这是你,能决定的事情吗?而且深夜很护食,到时候挠你怎么办?” 说完就见钱才双手捧心,虎躯一震,嘴唇颤抖,指着他说道“你竟然为了一只猫!楞个冷落我!” 人来人往的主街上,时间就这么莫名的静止了两秒,明明没有太阳,但是非邑本就不白的脸像是被三伏天给晒更黑了。 最后非邑输给了戏精。 “你等着,我去买两斤五花肉,我要红烧的!”戏精快速地往超市跑回去。 深夜一听连忙在意识海让非邑传话让多买两斤。 这话当然不能传,非邑虽然嘴上嫌弃,但确实有这个打算让钱才留下来吃午饭,不为别的,这货是值得来往的人。 等了十多分钟,人还没有回来,这点时间都够走完庆神镇主街道了。 他瞬间放开神识,神色瞬间冷了下来,在情人桥那边! 情人桥连接的是新菜市场与禽类市场,因为其上游堤岸的景色适合约会而得名,只是这里今天却发生了一起事故。 只见一名手里拎着‘好多货’超市购物袋的少年在前头狂奔,后面一群挥着钢管的家伙叫嚣着追赶,面目狰狞。 “吴励杂种,老子记到了!”钱才恶狠狠地咀嚼这个名字,一边想着要怎么逃跑。 只要钻进菜市场,那里人多应该能逃过,这里只有吴励一个,如果是因为大考的过节的话应该还有姓周的家伙,混蛋,不会是去找小邑了吧? 正想着,一根钢管而飞过来正中后脑勺,他往前踉跄好几部,头晕目眩的扶着栏杆才没有倒下去。 “娃儿,你后头!”卖菜的大妈连忙提醒他。 呜呜的风声响起,他举起购物袋挡了一下,万幸护住了脑袋。 “接着跑哇,钱少爷,之前考试的时候不是很得意吗?” 钱才被团团围住,心知跑不掉了,站起来冷笑道“看样子英语成绩取消了,你连最烂的高中都没有考上啊,你爸好像不打算拿钱让你读啊?” 吴励细小的眼睛越发眯起,满脸青春痘,就像是被戳中鼻子的的蛤蟆似的,踢了他一脚。 “你以为你有多得意?还不是靠着家里的关系买通了非邑那龟孙子给你看答案?!” “你他妈嘴巴放干净点儿!”末了看着对方手里紧握着的凶器,笑了,“话放到这里,老子今天就让你们打,哪怕是一下,我钱家不把你们整死在蓥城就算我输。” 家世,并不是值得炫耀的东西,但不能否认,这,就是利器! 第七十七章 干架 非邑平时在人间界过的都是两点一线的单纯日子,却也知道交易厅外是很多‘混道上’约架的地方。 叼烟灌酒、成群结队的同年人,他一般当没看到赶着回家去做饭,当初沉睡了五年醒来时,他的记忆就是才搬到镇上。 没两天恰好就发生了一场斗殴事件,就在交易厅的天井里,老头子拄着手杖一边看戏一边解说。 “孙子诶~你可不能跑去打架哟,就这小身板儿经不起人家两下锤,还要巴贴)医药费!” 慢慢围上来的一群人将他一反常态的沉默不言,以为是被吓着了。 为首的周源心里突然就升起一股骄傲感,和吴励一样,当初大考被抓到作弊时,对非邑和钱才的恨意快要爆棚。 “啧啧~看看咱们蓥城第一名,都快要吓哭了!” “瘦精精哩!把盆大家)等哈儿会儿)下手轻点哟~” 这些人有校内专门给人跑场子的,也有其他学校喊来的兄弟伙,还别说,声势挺足。 但到底是学生,稚气未脱的脸上装出一副凶狠的模样,殊不知,真正狠的货色藏在眼睛和心里里的。 中二病……非邑被自己的心态给弄笑了。 “你笑个屁呀!” 这群少年膨胀的自尊心被形单影只的学霸给瞬间戳破,扬起了手中的钢管。 这是在主街上,周围都是些服饰生活用具的店铺,恰逢周日赶集,多得是些背着大背篓老人和小孩儿,他们惊恐的躲在最近的店铺里,那里见过这些场面。 而住在镇上司空见惯的大叔阿姨,则是指着黑衣少年窃窃私语,今年初中大考蓥城第一名出在他们庆神镇,那等传奇人物怎么也和这个普通瘦弱的形象联系起来。 越来越多的人因为‘蓥城第一’而聚了过来,渐渐地,竟然有淹没他们的趋势。 “喂,搞快点儿,不然事情闹大了不好收拾!” 周源身边的同伴压低了声音,神色难看。 干架久了,他们对于危险的直觉远比常人要高,这特么明明是一个人,怎么就觉得心里没底? “怕什么?钱才那家伙再有钱也料不到我们会堵人,放心,两个都跑不脱!” 但还是示意其他人准备动手。 “那个我说啊,你们现在走我就不把事情闹大。” 被包围的人就像完全没有看到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一般,说话时笑嘻嘻地,但是手上却慢条斯理地将购物袋放到地上,再把猫从肩上捋下来丢在旁边。 “看好东西。” 深夜打了个哈欠,在脑海中回道“记得别用神力。”这些到底是人类,对他们使用神力会染邪。 不管是以前勾重点还是大考的时候,周源最看不惯的就是他这种看似从容不慌实则目中无人的态度,新仇旧恨促使他冲了上去。 但他有一点想错了,非邑是真的不慌,想想在育神院训练的日子,他要是这些人都搞不定,对得起狼妖的心头血和扁鹊的神药吗? “滚!” 砰! 从街中心到电杆下的垃圾桶,没有人看清楚周源是怎么穿过这段三米距离的,等回过神来时,他的凶器已经易主。 非邑将钢管在肩上轻轻敲了两下,身体水平确实上升了不少,至少这些家伙的动作于他而言就像是慢放。 将钢管三百六十度横着一抡,快得如狂风卷地! 侥幸站在安全线外的傻愣愣的看着到底呻吟的同伴,然后看见那个煞神似的家伙拖着钢管走了过来。 “你你你……别过来!” 非邑正要说什么,忽然焦急起来,直接一拳将人揍倒,拔腿朝后方的菜市场赶过去! 四五百米长的街道上,他无数遍告诫自己 不能用神力,不能用神力! 情人桥上,见吴励朝满头是血的少年扬起钢管,要真是打中了能让脑袋开花! 非邑想都不想将手里的钢管抛过去,把人掷倒在地。 谁知一见是他,吴励却瞬间被怒火蒙了眼,随手抢过同伴手里用来装腔作势的——西瓜刀砍了过去。 啊——同行的少年人吓坏了! 还有五十米,非邑目眦尽裂。 “给我滚!” 手指随声而动! 这边深夜守着购物袋,尾巴摇在半途中僵住,震惊地站了起来往那边跑去,“小邑,不可以!” 还在看热闹的行人如遭雷劈,幻觉吧?刚刚那只猫说话了! 等深夜赶过去的时候风波已经平息,一看非邑的样子便大声厉喝,“你不要命了了?!” “先救人。” 非邑的脸色很白,冷汗滴到钱才脸上,让他醒了过来,“小邑,你怎么在这里?” 他坐起来摸了摸疼痛的脑袋,一手血,转眼就看到躺在地上的罪魁祸首。 “吴励个龟孙子,老子这次不把你弄到妈老汉儿都认不到就不信钱!”末了又换了副奇怪的神色,“诶今天我不是去你家吗?咋个跑这儿来了哎?不对,你咋个发现我哩?” 钱才被他扶着往医院走,没有发现身边好哥们儿怪异的神色。 非邑听他说了好久,才开口道 “你莫不是被打傻了,我们先去超市买了菜煮饭,结果你被吴励堵住,我被周源缠上了。” “你煮饭啊?那我们快点儿把伤治了,我以后要经常去你那儿吃饭!” 良久,才听到非邑回了一句,好。 他们身后的情人桥上躺了一地少年,他们身上一道白线横贯胸口,不断散溢着白色的光点,但是围观的人却神色如常。 如果他们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情人桥红漆栏杆靠菜市场的这半截已经被拦腰斩断! 回到交易厅,才打开门就有手机响起,自然是钱才的。 “喂。”一听声音,他立刻来了精神,“哥!” 那边男人的声音很低沉,非邑这边正洗菜听不大清楚。 “哎哎,我就一点小伤,你跑回来干啥子……嗯嗯,你处理嘛,那边的人我记得有……那好嘛,我不管了。” 说了一阵儿,钱才笑嘻嘻地挂断了电话,凑过来帮着剥大葱,“我哥说你不用担心,他会处理好,不会影响你升学。” 第七十八章 染邪 钱才到底有什么样的背景非邑不知道,不过就凭这么久了警察还没有找上门这点就能猜到,非同一般。 想起刚才这货接电话时的傻样,他毫不留情地嘲笑,“刚才你就跟三岁娃儿样。”哥哥长哥哥短的要糖吃。 “你不知道,我哥比我大了七岁,我算是他从小带大的。”钱才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爸妈忙的时候,他还带着我去他们学校玩儿。” 吃饭时,他就跟八百年没吃饭似的,疯狂和深夜抢,还责怪他不放辣椒。 “你受伤了不能吃辣。” 非邑说完心虚的别开了眼睛。 吃完饭钱才必须要回家了,走到交易厅外面,他热烈邀请好友去家里玩儿。 “你哥回来了,我跑去凑什么热闹?” 何况这货的家实际上是在蓥城里,平时在这边上学的时候都住在临时买的房子里,请的是保姆做饭,每到周末的时候就又会司机来接他回去。 这次依然是有人来接,不过当看到走驾驶座上走下来的青年时,非邑几乎是瞬间猜出这人的身份。 “哥!你怎么亲自来了?” 不是因为长得像,而是对方的眼神。 钱阎出现时冷静自持,面无表情,可是一看到弟弟便陡然换脸,变成了居家好哥哥形象,自然的伸手。 非邑默默地看着一米七的好友任由一米九的哥哥摸头的场面,悄悄后退几步。 可惜钱才并不懂他的意思,一把将他往前扯,“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好哥们儿非邑,就是他救了我!” 你大爷的二傻子! 非邑整个人被别人身高的阴影笼罩着,面带微笑努力仰着头,脖子,不对,还有男人的尊严上传来了说不出的痛。 “你好,我是非邑。” “跟元宝一样,叫我哥吧。”青年爱屋及乌,和颜悦色,“今天谢谢你救了元宝,能跟你这样优秀的人来往,元宝终于长大了。” 一连听三遍,非邑才反应过来‘元宝’是指谁,顿时一个眼神飘过去。 啪~ 钱才已经没脸见人,遮着脸躲进了他哥的越野车里,完了又探出头来。 “暑假这么长真不去我那玩儿?” 他语气里包含了可惜,但对方只是摇头,并催他快走。 路上,他还在为不能和好友一起玩儿而有些蔫,无神的倒在后座上。 钱阎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决定还是不说了那个少年看起来似乎很痛苦的事情。 庆神镇,由于雨还是没有落下,空气中的水汽和热气狼狈为奸到处肆虐,令人的呼吸都要被压榨殆尽。 交易厅的小巷子里传出了低哑的嘶吼,清晰且诡异,但路过的行人毫无所感。周围徘徊着的灵魂感应到了神力的波动纷纷赶了过来,却被本能的恐惧阻挡在两百米开外。 “用这里的方言来说,你就是莽傻)!” 深夜围着少年转了两圈,偏偏无法靠近。 “离我远点!去守外面,我自己来。” 非邑抬起头来,佩戴着神格——他的右手、大半张脸此时全是黑色! 他今天出手总共伤了五个人类,只是中品明言‘二十岚’的一击而已,便染邪至此! 创伤处黑雾缭绕,犹如附骨火炭一般令他疼痛难忍,如果任由它发现下去,就会烧掉一层又一层的皮,直到堕神……这种时候他还有心情想到,幸好这是自己的神力感染,暂时还不会连累其他。 必须要快点,否则一旦神格受染,深夜也会跟着倒霉。 五道‘净心’将他自己团团围住,随着神识移动猛然打在黑色的皮肤上,仿佛熊熊烈火遇到了甘露,嗤嗤后退。 可终究是杯水车薪。 难怪诸神天的神明都害怕染邪,这玩意儿一旦沾上就像是杀不死的病毒一般,还会蔓延! “再来!” …… 完了后非邑几乎耗尽所有的神力,软趴趴的倒在床上等神力恢复。 “你怎么样?” 深夜冲回来看他满头大汗,一半是累的,一半是吓的。 少年举起右手食指来,还有一小撮黑的,可惜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活该,让你小看诸神天的铁则!”说着一抬爪子给了他两个‘去邪’。 “我睡一觉,五点钟的时候叫我。” 好吧,他这次确实毛躁了些,可是再次回想起当时的场面,却仍在感慨幸好及时按捺住了要杀人的想法。 但是即便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样做,除非他想看着钱才被砍成两截…… 晚上来到诸神天的住所时,他们再度面临了一个尴尬的问题——因为神力耗尽,他们不能用传送阵。 “有没有已经做好的传送符?” “有,倒是有。”非邑神色有些尴尬,“可不知道能不能用。” “试试不就知道了。” “也对。”他说着掏出一块东西来。 深夜蹲他肩上俯视这块天然扁平的鹅卵石,“你,认真的?” 非邑认真地点头,“材料那么贵!你给我买啊?何况还是练手的。” “喵!传送符要用神力刻画,这么一块破石头能承受吗?” “这不是画出来了?”非邑指着石头上精巧的图案,还有淡淡的神力波动,因而理直气壮。 “那你怎么确定启动时不会炸裂?” “……” 吵了半天,都没办法再相互挑刺,嫌弃归嫌弃,他们不得不使用这个脆弱的传送符。 传送阵乃是衡量传送符优劣的标准,除此外,承载传送阵的材料也是参考标准之一,其品级高低决定了一道传送符的使用寿命和稳定性。 像一般的青玉,最多也就能使用三四次,若是品级稍高的白玉,时间又会延长一些。 但实际上,每次针对非邑,深夜的嘴就像是开过光似的,而且还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主仆两个脚踩一道传送阵,阵前有一片薄薄的鹅卵石,本应该被压缩的很短的过程忽然变得缓慢,最后停下。 咔嚓~ 鹅卵石碎裂的声音仿佛召唤了一道天雷轰中了非邑。 传送符没了,那么脚下由神力催动的传送阵自然也没办法在维持,化作光点啪的消失! “我日!” 不知道停在了哪里,不知道会落到何处,在和大地亲密接触前他连忙用好不容易积存起来的神力招了一片祥云垫在身下,这才免过粉身碎骨的结果。 “嗬!又来一个凑热闹的!” 非邑僵住——这神山神海的,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第七十九章 宝物出沼泽 非邑不知道这是哪里,离育神院和住所到底有多远,但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个地方应当是处于二者之间。 天上有金云飘动,明明是大白天却又霞光闪烁,此乃祥瑞之象! 此地四面环山,高可千米,苍翠的腰身与雪白尖顶的高山有轻薄的山岚环绕着,随风来来回回翻滚,或是调皮的往山下跑。 他们现在所处是山脚下的缓坡地,有很多从山上滚下来的乱石,生长着大大小小的灌木丛,地势越低水草变得丰润起来,处处是浅水洼,最后在这个环形山谷的形成一条河流。 本该是荒凉的景色,却因为那些佩戴着形形色色神格的神明而显得拥挤,非邑不理会旁边说话的家伙,兀自往后缩,直到感受不到那股被勉强压抑住的躁动氛围为止。 他盘腿坐在一块石头上,俯视着山脚下情况这些神明天上地下围成一个圈都朝着同一方向——河,眼睛里满怀期待的神色。 “他们在等什么?” 非邑在意识海里问道。 “大概有什么宝物要出世了。”深夜蜷缩在他怀里,伸直了大长腿舔毛。 诸神天非常大,但是神明的数量却很少,这导致的结果就是有很多地方没有被探索;同时,人类的信仰会不断变迁,相应的诸神天也会产生变化,时不时就有新的东西出现。 像此时,即便不看天上的祥瑞之兆,非邑在这儿待久了也能隐隐约约觉察到一些不同。 “河里有什么要出来,很大的东西。” 深夜立时来了兴趣。 他们这会儿回不到住所,也去不了育神院,干脆就留在这儿凑个热闹等神力恢复。 神明们的说话声都渐渐变小,即便是那些坐在云端上故作镇定的也都开始摩拳擦掌,等待着冲刺的时机。 深夜受这种气氛所感,飞机耳跑了出来,却在兴奋起来的时候被非邑一把掐熄火。 “你干什么?慢了宝物都要被抢完了!” 这种狼多肉少的时候,抢,是必须的! 他只是摇头,神色凝重,“不能去。” 这里是一重天,目前聚在这里的神明最高也不过一重天三层,非邑的实力算是佼佼者,正是这样,他比其他神明更先一步发现了异常。 这种感觉,就像是面前有一块美味的蛋糕,但却发霉了。 而神识不够敏锐的神明也已经通过天上的祥瑞发现了变故——不知何时,金色的霞光里竟然掺杂了乌云! 此乃祥与灾的并存! “非邑说得对,我们不能先动身。” 突兀的声音响起,非邑头也不回,“你们也来了?” 织女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给了他一巴掌,“亏我们还在育神院等你一起来,结果你竟然偷偷摸摸的先到了!” 嫦娥一路走,一路避开男性,嫌弃得不行,“这些死男人,臭死了!” 有不少人听见了,偏偏无一人敢呛回去,半月兔耳、黑白喜鹊翅、金色招财猫,没一个神格是他们这些一重天神明能惹得起的。 “我来这里纯属意外。”当然不排除这里的神力太集中影响了传送符的效力,但后面一句非邑是肯定不会说的。 他转头看了看他们后面,“灶神没来?” “嫌丢脸。”招徕严格说来也是猫,虽然不那么活泼,但是傲娇这一点却是所有猫的高尚品格,话里总有些嫌弃的味道。 那个整天只知道傻笑的货到底是上重天大神,来这里争可不是丢脸? 不过也从侧面说明既然是出现在一重天的宝物恐怕也珍贵不到哪里去,非邑眯了眯眼睛,但是他现在穷啊。 “你有什么发现?”牛郎靠在石头上,侧头问道。 对于他们非邑并没有隐瞒的打算,“目前一重天三层的大概有双手之数,恐怕还有一些我感应不到的,另外,就我从人间界学来的知识看,这样封闭的沼泽地恐怕会有瘴气。” 这里三面环山,而且缺口处几乎无风,山顶却有平行风,也就是说气流容易沉积。 若是有毒的植物甚至仙药腐烂在水里,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天字班的成员都很信任他,纷纷点头。 “那我们就更不能急着冲过去了。” “我去那边看看。” 非邑眼尖的发现不远处就有一条小河,应当是雨水汇聚而成,河水欢快的流淌着,清澈见底泛起些些白色的泡沫。让人一瞧就心生喜爱。 但是他却慢慢沉下了脸,拿一根草茎沾一点放在鼻子下,一股腐烂的恶臭扑面而来令他头晕脑胀。 “等会儿绝对不要进去!” 牛郎等人被他眼中流露出来的凝重和严肃吓了一跳,连忙问原因。 “这些河流的上游长有黑毒草。”这看似清澈却死寂的河水正是因为黑毒草才会毫无生物存活。 听者倒抽一口凉气! 黑毒草在一重天的威名谁人不知,生长处方圆十米寸草不生,因为它的根部会分泌剧毒物质。 这也就说得通为什么河水会有毒。 “那这片沼泽?” 非邑扫了眼这片看起来生意盎然的河谷,“树不全是,但这沼泽恐怕这千百年来已经对黑毒草产生抗体和依赖。” 换言之,这片沼泽中的水和草随便弄一点就是剧毒! 现在还没有人翻腾,等抢夺起来之后,河水荡动被太阳一蒸发便是瘴气。 “哎呀~真讨厌。” 嫦娥爱洁,很是不喜这些毒啊臭气,织女跟她向来是你唱我和,“就是啊,这么多毒都不能好好打架。” 非邑默默看着她腰间的长剑,竟然带武器了。 这时,旁边牛郎的声音令他心神一震。 “若是去老君那里买些解黑毒草的仙丹,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可是那个很贵。” 很贵的解毒丹?他眨了眨眼睛,自己不就会炼?还是那种经过试验万能型的…… 啪! 招徕看着旁边拍脑袋的家伙,“吓傻了?” “嘿嘿,不是,我想起人间界还有事,就先回去一趟。”非邑说着就要走,完了又跑回来借传送符。 牛郎递给他,极为不解,“你现在回去……”多半就会错过宝物出世。 磨刀不误砍柴工,非邑回到住所收集信仰之力的时候算盘已经打得噼里啪啦响。 他不是在和时间赛跑,他赌的是别人接近不了沼泽! “你要回去炼解毒丹?”深夜瞬间就猜到了他的打算。 “这么好的市场,怎么能当作没看见?” 第八十章 神域现 沼泽的毒气和宝物对所有神明来说都是一组尖锐的矛盾,但非邑却手握解开矛盾的钥匙——解毒丹! 当回到家里关上破旧的卷帘门时,他兴奋的神色陡然隐去,将内心的激动压住后才拿出劣质的丹炉。 炼丹炼器最忌心浮气躁,极喜极悲都会使神识不稳,从而加大失败率。 “深夜,我的神力恐怕不够,你去抓些邪现。” 可惜他现在不是饱满状态,恐怕炼制不了多少仙丹,只能尽最大力量。 “嗯。” 深夜现在已经可以光明正大的使用神言之术,不消他说便自发的直接净化完了给他。 非邑将近来收集的仙药全部摆上桌,缓缓摩挲着不大的丹炉,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但他已经等得太久了。 老头子,等着我! 另一边,诸神天中。 非邑的离去并未引起任何注意,刚开始牛郎等还会担心他,不过随着一阵地动山摇,他们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吸引过去—— 原本平静的沼泽地无风自动,先是细密的震颤,河面的水都经受不住一滴滴的往天上跳。 众神喜出望外,紧紧盯着河面,那眼神就和久未开荤的群狼一般。 然而随着震颤加剧,终于有神明发现了不对,可惜此时瘴气已经冲天而起! “啊——” “不好!是黑毒草的瘴气!” 有懂药理的神明立刻觉察出这股腐臭的真面目,此言一出,众神全都如被蛇蝎蛰咬一般纷纷后退。 但却还是有神明中招。 仅仅一口呼吸,体表便有深紫色纹路蔓延开来,尤其是实力稍低的,更是遍布全身,黑毒草之恐怖,令人发指! “救命!” “救救我!” 惊恐的叫声此起彼伏,黑毒草之毒由浅及深,复又从内里向外俯视躯体,这个过程中毒者会亲眼目睹自己的身体逐渐溃烂,然后痛苦死去。 有的神明看不下去,纷纷出手为他们施展治疗术,可也只是延缓毒素蔓延。 这边天字班一众尚且还在安全范围里呆着。 织女和嫦娥俩姑娘看着那些浑身发紫的神明,不约而同地搓了搓手臂,“卧槽,幸好有非邑提醒,不然我们可就惨了!” “真难看。” 嫦娥说完有感的伸出双臂,稳稳当当接住一坨金色的毛球,然而当看到他嘴里衔着的两条白晃晃的东西时,面色一寒将他丢了出去。 招财猫落地化作翩翩少年招徕,他手里捏着的正是两条赤目蛇! “找遍了山上的雪域,只有两条。” 抓蛇,似乎是猫都喜欢的挑战,听他的意思,这山上唯二的赤目蛇都给他抓了。 对呀!不光嫦娥等人,旁边的一些神明也迅速反应过来——赤目蛇胆就是黑毒草的天然解药! 一瞬间,两条已经死透的小蛇成为香饽饽,无数的目光投向这边。 几个年轻神明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都看到了一丝丝颤动的情绪,同时放出神识与神力! 边上黑压压的一群神明如潮水退去! 通天神,即便还未长成,也不是他们能动的,何况就算你现在能压制,那以后呢? 织女失望的撇嘴,蹲在石头上捧着小脸,毫不遮掩地说道 “切,老娘还以为他们能利欲熏心冲上来呢,怎么比非邑还怂?” “是挺可惜的。” 招徕兀自剖出蛇胆——一颗红色的珠子,这被称为灵核,灵兽的精华所在。 四人各手握半颗,即便不能完全解毒也足够他们撑回育神院找扁鹊。 那边河水的震荡越来越剧烈,仿佛有什么巨兽就要挣脱束缚冲天而起! “有东西出来了!” 随着一声叫喊,所有人都将目光投过去,只见一个灰色的尖角刺破水面呈现在眼前。 河水开始急剧上升,褪去;沼泽地也在凸起,破裂……黄土黑木建筑鳞次栉比、有河有树,这是一座城! 织女本来就圆的眼睛都快要瞪凸出来,“我没有做梦吧?这是神域!” 周边的惊呼给了她回答。 “这是神域!神域!” “哈哈哈,这可是千年一遇的盛事啊!可让我赶上了!” 诸神天中,有的神域,比如文渊神域乃是由众神自发建立的,而有的,比如眼前,乃是人间界信仰的化身。 一些古代名城,因为在文化中被不断不断地推广进而使人们知晓,又因其承载的历史而获得信仰。 和神明成神的原理一样,它们出现在了诸神天中! “别高兴得太早。” 牛郎作为一个博览群书的神明,他对人间界的历史也有一些了解。 “看这座神域的年代,当是上古时期的建筑,但是它却出现在了一重天。” 年代久远,说明信仰辖区不大,而信仰决定一切,也就是说,这神域里恐怕没啥太好的东西。 但是话又说回来,化身和本体到底有区别,在信仰中被美化后,出现在诸神天中就极有可能孕育神器与仙药。 “这么说是没错。”织女嘟着嘴哼哼道,“但它到底是神域啊,在一重天已经是好东西了,我们最近不是刚好卡在这里了吗?说不定就能找到有用的东西呢?” 牛郎第一次被女暴龙呛得哑口无言,想起灶神让他们来之前说过的话。 “说不得会碰上机缘,去试一试吧,正好我放个假。” 神域里可能会有数不清的仙药和神器,可是,可是!进不去! 自河中升腾起来的瘴气已经泛着浅紫色,露出狰狞的真面目来。 牛郎他们倒是能进去,可再追求刺激也绝不敢在这个时候进去,或许你能在里面搜罗诸多宝物,可最终也不过是成为瘴气外众神的运输工具。 “要不咱们进去吧?怕什么?!”织女按捺不住直转圈,她就怕没有架打。 “乖,不能闹。”嫦娥拍了拍身边,示意她坐下。 “架可以打,但不能便宜别的神明。”招徕一句到位。 他们不懂,紧盯不放的旁人也就歇了心思,瘴气外的神明已经暴躁到看谁都是敌人,但新出现的神域却宁静的望着他们嘲笑。 转机,出现在一天后,当天空有一道神力光芒散开时,众神皆沸腾。 ‘解毒丹,六百点信仰之力一颗,效力可维持三天’ 第八十一章 卖仙丹 就在众神对着新神域外的瘴气一筹莫展的时候,天空中出现的贩卖解毒丹的消息就像是一颗炸弹击中了他们。 “真的假的?!”织女将手中的蛇胆抛起接住,生怕别人生怕别人不过来抢,“是不是那老东西专门派神使来了?” 牛郎看着那边众神聚集处,摇了摇头,“那位一向都是等着别人求上门,还是限量出售。” “而且很贵。”招徕默默补充了一句。 仙丹在诸神天有多宝贵,有的神明直到消亡都未曾尝过一粒,说到底是因为其稀少和效用出众。 而眼前这个小摊子……嫦娥觉得有些好笑,“这个八成是假的,就没听说过六百点的仙丹。” 能解万毒草之毒的仙丹只卖六百点,几乎所有神明都认为是假的,可当第一个尝试者完好无损的跑进瘴气时——他们都疯了! 这边天字班几人腾地站了起来,都看到对方双眼里的震惊,不仅仅是因为眼前的真仙丹,更是预感到了某个即将到来的事实。 “诸神天,终于要迎来第一场风暴了。” 灶神抱着自家狐狸远在育神院里说出了这句话,看向旁边的扁鹊,“要不要查探他的身份。” 青年瞬间就猜到他的意思,“当然,还要赶在那老东西之前。” 牛郎这边收到消息后一同朝那边的神堆走了过去,可是过程不怎么顺利。 之前还对他们畏惧不已的神明们此时都已经争红了眼,拿出人间界赶卖场特价时段的冲劲想要挤进去,只为求一颗仙丹! 一重天的神明即便想买仙丹也没有路子,哪怕不为眼前进入神域,拿一粒做收藏也值了! 几个年轻的神明体格不大,在人潮中被推来搡去好不可怜。 “走开!” 嫦娥被一双大手挡开,第二次了!她告诫自己正事要紧,于是深吸一口气…… “臭死了!” 娇俏的少女纤细的手臂左右开弓,将身边的两个拎开,银光闪过,一米长的白玉药杵出现在眼前。 天字班另外几个看了连忙躲开,下一秒,脚下的坡地开始颤抖,巨石都轰隆隆滚动起来。 蜘蛛网似的裂缝嚓嚓蔓延。 失去理智的神明们这才回过神来,随即又被裂缝里喷出来的无数月刃打个正着。 他们有的被击飞,有的是驾云躲开,全都对裂缝中心的家伙怒目而视,随即被对方的气势所震慑讷讷不敢言。 嫦娥将本命神器从地上拔出来,扭着纤腰环视一圈,媚眼如丝却压迫天成,“在我们问完事情之前谁要是敢靠近一步,别怪本小姐不客气!” 众神这才发现,这几个年轻的神明竟然都已经处在更天期即将晋级到上一重天)! 同样惊讶的还有唯一留在天字班面前的黑袍家伙,干瘦佝偻。 这个神秘的家伙就站在一块完好的地上,手中端着一盘所剩无几的仙丹! 牛郎等人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扭曲,这货以为仙丹是什么?就这么贱卖不说,还用一看就是从供桌上拿来的缺口盘子装着! “有事?” 这两个字是由妖气凝成的。 单就这一项便能看出,他不愿意暴露身份。 他能收集信仰之力说明一定是神明,但他用帽檐挡着神格,不使用神力神鉴便无法查探;而神使的妖气就更难打听了。 何况,他们看不到这神使的妖气。 “你是谁?”织女直接凑过去,打算要掀开帽檐,扑面而来的却是黑毒草的气息,她连忙退开! “你怎么样?!”牛郎扯过她的手腕,触目是紫色纹路,当即大怒,“她无意冒犯,你竟敢对她……” 话没有说完,一粒黄底青纹的仙丹准确无误的进了织女的小口。 黑袍人面前再度出现一行字来。 “若我的身份曝光焉有活路?不若我四粒仙丹相赠,诸位就此当没见过。” 虽然场合不对,这家伙的自知之明令在场所有神明都哭笑不得,都这样大张旗鼓的抢那位的生意了,这会儿又理直气壮说怂。 不过他心底肯定不坏,单看方才毫不犹豫给织女解药便能看出。 但牛郎还是怒气冲冲,“哼,今日我偏要……”揭开你的伪装,后面几个字没有说出来,手臂就被扯了扯。 一转头就见织女对他狡黠的眨了眨眼睛,她上前一步,蛮横地伸出手去,“我要四粒解毒丹!” 织女单纯,但是不傻,其余人都默默地不说话。 倒是旁边看戏的神明还来不及适应他们的态度陡转急下,转而又被她的狮子大开口震到,明明你都已经吃了一粒! 他们目光灼灼地看着那黑袍人将为数不多的仙丹拨出四粒,爽快无比,内心只为他喊心疼,好心疼! 盘中剩余的仙丹一下子少了一半,待天字班走远了,神明们一蜂窝涌到,抢到的瞬间喂进嘴里然后哈哈大笑。 黑袍人卖完盘子里所有的解毒丹,在无数灼热的视线中驾云离去,没有人回去为难他,除非是以后不想再买仙丹了。 这边织女兴冲冲拉着嫦娥召唤神鉴,“我看到他的神格了,凹凸不平的半透明冰似的!” 只是,神鉴第二章从头翻到尾直到闭上都没有对上号的。 “以吾织女之名,以昭其身!” 还是没有! 怎么办?现在那家伙已经跑路了,上哪儿去找人? 织女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皱着小脸都快要哭了,“我真的看清楚了!” “没事没事。”嫦娥连忙安慰她,可惜这次不好使了。 牛郎看她气红了的脸和眼睛,别开眼状似不经意的说道“那神格是假的。” 如果看到了却彰显不出来,肯定是假的。 织女不伤心了,但想杀神。 这边一棵大树下,非邑摘下快要冻死人的冰面具,盘腿坐下松了口气。 深夜从他的帽檐里爬出来,顺势滚到他腿上翻肚皮,“热死了!” “赚了多少?” “庙会的好几倍吧。”猫不会计数。 当非邑通过契约接收时吓了一大跳,何止是几倍! 如果一点信仰之力体积为一立方厘米,六百点就是零点六立方米,而他炼制了五十粒解毒丹! “我们先去织女他们会合。” 赶到时,刚好看见织女哇呀呀的对着树狂踹,扬言要打死那个骗他的人。 非邑轻咳一声,从牛郎手中结果一粒解毒丹。 “这是啥子?” 第八十二章 上古神域 “神使应当是伴生神使,因为即便是收集信仰之力他也没有动用神力。” “是通天神吗?” “有可能,他还偷了老君的炼丹手札。” …… 非邑把自己炼的仙丹当糖丸嚼吧嚼吧吞了,听他们越猜越离谱,心里渐渐放松。 深夜在诸神天几乎没有动用过妖力,而且他能隐藏自己的妖气而不被发现,可谓是天然的幌子。 此时新神域已经出现了近两天,可进去的神明还没有一个出来。 “为什么当初不把价钱抬高一点?”深夜在意识海里问他。 非邑只笑不语,要和一只猫解释这个问题似乎太高深了一些。 价钱高,买得起的就只能是那些信仰辖区大的神明,换言之,他们的实力都很高。 要是进入神域的都是三层天甚至是更天期的家伙,他还抢什么? “我们差不过也该进去了。” 此言一出,轻松的氛围顿时消失,倒不是说沉重——相反,他们在激动。 争抢宝物和跨过更天期,后者更为重要! 天字班的成员几乎都是这个想法,当然,非邑除外,说他贪心也好、自大也罢,宝物和实力他都要! 黑毒草的瘴气依然刺鼻难闻,不过甫一进鼻翼就有一阵清凉的药力将之消磨,解毒丹的效力果然神奇。 非邑使劲嗅了嗅,嗯,原来吃了解毒丹是这种感觉,身体里就像是有一台净化器不停在运转一般。 他们站在了神域的入口处一道由原木粗糙架构起来的围墙下的一个洞,仅有两米高,一米宽。 但谁也没有先一步踏入,上古来的神域,有仙药、有神器,当然也会存在阵法,或是杀阵、迷阵等各种危险。 牛郎围着走了一圈,扶着眼镜肯定的说道“这里有传送阵。” 非邑不着痕迹的扫了一圈,将泥土地上的图案拼凑起来,微微动了下眉头,却不说话。 “这会儿外面已经没有人过来了,毁了算了!”织女不懂这些东西,戳了戳牛郎,“土包子你去。” “你……”牛郎哼了一声不与她计较,径自朝门前一米处——阵眼走去,传送阵有繁简之分,但无论如何阵眼都是特殊类神言之术‘神速’。 只要毁了这个符文,传送阵也就不能成为传送阵。 牛郎三两下划掉这个图案,招了招手,“可以走了。” 他是藏书阁的常客,深得众人信任,可是当他们放心的踏进大门时,光芒陡然亮起! 非邑早有准备的招来祥云,可惜牛郎和招徕,嫦娥与织女就没这么幸运了,前一组被投在了一处河边,而两位少女则被丢在一处大厅。 “你早就看出来了?”深夜趴在少年肩上好奇地外窗外瞅。 他们现在正躲在一个房间里,用了隐藏气息的神言之术,同时感应着外面跑来跑去的神明。 “嗯。”非邑睁开眼来,神识跟着收回来,“地上的传送阵确实被毁了,可惜门外的树上和栅栏上还刻着好几个。” 几个传送阵同时启动,当然会把他们传到不同的地方。 “这里没有好东西,走了。” 这座神域乃是上古的建筑,谈不上宏伟,但却非常有特色,圆草盖,因为年代久远而变黑的木头为柱、泥和细树枝为墙,看似脆弱却屹立百年不倒。 这座神域占据整座河谷,可见当初一个部落的繁荣。 非邑看了看这房屋的建筑走向,最后将目光定格在神域最中间的方向。 一般说来,上古崇尚的就是祭祀图腾之类的,祭坛、祭祀、巫师之类更是信仰的集中点,好东西多半就那里。 只是越往那边走,各种神力暴动和冲撞便越发明显,黄土被扬起漫天烟尘,从视觉角度来看倒是和浅紫色的瘴气配得醒目。 叮—— 非邑瞬间偏头躲开,只见两枚金色的铜钱擦肩耳朵,带着呼啸的风声嵌在不远处石头上发出脆响,随后化作神光消散。 ‘七文钱’,说的不是这钱的数量,而是通天神的恩泽神言之术。 “招徕在那边。” “那只臭猫。”深夜哼了一声,“活该被别人撸秃了毛!” 他俩一边说一边往巷子里走,现在不宜去掺一脚,还是到别的地方碰碰运气,一转头,对上一张青面獠牙的鬼脸面具。 “嗬!”对方倒是先叫了出来,末了看少年傻愣愣的站着似乎很好欺负,大叫一声,“把身上的东西都交出来!” 这是一个粗犷高壮的中年汉子,穿着墨蓝色的短打,看起来就像是要去种田。 非邑“……” 深吸一口气,将憋在喉咙的惊呼声咽回去,脸色由白到青,再到青筋暴起,“滚!” 一分钟后,巷子里传来大老爷们儿哭爹喊娘的声音,他被一个瘦弱的年轻神明踩在背上,狼狈的蹬弹着粗腿。 “老实点!”深夜此时扮演着一个嚣张的狱卒形象,时不时给上一爪子。 非邑踢了踢壮汉,“东西都交出来。” “……” 什么叫黑吃黑,非邑完美地诠释了它的意思,没想到这么一个一重天二层的家伙竟然掏出一颗一重天三层级别的仙药来! 想当初他为了找一棵苦辛苦爬了多少山,非邑当即问道“这东西从哪儿得来的?” 那神明现在是无宝一身轻,即便还是趴在地上语气却变得相当轻挑。 “我劝你还是别去了,那里是除了祭坛外争得最狠的地方。育神院的两个小娘们儿现在被困在阵里,那些家伙正谋划着一雪前耻呢!” 那股子淫邪的味道扑面而来,一说完就被少年带着神力的一脚踢到墙上,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在哪里?” 这神明哆哆嗦嗦的指了个方向,随后瘫在地上,这么个家伙竟然已经是更天期! “没……没见过这个神格啊……” 因为出现得比较晚,非邑和织女等人会合时该进神域的都已经进去了,也就没有谁发现他的身份。 再说即便庆神镇土地神的声名大噪过,可真正见过他的神格的并没有几个,这使他轻易地就挤进了这栋与神域的风格看起来格格不入的建筑。 黑色有光点的巨石带来的庄严、古老藤蔓缠绕的壁灯所带来的神圣……无一不强调着着它的特殊。 在大厅的正中间,非邑看到了背靠着的两个女孩儿,怒火中烧! 第八十三章 天鹅与蛤蟆 非邑以为神明就应该是清心寡欲,清高庄严的,可是随着对诸神天的了解加深,尤其是看到眼前这一幕时,他才发现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这些带着面具的都是些什么? 十多个神明,奸笑着、满口下流之话,有的家伙脐下两寸的地方竟然还诡异的支了起来! 侄女和嫦娥两人别困在了大厅的阵法中,久久不能出去,谁知就是这么个困阵成了她们的保护壳。 “哈哈,不是很嚣张吗?嫦娥大神?织女大神?” “别笑死人了!真当自己已经是大神了?” “可让老子逮到了,今天就让你们尝尝什么叫欲仙欲死!” 这话一出,周围的邪笑声此起彼伏,他们就像是一群癞蛤蟆偶然遇见两只落单的天鹅,开始肖想着高高在上的肉。 织女和嫦娥正在做一件事,一件看起来匪夷所思的事情——召唤神鉴来查探这些神明的真身。 “我要一个一个的记住你们,等着!给我等着!” 非邑印象中,织女这丫头虽然暴躁但是单纯可爱,这种仇恨的神情真的不适合他;嫦娥虽然看起来淡定,但是她结印的手却在颤抖,被一群男人围着,她比谁都难受。 周围的混蛋笑得更凶了,他们有的白发飘飘、有的衣衫褴褛、有的看起来风度翩翩,却都是一群道貌岸然之辈。 相比较之下,他一个少年模样的就显得格外另类。 “哟,大家看啊,这里有一个毛头小子!” “哈哈,年纪虽小,志向到大!” 似乎能将两位未长成的大神糟蹋了是多么有成就的事。 非邑对象两个女孩惊讶的眼神,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笑道“此等盛事,还望各位给晚辈留个位置。” 深夜默默地瞅了他一眼,把按捺不住的爪子收回来,嗯,开始拽文言了。 “可以是可以,但你得排在老子后面!” 总共十七个神明,一重天三层两个,两层六个,剩下的都仅是一层实力,质量不高,可蚂蚁也能咬死大象,不能硬抗。 在场的没有人能看出这少年的实力,都以为他是用‘敛息术’遮挡了。 只是另一边两个三层实力的,互相对视一眼,心中惊讶,看不透! ‘敛息术’只对同等级及以下有效,换句话说这小子实力竟与他俩平起平坐! “小友不若与我二人一道。” 此言一出,在场皆惊! 非邑点了点头,毫不谦虚,“也好。” 说着往离阵法最近的地方走去,所过之处,调笑全无,纷纷为他让出一条道来。 那稍年轻一些的三层天说道“我等打算攻破此阵,擒住她二人。” 他说得轻描淡写,好像是在布下恩泽一般,非邑煞有其事的围着阵法走了一圈,摇了摇头。 “凭我等之力,无法攻破。”不带他人质疑,他极为笃定的说道 “我在育神院藏书阁看到过,此阵乃是困阵,名为‘牢’,被锁在其中的神明会不断被吸收神力,直至衰竭而亡,而且此乃是三重天大阵!” 旁人还在惊异其巨大的威力,下一秒就被三重天几个字给震惊到了。 “这,真的是三重天大阵?!” “不对,三重天大阵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所有人都怀疑的看向少年,但他淡定自若,“是与不是,一试便知。” 他的自信让其他神明开始动摇,随着众人全力一击,大阵却纹丝不动,心里的怀疑全都去了。 “依小友看,我等该如何是好。” “就是,老子都要软了还没弄到手!” 非邑瞄了那个粗话连篇的恶心混账,表面上义正言辞,“她们两个已经被困了一段时间,已经虚弱至极,我等直接进去便可,完事后,由在下来解开阵法。” 已经有人跃跃欲试,可却有人说道 “那干脆你进去把阵法解开,我们等你出来呗!” 其余听者闻言都翻了个白眼,这么个利人损己的法子这小子答应了才怪! “如此也好。” 谁知少年人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在下就先去享受齐人之福,你们捡后吧,多谢承让。” 织女、嫦娥“……” 众人瞬间噎住,见他要走,三层实力的老家伙连忙拉住他,“我等还是一道吧!” 按理他和另一个当是第一轮,想想诸神天中大名鼎鼎的两个美娇娘的第一次,如论如何也舍不得。 “可是……”另一个三层实力的中年男人有些迟疑。 “左右这小子进去也要出来,跑不了的。”邋遢老头儿压低了声音。 事情就这么定了。 “我都等不及了!”边上猴急的声音比比皆是。 非邑笑了,“呵,我也是。” 说着率先踏了进去。 如果色令智昏,他们就应该发现一些问题为什么两个少女一直都站在原地没有移动,还有少年说到的,他在育神院这个事实。 进去的一瞬间,翻天覆地,所有的喧嚣都消失不见,本该是空旷的大厅却变成了炼狱烈火、桃源山水之景,回过神来之时世界里只剩自己! 非邑不再掩饰憎恶的神色,夹杂着嘲讽。 这个不知名的阵法确实是三重天困阵,叠加的神言之术都是他在山墨给的散仙天无质神言之术玉简中看到过的。 不过,阵心为‘幻’乃是阵法之基础,用以迷惑阵中之人;八个方位出口却是以‘牢’为守,坚不可破。 在‘幻’的基础上叠加一些攻击术,束缚术等就更恐怖了,保准你在里面来来回回走不出来! 而织女他们之所以一直没有动,那是因为只有阵心所在之处不会迷失。 非邑所在乃是湖泊,周围青山绿水、鸟鸣阵阵当真惬意,可诡异的是,这里竟然有无数个自己在那里说说笑笑,打打闹闹。 然而都是假的,他放开神识,却一直找不到边际。 果然,连神识都被迷惑了。 幻由眼入,他干脆闭上眼来,回忆这个大阵的基本构造八个出口后方刚好八个不同的迷幻世界,且交叠重合,而他所在之处的湖泊当是正对大门的‘镜面’。 ‘镜面’离阵心共有十步,中间有一个‘五十岚’……他计算完毕之后开始行走,这一次,他走的不再是幻境而是真正的阵法所在! 第八十四章 生门 非邑把所有敌人都忽悠进了三重天困阵中,但他自己也被困住了。 嫦娥和织女看他先是来来回回的在原地走,东张西望,都为他捏了把汗。 却见他随后便闭上眼来,再走的时候竟然在一步步靠近。 “有没有受伤?”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织女瞬间哇哇大哭起来,“老……老娘要、嗝……杀了那些混蛋!竟然敢这样对我们!” 她一边哭一边撅着小嘴,看起来娇憨又可怜,嫦娥似乎受到她的情绪感染,脸色也有些苍白。 非邑很心疼,无关乎情爱,这是他在诸神天最先熟悉起来的同伴,唯二的两个丫头却被欺负成这样! 深夜凑过去舔了舔她的手,结果被当做毛巾蹭了一身泪水,“喂,你脏死了!”到底没有挣扎。 等两个少女调整好了情绪,非邑才问她们有没有受伤。 织女眼角、小嘴儿都还红着,“嫦娥姐姐的手受伤了,可我们不敢用治疗术。”看起来委屈极了。 这是个货真价实的三重天大阵,她们刚开始的时候试过要走出去,一人站在阵心牵着另一人,可惜根本不行。 而且阵心也是镌刻在地上的上品明言,她们无法将之毁去,更不敢在里面轻易动用神言之术。 嫦娥大概从诞生开始就没有过这么疼的经历,而且还是干看着自己的手臂流血没办法处理。 “没事的。” 非邑给她治好了近两寸长的伤口,上品明言‘幻’随即启动,眼前一会儿是刀山火海,一会儿是鸟语花香,眨眼一个新世界! “你把深夜抱稳,我们出去了。” 这就走了?织女急了,“那些混蛋怎么办?!”女暴龙受到了侮辱怎么可能不打回去? “牛郎他们在祭坛那边情况很激烈,我们先去帮忙,何况就这些家伙实力,想走出这里还早得很。” 非邑说着不顾深夜抗议,拉起他的尾巴,当成绳子用,“走的时候一定不要动用神力。”神器就更不能拿出来,容易触发大阵。 说完往前踏了一步,顿时变成了漫天飞射的灰色风刃,这是‘幻’叠加上品明言‘五十岚’,一旦走进去就是被剁成肉泥的下场。 他往旁边挪了一尺,这一次风刃变小了很多,他知道,自己找到了阵法的生门! 说到底阵法就是以阵心为基础,规划好每一个神言之术的效力范围,再将它们各自的功能结合起来以呈现更强的力量。 就像是在修房子一样,先根据喜好建一个大致轮廓,然后才在进行精装修。 只可惜,不管怎样拼凑,这些神言之术都有接缝,而这些接缝便是生门。 避开了叠加的神言之术,还有困阵的基础‘幻’,可这已经难不倒非邑了。 他闭上眼睛计算着到阵法边缘的距离。 “跟着我的脚步走,抓紧了。” 左前方两步是‘二十岚’,正前方是束缚术‘锁’…… 如果有人在阵法外面看就能看出,他下脚的每一处都是这个困阵各神言之术效力范围的边缘,即那些线条交汇的地方! 而织女她们的感觉就是明明抬脚时那个幻境还在眼前,一步落下,那个美得、恐怖得不真实的世界就跑到了身后! 她们想问非邑,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困阵的生门的,可目前的情况并不适合问出口,还是等出去再问吧。 可惜这个过程遇到一个小小的障碍,在交界线的地方正对一个神明,白银簪、白银半面神格,正是那个一重天三层的中年家伙! 他看见非邑的时候先是一愣,随后面带惊喜,“真是天助我也,竟然在此处遇见了小友!” 非邑也愣住了,然后缓缓勾起了嘴角,将手中的猫尾巴放开,“阁下确实走运。” “小友不是说这是困阵?为何……”他直勾勾的看着少年,似乎想从他的脸上找到什么,可从始至终都只有淡定从容到高深莫测。 “我毕竟只是在育神院看到过,当然会有错误。” 他理直气壮反而叫这中年神明挑不出问题来,不过,在一次听到育神院这三个字反而令他起了疑,看似随意地问道 “小友可曾见过嫦娥二女?” 少年的下半面神格就像是一张咧开的大嘴,冷笑着,可实际上双眼里却并无异常。 “见过,可惜拿不下。” “那……” “我们还是先出去吧。” 这神明一噎,转而欣喜,“你可识路?” “自然。” 中年神明丝毫没有犹豫,只要能出去一切都好办,一步一幻境,他从始至终都以为这里只有自己和收敛了气息的少年。 来到一个雪山幻境的边缘,他们轻而易举地摸到了一堵无形的墙,一触脚下就开始地动山摇! “这……上品明言,以我二人的实力……” “无妨,此乃生门所在,以我们的实力肯定能打开一条出路,能维持个一分钟左右。” 非邑摆了摆手,就像是当初将他们忽悠进来时一致的笃定,可偏偏叫人无法反驳。 “那好吧!” 为了出去,其他的想法都暂时被压下了。 蓄力、进攻,一瞬间雪山崩塌,无形的墙突然显形变成覆盖着天空的透明穹顶,面前也出现一道仅容两人通过的口子。 但他们二人谁都没有先走,因为谁先出去谁就占据进攻的先机! 这男人已经能肯定非邑包藏祸心,而反过来,非邑也不会放过他! 变故就在这一刻,中年神明猛地朝后打出一道‘失语’,随即将他往雪山下推。 “去死!”他料定这小子不能一个人出来。 令他惊骇的事情发生了,手竟然穿过了少年的身体! “你忘了这是幻阵?” 声音从缺口处传来,不知何时他手中捏着一根黑色的毛茸茸的东西,从缺口消失不见。 眼看出口要闭合,中年神明连忙冲了出去,狼狈地趴在黑色的地板上时,他恨不得大笑三声。 “这混蛋看起来很开心?” “似乎是。” “老娘就先拿你开刀!” 非邑抱着深夜默默地站在一边,看着单方面的暴揍。 “你!你!” 他不复翩翩的模样,衣衫褴褛,满脸青红,指着非邑咬牙切齿。 趁着嫦娥和织女停手喘口气的空闲,竟然冲到了他面前来! 第八十四章 奇异的神域 机关算尽最后遭报应,大概说的就是现在这个冲到非邑面前的神明,他以为出了困阵就是胜利,实际上等待他的是另一个地狱。 织女嫦娥中的任何一个都不是他能阻挡的,乘着两女松动之际,他猛地冲向了门边的少年,反正都跑不掉了,那就拉个垫背的! “我要杀了你!” 他聚起护身的神力勾画了一个攻击类中品明言——拳头上凝聚着蓬勃的火焰,这种拼着两败俱伤的神言之术实际上堪比上品明言,即便是一个二重天三层实力的神明对上也只能退走。 “‘业火’确实很厉害,可惜你实力不到家。” 非邑短暂的怔愣之后,召唤神器筑起结界防御,同时打出一道神言之术,随着符文发光一股大水汹涌喷出,将火拳瞬间扑灭! 中年神明冒着白烟的拳头停在结界上,乳白色的透明结界几乎能映照出他眼中的惊骇! “怎……怎么会?” 他疯了一般一拳砸上去,然后被反弹到地上,一直滚到织女二人脚下,还在不断呢喃。 “怎么可能?你不是用了敛息术吗?” 明明是个更天期的家伙,干嘛还用敛息术隐藏实力?! “这可怜见的。”织女一脚将他按在地上,对嫦娥撇嘴道“谁告诉你他用敛息术是用来隐藏实力的?” 她将实力两个字咬得很重。 那中年神明愣了半晌,随后蓦地瞪大眼睛,“你是非邑!那个土地神!” 为什么没有想起来呢?育神院,天字班,不曾听说过的神格,除了那个土地神还有谁! ‘敛息术’,是为了这当他属于人类的气息。 “愚蠢的男人。” 嫦娥冷笑一声,一脚将他踹回困阵中,除了这个要死不活的,里面还有十六个来来回回在原地转圈的。 除了神格,他们和迷路的凡人没有任何不同,焦躁、恐惧,甚至是鲜红的血液…… 这个新的神域真的很古老了,年代甚至不可考察,至少以非邑所了解的知识来看,丝毫没有关于这个部落的描述。 不过不排除认知浅薄这一点。 他想着或许可以找一找到这个神域标志性的东西,比如器具、文字、图腾之类的,以后在人间界的时候遇到了还可以查一下。 器具植物是没指望了,因为这是吸收信仰之力后在诸神天的化身,器具恐怕具有了神力变成了神明们苦寻的神器,而植物则多半化作了仙药。 而要找一个部落的图腾文化,祭坛乃是最佳选择。 “去祭坛之后你们先去帮忙,我要去找点东西。” “哎哎!你跑去找什么?”织女拉住他,“这么刺激的架不打,多浪费?” “何况我们最后进来,好东西肯定都被搜刮殆尽。”嫦娥也试着劝说他。 此时祭坛那边早已是黄土蔽日,各种咒骂大喝,谁也别想独善其身,谁也别想作壁上观,完全是一场大混战! 非邑当然知道,可他有自己的考量。 他觉得这座神域怎么看都不同于神州大陆这几千年的历史文化产物,看建筑当是原始部落,可是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一些诡异的地方 比如部落的防御栏,采用的是极牢靠三角形状; 比如房子的内部构造,竟然有钉子的痕迹; …… 看似古老的地方,却处处可见繁盛的文明,尤其是刚才那栋建筑…… 他越想越觉得有趣,远远绕开祭坛上的斗争去寻找自己需要的东西,可渐渐地,他又疑惑了。 因为他找到了文字——和神州大陆的规范用字非常的相似,虽然有部分笔画或是部首不同,可大体上他都能读懂! 什么‘天地’‘主人’‘供奉’之类的词语,可能是因为风雨的打磨,很多刻字已模糊不清。 隔着争斗的人群,非邑远远地看到了祭坛背后的巨大石碑,和那栋建筑一样的黑色带金点的材料,似乎刻着什么图案。 “算了,先回刚才的地方。” 说不想要神器仙药,他骗不了自己,可现在去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牛郎他们急于突破更天期,聚在一起二重天之下可说无敌,不若等等再过来帮忙。 倒是深夜,看着那边热火朝天的战斗飞机耳都冒出来了,被非邑搓了两下。 “别闹,你暴露妖气了以后怎么赚钱?” “哼,我才不想打架呢!” 你不想?非邑现在已经学会反着理解这货说的话。 之前去得匆忙没有好好看这栋建筑,此时再来,非邑再度肯定自己的考量是对的—— 到不说它多有艺术,这特么就是用几块,近十立方米的巨石堆砌起来的,再用一些小的填补缝隙! 试问这么近百吨的东西是怎么堆起来的? 这是上古能达到的水平吗?答案是否定的。 然而就是这么岌岌可危的建筑中,近百坪的大厅中竟然没有柱子! “这些人是有多信任自己的建筑水平?” 深夜直勾勾的盯着头顶,像是在确定那块大石头什么时候才会掉下来,砸死还在困阵里转圈圈的神渣。 但非邑看着的却是大厅深处正对门口的一个玄关模样的方形的隔间,隐约可见有些微的流光,如此诱人! 然而他们不敢立刻走进去,对于未知的东西感到好奇和畏惧这是所有生物的共性。 非邑观察着内部的每个角落,深深觉得刚才他们能走出去是多么幸运! “这些灯都是按照特定的位置摆的,暂时看不出是什么阵法。” 再加上正挡在中间的困阵,要去到里面仿佛隔着一道天堑。 “怎么进去?” “我不是在想?” 非邑瞥着兀自瞪大眼睛四处看的毛球,这货就没有能指望得上的时候,才这样想着,就听猫说道 “里面那块破石头上面的画看着很眼熟。” 因为是黑色不透光的建筑,光靠这那些烛火对人眼来说有点困难,可是猫不一样。 “什么样的,嗯,画?”一般刻在石头上的应当是图腾。 深夜不自觉的伸出小半截粉色的舌头出来,歪着脑袋,“丑不拉几的书,不过颜色倒是好看,黑的。” 非邑“……” 在那一瞬间,他想到了沉寂在混沌之力中的那张黑色扉页! 第八十六章 子页 这是一种没由来且自信的直觉,非邑甚至没有犹豫的召唤出了混沌之力——不知道这力量藏在了他身体中的哪一处,就像是眼前这种冥冥之中注定了的感应。 掏出这张鎏金黑纸的瞬间,置身于另外一个世界黑色但是能见,仿佛自宇宙洪荒中飞来的金色光点在面前聚做康庄大道,路的尽头便是黑色石碑! 这一幕太过怪异! 这些是什么?又和混沌之力有关?非邑有点懵,且有点畏惧,他觉得如此渺小的自己不应该深入,可是却有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拽着他的脚前行。 他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那张黑色的纸仿佛是莅临一般的姿态往前飞去。 应当还是在大厅中的,因为非邑听到了困阵中神明们的痛苦大喊,可是眼前这万千星辰是怎么回事?! 仿佛欢迎主人回家的仆人一般,在这条金色大道上环绕着飞舞! 非邑跟在那张扉页后边,欲哭无泪,告诉自己这大摇大摆的家伙是一张纸,屁!所以老子到底捡了个什么祖宗? 很快就来到了路的尽头,这个混沌的世界顿时消失,那个小隔间,不,应该是真正的祭坛。 他是神明,能清晰感觉到这里存在过的信仰之力的痕迹,很明显,这个被重重保护着的小房间才是部落中真正被供奉着地方。 这里靠墙的地方有一张尺高的半圆祭台,上面供奉的就是一块四尺高的黑色石碑。 非邑蹲下去摩挲着,确实是一本书的的浮雕,闭合着的姿态,封面上没有任何的字或是图案。 只是,摸上去的十一顺间,他觉得心里忽然跳动了一下。 里面有东西! 那张黑色的扉页开始围着石碑飞舞,混沌之力洒下来将其笼罩,仿佛是远古的仪式一般,最终召唤出来神圣的——纸! 非邑、深夜“……” 还是纸,这一张没有任何的字,就这么就这么乖乖的贴在那张扉页后头,化作它的一部分! 黑色的扉页仿佛有灵性一般,本体里消失很久很久的某一部分回来了,它高兴得宛如一个孩童不断飞舞。 然后非邑觉得自己的脚又不听使唤了,眼角一瞥,连忙吼道 “你特么要是就这么带我离开我就撕了你!” 纸,就这么乖乖地停住了! 非邑已经懒得纠结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径自走向屋子旁边的花圃,那里有一株散发着淡淡光辉的药草。 之所以说是药草而不是仙药,是因为它们身上没有诸神天中万物特有的信仰之力的波动。 它有宛如蜘蛛一般的红色的根,一根笔直的青茎顶着一朵浅红色的花苞,令人惊奇的是翠绿的叶片全长在根上! “不知道是什么,要不要拔?” 沉吟片刻后,他连着土一起挖了出来,然后丢进混沌之力中。 诸神天中的神明都习惯随身携带一些储物神器,或者有的干脆在本命神器上开了储物阵法,但是非邑不用。 在经过把包子放进去还能拿出来趁热乎吃,为避开扁鹊灶神的感应而把仙丹放进去等诸多试验后,他确信混沌之力是个好东西。 哪怕是指甲盖那么一点儿,只要塞得进就不怕放不下! “走吧。” 话音一落,身体就自动飞了起来,非邑翻个白眼的时间他们就已经来到了大厅外,“停!” 两张纸照做。 “给我回来藏好。”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这扉页找回来一部分后似乎觉得自己底气足了一般,还有性子了! 想想最先找到它的时候,根本就是婴儿和四岁小孩儿的区别! “不回来是吧?那就一直待在外面。” 说完不理它径自往祭坛那边走去,这玩意儿要找什么,他猜到了。 既然有两块石碑,那么就应该有两张纸。 如果这时非邑回头看一眼,就会知道这栋黑色建筑仿佛是完成了使命一般,大门无声地闭合,黑色石壁敛去万千光辉,随即如烟尘一般消散,只留平整的黄土地…… 当非邑来到祭坛旁边的时候,一反应是赶快撤。 本该是神圣庄严的地方,此时漫天尘土早已被迸发的神力吹到天那边,干干净净的黄色泥土地上满是鲜红血迹,仿佛是被谁的大手笔挥毫描绘的落日余晖图。 “哈哈哈!继续!老娘砍死你们!” 只见一名身着热裤短袖的少女右手挥着人高的巨剑,左手将一壮汉抛向空中,随即猛地挥舞盾牌一般的巨剑将他拍飞。 这动作就像打乒乓球,嗯,或者高尔夫一般利落潇洒,这般彪悍的女子正是织女无疑。 相比较之下,嫦娥就是含蓄妩媚的暴力,只见她姿态如弱柳扶风,葱白指尖轻轻点在对手的胸口,一缕乌发擦着眼角仿佛带了个钩子。 “你、真、讨、厌~” 然后对手便如炮弹摔在地上摊作一团,没死也该废了。 两女大概是将方才在困阵中受到的屈辱倾斜了出来,所向披靡,单看周遭畏惧退缩的眼神便知一二。 “两个臭丫头,有几分姿色就跑去做婊子了!” 信仰体系中女性神明非常稀少,这和历史传统中的男尊女卑思想有极大的关系,可不代表没有,毕竟对于伟大母爱的赞颂是共识。 所以有关女性的传说信仰几乎要么是爱情,要么就是对母性的赞扬,其中土地婆尤其如此。 可眼前这位老妪的神格虽然是笑着的老太太面具,但一开口明显就不符合传说中的形象,外表倒也算,暗红裙装,深蓝头巾,手握一根细长的拐杖。 可这根拐杖却是朝着两个少女袭击! 嫦娥轻轻用药杵挡开,那老妪竟然冷笑一声,借着这个力道冲向了织女,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拐杖的尖端噌的弹出一把尖刀来! 织女单纯,本来是闲闲的看热闹,不曾想危险来得如此突然,连忙提剑挡住。 叮——哐当! “啊!” 一触之下,倒飞出去的却是织女,巨剑从她手中脱落变成了原来细长的本体,她的口角溢出了鲜血。 但老妪明显不打算放过她,身形眨眼就出现在她面前,高高举起拐杖!刺下! “丫头!” 咔嚓—— 被刺穿的声音让牛郎等人瞬间红了眼! 第八十七章 二重天 突如其来的偷袭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为了在战斗中寻找突破的契机,祭坛上大部分好东西都被牛郎他们集中到台子上,才会有现在这种一重天众神群而攻之的处境。 灶神的打算是好的,即便是同为一重天更天期,通天神都有极大的优势,因为他们有恩泽神言之术。 何况是四个抱团。 这种所向披靡的姿态直到方才还让他们意气风发,可惜,实力强盛此时再也无法弥补战斗经验不足的缺陷。 那把从拐杖里伸出来的细长尖刀穿过了织女的肩膀! 女孩儿疼得脸色骤白,鲜血慢慢浸透她的衣服,变成妖艳的彼岸花。 “哎呀,真可惜~” 这张老妪神格额上有几丝头发的花纹,两个小黑点儿作为眼瞳,嘴部却是温柔勾起的弧度,但佩戴者说出的话却叫人不寒而栗。 “臭小子,别碍事,除非你也想挨一刀。” 面具上两个小小的黑洞中透出了冷酷的光,非邑浑身的神经仿佛绷成满弓,气极而笑。 “老人家火气大了不好~”意识海中神鉴呼啦啦的翻着,然后额角冒出一滴冷汗来,“我倒是不知道二重天的玉使婆原来也对这么个小神域感兴趣?” 呼~ 一阵带着瘴气的风擦过在场的众神,他们丝毫不觉! 呼!呼~这却是旁人逐渐加重又猛地放轻怕招来二重天注意的呼吸声,玉使婆目光一转,天上地上的神明齐刷刷后退数米。 拿来还有方才你死我活的拼劲儿! 以祭坛为中心,就只剩下寥寥七个身影。 非邑趁着老太婆放松,用挡在织女上方的手杖架开她,噗嗤~见到离开细嫩的肩膀拖出一簇血花来。 “啊!” 非邑看清那尖刀上竟然带着倒钩! 对峙时,甚至来不及给女孩儿治疗术。 “先止血。” “……嗯!” 好疼!织女觉得整条左臂都已经失去了知觉,伤口滚烫,那是血的温度! 她咬着嘴唇没有流泪,如果不是非邑,刀就会刺进脖子,她就会被钉在这个台子上直到死去…… 现在祭坛上除了天字班,这里还有两个神明。 非邑不敢轻举妄动,心里却是在想这个场面大概就是典型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个淡然站在天空上的年轻男人赫然是二重天三层! 玉使婆明显也被吓了一跳,她看不透这年轻男人的实力,但是却知晓他在自己之上,便笑道 “这位大人可要合作?当然,您可以现行挑选。” 这位似乎很有个性,在忌讳黑色的诸神天中却如同一个夜行者,黑衬衫,黑长裤,黑色的短靴,脖子上戴着红绳红玉坠子。 稍微修身的衣物使他看起来劲瘦有力,这身材要是放人间界绝对能让女人垂涎,而他的神格—— 嫩黄的小鸡崽! 顶上三根呆毛,圆溜溜的眼下两坨红晕,橘红色的喙刚好贴合在高挺的鼻梁上,再配上他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 虽然这场景不适合笑,可众神还是抽了抽嘴角表示无语。 非邑开始在神鉴中搜寻有关他的信息,怎么说呢,意外地少。 ‘东君,司太阳之神,恩泽为普照’ 然后诞神日、诞神因果啥的全都没有,太阳神听起来就很厉害,可实际上却是个二重天。 不过,这也不是他们能抗衡的! 这位太阳神的反射弧似乎有点长,在场众人都在等他的回答,脸都憋红了才点头表示赞同,动作轻的就像是小鸡啄米。 光看,这是个让对手提不起精神的家伙,可是……非邑在看他抬手时便筑起结界,赶是赶上了,可惜力量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切!” 结界在熊熊大火下坚持了不到三秒,他将织女抱起来连忙退开,脚下还未站稳,背心就已经对准一柄细长的寒刃! “嘻嘻~抓到你了!” 与此同时,嫦娥赶到,白皙的拳头高高举起,寒着脸,“丑八怪,想做什么?” 玉使婆被她的称呼刺得动作都僵硬了一下,恰好给了妩媚少女近身的近身的机会。 这看似无力的一拳竟有破空之势,她不敢轻视,连忙将拐杖横着,接触的一瞬间,双手都麻了! 东君正要过去帮忙,后方传来噗噗破风声,他猛然回头抬手,掌心凝起的火红符文骤然喷出烈焰将那一串浅金色的铜钱灼烧殆尽。 招徕一头金发熠熠生辉,双手交叠在胸前支撑着一道繁复的金色符文,虽然听起来还是漫不经心的懒散,但他赫然是准备捕猎的状态 “休想欺负我们班的女孩子!” 牛郎紧跟着甩出一片彩色的丝线拦住他的去路,铺天盖地。 战局就此定下! 这是真正的大神打架,小神避走的场面——即便祭坛上堆着神器、仙药,可谁也不敢参与! “这……这就是二重天与一重天的差别!” 一重天乃是底层,很多神明都挣扎在消亡的边缘,终其一生都无法看见二重天是何等的光景,相应的,他们也不会头顶上那个等级的力量。 不曾想一重天有新神域出现就引来这么两位。 原本玉使婆只是抱着看看的心态进来,结果还真被她发现了好东西,本以为可以不暴露身份拿到手,毕竟和一重天的争夺宝物这种名声传出去不怎么好。 结果却半路杀出几个天字班的! “当初你们的前代都能消亡,遑论几个小鬼!”事到如今已不需要遮遮掩掩,“今日便要你们瞧瞧不同天界的差距!” 说着猛地将周身的提到最高,非邑两人不得不退开。 他当然知道双方之间的差距,不仅仅是神力储备的问题,还有输出。 如果说一重天是用吸管,那么二重天就是水管,这注定他他们在这个底层的地方具有作威作福的依仗! “然后呢?”非邑表面上还是冷嘲热讽,但暗地里却给嫦娥打了个手势,一有不对就带失去战斗力的织女撤退。 谁知玉使婆却嘻嘻奸笑起来,“想跑?” 只见她骤然将手杖插在地上,一圈圈光晕如水波荡开! 嫦娥还在疑惑的时候,却被非邑大力推向织女所在,“去牛郎那边!” 这老太婆,把阵法刻在了拐杖上! 第八十八章 大放异彩 阵法乃是聚合不同神言之术的力量使用方法,一般篆刻在玉石等不容易损坏且易携带的器物上,不过对于神明来说,有一样最好的承载之物——神器。 尤其是本命神器,更为便捷,不过这也存在巨大的风险,毕竟阵法不管是篆刻还是使用都需要神力,这就要求神明在使用神器是精准控制神力。 当然,专门用以提高神器威力的阵法除外。 而眼前玉使婆的这种当属前者,这也从另一方面说明她在二重天一层已经停留很久了,所以才能对神器的神力控制得如此精确。 非邑逃不了了,干脆站在直径将近一丈的阵中看她,“我很好奇,那堆东西中哪一样才是提升神力的?” 老妪被他的双眼一锁定就觉得心思已经暴露无遗,臭小子,“给我闭嘴!” 说完立刻启动阵法,她在怕,怕这小子把消息说出去。 非邑骤然陷身大阵却勾起了嘴角,反正该听到的都已经听到了。 大阵外,嫦娥和织女对视一眼,都笑了,当然听到了,就说这老太婆怎么突然冲了出来,搞半天是为了突破。 神明的神力来源只有两个净化邪现和人类供奉。 也就是说这老太婆要的是能使这两项途径变得更有效的东西,而这堆宝物中能有这个功效的便是——冰秋草! 位列三重天仙药,用它浸泡过的水联合净化术一起用能达到三倍的效力! 看起来不多,但是对于一个卡在突破关卡很久的神明来说,多一点或许就能跨越瓶颈! “老娘今天就算其它的都不要,这棵草也不能给你!” 织女缓缓站起来,小脸上笑得大大咧咧,可眼里全是肃杀,只见她把剑丢开,再扬手时,一把尺长的银色梭子骤然化作漫天残影,就像她的气势一般汹涌飞舞! “嫦娥姐姐,麻烦你换个战场了。” 嫦娥微微一笑,以前这小妞因为嫌梭子不够霸气且和‘土包子’配套拒绝使用,如今来看,果然还是擅长本命神器嘛~ “嗯,我让牛郎过来。” 传说中,织女本就是天空彩云的缔造者,一手纺织术独步天下,这也使得七夕节多了一个乞巧节的名字。 而牛郎作为一个令天下男人都羡慕的汉子,在织女的光辉下丝毫不逊色,不只是因为他的爱,更因为他使织女有了贤妻的美名。 双方本就是一体! 叮—— 坚不可摧的银色梭子瞬间将细长的尖刀削掉,织女一击得手便后退,速度奇快却破绽百出。 玉使婆正要追上,却见漫天彩色丝线阻挡了视野,明明是柔软的东西却寒光闪烁! 牛郎的眼镜反射着冷静的光芒,将织女掩护得毫无罅漏! “臭老太婆,你有一句话说错了。”织女坐在丝线上翘着二郎腿,“二重天确实厉害,可惜,老娘跟土包子打架从来都不是一加一等于二!” 什么? 老妪上来不及反应,后方的丝线如蝶翼般刺来,她以结界阻挡,正面一粒寒光袭来,尺长的梭子已到鼻尖! “二重天,也不怎么样嘛~” 织女白着脸抬起左手来,猛地助力前推硬是将对方的防御罩刺穿,梭子入肩三分! 通天神就算未长成,可他们的神格、神器却绝非区区二重天能撼动的,说难听点,即便发挥不了真正的实力仅仅拿来当盾牌,都是坚不可摧! 更别说牛郎织女本就是同进退才能发挥真正的实力。 与此同时,她的伤口再度爆发,鲜血长流。 牛郎动了动嘴却并不阻止,他们能打得稍微轻松一些,都是因为那个人之前消耗了大部分。 “我们要快点救非邑!” 另一边也并不轻松,东君不仅性子慢半拍,连战斗也是,可他却是真正的二重天三层,爆发力非同一般! 这一点嫦娥感受的最明显,虽然只是两层天的差距,可在这个男人面前却有一种完全打不过的绝望。 即便再弱,太阳神也是通天神,对上这个家伙,他们作为通天神的优势全都不见了,比如神器与恩泽。 “月神。” 打了这么久,东君主动说了一句话,沙哑低沉的仿佛很久没喝水的嗓音,却是对着一个回合不到的嫦娥。 极少这样被称呼,她愣了一下正要说话,谁知对方完全不听,自顾自呢喃。 “日月,日月,听起来感觉很不错,不然你和我成为眷侣吧。” 旁人皆石化晾在腊月寒风中,这是什么转折? 他的眼神应该是火热的,但是嫦娥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竟然有如堕冰窖的错觉! 还有,这是什么破理由? “不要。” “啊?”他神格上的三根呆毛竟然蔫了!“为什么?” 要死不活的语调中能听出还能听出委屈来。 “因为我不爱你。” 如果是稍有眼力见儿的应该就能知道这是拒绝,可是众神都能看见东君头上的呆毛又立了起来,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我知道,要追求。” 嫦娥眼前一亮,这男人似乎很好骗,便大胆的走过去盯着他,笑道“你想追我?” “想。” “那去帮我打那个老太婆。” “不可以。”这次是小鸡摇头。 “……”嫦娥深吸一口气,勉强的牵起嘴角,“为什么?” “我和她说好了要合作。”东君才说完瞬间抬手,挡住砸下来的药杵,略微委屈,“你怎么打我?” “因为,你的伙伴是我的敌人啊~” 少女露出来的小脸犹如霜降,收杵出拳一气呵成,愣是将一个大男人打出数米远,她将药杵扛在肩上,歪了歪头。 “千万别因为喜欢本小姐就留手。”说完一个眼刀飞向旁边的招徕,“你也是,差不多该认真了,非邑可是有危险。” “哦。” 少年说完的瞬间,神格旁边的两枚中国结坠子瞬间脱离,围着他哗啦啦旋转,最后摇身一变成了长鞭! 突如其来的认真让围观的神明们大惊失色,但是放在某人眼中——在正坐在五行阵阵心的非邑看来,心里有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还瞬间丢给他龇牙咧嘴的嘲讽。 所以,他陷入这个二重天杀阵到底是谁的错? 第八十九章 破茧成蝶 五行阵被称为阵法中的腾云术,因为其简单易操作且实用性强,只需要五个神言之术便能成功,唯一的条件就是五个神言之术必须带有金木水火土五行属性。 而困住非邑的这个是以火属性为阵心的,也就是说火攻为主,其余四种为辅。 五行阵的特定就是不论是待在阵心还是其他四个区域都会面临猛烈的攻击,唯一的区别就是待在阵心外的地方会受到火和另外一种属性的攻击,而阵心只有火。 他试过待在水属性区域内,想着属性之间是不是可以相互抵消,结果无知限制了他的想象,本就是主和辅的顺序,先烫一遍然后再过一遍水。 就像是烧红的木炭放水里的感觉,滋滋几遍后就能散架…… 这样真的会死的! 阵心,焦黑的地面是不是透出火光来,就像是一头凶狠的野兽噗嗤噗嗤吐出滚烫的白烟,天空也有许多火球落下,整个宛如巨大的锅炉! 如果说那个大厅里的困阵贯穿了理性的杀人美学,那这个五行阵就是简单的暴力杀戮! 非邑用腾云术把自己控制在空中用神力筑起结界最大限度的隔热,不能用神言之术对抗,那样只会平白消耗神力。 必须要想个办发出去。 他将目光放在地面那道纵横弯曲的黄色符文,这是整个大阵的弱点,但也是最难攻克的地方—— 首先,只要一有神力靠近两米之内,它就会发力,本身会攻击不说,另外四个区域的属性攻击也会在三秒内袭来。 其次,这是中品明言,正处于发动状态,光凭他极难一击得手,何况外面还有个能通过神器加强攻击的老太婆。 嗞~汗水从非邑骨骼分明的下巴不断落下,冒出一阵阵水雾。 最要命的是,他一个人类之身在这里耗不了多久,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脱水而亡! “你怎么样了?”意识海里传来了深夜的声音,听来很着急。 “呵……还活着。” “你还好意思笑?!” 毛球躲在一座小屋顶端的小草垛上,身上贴了一张犹犹豫豫的黑纸,人性化的抖了抖显得不安。 “滚一边去!” “啊?” “没说你。”深夜将祭坛那边的战况尽收眼里,一双异色猫眼里闪过凝重,“情况似乎不太妙,等东君腾出手来那几个小鬼全都要完。” 他隔得远,不知道那个家伙为什么没有动真格。 非邑曲起食指在下嘴唇磨了磨,开玩笑似的说道“你说我能不能用混沌之力把外面的家伙都弄死?” 深夜心里一惊,完全被他吓到了,“……除非你信任牛郎他们……” “哈哈~我开玩笑的。” 黑毛球盯着祭坛上那个颜色五彩的大阵,紧绷着身体,是不是开玩笑的你自己知道。 的确,只有非邑自己知道,他现在的处境有多糟糕,衣衫已经处于一碰就会碎掉的状态,头发也隐隐发着焦味,还有他的皮肤,因为脱水能搓出一层皮屑! 汗水已经没有了,现在正在蒸发的,似乎是血液…… 看来不得不兵行险着了。 “抱歉深夜,能不能把你的那份信仰之力给我。” 深夜猛然僵住,“这样太危险了!” “会死的。”非邑的声音失去了平时的活力,但也不是死气,而是急到深处转来的平静,“我怎么能……怎么能被这点小小的困难挡住?” 都说人不能将目标立得太大太远,容易受到挫折,可是如果这个目标变成了无论如何都要达到的执念,那么过程中的任何阻碍都不过是必须要跨越的一小步而已。 非邑闭上眼感受着源源不断涌来的信仰之力,忽然就想起了以前老头子常念叨的话。 “邑娃子哟,你都不晓得养你有多难,生怕你娃儿一哈子咽气啰,你五岁哩时候看你睡瞌睡都提心吊胆哩,所以,你必须要给我养老!” 白色的信仰之力让意识海仿佛经受了初秋的早晨,白茫茫一片,甚至连神力的痕迹都被挤得消失不见。 少年嘴角的笑意缓缓凝固,变成了凶狠的狰狞,对着自己。 “都给我进去!” 随着他一声包吼,所有的信仰之力都朝神格涌去! 晋升二重天,不单单是实力的提升,最重要的是升级神格。 就像是本地人和外来户口的区别,不管多有钱,没有本地的身份证明哪怕待得再久也享受不到这个地方的好处。 一重天的神格去到二重天,岂止是格格不入能形容的。 而要升神格,唯一的方法就是在能经受得住的基础上用大量的信仰之力浇灌! 直到超过极限! 就像是永不凋零的蝴蝶,一次又一次的破茧重生! 升神格的时机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应,那是身体和神格都做好准备的信号,非邑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承受得住这种力量的冲刷。 然而他势在必行! “啊——” 周围的喧嚣都因这阵声嘶力竭的大吼销声匿迹。 “非邑!” 天字班等成员大惊失色,正要冲过去,却立刻被对手缠上。 “嘻嘻,那小子熬不住了!” 玉使婆沙哑阴险的笑声令织女红了眼,“我要杀了你!” 所有人都没有看到,一道黑色的影子冲进了五行阵中。 非邑被一颗火球击中,在落地之前险险往水属性所在的区域滚了两圈,后背落在火炭上,双足插在水潭里。 但他现在感觉不到体表的疼痛,所有的痛觉神经,此时都被灵魂深处快要被撑爆的感觉占据着,撕扯着。 这就是强行浇灌所带来的危险,爆体而亡? 怎么可能?! 牙龈被咬出血;后背也被烧出焦糊的味道,可他的双眼里却格外的平静,都到这里了怎么能死? 不仅不停止,反而催动神格加快吸收信仰之力,这时,黑色的扉页跑到了面前,焦急地围着他转。 “下次再乱跑,就给我滚蛋。” 他弹出一团混沌之力。 黑色扉页钻进去的一瞬间,意识海中便波浪滔天,澄澈浅蓝的大海猛力冲刷着神格,为它洗礼! 咔嚓—— 神格表面忽然出现几道裂纹,随后猛然发光! 第九十章 弑神 祭坛上战斗的双方都到了紧绷的最高点,就看哪一方先断裂。 远处,来晚了的神明们聚成一团,交头接耳。 “我说班长大人,我们一直怂在这里?你能不能有点骨气?” 梧之南乃是一方小国最高山之山神,人如其名身材魁梧,本是岸丙最有力的竞争对手,可惜因为前些时日闹出的大笑话,如今已然失去威信。 可他实力还在,朝班长发难愣是没人敢多说一句,全都觑着他生怕被波及,一个班级的气氛诡异到极点。 “骨气不是莽撞。”岸丙连看都不看他,站在树上默默地观察着局势。 今天原本是不上课的,等收到老师的通知赶来时,又被瘴气阻挠了一段时间,恰好遇见过来打探消息的老君门下,才求得仙丹进来。 结果留给他们的连残羹剩饭都算不上! “早知道我们就和那些家伙一起离开了,还浪费信仰之力买仙丹。” “就是,那么贵!” “贵?你没听见那些大人说吗?因为有一个神秘的家伙卖得便宜,那小童才便宜卖的。” 抱怨声不断,岸丙不为所动,“想回去的尽管走,想要宝物的就留下。” 大家面面相觑,大多数的都觉得他们这些学生希望渺茫,最后留下来的不到双手之数。 其中也包括梧之南,可他却斜视着同伴们,冷笑道 “你们继续怂,老子先去抢东西!” 说完就像是一头棕熊往祭坛冲去。 “岸丙大人,我们……” 现在祭坛那边就这么胶着,天字班拿不下两个二重天,反过来亦不简单,旁边还有一群试图坐收渔利的家伙。 他们看起来希望太过渺茫,但岸丙却缓缓勾起了嘴角。 “不急,渔翁只有最后出手的才能当。” 而有的蠢货却是,自己做了鹬蚌而不自知。 咔嚓—— 细微的声音并没有引起祭坛上的神明的注意,他们专注地看着,专注地打着,几乎都在计较着要怎么得到宝物。 玉使婆正在全力进攻左肩鲜血泥泞的织女,当神器传来嗡鸣时,心脏也跟着猛地缩紧! 阵法! 砰! 变故只发生在眨眼间,几十双眼睛看着狼狈砸在地上的玉使婆透出浓浓的错愕,随后转向老妪方才站立的地方—— 光裸着干瘦上半身的少年,正扛着一柄深夜色手杖,苍白的嘴唇缓缓勾起,却因为脱水而裂开无数口子,他贪婪的舔过如同嗜血的野兽! “给我滚!” 被那双眼睛锁定,玉使婆觉得头上蓦地架起铡刀! “怎……怎么会?”刚刚那一瞬间感受到的力量绝对不是神力!那是…… “啊!” 她短促的尖叫一声,看着猛然来到面前的少年瞳孔一缩,将求助的眼神扫向周围,但其他神明都已经被慑退。 “不!放过我!我不要仙药了!” 玉使婆语无伦次的求饶。 但是少年只是将神格横一摆,一道早已准备好的攻击类上品明言‘五十岚’正对脑袋! 老妪连震惊的神色都没能摆上脸,就被无数风刃击中! 岚乃山风,本是缥缈优美之雾,若是以神力将之再现便是利器,百里山岚为一刃,五十岚五十刃。 一个二重天一层的神明没有任何防御的情况下近距离遭受,结果只有一个。 玉使婆身上血痕排列整齐,就像是被一片一片拼凑起来的虫子蠕动着,“你……你……咳~” 信仰凝成的躯体开始散溢出光点,不管内心是如何善恶美丑,信仰的光芒永远都是神圣而纯洁。 白色的,就像是飞舞在朝晖中的薄雾,脆弱,且美丽。 非邑狼狈脏乱,就站在这片信仰之光中,双眼沉入夜空,没有谁看到他是如何回收那点黑色的混沌之力的。 有一个魁梧的身影鬼鬼祟祟的拿走了祭坛上的冰秋草,可是谁都没有注意到这跳梁小丑似的家伙,全都把目光放在那道瘦削的身影上。 这个,弑神的神明! 哐当~ 只见玉使婆的神格和神器落在地上动了两下,然后化作光弧划过天际,回到她的住所接受供奉,直到迎来新的玉使婆继任。 “非邑!你……”进入二重天了! 织女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即便再神经大条也看得出来,现在这个人不适合聊天。 “我们走。” 没有人知道非邑现在心里怎么想的,他的面具只能露出上半张脸,完全看不出神情来。 他现在的状态很危险,尽管一身神力因为一个‘五十岚’消耗殆尽,但那股濒临绝境而爆发的气势却完全没有散去。 所有等待着两败俱伤的神明此时都仿佛忘记了初衷,除了远处的个别。 “岸丙大人,我们……” “动手。” 岸丙抬手让他们准备,下一秒,一股火热的气息笼罩了他们。 “你们,要对谁动手?” 只见戴着小鸡神格的黑衣人双目无神的看着他们,但是他身旁熊熊燃烧的火焰却是强势的警告! 直到天字班离开神域,他们都未曾动过分毫。 这边东君颠颠儿的跑去邀功,小鸡崽儿脸上的红晕尤其鲜明。 “我把他们吓跑了。” 嫦娥撩起一缕乌发,看着因为高温而枯黄的发梢,恨到深处自然带笑。 “是吗,那真是辛苦你了。” 说着月刃发动,将对方扎在脑后的一缕长发猛然削掉。 东君僵住,所有人都等着他暴怒,可惜他面具上的红晕反而蔓延到了脸上! “月……月神,你要用这个当作定情信物吗?” 织女僵住,这得缺几根筋才能有如此令人捉急的智商?等等,她看了看旁边的同伴们。 “唉,非邑呢?!” “他只拿了两株仙药,先回人间界了。” 他们立时沉默,说起来,最初遇见时的非邑似乎已经变得很遥远,很遥远…… 而被人津津乐道的主角此时正坐在蓥城最高的山顶上,静等朝阳倾洒。 “如果她没有想杀我,就不会死。” “如果我能更好的控制混沌之力,就不会在她的神器上留下痕迹,她就不用死。” 深夜听他念叨了不知道多久,翻来覆去就着两句话! “别愧疚了。” 此时浅金色的光芒逐渐晕染天空,鱼鳞状的云朵朝东的那面被镀上金边,非邑的侧脸也是,抬手轻轻给猫顺毛。 “不过我俩的执念在碰撞时她输了而已,不用愧疚。”他用手接住那几缕光芒,“人和神都有错,但又都没有错,就像是即便现在乌云密布,也不能说这是天空的错。” 天地有序,生生不息。 这是非邑在第一次手染鲜血时领悟的道理。 第九十一章 八字先生 时间并没有留给非邑休息的机会,调整好心态后,黑色的扉页就开始各种不安分,闹得他夜不能寐。 按理说宝物如果没有滴血定契就是自由的,这玩意儿死皮赖脸的要缠着他,究竟是那里值得留恋了? 当然,他巴不得这货死心塌地跟着。 “到底是怎么回事?” 非邑将这东西拘过来晃了晃,看似脆弱的纸张发出哗啦啦的脆响,昨天突破的时候似乎有一股力量安抚了神格,大概就是这东西。 “可能是因为你刚好能驱动混沌之力,它想要借着你去寻找残缺的部分。”深夜无所事事的在床上翻滚,留下许多黑毛。 这大概是最合理的解释,看着扭来扭曲的两张,非邑忽的想起来。 “对了,昨天应该还有一张子页没有拿!” 因为祭坛上人太多了,他的神力又消耗殆尽。 那黑色的扉页竟然透出欣喜的情绪来,说着就往外飞。 “急啥子?”看它可怜兮兮的飞回来,他接着说道,“现在那里肯定还有神明继续蹲守,我们晚点去。” 说完便顺手拎起深夜出门去,门外一盆水已经微微有了温度,不一会儿巷子里就响起了凄厉的猫叫。 “我不洗澡!” “不洗就别想上床睡觉。” 非邑深深觉得作为一个铲屎官是如此劳累,以前觉得这货有灵智好沟通,但万世总有两面,智商高了作妖也异常厉害。 别人家的猫最多就是飞檐走壁、爬墙捉玩具,而深夜,那是飞天遁地、人间界诸神天两头游戏。 都说猫爱洁,每天会花三四个小时梳毛,而他们家的,呵~特么的每天等着你去花时间捯饬! “这么脏,我怎么舔得下去?” “那你还不洗澡?!” 大中午的,少年的吼声都掩盖住了家家户户炒菜的声音,个个都探出头来看他,见那只黑猫昂首挺胸的坐回盆里,瞬间哈哈大笑。 “邑娃子,我jio得你们家哩猫儿好聪明哟!” 非邑笑眯了眼睛,“聪明是聪明,但是一般人养不起。” 说完手上就被挠了一爪子,“要吃排骨。” “没有。” 非邑把他拎起来用毛巾擦了一下,毛球默契地自己用妖力把毛烘干,然后等着他梳毛。 等了半天,见他慢条斯理地戴橡胶手套,急了。 “你戴手套做什么?” “梳毛啊。” 想起宠物店老板说欲仙欲死的梳毛神器,非邑冷笑着开始了,从头抹到尾巴尖,几轮过后满意地看着效果—— 只见黑猫面条似的耷拉在腿上,死鱼眼半眯着,一截粉红色的舌头耷拉在嘴侧。 “有这么舒服?”非邑把手套脱下来,只见手心处全是凸起的颗粒,此时粘了厚厚一层黑毛。 “一般般。”不过就像是全身的痒痒都被挠到了,而已! 非邑切了一声,把他丢床上去准备做饭,等菜端上桌的时候,深夜已经蹲在桌上。 “你什么时候买的肉?!” “前两天没用完的放在混沌之力里面。” 非邑给他专用的碗里夹了两块肉,这东西就算不用做杀器也是无价之宝! 吃完饭,天气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躲在树上的蝉玩命儿地震动发声部位,声音刺耳且催眠,深夜打了个哈欠正要睡觉,却见少年拿着伞就要出门。 “去哪儿?” “睡你的,我要去找个兼职。” 即便最丰厚的那份奖学金已经是囊中之物,但非邑不打算就这样毫无作为下去,高中过完了还有大学,他不仅是神,还要作为一个人在这个社会起伏跌宕。 深夜的脑子里忽然响起他今早上说过的话,‘这猫一般人养不起’,哼,他气急败坏地跑过去攀上少年的肩膀。 “唉,不是要睡觉?” “无聊了想出去走走!” 出了交易厅大门的瞬间,铺天盖地的热气扑面而来,汗水跟着哗哗跑出来迎接,今年的暑热似乎来得特别早。 现在差不多要到小初中期末考试的时候了。 小学还算轻松,初中生就不一样了,七八门不重样的课程远比高温吓人,以至于他们一吃完午饭就往学校赶,去复习。 三三两两嬉笑成群,仿佛把闷热日光下的所有活力都吸收完了。 但有这么一个家伙黑色的衬衫,长裤,还抱着一个黑色的猫,多看一眼都觉得热! 非邑满头大汗,挨着每家店铺看有没有招暑假兼职的。 庆神镇只是一个小地方,大多是家庭式经营,几乎不缺人手,唯二找到打出告示牌的也都不符合他的条件。 一个是镇上最大的ktv,却是上夜班,诸神天那边不能调节时间。 还有一个是快餐侍者,那老板一见他就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我们已经招满了。” 但是当他走远了后才对店员说道“那娃娃太黑了,影响门面。” 一字不落听到耳朵里的非邑“……” 走了一圈也没有收获,非邑有些泄气,来到老桥的这一头,他找了个超市钻进去歇凉,顺便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打折活动。 前面两个老太太一边挑选一边叽叽喳喳的聊天。 “唉~我跟你说啊!”其中一位神神秘秘的凑近另一个,“三岔路口那里有个算八字哩,贴特)别准!” “真哩啊?” “真哩真哩,他说我儿子这两天要出车祸断脚杆,让我买一道符,结果你猜咋个样,我儿子骑车还真哩撞到电杆上了,只是磨了点皮,你说是不是很神奇!” 非邑本来没有放在心上,这些一般都是信口胡诌的,但是当他听到接下来的一句话之后忽然就走不动路了。 “那八字先生看风水运势也准得很!” 走出超市,看着桥上那些个搬个小板凳、写一张红纸就开张的职业,非邑在意识海问道 “泄露天机会不会遭天谴?” 深夜瞄了他一眼,“你能知道什么天机?” “我会看气运啊,然后把这些告诉人类。” “这是作为神明的技能,屁的天机。”深夜大概知道他要做什么了,嚷嚷道“我都快热死了,还不回去!” 路上顺便买了一张红纸,一支马克笔代替毛笔,一张塑料凳,为了保持神秘感还穿上了那件黑色的斗篷。 就这样,往老桥头一坐,非邑的八字先生生涯就开始了! 第九十二章 第一单生意 八字先生,又称算命先生,是一种从业人数少但是竞争强烈的行业,他们坐在小板凳上看似高深的说一大通话断言,被称作是‘大仙’,但板凳一收他们就要开始为生活中的柴米油盐所累。 有的人为了使自己看起来更加有说服力会故意奇装异服,或者更狠的往自己脸上戳几个疤,让客人觉得这一定是和妖魔鬼怪生死搏斗的象征。 但这是无可奈何的事,迷信之事与信仰不同,人们更加偏向于捕风捉影的玄乎,这就容易造成一家独大的场面。 庆神镇的老桥头今天又多了一位竞争者,一溜儿的老太太老大爷全都审视着这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家伙,尖刻些的多是不屑地冷哼,和气些的则是打趣。 “你真哩是拼,楞个热的天儿也不怕中暑!” “听我们哩,就算你楞个做生意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莫把自己热到了~” 非邑其实里面就挂着一条四角裤,热,当然热,但是他更怕被熟人认出来,那特么怎是一个尴尬可言! 不知怎么的,他们聊着聊着就扯到了就业形势上来了。 “你新来哩不晓得,我们这一行啊就这样,生意好哩坐到屋里头等别个上门,像我们这样出来摆摊摊哩,唉……” 非邑“……”你就这样说出来真的好吗?不需要考虑考虑高深莫测、不染凡尘的形象? 但他是绝对不会多聊的,既然是当神棍,不,他本来就是个神明,就应该树立一个又神秘又光辉的形象,张口闭口就是八卦怎么行? 似乎是看出来他的打算,旁边就有同行看不下去了,一个尖嘴瘦小的老太太,捞着膝盖觑着他。 “莫得点本事就想吃这碗饭?算八字以为哪个都能来嗦?”她说的时候感觉嘴巴都能变成锥子,窄小的眼睛转来转去,“像我们这些开了天眼的都赚不到钱,拿起一本书就来充大仙儿想得倒美!” 这话损人是真,自夸是吹。 人间界确实有不少关于风水面向的著作,不能说全是错的,因为那是数千年来总结下来的精华,适用于某些生活事实。 而八字生辰这些还会大量运用到一些计算、换算能力,这也是文化知识的积累。 但要说看气运、算未来这种只存在于另一个世界的东西,这些普通人类是如论如何也无法做到的。 非邑不打算争辩,那老太太越吹越来劲,把自己说得天上有地上无,直到两位结伴而行的老人家走过来,将他们挨个看了。 这一刻,所有先生大仙做得笔直,成了一群仙风道骨的‘商品’人人挑选,这一对比之下,某个黑衣神秘人士就显得异常的突兀。 他随意坐在一根小马扎上,卷成一坨,这已经很引人注目了,忽然他的黑袍子动了两下,钻出一只异瞳黑猫来! 嗬! 看起来就很高深莫测! 两位老太太对视一眼便走了过去,其中一位坐在他面前的塑料凳上,还没开口,就听这黑衣人说了一句话。 “你们家……谁生病了?” 声音非常低哑,听不出岁数,但是坐下的老太太不在乎,脸上惊喜显而易见,双手合十又哭又笑的。 “总算让我找对人了!” 他们周家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老老少少都不约而同地生了病,打针吃药总不见好,尤其是她的老伴儿,前几天还下地收玉米呢,昨天突然卧床不起,可不吓人! 于是就想着让大仙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换做是旁的同行,还真就神神叨叨地扯过去了,放到非邑这里,干脆地说道 “不是大问题。” 老太太面上大喜,“那应该怎么做?” 他忽然僵住,脑门儿上落下一滴冷汗来,对啊,怎么做?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接去她家给两个净化术。 可问题在于他现在的身份是八字先生,不是神明啊! “呵,啥子都晓不得跑起来算八字,莫笑死人!” 非邑懒得理这些嫉妒的声音,想到一个主意来。 “这个事我不好出手,家在哪里?” “大茂坪那边。” 大茂坪也是庆神镇的信仰辖区,这就好办了。 “你去大茂坪的土地庙,照我说的做。”非邑告诉她许愿需要注意的地方,实际上就是为了自己能通过这些字眼更快的找到她的愿望。 “可以不?”老太太显得有点迟疑,要是去拜土地都有用的话,她何必来花这个钱? 非邑将早已想好的解释搬了出来,“这个叫请神,你放心我回去和土地沟通,保证把你们家的病气除尽。” 这个回答也是新奇,老太太将信将疑地站起来,问多少钱。 “我算一卦十块,给个方向加二十,出力解决按难度至少加五十。”这是他早就他打听好的行情,“但是另外五十你可以等事情解决了再给。” 这哪里像是个做生意的,更叫老太太信服! 但是人一走,同行们就先闹腾起来了,“我说你楞个做生意要不得,别个到时候不给钱咋个办?” “就是!” 非邑但笑不语。 人畏惧未知的事物,也会由此敬畏能解决未知事物的同类,不然为什么八字先生在民间总是具有奇特而超然的地位。 只要客人的事情得到解决,他们自然而然的信任这个先生,更加不敢赖账。 天色已晚,今天大概是没有收获了,非邑收拾东西回家,故意转了两圈换了衣服再往回走,路过摆摊的桥头没有一个‘同行’认出来。 今天的老太太大概是真的焦急,他前脚回家,立刻就收到了神格的提示。 “今天还真是赚到了。”反应一番后,他这样说道。 “为什么?” “她去挂了红。” 所谓挂红,就是行三步九叩的仪式并且需要还愿的许愿方式,而对他们神明来说,这就是祈祷。 既然这样他就干脆先处理这桩生意再说,两个‘净心’丢尽两层小楼里,再拘出一小团邪现被净化的信仰之力,事儿就成了。 还赚了一个祈祷。 “以后还是把神言之术画在纸符上比较好。”然后直接交给客人,等带回家后他就隔空催动。 “那样就不能赚取愿望了。” 非邑摇了摇头,“我不能去左右别人的信仰。” 是否信仰神明那是人心的自由,这样得来的信仰之力他受之有愧,赚钱是赚钱,当神明是当神明,二者要分开。 第九十三章 有个神使 不知是神明本身所带来的祥瑞,还是托了第一单生意的福,非邑作为八字先生行业的新手生意竟然异常的好。 一溜儿同行,偏偏他面前排起了队。 首先挤进来的是前段时间上门的老太太,也就是第一位客人,她红光满面的给旁人说道 “这位先生准得很!我昨天已经去庙里还了愿,屋里头把盆都好了!” 这样免费的广告非邑求之不得,何况,农村里这些小道怪谈、八卦之类的流传的尤其快,相信要不了多久他‘飞先生’的名气就要传遍庆神镇了。 “飞先生,我想算一算我儿子的姻缘。”这位老太太拿出三张纸来,分别是他儿子和两位姑娘的生辰八字。 非邑私心里并不愿意接这种生意,因为认识的神明中就有专管这一行的,但要做也不是不行。 一个人的生辰八字多多少少会和气运挂钩,再加上有名字在,要判断很简单,只需要看男女双方的气运线是否合适。 这不是单纯的挑选,而是匹配,性格、各自的气运都要算在内。 “这个女子比较好。” 老太太明显有迟疑,“可是邓八字说嘞妹崽财运不旺。” 邓八字是庆神镇上出了名的‘算得准’,这老太太大概是去走了一趟又道听途说跑到他这里来了,非邑并不在意,解释道 “你儿子从小身体不好,五岁、十岁各有一次大病,现在也经常吃药,这女子的有助于他恢复健康。” 最重要的这个女子和老太太的儿子在姻缘线上有牵连,很明显是已经看对眼了。 他的话叫老太太心悦诚服,直拍大腿,“天呐,我啥子都没说先生都看出来了!” 第二天摆摊,他的收入比以前两次庙会还多,‘飞先生’的名号从此开始在庆神镇流传,为了不要太招摇,他换了个偏僻的摆摊点儿。 灶神那边传来消息,最近几天都不上课,至于原因,大概是出在天字班另外几个神明身上。 “他们要突破了?”深夜这两天伙食很好,随时随地都是餍足的状态。 “差不多,他们比我更早进入更天期,昨天前天一战瓶颈恐怕已经消失。” 他俩说着一路往新出现的神域赶去,索性这一次传送符很稳定,眨眼的时间就到了。 非邑扭了扭脖子,以前即便是使用传送符也会感觉到神力的消耗,而现在……他试着将神力运转两周,那股奔腾汹涌的感觉非一重天能比拟。 这个新的神域被命名为‘古木神域’,不减反增的瘴气飘荡在河谷中,若非解毒丹效力还没过去,恐怕也免不了一顿折磨。 忽然,非邑看向身后的山上,立刻给自己施展一个敛息术,然后静静地等着。 冲到面前来的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眉心点朱,唇红齿白,身穿浅绿色的道袍。 他脚踩一柄飞剑神器,直到非邑的鼻尖前一寸才停下。 “你……” 深夜当即龇牙,却被非邑按住。 “哼,你这神使是染邪了吗?” 毛球的颜色在诸神天一直不受待见,是不是染邪分明可以感知,这样说出来分明是连带主人也一并侮辱了。 非邑只是盯着他身上两个非常明显的标志——发冠和腰间的配饰都有一个太极八卦图,衣服胸口上还有一个丹炉模样的刺绣。 这神使的身份呼之欲出,没错,这只是个神使而已,本体是一只六百年道行的雪雕。 “有没有染邪你感应不到?哼,这点实力都没有?” 他向上的视角完全将眼中的鄙夷和嘲讽展示出来,将上方那个自尊心比飞剑还高的青年刺得生疼,当即怒骂道 “哪里来的不长眼之物,竟然敢冒犯本座!” 嗬!这口气狂妄的,非邑根本找不到形容词来描述! 这特么一个实力只相当于二重天一层的神使自称本座,这是得了自恋妄想症了吧? “这货有病吧?”深夜也不气了,看怪物似的瞅着他。 “很严重。” 非邑点了点头,不过这大部分原因都应该归在他背后的那尊靠山身上,真是懒得和这种货色计较,但对方感觉良好。 “你们,好大的胆子!知道本座是谁吗?!” 可惜一张好看的脸,非邑受到来自他的下巴和鼻孔的俯视,冷笑道 “你是谁不重要,关键在于。”他缓缓放开周身的神力,“区区一个神使竟然敢冒犯有神格的我,想遭天谴吗?” 这人明显惊讶了一下,本以为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神明,没想到竟然是个二重天! 二重天的神使对上神明,胜负立现,换得个识相的说不定掉头就走了,可眼前这个似乎是已经到高傲自负的晚期,当即嗤笑一声。 “二重天就当自己是个大神了?”青年眼中闪着冷光,“带着一个不祥的神使……” 不待他说完,立时后撤躲开对方的攻击。 看着踩在祥云上的少年,他轻蔑的笑了,“连代步的神器都没有?” 非邑皱眉,眼前冷光一闪,他立刻拿起手杖格挡——又是一把飞剑! “你嚣张什么!” 青年再度举起飞剑挽了个剑花刺过来。 非邑并不慌,干脆收起神器改用神言之术。 跨入二重天之后,一切中品明言都不再是问题,‘定身’后面紧跟着‘二十岚’,全部命中! “速度怎么会快?” 但是非邑并没有给他惊讶的机会,借着又是一连串‘爆破’丢过去,令他防不胜防。 这就是同等级神明与普通神使的区别,诸神天中,神力才是王道! “混蛋!” 迎接他的是非邑挥手打出的数道爆破。 青年当即咬牙,“是你逼我的!” 说着猛地扬手,猩红的药尘洋洋洒洒的落下。 非邑察觉到不对,连忙筑起神力结界来,谁知那药粉竟然毫无阻碍的穿了进来! 只一口! 一股腥臭袭来,灼烧感自咽喉开始蔓延,伴随着激烈的头晕脑胀,危急时刻,一股清凉的药力自身体中涌上来,与之抗衡。 是解毒丹的药效! “非邑!” “走!” 看着冲进瘴气的主仆两个,青年正要追上去,霎时间,天上乌云密布,狂风大作,他当即面色全无。 “天谴?!” 第九十四章 借刀杀人 古木神域内,非邑收回神力登时喷出一口血来。 ‘召雷’是攻击类上品明言,他现在的情况肯定用不出来,但暂时用来吓吓那只雪雕还是可以的。 “趁着那家伙还没追进来,我们先去把子页拿到手。” 毕竟不是真的天谴,雷云很快就要消散,要赶在那神使发现他们的目的前办完正事。 直奔祭坛过去,因着那天的争斗,这由土石垒成的建筑损毁巨大,唯有一块黑色的石碑屹立不倒。 将混沌之力笼罩上去,石碑上雕刻的书本图案仿佛活了一般翻动起来,随后停在某一页上,一张黑色的纸张飞了出来。 又一张到手了。 准备离开时,非邑看见祭坛周围还有一些石头,上面雕刻的都是些形状奇特的兽类,看着和市面上流传的神话图本有点像,但他平时不关注这些,也就不了了之。 就在这时,天上传来一声清鸣。 “唳——” 那个神使已经发现他的小把戏了,此刻正在天空中寻找他们的身影准备出击。 非邑忍不住咳了两声,身体里的毒药和解毒丹还在不断对抗,一阵火烧一阵清凉,二者相撞之时仿佛有东西要破体而出般疼痛! 由二重天的各种毒草并毒蛇提炼出来的虎狼之药,很快就要耗尽解毒丹的药力,那才叫麻烦。 “我去杀了他!” 深夜难得这么认真地生气。 “这种货色,用不着亲自动手。”非邑拿根树枝漫不经心地在地上开始画传送阵,“何况,动了他反而麻烦。” 毒药,又不是只有对方才有,问题是那个标志,诸神天把持仙丹的独门大户,他现在迎风顶上去无疑是以卵击石。 刚刚假装逃走也是为了摆脱那家伙来这里取东西,现在事情办完了就该考虑怎么收拾他。 “不行,出不了这口恶气我连肉都吃不下!” 非邑“……” 本来是该感动的场景,他无论如何也压制不了抽搐的嘴角,只能拍了拍毛球,“放心,我有办法。” 他丢开棍子站上传送阵然后启动,这种方法会大幅度消耗神力,体内的毒药越发肆虐,等他来到育神院著文岛的时候就只剩下半口气了。 著文岛一如既往地泛着文人墨客的清冷高雅之气,清竹和山墨正在书房内说着事情,一瞬间,两人不约而同地瞬移到院子里。 “非邑!”清竹将他扶起来,只一眼立刻喊道“山墨,请扁鹊大人!” 恰好扁鹊今日上课,闻言二话不说赶了过来,一瞧少年的症状便沉了脸,一边取药一边给深夜说道 “将你们的遭遇尽数告知与我。” 深夜眨了眨一双大眼睛,忽然就明白非邑的打算,便将遇到雪雕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只是省略了他们的目的与退走的真相。 “他才突破二重天,根基不稳,那毒药不知为何竟然能穿透神力结界。那雪雕穷追不舍,怕来不及解毒就赶忙来了这里。” 扁鹊将药喂进少年嘴里之前全程保持着平静和淡定,待再把过脉确定安全之后,忽然就将手里的药完摔到地上! 哐当! 恰好灶神也赶了过来,刚好听到他的爆喝。 “无法无天!”高雅出尘的青年站起身来,“区区一介神使竟然敢向神明下毒!” 灶神脸上的笑意凝固,“哪家的神使?” 清竹和山墨看着榻上昏迷不醒的年轻神明,神色亦是难看无比,且不说这是育神院的学生。 光是这个事件本身就会引起轩然大波,普通神使说到底也只是妖魅灵兽,没有主人的命令,胆敢堂而皇之的向拥有神格的神明下手,真不该说是愚蠢还是狂妄。 这,是在挑战神明的地位,挑战诸神天主人一方的权威! 两位大神带来的低气压逐渐蔓延,覆盖了整座文渊神域也不休止,直接一把怒火烧到了上重天! 以灶神和扁鹊为首的神明要求处决那只雪雕,理由是野性难驯,诸神天难容,但事关颜面,太上老君一系当然不会听之任之。 事情越闹越大,最后逐渐演变成不满炼丹一脉和推崇两方的撕扯,甚至闹到了要开天罚台的地步。 直到长余出面,一向温文尔雅的神明一锤定音。 “将雪雕处火雷之刑,毁去百年修为,事情到此结束。” “大人!雕儿只是一时冲动,还望大人从轻处罚!” 这神明名为令萩子,乃是太上老君门下的一名得意弟子,雪雕便是他的神使,可惜,回应他的是来自上重天大神的威压。 灶神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犯我神明之威者,其罪当诛。” 令萩子有一张仅仅盖着左上半部分的灰色神格,闻言咬牙说道 “那非邑分明是二重天,缘何会完全招架不住雕儿,我看他分明是示弱以报复!” 见旁人忽然就住了口,他以为自己找到了有力的证据,谁知下一秒周围便响起了嗤笑声。 灶神一边摸着自家狐狸,一边看傻子似的盯着他,笑道 “令萩子啊令萩子,你可知非邑是谁?” “非邑?”他仔细想了想,这个名字确实耳熟。 “本座来告诉你,他可是这诸神天唯一拥有神格的人类。”灶神咬着最后两个字,看他的神色陡然精彩。 如果非邑真的要耍心眼子,最好的办法就是收回神格,那么雪雕作为一个神使却袭击人类,后果只有一个。 一滴冷汗落在令萩子的眼睛里,那结果就不是雪雕受罚,而是他染邪! 这个方法非邑曾设想过,但最后还是选择了借刀杀人这一招。 “我冒不起这个险,以人类之身抗毒,只怕死得不要太快。” 单这一条就足以说服他,最重要的是使神明染邪会让人觉得他心狠手辣,不利于以后坑蒙拐骗。 深夜“……”所以刚才为了这货怒毛冲冠完全就是他自作多情。 当灶神和扁鹊带回雪雕受罚的消息时,他还虚弱的躺在矮榻上,这真不是装的。 拔毒要比他想象的麻烦,首先要清理体内解毒丹的药力避免不同药效的混杂抵消,接着又是银针又是喝药。 等回到人间界的时候,他觉得空气都是苦的,迎面吹来的风灌进了针眼里又凉又刺…… “啧,这特么都是什么事?” 第九十五章 第二页 不只是神使私自袭击神明事件的后遗症,还是牛郎他们还没有突破,非邑这几天都不用上课。 刚好处于暑假,一时间闲下来还真有些无所适从。 他把摊点儿放到了菜市场东口的大黄角树下,这里是庆神镇附近半数村子赶集日的停车点,三岔路口处又脏又乱,停着乡村巴士和摩托车,触目是各种竹编背篓、当季果蔬小摊。 唯有那颗黄角树下,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影安静地坐在那里,遗世独立,好似从哪里下凡来的仙人一般。 “飞先生,我想算一算我家娃娃能不能考得起大学。” 有的卦见效得完,但有的却能立竿见影,村子里小道消息传得最快,信者众从者多,第三天出摊,收入便抵得上他半个月的生活费! 但他摆摊也并非完全一帆风顺,每次给面前的客人看气运线都不能超过三秒,否则他作为神明的特性就会出现——被忘记…… 这样实际上对于名气的扩大也有影响,如果接触不够多,他一旦使用神力就被忘记了。 “即便是神明也很难达到十全十美。” 下午街上人迹无几,他直接收摊回家,照旧转了几圈才脱掉黑袍,顺便买了食材,一回家就关上了大门。 卷帘门哐当哐当落下,将外面的世界全部阻隔。 见他掏出了劣质小丹炉,深夜走上前去蹭了蹭,凹凸不平的表面用来擦痒痒最合适不过。 “毛烧了别怪我。” 非邑紧接着点火,调整丹炉的温度,见毛球惊跳起来龇牙便弹了他一下,这哪里是个妖王的风范? 将捣蛋的深夜推到一边去睡觉,他拿出了这两日得来的黑,嗯,或许称作是书比较好。 在石碑上看到的浮雕应当是它本来的模样,可不知为何被拆分了。 非邑有些跃跃欲试,想之前一重天时仅仅能看到一张解毒丹的丹方和传送阵,空守着一座宝山而无法挖掘,怎能不焦急。 如今他升到二重天,不知道能看到多少内容。 随着神力的注入,新加入的两张子页逐渐发光,随即显现出金色的文字图案来——净灵丹,蓄力丹,……总共四种 仅仅看到前两种仙丹的作用时,非邑的神色忽然就变得有些不妙。 不是说不好,反而是太过玄妙净灵丹可用来消除染邪,中品明丹却能发挥上品明言的效果!而蓄力丹则是能短时间提升神力的输出,在紧要关头能发挥转折性的作用! 这明明是他在人间界捡回来的东西,为什么里面记载的内容都是有关诸神天的? 但是在诸神天的认知出体系中似乎完全没有提到过这本书的存在,乃至混沌之力这些字眼都不曾见过。 越是深入,非邑就越能发现自己的浅薄。 “啧,想这么多毛用没有,还是早点把实力提上去再说。” 等达到一定高度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另外一个世界了。 将丹方里涉及到的材料都看过确认之后,他翻看有关炼器的记载,傻眼了。 照他的理解,炼器不应该和炼丹一样,给个流程就能练出一把杀伤力巨大的神器,可眼前是什么? 乱七八糟的鬼画符! 看着既像是神言之术又像是阵法,旁边还有一段文字。 “炼器一道,通淬炼,精阵法……” 过了半天,非邑才领会贯通这段话的意思,总之就是说想要学炼器,必须要会淬炼各种材料的同时,还要学会加持在上面的特殊阵法,比如说什么聚神阵、传送阵之类的。 而摆在他面前的这些鬼画符,不,‘聚神九套’阵法,就是最基础的炼器阵法,是使各种经过淬炼的材料变为器的第一步。 事实证明不管是为人还是为神,努力是必备的素养,即便他现在得到了一座宝藏,可还是得不断练习才能有收获。 当第无数次把鹅卵石炼费的时候,非邑发挥佛系少年的美好品格安慰自己,这都是小意思…… 当他把一块黑不溜秋的鹅卵石终于炼成透明的一小颗之时,喜悦都已经但化成势在必得的平静。 “我都要把河里的石头捡完了,你才练出来,蠢爆了!” 深夜躺在一个小篮子里舔爪子。 非邑看着他干燥的皮毛,笑了,“真是你捡的?” “哼,也只有我才会这样惯着你!” 清河堤岸上,棠元三兄妹围在一起吱吱交流。 “深夜大人没让我们再送了。” “那我们回去吧。” “嗯嗯,好饿啊,不知道今天非邑大人有没有给我们留饭?” 棠元当即朝下面喊道“红离、小蟹,我们不要鹅卵石了!” 红离光着白嫩嫩的小短腿儿,眼睛还红着,点了点头委委屈屈的走了,他要让大人去告那只老黑猫的状! 当三点心回到非邑家的时候,刚好赶上面条下锅。 “你们要啥子臊子?” 棠元代为回答,“包谷、肉都可以!” 吃完了饭,非邑将棠元兄妹喊过来,给了他们一个东西,吓得他们瑟瑟发抖,唯一会说人话的大哥连忙说道 “大人,你咋个把这个拿出来了?!” “给你们啊。”他说得理所当然,顺便还把手里的信仰之力弹了一下,这是从那天算八字的客人那里得来的,“我目前手里只有这个祈祷的量。” 他觉得不足为道,但是三点心却又退了一步,对于他们这些小妖来说,一个祈祷的信仰之力都是可望不可即的! 总说妖魅要行善积德,不就是为了人类那一点点感激所带来的好处?这还只是看不见的地方。 信仰之力于他们而言,不仅能提高修为,甚至还能减少业障,不然为什么很多妖魅一心要拜入神明座下? “万万使不得!”棠元拦下几乎受不住诱惑本能的要靠近的弟妹,“大人肯收留我们已是莫大的幸运,遑论耽误您修炼!” 这话说得,深夜最受不了这种弯弯绕绕,干脆把那点信仰之力一分为三,拍进三点心身体里。 “啰嗦!” 在去诸神天的路上,他却开始抱怨。 “上次你为了突破把我的那份都拿走了,结果好不容易得一点又分给几个点心。” 非邑无语,都说猫的嫉妒心强,但这话要是说出口估计又得炸毛。 “我这不是在努力赚钱?” 第九十六章 二重天之景 丹方有了,炼器方法有了,现在最缺的就是各种仙药和材料。 黑皮书上的显示的内容似乎和输入的神力有关,他是二重天,显示的东西大概也和这个阶段的层次相匹配。 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去二重天寻找炼丹的仙药。 诸神天中十一重天,共三十三层天,一重一世界,一层一气象。 非邑顺路找到炼制解毒丹的几味仙药后,来到了一重天三层,云间之上的雪域,不慌不忙的开始画阵。 破穹阵,乃是去往上重天唯一的方法。 几乎所有神明都能闭着眼画出此阵,但是在这一重天中,能用上的寥寥无几。 不是破穹阵有多好费神力,只因使用时还有一个条件——二重天神格! 画好后非邑召唤出神格来,随之启动,只见白色的神光卷着风雪盘旋飞舞。 三层天的居民有所感的抬头仰望,那里有一道白色的流星飞向了苍穹。 但是对于非邑来说却是极难适应的转变,来自身体上的沉重。 他一直保持着一重天的神力运转速度,陡然来到二重天,那股威压瞬间像有人大力按着他的肩膀走路似的,格外压抑。 他适应了好久,不断加大神力输出和运转速度,终于调整过来,达到了一重天时候的状态。 然而这样一来,神力的消耗有变快了! “感觉就像是从一重天的小菜鸟变成了二重天的小菜鸟。” 深夜比他适应得快,闻言在意识海里回道“还好像?本来就是!” 二重天上实力最低就是二重天一层,比如现在的非邑,而且这里不像一重天那么平庸,遇到三重天的几率也会大大提高。 他们现在正在一处荒芜坡地上,举目四望皆是山山水水,如果不是这里神力的消耗速度,还以为来到二重天只是幻觉。 “先找个神域踩踩地皮子。” 比起当初的小白样,非邑现在丝毫不敢轻举妄动,人生地不熟最忌莽撞行事。 当运起神识时,非邑终于发现了二重天的一点好,这感应范围,增长了数倍! 如果说以前他只能笼罩庆神镇的街镇话,现在恐怕能搜索附近绝大部分的村庄! 架着云一边观察地形,一边寻找目标,准备在半个小时后发现了目标——看起来就和人间界千年前的繁华都市一般。 只是这座神域多多少少有点清冷,入口处竖着巨大的乳白色石牌坊,上书‘凫雁神域’。 大陆中间的石板大约是承载过多的步伐而碎裂凹陷,两边的招牌旌旗也被风雨吹洗而显得脏旧。 仔细看,墙角屋檐上也有青苔的痕迹,这和一重天有明显的不同,非邑猜想二重天恐怕有风雨这种天气。 铺子里的店主人——戴着各色神格的神明有的靠在门边打瞌睡,有的则是打坐冥想,而有的,干脆不见人影。 走了一截之后,非邑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尴尬之处,来诸神天之前,仅有的一点点信仰之力都给了棠元他们,他现在连一光币都拿不出来。 换言之,没钱! 想打听个消息都不要意思进店铺。 非邑找了个小巷子钻进去,盘算着要怎么弄点钱。 “你不是还有两颗解毒丹?买了。”深夜漫不经心地提议。 被少年一口否决,敢在这种场合卖仙丹,生怕别人查不到他头上吗? 不过深夜倒是提醒了一点,非邑开始盘算身上值钱的东西,目前看来就只有那天在古木神域里得来的东西。 有几株仙药。 “其中有一株是炼制净灵丹的,不能卖。” 而那一株在黑色建筑中得来的,他再没眼力见儿也该看出来是个宝贝,兴许以后用得着不能卖。 最后他掏出了一堆白中带浅黄色泽的果子,采摘下来的苦辛苦,一重天里顶尖的仙药,不知在二重天能不能卖钱。 不过他转念一想,苦辛苦乃是常见的解毒类仙药,市价应当不错。 非邑在街上逮着一个神使,“请问哪里在收药材?” 那神使一见他的神格,不耐烦的神色收敛了一些,“大人可去药庐丹坊看看。” “谢谢。” 诸神天中,懂药理的神明不少,但如扁鹊那般专精的却不多,偌大一个神域之中还是有那么几处。 然而说到仙丹行业,敢这么称‘坊’的却只有一家。 非邑驻足在一栋独立三层小楼前,看着门上那醒目的丹炉标志,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脸,暗道惹不得惹不得,连忙离开。 最后他选了一家规模较大的药庐,进门就是一个人高的圆炉子,此时火力并不猛烈。 屋内左边是诊脉处、右边是归置在架子上的仙药,多是一重天级别。 制药一脉和炼丹不同,前者更讲究望闻问切、针灸等等一系列手段,而且在用药上也讲究熬制提炼,称他们为大夫更为贴切。 非邑看了一阵后,一名年轻女子从屏风后莲步挪出,白皙柔和的脸上带着狡黠的笑意。 “请问大人所为何事?” 这是一只白鼠精神使。 “你家可收仙药?” 女子颔首微微一笑,请他坐下,奉上一盏带着药香的清茶,“我家大人采药去了,尚有一炷香便归来,请您稍等片刻。” 非邑也没打算走,见她去整理仙药,便当是复习一般跟着回忆仙药图鉴上的内容,遇到不熟悉的还适时地问上一句。 “此仙药名为全冬,一重天二层品级,有助于凝血止痛。” 大概是有共同话题,白鼠精的疏离少了一些,说话时声调也有了一些变化。 “团儿今日似乎心情不错?” 续着八字胡的中年神明走出来时,非邑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二重天三层! 来人穿着灰色布衣长袍,头上以一方布巾系着发髻,而神格却是一张浅红色的枫叶形状,步履不急不缓,走路微微生风端的是儒雅温柔。 “大人,您回来啦~” 唤作团儿的女子一改方才的稳重冷淡,几步蹦到男人身旁,和求安抚的仓鼠毫无区别。 “这位大人说是有仙药出手。” “哦?”中年神明看向坐在椅子上八风不动的年轻神明,心中讶然,“吾名枫七苒,不知小友……” “非邑。”非邑并不掩饰,转瞬掏出四个苦辛苦放桌上,“您看是否需要?” 枫七苒的注意力瞬间被夺走,露出明显的欣喜来,“求之不得!” 第九十七章 茶肆中的消息 “苦辛苦乃是一重天内顶级的仙药,清热解毒的效果甚至比二重天的大部分仙药更好,我近日正在试验的药方正好缺这么一味材料……” 枫七苒拿起一颗果子一改方才风轻云淡的模样,絮絮叨叨的说着他的药方。 很明显,苦辛苦的市价比非邑预料的还要好。 “大人见谅,我家大人见着好的仙药便会疯魔。”团儿抿着嘴将笑意压在眼角,头上一簇白色的绒花也跟着颤了两下。 中年神明终于回过神来,丝毫不觉自己的失态,干脆的将四个苦辛苦一把拿过,轻咳一声。 “不知小友可还有剩余?”末了连忙补充了一句,“价钱大可放心,我这里绝对比那黑心丹坊更公道。” 剩余的倒是有,但非邑不可能全拿出来,他自己还要用呢,这么采了几回,好不容易找到的苦辛苦植株也挂实无几,还都是未成熟的。 “我也想卖钱,可惜这四个是在下无意中得来的,实在没有剩余。” 眼看少年人眼里的懊恼,枫七苒也不无可惜,成熟度和品相如此完美的苦辛苦在二重天当真少见,以后试药都得小心翼翼地。 这也从侧面反映一个问题,下重天的东西在这里并非不值钱。 接着说起了非邑最关心的问题,几颗苦辛苦的价钱。 “我才从一重天上来,并不是很清楚。”他看着对方极为淡定,“枫大人便按照市价给吧。” 枫七苒此时才终于将关注点移到这少年神明身上,看似他是放心自己,实际上却是已经摸清了性子才敢说出这话来。 一颗果子五百光币,枫七苒爱惜仙药,多给了五十,四颗果子统共二千二。 见少年的背影消失不见,他收回神格,对身边的团儿问道“我是那种很容易被看穿的类型吗?” 对上主人似笑非笑的眼神,团儿摇了摇头,“哪里的话,大概是同行的直觉。” 说着将方才整理药材时发生的事情说了。 枫七苒摸着两撇八字胡,一双狭长的眼里净是兴味的精光,“我说这小子的名字怎么听着耳熟,可不就是扁鹊混蛋的弟子?” 主仆二人说着往内室走去,枫七苒似是想起了什么事情。 “团儿稍后与我同走一趟,百草仙谷的开放期就快到了,可不能让丹坊的独占咯~” 这边非邑寻了一间位于老树下面的茶肆,刚拿起桌上的价目表就僵住了,这都是什么? 青桔柠檬汁?苹果奶昔? 古香古色的草棚小茶肆芯子里却是个人间界风味饮品店! “小伙子要喝什么?” 蹲在凳子上的短发老大爷脸上戴着蒲草编的全面神格,围着绣有俩大草莓的白色围裙,露出的双眼苍老且喜感,看着上门的客人就像是发现了新玩具般。 “老头子推荐草莓奶昔,这个最甜!” 但非邑对甜的却不怎么提得起兴趣,如果不得已可以吃,但绝对不喜欢那种。 “唔,一壶铁观音。”黑色猫尾巴点了点某一行,他无奈地加了一句,“再来一杯草莓奶昔。” “好勒!” 别看这里条件简陋了一点,当老板搬开料理台上的板子时,各式果子香料的味道扑面而来。 他泡茶的手艺应当是好的,动作流利潇洒,开水下去的一瞬间茶香四溢。 而制作奶昔时,非邑不得不承认神明在这方面真的又得天独厚的条件,榨汁、制冰都只需要一个神言之术,最后用一个酱色的陶瓷大海碗装上来…… 若是无事可做,神明的时间可以用消磨来形容,老板说他这里常有老顾客一坐就是数个时辰甚至数天。 非邑正喝着茶的时候,忽然神识一动,空气中陡然增加的湿气印证了之前的猜想。 “呵呵,这是最后一场雨啊。” 日光柔和洒了下来,以致洋洋洒洒落下的雨水都折射出了七彩的光芒。 头发雪白的老板伸出干枯的手接住淅沥沥的雨水,任由它们透穿过指缝落在地上,带走青石板上并不多的灰尘浸入地下。 “百草仙谷开,都该来了。” 非邑端茶的手顿住,敏锐地捕捉到一个词,但是似乎不需要他问出口。 这场雨就像是集合的信号一般,原本冷清的凫雁神域在短时间内出现众多的神明,各色神光自四面八方乃至天上飞了过来! “哈哈,素莆老头儿,我们又来啦!” “快给我来一杯柠檬水~” 不知为何,这件小茶肆格外受欢迎,和非邑同一桌的神明一指顶开神格,另一只手端着柠檬水一饮而尽。 “哈~果然好喝啊!” 好臭! 非邑微微低头掩饰自己的难看的脸色,再观深夜,早已抛下草莓奶昔躲到了他怀里,蹭鼻子。 但为了情报他忍了! “不知道今年的百草仙谷开放的是哪一区域?” “凫雁山有两翅、首尾并心脏共五处,去年是雁首,可惜我只捞到两株清玄草。” 非邑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变了脸色,青玄草正是炼制净灵丹所需的一味主要仙药! “哟,这位小哥是生面孔啊~” 实际上他们认识的都只是说神格,非邑这半张白色的神格谈不上有多特立独行,但混在他们一群熟人中确实打眼。 “在下乃是育神院之学生,来二重天逛逛,各位慢聊。” 他说着便结账离开,此时的凫雁神域俨然变成一个集市,人声鼎沸,天上地下都是各色神明。 秉着低调行事的原则,非邑只是埋头赶路只管往前走,忽然,一道强悍的神识将他笼罩住。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抬头一看,戴着烟灰色铁质神格的家伙自天上落下,神格仅仅只遮住了左眼,脸上毫不掩饰的厌恶与轻蔑。 非邑正要问他是谁,空中便传来一声熟悉的清鸣。 唳—— 一只半人高的雪雕落在了对方脚边,锐利的双眼燃烧着熊熊恨意! “雕儿,是他吧?” “是的,主人。” 这人的身份呼之欲出,非邑眨了眨眼睛,看着对方黑袍领口的丹炉标志,要不要这么衰?都已经这么小心翼翼了结果还是撞上了。 眼前这家伙正是与他发生冲突的雪雕的主人,三重天神明令萩子! 第九十八章 就不怂 当初醒来的时候灶神就向他说起过,雪雕的主人是一位三重天神明,虽然那家伙语气不屑,然而对非邑来说却算是庞然大物。 “他原本只是一重天而已,可是机缘巧合之下拜入太上老君门下,因着有几分炼丹天赋,便一路飞升上去……” 靠着炼丹赚取信仰之力来弥补信仰辖区不足的缺陷,非邑觉得如果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评价的话应当是佩服万分的。 可眼前这个是实打实的敌人! “啧,又是火雷之刑,又是废掉百年修为,这只杂毛鸟都不能变成人形了~” “确实,仔细看,它的毛都烧焦了。”深夜立时接话。 如果是以前,非邑现在说不定已经怂到当鸵鸟了,但如今不知为何,尽管已经万分焦急,却忍不住要看看对方更难看的脸色。 令萩子怒极反笑,面容普通,一双眼睛却冷如毒蛇,“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不好意思啊。”少年挑衅地看着他,“我当你是病猫来着。” 围观的众神噗嗤发笑,尤其是站在房檐上戴着浅红色枫叶面具那位,还极为赞同的点了点头。 旁的神明一瞧见他,连忙退开。 令萩子微微抖了一下,“你想看我发威?” “我怕你不敢。” 不知想到了什么,非邑最后一丝慌乱消失不见,变作嘲讽。 “你!” 青年神明怒甩袖子,凸起的太阳穴不断蠕动,正要发力的时候忽然便后怕似的泄了气。 非邑不慌不忙的将神格收回体内,随便找来一块石头,在青石街道上画着。 认出他画的阵法后,所有神明都对令萩子报以莫大的同情和幸灾乐祸。 破穹阵! 这小子在恢复人类身份之后竟然要当着敌人的面回一重天! “气不气?” 非邑笑嘻嘻地,站在破穹阵中扭来扭曲,就像是上蹿下跳的猴子,他甚至能听到对方将牙齿磨到尖叫的声音。 令萩子现在非常,非常生气,恨不能立刻将这小子喝血啖肉! 可前提是他敢拥有染邪的决心! 少年收回神格的目的就是要让他尴尬至此,而且轻而易举的成功了。 “上次我没有这样做,因为是你的神使私自冒犯。”非邑说得大义凛然又让人觉得理所应当,“可你不思教导,反而助纣为虐,不就仗着自己会炼丹吗?要是以后你们的仙丹不值钱了,看你妖艳儿个鬼!” 这一句又戳中了令萩子的心窝子,当初为什么让神使去一重天?不就是让他去查探究竟是谁在贩卖仙丹! 但他并非冲动之人,而是将全部神识都放在少年身上,他就不信这臭小子启动阵法不用神力。 不过区区二重天一层实力,在他面前哪怕是一瞬间的破绽都足以致命! 到那时候,令萩子森冷地扯起了嘴角。 这一点非邑也知道。 “不然我来启动?”深夜有些紧张。 “不用。”他转了转眼睛,就像是沉迷于牌桌的赌鬼一般,舔了舔嘴唇,“我们来赌一把。” 说着瞬间启动神力。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令萩子猛地打出神言之术的同时,破穹阵光芒大盛! 预料中少年吐血重伤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反而是令萩子因为强力的反弹而面色苍白。 只见一道浅红色的神力结界阻断了神言之术的去路,结界上有红色枫叶流动,一如其主人的温文尔雅,神秘绚烂。 “是你!” 令萩子一怒未平又添新恨,望着来人的眼睛里写着冰冷的恶毒。 枫七苒淡然收手,“那少年说得对,原就是你那笨蛋神使犯错,你还包庇,和那些遛狗不栓绳还任由狗咬人的主人有什么区别?” 雪雕从非邑嘴里的杂毛鸟变成‘狗’当即愣在原地。 如此还不止,日前的争端表面上虽已消泯,可实际却堵不住悠悠众口。 “这话说的。”后来的一位紫袍神明跟着补刀,“枫大人可别侮辱了狗!是吧?” 与他一同坐在祥云上的黑犬神使跟着汪汪两声,表示赞同…… 这边非邑回到一重天第一时间检查自己和深夜有没有重伤,待回过神来发现早已汗流浃背。 “嘶~你抓我干啥子?” 毛球不说话,只是瞪着他。 少年咳了一声,把他抱起来,“你还不信我?没把握的事儿不开玩笑哩!” 枫七苒在场,他知道;药师与炼丹师不对付他也从扁鹊那里知道;而且枫七苒的实力不止他感应到的,他也猜到了。 “最重要的是,百草仙谷开,丹坊是所有神明共同的敌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令萩子应当就是来凫雁神域丹坊主持大局的神明没错,而其他神明绝不会放过重创他的机会。 “你到底有多少把握?”深夜直勾勾的盯着他。 非邑认真地算了算,“额,大概三……嘶~” 寂寥寒冷的雪域上,少年人特有的声音传开来,“别抓了,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 百草仙谷就位于凫雁山,却不在凫雁山之内,乃是一座与世隔绝的神域,每年只有特殊的几个时辰开放。 二重天昼夜不分,但是神明们却都有和人间界相同的住所,时辰的判断难不倒他们。 每年会有固定的雨云在空中移动,当这朵雨云第三次经过凫雁山的时候,便是百草仙谷开放之际! 形形色色的神明涌入这个地方,空中黑压压的祥云神器,宛如候鸟迁徙。 其中某个身披黑袍的家伙将周围的闲谈消息挨着收入耳朵,他这样的身影并不另类,因为有不少和他一样装扮的神明,为了避免争夺时不必要的麻烦。 他们赶到绵延千里的凫雁山时,遮天蔽日的半透明雨云刚好来到,淅沥沥的、绵绵的小雨,折射着彩虹的光芒洒向这片山区。 宛如浴雨重生的大雁,惊人的一幕就在这时出现—— 郁郁葱葱的山林上开始飘起一层白雾,越来越浓,越来越厚,仿佛是挣脱大雁的躯壳新鲜的魂魄! 浩浩荡荡如大海的白雾逐渐褪色,开始着青,缓缓透明,最终变成了另一座仿佛被水包裹的凫雁山! 只是参天大树变成了一望无际的碧草。 “哈哈,今年开的是雁尾!” 第九十九章 百草仙谷开 凫雁山因俯瞰若展翅高飞的大雁而得名,若这只是一座绵延千里巍峨山群也还罢了,偏偏这里面还藏着一座定时开放的仙药空间,那可就了不得了! 这是遍及二重天的盛事,每年来此的神明只多不少,久而久之就有了凫雁神域的存在。 非邑没想到运气这么好,才说来逛逛就撞上了,用他们的方言来说,这就是瞌睡遇到了枕头! 他身披黑色头蓬,戴着从一重天雪域中挖出来的劣质冰魄,因为冰容易被体温捂化,最重要的是冰魄也没那么冷。 虽然才干过一次,但深夜的配合已经非常默契,全程缩在里面驾云。 对于这种连神格都不愿意露出来的家伙,其他神明要么敬而远之——因为怕是那些出名但是不愿意露面的家伙;要么是不屑的——想要好东西还畏首畏尾的。 但并不是所有出名的家伙都是遮遮掩掩的,比如说二重天丹坊的总负责人令萩子,比如说散仙天第一药师枫七苒。 后者的身份是非邑猜测过但不曾预料到的,看样子此行必须要避开他们才能有所收获。 这个想法很快就被推翻了。 凫雁山的‘尾巴’是几座斜摆的高山排列而成,大致呈梯形,方才远看时覆盖其上的水状结界开始动摇。 周围的攀谈瞬间销声匿迹,改为司机爆发的捕猎气氛! 被这些强大厚重的气势包围,非邑冷汗涔涔,才想起来自己是个才升上二重天的小菜鸟来着…… 现在这个场景和当初古木神域出现的时候极为相似,事实证明不管是哪里,竞争都是必须的。 趁着进去前的这点时间里,非邑一直在想对策,到底要怎样才能拿到需要的材料。 可随着结界消退,所有神明都一蜂窝冲下去的时候,所有的计划都抛之脑后,总之先冲下去再说! 数不清的神明中,有来了几回熟门熟路的,直奔目标;也有像非邑这样和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转的新来者。 但他们皆是花了眼,山岗上,小溪处,五光十色,奇花异草,这都是仙药! 杂草似的生长着,神光熠熠,照射出一双双贪婪的眼睛。 “这是我先找到的!”一个二重天一层神明忿忿不平。 对面的神明直接将其击倒在地,冷笑起来,“那你有本事就守住啊!” 盘坐在祥云上的少年将这些你争我抢的场面尽收眼底,将一根食指伸进面具下摩挲起来。 百草仙谷的地形和凫雁山别无二致,也就是说这里大概算是异空间,这样的话,植物的生长规律大概也符合凫雁山才对。 而一座山上,最为茂盛的地带当属向阳且迎风的地方! 非邑将目光放在还未远去的雨云下方,那一片山坡,当是最安静的存在,即便不靠近也能感觉到几道冲天而起的压迫感。 仿佛几头食物链顶端的野兽割据了领地,让别的分食者完全不敢靠近! 但其他人多的地方也不能去,仿佛是实力决定你应该去往的地域,在这个区域中又要和同等级的神明竞争。 “离开这里!” 突然数道水剑朝他飞了过来,深夜连忙带着他躲开。 只见几个二重天三层的家伙站在一处向阳的高地,撵野狗似的眼神,厌恶却不放在眼里。 非邑微微一顿,然后转身离开,没有发现黑色斗篷拖过之处留下的点点黑色力量。 当离身的混沌之力达到控制的上限后,他寻了个‘穷乡僻野’钻了进去,本来不打算冒险的,可形势比人强为了炼丹材料! 深夜可以压低过的妖识瞬间扩散,索性此时到处都是白热化的斗争,神识妖识满天飞,他们显得非常普通。 找到了混沌之力所在后,就是现在! 非邑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神识缠绕上去,小团小团的混沌之力化作一道小口,将需要的仙药瞬间吞噬,留下一个小坑。 接着是回收混沌之力,混沌之力背后藏着的是无限的空间,当它们汇合时非邑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 炼丹的材料找齐了大半! “怎么不多收一点?”深夜盘在他脖子上问道。 他摇了摇头,“越是接近成功时越忌讳贪,我们最应该注意的是不暴露混沌之力。” 孰轻孰重必须要拎清。 “那我们就走了?” 非邑敲了他一下,“我说怕暴露混沌之力不能贪,可没说现在不能抢。” “什么时候上?” 深夜听见少年笑了一下,语气胸有成竹,“等真正的混乱开始的时候。” 说完还悠闲地靠在后面的石头上仰望蓝天。 自古就没听说过天下有白吃的午餐,偌大一个异空间岂是任你潇洒来去的? 他们躲着的地方估计是唯的世外桃源,光秃秃的山涧,除了石头就是深棕色的泥土,大概是方才雨云飘过,黏糊糊的还泛着腐臭…… 深夜缩着爪子无论如何也不下地,但是非邑却受惊似的弹坐而起。 “这个地方真的太恶心……你做什么?” 毛球吃惊地看着少年趴在地上划拉,翻起臭烘烘的泥土,粘哒哒一手,好恶心! “土壤湿润肥沃,虽然不向阳……”非邑看着太阳的位置喃喃自语,随即双眼透出狂热的神色来,“没道理的,这里不应该完全长不出东西来。” 植物好阴好阳各有不同,这块地少说也该有几株喜好阴湿地的植株,这样才合理,除非—— 他想起了当初找到苦辛苦的时候,独霸方圆百米阳坡的五株,而这一整片山涧都是寸草不生! 脚不受控制的在这片山涧上狂奔,他的神色由激动缓缓镇定,干脆神力也放出来了,一无所获。 “你是不是想多了?诸神天本来就和人间界的规律不一样。” 深夜的想法正好是来了数次的神明的想法,连枫七苒那等存在都找不出根毛来,这片地自然被当做是废土。 非邑听了他的想法瞬间笑了出来。 “你,我说的是真的!”毛球深信不疑。 “不,我应该感谢你的提醒。”少年紧盯着泥泞湿滑的地面,“神识感应不到,地表也没有,难道就没有谁想过另一个可能吗?” 说着他来到这片荒芜之地的正中心——山涧中的涓流中游,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那里有一缕水流是往地底走的! 第一百章 地底 这是一个黑沉的山洞,刚才无意间掉了下来。 洞顶有一丝水线温温柔柔、安安静静地往下,在半途中却被一团三彩神光给蒸发掉,和着通透的光成为纯净的水雾。 这是漆黑的空间里唯一的光亮,幽幽的彩光映照出这个宽阔的地底世界——高可百米,宽不可测,因为巨大的溶洞弯弯曲曲四通八达。 仅仅一个脚步声会不断的来回传响,就像是被来回打击的乒乓球。 非邑所有的视线都被眼前的这个小土堆给勾住了复羽状的叶子贴着地面层层叠叠的铺开生长,仔细看,有细细的根系蔓延开来。 而就在这土堆的顶端,五颗如同珍珠般的果子呈分割之势、发散着五彩光华,以君临之姿! 寻到宝了! 非邑的心头被狂喜所取代,下一秒,生生被压下去。 将神识无休止的放开,感觉不到,但他不敢再将扩大搜索范围,否则会惊到那几个三重天的家伙。 一人一猫蹲在半米高的土堆旁,双眼冒光。 就是这么一株仙药,就能把整座山涧的表面地下占据。 “这是什么?”深夜见不得圆的,想用爪子拨弄,但是却生怕亵渎这份神圣。 “不知道,药草图鉴我只看到二重天,三重天才开始。”正是因为这样,现状才会让人狂喜不已。 “你查查看。” 非邑正要掏出图鉴时,整个世界开始地动山摇,他切了一声。 “偏偏在这个时候。” “先把东西收起来!”深夜不知何事,连忙躲进斗篷里,恰好看见他用混沌之力采摘果实,“你不怕毁了这堆土?” “你别乱动!” 非邑整只手包着混沌之力靠近果子,黑色的雾气开始扭动。 深夜不明就里,随即瞪大眼睛,只见非邑手臂上站着的一截草屑瞬间化作烟尘! “现在看见了?” 宝物是好,却不能随便动。 方才看见土堆上落下的水时他便有所留意,这三彩神光看着美丽,但却只绚烂的陷阱,其温度之高竟然能瞬间蒸发水分。 带着混沌之力的指尖几下将珍珠般的果实吞噬,他专门分了一团混沌之力储藏,未免破坏其它仙药。 积蓄不知才成熟的果子被摘走了,小土堆上就只剩光溜溜的叶子,丑不拉几,那眼睛里透出的光看着又怪可怜的。 嗯?眼睛?非邑顿住,洞顶因为震动而落下的黏糊糊的东西盖住了他的视线,等抹开后,那双黄澄澄的铜铃巨目已然凑到了眼前! 呼! 一口热气喷来,周身仿佛是沐浴在灼热的夏风中…… “我数一二三。” “嗯。” “跑!” 地表正在和各种守护兽战斗的神明们显得焦灼不堪。 守护兽是天然长在异空间的灵兽,常年以仙药为食,实力远比这个天级的灵兽强。 因为食用过多的仙药它们多数时候都在沉睡,一般不清一醒来,但守护兽们对自己领地的仙药极为看中。 当仙药被采摘过度时,便会醒来! 曾有神明提议适量采摘,但这是不可能实现的幻想。 好在每片领域守护兽仅有一只,而且还是按照仙药等级来的,他们可以团结、完全能战胜。 像枫七苒这边,一人一个神言之术便将守护兽打退。 然后就可以准备分赃了。 百草仙谷是如此宁静祥和。 地动山摇,土毁石摧,这样的景象只给了众神不到一息的反应时间,随即冲天而起的咆哮几乎要震穿耳膜,实力不济的更是脑中轰鸣直翻白眼! 半数! 仅仅是这一爆发就有半数神明倒地不起! 当罪魁祸首露出真面目时,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凉气——状如白虎,头生浴火水晶角,脚踏青红双色焰。 半尺尖牙,水晶三尾,再加上丈长人高的身躯,泰山压顶的威势,令众神轻而易举地认出其身份。 “三重灵王焰俎!” “它它它……怎么来了?!” 灵王是对灵兽之王的简称,灵兽中有着比神明更为苛刻鲜明的实力分层,即便是同等天级,因为种族还有天赋的不同,实力差距也极为鲜明。 它们会不断寻找对手,直至王的名号被所有灵兽认同。 而焰俎,便是将穿行在三重天所有灵兽的领地当做是巡逻的三重天灵王! 这些能喊出名字的估计都还算是有口气出来的,某些哆哆嗦嗦已经瘫坐在地的已然丧失斗志。 此时已经躲在神群中的‘导火索’还有心思给自己处理伤口,刚刚在奔逃的时候顾不得什么落石、尖刺,这会儿露出的地方皆是血痕。 干脆把伪造的神格收起来,脱下破破烂烂的黑袍,戴上真正的神格,如此一来他的身份变回了育神院那个普通的学生。 “好像惹了个不得了的家伙。” “嗯,就比我大一点点而已。”深夜在意识海回答。 非邑想,希望它没有认出我来。 “应该没有。” 方才逃跑时用的是妖力,非邑一没露脸二没出力,现在只要深夜不动就能瞒天过海。 三重天的灵兽已经具备思考的能力,它焦急的情绪极好辨认,枫七苒几位高手对视一眼,暂时放弃竞争。 “在找什么?” “吼——” 那个黑色的小偷,在哪里? 奈何它并不能口吐人言,而且灵兽与神明之间的狩猎关系也令它不想沟通。 干脆动手! 它右前爪猛地往地上一踩,青红夹杂的火焰便以他为中心蔓延开来,所过之处,一二重天级别的仙药骤然化作灰烬! 一时间无数咆哮响起,守护兽们被激怒了。 它们有着与实力不匹配的智商,将焰俎和众神当做是敌人,三方混战正式打响! 枫七苒、令萩子还有一位紫衣神明对视一眼,这都算是什么事? 三重天三层的灵王,他们谁单上都没有好果子吃。 “现在可别想着私怨,否则会鸡飞蛋打的。”紫衣神明拍了拍旁边爱犬的脑袋,祭出一柄长枪神器来。 “用你说?!”令萩子干脆拎出自己的双刀。 一个时辰前还静谧安详的百草仙谷充满了刀剑争鸣和嘶吼呐喊,一只巨虎、三个大神,还有一群战战兢兢的炮灰。 混乱局面的始作俑者此时正笑眯眯地坐在一旁恢复神力,寻找下手的时机。 第一百零一章 众怒 非邑来之前想的是,既然神明能进来百草仙谷,那么灵兽肯定也可以,而明知有神明也要赶来的灵兽肯定是凶悍的类型,到时候一定会有有大乱发生。 结果百草仙谷本来就养着灵兽,而且个个实力都比他高,连神识都没有查探到…… 他寻了个安全的地方躲着,周围全是一重天一层的仙药,在这里甚至连杂草都算不上。 并非只有他一个龟缩在此处,另外那些被焰俎外放的力量所伤的、自知实力不济而规避战斗的,全都被叫嚣的兽吼与得宝的笑声折磨着。 “这是一场赌上性命与丰厚利益的混战。” 看到来人时,非邑便明白,想要渔翁得利的不止他一个。 岸丙。 那个比他实力高却被分在地字一班的土地神。 老实说非邑现在觉得有些收不住惊讶的表情,不是说土地神的实力进步很慢吗?为什么这家伙如此快地升到了二重天二层! 岸丙睨了他一眼,“上次古木神域开饭我去晚了才会让你们出尽风头,这次我就看凭你一个人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随即从他身旁大步跨过,仿佛是抬脚略过一个小小的障碍般朝着战场奔了过去。 非邑坐在地上看他傲岸的背影笑了,“我想如果不是因为天字班成员的身份,他肯定看都不会看我一眼。” “你还笑得出来?”在深夜看来这种小鬼就该吃点苦头才知道锅儿是铁打的! “啧,总有机会的,不管什么时候眼前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舍本逐末乃是实现目标过程中最为愚蠢的做法,他的目标是救老头子,而有助于实现这个目标的东西就在眼前—— 饱食仙药的灵核,漫山遍野的仙药! 摘下毛球放到一边,非邑将神器掏出来扛在肩上,低声告诉自己。 “生存,就是竞争!” 这边三个二重天二层缠着一个同等级的灵兽酣战不休,眼看就要成功之时,数道火红的‘流星’从天而降,外层的白色神光绚烂夺目。 有神明立刻认出来这个神言之术的真身来。 “‘陨落天星’!” “什么?是谁?!” ‘陨落天星’乃是攻击类中品明言中最为强悍的无质神言之术,其威力堪比上品明言,同样出名的还有其复杂的符文和本质,同等级中掌握率不到万分之一! 令人头皮发麻的数量和力量,他们纷纷筑起防御罩躲避,却还是敌不过‘陨落天星’的暴力! 神力罩咔擦碎裂,三声惨叫还有灵兽的悲鸣一同响起。 三位神明衣衫褴褛,鲜血洒在了仙药上,连旁边听到动静的晟敏都转过头来看 只见一个穿着黑色t恤、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的少年神明,双手交叠在身前支撑着一道鲜红的符文,白色的半面神格仿佛在嘲笑众生。 “被老子帅到了?” 他趁众神呆愣的时候落地,穿着人字拖的脚踩在倒地的灵兽身上,低喝着一击刺穿二重天二层的刺背蜥。 把手伸进它的脑袋里叽咕作响一阵乱掏,摸出一颗浅棕色的灵核来,又将手杖横着一划,数道束缚术‘定身’打在企图靠近的神明身上。 以他的实力,只能定住不到五秒的时间,可是也足够逃跑了! 眼看这个二重天一层的小子钻进另一片战场,这些神明也只有捶胸顿足,旋即投入另一轮抢夺。 非邑将灵核收起来,神色由镇定逐渐转为狂热,前期的畏缩换来‘陨落天星’的爆发,只要保持这样的节奏,到结束时说不定他就是那个收获最丰的! ‘陨落天星’浩大的声势引起众神的注意,一个二重天一层的臭小子趁火打劫的消息传开了。 岸丙听到的时候还在与对手酣战,他以层出不穷的神言之术能轻易碾压同等级的对手,即便对上高一层天的也有对抗之力。 然而,这不能让他满足! “‘陨落天星’,他究竟是从哪里学会的?!” 二重天的所有无质神言之术他都能接触到,也学会了很多,但唯独这一个是他最想要却也最无奈的! 他二话不说往骚动的地方飞去,身后瘫倒在地的神明欲哭无泪,“现在的新生代都这么嚣张的吗?” 等岸丙感到的时候,引起骚动的罪魁祸首早已不见踪影。 “那家伙呢?” 两个愁云惨淡的神明正在守护兽尸体旁捡漏,趁着灵兽消归天地前用神力收好,或许有用,闻言阴阳怪气的说道 “哼,被他截胡的家伙都聚起来了,谁知道那混蛋躲哪里去了?” “老子咽不下这口气,就不信弄不死他!” 而众神此时要弄死的对象——非邑,正狂奔在山丘沟壑上,臂弯里夹着的黑毛球不停地吐槽。 “谁说不贪的?谁说在谋取利益时要有保命原则?刚才是谁信誓旦旦胸有成竹的……” “喂,你够了啊。” 深夜已经懒得骂他了,一副万年光棍见到果体的模样,其实他最想说的两个字应该是活该。 同样是坐收渔利,像岸丙就懂得与人合作,事后分赃,而这货,你特么全吃了不得罪两方才怪! 最悲惨的是还没抢几回呢,神力又不够了,这不是妖艳作死又是什么? 少年汗流浃背,一股股热气自头上冒出,双颊因为剧烈运动而泛着红晕,但是,他的双眼却锃亮如骄阳! 他高估了这些神明的定力没错,但现在这局面正说明收获之丰,只要能逃脱,就赢了! 非邑算是摸清楚了百草仙谷的地理格局,越是靠近心脏仙药品级就越高,但守护兽的实力也越强悍。 这雁尾靠近躯干的山就是仙药品级最高、也是斗得最激烈的地方! 枫七苒手持一张晶莹剔透的鲜红枫叶,流光溢彩,只见他漫不经心地一弹,无数枫叶利刃如风卷残云之势飞向目标。 而灵王焰俎,巨目一瞪,所有攻击便消泯在了烈焰中! “畜生,吃我一刀!” 令萩子脚下两点,身影已到灵王身侧。 但这灵兽看似巨大,却身轻如燕,扭身出爪一气呵成,反倒是令萩子被火焰燎中,惨叫一声! 第一百零二章 混乱 反正四面八方已经被堵死了,非邑抱着反正不会更糟的心态跑到了灵王焰俎所在的战圈,当第不知道多少次差点被风暴吹走时,他心里终于崩溃。 这是当前最糟糕的局面了! 三个三重天打到飞起,灵王的实力绝对不是只在灵兽中称霸,光是几尊大家伙的威压都能让他喝上两壶! 前有狼后有虎,进退两难说的就是他现在的状况。 冷静,冷静……呼,非邑索性把神格收回去,周身神力波动消失,敛息术也跟着失效,他的另一重身份毫无保留的展示出来。 后面追来的神明们顿时惊得个双目呆滞,嗓如掐住! “这……这混账就是那个人类神明?!” “他不是才成神不久吗?怎么变成二重天了!” “那我们现在动他不是会染邪?!” 此言一出,四周皆寂,眼前这货只要不动用神格就是活生生的人类,哪个神明敢对他用神力? 明明是各不相同的面具,但怎么看都是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的表情。 非邑随便找了块石头坐下歇气,就在四面楚歌的时候,祥云上的神明像是山雨欲来的满天乌云。 有想报仇的,也有觊觎他身上的宝物的。 但是少年却悠闲地晒了太阳,整理不怎么好看的仪容。 “蓝天碧草,白云和风,诸君不妨与我一同观赏。”完了还好心的出主意,“很想打我?干脆肉搏如何?” 众神浑身一震,是啊,不能用神力不是还能上拳头嘛! 少年身边一只黑色的毛球兴奋地甩着尾巴,因为高亢的情绪飞机耳都跑出来了,异色双瞳里全是狩猎的喜悦。 这让众神意识到,只要他们敢不用神力靠近,绝对会成为这只九尾灵猫的抓板! 这边陷入诡异的相对‘安静’的同时,另一边三重天的战场却是越来越激烈,随着三位神明的配合逐渐紧密,三重天灵王也开始招架不住。 枫七苒用本命神器进行远程牵制,而紫衣神明和令萩子则负责抓住空隙进攻,三重天灵王的灵核不断勾起他们的战意。 长枪尖端凝着神言之术,一击戳中焰俎的左眼,鲜血白浆迸溅。 灵王凄厉的吼声让整座山谷都为之颤抖,就在这时,远处接连传来高鸣与咆哮,这是二重天的灵兽在响应王的号召! “不好!这畜生在召集帮手!” “速速将他拿下!”枫七苒儒雅的气质中猛地窜出一股锐利的冷意,令人战栗。 怎么能让你们如愿! 非邑眸光一闪,混沌之力从地下直接入侵到灵王体内,包裹在内的‘珍珠’骤然爆发出光华! “吼——” 高窜上蓝天的青炎让所有神明都措手不及,来不及躲避的二重天在其中竟然直接灰飞烟灭,徒留一张神格哐当落地! 枫七苒倒吸一口凉气,与另外两个面面相觑,从他们震惊的眼神中得到了肯定答案。 焰俎,进阶了! 从三重天跨入了四重天! “这特么变成等重天灵兽了,现在要怎么打?” 青炎消散,此时的焰俎外形改变不大,浑身的条纹都染上青红火焰,气势却叫人恨不能立刻缩到地下规避才好。 这是真正的浴火重生! 看着重新僵持下去的战局,非邑擦了擦冷汗,只要焰俎不除,那三尊大人物才不会关注自己。 但还是忍不住心血直滴,可惜那好不容易得来的宝贝! 枫七苒等现在是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骑虎难下,这感觉就像是正要咽下去的鸭子突然长出了毛,卡在喉咙既不敢吞又吐不出来。 事到如今,瞎了一只眼的焰俎绝不会让他们安然离去了。 自已神明摩挲着自家二哈神使蠢萌的狗头,忽然朗声喊道 “若是能一同消灭这灵兽,灵核见者有份。” 令萩子也放出话来,“若能助我等拿下焰俎,我便亲自出手拿下此子!” 被他指着非邑浑身一寒。 周围传来了欣喜的呼吸声,令萩子如毒蛇般阴冷的眼睛里透出得意来,瞧,多明智的提议,反正他也不会放过这臭小子,做个顺水人情岂不更妙? “哈哈,大家还等什么?” “四重天灵核,想想都觉得激动!” 灵核中的力量不能供神明吸收,却能加持在神器和神言之术上,其威力难以想象! “灵核老子不要,只求令萩子大人能抓住这个小混蛋!” 类似的声音很多,非邑俨然已经来到千夫所指,树敌无数的局面,他无动于衷的坐在原地,在别人看来就是认清现实自暴自弃。 “不自量力。”岸丙嗤笑一声加入围剿焰俎的阵营。 与其说是围剿,毋宁说是由三只痩狼带着一群老鼠围攻雄狮,青炎所过之处,皆为焦土。 这一次智商不够的守护兽的本能上线,战战兢兢躲在一边也不去守护仙药了。 非邑作为一个正在学习的炼丹师那叫一个心疼,呼哧呼哧拔着低级仙药,怎么看都有一种在子弹飞舞的田野中拾荒的感觉。 可偏偏枫七苒看在了眼里,心头蓦然一震,看着满目疮痍的百草仙谷很是懊恼。 团儿为他当下一道青炎,“大人,您怎么了?” “利欲熏心啊利欲熏心!” 说完竟是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留下紫衣神明和令萩子面面相觑,“算了,他这怪人不要了那就我们分!” 而非邑仿佛不在这个世界一般,仿佛没有听见耳边的叫嚣怒骂,抬头盯着天空——那朵将他们带来的雨云不知何时已经飘到了天那边。 “啊,结界又要开启了!” “不是吧,偏偏在这个时候?!” 雨至仙谷开,雨走结界起。 这是异空间的壁障,任你等重天大神来了也只能望空叹息,此次一关再开始便是一年后,而且还极有可能不是开雁尾。 谁也不敢冒着一困数年的风险留在这里,那样的话人间界的愿望会堆成山,轻则失去信仰之力,重者会被神鉴制裁! 但是灵兽就没有这个顾虑了,焰俎嘲讽地看着所有神明都风风火火的朝山谷外飞去,然后转头看向那个另类。 既没有参与争斗,也不急着离开的瘦子。 ‘你为什么不走’非邑从这个等重天灵兽的眼睛里读出了这句话,心里却是在想要是你知道我就是拿走你苦苦受了好久的宝物的凶手的话,现在就不会在这里悠闲地舔爪子了。 第一百零三章 被困异空间 非邑的从容淡定曾叫旁的神明看作是自暴自弃,谁也没有想过他在这样的绝境之下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即便你恢复人身又如何?就不信还能待在结界中直到关闭……怀抱着这种想法的神明现在正老脸生疼。 尤其是少年笑嘻嘻地坐在草地上给他们挥手道别时,原来,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慢走,不送哟~” “那个杂种!” 当即有神明想要冲进来,却被身旁的友人拉住。 “你疯啦?为了抓他而被天罚?!” 神鉴是悬在所有神明头顶上的一把断头刀,他们可以在诸神天作威作福,却丝毫不敢拿神庙中的信仰开玩笑。 雁尾的结界一关就是数年,这小子看样子是打定主意破罐子破摔。 “别管他了,反正就凭他的实力在里面连守护兽都打不过!何况他最后一定会被神鉴惩罚的!” 如此一想,几乎所有神明都放下了心来。 百草仙谷就像是注满水的袋子,逐渐透明,自下方开始如海市蜃楼般开始消失无形。 无数双眼睛注视着——他们一定要看到结界闭合,将那厮困在异空间才行! 在非邑的视角里,四周有另一片泛着微绿的天空升起来,和外界的联系越来越小,直至变成一个小圆点,所有的敌意都被隔绝。 结界外的神明们几乎都呼了一口气。 岸丙深深地看了眼凫雁山头也不回地离去,脑中那家伙方才的笑脸和最初在神言境里遇见时重叠起来。 拥有那种充满执念的眼神的人怎么可能甘心被困在这个地方? 当然,不甘心的还有很多,比如令萩子。 “我说你也太小心眼了?”紫衣神明依靠在自家二哈神使的毛肚皮上,打了个哈欠,眼睛深处藏着微妙的情绪,“那小子都这样躲开你了,还缠着不放?” “哼!”令萩子乘着雪雕头也不回地离去。 紫衣神明嗤笑一声,转头看着自家看似帅气实际上极二的神使,“嘻哈啊,这次还是没有找到让你升级的仙药,可怎么办哟?” 这条哈士奇如果放在人间界绝对是赛级犬,匀称有力的身躯,瓦蓝明亮的双目,光滑的浅灰色毛色都显示出它的纯度。 听了主人的话它严肃地瞪圆了双眼,想叫两声却漏出一截粉红色的舌头来。 “我就不该指望你拿智商修炼。” 他点着哈士奇的鼻子,看它聚着斗鸡眼去舔手指,笑了。 “不过,玩儿得如此开心也不枉本座跑到散仙天来遛你……” 这边非邑正聚精会神的瞧大变样的百草仙谷,忽然打了个冷战,刚刚那股恐怖的压迫感是怎么回事? 嘛,算了。 他摊到在地,才发现自己一身早已被汗水浸透,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剩下的就是疲软。 百草仙谷此时伤痕依旧,却全然没了那股肃杀。 闭合的空间里,点点浅绿色偶尔夹杂着其他颜色的光点从天空飘散下来,凡是沾到的仙药都开始变得郁郁葱葱,而被拔得光秃秃的土地也冒出了嫩芽。 这大概就是百草仙谷为何盛产仙药的原因所在。 非邑伸手去接,缺发现身上的伤口竟然在缓缓愈合! 不对!他猛然坐起来,自己现在是人类的躯体,这些药力为什么会对他有效? “大惊小怪,毕竟是药。” 深夜亦是享受着这种药力的浸润,神明不能用仙药增长神力,可是对于他们妖来说,诸神天一切和信仰有关的都是大补。 换言之,能增加妖力! “是吗?” 非邑正要说什么,神识一动,身后传来了痛苦的吼声。 他们逃过了神明的追围堵截,却和另一个恐怖的家伙一同留在了异空间——焰俎。 此时这个等重天的灵兽正如同大猫般无力地趴在地上,体内潜伏着一点令他浑身发寒的东西,丝毫没有方才准备偷袭时的威武。 只见那个瘦弱的家伙笑眯眯的走了过来,手里捧着一团黑毛球,传来了升四重天后才能感应到的妖力波动。 “吼——”刚才是你们偷走了仙药! 非邑掏了掏耳朵,蹲在它面前,笑眯了眼睛,“哎呀,看来升上四重天已经强过深夜了,再说我刚才不是把仙药还给你了?” 焰俎瞬间炸毛,那东西钻进身体时留下的路径还在隐隐作痛,难道说! “嗯,就是你想的那样。” 非邑竖起一伸手指,轻轻画了几下,整天的痛苦嘶叫瞬间传开。 一丝混沌之力在焰俎的体内横冲直撞,所过之处皆归于虚无,留下一道又一道嚣张的痕迹。 这些避开要害的伤对于四重天的灵兽来说不算什么,但是痛感十足。 满意地看着巨大的金色双瞳中快要溢出来的惊恐,非邑宛如一个恶魔。 “听不听我的?” 嚣张的人类!低等的神明! 堂堂四重天的大老虎忙不迭的点头,生怕眼前的少年手指头没动准,身体里的东西就把自己的脑袋削了。 非邑在对方的紧盯中放下手指,“我问你答。” “吼~”下一秒,焰俎的双眼露出炽热而贪婪的光芒。 “这东西。”非邑把珍珠般的仙药捏在指尖,“能不能直接增长神力?” 大老虎毫不犹豫地摇头,拿大爪子比划着,嗷嗷半晌,深夜才明白,翻译给他听。 “他说不能直接增长力量,只能帮助突破更天期而已。” 非邑有些失望,果然只是他想多了,也是,神力的来源只有两个,铁则就是铁则怎么可能说打破就打破。 仙药的名字焰俎知道,但这种抽象的概念不论怎么比划都无法传达给人类。 “算了,我们走吧。” 深夜跟着跳上他的肩膀,一人一猫都淡定得不行。 “吼?”怎么出去?他都打算在这里过个几年了。 即便是站在少年的头顶上,深夜也只能仰望大老虎,不屑地冷哼道“傻大个儿!” 焰俎正在和毛球拌嘴,谁知道少年忽然转过头来,看着它说道 “想出去也可以,等会儿帮我们打架。” “吼?!” 凭什么?它现在好歹是四重天灵兽,就应该走路带风威风凛凛,但是等少年竖起手指时,它瞬间抿起了半圆的耳朵。 第一百零四章 心脏处 育神院天字班今天迎来了值得纪念的一幕,时隔三日再聚面的时候纷纷晋升二重天! 然而本该是举班欢庆的时刻却因为一个人的缺席而兴致缺缺。 “非邑跑到哪里去了?”织女捧着小脸儿,跃跃欲试地想找他来打一架。 灶神悠闲地摩挲着自家狐狸的尾巴尖儿,才想起来似的说道 “他大概这几年都来不了了,因为昨天二重天的百草仙谷开了……”大致说完之后还补充一句,“听说可热闹了。” 这俊美的笑脸,织女正要可惜自己没遇上,不对,她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过去扯住灶神的衣领。 “非邑被围攻了你怎么不去救他?!” 另外三个少年人亦是直勾勾的盯着他,无声地控诉。 灶神嘴角的笑意保持不变,眼神却已然转为认真,“我说啊,你们是不是对本座的身份有所误解?” “吾乃尔等的指导老师没错,但也仅限于这育神院内,若是离开此处你们可得把自己的身份拎清楚,私人恩怨上即便是想扯着本座的虎皮也不会有谁买账的。” 上次他们会出手根本原因在于令萩子的雪雕触犯了诸神天的原则,而非邑只是一条导火线而已。 像这次,本来就是那小子自己惹的祸,育神院只负责指导他为神,绝不是他背后的靠山。 “若总是为你们这帮小鬼善后,育神院估计早就废了。” 霎时间,一记警钟敲在几个年轻神明的头上,是了,他们一直以学生的角度来审视自己的身份,实际上他们本就是独立的个体而非育神院的菟丝子! 灶神的声音一如遇见时的缱绻温柔,此时却渗透着一股寒意。 “所以我说过,你们会被非邑那小子超越,因为他有着你们所欠缺的东西。” 而那东西是什么他并不点破,一一扫过几张年轻的脸庞,都是诸神天未来的中流砥柱,然而他们真的能抗住即将到来的风暴吗? “我们继续上课,诸神天只讲尽人事,全看那小子的造化了。” 另一边,百草仙谷的异空间,守在这里的神明终于走得差不多了,那小子在里面呆的越久他们也就越安心,大概是弥补够了不能亲手灭之的遗憾。 他们预料中的非邑现在应该就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在里面乱转,痛哭流涕,焦急不已。 嗯,急倒是急,守着一座宝山而不能靠近谁看着都要冒火! “嘶~”当第无数次因为沉思而抠破嘴唇时,非邑干脆盘腿坐下来,头抵住面前这透明的屏障,“我日,到底要咋个进克进去)?” 他们现在正位于雁尾和躯体的交界处,一道横拦至边界的结界阻断了去路。 来的时候就听到那些家伙在议论心脏那里都有哪些好东西,他想反正都已经留在这里了可定都不能放过。 可现在要怎么过去? 因为焰俎而不敢靠近的守护兽们全都缩着脑袋瞅这边,似乎也不仅仅在畏惧这一只灵兽。 良久,非邑下定了决心,在指尖逼出一缕混沌之力来。 “确定要用这个?” 看他这么淡定,深夜也只想到这张王牌,既然什么都能吞一个结界不在话下,可还有一个问题。 “我已经恢复神力了,应该能控制的。”非邑怕的是一个不小心把这里的生态给破坏掉了,“而且刚才已经在这家伙身体里试验过了。” 焰俎闻言不明所以,只知道体内的力量让他痛苦万分,却没想到真正的恐怖之处——如果瘦弱的人类没有控制好,它现在连渣都剩不下。 “吼!”你俩竟然敢骑在我背上?! 非邑拍了他一下,“别乱动,听着,等会我会打开一道口子,你马上冲过去。” 焰俎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世界忽然开始颤抖,天空泛起一阵阵涟漪,仿佛是承受不住肌理被破坏的大虫! “愣到干啥子,给我进去!” 大老虎慌了神,闷头一跃,世界轰然一震恢复了原样,在看身后,那群呆头呆脑的守护兽已然和他们隔了一道屏障! 过……过来了! 非邑拍了拍老虎屁股,“走,收仙药去啦!” 焰俎呛起一身毛,却也知道怎么选择才是对的,百草仙谷的躯干里那可是真正的仙药宝库! 这里和雁尾乍一看很像,同样是浅绿的空气,可是如果细细观察就会发现发现不同——这里的仙药分布太过稀疏。 这意味着它们对空间的霸道需求,也代表着等级之高。 然而,一人两兽喜悦的心情并没有延续多久,一路走下来才发现这些仙药都还没有成熟! 这感觉就好像遇到了最心动的人,可她却还没有成年…… “大概和百草仙谷开放的规律有关,只有成熟的区域才会开放。” 非邑说完视线一转,远远看到一道绿的纯粹的光柱直冲天际,那种惊心动魄的光芒看着就让人心中愉悦。 三双眼睛同时瞪大。 “那是……心脏!” 焰俎轰轰跑过去,却在半路刹住了爪子,踌躇起来。 能让四重天灵兽如畏惧不前的,除了比它实力高的存在不作他想。 “打不过?” “吼~” 焰俎膨胀的胆子瞬间摆回正确的位置,不情不愿的点头,守在心脏下的家伙灭了它大概只需要几分钟。 非邑曲起食指放在下嘴唇,难怪一路走来没遇见守护兽,原来这里只有这么一尊。 “你能不能拖住五分钟?” “吼吼!”焰俎的大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要去跟那种家伙杠,会没命的! 非邑抛出诱饵来。 “到时候得到的仙药分你三分之一。” 大脑袋瞬间不晃不动,大眼睛里挣扎一番后闪现出壮士断头的决心。 “很好。”他心里却是在想,这货也太单纯了点? 焰俎蹦踏着四只爪子往前冲,下一秒,震天咆哮声响起,远在雁尾处的守护兽们瑟瑟发抖的匍匐在地上,作臣服状。 非邑不可抑制的白了脸,即便有深夜联力筑起结界,他还是大脑充血难受的瘫倒在地。 生有双翼的双头蛇,长近十米,粗如水桶! 不久前还大杀四方的焰俎灵王此时落入平阳四处奔逃,好在他还知道自己的使命,边逃便破坏仙药,拉稳了双头蛇的仇恨值。 “噗!”非邑承受不住两尊等重天灵兽的威压,吐出一口血来,甚至不想浪费时间治疗,“抓紧时间。” 第一百零五章 空间灵识 镇守在百草仙谷心脏处的双头蛇乃是四重天三层实力,它留在这里简直就是称霸称王,而且还是吃药长大的! 眼看它被焰俎引走了,非邑将嘴角的鲜血一擦,狂奔过去。 那家伙应当是感应到他了但是并不放在眼里,当跑到那座山下的时候非邑就知道原因了,又是结界。 之前远远看到的碧绿光柱原来就是守护心脏的结界! 走近一看,一人一猫纷纷倒抽一口凉气——这是真正的宝山,高可七百、长近千米的山上,非邑叫不出名字的仙药占了绝大部分! “可是那些神明似乎并不知道心脏有这么多好东西。” 深夜想起来之前那些神明的交流,和雁尾比起来也并没有多热切。 非邑看着那些依然成熟的、光芒熠熠的仙药,语气里分不清狂热还是震惊。 “双头蛇在二重天并不是什么高血统的灵兽,却成长至这般强悍,原来如此!” 心脏位置的成熟时间应该是不同于其他地方的,这双头蛇估计是每次都赶在神明来之前把高品级的都吃了,好狡猾的东西! 看里面仙药的成熟度,如果他没猜错明年开放的就该是雁身,也难怪双头蛇干脆会直接守在结界外。 “进去。” 第二次吧混沌之力印上去时天幕的反应格外强烈,碧绿的光柱跟着狂扭不歇,下一刻,非邑痛苦地跪倒在地。 说不清的强大压迫感通过结界笼罩了他,胸腔里的心脏仿佛被骤然捏紧! 离开!好痛! 模糊却尖锐的呐喊回响起起在意识海里,如果万辆战车轰隆碾压过来。 “别……别说了。” 深夜毫无所感,“谁在说话?” 谁在呵斥他?非邑的双眼里闪出一丝清明,极度震惊的瞪大了眼睛——这片空间竟然有灵识! 是了,能决定开放哪个区域,还能将各种灵兽圈养在不同区域,除了这片空间自己还能有谁? 真要说的话,这是一尊不知在诸神天活了多久的庞然大物! “出去!” 那声音听得更清楚了。 结界在不断扭动,似乎要把他给甩出去,非邑执着的把手放在碧绿的光柱上,既然是活的,那就更好办了! “唔,哇~”他忽然呕出一大口鲜血来。 “小邑!” “想要我走,那就把结界打开!”非邑俨然陷入了疯狂,黑发如洗,双目充血,冷笑时渗在牙齿上的猩红极为刺目。 结界更为激烈地扭动起来,非邑也毫不放松,反而加大了混沌之力的输出。 空间不断压迫他,以存在了不知多少年的灵识和力量,非邑羸弱的身躯摇摇欲坠,但还是死扣住光柱。 这就是一场意志的较量! 仿佛一个世纪那般长,实际上只有不到一分钟而已,碧绿的结界扭动的弧度慢慢变小,直至停止,妥协的裂开一道入口。 心脏心脏,当然就是命门! 非邑受创不轻,就地拔了两株疗伤的仙药嚼了。 “呸呸,难吃。” 这副没心没肺的家伙仿佛和刚才的疯子不是同一个人,深夜一边拔草吃一边感慨。 “仙药,我来啦~” 好歹他们还记得舍命拖时间的焰俎,抓紧时间收成熟的药草。 按理说越是高级的仙药长成所需要的时间就越长,有的甚至没个千百八十年连芽都不会发,而百草仙谷……简直就像是专门打催化剂的地方! 非邑一边感慨一边收药材,宝山上的光芒不断暗淡,灵力波动也跟着减弱。 另一边,焰俎狂奔在山涧沟壑中,浑身没一块好皮,一头青白巨兽变成了猩红色。 身后的双头蛇黑色头为毒,银色头为冰,而它专心躲喷毒的那颗。 被冰刃刺中还能喘一口气,要是沾上了毒,顷刻间虎皮都给化了! “嘶——” 尖锐的鸣叫让焰俎头脑发蒙,而且那蛇会飞,漫天冰箭落下,不管它怎么走位,还是会被射中。 噗嗤~ “嗷——” 威风不到半天的四重天灵兽屁股上插着一根寒气簌簌的冰箭,从山上滚雪球般跌落。 双头蛇在空中卷起了尾巴,黑色的三角脑袋开始摇晃,赤红眸子中,黑色的竖瞳锁定目标,蛇信嗤嗤如冷笑。 毒液在管道中挤压着,最后凝成一团黑光! 焰俎四爪摊开犹如虎皮一般铺在地上,摆出了最好的迎接攻击的姿势,完了,好不容易从小虎崽升到四重天,结果交待在这里了…… 等了半天,微风徐来,染血的毛毛轻轻地晃着。 它悄悄睁开完好的那只眼睛来,猛然蹲坐起来,顺便拔了株尚未成熟但聊胜于无的仙药来止血。 “吼?”双头蛇呢? 忽然,面前出现了一个黑色洞口。 另一边,非邑捧着深夜站在结界里,费力地仰着头,和两双巨大的眸子对视着。 “嘶~” “它回来得挺早。”少年的语调毫无起伏,双眼无神。 “嗯,勉强够我啃两斤排骨的时间。”黑色的毛球耷拉着纤细的爪子,干巴巴的回道。 焰俎呆头呆脑的从黑色圈里钻进去,一下子来到黑沉的空间中,古老寂寥仿佛连自己的心跳都听不到。 下一秒,四面八方冲过来的强悍力量就要将他绞碎,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在他被不容抗拒的力量扭成麻花的时候,一只手把它拎了出来。 “额,还是完整的。”除了几道伤痕之外。 “这蠢货好像对你感恩戴德。” 对于它能从混沌之力中出来,深夜难得挤出了一丝同情。 重见光明,刚好和一人一猫对上眼,死里逃生它几乎热泪盈眶! 焰俎正要扬爪子,浑身便被熟悉的威压笼罩,一转头,就对上双头蛇的冷森森的视线! “这么不经吓?”深夜冷哼一声,收回刚才的,除了个子大有毛用? 非邑不管,蹲在摊到在地的大老虎面前,商量似的看着它,“听说你们灵兽可以直接吃仙药提升力量。” 说着掏出一大堆仙药来,堆在一起灵光都要闪瞎虎眼。 这么多好东西!但是一想到这个人类在打什么算盘,焰俎的大脑袋摇的就像打摆子。 “吼吼!” 要是一顿吃这么多仙药,一定会爆体而亡的! 仙药对于妖魅和灵兽来说都会大补,可越是好的东西就越不能多吃,不论非邑怎么威逼利诱,大老虎绝不开口。 “这样吧,我给你炼成仙丹,只升到四重天二层就可以了。” 焰俎再度僵住。 第一百零六章 蓄力丹 过了等重天之后,即便是相差一层天级也是不可逾越的鸿沟,这也是为什么焰俎初一遇见双头蛇就犯怂的原因。 现在万幸有心脏的结界保护,双头蛇只能等着他们冒火,暂时是安全的,可问题是他们要出去。 “只要你升到四重天二层,我们就有一战之力。” 非邑这一次倒是没有诓它,一层天的差距,由他加上深夜当是可以弥补的。 “吼~” 焰俎看着他掏出来的炼丹炉,本就不怎么坚定的心开始剧烈动摇。 按理说它才升到四重天,最先做的应当是适应和稳定力量,须知欲速则不达,要是再贸然强行增长实力恐怕会损伤根基。 可是,如果是仙丹的话药力说不定会温柔一点? 非邑自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交易,相信对方也会上钩,但等来的却是一颗猛摇的大脑袋。 “啧?不想要实力?” 大老虎一瞧他不耐烦的眼神,感觉埋在体内的力量似乎在蠢蠢欲动,连忙比划爪子,头上围绕在尖角周围的火焰都慌张的漂动起来。 原因是多方面的,非邑大概能猜到。 首先这货才突破,根基不稳,即便力量累积起来了,可是在灵智等方面却没办法达到。 原因之二在于,从四重天一层到二层,需要的力量恐怕远远不是这些仙药能够的,想想那双头蛇成长到现在谁知道吃了几百年的仙药? 啊,麻烦了。 不过也不能怪这货,非邑这点良心还是有的,只好跟深夜在意识海里商量起来。 “即便用混沌之力传送,也不能超过一千米的距离,而且还不晓得能不能送我自己。”要是把唯一能控制混沌之力的自己困在里面,那才好笑了。 “就算成功,那大虫一扇翅膀就追上了。”深夜继续补刀。 “那我们就坐在里面等它睡觉?” 两人同时望着碧绿结界外的两双森冷眸子,如果不是忌惮这个空间,它恐怕早已经冲进来吞了他们。 别说睡觉,它现在已经气到恨不得用眼神把他们射成筛子。 说来说去最后还是只能依靠焰俎。 非邑盘腿坐在丹炉旁边,皱眉思索,良久,忽然眼前一亮。 “你说蓄力丹对灵兽是不是也有用?” “你要炼这个?” “嗯,丹方上说是能短时间提升神力输出,可是灵兽都能吃仙药,蓄力丹对他们应当也是有用的。” 说话时他已经开始搜罗药材,需要的材料只有六种,但都是二重天品级。 非邑将搜集来的仙药纷纷探查一边,暗道幸好幸好,都有! 吩咐焰俎先疗伤之后,他便陷入了完全不说话的状态中,全神贯注的盯着面前的丹炉,似乎没有任何东西能令他分心。 大老虎第一次看见神明炼丹,一声不吭的趴在那里盯着他看。 这次中品明丹远非解毒丹能比的,光是仙药的处理上就要复杂得多,要先析水,然后剔除杂质炼成粉末……等等一系列过程下来,报废的仙药都快要堆成一座小山! 不知过了多久,非邑终于睁开眼来,烟熏火燎的,嗓子都张不开了。 “多久了?” 深夜掀起眼皮来,“谁知道?” “吼~”焰俎拿爪子比划了一下,三天。 非邑算了算,似乎有些懊恼,“分庭赛就要开始了,得快点。” 分庭赛是育神院每当有新一届学生出现时就会举办的盛会,他们天字班算上泷幼才六个人,要是缺了他,任牛郎他们都是二重天也扛不住。 随后开始专心恢复神力,这期间双头蛇一直盘旋在外面,它的怒火不仅没有消退,反而因为非邑不断消耗仙药而越发高涨! 甚至数次要撞破结界冲进来,然而在某个瞬间,就像是不耐烦吵闹的宠物一般,百草仙谷的灵识突然发威。 庞大的灵兽翻着白眼怦然落地! 又过了一天,非邑终于恢复了最佳状态。 “焰俎准备好,我们只有十分钟的时间。”非邑跟它简单的说着计划,“到时候你尽管往雁尾那边冲,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停。” 一旦被对方缠住,他们在劫难逃! 他说完从不大的丹炉里取出一粒仙丹来,成功率不到五十分之一的蓄力丹。 浅绿为底附有些微斑白颗粒,散发着的药香一经吸入便有炙热之气升起,这是体内力量受到召唤的感觉! “吃了它最初会有一点疼,但没有后遗症。” 焰俎嗅了嗅,大舌一卷吃了进去,随即痛苦的嘶吼起来,在地上不断翻滚。 这是力量输出经脉被强行扩张而带来的胀痛,仿佛有一股气要冲破身体! 双头蛇正虎视眈眈,大概知道他们是要出来了,气势汹汹的摆出攻击姿态。 下一秒,‘流星群’从天上落下,没怎么砸疼,可是挡视线。 “就是现在!” 随着少年一声令下,青白夹杂的大老虎猛然窜出,周身的火焰随风散了又燃,生生不息! “嘶嘶~” 双头蛇看着速度增长不少的灵兽,眼中闪过寒意,吃了它那么多仙药,别想跑! 非邑和深夜背向而坐,并非为了攻击。 “左边!” “接下来往右!” 焰俎恨不得把他们立刻甩下去,它的灵识要比肉眼快得多好吗? 双头蛇黑色脑袋聚起一团黑色光芒,这是他们都恐惧的东西——剧毒! “恶心玩意儿。” 非邑将神器握在手中,和深夜对视一眼同时筑起防御结界,这是他最讨厌的生物,正因此面临最糟糕的局面! “吼!” 焰俎也感觉到了那股泛着恶臭的力量,浑身火焰暴涨,使它看起来犹如狂奔在草原上的青色火球。 速度加快了。 非邑跟着打出‘定身’,然而毫无用处,对上四重天三层,中品明言连一秒都没能拖住! 想当然,即便是上品明言恐怕也无济于事。 剧毒噗噗射出,细细密密的宛如黑色的雨幕,焰俎躲得左支右绌,正因为专心避让,当正面迎上双头蛇时才会吓到肝胆俱裂! “什么时候冲到前面来的?” 深夜立时现出原形,正要决一死战时,听到身后少年喊道 “继续跑!” 但那股熟悉的风暴卷起来的时候,深夜忽然就意识到非邑在做什么。 第一百零七章 ‘混沌刀’再现 人在极为焦急的时候脑子里总会乱成一片,但在这之余,总能想起某些被遗忘在角落的某些东西。 就像是考试时遇到完全不会的题,绞尽脑汁总能挤出某些曾经一瞟而过的知识点。 非邑现在就是如此,当双头蛇发动猛力一击时,忽然就想起了许久不曾用过的神言之术来。 大概是因为总被人土地神土地神的叫着,以致忘记自己是一个有恩泽神言之术的神明来着——‘混沌刀’! 一般来说神言之术若是勾画不成功便毫无用处,但是他的恩泽神言之术却并非是如此。 当初一重天时,非邑耗尽全力也只能勾画三笔,尚且可以逼退邪秽,对付双头蛇当是有用。 “嗷嗷嗷!” 焰俎惊恐地看着激射过来的毒液,要是沾上顶点顷刻间就会变成血水的! “闭嘴!” 深夜冲到它头上给了一爪子,头顶气势汹汹的毒液只隔不到五十米距离,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啊,近看原来是紫色的。 这种平静的心情大概是受到了神使契约的影响。 非邑手持深色手杖,看着指尖的神光竟然在出神! 他曾经想过当初为什么要接受神格,自己向往的应该是平静且自由的生活,可是当有必须要达成的目标时,一切都改变了。 他也会贪婪,也会自私,更学会了杀戮。 恩泽为‘寻’,难道他寻的就只有老头子吗? 剧毒的腥臭逼直头顶,非邑神色冷然,双眼如寒星闪烁。 “给我滚!” 凝聚着心中最深处的渴望的神言之术从他猛力一挥中飞出来——雪白的,却泛着黑光的五笔交织残缺的符文,轻飘飘地印在大团的毒液上。 足有水桶粗的毒液停止了,白色的光芒如同划过黑夜的太阳,骤然爆发! 平静的百草仙谷中挂起猛烈的风暴,所有仙药都匍匐在地上颤抖,即便是远在雁尾守护兽们也感受到那仿佛要被吞噬的恐惧! 漫天落下的毒液被风暴扯成云烟,双头蛇两双竖瞳中同时飞过震惊,随后被风暴掀翻在结界上。 “给我打开!” 非邑瘫倒在焰俎背上,对着天穹大吼一声。 下一秒,阻挡在雁尾和躯干处的结界自发裂开一道口子! 狂风间歇,消失不见的绿光点再度落下,洋洋洒洒,温温柔柔地滋养着受尽折磨的仙药。 双头蛇隔着一道结界深深地凝视着瘫倒在地的少年,而后转身离去,先是从容淡定的飞了一段距离,随后才反应过来似的狂扇翅膀踉踉跄跄。 非邑靠在焰俎的毛肚皮上微微喘气,浑身尽是神力被榨干的疲劳。 以前神力耗尽时的感觉似乎和现在不太一样,他想了想,大概是连着几天都炼丹,身体也跟着没力气了吧。 “哈~” 一大一小两只猫科动物徜徉在绿光下,享受着百草仙谷的浸润。 非邑想了想,掏出一把东西来。 大老虎瞬间不淡定了,直勾勾的盯着那一把圆溜溜的东西,这是仙药! “如果直接带着仙药的话不安全,我给你提纯练成了仙丹,你有储物空间吗?” 见它摇头,非邑手指微动,只见直径两厘米的一团混沌之力自焰俎大嘴巴里飞出来。 一颗一颗将仙丹塞进去,黑色的一点体积丝毫不变,然后留下一个小口子,能清楚看到里面挤挤挨挨的圆球,就像个口袋。 “你想吃的时候掏出来就可以了,放哪儿?” 其实这就相当于一个储物空间,排除混沌之力本身会吞噬这点危害的话。 焰俎摇头晃脑的转了一圈,找自己能摸到的地方,然后伸出足有小扇子那么大的爪子,翻开,粉红色的大肉球! “吼~” 它要把空间安在爪子上。 非邑直接塞进去,然后用治疗术把伤口治好,看大老虎在地上来回走几圈。 “应该不会妨碍动作的。” 焰俎直点头,显得很高兴。 深夜一点都不想承认这货和自己同是猫科动物,完全忘了之前那个霸气威武的自己是什么样的。 休息够了之后就该考虑出去的问题。 要出去倒是不难,难就难在怎么回去。 他们很快就来百草仙谷的边缘,外面看这里应该是什么都没有,但是里面看外面却只是隔着一道水幕而已。 极为清楚地就能看到守在外面的男人——令萩子! 非邑现在有点抓狂,他在里面应该已经被困了四天了吧?这家伙是跟他有多大的仇才会这样守在这里? 但实际上他还真是误会令萩子了。 他只是在等人而已。 当梧之南出来的时候,非邑是真的惊讶到了。 这个看似五大三粗却意外狡猾的地字一班成员,既然能来到这里那就说明他也升到了二重天! 隔着结界非邑并不能听见两人在说什么,但是能看出来是见不得人的交易。 只见令萩子从袖中拿出一个白玉小瓶递过去,他的神格隐蔽性不强,能清楚看到脸上的高高在上和严肃。 而梧之南即便有红色鬼连神格遮挡,但从他颤抖的手以及珍视的态度来看,白玉瓶里无疑是好东西。 他后面掏出来的一大团信仰之力正好证明这一点。 令萩子能拿出来的好东西,除了仙丹不作他想。 非邑想起了即将来临的分庭赛,以及某一项特殊的规则——发出挑战赢了之后就能顶替对方进入更高一级的班级。 “看来你这次有够麻烦的。”深夜蹲在他肩膀上幸灾乐祸。 “可不是?” 少年耸耸肩,地字二班的莲舟,地字一班除了眼前这个还有岸丙,相信玄黄班级里也不可能全是平庸之辈…… 结界外的两个神明很快就结束见不得人的交易匆匆离去,百草仙谷迫不及待地打开一道口子放他们离去。 “好了,咱们就在这里分别吧。” 非邑拍了拍大老虎,掏出一张刻有破穹阵的传送符回了一重天。 此时人间界正好是黄昏,夕阳鎏金,红霞漫天,赶得上吃晚饭的时间。 “随便煮点东西吧,稀饭怎么样?” 深夜瞄了眼他眼下的黑青色和脏兮兮的头发,“要加肉。” 但是吃完了饭非邑却没有歇息,而是再次掏出丹炉。 “比赛还有两天,我的稍微准备一下。” 第一百零八章 分庭赛之诸神聚 学习炼丹对于非邑来说就是增强竞争力的,既然分庭赛规则上没有禁止仙丹的使用,那他非邑作为一个炼丹师也不算犯规吧。 时间有限,他还需要休息,因此打算只炼制蓄力丹。 使用几率最大,且已经有炼制经验,月上中天时,非邑看着丹炉里那几颗圆滚滚的东西扯了扯嘴角。 睡意随即俘虏了他,连挪动脚掌的力气都没有了,砰的一声倒在并不坚实的小桌子上。 深夜从货架上站起来,走过去推了他几下,如果不是还有呼吸和尸体毫无区别。 叼住少年的后领,他微微一顿,好臭! 把人放床上之后,想了想,勉为其难的拿爪勾给他搭了件外套,真是蠢死了。 一时间,周围全是平稳且久违的呼吸声。 …… 今天灶神起了个大早,从铺满‘毛球’的床上起来时,人形的苍雪域恰好端着一盘鲜果进来。 迎着初升的朝阳,整个人镀上一层微亮的边,盛世美颜让同样刚起床的毛球们呆愣许久。 “做事去。”青年将鲜果放到桌上,“大毛去扫中庭,二毛去擦神像……” 挨着把事务都安排下去,苍雪域才去搭理自家除了长相一无是处的大人。 “小雪儿我要洗脸~” 灶神支着额头侧躺在榻上,邋遢中却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俊美。 人形狐狸看了他半晌,随即双尾骤现,漫天风雪瞬间将灶神覆盖淹没。 “毕竟有正事要做,姑且洗个澡。” “哈啾——” 待来到育神院时,灶神还是那个风度翩翩、缱绻温柔的形象,他们班一向踩点到的几个学生也精神抖擞的等在那里了。 睡觉、擦脸、看书还有嚯嚯打拳的……应该称得上精神非凡吧。 只有一个。 “呜哇哇哇~哥……哥哥被别人关起来了~” 因为要适应诸神天的生活方式,泷幼在自己的住所待了几天,学习怎么收集信仰之力,怎么处理愿望等等。 小丫头满心欢喜的等着哥哥来接自己,结果今天一大早就等来到人失踪的消息,可把她给急到了。 抽抽噎噎,好不可怜,平时雄赳赳气昂昂的冲天揪都蔫了。 灶神笑着将她抱起来,“他只是待在结界里忘了出来而已,又没死。” 另外四个听到这鬼话同时怒目而视,却并没有再像上次那样与之争论,仿佛几天里都长大了不少。 泷幼毕竟小,一听到他没事就好哄了。 “走吧,天字班可不会因为少了一个人就会失去桂冠。”灶神将小丫头抱起来,“你们,可要拿出与等级相符合的实力。” 他话里话外都是豪情壮志,但没有得到丝毫的回应。 招徕将泷幼接过去,看都没看兴致高涨的老师大人,转身往演武场走去。 灶神愣住,委屈的看向自家狐狸,他做错了什么吗? 苍雪域白了他一眼,看着几个年轻神明的背影若有所思,所谓加油打气,是为了心里没底的选手而存在的。 真正的强者,即便孤身一人不会怯场! 今日一重天的天气和往常一样,明媚的阳光,雪白的菩萨云,微风也是一层不变的和煦。 但就是这么平常的时刻,如今却充满着热烈和躁动的氛围——万千神明聚集演武场周围,愣是把一向荒芜的诸神天衬得有几分神口过多的错觉。 “人间界的瓜子花生饮料,有没有需要的。” “新鲜的荔枝,二十点光币一斤~” 除了类似的声音,还有那些咒骂、争吵的。 “这是我先占着的位置!” “滚蛋!老子坐着就是我的,这石头上有写你的名字吗?” 岸丙坐在班级领头的位置,看着这些熟悉的场景,一言不发。 他的身后,梧之南摩挲着左腕上的储物镯冷笑连连…… 天字班的到来引起短暂的安静,比起早早坐在场地上严阵以待的其他班级,他们算得上是懒散。 即便算上苍雪域,走到划分出来的位置上时也显得极为势单力薄,更别说几个年轻神明仿佛没看到这喧闹的场景,也没感觉到任何暗潮涌动。 很快就有人发现了真相不是装作没看到,而是根本不需要放在眼里! 这份自信,令人动容。 天字班的四张广为人知的神格是他们自信的来源,但有的竞争者却不这么想。 莲舟与班上的同学隔了一米的距离,兀自擦拭着本命神器,如果是以前,或许神格天生的等级就决定了胜局。 但时间洪流是公平的,会改变一切,诸神天亦是难逃被冲刷的命运! 强大的早已矗立在巅峰,弱小的人在拼命攀登。 大约一炷香过后,正式比赛前的第一个高潮到来了—— 顶上传来阵阵沧桑旷远的钟声,青色霞光猛然染过白云,一名端坐在青铜大钟的老人乐呵呵的飞来,正是青砚。 一条百花铺就的丈宽大路自天际降下来,带着牡丹花面具的男人登场,虽然他只是傲立在牡丹花宝座上,却依然华丽到令人窒息。 百争妍的恩泽便是‘争妍’,所过之处,百花绽放! 太阳此时也变得金光耀眼,长余是如何站在场上的无一人看清。 三位大神的神迹使一重天都变得绚烂多彩,这还不够。 耳边响起仿佛有朗朗读书声,天际被墨香所染,这是孔圣人驾到的神迹; 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关二爷;仙桃云纹是寿星;圣光普照的诸佛神明亦是到场! 他们的出现让这场新生代神明盛事的气氛升到了最高! 山墨和清竹两位育神院的代理者登场,这一瞬间,关注点陡然落在演武场的主角们身上。 “以吾万千神明之名,唤汝于此,以昭其神。” 当神鉴出现,气氛转为严肃,诸神纷纷为其献上最郑重的敬意。 将台上年轻神明们的真身确认后,便是宣读规则,全然不存在什么介绍嘉宾、上台致辞这些无所谓的环节。 “请各班代表抽签决定第一轮对手。” 织女兴冲冲的代表天字班抽签,结果是玄字一班,她略显失望。 “这多没挑战性。” “时间先后而已。” 天字班少了一个成员,但谁都没有在意,除了缺席者自己。 第一百零九章 睡过头 非邑觉得自己一定是被混沌之力卷进去了,仿佛有无尽的压力压过来,好重,喘不过气来了! “啊!” 他猛然坐起来,胸口上盘作一团的毛球骨碌碌滚到床上,难怪会被梦魇住。 “深夜!” “喵~” 被拎着的深夜长大嘴打了个哈欠,细长的身子跟着全力拉伸,就跟水似的流到床上去了。 “干什么?” “能不能别老是缩在我胸口上睡觉,你知不知道这样……”他正要好好教训一番,不经意间看了下钟。 霎时僵住,仿佛被吓到失色。 “我说,这钟坏了吗?” 深夜看了看,跑到窗边拉开帘子,认真地说道“应该没有。” 阳光不知人间疾苦正热烈发威,倾泻在巷子中,将拥挤的人群照得满头大汗。 交易厅里面一年中能被阳光照射进来的时间很少,即便是夏季,每天也仅有那么一会儿。 没错,就是日头最高的时候——中午! “啊,你今天有分庭赛来着?” “不是今天。”非邑目瞪口呆的看着门外来烧香祭拜的众人,第一次体会到被瞌睡支配的的恐惧。 他,竟然睡了一天一夜! 深夜舔爪子洗脸,沐浴在阳光下皮毛显得格外蓬松,啊,一晚上沾惹的湿气都消散了~ 与之相对的,非邑正在穿衣洗漱,去诸神天之前好歹还记得买了两根油条路上啃…… 诸神天。 此时比赛已经进行到第二天,对于神明来说,这点时间完全就和人间界喝一摊夜啤酒消磨的那点时光差不多。 除了地字二班对玄字二班稍微有竞争的激烈火花,其他几场几乎都是碾压式的结果。 两场单人赛各两分,团队赛则是六分。 天字班对玄字一班,十比零; 地字一班对黄字三班,十比零; 地字二班对玄字二班,十比零; 玄字三班对黄子二班,十比零; 比分清清楚楚告诉众神育神院的班级划分有多界限分明,实力就是实力,高级班的威严绝不容任何人置喙! 即便是地字二班和玄字二班的争斗,也不过是在团队赛时多耗了一分钟而已。 说到底,战火还是蔓延在天地两个等级的争斗上,看起来似乎是尚且弱小的通天神与天赋极高的地方神之间的矛盾。 但真正在暗处咬牙切齿的又有多少神明呢? 相比较之下,经历过一轮之后,玄黄两级大概是彻底看开了。 黄字三班的少年神明在单人赛时遇到了嫦娥,瞬间化身痴汉。 “哇哇哇,看我这运气,嫦娥大人,不知能否和在下握一下手。” 他就差跪在在美人的脚下唱臣服! 嫦娥今天穿了条黑色吊带开叉长裙,香肩似雪,清秀的锁骨宛如振翅欲飞的蝴蝶。况且料子是针织的,柔顺的贴合在她凹凸有致的躯体上。 当她迈腿时,开叉裙的魅力才真正体现出来,黑色与肌理的缠绵令人血脉贲张! “哎呀,难道握手以后你就不打算洗了?” 这一声当真是酥到腿抖! “是,那是在下的荣幸~” 看诸神天第一美人伸出右手,黄字三班的年轻神明早已神志不清,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去,下一秒,已经倒飞着摔在自己班级的场地中,这次是真正的失去意识了。 “呵,哪里来的蠢东西,也配本小姐碰?” 嫦娥将秀发一撩,菱唇轻撅吻了下白玉药杵,小脸微扬导致眼神里的傲慢与冷意纷纷倾泻出来。 这般高傲的姿态当是令人生厌的,但不知为何,却让人觉得多来几次也无妨! 织女看着周围越发狂热的眼神,搓了搓手臂,“噫,这些家伙全是受虐狂吗?” “看施虐对象吧。”招徕变成小猫缩到嫦娥怀里,任她揉搓,显得非常享受。 下一场是牛郎上,文质彬彬的少年左眼戴着黑底白羽的喜鹊翅神格,突兀的多了几分高冷与神秘。 和嫦娥一样,只用了一下便将对手打退。 天字班再得十分。 即便是小小的像是来看热闹的泷幼,战力也远非其他班级能抗衡的,甚至是灶神等大神也想不透。 从神鉴上来看这不过是一个水潭的水神,为何拥有如此强大的神力。 比赛就这样不温不火的持续着,不知道是不是有育神院的暗箱操作,分庭赛的几场看点迟迟没有到来。 目前展示在众神眼前的都是一边倒的场次,完全提不起喝彩的兴致。 众神目光灼灼地盯着演武场上方的告示牌,终于,终于只剩下三场比赛了! 天字班对地字二班,地字一班对地字二班,地字一班对天字班! “现在,休息一刻钟。” 由于前面的比赛用时太少了,一路打下来几乎没有耗费体力,即便是最年幼的泷幼,也只参与团队赛凑数,反正站在台上就可以了。 “啊~真无聊。”织女盘腿坐着,双手撑在身后,“要是非邑也来就好了,多热闹。” “喂,女暴龙……” 牛郎想要提醒她,但是来不及了。 旁边泷幼的一双大眼睛因为那个名字又开始决堤。 “呜哇~我想哥哥了!” 天字班的反应比参赛还要激烈,变猫的变猫,做鬼脸的做鬼脸,连苍雪域都跑了过来。 好不容易把这小祖宗哄住。 但是天字班的气氛一时间怎么看都有些沉重,少了那个满嘴方言的家伙,总觉得世界有些单调。 偏偏比赛没有挑战性,都怪他们班成员数量太少了,每一场都得上,力气都耗费在来来回回上台的动作上。 大概是织女的状态让牛郎不满,他不悦地提醒道 “别太大意了,地字班的主力都还没上呢。” “土包子,你才是。”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许久没有公开用过的绰号又挂在了口头上。 “我也想要兴奋起来嘛,但这架打得一点都没意思!” “打架打架,你能不能稍微成熟一点?” “哈?!要你管……” 明明是共用同一神格的两个神明,但随时都处于水深火热的关系之中,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争吵到底引来了何种担忧。 上重天的几位大神不约而同地看在了眼里。 “比赛要开始了。” 招徕变回人形,升上二重天后,他的金发似乎变长了不少,轮廓也成熟了一些。 当然,不只是他一个,只是大家都还没有发现而已。 第一百一十章 重头戏开始 如果真要说的话,最后三场比赛应该就是所谓的重头戏,天地班级的对抗。 同为地方神,但是地字班和玄黄两级有着完全不同的实力,他们的信仰辖区大不说,关键在于神格本身的天赋就极高。 打个比方,玄黄两级的神明或许终其一生都只能在一重天下层徘徊,甚至很多成员才诞神就会担心消亡的问题。 但地字班却都存在升入二重天的可能! 在他们之上就是天字班,生来便拥有上重天等级的神格! 虽然大家现在同样都不够看就是了。 “现在比赛继续,天字班对地字二班,请严格遵守规则。” 大概就是从山墨先生再次强调了规则开始,或者是比赛场地被结界圈起来的那一刻开始,气氛和之前的松散随意完全不同。 仿佛大战前夕等待擂鼓响起时的紧绷感,百米选手摆好姿势等待枪响前一刻的心跳,不断不断加快,直至手心濡湿,喉咙干涩! 咕咚,有谁按捺不住咽了下口水。 “哎呀,小铃铛上~” “麻烦~织女去。”招财猫眼皮半耷,显得有点困。 “不要!对方的王牌一定会等团战上的,我要打团队赛!” “哥哥姐姐,不然我们抽签吧~”小丫头的冲天揪欢欢喜喜的摇晃着。 咔擦! 所有满溢的战意瞬间瓦解……灶神把自己的神格扶稳了,考虑着到底应该笑还是表示丢脸。 当地字二班单人赛的选手上场时,天字班还在剪刀石头布觉醒谁上,结果是织女。 她今天穿着白色v领短袖内衬,外面加上一件及腿的红色无袖雪纺马甲,红色超短裤加上裸色绑带凉鞋,俏皮又妩媚。 此时显得非常失望,一步一用力,神力泄露出来的波动随着她胸前的汹涌一起震慑着众人。 “一重天三层?啧,还算有点战力。” 对面的年轻是个十七岁左右的少年,瘦瘦高高的,俯视着传说中的爱神,语气带笑。 “哼,那就让妹妹你知道,我们土地神……” 织女才听到第一个字就开始动作,眨眼来到对方身前,扬起巴掌大的小脸哼道 “你怕是误会了。” 从对方毫无反应的身体来看,大概是在惊讶于少女的速度,等回过神来时,已经被一只粉拳擂倒在地。 织女三十五码的小脚踩在他胸口上,看垃圾似的冷笑道 “哼,老娘说有战力,不过是你能挨一拳不死而已。” 谁知那少年却忽的流出了鼻血,口中喃喃不已。 “好大,好大……” 织女单纯没有反应过来,天字班的两名男性却是瞬间站了起来,凶意毕现,竟是不约而同地召唤神鉴来确认这家伙的身份。 “他们在做什么?”回到队伍中的织女无辜的捧着小脸。 嫦娥脸上的冷意收敛,戳了戳少女的额头,“护短呢。” 第二场单人赛是牛郎,比起织女单纯的一拳,他直接拿出了本命神器。 漫天的彩色丝线与他平时稳重淡定的作风完全不搭,只是尖锐的怒火与藏在丝线中的凶狠天衣无缝。 下场的地字二班成员浑身都是血痕,仿佛是被梭子一下一下排列出来的。 团队赛天字班就是剩下三人,必须要全部上场。 在看到那美艳男人的一瞬间,嫦娥和招徕默契地对视了一眼,王牌上场了。 “站远一点。”招徕指着被结界圈出来场地的角落,示意泷幼过去,“别离开那里。” “哦!” 小豆丁迈着小短腿儿颠颠的跑过去,站好,就像棵大白菜。 莲舟的容貌大概是在场唯一能与嫦娥媲美的那个,只是他到底是男的,惊艳过后众神的注意力便放到了比赛上。 “久仰大名。” 他的开场白就像是自身一样,傲然但不轻蔑,有一股莲花特有的遗世独立的气质,与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少年手握一柄莲枝缠绕的宝剑,寒芒毫不掩饰又如此令人倾倒! “我们才是被惊讶到了,是吧,小铃铛。”嫦娥说着神器已经出现在手中。 招徕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猫脸神格上的中国结自动脱落,围着他快速旋转,仿佛金币碰撞的清脆。 一条红色编织着金色铜钱的长鞭出现在他手中。 灶神看着动真格的两人,笑了,对身边的神明说道 “原来地字二班中藏着一个二重天。” 旁边的神明头戴棕色乌纱帽,红衣广袖圆领长袍,戴着一张较长白玉神格,仔细看便会发现这是古代朝臣上奏时握在手里的笏hu)板。 这是一名中年男性神明,说话时不急不缓极为温和,却带着一股官场沉浮的魄力。 “呵呵,采和瞧他有缘,收做了弟子。” 地字班的老师乃是同一位——正是位列八仙之一的大神,曹国舅,又名曹景休,据说在人间界时身份极为尊贵。 八仙中,有的是真实存在于神州大陆历史上的人物,比如眼前这位,也有从传说中摘出来的,比如说铁拐李。 八仙和牛郎织女不同,虽然共享香火,神格却是都是各自独立的。 即便如此,因为人间界遍布各种八仙亭八仙庙,甚至还是影视作品中的盛行元素,他们个个都是上重天大神! 被一位上重天大神收做弟子,莲舟的命运大概从此不再平凡。 “这是个好苗子。” 灶神摸着下巴感慨。 这消息如果不是听曹国舅说,他恐怕也不知道,说明这小子没有到处张扬,光着稳重的性子都要甩同伴几条街。 “莲舟,我们一定要让他们好看!” 比赛场上,地字二班的成员手持一柄劣质飞剑,笑得极为嚣张。 但是对手的关注点却不在他们的挑衅上,之间嫦娥轻轻抚摸着药杵,笑道 “原来你叫莲舟?”然后看向身旁的招徕,“小铃铛,你去找另外两个玩儿,他归我。” “小心。”这一个不简单。 “当然。” 嫦娥出手的时候眼里的嬉笑全然不见,化作战意,没想到地字二班竟然能开出这么一朵出淤泥而不染又强大的花来。 当—— 看着这张晶莹剔透的荷叶盾牌时,嫦娥终于出现了震惊的神色,第二件本命神器! 说时迟那时快,一柄寒光闪烁的利刃已经来到身后! 第一百一十一章 嫦娥对莲舟 嫦娥和莲舟的打斗还在继续,激烈且华丽的对决终于让众神全部将关注点都从脸上面移开。 借着莲叶盾牌的掩护,莲舟用传送阵瞬间来到少女背后。 这一招,如果非邑在的话说不定就会夸赞他的学习能力。 嫦娥并不回头,错愕只在一瞬间,防御结界拔地而起,将对方的长剑阻挡在外,而后将药杵向后刺去。 莲舟微微一惊,神力微动,再度回到莲叶盾牌之后,尚未站定,莹白的月刃便从脚下飞了出来,他连忙乘着莲叶腾空避让。 “哎呀,吓人家一跳。”嫦娥将药杵从地上拔出来,“竟然在神器上面刻入传送阵。” 传送阵自出现起都是为了逃命和赶路存在的,毫无攻击作用的东西竟然出现在了战斗中。 这倒是个新奇的做法,有出奇制胜之效,看嫦娥都发动恩泽神言之术便能窥探一二。 “蓝采和教的?”灶神并不觉得一个少年神明能有这种眼光。 曹国舅摇了摇头,“这孩子说是在实践课上学到的,也不知详细的原由。” 众神议论纷纷,被莲舟战士出来的新奇点子吸引住了目光,几乎都没有发现他现在的境况。 从上往下俯视这个角度并不能给他轻松的心情,眼前的月亮之神一路战斗下来,别人只看到她的美貌还有冰山一角的强大。 当真正面对时才发现纤瘦窈窕的身躯爆发出的压迫感令人头皮发麻! “好快。” 莲舟指的是嫦娥发动神言之术的速度。 “呵,你也不错。” “那么,不必藏拙。” 最初的短兵相接只是为了试探,试探对手是否值得他们用尽全力,或者需要用几分力。 谁知,嫦娥却勾唇一笑,和着面具上的兔耳看起来俏皮又惑人。 “本小姐倒是想拿出真本事来,可你不够格啊。”她轻轻摩挲着白玉药杵上微凸的花纹,“虽然同为二重天,但能被我放在眼里的地方神只有一个,而且……” 说话时她已经来到空中,长发飞舞,笑靥如花,手上却是夹着破风攻势。 “不会是你!” 当—— 莲叶盾牌再度遭遇药杵,可是这一次却不是势均力敌,自神器上传来的冲击返回到主人身上,莲舟落地后退数米才化解这股冲力。 下一刻,他警觉地将长剑往后刺去,却被早已准备好的药杵挡开,雪白的大腿已经来到眼前。 围观者尚且来不及感慨玉腿的魅力,就已经陷入对其暴力的震惊中。 “砰!” 莲舟倒在地上,腹部被踢中的地方翻江倒海,他侧头咳出血来,光可鉴人的长剑映出少年狼狈的模样来。 真丢人! 他再度握紧手里的剑,站起来,看着对面巧笑嫣然的少女。 “是我失策了。” 嫦娥愕然,转而变为兴味,这家伙确实不一样,要是换做是他人恐怕已经被双方的差距压得认输了。 “那就认真地上吧。” 小铃铛都已经解决两个对手,和泷幼待在一起闲闲的看热闹,她可不能再拖下去。 后来的打斗中,众神逐渐发现一个事实莲舟大概是才突破二重天,根基尚且不稳,在神力以及神言之术的使用上有些不熟练。 嫦娥越打心情越糟糕,一击挡开他,神色冰冷。 “你胆子不小。” 竟然敢拿她当对手来适应战斗! “言重了。” 莲舟现在的外表应该说是狼狈的,白绿渐变的唐装破裂褴褛,黑色夹杂粉色的发丝凌乱不堪,只是,神色中的傲然与清冷从未消减。 就像是被狂风吹拂过后的荷花,端庄不再,却多了几分傲立的骨气之美! “就以这一击结束吧。” 只见他身旁似有绿叶摇曳,荷香阵阵,竖在身前的长剑光华绽放,映出冷然的眸子与眼角奇特的神格,一道粉绿相间的神言之术猛然凝成! “吾之恩泽神言之术名曰‘莲华’,愿与阁下一较高低。” 此时,众神大惊! 又是一个拥有恩泽的地方神! “小心!” 边上招徕欲要帮忙,却见嫦娥摆了摆手,旋即看向对面衣袂猎猎飞舞的少年,偏了偏头。 “好啊,就和你玩玩儿。” 说着以神器加持,玉手快速勾画。 一般说来,恩泽神言之术除了因为领悟不到本质而不能使用,神明在任何天级都可以勾画成功,只是因为本身实力而无法发挥全部威力。 比方说嫦娥的‘月刃’,本身是攻击类下品灵言,只是她如今神力未足,即便有神器加持也不过两层的威力。 “本小姐只用神器发力,不勾画符文。” 而如今……山墨与清竹对视一眼,指尖同时聚起一点光芒。 两张美丽绝伦的面孔,同样是傲绝不屈的性子,碰撞就在一瞬间! 青黑色结界骤然将二人包围起来,刺眼的光芒陡然绽放,并没有激烈的声响,如风暴席卷开来的神力化作皎皎月辉,轻摇莲叶…… 这等神迹令人震惊! “这……这真的只是二重天吗?” 目光稍浅的只为了这个场面而发表看法,但是真正看透本质的神明却神色微妙。 灶神声音缱绻,目光却透着几丝深沉。 “可真不得了,这个,地方神。” 光芒散尽—— 嫦娥后退两步,一缕发丝不听话从背后跑到了神格的兔耳上。 莲舟则是撑着剑半跪在地上,手心溢出的血顺着长剑滴滴留下。 看起来胜负分明。 可是嫦娥却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冷哼一声转身下场,而她的对手,反而气势凛然,竟隐隐有兴奋之色。 再次中场休息。 渐渐的也有一些地方神反应过来,同身旁的神明激烈的谈论起来。 “那个莲舟是地方神没错吧?” “竟然能和嫦娥打成这样,真是太给我们长脸了!” “我看他以后说不定还能超越天字班的通天神!” 地字一班的场地就在天字班的旁边,岸丙坐在首位感受到隔壁凝重的气氛,转过头说道 “看样子你们已经发现了。” 这边四个年轻神明同时转过头去,牛郎腋下夹着书,扶了下眼镜,“发现什么?” 岸丙轻笑了一声,“时间会证明一切,就从今天开始。” 诸神天数千年来古老的格局即将瓦解! 第一百一十二章 人为的意外 天字班对地字二班,十比零。 接下来的一场是地字一班对地字二班,中场休息一刻钟,目的大概是为了给地字二班喘气的机会。 比赛规则当中并没有说不能使用仙丹、仙药等辅助类物品,只是却明确禁止班级老师等非参赛神明出手,如若不然,谈何学生比赛,干脆直接叫各位大神上得了。 莲舟直接掏出两株一重天三层品级的仙药来,嘎巴嘎巴嚼了,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个连仙丹都掏不出一颗来的少年会是堂堂八仙之一蓝采和的弟子。 正在打坐恢复的时候,一道阴影投射在头上,他头也不抬,问道 “有事?” “老子就是来看看,长得娘们儿似的家伙现在是不是拽上天了。” 莲舟睁开眼来,魁梧的少年和他的红色鬼连神格搭配得非常和谐,这种人,他一般不会与之多言。 梧之南冷笑一声,蹲在他身前低声道 “给老子记住,能进入天字班的,只能是我!” 地字一班的场地上随即传来温润却透着强势的声音,“梧之南,回来。” “啧,是是,班长你说了算。” 只是他眼里的冷酷和不屑已经多到能遮蔽一切。 莲舟隔空和岸丙对视一眼,仅仅一息时间,轻轻地同时别开头。 各自班上的同伴纷纷往后缩了一步就在刚才的一瞬间,仿佛看见两头野兽对峙一般! 第二场重头戏当是很有看头的,同是曹国舅带出来的班级,他们之间的差距可说微小,但,却真是存在。 梧之南参加第一场单人赛,继莲舟之后再度掀起小高潮,因其强硬与强悍。 只见他手持两把大石锤,接连两下将对手轰倒在地不说,对方才站起来正要说什么,又猛冲过去给了一下。 鲜血飞溅在他的脸上与神器上,鬼脸神格下传来他狂肆的大笑,他的神力波动赫然是二重天! “哈哈!你要说什么?” “噗~呕……” 他的对手是一个矮胖的少年,此时趴在地上不断呕血,地上猩红的一滩隐约可见细碎的内脏,此时瑟瑟发抖连认输都说不出来! “就此打住!” 山墨气到到站了起来,清竹亦是捻着山羊胡须神色不愉。 “切,没意思。” 梧之南将两把石锤收了,看着地字二班赶来救援的成员冷笑连连,忽然,就对上一双傲然清冷的眸子。 “怎么?你要替他报仇?” 莲舟只说了一句。 “强求终为失去。” “故作清高!” 眼前这个也好,岸丙也好,还有天字班的那个混蛋也好,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看穿一切的模样,他最看不惯这种惺惺作态! 路过天字班时,天真嬉笑的声音格外清晰,泷幼不经意转头,就对上一张可怕的面具,还有那双冷酷残忍的双眼。 顿时往招徕身后躲去。 “哼。” 大概是因为梧之南的暴力太过刺激,团队赛中岸丙和莲舟的对决反而显得温柔悦目。 而在这激烈对决的背后,却是又一位年轻的地方神的崛起。 地字二班对地字一班,最终为二比八。 清竹站了出来,朗声说道 “中场休息一刻钟,稍后进行分庭赛最后一场。” 然而,这次的中场却完全没有让人休息的气氛,无数视线在地字一班和天字班只见来回逡巡,一有风吹草动就紧盯不放。 生怕错过他们一丝一毫的交锋。 终于,终于!分庭赛的最高潮来了! 最强的两个班级的对抗,气氛被越炒越高! 就连原本不为所动的天字班众神也跟着难以平静,织女气呼呼的捧着小脸,“这些家伙在激动什么?” 牛郎看着被她放在手臂里的长剑,心道你也很激动。 实际上也不能说他们毫无压力,在见识过地字一班的失利后,一直被他们刻意遗忘的问题最终摆在了眼前。 非邑,没有来。 “如果那家伙在场的话就不用担心分配的问题了。” 五个二重天,随便打乱都可以。 不管是对方还是他们,比赛重点都应该放在团队赛上。 可现在是泷幼代替非邑,为了保证小丫头不受伤,就必须放在团战里保护,这样一来,团战就不能发挥应有的力量。 “嫦娥刚才对上莲舟消耗太大,去单人赛吧。” 招徕实力最强,必须参加团队赛,这样一来,织女和牛郎就必须要分开了。 看起来是没问题,可牛郎和织女分开后,其实战斗力缺失得更严重。 他们正在为了商场顺序苦恼的时候,谁也没发现一丝诡异的气息正在入侵。 当小丫头的惨叫响起时,天字班众神的情绪一度陷入狂暴之中! 灶神紧绷的神经瞬间瓦解,别过头去叹了口气。 “是赤目蛇!” 认出泷幼身上开始蔓延的红白两色斑点时,牛郎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什么?!” 小丫头手背上两个漆黑的咬痕化作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他们头上。 赤目蛇,可是一重天三层实力的剧毒灵兽,同等级的神明根本毫无抵抗之力! 他们不约而同地出手用神力护住泷幼各处要害,在体内经脉各处设下结界阻挡神力蔓延,当务之急是找解药! “我去找扁鹊!” 织女正要冲出赛场,却被牛郎拉住,他的神色如冰一般冷。 “现在是在比赛中。” “那又怎么样,我……”织女忽然僵住,比赛中,那不就是不能请外援? 放眼望去,惋惜有之,幸灾乐祸有之,怜悯有之,就是没有帮助,她一咬牙,掷地有声。 “那就放弃!” 不就是区区一个比赛,哪里有泷幼的命重要?然而牛郎的回答让所有人都沉了脸。 “可是,放弃之后还有挑战赛。” 而挑战赛,是下级班向上级班提出的,他们不能拒绝。 泷幼,也是上级班的一员。 说到底,堂堂育神院演武场,会有赤目蛇出现就已经不在意外之中,必然是人为! 织女不敢置信,转而怒火冲天,“太卑鄙了,太卑鄙了!无耻,无耻!” 嫦娥直接向旁边的班级施压,一脚踏下去裂纹遍布,“究竟是谁?站出来!” 一双双冷眼,闪动着跃跃欲试的侥幸。 好好的比赛陡然变成这副糜烂的模样。 众神都在观望,以致天字班何时多了一个身影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他出声。 “谁干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千钧一发 泷幼诞神数年,并非不曾受过伤,但是却第一次感觉到如此难受,浑身仿佛浸泡在冰水中无一处不寒冷。 迷糊间,惯性运起神力御寒。 “泷幼不可以!” 看着小孩儿体表不断增多的冻伤模样的斑点,嫦娥等人大惊失色,奈何泷幼早已失去神志听不进去。 赤目蛇之毒会使中毒者产生寒意,而不自觉用神力驱寒,殊不知,这才是最为致命的做法。 因为毒素会随着神力加速蔓延! “该死,我们直接用神力驱毒!”织女寻求着同伴的意见。 “不行。”牛郎直接否决,“至少要有同等级的仙药护体,不然泷幼承受不了我们的神力。” 而且若是凭他们的实力强行驱毒,恐怕会过度消耗,挑战赛便无力再战,正好应了下毒者的盘算。 正是焦急震怒的时候,地字一班传来了嗤笑的声音。 “喂喂,赶快救人啊,不然这小丫头死定了。” “你们干脆认输算了,还打什么打?” 一张张神格的遮挡下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这股子幸灾乐祸和挑衅却从言语笑声中表露无遗。 岸丙保持着盘坐的姿势,朗声道 “太难看了,都闭嘴。” 他的威信对班上绝大部分成员都是有用的,除了个别。 “班长,事实就是事实,还怕人说?” 岸丙只是瞟了这张红色的鬼脸面具一下,就同莲舟的态度一样,不再多说。 梧之南握紧了拳头,无袖短打露出来的手臂上筋肉虬结,很快,很快,我就要踩着你们的脑袋上去! 天字班这边的突发状况让众神难以平静,并非没有打抱不平的,但却都止于口头,除了一个身影。 莲舟在众目睽睽之下来到天字班的场地,掏出一粒浅碧晶莹的莲子来。 “我神座下生长的碧心莲,一重天二层的品级,可暂时护住心脉。” 天知道,他现在的形象在天字班众神眼中有多高大。这仙药散发出来的纯净的神力波动和清冽的香味,令人毫不怀疑。 “谢谢!” 莲舟被嫦娥浸着眼泪的眸子看得一僵,随后面不改色的将碧心莲喂进泷幼嘴里,浅绿的荧光一直来到胸口。 呼~ 效果明显,但是却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这口气松的只是暂时。 “哟,看呐这里有一个帮助对手的好心人!” “莲舟你要不要点脸?被打得那么惨还要贴上去?” 将他人的不幸当做是好戏,将他人的好意当做是笑话,这样的品格不管是诸神天还是人间界真是随处可见,岸丙冷笑。 “不过是一群不愿承认自己卑劣本质的蠢货罢了。” 一刻钟的时间就快完了,而天字班这边还没有找到解毒的方法。 “找不到赤目蛇。” 招徕在结界中搜寻许久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赤目蛇蛇胆是最好的解药,从泷幼被咬发出惨叫那一刻,他们就没有看到赤目蛇的影子,更加坚信这是人为制造的意外。 “啊!” 忽然,小丫头开始挣扎起来,心口的荧光瞬间崩溃,碧心莲失效了! 灶神看那些乱作一团的学生,忍耐不住站了起来,一瞬间,无数目光汇聚过来。 无言语也无情感,却是无形的压力,迫得他又坐了回去。 延续千年的传统绝不容破坏,众神如是想着,随即,宝相庄严的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睁开了眼睛,看向天字班。 传送阵微亮,忽然就出现了一个少年人的影子。 “谁干的?” 熟悉的声音让莲舟猛然一顿,抬头望去,不知何时,一个身穿黑色衬衫、墨蓝色长裤,脚踩人字拖的少年站在了他们身后。 只是,这身形和声音是熟悉的,只是神格却不然,白色半面神格遮住了下半张脸,一双寒星冷目格外骇人! “非邑!” “你回来啦?!” 同时,天字班仿佛从绝望中活过来情绪也让人动容。 “你快来看看泷幼,她中了赤目蛇毒!”织女早就哭得稀里哗啦,连忙让开。 非邑没想到,自己这一迟到险些就害了小丫头,走近一瞧登时怒火冲天。 雪白柔嫩的皮肤上,浑身红色的斑点正在转为乌青,正是中毒中期的表征,不知是不是听到他的声音,小孩儿弱弱地喊了一声。 “哥……哥哥~” 不,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要解赤目蛇毒,其实一颗解毒丹就够了,可他不能拿出来! 最快速的药方需要的仙药有三味,苦辛苦、玉罗蕾……差一味! “谁有雪晶果?”他一边以神力提炼仙药,一边问道。 几个少年人面面相觑,摇了摇头,织女又呜呜的哭了起来,“不、不会没有救了吧?” 在一度陷入低潮的时候,莲舟说话了。 “碧心莲在驱毒方面能代替雪晶果。” 这个人,非邑想不记住都不难,仅仅是一个对视,双方的身份顿时明了。 “你们先去比赛,这边已经没事了。” 这一刻,天字班众人那颗升到嗓子眼的心才总算落下来,不知不觉,紧绷的身体都变得迟钝。 嫦娥站起来整理裙装,看着地字一班的眼神仿若在看腐烂的尸体。 “那么,就松松筋骨吧。” 她第一个上场,对手是一位娇小的女性神明,身穿蓬松的公主裙,华丽又娇俏,一张扇形莹白半面神格更添一份高贵。 “我今日便要让与你一较高下,且让众神看看,谁才是第一美……啊!” 话还没说完,嫦娥已经来跟跟前,扬起纤细玉白的右手。 “本小姐现在看谁都不爽,尤其是你地字一班!” 啪—— 响亮的耳光让众神错愕,不愧是女性之间的战斗。 地字一班的参赛少女在空中翻滚两周半,在地上借着三周,雪白的公主裙顿时沾上灰尘。 “你!” 她连忙掏出一把玉骨缎面扇子来,旋转着仿若跳舞一般挥了三下,狂风骤起! 嫦娥就迎着这股风暴,嘴角噙着冷笑,贴身长裙飘飘飞舞,一双若凝脂交叠着前行的笔直长腿,多一分则过丰,少一分则太瘦。 一步一裂纹,再加上飞舞的长发,狂而媚! “笑话,华而不实乃下等。”嫦娥俯视着瑟瑟发抖的女孩儿,纤手捻起她的下巴,“让本小姐来告诉你,何为女、神。” 稍后扯一步,左手成拳,猛然用力! 那娇滴滴的小公主便如风筝一般上天了,乘着自己刮起的狂风。 场上狂风间歇,只留沐浴在明媚阳光下撩发的月亮之神,红唇微勾 “哼。” “哇哇,嫦娥姐姐威武!” 忽然打破呆愣的童音令人诧异,只见泷幼再度活蹦乱跳,挥舞着碧绿的树枝为姐姐呐喊。 方才还高冷妩媚的月亮之神俨然变色,“哎呀,我的小甜心~” 第一百一十五章 凭实力 嫦娥下场,接下来是第二场单人赛。 现在天字班几乎全员都是二重天,根本不用担心顺序分配的问题,谁上都是差不多。 几乎所有神明都将目光集中在最后到场的少年身上,当初这个人类在诸神天掀起的震动不可谓不大,虽然他后来又销声匿迹了。 可是就在两天前,二重天百草仙谷开放时,他又不大不小的闹了一出。 在场的神明有不少都曾在现场,甚至还有被抢过的! “这小子不得了。”枫七苒站在扁鹊身旁,“你们是怎么把他救出来的?” 扁鹊似乎很看不惯他,语气泠然。 “你以为育神院谁会出手?” “难道是灶神?” “连话都听不清楚?” 枫七苒瞬间僵住,“你说他自己跑出来的?!不,不可能的,百草仙谷一关闭连你也感应不到位置,这小子怎么可能打破空间结界……” 扁鹊说了一句话,算是解开了所有竖起耳朵听的神明的疑惑。 “他是打不开,可百草仙谷自己能打开。” 哦,原来是和百草仙谷的灵识沟通了……一溜儿倒吸冷气的声音响起! 枫七苒感觉到一股说不出的嫉妒,那百草仙谷千百年来都开了无数回,也没见它搭理过谁,结果为这么一个人类小子开了先例! 仿佛没有感受到那些要将他生吞活剥的眼神,非邑拍了拍泷幼的小脑袋,“乖,你去。” 此言一出,在座皆惊。 小丫头呆呆的看着他,然后乖乖地点头,“哦。” 不知何时,她身上的斑点已经消失不见,肌肤雪白如初,一举一动感觉甚至比平常更轻松了! “就算解毒成功,泷幼还小,让她上场不太好吧?” 非邑闻言忽然就笑了,余光不经意朝隔壁扫过,轻声道“你们以为,她凭什么能进天字班?” 一没后台,二没关系的,能进最高级别的班,凭的只有一项。 泷幼尚不及在场大部分人的腰际高,颠颠跑到比赛场地都要比对手多耗些脚程,脸上呆萌的小狗面具让她看起来越发好欺负。 她的对手以睥睨的姿态望着只及大腿高的小丫头,总觉得严肃不起来,大笑道 “小妹妹,你还是回去喝奶吧,认输的话哥哥就不打你哦~” 织女和嫦娥以老父亲的眼光看待这家伙,叽叽咕咕。 “好想打死他。” “等比赛结束就去。” 仔细算一算,他们赛后报仇的对象又多了一个。 泷幼闻言顿时嘟起小嘴,脸颊气鼓鼓的,回头看哥哥他们,都给她加油鼓气呢,嗯,不怕! 她握紧小拳头,掏出自己的本命神器——碧绿剔透的树枝。 对面大约十六岁模样的少年哈哈大笑,“原来这不是你的玩具啊?” 才说完,忽然空气凉了下来,不对,是湿气变重了。 哗啦~ 只见小小的丫头乘着大河迎面冲来,这水清澈微绿,仿佛山洪爆发有万倾之势,叫人胆战心惊! 非邑似乎没看到牛郎等人快要瞪出来的眼珠子,心情颇好的解说道 “小丫头的恩泽为‘泷幼’,目前只会一个恩泽神言之术‘清流’,就是这招。” 她能进天字班,凭的当然是实力! 狂暴的河流冲刷而过,对手立时驾云腾空,正要松一口气时,顶头一方瀑布落下,将他压倒在地。 泷幼就站在河上,玩耍一般挥舞着神器,手往哪里指哪里就会有水柱冲出! 她的对手爬起来除了有些湿似乎并无外伤,只有他自己知道,浑身无一处不痛,仿佛要散架了一般。 “可恶!” 他掏出一棵仙草来嚼了,竟是不愿浪费神力施展治疗术。 “别怪我不客气!” 地字一班有同伴闻言便大吼起来,靠着人数显得声势浩大。 “上啊,子陵给她好看!” “可别丢我们地字一班的脸~” 名为子陵的少年猛地将自己的本命神器,一柄飞剑竖在眼前,左手快速地勾画符文,不多时一道攻击类中品明言‘二十岚’印在了剑上。 借着神器的加持,猛然向前刺出,威力不凡! 铿! 子陵不敢置信地回视着小女孩儿无辜的大眼睛,隔着一道坚不可摧的水幕。 “哼,人家不想打了。” 泷幼一边支撑着绿水结界,将碧玉树枝往天上一丢,只见绿光骤然爆发,无数绿叶虚影骤然飞射出来! 仿佛迎春发芽的大树。 地字一班第二场单人赛也输了,跪在一个小豆丁儿的手下。 全场寂静。 无数神明被那道纯洁神秘的绿光折服,只是一瞥便难以自拔,浑身仿佛陷入无限的放松与舒适中,遑论将其引导出来的神器该是多么神圣! “哇~小幼好厉害!” 织女蹲下去和她一起蹭脸颊,就像是小仓鼠和兔子碰碰脸的感觉,小丫头咯咯的笑声仿佛银铃响彻在山泉上。 牛郎走到非邑身边,“该你上场了。” “不,招徕去。”他蹲在方才泷幼被咬倒下的地方,手指在地上轻轻划过,然后放到鼻尖,“我后面有必须要解决的麻烦。” 团队赛开始了。 岸丙起身往结界的入口走去,发现那个人一动未动,不由得在天字班的前面停住。 “怕了?” 非邑仿佛听到了笑话一般,微微侧头看向他,满含着嘲讽。 “我们有哩是机会解决矛盾,但是勒,你们班哩垃圾太多,我等哈儿要帮到清理。” 他说的是方言,也不知岸丙是否听懂,只凝视一阵便往比赛场地走去。 这边上场的是牛郎织女和招徕,而地字一班就有些意外了,他们两个二重天,却只有岸丙上场。 诸多视线放在梧之南身上,他正激动地抚摸着两把巨石锤,对团队赛全然不在意。 “唉?你就是岸丙?” 织女好奇的打量着这个高个子少年浅棕色带深色纹路的木质神格,既没有莲舟那种张扬的容貌,也没有梧之南暴烈的性子,但却绝非一般。 他身旁两个一重天三层同样也毫无凸出之处,却完全被淹没在他的光芒中,真要说的话,大概是因为这少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从容又自我的气质。 “久闻三位大名。” 岸丙轻轻一颔首,温润带笑的声音却透出一股子平易近人的味道,仿佛自身是高人一等的。 “我们才是。” 牛郎扶着眼镜,育神院第一可不是盖的。 “二重天二层。”就连招徕都有些按捺不住炸毛。 第一百一十五章 招徕对岸丙 即使地字一班另一个二重天没有上场,他们的阵容也不容小觑,尤其是岸丙,平时看着不显山露水,却是一鸣惊人的类型。 当与三个通天神站在一起时,众神这才发现这个年轻神明竟是丝毫不逊色! 还没开始动手,地字一班两个一重天三层的男女便开始胆怯,天知道被四个二重天压着的感觉有多难受。 “他归我。” 正考虑怎么分配的牛郎闻言微微诧异,笑道“难得你起了战意,小心点。” 这个家伙,对他们来说应当是这场比赛中最大的难题! 稳扎稳打的二重天二层,即便是招徕恐怕也难以抗衡,织女握紧粉拳,实际上已经激动得不行。 “小铃铛你放心,我们很快就能解决对手来帮你!” “呵呵,各位真是胜券在握。” 岸丙轻笑着蓦地祭出神器来——一柄三叉戟,通体银色,只是三叉刃在阳光下却泛着橙色光辉。 识货的神明凭着这光辉和神力波动立刻喊出了名字来。 “这是中品明器‘阳尘’!” 神明除了自己的本命神器外,一般还会准备其他的神器傍身,这便造就了炼器行业的盛行。 炼器虽然不像炼丹行业那样稀少垄断,但依然不多,尤其还有鲁班这等大神独揽大头。 每一重天都会有较出名的炼器师,他们炼制的神器有批量生产的,比如各类玉简玉符;而标志着一个炼器师水准的,则是每一件命名出手的独特的神器。 比如岸丙手中‘阳尘’,便是二重天炼器大师炽阳的得意之作,在整个散仙天都算得上是名兵! 而神器之所以让众神如此追捧,根本原因就在于其威力,同等级战斗,若是多一件神器在手,结局毫无悬念。 这下子不妙了! 和旁的神明欣赏的态度不同,牛郎等现在的心情非常糟糕。 “招徕,不然我们……” 换字还没出口,一向漫不经心的少年便坚定的摇头。 两条中国结同时自神格上落下,他扬手的瞬间化作如游蛇飞舞的鞭子,叮当作响! 不需要裁判,也不需要试探,一开始就是最猛烈的进攻! 这边牛郎以神力操纵着漫天的丝线,而织女便是握着尺长的银色梭子穿梭其中,趁着对手的空档毫无留情的补刀。 神言之术是不需要的,因为他们的联合就是最强的力量! 相比较之下,另一边就显得焦灼不堪,同时令人目不暇接。 招徕一根长鞭挥得猎猎生风,将‘阳尘’打开的同时,左手掐了个神言之术弹过去。 对面岸丙不甘示弱,脚下借力旋转,刺出,同时打出‘二十岚’。 雾白的风刃与金色铜钱激烈冲撞,争相掀起狂风,吹不散两个少年的逐渐发热的双眼! 哐当! 红鞭上的铜钱与‘阳尘’激烈碰撞,强硬与柔韧交缠在一起,互不相让。 双方重心后挪,开始对峙,终是岸丙神力稍强。 招徕一个不慎被他拉动,干脆脚下用力一蹬,腾空用力踢出! 岸丙的三叉戟此时反而被对方缠住,但他不惊不惧,反而得逞似的笑了。 不好! 招徕此时要退已是来不及,眼前目标忽然徐晃一下,竟是借着传送阵来到了身侧。 一拳! “咳……” 通天神招徕倒地! 非邑不可谓不惊讶,总觉得这手段看着眼熟。 “跟你学的。”莲舟淡淡地说了一句,当初在雪域上,这人就是凭着传送阵将他们地字二班耍得团团装。 非邑“……” 学习能力挺强的,不过,他微微眯起眼睛,这家伙真的不是一般的强,竟然把招徕都压制住了。 “小铃铛!”织女打算冲过去。 “别过来!” 现在的招徕绝对不是天字班众神认识的那只招财猫,平时总是将睡未醒的双眼里燃着火焰。 他重新站起来,落在地上的鞭子自动回到手中,极具灵性的扭动起来,仿佛渴血的猛兽。 叮—— 招徕将长鞭一甩,与地面发出清脆的碰撞,哑声道“吾之本命神器名为‘金桀’,记住它。” 然后,他笑了。 众神忽然一僵,这股气势,是怎么回事?! 包括天字班众神在内,几乎都被现在的小铃铛给吓到了。 从压抑中爆发出来的,强烈又炽热的冲动,仿佛要破坏一切的狂意! 呜~他将‘金桀’再甩了一次,地面分明没有被碰到,却还是被风劲压裂! “这边是新生代的财神吗?”曹国舅不由得神色凝重。 “啊,简直就和他所代表的新时代的商业一般,强势又无情。”灶神跟着补充道。 这边招徕已经开始动作,就像是完全挣脱的野兽一般,所过之处令人窒息。同样参赛的两名一重天三层只能躲在牛郎织女背后瑟瑟发抖。 一触之下,‘金桀’的威力通过三叉戟传来,岸丙只觉手心震痛;同时金发少年如鬼魅般忽然出现在眼前,掌心的带着一道金色神言之术,推过来。 他连忙翻身退守。 岸丙的惊讶只是一瞬间,随后被他的战意所感染,出手越发激烈,嘴角噙着笑意。 对,通天神就该是如此,所以才有打败的价值! ‘阳尘’与‘金桀’激烈地碰撞,还有神言之术的争锋相对,不断,不断产生的神力风暴令结界摇摇欲坠。 迫使清竹和山墨不得不再次加强结界。 边上的呐喊声不断响起,即便没有少年热血,但藏在血液里的争斗的本能也令他们按捺不住躁动,仿佛一群围在拳场边疯狂的赌徒。 空中,招徕一击‘七文钱’猛然送出,同时跟着甩鞭,以破空之势! 地上,岸丙直接以三叉戟加持神言之术挥出,交叉的两道风劲同时夹杂着汹汹火焰! 碰撞令人耳鸣阵阵,却丝毫移不开眼睛。 烟尘让招徕有一瞬间反应不过来,瞬间失去了对手的位置! 在哪里? 他用神识细细地感应,对方不停地,不停地在移动……上方! 抬头的瞬间,迎来的是‘陨落天星’,躲避不及! “呵。” 当对方的声音响起在耳际时,招徕知道,他输了。 “你以为我是谁?” 即便被刺中腹部,他仿若不觉,猛地甩出‘金桀’缠住‘阳尘’,随即打出神言之术,四枚铜钱虚影正中岸丙的肩膀! 第一百一十七章 开发者的传送阵 若是受了伤,多数人都会有短暂的僵硬和适应疼痛的时间,但是招徕没有。 他回身攻击时岸丙丝毫反应不过来,惊讶于他的疯狂。 恰好‘陨落天星’落下,他们两个都陷在攻击范围里,再无力筑起防御。 “小心!” 另外四个同时出手,好歹防住大部分攻击。 可最强中品明言的威力绝非一般,招徕与岸丙先后被击中,倒地不起。 清竹立时站出来。 “天字班,胜!” 欢呼呐喊的声音骤然响起,不为输赢,只为两个年轻神明为他们带来的精彩比赛,还有那份令人战栗的热血。 岸丙捂着肩膀站起来,不知是高兴还是黯然,若非身上的血迹,和上场时的气度毫无二致。 “也罢,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走向正在咳血的招徕,伸出手。 “不愧是新生代的财神。” “你很厉害。” 戴着猫脸神格的少年推开他的手,金光闪过,变作一团毛球,昂首挺胸、一瘸一拐的回了自己的场地。 在众神极度羡慕嫉妒的眼光中享受嫦娥的美腿和治疗。 大约过了有一刻钟,分庭赛最终结果出来了,有惊无险但是毫无悬念地,天字班夺魁。 可是他们丝毫没有喜悦的神色,尤其是方才岸丙一句目的达到更是令他们如芒在背。 在他们还在为自己通天神的资质洋洋得意的时候,地方神已经默不作声的跟了上来,正要与他们争夺属于强者的高峰! 分庭赛正规赛程结束后,便是众所周知的挑战赛,往常这应该是最受期待的环节,可是在看过那么多精彩的战斗后,总有些意兴阑珊。 直到非邑站起来。 这个人类神明总是这样,没有与身份相符的庄严与高尚,穿着人字拖闲庭信步,走进比赛用的结界。 做着令人惊讶的事情却淡定从容乃至理直气壮。 “非邑等等,还没有其他班级的神明指明要挑战你!”山墨作为裁判连忙喊住他。 非邑站在场地上不为所动,目光向某处扫过,语气平淡。 “曾经有人向我发出挑战,我现在来应约。” 这人不对劲! 就像是刚才招徕的转变带来的诧异,这少年现在也是,只要是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神明都知道正常的非邑应该是没心没肺地嬉皮笑脸。 而不是现在这种仿佛要将谁逼出来的强势。 “嘿嘿~就算你不站出来我也不会找那个小丫头的。” 从地字一班站出来的身影让看戏的神明顿时嗅到了好戏的味道! 梧之南拎着两把巨石锤,鬼脸面具上的白色长牙就像是他现在的态度一般狰狞。 “那种小东西,打死了也多没多少成就感。” 才说完,十米开外的少年忽然来到了跟前一米,也不抬头看他,微微的动了下鼻子,沉声道 “我刚才就在想,能驯服赤目蛇,让它咬人后立刻灰飞烟灭的能有谁。”非邑又回到原来的位置,微微抬头,“果然是你这种杂碎能干出来的事。” 赤目蛇以黑毒草修炼升级,身上难免会带着这种剧毒仙药独有的腐臭气息,当然,碰过赤目蛇的凶手身上也会有! 虽然天字班早已猜到是其他班级动的手,但是当凶手真正被揪出来时怒火依然超出预料。 神明到底需要怜悯和高尚的外衣,不论真心与否,对梧之南的指责都已经快要淹没他。 可他无所畏惧,反而像是受到赞扬似的笑了,直到听到非邑接下来的话。 “有一神言之术名为‘反’,可使受者完全变成性格相反的人,不知梧之南大人身着长裙姿色几何,向男性友人倾诉衷肠时是否献出菊花?” 多数神明都听得一头雾水,只有地字一班全员和少部分育神院成员,嘴角的笑意几乎要跑到耳根子去。 当初梧之南闹出的笑话可是能承包他们百十年来的最高笑点! 牛郎也曾听说此事,忍俊不禁之余便同天字班的成员简略讲了一下,织女当即破功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非邑,真有你的!” “干得好!” 深夜倒不觉得有什么值得称赞的,除了骂人不带脏字这点。 “是……是你?竟然是你!” 梧之南壮如小山的身躯不断颤抖,恨不能将此人饮血啖肉! “原来你不知道啊?”非邑嗤笑,只是这笑意却被眼底的冰霜驱走,“不过和你比起来,我简直不值一提!” 要说心狠手辣,这人绝对是他所遇之最,泷幼什么都不懂,那么小的丫头险些丧命这人之手。 这是仅次老头子被抓最令他生恨的事! “那还说什么?” 非邑猛地掏出神器横着挡住,被一双巨锤打得手臂发麻,他将牙关一咬,猛地蹬腿将对方推开。 看他凶光毕露的眼神,非邑心中有一个念头升起这个家伙,绝不能留! 在众神诧异的目光中,索性将手杖收起来,不过很快众神便反应过来,他一介人类之躯,论起体术近战简直找死! “怎么,终于发现自己的致命缺点了?” 梧之南气势正高,见此不由得哈哈大笑,就算这人怎么装模作样,人类之身到底不能与神明抗衡! 猛地向前冲去,明明是重逾百斤的石锤在他手里却轻盈如风,夹着令人面颊生疼的气劲! 这一锤下去,非邑可能真的会成神,然后化作虚影。 嗯?人呢?! 不只是梧之南,观战者亦是不解。 只有莲舟,看向场上魁梧身影的眼中带着不屑,来了,当初在雪域上能将他们整个班玩弄于鼓掌之中的那招。 “你在这里!” 梧之南猛然朝后挥出,却仍旧是空气,他大惊失色,刚刚神识明明感应到了。 “蠢货!” 非邑忽然来到他身侧高高举起手杖。 “你以为能偷袭成功?” 梧之南猛地架起双锤,但迎接他的依然是空气,随即后脑被一棒击中,剧痛使得意识海都跟着翁的震动。 但是等他回神时,非邑又不见了踪影! 时不时出现在某个地方,眨眼又消失……这是,传送阵! 只见宽阔的赛场上,不知何时嵌入了许多传送符,而非邑便是在这些传送符中来回穿梭! 众神以为方才莲舟和岸丙的已是震惊,此时见到他的才叫一个惊艳,分明已经当做是致胜绝招开发出来的。 方才非邑分明没有见过那两个少年使用,若是反应快一些的就能发现这根本就是他的原创! 第一百一十七章 痛扁 非邑也没有想到,这种用传送阵战斗的方法会这么奏效。 梧之南快要被他逼疯了,打又打不到,本以为能轻松地获胜结果却陷入这种被动的局面! 看那混蛋时隐时现的身影,他停下了无用的攻击,然后忽然哈哈大笑。 “用得着这么拼命为那个小丫头报仇吗?规则上又没有说不能私下杀人。”说话时,他的眼睛不断搜寻着攻破点,随后锁定在嵌入地面的传送符上,“这下子我看你往哪里逃!” 说完将神力注入石锤中,大力砸下。 轰—— 以他为中心,灰白的石地板猛然一抖,随即破裂飞起! 牛郎等人不得不腾飞到空中避开这阵动荡,眼看震飞一米高的碎石板哗啦啦落下,还有雪域冻层中常见的灰相间的碎冰石。 传送符被破坏了! 非邑不得已显出了身形,大喇喇站在一地狼藉上。 “拿这种材料制作传送符,你果然是找死!” 梧之南猛然朝后面冲去,旋转起来犹如小旋风,所过之处碎石板都被卷起来哗哗作响! 非邑腾起祥云飞向天空,谁知对方早已料到他的路径一般,炮弹似的弹起来向上冲去。 他连忙筑起结界防御,一触之下便被传送,无奈之下只能硬接。 砰! 一道黑色的身影落地,人字拖在地上摩擦许久才堪堪停下,毫无伤痕! 非邑似乎没看到别人惊异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拖鞋直皱眉,还好没烂,真是的这都第几双了? “他用了‘扶风’抵消冲击力,同时借着这个力量退了出去。”牛郎给织女解释为何他没有受伤的原因。 织女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拍灰的家伙,转头问道“他以前有这么厉害吗?” 不说不打紧,天字班众神闻言同时一震,说起来,他们好像从未见这人认真过! 他如今到底战力如何,和以前相比到底强到什么地步,一概不知。 “开始了!” 只见梧之南全力进攻,非邑神色似有犹豫,随即叹了口气。 众神蓦地瞪大眼睛——只见他双手齐上,右手‘二十岚’,左手‘爆破’,瞬息完成,随即将一红一白两道神言之术交叠起来骤然发力! 风刃带上了火焰,袭向对手。 梧之南短暂的惊讶过后,将双锤上同样带上神言之术,谁知一触之下双臂却传来剧痛,直到后背触地他还反应不过来原因何在! 分明是一道中品明言和下品明言,为何威力会这么大? “这是……阵法!” 在这方面稍有造诣的神明立刻认出这种神言之术交叠使用的真面目,只是这其中如何控制两道神言之术、如何使它们不碰撞的详细之处却无法用言语告诉他人。 只见非邑丝毫不放松,快速凝成三道神言之术,随后以神力在勾画一个圈,一道简易阵法便出现在众神面前! 少年双手交叠,骤然输入神力启动。 青红白三色光芒爆发,风木助火,盘旋着将梧之南包围,区区一道‘烈焰’愣是发挥出上品明言的威力! “啊!” 他惨叫一声,连忙逃出来,不退反进朝着非邑冲过去,一双巨锤挥得呜呜作响,身上多处焦黑犹如从狂暴的野兽! “去死!” 速度奇快,眨眼就来到非邑面前,一锤正中,却是虚影! 特殊类神言之术‘海市蜃楼’! 身后又是两道神言之术接连击中。 众神已经不忍看梧之南的惨状黑红的外表,焦枯的头发,跪倒在满目疮痍的场地上痛得瑟瑟发抖。 “噗~” 红色鬼脸神格下缓缓溢出鲜血来,淅淅沥沥浸染着地面。 非邑一言不发地走过去,掏出神器。 “非邑,住手!”山墨连忙站起来,阻止他犯规的行为。 众目睽睽之下,少年再次掏出一棵仙药来,让众神感慨万千。 “吃下去。” 梧之南眼中狠厉一闪而过,毫无犹豫的吞了,疗伤仙药效力发挥得很快,痛感消失大半。 “哈哈,活该你先死!” 下一秒,一道红白交错的神言之术击中,才止住血的伤口再度崩溃! 更痛更难受! 然后,又是一株仙药递了过来。 “继续。” 刚才还在感慨非邑善良大度的神明现在只觉五雷轰顶! “你……你……唔!” 根本不给梧之南骂他的机会,非邑直接掀开神格,强硬的将仙药喂进他嘴里,待药效发挥后直接拿神器狂打。 毫不留情! 一下一下,砰砰响起的声音让众神目瞪口呆! “非邑!住手!” 直到将对手痛打到爬不动,非邑总算停手了,看向裁判山墨,理直气壮。 “规则只说对手失去战斗力后就不能动手,又没说不准喂仙药恢复。” 钻空子嘛,说得谁不会似的。 这句话算是原原本本还给了梧之南,众神看他时眼神中的幸灾乐祸快要化作实质,所谓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毫无尊严趴跪在地上的少年恨得牙关都咬出了血。 他不甘心,好不甘心! 一步一步走过来,为的是什么?不就是现在! 意识海中狂风骤雨,黑云压顶,连带他现在的心都已经被蒙蔽,忽然自储物空间里掏出一个白玉瓶儿来。 “杀了你!杀了你!” 骤然暴起的梧之南几乎让所有神明都反应不及,尤其是在感应到他本来消弭的神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强悍时,他们的表情多半是震惊万分。 原本魁梧张扬的少年此时周身如血洗,披头散发,犹如自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每一步带起的神力波动都令人头皮发满! 非邑背对着他,似无所觉。 “非邑!”牛郎等人同时聚起神力欲要救他。 下一秒,他们瞪大眼睛。 依然是虚影,在梧之南击中的一瞬间,一道光柱冲天而起,阵法! 梧之南尚且来不及反应,忽然感应到头顶传来的巨大神力波动,一抬头,无数红中带白的火光引入眼帘。 ‘陨落天星’! 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竟然连这一道神言之术都掌握了,这小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两道强大的同时击中,梧之南在劫难逃! 非邑知晓他身上怀揣着仙丹,早早地便做好了准备,预留着神力也是为了这一刻,终于,解决了这颗毒瘤! 此时,使用蓄力丹的副作用终于涌上来,放松后便是席卷而来的疲乏。 那边火光与阵法掀起的烟尘还未散尽,场面一度陷入死寂之中。 直到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伴随着传开的、令全部神明都陷入惊慌的森寒波动。 邪现!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一线为界 当场地上的烟尘散尽之后,出现在众神面前的已经看不出梧之南的形状—— 周身漆黑如墨,浮现着密密麻麻的眼睛! 这些眼睛大的如巴掌,小的如黄豆,遍布梧之南身上每一处,清晰的眼白配上黑色的眼珠四处转动,看起来恶心又令人惊恐。 方一堕神便是点睛等级! 此时,他的神格意外地显得干净。 邪现还在源源自他体内冒出来,黑雾所过之处如病毒令神明避之不及。 “非邑!快离开那里!” 牛郎等人连忙冲过将他带走,往灶神那边跑去。 和普通神明到处乱窜逃跑的态度不同,一众大神都淡然的坐在原地,看场地上疯魔的堕神毫无表情。 “当初在古木神域拿走冰秋草的大概就是梧之南,他极为重视分庭赛,恐怕太过急功近利而没有将邪现完全净化,导致了染邪。” 非邑想了起来,当初在古木神域的死斗似乎也是因为一株冰秋草,可惜最后却在混乱关头被人盗走。 当真是因果循环。 没过多久,就见灶神、曹国舅、山墨以及清竹四个站了起来,分别伫立在场地的四角,神色肃穆。 年轻的学生尚且懵懂,方才还阵脚大乱的神明们忽然就镇定下来,同样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 这种凝重的气氛逐渐蔓延,只有场中暴走失去理智的梧之南显得异常突兀,成为了中心。 “他们要做什么?” “且看着。” 只见灶神扫了一眼众多的学生,忽然朗声道 “现在开始一场实地教学。” 对周遭传来的窃窃私语全然当没听见,继续说道 “如今尔等皆已去过神言境,其中有一神言之术名曰‘一线天’,今日便传授尔等其真正的用途。” 一线为界,一线天。 非邑浑身一震,记得当初分割狼妖被污染的妖气时,他曾经用过一次,那又不是净化术,要怎么来处理堕神? “染邪是诸位在平时战斗中经常会遇到的危险,若是稳守意识海心无杂念,轻易不会失去理智。然,若是心境不稳,一点邪现都足以堕神。” “而‘一线天’便是以无情的手段对堕神进行心灵的诘问!” 话音一落,两位神明两位神使同时出手,三个斜着画下,一位横着画下。 四条白光出现,骤然化作一个面,飞向梧之南,瞬息交叉结合,一道三棱锥囚牢出现了! 原来这便是一线为界的意思。 他们各执一面,以神力维持。 被困在里面的梧之南,神不神,鬼不鬼,试图突破囚笼一触之下犹如薄冰见火,痛苦不已。 “梧之南,为何堕神?” “为何染邪?” “可曾悔悟?” 他们一人一句,看似无力,但梧之南却捂着脑袋跪倒在地,周身缠绕的邪现越发汹涌,身上无数眼睛闪烁着邪恶又仇恨的光芒! “啊——” “回答!为何?” 灶神等毫不留情地将强神力输出。 “不!”梧之南跪倒在地,属于他自己的眼睛终于从无数黑雾中挣扎出来,“我不服!凭什么我就该在最底层生存?!” “凭什么区区一个人类就能进入天字班?凭什么通天神就能站在顶端?!” 最后一句话令无数神明震动。 灶神微微眯起眼睛,猛然挥动手臂,其余三个亦是如此。 “一线天!” 三棱锥囚牢随之缩小一圈,梧之南越发痛苦,周身犹如烈火灼烧! “一切自有天定,若想升入上重天,除脚踏实地别无他法!” “梧之南,你可曾悔悟?” 梧之南已经叫不出声音了,蜷缩做一团,瑟瑟发抖,甚至能听到他牙齿打颤的声音。 “我……我,没、有错!”他想要挣脱出来,却一次又一次被弹回去,“我没有错,没有错……吼——” 他已经不能算是神明了。 邪恶的心成为邪现最好的温床,令人恶寒的波动不断不断高涨,终于突破,升级为邪秽! 一张巨大的尖叫獠牙的鬼脸在他身后成形,而且不断浮现白色核状斑点,竟然还在进化! 梧之南完全与这张鬼脸融为一体,原本还发散着神光的神格也渐渐失去光辉,最后一点点染上黑色…… 出形邪秽相当于一个四重天,传开的邪恶波动令二重天以下完全抵抗不住。 牛郎等人欲要再退一段距离,却见非邑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神色难看。 “怎么了?” “这个邪现……” 他紧紧握着拳头,难以抑制一问究竟的冲动,比普通邪现更粘稠的阴冷,令他心底发寒的感觉,是那个家伙手底下喽啰的没错! 忽然,他转过头去搜寻,却只看到黑压压的人海和素不相识的面具,刚才那道森冷的视线完全没了踪迹。 他最终摇了摇头,退到安全距离之外。 比赛场地上,‘一线天’的光芒直冲天际,将邪现完全圈在囚牢内。 “一线天!” 灶神等再度缩小空间,有他们四个出手,便是邪灵来了也跑不了! “吾等再问一次,梧之南,你可曾悔悟?” 他们的声音几近冷酷,却已经唤不回年轻神明的神志,回应的只有声嘶力竭地嘶吼。 若是染邪者不从内心配合,纵使再强的净化术亦是枉然。 众神就这样看着他的神格上的邪现不断蔓延,直至全黑……他们都别过视线,不愿看接下来的一幕。 “啊——” 梧之南仰天长啸一声后,猛然被邪秽吞噬! 三棱锥囚牢中只剩下一只邪秽洋洋得意地向众神示威,灶神随手掐了个红色的神言之术弹出去,将之净化。 ‘一线天’的神力散去,满是地板碎片的场地上什么也没有剩下。 阳光依旧,白云也只才移动不足百米,微风吹过仿佛刚才一切皆是幻觉,并没有神明活生生的在眼前消亡。 在场很多年轻神明都没有见过真正的堕神。 牛郎等人虽然已经经历过古木神域一系列事件,可还是不忍直面神明与邪现的残酷。 岸丙心中微颤,忆起以往相处时的种种别过头去,恰好看到一张无为所动,甚至可说冰冷的脸庞。 “一点都不恐惧?” 非邑看向他,“如果以后还想要继续往上爬,这种事情不是很常见?” 他守着心底最深的渴望,从来都不愿说出口,因为那样会使本就不坚强的心变得软弱。 第一百一十九章 谢礼 今次的分庭赛意外地精彩,结束得也非常轰动,当着万千神明的面堕神,梧之南也算是名声大噪。 在议论这场堕神意外之余,说得最多的当属那几场精彩的战斗,不过,受到褒奖的一方总是地方神。 诸如岸丙、莲舟还有非邑三个最是热门。 “找我什么事?”非邑才来到神言境的浮岛上就被一个熟悉的身影拦个正着,笑道“是不是想说,如果不是堕神事件,你现在就已经打败我进入天字班了?” 岸丙似乎很不赞同他的说法,眼神里全写着不屑。 “升入天字班只是为了证明地方神不会比通天神差,我岸丙在未来也一定能超越他们登顶天外天。” 非邑不由得诧异,看不出来,这家伙野心还挺大,于是摆了摆手表示佩服。 “我得为你的上进心鼓掌,那你加油。”说着就要离开。 “等等!” “还有事?” 被他不耐烦的态度所恼,但岸丙这次意外地有耐心,走到他面前沉声说道“你难道就一直打算做那群通天神的附庸?” “哈?!” “你有实力,只要和我们一起,就能打败那群只知道沾沾自喜的通天神了!” 非邑听了半天才总算明白他的意思,看着这位前段时间还和他势同水火的年轻神明,不确定的问道 “你是想拉我,做盟友?” “当然!只要我们联合起来……” 岸丙以为作为地方神,理所当然会赞同他的想法,却发现对方的眼神完全没有波动。 “抱歉了,通天神与地方神的是是非非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 “我很感谢你看得起我,但你应该听说过我成神的原因。” 理由就只有那么一个,非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事情比救回老头子更重要,他想了想,认真地看向对方。 “这么和你说吧,我就是我,既不属于通天神也不偏向地方神,严格说来,接受神明这一身份都只是为了让我更好的行动罢了,其他的都与我无关,如此一来你可懂了?” 岸丙愣住,看着那人挺直远离的背影,觉得自己以前的针对仿佛都全无意义,因为这个人类神明向往的东西和他们完全没有关系。 从始至终,非邑都在以局外人的态度来面对这个世界,虽然他不可避免的要参与其中。 还没走多远,岸丙又追了上来,却不是为了说服,只有一句 “既然如此,若你以后妨碍着我,便是敌人了。” “随你。” 非邑说着往神言境的结界走去,随即没入其中。 往育神院学生的专用通道走近,果不其然,山墨正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想起当初使用一线天时严肃又强悍的气势,和眼前这位真的很难联系起来,不过到底是孔圣人的伴生神使。 “山墨先生,清竹先生来了。” “哪嘎达呢?!” 俊秀的青年一蹦而起,熟练地擦拭着口水和整理仪容,迷糊半天才发现自己被骗了。 “你这小鳖孙,又骗老子!咋这么不爷们儿?” 非邑“……”这货到底是怎么从孔圣人的文房四宝演变成如今这模样的? 算了,他漫不经心的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珍珠’来,“我不知道是什么仙药,不过好像很……” “我靠!” 不等非邑说完,山墨就一声大吼打断了他,一把抢过去双眼锃亮,似乎想一口吞了他。 “你从哪里搞到的?!” “百草仙谷。”非邑实话实说,“我掉到一个山洞里,弄到了三……唔!” 还是不等他说完,山墨猛地捂住了他的嘴,尽管隔着神格还是弄得嘴皮子生疼,青年的眼神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做贼心虚四个字。 “你不要命了!身怀四重天仙药还敢到处宣扬?” 四重天!非邑瞪大了眼睛,虽然早就猜测过这仙药的等级,没想到竟然如此令他惊喜! “总之这颗给你,感谢您之前给我的散仙天无质神言之术。” 当真正战斗时,非邑才体会到山墨送给他的人情有多大,想来想去手里也只有这么一颗仙药能表示感谢。 而另一个需要这份谢礼的神明,非邑也没有忘记。 演武场,经历过日前的数场恶战,这里被损毁殆尽,结果不过两日又完好如初,连深夜最喜欢的野花都已绽放幽香。 “三色明月泪?” 只一眼,扁鹊便认出这仙药的真面目,从他一如既往地淡泊神情似乎很难看出喜恶来。 但是,自他一拿到就开始翻看研究的动作来看,应当是满意的。 “这种仙药稀少难寻,自己留着日后突破时用,给我作甚?” 非邑连忙摆手,对于这位大人伸出来的手是碰也不敢碰一下的,生怕玷污了他清冷圣洁的气质。 “我自己还留着一颗,一直以来承蒙老师诸多关照,请您一定收下。” 扁鹊以为他说的是图鉴和药草的事情,“职责所在罢了。” “嘿嘿,总之谢谢您帮我解决那么多麻烦!” 青年的手微微一顿,大概是常年与药打交道的原因,他的身上总是有一股杂糅却温和的药香,伴随着的还有那双平静无波却极为清透的眸子,仿佛能看穿一切。 “既是决定了,便好好做吧。”他将三色明月泪收回去,“此物便当做报酬,若是有不懂之处可随时来问。” 非邑瞪大眼睛,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吓了一跳,“是!谢谢老师!” 要知道炼丹与炼药本就是一脉之两途,可相互借鉴之处数不胜数,有扁鹊这句话,他以后在药理上遇到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在回人间界的路上,深夜突然问道“你说扁鹊帮你解决了很多麻烦,是指什么?” 非邑一边给他挠下巴,一边看着远处的鹤舞风轻,说道 “当初中毒之事本是他领头平息,这是其一;从百草仙谷出来已经有数天却不见令萩子等来寻仇,除了他出面外不作他想,这是其二。至于其三,大概是看他顺眼。” “这倒是,不过想要稳住那么多神明,应当不止他一个。” 非邑撇嘴,“不是说了只看他顺眼?” 另一边,灶神看着扁鹊手中的三色明月泪各种愤愤不平暂且不提。 第一百二十章 日常篇之七月半(上) 庆神大陆有很多传统的节日,在校学生记得的大多是学校规定的可以放假那几个。 但实际上,在数千年传承下来的文化中,更受推崇的反而正在被逐渐遗忘。 比如,七月半。 七月半这个名字多是口头的叫法,在书面记载中多称为中元节或是盂yu)兰盆会,而在民间,它的出名更多是因为鬼节这一名称。 虽说在七月十五才是鬼节,但实际上从七月初一地府大门开,非邑就已经开始不堪其扰,总算明白灶神会给他们放假半个月。 “有的你们忙啊。” 其他地区的七月半是怎么过的非邑不知道,但就庆神镇这一方来看,除了上坟祭祖外似乎并无什么异常。 大量的青烟飘飞在空中,大马路旁堆着许多纸钱的灰烬和插着香烛的红薯鱼头,空气中都弥漫着香火的味道,好好地一座小镇愣是多出几分萧瑟又恐怖的氛围。 但,这都只是人间界的现象而已。…… 牵着好奇不已的泷幼,非邑走在街道上显得有气无力,鬼节鬼节,怎么能少了鬼呢? 今日就是七月十五,盛夏季节明明夕阳才上天,路上便已不见多少行人,除了念念有词地烧着纸钱。 杂货铺的老板娘依旧系着她的白围裙,胖胖的身体蹲在地上不住地往火堆里丢黄色纸钱,灿烂的火光将她脸上的怀念与悲伤显露完毕。 “老汉儿,今天七月半,你回来了就好好保佑你孙子考大学,这些钱你拿回去多买点吃哩,你以前来哩时候如果我早点看到,也不得……” “哎呀,你又乱想啥子嘛,娃儿都楞个大了。”屋里的老头子走过来扶着她,慢慢往屋里走。 这是普通的景象,但在非邑眼中—— 只见一个身穿蓝白色寿衣的胖老头儿站在火堆前,袅袅青烟化作白光涌入他体内,慈祥的脸上似愁似喜。 “幺女儿,乖幺女儿……” 无数双脚离地的灵魂飘荡在这个小镇上,什么玻璃门上贴着的、墙壁里嵌着的、电视机里爬出来的,有人类,还有许多动物…… 他们其实有的已经死去几十年几百年,后人子孙都不记得长什么样子了,可就是想跟着来凑个热闹,玩玩儿。 尽管非邑已经对灵魂习以为常,可还是忍不住头皮发麻,真的是够了! 平时的祭拜中,也有一些人盲目的被商家前者鼻子走。 以为如果烧一座纸糊别墅的话,亡去的亲人也会在地府中住上别墅,但实际上灵魂一旦进入地府便会经过十殿阎王的审判,随后进入应去的地狱层。 或是刀山火海,或是桃源胜地,全凭人一生所作之业定夺。 待赎罪结束,或是轮到投胎之序时,便会饮一碗孟婆汤重新来过。 而那些还留在地府之中的灵魂便可以在七月初一时重返人间界,直至七月十五再回地府,这看似简单的过程,对于神明和引路使来说简直是大灾难! 犹记得七月初一时从诸神天回来的场景,恰好临近子夜,平时只是有些新出现的灵魂飘荡在巷子里。 只听一声月落乌啼,巷里巷外狗吠骤起,无数地狱之门出现,犹如一张张邪恶的大嘴好不骇人! 里面拥挤着跑出来的灵魂更是瞬息堵住了去路! 可想而知,当他们发现能碰到非邑时,那种疯狂劲儿,简直就是脱缰的野狗…… 光是这半个月来维持众灵魂的秩序就已是筋疲力竭。 “还不回去做饭,等会儿还要帮着引路使抓灵魂!” 深夜他一爪子,今天晚上可有的忙的! 非邑刚想走,不期然对上一双眼睛,大呼倒霉。 “小娃娃,你看得到我是不是?” 他只闷头走,对于杂货铺老板娘父亲的话充耳不闻,穿过天井,进入巷子,路边一个破烂花盆儿里的粉红月季比夕阳还妖娆,老头儿一直絮絮叨叨和他说话。 吃饭的时候也是,他蹲在门外不断地咽口水,但是他不能接受人间界的食物非邑也无能为力。 “我幺女儿漂亮又可爱,以前家里穷办不起嫁妆,她出嫁的时候什么也没要,就挑了一盆开得最鲜艳的月季带过去。” 这老头儿真的算是女儿奴,虽然他口中可爱漂亮的女儿和杂货铺老板娘如今臃肿发福的身姿极难联系起来。 “所以,你找我到底要干啥子?” 看着老头儿不大的双眼里迸发出来的光芒,非邑不知道管这闲事到底对不对。 “这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当初教书老头儿独自拉扯大的女儿嫁给镇上的杂货铺公子,可谓是高攀的一门亲事,夫妻俩经营这间铺子,日子不可谓不红火。 一段时间后,女儿怜惜老父孤苦,欲将他接到镇上养老。 可老头儿觉得这样会让她在婆家里难做,便坚决不肯,只每月来瞧上一眼,坐不了一会儿又走。 “我每次去的时候月季都正好盛开,看她在花下煮饭我就在想,这样真好。” 月复一月,年复一年,风雨无阻,直到最不容抗拒的难题名为时间流逝出现。 “那时候没得电话,我年纪大了脚杆痛走到天黑才赶到,幺女儿以为我不会来就出去了。” 偏偏那时老头子发病,只来得及留下几行遗书便去世了,当时杂货铺老板娘回来瞧见这一幕的心情可想而知。 “我只求娃娃你帮我找到遗书,让我幺女儿不要一直难过就可以了。” “遗书上写了什么?” 相比应当是非常重要的话吧,比如安慰之类的,谁知老头子猛地摇头。 “不记得了。” 深夜在意识海里警告他,“别管这破事儿了,十多年,遗书说不定都化成渣了!” 这样的问题非邑也想到了,但他有另外的考量。 “你倒是先看看这位身上的信仰之力再说话。” 毛球闻言这才伸脖子去看,差点忍不住摔地上,“为何这么高?!” 区区一个灵魂的力量竟然堪比一重天神明! 非邑略微头疼的皱起了眉头,想起刚才杂货铺老板娘身旁的一大堆纸钱,说道 “大概是他女儿太过思念,给老头儿供奉了不少香火,以致他力量大增。” 这么一个灵魂要是真不管他的话,说不定因为心中不平就开始作祟。 而这还不止最麻烦的,要是因为心生空隙被邪现沾染,那可就是真正的‘鬼’节…… 第一百二十一章 日常篇之七月半(中) “我记得当时死的时候就在天井里的花盆下,遗书应该也放在那里的。” 根据蔡军老爷子的描述,非邑趁着天还没黑透去找十几年前的遗书。 交易厅的辉煌时期在二十年前,这里大概就是镇上商业孵化繁殖的温床,只是现如今却已经黯然失色。 墙是发黄脱落的,水泥瓦棚子是破裂生青苔的,地面凹凸不平,在靠近墙角的地方积满了泥沙。 这荒凉沧桑之中,所有的生机尽数聚拢在杂货铺墙角旁小土堆上——一株两米多高的月季茁壮如小树,璀璨如繁星。 近看才知它的美有多么令人惊艳。 蔡老爷子想要去抚摸一下,手却凭空穿过。 “再熟悉的地方呆久了都忘记自己已经死了。” 这话不可谓不心酸,可惜现在的非邑只是淡淡的叹了口气而已,“你确定是在这里?” “不会错的!” 老头儿笃定的回答道。 大概是为了滋养这一株月季,这一方沙发大小的土堆并未栽种其他植物,覆盖着一层蕨类地衣,一目了然。 “会不会因为平时翻土都埋到里面了?” 非邑正在考虑要不要刨土的时候,女孩儿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在找什么?” 这是个很漂亮的少女,眼睛不是很大但格外明亮且干净,浓密的睫毛使她看起来自带眼线,越发清秀。 脸略圆,下巴却精致显得尖尖的,说话时,饱满的嘴唇就像撒娇似的撅起。 简单的蓝色连帽衫短袖配上白色七分裤,显得清纯又利落。 “思筠!” 只听蔡老爷子惊喜地喊了一声,只是少女完全看不见也听不到。 非邑一愣,“思云?你认识她?” “这是我外孙女!” 一人一猫同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女孩儿,顿时相信老板娘年轻时是大美人的说法。 司思筠怪异地看着对空气说话的少年,想到今天是鬼节,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猛搓手臂上浮起来的鸡皮疙瘩。 “你不会是神经病吧?!” 非邑噎住,“你见过这么正常的神经病?” 大约是他的声音有些大,将老板娘吸引了出来,见他呵呵一笑,“非邑,你出来耍啊?” 胖胖的脸上丰满的苹果肌都快要遮住眼睛,这是位很和蔼的妇女。 “额,就在院子里走一哈,不得出去。” “那就好,今天七月半,莫到处走。” 老板娘说着就从屋里拿了个水壶出来,开始给月季浇水,慢慢地,倾注了无数的欢喜和依恋。 “妈,你咋个又给它淋水?今早上才浇过哩嘛!” 司思筠无可奈何,从外公去世后,母亲仿佛就把这株月季当做是外公供养着,要是晚上下雨了都能担心得睡不着。 随即走到那个看起来似乎在出神的少年,“你就是那个传说中的非邑啊?” 非邑从眼前的场景收回视线,不解地看向她“你认识我?” “庆神镇初中大考第一名诶!那个不认识?我在隔壁庆河中学读书,以前听我妈说交易厅里住了个年级第一名我还不信哟……” 女孩儿大约是那种性格极为豪爽的类型,一说起话来就有些收不住脚,但却不会让人生厌,因为她说完话时就会目不转睛的看着你,等着回答。 更别说此时双眼里充满了钦佩,这种情况下,想要不失去理智有点难,非邑轻咳了一声,想了想,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听说你外公是一个很有声望的老教师?” 话题难免沉重了一些,但他不得不寻找线索。 “是啊,可惜他去世得早,那时候我才出生呢。”她往那株月季努了努嘴,“听我妈说好像就是在那株月季下走的。” 非邑顺着看去,老板娘在仔仔细细地清理繁多叶片上的寄生虫,旁边一个双脚离地的老人热泪盈眶的目不转睛。 “那他有没有留下什么遗书之类的?” 司思筠盯着他,大概是在疑惑这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问得也太多了一点。 “我……我的意思是说,那样一个受人尊敬的教师,应该会有什么额,名言警句留存于世之类的。” 这个破借口不止深夜听了觉得丢脸,非邑自己都觉得极为牵强。 “噗嗤~”司思筠却释然的笑了,犹如晨光下的月季般灿烂,“这大概就是学霸和我们这些凡人不同的地方吧。” 瞧她狡黠的样子,非邑有点怅然,在妹子面前丢脸什么的,真的不要太难受。 “没有哦。” “啊?” 提到亲人再是开朗的人也难免忧伤。 “我是说外公没有留下什么遗书,不然的话,我妈也不会总觉得愧疚。” 因为亡故之人的遗书会给在世的亲人留下一份慰藉,让人觉得他死去时或许是从容的,这是人心的弱点。 虽然司思筠给出了回答,但是那时候她毕竟小,也有可能是老板年没有发现。 偏偏这事绝对不能去问老板娘的,引起怀疑不说,到时候徒惹悲伤就过分了,他将目光放在月季后方的方形‘大洞’上。 那里原本是地下室的入口,只是随着时代变迁有些地方坍塌了,再加上积水等原因,再无人问津,以致堆满了垃圾。 “难道要去这里面找?!” 看着杂草丛生,垃圾成堆的楼梯,不难想象里面是一副怎样恶心的面貌,深夜作为一只爱洁的猫是绝不愿意下去的。 恰好有风吹过,带动气流的加速使地下室污浊的空气露出来几丝,比起臭水沟、垃圾场还有厕所混合起来的气味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非邑慢吞吞收回迈出去的那只脚。 “怎么了?你不下去啦?” 蔡老爷子飘在垃圾堆上朝他挥手,显得激动又期待,忽然就听少年说道 “你不要怕。” “啊,我不怕……个鬼!”他一蹦八尺高,哆哆嗦嗦的缩在半空中,颤颤巍巍的指着少年,“神……神明?!” 谁来告诉他,明明是个人类小子怎么就变成一尊神明了!? “啧,我又不吃了你,这么个破地方你敢下去我还嫌恶心呢!” 这货闻不到气味又沾不上污迹,当然有恃无恐,可他办不到! 看着用神识给他找一封小小遗书的年轻神明,蔡老爷子觉得自己大概是要遭天谴的节奏,大约数分钟后,少年睁开了眼睛。 “找……找到了吗?” 非邑神色略微怪异。 第一百二十二章 日常篇之七月半(下) “我说,你真的有写过遗书?” 非邑怀疑的看着面前这老头儿,他想着既然都暴露身份了,索性就扩大搜寻范围,甚至把杂货铺的墙壁里都摸了个透 按理说既然是和老板娘有关的东西,只要看气运线的牵连就能找到,实际上除了那株作为嫁妆的月季外,一无所获! 蔡军顿时吹胡子瞪眼,“虽然我记不得内容了,但我一定留了遗书!” 答案只有一个,这老头儿记错了。 但他却一口咬定自己当时写了遗书。 非邑险些爆粗口,老子把厕所里的米田共都查看过了,怎么可能漏了一封遗书?! 现状已经不容许他再过多的消耗时间。 随着夜幕降临,不甚明亮的圆月使得夜色有些昏蒙,因为七月半的原因,大家最后再烧一次香烛纸钱后便早早回了屋。 然而这并没有让这个世界安静下来,随着子夜临近,反而越发躁动吵闹。 “我不要走,不要走!” “再给我一点时间!” 在这些哀求挣扎的声音当中,引路使镇定淡然的声音就显得冷酷无情。 “天地有序,尔等自有归处。” “放你们半个月的自由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乖乖给我回去!” 只见一道漆黑的地府之门出现,将被束缚住的几个灵魂吞了进去。其中一个带着眼镜的斯文青年身旁悬浮着‘冥鉴’,不断显示着应当回归地府的灵魂的信息。 另一个个子瘦小,一身黑色制服的穿的跟破布似的青年则开始抱怨 “每年七月半都这么麻烦,我明明正在海边度假硬是被召了回来,累死了~” “这是每年的惯例,你应该习惯了。” “前辈,你是工作狂吗?”小个子引路使忽然来了兴致,“你说今年那一位大人会不会来庆神镇?” “你想多了。”那位今天一点也不比他们闲。 街道上俨然成了‘追捕现场’,随着两个引路使开始工作,无数地府之门洞开。 灵魂们学聪明了纷纷往小巷子里躲去,幽深又宽阔的交易厅成了首选之地,只是今年和往常不同。 他们一蜂窝飞进来,不期然就对上一张白色的半面神格——只见一个清瘦的少年坐在祥云上面,翘着个二郎腿,笑着朝他们挥了挥手。 “晚上好~” “不好!” 几个灵魂大呼一声然后逃跑,但哪里有土地神早已做好准备的‘失语’快,瞬间就被锁住行动。 非邑将他们往地上随意丢下,只见占据了大半个院子的结界里堆满了灵魂…… 只有一个例外。 “没找到遗书,我不想走……”蔡军忽然跪在少年面前,“我在桃源界里已经功德圆满,这次回去后就要投胎了,我不想留下遗憾!” 这时,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传了过来,“人死就是最大的遗憾,你还强留作甚?” 小个子引路使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走到非邑面前来,第一句话却是“你居然比我还矮!” 非邑“……” “哈哈,不好意思,我叫高归,是一个四层引路使。” 他应当是缺根筋的类型,手舞足蹈的自说自话。 地府中,严格说来包括阎王、引路使在内的都是神明,真要比较的话,他们所得的信仰之力远超过诸神天。 因为一个人可以不信任何神明,却不得不敬畏死亡。 引路使划分实力的依据是工作所在的地狱层由低到高分别是人间界死者探查部;阎罗殿,即地附中最接近地府之门的那层;然后是一到十八层地狱;紧接着是两处桃源界。 统共二十二个层级。 眼前这个‘高贵’既然是三层地狱的引路使,相当于二重天二层到三层的神明。 “总之谢谢你抓了这么多灵魂,你真是个好人,额,神啊~” 非邑看着他勾画了一道黑色的符文,“以吾高归之名,唤汝于此,以昭归处。” 看样子冥鉴不止和神鉴长得像,连咒语都差不多。 高归就像是往高峰期地铁里塞乘客的工作人员一般,可劲儿的往地府之门里塞灵魂,很快就只剩下一个。 “这一个先等等,先放他一阵,等会儿我亲自交到你面前。”非邑叫住他,转头给蔡军说道“最后给你一个小时,再去看看你女儿吧。” 老头儿不再念叨他的遗书,满脸凄苦的往杂货铺飘去。 瞧他都已经放老头走了,高归摊开双手。 “唉,看在你帮我抓了这么多灵魂的份儿上,暂时通融一下吧~”随即嘀咕一句,反正麻烦的又不是我。 这边非邑也闲不下来,和泷幼跑到附近的村子里去抓另外的灵魂。 他终究是缺少一些经验,以至于一个小时后回来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高归恰好也赶了过来,难得认真地说道 “引路使之所以铁面无私,为的就是不让灵魂弥留人间而产生眷恋,须知越是渴望的心越是让邪现有机可乘。” 弥漫在庆神镇上空的邪现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一般,翻涌的越加汹涌,遮星蔽月! “嘿嘿,点睛邪现,你加油!” 人间界的邪现不归引路使管,青年幸灾乐祸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没有得到丝毫反应。 非邑看着悬浮在半空中,一朵由黑色邪现凝聚出来的月季花,布满了不规则的眼睛,邪恶又凄丽。 而它就是根植在那个胖胖的老头儿身上,虽然此时已经完全漆黑不再和蔼。 深夜将少年一动不动,忙用爪子挠了他一下。 “我们得快点,不然邪现进化成邪秽,蔡老头儿就该魂飞魄散了!” 非邑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你上一边去,泷幼在旁边掩护我!” “是,哥哥!”小丫头连忙掏出神器来,做好准备。 绿色光幕落下,泷幼一出手就是‘净心’,这是她目前用的出来的最高级的净化术。 而非邑则是以净化类上品明言‘香雪’起手,洋洋洒洒的雪一般的神光落下,令人恶心的‘月季花’顿时如触火之冰一般消退。 可这并不能立即清除邪现。 “我的女儿,女儿啊……” 蔡军的声音低低的传来,他内心的空洞,成为邪现最好的集聚之所。 但是非邑只有二重天的实力,能使用‘香雪’的次数不过几次,他想了想,“泷幼离远点,我弄个阵法!” “哦,好的。” 高归闻言伸长脖子去看,只见非邑以神力凝聚指尖,不过是面前便出现了一个只包含三道神言之术的‘圆圈’。 他猛地往地上按下,周身的神力几乎可见的少了一大截! 但,阵法成功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赦罪地官 又是泡藏书阁又是在那本黑皮书上学习,非邑目前的阵法水平,五道神言之术的阵法已是上限。 再多恐怕难以平衡各自的属性和威力,到时候还没成型先把自己给炸死了。 一道束缚术‘锁’,两道‘香雪’,以阵法的形式出现时,威力巨大! 白色的阵法在地上化作巨大的冲天光柱,在夜色下格外明显更,顶上两道巨大的神言之术符文盘旋着,飘飘洒洒的细白的神光落下,将邪现净化了一层又一层。 只可惜,天上还有源源不断的邪现入侵补充,区区一道阵法显得杯水车薪,神力耗尽破阵是迟早的事情。 “女儿~女儿啊……” 对于这个老头儿,非邑气也不是很也不是,只能走过去,说道 “你女儿现在过得很好不是吗?” 但是蔡军充耳不闻,或者说,他早已陷入自己臆想中的世界,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了。 哗啦~ 交易厅靠街道这边二楼的窗户打开了,传来少女清脆的声音,正是杂货铺老板娘一家。 “妈,今晚上不是十五吗?怎么看不到满月?” “哎呀,今晚上喊你不要管外面,说不听!” “我只是看一下嘛~” 母女俩有一大没一搭的聊着天。 她们自然是看不见上方两米处的场景,即便眼前有巨大的神力光柱,也不会存在于她们的双眼中。 但是,她们的声音却能传进这个世界,传进蔡军的心里。 “今天那个非邑问起了外公的事,好像挺好奇的,他说外公是老教师很敬佩的样子。”司思筠趴在窗台上,心里补充了一句,虽然他的表情一看就是在说谎。 杂货铺老板娘僵了一下,一股无从消解的愁绪覆盖住她的圆脸。 “你外公当时……都是我的错,如果我能早点回来,他老人家也不会……” 司思筠还记得那个人问的问题,反正都已经提起头了,干脆就问个明白。 “那外公当时有留下什么东西,唔,遗书之类的。” 这边非邑也竖起耳朵听,虽然心里或许已经有了答案。 大约是老帮娘的叹息随着夜风飘散后,她才缓缓开口。 “有啊。” 非邑顿时僵住,可是他为什么没有发现? 只听老板娘继续说道 “当初,妈陪嫁的那盆月季花已经死了,你外公就说好要把老家那株移过来,恰好就是在那天晚上……” 她的脸上也不知说是幸福还是忧伤。 “遗书,就在花盆上。” 这时候,蔡军开始呜呜哭泣,“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然而清醒为时已晚,一阵阴森恶寒袭来,阵法破了! 天空盘旋的邪现仿佛进入狂欢一般,呼啸着涌来,司思筠不禁打了个寒颤,分明才七月中旬的夏夜,竟有一股莫名沁人的寒意! 一想到今天是传统的鬼节,她说话都带上了颤腔。 “妈……妈,我们把窗户关上吧。” 老板娘盯着街道上影影绰绰的树影出身,忽然瞟见自家门前纸钱燃烧的青烟以不正常的姿态朝斜上方飞去,她忽然就留下了眼泪。 “……你先回去,我,再等一会儿。” 她敬畏神明却不相信神明,因为在她最艰难地时候从来就没有得到过幸运,想到今天是七月半,她却觉得冥冥之中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就像当初父亲看着自己在月季花下煮饭时。 “啊——” 纵然老头儿已经清醒,可是又怎么能和点睛邪现相抗衡,不消一阵便被吞噬。 “啧。” 非邑掏出神器来,不管不顾的冲上去。 “等等!”深夜阻止不及,看少年被击中倒飞出去,一看他手臂上染邪的痕迹,气急败坏,“你是不是莽?就这么点神力冲上去作甚?” 说着给了他一道‘净心’,可惜完全没用,完了,他还没学会‘香雪’! 高归完全把自己当做是旁观者,看着染邪的少年痛得咬牙切齿时,一脸轻松。 “啧啧,真看不出来你是这么冲动的神明。” 非邑深吸一口气再度站起来,握紧神器,快速勾画出一道‘香雪’,却是对着邪现。 “你疯了?!”深夜气得想一口咬过去,随即却闷哼一声趴在地上,他的毛色都掩盖不住的黑雾缓缓出现。 “你先忍忍,我去解决掉就来。” 他不解释自己为什么要做舍己为人的蠢事,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不过是,身体先动了而已。 “唉,别急!”高归连忙拖住他。 “让开。” 非邑从一开始就不指望这货帮忙,却也不会允许他指手画脚。 “我想说你运气不错,这事儿已经解决了。” 顺着青年的手指看去——不知何时夜色天空染上了犹如阳光一般的澄黄光泽,灵动飘逸的黄色光幕如极光、似轻纱垂下。 这神迹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混灵之气,非邑大惊,对了,今天是七月十五! “那这是……” “没错,三官大帝之一的清虚大帝。” 三官大帝乃是人间界信奉的至高神格之一,其地位甚至超过牛郎织女等通天神,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 赦罪地官又被称为清虚大帝,隶属上清境,由元洞混灵之气和极黄之精结成,总主五帝五岳诸地神仙。 当然,这些都是人间界的传说罢了,诸神天中,他们到底只是独立且强大的个体。 但有一点是真的,每逢七月十五,赦罪地官便会来人间界,校戒罪福,为人赦罪,其中也包括灵魂。 天空中,被神光完全包围的神明同身后的神使、追随着呈一道祥瑞划过,铃音回响,涤荡着大地角落,刺目的黄色光芒一过,所有邪现都如薄雾消散! 非邑作为一个小小的地方神,怔愣的望着那浩浩荡荡而过的流光,觉得自己仿佛就像是蝼蚁一般渺小不堪。 手臂上染邪的痕迹已经不见,可还残留着一股灼烧的尴尬。 “这可真是……令人心神俱颤。” 高归感慨一声,“好了,差不多要收工了。” 另一边,早已虚弱不已的蔡军正呆呆的飘在二楼窗前,想摸一摸女儿却是徒劳,旋即被引路使擒住。 天边的黄色光芒正在退去,既然是神迹,即便是人间界也该残留着几分景色。 老板娘怔怔的看着澄黄的月亮,恰好女儿走过来喊她,忽然说道 “你的名字原本不读云这个音的,可因为是女孩子……” 非邑看着欲要步入地府之门的蔡军猛然顿住,随后转过身来看着他,分明是轻松的。 “年轻的神明,谢谢你……” 他闻言只是摆手,说不出话来。 蔡军是教书先生,应当也知道,筠的另一个读音。 第一百二十四章 美人在侧 第二天,非邑特意去看了那个破烂花盆上的字,终究是泄气了,只能看到两个字。 女儿。 大概是用小刀或者其他尖锐的东西刻上去的,因为风吹日晒满是裂痕,其它的字都看不出来了。 “这只有这两个字哦。” 司思筠走过来,蹲下去摩挲老旧花盆上的凹痕,带着一股天真的忧伤。 非邑默然,这是昨夜那老头子说得最多的两个字。 “我妈她……大概从始至终都不是愧疚,只是出于一个女儿对父亲的怀念罢了,还有未曾见到最后一面的遗憾。” 逝者已矣,生者徒悲。 他打心里不愿意去体会这种感觉。 正是气氛沉重的时候,某个家伙欠扁的声音咋呼的响了起来。 “哇哇!邑哥,小邑,你在干啥子哟?” 钱才吧嗒吧嗒的跑过来,对他挤眉弄眼,眼神里写着赤裸裸的心思。 是个很好看的妹子,看不出来学霸平时不显山露水的,一正经起来就撩得这么凶! 非邑白了他一眼,警告他别乱说话,向边上脸蛋儿微红的少女说道 “这是我同学,钱才。” “哎哎,你急个什么?应该让我自我介绍!” 钱才一把推开他,热切但保持着距离凑上去,“妹子你好啊,我是非邑的兄弟钱才,今年十六岁,a型血,爱好是篮球、看书……” 这自我介绍,非邑除了无语就是鄙夷。 他这样让司思筠的局促消减了一些,大大方方的笑道 “我叫司思筠,和你们同年。” 或许因为两人都很健谈的原因,不一会儿就热络起来。 “哎对了,你说你喜欢读书,那有没有看过《活下去》呢?” “谁活下去?”钱才同学第一反应是不敢置信,“这年代还有人活不下去?” 非邑没忍住笑了,好心的拍了拍好友的肩膀,语气凉凉 “《活下去》就是我们的课后名著阅读篇目,还排在第一个。” 这货平时学习都是稀稀松松地拖着走,课外阅读什么的就是精彩生活中的一粒灰尘。 钱才总算是反应过来,咬牙切齿,“那你看过?” “没有。”不等对方笑出声,非邑继续补刀,“但我知道这是一本书。” “噗嗤~”两人的互损成功的取悦了美人,“原来你们是这种人,特别是非邑,完全颠覆了学霸高冷的印象。” 高冷? 深夜和钱才同时看着脚踏人字拖、黑皮瘦小的某人,觉得高冷这个词突然就好难理解。 吃饭时,非邑才终于问起钱才的来由。 “不在蓥城待着,跑这儿来干嘛?” “我干嘛待在蓥城?”钱才大口塞吃的,“我昨天才从碧海城回来。” 碧海城是神州大陆四大名城之一,集经济与景色于一体,但要在这里生活得好却不容易。 而眼前这位却绝非为生活所累的那一类,但非邑不喜欢打听别人的私事。 “我跟你说个事儿。” 少年忽然神秘兮兮的笑了,四处瞅了一下生怕被别人听了去,他吊足了胃口,但是对方却丝毫不感兴趣。 “到底说不说?不说我就睡午觉了。” 非邑在想要怎么赶走这货,已经有好几天没出摊儿,眼看就要揭不开锅了,今天必须要去赚取生活费才行。 想法是好的,但是当钱才说了目的时,他的想法又不得不转弯。 “听说大茂坪现在正在下大雪,神奇不神奇?” 钱才知道这个消息足够震撼,想想自古有六月飞雪一说,但七月下雪也吓人好吗?看他兄弟吃惊的眼神就知道了。 “真的?” “啧,刘老猩就住那儿,他还发照片儿给我了呢!” 少年说着献宝似的掏出手机来,时下正流行的款式,“我哥买给我的,好看吧?” 但非邑的关注却全在那张大雪纷飞、积雪过膝的图片上,神色时疑时沉,显得格外凝重。 “喂喂,你不会真相信那些所谓的鬼神传言啊?”钱才一副促膝长谈的模样,“听那些调查的专家组说,这是气候异常而已,已经有好多人去这里观光了。” 七月飞雪诶,难得一见的奇景,怎么能错过? “所以你准备去这里?” 难得他兄弟顺着诱饵上钩了,钱才欣慰地拍着他的肩膀,“我就是这个意思,旅途无聊,我们去找两个美人相伴如何?” 说完飞奔而去,非邑看着他灵活的背影话被堵在喉咙里。 目不转睛的盯着手机上的图片,天气异常吗? “明显是有妖魅作祟。” 深夜一听就猜到了,异常当然是异常,关键是引起的原因不简单。 这大茂坪,有必要走上一遭。 下午时,非邑看着面前这一男两女有些无语,老实讲,如果真的只是观光的话这阵容乃是绝配。 可以想到接下来可能会遇到的麻烦他就想立刻掉头走,可一瞧三人兴奋无辜的脸又说不出不去的话。 司思筠看他除了一只猫外两手空空,顿时大惊,“那里可是在下雪,你不带件羽绒服?” 非邑想自己整天为了找仙药雪域云层来回穿梭,一时间都习惯用神力御寒,完全忘了现在正在人间界。 连忙跑回去拿了件儿线头拉碴的棉衣。 众人“……” 总算是踏上了去大茂坪的路,可到了山下,非邑又做了一件让众人无语的事情。 “你说你要沿小路上去?!”钱才看着他哥们儿从容又坚定的神情,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不坐车就算了,你还想走小路?那可是沿着山壁挖出来的破路,谁知道现在有没有坍塌?” 大茅坪村位于整个蓥城最高的山上,上去的路又窄又陡,百十年来不知出了多少事故。 几年前毫无容易打通了一条水泥路,才终于让村里的人们频繁的与外界来往。 非邑不为所动,“不是观光吗?咱们自然要身体力行才能体会到它的乐趣。” 他自有考量,如此也只能对不起同行的两个女孩子。 司思筠的好友是一个面容普通但是非常温柔的女孩子,一颦一笑里仿佛吹着春风一般,笑的时候更是双眼如月牙般。 “这样也不错,考完试一直没机会锻炼呢。” “感觉很有趣诶!” 两个女孩子都点头了,钱才只能硬着头皮答应,只是,才过了半个小时,他就后悔了。 “啊啊啊,有蛇!” 第一百二十五章 雪山神篇之神庙 雪影山海拔近一千八百米,即便炎炎盛夏,顶上也是清凉怡人,而到了冬季,这里便成了整个蓥城唯一能积雪的地方。 雪影之名因此而来。 如果用地理知识来解说的话,这里的山地垂直自然带变化的极为明显。 他们目前正位于阔叶林区,由于向阳,这里的植物茂密非常,又因着常年未有人涉足越发显得清幽神秘。 自然也造就了此处野生物种的繁多,茂盛的植物侵占了道路不说,又肥又长的蛇也喜爱在这里享受些些漏下来的阳光。 钱才一只腿高抬,僵硬的保持着姿势,用颤抖的声音喊道“小……小邑,你快想个办法!” 另外两个女孩子同样瑟瑟发抖的躲在他背后,看着钱才脚下那一坨十多斤的、青白夹杂的大蟒蛇,都快要哭出来了。 非邑叹了口气,如果是以前他此时也怕的发抖了,可现在连佘红嫣那等六百年大蛇妖都能谈笑风生,会害怕这么个才修成人形的? 于是拍了拍肩上兴致勃勃的深夜,“你上。” 钱才一阵头晕目眩,竟然让一只猫上?完了,他小命不保! 但如果他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脚下巨蛇眼里闪过的惊恐。 “喵!” 小毛球还没扑上去,数米长的大蛇便飞似的溜走,但是深夜却更兴奋了,满山遍野撵着它狂追。 四爪齐飞,身后卷起一堆落叶。 钱才终于放下已经僵硬的腿,坐在石阶上揉着,“你这猫有点猛啊,那么大的蛇也敢当泥鳅玩儿?啥子品种的,我也去弄一只。” 非邑眨了眨眼睛,“就一只常见的黑猫。”不过多了几条尾巴而已。 “走了。” “不等小猫咪回来?”司思筠问道。 “他自己找得到路。” 而且,就深夜的性子除非失去兴趣,否则绝不会放过那只蛇妖的。 事实也正如此,只见深夜蹲在树杈上,悠闲地舔着爪子,异色双瞳中闪烁着精光。 “小妖有眼不识泰山拦了您的去路,是小妖的错,您打也打过了就高抬贵手吧!大人,您就放过我吧!” 地下一个身穿青黑夹杂长袍的男子直给他磕头讨饶,他觉得自己真是倒了修炼以来最大的血霉! 原本想着好不容易有人类来山林,吓着玩儿玩儿也不错,没曾想是他被吓破胆。 眼前这小小的一团可是修为近千年的大妖! 深夜不为所动,看着他扭个不停的模样,舔了舔毛嘴,“变回原形。” 蛇妖“……” 这边,非邑四人已经爬到了三分之一的高度,此时周边的环境已然有些变化,地上的杂草变成了茎叶分明且质硬的种类,树木也逐渐被松树一类取代。 爬完石板砌成的梯子,一块平地出现在眼前。 长方形的石头与松木建造,小小的一间屋,外面拿泥垒了个灶台,放着一只土陶破碗一口裂缝儿的黑铁锅。 这间屋放在如今这年代严格说来已经不算是屋子,外表风化严重,缝隙都要比门宽阔。 而小屋的前面则种着数株腊梅,此时正是茂密的时候;还有一颗古老茂盛的桃树,张开来足有半个篮球场那么大的树冠上果实累累。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不只是花期,成熟度亦是如此,庆神镇的桃子都已经卖完了,这里的却刚好成熟。 树下摆了两条长凳,落满了树叶和灰尘,但钱才已经累得满不在意,坐下大口喘气。 “哟,竟然还有年轻的香客来这里,少见啊。” 白发稀疏的老爷子从走了出来,他真的非常瘦,走路蹒跚且佝偻,一件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外套和黑色的沾满泥土的裤子,迎着山风空荡荡的飘动。 只是他外表虽然犹如乞丐,可双眼里显示着与世隔绝的淡泊与出尘,莫名有一股隐士高人的气质。 然而他确确实实只是个肉体凡胎。 不知是不是非邑的错觉,总觉得这个老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多留了几次。 “不嫌弃哩话,吃个桃子吧。” 钱才欢快的叫了一声,一扫颓疲的模样猴子般窜上树,不一会儿就拿衣服兜好几个下来。 这估计就是传说中仙桃级别的,脆且多汁,一口下去带着山野的清甜令人神清气爽! “真好吃!” “嗯,好甜啊~” 老人家独居在这荒山野岭的,似乎很开心有点活气儿,笑容牵起了脸上僵硬的褶子。 “我年纪大了吃不了,这桃子除了供奉给雪山神外都是浪费的,多吃点。” 非邑一口咬下去却愣住了,这桃子……他怪异地看向笑呵呵的老人,问道 “爷爷,您今年多大了?” 老爷子大概经常被人问,摸了摸斑秃的头,“哎呀,我也不记得了,总之当初大家在这里建了神庙后,我就一直在这里守着了。” “雪山神庙?” 见他很感兴趣,老爷子兴冲冲地带他去看,只见绕过小屋,白石建造的神庙便呈现在眼前。 里面同样以白石雕了一尊塑像风吹雨淋的已经看不出容貌,但从形体上看当是一位男性。 神座前的香案上仅仅只有一炷香,多年前的鼎盛香火都已经变成竹茬子,唯有左右各一株梅树欣欣向荣。 雪山神庙。 非邑仔细端详这座神庙,脸上带着疑惑。 老爷子以为他好奇,便讲起了其来源。 “我们大茂坪是为了躲避才建起来的,和其他村子不同,粮食只种麦子苞谷,更多的是瓜果药材,说来也神奇,百十年来无论多惨的天灾都不影响收成。” “那时候先辈们便说有神明庇佑,于是建了雪山神庙,更令人惊奇的是,自从我们在路况不好的地方也建了庙之后,事故就很少发生了。” 他说的时候眼里带着自豪和虔诚,完了语气一转,忽又叹了口气。 “只是现在……唉。” 非邑只是默然。 “您一直都是一个人吗?” 老人的脸上浮现出怀念的神色,“以前有一个,可是我连他的名字都不记得了,我们一起喝酒赏雪……” 天上有些铅云,他们须得赶紧上山才行,告辞时,老爷子目送他们直到被针叶林遮挡住视线。 这一段开始,路况陡然糟糕,不再是规则的石板路。 一步踩上去正担心额头会不会撞在梯子上,下一秒脚下踩着的地方开始摇晃,右侧的悬崖令人头晕目眩! 非邑为了安全,不得不拎上一根木棒,供后面三人拉住。 自己选的队友,跪着也得拉上…… 第一百二十六章 雪山神篇之大茂坪 路是人走出来的,但是如果一条路不再有人走,那也就不成路了。 前往大茂坪的小路便是如此,沿着石壁生出了一条杂草带,有了刚才的大蟒蛇的教训,钱才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踩着什么软绵绵的一团。 正想着,脚下的地忽然动了一下。 “啊!” “啊!” 两声大喊响起,只是比起钱才的惨叫,司思筠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惊喜,挤到前面来一把将地上的毛球抱起来—— 一只毛色棕灰的野兔,极为肥硕。 被少女掐着腋下,肚子上的肉垮下去完全遮住了后腿,就像穿了件裙子! 另一位少女严雪衣也上前来,爱不释手的摸着。 女孩子大多对毛茸茸的东西没有抵抗力,以致忘了一点这山野中的兔子怎么可能这么肥,以及,这货还丝毫不怕生人。 钱才此时难得智商和眼力双在线,凑到非邑身边。 “我怎么觉得这兔子表情贱兮兮的?” 何止是贱兮兮的,瞧那爪子都已经往两个女孩儿胸口上伸了,非邑走过去一把拎起披着兔妖皮的色狼。 愚蠢的人类,竟然敢抓本大仙?兔妖愤愤的看着少年,却对上一双深入寒夜的眸子。 只一眼,它冷不丁的僵住了,一股寒意从后爪窜上耳朵尖。 另外三人看着又是蹬腿又是狂扭的兔子不明所以。 “这货刚刚不还一副老子最大的态度么?怎么突然就怂了?”钱才毫不客气地拎着它的耳朵,甩了甩,险些被那体重拉脱臼,“嗬!真沉,不然今晚吃红烧兔?” 你敢!兔妖一急就要扭头咬他,身边却传来凉嗖嗖的一句。 “你试试。” 对上那双威胁的眼睛,兔妖又怕又气,终究是怂了。 钱才以为刚才非邑是跟他说话,闻言笑嘻嘻地回了一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饭会吃死人的。” 将可爱的兔子端上桌,两位少女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愣是逼得钱才放手,眼睁睁看着美味的红烧兔子逃走了。 肥兔子迈着急不可耐的步伐,仿佛身后有魔鬼在追赶似的。 非邑收回视线继续赶路,如果蛇妖和兔妖的出现只是偶然的话,这雪影山上妖怪似乎太多了一点。 天空中响起悠长的鹰啼,寂寥幽长,他抬头凝视,那只盘旋的山鹰明显的僵了一下…… 越往上走,一路走出来的热量消散得越快,强大的活动量都难以抵消的寒冷终于袭来。 时间临近傍晚,吹来一阵向晚山风,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阿嚏!” 钱才哆哆嗦嗦的从背包里掏出厚衣物来裹上,另外两人亦然,他们同时看向另一个——嫌麻烦只把厚棉衣困在腰上的非邑。 “小邑,你不冷啊?” “唔,不……还好吧。” 非邑想说不冷,可是这样太奇怪了一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多了仙药的原因,或者是扁鹊锻炼有方,他的身体强健不少。 含糊应了两句,他转头看向天边染上血一般光泽的白云,还剩半颗的红日,以及沐浴在夕阳下的庆神镇山川河流。 或是遍地鎏金,或是隐晦背光,黑夜早临。 而另一边,和这落日余晖比起来,却仿若另一个世界。 照理说雪影山最高,应当能接收到夕阳和日光的洗礼才对,可实际上却被厚厚的铅云所覆盖,黑风阵阵,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再往上走了一截,地势陡然平坦许多,道路变成了规则的长方形石板铺就。 两边是爬满刺蔓的灌木,还有常见的水竹细细的长不高的竹子,常用来做扫帚),若是伸手一碰,便嚓嚓作响,因为霜晶的缘故。 忽然鼻尖上传来微凉的触感,一抬头,大雪纷飞! 他们都极少见到雪,尤其是两个女孩儿,蹦蹦跳跳不亦乐乎,当真是养眼的画面。 看着白雪皑皑的世界,很难想象三个小时前他们还在经受酷暑的折磨,此时便是冰冻的天地! 非邑感慨之后,伸手接了一粒雪花,看它融化,然后散溢出微尘般的光亮,意识海跟着一动。 “非邑,你还是把棉衣穿上吧,太冷了。”司思筠劝着他。 他只得囫囵穿上大棉袄,在拉上拉链的瞬间,早已准备好的深夜猛地顺腿爬上去,钻进衣服里。 他沾雪的后背冷得非邑一哆嗦,“出去!” “咕噜~”毛球不理他,露出脑袋舒服地眯起眼睛,看着司思筠和严雪衣一阵心动。 “小猫咪,来我这里吧~” 非邑在意识海里喊他去,但是深夜却极为嫌弃,“雌性那里太挤了!” 非邑花了点时间反应,顿时被气笑了,“放人间界中,你这就是凭实力单身。” 紧赶慢赶,终于在天黑尽以前到了大茂坪村,远远看着是犹如雪国的仙境,数点暖黄灯光,衬着落下的飘雪,莫名有意境。 但是当一脚踏进去时,才明白‘可远观不可亵玩’这句话对雪也适用。 刺骨的冷! 所有御寒的衣物都成了摆设,湿冷不住地往身体里钻。 而且,他们还想起一个问题,来时兴致高涨,却完全没有想过要住哪里! “总之先去借宿吧。” 依然是非邑带路,经过一户又一户人家,他停在了看起来非常不起眼的住户前,敲了三下门。 “哪个?”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打开一扇门,看着几个冷得哆嗦少年人,大惊,“我哩天呐,快进来!” 捧着滚烫的白开水,烤着暖呼呼的炉子,身体里的寒意总算退去,青白的脸恢复血色,非邑松口气。 收留他们的蒋婆婆身材略圆润,说话时总笑着,大概七十上下的高寿,眼皮上堆着好几层褶子,大圆脸上鼻梁扁塌。 穿着厚实的长大衣对他们数落。 “不是我说,你们几个娃娃嗯是硬是)莫得名堂,你们妈老汉儿也粗心让你们乱跑,外面好危险哦,大晚上到这里来干啥子,耍嗦?” 钱才想说我们就是来耍的,却被非邑杠了一拐子,只听他说道 “蒋婆婆,其实我们毕业了,听说这里气候异常就想来写一篇实践报告,以后高中哩时候可以用。” 说着顺手从钱才的背包里掏出几包点心小吃来,“路太远,没准备啥子,但这个老人家啃得动。” 又懂礼貌又爱学习的娃娃,蒋婆婆想,不由笑得更开心了,乐呵呵的去给他们收拾床铺。 第一百二十七章 雪山神篇之怪异之村 正如非邑感应到的,老人目前是独居,儿孙都已经搬到大山外,家里多的是被子和空房间。 钱才总算没有白目到底,晚上和他躺床上时商量的说道 “走的时候给蒋婆婆留点钱,麻烦人家收留我们。” “老人家不会要的。” 虽然只是短暂的相处,但是蒋婆婆豪爽又倔强的性子轻而易举就能摸清,将她施以的援手用金钱回报,反而会惹不快。 “那要怎么报答她?” 在钱才看来,开门毫不犹豫收留他们的老人简直就像是活菩萨一般。 非邑想了想,“你不是偷偷藏了几个桃子,她老人家收到一定会很开心。” 黑夜中看不清表情,但是用猜的就能想到对方现在的表情。 “你怎么知道?!” 他回以嬉笑,“因为老子是神啊~” 在不久的将来,钱才终于明白原来这句话不是开玩笑的…… 夜间,等众人都睡熟时,气温就像是从高空落下的铁球一般不断下降,即便有电热毯,钱才还是冷得发抖。 非邑瞬间睁开眼睛,不动声色的布下一道结界将村子笼罩,村民们在睡梦中重归宁静。 天空中不断压下来的云层停住,无论它如何降下严寒霜雪,始终被那道暖红色的结界所抵消,变为普通的雪花。 非邑做完一切后闭上眼睛,任由搜寻的力量扫过,不动声色。 待深夜回来时,那力量便消匿无踪。 他身上的霜寒将少年冻得一哆嗦,“跑的挺快。” 非邑用神力给他烘干毛,问道“是妖?” “你当神鉴是瞎子?这么个山野神明敢逆天而行?” 说完后他忽然又顿住,实际上,近来发生的事情可不就说明神鉴有点瞎? 他拍了拍盘踞在心口上的毛球,“应该是妖没错,刚刚的力量不是神识。” 半警醒着,身边是钱才没心没肺的打呼声,直到天亮那妖怪也没有再作祟…… “啊——” 大清早的,非邑好歹想睡个回笼觉,可是某个安稳睡了整夜的家伙杀猪似的大叫一声,令他睡觉的欲望顿时消失。 “有毛病?” 钱才一手拉着被子裹住自己,一手指着睡得迷糊的深夜,见鬼一般,“邑邑……邑哥你的猫刚刚说话了!” 他早上醒来的时候觉得鼻子痒酥酥的,一瞧才知道是哥们儿家黑猫的爪子,将其挪开,一会儿又凑了上来,他便喊了一声名字。 “深夜,别闹。” “爪垫子别动。” 听见那低沉又嘶哑的男音时,他如遭雷劈!这分明不是他正睡觉的少哥们儿的声音! 非邑默默地看向僵住的深夜,多半是睡傻了,把钱才当成他了。 “小邑啊,听哥劝,这猫不能要了!” 深夜大怒,我怎么就不能要了? 正要说话的时候,被一个巴掌捂住了嘴,非邑看白痴似的看着钱才,“你睡迷糊了?哪儿来的妖怪?” “可是……” “是你做梦。” 对上他笃定的神情,钱才开始怀疑自己,难道真是自己睡蒙了? 看他总算被绕过去了,非邑松了口气,对上深夜理直气壮地双眼,有些无奈,是他粗心,忘了跟猫强调不能在普通人面前说话。 想着弹了他一下,在意识海里警告道“以后不许在普通人面前说话。” “哼。” 深夜扭过去不理他。 早晨的风波就这样过了,钱才又陷入另一个大问题中。 蒋婆婆看着桌上几个顶端带红,饱满水润的大桃子,笑眯了眼睛 “这是在福爷爷那里摘的吧?自从小路荒废以后,好久都没有去看他了,年纪大了不敢走小路,穿过马路从梯子爬上去又太费力……” 司思筠注意到她的称呼,不确定的问道“蒋婆婆,您称那位……叫爷爷?” “啊,他是我爷爷的哥哥。”蒋婆婆笑呵呵的应了一声,“很长寿对吧?别看我这样,今年也满八十二了!” 嗬! 几个少年人大惊,看着外表还不到七十的老人家,想起在半山腰看见的老爷子,一度觉得他们遇到了仙人! 蒋婆婆接着用极为自豪的语气说道“我们大茂坪村的人们似乎都比较长寿,我这样的算一般。” 待吃过玉米馍馍配面糊的早饭,他们打着‘调查’的旗号跑去玩雪。 大茂坪村面积不小蒋婆婆所在这个区域像是以前四合院似的,中间一块面积广阔的石坝,三面围着七户人家。 有低矮破败的泥瓦房,也有高端大气的红色瓷砖二层小楼。 在这之外,左边是沿着小路的几户人家,右边一丛翠竹,挨着又是一片住户群。 整个村子前面是鱼塘和仅有的几块稻田,左右都是临近峭壁的土地。而后山,则是雪影山的最高处,一片白茫茫的雪盖,抬头望去令人生畏。 此时早上炊烟阵阵,格外宁静。 越是深入游览,越发觉得这个村子仿若世外桃源,村子内外凡是不用种庄稼的土地皆种上了梅花,腊梅、红梅…… 更令人惊奇的是它们都绽放了! 一树纯洁的黄、一树艳丽的红,端的是迎寒傲立,为大雪点缀几分色彩,尤其是村子后面的山坡上,远望如画布上的灿烂云霞。 “真神奇,我们在山下的时候明明都还是绿叶茂密的。” 钱才等人只以为是受到这天气的影响,毕竟他们的主要是为了来见识传说中的鹅毛大雪,有的看更好,哪里会深思里面的问题。 这正好让非邑松了口气,免去信口胡诌的麻烦。 按照计划,他们需要先去找一个导游——刘罗星,也就是钱才口中的‘刘老猩’。 看着眼前的少年,非邑不得不感慨有时候绰号真的极能彰显一个人的特征。 高高壮壮的,肌肤黝黑,仿佛加宽般的非邑,笑起来时咧着一口白牙似乎很憨厚,但是被黑框眼镜遮挡的眼睛却冷静又机灵。 挨个介绍之后,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本来应该由我来招待你们的,可我家实在没有空房间了。” 他说的是事实,这么一座两层楼房中,可是四代同堂。 “作为补偿,你带我们到处逛一下撒!” 少年人之间只讲情义不讲论繁文缛节,说走就要走,才抬脚时,屋里传来中气十足的大吼声。 “今天你哪里都不许去,跟着我去祭拜雪山神!” 第一百二十八章 雪山神篇之祭拜 从客厅中走出来的老爷子苍颜白发,精神矍铄,浑身自带大家长的威严。 “祖祖曾祖父的地方称谓),我同学来了,要带他们去耍。” 刘长业本就不好的脸色陡然阴沉。 “一天就知道耍!雪山神庙你去过几回?”大约是觉得对几个孩子有些失礼,语气缓和不少 “娃娃你们是山下来哩,不晓得我们这儿哩习俗,先在屋头坐一下,等祭祀结束再让我重孙儿带你们耍。” 老人家是讲道理的,但是刘罗星未必就理解,深觉曾祖父让自己在同学面前大为丢脸,尤其还是有女孩子的情况下。 当即提高了声音。 “整天就晓得拜拜拜,天天烧香也没看哪个长生不死,你们这叫封建迷信!” 钱才他们心里亦是这般觉得,只当村民们是愚昧无知的表现,在他们的认知中,鬼神之说一向是不存在的。 而身为神明的非邑,一时间也不知道要怎么表述内心的情绪。 “你这娃娃懂啥子哟?数百年来,如果不是雪山神的保佑,降下大雪来润泽土地,哪里会有我们大茂坪现在的光景?” “光景?”刘罗星竟然显出几分刻薄的冷笑,“老汉儿他们那辈都跑出去打工了,过年也不回来,不就是怕被你们喊起去拜啥子雪山神?” 这话当然是赌气的成分居多,也因此而过分了,钱才都忍不住扯了扯好友的衣袖,示意他好好说话。 “星星,咋个跟你祖祖说话哩?”另一个年轻些的老人慢步踱出,目光眼里。 刘罗星气焰顿时消退,讷讷喊道“爷爷。” 刘建国看向孙子,露出慈爱的神色来。 “你信不信神是一回事,但是,下雪日便祭拜雪山神是我们大茂坪的习俗,你书读得多但也不能忘本!” 这话教谁也反驳不得,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即便对雪山神的崇拜是源于古时候的蒙昧无知,可发展到如今,却早已根植在大茂坪村文化中成为一种传统,轻易不能舍下。 从科学上早已无从解释,但文化上却依然珍贵。 最后,刘罗星不得不点头跟上。 “我从小长大的地方就有神庙,对这些都很感兴趣,可不可以让我和大家一起?” 众人都诧异的望着这儿黑瘦的少年,刘长业沉思片刻,点了点头,“雪山神会很高兴有人祭拜他的。” 而刘建国则表示难得遇到一个能正视传统文化的年轻人。 当他们出门的时候,村前的小路上亦是笑语阵阵,大家不约而同地挎着篮子,背着背篓往后山走去。 村子通往后山那座最初建立的雪山神庙只有一条石梯路,一眼望去仿佛耸入云端不见尽头,唯有两边的梅树林给人以慰藉。 漫山遍野的幽香。 大家只要是有空的,都会来打扫,因此积雪不多。 往上看去,几乎全是飘飞白发、佝偻之躯,路途上,蒋婆婆的大嗓门儿笑声格外清晰。 “小邑,我们真的要去祭拜啥子雪山神?” 几个少年人缒在大部队后方窃窃私语,轻松的气氛和前方快要化成实质的虔诚形成鲜明对比,更莫说那几个连要去做什么都不知道的幼童。 他简短地回了两个字,“好奇。” “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好看的……” 刘罗星还残留着几分怒气,介绍的时候不免加上几分不屑的味道,但非邑听得很认真。 大茂坪雪山神的传说完全符合神明诞生的体系。 最初搬到这里来的人们不知道下雪是因为海拔高的原因,而觉得有神明保佑,再加上瑞雪兆丰年,他们更深以为然,便在雪山之巅见了神庙。 “我跟他们说下雪是因为地势高,偏不信,说什么是我们受上天庇佑才有此荣幸,真是气死个人。” 刘罗星赌咒似的说道“我看几十年后还有谁要来祭拜这破神仙!” 明明戴着眼镜,话中却将祖辈的生死看淡,哪里有斯文的模样,司思筠和严雪衣对视一眼,不动声色的往钱才这边挪了几步。 非邑不咸不淡的看了他一眼,“实际上,这种祭拜或许已经算不上迷信活动了。” 只见前方还有九步梯子的时候,老人们默契地开始叩拜,一步一归。 “感谢您的赐予。” “叩谢雪山神的恩泽。” 这种行径放在现时代似乎很难以接受,却不觉得可笑。 司思筠等少年人们显示出格格不入的局促来,要跪,似乎这冰冷的石阶上长着荆棘;就这样走上去,似乎脚里又灌着铅。 钱才最后大步一踏,说道 “跪拜只是形式,只要咱们心怀敬仰,也就无所谓冒犯了!” 难为他说出何等简单却富含道理的话来,一语道出了‘信仰’的奥义。 大约是听到了这句话,登顶的老人们都对他们热络起来,蒋婆婆大声的介绍道 “这几个娃娃学习可好了,还有一个庆神镇的一名哟!” 自豪的模样,仿佛在夸耀自己孙子似的。 非邑瞥了眼心虚的钱才,除了这个大嘴巴,谁没事儿会往外抖? 好在快要开始祭拜了,他幸运地躲过一众婆婆爷爷的热切问候。 眼前这座由灰白石头建造起来的神庙大概是这村落中最豪气的一栋建筑,不是说它有多豪华。 放在百十年前,两进带小院儿的建筑相当于现在的别墅,可见大茂坪先辈在其中投入的人力物力。 瓦楞墙壁都因为岁月的侵蚀而受损,可地面却干净整洁,摆件儿也一尘不染。 毕竟人多眼杂,非邑不便进去细查打探。 一九雪,白茫茫。 二九雪,麦子黄。 三九雪,堆满仓…… 这是大茂坪流传至今的歌谣,在最年长的老人带头时,大家都跟着和起来,即便是一直表示不屑的刘罗星,也禁不住呢喃起幼时的童谣。 冬雪本该寒冷又凄清,但非邑眼前似乎却浮现出一副孩童在雪中欢快奔跑、老人乐呵融洽的场景来…… 等等!他扶了下额头,画面的视角是在天上! 这是谁的记忆?! 第一百二十九章 雪山神篇之妖现 在山腰上遇见雪山神庙的时候,非邑就曾经感应过庙中是否存在神明,可惜山下的小庙那点微薄的信仰之力不可能诞神。 而眼前这座每天都有村民供奉着的最初的神庙中信仰之力倒是充足,可是同样没有看到神明。 他想,或许是自己没有动用神格感应不是很灵敏。 但存在神明的几率当是很低的,庆神镇统共就这么点大,除了那几个通天神,目前就只有观武、泷幼和他这几个地方神在活动,若是另有神明应该早就碰面了。 非邑闭上眼仔细回忆着刚才看到的画面,从视角看是在半空中,到底…… “晚上再来看吧。” 祭拜活动很快就结束了,白色神像前的香案上,村民们拿出来的贡品几乎堆不下。青烟袅袅,烧纸的味道几乎要掩盖住空气中的梅花香。 这表示着及丰厚的信仰之力,即便非邑竭力压制,意识海深处的神格依然为此冲动。 他开始动摇了。 这等大型的祭祀活动如果每年都进行的话,数百年来应当早就诞生一位强大的神明才对啊……他猛然想到了山间的妖怪,难道是他们偷了信仰之力? 也不对,若非是神明给予,妖魅无法进入神庙擅动不属于他们的信仰之力。 下山的路上,非邑一直都在思考这件事,总觉得那个环节出了问题以致思维总在一个地方兜圈子。 时间临近中午,当是一天之中温度最高的时候,可实际上众人却冷得瑟瑟发抖。 狂风阵阵,挂在脸上生疼,如果用手捂脸手背冷得发僵,要是不捂,又怕长冻疮毁容…… “嘶~好冷啊!” 特别是司思筠他们,因为准备不足而吃尽了苦头。 “靠,这天气,裹棉絮出门都不过分!” 钱才低咒一声,将羽绒服的帽子拉起来遮住脸,尽量缩着。 夹道梅林却在迎风招摇,仿佛在为之歌颂,无数红黄花瓣细朵和着白雪在空中打着璇儿飘飞,此情此景若非冷到发抖当真是不可错过的美景。 但在非邑眼中,这个场景却弥漫着妖气,现在才白天便已开始作祟。 “就在这梅林中。” 看着飞来飘去的花瓣,深夜按捺不住爪子。 “不急。”非邑朝着兴奋起舞的梅花海扫了一眼,在这里面是无尽的香味,熟悉的力量,还有隐约的令人恶心的森寒,“先保护村民,晚上再来。” 他们来时的初衷是为了解决这场诡异的大雪,不过,当看到这座神庙时,总觉得背后藏着谜一样的联系。 眼看很多人甚至都要坚持不住,深夜挥爪布下一道隧道一般的结界,直接连到村子里。 不仅如此,他还故意将山上的神庙也笼罩了进去。 这样一来,神庙、小路还有村庄就形成了一个封闭的世界,除了人类和神明,谁也进不来。 “呵,干得不错。” “昨天晚上害得我跑那么久,得让它吃点苦头。” 深夜悠闲地舔着爪子,金蓝双瞳望向旁边躁动的梅林精光闪过,不动声色的露出小尖牙,让你皮! “我怎么觉得忽然就变暖和一点了?” “好像是诶,刚才我都觉得是谁把我按急冻箱里了!” …… 到村子时,他们厚脸皮的跟着蒋婆婆回了家,老人家显得很高兴,要去做饭。 但他们还没有无耻到饭来张口这个地步,连忙跟着去了厨房。 “你们两个男的跑来做什么?挤都挤不下!” “交给我们就可以了。” 钱才笑嘻嘻地要套近乎,言说想打下手,非邑不想参与,去客厅找到了蒋婆婆。 老人家正慢慢地削着今早收到的桃子,又稳,又怜爱,瞧见他便笑呵呵的招手,闲谈起来 “当你们说看到了福爷爷,我真的很高心,他老人家去守庙子都百多年了,也没有谁陪着……” 关于这位大茂坪村最年长的长辈,她絮絮叨叨的说了不少,末了补充了一句。 “我们常跟他说那里太寂寞了,让他回来,可福爷爷却说他要等一个很重要的朋友,可实际上那个朋友是男是女、长什么样子他都不记得了。” “嗨,看我又忍不住这张嘴,你们年轻人不爱听吧?” 非邑摇了摇头,笑道“哪里,我本来就是为了调查的,蒋婆婆再跟我摆一下这个雪山神庙的历史嘛。” 她浑浊的眼睛分明亮了一下,连说好字。 下午,由着钱才的坚持,他们将村子里里外外再走了一遍,什么竹林、梅林,甚至是种地的区域都走了个遍。 大约是地处山上,这里有很多不常见的动物,灰兔、松鼠、鹰乃至野猪都有…… 但是放在非邑眼中,各类妖气都要将他的眼睛糊住,尤其是天上那团经久不散的铅云,时时刻刻本能地勾动着神格。 以致钱才总是被他吓着,因为总是会突然忘记他就在身旁。 夜晚到底降临了。 “你要睡靠墙这边?”钱才慢慢挪到床外侧来,“随你,靠着墙可冷了。” 活动了一天的人类沉沉的睡了,但是对于另一个世界的生物来说,此时才刚开始。 无数诡异又充满灵动的双眼开始出聚集在大茂坪村外。 红白交错的结界笼罩在村子和雪山神庙上,营造出一个相对安稳的空间,一团红色的东西毫无阻碍的穿过结界,停在蒋婆婆家的二楼窗户前。 非邑真开眼来,屋内被那红光一照犹如火烧,他的脸上红暗分明,显得有几分诡异。 这些都是妖气! 难怪之前都没有察觉到,他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哈~”粗重的呵齐声,仿佛是树叶沙沙作响一般。 “打开。” 嘶哑的,因为妖力而有回响的声音。 “把结界……打开!” 非邑眼疾手快地施了隔音术,免去村民被吵醒的危险。 “吵死了!” 深夜猛地窜出,爪子上凝出一道巨爪虚影挥过去,那团红色的影子快速后退避开。 “要打出去打,在这里发挥不开。” “这群人类本就该死,容不得你们护着!” 这声音里夹带的恨意令人战栗! 第一百三十章 雪山神篇之因由 非邑当初听闻大茂坪诡异的大雪,抱着为神的原则来解决麻烦。 几乎是第一眼就确定这是妖所为,可是,雪影山的异常也引起了他的注意,慢慢了解之后发现事情并没有想象的简单。 而且布下大雪的妖怪也藏得极深不肯轻易露面,正要去寻找的时候,对方却自己送上门来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他从屋里走出来时,恰好看见红光退去,被露出来的身影吓了一跳—— 头上一株梅枝绾青丝,眼下一点红梅,内衬长裙雪白,外罩盘扣红衣似血,腰间一抹红梅落雪锦缎腰带。 美艳又冷傲的女人! 即便不看妖气,也能轻易猜出真身。 “原来是梅花妖啊,难怪找不到。” 从房子上跳下来的泷幼气闷地撅着小嘴。 “因为这满山的梅林都成了她的庇护所。” 非邑拍了拍小丫头,因为不方便光明正大的带上,就让她在暗处探查,完了直接回诸神天,估计委屈得不行。 “乖,辛苦了。” 戴着小狗神格的小孩儿扑进少年怀里,天空中的女人惊讶得瞪大了双眼,“你也是神?!” 也是?非邑注意到这个字眼,随即对上梅花妖探究的双眼。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能看到神?!明明……” “明明神明不能被人类看见。”非邑打断她,对上他惊讶的神色,心道真单纯,“就和你认识的那位大人一样,神明总是被人类被忽视,遗忘。” “你怎么?……” “告诉我你的名字。” 梅花妖闻言立时收起脸上的神色,换上冷傲又憎恶的面孔,“我凭什么将名字告诉尔等?废话少说,解开雪山神庙的结界!否则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后山上随着她的声音而相应妖怪数量极多,各种荧光红绿眸子就跟彩灯似的,其中还有不少人形外表的。 但深夜却怒了,这些玩具都这么嚣张? “乌合之众。” 他舔了一下爪子,骤然将妖气爆发出来,白色的妖气遮住天上的铅云覆盖整座雪影山! 啪叽~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妖怪队伍中传来众多扑到雪地里声音,这堪比千年大妖的气势,令他们仿佛置身于黑猫的巨口之下,只等被吞噬! 天上的女人亦是瑟瑟发抖,可是却没有屈服,甚至不甘心地扑了过来,夹杂着冷香花瓣犹如刀片一般袭来。 下一秒,小孩儿娇哼响起,绿莹莹的水流冲过,所有攻击化作落红。 只这短短的接触,实力悬殊清晰可见。 “雪笑,我们先逃!” 深夜认得这扭来扭曲的男人,正是那条蟒蛇妖。 “不行!”她说什么也不会退走的,即便在势弱的情况下,“把结界打开!” “我和你们拼了!” 那蟒蛇妖忽然从空中冲了过来,直直地撞在结界上,他才化形怎么能和非邑的结界抵抗,顿时摔倒在雪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他的行为莽撞又具有针对性。 “雪笑……” 见同伴受伤,雪笑动摇了,脸上似乎布上一层寒霜,“你们保不了这些人类的!” 说完便飞身离去。 躲进梅林后,她连忙丢开大蟒蛇,痛苦地倒在地上颤抖,“别过来!啊!” 她的妖气变得暗沉,仿若罪恶的藤蔓扑向旁边的小妖们,它们避之如蛇蝎。 “雪笑,那个小孩儿似乎和大人一样,我们去求她帮忙,不要再这样……” 女人忽然翻身站起来,扶着一棵梅树,本就冷肃的眸子里透出说不清道不明的恶意来。 “求她帮忙?怎么帮?” 她痛苦地捂着头像是呻吟像是哭泣,瑟缩着,“难道还能救回他?不!我要那些人类死!为他这些年来的痛苦付出代价!为他陪葬!” 被痛苦折磨着,雪笑失去挣扎的力气,靠着梅树坐下曲起双腿抱紧,埋首在臂间。 “你们走吧,不要再来,我快要控制不住了。” “雪笑,你别这样……” “雪笑姐姐,你笑一笑好不好,就和以前一样。”一只小松鼠捧着干枯的松果天真的看着她。 但是女人并不理他们,不只是睡着了还是昏迷。 不多了,她的时间所剩无几,在化作春泥之前,至少再为他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比如说复仇…… 非邑收回神识,叹了口气。 “哥哥,怎么样?” “雪山神庙中果然诞生过神明。” 那么这一切都能联系起来了。 以前人们想不透明明地处热带却降雪,便以为是有神明存在,因此而建造了神庙,并进行供奉。 诞生的神明曾经强大过一段时日,他会将信仰之力分给妖魅,这也是为何雪影山妖怪极多的原因。 可是,随着时代的推移,当人们知道降雪的真相后便不再信任神明,信仰之力因此减弱,这一点在刘罗星这一代身上表现得很明显。 而信仰之力减弱对于地方神来说是致命的,看如今这光景怕是已经消亡了。 但是尚存于世的神使却出于忠心因此憎恨人类而进行报复…… 听起来正常又合理,可是,仅仅是因为这样就值得那个妖怪豁出性命报仇吗? 他想得太久,以致不知不觉天都亮了。 蒋婆婆的房子窗户朝西,稍稍抬头就能看见雪影山顶峰雪沐晨光的景象,因为铅云的缘故,村子只有这短短的十几分钟能见到朝阳,因此显得弥足珍贵。 “呵呵,邑娃子起得好早,咋个不多睡一哈儿?” 蒋婆婆正在铲雪,非邑走过去帮忙,随意问起来。 “蒋婆婆,院子里这几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 他只是抱着多了解多一分把握的想法问一下,不曾想还真问出了眉目来。 “有哦,两年天冬天雪下得特别大,还发生了雪崩,差点死人。我们去求了雪山神也没用,后来请了除妖师来看,结果他说有妖怪,那天晚上动静好大哟,你猜过后怎么样了?” 老人家脸上似乎还在怀念那时候的喜悦,“过后啊雪就小了很多,尤其是第二年,收成好得不得了!” 非邑缓缓停下扫地的动作,浑身逐渐僵硬,神明、除妖师、神使的报复……难道! 他立刻拔腿狂奔。 “哎哎,你大早上去哪里?!” 第一百三十一章 雪山神篇之消亡 非邑设在村子外的结界只拦妖怪,不挡神使,因此雪笑能进来,但是深夜下的笼罩住小路和雪山神庙的结界却会拦住所有实力比他低的妖怪,包括神使在内。 可想而知,当雪笑发现不能进入神庙时,怎一个愤怒可言。 可实力的悬殊清楚地摆在那里,她无可奈何。 非邑戴上神格,赶到山顶时围绕着神庙走了一圈。 一转角,忽然就被眼前的场景看得震住——满目皆是盛开的红梅! 这株梅树应该有几百年的树龄,树干弯曲虬结,伸展着张扬的生命力;一簇又一簇花蕊如火一般,寒风袭来,傲然的迎风起舞化作花雨! 这当时能灼烧寒冬的冷艳,令人叹服,泷幼抱着深夜,目瞪口呆。 雪笑矗立在巨大的梅树下,青丝和着落红飘动,一时间竟分不清她的身影和梅花。 “怎么?想开了要解除结界?”她并不回头,语气中饱含讥笑。 不知为何,她不复昨夜的冲动和杀意,就像是爆发前的宁静。 非邑知道她没有放弃要杀死村民的念头,单看今早越发低沉的铅云便可看出,但是他来这里有别的目的。 “随我来。” 女人没有动作。 “你可想知道我等神明所在这个世界的一切?比方说,神明虽死却能复生……” 她蓦地转过身来,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们。 当初灶神用在自己身上的劣计,如今却同样用在他人身上,非邑也不该叹息自己卑鄙还是这梅花妖用情太深。 当解除结界进去时,雪笑第一时间跑向雕塑,看看是否大人是否和往常一样出现。 但她注定是要失望的。 “两年了。”大约是非邑说能‘复生’而让她减轻了敌意,“大人都不曾再出现。” 她回过头去看,却发现少年身旁正悬浮着一本半透明的书,似乎正在查找什么。 “原来如此。”非邑看向不解的女人,“你家大人还未被录入神鉴,难怪我一直找不到他的真身。” 他在这神庙里里外外都逛了一圈,那些久未被收集的信仰之力便是证明,因为还没有打开与诸神天的通道,所以只能被储存在人间界的神庙中。 “能与我说说两年前的事情吗?”他看向为之怔愣的女人,“你家大人,到底是因信仰之力不足而消散,还是因人类的插手?” 砰! 方才还平静的女人脸上似乎蒙上了一层寒霜,一掌拍在香案上。 “大人任那些人类予取予求这么多年,本就已是强弩之末,那些人类,那些人类!竟然招来除妖师!将大人当成妖怪杀死了!” 两神一猫同时僵住,神,被人杀了! 雪笑眼中流出一丝凄凉,“很可笑吧?他为了大茂坪不惜奉献一切,可最后却被那帮人类联合除妖师害死了。” “你将始末告诉我。” “看在你们和他都是神明的份儿上,我便告诉你们,好教尔等知晓,人类到底是怎么样丑恶的生物。” “你们刚才看见的那株红梅,就是我的本体,原本只是小小的一棵,安安静静地长了百多年后,大茂坪村便建成了……” 梅是爱雪的,它们相依为伴互相映衬,乃是寒冬伴侣,可是雪笑却是个例外。 没过多久,村民们开始修建雪山神庙,并进行供奉,如此百多年。 “我当时受到溢出的信仰之力滋养,渐渐开化生出灵智来,后来有一天,我突然感觉到有谁在一直注视着我,直到大人出现,我才明白那原来是他的神识。” 一树梅花一位神明竟然自诞生时便相伴数百年,确实为一段佳话。 “他出现那天恰好是在冬季,午间时分红霞穿透了铅云,飘下来的雪都仿佛成了红梅。你可知,当他朝我走来说第一句话时,我便眼里便再也没有飘雪。” 唤卿雪笑可好? 女人说着说着就开始滑下泪痕,空气里弥漫着梅香。 “他很喜欢人类,常带我去拜访一位挚友,坐在桃树下喝酒下棋,虽然他总是被遗忘……” 雪山神大约是外冷内热又温柔的性子,感恩于村民们给予的信仰之力,凡是愿望皆尽力实现; 他会在冬日时将信仰之力融入雪中,滋养大地,来年即便天灾成魔也能丰收,同时也使雪影山的物种得以受此恩泽而开化,修炼成妖魅; 村民们长寿的秘诀也在这里,作物、果树中都蕴含着信仰之力,桃子真的是仙桃。 他还会在人们不知道的时候修葺道路、房屋,甚至哪家的猫走丢了也会放在心上…… “在信仰之力多的时候,他还会用神力给村民治病。” 即便后来大茂坪的人们不再信任他,前来祭拜的人类越来越少,他也依然喜欢着人类。 “神明不都是应该高高在上不染凡尘的吗?可他就是个例外。” 总是笑着和她说,每次看到大家的笑脸都觉得熨帖……雪笑脸上的温柔只是一闪而过,随后化作仇恨! “可他最后得到什么了?雪崩的时候那些村民呼天抢地,把他当成万能的存在,竟然妄图阻止天灾!” 天地有序,神明亦是无能为力,雪山神亦是如此,除了痛苦外无能为力。 “雪笑,我该怎么办?” “我们除了驱除那些黑色的东西别无他法……我当初这样告诉他。” 雪笑捂着脸痛哭起来,“可你们知道他做了什么吗?他竟然用神力去给村民疗伤!” 非邑三个再度震颤,信仰之力不足时对人类使用神力,无疑是自取灭亡。 可那时候,村民们的信仰之力已经很很微薄,全被雪山神融进了大雪,随着雪崩还给了大地。 也就是在这时,村民们请来了除妖师。 “那个有眼无珠的人类,把染邪的大人说成是妖怪,还说这些大雪都是他造成的……可笑吗?我那时亦是收到那黑色的东西折磨,他为了保护我,最后竟然被杀了!” “当时他就在我的怀里,化成了光点……” 雪笑看着自己被眼泪濡湿的双手,仿佛还能感受到当初他逐渐变轻、变得透明,最后消散的触感。 那时候,她最喜爱的冬天瞬间变得寒冷无比! 她想要杀了那个除妖师,可天地之大去哪里寻找?最后,神使的怒火都放到了人类身上。 “那些放弃信仰还不够,还要引来除妖师的人类,才是罪魁祸首!” 第一百三十二章 雪山神篇之报复 绝大部分神明都只能依靠信仰辖区里人类贡献的信仰之力,最多也只是到处去采仙药或是材料供给诸神天中的炼丹师或是炼器师。 像太上老君或是鲁班那样的仅是凤毛麟角,其他神明只能挣扎在与邪现战斗的边缘,这也造成实力越低越难生存的局面。 这其中,地方神尤为艰难。 非邑亦是如此,当眼前真正出现事例时,他才明白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的残酷。 雪影山的雪山神诞神甚至还未进入过诸神天,便消亡,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了,现在告诉我复活他的方法。” 对上雪笑冰冷中燃烧着激动的双眼,非邑忽然觉得告诉她反而残忍。 “神明本就是因信仰之力而出现,只要神庙中的信仰之力增多,雪山神就能再度出现。” “就和三百年前一样么……” 她垂眼望着地上的薄雪,忽然盯着少年,“回答我一个问题,活过来后,他还会记得这百多年来的事情吗?” 对上他沉默的表情,雪笑冷笑,“不记得,是吧?” 沉默了一瞬,她疯了一般,歇斯底里。 “那只是这雪山神新的神明而已,不是他!” 不是淡然浅笑的那个,不是给她名字的那个,不是! “可你们能重新开始。”非邑干巴巴地说了一句。 换来的是女人陡然的沉默,冷艳的脸上是死寂的悲恸,看着他,“那我们之间近两百年的记忆该怎么办?即便复生,那也只是人类重新制造的傀儡!” 她要的是自由且开心的那个。 “已经够了,够了……”她痴痴地望着白色的雕塑,“宁愿是让他幸福的死去,我也不要他活过来再面对那群无情无义的人类。” 自此雪山神庙陷入诡异的沉默中,耳边只有不断疯狂的暴风雪,铅云已经低到仿佛触手可及。 眼前忽然出现诡异的画面来,桃花纷飞时,凝雪皓腕一手烫酒,一手摆盘,女人巧笑嫣然。 这次的视角是在身旁。 等非邑回过神来并且想要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原本静静开放的红梅瞬息之间落红尽飞,在天空中形成宛如鲜血一般的天盖,雪笑骤然瘫倒在地。 “这些红梅,全是我的子株,你以为我连下这么久的大雪是为什么?” 只见天下的花瓣犹如利刃落下,将埋伏在山坡上厚厚的雪打松,大地开始震动! 大茂坪村所有村民都走出来,望着这神奇的一幕,当发现后山上的雪层开始松动时,震颤过后开始哭天喊地。 “天呐,难道我们终究是逃不过这一劫吗?!” 钱才等人亦是白着脸,好在他们还算清醒,“大家快跑,要雪崩了!” “快跑起来!” 但村子里的人绝大部分都是老人和小孩儿,蹒跚的蹒跚,恐惧的恐惧。 刘长业等老一辈普通跪在雪地里,朝着后山五体投地,口中念念有词。 “雪山神呐,救救我们吧!” “刘祖祖,快跑!” “我不走,两年前雪山神都保佑了我们,这次也可以!” 村子里吵闹的声音在雪地里传得很远,半山腰的小茅屋前,蒋福手捧一颗桃子坐在桃树下,感觉到脚下传来的震颤呢喃道 “因果循环。” 在雪山神庙中,声音听得尤其清楚,雪笑耗尽妖力瘫倒在地上,讥讽一笑。 “真不枉费我苦心经营,他们本就该在两年前死在雪崩中。” 这样自毁本体式的报复既疯狂无比,却又让非邑觉得理所当然。 然而事情本身就难判对错,神明与人类之间的关系,实际上可以很简单的看待,只是看到底谁付出了与收获不相匹配的努力与不应去贪求的情感。 “但是,我却不能放任不管。” 因为钱才他们还在村子里,转头对泷幼嘱咐了两句,小丫头转头往山下冲去。 “深夜跟上去!” “可是……” “等会儿有人来帮我!快去。” “呵~你们救不了那些人类的。” 仿佛要印证这句话般,这座雪峰仿佛是脱掉了厚重的外衣般,陡然一颤,一望无垠的雪坡陡然滑落,犹如天雷滚滚! 声传千里外,远在庆神镇的人们都似有所感的抬起头望向最高峰。 与这奔腾的大自然之威相比,小小的一座大茂坪村犹如尘埃。 铅云不知何时散去,倾泻下来的万丈阳光映射出一张张苍白惊悚的面孔,望着仿佛天塌下来一般的雪崩,钱才心里冒出两个字来。 完了! 他们纷纷爆头蹲下,等待着末日的降临。 一秒、两秒……嗯?钱才睁开眼睛,站起来掐住脸,嘶,好疼! 他大笑一声,走过去拉起两个女孩子。 “司筠,雪衣,我们还活着!” “真的!” “天呐,你们快看!” 不等他们从劫后余生的喜悦中跳出来,一声惊呼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只见天上堆满了夹杂着红黄花瓣的雪! 像是陷入了绚烂的冰洞中。 也像是被玻璃碗扣在头上、然后被埋进雪地里的老鼠一般,。 泷幼和深夜呼的松口气。 “赶上了~” 小丫头支撑着一道神言之术,绿莹莹的水流笼罩在大茂坪村上空,凝结成冰;而黑毛球则是叼着一枚桃木片,上刻有一道以‘烈焰’为阵心的阵法,持续溶解积雪。 “好重……” 泷幼皱着脸咕哝了一声。 “忍着。” 想起刚才那家伙在意识海吩咐他不要用妖力,深夜大概能想到非邑的打算。 雪山神庙中。 雪笑曲着腿坐起来,手撑在地上,妖气若隐若现显得虚弱不已。 “我四百多年的道行将毁,摆出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作甚?” 非邑握着神器,面色微冷,“你确实快不行了,可给我们留下了不少麻烦。” “呵,当初他也遭受此痛苦,无从缓解,幸好有恩人相助。”女人竟然安逸地闭上了眼睛,“能再次感受他曾经受过的痛,死而无憾。” “你……”他忽的浑身凉了一下,但无暇多想,周遭那股森冷令人恶寒的气息越发明显,“那也没办法。” “我们只好对你进行审判了。” 不知何时,神庙的瓦楞上多了几个少年人,戴着不同的面具。 什么时候来的?!雪笑大惊。 “啧,你们敢不敢再慢点?”非邑不满地看着牛郎等人。 “靠,我们能及时赶过来就不错了!”织女跳下来,“这么点事儿都处理不好,要你何用?!” 第一百三十三章 雪山神篇之未亡 话说分庭赛结束之后,牛郎等人为了消化吸收得来的经验正在闭关之中,不期然就收到了来自非邑的传声符。 “来庆神镇雪影山,有未被收录的神明。” 来的一路上都在感慨那么一道简陋的传送符竟然能用。 等来到这里时,却已被这风雪吹梅的美景迷得忘乎所以,好半晌才想起来他们是来帮忙的来着。 织女说话的时候是心虚的。 “我说,你们不会在外面看了很久才过来吧?” 另外四个同时挪了下视线,非邑已经懒得和他们计较,“还不帮忙?” 此时,铅云才散的天空再度陷入黑沉,大片大片的邪现盘踞在上空,令人头皮发麻! 本已经昏迷的雪笑忽然站了起来,裸露在外的肌肤也开始染邪变黑,随着妖气外放而掀起的头发和衣袖下,全是触目惊心的染邪痕迹—— 黑色如溃烂的肌肤上,密密麻麻的突出来的眼睛,诡异地四处打量! 因为和神明有契约的联系,若是神使伤害了人类亦会受到惩戒染邪,这早在非邑的预料之中。 唯一令他惊讶的就是都已经被点睛邪现沾染,她竟然还能做完这一切,光是这份痛苦就已经难以忍受,更别说是保持理智。 她不愧为梅花。 只是,当所有的一切都做完之后,她的意志似乎也随风成泥,放任邪现吞噬。 洁白冷清的脸上瞬间爬满黑色的裂纹,从中繁衍出来的眼珠子令人作呕,几乎已经看不清她本来的面容! 数不清的邪现汹涌而来,非邑等神明都难以自保,他们不约而同地凝起了神力。 “一线天!” 三棱锥再度出现,总共四个角,有一个人失败了。 “哎呀,我怎么用不出来?”织女看着指尖,撅起了嘴。 “因为你太笨了。” “土包子你什么意思?!” 非邑被他们弄得头都大了,如果不是为了那点私心,他真的不愿意把这几个家伙叫来。 “你不想直接杀了她,难道还打算救?” 招徕的语气里说不出的嫌弃,都已经染邪至此,谁来都救不了了。 “只要她能清醒悔悟,有一线天在就能救。” 虽然是这样说,但是非邑自己也知道把握到底有多低。 站在神明的角度上来看,这等为祸人间的妖孽无疑该杀,可是他骗不了自己的良心,索性尚未出人命,他出手相救也说得过去。 一线天本就是为了隔绝邪现而存在,但是如果被审判者的内心保持不了清醒并忏悔过错的话,其本身就是邪现的温床,无济于事。 他看着此时连头皮上都长满了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的女人,顾不得恶寒大声喊道 “雪笑,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他会伤心?” 但是女人并不回答,只是在三棱锥里面站着,异变就在瞬间。 当雪笑嘶吼着,从身后忽然生出一丛长满眼睛、流着浓稠汁液的藤蔓时,几个年轻神明目瞪口呆! “非邑,她要进阶成邪秽了!” 到那时,她将被完全吞噬,再无恢复的可能! “雪笑!” 奇形怪状的邪现挤满了三棱锥,一旦进阶,以他们的实力支撑起来的‘一线天’将完全失去作用。 正在挣扎的邪现不断地抨击一线天囚牢,他们几乎拉不住手中的神力支撑。 不出两分钟,他们恐怕就要再次面临邪秽的噩梦! “你们,快逃吧……”她的声音传了出来,依然是清冷的,藏着一丝压抑,“我与他立过誓,既是同生,便要共死,曾经我能倾听他的每一句心声,如今早已了无生息,我也……” 听到这里的时候,牛郎等神明只是心里有些疑惑,尚未反应过来,倒是非邑,恍然大悟似的吼叫起来 “雪山神没有死!” “你听见了吗?雪山神没有死!” 几乎是可见的,原本正在疯狂涌入的邪现骤然被阻挡在一线天之外,所有听者都被惊了一下。 不成人形的雪笑扑在光壁上,披头散发,气质全无,似乎感觉不到灼烧的疼痛。 “你骗我的,骗我的!” “没有!”非邑现在由衷地在狂喜,“你是他的伴生神使!你还在他当然没有消亡!” 这也是他之前一直忽略的问题,完全没有想到的事实。 那么,这之前一直不受控制出现的记忆也就说得通了。 “织女!用神鉴录入!” “诶诶?可是完全没有看见他的真身啊?”女孩儿手忙脚乱,但还是连忙召唤出了神鉴。 非邑往四周看了一下,再度感受到通过信仰之力传来的激动情绪,大喊道 “他就在这里!快点!”随后朝着一线天囚牢里喊着,“你坚持住,他马上就能回来了!” “以吾织女之名,唤汝于此,以昭其神!” 不止一次,非邑在这里看到过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他以为只是神庙中信仰之力的原因,却没有深想过根源何在。 当听到雪笑说与雪山神能互通心声时他才反应过来雪山神当初只是被打散了形态,并没有真正消亡。 而他从始至终,就在这神庙里! 被邪现遮挡光明的神庙中,忽然爆发出一阵强光,洋洋洒洒的神光宛如雪花飘下,原本已经光秃的梅树骤然重新焕发生机,朵朵盛开! 神庙背后的百年梅树随风纷飞,刹那间弥漫在这座神庙中,幽香扑鼻——那个男人,就是在这样的场景中出现的。 ‘庆神镇雪影山山神,连雪,诞神日神州历一八四零年,踏雪寻梅只为一株……’ 白衣雪发,缓步走出神光,脸上戴着半透明的六角状雪花神格,眉心一点红梅尤其瞩目,葳蕤生光。 “雪笑。” 他只是伸出一只手,只是轻轻喊了一声,女人脸上的邪现瞬间退去,露出她委屈而又温柔的笑脸。 不用提醒,几个少年神明默契地施以净化术。 “一线天!” 将天上的邪现圈起来,转眼净化完毕,天地间只剩下一团团白色的信仰之力。 雪笑恢复原貌,狼狈的,和他形成了鲜明对比。 连雪收回神格,露出一张清冷又俊秀的面容来,一笑便是冰雪消融、燕来春暖之景,朝她伸出手来。 “唤吾之名。” 空气仿佛都安静了一下。 雪笑扑过去。“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最喜欢人类,她却做了这种事情。 连雪对此就回了两个字,“无碍。” 第一百三十四章 雪山神篇之信仰纽带 虽然早就预想过,但当看见一神一妖紧紧拥抱在一起时,非邑还是有些怔愣,毕竟俩属性不一样…… 他尚且如此,更不要说迟来的几位,织女完全就是目瞪口呆,一副想吐槽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的样子。 妖与神相恋,当真是头回所见! 严格说来,雪笑最初只是一棵屹立百年的梅花妖,她生出灵智时完全和连雪一起的,当初怎么就没想到伴生这一层关系? “喵!解决完了没?!” 意识海里响起深夜气急败坏的声音。 非邑连忙把正看戏的几个往山下赶,“帮泷幼去。” 牛郎他们只是瞄了他一眼,随后无视诸多信仰之力离去。 神庙中很快就只剩下两神一妖,一时间都不知道要怎么打破沉默,最后还是非邑,一把拘过所有信仰之力,递过去。 “收下吧。” 借着神鉴和神格,连雪才能重聚身体,实际上他正处于随时都能消散的危险之中,他握紧女人的纤手,笑道 “此恩无以为报,连雪之性命当此一条。” 帮人帮到底,非邑一向不做这种亏本生意,但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感触颇深,说不出来的。 大概是第一次意识到,人类与神明之间的纽带是如此脆弱,那么他就更需要走出一条能存活并且更快达到目标的道路。 “若想更好的活下去,不妨去诸神天谋求出路。” 因为神明并非是无欲无求,相反,所需甚多。 等清理完大雪,整个大茂坪仿佛都被水浸泡过一般,山间涓流欢腾的奔跑着,昭示着这诡异的夏中寒冬的过去。 面对钱才等人的询问,非邑不得不装出一副震惊又担心的样子。 “我刚才看见雪崩的时候快要吓死了,你们都没事吧?怎么雪都不见了……” 深夜盘在他脖子上,掀开一只眼皮,浓浓的全是鄙夷。 “邑哥,你家猫刚刚嫌弃你了!” 他的手被扯了扯,泷幼带着小狗神格,笑嘻嘻地说要去嫦娥姐姐家里玩儿。 这边人间界的同学在同他叽叽喳喳,那边诸神天的同伴也在告别,两个完全无法相交的世界,却以名为信仰的东西联结起来。 大茂坪再次度过大劫,欢天喜地的准备着祭祀——他们要感谢雪山神的保佑。 张灯结彩,大办酒席,远在外地的年轻人听说老家的雪灾也迅速赶了回来,被迫参加祭祀活动。 不愧是数百年的老村,原本毫无活气的模样一夜之间变得生机勃勃,处处可闻人语声。 非邑他们被蒋婆婆热情地留了下来,言说要参加祭祀去去晦气,实际上就和过年没什么两样,吃吃喝喝,跪跪拜拜。 每天都在笑,都在为活着而喜悦。 远远地,他看见连雪站在神庙上凝望着,却不像以前那般融入进来。 “为何不去?” 他只是摇头,明明是清冷的脸,眼神却总是温柔的。 非邑想,难道是被人类伤了心,所以不愿再亲近? 似乎是看出他的想法,连雪便说道 “即便发生了那种事,我还是觉得人类很多姿多彩,还是喜欢他们,只不过……” 随后不再多言,牵着浅笑嫣然的雪笑去了诸神天。 这边,终于到了祭祀的最后一天晚上,烛火通明,化作一条火龙延伸至雪山神庙,伴随着有节奏的敲锣打鼓的神乐,令人不得不沉醉在他们的虔诚和热情之中。 刘罗星呆愣愣的看着,不出声,钱才蹑手蹑脚跑过去给了他一巴掌。 “刘老猩,这次怎不反对祭祀啦?” 本以为他要恼羞成怒,谁知却是如哲人一般的叹息。 “其实我在想,我爷爷他们看似是在迷信,实际上却为了信仰在不断坚持着,就像是我们,信仰读书挣钱是一样的道理。” 神明,谁也不知道存在与否,但这不妨碍人类坚持信仰,献出信仰之力。 只是从这个小小的村庄就能看出,不论是何种信仰,坚持的人到底有多少呢? 是夜,一众少年早已收拾妥当,非邑却趁着月色飞向了雪影山阴面,早已等候在那里的蟒蛇妖连忙扭着身体招呼他。 “大人,这里这里!”才说完就被黑猫一爪子拍脑袋上。 “深夜,正事要紧。” 非邑把他抱回来,抬头打量四周的环境,脚下是河,面前是崖壁。 比之阳面,雪影山北面全然拒绝行人,只有些许凸出来的石头上长了植物,其他的当真是一颗石子噗通到底。 巨大的断层面上,一道裂缝显得有些微不足道却又极为诡异,仿佛一道睁开的漆黑眼睛。 “确定是这里?” 蟒蛇妖悬停在十米开外,直点头,“不会错的。” 会来这里,事情还要从今天下午时说起。 虽然已是七月流火的时节,但毕竟还是夏季,下午有些微闷热,他敞开窗户想打个盹儿,结果还没闭眼又往外飞去。 “去哪儿?” 糟了,忘了还有钱才,一回头,发现这货只是梦呓。 “上个厕所。” “哦,莫吃太饱了,睡不戳着)……”然后吧嗒吧嗒嘴翻了个身 非邑“……” 掩上窗时,他还是没按捺住要揍人的冲动,连雪的声音阻止了他。 “你这朋友真有趣。” 虽然隔着神格,但是非邑却听出几分怀念的味道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对方沉默了一阵,随后叹了口气,停在瓦楞上。 “此事……本不该麻烦大人的。”他大约是觉得不好开口,忍不住理了理衣袖边缘,“只是我实在力有不及,只能舔着脸向大人求助。” “叫我非邑就行了。”他打了个哈欠,瘫坐在屋顶,“所以到底干啥子?” “我与雪笑志在山水,可惜我却不能离开雪影山,所以想请……” “等等!”非邑打断他,神色疑惑,“我可从未听闻过神明不可离开信仰辖区之事。” “这原因说来复杂,只因雪影山深处有一无底洞,每隔一些时日便需神力投喂,若非如此便会发难于山间妖怪……” 说得很严重,真处理起来的时候,连雪却不见了影儿,非邑不怎么在意,反而希望参与者越少越好。 “你走吧。” 蟒蛇妖一得口谕,眨眼就跑了个没影。见少年紧紧盯着洞口,深夜在意识海问道 “这个也是?” “啊,是混沌之力没错。” 第一百三十五章 新的一页 雪影山是庆神镇内发现的第二处混沌之力的隐藏点,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联系非邑不得而知。 混沌之力他目前也只能控制那么一点,之所以会来,为的是另一个东西——黑皮书。 如果说这两样之间没有关联的话,非邑是不会相信的,因为想要翻动黑皮书就必须使用混沌之力,反过来,混沌之力出现的地方极有可能会出现黑皮书的子页。 “我要进去。” 不等他开口,深夜便跳到他肩上,一副你说什么我也不留在外面的样子。 “如果你不怕就跟着吧。” 非邑也不反对,以他现在对混沌之力的控制,保住这货倒是不算难事,但前提是不要乱跑。 说着来到那米宽的裂缝前,先是将神识探进去,一如既往地无边无际。 混沌之力,点滴既是虚无之空,存在边界乃是悖论。 在裂缝入口留下一道神识标记,以免在里面迷路出不来。 一头扎进去,深夜瞬间失去了光明,仿佛连自己的存在都被抹去,只有一个空荡荡的意识飘荡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喵!他开始炸毛,紧接着被一双手给掐住,熟悉的被捧着的姿势令他呛起来毛顺了回去。 “你,看不见?” 非邑瞧着他转来转去却没有聚焦的大眼睛,倍感奇怪。 “这么黑看得见才有奇怪!” ‘奇怪’的非邑四处打量,颜色确实很黑,可是他真的看得清楚! 想着便给了一道照明的神言之术,谁知深夜更激动了,“你竟然能用神力?!” 他连丝毫妖力都发挥不出来,体内倒是无虞,可任何来到体外的力量全都被这混沌虚空吞噬殆尽,神力亦是如此。 有了对比才有了解,非邑这才醒悟这混沌之力是不是对他太友好了一点?可他又不能去找别的神明试验。 就在这时,藏在体内混沌之力中的黑皮书有了反应,非邑连忙将它召唤出来。 仅仅只有三页纸、称为书都算是抬举的东西,欢快的向前飞着,他们连忙跟上。 那玩意儿完美的和混沌之力融为一体,深夜是完全看不见什么,只是当前方隐隐约约有一点萤火之光时,清晰地感觉到了少年的笑意。 直到走近,他才看见这是多么神奇的一幕——与周遭略有不同的混沌之力夹带着些些鎏金之色,环绕飞舞。 其中一张黑色的子页静静地悬浮着,等人采撷。 说不出的古老沧桑,难以想象的神秘深沉。 只是,深夜才一靠近就感受到一股来自灵魂的战栗,仿佛顷刻间就能被吞噬化为灰烬般的压迫感! 一只手突兀的伸过去,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只手又随意地将子页拿了过来! “你!” “怎么了?” 对上少年平淡又不解的表情,深夜顿时僵硬,说起来,不管是他还是非邑自己,似乎从来都没有深究过一件事情 非邑的身份。 不不,这是一个人类,这一点绝对骗不了人,可问题是,一个普通的人类真的能做到这个地步? 成神,控制这等连神明都无法接触的力量……,想多了吧?或许他只是个有些特殊的人类。 等子页和黑皮书无缝衔接之后,方才围绕着它的混沌之力纷纷飞过来,朝着非邑的身体。 看着数条黑色的力量盘旋着涌入少年的身体,深夜只觉心里的疑窦在逐渐放大,所以这是人类的身体,到底怎么承受住混沌之力的侵蚀的! “嗯,好像不对啊?” “怎么了?” 他任何异常,哪怕只是一个皱眉,深夜都不错过。非邑现在在他眼中诡异到即便是打个喷嚏说不定就要摇身一变成为不认识又奇怪的存在。 “我发现啊,刚才进入我身体的混沌之力才像是活的,这空间里其它的,似乎都死气沉沉的,只有简单的吞噬能力,也不能变化形态什么的……” 少年表情丰富,一会儿嘿嘿奸笑,一会儿严肃思索,叮的一声,深夜脑海里忽然跳出一幅画面来 那天天气极为阴沉,对猫来说很不友好,正是心情不妙的时候,他家大人冒着雨抱回来一团会动的东西。 “深夜你看,这是我孙砸~” 天空中炸雷骤起,他以为会迎来吵闹的哭声时,那小团子嘻嘻大笑了起来…… 正疑惑的时候,深夜忽然从回忆里醒过来,只见一丝混沌之力正往他身体里钻! “喵?!” 这是怎么回事? 非邑扭了扭脖子,“大概因为你是我的伴生神使?嘿嘿,恭喜你,这玩意儿打架可好用了。” 对上这货傻不拉几的笑容,深夜忽然就释怀了,管他真正的身份身世什么的,非邑不就是非邑? 当吸收完混沌之力后,他们准备出去。 非邑偏头看了看蹲在蹲在肩上的毛球,双眼锃亮,尾巴快速扫动着,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走了,等回去后又要去诸神天上课,早上……” 轰—— 他猛地顿住脚步,神色略微僵硬,“深夜,你有没有听到声音?” “声音?”深夜正要问的时候忽然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只见非邑双眼圆睁,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思议又令人恐惧的场景,就像是纪录片中看着投下来的炸弹时的表情。 但无论他怎么喊,少年也毫无反应。 这是哪里? 啊,对了,是意识海! 刻着真的是他的意识海吗? 瓦蓝的天空狂风呼啸,团团白云被卷成破碎的丝状;神格驻守当空,在风中熠熠生辉毫不动摇。 而原平静的海面此时却白浪卷空,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冲破束缚,却一次次被神格的光芒压制…… 巨大的声响令非邑头痛欲裂! “啊!” “小邑,你怎么了?!” “出来了……要出来了……” 深夜闻言焦急地看着他,不知是不是受到伴生契约的影响,他的内心出现了巨大的阴影,准备去看看对方的意识海时,猛然发现竟然被阻挡住了! 就像是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远远隔着,他无法进入非邑的意识海! 非邑在忍受剧烈的疼痛时,还感受到一股令人发虚的惶恐,好像海里的东西一旦挣脱,他就会死掉一般! “唉……” 在狂风怒号之中,一声熟悉的苍老声音响了起来。 爷爷! 第一百三十七章 放长线钓大鱼 当信仰之力从遥远的地方涌过来时,非邑第一反应是拒绝。 但是神格却不顾主人的意愿毫无客气的全盘接收,随即爆发出更耀眼的光芒,仿佛得到增援的军队一般,反败为胜! 汹涌的海面渐渐平息,天空中的白云再度慢慢地,聚成一团,恢复了往日的澄澈宁静的风光。 但非邑的心里却开始地动山摇,陡然增长一截的神力告诉他刚才传送过来的信仰之力不是错觉,冥冥之中另一道神格的感应也不是错觉! “老头子!你在哪里?!” 深夜大惊,但是少年现在听不进任何的话,只是胡乱的四处大吼,好一阵,才平静下来。 脑海中浮现起那一瞬间看到的画面,一座飘荡在天空中的、荒芜的平原! “非邑……” 不等深夜说完,非邑捞起他狂奔起来,脸上又喜又惊,“去诸神天!” 找到了,找到那个位置了,只要将黑色神格神明的据点传到诸神天去,就能救出老头子! 另一边,依旧是漫无边际的邪现、邪秽聚集之所。 在这群魔臣服,乌烟瘴气的空间里,唯有一处显出格格不入的抗拒与背道而驰的出尘。 “呵呵,吾竟想不到,相隔千万里你还能出手,为了那个小鬼,值得吗?” 明安盘坐在囚笼中,周身被邪现围绕,只能看见他那白色的上半面神格,此时因为失去过多的信仰之力而稍显暗淡。 他一言不发,却无声无息的透出一股轻蔑来,这似乎热闹了暗中的存在。 “不论你如何为那小鬼谋划,到最后赢的一定会是我!” 明安这才睁开眼睛,说不出的怜悯和平静,“当初他们不惜舍躯将你封印,日后定然也……唔!” 骤然冲过来的邪秽将他撞倒在地,不可抵抗的灼烧感顿时让他发出沉重的喘息,但是明安反而轻松起来。 但是那个家伙却不会让他如愿。 “想死?呵呵,怎么能。”身上染邪的痕迹顿时消失。 那声音顿了顿,他就像是玩弄猎物的野兽般尖笑起来,“虽然对付那么只蝼蚁也不需要什么人质,但我就想看看所谓天定的小鬼亲眼看着最亲的人死在面前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和这等残暴的存在讲道理纯粹是浪费时间,只是……明安闭上了眼睛,终究是天道命运,纵使百般挣扎,那孩子到底是踏上了命运指出来的那条路。 明安不会知道,非邑在这条路上的心情如何,能预料却不能见证,他是如何如何在这里洒下汗水与艰辛。 每一步都是天堑,就好比眼前—— 虽然看不见长相装扮,但非邑可以肯定,这是当初在漏底潭遇到的拥有黑色神格的家伙。 “交出混沌之力。” 细听来,他说话的腔调极为别扭,强悍的实力倒是依旧,看这老家伙身旁出现数团深棕色的光芒便知。 和上次仅仅绕着几缕黑色相比,这颜色越发难看了,仿佛是棕色混进了黑墨水似的。 不等他发射光线,天空中反倒是落下流光。 尽管厌恶,但毕竟是三重天一层,差了整整一重天,非邑不敢清觑,一出手便是掌握中最强的‘陨落天星’! 犹如在夜空下爆发的一朵烟花,可是却叫人不敢轻视其中所蕴含的力量。 非邑心里微动,还没有为实力提升高兴两秒,又被担忧和愤怒取代,紧盯着眼前的老混蛋。 “滚!” “雕虫小技。” 对方不甘示弱,干脆不再保持面上的和蔼神圣,凶相毕露,筑起结界防御的同时还将身旁的光团催动,噗噗便发射出无数射线。 非邑和深夜对视一眼,分散开来,夜空下,爆发的神光营造出烟花盛会一般的绚烂场景,但是其中的凶险只有当事人知道。 砰! 一不留神便被打个正着,虽然已经筑起结界了,但还是被那巨大的冲击按进石壁里。 他滑落下去,瘫倒在河岸边,忽然摸到一块光滑的东西。 黑袍老头儿看穿他的打算,立刻送了一道束缚术过来。 三重天的束缚术,要是被打中会瞬间失去行动能力,非邑连忙后退,谁知那道深棕色符文却紧跟不落! 以致他完全没有能停下来的时间。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对阵法稍有造诣,在老夫眼皮子底下画阵,做梦!” 非邑终于在脑海中搜寻出这道束缚术的真面目,可不就是上品明言‘锁’,这是散仙天中最高级的神言之术之一。 用出来,即便是三重天应当也消耗不少,只要能躲过……非邑心焦如焚,以他的实力被打中只是时间问题。 “小心!” 忽然,黑色的毛球冲了过来,代他受过! “深夜!” 看着直挺挺掉下的黑猫,非邑立刻要冲过去接,但是黑袍神明却比他更快。 黑色的神格下传来得意洋洋的声音,翻涌的邪现似乎都在嘲笑失败者,他将深夜拎着甩来甩去。 “你知道老夫要什么,就看这黑猫值不值得。” 绚烂的神光陡然安静,夜风擦着曲折的崖壁吹过,撩起非邑的额发,双目如冰。 “呵,早已看不出真身的神格遮遮掩掩,何必呢?” 与其说是神格,不如说是遮丑的面具! 非邑掏出一大团混沌之力来,那直径足够一口吞掉一个成年人。 虽然是目标,但是黑袍神明却还是忍不住抖了一抖,害怕之余喜悦溢于肢体动作上恨不得立刻扑上来。 “别让我揪出你来。” 对于少年轻飘飘的一声,他丝毫不放在心上,区区一个二重天难道还能拿他怎么样? 随意将动弹不得的黑猫扔开,他不知道拿出了什么东西来,竟然能操纵混沌之力,很快就化作神光消失。 非邑丢掉鹅卵石接住深夜,掉头便朝着大茂坪飞去,奔向一户人家开始勾画符文。 “急急忙忙的找我做……” “我知道老头子在哪里了!” 对上少年晶亮的眼睛,昏昏欲睡的灶神腾地坐了起来,神色陡然沉重,“随我来。” 来到育神院后,灶神连打出数道传声符,这才看向一人一猫。 “小深夜怎么了?” 非邑回过神来,拍了拍毛球,“别装了。” 深夜抖擞着伸个懒腰,就像少年说的,混沌之力在打架的时候真的很好用,还能吃掉神言之术。 “传送阵怎么样了?” 只见少年掏出另一块鹅卵石来,浅褐色的表面,发着白光的阵法照射着他勾起来的嘴角。 第一百三十七章 敌人大本营 想起那个老东西口口声声说不要妄图在他眼皮底下作妖,非邑便忍不住冷笑,倒真是没浪费这个送上来的带路东西。 在他的预料中,在混沌之力中放入能让传送阵感应位置的神识标记,谁也发现不了,包括幕后黑手! “这个传送阵太简陋了,不能把你们全部送过去。” 说实话,诸神天对这件事的态度远比他想象的要重视,出动的神明除了百争妍、灶神这两个还算眼熟之外,其他的尽是些不认识的。 神光耀眼,祥瑞遍天,个个威严十足。 总共有近十位,这些是真正的大神! 非邑被震慑住的同时,也隐隐觉得高兴,这样的话老头子被救出来的几率就更大。 “用飞的比你那根本算不上阵法的传送阵快。” 百争妍依然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但非邑没空和他掰扯,只是,看着整装待发的大神阵容,他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距离太过遥远,他已经感应不到自己的神识标记,手中的鹅卵石突然飞了出去,落到一个带着青色囧字脸面具的老年神明手中。 和他身旁仿佛有古寺钟声响起的神迹相比,非邑不得不承认,那小小的一块灰色鹅卵石完全是一种污点。 就和它的创造者一样,站在一众威严宝相间如此渺小,群光环绕间唯一的阴影,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云泥之别。 这种沉默的气氛中,说不出的尴尬和无措。 “诸位,那堕神已经不再移动。”握有传送阵的神明朗声说道。 “那便早些处理吧。” 怎么了?非邑望着那些消失在天际的流光,反应不过来,一道神光缠绕上腰际将他拖上。 “愣着作甚,走了。” 灶神此时仿佛变了一个模样,严肃又神圣不可攀,以致非邑的问题都堵在了喉咙里。 只凭他一介小小地方神的口头之言,为什么这等大神都来了? 眼前都是糊成线条的景色,也不知道去往哪里,还要多久…… 遥远的神州大陆上,举着混沌之力跨过遥远路程的黑袍老者终于感到了目的地,在虚空中停留一阵,四处打量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掏出一道黑漆漆的令牌来。 往前一放,数道黑色的游蛇似的东西流窜开来,原本空无一物的天空中开始扭曲,绵延至数千米外,蓦地出现另一个世界的虚影! 但是当入口出现时,又像是一头张开血盆大口的野兽。 黑袍神明快速钻进去,入目是如雾一般弥漫的邪现,在这之中还有形形色色的邪秽,盘踞的蛇、飞舞的蝶鸟、还有奔跑的走兽等诸多形态。 如果是以前他说不定此时早已吓得屁滚尿流,但现在,除了激动还是激动。 “我就说这东西是废物嘛,还自称是神明,找个东西都要花这么久的时间。” 入口处,早已等着两肤色较深的人,一个二十五岁上下的青年,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皆身穿白色的无袖长袍。 诡异的是,从他们的领口处蔓延出一些黑色的纹路,就像是小蛇一般爬在脖子上、脸上,仔细看,他们的眼睛是纯白色! 黑袍神明立时惊了一跳,看着他们伸过来的手高升尖叫道 “别碰我!” 那少女性子大眼樱唇,将修长的手指放在下唇,“别这么怕人家嘛~” 但那双纯白的眸子里却是残忍又森冷的,摆着看似天真无辜的模样,暴虐的玩弄猎物,旁边沉默寡言的青年睨了她一眼,沉声说道 “主人还在等我们。” 少女哼了一声,“就会拿主人压我。”然后看向黑袍神明,抬起下巴,“废物,跟上!” 眼前弥漫的皆是邪现,不见五指,相比较起来,同样是黑色的混沌之力却格外醒目。 因为它霸道的纯粹,周围那些看起来令人生厌的东西不同,混沌之力几乎是以睥睨的姿态存在着,所过之处,邪现皆化作无形。 少女凑近去看,“诶?这就是主人一直在找着的混沌之力啊,看起来和邪现没什么区别嘛~” 说着伸出手指去碰,咔嚓一声脆响,她看着只剩半截的手指目瞪口呆,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狱,这东西好厉害!” 等她再将手指伸出来时,半截已经恢复如初……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空间深处——一片死寂的黑色沼泽,齐齐跪下。 “主人。” “真神大人。” 原本死寂的黑色平面开始翻起些微波澜,仔细一看,这些根本不是水,而是浓稠、又黏糊的东西! 一团黑色雾气飞了出来,发出的声音如雷声滚滚炸响起来。 “东西带来了?” “真神大人请看。” 只见黑袍神明跪着上前一步,高举手中的一大团混沌之力,以显示其多、其重要。 此时不邀功更待何时,“真神大人,属下……啊!” 自黑雾中闪电般飞出的黑色长鞭将他打飞出去。 “真神大人!这是为何?” “你犯下大错,难不成还要本座夸奖?” 黑袍神明惊疑不定,“属下愚昧。” 黑雾前顿时出现一片影像——只见无数道威严神光自天际落下,化作盛装华服的大神,气势汹汹,光看着便心生敬畏! 而灶神等神明停留的地方,正是方才他进入空间结界的入口! “这……属下冤枉!”黑袍神明被这阵仗所慑,第一反应是向眼前这个求饶,随即便不住磕头大喊“求真神大人救小的一命!” 他从始至终都记得自己的堕神身份,记得自己是应该被抹杀的对象,可是却不代表他就会束手就擒。 “呵呵~看你。” 那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在身边,无定形、无定态的黑雾来到跟前,虽然话语是带着安慰性质的,听来却叫人心里发寒。 “尔等既是归顺于本座,自当有任尔纵横的自由。” 说完将目光放在画面上,那个不起眼的少年,再度狂笑,“来得好,来得好啊!” 黑色的沼泽上,一个由邪现聚合起来的笼子里,戴着上半面神格的老人痛苦的呢喃出声。 “快走啊,快走……” “明安,且看着我是如何在那群神明的眼皮子底下杀了你孙子!” 黑雾说着化成大嘴将混沌之力一口吞下,然后朝着外面飞去,所过之处,所有邪现邪秽都纷纷避让。 空间外,非邑猛地打了个寒颤。 第一百三十八章 众神困 “怎么了?” 看着神色难看的少年,深夜略显担忧。 非邑不由自主地按住胸口,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一股类似于被神识锁定的感觉袭击了他,仿佛整颗心脏都要被捏爆一般。 森寒的、令人头皮发麻的……但他却勾起了嘴角,不会错的,这种感觉,就是传送信仰之力时窥探到的力量! 老头子就在这里! 但他的喜悦并没有维持多久。 “此乃上古结界,不便强破。” “说的也是。” 非邑有些蒙,一个个说着高深莫测的话,结果谁也没有动手,方才在诸神天时还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但现在算什么? 维持着高高在上的庄严宝相,待在敌人大本营前当雕塑吗? “为什么不进去?” 第一次询问,谁都没有回答他,连一个眼神都没有。 “喂,进去呀!我们不是来剿灭敌人的吗?”他看向身旁,“灶神,为什么不进去?” 灶神闻言只是眨了眨眼睛,并不看向他,说道“上古结界是极为特殊的存在,按照规矩,神明不能随意进入。” 这个回答无疑是含糊的,特殊在哪里?什么样的规矩?全都被刻意省去,非邑感觉自己完全就是在被当作一个白痴处置! 和当初不知道什么神言之术、不了解诸神天时的无知不一样,这些大神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 可笑的是除了能感觉到激动到快要爆炸的心跳外,即便他们说眼前有什么上古结界,但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感应不到。 看着那些近在咫尺看起来却又遥不可及的大神们,不由得,非邑心里冒出一股悲凉来。 就在这时,一道影子从结界里飞了出来,径自奔向他。 众目睽睽之下,非邑接住小小的,灰色的鹅卵石! 当那团黑色雾气从无垠的虚空中浸出来,并慢慢化作人形时,非邑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 恐惧,因为无边无际的压迫感。 激动,因为爷爷就在对方手里。 他颤抖着,“是你……把老头子还给我!” 少年高举着神杖全力刺过去,身体后弯然后猛地向前摆出最大的弧度,发挥最大的力量。 什么恐惧,什么战略,非邑都不记得了,他只知道只要打败眼前这个家伙就能救出爷爷! 只是还没等到他近身,一道看不见的壁障便将他阻隔,依然是无法撼动的强大,他如同仰望天空一般渺小。 就像当初神识被反弹一般,他也倒飞出去,耳边是呜呜风声,不知道要飞到何时何地,直到被一张神力网兜接住。 “这里没有你插手的地方。” 不知谁不屑地丢给他一句,随即拉响了战斗。 这是一幅怎样的光景,非邑不知道该如何描述——方才还仿若雕像的神明们依然保持着神圣庄严之气,只是周身的气势却完全不同。 他们举手投足便是神迹环绕,或是百花绽放,或是炊烟袅袅,亦或是钟鸣响彻; 他们的恩泽神言之术亦是五彩斑斓,繁复又神圣,不移不动抬手便是万钧之势; 整片天空仿佛变成了他们的天地一般! 对比之下,被围在中间的黑雾就是唯一的污点,自他体内飞出的无数邪现顷刻间被净化做信仰之力。 “呵呵,不愧是大神……” 敌人仿佛没有感觉到丝毫压力,谈笑风生的同时身周忽然便出现数个黑洞。 一众大神随即停手,以显示他们游刃有余又高风亮节的气度,因此当打量邪秽从黑洞中飞奔出来时,他们出手便多了几分慌乱。 猛虎大蛇、花朵藤蔓……邪秽对他们来说并无什么困难,只是施展几个净化术而已。 真正令他们进退两难的藏在这些邪秽背后‘人’! 严格说来是被操纵的人类,他们的身份有上班族,有学生,还有老人,本是众生态却因为他们那漆黑的眼睛而破坏了和谐,显得邪恶无比! “邪灵!” 非邑连忙后退,这些外表和内里都是人类没错,可现在真正占据意识的却是邪灵! 邪现无形无灵智,邪秽有形且已生灵智,而邪灵,便已经能操纵活人和妖魅,并且能思考。 这便是为何邪灵总让神明头痛的原因,因为要收拾他们,势必就要做好因伤害人类而染邪的觉悟! “哈哈,你们神明的存在便是如此可悲,依赖着人类那点比蚕丝还脆弱的信仰,多可笑?不若依附于本座……” “笑话!” 百争妍大喝一声,伸手弹出一道带着飘飞花瓣的神言之术直击迎上来的邪灵,听他惨叫的同时,自己也忍不住抖了一下。 手臂上开始浮现黑色。 “百争妍!” 灶神连忙给了他一个净化术,谁知伺机已久的邪灵顿时扑了上来,旁的神明为了帮他不得不出手,如此一来瞬间打破僵持的局面。 可惜多个上重天大神在场,邪灵显得有些磕磕绊绊,这边挨一道净化术,那边挨一道束缚术。 终于,随着一位神明脚下阵法大亮,其他神明纷纷将对战的邪灵推进去,瞬间困住! 那团黑雾再次变成了孤军奋战,只是他依然不惧。 “天真!” 说着再度展开数个黑洞,邪灵夹着人类的气息从里面传了出来! 非邑发现,即便是强大如灶神等神明,也不知道这黑洞,也就是混沌之力的来历名称,他不由得疑惑,那当初老头子是怎么知道的? 啧,管他的,现在主要是救老头子,他虽然无法参战,但是还是有能够做到的事情。 想着便默默调动起体内的黑皮书。 那边,众神正一筹莫展却又不得不严阵以待的时候,紧张地盯着黑洞,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看它慢慢扭动,缩小……嗯,等等! 在众多目光中,混沌之力化作黑点消失不见,包括那团黑雾本身都受惊似的左右扭动查看。 他再次试图聚起混沌之力,却发现藏在身体里的力量以可见的速度流逝! 是你! 他紧紧盯着数百米外的少年,对上他冷肃的眸子,忽然嗤笑,“小看你了。” 混沌之力是有认主意识的,当初发现黑皮书的各个部分时他们便寸步不离,只要在非邑能调动的范围内,没有任何东西或力量能阻拦! 看着被众神围困的黑雾人影,他亦是冷笑,没了混沌之力,你能怎么办! 第一百三十九章 蝼蚁之力 七月下旬的夜晚。 非邑好不容易找到了敌人的藏身之所,聚集而来的神明也是强大的阵容,但是过程并不如他想象的轻松。 在上重天和邪灵的战斗圈前,他就像是面对着万顷雷霆的渺小蝼蚁一般,除了被碾压毫无反抗之力。 非邑神色仓皇又莫名激动,却忍不住想要退缩逃离,的灵魂都在被震慑着! 他的存在似乎是多余的。 敌人不将他放在眼里,神明也完全不需要他出力,这个战场,并没有他非邑发挥的空间。 唯一做出的贡献大概就是从敌人手中夺回信仰之力,还险些被那黑雾人影的威压弄死。 光是在旁边看着,都要顾忌着自己的弱小,且疲于自保。 可是就这样让他等着无疑是一种煎熬,老头子就在空间里面,就像是隔着一重刀山火海班难以跨越的天堑! 他踌躇良久,终是一咬牙。 “深夜,我们走。” 深夜几乎是瞬间看穿了他的想法,试图阻止他。 “太危险了!” “我等不了了!” 真的等不了了,这样的生活,他难以再坚持下去! 他想要的,从来就那么简单。 说着闷头便朝着那黑雾人影背后的方向冲过去,虽然看不见,但是看他一直护着背后便能猜到一二。 他的速度很快,但是快不过那些神明和邪灵,只能远远地绕开。 非邑奋力飞着,飞过战圈,再前行了数百米,停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空无一物! 伸手四下触摸,将神言之术胡乱丢开,依然没有感觉到丝毫阻碍。 空间里,黑袍神明和那一男一女站着,少年的身影就在他们眼前几米处,实际上却隔着一道结界。 将他的茫然和焦急全当成戏看。 “这人挺好玩的。” “主人来了。” 当拿到黑色的人影来到眼前时,非邑瞬间被他的威压所笼罩! 对方到底强到什么地步,他无法想象和无从比喻,冷汗刷的冒了出来。 只是邪现凝成的人影,既不强壮也不高大,甚至看不出外观来,但非邑却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枪孔锁定的猎物一般,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心脏快要冲破胸口。 “找到你了。” 这声音,犹如闷雷滚过耳际,非邑只觉气血翻涌! 不不不,怎么能停在这里?少年人的惊恐与焦急交织起来,垂下眼睛。 天很蓝,澄澈如海;云很白,柔软如棉;风很清,轻盈如梦…… “呼~” 当他再睁开眼时,手中已然神器在握! “管你是谁,找老子做什么,都给我滚!” 心里已经分不清是害怕还是激动,他只知道,救人要紧,等再抬起头时,他俨然变了一个人。 这应该是非邑成神最为投入的战斗。 当初默背练习那么多神言之术是为了什么?满世界夺取仙药和材料是为了什么?无数个夜晚里刻画阵法又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现在! 他知道眼前的敌人有多强大,只能倾尽全力。 净化术‘香雪’、攻击术‘五十岚’……掌握的上品明言全扔了过去,可是那道黑色人影从头到尾都是无动于衷,没有挪动一丝一厘。 他气喘吁吁,眼神却不改坚定。 “呵呵,你刚才做了什么吗?” 深夜分明看见少年愣了一下,然后看他举起手杖直接冲过去,“小邑,不行!” 眼睁睁看着少年隔着目标数十米处砰的一声倒飞出去,深夜想要去帮忙,却猛地被一道黑光击中,直愣愣的落往地下。 非邑控制不住自己的落势,直觉胸口有一道陨石击中,大口大口的咳血。 老头子,深夜……迷糊间他觉得自己是落在了地面,脸被树枝划伤,裂开的血肉都能感觉到空气的微凉。 全身仿佛都失去了知觉,奇异的是意识还很清晰。 另一边灶神等早已发现这场以卵击石的对抗,可他们分身乏术,或许,也不值得他们冒险出手。 黑色的人影嗤笑一声,眨眼来到动弹不得的少年上方,啧啧两声。 “你看看自己,人类有数不清的邪念,凭他们的信仰生成的物种哪里能是完美的呢?” 非邑说不出话来,浑身鲜血淋漓,犹如星夜的眸子盯着他,赤红着,挣扎着,榨干最后一丝神力掐出一个‘爆破’,却连对方的身体都没挨到。 他们赶了很远的路,才凌晨五点,神州大陆的这个区域亦是天现微白。 但他内心的黑暗却愈演愈烈。 那些神明,这个幕后主使明明在这里,大部分邪灵也被阵法控制着,为什么迟迟不攻破结界进去救人? “混沌之力不该是你能拥有的。” 只见那黑色的人影来到伸出‘手’来,五指如柴细长尖锐,产生一股巨大的吸力来。 一丝丝黑色混沌之力,不受控制的从非邑身体上冒出来,被他接收。 这诡异的一幕令远处的神明们纷纷瞪大眼睛,百争妍净化完眼前的邪灵,气急败坏地吼道 “本座就说这小子有鬼!” 他们不识得混沌之力,只知这黑色力量诡异且与敌人有关联,拥有这股力量的非邑自然也不是可信任之人。 随着混沌之力被抽离,非邑感觉到体内正在生出一股焦躁和饥渴来,仿佛是养鱼的水被抽走了一般。 是黑皮书。 大约是意识在模糊的原因,他竟然产生出恢复了力量的错觉…… “小邑!小邑!” 深夜试图在意识海里呼唤他,但就和之前发生的异常一样,他们之间的契约感应又被阻断了。 变故发生得很突然。 还在与邪灵纠缠不休的神明们看着忽然惊恐后退的黑色人影顿时愕然,看他仓皇的躲着什么,却在哈哈大笑着。 “果然是你!果然是你!” 是什么? 蓦地窜上天际的少年再度令他们诧异——非邑? 只见他左手托着小小的黑色一团,右手向前一指,黑色光团便随即飞出,所经之处空间都被扭曲! 灶神盯着那瘦小的身影,试图从中找出非邑的影子来,却是徒劳。 忽然,一道黑色光线朝这边飞来,他忙不迭躲开,一缕发丝擦过,不留痕迹的断了! 第一百四十章 转折与转变 一众大神分明看到非邑重伤落地,那程度不立刻死去也该昏迷不醒,何况还被最大的敌人给缠上。 他们都已经做好去给少年收尸的心理准备了,谁知道,迎来的却是这个局面。 近十双眼睛看着灶神那缕消失一截的头发,不敢置信,竟然被那么一个小小的地方神给损了身体?! 这真的是非邑? 不,不是。 因为少年此时神色木讷呆滞,双眼无神,动作机械,再联想到方才黑色人影的话,他全然像是被操纵的模样。 究竟是谁? 瞬间将战局逆转! 那黑色的光束将邪灵打得七零八碎,却未曾损害人类身体一分一毫,令众神欢欣鼓舞,连忙将其净化。 反观那黑色人影东躲西藏,却快不过能吞噬空间的混沌之力,眨眼便被追上。 本以为即将被打中的时候,他面前忽然闪现出一张黑色的破纸片来,薄薄的一层,竟然挡住了混沌之力! “哈哈,看看这个?” ‘非邑’不甘心,再次攻击了一次,刚才还所向披靡的混沌之力就像是遇到盾的矛一般,束手无策。 他似乎陷入了焦躁。 “看样子这个人类的身体坚持不了了,你说你也是,躲藏了无数洪荒,最后却选了这么个人类……” 众神这才发现,被操纵的非邑的情况现在有多糟糕——鲜血淅沥沥的从他的脚底滴下,宛如红雨。 这个失血量对于人类来说足以致命! “差不多了,我也该送你们归……” 轰—— 几乎是瞬间,灰白夜空乌云奔来,雷电照亮了空旷大地,其间仿佛有龙吟响起,令人心神俱颤! 从始至终都无所畏惧的黑色人影明显的瑟缩了一下,随即改为冷笑,“青灵吗?来得真快。” 说完看向不远处摇摇欲坠的少年,“算你命大,下次就没这么好运了。” 在雷霆落下之际,他转身退回了结界中,瞬间消失不见。 非邑受惊似的回过神来,第一反应是大吼“不准跑!把我爷爷放了!” 但在满天乌云下,他的声音被掩盖,他的怒火被淹没,就连他的焦急,也被边上收集信仰之力的神明淡化。 “你们在做什么?追呀!”他犹如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转,可还是找不到结界的入口,“不是看见那个家伙了吗?你们还在等什么?!” 但是没有谁施舍给他一个眼神,直到被吵得不耐烦了,才有一道声音回答。 “卑微的小子,你当我等是谁?” 非邑冷笑,“畏首畏尾,有你们这样的大神吗?” 他的声音传得很远,专心收集邪灵被净化后的信仰之力的神明同时停下手,一道神光蓦地朝他射来。 中途被另一道红色神光拦截,灶神睨了出手的神明一眼,丢下一句要点脸便去了非邑那边。 看他残破却绝不弯曲的身体,看他如寒夜却燃着火焰的双眼,叹了口气 “直接告诉你吧,我们来这里只是为了一探虚实。” 探看当初在天罚台的时候,这少年所谓的黑色神格是否属实。 说到底,他们从始至终都没有信任过这个人类。 非邑只是看他,“那你们这次为什么就信了我的话,还跟过来了?” “这你不用管。”灶神手持一团如液体晃动的信仰之力,“辛苦你了。” 这一场对非邑的‘屠杀’在这四个字上留下最后一刀。 良久,久到灶神都有些拿不准他的想法的时候,少年伸出了手,将诱人的信仰之力推开,然后抬头凝视着这群气势迫人,高高在上的神明。 “不用,在不久的将来,你们追求的这些在我眼里将如粪土。” 人轻语微。 说完他拖着残破的身体找到了深夜,将同样血凝皮毛的神使放在肩上,摇摇晃晃的离去。 非邑朝着与黎明相反的方向,缓缓地、从容地走着,脚上的人字拖断了一根带子,不复当初的干净与潇洒。 “就这么走了?” “已经,够了。” 他已经受够这种等待,受够这种依赖他人的局面,受够这种畏手畏脚被动的实力,更重要的是,他已经受够这样的自己! 即使不回头,非邑也能想象到暗处的敌人和那些大神是用什么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成长的路,注定是孤独且受尽磨难的,但他甘之如饴。 更深露重,旁边的山峰上站着一个身穿奇异长袍的青年,长发飘飘,负手而立,端的是一副俊美的容貌,他问。 “我在找我的妻子,你能帮我吗?” 非邑鬼使神差的应了一句 “长啥子样?” “她是一棵很漂亮的树。” 树?他一皱眉的空档,面前的青年便已不见了身影,风过无痕,仿佛方才的对话只是幻觉。 非邑摇了摇头,面对这等怪异之事,他发现自己的心竟然毫无波动。 混沌之力在体内一遍一遍的循环,包括肉体和意识海,终于让他找着了一样东西。 这边,将所有邪灵都净化完毕的众神总算松了口气,感受着意识海犹如湖泊一般的信仰之力,他们的心情恢复到最高点。 彼此对照一眼,似乎如被供奉的神像一般无悲无喜,然后又心照不宣的别开视线,如此一来,回去后便可安心闭关一些时日。 灶神欲要说什么,忽然神识一动,微不可查的变了脸色。 他发现自己种在非邑身上、用于感应邪现的神言之术被破了! 当初也是查看过这神言之术,发现他与堕神有过接触才相信少年的……这样一来,可就失去对非邑的掌控了。 他张了张嘴,终是将这个消息封在嘴里,回去的路上,脑海中不断回想起少年那双如同死去的眼睛。 成神千年的直觉让他隐隐约约发现刚才发生的转折,但具体如何却又说不上来,是对神明、还是对诸神天,亦或是邪现。 难以深究。 此时非邑通过传送阵回到了家中,一步一血印。 哒,哒,拖鞋拍地声显得沉闷又死寂。 “你应该先疗伤。”深夜躺在桌子上,浑身无力。 但是他一言不发,一盆冷水将身上的血沫子一冲,躺在了床上。 “我睡两个小时,到时候去大茂坪和钱才他们会合。” 说是睡,但他却直挺挺的躺着,双眼圆睁,仿若一具尸体。 他想了什么,这两个小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转变,即便是深夜也无从得知…… 第一百四十一章 舍弃 当黎明来临之时,对于钱才来说只是过了一夜,朝阳洒下来时又是新的一天。他伸了个懒腰还没有从前几天盖棉被的低温中缓过来,又被夏日的灼热给弄出一身汗。 “司筠、雪衣早啊~” “都八点钟了,还早?” 两个少女一个端来一锅粥并两个小菜,笑着和他说早安,这场景是个男的都能想入非非,钱才也不例外。 “对了,你看见非邑了不?” 切,钱才坐在桌前捂着嘴打哈欠,“我昨晚上看见小邑从窗户里飞出去了~” 司思筠两个被他逗得抿嘴直笑,说话的少年却是忽然顿住,脑海里还真跑出来一幅清晰的场景来! 他甚至还记得风从窗外吹进来的凉爽…… “啊,非邑你回来了!” 女孩子的惊呼将钱才从疑惑中拉回来,随即瞪大了眼睛,看向和着光踏进门的人不敢置信。 “不是,你谁呀?” 来人和以前穿着乍一看没什么区别,黑色短袖衬衫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唯一的改变就在脚上风雨不换的人字拖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极其适合运动休闲的白板鞋。 都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但他哥们儿靠的只是一双鞋! 以前他走路时总是一下一下的往前倾,脚上吧嗒吧嗒的显得懒散又邋遢;而现在,一步一沉,带着坚定且沉重的气息。 整个人根本就是气质大变,仿佛换了个芯儿似的。 不对,钱才站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眼神不对! 总觉得这双眸子里,多了他看不懂的东西。 非邑从司思筠手里接过分量不轻的饭锅,放在桌上,坐下,这才看着他,“你又做啥子奇怪哩梦了?” 严雪衣在旁边取笑道“他刚才还说你从窗户里飞出去了……你说好笑不?” 不知道是不是钱才的错觉,在听到这句话时,原本正在喝粥的黑猫猛地抬起了头来,一双大眼睛里显然盛着担忧! “小邑,你来的时候没有带休闲鞋吧?” 有的时候,活得最单纯大条的那个,往往是看得最透彻的,深夜如是想着。 “早上出门的时候鞋坏了,刚好别人家里有新的,又合脚,我就买了。” 听起来似乎太过巧合,但钱才不得不相信,不然这深山僻野去飞着去找一双崭新又合脚的鞋子来? 等终于要离开了,蒋婆婆就差把他们送到山下去了,重复无数遍以后来玩儿、下山小心之类的叮嘱。 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老人家是送小曾孙上幼儿园。 好不容易来到新修不久的马路上,钱才等人脸都要笑僵了,“总觉得这几天过得好快啊~就像做梦一样!” 反常的大雪,诡异的雪崩……刺激又新奇。 “非邑,你觉得呢?” 少年闻言一愣,随即道“挺漫长的。” 就像是走过了小半个人生历程,让他觉得自己和眼前的同龄人似乎隔了一层名为天真的膜。 好不容易等来了一天两趟的乡村巴士,钱才三人坐在车上看着朝他们挥手的非邑极为不解。 “你不坐车啊?” 非邑想了个很好的理由,“我打算再去看看蒋福爷爷,就从小路回去了。” “那我也……” “你保证不要我牵着走。” 上山容易下山难,更别说这山又高又陡,路又险。 被好哥们儿一句话堵回去的钱才极为气馁,但也没有反驳,只说道“给我带几个桃子。” 非邑点了点头,看着面包车远去的影子,这才对草丛里的三只小老鼠吩咐道 “跟上去保护他们。” “是。” 棠元带着弟妹飞起来,落在面包车的顶上,小耳朵都被山风吹得翻了起来…… 翠竹环绕,佳木繁荫,野芳逗着蜂蝶起舞,不只是海拔或是日前的大雪之因,高山之上,竟是融合了这夏春之景,配上倾泻的日光堪称绚丽。 “所以,你们偷偷跟着我干什么?” 山上的草丛忽然抖了一下,接着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以大蟒蛇、兔子及山鹰为首的‘野生动物’们挨着钻出来。 好多! 深夜一下子窜过去的时候,那群小东西就跟潮水似的退开,独留一片空地给妖王。 “再跑,一口一个吃了你们!” 一众小妖果然都待在原地瑟瑟发抖,任由抓挠。 蟒蛇妖化成人形,头上还顶着不断乱动的妖王,跪在非邑面前说道 “连雪大人因为要远游,又怕我们受到除妖师的戕害,便让我等跟随土地神大人。” 深夜一听就怒了,跳回少年肩上,极不客气地说道“墙头草两边倒!那雪山神不要你们了就往这边贴?再说你们除了浪费信仰之力还能做什么?” 虽然有偏见的成分,但不可否认,这次毛球说得一点也不错。 这些妖魅本就是仰仗连雪的信仰之力修炼起来的,天赋极差,养着无甚大用。 非邑并没有立刻拒绝,“等我一下。” 说完朝着雪山神庙飞去,空荡荡的神庙中了无生气,甚至还因为少了大雪而显得平庸且俗。 “你真要舍弃这里的一切?” 他的声音传开,远远地响起,很快有了回音。 “我曾经将一切都奉献给了雪影山和人类,也曾经和好友在桃花树下欢饮达旦,但如今却想自私一回。” 连雪浑身纯白,从出现开始他的手就没松开过佳人。 雪笑亦是,顾盼生辉,玉肌胜雪,哪里还有初见时怨天尤人的恶鬼影子。 在这一神一妖的眼里,变化最大的应该是眼前少年,短短一夜的时间,在他身上似乎被拉伸了数十年、数百年,一双眸子,仿佛能看透一切,又仿佛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这种想法很正常,只是,”他语出惊人,“既然要舍弃,干脆连这座神庙一起给我可好?” “你!” 非邑丝毫不将雪笑的愤怒放在眼里,一手揣在揣在裤兜里,一手摊开,语气坦然。 “你们也知道,我小小一介土地神,要帮你们接受这么一帮妖魅怎么可能养得起?所以啊,反正你们都要离开了,这神庙就当是抚养费。” 连雪眉头轻皱,“可是,他们也无法进来吸取这里面的信仰之力……”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转变(上) 有的时候,为了最想要的那个,不得不舍弃一些喜欢却不适合的东西。 连雪当初有多喜欢人类,如今却全然放手,甚至连自己的诞神之地——神庙也已经看作是身外之物。 非邑接受得也心安理得。 “至于要怎么得到信仰之力,那多简单。” 他毫不忌讳的当着一神一妖的面掏出一团混沌之力来,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他们不着痕迹后退的动作,垂下眼睛并不说话。 将混沌之力放在神庙背后的墙上,数百年的神庙极有灵性的抗拒着,却轻而易举被穿破。 连雪难受的皱了下眉头,“这是作甚?” “有了这个,那些妖怪就能从里面抽取信仰之力了。” 少年含糊的解释了一句,他们也就不再多问。 “那么,我们便就此别过。” 看着慢步朝山下走去的少年,神明牵着他的恋人亦是朝着另一个方向飞去,最后停在一处广阔的天空中。 “这么久以来,难为你为我吃那么多苦。”连雪将她用力地抱紧,“可会后悔?” 雪笑眼泪刷的变流了出来,带着梅香,“大人的恨,便是妾身的恨,无怨无悔。” 肌肤相连之处,传来的熟悉的灼烧感,这一次又带着森寒的邪意。 “直至春来雪消,吾将长伴于卿。” “即便化作红泥,妾亦不离不弃。” 他们的誓言有天地为证,舍弃了什么,得到的是什么,是否值得,只有他们自己知晓。 这边非邑正在和一众小妖立规矩。 “想在我手底下寻求庇护,可以。”他拿出一团混沌之力来,“让我在你们体内放一丝这个就行。” 满心激动和欢喜的妖魅们陡然沉默,那山鹰化作一个满脸傲气的女人,虽然迫于神明的威压,但还是大声地质问道 “我等既是要成为神明座下,应当签订神使契约,这东西算什么?” 话委实不客气,众妖纷纷缩了下脖子,蓦地听到一声轻笑,只觉头皮发凉。 非邑干脆坐下来,人类之身显得瘦弱又打眼,他向上瞄着这些妖魅,勾着嘴角。 “你们算什么?有什么资格让我信任?以为自己有点修为就有资本了?还是以为我区区一介土地神是求着你们加入的?” 最后,他凉飕飕的总结了一句。 “我的神使只有一个,至于你们,想追随我就站出来,不想的,就立马滚出庆神镇。” 深夜初听第一句时立刻昂首挺胸的坐好,端端正正,以显示作为唯一的神使的气势,紧接着,忽然就听出不同寻常的味道来。 别说是他,就算是只和少年打过一两个照面的蛇妖兔妖也能看出不同来,当初在路上遇见它们时他只是吓唬吓唬而已。 现在是什么?不追随就要滚出庆神镇? 这根本就是强势的胁迫! “喂,非邑……” 深夜拿爪子挠他的衣角,但是少年似乎没有听见,只见他不耐烦地盯着一群妖魅。 “考虑好了没?”非邑直接将混沌之力撒做一地的小点,示意他们捡起来,“直接放在你们容易触碰的地方,可以当做是储物空间使用。” 这熟悉的处理方式,不就和那四重天灵王焰俎一样了吗? 既然要让他们归顺,就应该当作是盟友对待,就算不建立神使契约也不能把这么危险的东西放在这些小妖身上,甚至都不告诉他们混沌之力到底是多恐怖的东西…… 深夜有很多建议要告诉他,可却完全说不出口,因为非邑的表情。 少年的眼神里,完全没有感情!仿佛只是在审视对自己有利的工具而已。 三个化形妖怪互相对视一眼,来时喜悦的心情此时已经被沉重取代,这个主人,到底能不能跟?成了他们心头最大的阴云。 另外一些小妖更是以他们为标准,不敢动弹。 非邑不言,就看着他们目光微冷,“时间有限,可曾考虑好?” “这个……” “我绝不同意!”那名山鹰化作的女子目光锐利,“此子一看便是心术不正之人,就算是离开庆神镇我也绝不跟随于他。” “鹰儿,不要任性。” 兔妖化作一个俊秀的少年,说话时自带天真委屈的萌态。 “他这样和威胁有什么区别?” “可我们本来就是为了跟随他而来。” 蛇妖是最冷静的那个。 最后,山鹰带着一群尚未化形的小妖弃山而去,颇有潇洒傲骨之风。 非邑从始至终,无论是恭维还是指责都不曾做出反应,只在她离去后,蓦地腾空在雪影山设下结界。 同时自他手中飞出数十道流光,落在庆神镇各大山川河流中。 “一些小阵法,防止被驱逐的妖魅进入本镇也足够了。” 他向留下来的妖魅们展示了什么叫说到做到,然后操纵着混沌之力,直接嵌进他们的身体里。 对他们的痛呼熟视无睹。 “这个与山上的神庙相连,以后你们自可凭需求去收取信仰之力,另外。” 在小妖们逐渐恢复狂喜的眼神中,他掏出一小堆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散发着纯净波动的碧绿之物——仙药! “这是给你们的奖励。” 虽然只是一重天内常见的仙药,但是对于这些能为一粒带有信仰之力的雪花铭记在心的小妖们来说,毫无疑问乃是无价之宝! “谢谢大人!” 非邑在往山下走的路上,对沉默不言的深夜说道 “你看,只要找到维持关系的根源——利益所在,做什么都轻而易举。” “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被利益所驱使。” “那就靠实力。” 这应该是老生常谈的话题了,但如今从非邑口中说出来,却少了些东西,仿佛理所当然。 当初的无奈和无能为力似乎都不再是原因。 途中经过蒋福老爷子的住所时,收到了他的热情欢迎,百多岁的老人,行将就木,该糊涂处犹如稚子,别人都窥探不到的地方却看得极为清楚。 “我那消失许久的老友好像回来了,可是我昨天喊他的时候,没得到回答。” 但他却一点也不伤心,反而笑呵呵的望着桃树感慨“他终于找到想要的了,希望,不要再怨恨……” 说完看向正在摘桃的少年,“希望你也能很快找到最想要的那个。” “我一直都知道想要什么。” 看着越走越远的少年,蒋福摇了摇头,目标明确,可选择的路是否是对的呢? 曲折还是顺畅?沉重还是轻松?不得而知。 第一百四十三章 凡人窥探的世界 等非邑回到交易厅时,时至下午一点,因为没有动用神力就只能忍受高温的折磨,想想雪影山上的凉风阵阵,他甚至开始怀念那几日大雪纷飞的寒冷。 深夜尤其难受,即便早为夏季的到来做好准备——换毛,可到底还是有毛,他热得不自觉的伸出一小截舌头来。 “好热~” 他竭力张开爪子让肉球散热,可是杯水车薪,脑子都被热成了浆糊,不自觉的喊了出来。 “大白天别说话。” “我张张嘴散热~” 阴凉的巷子就在眼前,深夜撒丫子跑进去,不等非邑反应过来,有飞快窜出来,一副心虚不已的模样。 “怎么了?” 毛球一双异色猫眼四处乱转,在意识海里沉吟良久。 “小邑……” 看着还没收回震惊神情的家伙,大意了!非邑叹了口气,道“吃饭了吗?” 钱才木木地回了一句“我送了雪衣回家,还没吃。” 小小的客厅里沉默的空气在流动,卷帘门哐当哐当的响;油锅嗞啦嗞啦的冒着香气;钱才坐在小桌子前和黑猫大眼瞪小眼儿…… 砰。 一锅稀饭三个菜,怪异地是,明明才刚煮熟的稀饭,温度竟然不烫口。 毛球乖乖地叼着适合自己猫嘴吃饭的双格小碗过来,端正的蹲在桌子上,等主人投喂……啊,看起来多正常,只要是聪明一点的猫加上训练有方的主人就能实现。 只是…… “啊!烫!你就不能再弄凉一点?” “你犯了错还好意思提要求?” “谁没事开着妖识去感应有没有熟人啊?” 哐当。 朝门坐着的钱才看着争吵的一人一猫觉得世界观陡然坍塌,就像是落在地上的碗,四分五裂。 “抱歉,吓到你了。”非邑重新给他端来碗,纠结着要怎么解释,但是要一个普通人接受这种非科学之事似乎有点困难。 钱才张了张口,鼓起勇气指着深夜。 “小邑,这猫……果然,那天早上不是做梦。” 他说的是那天早晨听见陌生声音的事,也是第一次怀疑深夜的身份的时候。 钱才大概明白,自己反应或许过度了,不过,到此时为止他实际上还是懵的。平时在电视里上演的情景出现在眼前,换做谁也淡定不了。 想想刚才那只猫竟然是好友养的,忽然觉得有些看不清他。 非邑知道,再没有哄骗的余地了,可是,一旦和唯一的好友坦白这个世界的事情,似乎并不合适。 因为说不上来的直觉告诉他这样对钱才不好。 “如你所见,深夜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妖怪,额,就是无意间捡到了他,就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发现很特别就养起来了……” 他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下去,这话,连他自己都觉得太敷衍了。 气氛一度陷入尴尬之中,因此,一个低沉又傲慢的‘切’字响起时,显得尤为清晰。 钱才呆呆的看着努力昂头挺胸的黑猫,听他说道 “你以为谁都这么好运?能得到本妖王的保护。” 这蠢猫,非邑敲了他一下。 “你竟敢打我?!” 深夜怒极,他这么体贴的帮着解释不上供小鱼干儿就算了,连稀饭都不好好吹冷,这样一想瞪着少年飞机耳都起来了。 “你能不能好好学一学作为铲屎官的规矩!” 学霸和妖怪的铲屎官,钱才好不容易才在两个称谓之间画上一个等号,再看看被气得咬牙切齿的好友,忽然就释怀了。 “噗嗤~哈哈!” 一人一猫同时转头看向哈哈大笑的少年,那表情好像在说这货是不是被吓傻了。 钱才伸手揉了揉深夜的脑袋,把他的耳朵弄翻过去,下一秒就被毛爪子拍开。 “喵,把毛弄乱了你给我梳?” “所谓妖怪……都像你这样的吗?” 非邑不得不出言提醒,“他只是个另类,以后如果再看见奇怪的东西,记住,转身就跑准没错。” 大约是非邑的语气很严肃,让钱才意识到,他的好友,似乎总过着他所不知道的生活。 他真的不害怕,也不排斥,甚至对深夜更好奇了,临回家的时候,还兴奋地保证道 “我让我哥空运一箱海鱼回来,月亮鱼、沙丁鱼都有……” 深夜听得双眼大亮,勉为其难的挥了挥爪子送送他,“爪垫子,下次来玩儿。” ‘爪垫子’钱才同学险些撞在柱子上,“那你以后也要跟我讲讲妖怪的事情。” 少年人,短暂的恐惧过后,当意识到没有危害时所有的好奇与寻求刺激的本性便尽数跑出来。 “对了,你能不能把深夜借我几天?”他勾着好友的肩膀,发觉对方似乎僵了一下,“你怎么了?” “没什么。”非邑不着痕迹的把他压着的手拿开,“我怎么可能把妖怪放在你身边?想都别想。” “这有啥子嘛?”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他拒绝得不容商量,钱才到底是恋恋不舍地走了。 非邑转过身时立刻沉下脸,“皎栀,过来。” “是。” 伴随着清脆又活泼的少女音响起,一只白底黄花的小老鼠爬上了桌子,两只前爪乖巧的贴在肚皮上,歪着脑袋看着主人。 看他拿出一小块不成形状的青玉片,然后隔空勾画一道阵法,猛然往青玉片上按下,阵法便篆刻成功了。 “你想个办法去留在钱才身边,一旦有什么事情就用这个传声符通知我,还有,别暴露了。” 三点心中老幺最是古灵精怪,也比较容易让人接受,这个任务最合适不过。 “是!” 将青玉片小心翼翼地收在爪子的一点黑色中,然后追随着钱才的气息一路跟上去。 非邑有些颓然的坐下。 他想过是不是可以通过使用神力让钱才忘记这段记忆,但是随着实力的增长,他不确定能控制这种遗忘的强度,要是…… “我们接下来要干什么?”深夜看着他问道。 “真哩是,我在这里浪费时间做什么?” 非邑站起来,关门去了诸神天。 让唯一的朋友窥探这个世界,到底对不对,答案似乎不难解答。如果是以前,他绝不会就这样顺其自然的让钱才知道这个世界的存在。 可现在不一样了。 说到底,他还是有一点私心,希望有人能站在另一个世界来理解他。 第一百四十四章 攀登另一高峰 这边钱才冒着大太阳回了蓥城,司机把他送回小区之后,垂眼鞠躬,“那小少爷,我就先回去了,有事请随时呼叫。” “这么热,你回去休息吧。” 实际上,司机、煮饭的阿姨都住在他家楼下,管家、保镖住在对门儿,就因为当初他跟哥说买别墅太扎眼了,他哥大手一挥干脆买了两层楼…… 回去的路上,听见绿化丛里传来虚弱的吱吱声,他好奇的拨开一瞧,只见白黄相间的小团子跟个饼子似的卡在树杈间,说不出的可怜兮兮的呆萌。 捡到好东西了,他正要走进去。 “啊,少爷不可以,会划伤的!”司机连忙跑过来,“你要什么帮您捡。” 小团子明显缩了一下,挣扎着要跑,少年忙吼道“别过来!” 完了后硬是钻进细密的丁香花树丛里,小心翼翼地把小老鼠摘下来,看它身上带着血迹瑟缩着好不可怜。 大约是老鼠从来就不让人喜爱的原因,那司机看着第一反应是要驱逐,“少爷,别管耗子了,有很多细菌!” 皎栀真是恨不得咬他一口,她天天有洗澡好吗?想起大人吩咐的任务,她只能蜷缩成一团,表示自己弱小又无助。 她想了很多办法怎么得到眼前这个人类的关注,结果阴差阳错之下……话说这城里的树子怎么长的?按老鼠夹子设计的吗? “我瞧着挺干净哩。”钱才大约是被她卡在树杈上的萌态所吸引,笑眯了眼睛,“决定了,你当我的宠物吧。” 他看小老鼠小心翼翼地瞅自己,圆溜溜的眼睛宛如宝石,心都萌化了。 “你黄白相间,名字就叫花间。” 那司机明显一愣,想起本家里少爷以前养的那只名为‘小黑’的狼犬,顿觉他家少爷对这只老鼠是真爱! “少爷,我马上让管家准备相应的设施!” 不到一个小时,乡野村鼠皎栀,不,花间就有了一座属于自己的‘城堡’,没见过的玩具、没吃过的食物、没住过的房子…… 但她还记得自己的任务,死活要粘着目标。 钱才缓缓摩挲着她的皮毛,笑道“你不会是妖怪吧?哈哈,怎么可能?” 他自己边说边笑,没看见团子僵住的身体,“我跟你说啊,我的一个朋友养了一只妖怪……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 小老鼠蹭了蹭他的手,你还是当个普通人类比较好。 而正被挂念着的非邑,此时正站在诸神天的一处火山口上,凝视着脚下翻滚的岩浆和灼热喷涌的热气,他的神色异常凝重。 “来这里干什么?” “你说火能做什么?” 他并没有久留,而是顺着岩浆的流向往下走,直到找到一处裂缝,能看到里面透出来的岩浆,非邑才总算停下脚步。 深夜用腾云术浮在空中躲避热气,看他一样一样的往外掏东西,铁,刻刀,还有些他不认识的东西。 “你要炼器?材料哪里来的?” “在桥头的铁铺子里买的。” 深夜顿住,而后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人间界的材料?!你在闹着玩儿?” 作为神明用神力炼器,你说小小的阵法玉符用鹅卵石就算了,结果你要炼一些真正有用的还用破铜烂铁,怎么可能? “可炼器又不拘泥于材料,既然都是阵法神力,人间界的材料又有什么不同?” “那等人间界的材料怎么能承受神力浇灌?” 之所以称人间界为凡间不是没有道理的,凡间的材料怎么能承受神明的力量? “你看着就是了。” 非邑盘腿坐在祥云上,将那劣质的丹炉拿出来,炼丹与炼器实际上都需要这么一个能以神力引火的炉子,不过行业不同,称呼不同。 将炼器炉置于岩浆上一米之处,随着神力引动炉子上的阵法,神火蓬勃升起,比之以往的火力强盛不止一倍。 这便是他来火山的原因之一,充足的热量和本身地脉的原因会使引火的阵法加强。他如今实力尚且不到家,控火能力不足,有的炼丹炼器大能甚至能直接用天地神火炼制。 他将人间界常见的生铁拿出来,隔着火苗一晃而过,瞧着手中的一滩铁水眼神半阖,神力倏然发动。 裂缝中的岩浆开始翻滚,越来越汹涌,直到表面黑红色褪尽,最下方的亮到发出黄光的最高温岩浆露出来。 深夜看得目瞪口呆,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测,却觉得太过疯狂。 “难道你要!” 非邑停下一息,调匀神力,“我没时间到处去找材料,伤害高又容易获得的,这不就是。” 他眼中的疯狂一闪而过,右手随即画下一道阵法置于炼器炉下方,以神力启动。 白色的阵法随即旋转起来,宛如漩涡似的将岩浆抽了起来! 本就高温的岩浆通过由‘烈焰’组合起来的阵法进行了第一次淬炼,剔除杂质,从中涌出时,化作了水一般的细腻近白色! 少年汗如雨下,嘴唇都因为高热而干裂出血,可是他的双眼却越来越亮。 就是这个,岩浆说到底还是矿物,将其中的糟粕去掉后剩下的就是真正的精华,也就是能用来冶炼的材料! 接下来就是要让它成型。 一般说来,最好的方法就是冷却,可那样怎么能达到‘冶炼’的目的呢,所以要反其道而行之。 如果让其他炼器师听到恐怕会骂一句疯狂,但是非邑有聚神九套——从黑皮书中得来的炼器阵法,炼材料而成器! 将近一立方泛着白光的岩浆以神识聚成长条状,从炼器炉中冒出来的烈焰将其完全裹住,淬炼便开始了。 这边,非邑以方才的铁水融合雪域冰魄融化的水,即便是在这等高温下,它本身自带的寒冰属性也不会减弱半分。 手指点上融合的铁水,开始勾画聚神九套,全程不断不抖,等一口气将这宛如乱麻的阵法打进冶炼的岩浆中,最重要的一道工序才算完成。 非邑重重的呼了一口气,感觉浑身的神力都被抽掉了大半,如果不是借助这火山炎,恐怕就炼不成了。 接下来便是等,等这把身体问世的那一刻,他的锻造者也将踏上攀登另一座高峰的道路! 第一百四十五章 转变(中) 育神院在分庭赛之后再次开课,这一天,一重天一如既往地风和日丽,艳阳高照却一点也不像人间界那样炽热难耐。 牛郎等人早早地来了,等待了许久之后只等来一只大狐狸。 “他尚在闭关,今天由我代课。” 苍雪域实力深不可测,性子又严谨,由他来上课当然是最好的,只是……五个年轻神明面面相觑。 闭关?灶神?这两个词之间太难让人联系起来。 在前往演武场的途中,牛郎同招徕两个忽然对视一眼,同时看到对方眼中思索且凝重的神色。 就如今灶神的实力来看,提升一层天需要的信仰之力恐怕比他们升到等重天加起来还要多,那到底是得到了多少信仰之力才能让他干脆闭关? 换句话说,要得到这么多信仰之力绝不能低调行事,就算哪一方出现了邪灵也能在诸神天流传一阵,但灶神那里为何没有消息? 他们无从得知,只是隐隐猜到了恐怕有一些猫腻。 “我从关元帅那里听来的消息,百争妍、青砚等大神似乎也同时闭关了。” 招徕再次抛下一个炸弹,更加坐实他们的猜测。 这些大神,似乎进行了一次很隐秘的大动作…… “哥哥还没来?” 泷幼现在已经能和嫦娥等一起执行寻找录入新生代神明的任务,也与他们相处得犹如亲人,只是,在小丫头心里,哥哥依然是最重要的,虽然已经知道他和大家有些不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天字班众人的错觉,总觉得在提到非邑时,一向淡然从容的苍雪域竟然僵硬了一下,说不出的微妙心虚。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不得不承认,学生如果太过聪敏的话对教导者来说是一种压力,但苍雪域是谁,如果在这里露出破绽就不是能碾压灶神的冰霜九尾狐。 “管好你们自己便可。” 等来到演武场时,恰好看见同样在上课的地字班,从分庭赛之后,地字一班和地字二班就合并在一起,远远看去,倒是气势非凡。 但在面对天字班是,除了特别的那几个,其余都是眼神闪躲不敢与之对视。 倒是苍雪域和扁鹊两个,似乎是约定好了似的,一点也不意外。 “难道又要打架?!” 两个班才在分庭赛上争锋相对,那股一见面便紧张的气氛还没有下去,极为挑逗好战分子,比如织女。 苍雪域也不否认,毛茸茸的一大只蹲在年轻神明们面前,口吐人言。 “分庭赛之后育神院都停课让尔等回去潜心修行,吸纳经验,如今恰好到成熟展示之时,两位大人便商量好打一场友谊赛。” 才说完织女便按捺不住传出欢呼声,天知道分庭赛她打得有多不过瘾,看了那么多,经历了那么多正愁没机会施展的时候,友谊赛又来了! 说是友谊赛,实际上就是两个班之间的自由切磋,规则就那么一句话。 “地字班自由选择天字班的成员为对手,点到为止。” “抱歉我迟到了。” 才说完,正是气氛最高昂的时候,一道死气沉沉的声音传了过来,远远走来的那个人影让众神同时默然 头发就像是一把干草扎成的鸟窝,枯树叶似的卷在身上的黑色衬衫,老旧的泛白牛仔裤布满了烟熏火燎的痕迹,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板鞋,鞋带拖在地上像一条小蛇似的…… 整个人不管是颜色还是味道都像极了熏腊肉! “非邑?” “哥哥!”泷幼吧嗒吧嗒跑过去,丝毫不嫌弃的牵着他,“我跟你说哦,我们又要和弟子班的人比赛啦,规则是……” 非邑把手里的‘抹布’——深夜丢给小丫头抱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很开心?” “哥哥,我想吃你做的饭,神庙里供奉的饼干不好吃……”怪委屈的。 “好啊。” 一听他的声音,每个人的第一想法是想要猛灌一碗水润喉,嘶哑得要命。 他牵着小姑娘朝赛场走来,途中经过地字班,不管是嘲笑的、挑衅的或是畏惧的眼神,都没能让他动一下眼珠子。 即便是岸丙和莲舟两个可以放出来的气势也没能让他给予一个眼神,不光如此,有意挑动的两个反而浑身一震。 这家伙,到二重天二层了! “非邑你来啦~” 织女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坐下,结果对方干脆躺了下来。 “太累了,等会儿有谁点我就叫一声。” 说完便倒下睡了,和以前不同,他没有和同伴们一起说笑打趣,似乎单纯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如果说此时他们还没有意识到这个人的转变的话,接下来的比赛中,他们才是真正的错愕。 大约是非邑的颓废给了别人有机可乘的错觉,弟子班中一名正处于一重天更天期的神明点了他,上场时,还高昂着头颅请他不吝赐教。 说完便率先攻击过来,握着一柄看起来寒光闪闪的飞剑。 上次分庭赛时,谁都看见了这人的神器是一根又土又不具备攻击力的拐杖,当是神器中最无用的了。 瞧这人类神明掏出来的神器,暗道果然如此。 虽然神力是一个神明强大与否的标志,但是神器同样是实力的一部分,地字一班的对手挽了个剑花,带着光刃飞过来。 叮! 所有神明都瞪大了眼睛,视线所及之处不是掉落在地上的剑尖,而是非邑手中握着的神器—— 一米有余,三指见宽,通身赤红,灼热的气息将空气都烧得扭曲,剑身之上有银色的细密花纹遍布,却是冒着寒气;剑柄半白半红,白为透明有岩浆流动,红的一半有冰晶环绕! 然而令人惊讶的不仅仅在于这柄神器华丽夺目的外表,关键是这柄剑所散发出来的神力波动,毫无疑问是中品明器! “花里胡哨。” 非邑握着长剑,对着那个怔愣的神明轻轻一挥,一红一白灼寒并列的剑风便飞了过去。 “非邑,等等!” 牛郎等阻止不及,眼睁睁看着两道剑风飞过去,面上大惊,这可是中品明器再加上他二重天的实力,绝对会出事的! 但苍雪域与扁鹊两个都没有动作。 赛场上,地字班的年轻神明看着迎面压来的两道剑风浑身的动弹不得,威压好强! “啊!” 结果一红一白两道剑风刚好擦着他身侧飞过,只在地板上留下一道灼和寒冰烧的痕迹…… 非邑一言不发的转身下场。 看着他平静无波且冰冷的眼神,天字班的一众神明同时僵住。 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非邑吗? 第一百四十六章 转变(下) 非邑变了,说不上来的,但是很明显的,天字班的年轻的通天神们同时冒出了这个想法。 看着再度睡着的少年,他们面面相觑,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与他交流。 比赛还在继续,托那把剑的福,地字班中都没有人再点他的顺序,即便是莲舟和岸丙两个,也绕开他找了招徕。 也不知是发现了他的不同还是忌惮那柄神器的威力。 非邑一觉睡到比赛结束,最后还是被泷幼和深夜两个合力叫醒的。 “哈~深夜几点了?” “你都睡了一天了。” “是挺久了,那走吧。”说着把泷幼招呼过来,笑道“你先回住所等哥哥,我忙完了就来找你。” 小丫头被他撇习惯了,生怕又被丢开,连忙扒着他的腿,可怜兮兮的噘着嘴瞅他,“人家也去帮忙~” “可是你不能去二重天。” 经历过分庭赛之后,泷幼自然而然的进入了更天期,她心思单纯,因为神格恩泽的缘故,心境上的突破反而比他们更容易,只等信仰之力的积累。 同时他看向另外几个少年人,说道 “上次谢谢你们来帮忙,那些信仰之力我都给雪山神了,到时候会把你们的份全部还了……” 这家伙果然很奇怪! 织女最先发难,伸手推了他一把,“喂,你什么意思啊?!什么叫‘还给你们’,我们之间还计较这些的吗?” “再说,当时虽然没说可我们也是打算把信仰之力给你处理的。” “别仗着你掌握护肤秘诀,就能惹本小姐生气。” “无聊。” 他们一人一句,非邑听完笑了,“啧,我错了还不行?先走了。” “哎哎!别想!” 织女和嫦娥各拖住他的手臂,但是非邑现在可没心情享受什么齐人之福,只能收回准备离开的脚步。 “我说几位还有事?” 几个少年人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眼神逐渐火热,就连招徕也不例外。 “拿出来。” “啥子?” “神器!” 四个年轻神明异口同声的大吼道,非邑不由得耳鸣了一阵,皱起了眉头,“能不能考虑一下我身为人类的身体构造?” 要是被震聋了怎么办?虽然这样说着,他还是将本命神器拿了出来。 这不是牛郎等第一次看见他的神器,但却是第一次看见他从里面变出另一把神器来! 只见少年不知怎么操作的,竟然直接从手杖里拿出那把通体赤红的长剑,并且随意地朝他们丢过来。 “啊!你想烫死我们,还是想冻死我们?!” 几个年轻神明同时避开,任由长剑落在地上,他们刚才可是看见了刚才这柄的威力有多强! 泷幼不知深浅,只是看这铁块好好看,上手就捡。 “宝宝,不可……” “哇,好暖和啊~” 织女连忙蹦过去,预想中的烫伤并没有出现,只见小丫头爱不释手的捧着长剑,摸来摸去。 “唉?不烫!” “这神器有名字吗?” 非邑想了想,点头说道“这剑名为‘炙寒’,具有冰火双属性。” 几个少年人兴致勃勃的围着研究,甚至催动着神力想要发动,明明只是平常的力量却通过‘炙寒’爆发出超过两倍的威力! “哇哇,好厉害!你从哪里得来的?” “岩浆里。”炼的,非邑如实说着,只是少了两个字。 看着他狼狈的模样,牛郎等人确信他没有说谎,就这熏腊肉似的状态,除了火山也没别的地方了。 “有的神明消亡后,除了本命神器外,其他神器的神识标记都会消失,神器也就成了无主之物,看来你运气不错。” 非邑也不解释,毫无容易摆脱了他们的纠缠,总算去了二重天,只是,在这个过程中他使用了几次传送阵,瞬息让跟踪的神明束手无策。 “被发现了。” 招徕干脆地现出身来,身旁另外三个纷纷撤掉结界,纷纷沉默。 “这也无可奈何。” 牛郎招呼他们坐在一家饮品店中,短短几天的时间,那个人升到了二重天二层,比起实力的改变,更让他们不解的是对方性格的变化。 “非邑,看起来很忙呢~”织女捧着小脸,最单纯的她一语道破真相。 没错,那个人看起来似乎特别焦急,往常的懒散是可在骨子里的,如今的嬉笑却都成了伪装。 “大概,是因为他爷爷的事情。” 除了这个原因,他们找不到什么能让非邑性情大变的因素,只是,即便能猜到这里,他们也不会理解非邑现在的内心。 他在焦灼也在恐惧,敌人的强大让他意识到自己的弱小,诸神天的复杂也让他意识到了孤独。 即便天字班众神是真心与他相交,但是这条路永远也只有他一个人走下去,孤独的走下去。 他急需力量,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待换上一袭黑袍,戴上假的面具,他便开始游走在和大半个诸神天对抗的边缘。 今日又是一处仙境开放的时候,规模虽然不如百草仙谷那时候,却依然轰动,各方神明摩拳擦掌只求寻得机缘。 往常的话,在开放前应该是处于维系表面和平、高尚的气氛,只是随着一道神光在天上炸开,滚油遇到水一般,沸腾了。 ‘蓄力丹,服用者可短时间内提升两倍力量,时效十分钟,价格两千点光币’。 虽然早就听说一重天出了个极为轰动的炼丹师,不曾想这位竟然来了二重天黑袍,真身不明,用盘子装仙丹……数个特征都说明其身份。 依然是未曾听说过名字的仙丹,但是效力是如此吸引神明那本就蠢蠢欲动的心,十分钟内提升两倍力量! 要是在抢夺好东西时,不是就胜券在握了吗? “我要,我要!” 两千点光币,对于二重天的神明来说完全不是问题,一分钟内,一盘子蓄力丹销售一空。 没有买到的神明纷纷扼腕,正要上去厚脸皮求一颗时,忽然目瞪口呆,只见尚未离去的神秘神明竟然又端出一盘仙丹来。 ‘回力丹,可瞬间治疗大面积创伤,回复两成神力,价格两千两百点光币’。 依然是僧多粥少的市场。 卖完两样仙丹后,在众神灼灼的目光中,他直接用传送阵消失在原地。 不过一会儿,丹坊的管事便赶了过来,辗转打听,最后却什么有用信息也没有得到。 第一百四十七章 寄卖神器 ‘冰面丹师’这个名号不知何时开始在散仙天中流传开来,身着黑袍,面覆寒冰神格,神秘诡谲令人捉摸不透。 最重要的是,他是一位炼丹师,出售的仙丹不仅比丹坊的要便宜,效力质量更是受到诸神的追捧。 拜他所赐,‘仙丹’这个词忽然就变得不再神秘、不再高高在上,而是生活中和好酒美食一般的常见,只要有足够的信仰之力便能得到。 但他的实力应当是不怎么强悍的,因为他总是为避开丹坊的探查而行迹匆匆。 因着种种原因,每次一有什么重大事件众神第一时间寻得便是那个手端盘子,随意坐着的身影,即便不为寻宝作打算,也得留一颗以后傍身。 又是一日众神的集会,他们或是讲经传教,或是讨论神言之术领悟本质,人声鼎沸,热闹不已。 只是在这热闹的背后,又有无数双探索的眼睛。 “禀告副管事,按照那个家伙的习惯,这种场合一定会现身。” 一名身穿浅灰道袍的年轻男子小心翼翼地躬身回禀,讨好恭维的神色即便是有神格遮挡也能从语气中推敲出两分。 令萩子周遭被密密麻麻的二重天单独隔出一块空地来,这位丹坊散仙天总部的副管事来此处,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可惜的是,前两次他们还能从在场的神明口中打探到消息,最近嘛,无论是谁开口无疑都会受到千夫所指。 毕竟,以前他们买仙丹的时候可没少受丹坊的脸色,现在好不容易出现另一家,傻子才会供出来,到时候上哪儿去买便宜又上乘的仙丹? 周围的窃窃私语,再加上下手的称谓,全都让令萩子火从中来。 “那他在哪里?倒是找出来啊!” “这……他还没出现……我等也无可奈何。” “要尔等何用?” 他高高的扬起手,那神明顿时缩着脖子,正是看戏的时候,一道轻笑声打断了现场的沉默,他蓦地停住手。 一转头神色便越发阴沉。 “是你?” 戴着白色半面神格的少年神明蹲在石头上,挥了挥手,“哎呀呀,丹坊副管事就是不一样,难怪神使都能毒杀神明,这不是有‘榜样’哩嘛,你继续继续,我就随便说说。” 大约是少年太过戏谑的态度,也或许是因为如今仙丹的流通让他们不再忌惮丹坊,众神竟然都乘机冷嘲热讽。 “可不是吗?人神气着呢!” “丹坊现在是不是生意不怎么好啊?副管事?” 不管是非邑还是其他神明,在称呼令萩子时默契地咬中了‘副’字,他因为神使袭击神明的风波而被降职的事早已经不是秘密。 令萩子气了个仰倒,等他回过神来要找罪魁祸首的时候,少年已经没入人群里消失不见。 非邑架着祥云悠哉哉地飞往最近的神域,环山而建的窑洞式风格,别看黑石黄土的,其间却是热闹非凡! 因为不远处的讲经盛会,和这个名为黑岩神域的集市是同一天开始,持续时间近一个月,他多方打听才得知这个消息,赶来这里也耗费了两道传送符,不可能空手离去。 “你打算干什么?”深夜趴在他肩头问道。 “讲经集会上仙丹是卖不了了。” 有令萩子守着,暴露的风险太大,如此一来只好另寻他法。 非邑四下探寻着,终于叫他找到了地方,“不能零售,那就拍卖。” 在书有‘财神楼’三个大字的牌坊下站了半晌,引得门前守卫险些要来驱逐的时候,他才走进去。 深夜挠了挠他,在意识海里提醒道“你不换衣服?” “不急。” 入得里面后,全是黑石建筑,正对大门是三面朝坐席的圆台,前方一个金色蟾蜍雕像,正往下方的莲花池噗噗喷水;阶梯式席位已经零零星星坐上了客人,靠前是常客,楼上俯瞰的是雅座。 一位容貌姣好的白衣侍女莲步走来,盈盈一拜,“敢问大人是寄卖还是拍卖?” 前者是来找拍卖行商量卖东西的,一般少见,多数是后者,也就是要往大厅里走的。 只见少年略微局促的咕哝道,“寄……寄卖。” 侍女短暂地愣了一下,随即带着他往右手边的楼道走去,“大人,请~” 二楼时,地上已经铺上了地板,正中间还放了红毯,跨过一道拱门,吊兰蜿蜒多姿,熏香缭绕柔和,配着这黑石的房间,说不出的一股异域韵味。 那侍女示意他坐在小厅的椅子上,等候在此处的另一位侍女利落端茶递水,随后在雕花大门前柔声请示 “钟管事,有一位大人要寄卖物品。” “好生侍奉着,我随后便来。”中年男人的声音。 实际上非邑茶还没吹凉,那管事便出来了纶巾素袍,凹凸不平的黄石半面神格,两寸黑须,手持算盘,端的是儒雅精明。 更令人惊讶的是他张口的瞬间,“非邑大人,久仰大名。” 非邑眼神一动,受宠若惊似的站起来,却又竭力装出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样,“钟……钟管事您好,原来您知道我的名字啊。” 除了实力稍强,原来就和普通的新生代无甚区别,钟管事收回打量的神色,原本朝着少年走去的脚步一转,所在了小厅正对窗户的小桌前。 隔空伸手,示意年轻神明坐下,“所以您寄卖的东西是?” 少年人似乎有些局促,手忙脚乱的摸出一个黑乎乎的小盒子来。 钟管事微微一震,竟然是用火山岩雕刻的盒子?见多识广如他,不由得生出几分期待来。 等非邑将那巴掌大的盒子打开,中年男人也站了起来,被那一盒通红的柳叶小刀吸引了注意力。 “我日前机缘巧合之下寻得一神器,这些是当时一同发现的,可是我不会用……所以想拿来寄卖。” 钟管事将那九把小刀指长的小刀排开,一一端详着,线条流畅,做工一流,当目及那雪域冰魄的花纹时,一拍桌子。 “好技艺!”完了将其小心翼翼收进盒子,“冰火双属性中品明器,实力堪比上品明器,可以寄卖!” 接下来就是商量价钱,只见少年腼腆一笑,“我不懂这些,钟管事您直说便好。” 倒是实诚,中年男人甚为喜悦,“我财神楼信誉第一,童叟无欺。” 最后给的价格为五千点光币,神器和仙丹虽然都受追捧,但是后者毕竟是一次性消耗物品,远远卖不过神器。 在散仙天中,同等级的神器和仙丹放在一起的话,巨大多数情况下,前者更为贵重。 只是,这个价格……走出去时,他回头望了一眼,暗道一声吸血鬼。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一九分 这边钟管事送走诸神天中唯一的人类神明,尚未从购入好商品的喜悦中回过神来,又被侍女带上来的身影吓了一跳。 黑袍,寒冰神格,其身份不言而喻。 “久仰大名!”他连忙迎上去,发现这位黑袍神秘身量似乎有些不足,是太老?还是太小?一般多数人都会偏向前一种猜测。 同样是一句‘久仰大名’,但钟管事此时却显得真诚多了。 或许眼前这位‘冰面丹师’仅仅只是二重天一层的实力,但凭借其炼丹师的身份也足以在整个散仙天中的任何地方受到优待。 但是这位大人的性子似乎太过冷傲,只是站着,也不伸手,也不说话,愣是让对话就此尴尬起来。 但他随即的动作却直白得让人无语。 “我要卖这个。” 当看到那俩破盘子里装着的‘圆珠子’时,屋子里的连带侍女都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仙丹是这么随便放的吗? 叮,其中一颗被衣袖刮到地上,沿着地板咕噜噜滚动,引得一屋子的神使神明兵荒马乱,纷纷跪地撅臀在地上找! “这里!” 钟管事颤抖着接过去,轻轻吹一口气把灰吹走,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似乎生怕将其吹散了。 即便是他,除了在那位的丹坊中再也不曾见过这般阵仗! 何况在丹坊中,就算只是一颗下品明丹,都是放在丝绒盒子或是玉瓶中小心保存,哪里像眼前这位。 “大人,您可千万小心!” 听说是一回事,目睹又是一回事,从来都是有价无市的仙丹陡然变成了下酒花生米似的放了一盘! “蓄力丹和回力丹,开价。” 低沉的只能听出是男性的声音,平平淡淡,不过倒是完全符合旁人对神秘的定义。 但是眼下钟管事的关注点完全不再对方的真身上,而是受惊似的看着对方,嗓子都哑了。 “您的意思是全部都要放在我财神楼寄卖?” “不敢收?” 这位‘冰面丹师’的语气依然平淡,但听在钟管事耳朵里却硬是多了两分嘲讽,但他并不气恼,反而一改激动的神色,往小桌前一坐,气定神闲的笑言曰 “大人说笑了,吾主关元帅与赵元帅身兼财神门神两身信仰,何曾惧他丹坊?”说着挺直而立的炼丹师微微一笑,“您既是来找我财神楼合作,心里也当如明镜一般。” 丹坊散仙天总部的副管事令萩子今日亲自蹲守,他财神楼亦是收到了消息,不曾想,对方却是把这天大的馅饼推了过来! 说来也奇怪,这位炼丹师不自立门户,反而找他们拍卖行合作,这其中倒是让他想猜又猜不透。 “当然如此,不然我不会找上门来。”这位神秘的炼丹师坦然坐下,将两个盘子置于小几上,“这仙丹拍卖后,一九分。” 拍卖行收购寄卖物品规矩有二,一是直接开价,比如方才收入神器时的做法;二则是分成,这种一般是用于那些不好定价的特殊商品。 因为有的商品就像是烫手山芋,留不得,用不了,又因为有几分价值不愿白白弃掉,便来拍卖行处理。 因此,分成的话至少都是两层起分,钟管事不由得僵了一下,不敢相信听到的那个数字,问道 “您说多少?” “我九你一。” 中年神明刚才有多开心,现在的脸色就有多难看,迟疑道“大人,您又说笑了,一九分从来就没这先例。” 但对方仅仅一句话就叫他愣在原地。 “但你们也没有和一位前途无限的炼丹师合作的先例。” 这位真身不明的神明正在口出狂言,却叫人为之震撼。 “我目前能炼制的仙丹总共有四种,且绝无第二家能炼制,若不是碍于丹坊步步紧逼,我何至于如此藏头露尾。” 他即便在说自己的狼狈处境时也丝毫不显气短,很难让人轻视半分,当说到后面,他轻轻抛出一句。 “你可想要接住这个赚钱的机会?” 钟管事隐隐觉得血液在沸腾,他不断揪着自己的两寸美髯,顾不得什么儒雅从容,当即拍桌而起,“那大人也要保证不在别家出售仙丹。” “这你大可放心。” 他话音才落,这厢一道闪着金光的契约便飞了过来,“请大人与我财神楼立下契约,上有神鉴为证,若是违反,必遭天罚!” 他的语气急促而认真,但是对方却迟迟未动。 屋内的侍女大气也不敢出,生怕破坏气氛。 “我不能让你验证真身。” 本就动摇不定的气氛陡然破碎。 既是有神鉴起誓的契约,便一定会严明真身,非邑当然不会同意。 “我财神楼信誉第一。” 钟管事急忙解释,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黑袍下传来一声怪异的冷笑,他当即沉下脸,不愿验明真身,莫非是要戏耍于他? 如此想着,空气中不免多了几根不和谐的刺,随着中年男人和护卫的眼神落在唯一的黑袍上。 但被称为‘冰面丹师’的神明却仿若未觉,只听他说道 “你想验明我的真身无非是想掌握我的把柄,若我日后反悔便可告知丹坊,以此威胁于我,想得倒美,只是……” 他顿了一下,终于睁眼看向这位管事,眸子里看不真切的寒星冷光。 “你怕是将我想得太过不堪,凭我手中的丹方,只要振臂一呼,即便丹坊势力高强也不愁敢与之相抗衡的合作者。” 一个人的可怕之处不在于他实力强横,更在于他能清楚意识到自己的处境,选择对自己最有力的道路从而避开危险,又能找到追随者。 眼前这位便是如此,钟管事找不到反驳,只要他还掌握着这场谈判的制高点——炼丹的技艺,他就是赢家。 “请容我思考片刻。” 他不敢轻易做主,回到隔间便是一道传声符打向了三重天,财神楼散仙天的总部,一位正在议事的年轻女人手中。 听完后,女人直接大骂蠢货,丢下两个字“成交!” 声音之大,门外都能听见。 钟管事神色悻悻地走出来,朝他微微一拱手,“大人,今后便请您多指教了。” 吩咐侍女带上手套,将两种仙丹均匀装进白玉瓶中。 钟管事点完数之后,对这位神明的炼丹师问道 “不知大人的名号?” “你们不是叫我‘冰面丹师’,就这个吧。” 第一百四十九章 尤物紫铃玉 非邑也曾经考虑过,是不是也可以进入丹坊去,反正都是炼丹还能得到庇护,而且人家千年积累,肯定有数不清的丹方。 但最后这个想法被他否决了。 首先,他一个人类进入育神院都已经受尽‘关照’了,莫说是丹坊这种‘私人’所有的团体中,指不定要受到多少排挤。 其次,他身怀混沌之力和黑皮书,生怕被人窥见,那里还敢进入丹坊那等人多眼杂的地方。更别说,到时候他还没有拿到人家的丹方,自己的倒是给挖得一干二净。 至于最重要的一点嘛,那就是他看不惯丹坊的做派! 但被逼到这个地步,除了找另一个与丹坊同样有利益纠纷的庞然大物——拍卖行之外别无他法。 拍卖行里每日拍卖的物品中,仙药必不可少,有的是丹坊求而不得的,靠卖仙丹富得流油的炼丹师们少不得要被财神楼狠狠宰一顿。 积怨日久,可想而知,有共同利益才有合作下去的可能,而有共同的敌人更为合作关系加了一道锁链。 讲经集会正式开始了,久久未等来‘冰面丹师’的众神似乎有些意兴阑珊,就像是没有上发条的人偶。 令萩子的脸色越来越沉,以致身旁的属下不自觉的垂头再垂头。 只是任他们怎样搜索,怎样守株待兔,依然没有那个家伙地消息,直到讲经集会第三天。 正是心火高烧的时候,远处飞来一只雪雕停在他肩上,眼神里透着焦急。 “主人,我方才打听到……” 令萩子听完陡然一震,“消息是否可靠。” “今日拍卖行已经挂牌公布了。” 等丹坊一行匆匆赶到黑岩神域时,天上地下早已人满为患,财神楼就像是吸引狂蜂浪蝶的甜美花朵般,被众神围了个水泄不通! 明明只是二重天的拍卖行,愣是吸引了不少三重天神明聚集过来。 一位神明终于挤到门前,顾不得狼狈朗声说道 “吾乃天华山山神,请钟管事垂怜一见!” 话音一落,一个魁梧的汉子冲过来将他推开,“滚你丫的,搁哪儿来的?本大爷是……” “让我先!” 小小的摩擦,瞬间点燃了其他神明的热情,蜂拥着想要挤进拍卖行。 气氛越来越躁动,眼看就要群战的时候,钟管事在楼上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一道神识威压蓦地席卷而来,如冷风过境,皆是寒噤。 婉转清脆的声音自上方响起。 “看把各位大人急的,诸位大可放心,今日的拍卖会就在这大街上举行,来者皆可喊价!” 从天上飞来的紫色倩影令人呼吸一窒,面未见,足先来,趾如剥壳莲子踝有一手可握,套着金环红铃细碎叮当动人心魄。 玉腿白皙如凝脂,修长且直;蜂腰削背,丰乳肥臀,一身紫色开叉长纱裙腰间镂空,衬得她神秘且艳丽。 鸦翅长发披散随风而动,细链红玉额饰,明眸如月,面罩紫纱隐约可见红唇一点。 她曼妙的身姿坐在一个巨大的系着紫色飘带紫金铃铛上,翘起如玉双足,令无数目光随之而动。 此女尤物无疑,只是,来自上重天的威压却叫人肖想不得。 “紫铃玉大人,您来了。” 钟管事擦着汗从门内跑下来,朝她拱手,身后一众侍卫侍女同时行礼。 “拜见紫铃玉大人!” 旁的神明只听说过紫铃玉的艳名,知她是财神楼散仙天总管事,何曾知晓她的威信。 只有令萩子一副与众神截然不同的见鬼神色,这女人怎么下来了?! “这位,不是丹坊副总管事?” 叮~ 铃铛来到男人面前,令萩子不受控制的后退一步,强笑道“在下闻说贵楼今日有仙丹出售,特来凑个热闹。” 他这纯然是口头敷衍,财神楼要公开和丹坊抢生意,他不来开战都是理智在支撑着,凑热闹都能当笑话听。 紫铃玉的翦水双眸凝视着他,忽然透出笑意来,“今日是我财神楼与冰面丹师第一次公开合作,有丹坊来道贺,当真荣幸之至,钟管事。” “属下在。” “稍后,为丹坊副总管事准备雅座,要让贵客,坐在最显眼的位置。” 然后好受尽众神嘲笑! 令萩子的眼角顿时抽了一下,这个恶毒女人,脸上的笑意已经维持不了,“在下就不劳烦紫铃玉管事费心了……” “怎么?看不起奴家?” 女人轻轻往铃铛的孔环倚过去,腰身线条尽显,一双眼睛从始至终都没离开对方,明明是纤弱美人,却让令萩子压迫感陡生。 他确信,只要自己敢说一个是字,今天不死也要残。 “哪……哪里的话,主要是今日总管事下来,我等要去回个话,还望见谅。” 说完不再给对方开口的机会,带着雪雕和手下匆匆离去,看背影颇有几分夹着尾巴逃的意思。 紫铃玉嫌脏眼似的收回眼光,往远处树上瞧去,那戴着白色半面神格的少年神明朝她微微一低头,转身离去。 这眼神…… 往楼上走去时,女人所过之处香风阵阵,侍卫的目光都被牵过去了。 “大人,您今日为何亲自来了?” 有一尊三重天总管事坐镇,围在财神楼周围虎视眈眈的神明纷纷散去,翘首以待拍卖开始,钟管事也总算能松口气。 只是下一秒便收到了女人的冷眼,顿时如遭雷击,悻悻垂首冷汗。 “如果你能有用一些,也不必我费力。”话虽不客气,但实际上她并不显压迫,“到底事关重大,我须得出面敲打一番才好,且放一百个心,去准备开始吧。” 待小厅中侍女尽去,空气忽然便轻松了。 “呵~那丹坊,敢在老娘头上动土,你安排着,令萩子就算逃了也把他的席位给我放在最前面,用最大的字把他的名号给我挂上。” 也不看看,谁的茬都敢找? 说完后她将腿盘着坐在铃铛上,“给我看看仙丹。” 钟管事动了动嘴唇,无奈只能交出一瓶来,“这是回力丹……唉,大人使不得!” 眼看女人已经拿出一粒掀开面纱,放进口中嚼了,钟管事心里叫苦不迭,这可是商品啊,是钱啊! “难吃。”紫铃玉蹙起秀美,斜倚着瞥向皱着脸的钟管事,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藏着两颗,自己补上!” 第一百五十章 拍卖会 等财神楼的拍卖开始时,连远山荒丘的讲经集会都暂停下来,神明们纷纷赶来参加这一盛事。 或许他们不只是为拍卖仙丹,更是想要确定今日声名鹊起的炼丹师是否真的与财神楼联手了。 若这位炼丹师真的有这等靠山支撑,想必不日就该打破丹坊一家独大的局面,届时仙丹就会真正在诸神天中流通开来。 黑岩神域本就是依山势凿建,多数建筑都隐藏在黑岩山中,延伸出来的大街仅有两条,商家也不过几座。 但如今这里却是挤满了神明,大多数都没有座位,但也不嫌弃,因为能找个位置容身就不错了。 只是,在这满座的观众席最前面,一根独立的椅子,空荡荡的挂着令萩子的牌子,甚至还特地打出其在丹坊的职务。 见者无不感慨财神楼做得绝。 众神纷纷翘首以待,终于等到钟管事上场,还没为他亲自出面而感到惊讶时,铃音悄然而来,曼妙的身姿出现在临时搭建的台子上顿时吸引了无数目光。 “紫铃玉竟然亲自出面坐镇!” 在众神眼中,无疑是落实冰面丹师与他们联手的事实,只是这其中的苦乐只有财神楼自己知道,赚钱是事实;但那位神秘的合作者就在场地上他们没有认出来也是事实。 非邑大喇喇的坐在最角落的观众席上,手里握着一块牌子,盯着那铃铛上的女人,神色莫名。 “怎么?情窦初开了?”深夜蹲在他肩上顺着看去,中肯的评价道“这母的毛都没有还露肚皮,丑死了。” 非邑瞟了他一眼不想说话,在这货眼中,美丽的只是皮毛,而不是皮囊。 他重新把目光放回台上,这个紫铃玉,实力处于三重天三层,真身是神州大陆上某个部落供奉的女神。 不知为何,在她妩媚的一颦一笑中,似乎藏着点别的味道,和嫦娥有点相似的感觉,美丽但是让人不敢接近。 “那么我们现在开始吧,首先容在下为大家介绍我财神楼散仙天总管事紫铃玉大人……” 常见的商品有仙药、灵兽、神器,还有比较特殊的玉石材料,或是古卷经书,甚至还能看到人间界的珠宝首饰等等。 一般来说,拍卖会的商品越往后价值越高,但是为了避免过程冗长让人腻味,在中间会穿插一些小高潮,即受欢迎的东西。 当看到那黑色的火山岩雕成的盒子出现时,非邑不由得一挑眉,没想到他随便用边角料炼的暗器竟然放在了中场压轴上。 “此乃日前收购的中品明器,以地底岩浆炼制,冰火双属性……” 钟管事介绍时,已经有助手搬来一块黑得反光的岩石,采自黑岩山内部,硬度堪比二重天的防御结界,他手腕一转柳叶小刀顿时飞出,将黑色岩石打了个对穿,留下寒冰和灼烧的痕迹。 场下顿时传来惊呼。 “若以同属性神言之术御之,威力堪比上品明器,起拍价六千点光币!” 同身旁的神明们激动的反应不同,非邑咬牙切齿,直骂奸商,虽说只是顺便炼制的,但是起拍价都比收购价高,他心里能平静才有鬼! 举牌的神明很多,喊价也五百一千的飙升,最后停在了一万上,到底是中品明器,再好用也不能高过上品明器。 拍卖的商品很多,但因为来的神明更多,受气氛所染,即便没想买东西的也忍不住喊价拍卖,愣是让商品的价格生生提高了至少一成。 拍卖会热火朝天的举行着,紫铃玉倚在铃铛上,微微眯起眼睛,这个收益倒是意外之喜。 几家欢喜几家愁,这边令萩子收到拍卖会的消息后,瞬间捏碎手里的杯子。 “你说什么?!” “紫……紫铃玉将您的座位安……安在了最前面。” 那神使说完后缩着脖子不敢看他,被威压逼得瑟瑟发抖。 “竟然敢,竟然敢……雕儿,我们走!”令萩子刷的掏出双刀,欲要冲出门去,“欺人太甚!” “大人息怒,不可冲动!”雪雕化成少年的模样拦住他,“若是起了冲突,恐怕不好交代。” 此时只是被对方戏弄丢脸而已,到时候只要稍稍圆过去就不怕别人挑刺,若真的和财神楼明面上打起来了,两家脸上都不好看,那时候上头要是问责就麻烦了。 “可是……” “还嫌不够丢脸?” 自上空传来的声音让丹炉中的青烟仿佛都安静了一瞬。 从天而降的男子银冠束发,面戴白色独角笑脸神格,身形修长,身着白色罩明黄长褂,后背绣有太极八卦图,胸前有一丹炉标志。 丹坊中人见他纷纷躬身行礼,喊一声总管事。 他自一众弓腰垂首下属中昂首穿过,来到方才还吵闹不休的门前,一瞪,气势尽显。 “玉琅大人,您……” “我记得你应该唤本座总管事。”玉琅错开他,走进屋内坐在主位上,“若是我不来,你现在就要去捅下篓子?” 令萩子一咬牙,对着看起来比他年轻不少的总管事说道 “只因他们挑衅在先,辱我丹坊名声在后。” 他说话时,玉琅分明是迎着光在瞧他,从那双眼睛里却读不出情绪来。 砰! 茶杯忽然在他脚下碎裂炸开,接着就是青年的破口大骂,“你当自己的面子有多大?区区一个副手还敢代表整个丹坊?” 大约是这样太过破坏形象,他骂了两句便住嘴了,看着青筋暴起,握拳隐忍的中年男人,面具上的笑意也合上了情绪。 “本座还听说,你是自取其辱?” 嘲讽和不屑兜头泼来,令萩子羞愤交加,一时间竟是拿捏不住神力,下一秒,泄露的神力迎上一道‘墙壁’,他瞬间反噬倒地。 玉琅站起来怜悯地瞥了他一眼,“令萩子‘前辈’,今时不同往日了,跟上,我倒要看看这传得神乎其神的仙丹长什么样子。” 拍卖会上,钟管事端上一个放着数个白玉瓶的托盘出来时,全场都沸腾了。 紫铃玉原本美目半阖忽然坐直了身体,“等一下。” “大人?” “再去安排一把椅子,放在前面。” 钟管事虽然不解,但还是连忙吩咐下去,就在侍女安好座位,摆好茶水时,一道白色神光瞬息而至。 “丹坊散仙天总管事亲临,奴家有失远迎了。” 玉琅身后跟着令萩子和神使,微微一拱手,坦然而潇洒。 “哪里,冒昧前来,还望见谅。” 两尊神明同时抬头,对视的瞬间,全场都屏住呼吸准备随时撤离。 第一百五十一章 抬价 同样是来找茬,令萩子直接被羞辱一番灰溜溜逃走,而这位总管事上场便是坦荡荡的坐在首席,让财神楼众神侧目而视。 要说资历,令萩子远比紫铃玉和玉琅要久远,但诸神天中活得久的神明一抓一大把,相反,如果你活了千百年却依然只有这点成就才叫人笑话。 瞩目的,永远是走在前面的那几个。 非邑坐在角落里,眼神从未离开那个光环耀眼的场地上,耳边是其他神明的窃窃私语。 “听说这位总管事是顶了令萩子上位的。” “可不是,他本就是新生代,炼丹本事乃一流!” 说起这个,在场恐怕无不敢反驳,非邑甚至还听说了一个新鲜又令人震撼的名词。 ‘散仙天第一炼丹师’! 不知为何,他听到时心里涌起了一阵热血,看着那年轻背影时眼神也逐渐深沉,炼丹师?第一? 玉琅似有所感的回头去看,只对上一张张陌生又无趣的神格,心下只道是错觉。 因为丹坊一行的到来,原本火热朝天的拍卖会仿佛是被投进巨石的山洪,多了些不规则的插曲。 尤其是到仙丹开始拍卖的时候。 “想必诸位也曾听说,今日声名鹊起的冰面丹师,这位大人目前出手的仙丹总共有三种,但今日不同!” 钟管事不愧久经上场,说话留两分,吊足了胃口,锐利的眼神扫过一张张兴奋贪婪的神格,心里的算盘已经打得噼里啪啦作响。 “首先是蓄力丹,效用不必在下多说,每瓶五粒,起拍价一万光币。” “天呐,竟然是整瓶出售!” 众神疯狂了。 那位冰面丹师出售丹药时向来人手一颗,多买不得,如今拍卖行竟然按瓶售卖,谁会嫌仙丹少? 没有! 哐! 敲锤开始后,台下顿时沸腾,男女老少争相竞价,听到的声音都是一千一千的加。 眨眼便攀升到了一万六,势头正足的时候,一道轻飘飘的声音压过众神。 “一万六千零一点。” 众神叫价的声音横空断绝,有的神明倒是讷讷不平,嘴唇蠕动数下却不敢再开口。 玉琅的神格便是他此时心情的写照,慢悠悠地吹冷茶水,顶开神格饮一口,放松的往后靠在椅子上。 他的态度就是要告诉众神,这仙丹他们丹坊要定了,同时,只加一点光币也是在啪啪打财神楼的脸。 和令萩子比起来,这才叫挑衅。 紫铃玉倚在铃铛上看不出神情来,只是微微飘过的眼神说明了一切,原来在这里等着呢?不过,可别小瞧拍卖行的规矩了。 早已被安排在席位上的‘托’收到管事的指示立刻举牌,直接一口飙到了一万八,势在必得是吧?反正丹坊财大气粗出点血更好! 谁知玉琅似乎早已料到似的,不期然放出周身气势,硬是将那‘托’震住,抖成筛子再也开不了口! 两尊三重天隔空对视,空气忽然就紧张起来。 “钟管事,还不敲定?” 玉琅颇为大气地提醒呆愣钟管事,一股势在必得的豪气油然而生。 “咳……”中年男人正要按惯例问一问,不过心里也知道恐怕没有谁愿意掺和这场暗斗。 “一万八千零一点。” 当少年因为处于变声期而略微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时,众神哗然,纷纷看向角落里翘着二郎腿的少年。 议论四起。 不过是,非邑的身份便传开了。 当初他在百草仙谷一役便是恶名远扬,又有分庭赛大震四方,此时又横插财神楼与丹坊的争斗,令众神不知该是感慨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勇气可嘉。 不过,原因倒是可以理解。 令萩子气得掰断了椅子的扶手,又是这个臭小子! “这位大人喊价一万零一点,可有加价者?” 钟管事努力维持着表面上的官方镇定,但实际上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果真不假! 非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巴掌打得丹坊啪啪作响。 “两万。” 玉琅风轻云淡的喊出一个高价。 非邑仿佛没有感觉到他的威压,轻轻给腿上的黑猫顺毛,“两万零一点。” “两万五。” “两万五千零一点。” 数字一个一个的往外冒,众神的心也在往嗓子眼儿上跑,准备脚下抹油溜走,生怕被卷入三重天三层的怒火中。 到玉琅喊价了,众目睽睽之下,他忽然轻笑一声,“喊得倒是有底气,不知道囊中是否足够?” 众神反映过来全都怪异地看着穿着朴素的少年,区区一介地方神,连生存都是个问题,两万五千点光币无疑是不菲之数。 拍卖当然不是喊着玩儿的,若是如此还不得全乱套,因此拍卖行便立下规矩,按照天级标准,若是二重天内,拍卖品的喊价超过两万点光币便要当场付清。 玉琅为了让他更难受,硬是忍着多喊了五千点。 在这万众瞩目之下,非邑无所畏惧,坦然道“不好意思啊……” “哈哈,果然没钱!”令萩子的奚落立时夺口而出。 “不好意思,这位客人是寄卖者,按我财神楼的规矩可以私下结账。” 紫铃玉的心情俨然很好,闻声软玉的向众神解释,眼神却是放在丹坊一行身上,意味不言而喻。 非邑跟着亮出手里寄卖的名牌,再补一刀。 “还有没有加价的?” 玉琅端着茶水的手颤抖着,茶盏都叮当作响,咬牙切齿地吐出一个价钱来。 两万六。 非邑不再喊价,什么惹怒丹坊的后果啊、成为众矢之的的局面啊,现在都抵不过赚钱的喜悦。 五粒但要就这样卖出比平时高出一点五倍的价格! 剩下几瓶的时候,他仿佛就和丹坊杠上了一般,只要是这些家伙开过口的,他势必抬上一抬。 关于原因大多数神明猜测是为了报下毒之仇,就连丹坊和财神楼都是这么想的。 而深夜,现在痛苦无比,因为从契约那边传来的声音快要令他疯魔。 “两万五,两万,两万一……好多钱,好多钱……” 第一百五十二章 净灵丹之效 到回力丹和蓄力丹卖完之时,深夜已经快被掉钱眼子里的非邑念叨死了。 “富贵险中求,说的一点都不假。” 这货,和当初那个又怂又懒散的家伙哪里还有半点相似的影子?这时候不是应该担忧被单方追杀吗? 众神还记得钟管事没说完的半句话,眼看拍卖会还没有结束的意思,他们就更激动了。 只见钟管事环视一周,朗声道 “今日乃是我财神楼与冰面丹师第一次合作,为表庆贺,大人便将其新炼成的仙丹交与我等处理。” 说完他自袖中拿出一个青玉小瓶,满意于汇聚过来的目光,清了清嗓子。 “净灵丹,中品明丹,服用者,二重天以下凡是神格染邪前服用不需丝毫神力便可净化全身!” 在介绍效用时,他几乎是在一字一顿,说到后面,就连他自己都忍不住心血沸腾。 净化染邪,除了净化术之外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仙丹这一选择! 在众神想激动又怀疑的时候,玉琅拍案而起,“胡扯!区区明丹等级,怎可全部净化染邪?” 以他的见识自然知晓存在着能净化染邪的仙丹,可是拥有这等妙用的仙丹至少是等重天才能炼制,仙丹的品级也当是灵丹级别! 现在区区二重天就冒出劳什子净灵丹,开什么玩笑? 钟管事正气坦荡,“是与不是,试过便知。” 他说着掏出一团由结界禁锢着的邪现来,在众神的惊呼中往自己手臂上一拍,那黑雾就像是墨汁一般浸入皮肤。 染邪开始蔓延,周遭的神明纷纷躲避。 钟管事眼睛都不眨一下,将玉瓶打开,慢条斯理地掏出一粒青白交错的仙丹吃了。 “看他的手臂!” “真的有用?” 那条变得干干净净的手臂对于散仙天的神明来说,就是神迹! 神明的存在便是为了人类的信仰,与邪现的战斗是绝不能避开的危险, 而净灵丹的出现与他们而言就是保险!为地方神的崛起添砖加瓦的重要一环! 和面对前两种仙丹时的反应不同,散仙天的神明们此时纷纷默然,看着那青玉小瓶一时间竟生出一股对现状产生的悲凉来。 需求反映现实,对净灵丹的尊崇也是他们生存艰难的写照。 最后这瓶丹药归了丹坊,不过四粒丹药却花费了五万信仰之力,这个价格,即便是放眼整个散仙天的仙丹拍卖也是少有的高价! 在各种沉默凝重中,非邑的激动就显得违和,作为一个旁观者就该有旁观者的素质。 当拿到属于自己的应得的信仰之力后,他几乎忍不住颤抖。 “大师,可有何事?” 见这裹着黑袍的身影震动了一下,以为他有什么不满,钟管事立时紧张起来,生怕惹恼这位‘财神爷’。 隐约能看出对方摇了摇头,他才松口气,随后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位大师脚下破穹阵大亮,失去了踪影。 料想是为了躲避丹坊的追究,可是这也逃得太快了点,简直驾轻就熟…… “那炼丹师呢?” 紧盯着玉琅离去,紫铃玉才回了二楼来,但是想见的客人影子都不见了,听完手下的解释,一拍桌子。 “怂货!” “阿嚏~”恰好走上楼来的少年一个震天喷嚏打响,引得一屋子人看去。 “啧,哪个又惦记我……”非邑腼腆一笑,瞄了一眼美艳的女人后走向钟管事,“那个,我想来问问,你们这里卖仙药吗?” “非邑大人说笑了,我财神楼做这买卖行当,自然有无数仙药出售。”钟管事心情不错,笑问道“敢问您要何种仙药?” 只见少年人紧紧抱着黑猫,似乎不敢看屋里那个颜色夺目的美人,局促不安,说出一个名字来 “安神草。” “您说哪种?”中年男人的声音骤然拔高。 “安……安神草。” 方才还信誓旦旦的管是大人神色微妙起来,竟不能一口答应了去。 安神草,作为仙药说起来极少被提起,更多的时候,它是作为茶饮添加时出现。 会出现这种情况皆因其尴尬的功效顾名思义,便是安神静气之效。 可是神明多数时候本就讲究心平气和,安神草的效用就更显得尴尬。 然而说来也奇怪,一般说这等价值不高的仙药应当是那种不被需要而遍地都生长着的类型,可实际上,安神草却极为少见。 用不着,找不到,也就造就其无人问津的市场,财神楼流货众多,怎么可能为这种卖不动的商品留下仓库? “大人,您知道的,安神草的市场……”到底是寄卖商品的客人,话不能说得太落人面子,“但若是您需要,在下便命手下去寻。” “也好。”非邑点了点头,“我要一百株,到时候再说价钱吧。” 送走少年之后,钟管事总算能好好休息片刻,紫铃玉透过窗户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问道 “这就是那个人类神明?” 想起刚才在观众席上和丹坊抬价时的表现,让她有些看不清楚,不谙世事和冲动行事,到底哪个是真面目? 不,还有那个在房顶上对她淡然颔首的面孔。 非邑慢慢拐弯踱进巷子,直到背后那锐利的视线消失,他才松了口气,“女人,是一种直觉很可怕的生物。” 没有不爱美色的男人,但是那个紫铃玉真的是惹不得! “还不回育神院?”深夜看他还打算逛下去,有些不解。 “小爷现在可是有钱人,去集市逛逛,看看能不能淘到想要的东西。” 腰包鼓了走路都能昂首挺胸。 有集会,自然就有集市,许多神明游历时得来许多东西,自己用不着便拿来卖了或是交换其他有用之物。 更多的是起兴来凑份热闹,须知诸神天中多的是空旷和寂寞。 一路走来,或是随意将商品丢在地上后打坐的,或是积极扮演着人间界的小贩大声吆喝的,甚至还有弄一个挂红灯笼的小摊子。 乍一看,除了形形色色的神格外,跟人间界不无区别。 一路走来,几乎全是仙药、炼器材料,还有些文房四宝之类的。 “白玉嘞~上好白玉~” 非邑立时顿足。 第一百五十三章 生锈的炼丹炉 拥有比神州大陆更广阔的面积,但是神明的数量却极少,即便有神言之术和信仰之力的追求,也难以掩盖诸神天枯燥的生活面貌。 于是越来越多的神明推崇人间界多姿多彩的生活方式,集市便是这样兴盛起来的。 非邑逛了半晌,最后也只是看中一块白玉。 白玉在诸神天算不得什么好的材料,真要对比的话,大概就相当于人间界的花岗岩那般常见,是神明用来刻录玉符的首选之材。 “不是说好的八百光币?” 盘坐着的神明瞪大眼睛,似乎是在瞧这小子的脸皮有多厚。 “谁跟你说好了?这特么是白玉原石,不是随便捡来的!” “明明是你自己说机缘巧合在山下捡的。” “那我还没算拼命进入三层天的神力消耗呢!” 扯来扯去,最后非邑花了一千点光币买下这块白玉原石,捧起来的时候着实费了点力,看着这足足有两个篮球大的一坨,说不高兴是假的。 以前因为没有多余的信仰之力一直用鹅卵石刻录阵法,寒碜又脆弱,现在可就好了,把能用到的阵法全都刻好,反复用不成问题。 又走了一段距离,他的目光一抓忽然就抬不动脚了。 深夜不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满是小物件的集市摊上一尊圆滚滚的东西极为显眼——炼丹炉。 “你要买?” 非邑神色微动,“上次炼完‘炙寒’之后,那小丹炉裂了,再用下去炸炉的危险太大。”言外之意就是有这个打算,说着便抬脚走过去。 摊主是一个极为打眼的老头子,棕白麻衣,须发结成麻花辫,带着和肤色接近的圆脸面具,飞着两团红晕看起来很喜庆。 但是面具下大约是一张不耐烦地脸,看着他脱口而出一句极为熟练的话“名字上面有,其余不知道,一万点光币,不议价!” 远看时这人高的丹炉是赤红色的,表面可见浮雕,透着厚重和威严感,只是走近看却有些不如人意 通体泛红是因为生锈;浮雕也早已看不出原貌……除了体积带给人的压迫感其余皆是下下品。 倒是那四个字,‘赤兽一合’,虽然便是岁月痕迹,依然有铁画银钩,大气磅礴之势。 听这位主人的语气,非邑绝不是第一个被第一眼的惊艳吸引过来的,但他却是首个细细端详、不带鄙夷之色的。 “小子到底买不买?” “你从哪里得来这丹炉的?” 这问题不是摊主第一次听见,按照经验,紧接着就该是‘这么个破烂也敢拿出来卖’这句话,但对方似乎是真的在意,猛瞧。 老头子总算正眼看他了,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终于开口 “这是老夫在一处湖泊里挖出来的。” 听他所言,那日偶然起兴,随意寻到一处湖泊垂钓,不曾想便发现了这丹炉的存在。 但这位只是外行,不知其详细,更无法感应其等级,料定是个宝贝便收了起来,结果等淤泥洗尽却是这般破旧模样。 但还是怀着万一是个宝贝的心思将其拿到集市上来。 非邑听完挑眉,“弄半天你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个好货还是烂品?” 烂品两个字刺激到这神明,立时辩驳道 “这绝对是好东西,当时我发现时那一处水温极热,绝非寻常!” 这话他也对其他的问价者说过,但是别人都付之一笑,眼前这少年人倒是没有轻蔑之意,就事论事的说道 “这也没人信啊,这样吧,我反正就是为了应付育神院的课程,你便宜点处理给我呗。”他笑眯眯地伸出五根手指来,“五千点光币。” 硬生生被砍了一半,虽然听着亏了,但也是中品明器级别炼丹炉的平均价位。 “说了不议价!”老头子梗着脖子不点头。 非邑再接再厉,与他谈天说地,软磨硬泡,“说是宝贝,但你自己心里也清楚这东西的价值,在二重天里顶破天也就中品明器级别。” 少年大约是真的嫌麻烦,想完成任务又不愿到处走,缠着他絮絮叨叨磨叽个没完,最后似乎不耐烦了,“你到底卖不卖,给个话,我好找下家。” 让摊主觉得要是再推拒的话真要转身走了,他犹豫半晌,摩挲着这锈迹斑斑的炼丹炉,即便是个宝贝,反正自己也用不着,罢了。 “再加五百点光币吧,就当还老头子让它重见天日的折腾。” 非邑脸上不显,洒脱的给了钱。在他将炼丹炉收进混沌之力的时候,深夜分明感觉到了来自他内心深处的激动。 但他并未有任何得了宝贝的心虚,如同没见过市面似的,这类也感兴趣那里也想去凑一脚,几个时辰下来还意犹未尽,后边跟着的神明倒是心力交瘁。 直到看见他用破穹阵回了一重天,目睹他进了育神院才回主子那里禀报。 “嗯?他买丹炉真的是为了应付扁鹊?” 玉琅盘腿坐在近两米高的巨大丹炉前,神色不变,眼神半阖。 “是,属下查了,最近扁鹊确实正在传授他们炼药的知识,同时也仔细看了他买的炼丹炉,哎哟,您没瞧见,那叫一个破烂!” “令萩子那蠢货,竟敢浪费本座的时间。” 这下属是由他一手提携起来的,知道怎么说才能取悦这位年轻的总管事,轻而易举的博得上司的笑意后退了出去。 搓着手窃喜着,这一次总管事开炉在即,不知道是否能有他的一份,正想着,一张阴郁的脸挡住了去路。 “副总管事。”他行了个半礼。 令萩子同样敷衍地摆手,问道“叫你查非邑,怎么样了?他是否与冰面丹师有关系?” 他回来后仔细想了想,两次有关冰面丹师的行动,都叫他遇到了那小子,更别说还有拍卖时故意抬价的插曲,想叫他不怀疑都难! 这下属本是玉琅的人,陡然被他问话心里有些不爽,连带语气都戏谑起来。 “副总管事,您那神使差点毒杀的神明还真和冰面丹师没啥关系,他进去过拍卖行过后,后者才出现,一个卖神器一个卖仙丹,八竿子打不着。” 这也是让玉琅打消怀疑的主要原因之一。 第一百五十四章 烈阳玄铁丹炉 等非邑再次回到育神院上课时,扁鹊正在考校药理,十个米高的丹炉排着一排,包括地字班众神在内,一个个皆是苦不堪言。 见他闲庭信步的走进,织女等硬是从痛苦中逼出一分开心来。 “非邑你回来的真不巧,我们这两天正上药理呢,快来考试啊!” 他这两天告假不是秘密,前些时日织女还羡慕着,今天就只剩幸灾乐祸,叫你逃课不叫我! “老师。” 在少年弯腰行礼的时候,扁鹊敏锐的捕捉到一股和在场药物不同的药味,“今日考校黑毒草的提炼还有其解药的提炼配制。” “是。” 非邑正要去和牛郎等排队的时候,突然又被叫住。 “你去给他们做个示范。” 包括地字班在内,所有等着看裸考的家伙受罚的神明纷纷怀疑自己耳朵出错了,有人干脆吼道 “扁鹊大人,他根本没有上课怎么做示范?” 俊美出尘的青年一个眼神扫过去,将那少年得意洋洋的模样叫了个透心凉,只听他说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这时候,非邑已经熟练地生火,以神力筑起结界拿上黑毒草开始提炼,和那些时不时就要泄露毒素、炼成灰烬的年轻神明比起来,过程中未曾有丝毫差错。 将两滴毒液用寒玉小瓶装好,以神力结界封印未免泄露,做完一切后,非邑又开始炼制解药。 炼药实际上是炼丹的前一步骤,和人间界的中药熬制有些相似,这是非邑最先接触的药理,做起来得心应手。 当发现他根本不看药方便将需要的药材捡出来时,连带招徕在内,几乎个个都变了脸色。 这等程度已经不是学霸能解释的了。 看着一碗不管是用量还是精纯度都与要求丝毫不差的解药端出来时,所有却都目不转睛的看向端药的少年。 仿佛看到他背后‘勤学苦练’四个大字在呼啦啦闪烁着! 扁鹊只是远远瞧上一眼,便轻易吐出满分两个字来,方才还等着看少年出丑的年轻神明们纷纷默然。 然后回到自己排队的位置等着考试,意外地,倒是不再有抱怨考试的声音出现。 只有织女还傻愣愣的目瞪口呆,卧槽!总觉得怎么就看不懂非邑这货了呢? “老师,学生能先告辞了吗?” 再次听到他的称呼,扁鹊睫毛微动,而后摆了摆手示意他自去。 非邑朝着他再行一礼,而后潇洒驾云而去,从始至终不骄不弱,平静淡然。 织女收回目光,与牛郎咬耳朵,“他朝着藏书阁去干嘛?” “到你考试了。” 牛郎远远地看着人类少年离去的地方,心里可没有织女这样无动于衷。 这边非邑早已回到了人间界,正是月色如洗,星空浩瀚之时,小巷中时时有灵魂飘荡,一见着他便要亲近,却不着痕迹的被挡开。 深夜在床上趴卧着,瞧他二话不说掏出从藏书阁借回的玉简,神色很是期待。 “等我查看了再说。” 随即将玉简贴在额头上,诸神天的‘书’自然只能用神明的方法意识海中输入的信息量很多,将其阅读完毕并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很耗时。 即便是以他的如今的神识强度也足足花了两个小时,非邑才睁开眼来,疲惫中藏不住的激动。 “还真捡到宝了!” “那个炼丹炉?” 深夜想来想去也只有今天在买炼丹炉时的异常,这少年骗得了别人却瞒不过他,分明全程都在压抑着‘马上抢过来’的念头。 砰! 非邑将那赤红色的炼丹炉掏出来,地板都抖了三抖,想着下面就是地下污水垃圾坑,他不由得心里捏了把汗。 幸好,这交易厅的建筑还算结实。 “这炼丹炉有什么特别的。” 黑色的毛球嫌弃地拿爪子去划拉,凹凸不平,这么脆弱的铁锈……嗯?竟然丝毫不掉! “发现了吗?”非邑仿佛在抚摸绝世美人似的,爱不释手。 “这锈迹……” “这可不是锈,这是千年烈阳玄铁水析结晶!”少年恨不得对着炼丹炉亲亲抱抱。 深夜陡然瞪大眼睛,也就是说这整个炼丹炉都是烈阳玄铁铸造的! 多么奢侈! 烈阳玄铁之名,即便是他也曾听说过,名副其实的灵级材料,只有等重天以上才有埋处。 真要估价的话,眼前这圆鼎哪怕只敲下浮雕的一颗兽牙,也足够买下混沌之力中的那坨白玉…… 但深夜只晓的也只限于顶尖的火属性炼器材料,其余的皆不清楚。 “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 起先他只是觉得这个锈迹有些不寻常,想着是因为铸造材料不同所以生锈的模样也不同,但是当看到摊主的真身时便不这样想了。 那老爷子乃是冰湖之神,住所周围尽为寒潭冷水,因此当看见能使冰水升温的炼丹炉时便心觉不凡。 可惜他毕竟是外行人,不曾见过烈阳玄铁,更不知道其特性。 “特性是什么?” 非邑微微一笑,“烈阳玄铁炽热不已,凡普通之水遇则蒸发,但若是带有冰属性的水与之相遇,属性相撞,烈阳玄铁便会生出一层变异物质,称作水析结晶。” 深夜啧舌,那神明也太无知了,连烈阳玄铁都认不出! 但他不知道,烈阳玄铁本来是黑色的,这也是为什么见过这炼丹炉的神明都没有认出来的原因。 更不会有人知道,烈阳玄铁真正的珍贵之处便在于水析结晶,不止降低了其本身过于暴躁的火属性,还增强了防御性。 就眼前这个炉子,即便不拿来炼丹炼器,打架逃命时当个盾牌都绰绰有余! 说完了材料,非邑才从工具来评价,炼丹炉或是炼器炉都一样的构造,材料、做工、阵法乃三要素。 第一项当然是意外之喜,至于第二项乃是以第一项为基础,几乎不用查看,毕竟那个炼器师还敢拿烈阳玄铁练手不成? 而这第三项,非邑现在虽然不敢谈造诣,但好大有眼光,一瞧便看出门道,忽然就觉得对不起被他砍价的摊主了。 就这炼丹炉的质量在原价上再升十倍都算是便宜卖! “能不能不要笑得这么傻?” “空间阵法、烈焰阵法再加上……” 诸多阵法聚在一个炼丹炉上,简直是为冶炼量身打造的! 第一百五十五章 双面神 非邑得了个连他自己都估摸不准等级的炼丹炉,一时间激动难耐竟然有些睡不着,干脆翻身而起开始捡练药材。 “大半夜的炼丹?”深夜哈欠连天的睁开眼睛。 “我就试一试。” 想起以前钱才总说每次买了新的游戏手柄就非得用一用才睡觉,就像是明知道新婚老婆就在旁边却不洞房,忍得难受…… 可不就是说的他现在的心情? 非邑决定炼制中品明丹中最简单的蓄力丹,将需要的药材挑选出来,准备工作便做完了。 以神力引火的瞬间,他的眼睛便腾地亮了。 稳定的阵法加上烈阳玄铁的加持,神识感应中的神火浑厚又炽热,并且丝毫不会增加控制的难度! 他高高兴兴的将仙药丢进去,按照以往的经验只需要三十秒左右就能提炼出来,但实际上,只等了不到二十秒的时间,杂质便化为了灰烬。 “这才是真正的炼丹炉啊~” 将两滴净化置于炉上受神火的余温炙烤,这边接着提炼,以他现在的能力,最多也只能同时进行三种仙药的操作,再多就该受热不均导致失败了。 等将各种精华原液融于一团,打入信仰之力后,便是最后的成丹阶段了。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甚至可说是得心应手,可见,工具对于手艺人来说有多重要。 成丹阶段原本是整个炼丹过程中最重要的一环,但是非邑对于蓄力丹火候的控制算得上炉火纯青,只消将神力注入便可。 兴奋劲一过,疲惫便接踵而来,正是昏昏欲睡的时候,他忽然站了起来,剧烈的动作让丹炉的火都跟着猛颤。 感受到头顶那股骤然掠过的威压,深夜也窜了出来,在意识海问道 “是谁?” “看看就知道了。” 非邑按照蓄力丹需要的火候,往炼丹炉里输入足够的神力后开门出去,追着那两道流光飞去。 远远地,在清河上游发现了一白一紫对峙的两道神光,他并未靠近,但这不妨碍他认出那两尊的真身来。 玉琅和紫铃玉。 这两位不管是周身的气度还是神格下的容貌都称得上是美姿容,同是诸神天的后起之秀,如今却在人间界剑拔弩张。 这里是胖叔的地盘儿,但这位也不傻知道现在绝不能瞎掺和,只管闷在自己的住所中。 倒是河里的小妖,被两位三重天神明的气势所慑,翻肚皮的翻肚皮,钻泥沙的钻泥沙,惊惧万分。 对峙的两个估计已经发现了围观者,只是并未搭理而已,反正只不过是一个小小地方神。 “不就是让你们少卖了几颗仙丹,这么快就坐不住了?”紫铃玉斜倚在散发着浅紫光辉的铃铛上,月色下略微蜷曲的玉腿白得发光,美则美矣,却是个有毒的,“那以后可怎么办?” “不过是凑巧罢了,那等半吊子怎能与我丹坊众神争辉?” 玉琅右手托着一个悬浮着的丹炉,暗金色微微发光。 才说完便收到美人的娇笑两声,“那今日是谁急冲冲到我面前来问冰面丹师是谁的?” 诸神天丹坊之外的炼丹师不多,但也不止那位一个,缘何就盯上人家了?答案当然是在意了,而在这在意背后就是忌惮! 非邑闻言索性就坐在河边一处即将拆迁的房子上,没有出手帮忙的打算。 这两个身份特殊,既然都跑来了人间界便是打算私下解决,何况,三重天打架,他跑过去不知找虐嘛! 那边唇枪舌剑之后闪电般大打出手。 和少年遇见过的战斗不同,这一场似乎比较另类,更像是神器的拼斗。 只见巨大的紫金铃铛随着主人纤细的手指快如残影,另一边,同样受炼丹师指挥的丹炉也轻如夜风。 实力几乎是不相上下。 双方猛然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可见的声波附着着两色神力传开,犹如涟漪,所过之处妖魅皆翻白眼或混或死。 非邑不得不催动刻录在庆神镇各处的阵法,能保住一个是一个。 泛起涟漪的清河水面反射着白紫亮色神光,在加上一轮皎洁的月亮,宁静中多了绚烂。 非邑一个扭身躲开误射过来的,却不愿离开,如痴如醉的看着上重天的战斗,从一次又一次的震撼中体会,仿佛被洗涤一般。 “我再问一次,那个冰面丹师的真身究竟是谁?!” 丹炉和紫金铃一触即分,短暂的调戏空档中,玉琅先声夺人,不忘自己的目的。 紫铃玉将腰一扭,冷眼瞪回去,“你就是再问一千遍我也不知道!” “那边别怪我不客气!” 只见他以手指顶开神格,往嘴里丢了个圆溜溜的东西。 紫铃玉顿时心惊,忘了这男人是个炼丹师了,身上肯定备着能短暂增加神力的仙丹! 正想着,便见对方手握两柄玄铁钺朝她直冲过来,弯刃上寒光闪闪,女人立时后退却还是免不了被削掉一截头发。 看着神力陡然拔高一截的玉琅,紫铃玉脸色微变,这家伙早就存了要将她重创的心思! 将她逼退一节后,玉琅立时收了本命神器,打出一道神言之术。 紫铃玉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眼睁睁看着一副亮的发白火焰扑向紫金铃铛,肌肤上顿时传来灼热的刺痛! “啊!” 女人的惨叫令非邑微微挑眉,隐约猜到了原因。 “你的本体便是这紫金铃,别以为我不知道!”玉琅语气里的讥笑生生破坏了他的风度,“竟然还傻到拿它当神器……啊!” 还没说完他也跟着惨叫一声,胸前传来巨大的冲击力,直到砸进水中也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定眼一看,压在身上的紫金铃铛此时竟然变成了纯金色! “蠢货。” 而紫铃玉——此时长发变成马尾高高束在头顶,飘逸轻薄的紫色面巾变成白色口罩大小,一袭仅遮住胸口的白色紧身抹胸,一条堪堪齐胯的白色阔腿裤,只在裤脚边有金色的波浪花纹。 温柔的尤物顿时变成了杀伐之气浓厚的御姐! 唯一没有改变的就是脚踝上的铃铛…… 第一百五十六章 紫铃玉本体 “蠢货。”只见白衣的紫铃玉声如寒冬铜铃,远远传响但是却清冷孤傲,“你以为我的铃铛怕火?” 面积变小的面巾露出她线条清晰的颌骨,如利剑般的凌厉之感,玉指微抬,压在对手身上的金色铃铛飞回身边。 玉琅狼狈地站起来,水淅沥沥的跟着衣摆留下,神力往身上一过便干燥如初,他打量着眼前这位如出鞘宝剑的女人,神色惊异宛如见鬼。 明明只是瞬间,怎么就变了个人似的? 远处非邑目睹全过程,意识海里跟着便在神鉴里翻到了有关紫铃玉的记载。 ‘茕茕之音,上古遗物有铃紫玉,浴火而欢鸣……’ 大意就是说她的本体原本是自上古遗留下来,受一族子民供奉而成神,而她的特性,似乎是被烧过之后就会变得激动好战。 而这一特性体现在紫铃玉的身上就是瞬间变身,这是一个显得有些中二的词,但例子就活生生的发生在眼前,叫人不信都难。 玉琅吃了能短时间增加神力的仙药,而紫铃玉则是变成了更容易战斗的姿态,这下子有好戏看了。 非邑给整座庆神镇都布下防御结界,也不出声,暗示他们别破坏人间界的秩序,要是明天一大早起来发现哪里坍塌了还不得闹翻天。 两位三重天三层干脆布下结界,将自己与对手罩进去,战斗开始了。 玉琅有两件神器在手,紫铃玉自然也不缺,当即掏出两炳锏——比棍短,但是略粗的武器,靠的是双臂的力量和灵活。 看起来不清的分量在纤弱的女人手中被舞成残影,手臂上有不明显的肌肉隆起,彰显出一股健美的味道来。 赤脚的紫铃玉悍然迎上,第一击砸下,玉琅钺抵挡,直接手臂发麻,握着手柄的手亦是刺痛无比,竟然被震出口子了! 这是当然的,仙丹提升的是神力,他的体格还是属于三重天三层的躯体,多半抵挡不住女人的攻击。 不等他吃惊完毕,紫铃玉的第二击已经来到,在右手的基础上再加力道。 哐! 玉琅的身体陡然一矮,连他自己都吃惊不已! 非邑站了起来,随后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不看了?” “胜负已分,仙丹短暂的药力和本身的特性相比,终究不敌。” 回去时,一炉仙丹已经炼制完毕,前前后后总共花去近三个小时,这还只是中品明丹,越往上到时候炼丹还指不定多耗时呢。 非邑仔细端详成品,暗道这赤兽一合不愧是烈阳玄铁炼丹炉,以往那个劣质炼丹的成品虽然药力无碍,但是在色泽上和外形上总有些小缺憾。 然而眼前这几粒便完全没有这个问题,几乎光滑的圆润表面,均匀的色泽,堪称完美! 他神识微动,将赤兽一合中的灰烬掏出丢掉,收入混沌之力中,接着掏出还没有丢弃的劣质炼丹炉,装模作样的开始挑选药材。 “果然是你。” 忽然出现在身边的白衣女人放以前能把非邑吓个半死,他正准备寒暄两句,一抬头便对上一片白花花的平坦肚皮,肚脐缩成核状,扑面而来的清香。 在往上,有什么遮住了他的视线以致不能看见女人的脸。 深夜不断在意识海里吐槽,“没毛还穿这么少,不怕拉肚子?” “紫铃玉大人,请坐。” 少年人依然有些拘谨,给她搬来凳子。 但是脚踏祥云的女人不知从哪里掏出巨大的纯金色铃铛来,大喇喇的坐了上去,曲着一只腿用来搭手臂,另一只脚就搭在小桌子上,离非邑不到半米的距离。 俨然是大姐头的风采。 “你小子,特奇怪了。”她直勾勾的看着少年,“一般来说,男的看见我都会色眯眯的,你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非邑正要说君子止乎礼这类大道理时,听她惊呼一声。 “你难道喜欢男的?!” “……” 不色眯眯的看你就等于喜欢男的,这逻辑是怎么来的? 灯火摇曳,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怎么也得有点旖旎暧昧的气氛,愣是被紫铃玉的强势和压迫整没了。 “你在炼药?” 不待少年回答,她便伸手往劣质炼丹路底部一抹,借着放在鼻尖下,皱着眉头说道“你还是别炼了,就你这天赋完全是糟蹋药材。” 这些灰烬里还包含着浓重的仙药的精华博波动,意味着提炼失败,看着厚厚的一层,这小子消耗的仙药恐怕不少。 “成功在于坚持不懈。” 非邑不管她,这灰烬是刚开始炼药时积存的,是他数月来的努力地象征,舍不得丢掉;同时也是为了掩盖屋里仙药的气息。 但紫铃玉可不好糊弄,琼鼻微动,“我怎么问着有仙丹的而味道?” 年轻的神明答曰“估计是不同仙药混合起来的原因。” 一般说来仙药问世时都会有异香飘出,传说更高级的仙丹更是会出现异象或是征兆,只是这香味到底如何因丹而异。 说完就见对方盯着他,非邑心里一咯噔,难不成这还是个中高手? “你不怕我了?” 都说女人心细如发果然如此,现在少年坦荡的态度与方才进门时的拘谨完全不同。 “刚开始因为你太漂亮了,所以不安,现在发现紫金铃大人极其平易近人。” 同时也不经意回应了前一个问题,不是不喜欢,只是喜欢的太过了,是个女人听到这个回答都觉得高兴。 “算你识相。” 一番试探之后,人总算走了,非邑擦了擦汗,要是被这个女人发现了身份,等待他的只有无尽的压榨和折磨。 此时天已蒙蒙亮,抓紧时间睡了两个小时后刚好赶上吃早饭。 他最近真的忙坏了,几乎都没怎么睡觉,深夜蹲在桌子上瞧他神采奕奕的模样,口中的食物太好吃让他的疑问来得快也去得快。 按理说非邑只是个人类,就算具备神力凡胎肉体也不该变得如此能经受折腾,莫非是扁鹊的锻炼起了作用? 唔,蛋羹好好吃,不想了…… 这个暑假发生了太多事,以致在开学前的日子平静得有些受不了,唯一还算是刺激的就是庆神镇久违的一次雷劫。 第一百五十七章 再收力量白绕竹 人间界存在着很多妖魅,但是能真正跨入妖生第一大门槛——化形的却很少,在这之前或是被天敌吃掉,或是被人类毁杀掉,或是修炼天赋机遇不够老死的数不胜数。 庆神镇这一小小的穷乡僻壤,人不杰地不灵的,本土修炼出来的化形妖魅少得可怜。 雪影山是一处,另外就是白滩村。 非邑安安静静地当了几天算命先生后,某一天正要出摊的时候忽然有所感的停下了脚步,看向天上—— 一道妖气宛如烟花一般直冲天际,这是召唤雷劫的信号。 黑压压的乌云自四面八方聚来,不多时便覆盖了白滩村上空,因为是夏季,对流天气时常会出现,大家都忙着收自家曝晒的谷子也就没在意。 没发现这雷云的形状规则,只罩住一团;没发现空气中的水分丝毫没有增加,太阳的余温还在皮肤表面;更没有发现黑云中奔腾的雷鸣犹如开战的万鼓鸣,仿佛等谁似的酝酿着…… 非邑赶到的时候恰好看见雷云下的正在化形的蛇妖山涧里红棕相间夹杂黑点的大蛇奋力地在一棵大树上挣扎着,借着摩擦力蛇蜕一点一点的松动。 乳白色的半透明蛇蜕就像是长长的尼龙袋包裹住大蛇,三角脑袋的吻部出现了一道裂痕,大蛇扭动得更剧烈了。 蛇蜕中,仿佛有什么要破壳而出,黑色的头顶,还有少年白净的脸! 大约是才化形,他的脸颊上还有一些蛇鳞的痕迹,接着脖子出来了。 就在这时第一道雷霆落下了。 “啊!” 他被劈个正着,脸上的蛇鳞都翻开来,皮肉的地方也绽开来鲜血淋漓,看得非邑都疼。 因为雷劫的原因,白滩村的小妖早就远远避开,非渡劫者留在这里只会被挫骨扬灰。 蛇妖显得孤零零的,狂风骤起,非邑也不得不避开,虽然他是神明但也无法与天道对抗,而且此时暂时用不着他出手。 渡劫,不仅仅是天道的考验,更是渡劫者借助天道的力量完全脱胎换骨的过程,这才是他们不得不接受雷劫的原因。 等蛇妖双臂出现时,两道雷霆同时劈下,钻入骨髓的灼痛令他虚弱不已,同时有着一股轻松又充盈的力量游走在全身。 快了! 这是一副怪异的场景清瘦少年的身后拖着长长的一截尾巴,攀援在树杈上,都要将柚子树压垮。 到腰际时,雷霆增加到了四道,以九天雷霆洗髓炼体,不是简简单单的熬就能过去。 现在蛇妖已经能运用体内陡然增加的妖力,连忙筑起结界防御,稍稍减弱一些的力道再次侵入体内。 他蓦地惨叫一声,从树上跌落,雪白的背上炸开一朵血色‘花’来,较人类更为腥涩的血液汩汩流下。 力气尽失,这便是天地的考验,实力不足者便会被淘汰! 不!少年纤长攥紧地上的杂草,再次挣扎起来,巨大的蛇尾不断地摆动,蛇蜕再度脱离,露出他的双腿来。 同时天上的雷云也进入最后的发力阶段,落雷就像是炮弹不断落下,将周遭的树木、竹林劈成焦炭。 大火猛地蹿起!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蛇妖终于站了起来,迎接最后一道雷霆——轰! 在那道亮到刺眼的闪电落下时,非邑也瞬间勾画出两道治疗术,弹过去。 灵魂仿佛都要飞出去的蛇妖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了,等他缓缓睁开眼睛是,迎接他的是正午灼热的阳光。 不由自主地伸手挡住眼睛,伸、手!他猛地坐起来,不敢置信地盯着双手,这就是人形! 这是妖生第一大喜事,少年站起来试着走了两步,平时扭习惯了走路也摇摇晃晃的,下一秒就招猫了。 “让你扭!” 被猫爪子扇中的时候他先是被吓一跳,看着随后走来的少年,顿了一秒,然后噗通跪下。 “感谢大人出手相救。” 蛇妖还记得那两道救命的神言之术,这山涧的大火也是被神力召来的水扑灭的,再次被这位大人相救,他不知道除了以命相答之外还有什么方式表示感谢。 非邑被他的郑重弄得一愣,随意摆了摆手,“我答应过琅霄月要好好照顾你们,不必如此。” 蛇妖急了,“姐姐是姐姐,您救我一回事,请务必让我跟随侍奉。”见他还犹豫,连忙说道“小的不是想借机与您定下神使契约,望大人勿要嫌弃!” 说完了就是白打工,看着不着寸褛的‘同龄人’跪在面前,非邑一时间有点接受不良,告诉自己这是个化形妖怪。 立时改变了想法,“想跟着我,可以。” 惊喜地抬头看向年轻的神明,蛇妖忽然发现这位似乎和第一次见到时发生了极大的改变,该说是气势还是性格,反正就是令他不由自主地为之臣服。 指尖大小的一点黑色力量飘到面前,这个……他瞪大了眼睛,还记得当初帮助姐姐渡劫时吞噬雷霆的威力。 “属下不能收。” “无妨,入得我部下,这个是必须的。” 如今,诸神天已经不可信,那么不妨自己培养一支力量,一支绝对服从自己的力量。 雪影山上的那些妖怪也是,就像是他非邑所属的标记一样,既不是神明的神使契约,也不是人类的合同,专属于他非邑的标志。 蛇妖听完也不多言,将其那点混沌之力安放在掌心,将蛇蜕变作衣服,这也是经历过雷劫的,算是半件灵宝。 “请大人赐名。” 非邑一愣,怎么又是这个难题,“这,你还是自己决定吧。” 但蛇妖坚持要让救命恩人起名,言说要纪念自己的新生,他尚且单纯,看不出神明大人的困窘。 非邑无奈,沉吟道“既然是生于白滩村就以‘白’为姓,至于名字……”环视一周后,张口道“绕竹。” 白绕竹……蛇妖眼里的惊喜几乎要化成实质,激动得又开始扭动,道“谢大人!” 深夜没忍住又冲上去挠了两下,在心里问道“你怎么起这个名字?” “旁边的竹丛里有陈年蛇蜕,应该是他的窝。” 果然,只听白绕竹叨叨说道“我出生时就是在竹林里……因此,很喜欢这个名字!” 继三点心还有雪影山一众之后,非邑的部下又多了一个。 第一百五十八章 二重天三层 白绕竹作为白滩村继琅霄月之后的化形妖怪,毫无疑问成为了一众小妖们的领头,等雷云一散,飞禽走兽们纷纷来为他庆贺。 叽叽喳喳的、吱吱哇哇的声音不绝于耳。 非邑为了耳朵着想回了老家,意外地村民们还有不少人记得他,这个来坐一会儿,那个邀请吃饭。 反正就没个清净的。 好不容易等到晚上,白绕竹来了,又跪在他面前。 妖怪化形多数都是上乘面貌,眼前这少年便是如此明眸皓齿,英气十足,只是眉眼间难掩蛇类的阴冷。 “属下知晓大人正在为解救明安大人筹划,不论做什么,刀山火海属下万死不辞!” 据说妖魅都将报恩布善看得很重,但是非邑却不认为自己值得妖怪们这样做,比起什么情意,他更愿意相信利益。 “没你说的这么严重。”他让这身着红衣长袍黑色外衫的少年坐下来,语气平淡,“我暂时还不能给你们太多的发展空间,要留在蓥城继续修炼或是到处去历练都可以,有混沌之力在,随时都能联系。” 说着自手掌中凝出一团洁白的光芒来,递到他面前,“你才化人形,正是稳固修为的时候,不妨趁雷霆洗髓的效力未散塑造根基。” 天赋不同的妖怪,打个比方,普通的千年蛇妖完全不敌八百年的九尾灵猫,而化形正是能自主扭转的阶段。 有的稍有机遇的妖怪都会借此重新塑造天赋,就像是鲤跃龙门一般,为以后的修炼打好基础。 蛇妖瞪大眼睛,第一时间是推却,“不可,大人救属下已是莫大的恩惠。” 非邑是真难承受这股赤诚的谢意,摆手直接打断,“就当是为了以后更好的为我做事,你得不断提升自己,你要记住,跟着我不仅靠忠诚,更重要的是实力。” 他会不断不断地强大,如果跟随者无法跟上他的步伐,就会变成累赘。 白绕竹不再多言,恭敬接过那团于他来说太过贵重的信仰之力,“属下……想去历练,像姐姐那样去见识更广阔的世界,将来定不辱大人之名!” 第二天一大早,非邑便感觉到他离开了庆神镇,离开蓥城去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无法想象,才化形的蛇妖是如何怀着决绝的意志离开这方寸天地。 说起来,他也在庆神镇待了快二十年了,虽然其中丢失了五年的时光,外面的世界如何于他而言是陌生的。 倒是诸神天,一重天二重天来来回回的穿梭着。 或许这就是天意,让他得以见识到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同时也使他游离在两个世界的边缘看尽百态。 脑海中渐渐泛起涟漪…… 深夜忽然睁开眼睛来,盯着闭眼如磐石盘坐的少年,通过契约能感觉到他意识海中的异常。 那是一种被温和的力量冲刷,充盈的感觉。 非邑只觉得神格似乎传来了饥渴的呼唤,今日赚取的信仰之力呼啸着涌入,仿佛身心都在飞翔,不断不断地升高,然后撞到了什么东西。 海面在上升,将他淹没,一股窒息的压迫感袭来,要快点撞破头顶的障碍才行! 但这个过程很艰难,每次都被反弹回来。 源源不断涌入的信仰之力使他力量倍增,猛地冲上去,新鲜的空气还有更加轻盈有力的身体! “突破了?” “嗯。”非邑伸了个懒腰,骨头跟着咔咔叫唤。 试着凝聚一道三重天的符文,明显比以前更快更轻松。 他从最开始到升入二重天二层都不曾有过明显的壁障,每一次都是信仰之力足够后便突破了,直到不久前。 通过贩卖仙丹得来的信仰之力比之前任何时候都多,可惜不管他怎么注入,神格都像是吃饱喝足一般排斥着。 即便是他耗空神力以信仰之力填充,依然无法进一步提升,按照诸神天的说法大约就是心境不足。 他正为此焦虑的时候,恰好遇到了白绕竹的雷劫,正是在天道的威力下,又有蛇妖带着给他的影响,顺理成章的突破到二重天三层。 “喵,愣什么愣?弄早饭去!” 深夜现在非常暴躁,比平时足足晚了两个小时,他都饿得快成猫皮了! 晚上时,非邑再次去了育神院上课,现在他们的基础课程几乎都已经不再进行,也不必向人间界教导数学公式那样教授神言之术,更多的是剑术、体术还有药理之类的课程。 而今天就是剑术。 神明当中,善使剑的不少,但是因着有天字班上课,不可能找神格比他们低的神明来教授剑术。 吕洞宾,又叫纯阳子,乃是八仙之一。一顶冠帽,剑眉星目,三缕随风而动的黑顺美髯,一件浅麻色长袍,端的是衣袂飘飘、仙风道骨。 只是……当苍雪域出现时,他所有的淡然变成了惊惧,只见背着一把宝剑的道人缩在祥云上,撅着屁股不断挥袖。 “去去!哪里来的萨摩耶?!” 演武场上,连飘过的微风似乎都僵硬了一下。 不知谁先起的头,哈哈大笑的声音直冲云霄,好不放肆。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本来是人间界的俗语,但是人类不知道,堂堂上重天大神因此惧怕狗也变成了广为人知的事实。 把大名鼎鼎的苍雪域说成萨摩耶也太有趣了! 然而没过多久,一股寒气陡然震开,方才还狂笑的年轻神明们全成了冰雕! “啊呀呀,吕洞宾大人,苍雪域是狐狸不是狗。” “胡说,狐狸也是犬科!” 吕洞宾立时反驳,下一秒,和苍雪域一样,盯着这悠哉哉地坐在祥云上的少年人,看他只是沾了些许冰晶的裤脚,神色诧异。 竟然躲过了苍雪域的寒冰?再一看他的神力顿时了然,二重天三层。 “只听说天字班有个地方神天赋极高,如今看果然不凡。” “哼。” 被说成是萨摩耶,苍雪域本来就冷的表情越发不妙,挥手解除寒冰,一群少年神明乖得跟鹌鹑一般。 说起剑术,他非邑自认是垫底没人敢跟他争倒数第一。 “非邑,你丫的拿剑的姿势都错了!” 吕洞宾看他的眼神毫不掩饰的写着朽木不可雕,刚才还说这小子有天赋来着,结果立刻就掉链子,弄得他好像是乌鸦嘴似的。 但,这还真冤枉非邑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剑术(上) 剑术乃是锻体一项,最开始的时候便不能使用神力御剑,对于由信仰之力生成的神明来说并没有什么难的。 但是非邑就觉得苦不堪言了。 育神院用来练习的长剑乃是最寻常的规格一米长,两指宽,重,十五斤! 要他不用神力单连招式就和单手举着个大西瓜蹦跳没啥区别,他那才长出一小坨耗子肌的胳膊怎么受得了? 哐当~ 正在练习的地字班纷纷看着前面的少年,眼里的幸灾乐祸和不屑毫不掩饰,哼,人类怎么配与神明并肩而立? “要我说,他就该用泷幼手里的剑。” “说不定也拿不动啊~” 泷幼因身量不足,特别批准她用一柄尺长的短剑,一个人站在最旁边哼哧哼哧地挥动着。 一时间哄笑声四起。 非邑掉落在地上的剑,皱眉不语,右手此时筋肉僵硬,透支的肌肉酸麻挤不出一滴力量来动弹手指,甚至已经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天字班的同伴投以担忧的眼神,不等他们说话,吕洞宾高声吼道“集中注意力,这个剑招再练习一百遍!” 哀嚎四起,但在上重天大神如剑目光扫过时,顿时缩着脖子不敢多言。 震慑完大部分人之后,他踱步到非邑面前,想要训斥,却又觉得有些强人所难;想要让他去休息,又破坏原则。 “至于非邑你……” 少年一言不发,将地上的剑捡起来,他分明看见那只右手连抓握的都显得艰难,然后少年换了个手。 吕洞宾正要阻止他的做法,双手使剑的神明不是没有,但因着出招的方向和感觉很难转换,一般都是在造诣极高时洞悉剑意才能做到,从最开始还是单手抓为好。 随即他瞪大了眼睛,只见少年起初还尚有生涩,不过四五遍之后便与右手无异! 这……他觉得自己似乎小看了这个人类神明。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里,吕洞宾就和扁鹊一道,看着非邑左手换右手不断练习剑招,虽然比其他神明慢,但是却在不断提升。 “停手。” 随着吕洞宾一声令下,剑落在地上的哐当整齐响起,少年少女们揉搓着已经酸到动不了的手臂,哀声叫唤。 只有少数几个将剩下的招式走完才停手。 “你、还有你,都拿起剑来。” 被点中的两个少年对视一眼,拾起长剑来到吕洞宾面前,被大神的气势震得抬不起头来。 铿—— 所有神明都看着反手抽出长剑的大神,震惊。 拿着剑和空手的吕洞宾判若两人,整个就像是一柄出鞘的宝剑,锋芒毕露,一眼望去便被锋利的气势所慑! “大……大人,这是……” 他将朴实无华的玉质半面神格收回,撤掉周身神力,持剑微抬,“你两个全力进攻。” 两个‘幸运’的年轻神明不敢置信,开什么玩笑?! “您说笑了,我们两个……” “让你们练习这么久,努力都拿去喂狗了?废话少说!” 吕洞宾已经将架势摆好,不容他们退缩。 因为强制要求不准用神力,大家都没有佩戴神格,乍一看和人间界没什么不同。 两个少年人只能硬着头皮上,表情就和人间界课堂抽背被点到的同学一模一样,非邑这样想着。 忽然被那两个家伙的壮胆的大吼吓一跳,只见他们挽着尚不成熟的招式冲上去,张牙舞爪。 非邑轻而易举地看到了吕洞宾脸上的嫌弃。 只见他随意地挥动长剑,以四两拨千斤之势架开两个年轻神明的攻击,随即侧身,各用剑拍一下,两个年轻神明便摔了个狗啃地。 两声惨叫不仅没能引起吕洞宾的歉疚,反而让他万分唾弃,竟当众擦起剑来,甚至都没有评价便喊其余神明进行挑战赛。 “就和以前一样,你们爱挑战谁就点谁。” 说完摇头叹气的走了。 天字班除了泷幼外,依然是被针对的重点,地字班三十多个成员以车轮战上,好不艰难。 其中,非邑尤甚。 “非邑大人~请吧!” 不知道从哪儿蹦出来的吊车尾,不过一重天二层的实力喊住还没走下场的少年,三角吊梢眼并又薄又宽的嘴。 就跟蛤蟆似的。 刻薄猥琐的长相凭借着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自信,竟然显得意气风发,自鸣得意,看向转身走来的瘦削少年没忍住咧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哎哟喂,您还能坚持不?” 非邑毫无感情的看着他,左手颤抖着将剑换到右手,“嘴大废话多。” 神明以神格为真身,很少有谁在意别人的长相,今天难得都摘了神格,露出的面容颜值良莠不齐。 嫦娥、织女、莲舟等就不说了,其余大部分一个比一个磕碜。 “你!” 被中肯评价的蛤蟆顿时恼羞成怒,举着长剑三步并两步冲过来。 非邑却不看招式,只盯着对方的步伐,还剩下两米时,他忽然右一半步避开锋芒的同时,早已失去直觉的手臂榨出一丝力量,一击拍下打中对方的手腕! 蛤蟆猛然吃痛,迎上少年毫无波动的双眼,叫你装!随即用力挥开手臂,凭借着神明的体格轻易将早已脱力的非邑撞倒在地。 看他气喘吁吁的模样,蛤蟆的大嘴咧得更大,摆着架势将剑对准他的鼻尖,“我赢了。” “靠,艹你奶奶的!你这叫什么剑术比赛?!” 织女大怒站起来指着他破口大骂,早就看不惯这帮混蛋趁机羞辱非邑了,这下子来个更不要脸的,她怎么能坐得住? “要打架是吧?来呀,跟老娘打啊!” 说着就要上场去,却被牛郎拖住,“非邑都还没说什么,别急。” 被吼得一愣一愣的蛤蟆也回过神来,冷笑道“是啊,人非邑大人还没说什么呢?” “牛郎说得对。”视线聚焦处,非邑慢腾腾爬起来,因为脱力而摇摇晃晃的,“不急,反正,比赛不止一次。” 被他的目光扫过,蛤蟆腿上一软。 就在这时,吕洞宾高声喊道“现在以神力御剑对抗。” 中年男人的声音犹如暂停键一般,让整个赛场瞬间安静,随着嘎巴嘎巴扭脖子的声音响起,中间一道拔地而起的神力毫无余地的碾压过全场。 蛤蟆第一反应是赶快逃,却被一道神力瞬间锁住。 “啧,白瞎这么大张嘴又不说话,就从你开始吧。” 第一百六十章 剑术(下) 演武场上,热火朝天的比赛还在继续,只是这一场又一场的比赛似乎成了某个人单方面的报复,就和两炷香之前他遭受轮番羞辱时完全一样的程序。 同样都是没有开刃的长剑,在他手里却剑气逼人。 同样是吕洞宾教授的剑招,在他手里却有万钧之势,一刀一刀都迸发出凌厉的气劲! 有了神力加持,非邑觉得自己仿佛与这长剑融为一体,每挥动一次甚至都能感觉到空气的流动和体积! 看着对手的步伐,他猛地出手,以剑气交织的网将对方笼罩,脚下跟着发力。 之前还将他打得趴地不起的神明被掀飞在空中,尚未反应过来,身侧猛然出现一道身影,惊呼被堵在口中,所有的恐惧都凝缩在瞳孔上。 刺啦! 所有盘坐在场地旁边的地字班成员纷纷看向砸落地面的,不由自主地捏紧拳头。 第六个,这是非邑第六次将之前借机欺压他的对手完虐,并且还在对上身上刻下耻辱的猩红大叉。 伤口不深,但足够他们感到耻辱! 天字班的看得直呼过瘾,地字班的看得胆战心惊! “下一个。” 被非邑指着的神明顿时低下头去,面上的神格将他的脸完全隐藏,这让他稍微安定了一些。 “把神格当成是遮羞的面具,你以为老子就认不出了?” 反正是你情我愿的挑战,不应战也没关系,对,没错,低头不语的神明如此想着,然后听到一声轻笑。 “牛郎,帮我查查他的真身,既然不应战,老子直接去把他的住所端了。” 恶魔! 众神纷纷盯着场中的少年,看他冷如寒星的桃花眼,看他手中被鲜血染红的长剑,一个将威胁报复都说得理直气壮的家伙! “你卑鄙,有辱神格!” 本就对他感到不满的情绪忽然爆发出来,耻辱和厌恶让地字班的成员义正言辞,打不过就从言语上取胜,这种精神胜利法值得鼓励。 然而,非邑不为所动,随意拎着剑,语气凌然。 “对付卑鄙的家伙就应该更卑鄙,而且,老子侮辱的是你们的神格!” 敢挑衅他的就做好被挑衅的准备,敢侮辱他的就要做好被侮辱的准备,敢挡他路的就要做好被清除的准备! 这是他在十五岁的暑假明白的道理! 全场寂静了几秒,感觉‘人类’和他们眼前看到的这个家伙没有丝毫关联。 “要不要接受挑战?” 被他视线锁定的神明将脑袋垂得更低了,瑟瑟发抖。 奇异的是吕洞宾竟然没有阻止,而是选择作壁上观,但实际上,他的眼睛全程没有离开非邑。 “苗子倒是个好苗子,可惜……执念太强。”他捋着着三寸美髯,叹了口气。 扁鹊瞥了一眼,“执念,谁都有。” 最后场中站起了一个身影,白衣绿纹,眼角的荷花图案衬得本就美艳的脸庞越发光彩照人,正是莲舟无疑。 “我代替他接受挑战。” 他的话令人惊讶,非邑将眉一挑,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碰到瓶颈就拿我练手?” “何必逼人太甚?” “啧,那你刚才不帮我出头?”看他不语,非邑似笑非笑,“看看你身边那家伙,连一句感谢都不说。” 以为自己他逃过一劫的神明这才看向莲舟,咕哝了谢谢两个字。 “果然是你嘛~还躲了半天,要是莲舟不帮你是不是就要一直缩着不出来?” 那神明这才反应过来被耍了,对上周围各种戏谑和嘲讽的眼神,远比上场接受挑战更令人难受! “够了。” 莲舟吐出两个字来,即便对方利用自己戏耍他人也不见生气的模样。 “呵,你要打那就打吧。” 谁见到非邑眼前的样子都觉得一股气从心里来,几句话便将人耍了个遍,结果还摆出一副玩腻了的姿态来。 最重要的是,他忽然就将剑丢掉,然后冲向莲舟,用传送阵。 “你!” 看着来到跟前的少年,莲舟瞪大眼睛,话未出口便被一拳击中。身体不受控制后退时,背部有瞬间被体重,往前踉跄着要跪倒。 怎么可以?!他猛然回身挥剑,但是对方已经如苍鹰展翅飞走,脚下一点,传送阵亮起失去了踪迹。 这就和当初在雪域上的场景一模一样! 原来不是腻味了,而是这家伙换了个戏耍的方式! “这算什……唔!” 看着莲舟俊美的小脸儿被一拳打得变形,手中一柄长剑犹如摆设,气得浑身颤抖,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回放着,囿于过去。 二重天中,非邑比他高出一个天层,神力加持下,不管是速度还是力量都超出一截,又有阵法在手,可说是压倒性的战斗。 最后一击,非邑猛然出现在身侧,一剑劈下落在莲舟手腕上,后者吃痛,长剑哐当落地,随即被非邑一脚踢飞。 恰好就落在原本应该被挑战的神明身上。 有人将之前织女的说辞搬了出来。 “你这算什么剑术比赛?!” 然而非邑却笑得坦然,拍了拍身上的灰,看向他。 “原来你还当是剑术比赛?可惜了,对于我来说就是光明正大的报复,他要贯彻他的道义,我也要遵循我的原则。” 莲舟和他本身并无矛盾,可惜这人既然要代替他人上场,就该承受他人应该承受的惩罚。更别说还想在他身上寻求突破的契机! “亏你说得出口!” “我怎么就不敢承认了?”非邑冷笑,“他们能光明正大的欺负老子不能用神力,老子为什么不能欺负他们神力低,谁特么规定的道理?” 他理直气壮的态度让众神一度气结,可却找不到话来辩驳,不,应该说不管你什么仁义道德放到他面前来似乎都变成了无用之据。 憋了半晌,有人梗着脖子吼了一句 “你无耻!” 非邑怜悯地看了他一眼,感慨道“多么匮乏的词量储备~” 正是剑拔弩张的时候,吕洞宾往场中一站,什么也不说,即将崩溃的秩序重回正轨,比赛继续进行,却总少了几分刺激感。 完了后,不等织女等找人,非邑又跑了个没影,泷幼要哭不哭的回了自己的住所…… 第一百六十一章 间隙 黑岩神域的财神楼靠着与冰面丹师的合作,日前狠狠赚了一笔,对于这位贵客是无论如何也怠慢不得。 驻守在门口的侍卫一看见那黑袍和寒冰神格陡然一震,这位大人如今在他们眼中完全化身成仙丹的代名词,更不要说一直守在财神楼门前希望能买上仙丹的神明们。 被无数火热的视线盯着,非邑心里一抖,但是表面上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稀客呀稀客,大人里面请!” 他不过在门口多停留了几秒钟,钟管事便笑盈盈的从楼上迎了出来,侧身抬手,恭敬地请他上去。 “以后大人来时不必询问,迎上楼去。” 留着一缕胡须的中年管事并未刻意放大声音,但是在场的都听得清清楚楚,既显示出财神楼对他的重视,又不着痕迹的恭维着。 非邑本身只是撇嘴,真好奇这位发现了他的真身时到底是什么表情。 待上楼坐下时,钟管事才细细地看向这位神秘的炼丹师,忽然大惊,才短短几天不见他给人的感觉就变了! 就像是原本能看清底水潭迎来暴雨后变得深沉了,不知水底几何……竟然已经达到了二重天二层! 叮~ 数双眼睛瞟向钟管事,他狼狈的将茶盏放在桌上,不慌不忙的将袖子上的水渍清除掉,完全看不出失态的样子。 “敢问大人此来所谓何事?” “安神草。” 钟管事陡一听他似乎还是有些怔愣,“安……咳,在下知道了。” 说着转身进入內间,出来时手中多而另一个袋子,他亲手将之送到对方面前,“总共一百株,您点点。” 这是储物袋,表面上只是普通的荷包,但实际上内有空间阵法,这么巴掌大的小袋子内里说不得能装下两间房子! 不过,要查看和使用这种神器,必须借助神识才可以。 但是这位炼丹师似乎并不上当,接过去搁在手边,“我们乃是合作关系,何必生疏,财神楼之信誉本座自是信得过,说价格吧。” 钟管事微微失望,眼前这位真是小心翼翼到滴水不漏的地步,便漫不经心地说道 “安神草并不难得,我财神楼握有一块生长区域,数量不少,便一百光币一株吧。” 非邑顿了一下,问道 “一百点?” “是的,大人您要相信,一次性拿出一百株安神草,也只有我财神楼能做到。” 一百株安神草,也就只有数量吓人,谁不知道这玩意儿就比茶叶稍微贵一点,有时候甚至还卖不过好茶叶! 小厅里一度陷入寂静。 “呵,不愧是财神楼。” 两名侍女同时松了口气,天知道刚才忽然窜出来的压迫感是怎么回事! 冰面丹师爽快的交钱走人了,还交代再要一百株安神草,四个时辰后来取,也不知是否生气。 钟管事在窗前目送他远去,往楼下丢了个眼神,某个身影便跟了上去。 财神楼,从来都只从别人身上吸血,还没见过谁能在他们身上得到便宜的! 这位炼丹师技术是强,但是遮遮掩掩的叫人放心不下,他们怎么会为了与一个不明不白的家伙合作而冒着和丹坊撕破脸的风险,或者倒过来说,事到如今,就非要这个人摸个透彻才行! 然而愿望是好的,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看着垂头丧气回来报告的青年神明,钟管事的嘴角抿成直线,“跟丢了?” “他手里有传送阵溜得太快了,而且我不敢用神识锁定他。” 他们在商谈的时候,不会知道,财神楼前正站着一个瘦削的少年,肩上的黑猫懒洋洋的趴着,看起来丝毫不起眼。 “一万光币……可不能亏了本。” 想让他以神识查看储物袋,这是在试探;姓钟的炫耀似的告诉他财神楼手里握着产地,却不说在哪里,这是在怀疑加威胁;明明便宜易得却收他一百点一株,这是在敲打。 都说人心不足蛇吞象,这道理放在诸神天同样适用。 非邑冷笑着,目光朝角落的石崖下一瞄,不动声色的融入人群中,往不远处的茶肆一座,高喊来一壶安神草茶。 “哎哟,小友对不住啊,今日没入手安神草,换一样呗~” “唉?我刚刚不是听财神楼的守卫说他们今天又要去采安神草,你怎么不去预定一点?”少年神明故作不解的大声喊道,生怕旁的神明听不见。 老板是个看起来很乐呵的大爷,便说道“没见着出售啊,大约是有谁内定了吧!” 安神草又不是多有用的玩意儿,大家听听也当消遣,只有角落里的一桌,某个穿着灰色衣袍却额外披了件斗篷的男人。 出门时微风刮过,露出衣襟上炼丹炉模样的标识来…… 另一边,与财神楼各在一端遥遥相对的丹坊内,令萩子看着半跪在地上的手下神色微动,“消息确实?” “是,属下已经找线人确认过,冰面丹师似乎急着要安神草。”正是方才听了非邑的话才从茶肆中出去的中年男子,说话时,瞧着上位的神明不自觉的吐着舌头。 “很好!”令萩子走过去摸了摸中年男人的脑袋,“老狗做的不错,你继续去跟踪那小子。” 男人背后露出一条大尾巴来,灵活的摇来晃去,显得很高兴。 感应财神路的属下出城了,令萩子连忙召来几个心腹,阴沉的脸庞扯出一丝怪异的笑容来,为自己的一石二鸟之计感到兴奋。 没有安神草,说不定还能毁了那财神楼和那个炼丹师之间的合作! 被主人摸了头的大黄狗兴冲冲地跑回茶肆去继续自己的任务,却发现那少年的座位早已人走茶凉。 “老板,方才坐这里的这个家伙呢?” “那小友好像想到什么高兴的事情离开了。”老板回想了一下,不确定道“也不只是高兴吧……” 二重天难得遇见如此鲜嫩的面孔,老板看得仔细,但那少年高兴是高兴,只不过似乎还藏着某种情绪。 “你现在看起来就像是要去作案的采花大盗。” 又猥琐,又激动,深夜翻了个白眼一如既往地嫌弃。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天然雾结界 非邑在财神楼前去采收安神草的下属身上部下了混沌之力,与之保持着感应的距离,听到深夜的评价时他并不动容,反而摇头晃脑表示此时心情很惬意。 “不不不,我是为了这小小的一点进步而兴奋。” 他现在的目标就是赚取更多的信仰之力,然后更快的升级,在不主动杀人越货的原则上,信奉以技术和知识自食其力。 但如果有谁碍着他,或是触犯了他的底线,那不好意思,他就要以牙还牙了。 就像这次他是真心要与财神楼合作的,但这些自视甚高的家伙不该越线,甚至试图控制他,既然做了,他小小的报复一下也是理所当然? 为了避免被怀疑,他特地还招来了丹坊,可有的好戏看了。 “我怎么觉得你就是看上了安神草的产地?”深夜实话实说。 非邑毫不心虚,还颇有兴趣的给他解释道 “你想多了,安神草只是生长地方神秘罢了,绝不是他财神楼自家种的,相反,这种有意私吞大自然公共资源的做法才不对。” 要这样的话,他直接把那百草仙谷放进混沌之力里,岂不美哉? 嗯?还别说想想真让人兴奋…… 顺着河川顺流而上,两岸黛色高山蜿蜒多姿,水汽不断加重,头发上都凝了水珠。 再往前走,忽然便撞进了一片白雾之中,视线受到阻碍——雾气厚重的挥手间便能感觉到湿润感,呼吸时,竟有一种溺水的错觉! 他第一反应是查看着是否是财神楼或是丹坊布下的阵法,一圈感应下来,没有任何神力的迹象便放下心来。 “喵,真烦!” 深夜爱惜皮毛,最不耐沾水,干脆顺着他的领口钻进衣服里。 非邑不乐意了,“出来,痒死了!” 毛贴肉把他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毛被打湿了会感冒!” 你一身强体壮的妖怪感冒个屁!非邑气结,但死活把这货拽不出来,干脆让他去混沌之力里呆着,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两个这一耽搁,等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失去了对混沌之力的感应! “这才多久,怎么也不至于完全没有感觉吧?”非邑皱起眉头,再次放开神识,所过之处除了厚重的雾气别无他物。 他环视一周,嗯?不对! 这夹山河谷宽不过数百米,更别说山上应当还有灵兽,怎么会空空如也? 如此一想,再看眼前这不寻常的大雾时便恍然大悟——天然结界! 就和百草仙谷一样,这是由诸神天自己进化出来的地理环境,这片大雾不仅阻碍视线,还会限制神识,即便身处其中也难以发现。 “跟丢了?要是令萩子就在旁边怎么办?” 非邑被深夜吓得头皮一麻,随即冷笑道“那就把他丢进混沌之力里面。” 虽然说是这样说,但能避免的战斗还是不要硬撞上去,在找到能在这里安全行走的方法前暂且不动比较好。 凭借着记忆,他们降落到河谷边的山岭上,下脚处是一片光裸的崎岖岩石地面,只有稀稀拉拉的一些灌木杂草。 因为贴近地面,这里的雾气要稀薄一些,勉强能看见地面上蹦蹦跳跳、窸窸窣窣的毛团子。 耗子! 深夜的视力比他更好,当即扑了过去,出爪如电,这个挠一下那个掀两圈。 叽叽的叫声不绝于耳。 非邑看不下去了,抱起黑猫,将这群竹鼠一般的小灵兽从猫爪下救出来。 雾岩鼠,据说是水耗子,也有神明说是山耗子,现在看来果然是特殊的气候和地理环境养出来的属性。 二重天的灵兽,光是看眼神就能发现与一重天的不同,在害怕的同时还透着愤怒,仗着有人钳制黑猫,竟然还敢吱吱叽叽的大叫,就跟指责似的。 “嗬,反了天了!耗子竟然敢跟我叫板?”深夜大怒,挣扎着要下去收拾这帮小东西。 但是非邑比他动作更快,一把抓住其中个头最大的那只,顾不得那湿滑犹如河边青苔的皮毛,盯住它。 “叽?” 小东西歪着脑袋,一双黑豆眼儿又是不安又是不解,抓它干嘛?一转头就对上一张尖牙闪闪的猫嘴! “叽叽叽!” 它疯狂的挣扎起来,不断朝神明乞求着,不要喂猫! “我在找这个。” 非邑不管它听不听得懂,掏出一株安神草来,示意小东西闻一下,接着又拿出两点信仰之力来。给完鞭子后再给糖,这个道理浅显易懂。 晃动了一下手臂,那双黑豆眼儿也跟着转。 “找到这个就给你。” “叽!” 雾岩鼠顿时惊喜地瞪大眼睛,明白过来这个两脚兽是在找仙药,想到他要用信仰之力来换,忙不迭点着小脑袋,一双薄薄的大耳朵也跟着颤抖。 由于雾岩鼠自告奋勇的在前面带路,非邑在后面走得异常轻松。 “它怎么认得路?” 非邑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深夜,“你说说你,还不如老鼠呢,人家能凭借气味找东西,你就会躲。” 雾岩鼠天生长在这里,对环境的适应力极强,何况鼠类的嗅觉灵敏,要找安神草应该不难。 小团子圆滚滚的在崎岖的山岭上爬动,肥肥的屁股一扭一扭的怪滑稽的。 大约走了十多分钟,攀援前行,带路的雾岩鼠忽然变停在一块巨石旁,有些局促,侧身指着前方。 “叽叽~” 半晌,非邑明白过来大约就是告诉他前面东西就在前面,它不能越过这个石头,不再给他带路了。 非邑试着用神识感应了一下,如泥牛入海毫无动静,“不行。” 前路未知,遇上敌人倒还好说,已经深入这里如果迷路就不妙了,想着便再掏出两点信仰之力,试图让这小团子继续跟着。 但方才还对信仰之力爱得深沉的小东西竟然坚决地摇头。 一人一猫对视一眼,正打算用强硬手段时,忽然听见一声狼啸。 停在巨石旁的雾岩鼠顿时缩成一团,接触地面的小脚轻易便感觉到细微的震动。 “叽叽叽!”它们来了,它们来了! “吼!” 它甚至感觉到天敌的巨口中喷出的热气! 就在它即将被一口吞掉时,赤红的光芒骤然闪过,腥臭的血液洒了一地。 后面狂奔着跟来的群狼同时驻足,望着‘出头鸟’变成两半的躯体,不安地来回踱步。 非邑收回剑,将瑟瑟发抖的雾岩鼠抱起来,“继续带路,我保你安全无虞。” 第一百六十三章 坐收渔利 陡峭的悬崖上,岩石裸露,植被稀疏,落石滚下后半晌才能听到细微的咕咚省。 “叽叽~” 非邑看手里的雾岩鼠激动的模样,明白过来这是到目的地了。 神识依然发挥不了多大的用处,就算敌人近在眼前,感应中依然空空如也,大约是这天然的雾结界扭曲了感官。 虽然如此,但不远处那璀璨的神光还有大吼大叫的厮杀声,倒是可见可闻。 他随意寻了个遮蔽身形的地方,没有神识,即便是令萩子也和瞎子没什么两样,将四点信仰之力递给手里的毛团子,“你先待着别动,等会儿一起回去。” 虽然只是一只灵兽,但是非邑也依然会信守承诺。 那雾岩鼠瞥着身后不远处的狼群,忙点小脑袋,然后蹲在石缝里蜷缩成一团,被天敌和似乎激射的神光夹在中间,它抖得跟电动玩具似的。 非邑笑了一下,给自己施了敛息术,慢慢往战圈外绕着观察。 说实在的,只能看见忽强忽弱的各色神光,其中令萩子那大团的灰色尤其明显,估计是恨极了财神楼,竟然亲自跑过来了。 与灰色神光一直交织着的是一团几乎与雾融为一体的乳白色,虽然他明显处于下风,节节败退,但是光凭着能与令萩子酣战这一点来看,实力不凡。 “先打谁?”深夜这只好战分子,竖起了飞机耳。 非邑弹了他一下,在意识海回道“谁也不打。” 关键对面两方都神多势众吗,他们谁也打不了! 财神楼要安神草来绑住‘冰面丹师’,令萩子要毁了安神草破坏前二者的合作,而非邑,目的则是稍微打击一下财神楼且不能暴露身份。 那么这场阴谋阳算的争夺焦点就明显了——安神草。 少年勾起了奸诈的微笑,所以说才要把令萩子引来。 非邑曲起食指放在下嘴唇,安静的思考着,和数百米开外的火热战斗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一下一下的敲动手指,感受着雾气中厚重的水分和沉重感,忽然问道 “这里有没有风?” 深夜先是一愣,随后将胡须伸出来,依然以优美的弧度翘着,一动不动的,便说道“没有。” 也是,如果有风的话,这雾气也不会凝结到这个地步。 但正是这样,才给了非邑可乘之机。 另一边,财神楼一众神明神使与丹坊一行打得不可开交。你来我往,还夹杂着原形的嘶吼鸣叫。 令萩子猛地将浑身神力提到最高,以一道束缚术‘锁’将对面的青年神明掼倒在地,谁知对方竟然短暂地挣扎之后便脱离了! “财神楼的杂碎!”显然,出身财大气粗的财神楼,这小子身上肯定带有防御类的神器。 他的对手戴着一张如梭形只挡着左半边脸的神格,白底红晕,并一道上扬的粗眉,就像是戏曲里小丑的扮相。 看着滑稽,却是妥妥的二重天三层,说话也别具一格。 “敢问您老人家干啥对一杂碎认真,多没品?” 嘻嘻哈哈的语气,但是手上却一点也不诙谐,一柄细长的剑刁钻的往对手的死穴刺去,出招看不出那家路数,且快且猛。 令萩子若非仗着三重天一层的神力,恐怕早被戳成筛子,他神色越发沉默,随后一咬牙祭出本命神器来。 “那就莫怪本座手下不留情。” 他此次本意只是为了破坏财神楼安神草的交易,没想说要下狠手,但一腔怒意被激出来哪里是说能收就能收的? 青年嘴角的笑意不变,眼神却被雾气遮得朦朦胧胧,“小爷出手从来都是全力以赴!” 才说完胸口便被划了一道。 “莫还大人!” 有个侍卫模样的神使喊了一声。 “呵,刺激。” 被叫做莫还的青年以手指点了下伤口,舔着温热的血液笑意不断扩大,他的神格竟然微微发起光来! 令萩子明显吓了一跳,“你的真身究竟是谁?!” “嘿嘿~” 莫还猛地冲上去,在雾中如鬼魅一般忽然出现在对手面前。 但是令萩子毕竟是三重天,在全力的情况下轻易挡住他的攻击,两柄大刀各守一方,叫青年找不到空子,还会时不时受伤。 “雕虫小技!” 三重天就要有三重天的风度,对于不如自己的对手要摆出嘲讽加不屑的嘴脸,恰好在这时,一道陨落天星瞬间落下。 没有神识预知的他被打个正着,虽说及时防御住了,但还是被这不知不觉的动作再次被吓一跳。 “你……”正要问青年你是怎么做到的,恰好就看见对方也被陨落的神光砸中的场景,顿时冷汗涔涔。 这是阵法! “啧,被坐收渔利了。” 莫还依然是吊儿郎当笑嘻嘻的模样,咕哝了一句后,缠着对手打个不停。 令萩子气极,现在不是应该找出困住他们的阵法,然后再打吗? “先出去再说!” “随便,反正打谁都是打!” 这个阵法以陨落天星为主要攻击手段,夹杂着‘烈焰’还有一道‘锁’,再加上本身就处于大雾的环境里,威力不容小觑。 他们两个还好,跟来的属下几乎全军覆没。 令萩子神色阴沉到了极点,布阵的人,手段非同一般! 而被评价为‘非同一般’的某人此时正双眼放光的蹲在一块巨石上,就差流哈喇子了。 “深夜,我们赚翻了!” 在这幽深阴凉的山坡上,摇曳的一片全是安神草! 非邑再度吐槽财神楼的吸血鬼本质,掌握着如此巨大的一片产地,竟然还敢要他一百点一株?老子非得拔光了不可! 说做就做,按照生长年份来算,一人一猫就跟捡宝贝似的将百年分以上的安神草清了个遍,到最后堆成了一座山。 全被收进了混沌之力的空间中。 非邑仿佛吃撑了似的拍了拍肚子,低声道 “这下子,化息丹就没问题了。” 化息丹,正是黑皮书第二页记载的最后一种仙丹,就隐藏身份这一项功能来说,比起敛息术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它甚至能改变神力波动和气息! 因此,作为主要材料的安神草当然是多多益善。 第一百六十四章 缠斗不休 非邑一直以来都是游走在战场上争夺仙药,此次这么安静地采收还是第一次。 拔光整片山坡的百年分安神草花费的时间不少,等收完最后一棵时,猛然惊觉危险将至。 “啧,忘了令萩子那货也在阵法里了。” 临时布在厚重雾气上面的阵法阵心是上品明言的束缚术‘锁’,在困阵的基础上叠加‘陨落天星’和‘烈焰’两道中品明言,要困住三重天以下绰绰有余。 但是因为攻击力不够,三重天的令萩子突破是迟早的事情。 那货到底坐上过散仙天丹坊总管事的位置,出来后第一时间会赶来这边,所以,不能久留! 最糟糕的是非邑把带路的雾岩鼠给放到山岭上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他在那小灵兽的身旁放了一块传送符,这种两点之间的固定传送能让他在没有神识的情况下不至于迷路。 运起神力,传送符顿时大亮,等适应眼前的白雾后,非邑第一时间凑到巨石旁的石缝去看,哪里有那毛团子的身影。 嗯?他微微皱起眉头,不好! 正是这种长久以来锻炼出的危机意识救了他一条小命,狼狈地翻身一滚险险躲开砍下来的弯刀! “好小子,原来是你搞的鬼!” 令萩子发现,自从和这个人类神明打上交道以来,就没有那件事让他舒心过。 这小混蛋一次又一次的挑战他的忍耐力,一次又一次的侥幸逃脱,他怎能不气?这样想着,那眼神当真是世间最纯粹的恨意。 “呵,是我搞的鬼没错,看到你上钩我就心满意足了。”非邑爬起来拍了拍灰,看他周身数道血痕,呼吸紊乱,补了一刀还不够接着又说道 “你说说你卖仙丹卖不过财神楼,打架都还能被人家的手下欺负,不嫌丢脸?” 明明是他算计在先,偷袭在后,偏偏还一副理直气壮的姿态! 令萩子握着双刀,气得气喘如牛,牵引着触地的刀尖竟然发出当当声。他不知道非邑本来的打算,尚且气到七窍生烟,只以为这臭小子是尾随而来。 想着神力微动,扯回一只毛茸茸湿漉漉的小团子来,冷笑道 “老子最近炼丹恰好却这么一颗灵核,你说要不要再去捉几只来?顺便还能带路。” 雾岩鼠被神言之术控制着,僵直着不敢动生怕被一个念头捏死了,小爪子倒是捧着一块白玉传送符,将求救的小眼神投向了对面的少年。 非邑揣在裤兜里的手顿时捏紧,面上回瞪过去,“你炼丹就炼丹,关我屁事。” 才说完就听一阵叽叽尖叫,只见被神力锁在半空中的小团子痛苦地蹬着腿儿,不断地扭动着,依然没有松开那道传送符。 “那我就先捏爆它!” 令萩子狰狞的笑着,然后提刀迎上去,与少年的赤色长剑撞个正着。 红白夹杂的火星四射开来,衬得两张同样严肃的脸阴沉非常。 非邑只觉双臂如承山,艰难非常,忽然吃了对方的一道强悍神力,不受控制地被弹飞出去,拖着‘炙寒’在岩石上划出尖锐的声响。 “要与我斗,你还早!” 虽然没有神识,但是短暂的接触下,明显能感觉到对方的实力。 看似只有一层天的差距,但其中隔着一重天的等级,差的是质而非量! 令萩子大约是将长久积累的怒气全算在了他的头上,手上没了章法却多了狂暴,一刀一刀夹带呼啸神力,令非邑只能躲避锋芒。 原本他手持‘炙寒’,又有阵法在握,不至于如此狼狈,但只要他稍一展露凶狠的反抗时,一阵痛苦的叽叽尖叫声便传了过来,令他瞬间停手。 这种做法无疑卑鄙,但是非邑不会说出来,因为他被压制住这是不争的事实。 “哈哈,你也有今天!”令萩子一刀接一刀砍过去,左手砍在了石头上,右手擦着少年的袖子落下,削下一小片血肉,“有本事你变成人类啊!” 非邑捂着伤口,乘机给了一道治疗术止血,看着神色癫狂的中年男人撇了撇嘴,这特么哪里有忌惮的样子,要是恢复人身多半瞬间就被砍了。 正想着,他又飞到了跟前,非邑不得不抬剑抵挡。 哐—— 刺耳的碰撞声令人头晕目眩。 令萩子看着那火红的神器,目露贪婪,“只要杀了你,这就是我的了!” 当当当金属交锋的声音不断响起,正在破阵的莫还听得热血沸腾,好想早点出去,如此想着神格越发明亮。 非邑似有所感的看过去,没有守阵人,阵法神力耗尽被破掉是迟早的事情,这边却还在纠缠不休。 “还敢分心?” 近到耳边的声音如毒蛇吐信的森寒,他连忙筑起神力结界,却还是被带着神言之术的刀风划伤。 落地的瞬间,他不甘示弱,回敬一道‘陨落天星’,暂且阻一阻对方的步伐。 就在这焦灼的时候,深夜那里传来了回应,“好了。” 令萩子猛然回头,眼睁睁看着那雾岩鼠消失不见,试着用神力将其拖回来却如泥牛入海毫无回应! “这里!” 不好!令萩子立时回头迎敌,却见少年摸出一块白玉符来,置于身前骤然大亮显出一道圆形的阵法来! 紧接着以神力御剑使出一招廻雁式,剑术与阵法之神力相配合,大雾都不受控制的朝他奔涌过来! “喝!” 令萩子大吼一声,架着双刀筑起结界,却还是被那股狂风一般且炽热的力量击得不断后退。 下一秒,非邑来到他面前一脚踢出,后方便是万丈悬崖! 上有阵法压制,令萩子竟然以飞箭之势落下,待他架着祥云冲破束缚时,山岭上哪里还有非邑的影子。 正要提刀追上,却被冲出困阵的莫还缠上。 青年冲出来时分明已经狼狈不堪,却看也不看径自冲来,“继续打!” “那小混蛋都已经跑了!打个屁!” 令萩子现在哪里还有心情和他纠缠,但是莫还却不放过他……几番曲折之后,却发现满山的安神草都已被拔了个彻底! 一时间,两方人马都没有再打的心情了。 财神楼是气闷,将这笔账算到了丹坊上头;而丹坊,间接地达到了目的,也算没白来。 唯一心情愉悦的,估计就只有非邑一个。 第一百六十五章 见好就收 将雾岩鼠放回族群中,多给了它两点信仰之力,非邑慢悠悠地转身走了。 较同伴大只一些的雾岩鼠追了两步,蹲在大石头上目不转睛的看着那道身影,激动非常…… 非邑并没有原路返回,而是转了个弯继续待在这雾结界内,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着处理伤口。 与其赶着出去等令萩子找他麻烦,不如就留在这里等敌人离开,左右神识探查不到反而安全无虞。 “嘶~差点就没命了。” 体内都被对方的气劲震伤了好几处,更不要说体表,他脱下衣服时,触目惊心全是口子,手臂上巴掌长两指宽的创口尤其狰狞。 火辣辣的,尤其是暴露在空气中后的撕扯痛感,他忍得龇牙咧嘴。 深夜看他镇定的处理伤口,嘴上说的凶险,但是眼神却完全不是恐惧,坦然而且兴奋。 当适应了现在的生活之后,这个少年展现出了他非同一般的决绝与手段,势如破竹地闯荡在诸神天。 将最后积存的神力都用来疗伤之后,非邑只觉头晕目眩,耳边尖鸣,低声道“难道二重天三层神力耗尽是这种感觉?” 真是蠢得都看不下去了! 深夜将衣服叼起来丢他脸上,“这是因为失血过多!” “嘿嘿,都忘了这身体是个人类来着。”少年说着从混沌空间里掏出一棵仙药来,几下嚼了,“深夜,我睡会儿,记得叫我。” 在育神院练剑之后,他又马不停蹄的来二重天与财神楼周旋,刚才又和令萩子打了一架,差不多到极限了。 人在受伤时大脑会给出困乏的信号,便于伤口恢复,非邑几乎是在话落音的时候便睡沉了。 少年倚靠在冰凉的石头上,一动不动,深夜伸爪子拨弄他一下,软踏踏的就跟尸体一样,真蠢,没有毛还不穿衣服! 想着勉为其难的拿爪勾给他盖好衣服,一向懒散的猫这会儿倒是不困了,蹲在少年脑袋旁,警觉地四处看着。 常年不流动的雾气厚重如水,这场景让深夜想起了九尾灵猫一族的日子,作为一只流浪猫崽,也不会有哪只大猫会把它叼回自己窝里抚养,每天都是与晨雾夕阳为伍…… 非邑,应该也算是人类的幼崽,没有庇护的幼崽,就只能在生存的夹缝中成长掠夺。 和这家伙建立伴生关系,说起来,或许是命运使然……不过,金蓝双瞳瞄了眼某人的睡相,皮肤黝黑、颌骨凸起如刀刃,真的是又丑又蠢! 等按照说好的时间去到财神楼时,想当然的,他们拿不出安神草来。 钟管事支吾了半天,愧赧不堪,这种对合作者不守信用的做法乃是生意买卖的大忌。 再加上不久才对这位炼做出的试探和敲打,他不免有些担忧,炼丹师一向自视甚高,脾气怪异,若是因此断送了合作就不妙了。 “这……万分抱歉,今日在采收的路途上发生了一些意外。”他边说边擦冷汗,“丹坊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将百年分的安神草全部都搜刮了,实在是没有多余得了,但是在下保证,尽快找齐!” 非邑听他话里话外都没有提到自己,不由得诧异,转念一想多半是令萩子怕传出去让人笑话便隐瞒了事实,反正他的目的是打压财神楼。 这正和他的意思,如此一来不仅不用担心被财神楼怀疑,甚至还不必承担其怒火,两全其美! 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会不计较之前坑他的事情了。 “不是说你们握有一大片生产地?” “这,主要是叫丹坊截了胡,我等……” “不想给我?” 钟管事僵住,不知为何,他与这冰面丹师的实力明明不相上下,却总感到一股压迫,令他惴惴不安。 “哪里的话!” “平时财神楼出售时都是十点光币,单我这儿一百,看样子你们不打算与我合作了。”冰面丹师站起来,“那便打扰了。” 钟管事大惊,连忙要拉住他,却猛然被一道妖力弹开,手上皮开肉绽血流如注! 这!他瞪大眼睛,千年大妖! 难道这位竟然是不出世的大神?不,紫铃玉大人分明能看透他的实力,但这更叫人不解这神秘的炼丹师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居然能收服一尊千年大妖来! “还有事?” 钟管事再也不敢轻觑,恭恭敬敬的拱手九十度弯腰,眼珠子直转,“大人千万别误会,出售给您的安神草主要是因其远比百年分一下的效力好,而且今日确实是丹坊作祟……” 好说歹说,总算是把这位重新安抚着坐回椅子上,中年男人松了口气。 殊不知,非邑此时已经憋笑憋到肚子疼,见好就收,如果再不依不饶恐怕会适得其反。 “此次我便当作什么也没发生,钟管事。”他提高声音,拉长,吊足了胃口,“你要相信我是真心打算与财神楼合作的,若不然,早已自立门户了。” 说着掏出一把仙丹来。 钟管事看他随意的动作,吓得眼角一抖,连忙亲手递上一个托盘来,尽数将仙丹接住。 “总共二十粒,你看着卖,至于安神草我便先缓一缓。” 他说完就要走。 “大人且慢。”见他回过头来,钟管事惊觉自己的声音太大了,连忙放缓了些,“安神草,可是用来炼制新的仙丹?” 如果是,他们就又有钱赚了。 非邑自然不可能告诉他,沉吟片刻后道“难道炼丹师买仙药还有其他作用?” 所以到底是不是炼制新的仙丹不得而知,钟管事此时也不敢得寸进尺,守着一盘蓄力丹悲喜交加…… 回到育神院之后,非邑瘫倒在地,得知今日不上课便回了人间界。 时至傍晚,干脆去外面吃了饭,处理了基本的愿望之后,便再也没有丝毫力气剩下。 非邑沉沉的睡过去,感觉意识不断不断地飘飞着,进入了意识海里,脚下波澜微起,被神光包围着的神格静静地悬浮着。 他就徜徉在这水天一色中,舒缓的,心境也跟着放松。 本来睡着的深夜忽然盯着他,又来了,那种伴生契约被切断的感觉,虽然只有一瞬间…… 第一百六十六章 意外的客人 “你说伴生契约又被阻断了?” 在同深夜说话时,非邑熟练地将锅里的鸡蛋翻了个面,沾锅即起,一面微黄一面滑嫩,正是早晨最好的配置。 “吃饭了。” 深夜本来正严肃的等着他的回答,结果冷不丁听这么一句差点跌下桌子,丢了个最低级的‘起风’把鸡蛋吹凉,才说道 “你能不能认真点?” 少年咕噜噜喝着豆浆,而后舒了口气,“除了混沌之力以外我也找不到第二个原因,而且就算你这么说,那也不能解决不是。” 事到如今,黑皮书、混沌之力已经完全没有舍弃的余地,就算知道这两样东西在未来恐怕会生事端,但只要现在能给他一条活路,一切都值得。 并且还有一点没有弄清楚,那就是他的恩泽神言之术‘混沌刀’和混沌之力的关系…… 烦! “未来的事情谁都不能预料,做好眼前就行了。” 所谓做好眼前,意味着诸神天和人间界的生活都不能丢下,所以今天需要出摊,依然是那棵黄角树是那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路过赶场的人们认出来之后纷纷挤过来,算姻缘算家庭,人世百态,在这里一目了然。 偶尔有小孩子调皮,凑过来偷偷掀他的斗篷,猝不及防的被黑猫爪子挠一下,吓得瞪圆了眼睛…… 正午一过,赶场的村民们为了节约一顿饭钱,纷纷回家,客人便陆续减少。 非邑被饥饿的深夜不住地闹着,想着今天收入不错,也打算收摊回家,正准备起身的时候,帽檐前的视野中忽然出现一双球鞋来。 嗯,是那种一看就非常贵的,一只鞋能抵他半个月的生活费的牌子。 “麻烦给我算一卦。”虽然是商量的语言,但语气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看似谦和却带着高高在上的强势。 抬起头一看,非邑便愣住了。 郭凯风低头凝视着这位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八字先生,怪异的打扮,隐约可见一双明亮的眸子,此时正盯着他。 不由得皱起眉头。 “你,认识我?” 他的身份,只是在同学口中传过,尽是些捕风捉影的信息,不过以他的立场却是不应该参与这种迷信的活动。 “不,我只是第一次看到这等贵人罢了。” 低沉的声音,绝不是同校学生和老师,郭凯风放下心来,审视着眼前这裹得严严实实的家伙,猜想着他的话到底是敷衍还是真材实料? 非邑坐回凳子,不由的为刚才看到的东西惊讶万分,虽然和郭凯风有过一些摩擦,他也不曾将其放在心上。 谁知刚才忽然一瞧他的气运线,乖乖,吓死个人了,古时候那些皇帝也不过如此! “听说您算得准,麻烦能不能给我看看这个人。” 说着递来一张照片并生辰八字。 非邑接过一瞧,一时间百感交集——从别人手里拿到自己的照片,甚至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这感觉真是,相当微妙…… “我怎么不知道你的生辰八字?”深夜也不闹着回去了,趴在他的肩头偷瞧。 “现在这世界上估计没有人知道我的生辰八字,就连生日都应该是老头子以捡到我的日子算的,怎么可能知道生辰八字?” 非邑翻了个白眼,当初他曾经想过是不是能用自己的气运线找找亲生父母什么的,但泷幼看完却只摇头,说是找不到有关身世的气运线。 原因有两个要么他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要么,他的父母已经死了。 “我要这个人未来的一切轨迹。” 郭凯风的话将他扯回现实来,非邑顿时翻了个白眼,这位少爷以为算命先生是预言家不成? 不过,他端详着自己的‘帅照’,想到自己要做的事情,根本不用算好吗? “这人未来必定历尽大风大浪,命途多舛,但最后终将登顶世界之巅!” 这语气该说是淡然还是激动,郭凯风难以判断,不过他却并不满意,“那他的学习、姻缘之类的呢?” 还要问姻缘的?! 非邑一时间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随便敷衍道“学习看他自己造化,姻缘注定孤独终老。” 才说完意识海就传来深夜的声音,“这样诅咒自己?” “胡诌的。” 大约是看出他的不耐烦,郭凯风一言不发,丢下一张最大面值的钞票后缓步离去。 非邑总算松了口气,心里隐隐有预感,这家伙,轻觑不得,小瞧不得! 收摊回去的路上,深夜低声道有人跟踪,他微微惊讶,放开神识一感应发现还不止一个。 绕着本就不多的巷子街道都走了一圈去没能甩掉,又不能显得太过另类,不得已之下,还动用了神格。 化身为神明之后,他特意跑到那跟踪的男人面前去观察,忽然,神识跳了一下,这是发现异常的反应。 只是他围着这中年男人走了两趟也没能发现他和普通人的区别在哪里,只能不了了之。 这边郭凯风回了篮球场边暂住的两居室,推门而入时被屋内的香火气刺得眼睛生疼,不由得随手拿过一本书来扇动。 虽然如此,面上却依然保持着沉稳谦逊的模样,说话时却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这是在做什么?” 盘腿坐在屋中央的华发老头好半晌才睁开眼来,第一时间开了窗,看香火的流向,分作了三个方向。 这才和坐在沙发上的少年解释道 “这是我族的规矩,每到一个新地方,必须要拜神。” 郭凯风看着这老头子,六十多岁的年纪,颧骨高凸,眼角皱纹即便不笑也堆成几叠,将一双眼睛衬得又窄又深沉。 留着当今极少见的长胡子,穿一身黑色盘扣对襟长袖,裤子亦是黑色绸缎小脚,脚上则是一双黑布鞋。就跟哪家不出世的高手一般。 “黄先生,你在我身边呆了多久了。” 少年端坐在沙发上,看他一眼后便端起紫釉宫廷式茶杯,抿了一口。 黄元庵恭敬地低头说道“自被少爷相救以来已是两年。” “时间过得真快,想当初你在雪影山时……”郭凯风忽然一顿,笑道“看我说这些有的没的,看看这个吧,那个八字先生似乎不是你的同道中人,说出的答案与你完全不同。” 黄元庵大惊,连忙接过来看,“不可能,您给我的生辰八字确实是……” “不必在意,这个人。”他点了点非邑的照片,“无关紧要。” 第一百六十七章 卖不动的仙丹 初三的暑假还剩下不到十天的时间,非邑仔细想了想,似乎也没有别的事要做,学费也不用担心,最主要的还是多赚点生活费。 蓥城不比神州大陆沿海的各大城市,但是好歹是离西部第一大城扶都比较近的小城,靠着秀美的风景区发展的不错。 相应的物价肯定也不是区区一个庆神镇能比的,在镇上五百块钱能宽松的度过一个月,但是进入城里翻倍都不一定够。 于是剩下的时间,他越发勤勤恳恳的出摊,赚钱不少,但是每天都有奇怪的人跟踪。 那些家伙有着和普通人类不一样的气息,但确确实实是人类。 只是跟踪而已,并没有造成多大的困扰,非邑也就没放在心上。 这天晚上,他点完了人间界的钱币之后,又掏出诸神天的‘钱’来点,一团一团的信仰之力看起来很是诱人。 但非邑却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深夜抱着属于自己的那一团,放进妖魂的灵台里。 “这两天财神楼送来的信仰之力变少了。” “喵?难道他们贪了?!” 他摇了摇头,凝视着圣洁的信仰之力,笑道“他们没这个胆子。” 前两天才因为安神草的事情惹到‘冰面丹师’,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搞小动作,说着站了起来,“今天就先去一趟财神楼。” 在去之前,他先是从混沌空间里掏出一个白玉小瓶来,倒出一粒纯白的仙丹来,放入口中咽下去。 走在前面的深夜忽然转过头来,方才有一瞬间,非邑个性的气息消失了。 “这就是化息丹?” “你要不要来一颗?” 普通人尚且因心灵各有不同气息不尽相同,神明更是,因为神力与神识的缘故,一旦暴露了其中一项就可能被别的神识捕捉。 下一次再遇见时,一动手便会发现真身,除非你的实力高到让别人看不透,否则任你怎么隐藏瞒不过。 但吃了化息丹就完全不必担心,完美掩藏自身的气息与真身,除非是神鉴在场,只要不露面,管你谁也不能发现他的身份! “只要在通天神面前不用神力和神识,其余便能畅通无阻。” 也就是说,即便是以冰面丹师的身份,他也可以打架了。 钟管事原本正愁眉苦脸的核对账本,一抬头,被直接出现在小厅里的黑袍神明吓了一跳,跳起来正要攻击,却发现是冰面丹师。 “大人您怎么来了?” 忽然发觉这位用的是自己的神力,他心里一喜,连忙查探对方的真身,却发现神识所过之处一无所有! “您的气息!?”仿佛就没这么个神明似的。 “隐藏了而已。”大约是已经猜到他的想法,黑袍神明不慌不忙的径自坐下,“怎么,还没放弃打探我的真身?” 钟管事闻言强扯了一抹笑意来,“哪里的话,在下只是好奇,您是如何隐藏自己的气息的。” 神明的真身既是必须要彰显出来的,但是有的时候有的事情,暴露真身反而不好。 他心里的算盘却打得噼里啪啦响,丹坊中确实也有出售敛藏气息的仙丹,但是因为等级过高而不能在散仙天出售。 眼前这位也是炼丹师,说不定手中也有这种仙丹……要是真的有,他们可就赚大发了。 “呵,我哪有那本事?不过是自己的神言之术罢了。” 钟管事瞬间从幻想跌落于苦闷的现实,但也不是没有收获,散仙天的无质神言之术中就没听说过有能敛藏气息的,除非是恩泽神言之术。 也就是说眼前这位极有可能是通天神! 再加上还能驯养千年大妖,这位的身份恐怕十分尊贵……如此一想,钟管事便越发恭敬了。 完美地误导一波后,非邑总算提起此来的目的。 谁知不提还好,一提便让钟管事咬牙切齿。 “前日丹坊那边也炼出了和蓄力丹效力相似的仙丹,名为卓蓄丹,纷纷将客人吸引过去了。” 这名字也起得别有用心,比蓄力丹卓越,非邑无语,“难道卓蓄丹比蓄力丹好用点?” “不。”钟管事像是护犊子一般否定,“蓄力丹有过之而无不及,之所以卖不动,是因为丹坊那边的价格一直要比我们低一百点。” 只要财神楼降价,他们必定会再比他们便宜一百点,同样的东西,当然是挑便宜的买。 显而易见,对方打算凭借着雄厚的仙丹基业以价格拖垮他们! 三种仙丹中,蓄力丹是非邑手上炼成率最高的,再加上材料易得,卖得最好;回力丹因为效果和治疗术在一定程度上雷同,受欢迎度最低;净灵丹市场最好,但因为材料、炼成率等等原因,出手不多,赚的也就少。 现在最来钱的蓄力丹市场被挤压,还真成了大问题。 非邑想了一阵,“拿颗卓蓄丹给我。” 钟管事眼前一亮,仿佛看到了救星,连忙递来一颗。 非邑直接以神识将其接过,略微一扫,便将其包含的材料摸了个门儿清,只是个中比例与炼制过程以他目前的眼力完全看不出来。 也是,不然丹方还有何价值。 本来打算吃下去感受一番的,一想到自己才吃过化息丹,未免药力相冲,神识一转递到旁边的侍女口边。 “吃下去。” 娇俏的女子先是一愣,随即垂眼应是,小口一张便咽了下去。 “手过来。” 神明的身体到底和人类不同,非邑目前的药理水平把不了人类身体病痛反应的脉搏,但是神明身体内药力流走窜动的脉络还是摸得出来。 短暂一触便分开了。 殊不知,钟管事却诧异的盯着他,如今炼药与炼丹乃是两家,把脉却是前者的专属,这位……当真不简单! “呵,原来如此。” 钟管事回过神来,闻言连忙问道“敢问何出此言。” “不急。”非邑心中有了计较,“钟管事,净灵丹、蓄力丹、回力丹以后就只在柜台上卖吧。” 钟管事虽然戴着神格,但是从他微张的嘴便能看出惊讶和不解来。 “可这样的话盈利会大大缩减的!” “拍卖乃是价高者得,那是因为物以稀为贵,可如今仙丹遍地都是,已不值钱。”他说得风轻云淡,“至于丹坊那边,不必理会,赔本生意,他们耗不起的。”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丹坊挑徒 “可……” 一听说要将仙丹放下拍卖场,钟管事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到下一秒,非邑的一句话扭转了他的心情。 “我会炼制新的仙丹,急什么。” 和来时一样,这位炼丹师离去的猝不及防,但是钟管事完全沉浸在兴奋的世界中。 “吩咐下去,将财神楼的柜台专门辟出一面来,以后用作仙丹的专柜。同时给我放出消息去,不日将拍卖冰面丹师新炼制的仙丹!” 这边不管财神楼主怎么张扬,来到育神院上课的非邑却是遇到了大麻烦,天字班孤零零的六个成员排成一排,接受着几双目光的注视。 当看到灶神领来这一群的时候非邑就知道今天没这么好过了,果不其然,身穿统一灰色衣袍的神明面前的领头者一眼就瞧见了他。 白色独角笑脸神格,白色长衫,罩着只有丹坊高管层才能穿着的明黄色、绣有八卦丹炉外衫。 站在他们天字班的面前,轻声说道 “通天神,名副其实。” 分明是地方神之神格,说出的话却像是高高在上的领导来巡视一般,不是玉琅还有谁? 并且他还只是提到通天神,而站在其中的非邑和泷幼便显得有些尴尬了。 其中的轻蔑和不屑何其鲜明,但是成神许久的天字班众神怎么可能凭他拿捏,此时若是气急败坏才显得下等。 “哪里来的货色?”嫦娥女王之气彰显无遗,说话时都不正眼看对方,眼尾微微一扫便是施舍的怜悯。 “谁特么知道从哪条地缝里长出来的杂草?”织女却是天然的霸气。 而招徕和牛郎除了照面的时候打量了一眼便不再多瞧。 他们的神格本身的等级,在场除了扁鹊和灶神外,没有谁敢轻觑。 四个年轻神明光是往那里一站便是旁的神明触及不到的高度,玉琅方才仗着自己的身份和资历说的话在他们面前连笑话都算不上! 另一边非邑则是在耐心回答泷幼的问题。 “他们的衣服啷个都一样?” “额,可能是因为这样显得比较有气势。” “可是看起来都没有嫦娥姐姐他们厉害。” 丹坊一行中有个少年模样的神明,是个二重天,憋不住高声打断他们,说道“你知道什么叫厉害吗?” 小丫头正等哥哥说话呢,竟然有人跑过来插嘴,立时伸出粗粗短短的手指指着对方,周身气势猛然外放。 “没和你说话!” 插话的少年浑身一震,看着这个丁点大的丫头,竟然也是个二重天! 泷幼有哥哥开的小灶,实力增长速度吓人,稳稳地跨入了二重天一层,并且力压同等级对手。 丹坊一行连番丢脸,却不敢再找茬,玉琅深深地瞧了一眼,越过他们往另一边走去。 非邑垂眼的时候,忽然发觉一道毒蛇似的森冷目光钉在了身上,一抬眼,便对上了令萩子恨不得吞了他的眼神。 他若无其事的别开视线,解不开的死结就看什么时候绷断…… 撇开天字班这群特殊的家伙不讲,地字班绝大部分神明对于丹坊的态度是热忱向往的,火热且崇拜的视线一直追随着他们。 灶神只是尽责领他们过来,绝不多说一个字。 而扁鹊,淡泊如他很难看出喜怒,但在丹坊的众神敷衍的行礼时,却微微多看了一眼,只这一眼,扑通扑通几声膝盖着地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玉琅原本只是朝这位‘医祖’拱手点头示意,不期然被气势一压硬是来了个九十度鞠躬,起身对上那双浅色清冷的眸子,一腔火气愣是不敢泄露一丝儿! 旁的神明看得通透,炼药与炼丹之间的矛盾已经不是秘密,但不曾想就连扁鹊都放在了眼里。 灶神眼里闪过一丝嘲讽,哼,仙丹值钱以为自己也是个货色了,即便是老君那厮在场,对扁鹊也得敬让三分,区区一个三重天也敢挑衅? 让这帮自视甚高的炼丹师们吃足苦头后,他才开口说了正事 “如今尔等该学的都差不多了,丹坊今日便是来挑选可造之材,去不去、进不进全看尔等造化。” 也就是说能成为一名炼丹师! 这句话就像是投进湖里的炸弹,让一众年轻神明惊喜地瞪大了眼睛,各种无法言喻的激动令演武场都聒噪起来。 至于如何挑选,却是丹坊自己考虑的事情,只见他们一字排开七八个丹炉,准备着一大堆仙药。 玉琅恢复成那个气定神闲、从容自若的模丹坊散仙天总管事,朗声道 “此处有最简单的丹方一份、所需仙药足量,待我弟子演示一遍后,尔等若是在半个时辰内炼制成功,便可进入我丹坊门下。现在,愿意参加考核的上前来登记。” 几乎是瞬间,丹坊那边负责等级的神明便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除了莲舟、岸丙还有天字班,几个少年人面面相觑,随后聚到一边去免得碍着人炼丹。 “莲舟有师父不去就算了,你怎么也不去?” 岸丙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织女是在问自己,便摇了摇头,说道“炼丹师虽好,但是丹坊恐怕不适合我。” 话说得含蓄,实际上暗指这种规矩繁多的地方容不下他的野心。 他们正又一大没一搭的聊天,说了一阵儿却发现非邑目不转睛的望着那边热火朝天的炼丹,只见方才和泷幼搭话的少年神明站在丹炉前意气风发的炼丹,谁知一会儿过后却僵住了。 忽听非邑说道 “仙丹毁了。” 果然,开炉时,本该是浅棕色的仙丹焦黑如碳。 边上几个顿时吃了一惊,招徕审视着他,道“你怎么知道的?” 非邑回过神来,嬉笑道“因为他刚才在输入神力时忽然抖了一下,就像我们炼药时火候大了,铁定要烧焦的啊~” “我刚才也发现了。”莲舟补充道。 炼丹比炼药更需要精确的火候,这一点在场的都知道,织女歪了歪脑袋 “炼丹这么难得啊,小小的原因竟然会导致丹毁!非邑,你知道得真清楚。” 深夜翻了个白眼,废话,你没日没夜的炼丹试试,也能有这眼力,还能收获丹炉里那一堆被炼废的仙药灰灰…… 炼丹到底是个新奇事物,八个不参与的年轻神明纷纷发挥吃瓜群众的特性,看个不停,聊个不停。 玉琅坐在扁鹊的左下方,瞟到那个当初在财神楼让他难堪的少年,还有那群通天神,笑道 “听闻天字班众神在扁鹊大人的教导下对药理颇为精通,不妨来展示一番……”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丢人现眼的代名词 “恰好我弟子对药理也稍有理解,不妨让他们比试一番。” 玉琅的声音不算大,但是在屏气凝神的炼丹场合下,又有神识助听,大家都听得明明白白。 刚才找茬不成功,这会儿要明着来开战了。 扁鹊能跟他一般见识才怪,闻言连眼神都没有动一下,只随意说道 “自行去请便可。” “噗嗤!”灶神本来正在喝水,没忍住喷了出来,“哈哈……咳,抱歉抱歉~” “脏。” 俊美出尘的医祖大人也不知说的是谁,耐人寻味。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毒舌的?”灶神笑眯了眼睛。 玉琅好歹是堂堂丹坊散仙天的总管事,还是那个老家伙的关门弟子,来他们育神院却被嫌弃成这个样子,那怎么能行? 虽然,灶神是这样想的,可他却并没有表示出一点点敬重来,反而附和着扁鹊的话。 玉琅觉得看起来他们是坐在一起,可实际上短短的距离去犹如千沟万壑,无法跨越,短暂的气愤过后,他忽然笑道 “扁鹊大人说得也是,牛郎织女几位通天神在下是请不动的,但是天字班似乎并不只有他们四位。” 扁鹊和灶神终于施舍一个正眼给他,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目的! 这时,那边的非邑径自走了过来,似乎是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打算回应,玉琅冷笑起来。 谁知少年直接略过他,朝着扁鹊和灶神一拱手,“老师,今日左右没什么事,我们可以先回去了吗?” 泷幼也颠颠跑过来,往灶神腿上一贴,“人家想回家了~” 后者最受不了她这种乞求的小眼神,连连点头。 “二位大人,这样是否不妥?”他们丹坊今日特来收徒,不隆重欢迎就算了,还早退! 尤其是在他说出要比赛药理的话之后,这些小鬼竟敢当没听见? 玉琅觉得育神院的椅子上怕是有钉子,他怎么坐都不自在,丹坊在诸神天横行惯了,他还是第一次遭受这种上上下下一齐丢来的难堪! “他们又不参加炼丹考核,不必放在心上。”灶神故作宽慰的语气。 那我提出的比赛呢?你们难道一点就没放在心上?玉琅正要说话,便听到扁鹊说道 “耽搁上课便算了,难不成本座想下课尔等也要干涉?” 原本平淡的语调在末尾时忽然上扬了一些,陡然生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来,玉琅只觉浑身一寒,但是他也豁出去了,朝着身旁候着的少年使了个眼色。 那少年立时领会,上前一步掷地有声 “晚辈自诞神时便已进入丹坊,虽不曾在育神院习得两分知识,却对天字班心怀崇拜,只是如今看来,并无什么过人之处!” 此言一出,另一边正在炼丹的年轻神明们顿时手上颤抖,好不容易提炼出来的仙药毁于一旦。但他们无暇顾及,纷纷看着两位上重天大神还有天字班众神的神色,心内翻起惊涛骇浪。 玉琅的弟子被两位上重天大神瞥着,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 “通天神自恃身份不屑于晚辈比试不无道理,然余者却缩头不敢应战,也不只是天资驽钝还是教导……” 铿—— ‘教导无妨’四个字到底没有说出口,一柄赤红长剑擦着面门钉入他脚尖前的青石板中,蔓延的酷寒炽热令他双重难过。 “竖子尓敢!” 见徒弟险些被戳成串儿,玉琅坐不住了,拍着椅子要站起来,下一秒,两尊无形的威压将他罩住,犹如泰山压顶,身体丝毫不能动弹! “啧,玉琅大人您别着急。”非邑转过身走来,将‘炙寒’拔出,冷笑道 “我既不像你徒弟那样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两位老师也不会像你这样对小辈动手,做人、不,做神啊,可不能只在炼丹的时候带脑子。” 完了后不顾玉琅青白交加的脸色,看着旁边被吓了一跳的徒弟就和他盛气凌人的态度一样,蓝色半面神格边缘是尖尖的锯齿状,非邑恨不得将其一根一根拔掉,说道 “耽子辰是吧?连最简单的仙丹都能炼失败,谁给你的自信上赶着来这儿找羞辱,劝你也把脑子放丹炉里再炼炼,把智商给提纯后再出来丢人现眼。” 作为一个手持蓥城中考桂冠的学霸,非邑冷静的时候骂人从来都不带脏字,但句句戳心。 一口气说下来,玉琅师徒两个愣是被骂的目瞪口呆,从他们的表情中得知,这应该是诞神以来第一次听到这种话。 配合着不远处织女毫不掩饰的狂笑,极为应景。 “你!” “你个大头鬼!”非邑大声怼回去,走到旁边早已为他们准备好的丹炉旁,“不是你特么说要比试药理的吗?还不赶紧过来丢人现眼!” 耽子辰应也不是,拒绝也不是,只能憋着火走过去。 那边织女指着他大声说道“你看他,还真过去丢人显眼了!” 仿佛他都成了这个词的代表一般! 哐! 耽子辰一掌拍在结实的丹炉上,神力与金属相碰撞发出震耳的声响,再次起火炼丹的神明们欲哭无泪,又没了…… “嗬,这丹炉挺结实的嘛~” 非邑似乎完全没在意他的怒火,围着丹炉走一圈,神色讶然。不愧是财大气粗的丹坊,阵法稳定、构造精细,这比试用的两个竟然全是中品明器! 尤其是这材料构造,作为一个兼修炼器行业的炼器师,他轻易便认了出来——产自乌月神域的乌月精矿,提炼出来的金属虽然是黑色,但无光自辉犹如寒月,因此而得名。 不是多高级稀有的材料,但因为其特性也极受追捧。 虽然过程曲折,但是玉琅总算是达到了目的,再次朝徒弟使了个眼色,后者了然点头。 “那么我便公布比试的内容。”他说着自储物神器里掏出两株仙药来通体如墨,无枝无叶的三根并蒂而生,挪动接触时有嚓嚓声。 认出来的神明纷纷瞪大眼睛,扁鹊都有些微惊讶。 “三生墨株?” 墨株本身并无什么药性,但却是某些仙丹中防止药力相冲的必备材料,按照生长的天级,总共有一生到九生,三生墨株便是三重天仙药。 第一百七十章 打脸伊始 “墨株质如磐石,因此极难提炼,且炼制时须注意诸多细节,用来考验最合适不过。” 可这是三重天仙药;耽子辰是从小生长在丹坊的炼丹师,而育神院的药理课才开始不久…… 为了找回面子,玉琅连脸都不要了。 非邑倒是觉得不怎么过分,毕竟明里暗里他和丹坊的梁子似乎结得有点大。 最后决定还是提炼三生墨株,评判标准便是看谁的提炼度最高。 说起来简单,但是提炼仙药时,一求纯,二求好。二者都要求火候的控制,若是火力过大,药力恐怕受损;若是火力不足,提炼就会有杂质,便达不到纯的要求了。 而且三生墨株远比同等级的仙药耗费神力,长时间的消耗输出对于控火能力也是极大的考验。 但是非邑已经接受比试,他自己都没说什么,在场的就更没有发言的余地。 “那么,现在开始!” 随着一位中年神明朗声说完,耽子辰便瞬间以神力引火,待炉中温度达到墨竹提炼所需时,便将仙药放入。 相比之下,非邑却还在熟悉炼丹炉阵法的引火力度和其他性能,慢得让人抓耳挠腮。 “不要脸,卧槽,真不要脸!”织女看着那道貌岸然的师徒俩,恨不能冲上去揍一顿泄愤。 “要是哥哥输了怎么办?”小丫头被他们凝重的气氛所感染,跟着皱起了包子脸。 “还要是,输定了!”织女来来回回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我们学药理才多久啊,非邑再厉害也不能和炼丹师比吧?” “哎哟,你着急什么劲儿?”嫦娥头疼的拉住她,转得眼睛都花了。 牛郎瞥了织女一眼,淡定地说道“这就叫皇帝不急太监急。” “土包子你什么意思?!” “快看非邑。”招徕招呼他们一声。 一众年轻神明看过去,只见非邑已经把一根三生墨株丢进了炼丹炉中,从他露出的上半张脸上,轻易便能看出不妙的情绪。 实际上他正在感慨,不愧是三重天仙药。 在得知比试的仙药是三重天等级时,非邑不可否认,自己是感到兴奋的,要知道凭他现在的实力很难再得到这个等级的仙药,更别说拿来练手。 但是当真正开始提炼时才发现前途艰难——以往的即便是炼制净灵丹所需要的仙药时也不会有这种感觉,仿佛是正在啃咬一块顽石般,神力化成的火竟丝毫耐它不得! 虽然在百草图鉴上已经知晓这种仙药的各种特性,但毕竟没有过手,非邑现在也不急着拿出成绩只管慢慢提升火力,寻找适合三生墨株的提炼温度。 这个过程中,轻易便能看出炼药者的经验如何,较之那些炼制最简单的仙丹都能把材料炼费一炉又一炉的地字班成员来说,他宛如大师般醇熟,很快便找到了三生墨株的提炼温度。 作为实验品的那一根甚至都没有损毁多少,非邑便开始正式提炼。 当熟练之后,筷子粗的仙药在幽蓝的神火中静静地悬浮着,不断不断地缩减着体积,到最后的时候,它将化作三滴墨汁一般的药液。 非邑盘腿坐在丹炉前,维持着火焰的同时,脑中不断不断回忆着有关三生墨株的记载。 “本身并无药性,在炼药或是炼丹过程中偶有会必然要使用两种药力相冲之材料时,可用其化解尴尬,只因其具有隔绝让各药性保持中立之效……” 说白了就像是隔离剂的效用,会有这样的作用则是因为三生墨株能够附着在其他物质的表面,形成薄膜却不影响药效,因此来缓和相冲的药力。 这么个效用神奇的仙药在提炼上除了极为考验控火能力外似乎也没什么难度,想想丹坊对他的恨意,非邑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目光一转,却发现旁边的耽子辰正往丹炉里丢一株浅红色的仙药,对上他的目光笑道 “在下提炼三生墨株尚有余力,恰好将家师炼丹需要的仙药提炼出来。” 织女抓狂了。 “这特么有什么好炫耀的?!” 听起来的确会让人觉得是在炫耀,非邑垂下眼睛,那株浅红色的仙药如果没有认错的话应当是残阳腥草,乃是三重天等级的剧毒仙药。 其剧毒和腐蚀性除了同属性的仙药外几乎不与其它仙药铜炉,稀有程度比之三生墨株有过之而无不及。 正在思索的非邑没有看见扁鹊微抿的嘴唇,还有玉琅那完全与神格重合的笑意…… 他此时的目光锁定在幽蓝火焰中的仙药,整个演武场药香弥漫,一重天从不落下的太阳明亮却不热,落在五月矿铁打造的丹炉上,光辉夺目。 非邑忽然抬起头来,目光在耽子辰和自己的丹炉上来回移动,随后高深莫测地眯起了眼睛……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演武场丹坊的选拔都已经结束,对于诸神天的神明来说虽然不过眨眼,但是对于非邑和耽子辰来说却度日如年。 神识高度集中在丹炉中,神力维持在固定的输出强度上几乎产生了幻觉。 周围围着的年轻神明们从抱持着看好戏的心态逐渐变为钦佩,即便是远远作壁上观的牛郎等也纷纷靠近,来体会这种震撼。 但他们只看到两位年轻神明的耐力和能力,却没有看到其中一个的焦灼不安,这么久了,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呼~” 当非邑睁开眼时,寂静的空气仿佛被戳了一个洞,不断流动起来。只见他缓缓放缓神力,丹炉盖子一揭,两滴黑色的药液便飞了出来。 “老师,我炼好了。” 扁鹊明显的诧异了,甚至反问道“真好了?” 说着神识一动,将那两滴药液接过来,一瞧便知原由,竟然破天荒的笑了,“不愧是本座的学生。”然后递到玉琅面前,冷声道“看看吧。” 众神还没有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 c o m 从扁鹊那如同冰消雪融的笑容中回过神来,就被玉琅失态的大吼声吓了一跳。 “不可能!那仙药……你是如何炼出来的?” 非邑撇了撇嘴,仿佛在说这你都看不出来,随后不怀好意地笑道“你倒是叫你徒弟也过来啊,他比我还先开始,应该炼好了吧?” 第一百七十一章 报复就是炸炉 非邑炼好了三生墨株,似乎让玉琅师徒俩非常惊讶,以致被惊吓到。 当被点名的时候,耽子辰那边忽然传来瓶瓶罐罐落地的声音,只见他手忙脚乱的站起来,显得尴尬且局促不安,讷讷道 “师……师父……” 玉琅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理了下前摆坐下,“既是比试,你便将自己的成果展示出来吧,有扁鹊医祖在,尔等小辈献丑亦是不为过分。” 听闻他这话的时候,众神便敏锐地嗅到了好戏的味道,当看到耽子辰捧出来的‘药液’时,惊呼声顿时传开。 “这什么玩意儿啊?” 其中当属织女声音最响亮。 只见少年手中悬浮着的黑色药液竟然泛着诡异的红光,分明是因为放在放入残阳线草造成的。 非邑就等这一刻呢,当即笑道 “啧,真是尚有余力的样子呢!” 耽子辰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却又没办法反驳,只得将幽怨的眼神望向师父。 殊不知,玉琅此时又那里比他好过本分,来自灶神和扁鹊的蔑视此时威力翻倍,令他如芒在背! 气氛就这样尴尬起来,非邑眼睛一转,走到耽子辰面前,凉悠悠的叹了口气,说道“所以说啊,你的脑子,还是得回炉重造!” 他再这样说未免显得故意了些,但偏偏踩中了对方的痛脚。 只见耽子辰倏地抬头怒瞪着他,大声吼道“你定是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法子,才提炼成功的!” “你就这么笃定我炼不成?” 非邑这话引起了天字班众神的注意。 玉琅连忙给徒弟使眼色,但是自觉受尽屈辱的耽子辰完全失去了理智,冷笑道 “你一个门外汉,哪里懂什么药理仙丹,定然使诈!”只见他步如火烧,腾飞到非邑用过的丹炉前,“我倒要看看你都干了什么勾当!” 众神倒吸一口凉气,竟然敢当着扁鹊的面说他的学生是门外汉,这货也是勇气可嘉。尽管耽子辰言之凿凿,但是旁的神明只当他输不起,根本不管。 他开着神识低头往黑色丹炉内一瞧,只见一小块玉符支撑着小簇幽蓝火苗,一滴药液正滴溜溜的被炙烤着,因为神识的干扰,忽然散开。 等他想要跑时已经来不及了…… 这边众神还在对非邑行注目礼时,后方忽然便传来一声巨响——丹炉炸裂的碎片四射开来,被灶神早已准备好的结界挡住,又倒弹回去,扎入地板,满是裂纹深坑…… 硝烟弥漫间,隐约可闻一股药香。 玉琅登时站起来,“子辰!” “师……师父……” 回应他的是一道虚弱的声音。 只见耽子辰浑身焦黑,衣衫如缕,血痕遍布全身,整个人还保持着筑造结界的手势,如如风中枯木一般摇摇欲坠。 所有神明都被这忽然的插曲惊得目瞪口呆! “三生墨株乃是极难炼制的仙药,但有一种情况例外。”非邑拾起脚下的一块黑色碎片,摩挲着,仿佛在给人介绍旅游景点一般。 “若是置入乌月矿铁中,墨株的附着效力会被乌月矿铁的月光精华抵消,而变得容易被提炼。但相应的,乌月矿铁因为其蕴含的寒属性月光精华流逝而质地变脆,这时候,就特别容易炸炉。我说的对吧,玉琅大人。” 牛郎捡起一块来,仔细端详着,“确实,光华都黯淡了不少。” “你故意的!”令萩子抓住机会试图先声夺人,“竟然敢伤害我丹坊的弟子,今日你当如何赔罪?” 非邑愣是被这没脸没皮的货给气笑了,“我做了什么吗?只是没有提醒他而已,就像乌月矿铁和墨株相互抵消这件事你们不也没告诉我?” “呵,此乃药理常识,考核中提醒不就是作弊?” “那特么要炸炉他也不是预料到了,这么简单的事情,我提醒不是就把你们丹坊的人当蠢猪看了?”非邑把丹坊的人全骂进去后,还专门送了一句给令萩子,“唉我发觉你就适合吃鱼,因为会挑刺儿!” 众神尚未从他天衣无缝的算计中回过神来,就又被他舌战群神的‘英姿’给逗笑了将剑扛在肩上,一手揣兜里,从容且不羁。 但若是实力稍高一些便能发现剑上的神力游走来回不散,兜里的手上握着的是一枚威力巨大的阵法玉符! 爆炸声音太大,山墨和清竹两位负责人匆匆赶了过来,被演武场那凄惨的场面吓了一跳。 “二位大人这是何故?” 灶神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不过是炼丹炸炉了而已。” “这……”清竹能信了他才怪,连忙走到另一边,对玉琅拱手道“不知令徒的伤势如何?” 只见青年神明猛地站起来,将一众大小神明一一看过,“你们育神院竟敢如此待我丹坊,这件事我丹坊不会善罢甘休的!” 说着掉头便走,什么表面上的礼节,什么风度,全然不见。 旁边匆匆跑来一个丹坊的神明将昏迷的耽子辰抱起来,令萩子则是招呼上几个被选上的神明慢慢跟上,他临走时特意看了某人一眼,别有深意。 你死定了……非邑垂眼,呵,走着瞧。 正想着,肩膀便被拍了一下,只见灶神惊奇地俯视着他,“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非邑吗?当初在人间界被一个灵魂吓得发抖的是谁来着?” 说实在的,大家都还记得数日前,初见非邑手持‘炙寒’时浑身上下包裹着凌厉气势的震撼,今天这种印象再度升级,变成了无所畏惧的犹如出鞘宝剑的凶悍。 “呵,人类寿命比神明短,因此生长期也短。” 但是这个嬉皮笑脸的家伙似乎和当初第一次见到时没多大区别…… 清竹先生摇头叹气回了著文岛,而山墨则是凑到非邑身边,竖起大拇指,“你,很爷们!”说完就被拎走了。 闹剧就这么结束了,虽然玉琅的话成为了某些人心中的阴影,但真正放在心上的却并没有几个。 “非邑非邑,你怎么知道要炸炉的?你又怎么让丹炉没有炸的?” 非邑闻言心里一咯噔,面上笑道“只是看出我的丹炉和耽子辰的有些不同而已,看他用了毒猜到的,至于怎么化解嘛……” 第一百七十二章 第三张子页 织女等不敢置信地看着非邑手中的白玉瓶,瞪大了眼睛。 “你把黑毒草加到药液里面了!?” 那这药还能算成功吗? 正是激动的时候,一道身影飘然而至,只见扁鹊拿过白玉瓶,看向几个年轻的神明,道 “若谁能将非邑的法子说出来,接下来一月我的课便可不用出席。” 连那个炼丹师耽子辰都无法看透的问题,要只懂药理皮毛的他们来回答着实有些困难,除了面面相觑再无其他反应。 扁鹊也不强求,看想非邑,“黑毒草不比残阳线草的毒性,你以结界为助,倒是创新。” 非邑再被夸奖一次,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只是摇头,“不过,学生还是不懂乌月石究竟是如何与墨竹相融合的,毕竟一个是仙药一个是炼器材料。” “在高重天,数生墨竹也会用于炼器,严格说来,二者有相似之处……” 看他两个旁若无人的说着,牛郎等不得不怀疑,他们真的是和非邑一起上课的吗?为什么都是听不懂的东西? 扁鹊一向少言,但是今日似乎对学生的表现很高兴,正是聊得顺利时,天际忽然划过一道流光落入他手中。 非邑轻易地看到他的神色变化,有那么一瞬间的不悦和轻蔑。 “这几日尔等下去提炼三味二重天仙药,不必来上课了。”说完后,他便羽化而去,留下一阵带着药香的清风。 留下一脸懵逼的众神,他们一齐拖住准备开溜的某人,“你今天不说清楚别想回去!” “我说还不行?”尽管累得眼皮直打架,非邑还是尽量保持着耐心,“提炼的时候,我用黑毒草和结界一起将三生墨株罩住,防止和乌月矿铁抵消,就这么简单,明白没?” 除了织女还云里雾里,其他神明都明白了。 岸丙盯着他,忽然说道“你对仙药倒是非常熟悉。” 即便是博学如牛郎,对于三生墨株也只是知其名而不会了解掌握得如此深刻,简直,就像是专业一般。 只见少年翻了个白眼,“你知道人间界那些火箭班的插班生是怎么跟上进度的吗?靠这儿。” 他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然后招呼着深夜走了,边走边摸口袋,总算找到一块传送符。 这边织女还在用双手模拟非邑说的用结界和黑毒草抵消融合,完了抬起头来,崩溃地说道 “所以,到底要怎么抵消那货也没有说啊!” “人间界……学霸是这么厉害的生物?”一直沉默寡言的莲舟竟然也用疑问句来表示惊讶。 岸丙笑了,望着那家伙消失的方向说道“千万别这么想,毕竟联考第一可只有唯一名额。” “可是他说自己是学霸,所以厉害。” 岸丙不再多说,摆了摆手离去…… 连着用了两道传送符,非邑甚至不敢在住所多停留一秒,回到了人间界恢复人类的身份后,才总算稍微松了口气。 “到这里,那些家伙应该不敢来找麻烦吧。” “刚才那股气势去哪里了?”深夜睨了他一眼,真是越来越看不懂这货了。 非邑失笑,“我又不是机器,总是要休息一下的。” 然而才说完这句话的少年,回家睡了不到三个小时便掏出黑皮书翻阅起来,他现在的目标就是赚取信仰之力不断提升。 财神楼的仙丹市场受到挤压,坐以待毙不是他的风格,尽快炼制出新的仙丹,只要打响了名号,不愁仙丹卖不出去。 如今的黑皮书算上扉页在内总共有四张,在雪影山得到的第三张子页之前因为实力未到不能查看,如今升到了二重天三层,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得到新的内容。 他在手上聚起神力,另一只手操纵着混沌之力,一起注入黑皮书中,眼睛里出现了笑意。 随着神力和混沌之力的进入,金色的小字开始浮现,一个字又一个字,但是在还剩下一半空白的时候,无论他怎么浇灌,再无多余的内容。 “极限了。”很明显,剩下的后半页以他目前的等级还不能打开。 黑皮书实际上并不大,也就普通的初中课本的模样,金色小字字数也不多,但这是以神识查看的,实际内容远比写的多。 像这精悍的小半页纸便记载了两种仙丹的丹方和另一套炼器阵法。 非邑主要是看仙丹,沉吟片刻后拍板说道 “就第二种吧!” 说着揣了足量的化息丹后,带上深夜便往诸神天赶去,此时人间界的天空才泛起鱼肚白,几颗星子寂寞的照着夜行人。 非邑打算炼制的仙丹名为百香丹,对于神明本身来说并无任何作用,但对于神使和灵兽来说却具有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据记载所言“现而引百兽,服之飘飘欲仙不知今夕何夕……” 这感觉,简直比有猫界‘大、麻’之称的猫薄荷的效果有过之而无不及! 百香丹属于上品明丹,需要的材料却只有一味是三重天仙药——三甜树梨。 这种果子严格说来不算是仙药,就和人间界的梨子一般,充其量也就有个化痰止咳的效果,更多的时候,它是以鲜果的身份出现在餐桌上。 是一种非常稀少且收追捧的美味。 停在二重天的第三层某处浮岛上,非邑并不急着使用破穹阵,而是掏出在集市上得来的三重天地图挨着做标记。 诸神天的构造实际上和人类世界非常相似,只是多了一些充满幻想感的地域,同时也更大而已。 除了高重天神明,几乎都不知道诸神天的边界是什么样的,但这并不妨碍地图的产生。 只见深棕色的羊皮卷上,左上角标着清晰的‘三’,各大山脉神域都详尽的画在上面。 “向阳之地,上有赤色山岚,下有一指薄雪,生处有清泉……” 按照三甜树梨生长所需的环境,非邑以从这里升上去后的落点就近标好了三个点。 二重天三层的神力,可上三重天,却不能久留,更别说长距离飞行消耗,必须要速战速决。 再次检查了传送阵的玉符之后,他画好了破穹阵,深吸一口气然后启动……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三甜树梨 事实证明,登上三重天比非邑想象的要艰难。 光是启动破穹阵便将神力猛然抽走一截,更别说在落地的瞬间,他就像是负重考完千米长跑般乏力! 这是神力被瞬间大量抽走的后遗症,非邑不断调整着神力的输出速度,总算适应了过来。 “我们要快点。”神力的消耗远比预料的快。 “嗯,我来赶路。” 深夜要比他的状况稍好,嚼碎一颗化息丹之后启动传送阵,眨眼来到一处云雾环绕的深山内。 作为三重天的高品级仙药,三甜树梨对生长环境的占有欲极强,只要循着山泉往上走,直到有薄雪且能被夕阳映射的地方大总有有概率找到。 但横在他们面前的不是这个问题,反而是其他的危险——在这三重天上,不管是神明还是灵兽实力都比他强,甚至是一颗不起眼的毒草都能要他的小命! 树上停歇的随便一只松鼠似的小灵兽都散发着极强的威压! 脚下堆积的树叶一层又一层,一脚下去就像是踩到棉花上,抬脚时犹如泥泞黏糊,不是有虫豸爬动。 周边的低矮树丛一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因为他的到来,林间鸟鸣兽吼此起彼伏,原本沉寂安静的气氛逐渐躁动起来。 “用传送阵,去上面!” 深夜也明白不能久留,应声而动。白光闪过的下一秒,一道巨大的身影从天而降,在地上砸出一个深坑,强大的威压让百兽退避! 在三层天和二层天之间,云端下山岚飞舞;脚下一层薄雪恰好能没到脚踝;正值凌晨,太阳从背后升起,想来在下午时分应当能被夕阳照射到。三项条件都能满足,但此处丛林茂密,与寻常山林别无二致。 地图上第一处标点寻找失败。 非邑只是维持在三重天行动需要的神力都难以经受消耗,不是没有想过恢复人类之身,但是谁知道这里有什么不出世的灵兽或脾气古怪的神明,到时候轻易便丢了性命才更亏。 如此艰难地到了第二处,依然没有找到三甜树梨。 连歇息的时间都没有,神力快要见底,如果这一处再没有,今天就得无功而返了。 在深夜的带领下,落地的瞬间非邑便笑了。 较之前两处,这座名为漭山的山脉明显给人不同的感觉,不管大小灵兽都往山上某一处聚集而去。 但是灵兽太多了,非邑一个二重天出在这里完全就是活靶子,旁边一只蚂蚁大小的灵兽盯着他,威亚极强! 这感觉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描述才好,他想了一阵之后在意识海对深夜说道 “我去混沌空间里待着,你带我上去。” 黑猫立刻反应过来,点了点头,“你抓紧时间恢复点神力。” “不用说。” 说着让深夜祭出他的混沌之力,然后钻了进去。 深夜灵活的窜到树丛间,有一只青蛇模样的灵蛇朝他嘶嘶吐信子,被一爪子拍昏了脑袋…… 顺着灵兽兴奋的源头走去——只见薄雪微白的断崖上独孤的矗立着一棵苍老大树,根须伸向下方翻滚的雾海长着,犹如一把长长的胡须不知到底有多长,旁边不远处便是一条崩腾的山泉。 椭圆锯齿碧叶,深褐色树皮上有浅棕色凸起斑点,梨形果实表皮上分布着不规则的红黄青三色,正是三甜树梨无疑! 一阵清风擦着拂过,便多了几丝甜而不腻的香气! 这味道引得聚集的百兽蠢蠢欲动,深夜本来也有些按捺不住,非邑瞧他的模样,心道三甜树梨对神使灵兽的吸引力当真不凡,还是第一次看着傲娇猫如此将渴望溢于言表。 然而不管是每日每日守在这里的灵兽,还是深夜,此时也只能吸一口气息罢了。 一切只因那盘腿坐在在三甜树梨株下的神使,没错,那个身着浅蓝色长袍,面容俊美的少年是个神使。 而且非邑看不清他的妖气,也就是说实力在他之上。 “什么妖怪?” 深夜盯了半晌,摇了摇头,表示看不出来,不过倒是肯定的说了一句“是个玩具。” 并非是在贬低这神使,因为靠妖识辨别不出来,却能靠本能,非邑想了一下,一直以来被他家神使玩儿过的对象……结果完全是个没有用的信息! 他们在这里墨迹的时候,对方却早已发现了他们,一双寒星凤目甩过来凌厉高傲的视线。 “二重天的,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因为用了化息丹,深夜完全隐藏了自己的妖气,叫人看不出本体和修为的同时,也暴露了神使契约。 连带主人的实力也瞒不住,当然,对方不知道非邑的真身。 “为求几颗三甜树梨。” 他毫不避讳的以真身相见以示无害,说着便上前一步,随即被一股风劲阻挡再无法前进分毫。 啧,果然不行。 只见少年站起来,和他相差无几的身量却在气势上完全碾压,只见他高傲的抬着下巴,“没看见这里已经被我包下?” 非邑心头翻涌起来,面上却无惧,“敢问这棵三甜树梨株是你家种的?” 对方俊美的脸一僵,终是不在维持所谓的仙家仪态,竟说道 “哼,自古宝物先来先得,谁强谁说了算!” “是吗?”非邑看着他,“敢问阁下姓甚名谁,是哪位大人座下?” 被他忽然转变话题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少年随即哼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吾名为画雨眠,乃莫幽澜大人座下。” 非邑在意识海内召唤出神鉴跟着翻看,随即心里微沉,竟然是四重天神明! 不能硬碰硬,当初惹上令萩子都已经让他一个头两个大,所为实力而不是到处树敌,因此笑道 “在下乃育神院学生,奉扁鹊老师之命前来寻找一些仙药。”说着在对方惊讶的眼神里,拿出两粒药香四溢的仙丹来,“我愿以仅有的净灵丹、蓄力丹各一枚换取三甜树梨。” 俗话说财不外露,但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仙丹,而且眼前这少年虽目中无人却言语直白并非是奸诈之辈,或许可以商议。 第一百七十四章 阴差阳错 事实证明,非邑赌对了,但听到两种仙丹的效力时,画雨眠丝毫没有如他预料的那样嫌弃品级低,反而迫不及待地收下,态度也跟着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画雨眠虽然还是散发着一股高高在上的气势,但至少没了咄咄逼人的刺。 “把这个给我,你真是舍得?” 后背被他拍得哐哐作响,非邑忍得辛苦,勉强笑道 “没办法,扁鹊大人布置的任务极难,我也是逼不得已。” 察觉到神力已经在耗尽的边缘,他连忙说道“画兄,能不能让我先摘几个仙果,我还赶着回二重天。” 所谓入乡随俗,但是这种像拍戏似的称兄道弟,非邑觉得怎么喊怎么别扭,但是别人听得高兴也不好表现出来。 “我都忘了,你不能在三重天久留。”傲气使然,他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反而一旦认定了什么事情或是谁,绝对真诚以待,“我不能白占你的便宜,以后你随意来这里摘仙果都没关系!” 说到底,他还是认为这东西是他家的。 但非邑也不在意,相反,不用拼命不用浪费脑细胞,凭借两颗仙丹都能搞定的事情反而不算问题。 摘了足量的三甜树梨之后,深夜连忙启动破穹阵离去。在阵法消失的瞬间,不远处飞来一道灰色的身影。 “三甜树梨摘够了?” 少年闻言脸色顿时冷下来,看脏东西似的瞥了他一眼,“你有什么资格管我,届时我自会给大人摘够足量的分。” 因为他家主人需要的必须是夕阳中摘下的仙果,他便在此等候,方才还算不错的心情陡然被这肮脏货的出现而打乱,高傲的态度中更多了几分厌恶。 令萩子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区区一介神使,竟然对他甩脸子?! “你!”忽然,他发现了不对,“三甜树梨怎么少了一些?” “说了不用你管?”他复又盘腿坐下,嫌弃地挥了挥手,“不用你在这里周旋,主人不喜欢别人拍马屁,别浪费心机了。” 令萩子被他说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又有心思被拆穿的羞愧,当即甩袖离去。 在打坐中,时间过得很快,画雨眠睁开眼时恰好夕阳血红,大地染金的时候。掏出储物袋将品相最好的果子装进去后,他化作一只青鸟振翅而去。 穿过雪域,穿过云层,来到某处浮岛上的小茅屋中。 “雨眠回来啦?” 传来的竟是一道清脆的女子声音,只见一位身着白色裙衫,佩戴着八卦玉的身影自屋内走出来,一头长发被她以马尾的形式束在脑后,长及屯下。 莫幽澜颜色如其名一般,笑时明媚,静时温柔,一双杏眼让人过目难忘。 将神使递来的储物袋检查过后,夕阳下笑容却如朝阳,“哈哈,好品相,辛苦了!” 说着就要赶回去炼丹,对于自己大人的性子画雨眠熟的不能再熟,也不多说,摸出从那个神明手中得来的仙丹说道“这个。” 莫幽澜先是不解,接过手中先是一闻,然后以神识扫过,神色大变。 “这仙丹从何处得来的?” 这种仙丹,以她的阅历竟从未听说过更未曾见到过,甚至不用去查古籍也知道结果绝不是诸神天曾经出现过的种类! 早已想好措辞的画雨眠将经过大致说了,“那家伙说财神楼大量出售三种仙丹,二重天的生意被逼得很难做。” “什么?!”莫幽澜拔高声音,大眼睛里溢满怒火,“那群欺上瞒下的东西,随我来!” 三重天丹坊总部内,一栋三楼相伴的宏伟建筑,玉琅正在书房内查看账簿,被二重天那一本刺得眼睛生疼。 “莫长老,待属下禀告后……” 令萩子故意放大的声音恨不得让谁都能听见,与他平日阴沉的行迹比起来滑稽可笑,虽非他本意,却因为与利益休戚相关,他不得不这样做。 玉琅连忙收起账本。 但是莫幽澜的动作更快,几乎是瞬间掠到他面前,女人个子不算高,但是气势却极强,玉手一伸 “藏着什么?” “莫长老,这是作甚?”玉琅收起脸上的僵硬,撤出一抹笑意来,故作风雅放在背后的手却紧紧握了起来。 “呵~那是二重天的账本吧?”莫幽澜向前逼了一步,双臂撑在桌上,自下往上的目光格外凌厉,“本座奉命巡查散仙天丹坊各部,哪里去不得,什么做不得?交出来!” 最后三个字带着神力炸响在屋内每一只耳朵边,令他们头晕目眩,待回过神来时,账本已经落入女人手中。 账目每天都要汇总,每月都要总结,以折线图展示,因此那陡然下滑的坡度和连续低迷的走势极为醒目。 莫幽澜连说三个好字,“知情不报,此乃罪一;弄虚作假,此乃罪二;监守不力,此乃罪三!本座会如实上报,你自己做好心理准备!” 说着将账本往他身上一拍,如来时一般风风火火离去,留下两个神明久久无言。 “现在要怎么办?”令萩子与玉琅依然难对付,但如今都是一条绳上拴着的蚂蚱,谁死另一个也跑不了,还是先解决最大的麻烦再说。 “哼。”玉琅双臂撑在桌子上,“还能怎么办,所有问题的关键只有一点。” 到底是从总管事位置上下来的,令萩子一点即通,“冰面丹师。” 玉琅将账本捏得越来越紧,整张桌子都跟着颤抖,可见其愤怒。 “只要抓住他,不愁交代不了……我去与莫幽澜斡旋,你亲自出手。” “我知道了。” …… 非邑不会知道,尽管他没有惹是生非的念头,但是有的时候总是会阴差阳错的让自己置身于麻烦之中。 此时他一心关注的是丹炉。 按照丹坊找齐材料之后,他第一时间开始尝试炼制百香丹,可惜上品明丹不愧是上品明丹,那难度简直非同寻常。 平时他的实力可连续炼制三回净灵丹,每一回成丹至少十颗,可到了现在,才第一次尝试提炼便让他耗费了大半神力! 到后面想要融合炼制的时候,竟然因为神力不足而中道崩殂,望着一锅半成的残渣,他欲哭无泪…… 第一百七十五章 露马脚 三天,整整三天,非邑总算把百香丹炼制出来了,过程曲折暂且不说,丹成的时候还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话说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仙丹融合成功,还以不少信仰之力填充,总算到了开炉的时候。 彼时深夜正在昏睡,丹香才溢出的瞬间,一向傲娇的家伙竟然跑过来撒娇打滚,好不软萌,尤其是在仙丹出炉时,几乎是用尽各种手段想要吃一颗。 一向精明的金蓝双瞳狂热又痴迷,最后竟是如瘾君子一般瘫软在地,连带神力妖力似乎也受到了影响,任搓任揉都无法还爪! 不消再去试验,百香丹的效力已经一目了然。 等深夜咬牙切齿地恢复后,非邑也不敢笑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仅有的几颗仙丹,表情可谓精彩。 “以前一出手就是一大盘,这么几颗会不会让我名誉扫地?” 深夜瞧他一副故作深沉的模样,鄙夷道“你何曾有过名誉?” 人类神明?但实际上在当初百草仙谷一战时他早已被划入其他神明的黑名单了。 “‘冰面丹师’诶,多响亮的名头!” 然而他才完自己就笑得不行,这张假面具戴久了总会让他产生是另一个人的错觉,一个完全沉浸在诸神天的家伙。 “走了,送仙丹去。” 虽然口头上是嫌数量少,但是非邑可没觉得拿不出手,上品明丹,不说效力,光是等级就足以在二重天引起狂热的追捧了。 这意味着他作为炼丹师的提升! 直接用传送阵赶到了二重天的财神楼,和以前以前的玉符,启动的时候没想到竟然有一个意外之喜去三重天拼了一回极限,他的神力似乎更加精练了。 “大人,您来了!” 见到他时,钟管事眼睛里分明出现了名为惊喜的光芒,从他开口说话为止,就一直传达着渴求的信号。 渴求什么,非邑不点破,但是也不打算吊他胃口,端着符合‘冰面丹师’这一身份的淡然气度,掏出一个白玉小瓶来。 钟管事先是错愕于这小小的一瓶,随即蓦地瞪大眼睛,声音近乎尖利,说道“上品明丹!” 从神识中传回来的波动让心脏都跟着剧烈颤抖起来,见对方没有否认,他的脸随着心跳一并抖起来。 三重天神明他见得多了,但是上品明丹,钟管事不得不承认,乃是生平为数不多的一次,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想把这玉瓶抢走算了! “百香丹,对灵兽和神使具有不可抗拒的吸引力和麻痹作用。” 非邑说的时候目光有意无意的瞥向深夜,被他狠狠地瞪了一眼,便笑道“您大可让灵兽或是神使一试,大可放心,只是暂时的麻痹,并无害处。” 钟管事闻言立时示意旁边未佩戴面具的侍女上前一步,对于仙丹的效力到底有多好,极为好奇。 那女子莲步微移,体态轻盈走上前来,微微屈膝行礼。 只见少年将玉瓶的盖子微微掀开一丝缝隙,奇异的香甜气息陡然溢出,神明闻起来都觉得身心舒畅。 而那原本端庄沉静的侍女先是一愣,随即竟噗通跌倒在地,以脸着地姿势极其不雅。 只见她向前蠕动两步,紧紧抓着他的黑袍边缘,神色迷醉,“求您给奴婢一颗!” 堂堂六百年妖怪,放在人间界已经能称霸一方,可此时丑态百出,神志飘然,更让人惊讶的是,她的妖力竟然溃散了!毫无疑问此时轻易便能取其性命。 钟管事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拍桌子,“好!哈哈,传令下去明日举行仙丹拍卖会!”说着让人将失态的侍女带下去。 诸神为了增强战力几乎都有神使,对于灵兽的灵核需求也极其庞大,百香丹的市场,不可估量! 完了后便对着非邑郑重的鞠了一躬,道“还未恭喜丹师更进一步。” 只要明天的拍卖会一过,冰面丹师的名声将会在扩散到整个散仙天,毕竟能炼制三重天仙丹的神明可不多! 原本按照非邑的打算,把仙丹送到之后就回去,但是钟管事盛情难却,一再邀请他赏脸吃饭。 他本来就不习惯这种文绉绉的应酬来往,最后被无法只能点头应下,其实他也是有点好奇,这些神明的‘饮食文化’。 结果他注定要失望了。 “这是大陆东南城市的贡品,这是那拉提山土著民族的贡品……此乃雪域雪晶果酿造的饮品……” 鸡鸭鱼倒是都有,但实际上不管哪一方的贡品都讲究干净纯粹,味道是真的一般。 在非邑这种原原本本的人类眼中,还不如那些五花八门的仙果好吃,微微低着头,一手顶开面具仍旧遮着脸,一手往嘴里塞切好的仙果。 深夜坐在他怀里挠他,当被塞了个鸡腿后就不闹了。 钟管事瞧他只肯吃果子,并不以为然,因为诸神天中本就很多神明不喜荤食,心里暗想道莫非是神佛道教? 忽然,他顿了一下,大约是因为举起放下的原因,一向严不透风的黑袍中竟然露一截手指来! 细长,肌理透着年轻活力,他像是看见什么禁忌的秘密一般兴奋,接着,他反应过来神色难看——这么年轻?! 哐当! 席间不和谐的声音引起了非邑的注意,对上钟管事似乎深受惊吓的表情,他后知后觉发现自己露马脚。 但,绝不能慌张,如此一想,便仿佛并不放在心上般将袖子扯了扯,“钟管事。” “啊?啊!抱歉,在下失态了。” “呵,看把你惊的,你以为我的声音是假装的不成?”实际上,这声音是深夜从意识海读出他的想法后说出来的。 他这样大方的承认倒是让钟管事稍稍冷静下来,声音听着是青年模样,诸神天中不乏天赋极高的神明保持这样的年纪外表。 想来是他多虑了。 一顿饭吃得有惊无险,但是当非邑告辞启动传送阵的时候,只有深夜知道,实际上早已汗流浃背! 如果真的被钟管事发现他的真实年纪,轻易就能把怀疑的苗头放在他身上,即便到时候能糊弄过去,到底麻烦异常。 胡思乱想之际,深夜提醒道“非邑,不对劲。” 他立时明白,从启动传送阵都已经三十秒有余,此时却还在不断的飞行! 第一百七十六章 斗令萩子 大意了,他这样想着,一直以来因为懒所以总是在同一个地方来回,因为玉符的传送阵本就是为了节省神力而刻录,轻易便被捕捉到了直线路径,被埋伏也是无法避免。 传送阵一直在运行,这样下去会不断消耗神力,非邑当机立断将玉符掰断。 身形显出的瞬间,凶猛的火舌便从下方舐来,指尖微亮,一团祥云将他借助转了个弯,谁知一头撞进了暴风雪中。 似刀锋利割在身上寒冷生疼,白茫茫一片,叫人睁不开眼来。 非邑将面具微微往上推一点,因为当初炼制的时候考虑到视物的问题,虽然别人看起来是模糊的,从内部往外却如玻璃一般能看清楚。 这会儿让刚好当个护目镜用。 “三重天阵法,冰火双属性再加上风属性为助,阵心的话……”想到刚才一直在原地绕圈,他肯定的说道“这个阵法主要是困阵。” 其实这也是散仙天的主流阵法,简单且暴力,但对于现在的非邑来说,攻击力是足够的,却显得薄弱不堪,就像是咆哮的纸老虎。 “你往混沌空间里躲一下,我破阵。” “外面那个家伙……” “不急。” 他将今日才得来的信仰之力尽数往神格中灌去,确保神力恢复之后便筑起一个防御结界,颇为艰难的往阵心过去。 这个三重天阵法全由上品明言构成,对非邑来说不容小觑,又无法完全避开攻击,结界破了又铸成,不是烧伤就是冻伤。 咔嚓,结界再次碎裂,他拒绝了深夜要动手的提议,想了又想,原本有几分沉重焦虑的神色完全转为淡然。 聚起一团混沌之力放在身周吸收大量的攻击后,这回轻易到了阵心,随后轻轻一触…… 阵法瓦解,眼前一些风雪火海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熟的不能再熟的神格。 “呵,出来了?”令萩子盘坐在祥云上,“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打破阵法的?” 阵法在有外面的神力支撑的时候,威力会持续不变,甚至还能随着注入的神力增强而增强,相应的,神明也能通过阵法将内部的动静掌握得一清二楚。 非邑分明看见他眼睛深处的火热,那是贪婪,是对他的杀心,不过,这正和他意! “给你看看也无妨。” 望着他手中聚起的黑色东西,令萩子第一反应是邪现,可是当神识触及那一团的时候瞬间被吞没的感觉否定了这个答案。 这是……好东西! “看样子你已经清楚本座来这里的目的了。”他自祥云上站起来,冷笑道“怪只怪你非要和我,和丹坊作对!” 谁知对方竟然往他身后望了一眼,道“你家那只杂毛鸟没来?” 这个称呼有点耳熟,但是令萩子懒得深究,干脆掏出两把弯刀纵身纵身砍下,心道二重天三层,于他而言不过蝼蚁。 这一刀绝对胜券在握,但是对方却只是横着将手一拉,那团诡异的黑色东西变成了长剑形态,然后被他无力地举着。 预料中的鲜血横飞没有出现,反而是先落下的弯刀,断了! 他反应极快,收回另一把势要落下的弯刀后撤数米。 哐当! 望着掉在地上的半截弯刀,令萩子忽然喷出一口血来——本命神器,不一定是力量最强的,但一定是适合神明发挥的。 本就是神明诞生的一部分,本命神器受损,神明亦是会受到损伤。 “还真是你的本命神器呢?”只见那黑袍神明悠哉哉捡起尺长的刀尖,故意露出一截年轻的手腕子,“看他你吓的。” 就和钟管事当时的表情一样,惊讶于他的年轻有为,可神明的年纪到底不是轻易就能从外表判断,因此令萩子最关心的还是那半截本命神器。 “还来!” 只要拿回去让炼器师修复,再以意识海神力温养便能恢复如初。 “你傻的吧?谁会乖乖把敌人的东西还回去,而且不仅不能还,还应该借此打压。” 令萩子生出不妙的预感,随即双目怒瞪,眼睁睁看着那团黑色的东西将弯刀吞噬! 感应消失的那一刻,他再次喷出鲜血,“纳命来!” 陷入暴怒的三重天神明,只见其周身神光闪烁,祥瑞之气彩带一般飘散,非邑被他气势所压,不得不暂避锋芒。 但令萩子不会让他如愿,力量全开,瞬间追上,他换了一柄更大的弯刀,双手灵活反转如剁菜。 非邑所过之处皆是刀痕!他猛地将混沌之力拆做几团,往身周一放,总算让令萩子投鼠忌器。 暂时拉开距离之后,他不得不像个办法来弥补神力之间的差距,但猛然落下的团团天火容不得他分心。 令萩子又不傻,既然不能近战那就用神言之术!三重天一出手就是上品明言‘天火’,比起‘陨落天星’来说只强不弱。 非邑手上几乎没有能应对的神言之术,当即拍出一道玉符,双手交叠在后猛然灌输神力—— 蓝色的光阵倏然出现,喷涌而出的冰晶在他周围筑起一个寒冰领域,并且还有不少冰箭在狂风的催动下朝着对方扑去! 因为要练习黑皮书上的阵法,非邑又结合诸神天有关此类的书,身上总备有不少他创新的阵法玉符。 威力不小,消耗不少,但是至少能用! 令萩子明显被吓了一跳,但还是凝出一道神言之术将其打散。 广阔的原野上,火与冰几度碰撞,全化作雾气。 就在这时,令萩子发现眼前竟然失去了那对手的身影?不好,难道是用传送符跑了? 越想越有这个可能,他抬脚欲追,身后忽然响起破风声,他想也不想便将拳头包裹住神力打回去,谁知迎接他的竟是一张黑漆漆的大口! 他惊出一身冷汗连忙跺脚后退,宽大的袖子擦过那黑色的东西悄无声息的没了,他不假思索的加快后撤的速度。 但对方显然不愿放过他,以传送阵穷追不舍,在逃跑的过程中不断想着对策。 这边非邑好不容易逮住破绽,非要把他摁进混沌之力才行,追了一截之后忽然见他破釜沉舟一般举着大刀砍来! 这刀太大,只好将混沌之力化作盾牌相挡。 哐当!只见一大巨大的刀柄落在地上。 中计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最不想看到的脸 砰! 当那个该死的冰面丹师被打倒在地,瞧着他那神格被鲜血染后,然后顺着脖子留下,令萩子嘿嘿冷笑起来。 “看样子你好像不太适合战斗。” 虽然是在笑,但是不管怎么看都有些勉强,没想到对付一个二重天的家伙竟然拼到舍弃一把神器,着实肉疼。 尤其是那黑色的不知名的力量,这样一下,他不由得庆幸,幸好这家伙似乎不怎么擅长对战,不然谁死还不一定! 说着手握另一把把完好的本命神器走过来,金属同地上的石子摩擦而过,发出刺耳的声音。 “噗!” 将堆积在胸口的淤血吐出来,非邑总算能顺畅喘口气了,但是令萩子那十成十的神力落在身上,导致肺叶受损,呼吸时呼哧呼哧的就像是漏气的皮球。 后背也跟着火辣辣的疼。 用大刀故意让他扩大混沌之力遮挡视线,仗着实力比他高,瞬间来到背后给了一掌,还砍了一刀。 如果不是反应快,现在就该被劈成两半了,非邑不乏幽默地想着。 眼前投下了阴影,抬起头来对上令萩子杀意萧瑟的双眼。 “交出来。”他的语气说不出的急切,只要有了那个力量,他就能重新坐回总管事的位置,然后一路摇升…… “呵~” 忽然,一声轻笑打断了令萩子的思绪,他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这声音和之前似乎有所不同。 “真难看,当初你在凫雁神域步步紧逼的时候也是这么不入流,一点长进都没有。” 这声音……凫雁神域,令萩子瞬间瞪大了眼睛,厉声道“你究竟是谁?!” 只见那个名扬一二重天的冰面丹师将手轻轻放在‘神格’上,揭下,露出一张因为被鲜血浸染而越发狰狞的年轻脸庞。 令萩子猛然大惊! 竟然是那张他最讨厌看到的脸!不不!难道是迷阵让他产生了幻觉?他还是很难将非邑与冰面丹师这一存在联系起来。 思绪混乱之际,他错过了少年眼睛里的讥诮。 “你明明是个人类,到底从何处……啊!” 从黑袍中猛然窜出的九尾灵猫挥爪如电,一道上品明言‘火雁光’直逼面门,猝不及防将他的面目灼伤。 不待令萩子调整身形,眼前隐约一道赤红的闪电劈过,左臂冰火一过,便再无知觉! 啪嗒~与身体分离的手臂落在不远处,散落一地鲜红血花。 千年大妖加上中品明器,令萩子当机立断要后退,忽然踩中一道硬物,他僵住,低头一瞧,瞳孔缩做阵眼,阵法! 冲天的火舌将令萩子吞没困住,他在里面翻滚着,挣扎着,就像是被炙烤的猎物一般皮开肉绽。 不甘心!不会,放过你的!他用已经焦糊的右手掏出一道传声符来。 “想都别想!” 非邑加持这阵法,里面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下,当即如箭般飞入阵中,一剑刺出! 令萩子跪倒在地,看着穿心而过的赤红长剑,蠕动的嘴唇却喷出大量的鲜血来,双目怒睁盯着少年 “非……” 最终他只说出一个字便倒下了,死不瞑目。 非邑平静的收回‘炙寒’,看着传送符化作一道流光飞向上重天,笑了。 漫天火光随即消散,阵法随神识的调动而消失,化成玉符回到手中。 鼻翼间还有焦糊的味道,微风拂过,让令萩子尸体化成的白色光点散尽天际,非邑召唤出大量的水来将一切鲜血痕迹都洗干净,笑道 “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有其他神明来了。”深夜连忙提醒。 “走。”非邑按住胸口,拾起地上那把巨大的断刀,运转破穹阵。 白光消失的下一秒,钟管事等位于黑岩神域的神明纷纷赶来,此时神力的痕迹还未完全消散。 不知是谁先惊叫出声,紧接着抽气声和不敢置信的谈论此起彼伏——只见一张冷灰色的神格正孤零零的躺在草丛间。 “竟然是令萩子!” “当真是!他的神格摆在这里……难道他消、消亡了!?” “不会吧,真的是他?” “嗨,令萩子的神格谁还会认错不成?只要是往丹坊去过两趟的都能见到他!”这声音相比较起来就属于看戏成分居多。 “嘿嘿,暂时总算不会看到他那盛气凌人的脸了!” 这声音,钟管事皱了皱眉头,“诸位,逝者已矣,请留点口德。”他到底是极有声望的身份,其他人即便要幸灾乐祸也不敢摆在表面。 “到底是谁杀了他?” 在场每个神明都很好奇,但是也不打算深究,诸神天每天每天都有新的神明出现,也有无数神明消亡,来来去去只要不轮到自己没有谁会在意,这种现象在散仙天尤其常见。 然而,这件事远比表面上看到的影响深远,背后牵扯的可是丹坊……钟管事如是想着,回头便禀告给紫铃玉。 “慌什么?他令萩子死了还能找我财神楼要脸面?” “这……属下有个猜测不知道……” “吞吞吐吐作甚,说。” 借着神力凝成的镜面,紫铃玉凌厉的眼神射过来,钟管事顿时一抖,“实际上,就在不久前冰面丹师来过财神楼。” 说得隐晦,但是紫铃玉瞬间明白过来,不由得坐直了一些,一挑眉头然后又倚回去,说道 “那也与我等无关,并且你不是说过了凶手做得很干净。”她想了想,风情万种的笑了,“不过,既是丹坊遭罪我们也不能干看着,适当的落井下石很必要。” 钟管事反应过来后不由得擦了擦汗,都说天下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果真不假,但上司的命令他是百分百服从的。 “莫还大人。” “找我做什么?要杀谁吗?” 被忽然出现的青年吓了一大跳,暗叹其实力增长之快,说道“是这样的,若是丹坊调查起来,务必抢先断了他们的线索。” “简单!” 青年来去如风,瞬间消失在原地,留下钟管事愁眉紧锁。 凶手到底是不是冰面丹师其实很难确定,一来是这位大人到底只是二重天,要如此利落的杀了令萩子极难;另一方面,令萩子因为性子的原因,得罪过不少神明,也不排除寻仇的可能…… 消息很快便传开了,正如钟管事所料,上重天的反应远比散仙天激烈。 第一百八十章 守株待兔 玉琅收到传声符的时候才从莫幽澜的草庐中出来,被好一番冷嘲热讽之后,总算说服那铁石心肠的女人,让她不要上报。 收到令萩子来的消息心道正好一并说清楚,好让她知晓自己的雷厉风行的手段。 “你又回来作甚?”莫幽澜背对着他挑拣仙药,丝毫没有多看一眼的心情。 “长老,方才属下收到令萩子传来的消息,特来汇报。” 按照玉琅的预料,令萩子虽然性子不怎么样但好歹是三重天神明,对付一个二重天应当不在话下,传来的应当是好消息无疑。 于是便信心满满的拿出了传声符。 “非!” 急促且沉重的一声过后,空气陷入寂静。 莫幽澜总算回过头来看他,语气说不出的嘲笑,“这就是你要禀告的事情?” “容属下再问。” 但是等玉琅打算将传声符打回去时,却完全找不到令萩子的神识印记!他骇然的瞪大眼睛。 “死了?” 莫幽澜倒是平静,传送符仅仅只有一个字,不外乎两个原因一是操作失误,但放在令萩子身上可能性极低;二是没办法说完。 联系到方才令萩子说话的语气和气息,很明显他没能说完是因为被阻止了,那么他的结局就不难猜测。 “小师弟啊,我看你还是做好怎么向大人交代的准备,堂堂散仙天副总管事竟然莫名其妙的消亡了,令萩子似乎还深得大人眼缘来着。” 如果说莫幽澜此时没有幸灾乐祸绝对是假的,但从她口中说来就是一股凉凉的故作沉重。 玉琅此时也无心与她多费口舌,心里头早已被一道巨大的阴影所遮挡,甩袖离去。 “大人,我们要做什么?”画雨眠走上来问道。 女人拉着马尾轻轻摩挲一阵,红唇吐出两个字来 “看戏。” 另一边,钟管事正在筹划三重天仙丹拍卖的事情,不曾想便迎来一位不速之客,一感应到那毫不收敛的气势,他连忙飘然而下来到大门前。 “不知玉琅大人此来所为何事?” “哼,冰面丹师在哪里?” 钟管事仿佛没有看到他不善的眼神,没有看到他身后气势汹汹的丹坊众神,笑道 “大人今日送完仙丹便回了二重天。”说着侧身抬手,“请上座。” 玉琅只是冷眼睥睨,下一刻三重天的威压便冲了过来,犹如狂风一般将他刮飞出去,在两名侍女的帮助下才没有狼狈地跌倒在地。 “少跟我惺惺作态,交出冰面丹师!” 他说着要抬脚再逼,这时紫金色的光芒一晃而过,他连忙抬手防御,依然被巨大的铃铛震得倒退半步。 “竟敢来我财神楼逞凶,丹坊果真放肆!” 随着细碎铃音回响,紫铃玉的曼妙身姿落在紫金铃铛上,时隔不久,财神楼与丹坊散仙天的负责人再次针锋相对。 有的神明尚且不知原因何在,知晓的便悄声告之,一时间冰面丹师的名号再次成为焦点。 “嗨,你可不知道,据说当时那两位打得叫一个惊天动地!”有的神明说得有鼻子有眼,吹得正开心的时候,忽然一道眼刀落到身上,乍一看酥麻,剩下的就是寒意。 “这位大人,没根据的话可不能乱说,不然可是会惹祸上身的哟~” 紫铃玉看似调笑的话一出口,在场寒噤一片,但并非所有人都受她影响。 “呵,事实罢了,谁还说不得?”上次一战,玉琅因为疏忽大意略逊一筹,但这次他可是有备而来! 众所瞩目的紫铃玉媚眼如丝,盯着他,心里嗤笑万分。 此番丹坊唯一的女弟子莫幽澜以长老之名巡视散仙天丹坊分部,怕是让这道貌岸然的家伙不怎么好过,现在又死了个副管事,竟然敢祸水东引,想从他们财神楼身上捞好处补空。 想得美! 如此想着,紫铃玉的眼神不由得冷了两分,“事实?你说是冰面丹师杀了令萩子,证据呢?” “副管事临走前说要去找冰面丹师交流心得,却就此消亡,想叫人不怀疑都难,此来特请他对证一番。” 众神闻言皆是目瞪口呆,原以为他找上门是因为掌握了定罪的证据,结果只是怀疑!而且……什么叫‘找冰面丹师交流心得’?恐怕是去找人家麻烦的吧! 察觉到周围眼神的微妙改变,玉琅羞恼的同时越发咄咄逼人。 “交出冰面丹师来。” 紫铃玉深深被这家伙的狂妄自大给惊到了,半晌突然咯咯笑了起来,“奴家竟是不知,玉琅大人还有扮丑角儿的天赋。”就是个来搞笑的。 “你……算了,本座也不与尔等计较。”玉琅风度翩翩的甩了甩袖子,“听说他的上品明丹要开始拍卖了,本座便在此守株待兔。” 财神楼一众的表情顿时变得像是吞了苍蝇一般,“玉琅大人,您这样会妨碍我们做生意。” “怎么?我抓我的犯人,你卖你的仙丹,谁妨碍谁了?难不成你们还要袒护他?” 当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玉琅也是被逼到走投无路了,势必要抓一只替罪羊来代他承受上重天的怒火,即便财神楼也无法阻拦。 众所期待的上品明丹拍卖会顿时被埋了一颗炸弹! 非邑才处理好伤口去了育神院,顿时被和以往完全不同的热闹气氛吓了一跳,喊住最为兴奋的织女,问她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啊,那个令萩子死了,玉琅带着人马堵在财神楼要抓冰面丹师!冰面丹师你知道吧,就是那个……” “嗯?不是挺有意思的?”非邑笑了,“你们要去吗?” “当然去,上品明丹诶!不去凑下热闹怎么行?” “那带我一起呗。” 一起去看看那位玉琅大人带团堵人的风采。 等拍卖会正式开始的时候,人山人海,即便有丹坊一行在这里虎视眈眈,但丝毫不影响众神参与的热情。 散仙天的神明一向不关注这些弯弯绕绕,反正谁卖仙丹、谁卖得便宜就是大头。 非邑与牛郎等神明一道,光明正大的从玉琅眼前过去,笑得更开心了。 “笑什么?” “没,就是看别人吹风很凉快。” 第一百八十一章 镇场子 非邑和牛郎等一起出席了拍卖会,不管是财神楼还是丹坊都等不到‘冰面丹师’,紫铃玉在楼上,玉琅在城中,互相较劲好不精彩。 “你不怕财神楼和丹坊掐起来?” “他们掐起来还真和我没多大的关系。” 非邑确信自己没有留下什么线索,那么玉琅找上门来就是借机想从财神楼这里挖点好处,同时也是为了他抓冰面丹师当替罪羊。 而反过来,财神楼又何曾不想借着这个名义狠狠打压丹坊,为以后仙丹的市场打开局面? 所以他才说很有意思嘛! 别的神明可没有他想的那么多,注意力全放在了上品明丹身上。 专门举办的仙丹拍卖会,当然不可能只卖一种,许久不曾上过拍卖场的净灵丹三种也被拿了出来,成批拍卖算是个彩头。 一种神明也乐得捧场,喊价加价的声音从未断绝,端的是热火朝天的气氛。 盼来盼去总算是等到了主角登场。 “丹师原本说定要莅临现场,同时拿来新的仙丹拍卖,可惜某些神明信口雌黄,大人不愿与之争锋,特告知今日不便前来。” 高涨的气氛陡然凝住,真正原因何须钟管事半遮半掩的说出来,众神自是明白,再一听,他们竟是错失拍卖新种类仙丹的良机,痛心! 一时间,原本看好戏的风向竟然隐隐偏向了财神楼,丹坊甩锅不成反而成了众矢之的。 非邑神色微妙,他什么时候通知了?这财神楼借他的影响打得一笔好算盘…… “财神楼尔等今日难道非要与我丹坊撕破脸?!” 爆喝先至,身随后来,只见玉琅略过众神头上来到圆台之前,目光如炬盯着钟管事。 “横插我拍卖会,还敢谈颜面?可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 紫铃玉一相逢人笑三分,一身柔媚使人酥,绕指柔猛然化身出鞘剑,令人侧目。但是非邑却真正瞧过她的暴力美学,接受得异常平静。 “你们通知那厮还敢狡辩?!” 玉琅先前闹的一处便是为了让财神楼顾忌颜面不好出手,也好叫其他欲要传递消息的神明知晓丹坊此次的决心,定是要断了冰面丹师的后援才行。 他们的人手围了方圆百里的地域,哪曾料到却还是没逮到! 如此‘缜密’的计划却颗粒无收,他们当然会财神楼做了手脚这一条上想。 拍卖会被打断了,众神一时间心里真是摇摆难耐,到底是看两尊庞大的组织撕逼好呢?还是赶紧买上品明丹好?真是难以选择。 但是总有那么几个特别的,比如说天字班。 “有那么些神明,还真看得起自己,说那么两句话就要别的神明当成金玉良言,别特么笑死人了好么?” 其余数个看着织女不敢置信,竟然能说出这样有水准的话?比以前张口爆粗好多了! 还别说,除了他们这些通天神真没有几个神明敢把玉琅的话不当真,可是也没有谁傻到跳出来否认。 现在可好,年轻的通天神也掺和进来了。 “我等是来竞争仙丹的,别在这儿碍手碍脚。”嫦娥一行就坐在首席,众神这才发现素有天上地下第一美人之称的神明已是初具夺目之姿。 “你们……” 玉琅实在是不想再看到这几张神格,偏偏这种时候跳出来插一脚,可不气人?正要上前一步,忽然一道金锐之势止住了他。 这下子连非邑都愣住了,招徕竟然已经达到了二重天的更天期,距离三重天一步之遥! “放肆。”懒散的年轻神明看似轻飘飘的两个字,愣是让丹坊众神后退数步。 牛郎膝盖上平摊着一本书,温声道“紫铃玉大人,拍卖会继续吧。” 突如其来的转变叫吃瓜群众措手不及,嗬!最后镇场子的竟然是新生代的通天神? 玉琅更是一副吃屎的表情,或者说骑虎难下——打?那边一溜的二重天三层通天神,还有财神楼虎视眈眈;退?更不行,丹坊脸就丢大了! 在他思前想后的时候,拍卖会已经开始了,上品明丹,受欢迎程度非同一般,起拍价都是一颗一万点光币。 非邑全程一言不发,但是眼睛里的笑意却越来越明显。 “一万七。” “一万七一次……成交!第三颗百香丹由嫦娥大人买定!” 商品贵重,钟管事当场给了嫦娥,总共七颗百香丹,有三颗落到了年轻的通天神手中。 到第四颗开始的时候,二重天的神明暗搓搓的想总算要轮到他们了,冷不丁一道带着神力的声音穿过全场。 “一万三。” 众神呼吸一窒,三重天! 接着又想起一道声音,“一万五。” 三重天! “一万七。” 还是三重天! 众神“……”是了,上品明丹,在三重天似乎也很少见来着…… 因为各方竞争的关系,最后两颗竟然拍出了两万点的高价,非邑听完的时候心情愉悦得不行,上品明丹果然值钱! 扣除财神楼应得的那份之后,落到手中的总共近十一万点光币,这么多信仰之力足够支撑他升到三重天了! “非邑,你什么都没拍到还笑得这么开心?” “只是看丹坊那一伙很搞笑而已。” “不是搞笑,是蠢。”牛郎难得毒舌,“冰面丹师一直不露真身,说不得就是极为熟悉丹坊的神明乔装的,他这样兴师动众不被那位发现才奇怪。” 非邑惊讶于他的敏锐,不过也不着急,饶是丹坊被点通了也不会怀疑到他身上。 看玉琅精彩绝伦的脸色也是一种享受,拍卖会一结束,他们非但没有离去,反而堵在他们一行的面前。 “几位为何要阻拦本座抓捕凶手?” 几个年轻神明的神色顿时微妙起来,面面相觑之际都看到对方眼睛里的嘲讽,这家伙现在真是跟疯狗无疑,逮着谁咬谁。 “怎么?自己无能就到处找别人发泄?老娘就没见过你们这种脑子不好使,胆儿也肥得两斤重的神明!” 织女一顿呛,让丹坊一众神明仿佛被扇了好几耳光般难受,竟然缓缓围了上来,能带出来的,都是二重天的高手,一时间竟然还有几分气势。 几位年轻神明手上神光微亮,正是要动手之际。 “都给我住手!还嫌不够丢脸?” 第一百八十二章 爱憎分明莫幽澜 正是剑拔弩张之际,从财神楼大门外走进来的女人一声大喝让整个黑岩神域都跟着震了一下。 四重天! 因为古时候观念的原因,女性神明极少,但是让非邑有印象的却一个比一个厉害。 眼前这个一身男女皆可穿着的白色束腰裙装,掌宽的云纹锦缎腰带,系着一块八卦铜炉玉佩,再加上一头利落的马尾,看起来凌厉又强势。 而这位的神格——就是个黑色眼罩! 非邑正在感慨的时候,忽然看见了莫幽澜身旁的少年,冷汗刷的落下来! 画雨眠!这家伙在采摘三甜树梨和他正面正面接触过,如果被认出来绝对是大麻烦! 几乎是反射性的,他摸了摸脸上的神格,打算不着痕迹的把它收回去,但是下一秒,他又停住动作,因为那少年已经认出他来。 此时再刻意避开就更不妙了。 “怎么了?” 画雨眠低声对主人说道“那个,就是摘了三甜树梨的神明。”说完还对他点头示意。 莫幽澜当即对这个夹在通天神之间的少年予以注意,能同时拿出净灵丹和蓄力丹,想叫人不深思都不行。 “非邑,他们好像在看你!” “我知道。”非邑想了想,说道“因为深夜闹着要吃三甜树梨,我想着还有扁鹊的昨夜便去了三重天,刚好遇见她身边的神使。” 正说着,那四重天的女神明却往这边走来,他想,该来的总要来。 “你的净灵丹和蓄力丹从何处得来的?” 饶是非邑做好了心理准备也不免惊了一下,这也太直白了,果然,周围的神明顿时对他报以探究的眼光。 “自然是买来的。” 冰面丹师一向高产,导致三种仙丹在散仙天流通极广,甚至有的神明囤积在手,再高价卖出的也有,不管谁掏出一颗都有可能。 即便他摘了三甜树梨,又有谁知道百香丹里的主要仙药是这个?一想通关节所在,非邑便越发镇定。 “你摘三甜树梨作甚?”莫幽澜审视着他,仿佛在询问犯人。 众神都为少年捏了一把汗,看他面上浮现不悦的神色,却碍于对方的身份实力而不情愿的开口。 “我的神使要吃,并且还有扁鹊大人布置的作业。”多说了两遍,非邑自己都差点信了这个借口。 但是这位四重天的女神明却并不放过他,越发直白,“本座怀疑百香丹里有三甜树梨。” 举座皆惊!也不只是该同情非邑还是讶然于莫幽澜的咄咄逼人。 那边玉琅似乎也想到什么似的,煽风点火,“我看肯定是他,因为令萩子临死前传回来传声符有个非字。” 非邑先是一愣,连忙拦住欲要为他鸣不平的同伴,表现出和新生代相符合的冷笑,显得心高气傲。 “我还以为丹坊来了个四重天就该明点事理,结果却更加糊涂!好啊,你怀疑我是吧,牛郎,拜托你将百香丹借她一瞧。我就想看看,丹坊是不是要一手遮天了!” 这语气相当狂妄了,但实际上让非邑自信的是黑皮书,反正他翻阅了典籍上有关各种仙丹的记载,就没看到任何有关的或相似的内容。 然而,即便他自信满满,面对着四重天的威压却还是有些心虚。 莫幽澜接过一看,不管是气味还是外表,都是她不熟悉的东西,但是不知为何这少年总给她看不透的感觉。 “说啊,盛气凌人的四重天炼丹师,你现在要还是怀疑我,咱们就立刻请扁鹊和灶神两位大人开天罚,老子就不信了,你们丹坊特么的就能无法无天!” “别人炼个丹你们找麻烦;人财神楼卖个仙丹你们也找麻烦;令萩子那王八蛋自己作死了你们还跟疯狗似的找麻烦!不就会炼个丹,还当自己是个金宝卵啊?” 少年大约是被怀疑得莫名其妙而怒发冲冠,破口大骂时掷地有声,让整个财神楼大厅都跟着抖了三抖。 不得不说,真解气! 莫幽澜自成为炼丹师以来还是第一次遭受这种辱骂,一时间竟呆了,画雨眠自是不会让自家大人平白受辱,立时大喝出声。 “放肆!” “你们才放肆!”非邑索性演戏演到底,将受害者的角色扮演的出神入化。 “这是财神楼你们来堵人还说不放肆?我们是新生代,你们恃强凌弱还不放肆?仗着自己实力高,无视在场诸神,你们还不放肆?真真是神明的败类,诸神天的耻辱!” 跟他怼?也不看看现在人间界的必修知识多了多少,进入脑子的词汇那不是一篇文言骈赋能概括的。 “你!”莫幽澜因为眼罩的关系,裸露的一只左眼显得狰狞。 “别特么指着我!”非邑梗着脖子吼道,众神看来他根本就是豁出去了,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谁叫你怀疑老子?” “无耻,粗俗……” “总好过你们丹坊道貌岸然。” “找死!” 莫幽澜何曾受过这等耻辱,一声厉喝,整个财神楼便像是气压骤减,快要喘不过气来。 “莫长老!”紫铃玉忽然横插过来,轻柔的铃音传响,快要压扁众神的气势减弱了,“奴家并不认为非邑小友说错了什么。” 然后气氛又凝重起来。 “你什么意思?” 这两个女人的戏,似乎别样足,妥妥的玫瑰对蔷薇,就看谁扎得过谁。 “呵,莫长老恐怕不知,这位非邑大人乃是数月前才上任的庆神镇土地神,其另一重身份,可是人类~” 最后四个字轻飘飘地打过去,让莫幽澜瞪大了眼睛,如炬的视线射向一旁从未出言提醒的玉琅,意味不言而喻。 炼丹如果轻而易举就能成功的话,炼丹师也不会这样少,天赋、时间积累还有传授者,缺一不可! 别说这是新生代,光是人类神明这条就能排除他是炼丹师的可能。 也就是说,明知道这一点的玉琅竟然敢看着她出丑?! 这下子闹得有多大就有多难收场,这脸丢大发了,众神注视着莫幽澜的一举一动,且看她如何自处。 “是吗?”她疾走两步来到少年跟前,郑重的朝他鞠了一躬,“我向你道歉,但……” 非邑怔愣片刻便笑道“晚辈也为方才口出狂言向您致歉,不过,只向您一个,其余的该骂则骂。” “说的不错。” 莫幽澜带着神使走了,一如来时的强势登场,背影直挺。 非邑想,真是个爱憎分明的女人。 第一百八十三章 止不住的血流 直到莫幽澜连神识都撤得干干净净,非邑总算敢松一口气。 看着他垮下的肩膀,旁的神明只当他因为破口大骂时卯足了劲儿,现在气短了,然而个中凶险只有他自己明白。 这个女人,来的时候有多强势,在她低头道歉的时候就让人有多错愕,完了之后剩下的就是钦佩。 非邑也不例外的感慨于她的敢作敢当,只是,他不免疑惑所以这位四重天将事情闹得如此大,又利落收场,既不像是撑场面的,似乎也不是来打压谁…… 忽然,一阵沉重的呼吸声让众神齐齐转头,看向另一边脸色难看的玉琅。 非邑微微眯起眼睛,这个家伙方才竟然故意诱导莫幽澜向他发难,现在又被抛弃在豺狼之中,呵,原以为丹坊只是树大招风,原来内里也是分崩离析! 玉琅此时哪里还有发难的心思,只应付莫幽澜都让他头大不已,连忙带这手下回了三重天。 “莫幽澜乃是老君唯一的女弟子,颇受重视,玉琅入门之后,从散仙天总管事升成长老位。” 通天神似乎自有他们的了解渠道,从牛郎口中说出来的,这些都是非邑不知道的消息,听得不免认真。 听起来莫幽澜并没有不满的理由,但仔细想想她只是四重天,即便升到长老也无法参与五重天六重天的管理,可散仙天却包含三个天级,里面的油水可想而知,玉琅一来她便被立刻架空。 可亏大了! “那玉琅真心是为了死翘翘而作死。”织女想得没这么深,只知道一个三重天敢惹四重天,人家地位比你高、能力比你强,这不是明知死还要找死吗? 非邑忍俊不禁,摇了摇头不欲说话,恰好这时织女猛地一拍他。 “噗!” 几个年轻神明纷纷看向他在地上的鲜血,目瞪口呆。 “女暴龙!你下手太重了!” 织女都要哭出来了,“我没用力啊,呜~非邑你没事吧?” “丫头,虽然前段时间非邑能和我们打成平手,但是我们的晋升速度不一样的。”同样的时间里,通天神的速度远比地方神快,而且在未来的时间里这种差距会越来越大。 “死不了的。”招徕漫不经心的咕哝了一句,递来一颗仙丹。 非邑一看,竟然是回力丹,这恐怕是对方手中唯一的一颗,他摇了摇头拒绝,还得转过头去安抚苦兮兮的泷幼小丫头。 “没事……” 也是他倒霉,昨天和令萩子打架的时候受了重伤,神力消耗过大治疗的时候不够用。勉强把外伤给治疗得七七八八,更严重的内伤却只能暂且压住,想着今天回去再说,不曾想竟然被织女一掌给拍复发了! “哪儿来的伤?” 他看着招徕,无奈地笑道“去三重天的深山老林里逛一圈,不受伤才奇怪。” 一行人就在二重天各自分开,非邑一路用传送阵回了住所,感觉真是累急了。 爬满青藤的山壁下,不知见了多少次的神庙化身静静地等主人回来,和其他地方比起来,这里的无疑是诸神天的穷乡僻壤。 他抬头一瞧,眼前忽然闪过一道白影。 “非邑!” 深夜提醒不及,眼睁睁看着少年如断线的风筝般飘落在地,又滚了数圈才停住,眼看那女人又要动作,他立刻挡在少年面前压低身体。 “区区一个土地神竟然能收服九尾灵猫?”莫幽澜淡然收回手掌,无视深夜的戒备向前走去。 深夜从喉咙里挤出几道咕噜声,妖气大显化为原形,飞起出爪。 但是女人抬手,银白的神力竟然化为实质的白色晶体,挡住爪子,然后轻轻一挥,深夜便被打落在地。 莫幽澜似乎有些惊讶,旋即转为不屑,“你这只千年九尾灵猫的原形是开玩笑的吗?” 看他还要暴起,立时给了一道银白的结界,将深夜封死在内。 非邑现在觉得情况很不妙,旧伤加心上让鲜血不断地从鼻腔和口腔里溢出,内脏仿佛碎了一般抽搐的疼着! 他用手捂住嘴,堵住大口大口喷出的鲜血,此时最好的办法是吃一颗回力丹,但那是最愚蠢的做法。只能退而求其次,拿出一颗仙药来。 啪! 手被女人弹开,一阵酸麻动弹不得。 “若只是提炼三甜树梨,那你身上的其他药味是怎么来的?”莫幽澜说着微微动了下鼻子,“点朱桃、芳河水,还有……节茉萝。” “噗!”非邑吐完这一口血眼前一阵发昏,心中大骇,这女人念出来的就是炼制百香丹所需要的数味仙药! “改天我是不是要去问问扁鹊大人,他的课堂作业是否需要这些材料。” 原来这女人根本就没有打消对他的怀疑! 非邑只觉痛入骨髓,此时真是穷途末路了,不过,他笑了 “为了打压玉琅,你还真是舍得下脸,不过。”他直勾勾的盯着女人,“你早就问过老师了不是吗?何必在这里试探我。” 明明早在财神楼的时候就发现了,按照这女人的性子肯定会提前去问过扁鹊确认,如今却还故意等在这里要他认栽,除非,她在扁鹊那里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唤作旁的神明现在恐怕还真露馅儿了,但,真当他蠢不是?他非邑在诸神天就跟蝼蚁似的活得小心翼翼,要是论玩儿心机,这女人跟他比道行浅了点! “呵呵,这么说的话还真是这么个道理。”莫幽澜忽然隔空将他抓起来,“那你告诉本座,你这一身神力是怎么来的?区区一个地方神……” “地方神又怎么样?”被拎起来的非邑视线比她高,偏着头俯视她,“你知不知道人间界每年有多少屌丝逆袭成创业领袖?凭老子的智慧赚点信仰之力怎么让你们惊讶了?须知昨日虫豸今日龙凤。” 最后一句轻飘飘的,但是从少年不断溢出鲜血的嘴里吐出来格外让人震颤! 莫幽澜回过神来,她竟然被一个二重天的小鬼给慑住!笑话。 “呵,我真该为你的雄心壮志表示敬佩吗?” 她正要发力,就在这时手臂上突然传来灼烧的刺痛——黑色的雾气就像是滴入水中的墨汁一般不断晕染开! 第一百八十四章 理解 砰,肉体凡胎被摔在地上疼得脑袋都是蒙的,但是非邑却还尚好的喘着气,因为对方没敢用神力。 他费力的瞪大眼睛看着染邪的莫幽澜,笑了两声,却被疼痛激得破风箱似的咝咝抽气。 “咳咳,都说了我是人类,下手还敢这么狠?” 这真是一张可恨又可怖的脸! 莫幽澜将染邪净化后,愣在原地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仔细想想,她原本是想来确认这少年是否是冰面丹师,好早于玉琅那家伙上报,结果竟落到如此田地! “莫长老啊,我这里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屁快放!” 非邑的姿势就像是周末睡懒觉一般惬意,“你说你作甚非要揪着我不放呢,须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现在来怀疑我,不就是无意间被你的好师弟诱导了?” 莫幽澜果然沉下了脸,因为完全被这少年说中了,有意无意的,玉琅将与这少年的恩怨透露给她,不着痕迹的将非邑与冰面丹师相联系…… “哼,本座差点就被你小子给带偏了。” 对上女人讥诮的眼神,非邑眸光一闪,保持着镇定的笑容,真是个精明的女人。 “但是,你有一句话说对了。”莫幽澜蹲下来,出手极快,喂了一颗东西到他嘴里,勾起嘴角,“本座犯不着顺了小师弟的心意和你过不去。” “你给他吃了什么?!”深夜大怒,不断撞击着结界,一次又一次的被反弹回去。 非邑惊了一下,却还是面不改色的咽了下去。 “不怕我下毒?” “我可还没有召唤神格。”言外之意就是笃定她不敢杀人。 “呵呵,我总算知道玉琅这种人怎么会被你给惹到跳脚。” 因为实在是太气人了,这少年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任何人和神明的内心,然后瞬间抓住对方的弱点猛烈反击。 莫幽澜站起来,“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吧。”她似乎打算离开了,却又倒回来,盯着他,“听说你擅长药理,要不要做我徒弟?” “算了,我喜欢自由自在的混。” “随你吧,本座等你找来。” 然后,女人又走了,非邑盘腿坐起,吐出一口腥味极重的浊气。对于莫幽澜这个神明,他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如果…… “嘶~你抓我干啥子?!” 只见深夜蹲在他面前,金蓝双瞳里火光冲天,“蠢货,你怎么能吃那恶毒女人给的东西?” 对于这个问题,非邑撑着额头倍感无语,“深夜大爷,我不吃难道等她一掌拍死我?”形势比人强,能活下来就该感谢他的机智了! 深夜抿了抿耳朵,踱步过去趴在他腿上,“那你吃了有没有什么异常?” “有!” “哪里?!” 非邑跳起来蹦了两下,笑嘻嘻地说道“伤好了大半!” 沉重哀伤的气氛陡然一滞,正在蹭他脖子的深夜抬起头来盯住他,刷的亮起五根爪子,这欠扁的蠢货! 一人一猫说说笑笑的回了人间界。 夜间,深夜正在熟睡的时候,非邑忽然睁开了眼睛。 人类之身的时候尚且没有任何异常,一旦运起神格內视身体时,便能发现缠绕在内脏上的幽蓝‘丝线’,紧紧地附在体内,仿佛一用力就能把他内里给绞碎了。 非邑惊讶于自己此时的平静,也对,在见识过上古结界中的敌人之后,好像很难再遇到令他惊恐万状的境况了。 他试着用了几个治疗术,但是那幽蓝的毒素却纹丝不动,非邑放弃了。 除非去找那个女人拿解药,然而对方是四重天,要等他撵上去不知要多久,何况,还不知道这个毒还要等多久发作,发作的痛苦又有多强烈。 这种未知的危险让他略微不安。 大概是报复他在财神楼时破口大骂的耻辱,或者是对致使她染邪的‘回敬’?也有可能是想要借此控制他,非邑猜不透,不过能肯定那女人暂时不会要他的命。 暂时没问题,这样一想,睡意便来了。 在睡着之前,他迷迷糊糊地想到一个问题扁鹊为什么要对莫幽澜说谎,他到底猜到了多少? 第二天去了育神院,药理课上例行绕着演武场的山跑了数圈,紧接着便是检查布置下去的‘家庭作业’。 轮到非邑的之后,他忐忑地交出了三甜树梨、点朱桃的提炼原液,一揭开瓶塞便是馥郁的芳香,引得众多神明不得不一边扯住蠢蠢欲动的神使,一边抽动鼻子。 “提炼精纯,过。” 似乎完全没有异样,但是非邑的心却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等到课程结束的时候,他故意磨蹭到最后只剩下他和扁鹊的时候,总算找到了说话的机会。只是一对上那双琥珀色的双眼,他便开始眼神躲闪,说话也吞吞吐吐的。 “老师,咳,那个……” “天下万道皆出于双手,须知药理不可废,方能更上一层楼。” 非邑猛地抬起头,但是扁鹊已经闭上眼提炼仙药,神圣得不可方物。 朝这位并没有正式拜过的老师鞠了一躬,非邑转身离去,虽然什么都没有明说,但是只有熟知药理这神秘古老的一行才知道 仙果,几乎从来都不在药理用药范围内…… 他拿出两瓶仙果的提炼原液,扁鹊非但没有把他丢出去,反而说了刚才的一番话。 一时间,非邑百感交集,忽然觉得自己走的路也不全是凶险当道。抬头时,诸神天原本死寂无聊的日光竟然也格外刺眼。 冰面丹师和令萩子的风波暂且平静下来,非邑现在要忙的事情就是收拾东西——几天来忙着炼丹赚取信仰之力,他差点忘了人间界这边的一件大事! “明天就要去华英中学报道了,你要带什么?” “那还不简单?能带走的都拿上。” 深夜看着他打算搬走瘸腿儿饭桌的垫脚砖的干劲,实在是找不到话说他,“到了蓥城之后,我们可以买。” “那多费钱?” 就他现在两头跑的生活,是决计不能住校的,一想到这样的结果,非邑就觉得前途无光,租房子得花多少钱啊! 而且蓥城好歹算是个中小城市,水电气吃开支怕是不小,想他靠着算八字好不容易存起来的钱包又该瘪下去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安家蓥城 贫穷归贫穷,书还是要读的,非邑这一点还是拎得清,在人间界一个穷人如果不读书,就等于失去了走向成功的捷径。 他在诸神天都已经是走最艰辛的路活着,没道理还要在人间界吃苦。 这样一想,即便是在高中附近租套一室一厅,厨卫俱全的小套间也不至于要他上天台。 “为什么要租两间屋子?” “先别问,能不能帮我一下?” “你别不知足,上哪儿去找我这么懂事的猫?没看我都没有到处踩给你添乱?”深夜躺在小阳台上慵懒的晒着太阳的余晖,舔爪子。 非邑“……”真的是够了,他觉得这货说得好有理是怎么回事? 收完的时候,夜幕低沉,他扫视一圈点了点头表示满意,然后打出一道传声符。 “你给谁发消息?” 深夜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下一秒,客厅里绿光骤亮,小小的一团便落在沙发上,还弹了两下。 “咯咯,哥哥我来啦~” 泷幼跳起来,扑向非邑,把沙发背上的毛球给踢到了地上。 “为什么小丫头跟过来了!?” “你不晓得?” “我昨天下午去白滩村看那蛇妖了。” “好像是的。”非邑不甚在意咕哝道“说来话长。” 泷幼因为最先认识的是他,又跟着生活过一段时间,所以一直哥哥、哥哥的叫着,非邑也把他当闺女似的宠着。最近因为麻烦事太多,小丫头也就没跟在身边。 昨天泷幼跑过来找他玩儿,恰好撞见他收拾东西,登时哭得撕心裂肺。 “呜呜呜~哥哥不要我了是不是?” 那眼泪跟涨水的清河似的,叫一个汹涌,非邑只得哄她,“我哪儿敢呐,冤枉诶!” “可是你都要搬家走了!还说不要人家~呜哇哇~” 哭得更凶了,非邑心疼她的嗓子,“我的天,小丫头别哭了行不?哥这不是没来得及跟你说。” “嗝~说啥子嘛?不要我嗦?”小豆丁一手扯着他的衣摆,一手抹眼泪,瞅着他那叫一个委屈。 非邑只得蹲着和她说,“我才接到电话要去上高中,我得先把房子租好在让你搬过去,不然那你跟着去住那哪儿?睡桥洞啊?” 但非邑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要是让深夜和小丫头共处一室,恐怕每天都是鸡飞狗跳。 “喵!我不同意!”果然,深夜爬起来就开始炸毛,在沙发上和小丫头互瞪着不退让,“这是我标记过的地方,凭什么让小丫头住进来!” 猫的领地意识极强,虽然是人类豢养的宠物,但在它们的眼里人来才是被自己允许住进来的奴才。深夜虽然已经拥有与人无异的灵智,但对领地的占有欲只强不弱。 “不是,你都是一千岁了,不能让着她点儿?”非邑无语。 “就是,人家还小嘛~”泷幼做了个鬼脸。 “那你怎么不顾及我这千岁的尊严?”深夜不甘示弱。 “你想怎么样?” “我也要一间单独的屋子!我还要爬架!就昨天在宠物店看到的棕色的那个。” 非邑“……”他真的想给这货跪下了! 最后说来扯去深夜只给自己争取到了一个猫窝,“这次就先算了,如果小丫头以后敢跟我正吃食,看我不卖了她!” “是是……” 非邑略略数了数自己的存款,当真是要饿死街头的节奏,而且他还必须去买点东西才行。 蓥城傍临神州大陆西部第一大城,虽然规模上只是三线小城,但是其繁荣程度可比肩中等城市。八点的时候,临江的步行街已是灯火会上,江面上霓虹阑珊比星空还要璀璨。 步行街卖的东西是最受追捧的,潇洒到认不出来的英文店名,明亮的橱窗,光可鉴人的地板,非邑带着深夜和泷幼边逛边感叹一番之后,就离开了。 “你不买东西?” “要给你买猫窝,哪儿还有钱买?看看款式就行了。” 凭借着来时记住的城市格局,非邑带着他们走出步行街,穿过一条马路,继续沿着河岸走。这时候店面的灯光骤然减弱,除了河边的路灯到处都是灰蒙蒙一片,他们好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去哪儿?”深夜蹲在他肩膀上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我得去买两身衣服啊,大爷,你没发现我都长高了不少吗?” 非邑有点小得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运动量打得原因,虽然比起同龄人来说他的身高还是不够看,但已经算是增长快速了。 “我只觉得你的肩膀更硌屁股了。” 非邑确信是因为长高的原因,很快,他们就走到了目的地——农贸市场。 虽然和‘农’沾边,但说白了就是菜市场和集市的统称,因为郊区有的人家把自己吃不完的蔬菜挑来买,所以才有这个叫法。 名字听着土气,但是这里却和脏乱差沾不上边,最多也就少了步行街的繁华热闹,多了几分老市井安静与韵味。 茂盛的爬墙虎,斑驳的卷帘门,碎裂的地砖……看起来浓缩着十多年前蓥城的影子,就和交易厅对庆神镇的意义一样。 非邑随便走进一家男士卖场,想着方才在步行街上瞧见的款式,“这件、这件还有这件。” 他试了一件,感觉码子合适了就全拿下来,又挑了裤子跟一双鞋。 “多少钱?” “总共六百二十一,算你六百二。”店老板是个中年男人,腰间绑着个包,打着哈欠,勉强应付这位关门前进来的‘大顾客’,忽然被对方高声给吓了一跳。 “六、百二十?” 非邑仔细看了看标价,蒙圈了,这衣服看着就和庆神镇的没什么不同,不过就多了一些小细节,贵了这么多! 不,他深吸一口气,这时候就该拿出劳苦人民的骨气来砍价。 夜间近乎寂静的农贸市场上,少年和中年男人的声音此起彼伏,乍一听比电视上的辩论赛还激烈。 “三百五,不能多了。” 店老板瞌睡都给惊醒了,将眼睛一瞪,“你娃儿没诚心买嗦,标价六百你给我喊少了快一半,五百五,不能少了!” “老板,咱们老实说,你看我出手这量也该知道,都是行家,什么衣服批发价是多少我一摸就门儿清!四百,不能多了。” 砍来砍去,最后给了四百五,即便如此,非邑还是觉得心在滴血。 “老板没把你赶出去,万幸。” 第一百八十六章 奇丑班主任 华英中学作为地标级存在,位置就位于蓥城市内唯一的高地上,前有新区后有步行街、电影院,以其文化教育命名前后两条街为‘育才’。 每年从这里毕业的莘莘学子多达两千,年年挂起的祝贺横幅迎风招摇好不气派。 非邑作为收到邀请函的初中大考第一名,也就是所谓的特招生,需要提前一天报到。 他租的房子就在华英中学前的育才路上,楼下全是靠着蓥城最大的高中遍地开花的店铺,文具店、饰品店以及饭店乃是主流。 下楼左拐,进入学校前面的街道,就是学校大门了,紫红色的瓷砖拱门上镶嵌着金色的‘华英中学’四个大字,两边的柱子上则是校训‘脚踏实地成龙,努力奋斗登天’。 门卫室不是庆神初中那个小茅房似的屋子能比的,穿着蓝色的短袖、黑裤黑靴的门卫站在校门旁的小圆台上,大热天的,即便有遮阳伞也热得大汗淋漓。 但是门卫坚守岗位,看着每一个进入的学生仿佛有深仇大恨的敌人似的。 非邑拿着需要的资料走进去时,生怕被拦下,不过因为是报到日,倒是顺利的进去了。 第一眼的感觉是这个学校的绿化真好! 触目是一方小广场,中间是喷水池,左边是树丛围墙;正对是又长又宽的梯子,登上去便是初中部,初中部背后便是寝室区;右边是一条坡道,尽头可见三栋互有连接通道的白色七层高楼,这便是他的目的地——高中部了。 华英中学贵为第一高中,美观的绿化环境、新时代的建筑坐落在小山丘上,时尚与风景并存,除了某个地方——高中的坡道与初中楼体之间的缓坡上,那栋土坯房。 黄泥黑瓦,瓦楞上杂草丛生,周围物尽其用开辟了菜地,专门用歪歪扭扭的栅栏和高中用地隔开来。 如果他所料不错,这应该是建校时的钉子户! 学校估计也是无法,为了恶心这户人家,故意在高房子一丈的平地上建了垃圾场。 此时正是报道的新生还没有来,往学校赶的都是高二的,至于高三的,应该早就回校补课了。 背包拎箱的高二年级看着满是好奇四处打量的黑瘦少年,心里暗道一看就是新生。 “他怎么今天就来了?” “特招生。” 那边同行的几个少年交头接耳,其中一个目不斜视往楼梯那条道走去,他身旁同行的少年连忙捅了捅他,挤眉弄眼。 “好像是你的后辈,据说今年有个分数还比你当初还要高的,去打个招呼啊~” “无聊。” 这边非邑动了动耳朵,总觉得刚才听到的声音有点耳熟,算了,他摇了摇头,加快步子往高中部赶去,按照指示的走向最右边的一楼,找到教务处。 “您好,我来报到。” 坐在办公桌前的女老师抬起头来,看着他笑了,“非邑是吧,特招生就只差你了。” 阳光洒进来,照射到这位老师的脸上,有一瞬间,非邑怀疑她是否,额,是马变的! 长脸,阔唇,大挺鼻,看起来就像秃顶的大脑门儿,尤其是两只大眼泡儿的间距,几乎都要长到眼镜边缘去了。 高高的颧骨,一笑就挤压着大眼袋,好不恐怖! 她站起来,嗬,一米七几的大高儿,腿却又粗又短,再加上泡面爆炸头……非邑觉得自己那双在诸神天给养刁了的眼睛受到猛烈的伤害。 “我叫朱伟凤,不出意外的话以后就是你的班主任了。” 即便长相再让人无语,但非邑却知道何为尊师重道,连忙朝她鞠了一躬,“朱老师好,我是非邑。” “呵呵,你是第一个听了后没有露出嫌弃神色的学生。” 说实话,朱老师真的不适合笑,因为会让她的大嘴更大,不过,她不笑的时候也很吓人就是了,声音倒是温柔。 朱伟凤看着他填写的资料表,皱了皱眉头,“我听说你是孤儿,真的不住校吗?” “情况是不太好,可我要养爷爷留给我的猫,不能住校。” 女人大概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不住校的理由,并不明显的眉毛动了一下,却无法说出任何的讥讽的话,因为少年的神色如此认真且执着。 她想了想,在资料上改为住校,“住校生拿贫困补助的几率高一些,你暂且用这个资料登记,外面住就外面住吧,我去说明情况就可以了。” 说着递过一张银白色的银行卡。 非邑着实诧异了一把,愣愣地接过去。 华英中学的校规里明确写着住校生夜间不能外出,这位云淡风轻的便给他开了后门,看起来似乎地位不低。 不过话说回来,能当特招生班级班主任的人,来头肯定不小。 “明天下午两点半的时候到班上集合,不能迟到。” “是,朱老师还有什么要做的吗?” 朱伟凤被上午从门外斜射进来的阳光弄得不断眨眼,挥了挥手,“你先回去吧,对了,到时候记得把你的租房合同给我,留个底。” 少年点了点头走了,随手带上了门。 朱伟凤闭了下眼睛,从不适中缓了过来,心道穷人孩子早当家,说得一点也不假。 非邑走出校门之后,先是去了不远处的自助银行,把卡插进机器,输入密码,然后他被那一连串的零给吓了一跳。 平时见惯了0001这个数字,此时看着那个1蹦到了五个零前面,他几乎都要怀疑自己在做梦! 之前只听说特招生的第一名有奖学金,没想到竟然这么多! 他被天降之喜砸得晕乎乎的,走到家时依然头重脚轻云里雾里。 “你怎么了?” 原本深夜和泷幼正在抢夺遥控器,见此纷纷扑过来,看他呆滞的表情。 “我发觉,读书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深夜不知他的意思所在,联想到这几个月来少年过的日子,了然的点头说道“读书对你而言确实算得上是幸福了。” 不用打打杀杀,就坐在教室里写写背背,多好! 但他忘了,非邑是个利益至上的家伙,下午就拿着学校的奖学金给他买了豪华猫窝和猫爬架…… 两人一猫出去胡吃海塞、疯玩了一天之后,终于迎来了开学日。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天之骄子们 下午两点半正是最热的时候,非邑囫囵睡了个午觉便悠哉哉地朝学校赶去,水泥路烫得脚底都要糊了。 和昨天的行人稀少截然不同,正式开学后的华英中学热闹非凡。 来来往往打扫清洁的,搬桌椅板凳的络绎不绝,到处都能听到‘不好意思请让让’‘对不起,你有没有撞到哪里’之类的话。 非邑本身毫无第一名的自觉,但架不住认识他的人很多,一路走来凡是从庆神初中升上来的‘老乡们’纷纷向他招手。 “非邑,你读几班啊?” “废话,凭他的成绩当然是最好的二十一班。” 华英中学第一年上半期不分文理,总共二十一个班,从高到低算,分别是二十一到十九的特快,十八到十的快班,九到一被称为平行班。 其中二十一班,无疑是从整个蓥城初中大考中挑出来的苗子,而这些苗子中,又以某个名字最为出名。 被连续喊了几次后,非邑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围观了。 “小邑~邑哥~非邑~等等我!” 会这么喊他的除了某人之外不作他想,正是自雪影山一行之后许久不见的钱才同学。 少年高调的喊了一番之后,总算发现好哥们儿现在的处境,“你在二十一班是吧?咱们一起呗,我和你们班就隔了两个班。” 非邑一挑眉,这货竟然在十八班? 实际上除了二十一班比较特别之外,三个种类的班都是平均打乱了分配的,十九班和二十班相比平分秋色,快班也一样。 每个等级的班之间看的是总体水平,比方说快班的最后一名就不一定要比平行班的第一名分高。 他上下扫了一眼钱才同学,眼里带着戏谑的笑意。 “唉,你这表情就不道德了哈,我怎么就不能分在十八班了?”钱才刚开始还能义正言辞,据理力争,但赤裸裸的现实摆在眼前,他声音小了不少,“好吧,小爷排在倒数。” “果然是运气。” “这话说的,要是小爷拿出真本事,进个快班有多难?” 钱才说着搭着好友的肩快步走起来,别扭的瞟着他 “我怎么觉得你长高了不少?”抬手搭肩的动作变得有点吃力了,想了想说道“肯定是错觉。” 非邑被气笑了,“老子能和你平视了也是错觉?你变矮的错觉吧!” 因为被钱才东拉西扯的拖住,非邑到教室的时候人都到齐了,七十多个人齐刷刷的转头看过来。 他看了看墙壁上的挂钟,还差十分钟两点半呢,没迟到,那就没关系了,然后随便缩在一个角落里发呆。 朱伟凤踩着点儿走进来,看见她的脸的一瞬间,几乎所有少年少女都露出了或恶心或嫌弃的表情。 女人不甚在意,面无表情,语无波澜地说起开场话。 “首先我先恭喜诸位杀出中考重围来到这里,二十一班,你们应该为这个数字感到骄傲。但是这不代表你们就可以松懈,未来三年才是最为艰苦的时间。越高意味着上升空间越小,希望你们能不断地超越自我……” 非邑敢肯定这位是语文老师,就这口才,不去演讲都可惜了,而且,这个丑陋的班主任只是凭借着一段开场白便成功的在众学生间挽回一些好感。 接下来就是般各自的桌椅板凳,他们班在二楼,右边就有楼梯,去一楼搬桌椅倒是方便。只是这里最靠近后山,即便是夏日炎炎的下午,这里也有些阴暗。 这种杂物堆积,曲折的楼道是某些常人看不见的东西最容易出没的地方。 非邑和众人一起下楼的时候,状似不经意的到处打量,一一数过去,发现新旧灵魂竟然有双手之数! 如今的他已经能保持镇定,目不斜视地走过去,尽管那些灵魂很好奇新生们但毕竟没有什么危险。还是等深夜把各处巡逻之后,看看有没有其他妖怪再做处理。 到了搬桌椅的教室后,他想着今天晚上一定要去拜访蓥城市内的神明,后面的时间也要尽量去周边的村落一一打过照面才行。 他新到一个地方总归是要对这里的邪现动手,就像是在别人的地盘上收保护费一样,为了避免矛盾得先和‘地头蛇’沟通沟通。 桌椅常见的浅棕色漆面和浅绿色铁架子,非邑随便选了一套不新不旧的,正要搬走,砰砰当当的声音中忽然夹杂了不和谐的巨响。 转过头去,只见一名身着黑色休闲衬衫的少年一脚踹翻桌凳,锃光瓦亮的皮鞋上布满了灰尘和些微刮痕,整个人气急败坏。 “为什么我们要坐这种破烂桌子?脏死了!” 非邑看着他高傲的模样,觉得有点眼熟。 似乎有人的认得他,神色或敬畏或鄙夷,杂而有之,不过女生们大部分似乎对他有好感,因为这位小少爷有一张近乎尖锐的俊美脸庞。 饶是看惯了嫦娥、莲舟这个级别的‘美颜’,非邑也不得不承认这张脸好看,对上那双颜色深浅不一的眸子,他心头一亮,总算觉得眼熟在哪里了。 “你看着本少爷做什么?” 大约是他的目光太直白,非邑想了想说道 “你要不要我张,虽然也不新,但是没怎么生锈。” 谁知说完之后对方的双眼中竟然闪过一丝鄙夷,将他上下打量完毕,抱着双臂,抬着下巴,“哼,第一名原来眼力见儿也很好嘛!” 周围的目光聚集过来,非邑怔了一下,竟然说的是通用语! 众人看着这个黑瘦的少年一脸平静的留下手里的桌椅,晃了晃手边的另一套,确信没有快散架后搬起便走了。 他们班人最少,也有七十五人,安放桌椅时按照中间四列,两边各三列来坐,有意无意的,其他人纷纷成群结队坐在一起。 到最后一排只剩五个人的时候,另外四人不约而同地将桌椅放在中间四列中,非邑作为被留下的那个收到无数目光,一众天之骄子,说不出的情绪。 “非邑,你坐讲台边来。”朱伟凤手持纸卷,指着讲台靠门那边。 非邑连忙摇头,将桌子往靠窗的最后一排搬过去,“朱老师我坐这里就好了。” 开玩笑,要真坐在左右护法的专座上,每天都得过如芒在背的生活! 第一百八十八章 卿云傲 开学对于非邑来说并没有任何波澜,那些小插曲每天不知要遇到多少,不,和诸神天相比起来甚至连意外都算不上。 但是对于其他的天子骄子们来说,可就是非常不妙的事情了。 能来到二十一班的无疑是蓥城各初中的‘巨头’,他们能前呼后拥,能靠着学习让老师们爱护有加,打扫这种事情离他们仿若灵异事件。因此当听到朱伟凤说主动打扫教室的时候,全班竟然只有两个女生和离垃圾桶最近的非邑忙活起来! 其他人要么高深莫测的坐着,要么碍于大众趋势,眼中挣扎着却不愿引起他人的‘关注’。 “哼,惺惺作态!” 依然是那位周身黑色却面如冠玉的小少爷,从他端正的坐姿能看出出身良好,正是因此又一副不合群的高贵。 这就是很多人不愿意做事的原因,他们有自己的高傲,更不愿意让别人看轻,或者说就是懒惯了。 然后,讲台上传来啪的一声,朱伟凤将资料排在多媒体讲台上,双臂撑着,身体前倾。只见阳光从她的眼镜上折射出来,高壮的身体、不苟言笑的表情莫名生出一股即将变异的错觉! “既然这样,我决定我们班的学号就按入学排名算,现在一到五号出来打扫教室,以后每天这样轮着做清洁!我倒要看看谁在后面!” 这个下马威来得又狠又含蓄,对于在场几乎所有人来说,最令他们骄傲的就是成绩,可是最敏感的也是成绩。 尤其是那些从鸡头变成凤尾的少年少女们,脸色尤其难看,原本没有公布成绩的环节,结果现在算是含蓄的公开了。 非邑叹了口气,结果还不是要扫。令他意外的是哪位小少爷,竟然也满脸不耐烦地走过来,别扭的拿起扫帚。 从旁人的边角描述中,他才听出来,这货竟然是第二名,那第三名……嗯,他这才发现差个人。 “今天郭凯风有事不能来,由六号和他换。” 然后一位娇小可爱的女孩子脆生生打了一声是站出来,正是最开始的时候和非邑动手的女孩儿之一。 “你好,我叫唐汝逸。” 非邑记得班里所有人的名字,此时和她对上号来,笑道“你的名字很别致。” 女孩儿眼前一亮,“你知道?” “嗯,开始打扫吧。” 教室的地板砖是那种嵌了乳白色晶体的铁灰色材质,介于瓷砖和水泥之间,比较适合人多的教室,打扫起来也方便。 但到底是空了一个暑假的教室,灰尘很多,为了避免扬尘,他们不得不关了风扇,然后整个教室仿佛末日来临一般炎热。 有人心说要他们快一点,可是面对这五个人,能抱怨的还真没有。 哐当,看着第三次把簸箕弄倒的黑衣小少爷,非邑有些无奈,看过去,这位脸上似乎也很懊恼,黑色和琥珀色的双眼盯着扫不进去的垃圾灰尘仿佛仇人。 不难想象,打扫于他他而言是多么大的挑战,第二名,卿云傲,真是人如其名。 “不然你去帮唐汝逸抬一下垃圾桶,女生力气小不方便。” 他不是故意的,非邑也不会袖手旁观,主动过去帮他扫地,为了顾及他比云还高的傲气,还另找了个活计。 只是,他背过身扫地时,忽然听到一阵阵轻笑,回头去看,没忍住也笑了——女孩儿身量不朝过米五,和一米七几的少年一同抬垃圾桶的模样过于喜剧。 简直就像是卿云傲拎着垃圾桶,上面多了个挂件儿般! 两人似乎也感受到了来自身高的恶意,连忙快步离去,结果等出了教室往垃圾场去一路时上的尴尬,真是不提也罢。 好不容易弄完了,准备去搬书的时候卿云傲走到了非邑身边。 “你刚才是故意的?” “啊?” “因为我说你惺惺作态。”卿云傲以为自己拆穿了他的算盘,眼里的不屑都要溢出来,“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对本少爷又怕又恨,故意装成亲近讨好的样子,其实是来……” 非邑总算听清了他的意思,被这神奇的脑回路给弄蒙了,怪异地瞅着他,“虽然这样说不太礼貌,但你真的想多了,你有自恋症吗?” “你!”小少爷又要炸毛。 “打住。”非邑别开眼,不再激怒他,“会帮你是因为你跟某个家伙很像。” 不管是外表还是性子,都极为相似,以致他总是忍不住管闲事。 “谁?” 正说着,忽然从后山方向的栏杆外传进来一道身影,乌箭似的扎进非邑怀里,又蹭蹭攀到他肩上蹲着,漂亮的金蓝大眼好奇地四处打量。 卿云傲吓了一跳,忽听身旁的少年说道 “喏,你跟他是不是一模一样。” “跟它?”卿云傲不顾自己的大声引来多少围观,不敢置信地指了指自己又指着黑猫,“你竟然说本少爷跟你的猫像?!” 深夜盯着他一瞟,傲娇的甩过头去,顺便挠了非邑一爪子。 “喵!”没毛的家伙丑死了,还敢说跟英俊的本座像? “那个,你们真的像……” 别人不敢说,但是唐汝逸跟他近距离相处过倒垃圾的时间,这人虽然看着脾气坏但是却会顾忌她的短腿而别扭的小步走,因此她能笑着赞同非邑的说法。 “都长得很好看,性子也一样。” 这算是变相的夸奖吧……卿云傲哼了一声别过头去,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唐汝逸贵为学霸,却依然是女孩子,对于深夜的垂涎显而易见。 “那个……” “他叫深夜,不会挠人。” “深夜,名字真好听!”女孩儿踮着脚对毛球伸出了小手,“可以抱抱你吗?” 深夜盯着她,看似高冷,尾巴却不断摇着,勉为其难的伸出了爪子,看在你这么崇拜本座的份儿上。 “天……天呐,他的毛好顺滑,身体也好软!我第一次看见这么有灵性的猫?” “真的?我也要摸!” “还有我!” 天天要梳能不滑吗?非邑心里吐槽,严格说来深夜是大妖中的异类,更加是猫中奇葩。 凭借着软萌的外表,深夜成为了二十一班女生们的团宠,就连爱猫的男生亦是不能幸免。 而作为其主人的非邑,莫名其妙地就和同学打好了关系…… 第一百八十九章 乔迁之贺 下午的时候非邑凭借深夜和众多女孩子、爱猫人士打好了关系,可也仅仅只是缓解了某些僵硬尴尬的气氛,和其他班已经热络嬉笑的情景相比,他们班的同学太过高冷。 总算是熬过去了,回家时日头已经西沉,恰好遇上正在补课的高三下午放学,这让非邑总算找到一点高中应有的感觉。 高三的学生,举止、神态的稳重成熟远非才初中毕业的‘小朋友’能比的。 繁重的复习还有对大考的敬畏让他们没时间打闹,即便路上遇到相熟的好友,说得最多的也是‘卷子’‘作业好多’。 他们步伐很快,为了赶在前面早点吃完饭,挤出排队的时间回去刷题,这种充实且莫名热血的生活让非邑略微激动。 “你激动个什么?” “自从成为神明之后,我总觉得人间界的生活太过敷衍贫乏了点,希望高中能给我多一些刺激。” 让他明白,生而为人的快乐,此时非邑尚且没发现,这个想法有多怪异。 华英中学前面有一条三百多米长的街道,全是食店、文具及精品店,这还不算,到了下午放学的时候才是最有名的特色—— 这里几乎汇聚了蓥城所有有名的小吃摊儿! 各色推车上摆的这样煎饼,那样点心,或是烧烤,或是鲜辣卤味……不仅让本校学生流连忘返,甚至还吸引无数居民前来。 这是天堂!深夜不断拿爪子挠他家铲屎官,在意识海里不断下指示。 “买得是不是多了点?” “本座吃得下!” 就冲他这豪气冲天的气势,非邑也得顺着,他心里庆幸道学校给的奖学金真是救命钱啊,还是得赶紧找份能赚钱的职业才是正经,不然坐吃山空,早晚连娃和猫都养不起。 小吃当晚饭买了很多,但是当走到自家楼下时,非邑却开始犹豫是不是要再买点。恰好楼下就有一家酱饼,他大手一挥,直接来一张。 “买这么多?”深夜反过来问他。 “怕你不够吃。” 他便说边开门,不等踏进去,叽叽喳喳的声音便冲了出来。 “非邑非邑,你的新家真好看,我们可以在这里留宿吗?” “所谓成家立业,你现在恐怕只考虑如何后代便可。” 悄无声息地进入他家,理直气壮地霸占沙发和零食,还口无遮拦地打趣主人的除了天字班那几个损友外不作他想。 非邑把吃的往茶几上丢去,顿时被哄抢一空,等四位年轻神明大快朵颐时,他漫不经心地说道 “本人乔迁之喜,招待也招待了,贺礼呢?” 四双眼睛同时射过来。 “咳咳!”织女正啃着有酱料的饼子,突然被呛到,手忙脚乱的把牛郎的水抢过来一饮而尽,“哈~咱们啥关系,还在乎这些虚的?” 难为她思维灵光了一回,牛郎投去的目光带上些许赞扬。 非邑往沙发背上一靠,吊着眼尾,笑道“那是,咱们也没熟到乔迁送礼的地步,不好意思,手抓饼一百一个,酱饼五元一块,奶茶五十一杯……几位可要算清楚了给哎~” 牛郎织女等四个顿时都没有心情吃东西了,盯着他,像是看奇葩。 “真是败给你了~” 嫦娥最先笑出来,脸上神格乍现,面前便浮现出一团信仰之力,“凭我们现在的等级手里也没什么好东西。”这感觉就像是人间界的红包一般。 对于神明来说,信仰之力远比人间界的钱重要,非邑笑眯了眼睛,“没事没事,这多实在。” 他那奸计得逞的模样让天字班众神牙疼眼睛也疼,收了大团‘红包’之后,非邑心情很不错,站起来说道 “嘿嘿,就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晚上的蓥城是最漂亮的,沿河而建的城市霓虹倒映在水面上,乃是人间界的‘仙境’。 “从明天开始我就要上晚自习,可没有时间带你们出去玩儿,而且人间界的高中周六也要上课。” 牛郎知道,现在人间界的课程远比以前大儒们学习的内容要多,古时候人们寒窗苦读数年才能参加考试,可人类的学生却必须在三年内学会。 饶是他也不免感慨于人类进化的速度,晚上的课还要上到十点钟,他想起另外一个问题来 “那你在育神院的课程怎么办?” 非邑叹了口气,“那就要拜托你们了,上课的时间往后延两个时辰。” 其余几个皆是不赞同的皱起眉头,织女都能找到问题所在“非邑你傻了吧?晚上十点下课,育神院的课程也要搞两个时辰,肉体凡胎的你想折寿啊?” “而且听说人间界作业很多。” “啧,看把你们急的。”非邑的眉宇间完全看不出愁绪来,笑得异常平静,“我那么怕死的人,当然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深夜干脆翻了个白眼,你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的次数还少么? 正是夜生活最热闹的时候,天字班一行以女孩儿为先,进的全是美妆、护肤一类的店铺。 “你好。” 店员绝大部分都是亮丽温柔的女孩子,柔和明亮的灯光下,闻声摆上得体的笑意抬起头来,蓦地被这张又黑又瘦的脸吓一跳。 “那……那个,请问客人要买什么?”心里却想道“这男生看起来也不是喜欢打扮的,难道是要给女朋友买?” 非邑摇了摇头,侧身露出身旁的两位女孩儿,“是她们要买,劳烦给她们介绍一下。” 他这个视线媒介发挥作用的瞬间,店内正在挑选的人和店员们不由自主地看了过去,那一瞬间,这间装潢华丽的店铺仿佛成了那四人的舞台,所有的灯光都聚集过去,让人无法一开眼睛—— 太漂亮了! 那一身神圣高贵的气质,一个眼神瞥来,眼前便是百花盛开的华丽与心动! 店外甚至也涌来许多围观的人,甚至有人拿出了手机来拍摄。 “请不要拍照。” 嫦娥朝着众人微微一笑,不论男女,全成其俘虏。 非邑看着她因为被男人包围而紧握的拳头,默默退到角落当鹌鹑,欣赏着眼前这幕真·神仙下凡…… 第一百九十章 诸神天也有老乡 嫦娥等神明因为身份的原因极少在人间界走动,他们现在也不适合找低级妖怪来签订神使契约,蓥城一游,即便是招徕都难得感兴趣买了不少东西。 “哇哇,铁公鸡猫竟然拔毛了!” 织女打趣他,最后却是牛郎挨了一拳,少年气急败坏,“她开玩笑,你打我做什么?!” “一样。” 牛郎这叫一个无语,转过头却见女暴龙正捂着嘴咯咯直笑,登时气闷起来,哼了一声不说话。 “土包子这就生气啦?” “别喊我!” “哎哟,你别气嘛~土包子……土包子?” 这一对儿神明既不像情侣也不像朋友。 “他们像人间界的龙凤胎。” 非邑对于招徕的定义表示赞同,一起诞神,一起享受香火信仰,一起成长,默契却整天互损,可不就是人间界的大部分双胞胎那样的情感? 他感觉自己的衣角被扯了扯,低头瞧见泷幼一脸疑惑的看着他,顿时乐了。 “哥哥~为什么嫦娥他们现在不和妖怪订立神使契约呢?” 哟,还真是个严肃的问题,非邑看了看身边拎着大包小包的嫦娥,后者将东西递到他手中,然后耐心给小丫头解释。 一般地方神到了二重天就可以寻找刚化形的妖怪作为神使,但是他们通天神却不同,尤其嫦娥四个的神格本就极为尊贵,晋升速度可谓飞速。 几百年的小妖对他们来说反而是拖累,一旦进入等重天,这样的神使对他们来说几乎无用。但他们现在也不能驾驭千年大妖,索性自己就足够强大,打架也不见得会吃亏就是了。 “那我呢?是不是可以找个神使?” “你找个神使干什么?” 小丫头摇头晃脑,天真的说道“神使之后我就不用自己穿衣服,不用自己走路,还能让它带我到处去玩儿……” 她掰着小胖手说了大半天,最后招徕不咸不淡的来了句 “这些你哥都能帮你办到。” 一针见血! “可是哥哥不是神使!” 泷幼腆着小肚子,双手叉腰,义正言辞地反驳。 非邑失笑,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你还是不要找神使比较好,那样的话我不是就没有事情做了?” 他们随后又去了广场,一个巨大的圆形平台,其实是超市楼顶,而超市前面就是音乐喷泉,可惜他们错过了表演时间。 这广场上有很多游乐设施,他们挨着玩儿了,最后在一座雕塑下歇气。 非邑仰头看了看,披坚执锐的武将模样,基座上写着名字,但是灯光忽明忽暗,又是古老的篆体他懒得仔细看。 时间不早了,都快赶上华英中学晚自习下课了。 原路返回,出了步行街右转,沿着大街一直走很快就能回到家里,一路上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步行,慢慢走,说说笑笑。 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却越走越黑,不知何时,密密匝匝的黑雾遮住夜幕,不断聚集下沉,甚至遮住了路灯的光辉。 最低级的邪现。 一行年轻神明总算停下了脚步,联合设下一道结界,扭曲了空间,让行人不自觉的绕过了这片空间。 然而,到底要不要动手他们一时也不能确定。 “蓥城的地方神有哪些?” 非邑摇了摇头,“我还没去拜会。” 他们面面相觑,尴尬了。 其中四个是通天神,即便是新生代也必须遵守那个不成文的规定不与地方神争抢低级邪现。 而非邑和泷幼的信仰辖区不在这里,也不能随便‘收保护费’。 就在这时,一阵激烈的吱吱声响起,只见脚下的有两点红芒闪过,通身灰色老鼠精爬了出来——周身焦痕遍布,灰色的妖气几乎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几乎要被黑色吞没! “这老鼠精修道不正,渡劫失败,心里不甘以致招来了邪现。” 邪现由人类产生,却最容易感染非人间界之物,灵魂、妖魅甚至神明,一旦内心出现恶念便容易招来邪现,如果一不小心让这些恶心玩意儿钻了空子,后果不堪设想。 眼前这老鼠精先是例子,走上歧路却不知悔改,反而被染邪了。 “必须要快点解决了。” 只见那耗子被邪现拖上高空,仿佛被蟒蛇缠住般瞬间成为温床,方才还到处游走的黑雾找到了归宿不断涌进去。 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化目! 非邑想了想,说道 “招徕,你试着用神识感应一下。”这么大一座城,不可能没有神明。 “嗯。” 时间逐渐流失,身后小区背靠着的正是华英中学,安静的夜晚中都能听到下课铃,已经回校上课的高二年级一团往厕所涌去。 “小安,你跑这么快做什么?” “肚子疼。” 厕所门被轰一声关上,后面跟上的少年拍了两下后忽然一拍脑袋“诶?我跑这里来做什么,回家回家……” 这边招徕睁开眼睛,神色微妙。 “找不到?” “来了。” 非邑向着华英中学的方向看去,只见踏着祥云飞来的神明身着白色短袖和牛仔裤,神力是他熟悉的。 至于神格,他更熟悉——浅棕色带深棕螺旋纹的木质半面神格,不是岸丙还有谁? 相较于天字班众神的一脸懵逼,岸丙就淡定多了,“到哪里都能碰到你们。” 非邑心道这句话该我们说才对。 “这是你的信仰辖区?”才问完,他福至心灵的瞪大眼睛,想起当初在地图上看到过的岸丙公园,还有方才在广场上看到的雕塑。 “我乃蓥城守护神,岸丙。” 如此一来,以往种种就能联系起来,比如说这家伙能听懂他说的方言,弄半天是老乡…… “你来了就麻溜动手,这玩意儿都要点睛了!”织女拉着嫦娥退开,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岸丙这才看向那邪现,嘴角抿了起来,“你们,故意的么?” 任由邪现发展至此,这么大一只化目级别的‘老鼠精’,二重天对付起来对付起来岂止吃力能形容的? “我们可是有严格遵守规则。” 既然都不能争夺信仰之力了,作甚要赶忙阻止邪现进化? 说白了,他们巴不得这邪现强到蓥城的地方神不能解决的地步,那不就只能他们上了! 岸丙早已习惯这些家伙的性子,哼了一声开始动手。 第一百九十一章 追寻神迹之人 夏季晚十点的蓥城,凉风正好,热闹未消,街上行人不少,但谁度没有发现育才路前面的一段被神明动过手脚。 普通人一走过去,一步踏过,忽然从第一颗路灯的位置来到的第五颗前,即便要在这一段距离回家的,也是一步到了家门口。 他们说说笑笑,对这异常的一幕完全不知,即便是这一段路的监控,也因为失去信号而满是雪花。工作人员随便瞄了一眼,埋怨道 “才换的又坏了,那帮家伙越来越水了……” 因为有结界,对于人间界来说这是不存在的空间,但是对于神明来说,这里却充满危险。 砰—— 岸丙一着不慎,被邪现击中,瞬间撞到结界上,又被弹回来。 “好惨。” 听着那几个吃瓜神明发表的看法,他本来受伤不重的身体愣是要被逼出两口血来,按照他一贯以来坚持的立场,向这些家伙求助无异于自扇耳光。 看着爬起来的少年,非邑注意到他看了眼手腕上的石英表,难道很赶时间? “哼,你们真以为自己是通天神就能一手遮天吗?”岸丙嗤笑一声后忽然高声说道“这次就归你了。” 牛郎等神明还没有反应过来,蓦地被蓥城上空传开的神识震了一跳,只见两道巨大的浅棕色符文出现在空间上,化作漫天流星。 ‘陨落天星’! 和岸丙的比起来,这两道不论是神力还是声势都更上一层楼,答案显而易见——三重天! 即便不露面,巨大的化目邪现也成为了这位神明的囊中之物。岸丙给自己施了个治疗术,甩了甩方才受伤的手臂,冷哼一声离开了。 这边牛郎几个神色极其精彩,面面相觑,想笑又有些恼怒,丢脸丢大了! “蓥城人口百十万,有三重天不为过,不过……”招徕说着皱起了眉头,他方才用神识感应的时候总觉得哪里有问题,却又说不上来。 这么闹了一出,他们也没有心情再继续逛下去,非邑带着他们去了农贸市场后山脚下的一个土地庙,借个道。 只是在土地庙里喊了半天也没土地神出现,便只能不告而入。 “这里好久都没有神明了吧?” 庙中香火微薄,估计上一任土地神都消亡了,之所以肯定有神名存在过,是因为这里能连同诸神天。 “很正常。” 他们各自分别,泷幼因为哥哥明天要上课没时间陪自己就干脆回诸神天去玩儿。 非邑回到人间界时,缺不急着走,仔细端详着这个土地庙,在那水泥筑成的香案上抹了一把,厚厚一层香灰。 他方才没说,自己也是土地神,自然明白一间土地庙多少香火才是正常的,可这里,为什么没有神明呢? “以吾非邑之名,唤汝于此,以昭其神。” 眼前一行小字闪过,非邑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怎么了?”深夜连忙问道。 “老子只是想好好过个高中生活,有这么难哩吗?” 时间很晚了,他们没办法在到处打探,而且他还忌惮着蓥城中的三重天,更不好明目张胆的活动。 时间临近十一点,蓥城的夜生活落下帷幕,万籁俱寂,还不愿归家的要么是生活所迫上夜班,要么是沉溺在夜色中有目的的人。 非邑抱着深夜从育才路原路返回,他神识未开,却还能感受着街道上残余的神力。 灯光下飞蛾盘旋,影影绰绰,小蛾子扑翅的声音彰显出它们对光辉贪婪又无知的窥探,那个男人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出现的。 穿着黑布鞋和藏青色的锦缎唐装,手持一个古怪的罗盘,这个专心致志盯着罗盘指针的中年男人发现非邑时明显吓了一跳。 严肃刻板的眼睛直勾勾的打量着少年,甚至连黑猫都没有放过,可惜不管哪一个他看起来都很正常,随即若无其事的错身走开。 那一瞬间,非邑微微眯起了眼睛,这个感觉……当初在庆神镇的时候他飞了多大力才摆脱,竟然又出现在他周围! 是偶然吗?刚才没有认出他来,不,非邑回过头去看,发现那个人正好就停在方才他们设下结界的位置,罗盘上的指针转得飞快,然后停下竖起! 这个中年男人似乎很高兴,拿出老式手机小声地说什么,非邑不敢放出神力来,只在树下看着。 那个中年男人挂断了电话,忽然警觉地转头,只在远远开外看见方才经过的少年,随后匆匆离开。 “要不要跟上去。” “还是不要打草惊蛇了。” 以前长余说过,人间界除了绝大部分普通人之外,还存在着一些特殊的人类,比如说他,从小能看见灵魂。 现在想来,那时候长余出现时分明戴着神格,他依然能看见,那么有一就有二,世界上总不可能只有他一个能看见神明的人类。 那么,这种有着和普通人类不一样的感觉的人类,应该就是他的‘同类’。 “追寻神迹?” 正是方才那家伙干的事情。 非邑的早自习是在七点十五,这对于习惯了八点钟上课的高一新生来说可谓是一大挑战,即便是有神力加持的他,也难免有些眼睛干涩。 “早……啊……哈~” 六点四十,一亮黑色的轿车停在他的小区楼下,钱少爷走下车来,睡眼朦胧,烂泥似的,如果不是保镖扶着恐怕要狗吃屎。 “非邑同学,少爷就麻烦您了?” 和蔼的老爷子朝他微微一鞠躬,然后目送他们离去。 非邑嫌弃地看着搭在肩上的‘烂泥’,“你够了啊,起来吃早饭去。” “你想吃什么?话说华英这里有什么好吃的?” “跟上。” 两人一猫很快就坐在一家看起来非常破烂的小面馆里。钱才总算是醒过来了,对于自己做的地方很不满意,缝隙纹路里塞满了油污的桌子,冒出小碴儿的筷子,劣质纸巾…… “这地方,你确定吃了不会上吐下去?” “你懂个屁,这里的东西才好吃。” 回答他的是深夜,只见他从非邑书包里出来的时候口里便多了个白色的小食盆儿,很浅,也不会挡到胡子。 等三碗面上来的时候,花生米加葱花迸发在浓汤里时,钱少爷也不抱怨了,呼哧呼哧大口吞。 深夜不断拿爪子推非邑,让他给夹面放到食盆儿里,“再舀点汤……” 第一百九十二章 肖安 ?岸丙? 起个大早,还享用了美味的早餐,这大概是一天最好的开始。可是对于钱才来说,这份好心情只持续到了校门口这么点点距离。 锃亮的轿车,酷炫的挡在大门口,从上面走下来的翩翩公子银框眼镜,用发胶固定的头发,休闲西服和皮鞋,面容俊美,无疑是放出无数青睐目光的对象。 可人家高冷啊,钱才嗤笑一声,凑到好友身边说道“郭凯风被他爹下放三年,回来就开始装逼了。” 虽然这个说法有欠妥当,但非邑不得不承认有几分形象。 当初在庆神初中时,郭凯风的身份被就传得天上有地上无的,但他本人却从未正面肯定回应,而且傲气归傲气却不会有这种高调的做派。 就像是一颗蒙尘的钻石开始发光了……不过这跟他们没有关系。 郭凯风接过属下地上来的书包,看着不远处悠哉哉走来的两个熟人,目不斜视地进了学校。 非邑被女生们‘好帅’‘王子’之类的尖叫屠戮着耳朵,不由得加快了步伐,在经过郭凯风的轿车时,忽然僵了一下,状似不经意的转头便与那双阴郁的眼睛碰个正着。 这个老头……明明是人类竟然给了他一股不妙的感觉! “小邑,走了。”钱才看他慢悠悠的了,连忙上来拖他,“快迟到了!” 车里,坐在副驾驶的老人眼珠子随着少年动作,随后轻飘飘地收回来,只是个能‘看见’而已,体内也没什么多余的力量……不过感官倒是灵敏。 学校安排的报名时间很精准,星期一正是上课,为了节约时间,干脆利用早自习升旗仪式举行了迎新会。 正期待着庄严而神圣的仪式的高一新生,眼前仿佛有一大群嘲笑着他们天真的草泥马狂奔而过,对于华英中学的丧心病狂,他们开始有所领会。 非邑到不怎么在意,只是当看着人模狗样的郭凯风上台致辞时,他才恍然大悟,难怪穿得这么工整! “非邑……非邑……” 他转过头去,对上唐汝逸担忧的眼神,还有周围人不只是怜悯还是幸灾乐祸的表情,不解,抓狂,这又是怎么了?他怎么就跟不上这些人类的脑回路了? “虽然不是你去代表发言,但你是第一名这点不会改变的。” 被唐汝逸这样‘安慰’着,非邑简直哭笑不得,弄半天这些家伙的关注点在这里,但他,真没在意! 于是摸着下巴打趣道 “大约是我长得对不起观众。” “我……我觉得你挺好看的……” 唐汝逸越说越小声,小脸微红,被旁边的时候打趣着。 这下子,非邑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在莫名其妙的氛围中,郭凯风敬礼鞠躬后走下了台,然后就是派高年级代表发言。 非邑本来还在想方设法从旖旎的视线中挣扎出来,当那个二年级学长上台时,他便再也没心情关注这点小情小绪,看着台上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话筒的家伙,眼睛睁得溜圆。 “在这枫叶微红灼热尚存的九月,感谢时光和命运让我们相逢,我,高二年级肖安,代表华英中学的学长学姐们欢迎你们的到来!高中是……” 少年温润的嗓音让人沉醉,但是非邑现在只觉人生如戏。 散会时,不管男女讨论的共同话题都是上台致辞的人的事情。 “那个郭凯风听说只是第三名,因为背景太强,才会上台的。” “我怎么听说是因为第二名的卿云傲拒绝上去才轮到他的。” “诶?拿第一名呢?” 而他们口中的第一名此时正往高二年级的方向挤去。 “哈哈,小安你又猛出了一把风头啊,到时候有小学妹找上门的时候记得给兄弟我介绍介绍~” 被好友推搡着的少年一抬头,发现前面路口等着的熟人,笑道“程瑜,你们先走,我有事。” 此时他们已经走进,非邑看着那个被人类朋友簇拥着的家伙,有黑色小马甲的白t恤,黑色的牛仔裤和白板鞋,和昨晚的随意穿着比起来倒是更潇洒帅气。 而这张脸,俊美是俊美,只是温和中带着疏离,然而对于人类来说,记住应该特别不容易,因为他总是戴着一张神格! “我该叫你肖安学长?还是岸丙大人呢?” 肖安看着他,微微一笑,“那我该叫你学霸呢?还是非邑大人。” “别开玩笑了,我和别人说话可不需要视线媒介。” 听似无妨,但对于肖安来说绝对是毒舌攻击。 非邑看着他微微僵硬的身体笑了,方才这家伙故意从工作人员手里拿过话筒就是为了借助视线媒介,让不认识他的人看见自己,不然任他在台上说多少长篇大论也不会有人听见! “我就好奇了,你是怎么在这里生活下去的?” 程瑜还把手搭在好友的肩上,听着他们的对话微微挑眉,看向这位小学弟,庆神镇来的第一名似乎不像传说的那样毫无特色啊。 “和你有关系?”岸丙已经不想和他说话。 非邑笑嘻嘻地摆了摆手,“没关系,我就是好奇。” “哼,那就别挡我的路。” “还是那句话,只要不妨碍我,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程瑜走了很远时,回过头去看那新生第一名,只见他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然后从地上抱起一只黑猫来。 刚才的对话,他似乎听到了很多不妙的信息,却又什么也没听到,“小安,刚才那家伙是什么意思?” “不知上进者的偷安警告。” 程瑜“……”好吧,更听不懂了。 二十一班众人回到教室时,猛地被吓了一跳,只见他们的班主任背对着窗户的晨光站着,愣是将美好的景象衬得犹如鬼片现场,多亏了她那身躯和不苟言笑的马脸! 按华英的惯例,每周一第一节是班主任的课,目的就是为了让学生能最快从周末的懒散中清醒过来。 不得不说,这是杜绝不交、迟交、赶抄作业的不二法门。 非邑依然坐在垃圾堆旁,原以为郭凯风会和他一样享受‘特殊’待遇,只不过他的位置早已被别人——卿云傲安排好。 两位少爷坐在一起,到下午时,二十一班的‘双王’之名便传开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高中日常 就和当初升入小升初时的情形一样,如今上高中也需要好好适应一番才行,高一下学期还不分科,也就是说,他需要上九门课! 然后就是被称为‘阳光晨跑’的课间活动,绕着学校两周半! 听到那激动人心的音乐响起时,整个高一的心随之发凉。 他们学校可是建在小山丘上,跑道从高中教学楼穿过学校最高点后山,下到食堂、初中部旁边的道路,穿过垃圾堆旁边的拱门又从斜坡上去! 路途中包括坡道、梯子,上山又下山,众新生都想吐槽一句人家晨跑都是操场上溜达,他们学校弄得像是户外登山…… 大家虽然不情愿,但必须上,蔫头耷脑的按年级排好队,从高中教学楼侧面的大门出发,迎面而来就是一片坡。 “这破学校!” 非邑侧过头去看卿云傲,嗯,蓥城第一高中在他嘴里竟然一文不值,有前途。 开始了。 刚开始因为没有拉开距离,速度很慢,大家还能趁机会看看后山的景象——一片树林,横竖排,杂草都被拔干净了,看起来非常严肃自律的树林。 到达最高点的时候,非邑蓦地发现一座八仙亭,看起来还有香火供奉的样子! “应当是学校的住户供奉的。” 当初深夜巡逻完学校之后这样告诉他,不过这么小小的一座,应当不是那几位大神长光顾的地方就是了。 第二圈开始,有人跟不上队了,尤其是女生,几乎全都发圈松动,脸颊通红,有的干脆一手撑住腰小步走了起来。 二十一班这边,看起来似乎唐汝逸还能慢慢跟上。 “非邑,你不累么?” 他们是按学号站的,四人一排,非邑恰好就在女孩儿斜前方,闻言粗气都没喘一下,憋出两个字 “还好。” 他想说其实这段路程对他来说就和散步没什么不同,和诸神天扁鹊要求的环山跑比来毫无夸大事实。 可一瞟到旁边二三四的状态,哪个不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他觉得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 然而,他想要低调,却也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装,别人都扶着墙抖着腿上楼,他就跟没跑步一样,看起来已经很不正常了。 “不是吧,你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难道你还能私下锻炼?” 非邑看着同班不敢置信地目光,不好意思地笑道“大概是小时候在田间跑惯了。” 哦,原来是这样,一瞬间,别人看他的眼神又不一样了,似乎想要从他身上一丝丝局促和自卑,可惜只有名为第一名的光环。 除了阳光晨跑,最要命的大概就是晚自习。 那些从蓥城市里的初中升上来的就不说了,好歹也会有上到八点半的晚自习,而镇上来的学生,从夜幕降临就开始两眼打架昏昏欲睡。 偏偏老师还在上面滔滔不绝地讲课,到了第三节晚自习的时候,不管哪里来的,都已经不断‘点头’。 嗙!历史老师把一指厚的课本扔在讲桌上,恨铁不成钢的等着他们,“就你们还是二十一班呢,看看像什么样子?” 说了半天后,忽然将粗胖的手指指向教室左后方,“你们看看人家非邑,一直在专注听课做笔记!” 非邑“……” 卧槽,他跟这老师有仇?这样帮他到处拉仇恨!他想现在自己是不是应该马上倒下睡个觉? “哼,毕竟是乡下来的,穷人家做晚活习惯了。” 非邑顿时心情愉悦,嗯,卿云傲大少爷又把仇恨值拉回去了,虽然别人没说,但是班里肯定不全是城里娃…… “毕竟人家农村来的也不像卿少爷这样游手好闲。” 嗬!非邑看过去,只见白白净净的清秀少年,带着黑框眼镜,眼窝极深颇有混血儿的味道,可是他的穿着却朴素整洁,和说出的话相反,给人以柔和的印象。 第四名,邓兵,名字也极为接地气。 “你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被郭凯风拉着,卿云傲肯定已经站起来了,可是即便坐着,因为那高高举起,食指下指对方的动作,也显得嚣张无比。 “你们什么意思?!”历史老师抄起书便扔在地上,又高又胖的中年男人脑门儿泛光,带着紫红色的小麦风,因为声音过大小扩音器发出尖锐的声音。 “你们是二十一班了不起是吧?家里有矿了不起是吧?半罐水叮当响说的就是你们!现在很嚣张,你们屁都不是!觉得很厉害?老师都是摆设?那现在就是参加高考啊,去啊!要是过了国家线老子跟你姓!” 暴躁的历史高级教师骂得整栋楼都听得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渣滓在接受怒骂,结果却是二十一班的全体沉默。 虽然难听,可人家说得一点错都没有。 非邑默默地听着,把快要翻完的历史必修一翻到正在讲的位置,嗯,要摆正态度。 隔壁就是二十班,朱伟凤正在给学生们上课,有意无意的,从历史老师开始骂的时候便停下来,让他们听。 看见某些人脸上幸灾乐祸和轻蔑的神情,眼中微闪,“二十一班因为太高,必须要给他们摆正态度,不然以后上升空间小。” 聪明的此时纷纷敛了神色,原来是故意给的下马威…… 小小的插曲过后,历史课总算是继续了,不知是否因为刚才被一通大吼,所有人都精神不少,笔记也好歹能看出是个字儿了。 下课时,所有人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轻松感。 “非邑,帮我抱一下书。” 非邑“……”您一个身强力壮的汉子真需要我这小身板儿卖力? 结果等出去后,非邑真给这位老师跪了。 “那些人都是太过傲气了,你别放在心上,自己好好努力不要被环境影响了……” 非邑想说他看起来就这么柔弱可欺吗?他也想问,自己在这些老师心中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形象? 但此时他除了谢谢还能说什么,毕竟别人是好心。 “那个,我能问您一个问题么?” “你说。” “近代那全国联考到底为什么被废了?仅仅是因为太过刻板的内容么?” 历史老师“……,我记得这个是最后一个单元的内容。” 第一百九十四章 空庙 蓥城不是极大的城,但是因为霓虹的晕染,天空也很难看到星子,颜色也不是墨蓝色,而是热烈的橘红。 正大门外现在是下课的高峰期,有的勤劳的小吃车从步行街绕过来,让学生享受夜宵。 非邑不饿,但还是买了好几份小吃,一路赶往诸神天。 “为何才来?今日……” “来来来,各位吃东西~” 非邑顺手给了扁鹊一份麻辣关东煮,等分完了才想起来,这东西太破坏形象,但是等他回头去时,却见医祖大人慢条斯理地优雅吃着,愣是把路边摊儿整出皇帝进餐的感觉。 “何事?” “没,就是想问您味道如何?” “尚可。” 扁鹊原本淡色的嘴唇微红,眼神也有些水色,他拿出一方白巾来轻拭嘴角,风轻云淡也不多做表示。非邑看着那空盒子眼角抽了抽,这可是最辣的调味! 随着大家成神的时间变长,课程似乎都加快了不少,像今天就是在扁鹊的指导下环山跑了几圈之后,便开始在吕洞宾的手下学习剑术,完全没有给喘气的时间。 非邑现在也勉强跟上了其余众神的节奏,不用神力挥剑也不成问题,旁的神明纷纷惊奇地打量他。 “都说人类的身体极有潜力,果然如此。” “那也得多亏扁鹊大人的各种药材啊。” 想起以前每次累瘫之后被灌进嘴里的各种草药仙药,非邑觉得现在自己就算不是脱胎换骨也差不远了。 他这样说着,心里是如何想的没有人知晓。 吕洞宾看着那边自主练习开始后,也凑近扁鹊同他聊天,“这小子的身体真是你给调的?” 排除成神这一点,他在人间界还从未见过能和神明的身体比肩的人类,肉体凡胎无论如何也不能同由信仰之力凝聚的身体相比较,这是不争的事实。 而且,神力对人类来说也不存在什么滋养的作用,非邑甚至不敢也无法对尚且是人身的自己使用神言之术,这本来就是悖论。 “他自己也在锻炼。” “哦,这我知道,听说人间界有的运动员锻炼出来后跑步如飞。” 吕洞宾一边摩挲自己的三寸须,一边看不远处的战斗,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天字班和那个岸丙之间的气氛有点别扭。 “哟,肖安学长,咱们来切磋切磋撒~” 非邑毫无顾忌的凑上去,让地字班纷纷不敢置信,远离这货,看向他们班长,意思很明显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而且‘肖安’是什么称呼? “我们不熟。” 岸丙才说完,就见某个‘大嘴巴’到处宣扬,“哎哎,我跟你们说啊,岸丙他在人间界可厉害了,还是我的学……” “你够了!到底想做什么?”肖安学长恼羞成怒。 “就是有点事情要问问你。” 看着笑嘻嘻的少年,岸丙冷哼一声,就知道这家伙找上他没安好心。 两个少年看似切磋着,有进有退,激烈,但全在计算之中。 “我想知道蓥城那些孔庙是怎么回事?” 昨天晚上的时候他就有点在意,让深夜到处去看了一下,结果令人大惊,附近几乎所有地方神的神庙都是空的,换言之,他们都消亡了! 可是那些神庙绝非没有香火供奉,也就是说不是自然消亡。当初他爷爷虽不知为何都能引来长余那等大神的关注,蓥城的异常这么明显,没道理诸神天一点反应也没有。 除非,被瞒住了! “哼,你管得太宽了,明明是外来的神明?” 铿! 双方手持长剑撞在一起,非邑丝毫不退让,将他推开,同时跟上狠劈两下。 “外来的?庆神镇就在蓥城内!谁知道会不会牵连到老子?” 岸丙同样斥力猛进,挡住两剑后,扭身横着斩出一道剑气,“你现在不是还活着?” “活着是还活着,可惜不怎么顺利就是了。” 岸丙忽然盯着他,“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这次对峙后,非邑不再进攻,而是将剑扛在肩上敲了敲,“我信任你才找你商量,既然非要遮遮掩掩那咱们就各凭本事挣扎吧,看谁先消亡。” 岸丙似乎僵了一下,说道 “其实,那些神明也不全消亡了。” “呵。” 非邑不再说话,转过身去打算离开,他最近新换了一块黑色的石英表,此时正指向两点,凌晨。 回去的时候查看有没有什么愿望之类的要处理,顺手就给办了,然后直接用传送阵回了蓥城。 才稍微洗了个澡,出来又收到一道传声符,来自钟管事。 “丹师大人,各种仙丹已告罄数日,求者甚多。” 他才挨着床的屁股又弹起来,掏出烈阳玄铁炉,引火,挑拣药材。 “你不睡觉闹腾什么?” 深夜从自己的小窝里钻出来呵斥他,真当自己是铁打的身体么? “不慌,我边睡边炼。” 将仙药提炼完了之后,就是冗长的融合阶段,他趁着这个时间干脆放开神识控着丹炉,输出神力,休息炼丹两不误。 只是成功率下降了不少。 “看你嘚瑟的!” “以后多练练不就行了。” 严格说来他的灵魂已经是神明,但是身体还是个人类,只要习惯了,睡觉和炼丹完全可以同时进行。 “可惜以后可能很少有时间出去找仙药了,只能直接让财神楼准备。” “不怕暴露丹方?” 非邑笑了,“你以为丹方是菜谱吗?多少盐多少酱油写上去随便弄弄就会了。” 神识、火力……哪样不是靠经验积累而达成的目标? 整整一周,即便是现在的非邑要适应新的高中生活也耗费了整整一周,而且,他们周六还要上课! “要是周末两天假全给你们,我敢保证,你们回来连高中大门朝那边都不知道。” “成绩就是要这样一次次的补课堆起来!” 饶是非邑也不得不喊一声累,最要命的是朱伟凤接下来宣布的事情,月考!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还有月考这种专用来‘上演勾心斗角’的高中剧情? “啊,这次回家可得好好看书了。” “看什么书,打游戏啊!” “也是,我最讨厌复习了!” 还没放学呢,这种对话就开始了,而且放假回来的时候一定会变成这样 “你作业做了没?”“做啥呀,光玩儿去了。” “看书了没?”“看啥子哦,完全莫得时间。” 但实际上这种家伙交作业比谁都快……非邑有点无语,现在才第一周好吗?能不能让人好好活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神明的眷属 上高中以前非邑从来不知道周末有多珍贵,如今碰上了,觉得这特么浪费一秒都是犯罪。昨下午放学的时候,钱才那货狼嚎着要打一天游戏没空来找他,正好! 起床睁眼的一瞬间,非邑陷入了小小的纠结中今天到底是炼丹、是去找仙药、或者去炼器还是去调查蓥城的空庙呢? 最后他决定先回一趟庆神镇。 “不是才把神庙的事情处理掉,回去作甚?” “猫大爷,你主人我现在分身乏术,正是急需人手的时候。” 等他们到了庆神镇时,一只兔子两条蛇已经恭候多时,他们选择在交易厅后面的山上见面,避免引起骚动。 只是常言一山不容二虎,这句话也适用于蛇。 来自不同村落的两条蛇遇见了,发出嘶嘶警告声,仔细看他们身上鳞片翻起,满是夹杂着血丝泥土,显然已经打过一架了。 “大人您总算来了!小的都要吓死了!” 棕灰色的肥兔子扒着他的腿,一身肥肉垮下都能垂地上遮住后脚。天知道他一只兔子面对这两位‘同事’时有多凄惨,即便对方告诉他不会吃肉,但是架不住本能恐惧。 “大人。” 因为原形太过吓人,一条蟒蛇一条毒蛇都将本体缩得很小,看兔子这么亲近主人,他们骨子里天性的臣服使然,他们也想靠上去。 但是,少年肩上某个家伙正在虎视眈眈,他们甚至不敢摇来摇去。 “都化成原形吧,以后经常保持原形也有利于强化妖力。” 大多数妖怪都以年纪论实力,然而不排除某些修炼有方或是血统高贵的妖怪能越级挑战,非邑也正在寻思着要给这些才化形的手下们找个修炼功法。 妖怪化形多数俊美,非邑和三位美少年站在一起,朴素都是夸赞的说法,不过他胜在气势超然。 “看样子你们已经相互认识过了,都有我的混沌之力,以后就要一起做事。” 一黑一红两个少年人同时单膝跪下,应声是。 聪明的妖怪就是让人省心,非邑让他们起来,接着说道 “这次找你们来是有事拜托你们去做。” “大人吩咐就是,绕竹万死不辞。” 非邑摇了摇头,“哪有这么夸张,听着,只是让你们到处查看蓥城附近村镇……” 说完事情后,他还嘱咐了一句,一切量力而行,蓥城藏着一尊三重天的神明,他们遇到都只能绕道走。 而且有的神明极为排斥妖魅,见之非驱即灭,不得不小心。 他沉吟片刻后,掏出玉简来刻下自己的神识标记,“若是遇到其他神明便将这个交与之。”希望对方能看在同时神明的份儿上留情。 “大人,那个……”正要走的时候,肥兔子喊住了他,圆脸大眼的少年嘴型呈形,说话时自带无辜和委屈,“为什么毒蛇有名字?” 非邑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面目冷峻的蟒蛇妖上前一步,朝矮他一头的主人拱手行礼,“请大人赐名!” “嗯?” 非邑眼前不由得浮现出当初雪影山接纳他们时的场景,讲真的,当初这些妖怪对他似乎都有些抵触。 他也没在意,仙药、信仰之力都和白滩村的一群分毫不差,当初没有提的事情,现在却是纠结上了。 他的目光一时间有些兴味,兔子不像蟒蛇那样通透,一脸希冀的盯着他。 “呵,可以啊。” 白绕竹温润八面玲珑,蟒蛇寡言稳重冷静,兔子则是单纯听话,再加上三点心,是非邑目前在人间界能用的所有外力。 “兔子叫非涂,蟒蛇名为非赦。” 妖怪对于人间界的文字都不甚了解,只知道他们都姓‘非’,即便是蟒蛇那一向冰冷的神情都不由得出现一道裂痕,露出来名为惊喜的情绪。 非邑忽的想起当初在路边遇到这家伙时的情形,便说了,然后就看见非涂捂着嘴偷笑,非赦也一脸尴尬。 他说错了? “蠢货,那条菜花蛇早跟着那只老鹰跑了,这条是黑山林子蛇种类名)!” 非邑自己也笑了,就说性子怎么变化这么大,便对非赦说道“抱歉,我记错了。” “大人!”忽然白绕竹也跟上上前一步,“请允许属下冠以大人之姓?” “哼。”非赦的意思不言而喻。 这都什么事儿?非邑点头答应,心道反正你们高兴就好。 去诸神天的路上,深夜神色古怪的瞅着他,让人心里发毛。 “怎么你也想加我的姓氏?” “你这蠢货可知晓把神明的姓氏给妖魅的意义?” “姓氏的意义?”非邑按照人间界的思路想了想,“大概和认亲差不多。” “岂止如此!” “嘶,又挠我?”少年不得不把炸毛的毛球从肩上捋下来,抱怀里,“所以,我把神明的姓氏给他们有什么意义?” “那相当于你默认他们是神的眷属,这和神使契约不一样,乃是从天道不定程度触发的羁绊牵连。” 换句话说,以后非涂他们在渡劫时可能会被天道判定为神明的眷属从而降低惩罚;反过来,如果他们在外面作恶,也会有可能被天道将罪孽加在神明身上,严重的还能染邪! 但这和神使契约又不一样,不是强制,不是百分百出现的现象,最重要的是,这对妖怪来说没有约束力。 “所以你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吗?” 非邑点了点头,“是挺严重的。” “那你还……” “如果真危及到我的话处理了就行了。”少年淡然地看向诸神天风和日丽的天际,“如果噬主的话那还算什么眷属。” 深夜忘了一件事,这少年,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连邪现都不敢灭的人,从当初被众神玩弄于鼓掌之后,他就早已丢弃作为人类的恻隐之心。 “咱们先去藏书阁,给本神的眷属找份修炼功法。” 他一向注重等价交换,既然别人卖命的为他做事,他也会付出相应的回报。信仰之力和仙药如果是基本工资,那么功法就是福利,混沌之力则是握在手中的绳索。 只是他在神使功法这一块儿找了许久,也没有发现合意的。 第一百九十七章 妖怪用的功法 非邑知道,自己绝不可能甘于屈居于散仙天或是等重天,这样一来跟着自己的妖怪也得不断提升,否则到后面完全帮不了忙。 真按照妖界的规则论实力,难不成要他等个千二八百年的,想想都不可能! 诸神天和妖界都有流传着适合妖魅修炼的功法,不过这大多是那种成族群的大妖族的不传之秘,非邑作为神明,当然把主意打到了诸神天这边。 “去找山墨老师问问。” “你随便拿一本儿他们就该感恩戴德了。”深夜哗啦啦拨倒一排玉简,极不耐烦。 话是没错,但都说是为以后做打算了。 山墨依然在睡觉,喊醒他的方式也一如既往地简单。 “不是,你咋老给我整这一出儿?”青年趴在桌上毫无师长形象可言,半睡半醒。 非邑心想,谁让这招屡试屡爽,“我就是想请您指个方向,有没有适合兔子蛇之类的妖怪修炼的功法?” 山墨半耷拉着眼睛,指了指身后,“都在里面呢,按照自己的实力选呗。” 反正藏书阁的神言秘境全看进入者的实力,越高,得到的神言之术和功法就越好。 “我都看了,不合适。” “哈~那你去找那些有收藏的问去。” 无质神言之术,藏书阁乃是公认的权威,但说到功法这种较偏的种类,这里收集的几乎全是大众常见的,无功无过的篇目。 高、精、尖的还不如某些神明收藏的多。 这种神明一般都是等价或高价交换,非邑一个‘过气’的人类地方神,能去要来才怪!他抓耳挠晒一阵,不甘心地问道 “难道就没有那种进阶式功法?” 山墨这才睁眼看他,笑了,“小子,野心不小。” 少年对上他眼睛里幽幽的光芒,坦然地点头,“有什么不对?” 进阶式功法,那得上重天才能有的收藏品,这小子竟然也能问出口!自己一个误打误撞进了诸神天的人类,竟然还想着要建立一支神使军队? 青年看着他怀里的黑猫,收起了笑意,“我欣赏你够爷们儿的上进,但是有的东西不是你能肖想的,藏书阁的功法都在里面了,你说的,自己去找。” 非邑怔了一下,点了点头,“麻烦山墨先生了,我先走了。” 就这么走了?也就是说看不上藏书阁的功法,还没放弃要寻找不能肖想的东西……这小子,山墨难得皱起了眉头,总觉得,有什么在脱离上面的控制。 哈~青年打了个哈欠,复又趴桌上打起了呼噜,天被捅破了也和他这只小小的魅没有关系。 “不找了?”来到演武场时,深夜一边拨弄花草,一边问他。 “我现在才二重天三层,找不到什么好东西。” “那些家伙也才三百年的道行,够了。” 三百年,这才相当于一重天等级呢。 “不行,只顾眼前无异于自断后路。” “那等你实力上去了再找一个。”深夜不以为然,改为拨弄石子。 非邑弹了他一下,“那你有没有想过?我现在是才十六岁,可是人类的寿命不过区区百年,难道还要等我灵魂升天?再说,救老头子这事儿还能等你长到两千岁?” 答案都是不可能,以前他也没深想,就在刚才选功法的时候才惊出一身冷汗,这问题当真是严峻又严峻。 而且放着苗子不培育,以后去找劳什子千年大妖这种苍天大树栽培,那特么才叫一个劳神劳力,自己种的树才好随便乘凉。 深夜刚开始也是一副被吓到的模样,随后却哼了一声,嘀咕道“也不是非要等我长大。” “你说啥子?” “就是……” “非邑!你们来好早!” 织女等的到来打断了毛球的话,等非邑再问他时,这货怎么也不肯多透露半个字,只能作罢。 因为扁鹊和吕洞宾暂时常驻育神院,他们想什么时候上课都随意约好了来便是,天字班众神便以非邑的时间为标准,反正他们闲得很。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早晨上课,扁鹊甚至都还守着炉子不能分神,“自去跑着。” 按照各个神明的身体素质,他不断加强训练的强度,为年轻神明们修习剑术体术打好基础,进步都在点滴之中,尤其是非邑。 只是他今天总有些心不在焉。 “何故?” 因为呼吸没调好,他的心肺似乎受到了损伤,治疗的时候,扁鹊脸色不太好。 非邑也不瞒他,将寻找功法的事说了。 “荒唐。” 难得被老师训斥,少年虚心求教,“那些妖怪都是下等种族,若是不提早打好基础,以后怕是无用。” 听他心平气和的说出这等冷酷之语,扁鹊炼药的动作微微一顿,道 “须知,以这等资质即便有好的功法在手也无参悟的可能。” 越高级的功法,其蕴含的大道就越高,普通小妖见识浅、眼界小,心境自然也难以达到修炼的要求。 就好比你给山林里的农人一本《宇宙定理》让他解读透彻一般,纪律小得微乎其微。 但知道归知道,非邑却不会就此放弃。 “那诸神天就没有能帮助脱胎换股的……唔!咳咳咳!” 对于这种异想天开的说法,扁鹊听都懒得听,一碗药直接灌嘴里堵住。 “老师,好苦!” “以免你沉浸幻想里太久。”说完医祖大人便不再理会他。 非邑自讨没趣也不恼,躺了一阵就去练剑了,但脑子里依然在想功法的事情。 他这人就这样,遇到难题就非得一口气解决了,不然搁哪儿总觉得做什么都不舒坦,虽然以他的智商很难遇到主观上的难题。 只有他们天字班上课,也懒得挑战,极为和谐的就各自回家了。 非邑回了人间界,第一时间拿出黑皮书,翻到最新的丹方开炉炼丹,顺便思考功法的事情。他想了一阵,从空间里拿出了一块青玉简,神识附上去便‘看’到了内容。 散仙天中最大众的神使功法——《煅妖篇》,他想道听起来像是给炼器师看的。 真是毫无长处的功法,就像是感冒药,吃了没效果,但又感觉有一点用。 他拿着参观了半晌,正好这时,被他丢在桌上的黑皮书亮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引雷诀》 黑皮书现在在非邑手里就相当于丹方总集和炼器指南,其余的功能他不知道有什么,更不知道要怎么用。 当初找到扉页的时候,他清楚看到上面有金光闪闪的字,可惜那是非常非常古老的字体,他不认识,在书店翻遍有关的书籍依然没有线索。 莫非是人类之前的字体?但这样的想法也只是瞎猜而已,他甚至更倾向于这是一种花纹而非字体的猜测。 然而就在刚才,扉页上的字亮了。 深夜顿时往后弹了一下,这本书的感觉变了! ——以前它是被驾驭的哪一方,但这一刻他确信是它自主运转,这种感觉非常不妙! 就像一直被自己饲养的猛兽忽然跑出去捕猎了,谁知道下一刻饲主是否会成为猎物? “非邑,你……住手!” 但是少年已经伸手将书拿在手中,下一刻黑幕降临,深夜两眼一抹黑,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们进入了混沌空间。 可是这不是漏底潭也不是雪影山,更不是非邑自己召唤的,哪来的混沌之力?除非是这书自己弄出来的。 “小邑!” 混沌之力吞噬一切,伴生契约的联系又被切断了,深夜想要大喊,但他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焦急万分之际,他猛地想起自己也有混沌之力,连忙召唤运转起来,下一刻,眼前便能看清楚了,无边无际的失重感也消失不见。 就在这时,深夜看清了眼前的场景——只见少年依然保持坐着的姿势,手握玉简,周身鎏金的混沌之力不断环绕,同时还有无数金色小字围着他盘旋,有的消泯,有的出现。 到底是怎么回事?黑皮书、混沌之力还有非邑,到底谁主宰谁?现在这种现象到底是以谁的意志触发的? 深夜觉得心脏被捏紧了。 在他惊疑焦急的时候,混沌空间顿时消散,黑皮书啪的落在桌上与课本无异。窗外下午的日光照射进来,晃眼又灼热,甚至让人分不清那一个世界才是幻觉。 “怎么回事?” 非邑从怔愣中回过神来,持起看似残破的书来端详,沉吟片刻后说道“我想我大概明白这书到底有哪些功能了。” “什么?”深夜来了兴趣,盯着他好奇。 “不好明确定义。”非邑拿起桌上的玉简,神色难得严肃,“你信么,这个功法被完善修改了,按照我的想法。” 毛球瞪大眼睛,不由自主地走过去将额头放在玉简上,片刻后读完内容,惊得一截小舌头都露出来了,不假思索的说道 “我要修!” 非邑笑了,“你当然要修。” 大约是因为自身血统极高,深夜完全看不上散仙天的功法,老头子也弄不到好的,索性毛球自己不在意。 能让他露出这种狂热的神情,只因被黑皮书修改过的功法太和心意。 非邑不对这方面研究不深,妖魅类的功法在诸神天也没有明确的等级区分,但手中这被黑皮书改造过的功法光是看着都让人胆战心惊。 他将之命名为《引雷诀》,顾名思义便是靠每一阶段引来雷霆锻体修炼,每修炼一重引来的雷霆效果堪比天劫!这样一来就完全弥补了妖怪渡劫时间长,跟不上他的计划的缺陷! 这还只是最基本的功能,《引雷诀》还能根据每个修炼的妖怪的族类、个性进行强化,让他们拥有极为强悍的攻击力! 最重要的是,它入门简单,几乎适合所有妖族! 这样的东西要是放在诸神天或是妖界,怕又是一场震动。 “哼,你想的太简单了。”深夜一边翻看一边说道“《引雷诀》若是在妖界现身,少不得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既能提升自己又能壮大族群的好东西谁不想要?况且妖族一向实力说话,届时势必会有大战。 非邑看他风轻云淡又不屑的神色,咂了咂嘴,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可不想当那个被万妖追杀的‘匹夫’。 嗯,藏着点比较好。 解决了一件心头大事,非邑总算想起了周末的安排,想着让非赦他们回来就先试着开始。仙丹都已经炼了两瓶,左等右等也不见回来,看了看时间,心头略感不妙。 “几点了?” “早已经过了他们回来的时间。” 正常情况下,这三个迟到的几率微乎其微,除非,遇到麻烦回来不了。 “要不要出手?” 深夜看着临窗而立的少年问道,他们现在什么都还没有查到,如果贸然出手说不定就会打草惊蛇,届时便是引火烧身。 “当然。”非邑转身回来收起丹炉和仙丹,“既然是我的眷属,就没有任人欺负的道理!” 什么时候该怂,什么时候该拿出领导者的气势,他还是知道的。 对方似乎有意切断他与三个属下的感应,张开结界,给非邑造成不小麻烦。他在指尖凝出一团混沌之力,与神识联合起来,很快便感应到三个所在。 他将神格佩戴在脸上,架着祥云便去了,光明正大。 蓥城某个高档小区内,一间以浅棕色木质家具为主调的卧室,正坐在窗前书桌上写作业的少年忽然抬起头来,望着窗外呼啸而过的祥云神光,冷笑了一声。 “天真狂妄。” 以为恁大一座城是庆神镇那种小角落吗?不知天高地厚! 这边非邑也似有所感的向下看了一眼。 “有岸丙的气息。”深夜肯定道。 “先不管他。” 他收回眼睛,拨云开物,脚下是临水而建的城市,鳞次栉比繁华热闹。 而在这河流的上游,某一座山上,生机盎然,如黛如玉,白色山岚忽上忽下翻滚着,钟声唱起端的是禅意幽深。 远远看着,只见一朵巨大的‘绿云’漂浮在山顶上,走近时,早已被它的巨大所震慑——一棵独木成林的大叶桉! 树冠上有白色绒花开放,又随风纷飞如雪,小枝低叶上挂满了红绸和愿望签,但都很老旧。树下一间古刹,房檐四角的铜风铃迎风而响,沧桑而空灵。 内里供奉的却不是常见的神佛,而是一位名为‘名木’的神明。 这座神庙,干净是干净,香火却似乎已经快要断绝。非邑正感慨的时候,忽然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 “绒花开时万众朝,如雪似春……” 第一百九十八章 神明名木 “绒花开时万众朝,如雪似春……似春,似春,嗝~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忽然出现的声音苍老且带着醉意,像是呢喃又像是怀念。 非邑抬头看去,只见一位须发尽白的老者侧躺在老树上,衣饰乃是与树皮一模一样的棕褐带绿绒,垂着丝丝缕缕的东西,像藤蔓又像绳子。 依然如树皮状的半面神格,只是在眼睛周围有白色的绒花装饰,额,怎么看都有些一言难尽的感觉。 此时从他露出来的通红双颊来看,大约醉得不轻,他手中还拎着一个酒葫芦,正要往嘴边递,忽然低头看向少年。 “小子你知道下一句是什么吗?” 毫无疑问,这位便是此间树神名木,诞神日在千多年前,乃是地方神中的三重天翘楚! 对于他的问题,非邑朝神庙的立柱上瞧去,奇怪的是只有他念的那一句,另一根柱子上毫无痕迹。 “晚辈不知。” 在回答时,他的内心是忐忑的,能一路升到三重天,说不定深具古怪脾气或规矩。非赦三个还在对方手上,方才还阻拦他的感应,也不知到底有何目的。 主仆两个纷纷戒备,迎接他们的却是忽高忽低的笑声。 “哈哈哈!”老者怪异地大笑着,盯着他们,“说不定你的爷爷辈儿都不知道呢,以前我这庙子被山雨冲垮了,重建的时候别人都只记得左边的那句题词了。” 看似简单的一句话,背后包含的却是堂堂一个神明信仰缺失,逐渐被遗忘的事实。 但是老者本身完全没有在意,大口大口的喝酒,洒脱又恣意。大约是很久没有和他人说话了,他滔滔不绝地进行着长篇长篇的回忆论。 “以前蓥城还有修建铁路的时候,人们不管是踏春还是郊游,都会往我这儿走一圈,上香,铺上布,拿出酒开始喝,老头子总喜欢顺几杯尝尝。那场景,黄发垂髫,热闹非常……” 非邑摸着自己的神格,静静听着并不打断对方,等老头子一壶酒饮尽,太阳已然西沉。 名木似乎还没有说够,打算回住所中再续一壶,然后被少年叫住了。 “感谢明目大人的抬爱,只是时间已晚,晚辈正在人间界上学,特来要回几个冒犯的妖使,还请大人抬手放过。” 非邑说着便掏出两株二重天三层级别的仙药来,“晚辈小小心意,请勿嫌微薄。” 妖使是一种不成文的叫法,指的便是为神明办事却不签订契约的妖魅,这样的关系,不管是神明还是妖怪都不提倡,但又确实存在。 大约是被他坦然的态度取悦,也有可能是方才聆听之恩,名木干脆将他的手一推,道 “你小子好生市侩,再说老头子我还看得上你这点儿东西?”说着将两条蛇并一只肥兔子扔出来,背过身去摆摆手。 “走走走,真是哩,现在哩小年轻儿神明咋个都喜欢在人类的学校读书?还喊人类妈老汉儿,不晓得丢脸嗦?” 名木一手甩着酒葫芦,一手背在背后,摇摇晃晃的朝神庙内走去。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非邑再次深深看了这个神庙一眼,深山老林中,苍痕青苔,一方古刹令人心内尘嚣遁去,是个好地方。 只是那位住在人类家庭中的小年轻儿神明,到底是让他在心里记了一笔。 “是他吗?” “暂时不确定。” 蓥城周边神明毫无痕迹消亡的事情到底让他极为不安,这边派出手下探查却恰好被抓住了,想起刚才那位直爽的性子,他轻声道 “大约是将非赦他们当做是入侵的妖怪了。” 他两个也不避嫌,架着祥云边走边说,丝毫没有注意到脚下这座城市里那些湖山忽灭的光点——树干上,石头上,甚至是某些飞禽走兽的脚环上,一个个符文正在运转着。 另一边,岸丙扣下手中的玉简,里面传来的正是方才非邑与深夜的谈话! “哼,还敢大言不惭,到底谁才是碍事的那个。” 他紧紧握住手里的钢笔,黑墨水在卷子上晕开一团也无所觉,决不允许,谁来破坏他的计划,阻碍他的道路…… “哥,吃饭啦~” 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儿钻进来,黑黑圆圆的脸,看起来虎头虎脑的,把手背在背后,一副有哥撑腰的天真。 此时名为肖安的少年放下笔,转过身看着双眼直闪的弟弟,颇为无奈。 “小康你又闯祸了?” “嘿嘿,那个……”肖康闻言不仅不怕了,没脸没皮的蹭过去,把藏在背后的手拿出来,“我又把妈的瓶瓶罐罐打烂了。” 肖安一看便噎住,神色也有些僵硬,叹了口气,“这次我可帮不了你,这是罗阿姨送的限量款护肤品,妈很喜欢,而且今天爸回来了。” 肖康一听泪珠子啪啪直掉,“哥~” 如果非邑在这里,一定会被岸丙大人此时脸上的神色逗笑,一副被一个小屁孩儿打败的挫败。 “乖乖跟我去认错。” 总之,熊孩子饱吃一顿‘竹笋炒肉’。饭桌上,肖母随口对大儿子问道 “你昨天什么时候回来的?” “妈,你连哥哥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哥哥明明还和我们吃了晚饭的!” 大约是对这种健忘习以为常,肖家人都没有放在心上,但是肖安捏着筷子的手却原来越白。 在他背上书包出门前,肖父喊住他,道“那项提案已经批下来了,你要不要看。” 这大约是目前最让肖安高兴的事情,说话时嘴唇都在抖,“我……晚上再回来看,爸,我先走了。” 这边肖母从厨房追出来时,少年已经关上了门,略微发福的中年女人叹了口气,“唉,又忘了问了。” “什么?”文质彬彬的肖父打开电视来看新闻。 “小安的生日啊,你还记得是什么时候?”肖父一顿,也皱起了眉头,显然也不记得了。 中年男人放下遥控器,将眼镜取下又戴上,低声道“每年每年都是如此,到底……” 这边学校内,非邑看着楼下路过的岸丙,似乎很高兴。 他有些郁闷的背上书包,只是想好好读个书而已,有这么难么?这地方大了,水也深得不行。 第一百九十九章 新官上任被火烧 非邑提前一个小时到了教室,本以为算早的了,结果一踏进教室就给他一种迟到了的感觉只见他的同学们整整齐齐坐着,一个个埋头苦学好不认真。 那严肃又凝重的气氛,尤其是他进教室的时候,刷刷射来的目光弄得他甚至觉得自己是翘了一天课,而不是放假。 他把作业掏出来准备交,却猛地想起他们班还没有挑选班干部! 第一周事无巨细,都是朱伟凤带着他们熟悉,目的是为了尽快融入。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早已看习惯的女人面无表情地走进来,直接宣布开始选班干部。 这种时候就会有两种极端埋头竭力当隐形的,还有努力要表现自己的,但这二十一班多了一个例子,看热闹的——第一名。 当数道目光看向自己的时候,非邑其实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看到卿云傲上台时,他才无语地扶额,这帮家伙,真把排名当成做一切的标准了! “本少爷来竞选班长……”卿少爷的竞选台词是花式自夸和傲娇。 轮到郭凯风时,只见他不慌不忙的上台,从容淡定的开嗓 “……如果我荣幸当选班长的话,会竭诚为大家服务,做到不偏袒不歧视,同时会设立检查小组,直接向班主任报告班干部的工作情况……” 非邑才明白什么叫相形见绌,这位才是电视台上常看到的拉票演讲! 按照排名顺序,上去的人有很多,什么团支书、班长、体育委员、纪律委员、各科科代表……名目繁多,中选几率也大。 投票、唱票,形式倒是起了,只是晚自习前一个小时尽弄这些,多少算浪费时间。 郭凯风比卿云傲稳重,左右逢源,毫无异议的当选班长;后者不知为何,变成了纪律委员。 等黑板上的名额都确定人选了,众人发现一个问题。 “老师,学习委员没有选。” 朱伟凤从门口走上讲台,打开小麦风,在教室里扫视一圈,说道 “我们班的学习委员有一个特殊的任务,统管各科课代表,每天作业的完成情况必须交到我手里,所以这个职务由我直接按排。” 此时非邑正斜靠在墙上,一手撑头,一手握笔勾画政治课本,闻言心里猛地预感不妙,抬头,果然对上了中年女人那双灯泡眼。 “非邑,就你了。” 非邑“……” 二十一班“……” 完蛋! “不是,朱老师这样不行,我忙。”下了课,他直接忽视各科课代表交上来的作业清单,直奔办公室。 “忙着喂猫?”朱伟凤在教室里看着严厉,但私下却是极富幽默,点了点杯子,示意少年帮她接水。 这女人,非邑也是醉了,认命拿过杯子,恶意的接了一杯滚开的水。 “呵,挺聪明的嘛,知道我要泡茶。” 朱伟凤揭开桌上的青花瓷小盅,舀了两匙倒进去,轻轻一晃,便有幽幽的茶香荡开。 “不是,我认真地跟您说,我真没……” 叮,朱伟凤将小盅盖上,发出一声脆响,她精明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少年,想看穿他眼睛里的情绪,可惜除了拒绝毫无多余。 “非邑,你需要和同龄人好好相处。”女人看似轻描淡写,实际不容拒绝,“你确实聪明而且有主见,但终究要活在这个社会里。不是说你需要郭凯风那样八面玲珑,至少要融入我们。” 最后这个学习委员的头衔到底没有去掉。 说完那番话后,朱伟凤直接让他把作业的上交情况拿过来,他也不敢再多说什么,索性没谁有底气给他脸色看。 今天的晚自习是一节语文加两节数学,他们已经习惯朱伟凤的冷脸,但是当矮小精悍的数学老师冷着脸抱着作业本走进来时,众人不免又陷入了低气压。 他们数学老师一张瘦长脸,身高能让大多数男生找到优越感,他面相是严肃类的,可是上课却很风趣。 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见,只见他砰的把作业本放下,语气冷然。 “看看你们做的什么作业?这么简单的题都出错,我课上讲的时候都听到哪里去了?全对的一个都没有!” 大骂一通后,他大吼道“学习委员和数学科代表在哪里?” 非邑心想不妙,他才上任不会就被别人三把火给烧了吧?和他比起来,一同站起来的课代表腿肚子都在打战。 “作业本少交了一本为什么不说?就这样欺上瞒下的吗?”小麦风都被他震得不断破音发出尖锐的声音,但是谁都不干皱一下眉头。 “还有学习委员,你不知道查一下数量,要你何用?” 狂风暴雨一通骂,听到最后一句时终是有人没忍住,笑出了声,这可算是点燃了炮仗,谁特么都要被炸了。 “好笑吗?啊?很好笑是吧?错了两道题以上的都给我把衔接练习第一章后面的题做完,错一道题的做一半,限你们晚自习下课前交上来!” 这还不止,他说完后直接看想非邑和数学科代表,“你们马上给我查,老子今天就看看到底谁没有交作业。” 这种时候,没交作业的那位大佬就该心神不宁,慌得站起来认错才对,可是大家都沉浸在刚才的惩罚里,并无异常。 要清点作业,做好的方法就是当众发本子,念一个站起来一个,届时结果清晰明了。 数学老师退在一边给他们让地儿,非邑念,科代表清点,本子发下去后全班就跟柱子林似的,全站的笔直。 非邑愣住,没人做着啊? 就在这时,数学老师阴测测的声音传来。 “念完了?” 他点点头,毫无所觉,然后被一顿大吼。 “非邑,你逗老子好玩儿是吧?你没交作业承认了要死吗?浪费全班的时间!” 这声音大的,非邑掏了掏耳朵,不客气地说道“不是,你咋个不想想是不是把我本子搞掉了?以为我傻哩不,来这儿惹你生气。” 数学老师“……” 二十一班“……” 好像,说得挺有道理的……然后数学老师二话不说转身出去,再回来时手里真多了一个作业本儿! 然后他坐下来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开始批改。 全班“……” 有了刚才的教训,想笑又不敢笑的人纷纷把头埋着。 第二百章 有个幼儿园毕业的 非邑本来也想笑笑这位闹出乌龙的数学老师,忽然眼尖的发现了本子上的两个小洞,眼角不由得抽了抽。 “老师,你这本子在哪里找到的?” 数学老师抬头看了他一眼,“被一只黑猫衔着,在栏杆上耍。” 非邑“……” 二十一班“……” 下课铃一响,深夜便若无其事地从窗外跑进来,落在非邑的桌子上,躺下,舔爪一气呵成。 “深夜,我的作业本儿是不是你拿的?” 说起这个,毛球来了点儿精神,“我瞧着那个小矮子抱着一摞本子鬼鬼祟祟的,里面还有你的气息,八成是个小偷儿!就把你的拿出来了,不必感谢……喵!” 一只手猛地把他按桌上摩擦,伴随着少年咬牙切齿的声音 “蠢猫,那是交作业,你以前初中的时候没见过啊?” 深夜也愣了一下,抬起大眼睛看着他,“可是你们初中的时候不都是班上的学生改的?” 非邑无奈地放开他,以前初中提倡什么合作学习,所以大部分作业都是学生相互改,以致这没见识的货闹出个大乌龙。 这时,数学科代表走过来,一个能让非邑俯视的少年,圆脸细长眼,说不上好看,但胜在白净,就是看人时总有些没精神的样子。 “我就说,在下楼的时候被什么绊了一下,弄半天是你的猫。”还偷走本子让他跟着被骂。 他的语气说不出的埋怨,看向深夜的眼神也莫名带着怒火。非邑也不生气,将猫抱起来放肩上。 “他只是嗅到有我的气味,所以把本子拿走了。” 数学科代表翻了个白眼,“你以后还是别把猫带到……” 没等他说完,班上的女生不干了,“小气,深夜又不是故意的!” “是啊,小深夜好聪明~” 不知从哪位小仙女手中拿出了小鱼干儿,一下子把深夜给逗过去。看他蹦来蹦去,非邑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货真的是千年大妖?怕不是个小猫崽儿。 他也懒得管,埋头做数学作业,就在这时,忽然听到深夜的大叫,接着就是少年的痛呼。 “非邑,还说你家猫不挠人!” 热闹的气氛一顿,非邑二话不说抱起深夜来看。 “恶人先告状!” “伤到哪儿了?” 深夜忙把爪子举给他看——只见爪勾的粉色嫩肉上,血珠子啪的就掉了下来。 “天,深夜流血了!” “哪里哪里?”众女生凑上来,怒了,矛头指向数学科代表。 少年涨红了脸,故意露出被挠的手臂,说道“说不定是你们抓出来的伤口!而且这猫这么凶。” 众人发现,平时总是笑嘻嘻的非邑蓦地怪异地笑了一下,“我可没说深夜的伤口是抓的,你急着否认什么?还有,以后离我的猫远点儿。” 正要坐下的时候,忽然就听对方说道“你的猫抓伤了我,难道不该负责吗?我要去打破伤风。” 连带周围的人都看过来,目瞪口呆。 非邑都被气笑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看着他因为肤白而异常明显的两道红痕,“我倒是想给你钱,关键是人医院要给你打啊。” 油皮都没破一点儿还想着讹钱?让他难堪?这特么智商都被书本儿夹没了! “呵,你的猫伤人……” “滚!” 所有人都回过头去看着垃圾堆旁边的争执,来自第一名掷地有声的怒骂在教室回响,女生们似乎也被他的怒火吓了一跳,纷纷走开。 走进来的数学老师也跟着皱起了眉头,然后他发现了那只耀武扬威的黑猫。 “非邑,把你的猫交上来,影响大家上课的纪律。” 数学科代表顿时露出了洋洋得意的笑容,虽然他的脸还是被吓得青白。 有的女生不忍,但一对上老师严厉的神情便不敢再说话。 非邑拍了拍深夜,指着讲台,“去那边。” 毛球在同学的课桌上轻盈地穿梭着,偶尔还会被女孩子‘揩油’,然后蹲在讲台上,甩着尾巴,瞪着大眼睛和数学老师对视。 中年男人瞄了他一眼,看向下面,“刚才布置的作业,这节课要是交不上来,就做完了再走。” 然后他开始翻看数学书,忽然,一只毛爪子伸过来按住书页。 他一抬眼看,对方又放开,过了一阵儿,他要翻教案,然后那爪子又来了,他看去,毛球又放开,与他对视。 “坐好。” 结果黑猫啪的躺下,挑衅的看着他。 然后,众人便亲眼看着他们的数学老师屈服了,乖乖交出了教案本给猫玩儿! 严肃紧张的气氛顿时变得莫名其妙的诡异起来。 临下课还有五分钟的时候,数学科代表开始收本子,他挨个挨个看着,发现做得最好的是郭凯风,只是判断错了一个负号。 轮到最后的非邑的时候,他神色不悦地走上去,“作业。” “没写。” 非邑看他都嫌烦,头也不抬,忽然就听这变声期的公鸭嗓子一声大吼。 “老师,非邑又不交作业!” 所有人都看过去,纷纷怪异的看着数学科代表这怕是个幼儿园才毕业的! 数学老师抬起头来,似乎才想起来,说道“非邑不用写。” 也就是说,全对! 下课铃打响,郭凯风才回过神来喊一声起立,在全班的问候中,数学老师收回被猫挠成竹帘的教案本离开。 教室里的气氛一下子就朝垃圾桶的位置飘去,但是只看到他离去的背影。 “不愧是第一名,这么猛!” “这他妈才叫实力说话。” “不像那些整天瞎整幺蛾子的。” 某些轻飘飘的眼神就这样飞到正在收拾课本的数学科代表身上,意味不言而喻。 少年毫不气弱,瞪回去,就在这时,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一回头便对上班长温和的眼神。 “余淼同学,不用这样一般见识。” 这个人不仅记得自己的名字,还安慰自己,数学科代表也就是余淼同学,瞬间偏向过去。 这边非邑可不管乱七八糟的风向,在意识海里问道“你今天练了《引雷诀》?” “你怎么知道?” “感觉出来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今天数学老师的反应很奇怪。 第二百零一章 收买 “我们才进入蓥城,就被一道极其强大的神识震晕了,醒来时就在那位大人的神庙中。” 被救回来的白绕竹三妖此时恭恭敬敬的跪在客厅中,请罪。 非邑微微皱起眉头,也就是说名木根本就没有事先关注他们的身份?不,三重天,只要有心,哪里会让他们三个发现。 雪白的灯光打在脸上,少年因为额发过长落下打量阴影而看不清表情,白绕竹三只都有些惴惴不安。第一次做事,结果还得让大人出手相救,作为属下可谓失职。 “属下等办事不力,请大人责罚!” 非邑回过神来,摆了摆手,“不,你们做得很好。” 至少把那个三重天引出来了,而且他没有说的是,在预料之中,三只小妖面临的最坏结果是被处理掉,不然他也不会给出带有神识标记的玉符。 空庙,三重天,岸丙,或许还有其他隐藏在暗中的人、物,这各种因素的关联到底在哪里? 非邑蓦地想起当初在蓥城第一次遇见岸丙的时候,那家伙断不会吃亏,打了半晌也没说合作,直接就把信仰之力拱手相让,让人怀疑。 至少可以肯定一点,岸丙与那个名木不是一伙的。 那空庙之事到底是哪一方所为?还有最近在蓥城发现的具有特殊能力的人类,啧,非邑越想越头疼。 眼看几个小妖兀自陷入愧疚之中,择日不如撞日,干脆便把《引雷诀》给他们,但是在给之前,思及深夜说过的危险性,敲打一番很有必要。 “今天我去诸神天给你们找了功法。”一瞬间,他被三双晶亮的眸子盯住,“但遗憾的是没找到。” 两条蛇只是黯然,非涂表现得更明显,因为前一秒的过度兴奋而弹出来的兔耳朵,啪的便耷拉了下来。 非邑清了清嗓子,“因此我从别处找到一本,很适合你们修炼的。不过此法太过特殊,就看你们敢不敢修。” 三只小妖觉得自己的心情就像是坐过山车一般,九转八折,刺激非常。他们都是散妖,在遇到神明之前,毫无所依,甚至连功法是什么都不知道。 听闻少年口中的特殊也只以为是偏门,哪里能辨别什么。可怜他们既没有非邑这个非妖界之人的高高挂起,也无深夜的胆大包天,当将那功法读完之后,那一瞬间都齐齐打了个寒噤。 “大……大人,这功法可是杜……杜撰的?”白绕竹第一反应是磕磕巴巴的懵。 少年的反应叫人欲哭无泪,只见他坐在沙发上身体前倾,盯着三只笑得纯良。 “我那杜撰的给你们作甚?所以,到底敢不敢修?或者想不想修?” 当然想!可问题是他们更怕! 作为妖怪,他们极其清楚《引雷诀》的价值,这等功法一旦在妖界流传开来,他们面临的就将是万妖追杀! 他们眼神闪烁着,狂热与恐惧此消彼长,最后,还是非邑给他们下了一剂猛药。 “我是人类,寿命恐怕还不够等你们下次渡劫,你们应当知道我的目标是什么,在未来,如果你们跟不上我的速度,那就要做好被抛弃的准备。” “何况在冠上我的眷属之名时,你们就该明白,未来必定不是平凡之途。” 那一瞬间,豪气涌上,澎湃的心几乎要跳出胸口。 本来就还没有站起来的三个砰的以头抢地,“愿随大人入主天外天!” 让深夜带他们入门,非邑自己去了诸神天上课。时间紧迫,又吃了化息丹匆匆去了财神楼,把最近炼好的仙丹送到钟管事手中。 最近人间界事儿多,看着这位中年神明,他竟然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如果这家伙不一直打他的主意的话。 “我道大人最近为何神迹不见,原来是困于更天期。” 更天期?非邑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又来到了突破的关口,可惜这一次估计不怎么容易挺过去了。 不过这样正好,有理由解释为何仙丹数量减少的原因。 他独来独往惯了,殊不知,钟管事此时真真是‘心如明镜’,想他自己被困在二重天已经不止多少年,像眼前这位晋升如此之快的乃是凤毛麟角,除了通天神。 若是非邑知晓他此时的想法只能感慨聪明反被聪明误。 然而他现在是没有心情和这些神明们周旋的,人间界繁重的课业甚至让他有些手忙脚乱。尤其是分科前,每天光是记住各科布置的作业都让他脑子混乱! 空庙的事情一直没有进展,非邑反而不着急了,只叫白绕竹等妖加紧修炼。 “那些消亡的神明我们都不管了?”深夜的天赋最好,修炼进度最快,但是他却一直不见出现个性的杀伤力绝招。他自己不急,反而对少年这边的事情很好奇。 “我管那些家伙做什么?” 非邑利用午自习的时间奋力做作业,成神就是这点好,只要神识够强,睡眠什么的也能被省略。 “背后的凶手一直不出现,我甚至不知道蓥城这边是不是还有其他神明,怎么动作?” 他之所以在意空庙的异常,为的是避免不要在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受到牵连,而且蓥城到底不是他的信仰辖区,不管是岸丙或是名木都不会愿意看着他在这里到处打探。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等。” 非邑瞅了瞅窗外,很有这边地方特色的阴雨绵绵,铅云如烟飘来飘去,和城市上空的邪现彼此交错难分,整个都给人不愉快的印象。 至于等什么,深夜懒得问,反正看这货肯定是已经有打算了。 恰好这时,天空忽然电闪雷鸣,狂风卷云朝着某个中心聚拢,盘旋,酝酿……这熟悉的场景,非邑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是?”深夜本来正趴着,忽然站起来贴在窗户上,兴奋地扫动尾巴。 “雷劫。” 这雷云汇聚之处正是文化路进入华英中学的那一段——他所在的小区。 “三点心?” “嗯,他们的修炼年限也差不多了。” 所谓三百年之劫并非完全卡死的时段,或许会因为领悟、资质的原因提前数年,当然也会延后。 棠元三兄妹是最先跟在他座下的,所受信仰之力足以让他们的修炼比一般妖怪快,即便离三百之期还差一些。 但天道却认为他们已经达到标准,雷劫便来了。 第二百零二章 渡劫与心结 晚自习,钱才挥手和好兄弟告别,准备回家,在关上车窗前,非邑忽然叫住他。 “等等。” “怎么了?” “天气预报说今天晚上有雷暴,最好别到处乱跑。” 钱才那叫一个受宠若惊,天呐,这还是他的好友吗? “你是假的吧?” 这憨货!非邑翻了个白眼,“那你尽管出去,好被轰成渣。” 这一刻,他真的只是随口一说,而且是出于担忧,但有时候他真的不得不相信命运的戏剧。 晚上时,酝酿许久的雷劫终于有了动静。 此时钱才正在兴冲冲的喂他的小宠物,他发现平时总爱与他亲近的小老鼠今天似乎有些异常,在笼子里不断不断地转圈,又瑟瑟发抖。 窗外电闪雷鸣,炸裂的声音每响一次,小东西便抖一下。钱少爷心疼坏了,连忙打开笼子捧出来,放掌心里摸着。 “是不是今天雷打得有点凶被吓到了?以前不是不怕的吗……” 窗外守着的两只小老鼠顿时急了,妹妹是女孩子,怎么能到处摸? 吱吱! 皎栀蹲在少年的掌心里一僵,连忙蹭了蹭他后往窗外蹦去。 “唉,花间宝贝儿!” 但任他如何呼喊名字,小老鼠头也不回的跑了。 “小少爷怎么了?”管家闻言敲门进来,似乎被他焦急的语气吓得不轻。 “花间跑出去了!” “以前您不是一唤它的名字就回来了?” “但今天不知道中什么邪,眨眼就跑了。”钱才说着拿上外套就要出门。 “少爷少爷,现在外面正打雷,不能出去,本市的新闻都发出异常天气预警了!”管家拦着他,见他家少爷的架势就差抱大腿阻止了。 钱才先是一懵,还真被他兄弟说准了,就在他急得冒火的时候,窗外忽然便雷声大作,方才还只是隐忍的声音化作自天幕落下的光弧,所过之处让人心惊胆战。 仿佛整座蓥城都被雷电穿透一般! 花间还在外面…… “少爷,少爷!” 管家哪里拦得住这么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眼睁睁看着少爷跑出去,连忙叫上保镖一众准备跟上去。 恰好这时,钱阎来了电话。 这边钱才拿了雨伞出门,以为面临的将是狂风暴雨,谁知天际竟是雨过星空,格外明亮,就市内一副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惊悚感。 除了雷云和狂风,空中无一丝雨水。 “花间——” 因为电流的原因,很多路灯都失去了作用,在昏暗得犹如猛兽巨口的环境下,他举着手机的电筒到处寻找,那一只小小的团子。 钱才不知道要去哪里寻找,但是不知为何,直觉告诉他在那边——天空犹如一个巨大的气旋,越往中心走,一束束雷霆便越密集。 他的小宠物很聪明,不闹腾,听话,在他说话的时候总是静静地看着他……聪明得仿佛人类。 “花间……” 文化路前,此时穿城而过的河流正被雷电卷起雪白的水花,在这桥上,三只待在结界里的小老鼠正艰难地挨着。 结界是为了防止人类误进这里被吓到,毫无保护作用。 他们在人与老鼠的形态之间不断变换,为了生存和化形挣扎着、忍耐着。 非邑和深夜两个站在旁边注意力高度集中,捏着两个治疗术随时出手,三兄妹一起渡劫,雷霆的威力非同一般。 在雷云之外的天空上,借助雷劫领悟《引雷诀》的非赦三个倒是挺有闲情逸致的。 “绕竹你以前渡劫的时候,听说威力不凡。” 雷劫便是天道对妖魅的认可,妖怪越强,为了能达到考验的目的,雷劫之威相应的便会增强,非涂这话算是变相的夸奖。 “呵,那是因为有大人出手。”白绕竹一如他的温和谦逊。 “大人必定是不到紧要关头不会出手。” 非赦一向能抓住重点,雷劫如果能轻易让人帮忙,那何必便让大神全程守着,但这样必定于渡劫者无益,达不到脱胎换骨的目的。 “大人从来都是远见之人。”白绕竹也算是承认他的说法,“我等还是好好参悟功法微妙。” “嗯嗯,不能辜负大人的心意!” 下面,三只小老鼠已经快要变成饼子,小小的身躯血肉模糊,爪子也蜷缩做一团。 轰—— 雷霆再度落下,皎栀已经快要坚持不了,“哥哥……” “乖,坚持住。” 棠元撑起来拿爪子轻轻碰了一下弟妹,感受中体内渐渐丰盈的妖力,近乎干涸的身体得到润泽,陡然生出一股渴望来! 白光闪过,只见一个赤身裸体的少年忽然便出现了。 “哥,你成功了!” 大哥的成功给了宝炙和皎栀信心,他们重新振作起来。 “出来吧。” 非邑拿出准备好的衣服,化形便是渡劫成功的标志,天空中属于棠元的雷云已经消散。将他的伤治疗完毕之后,便让少年回去休息。 但棠元却不甚熟练地摇了摇头。 “我想等到宝炙和皎栀结束。” “随你吧。” 接着宝炙也成功了,穿好衣服便站在旁边给妹妹加油。 按理说,三兄妹在信仰之力的补给下,应当相差无几,只是足足过了近十分钟,皎栀也毫无化形的痕迹。 反倒是雷霆越来越猛,越来越多,一副不劈死誓不罢休的态度! 忽然,一道近乎合抱粗的雷霆落了下来。 “皎栀!” “退开!”非邑喝退兄弟俩,蓦地丢出神格给小老鼠阻挡致命一击。 就在这时,一道呼喊声传来,“花间!你在哪里?” 非邑本就紧张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一回头便看见熟悉的身影大步跑过来。 “别过来!” 他大吼出声,才发现自己正在使用神格,钱才看不见也听不见! 不知为何,此时雷霆越甚,落在桥面上、河中,水花烟尘翻飞,而焦急的钱才正往这边过来。 蠢货! 等等!非邑忽然回过头去看着正在渡劫的小老鼠,说道“你迟迟过不了心结,会害死他的。” 良久,女孩子弱弱地回了一声,是。 这边,最后一道雷霆落下,恰好就在钱才的头顶上,光芒兜头而来,他被吓得浑身僵硬,千钧一发之际,熟悉的声音气急败坏地传来。 “不是说不要出来吗?” 第二百零三章 两个世界交汇 非邑当初派皎栀去钱才身边暗中保护,思考的仅仅是外表上是否能被接纳,完全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感情。 也是他自己不曾经历或是注意到这一方面的问题,险些导致不可挽回的错误,更没有想到,皎栀会因此差点渡劫失败! 不大的客厅中,皎栀跪在中间,她的人形有黑亮的眸子,巴掌小脸再加上一个尖尖的下巴,毫无疑问是可爱又漂亮的。 “他……对属下很好,我……属下控制不住,请大人责罚!只是,皎栀还想继续留在主人身边!” 非邑有些头疼,这丫头的神色从哀戚转为认真,虽然眼睛看向的是他,可里面盛放的分明是他那二货好友。 这段恋情不可谓不浪漫,可人妖之间的鸿沟摆在那里,他只看到了注定悲伤的结局,如此一想,他忍不住揉了揉额角。 棠元兄弟俩可能误会了这个动作的含义,也跟着跪下,大哥先是呵斥妹妹。 “皎栀,你怎么如此不知事理,钱少爷是大人的好友,如何能对他动情?况且大人交给你的任务你怎么能用来满足私欲?” 第一次被哥哥骂,皎栀心里有些委屈,然而她也知道自己做错了,可是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如此一想,眼泪便落了下来。 “请大人念在妹妹还小,不要处罚他!”宝炙一根直肠子,脑子一热便说了出来,被哥哥狠狠剜了一眼。 非邑叹了口气,坐直身体。 “我没有责怪皎栀的意思,别动不动就跪着,起来。”他走过去拉着少女站起来,语气不算亲切,但绝无一丝火气,“你喜欢便喜欢,不必迟疑。” 在皎栀惊喜明亮的双眼中,他话锋一转,变得严肃起来。 “只是钱才终究是个普通人类,他只是窥探到了这个世界的一角,我不会让他再多往前一步。所以,你要去他身边便去,只是,不得现出人形,不得让他察觉丝毫异常。” 然而即便只是这样,也足以让小老鼠精破涕为笑,跪下向他叩首,“皎栀明白了。” 比起她的勇往直前,哥哥们似乎更为担忧,送她出门的时候,棠元没忍住垮下脸。 “皎栀,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女孩儿欢快的脚步倏地一顿,捏着粉拳,抬头盯着两位哥哥,展颜一笑,那双明亮的眸子在西沉的月色下明亮非凡。 “我知道,而且,皎栀不会后悔!” 这边夜色下,钱才顺着大马路浑浑噩噩的往家里走,就在不久前,雷云消散了,天明寂静,此时星空如席,路边树影重重仿佛各种牛鬼蛇神。 这个世界上是有妖怪的。 想起方才在桥上的遭遇,他还记得朦胧的夜色下,狂风乱吼,雷鸣电闪,河水不自然的晃动,云无风而起。 小邑忽然出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用不知道多大的力气把他扑远,救了他一名。当时从物理角度上讲,那么远,他们至少也会擦伤或是头晕,可实际上他们毫发无伤。 人,能做到这个地步吗? 对了,还有深夜,那只猫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说不定是它帮忙了……钱才脑子里越来越混乱,他忍不住胡思乱想。 “吱吱~” 熟悉的叫声让钱才浑身一震,和当初何其相像的场景,黄白相间的小老鼠攀缘在树枝上,兴奋的看着他。 但这一次伸出的手却犹豫了。 “吱吱吱……” 小团子无助的叫着,也看不出什么情绪,这是,平常的老鼠吧…… “小东西,下次可不能乱跑了。” 少年用指尖戳着小老鼠的脸颊,皮毛如丝,他蓦地呵呵一笑,算了,他的脑子就不适合想太多。 非邑一夜没睡,因为担心钱才,不知何时,通过他的连接,诸神天和人间界的界限变得模糊。昨天那么诡异的场景,那家伙又不是笨蛋,发现异常只是反应的问题。 “小邑~非邑~邑哥~走我们去吃早饭嘛!” 一如既往骚气的呼喊,大清早引得路过的学生纷纷看过来,白眼无数。 非邑此时的心情也不知该如何描述,看着从车上毫不犹豫冲过来的家伙,他想笑,但是嘴角怎么也扬不上去,最后所有憋在嘴里的话都只有两个字。 “蠢货。” 钱才跑近后撑着膝盖喘气,闻言呵呵一笑,有两丝健气的太阳穿过厚重的乌云射下来,那一瞬间,非邑能感觉到久违的温度。 他想,以后一定要注意不能再让好友接触到这个世界,不能让他因为自己而卷进来,人类在这边有多难生存,没有谁比他更清楚。 可惜有的时候,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即便是非邑也不能和天道的安排抗衡。 中午时,他去图书室还了才看完的资料书,借到另一本之后,不知为何,右眼不断不断地跳着,这种感觉,仿佛又什么事情在超脱控制一般的惊慌。 就像昨晚看见钱才出现在桥上的感觉。 一路走来,既没有妖怪肆虐,也不是神明作祟。但他的心却越提越高,直到听到二十班和十九班两个教室之间的宽阔阳台上的说笑声。 三个少年两个少女有说有笑,一只黑猫慵懒地晒着太阳,看起来很融洽,若仔细瞧就能发现对比之下,他们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其中一个是大家熟悉的钱少爷,但是另外四个,即便穿着长相与人类无异,但却给人以虚幻和不真实的感觉。 在非邑眼中,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场景。 数米开外,钱才看见他,招招手,“小邑,你的朋友长得都好好看唉!” 还有他们的名字,都好奇怪。 “嫦娥还有牛郎织女,这些不是传说中的神仙和人物吗?还有招财猫,能保财源广进什么的……我还招财猫许愿了,你猜他说什么,只要……给他做一个祭坛就更厉害!” 少年兀自高兴,根本看不见,招徕身边漂浮的一粒信仰之力。 非邑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难看,因为随着他走进,几个少年少女都笑不出来了。 “你们,为什么要和他说话?” 第二百零四章 两个世界的边缘 非邑一直游走在两个世界的边缘,就像他的班主任说的无法很好的融入同龄人乃至人类社会之中,同样,他也不认为自己属于诸神天。 他也不会为了自己这种处境而尴尬,因为从走上这条路开始,他就知道尽头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救出老头子,然后回归平静。 可是,现实在不断不断超出预料。 “你们为什么要接近他?!” 非邑忽然提高声音,让所有人都跟着惊了一跳,然而少年的怒火不仅仅是如此,甚至烧到了旁边悠闲地深夜身上。 “还有你,我昨晚上不是说过不要让他知道的吗?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总是这么任性妄为?” 如果不是这家伙作为视线媒介,钱才无论如何也不会发现几个年轻神明的存在。 毛球被他说得一懵,转而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喵,你骂我?你竟然敢骂我?!又不是我的错!” 深夜说完便直接从二楼跃下,跑得不见踪影。 本就还算和谐的气氛忽然都转之下,陷入诡异的尴尬和沉默之中,看着站在他们中间的非邑,不管是钱才还是牛郎等,一时间都不知不清楚该谁先开口。 在诸神天,他们是同班同学。 在人间界,他们是死党。 可原本就是不该相交的世界,钱才看了看对面毫无烟火气息的少年少女们,说起来,自己方才到底和他们聊了什么? “小邑。” 非邑看向钱才,看他没心没肺的笑着,听他说 “没关系的,我也会好奇你过的生活,而且你的朋友都很有趣。” 非邑扯了扯嘴角,但依然笑不出来,“所以我说你蠢,他们有趣是有趣,可惜他们不能和你成为朋友。” “说说话总没问题。” “你先回教室。” 此时钱才尚且不清楚好友心里的担忧,耸耸肩嬉皮笑脸的走了。 在视线移开之后,他忽然僵住,随着转身一步一步走,距离越来越远,方才那四个少年人夺目的长相竟然在一点点模糊,他们说过什么、交流过什么也都快要记不起来。 似乎都是在打探自己所不了解的那个非邑,一个是人间界的,一个是另一个世界的。 钱才想要回去去看,便听见他的好友说道 “不要回头。” 他又走了两步,记忆中竟然只剩下模糊的身影,连他们的性别甚至都要记不起来! 不,他猛地回头,然后他所面临的只是一片空气和影影重重的树影…… 嗯?我刚才在这里干什么来着?钱才疑惑地挠了挠头,沉重的眉头渐渐散开,转而露出专属于他的乐呵。 “刚刚好像在和我兄弟说话……唔,记错了吧?” 少年摇头晃脑的往教室走去,是一如既往的没心没肺。 而就在他的背后,就在他刚才想要回头看的地方,几个戴着神格的年轻神明皆是目送他离去,眼睛里放着复杂的情绪。 “不要再越线了。”非邑的语气里,竟然能让人听出难受的成分,“诸神天是诸神天,人间界是人间界,我不想把他卷进这个乱七八糟的世界。” 神明就该在信仰的世界中作威作福,人类就该在人间界沉浮,虽然非邑一直觉得神明和人类除了存在方式不同之外,其余的毫无区别。 昨天钱才出现在桥上,才让他深刻明白这两个世界之间必须要有明确的界限,否则总会有其中一方要崩塌。 对于他的说法,几个年轻神明同时沉默,人类与神明,从刚才那一幕就能看出来,想要交汇有多难。 就和钱才一样,他们难以理解到非邑的内心感受。 “不可能的。”招徕低声说道,“只要你在这两个世界里进进出出,这是无法避免的。” “可我绝不会让最糟糕的结果出现。” 眼看他们还要说什么,非邑摇了摇头,表示已经不想多说,为了赶走这股死气沉沉的气氛,他笑道 “你们来找我做什么?” 这种时候,织女的神经大条发挥了极大的作用,女孩儿的眼睛笑成了一弯月亮,“我们上次都没来得及参观你的学校,这次专门来看看!” 非邑也想起了初中时这几个家伙来学校参观时的手忙脚乱,不由得挑起眉梢,“顺便听两堂课?” 就这样,他们恢复成了平时相处的场景,只是,不管是非邑还是几个年轻神明都戴着神格,行走在青春洋溢的华英中学里,毫无痕迹。 神过自有神迹。 正在上午自习的学生们似有感应的偏头看向窗外,明明方才还是略微阴沉的云层,此时竟然染上鎏金色,风中仿佛带着细碎的叮当声,天际隐约可见月亮,这一切都让人觉得心脏一阵阵悸动。 非邑用了神格,即便没有上午自习也没有人发现什么异常,只是一整个下午,他的周围仿佛都凝结着厚厚一层壁障,让那些想要过来问问深夜在哪里的女孩子们纷纷止步。 晚上的时候,毛球还是没有回来,非邑试着在意识海里喊他,可惜对方根本不回应。 以前不论深夜怎么乱来,只要没有违背原则他一向都极为将就,可是这一次真的触到了底线。 确定深夜只是在生气而没有危险,非邑也就不再管他,直接倒下睡了。 梦境五花八门,神魔乱舞,邪现与灵魂,到底是虚是实,无论他怎么跑怎么逃都无法挣脱,最后干脆大吼一声将所有一切都震碎——黑漆漆的世界里,终于只剩下他一个了。 某个宁静的小村子里,阴雨绵绵无声成幕,蜷缩在树下的深夜忽然抬起头来,和那个人的契约联系又被切断了。 树叶上累积的雨滴哒哒落下,溅起泥地里一个个小坑。 “猫?” 忽然,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蹲在他面前,举着一张巨大的芋叶给他遮雨。 少年想要伸手摸摸他,明亮的双眼中闪过一道惊讶的目光。 “你是妖怪?好厉害,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像你这样厉害的妖怪呢!” 深夜站起来仰视他,“神明?” 谁知对方更疑惑,“神明是什么?” 第二百零五章 欠缺的东西 深夜一直没有回来,非邑也没有去寻找,按部就班的进行着人间界的生活,偶尔到诸神天去到处游荡,或是找仙药或是寻找炼器材料。 大家都发现他和深夜的矛盾,可是看他的表情谁也不敢问出口,泷幼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也不喜欢粘着他,一切都平静得让人不安。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第一次月考的时候。 这天晚上,非邑正一边看必修二的历史,一边用神识守着丹炉,他忽然听到厨房传来盘子磕到料理台上的叮当声,头也不回的说道 “深夜,不准偷吃……” “大人,是属下。” 只见原形的非涂蹦跳出来,肥肉也跟着颤抖。这兔子长着一根粗的不行的神经,见少年几不可察的失望,最快的说道 “大人为什么不去找深夜前辈?”见他不说话,便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那个,您是不是不好意思?” 非邑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我和深夜,或许需要一点距离。” 从成神伊始,他和深夜就形影不离,他们有伴生契约,甚至连对方的内心都一览无余,亲密当然亲密,可是在这样密不可分的关系中却欠缺了一些东西。 他知道,深夜也一定发现了,他们之间缺少一种能让他们更牢固的、更契合的因素,而非单是同吃同住,了解对方需求的表面。 因此,短暂的分离或许能更让他们看清楚。 你说对吧,深夜? 没错。 远远的某个村落中,深夜蹲在生了狗尾巴草的瓦楞上,任毛茸茸的一株迎风飘摇,他只是愣愣地看着月色,一双异色大眼睛竟然少见的出现了疑惑和严肃的神情。 “你在想自己的主人吗?” 身穿红褐色袍子的少年一跃而上,十岁左右的年纪,清凉的月色下,他没有眼白的双眼极微微反射光辉,更多的却是诡异。 “切,谁会想他?” 毛球说着一跃而下,往这栋小屋里钻进去。 昏黄的灯光下,简陋的小屋一览无余,一套木桌椅,正对门一颗白炽灯逗引着还眷恋着夏末余热的飞蛾,在凹凸不平的石头墙上投下斑驳残影。 少年见状走进左边的内屋,趴在正缝补衣服的女孩儿膝盖上,“明月姐姐,你白天再做嘛,晚上对眼睛不好。” 女孩儿约莫二十来岁,说不上多漂亮,但胜在温柔,一双丹凤眼格外多情。她手上戴着一枚顶针,拿着一件黑色的半成袄子飞针走线。 “乖,马上就要冷了,我没钱给明日买衣服,就着我父亲的旧衣服改一改。” “我不冷的,姐姐早点睡嘛~” 罗明日百般耍赖撒娇,总算让罗明月为了哄他假装睡觉,谁知因为太累,一倒下便真睡过去了。 深夜蹲在客厅里,看着这情意融融的一面,比其他和某人相处,真是温馨到极点。 他将这漏风的小屋扫了一圈,想起了非邑的老家,很像。他又看向罗明日,正拿起那件姐姐做的半成品棉袄乐呵,似乎很幸福的样子,非邑小时候估计也这么蠢。 他趴在椅子上,根本不用猜,那家伙现在肯定又在炼丹或者炼器,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新房子里。 深夜睡不着了,开始怀念炼丹炉那温暖的神火,要不,回去?他连忙摇了摇脑袋,然后又啪的耷下放爪子上,这次绝不能妥协! 说起来,他们以前每次争吵似乎妥协的那一方都不是他……胡思乱想之际,窗外开始风声大作,秋高气爽的时节,夜间多风也很正常。 树影重重,胡乱摇晃犹如鬼魅,照射进来的月色不知不觉间泛起淡薄的红色,深夜猛地抬起头,张开结界。 “怎么了?”罗明日从里屋跑出来,有些惊慌。 深夜紧紧盯着门外的重重黑云,“如果不想牵连你姐,就赶快跑。” 这边,蓥城城内,非邑开炉将这仙丹取出装好,收好丹炉然后才开窗让满屋的丹香散出。夜风习习,却让本就干涩的眼睛越发昏沉,但下一秒,他忽然浑身一震。 看向某座高山,连忙道“跟我来。” 差点醉死在百香丹丹香中的非涂等妖一个激灵站起来,慌慌张张的跑进少年正在启动的传送阵中,主仆四个同时消失在客厅中。 另一边,村落后山的竹林中,深夜原本正在狂奔,猛地回身爪子一挥丢出四道净化术,将逼近的邪现击退。 “呵呵,想不到你这只猫妖竟如此厉害。” 天空中分明一个黑袍神明,周身邪现环绕,神格如墨!他说着也丢出一道上品明言攻击术,团团烈火瞬间将他和身后的少年包围,天干物燥,竹林跟着蓬勃燃烧起来。 该死,果然是个三重天! 深夜的神言之术造诣不比非邑,数来数去也就那几个常用的,他干脆张开妖气,以妖术攻之,效果倒是不错。 只见天空中的神明被一道妖力化成的爪子击中,连连后退,深夜再接再厉,飞上去就是一顿挠。 黑袍神明以神力筑起结界,堪堪阻拦,周身祥瑞之气条条翻转,他不急反笑。 “你竟然敢冒犯神明?” 说时迟那时快,天空中忽然电闪雷鸣,一道长长的闪电仿佛长眼睛似的朝毛球击去。 上次在白滩村一次,加上这次,天道总算发现这个胆敢袭击神明的妖怪,势要给他惩罚! 深夜几个翻滚险险躲开雷霆,周身毛发因为电流的原因有些乱,更多的是他自己气得呛起来的。 “呸,你也算神明?被那种连真身都不知道的怪物控制,你戴的不是神格,是遮丑的面具!” 这话是从非邑那里借鉴来的,对付这种畏畏缩缩的虫豸最有效果。 黑袍神明似乎哆嗦了一下,“那又如何,你敢再对本座出手吗?” 天空中雷鸣如鼓,深夜丝毫不惧,抬头挺胸,冷笑道“我是不敢,但是……” “我敢啊!老杂毛!” 从身后传来的阴测测的声音让黑袍神明周身一震,他第一时间回头便看见还未消散的传送阵,以及光芒大亮的阵法。 非邑一出手,‘陨落天星’加上‘五十岚’,足足让他化作一个黑球在地上弹来弹去。 第二百零六章 非人非神 非邑感觉到深夜这边的遭遇后,火速赶了过来。 感应到他的到来后,深夜直接让他从后面攻击,打了个猝不及防。 他紧接着召唤来一片神言之术‘云雨’,将竹林中的大火扑灭,等他要去料理那黑袍家伙的时候,却见他滚进一个黑色的小门中消失不见了。 混沌之力! 果然是那个家伙的爪牙,他暗咒一声,连忙看向深夜,问道“有没有受伤?” 毛球蹲在石头上,闻言别扭了一阵,耳朵抿了又立起来,良久哼哼道“没有。” 真是个傲娇又别扭的家伙,非邑想,到底是高估这货的觉悟了,怎么能指望一只猫想到那么复杂的问题,更别说让他找到答案。 “呵,那就好。” 他正要去抱他,伸出去的手却猛地被挠了一爪子。 方才还乖乖应声的家伙此时理直气壮地瞪着他,“这次是你自己找过来的,知道错了吧?本来就是牛郎他们自己凑上来的,我什么都还没做,钱才那个笨蛋也跑过来了……总之,绝对不是我的错!” 不知何时,天空已经大亮,鱼肚白被橙黄的日光所取代。 罗明日从不远处的土堆中小心翼翼地走出来,他有些疑惑,刚才深夜不是想伸爪让那个哥哥抱的吗?怎么又挠他? 想不透也想不通。 深夜本来正被顺毛顺得舒服,忽然见那小孩儿,连忙推了推给他挠痒痒的少年,“你看那小子。” 非邑顺着看去,随即讶然,将这介于少年和儿童之间的孩子上上下下打量完毕,神色越发奇怪。 这到底是个人类还是神明,竟然区别不了! “和我一样?” “胡扯。” “确实不同。” 非邑是个原装的人类,在没有神格的情况下,不管是身体还是灵魂都是人类,即便拥有神格也只是多了一个意识海而已。 但眼前这个就有些复杂了,看壳子无疑是凡胎肉体,但是他的灵魂,却是实实在在的信仰之体! 而且因为这一层肉体的阻碍,他的神力也无法用出来,最要命的是,这孩子完全没有自觉。 非邑想了想说道“会不会是因为他从小经受过香火供奉?” 据说有的贡献极突出的领导者或是一方人物因为深受他人的爱戴,也能成为信仰之力汇聚的对象,这种人往往在离开阳世后去的不是地府,而是诸神天。 “可,这就是个信仰之体。” “但如果是神明的转世也该有记忆。” 非邑围着小孩儿走了一圈,可惜有肉体隔着,这就像是信号隔离器一般,完全阻挡内外的神力交流,他也无从得知这具身体里的信仰之体到底是否清醒,到底是否被录入神鉴。 神鉴?!他眼前一亮。 罗明日看着悬浮在自己头顶上的半透明大书,一脸无知,“哥哥,你和深夜一样是妖怪吗?” “我是……嗯,人类。” 结果一无所获,非邑和深夜蹲在一起面面相觑,最后只能作罢。 但却不能放着他不管,不论出于何种原因,这小子被盯上是不争的事实,他招手让黑色的小蛇过来。 “非赦,你跟着他,务必保他安全。”说着递给他一枚青玉片,“一旦有事便捏断,我届时会立刻赶来。” “属下明白。” 听着小小的一条黑山林子竟然口吐人言,罗明日瞪大了眼睛,云里雾里的不知道说什么,但他不知为何却丝毫不害怕。 “你能感应到妖怪?” 听大哥哥问他,小孩儿点了点头,“我以前生了一场大病,醒过来后眼睛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也能区别动物和妖怪了。” 非邑正打算再问出一点东西来,便听见白绕竹迟疑地打断他,“大人,属下失礼了,您今天好像有考试……” 非邑“……糟了!” 等他一边回忆考室考号,一边飞速赶到学校时,第一堂数学已经进行了大半。 守在前门的监考老师不巧正是二十一班的数学老师,锐利的双眼刷地刺过来,又冷又怒,“同学,你哪位?” 非邑干笑着,“我,那个,睡过头了……” 身后忽然投下一大片阴影,他不由得缩了下脖子,嘴角再也扯不起来。 “原来你还想考试?我以为你连书都不想读了呢。” 朱伟凤平静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不带任何感情,非邑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那个,我是真睡过头了,等小的考完后再去您办公室负荆请罪?奖学金条例上说不能有科目不及格。” 他一夜没睡,还得遭受二十一班两大巨头的埋汰,这心里的苦只能往肚子里咽。也是非邑现在脸皮厚到一定程度了,换做别的人现在恐怕都要怕得腿肚子抽筋! 数学老师盯着他凉飕飕的说道“离考试结束还有四十分钟,你想及格也难。” “没事没事,我尽力而为。” 非邑瞄了眼班主任,自觉地钻进教室做到门口第一排第一个位置上,然后尴尬又来了,吞吞吐吐的说道 “那个,老班借支笔呗……” 噗嗤,在座几乎都是二十一班,见状没忍住笑出了声,然后又在两位煞神的目光中埋头做题。 啪! 非邑顾不得被砸中的额头,连忙接住黑色中性笔奋笔疾书,先从后面的大题开始。 数学老师干脆就守在他面前,看他怎么‘尽力而为’,然后神色越来越难看这家伙都不会好好审题吗?瞄一眼就开始做! 再看一阵,中年男人神色就更奇怪了,这特么都正确了? 难道题出得太简单了?他转过头去看另一排的学生,都在愁眉苦脸的算第二个大题呢,非邑都已经开始第三道了! 总共六道大题,按照出题组的猜测来看,全年级多数都要停在第三道,最后三道就是拉分项,结果到非邑这里,就只有最后一道大题的最后一个小问空着。 此时时间才过去二十分钟,然后他把卷子翻过来开始计算选择题和填空题。 数学老师不敢置信地盯着神色悠哉的少年,这家伙……到底怎么做到的?他既没有卿云傲这样的金钱也没有郭凯风的家学,到底是怎么将自己提升到这个地步的? “还有两分钟,检查一下自己名字,班级有没有写好。” 这时候,非邑总算纠结了,在最后一个选择题和答题最后一个小问之间徘徊,额,暂时都没想到思路。 大手一挥,要相信神明的直觉,蒙一个c。 数学老师大惊,选对了! 第二百零七章 小长假篇之放假 第一次月考虽然出了点小差错,但是非邑总算是挺过去了,九月一过,便迎来了庆神大陆的小长假,各个大城都被轻松愉快的气氛笼罩,蓥城也不例外。 非邑中午进教室的时候看见几个住校生的桌脚边都放着一包行李,等到下午一放学,平时看起来安安静静的女孩子们拎起包就拔腿狂奔,风一般刮得他的卷子都飞起来了。 男生也不见得就淡定,只是体积太庞大,怕在人潮中挤到别人。 走读生不急着走,但也没心情继续学习,一个月以来,大家不仅仅对暗无天日的高中生活感到疲劳,同时也为交到新朋友而激动。 “这周我姐过生日,上我家来玩儿。” “去,老子可没钱送礼!” “谁特么要你送了?我妈他们巴不得多点人热闹。我给你说,昨天我网上新买的游戏手柄到了,要不要来?” “去,怎么不去。” “哎哎,算我一个……” 呼朋唤友的,一群一群的走了,教室里只有两个‘真空地带’――郭凯风和卿云傲,还有最后面的非邑。 前两位的家世背景让别人望而生畏,自知凑上去也是热脸贴冷屁股。而学霸,没错,拜第一堂数学考试的意外所赐,非邑又被冠上了学霸之名,别人倒是想约他一起,可是总担心打扰他学习…… 有几个少年看着他,面面相觑,想来喊他却被他认真看书的漠然神态隔离,正在犹豫之时,欢脱的声音从后门传了进来。 “小邑~邑哥~非邑~咱们晚上网吧打游戏去呗!” 钱才从门外探进头来,感觉学霸班的气氛都传来一种‘我们是神仙’的霸气,心里陡然生出一股渺小的卑微感。 他一眼就看见了垃圾堆旁的好友,立时不厚道的笑了,“你们班的垃圾得多宝贵,还派你来守护?” 班上顿时哄笑四起,混熟了后也不见得是嘲笑,只是大家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打趣非邑。 非邑翻了个白眼,“这垃圾可宝贵了,不然送给你当节日礼物?” “谁敢和你抢?走走走,先去你家吃饭,我都和司机说不来接我了……深夜呢?” 钱才大概是沉浸在放假的喜悦中,放开嗓子叫深夜的名字。不多时,黑色毛球从外面冲进来狠狠给了它一爪子,这蠢货,吓得它差点从栏杆上摔下去! 两人一猫悠哉哉走出教室,卿云傲收回目光,语气不知是唏嘘还是不屑。 “这就是那个钱家的小儿子?”那神情好像在说就这么个样子? “你不是认识。”郭凯风站起来,将薄围巾戴好,整理衣着,然后一手扶着眼镜拿起书包,准备出教室。 卿云傲看他的样子不像是放学,倒像是领导下班回家,“呵,真不知道钱阎那种人怎么养出这种弟弟的?” 他正了正袖口,也走了出去,殊不知,在旁人眼中他就像是下班的公司老板。 非邑被兴奋的钱才弄得左偏右倒,实在不耐烦了,将他一推。 钱才故意单脚踮着后退数米,幼稚的且夸张的叫着,“完了,小邑你得赔医药费了了~” 谁知下一刻,他的好友却脸色大变地走过来将他大力一拉,钱才踉跄了两步,不知原因,心里却涌起异样的感觉。 “怎么了?” 非邑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故意将他搡了开,看起来非常无语,“你够了啊,差点撞到老人,到时候赔死你。” 钱才这才发现,方才背对着撞过去的竟然是个须发花白的老爷子,穿着盘扣单衣,布裤布鞋,就像是广场上练太极的老大爷,他连忙道歉。 “不好意思啊大爷,我刚刚没看到。” 黄元庵收回目光看向这一无所知的少年,没笑,但也不严厉,吐出两个字来。 “无碍。”说完后又打量着他,眼神微动,“你的命格似乎很奇怪。” “哈哈,您是八字先生啊?” 老人只看他,神色惊讶又疑惑。 钱才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仿佛被扒光了似的,连忙拖着好友要走。 非邑好像才从远处的书店收回目光,“说完了?” “走走,快走,遇到个敲诈的神棍!” 非邑听后面传来的呼吸猛地粗重,回过头去看,只见那老头子双目阴沉如蛇,面容极其不善,心里开始计较起来。 这老东西给他的感觉比之前遇到的那些人类似乎极其相似,不过却能让他感觉到危险的气息,不是个好相与的。 看钱二货还一脸毫无所觉的模样,叹了口气,说道“今天我要去你家睡觉,顺便把作业做了,假期出去玩儿。” 其实他根本不用想什么借口理由,只听前半句钱才同学便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将他狠狠一拍,“你总算答应去老子家玩儿了,今天可得让你好好见识一下兄弟我的收藏!走走走,咱们先去买菜,直接上我家做饭!” 少年不识愁,说的便是钱才这样的小少爷,但也正是因此,这货少见的让人觉得无害。 皎栀正在她的‘豪华小城堡’里蜷成一团睡觉,忽然感觉到熟悉的气息,一抬头便对上自家大人兴味的目光,心道完了,自己和钱少爷‘同居’的事被发现了! 非邑戳了戳她,钱才立时过来阻止,“别动我的花间。” 看他宝贝似的把小老鼠捧起来,非邑挑了挑眉头,“这宠物不错,可得好好带着,不然深夜得一口叼了她。” 钱才哪里知道‘她’和‘它’的区别,瞅着深夜苦大仇深的,“要不是你总把深夜带学校里,我也能把花间带去了。” 谁不知道猫和老鼠是天敌? “这你得跟深夜商量,我说了不算。” 在场就只有钱才一个人糊涂,皎栀看他百般讨好一只猫,笑了起来,非邑和深夜听起来是少女的银铃脆声,但在主人的耳朵里,就只是吱吱声。 吃完了饭,非邑拿出物理卷子来,埋头开始,钱才也拿着一张坐在旁,只是他的凳子似乎长了钉子似的,怎么也坐不住,便说道 “学校里上晚自习的时候,我都是从第一节课困到第三节,但是一回家,熬到天亮都没问题。” “那可真是个天大的哲学问题。” 第二百零八章 小长假篇之来敌 非邑觉得校门口遇到的那个老家伙既然能看见神明,穿得也像是电视上演的那种得道高人,或许不至于因为钱才的无心之过而计较。 然而,他终究是低估了人类这种生物的复杂心理。 晚上十点多钟的时候,钱才在他好兄弟的压迫下,总算做完了两张卷子,放下笔的一瞬间,看着卷子上密密麻麻的字迹那叫一个成就感十足。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管家立时端进来两杯热饮,看着非邑的眼神说不出的欣慰和感激,少爷能有这样优秀的好朋友真让人高兴! 非邑被他看得有些头皮发麻,连忙捧着饮料去看钱才打游戏。 “我跟你说,这款游戏超级好玩儿!” 钱才不愧是钱少爷,卧室里的游戏设备极其豪华,虽然看不出价值多少,但只看那清晰度极高的大屏幕,价值可见一斑。 对于游戏,非邑因为从小被老头子管得紧,也不常接触;后来又因为诸神天的事情错过了沉迷的时期,现在更谈不上喜欢,不过,只要是男的都喜欢这种驰骋厮杀的感觉。 跟着学了两次后,他立刻就能上手,并且通过记地图和技能刷新时间大杀四方,完了后淡定地评价道“是挺有意思的。” 钱才真要给他跪了!学霸脑子还能用在这种地方?!看他兄弟在游戏手柄上灵活翻飞的十指,他惊讶道 “小邑,你还说着自己不打游戏,骗人的吧!” 游戏随手有一部分是天赋,可在天才的人也需要熟悉操作键,哪有人第一次打游戏手指这么灵活的? 非邑头也不抬,“练的。”整天整天要刻画阵法,要勾画神言之术,他的手指都要有自己的意识了。 谁知钱才却嘿嘿奸笑了一声,凑上去贱兮兮的问道 “你从哪儿练的?当心肾虚啊~” 他边说边动眉头,怎一个猥琐可言,看得深夜按捺不住爪子要抓。 钱才试图在他兄弟脸上找到几分不好意思的神情,然后再损两句,可谁知下一秒,对方却眉头一皱,将游戏手柄塞他手里。 “你接着打,我上厕所。” 钱才一脸懵逼的看他朝客厅走去,忽然哈哈大笑,“果然不好意思了吧!等等,不会是刚才一说让他想起了那种美妙的感觉然后又来感觉了吧?小邑,你要节制啊~” 这边准备去厕所的非邑硬生生将脚步一转,黑着脸朝门外去了,这蠢货,老子就不该管他! 找了个隐蔽的地方,穿上斗篷,他摇身一变成了庆神镇的八字先生。 但他却不敢动用神力,拿着一沓黄纸朱砂符箓——人间界的道观寺庙中常兜售给香客的样式,只是他的这个上面画的可是真正的神言之术,就这纸张的质地,用完便毁,别人想追究也找不到证据。 挨着在钱才家的楼层贴了一圈,而后在绿化带里用树枝画了几个阵法,也是一次性的。 做完之后就等敌人撞上来了。 初秋的季节晚上有些凉,小区里极为寂静,风吹过来,棕榈树和丁香花树丛窸窸窣窣的摇晃起来,冷风飕飕的往骨子里钻。 钱才打完一局缩了缩脖子,只见窗帘迎风滚动,鼓鼓囊囊的样子仿佛藏了个人在后面。他不由得打了个寒噤,耳朵里只有游戏的轰轰声和风呜呜的哭喊声。 “小邑?” “少爷。”空旷的客厅中,管家苍老沙哑的声音吓得他后背一凉,“小邑他出去买东西了,还没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钱才想起了不久前在文化路桥上的遭遇,他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准备关窗,万家灯火,忽然,墙角黑影一闪。 “谁?” 一个东西猛地窜上来,两点绿光幽幽的盯着他,钱才吓得嗓子气管儿仿佛都被捏紧了,脸色苍白。 “蠢货。” 熟悉的低音炮让钱才蓦地放松,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深夜,你要吓死我吗?” 他这才放心的走到窗边,视线一转发现了贴在旁边的黄符,不假思索的伸手。 “别……”深夜阻止不及,话到嘴边也咽下去了。 钱才揭下符箓,嗯,还挺紧的,看向毛球,“怎么了?” “没什么?” “小邑呢?” “谁知道。”深夜看向窗外漫涌过来的妖气,不耐烦地说道“关窗,冷死了!” 然后趴下睡觉,有兔子和蛇在,应该没事的。 事实如他所料,此时就在高大的棕榈树丛中,非邑快速向前跑着,然后借着树丛躲开后面的血盆大口,闪电般回身将一张符箓贴在对方鼻子上。 狰狞的大狗瞬间被弹到地上,妖气瞬间消散化作普通的黑犬,低声呜咽告饶。 另一边,非赦化做原形,猛地出口将一只尺长的老鼠咬住,瞬间缠紧。 “慢点,可别一口吞了。” 非邑拍了拍黑袍上的泥土,走过去查看还剩一口气的鼠妖,看它眼中闪过的人性化的惊恐,冷笑。 他围着走了一圈,发现了一些些不同,“我怎么觉得自从修炼之后你的力量增强了?” “是的。” 非赦稍微松了松力量,这鼠妖好歹也是两百年的修为,结果还不够他一口。 非邑说了声不错然后看向一狗一鼠,“谁会说话?” “呜呜~汪。” “吱吱吱~” 结果只能借由非赦来翻译。 “谁让你们来的?” 虽然隐约知道答案,但非邑觉得姑且还是确认一下,以免错怪好人,好吧,那个老东西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吱吱吱……” “他的主人黄元庵。”非赦一板一眼的说道。 “他是什么人?” “汪汪汪,呜~汪~” “除妖师。” 听到这个名次的时候,非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雪影山的山神连雪,两年前他身形消灭就是被除妖师所害,这也间接导致了大茂坪村的灾难。 想起这个时间,他想,不会这么巧吧? “竟然是除妖师。”他低声咀嚼这个名词,心道原来人间界并非表面上的平静单调,眼看鼠犬瑟瑟发抖,非邑笑了,“谢谢配合。” 说着在指尖凝起一道符文,特殊类上品明言‘抽忆’,能根据施术者的需要,将施术对象的记忆抽取掉。 一鼠一犬皆是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这是……下一秒,他们全都翻起了白眼。 第二百零九章 小长假篇之抽忆和植忆 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非邑不打算杀了两只妖怪,当然也不能让它们带回什么对他不利的消息。 只见他凝着神光的手猛地插进黑狗的脑袋里,相接处微微荡开一阵波浪后,瞬间拔出——连缀而成的记忆仿佛电影胶卷一般,似雾似光。 他直接将其中一截扯断,黑狗微微一颤,然后便不省人事。 “该你了。” 老鼠闻言惊惧到极点,这是个神明,竟然是个神明!他不住地甩着尾巴,眼睛里闪着求饶的光芒,张着嘴无助的叫着却因为非赦加重力道而发不出声。 最后它依然逃不过同伴的下场 非赦化成人形,将老鼠丢在地上。 “你不吃?”非邑打趣他。 可惜这是他的手下中最没有幽默细胞的,一板一眼的答道 “避免杀生。” 他们除了最开始时迫于本能会捕杀猎物,到后面灵智始开,就会开始有意识的食素或是吃别人投喂的肉食,以免在渡劫时增加业障。 非邑摇了摇头,所以说并不是能力越强就越能为所欲为,他围着两只妖怪走了一圈,现在要怎么处理呢? 要是就这样让它们回去,记忆被动过手脚肯定逃过不那个黄元庵的眼睛,届时还是麻烦一大堆。 如此一想,他又在指尖凝出一道神言之术来,这是和‘抽忆’相辅相成的‘植忆’,说白了就是制造假的记忆。 真不知道当初发明这个神言之术的神明是怎么想的,不过正好让他利用一番。 “你们来到飞景小区后,发现钱才和他朋友在玩儿,准备动手的时候却发现房子周围被贴上了符咒,有一个神秘的除妖师暗中保护……” 非赦全程看完他家大人伪造记忆,条条框框,天气时间乃至钱少爷家的窗户样式等等各种细节都想到了,还包括这些家伙身上所受的伤是如何来的都囊括进去。 这段记忆堪比一部盛大的舞台剧! 完了之后还问他,“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非赦只能木木的摇头。 “是吗,那就好。” 非邑说着将手上已经变成一团的光团吧团吧塞进两只的脑子里,拍了拍手,脱下袍子收好往钱才家回去。 月色昏黑,周遭的虫豸试探的叫了两声,发现已经没有危险了后再度放肆起来,天空中偶尔有路过的不知名大鸟,发出嘹亮的啼叫。 跟在身后的非赦忽然僵了一下,非邑转过头问道 “怎么了?” 黑衣少年抿了抿嘴唇,仍旧摇头,非邑将眉梢一挑笑了笑,心情显得不错。 “呵,今天早点休息吧。” “大人,非涂他们那边……” “我已经嘱咐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不会有事的。” 派两只妖怪来,那个黄元庵可不只是为了报复一个少年。 文化路非邑居住的房子里,一个不速之客正四处打探,普通的家居室,桌上放着书、沙发上丢着衣服,和普通的男高中生毫无区别。 他放肆的走来走去,完全没有发现房间角落里的一个小黑点,里面有两双眼睛将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这个高手的不速之客逡巡半晌没有收获,扑闪着一对大翅膀从窗户飞了出去。 又等了一阵,不见有谁再进来,非涂和白绕竹两只从混沌空间里走了出来,前者化成人形蹲坐在沙发上,撇着嘴。 “大人为什么不让我们动手?” “大人自有考量。” 这边非邑回去的时候,钱才正无聊的逗深夜和小老鼠玩儿,“深夜,我可跟你说清楚了,不准动花间。” 嗬,敢命令我?黑猫大眼一瞪,出爪如电将黄白相间的小团子掀翻,昂首挺胸,你能拿我怎么样? 啪! 一只大手猛地将他摁在地板上摩擦,“深夜,你幼稚不幼稚?” 非邑真的想不透,想想非赦几个才三百年的修为,都能为他到处卖命做事,这黑猫就只会吃吃吃,玩玩玩,只要不到处惹事顺便发挥点作用还真没发现什么用处! 深夜四爪摊开,扑腾起来,“放……放开,喵~” 一旦被挠脖子和耳后,他便软了。皎栀从钱才衣襟里钻出来,吱吱叫了起来,分明在笑。 “别仗着你是母的,我就不打你,等着!” 谁知钱才大惊,连忙拎起小东西的后颈,“小花间是女孩子?!”说着就要去看她的后腿间。 皎栀一懵,连尾巴尖儿都红了起来,连忙挣扎起来,“吱吱吱!” “哎哎,别动,让主人我看看~”钱才伸手将她的小腿儿拨开,冷不丁手上一阵尖锐的疼痛,“嘶!” 第一次被咬,少年甩着手指,瞧着缩到角落的瞪着他的小老鼠,哈哈大笑,“真的是女孩子,唉,宝贝儿生气了?” 说着爬过去拿鼻尖蹭小团子,“别生气嘛,你是我的,看一看又没关系?” 这边非邑和深夜两个目瞪口呆地看他耍流氓,面面相觑,你说阻止吧太刻意,不阻止吧又对不起皎栀。 “都怪你,谁让你起头。” 深夜哼了一声,“你情我愿的就算交、配也没碍着谁。” 非邑“……” 皎栀对钱才的情感,非邑管不了,也没资格管,他能做的就只是确保他不受牵连,在他以为所有的挑战都在诸神天时,人间界又忽然跳出个除妖师。 非邑一整夜没有睡觉,耳边全是某人没心没肺的打鼾,确定那麻烦的除妖师没有再来作妖的时候,他也能回去休息一下。 “邑哥,我要先回一趟本家,然后回来找你玩儿。” “千万不要!嗯,我的意思是好好的长假你应该多陪陪叔叔阿姨。”非邑瞅了瞅笼子里的小老鼠,说道“而且你把这仓鼠带上吧,我听说仓鼠要是隔一段时间没见到主人就会不认主。” “不会吧?” “真的。” 除妖师说不得有能远距离操纵的手段,不怕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就怕小人报复一天到晚,还是把皎栀带上为好。 七天长假,对于非邑来说分秒必争,他要抓紧时间炼丹,顺便还掏出了那个没舍得丢的劣质炉子。 “做什么?” “我得抓紧时间突破更天期。” 第二百一十章 小长假篇之强炼器 这几天灶神那边又通知不上课,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是因为招徕他们都准备突破三重天了。 非邑自觉一向不喜欢攀比,但不等于他就甘于落后,而且不得不承认,岸丙的主张对他到底产生了影响。 “可是你哪里来的材料?” 这货家底有多少,没有人比深夜更了解,炼器说说可以,但这家伙的水平完全不能和炼丹相比,那还得是在有大量材料的情况下! 哐当~ 毛球往旁边跳了两下,给这堆“破铜烂铁”让出空间。他围着走了两圈,神色渐渐微妙起来,又凑近修了修,一股熟悉的臭味。 “这不是令萩子那混蛋的神器?” “嘿嘿,他的大刀被我弄断了,但总归是三重天的材料,不能浪费。” 本命神器会随着神明消亡而随神格一起消失,但普通的神器却不会,而且神识标记也会消失,谁捡到就归谁。令萩子的神器已经断裂,但对于一穷二白的非邑来说可是好东西。 “炼什么好?” 这一堆不知名的材料,要炼器就得淬炼,也不知最后能变成什么样子,不过可以肯定的就是体积会减少大半。 “仙剑,因为谁都能用。” “说起来我现在也只能炼仙剑,不过我们需要创新。” 说着就将劣质炉子引起神火,装不下,就只能用神识空在上方。好半晌,一人一猫大眼瞪小眼儿,然后同时看向巍峨不动的大铁疙瘩。 “你确定能炼成?” 非邑一口气憋在嗓子里,然后重重地吐出,“我说能就能!” 说着猛地加强神力输出,神火威势越强,整个小客厅里都变成了火炉,深夜挥爪甩出一道结界,将房子隔离开,这要是炼下去,楼板都得被烧穿。 按照非邑的想法,这么大一块材料,光炼一柄普通的仙剑太可惜,他有点飘,将以前收集来的零碎材料一股脑儿丢进去。 接下来就是等了,可惜,结果注定是悲剧的。 一整天,那些东西都没有融合的趋势……仙丹收了两瓶之后不敢再炼下去,神力全被消耗在了劣质丹炉上。 非邑在丹炉上躺了又坐起来,就差把脑袋塞进神火里去看。 “没道理啊,按照我的构思,这一项一项的属性加上去,再加上阵法,应该很快就能成了。” 旁边的深夜看不下去了,“蠢货,你以为炼器是炼丹,把材料丢进去融合就可以了吗?” 一句话点醒了他,非邑一拍脑袋,“糟了糟了。” 当初炼‘炙寒’的时候因为只有两种材料,因此他随便融在一起就成了,可实际上炼器需要一样一样的添加,并且还要根据属性和功能来挑选。 想通问题后,炼制过程就变得顺畅了,只是,却依然艰难——因为他‘创新的想法’,整个过程都变得复杂且冗长。 整整三天! 他靠着神力和累积的信仰之力补充,材料有限不敢丝毫分心,双眼通红,干涩得眨一下都像是磨进了沙子;喉咙也像是闭合打不开,嘴唇被火焰炙烤犹如干裂的田一般翻起厚厚的死皮,一搓就能掉下来。 人类的身体,这是极限了。 非邑几乎是爬着到了饮水机下面,在意识海里喊深夜给他压开关,一口水下去,才算是找回了意识。 然后强打起精神吃饭洗漱,总算是变成了活人,深夜跑到他面前,竖起尾巴,“我有几条尾巴?” 少年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喊道,“深夜,你尾巴不见了!” “什么?!” 毛球立时回过头去看,忽然听见哈哈大笑的声音,才反应过来被耍了! “蠢货!” “哎哎,别挠,咱们得去寄卖神器,不然就没有信仰之力修炼了。” 在去诸神天的路上,甫一动用神力,非邑立刻发现了体内神力的不同,大概是因为强行消耗,更天期竟然出现了一丝丝松动。 他又再次感应了一下混沌空间里的成品,勾起嘴角,赚了! 来到二重天,深夜看他继续画阵,发现了不对,破穹阵? “要去三重天?” “上品明器当然要去三重天卖。” 那把刀本来就是上品明器,他随便炼炼也能达到这个等级,更别说还添加了那么多其他材料,品级堪比四重天! 散仙的神器要出手,最好的选择就是财神楼。 三重天的财神楼是一座巨大的画舫,蟾蜍为头,雕梁画栋,一串串金元宝坠下,挂这个灯笼,红木为基,饰以金缕,富丽堂皇。 让人一看就觉得好有钱! 非邑在落在甲板上的时候,忍不住想在黄金如此值钱的人间界,要是挖一根柱子回去他就半生不愁了。 “可你将是诸神天最掉份儿的神明。”深夜翻了个白眼。 “那你把这些黄金换成信仰之力试试,看有没有神明偷。” 一句话说得黑猫住嘴,非邑便抬脚往里面走去,近看这艘画舫更是巨大,根本就和一栋楼无疑! “大人请问您是寄卖还是拍卖?” “寄卖。” 看他大摇大摆的走进去,深夜连忙提醒他,还没有掩饰身份。 “不,我要为‘非邑’这个身份增加一些砝码。” 比方说炼器师这个职业就不错,既不像炼丹师那么稀有,反正有的神明发现了好的材料也会简单的冶炼成器,同时也能为他毫无根基的背景增加一点重量。 这是他在踏入三重天时才下的决定,在人间界平静久了,他险些忘记自己身上的某些问题。 比如说那缠绕在内脏上的幽蓝‘丝线’,进入三重天后神力流逝太快以致它的存在感变强了,五脏六腑在隐隐作痛! “非邑大人,在下乃是这三重天财神楼的管事,蔽姓常。” 除了神格是全面的水蓝色,这位穿着打扮和钟管事毫无区别。 堂堂三重天三层神明向他鞠躬拱手,非邑连忙作了个不伦不类的揖,张口就来,“久闻大名。” 常管事可比二重天的那个能沉得住气,也更加稳重,闲话半晌不进入正题。 非邑明明是客人,弄得他好像急着卖一样,干脆开门见山 “晚辈前日在书上习得炼器之法,所得一物,还请一鉴。” 听说是练手所得,常管事不仅没有丝毫轻觑,反而讶然的看着他,“求之不得。” 第二百一十一章 小长假篇之上贼船 三重天的神域不多,著名的也就几个,财神楼所在的芳河神域便是其一,芳河水经过一定手法提炼之后是一味炼丹的仙药,因此而出名。 再加上财神楼所在——听说这位三重天的管事乃是芳河之主,因此将财神楼设于此,这个神域也算是三重天的‘大城’。 常管事见识非凡,听非邑说是炼手之作,不仅没有不屑,反而是露出了感兴趣的眼神。 如果真的只是练手的残次品,没有哪个神明会如此白目到真来他们财神楼寄卖,相反,一定是有什么出彩之处才能让这年轻神明找上门来。 果然,在看到少年从掏出来的那一刻,常管事的眼睛猛地一亮,然后被震惊所取代。 “这……这是?!” “剑鞭,我将之命名为‘银蛇’。”非邑对对方的反应感到非常满意,这说明手上这件东西的价值,“请借场地一用。” 常管事对上少年气定神闲的眼神,竟然久违的兴奋起来,“请!” 有的神器一眼便可鉴定出威力品级,但有的却需要借助一定的工具。 穿过走廊,来到一处暗室中时,非邑这才将手里‘银蛇’完全亮出来—— 名副其实,剑桥剑柄皆为银白之色,毫无多余的花纹雕饰,简单却亮眼到极致。待将那寒光雪白的剑身扒出来时,常管事和两个侍女不由自主地闭了闭眼睛。 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柄不过指宽的仙剑,看起来仅有半米长,秀气且凌厉。 可常管事眼尖的发现了一些异常,联想到方才少年说的名字,便问道“此剑可有何种玄机?” 少年答道“正是。” 说着猛地朝他出招,常管事微微一惊便迎上去,他的本命神器乃是一支别致的手杖,仔细看实为木浆。 他轻易架住那柄细剑,谁知眼前银光一闪,随着属下大喊大人小心,他立刻筑起了防御结界。 叮—— 只见眼前似有银蛇飞舞,这短剑竟化身为长鞭,将他整个缠绕上! 若是这少年使力,这结界便可能支撑不住,届时他在其中少说也是凌迟之伤! 非邑见好就收,将‘银蛇’收回剑鞘之中,对着尚且呆愣的中年男人抱拳,“多有冒犯,还请常管事见谅。” 见对方毫无反应,他心中略感不妙,不会是刚才做得太过让人在属下面前丢脸,生气了吧? “哈哈哈!好,很好!” 看着笑得浑身乱颤,和方才大相径庭的中年神明,非邑目瞪口呆。 “好久没有看到如此出彩的神器,我实在是太过兴奋了,莫怪莫怪。”常管事对他抱拳回了一礼,然后伸手说道“请借在下一观。” “哦。” 非邑随手递过去。 常管事双手接过,不知何时他竟然带上了手套!动作是如此小心翼翼又爱惜,一副想要私藏的神情。 “溪明玄铁为基,辅以雪域冰魄、碎落星石等二三重天上品材料,品级为上品明器,可以寄卖!至于价格……” 他顿了一下,成功的吊起了非邑的胃口。 “在下有一事相求,不知小友可愿考虑一二?” “您请讲。” “此物乃至以后您的所炼神器,在我财神楼皆可拍卖,且按九一分成,只有一项,您须得挂我财神楼西席之名,所出神器凡买卖皆在我财神楼之下。” 挂名西席?非邑眨了眨眼睛,“那个,让我一个新生代挂名西席不太好吧?” 他知道,像财神楼这样的一个庞大体系中,肯定会有专门炼丹炼器的组织,能进入里面的,大都是有真材实料的,不仅分红还有工资,最重要的是还有靠山。 放人间界里妥妥的铁饭碗,而这位常管事,竟然邀请他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子去当个挂名老师! 对,还不是什么打杂炼器的,而是老师…… “古人云‘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不必拘泥于年龄经验。”常管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而且,不止常某吹嘘,此法乃是你我互利之道,还请小友多多考虑。” 谁知少年接着便说道“不必考虑,我现在就应下了。” “很好!” 常管事大手一挥,一张略微带着异香的契约便出现在暗室中,上面写的便是方才他所说的内容,其中一方已经盖上了财神楼的神识标记。 “此乃神鉴为证的契约,非邑器师大可放心。” 非邑端详一阵,实际上却已经用神鉴验证过,二话不说印上神力标记。 那几行神力凝成的小字忽然光芒大闪,隐约可见神鉴的影子,分做两份纸张的虚影,卷好,落入双方手中。 “契成。” 有了这个契约在手,双方若是谁违背其中一条,便会受到天罚,轻则染邪,重则堕神。 “你就这么答应了?” 深夜蹲在他肩上,瞪着他。 “这样很好。” 大道理非邑是听不进去的,但最后一句还真就打动他了,不就是个挂名西席,只要财神楼稳得住,他也能站得直。 嗯,站得直……热火朝天的大厅里,当那一个个或花白、或雪白须发的炼器师投来惊异目光之时,早前的自信满满瞬间灰飞烟灭。 放眼望去,最年轻的看起来也是个中年汉子,非邑觉得自己‘西席’之名就快要成为笑话。 “哈哈,不知常管事大驾,有失远迎。” 非邑看向来人,从一个个人高的炼器炉间穿行而来的老者身着白色长袍,戴着一张额,锤子模样的神格,覆盖着额头和鼻梁就像个‘t’字。 露出来的浓眉大眼、花白络腮胡,魁梧的身躯,愣是把仙风道骨的衣袍衬得不伦不类。 只是,非邑微微挑起眉头看着这位性子似乎很豪爽的炼器师,‘有失远迎’该是财神楼名下炼器师能说的话吗? “非邑器师,这位是我三重天财神楼炼器门的西席,铁锤大师。”常管事又朝铁锤大师说道“这位是新来的西席……” “老夫知道!” 铁锤嗓门儿如鼓,摆了摆手,哼哼道“这个小娃娃就是你挑的另一个西席,为了我们炼器门,常管事辛苦了!” 常管事语气平和淡然,好像完全没注意到方才的对方的戏谑。 非邑站在炼器门门口,在双方来来回回打量,完了,上了常管事的贼船! 第二百一十二章 小长假篇之座上宾 入得财神楼,非邑总算知道其中的部门结构,首先,每一重天只设一家,由一位管事全权负责,每三重天设一位总管事,直接向最高者——也就是两位财神汇报。 而每一家财神楼下,会有诸多门类负责拍卖事宜,负责整理货物,还有炼丹门,炼器门,以及专门为其寻找材料的人员……等等,多且清楚。 非邑所属的炼器门就位于画舫的后半部分,沿着雕梁画栋的走廊一路过去,下完梯子便是开阔的庭院,一抬头便能看见变成小方形的天空,左右各两个拱门,炼器门和炼丹门。 走进炼器门的时候,他特意回过头去看了看这幽深的庭院,稍微有些激动,可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无语。 常德常管事和炼器门的西席铁锤大师你来我往的说着,非邑就在旁边‘观战’。 显而易见,财神楼的管理层和技术部门有矛盾,而且,代表着管理层的财神楼还想要借由他来平衡…… 可是,非邑想说,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意愿?他只是想好好炼点器,赚取信仰之力,就这么简单,干嘛总给他搞得这么复杂。 “恕老夫直言,这么一个小娃娃能顶什么用?还当西席?” 矛头总算指过来了,随着铁锤一句话响起,方才慑于常管事威严的炼器师纷纷露出了鄙夷不屑的目光。 尤其是跟在铁锤身后的一男一女,他们很年轻,但就人间界的标准来看,也比非邑要大个五六岁的模样,看那站位,应当是弟子。 女孩儿戴着熊猫眼似的白色神格,就跟护目镜似的,穿着干练的短袖,背着一个铁木制造的大箱子。瞧见非邑打量的眼神,哼了一声。 “狂妄,色狼。” 非邑“……” 我说什么了?我还是做什么了?他就在这儿站着一句话没说就遭人记恨上了,还有没有天理了?! 此时若是换得个有点脾气傲气的炼器师,说不定掉头就走,可惜非邑是个利益为重的,脸皮颜面什么的,还是轻了一点。 还是那句话,只要财神楼能稳得住,他就站得直。 众神便发现,方才还有些畏缩的年轻西席竟然瞬间变得理直气壮…… 将在场所有神明的反应尽收眼底,常管事这才慢条斯理的开口,听他的语气似乎早就等着铁锤发难。 “铁锤大师,话不是这样说的,炼器一道,一直都是能者居上,您不能因为非邑器师年轻便轻视他。” 铁锤虎目一瞪,咧嘴冷笑,指节粗大手指着非邑的鼻子,眼睛却是看着常管事,“能者居上,说得倒是好听,这小子能有几两干货?” 常管事微微一笑,“今日下午有非邑器师的神器拍卖,诸位大可来观看,希望,各位能好好虚心学习。” 要论咬文嚼字,在场一群靠手艺吃饭的没有一个能比得上这位中年神明,即便不带脏字儿也能将一个个说得吹胡子瞪眼。 非邑看得有趣,听常管事说道“非邑器师且在此处与诸位学生好好相处。” 呆愣的时候,他就看着常管事飘然离去,那背影颇有一种解决大麻烦的悠闲。 非邑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回到了小时候第一次上学,老头子把他送进学校后高高兴兴去找老友喝茶的场景,那感觉,就像是落入了狼群虎穴的一般! 啪! “非邑,器师?” 铁锤将手搭上他的肩,不怀好意地弯腰低头看他,就像是审视一只幼崽。 然后可惜了,这是一只狼崽子。 啪! 望着铁锤被弹开的手,还有他铁青的脸色,众炼器师纷纷僵住,不自觉的后退一步。 非邑轻轻拍了拍被搭过的肩膀,轻轻两下像是打在对方的脸上,道“炼器乃是一门高尚且优雅的学问,作为炼器师,还请保持应有的风度和气度,不要跟个铁匠似的粗鲁蛮横。” 他只是从看到的现象来分析,殊不知正戳铁锤的痛脚,在场的几乎都知道铁锤大师以前在人间界时便是个打铁的,后来又在神器商行的炼器门当学徒。 只是后来不知何种原因,他竟撇下那诸神天炼器一道的权威来了财神楼。 但有一点是谁都知道的忌讳绝不能在铁锤面前提他曾经是个打铁的历史。 “你小子什么意思?来羞辱我吗?!” 只见铁锤瞬间掏出一把米五长的大铁锤,猛地朝他敲来。 非邑早已有所准备,拔出‘炙寒’迎击。 金属尖锐的铮鸣让人忍不住耳鸣牙酸,同时伴随着三重天三层的威势袭来,他们纷纷后撤避开锋芒。 离得近的几个炼器炉哐当哐当到底,某几个炼器师心疼的要上来挽救却不敢靠近,一炉材料付诸东流。 非邑还是第一次与这等实力的神明交手,相触的一瞬间,他像是一叶小舟撞上了冰山一角,撼动不得且摇摇欲坠。 登时后退数步才化解了力道,谁知铁锤竟跟着又要捶上来,要是被那脑袋大的铁锤打中,他得变成肉泥! 深夜打算出手,却被少年拉住。 就在这时,轻灵的铃铛声翩然而至,所有炼器师跟着变了脸色,就连发狂的铁锤此时也一副心虚不已的模样。 一阵无形的音波荡来,包括铁锤在内,大厅里所有的炼器师都瞬间倒地,捂着耳朵无声的嚎叫。 “大胆至极,我财神楼座上客何曾轮得到尔等出手相逼?” 紫铃玉一出手,从来就没有温风细雨一说,大厅里神火燎顶,哀嚎一片,方才还傲气凌然的炼器师此时纷纷成了滚地虫。 非邑爬起来揉了揉闷痛的胸口,心里大骂常德那厮太腹黑,如果这会儿还看不出来的话,他真是白活了。 那个该死的混蛋分明是故意将他留在这里,故意等他和铁锤等神明起了冲突,然后通知紫铃玉到来。 一切,都是为了找个机会好好收拾这帮胆敢爬到他们头上的炼器师! “紫铃玉大人,您这样浪费我等的心血,所为何故?” 铁锤自知犯错,避重就轻的找了个由头开口。 非邑假装受伤,低下了头掩饰眼中的嘲讽,所以这帮炼器师活该被常德耍得团团转,就这智商,被榨干都是活该! 第二百一十三章 小长假篇之艳福难收 三重天财神楼管理层和炼器门的矛盾简单又复杂。 说简单是因为原因简单,炼器师仗着手艺赚钱就目中无人,不服管教,以此为筹码企图获取更多的利益。然而赚来的信仰之力就那么多,财神楼总不会干亏本儿生意。 说复杂也是出在双方上,财神楼中炼器门是赚钱的大头,轻则伤筋动骨,重则则损己根本,不能随意处置。反过来,又使得炼器师的气焰甚嚣尘上,越发难以收拾。 非邑只是在这里呆了不到一个时辰,便知道如果他是常管事,也会选择当前的做法。 因为炼器门之所以如此张狂,全因其西席——铁锤的牵头,只要平衡了他的地位,一切便迎刃而解。 给才来的紫铃玉抱拳行礼,忽然便松了一口气。 作为被寄予巨大希望的非邑,刚开始也觉得想一走了之,可为了利益,他忍了,大不了后面找财神楼好好敲诈一笔。 可现在,最强大的敌人,铁锤器师的智商给了他极大的信心。 按理紫铃玉来发飙,找的理由是他铁锤怠慢新的西席,此时若是稍微有点心眼儿的就该认个错,就说是切磋较量也能圆过去。 要怪就怪铁锤太过傲慢,竟然妄图找个理由让堂堂总管事认栽…… 现在可好,人家本来就是给个警告的,这不是把脖子洗干净送上去让砍么? 只见女人轻轻往大铃铛上一靠,勾了勾纤纤玉指,眼带笑意,说不出的妩媚和诱惑。 铁锤不自觉的上前一步,下一秒,紫铃玉隔空挥手,阵阵铃音荡动,他庞大的身躯在空中转体两周半,然后滚到墙角,光听砰砰声都觉得肉疼。 “你们的心血?好大的口气!”那人将大厅内一张张神格看尽,覆面紫巾随气流微动,“尔等踩的是我财神楼的地,用的是我财神楼的炼器炉,炼的是我财神楼买回来的材料,你们的心血?是指连拍卖场都上不了的破铜烂铁么?” 非邑一挑眉,顿觉方才还闷痛的胸口舒畅不少,他好像听到了清脆的打脸声。 难怪财神楼总是要收寄卖的神器,弄半天是因为这帮家伙一无所出,不,也不能这么说。 瞧着强争一口气爬起来的铁锤大师,这位多半是有真材实料的,否则不敢这么嚣张,只见他指着紫铃玉浑身直颤。 “你……你竟敢如此对我?” “区区炼丹门西席,见本座不行礼,还敢对本座指指点点,找打!” 说着又是一巴掌挥过去,这一回铁锤爬不起来了。 众炼器师呆若木鸡,竟无谁敢去扶西席一把。 紫铃玉恢复那温柔妩媚的小女子形象,倚在铃铛上,捻着头发,温声软语开口“尔等听令。” 隔了好半晌,一种炼器师才异口同声且响亮的答了是。 “今日下午,都去观摩非邑西席的神器拍卖,若谁没去……” 话没说完,但足以叫人胆寒,看众炼器师噤若寒蝉,非邑摇了摇头,可怜见的,正摇头的时候,忽听女人喊道 “非邑器师,且随奴家一道。” 出了炼器门,非邑便再也压不住伤势咳了两声,这时,一颗回力丹便递了过来。 顺着仿佛凝着霜雪的皓腕看上去,对上一双盈盈动人的眸子,但他自觉欣赏不来这种蛇蝎美人。 见少年结果仙丹嚼了,紫铃玉才说道 “辛苦大人了。” “诶,不辛苦不辛苦,我一想看酬劳办事,有多难要多少。” “咯咯,和聪明人说话果然简单得多。”女人以手背掩唇,笑得花枝乱颤,“奴家就喜欢您这样的。” 忽然,美人便从铃铛上落了下来,非邑眼皮一跳惯性去接她,发丝扫过鼻梁有阵阵香风,且让头皮一阵酥麻,入怀轻盈柔软。 他心头狠狠一跳,“紫铃玉姑娘,这艳福我怕是消受不起。” “哪有~非邑大人可比看着的要强壮呢~” 一只手沿着他胸口爬上脖子,然后缠住,这当真是怎一个神魂颠倒可形容的,非邑忍不住紧了紧手臂。 这小小的举动,竟惹得女人娇喘一声! “捏痛人家啦~” 她的手臂勾得越发紧了,胸前出现一道极深的沟壑,仿佛看不到尽头的线隐入衣襟中。 非邑是个男的,而且是个正处于青春期的男的,如果不是女人眼里的戏谑太明显,他可能就得干一件人生大事。 “逗我很好玩儿?” “人家喜欢看你在理智和冲动之间徘徊的模样。” 这玩火的女人! 非邑恶向胆边生,蹲下,腾出右手,顺着女人腰间衣服的镂空钻进去,向上直取最柔软的地方! 入手的瞬间,他僵住了,紫铃玉也僵住了,然后大眼瞪小眼。 啪—— 深夜蹲在画舫的栏杆上,松开捂眼睛的爪子,看着一手捂脸一手捶地的少年和乘着铃铛远走的女人,感慨的摇了摇头。 “你也到冲动发、情的年纪……喵!” 深夜还没说完就被敲了一下,非邑轻咳一声,忍不住动了动还残留着触感的手掌,“就你话多。” 等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方才的作为有多禽兽,对方毕竟是女的,得道歉才行。 这边,常管事正在核对账目,一阵急促的铃音响起使他诧异的抬起头来,然后被女人的气急败坏吓了一跳! “总管事,您这是……” 数百年来,他还是首次看见这位如此狼狈的姿态,发丝微乱,双目中的怒火仿佛都要倾泻出来。 莫非是炼器门造反了?他立刻否定这个猜测,因为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女人现在一定早已将之团灭,满目冷肃。 而此时更多的似乎是,娇羞? 常管事忽然被这个想法雷得体无完肤,紫铃玉这个女人,没有那个神明比他更清楚妩媚的外表下藏着的真面目。 “看什么看?” “属下失礼了。”他聪明的不去问原因,转移话题,“炼器门那边反应如何。” 紫铃玉稍稍恢复正常,晃了晃玉足,“打一顿就老实多了。” 现在敲打一番,然后等到下午的拍卖会时再打一回脸,差不过就能服帖了。 “总管事,非邑器师呢?” “别跟老娘提那小混蛋!” 常德“……” 第二百一十四章 小长假篇之四方云动 “常管事,请问紫铃玉大人去哪里了?” 常德只因为提了一句眼前这少年神明的名字就被怒骂了一顿,听他一问便起了好奇的心思,不瞧不打紧,一看吓一跳。 “非邑大人您的脸……” 只见没有神格遮挡的皮肤上,还能看到几根手指印,被谁给打的,毫无疑问。 常管事握笔的微微颤抖,眼角也跟着抽了两下,联想到方才总管事那娇羞的女儿态,他很想问,您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常管事?” 非邑看他竟然走神了,挥了挥手引起注意。 常德回过神来,轻咳一声说道“抱歉,总管事方才说过不见客,非邑西席想必也累了,我让侍女带您去房里休息。” 说起这个,非邑又陷入被这厮坑了的气闷中来,说话也犀利起来。 “是挺累的,毕竟要帮您应付三重天三层的铁锤西席,还得当个导火索,常管事当真是神机妙算。” 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睛,常管事恢复了一派淡定自若的模样,道 “非邑大人年轻有为,想必也要一个平台来施展拳脚,区区小事当不在话下。” 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非邑冷哼一声,复又笑道 “那我可就恭候常管事的馈赠了。” 对方一顿鞭子一把糖,给得叫一个利索,他这边狮子开口也毫不犹豫。 反正你给我买东西的地方,能赚到信仰之力,被利用一下也无所谓。 非邑是这样想的,当跟在侍女身后来到他的独立房间时,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别的不说,财神楼给的待遇还是非常不错的。 画舫看着大,但用在一座财神楼上却极为拥挤,这种情况下还能给他留下一间宽敞精致的两居室也算用心。 他炼丹炼器耗费数天,又长时间待在三重天,还打了一架,这会儿看见床都犯困,可是却不能在这里睡觉。 “咱们先回二重天去韬光养晦。” 以他现在的实力留在三重天,除了耗干储存的信仰之力毫无作用,更重要的是,他需要一个极完美的姿态去面对下午的拍卖会。 非邑独来独往习惯了,对于财神楼如何造势,如何宣传不关心,三重天又因为他掀起了多大的狂潮也不知道。 财神楼的画舫一直在芳河的水域上飘荡着,只有在有拍卖会时才会在神域附近抛锚停下。 此时陆陆续续有神明踏剑驾云而来,稍微奢华一点的便是飞舟飞轿的工具,他们纷纷落在甲板上,相互拱手寒暄,仿佛是古时候参加赛诗会的才子。 也有不屑于繁文缛节,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神明,否管什么褴褛衣裳,只要交得起入门费也就大大方方的进去了。 在表面的悠闲光鲜下,画舫内部此时却是井然有序的忙乱,前来做事的神明神使各自抬着商品货物,堆在拍卖场的后台,贴好标好。 “轻点轻点!这可是中场压轴的商品!” 负责点货的神明指着一处单独的架子,让两个侍女将长条盒子轻拿轻放上去。 “张大人,听说这件儿是炼器门新西席炼制的神器?” “这不是你该管的。” 红木长盒子里,银色的剑鞘流光微闪,静待绽放光华的时候…… “找……找到了!终于找到了!大人……” 某处暗室内,背生雪白双翼,盘腿而坐少年激动的抬起头来,迎着头顶泄露的一束光,布满血丝的双眼里有红光流动,眼泪、血和着流出,在苍白深陷的脸颊上驻留片刻后落下。 落在他腿上的灰色衣袍上。 少年将衣服攥紧,贴在脸上蹭了蹭,就像当初还是雏鸟的自己被大人收留时的触感,略尖的嘴忽然咧开,露出森白的牙齿来。 唳—— 响亮的啼叫响起在三重天丹坊总部的上空,玉琅闻声夺门而出。 上空盘旋的雪雕扑闪着巨大的翅膀,俯冲下来,途中化作一个头发凌乱的少年。 “我找到了。” 玉琅没忍住激动起来,连忙问道 “何处?” “三重天,芳河神域,财神楼。” 财神楼的拍卖如火如荼的准备着,进行着,非邑卡着时间,在自己的商品即将开始的时候才来到三重天。 “非邑器师,有几位大人想要见您一面。”引路的侍女在门外低声禀报。 端起茶杯还没递到嘴边,非邑不禁头疼起来,都已经走到内部来了,如果说没有常管事那老狐狸故意的成分打死都不行! 他叹了口气,“让他们进来。” 门被砰的一声踹开,“非邑,器师?还给老娘装腔作势,非邑你有种啊!” 织女一如她的暴龙行径,大摇大摆的走进来,语气不悦,“我发觉你藏得够深的啊?什么时候学会炼器的?都能拿上去拍卖了!” 非邑才睡醒,被她的大嗓门儿震得脑仁儿疼,“都传开了?” “散仙天基本都知道了。”牛郎几个走进来,挨着坐下,然后打量着他,仿佛在看一个不认识的家伙。 “我们竟然是最后才知道的。” “哥哥~”只有泷幼,一见他就扑过来求抱。 非邑顺手把桌子上的点心递给小丫头,看她吧唧吧唧的吃,苦笑道 “我自己都还没适应身份的转变呢,你们就别凑趣了,好好修炼去。” 尤其是招徕,周身神力极其不稳,仿佛将沸腾又按捺的开水,随时都在突破边缘。 “急不来。” 天知道他们听到消息时,第一反应就是问那个非邑。 “还能是哪个?不就是育神院的那个人类神明!” 织女学传话的神明的语气学得惟妙惟肖,让气氛自然不少,但就并不代表不微妙。见他不断转移话题,嫦娥索性走到他身后,搂住他的脖子,呵气如兰。 “乖,告诉姐姐,你到底是怎么学会炼器的?” 同样都是育神院天字班的学生,肯定不是育神院的老师开了小灶,那么非邑到底是从哪里学会这种过人之术。 有了前车之鉴,非邑现在是一点旖旎心思都兴不起,只说道 “我自己在藏书阁学的,你们信吗?” 几个神明面面相觑,织女忽然感慨道“非邑你好聪明啊!” 众神“……” 很明显,非邑说的是谎话,但他们可以当真。 第二百一十五章 小长假篇之‘银蛇’ 财神楼有意为非邑的‘出道’造势,弄得整个散仙天都知道了,而且因为他本身自带身份特殊的光环,引起的关注更加广泛。 拍卖场内座位加了又加,满满当当,按坐卖票,绝不多卖一张。 就在这种不知名的火热气氛中,拍卖开始了。 非邑带着牛郎织女去开雅间,路上遇到了一群眼熟的家伙,两方人马同时停在雅间走廊的门口,对峙着。 铁锤大师大概是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的,裸露在外的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被两个弟子扶着,手颤颤巍巍的犹如风中枯木。 门口的侍女开始为难,两边都是西席为首,到底先请谁进去? 牛郎织女看非邑似笑非笑,如果对方一帮老家伙的敌意能化成实质的话,他现在恐怕已经变成了筛子。 只听非邑风轻云淡的说道 “马上就要轮到我的商品开始拍卖了,诸位请吧。” 这话乍一听没问题,可硬是让一众炼器师仿佛如鲠在喉,谁特么想急着进去给你的商品捧场! “咳咳!”铁锤被紫铃玉杀鸡儆猴,身上的伤不是短短的时间里就能治好的,被他一激顿时剧烈的咳嗽起来,他狠狠地瞪了少年一眼,“我们,走!” 非邑往后仰了一下,避开对方甩飞的宽大袖子,眼中微微一闪,突然觉得帮帮常管事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 “走吧,我带你们去看看新炼的神器。” “‘炙寒’也是你自己炼的。” 招徕虽然是问,但语气可完全是陈述。经他一提醒,其余几个才想起当初见到‘炙寒’时的惊艳,尤其是织女,眼睛一瞬间便亮了。 “非邑,你也给我们炼一把神奇吧,就像‘炙寒’那样的!” “哥哥我也要!” 泷幼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纯粹是跟着起哄。 非邑看着眼神晶亮的同学们,这种被抱大腿的感觉似乎还不错,“那得你们自己找材料来,不过,我觉得到还不急。” 织女正要说怎么不急,另外三个倒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我们现在提升速度太快,即便非邑给我们炼一把上品明器也用不了多久。”等到实力一上去,品级过低的神器就会承受不住他们的神力而断裂,还不如直接上拳头。 说话间,侍女已经将他们领到了雅间,专门为几位年轻的通天神准备的。 “可怜我堂堂财神楼西席,竟然还得来蹭同学的椅子。” 说得几个少年人都想揍他一顿,不过对于他这副欠扁的样子,倒是觉得顺眼多了。 就在这时,原本喧嚣的拍卖大厅忽然寂静下来,只见朱红色的拍卖场上,常管事亲自捧着一个红木长盒郑重走来,将其置于白玉案上,朗声道 “众所周知,我财神楼今日幸遇非邑大师,拜其为我财神楼炼器门西席,其炼器之天赋异禀实为罕见……” 为了铺垫,常管事将他夸得天上有地上无,遣词造句,恨不能为他作诗一首来称颂。作为被夸的对象,非邑都觉得尴尬到极点,轻咳一声佯装喝茶。 “你想想就笑,装什么装?”深夜瞄着他翻了个白眼。 “就你话多。” 拍卖场上,听了半天官方场面话之后,众神总算是听到了重点。 “这件神器名为‘银蛇’,是非邑器师二重天时第二件神器,品级上品明器,威力堪比下品下品灵器!” 最后一句话叫众神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很多神器因为其炼制手法特殊而威力巨大,在拍卖时经常被夸大为威力直追高一品级。 但如果放在上品明器这里,却很少有哪家商铺敢夸下海口等别人打脸。要知道,就散仙天与等重天的跨阶差距一样,明器和灵器之间的差距也不是说说就能弥补的! 因为谁都知道这句话明器乃物,灵器有灵,仙器天成。 “开玩笑的吧?才二重天的实力就能炼出有灵性的神器?” “就是!财神楼什么时候也弄虚作假了?!” 有人惊叹便有人怀疑,常管事但笑不语,等着手下搬来一块人高的紫黑巨石,地下吵吵嚷嚷的声音再次消弭,有的神明眼尖,认出这巨石的身份来。 “这是……风闫石?!” “风闫石?不是四重天的炼器材料吗?” 虽众神然已经猜到常管事的打算,但当看到他真正打开盒子时,拿出那柄银白窄剑时,他们还是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即便已经目不转睛,即便已经全神贯注,然而当银光闪过,他们还是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等睁开时,巨大的风闫石已被几条‘银蛇’缠上。 只见常管事微微使力,硬度堪比四重天神明神力结界的风闫石便碎做几块! 嘶—— 众神不由自主地搓了搓手臂,隔得老远都感受到了寒光凛然的锋利,如果风闫石换成自己……他们想都不敢想! “好……好厉害……” 不知谁说了一句,全场骤然沸腾起来,嚷嚷着要买或是好强。 ‘银蛇’一亮相,便引起了追捧的热潮。 拍卖场靠门口最角落的地方,一个邋遢的中年汉子,倚墙站着,戴着一张铁质的锯齿状梭形树叶神格,双眼晶亮,喃喃道 “虽无灵,亦可以力破天,不错,不错!” 一名侍女走过,竟完全没看见这位没有买票的神明! 非邑这边目睹着场下的盛况,忽然察觉到落在身上的某些不寻常的视线,他先是往靠门的某个角落看去,除了侍女护卫外毫无异常,但他总觉得那里有什么。 不过很快他就没有心思观察了,随着大厅里两道不和谐的身影出现,他蓦地抓紧了雅间的窗框,心里出现不好的预感。 察觉到他僵硬的背影,嫦娥倚过来靠着他,问道 “乖,怎么了?” 非邑盯着往台上走去的两个家伙,其中一个似有所觉的抬起头来,对上他的视线,神格下的嘴和神格上的弧度重合了。 他分明看见了势在必得的挑衅! “那不是丹坊散仙天总管事玉琅吗?他来凑什么热闹?” 不止天字班不知道,其余众神也不知道。 非邑只是看了一眼‘银蛇’,然后对牛郎他们说道 “我很感激你们来给我捧场,但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手。” 说完便一跃而下,在众神瞩目中,来到场上。 第二百一十六章 小长假篇之擒凶 对于他的出现,玉琅说话时都带着笑意,“非邑大人主动出来,是打算当众认错吗?” 不管众神反应如何,非邑盯着他身后的少年,眼皮忍不住跳了跳——令萩子的神使,雪雕,此时这家伙的眼睛死死盯着白玉案上的‘银蛇’。 他不说话,常管事自会袒护,这里是三重天,即便不要紫铃玉出马,玉琅想要作威作福也没那本事。 “玉琅大人,您一而再再而三干扰我财神楼的拍卖会,到底是何居心?” “我刚刚不是说了?本座特地来抓凶手。”他可不管财神楼怎么样,相反,闹得越大他越开心,侧头对身后的少年说道“雕儿,来,当着众神的面指出杀害令萩子大人的凶手是谁。” 说话的时候他的表情太过高兴了,雪雕平静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向前一步,猛地在手指上一划,逼出一点精血。 众神便看他操纵着将其滴到‘银蛇’上,下一秒,瞪大眼睛——只见银白的神器上竟然泛起红色的光华来! 雪雕说话了。 “这块溪明玄铁乃是我与大人一同在溪明山挖出来,在拜托炼器师炼成神器时也将我的雪雕翎炼制进去,因此会对我的精血有反应。” “大人死后,我遍寻神器不得,直到它现身三重天,如今……如今却变成这副模样!你还有何可狡辩的?!” 他的语气由沉重变为凄厉,寡瘦的脸庞衬得一双大眼尤其恐怖。少年伸出还保持着几分原形特征的手爪,尖锐的指甲对着沉默不言的非邑,恨不能冲上来喝血啖肉。 不止是雪雕,几乎所有神明都盯着他,不知道是该怀疑是否是丹坊故意设计找茬,还是该惊叹他竟然能杀了三重天神明。 良久,就在雪雕几乎要控诉他的丧尽天良时,非邑忽然笑了。 “呵,所以呢,你们就这样想把罪名扣在我头上,然后把‘银蛇’当作证据拿走?” 他说得合情合理,矛头一下子就给对到了丹坊头上,原来是想把威力强大的神器给据为己有! 玉琅大怒,说道 “还敢狡辩,溪明玄铁分明对雕儿的精血……” “没错,是产生了反应!”非邑也提高了声音,“但那又如何?诸神天又不止一只雪雕,谁能确定溪明玄铁里的羽翎就是他的?” 他的质问让雪雕和玉琅都气得哆嗦,但在众神耳朵里分明就是这么一回事,是啊,谁能证明? 就在这时,一道虚弱但是坚定的声音忽然在雅间响起,“老夫能证明!” 众神望去,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反应,竟然是铁锤! 玉琅对这意外之喜满意得不行,尤其是在看到常管事微微僵硬的身躯时。 反观铁锤大师,丝毫不顾两个弟子和身后炼器师难看的脸色,大义凛然,言之凿凿。 “当初令萩子便是找老夫炼制了神器,他的神使之羽翎我特地经过淬炼加入,乃是独一无二之材,绝不会和其他雪雕弄混!” 说完后他直勾勾的盯着非邑,恨不能再加一句这个人就是凶手。 但实际上,非邑现在对于他的评价只有一个字蠢。 不仅铁锤蠢,丹坊的也太过天真,对上玉琅那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的眼神,他真的想说,这些人的脑子都是怎么长的?就凭这个就想让他认栽。 “萩子死在外面,他的神器便是无主,谁捡了?谁又买走了?你们查过吗?更有甚者,他死的时候我不过才刚跨入二重天不久,你们就算是病急乱投医想抓凶手也太看得起我了。” 听他一说,就连玉琅自己都怀疑他们是不是找错人了,就在尴尬之际,他忽然想起一件东西来。 非邑原本镇定非常,但是当看到玉琅掏出来的传声符时,心里一紧。 玉琅满意地看着他的反应,然后举起手中的玉符 “险些忘了,令萩子在死前曾给本座传过一道传声符。” 全场顿时安静,众神纷纷竖起耳朵听,先是一个声嘶力竭的‘非’字响了起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众神“……” “呵~”非邑一声轻笑打破死寂,说不出的嘲讽和不屑,“堂堂丹坊总管事,竟然就只凭借着区区零碎证据来闹场,果真是仗势欺人的典范!” 他的笑,让雪雕的新仇旧恨一齐涌上来,一定是这个人,一定是这个人杀了大人! 他猛然的发难让非邑猝不及防,反射性的便拔出了‘炙寒’来迎战,但并没有对上两招,常管事便以神力将雪雕弹开。 不等他说话,铁锤忽然大喊起来,声嘶力竭,甚至是疯魔的咆哮。 “我知道了,我知道怎么证明这小子是凶手了!他的神器!只要把‘银蛇’拿来检查就能判断他们是否交过手!” 旁的神明尚且云里雾里,但是对炼器稍有了解的便知道,有的神器因为材料特殊会在对手的神器上留下痕迹。 是否交过手,只消检查这块溪明玄铁是否遭受过‘炙寒’的攻击便可! 非邑想到这一茬,脸色难看起来,这短短的异常没逃过近距离几个神明的眼神,玉琅哈哈大笑起来 “你若身正不怕影子斜,便将‘银蛇’拿来检验!” “凭什么?”非邑质问回去,“你们就是奔着我的神器来的,现在得不到就要借着检验的由头毁了它!” 这边铁锤闻言,大力推开搀扶的弟子,趴在窗上将身体探出去,“胡说,由老夫来……” 叮—— 铃铛声至,紫铃玉翩然而来,“由你来作甚?” 铁锤骇然回头,对上迎面而来的纤纤玉手…… 清理完垃圾之后,女人来到了对峙的中心,吸引了所有的目光,她只看着玉琅,“这是第几次了?” 后者毫不示弱,“怎么?你们财神楼铁了心要袒护那个凶手?” 他说着将气势一放,直取非邑,竟已是三重天更天期的实力! 紫铃玉不由得脸色微变,立时迎上,忽然一只雪白的大雕扑过来将她与钟管事挡住。 只这一瞬的停滞,玉琅便已将非邑带走! 第二百一十七章 小长假篇之恨因 玉琅明显是有备而来,紫铃玉擒下雪雕追出去时便明白过来,堵在财神楼外的数个神使神明虎视眈眈,摆明着不要他们插手。 实际上,在对方撂下最有力的证据然后把人劫出财神楼时,他们就已经不便再插手。 因为非邑到底是不是凶手,在最后关头几乎算是水落石出,就算是他财神楼的西席,别人找上门来算账也不能关明正大的偏袒。 紫铃玉到底气不过,将围在财神楼周围的一干丹坊众神打了个落花流水,喝令滚蛋。 “总管事,现在要如何是好?” 于理上,他们不能管,但于情上,如果真任之不管他们财神楼脸上也不好看。 紫铃玉美目环视一周,知道常管事当中询问的目的,朗声道 “此事到底颇有蹊跷,立刻去检查‘银蛇’到底是否收到过‘炙寒’的攻击,然后去与丹坊明说,毕竟非邑乃是我财神楼之西席,绝不能任他人随意处置!” 他们是不占理,但堂堂财神楼的颜面就是天大的理由! 只不过,到时候‘银蛇’检查的结果到底如何,全凭他们手段就是了。 众神讲这话明明在心里推敲两遍,也就是说这这件事财神楼还是要管的,那么接下来可就有好戏看咯~ 他们是这样想,财神楼也做好了给非邑收尸,或是和丹坊开战的准备,但他们千算万算,偏偏算漏了非邑这个人。 “令萩子真是非邑杀的?” 天字班众神面面相觑,一时间也不知是该怀疑还是该惊讶,虽然听起来匪夷所思,但从最后非邑的反应来看,十有八九是这样的。 泷幼不知凶险,吃着点心奶声奶气的说道 “肯定是哥哥,不然的话哥哥不会和他们吵那么久。” 就算场合时机不对,但几个年轻神明还是不约而同地无语了一把,因为小丫头说得非常有道理。 确实,按照那家伙的性子,如果真的不是做贼心虚,丹坊来挑衅的时候一定会把财神楼当挡箭牌,而不是和他们周旋,试图洗清嫌疑。 想到这一茬,牛郎忽然就愣住,和招徕对视一眼,纷纷露出不敢置信地神情来。 “你俩搞什么呢?” 嫦娥斜倚在小几旁,轻笑道“怕是在想这一切是否是非邑有意设计的。” “你也这样觉得?” “咯咯,你什么时候见他吃过大亏?” 招徕环顾一周,没有看到那只讨人嫌的黑猫,便放心的打了个哈欠,“我去睡觉了。” 他们猜了个七七八八,但唯有一点没想到太高估非邑的实力了。 厚重云层之上,深夜借着传送阵出现的瞬间,丢了个声势浩大的‘爆破’,从吓得分心的玉琅手中夺走了少年,用嘴叼着甩出老远。 “你不怕摔死我?” 非邑落在浮岛上的瞬间运起神力,可随即脸色变得难看,不过是捏一个腾云术,他的神力便被抽取了一大截! 即便只是运转神格,估计要不要多久他就会被耗干,三重天三层,恐怖如斯! 得赶紧跑,念头一起,那边深夜便随即动手,大团妖气化作飞舞的利爪扑向对手。 玉琅踩在一柄仙剑上,随手凝出一道防御结界,冷哼道“雕虫小技!” 那边非邑早已启动破穹阵,欲要回到二重天。 “休想!” 玉琅说着又召唤来一把仙剑,咻地刺过来,巨大的神力威压将玉符压碎,才亮起来的破穹阵顿时消失。 非邑咒了一声,干脆直直的从浮岛上跳下去,总之先往下层天去。 知他所想,深夜也在后面尽全力拦截玉琅,防止敌人追上去。 感受着耳边云层流动冷意,风过呼啸的声音,非邑觉得心脏仿佛都被捏紧了,该说是刺激还是平静?他不知道。 穿过二重天云层之后,体内神力流逝的速度已经在能承受的范围之内,他再次捏了个腾云术,扑通一声落在浅金色的云朵上。 下落速度变缓,此时风声、凉意皆已消失,俯瞰便是黛山绿水,蜿蜒彩虹,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欣赏三重天的景色。 头顶上咋呼的猫叫声由远及近,最后宛如一颗黑色的炮弹砸了过来。 “喵!欺猫太甚!”到底是神明主宰的诸神天,深夜即便有近千年的修为在这里也得吃大亏,完了后将矛头一转。 “看你出的破主意,私下解决,我看你怎么解决,那可是三重天更天期!” 非邑笑道“那不然等着被丹坊围攻?” 一柄飞剑蓦地穿云而来,仿佛长眼睛似的追着他飞,来去带着神光好不锋利。 非邑抱着深夜在空中翻滚躲避,直直下坠,丝毫不减速。在离地面还有两米时传送阵忽然亮起,将他们的身影吞没,仙剑也失去目标铿的插入石中。 他们并没有借助传送阵逃走,一来三重天太过耗费神力跑不远,二来逃不过敌人的神识搜寻。 非邑将深夜放在一边,笑着说道“接下来交给我。” 他的笑容太过扎眼,深夜给了他一爪子,“你还有心情笑?” 笑?非邑眨了眨眼睛,其实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笑,这种状态大约在被玉琅带出财神楼时就开始了,倒不是高兴。 只是说不出的感觉,仿佛一切就该是这样的顺畅感。 “这么一处山清水秀的荒野,做你的葬身之地倒也不可惜。” 玉琅脚踩一柄光华熠熠的仙剑,身披莹白祥瑞之气,加之身后阳光普照,整个显得神圣不可亵渎。 “其实我很好奇,我不过一个土地神,你们丹坊为什么要跟我死磕到底?” 非邑问出了他最想问的问题,就玉琅这脾气,结仇的对象没有一百也得几十,怎么偏偏就盯上他了? 这问题,玉琅也愣住了,说起来,恨这人入骨的理由似乎都已经快要被他忘了……但,一看到这小子现在这副风轻云淡、无所畏惧的模样,那股怒火怎么也消除不掉! “只是,看你不顺眼罢了。” 这答案,非邑也是无语,还是笑着,然后猛地拔出‘炙寒’挥过,将对方此来的仙剑挡住。 “蚍蜉撼树。” 随着玉琅一声讽刺,骤然压过来的神力让非邑如撞大山倒飞出去。 第二百一十八章 小长假篇之战玉琅 到一个时辰前,非邑扛过的最厉害的神明便是铁锤,妥妥的三重天三层,只一下就让他气血翻涌,还得靠仙丹疗伤。 而现在记录一下子又升级了,三重天更天期。 玉琅现在无疑是散仙天的问鼎者,非邑这点儿实力别说是望其项背,就是给人家当靶子都不够格。 所谓蚍蜉撼树,不外如是。 砰—— 才接住第二招,非邑便吐着血躺地上了。 “哼,我当你有何厉害之处,竟能杀了令萩子,如今想来,怕是那蠢货不中用的缘故。” 玉琅持剑而立,缓缓落地,踏着杂草碎石走进,剑指咽喉,神格上的笑容令他看起来和气可亲。 “咳咳~”非邑毫无惧意,丢了颗仙丹在嘴里,坐起来,“我放弃了。” 青年一愣,正要嗤笑,便听他说道 “在三重天,用神力太吃亏了。” 非邑甚至不敢用神言之术,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神力给耗得一干二净。 “算你识相,乖乖跟我回去认罪,说不得还能留你一命。” 玉琅说着勾画一个束缚术‘锁’,要将之带走,莹白的神言之术飞向少年,锁定的目标绝无逃过的可能。 他势在必得的笑了,只听啵一声,三重天神言之术落入少年身上,他放心的走过去。 铿! 红光闪过,玉琅立时把剑阻挡,谁是下一秒,他的仙剑一声悲鸣竟被折成两段!他不敢置信地盯着目如寒星的少年,失声道 “怎么可能?!明明你被……” 非邑手握一把黑色巨镰,大开大合将玉琅逼至一丈开外,这才笑道 “算你倒霉,非要为了一己私欲将我独自带走。” 以至于连个帮手都没有! 他说着握紧混沌之力,将其变成一把长剑,以传送阵为落脚点,神出鬼没。 玉琅这才相信令萩子是真死在这小子手上,就凭那诡异的黑色东西,当真是所向无敌。 只见非邑一步一个传送阵,弄得对方极难招架,瞬间出现在青年后方,但已被神识捕捉到,混沌之力凝成的剑看了个空。 到底是三重天更天期,当初对令萩子有用的方法对上玉琅便有些被动,只待他神力耗尽,哪怕是有混沌之力在手,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 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结局! 看着忽然现身在十米开外的少年,玉琅警惕起来,看他刷什么花招,结果对方只是吃了一颗仙丹而已。 蓄力丹是破釜沉舟的选择,将所剩不多的神力提高运转强度,乃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感受着层层拔高的力量,非邑心里忽的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仙丹使他的神力无限接近三重天,虽不能有立竿见影之效,但足以挽回颓势。 只见非邑以更快的速度出现在玉琅背后,后者即便是感应到了,但却难以躲开。 少年先以混沌之力长剑砍下,逼得玉琅将本命仙剑后撤,借着又将‘炙寒’横向身前刺出,噗嗤见血! 玉琅后退数米看向胸口的泛着焦灼的血痕,难以置信的盯着对方,自己竟然被这么一个二重天的地方神给伤了?! “你竟敢,你竟敢!” 他狠狠低咒两声,大喝着将周身神力外放,气势威压竟还在节节高涨——他分明隐藏了实力! “本座原本以为不过区区虫豸,不曾想蚂蚁也会咬人。” 非邑沉重的喘气,道“何止是咬人,还能弄死大象呢。” 说着持剑迎上,一黑一赤,配上育神院的基础剑招竟让他耍得凌厉万分! 玉琅不精于剑术,可他仗着神力和神识充沛,只避让混沌之力挑着少年的软肋下手。 只见非邑旋身挥砍,迎来的却是空气,他心里惊觉不妙,背后便传来了犀利的剑气,如网一般交错冲来。 他立刻以混沌之力筑成结界,但还是受不住那冲击力补助后退。 正在焦灼时,深夜忽然在意识海里喊道“头上!” 非邑一抬头便对上兜头而来的‘五十岚’,无数风刃如暴雨落下,他的瞳孔骤缩,低喝一声榨出神力筑成结界阻拦。 可,三重天更天期使出的神言之术怎么能是他能阻拦的? 噗嗤声接连响起,深夜顾不得伤势冲过来以妖气为他挡下一击,跟着吐出一口血来,他连忙去查看非邑的伤势,倒吸一口凉气。 “小邑!” 非邑疼得连眉毛都不敢动,却还有心思开玩笑“本来就长得丑,现在可算毁容了。” 深夜想骂他,你这哪里是毁容,根本就是面目全非——头顶、脸上、肩上,全是血痕,头皮都被削掉了好几块! 话到嘴边,就变成了数落,“你都要死了,还笑!” “反正都是这个局面了,笑着总比哭好。” 玉琅看他此时出气多进气少,却还说着这种话,嗤笑道“本座佩服你的乐观。” 非邑睨着他,面如烂肉,血肉模糊,“呵~你还有得佩服的。” 恰好这时,深夜突然窜出,以少量混沌之力与他对战。 玉琅不屑于与妖怪对打,招招狠辣,奈何深夜身形灵活游走,一时间难以得手。 另一边,非邑抬起鲜血淋漓的手来,颤颤巍巍,凝视着那闪耀着斑斓光芒的三色明月泪,他的眼神开始疯狂热烈。 一笑,牙齿缝里都渗着鲜血——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每天都是用命在搏斗,为了他自己的梦想,一切鲜血奋战都变得顺理成章。 所以,在面对着千难万险时,他总笑得出来,就像是进行着理所当然的洗礼。 三色明月泪乃是用于突破更天期的仙药,只是神明并非灵兽,使用时需要炼制仙丹,直接吞食到底有什么副作用,扁鹊没说过,书上也没有写过。 从体内猛然暴动起来的神力让非邑痛不欲生,神力开始狂速游走,身体里仿佛酝酿着一股气,随时都要撑爆! 神格光华大盛,鲸吞蚕食的搜刮着意识海里的信仰之力,譬之如久旱逢甘霖,譬之如饿鬼见珍馐。 不行,还不行,三色光芒环绕着神格,促使它不断吸收信仰之力企图突破,但总有那么一道壁障是神格无法完全新生。 那边深夜完全处于下风,一不留神就被一剑划破肚子,温热粉红的肠子都漏出了一截! 非邑看得目眦尽裂,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第二百二十章 小长假篇之突破三重天 深夜草草处理了肚子上的伤口,不至于让肠子全露出来,可恨玉琅紧逼不舍,让他又添新伤。 他连连躲闪,一直没有得到非邑的回应,便问道 “你好了……嗯?” 意识海的契约联系又被切断了! 深夜一时焦躁回过头去看,就这一瞬间的失神,身边闪来一道身影。 “抓到你了。” 玉琅气息微乱,狞笑着将剑悬在毛球上方。 深夜瞪大了眼睛,被对方的气势完全压住,动弹不了! 千钧一发之际,‘黑夜’骤然降临——整个世界仿佛都被笼罩,他们不停不停地下坠,陷入无尽的深渊! 深夜四爪扒拉了一阵后反应过来这是混沌空间,连忙用混沌之力驾驭停住,等等?那小子什么时候操纵偌大一个空间来战斗了? 果然,他一回头变看见少年此时又陷入了当初和敌人大战时的状态,双目空洞,动作机械,仿佛被谁控制了身体似的。 只是当初他仅能操纵一团混沌之力御敌,如今却是整个空间。 深夜不会知道,现在非邑意识海内的翻江倒海。 白色的半面神格不断不断地绽放光华,试图压制海面下狂涌的东西,它鲸吞蚕食地搜刮着信仰之力想要晋级来增强力量。 另一本黑皮书正与神格对峙,在原地来来回回的打转,似乎正在纠结…… 非邑现在的身体状况很不好,大面积的创伤,大量的失血,昏迷的意识。 黑皮书忽然顿住,似是下定了决心,书页上的金色大字开始闪烁放出光华,黑色带着鎏金光泽的混沌之力开始游走。 玉琅觉得自己现在一定是中了那小子的幻阵,不然为何方才还是青天白日和荒原,此时却两眼不见,神识无用? 身体不住地下坠,玉琅想要找来一朵祥云都是徒劳,周遭仿佛有磁石般将他的神力统统吸走! “你到底使了什么禁术?!” 谁知连声音都无法传出! 就在这时,他下坠的身体竟然停住了,仿佛有什么东西拖着在往前走。 玉琅此时仿佛都都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感知,他只知道自己被控制了,毫无反抗之力,到这时他才开始感到恐惧。 拖动的力量顿了一下,玉琅屏住呼吸,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自己变成了砧板上的肉——忽然,他的意识海中钻进了几丝黑色的东西! 邪现!不,这是比邪现更恐怖的东西,无论他如何挣扎,那黑色的东西似是在搜寻什么,仿佛蛇一般在意识海里畅游,直到它发现了那数量可观的白色光芒。 玉琅只能眼睁睁看着意识海里的信仰之力被搜刮一空。 另一边深夜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没有来的冒出一股寒气,他不知道现在眼前的少年到底是谁,却知道如果是非邑的话绝不可能将混沌之力控制到这个地步。 他慢慢地靠过去,尽管此时浑身痛得要死,伤口上每沁出一丝血便被混沌之力吞噬。 “小邑……” 就在这时,少年周身忽然绽放出纯白的光华来,这些神光并未消失,而是缓缓游走最后化作条条祥瑞之气——三重天! 与此同时,非邑的意识海内平静下来,黑皮书倏地一下消失不见,神格再次主宰这个风淡云轻的世界。 玉琅骇然到浑身无力,发现天际出现了一道光弧,他不由得闭了闭眼睛,等再睁开时发现荒原还是那个荒原,只是太阳稍稍挪了一下位置罢了。 但他却是再也兴不起战意,看着双目清明平静的少年,脑子里全被恐惧所取代。 “别想跑。” 非邑忽然掏出本命神器来,顾不得这是三重天,抬手便是全力勾画的‘混沌刀’! 玉琅转身便跑,谁知脚却被绊了一下,深夜顺便给了他一爪子然后推开。 这时候,雪白的泛着黑光的半残神格猛然落下,正中玉琅后背! 一身雪白道袍的青年此时仿佛穿着喜袍一般,只是血腥气极重,他趴在乱世杂草间犹如烂肉。 方才为了阻挡攻击耗尽了神力,信仰之力也被搜刮无法恢复,想他意气风发的劫人,没曾想劫来的却是一尊杀神! “你……你……” 脑子里不合时宜的想起了不久才少年问的问题,为什么要抓着他不放,现在想来,分明是惧怕。 玉琅在快要消亡时才参透一个越级弑神,身兼炼丹与炼器两职的人类神明,分明是诸神天的异数! “噗!” 非邑将嘴角的鲜血擦尽,持着‘炙寒’对准青年的脑袋,“我命不惜,神佛无惧,势要问鼎天外天!” 说着一剑插下,偏偏在这时飞来一柄仙剑,将准头打偏,‘炙寒’刺穿玉琅的后背,令他抽搐一下。 “竖子乃敢!” 竟是丹坊的众神赶来了,神光熠熠,速度奇快! 非邑因为突破而不稳的神识尚且没有反应过来,剑下玉琅便已经被救走。 “走!” 深夜大惊。 “走不了了!” 突破和使用‘混沌刀’让非邑达到了极限。 瞬息间他们已经被丹坊众神堵死,天上地下、飞妖灵兽,滴水不漏! “速……速束手就擒!” 说这话的神明声音有点抖,尤其是在他余光扫过狼狈的总管事的时候。 只见少年弯腰抱起黑猫,持剑横在胸前,昂着头嗤笑,“那就看你们有没有本事!” 这只是一个才突破三重天的年轻神明,但他眉如剑,目如夜,浑身一股决绝悍然的气势,半张神格仿佛看尽蝼蚁的不屑。 众神骇住,就在这时,一人一猫脚下忽然亮起一道巨大的传送阵,眨眼将他们吞没。 啪~ 非邑抱着深夜的手松开了,对着眼前这片树林有些反应不过来。 “啧啧,你娃儿好神气哦,连丹坊都敢惹!” 他看向说话者,站起来笑道“您也很神气,连丹坊的仇人都敢救。”他仿佛浑然不觉周身的鲜血狼狈。 名木拎着酒壶咕咚咕咚灌了几口,“哈~我只是顺手而已,说不定你这炼器师能给炼一柄上好的神器呢?再说老子就看不惯丹坊盛气凌人哩样子!” 第二百二十章 小长假篇之命运之门 非邑以为自己这次绝对是在劫难逃,没想到却被名木救了。 到底还是在诸神天,不安全,他打先借道会人间界躲一躲再说。 “炼器的事您尽管找材料来,我们就先告辞了。”非邑抄起深夜走了两步,又回来,鞠了一躬,“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日后若是有需要请尽管吩咐。” 名木不多时便喝得酩酊大醉,打着酒嗝,“若是有时间,替我查查那句诗,绒花开时万众朝,如雪似春……似春,后面是什么?” 非邑答应他会去图书馆中详查,到时候亲口告诉他。 老者倚在自己神座下的,仰头灌酒,示意他快走,末了却还是强调一句,莫忘了约定。 这个约定未免有些不公平,冒险救命却只换来查询一句对联的下句,非邑摇了摇头,大概这诗对名木有特别重要的意义。 回到家中后,几个小妖都被他两个的狼狈吓了一大跳,愣是守着他们疗伤完毕才敢转眼睛。只是,当看到某人现在的‘尊容’时,具是一副微妙的表情。 非邑摸了摸脑袋,光溜溜又凹凸不平的好几处,对上非赦三只躲闪的眼神,还有深夜新奇又嫌弃的表情,叹了口气。 “想笑就笑吧。” “哈……唔!” 非涂最先忍不住,三瓣嘴儿一咧,露出两颗雪白的大门牙,只是才笑一声,就被非赦捂住了嘴。 白绕竹抿着嘴上前来说道“属下才想起《引雷诀》第一重尚未参透,先行告退。” 三只逃似的离开了。 来到他们长待的桥下,非涂总算能喘口气,“做啥子一直捂着我哩嘴巴?” 白绕竹的心思最是玲珑,叹了口气,“大人到底还是十几岁的少年,最容不得肤容缺陷,他打赌不计较给我们台阶下,你可别蹬鼻子上脸。” 这个年级的少年会为了发型而打架的可不在少数,白绕竹深知这一点才连忙阻止了同伴的愚蠢行为。 但有一只却是他管不了的。 “喵!本来就够丑了,现在你出去就得成为都市怪谈!” 深夜不喜欢笑,但是嘴毒,尤其他还认为这一遭还是对方自己自找的,损起来越发不留情。 非邑有些气馁,现在恨不得能找块遮羞布把自己当个严实。他自己陷入唾弃中,任由深夜数落,但心里却是在想另一件事情。 虽然逃过一劫,但是非邑却并未感到高兴,因为玉琅还活着。 这人惯会作妖,后面指不定会还有什么动作,而且财神楼那边也不知道会不会因此而记恨他祸水东引…… 然而有的时候不得不说天道命运是个神奇的东西,人们总感慨自己时运差,生不逢时,但殊不知或许你前脚才走过的路后脚就有人殒命。 幸运而不自知,非邑现在便是如此。 诸神天三重天丹坊总部。 玉琅被就回来之后,因为伤势太重,自身又丝毫无神力残留,仅剩一口气强撑着。 一众下属又是喂仙丹又是灌输信仰之力,才算吊回他的一条命,只是他却因为损耗过大只能慢慢恢复。 玉琅还没有从和非邑战斗的恐惧中拔出来,就发现床头的光背挡住了,只见一对巨大的雪白翅膀,张扬着。 “玉琅大人。” 他费了些力气看清雪雕寡瘦的脸,越发心烦气躁。 令萩子在临死前切断了契约,这雪雕侥幸留下一命,忠心倒是忠心,只是实力低微帮不了什么大忙。 如今用不着了,玉琅也懒得管他,闭着眼说道 “若是要给通行令冲神力,找其他神明,不然便回人间界去。” 雪雕纹丝不动,俯视着他,声音低哑又空洞。 “听说当初是您安排大人去杀他的……明知道敌人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多派两个人去?你要大人的丹坊,要大人的储物镯,我都给你了,可是为什么,非邑没有死呢?” 玉琅这才分神看他,只听噗通一声,少年跪在他床前,伸出一双尖细的爪子在他身上攀爬。 玉琅浑身都冒起寒气,不妙的预感忽然降临。但雪雕仍坚定的往他床上爬,这时玉琅才看清他的背后鞭痕交错如网,是财神楼透露的消息! 只听雪雕带着高山上的不化寒冰,说道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他说话时,口内微亮,吐出来的竟是一颗雪白晶莹的珠子! 玉琅蓦地瞪大眼睛,浑身颤抖起来——神有神格,妖有妖丹,神格为真身所在,可显;妖丹为妖力所凝,可爆! 他体内神力不足,想要张口呼救,却被雪雕猛地捂住嘴,玉琅眼睁睁看着脸色苍白如鬼的少年将妖丹拍进身体里,看他疯狂的笑意,颤抖起来。 “去死吧!” 丹坊众神尚且在惶惶不安中时,猛地听到一声巨响,只见总管事所在院落爆发出巨大的震动,倾倒灯笼烛台,大火猛地舔过。 在这震动中,一声嘹亮的啼叫响彻天际,在青山碧水间来回传响,引得游水嬉戏的仙鹤驻足,然后翩翩展翅悲鸣。 丹坊总部上空如烟花爆开的妖气中,雪白的羽翎洋洋洒洒落下,竟像是一场初雪,融化在无情的火焰中…… 这场爆炸不仅在散仙天引起了轰动,甚至传上了上重天,引发一场炸炉的事故。 莫幽澜带着一只别致的护腕,跪在一座高门大厅的门外,红色的门槛足有半米,使她看其里犹如稚子凭栏。 听到里面传来的不和谐之声,她同其他几位神光熠熠的师兄一同低头,诚惶诚恐,眼里却闪过一道笑意。 苍老如洪钟的声音传出,说不出的沧桑与旷远。 “此事……当真?” “神鉴一探便知。” 莫幽澜连忙又将头埋深一些。 就在这时,一股莫名地波动传来,她猛觉背心发寒,越是如此,她越是挺直,这只是师尊在思考而已。 “幽澜。” 只一声,莫幽澜忽然觉得头晕目眩,身负泰山,却利落答是。 “你可前去探望过你师弟?” 另外几个神明皆是浑身一震,面露担忧,莫幽澜眸色一闪,仍旧平静,只是难免几分黯然。 “日前曾去过,只是师弟言说要自己解决。” “呵呵,好!” 一声落下,空气静默了一瞬,只听嘎吱一声,朱红大门打开,浓重的药香传来,伴随着明黄道袍的一角。 “随为师开天罚。” 第二百二十一章 小长假篇之天罚约定 大好的七天小长假,非邑足足浪费了一天睡觉,醒来时,只见深夜和几只小妖纷纷盯着他看,仿佛在围观什么大奇迹似的。 他摸了摸脑袋,正要问原因忽然顿住了。 “把镜子给我。” 说完才反应过来只有洗手间里有镜子,他鞋都没穿跑过去,镜子里还是那张熟悉的脸,熟悉的肤色——只是,昨天受的伤都不见了,那癞子似的模样仿佛还是错觉。 只是嘴角还没扬上去,他的脸色却难看起来神力不是对人类之躯没效吗? 即便他是以神明之体动用治疗术疗伤,但也只限于止血愈合,肉白骨这种高级治疗术他非邑可还不会! 昨天被削掉的皮肉是怎么长回来的?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体内的黑皮书,可是不管他怎么召唤,那东西怎么都不出来了,懒洋洋的躺在身体里某个角落,仿若昏睡。 “我就说那东西有问题!那天找到上古结界的时候,那个黑雾人分明认识这货!” “确实。” 非邑还记得迷糊间,那黑雾人分明还惧怕着这黑皮书,对方盯上自己似乎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当时那黑雾人说了什么?躲了无数个洪荒,最后却选了个人类。 也就是说他是被选择的那个。 “呵,捡到了好东西。” 深夜大怒,“还笑?那玩意儿会喧宾夺主!到时候你被它吞噬了可就完了!” 如果是以前,非邑现在一定会惶惶不可终日,可他现在只觉得高兴——能然敌人忌惮的强力武器,多好! “可它救了我两次,这样就够了。” 当宿主就当宿主,作为人类,他的身体里还寄居这数不清的细菌病毒呢,多一本书也没什么不同。 深夜险些跌落在盥洗台里,这性质能拿来类比的吗?! 他们在轻松的说笑之际,客厅里忽然传来非涂的尖叫,然后响起交错的嘶嘶声,这是蛇在警戒时发出的声音。 非邑瞬间掠出去,视线落在不大的沙发上。 只见一个长发青年大喇喇的坐着,腿上放着肥成毛毯的棕灰色兔子,见他来了,轻声道 “你这只妖使倒是有趣,可惜毛色欠佳。” 在当初上古结界一战后,非邑便有意和这些大神保持距离,即便是灶神,他也不再对其放下戒心。 看似轻佻的灶神也明白这一点,少年的事情不论好坏都不再插手。 但他现在却还是来了。 非邑揣着明白装糊涂,同他闲聊,“不想撸就放下。” 得了他的暗示,委委屈屈,哆哆嗦嗦的非涂立马蹦下去,哒哒跳到自己大人腿边蹲着。另一边,被吓得不轻的两条小蛇也赶忙缩过去,有了主心骨,这才觉得心里有底些。 灶神一如当初的骚包又帅气的装扮,没有神格的脸风流俊美,打量着已经毫发无伤的少年,看他被一众手下簇拥着,端坐着,赫然发现 短短时间里,这个少年便完成从依赖他人到成为他人的依赖的蜕变。 青年的眼睛里闪过不知名的情绪,笑道 “这么无情?小深夜和兔子都不给我撸。” 非邑看着他,从鼻子里喷出一声,“毕竟我做不到上重天大神的高尚修养。” “当然,你也做不到视邪灵的信仰之力如粪土。” 他们各损一句,决绝的预言到未来总会有打脸的时候,非邑发现自己现在真的已经不恨灶神,因为他厌恶着整个诸神天。 紧接着灶神说了一个让他错愕的消息玉琅死了,死在被他利用殆尽准备丢弃的雪雕手里。 这个死因和他丹坊散仙天总管事的身份一点也不相匹配,非邑笑容大增。 忽然就不想和他虚与委蛇了,他放松的往后面一靠,说道“怎么?太上老君打算整个诸神天追杀我?” 小徒弟算是间接被自己害死,可算颜面扫地。 灶神神情一变,轻蔑而淡然,“你以为他还惧怕因为杀一个人类而染邪吗?” “我也没说会一直躲在人间界。”非邑现在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忽然冷笑道“你们不会降下天罚台了吧?” 看对方的表情,非邑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哈哈大笑起来,说自己好有面子! 灶神默然,而后才说道 “你给自己的找的后台很有用,两位财神力保,和老君定下约定一旦你进入上重天他便会出手抹杀。” 天罚台降下时争吵到底有多激烈,那些个大神又怎么看待他,非邑一概不知道,也不关心。 但是灶神提到财神对他的偏袒时,他倒是小小的惊讶了一把,还以为财神楼会摘干净来着,没想到竟然还保了他! 对于他的反应,灶神笑道 “你运气不错,财神楼一直苦于无力与丹坊、神器商行竞争,他们日前才找到可培养的炼丹师,你这炼器师又撞进他们的视野,只能说命不该绝。” 说完后他便走了,苍雪域正在外面等,见他张口便道 “我倒是不知,大人还是个做好事不留名的。” 每当这狐狸开口喊大人的时候,多半心有不满。 这货明明在天罚台和太上老君都要翻脸了,还有意无意的透露非邑是个可造的炼器之才,劳口劳心,结果却跑到这里来讨人嫌。 “我可没说谎,你没听鲁班都赞同了?” 苍雪域睨他一眼,“难道不是你事先通过气?” 当时如果不是鲁班大神的肯定,财神楼的那俩货绝不会和太上老君强硬到底。 灶神实话实说,“这,你家大人我还真没和鲁班那莽夫沟通过。” 这边他们才走,非邑便陷入了沉思,财神楼会凭借一把‘银蛇’就和丹坊撕破脸保他,开什么玩笑。 “呵。” 深夜瞪他,被别人堵了上重天的去路,还笑得出来?! “这些大神到底在坚持什么高高在上的形象?竟然给我韬光养晦的时间……” 苟且也好,拼命也好,他非邑非得走出自己的康庄大道! 他风雨不动的继续炼丹,适应稳固新的神力。 从玉琅那里搜刮开的信仰之力还剩下不少,正好用来 三重天了……他思考良久,终是克服了内心的颤抖,将信仰之力传向另一半神格。 第二百二十二章 小长假篇之刺激 非邑活到现在总共十六年,在前十五年的记忆力都是平静且顺畅,但在上古结界一战,那是他的心结,也是心理阴影。 随便就被覆灭的恐惧支配着他的潜意识,以致晋升到三重天才反应过来好久没有和另一半神格联系。 不知道老头子现在怎么样了?当初上古结界中未能相见,再追悔也无法挽回,能决定的便只有未来,他这样告诉自己。 神识紧跟着信仰之力探过去,依然遇到了那层无形的墙壁的阻碍,他知道,这就是上古结界。 第一次无意间进去过后,他再也不曾进去过,也无法知晓老头子的情况,这次亦然,只要幕后的主使者不放松,任他如何硬闯也无法进去。 就在这时,神识触碰的地方忽然一软,然后他就被吸了进去! 粘稠的、森冷的感觉是如此熟悉,只是比起最开始的时候他前行的顺畅许多。 放他进去的人大概也发觉了变化,前行速度猛地加快。他心里一惊,不受控制的恐惧起来,但更多的是激动。 “呵呵,你看看谁来了?” 听到这犹如闷雷的声音,非邑大惊,按理神识只感应不见物,但不知为何他的眼前忽然便呈现出了景象漫天的‘黑雾’弥漫,不见曦月的暗红世界,隐隐戳戳的还有白色的人影。 但非邑凭着直觉看向了靠左的位置——只见粘稠翻滚犹如油锅的黑色巨湖上,一个黑色的囚牢中,被邪现紧紧缠绕的赫然是明安! 他的眼睛猛地睁大,什么恐惧什么好奇,此时全被眼前的景象所占据,他想也不想的腾空飞去 “爷……爷爷!” 明安的神格白光闪烁,他清醒过来,哑着声音说道“走,走……” 然而非邑听不进任何的话,一心要救他。 才飞入湖泊的范围,骇人的重压袭来,他的神识骤然被碾压在地上,冲天而起的黑色液体泛着让人浑身发寒的邪恶之意,将他重重弹开。 这边深夜正守着,便看见少年的脸色骤然煞白,双眉紧锁,立时不安起来。 就是这种无法抗拒的力量! 即便只是神识,非邑也生出了一股会死的绝望感! “快走!” 明安在囚牢中被缠得密不透风,老人衣衫褴褛,向前爬了一步,如枯树的扭曲手指紧紧扣住囚牢。 他徒劳的挣扎着,痛苦的蜷缩颤抖着,露出的一只眼睛血丝密布,闪着光芒,看向自己孙子的神识所在。 空间里的邪现邪秽最爱这样的场面,开始狂舞起来,欢呼起来,歌唱着,肆虐着,还有幕后主使亘古低沉的闷笑。 “听爷爷的话,不要……不要再来了,不要再去诸神天!啊——” 轰—— 整个黑色的湖泊仿佛要爆炸一般,高高的翻腾起来,巨浪如山、如天,非邑站在阴影之下无所依避。 他恨,他怕,他眼睁睁看着爷爷被吞没! “哈哈哈——我等你来,我等着你来——” 那道令人胆寒的声音愉悦的在他耳边呢喃。 “啊——” 深夜被这声大吼吓了一跳,只见少年蓦地睁开双眼,紧紧捂着头,额角、手上青筋暴起,他现在不知身在何处,不知是否清醒。 “非邑,你冷静点!” 这声音太过凄厉,在夜里尤其令人反感恐惧,深夜连忙施了一道隔音术。 “滚!” 深夜无奈,只能冲上去狠狠给了一爪子,直挠得他脸上鲜血淋漓才算感觉到痛。 住声只在瞬间,偶尔呼啸而过的汽车引擎声,猫鸣狗吠,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是了,非赦几个回来后又各自去执行自己的任务,空荡荡的房间里,这是一个人间界普通的夜晚。 平和又宁静。 可非邑只觉得心脏剧烈的颤抖着,最后时老头子被吞没的场景令他久久不能回过神来,但他却觉得脑子前所未有的冷静。 任凭深夜给他治疗好脸上的伤口,他机械的收起炼好的仙丹,麻木的洗漱,呆愣的躺到了床上,一直睁着眼睛。 “睡觉要闭上眼睛。”深夜盘在他的枕头边,提醒他。 “我看见老头子了,那里有很多人……” 非邑平静的给毛球讲述方才神识见到的事情。 深夜了然,除了明安大人,他实在想不到有什么能令少年失控到这个地步,在慢慢的交谈中,非邑总算是恢复了正常。 “那个黑影人这么做是为什么?” 突然放人进去,又不伤害他。 “当然是为了鼓励我。” 深夜翻了个白眼,所以这家伙到底有没有恢复正常,那个敌人会想要鼓励你上进? 非邑不语,脑海中却是不断回放那几句话,对方刺激的目的毫不掩饰,关键在于对方为什么要等他闯进去? 就在这时,他神识忽然一动,体内才开始活动的黑皮书便被他拖了出来。 这本奇怪的书似乎是和他一同成长的,他的实力增长了,黑皮书的活跃度也跟着提高,灵性也增加不少。 比如现在,竟然能小心翼翼地躲着他,可不是长本事了。 “所以上古结界里的那个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能肯定那不是人,虽然当初是以人形出现,但在那东西的身上感觉不到任何人应该有的情感。 黑皮书围着他转了一圈,奈何它无口也无其余能传达的方式,只能焦急地在原地蹦踏。 非邑捏着它,“我问,你回答是就点头不是就摇头,不知道便翻页。” “他是不是神明?” 深夜想问一本书要怎么点头摇头,就见那本书在少年的手掌上点了一下,也就是说那幕后主使非人非神。 “你是否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黑皮书翻了两页,表示自己不知道。 “是否知道他抓你的目的?” 这一次黑皮书顿了一下,晃来晃去,最后还是翻了两页。 深夜早已按捺不住,冲上去挠了两爪子,“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这可把黑皮书给难住了。 因为它无论如何也不能给出原因,询问就此结束,唯一的收获也来自于非邑自己的直觉敏感。 算了,敌人急,可他更急。 第二百二十三章 小长假篇之牵连 送完仙丹,照例去了育神院,却得知招徕他们依然没有来上课,只有地字班众神在练习剑术。 环顾一周,发现地字班竟然也少人。 “岸丙呢?” 弟子班的众神看不透他的实力,却也听说过日前发生的大事,对他又敬又怕,再也没有以往的冷嘲热讽。 “班长请假了。” “听说是要突破了。” 非邑了然,岸丙确实快了。他又跟着练了一会剑便准备人间界,路过扁鹊的草棚时,发现青年正在挑拣药材便走了进去。 他想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何事?”扁鹊头也不回,指着另一张小桌上的药材,“百年份以上的。” 非邑自发走过去帮着挑拣,其实这种事情用神识轻而易举,但是有的药材好坏却不是神识能分辨的,比方说同样是百年份,有的却会少长一片叶子,便会被归入另一类。 这些都是跟着眼前这位大神学的,但非邑这会儿凑过来却不是为了问有关仙药的问题。 蓥城的空庙之迷至今没有解决,他总也坐立不安,担心在不知道的时候被暗算,想着上重天那边会不会有什么线索。 听他说完后,扁鹊的动作一顿,清澈冷淡的眸子瞥了他一眼,道 “你连丹坊都不曾畏惧,怕甚小小的暗算?” 换做谁这样说他,非邑都得损回去,但扁鹊不行,只得轻咳一声说道 “这不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也就是说你现在能防住老君这支明枪?” 事实证明,医祖大人是沉默寡言,而不是口拙,只要想怼人开口就是满点技能。见少年尴尬地别开视线,他才总算恢复正常,还是那个高冷出尘的扁鹊大人。 “此事并非个例,查而不得,任之。” 非邑默然,也就是说上重天早已注意到了,却一直没有线索,便也就不管了。 这大概在他的预料中,诸神天虽然有天罚台,但更多的时候是用于事发后的共同商议,绝非是发号施令的地方。 诸神天,各自为政,又维持着表面的平和,一如既往。 这样的话果然只能从岸丙或是非赦监视的那个小孩儿身上找突破点了。 帮着把药材挑拣完毕非邑才施礼告退,扁鹊只是摆了摆手,不再多说什么。 但回到家里洗澡的时候,非邑才发现自己口袋里多了什么,掏出来一看——一个白玉小瓶儿,仅有小指大小。 他嗅了嗅,没有任何的味道,只好将小瓶塞打开些许,扑面而来的药香令他浑身一震,连忙盖上。 只这一丝丝发散的药力,他体内因为和玉琅战斗而留下的沉郁闷痛便陡然消失! “好……好厉害!” 深夜此时过了一遍水,毛贴在身上瘦不伶仃的,胡子翘棱棱的滴水,一双眼珠子瞪得贼大,此时灼灼的盯着小瓶儿。 非邑也不见得淡定多少,舔了舔嘴唇说道 “上……上重天的仙药。” 显然,这是扁鹊给他的。 非邑想,他当初只是给了一颗三色明月泪,那位可就亏大了,不过,从这小玉瓶上传来的温度倒是让他的手指仿若被烫。 小长假只剩下一天,白花花的卷子大喇喇的摆在小几上,直勾勾的问你慌不慌?非邑打算今天晚上把作业做了。 人间界的事情他喜欢按部就班,从容的将事情做完,因此泡上一杯薄荷茶,削一盘苹果,他悠哉哉地往沙发上一坐就开始刷刷做题。 深夜正在看电视,《大猫纪录片——繁殖》是他最爱的节目。 “这只真丑,花纹都不对称,皮毛也太粗糙,舔起来没感觉……都没有雄性凑上去。” 天知道满屏的老虎、狞猫在非邑眼里看起来没什么区别,只有能不能撸而已,但在深夜眼里大概就是某片儿。 看毛球专注的盯着,非邑不得不提醒声音太大,打扰到他做作业了。 深夜瞄了他一眼,爪子一挥。 非邑接过看,竟让是耳机,因为之前考试的时候朱伟凤没有找到他,勒令必须佩带手机,而且只限于那种只能打电话的机型,俗称,老人机。 所以他现在手里的这种,是人家店里淘汰的卖不出去的老式耳机,嗯,拿来当耳塞用倒是不错。 “深夜,你别整天吃肉,吃点水果。”这货虽然是猫,但又不全是猫,总得吃点素来表示表示修炼的意志。 “酸啦吧唧的,你自己吃!” “是吗?那你不吃我就留给泷幼。” “想都别想!” 要说护食,深夜认第二没别的猫敢认第一,一回头就咔嚓咔嚓消灭完好几块。 “你慢点,泷幼没说要过来……” 非邑正给他顺毛,忽然便顿住,脸色猛地变得难看起来。 深夜也发现了问题,抬起头来盯着他。 下一秒,一人一猫二话不说同时站在传送阵上,往白滩村赶去。以前小丫头一有时间就会往这边跑,即便不来也会说上一声,七天小长假,他们竟没有一次联络! 尤其是方才他们明明还在谈论空庙一事,竟然忘了一件事,白滩村也在蓥城境内! “是我疏忽了。” 非邑有些自责,本想着让小丫头跟在身边就没有问题,结果等忙着自己的事情来就忘了提醒小丫头要注意安全。 他们进入庆神镇的时候恰好在雪影山上空遇见了连雪和雪笑,这一对儿手牵手站在祥云上,气息有些不稳。 非邑想大概是因为神庙的信仰之力被妖怪们耗尽的原因,但令他意外地是,连雪竟然已经晋升到了二重天。 “许久不见,非邑大人。” 雪笑朝他问好,后面连雪跟着点了点头。 非邑现在没有心情和他们闲聊,随便说了几句便火急火燎的朝白滩村飞去,心里微微有些异样,但却被他焦急的情绪所掩盖。 等到了漏底潭,他先是用神识在周遭探了一圈,没有发现便猛地钻进神庙内,碧绿如玉的大树中,树屋寂静着,风过时,树上的铃铛果实叮当响起,可就是没有泷幼的身影。 他又用传声符向天字班众神询问,甚至还找了灶神,结果令他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都没有小丫头的消息! 第二百二十四章 小长假篇之泷幼失踪 泷幼有的时候会在天字班其他几位神明的住所中去,甚至灶神有时候也会带着小丫头到处去玩儿。 不管是其他熟悉的神明还是非邑都习以为常,也是因此,在小丫头失踪时,他们竟然没有一个察觉到! 非邑焦急的声音让天字班众神也跟着不安起来。 “你们先继续闭关,我先去找,到时候再联络。” 接过他的话才落音,织女的声音就响起在身旁不远处。 “闭个屁的关!小丫头不见了老娘哪有心情?” 接着又是两个传送阵亮起,嫦娥和招徕两个也跟着出现,即便戴着神格,但能清晰感觉到两个视线中的担忧。 “你们……” “织女说得对。”嫦娥扭着纤腰走到香案旁摩挲,“泷幼宝贝儿失踪了,我们怎么能静得下心闭关?” 这时候灶神那边也来了消息,传声符明确告诉他们小丫头如今不在诸神天。 “我现在不方便在人间界大肆动作,你们先查着。” “懒货!”织女咒骂一声。 非邑闻言倒是挑了一下眉梢,点了点头,对另外几个说道“我们先去人间界。” 甫一从神庙中出来,他们便敏感地发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招徕出手如电,眨眼就从河滩中拎出一个东西来,啪一声扔地上。 几个年轻神明定眼一瞧——王八纸镇! 这是一只魅,而且是三百年化形的魅! 只是这巴掌大的魅一直保持着原形,若仔细看,就能发现它微微颤抖的身躯,引得背上青苔的抖动而不自知。 “嗬?还敢装死?看老娘不拆了你!”织女张牙舞爪的吓他。 效果很好,一道苍老的声音跟着响起,“且且……且慢,且慢!” 绿光一闪,众人眼前的是一个身披藻荇袍子的老者,一头稀疏的白发,面貌是魅标志性的黑头竖眼。 他跪在众神面前,瑟瑟发抖,忽然有所感的望向非邑所在,一只大眼睛睁得更大了,明明是一个老头子竟然哭得跟幼童似的扑过来,叫嚷起来 “非邑大人!您可来了!小的找您找的好辛苦啊!” 正要动手收拾他的众神同时停手,询问的看着非邑,你认识这玩意儿? “这是千年前遗留下来的纸镇,名为绿水行,靠着泷幼的信仰之力修成了人形。” “所以这是小丫头的神使?” “不算,但他一直在这里应该知道什么。” 绿水行小心翼翼地随着声音打量着几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少年,但是一瞧见那几张在夜色下不光而清晰的‘面具’,他把脖子缩得更短了。 这是神明,虽然以他的见识喊不出名字,可架不住神格天然的威严太恐怖! “说,你都知道什么?” 绿水行瞅了瞅年轻的土地神,怎么觉得这位给他的感觉和以前不同了? 织女瞧这只魅缩头缩脑的样子气都不打一处来,一脚踹过去,“问你话呢!” 绿水行往前一扑,这才想起来,拖着非邑的裤脚说道 “大人您一定要救救泷幼,他被除妖师带走了!” 平地一声雷,非邑狠狠皱起了眉头,想起了当初在华英中学门口遇到的黄元庵,“你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是是,事情要从两天前说起……” 两天前,正是非邑在三重天搅风搅雨的时候,泷幼因为实力过低无法久留,在哥哥离开财神楼后也回了住所。 她无聊的时候会跑到人间界找人类的小孩儿和绿水行等妖魅玩儿,爬树玩水,毫不掩饰自己的行踪。 绿水行也是在白滩村待得太久,也不曾见识过人间界的黑暗,仗着夜晚无人,竟然还化作原形到处跑。 恰好,便撞上了除妖师。 “那人类见我是化形魅,非要收我当妖仆。”绿水行便说边抹眼泪,“我以为他们看不见泷幼大人,就往神庙跑,结果,结果……” 不用说,那帮除妖师一定是发现了泷幼的存在,想起当初那些家伙追寻神迹的狂热,非邑毫不怀疑他们对泷幼的贪婪。 他猛地一拳垂在巨大的黄角树上,低声道 “领头的除妖师,是不是叫黄元庵的老家伙?” 织女几个被过多的信息弄得有些懵,现在又被他熟稔的语气惊到。 绿水行闻言激动起来,“对对对,他们穿着对襟盘扣袄子,叫领头的老家伙为黄老。” “非邑,除妖师是什么?打妖怪的人吗?” “从名称上理解是这样的。”非邑收回手揉了一下,平静了下来,说道“他们应当是血脉比较奇特的一类人,能通过修习积累灵力和使用灵术,而且,他们能看见神明、灵魂等存在。” 几个年轻神明具是大惊失色,他们第一次听见这种事实,还是从非邑口里说出来! “你遇见过了?!” “嗯,但是都避开了。”非邑看着幽深的漏底潭,语气不明,“是我的疏忽,没有和泷幼说。” “不是你的错。” “走,非邑你一定知道那个黄元庵在哪里吧?我们杀过去!” 织女二话不说就要冲,却被拉住,她回过头去看,却被那凝重低沉的气氛弄得一愣,“怎么了?” 嫦娥说话的时候都少了以往的张扬,“丫头,除妖师是人类。” “人类又怎么了?不就是……人类?!那我们不是不能用神力?” “不仅我们不能用神力,对方还会灵术。”牛郎低声说道。 这也是非邑一直避开除妖师的原因,如果对方真的上阵,他别说是打,还得护着!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非邑沉吟片刻后,对他们说道“你们先回去等消息,那些除妖师不会轻易伤害小丫头的。”见他们还要说什么,便说道“反正待在这里也无济于事,我先去查探清楚。” 这是目前做好的做法,几个神明也不能在人间界乱窜打探消息。 织女几个虽然焦急无奈,也只能先回了诸神天。 这边他们几个才走,非邑便拎起绿水行,阴测测说道“我记得我给了你传声符,为什么不联系我?” “这这这……属下无能,请大人责罚。” 第二百二十六章 小长假篇之矛盾重重 绿水行因为靠近泷幼的神庙,非邑也曾未雨绸缪给了他一道传声符,为的便是让他看着小丫头点,结果一开口就是一天前出事。 “实在是属下能力有限,传声符完全用不了啊!” 用不了是什么意思?非邑确定自己做的传声符可以用妖力启动,也不可能是坏的,除非有谁阻止了。 “怎么回事?” 绿水行似乎被吓得不轻,抖个不停,“属……属下确实启动了传声符,可是整个白滩村却筑起了一道结界,传声符打不出去!” 非邑的眉头狠狠跳了一下,整个庆神镇都有他布下的阵法,妖怪一进入就会有反应,即便是他感觉不到的大妖,有深夜在也该有感觉。 也就是说不下结界的不是妖怪,那么就只有神明插手,还是比他更强的存在。 “那结界一直将属下镇压在水中,直到方才大人赶来才被解除,属下醒来的时候就被那位大人拎出来了。” 绿水行后怕的擦着冷汗,天知道被那等强大的力量镇压着,他险些都要被碾碎了! 非邑心道难怪来得时候没有感觉到丝毫异常。 他现在脑子里有点乱,干脆盘腿坐在地上,曲起食指在下嘴唇上摩挲,盯着缓缓流淌的水面上波光粼粼的月色眉头紧皱。 除妖师、藏在暗处的神明、空庙、非赦监视着的罗明日……这些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其中哪些是一伙的?还有诸神天对空庙的态度,总让他隐隐觉得其中有什么猫腻…… 啧,他干脆闭上了眼睛。 “大人……”绿水行用他那巨大的竖眼不解地看着他。 “闭嘴。” 深夜瞪老头儿一眼,在少年动用神识的时候为他保驾护航。 因为信仰辖区的关系,非邑很少在蓥城范围内大肆使用神识,一来是实力不足,二来是容易冒犯到其他神明。 现在升入三重天,能力勉强够了,但在蓥城内却有名木这尊三重天三层,难保不会被排斥。 但事出有因,小丫头下落不明,他必须要好好好好排查。而且小丫头身上有混沌之力在,应当不会被阻挡才对。 这一次,名木没有再阻拦他,任由少年的神识在神庙中扫过,犹如这老头子给人的感觉那样潇洒恣意。 倒是另一处,岸丙公园中中传来不满的波动,紧接着便响起了岸丙的声音,“你什么意思?” “泷幼被除妖师掳走了。” 岸丙惊了一下,复又说道 “那你来我这里找做什么?”他顿了一下,然后才说道“确定是除妖师?” 非邑本不愿和他说,但想到对方或许了解一些东西,便道“说来复杂,除妖师动的手,但是中途有神明插手,我怀疑是那些对蓥城周围的地方神下手的神明,你那边有什么有什么消息?”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岸丙似乎在有意的回避这个问题,隔了一会才说,“我回去查,蓥城绝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你最好别插手。” 这边在房间里的岸丙正在等他的回答,不自觉便捏紧了双拳,等听到对方说了一声行之后才总算松口气。 待那家伙的神识退走后,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心都被掐白了。 “呵呵,看来修炼的心境被破坏了,可惜。” 窗外忽然出现一个黑影,眨眼便来到床前,语气意味不明。 岸丙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只是语气却极为不善,“滚出我家!” “家?哈哈哈!可笑!”黑袍神明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不屑道“你的家是诸神天,那个冷漠封闭又无聊的地方!你以为自己认人类做父母就能长久吗?你注定会被遗忘,被舍弃!” 这种诅咒一样的话让岸丙的双眼猛地一缩,意识海中正在升腾的神力停止,神格的光芒也跟着消退。 突破再次失败。 这似乎取悦了黑袍神明,只听他放缓了声音,“加入我们吧,不会被遗忘,自由自在……” “呵~”岸丙打断他,冷笑道“不,你们不仅会被人类遗忘,还会被诸神天遗忘,最后彻底沦为邪现的傀儡。” 黑袍神明忽然颤抖起来,神经质的往帽檐下的神格摸了一下,然后才直起身体,“说得你自己的手有多干净似的,给脸不要脸!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如果你依然执迷不悟就等着消亡吧!”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肖康迷迷糊糊的声音,“哥,你还没有睡觉啊?” 黑袍神明嗤笑一声消失不见,小孩儿推门而入,看见他哥穿着睡衣坐在床上,说道 “我不是说过进来要敲门?” 肖康就是一个典型的熊孩子,认错快,再犯更快,厚着脸凑上去,悄悄说道 “明天就是最后一天假了,我们老师说如果作业没有做完就要站黑板,你知道的,我小弟那么多,到时候……” “那我明天一早叫你起来做作业。” “哥,你就……” “不行,明天有事……” 岸丙说有事还真不是哄小孩儿的,一大早便穿戴周整便出门去了,先去自家小区楼下的宠物店,牵出一只棕色的狐狸来。 那狐狸见到他眼睛里出现人性化的兴奋,却没有冲上来又舔又蹭。 “别说话。” 嘱咐一句后,他带着狐狸去了蓥城另一处小区。 一进那小区对着就是巨大的喷泉广场,黑白鹅卵石衬着那青铜天使雕像,让人一瞧便感觉到了来自钱的恶意。 更别说那保卫室的身份盘查,岸丙一走上前去,对方便请他出示通行证。 “我找人。” 魁梧的保安神色顿时更严肃了,目不斜视说道“找人的话需要出示身份证明,并且需要住户的同意。” 就在这时,保安室里传来另一个保安的声音,“少爷让他直接上去。” 门轻易就开了,岸丙朝他们略微点头便走了进去,按下电梯后,一打开便是目的地的大门前,按响门铃后,里面传来少年的声音。 “肖学长,门没锁,直接进来吧。” 岸丙将狐狸放在地上,开门让它先进去。 里面的人看着这狐狸然后看向他,笑道 “你走到哪里都带着这只狐狸。” “打扰了。” 郭凯风站起来,侧身指着对面沙发,“哪里的话,肖学长请坐。” 第二百二十六章 小长假篇之各方动作 肖家早已在蓥城里扎根数十年,早先原是商人,刚好赶上城市建设搭了顺风车壮大起来,到了肖父这一代,已是城内财与政的大头。 郭凯风虽然只身来这里读书学习,却轻易走进这个圈子的视线中,游刃有余。也是因此他与肖安这个同龄人之间,莫名有几分看见同类的感觉,慢慢也就熟悉起来。 “改建白鹤山的案子已经通过了,我来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打算?” 这件事其实肖父早就给他透露过消息,岸丙一直犹豫要不要来通个气,昨天的事情倒是让他下了决定。 郭凯风显然对这个消息感到满意,仆人递来两杯红茶,他亲自端起一杯递到对方手中,“听说这件事情是由肖家二叔负责,我怎么能夺人所好,只是有一件事。” 他招了招手,身后走出一个身穿黑色对襟丝绸衣服的老头子。 岸丙一打量,捏着茶杯的手指顿时一紧,问道“这位是……” “这位乃是黄老,一生致力于研究山水风景,想随着施工团队去瞧瞧白鹤山的景色。”郭凯风看似随意的笑着,又说道“老爷子身子骨不好,有肖二叔照看我也好放心。” 话说到这里,郭凯风以退为进,便是已经不容拒绝。 不管这位红光满面,精神矍铄的老头子身子骨是不是真的不好,或者要去市郊这么点距离游玩非得找施工队这种怪异的做法,都让人问不出口。 “呵,黄老好兴致,这白鹤山里有一处古庙和极为壮观的老树,还是尽早看比较好。” 两个少年又随意聊了两句,岸丙便站起来准备告辞,“一途,走了。” 狐狸乖乖地从沙发上蹦下来,自己衔着宠物绳吧嗒吧嗒跟上,被身后的黄老盯着,忽然就歪了一下。 岸丙将它抱起,直至走出小区,才低声问道 “感觉到了吗?” 狐狸把脑袋埋他胳膊弯里,小声说道“是除妖师,修为不低。”分明是小正太清脆的声音。 岸丙的脸上仿佛布着寒霜,“除妖师的手竟然已经伸到大陆西南来了。”不仅如此,连着坐完非邑传来的消息,这些除妖师还敢胆大包天的对神明出手! 他他在蓥城盘踞这些年,角角落落没有哪里能瞒过他的眼睛,昨天一听有除妖师出现,他只想到来到这里上初中并且很快异军突起的郭凯风。 回头看了一眼郭凯风所在的小区,真是个不得了的人类。 他有些焦头烂额,回到自己住的小区时,却发现等在大门的某个不速之客,登时语气不善。 “你监视我?” “没办法,我不信任你。”非邑大方的承认,笑道“我就说,凭你肖家的地位怎么会不认识郭凯风。” “哼,你早就知道他养着一群除妖师,我可是今天才知道。” 这家伙就是故意借助自己在人间界的关系去打听消息!这个认知让岸丙的气势更加锐利,大有一个不妙就出手的意思。 非邑连忙摆手,依然笑着,只是眼神带着冷意,“除妖师和人类在神识里的反应不一样,从两年前除妖师就在蓥城活动,你就不觉得奇怪,自己为什么一点也没有察觉到?” 看他的脸色,非邑就知道对方也一定发现了问题,显然,那个黄元庵不可能瞒过岸丙,除非暗中有谁在故意混淆视听。 非邑再接再厉,又说道“蓥城的空庙也让我很在意,现在又有除妖师冒出来……” 岸丙打断他,“你想说什么?” 非邑开门见山,说道“虽然咱们在诸神天意见不合,但并不妨碍我们在人间界合作。” 对此,岸丙只给了他六个字不可能,不需要,然后便大步流星的离去。 非邑看着他的背影,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为什么不答应?” 非邑给了两个字心虚。 紧接着他又去了郭凯风所在的小区,从天上进去。 小区里的人们抬头只看到灰色的天空和平常无异,但在非邑眼中,只见小区的围墙上刻着不知名的符咒,连成巨大的浅金色结界,熠熠生辉。 深夜竖起飞机耳,甩动着尾巴,从结界上传来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怎么办?” 要是强行进去多半会引起布阵者的的注意。 他们绕着飞了一圈,没有发现缺口,非邑也不急,干脆落在地上,不多时买来一堆玉米粒儿、干果仁儿之类的东西,丢在墙外角落的下水道旁边。 很快,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先是一堆小老鼠跑出来,却不急着吃,吱吱叫着,直到一只大小如猫的老鼠钻出来,它们才开始享受盛宴。 看着这只熟妖,非邑笑了。 普通的小老鼠忽然尖叫着逃跑,,鼠妖察觉到不对,抬起头来只见一只威风凛凛的黑猫走过来,切,普通的猫而已。 然而就是这么一只‘普通’的猫,一爪子把它给按在地上摩擦,把下水道的铁栅栏都给砸弯了。 这时,一个人类走过来,鼠妖忽然感觉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抖,仿佛以前曾经感受过这种绝望的恐惧。 “我问你,你家主人抓走的那个神明小孩儿呢?” 这不是普通人,鼠妖反应过来,连忙摇头挣扎起来。 “我布下结界,你传不出消息的。” “喵,说不说?吃了你!”深夜露出寒光闪闪的尖牙。 鼠妖立时不敢再动,吱吱叫起来,又是摇头又是对爪求饶。 “他说泷幼被穿着黑色衣服的神明劫走了,那个老家伙也受伤了。” 非邑对于这个答案接受得非常平静,只见凝出一道神言之术来,“辛苦了。” 鼠妖惊恐地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少年的手伸进自己的脑袋,然后便昏迷过去。 将记忆篡改后,非邑站起来吩咐道 “白绕竹你也去非赦那边,全力保护罗明日,一旦有异常就通知我。” 罗明日被那些堕神盯上了,非邑有预感,对方一定还会找上去,他不求非赦他们能抓住对方,只求能抵抗一二到他赶过去。 他总觉得隐隐抓住了什么,下午时,蓥城上空风云四起,雷电交加,当真是风雨将来之际。 第二百二十七章 小长假篇之烦上加烦 小长假最后一天晚上需要上晚自习,非邑抓紧时间写完了作业,三点多钟的时候,门铃响了起来。 “邑哥~小邑~非邑救命啊!”钱才拿着一小叠卷子求上门来,假期耍得有多开心,他现在就有多悲伤,“你是不知道我们班的那个阎王,他说不管谁必须先把作业交出来,各科检查过关才准近啊!” 非邑现在有些焦头烂额,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啊,你们班主任真严厉。 “邑哥,你帮帮我们吧~” 钱才早就料到他兄弟的无情无义,因此还拖了另外两个帮手,司思筠和严雪衣。 这三个人竟然都被分在同一个班,也不知该说两个女孩儿的不幸,还是某个家伙撞了大运。 “那个,我们有几道题不会,来问问。” 相比较之下,司思筠的性子活泼外向,说是来问问题,但她站在门口眼睛却一直好奇的看着里面,那感觉就像是参加神秘探险似的。 后边儿严雪衣就腼腆多了,虽然总矜持的往屋里瞄。 算了,人间界是人间界,诸神天的麻烦和这里无关,非邑这样告诉自己,然后侧身开门。 钱才欢呼一声冲进去,霸占着最长的沙发,抄起桌上的苹果便啃,支支吾吾说道 “邑哥,你现在可出名了,我们班的人听说咱仨都认识你,非赶着要让我们向你介绍。尤其是女孩子,把你传得跟神仙儿似的,那叫一个追捧!” 非邑伸手挡住他咔嚓咔嚓嚼出来苹果汁,推了他一把,“还神仙儿呢,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司思筠跟着说道 “非邑我跟你说钱才还真没夸张,我们班的女孩子对你可好奇了,都说让我们带你去逛逛。” “就是!”严雪衣看着他激动到脸红,“以前在初中的时候还不了解,等到了高中才发现你真的好厉害。” “哎哟,雪衣宝贝儿,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这样夸人呢~” 司思筠调侃她一句,女孩儿脸更红了。 厚脸皮如非邑,也有点不好意思,谁说女孩子都是矜持含蓄的性子来着?他转了个话题,说道 “你们哪里不懂,我看看。” “这里还有这里……” “等等!”钱才打断他们,把一沓空白卷子拿过来,挤到他们中间,说道“我这个比较紧急,先看我的。” 这货莽撞又少根筋,哪有人这样往女孩子身边凑的,非邑连忙让开去看司思筠有没有被吓到,令他意外的是,女孩儿竟然双颊飞红。 非邑的视线在这两人只见来回逡巡,一个月的时间,这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经意之间,他又对上了严雪衣的眼神,结果对方受惊似的转开头,握着笔的手也不自觉捏紧…… 所以,这都是什么事儿? 某些事,他只是看在眼里,却不会放在心上,人间界的小波澜在非邑的眼里都是平静生活的一环。 紧赶慢赶做完了作业,四人急匆匆往学校走去。 路过十八班教室的时候,钱才不知哪根筋抽了猛地把他扯了进去,兴高采烈的介绍道“咳,这就是我的好哥们儿非邑!” 按理,这时候应该是轰动和震惊的表情才对,但全班却诡异的鸦雀无声,直到教室后面响起一道平静的中年男人的声音。 “那你可就得抱紧这条大腿了。” 这精悍的个子,严肃的长脸,不是二十一班的数学老师是谁?非邑这才知道原来这位也是十八班的班主任。 数学老师姓张,名磊,虽然表情刻板,但说出的话却成功地引起哄笑,钱才平时豪爽仗义深得人心,因此,笑的人更多。 “柴柴啊,你可得抱紧了~” 这绰号……是指柴犬吗?非邑睨着他,倒是挺形象的。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张磊喊住了他。 “非邑你来的正好,把你数学卷子二单元拿出来,正好让我们班的人知道什么叫差距。” 十八班的人这才反应过来,啊,这是非邑,是非邑?!女孩子的激动更甚,亮晶晶的眼睛仿佛饿狼。 非邑觉得毛骨悚然,丢下卷子就跑了。 啧啧,钱才可惜的摇了摇头,他这兄弟总少了点儿风花雪月的细胞,扭头就把非邑的数学卷子递给班主任,说道 “老班,我跟你说你这样很容易打击人。” 一般说来,收假晚自习,第一节都是班主任的课,他甚至已经想象到带回讲卷子时凄惨的场景了。 另一边,非邑忙着统计各科作业的上交情况,到了数学这一块儿的时候,纸条上赫然写着‘未交1人,非邑’的字样。 他喊住科代表余淼,“我说过我卷子直接给老张了。” “哼,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话?”余淼的细长眼翻了个不明显的白眼,干脆地走了,跑到班长那里,大声说道“班长,数学没交作业的是非邑。” 非邑真是被这幼稚的货给气笑了。 按照班规,没交作业的人名字会被写在黑板上,那无疑是火辣辣的打脸方式。郭凯风看了他一眼,问道 “卷子查清楚了?” 余淼忙不迭点头,“就少了非邑的!” 天呐,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奇葩的人类呢?都说卷子不在手里了,还问有没有查清楚……真的是够了。 非邑不想和他们计较,会显得自己幼稚。但是朱伟凤偏要和他计较,纵观干干净净的黑板,非邑两个大字就异常明显。 “下课来我办公室。” 下课中,众目睽睽之下他去了语文办公室,不过说了两句话就走了出来。 结果等回到教室的时候,黑板上‘非邑’两个字已经擦了,当着全班人的面,张磊把卷子还给了他,说道 “做的不错。” “老张你还用不?” 张磊又抽回去,“也行,我懒得再做一遍。” 于是课上就按照他的步骤讲题了。 只是非邑的心情很不妙,坐在角落里将班上专心听课的众人后脑勺一览而尽,不经意对上余淼那挑衅的眼神,顿时被恶心得不行。 今天的事不足以让他生气,却足够让他更加烦,就像是本就淤青的手臂上又被蚂蚁咬了一口,不很疼,但总觉得不爽。 第二百二十八章 打脸高能 泷幼失踪,将除妖师、堕神还有蓥城空庙的事都缀连在一起,非邑苦求不到线索,更找不到小丫头的踪迹,连带人间界的生活都变得不顺眼起来。 最先发现他不对劲的是钱才。 以前非邑虽然也很少和自己凑趣,但至少不会忽略无视,下晚自习后,从教学楼到分别,钱才发现他的好友没有说一句话。 “你最近怎么了?”他挠了挠头,试探的问道“是不是因为那个叫余淼的混蛋?” 这一个多星期来,年级上隐隐流传着什么‘第一名不交作业’或是‘学霸虚有其表’之类的话题,不外乎有人在二十一班窜班时,发现黑板上的不交作业名单里大喇喇挂着非邑的名字。 明明只有那么一次,在有心人的造谣下竟然成了常态。 钱才听到的时候很生气,但碍于好友的面子,他并没有越俎代庖,然而现在他有一种冲进学校寝室楼把造谣者打一顿的冲动。 非邑摇了摇头,“我怎么可能会为那种货色困扰,是其他的事,我能搞定。” 钱才不再多说,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说道“我跟你说件有趣的事情,上次小长假的时候,我回了本家,有天晚上房间里忽然飞进来一只大蝙蝠!” 他比划了一下,足足有篮球那么大,“可凶了,多亏了花间,那小东西看着可爱,实际上凶得不行,硬是把那玩意儿给咬出去了。可怜我的小花间受伤不轻,到现在还躺着动不了……” 咔! 一声脆响传开,钱才到处去看,问道“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非邑说道“司机等很久了,快滚回去。”说完后递给他一颗回力丹,告诉他这是宠物专用的消炎药。 钱才接过去细看,可惜以他的肉眼既看不到那神光微亮,感觉不到其中的力量,只笑道“谢谢啦。” 汽车绝尘而去,非邑的手从裤兜里拿出来,只见断做两截的钢笔格外瞩目。 那该死的除妖师! 非邑觉得自己现在烦得都没办法睡好觉,一旦闭上眼睛,困意还没有出现反倒是被各种烦心事占据了意识,越是整理线索就越是清醒,干脆就不睡了。 只是一个星期过去了,精神实在不怎么好,每天统计作业时,哈欠连天的。 “非邑你是不是晚上没睡好?” 结果他还没说话跟着来的余淼便阴阳怪气的哼哼道“学霸怎么可能没睡好?反正作业都没交!” 唐汝逸瞪着余淼,冷笑道“撒谎不可怕,可怕的是撒谎者自己都信以为真,可悲!” “关你什么事?” 然后就这样吵起来了,非邑觉得脑子里嗡嗡直叫,坐在位置上,撑着额头,对唐汝逸说道 “抱歉我有点不舒服,你帮我统计一下。” 女孩儿担忧的问他要不要去看病,非邑摇了摇头,表示不用。 “看病?怕是想翘课……” 余淼说到一半,忽然便觉得浑身一寒,因为被非邑冷如寒星的眸子锁住,就那样幽深的,倒映着他的嘴脸。 然后数学科代表匆匆逃走了,回到位置上继续瞟着这边。 这他妈就是欠收拾!非邑因为觉得对方手段幼稚而一直没有在意,只是这种像是蚂蚁骚扰的感觉也有让人生气的限度。 这个余淼,不给点颜色瞧瞧就特么会给脸不要脸! 数学老师一直有上课点人写板书的习惯,他会让学生先下去预习,然后上来解黑板上的题。这个题,是他自己设计的,专门写在一个本子上。 这天,他准备去教室的时候,一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学习委员破天荒跑了过来,狗腿的把桌子上的水杯、书本儿拿上,“老张啊,我来接你上课。” “打什么主意?” 非邑呵呵一笑,“我这不是最近名声不好,特来刷存在感。” “你还会在意这个?”张磊深邃的眼睛瞥着他。 少年似无所觉,“要不要我帮你把题给抄黑板上?你趁时间去厕所放个水。” 然后,数学老师真的去了厕所…… 等张磊到了教室时,上课铃刚好打响,黑板上龙飞凤舞的三道数学题,就像是某人的性格一般。 只是,中年男人仔仔细细地看过黑板上的数据后,看了眼垃圾堆旁边的某人,磨了磨后槽牙,这个混小子。 照例先讲书上的例题,然后用他设计的题来深化理解,“谁先来?” 这种时候,数学科代表最积极,他喜欢出风头,喜欢那种高人一等的感觉,确实,在数学这一门上他极其强悍。 三道题,按照书上的步骤刷刷便写完了,他昂首挺胸走下讲台,别人的注目仿佛是抬着他走的八抬大轿。 “还有没有其他答案?” 说话时,张磊的眼睛看向垃圾堆旁边,看某个家伙果然站了起来,眼角抽了抽。 “报告,我来试试。” 全班哗的转过头去,看那个一直低调的仿佛不是第一名的非邑,看他从和余淼对着的过道,打着哈欠走上讲台,随便捻起一截儿粉笔。 看他端详着黑板,听他笑着说“全错。” 余淼顿时被蛰了似的弹了一下,却没有勇气站起来。 这时候,非邑敲了敲黑板,“看这儿,fx等于……所以这里应该是负一,不是正,而后面这两题……” 听完后,众人才明白什么叫做实力的差距,什么叫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高能打脸。 等他打着哈欠把粉笔放下后,离下课还有五分钟,张磊从后面慢慢走上讲台,淡定地说道“就是非邑说的解法。” 实锤的一巴掌啪一声扇在余淼的脸上,他本就火辣辣的脸越发疼了。 下课时,非邑端上老张一口没动的水杯,慢悠悠跟着出去,说道“怎么样,我这题改得不错吧?” “是挺不错的,三个大坑等着人跳完一个又一个,这些题是你在图书室的全国习题上看到的?” “那可不,我之前费了好些脑子才弄明白。” 所谓打蛇打七寸,踩人踩痛脚,你最爱什么,我就剥夺什么,你最想要什么,我就抢走什么。 非邑不喜欢麻烦,但如果真要解决麻烦,就得斩草除根。人间界这边,大概能安静一段时间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秋游(上) 泷幼迟迟没有消息,但人间界这边却是热闹至极。 “咱们高一这周末要进行秋游,地点就定在白鹤山,完了后要写一篇游记作文,那里有一棵古树非常出名,我们老师的意思是希望大家能珍惜历史遗留的宝物……家长们有疑问的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对于这个决定有的人高兴有的人平淡,星期六午自习的时候班主任们都宣布了这个消息,然后高一整栋教学楼都沸腾了。 非邑有点无语,他小学初中都没有举办过什么秋游春游,结果在学习至上的高中给弥补上了,如果是前段时间说不定还有点兴趣,但最近他是真的没有心情。 有着空闲,还不如去找小丫头,他想着便举起了手。 “报告,明天……” 朱伟凤用粗长的手指扶了扶眼镜,直接说道“所有人不许请假!”这臭小子,不情愿这三个字都完全写在了脸上,看着都气人! 等到第三节课下课铃一打响,比以前周六更激动的喧嚣响了起来,秋游,正是让大家熟悉的好机会。而且高中生平时哪里有时间出去玩儿,有假也懒得出门,这种‘强制’性的倒是一个很好的理由。 钱才冲进他们教室,嚷嚷道 “邑哥~小邑~我们晚上去购物吧!去买明天秋游要吃的零食!” 非邑正要说不用,偏偏深夜跑了上来,灵敏的耳朵猛地竖起,凑到钱才身边小声问道“购物?零食?还有秋游是什么?” 等钱才给他解释完毕,一人一猫顿时沆瀣一气,吃过饭,毛球一直闹他,因为需要零花钱。 非邑那叫一个气,但是还有司思筠几个在外面等着,他咬牙切齿地掏出两张票子,“你别光买喜欢的,还有非涂他们。” “兔子就算了,那两条蛇难道还要我买两只小白鼠?” 等房间里的其他存在都走完了,他忽然摊在沙发上,总觉得自己自己正在抚养一群小孩儿,给吃给玩儿,还得培养实力…… 他现在每隔一个小时都要在意识海里召唤神鉴,为了确定小丫头的安全,但神鉴并不能给他位置。 人在孤独的时候总会习惯怀疑自己现在走的路是否是正确的,他也不例外,但这种念头只是一瞬间,然后整个人又站起来。 心之所向便是目标,老头子还等着他救,不能怂。 他忽然想起来,听他们班主任说起的白鹤山古树,可不就是就是名木所在的地方!他这才想起来以前答应过对方的约定,抬脚就去了华英中学图书室。 很多人以为图书馆是大学的专属,殊不知某些高中也会准备图书室,目的不仅仅是让学生节约寻找课后名著的时间,同时也给老师和学生大量的拓展的知识。 华英中学的图书室光听名字的话很难想象这是一座两层楼的建筑,楼上资料,楼下文学,分门别类的做好标记,非常清楚。 非邑对这里很熟,直奔门口的值班间,“老师,我想问一下,这里有关于蓥城地理志的资料吗?” 图书室的管理老师对这少年已经不是用眼熟能形容的,笑着说道“二楼标有历代蓥城风物记载的区域有。” 非邑道了谢打不上楼,按着书架上悬挂的指示牌,在角落里发现了那三个书架。有关的内容包括历来的各大报纸、杂质,还有某些杂记游记等零零总总,民间的官方的都有。 这个点儿图书室很安静,翻书都有回响。 他看得专心,一转角,忽然就发现惨白的灯光下一张畸形的脸,正对着他,青蛙似的灯泡眼瞪得极大。 “吓我一跳。” 非邑看着他伟大的班主任,心道你才吓我一跳好吗? “朱老师您也来看书吗?” 朱伟凤手里拿着一把钥匙,打开了靠墙的玻璃柜——里面都是珍贵的不外借的资料,拿出一本泛黄的古书,女人往阅读用的桌子走去。 “明天去的地方原本是蓥城的第一名景,可惜现在大家都有钱了,坐着火车去外面旅游,就逐渐没落了。我想给你们讲一讲,就来看看以前的历史记载。” 她的语气极为怀念,目光虽然是看着书,心似乎飘得远。非邑见此心里一动,也抱着一堆资料坐过去,说道 “您说的是不是一棵非常巨大的大叶桉?那下面还修建了一座名木神庙。” 朱伟凤惊讶的回过神来,认真打量这个少年,笑道“那还是我奶奶那辈人的记忆,你知道的倒是多,看来平时课业太轻松了,能让你有时间到处跑。” 果然知道,朱伟凤属于典型的内秀人才,她那双大而无神的眼睛里总藏着深厚的沉淀感,这让非邑笃定她了解很多有关的知识。 “当时看见神庙的时候,我有一个问题,关于庙上的对联……” 朱伟凤仔细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当年那场滑坡让很多人丧生,神庙重修后竟然少了一句对联,我也才知道。” 在非邑忍不住有些失望的时候,她又说道 “我家里应该有照片,等我回去找找。” “真是太谢谢老师了!” 他的喜悦溢于言表,朱伟凤的脸色也和悦不少,看着少年的背影说道“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铭记历史、尊重时间宝物的孩子真的不多了……” 她想起学校召开关于秋游各事项安排会议时校长说过的话人不应该囿于过去,向前才是未来,这句话没有说错,可并不代表我们就该摒弃过去,遗忘过去。 回家的路上,非邑还在想,今天朱伟凤似乎有点多愁善感,说是秋游,在她嘴里好像是去告别。 有关神庙下联的事已经找到线索,现在就该全力寻找泷幼了。 虽然是这样想的,可第二天出发的时候他才发现什么叫人山人海——整个高一有二十一个班,按班级包车都是个不现实的事情! 只好几辆公交车来回跑,索性路途很近,也不会浪费多少时间。 人太多,文化路这一截都被淹没了。 第二百三十章 秋游(下) 钱才躲在非邑的公寓里,手里捧着黄白相间的小老鼠,往楼下黑压压的人群一看,咂嘴,“要不是让司机送太高调了,我也不至于躲在这里。” “滚回你班上去。” “哎,你怎么不下去挤车?轮到后面的话都得中午了!”不等对方回答,钱才变贼兮兮的凑上去,“你是不是准备让深夜腾云驾雾带你过去?” 一直以来他都知道那黑猫是妖怪,却从没有想过它是不是像电视上说的那样本领高强。 非邑倒是没打算坐车,不过当着钱才的面,他必须断掉对方对这个世界的好奇,便指着正躺在一堆零食上的某猫反问道 “你看他像是本是高强的样子?” 正在慵懒舔爪的深夜动作一顿,猛地窜过来给了铲屎官一爪子,“我哪里不厉害了?” 他这模样倒是让钱才信了非邑的话,看起来真的就只是一只傲娇的猫。 就像钱才预料的那样,等他们这种佛系旅游的人挤上公交车来到白鹤山时,恰好赶上吃午饭的时间,但在这之前,他们得登上山去。 朱伟凤口中的第一名景不是信口雌黄,第一次来的时候没仔细看,现在上山过程中,周围常能看见一些废弃的民房,杂草丛生,居住的大概是以前在这里,从事服务业的人们。 白鹤山曾经出名是因为它的原生态茂密丛林和禅意幽清,逐渐被各种现代娱乐设施和人工雕琢风景所取代的原因也出在这里,是它不适应现在的人们,亦或是反过来。 但这股曾被歌颂的清净幽深如今却被华英高中的秋游打破,少年人多的是张扬恣意,随处可见热闹冲天。 有人表演有人附和,有人怂恿有人推辞。 非邑他们来的时候几乎已经没有落脚的位置,索性山够大,千多人在这里好歹有一席之地。 “非邑,这边!” 司思筠朝他们招手,只见一群女孩子围坐在一起,热切地望着这边。 这一刻,非邑第一反应是赶紧走,但是钱才可不会放过答应。少年将他一扯,嚷嚷道“你们真快,都不等我们,不过这个位置真好!” 说着厚脸皮挤进去,非邑恨不得扇他一巴掌,没瞧见其他男同胞苦大仇深的眼神吗? 有笑话说男人最美好的年纪其实是在十四到二十二岁,因为在这个年纪,成绩好有人喜欢,打篮球好有人喜欢,长得帅有人喜欢,哪怕字儿写得好也有人喜欢,但一旦进入社会,只要没钱就没女孩子喜欢了。 非邑现在恰好属于第一种,年级第一的光环,只要性子没有扭曲到人神共愤的地步,走哪儿都受欢迎。 “非邑要吃苹果吗?” “非邑你要不要喝水?” “非邑,你……你能不能和我坐?” 非邑“……”他想说,你们班老张就在后面,这样大胆真的好吗? 就在这时,又多了一道女孩子的声音,“我就说怎么到处找不到你,原来跑到十八班了,妹子们能不能加我一个?” 众人纷纷望着她。 换一个女孩儿来说不定会收到白眼,但唐汝逸自带一股不做作的豪爽,而且她和钱才也算熟悉,有后者的帮忙,毫无隔阂。 “非邑在我们班上超级高冷,那天上讲台做完题后,你们班主任直接说就照他讲的思路来,我们都杀了……” 非邑真的有点受不了这群女孩子了,那精光闪闪的眼神看得他头皮发麻,赶忙找个借口溜走了。身后钱才跟上来,吐槽道 “你说你是不是傻?那几个妹子可是我们班的精华,还逃?” “那你去追。” 他们在丛林里绕来绕去,朝着最热闹的地方走去,昏暗茂密的场景顿时开阔,一块平地,正对着梯子的神庙,还有神庙倚靠着的苍天大树。 钱才第一次正视这棵大叶桉,忽然瞪大眼睛,“这只有一棵树?” “独木成林。” 非邑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瓶水来,放在神庙的香案上,顿了一下,又把瓶子放在神像背后,也不上香,也不作揖,就走了。 钱才看得莫名其妙,“你藏什么宝贝呢?” 他随口胡诌道“我们那边的传统,放一瓶水在神庙后面,让路过的行人解渴。” 钱才听得满头雾水,“我在庆神镇住了这么久也没听说过啊?”说着探过头去看,赫然惊道“水呢?你怎么没放?” 非邑装作没有听见,找个僻静处吃午饭去了。 不会有普通人类看见,大叶桉的树干上,一位身穿绿绒袍子的老者手持塑料瓶,大口饮了一口,脸上微红 “好酒!” 名木眯着眼看树下的人声鼎沸,初秋时,凉风一来,那些耐不住时间的黄叶和绒花花序便簌簌落下,像蝴蝶又像候鸟,终归是要离去的。 “绒花开时万众朝,如雪似春……如雪……后面是什么来着?” 非邑耳朵一动,朝着朱伟凤走去。 女人抬头看他,放下手中的盒子说道“你来的正好,这个给你。” 是一张被嵌在薄薄的相框里的泛黄照片,他激动地接过去,赫然是和如今这模样略有不同的名木神庙。 他视线下移,看向那柱子,手指猛地捏紧,“空的?” 朱伟凤摇了摇头,“这是家里年代最早的了,如果想要更早的,那时候也没什么技术,不过或许可以去市里的图书馆看看。” 这不是个好消息,非邑转过头去看那个坐在树上醉醺醺的老头儿,不知道怎么反应,只好僵硬地点了点头,“谢谢老师了,我再去找。” 接下来的时间里,朱伟凤拿着小麦风站在学生中间,讲述有关这棵大叶桉、这个神庙的起源由来。 虽是秋意萧索之际,但是依然深绿的树上开满了朵朵绒花,飘然飞落竟有一种春意阑珊质感。 大家都沉浸在故事中,用来点燃秋游的氛围,听得最认真的,反而是坐在老树上的老头儿,还时不时跟着点个头。 第二天上交作业的时候,有洋洋洒洒近千字的歌颂赞美,也有惬意游记,非邑却干了一件令人大跌眼镜的事——交的作文竟然只有一句话! ‘绒花开时万众朝,如雪似春……’ 第二百三十一章 抓现成 星期五下晚自习后,非邑单独跑了一趟白鹤山。找泷幼的事情一直没有进展,他没那个性子等下去干脆去找名木问个清楚。 这位一直待在蓥城里面,对于那些莫名消失的神明不说心知肚明,也应该有所耳闻。 其实当初他曾经怀疑过罪魁祸首是名木,可是如今蓥城里的两位神明中,处于弱势的岸丙却活的好好的,没道理名木弄不死他。 而且,他更倾向于把矛头指向堕神。 “你说那些消亡的神明?”老头儿不出意外又在喝酒,醉眼朦胧的咕哝道“老头子劝你别管,管不了的。” “为什么?” 只见名木神秘兮兮的一笑,拎起一个酒葫芦咕咚两口,“你知不知道要毁掉一个神明不一定非要从诸神天那边动手?” 他说着往自己身后指了指,“比方说只要把这大叶桉给砍了,我这神庙就不会有人来供奉,要不了多久我就消亡咯~” 这话里竟然还带着两分调笑的语气,非邑没有来的心惊,猛地想到某个家伙。 “原来如此。” 他就说这场秋游举办得莫名其妙,朱伟凤的态度也让人不解,这下子可不就明白了?第二天,非邑直接到语文办公室去。 “白鹤山是不是那边是不是要开发改建?还打算砍掉那棵大叶桉?” 朱伟凤叹了口气,“这件事在城里引起很多反对的声音,很多有声望的先生老师一同写信反映,但是政府那边文件已经下来了。听说是别墅区,新型的高科技别墅,自然不可能留一座古庙。” 她以为非邑是为了惋惜而来,随即却听他问道 “经手这个案子的主事者和建筑团队是谁?” “肖家。” 下了晚自习,岸丙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转身去了小区楼下的宠物店,因为母亲对动物毛过敏,他的神使就寄养在这里。 店员起先没有发现他,知道他和狐狸在一起才反应过来,对他笑笑。 “大人,已经发现那位的踪迹了。”狐狸悄悄凑到他耳边说道,“属下在村子里留下了标记,您可以直接过去。” 岸丙眸色一闪,点了点头然后先回了家,等夜深人静时,他就恢复成神明的身份,去了神使留下标记的地方——罗家沟。 正是秋季万籁俱寂的夜晚,一切都沉睡着,像罗家沟这样的村子蓥城范围内有数百个,要特色没特色,但却都是眉清目秀的美着。 他速度很快,在天空中驻留了一阵后,却没有轻易靠近,在神识感应中,有自家神使标记的房子就在那里,只是却有一股异样的感觉。 “怎么,心虚还是愧疚?” 突然想起在身侧的声音让他浑身一震,旋即他又冷静下来,转过头看向来人,“谁告诉你的?” 这个家伙和初见时似乎毫无差别,但那只限于外表,黑、瘦,毫无特色。如今再看,岸丙发现自己面对时再也无法保持高高在上的淡然,可笑他是如此兢兢业业,尽心钻营,结果还是落人一等。 “谁告诉我的不重要。”非邑逼近他,冷笑道“我就说你怎么对空庙的事遮遮掩掩,弄半天自己是罪魁祸首。” 岸丙脸上出现恼怒却发泄不出来的憋屈感,嘴唇蠕动数次,最后只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那老头子疯疯癫癫的你也信?我告诉你,真相远比你想象的复杂,别再趟这趟浑水了。” 说完他竟然要走。 非邑直接催动神力给了一道‘陨落天星’截断他的去路,“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想着要退缩,哪有这么简单?” 人类看不见的绚烂神光落下,映照出岸丙僵硬的身体,他的眼神闪了又闪,最后定格在气急败坏上。 “我说了跟你没关系!泷幼失踪了也跟我没关系!你的脑子长着只是用来读书的吗?!” 他的态度真的算是异常了。 或许他真的没有抓走泷幼,可是他一定知道什么内幕,非邑直接冷脸,拔出‘炙寒’指着对方说道 “我们之间似乎一直没有这个机会,今天看来是免不了了。”、 岸丙忽然便冷静下来,只是心脏跳得越发快速,二话不说拔出了佩剑来。 他们都是地方神,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谁也没有看上谁,但从相识那一刻起,注定会有这一战。 非邑才升入三重天没多久,境界还不稳定,而岸丙也正在更天期上强攻不破,正缺一个发泄的渠道。 今夜又清冷月色,有萧瑟秋风,还有剑鸣神光炸裂。 非邑剑术不及,出招远没有对方融会贯通,往往他刺出一剑,下一步动作就被看穿,还没等开始就陷入了被动。 他索性拉乱距离,朝着对方骤然打出一道‘五十岚’,紧接着身形消失在原地,在对方的背后又接上一道‘烈焰’。 所谓扬长避短,不外如是。 岸丙深知自己神力不及,不断拉近距离,手中一米长的青铜长剑划破空气呼啸狰狞,风,仿佛都灌进了胸口和大脑,然后涌入意识海,吹散一切窠臼桎梏! 被追赶和追赶的角色调换时岸丙知道自己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到底谁对谁错,谁又能说清楚,到最后,赢家总是站到最后! 他将满心的力量化成神力,汇聚在剑上,跃空狠狠斩下,他的神格光芒越来越亮,似乎有轻微的脆响响起—— 非邑见此也将神力提到最高,侧身迎上,然后悍然挥剑。 叮—— 非邑倏地瞪大眼睛看着岸丙,这家伙突破了! “再来!” 岸丙觉得自己现在恐怕是被这个人类神明的血液感染了,不然他干嘛上赶着去找打?明知道自己不管是神力还是神言之术都略输一筹。 砰! 非邑将他一脚踢落在地,有极快的拿剑指着他的脖子,“现在,可以说了?” 岸丙原本还用手肘撑着身体,最后干脆躺在地上,幽幽的看着他,“说之前,我认为我们可以再次考虑一下合作的事情,你看怎么样?” 非邑没忍住磨了磨牙,“呵呵,看样子你果然有鬼,不就是合作?可以啊。” 第二百三十二章 空庙真相 有了名木的指点,非邑很快就抓到了重要线索,当即前往罗明日所在的村庄,蹲来了查探的岸丙。 这种心情该怎么形容?像是失望,又像是意料之中。 但是当岸丙开始讲述这整个过程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将自己的鄙夷毫无遗漏的表露出来。 “一座城里的人类就那么多,每个人每天去祭拜的神庙数量也有限,如果神庙变少了,大家去的地方也就少了,那么相应的,每一座神庙的信仰之力也就会变多。” 他说的时候仿佛是在陈述一件商业案子或是分析学术论点,非邑听得眼角不断抽搐。 “可是我那时候才诞神不久,没办法在诸神天下手。但神明有一点好,那就是能听见人类最真诚的愿望,我借助这一点,在父亲和叔叔那边旁敲侧击,渐渐地,城里的神庙改造计划就开始了。” 这种官方的改造,耗时动辄几月,多则逾年,对人类来说只是暂时不能上香供奉而已,但对于神明来说却是完全断了信仰之力的来源。 而且神庙被拆也容易导致神明的虚弱,某些实力稍弱的地方神很有可能就在拆庙的过程中消亡了。 在这个过程中,岸丙又以发展市文化的理由提议可以建一些有关的项目,显然,就是如今的岸丙广场还有正在公园。 岸丙躺在地上,月色入水,他的眼睛仿佛也进入了某些水色,“只是我没有想到,建成后,很多神明都消失了,我当时只是想借着这段时间快速成长而已……” 非邑听不下去了,打断他,“可你确实害死了他们。” 岸丙愣了一下,随后笑道 “可笑,神明是不存在死不死的,因为我们即便这身消失,只要信仰之力还在很快就会重生。” “是吗?”非邑的语气可说又冷又鄙夷,“那我问你,你重生后还记得肖家夫妻么?还能回到那个家庭么?” 神明,此身灭,新身是不会记得上一任的任何过往,岸丙骤然颤抖起来,仿佛在恐惧着什么。 “然后呢?”非邑问他,“罗明日又是怎么回事?” 岸丙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我发现罗家沟土地神还没有完全消失,等我找来的时候他极其虚弱,似乎误会了什么非常怕我,然后就躲了起来,直到今天晚上才发现。” “我觉得他不怕你才奇怪。”非邑收回剑,将神格也收回,“所以都查到了什么?” 虽说拆庙情节严重,但不至于导致蓥城周边诸神全灭,而且都好几年前的事情,香火旺盛些的神庙恐怕都有新任神明出现了,没道理还是空的。 显然,还有猫腻。 这时候,岸丙的神色真的算是恐惧又憎恨了,说了两个字,“堕神。” 这是一个多么令神明讨厌的名词,他以为非邑听见了一定会倒抽一口凉气,没想到对方竟然还颇为平静的补充了一句 “是不是穿着黑色斗篷,周身邪现缠绕,连神鉴都查不到真身。” 岸丙“……”他忽然想知道这个人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非邑看他的表情在心里嗤笑,小样,在诸神天的时候装得多深沉,结果区区一个堕神也能吓成这样。 “是你自己太变态了。”深夜在他意识海里吐槽。 所以到目前为止,蓥城空庙的事情已经算是水落石出—— 因为岸丙这货的野心给了堕神戕害神明的可乘之机,总结下来就这么一句话。 和非邑当时预想的差不多,但是他没有料到岸丙竟然在其中扮演了如此‘重要’的角色,想想当初第一次见面,这家伙只是在山墨面前卖弄的那边小聪明还真是‘即兴发挥’。 这么一想,他看着岸丙的眼神都微妙起来,后者一战下来,倒是能平静处之,站起来拍了拍灰,说道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两个联手胜率也大一些,之后再联络吧。之后只要守着罗家沟,那堕神总有现身的时候。” 少年离去的时候,背影比以前多了一股子说不出的放松和潇洒。 人类在做了亏心事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压力加身,做什么都不顺心,都怀疑自己是否被别人发现了。然而等真相大白的时候,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恐惧,反而是一身轻松。 神明,也是这样的。 岸丙说不清楚为什么要和非邑坦白,只是觉得即便被他鄙夷也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因为他的嫌弃和鄙夷不会带着私心。 最近的事又多又杂,导致非邑的脑子有点不够清晰。如果,他能再细心一点,追溯到最初诞神的岸丙到底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的话,后面的曲折或许就都能避免…… 这边,打完一架后,非邑先带着深夜去步行街的还没关门的小吃店撸串儿,又打包水煮萝卜回去。 非涂正在沙发上玩儿跳上蹦下的游戏,见他回来了邀功似的跑过来,“大人,我把您要的书和资料带回来了!” 非邑把食盒递给他,顺便将丹炉掏出来,随后坐在沙发上边炼丹,边翻书,神色忽然怪异起来,一本《白鹤山纪事》翻完,插图看了又看,依然没有结果。 怎么找个古庙的对联就这么难? 找了又找,最后发现了一本书扉页上的图片,是一本繁体竖排本的摄影。 “……至东六七里,一绿云游于天际,山与云与天不辨……拾阶百余步,豁然开朗,曰名木。庙上古仁人之书……” 他猛地瞪大眼睛,找到了!这篇古文游记的年代挺久远的了,等等,他又忽然拿起另一本《白鹤山纪事》来看,这个时间似乎有点不对? 第二天一大早,他才睡下不久,门就被拍得哐哐作响,就这节奏,这嗓门儿,不用猜就知道是谁。 “我跟你说,今天银河首座的电玩城有新的游戏机出来了,咱们一起去吧!” 非邑想说没有心情,但是钱才已经把他拖了起来,直往厕所推,牙膏挤好,水接上,就差亲自给他刷了。 真的是够了……等来到电子声、游戏音快要爆炸的电玩城的时候,他立马就后悔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堕神现 然而事实证明,非邑并没有继续留在电玩城的机会,但这绝不是他期待的机会。 “大人快来!” 传声符里传来白绕竹的声音,一向冷静的少年,焦急的情绪给人很不妙的预感,非邑二话不说朝外走去。 钱才正带着耳麦全神贯注,等他注意到的时候却疑惑地挠了挠头,等等,他今天不是要找小邑玩儿的吗?怎么一个人跑过来了? 啧,瞧小爷这记性,于是二话不说又朝文化路那边去了。 这边非邑已经利用传送符赶到了罗家沟,正是田间收割黄豆、菜地除草的时候,整个村子却安静到诡异的地步,连一丝犬吠都听不到。 虽然是青天白日还是挡不住那阴冷森寒,邪气盎然的景象! 非邑远远看到白绕竹非赦两个与一团黑影缠斗,一红一黑两条大蛇血口大张,獠牙如刀,狂舞疯扭,树倒田摧,好不激烈。 罗明日作为唯一的‘人类’夹在其中,看见他来了,一双全白的眼睛竟然亮了一下,二话不说奔过来。结果他还没有跑多远就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挡住,飞了回去。 结界。 非邑停留在那黑雾缭绕的蓝色结界外,沉了脸,能进不能出,三重天三层,又有邪现傍身,注定是一场艰难的战斗。 他做一个握手的动作,‘炙寒’便出现在手上,似乎是感觉到主人的意志,今日剑上的光辉越发明亮。 非邑二话不说便闯进去,瞬间便锁定了对手,对两条蛇大吼道“缠住他!” 白绕竹和非赦两条反应极快,同时如麻花般相互绞起来,被他们困在灵活蛇身之间的黑袍神明见状立刻筑起一道小的结界。 不论两条如何抖动肌肉挤压,那颗人高的透明‘小球’纹丝不动。 非邑眼中嘲讽一闪而过,这个龟壳倒是好下剑! ‘炙寒’带起凌厉的剑风,剑尖也凝聚出一道‘五十岚’,所过之处空气仿佛都被刺出一道真空空间来。 被两条蛇锁住的黑袍神明身体几不可察的震了一下,早就听说主人指明要的人类神明战力非凡,没想到上品明言竟然信手拈来。 剑尖与结界相碰撞,爆发出刺眼的神光来。非赦两个没受住威压和泄露的神力,庞大的身体弹飞出去,狠狠砸在外围的结界上,有砰的瘫在地上。 两只妖充满力量的身体此时犹如两条粗毛线,大嘴长着,信子都受不住耷拉出来。深夜一人给了一道治疗术,堪堪让他们稳住意识。 这边,非邑一剑下去僵持良久,眼看神力后续不济,越发抵不住反弹回来的力量。 他似乎看到了对方讥笑的表情,一咬牙,身前便飞出一道玉符来。随着神力催动,玉符光芒大亮,显出一道阵法来。 烈焰与陨落下来的神光一齐爆发,声势之大,刮起的狂风让好不容易才恢复一些的两条蛇有深受重创。 “真是弱爆了!” 深夜护住罗明日还不够,又把他们拖进自己的防御结界中,语气非常不妙。 白绕竹两个咬牙化作小蛇,减小结界的消耗。然后这才有心思关注那边已经焦灼的战斗,霎时心神大震——那个少年真的是他们的大人? 只见他手持长剑挥舞如影,一剑斜刺出去的时候,另一只手勾画完成的符文也跟着丢出,两相结合之下,威力竟与三重天三层不相上下! 然后他脚下又踩着传送阵来到另一个地方,继续施法,还用上了阵法! 那由神力爆发出来的神光交相辉映,衬得平日毫无特色的少年凌厉且强悍。 非邑并没有用混沌之力,一来这是人间界,消耗不如三重天眼中;二来是因为这些堕神是上古结界里的怪物的爪牙,说不定还觊觎着混沌之力,他怎么能拿肉包子打狗? 因此,他可算是毫无保留的上了。 眼前的对手依然是黑袍遮掩,神格如墨,可惜从他的神力和黑色的头发来看,和当初在白滩村遇到的不是同一个。 但这并不妨碍非邑的厌恶,他猛地出脚将其踢开。谁知对方竟然心情不错,哈哈大笑起来 “难怪会成为宿主,区区人类,区区地方神,果然厉害!” 非邑微微眯起了眼睛,这家伙是不是太轻松了一点,似乎……期待着和他见面?非邑谨慎的扫视一圈,和不远处的深夜对视一眼,后者在意识海里明确的告诉他,结界没有其他的堕神。 没有援手?非邑定了定心神,那就放开手干吧。 这样想着,他忽然将‘炙寒’用双手举过头顶,剑尖向前,开始勾画起来,一笔一划,异常缓慢。 那堕神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慌忙要阻止的的时候,深夜朝一人两蛇丢下一句别乱跑之后冲了上去,身如长弓,出爪如电。 “现在才开始慌?” 堕神确实有点慌了,如果他是玉琅不知非邑的‘另一层底细’,他说不定还有与之一战的涌起。但他如今后退数步,咬了咬牙,顾不得暴露身份,竟然掏出了本命神器。 这一点,非邑就能用神鉴探出他的真身来,但现在,他更想的是揍他一顿。 三重天后第一次使用‘混沌刀’,却只有十画,但是当看着那白色符文周遭的黑色神光的时候,他福至心灵的将混沌之力缠绕上去,当看见那焕然一新的‘混沌刀’时候,名副其实几个字当是如此。 那堕神见此方才才生出的底气忽然消失,想起当初听到的有关非邑的事情,他立刻送饿了,二话不说召唤出混沌之力准备逃走。 正要钻的时候,一道不屑地声音响起,“你以为就你有?” 另一道不属于他的混沌之力跟着出现,将他的那一小团堵住,就在这时,‘混沌刀’从天而降…… 钱才来到非邑住的地方,发现大门紧锁,他不死心四处瞅了瞅,然后掏出一把备用钥匙来。 一进去,忽然就看见一只肥兔子冲过来,发现不知自己主人后又生生刹住脚,此时非涂内心的想法是幸好嘴里急着嚼萝卜没来得及开口说话。 第二百三十五章 还有一个 钱才要弄到这么一个小区的备用钥匙很简单,只是他从来没有跟自家兄弟说,反正又不是居心不良。 他第一次在没有人的时候进入好友家,对傻不愣登的兔子摆了摆手,“自己玩儿去。”然后暗搓搓的这里看看,哪里瞧瞧。 等走进为泷幼准备的房间的时候,他被那卡通图案和粉红色调调雷得僵在门口,甚至还有一条可爱的公主裙! 不……不会吧?他兄弟竟然好这一口?! 钱才感慨地坐在沙发上,心道我得发挥自己终极好哥们儿的伟大品质,包容他的一切缺点。 如此想着,当真有一种想为自己歌颂赞扬的冲动,就在这时,他看见了茶几上的一摞资料和书本。 “《白鹤山纪事》,这名字听着有点耳熟……”钱才猛地一拍腿,不就是秋游的地方!他兴冲冲站起来,“好小子,我还说找你去电玩城玩儿呢,结果又给我跑到深山老林里去了!” 他一边往外面走,一边掏出电话来,“喂喂,李叔,我要去白鹤山……对对,就是我们上次秋游的地方……开发?没事的,我小心点就行了。” 钱才乘着私家车,还自认为细心的准备了一大堆吃食。司机看了看荒无人烟的林子,打算送金贵的小少爷上去,却被少年摆手拒绝。 “没事没事,我都来过一回了,我兄弟还等着我呢。” 说完拎着一个食盒就跑上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白鹤山格外的寂寥,甚至听不见一丝虫鸣鸟唱,明明是秋高气爽的时节,射下来的阳光竟然都驱不走这股阴沉和森寒。 走了大老远,钱才才蓦地反应过来异常,在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妖怪的时候,他从来不吝于以反常的眼光来看待不寻常之事。 忽然,路旁的树丛里传来一阵抖动的沙沙声,他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儿! “呜!” “啊!” 窜出来的狐狸和他撞个正着,同时惊叫出声,钱才完全没有错过那畜生眼里的惊讶和惶恐,当即大吼道 “何方妖孽?” 狐狸心知不妙,立刻遁入丛林里不见,循着它消失的地方,钱才又看见一双脚,望上去发现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他憋了半天,一个称呼晃过,“肖学长。” 对方的神色不知是冷漠还是担忧,说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此情此景,钱才觉得这位竟然有一股神圣不可攀的气势,便讷讷道 “我……我找非邑来的。” 他看见肖安学长似乎往山上望了一眼,语气变得不客气起来。 “离开这里。” “啊……啊?” 身后的神力波动越来越近,岸丙看着那个傻愣愣的人类,不知怎么的想到了某个家伙,干脆走过去推他一把。 “这里不是你这个人类该来的地方!” 钱才摔倒在梯子上,却不怎么痛,身下隐隐有风流过缓解了冲击力。等他再抬头的时候,却早已见不到肖安学长的身影,他慢慢站起来,脸色非常难看。 什么叫……不是你这个人类应该来的地方,是什么意思? 他慢慢朝山下走去,忽然,僵住身体,刚才他在山上干什么来着? 白鹤山结界内,岸丙试图攻破结界,可惜结界纹丝不动,望向身后慢慢飞来的黑袍神明,冷笑道“你们还不死心?” 罗家沟内,非邑看着瘫倒在地的神明将剑对准他的喉咙。 堕神的黑袍已经被‘混沌刀’摧毁殆尽,这个神明的真身暴露无遗,倒是个人模狗样的青衫纶巾,可惜,那张漆黑的神格当真让人倒尽胃口! “怎……怎么可能?”他颤抖着,不敢相信自己一个三重天三层会落败给这么一个比自己低两层天的人类! 非邑嗤笑一声,“那你从一开始为什么要怕我?” “因……因为……” “因为你已经被那个怪物给统治了,自己明明是别人的信仰,结果却成为非人非神的怪物的仆人。” 他的语气平静且悲悯,全都化作尖锐的刺,锥入堕神的身体,然后被无尽的邪现吞噬。 只听他哈哈大笑起来,“笑话,真以为我怕了?反正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非邑一惊,就是这个空档,堕神眼神一闪,整个被混沌之力吞噬,消失不见。 还在运转的结界内,非邑微微皱起了眉头,问道 “怎么样?” 深夜看着他,说道“果然朝白鹤山去了。” 非邑只说了一个字,走,手一挥,混沌之力便让结界土崩瓦解。 这个堕神在拖延时间他知道,而且还隐藏了实力他也知道,可他不知道对方的同伙到底在哪里,不,他猜到了,却抱着确定的心思而和他消磨。 在往白鹤山去的途中,非邑忽然感觉到了许久不曾出现过的心悸,这一刻,他开始怀疑自己的‘磨蹭’是否是正确的选择? 到了白鹤山,一人一猫具是面露沉重——这哪里还是当初秋游时见过的清幽的室世外桃源,此时黑雾环绕,人鸟声俱消,了无生机可寻,即便是绿树也透着森森寒意。 依然是可进不可出的结界,可惜被困在里面的岸丙却没有非邑的好运,被虐的鲜血淋漓,瘫倒在一棵树下,手里紧紧抱着一张狐狸皮,脚下是一坨粉色的烂肉。 看见飞奔而来,喂来一颗仙丹的家伙,他动了动嘴唇,说道 “你是我合作过的……最差的同伴……” 非邑好不容易才按捺住颤抖的手,脚下淅淅沥沥的粘稠感,低头一瞧,只见那堆肉糜软塌塌的流走着…… 他忍得额角青筋暴起。 这是一道苍老阴冷的声音响起,“呵呵,好久不见。” 非邑站起来,挡在岸丙面前,说道“因为年纪大了,还是酒喝多了记性也不好,我们不是前天才见过?” 空气寂静了两秒,天空中只有邪现翻滚不停,直到须发皆白的堕神开口 “好像是这样来着……那么,你找到对联的下一句了吗?” 谁知少年却怜悯地瞥着他,“可怜,成为那个怪物的附属,不仅忘了自己的神格,连自己当年亲手题下的字都不记得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名木之名 蓥城里藏着的人鬼蛇神太多,以至于非邑脑子里东西太杂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当初在罗家沟遇见堕神的时候就陷入了定性思维中。 然而就在前天,他蓦地反应过来,堕神不可能只有一个。 在白滩村时抓走老头子的是一个,然后在罗家沟的又是另外一个,而前者,正是蓥城内的神明,那一口别扭的口音就是证明。 而蓥城内的那个是谁不言而喻,让非邑开始怀疑的就是那副对联。 “穆名疏是一位居住在白鹤山下的郎中,救死扶伤,死后人们在他的生前种下的大叶桉下建了神庙,受人供奉而成神,真身曰‘名木’。而神庙上的对联,是他自己曾今题在医庐上的句子。” “你怎么确定堕神就是他?”深夜问道。 非邑指着他的神庙,说道“十多年前,因为山体滑坡,神庙重建。我以为是重建的时候对联不见了,可实际上,在更久远之前,六十多年前,神庙就被毁过一次,而且,那时候对联就已经被忘记了。” 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异常的,但是仔细想想,对联被遗忘就说明那时候人类对名木的信仰就开始减弱了,但他却在六十多年后的今天直逼等重天。 “可是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岸丙虽然已经知道真相,但是他更想知道非邑之怎么推断出来了的,“你到底是怎么确定的?” “六十年前你就堕神了,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你逐渐忘记了有关于自己的事情,之所以肯定,是因为我知道你以前可是个炼药师,真是可怜。” 可怜,这个词第二次从非邑口中说出来,唯有听者方知诛心几何。 堕神时间太久,神格被邪现所染,以致真身不明。而神格就是神明的真身,所以堕神而亡是多么合乎规律的现实,连自己是谁都要忘记的存在怎么能被称作神明? “呵呵。” 那黑袍神明不知是佩服还是不屑的笑了一声,伸出苍老的手,揭开宽大的帽檐,露出一张漆黑的神格来。 邪现褪尽,还是那张眼睛周围毛茸茸的神格。 “老夫以为掩饰得很好。” 非邑自下而上看他,冷哼一声,“我说过,总有一天我会揪出你的。” “小子好无情,就这样对你的救命恩人说话?” 直到这句打趣似的话出口,这个堕神才和醉醺醺,笑眯眯的名木的影子重合。 非邑觉得手里的‘炙寒’很沉重,可是,他依然按捺不住内心的恨意! “这不妨碍我要你的命!” 眼前的神明是上古结界中的怪物的爪牙!是抓走泷幼的凶手!是带走老头子的爪牙! 以上任何一条,就是非邑出手的理由! 名木嘴角的笑意凝固,整个气势跟着一变,就像是一棵绿意盎然的大树迅速枯萎,腐烂,然后化作沉沉黑雾中张牙舞爪的妖魔,散发着阴冷、堕落的气息。 “就看你有没有这本事!” 他说着双手展开,远比非邑厚重灿烂的祥瑞之气漫散开来,黑气缭绕,身周蓦地出现六团棕色光团。 “当初打败明安,老夫只用了两分力神力,对你用六分,可见你成长不小。” 非邑被恶心得不行,脚下用力一蹬,飞身而上,先捏一个‘烈焰’推过去,爆炸开来的火焰不仅让对手分心,同时也加强了‘炙寒’的威力。 打算是这样,可惜六团神光飞射出来的光束几下便将火焰打散,然后直冲面门而来! 非邑要在这招上吃过大亏,向前刺的长剑被他横过来,经神力催动红白光大亮,猛地斩过,将激射过来的光束击溃。 可是那光团还在,不等他喘口气,又朝他射来。 非邑不得已腾空避让,但是名木只是动了动手指,那些光束便像长了眼睛似的紧追不舍! 对上那个老东西嘲讽的眼神,非邑的心越沉。 “小心!” 砰! 非邑觉得强大的冲击力道仿佛都让胸口陷了下去,剧痛传来,甚至掩盖了后背撞到树上的疼痛。 “咳咳……”他剧烈地咳嗽几声,将沁在气管儿里的血咳出来,总算能呼哧呼哧的喘气了。 他掏出一颗回力丹,药力发散开来,总算缓解了闷痛。一眨眼,面前的光芒就被挡住,眼前是一双穿着布鞋的脚和黑袍边缘,头上传来了桀桀的奸笑。 “看样子在罗家沟你的神力被消耗了得差不多了!” “那可不?难为你们想破脑袋也要逐个击破。” 将他和岸丙分别困在结界里不能联系,即便他追来了,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只能等着被一网打尽。 多好的算盘,名木自己都深以为然,“那你赶过来做啥子?救那个废物蠢蛋?” 岸丙憎恨地盯着他,“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 非邑一挑眉,说起来,这两个的关系似乎有点猫腻。 没给非邑问的机会,名木又将矛头对准他,“你可能不知道,我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你,或者更确切的说,为了你身体里的东西。” 非邑眸色一动,问道“我身体里的东西可多了,你说的是哪个?” “哼,少装傻!” 这老家伙什么都不知道。非邑知道这一点后最后一点耐心消失不见,掏出一颗蓄力丹吞了。 感受着体内渐渐暴涨的神力,他重新提起‘炙寒’,站起来。 名木的眼皮忽然跳了一下,“老夫劝你不要负隅顽抗!” 非邑白着脸动了两下,胸口传来骨头咯吱咯吱的摩擦声,总算是适应那股剧痛了。他对名木说道 “你就不好奇玉琅是怎么死在我手里的?” 说着猛地将长剑斩下,一道竖着的剑气高近一丈,所过之处木石无声而裂,裂口光滑平整。 名木向后荡飞数十米,再回头时,地上哪里还有那少年的身影,身侧忽然传来一道冷笑。 “你以为这样就能摆脱近战?” 他转头对上少年凌厉的眼睛,心中一寒,将神力提到最高! 十团神光! 光束射线仿佛交织的狂风暴雨,避无可避,敌人快,非邑的传送阵更快,转瞬即逝!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无限靠近名木! 第二百三十六章 邪现还是神明 白鹤山另一边,一个施工团队在山上转来转去,就是上不了山。 “邪乎了!我们都围着走了好多圈了,怎么就一直在山腰上转呢?” 踮着脚脖子还能看见山顶上的大叶桉矗立的绿顶儿,可一旦往山上走却就邪门儿了,明明走了两步,眼睛一迷瞪,脑子一懵,就踏上了下山的路! 为首的中年男人虽然戴着黄色的安全帽,但是他气度不凡,目光睿智,身边跟着的人纷纷不自觉的落后一步,表示避让。 肖南山神色有些怪异,这时候身后的一个矮胖的男人矮身挤过来,说道“那个,肖总,您看今天是不是干脆就先回去,先请高僧搞个法事什么的。” 他们搞土木工程的这行,实际上很讲究风水和日子,神州大陆上历史数千年,脚下的山川大陆不知历经多少变迁,总有些邪门儿的地方。 “荒唐,现在都什么时候,还信那些东西?” 被呵斥一声,这个包工头不由得缩了缩脑袋,不敢再多言。 “呵呵,肖总那可未必。” 一个的跟他们一起的老头儿反而一副激动得不行的样子,手持罗盘,上面的指针正指向山顶,即便围着走了一圈,方向一直没变。 这说明什么?黄元庵心知肚明,激动得手不断地抖动,白鹤山上的不是空庙!这个神迹就是证明! 肖南山知道这个老头子,郭家小子塞进来的,必不是寻常之辈,便说道 “您有办法上去?” 众人早已对这个同行的‘高人’好奇不已,这会子纷纷盯着他面带惊异之色,然后,看着这位老爷子高深莫测的摇头。 “老夫修为不到家,破不了这结界,山上的,可是一位厉害的。” 还自称老夫嘞!结果就这点水准?黄元庵从这些人脸上读出这样的意思,但是这会儿他可没心情生气,浑浊的老眼在罗盘和山顶来回逡巡,脸上的褶子不断抖动。 然而,他以为自己猜的很准,却无法从结界的间隔中窥探到真正的场面。 砰! 激散的神力让周遭的草木土石纷纷遭殃,神庙前的小广场都被掀飞了一层,露出有蚯蚓蠕动的土壤。 可即便是这种迟钝的小虫,此时也战战兢兢的不断往土里钻。 像名木这种土地神,他们大部分都有时间累积下来的神力,也有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不敢被近身。 非邑吃准这一点,仗着蓄力丹的提升,不断用传送阵逼近,一旦近身就是一顿乱砍。 又给他逮到了机会,直逼敌人后方,一脚踢出,借着把‘炙寒’用力刺出。 名木到底比他高两层天,神识反应速度很快,眨眼就窜出极远。 非邑脚下传送阵一亮,又紧跟其上,这次掏出了玉符阵法来,给他狠狠一击。阵法的威力不是开玩笑的,名木倒飞出去,非邑又跟着补了一脚。 位置恰好就在对方的胸口。 看着名木呕出一大口血,非邑眼皮子都没有动一下,反而又狠狠刺入一剑,将其狠狠钉在树上! “咳咳,真狠。”老头子还能跟他开玩笑。 非邑的嘴角不受控制的刘出现鲜血来,咬牙说道“你们逼的。” 翻盘死于话多,他知道,然后二话不说强压出最后的神力,凝出‘混沌刀’,先结果了这老东西再说! 可惜,他没有多说话也依然被对方的暴起弹出老远。 旁边的岸丙和深夜同时瞪大眼睛,看着身形暴涨,将‘炙寒’硬弹开的名木,难以置信—— 原本精瘦的老头子此时仿佛黑猩猩,不只是神格染邪,周身皮肤漆黑如墨,大小眼睛凸出,四处转动,这些透露出的光或天真或邪恶,如果再长一些嘴的话,它们肯定会苦笑交杂。 最要命的是,这个不知是名木还是邪现的东西还在进化,天空中原本就盘踞不散的邪现狂涌而下。 “阻止他!”岸丙动弹不得,但是声嘶力竭。 这里是拥有巨大人口数量的蓥城,结构复杂,每天每天滋生出来的邪现远不是那些小村落能比的。这数量,如果置之不顾,很快就能使邪现进化成邪秽! 更别说名木现在本就有意吸收。 “我在诸神天无法突破等重天,那么试一试这威力也无妨!” 非邑强提一口气,将‘炙寒’召唤回来,冷笑道“呵呵,你也好意思那诸神天来比较?二者择其一,如今连神言之术都是用不了,甚至都不被神格承认的你有什么资格说自己是神明?” 名木巨大的身形顿住,而后越发急躁起来,不断不断暴增。 非邑虽然面上不显,但是内心已经陷入焦急之中,现在要怎么办?如果这东西一旦进化成邪秽,即便是鼎盛时期也无法对抗。 而他现在的状况根本就无法阻止。 “哈哈,受死吧!” 名木现在面目全非,和邪现无异,只见他狞笑着飞过来。 漆黑的光束飞来,非邑抬手却连一丝神力都挤不出来,千钧一发之际,眼前一道光罩落下。 “赶上了。”招徕都忍不住松了口气,然后看着眼前的景象皱起了眉头。 “我日,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织女乘着漫天飞舞的丝线而来,吼了一声后便冲上去,总不是个好东西,先打了再说! 名木大惊,正要后退,身后一支玉杵破风而来,把他当成球似的打出去,“接好了。” “好勒!” 织女将银梭一丢,使其笔直向前,用力一推;后边牛郎操纵着完全丝线缠绕住‘黑猩猩’的四肢。 名木方才已经身受重伤,织女两个的神器非同凡响,使他竟一时难以挣脱! 噗嗤! 银光穿身而过,又飞回织女手中,然后就像是神话传说中贤惠的女子那样,织女开始穿针引线,只是却是在敌人的身体上。 非邑这才发现,短短几天不见,这几个竟然都升入了三重天。身体动弹不得之余,他还有心思感慨,这同龄不同命啊,总算知道岸丙为什么一直看不惯这些通天神,真叫人嫉妒。 他想起一个问题。 “你叫他们来的?” 不远处的岸丙点了点头,却不愿多说。 这时候,天空中的邪现忽然散开,名木巨大的身体跪倒在地,身上的眼睛一个个爆开,恢复了本身的模样。 第二百三十七章 偷活六十年 在非邑连战两个三重天,濒临绝境之际,嫦娥几个赶了过来,不仅救了他们一命,还制服了名木。 只是,输掉的神明却丝毫不认输。 “哈哈,可惜了,可惜了,差一点我就能完成主人的愿望了!” 精瘦的老头子,神格漆黑如墨,大笑着,一口黄牙中渗出鲜血,他没有恨,没有惧,就像是一尊执守形式的空壳子。 非邑问了一句,冷笑道“你这样有意思吗?” 名木反问他“活着有意思吗?” 非邑想了想,然后回了两个字。 “一般。” 说真的,他不知道活着有没有意思,感觉每一步每一步都在经营,但实际上从没有真正接近目标。 谁知道名木却挣扎着坐起来,身体千疮百孔,却一副要与他们分享好东西的笑容。 “活着多没意思,还要看人类的脸色,但在六十年前老夫就快死的时候,还是没忍住从主人那里借来了永生的力量。然后再也不担心没有信仰之力的日子,而且我看人类不顺眼的时候,还能弄个滑坡什么的……” 他说的时候嘴角不断溢出鲜血,跟着胡子淅沥沥落下,却强撑着一口气,呢喃,是在提醒自己还是在说服自己,谁也不知道。 非邑想,活着没意思,但为什么世间万物都要坚持活下去? “但你偷来的这六十年活得毫无意义。” “谁说没意义?!”名木忽然提高了声音,然后就跟破风箱似的咳嗽起来,“谁说没意义,六十年前我就不再是神明,苟活……不对,多活的六十年多自由……” 彼时牛郎几个只是看着一老一少辩论活着的意义,但对他们来说,这个话题毫无意义。 “即便你活下去了,但也只是这个空壳子罢了,根本没有生存的意义。” 听他说完,名木愣住了,然后再也笑不出来,原本靠手臂强撑着的身躯垮了下去,他摸出酒葫芦,试了几次都没能灌进嘴里,反倒是他身体里的鲜血,成块成块的挤出来。 “咳咳……下……下联,是什么?”见少年没有说话,名木苦笑道“我这六十年就还记得这件事儿?都不能达成这个愿望?” 非邑叹了口气,说道 “不是不愿意告诉你,而是你题的句子根本就没有下联。” 啪! 名木的神格落在了地上,露出他不敢置信的神情,良久,他沉声说道 “我记起来了,记起来了……当初我写下这句话的时候的事情。” 秋季本就是多事时节,古时候生存和医疗条件都不发达,农忙之后很多人会上门求医,乞求以良好的健康状态度过冬季。但愿望是好的,名木知道,来年春天还是会逝去好多熟面孔。 又是一年绒花飘飞时节,年迈的医者在医庐上题下“绒花开时万众朝,如雪似春”这一句,有人问为何不写下一句,他答道 “花落如逝,人亦然,落了便落了,哪里还有接续?” 名木不断不断地呢喃这一句,这时候,落在地上的神格忽然黑芒大闪,竟就这样开始融化!却不是化作信仰之力。 非邑瞪大眼睛,这是——神殒之兆! 所谓‘神殒’,陨落的不是神明,而是神格,一旦神格销毁,从此神鉴中就再也不会有这一神明的的记录,也就再也没有神位! 他试图以信仰之力挽救,可惜意识海里颗粒不存,他将目光看向另外几个,招徕直接告诉他 “没用的,他的神格被邪现侵染了六十多年,再无恢复的可能。” 几个年轻神明就这样看着巴掌大的神格一点点溃散,与此同时,一点点变得透明,然后被封吹散。 这一瞬间,竟分不清是绒花还是他消散的光点。 名木的表情原本是呆滞的,在最后一瞬间,他又笑了,“至少能拉个垫背的,老夫心甚慰……” 仿佛是为了印证这一句话似的,天空中不知何时又有邪现盘旋,非邑原本松懈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 “喵!你小子怎么回事?”深夜蹭蹭逃过来,爬到少年肩上。 非邑不敢置信地转过头去——原本身受重伤的岸丙扶着树干站起来,露出来的手背上,漆黑一片,三只吐出来的眼珠子邪恶的盯着他们,然后不断不断地转动。 等岸丙转过身来时,几个少年倒抽一口凉气,只见他现在几乎没有一块好皮,就连神格都开始沾染邪现! 岸丙既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惶惶不安,相反,仿佛早已预料到一般,整个都沉静如水。 “我的好师父,真是下了一盘好棋!”他背靠着树,双手被邪现操纵着缓缓抬了起来,“我就说,整个蓥城的神明都遭殃了,没道理独独放过我。不过还是得感谢他,让我多活了几年。” 这话信息量太大,非邑费了些时间才提炼出来显然,当初怂恿才诞神的岸丙的就是他的师父名木;而且,名木应该在早就猜到以前对方给自己的信仰之力不干净! 大概是太过熟悉的原因,天字班几个神明都有些接受不能,反而是岸丙,以被搬上了刑架的姿势看着他们,说道 “还不动手?我可是三重天,要是失去理智就糟了。” 如雪一般的绒花簌簌落下,几个年轻神明只觉浑身拔凉。 织女最先扛不住,“我还有事,你们解决!”说完转身就要逃。 脾气最暴躁是她,嘴硬是她,但心最软的也是她。 牛郎拉住她,难得说几句温柔的话,“非邑现在没有神力,不能逃避。” “可……可是我下不了手!”眼泪说掉就掉,从眼睛里滚出来,织女把手举到牛郎面前道“你看,它在抖。” 就在这时,一道稍微冷静一些的声音响了起来,“一线天!” 招徕直接划下一道巨大的屏障,隔着金色的光辉,与对面的岸丙遥遥相望,再也看不清双方的表情。 “丫头,没时间犹豫了!”嫦娥跟着划下一道,和招徕的交织起来。 眼看岸丙已经陷入邪现的包围中,点睛一过,就该是进阶邪秽! 织女看着牛郎,不断摇头,后者握紧她的手,不容退缩。 女孩儿试了好多次,才总算施展成功。 三棱锥囚牢,就这样锁住了岸丙。 第二百三十八章 随风消散 今天,继非邑之后,天字班众神迎来了他们的第一场心智的历练。 潜藏在岸丙意识海深处的邪现一经爆发,便是难以收拾的地步,被上古神域的怪物驯养过的邪现由内而外的沾染,几乎是眨眼变将岸丙吞噬! 这个少年和他们争吵过,战斗过,同时,也曾相熟过。 这份并不单纯的情谊,是阻碍‘一线天’施展的最大的因素,他们都克服了。 然而,最大的困难才刚开始。 “啊——放我出去!不能松开!” 理智和被侵蚀的邪念让岸丙痛不欲生,他此时人形全无,从后背蔓延出来的几个黑色的头颅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眼睛,笑着、哭着、嘶吼着。 这一幕,就是当初梧之南的重演!让无尽的阴影笼罩在几个少年人的心头。 “开始吧。” 非邑与他们交换一个眼神,然后靠近一些,对被困在‘一线天’囚牢中的岸丙喊道“冷静下来,只要坚持住,你就能没有后顾之忧的回到肖家。” 这一句就像是镇定剂一般,让岸丙停止了挣扎,他伸出已经演变成利爪的手,紧紧捂住头,跪坐下来。 脑子里有无数声音在争吵,在诱惑,让他放弃挣扎,让他加入其中。 整个身心都仿佛在被无尽的黑暗撕扯!岸丙忍不住吼道 “快点!” 话音一落,四个顶端便注入强大的神力,‘一线天’的威力猛然增加,仿佛是油锅般煎熬着其中的少年。 “吼——”岸丙仰天长啸一声,狂敲囚牢,“放我出去!” 染邪的他力量不小,牛郎几个艰难地支撑着,那么,质问鞭挞的任务只能交给非邑来完成。 他强压住伤痛,大吼道 “岸丙,为何堕神?” 良久,痛苦沙哑的声音响起,“非……我所愿……” “岸丙,可曾忏悔?” “……是!” “岸丙,是否愿意接受惩罚?” “是……啊!” 随着被审问者内心的忏悔坚定,‘一线天’的力量开始由外而内入侵! 施法者同时打入净化术,神力势如破竹将他身体外张牙舞爪的邪现完全击破,接着进入他的身体、意识海,开始扫荡净化。 这个过程就是对堕神的惩罚,其痛苦就像是把身体打破再重组,洗髓伐骨,可见一斑! 良久,就在织女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刺眼的光芒闪过,三棱锥囚牢中的少年恢复成他们熟悉的模样。 岸丙缓缓爬起来,站着,看着自己的双手,表情还因为巨大的痛苦而麻木着。 “成……成功了!” 织女欢呼一声,手上牵着的神光跟着一抖。 “别松开!”非邑红着眼睛大吼一声,“不能,放他出来。” 天字班众神纷纷沉了脸,岸丙抬起头来,垂着眼角,抿着嘴,像是要哭又像是嘲讽,说道 “你发现了,这个邪现……驱逐不了。” 他的意识海深处,一缕盘旋的黑色雾气再次爆发,它是种子,就像是磁铁一般,将天际的邪现统统吸过来。 一众少年眼睁睁看着岸丙再次染邪,看着他从翩翩如玉的少年变成怪物。 绝境再次降临,可他们已经没有翻转的余地,没有解除方法,更没有多余的神力。 即便请来上重天大神,也只是重复无意义的清除,或者直接抹杀。 有没有办法?有没有办法?非邑紧紧咬着牙齿,然后想到了黑皮书,当初既然能进入玉琅的意识海,这次也一定行! 但是这一次,藏在身体里的东西却拒绝了,它焦急的想要表达什么,却不甚清晰。 非邑福至心灵,明白过来岸丙实力比玉琅低,被入侵依然会死…… “动手吧。” 岸丙跪在一线天囚牢中,眼神却是看向非邑,和开始时相同的几个字,沉重的意义却让人难以接受。 织女代替他回答道 “不可以!”她整个身子都在抖,“怎么能杀了你?我们再来一次!” “可是我熬不住。” 然而真相是不管来几次,藏在意识海深处的邪现种子依然会茁壮发芽。 这一次,嫦娥的双眼再也裹不住泪水,就这样哭了。 非邑是木然的,他以为自己已经看透死生,可还是做不到洒脱。他才送走的名木,仿佛听到了上古结界中那个幕后主使的大笑,眼前浮现的是和岸丙相处的种种。 “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不,恨你。”岸丙盯着他,黑雾沉沉中,他的双眼尤其明亮,“能以人类之身享受家人的温暖,可上天是公平的,你成了神明!” 他说话时,身上的眼睛一个又一个的出现黑色眼珠。 “别说了,我会想办法……” “钱才。” 听到这个名字,非邑一震。 “钱才就在山下,要是我失控了,你说最先遭殃的是谁?”岸丙盯着他说道“我不想威胁你的,可是,我叔叔也在山下。” 他说完这句话后,天上的邪现仿佛收到命令一般,疯狂的冲向囚牢,化作一个漩涡钻进少年的身体里。 那张浅棕色带着深棕色纹路的木质神格眨眼变成全黑! 只差最后两只眼睛,只要它们点睛成功,便是进阶邪秽之时! 非邑环顾一周——被圈在结界里逃不出去的妖魅,还有力竭的织女等神明,深夜,结界外,还有钱才坐在石梯上,还有更远的地方…… 一张张脸,一切的一切,最后都定格在上古结界中被囚禁的老人身上! “嗷——”化成怪物的岸丙开始暴动,神格上,最后一只眼睛开始翻滚着黑色眼珠。 “啊——”非邑大吼一声,手持‘炙寒’冲过去。 就在这时,‘一线天’组成的囚牢被暴涨的邪现冲破,狂乱的风劲将众神弹开,只有非邑,义无反顾的冲了进去。 无尽的邪现让非邑回忆起在上古结界中感受过的阴冷森寒,以混沌之力御身,他看见了中心被束缚的岸丙。 不再犹豫,不再软弱,他大吼一声,举起红白两色光芒闪耀的长剑,狠狠刺进少年的心脏! 岸丙轻轻抖了一下,蠕动着嘴唇,说着只有他们才能听见的话。 一切都平静后,天与树与风都飘扬着浅绿的色调,还有与绒花齐飞的信仰之力,都随着夕阳消失在明天。 非邑就这样站着,望着地上遗留下来的神格说道“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的。” 第二百三十九章 尊重 没能保住岸丙,整个天字班都陷入了颓丧之中。 古树有灵,大叶桉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绒花纷纷洒洒落个不停,一直守护它的神明消失了,它在恐惧,它在不安。 非邑沉沉吐出一口浊气,拿起长剑走过去,在它绿茸茸的树干上刻下一道阵法,打上自己的神识标记;然后又把剑拖在地上,围着他走了一遭。 只听泥土破开的声音,白色的幽光闪过,一道专门用来隐藏的阵法便成了。 “非邑你……” “没事,只是设了一道隐藏和迷阵,不会伤害到人类的。”希望这样能让这棵树免于砍伐,完了后,他对另外几个说道“我们去诸神天,找泷幼。” 当初会反应过来有两个堕神,最主要的线索就是在泷幼被带走这件事上,绿水行说过,他被禁锢在水里,但是非邑一来,那堕神便撤走了。 如果是那个堕神感应到了非邑的到来,非邑也没道理感应不到对方,除非,是有人通风报信。 他一离开蓥城,最先知道的那个神明就是堕神的同伙,因此,他才开始想通后面的弯弯绕绕。 来到名木在诸神天的住所时,迎接他们的是一堆废墟。 “殒神之后,便已经失去在诸神天存在的意义,像这种地方神的住所,一旦没有神明的神力维系,便会坍塌。”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织女随后剑气一块瓦砾,看它慢慢消散,撇了撇嘴,“灶神不是说过小丫头不在诸神天。” 非邑咳了两声,“那只是他没有找到。” 现在看来名木抓走泷幼只是为了引他上钩,根本用不着带到上古结界中去。 他闭上眼睛,以混沌之力感应着,在牛郎几个的注视中猛然朝着一处出手,几个少年人同时瞪大了眼睛—— 只见非邑的手就这样凭空消失了一截,他们眼尖的看见了一阵细微的黑色波动,等非邑收回手的时候,跟着出来的还有泷幼! 小丫头完好无损的睡着,包括招徕在内,此时都一副三观尽毁的表情,所以刚才到底是怎么把小丫头‘变’出来的?! “这……这是?” “混沌之力。”非邑不打算再瞒着他们了,却也不想多说,只提醒道“如果以后看见能吞噬一切东西的黑色力量,最好赶快跑。” 从他凝重的语气中,天字班众神对‘混沌之力’有了初步的印象,再联想到当初灶神都没能发现这个异常,发誓以后要避之如蛇蝎! 这时候,睡了不知多久的小丫头醒了,一睁开眼发现已经躺在哥哥怀里,不仅没哭反而兴奋极了。 “哥哥,我回来了!耶,回来了!”她伸出小胖手圈住少年的脖子,凑到他耳边说道“今天我们吃糖醋排骨好不好?” “可以……咳咳~” 非邑单手抱着她,偏过头去捂着嘴咳嗽,将喉咙里溢上来的血吞回去。 事实证明,名木的计谋很有用,各个击破的同时还用上了车轮战,差点就把他的人生给掐断在高中阶段了。 知他受伤不轻,牛郎便说道“这件事我们会去通知灶神,你早点回去休息。” “嗯。”非邑点了点头,说道“你再带一句话,告诉他,上古结界中的怪物的爪牙恐怕早已深入诸神天,堕神增加跟他有巨大的关系。” 说完后不管牛郎几个的反应如何,非邑便回了人间界。 此时亦是红霞漫天,残阳如血,天际有南去的候鸟,不沾染丝毫人间界的烟火去往温暖的天堂。 非邑咽下一颗回力丹,那股力竭的疲劳感总算减退了一些,他揉了揉小丫头的冲天揪,“乖,你站远些。” “哦。” 泷幼抱着深夜,迈着小短腿儿,颠颠跑远,非邑被她的背影逗笑,然后掏出一块打磨好备用的两指宽的玉牌。 远处,泷幼看着哥哥用神力让玉牌浮空,不知道在上面刻画什么,便问深夜,“我不在的时候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呀?” 深夜抬了抬眼皮,“没什么,就是找你找了很久。” 小丫头单纯天真,正是因此有着比成年人更明锐的直觉,她没有那些复杂心思,但相应的复杂心思在她眼里即便是用面具也挡不了。 她觉得哥哥现在就像是经历过狂风暴雨的大树,虽然枝残叶落,但仍然挺直了背脊…… 非邑屈指一弹,玉牌便化作流光飞向这棵古老的大叶桉的树干深处,静静地悬浮着。这时,一道细细的光柱冲天而起,蔓延成一道光罩,将大树和古庙都笼罩住。 深夜问他“你不是在树干上刻下了神识标记?” “我想了一下,这棵树不属于任何神明或人类,还是不要轻易留下人为的痕迹比较好。” 当然,它也不应该被摧毁在任何人的手中。 当阵法结界开始发挥作用的时候,如果不用神力看,眼前便是一片光秃秃的地,即便有人类想要靠近,也会被最外围的迷阵推开。 因为不是对人类直接使用的神力,也不必担心染邪。 做完了一切,他们开始往山下走去,名木死了,笼罩白鹤山山顶的结界也消失了,隔得老远,都能听见山腰上的吵闹声。 “能上去了!” 泷幼不知道感应到了什么,忽然紧紧抓住哥哥手,白着小脸,“哥哥,是那个除妖师!他就在前面,要过来了!” 非邑摩挲着她冰凉的小手,“乖,你先去混沌空间里躲一下。” “嗯!” 等小孩儿进去后,非邑和深夜两个大眼瞪小眼儿,后者先发制人,“我可不会进去那个黑不溜秋的地方,再说,我难道还怕那等杂碎?” 正兴奋往山上跑的黄元庵不经意扫过罗盘,忽然顿住,“不可能?!” 指针怎么一动不动了? 他心道难道是那神明又走了? 就在这时,他常年修炼出来的直觉让他心里大骇,目不转睛的盯住下山楼梯。 “老先生,您怎么不走了?” 咔擦~ 前面传来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说话的中年男人听着浑身一寒,不由得往黄元庵身后缩,搓着手臂,今天下午忒邪门儿了! 第二百四十章 石梯上 黄元庵在听说白鹤山上有一座古庙的时候就留了个心眼,只是恐惧里面是一尊难以招架的大神才不敢动手,再加上又在白滩村找到了目标就放弃了。 结果今天跟着施工队来考察才发现其利害。 原本施工团队是不怎么相信这位老爷子的,即便看着仙风道骨也有可能是老市场桥头算命兼卖老鼠药的人的同行,只是在给他算出命理之后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弯。 再者,遇到今天这种奇怪的现象,只有他显得镇定非常,一副早已料到的模样,还热心的表示可以给施工团队勘探风水,连肖南山都对他高看了几分。 等来等去,好不容易能上山了,结果又出现了异常,秋天天气短,此时山外暮霭沉沉,山间凉风飕飕,从人的脚底窜上脑门儿,怎能叫胆战心惊了大半天的众人不惊恐。 山上传来的脚步越来越近,沉重的,一步一步,回响在山林间,终于,他们看到了一双细长的腿,然后是一根摆来摆去的长长的尾巴! “啊!黑面妖怪啊!” “天呐,真的好黑!” 一个叫,个个嚎,黄元庵原本还算镇定,愣是被吓得跳了一下。 非邑“……”本就不白的连愣是被气得更黑。 一帮大老爷们儿屁滚尿流的乱窜,或趴地上,或躲树后,更多的是缩在黄元庵背后。 黄元庵瞥见罗盘毫无动静,松了口气。 殊不知,非邑看见那罗盘也松了口气,果然,混沌之力无懈可击,泷幼躲在里面是安全的,正想着,便听十步梯子开外的老家伙说道 “你从山上下来的?” “嗯,我今天本来想去庙子里祭拜的,不知道为什么在上面睡着了。” 就目前来看,他被怀疑的可能性极小。 听着这实实在在的人的声音,一群人才开始打量他,很普通、非常普通的少年而已,只是手里却抱着一只正慵懒的甩着尾巴的黑猫。 这个少年……黄元庵定定的审视着,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气势,但再仔细看,只是比同龄人稍微为重一些罢了,这一点特质,他在郭凯风身上也能看到。 大概是因为学运太强带来的不同,他这样下了定论。然后,他的目光又放在那只黑猫上,对上它的异色双瞳,这是妖,还是一只他看不出修为的大妖! 此等大妖,在他们除妖师眼中要么是必出祸害,要么是收为己用的强大助力,于是他想也不想的开口说道 “你这个猫很奇特,能卖给老夫吗?” 只见少年立刻戒备地盯着他,将猫抱紧,“想都别想,从当初捡到后,可是我一直养着的!”一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样子。 这时候,深夜配合的给了黄元庵一个眼神,要他别管闲事。 这场景,足够让这老家伙脑补一段大妖报恩的故事,非邑看他了然的神情不着痕迹的勾了下嘴唇,然后慢慢朝山下走去。 路过对方身边的时候,忽然说道“山上有古怪,老爷子年纪大了,小心为妙。” 黄元庵身体一震,就在这时,手中的罗盘再次传来动静,只见指针转动两圈后坚定地指着山顶。他心里的异样被巨大的惊喜压下去,喘着气快速爬上去。 肖南山走在最后,不经意回头去看,恰好少年转过身来,那深沉似夜、不带任何人类温度的眸子就这样撞进视野,那只黑猫亦是一双高深莫测的眼珠子。 两双眼睛就这样望着他,坐拥一个商业帝国的男人平生第一次胆寒…… 非邑可不管山上会再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加快了步伐,没过多久就看见了岔开腿,大喇喇坐在石梯上的某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他妈来这里干什么?”这不是你这个人类该来的地方?虽然他更想这样说,可这句话绝不适合现在说。 钱才闻声弹跳起来,惊奇地瞪着他,“卧槽,你跑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今天白鹤山有多玄乎?我遇见了那个谁……谁来着?管他呢!小爷告诉你,今天竟然没办法上山……” 少年说着一把将他的脖子勾住,表情远比说的话更具有表现力,坐上轿车的时候还向他强调,真的上不了山! 按理说非邑现在很需要一个安静的空间,但是听他叽里呱啦的一通说也觉得无甚大碍,偶尔还会附和一句,还挺有趣的…… 直到把菜买回家,钱才都没有问过,为什么你会从山上下来。 “好久没有吃你做的饭了,今天得多来两个菜,对了,要不要叫上那两个妹子?” 他指的是司思筠和严雪衣,两个女孩儿都是住校生,现在差不多也返校了,非邑想着便点头,让他喊过来,自己开门进去。 钱才在外面打电话,“你俩快点哟,现在都快六点了,七点上晚自习呢。” 他说完后便蹦进去,和沙发上那个抱着深夜看电视的小丫头大眼瞪小眼,然后又走出门,看了看门牌号,嗯,没错,又走进去。 “哥哥,你朋友好傻呀~” 钱才捂着胸口狂抽两口气,还是没忍住大叫起来,“我哩妈耶!勒个小妹崽儿是你妹妹?!” 非邑在厨房直接朝他丢了一根葱,“你吓到她了,泷幼,叫哥哥。” “哦。”小丫头点头的时候冲天揪跟着摇晃,婴儿肥,大眼睛里仿佛有小星星,咧着小米牙,奶声奶气地朝钱才喊道“哥哥好~” 砰! 钱才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一种名为‘萌’的东西击中了,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原来他兄弟屋里那件粉红色公主房是给妹妹准备的。 啊,原来有一个可爱的妹妹是如此幸福,钱少爷各种讨好暂且不提。 一个大老爷们儿不说,后面来的司思筠和严雪衣直接尖叫起来。 “泷幼好可爱,就像娃娃一样!” 饭桌上,看着被泷幼和深夜环绕的非邑,两个女孩儿说不嫉妒是假的。 “非邑,你的手艺真好!”严雪衣红着脸夸赞。 非邑发现,这丫头现在和他说话就脸红,还有旁边司思筠和钱才的打趣,气氛越发尴尬…… 第二百四十一章 妈耶!今天周末? 就非邑有限的审美水平来看,严雪衣不是美人,但胜在温柔文静,白净,大部分情况下,只要是个三条腿儿的男人都不会排斥。 可惜,他非邑消受不起这份柔情蜜意,想了想便说道 “现在要照顾泷幼,学习又重,以后就不常做了。” 要照顾妹妹,还要学习,连做饭的时间都没有了,更别说是恋爱。 钱才大条毫无所觉,两个女孩子倒是听出了弦外之音,严雪衣微微僵了一下,食不知味。 “不过我们四个可是非同寻常的关系,你们来蹭饭的话,得自备食材,不然我可养不起。” 非邑跟着又打趣似的接了一句,那边钱二货就不干了,嚷嚷道 “你啥子意思?不就是吃你几顿饭嘛!你拿那么多奖学金好不准好兄弟我蹭点儿?”说着啊呜一口整掉一筷子水煮肉,支支吾吾继续,“我们啥子关系,还分勒些?” 他的大嘴张张合合,里面还包着食物,两个女孩儿连忙把盘子挪开些,然后遮住自己的碗,相视一笑。 谁家少女不怀春,但未必就得开花结果。 想通后,相处便一切如常。 时间比较紧,非邑就弄了几个简单的菜,吃完了碗都来不及洗,匆匆忙忙开始收拾课本和作业。 出门前,小丫头一副十里相送的模样,挺着小胸脯说道“哥哥放心,我来洗碗!” 非邑丢下一句给我放着就追钱才几个往学校去,路上,他才反应过来似的,忽然大吼一声“妈耶!今天是周末?” 司思筠“……” 严雪衣“……” 钱才“……” “我说,你不会没做作业,吧?”钱才古怪地看他兄弟的表情,然后不厚道的笑了。 而非邑正在想,他们这个周末作业都有些什么来着…… 返校日一般是平静又焦急的,到处都是追缴作业和追抄作业的声音,但这一现象在高一二楼似乎比较少见。 然而就在今天,二楼最靠近后山的教室门口发生一件大新闻,就连高二的学长学姐都通过窗户关注这边。 只见二十一班门口,一个黑瘦的少年被四个同学堵在走廊上,然而既没有发生什么校园霸凌,也没有预料中的面红耳赤。 被围着的少年先是一阵懊恼,然后在围观中理直气壮地掏出一张白花花的卷子来,赶作业! 程喻坐在高二教学楼的四楼床边,盯着高一二十一班门口的身影,觉得有几分眼熟。这时,后面的哥们儿嘀咕起来。 “卧槽,一年期的学霸这么嚣张?比咱班长当年高调多了!” “学霸?” “程喻你忘了,这是小安认识的那个学弟,年级第一那个。” 程喻立时反应过来,惯性地想跟同桌打趣,却对上一张空凳子,“你们知不知道小安去哪里了?” “不知道。” 然而,他们的班主任甚至没有问过这个位置上的人是谁?程喻看着高一二楼的场景苦恼的趴在桌子上。 他和肖安认识了两年,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相处都有一种新鲜的陌生感。有的时候,长假回来,甚至要反应半天能想起,啊,他们上一周还一起打过游戏…… 非邑正在热火朝天的赶作业,似有所感的抬头,便看见了程喻,然后似无所觉的将目光又放回卷子上。 就算他是神明,在做作业这一项上也毫无展现神迹的可能,才做完化学小卷子,围着他的四个人便散开,给来人让路。 走廊灯光投下的阴影让非邑忍不住头皮发麻,朱伟凤站在两步开完,盯着非邑,问的对象却是几个科代表 “还差哪几科?” 余淼最先站出来,大声道“朱老师,非邑的数学作业没交!” 另外三个同学有些不好意思的跟着说道 “还有历史小测卷。” “化学刚刚交了。” “还有语……语文第三单元的两篇文言文没有默写。” 语文课代表越说越小声,和历史课代表站在班主任背后一起给非邑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后者扛着朱伟凤的威压强扯一下嘴角,没事儿。 在朱伟凤陡然沉下去的脸色中,几个科代表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你这个学习委员就是这么当的?让你监督交作业,你倒好自己先不做作业!” “那个,我……” “别解释!”朱伟凤真的气急了,长臂一伸,指着办公室吼道“去我办公室,限你一节课内把作业全交上来,然后把两篇文言文抄各抄一遍!没完成的话这一周的教师打扫就都归你了!” 坐在教室里的少年少女们都好奇得不行,只看见非邑灰溜溜的往办公室那边窜过去,顿时哄笑起来。但随着班主任的脚她进教室,顿时安静到掉一根针都能听见的地步。 众人觉得他们班主任整人非常有一套,先下个期限,让你明知完不成却还得死命挣扎,到最后还是要被罚……他们会这样想,是因为从没有设想过非邑能在五十分钟内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 然后,在临下课还有五分钟的时候,门口响起了一声报告。 彼时众人正在默背课外古诗,一抬头就看见非邑一样一样的把作业放讲台上,说道“做完了。” 朱伟凤似乎一点也不惊讶,问道“抄的文言文呢?” “这里。” 女人接过去仔细检查,没有错字,更没有漏抄,只是……她扬了扬两张纸,“字迹怎么不一样?” 非邑自己反倒是先惊讶了一把“一个人写的,字迹怎么可能不一样?” 朱伟凤不仅是语文老师,而且家学渊博,极其擅长书法,写字时的用力、笔势全满不过她的眼睛,她笃定地说道 “这字看着像,但绝不是同一种字迹!” 众目睽睽之下,非邑皱着眉绝不妥协,“都说是我写的了。” 只见他拿起一支粉笔,掰成两截,走上讲台,在黑板上左右开弓写下‘深夜’两个字,然后看向朱伟凤,问道 “哪里不一样?” 全班“……” 世间竟然还有这种神他妈的骚操作?! 第二百四十二章 厕所突击 非邑觉得自己这个周末过得极其糟心,白天拼命打了两架不说,返校的时候好不容易熬过班主任的那关,数学老师那儿又来了。 整个晚自习过成了名为大家一起来找茬儿的游戏世界。 “非邑,听说你数学作业又没有做?” “什么叫又,这次是意外。”非邑站起来,梗着脖子毫不怂,“还有,您从哪里打听到的?” 张磊平时严肃非常,几乎所有学生见他都要缩两分,唯有眼前这个奇葩不同,他竟然还觉得挺有趣的,扯了扯嘴角,说道 “全年级都知道了,还用得着打听?” 这特么就尴尬了,非邑啧了一声,说道“真是的,我们学校的消息就跟网络快讯似的,没一会儿就传开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张磊觉得还真是有猫腻,忽然说道 “这倒是,我等会儿快下晚自习的时候去搞个搜手机突袭。” 嗬!来真的! 这届晚自习下课后,上厕所的人都变多了。男生们纷纷揣着手机去厕所通风报信,不得了了,磊哥要突袭搜手机,十八班的同胞们做好准备! 交流群里顿时激起千层浪,炸出无数‘活尸’,“卧槽,真的?” “千真万确!” “哟,搁这儿通气儿呢?” 占着坑的少年头也不回地说道“那可不,咱们可是数学联盟……啊!” 华英高中的厕所坑是没有门的,这哥们儿一回头就看见他们数学老师带着笑意的深眼窝,还有清晰的法令纹,顿时像掐住脖子的公鸭叫了一声。 其他盟友也吓了一跳,尿撒到了裤子上。 “磊……磊哥?!” 张磊还带着小麦风,低着头看他的手机屏幕,看那些不断探出的消息框的名称备注,评价道“挺热闹的。” 还光着屁股的哥们儿浑身拔凉,手机啪一声落进了厕所坑中…… 张磊看着这帮少年,眼镜在灯光下反射着白光,凉凉的说道“手机都拿上,你们班主任就在外面。” 而女厕门口,朱伟凤也领着一帮蔫头耷脑的女孩子走了出来。 办公室里,两尊煞神站在桌子旁看着手机联盟群里还一概不知大肆打听消息的十八班友军,一个个把名字记下来。 边上看热闹的老师乐不可支,打趣道 “天真的少年哟,你们再见手机时得高三毕业咯~” 这些小兔崽子总以为老师都是瞎子,自以为掩饰得很好,殊不知姜还是老的辣! 下晚自习的时候,可怜十八班把手机塞鞋子底,拿胶带贴桌子下面,甚至是把书挖个坑埋手机…… 使出各种手段就等着老班来检查,结果张磊二话不说走进去就念一长串儿名字,完了后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袋子,“来吧,手机都拿上来。” 高中生活总是平静又枯燥,某位老师的口头禅都能成为一个梗儿,这么一见大事很快就在学校传开了。 其他班主任纷纷告诫自己班的学生,所以你们就别带手机了,教室里玩儿不了,厕所照样被抓住,带着都嫌重! 非邑本是无心之言,但如果某些偏激一些的,收手机账就得往这边算。 一下晚自习,钱才就冲进来,“非邑~小邑~邑哥,老子可听说了,收手机这事儿是你跟磊哥提议的?” 以钱二货的性格,他要是能逃过这次‘灾难’才有鬼。 “哈?关我啥子事啊?!” 非邑一脸懵逼,什么叫他提议的?这些人自己违反规定带手机来学校,怪谁?再说了,拿他当笑料在群里议论纷纷是这些人,手机被收了怪他也是这些人,简直毛病! 当然,这些话他是不会说的,他看向另一边,果然对上几双愤懑埋怨的眸子,也是给跪了! 传谣的是谁不用猜,原本心里还未说错话过意不去来着,非邑现在可谓理直气壮,恨不得高吼两声活该。 “小邑你好无情,亏我还在群里维护你的名声,天呐,我怎么会结交上你这样的损友~天地不公!” 钱二货顿时戏精上身,仿佛怨妇的神情好不生动。 非邑直接问他“我像是那种脑子有病,无聊到到处搬弄是非的人?” “不是。”钱才想也不想的回道,然后勾住他的脖子往外走去,“哎呀,我只是为了去你家蹭饭找借口而已……” 教室里,余淼的脸一阵青一阵白,非邑刚才那番话旁人听起来没什么异常,但根本就是暗骂造谣的人! 和他有过节的同学嘻嘻哈哈的从他身边路过,眼神微妙,谁不知道,方才他们堂堂数学科代表到十八班奔走相告是学霸的提议? “就这智商,还好意思和别人争?” “这特么脑子里都在想什么,整天弄些幺蛾子。” 都说日久见人心,快两个月的相处,孰好孰坏,谁看不清楚,他们或许依然不喜欢非邑,但还真是恶心这货的装腔作势。 余淼听得火从心起,眼前解不出来的数学题仿佛都在嘲讽他! “这次你真的做错了。” 温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他抬头一看,喊了声班长。 郭凯风说道“真正的算计是不会让所有人察觉到,而且直指要害的。” 郭凯风说完后留下一脸深思的人走了出去,旁边卿云傲嗤笑一声,“这种货色都能激起你培养的心思?” “你想多了。”郭凯风一手提着书包,一手扶了下眼镜,瞥着高冷的月色说道“对于无关紧要但是有点挡路的人,我一向不吝啬给他的生活增加一些麻烦。” “那很重要又非常挡路的人呢?” “换做是你,会怎么处理这种麻烦?”郭凯风反问道,“反正我是不会绕开。” 卿云傲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本少爷绝不会允许这种麻烦出现的!” 这边,非邑看着钱才上车离开才回家,踏进门的瞬间,险些滑到在地。 只见地上到处都是泡沫,弥漫着洗洁精的橘子味,他头疼的看着沙发上的小丫头,“不是说不要你洗碗吗?” “可是我想帮帮哥哥嘛~你看,我洗得可干净了!”小丫头一副快夸我,快夸我的模样。 非邑只能笑着揉了揉她的冲天揪,然后任命的开始拖地,洗地毯,清洁厨房……完了之后还不能休息,又戴上神格马不停蹄的去学校的资料室。 第二百四十三章 删除干净 是夜,晚十二点,这个时候学校除了值班的保安外,都完全陷入沉睡之中。 秋月清凉如水,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滑进行政楼的资料档案室,非邑戴着神格,对深夜说道 “你去找纸质档案。” “谁的?” “肖安,二零一二级。” 深夜按着架子开始找,而非邑也打开了电脑,回忆着之前看到的数字,然后输入密码,查找到有关肖安的数据。 看着调出来的档案上照片,脑子里却只有岸丙堕神的狰狞模样,他的手有点僵硬,深吸一口气之后点击删除。 脑子里不断响起对方临死前告诉他的步骤,最后还强调了一句,“别忘了还有回收站也要删除一遍,否则删除得不干净……” 接着又去二年级教室,把他的书本儿挨着清理掉。在抱书的时候,一本黑皮笔记本掉在地上,翻开了。 扉页上张牙舞爪的写着几个大字程喻哥们儿的数学笔记本,还添上一只又像猪又像狗的卡通图案…… 学校这边消除之后,他们又去了岸丙公园,找到了那主厅上的神像,在神座的一个空格里拿到早已准备好的族谱和家庭登记本,上面共同的特点是没有‘肖安’这个名字。 最后,就是官方的人口登记系统,删除了肖安的存在。 做完一切之后,非邑丝毫没有完成一件任务的轻松感,盯着后上的东西出神,想起对方说过的话。 “我不想等他们完全忘记我的时候又因为不经意看见这个名字而困扰,这几年过的真的很开心。” 非邑嗤笑,到最后只剩下这么一点存在感了,高兴个屁。他点起一把火,将档案和族谱都丢进去烧了。 他实在是不敢去设想当初在准备这些东西的备份的时候,岸丙到底是怎样的心情…… 大概是听了郭凯风的‘教诲’,余淼同学决定改过自新,大清早的,跑过来向他真诚的道歉,哈欠连天的二十一班顿时陷入呆滞中。 “以前是我不对,请问你能不能跟我交个朋友?” 非邑凝视着他白净的脸庞,灿烂的笑意,心道怎么越来越扭曲了?但此时此刻,他只有一个选择,于是笑着说道 “没事,别放在心上,至于交个朋友……”就算了吧。 “太好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好哥们儿了!”看余淼同学开心的表情,不难想象,他现在能跑出去向全校大声宣告 非邑“……” 他的表情好像吞了个苍蝇,卿云傲笑得直拍桌子,捅了捅郭凯风说道“真有你的,看来咱数学科代表的智商也经得起调教嘛!” 众人以为余淼又是想到了什么的招数,结果等到课间跑操的时候,他竟然还给非邑买了一罐饮料,虽然被拒绝了,但还是跑前跑后,那叫一个热切! 非邑现在的心情丝毫不比旁人淡定,一上午下来,他觉得自己耳边多了一群苍蝇,吵个没完没了。 “非邑,中午你是不是要去图书室?咱们一起吧!” 又来?非邑抬头看着跑完步气喘吁吁的少年,总算开始正视这个残酷的现实,不得不说,如果余淼真的是抱着恶心他的目的的话,这方法是无疑赢了。 如果连中午那点独处的时间都被烦了,他这一天心情都会很糟。 “你能不能不要跟着我?我们俩又不熟,别弄得你自己恶心我也难堪。” 如果是昨天,余淼现在估计早就呛了回去,今非昔比,他笑得越发真诚,一双细长眼都成了缝儿。 “看你说的,我真的想和你交好。” “你……” 非邑正要说话,忽然发现班上安静了一下,只见门口走进一个熟悉的少年,径自朝他过来,笑道 “我能不能向你打听点事儿?” 他微微动了下眉头,站起来,“学长,我们去外面说吧。” 班上有人认出来人,小声跟旁边的人分享,“这是二年级的程喻,他来好非邑做什么?” “不会是非邑惹到他了吧?” “应该不会,程喻学长虽然认识一些社会上的人,但又不混。” 唐汝逸闻言连拿笔的心情都没了,想来想去还是站起来,悄悄跟了上去。 来到偏僻的地方,程喻张口便问道“那个人去哪里了?” “那个人?”非邑看着他,故意问道“你说谁?” 程喻原本把手揣兜里靠在柱子上,闻言狠狠皱起了眉头,来来回回走了两圈,恍然大悟说道 “肖安,肖安在哪里?” “你确定有这么个人?” 程喻懵了,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连你也不记得了?肖安,就是那个……我同桌,我记得你和他说过话的!”只是一晚上的时间,身边的人几乎都忘了有这么个人! 非邑看他焦急地想要表达更多,挠着头来来回回走着,试图跟他形容,但言辞极为混乱。 “就是他很高、很瘦……” 程喻觉得脑子里都变成了浆糊,有关好友的记忆几乎在可见的消失,最近的时候,也只记得周末临别前的音容,却也在不断不断模糊。 “我得……记下来。”他说着掏出一支记号笔来,就要往手上写几乎快要记不住的名字,他的手在颤抖着,肖安?小安? 就在这时,他的手被对方抓住了。 “别写了。” 这个一年级的学弟说道“即便你写下了,以后看见也只会剩下陌生感,于你毫无意义。”神明尚在时都不断不断被忘记,更别说消亡之后。 啪! 程喻手里的笔掉在地上,眼眶发红,“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他绝不会相信是自己的记性有问题。 非邑有些不敢直视这种目光,别开眼睛说道“本就是不该相交的世界,早点忘记也好。” 不知道没什么,程喻总觉得这个一年级的声音忽远忽近,心里有什么东西消失了…… 铃—— 上课铃预备铃打响,仿佛是一阵狂风绞碎所有杂质。 程喻猛然惊醒过来,眼神变得陌生又平静,看着这个一年级的学霸奇怪地问道“诶?你不是那个非邑吗?等等,我怎么来这里了?” 非邑看着他,“刚好遇见而已。” 回教室的路上,程喻有很多疑问,他怎么会认识非邑?怎么跑到二十一班去的……走回座位时,他特意看了看空凳子,问道 “这副多出来的桌椅怎么一直摆在这儿?” 第二百四十四章 毕业和拜师茶 非邑这边解决外岸丙最后在人间界的‘残留’之后,虽然才是上午,这一天的情绪就落到了最低点。 准备回教室,一转身反而是把转角的女孩儿吓了一跳。 唐汝逸不自觉的攥紧手指,鼓起勇气问道“非邑,刚刚那个学长看起来疯疯癫癫的,没有为难你吧?” 不,她不想问这个问题的,她更想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非邑笑了笑,所以说女孩子的心思要细腻一些,因为刚刚用了神力,估计她发现了异常,却又想不出诡异在哪里。 “没事,他就是有些毛病而已。” “真的?”唐汝逸跟着他回教室。 “真的,这种病最严重的就属他,不过就在刚才,他好了。” 深夜在栏杆上掀起一只眼皮,鄙夷道明明最严重的是你! 哈啾!高二某个教室里,程喻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把一本黑色的笔记本给碰到了地上。他捡起来翻看,心道真丑,就在这时他看见了扉页上自己的字迹。 “我好哥们儿的笔记本?” 见鬼了!我怎么不记得在哪里写过这句肉麻兮兮的话? 下了课,他拿着笔记本奔走相问,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的,“怪了!” 他靠在窗边无聊地把笔记本抛来抛去,忽然,阳光下有一个小纸片闪了一下,就这样乘着风落到了楼下的花坛里。 砰! 夹着书进门的老师眼睁睁看着程喻大步跑出去,疯魔一般喊都喊不回来。 上课后空荡荡的教学楼下,程喻不断拨开还带着露水的花草,脸被铁树割伤了也毫不在乎,好一会儿后,他定定的站住,颤抖着手捡起那张大头照。 一个少年面无表情,旁边的他正做着夸张的鬼脸……一个十七岁的大老爷们儿,忽然就哭了起来。 中午,非邑为了摆脱余淼的纠缠,干脆把资料借回了教室来看,大家都忙着做作业,好歹不会说话,结果他图清净有的愿望又落空了。 “抱歉,又把你找出来。” 和早上相比,这时候的程喻似乎一下子就成熟了,“你知不知道小安是谁?” 非邑木这脸,“不知道。” “你撒谎。”程喻扬了扬手里的黑皮笔记本,笃定地说道“这本笔记本里有写你的名字。” 非邑就看他炫耀似的翻开,很难想象,岸丙那么个自律的家伙笔记本上竟然全是些乱七八糟的四不像卡通图,而且还有不经意下写下的‘非邑’二字…… “怎么样,你无话可说了吧?”程喻走到栏杆上趴着,沐浴着秋天珍贵的阳光,“我找了资料室甚至人口档案库都没有这么个人,但是在我手里握着的物理考试名单上,有一个被划掉的名字……” 该怎么说?非邑心道这就是想记记不住,但偏要去追寻。 虽然程喻依然不知道肖安是谁,记忆中也完全没有有关的记忆,可是当他开始寻找的时候,还是会发现过往的蛛丝马迹。 但他最后还是只能说 “你记着就行了。” 深夜从后山跑过去来,问他,“你是不是故意把笔记本留在他桌子上的?” “我只是想实验一下,神明是否真的无法在人间界留下任何的痕迹。” “答案呢?” “就那样吧。” 连续的兵荒马乱之后,非邑总算找回了平静有序的生活节奏,白天学习,晚上去诸神天,非要说有什么大事发生的话,那也只有一件—— 天字班全员毕业了。 消息来得很突然,当时年轻神明们才结束所有任务,灶神就笑眯眯地告诉他们以后不需再来上课了。 “你们都升入了三重天,未免矫枉过正,以后的路还得尔等自己摸索。”灶神一如既往地温柔懒散,他摸着泷幼的小脑袋,说道“至于你是个例外,由你哥哥教导或许更好。” 然而实际上这货正经了不到一句话的时间,忽然将小丫头和深夜一同抱起来,哀嚎不断 “本座不想和你们这两个迷人的小妖精分开~以后啊,若是有空了,来我的神庙走两遭……” 原本还有些伤感的天字班“……” 但非邑其实也松了口气,没有这边的事情后,他的节奏也能稍微快一些。但想是这样想,有一位大人却不得不去见一见。 “一直以来,感谢老师的指导培养。” 扁鹊难得面对面的受他一拜,随即给他一道带有神识标记的玉符。 非邑一入手便知其价值,这是直通住所的专用破穹阵,而且还能使他免受上重天天级的压迫! “以后本座不再授课,若是有事可直接上来。” 非邑现在只有一个想法谁说这位性情冷淡来着?这份大礼,他连推却的资格都没有,眼睛一瞥,忽然发现旁边有一盏药茶。 扁鹊难得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只见少年双手奉茶举过头顶,笔直跪下,说道 “虽然来得有点晚,还请老师不要嫌弃。” 这是拜师茶。 非邑继续说道“弟子虽资质愚钝,但长久来多受老师指导,如今厚着脸皮请求拜入门下,不求庇佑,但求报恩。” 良久,就在非邑以为对方会拒绝的时候,带着药香的手接过了茶杯,然后抿了一口,琥珀色双眼里竟然带着笑意,说道 “以后正常说话,难听。” 深夜赞同的点了点头,每次听这货文绉绉憋话,极其别扭! 从此以后,非邑也是有大神当靠山的神明了,只是师徒两个都是低调的性子,丝毫没有公开的打算。 对于非邑来说,这就是最近比较重要的事情了,但是对于二重天财神楼钟管事来说,最震惊的就是眼前这时刻。 “您……您晋升入三重天了?!” 他紧盯着这位神秘的丹师,恨不能用目光把他的黑袍烧两个洞出来,好看清这位的真身到底是谁! “嗯,所以以后我就要进入三重天拍卖仙丹,还请钟管事传个信儿。” 钟管事那叫一个肉疼啊,以后这位一走,那他们二重天的业绩可不得下滑一大截?!但他敢说一个不字吗?借他俩胆子也不够! “您放心,以后中品明丹依然会放在二重天买卖。” 试问心从一重天深飞上天外天需要多久的时间,钟管事觉得全在这位的一句话之间! 第二百四十五加四十六章 打架受伤(作者旅游去了,懒得分章) 打点好了诸神天的一切事宜后,非邑也迎来了第二次月考,考试的前一天晚上下晚自习的时候,钱才特别认真地和他商量 “小邑啊,你以后别考那么高的分儿,行不?” “为啥子诶?” 钱二货思索一阵后,说道“我以后跟你站一起觉得没面子……” 没分科的时候,总分一千零五十分,他兄弟随随便便都是九百七保底。 “可我上次都故意留了最后一小题没做。” 钱才“……”他想从好兄弟脸上找到开玩笑的痕迹,可惜了,他兄弟很严肃的在阐述事实。 所以说无形装逼最为致命,非邑自己平时高难题目做太多了,以为月考的内容都是大众型,以致想放水都放得没水准。 钱才恨不能把他的脑袋砍下来安自己脖子上,“那你就留整个大题,别做太多!” 非邑点头表示理解。 钱二货又多啰嗦了几句“但文科的话还是得写俩字儿比较好。” 非邑揍了他一拳,“你以为我是你吗?双商都长期掉线。” 然而,等考试完了之后,事实证明,非邑虽然双商在线,但终究没能看透‘人间疾苦’,卷子才一发下来,他就被各科老师排队喊进了办公室。 “非邑你最后一题是怎么回事?故意摆几个字儿来气我吗?” 政治老师长着一张温柔的面庞,徐娘半老,开学以来还是第一次听她大声说话。 正好找过来的地理老师伸头来一瞧,跟着气笑了,“哟,感情你还是各科雨露均沾呢!” 只见文科三门最后的一道大题,三个小问下全都只有一句话,还是正确答案,龙飞凤舞后面一大片空白,仿佛在告诉老师们我不想做了…… 随后数学老师也来了,张口就说道“选择题最后一道超纲你都做出来了,最后一题给老子空着是啥子意思?” 非邑这才惊讶地回了一句,“第十题超纲了?” 趁着午自习,老师们都去朱伟凤的办公室‘告状’去了,完了后留下非邑一个人面对班主任的审视。 朱伟凤现在看着他都觉得脑壳疼,非邑绝对是她教学生涯中见过的最奇葩的年级第一,实际上,女人手下还压着一份作文故意写了几个错别字的语文试卷。 “说说吧,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非邑轻咳一声,这用力过猛也是个问题,只好实话实说,“我这不是不想差距太大,否则容易打击人。” 砰! 巨大的拍桌力道使办公桌上的瓷杯跳了起来,盖子都落到地上,洒出一些茶水来。 “狂妄自大!你以为自己很厉害?差距太大,是很大,看看你被甩了多远!” 朱伟凤扔来一张a3纸,轻飘飘地,非邑连忙伸手接住,原来是一张成绩单,各科、总分、年级排名都打印上去。 而这一次,霸占着一二名的分别是郭凯风和卿云傲,而他则落到了第三名上,看看总分,比第二少了二十三,比第一少了三十一。 他微微惊讶了一把,心道玩儿脱了…… 接受一番来自班主任的摧残之后,非邑灰溜溜回了教室,然后在一天中的试卷评讲中,还得一边写检讨书,一边承受来自各科老师的玩笑批评。 一整天,他都在各种莫名佩服的目光中渡过。 钱才也听说这事儿,下晚自习后,走进二十一班的姿势都是在颤抖,笑的,他脸上肌肉如抽筋,“非邑诶~小邑诶~邑哥!真有你的,我让你少做一点,你别这么明显行不?” 非邑现在踹死这货的心都有了,净出馊主意!于是推了少年一把,道 “滚一边儿去。”否则他会按捺不住要揍人。 这边两人正在打闹,两道颀长的身影同时走了过来,挡在他们面前,投下大片阴影。 班上的人看着纷纷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退远,心道有好戏看了。 钱才原本正在拿书敲他兄弟的桌子,后边儿两种极强的气势逼近时,他将书卷儿放在了肩上,敲了两下转过身来,依然笑着,只是和平时完全不同。 “两位,好久不见啊~” 他的语气不熟稔,但绝非弱势,乍一看普通的少年此时身带浑然天成的气质,仿佛是从高处一步一步下来的贵族,竟然丝毫不输给对面两个! 卿云傲打量着对方,哼,本以为是个草包,结果是一直圈养的狼,说道 “一直没有和你打招呼,不好意思了。” 郭凯风和钱才之间早已没有什么虚与委蛇的余地,瞥了他一眼,说道“跟你无关,别管闲事。” 这时候非邑已经收拾好东西,甩着空手站起来,一个四角阵营便出现了。他的身量、穿着都是最平凡的,但是给人的感觉也是最奇特的。 仿佛不属于其中,却独特于其余几个,又不会被三位少爷的光环掩盖。 “故意不做最后一题,看不起我?” 郭凯风盯着他,让众人见识到什么叫不怒自威。 在初中被非邑压着,到高中了第一次月考亦是,郭凯风为此不甘,但这不意味着他的胜利需要别人相让。 果实,就要自己抢到手才是最美味的! 这怒火来得莫名其妙,不过非邑对这两位的自尊心表示理解,难道他还能说不好意思啊,我低估你们了?当然不能,于是说道 “千万别误会,这是我和钱才之间的约定,倒没有针对谁。” 谁知道,卿云傲又发难了,“还约定?明摆着目中无人,老子用得着你来让?” 真是说不清楚了,非邑叹了口气,正要说什么,忽然便侧身移了两步。 啪——哗啦! 看着碎了一地的玻璃,所有人目瞪口呆。 卿云傲甩了甩手,再次握拳,“还挺能躲的。” 说着再次出手。 “艹,你啥子意思?” 钱才说着就要冲上去,却被郭凯风拽住,只听他凉飕飕的说道 “云傲是散打冠军,你还是旁观比较好。”最重要的是,要是受了伤,钱阎那里不好交代。 非邑再次躲开,靠着教室后面的黑板,也说道“你一个外班的别插手。” 才说完,卿云傲的拳头又来了,他这副暴躁的样子倒是和开学的时候重合了,不过现在矛头全对准了他。 非邑身形灵活地移动着,“讲真的,你们这叫做自我意识过剩,再造作下去,说不定以后你们和别人站在一起,都得怀疑人抢了你们的空气。” 哐! 卿云傲一个扫腿,把最后一排的桌子踢到两张,一大沓书哗啦啦散落一地,桌子的主人上前一步动了动嘴,又被少年大开大合的动作吓得退回去,旁人只好侧目而视。 不是非邑退缩,他主要是怕,即便不用神力,在诸神天训练这么久,仙药仙丹吃了一大堆,他的身体力量恐怕不是这种身娇肉贵的小少爷能承受的。 然而就在他想对策的时候,深夜跑了进来,蹲在不远处观战。 卿云傲冷笑一声,“看你还逃!” 他说着竟然随手抄上一根扫帚把,径自朝深夜奔去。深夜一脸懵逼,他惯性的要使用妖力,但硬生生止住了,就这么愣神的时候,棍子已经冲着脑门儿来了! “深夜!”钱才挣脱了郭凯风的牵制,快得不可思议,冲过来挡了一下,“嘶!” 手臂上的剧痛让钱才一阵抽气,还有心情吐槽这特么练过的就是不一样。 温热的红色液体顺着指尖滴在地上,虽然是钝器,但强大的力量依然能让人皮开肉绽,鲜血的腥气刺激了其他人,胆子小的女生立刻尖叫起来。 “啊——” 卿云傲明显慌了一阵,他将目光锁定在左方呆愣的非邑身上,再次动作起来,“都是你的错!” “小邑!”钱才大吼一声。 但是郭凯风却瞬间看向那只焦急的猫,刚刚那道陌生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非邑蓦地抬起头来盯着冲过来的卿云傲,嘴唇抿得死紧,狠狠握拳,挥出。 后者只看见眼前一花,腹部忽然传来剧痛,仿佛内脏都被绞碎了一般! 哐当~ 棍子落地,卿云傲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非邑一步上前,一脚踢出,方才还肆意破坏的卿少爷离地翻滚两周后撞进垃圾堆里! 然而这还没有完,只见平时低调又不着调的非邑缓步走上前,过程中,连郭凯风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非邑俯视着脸庞痛苦到扭曲的少年,面无表情地抬脚,狠狠踩在他的手臂上,“刚刚你也是打中他这里,还给你。” 说着脚上一使劲,让人牙酸的‘咔嚓’声响起,众人觉得楼板都震动了一下! 第一次,他们看见飞扬跋扈的卿云傲歇斯底里的大吼大叫,第一次,他们看见有人能如此平静地演绎什么叫极致暴力,心惊胆战! 就在这时,门口匆匆赶来一群男女,“你们在做啥子?!” 围观的学生见此人立时变色,教导主任来了!纷纷装作收拾书包,或是熟若无睹的模样,心里只有两个字要糟。 事实正是如此,当教导主任领着朱伟凤和张磊过来,看着争端中心的几个少年时,心脏瞬间被两只大手攥紧…… 赶忙将两个受伤的少年送到医院去,留下另一位书记安抚其他学生,教导主任和两个班的班主任亲自带着肇事者们跟着去了医院。 “情况有点严重,两个娃儿的手臂要是不好好养,八成要废了;第二个娃儿更严重,都被打得内出血了,肺叶受损……” 听完医生的判断,教导主任只觉得脑子发胀,卿云傲在学校受了重伤,而另一边的郭凯风也卷入其中,他觉得自己的仕途就要断送在今晚! 教导主任名为蒋国胜,一张国字脸上挂满了汗水,银丝眼镜上也是雾气,常年安逸的工作环境养出一身雪白皮肉来;身形不高,但胜在健硕,没有中年男人特有的啤酒肚。 看向旁边沉默不言的特招生,医院雪白的灯光刺得他眼睛生疼! “怎么回事?你们到底在搞啥子?!” 尽管医生不断告诫他保持安静,但他的怒火还是冲着完好无损的非邑去了,他甚至冲动的扬起了巴掌,却硬生生止在少年冷漠的目光里。 蒋国胜再次冲上去搡了少年一下,“反了天了!学校怎么会收进你们这样的学生?简直是侮辱!” 他现在连教育的心情都没了,出口让旁边两位班主任同时皱起了眉头,连忙拉住他。 朱伟凤是年级组长,说话有分量,“蒋主任,我们现在应该问清原由,再论处罚。” “还有什么好问的?直接记过开除!我们学校养不起这两尊大佛!” 才说完,一道声音响了起来,“老子倒要看看,谁特么敢开除我们!” 钱才上好了夹板,走出来指着教导主任的鼻子破口大骂“你特么怎么不问问是谁先动的手?上赶着去给郭家和卿家舔鞋是吧?你还好意思当教导主任!” “你……你!”蒋国胜气得眼睛都冒星星了,“把你家长给我请过来!” 钱才冷笑,“那你可得把靠山给找好了。” 他平时在学校低调惯了,也没想过要用家里的势力作威作福,还是那句话,有靠山不用是傻子! 遥远的大陆彼端,钱阎才洗完澡出来,在洗澡间外恭候的女仆立刻过来给他擦拭,连脚趾缝都跪着擦了个干净,然后轻轻抖开浴袍,给他穿上;另一名女仆端来一个托盘,放着一杯红酒。 这是,管家推门而入,双手奉上手机,“小少爷来电话了。” 面无表情的青年总算有点情绪,“给我,元宝……” “哥~呜~我受伤了~” 钱才的脸上瞬间结冰,立刻开始换衣服,吩咐道“让驾驶员立刻去停机场,准备起飞,另外让医疗队也跟上。” “是。” 蓥城市中心医院,钱才关上手机,眼睛还挂着两行泪,和好友说道“搞定,我哥亲自来。” 郭凯风闻言有些头疼的皱起了眉头,也拿起了电话,“喂,罗秘书,麻烦给父亲说一声,明天来学校一趟,顺便也给卿叔叔那边说一声,告诉他钱阎来了。” 旁边蒋国胜被郭少爷一通电话弄得手忙脚乱,磕磕巴巴的说道“郭少……咳,郭同学,这事儿不用麻烦令尊和卿总吧?” 郭凯风瞥了他一眼,冷淡的说道“原本是不用麻烦的,但为了你好,我得给你找两座靠山。” 那眼神,明晃晃写着蠢货两个字。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主宰气运线的人 天还没亮的时候,唐汝逸一大早冲进了教室,盯着垃圾堆旁的座位发呆。她的眼下青黑如墨,眼睛红肿无光,良久才回到座位上。 上课时,她总是忍不住往门口看,但就是等不到那个人来上课。连老师都发现她状态不好,点了她的名。 下了课,朱伟凤把她喊进办公室,说道 “你不要有心里负担,不是你的错。” 唐汝逸受惊似的绞紧手指,红着眼睛问道“那……非邑他们会不会有事?” 朱伟凤沉默了,老实说,她心里也没底,虽然昨天十八班的孩子看起来很有底气,但是很难想象郭家和卿家这等庞然大物,又有谁能望其项背。 不过,她又想起了昨晚郭凯风的说辞,忽然看见一丝希望,便笑道 “你别担心。” 上课铃响了,朱伟凤站起来准备去二十班上课,就在这时候,她的电话铃也跟着响了起来,接通后,蒋国胜那焦急的声音传了出来。 “快下来迎接贵客!” 如今卿家和郭家的两位领导者,朱伟凤有幸曾见过一次,尽管她一直相信文人风骨自有清高不屈之节,但对于这两尊存在,她还是会惶恐不安! 两辆黑色的私家车停在行政楼前,她跟着紧张起来。 相比较教导主任满头大汗,恨不能跪下的姿态,朱伟凤还算好的。 两人的助理先下来,为他们开门,待郭无功和卿名礼两个一同跨下车门时,朱伟凤只敢匆匆一扫,便赶忙垂下视线。 那两双眼睛虽然情绪不同,但那股浑然天成的上位者气息却一致的强悍! 蒋国胜舔着脸凑上去,弓着腰,眼睛向上仰视着,僵硬地笑道 “郭书记,卿总,我们先上去。” 郭无功的秘书面无表情地告诉他“不急。” “是……是!” 这时,从实验楼拱门下缓缓出现一道锃亮的光影,黑色加长房车出现在众人面前,看着车头的标志,蒋国胜本就忐忑的心忽然便绷紧了。 等看到车上走下四个黑衣壮汉时,他更是没忍住眼前发黑,这……这不会是钱才的家长吧?! 然而,教导主任很快就松了口气,因为从车上走下来的是一位看起来似乎很和蔼的老人,只见他背直腿稳,缓步走来,鞠了一躬,不卑不亢的说道 “大少爷先带小少爷和他的同学去吃早饭,请郭先生和卿先生先行一步。” 卿名礼和郭无功同时看向他,眼神幽深,前者说道“等一等也无妨。” 嗬!大事不妙!区区一个管家模样的人都能让卿名礼开了尊口! 蒋国胜觉得自己本就不堪重荷的心脏又攥上来一只手,他依然浆糊的脑子开始运转起来。 莫非,他忽然被自己的想法掐住了脖子。 那个钱……钱家! 朱伟凤忽然听见嘶嘶的艰难喘气声,一转头,顿时唬了一条,看教导主任抖成筛子、脸色煞白、嘴唇乌青,她想,是不是应该叫辆救护车? 不过想想也是,从这两位的态度来看,钱才的出身似乎已经不难猜测,朱伟凤忽然就不再紧张了。女人的灯泡眼望向地板,感慨道 世界还真是奇特啊,天夜城三巨头的小公子竟然都在他们这个破学校里读书…… 学校大门外,某个新开的小吃店,气氛丝毫不比行政大楼的轻松多少。 非邑夹起牛肉面吹凉,放进深夜的碗中,看桌子对面的激烈交锋,嘴里的包子难以下咽。 “乖,哥喂你。” 钱才,十六岁的巨婴,心安理得的张嘴喝稀饭,还指挥他哥多夹点泡菜。 “泡菜放点辣椒。” 钱阎,在非邑眼中近乎成神的男人,用他掌握一个商业帝国生杀大权的手,捏着把黄色的小塑料勺子,不容反驳地说道 “你最近不能吃辣椒。” 没法看了,非邑默默低头吃面,不管是伤了左手的好友,还是宛如奶爸的钱阎…… 吃完饭,他准备去结账的时候,老板告知他,已经给了钱。 “别在意,我还得好好谢你。”钱阎一双眼睛仿佛能看透他的一切,手上却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拿出手巾来给钱巨婴擦嘴,“元宝和你来往,好处远比你看到的多,所以,别在意。” 两句别在意,含义完全不同。 非邑盯着这个男人,这会儿看,有着随和英俊的外表,说话时,眼睛看着你,既无法避开,也不敢直视。 钱阎将沾着饭粒儿的手巾又塞回西装上衣口袋里,站起来,“我送你们回教室。” 钱巨婴总算不好意思起来,“哥,我们自己回去,别让人等太久。” “哼,等就等吧。”青年朝着隐约可见的行政大楼楼顶瞥了一眼,语气冷然。 好说歹说,钱阎只送到教学楼下面,然后朝着左边的梯子去了行政大楼。 他转身的一瞬间,非邑跟着浑身震颤,望着那个青年的背影神色难看,没忍住动用了神识,这一瞬间,非邑对人类的开始重新定义! 神明所窥探的气运的世界里,普通人就是和身高差不了多少的‘线球’,从人类身上延伸出来的气运线距离也不远,家、学校、或者工作地最常见。而且,这类人往往是被包裹着,处于被动的一方。 而现在他的眼里——学校完全被密密麻麻的气运线所覆盖,而且绝大部分是金色和蓝色,象征着财运和官运,最令人震惊的是这些气运线是别人的! 也就是说,这三个气运线汇聚的中心人物,主宰着铺天盖地、来自大陆乃至世界各地的人的气运线,举手投足便是一方生死在握! 这三个人是谁,显而易见,其中,数量最多的是郭无功,因为年长;卿名礼胜在某一处密集;而气运线来源最为广阔、粗壮鼎盛的是钱阎,因为年轻。 而三人自身的气运线关联都很好,相对而言最多的却是钱才,只见从他身上伸出来的各色气运线,其中某条又粗又壮直直的伸向这边。 非邑顺着一瞧,尽头处不就是钱巨婴,只是这气运线的颜色……他蓦地吓得周身一寒。 “小邑,你在干啥子?” 钱才喊了他一声。 非邑发誓,他只是因为太震惊而没来得及收回神识,因此当看见钱二货的气运线时,整个人都是蒙的。 第二百四十八章 麻烦不断 早自习还没有下课,二十一班前三名和十八班的学生打架的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传开了,再加上四个正主第一节课没来,一时间,议论纷纷。 “铁定被开除了,竟然敢打郭凯风和卿云傲,就算他是第一名也肯定跑不了!” “要我说,非邑那叫一个刚!想想昨晚,啧!” ‘有幸’看完全场的人竟然不约而同地佩服起非邑来,下楼去阳光长跑的路上,某个少年绘声绘色讲述着当时的激烈碰撞。 “学霸这么猛!?” “那可不,你们没看到,卿少直接被踢飞了!” 向同伴们手舞足蹈的少年正说得兴起,忽然就看见周遭的同伴忽然噤若寒蝉,他正要问,身旁一道声音响起 “卿少不在,但不代表他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一众少年赶忙排好队,望着最前排的那个背影纷纷沉默,有恐惧的,有不忿,不知谁低声说道“切,神气什么,要是昨天教导主任来晚点,你也得躺医院里。” 郭凯风微微动了下眼皮,转过身去看着那说话的同学,然后带头往外走去。只是在来到教学楼旁的坡道上时,二十一班全体僵了一下,有人笑,有人惊。 “非邑你回来了!” “你没有被……咳,事情解决了?”开除两个字不好当着面说,说话的少年换了个委婉点的说法。 非邑点了点头,暗想自己什么时候和人这么熟了,但还是回答道 “应该是没有问题,回来的时候刚好快下课了,干脆就在这里等着跑步。” 钱才就站在他旁边打哈欠,估计是因为太痛睡不好,吃过早饭后他的状态不怎么好,眼下的黑眼圈都跟着清晰起来。 “我去教室睡一会儿。” 众人这才注意到,不远处还一个西装革履的老人,说不出的庄重和格格不入,只听他喊道 “小少爷,您可以去车里睡,有床。” 众人“……”车里,有床? “不去,只有半个小时懒得来回跑,我去教室里趴一会儿。” “那请容许我让侍女们准备一条毛毯和暖炉。” 众人“……”侍女?暖炉?这里是学校吧? 华英中学里不乏有钱人家的子弟,家中也有帮佣,但要论下人们的涵养和气势,全部及眼前的万分之一。 二十一班的上空飘荡着明晃晃的四个字——贫富差距!很难想象,平时常来他们班串门的钱才同学,从二货形象一个转身变成了高富帅的代名词…… 非邑顶着无数探究的视线站在了第一排第一个,右边的人散发着排斥的气势,于他而言毫无影响。反倒是后面的同学,生怕他们一个不和又动起手来。 跑步开始了,一圈下来,巨大部分少年少女眼前都开始发黑,耳鸣阵阵。 “我倒是不知道,你的身手这么好。” 非邑惊了一把,确定是郭凯风和他说话就更惊讶了,这人怎么忍得住厌恶感?他撇过脸,不想看到那双探究又冷漠的眼睛,说道 “农村来的,体力比较好。” 郭凯风不想再多看他一眼,“呵。” 这一声里,包含的情绪太多,非邑没有心情去猜,这家伙果然不是好相与的,人间界这边的同龄人中,唯一能让他觉得糟心的家伙。 手里养着黄元庵,又工于心计……不行,他想没道理自己就得生受了昨天的闷亏。 然而,不等他还手,麻烦反而不断找上门来。 阳光长跑结束回教室后,迎接他的是一张空空如也的桌子,书、文具、卷子不知道被谁清走了。 非邑拎起自己的凳子,哐当,木头和铁架子分开了,轻飘飘的木头片儿仿佛在嘲笑他的尴尬一般。 学校的处罚通知没有下来,不可能是朱伟凤让人清理的,也就是说被整了。 不知是昨晚他的暴力给人印象太深,还是他现在表情太让人畏惧,竟然没有一个人来和他说话。 上课了,老师也发现了他的处境,只问了一句,非邑你书呢? “不知道。” 非邑看着老师的表情从疑惑到唏嘘,还有隐隐的惋惜,大概以为是上面的做法。 不过,学霸依然是学霸,化学老师写在黑板上的新的化学式,在大家忙着抄的时候,他笃定地告诉对方漏了一个脚码2。 这一瞬间,落在他身上的眼神仿若拜神! 下了课,终于有人来找他说话了,余淼面露担忧,“那些人真是的,你还没有被开除呢,就把你的书抱走了!” 非邑靠着窗,看他,笑了,“是挺过分的,偷书就算了,还无聊地把凳子弄坏,我得去跟老班说一声,反正教室里有监控,破坏公物,怎么也得记个小过。” 他说着就要出教室。 “等等。”余淼肤色白,但这会儿却没什么血色,大概是因为起得太早的原因,抓住非邑手也有些抖,望着对方,“你……你不生气?” “怎么不气?这不是去告状嘛,你要跟我一起?”非邑虽然是笑着的,但是眼里全无笑意。 “可……可班主任她现在不在。” “嗬,那没事,我就去教导处也行。”非邑一说完,就觉得巴着他肩膀的手猛然僵了一下,接着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下节课是数学课,没地方做,又没有书,只好先抓贼。” 余淼盯着他,可惜在这张平凡的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他稳了稳心脏,扯开一个笑脸来 “谁叫我们是好哥们儿,我把书和凳子借给你。” “呵,好啊。” 上课时,余淼坐着一动不敢动,生怕凳子散架出丑,还得忍受数学老师剜来的眼刀,度日如年。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准备吃饭的时候,非邑来还书了,并且说道 “我中午有事儿,能不能帮我把书抱回来?” “啊?可……可是我……不知道你的书在哪里。” “怎么会?”非邑笑道“不是被藏在了楼梯下面?” 余淼瞬间僵住,被对方拍了拍肩膀也毫无反应,当教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像清晨那样,他抱着书吭哧吭哧地穿行在楼梯上。 午自习翻开数学书时,他的脸青白夹杂——只见凡是他做过的题,只要是错了的都被红色笔改正过来! 屁股下的烂凳子,他也没脸再换回来。 第二百四十九章 蝙蝠和狗入梦来 余淼这种货色,非邑动动嘴皮子就能收拾,谈不上什么麻烦,但到了晚上,才是最‘热闹’的时候。 是夜,迟来的秋雨总算洋洋洒洒的落下,微微泛着寒气的深秋的夜晚,凉意刺骨,除了车子来回呼啸的声音外,一切都是安静的。 流浪猫狗蜷缩在塑料棚下瑟瑟发抖,雨丝在路灯下泛着银光,就在这时,睡觉的大黄狗忽然警觉地大叫起来。 空中飞过的大蝙蝠投来一双赤红的目光。 “呜~” 那狗立刻夹着尾巴要逃,下一秒,血盆大口罩下来,将它一口吞掉。 诡异的蝙蝠收回嘴,只有一尺来长的吸收身体顶着一个足有箩筐大的脑袋,鼓鼓囊囊的嘴里那狗还在挣扎。 就在这时,一只黑色的爪影落下,照着它的脑袋狠狠一拍。 “噗!” 狗被吐了出来,只是因为血肉被吸食瘦了不止一圈,大黄狗呜咽着逃了,而且是往某黑色毛球的后面躲。 “滚开,丑死了。”深夜搡了大狗一爪子,但那狗就耷拉着耳朵,讨好的趴他身后,舔他一口。 “为什么打扰我进食?”那蝙蝠化成了人形,问道。 深夜动了动爪子,这地真凉,于是干脆跳到狗身上,这才说话“你吃相太难看了,而且,这附近有小吃的几条街是我的地盘儿。” “哼,我不过觅食而已,你又不吃这些。” 蝙蝠妖的人形有一张露出尖牙的血红大嘴和宽大带尖儿外扩的耳朵,背后生有巨大的翅膀,看起来妖异极富气势。 深夜大怒,猛地冲过去。 蝙蝠妖似乎早有预料一般,扇翅飞高,俯视着那渺小的黑点,咧了咧嘴,还没笑出来,那猫就从身后二楼窗台上飞下来,狠狠挠了他一爪子。 “蠢货,老子不会飞还不会爬墙吗?”深夜蹲在树梢上,嗅了嗅爪子上的蝙蝠血,丑死了,赶忙伸出去用雨水先洗着,继续道“我是不吃,但你没听说过备用粮?就算是我让它们长大了,变老了,不好吃了,也轮不到你来!滚!” 蝙蝠妖算是看明白了,这猫修为虽高,不知为何却化不了形,也就是说,这猫的实力远没有达到修为应有的高度。 想通后,它原本稍微没底的心总算是来了底气,便冷笑起来 “口气不小,不过一只遭了天谴的猫妖,我不仅要吃光这些猫狗,连你侍奉的那个人类我也要将其精血吸食殆尽!” “你敢!” 果然对方恼怒了,蝙蝠妖扇着翅膀立刻飞走,深夜二话不说窜上楼顶狂追而去。 一般说来,除非是有修习飞行类妖术和天生是有翅膀,妖怪想要腾空而行就得度过六百年的大劫,然后以妖气御空。 蝙蝠妖通过对方‘不会飞’的姿态来判断,这是一只不足六百年的猫妖,那就好办了,那双赤红的眼睛里闪过奸计得逞的笑意。 文化路是一条大道,来往车辆多,大晚上开夜车的司机稍微有些困顿,忽然,路上窜过黑色的影子,司机连忙刹车,尖锐的声音响起,他走下去四处瞧瞧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中年男人没有发现,大货车车厢顶上一只黑色的大狗虎视眈眈的盯着他,龇牙咧嘴,哼,如果不是有任务在身,一定要咬下这个人类的脑袋! 而后黑色大狗几个大起跳,来到育才路和文化路相交处的小区里,循着气味找到了目标,心里微微有些奇怪,这个味道总觉得很熟悉,好像在哪里遇见过……它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狗妖猛地跃起,攀上某一户的窗台,推开,果然没关。 落地时,它仔细嗅了嗅,是这个房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丝丝毛骨悚然的气息,仿佛是被枪口对着的紧张感。 屋内,一团融入黑夜中的混沌之力静静地悬浮着白绕竹、非涂、棠元几个都在里面,好奇的将狗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看它在家里四处乱串,似乎在探查什么。 “狗的嗅觉最灵敏,不会发现我们吧?” “大人平时在我们身上失了敛息术,不会有事的。”对于非邑,白绕竹从来都是以最信任的态度看待。 非涂看着狗妖牙缝里留下来哈喇子,还有那有黏糊得和刺儿一样的皮毛,嫌弃得不行。 “等这货走了咱们一定要买点杀虫剂,不然会有虼蚤跳蚤)。” “嗯。”棠元也想起被那种寄生虫支配的恐惧,赞同的点头。 非邑“……” 他到底是养了一群什么样的手下?别人跑家里来了,竟然毫无紧迫感。不过也是,至少非涂他们没看错,敌人派来的探子真的有够蠢的。 非邑就在黑夜中睁着眼睛看它四处乱转,完了竟然还朝着床这边过来了! 狗妖凑近他脑袋边嗅着。 “吭哧~” 好臭! 非邑闭着眼都能感觉到那口水滴到枕头上的声音,湿热腥臭的气息落在脸边,脸上毫无所动,内心却怎是妈卖批能表达的! 他按捺住不能暴起打狗,那蝙蝠妖把深夜引走,为的就是来试探他的深浅。 从古至今,锋芒毕露者下场多凄惨,他一直信奉的是不露声色,一击必中,因此,藏拙必不可少。 黄元庵怕是因为白鹤山的事对他起疑,或者还有别的心思,更甚者,其中还有郭凯风的只是也说不定。 总之一个字装! 狗妖将这个人类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问了一遍,这是个普通人类,只是,它嘴边的口水流得更汹涌,这个血肉闻起来太好吃了。 虽然主人说不能动他,但是咬一口也无妨……狗妖蓦地张大了嘴。 非邑握起拳头,装作快要醒的模样,狗妖果然后退了,眼珠子溜了几下,想到猫妖应该快回来了眼里闪过可惜的神色,打算离开。 偏偏就在这时,神光亮了起来。 “大胆妖孽,竟然敢食人?!”只见一位身着麻布衣衫的神明蓦地破窗而入,还喊了一声,“你没事吧?” 狗妖望着坐起来的非邑惊骇地瞪大眼睛,然后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眨眼便不见了! 非邑“……” 第二百五十章 暴露之夜 突然出现的神明戴着一张非常普通的全面铁质面具,他丝毫不知事情的严重性,反而笑呵呵地说道 “你不知道刚才有个妖怪要吃你,当初在罗家沟你救我一命,现在我可还你这人情了,你不知道……嗯?啊!” 这神明说到一半,忽然被冲过来的神光击中,撞在墙上,又弹到地上。不等他痛叫出声,两条大蛇便缠了上来,他敢肯定只要一个不慎,两条蛇就能把他绞成麻花!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看着走过来的年轻神明,他后知后觉的发现了对方神光中的祥瑞之气! “你你你……是三重天?!做啥子还有我救你安?” 非邑没耐住又给了这货一拳,“说,谁派你来的?” 也是他太过小心,担心被察觉到没有开神识,眼看就能把狗妖糊弄过去,这家伙就跳出来生生破坏了他的好事! 现如今蓥城附近除了他和泷幼再无其他神明,思来想去,也只能往诸神天的对头上猜。 “哎哎,是我啊,我,在罗家沟那个,你还让这条黑山林子保护我来着!” 生怕年轻的三重天把他给灭了,被缠住的神明毫无逻辑地解释着。 非邑还是想不起来,这时候非赦提醒他,“大人,罗明日。” 他这才反应过来,“你是寄居在罗明日灵魂里的那个东西?” 东……东西?这神明抽了抽嘴角,又听少年说道 “罗晏暝,罗家沟先祖,因为曾经跟在岸丙身边征战四方,衣锦还乡后族人立祠,死后成神。” 罗晏暝瞪大眼睛,这个少年为何知晓他的诞神原由?明明刚才还不认识他!难道能召唤神鉴? 他仔仔细细的打量对方,并非那几个声名远播的神格。 “敢问,您为何知道我的名字?” 非邑正在想接下来要怎么做,抬起头来,“这蓥城所有的神明我都知道,查的。” 至于怎么查的,就看对方怎么想象了。 “吓我一跳,还以为你能用神鉴呢。” 等听完非邑原本的计划之后,罗晏暝总算知道自己干了什么蠢事,收回神格后,长相还算清秀。一个从音容上来看足有二十几岁的青年男人,对着一个十多岁的少年缩起了脖子。 “那个我也不晓得你哩安排,怪不得我。” 再置气也没意思,非邑让白绕竹两个松开他,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你走了罗明日怎么办?” 罗晏暝立刻变了脸色,不着调的模样显得几分黯然,吐出两个字来。 “你说什么?”非邑提高了声音,明显是在怀疑他。 “那孩子早在遇到我之时就快要死了,弥留之际与我定下契约,我以神力保他两年不死,他以灵魂之力庇佑于我。” 人类在将要死去的时候灵魂就会开始脱离肉体,这时候就能看见神明,若是灵敏一些的,就能与神明交流。 所以人在死时多数会胡言乱语,这并非是毫无根据的。 只是,非邑看他眼神躲闪,明显还瞒着什么事情,盯着他问道“他以灵魂之力温养你的神体,最后会怎么样?” 罗晏暝坐在凳子上不说话。 非邑示意非赦,后者直接一尾巴抽过去。 青年向前扑棱了一下,对上少年威胁的眼神,咕哝道“会耗尽魂灵之力,魂飞魄散。” 这次不用几个妖怪动手,非邑站起来就是一脚踢过去,“他还是个孩子!而你是神明!” 罗晏暝摸着快要脱臼的下巴,咝咝抽气,“那也没办法,当初名木步步紧逼,岸丙大人又冷眼旁观,走投无路之下才会这样做,我可不会傻到相信神明不灭的屁话!” 屋子里一时间安静如斯,就在青年准备迎接第二波狂揍的时候,非邑又坐回了椅子。 “罗明日的灵魂还有救吗?” 从窗台跳回来的深夜顿时一个踉跄,窜过来趴他腿上,大声问道“罗明日怎么了?” 非邑这才想起,深夜和那孩子曾经相处过一段时间,躲开毛球焦急的双眼,说道“罗明日死了,我们正在想办法收集他的灵魂碎片。” 深夜大惊,转过头狠狠瞪着陌生的神明,“是不是你?!” “深夜等等!” 非邑阻止不及,只见毛球原形毕露,一爪子将那神明劈得飞出窗户,下一刻,天空中电闪雷鸣,天谴随即落下! 非邑叹了口气,一把将深夜抱起来,跟着飞身出门,然后抛出神格挡下雷霆。 “放开!” 深夜怒极,差点就要挣脱出去,非邑当然不可能放开,再看罗晏暝,二重天一层的实力,又没有神力护体的情况下挨一爪子都只剩一口气了。 他施了个上品明言治疗术‘受血’,又喂了一颗回力丹,总算是保住一命。 青年猛地坐起来,舔了舔牙缝残留的味道,惊喜地瞪大眼睛,“仙丹?刚刚那个是仙丹吧?!” 这欣喜的表情,刺得深夜眼眶发红,“喵!杀了你!” 罗晏暝这才发现天空中弥漫的白色妖气,捂着心口,脸色苍白,嚷嚷道 “千千千……千年大妖!” 非邑也发现深夜泄露的妖气,垮下了肩膀,这都算是什么事? 蓥城另一端的豪华小区内,夜里唯有青铜天使像手中的瓶子里涌出水的声音,处处是寂静,某一户房子里,忽然响起茶杯摔碎的声音。 只见黄元庵踩着碎瓷片狂奔向一个带有兽头的罗盘,罗盘上泛着白色光芒,缓缓凝成一个九尾灵猫的形状,而指针则是指向九这个数字! 他涨红了脸,眼珠子仿佛都要突破重重皱纹的限制跳出来。 “千……千年九尾灵猫!” 干枯的手指快速捏了一个术法,罗盘随即腾空,白色的光芒开始飘动,指着某个方向。 老人嘶哑癫狂的大笑响彻了整个夜空。 非邑这边总算是两边都安抚成功,可惜,今夜不仅没能达到目标,说不定还暴露了自己,亏大了。 一想心里就更不舒服了,踹了旁边装死的罗晏暝,“所以,要怎么救人?” 青年顿时坐起来,搓了搓手,“不知道,等等,先别打!” 非邑咬牙切齿,咀嚼出一个字来,“说。” “在救人之前,咱们得先摆平某个家伙。” “谁?” “引路使。” 第二百五十一章 凝魂之法 按照罗晏暝所说,当初罗明日在临死之际与他定下了契约,后者当初不过八岁,不知轻重情有可原,但罗晏暝却不乏故意的成分。 “渣滓。” 一屋子的神妖全都这样看着他,罗晏暝再低微也是个神明,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梗着脖子就要反驳,然而当深夜一扬爪子,他就怂了。 不过他倒是怂得理直气壮,盘坐在地上,抱着手臂哼哼道“如果不是担心被引路使追杀,我至于来抱你们的大腿吗?” 非涂啪的扔一片儿大白菜到他头上,“那我们还要夸奖你不?” “嗬!你这小妖竟然敢冒犯本神?!” 肥兔子这才想起来,这个渣滓是个神明来着,于是三步并作两步蹦上沙发,蹲在少年身边,胆子顿时就回来了,他咧着三瓣嘴儿,你来打我呀! “该死的兔子!老子总有一天要把你烤着吃了!”罗晏暝心里憋屈的,什么叫虎落平阳被犬欺,这就是!“非邑,你不管管……” “闭嘴!” 非邑呵斥他一声,站了起来。 这态度,罗晏暝不干了,他好歹是个神明,还是个老资历的,这小子凭什么对他呼来喝去?也跟着站起来,吼道 “如果不是怕引路使,我还会在这里受气?” 非邑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说道 “不想带在这里就滚。” “滚就滚!” 没等青年反应,窗外忽然响起一道嬉笑的声音,“既然你不收留他,我可就不客气了~” 不知从哪里跃下的一个少年,身着黑色长袍,斜靠在玻璃门上,抱着双臂,笑嘻嘻地看着罗晏暝,黝黑的双眼里仿佛藏着锋利的匕首。 “你的身上,有罗明日的灵魂之力,跟我去一趟地府好好解释吧。” 罗晏暝觉得脚底板蹿起一股寒气,这……这个引路使不好惹。他偏头看向另一边,飞速的蹭到少年背后,仿佛刚才撂下滚就滚这几个字的是别的神明一般,幸好少年没有把他推出去。 高归这才正视另一个少年,忽然就来了兴趣,“你是灵感比较强的人类吧?还是除妖师?” 这一屋子的妖怪,很难教他不这样想,不过,这跟他没有关系,“我劝你不要插手这件事,人类在阳世归诸神天管,但死后入轮回却是地府的事,这家伙干扰秩序,怎么也得下个油锅才行。” 非邑看着这位还算熟悉的引路使,他以为自己的提升都算是快的了,可眼前这个在当初庆神镇一别之后,竟然也达到了相当于三重天的级别。 他索性单刀直入,“罗明日并没有完全魂飞魄散,我们正在打算找到他的灵魂碎片,重新凝聚灵魂。” 阳台上的少年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嗤笑道 “喂喂,别异想天开了行吧?你知不知道要找回灵魂碎片需要多久?要重新凝聚魂魄需要哪些天才地宝?我刚来蓥城工作不到三天,别让我这么快引咎辞职啊兄弟!” 非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直接问他都需要哪些东西。 “不是,你来真的啊?” “我大半夜等你们引路使来还专门开玩笑的不成?” 高归沉默了,放下手臂走进屋子里来,那一瞬间,他总算发现这个家伙似乎很不简单,不知为何。再走近一步,他的心脏忽然剧烈跳动起来,这个感觉……他蓦地瞪大眼睛。 然而等他仔细看的时候,对方还是和普通人类没有区别。 非邑有一瞬间觉得这家伙身上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担忧说不上来,见对方不说话,他说道 “即便把这货抓回去,你仍然没能回收灵魂,到时候上面较真依然会受罚,还不如信我一次。” 这一句话还真说到高归最担心的事情上了,于是他点了下头,“要凝聚灵魂,首先需要招魂阵寻找灵魂碎片,其次需要由生长在三途河旁的安魂草炼制的安魂丹,最后就是死者血亲的一滴精血。” 说起这三个条件,高归的语气都有些焦躁,罗晏暝更是狠狠皱起了眉头。 阵法、仙丹,光是这两样东西都能让他们抓破脑袋了。 “安魂草我倒是能,只是安魂丹虽然简单,但也是下品灵丹级别,而且因为安魂丹一出地府便会失去效力,除非是现场炼制。我在地府人缘不好,炼丹师必须你们去找,至于阵法……” “停!你别说了。”罗晏暝痛苦的撑着额头,看向非邑,“咱们还是,放弃吧?” 不出意外地又被深夜狠狠挠了一顿。 高归也笑不出来了,就在这时,非邑说道 “那行,今晚上十二点钟咱们就开始。” 罗晏暝,高归“……” 兄弟,你这么淡定是被吓到了吗? 然而除了他们俩之外,其他小妖们想的都是啊,挺简单的。 等敲定了一些细节之后,事情就定下了。此时天空都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为了晚上的招魂,非邑决定睡一会儿。 然而深夜一直在枕头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把被子都挠出一大堆线头来。 “都担心得睡不着觉了?” “谁……谁担心了?那小子又蠢又皮,眼不见为净。” “有我在没问题的。” 良久,深夜凑到他耳朵边小声问道“你真的能炼制下品灵丹?” “全力一试。” 另一边,高归出了小区,腾空飞向罗家沟,落地时,奚落的声音跟着响起。 “我就说他会空手而归,就这吊车尾的实力,连一个二重天神明都拿不下,还好意思说是我们四层地狱的引路使?” “你自己可得电量清楚。”另一个少年看着高归,“咱们好不容易被派到大城市里实习,就你没有完成任务,到时候可别连累我们!” 高归依然吊儿郎当的笑,“急什么,不是还有两天?” 说着召唤出地府之门,悠哉哉地走了进去。他的身后,两个少年同时沉下了脸,这个杂种! 其中一个低声道“万陵说盯着他,咱们走。” 微亮的夜空下,引路使都不见了,之前藏得严严实实的灵魂才敢出来飘荡,留恋人世。 第二百五十二章 招魂之夜 灵魂碎片飘散之后极为脆弱,想要凝聚就必须趁早,时间紧迫,非邑上午一下课就去了诸神天育神院,希望能在藏书阁找到有用的东西。 招魂阵是比较常见的阵法,不算难找,只是关于安魂丹的炼制方法,却都只有只言片语,毫无头绪。 思来想去,他还是吃下一颗化息丹去了财神楼。 “您需要安魂丹的丹方?”常德只是些微的惊讶过后就平静下来,手在算盘上摩挲着,斟酌着说道“安魂丹乃是下品灵丹,丹方,我们不是没有,只是此乃不售商品……” 所谓不售,便是指只能其他交换方式换取。 按理,‘冰面丹师’是他们的座上宾,大部分要求都可以免费满足,只是到底不算是他们内部的人员,不售商品还是不能免费给。 非邑这一次倒是坦然接受了,毕竟是灵丹,就算作用再小,等级摆那儿,怎么也不可能比明丹价值低,便说道 “本座以回力丹丹方交换,您看如何?” 常德眼里分明闪过惊喜的神色,但是商人的本性使他试图获取更多,便故作为难地沉吟着,“这……” 非邑隔着一道假神格,冷笑一声,“您可要想清楚再开口。” 常德猛然一阵,连忙收起多余的心思,“这当然求之不得。” 实际上不管怎么看都是他们财神楼赚了,回力丹的市场有多好,即便是三重天也供不应求;反观安魂丹,根本就是在诸神天无用、在人间界少用的仙丹,说鸡肋都是抬举! 准备工作都差不多了。 拿到招魂阵和安魂丹之后,非邑整个下午都在练习和熟悉中度过,最紧迫的事情当前,他没时间去管什么除妖师还是什么人类的小算计。 只是,晚上回家的路上他总觉得被谁盯着,来来往往的尽是吃宵夜和挤公交的学生,偶尔有几个灵魂也是小心翼翼地飘着。 是夜十点钟,他们来到商量好的地方——罗家沟后面的竹林中。 正是秋季阴雨缠绵的季节,月亮在云层中若隐若现,带着冬季气息的寒风吹来,整个竹林都沙沙的响了起来,仿若孤魂野鬼的呜咽哭泣。 细长的竹叶呼啦啦飞起来,其间一个少年带着一群妖怪缓步行走,总算是来到了最高处。 “这里是罗明日经常来的地方。”深夜站在一块石头上,一身细毛被吹得有些凌乱,他凝视着山脚下的一座小平房,双眼里略微安然,“我能感觉到他的气息。” 非邑给他顺了下毛,“你得相信我。” “哈啾!”罗晏暝畏畏缩缩的来了,“我看今夜风中有异,怕是个不祥之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这张乌鸦嘴,不远处一道地府之门打开,高归从里面狼狈的滚了出来。他第一时间站起来,快速回头关了黑色的大门,仿佛在躲避什么。 “噗!咳咳~” 黑袍少年吐出一口淤血,捂着胸口走过来,从储物空间里掏出几株安魂草来——叶片莹白,竟敢脉络为浅蓝色,随着他的动作,洋洋洒洒的白色光点洒落飘散。 “快点,不然就没效力了。”高归催促道,朝他们身后看了看,忽然拔高了声音,“炼丹师呢?!” 非邑接过去,一股温和到浸润到灵魂深处的舒适感席卷了他,只是现状不容乐观,“只有五株?” “哥们儿,这可是六层地狱的仙药!”高归气得伤口都隐隐作痛。 非邑正要说什么,却转手召唤出一团混沌之力,将安魂草收好。 高归觉得自己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冲击,指着那团在对方手中收放自如的东西,“你你你……混混……” 非邑一挑眉,不过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只见两道地狱之门打开,走出两个身穿黑袍的少年来,神色傲踞且嚣张,就差在脸上写出‘来者不善’这几个字了。 “总算抓到你了,你这个窃贼!” 非邑诧异地看向高归,中肯的评价道“我看你哪里是人缘不好,根本就是人见人嫌。” 后者放下捂住胸口的右手,不动声色地放在右手的储物手环上,道 “老子采安魂草,黄泉之主是同意过的,偷个屁!”他转而冷笑一声,“难不成三途河什么时候由万陵说了算了?” “这些安魂草是万大人看上的,你凭什么盗走?” “屁!老子拼命采的,万老鬼说一句就想要,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小爷不吃这一套!” “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两个少年的气焰当真是张狂至极,非邑算是听明白了,这可不就是强取豪夺,“哎呀呀,好一出不得了的大戏,罗大人,改天你可得去诸神天好好传播传播,地府里有个姓万的欺压新人。” “可以可以的,相信诸神天里一定会为这等厚颜无耻之徒惊讶一把。”罗晏暝跟着煽风点火。 少年这一开口,愣是让地府众神都惊讶了一把,高归低声警告他,“你那几个妖怪手下可不是他们的对手,别碍事。” “大胆!” 对面两个引路使立时祭出两柄长剑,拔身飞来。 高归强忍着伤势提起神力,跟着就要迎上,谁知有一道身影比他更快——只见白色的神光乍现,点亮夜空,条条祥瑞之气仿佛丝带一般飘飞着。 两个出手的引路使还在惊讶中没有反应过来,一道红白夹杂的光弧飞来,他们的神器竟然咔嚓一声断了! 非邑戴着白色的神格,两指在‘炙寒’上轻轻抹过,盯着对面两个少年说道“看来你们的神器不怎么结实。” 两个引路使对视一眼,开始勾画神言之术,谁知对方比他们更快,勾画一个圈,再放置两道神言之术,简易的阵法就这样成了! 非邑是在一次次生死战斗中锻炼出来的实力,即便大家都是三重天,战斗是所体现的差距一眼可见。 “滚!” “你!” 其中一个引路使正要放一句狠话,但是另一个早已拉着他忙不迭开了地府之门,没看见那小子的眼睛里已经有了杀意? 第二百五十三章 下品灵丹 赶走了两个模狗样的引路使,并没有费多少功夫。 高归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将一头黑发挠成了鸡窝,“沃日,重点太多了,我该先说哪个?” 人类神明?三重天?混沌之力?为什么要放走那两个家伙? 非邑大概猜到一些,瞥了他一眼,说道“挑最不重要的说。” “你为什么不杀了他们?要是等那俩混蛋回去搬来援手,咱们都有麻烦!”高归试图给他们讲清楚后果有多严重。 “呵,那也是你有麻烦。”非邑可不会上当,“我好歹是诸神天的神明,那个万老鬼又不傻,铁定会把账算你头上。” “哥们儿,你也太不仗义了。” 黑衣少年痛苦地蹲在地上,就不能帮他一把么?非涂觉得这神明性格挺合他胃口的,便抱着棵大白菜,扯下一片叶子,拍了拍他,语重心长的说道 “不是我家大人心慈手软,关键他得留着神力炼丹,而且马上就要到十二点了。” 高归“……” 然后一连串高昂的声音响彻罗家沟上空,若非他乃神明,恐怕会引起巨大的恐慌。 “你你你……还是炼丹师?!” 非邑的行动正好回答了他的问题——掏出一个赤红色的兽纹丹炉,以神力引火,然后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安魂草来。 这种时候,高归再话唠也得憋着,以三重天之力炼制灵丹,艰难远非平常。 按照丹方上所言温度,白色的神火将丹炉缓缓预热,白绕竹与非赦站一边,深夜站一边,支撑起一道结界为接下来的炼丹护法。 这还是非邑第一次弄得这么隆重,然而却由不得不紧张,首先安魂草数量有限,其次比之单纯以神力炼制的明丹,灵丹就胜在一个灵字。下品灵丹灵气氤氲,中品则是灵性初现,到了上品灵丹,便是具有了一定的灵识! 要使仙丹有灵,一用有灵性的材料,比方说各种灵兽的灵核,或是某些聚集了天地灵气的仙药;二便是神识,以神明的神识赋予其灵性,这个过程称为‘予灵’。 但予灵并不是轻易能完成的过程,对于一个炼丹师来说,是否能更上一层楼,学会予灵至关重要。 数双眼睛看着少年将一株安魂草丢进去,慢慢剔除杂质,看他熟练的操作,高归和罗晏暝才总算相信——眼前真的是一个炼丹师! 安魂草不仅不像其他仙药难以提炼,相反,它就是因为太脆弱而随时会被神火毁灭,不过几分钟,非邑便皱起了眉头。 看着炼丹炉底部飘落的薄薄一层黑灰,他明白,这一株即便是炼成也达不到想要的效果了。但他并没有就此放弃,而是坚持将之提炼完毕,然后开始予灵。 平时使用神识的时候,往往是用于感应或是使用神器,这种时候神识是一种不可见、不可捉摸的力量。然而在予灵时,就必须将之化为实质的力量,融入仙丹中才算大功告成。 将神识从虚无到实体的转化全看炼丹师的悟性,这一步难倒不知多少炼丹师! 非邑无数次尝试,都只是将神识滤过药液,譬之空气之于水,完全是不相容的东西。重复再重复,他都觉得自己在原地踏步,毫无进展。 开始泄气了。 就在这时,炼丹炉的药液随之蒸发。 “失败了?”高归问着。 深夜睨了他一眼,低声喝道“闭嘴!” 见引路使神色憋屈,白绕竹适时温声说道“高归大人请稍安勿躁,我家大人手上出过无数仙丹,同等级中几乎无神明能出其左右。” 这特么才叫好好说话嘛!高归这麻缠子一席话,总算来了点精神,蹲在一边疗伤,并表示自己不会再出声打扰了。 这边非邑失败后没有立刻开始,而是闭目冥思方才的感觉,神识无形,而仙药为实体,性质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东西。 就像是水和氧气,其实这种比喻并不恰当,他这样想,因为通过电解还能从水里解析出氧气……嗯? “原来如此!” 众人都被非邑这欣喜拍腿声惊了一下,只见他再次拿起一株安魂草,喃喃自语。 并不是强行将神识灌注在仙丹中,而是高品级仙药自身是有灵气的,神识是为了引出其灵气而使用的。 而要引出灵气,势必就要寻找到它的存在,再将之牵引,所以有的神明才会以为是神识实质化了! 然而设想没有错,结果依然不对。 非邑紧紧盯着丹炉中的灰烬,看其缓缓消散,到底哪里错了?难道真是自己悟性不够?屁,老子天上地下第一个人类神明,这样的还叫没悟性? 他蓦地想起当初领悟神言之术的时候学到的经验神言之术不仅作用于受术者,更显作用于本身,需要从两个方面来考虑。 如果运用到现在这场景来看,神识牵引出灵气,然后灵气引导神识? 还剩下三棵安魂草,非邑一咬牙,又掏出一株。 照着上一次的方法,他将神识探入药液中,用最细致的耐心来搜寻,很快就感应到了那股灵气。他再仔细,更仔细,感受着神识与灵气相交缠的过程。 就像是两种轻薄的纱相互交织…… 他猛地瞪大眼睛,看着丹炉下面的黑灰,咬了咬牙,掏出一个白玉瓶将剩下的药液装起来。 “怎……怎么了?”高归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失败了。”赶在完全消散之前好歹能保存一点药液。 又又失败了!高归觉得心在滴血,拼了命采来的仙药一个小时不到就耗费了三株!于是少年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提醒他,还剩下两株。 非邑摆了摆手,给他两个字,放心。 这次他给了保证,就真的没有出意外,罗晏暝是个没见识的,但是他却能发现神识的异常—— 只见从非邑身上发散出来的无形力量在进入丹炉后竟然变成了白色的力量!仿佛是水一般缓缓注入药液之中! 然后那白蓝夹杂的药液也发生了变化,缓缓凝聚,最后变成一颗圆滚滚的仙丹! 太……太刺激了!罗晏暝和高归同时目瞪口呆,为第一次见到仙丹成型而惊讶。 就在这时,风忽然就变得剧烈起来。 第二百五十四章 惊险招魂 原本还能隐约看见明月的夜空忽然狂风四起,乌云汇聚过来,雷电开始酝酿。 非邑睁开眼来,看着本能恐惧的兔子蛇,说道 “不用担心,这是灵丹出炉的异象。” 他说着站起来,一挥手,丹炉的盖子跟着打开,蓝白相间的仙丹缓缓升起来,微微发光。 就在这时,一道雷霆劈下击中它。 “啊!”高归觉得自己的心脏要是再承受一下这样的冲击,他怕是要成为第一个心脏猝停的引路使,“仙……仙仙丹,还在不在?!” “急什么?”非邑给他们解释道“异象雷霆是灵丹级仙丹必须的一步,就和渡劫一样,承受过去便是真正的丹成,如果承受不过去,那也是没用的仙丹。” “那你这仙丹扛得住不?” 这语气?非邑白了他一眼,“你说呢?” 他说着伸手一抓,融入他的神识的仙丹回到手上,朦胧的月光下,那氤氲蓝白色的雾气看起来极为绚烂。 非邑吐出两个字,丹成。 这一刻说不激动是假的,这颗仙丹是他非邑跨入大师级炼丹师的标志,意味着他的努力没有白费,意味着,离目标又进了一步! 群山外的蓥城,黄元庵站在宽阔的楼顶,身着一身庄重的黑色长袍,手持一柄桃木剑,望着天际的乌云雷霆说道 “天现异象,怕是个不平之夜。” 这时候,身后走来一名中年的男人,朝他低声道“师父,都已经准备好了。” 他动了动眼皮,“希望如他两所言,也不枉费老夫一番心思,开始吧。” 罗家沟。 深夜挠了挠非邑的裤脚,催促道“快点招魂。” “事不宜迟,开始吧。” 罗晏暝不擅长阵法,而高归又是个受伤的,以求保险最后还是得非邑上。 虽然炼丹已经耗去神力,但是招魂阵并不难,应该没有问题。 “那我去取罗明月的精血。”罗晏暝自知一切因自己而起,虽然他没什么大用,但还是力求发挥点作用。 好在割点血而已,也不用直接上神力,睡梦中的女孩儿轻微的皱了下眉头便没了动静。 这边非邑已经启动阵法,将那一滴鲜红的血液滴在阵心,直径两米的阵法骤然亮起耀眼的白色光芒蓝色的符文在其中流转,伴随着大小不一的光点。 “罗明日——罗明日……” 非邑站在阵前,半阖着双目开始召唤,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化作看不见的波动从山上蔓延开来,在神明的眼睛里—— 招魂阵中的蓝色光点都纷纷飞了出去,落在山川河流还是罗家沟的家家户户中,凡是罗明日生前流连过的地方皆有可能是灵魂碎片的藏匿之处。 子夜的月光精华属纯阴,对灵魂之力有加持作用,能提升招魂的成功率。 随着非邑的声音不断呼唤,渐渐有带着招魂阵之力的蓝色光点飞回来。他们携带着某些泛着奇异波动的白色碎片,这边是罗明日的灵魂碎片。 非邑再次勾画出一个符文,低喝一声“聚!” 只见天空中漂浮的蓝色光点携带着灵魂随便呈旋涡状往阵中聚集,这场景美则美矣,更多的却是凄。 对于维持阵法的人来说更是一大挑战,因为神识与招魂阵相连,这些灵魂碎片所携带的记忆也会一览无遗,非邑被迫的看见了这个孩子短暂一生的点点滴滴。 从出生到死去母亲离家出走;父亲杳无音讯;因为没有眼白被嫌弃欺负;姐姐因为要抚养他而受尽委屈,甚至爱人退婚……然后是他生重病时,姐姐趴在床边泣不成声;与罗晏暝定下契约;到神明离去,他的一生便算是结束了。 看完一切后,非邑深吸一口气,再次打出一道神言之术,“凝!” 漂浮在招魂阵上的散乱的灵魂碎片开始旋转起来,朝着阵心的一滴精血聚拢,一块一块堆积,先是双腿,然后是身体,头…… 深夜的眼睛越来越亮,站在阵旁大气都不敢喘。 就在这紧要关头,非邑忽的喷出一口鲜血跪在了地上! “非邑!” 就差最后一步的凝魂就此溃散,双臂还未凝聚成功的灵魂开始绷散。 “护阵!”非邑单手撑在地上,强行再打出一道凝魂的神言之术,堪堪止住颓势。 深夜反应极快,立时抬爪,以神力稳住阵法。 “我来帮忙!”罗晏暝和高归同时上前来。 “别过来!”非邑总算是将那股反噬造成的伤势压了下去,“你们不是布阵者,来了反而会让他消散,深夜,你先坚持一下。” 高归真是要抓狂了,不就是召个魂,连安魂丹都搞定了怎么还能出岔子?! 非邑咽下一颗回力丹,运起神识顺着方才攻击招魂阵的力量来源探过去,神色一下子沉了下去。 “怎么回事?” “有人和我们争夺罗明日的灵魂碎片。”他感应得非常清楚,那楼顶上的招魂阵中,分明是这边迟迟没有找到的手臂! 黄元庵,非邑嚼着这个名字,然后勾起了嘴角,你自己送上门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他试了试神力,重新回到布阵的位置上。 这老东西屡次和他过不去,不让对方好好看清到底孰强孰弱,他就不姓非! 非邑祭出‘炙寒’,狠狠插进招魂阵的边缘,有神器加持,阵法的蓝光更甚。 这还不止,非邑再次往招魂阵中打入一道神言之术,喝道“凝!” 只见刺眼的蓝色光芒冲天而起,光点化作手臂,朝着蓥城某楼顶奔去。 黄元庵并几个弟子艰难地维系着阵法,却看见两只大掌自天际伸来,轻易便撞破结界,将才凝聚的灵魂的手臂抓走。 他在供桌上抓起一把黄符丢向阵法,大喝道 “退!” 无数黄符凝成一个人的虚影,却被猛然击溃,反噬的力量使阵法爆炸,将黄元庵在内的除妖师炸得体无完肤,只留一口气躺在地上不断抽搐。 郭凯风推开小门走上来,抬了抬手,身后的医疗队随即跟上来治疗。 罗家沟这边,非邑将安魂丹丢入阵法,罗明日笑着啊呜一口吃了,“好吃。” 第二百五十六章 脆弱的人慢慢走 总算让罗明日的魂魄回来了,罗晏暝松了口气的同时忽然揉了揉胸口,疑惑道“我怎么觉得受伤了?” 非邑想起黄元庵丢的那把黄符,凉悠悠的说道“我建议你查一下信仰之力。” 青年照做,随即惊叫出声“我靠,被那老家伙请神了!” 所谓‘请神’便是神明获得信仰之力的四种方式中,最高等级——契约的一种,以固定的仪式进行等价交换,算是代价最少的一种。 除妖师能以灵力启动仪式,再绘以黄符,就能暂时借得神明的力量,比方说方才黄元庵丢出来的‘罗晏暝’,可惜因为神明本身力量不济,所以对他没起什么用。 “就那老东西的灵力,也就请得动你了。”深夜如是评价。 罗晏暝瞪圆了眼睛,可经过今夜,他是再也没有胆子敢和非邑手下的小妖们呛声了,只好小声辩解 “那还不是因为蓥城现在没有别的神明。” 非邑却说道“或许很快就有新的神明了。” 至于多余的也没有说。 这时候,高归服用过回力丹后总算是把伤势治疗得七七八八,“我也该带罗明日会地府了。” 反应最大的是深夜,他瞪圆了眼睛,“这……这么快?” 非邑将他抱起来,顺着不安静的毛,“罗明日的灵魂太过脆弱,不能在阳世久留。” “没事的,深夜我很开心哦。”小孩儿用冰凉的小手捧着毛球的脸,蹭了蹭,但他又迟疑的提了一个要求,“我想再等一会儿,就一个小时就好了。” 非邑不说话,就看向高归,后者烦躁的摆了摆手,“是是,你现在是只要上次在庆神镇的事情不重演,随你怎么搞!” 他指的是七月半时司思筠外祖父蔡军的事件,现在想来,非邑还是心有余悸,便保证他会全程盯紧。 罗明日知道他们答应了,便蹦蹦跳跳的往山坡下飞去,这时候众人才听到一阵喧天的锣鼓声。 只见一队穿着白色麻布褂子的锣鼓慢慢朝山沟某处走去,前面六个叮叮当当的敲着,后面四个抬着一口棺木,而这队伍的最前面,则是一身白衣的罗明月。 按照蓥城这边的风俗,幼童死去是不按常规葬礼下葬,大多都是找一个阳气足的时候随便埋了。 这一番阵仗,多半是罗明月的坚持,即便村里没有一个村民来送葬,她也坚持要让弟弟风风光光的走。 罗明日就和生前一样,拉着姐姐的手,虽然脚不着地,虽然无法触碰,但他还是乖巧的跟着,仰着小脸儿似乎在说什么,期间姐姐的眼泪落下,穿透他的身体散在曾经生活过的土地上…… 罗明月至今还不敢相信,一朝睡醒迎来的不是晨光,而是明日冰凉的尸体,那苍白的皮肤、乌青的嘴唇,是早饭也无法融化的寒冷。 年轻憔悴的女孩儿走在崎岖的山路上,从手上传来的冰凉,令她泣不成声,弟弟在去世的前一天晚上说过 “姐姐,就算明日死了,也还是会陪伴着你。” 等棺椁下葬之后,打锣鼓的大叔安慰她,人死不能复生。 “你走吧。” 大叔点了点头,走了。 但是男人没有听到,罗明月依然在呢喃着,她看着墓碑上小孩儿灿烂的小脸,“乖,以后姐姐就不能牵着你了,要慢慢走。” 她不会知道,一道漆黑的地府之门就打开在她身旁,边抹眼泪便往里走的罗明日谨记着她的话,要慢慢走…… 非邑以为成神后就已经看淡七情六欲,但实际上,生离死别谁都不能看轻。 “人,真的是一种太脆弱的生物。”罗晏暝不知回忆起了什么,颇为感慨。 “闭嘴。”非邑横了他一眼,有些无奈地给趴他肩上一动不动的黑猫顺毛,潮湿的颈子被风吹过,微微发凉。 人类确实脆弱,但相应的,他们却拥有世界上最强大最丰富的情感。 警告过罗晏暝不准到处说他能炼丹的事情后,他们回到家里,深夜还是没有精神,闷闷不乐的趴在枕头上,非邑便说道“你要真想他我们可以去地府看一看。” 黑猫勉为其难地抬起头,“看什么看,经过十殿阎王审判之后,奖罚一过,就该喝孟婆汤了。” 而喝过孟婆汤,罗明日生前生后这一世就算是了结,他便是一个崭新的灵魂,只能轮回。 虽然事情办完了,但还是不能让泷幼过来住,黄元庵那群除妖师摆在那里总是个麻烦,尤其是昨晚上还让罗晏暝闹出了岔子。 非邑一时间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对付对方,就在第二天,黄元庵迫不及待的找上了门。 大晚上的,一群黑衣人堵在小区单元楼下边儿,一个个跟柱子似的。忽然,旁边窜出一个大蝙蝠来,张开血盆大口。 这摆明着是试探,非邑也不装了,拍了拍深夜,毛球心情正糟糕着,送上门的出气包不用白不用,冲上去就是一顿狠揍。 丈长的爪影落下,蝙蝠妖被按在花坛里锤,它扑棱着翅膀和爪子,愣是动弹不得分毫。 黄元庵抬手给了道黄符,给自己的仆从解了围,老头儿探究的双眼看着非邑,但是后者从始至终都没有动过手,也谈不上什么暴露实力。 他也不恼,盯着舔爪子的深夜目光灼灼,说道 “咳咳,九尾灵猫不愧为高等妖族,老夫这伤受得也值。”然后他看向少年,“不知小友能否忍痛割爱?” 这老匹夫昨夜才受过重伤,说话喘得犹如老狗,脸色苍白仿佛从棺材里倒出来一般,还特么有心思打他们的主意,真是没吃够教训。 非邑不屑地勾起嘴角“滚!” “大胆!”只见搀扶着黄元庵的中年男人仿佛自己父母受到侮辱般,朝他大喝一声,“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竟然敢口出狂言?” “罢了。”黄元庵瘦骨嶙峋,一派高风亮节的大度,乍一看挺能糊弄人,只见他笑盈盈的看向少年,说道“你与老夫虽同为除妖师,但到底阅历尚浅,不知道,这九尾灵猫的厉害,若是控制不好,极有可能噬主。” 非邑,深夜“……”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第二百五十六章 小岸丙 如果非邑真的只是一个幸运捡到九尾灵猫并且初出茅庐的除妖师的话,可能还就被骗过去了!不过,有一点比他预料的要好至少对方没有猜到他是神明。 深夜在他意识海里嗤笑,“这老匹夫就是猜你是妖怪也不会想到你是个神明。” 一来神明的世界对于人类太过实在是太过神秘,二来,非邑不动用神力的时候确确实实是个人类! 但黄元庵手里有能感应神力的罗盘,这使得非邑不能随便动手,只好稳住装高深。 “不好意思了,谁也不能染指深夜。” “呵呵,当真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们堵在上楼的楼梯口,虎视眈眈,非邑不退反进,“不是让你们滚了吗?” 这一次黄元庵终于沉了脸,也不再假惺惺的阻拦往前冲的弟子,这叫一个人多势众。 就在这时,两条大蛇从天而降,容不得一群手持桃木剑的除妖师震惊反抗,直接两个摆尾,如同狂风卷落叶般将人扫进花坛。 白绕竹和非赦两个变成小蛇模样,攀援着爬上少年的手臂缠着,再加上悠哉哉甩着尾巴的深夜。 方才还气焰嚣张的除妖师们纷纷不敢再动弹。 非邑看着黄元庵,老脸上毫无血色,但却没有丝毫意外的神色,这就值得深思了。 “别再来烦我了,不然我不介意把你还没踏进棺材的另一只脚踢进去。” 警告是警告了,但是对方那望着深夜几个的灼灼的贪婪之光却不减反盛,这还是个人类,非邑再次头疼起来。 然而往后的一段时间里,黄元庵并没有来找麻烦,让宝炙去监视,捎回来的消息也一直很平静,但非邑知道,对方越是平静就越是酝酿着更大的阴谋。 他作为神明,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岸丙公园建成了,在管理层的大肆宣传下,每天都有打量本地外地的游客来瞻仰这位历史名人,奉献出大量信仰之力。 这天周末,非邑拎着一个宠物用的黑色箱子出门了,来来往往的游客们都看着这个奇怪的年轻人,猫放肩上,箱子拎着玩儿的吗? 但非邑对这些视线熟若无睹,心思全放在游览上了,不得不说,这耗时耗力修建的公园真的很漂亮—— 平整的石板梯子,三米一株花,十米一个亭,冬有梅,夏有荫,完美利用了这坡地的优势。等来到公园中心,便是展示有关岸丙的事迹和文物的建筑,回廊、浮雕,古香古色韵味十足。 “这地方好漂亮,感觉像是回到了两百年前。” 宠物箱里,两蛇一兔一老鼠小声交流着,活了几百年的他们可谓是历经时代变迁。 “我还小的时候,交易厅是一户大户人家的院落,看起来就是这个模样。” 非涂在里面蹦来蹦去,非邑险些拎不住,少年没忍住痛苦地咧了咧嘴,这肥兔子。 在公园里转了许久,非邑总算是找到了目标——一个五六岁左右的小男孩儿,穿着一身盔甲,眼巴巴地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类,但就是没有谁施舍给他一个眼神。 这么个奇装异服的孩子,要是人类的话,估计早就受尽围观,可惜他不是。 非邑找了个偏僻的角落戴上神格,然后走到小孩儿面前说道“跟我走。” 他以为恐怕要花费一些功夫说服,谁知小孩竟然二话不说就跟了上来,他抽了抽嘴角,这也太好哄了。 非邑没看到,在他带着小孩儿离开后不久,黄元庵也急匆匆带着弟子赶了过来,四处搜寻这。 文化路的家里,小孩儿兴奋又新奇的走了一圈,问道 “你是谁?” “非邑。”非邑告诉他,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衣服让他换上。 这时候,牛郎几个也来了,一见这眼熟又陌生的小孩儿时,他们同时瞪大眼睛,“这是?” 非邑吐出一个名字来“岸丙。” 他是岸丙,但又不是天字班几个所熟悉的那个岸丙,他,只是重新继承这个神格的神明。 “以吾织女之名,唤汝于此,以昭其神。” 小孩儿惊奇地看着半透明的神鉴,发现自己也发光了!等回过神来后,他抹了抹脸上的面具,无师自通的召唤出了本命神器。 众人只能这样告诉他你是神明。 “神明是什么?” 年轻的神明们同时沉默,这才相信所谓神明不灭真的只是一个笑话。 “怎么办?” 非邑嚷了一声,“看我做什么?这么个小屁孩儿当然是交给育神院!” “反正一个也是养,两个也是教。” “这种小崽子怎么能和我家小丫头比?而且小丫头会受委屈的!” 最后牛郎几个四张嘴都没有撬动严重双标的非邑松口,只能先把小岸丙往育神院送,临走前,非邑告诉他们 “最近别让岸丙独自回蓥城,除妖师不安好心。” 这样一来,就算解决了一件心头大事,非邑坐在沙发上,忽然发现不知道做什么,深夜瞥着他,说道 “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在三重天财神楼,你还没有拿出什么成品。” 仙丹没有,神器除了那把‘银蛇’也没有。 少年痛苦地坐起来,路还那么长,不能放松啊~ 正掏出丹炉预热的时候,来自意识海的波动引起他的注意,这种一下一下的冲击是神识标记被侵犯的反应。 方向是,白鹤山。 他以神识探过去,发现布在名木神庙和大叶桉周围的结界正在被人攻击,而攻击者,正是黄元庵。 “这老东西又想干什么?” “大概是因为上次和名木决斗时让他以为里面有很厉害的神明,他想请神。” 请神依实力而定,实力强仪式作用的距离就越远,请来的神也越厉害,若实力不够,只好近处将就了。 黄元庵请神的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既然如此,非邑恶劣的勾起了嘴角,你自己找死可别怪我,以神识标记为中点,他猛地注入一股强大的神力。 那边黄元庵正在施法,忽然被强大的力量掀飞出去,旧伤未好又添新伤,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哇一口呕出了血。 他惊恐的爬起来跪下,五体投地,“弟子无意冒犯,还请大人原谅!” 身后一众弟子见状也纷纷跟着跪下告饶。 这边非邑笑得不能自已,再次让结界弹了一下,吓得一群除妖师屁滚尿流的下了山…… 第二百五十七章 嚣张至极 被连番打击过后,黄元庵似乎销声匿迹了,不知是不是这老头子给主子报告过,连带郭凯风都不来找麻烦,日子就在诸神天和人间界来回奔波的路上耗过去了。 有了炼丹和炼器的双重收入,非邑发现自己现在在同等级中似乎也是个‘有钱人’,但他赚来的信仰之力对于修炼和养手下来说,依然是在缺钱的边缘试探。 各自休养了快一个月的钱才和卿云傲都回来了,前者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找他补习,更别说周末,那恨不能把他脑子都挖空的疯狂,非邑都有点受不了。 “我哥说要能考我们班前十,就把我的游戏室全部换新!” 非邑表示,贫穷限制了想象…… 然后人间界也迎来了一年两度的老大难问题——期末考试。 非邑看着疯狂背书的同学,感慨道,就问你慌不慌? “你慌个鬼!”深夜吐槽他。 但他还真说错了,最近非邑还是有点方的,不知道哪位庆神初中的‘老乡’把他考试会勾重点的消息透露了出去,竟然真有平行班的哥们儿拿着钱找上来。 “我已经金盆洗手了。” 明明他都这样说了,对方还是不依不饶,张口就喊再加一百。 非邑将眼睛一瞪,“你再加五百……”瞥到门口的阴影后立马改口“那也不可以!” 朱伟凤从门口走了进来,那狰狞的长相,根本不用开口,平行班的哥们儿立刻溜走。女人看着认真做作业的某人,点了点下巴,“来办公室。” 进办公室‘喝茶’是所有学生的噩梦,但是非邑习以为常,走进去才站定,就听班主任说道 “这里不是初中,有的事你自己要想清楚,免得麻烦上身。” 非邑老老实实的应着我知道我知道,但在走出办公室的瞬间垂下眼皮,不是他想惹麻烦,是麻烦要找他。 大概是神明在预感这方面的灵敏度比较高,正式考试的时候非邑的不祥预感应验了。 卷子发下来不到十分钟,教导主任就带着二十一考场的监考老师来到了一考场,严肃地扫视一圈后,“非邑出来。” 只见走廊上,怂头耷脑站着的正是上次来找他勾重点的一班哥们儿,见他出来了,特恶心的笑了,“不好意思啊,我招了。” 从一到二十一,那就是学生质的飞跃,一班是什么,是初中大考没考上,硬靠着关系交大笔费用进来的家伙。 校规于他们而言,还不如一块口香糖渣滓。 而这位偷了期末考试试卷样本,又污蔑他是同伙的家伙姓吴名格,这特么是个多占便宜的名字,搁谁都得喊‘吴哥’。 “证据呢?”非邑尽管知道真相,还得耐着性子理论。 “监控上有你的黑猫。” 非邑,深夜“……” 等看了监控中偶然路过的黑猫时,深夜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那又蠢又丑的猫哪里像本座了?! 可惜人类只能看毛色不能看长相,监控也不能看出猫的瞳色,深夜这锅是丢不掉了。 “谁不知道当初你这猫还能拿走你的作业本。” 等吴格说出这句话时,如果非邑还不知道自己被针对了的话那他就白活了。 “监控没有明确看见我,你们总不能一口咬定吧?”他嗤笑道,“而且讲真的,我还需要去偷看试卷?” 不管吴格再说什么,都没有他最后一句话有力。 “这……” 教导主任现在看见非邑是真觉得头疼——就像是长了刺儿的金子,让人舍不得丢,也不敢好好揣着。 最后还是吴格提议,把他俩专门安排一个地方,让老师盯着考试。 结果还真就给他俩找了间空教室! 两人并列而坐,一位年轻老师在他们面前正襟危坐,“时间耽搁了不少,快点做。” “别在老子面前哔。”吴格侧坐在座位上,瞪了老师一眼,然后翘着二郎腿,左手支着额头,右手方膝盖上转笔,“我说非邑,现在可以给我抄了吧?” 年轻老师的脸涨成猪肝色,吴少爷还嫌不够,“老子可以保证,这老师啥子都不敢说。” 老师站起来大约是想要好好教育他,少年只是斜了他一眼,轻飘飘说道“你要敢说一个字,我明天就让你卷铺盖走人。” 在场三个人,老师一个大男人眼眶都红了,也不只是气出来的还是尴尬造成的,大约从研究生毕业任教至今,从未遭遇过这种事情。 他在坐下和走出教室之间艰难选择。 非邑原本在刷刷做卷子,到底是看不过这种尴尬僵持的局面,“老师,您能帮我拿一张草稿纸吗?” 空教室里真没有草稿纸,如此台阶也给得不明显。 年轻老师轻微地点了点头,匆匆走了出去。 “唉~好学生啊,你给我抄,就算他看见了也不敢说什么的。” 吴格以为非邑妥协了,结果后者根本不鸟他,他在这儿又是挑衅又是制造尴尬,但非邑从始至终都只和老师说过话…… 砰! 桌子被狠狠踹翻了,吴格站起来指着他破口大骂,“别特么给脸不要脸,老子从没有求过谁,你竟然敢拒绝我?!” 非邑“……”所以你这种自我良好的自我感觉到底是哪里来的? 结果等监考老师拿着一张白纸进来的时候,非邑已经做完了。 他把试题卷和答题卷叠好,放在桌子上,站起来将笔盖好,对呆愣的吴格说,卷子我做完了,你自己拿去抄吧。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吴格气得在教室里来来回回疾走,“竟然敢,竟然敢!”他猛地拎起凳子,狠狠砸在地板上,溅起的石渣子都蹦到了玻璃上。 正在楼下考试的同学纷纷震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先逃,在监考老师淡定的招呼下才继续埋头做卷子。 彼时非邑正站在教学楼相连接的走廊上,将教室里的一切尽收眼底,心想道不是每一个大家族的后代都像钱才和郭凯风那样,至少从教养上来说。 这个吴格难道真的只是想抄卷子吗?答案是否定的,他更想看的是非邑对他服软,对他臣服。 但可惜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像年轻老师那样,被规则所禁锢。 于是到了发通知书的那天,非邑被堵在后山。 第二百五十八章 算来算去 ‘非邑,拜托你来一下后山,要一个人。’ 在教室等成绩单的时候,手机来了一条短信,发件人是严雪衣。 很难想象,那个内敛的女孩儿会主动约一个男生单独去后山,连深夜都表示惊讶。 “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主动了。” 非邑只是看了眼短信,然后给钱才发了个信息,你先去我家等着,泷幼会给你开门。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让司筠和雪衣一起去。 “诶?严丫头不是喊你去后山吗?”深夜趴他肩上好奇的问道。 那边钱才很快就回了消息,没问题,然后又来一条,‘你是不是又被叫办公室去喝茶了?’ 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得到那家伙幸灾乐祸的表情,非邑把手机和成绩单一起揣进口袋里,往后山走去。 后山大概是华英高中最具有观赏性的地方,大路右边是白色的浮雕栏杆,下方二十米就是一片断崖树林,在没有树梢遮挡的地方可以俯瞰整个步行街和广场。 右边就是后山的小树林,路和小树林之间有一条蔷薇花丛带,据说春天时落英缤纷,阳光晨跑过后,每个人的鞋子上都能带上几片粉色的花瓣。 华英中学的最高点也在这条路上,那里修建了一座八仙亭。虽然现在是深秋,蔷薇花丛只有凋敝的枝条,但依然有园林的风貌,可惜八仙亭对着的那一截生生被砍掉了。 吴格手持一把一尺半长的砍刀,随手一挥,又是一片枝条断落,他用指腹摩挲着刀锋,享受着擦过指纹的剐蹭感,然后从刀面的反射上看见了目标的到来。 “哈哈,吴少,我就说这小子一定会来的!” 同行的少年足有十个,若只是对付一个只会学习的书呆子来说似乎多了点。 吴格张开手,仿佛炫耀自己有一支战无不胜的军队的傻将军,大方的笑道“听说你很能打,我特地多喊了几个人。” 非邑“……” 他发觉林子大了真的什么鸟都有,短短几个照面下来,他真的被这家伙的脑回路弄蒙了,这人整天脑子里在想什么?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不计较了。 “你们吴家是快要破产了?非得抢人家一个女孩子的手机?” 吴格当即跳脚,吼道 “老子如果不是为了让你来,用得着这样?”他转而又笑道“你没看见,当时那女的哭得有多惨,弄得老子像是要一样,是吧?” 同行的几个大概也参与过,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其中一个说道“不过,那胸倒是挺大哩!”满脸脓痘的少年伸出手做抓握状。 吴格大笑着踢了他一脚,“呸!也不照照镜子,就那丑……啊!” 非邑发现给这帮人说话简直就是侮辱,动手不需要解释。吴格首当其冲,被一拳轰到蔷薇花丛中,花刺入肉的瞬间,他惨叫出声。 “打!给我打!” 被非邑的凶悍震慑住的小混混们大吼着冲上去,刀光乱闪中,他们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倒过来撞我,我飞过来撞你,全趴地上了。 那个出言调戏过女孩儿的少年,手被狠狠碾过,扁平的铺在了水泥路上。 非邑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走向被困在蔷薇花丛中的人,“手机。” 吴格瞪着他,哼道“早就丢了。” 才说完就被对方一脚踢飞,在花丛中又滚了一遭,他嘴巴上都被刺了几个坑,露出的皮肤上全是小伤口,痛得叫都叫不出来。 “丢哪里了?” “下……下面。” 顺着吴格视线看去,非邑在前者惊悚的目光中直接跃下栏杆,然后又很快翻上来,手里握着一部拴着毛绒球的白色手机。 他再次走近,吴格甚至都不敢看他! “你说你是不是蠢?”非邑忽然说道“有人告诉你我能勾重点你就来?有人告诉你我能打你还来?然后你被我打残了,还会有人告诉你快回家告个状,你得有多乖多听话啊?” 这会子吴格的脑子忽然又好用了,一边痛得抽气,一边还嘴贱,“你就是怕被我们家里针对,还想挑拨离间。”他说话时还能努力昂着头哼哼,一副你能瞒过我的表情。 谁知非邑却忽然凑近他耳边说,“我是警告你,老子能跳下二十米的悬崖,也能翻进你们家的围墙。要是再来找我麻烦,你就等着当孤儿。” 轰!吴格觉得自己受到了出生以来最大的冲击,一时间所有气血上涌,脸被涨成猪肝色,眼睛都被吓得没了焦距。 “你你你……你敢……” “你敢。” 非邑丢下两个字走了。 吴格眼睛一斜,忽然僵住了——就在他一米外,方才还奸笑着的同伴瘫倒在地,而他的手,仿佛泥一般贴在地上! 非邑仔细看了看白色的手机,除了一些刮痕并没有什么破损,大概是植被的缓冲。 “不会做过火了吧?” 不知何时,深夜和非邑的角色调换了一下,以前他得催着少年别犯怂,现在得时刻盯着他别太浪。 “没事。”非邑去最近的超市挑选食材,“这种人,生活到金钱建成的象牙塔里,总是习惯给予他人恐惧,只有给予他们最恐惧的阴影,才能震慑住。” 而吴格最大的依仗就是他的家庭背景,他以后再想找麻烦怎么也得投鼠忌器。 事实如非邑所料,吴格踉踉跄跄的走出校门时,恰好遇见郭凯风,对方正与自己母亲闲话家常。 “吴格他刚才好像去找我们班的非邑了。” “那个成绩很好的……天呐,宝贝你的脸是怎么回事?”身着正装的女人顾不得仪态奔了过来,“不是说去见那个第一名了?” 吴格忽然想起之前非邑说的话,对于郭凯风这人便瞬间划到了对立面,抽着气说道“刚才去后山玩儿,踩空了掉花丛里了,痛死我了!” “你这粗心的小祖宗,快去医院!”吴母又是气又是急,忙拉着儿子走了。 后面郭凯风的眼神忽然就沉了,这没脑子的东西倒是长进不少。 文化路的超市里,非邑走出来恰好郭凯风的车子离去,冷笑起来。 第二百五十九章 这章只是过渡(所以你懂的) 马上就要放寒假了,钱才建议说咱们几个熟人一起吃顿饭,最后说来说去还得非邑做饭。 “这坑货。” 买完了东西回去,却发现客厅里的气氛不怎么愉快。 非邑不动声色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结果钱才猛地一踹桌子,倒把屋子里的其他人吓了一跳,“雪衣的手机被一班那个姓吴的给抢走了!” 司思筠正安抚着严雪衣,轻轻拍着她,“而且还有一个男生对雪衣动手动脚,难怪今天来的这么晚……” 有的时候,越是被安慰,委屈反而掩藏不住。 严雪衣终于崩溃的哭了,“呜呜~那是我上高中才买的手机,花了一千多,结果才一个学期……” 她的家庭境况算不得好,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正是用钱的时候,母亲在家里种地,就父亲在外面打零工挣钱。 钱才挠了挠头,有点应付不来,“你别哭了,要不我给你……” 再买一个几个字还没出口,就被踢了一脚,干啥子?他一转头就对上好友不赞成的表情, 钱才跟着他兄弟进了厨房,看对方关上门,兴奋地问道“干啥子,是不是要去找姓吴的干架?” 他上次可看见了,他兄弟有多猛! 这二货,非邑掏出白色的手机,用眼神制止了钱二货快要出口的惊叫,后者憋回一口气,小声问道 “手机怎么在你这里?” 非邑大致说了一下,然后把手机丢给他,“你想个办法还给人家。” 谁知钱才却贱兮兮的笑了,“你怎么不自己去给?在女孩子面前出风头,多好哩事你晓得不?” 非邑一脚把他踹了出去,出风头?他现在就是风头太盛,特么走哪儿都被惦记! 钱才揣着手机,往楼下溜达去了,期间正好碰见二十一班的唐汝逸,还笑着打了招呼,等估摸着时间差不过了,拎着瓶儿饮料就回去了。 吃饭时,郑重的掏出了手机,在两个女孩子震惊的目光中特淡定地解释道“买饮料的时候刚好遇见吴格,我一个箭步冲上去,让他还手机,他就给我了……” 非邑夹菜的手微微一僵,忍住吐槽的冲动。 “可是那个吴格既然抢了为什么要还回来?”泷幼奶声奶气地质问他。 瞧,小丫头都能发现的最基本的问题,这货还说得眉飞色舞。 “当然是我厉害了!” “可你明明是一个人!”泷幼势必要怼回去,她正要继续说,就被哥哥塞了一嘴肉。 非邑默默给她喂饭,乖,你现在聪明的不是时候。 索性另外两个女孩儿都没有深究,高高兴兴的吃完了饭。 吃完了饭,非邑送他们下楼,忽然就说起了过年的问题,他这才想起来,寒假里最重要的大概就是这件事了。 不过别说是新年,就是整个寒假,他估计也得在诸神天度过。于是他说道“我回老家过。” 钱才准备问你老家哪里还有亲戚,但这回他脑子又灵光了,转头发短信问他,要不要去我家过年。 非邑只能告诉他和村里的亲戚约好了,结果转头就带着泷幼去了诸神天。 另一边,严雪衣和司思筠两个结伴回庆神镇,在车站附近恰好遇见了买完东西回家的唐汝逸。 “我还以为你们和钱才一起呢,刚才看他在超市里闲逛。” 司思筠心思一动,问道“就他一个人。” “对啊,他在超市里买了瓶儿可乐,又溜达一圈走了。”唐汝逸点了点头,还把钱二货悠哉哉地动作给描述了一遍,几个女孩子顿时笑成一团。 “那家伙回来和我们说还碰见吴格了。”司思筠状似开玩笑的说道。 唐汝逸惊讶地说道“怎么可能,吴格住院了!” 所以手机是谁带回来的,严雪衣心里算是有数了,可惜非邑千算万算,还是被命运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车上,司思筠一个劲儿的给严雪衣灌输,他一定是对你有感觉的,不然怎么可能帮你拿回手机…… 诸神天,芳河神域中,非邑忽然打了个冷噤,有种不怎么妙的感觉。 常德看这位神秘的炼丹师的反应,以为他是对自己的回答不满意,便说道“魔眠树生长的位置一直不定,最近一次出现是在两年前,地点是四重天黑景山,这一点绝对属实。” 非邑如今已经基本稳固在三重天一层,能炼制的仙丹也更多了,但黑皮书上的仙丹的难度也在不断增加。 他最近把目标锁定在一种名为‘恣烈丹’的仙丹上,品级为上品明丹,以燃烧神力和信仰之力为代价,大幅度提升攻击力,乃是打架斗狠必备良丹。 可惜上面提到的三种主要仙药却让非邑头疼不已,烈日草、狂牛藤,以及魔眠树汁。前两种财神楼表示可以找到,只是关于魔眠树,他们也无能为力。 魔眠树据说是介于灵兽和仙药之间的物种,有点像是人间界的冬虫夏草,这玩意儿行踪不定,还善于伪装,又具备剧毒,几乎很少被用来炼丹入药。 “不知常管事能否给我一份近百年来魔眠树出现的详细地点记录?” “当然可以。” 按照往常的经验来看,这位冰面丹师在说完事情后就该走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一杯茶喝完都还没有动静。 等对方在说话时,常管事都不由得紧张。 “说起来,升入三重天以来,因为事务繁忙,一直没能拿出什么诚意。” 这话……是什么意思?常管事揣摩对方的意思,却听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等他的下文。 “若是您不介意,凡是财神楼能拿出来的丹方,再准备足量的材料,在下可以免费炼制。”非邑想了想补充一句,“便是下品灵丹,也能尽力一试。” 如果没有最后一句话,常管事或许还得犹豫一下,毕竟就这样把丹方拱手让人,就算是免费炼制也亏大了。 但,如果对方能炼制灵丹就的另当别论! 那是灵丹,在三重天的走俏可想而知,而且别的不说,区区几张丹方拿来换取一位能炼制灵丹的炼丹师的好感也是赚的! 第二百六十章 白打工 这是一间红毯铺地,处处金缕的房间,香风纱幔,端的是旖旎;纤腰美侍,美酒佳肴,这叫一个享受。 但,如果不是正中间那个巨大的炼丹炉的话,应该会更享受。 不过常德想的是真的周到,猜到他不愿意用自己的丹炉怕暴露身份,还准备了一个质量不错的。 “这是专门为我财神楼的贵宾预留的房间,大人您看可满意?” 出于对环境的掌控欲,非邑随口问她,旁边都住的谁。 侍女本体是大雁,闻言细长的脖子微微一颤,浅笑道“这样的房间总共只有六间,连常管事都不曾住过。一间给总管事留着,一间给您,剩下两间是平时用来接待大神们的,啊,还有两间给了炼器门的西席,可惜……” 她说到这里便微微欠身行礼,表示不方便说了。 其中那位铁锤大师应该在前些日子被处置了,而另一位西席——就站在这侍女面前,可惜谁也不知道。 独自占了人两间上房,非邑轻咳一声让她们都出去,并吩咐道“没事别进来,饭食都放在小厅的桌上就可以了。” 在诸神天使用神力的时候,他几乎感觉不到饿,但是为了长身体,还是得吃,而且某只猫别说是饿一顿,就是饭点儿过了都得闹腾! 等外人都走完了,非邑才盘坐在丹炉面前感叹为了不露宿诸神天,也为了不浪费神力使用破穹阵,他还得借着白打工的由头找地方住,过得多苦。 深夜看他美滋滋的翻看各种丹方的样子都觉得牙疼…… 在常德忙前忙后为他整理魔眠树的信息和收集烈日草、狂牛藤的时候,非邑也不眠不休地大量炼丹。 没过几天,冰面丹师常驻财神楼的信息不知怎么的透露了出来,不断有神明拿着仙药上门,求他出手炼丹。 常德不敢代替他拒绝,便来询问他的意见。 非邑只问他“他们要炼制的仙丹这些里面都有吧?” 中年神明走过去一瞧,差点没忍住给跪了这一桌的盘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在买小吃花生米呢! “大……大人,仙丹需要放在玉盒或是玉瓶里。” 这一桌神光熠熠、丹香弥漫的‘花生米’,谁看都得胆战心惊。 谁知这位大师却认真地说道“你们没准备容器啊。” 事实证明财神楼给的丹坊很齐全,外面那些珍求一颗的,这里面都是一瓶子一盘子的出炉,如此高的成功率,看得常德心脏直抖。 “那就让他们走,到时候直接来财神楼买。” 非邑想得很简单,他现在得和财神楼搞好关系,秉持着诚信交易的原则,他既然答应在这边炼丹,就没道理惹人嫌去接私活。 可惜他低估了自己的价值,财神楼何尝不想套牢他。 因此在对方放话,冰面丹师不接收一切委托后,非邑收到了一笔‘巨款’——十万点信仰之力! “这是?” “大人近来劳累不堪,聊表心意。” 你都这样说了,我不收才傻,于是非邑炼丹更卖力了。 他几乎是陷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仿佛身心大脑都已经有了自主意识,仿佛自己已经和丹炉融为一体,仙药在里面是如何变成药液,再变成仙丹,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数天下来,几乎没有浪费一株仙药! 进出他房间的仙药和仙丹都是有记录的,听到属下来报告的时候,常德起初是不敢相信,等看到成丹比率无限接近百分之百的时候他才确定财神楼捡到宝了! 这……这就是传说中的炼丹天赋啊! 非邑对这一切毫无所觉,等到常德恭敬地朝他行礼时,他受到的惊吓可不是一般的轻“您也太严重了。” 他以为对方是在感谢他这近十天来的辛苦炼丹。 “不不不,您当受此礼。”中年神明说着又拱手鞠了一躬,以为对方是在谦虚。 非邑赶忙伸手去扶对方,谁知常德却惊喜地看向他“您快要突破二层天了!” 非邑立刻没有心情周旋,一感应,还真的! 大概是因为不断的炼丹,神力输出极快,就像是每天练习跑步肌肉会变得更坚韧一样的道理,神力就是越使用越凝练,然后就能提升运转的强度,进而扩大储存神力的空间,再然后,就是提升神格的等级。 反过来,神格等级高了,神力的输出也就强了。 不得不说,财神楼的十万点信仰之力来得很是时候。 “安全起见,丹师还是突破后再做打算。”常德把历年来有关魔眠树出现的记录都找了出来,然后汇在一张卷轴上,一目了然,“因为根据最近几年的消息来看,魔眠树很有可能只有去四重天找。” 四重天,已经是等重天的范围,居住在那里的神明几乎都是信仰辖区成片区的存在,有的甚至是准上重天神明的神格! 非邑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那在下就继续叨扰几天了。” 然而说是等突破,也不是说成功就成功的,迟迟找不到突破二层天屏障的契机,非邑干脆继续炼丹。 这次他把难度提高了,只炼灵丹。 事实证明,上次炼制安魂丹成功真的只是因为简单,毕竟只有一株仙药。 可常规的下品灵丹,至少都得二十味仙药起算,而且仙药大多都是三重天乃至四重天的等级,光是提炼都能让他分分钟耗干神力。 最重要的是,几天前那种浑然忘我的感觉没有了。 又是一炉黑灰,这一次甚至连提炼都没能完成,饶是非邑都忍不住气馁,炼丹也炼不成,突破也突破不了…… 深夜无语,看着就烦,“你到底是要炼丹还是要突破,能不能想清楚?” “我这不是为了突破才找感觉!” “那我问你,你平时总蹲厕所找灵感就真能拉出来?” 这比喻……非邑瞪他,深夜理直气壮地瞪回去,然后前者泄气了。 “是是,这回你赢了。” “哼,那是我以前让着你。” 所以,不管什么时候一心二用都是一个错误的道理,非邑决定不再强求,先做最有兴趣的,然后拿起一株仙药。 等财神楼上空雷声滚滚的时候,三重天沸腾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开入四重天 当三重天财神楼上空开始电闪雷鸣时,不知多少神明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这里是三重天,天气都是稳定的,这种无疑就是异象。 众所周知,能引起天地异象的,只有灵级的仙丹或是神器。 众神纷纷朝着雷霆落下的方向赶去——有一颗灵级仙丹! 当雷霆散去,仙丹灵气弥漫、发散着诱人的丹香,这一切都在引诱着他们。不知谁先吼了一声,众神竟然都狂冲过去,竟是开始哄抢! 常德也被这场面吓了一跳,一艘巨大的画舫竟是被各方神力冲撞得摇晃了起来,可这是财神楼的地盘,他必须要出去维护场面。 “都住手!此乃我财神楼冰面丹师炼制的仙丹,尔等竟敢出手!” 众神顿了一下,然后再次大打出手。 那颗灵丹就在天空中躲避盘旋,躲过一只又一只大手,然后回到身穿黑色斗篷的神明手中。戴着冰面神格的炼丹师看了眼仙丹,然后朝着呆愣的众神说道 “呵,真丑。” 也不知在说谁。 这只是个三重天一层! 有些神明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冰面丹师,老夫愿以三万点光币求这颗灵级仙丹!” “本座愿以四万点光币求得!” 虽然是在喊价,可他们手中的神器分明握得越来越紧,刮过河面的风也越来越急,就在这时,一道娇俏的声音从天际传来。 “奴家愿以这些杂碎的项上人头求得一颗,不知丹师可愿意?” 紫铃玉坐着紫金巨铃从天上下来,铃音阵阵的同时,神光外化作条条紫色的纱幔,这是等重天之后的神明才会出现的——神迹。 只是她说的话却不是这样的旖旎美妙。 “当然。”非邑在意识海让深夜这样回答。 然后女人慢慢站起来,腾飞,玉足轻轻将紫金巨铃点了一下,悠扬的铃声变成了夺命的魂曲,所过之处皆是砰砰的撞击声。 无数神明就像是下饺子一般落在水里,紫铃玉站在他身边,十足的压迫感顿时逼来,但女人却是放低了姿态,给足了面子。 “日前一直在闭关未能远迎,奴家这厢有礼了。” 和对待地方神非邑完全不同的态度,大概是冰面丹师今天出手太震撼,或者说是后一身份太过神秘,让她没有亲近的心思。 非邑可不敢和这四重天的女人拿乔,连忙回了一礼,“总管事言重了。” 紫铃玉一出关就遇上哄抢之事,正好来个杀鸡儆猴,于是等侍者收拾残局时,竟然有数张神格!她见了只是冷笑,说,“区区蝼蚁也敢于我财神楼头上动土。” 非邑默默地在尤物后面加上了狠辣两个字,然后将才炼制成功的下品灵丹——慧灵丹放在桌上,“只成了一颗,倒是费了不少仙药。” 他并不知道灵级仙丹的价值,因此语气难免有些心虚,反观紫铃玉和常德两个,神色都有些微妙了。 所以这位到底是在谦虚还是在惭愧? 女人伸手将仙丹推回去,“这颗仙丹我们是万万不能收的,大人这些天来辛苦,我等岂敢贪得无厌。” 以她如今的高度,未尝不能得到灵级仙丹,但将一位活生生的灵级炼丹师招到麾下还是会让她心血澎湃! 这是相互得益的关系,非邑总算是看清楚了他们的态度,果断将仙丹递回去,“实际上我有一事相求。” 从扁鹊那里得知,诸神天有一种神器——名曰‘无束’,可令使用者待在高天级不受压迫,只是逗留时间长短需要神器中充斥的神力决定。 比方说财神楼中的各个妖使护卫,总不可能全是九百年大妖,他们都是因为佩戴了无束神器才能行动自如,唯有一条限制,给他们的无束神器充斥神力的必须是三重天及以上的神明。 就类似于人间界的充电宝,非邑现在打的正是紫铃玉的主意。 他认识的神明中,四重天及以上的就那几个,但任何一个都不能找上门去,他本来都打算放弃,结果紫铃玉恰好就升入四重天了。 “这有何难,若大人不嫌弃,奴家愿随大人一同前往。” 在安全与和蛇蝎美人相处二者之间的抉择,第一项轻易便胜出,非邑只说道“还请准备两个无束神器。” 紫铃玉可算是尽心竭力,一身神力都被注入了两个无束手环,稍稍恢复一下后便提议立刻出发。 “您不知道,过两日四重天有件大事,以免声张,我等好早去早回。” 至于什么大事,为什么要避免声张,她都没有说。 等到了四重天后,非邑就在想,如果当时能多留一个心眼,说不定就不会被这个女人算计得明明白白…… 非邑以为,等重天和散仙天只是在神力上有质的不同,结果发现环境亦是有巨大的改变,等重天,是有昼夜交替的,而且可观日月。 这种变化不是固定的轮回,和人间界一样的风云变幻,雨说来就来。 反正不急在一时,他们找了处山洞避雨,随口聊起了有关四重天的信息。 紫铃玉变幻出一道影像来,正是四重天的大致地图,“四重天总共有七个神域,分别位于……其中,财神楼、丹坊、还有神器商行各据一座,其余四座皆是按时集会。” 诸神天就是金字塔,天级越高神明数量就越少,今天你去了这座城看见过某张神格,下一次另一座城集会的时候说不定又能遇见。 可以这样说诸神天很大,但是越往上,圈子反而越小。 雨很快就停了,紫铃玉站起来忽然笑道“既是来了四重天,大人不妨与奴家去去财神楼走一遭,好认认自家人。” 这里是四重天,非邑自觉没底气说个不字,虽然此时女人话里话外都一股子阴谋的味道。 结果对方是连传送阵都准备了好的。 四重天的财神楼在一处凹陷的山坡上,呈梯级分布,白石建筑看起来颇有异域风采。说是财神楼的神域,只因此乃其中最主要的存在,并非就没有其他神明居住于此。 紫铃玉大约是出名的风流之姿,乘着铃铛路过时,不少神明投来目光,连带那个瘦削的黑袍神明也跟着受到注目。 第二百六十二章 尤物与巾帼 有无束手环在,非邑对于四重天的认知都体现在视觉中,还有来到财神楼后的他人的眼神中。 “呵,区区散仙天竟然敢来四重天乱窜?” “还挺有胆子……”这话损多于褒。 非邑默默跟在紫铃玉背后,被假的神格下,面无表情。 与此同时,他见惯了紫铃玉在三重天呼风唤雨、霸气镇场的姿态,忽然见她对另一个神明客气还格外不适应。 “这就是我散仙天财神楼找的参赛者。” 桀骜如她,也不得不以散仙天代指三重天,原因很简单在四重天眼里,否管什么一二三重天,都是本该仰视他们的蝼蚁而已。 紫铃玉说话的时候延伸的余光是看着身旁的炼丹师的,看他会有什么反应,出人意料的,平静非常。 上位坐着的是个身披白色羽毛披肩的女人,及腰青丝,神格乃是白色半面,鼻尖处略略突出一个尖,两鬓各有一簇红羽,尤其是她的一双腿,又细又长。 非邑在意识海里一召唤神鉴便知道了其真身。 鹤仙,乃是在九州大陆某一区域流传较广的神话主人公,传说她身披云彩,容貌比日月还要亮眼……虽然,怎么看都像是一只仙鹤。 仙鹤在人间界的寓意是长寿,乃是‘一鸟之下,万鸟之上’仅次于凤凰的‘一品鸟’,古时候一品大臣的官服编织的图案就是仙鹤。 但眼前这只‘鹤’,高傲得就像是孔雀开屏,那嘴就跟她的神格一般尖锐。 “你们散仙天的参赛者?”她锐利的目光将非邑上下一扫,语气更加嘲讽,“一个连真身都不敢露出来的三重天,别拿来闹笑话好么?” 都说同性相斥,紫铃玉遇到同样丝毫不让的女人,虽说实力差了些,要客气着,可不就等于她就是被轻视的一方,要论职务,她还在其上! “哎呦千万别拿冰面丹师跟那丧家之犬相比,一个是丹坊求而不得,一个是被丹坊赶出来的,高下立现。” 紫铃玉倚在铃铛上,言语中的自豪让她看起来不遑多让。 她一说完,鹤仙果然稍微正视起来,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分明像是看稀奇。 “冰面丹师?那个能炼制上品明丹的。” 非邑讶然了,不是因为对方知道他,而是知道得不全,他微微瞥向笑得高深莫测的紫铃玉,心想这女人对散仙天财神楼的管控是有多强,今天灵丹被哄抢的事情竟然一丝一毫都没有泄露! “本座问你话,为何不答?”鹤仙恼怒地提高了声音。 “没错。” “嗯?” “我说我就是冰面丹师。”低沉的声音一板一眼的回答。 紫铃玉顿时笑了,这位可真有趣。 鹤仙以为这家伙只是炼丹师的怪脾气,谁知道竟然是如此无趣之人!她跨着长腿又坐回上位,“你作为总管事,既然要坚持参加就去吧,到时候出丑了可别怪我!” 说完摆了摆手别过脸去,一副不想再看到他们的样子。 紫铃玉作为散仙天的总管事,轮职务远在四重天管事之上,可实际上她来这里这么久也不见有侍者奉坐,更别说是端茶倒水。 但她全程没有丝毫恼怒,反而倚在铃铛上,眼角笑意越发动人,路上的侍者都认识她,有的恭敬地行了礼,有的目不斜视地走过去。 一般说来第二种会多受她两眼观察,她在记长相记神格,那眼神分明在说秋后算账。 等到了住处,非邑第一次看见她的脚落到地上。 身穿紫色镂空长裙的女人走上前来,盈盈一拜,“万分抱歉,连累丹师与奴家一同遭罪了,铃玉愿任凭处罚。” 她微微俯身,胸前深沟一览无余,那双手可握的腰身,那犹如凝脂的雪肌,那细嫩泛粉的玉足,还有,紫纱掩面时那双上挑的如水眼神越发清楚,分明在传递一个信息。 非邑盯着她,将双手按在腿上,告诉自己这条贼船上不得。 “我只想知道,什么时候能去找魔眠树。” 紫铃玉一愣,大约是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个回答,便说道“您真的不愿考虑?”她忽然往前扑来,就这样斜坐着,倚在他腿上,“奴家可还是清白之身。” 若之前还真有些旖旎的心思的话,非邑现在是真没有染指的打算了。 她想这样做,无非是为了让他们的合作变得更牢靠,毕竟没有比床上接触更亲密的关系了。 然而,一个女人,还是野心勃勃且隐忍的女人,是值得尊敬的。 而且非邑自问无法就这样和他人牵绊不休,否则以后在前进时就会瞻前顾后,这就和一心拼搏事业的创业者一般,路上容不得分心。 “我想,我们可以有更纯洁且牢靠的合作。” 紫铃玉愣了一下,然后瞬间回到铃铛上,咯咯笑起来,眼角都红了,“您可……奴家之前也遇到过一位新生代大人,心思通透得跟明镜一般无二,说话直来直去,是一位炼器师。” 非邑心里一紧,表面上毫无反应。 这时,女人接着说道“实不相瞒,我紫铃玉是一定要去上重天的,谁也不能阻挡我!” 非邑大震。 人们往往有很远大的目标,他亦然,可是能这样大声说出来的却没有几个。他虽然奉行少放话多做事的准则,但有时候说出来就是决心的表现。 这一刻,紫铃玉在他心中再也无法被冠上‘尤物’这个词,或许,‘巾帼’更适合她。 “那正好,我们的目标刚好有一部分重合,在这之前,咱们可得好好合作。” 之所以是一部分,那是因为上重天只是他的目标中的前半截而已。 “所以,我到底需要参加什么比赛?” 紫铃玉早有准备的拿出一块玉简,说出四个字炼丹大会。 非邑接过一看,顿时无语,所以他这算是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了,这女人在三重天时,故意说过两天才开始的大会根本就是在明天,催促着他上来,其实早就算好了! “您可千万别生气,要想仙丹卖得好,名气至关重要。” 女人大喇喇的坐在铃铛上,理直气壮地说道。 所以,盟友关系确定了,连基本的伪装都免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炼丹大会章程 紫铃玉要借非邑这个炼丹师在等重天的财神楼站稳脚跟,而非邑要为以后做打算,在等重天的打响名气,也需要她的帮助。 因此,参加炼丹大会势在必行。 炼丹大会最开始是由丹坊主办的弟子选拔赛,渐渐发展到现在,就变成了一年一度的盛会,选拔到成了其次的目的。 每一甲子年举办一次,总共有三场比赛第一场是那些成名已久的高等级的炼丹师的比试,第二场是仅限于灵级炼丹师,这第三场才是丹坊挑人的主场参赛者诞神不超过八十年的神明。 也就是说,大部分炼丹师一生都只能参加一次,生得好的才能有两次机会。 “大人您看……” “我参加第三种。”虽然这么说回暴露一些事实,但非邑可不会自大到跑去参加灵级的比赛。 紫铃玉一震,不由得多看了这黑色的瘦削身影,所以,可以排除他是个干瘦老头儿,那到底是各自瘦小的成年人还是尚未长成的少年人呢? 以上选择,她更偏向前者,只是明摆着的,少年人的身形就意味着诞神不久,怎么能达到这等炼丹水平? “然而要参加就有一个问题,炼丹大会,需要验明真身。” 她这样一说,就看出裹着黑色头蓬的炼丹师僵住了,明显有打退堂鼓的痕迹,她又赶忙补充道“并不是要将大人的身份公之于众,主要是能证明您是神明并且符合参加的条件。” 如果仅仅是这样非邑也还能接受,于是便点头去了四重天丹坊所在的神域——天堑神域。 这座神域名副其实,竟然坐落在悬崖上! 宛如舌尖般的凸出悬崖,下方瀑布大江雪浪,沼泽绵延,百鸟争鸣,水汽升腾时云蒸霞蔚,乃是壮阔与优美于一体的美景。 可惜若谁被这仙境一引诱而踏了进去,不死也得脱层皮。 “你看那些鸟停留的地方。” 非邑顺着紫铃玉的手指看去,只见一只白色鹓鶵模样的小鸟站在一块斑驳的石头上,洁白的羽毛泛着光晕,看着路过的神明引项欢鸣,诱人亲昵。 忽然,那鸟脚下的‘石头’眨了下眼睛!看起来米多高的石头实际上却是类似于龟蛇的头! “玉雪鹓乃是四重天二层的灵兽,鸣唱能诱惑听者靠近,使猎物迷失后,便飞起啄去其眼睛,躯体便由下面的岩龟吃了。” 紫铃玉还告诉他,每年不知有多少升入等重天的神明被灵兽所杀。神明越是少的天级里,实际上生存就越残酷,因为灵兽和各种古怪危险的东西在大肆侵略。 这也是为什么神域会比较稀少的原因,因为太小的神域很容易被灵兽或其他东西给团灭了。 “所以每上升一重天就是被血虐的开始。”非邑有感而发。 “咯咯,你可真有趣。”紫铃玉敷衍的安慰他,“实际上也没这么残酷。” 非邑不再说话,实际上他从来都不吝啬以最残酷的眼光来看待诸神天的一切,就像他从来都清醒地知道自己的现状。 说说笑笑间,他们很快就进入了天堑神域 事实证明,鹤仙看不惯他是因为私人原因,而非因为炼丹师不值当。进入天堑神域后,他的待遇和在财神楼截然不同,明明是个四重天神明,在看见他往炼丹师接待室走去后,打量的眼神顿时变成敬畏。 而且他还顶着财神楼座上宾的头衔,四重天丹坊再隔应,表面功夫还得做足,派来一位副管事亲自带路。 接待室内有不少神明在排队。他们虽不至于开个绿色通道,却也能在僻静处坐着等。 非邑以为第三场比赛应该就类似于人间界的仅限青少年参加的比赛,大家应该都是‘青少年’,可实际上排队的众神几乎都是‘成年人’模样,更别说还有中年模样,乃至花白须发的存在! 而且这些神明大都是散仙天实力,观察之中,甚至还有一重天的。 紫铃玉小声为他解释,炼丹大会每甲子才会举办,很多炼丹师因信仰辖区小,不能青春永固,轻易便衰老了。参加炼丹大会,大概就是破釜沉舟之举。 运气最好,被丹坊看中从此无忧;运气还行的,稍微露个脸让诸神记住你是个炼丹师,往后仙丹也就能卖得动;若是真的运气背,便从此泯然诸神天了。 说完之后,紫铃玉便幽幽瞧着身边的神明,所以,不是每个炼丹师都像这位一般有个好的。 非邑知道她想什么,也不打算说什么,他不否认自己搭了黑皮书和财神楼的便车,但能搭车的前提是坚持不懈的努力以及有所成果。 快要轮到他了,此时他那一身打眼的装扮已经让他受尽关注,更别说极富特色的紫铃玉还在同他谈笑风生。 “请下一位大人……” 非邑抬脚准备进去,忽然一声高喊从后面传来“且慢!” 只见一个小厮模样的年轻男人走来,这是个妖怪,但非邑发现,自己看不透他的原形! “是只豺狼。”深夜在意识海里告诉他。 这男人长相一般,身材精瘦,只是一双眼睛里带着并不友好、但也说不上攻击性的光芒,作为妖怪却在一群神明中显得游刃有余。 他笑着来到他们面前,不卑不亢的行了个礼。 这是个厉害且有来历的大妖,但并不见得所有神明都要买他的账,紫铃玉首当其冲。 “区区妖孽,为何挡我等去路?” 妖,在诸神天一向被视作外来者,待遇全看背后主人的地位。 紫铃玉或许不愿如此高调,但众目睽睽之下,还在丹坊的地盘,她得拿出财神楼的底气来。 豺狼妖但笑不语,女人柳眉轻蹙,正要呵斥,就听一道年轻的男音说道 “我的神使可是哪里对不住您了?财神楼散仙天总管事?” 这声音听着温和,但是没由来的刺耳。 非邑明显发现紫铃玉的脸色变了,更别说身边带路的副管事,那叫一个战战兢兢,这让他对于来人就更好奇了。 就在这时,惊呼声起,他顺着转头去看。 第二百六十四章 验明真身 走进来的身影让非邑微微一惊,竟是个十七八岁少年模样的神明――戴着白色半面神格,就像是两只放大的狐狸眼,斜飞吊起的眼梢是粉红色,眼角也是粉红色。 狐半月,诞神日一九八九年,乃是神州大陆某个民族传说中被狐狸养大的山神,这,是个准上重天神格! 虽然现在只是三重天三层的实力。 少年身穿白色长衣,腰扣绣金带,脚蹬锦缎白玉靴,一条雪白的狐狸尾大毛领,显得他贵气逼人,而且冷。 一走进来就让人觉得眼珠子都被戳了一下,好像在他身后看见了万年不化的雪山巅。 紫铃玉应当是见过他的,一时间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按照我丹坊的规矩,内部人员可以先登记,我赶时间,所以抱歉了。” 轻飘飘的三个字说完,他带着神使便往前走。路途上,认识他的人神明纷纷行礼,他全都目不斜视,全是身边的豺狼妖代为回礼。 但是当经过丹坊副管事身边时,他施舍的给了一眼,无怒无喜,却让副管事跟着一抖。中年神明连忙朝他拱手低头,唤了一声公子。 “莫有下次……” 他应该是还有话没有说完,但是身后豺狼妖在他耳边低语了什么,非邑可以确定,后者的嘴没有动。 这就有意思了。 紫铃玉还是无法忍受丢了脸,打算说些什么,却被盟友制止了,她咬了下粉唇,轻哼一声。 等进去时,狐半月分明在等他,方才公众场合中的冷此时变成了冷傲。一双浅色眸子将他上下一打量,道 “我那小师叔当真是不成器,竟被你弄得丢尽脸面,冰面丹师?呵~” 啧,这高高在上的语气,非邑也不知道要怎么应付这样的人,他以为玉琅活得挺风光的,可谁知却在死后被师侄评价为不成器。 等等,师侄?他这才反应过来,也就是说这货竟然是太上老君的二代弟子?! 然后非邑就心虚了,他还没忘记,自己手上还沾着玉琅的血。 他不说话,并不代表财神楼就得一怂再怂,紫铃玉向前飘去,紫金巨铃跟着叮叮当当响起,“半月公子,我紫铃玉尚且尊您一声公子,您何必与我财神楼炼丹师过不去。” 她说话时和少年靠得有些近,只见狐半月将茶盏放下,然后站起来,以指抬起她的下巴,瞥了两眼,评价道 “长相是好,可惜一身俗气。”他不顾紫铃玉气得颤抖的表情,又继续道“论资历我乃前辈,说两句,待如何?” 非邑发现紫铃玉说不出话来了,也就是说,只好狐半月是前辈这一点她默认了。 大约是将这劳什子冰面丹师的底细摸清了,狐半月不欲久留,又一脸漠然的走了。 “别与这家伙计较。”紫铃玉反而先安慰起他来,“炼丹师一行中,论资历都是以仙丹开始出手贩售算起。” 而非邑的仙丹出手也就这大半年的时间,他随口询问狐半月是何时开始出手的。 “十年前。” “多久?” “他才诞神时也是在育神院学习,当时去丹坊挑选后补的是老君的大弟子,他一眼就瞧中了狐半月,结果收入门下才不过三年,此子便已能成丹。” 大概是方才被轻蔑,紫铃玉说得刻意的含蓄,丹坊的副管事即便才被威慑过,却还是对外炫耀道 “半月公子乃是千年一遇的炼丹天才!” 甚至丹坊暗地里有这样的说法如果不是半月公子生得晚了些,太上老君的关门弟子哪里轮得到玉琅的份儿? 非邑不置可否,至少有一点那个玉琅会做人,更会做神。 他们是来验明真身的,再说就是浪费时间。 “请您出示神格。” 召唤神鉴乃是少之又少的天赋,但神鉴的内容可以被复制,虽然这是一件费时费力的事儿,而且用处不大,因为谁没事儿总拿着本神鉴到处认人? 这就好比人间界的字典,谁会没事拿着到处溜达,而且就连每隔一段时间必须修订内容这一点都一样,因为神鉴总是在不断更新。 但大体上用于这样的盛会也是没问题的。 非邑看了眼紫铃玉,女人了解的点了点头,“请问能否只验明诞神日?” 负责登记的神明看了眼副管事,副管事也是四重天,对于紫铃玉略微为难的说道“这恐怕不能,神鉴玉简只能以神格启动,已经启动,所有信息便会显示。” 他的语气中分明有一丝急切。 非邑的心思活络起来,显然,丹坊那边似乎对他的真身极为关心。 这边紫铃玉还在斡旋的时候,忽然听到身边的炼丹师说道 “那我自己验明真身总可以了吧?” 负责登记的神明想也没想说道“您自己如何能……”而后他忽然觉得室内有些安静,蓦地反应过来,“您您您……能召唤神鉴?” 那个熟悉的神言之术告诉他们,事实确实如此。 半透明的大书出现时,就连室外都感觉到了来自铁则的威压。 “竟……竟有神明能召唤神鉴!?” 显现在非邑身旁的仅有诞神日一行小字,神州公元历一九九九年!历然后……然后副管事是擦着汗送他们离去的。 走了很远了,紫铃玉才从怔愣中回过神来,向着他说道“我不会在做梦吧?一九九九年诞神?现在才不到十年!” 非邑只能这样告诉她我在人间界待的时间比较久。 实际上,他当初因病被老头子放在诸神天的香案上沉睡了五年,现在应该是二十岁,那五年是被时间从他身上挖走了的。 紫铃玉原本还能端着两分姿态,此时竟高兴得在铃铛上来回跳脚“我以为狐半月都已经是天才了,可您原来也丝毫不让!” 您,这个称呼……非邑蓦然发现,这女人看他的眼神疯狂炙热,让他头皮发麻,紫铃玉,初见时那个风情万种的女人此时哥俩好的搂着他,说道 “大人,以后我可就仰仗您了!” 非邑“……” 不是,这反差太大了一点? 但他还是感激的,紫铃玉没有深究他的真身。 第二百六十五章 一九九九年诞神 冰面丹师的诞神日竟然是神州公历一九九九年! 这个消息在副管事手里紧紧攥着,然后传到了莫幽澜手中,“确定是这个?” 女人盘腿坐在矮榻上,听到消息时,她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副管事是四重天的副管事,对于面前这女人,他是又敬又怕,想不通她为何在登记结束的第一时间将他找来。 “没错的,这是他亲自召唤出来的神鉴。” 一听这话,诸神天中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通天神。莫幽澜照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就和财神楼的钟管事一样,冰面丹师的身份往年轻的通天神头上算去,只是这时候副管事又说道 “只是听他的声音似乎是一个成年男子。” “哼,声音这种东西还不好伪装么?”莫幽澜说完直勾勾的盯着下方的副管事,忽然说道“不知道副管事对于蒙丹师的看法如何呢?” 副管事先是不解地抬头看向女人,心里拿不准他的意思,便搬出场面话来,“蒙丹师乃是我四重天的管事,待人接物稳重公平,乃是我等之前辈楷模。” 他说完静静等着女人的下文。 “是吗?”莫幽澜站起来,走进,然后将手搭在副管事肩上,低声道“到底觉得蒙丹师年老独断,毫无上进之心,而且,他不是还克扣你炼丹的仙药份额拿来讨好我那小师侄?这等上司,啧啧……” 她没说透,但是足以让副管事听出画外音来。 中年男人蓦地抖了一下,然后将神格稍稍拉开,擦汗,最后咬牙回道您说的是。 等副管事喜忧参半的离开后,莫幽澜才猛地沉下脸,丝毫没有感觉到拉拢同盟的喜悦,她的脑海里不断不断地浮现出一九九九这个诞神日。 诞神才不过十年,她以为狐半月就已经让人头疼了,结果还有一个不得了的。 “您是不是太在意那个冰面丹师了一点。”画雨眠从外面端着一壶开水进来,为主人泡上一杯热茶,“或许就像是人自己说的,他在人间界带了比较久。” 在人间界待得久,神力累积了不少,一被录入神格时等级便比较高,那时候再学习炼丹,天赋好一些也就能达到现在这个地步了。 听他这样一说,莫幽澜也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可我总觉得不能任之不管。” 大概是因为当初玉琅在散仙天的桩桩事件总有这个炼丹师的身影,或者,她忌惮着这个炼丹师背后的财神楼。 她依然坐立难安,猛地站起来朝外走去,“不行,我还是要将他的身份弄个清楚。” 只是莫幽澜不能召唤神鉴,她倒是认识不少能召唤神鉴的神明,但个个不是省油的灯,思来想去最后她去了一重天某个地方——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巨大的猫的建筑! 金灿灿的招财猫,发散着刺眼金色为主的斑斓光芒,门前立着两颗缀满金色铜钱的大树,迎风呼啦啦招展。 莫幽澜立于门前,微微垂首抱拳。 “吾乃太上老君之弟子莫幽澜,望财神现身一见!” 大约两息时间后,一束金色的光芒落下,身穿白衣金色铜钱花纹的少年来到面前,微微打着哈欠,“何事?” 能召唤神鉴,又不爱掺和而且也没什么能掀起大波浪的神明,莫幽澜觉得眼前这位先是位年轻的财神是最好的选择。 这位乃是上重天神格,即便现在势弱,在未来总有与那些大神平起平坐的时候,她的态度也算是给足了面子。 “在下有一事相求。”她将来意说了,“大人只需将结果完全告知即可。” 一九九九年诞神。 招徕的迷蒙睡眼中闪过一道暗光,在对方的注视中面无表情地说道“要我帮忙可以,告诉我所查为何人?” 莫幽澜笑道“大人说笑了,若幽澜知道所查为何人,便也不会请您出手了。” “不愿意说?”招徕转过身去,“那便请回。” “且慢!” 莫幽澜盯着少年平静到面瘫的表情,结果什么也看不出来,便咬牙说道“此乃冰面丹师的诞神日,在下只为查找其真身!” 她在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惊讶,这也是当然的,谁听到那位名扬散仙天的神明的诞神日都得被吓一跳。 但她不会想到,招徕比她猜想的更深。 最后,莫幽澜拿到了所有在一九九九年诞神的神明的名录,她亲眼看着少年召唤神鉴,搜寻,然后全都被录入了一张玉简中,一个不拉。 “这边是全部在一九九九年诞神的神明,我便不留莫幽澜大人了。” “多谢大人!” 女人抱拳后便离去,招徕凝视着她双眼里势在必得的精光,还有几不可察的狠意,不做声的看他离去。 回到住所中的神座上后,大袖一挥,飞出一行小字来,‘庆神镇非邑,诞神日神州公历一九九九年,命衰得醒……’ “意外?还是……” “大人,您该准备去参加炼丹大会了。”下方,一只蓝眼大白猫款款走上来,将头趴在爪子上说道,“牛郎大人和嫦娥大人那边方才来了传声符,说先走一步。” 他嗯了一声,站起来消失在原地,没由来的预感到这一次的炼丹大会恐怕看头十足。 炼丹大会乃是诸神天不可多得的盛会,和那些说开始就开始的讲经集会不同,它就像是节日一般。 等到招徕去的时候正好赶上众神赶来的高峰期,那可真是神迹满天飞,能独自来这里的,至少的是三重天,要想久留还得准备一个无束神器。 至于三重天以下的神明,甚至都不认识能给他们充无束神器的神明,有哪里能来到这里。 非邑以为自己能炼丹还升到了三重天已经是不小的成就,但实际上,不管他怎么突破,最后都是重新变成食物链最底端。 而且,即便到了每一重天的食物链顶端后,他还没来得及享受一口就又忙不迭的又做了新的底端。 此时待在财神楼的席位上,感受着那些如芒在背的视线,他告诉自己,要淡定,哪怕自己是最低天级的存在,只要能拿出让人折服的实力就是王道! 第二百六十六章 炼丹盛会开始 炼丹大会的会场就设在天堑神域对面,那也是一块凸出来的舌状悬崖,甚至没有设置什么椅子。 诸神来了或是自己带了灵兽坐骑,或是架着祥云,但大家都很有自知之明。没有收到邀请函的自动靠边,给有邀请函的神明让道。 而有邀请函的神明也会按照各自的地位实力分列而立,大家都是活了数百年的,该站哪里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等差不多了,那些侍者才架着祥云或是神器来倒茶递水,为神明们支好小桌,放上鲜果美酒。 非邑以为自己参加过的育神院分庭赛就是大场面了,但哪里能想到炼丹大会的规模更恐怖。 倒不是因为神明数量多,关键是他们气势太强了,这特么个个都是神光熠熠,祥瑞在神迹的掩盖下好比太阳下的小星火,毫无看点! “丹坊的号召力竟如此强。” 他感慨了一句,甚至身旁的紫铃玉却噗嗤笑了。 “丹坊?”她戳了一下这裹得严不透风的神明,忽然手下戳到一个软绵绵的小玩意儿,还弹了一下!索性她心思不在这里,只轻蔑地说道“不过是丹坊借了各炼丹师的脸罢了,而且大多都是为了仙丹来的。” 非邑瞬间就明白了,这些人不是受到丹坊的号召,而是来看炼丹师的。 仔细看去,炼丹大会虽然到场的神明很强,但也没看见那几个眼熟的上重天大神。 “这该死的女人,竟然敢吃我的豆腐!”深夜在他意识海里恶狠狠地说道,“他摸我没有毛的肉球!” 猫的肉球普遍敏感。 “她又不是故意的。”非邑在意识海里安慰他,“不是让你躲混沌空间?到时候被发现了怎么办?” 深夜向他抱怨混沌空间又黑又闷,虽然留了一道小口子,但是也太无聊了。 猫生性好动,九尾灵猫更甚,这几天都委屈深夜待着里面不出来,确实过分了点。 非邑只好告诉他,等完了之后想怎么补偿都可以。 “哼,要你说,我早就列了一张购物清单。” 非邑“……” 这时,天际降落宏大的神迹让深夜倏地窜回了混沌空间,上重天大神的神识可不是开玩笑的! 神迹,也是有区别的,比如等重天神明,他们的神迹不能脱离自身幻化,只在自身神力外化时出现,且一般呈小面积,单一的出现。 但是上重天大神的神迹,那是他们与天道相同的表现,即便不用神力,神格一现,天地为之运转,自成一世界。 比如百争妍便是其中的佼佼者,所过之处,皆是繁花绽放,即便光秃秃的地板,也能变成御花园的存在。 “咦?”紫铃玉诧异地叫出声,“这一次为何那位大人也现身了?” “谁?” “扁鹊大人。” 那飘飘长发,白衣胜雪,朴素抹额,远看似乎带着温柔,但实际却是冷淡的神明不正是扁鹊。 相较于其他大神,他的神迹就像是他给人的印象,漫天浅青祥云下,清淡的药香,一股股传来。 非邑在育神院看他习惯了,深夜立刻代他问道“他出现就很惊奇?” “大约是因为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原因,扁鹊大人从不愿意出席炼丹大会,不过,这位大人一直很低调就是了,除了出手治病几乎看不到他的影子。” 也就是说这是他师父第一次参加炼丹大会,众神都为此惊讶地窃窃私语。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微微泛起异样的感觉,然而直到正式开始的时候,扁鹊都没有看他一眼。 错觉吧。 开场词是由一位四重天级别的炼丹师说的,雪白须发,宽大的灰色袍子带着丹坊的标志,精神矍铄,只是言语间多恭维太上老君之言辞,难免给人投机取巧、阿谀奉承之感。 紫铃玉告诉他,这是丹坊四重天的管事,蒙璧,同时也是一位灵级炼丹师。 这个名字……懵逼?还挺有意思的,非邑这样想。 索性这不是人间界,没那么多谁致辞、鼓掌的枯燥循环的道道,场面话说完,规则说完,就进入正题了。 “首先,第一场比赛,请仙级炼丹大师们下场……” 然而等他说完后,紫铃玉竟然嗤笑了一声,对上非邑疑惑的眼神,努了努嘴,“且看着。” 神仙级炼丹师,也就是说能炼制仙级仙丹的存在,非邑一时间都觉得心血澎湃,那该是何等强悍的存在? 然后他的期望注定是要落空的,等了足足有十分钟,场上都不见任何动静。 “那等大能,整个诸神天不过一手之数,他们岂会来这个小小的会场卖弄?”紫铃玉倚在铃铛上幸灾乐祸的说道“而且即便有的能炼制些准仙丹仙级,但是又哪里能拿到这场比赛上来卖弄?” 丹坊举办的炼丹大会,明晃晃的悬挂着太上老君的大名,他已经不能单用炼丹师称之,又有谁能在丹坊的主场班门弄斧。 所以,这第一场比赛就从来没有正式开始过。 就这样,开始了第二场——只有灵级炼丹师参加的比赛,比赛限时十日。 每一个气势凛然走上去的神明都能引起一片低呼声,这是某某大师,这是某某大人,甚至人家各自擅长什么仙丹都能如数家珍。 然而,非邑表示一个都不认识,直到莫幽澜上场。 紫铃玉见他放在膝盖上的手猛然握紧,以为他是在意以前的过节,怕被莫幽澜找麻烦,便说道“大人您大可放心,既然我财神楼会拜托您参赛,就是不怕丹坊发难的。” “无妨。” 非邑不着痕迹的摸了下胸口,就在五脏六腑间,还有莫幽澜留下的剧毒。他不是没想过用混沌之力清除,可是那些毒都附在要害上,一个不妙就得出事,万不得已之际赌不得。 好在莫幽澜似乎无法感应这个毒,否则他的真身也该暴露了。 下方的比赛开始了。 炼丹大会并没有限制炼丹炉,众神都拿出自己的来用,一时间,非邑那叫开了眼界那一个个的灵级神器! 莫幽澜的炼丹炉几乎全部像是一个女人的审美——就跟煤炭渣子一样的材质,凹凸不平还掉渣! 这时候紫铃玉说道“不愧是太上老君的弟子,竟然是炭心石打造的炼丹炉。” 第二百六十七章 灵级场面 炭心石或许不是顶级的炼器材料,但却是最适合用来炼制丹炉的材料之一,只因其能使炼丹师更好的把握火候,提升成丹率。 别的炼丹师能的一块都算是侥幸,而莫幽澜干脆直接就拿这材料连城丹炉。炭心石原本就是六重天的材料,稍稍冶炼过后便是灵器级别,再加上阵法和锻造,妥妥的上品灵器! 这等材料,当然不是凭这女人独自就能得到的,可惜,出手如此大方的太上老君并没有出席炼丹大会。 非邑看了看场上的炼丹师们,悄悄问道“太上老君不是还有几个弟子,怎么没有来?” 紫铃玉告诉他,莫幽澜能参加是因为她入门最晚,资历尚浅,她那几位师兄都已经是准神级炼丹师,来这场合无疑是打脸。 随着赛场上的炼丹师们渐入佳境,围观的神明也都不在说话,全神贯注的看着场上,都说一言一行皆是修行。 炼丹一道围观者不必观其内行,仅是炼丹师们的境界精神便足以令人有所参悟,对于提升心境乃是不可多得的好法子。 非邑作为一个内行人,看得那叫一个如痴如醉,虽然他对莫幽澜有所不待见,但不得不承认,作为一个炼丹师,她值得钦佩。 看女人正襟危坐在炼丹炉之前,目不斜视的专注,非邑忽然转头看向身边的紫铃玉。 “看我作甚?” “我觉得你俩挺像的。” “像?”紫铃玉惊奇又不屑地哼了一声,“那阴险狡诈的女人哪里和我像了?” 非邑不再多说。 炼制灵丹是个极为耗时的过程,一旦开始动辄数日。 等到第三天的时候,天空总算是有动静了,乌云滚滚,雷鸣阵阵。 数颗灵丹自炼丹炉中飞出,接受雷霆的洗礼,某些能挺过去,便又成就一位大师,有两颗仙丹瞬间被劈了个粉碎,便是失败了。 然而,先一步闹出动静的炼丹师们都不怎么高兴,等级越高、效力越强的仙丹,往往耗时也长,也就是说,他们丹成便是输了。 即便同为灵级炼丹师,但个体之间的差距也是很大的,说到底,最后的比拼还是得由那几位能炼制上品灵丹的大师各领风骚。 时间继续往后移,转眼来到第八日,索性大家都是神明,也不在乎那一点休息和吃食,赛场上还剩下仅仅五位炼丹师,其中莫幽澜赫然在列。 非邑此时金逸炼丹师的身份对她表示尊敬,想着咔嚓一口咬下仙果,支支吾吾的嚼着,同时往自己的黑袍里塞一只鸡腿进去。 周遭都屏气凝神的关注比赛,他吧唧吧唧的声音就尤为刺耳。 “庸俗!” 不知谁说了一句,他只当没听见,啃得更勤快。 紫铃玉觉得这位大人高冷的形象在她心中破灭了,她没有说的是,这位中途还睡过好几回…… 非邑“……”他能说什么,老子是个人,就算有神力支撑,但生物钟搁哪儿摆着,不吃不睡怎么行? “屏大师开始予灵了!” 不知谁喊了一句,所有人都伸长脖子去看。 非邑也不例外,到此时,场下五个炼丹师的状态都不好,长时间的神力消耗还能用仙丹支撑,但是炼制灵级仙丹最需要的神识却只能慢慢恢复。 这会子开始予灵,那位炼丹师整个身体都在抖,苍老的手指上,一股深紫色的神光缓缓注入炼丹炉中。 忽然,那紫色的神识变得滞缓起来。 “可惜了。” 紫铃玉忽然听旁边的冰面丹师说了这三个字,然后各种叹息的声音响了起来。 “屏大师予灵失败了。” 神识并非神力,实则并不好估算用量,这位屏大师因为前面炼制时耗费过多以致予灵时后续不足。 而予灵失败,并不意味着仙丹就没用了,只不过,这是一颗没有灵性——也就是明丹。 屏大师脸上的表情甚至还不如围观者明显,老者戴着一张紫色的宛如胎记般遮住左眼的神格,他微微叹了口气。 众目睽睽之下,屏大师并未继续炼制,而是将仙丹取出,捻着仙丹来回观看,竟将其毁了! “与其让你作为残次品出世,不如成就高等的失败品泯灭。” 这是一位炼丹师对每一颗仙丹的态度,非邑觉得自己在这位大师的身上学到了好东西。 大约是屏大师的毫厘差错让剩下的四位产生了压力,他们的气氛越发凝重,大约一个时辰后,又有一位炼丹师开始予灵。 仙丹倒是成功出炉了,然而却没能熬过雷劫,同样,他也没有失望。 非邑算是看出来了,别的不说,失败的这两位根本就不是为了比赛,而是在如此有压力的环境下突破自我。否则若是为了稳妥求胜,他们哪里会错估自己的实力以致失败? 当然,并不是每一位神明都能赞同他们的做法,比如对面丹坊的席位上,坐在蒙璧旁边的年轻神明,眼里赤裸裸的写着愚蠢二字。 对上非邑的打量,狐半月只是一瞥便收回目光,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脏。 假神格下,非邑微微勾起了嘴角,不得不说,比其当初的岸丙,还要这家伙和他不合拍的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命运就是这么作弄人,狐半月是丹坊的新星,而他是财神楼的贵宾;另一方面,他作为非邑和丹坊也有着难以化解的过节…… 注定,是要一较高下的! 这时候,只剩下三位炼丹师,其中两老一少,两女一男,不管怎么看,莫幽澜都是最显眼的。 “开始了。” 三个神明竟然是不约而同地开始予灵! 从动作和气氛上看,尤其紧张,个个都是憋足了劲儿全力以赴。 “噗!” 一口鲜红的血从莫幽澜口中吐了出来,但女人冷静非常,一颗仙丹喂进嘴里,予灵的手愣是一动未动! 轰—— 天空中开始电闪雷鸣,乌云从三个方向涌来,汇聚,遮挡了整片天际! 狂风呼啸,眼前犹如黑夜,那惊天动地的雷声仿佛要震破耳朵! 非邑确定,自己是第一次面临如此压迫感十足的异象! 第二百六十八章 奇妙的结束 在众神为了灵级仙丹问世而惊叹时,丝毫没发现自己已经大难临头。 非邑好歹也能炼制灵级仙丹,从那三颗出炉的仙丹的品状和灵气程度便能看出等级来——中品灵丹! 这个等级的仙丹招来的天地异象——雷劫,那可是五重天都扛不住的! “快,找个能逃命的地儿。” 紫铃玉被他拉着站起来惊了一下,正要问他如何惊慌,就在这时,一道天雷忽然劈下,落在悬崖下的沼泽中,以眨眼的功夫,愣是将一只岩龟给劈成了焦炭! 众神都齐齐倒吸一口凉气,这才想起来,得赶紧保命。于是众神合力筑起一道结界,谁知道一道天雷都没有挨住便散了! 要命了,他们盯着这黑风狂雷之景,愣在原地。 “以前你们都怎么做的?”深夜代非邑问道。 紫铃玉暂时撑起一道防护罩,说道“以前都没有出现过三颗中品灵丹同时出炉的事儿,往往都是大伙儿合起来撑一道结界就挺过去了,哪里知道这威力如此巨大。” 众神都只是简单的一加一,可威力堪比五重天的雷劫却不是简单的相加等于三! 这时候,正式的雷劫开刚开始,数人合抱粗的雷霆猛然落下,劈过仙丹的同时,赛场也成为了重灾区。 三个神力神识皆耗尽的炼丹师眼睁睁看着雷霆落下。 “师妹!” 高空之上,一道神力在千钧一发之际落下,筑成结界将莫幽澜护住。 令众神万分诧异的是,就这么不过丈宽的间隔,出手的神明竟然完全忽略了另外两位炼丹师! 到底是意外还是刻意? 不管如何,另外两位炼丹师是在劫难逃,雷霆之后,他们的丹炉碎了一地,两位炼丹师也皮开肉绽、血肉焦糊的躺在了地上。 千钧一发之际,以丹炉护身,这是作为炼丹师最大的侮辱,可也是在临死前本能的选择。 然而雷霆还没有结束,天空中原本各自为营的天地异象开始‘结盟’了,三道雷霆自不同方向奔来,合为一体落下,竟将昏暗的天空照得雪白透亮! 这一道雷霆要是落下,整座神域都得毁了! 他们这些神明自然也在劫难逃。 非邑都已经准备了破穹阵,正准备冒险使用神力启动时,一股药香弥漫开来浅青色的、就像是春天嫩草还没有破土的柔和神光笼罩下来。 扁鹊出手了。 结界笼罩了方圆十里,扁鹊的神格恩泽为‘愈’,将恩泽赋予神力中,洋洋洒洒落下的神光变成了最好的治疗术。 凡是方才被雷霆轰击出来的伤口几乎是瞬间愈合。 然而场上的神明已经危在旦夕,神光将伤口治好,可鲜血还是会源源不断地涌出。 在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扁鹊终究是顾不上什么炼药和炼丹的对立,来到了场上。 这还是非邑第一次看他用神言之术,还是专属于他师父的恩泽神言之术——上品灵言治疗术‘还灵’,而且,这据说是他最低等级的恩泽神言之术…… 毕竟是出自上重天大神之手,效果可谓是立竿见影,方才还奄奄一息的两位炼丹师立马站了起来,对他庄重的行礼。 “多谢扁鹊大人出手相救。” “无妨,内伤尔等便自行调理。” 扁鹊的意思是你们反正是炼丹师,多得是疗伤的仙丹,自己嗑两颗就行了。 谁知那老婆子忽然向前一步,大声说道“请扁鹊大人赐药!” “梦大师说得对,请扁鹊大人赐药。”另一个炼丹师也上前一步说道。 虽然场合不对,但听闻这话众神还是有些懵,你一个炼丹师喊炼药师赐药?当初是谁和炼药师过不去来着?不觉得丢脸么? 非邑和紫铃玉同时笑了,丢脸当然丢大了,不过,却不是丢的这两位炼丹师的脸,没看人家的炼丹炉都毁了? 这是丹坊的地盘,方才莫幽澜师兄做法谁没看见?你一下子把梦大师两个弄死了还好,没弄死,那可不就是又招恨又打脸? 怎么地?我偏不求你丹坊,就求你的死对头炼药师给药! 扁鹊也不追求什么谦谦君子之道,你求药,我给就是了。 别的神明看不见,但莫幽澜的表情可谓精彩,但这都是不足道之事,因为——三颗中品灵丹都成功了! 接下来就该是评判的阶段了。 外行人只能凭借仙丹的灵气和功效判断优劣,但内行人却还能看出炼制过程中是否存在瑕疵和失误,这些都体现在细微之处。 评判,是将仙丹交由丹坊的炼丹大师进行,并不对外公开,以前谁也没有怀疑过权威性,可现在。 只见那老婆子,也就是梦大师直接将自己的仙丹收回手中,喊道 “老婆子今天命都差点没了,还比赛什么?回去了!” 端着盘子来收集仙丹的蒙璧这会儿真懵逼了,不带这么干的,这老太婆将炼丹大会千百年来的规矩放在那里了? 或许是扁鹊来刷了波存在感,冲击了太上老君的威严;也或许是方才雷劫的事情丹坊太让人寒心,总之梦大师愣就不愿意继续了! “请扁鹊大人解除结界,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今日老婆子就先离开了。” 扁鹊二话不说就松开了结界。 梦大师一介老妪,背弯腿却利索,踩着飞舟,直接从赛场上飞走了,墨绿色的袍子猎猎飞舞,格外潇洒。 剩下莫幽澜和另一位炼丹师面面相觑,女人正要说话,便见那胡须花白的炼丹师微微一叹气。 “既然梦大师不愿继续,老夫留着还有什么意思?” 然后也悠哉哉地飞走了。 众神这才看出来,他之所以留到后面不是因为犹豫,而是因为要补刀。 莫幽澜脸都被气绿了! 梦大师走了就没意思,那她莫幽澜算什么?! “这……”蒙璧一脸懵逼,现在要怎么办? 莫幽澜瞪他一眼,然后微微整理了一下衣衫,大大方方的朝着看好戏的众神抱拳说道 “两位大师虽先行一步,但幽澜自愧不如,今日之比赛便以两位大师为魁首。丹坊往后自当更为炼丹师的周全考虑,设置防御结界……” 她一席话说得大度又体面,倒是赚足了人情。 灵级炼丹师的比赛就此告一段落,接下来……非邑站起来,朝着丹坊的席位看去,正好对上狐半月的视线,这一次,谁也没有移开。 第二百六十九加七十章 上场 针对 紫铃玉曾经告诉过非邑,炼丹大会发展到如今,第三场才是他们挑选苗子的时候,当然,并不是说你被选上了就非要进丹坊。 渐渐地,第三场比赛不再仅局限于丹坊,也成了各个新秀炼丹师展示自己的舞台。 等站起来准备上场的时候,非邑才察觉到自己的紧张。这是正常的,他心想道,不管是神还是人,在遇到事关重大的场合都会表现出对其的重视。 他确保无束神器都是充盈状态后下了场,随意落在边上的台子上——这圆台子远看时不怎么但,站上去才发现直径有丈长,高近一尺。 而狐半月则是径直落在了最中间的台子上,那目中无人的高贵模样,竟有众星拱月般的姿态! 非邑发现那天在登记时看见的也全非如此,在场虽然有不少须发花白的炼丹师,相较而言,更多的似乎是中年和青年模样的神明,除了他和狐半月之外,也还有几个看起来二十岁以下的,男女都有。 好比离他最近的这位少年模样的,神格比较奇特,完美的避开五官,白色玉质的神格就在额头和两鬓上遮了指宽的面积。 三重天一层的实力,同样带着无束神器。 昀川玉神,人如其名,温润亲切,看人时眼睛自带三分笑意,女孩子间流传的所谓陌上人如玉、世无双公子用来形容这位最合适不过。 估计神格就是不愿意遮住这张俊美的脸,非邑默默地吐槽一句,正准备收回视线,谁知昀川玉却缓步走过来,朝他微微一拱手,语气里竟然还含着欣喜之意,道 “久闻冰面丹师大名,今日一见,幸会。” 非邑审视着他,然后微微拱手还礼,“幸会。” 很多神明第一次听冰面丹师说话都会被这和身量严重不符的声音吓一跳,昀川玉微微一顿,然后笑着与他说话。 说他在三先天的‘辉煌事迹’ 非邑偶尔附和两声,乍一看,还挺和谐, 这时,一女子从不远处咚咚跑来,瞪着一双大眼睛瞅他,火红的半面面具,灰色皮毛披肩,虎皮短裙,还有灰色毛皮靴,看起来很保暖,可她一双修长的小麦色大腿、不盈一握的小蛮腰却尽数露着。 非邑看她的无束手环,他现在算是明白了有无束神器的神明,身后必定是有靠山的。 这女子,乍一看透着蛮荒的味道,说话时却是天然的不做作,“你好,原来你就是冰面丹师,我以为会是个老头子呢,没想到却跟我们一样……” 昀川玉大约是认识她,闻言顿时轻咳一声,道“舞猎姑娘,炼丹不分年龄,经验才是衡量我等实力的标准。” 而要有经验,当然是年纪越大越好。 虽然在场看起来年老的不一定真正比青年模样要成神久,但不妨碍他们以老人长辈自居,对于舞猎的话便也就看开了。 这边加了个活泼的女孩儿,气氛更热络了,仿佛他们不是参加比赛而是秋游来的。 从交谈中得知,这两人竟是准仙级炼丹师的门下!非邑顿时觉得惹不起惹不起。 就在这时,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从后面某个方向传来。 “哼,攀龙附凤之辈!” 三人之中,谁是龙谁是凤,又是谁在攀,显而易见。 非邑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白衣锦缎靴的少年抱着双臂,看着他,虽然有一张宛如蝴蝶的全面神格,但完全掩饰不住其傲踞的姿态。 “这谁?” 昀川玉和舞猎倒是被他的话惊了一跳,“您不认识?这是代表四重天财神楼参赛的寻花大人。” 虽然非邑早就知道诸神名字大多别具一格,但是这‘寻花’都有,是不是还得出来个问柳? 不过这家伙对老子的敌意哪儿来的?!非邑也是无力吐槽,你说狐半月和他过不去是有丹坊的恩怨,你特么也是财神楼的,傲娇个屁呀? 嗯,等等?非邑的视线在遥远的狐半月和寻花之间来回逡巡,这俩货怎么外表怎么如此相似,那衣服,白中带粉的神格。 然而,光从气质上看,后者明显比前者低了一筹。 不过寻花和他恩怨也只限于某种一山不容二虎的排斥,然而真正让寻花在意的家伙在另一个方向。 非邑看他更多的时候是在关注狐半月,这时候才想起当初紫铃玉说过的话,‘丹坊的丧家之犬’,大约是心中有不平之气,可惜,场中央的那家伙根本就当没看见。 被丹坊遗弃是当然的,因为你俩人设撞了,非邑默默地补充了一句。 多方一搅和,比赛便正式开始了。 奇怪的是,这次主持的神明不再是蒙璧,那耀眼的神光真是让非邑觉得心里发紧,从周围的窃窃私语中,他听清楚了这位大神的身份——太上老君的大弟子,也就是狐半月的师父…… 他不由自主地扶了扶神格,确定化息丹没有失效才总算松了口气。 “此次炼丹竟商讨后,我丹坊决定提高难度。” 这被神光环绕的男人大手一挥丢下一张丹方密密麻麻的仙药以及炼制方法,当最先那个炼丹师看清楚后,不敢置信的大喊出来。 “这怎么可能炼制出来?!” 可惜立于众炼丹师头顶的男人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 惊讶的议论渐渐传开,不外乎好难、太霸道之类的说话,这是肯定的,因为,这张丹方是下品灵丹! 繁云清灵丹,主要功效是清除染邪,乃是等重天中比较常见的下品灵丹。然而,再常见这特么也是下品灵丹! 这一瞬间非邑就看清楚了这场比赛的真正目的——为了给狐半月造势,而其余的参赛者,不好意思了,管你是唯一一次的参加机会还是最后一次,都只能乖乖成为他弟子的绿叶。 但非邑的关注点却在狐半月竟然能炼制下品灵丹?这是肯定的,不然这太上老君的大弟子不会吃撑了没事干找他弟子也炼不成的仙丹 “不论成丹与否,最后以炼制的完成度评比,丹坊会准备足份的仙药供诸位挑选,现在,请各位前往沼泽地……” 啥子?沼泽地? 非邑觉得,丹坊这次不仅针对狐半月制定了完善的‘出道计划’,还针对‘冰面丹师’弄了一出好戏——去天堑神域下的沼泽取材。 此沼泽名为失眼,因误闯进去的灵兽和神明多数都会失去双眼而得名,里面的两大霸主——玉雪鹓和岩龟分别是四重天二层与四重天一层级别的灵兽,乃是贪婪的掠食者。 然而凡事都有两面性,在危险之地,往往也存在着宝藏,比方说炼制繁云清灵丹需要的仙药蔓萝葫芦,在里面便大量的生长着。 “诸位需要在沼泽中采摘蔓萝葫芦方可炼丹,请吧。” 头顶发光的神明沉声说完后,并没有谁脑子发热立刻冲出去。 “我等皆是散仙天神明,如何能去的无眼沼泽?”下方有性子急的,大声质问他。 这位大弟子没有立刻离去大约就是在等这些质问,语气里不算明显的泄露了一些不屑,“散仙天?尔等既是来到这里,何惧区区沼泽?” 他说完便敛尽光芒消失不见,留下众炼丹师面面相觑。 然而终是有不会放弃之人,纷纷朝着无眼沼泽去了,然而,非邑却一直站着没动。 观众席上,紫铃玉都要气得跳起来破口大骂,丹坊这些混蛋,气量狭窄到拿这等大事开玩笑,谁不知道冰面丹师从不公开出手,为的就是不被能召唤神鉴之神揭穿真身。 去摘仙药,就得暴露身份;不去摘仙药,就得放弃比赛……嫦娥倚在祥云上,慢悠悠地感慨道 “可怜那些同来参加的炼丹师了。” 场上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影看起来极为无奈,旁的神明看得都急,织女总还记得当初在古木神域被他摆了一道的事情,幸灾乐祸的笑着 “叫你丫的装!现在总该露馅了吧?” 牛郎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虽说这场比赛多是丹坊主持,可如今还有其他炼丹师的弟子,未免做的太绝,恐怕不简单。” “那家伙可没这么容易认输。”招徕本来正在打盹儿,闻言掀起一半眼皮说道。 他这么关心也让人意外。 场下,非邑现在确实很焦急,可他却想起了方才那大弟子说过的话足份的仙药。 他也没说这些仙药全是用来炼制繁云清灵丹的……说起来,他忽然灵光一闪,玉雪鹓并非是完全没有弱点的。 此鸟因歌喉奇特,但却极为惧怕丑藤发散出来的气味,因为此药会使其嗓子受损。 众神见他朝着摆放仙药的空间走去,以为他打算先炼制不需要蔓萝葫芦的部分,谁知等他从空间里出来时,手里却拎着一株长满‘肉瘤’且布满湿滑粘液的藤蔓! “对了,玉雪鹓惧怕丑藤啊!” 因为这玩意儿一没毒二没药用,诸神都认识却并未放在心上,此时众炼丹师见它比见着任何仙药都激动,纷纷进入空间。 这时候,非邑已经把丑藤丢进炼丹炉中炼制,而这普通的棕色炼丹炉,也是他向丹坊借的。倒也不必担心被做手脚,堂堂丹坊就算是针对他也会光明正大,没必要弄这种小动作。 紧随其后进入空间的是狐半月,这少年大概是早就知道了的,可惜为了避嫌才慢了一步,但这并不妨碍他的速度。 狐半月不管是神力还是丹炉的质量都在非邑之上,他甚至快一步炼制成功,霎时间,恶臭弥漫开来。 既像是馊潲水又像是下水道的臭味,怎一股难闻能形容,仅仅一息,那股恶臭仿佛都钻入内脏。 即便不再闻到,呼吸间还是有臭味的残留,而且这臭味令喉咙极为不舒服。 狐半月步履间失了从容,他迫不及待要摆脱这臭味,雪白的身形跃下悬崖,身边跟着一只灰色的豺狼。 神使,除了不能代替主人炼丹,是被允许跟着的。 非邑紧随其后,他腾飞移动间,散发出来的分明是妖力! 期待的众神顿时失望。 然而事实证明,丹坊并不打算让他安然炼丹成功,甫一进入无眼沼泽,最先攻击他的竟然是一只豺狼。 “该死!”紫铃玉蓦地站起来,恶狠狠盯着丹坊的席位。 蒙璧悠哉哉地摸了摸胡须,“哈哈,仙药有限,难免会有争夺。” 争夺个屁,那豺狼分明是下了狠手!丈高的原形,追着黑色身影在天空中腾飞,一爪子便能刮开水雾,打出破风之声。 无眼沼泽上很快弥漫着丑藤的臭气,到处是玉雪鹓扑扇翅膀飞走的影子。 非邑是第二个去的,可别人都已经开炉炼丹了,可他还被狐半月的神使缠着无法脱身。 终于,就剩他一个了。 豺狼也越发凶狠。 “你是狼还是狗?”低沉的声音笑着问道,莫名透出嫌弃之意。 豺狼妖一双黄绿大眼,闻言鬃毛都被气得竖了起来,巨大的犬齿狠狠咧着。 “不管是狼还是狗,鼻子应该都很灵吧?” 豺狼妖不知他为什么这样问,忽然,一个白玉小瓶砸了过来,没有任何的妖力或神力,他就更疑惑了。 然后,瓶子裂了。 “嗷——” 惊天的嚎叫声响起,水雾迷蒙间,只见豺狼妖四足狂奔落下,在地上不住地打滚蹭鼻子,而后它缩小身形爬到正在分拣药材的狐半月身边,趴下捂住鼻子。 臭死了! “他把丑藤用了。”平静地叙述着。 “嗯。” 这边,非邑盯着一株碧绿发光的蔓萝葫芦咽了咽口水,“准备了好没?” “没问题。” 他们现在的高度离沼泽还有点距离,丑藤药液没了,玉雪鹓马上就要回来,但是拼一把还是有希望的。 众神都在关注他要怎么解决,忽然见他笔直俯冲下去,直取下方的仙药。 千钧一发之际,巨大的‘岩石’动了,慢慢裂开,然后成为一张血盆大口,上下利齿间牵丝发臭! 众神看得心都提起来了……这么大,都能把他吞了! 可谁知那大口在闭合的时候忽然瑟缩了一下,本就移动缓慢的岩龟没来得及闭口,眼睁睁看着黑影得逞离去。 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众神只是隐约看见黑色的衣袍间有黑色的小东西闪了一下,然后就不见了。 这边牛郎几个却是被赫然站起来的招徕吓了一跳。 “怎么了?” “没什么。” 招徕随意回了一句,然后慢慢坐下,闭上眼睛,回忆着方才看见的画面——那分明是一只猫爪子,在紧要关头挠中了岩龟脆弱的鼻子! 第二百七十一章 祸不单行 又是被丹坊针对又是得估计自己别露馅,非邑能再次进入赛场开炉炼丹,也是顽强。可随着挑拣好药材,准备炼丹的时候,最大的问题来了。 “荒唐!炼丹怎可让神使代替?” 非邑现在坐在炼丹炉前也是蒙的,这特么算来算去,怎么就忘了——炼丹也是需要用神力的! 紫铃玉当然也知道这要害所在,可惜她却并不惊讶,这一关无论如何也是要过的。只是,女人的纤纤玉指紧扣住紫金巨铃的孔眼,她在赌场下之神的态度! 非邑现在愣在各种颜色的神火间,有些犹豫以前炼丹时是因为身旁没有能召唤神鉴的存在,所以一直没放在心上,可如今,光看那太上老君的大弟子——玄都真君虎视眈眈的神光,非邑敢肯定,他一用神力对方就能立马召唤神鉴 所以,他开始衡量到底是身份重要?还是比赛重要? 说比赛吧,要错过这次机会,以后来等重天后仙丹不好卖;要是暴露身份,可他却是害死玉琅的凶手之一,这要是露了脸……非邑打了个寒噤,所以现在得赶紧撤! 竟然宁愿放弃比赛,也不愿意暴露真身?这反而让众神更诧异,同时也更好奇了。 “看样子你御下无方啊。” 鹤仙就坐在紫铃玉旁边,见此冷笑着开口,尖锐的神格仿佛要高歌才好。 后者秉持着输人不输阵的原则,立刻反讽回去,“你养的白眼儿狼也没什么用!” “呵~”大概是此时心情好,鹤仙并不打算与她争吵,看着场上站起来的黑袍里炼丹师冷笑起来,就这么个依仗也敢跟她争? 实际上换谁来也得放弃,非邑可不管现在旁的神明怎么看他,做最好的选择才是生存下去的准则。 他虽然这样告诉自己,可是,还是没忍住看了眼正在炼丹的昀川玉和舞猎等少年,如果……算了。 观众席上,有一处是谁也不敢直视的,扁鹊盘腿坐在一团浅青色的祥云上,微微睁看眼,便看见那个微小的动作。 他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抬起右手轻轻弹出一点荧光。 就在非邑准备离去的时候,一道浅青色的结界忽然笼罩下来,和之前带着治疗神力不同,这道结界上布满了散发着荧光的符文。 他还在疑惑的时候,紫铃玉忽然大声喊道“丹师如今可放心炼丹!” 与此同时,太上老君的大弟子玄都真君却沉声问道“扁鹊大人这是何故?” 原来,这竟是一道能隔绝神鉴探查的神言之术,虽然仅限于实力低于施术者的存在,但放眼全场,又有几个神明能胜得过扁鹊。 即便是稍胜一筹,可这位医祖都出手了,谁还敢撕破脸驳他面子? 不过玄都真君都问出来了,扁鹊也不打算会比,仅说了三个字“要点脸。” 医祖大人声音不大,但是众神都在等他说话,闻言纷纷看向丹坊一行,虽然玄都真君有神光蔽体看不清反应,但是单看蒙璧精彩的脸色也是能窥探一二的。 这话杀伤力真心大! 然后,就该看冰面丹师的反应了啊,众神望去,只见那瘦削的身影呆立着,望着扁鹊所在,可惜后者已经恢复冷淡的模样,完全看不出来。 非邑重新坐回去,心里却是在想,他师父是不是看出什么了?或者只是因为出过一次手再顺便帮忙? “蠢货,还愣着作甚,别人都快炼完了!” 深夜在意识海的提醒打断了他的思绪,非邑忙不迭引火开始。 这时候,众神才总算见识到这位在散仙天名扬万里的炼丹手段,这才相信,他绝非浪得虚名,那控火和提炼技巧,熟练且利落,放眼全场也是首屈一指。 这场比赛也是十天为限,凭在场的实力来说,这是炼制一颗灵丹的极限时间,玄都也真是相信他的弟子,完全没有想过给第二机会。 狐半月更是不负众望,守着一尊玉白的炼丹炉,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若仔细看就能发现他的丹炉里已经有将近十种提炼完毕的仙药。 四天过去,能行的还在继续,实力稍次的,已经断送在无法提炼的高等级仙药上。 尽管他们一次又一次的压榨意识海的神力,可惜以二重天的实力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提炼一株四重天的仙药。 比如他旁边这位,中年男人模样的神明,便喘着粗气不断的提炼那株蔓萝葫芦,可即便他一次又一次的蓄满神力,也依然不能支持到他提炼出一丝药液。 每次每次都是叹气,汗流浃背,眼珠都浸满血丝。 非邑这边有无束神器撑着还算轻松,到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天空中竟然出现了夕阳,这是他第一次在诸神天看见这等美景。 随后他总算是来到炼制繁云清灵丹的第一重难关,将前面炼制出来的十三种药液与蔓萝葫芦相融,这便是成丹的胚丹,再往后就是不断融入其他仙药的过程。 他拿出历尽艰险拿到的一株蔓萝葫芦指尖大的白中泛青的葫芦挂在碧绿的藤蔓上,可爱又珍贵。 脑中浮现出蔓萝葫芦的各种特性后,非邑深吸一口气将其放入丹炉中,缓缓注入神力增加温度。 索性这种仙药并不耗时,在日光落尽的时候,来到了融合的阶段以这浅白泛绿的药液为基础,缓缓以神识操纵着其余十三种融合。 这个过程必须缓慢细致,若是稍稍过激,便会致使作为粘合剂存在的蔓萝葫芦失去药性,终会功亏一篑。 还剩两种,非邑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盯着那团药液屏气凝神。 忽然,敞开的神识波动了一下,他要筑起结界时已经来不及了。 轰—— 一声巨响。 众神关注的不是那位炸炉的中年神明,而是冰面丹师——看他丹炉底部的慢慢消散的灰烬。 祸不单行、在劫难到、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些形容现在都能用在他身上。 正是紧要关头的时候,炸炉的余波让蔓萝葫芦的融合功亏一篑! 非邑也蒙了。 这算什么? 太阳的光辉总算是落下了,此时月亮升起,丹坊的照明神器亮如白昼…… 第二百七十二章 都站在这里了! 炼丹大会上,众神现在都不知道该嘲笑冰面丹师运气背还是惋惜他的现状。 谁都知道——他只有一株蔓萝葫芦;极限时间已经过去四天;而且,神力的消耗也难以弥补…… 以上,非邑比谁都清楚。 他该怪谁?旁边拼命炼丹的炼丹师?还是自己因为太过专心而忘了防范? 谁都不能怪。 他还给那因为炸炉昏迷过去的炼丹师喂了一颗仙丹。 “抱……歉。”这位中年神明大概也知道自己的失误给他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损失。 非邑现在不想说话,他回到自己的圆台,看着灰烬已经消失殆尽的丹炉,呆愣着,看到丹坊高高在上的眼神,还有其他神明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悯,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亏自己都已经克服狐半月的刁难,亏扁鹊都出手帮他了……他抬头去看扁鹊,发现他家师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依然闭着眼睛。 周围全是努力炼丹的炼丹师。 他抚摸着余温烫手的丹炉,缓缓握起拳头,都已经走到这里了,都他妈已经站在这里了,还没结束呢! 非邑觉得他就像是在一群豺狼虎豹中蹦踏的小虫,然而都已经是小虫了,还不知道上进才可悲! 众神看着那个重新走进药材空间的身影,惊诧万分,经历这一系列的打击,竟然还没有放弃? 若非他步履匆匆,众神甚至以为他这时候是极为从容的。 大约是为了最后一拼,索性还有八天时间,即便不能成丹也好歹能搏个名声。 可非邑接下来的行为却让所有人都蒙了—— 只见那黑色的身影再次拿出足够的药材,并没有急着去无眼沼泽去蔓萝葫芦,反而是重新引起神火。 看他放置一枚拥有自己神识标记的玉简在丹炉中后,再次拿起提炼好的丑藤药液往无眼沼泽中走去,身后,丹炉仿佛是有自我意识般自行提炼仙药。 这时候,扁鹊才睁开眼睛,看着那瘦削的背影,眼中微微闪过笑意。 “这……这是?!” 众神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牛郎看出门道,给织女解释道“他以神识标记为引,远距离控火。” “他神识有这么强?” 一般说来,因为炼丹炼器都需要神识参与,因此炼丹师和炼器师的神识都要比普通神明强大。 可即便如此,要达到眼前这一幕,至少也得是灵级炼丹师才能做到! 最后,众神得出的结论就是冰面丹师,恐怕至少达到了准灵级炼丹师的高度! “这下子比赛可有看头了!” “再有看头?他冰面丹师再强现在还能按时炼制成功?” “嘿!可他已经完全展现出实力了,害怕以后仙丹卖不出去?” 围绕着冰面丹师的话题就此展开,鹤仙听得一阵烦,她斜看向旁边的紫铃玉,发现这女人竟然毫无一丝惊讶,反而是一副得逞的嘴脸。 好啊,竟然被戏耍了! 恰好这时候寻花看了过来,鹤仙立刻笑了,前者几不可察的颔首。 场下,狐半月微微动了下眼皮,轻轻瞥了眼远处目含挑衅的寻花,仿佛是看到自己的复制品的冷漠,虽然别无情绪,却是最致命的打击。 寻花冷哼一声,指尖微动,细小的神光直奔非邑的圆台。 舞猎毫无掩饰音量,说了声,垃圾。 而昀川玉亦是不忿地蹙起了眉头,终究是叹了口气。 然而,这丝丝看似隐秘实际毫无掩饰可能的神力,并没有达到预料中的破坏的目的——没有炼丹师在的圆台蓦地亮起一道阵法,将这股神力完全击溃。 不仅如此,这精妙的阵法还设置了反弹的神言之术,追溯着攻击者,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 恰好落在丹炉上,将里面一炉药液完全变成灰烬! 这精彩的一幕,众神看得那叫一个过瘾,真要可惜的话,寻花的损失并不大,并非关键的东西,再炼就是了。 无眼沼泽,非邑看着天空中笼罩着的隔绝神鉴感应的结界,心里算是有了个底。 这时候,来自赛场上的意外也通过神识传了过来,他冷笑了一声,这人啊,就得先学会摔跤,才能学会怎么赶超他人。 等回去时,丹炉中的仙药也都提炼得差不多了,这一次,他用了十二万分的小心谨慎跨过了第一重难关。 但这还不够,时间不够! 非邑坐在丹炉前,熄灭神火,深吸一口气,然后沉沉的吐出,接下来的行为才算是大声告诉众神——他,是奔着赢去的! 他在丹炉上多增加了一个引火的阵法! 众神以为他是要增加火力,但实际上他却同时投入比开始时多出一倍数量的仙药,即便等级比较低,却也让人震惊。 “他在分别提炼!” 一般来说,炼丹师会在丹炉中同时提炼特性差不多的仙药,数量可多可少;等级较高的炼丹师才能根据火力的不同而分别提炼不同性质的仙药,这最考验炼丹师的水准。 然而,从没有听说那个炼丹师能同时操控不同的引火阵法,一心二用! 非邑面前虽然是一个丹炉,但实际上它却是承载着两个丹炉的量! 所以这句话说得没错,机会,从来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在人间界的努力总算是发挥了完美的作用。 被炸炉浪费的四天让他以这样逆天的手段追了回来,其炼制进度,竟然只比狐半月几个稍慢两步而已! 八天过去。 此时放弃的炼丹师越来越多,他们都小心翼翼地维护着丹炉中的药液,同时全神贯注的看着狐半月等几个少年模样的神明炼丹。 非邑那边反而因为太过繁复,而换取到一个安静的环境。 没过多久,惊呼声响起,“予灵了!” 是狐半月,他不愧是太上老君的弟子,从始至终都是他在速度和质量上更胜一筹,从没有一丝差错。 半天过后,昀川玉、舞猎甚至是寻花都开始予灵。 “冰面丹师也开始予灵了!” 这是一个壮观的场面——繁云清灵丹的浅绿色灵气和几个年轻神明颜色不同的神识相互交汇,跌宕交错! 第二百七十三章 万千障碍终成垫脚之梯 予灵,无疑是炼丹师生生涯中分水岭般的存在,能突破,便有更进一步的可能,若无法摸进门,终其一生也只是个碌碌无为的低级炼丹师。 这个过程看炼丹师的水准也有长有短。 最后一天,非邑作为冰面丹师是最后一个开始予灵的炼丹师,但却是第二个予灵成功的,接着便是最后的炼制。 以神识的灵引出仙丹的灵气,然后用神火炙烤,使其与仙丹融合。 但是,众神都看得出来,冰面丹师到极限了。 即便有信仰之力补充,即便有无束手环的帮助,可他依然只是个三重天,再加上为了追赶进度而加倍的消耗。 到第十天下午时,他的神力完全耗尽了。 实际上,早在半天前就已经是极限了,非邑死死盯着丹炉中的仙丹,双眼血丝密布,一缕淤血从干裂的嘴角流出,只差最后一步! “我把无束手环给你。”深夜在意识海里提议道,里面好歹还剩一些神力,两个手环一起的话应该能支撑到结束。 “不行。”他果断拒绝了,这里是四重天,如果没有无束手环,不出半日神力妖力便会被完全耗尽,非邑不可能拿深夜的安全开玩笑。 最后,他堵上了自己。 看着少年掏出一颗回力丹,深夜第一反应是阻止,“你吃过化息丹,到时候会被冲散效力。” 就算结界外的神明感应不到,可里面还有这么多神明,而且都是炼丹师。要是被他们的神识记住了神力波动,往后一旦以‘非邑’的身份出现就有可能被认出来。 非邑咬了咬牙,“管不了这么多了!” 他一口咽下回力丹,同时调动体内的信仰之力补充神力,总算是恢复了三成神力,然后全力输出。 索性化息丹的效力只是受到一些些影响,看周遭神明的反应,似乎并没有感应到。 唯有狐半月身边的豺狼,抽动着鼻子眯起了眼睛。 不多时,天空中便开始狂风大作,乌云聚来。 一颗繁云清灵丹飞腾而上,散发着浅绿色光芒,紧接着又有两颗升空,这两颗明显是失败了的,色泽暗淡,大约是予灵时出了问题,只是因为多少有灵气而受到雷劫的影响出炉了。 而寻花,只能死死盯着炼丹炉中的死丹,竭力保证其不散。 狐半月有些踉跄的站起来,在自家神使的搀扶下看着滚雷落下,抿紧了嘴角,冷漠的双眼里显出一股炽热来。 昀川玉和舞猎的仙丹并未撑过第一道雷霆,灵气散尽落入手中,但两个少年人并未显得有多失望。 第二道雷霆落下,狐半月的繁云清灵丹不仅没有示弱,光华反而更甚。 第三道雷霆,是众神没有想到的——威力蓦地增强了,降下了两道光柱!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中的乌云变得厚重且狂暴起来。 “噗!” 剧烈的呕血声传来,只见黑色身影扶着丹炉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他猛地一拍炉盖,碧绿的光华直冲天际! 成丹了! 众神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接受雷霆洗礼后,光芒不减反增的繁云清灵丹,陷入鸦雀无声中。 黑沉的夜空下,天空中异象电闪雷鸣,星月不见,这一张张在雷霆中反射闪烁的神格,纷纷为场中的黑色身影献出震惊。 那身影,面具下淅淅沥沥的滴落鲜血,头上的仙丹光芒万丈! 紫铃玉甚至比场下的炼丹师还要激动,坐在紫金巨铃上颤抖着,大笑着,说 “尔等设下的万千障碍,终究会成为他走向巅峰的垫脚之梯!” 这句话让丹坊众神回过神来,神色难看,被神光环绕的玄都更是冷哼一声,本是为狐半月设计的比赛,没曾想最后竟成就了他人。 而且,不管怎么看,非邑从中得到的好处都要多一些,因为他没有‘走后门’这一光环,成功,就越发显得弥足珍贵。 对着那一道瘦削的身影,众神肃然起敬! 繁云清灵丹乃是下品灵丹中的难度较大的,雷劫不会随便劈一劈就结束,相反质量越是上乘雷劫就越是强盛。 然而两颗丹一起渡劫,仙丹有灵,自然知道浴雷霆更多自身就越是有益,争夺便开始了。 狐半月的那颗先渡劫,周身灵气更盛,自己这道完了,瞅准对面‘同类’的那一道雷霆,立马飞过来。 非邑这颗出炉不久,不与它冲突,径自上飞把雷霆吃了再说,周身光华猛然大盛,灵气显露无疑。然后它就得‘报仇’,猛冲向另一颗。 叮—— 这是雷霆之声都无法阻挡的声音,狐半月那颗硬是被撞出了雷霆之外! 非邑炼制出来的仙丹活灵活现的是深夜的性子,趁着‘敌人’没来得及飞回来,一口气连浴两道雷霆,然后兴奋地在天空中飞来飞去。 此时,雷云散了。 两颗碧绿为底,有细小云纹浮现的仙丹飘飞在天空中,夜幕下,那浅青的灵气耀眼非常。 扁鹊睁开眼来。 非邑看着他,连忙咽了一颗化息丹,前者也解除了笼罩在赛场上的神言之术。 然后就该是评判阶段了。 一场新秀赛竟然出了两颗中品灵丹,还都是渡劫成功的,就看丹坊怎么判断了。你说判狐半月赢吧,会被说成是黑幕;你说判冰面丹师赢吧,又得被说成假惺惺。 事实证明,丹坊是从来不怕说的。 “胜者,狐半月!” 没有任何的解释,丹坊就这样宣布了,反正名声都不好,为何还要让敌人得意?此乃他们一贯的行事作风。 非邑也没期待这么个虚衔,但这种时候,礼数是要做足的。 于是众神便看着冰面丹师腾空而上,来到那神光熠熠的圈子中,站在扁鹊面前,恭敬地行礼,然后摊开手奉上那颗灵气充溢的繁云清灵丹。 “晚辈无以为答,望大人莫嫌。” 扁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还有那张面具,竟收下了那颗仙丹! 您可是医祖大人?真的就把这仙丹收下了? 非邑反而松了口气,再次朝青年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不是,那可是医祖大人?人都跟你说话了,真的不考虑不再奉承两句? 这一场只有一句话的交流看得众神莫名其妙! 第二百七十四章 招徕试探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炼丹大会结束了。 看足了好戏的众神心满意足的散去,大概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的谈资都得围绕着这场大会进行了。 然而,大会是圆满结束,丹坊却是亏大了。 狐半月带着豺狼妖往最高的那座院子走去,入得红木大厅,绕过屏风,后面便是开阔的平地。 他示意神使在这边等着,自己走了出去。 这一方凸出去的平地铺着白玉地板,无一根栏杆防护,下方,便是万丈深渊和无眼沼泽,放眼望去虽是一派祥和缥缈之景,可实际上却是杀机四伏。 狐半月甫一踏上去,凉风缠来,便生出一股岌岌可危之感。 “半月。” 喟叹似的一声传来。 少年立刻单膝跪下,埋头,“辜负师尊栽培,弟子前来领罪。” 玄都立于深渊之上,盘膝而坐,依然是神光熠熠无法窥探真身,但狐半月能感觉到他的审视,不由得绷紧身体。 良久,厚重的中年男音传来。 “汝何罪之有?”顿了顿,他冷哼道“到底是低估了那蝼蚁之辈。” 狐半月眸光一转,顺势便把话题转移了,“关于冰面丹师的真身,已经有了突破点。” “哦?”玄都明显来了兴趣。 “在比赛中,豺嗅到了他的气味。” “呵,你那豺狼妖倒是好使。”对于这个消息,玄都并未表现出多大的惊喜,而是夸赞了狐半月一声,“不愧是我弟子,但你要知道,炼丹大会一过,你便不是那独领风骚之人了,此事,全权由你处理。” 少年怔愣片刻后应了一声是,玄都随后化作一道光弧升上高天。 风过留下了呜咽声,狐半月缓缓站起来,远眺这水雾壮阔的无眼沼泽,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另一边,四重天财神楼的某间上房中。 紫铃玉快速在床上布下一道暂时隔绝天级压迫的结界,而后将非邑附近去,再接过两道无束手环,说了一声大人稍等,便开始往里面充斥神力。 非邑坐下的第一时间是拢好衣袍,确保没有泄露的地方。 女人当真是又急又好笑,都只剩一口气了还顾着保持神秘,也是厉害了。 见他总算是从神力枯竭中缓过来,紫铃玉喜上眉梢,说道 “您先休息,等处理完后续的事情,咱们就出发去找魔眠树。” 是了,这才是来四重天的最初目的,非邑有些感慨地反应过来,不过好在炼丹大会没有白去。 “可不是?”深夜躺在混沌空间里翻肚皮,“非邑惹了丹坊,现在冰面丹师又惹了丹坊,这得多大的仇?” 啊,真是糟糕的局面,非邑想,人活一世,永远没有最糟糕只有更麻烦,就他现在就是瞬间死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慌个鬼啊! 老子走老子的路,管你谁谁谁挡着! 如果是以前,深夜一定会为他这心态感到高兴,而现在,他只想说这浪到飞起的货真的是当初那个怂到认不出来的家伙? 然而阻挡在他们与魔眠树之间的事情还有一大堆,在休息了一天之后,紫铃玉做在铃铛上款款进来,告诉他,现如今外面一大群神明等着要拜见。 “拜见谁?” 女人捂着小嘴咯咯直笑,“当然是大人您咯。”她还格外有兴致的亮出几张拜帖,道“奴家代为回绝了大部分,如今这些啊,都是您有必要见一见的。” 非邑伸头一瞧,第一个就是招徕。 这个年轻的财神,应该是当初天字班中最让他有危机感的,不动声色的强悍实力和细腻心思,绝不是表面上看着的就只知道睡觉的猫! 入得会客厅,非邑赫然发现,当初名木一战之后,不过短短月余时间,这家伙的实力竟然已经升至三重天二层直逼三层! 他微微垂目,心想道这几个通天神总算是到了增强最为强盛的时候了。 “冰面丹师,久闻大名。” 身穿白色金钱花纹的少年坐于上位,这看似面瘫的财神竟然已经透着不怒自威的风范。 非邑整了整心思,让深夜代为说话,“哪里,小财神之名才是如雷贯耳。” 深夜的声音很有辨识度,可是他出现时一直都是以神使的姿态,而且,没有谁知道深夜是他的伴生神使。 招徕闻言果然一愣,仔细审视着面前这遮得严严实实的炼丹师,可神识来来回回的扫过,也没有发现那只猫的痕迹,莫非是他猜错了。 非邑先是坐着任他探寻,而后轻轻将茶盏一放,轻轻一笑,“呵,小财神此来莫非就是用神识交流?” 他没有任何的动作,但是来自一个灵级炼丹师的气势却彰显无遗。 招徕立刻收回神识,“前辈多虑了,说起来当初在古木神域我等曾有过一面之缘。” 非邑听他的称呼微微一笑,而后疑惑道“古木神域?”然后他恍然大悟似的说道“原来如此,当初……呵呵,说来惭愧。” 一番试探后,招徕得出结论这个炼丹师和他认识的那个人几乎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于是他站起来微微抱拳,转身离去了。但是在踏出门的瞬间,他朝非邑的住所弹了一道传声符,然后猛地转头。 然而,那传声符并没有飞到大厅之中的神明手中。 “不知小财神还有何事?”大厅中的神明微笑着问他。 招徕盯着他,娃娃脸上凝重的神色遁去,“无。” 这次是真走了,非邑惊觉后背一片汗湿,真的是太险了! 与此同时,泷幼坐在哥哥住所的神座上,反复翻看着手中没有只言片语的传声符,打了个滚儿,拽住旁边白绕竹的袖子。 “竹子,泷幼好无聊啊~” “泷幼大人再等等,大人就快回来了。”白绕竹擦了擦汗,心道大人这次去得确实久了些,可他知晓对方现在在做什么,只好竭力安抚小丫头。 就在这时,另一道传声符来了。 “泷幼现在在哪里玩儿?” 是招徕大人!白绕竹忽然涌起不好的预感,偏偏小丫头嘴快,“在哥哥的住所里~” 白绕竹阻止不了那道传声符,顿时头疼起来,我的小姑奶奶你要害死你哥了。 招徕此时就站在财神楼外面,看着手中的传送符微微眯起眼睛,所以,那家伙现在不在住所中,而且也不在人间界。 他回头看了眼大门,却不打算再回去,呵,来日方长。 第二百七十五章 受不起垂怜 “所以你的诞神日到底是多久啊?” 舞猎坐在左边的椅子上,小手撑着下巴,笑盈盈地看他。光看言行的话她似乎和织女有点像,率直且大方,但前者却有一点是后者比不上的细腻的心思和观察力。 非邑是不敢和她太过深入交流,怕一不小心就被套出话。 “舞猎姑娘,冰面丹师既是不愿多说,何必纠缠不休。” 相比较而言,作为男性的昀川玉就非常遵守君子之交止乎礼的原则,你不说我不迫,就着炼丹这方面的事儿侃侃而谈,听着就很舒服。 “在下倒是好奇,予灵之关键到底为何?” 舞猎本来是想怼他两句来着,这会儿一听这问题也直勾勾的盯着上位的黑袍神明,眼神里不乏火热与羡慕。 关于这个非邑也没什么好藏拙的,就按照当初自己领悟到的告诉他们。予灵其实很简单,炼丹师以神识发现仙丹中的灵气,同时以仙丹中的灵气来实现神识的质化。 舞猎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就这么简单?” “本就不难。” 昀川玉大概是了解女孩儿现在的心情,便苦笑道“当初师尊说得玄之又玄,在下是煞费苦心也无法理解。” 光从炼丹这一点上,两个少年人对于这位能与狐半月平分秋色的冰面丹师似乎极其敬重,后面又关于炼丹的心得问了一些问题后,便告辞了。 非邑起身相送,一时间气氛好到极点。 看两个年轻神明以破穹阵往上重天去了,非邑想起了紫铃玉说的话,此二位神明不出意外的话乃是百十年后能与丹坊相争的存在,不可不交。 然而在非邑看来,明天不过是今天的延续罢了,所以,未雨绸缪或许必要,但实际上把握眼前更重要。 正想着,紫铃玉飘了进来,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女人似乎有些急切。 “大人,会客已经结束,咱们可以启程去找魔眠树了。” “现在?” “事不宜迟嘛~” 非邑盯着她,女人一如既往地妩媚动人,只是眼神的余光却不由自主地望着天上,不过他正好想早些出发。 “那走吧。” 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两人说着就往财神楼外面走去。 和来时不受人待见相比,此时走在回廊上,那叫一个注目——冰面丹师在炼丹大会的新秀赛上得了第二名,而且原本应该是魁首的。 单这一点就足以让他在四重天财神楼拿鼻孔瞧人,可惜非邑做不来那种事,保持着一如既往地低调。 有神使或其他神明瞧见了凑上来打招呼也礼貌的点头,即便其中某些二十余天前还对他熟若无睹,这些他不会管,反正紫铃玉都急着。 快到大门了,出去后他们就能轻松一些了。 “站住!” 尖利的女音想起在身后,只见鹤仙翩翩飞来,一身羽毛披肩在呼啦啦飞舞。 非邑不得不按住胸口,因为深夜的爪子快要按捺不住跑出来挠。 “哟,这不是鹤仙大人?怎么,上赶着来巴结丹师了?”紫铃玉有些防备,护在他左前方,生怕他被抢走似的,“我与丹师现在要去找仙药,其他事先放一边吧~” 鹤仙两条长腿点地时微微将身一扭,倒是别有一股子飘然出尘的味道,只是那尖利的神格却咄咄逼人,略翘的嘴勾起冷笑。 “早不走晚不走,偏偏这时候,紫铃玉啊紫铃玉,当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好算盘么?” 非邑闻言顿时挑眉,看样子在他会客的时候似乎发生了什么事,这时候恰好对上紫铃玉的眼神,他一如既往地平静。 女人此时才稍微冷静了一些,风情万种的往前一倾,胸前一对白玉兔儿险些要跳出来,“那又如何,丹师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凭甚要任尔等决定?” 鹤仙盯着她眼神里闪过厌恶,忽然上前一步,朝一直不说话的非邑拱手行礼,掷地有声,“方才我等重天总管事传来消息,将下来与丹师一叙,请丹师多停留一日!” 她的语气仿佛是有皇帝要垂怜一见的自豪,大概以为这样说的话没有谁敢轻视其中的深意,然而,他终究是错估了面前这少年。 非邑现在想的是等重天总管事要来见他?啊,那等随便一道神念就能将老子禁锢的大佬?危险,简直不要太危险! 而且看这女人的意思,是想把他留在等重天。他在进退有度且双商在线的紫铃玉和早已有属意的培养对象的鹤仙之间稍稍比较了一下,选哪一个合作根本不用想。 “在下恐怕是受不起这等抬爱,这就告辞了。” 连多余的说辞都懒得措了,他给紫铃玉一使眼色,后者立刻会意,手中传送阵顿时启动。 还未消散的神光将鹤仙目瞪口呆的神情衬得越发精彩,她确信方才那炼丹师的姿态是唯恐被总管事看见的慌忙!逃……逃了!? 恰好这时寻花来找她了,少年浑身僵硬,冷汗湿了领口和背心,“大大……大人,总……总管事来了。” “来了?!” 鹤仙宛如鸟鸣的声音将寻花吓得一抖,不难想象神格下是一张怎样哭丧的脸,“……嗯!他忽然就出现了……” 等重天神明神迹乃是发于自身,若是有心敛藏,也难以寻见。 女人正因为没有留住人而懊恼,此时又见少年一副不经事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大力推开他,“不成器的东西,让开!” 寻花踉跄一步,扑向大门撞得哐当一声,神格都被撞歪了。 他像是被蛰了似的连忙扶住,紧紧捂着生怕掉了,期间还心虚地朝四处看,见无其他身影存在,这才抖着手整理衣衫,嘴唇也紧紧抿着,恢复成那个翩翩少年。 抽噎着深吸一口气,然后朝张着大嘴的财神楼走进去…… 他远远看着鹤仙恭敬和一个总管事说着话,那青年男人似乎没有佩戴神格,一张端正但不甚英俊的脸上风轻云淡。 见了他,总管事还招了招手让他过去。 寻花缩了缩脑袋,见鹤仙瞪他,才畏畏缩缩的走上前去,然后听那眼睛里带着柔和笑意的男人说 “你叫寻花是吧?我知道你,在炼丹大会上表现很好。” 这一刻,少年才第一次生出被别肯定的喜悦…… 第二百七十六章 落栎之林 “你不怪我?” 等来到某处偏僻的河谷之后,紫铃玉慵懒地蜷缩在紫金巨铃上,幽幽的瞧着黑衣炼丹师,莫名带着两分娇嗔。 非邑微微别开眼,“只要你做的没有妨碍到我的利益,无妨。” 谁知女人却咯咯笑了,“那奴家想知道,若是妨碍到利益了,您当如何?” 她说话时,将铃铛停在小溪中,缓缓滑入水中。溪水深不过小腿,清澈到游鱼如在空中戏,那双玉白长腿涉水而来,多一分过圆润,少一分则太骨。 紫色长裙下摆浸水而沾身,贴在腿上,也说不清到底是谁在衬托谁。 非邑索性垂下帽檐,说道“当断则断。” 才说完,他猛地飞身后撤,远离扑来的女人。这时候,他第一时间感到的不是可惜错过美人,而是感到不悦声音可以伪装,但是身体骨架却是最容易暴露身份的地方。 紫铃玉没有得手,也不再靠近,而是将铃铛召唤过来,再次坐上去,“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是不是性无能?或者,您是女的?” 不管哪一条,非邑听着都咬牙切齿,但他没必要和一个女人计较。不过,经历过这么多,他如果还能任由欲望支配,那还真是该早点死,毕竟没有实力的男人是没有资格放纵欲望的。 他不说话,紫铃玉也失去逗弄的心思,“总有一天,我要扒下你的黑袍。” 就目前来看,他们似乎真的没有任何利益相冲突的地方,即便紫铃玉为了不被剥夺和他的合作机会而将他带离等重天财神楼,也与非邑的打算不谋而合。 他们的关系,现在就像是相互扶持的‘人’字型结构。 非邑泡在时间流逝痕迹不明显的诸神天略略一算,才发现人间界的寒假已经过去了快一半,关于恣烈丹的仙药连魔眠树都还没有解决。 连续奔波了三日后,趁着天色未沉,他们寻找一处避风的高地休息。 紫铃玉沿着这小小的山包洒下一些药粉,用来驱虫。普通虫子倒还罢,若来了灵兽,即便是小小的蚁群都能让他们跳脚半晌。 她是在认真履行当初的约定,全程不用非邑出手,还时时为他维持无束神器,虽说是神明,依然在眉眼间透着一些疲惫。 这会儿以神力显出一幅地图来,指着某个被群山环绕的地方。说道 “下一处名为玄阴风谷,乃是数月前魔眠树出现的地方,这玩意儿跑路不勤,应当还在此处。” 非邑看了看,距离现在这个地方倒是不远,就隔着一处连绵百里的落栎之林。 紫铃玉的意思是绕路,虽然用传送阵或许更快,但是这落栎之林和玄阴风谷之间不是能久留的地方,为了能速战速决,采用省力的祥云绕路会更有力。 但她不知道,面前这人没有这么多时间耗在路上。 “直接穿过落栎之林。” 绕路至少多耗费一天的距离,非邑现在分秒必争。 “太危险了。”女人第一时间反对,“等重天与散仙天不同,四重天中或许潜藏着晋级了却不愿意离去的灵兽。” 他们在穿越森林时若误闯入四重天二三层乃是五重天的灵兽的领地,必定会九死一生! “赌一把。” 紫铃玉大概是看出了他的决绝,动了动嘴唇,没有说什么,“听您的。” 夜晚时,乍一看和人间界似乎没有区别,但实际上,这里月亮和星子都是固定不动的,只在黎明将来之际,快速被太阳的光芒所取代。 若想看见和人间界一模一样的朝晖夕阴,或许要等到升入上重天……周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紫铃玉瞬间从铃铛上坐起来,戒备着。 “是赤蚁群,大概是路过,您继续休息。” 赤蚁通身如火,大小指长,别看只是一脚能踩死的体积,却是实实在在的四重天。尤其是群居这一习性,所过之处骨头差都不会剩,几乎让所有的神明灵兽避着走。 非邑不说话,实际上是因为深夜现在睡得太熟而不能代他说话,他只是摇头,虽然实力不济,但还是无法安心做到让女人来保护。 驱虫药粉还是有效的,蚁群浩浩荡荡的离开了,犹如一团烈焰闯入了落栎之林。 他们又稍稍睡了一会儿,知道下一次异动响起……就这样醒醒睡睡,天总算泛起了鱼肚白。 月辉渐消,太阳越明,交替太快,眼睛都难以适应。 “咱们走吧。”紫铃玉打前阵,却被喊住。 “把这个吃了。” 女人结果一看,是一枚仙丹,而且无色无味。 非邑解释道“化息丹对你或许作用不大,但是聊胜于无。” 紫铃玉眼前一亮,等吃了后,发现自己不管是气息还是神力的波动都减弱了!原来这位隐藏身份的秘密在这里…… 在诸神天的日子既纯粹也激烈,一日三餐什么的是想都没想过,神域外随时都要调动神力。 落栎之林里只有一种树木,花黄褐色,果实像橡子,乍一看和人间界的橡树有些像,但却更为高大、虬结。 在树冠层飞行也是不可能的,那样会成为飞行类灵兽的攻击目标,届时被各种飞禽飞兽环攻逃都没地方逃。 地上厚厚的一层腐叶,那是万万不敢踩下去的,说不定就得被淹没半身,隐藏其中的灵兽能瞬间将其吞没。 他们架着祥云穿行在林间,期间虽有灵兽发现了他们,但气息和神力波动都太弱,难以追踪。最重要的是,这些灵兽都是划分过领地的,轻易不敢逾越。 所过之处皆有轰动却无危险,紫铃玉没想到化息丹竟发挥如此效力,暗想难怪这位如此有把握。 经过的某些地方有不少打斗的痕迹,他们猜想是昨夜赤蚁肆虐的后果,可惜灵兽死后若无处理便会消散,他们也无法得出确切的结论。 但是下一刻,他们就停了下来,看着眼前之景神色凝重——充足的光照下,静谧的林子里,满地的赤蚁尸体。 这些尸体没有被其他灵兽蚕食,也没有消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有力量维持这些尸体,而且其它灵兽丝毫不敢越矩! 紫铃玉微微白了脸,“糟了……” 他们跑到了某只灵兽的结界中,她却完全没有发现! 第二百七十八章 落栎之主 说起灵兽,非邑对这种诸神天特有的生物的印象,还是没有摆脱人类对于狮虎熊豹的感觉,即便曾经在二重天百草仙谷遭遇过焰俎那等强大灵兽,在他看来就是会喷火的大老虎。 也或许是以为但是眼界和实力都太浅,对于绝对的实力认识不够深刻。 但至少此时,他是真切的明白了灵兽的强大——这遍地的赤蚁尸体就像是熄灭的火炭,毫无生机。 然而非邑依然没有感觉到布下结界的灵兽的存在,甚至连一丝灵力都没有感觉到。但是反观紫铃玉,紧紧抠住紫金巨铃的孔眼,额角慢慢渗出冷汗。 他们仿佛是来到了另一个落栎之林般,光照充足,干净,但是死寂,透着不容侵犯的恐怖气息。 这灵兽的地盘到底有多大?他们不知道,就这样漂浮在半空,进退维谷。 非邑到底是觉得有些对不住紫铃玉,“我们先到地面上吧。” 这灵兽如此霸道,领域内应该不会有一只其余的同类。 正如他所料,地上竟然是坚实的土地!杂生的各种蔓草间,竟然还有一些闪烁着光辉的仙药仙果! 紫铃玉也跟着降下来,看清这环境后,忽然苦笑道“我们,恐怕是误闯入落栎之主的领地了。” 落栎之主,传说是隐匿在落栎之林中的强大灵兽,最初只是因为有神明发现了落栎之林的异常前来寻找,可无一例外,踏入这里的神明从未有活着出去的。 渐渐地,落栎之主的名声便传开了,然而,因为从没有公然露过面,落栎之主到底是否存在也未被证实就是了。 “财神楼也不知道确切的消息?”非邑试探的走了两步,然后干脆就在落地的附近转悠起来。 紫铃玉大概是被骇到了,浑身紧绷着,“财神楼犯不着为了没用且危险的传说去耗费力量。” 须知越往上重天走,神明就越得避开灵兽行事。 她才说完,就看见旁边那位竟然开始不亦乐乎的采摘仙药!她声音都颤抖了,“您……您在做什么?” 非邑瞥了她一眼,扬了扬手里的仙药,这还用问? 这是四重天,四重天呐!这些仙药就算是炼丹用不着,他拿到散仙天去卖也得值好多钱!至于那躲在暗处不现身的灵兽,呵呵,反正老子都跑不出去,先把你的家底拔干净再说! 他就像是自愿被掉上钩的猎物,循着诱饵——仙药一步一步深入林中,赫然发现这里竟然还长着四重天三层级别的仙药! 不仅如此,他还发现一株奇特的小树玲珑剔透如翡翠,高两米有余,粗如人臂,通体笔直,顶生五枝,无一片叶脉。 这树通身流光溢彩,可见其内有莹绿脉络流动,这极具特点的外表,非邑一眼认了出来碧玉枝! 而且还是五桠的! 紫铃玉也发现了,恐惧之余还能生出一种惊喜的心情来,“这是从四桠碧玉枝成长来的。” 四重天是不可能天然长出五桠的碧玉枝,除非是四桠碧玉枝在日积月累中吸收天地精华,慢慢进化出来。 非邑围着走了一圈,肯定的说道“是移植过来的。” 他告诉对方,这落栎之林凶险有余、但信仰之力并不充足,生长的都是平常的仙药,断不会长出这么一株完好的碧玉枝来。 最重要的是,如果真的是这么一株强大的仙树天然长在这里,周遭绝无可能会长出这么多其他仙药来。 紫铃玉瞪大眼睛,“难道是落栎之主种的?” 非邑没空回答她,找来一块木头开始掘土,碧玉枝不论是炼丹还是炼器都乃可遇不可求之物,他能当没看见? 答案是不可能! 看他吭哧吭哧地挖,活像个几百年没看见宝物的小贼,紫铃玉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好四下张望着,给探探风。 这一看不打紧,忽然就对上一双冰蓝色的大眼睛! 听见她的惊呼,非邑抬头一看只见头上一丈高的藤蔓上,蹲着一只雪白的毛球,篮球大小,圆滚滚的,俩小毛爪放肚皮上,底下俩长条小脚板,再加上一对兔子似的长耳朵垂至脚底。 这会儿瞪俩蓝汪汪的杏仁儿大眼,简直就是一绝世萌物。 “叽?” 这细细小小的空灵叫声也很软。 非邑咽了下口水悄悄后退,操纵着混沌之力一口将那碧玉枝吞了。 “叽叽!” 那灵兽的叫声顿时尖锐急促起来。 紫铃玉浑身发凉,连带身下的铃铛都恐惧的轻轻响了起来,“这是……落……落栎之主。” 从这灵兽身上,她感觉不到灵力波动! 非邑盯着这气鼓鼓的小东西,看它那粉嫩的三瓣嘴儿咧开,粉色的裂痕越来越大,最后竟然张大到比整个身体还大,两排血红的牙根上,尖利的峰齿就像是快要飞出来的镰刀! “跑吧!” 他拉住紫铃玉,早已准备好的传送阵猛然启动。 传说中的落栎之主竟然是名动等重天的灵兽——贪食丸! 贪食丸是四重天中分布广但数量少的灵兽,因为饕餮般的胃口多是单个行动,常见的不过拳头大小,而这这一只,不管怎么看都特么是晋过级的! 据说贪食丸是不知道饱是一种什么感觉的灵兽…… 砰! 传送阵没能让他们摆脱险地,到底是在空间中快速穿行,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挡在那里,坚不可摧,白玉传送符都被强大的力量给弹碎了! 果然,那小东西就是在逗他们玩儿。 “怎……怎么办?”紫铃玉挡在他前面,铃铛发出轻微的颤音。 这女人,非邑把铃铛往旁边推一推,“别把我想得那么弱好吧?” 此时,一股无形的气浪挡开,嗡的一声,他不可遏制的颤抖起来,身上的骨头都咔咔的响了。 远远望去,此时整个落栎之林都是在瑟瑟发抖。 这只贪食丸果然非同一般,大概是被非邑盗走碧玉枝的行为给气到了,它终于不收敛自己的气势! 非邑只感觉到如泰山压顶的强大,而紫铃玉却能约莫估计到对方的实力。 五重天三层,而且正准备晋级六重天! 两人期期望着后方,只见那团在阳光下白到发亮的毛球一下一下蹦过来,张着看不到底的血盆大口! 第二百七十八章 超级吃货 问题若面前一大波萌妹大帅哥),各种漂亮英俊,然后开始自脱,一层外衣一层内,再一层皮往下扒,扒得鲜血淋漓白骨森森,此时感觉如何? 这大概就是非邑现在的心情。 贪食丸似乎酷爱这种反差给他人造成的冲击,一会儿乖乖巧巧的,然后猛地裂开那张堪比无底洞的血盆大口。 这嘴越来越大,锋利的尖牙凸出来呼啦啦飞舞,非邑甚至觉得会被一口闷! 按理说等级这么高的灵兽肯定拥有极高的灵智,他眸光一闪,忽然说道“我有好吃的,你要不要?” 正在卖力吓唬的白雪团子眼睛一瞪,瓦蓝之色鲜明“叽?” 果然,这吃货名字还真没叫错,然后非邑掏出了一把‘豆子’来。 甜美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飘到了落栎之林上面,原本潜伏着的四重天灵兽们竟然都试探着靠近! 紫铃玉猛地捂住嘴,防止惊呼声出来,这是……百香丹! 非邑最先学会炼制的上品明丹,专门针对神使灵兽的仙丹,不仅对它们有着致命的吸力和麻痹作用。 对这落栎之主来说,或许起不了麻痹作用,但百香丹的甜美气息对于‘吃货’来说应该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事实证明,正如他所料。 贪食丸立刻变回了那软萌的外表,仿佛刚才狰狞的是别的灵兽一样,它幽幽的大眼睛盯着那散发着甜蜜香气的小豆子。 哈喇子流了下来……这么小,会不会卡牙齿? 忽然,结界外有一只虫子爬了上来,无疑是被百香丹吸引来的。叽!贪食丸大概是觉得自己的领地被侵犯了,眼睛里显出一层冰雾,短短的爪子一挥,结界便微微一震,那虫子便化为了齑粉! 这个东西真的很香,它盯着非邑手上的东西,判断为可以吃,然后它指了指自己的粉嫩小嘴。 深夜隔着斗篷的缝隙看见了,没好气地说道“让你去喂它。”这玩意儿他还没吃过呢,虽然这货总是说会麻痹妖力,但即便是他,也无法抵抗百香丹的。 非邑“……”他确信,这玩意儿的灵识不是一般的高。 他深吸一口气抖着腿走了过去,越近,甚至能看见对方身上细滑的毛发。 等距离两步时,他已经能嗅到贪食丸身上的细微草木的气味,对上那一双期待的大眼睛,他慢慢捻起一颗…… 然后,眼睁睁看着那不见底的血盆大口张开,腥臭气息扑面而来,一排小指长的尖牙呼啦啦蠕动着…… 非邑眼睛一闭将百香丹丢进去,手指都碰到了那坚硬的牙齿,额角顿时窜上一阵鸡皮疙瘩! 他已经麻木了,看那大嘴就像是一朵菊花似的合上,变成粉嫩小嘴儿嚼吧嚼吧着,双眼越来越亮,一副好好吃好好吃的模样。 然后贪食丸有张开那狰狞的大嘴……非邑面部表情的又丢一颗。 重复三次后,他忽然不丢了。 “叽?”贪食丸唤了一声,见他还不动,嘴里的口水哗哗涨水似的流出来,眼神逐渐危险。 非邑觉得自己的头似乎填不满那张嘴,但他还是说道“我们要离开落栎之林。” “叽叽叽!”贪食丸毛都竖了起来。 “如果让我们出去,我剩下的都给你。”非邑屏住呼吸扬了扬手里的百香丹。 “叽!” 贪食丸盯着那一把眼睛晶亮,黑色的眼珠子滴溜溜直转,好多,好多~而且,这个神明看起来很弱…… 这奸诈的家伙!非邑知道已是反抗无力,索性混沌之力一动,把百香丹收进了混沌空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口吻说道 “如果你杀了我们,我可以保证你一颗都没有!” 这是明目张胆的威胁! 紫铃玉吓得手脚冰凉,坐在铃铛上,一股香汗顺着背心和乳、沟滑落,濡湿一片……生怕那黑色的身影一下子被那张大嘴吞了! 贪食丸嘴越长越大,蓝眼中的冰雾越来越浓重,口水淅淅沥沥的滴在地上,泅成一滩湿地——非邑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凝有一团黑色的混沌之力,蓄势待发…… “叽——” 贪食丸猛地一声尖鸣。 带着灵力的声浪挡开,非邑几乎是瞬间软倒在地,正要出手的时候,毛团子跳了下来,嘟着粉嫩的三瓣嘴儿蹭了蹭他。 这……这是? “它同意了。”深夜代为回答。 哐当~紫铃玉竟是被吓到无力操纵铃铛,直接落在了地上…… 贪食丸说到做到,还装上瘾了,委委屈屈地撤了结界,而且还完全遵守约定,要护送非邑两个出落栎之林。 非邑拿不准它到底是‘天真’还是‘鬼畜’,反正一把大刀悬在脖子上总不落下,他也怕到麻木,索性专心赶路。 一路上他太专心了,深夜说了什么也没听清楚,随意便嗯了一声。 此时有落栎之主伴随,穿过落栎之林如过无人之境,一路灵兽无论大小纷纷避让,竟花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出了落栎之林。 再往前看就是一片裸石山坡,往后看,不知来处的幽深之林。 “叽叽叽~” 乍一听,这贪食丸简直就是在说‘急急急’,它的大眼睛已经完全暴露了心思,非邑不敢惹他,连忙掏百香丹。 紫铃玉总算是松了口气,落栎之主几乎不在林外久留,想必并无多余的刁难心思,只等百香丹,然后,她看见黑衣身影僵住了。 “怎……怎么了?” 不知为何,她涌起了不好的预感。 此时非邑的神识焦急地在混沌空间里探寻,但是依然找不到百香丹的痕迹! 难道是被混沌之力吞噬了?不可能的,这被他控制的空间安稳如常,其余仙药皆无损失,那百香丹去哪里了?! 他神识一转,看见了瘫软在地的黑猫。非邑觉得心脏都被掐住了,试探的喊了一声 “深夜?” “喵~呜~” 这婉转软萌的调子绝不是正常的深夜会发出来的! “你吃了几颗?” 黑毛球大概已经完全找不到北了,飘飘然如烂醉般扭动翻转着,“……都给我了……” 非邑“……” 对上贪食丸缓缓布上寒冰的大眼睛,他此刻只想仰头长啸一声苍天逗我! 第二百七十九章 前或后 落栎之林与玄阴风谷相接的地方是一片裸石山坡,栖息着一些常见的灵兽,然而此时这些啮齿类的小灵兽纷纷逃窜离去。 绵延百里的坡地上,此时竟了无生气,直到一声巨响炸开。 冰蓝色夹着暗红色光芒的光球从天上接连落下,每一颗砸在地上都会令方圆百米变成深坑! 紫铃玉站在铃铛上,以紫色的绸带拉着身后的黑色身影全速逃窜,却完全逃不过五重天更天期灵兽的攻击。 非邑踩着祥云缒在女人身后,面前的景物全化成了线条,唯有那只大张着黑洞般的嘴的灵兽,印在他眼中是如此狰狞! 此时他真是想把那蠢猫给掏出来狠狠敲一顿,不,其实也怪他。 “我问过你的,你答应了的。” 深夜此时已经恢复了一些,但还是有些迷糊,妖力是完全动不了的。 少年咬牙,关键是老子没有听清楚你问的问题! “你想也应该知道,那百香丹不能随便吃,你好歹剩两颗啊!” 贪食丸就是被百香丹吊过来的,可想而知,当它看见这弱小的神明掏不出好吃的东西后该有多生气? 这灵兽此时双眼犹如结冰的湖面,那叫一个暴烈,直接设下一道结界困住他们,嘴里下冰雹似的吐出光球来,势要把他们折磨到精疲力竭,然后被砸成肉泥才吃下! 整片裸石山坡飞沙走石,丈高的石头都能飞起十数米。 “不行,我们被完全困住了!” 紫铃玉此时发丝凌乱,汗流浃背,语气急促且颤抖。 整片裸石山坡都被结界包围了,他们现在被夹在落栎之林和玄阴风谷的中间,是进退维谷的绝境! 前或后? 他眼角忽然一闪,来不及多想全力筑起结界,抗下一颗光球。 霎时间仿佛被炮弹轰中胸腔般,竟然只能阻挡一瞬,而后立刻往后飞去撞在紫铃玉身上,和着铃铛一起,砸在山坡顶上。 “你怎么样?”女人连忙看他。 但充斥在耳边的剧烈风声将她的声音完全湮没,玄阴风谷就在前方——名副其实的玄阴飓风。 一眼望去,这仿佛是大地的一条伤口,从里面不断吐出黑色的气息。 仔细看,那些从两边飚飞出来的其实是一米到数米的黑色风刃,而在中部,则是一轮又一轮的飓风,盘旋着,大有要将踏入其中的一切东西都撕碎的刚硬力量! 而且这些飓风的吸力极强,他们隔了近百米的距离,还有贪食丸的结界阻挡,衣袍头发依然能感觉到向那边的拉扯力道。 “叽叽叽!” 贪食丸朝着这边飞了过来,血红口尖白牙,毛发似刺,它冷冷地盯着这两个渺小的神明,竟然敢戏耍它! 从它身上忽然传开一阵波动。 啪!非邑和紫铃玉同时被强大的灵力压在了地上。 贪食丸口中酝酿着耀眼的蓝色光芒…… 非邑看见紫金巨铃慢慢漂浮在旁边,对女人大声说道“争取两息时间!” 紫铃玉不知他要做什么,但她反应很快,周身亮起紫色的光芒,那铃铛与她一应和,猛地飞了过来。 哐—— 这宝物第一次发出这样厚重的悲鸣,但在这等攻击下,它竟完好无损! 这边贪食丸越发暴躁,张大着嘴俯冲下来,那嘴大得犹如巨门,竟是要将他们一口吞下! “啊!” 巨口遮天蔽日,笼下一片阴影,紫铃玉惊叫一声,恰好此时非邑喊了一声。 走! 她尚且没有反应过来,就见旁边的人将她大力一拽。 眼角还能看见贪食丸的大嘴啃地的场景,粉色的口腔肌理边缘一圈尖牙,然后中心是那小小的雪白身子。 然后,世界顿时天转地旋,被对方紧紧抱着,紫铃玉后知后觉发现他们竟然掉下了玄阴风谷! 来自四面八方的巨大吸力撕扯而来,有的想将他们的头吞噬,有的想将他们腿绞碎,皮肤肌理仿佛都要从骨架上脱离一般的刺痛。 眼前一片漆黑,黑色的风劲刀一般划过脸颊,顿时留下一道血痕,女人才想起现在应该立刻护法,不然这三重天的人就会……等等,玄阴飓风的力量什么时候小了这么多? 但她还没来得及庆幸,在黑森森的狂风之中,一抹雪白的圆点紧随而来。 它一下一下在凌乱密集的狂风中跳跃,仿佛是在欢乐舞蹈。 非邑虚搂着紫铃玉,以防她被混沌之力割伤,忽然,他觉得自己的衣服被紧紧抓住,女人在耳边大声说道“贪食丸追上来了!” 他没有回头,因为那家伙在嘴里酝酿光球的灵力波动已经传来! “抓紧!” 紫铃玉闻言顿时将头埋进他怀里,因此错过了那从对方身体里蔓延出来的黑色力量。 只是玄阴风谷下面却有一双澄黄的铜铃大眼却是瞬间睁开来。 仿佛要冲碎内脏的冲击力从背后传来,尽管有混沌之力的缓冲,但那冲击力不是说减轻就能减轻的。 身体不受控制的坠下,混沌之力和风刃大肆摩擦,到底实力不足,身上不可遏制的挨了几刀。 他们就像是一颗小炮弹坠落,成直线砸在地上。 非邑在下落之前硬生生掉了个方向,自己在下,想着这次不死也得惨了,谁知道却没有等来预料的疼痛。 有柔软的东西垫在身下,还弹了两下减轻了他们的冲击力…… “吼——” 凄厉的吼声响起,几乎盖过了呜咽咆哮的风声,强悍的灵力让非邑耳朵嗡的鸣叫起来,所有伤势一起爆发,哇的吐出血来! 紫铃玉第一时间扶着他飞身远离,隔着数米的距离,才总算看清那咆哮的灵兽——状如白虎,头生浴火水晶角,脚踏青红双色焰。 半尺尖牙,水晶三尾,再加上丈余长人多高的身躯,让她轻易能认出了它的身份! 女人还未从贪食丸的恐惧中回过魂来,此时又陷入了惊惧之中,对着那双探究的澄黄大眼,她不仅悲从中来究竟是撞了什么大运才能遇上这么两尊强大灵兽? 等叽叽叽的声音从天上传来时,紫铃玉忽然生出一种就此自刎的冲动,因为总好过被两大灵兽分尸…… 第二百八十章 这熟悉的大个子 玄阴风谷到底是如何形成的,在四重天乃至等重天都没有确切的说法,说服力较大的是因为其特殊的地势,可使风在其中回环往复,久而久之就形成了玄阴飓风。 但等来到谷地后,仰头看着这仿佛是花一般‘绽放’的朵朵飓风,越往下,风力就越小,也没有冒出什么风刃,甚至连空气都不能扯动,最后成为一个一个的璇儿‘种在’平地上。 因此,凭借有限的物理知识,非邑确信以上解读不正确。 反正诸神天本来就是信仰的神明世界,一切都不能以常识推断,比如从天上飞下来的、一根毛都没掉的贪食丸。 “咳咳……咳~” 看着从他神格下不断溢出来的鲜血,紫铃玉立刻扶着他坐下,此时才惊觉这位神秘的炼丹师骨架的特点。 “嗷?” “叽!” 一道雄厚吼声一道软萌尖叫同时响起,虽然身形差异巨大,但是这两只灵兽都是不得了的存在! 紫铃玉将铃铛上的紫色缎带抽下来,顿时在她手中变成一把紫金长剑。 如此妩媚秀气的剑配她倒是完美,非邑如是想,听她凝重的说道“等我缠住他们你就快走。” 非邑讶然的看向她,不敢相信她竟打算以己换他生! “不必……” “呵~” 非邑诧异地看着紫铃玉掀起面纱,轻轻擦拭血迹,听她说道 “你以为我紫铃玉只是徒有其表的女人么?答应你的,我就不会食言!” 非邑怔怔的看着她,不得不承认,这是第一次真正从异性身上由衷的领略到了美丽这个词的意义……正想着,忽然就看女人冲向了贪食丸。 等等! 他阻止不及,眼睁睁看她被贪食丸弹开,后者飞起一爪子,一道尺长的血痕便出现在她的背上! 贪食丸将带血的爪子塞进嘴里舔了舔,眼中贪婪之光尽显,嘴边尖牙又开始呼啦啦飞舞。 非邑气极,朝着旁边还一脸懵逼的巨大灵兽吼道“还愣着干啥子?上啊!” 这尊大个子不是别的灵兽,正是当初在二重天百草仙谷遇到的灵王焰俎! 当初这货就已经突破到四重天,凭借着自己的种族和天赋,如今竟一路晋升到了五重天二层! 它立刻点了点头,大吼着冲向不足它一只爪子大的贪食丸。 非邑强撑着摸到紫铃玉身边,女人身下一摊鲜血,背后的伤口从左肩到右腰下,皮开肉绽、白骨森森,极为狰狞。 她已经昏迷了,非邑连忙施了个上品明言治疗术‘受血’连续两道才看看止住血。 他试着将她翻转过来,结果身体是翻过来了,衣服却留在了地上……那是雪山红梅开都无法形容的景象。 非邑心头一热,猛地将她又翻回去。 “唔~” 大约是少年动作太剧烈牵动了伤口,紫铃玉嘤咛了一声。 非邑掏出一件备用的斗篷来,给她裹上,手指不可避免的碰到了柔软的地方,仿若烫伤。他告诫自己现在不是心猿意马的时候,连忙回力丹给她,见她脸上总算是恢复了血色,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然后他就有心情去关注不远处的战局了。 贪食丸是真的强,论灵力它能吊打低自己一层天的大部分灵兽,可焰俎并不在这个行列中。 就凭它如此快的晋级能力,凭它当初能被冠以三重天灵王之名便能看出,焰俎的实力远超同等级! 只见贪食丸咔咔的长着大嘴去咬对手,结果嘴还没张开,那大爪子就拍了过来。 啪叽! 非邑看那雪白的团子被拍飞,砸在山谷的崖壁上,真的成了球来回弹。 贪食丸不泄气,吃不了就拼灵力!它大张着嘴吐出密密麻麻的光球,自己以这些光球为掩护,蹦跳着拿小爪子搔。 真的是搔! 它确实强,但论身体强度和体积真的不够看。 焰俎灵活的躲避,非邑还发现一点身上有黑色的力量游走着,这家伙竟然已经学会了如何简单使用混沌之力! 这可不是好消息,他神识一动,发现那丝混沌之力依然受他控制,这才松了口气。 这下子苦了焰俎,本来已经准备好用那混沌之力来接下光球,谁知黑色的力量忽然不见了,于是那团皮肉便硬生生挨了一下。 “嗷呜!” 虽然没见血,但还是被烧焦了一块。 它幽怨的看向那端坐不动安如山的身影,对上他示意快打的眼神,顿时委屈的抿了下耳朵,再次冲上去。 接下来的战斗非邑已经看不清楚了,他实力太低就连神识都无法跟上,不过,他可以帮忙。 于是方才还在怪非邑撤走混沌之力的焰俎顿时来了精神,涌起来的黑色力量甚至盖过了身上的青红双炎。 非邑再等了一阵,那边总算是打完了。 啪,一个雪白的‘球’被焰俎一爪子拍了过来,滚到非邑脚底下。 “叽……” 贪食丸大约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虐了,瞪着冰蓝色的双眼看向他,浑身都是被火焰烧出来的黑色瘢痕,兔子似的长脚板翘着一抖一抖的。 最凄惨的是它的长耳朵,左边的被打缺了一块,看那三角形的缺口,应该是被爪子挠的。 非邑蹲下去戳了戳它,看它竟然还敢咧着嘴炫耀牙齿,“呵,讲道理,这次是我理亏在先,所以我不杀你。” 贪食丸的眼睛顿时亮了一下。 正在舔爪子的焰俎突然怜悯地看了它一眼,如今他的灵智早已不是当初散仙天时候能比的,然后开始同情又将被忽悠的贪食丸。 非邑将混沌之力收回去一些,不由分说塞了一团放进雪白团子的爪子上,并且还让这着小小的一团在它身体里动了一下! “叽叽!” 贪食丸顿时痛得直抽搐,它想将这力量驱逐出去,却发现灵力对这东西竟然毫无作用! 被骗了! 它彻底反应过来,这家伙竟然将它收编了! 非邑从遭遇落栎之主开始的郁闷心情现在完全消失了。 不过现在高兴得太早,他看向焰俎——即便有混沌之力加持,它也并不显得从容,身上有不少伤口。 “你怎么在这里?” 第二百八十一章 风中有异 非邑丢了颗回力丹给焰俎,小小的一颗,在那大嘴里就跟沙粒似的不见了。 旁边贪食丸扭了扭身体,发现那混沌之力似乎要不了命,滚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过来,拿爪子指了指自己的嘴,“叽叽~” 这货倒是会打蛇随棍上,认命认得相当快。 非邑翻了个白眼,也给他丢了颗回力丹,心里欣喜之余开始忧愁,这下子好了,多了这么个吃货,以后可怎么养得活? 贪食丸估计是爱上了仙丹的味道,双眼晶亮,哪里还有片刻之前被忽悠的怒火。 这货真是为了吃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它吃完了还不够,期待的看着非邑,“叽叽!叽叽~”还想要…… “想都别想!” 忽然一只黑色的爪子从少年衣服里伸了出来。 贪食丸往后蹦两下轻松躲开,发现他们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只黑色的毛球——比自己修长的身躯,比自己深邃的颜色,还有一双漂亮的双色眼睛! 深夜挠了一爪子才想起这是个五重天的灵兽,随便就能碾死自己,不由得后退了一步,谁知道那家伙竟然朝自己冲了过来。 “叽叽!” 非邑看着那雪白的团子往深夜身上一蹦,然后各种蹭,叽叽叽的叫个不停。 “谁要你喜欢我?滚远点!”深夜仰躺着四爪齐上,不断推它,但这并不能扑灭贪食丸的热情。 在如此危险的玄阴风谷,他们两个你追我赶的疯了起来,非邑想说别闹,但想了想又算了。便看向一边趴着舔伤口的焰俎,问道“所以,你来这里到底要干什么?” 玄阴风谷大约算是四重天的几大险境之一,是真正的穷山恶水之地,地上连一颗普通的草都没有,除了那终年不散的旋风,真不知道谁会跑这里来。 他以为焰俎是误入,但现在看这货的实力进来了没道理出不去,总不能说就为了找个光线暗一些的地方睡觉吧? 谁知他一说,这巨型‘大白虎’竟然蹭的站了起来,大眼睛里闪烁着看见救星的喜悦。 “吼~” 它朝某个方向走了两步,又扭过头来示意少年跟上。 非邑喊了声深夜,黑色的毛球便一溜烟从飓风漩涡中转出来,身后缀着蹦踏的雪白团子,看起来欢脱得不行。 “你在这里看好她。” “叽?”贪食丸无辜的看着他。 非邑瞥了它一眼,指尖出现一团黑色的力量,说道“别给我装傻,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直接弄死你。” “叽……” 贪食丸立刻缩了一下,它还记得那力量在身体里乱窜的剧痛,连忙蹦到昏迷的紫铃玉身边,蹲好,表示自己会好好保护这个看起来很好吃的女人。 驯服这种实力强悍的灵兽,最好的方法就是先以绝对的姿态压制,然后还得给一颗糖。非邑在意识海对深夜说道“给它一颗百香丹。” “什……什么百香丹,我不知道!”站在他肩上的黑猫哼了一声,别开脸。 “别装傻,还剩那么多你怎么可能吃完了。” 也是非邑急过了头,当时就没想过这家伙会私藏,等看到深夜那么快就恢复过来后,他就反应过来了。 深夜心虚地踩了踩爪子,“就……就一颗!” 等安抚好贪食丸后,非邑才开始跟着焰俎往玄阴风谷深处走去。 按理说,这一条绵延了几十里的裂谷应该是不分深与浅的,从外观上看,风力似乎也是均等强悍的。 但是在跟着焰俎往里走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了风力的改变。 他们落下的地方,风漩色浅而薄,旋转时显得有气无力的柔弱,而此时,即便是在地上都感觉到了吸力,空气被抽取,走路比疾跑都费力。 非邑光是保持不被那黑色的旋风吸走都很艰难,眼前的昏黑越重,如果焰俎那亮眼的火焰,恐怕都迷失了。 深夜回到混沌空间里,忽然发现少年的身体踉跄了一下。 嘶——黑袍就这样被扯裂了! 如果不是非邑反应快,他的手臂都得被吞掉! “喂,傻大个儿你慢点!”深夜连忙喊焰俎。 后者回过头来,忙不迭要筑起结界,但被阻止了。 非邑让他待在远处,然后紧紧盯着那飓风,不过人粗,越往上越粗也越狂暴,到了大约二十米的时候开始有风刃四射出来,到了更上面,与其他飓风搅和在一起,就成外面看到的玄阴风谷的模样。 “怎么了?” 深夜看他手里捏了一把沙,丢进玄阴飓风中,细小的颗粒瞬间被吞没……这有什么好看的? “感觉到了么?” “什么?”深夜问他。 但非邑并不看他,对不远处的大老虎说道“来这里是因为混沌之力?” 焰俎应该接受混沌之力比较早,再加上实力强悍,对混沌之力的使用和感应大概除了非邑和深夜外是最清晰。 刚开始来的时候,非邑被飓风的吸力所迷惑,没有发现异常,现在越往深处走就越清晰,方才看见那被撕扯进去的布料消失这才反应过来—— 这些飓风中竟然掺杂了混沌之力! 而且是以非常非常细微的颗粒般分散着存在,所以他一时间竟然没有发现。 果然,焰俎猛地点头,拿爪子指着后面嗷呜嗷呜吼着。 “他说在里面。”深夜翻译。 “走。” 非邑大概猜到了,干脆以混沌之力开道,在他们身体两侧各放置一片,阻力顿减。 越是往里走,就越是昏暗,混沌之力的在飓风中的分布就越是密集,他们甚至能看见眼前快速擦过的黑线! 到了某一处后,焰俎不敢在独自走前面,上次他就是在这里差点被搅成饺子馅了。它蹲下让非邑坐在背上,在混沌之力的保护下艰难地往里走。 终于,眼前的世界都只剩下模模糊糊的影子。 非邑压低了身体,忽然,他心头猛地一跳,忙抓紧身下的皮毛,“停下!” 这里到处都是混沌之力,焰俎的灵识也被限制了,感应反而不够灵敏,它感觉到后背的痛感才停下。 它愣了一阵,面前什么也看不清,它迷茫的转了转头,猛地觉得自己胡子碰到什么,然后不见了! “吼!”它惊恐的后退一步,等灵识往前扑去瞬间被消融才发现,刚才自己竟然是死里逃生! 第二百八十二章 第五页 非邑以为玄阴风谷是诸神天里天然形成的,但却在这里发现了新的混沌空间——虽然看不见,但是他确定,面前一定有一道漆黑的门。 他从焰俎背上跳下来,扯下黑袍的帽檐,狂乱的飓风将他的头发吹得猎猎飞舞。 随着神识动作,体内的黑皮书跑了出来,它早就按捺不住了! 黑皮书周遭缓缓溢出混沌之力,和黑色的门相连接,然后一条由黑色缠绕着鎏金光辉的小点聚成的路便显现出来。 看着少年走了进去,焰俎彳亍了,刚才差点连脑袋都被咔嚓的恐惧还让它有点怂,在门前踩着爪子。 “傻大个儿愣着干嘛?走啊!” 深夜蹲在少年肩上,朝它喊了一声。 “嗷~” 焰俎看着少年挺直的背影,抿了抿耳朵跟上去,试探的放了一只爪子,感觉到脚踏实地的触感后才放心的跟上。 这是它第一次进入混沌空间,那一瞬间,它低低的吼了出来——不管朝哪个方向看都是没有尽头的虚无,唯有眼前这条黑色鎏金大路。 前面一本发着鎏金光辉的黑皮书仿佛是指路明灯,少年从容坚定地往前走,很瘦,但是让人敬畏,看起来没有尽头,但焰俎还是快速跟了上去。 混沌空间没有尽头,但是这条路却是终点的,只见一块刻着书本浮雕的黑色石碑静静矗立着,黑色带金辉的混沌之力静静环绕着。 黑皮书兴奋地绕着飞了几转,随着混沌之力的盘旋落下,那石碑中的浮雕也凹陷进去,化作混沌之力的漩涡一张黑色的子页慢慢飘出来。 等子页回到书上后,碑上的混沌之力也朝着非邑飞了过来。 他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去。 “等等!”深夜的肉球连忙踩着他的肩膀,“你现在还能吸收混沌之力?” 他还记得上次在雪影山的混沌空间里吸收混沌之力时发生的事,这少年对于混沌之力的存储上限似乎完全受到了神力的限制。 现在才三重天一层又要吸收一次,怎么看都太危险! 好像是有点危险,非邑看了看因为又多了一页而兴奋飞舞的黑皮书,说道 “没问题。” 鎏金的混沌之力缓缓从指间流入身体,他甚至察觉不到这东西是从何种路径进入,又是停留在哪里,然后和预料的一样,意识海中再次掀起风暴。 波涛汹涌,海面下仿佛有什么要冲破束缚,但是上面有神格镇压着,并不这么轻易成功。 深夜看他跪倒在地上捂着头低喘,焦急地转圈圈;而焰俎,因为鎏金大路的消失,他就四无倚靠漂浮在混沌空间中,脚在上头在下迷茫的看着一切,实际上是吓蒙了。 意识海里的争斗越来越激烈,不知名的东西和神格相互拉扯,黑皮书此时却不见了踪影。 非邑想乘机看看意识海下面到底有什么东西,可随着神识的搜寻,根本一无所获,海依旧是那海,只是翻腾的厉害。 但他确信神格在压制着什么,毫不客气地抽取意识海里的信仰之力,可惜不怎么够。 “啊!” 脑子快要被撑爆了。 然后,黑皮书出来了。 非邑不知道它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只见这家伙来到神格面前,打开一道混沌之力的小口,竟然吐出了大量的信仰之力! 神格毫不客气地吸收了,整个发出白色的光辉,然后,非邑从三重天一层天突破到了三重天二层! 信仰之力还在涌入,非邑有些疑惑,这附近应该没有神明才对,这些力量到底是怎么来的? 四重天财神楼内,一名盘坐着的青年男人忽然睁开眼睛,脸色凝重地飞身来到空中,等他神识一开,眼前的世界便不同了。 静默的世界中,有白色的光点在朝着某处飞去,这些光点来源于诸神天的各个角落! “这是……” 恰好这时,传声符从上一重天飞下来,他点开听后眼中一时间闪过犹豫的神色。思考一阵后朗声道 “鹤仙何在?” 这声音化作看不见的波浪荡开,两息后,女人便飞身而来,躬身道“总管事有些吩咐?” “即刻前往玄阴风谷,查明是哪位神明在那里,若能拿下立刻带来见我。” 玄阴风谷?鹤仙眼前忽然一亮,然而不待她开口总管事便已经不见了。 她愣了一下,而后凝望着某个方向冷笑起来,玄阴风谷,不正是那贱女人带着冰面丹师去找魔眠树的地方?看方才总管事凝重的神色,分明是闯下了大祸! 鹤仙几乎已经等不及要看到那两个悲惨的结局,吩咐副管事召集人手后,她张开双臂腾空而起,先走一步。 一声清亮的鹤唳响起,一瞬万里。 玄阴风谷,非邑总算是熬了过来,他一身冷汗,从地上翻身坐起,哑着声音笑了,“不亏……嘶~” 深夜一爪子挠完还不解气,指着他骂道 “蠢货!你打定主意要利用这次危机来突破了吧?” “那可不,要是放平时,这层壁障得多难破除?”他站起来,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往外走去。 期间又给了焰俎一些混沌之力,让它能在混沌空间里自由行走。 这一回过后,焰俎是真的对他百般服从了。它现在灵智丝毫不比神明低,与其以后被那尊大神抓去被挖灵核,不如早日择良木而栖。 何况,眼前这根‘良木’能炼丹能炼器,还有这奇怪的力量,上哪儿找得着? 结果等走到混沌空间外面后,少年却要他赶紧走。 “吼?”难道它要被抛弃了?不要! 非邑看着拿大爪子委委屈屈扯他的焰俎,那足有拳头大的眼睛里满是埋怨,顿时为了未来头疼起来。 他忘了在这里焰俎灵识不怎么起作用,便解释道 “外面有人来了,你别被认出来,往另一边走。” “嗷!” 威风凛凛的大老虎连忙点了点头,迈着大爪子吧嗒吧嗒的跑了,一身凶猛的火焰怎么看都像是放烟花。 “真蠢!” 第一次,非邑和深夜的价值观如此相似,但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他看着来得方向。 “你躲好。” 等缓缓靠近时,才发现那边已经打得不可开交——贪食丸和鹤仙。 第二百八十三章 半路杀出 贪食丸谨遵非邑的吩咐,乖乖蹲在昏迷的紫铃玉身边,小爪子相对这贴在肚子上,长耳朵垂下来,一双蓝色的大眼睛看起来极其无辜。 但它的嘴角却哗啦啦的流出口水,尤其是当看见女人身上残留的血迹时,三瓣嘴儿里响起磨牙的声音,这女人的血好好吃…… 它朝着非邑离开的方向瞧了瞧,小爪子纠结的对着戳了戳,心想道我只是舔一舔,不咬,没关系吧? 然后它张开嘴,只见一条猩红的舌头蛇一般伸了出来,配上血口白牙,那场景看得人胆战心惊。 正穿过玄阴飓风落下的女人没忍住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她以为自己掩藏的很好,可是那东西竟然瞬间盯住了她。 望着布上寒冰的双眼,鹤仙心里涌起了滔天巨浪,表现在脸上的就是苍白的冷笑。 “这可不得了,莫非你就是传说中的落栎之主?” 五重天更天期的灵兽,她看见的第一时间应该是有多远逃多远,然而,她的眼睛在这只巨大的贪食丸和昏迷的紫铃玉身上来回逡巡片刻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看我鹤仙今天是撞了什么大运!” 贪食丸何其聪明,大眼睛一闪便后退了一步,这时候脑海中却想起了那少年说过的话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直接弄死你。 它咬着爪子看了看昏迷的女人,又看看不远处那凶光毕露的女人,眼睛里闪过挣扎,最后,定格在了百香丹的香气上…… “叽叽!” 看着猛扑过来的灵兽,鹤仙惊了一跳,后退半步,而后向前祭出自己的本命神器来,冷笑道“若你是鼎盛时期,谁生谁死到底未可知,可此时……呵~” 她的神格蓦地发光,一蓬白色羽毛骤然出现,随着她的动作排列成一根长鞭,看似轻柔实则有千钧之力! 贪食丸轻易躲开,狰狞之相尽显,大张着嘴扑过去,爪子快速一挥,蓝色的光弧便飞了过去。 鹤仙从腾空而起,扑过去。 贪食丸眼中闪过轻蔑,大张着嘴,吐出无数蓝色光球,谁知那女人手中的鞭子却就此开,然后再次聚成一团,等再张开时竟然变成了一张大网! 那张羽毛织就的网轻飘飘的看起来犹如纸一般,竟然将贪食丸吐出的光团全数挡下,这还不止,借着这股神力的催动,直接罩向贪食丸! “叽~” 雪白的毛球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狰狞着将嘴张到最大,耀眼的蓝光开始聚集,但是吐出时却并没有达到预料的效果。 “呵,汝之实力不存二三,何必反抗?” 鹤仙冷笑着,长腿站定,双臂猛然展开,低喝一声。那大网顿时光芒大犹如半圆锅盖一般落下,将贪食丸笼罩住,缓缓缩小。 “叽——” 贪食丸岂容她轻易得手?当即高声尖叫起来,周身光芒大涨,让灵力全数倾泻而出,索性与之硬拼! 与此同时,玄阴风谷外的落栎之林渐渐有鸣叫传来,这是其中的灵兽在响应落栎之主的召唤! 轰隆的脚步声和翅膀拍打的声音逐渐清晰。 生活在落栎之林的哪怕是等级最低的灵兽也该是四重天一层,换得个神明来此时恐怕就要落荒而逃,而鹤仙却有恃无恐的笑了。 女人朝着正恶狠狠瞪她的贪食丸说道 “我敢在这落栎之林边上擒你,便是不惧这万兽!” 她说完后,神格忽然脱离她的面部而腾空,尖锐的神格上缓缓浮起一层虚影。白色的虚影不断扩大,变的凝实,蓦地化作一道光直接穿过玄阴飓风飞上高空—— 唳—— 万兽百鸟纷纷驻足在落栎之林和玄阴风谷的山坡上,看着那巨大的仙鹤虚影瑟瑟发抖,来自某种亘古沧桑的威压使它们忘记了落栎之主的号召! 没有召来任何帮手……贪食丸意识到的时候眼睛里闪过惊慌,却兀自强撑着灵力,绝不退让! 有了天空中的仙鹤虚影的加持,鹤仙的神力似乎变得强盛了。 暗中隐藏之人在意识海中召唤出神鉴,仔细看过之后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不过是传说中衔花带来祥瑞的白鹤仙子而已。 但是那道虚影中所散发的力量却并非神力,是他所不熟悉的,不知为何,等神识差距到的时候,心里却是窜起一股莫名的异样。 算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这边贪食丸还在拼命抵抗,但灵力近乎枯竭的它却无法遏制不断聚拢的大网,忽然,藏在身体里的混沌之力有了反应。 “哼,最近正好缺一件压轴商品,拿下你正好。” 鹤仙的面容数中上,只是这尖薄的嘴和高凸的颧骨令她多了几分刻薄的味道,再加上眼睛里从来不减的高高在上之感,令人着实不敢恭维。 她大约是觉得势在必得了,在本命神器蓦地被析出一个大洞时竟没来得及反应! 贪食丸丝毫不恋战,快得化成了一道影子,直冲上天际不见了…… “该死!” 煮熟的鸭子快要飞了,女人咒骂一声就要腾空而去,那东西没有灵力绝对跑不远! 忽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谁?!” 走出来的黑色身影是她熟悉又陌生的,冰面丹师,一如既往的瘦削单薄且神秘,只是短短几天不见,竟然已经是三重天二层的实力。 最关键的是,他究竟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发现! 鹤仙盯着他,冷冷抬起头,说道“你没事?” “呵,托您的福。”非邑现在还拿不准这女人的目的,可是,他坚信对方来这里绝不是为了帮忙,“不是您来此处有何要紧事?” 嗯?此时换个环境,在这种一对一的情况下,鹤仙才惊觉这家伙的异常,不,应该是诡异之处。 她的腿一只在前,微微摆开,身边的一蓬羽毛缓缓飘飞着,“总管事有令,此时不论谁在玄阴风谷,务必擒回财神楼受审!” 鹤仙在观察,观察对方的反应,若是他慌乱了必定有问题! 第二百八十四章 选择只有一个 都说女人几乎都拥有恐怖的第六感,非邑以前没直观的感受,但此时他是真正差距到这种‘天赋’的恐怖之处。 他自认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常,但是对方的架势都已经摆好了。 “那还真是感谢管事了,方才那贪食丸狂暴无端,紫铃玉管事为保护在下身受重伤,劳您施救了。” 谁知鹤仙却冷冷地勾起了薄唇,“救?别开玩笑了!” 非邑盯着她,笑道“何出此言?” 女人索性不再伪装,手握着一片羽毛,其余的羽毛紧接着连缀合并而来,化作长鞭。她轻轻一甩,在地上鞭出一道沟壑。 “今日,你两个谁也走不出这玄阴风谷!” 此处玄阴飓风原是温柔而稀疏的,此时被她的杀气一衬,竟显得有几分急促和火花四溅,本就不怎么明亮的天空越发阴沉了。 非邑披着斗篷看不见动作,但他的语气却是嘲讽的,“同门相残,你不怕被上面知道?” “呵,因心虚而反抗致死之人,哪里又值得挂心?” 女人冷冷地瞥他。 非邑忽然侧身,而后脚下连点,每让一步,就有一支黑白色的鹤翎刺入沙地! 他关注着背后的偷袭,却把空隙暴露给了敌人,袭击来得猝不及防! 柔软的羽毛鞭子带着呼呼的风声直扑面门而来,飞散出来的神力令他呼吸一窒。 “我倒要看看你这假神格下到底什么长相!” 非邑索性倒下,就地翻滚数圈避开,隔着数道玄阴飓风才堪堪躲到鞭子的攻击范围之外。他站起来拍了拍沙土,狼狈之余,还感慨道 “啧,真狠。” 他在估算,估算自己能带着紫铃玉逃走的几率有多大,答案是零。 所以,现在最好的选择只有一个。 鹤仙的鞭子飞舞在身边,就像长蛇一般蜿蜒游走,和它的主人一样爆发出杀意。她的眼睛带着审判的意味看着那黑色的身影,除了见他炼丹,对这个家伙几乎没有任何了解。 忽然,她错愕地瞪大眼睛。 铿—— 昏暗的环境中、黑色的神影手中,一抹赤红是如此夺目。 “呵,总算是拿出神器了。”鹤仙一甩鞭子,那长长的一条发出嘲笑的声音,“区区中品明器。” 本命神器的品级是按照神格的等级决定的,譬如牛郎织女几个,那便是下品仙器级别,只是他们现在无法发挥出力量而已。 鹤仙手中这一蓬羽毛,少说也是下品灵器,的确有碾压之姿。 非邑以两指缓缓摩挲着‘炙寒’的剑身,这是他第一次炼器之成果,“我相信我的手艺,扛住了,回去就给你升级。” 用剑必定就要用剑术,这是最容易暴露身份的做法之一,但,他现在可是连命都拼上了,何必在乎区区真身! 诸神天中用剑之神明很多,可出名的剑术就那几位,除此外都是基础的招数。 眼前这个就是那些基础的剑招,除了更稳准快之外,别无他长。 鹤仙连让几步,就为了确定他的路子,结果就跟育神院的学生无异……慢着,她忽然僵住,再次打量对方的身形时,怎么看都和那几个新生代一样! 她长腿在空中数个跨步,扭身将长鞭狠狠甩出,缠住那赤红的长剑,“你该不会是天字班通天神中的某一位吧?” 牛郎?小财神?还是…… “呵呵,你想多了。” 鹤仙在思索着话里的真假,随后沉下脸说道 “哼,反正你都得死!” 从她手中猛地涌出神力,羽毛鞭子越缠越紧,照这样下去,轻易便能绞断这中品明器,女人如是想着。 但她预期的结果却并没有出现。 不知何时,那红色的剑身上覆盖上了薄薄一层黑色的东西,源源不断的吸收鞭子上的神力! “这是……好啊!”鹤仙瞪大眼睛厉喝道“你和那贪食丸竟然是一伙的!” 懒得和这种人扯,非邑将‘炙寒’抽出来,手心发麻,若不是有混沌之力,恐怕早已毙在这四重天三层的神力之下…… 他再次挥剑而上,四重天的战斗,必须要速战速决,无束手环的限制也是个问题。 而且,如今已绝不能让这女人活着离开! 鹤仙望着杀意尽显的的黑衣神明,脸色微微有些难看,绝不是怕,她在恼怒这区区三重天竟然有胆子对她动杀心! “今天我便要你知道等重天与散仙天的区别!” 她猛然起身而上,长鞭猎猎飞舞,谁知被玄阴飓风稍稍一阻视线,眼前突然失去了对方的身影! 很快,鹤仙便瞧出端倪,“传送阵么?” 她站定不动,蓦地朝左后方出鞭。 叮—— 羽毛与岩浆之剑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非邑并不立刻后退,紧接着打出一道神言之术,皆被轻易挡下。 他一发蓄力用尽,打算后退。 “想逃?”鹤仙看出他的盘算,当即弹指打出一道鹤翎,将那传送符瞬间射破,羽毛鞭子化作大网,将他罩住! 但是那黑色的身影不是如何做到的,逃走了。 要命要命! 非邑一边往玄阴风谷退去,一边剧烈咳嗽起来。 “你是不是莽?”深夜在意识海中大骂,“打不过跑就是!管那骑铃铛的女人做什么?” 少年跑了一阵后,忽然吐出一口紫黑色淤血来,刚刚升级太开心,都忘了这一身伤还没好! 他并不处理血迹,往更深处跑了。 这边鹤仙正要追,又回过头去看了眼依然昏迷的紫铃玉,勾起嘴角,“差点把你忘了。” 她连弹出数道鹤翎,刺穿了昏迷的女人的四肢。 “等我回来结果了你!” 随后立刻往玄阴风谷深处飞去,渐渐发现神识受到了限制,到里面后已经无法穿透这小小的山谷。 忽然,她蹲下捻起脚下的沙土,血腥味窜进鼻翼。 路途上不断有不小心滴落的鲜血,不难看出逃跑者的狼狈和落,于是即便无法使用神识,鹤仙也不愿错过能揭开对方面具的机会,追了过去。 非邑往后看了看,得逞的笑了,跟上来吧,反正,到最后不是你身形俱灭就是我下地狱! 第二百八十五章 魔眠树 非邑只能顺着山谷逃,越往里面走,两岸的崖壁就越高,犹如黑夜降临,只是他反而看得更清楚了。 悬崖上还长出了一些常见的仙药? 不对啊,这里怎么会有仙药?难道是适应了混沌之力的吸力后长出来的? 玄阴飓风因混沌之力的存在而越发强盛,他不知道跑了多远,忽然,在漆黑的世界里忽然发现了一抹墨绿色的亮光。 等绕过两道玄阴飓风后,发光的主体总算是出现在眼前,此时非邑心里只有一句话踏破铁鞋无觅处——魔眠树! 魔眠树是诸神天中比较特殊的仙树它是植物没错,但却能和灵兽一般升级,而且相较于同样墨株这种靠长年累月的生长而晋级的植株不同,它更多的是靠夺取。 通过吞噬灵兽、仙药乃至神明来获取信仰之力,一个‘魔’字便足以道出它的诡异之处。 高不过一丈,顶上竖着一根笔直的枯木似的树干,而其余的茎叶,都是从树根长出来的—— 它的根能通过变色和环境完美融合,叶子也是一根根柔软的小触手,能合并成不同的仙药的形态,以此来吸引猎物上钩! 只是这一株魔眠树似乎又有些不同颜色太深了,靠近树干所在颜色几乎接近黑色。 非邑走了两步,察觉到脚下黏糊糊的,他蓦地想起了放在在悬崖边看见的‘仙药’……不妙了! 不知何时,他们已经被无数墨绿色的藤蔓包围了,竟然早已踏入了魔眠树的陷阱中! 这些黏糊糊的半透明的东西,与其说是树木,莫若说这是凝胶似的质感。它们仿佛都各自有生命般,瞬间缠绕过来将他缠得严严实实! 啪嗒~一大团粘液顺着牵成长长的线滴落,这玩意儿是魔眠树的消化液,非邑觉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他每呼吸一口,那藤蔓就勒紧一份,让下一口气吸不进来。 他捏出一个‘烈焰’,但对于相当于四重天三层灵兽的魔眠树来说不痛不痒。 要死了! 非邑脑海中闪过这个讯号,周身混沌之力猛然冲出,黑色带着鎏金的光芒眨眼就将身周的藤蔓吞了个干净。 那断口整整齐齐、密密麻麻,露出细小的管子,好半晌才流出清澈干净的墨绿色汁液来。 砰—— 魔眠树的树干猛烈摇晃起来,将快要到手的猎物扔了出去,所有藤蔓都呼啦啦缩了回来,好似狂魔乱舞、又像是万虫朝天扭。 非邑看得头皮发麻,忽然,他提气跳开。 只见方才好似果冻感觉的藤蔓此时犹如苍劲翠竹,齐齐插在地上,这还不止,四面八方全都飞来‘竹剑’! 非邑咳了一声,肺部传出嘶嘶的声音,猛地在周身布上一层结界,然后附上薄薄的混沌之力。 那一瞬间,所有尖锐的锋芒都停在结界外一寸的地方,仿佛被按下暂停键。 他暗道一声果然。 “怎么了?”深夜问他。 “这魔眠树怕是吃够了混沌之力的苦头。” 按照财神楼收集的消息,魔眠树并不会在一个地方呆太久,毕竟再精密的陷阱也总有被识破的一天,所以它会不断改变‘吃饭’的地方。 然而这一次,它已经在玄阴风谷带了将近半年,并且这里并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 “那它怎么不离开?” 非邑看着那呆愣愣的树干,笑得幸灾乐祸,“不是它不想走,是走不了。” 被带有混沌之力的玄阴飓风给困住,出不去了! “进来了怎么出不去?”深夜很难想明白这个问题。 对此,非邑不怎么能解释清楚,他找了个例子来比喻在庆神镇农村里,有吃黄鳝的习惯,但那玩意儿又不好捉,于是便利用黄鳝爱钻洞的特性发明了地笼子。 这种笼子的入口有密密麻麻倒竖的竹签,黄鳝受其中的诱饵引诱,靠着滑溜柔软的身体轻易地钻进去,但是等到要出来时,倒竖在入口的竹签变成了扎肉的利器,它根本不敢动弹丝毫。 这魔眠树大约就是遭遇了玄阴飓风织就的‘笼子’,进来时的路或许因为飓风旋转方向顺了,伤害小,但是出去时,呵呵,就惨了。 看它对于混沌之力的恐惧,怕是遭了不少罪。 双方各有所恃,就此僵住了。 非邑看着魔眠树摇摇晃晃的树干,笑了,“你要不要出去?”他扬了扬手里的混沌之力,“只要你帮我两个忙,我就带你出去。” 深夜觉得他傻了,竟然和一棵树说话。 然而魔眠树接下来的反应让他瞪大了眼睛这玩意儿竟然有反应了! 所有藤蔓都收了回去,一根根贴向,方才狰狞的仙树在他们眼前来了个改头换面——变成了一棵就像是墨绿色水晶似的大树! 非邑笑了。 懂得布陷阱,懂得控制最好的捕捉时机,还会识时务,这一切都说明,面前这棵仙树是可以交流的。 但又不能直接交流。 “如果你听懂我的要求了就摇一下叶子。” 叮~仿佛是水晶碰撞的清脆声音,连续响起极为悦耳,这和贪食丸真的是完全相反的两种生物…… 魔眠树同意得干脆又单纯。 即便是诸神天,天道也不会允许十全十美的东西存在,魔眠树已经享尽仙树和灵兽优点,如果再给它过分的思考能力那还得了。 能理解对方能带它出去就是万幸了。 “第二个要求,我还需要一些你的汁液。” 这回它迟疑了一下,但是都已经答应了呀,于是毫无犹豫伸出一根藤蔓来,让他割。 非邑摆了摆手,“你刚才不是有受伤的地方?” 魔眠树大概没听懂,树冠歪了一下表示不解。 非邑直接拿出一个白玉瓶,找到它树干上正在流出墨绿色汁液的地方,接好,直到它不再流出来才收手。 忽然,神识传来了异常。 他闭上眼仔细感应了一下,只见由羽毛开道的鹤仙正大步流星的赶来,杀气腾腾。 非邑捂着还传来钝痛的胸口,拍了拍魔眠树“靠你了。” 说着掏出数块白板玉符,以神力刻录起来…… 第二百八十六章 斗阵 “该死,到底是什么地方?” 鹤仙望着再一次消泯粉碎的羽毛,心疼到滴血,她死死盯着粗壮的玄阴飓风,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连神识完全不起作用,更别说是动用神力驱赶。 那个炼丹师,她一定要将之碎尸万段! 等走了一阵后,她忽然在山崖某处发现一株仙药,一开始她并没有放在眼里,但才多走一步,女人猛然腾身飞起! 狂飞乱舞的藤蔓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不得不说,鹤仙的直觉救了她一命。 魔眠树的藤蔓错过了最好的抓捕时机,只来得及拖住那一双长腿,但是到底不是有灵力的灵兽,几道鹤翎刺来便将藤蔓割断。 “区区仙树竟敢捕食于我?” 不仅如此,近距离下,她还发现了那藤蔓上另外的新鲜切口,眼前一亮,一定是那个炼丹师留下的! 第一判断是,那炼丹师不过三重天实力,又受了伤,撞上魔眠树十有八九会被吸成一道干皮。 这样一来,他的储物神器也就成了无主之物……一个炼丹师的储物神器,即便是她都觉得心痒难耐! 而如果那家伙没有死,现在多半也已是强弩之末。 鹤仙心里的算盘打得哗哗作响,眼角瞥见那魔眠树打算逃走,立时大喝一声,“哪里逃?”随即飞身跟上。 在这一段的玄阴飓风中,行动时远比平时消耗大,可她顾不得了。 一路狂追下去,终于发现了那根光秃秃的墨绿色树干。 在本命神器的拖带下,女人悬浮在半空中,慎重的审视着周围,忽然,在魔眠树的脚下发现了一件黑袍,连撕裂的地方都一模一样,果然被吞噬了。 她放心的落下地面,“那方才被你吞噬的神明……嗯?” 中计了! 昏暗的玄阴飓风中忽然有光点亮起,这一次,鹤仙太过信任自己而导致的失误再无法避免,巨大的阵法顷刻启动! “这到底是!” 她第一时间攻向阵心,却在跨步的瞬间环境交替,迷阵!她快速退回原地,思考着破阵之法,随后发现这只是一个上品灵阵而已。 这等三重天级别之人不知的阵法,毫无所举,她猛地释放神力意欲将之摧毁。 就在这时,阵法顶端落下黑色的光点,竟然将她的神力全都吞噬了! “怎么可能?” 鹤仙瞪大眼睛,凝望着顶上浮现的神言之术的虚影—— 以她的地位,即便不会使用,但她也可以肯定自己见识过等重天和散仙天所有无质神言之术,但眼前这个雪白却泛着黑光的神言之术绝不在她的认知范围之内! 等等,这道神言之术似乎在哪里听说过,‘混沌刀’、分裂神格、人类神明……鹤仙觉得这真的是一个荒唐又令人惊悚的猜测。 可是她也曾听说过那少年似乎对阵法极为精通。 “给我出来!你到底是谁?!” 呜呜的玄阴飓风,静默着虎视眈眈的魔眠树,阴暗不见星月太阳的空间,回荡着颤抖的声音和急促的心跳。 “呵~果然不能留你。” 当少年特有的处于变声期的声音响起时,鹤仙终于接受这个现实——那个名动散仙天的炼丹师竟然是非邑! 那个以人类之身继承神格的家伙! 她的眼睛瞪到最大,仿佛都要从眼眶里滚出来,为了将眼前这个人类看清三重天二层,炼丹师,财神楼的炼器门西席…… “你……你……” 尖利的嘴,竟然说不出一句清晰的话来! 非邑将新的斗篷的帽檐揭开,“人艰不拆,鹤仙大人可曾知晓其真正含义?” “你这个野心勃勃的人类!”鹤仙的姿态反而越发高傲,“竟敢联合紫铃玉那贱人与我作对?诸神天绝不容你区区人类放肆!” 阵法的边缘浮现出一道又一道符文的虚影,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华丽的监牢。 非邑站在外面冷笑道“那不好意思了,我这人每一步都是目的明确,走到哪里,那里就有我必须的到的东西,区区诸神天注定为我所用!” 他说着猛地打出一道神言之术,阵法随之大亮,以神力维持,阵法骤然发力。 左以‘烈焰’右以‘陨落天星’为界,上有‘混沌刀’压制,阵心乃是迷阵,这是目前非邑能制造出来的最高级的阵法,威力不容小觑。 鹤仙也不敢再小觑,以羽毛凝成一张大网,将自己牢牢护住,打算与非邑消耗。她就不信,区区一个三重天神明,在四重天能耗得过她! “你也太小看我了。” 非邑空出一只手来,轻轻一划,那阵中竟然出现了一个黑洞——墨绿色的藤蔓从里面钻了出来! 鹤仙变了脸色,蓦地打出一道鹤翎,和开始不同,黑色光点跟着出现,将鹤翎吞没。 这到底是什么?她不甘心打出数道鹤翎,皆一一被吞没,毫无痕迹! “你到底是谁?” 非邑身体一颤,强自撑住,“你不是知道了?” “你为何能驱使如此古怪的东西?”鹤仙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就像是打量什么猫猫狗狗。 这女人,到死也学不会什么叫审时度势。 啪~ 轻轻地一声,却是宣告了非邑的胜利,本命神器被混沌之力穿破,静待时机的魔眠树顿时扑上。 鹤仙脸色一变,大量释放神力,试图逼走这些东西。 混沌之力片片在她身边张开,为魔眠树保驾护航,后者欢喜的分泌了大量消化液,将女人浑身弄得黏糊糊的。 “我不会就这样认输的!” 唳—— 清亮的鹤鸣响起,天空中再次出现一道仙鹤的虚影,这一次,非邑切实感受到了那亘古传来的威压,灵魂都发出了熟悉的震颤。 这道仙鹤虚影远比之前见到的凝实,它长大翅膀,无数光羽簌簌落下,竟穿破了玄阴飓风,且毫毛未损! “噗!” 非邑吐出一口血来,这力量,非神非人! 虽然混沌之力依然能吞噬,但作为操纵混沌之力的非邑却受到了不小冲击,看来当攻击超过一定限度时,这力量也并非万能。 他觉得自己撑着的阵法就像是薄膜一般,眼看鹤仙眼中出现了欣喜的神色,他心头一凛,绝不能让这女人活着。 再次从体内催生出一道带有鎏金之色的混沌之力,“去!” 第二百八十七加把十八章 双形神 审问 非邑打算要用混沌之力给女人最后一击,就在这时变故突生,原本环绕在鹤仙身边的羽毛纷纷往她身上飞去。 唳—— 这声鸣叫不是那仙鹤虚影发出的,而是阵法中的仙鹤! 鹤仙竟然和招徕一样,是拥有两种形态的神明! 这仙鹤高有两米,尖尖的嘴此时看起来刻薄之气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那神圣高贵的气势。 她凝视着呆愣的少年,眼里闪过不屑,而后猛然振翅。 嗡~阵法发出不堪重任的悲鸣,间接传到非邑这边就是巨大的冲击,他猛地吐血跪下。 此时的鹤仙真是人如其名,完全无视阵法的攻击,近一丈的翅膀拍打着卷起脚下的沙土。缠在她脚上和身上的魔眠树藤蔓都被震飞,她看起来是如此高不可攀! 咔嚓! 阵法裂了,非邑却无力再拯救,他此时连站起来都难以做到。 仙鹤挣脱了束缚,但是玄阴飓风却不会任她向更高的天空飞翔,她再次化为人形,落在地上冷冷地盯着跪倒在地的少年,说道 “这么多年,你还是散仙天中第一次比本座现出原形的。” 只是这语气绝非赞赏就是了。 她说自储物神器里掏出一柄尺长的折扇,虽然乍一看是羽毛制成的,但开合间却有金属的摩擦声,显然,这是由她的羽翎炼制的神器,还是中品灵器。 “但也仅限于此!” 鹤仙猛地打开扇子,伴随着尖锐的声音响起,一根根羽毛的虚影朝他射来。 “喵!” 深夜窜出来,衔着非邑躲开。 “咳咳,干得好。” 女人看着他们两个,冷笑道“真是什么人养什么神使,如此不详之色!” 她再次挥出一扇,眼看那猫又要躲,立刻掐了个束缚术丢过去,将一主一仆同时定住。 旁边有窸窣声响起,她头也不回丢了一个火球,烫得魔眠树狂飞乱舞。 做完这一切,鹤仙和已经消耗得差不过了,大幅度喘着气,但她的眼睛却透出了不屑的光芒。 “继续跳啊,还敢设陷阱抓我!” 砰! 非邑被她一脚踹出老远,滚了两圈才停住,他背对着女人,抽搐着,大口大口的吐血,仿佛恨不得将内脏都呕出来。 不得不说,这狼狈的模样取悦了鹤仙。 女人大笑着走进,蹲下,“其实想要我饶你一命也简单,只要……唔。” 忽然,鹤仙不敢置信地低着头——她的胸口上竟然出现一个透亮的大洞,拳头大小都能感觉到飓风带起空气流过的凉意,伤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似的,喷涌出大量鲜血! 所有的神光在这一瞬间溃散,女人的身体无力地倒下。抽搐着,双眼不寻常的等着,仿佛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为何快要死了。 魔眠树伸出墨绿色的藤蔓欢喜的将她缠绕上,纤细的管子慢慢刺进她的皮肤,吸管一般汲取着她的能量。 要赶在她消散之前。 神格自她脸上脱落,露出她沾满鲜血的小脸,她,已经无法再反抗,“你……” 所有的高傲自持都在女人脸上消失,这一刻她是恐惧的,瞪着少年,眼里竟然出现了求饶的讯号。 非邑只是冷眼旁观,手上捏着混沌之力毫不放松。 下一秒,鹤仙的脸上就只剩下阴狠,“他们不会放过你的!非邑!我诅咒你,我以鹤仙之名诅咒你!永生永世想要的得不到,爱人、亲人全都会……啊——” 她的诅咒并没有说完,魔眠树大约是饿极了,吸食得极快,鹤仙很快就被缠绕得严严实实。 在最后一刻,非邑还能看见她布满恨意的眼睛。 眼前就只剩下鹤仙那尖锐的神格,慢慢化成信仰之力,直到下一任鹤仙出现才会重新被佩戴。 他走近那神格,想从那上面找到一些些有关于那仙鹤虚影的信息,谁知那神格上再次出现了一道虚影,小小的一只仙鹤,猛地朝他飞来。 非邑第一反应是要躲开,但是那东西竟然无视任何防御直接没入了他身体内! “这是什么?” “不清楚。”非邑连忙用神识感应体内,没有,他抬起手,看着手臂内侧——一道神似仙鹤的印记清晰明了。 看起来似乎没有任何的伤害,没有任何的力量波动,也无毒,但是联想到方才那女人死去时留下的话,他总有几分不好的预感。 想不通,他把衣袖放下来,算了。 非邑瘫倒在地,此时此刻,他恨不得能就这样睡个昏天黑地,但现实并不愿意让他如愿。 迷迷糊糊间,通过玄阴飓风感应到了浩浩荡荡赶来的财神楼众神。 “啧。” 他挣扎着站起来,拿回那件破破烂烂的黑袍,穿好,又戴上假的神格,服下化息丹又变回了那个受人敬重的冰面丹师。 好了,接下来要怎么做? 财神楼的众神和神使毫无疑问是跟随鹤仙而来,很快就会发现那女人死了,但是这个消息似乎不适合由他的嘴说出口。 不仅如此,甚至不能让众神知道他看见过鹤仙,忽然,他觉得手被什么湿哒哒的东西碰了一下。 只见那魔眠树立在一边,委屈巴巴的那藤蔓戳他,大约是想赶紧离开。 非邑盯着它,忽然笑道“还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大约是看在少年请自己吃了一顿‘大餐’的份儿上,对于对方的要求,魔眠树耿直的同意了。 于是当财神楼众神合力御着上品灵器冲进这里时,对于看见的场景一时间都纷纷惊叫出声 只见一株巨大的魔眠树紧紧绞着一个身影,那黑袍,那冰似的神格,不是那位冰面丹师还有谁? “丹师大人!” 众神手忙脚乱的扔出各自的神器,哐哐当当的看起来倒是威力十足,那魔眠树就像是见了天敌的大章鱼似的,蹭的逃跑了,朝着某条宽阔的缝隙眨眼就溜了个没影。 那瘦削的身影在黏糊糊的沙土上滚了两圈,若不是众神先将他认了出来,此时乍一看就和泥浆凸起没什么区别,好不狼狈。 他们面面相觑,但一想起这位一向高冷神秘的作风都不敢轻易靠近,生怕到时候被怀疑看见了长相然后被这位炼丹师杀人灭口。 随后副管事被众神推出来,慢慢靠近,在三步之外,被其眼中的伤势吓了一大跳,全力施展了一个下品灵言治疗术。 非邑浑身一松,感觉沉重顿消不少,便慢慢睁开眼睛,还是紧张的戒备着,随后惊讶地看向他,“您是……四重天的副管事?” 那副管事受宠若惊似的,对他拱手,“正是在下,不知丹师您为何落入如此险境?” 非邑开始忽悠了,拿出早已编好的故事来。 “我与紫铃玉大人在落栎之林一番大战后,发现了魔眠树在此处,本想联手取其汁液,不曾想那仙树竟拼死反抗,我两个在落栎之林消耗太大,无奈之下只得分头逃跑,结果我不幸被抓住了。” 他说着站了起来,朝着众神微微鞠躬,“感谢诸位的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定将好生答谢……咳咳~” 这一句话叫财神楼众神笑颜逐开,一个灵级炼丹师的答谢,光是说出去都觉的倍有面子! “您尽管休息,剩下的交给我们!” “是啊!” 他们这才想起,来这里是有任务的,问他是否见过管事大人。 非邑坐在其中一位的飞舟上,虚弱的咳了两声,答曰“不曾。” 此时一行神明尚且没放在心上,只想着管事大人速度奇快,怕是去了其他地方,因此沿着山谷一路搜寻下去。 “这玄阴飓风真是一年比一年强盛。” 期间有神明感慨,在他们的叙述中,玄阴风谷在千百年前似乎并不似现在这般贫瘠,只是不知为何,那仙药仙树都纷纷枯萎,最后成了如今这荒漠死地的模样。 非邑微微垂下眼睛,心里想道大概是由混沌之力的吞噬特性造成。 它原本只会吞噬主动靠近的东西,但在如此大面积的散落下,又有飓风的加持,才会拥有更强的吞噬力,久而久之,蕴藏在这些仙药仙树之中的灵力都被吞噬了,甚至是这一片土地的信仰之力也被耗尽。 不过子页被取出,那个混沌空间也跟着消失了,混沌之力不会再溢出,往后这吞噬的力量不会再蔓延…… 再往前走了一阵,玄阴飓风变弱了,“真是奇了怪了!” 走在前面的神明中不知谁先惊叫出声,等众神全都抵达的时候,眼前的场景远比他们只见看到的要更吓人—— 那风情万种的财神楼散仙天总管事,此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众神最先关注的不是她那惹人怜爱的姿态,而是她四肢上的鹤翎! “这……这?” 被副管事一瞪,那神明连忙缩了缩脑袋,不敢将话说出来。 非邑暗骂一声臭女人,连忙扑过去,查看她的伤势,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四支鹤翎竟然都刺穿了经络! 他一边紧急处理,一边朝副管事吼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这鹤翎……”副管事竟不敢与他直视,“似乎是……是管事大人的。” 此时副管事也是一头雾水,管事大人明明说先去一步,怎么就找上紫铃玉将她打成这副模样?但他好歹历事经久,知晓现在不是疑惑的时候,先救人才是正事。 “赶紧将两位大人带回财神楼医治!” 他此时心里已经有了风雨将来的预感,在久寻鹤仙不见的时候,副管事总算是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而就在此时,等重天总管事来了。 非邑知道的时候,正在床上盘腿调调息,他甚至不敢睡觉! 透过洞开的房门,刚好看见一道光幕自天上扩散开来,将整个财神楼包围,大约是防止他再逃走。 呵,感受到那厚重得犹如一堵铜墙铁壁的结界,他笑了一声,这哪里还敢逃? 他连忙整理好斗篷,戴好面具,确保化息丹效力没散——虽然他不知道这些对于一位准上重天大神有没有用。 不多时,副管事亲自来请他了,战战兢兢,显然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非邑叹了口气,拿出一瓶回力丹,递给他,“在下如今囊中羞涩,您暂且先用着。” 副管事惊讶地看着他,连忙伸手推拒,力道倒是大,只是手却颤抖着。 非邑不容置喙地将瓶子放在他手中,笑道“莫嫌。” 然而他并不打听什么讯息,这一点让副管事松了口气,将仙丹收下鞠了一躬,低声道“请您万事小心。” 果然是被敲打过了。 非邑跟着他往财神楼深处的院落走去的时候,一路上尽是神色惶惶不可终日的神明神使,即便有神格遮挡表情的难看,那小心翼翼走路的姿态和屏气凝神不敢斜视的拘谨,都暴露出他们对于处境的忧虑。 副管事将他带到某个古拙道简陋的院落,便不再往前走,只请他自己进去。 那一道拱门,踏进去的瞬间,非邑心头忽然狂跳,没有任何的预警,没有任何的神力波动,但这里面就是有一种极致的危险气息。 好似那住着猛兽的林子,不见其主,但具其威。 同样,盘坐在屋里的男人也睁开了眼睛,一抹讶然闪过。 这院落的布置是一目了然的,青竹石板,似乎和人间界的四合院没什么区别,只是更单调更空旷一些。 他远远看见了跪在屋前的紫色倩影。 不妙,自回到财神楼之后,紫铃玉都昏迷着,以致不能第一时间和她通气,如果一醒来就被带来盘问,极有可能会露马脚。 “请进。” 里面的人对他们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完全不给他们交流的机会。 但在经过紫铃玉时,他们都望了对方一眼,一个戴着面具,一个蒙着面纱,都只能看见对方的眼睛。 非邑一步未顿走进里面,迎面便撞上男人审视的双眼,那一瞬间,他竟然察觉到体内化息丹药力的波动! 这男人便是财神楼等重天的总管事,渔歌子,也是财神楼中仅次于两位财神的存在! 非邑心头狂跳,维持着表面的震惊抱拳行礼。 “见过渔歌子大人。” 他不报自家性命,也不以属下自称,渔歌子却无丝毫不悦的神色,浅色的眸子仿若看透一切般的淡定。 “冰面丹师,久闻大名。” “不敢。” “呵。”渔歌子走到他面前,“我倒觉得这诸神天就没有你不敢的事情。” 第二百八十九章 断筋之伤 “我倒觉得你在诸神天就没有不敢做的事情。” 非邑不知道渔歌子这句话到底表达了他什么样的态度,也不知道这位大神到底对他的事了解多少,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好的话回答,只说道 “您太高估我了。” 不曾想一抬头就对上男人幽深的眼神,说不出来的感觉,既不是嘲讽,也没什么高高在上的不屑,更说不上是亲切。 和这等高深莫测的存在共处一室,没呼吸一口空气都更紧张一分,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打开了存在感极弱的神识! “我不会在意你到底是谁,也不管你暗地里的所作所为,但……”渔歌子平静地看着他,向前走了两步,道“我绝不容许你在我财神楼胡作非为。” 紧盯着他的动作,非邑蓦地一震,纤弱的神识被对方的动作弄得骤然一动,这才读懂眼前这位的态度,接着他忽然对自己的小心翼翼感到可笑 因为在渔歌子仿佛是在看一只蹦跶的跳蚤,咬谁无所谓,只要别损害自己一丝一毫。 相应的,也说明这位根本就不将他放在眼里,因为只是一只跳蚤而已。 这就好办了,非邑暗想道,这样的人注重大局是最好交流的,他抬起头来直视对方,说道 “您多虑了,因为这世上没有谁会和利益过不去,我又怎么会做出有害财神楼的事情呢?” 渔歌子微微眯起眼睛,忽然抬高声音,“冰面丹师,我且问你,我财神楼四重天管事鹤仙今在何处?” 当然是死了,非邑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可这是个陷阱,他万万不能说出来,认真地看着对方说道 “不知,我与紫铃玉大人被魔眠树追杀分头逃跑,醒来时,便已被副管事诸位大人救了下来!” 外面,紫铃玉被他掷地有声的话惊了一跳,本就虚弱的身体越发瘫软,那可是渔歌子大人,你胆子也太大了…… 殊不知,非邑现在也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没有提前和什么也不知道的紫铃玉通气,若是前后的说辞对不上他们两个都得完。 被渔歌子看不出深浅的眸子盯着,他冷汗都不敢流出来,唯恐被对方发现破绽。 良久,上位的年轻男人说道 “呵,冰面丹师,我承认你真的非同一般,不过……”对上那双冷静的眸子,渔歌子笑了,“我劝你锋芒稍敛为好,须知过露害人害己。” 渔歌子走回榻上盘腿坐下,闭上眼睛,“鹤仙一事便就此揭过吧,诸神天,到底非世外桃源,且回去休息吧。” 非邑僵硬地点了点头,踏出门的一瞬间,大汗淋漓,看起来平静,但实际上却觉得是在生死边缘走了一圈! 所以相信紫铃玉是正确的,这个女人,在四重天里不可能没有附属。 随后紫铃玉又被叫进去了,他也不知道过程如何,等看到她回来时,虽然脸色苍白的难看,但看起来心情很好。 “一个月后将举办擂台赛,重新选取四重天管事!” 看她的模样分明势在必得,只是非邑看着她四肢上的红色疤痕,手筋脚筋被切断,即便是发生在神明身上都是巨大的痛苦,信仰之躯想要恢复也极其艰难。 虽说这并不影响神力的时候,但在行动上终究不便。 说起来,非邑自觉有一部分责任,便说道“我会想办法医治你的伤势,别担心。” 紫铃玉的高昂斗志受到了打击,苦笑着坐下,她想用手托腮,只是姿势才摆好又吃痛的瑟缩了一下,就连翘脚的姿势都显得僵硬无比。 “能快速医治断筋之伤的续灵丹乃是上品灵丹,以你如今的实力怕是炼不成,我还是另寻途径吧。” 非邑将她的痛苦看在眼里,有些按捺不住想要抱住她,可他没有立场,想了想说道 “其实治疗这样的伤势,仙丹并非最好。” 仙丹到底只是呈一时之效,须知牵一发而动全身,断筋之伤若不好好修养,到日后恐怕会成为巨大的障碍。 “你是说找炼药师?”紫铃玉幽幽的叹气,“炼药师能出手当然是最好,可你又不是不知道,炼药师重精不重速,而且又上哪里去找能在擂台赛开始前治好我的伤势的炼药师?” 非邑捧着茶杯眨了眨眼睛,这,他还真不知道! 重精不重速?他记得上次自己中毒,他师父出手瞬间就解决了来着。 对了! 紫铃玉惊讶地看着猛然站起来的身影,“这是做什么?” “你等我一下。” 非邑拿出一道传声符,以神力刻字,然后打出去,很快就受到了回音,也是小字。 “活将死之人,肉白骨不在话下。” 扁鹊极少说这种带有自恋意味的话,但也表明他对自己炼制的仙药的自信。 紫铃玉看见那一行苍劲有力的小字,忽然觉得眼前这人竟如此神秘,没等她问出口,就听对方兴奋地说道 “找到可以医治你的方法了!” 一间精致的雅舍内,带着药味的熏香在三足紫金香炉中燃烧着,浅淡的烟雾缠绕被神力所牵引,缠绕着紫色纱幔朝內间飞去。 同样是紫色的矮榻上,紫铃玉仅着一套白色薄纱平躺着,一双玉臂两条长腿放松摆开,胸前的起伏竟如沟壑点珠之势,隐隐却有傲雪红梅之色! 她轻咬着唇,脸颊带红,小声道“真要这样?” 榻边,一道黑色身影将一切尽收眼底,心中的激荡无可遁形,“抱歉,这样效果更好一些。” 按照扁鹊所说,若是要医治断筋之伤,辅以续筋草之熏香,佐以化淤油会更好。 非邑强迫自己将视线从诱惑的胴体上撕开,放在伤势上。 他手指微扬,熏香的烟雾便缓缓飞来缠绕在女人的身体上,接着将浅红色的化淤油分别倒在她的四肢上。 药液将玉白的肌肤衬得越发娇嫩,非邑只好垂下眼,捏紧了左手道“唐突了。” 然后坐在床边以伸出右手,在她四肢上按揉,挨着的一瞬间,仿佛是碰到了滑嫩的豆腐,微微凹陷,仿佛是一张贪吃的小嘴儿吮吸着他的手指! “啊~” 小小的一声娇喘,两人顿时沉默了…… 第二百九十章 有铃紫玉 “你别这样叫……” 非邑无奈地看着她,他好歹是一正值青春年少的男人,就算是有原则有底线,但到底还有第三条腿不是? 本来这场景就有够撩人了……他只好看着女人身上的伤告诫自己,不能禽兽。 紫铃玉也有些不好意思,平时看着风情万种,撩人惹火,但一个拥有勃勃野心的女人,绝不是床上熟客。 “抱歉,你继续。” 非邑坐在她身边,哪里静得下心来,提议道“咱们边聊便弄吧,不然我怕忍不住。” “呵,你倒是实诚。” 没有什么会比坦然更让人喜欢的特质了,这一打趣,尴尬的气氛顿时消减不少。 非邑忽然就想起了那晚在庆神镇看见紫玲玉和玉琅的打斗,也是在那时候,他发现了这女人的另一面,不由得旁敲侧击的说了起来。 “我都忘了你还能召唤神鉴呢,关于我的本体,其实就连我自己知道的都不多,你或许不知道,我紫铃玉是没有神庙的,而且关于诞神原由也模糊不清。” ‘茕茕之音,上古遗物有铃紫玉,浴火而欢鸣,恩泽为‘茕音’,静候主归。’ 以上,非邑在神鉴中倒是看得清楚,他也不能理解。 “我心里的预感一直告诉我,要找什么。” 在紫铃玉娓娓道来的同时,非邑也开始继续按揉伤处,保证化淤油能被完美吸收。 “可要找的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是人?还是东西?或者是神明?”随着少年指力加深,她感觉到疼痛,额角冒出汗珠,继续道 “但我知道那是特别强大、特别神圣的存在,因为在梦里,他总是金光环绕,而我则倚靠在他腰间……” 她说着说着便睡着了,非邑缓缓摩挲着她的脸庞,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冲动来,说不出的感觉。 他慢慢站起来,从混沌空间里拿出一个小指大小的白玉瓶——当初自家师父给的仙药,他至今都不知道什么等级,只是…… 才微微掀开瓶塞,那弥漫出来的药香便令沉积的内伤轻松了两分! 非邑将瓶塞完全拿下来,倾斜瓶身慢慢倒出带着光辉的四滴来,晶莹的浅绿色,散发着勃勃生机。 此时,瓶子里空了一大半。 他连忙盖上盖子收好,然后将四滴珍贵的药液滴在紫铃玉的四肢上,与肌肤想触的瞬间,药液浸透下去。 然后,一阵波浪式的力量瞬间荡开。 不好! 随着这不妙的预感出现,一道声音想起在身后。 “果然是低估你了,中品仙级仙药,看来你背后倒是有一个不小的靠山。” 渔歌子也来到了旁边,这个男人第一时间不是看香艳的场景,而是淡然地打量着非邑。 而诸神天中,能炼制出中品仙级的存在,又有几个? 啊,原来他师父给的竟然是中品仙级仙药,非邑顿了一下,“中品仙级仙药?!你没骗我?” 他太惊讶了,自己本来的声音跑了出来……这下可好了,深夜在混沌空间里捂着眼睛趴着,真的是蠢爆了。 渔歌子“……”他开始怀疑,或许自己其实高估眼前这,少年了。 不对,冰面丹师是个少年,新生代神明! 实际上是错估了。 渔歌子来也匆匆去也无痕,但非邑却是自己把自己的伪装拔了一层又一层。不过也不全是坏事,他安慰自己,至少让对方知道老子有个大靠山,日后行事好歹有一些保障。 然而,就在第二天,渔歌子就下令开始选拔四重天管事的擂台赛。 场地就设在财神楼前的宽阔广场上,只要在不伤害对方性命的前提下,打就是了,谁站到最后谁就是赢家! 而且,比赛必须是车轮战,毕竟是要当这四重天的管事,如果不能以一挑群,实在难以服众。 突如其来的急促让所有有意参加的神明都大惊失色,他们甚至都没来得及备上一颗仙丹或是多一把神器。 非邑被邀请为嘉宾,参与观看,而他的位置则是被安排在渔歌子的旁边。 “这……不好吧?” 带路的神明是副管事,他犹记得眼前这位的赠丹之恩,对他格外和气,“你不必担心,这擂台赛并无五重天的大人们参与。” 说白了,四重天直接归总管事统领,跟五重天没有丝毫关系。 其余的神明都去参加比赛了,这样一来,在场除了渔歌子外,就属非邑特殊一些,他坐那里也不无可厚非。 副管事还补充道“原本三重天炼器门的西席也受到了邀请,只是那位大人婉拒了。” 原来如此,于上不屑,对下乃荣,这实力的压制展现得明明白白。非邑刚开始行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等再一思索,炼器门西席现在不就只有他一个了吗?! 要命。 他不由得擦了擦汗,幸好让白绕竹守着他的住所了,要不然那传声符和请柬跑到这边来了,渔歌子估计当场捉了他的心都有了! “很热?” 不知何时,渔歌子已经坐下了。副管事朝他鞠躬后连忙退下,就剩非邑一个人面对,不过,他已经麻木了。 “还好。”他淡定在坐在他左手下处,忽然问道“您有意提拔紫铃玉为管事吗?” 不然为何等女人伤一好就马不停蹄的开始选拔赛? 渔歌子闻言本来平静的脸庞抽搐了一下,睨了他一眼,说道“为了公平起见,不能让你给她准备太多。” 这一点,倒是把非邑护短的性子看得清清楚楚,他正可惜呢,没时间给紫铃玉准备一点好的仙丹、阵法和神器…… 但实际上,这女人是不需要别人给她铺路的。 按照惯例,最先由副管事开头,但这位中年男人即便吃了仙丹也没能站完一轮,女人一个铃铛撞过去,他就只能飞在天际认输了。 非邑这才发现,紫铃玉晋级了。 和其他神明不同,她的本体是铃铛,炼体即提升,整整四滴中品仙药,此等机遇得不到好处才是无稽之谈! 这一样来,她当真是所向披靡! 将副管事比下去后,她踩在铃铛上,手持紫金窄剑一路连战,甚至都没有谁将她从铃铛上弄下来。 到最后,她甚至放出豪言 “尔等一同上便可!” 第二百九十一章 另一种风格 拥有恩泽的神明在诸神天中只是少数,但他们却是顶尖实力的重要组成部分。 在散仙天时,非邑和一众通天神相交甚密,却因为大家都还没有长成并没有发现恩泽到底有什么好处,但现在,他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恩泽的强大。 紫铃玉放出豪言后,预备排队的众神先是面面相觑,随后竟然真的一拥而上,一时间,法器神光满天飞。 其中不乏四重天三层的实力,甚至还有中品灵器的存在,他们喊打喊杀,连带神使看起来声势浩大——但这一切在紫铃玉眼中都凝成了绝不退缩的锋芒! 她一双玉足在铃铛山轻点,一瞬间,紫金色的波纹荡开,那是极为动听的铃音,但是响在耳际时却犹如雷声滚滚,仿佛是要将心脏都震碎一般的强悍! 这就是她的恩泽神言之术‘上古茕音’。 围着冲上去的众神仿佛是被巨浪冲开的小舟,纷纷倒飞出去,砰砰落在地上。 反观紫铃玉,却是妩媚的倚在铃铛上,她一双带着钩子的眼睛朝这边看来,却是盈盈笑着,仿佛在说,看我是不是很厉害。 “咳咳~”非邑觉得自己并没有受到神言之术的攻击,但是却心跳个没完没了…… 场上比赛还没有完,只是一击,众神不至于脆弱到如此地步。 他们重新爬起来,交换着眼神,等再次进攻时,他们明显多了一种名为配合的氛围,擅长近战的把剑相向,适合远攻的边站在一旁策应。 “紫铃玉似乎并不得人心。”渔歌子竟然还有闲心的评价现状。 非邑看了他一眼,转而盯着场上的刀光剑影,“我倒觉得,越是强大的阻力越能彰显成功的魅力。” 在非邑看来,成功和胜利之所以吸引着无数人前赴后继,不在于达成后的赞誉,而在于达成的瞬间回顾过往时的满足感,在于用回味过往无数个日日夜夜煎熬的感慨。 紫铃玉现在就该就在享受这一刻。 她以铃铛为中心,间或从上跃起,挡开对手刺来的大刀,落在铃铛上时玉足顺势轻轻一点,茕音回响,叫人心血翻涌! 叮! 一声不和谐的声音响起,在急促混乱的战斗中,一个挥刀砍在了铃铛上,打乱了‘上古茕音’的旋律,攻击戛然而止。 机会! 周边的神明再次蜂拥而上,紫铃玉被围在中间,左右难拔其身。 非邑骤然抓紧了膝盖上的衣袍,犹豫着要不要出手。 “稍安勿躁。”渔歌子轻飘飘的看他一眼。 就在这时,赛场上突然燃起滔天大火。 只是很普通的、连神言之术都算不上的火焰而已,甚至不能把众神的头发丝儿给燎一下,但就是这个火焰,让非邑瞬间冷静下来。 ‘茕茕之音,上古遗物有铃紫玉,浴火而欢鸣……’ 凡是深入了解过紫铃玉的,都知道她的这一点特性。 叮~ 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众神齐齐变了脸色——另一个风格的紫铃玉踏着烈焰而来。 披散的长发被一根顶端带着小铃铛的红色缎带高高的扎起来,飘逸轻薄的紫色面巾变成白色口罩大小,一袭仅遮住胸口的白色紧身抹胸,一条堪堪齐胯的白色阔腿裤,只在裤脚边有金色的波浪花纹。 她踩在紫金巨铃上,脚踝上的小金铃叮当作响,手持两柄锏,仿佛是从一朵妖娆玫瑰浴火变成了出鞘的宝剑! 紫铃玉抬起一柄锏扛在肩上,微抬着下巴,眼神里透着不可一世的冰冷,说道 “挡路了,麻烦滚开。” 女人才说完就消失在铃铛上,所过之处皆是破竹之势,一双锏挥得呜呜生风。 非邑觉得要是带着欣赏的眼光来看待的话,就连她捶打时手臂上微微隆起的肌肉线条都极具美感,大片裸露的背和腹部都透着凌厉的诱惑力。 浴火后,她的战斗力增幅似乎比散仙天时更大,一盏茶的功夫,场上便只有她屹立不倒。 这一次非邑总算是亲眼看见她变回那紫色的模样,就像想象中的那样捆绑长发的红色缎带化成光点消散,白色的面罩也发着紫光变成面纱,衣服亦然。 过程中,甚至能看见她的曲线,只是全貌却是无法窥探的。 等她慵懒地倚在铃铛上,俯视着躺一地的众神时,渔歌子站了起来,朗声道 “从今日起,四重天的管事一职由紫铃玉接任,可有异议?” 包括副管事在内,不约而同地摸着自己身上隐隐作痛的伤处,憋屈的闷着说不出话。 事情就此尘埃落定。 作为最大的赢家,按照惯例紫铃玉要先接受四重天财神楼所有附属的拜见,然后再接手各种事务,包括账本、有关来往神明的名单等等。 第一天上任时,四重天财神楼简直就像是要过节一般,张灯结彩,每个神明神使的步伐都变快了,神色紧张。 拍卖场后边便是正厅,诸神和神使按照职务高低分列,静等他们的新主子。 “不行,我怎么能和你一起?”非邑摆着手要拒绝女人的拉扯,“你去接受属下的朝贺拜见,我一个外人跟着做什么?” 紫铃玉不泄气,“什么叫外人,我还打算让你当四重天的西席呢。” 又是西席,非邑听着都头大,只好说道“我当了四重天的西席,那不是还得教寻花之流炼丹,这不好吧?” 若是在三重天,紫铃玉是总管事,能护着他,说不教就不教,但现在等重天是渔歌子说了算,他们谁都不能反抗,这样一来当西席亏大了! “这倒也是……”紫铃玉也不再提,还是将他拖上,“呵,但四重天大部分事务是我说了算啊,走!” 论神力,非邑哪里是她的对手,被她那铃铛的缎带一绑便挣脱不了了,“不是,这名不正言不顺的。” 谁知女人却忽然转过头来,认真地对他说道“我只是想要你知道,只要有我紫铃玉一分荣耀,绝不叫你黯然失色!” 非邑忍不住咧了咧嘴,“这好意我心领了,可我就喜欢待在暗处。” “咯咯~不行!” 第二百九十二章 告一段落 四重天副管事垂列首位,远远听见了铃铛声,不多时,那紫铃玉和标志性的紫金巨铃便出现了,忽然,黑色的身影紧跟着来到了中间。 队列间有不和谐的声音响起,凭什么一个三重天的外人跟着来了? 但是从中间走过的一男一女连眼珠子都没有动一下。 紫铃玉有昨日力压群雄的威严在前,黑色身影有问鼎炼丹大会的盛名在后,他们淡然自信,对一切质疑都不放在眼里,窃窃私语的声音反倒显得可笑。 副管事别说是有意见,他对于冰面丹师甚至极有好感,但他不会越俎代庖去镇压那些不满的声音。 果然,紫铃玉走到上位时轻轻一哼,威压一出,所有的声音都销声匿迹。 “尔等若有异议,可当面申诉,我紫铃玉从来以理服人,但若是有谁在背后非议我已经认定的事情,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下面顿时蔓延着一股名为敬畏的气氛。 女人显然极擅长这一套,往铃铛上一靠,笑得百媚顿生,“尔等可知晓?” 静默中,副管事打头,向前一步,拱手而拜,后方皆整齐行礼。 “谨遵管事之令!” 若平时,到此时便算是告一段落,接着便是认识了解各分部的人员安排,但紫铃玉今天显然要将下马威的力量发挥到最大。 她玉指轻点,几个神明神使的脸色顿时难看。 “我一向秉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但,人若犯我,我必加倍奉还。” 这几个家伙中,有偷懒故意忽略她的雅室不打扫的,有在路过庭院时故意把水洒在她身上的,还有背后乱嚼舌根的。 紫铃玉将罪状一一列举了,“别说我记仇,堂堂财神楼,绝不容许这等品行有缺陷的存在,自行结了工钱去吧。” 新官上任三把火,而且这火烧得有理有据,若说她刻薄,但是冒犯过她的绝不止眼前这几个;若为这几个求情,那无疑会落得包庇之罪。 一时间众神皆战战兢兢,莫敢多看她一眼,生怕被记起自己当初是如何对待这两位。 “那么,接下来……” 众神蓦地屏住呼吸,等这位新管事的宣判。 “难为大家为了迎接我上任,小小赠礼,聊表感激之情。” 嗬!数十道目光陡然凝聚过来,没听错吧,管事要给他们赠礼?等看清赠礼为何物时,所有神明神使脸上都浮现出惊喜的神色——仙丹! 按照职务高低,人手一颗,都是出自非邑之手的几种仙丹。 虽然都是财神楼的仙丹,但是他们既是来这里做事便是为了赚取修炼升级的信仰之力,哪里还有多余的钱来购买仙丹。 看他们那死心塌地的崇拜,非邑对于紫铃玉的佩服再次上升一个台阶,不仅仅因为她收买人心的大手笔和手段,还因为这些仙丹应该都是从散仙天调上来的。 这说明什么,说明她即便成为了四重天管事,对于散仙天依然有控制力! 然而,非邑也很感激她,因为用仙丹也相当于帮他卖了两分人情那些看过来的眼神里赤裸裸的写着‘冰面丹师好大方’…… 接下来一段时间,紫铃玉就该在各项事务中忙得不可开交,非邑也该告辞了,因为人间界还有一项重大任务等他去做。 “不直接留在四重天?” 非邑摇了摇头,“除了家里,我不喜欢一直停留在一个地方。” 待在一成不变的环境里,总给人在原地踏步的挫败感,而且至今为止,他都是满世界跑,一停下来就会对前途产生迷惘。 紫铃玉笑着凑近他,“那要不要和我组成一个家?” 这个提议……非邑看着她,道“如果你能甘心当一个家庭妇女。” 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紫铃玉拿不准这位的心思,只是,她忽然伸手抓住他的手,细细一摸,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 非邑看她一副打击颇深的模样,反而不急着摆脱那带着些微茧子的柔荑,将眉头一挑,“摸清楚了?” 这骨骼明显尚未长成的手配上那低沉的成年男性的嗓音,事到如今,怎么听怎么违和!紫铃玉眼中似是喟叹似是惊奇。 “你究竟是?” 果然,上次在跌下玄阴风谷时不是她的错觉,眼前这位竟然真的是一位新生代神明! 她的手握得很紧,温热的,甚至有汗液的滑腻感,非邑轻轻挥开,说道“我无意相瞒,只是到底不好明说。” 他走得干干脆脆,除了接受紫铃玉掌管财政大权后赠送的信仰之力,他什么也没拿,也不需要。 只是旁的神明却不见得能看见他这份用心,比方说寻花,瞧他走出来的瞬间,便笑道 “果然是管事的人,好处拿得不少。” 这家伙,自从鹤仙这靠山死了后,在财神楼的日子应该不会好过了,这其中,非邑也算是出了点力。 毕竟如果没有冰面丹师在这儿压着,他作为一位准灵级炼丹师应该能得到不少资源,可惜的是,紫铃玉看不惯他。 非邑只是看他,不回答。 但是寻花公子并不如预想中的落魄,举手投足间竟然还多出几分坦然来,“你别误会,我可不是来找你打架的。” 这转变到底从何而来,非邑不知道,但寻花感觉良好。 “我一看你就是那种为了梦想奋斗的人,以前我不懂,现在我感同身受。” 不,非邑觉得这货怕是受到打击太严重变傻了,身上这股子二逼少年热血劲儿是怎么回事? 看他一副感慨万千的模样,实在很难想象当初在炼丹大会上阴人的回事眼前这家伙! “所以,你到底要做什么?”非邑总算是说了一句话。 寻花拿着扇子一招摇,故作不屑地看着他“我是来提醒你,狐半月那家伙带着他的豺狼到处在嗅出入财神楼的神明,你最好小心点。” 非邑这才想起来,当初在炼丹大会上化息丹曾经出过一点小问题。当时结界内的神明没有感知,但是细微泄露的气息恐怕被那豺狼鼻子记住了。 “多谢提醒。” “不用。”他分明是笑着摆手,“就当我弥补当时的幼稚行为,别以为就只有你有向上奋斗的目标,我现在也有!” 非邑“……” 第二百九十三章 追踪者 自从学会予灵后,非邑的神识灵敏了不少,再加上先有寻花的提醒,非邑离开财神楼后可谓是万分谨慎,还别说,真教他发现了异常。 他一般不会在有神明的地方启用破穹阵,一来是防止别的神明用阵法追踪,二来也是因为习惯了低调。 在荒郊野外,干扰少,尾随而来的家伙存在感也就更突出,尽管都是四重天级别的神明,但是神识似乎并不如他。 “怎么办?”深夜在意识海里问道。 有两个四重天,非邑表面上装作一无所知的走着,但是心里已经打起算盘,“既然愿意跟,就跟着吧。” 一个老妇人模样的神明在天空中夹着白色祥云,一个中年男人远远缀在树后,他们都紧盯着那道黑色的身影,谨慎中又带着轻蔑。 压根儿没发现对方前进的方向变了。 炼丹师多数不强于战斗,竟然会请求合作者的庇佑。但冰面丹师似乎是个例外,历来行踪诡谲,也从不需要财神楼的援手,难免叫人觉得像软柿子。 此时他一路向西南方向前行,只用祥云赶路,连传送符都用不上,一个三重天看起来如此单薄。 天空中的老妪拄着龙头金柺,远远看见天际有一道划过大地的黑色的阴影,她被褶子压成枣核大小的眼睛微微一动,怎么到玄阴风谷和落栎之林这边来了? 不好!这家伙要逃! 另一个中年神明也发现了,正要动手,谁知那冰面丹师竟然早预料到了一般,启动了传送阵。 两个神明的神力扑上去拦截,也只堪堪将他打落在落栎之林中。 “这奸诈的东西,早知我等就该早些将他擒拿住!”老妪落在地上,金棕色的全面神格上有三个硬币大小的圆洞,恰好对应眼睛和嘴。气到极点时狠狠将龙头金柺往地上一跺,小小的一块石头变成了齑粉。 “罗姥姥莫气,此时抓他也不晚。”中年男人一颗光头,却是一张老虎脸神格,说话闷声闷气就像是远方在打雷。他一身盘扣褂子,敞开着,露出的胸肌和胳膊肌肉虬结,举动间皆是鼓得高高的力量感。 被叫做罗姥姥的老妪大约是仗着自己的等级要高一层天,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如不是那半月小儿有言在先勿要打草惊蛇,老婆子才不受这气!” 中年神明木讷的沉默着,似乎理解不了她的怒火。 罗姥姥瞪他一眼,更气了,“蒙璧也真是的,怎么把你派来和我共事?与木头有何其别?” 中年男人闻言不仅不气,反而憨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您是蒙管事的仙侣,他老人家不放心您吧。” 没错,这老妪敢称呼狐半月为小儿,凭的便是那份四重天管事夫人的底气。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进入落栎之林,罗姥姥忽的想起日前财神楼泄露的风声,“听说落栎之主似乎真的存在。” 中年汉子依然是那副憨厚的模样,“你与贫僧联手,不在话下。” “我是怕你拖我的后腿!”老妪多瞧他一眼都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拄着拐杖快速离去。走了一阵儿,又转回来朝他说道“你走前面去给老婆子探路!” 后面中年男人沉默的越过他,来到前面。 落栎之林一如既往的诡异寂静,本该是万兽喧嚣的地方却听不到一声虫鸣鸟唱,光线有些昏暗,鼻翼间全是腐烂陈旧的气息。 传出那等凶名的地方,越是感觉不到危险就越是恐怖! 罗姥姥到底是女人,直觉告诉她此地不宜久留,便说道 “这个地方真真是怪到极致,我等还是先行离去再做打算为妙。” 但中年男人却是一根筋的性子,摸着光头说道“可那冰面丹师现在就在这里,要是我们一无所获该如何向半月公子交代?” “哼,那半月小儿……” “等等,姥姥。”中年神明朝着她低声说道“您用神识感觉一下?左前方。” 正在抱怨的老妪蓦地警觉,将神识探过去,结果一无所获,这可不得了,“你这憨货,哪里有东西?” 中年神明指着左前方,老实地说道“真的有,左前方,估计您没有感觉到。” 罗姥姥心想,你还比我第一层天,我都没感觉到的东西你怎么可能确定。 忽然,一滴黏糊糊的液体落在她头上,随后两滴三滴下雨似的落下,腥臭、黏着…… 老妪猛地僵住,抬头一看——只见一双冰蓝色的大眼睛,粉色的三瓣嘴儿哗的张开,红口白牙遮天蔽日! “啊!” 她短促的叫了一声,神力都未来得及启动,眼前蓦地一黑。 中年神明木讷地站在一旁,看她只剩半截的身子,还有拖了一地的粉色肠子。 贪食丸也不嫌弃,吃面一般吸溜着吞了,然后噗的吐出几件东西来龙头金柺、衣物、储物镯还有神格。 “呵呵,这贪食丸真不识货。”中年男人像是抱怨似的笑了,看向某处,“你说是吧?” 这里看起来只有贪食丸在回味方才的口感,但是旁边的大树却仿佛静默了一瞬,后面走出一道黑色的身影来,说道 “这算是窝里斗?” 中年男人连忙摆手,闷声说道“贫僧最近只是缺钱买酒喝,因此去丹坊做个短工。” 他无视贪食丸不满寒冰的双眼,走过去捡起老妪的储物镯,又拾起那根龙头金柺,问道“施主你要哪一个?” 非邑“……”无语半晌,才说道“你不是来跟踪我要抓我的?” “贫僧也想啊。”中年男人说话时带着抱怨的语气,“可是施主能驱使落栎之主,就凭如今的贫僧是奈何不了施主的,不过,杀了这老太婆,贫僧也算是完成了任务之一,可喜可贺。” 这个口口声声自称贫僧的男人,没有一点和尚应有的样子,故意将那老妪引过来,甚至早在贪食丸出现时他就发现了,可以说,那罗姥姥之死,都是这家伙一手导演的! 非邑盯着他,脸色有些难看。 这诸神天真的什么货色都有,到底该说这位通天神是心狠手辣还是看淡一切? 第二百九十四章 贫僧下次再来 诸神天中各路神佛千千万,但在这里混迹许久,非邑自问除了在某些大场面似乎从未面过传说中的佛教神明。 不过据说佛教神明大多和人间界的传说中的一样,都是钻研佛法之辈,多数不爱参与外事。 不过非邑现在却碰到个万里挑一的奇葩。 “施主既然不选,那这个给施主好了。”中年男人将龙头金柺丢在地上,意欲要走,忽然又转过身来,朝他摆了摆手,“今日便先放施主一马,贫僧下次再来叨扰了。” 非邑正要松口气,结果对方又倒了回来,他立刻紧张起来,全神戒备着。 中年男人指着自己的老虎神格,道“你还不知道贫僧是谁吧?贫僧以前还挺有名的,法号伏虎。” 然而对方似乎并没有如预料中的那样大惊失色,平静的接受了。 能不平静吗?最惊讶的时刻已经在他召唤神鉴的时候经历过了,没错,这位就是传说中十八罗汉中排名第二的伏虎罗汉! 按理说,十八罗汉中供奉最少的也是六重天的准大神,怎么眼前这位却落到了四重天?非邑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但是神鉴上却明明白白写着,不可能出错。 好奇归好奇,他也没有闲到要去弄清楚这种无关的事情。 “那就请施主做好心理准备,贫僧下次再见时便不会手下留情了。” 这看似木讷,实则心黑的神佛对掌给他施了个佛礼,然后慢悠悠地走了。 这次没有再倒回来。 非邑松口气,要命,伏虎虽然神力落在了四重天上,但是那一身神识却还保持在上重天的水平上。 难怪连贪食丸都没能发现他是如何靠近这里的…… “走了。”深夜催他。 少年点了点头,拿出破穹阵玉符,启动,站上去,干脆使用大量神力一次性回到了一重天,接着用传送符回了住所。 如今神力充沛,在散仙天可以任性使用玉符阵法,简直不要太方便。 “啊!” “叽!” 两道声音相继响起,而发出惨叫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却是白绕竹,这少年一向稳重支持,极少出现这样的失态,一切原因都出在跟在非邑屁股后面的白色团子身上——贪食丸! 堂堂五重天更天期灵兽跑到了一重天来!这不是要称王称霸的节奏吗?光是放个威压都能让其他灵兽死一片! 非邑脱下黑袍,揭开面具,一把将它的长耳朵抓住拎起来,咬牙切齿。 “你来干什么?” “叽叽叽~叽叽。”贪食丸拿大眼睛委屈的看着少年,不甚明显的四肢挣扎扭动起来。 “他说要跟你一起走,吃百香丹。” 深夜蹲在神座上代为翻译,然后舒服的伸了个懒腰,白绕竹被吓回原形,缩在他身后问是怎么回事。 “哦,非邑捡了个特别能吃的家伙回来,就这样而已。” 非邑听完后盯着贪食丸,眼神幽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叽?”雪白的团子举着爪子想解救自己的耳朵,但爪子太短了,任它怎么搔也够不到,气鼓鼓的等着少年,一不小心露出了大嘴。 非邑瞬间半眯起眼睛,神识一动。 贪食丸顿时尖叫起来,足足五秒钟,在体内暴走的力量才总算是停下来,它蔫头耷脑的,身体因为余痛不由自主地抽动两下。 非邑将它举到眼前,说道“给我记着,没有我的命令要是再敢咧牙老子就扒光你的牙。”这么危险的家伙,要是一不小心就把他的妖使乃至他给吞噬了,那还得了? 正想着把它赶回去,向焰俎那样放养,结果住所内却亮起了传送符的光芒,下一秒,小丫头兴奋地尖叫声传了过来。 “啊~好可爱,这是哥哥给我带的礼物么?!”泷幼迈着小短腿儿颠颠跑过来,一把将雪白的团子抱住,放到脸上蹭了蹭,“它的毛毛好软啊~” 贪食丸生平第一次被这样对待,这软绵绵的小东西看起来似乎很好吃……三瓣嘴儿旁边流出了一丝口水。 下一刻,体内的混沌之力威胁的动了动,它立马僵住。 “怎么了你不舒服?”泷幼将它举起来看,掏出小手绢儿给它擦了擦嘴角,忽然凑上去亲了一口,“好可爱!” 贪食丸瞬间僵住,两只兔子耳朵啪的竖了起来,一双瓦蓝的大眼睛呆呆的看着这小丫头,竟竟竟然敢亲它?! 它咂了咂嘴,其实感觉不错,它慢慢地凑上去,想再亲一口。 “叽!” 非邑一把拎起它,甩了两下,笑眯眯地问道“你想干什么?嗯?” “你从哪里找来体型如此大的贪食丸?”招徕走过来问道,“太危险了。” 炼丹大会一见后,招徕把泷幼接去玩儿了,白绕竹说已经告诫过小丫头不可多言,但这家伙向来不能以常理预料。 非邑把贪食丸递过去,“在四重天遇到的,为了百香丹就跟过来了。” 招徕眼皮一动,“去四重天做什么?” “我还能做什么,不就那些事儿。” 要是说清楚了,有欲盖弥彰之嫌;要是遮遮掩掩,却又会落人口实,不如坦荡荡的表明态度不能告诉你。 招徕盯着他,忽然就已经想不起来最初在育神院遇见时的模样,“小丫头说你去找东西了,去了很久。” “可不是。”非邑显然不想多说,摆了摆手,“谢谢你帮我照顾泷幼,改天请你吃饭。” 这是人间界常用的说辞,放在诸神天来说,大概就相当于,我到时候给你去上供点好吃的…… 招徕抿了抿嘴,想起来对方是一名炼器师,应该也会到处寻找材料的,只是,他还是有些怀疑,便问道“你知不知道四重天发生的大事?” “炼丹大会?”少年一边收拾香案,一边说道“我听说过,但是时间紧,不知道详细地,不过我听说四重天财神楼的管事换人了,紫铃玉。” 他们东拉西扯,实际上都在观察对方的反应,但主动权只掌握在一方手中,谁在暗处,谁才是赢家。 招徕离开了,其实他若是能知道落栎之主的事情,或许现在的结果就不一样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成为神使 招徕离开后,非邑疲惫的往神座上一躺,松了口气,这家伙真的是太难对付了。 “叽叽~” “咯咯咯~小雪球这边这边!” 贪食丸闻言立马乐颠颠地滚了过去。这么短的时间里,泷幼便已经跟贪食丸混熟了,还取了个名字。 非邑毫不怀疑,要是他说一句把这货送走,小丫头得给他哭上俩月。察觉到他的视线,贪食丸顿时往小丫头身边一躲,这个靠山找的是又稳又可爱。 少年嗤笑一声,朝它招了招手,“过来。” “叽~”雪白的团子吓得叫了一声,紧紧抱住泷幼的大腿。 小丫头不明所以,一把抱起它,“哥哥让你去你就去嘛,别怕。” 说着直接把它递过去。 贪食丸对上少年平静的双眼,毛都炸了起来,不要不要,这家伙可恐怖了!它挣扎着朝小丫头伸出爪子求救,但是命运的大手已经握住它的耳朵。 “叽叽……” “你想留下,也不是不可以。” 听闻少年的话,深夜和白绕竹两个同时僵住,盯着这五重天的‘庞然大物’,后者不敢说话,但是黑色的毛球代表所有妖使强烈反对。 “有它没我,有我没它!” 深夜才说完,就看见贪食丸就威胁的朝它瞪眼,嗬,还没进门呢,就敢跟他示威?于是恶向胆边生,他闪电出爪。 但贪食丸岂是他能对抗的?当即就被一爪子刚回去,谁是下一秒,它就被收拾了。 “叽!” 非邑将深夜抱起来,“他是你能动的?” 深夜登时昂首挺胸,看见没,一屋子妖使灵兽都得我说了算! “你想留下,就得答应我一件事。” 深夜“……”他连忙在意识海里吼道“真要把这货留下来?” “我自有打算。” 而非邑的打算也很简单让贪食丸和泷幼签订神使契约。 之前小丫头一直想要一个神使,但是为了她以后考虑,非邑没有轻易答应。到现在为止,他惹上的麻烦越来越多,为了小丫头的安全考虑,找一个强悍的保镖势在必行。 恰好,贪食丸撞了上来。 凡是能签订神使契约的都可作为神使使唤,灵兽也不例外,但是大多数情况下,神明的神使都是等级低于自己的,这是为了避免噬主。 但现在却是没有这个顾虑的,就看贪食丸愿不愿意侍奉这位年幼的神明了。 “叽叽……” 它咬着爪子在满脸期待的小丫头和面无表情的非邑之间来回看,眼睛里全是挣扎。 跟着有好吃的,但是一定会被收拾;不跟着吧,不仅没有吃的,还不能和软绵绵的小丫头玩儿…… 然后它蹦起来,“叽!” 深夜哼了一声,“它答应了。” 泷幼高兴地叫了起来,“哥哥,哥哥,教我神使契约的凝聚方法!” 神使契约,实际上也是一种阵法,只是它比较特殊,没有阵心,而且整个阵法便是一道神言之术。 要凝聚神使契约不难,但问题在于凝聚之后定契的双方是否能共同完成这个仪式。 小丫头将阵法勾画出来,置于地上,按照哥哥教的站在一端,这时候,需要拿出结契的信物。 所谓信物,也是双方对这个契约付出的证据,也可说是代价,若是其中一方违背契约,便会付出代价。 大多数神明都是选择信仰之力,因为毁约的结果就是染邪,这是众神都恐惧的存在,但也比较好处理。 然而小丫头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把自己的本命神器拿了出来。 “泷幼,不能胡闹!” 非邑打算制止她,这要是以后有什么意外,本命神器就会被契约销毁,这是神鉴定下的铁则,谁都不能例外! “不怕的,泷幼绝对不会毁约!”小丫头灿烂的笑着,将浅碧色的树枝放在本应是阵心的位置上,光芒骤亮,这意味着信物被承认了。 贪食丸似乎怔了一下,然后蹦到阵法的另一边,不好意思的搓了搓爪子,吐出一颗冰蓝色的东西来——灵核! 非邑的表情总算是柔和一些了,“现在开始你们的契约词。” 也就是这个契约的内容,一般的神使契约也很简单,神明给予信仰之力,而神使受其差遣。但放到泷幼这里,又乱来了。 “人家要小雪球一直陪在身边,做永远的朋友!” 非邑已经不想说小丫头了,只看想贪食丸,“你呢?” “叽叽~叽叽。” “它说和小丫头一样。”深夜翻译。 最后的阶段,就该让泷幼来进行了。 小丫头周身散发出浅碧色的神光,小狗模样的神格显现出来,只听她奶声奶气地说道 “神鉴在上,以吾泷幼之名,与贪食丸小雪球立下契约,信物在此,请以为证!” 话音落下的时候,神使契约骤然光芒大亮,然后成一寸大小,咔一声分成两半各自落在结契者的身上。 “哥哥,你看!” 小丫头兴奋地把手背举给他看像是纹身的半个阵法,浅碧色。她这边的阵心出是一个小圆点,而贪食丸那边则是一个小树杈的形状。 非邑拍了拍她的小脑袋,这样一来,即便他有时分身乏术,小丫头也算是多了一份保障。 “走了,回家吧。” 然而回到人间界,他才知道,生活可以充满鸡飞狗跳…… 虽然他养的是猫蛇兔灵兽之类的。 神明因为生于人类的信仰,所以如果佩戴着神格就不会被人类看见,但是灵兽不然,这玩意儿走在大街上,是会被看见的! 非邑不允许它在人类面前露脸,但把一只五重天的灵兽关在家里,结果可想而知。 “喵!这是我的肉干!不许吃!” “哇哇,我哩大白菜,你怎么全吃了?” “我哩玉米粒儿,我藏了好久啊,冬天都还没有过完……” 大概是因为没有吃过人间界的食物,凡是能吃的,贪食丸都得尝上一口,可问题是,其余几只的存粮加起来都不够它塞牙缝。 这么小小的一团,吃下的东西到底去哪儿了,非邑也不知道,但必须得纠正这家伙,不然哪里养得起? “以后,你每天蔬菜肉食各一斤,百香丹两颗,决不允许多吃。” “叽?” “要是让我发现你跑出去偷吃了,呵呵。” 第二百九十六章 回到人间界 在诸神天当神的日子里不觉得时间过得有多快,回到人间界才好好睡一觉,便发现开学迫在眉睫。 嗯,二月二十四号开学,非邑一翻日历,今天二十号! 高一寒假捞摸个把月,全被他耗在诸神天了,这边新年的气氛还很浓郁,街上张灯结彩,晚上时五十二米大道和滨河路火树银花,而他还得直面人类最最惨淡的时光——赶作业。 白花花的卷子垒成一摞,各种练习册资料书正等着他的临幸,最要命的是,浪了将近一个月,他发现脑子里的知识量似乎都被信仰之力给压没了。 “求质量……用哪个公式来着?” 难怪他们地理老师放假前特不屑地说,呵呵,我就看你们回去耍一个月,回来上课的时候一问三不知,一个个跟憨包儿样! 非邑唉声叹气的从床上找出课本来,翻看起来,他很快,就像是在数页数一样,脑子里的知识点也跟着回忆起来。 总算是找到感觉了…… 在他奋笔疾书的时候,门被哐哐的敲响了,“邑哥~非邑~小邑~开门啊!” 非邑手一顿,抬起头看着一屋子的蛇鼠猫球。 妖怪们动作都很快,把自己的吃食玩具一收拾,连忙躲进了混沌空间。 “叽?”贪食丸不明所以,被深夜一蹬腿踢了进去。 这边泷幼吧嗒吧嗒跑去开门,谁知钱才却是看着她一愣,然后在门牌上看了看,“哟,小妹妹,你是谁啊?” 这货,一个月的时间就把小丫头给忘得干干净净了,不过也亏得他还记得门牌号,非邑想道,自己可是在诸神天保持神明的身份呆了一个寒假! “这是我妹妹,你忘了?” “妹妹?!”钱才果不其然被吓了一跳,他挠着头走进来,“你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不记得你有个妹妹?” 这是当然的,他和非邑是多好的关系,不可能说不记得他兄弟有个妹妹!于是他一拍手,自顾自的为对方解释道 “难道是你寒假的时候认的干妹妹?” 非邑看了他一眼,“亲的,不过以前才庆神镇老家,没跟你说就是了。” 钱才被他的这个眼神弄得有些发毛,不过却依然凑上去搂住他的脖子,喊他交出寒假作业,“我要求不高,把物理和数学交出来。” 二十一班和十八班,就这两科是相同的老师,其他科他就是想抄,作业内容也不一样。 “没做。” 钱才以为自己幻听了。“大哥,明天就上晚自习了,你还没做?!” 然而对方看起来一点都不急,继续翻书看知识点,“来得及。” 钱才幽幽的说道“关键是我方……” 事实证明,非邑说的来得及还包括了抄作业的时间。 晚上九点半,钱才精疲力竭地放下笔,靠在沙发上一副虚脱的模样,脸上却是轻松的,“小爷我还是第一次在开学前一天做完、啊不,抄完了作业。” 非邑站起来踢他,“赶紧滚回去,我要睡觉了。” “这么早,睡啥子睡?走出去嗨!”他说完朝屋里喊道“妹妹,妹妹诶,我们出去耍嘛!深夜,深夜去不去?” 小丫头和黑毛球一同跑出来,那兴奋的模样,非邑都不好意思拒绝。 预备出门的时候,钱才忽然盯着小丫头手里捧着的东西,眼前一亮,“这玩具挺可爱的。” 玩具?非邑转头一看,对上贪食丸那贼兴奋的大眼睛,再看小丫头期待的眼神儿,也是心塞得厉害。 作为一个饲主,想要平衡内部,最不能做的就是厚此薄彼,于是他不着痕迹的往玄关的鞋柜上放了钱,“都出去玩儿吧。” 说起来,这一个多月大家似乎都绷紧了神经,放松一下未尝不可。 门一关上,非涂几个便兴奋地跑出来,“大人留了这么多钱~我要买好多大白菜!咱们平分吧。” “不行。”非赦第一个反驳,“小白管钱。” “为什么?”宝炙瞪着他。 哥哥棠元毫不客气地拆台,“上次是谁拿着存了两个月的零花钱就买了一桶爆米花?明明是橘子口味的,还一口咬定是镀了金……” “对对,宝炙还说要拿来升值!” “那非涂还不是,买了两百斤白菜堆着,结果都烂了!” 他们全都化作少年模样出了门,跟随着非邑等人去了步行街,这下子可不得了了。 妖怪化形大多外貌妍丽,步行街又几乎是女孩子云集的地方,一时间,热闹非凡。 钱才几个走在前面,路过的女孩子纷纷朝后面挤去。 “真的,不信你看,论坛上拍的真的特别帅!” “走,我们快去看看!” 这场景,就像是明星见面会一般。 钱才都忍不住好奇,站在一个石墩上往后面看,然后跳下来,“啧啧,那几个哥们儿真的很帅啊。” 非邑抽了抽嘴角,默不作声的走开了,这货也是没去过诸神天,不然的话,还不得看花眼? “邑哥,不是我说你,给你发的消息怎么都不回?” “消息?”非邑恍然大悟,“我假期回老家手机忘带了。” 实际上是因为诸神天没有信号,他带了也徒劳,最重要的是,手机这等存在放在诸神天太暴露身份了。 非邑说着掏出手机来,被那一连串的消息弄得头皮发麻,更多的还是学校交流群里求作业的。 他翻来翻去,忽然就看见了刚才几个女孩儿说的论坛,直接略过目前高热的帖子,关注点落在了那几张似乎是发生事故的图片上。 “这怎么回事?” 钱才伸过头来看,“啊,没带手机,难道你听都没听说过么?寒假的时候,蓥城发生好几件大事呢。” 先是连环撞车事故,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是听说挺玄乎的。 接着又是白鹤山别墅区的项目停工了,听说施工队在上面总是离奇迷路,后面也有好事者跑去实验,果然如此,现在上面已经将白鹤山封了。 “最后就是最近了,总有离奇的事件出现,比如说晾晒在电梯房阳台的衣服被偷啊,或者说某个村子的菜园一夜被毁,还有什么养殖场的鸡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全给咬死了……” 非邑微微眯起眼睛,这事件发生的频率是不是太高了点? 第二百九十七章 诡异事件 听了钱才说的事情,非邑又在论坛和蓥城新闻版面去看了,随后便提议早点回家。 “你是不是今天写作业用脑过度了?”钱才虽然觉得烧烤没有吃尽兴,但是也不强求,让老板再烤了几串儿,打算拿回去吃,忽然觉得袖子被挠了两下,连忙补充道“老板再来条鲫鱼,莫放海椒。” 才说完,忽然觉得袖子又被挠了一下,他看向深夜,凑近小声问道“一条不够?” “我没说。” 钱才挠了挠头,暗道奇了怪了,那刚才是谁挠他?忽然,他把视线放在旁边小丫头怀里的‘玩具’,在这璀璨的灯火下,这小东西的眼睛真的像是两块水晶! 少年心想道现在这些玩具的眼睛都做得这么炯炯有神? 叽……啪! 钱才一愣,“刚才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叫了?” 泷幼那小胖手捂住小雪球的三瓣嘴儿,天真的笑道“是不是下水道的耗子?” 这一刻,钱才才发现,这小丫头总给他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一旦将注意力移开,转瞬就会被她的存在吓一跳,每每看见都似有恍然大悟的错觉啊,原来今天他兄弟的妹妹跟出来了…… “钱才哥哥,怎么了?”见他盯着自己,泷幼不好意思的往哥哥身边躲了一下,冲天揪不安的晃动了一下。 这是个特别萌的小丫头,钱才笑了一下,“你还要不要吃什么?” 泷幼可不像深夜这么理直气壮,望着自己哥哥,见非邑笑了,才向钱才说道“人家想吃火腿肠和鸡腿。” 瞧瞧,这丫头多招人喜欢,钱才笑自己神经过敏。 等烧烤摊的胖老板把吃的都打包,结账时,顺着他的动作往下一看,似乎是被吓了一跳,“哟,这个小女娃儿啥子时候来哩诶?长得多乖哩,来,叔叔请吃鱿鱼脚脚……” 钱才递钱的动作一顿,他们吃了大半个小时,就坐在烧烤摊前面正对的小桌上,这老板的反应也太奇怪了。 他盯着开开心心吃鱿鱼须的小丫头,再次涌出一股奇异的感觉。 非邑拍了他一下,“想什么呢?” “我在想,我妈怎么就没给我生个这么可爱的妹妹。” 钱才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但是熟料好友全程都在看着自己。 临近分别的时候,非邑看他打算一个人走路,便问他怎么司机没有来。 “不是,我好歹是个十六岁的大老爷们儿,就是走个路而已,不至于这么让人放心不下吧?” 在他看来,自己总是车接车送,才显得格外另类。 非邑想想觉得也是,自己不能因为诸神天这些乱七八糟的遭遇把钱才也看得特殊,这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类,他这想着,和自己是不一样的。 从文化路前面的桥上分别,非邑看着他过桥才掉头回家,这边门口已经整整齐齐等着一群刷爆论坛的‘帅哥’。 “怎么不自己进去。”他在门框的小缝里放了备用钥匙的,何况,这几个家伙就像是飞也飞得进去。 对此,白绕竹几个的回答是等您一起。 今晚上似乎太过闲时,玩儿也玩儿得开心,一时间大家都在各做各的事情。 非邑把非赦喊过来,翻出最近蓥城里发生的怪事,问道“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这段时间,白绕竹守在诸神天照顾泷幼,而人间界这边的事情就交给非赦在监视,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对的。 “属下怀疑是妖怪所为。”他指着连环车祸的图片,“据其中一位车主说,当时有东西撞了他的车,但是监控放到最慢也没有发现原因,属下把监控拷贝回来了。” 非赦掏出一部不算好的手机,放出一段不甚清晰的监控视频,很明显可以看到正在行驶的几辆车子接连不自然的偏移了两米,然后相继撞在一起。 就像是看不见的重物在车上弹了几下。 这段诡异的视频曾在网上疯传,但是最近已经销声匿迹,大家都在揣测真相,什么砖家学者信誓旦旦,殊不知真相根本不需要猜测论证。 它就活生生的摆在监控上,只是普通人看不见罢了。 在非邑的眼里,确实有一个黑色的物体撞到了车上,就像是飞行失败的大鸟。他想了想说道 “如果是有实体的妖怪的话,人类应该是能看见的。” 万物反常即为妖,说白了,妖怪其实也算是人间界的东西,好比非赦几个化成人形出门瞬间能吸引注意力一样。 但是监控中的黑色东西却没有一人发现。 非赦肯定的说道“属下去现场确认过,确实有残留的妖气。” 他是不会说谎的类型,非邑肯定,那么就是这东西本身很奇怪了,一般说来,人类看不见的,除了妖魅的妖术遮挡外,都是和诸神天还有地府有关的东西,那撞车的妖怪的身份就好锁定一些了。 “那其他几起事件呢?” 另外的都是非涂和宝炙去调查的,他们的答案和非赦类似。 都是妖怪,但是并非同一只妖怪所为。 “养殖场那里,属下在那些死鸡的伤口上感觉到了那个除妖师的妖仆的妖气。”非涂肯定的告诉他。 非邑闻言顿时皱起了眉头,怎么这里还有除妖师掺和进来了。 他曲起食指摩挲着下嘴唇,眼睛盯着茶几的一脚皱眉思索,这一连串的事件到底是有预谋计划的,还是偶然的?这一点,他偏向前者。 那么,是针对谁的?或是大面积的妖怪作恶?但这其中又有除妖师的参与,他蓦地想起,有一段时间没有听见黄元庵的消息了。 “他似乎离开过一段时间,但是最近又回来了。”这件事是棠元在监视,他稳重小心,老鼠的本体也令它的隐蔽性大大增强,只是他却愧疚单膝跪下,说道 “属下惭愧,最近锦绣天堂黄元庵和郭凯风所住的小区)的结界突然增强了很多,一直不敢靠近,所以没有什么确切的消息。” 非邑当然不会怪他,兀自思索着。 从这些怪事件中,得出的结论是除妖师有目的的计划。 一来作恶的妖怪都不是本市的妖怪,二来,黄元庵参与了其中。 而他们针对的对象…… “说起来,罗晏暝呢?” 第二百九十八章 没有尽头的路 因为前段时间空庙的事件,整个蓥城的神明都凋零得不像话,市内算上非邑和泷幼也不过四位,当然,如果算上那个暗中埋伏着的堕神的话可以多一个。 但是发生了这么多起妖怪作祟的事件,即便只剩一个罗晏暝,他也没道理不现身。 “说起来,整个寒假都没有看见罗晏暝大人。” 非邑闻言忽然站了起来,一听到有除妖师参与的时候,他心里就出现了不好的预感,说不出来的感觉。 “走。” 他朝着钱才离开的方向飞了出去。 文化路过了桥就是蓥城的近郊区,这里有一条新修的大路连同蓥城高中和市医院,周围一片都成为了各家开发商争得头破血流都要夺到手的地盘。 开发正是火热阶段,但是晚上依然免不了萧瑟冷清,左边可俯瞰部分蓥城,右边是挖掘出新泥的开发区,钢板挡着,别无岔路。 这条路又直又长,惨白的路灯忽明忽暗,走在其中,仿佛不是人间,倒春寒的冷风吹过,钻骨子的冷。 路面上瞬间飘过黑影,钱才唬得抖了一下,仔细一看,原来是绿化树在摇曳,暗想道 “老子就该让司机来接的。” 可惜这会儿离住的小区也只有不到十分钟的路程,总不好还打电话。 他搓了搓冰凉的手,看着地上自己的瑟瑟不安的影子,嗤笑一声,说起来,他以前似乎不怕走夜路的。 虽然同学们都满口妖魔鬼怪,但他从来都不放在心上,坚信那些都是假的,但是现在……他认识了会说话的深夜,见到了奇怪的小丫头,还有一些故意不放在心上的怪异之事。 有的事情,一旦窥见一角,就会无休止的猜测藏着的部分,说白了就是自己吓自己。 他隐约觉得生活才朝着不可言说的方向发展,可是,他无法抛下好友,每次看到非邑一个人踽踽独行的背影,钱才就会忍不住追上去。 咕咕~ 有沉闷的声音响起,他转头一看,是一只猫头鹰,半人高,也太高了。它有着灰黑白夹杂的毛色,大而圆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歪了歪头。 吱吱~ 路灯下面,一只棕黄色的老鼠直立地蹲着,快一尺高!光明正大,一只老鼠么,胆子也太大了点。 钱才慢慢路过,发现那老鼠的视线始终聚集在他身上,尖尖的脑袋也跟着转动,弧度极大,一直尾随到走出老远。 远处已经能看到市区暖黄色的灯光。 这时候,身后传来了狗呜呜的低吼…… 少年蓦地拔腿狂奔,闷头跑出老远,发现前方暖黄色的灯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黑暗,冷风仿佛苟延残喘一般灌进了脖子…… 双腿已经不听使唤,他听见牙齿打颤的声音,不对,这声音是从后面传来的,黑犬的磨牙声! 猫头鹰展开了翅膀,老鼠也窜了过来。 钱才确信,他在这些家伙的眼睛里看见了恶意!和泷幼怀里的玩具的眼睛是完全不同的!欸,我怎么想起了那个东西? “嘶!” 剧痛唤回了少年混沌的神志,看着一口咬在他手上的老鼠,他连忙甩开。 伤口触碰到冷空气,寒冷与滚烫的剧痛交织着,然后,他看见那只老鼠竟然将那块从他手上咬下的肉嚼了,咽下,尖嘴还砸了两下,说话了。 “这个人类真好吃。” 接着大黑狗也兴冲冲地说道“那我也要尝两口!” 这是妖怪!钱才清晰地知道,但似乎并没有预料中的惊讶。 谁知天空却传来不屑地冷哼,“下作的东西,别忘了我等有任务在身。” 天空中除了盘旋的猫头鹰就没有别的东西了,它似乎不会吃肉,而且和厉害,单看那老鼠畏畏缩缩的样子就知道。 但钱才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那大狗说道 “你不吃就不吃,略等一等就行了,我两个吃两口又不会死人。” “就是就是,不碍事的。”老鼠本能的惧怕天敌,而且这猫头鹰的身份也确实特殊,他们不敢太过放肆。 一犬一鼠说着就靠近少年,口水滴答作响。 是了,不是所有的妖怪都像深夜那样友善亲人。 钱才捂着受伤的手不断后退,可惜这马路前后的路似乎都被砍了一般。他的眼睛急速在四周看着,最后锁定在身后的悬崖。 十来米高,会死人的,他心里自然是怕的,可是比起眼前这两个妖怪,他宁愿摔得粉身碎骨! 将心一横,他转身便冲,没两步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反弹回来,重重的摔在地上。 怎么会? 他连忙站起来奔过去,一层看不见的东西将他和悬崖下的城市隔开了! 钱才用力地拍打着,可反弹回来的力量更大。 他恐惧,焦急,无措,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却狰狞着脸在来回移动找出口。 少年这个模样似乎取悦了狗和老鼠,后者奸笑着 “你看看他,多有趣啊,人类就是这样。” “丑陋,贪生怕死。” 而猫头鹰只是冷眼旁观。 钱才没有放弃,他也没有哭,后面有腥臭的气息扑来,他猛地转身—— 对上那张血盆大口时,他脑海中,最先想起的是哥哥和父母面庞…… 少年闭着眼睛等了很久,始终没有感觉到更多的疼痛,他想,难道是那妖怪嘴太大把他一口吞了? “呜~” 这是狗夹着尾巴逃的时候才会发出来的声音。 他惴惴地睁开眼睛,被眼前的一幕弄得目瞪口呆一红一黑两条巨大的蛇将狗和老鼠缠住,天空中,方才还冷静高傲的猫头鹰狼狈的扑闪着翅膀,似乎在逃跑。 此时,钱才忽然想到一句话生活就是狗血,只是看泼在你身上的够不够浓,够不够多。 他表示,自己应该是在狗血的海洋中漂浮着。 这特么……钱才同学终于支撑不住晕过去了。 非邑这才现身,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被抓住的三只杂碎,他走到钱才身边,查看他的伤势。 手上的牙印泛着紫黑老鼠本就是细菌的携带着,何况还活了将近三百年,再晚一刻,钱才就得死在感染之下! 第二百九十九章 碉堡了的猫头鹰 在华英中学和市中心医院的这条路上,不知为何,今夜十点前后走过这里的人都是一副见鬼的神态。 踏上这条路时,他们分明看见市区的等在左前方,但是才跨出一步,那盈盈的灯火便跑到了左后方,市中心医院已近在咫尺! 最关键的是,他么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但他们隐约间却记得自己是走过这条路的,却又仿佛走了一条陌生的路。 人类都是相信直觉的生物,再加上最近蓥城里大小奇异事件不断,他们即便再好奇也不敢倒回去深究。 索性这条路偏僻,一整晚路过的车和人都属于偶然现象。 这里有两层结界,最外围的是深夜的妖力。内里是非邑用神力布下的结界,一辆车飞驰而过,但乘坐的人对于结界内的两条大蛇全无反应,因为这是神力结界内,乃是非人间界之景。 关于钱才的伤口,非邑本来是想用治疗术的,但是深夜立马给了他一爪子,“别以为染邪是好玩儿的!用仙药,仙丹都可以。” “真有用?” 事实证明是可以用的,神明的神力是因为和人类之间的信仰纽带,而仙药则不用顾虑。其实这样可以说明诸神天和人间界并非是完全割裂的关系。 在处理伤口的过程中,他顺便检查了一下钱才的手臂——上次被卿云傲打出来的伤也不知道有没有完美愈合,结果轻易就让他发现了对方骨头上的错位。 看起来没事,但是在阴雨天铁定是要难受的。非邑想了想,干脆当场提炼了两株仙药,给他灌进去。 这一幕,放在旁边几只妖怪眼里那才叫一个晴天霹雳。 他们眼前这个少年,是个活生生的神明! “你,不是除妖师吗?”那猫头鹰呆滞地看着他,显然,这妖怪认识他。 可非邑却不认识它,连妖气都是未曾见过的,也就是说这不是蓥城里的常驻妖怪,他直接以神力将它抓到面前来。 “告诉我,你主子和黄元庵是什么关系?” 这猫头鹰的修为将近五百年,而且妖力较之另外两只也要干净一些,不难看出背后主子的不凡。 它明明可以变成人形,却依然保持原形,这说明他不屑以人形示人,也展现出它高傲的一面。面对少年的提问,它仅是偏过头冷哼一声。 非邑也不强求,转头向旁边的老鼠,“它主子是谁?” 老鼠精被黑红相间的大蛇缠得只剩一张最在外面,闻言顿时抖了一下,“是主人的小师叔,黄起云!” 非邑的关注点只有一个,既然是小师叔应该就是比黄元庵厉害的家伙,这下子可不妙了。 “你们,在罗家沟抓走的神明在哪里?” 鼠妖惊讶地看着他,忽然听见咕咕的叫声,才连忙说道“不……不知道!小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看它惊惧万分的模样,估计是和刚才猫头鹰警告的两声有关,非邑下了最后的通牒,不说就得死,但是鼠妖和犬妖都紧咬牙关。 他干脆也不浪费时间了,“小雪球,你来尝尝。” 众目睽睽之下,混沌空间里蹦出一只雪白的毛球来,它是如此狡黠可爱,但是下一秒,那遮天蔽月的大嘴猛地张开。 非赦和白绕竹赶忙躲开,鼠和犬应该是惧怕泄露消息后被主人惩罚,但实际上,它们最后得到的结局是最糟糕的。 猫头鹰显然被吓到了,本来就大的眼睛瞪得要滚出来,“你……你不是神明?为何如此心狠手辣,明明将它们驱赶出去就好了!” 非邑仿佛是听到了有史以来最好笑的笑话,“驱赶,这种货色难道不就是被其他神明驱赶,走投无路才投奔除妖师的?我干不出让他们去祸害其他辖区的事情,何况,别把我和那些戴着面具的混为一谈。” 哼,满口仁义道德,谁知道背后里干了什么勾当。他反正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消灭这种祸害也是神明的义务之一。 这时候,贪食丸恰好把猎物吃完了,咂了咂嘴,脸上出现嫌弃的表情,“叽叽……叽!” 深夜翻译道“味道一般,但肉质不错。” 非邑一挑眉,看样子是因为妖气不纯导致的,看向一旁已经难以保持冷静的猫头鹰,说道“那么,接下来就是你了。” 话音才落,贪食丸就扑了上去,一口咬在它翅膀上,这一刻,这位吃货的眼睛明显变亮了,好吃! 如果不是非邑阻止得快,这猫头鹰估计毛都不剩了。 “你不……不杀我?”猫头鹰原本死寂的眼睛里燃起了希冀的光芒,但它却不愿求饶。 “呵。”非邑盯着它,在深夜的爪子下,它的毛杂乱而斑秃,狼狈到根本看不出它所谓的尊严,“我还得让你帮忙做事,怎么会杀你?” “想都别想,我是不会答应……咕咕!”它眼睁睁看着少年带着神光的手伸进自己的脑袋,挣扎着昏了过去。 非邑冷笑一声,要不要做,可不是由你说了算。 撤掉神力结界,将伪造的记忆放进了猫头鹰脑子里后,它片刻就醒了,望着一群虎视眈眈妖怪,它大喝一声忍痛盘旋飞走,“年轻的除妖师,你会后悔的!” 在冲破大妖的结界时,它涌生出一股死里逃生的悲壮,直奔锦绣天堂,完全没感觉到,附在自己眼睛里的了无痕迹的神言之术。 看它走了,非邑让深夜撤掉了结界,再去看钱才的时候,发现他的伤口已经好了大半,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要不要送这货回去?” 非邑摇了摇头,捡起一枚石子大力掷向百米开外的小区值班室,钱才并非表面上的大大咧咧,相反,正是因为率直,所以直觉远比常人敏锐,当然,他也更加善良就是了。 不远处,穿着大衣的中年保安骂骂咧咧的走出来,手持一根电筒,这随便一照赫然发现路灯下靠坐着一个人! 他唬了一跳,想来是喝醉酒的,便想着去叫醒,“哎哟,我哩天,出了大年还卯起喝,也不怕冷死!” 谁知走近一看,竟是个学生,手上还有血! 如果不是那在寒夜里化成白雾的气息,保安还以为出人命了! “这娃儿,你莫得事嘛?” …… 第三百章 被囚禁之神 当天晚上,非邑去了蓥城城内市郊各个神庙查看信仰之力的状况,和预料中的一样,他也差不多猜到了黄元庵整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目的。 一切还是为了寻找神明。 城内频频发生怪事,即便有人大声宣扬可以用知识解决,但更多的人们却还是信任这神明,纷纷跑去许愿上香,有的干脆举村发起了祭祀,这样一来,神明就不得不出面了。 再加上如今蓥城内本就神手紧缺,罗晏暝被守株待兔的几率将近百分之五十。 加上方才的试探,非邑已经可以百分之百确定,罗晏暝被抓走了。 但他还是来到罗家沟,找到罗晏暝的神祠,一来是找找线索,二来是顺便确认,他坚信,这两者之间顺序没有颠倒。 果不其然,整个神祠内信仰之力和祈愿堆积如山,他等级比这神庙的主人高,强行查看一下也无妨,都是些零零碎碎的鸡毛蒜皮,当然,还有不少提及进来蓥城怪异事件的。 看完后非邑又丢了回去。 “你不处理?” “我做了一点好处都没有,帮啥子忙?” 这些祈愿都是传达给罗晏暝这个神明的,他即便帮着处理了,最后信仰之力还是归罗晏暝,这多亏? 他说着便挨着罗家沟附近搜寻,很快便来到一处山沟,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异常,只是杂草呈现出不自然的弯倒。 但是在神识的感应中,这里却弥漫着战斗过的气息,神力和人类修炼出来的灵力碰撞似乎还在继续,都不愿消散。 非邑围着走了一圈,仔仔细细地感应,最后总算是确定了对手的实力——大约是相当于三重天的实力。 也对,毕竟能驱使五百年级别的妖使,能不厉害。这时,他开始担心施在猫头鹰身上监视用的神言之术。 另一边,猫头鹰也回到了自家主人身边,非邑只看到一个背影,高瘦,长发,还有他伸过来触碰的手看起来很年轻。 但随着他手腕上流光一闪,神言之术便失效溃散了。正安抚着猫头鹰的青年顿了一下,看着手上的红绳,嘴角微抿。 “属下遇见了那个除妖师,实在不敌那只九尾灵猫,因此逃了回来,请主人惩罚。” 猫头鹰化作灰发男子单膝跪下,手臂上被咬出来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 青年问道“确定是那个除妖师?” “不会错的。”猫头鹰坚信着。 这时候,黄元庵也走过来,毕恭毕敬的说道“禀告起云师叔,刚才确实在那个位置发现了九尾灵猫的妖力结界。” 黄起云不再说话了,阴冷的视线落在窗外,“你去休息吧。” 猫头鹰几不可察的松了口气,应了声是。 待屋里只剩下两人时,黄起云掏出了自己的罗盘,拨弄两下后,黄铜金属打造的圆形物体猛然长大至占据了半间屋子。 罗盘上有一道黄色的结界,其间又有两根柱子,各垂下一条铁链,拴住的身影正是罗晏暝。 神明处境虽狼狈,但是气势却处于绝对的高度,不说话,冷冷地盯着两个大胆的人类,面带嘲讽和悲悯。 “蓥城内,还有那些神明?” 罗晏暝根本不看青年,而是将视线放在他手腕上的红绳上,旋即嗤笑道“你们不是查勘清楚了?” 才说完,一道灼烧感便通过铁链传来,他疼得狠狠一颤,“区区人类,不怕遭天谴吗?” 回应他的是更痛苦的折磨! 黄元庵看着青年毫不手软的强势,有些冷汗涔涔,那可是神明,这样亵渎侮辱真的没问题吗? “哼,不过是生活在另一个世界的人罢了。”黄起云同样不屑,“别给我装傻,那个神明是谁?” 他这么执着,反倒让罗晏暝心里有了底,这一瞬间,他也感觉不到疼痛了,笑着牙龈都出了血,仿佛找回了几百年前与岸丙大人纵横战场的气魄。 “呵呵,看样子是他回来了,你们就等着下地狱吧!” 黄元庵猛地一抖,然后听见方才放狠话的神明痛苦的嘶吼起来,他没由来的觉得不稳当,“师叔,我们……” 青年收回罗盘,“怕什么,把那两个东西叫过来……” 另一边,确认完所有的事情后,非邑去了一趟岸丙公园,跨过那尺高的门槛走入大厅,新刷的朱漆和威猛的雕像,看起来气势恢宏的同时又极其孤独。 “岸丙,在不在?” 没有回答,非邑有些担忧,难道这小家伙也遭到了除妖师的毒手?可是他嘱咐过招徕他们看住小孩儿。 就在他打算强行查看神庙中的祈愿和信仰之力的情况时,一声娇喝响起。 “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在姑奶奶罩的地方乱来?!” 织女从神光中奔出来,立刻对上某个‘不长眼的东西’的微妙的表情,立刻刹住脚,惊喜地说道 “非邑怎么是你?!好久都没有看到你了!不是说人间界都放假了吗?你跑哪儿去了?” 女孩儿倒是完全没有在意自己方才的大放厥词,不过非邑也没有小气到斤斤计较,笑道“我去找炼器材料了。” 他怎么看都是在敷衍,但是织女却完全不放在心上,“你是来找小岸丙的吧?”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熟悉的几个神明都喊现在的这位叫小岸丙,似乎是为了和那个曾与他们一起竞争、一起战斗的少年区分开。 “他在哪儿?” 谁知一说起来织女就气得咬牙切齿,“他被那些混蛋除妖师打伤了!你跟我来!” 他们直接从神庙进入了诸神天,在住所里看见了躺在神座上的小孩儿,倒不说奄奄一息这种糟糕的状态,只是却还是因为内伤动弹不得,牛郎在一旁照顾。 “非邑哥哥。” “不行,你不能喊他哥哥。”小丫头奶声奶气地捍卫自己的占有权,等看到他委屈的模样,又绞了绞手指,“那就允许你在生病的时候喊。” 拜小丫头所赐,气氛倒是轻松了一些,非邑给小孩儿验了伤,决定用药比较好,仙丹虽好,于细微处到底难调。 于是今夜再次开炉炼药。 “我马上就要开学,就交给你们了。”他把药递过去,又说了最近蓥城的境况。 “你怎么办?”牛郎看着他。 非邑看了看时间,准备走了,“放心,有问题我会喊你们的。” 第三百零一章 说书人 大致把握到了抓走罗晏暝的除妖师的水平后,非邑便不敢再轻举妄动,神明对上人类除妖师,怎么看怎么吃亏。 而且他还发现一件事那就是对方既然已经抓到了罗晏暝,为什么还要将矛头对准他? 按照之前的事情来看,黄元庵一直以为他也是个除妖师来着,顶多就是和罗晏暝走得比较近罢了,没道理要和他针锋相对。 难道是已经知道他是神明了?但这个猜测很快被推翻,非邑确定自己没有露出马脚来。 “整天想这么多作甚?还不收拾书本作业,要上课了。”深夜卧躺在沙发上,霸着遥控器,吃着小鱼干,别提多惬意了。 恰好因为他的插话,非邑的神色忽然变得精彩起来,蓦地想起那天晚上黄元庵的意图来老夫想要小友的九尾灵猫…… 是了。 黑色的毛球被一把掐起来,滑稽地瞪大了眼睛,听少年说道 “你这祸国殃民的妖精!” 深夜“……” 无论如何,罗晏暝是要救的,可是什么时候、怎么去救却得好生计划,关于这一点,他还特地去小岸丙的住所找牛郎等商量了,恰好招徕和嫦娥也在。 “虽然这事儿和你们没多大关系,但是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听闻是除妖师,少年神明的脸色也像是遇见了千古难题。 “如今这些人类当真是……”牛郎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看了看非邑,“我劝你不要贸然出手,那些人恐怕正等着你自投罗网。” 他和罗晏暝认识这一点会成为黄元庵等人抓住他的把柄,这一点毋庸置疑,非邑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才会来找他们出出对策。 牛郎微微推了推眼镜,沉吟道“如果能让他们投鼠忌器,露出破绽的话就好了。” 按照人的天性,他们越是害怕就越容易出错,一旦出错就是机会。 非邑受他的点醒,忽然想到昨天晚上的时候,那道被识破的神言之术,兴奋地站起来拍了拍牛郎的肩膀,“真是帮大忙了,下次请你吃饭!” 年轻的神明愣了一下,随后笑道,“别难你们人间界的那套来敷衍我,改天一定拜访让你做一顿满汉全席。” 非邑此时已经走到门口,闻言向后摆了摆手,笑道“我等着。” 此时少年人背对着光,身后的青天白日是他最鲜明的背景,他大笑着,虽经历万千却依旧爽朗,些微的风暴,都被他压在深处。 殊不知,这一约定,实现时已是物非人不存…… 非邑急急忙忙赶回家收拾作业课本,下楼的时候,瞧见一个身影在小区门口徘徊,他来来回回的走,速度很快,小区那破破烂烂、歪歪倒倒的铁门都要被他给晃得要倒了。 “哎哟,小邑~邑哥~你总算是出现了,我敲你家的门都没人应,跑学校看你也没来,又跑回来。” 这话多矛盾,一般来说,敲门没开都会猜测屋里没人,而这货竟然一直等在小区门口,非邑装作没有发现“我在屋里睡午觉呢,没听见。” “我还打了你手机!怎么不回我电话?” “静音,你知道的,我不常看手机。” 钱才忽然定定地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闷声说道“我不信,让我看通话记录。” 说完后钱才根本不给对方拒绝的机会,从他外衣兜里摸出手机来,没有密码的手机轻易便点开了——电话的标志上,一个红圈显示着三。 正是他打电话的次数。 非邑分明看见,他松了口气,一副原来不是他的庆幸的模样,没好气地抢回手机,“发啥子神经?” 只见方才还紧绷着神经的少年先是一愣,下一秒,安静的小区中一阵鬼哭狼嚎响彻天际。 砰!保安室的大叔吓得捧着正要插电的烧水壶就跑出来了,脚上还趿拉着皮鞋,傻瞪着门口那个呼天抢地的、人高马大的少年,大喝一声 “咋个了?” 非邑连忙笑道“莫担心,他就是排练节目,大叔您赶忙回去喝茶。” 完了后猛地一巴掌送到钱才背上,“你够了啊。” 谁是钱才不仅不收,还越发放荡,一把抱住非邑,“兄弟啊,你都不知道,昨晚上要是运气再背点,你都看不到我了!” 保安大叔远远的喊了一声,“你们,是不是拍那个啥子腐剧哩?” 非邑“……” 面对着保安大叔和路过的居民们怪异的眼神,他不得不拖着钱二货赶紧走,找到常去的面馆,一点等上餐一边听他哭诉。 好吧,昨晚上确实惊险,憋着也不好,他只好竭力扮演一个‘一无所知的好兄弟’的角色。 “你都不晓得,那狗的嘴,都比得上老板娘手里的锅盖那么大!……”钱才一边说一边比划,完了有神秘兮兮的凑近擦筷子的非邑,“还有更神奇的。” 钱才把昨天被咬过的手上伸出来,指着上面的新肉。 非邑抽空看了眼,嗯,愈合得还不错,昨天可是少了块肉呢,这会儿看只是有些微的凹陷。 “昨天这整只手都被吃了!” 非邑、深夜“……” “就在那老鼠顺着往我手臂上啃的时候,一道亮光忽然从天而降,然后两条蛇神就出现了!那打得叫一个飞沙走石、龙吟虎啸!” 如果把钱才丢在早几百年前,他一定是个名震江湖的说书人,这吊足胃口的语气和模样,乍一听,昨夜的一切惊险仿佛都是他瞎掰出来的。 非邑配合的表现出惊叹的模样,手上却在不停地擦筷子,还顺嘴问了一句,“然后呢?” 钱二货刺激的演讲戛然而止,轻咳一声,“我昏过去了,等再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家里,家庭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我就来上学了。” 他一边说一边戳弄不管朝他翻白眼的深夜,嬉笑不止。 据他所说,今天李叔备了厚礼去感谢那个保安,而且这无疑惊动了钱阎。这位能主宰气运线的大人物本来执意要来一趟的,可惜被弟弟给阻止了。 “有时候我就在想,小爷运气真好。” 面上来了,非邑把擦得干干净净的筷子递过去,没有再说话。 第三百零二章 不可兼得的分科 高一下,按照华英中学历来的规定,便会开始分班,甫一将作业交上去,朱伟凤便将分科申请表发了下来。 “事关整个高中乃至未来人生的决定,学校已经让大家思考了整个寒假,现在请慎重选择,明天就将分班排序,大家别填错了。” 朱伟凤作为一个班主任无疑堪称完美,同样是分班填表,她还做了一件事除了给班上的学生讲解文理科基本的区别外,还给众人补充了大学文理科可选择的专业和前景。 “文科总的将注重精神和思维上的知识理论,理科就注重实际的问题解决,简单说来一个教做人、一个教人做事。” 除此外,自己是否擅长也要考虑进去,因为毕竟是为了以后升大学,总不能只凭喜好选择。然而这一点对于二十一班的学生来说几乎不存在问题,因为偏科的话,是进不了这个班的。 等朱伟凤说完后,众人几乎没有犹豫勾选了理科,不可否认,在现如今的社会,理科的择业需求要大得多。而且很多高精行业,几乎都是理科才有的。 这一点,完全在朱伟凤的预料之中,只是,她看向垃圾桶旁边的座位,最不需要犹豫的人却在举棋不定。 下课时,她把非邑喊道办公室,直接问他“不想选理科?” 平心而论,尽管作为语文老师,朱伟凤还是支持少年选理科,这样的脑子,学文科似乎会被埋没了。她总期待着未来能在什么物理、化学、医学的专刊上看见这个少年的名字。 非邑倒没有她想得深远,实际上他自己也偏向理科,但不可否认,这是第一次感觉到诸神天和人间界的事情的冲突。 他以后会花费更多的时间在诸神天,甚至会翘课,这对于紧张的高中来说无疑是自寻死路的节奏。他自问自己不是笨鸟,但是没有时间的堆积也学不出什么名堂来。 这要是选了理科,只要少听一节课,后面估计节节都得落下;然而文科就不一样了,不管如何千变万化,最后总结下来就是一个字背。 这是他在高一上时总结出来的经验,诸神天的理想和人间界的喜好,总算是在他这个人类之神身上发生战争了。 大约是看出他的犹豫不决,朱伟凤叹了口气,“这样吧,我可以拖一节课交表,你再想想。”所幸他们班比较特殊,不管文理分班,他们的学生都是往最前面排的。 非邑感激地看着她,忽然觉得这张蛙眼马脸也不那么难看了,“谢谢朱老师,我会再想想清楚的。” 回到教室后,他莫名其妙的被同学围住了。 “非邑,你选文科还是理科?”唐汝逸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隐隐有着期待。 前面两排的少年也转过身来,嚷嚷道“咱邑哥是谁?就这成绩,铁定是理科啊!”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似乎是那次和卿云傲打架后,他的人缘忽然变好了,以前大家虽然都和他说话,但不会这样喊绰号。 “就是,要是你选了理科,以后估计老师教你都觉得阔怕!” 因为非邑总拿些资料室碰到的问题去问老师,资料室里收藏的都是各区的经典题目,难度可想而知。弄到最后,每次看到问问题的是他,老师们干脆都委婉地说,你放这儿,我回去慢慢看。 “咱们班几乎都选了理科,以后还得仰仗邑哥了!” 看着这一张张已经熟悉的笑脸,非邑翻书的手微微一顿,眼里闪过笑意。 虽然分科在即,但是该上的课却不能停,朱伟凤的语文课一如既往地有趣生动,她不会局限于课本上的内容。 讲文言文就会补充相关的历史典故和故事;讲散文就会补充同类型的;讲剧本就看电影,除此外,她还会分享作者的生平趣事,每节课都是充实的。 非邑恍然想起,分班之后,班主任也是要换的。 窗外寒星两点,冷月半垂,身居高出的华英中学尚可远观些许灯火,还有五十二米大道的葡萄状的路灯。 他一下一下的戳着笔,拿起了申请表,其实,如果稍微把诸神天的…… 咔嚓! 在课堂的气氛进行到最高的时候,玻璃上,一道蜘蛛网般的裂纹猛然出现。 哐当! 所有人都转头看向猛然站起来的非邑,只见平时一直低调安静的少年一声大喝 “快离开教室!” 但在场的都是普通人类,他们没有神识,没有神力,甚至在陷入危险中时第一反应是呆滞。 随着所有玻璃都破碎,并且不正常在教室中飞舞的时候,惊恐的尖叫声响彻了高一教学楼。 哗啦啦~嚓嚓声中,还有鲜血低落的生硬。 千钧一发之际,白色的神光在二十一班后角落里乍亮,小小的一点眨眼张成一道结界,将所有玻璃都弹飞出去! 但是人类都看不见。 师生们纷纷来到走廊上,惊恐万分——大家的脸上或多或少都有伤痕,棉服羽绒服也尽是破损,如果现在是夏天,所有人都不敢想象。 “快叫救护车!李苑的脖子被划伤了!” 旁边的二十班传开一阵阵骚动,只见一名女生躺在地上不断抽搐,她的班主任捂住她不断冒出鲜血的脖子,强装镇定地吼道。 如此同时还有数名伤势严重的学生。 救护车来了又走,留下无数双不安的眸子在夜里闪动。 各个班主任开始点名,轮到二十一班的时候,朱伟凤清了清嗓子“按学号报数。” 从卿云傲开始,到最后一名同学结尾,女人点了点头,“没错,七十四人。” 所有人都理所当然。 另一边,钱才左眼角被划了一道,正留着血,他在走廊上试图穿过挤挤挨挨的人群,司思筠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点名了你往哪儿跑?” “我要去二十一班找人!” “你找谁?” “我找……唔,找……”钱才狠狠皱起了眉头,我找谁来着? 他看不见,自己要找的人,不,是神明就在眼前——高一教学楼和高二教学楼之间的天井半空中,一道戴着白色神格的身影静静矗立着。 邪现密布的天空中,黑色的羽毛洒洒落下,谁在暗处嘲讽的笑,谁在底下呜咽的哭,他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鲜红的血在黑暗中流淌成河,敌人在河里开怀徜徉。 而非邑,正架着摇摇欲坠的小船,顺着漂流…… 第三百零三章 最后的选择 我曾经迷惘过挣扎过,但最后还是选择了自己最想要的那条路。 这大概就是非邑现在的心声,人真的不应该贪心,别的不说,至少对于认定了的事应该从一而终,索性他现在醒悟得早。 天空中放肆嚣张的邪现遮天蔽日,但是不知为何却没有进攻,黑色的羽毛衬着鲜血异常刺眼,鹰啼也嘶哑凄厉。 非邑仔细聆听着人类的哀嚎和骚动,最后他叹了口气。 “等等!”深夜朝他大吼一声。 钱才听见这熟悉的一声立刻抬头寻找,但是仍旧想不起来自己要找的人是谁。 笼罩着高一教学楼的结界蓦地有符文流转,数道上品明言‘香雪’同时落下。 对大量受伤的学生来说有些不够用,但是保命足够了,而且如果太明显的话也容易引起怀疑。 脸上、手上开始染邪,在这样的环境下简直就是火上浇油,非邑立刻召唤出混沌之力将自己包围,思考着对策。 谁知天空中的邪现却就此消散了,仿佛已经心满意足。 非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没来得及思考,旋即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中,仿佛是火烧油泼的灼痛。 “小邑!你怎么样?”深夜到底是有实体的妖,在嘈杂中能说话却不能直接飞出来。 “……别过来!” 非邑朝着后山飞去,才一来到树林中便滚落在地,他无意识将手臂放在泥土杂草间摩擦试图缓解疼痛,但是染邪对于神明来说就是最痛苦的惩罚,无法消磨! 深夜紧随而来,被他身上染邪的面积吓得倒吸一口凉气——脖子、脸手臂无一处好皮! 比起当初在庆神镇救钱才的时候,这可是上品明言。 “你总是这么莽!” 深夜连忙给少年一道净化术,只是他对于神言之术的造诣到底不深,‘净心’显得杯水车薪。毛球急得团团转,想了又想,准备让牛郎等神明来帮忙。 “住……手。”非邑靠着树干坐起来,嗓子里像是卡着一把沙,“我……自己解决。” 这道教训他要自己好好品尝,只有这种近乎自虐的经历,才能让他在往后的路上不要飘。就像摔在陷阱里头破血流后,才会记得这个坑有多深。 这短暂的空档里,染邪的痕迹已经爬到了他的神格边缘,竟是要沾染神格! 怎么可能! 大约是痛到极致了,脑袋里反而异常清醒,他调动起神力,开始由内而外的清理染邪的痕迹。 这个过程就像是费力的清洗墨迹一般,非得要‘香雪’这等净化术才能消融,一点一点,一层一层。 按理说应该是很难受的,但是他的脑海里却跑马灯似的将这近一年的日子展示出来,最后停留在一张苍老的脸上表面上严谨,但实际上眼睛里却带着笑意。 以后你就是我的孙子了……模糊间,他忽然想起这段场景来——是当初老头子捡到他的时候。 非邑睁眼开来,不可能啊,那时候他才多点大?怎么可能记得,然而那黄角树、漏底潭,还有缭绕的混沌之力……他微微眯起眼睛,总觉得当初生病的事还有深夜失忆的事情没这么简单。 “你怎么样了?” 只见深夜两只前爪趴在他膝盖上,金蓝双瞳瞅着他,小心翼翼。 “没事。”非邑费力地抬手摸了摸他,“你有没有染邪?” “哼。”毛球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你神格没有染邪我当然没问题。” 一人一猫正说着,非邑眸光一闪,猛然发力。 等深夜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回到了教学楼下面,少年也恢复成人类之身。 他们慢慢地上楼,往二楼走去,在楼梯口的时候,被两个人拦住了去路。 非邑的目光直接略过黄元庵,看向那个握着罗盘的青年,讲真,这张脸有些一言难尽—— 巴掌大,鼻梁和下巴都极凸出,显得那两片儿唇仿佛要陷进喉咙似的;颧骨顶得很高,双眼长而阴沉,这幅长相,怎么看都寒碜,而且不善。 与此同时,黄起云也在打量他,“我感觉不到你的灵力。”他的猜测和当初的黄元庵一样,“莫非是有隐藏气息的法宝?” 然而他根本不需要少年回答,又把目光放在对方肩上的猫身上,那双狭长的眸子里,闪过的精光名为贪婪和欣喜,“果然是九尾灵猫。” 这家伙,非邑厌恶的翻了个白眼,“不好意思,我要去上课了。” 但是这两人完全没有让开的痕迹,黄起云这才以要让他回答的口吻问道 “刚才那个神明去哪里了?” 非邑不说话,黄元庵却急了,“老夫劝你识相好好回答小师叔的问题,方才我二人分明探查到了华英中学的神力波动,勿要欺瞒!” 谁知老头子才说完就被青年瞥了一眼,嚣张的气焰顿时变成了顺从地畏缩。 只见被他两个堵着的少年看傻子似的盯着他们,冷笑道“你们都发现那神明不在这里了,还问!不会自己去查?” 黄起云果然生气了,他捏紧手中的罗盘,阴狠的看着他。 就在这时非邑忽然撒腿就跑,扯开嗓子叫了起来“你们是从哪里进来的,为什么要打人?” 他一边喊一遍往高一高二教学楼相连的走廊跑去,方便大家一起参观。 正好刚才的风波还没有完全压下去,一时间,老师们纷纷冲出教室,恰好看见少年在跑,后面一老一青两个在追。 见少年跑了,黄起云两个追上去是惯性所致,再加上他们除妖师标榜身份,穿得也另类,众矢之的说的就是他们现在的处境。 为了避免方才类似的事故,保安就在楼下巡逻,提着电棍冲上来都不带喘口气的,“你们给我站住!” 这下子好了,众目睽睽之下不能飞檐走壁,也不能朝着使用灵力,更不能端出除妖师的架子来。 两位除妖师被保安带走的时候,那脸色可谓相当精彩! 非邑一边和老师交代情况,抽空看了他们一眼,正对上黄起云阴冷如蛇的目光,便轻轻勾起了嘴唇。 “非邑我问你话呢,到底选文科还是理科?”朱伟凤看着他。 “文科。” …… 第三百零四章 真正的文科班! 等第二天,分班名单出来的时候,本该是按部就班的换班换座,却发生了不小的震动——他们的年级第一竟然选择了文科! “邑哥,你难道不应该在咱们大理科称王称霸、创造奇迹吗?” “凭你这脑壳,干啥子选文科哟?” 很多人都是这样的,如果理化生这三科能有两门过得去,绝不会选择文科,何况华英中学本就是重理偏文。 非邑被他们围着也只是笑了笑,不多做解释。 这时候余淼跑过来,心情似乎很好,“你们懂什么?文科么,非邑选文科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见众人都看向他,少年眼睛一转,“文科女生多啊,女孩子么,不是就喜欢这种学霸类型的。” 当即有人呛他,“可你成绩不错,不也没人喜欢,可见人品也很重要!” “哼,成绩好当然比什么都重要……” 到底是青春年少,非邑忽然觉得自己人小心先老了,二十一班似乎只有两个人选择文科,他和最后一名——一个阳光型高大汉子。 名为贺山铭,在搬书的时候,他瞧见非邑的小身板儿特地过来帮忙 “嘿嘿,不出意外的话咱们以后可就是一个班了。” 盛情难却,非邑就让他帮着捧了几本,自己抱着垒到下巴的一摞,正要走的时候,余淼拦在了他的面前。 一个暑假不见,这家伙的段数高了不少,笑得越发亲切了。 “非邑,我们以后还能一起玩儿不?”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多么真切的光芒。 贺山铭啧了一声,“余淼,等我们把书搬到教室再说。” “没和你说话。”少年看都不看她一眼。 非邑认真地看着他,“都分科了,有必要吗?” “有啊!”余淼看着面无表情的少年,隔着一摞书也不能阻挡他用眼神刺穿的心情,脑海中回忆起当初因为这家伙而丢脸的一幕幕,笑得脸都要烂了,“就算是分科了,也不能抹掉我们过去的交集,你说是吧。” 这人真是拿恶心自己来膈应别人,非邑暗想道,风轻云淡的告诉他,“那你随意。” 说完抱着书绕过他朝新教室走去。 高一下学期开始,一到十班是文科班,其中十班是特快,八九班是快班,其余都是平行班;而十一到二十一班是理科班,二十一和二十班是特快,十九和十八班是快班,其余的是平行班。 因为分科,曾经二十一班的超然地位已经不复存在。 等坐在新班级十班的时候,望着说说笑笑、燕瘦环肥的妹子们,非邑才有一种身在文科班的真实感——全班七十五人,男同胞仅有十五之数。 而且这性别基数一变,随之而来的颜值也大有不同妹子多了,漂亮女孩儿也多了;而汉子一少,这真是各有各的丑! 一对比之下,非邑竟然生出一股自己原来这么帅的自豪感…… 等他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周围已经挤满了鲜艳的色彩。 “那个,你就是非邑大神吧?” 乍一听还以为自己是在诸神天,非邑哭笑不得,“大神两个字就别喊了吧,不然还以为你们要给我供奉呢。” 他只是随意打趣一句,谁知道女生们竟然都叽叽喳喳的笑了起来,这下子他是真的蒙了,我是说了什么让你们这么兴奋? 果然,男女之间的交流是存在审美和理解的诧异的。 直到新班主任走上讲台,大家才簇拥着回了座位,彼时非邑正在收拾桌子,忽然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看来第一名走到哪里都很受欢迎嘛。” 他动作一僵,抬起头来脸色顿时精彩,张磊。 这特么不是以前十八班的班主任,他们二十一班的数学老师吗?! 当时厕所收手机的戏剧事件后,他在高一乃至整个高中部都赫赫有名。 班上有前十八班的同学,见到他崩溃的嚎了一句,“磊哥,你咋个来带文科班了唉?” 张磊似乎很满意大家的反应,一向严肃的脸上扯出一个笑容来,法令纹极深,“我没说过嗦?我一直都带文科班数学哩嘛。” 这真是打在盛开百花上的第一缕寒霜,而当上语文课时,非邑和贺山铭两个也想起了曾经被蛙眼马脸支配的恐惧。 “大家好,我是将要在未来两年半的时间里陪大家度过高中的语文老师,我叫朱伟凤。” 女人在黑板上写下苍劲有力的名字,看了垃圾桶旁边的座位一眼,然后询问大家的学习进度。 实际上她作为语文组族长,对于各个班的进度都了如指掌,会进行这一环节,不外乎为了促进交流和融合。 都差不多,但是以前的二十一班显然要快上两节课。 都是学过的内容,非邑难免听得心不在焉。 “非邑,你起来背一遍第五课。”朱伟凤在讲台上‘和蔼’地看着他。 正是现在在学的必修二文言文,古人写的时候长篇大论、辞藻华丽,但是他们今人学的时候岂是痛苦二字可言。一听闻是背诵,全班哗然。 非邑硬着头皮站起来,被那么多视线注视着,轻咳一声,“背哪一段?” “你要是全背也可以。” 贺山铭低着头闷笑,给新同桌解释,老朱就喜欢讲这种冷笑话。 “别开玩笑了。”非邑说话更吓人,“那时间也不够啊,背完了你还得怪我浪费时间。” 最后他挑了最短的一段背了,偶尔也有停顿,似乎看不出传说中的光环。 下了课,贺山铭摇头晃脑的给吐槽的同桌解释“兄弟,你还是不懂邑哥的猛啊,想当初这篇课文他可是当堂就背下来了,全程不磕巴的那种。” 他的新同桌是个黑黑壮壮的少年,叫陆一刘,长得显老又喜欢笑,咧出有点龅又缺了一角的门牙,虽然看着不怎么样,性子倒是爽朗。 “你开玩笑哦?!” “不信你去看他现在在干啥子。” 陆一刘二话不说蹭了过去,只见角落的位置上,非邑正拿着笔一下一下的点着书,也不出声,全神贯注地盯着字一个一个的默背。 他一看题目,必修三的。 第三百零五章 不懂的学问 “天呐!邑哥~小邑~非邑你咋个选文科了诶?!”钱才放学的时候最大限度地表达了自己的震惊,“我以后怎么办?以后谁给我抄作业?” 非邑“……” 为了避免被拉低智商,他不想回答,结果下一秒钱二货就在幸灾乐祸了。 只见某人贱兮兮的那手肘捅他,“听说磊哥成了文科特快的班主任,可怜你才摆脱老朱的黑暗统治又来到了磊哥的狼窝。” 怎么就这么欠抽呢?非邑拿白眼表达此刻的心情,这时,新班级的同学们成群结队的靠过来。 “非邑,你走读住在哪里啊?”娇俏的女孩儿期待的看着他。 “哎呀你真讨厌,才开始就这么直白~”同行的妹子跟着打趣,接着说道“那个我看你也是走前门,以后可以一起吗?” “对啊,反正咱们都走读。” 被妹子们推开的钱才“……”望着被莺莺燕燕环绕的好友,他此时正在思考我刚才到底在嘲笑啥子来到诶? 文科班,真的有很多、很多的妹子!而且如果你成绩很好、很好,长得又及格的话,那可真的是幸福到起飞的节奏! 平心而论,非邑的长相除了黑点、瘦点,并没有明显的硬伤,而且仔细看他的桃花眼还有加分的可能。 钱才痛定思痛一阵之后,果断厚脸皮挤上去,“哈喽,我叫钱才,是邑哥的好兄弟,妹子们如果对于邑哥有啥子好奇哩,尽管问我!” “真的?” “当然!” 女孩儿们果然兴奋了,开始跟他跟他打听学霸的消息。 “非邑的生日什么时候?” 钱才一愣,“不知道。” “那他住在哪里?” “很近啊,就在……哎哟!”他还没说完,就被非邑一拳揍在肚子上,连忙说道“这个不能说。” 比起非邑,钱二货真的很懂怎么讨女孩子喜欢,“不过我可以跟大家说说邑哥初中的事情……” 女孩儿们顿时欢喜的叫了起来,催他快点交代。 从教学楼到大门的距离说远不远,至少也得有十分钟的路程,但在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中,又过的很快。 到了门口的时候,非邑拉住还在滔滔不绝的钱二货,对同学们笑道“大家就在这里分开走吧。” “诶?为什么~” 他只是很普通的回了一句,因为不想让你们知道我住哪里,而且为了不让她们觉得自己太不礼貌,还扯出了微笑。 然后就听见其中一个女孩儿说道“非邑大神,你真是太可爱了!” 一脸懵逼的非邑“……”所以我怎么就又戳到你们的萌点了?好吧,他是真的不知道这些异性的心思到底是怎样的。 不过大部分女孩子都有一个共同点俗话说叫听话,书面夸奖叫善解人意、心思细腻,闻言都乖乖离开了。 钱才在一边已经扶着柱子笑个不停,对他说道“我最近玩儿的游戏里有一句英雄台词,‘如果世上还有什么我不懂的学问,那就是女孩子们’,哎哟我的邑哥,就跟你现在一毛一样!” 说完他凑上去贼兮兮的给不开窍的好兄弟建议道“要不你赶紧脱个单试试?” 非邑瞥了他一眼,正要说话,身后一声娇哼插进来,“你咋个不去脱单试试?” 司思筠、严雪衣和钱才依然在同一个班,不过大约是见过几面的原因,唐汝逸也跟两个女孩儿走得很近,此时三双眼睛都齐齐瞪过来,钱才立即怂了,梗着脖子说道 “我这不是没人看得上嘛。” 非邑瞄向被堵得小脸通红的司思筠,暗想道感情这种事情还真的是旁观者清。 他们是进入高中时最初的好友,是无论后来认识多少新的同学都无法取代的存在,走在路上聊得也更自然融洽。 唐汝逸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在他身边,刚才还笑着的脸垮了下来,“你怎么不告诉我你选了文科,是为了躲开我吗?” 这……还真不是,非邑到底智商在线,告诉她“我只是喜欢文科而已,没别的心思。” 眼前这女孩儿无疑是优秀且出众的,可惜还是那句话,他消受不起,如果要儿女情长非邑有很多机会,但是都克制着。 他装作没看见对方黯然的神色,以为这事情就这样过了。 但是到了第二天早自习的时候,朱伟凤突然找到了他。 “你出来。” 严肃的神色和不善的语气,都让非邑心里一咯噔,彼时全班正在朗读语文课文,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都很认真,但实际上都在偷偷观察着。 一见他跟着出去了,纷纷交头接耳,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让老朱都对非邑发火了。 正窃窃私语着,那带着怒火的蛙眼马脸顿时出现在门口,说道“下早自习的时候我要抽背第五课前三段。” 顿时谁都没心情关注了。 这边,非邑站在走廊上,接受着老朱严严实实的审视打量,那表情,就像是老岳母审视倒霉女婿一般。 直到他都觉得头皮发麻的时候,女人才说话“你是不是在和唐汝逸谈恋爱?” “哈?”对上老朱那快要戳死他的眼神,非邑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连忙摇头,“这可冤枉我了,我哪敢染指那丫头?” 毫不客气地说,给唐汝逸冠上一顶‘理科班妹子第一’完全不存在争议,毕竟人颜值才华双在线。 哪知道朱伟凤立刻就信了他的话,完全不存在惯例上的逼问和对质,只见女人叹息似的说道“我就说,成绩再好,她也不该看上你这样儿哩。” 非邑“……”我的自尊难道就这么不值钱? 等听完老朱的解释,非邑也不知该感动还是该无语——唐汝逸竟然要转文科,而且直接告诉班主任是为了非邑! “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去劝劝她。” 这个任务非邑接也得接,不接还是得去。 大概是知道他的来意,唐汝逸直接红着眼眶说道“我就认定你了,你不喜欢我没关系,我喜欢你就行了,也不会碍着你。” 这模样,和当初羞涩的样子相比,倔强得让人心疼。 第三百零六章 悔不当初 非邑觉得钱才说的是对的,他真的不适合应付女孩子,于是便坦诚的说 “首先,我不值得你这样委屈自己;其次,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你的付出都是徒劳的;最后……” 他看了看哭着但是仍然坚定的女孩儿,叹了口气,“你这样真的不像你,我认识的唐汝逸不会拿自己的前途和未来开玩笑,而且,这样反而会显得廉价。” 果然,才一说完女孩儿就哭了,一边擦眼泪一边嘟哝道“可是你要我怎么办?人家就是喜欢你,还不允许了?” 非邑哭笑不得,递过一张纸巾,“我也喜欢你,但相应的,钱才,司思筠,严雪衣,我都喜欢,你懂吗?未来还那么长,在长大之前放肆没错,但更多的应该学会控制自己。” 唐汝逸坐在椅子上,把他手里整包的纸巾抢过去,响亮的擤了个鼻涕,“要你教我这些?要能控制我还想着要转科?” 完了后狠狠瞪了非邑一眼,“你这个大猪蹄子!”吼完就蹬蹬跑回了二十一班。 才十六岁的‘大猪蹄子’傻愣愣的站了一会儿,然后回了教室,他想,唐汝逸真的是个好女孩儿,能理解他的心情。 这样的女孩子适合用来疼,而不是让她跟着自己到处冒险,不,所有人都不应该被牵连在他的世界里。 唐汝逸是这样,钱才等人亦然,甚至是天字班的那几个…… 朱伟凤等在他们班教室门口,还是打量着他,说道“你不仅是大猪蹄子,还是熏过的腊猪脚。” 非邑“……老朱,我们商量一下,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适应新的班级远比最先进入高中的时候要慢,没错,要慢一些,因为大家对高中最清晰的记忆都留在了分班前,最大的热情也给了原班的好友,因此班上总容易分成小团体。 不过非邑是个例外,首先他是男生,然后他又有着‘超然’的光环,融入轻而易举,更有甚者,张磊干脆拿他当班级团结的核心。 “你当班长。” “诶,等等,这不好吧?” “就这样,大家没意见吧?” 你先拍板再问有没有意见是什么意思?然而非邑根本没有反驳的机会,就这样成为要做跑操领头、晨会举班旗、开会领资料等等一系列工作的存在。 不过他后来也找到了偷懒的方法,因为每次当他笑着跟班上的女孩儿们请求帮忙时,大家几乎都会答应…… 就和他当初预料的一样,文科要轻松得多。 白天上课,晚上炼丹炼器的日子似乎过得非常快,等蓥城内的怪异事件不再发生的时候,他们的准备也都差不多了。 “根据属下的统计,蓥城境内的化形妖怪有这些……” 白绕竹拿出一份名单,是各个妖怪的名字、原形以及所在位置,详细清楚。 非邑一个一个的查看着,数量和他用神识感应到的没有任何差错,不过,这份数据和大半年前却有些微不同。 “非赦,非涂,你们看看有没有发现什么?” 这两只都是当初从雪影山跟着他走出来的,忠心不必怀疑,只是此时却纷纷默然,非涂藏不住事,讷讷道“好像……缺了老菜和鹰儿。” 他说的是当初一起在学雪影山生活修炼的菜花蛇和山鹰,那时候雪影山山神弃神庙不顾,不过他还不算完全死心,还记得将一众妖魅交由非邑照顾。 只是那时候少年心性已然大变,提出以混沌之力控制的要求,菜花蛇和山鹰不肯,便离开了庆神镇。 这两个去了哪里他是没追究,不过可以肯定没有离开蓥城,而如今……非邑看着僵硬的非赦,“你有没有要说的?” 平时稳重冷静的少年扑通一声跪下,埋头说道“请大人责罚。”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插曲,众妖大惊失色,却不敢多言,他们见大人沉下了脸,有些惴惴不安地看向悠哉哉地深夜,后者给了他们一个眼神,都别说话。 非邑处于居高临下的位置,并没有刻意释放神力或威压,久来的积威让一屋子的妖怪都跟着惶恐,他看着黑袍少年,说道 “我知道你念旧情,也并没有怪你,不过我必须要认真地告诉你,那山鹰变成现在的状况,你有一半的责任。”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但是却让非赦不寒而栗,他埋头更深,随后便听见沙发上的少年叹了口气。 “你们为我做事,我一直都感激在心,虽说我也在尽力培养你们,但是如果有要求大可当面提出来。如果力所能及,我又哪里是不讲理的人?” 非赦顿时抬起头来看着他,白绕竹等妖怪这才发现,这位面瘫此时竟然一脸悲恸,显然原因有很多。 非邑让他起来,说道 “你要袒护那山鹰我能理解,也不曾戳穿,只是,如今她却是救不回来了,莫怪我心狠手辣。” 风波似乎就这样过去了,只是非赦的情绪似乎跌落到了谷地,神色大约可以形容为悔不当初。 白绕竹等妖怪听得云里雾里,便向深夜求教。 黑毛球此时总算是有了点耐心,懒洋洋的窝在沙发上,“当初钱才第一次被黄元庵袭击的时候,就是那山鹰带的路;前段时间银发连环车祸的也是她,前不久华英中学的玻璃事故还是她!” 每次出事的时候,天空中都有鹰啼,毋庸置疑。 和除妖师联合起来对付非邑的就是山鹰和菜花蛇无疑了,至于原因,他们已经不需要追究。 非涂反应最大,只见他手里的大白菜都被捏烂了,少年不敢置信地说道“怎么可能是鹰儿和老菜?那天华英中学的事故……”他求证的看向不语的非赦,声音低沉,“不是邪现所为吗?” 黑衣少年沉痛的捂着脸,“鹰儿和老菜,应该都成为和当初那些堕神一样的存在了……” 这也是他现在最后悔的事情——非邑方才说得很清楚,如果他能尽早说出来并请求帮忙的话,说不定两位旧友就不会变成现在这种不可挽回的样子。 怪谁呢?当然不能怪非邑,他甚至还是那个被欺瞒的对象,如果不是那天的玻璃事故他只会怀疑而不是肯定。 最后,要怪也只能怪他不够信任大人。 第三百零七章 引雷锻体 当初凝聚罗明日的灵魂的时候,非邑曾经与黄元庵等拉锯了一场,正是那个时候,他发现有人在暗中引导除妖师针对自己。 直到上次华英中学的碎玻璃事件,他才总算摸到了敌人的身份,这样一来就只剩下处理了。 非邑直接告诉非赦和非涂两个“那两只妖怪,绝不可能留着,你们如果不忍心可以不参与这边。” “不,我们要去。”非涂瓮声瓮气的说道。 “至少,让我们送他们一程。”非赦这样告诉他们。 非邑不发表看法,只说道“但在开始前,我们还需要等一等。” “等什么?” 少年露出高深莫测的笑意来“你们的《引雷诀》似乎都已经完成第一重了,现在就差一道雷劫了……” 《引雷诀》是黑皮书根据他的想法改进后的妖怪功法,非邑手底下的妖怪神使包括深夜都在修炼,以雷劫锻体来弥补修建时间的不足,以强化种族特性来弥补攻击力的缺陷,堪称妖族修炼的上上之选。 算算时间,一众妖使都修炼完了第一重,按照各自天赋的也差不多能渡劫了。 这雷劫一等就是五天的时间,最先渡劫的,是三点心,然而这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他们照例在晚上才开始渡劫,将渡劫的地点选在了某处人迹罕至的山上,一来是避免引起关注,二来也是便于操作。 《引雷诀》前三重为锻体,也就是脱胎换骨、改造身体;中间三重为强灵,便是增强种族天赋的攻击力,到了后三重则是化神,即质的的提升。 而锻体阶段用的时间越短就说明改造得越快,换言之,这身体改造的余地太小。 不过他们三只都是老鼠妖,能遇到非邑获得这等机遇已是莫大的幸运,没必要再奢求太多。 站在雷云之下时,三点心同时变回原形,他们才渡劫不久,对于雷劫的威力还心有余悸,不过有非邑在一旁,倒是安心不少。 非邑在地上画了一道巨大的阵法,随后布下结界,准备工作便完成了。看着紧张的三点心,说道 “锻体雷劫和渡劫不同,需要你们自己催动功法引雷,切不可急功近利。” “是!” 雷云聚集许久,三只小老鼠对视一眼后,同时催动功法,不多时,第一道雷霆落了下来,强行灌入体内引起了的剧痛他们瞬间趴在了地上。 非邑连忙提醒他们,“运转功法。” 吱吱~ 兄妹三个再次站起来,小小的爪子打开,这时候他们的身上隐隐显现出光辉,下一秒,雷劫再次落下。 入体的雷霆之力被功法催动着在体内流转,改造着每一寸血肉和经脉,循环往复。 但是这个过程本来就需要破而后立,破的过程无疑是痛苦了,小小的身体上崩裂了无数伤口,鲜血淋漓。 为了他们好,非邑全程看着并未立刻出手,这时候,他的神识忽然一动,对旁边几个说道“去混沌空间。”然后自己也拿出一件黑袍来裹上。 白绕竹等不疑有他,连忙钻进去。 只见密布的雷云下,两道流光飞速赶来,被结界阻挡在外。他们就像是嗅到美味的猎食者,在结界外徘徊逗留,却不得而入。 他们对结界内的一切一无所知,但是哪怕是他们眨一下眼睛非邑等人也看得清清楚楚。 “弟子黄元庵,请神明大人垂怜一见!” 得到了黄起云的示意,黄元庵连忙恭敬地跪在地上,摆出五体投地的姿势,如果只是这样,他们或许看起来是诚心的。 可是黄起云却在试图攻击结界! 呵。非邑想起之前牛郎说的要使这些除妖师投鼠忌器,现在可不就是最好的时机,于是,他运转着神力猛然注入结界中。 结界外的青年吐出一口鲜血来,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被震出口子的手,“怎……怎么可能?”蓥城怎么还会有这等神明?! 黄元庵亦是吓了一大跳,他们原本只是看出有妖怪在渡劫,想着能不能收服,不曾预料到,竟然有神明在此! 小师叔何等厉害,竟然也受了伤?谁知更令他惊悚的还在后面,只见青年上前一步,大喝一声说道 “你给我出来!” 嚯!这嚣张的气焰,黄元庵当即一抖,“师叔不可冒犯!” 就像是为了不让他的恐惧白白滋长一般,那结界再次发出淡淡的白光,威慑极强,这会儿黄起云才像是反应过来似的,迅速拉开距离。 “滚。” 借由神力传出来的声音听不出音质来,神秘而且高贵,符合人类对于神明的臆想。可如今放在一老一青两个的耳朵里,甚至比这雷霆还吓人! 神明生气了! “起起……起云师叔,我们还是先走吧……” 老头子害怕地往后缩,苍老的眸子盯着青年,时不时地又看向那巍峨难破的结界,哪里还有那仙风道骨的模样。 黄起云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倒没有斥责他,而是向着结界说道“那在下便改日再来拜会。” 眼看着两道身影离开,非邑却没有立刻撤下结界,此时棠元三兄妹已经濒临极限,只待最后一道雷霆落下,便是他们跨入另一个妖生的门槛之时。 “大人……”皎栀到底是女孩子,坚韧自不必说,但是在兄长和大人的身边总有些娇气。 非邑沉声说道“关键时刻,莫怕。” 轰—— 最后一道雷霆格外的猛烈,光柱瞬间将三兄妹笼罩,尖叫都被掩盖。 当雷霆消散后,三只小老鼠仿佛只剩下一张皮,破破烂烂。 然而随着《引雷诀》第一重功法运转起来,他们的身体深处散发出了生机的光辉,所有的血肉筋骨都在重组,然后构建成新的身体! 这便是引雷诀的入门第一重锻体。 完成后,棠元三兄妹的种族天赋似乎也出来了——完美的发挥了老鼠轻盈灵活、隐秘的特性,如果不是特意出声的话,白绕竹几个几乎发现不了他们的踪影。 这一改变,让另外几个修炼了《引雷诀》少年跟着开始起来。 第三百零八章 山鹰 接下来的一周里,非涂、非赦和白绕竹几个相继引雷锻体成功,而他们的种族特性也很有意思—— 非涂本体是兔子,种族特性就是挖洞,而且大门牙特别厉害。 非赦是黑山林子,是蟒蛇,他的特性就是一个字缠,这个乍一听没什么突出的,可是他如今才第一重就能用尾巴缠得深夜摆脱不了,力量可见一斑。 而白绕竹是麻缠子,是蓥城境内毒性极弱的毒蛇,可是他的毒液经过《引雷诀》的强化,完全可以媲美三头蛇! 众妖都沉浸在喜悦中,唯独深夜抓心挠肝,距离白绕竹引雷成功都过去一周了,可他还没有动静。 “大概是你的血统太高了,花费的时间要久一点。”非邑这样安慰他。 但是毛球似乎并没有轻易看开,郁闷的躺在少年腿上翻肚皮,“不仅仅是因为九尾灵猫的血统也说不定,可能我天生就不能练这个功法……喵!你敢弹我?” 非邑收回手指,又给他挠下巴,“说得你好像不是个妖怪似的,都练完第一重了,哪里还有不能练这个说法?” 他此时只是随口打趣,不曾发现腿上毛球短暂的僵硬,到后来事情发生的时候才开始反思,对于深夜,他真的是了解太少了。 如此又等了一周,深夜的雷劫依然没有降临,但是时间已经容不得他们等下去。 这天周六下午放学的时候,非邑似有所感的抬头,虽是春光大好的时节,暖阳高照,但天空中的黑色雾气却格外煞风景。 因着华英中学的辐射,文化路这一条过去的住户都喜欢栽种蔷薇花。 粉红花瓣、嫩黄花蕊的花朵,跟着带刺的藤蔓垂下阳台,香气飘散在空气中,随风划过街道,偶尔有落英也被车轮胎带到境外,更添几丝春光的明媚。 这样大好的日子,钱才兴致勃勃的邀请他去踏春,“刚好思筠她们这周不回家,最好叫上你们班的妹子,咱们一起。” 非邑从那大片大片聚集的邪现上收回视线,兴致缺缺,“这周有事,没时间。” “哎,邑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钱二货伸着指头给他掰算,“你一没兼职,二没作业,你周末能干啥子?” 我要干的多了去了,炼丹炼器,捉妖赚钱,哪样不要时间?非邑不说话直接往前走。 但是钱才根本不会放过他,“非邑,小爷可把话给你摆这儿了,明天,八点广场集合,你要不来,呵呵,”少年冷笑了一下,“看我不烦你烦到期末为止!” 非邑“……” 是了,他总高估这货的正常水准了,不过这话对他也挺有威慑力,他只好翻了个白眼,“我明天真有事,能不能晚点?” 只见钱二货瞥了他一眼,大人有大量的伸出俩手指头,“允许你晚来俩小时,地点就在岸丙公园的桃花林,非邑,我可告诉你,超出两个小时,小爷照样天天烦你……” 旁边唐汝逸听得咯咯直笑,直说你也有今天。 非邑真的是被这货整得没办法,回到家里的时候连饭都来不及吃,收拾好东西就匆匆去了白鹤山。 又是白鹤山! 对于这个地方,他的印象实在是谈不上好。 虽然开发计划搁置,但是只要是掘土机和人类工程造访过的地方,几乎都被破坏殆尽,除了他用结界护着的地方,其余各处到处都是新土倒树。 巨大的轮胎印和遗落的水泥板,无不透着野蛮而且放肆的气息。 不知道是不是当神明久了,非邑看着那些新鲜的树桩觉得有些触目惊心。 “呵,真是令人悲伤的场景。” 嘶哑而压抑的声音传来,布满杂乱的黄泥车轮印子的青石广场上,一个女人从废弃的神庙后边走出来。 她的颊边有灰白色的羽毛头饰,身穿白裙,外面罩着灰色的纱衣,柔美中透着绝不妥协的傲气,正如当初离开庆神镇的决绝气魄。 即便隔着结界,也能看出她对与这所神庙的依恋,正是非赦和非涂认识的那只山鹰。 不过她再也不是当初的山鹰了——她的周遭邪现缭绕,眸子不是山鹰该有的浅棕色反而黑沉如墨,举手投足间,邪现仿佛都要溢出来。 非邑现在已经能分辨那东西的附属和普通染邪者的区别了,前者是从内部侵蚀控制,外表反而看不出什么,而后者是从外向内,所以才能驱逐。 这只山鹰,就像是当初猜测的一样,成为了那上古结界中的怪物的手下。 非赦受到的打击最深,不由自主地喊了一声鹰儿。 可方才还一副冷静从容的女人大喝一声,“别再这样叫我了!” 非赦和非涂两个的表情顿时变得难看。 “现在该叫你灰雪,是吧?” 灰雪立马看向说话的少年,蓦地笑了,“非邑大人,真是好久不见,我可是日日夜夜都盼着你早点死呢。” 她是如此的情绪化,若非报仇的信念支撑着,此时恐怕早已经成为傀儡。 神鉴是不会说谎的,凡是和神明有关的信息全都记录在册。 看见她出现在这里的时候,非邑这才想起当初在神鉴上看到的有关名木的信息,其中一条便是,神使灰雪。 如此一来,这女人到底为何针对他也就可以解释了。 “那不好意思了,你注定是看不到那天了。” 谁知灰雪却捂着嘴哈哈大笑起来,“哎呀,我灰雪确实是看不到了,毕竟主上说过,要你的命比登天还难。” 主上,也就是那个神秘的怪物,非邑最听不得这个名字,心里对于这山鹰最后的怜悯顿时消失。他直接掏出‘炙寒’来。 “看样子你已经做好觉悟了。” 旁边非涂惯性要开口说什么,却被非赦拉住,黑衣少年只是摇头。 灰雪见状嘲讽一笑,随后看向那神明,眼神里涌动着疯狂,“但是我现在学到了要一个人痛苦,比起杀了他,还有无数种更有趣的方法!” 她仰头高声一啸,似乎是在发泄,又像发出信号。女人雪白的肌肤布上黑色,已是点睛邪现! “非邑!你等着,总有你痛苦悔恨的那一天!” 第三百零九章 邪现的入侵 点睛邪现,对于现在的非邑来说完全构不成威胁,只是,在白鹤山乃是蓥城范围内逡巡许久都没能找到菜花蛇妖,这让他隐隐有些不安。 望着手上净化得来的一团信仰之力,他不敢随意就放进意识海里,有当初梧之南和岸丙的教训,凡是那怪物手下的信仰之力似乎都无法完全净化。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研究研究,按照他的预料,有混沌之力在手,不足为惧。 手中这团纯白圣洁的力量对于神明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将神识探进去,那种被包围的舒爽感无与伦比,甚至要按捺不住吸收的冲动。 他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然后将一丝丝混沌之力召唤出来,弄成薄薄的纸片一般,然后将之放在信仰之力上。 以他如今的控制水平,完全能让这薄薄的一片混沌之力成为扫描仪一般的存在,而不会损耗一丝信仰之力。 随着滤过的白色光芒越来越多,非邑的神经也绷得更紧,当最后之上下乒乓球大小的一团的时候,异变突然发生—— 不过小指尖大小的黑芒猛然窜了出来,在房间中上蹿下跳的,所过之处,众妖避之不及,一片忙乱。 最后那东西仿佛是有意识一般,略微一顿直扑向他! 非邑连忙后退然后稳住身体,周身溢出混沌之力将自己包裹起来,那邪现果然停住了。 然而不待他松口气,那小小的一点东西再次有恃无恐起来,直接撞进了混沌之力中,不,穿透了混沌之力! 糟了! 非邑只来得及看它冲到眼前,眉心一阵钻心的痛之后,那东西进入了自己的身体内! 屋子里一时间陷入死寂,几个妖怪全都担忧的看着他,想上来又不敢,生怕下一秒少年就化成了堕神。 非邑也蒙了,不过他立马反应过来,将混沌之力调动着来来回回寻找。身体,灵魂,意识海统统扫过,但是那玩意儿却像是蒸发了一般,消散在了他的体内。 不,一定还在,他肯定的想着,可是那东西却逃过了混沌之力的搜查。 少年眼睛中狠厉的光芒闪过,刚才那东西,也带着混沌之力,所以才能进入自己的身体,同时也说明那怪物对于混沌之力的操控能力在自己之上。 上古结界中,黑雾人影响起打雷似的沉闷笑声,“哈哈——终究,你是逃不了的……” “啧。” 非邑睁开眼睛,立马对上一双双颜色各异的眼睛,全都盯着他目不转睛。 “大人,你没事吧?” “有没有找到那东西?” 白绕竹几个都是担心的询问,只有深夜,蹿过来就是一爪子,“让你莽!” 非邑“……” 将爆炸的毛球抱下来,把毛给顺回来,他才说道“找不到,不过不用担心,它只要一活动就能立刻消灭掉。” 他没有告诉它们对方也要混沌之力的事情,不过徒增烦恼。 夜沉如水,天空中繁星已逝,明月独存,在炼丹的摇曳神火中,非邑的双眼跟着炽热,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你的混沌之力强,还是我的居上! 恣烈丹他是无论如何都要炼制出来了,三重天财神楼那边已经来了消息询问,而且回力丹净灵丹也可以继续炼制,虽然已经不是什么稀缺仙丹,但市场摆着,反正是赚钱。 他将魔眠树的汁液拿出来,一晃眼瞥见了混沌空间中那株熠熠生辉的碧玉枝,这才想起来,自己似乎需要炼制一柄趁手的神器才行。 还有白绕竹几个跟着自己这么久了,也应该有所表示,这略略的一盘算,非邑又给自己紧凑的安排上塞了几项计划。 待仙丹出炉,又送到财神楼之后,他又匆匆忙忙的去岸丙公园,距离钱才‘宽限’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邑哥啊邑哥,我看你是真的想要我整天整天的烦你啊~” 这货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实在是令人头大,非邑忙活了许久,嗓子都哑了,“你就放过我,要得不?” 唐汝逸给他递来一罐饮料,咯咯直笑,“非邑你身上有一股药香,不舒服吃了药吗?” 他们此时位于岸丙公园的桃花林中,阳春三月,正是遍野灿烂的景象,一阵料峭冷风吹来,世界便成了粉红色的春光。 桃花的香气浓郁非常,但是他炼完仙丹不久,仙药的气息应该是还没有散去。 钱才也凑过来,跟狗似的嗅了嗅,“我闻着这闻到有点熟悉,和那些药铺里的中药不太一样,就像……”他微微一顿,那天晚上昏迷时闻到的味道。 怎么可能,他撇了撇嘴。 正想着,旁边一声凄厉的猫叫响了起来,只见深夜瘫在地上龇牙咧嘴,一只雪白的‘玩偶’蹲在他身上,一动不动。 这玩偶看起来似乎很有分量,一双小手将它抱起来,“哥哥,你来的好晚啊~” 啊,钱才好半晌才想起来,这是和好友一起住的妹妹。 非邑让她过来和自己坐一起,“一大早就跑了出去,去哪儿玩儿了?” “找小岸丙去了,对了,小铃铛也在!” 非邑失笑,示意她别说了,让她吃点东西。 这边几个女孩子的目光却是直勾勾的看着小丫头,还有她手中的‘玩偶’,眼睛里的精光都要溢出来! “咳咳,泷幼,我可不可以看看你的玩偶?” 泷幼小手一紧,把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哥哥说过,小雪球不能给别人碰,不然会露馅儿的。 这是当然的,毕竟那个厂家能制造出有血有肉的玩偶? “小丫头这玩具,我都不能碰,你们别在意。” 非邑适时化解了几个女孩子的尴尬,司思筠可惜的咬了咬嘴唇,“这玩偶在哪里买的?我也想买一只。” “这个……”非邑状似回忆般想了想,“进站路的超市打折,清仓货,不过是去年的事了。” 几个女孩儿闻言顿时失望。 非邑不好再说什么,忽然,他目光一转,看见了神庙中飘过的身影,便说道“我去上个厕所。” 等走到大厅后面时,便看见几个少年少女围坐着,等他。 第三百一十章 两个世界(和主线无关的轻松章节) 旁人路过假山水榭的后庭时,看见的只是空置的石桌石凳,但在非邑眼中,却是四个少年人在相笑浅酌。 “非邑来喝酒!”织女扬了扬手中的瓷白酒壶,痴迷的闻了一下,“酒仙去年酿的桃花酒,可香了。” 嫦娥斜倚在栏杆上,拿着一只玉盏啜饮着,神格没有完全遮挡的脸颊微红,看样子是有些醉意了,当真是一颦一笑胜过三月桃红的美景。 而小铃铛,这么一只金色的猫就蹲在桌子上,在玉碗中舔酒。 微风扬过,带着桃花落英如粉雪洒落,落在水面上、桌子上,还有年轻神明的身上、头发上。 空气里仿佛有悠扬的笛声飘飞,舒缓而惬意。 到底喝了多久了,非邑失笑,走过去坐下。 “我还没成年,喝酒伤身。” 织女一手捧着小脸,一手摇晃着酒盏,呵呵笑道“你跟我们在一起就是神明,哪管人间界的规矩。来,喝!” 说得似乎也有道理,然而非邑却不敢碰她用过的杯子,拿过桌上未开封的白玉小壶,解开泥封闻了一下。 带有春寒的清冽酒香飘散之余,末尾夹带着升起的桃花香便显得更加醇厚,非邑轻轻地抿了一口。 酒到底还是酒,尽管那刺鼻辛辣的味道被桃花香压下去,但是这浓厚的一口也让少年喉头一紧。 “咳咳~” 路过的游客见此哈哈一笑,“哪里来的学生娃儿偷酒喝,要糟哦!” 在他们的眼中,这桃花纷飞水榭上,就只有一个少年人在兀自品酒。 非邑并不说话,将手中的小酒壶朝着某处一挨,空无一物却有叮的碰杯声。 牛郎见方才打趣的人类大叔见鬼似的走远了,收回杯子喝了一口,“怎么现在不怕了?” “旁人有什么关系?”非邑再喝了两口,渐渐发现了这东西的妙处,那种滑下喉咙的刺激和在胃中缓缓发散的微醺感,实在是和这春意阑珊过于相称。 等一壶酒饮尽,他眼前已经有水雾泛起,摇了摇头站起来,“我得走了。” 回人类的世界中去。 几个年轻的神明纷纷朝他摆手,非邑一一看过,然后笑了。 这一幕放在旁人的眼中何其诡异,但是他全无所觉,亦不在意。 这边终于将他等回来的少年少女纷纷吐槽,尤其是钱才“你上个厕所到底是得多久?唔,你身上咋有酒气色哦?” 非邑自己闻了闻,只有桃花的香气,“刚刚路过的地方有人酒撒了,找厕所又费了点时间。” 他现在说谎几乎是信手拈来,完全让人区分不出来,是以几个好友都深信不疑。 中午时,他们就近去了广场上著名的火锅串串店,钱才大手一挥,准备请客,但是非邑阻止了。 “今天我什么都没买,又迟到了,我来请吧。” 大约是考虑到他的家庭状况,几个女孩子都委婉的拒绝了。 “咱们别学那些大人的风气,请来请去多麻烦?” “就是,aa吧!” 但是钱才这会儿总算是和他站在同一阵线了,“我说你们啊,知道邑哥的奖学金有多少吗?还帮着省!”完了后直接奔向食品柜,紧着各种好肉拿,“看我今天不好好宰你一顿!” 司思筠几个瞬间不说话了,也跟着去拿菜,这时候,旁边传来女孩儿贼笑的声音,“嘿?非邑你有很多奖学金啊~” 转头一瞧,不是织女几个还有谁? 牛郎的眼睛在琳琅满目的食品柜上扫过,不客气的说道“我还记着你说的要请吃饭的事。” 非邑投降了,再去请老板加了一桌,特意交代要角落里的位置。 胖胖的女老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赫然一惊,连忙笑道“为了大家能专注吃饭,这几位帅哥美女必须要坐里头!” 实际上两张桌子挨得很近,非邑这边面对着钱才几个,背后就是天字班的众神。只是他不和几个神明说话交流,人类是完全注意不到旁边这一桌的。 “对了,小妹呢?”钱才挽着袖子大捞特劳,这才想起少一个油碟。 “她吃不了辣,先回去了。” “那我们该点鸳鸯锅的。” 非邑直言“吃串串,鸳鸯锅是没有灵魂哩。” 而被关心的小丫头就在旁边,直接站在椅子上,挥舞着筷子,指挥另外几个哥哥姐姐夹菜,“毛肚,毛肚熟了!” “喵,我要鳕鱼!”深夜不敢太张扬,怕引起关注,缩在椅子上指挥小丫头。 好不容易盼来爱吃的东西,旁边忽然伸过来一只金色的猫头,几口给抢了。 对上招徕得意洋洋的猫脸,深夜气得炸毛,“我的鱼!” 钱才耳朵一动,从碗里抬起头来,“我怎么听见深夜的声音了?” 但此时店里人声鼎沸,到处是火锅烟雾和咕噜咕噜的声音,非邑告诉他,听错了吧。 这边深夜郁闷的趴着,旁边椅子上大快朵颐的贪食丸见状把自己的碗捧起来,递给他,“叽叽?” 深夜盯着看了看,更郁闷了,“辣的。” 贪食丸理解的放下碗,跳下地,蹦到化成人形的招徕旁边,一把将他的碗夺过来,讨好的放在黑毛球面前,“叽叽~”我给你抢回来了! 深夜顿时来了精神,破天荒的舔了贪食丸一下,后者立马高兴到耳朵都竖了起来。 织女笑得直锤桌子,指着神色僵硬的招徕说道“你也有今天!” 也不知道非邑从哪里招安这么只灵兽,五重天更天期,随便碾压这只招财猫,瞧瞧这憋屈的眼神儿,多解气! 招徕咬牙切齿,再加上织女的笑声太过刺耳,他干脆变回原形,拿屁股对着桌子,生气。 牛郎往织女嘴里塞了吃的,嫦娥也把金色毛球抱起来,方才腿上,夹起一块鱼,“来小铃铛,姐姐喂,啊~” 清汤煮的鱼,味道极鲜,招徕掀起眼皮看了看,哼,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必为难自己?张嘴,唔,真好吃…… 不论神明人类,女孩子还算矜持,而另外几个汉子,还有个女汉子,都捂着肚子摊在椅子上打嗝,还非得把最后一口饮料给喝了! 而贪食丸,正试图喝火锅汤。 吃得很开心,到了付账的时候,非邑的手都在抖。 “一共一千五百一十二元,除掉零头收你一千五,弟娃你付现钱还是刷卡?” 非邑眨了眨眼睛,我想给您除除邪现抵债…… 第三百一十一章 感觉不会出错 吃完饭回去的路上,非邑告诉钱才等人自己有事先走一步,在拐角处就和牛郎等年轻的神明碰到一起。 织女指了指旁边的岔路,“这边上去有间土地庙,可以去诸神天。” 他们几个因为特别任务在身,拥有各个神庙的通行令,也不需要事先和神庙主人说一声,来往诸神天都非常方便。 非邑想了想时间反正还早,去一趟也无所谓。 等几道神光接连消失在人间界后,正悄悄循着他们跟上来的钱才忽然一愣,我干什么来了?往家走了一阵时,酒屋的香气蓦地唤起他的记忆,对了,小邑呢? 少年又掉过头,沿着步行街一边往华英中学的前门方向走,一边拍着脑袋回忆,“对了,今天和小邑约好春游,然后吃了饭……嗯,接着……” 脑海中的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吃饭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呢?钱才自问不是心思细腻的人,但非邑是他的好友,是极为亲近的人,正是这样,他才会在一点一点的不起眼的非常之处勾勒出某些事情的原貌。 就像刚才他知道吃饭付了多少钱,但是另外的钱是为谁付的,他不知道,将火锅店里的所有位置都回忆了一遍,却偏偏想不起来旁边角落的场景,仿佛那个位置从未出现过一般。 而且既然是小邑付钱的对象,他没道理听也没听说过,还有现在,当回忆的时候,总会发现关于那人的记忆会变得模糊,甚至会遗忘。 旁边有小孩子叽叽喳喳的路过,为什么所有的小孩儿不像小邑的妹妹那样乖巧听话,然而当他要回想那小丫头的音容面貌时,全无印象,只记得抽象的性格而已。 心里没由来的产生的念头,他冲进旁边的文具店,“给我一只油性的马克笔,快点!” 柜台旁的女孩儿被他吓了一大跳,仿佛感觉到他焦急的心情,连忙给他抽了一支。只见这高大的少年一把接过,颤抖着在左手手心写下几个潦草的字—— 非邑妹妹小丫头泷幼。 这是在干什么?年轻的女店员仿佛看神经病一般给他找了零,目送着少年离去,然后转头去与旁的同事交流谈资。 这边钱才来到了非邑小区的门口,踌躇不前。 保安大叔都已经眼熟这个天天往这边跑的学生,连忙招呼他到保安室坐。 “大叔,我问你个事儿,你知不知道非邑的妹妹?” 保安正在倒水,闻言头也不回地说道“非邑?哪个哦?” 钱才接过一次性杯子,心道这保安的记性也忒不好了,连自己都能记住还不知道小邑,于是便仔细地把好友的长相特征给说了。 哪知保安肯定地告诉他,“不是叔叔我吹,我们这小区,丁点儿大,读书的娃儿我个个都记得到,哪有你说的年级第一名哦!” 这一瞬间,钱才都分不清手里的开水是热还是寒,告别了保安走到角落,一通电话打给了司思筠。 “喂?” 钱才觉得嗓子有点干,连忙把已经握变形的放在嘴边,咬着,“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吃饭过后非邑说了什么?” “诶?我们今天吃放过后非邑来过吗?” 听女孩儿认真地回答,钱才也开始怀疑,难道这些都是自己的错觉?他靠着墙根深吸一口气,忽然看见左手手心的字。 非邑什么时候有个妹妹的? 他便顺嘴问了一句,谁知司思筠却打趣地说道 “你今天吃太多撑傻了吧?非邑哪里有什么妹妹!” 钱才把杯子丢进垃圾桶,呆望着手心那几个歪七扭八的字,苦笑道“可能是我随手瞎编的吧?” 但愿……是这样的。 如今正是春雨来临之际,上午还是阳光明媚,下午时分,乌云便慢悠悠地来了,悄无声息,又声势浩大。 小岸丙的住所内,非邑正和牛郎几个闲聊着,右眼皮忽然一跳,他本没有放在心上,但是几个年轻的神明却看在了眼里。 “你如今乃是神明之躯,必须要重视这种不祥之兆。” 被这样一说,非邑的心里跟着一跳,索性是待不下去了,便站起来准备告辞。 就在这时,招徕说话了,提醒的意味很明显。 “四重天丹坊管事蒙璧的道侣罗姥姥死了,他最近到处在寻找凶手。” 非邑看了他一眼,“跟我有什么关系?” 牛郎不太赞成他这样的态度,说道“毕竟你与财神楼走得近,跟他们又有过节,万事小心。” “还有还有,你如果打不赢那个除妖师,可以叫我们帮忙!”织女甩了甩胳膊,“我打架很厉害的!” “是是。”非邑笑着摇了摇头,“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对了,最近事情多,泷幼就拜托你们照顾了。” “哥哥再见~” “乖,你要听话,我很快就来接你了。” 少年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外,大厅内,几个年轻神明同时僵住——就在那一瞬间,他们的右眼皮跳了…… 诸神天一重天内,一直都是阳光明媚,天高气爽的景象,回到人间界的时候,非邑被那阴沉的天气弄得有些不适应,紧赶慢赶,才算在下雨前到了小区。 进入大门的时候,他瞥见蹲在墙角的某人,无语地猜测道这货不会真的要履行诺言,要一直烦他吧? “你蹲这里干啥子?” 对上钱才目光的刹那,他忽然觉得有些心虚,只剩两米的距离,在听到对方的问题时,愣是不敢再前进一步。 “小邑,你……是不是有个妹妹?” 钱才站起来,盯着他继续问道“你今天有没有跟我们一起吃饭?” “还有,为什么有的时候我会忘记你?” 他的声音平静得不像是钱才,但这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却似重击落在非邑的心脏上,他深吸一口气,强笑道 “你是不是记错了?” 钱才告诉他,“人的记忆会出错,但是感觉不会。”他似乎到了崩溃的边缘,猛然将嗓门提到最高,“我他妈不可能连和兄弟怎么度过今天的事情都能忘!” 路过的人受惊似的看着他们。 第三百一十二章 阴天过后是夕阳 非邑觉得自己此刻就像是被人从下水道拖到绞刑台上行刑的老鼠,路过的人类每一个眼神都让他觉得自己无所遁形,偌大一座城、一个人间界,似乎都快要容不下他。 “你到底是什么人?”钱才盯着他。 我到底还算不算人类都不知道,非邑心想道,人类会担心自己被好友遗忘的事情吗?不,人类只怕时间的摧残而已。 可神明不是,至少他不是。 “别再问了。” 钱才以为自己幻听了,没有心虚,没有恐吓,更没有什么解释,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别问了?那他自己纠结半天是要干什么? “你到底是人?是妖?还是鬼?你说啊!”少年逼近他,瞪着深夜,“我早该知道,养着这么一只猫的人怎么可能是普通人?非邑啊非邑,你连我都不相信吗?” 非邑扯出一丝笑意来,像是自嘲又像是悲苦。 不是不信,而是即便说了,你还是会忘记,不仅如此,在未来,估计连非邑是谁你都记不起。最后,他深吸一口气说道 “跟我来。” 钱才不疑有他,信服地跟了上来,看着好兄弟瘦削的背影,他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不应该说出来? 前面隐秘的转角处,好友的背影消失了,少年忽然一慌,连忙追上去,空无一人走廊让他心里也跟着空了一块。 钱才站在昏暗的墙角,迷惘的看了看四周,然后一拍脑袋,咧了咧嘴“我跑小邑家来干啥子诶?” 他们春游过后不是就分开了吗?搞笑哦,少年跑到楼上去拍门,果然没有得到回应,他摇头叹气的往自家走去,边走便感慨道 “小邑真哩是,一个人住还喜欢到处跑,也不喊我耍……” 非邑戴着洁白的神格,在阴沉的天空下散发着神光,他站在阳台上看上车离去的好友,嘴角抿成了直线。 “他能第一次发现异常,也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你要一直逃避下去?”深夜蹲在沙发上,其实他还有更想说的,但是看着少年的背影却开不了口。 良久,非邑回答了。 “那就让他发现第二次、第三次……直到他慢慢疏远为止。” 按照钱才的性格,即便说明白了还是会固执的靠近,不如让他知难而退。 然而非邑无法否认的是他自己下不了决心,说他胆小也好,贪婪也好,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告诉他—— 如果被遗忘,他就再也回不到当初最渴望的日子了。 他不敢取下神格,一直持续到晚自习上课的时候,他收拾好东西下楼,再次看见了蹲在墙根的身影。 这么快又想起来了? “邑哥~小邑~非邑,你也太慢了,都要上课了!” 少年大步流星的冲过来,揽住他的肩膀,“话说你能不能帮我做张物理卷子,别以为我不晓得,你肯定已经把物理必修二都看完了……” 非邑走了老远才缓缓放松。 感受到挨着的肩膀垮了半寸,钱才推了他一把,“你听到没得?” 非邑翻了个白眼,推开他的手臂,“我先说好,看是看完了,但是不确定对不对。” “莫得事,我相信你!” 钱二货还是钱二货,几个小时前的争执仿佛就像是天空中消散的乌云,了无痕迹,只是,云散了是散了,太阳灿烂的光辉却已经西沉,化作微红的霞光。 他们先去了教学楼旁边的操场,快速把物理卷子做了,然后才各自回了教室。 钱才才放下东西,就听见班上的汉子们传来惊讶的呼声,抬头一看,在门口张望的倩影不是唐汝逸还有谁。 在同学们起哄的声音中,他走了出去,“找我什么事?” 只见女孩儿咬了咬嘴唇,示意他出来说话。 等到了楼梯口旁边的走廊时,唐汝逸开门见山地说道“你给司思筠打电话的时候,我在旁边。” 钱才似乎有些蒙,“那又怎么了?”他知道,对方想说的肯定不是这一通电话的事情。 “你不觉得奇怪吗?”女孩子似苦恼又似害羞地说道“我把和非邑相遇的点点滴滴都写在了日记里,但回去翻看时,有的事情却一点也不记得,就像那天玻璃事故的时候,我完全……” “错觉吧。” “啊?”女孩儿不解地望着少年,皱起了眉头。 钱才一如既往地嬉皮笑脸,将诡异的气氛冲淡了不少,“你看啊,是不是因为你太关心他了,所以就忘记了他做过的事情。” 这听起来挺奇怪的,但如果发生在极喜欢的对象身上似乎也能接受因为太喜欢这个人,以至于根本没有心思关注他身边的环境和发生的事情。 云里雾里的解释半天后,钱才一锤定音,“这叫做爱的迷眩!” 他说话的时候挤眉弄眼,愣是把少女弄得害羞不已,这一心焦脸热,来意顿时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确实,每次想到那个人,最后定格的画面一定是他从容淡定的笑着,浑身透着与世隔绝的气质。 等女孩儿离开后,钱才呼了一口气,“女孩子什么的,真的太难对付了。” 他拍了拍脸,跑回了教室。 “柴柴啊,你竟然做完了物理卷子!?” “当初咱们说好的患难与共,生死相依呢?” 钱才推开这些含泪抄作业的混蛋,“谁特么要和你们一起面对老蒋的怒火了?赶紧抄!” 旁边司思筠伸脖子一瞧,切了一声,“你的字能写这么好?说吧,是不是非邑帮你做的?”虽然都是数字,但是光凭一个‘答’字,她就能看出差距来。 抄作业的哥们儿大惊失色,“他不是分到文科去了?这作业还能抄不?” 这时候,身后传来一道肯定的声音,“答案是对的。” “对的啊,那就好那就……啊!老蒋你走路咋个没声音诶?!” 他们的新班主任是个浓眉大眼的中年汉子,有最帅班主任之称,但既然是班主任,那威严依然令人不敢越矩。只见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见过那个班主任来巡视的时候是很高调的?”说着把钱才的物理卷子拿过来,啧啧摇头,“丢脸,你们连一个文科生都不如!” 这对于理科生来说,得是多大的耻辱! 四楼,非邑猛地打了个喷嚏,然后继续画着本子上的图案…… 第三百一十三加一十四章 另一个‘非邑’ 非邑在课堂上画的神言之术的符文有些复杂,但是不难领悟,让深夜练习几遍就成功了。 成功之后将一屋子的妖怪吓了一大跳——屋子里凭空多了另一个‘非邑’! “怎么样?”音容相貌别无二致,只是气息却是深夜的。 特殊类上品明言‘拟身’,严格说来用途算是比较鸡肋,只是让人改变外貌而已,气息和神力波动这些都无法改变。 放在神识遍地的诸神天几乎没有用处,但是在人间界里,骗骗人类的肉眼足够了。 “从明天开始你就代替我去学校上课,我要在家里炼器。” 他如今炼器动辄数天,总不能一直翘课,弄不好到时候一回学校连他的桌子都被搬走了。因此想到了这个法子,反正文科的话,后面要补上去也不难。 “喵!这好玩儿,我去!” 新鲜出炉的‘非邑’蹲在沙发上,慵懒地舔着手背,然后他又坐下,翘着长腿,竭力想去舔舔屁股…… 这场面怎么看怎么觉得难以适应,非邑无语地拍了下额头,“打住,这些动作必须得忍住!” 忽然觉得,这个做法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完美? 不过势在必行,第二天一大早,深夜就变成少年的样子。 非邑把书和作业交给他,“这个是今天要交的,你知道要给谁吧?” “知道。” “还有,你坐在教室里面一定要记得不要翻窗跳桌子上,别做多余的动作。” “没问题!” 说了很多,最后深夜朝他伸出了手,“钱包。” 非邑“……” 怎么可能把钱包交给这只猫?他只拿出一张粉红色的纸币,“够你花销了。” 看着蹦蹦跳跳出门的‘非邑’,一屋子的人和妖怪都静默下来,良久,白绕竹认真且迟疑地说道“大人,我觉得似乎……不太妥当。” 非邑何曾不知,“绕竹,你跟上去。”这样一来,他好歹能专心炼器。 掏出‘赤兽一合’来,以神力引火,这个过程中,他也查看了意识海内的信仰之力,在保证尽量富余的情况下,他才敢开始动手。 炼器和炼丹不同,后者是按照丹方按部就班,是知道目的而开始,然而炼器却是将材料的潜能开发到最大。 这个过程全看炼器师的水平和实力,好比一块上好的金子,雕琢得好它可以是华丽的首饰,若不能给予适当的手法,它甚至不如顽石。 炼器亦是如此,即便想要打造一柄剑,炼器师也只能根据材料的属性来设计飞剑的属性和外观。 非邑拿出那株碧玉枝,这么长这么完整的一株,而且还是五桠的,哪怕随便炼一炼也是堪比中品灵器的存在。 但如果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当真是一个炼器师最大的败笔。 随后他又自混沌空间中掏出‘炙寒’来,以他如今的见识来看,这算不得什么好的材料,但胜在奇特。 将这一青一红两样东西并在一处,非邑忽然生出主意来…… 将碧玉枝的主干削下一截,丢入‘赤兽一合’中,三重天二层神力引出来的火焰,短时间内甚至都无法靠近这截树干。 碧玉枝,顾名思义,其身自带木属性,又因其如同玉一般的质感而拥有辟火、耐寒等特质,大多数神明都用起炼制防御型神器,譬如斗篷或是盾之类的。 但非邑总觉得这样的话单一了些,既然是开发创新,就要给予它更多更有趣的功能。 这等材料的冶炼耗时良久,他正好借着这个过程来稳固修为,为晋级三层天做准备,便潜心镇守。 而另一边,‘非邑’呼完一碗牛肉面也到了学校。 他以前要么是在墙头和树上观察这座学校,偶尔也在非邑的肩膀上,反正是没有这样大摇大摆的走大路。 正值春光明媚的世界,学校绿化带里花红柳绿,尤其是蔷薇花的香气更是浓郁,流连戏蝶,勤劳蜜蜂,当真一派生机勃勃之景,让人看得入迷。 钱才迎着春光悄悄靠近好友,他想,邑哥竟然也会关注这些花花草草,正暗笑的时候,忽然看见好友出爪如电,捉住一只斑斓大蝴蝶! 这还不止,只见‘非邑’又把蝴蝶放了,看那柔弱的翅膀扑闪扑闪的展开,起舞,然后一巴掌拍了下去……残了。 紧接着,‘非邑’还想去作弄蜜蜂! “邑哥你不怕蜇啊?这么作死!” 钱才是好心提醒,谁知一走近就听见好友喊道 “钱二货,一大早嚷嚷什么?” 钱才“……” 正在呆愣的时候,司思筠和严雪衣也买了早饭朝教学楼去,看见他们便笑着小跑过来,“早啊~” 蓥城境内都嗜辣,女孩子尤甚,司思筠一碗泡椒肉丝面全是辣椒,对于猫鼻子来说太过刺激。 “阿嚏!”只见‘非邑’捂着鼻子连连后退,翻了个白眼毫不掩饰嫌弃的眼神,“你这个雌……唔~” 钱才一把捂住他的嘴,对一头雾水的女孩子们讪笑,“那啥,我找邑哥有事儿,先走了。” 说完拖着某个家伙快速离去,来到僻静的地方后,将挣扎的人放开,盯着他,一副惊疑不定的样子。 “蠢货看我作甚?”‘非邑’全然不知道心虚为何物,理直气壮地瞪他。 钱才一把捂住眼睛,这股违和感实在是太难受,最后才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句,“深夜?” “嗯?” 这会儿‘非邑’总算是发现自己露馅儿了,但他依然不知道心虚,“你怎么知道的?!” 少年真心不想解释,我的猫大爷,你除了长相哪点和邑哥像了? 但是深夜是从来不会在自己身上找毛病的,还感慨的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你比表面上看起来要聪明一些。” 他说完就舔了舔手背…… 这场景,简直没法儿看! “所以,我兄弟去干啥子了?要你代替他来上学?” 深夜被叮嘱过不能说出事实,张口便说道 “他不要我说。” 正在专心炼器的非邑不会想到,他养的猫完全没有想过随便找个‘他又事’这样的理由搪塞一下。 躲在草丛里的红色小蛇已经无语地盘成了一团,完了,才一进学校,马甲就被看穿了! 然而,如果只是深夜掉了马甲也无所谓,只见猫大爷人模人样的走到草丛中,把他捡起来,“你怎么也来了?”然后顺手就把小蛇盘在了脖子上。 白绕竹“……” 钱才“……” 只见他一蹦两米远,哆哆嗦嗦的指着‘非邑’,“你把蛇捡起来做什么?!”一看那僵硬的红色长条,少年吓得脸都青了,“三角脑袋是毒蛇,深夜你还不丢了!” 可怜白绕竹无法和深夜进行意识海的交流,也不能当众说话,完全无法阻止后者自露马脚的行为。 “这蛇是家养的,扔掉干嘛?” 钱才觉得自己的三观都被摧毁了,“你说这毒蛇是邑哥养的?!” “是啊。”他还想说,还有一条蟒蛇、一直兔子,三只老鼠,但是脖子上白绕竹已经越缠越紧,嗓子都疼了! 深夜一把掐住他,甩了甩,“你找死,竟然敢勒本座?” 旁边,看他们的互动,钱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这这……不会也是妖怪吧?” 空气瞬间安静了下来。 幸好这时候深夜想起了当初自己被钱二货发现身份时,非邑那气急败坏的模样,脑子顿时灵光了。 “这是普通的蛇,牙都被拔了。” 说着还把白绕竹的嘴掰开来看。 如果普通毒蛇,这会儿肯定就把牙给露出来了,但白绕竹却配合的忍住了本能,把毒牙藏在软组织里。 一张光秃秃的嘴让钱才瞬间放下心来,他抹掉脑门儿上的冷汗,松了口气,“邑哥也真是的,竟然养蛇……真看不出来他还有这种喜好。” 见‘非邑’把蛇揣进裤兜,他还是没忍住抖了一下,对猫大爷嘱咐道“你中午别乱跑,放学等我一起。” 非邑到底有什么不能告诉他的事情要做,他不会问,但是作为朋友,他能拿出最真诚的心情去帮助他,包括帮他看好宠物…… 然而高中的学习日常又哪里是能随时监视对方的呢?即便钱才一下课就往十班教室跑,也架不住‘非邑’的反常暴露得太快。 上课时,谁能指望一只猫不动如山的听课?除非睡觉的时候,然而不管哪一种情况都决不被允许。 难得春雨暂歇,阳光明媚,太阳如此温暖,正是奋发图强、努力学习的时候,学生们渴求的盯着黑板,老师倾情奉献着,但对于猫来说,就适合打个盹儿…… “非邑!大早上的你就给我睡?起来!” 角落的人影先是完全没反应,然后仿佛才想起来自己就是非邑来着,猛地坐起来,张大了嘴打个哈欠,迷糊间,舔了舔爪子。 教室里弥漫起一股诡异的气氛…… “咳,非邑,你上来默背一下书上的这个地图。” 高中地理地图多重要?在特快班几乎要求能简易画出所有的经纬度和地形、气压等等地图。 深夜看了看书,嗯,不就一个圆和几根线?简单! 然而等捏着粉笔开始的时候,这就很挑战猫的耐性了——这线怎么老是跑直的?你就不能弯成一个圆?还有,刚才有几根线来着? 老师看有些不耐烦的少年,到底不忍心为难,“你可以看看书。” 但凡背诵记忆时,都有一个定理翻书的时候,那几条经纬度清晰明了,等一关上,脑子里就开始发蒙,竖着几条来着?横着的是标那个符号?到底是三十还是六十?或者六十六点五? 随着粉笔在黑板上粗暴的划过,偶有有尖锐的声音响起,少年一手叉腰,一手在黑板上大开大合,包括老师在内愣是不敢笑出声。 半晌,区区一副气压图愣是被糊成了一片白花花的粉笔灰,但画图的少年却在端详之后肯定地点了点头,“嗯,画完了。” 众人稀稀拉拉的笑了一下,地理老师看了良久,牵强的找到几条不甚清晰的线,“你确定?” 只听‘非邑’特别自豪地抬起下巴,“哼,这不是和书上的一模一样?” 他真的不是开玩笑的,等意识到这一点后,全班鸦雀无声。 地理老师就给了他两个字,重画。 然而他的成品一次又一次的被否决。 啪! 只见少年蓦地把粉笔头儿一扔,“喵的,不画了!” 众人仿佛都能看见他的头发炸起来了,哄然大笑。 地理老师笑也不是气也不是,只说道“你还有理了,看在这图新学的我先放你一马,明天,给我接着画,画不好你天天给我画。” ‘非邑’气闷地坐回位置,盯着自己的手,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 下课铃一打响,钱才就飞奔上四楼,才到十班门口就听见女孩子们嬉笑的声音。 “非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可爱呢?还是个抽象派!” “‘喵的’你从哪里学来的?就跟猫一样!” ‘非邑’完全不能理解这些雌性嘻嘻哈哈的含义,再加上方才丢脸了,似乎是急了,“我本来就是……” “邑哥!”赶在某人自揭老底前,钱才打断了他,声音之大,让十班的人都愣了一下,“嘿嘿,不要意思啊,我找你们班长有事儿。” 等把人拖出去的时候,他才能好好问问发生了什么。 “还能怎么样?不就是我画了图,他们竟然都认不出来。”他还强调了一遍,和书上的一模一样。 你让一只猫来画地图……嗯,即便没看见现场直播,钱才都能想象到那场景,在心里无奈地感慨道邑哥,看你造的孽哟~ 他便跟猫大爷叮嘱道“你记着,后面凡是有老师抽你回答问题,就说不清楚,不知道。” “怎么可能?”‘非邑’瞪着眼睛,仿佛能看见金蓝双色,“本座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怎么会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再说了,看看书不就会了?” 钱才“……”他想了良久,牙疼的说道“那您也得内敛一些,才能配得上您的身份不是,跟这些凡人计较什么?” 说得真有理,‘非邑’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意见。 但是地理画图的事情却怎么也推脱不掉,于是到了晚上的时候,非邑抽空一看,只见黑色的毛球竟然拿着笔在练习绘画! “你在学习抽象派?” “地图!” 非邑“……”等白绕竹给他说完今天发生的事情后,他险些毁了材料。 他的学霸人设,当初建立得多么艰难,他家猫才一天就给崩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虚映’ 非邑这人缺点很多,但是有点也不是没有,仅是耐性这一条就值得被人挂在口上,光看他能披着一层冰面丹师的皮混迹这般许久便可见一斑。 这一优点尤其适合炼丹炼器一道。 五桠碧玉枝的提炼难度超乎想象,若非有阵法加持,光是将之淬炼杂质这一项能否成功都是两说。冶炼期间他也只是抽空去参加了一次月考,其余时候就是完全守在‘赤兽一合’旁边,修炼加炼器。 直到一月过去,蓥城上空大中午的一道晴天霹雳骤响,他才算是瘫倒在地板上,然后松了口气,脸上喜悦非常。 “大人可是成功了?” “勉强完成第一道工序。” 然而,才第一道工序,雷劫便来了。 他将最后的信仰之力吸收了,布下一道结界,然后才开炉,那一瞬间,一道碧绿的流光直窜上天际。 它为自己的出世欢欣鼓舞,只消度过雷劫,它就完成了! 这雷劫劈得有些久,轰隆作响,声势非凡,弄得蓥城人间界这边又是一阵轰动,而妖怪们更是个个自危,天性的惧怕着。 一般说来,凡能引动天劫之存在,皆以反常为标志,或妖魅,或,引起天道重视器物,诸如仙丹、神器。 因此,雷劫的时间越久,也就说明此物越是强大。 这雷劫看得非赦等妖使胆战心惊,非邑却是完全不放在心上,相反,雷霆越凶悍他越高兴,因为自己的努力得到了肯定。 足足有十分钟,那碧绿的光华才意犹未尽的回到主人身边,比之太阳而不逊色的光辉在少年身边环绕着。 “这是作甚?” 这东西仿佛有自己的意识,非涂几个看得很是新奇。 非邑微微一笑,在指尖逼出精血来,勾画成神识标记,打进光团之中,刺眼的强光乍然亮起…… 众妖使被迫闭上眼睛,等他们睁开时,被眼前这东西震撼得目瞪口呆—— 单看大小恰如一尺大小的镜子,却是半开夏荷之轮廓,看不出材质的白银材料为边框,不见一丝瑕疵,熠熠生辉;镜面乃是浅碧色,似玉非液,却不映照任何东西。 这东西看着简单朴素,却带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高贵与神秘。 非邑手中的炼器材料不多,考虑到避免让碧玉枝的属性杂糅,只在财神楼那边买了一块特性为反射的‘月辉银’,用以增强神器的功能。 这,才第一道工序时便跻身中品灵器! “我将之命名为‘虚映’。” “大人好厉害!” 少年正待要笑,却剧烈咳嗽起来,即便用神力强撑着一个月,身体到底是肉体,伤不起。 连忙灌了几口水,这才稳住,“我到底实力有限,上好一株材料也不能一口气炼成,不过暂且用着,待后面我神力足够了,再升级不迟。” 众妖使以为他说的是‘虚映’,当捧着属于自己的神器时,他们纷纷一副我是不是在做梦的神态。 这种时候,大多领导者都会说些熨帖话,只是非邑对着自己人,就不怎么习惯在言语间烫热,总之行动上表明就可以了。 “我也不知你们到底擅长什么武器,索性都做成了防御类型。” 但即便种类上一样,却绝非批量产生的。 在防御的基础上,他都根绝每个妖使修炼《引雷诀》开发的特性增加了不少功能。 像白绕竹与非赦乃是蛇族,三寸便是死穴,他们的防御神器被做成了装饰物一般的项链;而非涂是兔子,根据特性他的神器便被加了遁地的功能;而三点心的防御神器也根据特性增加了能快速遁走和隐藏气息的阵法。 岂止细心二字能形容的。 一屋子的妖使感动得无以复加,纷纷郑重跪地而谢。 非邑坐在沙发上其实已经困得不行,半阖着眼睛说道“你们真是……”后面还有什么他都没说完,头一歪便睡过去了。 春寒尚在,非赦找来毯子给他盖上,看着少年时,有一种现在就是喊我去死都无怨无悔的感慨。 但是这种祥和的气氛到了晚上深夜和白绕竹回家时骤然被打破。 非邑正睡得深沉,冷不丁被两只爪子来回拍醒,虽说只是肉球,但是架不住被打扰好眠,咬牙切齿地瞪着蹲在他胸口上的家伙。 “你最好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不然老子扣光你的零花钱!” 深夜丝毫不惧,抬头挺胸,“我的神器呢?”在非赦把神器转交给白绕竹后,毛球就坐不住了。 跟在这家伙身边这么久,早知道他是个炼丹炼器的,自己却什么好处也没捞到,就是吃颗百香丹都被好一顿训斥。 深夜觉得也是自己也是考虑不周,吃不了,这货不是还能炼器,竟然没开口让他给炼一柄! 深夜自以为作为非邑庞大妖使团的领头,堪比人间界皇帝后宫正宫的地位,怎么着也该凌驾于众妖之上,谁知少年却打了个哈欠,说道 “你不是有爪子?” 没说完的就是,你有爪子就不用了吧? 这话谁听都知道是在开玩笑,白绕竹几个都纷纷蹲在旁边看好戏了。 偏偏深夜聪明有余,人情世故却少了一些,竟然当真了,当即怒了,在少年胸口上一阵炸毛狂踩,上演了一出好戏。 “凭什么?凭什么!”它一腔火气无处发泄,便倒下来撒泼似的扭着,四肢爪子胡乱飞舞着,“他们都有,你偏心!” 他也不要什么交代,非得让少年拿出神器来。 非邑哭笑不得,就这样还统领妖使,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行了,丢不丢猫?” “我要神器!” 黑色的毛球仰躺在他胸口上,仗着自己柔软摊成长长的一条,就这样倒看这少年。一见他笑,顿时来了精神,翻身而起,两只前爪踩着少年的下巴俯视他,哼了一声,说道 “你果然早就准备了,是不是不好意思给我?”他分明期待的踩了踩爪子,“放心,我不会嫌弃的。” 事实证明,非邑是真的偏心,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深夜与他的关系就是所有妖使加起来也比不上。 那精致的‘猫爪子’,是非邑独一份儿的心意,月辉银和碧玉枝的搭配,一看便是与‘虚映’是同等级。 第三百一十六章 祸起 非邑运气不怎么好,才返校上课就碰上讲月考卷子。 当初让深夜扮成他来上课装装样子,闹出的幺蛾子即便不问白绕竹他都能预料个大概,这些或许不严重,但总不能让这只猫代替他去考试。 炼器如此忙碌,他几乎想用传送阵把卷子送到家里来做,这当然是不行的。可即便是他,旷课大半个月再临考场,也做不到从容淡定,尽善尽美。 “有些人啊,不要仗着自己底子好就飘得没边儿,上课讲过的东西竟然都能忘!” 历史老师是一位矮胖的中年男人,带着眼镜,下巴不甚明显,但是人很幽默风趣,这般阴阳怪气的在班上损人还是头次。 原因很多也很简单。 资料书内容再详细充分也是死的,老师在课堂山会补充一些笔记和知识点,这些一般都是偏门儿但是偶尔一出现就能拦倒一大片人的东西,谁不得好好记着? 偏生一个特快班里,在补充过的情况下有人错了,而且这人还是非邑! 他自知理亏,连忙低头认错,乖乖面桌思过。 实际上不止历史这一科,其余几科都存在这种问题,感觉这货就没好好上过课一般。即便他仍坐稳了第一名的位置,但张磊作为班主任,特别尽责的把他喊进了办公室。 “说说吧,什么原因。”他慢慢给少年陈述自己近来在后门小窗口观察到的情况,“上课不是打瞌睡就是动手动脚、扭来扭去;蓝老师地理老师)让你画一张图,敷衍了半个月才完成……” 最后他说出自己的结论,“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造成心理障碍了?” 非邑“……”不知道为什么,这话听着意味挺奇怪的,好像在问‘你最近是不是智障了’。 不过这话要是让牛郎几个听见还不得笑掉大牙,就没见谁的心理能硬过非邑的,这货的心说是钢水浇的都不奇怪。 非邑连忙打了个哈哈,“那个我最近就是身体不舒服。” 然而深夜的表现可不像病怏怏的模样,张磊却仿佛早已预料到一般,“痔疮?” 非邑惯性要反驳,但是转念一想,除了痔疮还有什么病症更符合?于是便咬牙认了,这比吃几十斤黄连都难受! 这才刚开始而已,他自带话题性,不知是哪位兄弟妹子路过了办公室门口,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一节课的时间,‘非邑得痔疮’的消息就传开了。 最要命的是,这种口口相传的消息一般都会被人类夸大的本能给扭曲,从得痔疮到痔疮很严重,再到得筹钱动手术,那叫一个面目全非。 等到晚上下晚自习时,钱才一见他面就跟马上要生离死别似的,大声嚎着,生怕别人听不见“你得了直肠癌可怎么办啊!?” 非邑已经无力吐槽了,一天都在应付来自别人的嘘寒问暖,打探虚实和嘲弄打趣,他已经受够了,现在还得看钱二货演戏,真是够了。 “差不多行了啊。” 这家伙明明知道那是深夜假扮的,还在这儿幸灾乐祸,这不是欠揍吗? “噗嗤!嘿嘿……咳,不过我倒觉得深夜骂人很有一套。”钱才没忍住笑得险些岔气,不过看在好友脸色愈加不好的份儿上忍住了,又挑了个话题。 非邑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只听钱才说道 “前几天不是月考成绩出来了吗?你虽然名次没变,却险些被第二名追上,余淼跑来落井下石……” 如果是非邑本人的话,铁定不会搭理这种小儿做派,不过深夜就不一样了,这猫说话就没带客气的。 “你一个跟屁虫敢笑话我?天天女人似的给别人穿小鞋累不累,看着你就嫌眼睛疼,没分科的时候你斗不过我,分科了老子照样比你强,乌鸦笑凤凰黑,你自己说说,丢不丢脸?” 大约是这句话太给力,钱才在好友面前学得惟妙惟肖,完了后笑得合不拢嘴,直夸他养了一只好猫。 “你没看见,当时正好晨跑回来,那么多人,啧啧~” 非邑完全笑不出来,不过也并没有放在心上,总不至于为了这么个余淼,他要去苛责深夜两句。 不过,这样一来扯破脸,余淼应该再也不会…… “非邑!” 结果,非邑还是低估了余淼的变态心理。 这一声急促而高昂,余淼在不远处竭力瞪大眼睛看他,看起来像是生气又像是幽怨,然后,他笑了。 “非邑,听说你痔疮挺严重的,是被人艹出来的?” 这话……这话…… 钱才浑身一寒,这家伙也太恶心了,勃然大怒道“你他妈别在这里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非邑在这一瞬间,切实的感觉到了余淼的恶意,那种恨不能每一个字都淬了毒,用尽全天下的方法弄死他的心情,展露无遗。 讲真的,他不知道和这人的关系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一退再退的是他非邑,步步紧逼说到底是嫉妒的劣根性在作祟。 不过,他上下打量了这少年一眼,肤色依然很白,却是苍白。 非邑如今略通医理,心里虽然气,但这这众目睽睽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干脆一把将他拎起来,按在柱子上,冷笑道 “看样子你深知痔疮的痛,给脸不要脸那就算了,你在我这儿还是头一遭,你等着。” 那句话委实把非邑恶心到了,也气得不轻,他一向忌惮用非人间界之力对付人类,不过,就像他说的,余淼是头一遭,逼得他动手。 话里最后三个字,余淼听得浑身一寒。 第二天晨跑时,二十一班发生了件趣闻,他们班的数学科代表余淼同学,裤子上竟然见红了! 就像是女孩子的虚弱期一般,而且他表现得也像,忸怩气闷,更加几分恼羞成怒,见谁都不顺眼,轻则横眉冷对,重则阴阳怪气的谩骂。 这就过分了。 “昨天还跑去嘲笑非邑呢,结果我看你才像是得痔疮了。” 余淼腰间系着外套,当即吼回去,“你才得痔疮了,你全家都得痔疮了!” 结果一回教室,不知谁把他的检验报告抖了出来,那可真叫一件大快事! 余淼最呵护的尊严被踩在了脚下,他疯了一般狂砸书本,破口大骂,仿佛一条疯狗……然而他这些学期来的作为总是要还的,下了晚自习后就被堵在了楼梯口。 第三百一十七章 递战书 二十一班的人成绩好不代表脾气好,许你余淼发疯打骂,就得做好有人事后报复的准备。 教室里有监控不能动手,走廊上有老师看着不能动手,那下晚自习黑灯瞎火的总是机会,一楼的楼梯口里,砰砰的拳打脚踢的声音让人胆战心惊。 “老子敢打就不怕你去告状!你给我记着,要是敢说出去一个字,老子就算被退学也会天天堵你,记住了!” 等狠话放完,少年示意捂着余淼嘴的同伴可以放手了,后者拿纸巾擦了擦手上的鼻涕口水眼泪,冷笑道 “就你这样还总想着超赶非邑,丢人。” 几个少年说说笑笑的离去,留下余淼在黑暗的楼梯口,哭也无法大声,只颤抖着蜷缩在阴冷的水泥地上,双眼看似呆滞实则燃着火焰。 “呵~爽么?” 不合时宜响起的声音将他的心脏推进了深渊,即便逆着微弱的灯光,余淼也能认出来人,他说不出话来,只死盯着。 非邑只让宝炙在他的药里添了东西,加重了病情,找到了化验单,然后便是全程冷眼旁观,在最后的时候,适时地添上一脚。 人间界讲究校规法律,报复而已,又不能用神力,犯不着表面上动干戈。虽然亲自动手能大幅度的解气,可是对于好面子的敌人来说,在他最落魄的时候笑上一声,才是最能打击人的。 非邑就说了这么简短的一句话就走了,但是在余淼心里,对于他的仇恨远胜于方才施以拳脚的家伙! 昏暗中,少年急促的低吼了几声,非邑,非邑! 这边深夜趴在他肩上问,这样就可以了? “一句之仇,犯不着费太多心思。”有这功夫不如去炼丹炼器呢。 何况他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一件事儿要做,磨蹭了这么久,总该是要去把罗晏暝救出来。 神明之间的联系向来凉薄,也不似人间界沾亲带故,除了那些极有名的大神外,谁出现了谁消亡了,连谈资都算不上。 更遑论出手解救之事,单看当初老头子的遭遇就能瞧出端倪,即便堕神这等大事,那些家伙还都是隔岸观火的心态,非邑如今是完全不吝啬以最糟糕的眼光来看待诸神。 对于罗晏暝,他实际并不当自己人看待,不然也不会等这么久才出手;但是与这家伙也确实有那么两分交情,他自问做不到袖手旁观。 何况,除妖师的存在,到底要借这事儿来好好敲打敲打。 日子总是在转眼间消失,不知何时,春光渐歇,天气好时,日头已经有晒人的温度,不过到底还是阴天居多。 选在一个周六的晚上,他直接以神力在黄起云的住所留下消息,简短而明确今夜十二点,带着神明罗晏暝来白鹤山相见,如若不然,直接登门! 即便是已经发出消息,但是非邑的心里也没几分底,因为他还有一件事尚不明确这些除妖师,到底知不知道神明不能对人类使用神力这件事。 这于他而言乃是极为重要的筹码。 不过前几日已经给过黄起云教训,所谓投鼠忌器不外如是,在约定的时间来临之前,非邑便在家里思考各种应变的对策。 恰好这时,敲门声响了起来。 “邑哥~非邑~小邑~我知道你在家,开门,快开门!” 他们是学生党,睡觉晚不觉得怎么样,但是邻里还有老年人,要让这货继续敲下去,恐怕明早上就得被投诉。 瞧见来开门的竟然是深夜,钱才愣了一下,把手里的盒子放在鞋柜上,一把将他捧起来,“怎么就你们两个?你妹妹呢?” 非邑大惊,这货莫不是又发现什么异常了? “你从哪儿知道我有妹妹的?” 小丫头最近一直待在诸神天,按理说他不可能还记得! 钱才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说道“我不是记性不好么?就贴了个便条,随时提醒我你有个妹妹。” 然而这只是他强行灌输给自己的东西,仅限于那么一句话,实际上泷幼的身高外貌他统统不知道也没印象。 就像是诗里常说美人柔弱如水,行动扶风,但这美人到底长啥样子,谁的心里也没有个确切的形象轮廓。 非邑也不知道该说这货有心还是死脑筋,只是他不得不承认心里的感动,人生交友当如此。 但今晚上确实不是留人的时候,非邑随口打发他回去,“这么晚了,你先回去吧,别又像上次那样遇到麻烦。” “哎哎,你就这么快赶我走?邑哥诶,我没得罪你吧!”钱才觉得这沙发都还没被坐热呢,“再说,我之前可是保证过的,得烦你烦到这学期结束!” 他仔细看了看好友,忽然发现对方竟然换了件新衣服,“这一身穿起来倒是挺好看的,不过黑色的,衬得你更黑了。” 非邑闻言火光大起来,无语地说道 “都快十二点了,你家管家司机不睡觉啊,陪你一块儿熬夜。” 别看钱才是被教养出来的少爷脾气,但是却从来不屑那高高在上的作风,对于李叔等一干人员在内都极为照顾。 被非邑这一说,他觉得怎么也该走了。 再加上深夜跟着推他,前脚踩踏出门儿,毛球后脚就一爪子搭上门。 钱才心里不怎么情愿,心说我还想让你给我做点作业来着……不过李叔都已经来了电话,他还是先回去好了。 屋里,非邑看着好友上了车,站了一会儿才转过身去,一屋子的妖使都纷纷严阵以待,等候他的命令。 “等我一走,你们便去锦绣天堂,切记,不到万不得已之际不可拿着玉符伤人,一旦找到罗晏暝便立刻撤退。”他看向蓥城那璀璨灯火的上空,有两道不甚清晰的流光快速划过,“至于其他的,绕竹你们看着办。” “是!” 凌晨零点过十分,非邑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指尖微亮,神格便出现在了脸上。 与此同时,白鹤山正等着的两人具是一震,看着罗盘所指的方向——白色的祥瑞之气呈带状发散着,快速靠拢的同时,那股神力也叫两人面色凝重…… 第三百一十八章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神明与除妖师之间的关系,本质上还是跳不出诸神天与人间界的信仰纽带,非要找点联系的话,大概就是多了个共同的敌人——妖魅。 除此外,就还有一点除妖师还能凭借灵力给神明贡献契约的信仰之力,当然,他们的愿望也因指向性强而比较特殊并且有实现难度。 好比上次罗明日招魂,非邑在与黄元庵斗法的时候,后者便以契约的形式借了罗晏暝的力。 愿望本是人类所显,神明是不能拒绝的,像之前罗晏暝被请神便是好不知晓的。 但是有的契约却并非轻易能实现的,若违逆常道的程度过高、借力的时间过久,致使神力在人间界横行,那可得了! 这样的存在,在人间界亦是被称作禁术。 将除妖师的本事过了一遍之后,非邑也到了两个除妖师的面前,他暂且不愿暴露身份,便让深夜待在混沌结界里。 吃了化息丹,以神光祥瑞蔽体,两个人类即便是被他的少年轮廓所震撼,却是完全不敢将眼前这神明与非邑相联系。 白鹤山在晚上宁静非常,大约是常有神明光顾的原因,这里的生态恢复得比较快,偶尔从阴云里泄露的月色中,竟有一股世外荒林的气息。 只是今晚却透着几丝肃杀之气。 相互打量了约十秒钟,两个人类才挨不住神明的威严而低头,只是这行礼的动作就有些奇妙了——黄元庵是诚惶诚恐的五体投地,而黄起云则是拱手略低头而已。 前者是拜神,后者是打招呼。 “大人在上,弟子有礼了!”老者诚惶诚恐的喊道,让旁边的青年僵了一下。 非邑并不在乎这些虚的,抬手便布下一道结界,而这结界不是别的,正是当初圈住大叶桉和废弃古庙的那一道,只是主人让它宽了一些。 这果然是出自眼前这位的手笔! 黄元庵想起当初自己欲要动这结界的行为,深觉愚不可及,不着痕迹的往师叔旁边躲了两分,越发不敢面对这位神明了。 他的动作给了非邑一个很好的讯号这些人类八成不知道神明不能对人类使用神力的事情,否则哪里会如此有恃无恐。 不过话说回来,正因如此,他们恐怕觉得抓住罗晏暝的顺利是理所当然。 这样一来,他们无法接收外面的消息,更无法出去,非邑也就有了周旋的心思,只听他压着嗓子,以神力传声,这样一来,声音的差别就出来了。 “本座很好奇,尔等为何要抓捕神明?” 他一开口不是询问罗晏暝的下落,反而用寒暄一般的语气与他们说话,实在叫人捉摸不透。 黄元庵感觉到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在身上扫过,只觉浑身拔凉,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最后还是黄起云向前一步,但却不是为了回答问题而来的。 “我调查了蓥城内大大小小的神庙,还不知大人的名讳。” 这一声大人都喊得勉强。 非邑不得不承认,眼前这青年是个奇葩,尤其是和怵得不行的黄元庵相比较起来,在明显有压迫感的神明面前,他太过于冷静,看起来毫无谦卑之色,相反,傲踞非常。 一般说来,这样的人不是自负到傻子的地步,就是有所依仗。 非邑心里盘算起来,最后得出的结果是,现在还不能动手。然而他是这样打算的,对方却不依不饶,步步紧逼。 “大人既然想救罗晏暝,至少得拿出让我们满意的筹码来。”黄起云的性格真的不适合用来谈判,因为即便是这种商量的话到了他嘴里也像是通知,或者说命令,当然这本身也与他的心理活动有关。 这个人绝对是有把握的!非邑越发肯定,收回了神识,他的祥瑞之气不知为何波动得缓慢了一些,只听他淡淡说道 “我若说不呢?” 不然主神为何总是瞧不起人类,单这贪婪一条便是大忌,而为了这贪婪的欲望而催生出来的各种阴险狡诈又何其可憎? 譬如骤然出手的黄起云,便是这一类的佼佼者,以他的实力,勉强能和非邑斗上几个回合,但是绝非对手。 然而到底是非邑错过了除妖师的能力。 迎面而来的神明虚影也不知是谁,神格通红如鬼魅,魁梧如山,挥舞一把大斧子砍过来! 黄起云的实力,竟然能请来一尊三重天实力的神明之力,他自己都觉得自豪,看着对方神光有一瞬间的凝滞,冷笑起来。 叮—— 一声长响划过夜空,只见那神明的虚影砍在一道碧绿的屏障上,瞬间消泯了! 黄起云两个不知神明宝物的等级区分,但是他们可以根据威压和灵力波动来判断优劣,那一瞬间,一青一老两张脸皮皆是大惊失色。 半开荷花之状的浅碧色镜子,威力如此之大! 非邑一手托着滴溜溜旋转‘虚映’,俯视着两个人类,“我之前问你们的话呢?缘何要囚禁神明?” 两人并未立刻回答,而是从他的行为中得到一个讯号这位神明,似乎不愿意和他们动手,而且,他看起来更像是拖时间…… 想到他大晚上约他们出来,黄起云的脸色骤然变得难看,身体微微发抖,“想不到,堂堂神明竟然也如此下作!” 该死,他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了,然而等他想起要留守的人手强加戒备时,却任何消息都递不出去! 计谋被识破,非邑也懒得再与他们周旋,“如果你们早点交代,也好少吃些苦。” 他可不会相信黄起云会乖乖带着罗明安来,再有把握,这人也不会拿好不容易得到手的猎物开玩笑,因此安排了这一出。 蓥城内,锦绣天堂小区里,两条大蛇将敌人的妖使和弟子缠了个密不透风。 “快些找!” 临行前,非邑曾嘱咐过,罗晏暝乃神明,绝不可能随便被关在一间屋子里,一定要留意结界和含有灵力波动的东西。 索性妖怪们都很信服大人,齐齐将目光放在了一个某个架子上——一个显眼的罗盘。 第三百一十九加三百二十章 获救 白鹤山之夜 所有妖使都信服非邑,对他的话都当做是金科玉律,说要注意灵力结界就专找这东西,结果一眼就锁定了放在架子上的罗盘。 “我去看看!” 非涂动作极快,然而不等他接近一米之内,一道流光便将他打落在地,腾地变回了原形! 挂在他脖子上防御神器缓缓停止震动,却让一屋子的妖使同时打了个寒噤,若非有神器,此时非涂恐怕已是一具尸体。 而且方才的力量才是最让他们发怵的――神力,那是神力! 被非赦缠住的人见状嘎嘎的笑了“呵呵……起云师公的法器,岂是尔等孽障可碰的?” 非赦橙黄的眼中闪过厌恶的光芒,微微使力,那出言讽刺的男人顿时被勒得面色发紫。 “勿要伤人!”白绕竹立马阻止他,伤人会致使妖气业障难除,给大人增添麻烦。 “现在怎么办?” 白绕竹看着那摆放罗盘的架子,只是寻常的五层红木造型,不过,那罗盘摆放的位置却在了倒数第二格上,忽然,他眼中的震惊一闪而过,“你们看架子上的图案!” 众妖齐齐望去,瞬间倒吸一口凉气,那用细细的线条雕刻出来的花纹竟然是神像! 数量还不少,他们不知道这是何方大神,单看似乎并无压力,不过有了非涂的前车之鉴,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嘎嘎~”其中一个妖使说道,“你们那个主人怎么可能动得了黄家的人,做梦!” 绕是白绕竹的冷静都险些忍不住想勒死他。 “我倒觉得有个办法可以试一试。” 众妖纷纷看向棠元,只听少年无声说了四个字,仅看嘴型便理解过来,混沌之力。 他们不止一次看见过大人施展的威力,只是更多的时候只把这东西当作是储物空间使用,因其强大的威力,谁也不敢逾越。 “我觉得可以试一试。”费力变回人形的非涂揉着脑袋说道。 “可是我等谁也不能控制,届时若是连累己身事小,破坏大人计划该如何是好?”白绕竹被非邑委以重任不是没有道理的,光是这份冷静便让人钦佩。 宝炙最是单纯不过,立马说道:“反正有大人在,到时候把我们捞出来就是了!” 众妖竟无言以对。 不过这倒是提醒了白绕竹,“确实可以试一试,不过我们得想个好方法才行。” 白鹤山,看见手腕上的链子流光闪烁,黄起云低骂一声废物,连神使都阻挡不了,家都被破了! 同时,非邑也轻微有些惊讶,不过倒是如白绕竹所料,他立刻施以援手,所有的混沌之力尽被他所控。 白绕竹等妖怪同时欣喜过望,方才狂暴的混沌之力竟然安安分分的受他们调度了! “大人果然猜到了我等的难处!” 随着混沌之力在前,方才还张牙舞爪的神力毫无威胁之处,扑来的全然被吞噬殆尽,虽然那威压依然令他们不好受。 他们犹如推拒着滔天巨浪,艰难地靠近架子,在神光减弱的瞬间,棠元拿到了罗盘! 他轻易感觉到正中间的阵法所在,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混沌之力印上去!强大的反噬力让他倒飞出去撞在了沙发上,防御神器再救了一条命。 而摔落在地上的罗盘也不堪重负,发出一声悲鸣,咔擦一声裂了,一道熟悉的神光聚集而来,消散后,便是罗晏暝的身影。 那一瞬间,被控制的妖使和除妖师面如菜色。 “罗大人,您可有受伤?” 然而罗晏暝短暂的怔愣后,第一反应不是逃脱的喜悦,而是大声质问他们,“你们家大人呢?!” “大人为了救您将除妖师引了出去,我已经传了消息,我们还是快些离开,然后……” 不等白绕竹说完,罗晏暝登时一跺脚,“胡闹!那小子平时看着精,怎么完全没发现呢?” 他的焦急不似作假,白绕竹几个跟着心里一紧,忙问道“此话怎讲?” 罗晏暝脸色亦是苍白,心有余悸地说道:“这家的除妖师,可是和上重天的大神定过契约的!” …… 是夜,黑得深沉,钱才捧着小老鼠撩推开窗户看了看,一阵刺骨寒凉,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笑了一下,忽然,他一拍脑袋。 “我这破烂记性,李叔,李叔!” 一般说来,他要是屋里没熄灯,李叔也不会睡觉,果然,李叔闻言走了进来,问他需要什么? “我重要的把东西落在非邑家了,麻烦让司机送我一下。” 李叔并不过问原因,因为小少爷从来都很体贴大家,如果非要出门的话,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 然而在不久的将来,这个男人曾无数次质问自己,当初为何不拦下少爷…… 车行驶很快,不过三四分钟就到了非邑家楼下,看着兴冲冲解开安全带的小少爷,李叔有些担忧,“这个时间,要是非邑睡觉了的话……” “我离开他家才几十分钟,小邑不可能睡着了!”再说睡着了我也能叫他起来。 谁也不知道钱才究竟是为了什么又返回来,但这绝非是好时候。 按照自己对非邑的了解,他在外面敲了这么久的门,早就该蹦起来开门,顺便损他两句了,然而他迎来的却是邻居的不满抱怨。 穿着睡衣裹上大衣的大妈起怒气极大,“大半夜哩,你疯了吗?敲敲敲!这屋头又没住人!” 钱才上一秒还在尴尬下一秒就懵了,这阿姨开玩笑的吧?非邑在这都住了快一年了,就算高中早出晚归,但周末的时候进出关门开门的总该有声音吧,怎么张口就是没住人? 他干笑道“阿姨,就算我吵到您了,也不用开这种玩笑嘛!” 这会儿,阿姨的眼睛里竟然透着一种怜悯,忽然不再说话了。这时候,屋里传来她丈夫的声音,听起来似乎马上就要揍人。 中年女人连忙转过头去,自以为小声地说道:“是个癫子,隔壁两年多没住人,非要说找人,可怜这么年轻的娃儿……” 寂静的楼道里,女人细细碎碎的声音寒风似的灌进钱才心里,他靠着没有回应的门缓缓坐下,一时间竟然有些惶恐。 唐汝逸本来睡得正香,床头的手机极速震动起来,令她受惊似的翻身坐起。接通电话后对方熟悉的声音不仅没能安慰到她,反而使她心里没底。 “你说,人真的能在短时间内忘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吗?” “钱……钱才,你怎么了?”她轻轻地问,然而对方已经挂了电话。 这边文化路上,钱才猛地将手机摔在车上,透过车窗死死盯着天空中微弱的绿芒划过,他不是相信直觉的人,但这一次,他没由来任性了。 “李叔,魏大哥,麻烦你们陪我去一趟白鹤山!” 司机和李叔俱是大惊,“这大晚上的,去郊区不安全!” “我只是去看看。” 少年虽然只是淡淡的陈述,但是那坚定的眼神和不容置喙的语气却让两人不敢再说什么。 车子缓缓驶向白鹤山,路途上偶尔有些村庄,都是黑灯瞎火,或是传来谢谢电视播放的声音,多半也是主人家看着看着睡过去忘了关。 快到白鹤山脚下的时候,远远却能看见一户单独的人家,向着马路的窗户亮着灯,隐约可见一道瘦削的身影。 钱才呆呆地望着窗外,并不在意,倒是正在用功的人影注视着他的车快速远去,然后猛地站了起来…… 白鹤山上,黄起云死死盯着对方手里才收到的传声符。 “大人,罗大人已经救出。” 黄起云闻言,本就阴沉的脸已经黑得快要隐没在夜色中,“你倒是养了群好神使。” 只是这明明是夸赞的话却透着咬牙切齿的味道。 非邑便是笑了对方也看不出来,“是比你的喽啰要好上一些。” 按照计划,这时候差不多就该撤了,不能对人类使用神力到底掣肘,于是他徹开了结界,可就在这时,青年却笑了。 没错,他笑得很开心,而且带着一股子尽在掌握中的自得。 “既然你带走了我的猎物,是不是应该补偿一下?” 补偿?非邑隐约猜到他的想法,心里不大有底,却笑道“你要什么补偿?” 只见黄起云向前一步,“我除妖师一族乃是受天庇佑之存在,缘何与神明借力时要惨痛且不公平的代价?我倒要看看,若尔等神明为我等除妖师所驱使控制,还是何等有趣的场面!” “我来蓥城找遍神庙皆是不入流的,如今却是撞了大运了!” 非邑直觉他说的原因并非全部,不过肯定也是其一,不过……什么叫撞大运因为碰见了他? 彼时两人都已经生了动手的心思,只是非邑到底有所顾虑。 然而黄起云并不给他犹豫的机会,抬手便都来一叠符箓――这种画在黄纸上的符文与神言之术有异曲同工之妙,或是为了防御,或是为了攻击,攻击类型的有使神器的,也有喷火放水的。 张张被灵力启动后,蹦出来一堆神明,这些虚影当然不及真身,只是这这一击接连也不敢硬接。 非邑几次闪躲,这些虚影哪里有真身灵活,等级又不及他高,几个神言之术便灭了。 只是他心里的疑云反而更多了,这家伙大话放得掷地有声,但怎么看都有点雷声大雨点小。 然而等黄起云亲自动手时,他就没心思关心了。 青年手持一柄桃木剑,看起来简朴儿而脆弱,在和‘虚映’相触碰时却发出了清脆的金属声。 黄起云倒退数步,炙热的盯着那散发着白光的身影,浑身若打颤,透露出来的情绪却是贪婪。 “我果然没有看错!” 他再次持剑飞来。 非邑惯性想捏一个神言之术,又生生止住,莫得将手伸进“虚映”的镜面之中,再拿出来时,手中已经多了一柄浅绿剑身、银白剑柄的仙剑。 他将神力赋予仙剑上,与眼前的对手缠斗。 因为神力作用于对手的时候,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借由神言之术进行,若非如此,一身神力也是无计可施。 不过也并非全无办法,神器便是其一,只是这等方法太过笨拙,何况古往今来,也极少存在人类与神明的争斗就是了。 只能说,这是非邑目前最好的办法,这个是他为什么还等到中品灵器出炉才动手的原因。 哐―― 黄起云再次被击退,眼看那白光要走,再次甩出一叠符箓。 他淡定,但是黄元庵却急了,“小师叔,咱们今天还是放弃吧,!您这样消耗下去必定大损,实在是得不偿失!” “闭嘴……咳咳~”青年似乎正在大幅度消耗着,虚弱地捂着嘴,“你懂什么?”快了,他掐着手指头掰算着。 非邑被缠得没办法,又再次动手,心中的怪异也越来越强烈,拖时间,这家伙绝对实在拖时间! 偏偏这时候他外放的神力忽然传来异养,某个熟悉的波动让他近乎惊骇起来,那个蠢货怎么来这里了?! 他一边应付着对手,一边在意识海里嘱咐深夜,“你赶紧去带他离开,别管什么方法,快点!” “我知道了!” 此时也不管是否会暴露身份,深夜覆盖着混沌之力,用来隔绝敌人的探索,冲下山去。 钱才似乎在预料之中又不敢置信的看着出现在眼前的黑猫,金兰双瞳,腾云驾雾,身负流光,他甚至不敢喊出那个熟悉的名字。 他难看的扯出个笑脸,“深……深夜,你怎么在这里?” 然而猫妖对他只说了两个字 “快走!” 钱才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在做梦,他觉得自己一定笑得很难看,因为嗓子都哑了。 “非邑呢?”哪知明明已经陷入巨大恐惧的少年竟然异常执着,“我兄弟呢?” “快走,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深夜准备用强。 钱才眼睁睁看着熟悉的猫陡然大变,长牙,九尾,看起来凶神恶煞。他这才开始害怕,但是猫妖已经逼近,猛然叼起他的衣领,飞到半空中。 “你给我呆这儿别乱跑!” 深夜气急败坏的吼了一句,然后冷冷盯着走来的老家伙…… 第三百二十一章 惊变 非邑以为自己的计划即便不说完美也算是最适合当前的方法,但是钱才的出现绝对是意外,这家伙到底是怎么走到这里来,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他不想去猜测,但他知道,决不能将唯一的好友牵连进来。 “我倒是好奇,山下来的人是谁。”黄起云手里捏着一把符纸,脸色白的跟鬼一样,但他看起来就是很高心,莫名其妙,“我已经让师侄去看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非邑盯着他,冷笑道 “难道你没有听说过好奇害死猫?” “不好意思,我只听说过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青年说的时候仿佛是受到嘉奖一般,愉悦的眯起眼睛,然后将手里的黄符甩出来。 山腰上,钱才顺着石梯上来,便撞见了深夜,对方仿佛专门来找他一般,张口就让他赶紧走,这怎么可能呢? 他糊涂了这么久,今天总要弄个清楚,但是最要命的是,他似乎已经记不清好友的长相,在这夜色下,他不断不断的回忆,非邑,非邑到底是谁,想来想去,还是眼前这这只黑猫提醒了他。 非邑是他的好友,是深夜的主人,其他的,他想不起来,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他非要见一面才行! “你……原来竟是这神明的神使,为何又在那个少年除妖师的身边做事?” 任这些人类如何猜测,他们也无法将神明和除妖师联系起来,一个人,一个神,怎么会是一体呢? 黄元庵微眯着老眼打量,总觉得这只九尾灵猫的原型似乎有些不一样,然而他也不曾见过九尾灵猫一族,到底如何不同也看不出来。 “要你管!”深夜伏低身子,戒备的盯着他。 黄元庵不为所动,看向钱才,“说起来,我当初几度对你下手都没成功,如今想来,怕是那小子借了神明的首救了你。” 混账!深夜对身边呆愣的少年低声说道“一会儿打起来,你赶快往山下跑,别回头。” 钱才不知到底是收到的冲击太大还是恐惧到了极点,闻言没有任何的反应。深夜已经管不了他是否听见,眼看黄元庵祭出了法器,在拖下去会更麻烦! 黑色的毛球大喊一声走,立刻扑向了老头。 妖族之中,有极多的妖术存在着,也有不少在众妖流通买卖,但深夜似乎并不擅长妖术,更多的时候,他是以妖气和神言之术为攻击手段。 然而深夜是懒散惯了的,尽管领悟神言之术方面他天赋极高,但是疏于练习,这样一来便极易出现破绽。 黄元庵发现这一点,黄符跟累赘的枯树叶似的大把大把地丢。除妖师天生就是妖怪的克星,他们的符纸、灵力、法器都是为了除妖而存在。 只见他右手持一柄带着红色剑穗的长剑,左手以灵力燃起一张符纸,两厢交叠,一阵大火猛然喷出。 但这火却是朝着旁边纹丝不动的少年去的! 钱才眼前被火光烤的发疼,想要后退却一脚踏空,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后倒去,口中惊叫着。 “蠢货!”深夜的妖气赶忙冲过来将他拦住,口中大骂着,然而就是这么一疏漏,便给了除妖师可乘之机。 “深夜,你背后!”钱才似乎已经接受了他的原形,见状立刻提醒。 深夜头也不回,将浑身妖气提到最高,猛然一阵,身后扑来的流光便消散了,他这样做了后,似乎有些痛苦,“你要是真担心我们,就赶紧走!” 他蓦地回头一爪子挥出,巨大的妖气凝成的爪痕直奔黄元庵,“快走!” 然后钱才点头了,但口中说的却是,“抱歉。” 他照着深夜所期望的速度,冲向了山顶。 “蠢货!回来!” 黄元庵避开钱才,挡在深夜面前,笑了,“送上门的把柄,你可不要耽误了。” 深夜此时咬死他的心都有了,“让开!” “你还是乖乖当我的妖仆吧,反正你的主人活不长了。” 老者放肆的奸笑响彻在丛林里,初春的天气里令人浑身一寒,深夜随之开始不安,“你什么意思?” 恰好这时天空中有一道熟悉的流光飞来,远远就听到了罗宴暝大呼小叫的声音,“非邑——你在哪里~” 他仗着自己的声音不会被人类听见,一路喊过来,这会儿一感觉到深夜的位置便俯冲下来。 一起来的还有白绕竹几个妖怪。 他们现身的瞬间,黄元庵完全愣住了,这不是那个臭小子的妖仆吗?怎么都来了?还有,方才那神明口中喊的非邑……一个荒唐的想法渐渐成形,不,不可能的!老头儿一张菊花脸在夜色下白得就跟灯泡一样。 深夜看着罗宴暝和白绕竹几个,“你们……” 才逃出生天的罗宴暝完全没有安心的模样,脸色难看至极,“怎么你一个在这里?非邑呢?!” 听他一说,深夜才想起来,他此时竟然感觉不到非邑的位置! 山顶上,一道半透明的结界挡住了他们的妖识和神识,感觉不到力量与等级,但是却有一股不容撼动的强势。 “非邑?非邑!”他连忙在意识海里大喊。 过了一阵,才响起少年沉重的声音,听起来仿佛背负着一座山似的艰难,“你们……快走!” 深夜不敢告诉他,钱才上去了。 他二话不说朝山上跑去,黄元庵又要来阻挡,深夜只是微微一顿,直冲而上——异色双瞳猛然睁大,眉心隐约有一点印记出现,纯净透彻的眸子竟然全部变成了蓝色,周身布上一层蓝光。 毛球掠过的瞬间,黄元庵的剑折了,剑的主人也被蓝光撞个正着,惨叫出来,仔细一看,他的双眼血流不止,脸上的褶子被烧得起了燎泡。 罗宴暝几个顾不得惊讶,连忙跟上去,他本来想用腾云术的,然而自落下后,他的神力就被压制了,连神识都无法使用! 这等神力……他白着脸,绝非一般的上重天大神! 越往上,行的越艰难,几乎要趴跪着,好不容易到了山顶,众妖倒吸一口凉气。 “大人!” 噗通! 他们竟然纷纷跪下了,不受控制的变成了原形…… 第三百二十二章 八仙借力符 黄家在诸神天并不出名,在偏远的蓥城也活动极少,因此不论是妖怪还是除妖师对这个除妖师家族都不甚了解。但若是往东、往南走个百十公里,跨过了断岭,哪怕是往西部最大的城市灵杜城去打听一趟,也该知晓,黄家的来历与厉害。 “我黄家祖先曾与大神立下过永久契约,后世子孙当以供奉父母般香火万代,与此同时享有借力之所。”黄起云十指相对,掌心之间悬浮着一根彩色的手链,仔细看,竟是由符箓编织的! 而他口中的大神——非邑在意识海里召唤出神鉴查找时,惊骇得无以复加——八仙! 竟然是八仙,不是其中一个,而是所有! 就是这一道小小的借力符箓笼罩下来的结界,光是威压便将白绕竹几个打回原形,进而将其震晕过去,从这彩色的结界上伸出来的八根光绳更是将非邑束缚,动弹不得分毫。 可怜罗宴暝才逃脱囚牢,这会儿又陷入了险境,不得已和几个妖怪一同趴在结界的威压下。 “呵呵,八仙借力符乃是我族威力最强之法宝,即便是以我的实力,用一次也得间隔两月方可,不过,这是值得的。” 两个神明,一只九尾灵猫,还有一堆化形妖怪,这等收获让黄起云阴沉的脸上透出了笑意。但笑容才凝聚在嘴角,他忽然软到跪下,吐出一口鲜血来。 使用借力的符箓本就使他消耗极大,如今支撑一道上重天大神的结界已让他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不过怎么可能功亏一篑呢?他强撑着一口气用力合拢双手。 被困住的非邑顿时大叫起来,那些神力凝成的光绳缠在四肢和脖颈上,仿佛要将他分尸一般勒紧,侵入内部,将体内运转的神力切得支离破碎,神格不受控制的缩回体内,他面朝青石板地面,终于倒下了。 看着是个少年的身影,一动不动。 黄起云喜形于色,无力地垂下双手,结界随之落下,一地的蛇兔鼠怪。 过了一阵后拄着剑站了起来,“我倒要看看,到底是怎样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 他现在无疑是极度虚弱的,若是随便来一只妖怪都能截胡。 “师叔。” 老人沙哑的声音在空旷的小广场上穿得极远,仿佛又很近。黄起云的步子一顿,并没有回头,冷声问他,“什么事?” 这时候,月亮从乌云里钻了出来,光辉冷透人心。 “小侄有一事不明。” “你说。” 青年提起剑在手里摩挲,若是放在今夜以前,黄元庵还是那个唯唯诺诺、谄上欺下的师侄,但在师叔用了八仙借力符之后,时过境迁。 “当初请师叔来蓥城的目的是助我收服九尾灵猫,可是如此?” “不错。”黄起云看他的眼神已经完全不带温度,真要说的话,是极冷的不屑。 “那……” 然而根本不待黄元庵说完,青年不咸不淡的说道“我只问你一句,你起了什么作用?” 话到这里便是完全不留情面了,黄起云的意思很明白,就算是你请我帮忙,但也不是让你在这里缩头缩脑拿我当枪使,自己最后还敢狮子大开口! 黄元庵并没有预料中的尴尬与气闷,相反,他高兴得不行,脸皮也是厚到比年龄还长。 “老夫鞍前马后伺候着,出钱出力,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收下这些神明妖怪了。”他亦是举起了剑,在这等丰厚的收获面前,焉能不动心?“待回了本家,自会为您上报嘉奖,想必您泉下有知也能瞑目。” 风,在这一瞬间安静下来。 同样是除妖师大打出手,剑光灵光漫天飞舞,黄起云似乎完全处于被动。就像他说的,黄元庵没有起作用,自然也没有消耗。 非邑艰难地睁开眼皮,看着他们狗咬狗,即便结界撤了,但是那八仙借力符残留的力量仍旧让他无法成功聚起神力,四肢和脖颈之间仿佛横着一道天堑,将靠拢的神力完全阻挡,神识亦是被拦截着。 “非邑,你有没有怎么样?” 意识海里响起熟悉的声音,他转过头去,此时趴在不远处的深夜令他微微一震,“你这原形……” 他明明记得以前毛球的九条尾巴是又细又长的猫尾巴,这会儿却是蓬松的、尖尖的,像是狐狸尾巴。 “你别管,能不能动了?” “今天怕是阴沟里翻船了,你能动的话先带着他们离开,我随后来。” 他倒是想用混沌之力,然而如今神识不稳,神力不济,非邑哪里敢轻易动手,生怕卷进了身边的妖怪。 哪知深夜却欲言又止,但是在非邑催促下,他还是悄悄催动了混沌之力,并说告诉他——钱才在附近。 非邑蓦地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不过那小子不傻,应该在哪儿猫着。”深夜借着尾巴的掩护,悄悄将混沌之力分散出去,放在被打回原形的妖怪们身下。 他控制力有限,只能带走原形较小的妖怪们,两个神明却是无法。 尚在打斗中的两个除妖师没有发现,夜色下,无与伦比的力量仿若一个巨口,慢慢将妖怪‘吞掉’。 等他们发现的时候,广场上就只剩下非邑和要死不活的罗宴暝。 “该死!”黄起云险些按捺不住手里的剑,“那些妖怪呢?!” 这时候,最好的回答不是挑衅,“哼,这地方还有谁能动?”而是挑拨离间。 果不其然,黄起云将目光放在了黄元庵身上,“你好大的胆子!” 黄元庵也是个有脾气的,若是辩解反而显得示弱,便冷笑道,“莫不是你独吞了?” 如此两人又开始扔符,非邑乐得他们窝里反,试图恢复神力,然而,八仙的力量终究是太过霸道。 他不禁感慨道难道他今天真的好运到头了吗?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从后边林子里悄悄摸过来的身影让非邑如遭雷击——钱才。 他死死瞪着好友,心如擂鼓,却不敢出声,无声地动着嘴唇,“走!别过来!” 然而夜色下,救他心切的钱才什么也看不见,只是隐隐辨出好兄弟的方位,猫着腰跑过去。 他以为自己很小心,距离好友也不过三四米的距离,然而,月色下的青石板广场是反光的,多一个人哪里瞒得过除妖师的眼睛…… 第三百二十三章 友亡 夜色下,钱才拉起非邑架在肩膀上,他不会问此时此景,只知道那两个妖怪似的家伙不会好意。 非邑现在动弹不得,他想说话但是被吓到张不了嘴,他想把对方推开,但是却无能为力。 并不稳定的神识捕捉到后面追来的灵光,他几乎要用尽了这辈子的惶恐,“走!” 他才说完,身边便失去了支撑的力量软倒在地上——钱才从好友的身边飞到了广场边缘,月色下,轻微地抽搐着。 非邑极狼狈的趴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在这夜里,他从心里祈祷着这是一场梦,可是洒在手上粘稠的液体却是温热的…… “小……小邑……” 钱才从来都是无条件信任乃至依赖着非邑,此时亦然,他侧躺着,微微动了动手指。 好疼,比当初被卿云傲敲断了手臂时疼了数万倍,可是更多的是有什么东西在从身体里流逝,那种灼热中带着麻木的错觉。 是血,他反应过来,随之而来的念头是原来自己已经快死了。迷蒙间,他看见好友狰狞着站了起来,然后被夜色一般的东西吞没。 哪管什么殃及人间界,非邑怒吼一声将混沌之力全数爆发,瞬间冲毁了八仙借力符的禁锢。 与此同时,以他为中心,黑色的旋风扩散开,所过之处皆是虚无,整个广场都被重塑成一口大锅的形状! “钱才!” 少年闻言动了动眼皮,他喊过非邑无数遍,但听见这家伙这样喊自己的名字真不习惯,或许只是因为他们之间并没有多余的友人,所以小邑一喊就知道是在喊自己……真的好困。 他慢慢闭上眼睛。 非邑颤抖着手却坚定地凝聚数道‘受血’,朝着少年释放过去,哪怕是这条命…… 在咫尺之间时,一道身影忽然冲了出来,挡在钱才前面吸收了神言之术。 余淼看着进入自己身体的神光,先是惊恐的愣了一下,对上非邑瞪大的双眼时,所有的恐惧尽去变成了无边无际的喜悦。 当看到非邑因打击而摇摇欲坠的身体时,过往所有的负面情绪不见了,他终于感受到了久违的轻松! 他哈哈大笑,薄唇越咧越大,嘴上的皴裂渗出鲜血,仿佛食人的妖怪,他越笑越大声,眼泪跟着流下来—— 就在这笑声中,钱才终是闭上了眼睛…… “啊——” 逃到山下的深夜冷不丁窜起一阵恶寒,这个声音。 “深夜,你看天上!” 不知何时,乌云都逃走了,露出来的满月变成了妖异的红色!而就在这红月下,铺天盖地的邪现朝着白鹤山山顶聚集,就像是参加狂欢的魔鬼一般。 深夜试着呼喊非邑,然而他们的伴生契约再次失效了,他当机立断,“你们快躲起来!” 说完后头也不回地朝山上跑去。 然而此时山上的场景却叫深夜浑身的血液都冻结了邪现形成一个漩涡涌向一个中心点——非邑,他染邪了,而他的不远处,则是倒在血泊中的钱才,已然没有了声息。 “小邑!” 此时的非邑跪倒在地上,他的身下有一张显行符,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但是这样说似乎也不对,因为他的神力还禁锢着两个除妖师和余淼。 深夜几乎能轻易推断出原因为何,但现在要怎么制止?如此大量的邪现,他完全无法靠拢。 他几乎是瞬间的,打出了传声符。 不多时,数道流光自此飞了过来,正是织女几个。 当看见这个场景时,饶是的淡定如招徕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杀人了?” “不可能!”深夜想也不想的否定了,如果非邑就算是毁了人间界也不可能杀了钱才 “估计是为了救人才染邪了。”牛郎推断出来。 织女真是给这两个家伙跪了,“没看见非邑的神格都要染邪了?还说个屁!”救人要紧! 嫦娥手持药杵,拍了拍跳脚的丫头,“我们正在想办法。”她说完看向另外两个少年,“似乎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非邑此时已经完全失去对外界的反应了,除了‘一线天’再无其他方法,只是,即便是‘一线天’成功的概率又有多少? 当那散发着神圣光辉的三棱锥出现在已经完全变形的广场上时,一股凝重气氛蔓延开来。 然而在不远处结界禁锢的地方,黄起云和黄元庵已经完全失去了反应能力 华英中学的学生非邑是神明;而眼前来的四个少年少女,他们的神格似乎在黄家的手札中有着清楚记载。 此时黄起云饶是有一颗吞象的心也只剩怂了,牛郎织女、嫦娥、财神随便一尊都能和八仙抗衡,而这会儿一下子来了四个! 这会儿谁管除妖师的心有戚戚然,罗宴暝已经醒来,和深夜一起目不转睛的的看着‘一线天’中的情况。 “庆神镇土地神,非邑!回答我,为何堕神?” “非邑,可曾忏悔?” “非邑,可愿接受审判?” 随着四位年轻神明神力发动,三色神光骤然涌向囚牢,皮肤已经全部染邪的非邑痛苦地叫了出来。 织女不忍的别过头去,离她不远的牛郎连忙提醒道“专心,否则会害了他。” “……嗯。” 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她若是有一点放松让非邑挣脱了,害人害己。 四位神明同时凝聚一道‘香雪’,囚牢上便出现了神言之术的符文,神光洋洋洒洒落在非邑身上,就像是热油一般,烫的他恨不能扒落一层皮! 但是效果也是显著的,染邪的痕迹开始消退,这说明‘一线天’生效了。 然而才见端倪的好局面没过多久就被再度涌入的邪现给打破。 一般来说,出现这种情况要么是受审的神明执迷不悟,自甘堕落,要么,就是最近才出现的异常情况意识海内被植入了邪现种子! 而非邑的声音恰好出现“……你们再坚持一下,等我把那东西清除了。”他的声音里夹杂着痛苦,印证了几个少年的猜测。 相较于闻言者的震惊和担忧,他却异常平静。 第三百二十四章 许诺 非邑一直在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人间界和诸神天的界限,尽管他自己是个游移不定又拎不清的。 以前他可以肯定的说出来,自己的目标是救出老头子,归还神格然后平静的度过作为人类的一生。而现在,他不觉得自己喜欢诸神天,但是却再也无法回到人类该有的生活。 钱才是个特例,是他作为人类和人间界有牵连的醒目标志,他曾经害怕被遗忘,然而此时此刻,他恨自己的懦弱和自私。 或许,在拥有神格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失去了平凡和退缩的资格。 在身体的染邪不断被神言之术净化的时候,他也在意识海里不懈寻找让他难以被净化的真凶——那一点邪现的种子。 他一向喜欢讲所有事情都计划得井井有条并逐步实完成,但是现实中往往有数不清的意外,就像眼前,他还能看见钱才逐渐冰冷的尸体,这一切在不断地刺激着他。 刺激着他的神经和暴躁的情绪,他恨不能杀掉所有人,可是不可以,这样就正中敌人的下怀了。 意识海里翻江倒海,要在这偌大的地方找到有混沌之力隐藏的邪现种子谈何容易?他只得让混沌之力在意识海里不断不断的搜寻,一无所获。 钱才本是身娇肉贵的小少爷,有疼爱他的父母和哥哥,此时他却为了救自己一个人躺在冰凉的地上,一个人死在荒郊野外,安详地躺在血泊中……而邪现种子还没有找到。 忽然,陌生的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呵呵~都是你的错,放弃挣扎吧,只要来我这里就能见到你的爷爷……因为不管是人间界还是诸神天,都没有你的容身之处……” “吼——” ‘一线天’囚牢中的少年在良久的沉默之后,蓦地爆发出一声怒吼,狂躁地拍着光壁。 他身上再次出现黑色的染邪痕迹,布上了白斑,接着一个一个的点睛。最要命的是,邪现在他的背后凝聚成一双蝙蝠翅膀,滴滴答答的落着恶心粘稠的东西。 而且,他的神格也开始染邪。 深夜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他的皮毛看不出端倪,但是身上却有黑色的雾气翻飞。 一旦神格染邪,邪现就会跟着沾染神使契约,致使神使染邪。 “深夜,你怎么样?”罗宴暝连忙过来照顾他。 毛球粗重的喘息着,前爪紧紧扣着泥土地,甩了甩尾巴,“唔,我还扛得住。”他现在似乎能明白非邑为什么不和其他妖怪签订契约了,不光是为了照顾他的尊严,顺便还是为了保护其他妖怪。 囚牢中的少年已经完全失去了人的模样,他狰狞如怪兽,白斑不断不断点睛。 “他快要进阶成邪秽了!”织女崩溃似的叫了起来,她既害怕自己解决不了现在的处境,更害怕好友就此堕神然后消亡,而且在他消亡之前说不定还会生死相对! “冷静一些!”招徕加强了神力,“心志不稳会影响‘一线天’的力量,你别在这会儿犯蠢。” 牛郎亦是安慰她,“非邑既然让我们坚持,我们就不要放弃。” 织女看着暴躁,但真的不适合‘一线天’这样的神言之术,当初岸丙事件亦是哭得泪人似的,更莫说此时是非邑在受折磨。 然而实际上,招徕虽然呵斥了织女,但心里不可能不担心,他紧紧盯着囚牢里的身影,死死看着那些不断点睛的白斑,当最后一只眼睛完成时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一只、两只……最后一只! 邪现缓缓汇聚,注入非邑额头上那只凸出来的眼珠子,黑色集成…… “小邑~邑哥~非邑!” 千钧一发之际,熟悉的声音想起在耳侧——非邑猛然睁开眼睛,纯黑色的双眼中,酝酿的是混沌之力的风暴。; 黑色鎏金的力量,从脚底盘旋而起,宛如绽放的无名之花将他包围,然后冲入体内,席卷而过,直至每一根头发丝。; 陌生的混沌之力也好、邪现也好、嘈杂的声音也好、各种神力也好,所有的一切尽被吞噬! 非邑自空中慢慢落下地面,不远处,钱才的灵魂正朝他微笑着,一如既往地率直和爽朗。 “我一直以为你是妖怪来着。”钱才双脚离地,慢慢飘向他,“没想到我兄弟竟然是神仙,真有你的!” 两米开外,钱才停下了,挠了挠头,“我刚才在弥留时回了趟家……”灵魂的眼泪是没有实体的,线珠子似的一串一串落下,消散是散发着纯净的光辉,“我哥还在书房加班,老爸和老妈他们已经睡着了……我……我不想死!非邑,我不想死!” 幽深的地府之门就这样张开在他身后! 非邑惊恐万分连忙去拉,但是少年的灵魂已经被吞进了一半!他紧紧扯着,就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般。 “是哪个引路使?出来!”他近乎破音地喊道,手上随即打出一道‘五十岚’。 旁边传来一道同样气急败坏的声音,“啧,我就说那几个混蛋怎么让我来。”感情是得罪人的差事! 高归从另一道地府之门走出来,挡开‘五十岚’,虽然他和非邑交情不浅,但神明的职责所在,必须公私分明。 “你这样留着他又有什么用,人死不能复生,反而耽搁他转世轮回。” 非邑手一僵,他的神情难看到极点,“至少,让他留到我找不到方法为止。”不待对方说话,他连忙补充了一句,“算我求你!” 这四个字一出来,倏地死寂了。 这人是何等的骄傲,即便他潇洒成性,却从未见他在谁面前低过头,就这一次,让人五味杂陈。 钱才第一次觉得他兄弟的手是如此烫热。 然而,如果求人有用的话,世间不会有那么多的遗憾之事,高归摇了摇头,“你求我是没有用的,地府之门代表的是轮回的天道,谁也不能逆转。” 有句老话说,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不是没有道理的。 任非邑全力拖拽,地府之门不容反抗的将灵魂吞噬,他盯着钱才期盼和恐惧的双眼,抖着嘴唇说道 “我会救你的,等着我!” 第三百二十五章 毁庙 地府之门关闭,高归准备溜之大吉,却被一道混沌之力强势拦住去路,他干笑着转过身去,“那个,这职责所在,我也没办法啊……” 非邑盯着他,“一件事。” “啊?” “三天之内,保证他不许喝孟婆汤。” 此言一出,不光是高归,牛郎几个也顿时变了脸色,“你疯了?!” 不喝孟婆汤,也就是说保留着属于‘钱才’的记忆,非邑要干什么不言而喻。 对此,他的回答是早就疯了。 他曾经说过不会让钱才牵连进来,结果却食言了,不管是人还是神明,都要为自己的任性和自负付出代价。 既然存在着神明和地府,这个世界早已是有意外存在,那么让一个人死而复生也总有办法的,逆天又如何?说得他好像多安分似的。 说罢便走到钱才的尸体旁边,将之收入混沌空间中好生保管着,完了后,将目光放在另一旁的结界中。 黄起云和黄元庵同时打了个寒噤。 “非邑,不要冲动!”察觉到他的杀意,牛郎几个在一旁连忙阻止,“神鉴的威力不是开玩笑的!” 然而就像非邑自己说的,他已经疯了,提着一柄长剑,也不用神力和神言之术,直接刺过去。 结界瞬间瓦解,对面两人丢出来的符纸也直接被吞没,众神这才发现这柄剑的威力所在,惊讶过后便是莫名的惋惜——自古才华横溢之人多受磨难挫折,其实也是事难十全十美的道理。 神明也不例外。 黄起云眼看难以抵抗,眸光一闪,将身边吓得六神无主的黄元庵猛地向前一推,直接按在了剑上。 老者惨叫一声,胸口眨眼被吞噬了一个血口,从剑上滑落便没了气息。黄起云脚踩在粘稠的血泊中,无一丝动容,他只盯着非邑的剑,焦急地说道 “非邑!我已经拿这个老家伙顶罪,此事若就此揭过……” “哼,好等你回黄家搬救兵杀我?” 非邑现在平静得恐怖,他有一腔怒火没处发,两个除妖师,非死不可! 他举起剑,猛地刺过去,手腕却一阵剧痛——只见黄起云身周一片神光熠熠,而打向他的却是一道神明的化身! 这不是借力符,而是含有神明意识的化身。 “此人,本座带走了。”旷远传来的声音,漠然,高高在上。 黄起云的身下出现一道阵法,他的脸上,露出了得意洋洋的挑衅笑容,动了动嘴唇,蠢货! 非邑的双眼要喷出火来,这些……这些杂碎! 他狠狠一砍却劈了个空,黄起云小时候,这化身就化作流光飞向了华英中学所在。 非邑立刻跟上去。 华英中学的后山顶上,有一座八仙亭,高不过丈,大不过六七坪,八仙的泥塑围成一个圈儿摆放着,中间放着祭坛。 平日里住在里面的人们皆会去上香祭拜,加上学校人多,这座庙是可以通往诸神天的。 此时正值春末,路径旁的蔷薇花久开不败,远远望去便是一条粉红色的花带,只是花丛下落红无数,端的是一副繁盛到荼蘼的景象。 这本是盛景,只是非邑携着煞气而来,摇晃的花叶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他直接冲到八仙亭前面。 “出来!你们给我出来!” 他直接凝出一道神言之术射过去,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亭子散发出一道光辉,神言之术触之便如烈日下的薄冰一般消融。 即便如此,神庙中已然毫无反应,那几尊泥塑颜色鲜艳,粗糙万分,唯一还算有神的眼睛看着远方,仿佛不屑于眼前的人。 非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提起长剑,运起混沌之力砍了过去,将祭坛劈成两半。 这一刀下去便止不住了,神像更碍眼,他直接毁了整座神庙,站在废墟间,一个香炉叮叮当当滚到他脚下。 他提刀便刺…… 嗡—— 就在这时,香炉发出了光芒,尖锐的神力将他掀飞出去,落在了蔷薇花丛上。 曹国舅戴着威严的神格,宝相庄严,一副莅临之态。 非邑顾不得疼,连忙爬起来冲过去,“终于舍得出来了?” 直接飞身刺去。 立于废墟上空的神明连眼神都没有动一下,散溢的祥瑞之气微微一闪,非邑便被绑了个严实。 “呵,助纣为虐,果然是大神才有的风范。”非邑被他按在地上,双目如炬,“你们……我不会放过你们的,唔!” 他被禁了声,脖子上冒着筋,吼的时候血沫喷了出来,狰狞如魔鬼。 曹国舅不曾见过诸神天里有哪个神明敢对他们如此放肆,神情明显不悦,抬起了手。就在这时,天边传来焦急地声音。 “非邑不得放肆!”牛郎几个飞速赶来,才站定便朝曹国舅拱手行了一礼,正色道“他好友遭黄家除妖师杀害,才如此失态,还请大人原谅。” 言下之意就是你们支持黄家,他正因此生气,如果还把人给怎么样了就过分了。 曹国舅看这几个年轻的神明,不说话,这份威压叫几个少年人冷汗淋漓。 良久,他叹了口气,“我等本不想搭理,只是到底事关神威,你毁我神庙,辱我神格,即便事出有因,但,”他与天字班本是相熟,性子也是最柔和的一个,说话温吞,此时却还是不免有高高在上的味道、 “我还是要问一句,非邑你何来的胆子?你那朋友,却非我等所杀,那除妖师,也非我等指使。” 说白了,关他们什么事? 他高抬贵手解了少年的口禁,然而非邑并没有如众神期望的说出示弱的话来,“那我问你,为何要救走黄起云?” 曹国舅顿了一下,“这事,却是有缘由的。” 然而缘由为何他却不说,这样反而助长了非邑的火焰。 “呵呵,你说不出话来了?”非邑本来是跪在地上的,他一手撑地,顶着上重天大神的神力要站起来,膝盖才离地一厘米,又被迫跪回去,水泥地都被磕裂了。 但这并不能阻止他,曹国舅眼角一抖,看着他无言的撑起,摇摇欲坠。 “非邑,别逞强了……”织女心惊胆战的看着他。 然而非邑置若罔闻。 第三百二十六章 万难终有头 非邑弯着背站了起来,双腿就像是撑着泰山的两根细竹一般随时都要折断。 “你们别管!” 他此时周身泥土焦痕遍布,头发凌乱,脸上领口皆是血污,唯一醒目的便只有洁白神圣的神格。 这样的人说出这样的话,饶是曹国舅以上重天大神的胸襟来看都觉得他不识好歹,“若非今日有财神爱神几个为你说情,你今日……” 哪知非邑忽然低喝一声,竟然挣断了他的祥瑞之气! 此子,此子……曹国舅心中诧异万分。 却听非邑说道 “我求你现在杀了我,否则,你们不是要保黄家人?我就要在你们眼前摧毁这个家族!”只见他向前踉跄一步,歪着头斜视上方的大神,“来啊,杀了我!” 招徕几个已经被惊骇得说不出任何劝解的话,曹国舅被气得冠帽不稳,当场表演一个什么叫怒发冲冠。 “你……你……冥顽不灵!” 非邑粗粝地笑了一声,“我现在既动不了你们,也动不了黄家,但你们等着……”他说着慢慢转身,朝山下走去,“等我走下后山,与你们八仙、与黄家,不死不休!” 八仙众神,少说也是七重天大神,就算是黄家,里面窝着的除妖师也有许多厉害之人,不急…… 非邑这样告诉自己,只要一路杀杀上去,只要变强了,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看着少年孱弱的背影慢慢远去,曹国舅的心脏狠狠抽搐了一下,这一瞬间,他竟然按捺不住要杀了这少年的冲动! 然而身边四尊年轻的通天神杵着,若是传出去……罢了罢了,不过区区三重天,动手倒显得自己心虚气短。 非邑径自去了白鹤山,那边地上还躺着一个余淼,早就被吓晕过去。黄起云一道显行符让这个人类看见了神明和邪现,杀了同学,碰上了妖怪……非邑冷笑一声,以后有你好受的。 “你回来了?”深夜蹦回来,忽然半路刹住脚,试探的叫了一声,非邑? 非邑站在巨坑中,转过头来,笑道“怎么了?” 深夜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然后跑过去爬上他的肩,蹭了蹭脸颊,感觉不到温度,“我把钱才的司机和管家打晕了。” “就这样吧。” 是夜,才过不久的春雨再次来袭,迅猛浩大,河水暴涨冲垮了一座大桥,多个地方发生了洪涝灾害,最要命是是白鹤山,爆发了山洪…… 李叔他们醒来时是在医院,一睁开眼便看见了钱阎——冷静自持不动如山的大少爷此时竟然一脸憔悴! 年过半百的老人呜呜的哭了起来,“都是我这把老骨头的错,没有看好小少爷……”那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如果昨天晚上哪怕是拼着被辞职也要阻止的话,就不会有今天的结果了! 钱阎冰冷的脸出现一道裂痕,“搜救队已经出去了,把昨天的事情都一一告诉我。” 老人哽咽的说完后,青年起身去了隔壁,单独的病房里,少年一脸平静地坐在病床上,也不看窗外,却也不是发呆。 一对上那双眼睛,饶是钱阎自诩见多识广、历经万事也不由得为之一震,因为里面包含了太多的东西,多到看起来异常平静,就像是深不见底的古老水潭。 但钱阎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对,尽管这只是个十多岁的少年,“昨天我弟弟他来找你,到底做了什么?你们去白鹤山又做了什么?” 说完后,他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少年有一瞬间的僵硬。 “钱才没有死,我看见他抱这一根木头飘远了。” 钱阎听到的时候死寂的心脏突然跳了一下,不是因为少年的话,而是因为他那平静肯定的神色,他不像是自欺欺人的人。 “你这么肯定。” “那根木头完全挨得过山洪,我相信。”然后非邑已经不再说话,他确信,以钱家的力量,半天过去,该搜的肯定都搜完了,没有找到任何钱才的遗物就不会确定死讯。 他在这里再给一道希望,钱家就更不会轻易确定了,即便他们后面会不断寻找也依然会存有希望,因为人总是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 这样一来,以后钱才……重生的时候,也就避免了尴尬…… “我要出院。” 晚上去上课的时候,非邑听到同学在说很有趣的事情。 “非邑非邑,你听说没,二十一班的余淼自从被救回来之后,好像就疯了。” 他故作不知。 “他呀,口口声声说有妖怪,还有浑身发光的人!你说好笑不?” 二十一班同来的贺山铭更知底细,“那家伙以前就喜欢叽叽歪歪,喜欢装腔作势,而且总把别人数学作业的答案叉掉。” 女孩子们齐齐咦了一声,其中一个小声说道“我觉得是不是因为他是孤儿的原因,所以心理有些变态啊?” 没错,余淼就是个孤儿,和奶奶相依为命,可惜他并不是小说中那种坚强的好例子,自卑造就的扭曲心里,注定是走不长远的。 他如今的处境,对他而言就是最糟糕的惩罚,你要做光鲜亮丽的恐惧,偏要扯下你所有的伪装,露出癞蛤蟆的本质。 晚自习后,非邑走出校门,轻易发现了跟在不远处监视的人,钱阎没有为难他,但并不代表他就不再怀疑。 然而这对于非邑来说并没有什么阻碍。 一关上门,他便做出睡觉的模样,然后去了诸神天。 在住所内毫不停留,掏出了藏在混沌空间深处的一枚玉符——和普通的只刻着阵法的玉符不同,这一块连材料本身都散发着神识标记的威压。 待他启动时,却并未如想象中的耗力,眼前一闪,他所处的位置便骤然一换——碧意盎然的山谷。 乍一看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在这漫天的碧光之中,夹杂着一些异色——仙药,这漫山遍野的神光是仙药的光辉! 而他家师傅,是八重天神明! 所以这些仙药的等级……非邑略略一惊之后,便走向其中飞舞的蝴蝶,轻轻鞠了一躬,“还请您通报一声,弟子非邑有事相求。” 那蝴蝶化作一个娇俏的小精灵,在花上站着,有些羞怯地说道“大人说了,您来了直接进去。” 第三百二十七章 还阳之法 师父似乎在等着自己。 站在仙药花朵上的小精灵说话小声小气,非邑在她的示意下打出玉符,山谷里嗡地一声,面前开了一道门,待他走进去,场景从碧野变成了一座简朴的农家小院。 用翠竹围了一圈简易的篱笆,木屋前边,左侧开辟了几块药田,右侧是一个凉亭,伴着一汪活水,摇曳着几株睡莲。 这个地方看起来更像是医庐,但如果只把这里当成一个普通的小院子就大错特错了——那药田仅有几株仙药,若非有聚灵阵在此,怕是难以养活;那睡莲更是不知道长了多久,区区花香便让人心旷神怡;就连那不起眼的木屋,都是仙树建造! 而凉亭,他倒是看不出什么奇特的,不是那石桌上却摆了两盏热茶。 非邑顺着鹅卵石小路走进去,踩着水池上裸露的石头,进了凉亭,坐下便端起杯子喝了。 “你倒是不客气。” “师傅不是专门给我准备的。” 扁鹊不知何时坐在了他对面,仍旧是那副冷淡出尘的模样,看起来似乎一点也不把徒弟惹了八仙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全程没有提这件事,见笨徒弟把茶喝完了,才说话,一开口就让人惊喜万分。 “要人类还阳,方法不是没有。” 非邑觉得自己总算是有了一丝活气,就像是就走不尽的黑夜总算是有了鱼肚白的征兆,他用灼热的目光看着自家师父。 扁鹊适时泼了他一盆冷水,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嘴边,“活死人乃逆天之行,若是如此容易便成功,轮回天道何在?” 然而这丝毫不能打击非邑,他等着师父慢慢喝完一口茶,才问道“方法到底是什么?” “上古神木扶桑象征太阳之力,上古奇树不死之力,圣木曼兑开明之力,凤凰涅槃之炎,再加上澧泉为引,这几样,都是传说之物,要寻找谈何容易……”说到这里,绕是以扁鹊的定力也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更别说还须有能破除轮回天道的东西,如此方能成功。” 自古说人死不能复生并非是懦弱之言,便是神明,在生死轮回面前也束手无策,想想人间界话本里的,哪路大神吹一口气便活了,可不是在说笑? 即便有了方法,也并不代表就能成功,前几样都是有名有姓的,哪怕是花费些时间精力去找,总能有头绪,但是这破除轮回天道的东西,谁也不知道是什么。 或者说,试问当今,又有谁能与天道相争? 非邑亦是一脸懵逼,良久后,他重重的吐了口气,脸上没有笑意了,说道“有方法就好……” 师徒两个又静坐了一会儿,非邑复又问道“可有方法去往地府?” 扁鹊丝毫不意外于他这个问题,“自然是有,不过就是有些难行罢了。” 非邑没有逗留的时间,他和高归约好了三天,如今已经过去一天一夜,耽搁不得,拜别师父后径自去了通往地府的路。 诸神天中有一条九天银河,贯穿所有重天的同时,尽头便是人间界黄泉的,而黄泉的尽头,便是地府三途河,也就是忘川河的。 他直接去了一重天的九天银河。 或许从人间界往黄泉更近一些,但是黄泉路是灵魂专属,若是老实一些的,死后便顺着黄泉去了地府之门,也就用不着引路使到处抓了。 他本想直接找一个灵魂让他带路,不过那样太张扬了,毕竟他要去做的事情可是要打地府的脸,低调为好。 …… 在面前飞泻而下的白练不是一条、也不是一块,而是看不到尽头一片,从天上冲下来的水柱汪洋成海,加之地势起伏,一层叠一层的水帘瀑布、汹涌的白雪浪花毫不壮阔。 吸一口气都好像要被水雾呛到了! “喵!不舒服!”深夜一身干爽的皮毛黏在身上,他蹭了两下,结果更湿了。 “去混沌空间。” 见毛球快速钻了进去,非邑便从林子来到了水世界的边界石头上,居高临下的观看着这个场面,暗想道这才是真正的飞流直下三千尺,不知道诗仙看见这等场面又该如何描绘? 他深吸一口气,在身周布上一道结界,再使了潜水术,一个猛子扎进了水中。 迎头而来的浪花都要将他扯碎一般,随着数十米高的水花沉浮许久,他才总算是晕晕乎乎的潜入了水下。 和上面不同,这里是幽蓝的世界水浪常年强力冲刷,使得水下的世界犹如迷宫一般,宽阔,幽深,却并非黑沉,不知名的晶石静静地反射着水上透来的光辉,久久不灭。 非邑只管往最深的地方潜,越往下,水压越沉,这并非神力,却仍然叫神明之体受不住,再向上看时,尽是岩石和洞穴,已然是迷路了。 在岸上,他连一道神识标记都没有留,完全没有给自己留退路。 深夜从混沌之力中探出一只爪子,够那些气泡,但是它不耐水,又缩回去,皮毛上带着的水瞬间被混沌之力吞噬干净,毛毛蓬松如常。 不知道过了过久,潜水术使了一个又一个,非邑总算是找到了入口——幽黑不见底的洞穴,就像是长着巨口的怪兽。 他在水中浮了片刻后,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扎下去,巨大的推力立刻冲上来。 瘦削的身影噗地飞出了洞穴。 非邑蒙了,手脚并用划水,总算是稳住了身体,他笨拙地揉了揉胸口,这界线也太强了吧? 九天银河、黄泉、三途河并非同一条河流,也没有现实中相连接的地方,尽头处破了界线便是另一条河流的。 然而人间界与诸神天的界线又哪里是好破的?如若不然,何必走那神庙不干脆往这边。说起来,他师父竟然也放心让他来。 按理说,界线是不可越的,不过,再强大的阻碍在混沌之力面前便不算问题。 非邑直接将一团混沌之力展开置于胸前,再次冲下去时,甚至连潜水的浮力都快要消失——混沌之力将前面的水大量吞噬,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趁水不注意…… 第三百二十八章 地府篇之入得黄泉来 自古关于黄泉的描写,多凄凉别离,或‘不及黄泉,无相见也’,或‘结发共枕席,黄泉共为友’,更有‘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这等名句。 然而要非邑说,在亲眼看见的情况下,他可以肯定是古人的想象太丰富或是感情过于悲怆而引起的误解。 黄泉乃是人之归途,看起来虽然昏暗,却处处透着静谧与安详的气息——平静宽阔的水面几乎看不见流淌的波纹痕迹,船却保持着一个稳定的速度往前走着。 这小舟也是奇特的,两米长,船头挂着一盏浅黄色的琉璃小灯,在河上你是看不见其他灵魂的,却能看见别的小船上的灯光。 河面上有说不出名字的幽蓝浅绿的荧光跳动,又有水的反射,星星点点,竟有星空一般的夺目之景。 黄泉路上不寂寞,却又寂寥。凡是自己走上黄泉来的灵魂,皆是开看之人若回顾一生,陡见所有遗憾与满足也不过是微微垂眸,然后便化作一声叹息就此揭过。 大家黄泉路上相伴,随着明灯指引,一生便完了,谁也没有说话交谈,相似的心境成就了黄泉路上的安详之景。 不过在这些灵魂之间,却有一个另类,就像是闯进夕阳晚霞中的一朵不安分的火花,他四处打量着,窥探着。 非邑从破除界线落入黄泉后,随便摸上一艘空置的小船便跟着大部队前进。 他掉落的地方大约是的原因,走了很久才有其他灵魂汇合,再往前走,又有其他地区新加入的灵魂,便有了这浩荡之景。 不过,他有些焦急地扯了扯黑袍,到底还要多久才到地府之门?他现在吃了化息丹掩盖了身为人类的气息,但是到了地府还能瞒多久? 地府众神,像引路使都没有神格,这一点他倒是能伪装,关键是神言之术,诸神天和地府的完全不同,届时出手便会露馅儿。 如此担忧不已的,远远便看见一道巨大的幽深之门,张在黄泉尽头,仿佛要将这一条河都喝干一般的气势。 这里又有一条界线,灵魂可以安全无虞的穿过,但是非邑不行,索性现在四周黑暗无比,地府入口也没有把守,他悄无声息的进入了水下,还挺温暖的。 只是,没等他适应黑暗的水下世界,身后便传来了剧烈的水流涌动,非邑二话不说扎了个猛子,躲开那张血盆大口。 隐约可见一颗‘灯泡’在他周围盘旋,渐渐地,远处也跑来了‘灯泡’,光亮一多,视野也就清晰了了不少—— 一群大嘴利牙、身长一丈、浑身猩红的大鱼! 这……是食魂鱼! 非邑脸色大变,一转身,身后也是! 食魂鱼是黄泉的特有生物,专门捕食失足的灵魂,而且据说这些鱼还是黄泉之主安排在黄泉中的耳目。 这些家伙虽然等级实力不高,也就相当于一重天一层的神明,但是它们一般成群结队,杀也杀不完,又是愣头青式不怕死的东西……这种时候,当然是,跑! 他直接用混沌之力杀了身后的食魂鱼,顾不得什么打扰不打扰,一头刺破界线狂冲进另一条寒凉刺骨的水流中。 不用说,肯定已经进入了地府的范围。 然而这样一来,他慌忙进入肯定引起了注意,地府有其特殊性,就像是封闭的世界,忽然闯进了一个异类,无疑像跑进了骨头的鸡蛋——用不着别人挑剔,就这么明显。 非邑现在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境地,他不敢在水中潜藏太久,三途河比起黄泉只有更危险,然而上岸的话,也危险。 就在刚才,有一队人马直接奔向了地府之门,还有的在直接在三途河上巡逻,显然是在搜查他。 不得已之下,非邑钻进了混沌空间中。 只是他没有布下出口,尽管能控制混沌之力不要吞噬水,却无法控制方向,只能慢慢漂流。 ……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敢伸头探一探——地府中除了两处桃园界是没有阳光的,天空或昏黄或昏暗,若非如此,他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人间界! 岸边有妇孺在洗衣淘菜,孩童奔跑嬉戏,吊脚阁楼、茅草小屋、砖瓦水泥楼房,更远处还隐隐能看见高楼大厦…… 这,和传说的也相去太远了吧! 不过唯一能让非邑觉得符合想象的,就是那一丛一丛的彼岸花,又叫曼珠沙华,绿茎红华,妖娆多姿,在这不甚明亮的世界里越发显得绮丽。 地狱共有二十二层,有一处和人间界相连的死者探查部,此乃一层;阎罗殿所在,此乃二层;接着是十八层地狱,然后是两处桃园界。 地府众神便是按照这样的等级评判实力,和诸神天无二。 非邑目前便是在第二层,这并不代表他就可以横行了,毕竟,阎罗殿可是相当于诸神天天罚台的存在,连靠近都危险。 然而总猫着也不是办法,他找了个无人的地界儿爬上了岸,结果才钻出树丛就听见一声尖叫。 “啊!寐鳣沾声)鱼上岸了!” 不远处,一个身着浅红粗布长裙的女孩儿捂着脑袋大叫,脚下落着一个木盆,散落着衣服。 非邑瞬间慌了,不过他确信自己和那劳什子寐鳣鱼完全不同,强自镇定下来,“那个,姑娘你……” “啊!寐鳣鱼说话……不对。”方才还鹌鹑一样的女孩儿立刻冲到他面前,瞪着一双大眼睛,可爱的圆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小脸,“原来是个人!” 非邑这才发现,地府中大家似乎都以人自称,他们称人类却是上面的人。 女孩儿是个自来熟的性子,没说两句就把自己的家底儿漏了个干净叫沙华,和奶奶一起住着,今天十六岁,在黑云城读高中…… 太多了,非邑记不住,这时候,自前方的林子里跑出来一群手持鱼叉的妇孺。 “哪儿呢?寐鳣鱼?” “沙华丫头有没有受伤?!” 沙华连忙解释,“没有没有,我看错了,这个。”她把不太自在的非邑扯到面前,“他叫非邑,出来玩儿迷路了。” 众人齐齐打量着他,非邑硬着头皮,扯了个还算友善的笑意…… 第三百二十九章 地府篇之叔侄 “非邑来吃点东西吧!” 简朴的木屋中,沙华撩开帘子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盘不知名的青红果子,圆脸上笑得灿烂,带着两坨红晕格外可爱。 他们这个村子名为月沙村,偏远又贫穷,平时都只有妇孺老人孩子在家中,青壮年白日里都在外面工作,晚上才会回家。 非邑来意不善,本不愿久留,只是他对于地府世界完全不了解,有这么一个村庄让他打听一些消息也未尝不可。 地府中的居民生活和人间界极为相似,月沙村的日常就是耕种、纺织、洗衣做饭,据沙华所说,在一些大的城市里也有商业街、和一些科技产品。 相对而言,这里的生活似乎比人间界更为丰富,这里有原始部落的年代缩影,也有现代化都市的格调。 到了晚上时,村子里的青壮年男性回来了。 他们三三两两的结伴回来,手里拿的,是带有力量波动和阵法的神器。 他们的神器虽然等级不高,但却让非邑意识到,这里是地府二层,是阎罗殿所在,自然所有的生活都要围绕着灵魂进行。 “我叔叔在阎罗殿里当差,虽然只是一个记录员,但是可威风了!”沙华插着腰自豪地告诉非邑。 实际上,这一层中,近一半的居民的工作都和灵魂有关,而到了十八层地狱,这个比例只大不小。 和村中和蔼的老人妇孺们不同,回来的男人们明显有着凌厉的气质,那是在常年手持武器和灵魂斗智斗勇中磨练出来的气势。 “小兄弟,你从哪里来的?” 地府众人,到底还是生活在信仰的世界中,也就是说,他们实际上也是神明,神明,自然就是要看神力高低的。 沙尤并非一般的中年汉子,他身材颀长,穿着一身长袍,倒像是书生儒士。这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古时候官吏身边的谋士,一双带着浅浅鱼尾纹的眼睛,透着睿智。 这样的神明,不能用忽悠其他村民那样去敷衍。 “我要找一个人,但是不知道要怎么走。”他这话不假,即便是地府之人,也有辨不清方向的,何况,即便知道方向,但是那些危险的灵兽也是一大阻碍,“但您要相信,我并非歹人,也断不会对村子里的大家做什么的。” 沙尤直视着这少年,不过两秒便移开了视线,这双眼睛里的东西他看不真切,但是却能看出,眼前这人并非凡人。 “小小村子,不便留人,过了晚上的寐鳣鱼洵便请走吧。” 如此已是眼前这位的善意了,明知他来路不明还留着。 对于少年的道谢,沙尤笑了一下,走了出去。看着屋侧厨房里炊烟滚滚,神色立时微妙起来,走到厨房这么点点的距离,棚子模样的厨房里,青色的炊烟已经变成了滚滚黑烟。 中年男人连忙捏了个神言之术丢过去,扑灭了灶里窜出来的火焰。 “叔叔~” 他的宝贝侄女,花猫似的,背着手,嘟着嘴还委屈上了!他没好气地指着锅里的焦炭,笑道 “叔叔不是说过,不会煮饭就不要祸害厨房?” 沙华吐了吐舌头,“说的您好像会煮饭似的。” 空气静默了一瞬,叔侄俩同时乐了。 他们家,老人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弯腰起身都不方便,煮饭平时都是由沙华在做,有时候叔叔回来得早也会在这里先帮着做饭,然后才回家。 沙华不仅碰不了锅,连菜刀也和她过不去,但沙尤就这点还行,毕竟是在阎罗殿工作,动动刀还是没问题,把萝卜当敌人砍就是了。 一时间都只有砰砰砰的剁菜板的声音,沙华看了看他叔叔,悄悄凑上去问道“叔叔,你刚刚是不是要赶非邑走啊?” 沙尤手一顿,偏头看着颜色不悦的侄女儿,“看穿着,他怕是来自都市。” 一说起都市这两个字,沙华脸上便有些怯怯,住在那里面的人……她连忙说道“非邑不是那样的人!” 中年男人立刻笑了,“你们才相处多久?这就知道他的人品了,莫非我家丫头舍不得?” 或许女孩没这心思,但是十几岁的丫头哪架得住被这样说,麦色的小脸立时红了,跺着脚,嗔怪地嘤咛两声。 恰好这时,不掩饰的脚步声靠近厨房,非邑从大厅内侧走了进来。作为客人,没道理留在大厅里,让人家主人两个在厨房忙活。 不过他也觉得,自己来的正是时候,瞧着菜板上那一堆夹杂着木渣子的萝卜,非邑硬是费了大力才忍住抽搐的嘴角,迟疑地说道 “那个,要不我来做饭?” 他是没关系,但是要是深夜吃到了,少不得要发脾气落人面子。 沙尤原本是要推却的,哪知自家单纯的傻丫头一脸高兴地说道“非邑你会做饭,那正好,快来教教我们。” 他也只能叹了口气,帮着架火。 厨房里并没有什么好料,他们倒是从人间界引进过鸡鸭之类的家禽家畜,只是哪能随便杀,非邑就着鱼干和萝卜弄了两个菜。 沙家人却异常捧场,沙尤今天留下来吃饭,连沙婆婆都颤颤微微的多吃了半碗饭,倒是深夜,席间让沙尤格外关注…… 饭后,天一如既往地昏暗,这里和诸神天也像,昼夜不分,全靠计时的用具。 非邑和沙婆婆坐在梯子上,看沙华跟着叔叔学习神言之术。 沙华家务不行,但是在神言之术的学习上却极有天赋,他家叔叔教的一道中品明言,稍一讲解便能使用了,即便在非邑看来,并没有什么难度。 叔侄两个并没有避开非邑,沙华没这心思,沙尤觉得这位估计也瞧不上区区神言之术,以是非邑偷学得光明正大。 完了后,沙尤走到自家老母亲面前,拿出几点信仰之力,“儿子这个月的薪水下来了,您先用着。” 沙婆婆的老树皮脸上皱褶更深了一些,只听她叹了口气,“老婆子我也活得够久了,这些信仰之力,你拿回去给宝儿吧。” 这种反应,似乎有些奇怪…… 第三百三十章 地府篇之寐鳣鱼汛 地府中的所有居民都是神明,但因着神力有高低不同,他们往往把因信仰之力不足而消亡的结局当成是生命的自然终结。 当然,也有那种信仰之力充足而长长久久活着的。 这是非邑从沙家看到的事实,却没有多想,不过,老太太的反应确实奇怪了些。 按理说,自己儿子孝敬的东西,还是维持寿命的信仰之力,不欢欢喜喜、理所当然地接了,反而推却,怎么看都不合常理。 往远了说,看沙尤如此疼爱侄女儿、孝顺老母,若真有心,接到家中一起过也未尝不可,却非要绕这个圈子,想来也是有原因。 非邑想了很多,却一个字没有说出口,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他一个外人也没什么立场。 “晚上的寐鳣鱼汛来的时候,你们把门口的阵法打开,千万别出来。” 沙尤打算回家了,临行前拉着侄女叮嘱着,末了他看了看坐在台阶上的少年,还有他身边打盹儿的黑猫,动了动嘴唇,到底没有说话,只是朝非邑告辞一声,便离去了。 非邑等着他开口,但是对方却不说话,想来也是,他说到底只是个借宿的。 旁边几点散发着圣洁之感的白光跃动着,沙尤到底是把信仰之力塞给了母亲,只是,沙婆婆却不见得有多高兴,她眯着昏花的眼,朝孙女儿招了招手。 努力练习神言之术的沙华蹦跳过来。 “奶奶用了也是白搭,给你。” 哪知大大咧咧的女孩儿在这方面似乎尤其敏感,连忙推开,又是摇头又是摆手,“不要不要,您可得用了,奶奶你忘了,以前您答应过沙华要看着我出嫁的!” 她本是笑着,却莫名有些凄凉。 老人干枯的手爱怜的捧着那几点光芒,昏暗的天空下,映得她的老眼水光盈动,“好好,奶奶用。” 沙婆婆到底神力不足,早早地休息了,然而,如果神明之体休息就能缓过来的话也就不会令人忧神了。 沙华似乎是练习累了,捋着裙子坐在非邑旁边,抱着膝盖说道 “以前小不懂事,把奶奶偷偷给我的信仰之力用了,结果婶婶就和叔叔吵了一架,宝儿那会儿还在摇篮里,险些被婶婶摔死了。” 非邑隐隐猜到了一些,孤女没有收入来源,叔叔倒是想救济,奈何婶娘刻薄。女孩儿天真,但是自小生活的环境使她极会察言观色,见他这副模样,便笑着推了他一把,说道 “没你想的这么狗血,婶娘……其实没有错。” 或许如她所说,因为刚才老太太的反应太过理所当然了。 然而沙华没有继续说,非邑也就不问。 再晚了一些,村子里忽然弥漫开了躁动的气氛——中年妇女们在村子里把自家乱跑的孩子找到,一边骂一边往家里拖;男人们则是来来回回奔跑着,似乎在布置什么东西。 “三叔,西边的结界开了吗?” “开了!” “南边呢?” “也开了!” “好,那我们快去河边,沙尤先生已经先去了,快点!” 村子不大,这些男人因为焦急也没有掩饰音量,在听到叔叔的名字时,正在检测家门口阵法的沙华僵了一下。 非邑便问她,是不是因为那个什么寐鳣鱼汛? 沙华似乎怕极了,也怕他等会儿到处跑,便给他解释道 “寐鳣鱼是三途河中很寻常的低级灵兽,只有一点,它们在满月之时会聚集上岸掠食。” “满月?”非邑料想应当是是按照人间界的日子算的,不过他算了算日期,“可今天不是满月。” 一说起来,沙华便忧愁地皱起了眉头,说道 “寐鳣鱼汛原本是无碍的,以前大家只需要给它们一些蔬菜瓜果便可以了,只是这半年来不知道为什么,不管是不是满月它们都要跑上来,赶都赶不走,不仅损坏庄稼菜园,还伤人。阮大伯的腿都快被咬没了!” 说起来女孩儿搓了搓手臂,大约是太血腥了。 非邑了然。 尽管是低级灵兽,架不住数量太多,而且有的时候,灵智低的灵兽不知进退反而不好对付。 村子里的居民大多是一重天二层到三层的实力,即便是单对单,对上寐鳣鱼也不见得能轻松搞定。 沙华让非邑赶紧进屋,她要开启阵法。 “那个……” 但是少女认真的小脸让他想去说不出口,算了,他方才用神识查看了周遭的阵法结界,好几个堆积着,防止寐鳣鱼应当是够了,也就用不着他出手。 只是意外总是来得漫不经心又让人胆战心惊。 先是从岸边的战线传来寐鳣鱼汛规模太大的消息,不多时那些防守的男人都回来了,蹲守结界。 接着一声男人的暴喝响起,让村子里的人赶快逃,然后便是众多的尖叫和哭喊响彻了上空。 此时非邑正盘腿在一张小木床上,沙华已经从客厅奔出去。 他看着女孩儿的背影叹了口气,最开始的男人声音应该是沙尤没错——他作为村子里唯一的三层高手,自然身先士卒。 然而,此时领着寐鳣鱼群蹦踏的,却是不折不扣的四层灵兽! 沙华看着那只异常巨大的灵兽险些昏过去。 寐鳣鱼身体呈棕黄色,有黑褐色斑点,眼睛就像是睡觉似的一条细缝,身体长则有一丈,短则一米多,有一颗圆头,嘴却是长在头下半尺的位置。 它们的口器也和其他鱼类不同,它们的颌关节是长在上唇,一张口,上面半尺的位置便缩上去,形成一个洞,露出黑色的肌理和白尖牙。 而且这鱼还具备蛇的特性,腔道极具张力,领头的寐鳣鱼立着前半身,仅这样都有两米高,水桶粗的身体,竟然把一头山羊横着吞了! 这些东西的皮肤表面有很多粘液,密集扫荡过来,岸边、林子和庄稼地,滑腻腻的粘液就跟下过雨似的。 沙华颤抖着捂着嘴,看着那四层寐鳣鱼旁边的叔叔,生怕他下一秒就步了山羊的后尘! 旁边有个妇人凄厉的哭喊着,她的孩子,正满头血的躺在寐鳣鱼群里,裹着一层粘液! “我的儿啊!我的永儿!!” 她被吓得瘫坐在地,却扭着身体要爬出去,身后的邻居拉住她,使妇人的身体怪异的扭着。 第三百三十一章 地府篇之出手 寐鳣鱼在非邑看来就是长了颗大头的大黄鳝,如果不是长得难看,说不定还能熬粥,但是放在月沙村的村民们眼中,这些东西就是比十八层地狱还恐怖的魔鬼! 在带着族群的四层灵兽面前,哪怕他们再多的村民来布置结界,最后也不多对面多敲一下的结局。 防不住的,寐鳣鱼汛迟早要进村子,甚至已经有人回去收拾东西准备逃命了。 沙华看着领头的四层灵兽,眼睛瞪得仿佛要凸出来,她怕,但是更恨,如果自己能强一点的话,就能救叔叔了。 “你这个活该千刀万剐的扫把星!” 女孩儿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在骂她,那骂声带着哭腔,恶狠狠的诅咒比刀子还刮肉疼。 “当初你怎么不跟着你那短命父母一起去死?要来祸害我们家!”只见一个中年妇人一手拍着心口,一手指着她,寡瘦的脸上是恨不能冲上去吃了对方的怒火,但又满是泪痕,“要不是你,要不是你缠着他教神言之术耗费神力,怎么会变成这样?” 寐鳣鱼汛在前,隔着最后一道结界,所有村民连安慰的心思都没有,何况,沙家的事情又哪里是一句两句辩得清的。即便他们想说沙华只是个无辜的孩子,但是沙家儿媳妇的遭遇更叫人同情。 妇人踉跄着走了两步,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少女面前,一面磕头,一面诅咒,“我乙夜美荷求你去死!你去死啊,不要再祸害我们了!” 她歇斯底里,沙华不知所措地站着,任由婶婶的所有指责冲到脸上,眼看女人的额头已经出血,沙华连忙扑过去。 “婶婶,你别这样……呜呜~别这样……”这叫她怎么是好? “永儿!” 忽然一个女人的尖叫唤回了众人的关注点,寐鳣鱼群推进了。 乙夜美荷几乎要昏厥,那只四层寐鳣鱼,叼起了昏迷的沙尤,后面的寐鳣鱼见首领已经选了食物,也将后面的孩子缠绕围住。 偏偏这时,一个瘦削的小少年冲出了结界,大喊着“爹爹,我来救你!” 乙夜美荷已经悲痛到极点,立刻爬着要出结界,“宝儿,宝儿,回来!你回来!” 一道身影比她更快。 沙华几乎是用出自己最大的力量,将堂弟抱着,她到底不适应战斗,一道神力用尽,后继便跟不上了来! 村民们惊呼一声才想起来要救人,只是他们联合的神言之术也只是让寐鳣鱼首领退了一步之距,紧接着便陷入了更狂暴的状态。 沙华把弟弟按在怀里,眼睁睁看着四层寐鳣鱼的大嘴笼罩下…… 女人们都不忍地别过头去,男人们则是捶胸顿足,恨自己无能,他们相互看一眼,准备冲出去,却在下一秒惊骇得瞪大了眼睛—— 之间一道碧绿的光芒从天而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寐鳣鱼群中穿梭,所过之处如切菜砍瓜般利落! 寐鳣鱼甚至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上半身落地的时候恰好看见自己的下半身瘫倒在地,那四层寐鳣鱼已经比手下聪明不少,见势不妙就要逃。 哪知那绿芒仿佛张眼睛了一般,直接朝它追来。 长长的大黄鳝借着来时的粘液在地上穿梭滑动,在林子里东躲西藏,时不时从嘴里噗噗喷出泥巴一样的块状东西,打中绿芒叮叮作响。 它的眯缝眼中分明有精光在闪动,只要回到河里,就能逃过暗中之人的神识锁定,它回头一瞧,已经不见那追踪之物。 四层寐鳣鱼得意的晃了晃大脑袋,三途河近在眼前,它加快了速度,准备来个猛龙入江,哪知扑哧一声撞在了一柄碧绿的剑上。 这边月沙村的居民们还在目瞪口呆着,眼前是一截一截的寐鳣鱼,堆积在血海里,黏黏糊糊,腥臭无比! “宝儿!” 乙夜美荷的惊呼声唤回大家的意识,女人顾不得脏乱,连忙冲过去一把推开沙华,把儿子抱在怀里,虽然小少年满身是血,但是没有伤口。 看完儿子她又赶忙去看自己的丈夫,这一会儿,她的神色极其复杂,慢慢蹲下去将昏迷的中年男人扶起来,紧紧抱住…… “永儿!” “娘~” 大家乱成一团,很焦急,然而现在并没有他们可以做的事情,在感受着劫后余生的喜悦的同时,讨论的最多的还是方才那神秘绿芒的来源。 沙华呆坐着,泡在一滩黏糊糊的腥血中,想站起来,手一动却摸着一个软绵绵、湿哒哒的东西,低头一看竟然是一截寐鳣鱼的尸体! “啊!” 她连忙往后缩了几步,无助的看了看周围,男人们都在激烈猜测讨论着救命恩人的身份,妇人们则是拉着自家孩子查看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吓到。 有个大叔匆匆路过,笑了她一句。 “沙华丫头吓傻了啊?还坐着。”男人说完后就走了。 沙华看了眼已经醒过来,正安抚妻儿的叔叔,慢慢撑起来,却因为腿被吓软了又坐了回去。她慢慢向前爬了一段距离,忽然身后有趟过粘液的声音,接着脑袋就被熟悉的大手揉了一下。 “丫头……” 沙尤的温柔成了压垮少女的最后一根稻草。 沙华腾地站起来,不着痕迹的将那手拿下来,“叔叔我没事。”说完头也不回地跑了。 说到底,她才十六岁。 一路跑回家中,寐鳣鱼作为灵兽,它们死后不管是粘液还是血或者是身体在没有特意保存的情况下,都将消失。 但今夜发生的事情却久久印在沙华的骨血里,甚至比幼年时的创伤还要来得深刻。 她停在门口——少年抱着黑猫坐在木梯上,似乎正在等她。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她近乎质问。 非邑看着不断擦眼泪的女孩儿,歪了歪头,说道“不论在哪个世界中,有律法规则,错误与否皆有证可依,受这些东西的制约在所难免,除此外,还有道德的约束,但。” 他顿了一下,垂下了眸子,抚摸着深夜顺滑的皮毛,“人活一世,走的路有多曲折硌脚,摔得有多疼,不是你叫唤一声别人就能明白体会的。” 铁则是天道,谁都不能避免,然而他有他的意志,就像别人不知道他有多艰难,别人也不要拿自己的主观去约束他。 第三百三十二章 地府篇之携女上路 月沙村险些遭寐鳣鱼汛覆灭,又在千钧一发之际被神秘高手力挽狂澜,一夜之间,众人总算是知道人间界那些人总为恩人立长生位的感受了。 可惜他们是神明,立了也不能产生信仰之力。 沙尤一醒来就知晓了这件事,同时还从儿子嘴里听见了妻子的所作所为,只是……看瘦弱的女人趴睡在他榻边,旁边还有没有一丝热气的水盆,他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男人叹了口气,将深睡的女人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被她轻盈的身躯戳中了心中的柔软之处。 “你在此处守着娘亲,我去看你姐姐。” 已经十一岁的小少年点了点头,虎头虎脑的,在门口的时候拉着爹爹的手,悄悄说道“姐姐她昨天保护我,不知道有没有受伤,她要是受伤了,您把我这个月的信仰之力给她疗伤。” 沙尤听完极其欣慰,“乖孩子。” 在去老母家的时候,他想了很多,实际上并不担心侄女,因为既然是那个人出手了,就一定不会让小丫头受伤。 月沙村偏远且狭窄,甚少有外人踏入,昨天突然来一个他看不透实力的少年在前,又有神秘高手解救在后,怎么看也不该有这样的巧合,因此,除了同一人外不作他想。 到了熟悉的小木屋后,正好遇上整装待发的少年,沙尤二话不说,走上去便是深深一鞠躬,“感谢小友救命之恩。” 完全就不给非邑掩饰的机会,他这会儿恰好遇上一点麻烦,这位来得正好,连忙笑着迎上去。 “沙大叔何必客气,我还得感谢您呢!” 沙尤给他弄得一头雾水,只听少年在他耳边低语极具,中年男人立时变了脸色,快步走向旁边的侄女,扶着她羸弱的双肩,问道 “非邑小友说的可是真的?” 他兄长的遗孤,才十六岁的小丫头,竟然说要出去闯荡历练!? 沙华抬起双眼,坚定地看着叔叔,点了点头。 “荒唐!” 沙华被叔叔的怒火吓了一跳,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将男人如此模样,那两个字仿佛是从胸腔里蹦出来的。 但她完全不惧,仍旧仰着小脸,看着叔叔说,“我要去。” 沙尤这才发现侄女的不同,就像是变了个人,从无忧无虑的天真单纯一夕成熟了,那眼睛里,分明是有了目标的坚定! 然而,即便是这样也不能改变眼前这个事实的不可行性。 他语重心长的说道“丫头,你还小,这地府……不是你说去闯荡就能去的。” 沙华不再说话了,但是她的眼神告诉对方,我要去。 眼前这孩子是他沙尤看着长大的宝贝侄女,他在这孩子身上付出的心思甚至超过了自己的儿子,但这是第一次,他动了要打这丫头的心思。 当他扬起手,发现丫头只是反射性眯了下眼睛,却依然不悔时,又犹豫了。 “你动我华丫头试试?” 别看沙婆婆连走路都困难了,但是对于沙尤的威慑却依然不减。 中年男人涨红了脸,一甩手走过去扶住母亲,“母亲,您可知丫头竟然说要出去历练?” 老人看着糊涂,但是说话却极清楚,“我知道。” “那您……” “老太婆允许过的,而且很赞成!”沙婆婆端着缺了口的杯子慢悠悠的喝了一口,好似没看见儿子被气闷了的脸色,然后才说道“幼鸟总是要起飞的,我们不能给它继续乘凉,就不要阻挡她成长。” 仅这一句,便叫沙尤沉默,让沙华红了眼眶。 良久,在非邑寻摸着自己是不是该赶紧走的时候,沙尤忽然起身,一撩衣摆,竟然朝着他跪了下去,再一拜。 非邑被这个大礼吓得不轻,想要去扶,却听中年男人说道 “在下不求您别的,月沙村周围一片荒野,只求您能带着我侄女到有巡逻的地界!” “这个……”非邑心下为难,眼看三日时限将近,他这边还没有眉目,却还得带个人,怎么也有些不方便,“我时间紧迫,我要找的人……” “在下虽见识浅薄,但久在阎罗殿做事,也算有些门路。”沙尤别无所依,这样做虽有些强人所难,但是也迫不得已。 这句话轻易让非邑动摇了,虽然心里有些被胁迫的不悦感,但在大事面前,也就皱眉而过。 “我要找一个名为高归的引路使。” 地府中,引路使是数量最多的神明,大家又都穿着制服,靠编号认人,非邑都做好了海底捞针的准备,正要补充一些有关的信息,哪知才说出名字就见对方睁大了眼睛,一副你怎么认识他的表情。 他暗想道,莫非高归那货很有名? 果不其然,只听沙尤深吸一口气,说道“您是如何认识获得虚无之境认可的最年轻的引路使的?” 一连几个形容词,非邑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但他的注意力完全被那个什么‘虚无之境’给吸引了,听起来挺有标志性的。 他告诉沙尤,找高归有事。 中年男人看他的眼神就值得深思了,那是钦佩中带着敬畏,仿佛在说,竟然认识这种人。 “高归大人现在是五层地狱的引路使,但是他却是住在阎罗殿附近的谷桥城,您带上丫头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了。” 非邑看了看一脸期待的女孩儿,然后就上路了。 沙尤目送着他们离开村子,转身回到木屋,“母亲,您收拾一下细软,跟儿子去住吧。” 这会儿老太太也不推辞了,慢腾腾地收拾了东西,让儿子背着回了家。 乙夜美荷醒来不久正在收拾东西,见状把细眉一挑,“这是怎么回事?” 沙尤大致把事情说了,“以后母亲便与我们一道住吧。” 女人并没有反驳,而是说道“早该如此。” 也不只是说沙华早该离开,还是说早该让老人过来住,她转身去收拾了里间放杂物的屋子,铺好床,出来不冷不热的说道 “我让把宝儿屋子腾出来给婆婆住,你得空把杂物间漏风的缝儿给补了。” 她虽对沙华刻薄,处事却自带一股从容大气,与寻常妇人完全不同。待她走出房间,恰好看见老太太给了宝儿信仰之力。 “我担心儿子有不好的名声才住过来,媳妇儿你不必忧虑怎么过日子。” 她没说信仰之力怎么来的,乙夜美荷也不在乎,没好气地说道 “您就放心吧,有我们一口吃的,还能缺了您?” …… 第三百三十三章 地府篇之谷桥城 在人间界的各种幻想中,地府一定是怨声载道、凶恶鬼怪的聚集之地,然而实际上,这里主管轮回是没有错,但是也有和人间界类似的生活方式。 感觉就像是诸神天和人间界的结合体。 这里有着和诸神天一样数量众多的神明,还有和人间界相似的统一的管理体制,虽然比较松散。 “我没去过人间界,不过我知道人间界的城市里有专门管理公共设施、约束大家行为的机构,咱们阎罗殿就是这样的存在,对吧?” 沙华现在完全把非邑当成是前辈来看待,说话做事时都回不自觉的征求他的意见,但她哪里知道眼前这少年根本不是她口中的‘咱们’。 非邑轻咳了一声,转了个话题,“你拿那么多信仰之力给你奶奶,不怕被你婶婶讹走?” 按照常规剧情恶毒婶婶和年迈婆婆之间会发生的事情,似乎根本不用猜。 哪知女孩儿却一副微妙的脸色看着他,说道“你受电视剧的毒害也太深了。” 非邑“……” 沙华苦笑着摇了摇头,解释道“婶婶……原本出自大家,见识广博且识大体,怎么会刻薄奶奶?” 然而既然是有涵养的人又怎么会如此对待身为侄女的她,女孩儿却没有继续说。 气氛一度变得低沉,沉默着走了一阵后,非邑停了下来,“差不多了。” “什么?” 沙华正要问便见他祭出一柄碧绿的仙剑来,往内注入神力,长剑蓦地变大,小舟一般停在他们面前! 非邑仿佛没有看见女孩儿惊讶又膜拜的表情,踩上去,对她伸出手,“我时间紧迫,御剑走吧,你指方向。” 女孩儿带着又羞怯又激动的情绪伸出了手,在踏上仙剑的时候,她甚至连腿都软了,在和风驰骋的时候,看着前面一尺处少年的背影,所有的情绪都化成了一股冲劲。 她想,以后一定要达到能和这人比肩的高度才行…… 非邑其实更想用传送阵,只是他怕和地府不同的阵法会引起女孩儿的怀疑,便作罢了。 索性‘虚映’的仙剑本就是中品灵级神器,加持神力的飞行也很快,不过一个时辰就到了目的地。 当沙华喊停的时候,非邑居高空之上却并没有看见都市的影子,远远望去只是荒芜的平原,寸草不生。 不过他知道这里是有人居住的,因为在远处有一堆废弃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一艘巨大的船。 “我们就在这里下吧,按照规矩,进入都市的时候先要经过巡逻队的盘查才行。” 非邑心里一跳,脱口而出,“还要盘查?” 果然,沙华诧异的看着他问道“你竟然没有来过都市?” 好在以女孩儿的单纯,也不会将他往非地府之人这方面想去,非邑索性顺着下,点了点头,“我还真没来过,那他们要盘查什么?” 如果要盘查真身,那他铁定不能去啊! 哪知少女竟是一副嘲讽的神情,这和她的性子出入有多大,无异于兔子露出馋肉的表情。 “盘查?不过是借口罢了。”沙华靠近非邑,低声说了几句。 后者一挑眉,“就这样?” 沙华点了点头,望着不远处已经若隐若现的都市结界,说道“如今的巡逻队,可不就是这样?” 这话……非邑听着都有些深不可测。 谷桥城是名副其实的谷和桥,在一道高深狭长的山谷间,有一座天然的巨大石桥相连接,整体色泽呈土黄色,风一吹,便有无数沙土扬起。 这座都市是挖在山体和那座石桥上的,谷底倒是有低矮的房子,只是都破败不堪,有的甚至是土墙和塑料搭起来的。 非邑对于这个地方不知深浅,轻易不敢用神识查看,只是在入口处这么一瞧,那座石桥倒是有遮天蔽日、居高临下之感,桥下有无数尖刺石头,就像是正在融化的巧克力…… “你们!从哪里来的?” 巡逻队非普通神明能胜任的,本城的人,他们用神识一扫便知,这会儿乍一看陌生的小丫头和少年,连忙围了上来。 对待这种看起来只是要进城的的人,真的是手持仙剑围了上来! 他们身穿黑色的长袍,和引路使的对襟长袍不同,他们的更像是古时候斜系带的宽袖,在胸口和肩膀处有护甲。 他们不像是要盘问身份或是要抓捕犯人,而是一种看见了猎物、迫不及待要来瓜分的眼神,就像是鬣狗一样。 这些巡逻队的不过是地府二层,充其量不过诸神天一重天的实力,按理说是看不透非邑的等级,不仅不知畏惧,反而是想要宰肥羊的跃跃欲试。 非邑想,地府的水比三途河还要深、还要混乱!他微微皱起了眉头,看向身边的少女——惨白着脸,紧抓着他的衣袖,快要昏倒的样子。 再待下去估计她得崩溃了,于是看向六个巡逻队成员,说道 “我们来谷桥城只是为了找人,不为别的。” 他说着递出二十点信仰之力,按沙华说的,要进都市,必须向巡逻队缴纳信仰之力,每人十点。 然而对方把信仰之力收了,却依然围着未挪动分毫。 非邑看着他们,淡淡地问道“还有事?” 六个巡逻队的人互相看了一眼,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意,正对着少年的那个中年男人冷笑道 “不好意思啊,最近进城的价格涨了。” 这些人……非邑眼中精光一闪,抬起头,看着他,“哦?涨了多少?” 几个巡逻队的光明正大的交换着计算的眼神,这个小子单枪匹马的过来,也没听说过有哪家公子要来,也就是说,这是个没名没姓的,肩上蹲着一只黑猫,看实力也不弱…… 那中年男人咽了咽口水,将嘴一咧,高唱式的说道“每人,五百点信仰之力。” 非邑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边的动静很快引起了他人的注意力,都市中,人来人往的,谷桥城尤其如此,而且这里的居民的风格似乎也很奇特。 只见不远处一个猥琐蹲着的老头子指着他们哈哈大笑。 “快来看啊,巡逻队逮着一肥羊!” 不多时,嘻嘻哈哈的声音传了过来。 第三百三十四章 地府篇之高归现身 “谁能看清这小子的实力啊?” “我估摸着怕是挺厉害的,不然巡逻队也不会逮着狠宰,哟哟,看啊,他还带着神使诶!” 在周围看热闹的,几乎都是市井无赖、地痞流氓一类的人物,穿着简陋脏乱,站没站相,坐没坐相,有的干脆还在抠脚!大大咧咧的议论着巡逻队,反正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 其中还有人朝非邑喊话“兄弟,上啊,打死这帮喝血的!” “哈哈哈哈……眯三儿你这黑心肝的家伙!” “小兄弟,可别听他的,你现在打了巡逻队的人,一时半刻就得有上面的人来找麻烦,可别惹了马蜂窝哟~”这人也不是善意的提醒,更像是激将法。 眯三儿看起来不过二十岁上下,被人揭穿了得意地奸笑两声,望了眼即便被包围也面不改色的少年,转身钻进了巷子里…… 巡逻队再光明正大也架不住人说,其中一个示威的扬了扬仙剑,“去去,你们皮又痒了是吧?” 哪知这一开口,反而叫一群地痞子找到了乐趣,顿时哄然大笑。 “哟哟,多威风呢?这是不是你爸爸昨天奖赏你进步的仙剑?” “可不是,要不要我们夸夸你?” 他们就是料定巡逻队现在没心情管他们,各种冷嘲热讽,在这些嘲笑的背后,是平日受尽压迫的重重矛盾。 巡逻队的几人涨红了脸,索性把所有的矛头都对准中间的少年少女。 站在非邑前面的中年男人拿剑指着他,“快点!每个人五百点信仰之力,交出来!” 非邑想,旁人称巡逻队为喝血的并非没有道理,收取进城的费用就算了,生生涨了五十倍,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然而,他却是不能动手,方才从周遭的人的口中算是听明白了,这些家伙敢宰实力高强的人,一定是仗着背后有人撑腰。 扯远了说,进城收费这种事情,就是背后之人能将其变为体制式才存在的。 他握着旁边女孩儿冰凉的手腕,冷静地说道 “抱歉,我们拿不出一千点信仰之力,就不进城了。” 方才沙华以借的方式拿走了他大部分的信仰之力,这会儿是真的拿不出一千点,何况就算是有,他也不打算就这样任人宰割。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少年,他真的要原路返回! 不是说来找人的吗?就这样走了? 六个巡逻队的人相互看了一眼,同时举起仙剑对准少年。 “呵,狂妄,都市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既然踏上了这里的地,就得把信仰之力给我交出来!” 非邑想,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原形毕露,见过无耻的,却没见过这么无耻的官方。 “非……非邑~”沙华极为害怕,而且她的害怕很不寻常,她的目光总是逡巡在巡逻队的仙剑和衣饰上,让人不难想象女孩儿对巡逻队的恐惧来源不简单。 但是她很坚强,非邑拍了拍她的手臂,“没事。” 他这副镇定的模样深深激怒了巡逻队,这小子,摆明了看不起他们! 不过,其中一个穿着黑衣护甲的青年眼珠子一转,嘿嘿笑道“小子,你拿不出一千点信仰之力也没关系。” 非邑不解,不过旁边围观的人却意料之中的幸灾乐祸起来。 “把你的神使留下,我们就放你进城。” 地府可不像诸神天忌讳黑色什么的,在巡逻队眼里,双目狡黠灵动的深夜就是个值钱的灵兽,抢了总没错。 然而,也得他们有这命才行! 非邑闻言也不急着走了,似笑非笑的看着提议的青年,“你说你要什么?” “没听清楚?”那青年掏了掏耳朵,“老子说,要你留下神……”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周围的人也没有心思听,纷纷陷入了巨大的威压中! 他们不知等级,却知道那威压强如大河决堤,迎面而来冲刷在身上和意识海中,让人无法立身,在众人偏偏倒到、溃不成军的时候,唯有中心的少年面不改色,勾着嘴角冷笑。 “你……你……啊!” 巡逻队中有人指着他,面色涨红的同时,拿出了一枚青玉符。 旁边的人见此蓦地变色。 非邑见此立时上前一步准备阻止,就在这时,另一道神识威压冲了过来,他眉头一动,顺势收了外放的神识。 “哎呀呀,真热闹呢~” 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身穿黑袍的少年飞身落下,随意地掐住那巡逻队人的手臂,拿走了青玉符。 正是高归无疑。 非邑看着这家伙,微微有些惊讶,他以为自己晋升的速度就算快的,结果这家伙竟然也到了五层天的瓶颈了。 高归看了他一眼,眼里带着莫名的意味,然后才看向慢慢爬起来的巡逻队,不正经的笑道 “对不住了,这位是来找我的,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他的话里有说不出的凉意,方才还气焰冲天的巡逻队竟然缩了缩脖子,复又不服气的说道 “你别在这里睁眼说瞎话,就算你抢了传讯符又怎么样?等我们回去禀告大人,他照样吃不了兜着走!” 高归不在意的笑了笑,“哎呀呀,就这么急着想要我杀人灭口,那感情好,谁先把脖子抹干净了递过来?” 非邑真算是再次刷新了对这家伙的认知,不过不得不说,这样的性子很合他的胃口。 大概是高归素来名声在外,巡逻队强打起来的火星儿噗地便灭了,少年啧了一声,拍了拍方才说话的青年,哐哐作响。 “你们说说,天底下哪有这么说不开的事儿?”他伸手就是一团信仰之力递了过去,“我和你们家上司是不和,但是呢,跟你们又有多大关系呢?你这一去告状,挑拨怒火,说不定还得被迁怒,那不就哦豁一声,完蛋了?” 这胡吹烂侃的功力也是没谁了,巡逻队的人晕晕忽忽的被一团信仰之力收买,再加上高归最后一句话确实说道而来他们的心坎儿上。 事情就这么完了。 非邑跟在高归身后,看着对少年老老实实、恭恭敬敬的地痞子们,心想道,高归这么出名不是没有原因的。 第三百三十五章 地府篇之地府现状 高归三两下搞定了巡逻队,带着非邑穿巷过街,来到一处破破烂烂的屋子,还是个阁楼,木头和钢板建的。 这个地方……非邑想起来了,是来之前看到的大船似的‘垃圾堆’。 “老大,你们要不要喝什么?”眯三儿在门口问了一句。 “忙你们的去,盯好巡逻队的家伙,那帮吸血鬼不会善罢甘休的。” 眯三儿人如其名,不管什么时候都笑眯眯的,他立刻转身要走,却被屋里的另一个少年喊住。 “见面礼,不成敬意。” 青年看见盈盈的光点飞过来,连忙伸手接着,定眼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仙……唔!”他反应倒是快,在自己惊呼出声的时候先把嘴捂住了,然后四处瞅了瞅,压低了声音说道“你真给我?” 非邑看他已经喂嘴里的动作没有说话,高归觉得丢人,“啧,仙丹这家伙多得是,你赶紧吃了就走。” 眯三儿才把仙丹吞下去,就觉得一股清凉之气散开,淤积在体内的旧伤就这样好了个七七八八!对于非邑的感激溢于言表,拜了又拜才走。 “这蠢货,你怎么把仙丹这么贵重的东西给他?”高归笑了一下,指了指狭窄屋子里唯一的凳子,自己坐在了床上。 非邑抱着深夜坐了,挑眉道“难道我看错了,那不是你的好友?” 方才从谷桥城入口处跟来的人很多,但是只有眯三儿一个敢进这家伙的屋子。 果然,高归低声谢了一句,“我现在处境尴尬,他的伤耽搁了很久也没办法,你的仙丹,真是解了燃眉之急。” 他的处境当然尴尬,明明是个五层引路使,竟住在这么一个破地方,而且还是和一群无赖痞子一起。 哪知高归下一句话就是“老实说,我没想到你真的追到地府来了。” 他的表情,要非邑来说就是无奈和歉疚,一想到三天之约,他立刻就急了,沉声道“你别告诉我,钱才都已经轮回去了?” “我看起来就这么没用?!”高归反射性的反驳了一句,对上对方怀疑的眼神,又摸了摸鼻子别开视线,讪笑道 “不过,也快了。你也知道,我跟上头某些家伙不怎么对付,所以一听说我扣留了一个灵魂那些家伙就开始发难,迫不得已之下,我把钱才托付给别人了……不过你千万别多心啊!不是我不仗义,主要是你朋友要是在我手上说不定更危险。” 非邑忽然觉得,当初把钱才托付给这家伙是个错误的决定,因为眼前这位的麻烦似乎多得不行,弄得不好,还得把他拖进去。 正是这怀疑的时候,对上了高归偷瞄他的表情,那种我有话说但是又不怎么好开口的眼神,让非邑心里顿时有了计较,站起来说道 “事不宜迟,我们快走吧。” “哎!等等!”高归的性子就不是个委婉迂回的,索性扯着他说道“还有一件事。” 有的事情真的是好的不灵坏的灵,非邑在诸神天浸淫久了,不管思考什么肠子都是九曲十八弯的,才有个糟糕的预感,立马就成现实了,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憋出了这个字,“说。” 高归也不废话,“帮忙的那个人说了,想要钱才的灵魂,就得答应她一件事,不然她立马把钱才灌了孟婆汤交出去。” 这个斗转直下的剧情让非邑一口老血哽在了喉头,他冰冷地盯着高归,“我记得,我是让你帮个忙来着。”他的眼神和画外音都是‘你这个废物’的意思。 他明明是让这家伙帮忙,结果却是把自己的把柄给递了出去,偏偏钱才的灵魂不在这货手里,他不答应还不行! 高归也知道自己这事情办得不地道,想想当时让非邑帮忙的时候,一对比之下还真是丢人,不过,即便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样做。 这样一想,他便换了一副表情,不再是嬉皮笑脸,嘴角僵直着,“如果你听了我接下来说的事情,你就该理解我为什么非要这样做了。” 非邑挑眉,看他慢慢走到窗边拉开窗帘,这间屋子正对着谷桥城的巨大跨桥,这会儿看,夺目的颜色和张扬的形状,那高高在上的意味就更明显了。 “谷桥城有两个部分组成,一个是那崖壁和天桥,一个是我住的这个贫民窟,你本是人类应当知道何为两极分化贫富差距,不过,在地府,你知道这是怎么形成的吗?” 非邑想了想,地府实际上住的都是神明和灵魂,即便是沙婆婆那等孱弱的老人实际也是神明,既然是神明当然是因为信仰之力差距造成的。 这也很简单,在诸神天亦是有弱小和强大之分,不过在地府中因为是仿造人类的生活而体现为贫穷和富裕。 “那你可想过,为什么想沙华那样的人会完全没有信仰之力,而像牛头马面、万家之流却能跻身大神行列?” 这一点,非邑却没有认真地想过,他的视线在高归脸上逡巡而过,没有神格遮挡的脸倒还算英俊,说起来,诸神天中因为神格……等等,非邑僵住,对了,问题的症结就在这里! “你想到了吧,地府众神绝大部分并没有单独的神庙,也就没有神格,当然也就没有获取信仰之力的途径,然而,住在那边的人”高归指着那座巨大的桥说道 “凡是和阎罗殿这等管理体制相关的人才能获得信仰之力,而住在贫民窟的人,像以前的我,像眯三儿,全是和体制无关的,有的人才生下来就注定早亡。” 他坐回床上,叹了口气说道“地府与诸神天是不一样的,说到底,会形成和人类一样的家族观念都是因为短缺信仰之力造成的。” 非邑错了搓脸,让因为长时间保持惊讶而僵硬的肌肉放松回来,静默了许久,他在高归关注的目光中问了一个问题。 “这么说地府众神也是信仰之力,他们,是怎么生出娃娃的?” 高归顿时一脸黑线,他说了这么多,这家伙的关注点却在这里…… “孩子都是神明道侣用自己的精血在虚无之境造出来的。” 第三百三十六章 地府篇之虚无之境 非邑再次听见了虚无之境这个名字,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个东西就是格外有兴趣,不过他没有忘记现在正在进行的话题。 “所以,为什么和体制有关的人就能得到信仰之力,而沙华、眯三儿就不能呢?” 听他这样问高归便松了一口气,说明还是有合作意向的,不是吗?他也没有隐瞒的意思,说道 “这个事情还是得从刚才提到的虚无之境说起。” 非邑看着对方抬起了手,粗糙宽大的手掌上,缓缓浮现出一团黑色的力量,那力量还带着鎏金之色!他猛地瞪大了眼睛,身体深处传来异动,是黑皮书有了反应。 “你应该认识这个的吧?在地府中,这东西被称作虚无之力,但是我知道它真正的名字,混沌之力。”高归晃了晃手,那混沌之力便跟着飘动。 下一秒,惊讶的换成了他。 只见非邑什么也没做,那混沌之力便飞了过去,围绕着少年旋转,莫名的透着兴奋的情绪。非邑伸手轻易将其抓住,并且还戳进去一根手指! “老实说,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别人手中的混沌之力带有鎏金之色。”他伸指一弹,那混沌之力便蔫蔫的回到了主人手中,“这是因为你得到了虚无之境的认可?” 再接住这混沌之力的时候,高归觉得这玩意儿变得更陌生了,他平时只当是个工资卡和战斗武器用,但是这会儿,他却发现对于这东西的认知真的太狭窄了。 “没错,一般说来,凡是在阎罗殿和地狱供职的人才能得到虚无之力,而我在引路使资格考试的时候,阴差阳错之下获得了虚无之境的认可,因此侥幸成为了引路使。” 按照高归所说,地府所有的信仰之力都会通过虚无之境出现,然而虚无之境却被控制在体制上层手中,这就导致地府的两极分化越来越严重。 可谓是怨声载道。 难怪,非邑垂下眼眸,想起寐鳣鱼汛过后问沙尤怎么不离开时,对方的回答。 “您有所不知,我等……不管到哪里都难以存活,无法改变之下便只当做是故土难弃吧。” 而之所以无法改变,想一想吧,把持着虚无之境的人当然不会想要松手,而常年被排挤在信仰之力外的人们依然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不知是不是因为受方才的混沌之力的影响,体内的黑皮书难以安静下来,看样子…… “放开我!”是沙华的声音。 “你们干什么?敢在老大的地盘上撒野!” 正在思索的时候,眯三儿带着神力的声音传了过来,他在大声通知顶上的两人,有人来找麻烦了。 “你先别出面。” 高归这会儿当然不敢得罪非邑,但是他更不能让非邑过早的暴露在那些家伙的眼皮子下,制止要立刻出手的非邑,他纵身一跃从窗户飞了下去。 非邑抱着深夜来到窗户旁观看,眼中顿时闪过冷光——只见去而复返的巡逻队正在拉扯沙华,举止粗暴轻蔑。 其中一个巡逻队的嚷嚷道“此乃罪人之女,竟然敢进入都市,大人命我等将其带走!” 沙华的大眼瞪得仿佛要凸出来,她怕,但是更怒,“当时明明只是说不准我沙家之人进入拂风城,这里是谷桥城,凭什么要抓我?” “就凭万青大人今天来此处游玩,你又在大人的神识中!” 巡逻队大概是觉得自己有靠山了,言行举止比起先前在城入口的时候更加放诞嚣张,即便是高归下去了,也只是顿了一下,而后像是炫耀似的说道 “我说你啊高归,你应该是听过万青大人的名声吧?大人还说如果你也在,就让你去见个礼!” 这话真是……怎么听怎么觉得刺耳,深夜都忍不住拿后爪掏了掏耳朵,悄声跟非邑说,好想去挠花他们的脸。 高归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用神力轻易推开几个大男人,将沙华拉过来,挡在身后,冷笑道“我当是谁,别人都说烂泥扶不上墙,你口中那位,不就是捞都捞不起来的渣滓嘛~” 周遭跟随他的地痞流氓们应景的笑了起来。 “听说那个万青天赋贼差,用了一百年才学会一个下品明言,话说他老爹老娘是怎么把他造出来的?” “哈哈哈哈~大概是当时信仰之力短缺,缺在了智商上吧!” 巡逻队的人还拿着鸡毛当令箭,色厉内荏,“你们,竟然敢嘲笑万青大人,不要命了?信不信我们回去立刻告你们一状?” “哎哟喂,您快去,在外边儿被欺负惨了快回去让爸爸来~” 好歹宰相门房七品官,巡逻队的自诩官家饭碗,高人一等,这会儿愣是被讽刺得跟孙子似的。握着仙剑想上又不敢上,盯着高归手抖得不行。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道毫不掩饰的神识扫来,紧接着一个白色的肥团子弹了过来。 那可真叫胖啊!非邑看了半天才找到他脚在哪儿,脖子的肉垮在肩膀,肚子的肉,不对,这货肚子在哪儿都看不出来,整个都是一个球! 三重天一层的实力,偏偏骄傲自大,还穿着白衣,深夜伸出毛爪子指着,特别认真地问了一句“这是投胎的时候走岔了,掺杂了猪的基因吧?” 非邑敲了他一下,“真没礼貌,别侮辱猪。” 下边时刻关注着的高归“……”他想说,哥们儿这场合很严肃,你别逗人笑行不?不过非邑两个的话一直在他耳朵边回旋,于是话到了嘴边就成了 “你就是传说中那个扶不上墙的猪……” 被风扬起的尘土都僵在了半空中,啪地落在了地上。 有一种嘲笑叫风都带着笑声。 万青自出生以来,虽然暗地里被嘲讽过无数次,但还是第一次这样当着面,所有嘲笑都潮水似的涌进耳朵。他涨红了脸,脖子肉缝儿里都憋出了汗水,抖着藕节儿似的手指说道 “好……好你个高归!”他蓦地又看见了躲在高归背后的女孩儿,当即说道 “你就是沙家那个小贱蹄子,好啊,竟然都长这么大了!当年你娘能从我床上跑了,我就拿你来补偿!” 还有那些笑着的杂碎……他一把将自己的神器祭出来——竟然是个下品灵器! 高归脸色陡变。 第三百三十七章 地府篇之扶不上墙的猪的战力 万家,非邑曾经听说过,不过也是从别的引路使口中说出来的只言片语,似乎和高归的有好些矛盾,如今看来,分明是不死不休的敌人。 引路使好歹是归阎罗殿直接管辖神明,这个万青说上灵器就来灵器,完全不在乎会不会把人给打死了。 高归也想骂娘,万家人,要么是奸得能当锥子用的家伙,要么就是眼前这种蠢到脖子以上都是装饰品的,而且相比较起来,第二种要难搞得多。 因为这种家伙只知道别人下手的轻重,却会仗着背景下黑手,万家之所以会有今天这般风评,跟万青这种渣渣不是没有关系的。 作为一个从贫民窟爬上去的引路使,高归穷得储物空间里一口气都能吹干净。他将自己唯一的神器掏出来,一柄上品明器级别的红缨长枪。 这种神器善攻不善守,他只得再布下一道结界护住沙华和眯三儿等人,自己提枪迎了上去。 两个箭步踩过,高归化作虚影冲到万青面前,单手刺出长枪。 万青的下品灵级神器是是一把表面上看很普通的大刀,要非邑来评价的话,就是拿了上好的材料随便炼出来,换句话说,这属于浪费材料! 可还是架不住这是柄灵级神器,尽管使用者不论是战斗经验还是神力都比不过高归,却还是能压上一头。 只见那只扶不上墙的猪用两只肥大的前蹄握住米五长的大刀胡乱剁着,左一下右一下,都没挨着高归的衣角,自己却累得满头大汗。 “哎,我说万青啊,你妈怕是得感谢我。”高归抬起左脚后撤一步,大刀剁在脚下,扬起厚厚的尘土,震散的神力让他再次腾身飞起,在空中翻滚数周才落地。 “呼呼~你、呼~什么意思?”万青的体重是连神力都无法弥补的重,杵着刀喘得一颤一颤的。 高归将长枪扛在肩上,歪着脑袋,人畜无害的笑道“你瞧瞧,你这百十年的运动量加起来都没现在多,说不定回去称称得少好几斤油,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你体重的零头多。” 秉着反正已经撕破脸,不如在恶心几回的想法,他专戳人痛处。 果然,万青的背肥肉挤成好几块的脸抖了一下,气得大吼着举起了刀,竟然就这样冲了过去。 “大人,不可!” 即便是那几个巡逻队的都看出来这破绽百出的攻击,不是等着让人捅吗? 高归笑眯了眼睛,瞧瞧,这姿势,这宽大的身躯,随便一刺就得飙血!他的身影顿时消失在原地,出现在猪的前面,躬身,出枪。 一切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万青竭力瞪大了他的眯缝眼儿,总算是有了点光芒。 叮! 高归一惊,手上的长枪竟然不能再前进半分! “没见识的东西!” 万青手上不停,一刀砍下! 噗嗤~高归捂着受伤的肩膀脚下点地连连后退,他想要抽回神器,却发现长枪竟然被吸住了,他瞪大了眼睛——这家伙还有一件灵器!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万青胸口的那个小洞,透过衣物能看见有流光闪动,是一件下品灵级护甲。 万青满意于这样的众所瞩目,他用肥手轻蔑地拍了拍那个小洞,将长枪拿下来,投向旁边的结界。 结界瞬间崩溃,躲在里面的沙华等人仿佛失去了蛋壳的幼鸟,无助地悲鸣了一声。五层实力的对手,对他们来说完全无法反抗! 尤其是沙华,她圆圆的眼睛盯着那个白色的身影,那恶意的气息和幼年时相重合,当彻底暴露在危险之下,当自己的弱点如此清晰地被敌人看见时,她气,她恨! “哟呵?你这眼神……是想反抗我?”万青指着自己的鼻子,摇头晃脑的大笑道“要反抗?到我床上去吧!像当年你娘那样……” “啊——” 沙华俨然失去了理智,她没有神器,神力低下,才冲过去就被一直肥大的手掌扇飞出去。 “喂,小丫头你没事吧?”高归急了,他还信誓旦旦的拦住非邑别下来,这会儿都护不住人的朋友,也太逊了点。 “高归!”万青拔高了声音,拿着灵级神器指着少年,“我劝你就站那儿别动,不然……别怪我不看阎王的面子!” 他觉得被这小子一次又一次的挑衅,没杀了他都已经值得感恩戴德了,竟然还敢指手画脚,简直是找死。 高归没有神器在手,冲上去也是找虐,他的肩膀还在流血,被神器所震脸色也有些苍白,不过他却是怜悯的叹了口气,说道 “所以我说你妈得感谢我,不过她生了个蠢儿子。”我拦你还得顾忌一下万家,但你万家的手总还不能伸到诸神天去了吧? “你!” 再次被问候老母,万青直接将大刀掷了过去,灵级神器的威压所迫,高归受伤的身体难动分毫,但是他一点也不急。 嗡—— 一声低沉的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是纯净的绿光乍亮。 在昏暗的地府中,这光芒太过耀眼,众人都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等睁开时,就看见那碧绿的‘镜子’吞噬大刀的场景! “我的神器!” 万青惨叫一声冲过去,伸出手要拉住自己的神器,却在两米开外倒飞出去——穿着灰衣牛仔裤的少年,看起来就和学生无异。 他慢慢落在地上,抱着黑猫,收回还有神力波动的手。 此时‘虚映’已经将长刀吞尽,满足的抖了一下,矜持的飞到了自家主人手里,旋转着,夺人眼球。 “你……你是谁?” 六个巡逻队合力才将万青扶起来,他想让自己看起来有气势一点,但是非邑波澜不惊又冷漠的表情让他腿肚子都在打颤! 这是个六层的,万青能清楚地感觉到,“我乃……啊!” 然而非邑完全不想听他夸耀身世,手在‘虚映’中一抽,虚映剑便已在手,脚下猛地蹬地。 众人都只觉得眼前有风掠过,叮叮几声响起后,眼前就多了一坨白花花的‘肥肉’。 “啊!”沙华想要遮住眼睛,却发现那家伙的肥肉垮下来,完全遮住了那二两肉,不过,更辣眼睛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 地府篇之杀猪 万青被几剑削掉了护甲,衣服也碎成了布片,光身落地宛如穿着靴子学走路的猪。他一脸懵逼,僵硬得抬手指着站定的非邑,忽然听见扑哧一声。 这才发觉减伤的伤口崩裂了,结果这一扭头,脖子上的伤口也跟着裂开。 虚映剑太快,他甚至都没有发觉自己受伤了,顿时被吓得一抖,然后全身的伤口都裂了!有肥肉的重力拉扯,十几道伤口仿佛是一张张狰狞的大嘴,大笑着喷出鲜血…… “大人!” “万青大人!” 巡逻队吓得魂飞魄散,看着那个面无表情的少年只觉得五雷轰顶,这这这……这家伙竟如此强大且胆大! 按理说他们这会儿应该屁滚尿流的逃走才对,哪知道却是连滚带爬的扑到了倒下的万青身边,跪在他流出来的鲜血中,想扶又不敢碰的样子。 “万万万……万青大人,您还好吧?” 看着已经变成血人的青年,他们觉得头上仿佛飘上了巨大的阴影,随时都能将他们碾压粉碎,因为万青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出事了! “……快救人,快救人!” 有反应快一点的手忙脚乱地掏随身的药品,总算是找出一个小瓷瓶儿,抖着手往那堆肥肉上洒。 然而,一堆白色粉末都倒在了黄土地上——万青,消亡了! 其中一人怪叫一声,跪在地上神经质的拍着,扬起尘土,“万、青大人?万青大人?您别吓小的啊!” 当疾风刮过谷桥城,掠过那座巨大的跨桥时,呜呜的声音尖锐而急促,让人心里发毛…… 在巡逻队如丧考妣的迎来另一道神光的时候,高归早已带着非邑离开了谷桥城,站在祥云上时,少年引路使的表情极其难看。 他想埋怨非邑几句,但是自己似乎又没有资格,然而,他心中到底不平,“你怎么把他杀了?” 非邑就事论事,“原本没想着下死手的,不过我不知道他那么弱。” 高归“……”是了,这位是诸神天来的,又是个战斗狂人,根本不知道地府这些没有神格的神明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同诸神天的神明相比较的。 不过,非邑不觉得这是个多麻烦的事情,他拿手指卷着深夜的尾巴玩儿,看向远处雾沉沉的天际,淡淡地道 “反正你都找上我,拜托你的人也绝非等闲之辈,这么一来,你还怕什么撕破脸么?” 高归一挑眉,“你都知道了?” “万家,不就是把持虚无之境的高层么?”非邑随意说了一句。 这倒是不难猜,高归想道,他盘腿坐下,看着逗猫的家伙问道“你还知道什么?” “我还能知道什么?”非邑翻了个白眼,他又不知地府之神,又才来这里多久,“不过我猜你肯定跟阎王还有城隍等神明是一伙的。” 嗬!高归顿时用惊讶的眼光看着他,他真是对这家伙刮目相看了,按理说,一般看到地府这样的情形,怎么也该猜阎王是为幕后主使才对。 沙华坐在边边上,看他们你一句我一句说得火热朝天,但是听得一头雾水。谁说话就看谁,乖得像是摇头的玩偶。 “哼,阎王和城隍是地府在人间界中唯二有神庙供奉的神明,也就是说他们有神格,是肯定不用从虚无之境中获得信仰之力的。除此之外,阎王作为地府第一大神,怎么也不该做出这等偏颇之事。” 还有一点非邑没有说,引路使乃是阎王直管的神明群体,也说明他和阎王没有过节,毕竟没听谁说过去敌人手下做事的。 高归失笑,“大致是没错的,不过有几点说错了。”他伸出一个手指头,“第一,地府中有十殿阎罗,人间界中最受供奉的是五殿阎罗王,也就是你口中的阎王。” 他伸出第二根手指头,“第二,虽然阎罗王大人乃是地府第一神格,但是因为虚无之境常年被把持,如今他……早已力不从心。”所以如今的阎王已经不是第一大神。再伸一根手指头。 “第三,地府中,十殿阎王和城隍可不是唯二有神格的神明。” 非邑原本对这些都不怎么了解,便问道“还有谁?” 等他问出这一句时,沙华小嘴微张地看着非邑,一副你连这个都不知道的模样,等一深思,终于从那种迷蒙不清的怀疑中惊醒过来。 原来如此! 高归笑了一下,“你以后会知道的,不过我们得先逃才行。” 高归以为非邑杀人杀得毫不手软,对于逃命应该是及其不屑的,哪知他如此理所当然且游刃有余,当即掏出三粒圆溜溜的仙丹来。 等一吃过,如果不用眼睛看,身边人的气息顿时变得陌生起来! 高归眼睛一亮,目光灼灼的盯着他说道 “这是啥子仙丹?多给我几颗。” “滚,打个折六百点信仰之力一颗。” 才说完,听见砰地一声,少女一头栽倒在祥云上,“我竟然吃了仙丹?多么暴殄天物!” 非邑,深夜“……” 虚空城是一座悬浮在空中的浮岛,这在地府是极难得的好地方,然而它的下面,却是一片无尽的暗流涌动,仿佛随时都会被吞没。 一道流光迅速窜入其中,落在高大的城门前。 “何人?!”守备的人立刻祭出神器。 “万家万陵。” 少年将神力波动一亮出来,两人立刻拱手行礼,“拜见万陵少爷。” 万陵看起来很急,到家门口了还化作神光径自飞向最中间的高楼,大气磅礴的建筑宛如古时候的皇宫一般! 神光停在一尺高的门槛外,万陵顾不得大厅里面那些熠熠的神光闪烁,一步跨入便跪了下来,额头磕在地上。 “孙儿万陵无能,请祖父责罚!” 几簇神光微微一顿,看不清面容的脸都转向他,首位的黄色神光说话了,苍老但是透着不容侵犯的威严。 “何事?” “半个时辰之前,万青堂兄,他……在谷桥城消亡了!”万陵再次狠狠磕了个头,神色痛惜,“是孙儿的错,今日收到属下的消息,在三途河下游寻见了薄烟草的痕迹,便直接去了,哪曾想……请祖父责罚!” 而谷桥城却是他的驻地,这回他一磕下头就不抬起来了。 屋子里顿时静默一片,左下方的蓝色神光中传来一声叹息,“薄烟草乃是大哥所需之物,陵小子无须自责。” 万陵没错,那么所有的怒火便应该由杀人者承担了。 “传令,凡见此二子者,皆格杀勿论。”上位者淡淡地吩咐了一句。 “那高归乃是引路使,是否向阎罗王……”蓝色的神光迟疑地说道。 “呵呵,老七你糊涂了,这命令一出,阎罗王不是就知道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地府篇之戏精 每个进入地府的灵魂都会经过十殿审判,根据生前的所作所为来评判是非功过,管你是哪位大人物也逃不过这个规则。 有的灵魂生前乃是有罪之人,便会按照罪行的轻重判如地狱一到十八层中受刑,受刑的时限也会按罪行来定。 而有的灵魂生前并无恶行,或者会立刻转入投胎,或者也有去桃源界享福的,更有的干脆就选择长居地府不再转世的,但是这种灵魂能长久地生存在地府中和他们或多或少有供奉有关。 昏暗的天空下,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 c o m 有一朵浅金色的祥云快速地飞过。 非邑阴恻恻的看向高归,说道“所以根本就不用定下什么三天之约。”因为现在说不定还没有轮到钱才的十殿审判。 后者连忙摆手,“引路使每天回收的灵魂多到无法想象,你以为十殿审判用得了多久?” 现在钱才的灵魂早就过了十殿审判的环节,只是被他们私自从轮回的路上扣下了。 “是吗?” 非邑现在已经不会信这家伙的话了,说起来,他们根本就不怎么熟,一切都是顺势而为。 “喂喂,不是吧?咱俩可是盟友,你这样怎么叫我放心的下啊?” 高归盯着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这是当然的,他叫非邑来是为了解决虚无之境的事情,但是对方却显然不信任他。高归不由得担忧,要是届时万家来策反怎么办? 这蠢货,非邑翻了个白眼,你说笨吧,还知道用钱才来算计他,说有几分脑子吧,又当局者迷。 深夜都忍不住伸着爪子数落他,“不是都把那只肥猪杀了?我们还怕你们不牢靠呢!” 这个引路使口口声声说和万家是死敌,谁知道是真是假,这会儿把万家人一杀,管你是借口还是啥总成真的了。 同时,也是把他们的合作关系绑得更紧,有句话说得好一根绳儿上的蚂蚱,多么好的命运共同体! 沙华看着咬字清晰、狡黠活泼的黑猫,再次陷入呆愣中。 “那个……非邑你的神使……唔。” 她还没说完就猛地被身边的少年一把按下去,他们都穿着黑色的袍子,只露出下巴和嘴。 高归把手搭在她肩上,竖起食指放在嘴边,示意她先别说话,然后转头看向前面的非邑,低声问道“有多少人?” “三个一重……二层天,一个四层天,有搜寻用的神器。” “他们在找我。”高归看着远处都市上空的四个人影,嘴角带着讽刺的笑意。 “先别用神力。” 非邑不知道对方手里的神器功能到底有多强,不过如果只是气息的话,既然连神识都能瞒过去何况是区区器物。 这时候如果避开反而显得可疑,他把深夜塞进高归的袍子地下,自己坐在祥云前端直直的飞了过去。 “站住!入城的话要先让我等检查!” 这座都市更大、更繁华,巡逻队也更嚣张,也说明坐镇的靠山更厉害,领头的四层天留着一脸络腮胡,看起来穷凶极恶的。 非邑顿了一下,把帽檐揭下来,率先递上三十点信仰之力,“我等为了赶路才经过这里,望见谅。”意思就是我们不进城,可以走了吧? 那中年男人眯着眼睛扫了眼后面坐着的两个,一个坐在中间,一看就是做主的人,不过却感觉不到任何气息! 水晶球一般的神器也毫无动静 他的语气客气了一些,但依然强势,“抱歉了,我们也要检查。”他不认识非邑,但也猜到,这少年既然先露面就一定是个侍者或是下属。 但是这个下属却格外的不长眼睛。 “呵,还真是大胆的做派呢,凡是天上过地上来的的都要检查,你们是强盗吗?还要雁过留毛兽走留皮的。” 那四层天后面的三个立刻就要发火,但是男人拦了下来,他的腮帮子鼓了两下,深吸一口气才说道 “你有所不知,我们是奉令行事。” “好一个奉令!奉谁的?阎王吗?” 巡逻队纵横都市这么多年,少有这样被呛得无话可说的情况,他们受万家控制这是不宣而众所周知的事情,但是被这样一问,他们却是不能大剌剌说出来。 哪知少年更嚣张了,“我奉劝你们见好就收,否则惹恼我家大人,谁都活不成,谁来也救不了!” 几个巡逻队被气了个仰倒,到底谁嚣张了? 这时一股纯白的妖气蔓延开来,竟将将他们压制住了!三个一层天唰地留下冷汗,仅仅一个神使都如此厉害! 而嚣张的少年连忙回身拱手,“大人请勿动怒!” 那中年男人有些疑窦,却见少年立刻朝他们大吼,“还不让开?想死不成?!” 他说完驾着祥云瞬间飞远,包括中年男人在内,都反应不过来。 “怎么回事?”少年温润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方才感应到这里有妖气波动。” “参见万陵少爷。” 中年男人将方才的事情细细说了。 万陵听完捻起胸前一缕长发,垂眸,淡淡地说道“你说那神明深不可测?” 男人将头埋得更低,“是……啊!” 见队长被一脚踹倒。 三个一层天立刻跪在祥云上,齐声告饶。 “蠢货!”最后他冷冷地扫了眼几个巡逻队的人,轻声说了一句,“你们活着就是耻辱。” 若真是大神,哪怕是七层天,为何连神迹都没有?再者,既然都有仆从,何故连神器也无还驾着祥云赶路? 更甚者,如果真那么厉害,哪里会和这些垃圾周旋,翻手便杀了。 “立刻传令下去,注意驾着祥云且身无气息之人。” 这边非邑等人侥幸逃过一劫,随便找了个旮旯角落停留片刻。“真有你的。”高归脱下黑袍呼了口气,摸了摸被深夜挠出田字格的手,这猫真凶。 深夜跳回非邑的肩膀,蹭了蹭脑袋,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同一招不能用第二次,这里离奈何桥还有多远?” 奈何桥,就是他们的目的地,钱才的灵魂就在那里。 非邑透过那石壁夹缝,果然看见远处天空急速飞过的人马,那是追兵,现在驾云肯定已经走不通了。 第三百四十章 地府篇之断生之景 “离奈何桥还有……啧,我怎么知道?” 高归一本正经的倒是要说个数字,但是他平时一个神念便是飞天遁地,哪里又知道有多远。 非邑翻了个白眼,“那你用传送阵能不能一口气到?” 黑衣少年挠了挠脑袋,问道“这里是哪里?” 然而沙华甚少出门,对地府的地理更是了解不多,这会儿一头雾水,看着非邑一脸愁容,心里极其愧疚,“抱歉,我什么忙也帮不上。” “不,主要是这货太无能。”非邑对着引路使翻了个白眼。 “这也无能怪我呀!” 高归正要辩解两句,就看见对方丢来一个白色的小物件儿,他接过一看,好家伙,是传送阵玉符! “走吧,路痴,一次不行就多来两次,全靠你了。” 即便是传送阵也得靠神识来辩方位,再怎么说也得知道要去的地方在哪儿长什么样子,这点也只有高归能行。 少年来回翻看了冰凉洁白的玉符,笑眯眯的说道“这做工,要是用完没有费就归我了。” 当他启动玉符的时候,从未感受过的陌生的波动从那光阵中穿了出来,沙华不了解阵法,但却认识神言之术。 像这个阵法上的‘减震’‘弱风’额符文形状如此陌生,全然不是地府中的! 也就是说,非邑他……她盯着少年,脸上的表情像是惊叹又像是敬畏。 非邑装作没有看见,“走了。” “嗯……哦!”女孩儿呆滞的走过去,眼前是从未见过的神圣的光芒,就像是信仰之力那般的温暖和纯净…… “彼岸花开开彼岸,忘川河畔亦忘川。奈何桥头空奈何,三生石上写三生。” 奈何桥是三途河上唯一的桥,是地府中不可超越的存在,亦是在人间界被长久歌颂的存在,总是和黄泉相伴出现。 因为这里有彼岸花,这种花叶两相隔的植物,再加上三生石的传闻,在人类偏向于诗情画意的思维中便赋予其凄美的爱情传说。 然而在地府中,这个地方只有一个功能——送灵魂进入轮回之路。 奈何桥虽然是建在三途河上,但是它却不是整个跨过了三途河,简单大气的红木拱桥,因为长久被踩踏,不仅没有褪色,反而呈现出晶石一般的光泽。 桥的栏杆也是红色的,远远看去,奈何桥就像是半截彩虹伸向茫茫的彼端,这莹白泛光的入口大约就是地府中除了信仰之力外最神圣的光彩了。 再加上两岸一望无际的彼岸花,被风轻轻一摇曳,便扬起细细的红色花粉,和那白色的入口、浅金色的三途河像映衬,犹如梦幻的场景。 这也使得奈何桥成为了地府中著名的景点。 “哎哎,那边的能不能别插队?你别以为悄悄咪咪地挤进去我就看不见!” 只见一个身着红色纱裙的曼妙女人站在桥边的大石上,一手提裙摆,一手指着拥挤过来的人群,娇声说道 “每人门票三十点信仰之力,老娘马上要工作了,过期不候!” “孟婆,你怎么又涨价了?!” 女人一摆手,“最近人间界倒春寒啊,死的人多了,我这儿可是旺季!” “你骗人的吧?” “嗬!老娘从来都是按景收钱,不乐意看……”孟婆不乐意了,轻轻一撩左额前飘逸的刘海,白得胜雪的瓜子脸上,红唇勾起,“那就滚!” 这时候,一只红尾鸢飞来,落在她的纤纤玉手上,出声清脆悦耳,“大人,这一批游客人满了。” “乖~”孟婆不妙而脆的细眉一弯,朝着期待的众人说道“不准喧哗,不准采摘彼岸花,不准多踏前一步!” 说完规则后,她飞身而下,神色倏然变得严肃,周围围观的人顿时也沉默下来。 女人随即拿出一个奇异的炼丹炉——就像是人间界神庙中常见的大香炉,黄铜之色,三足两耳,身有彼岸花之浮雕。 她以神力为引,三足之间燃起幽幽红火,宽袖一挥,一个巴掌大的红玉葫芦便浮在半空中,往下倾倒出透明的液体,源源不断。 女人的举手投足都翩若起舞,美轮美奂。 当锅中透明的水开始沸腾时,她缠绕着红色缎带的玉足点地而旋,一身红衣飘飞如花,这时候,两岸的彼岸花慢慢摇曳起来,点点红粉随着她的细指旋转飘飞。 等手掌上聚集起一团红色的花粉时,孟婆停下了动作,红唇微撅,将花粉轻轻吹进锅中。 她隔空搅动着锅中的微红的水,将一头青丝理顺在胸前的沟壑上,朗声道 “开始饮汤!” 远处,收到指示的红衣男人便松开了结界,等在外面的引路使们便带着自己管理的灵魂走进来,并对身边的灵魂吩咐道 “把从你们家人那里收到的香火供奉交给他。” “啊?为什么?” 面无表情的引路使说道“如果你们想喝孟婆汤转世的话。” 不喝孟婆汤的灵魂是上不了奈何桥的。 其中一个青年人模样的灵魂说道“不,我要等我的爱人,因为我们约定过,不管谁先死,都要在三生石前面等对方,约定下一世!” 传说中,死去的恋人在三生石前面许愿,来世就能再在一起。 他说完不管引路使怎么拉扯,就是不肯再走一步。 那红衣男人沉默半晌,指着方才孟婆站的大石头说道“那个,是主人的神器,摆着只是好看而已,并没有这个功能。” 灵魂“……” 旁边的引路使毫无起伏的说道“不管是人轮回还是缘分命运都是天定,神明都不能做主,何况尔等。” 再说孟婆汤一喝,哪怕在没在一起,今世的伉俪情深,什么都不会记得。 说完扯着那些灵魂便去了奈何桥头。 孟婆哪里只有三个碗摆着,轮流装,反正灵魂也不讲究什么卫生。 任你海誓山盟、苦大仇深,一碗微红的孟婆汤喝下去,所有记忆便从灵魂的意识海消散,看不见、摸不着。 唯有这彼岸花,常年有灵,花粉将无形的记忆捕捉后,散发出淡淡的红光,加之干净的灵魂跨过奈何桥,进入轮回之路时一阵又一阵的白光闪过,交相呼应,引人惊叹。 这,便是奈河绝景了。 也叫做断生之景。 第三百四十一章 地府篇之钱才所在 如今人间界人口暴增,使得地府的工作忙不胜忙,虽然大家都是神明,不存在像人类那样累出病来的的例子,但是却会心累,甚至还会导致神明堕神的情况出现。 再有人类的生活方式入侵现象越来越严重,最后演变出来的结果就是休息制。 比方说引路使就是轮班制,孟婆这边也并非没日没夜的工作,在十殿休息的时候,她也会午休。 当今天第三锅孟婆汤售尽时,女人便在奈何桥头布下结界,留下两个发光大字休息,另外还补上一行小字,说明下一次开始售卖的时间。 孟婆在地府中的地位比较特殊,她是没有神格的,但是却有着恩泽神言之术——‘往生’,这是炼制孟婆汤不可或缺的原材料。 所以,即便是十殿阎罗见她也得礼让三分,遑论是普通的居民们。 “哟,孟婆大人,您下班了?” “大人今天的表演一如既往地好看啊!” 沿着三途河回家的路上,出来洗菜淘米的人们纷纷朝她打招呼,笑眯眯的极为亲切,还有邀请她去吃饭的。 “谢了,家里有客人等着。” 她的身边一只红尾鸢环绕着轻盈地飞舞,两步开外则跟着一个红衣男人,正是她的神使。 女人飘飘的红衣富国彼岸花,像是翩翩的蝴蝶,孟婆的姿色,地府中谁人不知。这样的女人,乍一见只觉得她应该是被养在豪华笼子里的金丝雀,但实际上她住的地方只是一间普通的木屋。 这木屋没有烂漫的彼岸花、也没有金银雕饰、更没有其他绚烂的颜色,相反,看起来灰扑扑的。 在房子左前方有一个露天的木亭,连接着一架水车,使得这普通的木屋多了些悠闲的气息。 她站在柴扉前,顿时诠释了什么叫蓬荜生辉,虽然这是她自己家。 “把这个分给附近的孩子,剩下的你们留着。” 孟婆掏出足有篮球大一团信仰之力来。 “是。”红衣男人和红尾鸢同时答了一声,转身离去。 望着神使远去的背影,孟婆璀璨的眸子里浮现起莫名的情绪,冷冷地勾了下嘴角,然后推门而入——触目是黑烟滚滚! 女人狠狠皱起眉头,一挥衣袖,三途河的水飞过来浇下,本就简陋的木屋看起来更破败了。 “出来。” 每人应声,但是门后边传来一阵名为尴尬的气氛,她愣是给气笑了,扭着腰坐在院子的木桩凳子上。 “怎么,差点把我的房子烧了还不敢承认?” “那个……我想帮忙煮个饭来着,但是不太会……哈、哈哈~” 钱才从屋里面慢慢走出来,想看女人吧,一对上那白腿和沟壑又有点不好意思,不看吧,又觉得不礼貌,只好盯着女人脚下的小草。 孟婆看着这个面带愧疚的人类小子,以她的阅历和身份根本犯不着生气,不过也没打算就这样揭过去。 “你在老娘这儿住了两天,烧了三次厨房,浇死了一块药田的仙药,还弄得我的红尾鸢掉了四根尾巴毛,弄坏了水车……” 听她慢悠悠数着‘罪行’,钱才咳了一声,饶是厚脸皮如他也只能告饶,“神明大人,我错了还不行嘛?再说我也是好心。” 哪知女人将眉梢一挑,“嗯?听你的意思,还是老娘不识好了?” “哪儿能!是我,是我不识好!您大人有大量放过小的吧~” 钱才以为自己在白鹤山那天晚上受到的冲击已经够巨大的了,但是当来到地府后才知道原来世界这么大,神话原来不是骗人的。 他见过威严迫人的阎王,稀里糊涂的审判过后,被判定为‘无功无过’即刻投胎的行列。 在跟着那个穿着黑衣服的引路使去奈何桥的路上,他甚至以为自己这一生就要了结了,哪知道还没端上孟婆汤,他先住到孟婆家里了。 总之就是先不用投胎了,秉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良好品质,钱才有意要报答一下孟婆。 看女人一个人住,想着帮忙煮煮饭、扫扫地什么的,但是钱才忘了一点,他从出生到现在,唯一做过的清洁就是学校值日,还是倒垃圾这类活儿。 帮倒忙,如此理所当然。 不过他生了一副厚脸皮是真的,此时又是鞠躬又是说好话,对女人来说确实有趣。 “咯咯咯……算了,下不为例~”孟婆说着从指间点出几点信仰之力,弹过去,“你在人间界难道没有亲人了?怎么都不见给你一点香火供奉什么的。” 人间界常言说的延续香火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有后人,在死后才会有人给你烧香供奉,才有信仰之力的来源,否则的话,连买碗孟婆汤的钱都没有。 也是因为这样,有的灵魂在死后信仰之力极多,能够在阳世作祟,甚至还能和引路使对抗。 在孟婆看来,钱才这个年纪虽然不像是有后人的,但是总该有亲人之类的,然而实际上,这么久以来也不见有信仰之力捎过来。 少年闻言僵了一下,要是看见自己的尸体,不知道哥哥会做出什么来。 正在想的时候,钱才忽然被推了一下,只见孟婆站起来严肃地看着远处,“你先进屋,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出来。” 彼岸花忽然长出了刺,钱才没被扎着却还是被这气势所慑,忙不迭点头吗,走进屋里,还关起了门。 不多时,一道流光冲过来,势如破竹,却在院子上空受了阻,带着彼岸花图案的结界流光溢彩,将来人挡在外面。 孟婆冷笑一声后,停了两息才慢慢出去。 “我当是谁啊,这不是万家六狗么?找老娘有事?” 曼妙的身姿倚在简陋的柴门上,愣是将几根木头衬得让人不敢直视,美人谁都想看,但是有的人却美到让人多看一眼都觉得是亵渎。 门外的中年男人身穿白衣,和狗的形象差了十万八千里,不过他的眼神看起来却像是要咬人一般。 “本座懒得和你这个妇人一般见识,我且问你,你是否私自扣留了一个灵魂?” 第三百四十二章 地府篇之舞袖剑之威 “私自?”孟婆顿时站直身子,翻了个白眼,“老娘就是藏了个灵魂,光明正大的告诉你,又怎样?” 万步川被她的破烂泼辣刺了一下,想发脾气吧,显得小气,忍过去吧又显得窝囊,他索性瞪着女人,气势凌然。 “把他交给我。” 然而他伸出去的手却是收到一道锃亮的寒光,万步川连忙挥手挡开,“你!” 孟婆将舞袖剑收回来,长长的缎带绑着一柄小剑,尽显温柔与锋芒。她从头至尾都不掩饰自己的厌恶,此时更是添上三分鄙夷。 “姓万的狗真把地府当成自己家的了?许你们广布追杀令还不许老娘藏个灵魂,别人骂人都还要说当婊。子还要立牌坊呢,到你们这儿都当街脱裤子卖了!” 这话委实不客气,直接骂万家为首的高层只手遮天、玩弄权势。 万步川听罢当即拔刀相向,厉喝道“孟婆,别以为你和大哥有两分情面就目中无人!本座可不在乎!” “滚!不准在我面前提起那个垃圾!” 哪知女人一听气得眼睛都红了,身后两丈鲜红舞袖剑猛然爆发,犹如孔雀怒放的彩屏。 舞袖剑寒芒对着目标齐刷刷刺去,和万步川的结界叮叮相撞,碰出闪电般的神光,惊天作响! 孟婆显然被激怒了,一击不得,双手交叉在胸前,捏了个手印,所有舞袖剑飞回来,随着她猛然展开双臂,再次朝着结界飞去。 明明是柔软的缎带和不起眼的小剑,但是却带着强势的压迫。 万步川直骂疯婆子,将手里的大刀横在胸前,下盘扎稳,挡下这一击,然而女人并不放弃,竟又蓄力而来。 他心里一惊,朝着某个方向望了一眼,这里离十殿太近了,如果大打出手就该惹得那位出手了。 中年男人连忙大喝一声退开,却被舞袖剑穷追不舍,他在浅金色的三途河上起伏高飞,身后的红绸寒芒蜿蜒如蛇。 如此几番之后,万步川本就不多的耐心宣布告罄,“你这……不识好歹的女人!” 提刀,运起神力狠狠朝后一砍。 这一刀掀起的劲力横断三途河,直逼岸边的红衣倩影,其中蕴含的气劲让孟婆心里一惊,竟然遁走不开! 千钧一发之际,看不见的力量从天际飞来,一股向女人筑起结界,轻易化解刀劲,一股向万步川,击在他防御的刀上,整个人噗通一声撞进了三途河。 万步川从出生以来还是第一次遭受这等侮辱! 在一群二层天面前变成落汤鸡不说,才浮起来,就被蹲守在河面的女人一脚踩进水里。 孟婆看他不顺眼,哪里会放过他,一根舞袖剑插进渣滓的肩膀,在两岸来回摔打,轻盈动人。 待中年男人都快要变成一滩软肉的时候,她才高抬贵手收回舞袖剑,轻道一声滚。 从始至终,万步川都没能冲开压制他神力的禁制,他捂住嘴防止鲜血流出来,启动了传送阵时,才丢下一句话,溜之大吉。 孟婆本来心情还算不错,一听这话就陷入了无尽的憎恶之中。 “大哥让我告诉你,他的床随时给你留着位置。” 所有的过去同时涌来,红衣女人立于三途河上,猛地大叫一声,“啊——” 四散的神力让水花迸溅起来,千尺水浪,却不及她内心惊涛海浪的万分之一,她默念着这个名字 万无尽,万无尽! 总有一日,我要让你在十八层地狱挫骨扬灰! 万步川狼狈地回了虚空城,传送阵亮起,他就这样趴在了地上,“大……大哥!” 上位的黄色神光中射出一道流光来,顿时将他体内的禁制解了,同时也知道这禁制是谁设下的。 “他怎么出手了?”这苍老的声音里面,透着说不出的严厉。 万步川顿时冷汗涔涔,鞠了一躬说道“大哥明鉴,我觉无挑衅之嫌,只是没说两句孟婆就动手了,我……我只是防……啊!” 他痛苦地半跪在地上。 上位的黄色神光中伸出一只手来,指着他,语气淡然,“不准动她一根毫毛,这可不是夸张说辞。”所以,防御误伤也不行。 看着蜷缩着的老六,大厅里寂静无声,无数年过去了,大哥对于那个女人的执着只增不减,仿佛魔障了一般。 就在这时,最下方的蓝色神光中传来声音,“大哥,方才可是五殿阎罗王出手了?” 他一转移话题,上首之人便收了手,万步川松了一口气,感激地看了眼老七,连忙站起来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老六还没有说,方才可查明高归要的灵魂了吗?” “是的。”万步川表现似的详详细细的说了。 “哼,敢杀我万家人,就该做好万劫不复的准备!”其中一人说道“大哥,我以为可以向将那灵魂抢到手,将高归那小子吸引过来,杀鸡儆猴。” 最后四个字说得掷地有声,这是当然的,他们万家,岂是随便的猫猫狗狗能欺上头的?就是阎王爷都不敢! “我也这样认为,否则,我万家威严何在?” 但是回应他们的却是手指敲在桌上的声音,嗒嗒嗒,极轻,却叫另外六人虎躯一震。 “抢?” 灵魂在孟婆手中,抢的话就一定得打上一架,以那个女人的性子……受伤都算是轻的。 方才提议的两人顿时缩了缩脖子,怎么忘了这一茬。就在沉默之际,老七温吞的声音再次出现。 “三哥和四哥的意思是想个不伤害孟婆的办法把灵魂弄回来。” “什么办法?” “既然是灵魂,当然是归引路使和冥鉴管,即便是孟婆也无法反驳。” 这显然取悦了万无尽,他收回手,“此事,老七你去安排。” “是。” 于是孟婆这边,才送走瘟神似的万步川,又迎来两个引路使,看起来倒是平平无奇,一出手却叫人惊骇万分。 “抱歉,本来入轮回的灵魂迟迟滞留地府,我等奉冥鉴指示前来回收。” 这两个引路使姓万,孟婆即便将他们赶走也没什么,但是冥鉴的威压却教她不敢轻易动弹。 她强颜欢笑,“呵,逗留地府的灵魂那么多,何必来我这里找?” “既然您不配合,我们便自行召唤了。” 孟婆陡然变色。 第三百四十三章 地府篇之争夺 诸神天有诸神天的铁则,地府也有地府的天威。 冥鉴是地府得以运行的依据,灵魂的回收、轮回皆仰仗其存在,除此外,虚无之境中诞生的每一位神明也必须得到其承认才算是诞神…… 如此种种,使得冥鉴在地府的地位犹如天道一般不可撼动。 而引路使在地府中之所以如此特殊也是因此——成功召唤冥鉴是每位引路使最基本的能力。 孟婆并不能召唤冥鉴,也无法与能召唤冥鉴的引路使争夺灵魂。 “以吾万宇之名,唤汝于此,以昭其归处。” 寻上门引路使打定主意要带走钱才的灵魂,一出手便是冥鉴。 地府之门在地府中有另一个形态神明触之无质、见之有形,但是对于灵魂来说这就是牢不可破的黑色铁链。 钱才本来正躲在门背后,忽见一条黑色的‘蛇’窜进来,将他的双手牢牢锁住! 砰! 在地府中,灵魂就和神明一样是‘真实存在’,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那痛感就和人间界中活着时一样。 钱才趴在地上久久无法动弹,实在是痛得脑子都蒙了。 “你们,好大的胆子!” 孟婆又不傻,动不了冥鉴还搞不定这两个小兔崽子?身后舞袖剑眨眼冲来,分别击向两个引路使。 她几乎与地府同寿,一身神力即便不在巅峰时期,也远非两个四五层的引路使能阻挡,光是这短剑的威压都让他们动弹不得。 然而他们能上门来就是有退身之法,当即掏出一枚蓝光盈盈、绿芒环绕的玉符来。 孟婆见此心里大惊,这是被人远距离控制的传送符,其速度之快,即便是她也无法捕捉!眼看两个引路使一言不发就要启动,她想也不想大声说道 “我知道你在!把他们拦下来!”那传送符的蓝光越来越亮,“只是把他们拦下来而已,不用你动手!” 然而不久前才解救她的神力并未出现,两个引路使已经没入蓝光中,连带钱才也被黑色的地府之门拖了进去。 传送符启动了。 孟婆一头青丝披散下来,宛如疯魔,她猛然操纵着舞袖剑,对准自己,“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你的约定重要还是我重要!” 无数红色缎带和寒芒一齐涌向主人,眨眼将女人纤细的身影吞没。 嗡~ 一阵低沉但是急促的声音响起,看不见的结界将一道蓝绿夹杂的流光挡住,与此同时,无形的力量将舞袖剑止住。 带着短剑的红绸竟然兴奋地扭动起来,对那股力量极其亲昵。 就在这时,天空中无形的对峙猛然激烈,那结界和传送符激烈地碰撞起来,犹如针尖对麦芒,你进我退。 虚空城,某间空旷的大厅内,万步川和老七两个同时喷出一口鲜血来,面面相觑的时候都发现对方眼中的错愕。 “刚才那是?!” “是那位不会错了。”蓝色神光稍有些溃散的男人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温和,却透着些些凝重。 “我们没有动那个女人,他怎么出手了?”万步川一拍身下的矮榻,“这是违反当初的约定!” “恐怕是孟婆使了手段。”老七轻轻擦拭着嘴角,“六哥,我们需快些,否则那两个孩子怕是要遭孟婆的毒手。” “哼,最重要的是要把那个灵魂抢到手!” 两人说着再次运起神力,这次毫无保留地将神力注入,他们身下骤然亮起一道阵法来。 这一次,受到反噬的变成了另一方。 黑底金雕的大厅中,所有红火烛光陡然一颤,险些熄灭,立于一张丈长石案下方的黑衣青年眼皮一跳,“大人,您何不直接现身?” 石案后的男人看不清长相,但是那一身鲜红的神光却极为炫目,他轻轻擦拭着嘴角,轻轻叹息一声。 “开始下午的审判吧。” 然而,他的手指,却轻轻点着桌上某个用茶水随手画出的小圆圈上,缓缓诸如神力。 孟婆看着那光芒大盛的传送符,柳眉轻皱,意味不明的冷哼了一声,自袖中掏出一块黑不溜秋的石块来。 轻轻往那传送符所在丢去。 虚空城内,正在全力以赴的兄弟俩挺直的腰杆顿时一弯,本就负荷沉重的身体仿佛再背上了一座泰山,一不小心竟然噗噜噜滚下了榻! 两人神力一断,原本维持的阵法就此被破,功亏一篑。 “怎么回事?方才又是谁出手了?!”万步川气急败坏的爬起来,大有要冲出去的意思。 老七连忙把他拉住,“六哥稍等,我们此时绝不能过去!” 他因为心中的某个猜测,语气不乏焦急和狼狈,莫非,从刚才开始的时候,他们就只在和那一个人对峙? 这让他刷地不安起来,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应该,那个人当年堕神至险些灭亡,不应该这么快就恢复了…… “那你说要怎么办?!”万步川现在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他不是怕敌人有多恐怖,而是怕自家人太过强大,“这一次不成功,二次又失败,大哥怕是要直接灭了我啊!” 老七闻言顿时失笑,“六哥您太夸张了,自家兄弟,大哥再生气也不会……” “你不懂!大哥他……” “六哥,慎言。” 两人相互打断对方一次,结果都陷入了沉默中。 最后老七妥协道 “我们还是亲自去一趟吧,伺机而动。” 万步川一甩袖子坐在侧厅的椅子上,抄起冷茶灌了几口,“只有这样了。” 老七族中派出去的两个后辈的事情,一见他这幅样子便知道问了也无济于事,便只好另寻办法了。 三途河畔,在从传送阵中掉落时,两个引路使惊慌得就差要跪地求饶,方才强势冷漠的两个人仿佛是别的谁一般。 “哎呀,看你们怕的,老娘又不吃人。”孟婆扭着腰身慢慢走过去,隔空一巴掌将两人扇倒,“毕竟人家杀你们一个都能满世界追捕,老娘要是杀了你们,还不得被人把熬汤的锅都砸了?” 实际上,她现在非常、极其想要杀人,但是两人身上的制服让她手下留情。 第三百四十四章 地府篇之万陵 还是那黑金色的大厅内,侍奉在石案下的青年冷笑了一下。 “万老七倒是好算计,派两个引路使,孟婆大人怎么也得看您的薄面不是?” 上位的男人闻言只是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你不了解她。” 依她的脾气,杀人都是最轻的惩罚方式。 三途河畔,孟婆的家门前,已经准备上班工作的居民们惊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只见两个青年相对而跪,你扇我一巴掌,我给你一耳光。 “姓万的不是好东西!” “姓万的是杂碎!” 第二个说话的青年顿时被踹了一脚,孟婆坐在缩小的三生石上,眉眼一转,“杂碎这个词刚才已经用过了,换。” 钱才双手上还捆着地府之门,缩在门边想道以前女人对他可真温柔…… 脸已经肿成猪头的青年哭都哭不出来,哆哆嗦嗦,小小声声,憋出一个,“贱货。” 哪知女人记性极好,红唇微启,“说过了。” 青年几乎要撑不住晕过去,心一横,“姓万的都是妖艳贱货!” 这声音穿过了三途河,引得河两岸的居民都哈哈大笑,这笑声里透着解气和嘲讽。 在所有的笑声中,又有一道极为冷静的声音,虽然也是带着笑意,但是却让万宇不寒而栗。 “万宇堂兄,您看起来兴致很好。”少年的目光四处扫过,淡淡地说道“让大家见笑了。” 万陵的出现几乎让所有人都像是瞬间被鱼刺卡住了喉咙一般,那笑声吐又吐不出,憋着又难受,只好连忙加快脚步离去。 他面如冠玉,身量未足但是已经初具挺拔的风姿,一身引路使的黑色制服令他看起来就像是人间界里的精英人士。 然而他的两位堂兄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噩梦降临一般。 “孟婆大人,久仰。” 他作为引路使,几乎隔天就能见上一面,而这会儿却是作为万家人来,这一句久仰就别具意味了。 就连孟婆都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少年是千百年来万家创造得最成功的一个,她将广袖一甩,端的是风情万种。 “我当是谁,怎么?那两条老狗抢人不成功,就要你这个小的来哭鼻子求饶?” 夹枪带棒的一顿损,万陵的神色丝毫未变,依然是那副不懂如风的模样,而且还轻笑道“那也不至于,毕竟您不敢对我做什么。” “你……” “您不是没有杀他们么?”对上孟婆已经出鞘的舞袖剑,少年反而像是迎风颂诗一般潇洒,“我想,您与其对他们撒气,不如去找爷爷,但是我猜您并不敢,所以何必呢?” 最后短短的五个字,愣是把孟婆气得浑身微颤,本就雪白的脸更是白得透明一般! 她一甩手臂,那一根舞袖剑便飞了过去。 万陵不避不防,唇红齿白口一张,轻轻吐出两个字来“‘惩灵’。” 随着一道符文显现,不远处的钱才陡然大叫起来,痛苦地在地上弹动。 舞袖剑的寒芒停在他眼前一寸的位置。 ‘惩灵’顾名思义,乃是七层引路使才能使用的神言之术,主要针对不受管束的灵魂使用,受术者所遭受的痛苦不亚于刀山火海带来的痛感! 这会儿钱才身上还有地府之门的束缚,更是加剧了‘惩灵’效果。 人都以为死了之后就不会死了,但实际上灵魂也会死的,只要灵魂碎片散尽,并且再也收不回来的时候,那才是真正泯于轮回了。 钱才一没信仰之力防身,二没灵力抵御,硬生生遭此一击,半条命都没了! 孟婆见他瘫倒在地,神识一检查顿时变色,“将他的地府之门收回去!” 万陵完全不在乎她的色厉内荏,“如果您想现在就喂他孟婆汤的话。” “你在找死?” 少年温和的一笑,“职责所在。” 他说着便操纵着黑色的锁链,将瘫软无力的钱才拉过来,不仅要救人,竟还打着抢夺灵魂的算盘! 这简直就是在挑战孟婆的极限。 舞袖剑顿时飞舞。 “您可要想清楚了!”万陵稍稍加大声音,“我便是拼着一死也要发动‘惩灵’,我的命不重要,但是这个灵魂呢?” 舞袖剑停住,孟婆确实犹豫了,按高归那小子所说,这灵魂极其重要,要是有个闪失那就得不偿失了。 就是这短短的间歇,万陵便来到了钱才身边,拿出一个白瓷瓶儿来,悬于灵魂之上。 孟婆赫然大惊,想也不想便将瓶子击碎,“好小子,老娘险些就被骗了!” 灵魂即便散了以她的能力也还能收回来,但是如果落入万家之手,所求之人被策反不说,还得把高归赔进去! 想通这一遭,孟婆手上便下了狠手,几下将万陵打退,还让他添了伤口。 少年眉宇间闪过狠厉的神色,直接抛出一道玉符筑起结界,同时凝出‘惩灵’,他得不到的也不会让敌人安享! 孟婆想也不想的将神言之术击碎,刺向那结界,谁知却扑了个空! 原来那竟是一个幻阵! 此时万陵已经来到钱才身旁,又是一个‘惩灵’—— “以吾……之名,唤汝于此,以昭其归处,回!” 随着一声咒语响起,钱才的灵魂骤然飞向不远处。 ‘惩灵’的符文凝聚着七层引路使的神力追随而去,在半空中被一道绿芒刺破,那绿芒的威势丝毫不减,径自冲来。 万陵的表情总算破裂,连忙将自己的神器祭出来。 叮—— 如蛇一般的雪白软剑横着接住碧绿长剑的锋芒,狭窄的剑身竭力后弯,在主人的神力催动下猛地弹起! 虚映剑回到手中,非邑将之收回,右边漂浮着‘虚映’,左边控制着钱才的灵魂,和高归一起缓缓落在孟婆身边。 当看到万陵的时候,只一眼,他便总结好了表面上冷静自持、彬彬有礼,但却是自负阴狠的里子,再简洁一点就是道貌岸然。 难怪高归在这人手下总吃亏,毕竟二缺和腹黑没有可比性。 而另一个,在高归不断地提醒下,非邑才正视这个事实孟婆,竟然是一个风情万种的妙龄女子! 场面一时间有些混乱,担忧诡异地平衡着,谁都没有说话。 非邑可不管他们的恩怨情仇,直接向孟婆说道 “还请给在下一间安静的地方,我要给他疗伤。” 第三百四十五章 地府篇之资格 在场认识非邑的人除了高归没有第二个,但是少年甫一出手便教人大惊失色——这一看就是个诞神不久的,却能和万陵一较高下而不落下风! 孟婆眼尖,一看万陵要召唤冥鉴,二话不说丢下一道结界把非邑给罩住,开玩笑,老娘能让你忽悠第一次,还能被再次被趁乱而入么? “去我屋里。” 非邑闻言甚至没有多看不远处的万陵一眼,架着钱才便要进去了。 “兄台留步。”万陵见他停下,心道还有回旋的余地,既然不能用冥鉴查明真身,那就明着来,“敢问阁下真身是?” 昏迷的钱才不知道是听见他的声音反射性的,还是因为痛苦,此时竟然微微颤抖着,以致非邑现在心情极差。 “滚!” 说完便快速进了屋。 此时气氛极为凝滞,被骂的天之骄子就连平静的表象都快要维持不住。 高归冷笑着看他一眼,心道天外有天这句话用在现在真是再好不过了,这人啊,被周围的环境捧得高了就容易飘,一飘,就得摔。 他正要跟着跨进门的时候,突然听见一声轻笑。 “呵。”只见万陵怜悯似的望着他,“我当你找了谁来当帮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六层天?” 这稍稍带着疑问的语气令高归看起来就像是跳梁小丑,不过要是他这么轻易就生气,也对不起这些年来的磨砺打拼,反而,这时候就该笑。 “啧,你也知道他是六层天啊~”他拉长了声音,“七层天的万陵少爷。” 说完多看了对方难看的脸色一眼,心道,把非邑找过来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他分明是在讽刺你个七层天的还被六层天的压制住了。万陵觉得自己的后槽牙都有些痒,忍不住磨了两下,后面跟上来的沙华见状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个人好恐怖! 她忙不迭跟着进了小屋,殊不知,自己已经引起了万陵的注意,他幽深的眼神和玩味的笑意尾随着她的背影一直到小屋柴门的拐角。 “我劝你最好别在老娘这儿打主意。” 孟婆看在眼里,老实说,怎么防范这个臭小子都不为过,他完美继承了万家精于算计的阴狠性子,当然也享尽虚无之境的恩惠。 女人此时说话没有声嘶力竭和威胁恐吓,有的只是平静的陈述和认真的告知,不难想象,若是谁犯了忌讳,她杀人时应该也是这般镇定。 万陵没有任何回应,只是淡笑着朝他她拱了拱手,在女人的凝视中,拿出了传送符,顺便抛出绳子将两位堂兄拖着,消失不见。 然而他人还在孟婆的家门前,垂下的眼睛里却已经开始打起算盘方才那小丫头,应该是万青那只蠢货曾经染指过的妇人的幼女…… 这就好办了。 对于万陵离去时嘴角势在必得的笑容,孟婆看得是又恨又怒,但……她深吸一口气,不急,总有一天,她要万家上下不得好死! 纤纤玉指摩挲着舞袖剑,雪白的刃身倒映出一张扭曲的美艳脸庞,女人轻轻提着裙摆晃了晃,风情万种的走回屋里,恰好看见少年收回丹炉这一幕。 短短的时间,这人便炼好了安魂丹,说不心惊是假的,但是走到她这个地步,若非自愿,谁又能在她脸上看出半分破绽。 眼看非邑在喂钱才吃仙丹,她便走向旁边的高归。 “你从哪里找来这等帮手的?” 然而回应她的是高归微妙中透着沉重的呆愣,他的目光穿过眼前女人的胸脯,落在非邑的动作上,看他一举一动皆透着高深……一想到方才发生的事情,不,高归不敢深想。 实际上,以他如今的眼界也想不透。 “老娘问你话!” 孟婆不满的拍了他一掌,这臭小子,竟然敢忽视她? “啧,我听着呢!”高归从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你刚才问什么?” 这小子,今天情绪似乎不太对,虽然平时也没什么耐心,但是也很少这样认真地烦躁。孟婆翻了个白眼,往旁边椅子上旋身一坐,朝非邑所在抬了抬下巴。 “不给我介绍一下?” 恰好这时候非邑也忙完了,走过来,不卑不亢,“在下非邑,乃是庆神镇土地神,孟婆大人久仰大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少年来自诸神天的原因,孟婆总觉得他有种深不可测的气息,无关乎神力高低,纯粹来自于给人的感觉。 她一贯的性子从来都做不来拐弯抹角这一套,张口便说“不愧是诸神天来的,这气度,果然不是地府中的臭小子们能比的。” 边上,沙华的小嘴长得已经能塞下一枚鸡蛋,虽说已经有所猜测,但是当非邑揭下伪装的那一刻,她表示自己还是被吓得不轻。 在她的阶层中,诸神天都是个陌生的词汇,此时却跑来一个活生生的、不存在于冥鉴中的神明,从这一会儿开始,她看非邑不管在哪里都像在鸡群里找到白鹤。 明明大家长的都差不多,但是少年却好似在发光…… “首先,我很抱歉用这样的方法找你过来。”孟婆的态度可谓竭诚,以她的身份,竟然站起来行了一个礼。 她这样郑重,非邑也坦然受之,却叫沙华看得胆战心惊。 孟婆继续说道“但是你应该知道我要做这件事情的必然性,大致的情况高归应该都说过了,那么以防万一,是否也可以让我看一看你是否能接受重任。” 换句话说,她还怀疑非邑是不是有这个资格帮忙。 高归的脸色也不太好,孟婆这句话不仅是不信任非邑,连带他都跟着没脸,这还不是问题,真正让他头痛的是某人的性格。 “我想你误会了。”果然,非邑似笑非笑的站在钱才旁边,看似无意却紧密的将他护着,“我还没答应帮忙呢。” 女人神色一变,他却像是没瞧见似的,笑意越大,却透着冷意,“你们能用钱才威胁,而我,又何尝不能报以手段?” 原本还算是友好的空气变得沉重,合作关系咔嚓传来了裂痕。 只见孟婆拎着舞袖剑甩了甩,轻笑道 “莫非是我会错意了,你既然来了这里又想反悔?” 第三百四十六章 地府篇之孟婆汤原料 高归怎么也想不到非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有些懵,这和之前说好的不一样啊?正要开口的时候,忽然收到对方一个眼神,立刻闭嘴。 以他对方非邑为数不多的了解,别说不会吃亏,就是吃了亏,他也会把这个‘亏’放点佐料,好吃得舒心一点,而且,这佐料还得出在让他吃亏的人身上。 对于孟婆释放的威压,非邑完全反抗不得,但是他丝毫不惧。 “首先,你能不能杀了我还是两说,就算是不用神识我也知道外面现在有万家人埋伏……” 他没有机会说下去,因为孟婆的舞袖剑已经逼至眼前。 非邑运起神力脚下点地,手一挥,身前顿时出现一片混沌之力,将舞袖剑一口吞噬! 任孟婆如何拉扯,难动分毫,随即,她的脸色由沉重变得难看——对于舞袖剑的感应,断了! “你看,我现在有没有这个资格了?” 非邑说着甩了甩手里的东西,一截断口整整齐齐的红绸和短剑,正是被吞噬的舞袖剑。 他此时看着淡笑镇定,心里却是在冷汗涔涔这截布还挺结实的,无往不利的混沌之力竟然这么久才弄断…… 哪知孟婆的眼睛忽然就红了,又像是要哭又像是气极,红唇抖着,“你……你竟然敢!”弄断我的舞袖剑? 四散的神力将整座木屋都震得摇摇晃晃起来! 非邑讶然,这东西很重要?不过,在他眼里,这是要拿来杀他凶器,于是他想也不想的将那半截丢进混沌之力中。 一脸你能奈我何的坦然。 沙华“……”她躲在非邑背后欲哭无泪,她都要被吓死了好吗? 高归此时也无语至极,对着孟婆说道“大事要紧。” 只这四个字,便让屋子停止了摇晃,孟婆僵硬地站了良久,才缓缓坐回椅子,妥协了。 “你到底要怎么才答应?” 这态度多好,同时也说明现在地府的状况已经糟糕得不能再糟糕,非邑顿时笑颜逐开,别说他趁火打劫、不讲情面什么的。 大家同在神明的世界中沉浮挣扎,想他现在亦是泥菩萨过江的命运,还被这两个人算计,没道理就要心甘情愿的任人剥削。 不得不说,高归看人的眼神是真的精准,至少看非邑是这样的。 “高归那边,我可以当还个人情。”毕竟当初罗明日招魂的时候他是求人的哪一方。 为这一句话,高归捂着心口松了口气。 “不过,我与你可无恩无怨。”非邑看着孟婆,理直气壮,“我要的报酬也不高,事成之后,我要一样东西。” 他的语气非常平静,仿佛想要的只是一件平常不起眼的物件儿,孟婆却不这么想,能被虚无之力选中的人,怎么可能平凡。 果然,非邑一开口,女人便腾地站了起来。 “我要醴泉。”他好像没有看见她震惊的表情,“我知道,你的孟婆汤里面有这东西,但是我要纯净的醴泉。” 他说了两遍这个名字,孟婆确信自己没有听错,慢慢坐回去。她以为万陵已经是个难缠的小辈,没曾想又来一个,从把她激怒到此时谈条件,竟然都是一步步计算好了的。 高归和沙华皆不知道醴泉为何物,但是一听到是孟婆汤的原料之一便跟着大惊失色—— 孟婆汤在地府中的地位如此重要,多的是人垂涎,但对于其原料,即便是万家估计也只限于她的恩泽神言之术‘往生’,其余的便什么也窥探不到了。 孟婆恢复了平静,只是心里是怎么想的无从得知,她看向旁边躺在矮榻上的钱才,叹了口气,极为严肃。 “虽然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得来的方法,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古往今来从无成功的案例。” “然而那些人之所以无法成功,是因为没能找齐材料,路到底是人走出来的,不是么?” 不管什么方法,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有没有效,而且,已经不会有比现在更糟的情况了。 这一刻,孟婆再也不敢将他当成一个新生代神明看待,不是因为他的年龄超过,而是这份心智和能力远非同龄人能比! 按理说这时候她没拒绝的余地,但是形势比人强。 “你说的没错,孟婆汤里的确有醴泉存在,但这是曾经的事情了。”眼看少年皱起眉头,她索性不隐瞒,“孟婆汤最主要还是靠我的‘往生’,其他的东西都是辅料,所以我懒得去找了。” 她指了指旁边躺着的钱才,娇媚的脸上意外地有些微妙,“我现在一个‘往生’丢过去,就和孟婆汤没有任何差别。” 话一落音,另外几个少年人的表情都跟着微妙起来。 所以,在地府难倒无数炼丹师、炼药师,在人间界被奉为经典传说的孟婆汤,实际上就是神言之术的稀释液…… “不是,那你为什么不直接用神言之术?”高归都有些接受不能,这种幻灭感太打击人了一点! 孟婆烦躁的摆了摆手,“每天轮回的灵魂那么多,我不累的么?”她忽然又莞尔一笑,“再说,我还靠着炼制孟婆汤赚钱呢~” 是了,奈河绝景中就包含炼制孟婆汤这一项,同时也从侧面说明,这女人炼制时高调做作的姿态也是糊弄人的…… 言归正传,非邑也不气馁,“但你知道醴泉的所在。” “当然!”都说女人善变,孟婆可是一个活了不知道多久的女人,她好似完全忘记了之前的矛盾,巧笑嫣然,“不过得等到事情完了才能说哦~” “成交。” 事情就这么拍板了。 钱才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胸口一阵沉重,做人麻烦,做鬼也得遭罪,唉,真累,他想翻个身,谁知立马挨了一爪子。 “床垫别动。” 这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肉球,少年腾地坐起来。他胸口上的毛球噗噜噜滚到腿上,受惊似的划拉着爪子,才一稳住,冲起来就是一爪子。 “蠢货,当个床垫都不够格,要你何用!” “嘶~”钱才捂着下巴,确定这只金蓝双瞳的黑猫是深夜后,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第三百四十七章 地府篇之生之喜 钱才虽然早就知道神也是妖怪,也已经把自己的人生盖棺定论了,此时在地府中看见熟悉的毛球,他还是忍不住吼道 “你怎么来……嘶!又抓我?!” 深夜收回爪子,慢慢舔着,“你吓到我了。” 死后再见,以钱才连挨三爪子告终,这感觉真是又开心又委屈。 这时候,外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虽然你见到钱二货很高兴,但是能不能别这么傲娇?” 从门口走进来的少年背着光,但是那身形和声音,无一不是熟悉的,如果说见到深夜是激动和喜悦的话,此时见到好友,那真是五味杂陈。 “你……怎么来了?” 他想起来了,非邑,似乎是神明来着。成为灵魂之后,他对于非人间界存在的感觉更加鲜明,以前让他觉得亲切的好友,此时乍一面对首先感觉到的却是战栗和恐惧。 此情此景,非邑也不能说是毫无波动。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钱才动了动嘴,喃喃道“好像没有。” 看他呆滞的眼神,非邑叹了口气。 “怎……怎么了?” 钱才看见对方伸出一只手放在他面前——那手上散发出洁白的神光,缓缓将他覆盖,还有不知名的力量在他身上扫过。 是神识。 他不知道诸神天的神明和地府众神的区别,这会儿总算是才反应过来一般,木头一样的面部碎裂,咧出一个大笑来。 “好啊,你果然够意思,还知道来送我一程!” 这神情,好似完全不在意自己已经死了的事实,但实际上,除了接受还能怎么样呢?何况钱才本来就属于乐观派,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非邑的笑容里别有深意。 “我跟你哥哥说了。”非邑坐在矮榻上,收回检查的神识,语气淡然好像在说那天天气还不错,“我告诉他你抱着浮木飘远了,他也没有找到你的尸体……” “等等!”钱才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但是颤抖的迹象却传到了手上,“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我哥他们还不知道我的死讯?” 在地府这么久没有人给他烧香供奉,他以为是家人不愿意接受现实,却原来,是他好友在背后误导。 下一秒,钱才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出现在屋子中间的,赫然是他的尸体! “小邑,你……”他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非邑将他的尸身收回混沌空间中,小心保存起来,“我不能让他们确定你的死讯,不然,你以后回家的话要怎么解释?” 这句话就像是平地一声惊雷,将钱才炸得晕晕乎乎,什么叫‘以后回家’? 非邑依旧平静地叙述着,“我已经找到让你重生的办法了,等地府的事情结束,我们就去找材料……” “小邑,小邑等等!”钱才的眼睛黑白分明,是那种狂喜却又害怕的情绪,作为灵魂,他好似感觉到了心脏的擂动,“你刚刚说重生?!” “对啊,不然我干嘛让高归留住你。” “真的?” “你死都死了,骗你还能有什么好处?” 有的时候,人得到了这一生都不曾听过、想象过的宝物,似乎就会失去笑的功能,而变得患得患失。 钱才每说几句话的空档,就会问一遍‘你真没骗我’‘我没做梦吧’这种话,每一次,非邑都耐心地回答,不是。 每回答一次,他的目标就更加明确,好友对生的渴望、还有内心极度的愧疚,让非邑不觉前途的艰难,而是怕自己过于弱小。 广布追杀令以来,高归总算是现身了,但是万家却好像打算偃旗息鼓,不知道是因为碍于孟婆的庇护还是另有计划。 确立盟友关系的第一天,过得平静又胆战心惊。中午的时候,孟婆出去一趟,回来时,即便是看非邑的头发丝儿时眼睛里都透着探究的光芒。 那个人告诉他,诸神天新生代中有一个另类明明是地方神,却有着和通天神并驾齐驱的实力,在夹缝中艰难求存的同时,在炼器一道也颇有造诣…… 最要命的是这个人真的是个人! “我说,你盯着我都快小半个时辰了,到底有什么好稀奇的?” 非邑有些无语,孟婆或许一开始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是一旦去见了地府中有神格的神明之后,一切便昭然若揭。 “小子别不识好歹,我只看你一个人~”女人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说话重音。 “那你应该多去人间界走走。”那里几乎全是人类。 “但是那里没有能用肉体在地府走一圈的人类。” 非邑便不再说话了,而是用垂涎的眼光看着女人身后的药田,最开始的孟婆汤是需要炼制的,孟婆,也是地府中远近闻名的炼药师。 他的眼神过于裸露,孟婆轻哼了一声,“你一个炼器师要我的仙药做什么?” “炼器讲究的就是创新,天下万般皆可成器,仙药也不例外。” 反正就是想要,不过他也没开口,毕竟又不是多熟的关系。 “你们人类果然都这么有趣!” 这些弯弯绕绕的心肠,孟婆自问学不来。 哪知非邑却嗤笑一声说道“说得神明的心地多干净似的,万家又如何?” 女人不甘被奚落,“也是,毕竟你都成神明了。” 他两个在这里随口掰扯,钱才坐在门槛上听得一头雾水,他虽然知道有神明有妖怪有灵魂,但是对于这些之间具体的区别和禁忌又知道得不清楚。 下午,孟婆要开始工作了,她离开前极为严肃的叮嘱道 “灵魂我还给你了,自己看好。房子有我布下的结界,只要一有人靠近我就能感觉到,最好待在里面别出来。” 对于万家,她总是报以十二万分的警惕,非邑点了点头,“我知道,不过你确定这结界安全?” 这小子,孟婆有些不悦,“你说呢?” 高归见状连忙冲过来和稀泥,“哎呀呀,孟婆好歹也是地府大神之一,我们当然放心!” “哼。” 女人扭身出去,用神识将结界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遍,然后离开。 第三百四十八章 地府篇之乙夜家往事 孟婆乃是地府最先诞生的神明之一,布下的结界当然是安全无虞的,它防止一切外人进入,连神识窥探都不行。 凡是都是两面性,对外这道结界是坚不可摧的防护壳,对内,也是密不透风的大锅盖,在这等强力结界下,即便是非邑都不能用神识感应外面。 “唉,那女人并不信任我们。”非邑坐在台阶上百无聊赖,再次把目光投向药田,然而,那沟壑中的阵法却让他把贼胆收了起来。 “对手可是万家,她哪儿敢随便让你接触。”高归也跟着排排坐,他们现在就怕非邑把灵魂收到手就跑了! “我还想知道醴泉的位置呢。”非邑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所以,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硬刚?不可能的,万家借由虚无之境发展至今,靠着信仰之力堆出来的高手数不胜数,打个屁。 也找不到切入点来破了这个僵局。 他们两个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旁边钱才倒是听出一些眉目,不安地问道 “是不是让人重生很困难啊?” 高归嘴快,“呵呵,兄弟,神州大陆那么大,纵横时空,你可曾听说过有谁死而复生的?” 才说完,就被非邑杠了一拐子,他看向钱才,语调就像是当初寒假赶作业的时候轻松,而且笃定 “我说行就行。” 不行也得行! 这里是地府,虽说生活方式在向人看齐,却依然没有网络等现代化设施,游戏机、台球这些都只有都市里才有。 三个少年便无聊地坐在木梯上打发时间。 “煎饼来咯~” 少女清脆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手上端着的盘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相较于其他人的跃跃欲试,非邑明显带着迟疑,看着卖相不错的饼子,“这个,真能吃?”他记得这丫头是厨房杀手来着。 沙华小脸一红,复又羞恼的嗔怪道 “我厨艺是不行,但是这煎饼是我母亲从小就教会的,不吃算了!” “我吃我吃!”钱才和高归凑上来。 小麦粉夹着肉馅儿煎出来饼子,咬开香脆的外皮陡然被鲜香的馅儿一烫,都舍不得张嘴。 “好吃吧?”沙华圆圆的脸上,一双眼睛笑成了月牙。 “唔唔,妹子好手艺!” 钱才几乎要热泪盈眶,人间界很多人以为,上供的美食和烧的东西最后都会落到逝去的亲人手中,事实也确实如此。 然而,不论是山珍海味还是绫罗绸缎,最后到了灵魂手中都会变成信仰之力……这玩意儿可以用,但是和味觉没什么关系。 他在孟婆这里呆了这么久,别说吃饭,就连信仰之力都是定期投喂。 真是越想越心酸,于是钱才毫不客气地拿走了最后一个煎饼,蓦地被抓了一下。 “我的!” 深夜端端正正的蹲坐着,一双大眼睛瞪着他,大有你要是敢把口水沾上去就挠成田字格的意思。 这,钱才还真不敢染指一口,试图挽回,“深夜大爷,您就不能可怜可怜我?” “喵?”毛球歪着头瞅他,竖瞳逐渐变长。 沙华瞧着好笑,“真是的,还有好多面粉呢,我再去煎就是了。” 他是这么打算的,正要转身去厨房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请问,沙华在这里吗?” 是一个中年男人,五官清瘦,看起来心事重重精神不好,不安却焦急地向里面看着,目光一下子就锁定了少女。 非邑细细地看着,有结界阻隔,看不大清楚实力,但应该在六层以下,只是这个人的长相,看着似乎有些面熟。 他瞧了瞧沙华僵硬的身体和莫名的神情,问道“这是谁?” 女孩儿咬了咬唇没说话,倒是高归,咬着饼子含含糊糊的回答道 “我就说这丫头怎么惹上万青了,原来是那个沙家。”他凑近非邑耳边,低声嘀咕,“这个人叫乙夜苍松,他有个妹妹,叫乙夜美荷……” 这一开头,非邑便知道这个人的来意了。 乙夜家,在十多年前说起来也算是比较出名的,因为出了个名为乙夜耀的大神,也就是乙夜美荷的父亲。 在万家当道的时候,乙夜家的兴盛就更显得传奇。 令人津津乐道的是乙夜美荷的婚姻,以她的前途和身份,竟然选择了当时只是阎罗殿里一个小官吏的沙尤,不知让多少人羡煞。 但这样的传奇佳话放在过日子的现实中就有些尴尬了,这样的媳妇进门,就像是古时候尚了公主的人家,注定无法和谐。 分家便顺理成章,但是分家后不久,沙尤的哥哥却求上了门唯一的女儿消亡在即,急需大量信仰之力救命,这等事情,乙夜美荷断没有拒绝的理由。 然而乙夜家却不可能拿出所有信仰之力来救一个姻亲家的女娃,就在小沙华将死之际,沙家父母冒险进入了虚无之境,用的是从乙夜家偷来的令牌。 那时候万家势力有如日中天,正好小沙华之母入了万青的眼,辱妻之痛、丧女之哀……各种情绪加起来,竟然让沙华之父堕神了。 这场堕神事故就发生在万家,牵连无数,乙夜耀便是在这场事故中消亡。 在万家的报复下,乙夜家众族人从此犹如覆巢之下的鸡蛋,没一个完好的,不曾想,最后乙夜苍松竟带着剩余的族人加入了万家麾下,为其卖命。 消息传到乙夜美荷耳中,孕育中的两个孩子,最后只剩下宝儿一个…… 也是因此,地府众神意识到了万家这颗毒瘤的危害。 那时候,沙华四岁,正是刚好记事的年纪,所谓童年阴影不过如此,乙夜美荷对她的态度由此而来。 说起来,乙夜苍松和沙华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此时找上门,非奸即盗,至少非邑是这么想的。 “你……不,您来这里……” 今时不同往日,沙华并不靠近男人,纵然父母当初做错了,可是他们两个已经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面对乙夜家的人,还是会不安、还是会害怕,但是她已经不会责怪自己。 而且,女孩儿不笨,目光里全透着怀疑。 乙夜苍松站在结界的边缘,苦笑道“我知道你们担心我来意不善,但是请体谅一下我这个做哥哥的心情。” 自从当初那件事情发生后,妹妹自责自己祸水东引,再没有和他联系,怎叫人不担忧? 第三百四十九章 地府篇之戒指计 “自从那件事情发生后,美荷就再也没有和我们这些亲人联系过,即便我有心要帮宝儿也总是被拒绝……” 沙华就隔着一道结界,与乙夜苍松相对而立,看他说道动情处还擦拭着眼角,告诉自己和她没关系,但还是忍不住心里一揪一揪的难受。 倒是旁边的非邑,闻言不善的看向乙夜苍松,这个男人,虽然绝口不提当初沙华父母的作为,但口口声声中,不就是在暗指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件事造成的后果吗? 他立刻站起来,那男人看着他笑了笑,随后拿出一个储物戒指,怜惜地摩挲了一阵后说道 “这是我打算给美荷的仙药和给宝儿的神器,你回去的时候能转交给他们吗?” 沙华愣了一下,狐疑的看了眼那个东西,然后说道“抱歉我已经不打算回去了。” 中年男人有些讶然,却没有坚持,感慨地笑了一下,“也是,现在这个时候,不瞒你说,这本是我的父亲留给美荷的,但她却不愿见我,若……唉,便算了吧。” 乙夜耀的储物戒指……沙华盯着那戒指看,恍惚记起当年确实在那位大人的手指上看见过这枚戒指。 眼看男人已经打算离开,想当初他乙夜苍松也是赫赫有名、意气风发的人物,如今确实这寒酸落败的样子。 沙华脑子一热,正要张口,却是询问的看向非邑。 她的眼神没有任何的掩饰,非邑看向乙夜苍松已经稍微慢下的脚步,抿了抿嘴角不知道在想什么,心脏觉得很久,但是现实却不过几秒的事情,他点了点头。 不让女孩儿过了这个心坎儿,带她出来就没有意义了。 “请等一下。”沙华就站在结界内喊了一声,“如果您不急的话,我以后回去转交也可以。” 那男人迟疑地转过身,似乎惊讶于她的善意,然后脸上出现松口气的笑容。 “真是太好了。” 非邑让他把戒指放在门口,待人远去后,才拿出联络用的符箓给孟婆,告诉她需要出去捡一个东西。 这结界布下时,便是认定了里面的一切,里面的人、物可以随意进出,但是结界外面的,哪怕是一滴水、一粒土都别想进入。 因此要把戒指拿进来,就必须让结界的主人出手。 “你得告诉我捡什么。” 然而女人并不知这么好使唤的,想想吧,在这种时期,如果是无关紧要的东西,少年怎么会特意来叨扰。 非邑无视高归头疼的眼神,放松的往后靠,就这样躺在了木梯上,毫不掩饰自己的声音,“一个储物戒指,乙夜耀的,就问你想不想要?” 那边孟婆正在舀汤,闻言一把摔了汤勺,漂亮的丹凤大眼眯了起来,“你说乙夜家?少年,别告诉我你是穷得不要命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多浅显易懂的道理。” 大多数人都会将自己的欲望和贪婪掩盖一二,但是非邑不会,在不触及底线的情况下,他从来都是理直气壮的。 何况,他不会生出超越底线的欲望,因为这样的贪婪会致死。 饶是孟婆都被他的直白给噎了一下,她是不是该钦佩,众神中出了这么个奇葩? “反正我是不会答应,你达到了主要目的,但是我这边还没开始呢。”要是一个不慎就被钻了口气,那可就亏大了,女人拎得清清楚楚。 谁知道那非邑却是低低地笑了一声,“那个,我只是来通知你,等会记得修复结界。” 孟婆心里一惊,随即意识海传来嗡动,布在屋子周围的结界果然破了! 沙华和高归目瞪口呆地看着非邑用混沌之力把结界穿了个洞,并且还示意女孩儿把戒指拿进来。 那结界痛苦的颤抖一阵后,从神识标记中注入的神力让它重新运转,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传声符。 玉符进入结界后自发传出气急败坏的声音 “非邑你个小兔崽子,想死就直接说,我直接回来了结了你,顺便还能送你一碗孟婆汤!” 奈何桥头,所有‘游客’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面部狰狞扭曲的孟婆,这泼辣女人,竟然连表演都不屑了,一勺子把汤塞进灵魂的嘴里,口里恶狠狠地诅咒着撑死你,撑死你! 沙华拿着戒指一时间情绪万千,也就没有继续煎饼子的心情。 “给我看看。” 她连忙把戒指递过去。 非邑拿着翻看,看起来很古朴,是不认识的材料,红褐色为底,有黑色雕饰,饰以深红色晶石。 若是一般神明看了,关注点多半落在作为储物空间存在的晶石,但是非邑作为炼器师却一眼相中了那戒指的圈儿。 心道不愧是大神的储物空间,暂且不说里面的东西的价值,光是这材料的品级都不知道高到什么地步,更别说那工艺。 小小的指环上,雕刻的花纹不下三十! 越看越入迷,他的目光落在戒指的内壁上,按理说,这贴肉的一面应当是光滑的,看起来也是如此,只是,非邑一抹便发现了问题—— 上面雕刻了东西。 偏偏高归是个会来事的,尽管不赞成收下戒指,但来查看大神遗物的时候,她去是最积极的,二话不说便注入了神力。 戒指散发的光芒绝非是低调的储物神器会出现的现的,蓦地出现的蓝绿色神光,还有碾压而来的神识,几乎是瞬间让他们失去了意识。 孟婆赶回来只用了不到两息的时间,但是此时万家老六和老七早已逃之夭夭,只留下院子里三个少年少女。 沙华完全晕了,高归撑在地上摇头晃脑,非邑则是一脸冷肃的站着。 唯一少了的,就是聒噪的灵魂钱才,柿子挑软的捏,还得挑重要的抢,可不就是钱才最符合么? 至少,把非邑给套牢了。 孟婆气极,照她的脾气来看,这时候怎么也该奚落两句,但是她敢打包票,要是笑了,绝对会被少年报复。 “现在要怎么办?” 非邑眼中阴狠一闪而过,令人奇怪的是,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说道 “当然是去找钱才。” 孟婆和高归同时僵住,前者眼中闪过危险的气息,“你,什么意思?” 他们用钱才把这个家伙套进来,万家也故技重施,然而这家伙还打算重蹈覆辙? 第三百五十章 地府篇之自曝身份 非邑好像没听出来她话里的意思,兀自陈述着。 “从来这里,是因为你们拿钱才威胁我,答应合作,也是为了换取醴泉的位置,现在钱才被抓走了,我也没有得到半分好处,你说,我现在要怎么办?” “我们可以帮你救出来。” “如果你们能保证安全无虞的话。”非邑睨了女人一眼,“别给我信口开河,许一些空头支票,我能帮你们弄倒万家,也能为了报复而帮他们死灰复燃。” 他以自身仅仅六层的实力,在深不可测的孟婆面前放出这等狠话,面上笃定而自信,不难想象,未来大概就是他口中的样子。 这个小子……孟婆忍不住捏了捏袖子,涂着丹蔻色的指甲尖锐而凄丽,“你在威胁我?还是准备去死?” 非邑不急,任由沙华拉住自己的袖子,笑道 “你知道我的师父是谁吗?知道我和财神楼的关系吗?” 他在诸神天或许处处树敌而且不招待见,但是如果跳出诸神天的话,那就有事另一种情况了。 好比他在庆神初中时和其他同学是竞争关系,但是出了庆神镇,他们又是同盟这样类似的情形,所谓地域排斥,不外如是。 他现在在地府中的身份是经过五殿阎罗王的嘴说出来的,也就相当于公布了他的身份,如果死在地府,无疑是在挑衅诸神天的权威。 更别说是与他相关的师父大人和财神楼,万家一叶障目习惯了,或许不会在乎,但是已经岌岌可危的孟婆和阎王却不能当没看见。 所以,非邑现在稳得一匹,简称有恃无恐! 虚空城,万步川和老七才把灵魂给带回来,一口热茶还没喝完,就听见守卫来报。 青年哆哆嗦嗦许久才把字儿给绕了出来 “诸……诸神天土地神,非邑前来拜访!” 显然,诸神天这几个字格外刺激人,对于地府众神来说,非邑现在大概就是正正经经的天外来客,带来的稀奇犹如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炸弹。 饶是对他的身份早已猜测万分的万家兄弟,也吓了一大跳。 “他真说是诸神天来的?!” 那守卫擦了擦汗,“是……是的!” 万步川和老七对视了一眼,心里同时警铃大作,这下子事情似乎都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去了,不过是想收拾高归顺便打压一下孟婆一方的气焰,怎么把诸神天给卷了进来?! “老七……你看这个……” “我去会会他。”蓝衣男人站了起来,“六哥你去禀告大哥,看他如何打算。” 守卫跟着他一同出去。 “那位此时在何处?” “大门。”面对一向好脾气、性子温和的七爷,下人们说话时也更加从容。 才说完,他才发现身边的男人已经化作流光飞向城门口。 非邑抱着深夜等着,似乎完全没有看见围上来的、越来越多的围观者,他们的眼睛里是兴奋和猎奇,好像在说原来这就是诸神天的神明?就长这样? 不过他们更好奇的不是这个人形的家伙,而是他脸上那半张散发着微弱白光的面具——那是绝大多数地府众神都没有见过的神格! 这东西一出现,诸神天之神的真身不查而证。 老七也看见了,一时间,对着那张神格竟生出一股微弱的自卑来,这是来自身份的自卑,没有神庙的他们,诞生于虚无之境,和诸神天诸神对比起来感觉就像是流水线和独家设计区别。 非邑也看见这个男人,据说这是万家七个兄弟中现如今唯一的颜值担当,因为他很年轻,看起来就是人间界中三十上下的年纪。 一身水蓝色锦缎长袍,外罩一件纱衣,倒是俊美温润犹如谁家的公子一般。 这就是万家老七,万钧玉。 这男人的实力,以地府来的等级来看,大约在十二层,以诸神天来看,妥妥的六重天。 青年温和多礼,走上前来朝他一拱手,笑道“在下万钧玉,有失远迎。” 抱着黑猫的少年实力不怎么样,但是气势很有上面来的那种淡定和高高在上,“我想,我们应该好好谈一谈。” 同样,他也很高傲,完全不懂委婉为何物。就连他肩上的猫,看人时都是一脸不屑,这一对比起来,跟在他身边的沙华就有些暗淡失色,毫不相衬了。 不过这样的性子才好,万钧玉侧身往后一抬手,看着少年毫无顾忌的走进去,凝望那瘦削背影的眼神淡定自若。 待在一间简单大气的会客室坐定后,非邑率先开口,却是对着身边的沙华,淡然地说道 “谢谢你带路了。” 完了之后,他被神格遮挡的脸才转向坐在上位的万钧玉,客气平静,“她说有亲戚在这里,我便让她带路来的,劳烦带她去那个亲戚家吧。” 语气里不自觉有颐指气使的意味。 万钧玉只是僵了一下,然后使了个眼色,一个守卫模样的人带着女孩儿下去了。 沙华在离开前回头看了看那个少年,和当初截然不同了。 被使唤的人尚且没有反应,倒是旁边的侍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那青年侍者二十岁上下的模样,原先听说诸神天的神明个个有神格,还羡慕来着,结果只是个六层的臭小子,这还不说,人还高傲着呢,敢只是他们七爷! 结果一个白眼才翻完,瞬间对上那个少年阴沉的双眼,显然,人家傲气是傲气,但是该有的锐利完全不少。 “哼,看来我不受欢迎?”侍女陆续进来,将茶水双手奉到面前,但是少年完全没有接的意思,只看着上位的男人说道 “地府众神果然都不是好相与的,我不过央着高归,以为有几分交情能让他给我留住一个灵魂,结果却是个圈套,现在你们又故伎重演,又要我干什么?还是要对虚无之境做什么么?” 他愤怒,而且完全不遮掩,俨然是一个被算计来算计去有火无处发的神明形象,而且,他丝毫没有替孟婆他们掩饰的意思。 他要灵魂,万钧玉当然知道,此时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请告诉我,高归要找你对虚无之境做什么?” 随即他惊讶地坐直了身体,少年手上那团黑色的力量,怎么有些眼熟? 第三百五十一章 地府篇之抛出诱饵 高归能让非邑答应帮忙,用的是钱才的灵魂来威胁;孟婆能让非邑留下,表面上是以醴泉相诱,然而实际上却是其强大的实力的威胁。 前者不是过非邑在妥协的情况下争取的利益,因为他无法保证能安全带走钱才。 但现在钱才被抓走了,孟婆再也不能强制他做事,现在要怎么做完全是非邑的自由,所以奔向虚空城的脚步不带一丝犹豫。 说到底,地府的恩恩怨怨关他什么事呢?那么谁对谁错也就不用他关心,所以,助纣为虐对于来自诸神天的非邑来说更是不存在任何负担。 “我只要那个灵魂,作为交换,我可以帮你们万家更多的人从虚无之境中获得虚无之力。” 在万钧玉还没来得及从他手上的虚无之力回过神来时,又被少年抛出的一个巨大炸弹给吓了一跳,温和淡然的脸上出现一个可称之为扭曲的表情,不自觉的握紧了椅子的扶手。 他紧盯着不以为然的少年,沉声道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呵,这有何难?” 非邑满意于他的反应,这才好心情的接过侍女手中的茶,轻轻饮了一口。 来之前他想了又想,能用什么来换回钱才,还是在他杀了万家子弟的情况下,后来灵光一闪想起虚无之境来。 万家把持这么久不外乎两个原因一是信仰之力,二是虚无之力,前者不需要什么援手,至于第二项,看高归得到混沌之力就拽上天的混球样就知道这玩意儿很宝贵了。 原本他来的时候想着还要多费一番功夫,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万钧玉还是没有信任他,只是眼睛却精光闪烁,“只凭这小小一团虚无之力而已……” 语有未尽之处,少年也不拿乔,嘴角一勾说道“试一试便知。” 但是他答应得这么快又让万钧玉迟疑了,因为少年方才分明说过之前曾对虚无之境有想法,这会儿未免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然而实际上,非邑只是看着,悠哉哉地喝茶,根本就是一副我慢慢来,你随意的姿态。 见万钧玉还没有下定决心,他便说道“你们答不答应先考虑着,但是能不能先让我见一见那个灵魂?我得确定他安全无虞才行。反正我人在这儿,又跑不了。” 这并不是个值得纠结的问题,万钧玉爽快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玉葫芦来,往下一倾,便将钱才倒了出来。 “哎哟,我哩妈痛死我了!” 这货的大嗓门将一屋子的严肃凝重给冲走了,他在地上滚了一圈坐起来,后知后觉的才发现环境变了。 这是哪儿? 旁边站着个只看一眼就觉得汗毛倒竖的家伙,视线再一转,钱二货瞬间安心了,“小邑,我们挪窝了?” 这蠢货,非邑翻了个白眼,上下打量一眼后便不再理他,随后示意万钧玉可以了。 他这种可有可无、轻描淡写的态度让万钧玉心中讶然。 “我以为你会让我当场把他交给你。” 结果钱才只说了一句话又被装回了葫芦,他像是被关在一个浅绿色的房间里,能听见外面的声音,但是什么也看不见。 “可是你们并不会。”所以他没有开口,但是更没有表现出什么焦灼的情绪,他并不愿意让对方的关注点继续落在钱才身上,换了个话题,“所以,你们到底考虑好了没有?” 少年问的问题,刚好落在万钧玉的心坎上,现在看起来主动权似乎在他们手上,不过对方也没有什么受制于人的弱势,相反,他依然高高在上且胜券在握。 正是这股胸有成竹的气势,让人心动。 “让他去。” 彼时非邑正在观察,看见男人愣了一瞬,他的眼睛里明显换了种情绪,但是自己这边没有任何的动作,也就是说,有人暗中给了他指示。 “那么跟我来吧。” 万钧玉站起来,一改方才的游移不定,指尖一点,地上便出现一道传送阵。 非邑毫不犹豫地跟着站上去,他抱着深夜轻轻垂下眼睛,能命令万钧玉的人,除了传说中的万无尽还能有谁呢? “真是深不可测,什么都感觉不到。” “那老家伙守着虚无之境数千年,如今在地府中恐怕再无对手。”深夜在意识海中这样告诉他。 “也不见得。” 眼前有阵法蓝色的光芒闪过,那一瞬间,万钧玉似乎看见少年嘴角有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但是这和他张扬外露的性子完全不符合。 阵法的光芒消失,他们来到一片漆黑的山谷中,说是漆黑,但是他们却能看见对方。 再看时,来自诸神天的年轻神明还是那副模样,四处打量,好奇的心思显露无疑,“这就是虚无之境,不怎么样嘛。” 当然,那自视甚高的气势也没有改变。 “我们不是用了传送阵,怎么这么快?” 这时候,旁边传来医生嗤笑,“我们七爷的神力岂是尔等能比拟的?”言外之意就是,你自己慢还非要表现出没见识的一面来。 少年果然沉下了脸,但是他不屑于跟这么一个喽啰计较,“虚无之境离虚空城很远吗?” 要非邑来感应传送阵的前行轨迹是不可能的,但他也没办法按照万钧玉催动传送阵的时间来推算距离。 这一点,万钧玉却直言不晦,“我们来虚无之境都是专门的传送阵,只有特定的万家人和其附属家族才会。” “难怪。”少年看似了解的点了点头,出口便让周围的万家人纷纷吐血,“你们不用点手段怎么能把持虚无之境这么久呢?” 换做谁来,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把这话说出口,但是这家伙偏偏就敢,而且将自己的玩味和不耻表现在脸上,就差写出来了。 这是他表达怒火的途径,万钧玉犯不着为了这个生气,但是适当的打压是可以的,于是他指了旁边的青年,方才对非邑出口不逊的人。 “我要他获得虚无之境的认可,你可以吗?” 虚无之力是顶好的东西,全地府的神明都知道,但是非邑却必须把这个好东西给刚才挑衅他的人。 少年果然捏紧了拳头,对上万钧玉温和但是熠熠生辉的神光时,又隐忍下来。 “入口,在哪里?” 第三百五十二章 地府篇之大爷式的混沌空间 非邑等人现在所处的地方一片漆黑,乍一看似乎和混沌空间没有区别,但这里不是混沌空间,因为那几个守卫没有混沌之力。 这里应当是一个结界,用来迷惑那些对虚无之境有想法的家伙。 听他问入口,万钧玉便确信他所言非虚,至少,对于虚无之境是有了解的。 “虚无之境的入口,只有拥有混沌之力的人才能靠近。” 非邑微微挑眉,并没有问为什么只能靠近而不是进入。 然而,万钧玉虽然解释了,却没有带他去找入口的意思,神色很明显既然都说出那种话了,就自己去把入口找出来。 这还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做派,非邑睨了他一眼,好像在说竟然连这种小把戏都用出来了。 万钧玉当没看见,淡淡的说了两个字请吧。 他的态度明明白白地表达了一个意思,如果你并不能兑现诺言的话,那么,就将被当做是杀害万家人的凶手而被对待! 非邑确实收到了这个信息,不仅不慌,反而似笑非笑的看了男人一眼,抬脚朝某处走去。 那个方向,万钧玉当场变了脸色,但这还只是开始。 当没有虚无之力的人感受到一股吸力,并且不受控制地朝那边移动的时候,所有人都发现了不对——虚无之境,何曾表现过这等狂暴? 然而等万钧玉试图阻止的时候,那个黑色的巨口直接少年给吞了进去! 非邑手中的黑皮书如今算上扉页,一共有五张子页,每一张出现时都有混沌空间和黑色的石碑,并且进入后的程序都是一样的。 可以确定的是,虚无之境一定也是混沌空间,但好像现在的情况和预料的不一样。 曾经的子页对他都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或许是因为他是扉页选中的人,但现在这个混沌空间……感觉就像是个大爷。 它懒懒的坐着,把少年扯过来看了眼,又不感兴趣的丢开。 非邑站在混沌空间中,勉强保持者平衡,但是深夜却完全驾驭不了这个空间,不断地往下落,然后被少年捞进怀里。 没有那条鎏金的道路,也没看见石碑,就连黑皮书都有些畏畏缩缩不敢现身,大概,它也没底。 “出来。” 混沌空间中,他的声音竟然传不开! 这只能说明一点,这里的混沌之力不受黑皮书的控制! 这张子页,不,或许不是子页,如此厉害,非邑反而期待起来,他在意识海中再次喊了声出来。 这一次,该听见的也听见了。 只见黑色的书犹犹豫豫的飞出来,在他身边盘旋着,就是不敢往前冲。 但是周遭的混沌之力变了。 下一秒,身体往下落。 虚无即混沌,混沌即无边、无界,无限延伸,又自成一体,这一掉,如果止不住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停。 非邑眯起眼睛,看着跟着飞过来的黑皮书,猛然将浑身的混沌之力输出来,在自身周围形成一个结界。 然而,还是没能止住落势,这说明什么——同是混沌之力,这个空间里的要比自己手上掌握的强! 他不由得舔了舔嘴唇,这可真是,让人不心动都不行啊,但是他不能行动。 非邑不急,这混沌之力总归不能杀了他。 但是黑皮书急了,它选的宿主,怎么能不被承认?只见这薄薄的书本儿金色光芒大亮,非邑身边的混沌之力越发鎏金。 与周遭的混沌之力相撞,顿时停了下来。 书本在他面前摊开,然后那条金色的道路出现了。 深夜盘在少年的脖子上,不由得爪子一紧,“你真要去?” “临阵退缩可不是我的风格。” “你疯了!” 对于混沌空间,深夜从无好印象,哪一次出现不是腥风血雨的,而眼前这个——是控制了整个地府信仰之力流转的虚无之境,是在地府存在无数年而未被降服的东西! 怎么想,也不该是现在的非邑能触碰的。 但是非邑现在已经不是当初在庆神镇缩头缩脑的初中生,他步伐坚定的踏上金色大道,有混沌之力来缠绕扯脚,但皆被他周围属于他的混沌之力阻挡。 这条路很长,长到非邑以为没有尽头的时候,尽头初现端倪。 然而并没有石碑,什么都没有,依然是一片混沌。 但是黑皮书很兴奋,在那里来回飞舞旋转,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就像是在舞台上竭力表演的主演,助演却久久不登台配合。 “这是怎么回事?”深夜问道。 他看见少年笑了一下,说“大概是这个混沌空间里的混沌之力不愿意承认。” “不承认黑皮书?”就像是离开父母独自长大的小孩儿,不再亲近? 非邑却摇了摇头,这个空间,是不承认黑皮书选择的宿主,也就是他。 望着眼前的漆黑一片,看似眼前罩物,实则是无边无垠,他伸出了手,指尖才伸出自己的混沌之力的结界,便如油泼点击一般缩了回来。 鲜血淋漓。 这就是虚无之境的混沌之力。 他福至心灵的想起了高归,据说他是地府中千百年来第三个进入虚无之境的人,那小子对他遮遮掩掩,但是万钧玉却毫无隐瞒的告诉了她。 “原来你已经选中了另一个人。” 少年不是询问,而是陈述,就像是在说自家久不归家的狗捡了新玩具一般。 非邑蓦地回神,刚刚,他说了什么?不,他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他捂住自己的胸口,极有力的震动着。 刚才,升腾而起的那种熟稔的感觉,让他用了那种语气说话…… 黑皮书蔫蔫的飞了回来,好像求偶被拒绝的丑小鸭。 “走了。” 这个混沌空间让他感觉到了不可撼动的压力,而且,目前确实动不了它。 “外面的要怎么应付” “外面的不是问题。”非邑在金色大路上停下脚步,望着前方崩塌的鎏金大道,“问题是,这个空间现在似乎不想让我们出去了。” 或许是方才被非邑的语气惹恼了,混沌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 这玩意儿,被地府众神供着无数年,还养出脾气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 地府篇之不认主 非邑不知道虚无之境中藏着的是黑皮书的哪个部分,但这东西拽上天了,不愿意回归本体就算了,竟然还想着要把他这个宿主弄死! 说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现实却一点也不好笑。 当脚下的大路垮掉,再次掉下去,然而这一回黑皮书不管用了,任它怎么发金发黑地折腾,缠在非邑脚上的混沌之力愣是分毫不动,坚定地把他往下扯。 他一把将深夜塞进混沌空间中,双眼微微眯起——这个场景,似乎有点似曾相识,当初在漏底潭的遇见扉页的时候,也是这样。 好似有自主意识。 当时自己是怎么做的来着? 他弯下腰,伸出手去,直接摸上那混沌之力! “等等……非邑你要做什么?!”深夜吓得声音都变调了。 非邑的眼睛极亮,随即皱起眉头,果然好疼,仿佛雷电过体、烈火灼烧一般,他的手,瞬间飚出了血。 手越深入,肌理都像是要被扒下来一般,但是少年却笑了。 这个混沌之力,似乎没办法吞噬他…… 不知道是因为扉页选中了他,还是其他的原因,这个混沌之力,仍旧奈他无法! 他把心一横,直接将环绕着他的鎏金混沌之力吸入体内,那一瞬间,好像把炸弹放进了皮肤下面,将肌肉爆的破破烂烂。 然而,混沌之力被吸收了,任它再狂暴,体内受黑皮书控制的混沌之力一拥而上将它同化。 非邑痛得扭曲的脸上扯出堪称狰狞的笑容。 “呵呵,看来还是我棋高一着啊。” 虚无之境被他激怒了,更多的混沌之力朝着他涌来,吞噬不了,难道还不能把你给分解成一堆肉一堆骨头吗?! 但是所有的混沌之力都扑了个空——少年逃走了。 利用刚刚吸收的混沌之力,另外开了一道出口。 外面万钧玉正在出口焦急的等着,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双眼盯着那漆黑的大门都快要喷出火来,都快一个时辰了,还不出来……莫非,他停住脚步,这小子果然是高归等人的帮手? 不不,他立刻否定,那个灵魂还在自己手中。 “非邑怎么还不出来?” 陌生的声音响起,万钧玉才反应过来,刚才把纳灵葫芦的结界解除了,那灵魂能听见外面的声音。 “你和那个来自诸神天的神明很熟?” 钱才躺在绿色的房间里,枕着双臂,翘着腿,想了想说道“我不知道你们口中的诸神天啊、地府什么的,但是我和小邑很熟,特别熟的那种。” “可你是人类,身上也不具有什么灵体特征,按理说不该认识神明的。” “啊?”钱才此时尚且不知道神明的特殊之处,实话实说,“我们从初中上学的时候就认识了。” 初中、上学这些词现在在地府中都很常见,但是这句话组合起来意思就让万钧玉难以理解了。 神明?上初中? 他沉吟片刻,似嘲笑又似感慨地说了一句,“诸神天的神明还真是闲呢。”想干什么干什么,想去哪里去哪里。 不像地府,确确实实具备着管理灵魂轮回的职能,只是,这些和他们万家…… 砰! 半空中,出现一个黑色的口子,将少年吐出来。 周围的人一见他此时的模样毫无形象的趴在地上,衣衫凌乱,右手更是破破烂烂,鲜血淋漓,和他之前目中无人的样子相差极大。 瞬间投以鄙夷的目光,但是少年像是没有感觉到一般,爬了起来,“嘶~真疼!” 他晃了晃伤残的手臂,随意丢了两个治疗术,然后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咽了一颗仙丹,若无其事地感慨道 “不愧是虚无之境,真是太危险了。” 他这样轻松的语气,唤回了万钧玉的注意力,心中的震惊越来越强烈,“你……成功了?” 成功个鬼,但是非邑就算在里面被虐死也不会表现出来,他勾起不屑地笑意,“这种程度。” 说着右手掌心一翻,一团黑色鎏金的混沌之力便出现了,虽然不过拳头大小,但是这鎏金色色彩是多么的让人目眩神迷! 左手朝前,方才被点名要获得虚无之力的青年立刻被吸到眼前。 那守卫眼睁睁不受控制地向前,眼睁睁看着一团信仰之力迎头扣来,嘴里大叫着,“等等!这样我会……啊——” 叫了半天后,他在众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中睁开眼睛,傻愣愣地看着自己手上的混沌之力,随即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 非邑毫不在意的收回手,“试试能不能用。” 在混沌之力面前,他保持着这样淡定又不以为然的样子,总算是让人刮目相看。 得到混沌之力的青年试着将其收入体内,又拿出来,成功了,然后他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我得到虚无之力了!” 他还算是有点理智,喜悦过后扑通一声跪在万钧玉面前,“七爷抬举之恩,属下感激不尽!” 虽然他急于表现自己的忠心不二,但是对于血迹都还没干的非邑却一点表示都没有,不,他给了一个挑衅的眼神。 非邑只是笑了笑,就像是把自己厌烦的玩具送人的表情,我只是解决一个麻烦,你的感谢完全不重要。 然而万钧玉并不这样想,正要说话的时候,万步川忽然出现了。 “族长有令,请非邑大人前去一叙。” 注意到他的称呼,非邑动了动眉头,又跟着用传送阵离开了。 对于他拿出虚无之力的事情,万家人的惊骇显而易见,但是当着他的面,万步川又下了一道命令。 “今日之事,若谁敢传出半句,族长将亲手将其绞杀!” 其语气中的肃杀之气,让所有人的脖子都跟着一凉,连忙应是。 不妙。 深夜在意识海里啐了一口,“万无尽想对你下手!” 一个能随意控制虚无之力的神明,还是来自神秘未知的诸神天,往深了想,这问题牵扯就严重了。 若他真有任何的不良动机,肯定会被就地抹杀! “我们快走。” “走不了的。”非邑轻轻地给他顺毛,“不急。” 第三百五十四章 地府篇之万无尽 传送阵消失的时候,非邑被眼前的金碧辉煌晃得反射性的闭起了双眼,还没来得及睁开,就被笼罩而来的威压给吓出一身冷汗! 这个大厅宛如古时候的金銮殿,正中摆着一张蟠龙椅子,上面坐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眼带和法令纹极其明显,但是面皮却极白,甚至没有蓄胡子。 这张脸所呈现出来的效果就是就是极力保养却还是无能为力的沧桑。 双眼中他的情绪完全叫人看不出来,不怒不笑,却自带威严,周身黄色的祥瑞之气是整座大厅的最主要的晃眼来源。 他就是万无尽无疑了,这一身的气势,还真是所见之中最强之一。 非邑回忆了一下,诸神天那边,只有长余能稍压他一头,至少他感觉是这样的。 “诸神天来友,有失远迎。” 这腔调,听着怎么都觉得虚假。 他端坐在上位,俯视着少年,只是动了动嘴皮和眼珠子。 至少,还能看清他的样子,非邑还有空吐槽,“别欢迎了,我对地府的印象并不好,赶紧把灵魂还给我。” 万钧玉、万步川“……”他们现在很想冲过去把这小子按在地上跪下,竟然敢这样和族长说话,至少,要行个礼吧! 万无尽亦是审视着大厅中的少年——虽然害怕,但还是努力抬着下巴,保持自己来自诸神天的尊严。 这样的少年简直一眼就让人看透了。 “可否告知本座,方才你是如何取出虚无之力,又如何将其交给旁人?” 他大概是忍不住要知道事实,或许,是想借此早点下定是否要灭杀他的决定。 这还真是个难回答的问题,毕竟和性命相关,非邑想了想,摊开双手说道 “很简单啊,我进入虚无之境,拿出混沌之力,交给他们就是了。” 这,说了当没说! 万钧玉看向上位,果然,自家大哥危险的眯起了眼睛,“你确定?” 非邑勾起嘴角,“当然,不信我下次可以给你表演一下。” 这一瞬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就在万无尽抬手的瞬间,众人仿佛都看见了非邑化为齑粉的结局。 “带贵客下去休息。” “啊?”万步川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是。”万钧玉走到少年面前,朝外伸手,“请。” 非邑愣了一瞬,然后跟着走了出去,没有露出一丝破绽。 深夜蹲在他肩上,觉得屁股下不是身体而是一块石头,这蠢货,还说自己不怕! 万钧玉并没有带他走很远,迎上来的少年毛遂自荐,笑道“侄孙与非邑大人很是投缘,七爷爷您看是否就将非邑大人安排在竹苑内?” 两人根本就没有过问客人的意思。 “竹苑挨着陵儿住的谦陵园,摆设俱佳,大人应该会喜欢的。” 这是打算让万陵监视他么?非邑抽了抽眼角,“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最好别老是烦我。” 当万钧玉转身的瞬间,两个少年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一个面无表情,一个冰冷怀疑。 “我听说你和高归来往甚密。” 非邑知道他说的是当初罗明日招魂时的事情,也是在那时候,他听说了‘万陵’这个名字,反震隐瞒都是多此一举,他摊开双手说道 “只是让他帮了个忙而已,哪知道竟然被他利用了,所以说,我对地府的印象不怎么好。” 万陵半眯着眼,冷笑了一声,“那你还来投靠万家?” 非邑怪叫一声,“喂喂,小爷我用得着投靠你们?要不是我需要钱才这个灵魂……” 两个少年边说便往万家院子后面走去,殊不知,一言一行都被人一览无余。 “大哥为何要留下他?”万步川对于孟婆有偏见,对于从孟婆那边来的人也不看好,这种能撼动虚无之境的家伙,“他说不定是来自诸神天的卧底,不安好心!” “他不是。”万无尽一开口,前者便闭了嘴,“此子,乃是散仙天财神楼炼器门的西席,和灶神、扁鹊甚至长余都来往甚密。” 如果他代表诸神天来的,至少不应该是独自一个,毕竟太不像回事了。 如果他是处理私事,为了那个灵魂,但因着他的身份又不能随意抹杀,因为太打诸神天的脸。 万钧玉闻言亦是浑身一震,随后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倒是万步川,皱着眉想了一阵后,大声说道“此事,不如徐徐图之。” “哦?” 中年男人得意地向前一步,拱手说道“反正那小子逃不了,现在又不能掐死他,干脆让他从虚无之境里拿出更多的虚无之力给族内弟子。” 这要是让非邑听见了,估计做梦都得被笑醒。 “不可!”万钧玉反驳的声音太大,看他的眼神不免带着诧异,“非邑于虚无之境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尚且不清楚,我认为还是要让他远离虚无之境。” 万步川瞪了他一眼,大声说道“怕什么,那小子不是说了,下次可以让大哥在旁边监视,我万家人,如今这一辈中,只有万陵获得了虚无之境的认可,如何能错过这个机会?” 只是,非邑既然能把混沌之力拿出来,说不定也能再拿回去啊!万钧玉正要再劝,但是万无尽却点头首肯了。 “便按照老六说的做吧。” “是!”见上位之人已经化作黄色神光离去,万步川走到老七面前,拍了拍他,“真不知道你担心什么,不是有大哥在?只要那小子稍有动作,随时都能弄死他!” 得到大哥肯定的中年男人意气风发,走出大厅的步伐快速坚定,万钧玉看着他的背影再次叹了口气。 “但愿无碍。” 待回到自己的院子后,他的贴身侍者为他端来了热茶。 “大人您看起来很忧愁。” 青年接过茶,随手放在桌上,站起身走到门外,抬头,还是那片昏暗阴沉的天空,地府,不见天日但是也颇有些画地为牢的狭隘封闭。 不,画地为牢的不是地府,至少,十殿那边从来都是和三途河一样流淌不息。 “有时候,我总觉得虚空城有些飘零之感。” 这边非邑总算是处理好了手上的伤势,正要闭目养神的时候,门砰的一声开了。 走进来的青年腰间持刀,大步冲冲。 “我是被派来保护您的护卫队长谷末猿。” 这个保镖,像个主子一样俯视着他,一而再再而三,尽管还从他手中得到了混沌之力…… 第三百五十五章 地府篇之什么东西 “我不觉得我需要护卫。” 非邑只是在他进门的时候瞥了眼,随即便靠着窗户旁的矮榻坐下,闲闲地看了眼小几上的吃食。 毕竟是神明,口腹之欲浅,都是些仙果之类的,但是一人一猫也不嫌弃,抱着就啃。 “呵,你以为我想保护你吗?不过是上头的命令罢了。” 谷末猿连最基本的做样子都省了,居高临下的看着少年。 非邑抬起头来看他,两个时辰前,这个青年还只是跟在万钧玉身后的小小侍者,一获得虚无之力后便犹如飞上枝头的麻雀,叽叽喳喳都有底气了。 这是当然的,以虚无之力的稀有程度,得到后不仅仅是对自己的证明,更能从此从虚无之境中毫无阻碍的汲取信仰之力。 不过,非邑将果子咽下去,感应着他体内的混沌之力,只要他稍一动作,这个人就会被吞噬得连渣都不剩。 谷末猿没由来的一阵恶寒,被这少年的眼神盯着有那么一瞬间,他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般恐惧! “你……啊!” 绿芒闪过,青年捂着肩膀后退数步蹲了下去,鲜血一滴滴落在地板上,他的脸色苍白又泛着愤怒的红色。 “你竟然敢……” 砰! 他高大的身躯就像球一般被一脚踹了出去。 “你是个什么东西?”非邑站在门边,身边悬浮着‘虚映’,嘴角带着嘲讽怜悯的弧度,好像在看一只蹦跳不休的跳蚤,“别让我提醒你,你现在的地位是谁给的,滚!” 最后一个字吼得掷地有声,就像是一个巴掌落在青年脸上,他还没捂热的护卫队长头衔儿变得如此可笑。 他猛地站起来,大叫着拔出刀,结果还没有到门口就被一道结界弹飞,里面的少年早已转过身去,门啪的关上了。 杂碎! “这种货色都能欺上头,为什么不用更省力的方法?”深夜啃完果子,正悠哉哉地舔爪子,比如说让混沌之力一口把他吞了,保准想要被切成几块就有几块。 “不急。”这一刻,少年长长的睫毛遮挡下,那双眼睛里精光闪烁不停,“我有更好的方法。” 他们的默契早已是心照不宣,一个眼神,一个念头都能让对方知晓,深夜对于现在的非邑已经不会再感到不可思议。 “别忘了,你离开人间界已经快有一个星期了。” “嗯。” 三个世界都是同时存在的,非邑却只有一个,分身乏术,他轻飘飘的应了一声后,思绪便沉浸在虚无之境那边。 乙夜家自从归属万家之后,便一直居住在虚空城,族中的老弱妇孺也都搬迁过来。 有能力者都被派遣出去执行危险的任务,被当做炮灰探路、当诱饵,但是最后的功绩却都是算在领队的万家人头上。 然而他们不敢有怨言。 “以后你便住在这个房间吧。” 为沙华带路的人竟然是乙夜苍松,那个把骗着女孩儿把传送阵拿进结界的男人,此时从容待定,面色上丝毫不带愧疚。 恰好门打开了,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气呼呼的抱着一个枕头出来,脆生生的说道“爹爹,这个枕头悦悦睡惯了的,不能给姐姐!” 沙华再单纯也反应了过来,竟然是让小姐给她腾了房间,“这,我和下人们挤一挤就行了。” 哪知中年男人苦笑了一声,“乙夜家如今便是奴人。”他们早已不是什么高门大户,有的住都算好的。 沙华闻言有些尴尬难看,深恼于自己不会说话,见小丫头好奇的看她,便努力地扯了一个笑容。 “那悦悦如果不嫌弃的话,让姐姐和你一起住这个房间好不好?” 她的笑颜有着太阳一般的魔力,乙夜悦皱着小脸,“可是悦悦会抢被子。” “我抱着你就不会了嘛。” 小丫头看了看面带笑意的爹爹,又看看熟悉的房间,勉为其难似的挺起胸口,“好……好吧。” 小丫头不用搬房间,高高兴兴的跑出去玩儿了,到底是姑娘家,乙夜苍松并没有久留,叮嘱几句就离开了。 沙华在屋子里僵站了片刻后,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又用自己并不强的神识探了探周围,才从胸口掏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老鼠来。 “有劳沙姑娘了。”少年温润的声音传了出来,棠元蹲在桌子上朝她点了点头,“在下这便离开了。” 他利落的爬下去,在门口嗅了嗅,浑身柔光亮起,运起《引雷诀》将一身气息收敛后一溜烟遁走。 棠元一路沿着树影和角落飞窜,万家现在住的院子到底不如以前,但是能安置百十人的建筑绝不小。他不敢用妖术,便一路用跑的,速度也不慢。 更不敢往中间的建筑走去,宁愿绕远一点也要避开乙夜家留守的高手。 小小的老鼠沿着墙壁,这是最近的翻出去的路,爬过对他来说过于崎岖的雕塑后,一口气来到了墙头。 哪知却被一片阴影兜头罩住。 “我倒是不知道,家中何时有这等鼠辈。” 竟然是乙夜苍松! 想起大人说过,这个人的实力绝非表面上看着的这样,棠元便不由得大惊失色,见他俯身捉来,更是吓得张口就咬去。 “吱——” 乙夜苍松开始只将他当做是普通的鼠妖,咋一见这袭来的利牙虚影还被唬了一跳,随即不慌不忙的说道“果然是有人豢养的妖使。” 指尖光芒一闪,那虚影便犹如泡沫消散。 棠元连人形都不能幻化,被男人拎在手上,气势压来,登时连挣扎都做不到,耷拉着短短的四肢。 乙夜苍松举着他看了半天,忽然咦了一声。 “你这小老鼠……区区三百年修为,气息怎如此弱?” 被他的双眼盯着,唐云头皮一阵发麻,这个人,和当初在孟婆住所旁见到的分明判若两人,竟有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好在棠元虽然焦急,但还是牢牢记着大人的嘱咐,一双黑豆眼儿眨了眨,口齿清晰的说道 “小妖乃是非邑大人的妖使,有神识标记为证。” “我知道,但我想问的是,非邑让你去做什么?” 棠元直接转述了非邑的话,“大人说他看上了虚无之境。” 第三百五十六章 地府篇之藏书室 这边非邑正在房间中休息的时候,便听深夜在意识海中说道 “棠元那边来消息了。” 整座虚空城都在万无尽的控制中,不便光明正大的朝外面发送消息,便通过混沌之力来传送,在混沌空间中,非邑才是主宰,没有任何人能拦截知晓。 再由深夜看了告诉他。 “怎么样?” “他说乙夜苍松给他施了一道掩藏气息的神言之术,放他走了。” 非邑饶有兴趣的睁开了眼睛,“路上可有异常?” “他说没有任何人发现。” 将乙夜苍松这个名字在嘴里绕了一圈后,他站了起来,哪知一开门便对上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非邑大人要出门?” 说实话,非邑很不喜欢这个家伙,就像是在人间界的商店中买东西的时候如影随形的导购,总拿一种既怀疑又试探的眼神看人。 这个家伙更甚,看起来温和但是眼神中却带着探究的不怀好意,不,他根本就是吧非邑当成是敌人看待,所以一出口就带着不屑和恶意。 但非邑是那种一旦有目标就不会旁骛的性子,懒得搭理他。 “请问万兄家中是否有藏书室?” 他问的时候并没有夹带其他情绪,但是放在万陵耳朵里就有些别样的成分了,堂堂万家,地府第一族,你说有没有藏书室? 少年眼睛一转,笑道“自然是有的。” 他带着非邑去的地方,不是室,而是一座塔! “说句骄傲的话,我万家的藏书室认第二,再无第一,此间不论是著作书籍还是神言之术,都乃是地府翘楚。”推门而入的时候,万陵走在前头,背对一架又一架的书,故作热情地问道 “听闻育神院中有神言秘境,不知非邑大人能否与在下说上一说。” 说起来,非邑现在几乎已经掌握了所有的散仙天的无质神言之术,但是这能有多少?人都说了,地府中的可是整个地府的无质神言之术几乎都在这里了。 他瞄了眼神色里掩饰不住高傲和嘲讽的万陵,真是烦透了,“说笑了,我哪里了解多少,倒是万家的藏书室,让我大开眼界。” 然后直接略过他往里面走去。 万陵感受着他路过的气流,僵了一下,眼中掠过阴霾。 非邑并没有走多远,只见一楼大厅正中间,一个巨大的阵法刻录在地板上,阵心处有一个黄色的光圈。 万陵勾着嘴角为他解释“此乃族中弟子挑选无质神言之术的姐姐入口,可惜不能带非邑大人进去看一看。” 这句话说得就有点假了,地府中乃是家族式的抱团,自然是向内而排外,这等储藏神言之术的地方,别说他是外人,就是组内普通弟子恐怕都难以靠近。 何况,他是诸神天的神明,这话就更假了。 不过就话的内容来是没有错的,因为这是众所周知的——诸神天和地府不通神言之术。 两个世界分别有自己的铁则,神鉴和冥鉴,这就注定两个世界的不同,诸神天的神明不能使用地府的神言之术,反过来亦然。 这一点,即便是拥有神格的阎王都无法违背。 非邑看了他一眼,好像在说惺惺作态,但是这样的嘲讽只是一闪而过,万陵有气都撒不出来。 “我只是来看看书打发时间而已,万兄若无事便请回吧。” 万陵又给他气一回,你说没事吧显得自己就像没用赋闲似的,你说有事吧,又太过随便的应了他的愿。 但这时候非邑已经挑了一本书坐下看了。 作为一个正在修炼中的文科生,还有神识辅助,非邑看书的速度不说翻书比翻脸看,但是也算得上一目十行。 一本三指吼的书在他眼里就像是珍馐美食一般,看得津津有味,这是谁也不能打扰的专注。 万陵要说什么,但是只看着对方的头发璇儿又觉得没意思,沉着脸走了。 他关上门的瞬间,非邑从书里抬起了头,眼中的嘲讽一闪而过。 “你要看什么?” “看点陈年往事,不过,我还是对神言之术感兴趣。” “生怕万无尽找不到杀你的借口是吧?” 非邑一想,暂时还是先把钱才救回来再说吧,当时没有和万无尽开口要灵魂,一来是知道他不会答应,二来也是为了稳住他们。 “啧,慢慢来。” 不是有句话说的,越是甜美的果实就要等到最后采摘。 “深夜,你去给我找一本囊括了地府发展始末的书。” 零零碎碎看了不少,但是就是没有能真正建讲清楚的,虚无之境,万家,十殿,还有如今整个地府系统形成的原因。 他都很好奇。 还有一点,神天对混沌之力几乎毫无了解,在见到虚无之境的时候,他也想过是否能在这里找到一些有关的记载。诸 然而这么长的历史,又那里是一本书能记载清楚的? “要说记载清楚,又有哪本书比冥鉴更清楚?” 非邑“我怎么没想到?不过……我还是看书吧。” 深夜哼了一身不再说话,趴在他的书旁边睡觉。 看了许久,非邑大概把地府的历史脉络摸了一遍,历史到底是由成功者主宰的,光是藏在万家的书并不能窥见全部。 不过有一点倒是明确的虚无之境自从地府存在便存在的,这说明混沌之力的时间可以追溯到诸神天和地府形成之初。 他甚至看到一句“始有虚无,再生天地。” 但是这句话出现在一本野史中,估计是为了充斥书库才上架的,其内容有很多偏颇之处,是以这句话也不知道能不能信。 “呼~先休息一会儿吧。” 他去书架上,飞上落下的,忽然眼前一亮,一本名为《地府神言大全》的书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翻开来之后,虽然都是些烂大街的神言之术,但是挑一挑还是有一些能用的。 万陵去报告的时候,可谓事无巨细。 “他在藏书室一看就是三天,不曾出入,不论谁找他说话都不理……” 万无尽坐在长桌的上方,依然神光熠熠,“他都看了什么书?” 万陵不知该如何说,便答曰“这……什么书都看。” 第三百五十七章 地府篇之讨好 非邑在藏书室待了将近五天,规规矩矩没有丝毫多余的小动作,完全向万无尽表达了他投靠的诚意。 这是当然的,以他的实力,在虚空城翻不出任何的浪花。 这天,他被万陵请出了藏书室,“要做什么?又要虚无之力?” 少年一说起这个就心有余悸地摸了摸手臂,仿佛还残留着当时受伤的心理阴影,真是怂到极点,让人一看想不鄙夷都不行。 万陵睨着他,和当初在孟婆的住所前对比起来,似乎总有哪里不一样,当时,他可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从这个人身上来的压力。 “是这样的,我们族中弟子要去黄泉万山历练,特来邀请非邑大人一起。”万陵说得颇为诚恳,“黄泉万山乃是我地府中最大的山脉,其中灵兽极多,我看你没有坐骑,可以去那里碰碰运气。” 如果换做进图书室前,非邑现在恐怕还真被骗过去了,但现在随着对地府的状况了解加深,他除了在心里狠狠骂了这个家伙一通,脸上还得感兴趣地问一句 “黄泉万山,听起来很有意思的样子,但是很危险吧?” “怎么会,有我等在,绝无不安全的地方。” 老子看你才是最危险的,随时随地都在试探! 在非邑看来,万陵就像是一条潜伏在他身边的毒蛇,只要他有任何犯错或是空隙,绝对会被一口咬死。 “抱歉,我还是不去了吧,毕竟我得不到什么好处。” 这直白的,叫万陵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邀请你来走一趟,难道我还得贴点好处才行?他的翩翩风度几乎保持不住,然而……他从袖中摸出一个青玉葫芦,转而一笑,说道 “昨日七叔将这纳灵葫芦交给在下保管,也不知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见对方陡然沉下来的脸色,他还是那个运筹帷幄的万陵。 “如此,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非邑可谓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来。 纳灵葫芦中,钱才盘腿坐在地上,头皮都要被挠破了,他就是再傻也是到现在好友的处境,于是自此以后,除了非邑和深夜两个,谁和他说话都是一问三不知。 黄泉万山,绝不是夸张的称呼,这里挨着黄泉和三途河的交界处,绵延不知千百里,而且,因为其中灵兽以黄泉之主为首,故此得名。 说起黄泉之主,那又是地府的一大特色和传奇,只因这家伙虽然是灵兽之体,但在冥鉴中却拥有神格! 冥鉴中,关于它的记载只有寥寥几句,‘镇守黄泉,逡巡上下,陟罚臧否……’这几句都是比较容易理解的,最后一句饶是非邑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溯源而候’ 溯源?追溯什么源头?还有候,是要等候什么呢? 而且根据史书记载,这黄泉之主怕是比十殿的存在还要久,说不定是与地府相伴而生的灵兽。 对于黄泉之主,非邑说不好奇是假的,但是听说黄泉之主行踪极为神秘,而且它似乎更常待在三途河中,百十年都不会冒个头的。 他有意保持高高在上的疏离态度,在飞舟上旁的人都不敢跟他说话,有意无意的,还是阻止不了他人的亲近。 “那个,非邑,我给你换一壶茶吧。” 走过来的少年不甚熟练捧着茶壶底儿,亏得是神明经得住烫,他看起来有点尴尬,分明时不知道怎么讨好人,但又必须得上。 原因?很简单。 虽然并没有明确的消息传出来,但是那天跟着进入虚无之境的谷末猿竟然得到了虚无之力,这当然不是他自己的造化,加之族长对于非邑这么尊敬有加,就使人不得不联想起来。 何况,凡是姓万的都是万家七兄弟的后辈,隐晦的指点两句也无可厚非,这就导致非邑一路都在被人搭话。 单个的,群体的,眼前这个少年都不知道是第几波,不过,非邑看了他一眼,觉得他真是莫名熟悉,虽然这是个六层的地府神明。 “你明明不想讨好我,干什么要凑上来?” 万莫显这才觉得茶壶似乎有些烫手,便将这大肚子陶瓷壶放下,心道这个家伙说话真直白,嘴上却道 “我也不想热脸贴冷屁股,但是我爹说讨好你说不定能得到虚无之力。” 非邑想起来了,这家伙现在的模样,不就和钱二货被逼着做作业时候的表情一模一样! “但是你应该给我送礼,这样的话我就更看好你了。” 那是万莫显直接翻了个白眼给他,“那我还不如献给族长呢!” “为什么?” “因为最后要给谁还不是族长说了算!” 非邑“……”这货的名字真的是完全取了个相反的意思,他切了一声,“所以你现在不是在做无用功?” “至少这么做了之后你不会讨厌我啊!”万莫显摸过一个茶杯来,倒了杯茶咕噜噜喝了,“要是我运气好被选中了,你也不会抵触不是?” 这还真是叫非邑无话可说,他被拿捏得丝毫动弹不得,这一点整个虚空城都看着呢。 万莫显坐了一会儿,才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说得有点过分了,让人的面子都没了,眼看对方沉默着走到了飞舟的栏杆边远眺,似乎真被他的话给伤着了? 这可不好,要是他以后誓死不给他虚无之力了可怎么办? 看小爷这张臭嘴! “那个啥,你也别放在心上,我随口说说而已。” “正是这种随口说说才是真心话啊。” 非邑现在烦透了那些憋在嘴里绕三圈,意味不明的说辞,他摸了摸脸上的神格,虽然地府众神没有这玩意儿,但是大家都习惯性的戴了面具。 这一瞬间万莫显忽然觉得这家伙似乎和他们、很很多人都不一样,但是看着他的背影,也说不上来,好似自己的心思藏得再深,都瞒不过他。 两人无言以对的时候,一道轻笑插了进来。 “我正要找非邑大人呢,没想到莫显堂弟也在。” 万陵称万莫显一声堂弟还算是亲热的称呼,毕竟他们上面还隔着一辈儿,不是同一个爷爷。 但是后者完全不领受这样的亲热,上下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怎么,你也赶着来讨好人家?” 第三百五十八章 地府篇之万莫显 非邑发觉万家也能养出万莫显这等奇葩,那一张毫无遮拦的大嘴对着谁都能开炮,他这一句话不仅把万陵给贬得脸色难堪,殊不知,也把他自己给说进去了。 就算是讨好,就算大家都有些心思,这货也别这么光明正大的说出来。 不过非邑是没关系的,毕竟狗咬狗谁不愿意看? “堂弟,此言差矣。”万陵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折扇来,勉强挽回了自己的形象,“非邑大人和我们整个万家都亲密无间,自当挑选最好的苗子。” 这话也挺有内涵的,是啊,最好的苗子里也不知道有没有你万莫显。 然而损人是这样说的,真要算的话,这一辈儿中,除了万陵,便是万莫显拿得出手了,若不是守着虚无之境,而且神明的寿命足够长的话,当真是青黄不接的局面。 万陵话里的意思万莫显当然听得出来,但是他性格使然,说话依然直来直去,“哼,你跟他亲密?有本事你把纳灵葫芦丢了,看他不得跟你打起来。” 非邑“……”他这一句话没说呢,就被卷进了纷争,眼看那边的局势要恶化,便问道“前面是不是就是黄泉万山?” 这个话题转得生硬,但是正好给了万陵台阶下,他到底是七层天,也不好和族内的堂弟计较太深,状似不经意的走到他身边,说道 “正是。”说完后指着左前方的一座山脉,“那里边是我等此次历练的地方。” 看着那两界入口,非邑想起当初潜水进入地府的场景来,那时候以为黄泉水和三途河深不可测,现在一想,和地府这一潭错综复杂的水比起来,两条河也算得上是浅滩了。 不过,他向来都是确定目标后便会下定决心蛰伏,以无尽的忍耐一步一步的克服困难,然后摘取成功的果实。 不吃亏,是非邑在诸神天长久以来形成的原则,这黄泉万山,他既然是来了,就是一棵草都不能让万家算计去了! 前来历练的少年少女并非全部都姓万,还有些是附属于万家的家族,穿着风格也不尽相同有穿同一种制服的,有零零散散随意穿着的;有些是长袍发髻,有些是短发现代装束。 实力水平倒是相似,都在四层到六层这个级别。 毫无疑问,不管心里是如何想的,表面上他们都是以万陵马首是瞻。 “此次尔等历练皆四人一组,每组队伍必须带回两株玄肌藤和一只五层天级别的灵兽,其余所得之物自行处理,两日后,在此处会合。” 玄肌藤乃是地府中比较常见的二层天仙药,常用来炼制止血散或是断骨伤药,一般多生长在阴森多雾的地方。而五层天灵兽,往黄泉万山深处稍稍一走,便能找到。 任务是不难,但是在分配队伍的时候原本热络期待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微妙起来——每一组队伍中,都有一两个万家子弟。 而跟万家人组队的少年少女,实力多数低于他们,这就意味着,在队伍中,其他家族的成员都处于被动。 “啧,这算哪门子历练?”这相当于配了一两个保镖,历练个屁! 意外地,反驳的人竟然是万莫显,他把手交叉在脑后,到底也是自家人不好明目张胆的反对,小声嘀咕一句后,他干脆离开队伍跑到非邑身边来,笑嘻嘻的说道 “我跟你一组。” 万陵只是瞥了一眼,又点了两个人,“你们去……” 万莫显知道他的德行,连忙打断,嫌弃地摆了摆手,“哎哎,我和非邑两个人就够了,你让万飞玲跟其他人。” 原本正朝这边走的少女瞪了他一眼,中上姿色,只是身段儿过于成熟,极有风韵,此时受到侮辱一般不屑地甩过头去“谁要跟你们一组,哼!” 万莫显说完根本不给万陵说话的时间,“我先走了。” 他飞了老远了,才想起来非邑没有跟上,正准备倒回去的时候,却发现少年就在某棵树下,聚精会神的看着什么。 “你找到玄肌藤了?” “没。” 非邑捻起一撮土壤,嗅了嗅,然后以神识辨之,“和诸神天的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长出的仙药却完全不一样。” 这很奇怪不是么? 明明都是信仰的世界,大家也都是神明,但是地府中不管是神言之术还是灵兽仙药都和诸神天不一样。 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只能把原因归结于发展根源上。 非邑干脆挖了一块土丢进混沌空间中,然后将一株仙药置于其上,仙药离土不死、接土而长,但此时却完全不接纳地府的土壤。 再次证明两界的隔阂。 他不死心,看着旁边目光炯炯有神的万莫显,以神力勾勒一道符文,乃是诸神天最常见的神言之术之一‘爆破’。 “这是干什么?” “你试试能不能使用这道神言之术。” 万莫显立刻用你逗我的眼神看着他,“不是,我是地府的人,怎么能用诸神天的神言之术。” 但是非邑坚持,他也只能继续。 ‘爆破’是诸神天最基本的攻击类神言之术,凡是有使用神言之术基础的神明都会,万莫显好歹也算是天赋极好的人。 万万没有被难住的可能,然而他意识海中浮现这一符文之后,指尖神光才一凝,顿时消散,这是铁则的阻碍,谁也不能违背。 “你看我都说了,我没办法用的。” 非邑眼神中闪过莫名的光芒,随意说道“你这名字取得还真是有内涵,让你万事莫显,偏偏口无遮拦。” 他正走在前面,便听见后面的脚步声顿住。 “说起来,我好像没有告诉你我的名字吧?”万莫显虽然是笑着,但是眼睛却盯着他,一动不动,“而且,也没见你跟别人打听。” 那么这个人是怎么知道自己的真身的?他正在疑惑的时候,看着对方笑了起来。 “所以说,单纯的人的心思更敏锐。” 万莫显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见非邑仿佛变了个人似的,瞬间来到自己的面前,低声说了三个字,“抱歉了。” 他带着神光的手,就这样插进了万莫显的脑袋! “‘抽忆’!” 第三百五十九章 地府篇之欺骗老实人 万莫显醒来的时候,先是伸了个懒腰,结果凝神一看,却被周遭的参天大树给吓得闪了腰。 “哎呀我的娘,这是……对了,我不是出来历练了吗?!”他仔细想了想,嗯,和非邑一起组队,然后对方问了他的名字,再然后…… “你醒了?”非邑从不远处的密林走过来,手里拎着几根黑色的树藤,就像是肌肉一般的纹理,微微散发着灵力波动,“我已经给你拔了毒,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万莫显的脑子中顿时清明了,“真是丢脸,我竟然中了毒瘴,幸好你在。” 他爬起来,亲密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真是谢谢你了,好兄弟。” 少年正在感慨,因此错过了‘好兄弟’微妙的表情。 “唉,这黄泉万山一如既往地危险,我们还是避开刚才的毒瘴区域吧。”他说着低头一瞧,“你都把玄肌藤找到了!” 在万莫显看来没有闭眼前更尴尬的事情了,组队做任务,自己睡一觉醒来队友都把任务完成了,脸火辣辣的疼。 “嗯,一般有毒瘴的地方很大概率会有玄肌藤。” “那敢情好,等会儿抓捕灵兽的活儿就交给我吧!”万莫显挽起袖子,看起来干劲十足。 非邑点了点头,“五层天灵兽虽然不难抓但是这林子毕竟大,我们分开行动吧。” 这么耿直!万莫显感动非常,他也不是忸怩的人,直接点头,并且还认真的告诉他,多余的灵兽归他。 只是万莫显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当他说完后总觉得非邑的表情僵了一瞬间,快得几乎让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看着少年撒欢离去的背影,非邑松了口气,这种欺骗老实人的感觉其实不怎么好,但是却又不得不这么做。 怎么知道真身的么? “你对他的记忆做了手脚会不会被发现?”深夜攀上他的肩头,有些担忧。 ‘抽忆’和‘植忆’只是对神力低于自己的对象起作用,那个万莫显看着二缺,但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六层神明,和非邑也只是一线之差而已。 何况,万家还有好些深藏不漏的老狐狸。 “只要他本人没发现异常。”他缓缓抬起手,那里有一卷仿佛是电影胶卷的、散发着光芒的东西,那是刚才抽出来的记忆。 手掌猛然握紧,将之销毁,任其变成散碎的光点消失。 抱歉了,他低声说了三个字,如果有心人发现这段记忆,那么不管是地府还是诸神天恐怕都容不了他了。 处理完记忆后,他转头便朝着黄泉万山最深处飞去,毫不停留。 有人脱离了神识感应的范围,正守在林子外面的万陵睁开了眼睛,眼中疑惑闪过,然后不屑地勾起嘴角。 这个蠢货,以为这里是诸神天么?自己找死到时候可别怨他万陵保护不力……少年垂眸,蓦地抬手隔空打出一道神言之术。 某处林子里,收敛起息准备捕捉灵兽的万莫显猛然自树丛中站起来,惊跑一片鸟兽。他连忙掏出一块玉符来,试着往里面输入神力,但是毫无反应。 这是为了防止每个队伍的成员走散的联络符,比起传声符的优点就在于可以持续交流,就像是人间界的电话一般。 而且,哪怕是离开了神识范围也能交流,而现在他和非邑之间的联系被切断了! 另一边非邑也发现了问题,随手就将白玉符丢掉,然后打出一道传声符,告诉万莫显直接在来时的地点集合。 深夜瞅着他嘴角的嘲讽,问道“是万陵做的?” 他笑了一下,“他还不算晕了头,至少还知道护好族人。” 万陵是怕他在黄泉万山深处遇险了还拖上万莫显,可惜了,那家伙无论如何也不会知道他要去做什么。 黄泉万山过于宽阔,非邑走了许久都没找到传说中的地方,然而却是不敢再往前走了,他停在一处较高的地方,可以把周围的地势一览而尽。 深夜蹲在他前面,不自觉的加快了尾巴摆动的弧度和频率,飞机耳也跑了出来。 “这前面至少都是等重天灵兽的领地了。” 越往深处走,灵兽分部就越稀少,以他们脚下的这个丘陵带为界,是群居和独占的区别,更是等级实力的分水岭。 眼前的起伏山林占据了黄泉万山将近大半的面积,但是其中的灵兽数量却不到其中居住总数的百分之十。 非邑吞了口口水,分明感觉到了心脏的加剧颤抖,往这里面闯,感觉就像是徒手进入狼群一般。 还记得当初诸神天的时候侮辱落栎之主的领地时悲惨的场景,但是那个地方一定要去! “没办法了。” 他叹了口气伸手往前一划——黑色的门出现在眼前。 混沌之力本就自成一个世界,这个世界想如何延伸、往哪里开口全凭他说了算,以前实力低微,蔓延的长度不过百十米,还不如传送阵来得快、远。 但是有前车之鉴,这些灵兽的领地里万万不能用传送阵,因此混沌空间成为了最好的选择。 非邑带着深夜往前一跨,场景倏然改变,明明只是窄窄的一道门,却将他们带到了千米开外! 这简直就是现实版的移步换景,深夜这样想道。 就这样一步一步的走,时而在林中,时而在坡地上,时而一屁股落在了水坑中但是却极稳当。 即便有灵兽发现了他们,想要追来的时候,只要在混沌空间中多待一会儿,然后多开几个门便甩开了。 他们用这个方法轻易度过了黄泉万山中间这个圈子,到了某一处的时候,才跨出一只脚,非邑僵在了原地。 几乎是颤抖着才缩回了混沌空间中——他们进入了相当于上重天级别的灵兽领地范围了! 这个级别,就算有混沌之力,但是以他的实力恐怕还没有抬脚进去就被解决了。 “还去不去?” 深夜看他盘腿坐在混沌空间中,摩挲下嘴唇,就知道这货又开始纠结着。 “当然要去!” 不去怎么知道有关虚无之境的事情,怎么知道混沌之力的真面目? 非邑正在抓耳挠腮,不经意抬头一看,忽然愣住,“深夜,你的尾巴什么时候变成白色的了?” 第三百六十章 地府篇之等重天级别的灵兽 “白色尾巴?” 深夜白了他一眼,特意晃了晃尾巴,然后,他看见非邑的脸色陡然变得难看! “深夜趴下!” 非邑出手便是虚映剑。 黑色毛球唬得炸毛,哪知头上蓦地被踩了一下,他就在混沌空间中直直的往下掉,若不是自己有混沌之力的话,就是非邑都救不了他。 因为一条小小的、毛茸茸的东西挡在了少年面前——这是个灵兽! 就比猫尾巴长了一点,通身雪白,竖起来的头部,有七粒并排的黑点,其中有两点比较大,绿豆一般,还带着高光,无疑是眼睛,其余五粒只有芝麻大小,应该是它全身仅有的花纹。 这么个灵兽,乍一看没觉得有问题,但关键在于,这里是混沌空间! 非邑看它游刃有余的在里面行走,整个面部肌肉都是抽搐的,这么一只灵兽,竟然也拥有混沌之力! 他咽了咽口水,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荒唐的想法来,说做就做,神识比求生欲更快发动,然后那灵兽也不知做了什么,他就被定在了原地。 “小子,汝究竟为何人?!” 当一道雄浑低沉的声音响起在脑海的时候,非邑愣住。 灵兽说话了! “蠢货,这是灵识感应。” 这是高等灵兽才具备的功能,即便不说话也能让其他人知道自己的想法。 非邑忍不住抽了抽眼角,也就是说,这丁点大的东西竟然是上重天灵兽! “回答吾!” 脑海中再次响起那个声音,他低头瞧着那小小的一条,连情绪都看不出来,唯有一身强悍的气势能感觉出其惊讶。 非邑想了想,回答道 “所有的混沌之力,我都能动一动。” 他换了个称呼,相信这个灵兽听得懂,事实也是如此。 这话可以说非常嚣张了,但是有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这灵兽不信,相反,它几乎是瞬间就接受了,然后,盘成了一个圈儿,翘着头。 “汝来此处所为何事?” “我要找黄泉之主。”非邑也不隐瞒在这等灵兽面前,撒谎毫无用处,“我要想知道虚无之境为何而存在?” 深夜看着不自觉露出焦急的少年,所以,他并非表面上看到的那样无动于衷。 那灵兽的眼睛在花纹的陪衬下不甚明显,但是非邑知道它在看自己,然后意识海中的声音再次响起。 “若汝有任何欺瞒,吾必就地斩杀。”它再次打量这少年,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随吾来吧!” 非邑没料到它这么快点头,有一瞬间的错愕,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抱着深夜跟上去。 这灵兽并没有用混沌空间,而是直接带着他用飞的,看起来慢,却很快来到了邻居的领地中。 只听一声粗犷厚重的吼声响起,“白丝你这个家伙,又跑到我家来做什么?!” 影未至,声先来,非邑捂着深夜的耳朵跪倒在地,耳边全是呼啸的声浪,嗡嗡作响,然后沁出了血! “呆着别动。” 白丝给他布下防御结界,几乎没看见肌肉动作,直接飘飞起来,周身白光熠熠,却夹带着些些黑芒。 霎时间,一只黢黑大掌猛然拍下,地动山摇,树倒土裂! 尘土落尽,一个浑身黝黑发亮,肌肉虬结的庞然大物出现了――好高近两丈,介于猩猩和人之间的外貌,身上没有多余的毛发,一头杂乱似鸟窝的头发随着它的动作飞舞。 这家伙乍一看像人,但是极长的手臂出卖了它灵兽的本质。 “乌驯,你安静一点!” “不管!谁让你跑到我家来了?”这家伙似乎是个胡搅蛮缠的性子,两只大手忽左忽右,上上下下的去抓白丝。 然而后者的体型甚至还没有它的一缕头发粗,在它的手指尖窜来窜去,犹如随风飘飞的雾气。 大概是耐心耗尽了,白丝周身的灵光陡然大涨,落在乌驯的头上,大山似的身躯轰然倒地! “嗷嗷,这次我一定要打败你,再来!” 然而乌驯嘴上吼得厉害,扑腾着四肢愣是站不起来,这时,它周身忽然灵光汇聚,正是孤注一掷之势! “姐姐我来啦~” 一道白色的影子噗的砸下来,正要爬起来的乌驯再次来了个狗啃泥,而且这一次半个身体都陷进了土里。 白丝轻飘飘的飞起来,落非邑的防御结界上,这时候,另外两只总算是注意到少年的蹲在了。 “白丝,你带个人类来给我们打牙祭的吗?” 说话的是最后出现的棕红色灵兽,两条细细的长腿,翘臀,两尺高看起来玲珑火辣,但是,这货长了张狐狸脸,而且浑身都是毛,尤其是脖子上的一圈,就像是围脖似的毛茸茸。 这家伙明明是个灵兽,却无端有妩媚性感的气息。 非邑知道,这些都是上重天级别的灵兽! “我叫赤黎。”那娇滴滴的声音从这只灵兽口中传出来,简直是要人做噩梦的恐怖。 “他来找主上,而且。”白丝压低了声音,“他恐怕就是主上正在寻找的那位宿主。” 这一下子,另外两只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乌驯爬起来,蹲坐着瞅他,高大的身躯和防御集结比起来,就像是在吹肥皂泡一般。 “这家伙真的是宿主?看起来这么弱?而且还是个人类,经得住折腾吗?” 他的大嗓门儿响起在上方,就像是打雷一般。 “我想知道混沌之力到底是什么?” “哟~你还知道混沌之力?”赤黎扭着腰走过来,那一双毛茸茸的细腿,让人不忍直视! 非邑尽量保持着平静的神情,但还是忍不住抽嘴角。 “他不是普通的人类,似乎拥有诸神天那边的神格。”白丝解释了一句,随后看向非邑说道“你也不必担心我们会对你怎么样?侍奉虚无之境的吾等,是不能随意杀生的。” 看着那毛茸茸的一条,非邑只觉得如此神奇,十四层天以上的灵兽,这思考能力甚至比一般人类还要厉害! 随后三只灵兽一起带着他去了一个地方,也是这时非邑才知道,它们三个是黄泉万山中的守护灵兽,同时也是追随黄泉之主的存在。 第三百六十一章 地府篇之黄泉之主 这里是一片静谧的湖泊,虽然是在茂密幽深的丛林中,雾霭沉沉,却透着夕阳的粼粼波光。 湖面极为广阔,看不到任何多余的东西,非邑在黏湿岸边站了许久,扭头问道 “这就是黄泉之主的老巢?” 白丝不是人类,但凭着极高的智商咂摸着,这话似乎怎么听怎么觉得有点难听? “主上很多时候不在此处休憩。” 少年闻言翻了个白眼,“那你们带我来做什么?”说完打了个喷嚏,这里水汽太重了,鼻子里很不好受。 “臭小子,带你来又不是让参观的~” 非邑觉得,自己见过紫铃玉这等坚毅到骨子里且富有野心的女人,也见过嫦娥这等高冷绝色,甚至还见过孟婆这种如曼珠沙华绚烂的女人,一颗审美的心应该是经得起大风大浪的,然而此时听到赤黎的声音依然经不住地耳廓发酥。 然,一转头,看见那毛茸茸的身体和狭长的狐狸眼,一切幻想就此破灭,作为一个人类,真的欣赏不来。 对上他的眼神赤黎翻了个白眼,“人类,果然下流!” “不,我是个有节操的正常人类。”少年果断反驳。 赤黎的腿占了一半的身高,走路时像是在跳芭蕾极为优雅妩媚,它几下跳到乌驯的头上,翘着腿坐下。 “吾等带你过来自是有方法见主上一面的。”白丝有意化解他们之间的尴尬,连忙转了个话题,随后朝另外两个说道“开始吧。” 哪知一直闷声趴着的乌驯忽然说道“二哥真的要喊主上过来吗?要是我们找错人了怎么办?” 它的声音低沉且粗犷,非邑不幸站在旁边,一时间头晕脑胀,回过神来,就见三双形状大小完全不同的眼睛盯着自己。 只听白丝说道“我相信没有找错人。”看着身处此景却波澜不惊的少年,它想起主上说过的一切皆是冥冥注定。 宿主本就是被选中之人,它相信自己的判断。 “我来吧。” “等等!”赤黎跳下来,莫名多出不可反驳的高傲来,“我是大姐,我来。” 意识海中,白丝像是无奈地笑了一下,“姐姐,主上的脾气没你们想的那么差,就算是找错人了也没关系的。” “行了,一起一起!” 乌驯起身,一屁股坐在它们后面,身上率先出现白光。 非邑站在旁边看它们三只,心里浮现出异样,悄悄在意识海中问道“有没有觉得它们的灵光似曾相识?” 深夜一直紧绷着神经,闻言歪着脑袋看了一阵,三个毛色迥异的家伙却都散发着白色灵光,而且,这灵光的外延还有些些黑芒闪烁,于是他想也不想的回答道 “这不是和‘混沌刀’一毛一样?” 果然! 如果光是这一点异常的话,非邑也不会放在心上,让他觉得诡异的是这三个家伙都不是地府中天然的灵兽品种,查遍各种书籍资料都找不到和它们的外貌类似的灵兽。 这三只,是独一无二的! 非邑听他们称黄泉之主为主上,猜想着,它们的诞生方式恐怕就和这地府中绝大多数神明一样。 正在整理脑子中信息时,他听见深夜骤然加重了呼吸,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毛球,第一次往他脑袋后面瑟缩了一下—— 三只灵兽周身灵光汇聚播撒在湖面后,原本平静无波的湖面异动越来越强烈,先是中心泛起涟漪,一下一下荡开,细细的波纹好似伴随着轻盈的铃音;紧接着那涟漪越来越密集巨大,最后荡起了白色的水花…… 哗~ 波涛冲刷着四岸,非邑这才发现,这个湖泊的四周岸壁竟然是陡崖式的笔直,不,与其说是湖,不如说这是一个巨大的井! 当水面中间涌起数十米高的巨大水柱时,深夜终于忍不住躲进了少年怀里,拿两只爪子圈着他的脖子,紧紧贴着,偏头眼睛悄悄瞅着湖面。 妖怪灵兽因为天性使然,本能更加敏锐,黄泉之主乃是三界之中最强大的灵兽之一,谁能不惧? 非邑连忙抱住他,这才发现毛球都要抖成筛子了,便轻轻给他顺毛。 湖面的水柱飞速转动之后,呈螺旋状分出无数股细小水柱,就像是绽放的曼珠沙华,却是金色的。 最后留在中心的是一个篮球大小的水球,远远看去,里面似乎蜷缩着一个身影。 它伸了个懒腰,环绕的水顿时化作光点落下,黄泉之主便是在这个极华丽的场景出现的,然而…… 天知道非邑口中哽着的一声怪叫憋得有多难受,眼前这家伙——有一双粗短的腿、圆滚滚的尾巴、相较于身体比例来说稍大的猫科动物一般的爪爪、圆圆的脑袋,唯一还算突出的,就是两侧尖尖的耳朵。 浑身雪白毛茸茸!一双大大的黑色杏眼! 这这这……这就是传说中的黄泉之主? 白丝几个的行动正好印证了他的想法,它们齐齐将头低下,恭恭敬敬的喊了声主上。 然后那个小团子也点头了。 非邑觉得自己或许有必要重新定义黄泉之主,在他的想象中,这应该是一出世便是地动山摇、天地为之变色的存在,不说如洪荒猛兽那般狰狞,但也该有龙凤这般的威严吧? 但眼前这个,怎么都觉得应该是被方在橱窗里贩售的娃娃! 然而他很快就知道自己想错了——外貌再怎么软萌,这,还是黄泉之主! 那双杏眼看过来、气势跟着扑来的瞬间,非邑毫无反抗能力的失去了意识,他仿佛走在了无尽的黑暗中,不管怎么喊,嗓子都被卡着,发不出声,宛如陷入梦魇。 走了半天,他反应过来这里是混沌空间。 对了,刚才见到了黄泉之主,难道是被它弄进来的? 非邑试着运用混沌之力,破除这个混沌空间,但是这个空间完全不受控制,他福至心灵,这里是黄泉之主控制的混沌空间! 他反而不着急了,无声地问道“你和虚无之境有什么关系?” 依然没有声音响起,但是他听见了回答,“无关。” 听不见音色和音质,却听清了回答,非邑终于相信眼前这个真的是黄泉之主! 第三百六十二章 地府篇之混沌真相与考验 非邑以为像白丝这等灵兽,能用灵识传声就是最高境界了,但是黄泉之主才给他诠释了什么叫做超越想象的强大。 他不知道,自己此时仍旧站在那个森林里,那个湖泊边,只是却一副失魂的模样,任深夜如何挠抓也回不了神。 在这片由黄泉之主操纵的混沌空间中,他是砧板上的鱼肉,而且是一条不怕死的鱼。 “除了我之外,我还是第一看见能操纵混沌空间的存在。” 黄泉之主出现在他面前,一双黑色的眼睛里像是懵懂,又像是看清一切的沧桑高深。 他们相对而立看着对方,不说话,却在交流。 “吾等乃是最先被赐予混沌之力的神兽。” 非邑此时并没有将这个名称放在心上,只以为是拥有神格的灵兽的自称,他没有放弃此行的目的。 “混沌之力到底是什么?还有这个,为什么要选我当宿主?” 他把黑皮书召唤出来,这一刻,黄泉之主竟然呆住了,它的眼神里分明闪过了茫然,却毫无犹豫的朝这本书弯下了腰,颇有些恭敬的意味! 对于他的疑问,黄泉之主似乎有些回答不上来,半晌后,才回答道 “混沌之力……是吾等等候之人的东西,乃是本源的力量,是天地间至强的力量,至于它为何选中你,自是有它的理由。” 非邑注意到它的称呼,心里头出现异样的感觉,“你不知道这本书是什么吗?” 见黄泉之主摇头,他的异样感更强烈了。 强大的雪白毛球仿佛是知道他的想法,便说道“吾等是等候之人用混沌之力创造出来的,沧海桑田,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这是哪门子的借口?只有人类才会拿白云苍狗来搪塞健忘的事实,黄泉之主乃是天地间最强大的灵兽之一,光是灵识都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怎么可能忘记? 非邑看着晃悠悠飞舞的黑皮书,试探问道“是不是因为这个黑皮书没有全?” “黑皮书?”黄泉之主飞到书旁边看了看,肯定地说道“扉页上的两个字读作‘创典’。” 联想到其中记载的绝无仅有的丹方和炼器阵法,非邑直接将其延伸为‘创造典籍’的意思。 “你说的原由,或许没错。” 它们是秉承混沌之力而生的,创典能操纵混沌之力,说不定正是因为这东西不完整,所以它们的记忆也不完整。 非邑越想越觉得这个猜测很合理,“所以我被选中的原因就是创典想让我去收集其他残页,并且寻找混沌之力的主人?” 这一次,黄泉之主给了肯定的回答,连创典也为他明白自己的目的而高兴地转圈。 呼~ 今天来这里果然来对了,非邑松了口气,也就是说这个混沌之力对他没有危害了,正这样庆幸的时候,却听见黄泉之主说道 “但这过程并未万无一失,吾方才说过了,混沌之力乃是天地间至强的力量,一不留神便会反噬己身。” 这倒是,非邑都遭受过好几回了。 他看着眼前这不过膝高的黄泉之主,暗想道还真是好相处,有问必答,知无不尽,今天真是来对了,都说黄泉之主统治三途黄泉残暴冷血,看样子是地府中人以讹传讹。 “那今日我就先……” “那现在便开始考验吧。” 当听见黄泉之主这样说的时候,非邑想,肯定是自己听错了,他干笑着,“你刚刚说了什么?” “作为仆神,吾等应该确认你是否有成为宿主的资格,因此。”那雪白的、圆滚滚的团子,伸出粗长的爪子指着他,“赐予汝考验!” 非邑听出最后五个字的庄重威严,但,他现在只觉得戏剧,资格什么鬼?考验什么鬼?难道他是上赶着来当这个宿主的吗?! 作为一个受害者,他还得去求着加害方原谅!天底下还有这个道理? 然而黄泉之主根本不给他反驳的机会,不知它做了什么,原本平静的混沌空间恢复了吞噬的本能。 非邑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现实世界中,深夜看着呆滞的少年脸上出现惊恐的表情,也跟着提心吊胆起来,“小邑!小邑!”他们之间的契约联系又被切断了! 旁边乌驯幸灾乐祸的闷笑几声,“主上获得混沌之力传承不知多少年,操纵混沌空间的能力更是无人能出其左右。” 赤黎跟着补了一刀,“就算他是宿主。” 非邑现在的境况确实不怎么妙。 上次在虚无之境中遭遇的混沌之力让他无法控制,这一次亦然,只是两次略有不同,前者是混沌之力本身的强悍,而这一次是操纵者无敌。 他试着夺取混沌之力的控制权,轻易成功了,但是根本容不得他揣稳,瞬间被夺了回去。 然后黄泉之主来到他面前,粗短的腿,踢中的时候感觉五脏六腑都被人扭了一下,撕心裂肺的疼! 非邑那叫一个崩溃,尼玛,不是说考验有没有资格成为宿主吗?怎么还得看看武力值啊! 尽管黄泉之主没有用灵力,但是这货光凭身体强度也能让他这个小小的三重天吃够苦头了! 在往下面落的时候,非邑还在试图从对方手中抢到混沌之力的控制权,然而这都是徒劳。 “人类,你还是没有看清对手是谁。” 黄泉之主眨眼来到身边,非邑甚至都没来得及看见它的身貌,就被一爪子排中飞了出去,在混沌空间中可不存在什么阻力和使用神力的可能。 这就是关于对混沌之力操控能力的斗争! 明白是明白,做起来又是另一个名词解释了,叫做被完虐。 眼瞅着那雪白的身影又飞了过来,他怒从心来,猛然将身边的混沌之力一抓,凝成了实质一般的盾牌,当下这一击! 黄泉之主惊讶,随即说道“依然不堪一击。” 以他的水平和实力,怎么能和黄泉之主相抗衡呢?非邑在无限的混沌空间摔来飞去的时候,还有心思想,“我特么只是一个悲催的宿主,至于这样狠吗?” 正是这无意的吐槽,让他瞬间抓住了要点——是了,他只是一个宿主,怎么可能和黄泉之主抗衡呢? 真正能让他主宰混沌之力的,是另一件儿东西啊! 第三百六十三章 地府篇之创世契约 鬼知道黄泉之主抱着什么样的心思来进行考验,非邑一把将创典往前推,挡下混沌之力的攻击。 他区区一个三重天神明,和黄泉之主对抗?那可真是个玩笑! 所以真正能和对方抗衡的,是创典,所以所谓的考验,就是有意看他这个宿主与创典的磨合程度。 黄泉之主当然强悍,但是在不使用灵力的情况下,光是混沌之力没有谁能比创典更有控制权。黑色的、薄薄的书呈打开的姿态,冲过来的鎏金之色的混沌之力遇见它瞬间被吸收。 外貌毫无威严之感的黄泉之主眨眼来到身旁,非邑僵住,甚至来不及转头就被一脚踢中,飞了出去,千钧一发之际把创典召唤过来。 “就这样的水平,汝远远担不起宿主之名。” 黄泉之主的意识传了过来,非邑气得想要吐血,“你以为老子想当宿主啊?!” 这家伙,凭什么用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评论他? 说起来,当初在漏底潭的时候,见到扉页也并非他的本意! 虽然不可否认的是,从混沌之力和创典上得到了许多的好处,但是他非邑就是非邑,自己是怎样的存在由他自己决定,绝不容许别人叨叨叨。 何况即便被选中成为创典的宿主,但主就是主,你想利用老子的身体就得听我的! 这样一想,他便底气十足,从内心升腾起来的战意让他血液都在滚烫,意识海里跟着狂风呼啸,波涛汹涌——转化到创典上,就是陡然升起来的金光。 “我为主!谁说了都不算!” 那一刻,他发现与创典之间忽然多了一点奇异的感应,那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从得到创典开始,到如今收集四张残页为止,对于创典的存在从没有过清晰地感知,它在何处,该怎么用自己的意志控制它,非邑都无从得知。 但现在,在意识中仿佛多了一处牵连,那是一种就像是握住了摇杆的控制欲…… 混沌的空间中,仿佛只剩下他和创典,脚下缓缓出现一点金光,瞬间铺展延伸开来——那只古老且繁复的图案,呈圆形,像是阵法,又像是奇异的文字。 他在这边,创典悬浮在对面,这一刻非邑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有意识且很熟悉的东西,他缓缓伸出手,可以确定的是,他握住了什么! “吾主……” 是谁的声音,不,不是声音,是响彻在灵魂深处的认同。 非邑猛然睁开眼睛,那双黑色的眼睛里,隐隐有金色的纹路在闪烁,仿若是亘古不灭的星辰,亿万星河尽在混沌中。 黄泉之主再次攻来,那威压依然让他难以动弹,然而——少年一挥手,这个空间里的混沌之力顿时汇聚在手,挡在面前。 “嗯?” 他真切的听见了黄泉之主的声音,是从嘴里说出来的。 雪白的毛球险险刹住,往后翻了几周,才停下却被混沌之力缠住了脚。它大大的杏眼闪烁了一下,随即周身灵力爆发,将控制者震动,才脱身而出。 这一次,它不再动作了,而是歪着头看向少年,“觉醒了?” “你如果是说这个的话,差不多。” 非邑抬起头时,脚下再次出现那个圆形的图案——这就是创典认主的证明,创世契约! 黄泉之主进行考验大约也是为了逼他到这一步,有了这个,不光创典今后不能背叛、必须听话之外,他也相当于被绑定了,除非收集完残页,否则他永生都不能摆脱。 非邑觉得对于混沌之力和那个需要寻找之人的认知都不太清晰,但目前来看,优大于劣,不会有谁比他更清楚没有力量的恐怖之处。 所以他感激黄泉之主,哪知却听对方说道 “这不是完整的契约。”黄泉之主卸下滚滚的杀气,飞向他,看起来懵懂有软萌,“吾等记忆不全,但是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契约不完整。” 它此时的大眼睛里真的是迷茫,脑海最深处,似乎残留着这个契约完整的形状,还有一个模糊的影子…… “天地……守好这片净土……等候吾归……” “喂喂,你在想什么?”非邑看他出神的模样,大着胆子伸手挥了挥,“这个契约不完整,难道是因为残页没有收集完?” “不知。”黄泉之主又补充了一句,“或许。” 模棱两可的答案让非邑几乎要吐血,真的是够了,这都叫什么事儿? “算了,考验结束了吧?”老实说,他现在心情很好,毕竟谁会嫌自己利益多呢?因此脸上的笑过于灿烂。 黄泉之主看了看,尖尖的耳朵动了动,“尚有一事。” “啥子?” “找忘川之主。” “哈?”非邑皱着眉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你说找谁?” “忘川之主。” 黄泉之主的周围分明出现了一股名为沉重的氛围。 然而非邑现在是懵逼的,谁来告诉他忘川之主是谁? 光听名字的话倒是不难猜想,但是他看了这么多天的书,却从没有见过有关于忘川之主的记载。 据地府中人所言,黄泉之主一直居住在三途河,他曾经倒是疑惑过,为什么黄泉之主要住在三途河中,弄半天,实际上三途河里是真的有一位居统治地位的灵兽! “我上哪儿找?” 黄泉之主背过身去,“忘川他……与吾等同一天诞生,镇守三途河,只是在很久以前,他在巡逻地府的时候,忽然消失了……” 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从此后,它便代替忘川镇守三途河,同时也在地府中寻找其下落。 非邑顿了一下,一搜寻,地府中还真有这么一位神明,有关其记载和黄泉之主并无多大的区别。 “镇守三途,逡巡上下,陟罚臧否,溯源而候。” 黄泉之主忽然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叫非邑冷汗刷的流了出来,说起来,这位似乎能感应到他的意识海来着。 雪白的毛球并没有过多注意,只说道 “这些年,我找遍了地府的任何角落,都没有发现忘川的踪迹。” 非邑听了直翻白眼,所以地府中任何角落你都找了,我来又能做什么……等等,他瞪大眼睛,莫非黄泉之主口中的任何角落只只包含现实中。 “我曾经进入过虚无之境,但发生了一些事情,并未……而且,我并不能驾驭那个混沌空间。” 第三百六十四章 地府篇之忘川之主 合着你弄这个考验就是为了让我帮您找熟人呗!非邑不敢表现出丝毫的不满,轻咳一声说道 “那个,我现在也不能随意进入虚无之境。”一对上那黢黑的大杏眼,他连忙摆手解释道“我有我的苦衷,你应该知道万家吧,我现在被他们捏着把柄,不能乱来的!” 谁知黄泉之主却了然的点了点头,尖耳朵动了动,平静地说道“我懂,不若我现在召唤兽潮灭了他们。” 非邑“……” “千万别!”他仔细观察对方,发现这货是认真的! 开什么玩笑,以黄泉之主的号召力,不说这兽潮过去得牵连多少无辜,钱才还在对方手里呢,要是被撕票就惨了。 “你别急啊,还没有确定忘川的位置呢,这样贸然多影响秩序不说?再说我们不是应该……” “说得也是。” 不知道哪句话戳中了黄泉之主的心坎儿,它点了点头,“言之有理,那我们先出去吧。” “……嗯,哦。” 然后一人一首在混沌空间中面面相觑,非邑尚且没反应过来,“怎么了?” 黄泉之主看着他,大眼睛里闪过微妙的神色,似乎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非邑挠了挠头,眼角一瞥,轻咳一声,干笑着挠头,“哈、哈,忘了。” 现在这个混沌空间是被他控制的来着,难不成要人家黄泉之主开口,这铁定是找死啊,于是他恭恭敬敬的把控制权还了回去。 非邑一直以为,自己陷入混沌空间中,是整个人,眼前亮起来的瞬间,他扑通一声跌倒在地。 “嘶,腿怎么麻了?” 深夜凑过来小心翼翼地看他,“你都站了一天了,不麻才怪!”神使契约再次联系的时候,他总算是松了口气,“你刚才发生什么了?” “没,就是训练去了。” “咯咯~这么轻松么?看样子我们的主上没有用力啊~” 这酥软的声音,真是让人欲罢不能,然而非邑已经不敢再有多余的幻想,无奈转过头去,“我说你们啊,到底有没有丁点儿的良知,我好歹……” 后面的吐槽被震惊堵在口中,眼前这个女人是谁?! 高挑的身材,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妩媚多情,眼角带红,薄薄的红唇,尖尖的下巴,还保持着狐狸的魅惑感,最要命的是那双腿——高开叉的紧身红裙,露出一双笔直如玉的长腿! 这是比用极品形容都侮辱了的腿,无法想象的美丽…… 眼前这个女人的比例,若放到人间界怕是会成为审美的顶级享受,站在眼前时,微微分开的角度都让人欲罢不能,仿佛满足了眼睛最挑剔的地方。 “人类,果然下流。” 非邑看着她的白眼,认真地说道“我是个有意识的正常男人。” 赤黎冷哼一声,点着玉足飞过来,落在一个高壮男人的肩上,翘腿坐着。 这个男人肤色黝黑,极高极壮,两米的身高和块状肌肉让他看起来就像是假山似的,正是乌驯无疑。 远处飞来的青年是三人中唯一还算正常的,一身白衣,比起他的原形来说,端的是颀长俊俏。 非邑叹息一声,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在意识海对深夜说道“不知道以后焰俎和贪食丸的人形是什么样的?” 哪知黑色毛球却哼了一声别开头,他作为一只千年大妖却不能化成人形,虽然说不上嫉妒,到底排斥这个话题。 这家伙,非邑轻笑着拍了拍他。 这时不远处平静的湖面再次传来异动,只见一个漆黑黑的洞口裂开,黄泉之主就站在那里。 “随我来。” 非邑还没动作呢,就感觉衣服被抓紧了,他把紧张的深夜抱在怀里,“没事的。” 不管怎么看,黄泉之主也没有害他的立场,因此,他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这里并非混沌空间,所有的黑暗都来自于不见天日的封闭,抬起头时,洞口已经变成小光点,心理素质稍微差一些的,此时就该身上激素飙升了。 不知过了过久,他被一片光芒晃得眼花,并没有多刺眼,而在于这些灵光过于密集,过于绚烂——它们都来自于堆积如山的仙药、仙石! 这让一个炼丹师兼炼器师如何自处? 非邑几乎是瞬间把左手扣紧右手,抑制住想要冲上去狂收一通的冲动。 “这些皆是各方灵兽神明收集而来的,你随便挑吧。” “我我我……随,随便挑?”少年面皮跳动极快。 黄泉之主动了动尖耳朵,“我用不着,而且,就当做是帮忙的谢礼。” “啊哈哈,那多不好意思哟,我就随便拿点嘛,看你多客气!” 这蠢货,深夜默默地背过身去,不想看非邑将混沌空间的入口开得跟麻袋似的,把仙药和材料一股脑儿往里刨的动作…… “深夜,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总算听见少年喊他了。 深夜抬起头来的时候,庆幸自己脸上有毛,不然脸红得太尴尬——原本灵光熠熠的结界中,此时晦暗一片,空空如也…… 他都不敢看黄泉之主的表情,诚然,对方也蒙了一阵儿,不过是它让少年随便拿的,没曾想,这家伙真的这么随便! “那我们先走了!” 非邑迈着六亲不认的八字步儿,活像个酒足饭饱的小流氓,打算离去。 黄泉之主再次消失,只留下白丝三个面面相觑。 “我觉得他去了主上的洞府,肯定有不少好处。”乌驯闷声闷气的说道。 “那还等什么?主上可没说让我们保护他~”赤黎说完用小腿轻轻踢了下弟弟的胸口,“追。” 白丝无奈地笑了,“你们,别太过分了。”言外之意就是同意了。 他们是除了黄泉之主外纵横黄泉万山的王,是所向披靡的存在,非邑区区一介小神,岂有大摇大摆路过的道理? 三道强大的气势拔地而起,直插非邑所在。 然而,它们算得很好,却一头撞进黑暗之中。 “混沌空间?” “看我不破了……唉?” 只见鎏金的混沌之力扑来,将它们缠绕住,无法撼动分毫! “来者是客,总得备好上门礼不是?”少年的八字步儿更加六亲不认,“要是没有,就怪我扒皮卖毛!” 第三百六十五章 地府篇之反骨 两天很快就过去了,万陵看着多少都有些狼狈的少年少女,问道 “还有没有谁没有回来的?” 明明大家都是同辈,但他却具有长辈的风范,说话气势无一不高人一等。以他的神识,轻易就能发现少了谁,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其中一个少年说道 “还有万莫显他们两个。” 正说着,林子里就飞出来一个怒火重重的少年,直接冲到人群面前,质问道“非邑呢?!” 万陵轻轻瞥了他一眼,“我记得他和你一组。” “我们的联络符被切断了。” 万莫显形容狼狈,脸上还有未干的血痕,自从联络符被切断之后,他在林中找了许久,甚至好几次差点误入强大灵兽的领地,九死一生,却连对方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哼,或许他早已死在林中也未可知。”万陵不拿正眼看他,“倒是你,竟然为了一个区区外人来质问我,是何居心?” “别给我打太极!”万莫显和忍耐两个字绝无关系,通红的眼睛里好似燃着大火,“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切断了联络符!” 看好戏的场面倏地寂静,万陵沉下了脸,直视着他,“你在这里信口雌黄,有什么证据?” 这一片是他们万家专属的历练地点,没有多余的人来,而在场中,就属万陵最强,即便这明晃晃的事实摆着,谁能确认?谁又敢确认? 偏偏万莫显就是憋不住的,他冷笑一声,“证据?你就是嫉妒!嫉妒人家是诸神天来的,嫉妒人家比你强!你万陵是什么样儿的人?难道我们都是瞎子……啊!” 谁也没想到万莫显会冲动到说出这样的话来,万陵想都没想便动手了,可是看着万莫显飞出去才反应过来这样做显得有心虚气短的嫌疑。 但是做都做了,他将手放在背后,不带感情的看着吐血的少年,“我谅你焦急而失去理智,若再污蔑,别怪我手下不客气!” 他的周身有神光闪烁,挺有从容大度的风范。 万莫显觉得,认识这个人这么久以来,从没有此刻这样感到厌恶! “你真让我感到恶心,万家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人,才会变成……” “万莫显!”万陵登时怒喝,“你最好想想自己的立场!”这蠢货,什么话都敢说,要是传了回去,这里谁能好过? 万莫显坐起来,望着周遭一双双不赞同甚至是厌恶的眼神,他的心便凉了。 就在这种诡异且扭曲的氛围中,一道有些吊儿郎当的声音传了过来。 “哎呀呀,晚了晚了~” 从林子深处冲出来的少年衣衫凌乱,身上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口,眼睛晶亮,对上众人惊讶又莫名的眼神,咂摸着摸了摸下巴。 “这是干啥子?” 哪知其他人却纷纷转头看向万陵,能来这里历练的非各家翘楚莫属,那眼力见儿可不一般,心里不说门儿清,也摸得着底的。 然而到底是万家新生代第一人,不光是神力,就是定力也远超同辈,当即笑道 “看样子非邑大人对于黄泉万山极感兴趣,看把我堂弟急的。”这家伙,刚才是什么时候靠近的?他竟然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非邑随手给了万莫显一个治疗术,点了点头,咕哝道 “是挺有趣的。” 冲突就这样被揭过了,但种子却就这样埋在了心底。 非邑不是万家人,有没有完成历练的任务无伤大雅,但是万莫显不同,只顾着找人,什么也没能做成,回去的时候必然少不了一番苛责,但他本人却毫无压力。 “没事,我爷爷不像族长,可好说话了。” “你爷爷是……”非邑很好奇,倒是万家老几才能养出这么个后代来。 “我爷爷排行老七,大名万钧玉。” 非邑“……” 想象一下,这个和自己看起来差不多的少年喊那个翩翩如玉的青年爷爷的场景,怎么都觉得一言难尽。 不过也是,毕竟地府众神的出生都是从虚无之境中抽取神力来制造,哪怕是个小娃娃,只要能操控混沌之力,也能造一个儿子。 以万无尽为首,万家七兄弟都能获得了虚无之境的认可,也就是说都能控制混沌之力,这也是万家长盛不衰的根源所在。 不过,非邑垂头思索起来,最开始的时候,虚无之境应该是面向整个地府开放的,那么万家到底是凭什么才能霸占这么久呢? 难道只是因为获得混沌之力的族人数量多么?然而平心而论,万家人的天赋应该都不怎么高,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族人获得虚无之境的认可呢? 嗯,真是让人头大,非邑都快要把自己的嘴皮给摸肿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非邑,非邑?非邑!” “啊?怎么了?” 万莫显盯着他,摇了摇头,“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没,你刚刚说什么?” “我问你,你知不知道我们这次出来历练的目的?” 这,非邑肯定不知道啊。 万莫显神秘一笑,凑近他说道“我猜万陵那家伙肯定不会告诉你,因为他怕你抢风头。” 却原来,地府中一年一度的金月赛快要开始了。 地府中几乎常年不见日月,唯有一年中特定的日子里,大概是端午节之前的满月,月亮会通过黄泉与三途河的交界处入口,反射,在天际形成金色的月亮虚影。 这对于不见天日的地府来说何其珍贵,久而久之,就形成了除了七月半之外最为隆重的金月祭,这一天会举办很多的活动来庆祝。 在各项庆祝活动中,金月赛备受瞩目。 “不说夺冠,但凡在金月赛中出彩的人前途不可限量,而且每一组获得前三的人还能进入虚无之境,有望获得虚无之力。” 万莫显还告诉他,即便不能得到虚无之力,还可以进入十殿中工作。 “那可真是热闹了。”非邑感慨了一句,“参赛的人肯定很多吧。” “差不多吧,不过参赛资格是有限制的,规定诞神时间不能超过二十年。” 也就是说只限于年轻的神明。 第三百六十六章 地府篇之是个炼器师来着 非邑被金月赛引起了兴趣,“比赛内容是什么?” 万莫显满意于他的询问,与有荣焉的笑道 “比赛总共有三个项目,分别是擂台赛、炼丹、炼器,怎么样,一听就觉得很刺激吧?”随后他又惋惜地叹了口气,“不过呢,每个人最多只能参加三届,而且每一届只能参加一个项目。” 然而他一说完就看见对方的眉头皱了起来,似乎有些迟疑,“怎么了?” 万莫显无论如何也不会猜到,非邑正在苦恼,到底该参加哪个项目呢? 诚然,他现在需要再一次进入虚无之境,而且是在没有监视的情况下,这次的金月赛就是最好的途径。 他在意识海里对深夜说道“我总觉得事情变得有点偏离轨道,我不是来救钱才的么?” 毛球甩了甩尾巴,“救钱才是没错,可还有什么比搞定虚无之境、得到混沌之力更重要?”何况,深夜没有说的是,这货贼不走空的德行也发挥了作用。 非邑可不知道自家神使对自己的看法,一想也是,还有什么比提升力量更重要?毕竟老头子还等着他呢! 这么一来,他就心安理得的去报名了,由万莫显给他带路。 一路上,这家伙的话匣子就没合上过,“要我说你参加最好了,这一届金月赛,很多人都说万陵赢定了,我就看不惯他那小人得志的样儿,你最好虐死他!” 照万莫显来看,每届金月赛都是擂台赛为主,也觉得擂台赛最有趣,因此一路上滔滔不绝的都是这个项目。 非邑自然知道擂台赛最隆重普遍,然而,他不得不承认,目前想要战胜万陵难度极大,一旦对上,对方少不得要下狠手,他目的不在赢,犯不着去参加擂台赛。 在报名处的时候,他的手在三张颜色不同的报名表上掠过,最后停在金色的上面。 负责登记的工作人员是临时调派过来的引路使,一个中年大叔,大约是看着那这张纸的人稀少,还调侃上了。 “哟,小子,怎么这会儿才来?” “有事耽搁了。”非邑拿过来细细看条例。 “前途不可限量啊~” 万莫显看他们一人一句,登时反应过来,拖着非邑去一边,“我说你是不是拿错了?这个是炼器项目的,每个人只能报一项啊!” “没错。” “没……没错?”万莫显心跳加速,怎么觉着他好像才认识眼前这少年似的,便听对方说。 “你爷爷他们没告诉你?我在诸神天是个炼器师来着。” “……啊?哈哈,炼……炼器师?”万莫显转过头去,“我得静静……” 哐当! 报名登记的人们纷纷转头看去,只见少年一个转身撞在树上,枝抖叶落一片,这样的事发生在拥有神识的神明身上,也是一大奇闻。 大约是这一撞总算是把神志撞回来了,“你竟然是个炼器师——” 万莫显摸着额头的包,确定很痛,不是做梦,一把抓住非邑的肩膀,“怎么办,我现在和一个炼器师成为了好哥们儿,我好激动!” 他的开心不是假的,非邑微微僵了一下,随后恢复如常,这货在万家真的是一朵奇葩了。 把报名表交上去的时候,万莫显还在语无伦次的表达自己的激动,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个,你是不是有点反应过度?” “炼器师诶!你知不知道炼器师和炼丹师一样,很稀少,非常稀少!” 非邑顺手把表交给登记的大叔,想了想说道“我觉得炼器师很一般啊。” 至少,他炼器都是凭感觉来的。 正说着,旁边忽然传来很不友好的气氛。 “哼,我当是谁在大放厥词,原来是万家的井底之蛙。” 迎面走来的少年少女都穿着统一的制服——类似于如今人间界的校服,又带着点贵族一般的西服风格。 他们的胸口,都别着相同的徽章,能认识万莫显,身份地位应当都不一般。 “呵,我当是谁在装模作样,原来是炼器学院的半吊子、嘛~” 要论嘴皮子,极少有人能在万莫显手下讨到好处,骂人都能对成对联。 炼器学院,非邑有所耳闻,大约就相当于诸神天神器商行这样的存在,不过是以现代化的学校形式包装出来的。 神器的重要和炼器师的稀少,造就了炼器学院如今扛把子的地位,以及那目中无人的姿态。 大家都是参加金月赛脸熟过的人了,对于万莫显的性子也算了解,炼器学院的自诩靠手艺吃饭,不和这种粗人一般见识。 “喂,说你呢!”其中一个少年走出来,在非邑两步开外停下,“竟然说炼器师很一般?我看是你很一般吧!” “就是,自己差还一竿子打倒所有人,安的什么心呐?” 非邑“……”这得自恋到什么地步才能形成这样的链接反射弧?“我说一般的炼器师,你们凑上来对号入座,怪谁?” 要说怼人,非邑从来都是不带脏字儿,但格外得劲儿的那种类型。 短暂的错愕后,万莫显的大笑让气氛降至冰点。 “你……” “哎,都行了,我赶着收工呢!”登记的大叔阻止了他们,虽说外貌不怎么好,但人家一身黑色的制服好歹摆明着是官方场合,“那啥,小子,来验明真身。” 此时恰好就彰显出为何要让引路使登记报名的原因了,冥鉴,是验明真身必不可少的工具。 “等等。” 就在他勾画符文的时候,非邑开口阻止了,“虽然不知道这样行不行,但能不能我自己召唤?” 这话一出来,其余人倒是惊讶了一把,地府中能召唤铁则的神明虽然不如诸神天的稀缺,但也绝不算多。 不过,和炼器师一比,分量还是少了些。 万莫显瞥着炼器学院的学生们的表情,暗搓搓的笑了。 果然,当那泛着洁白神光的神鉴出现时,不仅是炼器学院和大叔,就连路过的人们都纷纷驻足,目瞪口呆。 看着佩戴着白色神格的少年,全场寂静一片…… 某处,金碧辉煌的大厅中,上位者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轻声说道 “这神鉴……似乎哪里不一样?” 下首的黑衣青年扶了扶眼镜,“属下等没见过,无从发言,不过。”他看了看半空中的画面,实话实说,“这神鉴看起来有点狗腿。” 第三百六十七章 地府篇之迩莽 非邑也发现了神鉴的异常,应该说是召唤时的感觉很微妙,总觉得符文都还没凝画完毕,这玩意儿就跑出来了,迫不及待那种。 这种场合,总不好来来回回的试验,他看向呆愣的大叔,“金月赛的规则上,不知道有没有规定诸神天的神明是否有参赛资格?” 这……登记的引路使也跟着蒙了,这是千百年来都没有的特例中的特例,规则它没写啊! 这还真是一个问题,人是诸神天的,夺冠了吧,地府众神没面子,失败了吧,打诸神天的脸。想到这茬,等级的人也不敢轻易拿主意,就在这时,一道传声符落了下来。 青色的玉符上,有一道黑白两条链子交缠的标志,这是侍奉于阎罗殿下的大神——黑白无常的神识标记。 “遵口谕,请非邑大人参加金月赛。” 黑白无常只听令与阎罗王,遵的谁的口谕不言而喻,而且一个‘请’字,给足了非邑面子。那青玉符传完消息,又化作流光飞走。 事情轻易便解决了,非邑眯了眯眼睛,说了声感谢。 金色的大殿中,两个字轻易地从画面上传了出来,上首的男人眉头一动,“是个有意思的,你说呢?” 黑衣男人手里掐着一枚玉符,“大人说的是,不过,属下看着他像是个炸弹。”能把地府炸个底儿朝天的那种。 “不过,本王倒觉得,若能把腐败烂处炸掉,未尝不可。” 这边非邑报完了名,一转身,就对上几尊‘雕塑’,大概是被他召唤神鉴的行为给震惊到了,炼器学院的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 曾几何时,这种挑衅他都已经习惯了,也就不会放在心上,扯过嗤笑不已的万莫显就走了。 才走出大门,迎面一个较高的少年风风火火走来,见着他们弯都不带拐一下,走近,狠狠一弯腰,大声吼道“对不起!” 非邑转头看万莫显,后者一脸‘怎么遇见这个疯子’的表情,在少年抬起头来时,却挂上了笑意。 “迩莽师兄,小弟有礼了。” 非邑一度以为,万莫显不会这样正正经经的说话,这声无关身份的师兄,可见其尊敬。 不过这个名字……非邑用了点反应时间才能字正腔圆的念出来二莽? 近了看,迩莽长相端正,浓眉大眼,一脸的乌漆墨黑,懂行的人能看出来,这是冶炼材料时被熏的;他的手指节格外粗大,茧子、伤口遍布,双手几乎没有好皮。 而他的衣服,非邑有些惊讶,上面竟然遍布阵法,别看这么件普普通通甚至是破烂的粗布衣料,按品级来算,就是一件上品明器! 迩莽说话直来直去,和万莫显才寒暄一句,就转头看向非邑,“这位就是来自诸神天的大人吧,在下迩莽。” 这是个很有原则且爽朗的人,非邑点了点头,笑道“在下非邑,大家都是新生代,大人这种称呼就算了吧。”见人说人话,逢鬼说对话,这点他摸得熟。 果然,迩莽眼里闪过赞赏,直言道“是这样的,我方才听闻学院里的师弟师妹们说,不小心惹怒了你,特来道个歉。” 短暂的错愕之后,非邑哭笑不得,话说这人看起来怎么就像是来给自家熊孩子擦屁股的倒霉家长? 那几个炼器师只是在常年的阿谀奉承中养成了嚣张跋扈的性格,自以为是惯了,这会儿突然碰见了诸神天来的神明,到底是年轻不经事,怕惹事,连忙通知了师兄。 当时迩莽接到求救的时候二话不说就赶了过来,这会儿一两句话的交谈时间,他就知道师弟过于夸张了。 果然,非邑了然的笑了。 “那倒没什么,只是我随口一说让他们反应过度了。” 他完全实话实说,一方面,自己出口没注意,另一方面,那几个家伙的脑回路也有问题。 迩莽顿时松口气,“那就好,不过我还是代他们向你道歉,他们没什么而已,主要是平日里奉承话听多了,忘了本,让你见笑了。” 非邑笑了笑,问道“迩莽师兄可也会参加金月赛?” 对上他的眼神,这是同类的直觉,迩莽正色,“是的。”却见少年的目光在他的衣服上一扫而过,他心里一惊。 “那可真是个值得期待的对手。” 非邑说完便颔首而去。 迩莽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拳头,微微汗湿,脏污的脸上蓦地咧出一口白牙,这可真是,久违的让人愉悦的挑战! 听说,非邑傍身的神器是一件灵级神器。 那来自诸神天的神明,并非是恶意的挑衅,正是因此才让人热血沸腾,那是真正的对手! 这边,非邑亦是心情极好,他参加过炼丹大会,虽说坎坷,但他相信,自己是喜欢那种棋逢对手的挑战。 万莫显看他嘴角的弧度,虽然不太懂这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不过,他迟疑地说道“别怪我没提醒你啊,那个迩莽很不简单。” 但是少年早已料到的点了点头,“我看出来了。”见万莫显还要提醒他,轻笑一声,“至少得是灵级炼器师。” 后者顿时一脸震惊,就差把‘你怎么知道’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这个,要怎么解释呢?”非邑摸了摸下巴,饶有心情的说了起来,“他那个衣服,阵法稳定而且一气呵成,一看就是经验老道之辈,而且……” “停停!”万莫显听得头大,连忙摆手,“我一个外行,你说了也不懂,不过你可能不知道,迩莽在炼器行业里,一直有着小疯子的称号。” 具体的万莫显也不清楚,不过从他的表情中,非邑却能窥见一二,关于那个迩莽的厉害。 回到万家之后,还没踏进院子,就感应到自己住的院子里有人等着,他二话不说朝着藏书室去了。 然而人铁了心要找他,才把书翻出来,还没打开就看见有人坐在了对面。 “听说非邑大人参加了金月赛。” 非邑看着万陵,这股敌意,想让人忽视都难,“嗯。” 看样子万莫显没有告诉万陵自己选了什么项目,那么,万莫显的心思就值得让人猜测了。 非邑想,果然不是表面上看着的神经大条。 第三百六十八章 地府篇之金月赛开始 非邑有意避开万陵的锋芒,以求轻松进入虚无之境,不过,万莫显却似乎故意制造他们误会。 诚然,他不怎么喜欢万陵的性格,但却不代表就会和对方过不去,若非必要,他绝不会去蹚地府这趟浑水。 于是他笑道“嗯,万莫显没和你说?我报名了炼器师项目。”顿了一下,“别看我这样,实际上好歹是诸神天财神楼炼器门的西席。” 一方面,他告诉对方自己无意针对,另一方面,他也适时地强调一下自己的身份,咱可不弱,最好别过分了。 万陵何其人精,自然是知道分寸的,当即笑言,“那就预先恭祝非邑大人旗开得胜了。” “彼此彼此。” 两人似乎全然忘记了昨日历练时发生的事一般。 万陵起身告辞,“那我就不打扰非邑大人看书了。” 转身的瞬间,他的脸阴云密布,将万莫显三个字放在嘴里咬牙切齿之后,笑了。 非邑可不管这对堂兄弟的恩恩怨怨,找到有关炼器学院的记载,当看到那句‘地府炼器行业的集大成者’时,他眼睛一眯。 深夜正在睡觉,忽然就嗅到了某人不怀好意的心思。 他报名的时候就是卡着最晚的时间,比赛在第二天就开始了,根据比赛的条例,他什么也没带就去了。 “抱歉,按照规定,神使不能上场。” 守着赛场入口的引路使语气严肃,和深夜大眼瞪小眼儿,非邑表示理解,视线一转,正好看见张望的沙华。 “你要不要参赛?” “我?乙夜叔叔说先不忙。” 女孩儿才说完,忽然觉得衣摆一沉,肩上很快多了一个毛球。 “那拜托你帮我看着深夜。”非邑想了想,又递了一小团信仰之力过去,“别玩过火了。” 深夜原本无聊至极,这会儿顿时来了精神,把‘零花钱’收了,挥了挥爪子,示意他别罗里吧嗦了,赶紧比赛去。 这家伙,非邑摇了摇头,转身走了,往炼器赛场。 沙华“……” 深夜喊她许久,但是都没有得到回应,便拿肉垫拍她,“喂,小丫头,走了!” “……啊,哦。”沙华惯性走了两步,忽然顿住,尖声叫道“非邑是个炼器师?!” 毛球险些从她肩上跌下去,连忙抓稳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他还是个炼……唔,我们玩儿去吧。” 他把爪子往某个方向一指,女孩儿就乖乖地带他过去,金月赛,其实就是祭典一般的存在,对于普通人来说,还有很多比比赛更有趣的东西。 非邑进了赛场,虽说参加炼器的神明的数量远远没有擂台赛的多,但也不少了,看那炼器炉,其实和当初的炼丹大会很像。 不过没有那种看上去年纪很大的,毕竟在地府中,很多人的寿命甚至还不如人类长。 非邑找到自己的位置,发现炼器炉旁边还设置了一个小小的石墩,放这些刻刀、锤子之类的。 说真的,他自己在炼器的时候从没有用过这些工具,一时间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个炼器师了。 “非邑兄。” 非邑费了些时间才认出来走过来的是迩莽,今天这种正式的场合,他穿着炼器学院的校服,洗干净了脸,不愧是有学院首席的美誉。 这是他第三次参加金月赛,不过让非邑诧异的是,这人前两次竟然不是冠军。 “迩莽师兄。” 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大多不是炼器师就是和炼器有关的,没有人不认识炼器学院有名的小疯子,此时见他竟然耐着心思和人寒暄,纷纷诧异。 非邑不知原由,也就当没看见。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心照不宣。 等站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时,才感觉到紧张,但随之而来的是无与伦比的热血沸腾,那种尽管知道对手强大,但是却更加刺激的感觉。 炼丹炉都是统一的,等站定之后,主办方的嘉宾便各自落座。 非邑这时候才知道,原来金月赛是由十殿举办,但其中占大头的却是万家,炼丹炼器这两个项目不说,擂台赛那边,晋级到最后一定是万家人领先。 这是许久以来发展出来的‘规律’,倒不是说万家人做了什么手脚,只是他们占据着地府最好的资源,就是用信仰之力堆的,也能堆出万青那样的猪出来,而且,比赛中是不限制神器等级的。 按理说,这样的场合,十殿阎王总的来两个,但事实上,嘉宾席上,正中间的位置是空着的,左右两边,万家人倒是来得整整齐齐。 这座次,把人恶心得够呛。 炼器这边,万家来的人是万钧玉和不认识的中年男人,旁边的炼器师大约是参加过一次了,咦了一声。 “以前万钧玉都是坐在擂台赛那边的,这一次怎么到我们这边来了。” 炼器都是各炼各的,凭本事说话,也不存在什么面对面,气氛虽凝重,倒不像擂台赛那边火药味十足。 少年少女们顿时来了兴趣,讨论着,这一听,非邑得到不少小道消息。 他看上席位上的万钧玉,只见青年男人眉头微皱,似乎有难言之隐,一抬头,两人的视线便对上了。 压迫感当然是有的,但因着性子温和的缘故,万钧玉给人的感觉总是很亲切,他忽然起身,走了下来。 “非邑小友,有一件事……”他顿了顿,“不知可否相告?” 这么多人看着,想来是很重要,他看着对方表情不变,但是心里已经有了底,“知无不言。” “是关于我孙儿莫显,你去报名参赛那日,可曾发生什么?” 发生的事可多了,他问的隐晦,非邑不是没脑子的,故作回忆状,说道“嗯,那天报名登记之后,万陵来找我,我告诉他报了炼器项目,就这样了。” 听,多普通平常,但是万钧玉好歹是万家长老之一,见识的阴谋把戏比少年人架过的祥云还多,当即咂摸出不一样的味道来。 看了看表情毫无异常的少年,万钧玉叹了口气,他不知道非邑在这里面是否有插手,但他又岂不知道自己教出来的孩子的性格。 “多谢。” 非邑看他回到座位上,若有所思,垂下眼眸,能让万钧玉坐在这边场地且不能离开的,唯有一人而已,看样子万陵还是有几分能耐的。 第三百六十九章 地府篇之防御神器 炼器比赛中,需要考察的方向有很多,阵法的稳定性,冶炼的技术,还有对材料的利用,以及最后呈现出来的效果等等。 这样一来,为了公平,对比赛制度的规定就需要更加严密。 “此次比赛的主题定为防御,时限十日,使用的材料不超过三种,且只能从主办方给出材料中挑选。以上,可有异议?” 站在赛场前宣读规则的还是十殿的人员,他威严的眸子四下看过之后,并未有人发出异议,大手举起放下,“比赛开始!” 比赛就是专心的比赛,不存在其他的任何形式,材料足够,随便消耗,那么就看谁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创造出最好的神器! 炼器炉旁边有连接材料空间的入口,将神识探进去,各门各类,名字、属性、等级统统标明出来,如此纯粹的比赛,真是……让人热血沸腾! 他的不远处就是迩莽,相较于其他人已经开始挑选材料来说,他们两个这会儿还在看材料。 非邑是不知道地府的材料都有哪些和特性,而迩莽,则是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才一睁开眼,听见旁边似笑非笑的声音。 “看样子迩莽师兄很在意这个比赛?”因为他怎么看都像是在放空思维。 哪知少年摇了摇头,“无论赛场还是私下,我每次炼器前都会先这样,让大脑先沸腾起来!” 非邑听他的语气有些怪异,对上那双赤红的眼睛,不得不说,这样的心怀令人敬佩。 “喂,你不觉得炼器让人很兴奋、让人怀疑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美好的事情吗?” 他开始语无伦次,甚至浑身颤抖,随后,享受的眯着眼,双腿打开,扭身,一手举起,一手捧胸,仿佛是舞台剧上正在歌颂的骑士。 “啊,这双手怎么会这么灵巧,大脑为何会如此灵活,而炼器,就是这二者的完美结合——” 少年的周围仿佛有聚光灯照下! 非邑“……” 所以,‘小疯子’的名号就是这么来的吗? 有的人见怪不怪,有的人愣是吓傻了一般。 然而非邑觉得还能接受,看着那人近乎狞笑的一把抓出材料,神力引火,控火,砰砰当当的敲着,不亦乐乎。他想,不论神明还是人类,一生中能找到一件能追求不朽的爱好,实乃大幸。 方才迩莽的狂热,在非邑看来,与其说发疯,不如说是他集中注意力的方式。 相比较起来,非邑摇了摇头,就心态来说,自己就差的远了,当初连成为神明都是意料之外,又谈何热爱炼器呢。 不过,放宽了来说,不管是炼丹还是炼器,都是放在他实现终极目标过程中的一步,既然是在计划之内,他就必须完成,在完成的途中,他也喜欢这种有竞争的享受! 非邑曲起食指摩挲着下嘴唇,盯着各种材料开始深思,主题虽然是防御,但在比赛上,这只是及格线而已。 要赢,就必须有过人之处! 想想吧,当今防御类神器的缺点有哪些,零零总总,总结下来就是两点防御力不足,以及只能用作防御。 主办方拿出来的材料最高等级也不过是六层天及以下,但炼器就是超越及创新! 因此,要怎么做已经很清楚了! 非邑在中炼器师中算是比较手关注的,毕竟是来自诸神天的神明。嘉宾中有不少识货的,一看见他拿出来的材料,顿时都诧异起来。 按理说,这样的比赛场合上,想要追求最大的功能,三种材料应该都会选择六层天级别才对。 但非邑拿出来的材料中,只有忘川石勉强够的上六层天,还不是官方材料中的顶级,另外两样——乌漆墨黑的黑枯木和半透明的寒冰地狱晶,一个三层天,一个四层天…… 不过古语有言,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几样属性几乎相克的材料拿出来,能炼出什么样的神器,引起了几个老头子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非邑先将忘川石丢入炼器炉之内,慢慢冶炼,这个炉子里有空间阵法,再大的材料也放得进去,他心想道,回去的时候照着这样把‘赤兽一合’也画上。 冶炼是个漫长的过程,按照炼器师预先的设计,到底是要把材料炼到什么程度都是计划好了的。 比方说非邑这里,忘川石自带水属性,再加上千万年来受到三途河的冲刷,极为坚硬,作为三种材料中最难处理的,必须花将近五天的时间炼制。 这是地府,还是十殿举办的官方比赛,不会有当初炼丹大会炸炉之类的糟心事儿,他只是专心守着炉子就够了。 然而,他这边没事,就不代表整个比赛是风平浪静的。 比赛持续到第四天的时候,擂台赛那边却已经进行到了决赛环节,这天,作为炼器项目的主要嘉宾,万钧玉的脸色忽然变得难看,二话不说走了。 很难教人不去猜想原因,非邑看着炼丹炉中,原本浅黄色的石头已经变得有晶体的色泽,映得他的脸阴晴难料。 万钧玉匆匆离去的原因,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是因为万莫显出事了。 没一会儿,意识海里响起了深夜的声音,“擂台赛那边万莫显差点死了,如果不是万钧玉来得快的话。” “具体怎么回事?” “万莫显本来轻松地杀进了决赛,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前三肯定有他的份儿,但是刚刚比赛就快要赢的时候,他的对手忽然掏出了灵级仙剑,把他捅了个对穿。” “原因。” “那小子嚷嚷着要报仇,理由是万莫显抢了他的东西。”深夜一只猫蹲在救治的棚子旁边,将里面的话听了个全,“那小子是万家附属家族的庶子……” “万钧玉的反应呢?” “生气,但是没发作,而且万莫显的名次保下了。” 这还真是……非邑听完嘲讽的勾起嘴角——嚣张至极呢。 如此漏洞百出的局,万陵不是没有脑子,而是他根本不怕! “深夜,估计万莫显消耗得不少,后面比赛不利,给他一颗回力丹。” 万陵要把万莫显刷下擂台赛,好长一长教训,他偏不让! 第三百七十章 地府篇之罅隙 对于非邑的吩咐,深夜先是不懂,反应过来之后,他只得感慨于这家伙趁机添乱的功夫。 这边万莫显被自家爷爷治好伤势之后,病恹恹的躺在床上,一身神力只剩下不到一成,即便下午的对手不强,但也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他狠狠一拍身下的简易矮榻,这一切,都是拜万陵所赐! 正想着,忽然胸口一沉,“咳咳~”差点一口气背过去了,他连忙坐起来,顺着胸口。 定眼一看,对上一双好奇的金蓝双瞳,“这不是活蹦乱跳的?” 这端端正正蹲在面前的黑猫,有点眼熟,这不是非邑的神使嘛!万莫显低头看着他,问道 “你来这儿作甚?” 他早前有一个隐瞒万陵,引得对方的怒火,也考虑过之后或许会引得非邑疏远,但是现在这猫跑到这里来是为什么? 深夜看了半天,哼,还是那么蠢,他施舍一般丢出一颗回力丹,一句话都没说走了。 万莫显“……” 他看着那仙丹半晌,左右非邑没有害他的,随后吃了,咽下去的瞬间惊奇地瞪大了眼睛! 完成任务后,深夜吧嗒吧嗒跑去找沙华,走在半路的时候,一股神力袭来,他没有任何反抗余地就被人掐在了手里。 “九尾灵猫,你的主人到底有何目的?” 深夜瞪大了眼睛,万钧玉! 炼器赛场上,不和谐的声音响起,众人纷纷看向猛然站起来的非邑,嗬,那脸色有够难看的。 非邑收到深夜的求救是险些直接飞了出去,不过,他又缓缓坐下来,看着炼器炉中摇曳的火苗,在意识海里说道“照实说。” “怎么,你在和主子沟通怎么瞒天过海吗?” 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受了伤,万钧玉温柔的性子难以维系,语气透着莫名的危险。他紧盯着被控制的妖怪,微微皱起眉头,这只九尾灵猫,似乎哪里有些不一样。 他看见这猫纯净无垢的双眼中闪过嘲讽。 “你想多了,他让我照实说。”深夜挣扎两下,落在地上,“你那好孙子,在历练的时候就上赶着来巴结我们,称兄道弟,但你知不知道报名那天他做了什么?” 万钧玉显然不信,“仅此而已?” “哼,你以为我们是谁?”深夜几下窜上旁边的简易木棚,俯视着青年,“你们万家如何、十殿如何,与我们何干,但是吾等容不得任何冒犯!” 望着跑远的毛球,万钧玉微微眯起眼睛,这个来自诸神天的年轻神明…… 正想着,一道传声符飞了过来,正是族长万无尽。 “显儿伤势如何了,到底怎么回事?” 他只是来例行族长的职责而已。 万钧玉想他的好大哥,一如既往的威严、冷酷,那万无尽期待着什么样的回答呢?便拿出自己平常的语气,“无妨,不过是小伤而已。” 至于这其中的牵扯还是因果循环,一概不提。 不远处,深夜看他将传声符打出去,转身走了。 这边非邑收到回答时,悬着的心总算落下来,“你稍后就到赛场这边来。” “不要,我还有好多东西没有吃到!” “那你挨着买了过来。” 等插曲尘埃落尽,非邑也能安心炼器。 此时炼器炉中的忘川石已经变成液体状,原本足球大的石头,此时不足梅子一团,非邑将其置于神火旁边;又将黑枯木丢进去,冶炼成粉末状,剩下的寒冰地狱晶,则被炼成了雾状! 时间已经过去八天,有的炼器师东西都已经成型,非邑这边的材料却越发不成形。 看的人却又不敢嘲笑,因为少年的脸上已经有势在必得的笑意,双眼也越发晶亮。 他的旁边,迩莽正拿着刻刀在一块黑漆漆的东西上雕琢,双目通红,烟熏落料的,光是气势就让人侧目。 时间来到第九天上午,天空中忽然传来异动。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一道雷霆劈下! “有灵级神器出炉了!” 伴随着一声大呼,围观的人一拥而上。 只见一道褐色光芒冲天而起,与雷霆相接触后,散发出光辉,然而第二道雷霆才落下,那手镯一般的物件咔嚓裂了,但还是勉强抗过了雷劫。 它的主人穿着普通,看样子并非炼器学院出身,原本欣喜的脸一下子垮了。 “哈哈,你看他就像要哭了!” “做出这样的东西……”围观的门外汉不明所以的发表意见。 “真是后生可畏啊!” 非邑抽空看向说这话的人,一个胡子变成三股辫的老人,他笑眯眯地摸着胡子,却犀利的扫了眼方才嘲笑的人,好像在说半罐水叮当响。 原本因为镯子裂了的少年顿时感激一拜,看来,这人身份不简单。 从金月赛可以看出来,地府众神在炼器一行专研极深,仅仅是第九天,空中的雷劫就有三次之多! 在这宛如礼炮的轰鸣中,有的人默默把作品放在了展示台上,而极少一部分,还在埋头苦干。 有的不断把神器从炼器炉中掏出来,紧凑的刻录阵法,查看属性是否稳定,是否达到预期的效果,可说是心无旁骛。 非邑亦是如此,不过他的东西,从始至终都没有拿出来过,谁也不知道他炼的是什么,尽管有神识,但是也不知道具体。 第十天上午,两道雷劫同时落下,又有作品成功了;午时刚过,又是一道;下午,最为浩大的雷霆落在了非邑旁边。 只听迩莽大喝一声,将炼器炉揭开,一道有力的灵光窜上天空,这雷,远超前者! “中品灵器!” 旁人的惊呼大吼,非邑听不到,紧盯着炼器炉,汗水划过皴裂的嘴唇,再一会儿,再要一会儿! 这时候,主办方已经点起了倒计时用的香,烟灰逐渐堆积,观望的人也跟着提心吊胆。 但,这影响不到非邑分毫——就是现在! 迩莽惊骇——只见少年手指凝光,翻飞残影,竟然是在勾画阵法! 不懂的人又该说胡闹,但是非邑双眼似放空,桃花眼尾稍吊,手上却没有丝毫停滞和颤抖。 第三百七十一章 地府篇之帝皇佩 当香炉上的还剩下一指节的时候,非邑的炼器炉还没有动静,他很急,但是不能慌。 再快点,再快点! 吞下一颗回力丹,将最后一道聚神九套打进去,神火炙烤! 最后一步,炼器炉却抖动起来。 糟了,众炼器师倒吸一口凉气,要炸炉了! 偏偏这时候一声高喊响起“时间到!” 轰—— 伴随着炸炉的声音,看着非邑受到冲击吐血倒下,众人的神情要多精彩有多精彩,这么惨的么?那神器呢? 狂风卷地而起,旌旗酒幡哗啦啦飞舞,雷霆悍然落下! 只见一道澄黄的流光飞起,与雷霆硬碰硬撞上,一道结束,它还跃跃欲试的飞得更高去挑衅。 这……旁人不敢说话了,看向嘉宾席上的炼器大师们。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得,还把自己个儿拿来比较了一番。 最后就是评比了。 根据比赛的规则,首先,成功完成主题的作品有六十分,其次,根据阵法、作品本身是否有瑕疵两个方面各十分,最后,就是真正见证一个炼器师是否有天分的创新,二十分。 绝大部分的人停留在八十五分以下,这说明作为命炼器师,在技术上是合格的,但是,毫无特色,这于这个行业来说,相当于另一种失败。 创新,说起来似乎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参与评比的至少都是灵级炼器师,大家欣赏的偏好不同,但是水平一定相似。 最明显的一点在于,比赛给出的是六层以下的材料,能炼出灵级神器,便是最大的创新点,这是引来雷劫的参赛者都满足的。 然而能达到这个水平,前面八十分几乎不会扣,也就是说,在场留下的七个人,几乎已经达到九十分。 接下来就是真正的内行门道。 “尔等依次说明自己作品的额外属性。” 按照时间先后,最先的是那个镯子被劈裂了的参赛者,他大约有些自卑,说话声音很小,脸色涨红,但没有任何人敢轻视,能走到这一步,他的前途注定一片光明。 “这个镯子是防御神器的同时,也具备储物的功能。”他示范地从里面取出一个仙果来。 防御加储物,本身阵法的属性互不影响,这是很多人想得到的点子,七个人当中,竟然有四个人撞车。 倒数第三个挂着自信从容的笑容拿起自己面前的一柄飞剑,“剑鞘为防御,遇攻击则会出现防御结界。” 他一展示,众人便惊呼出声,那花白辫子胡须的老人哈哈大笑,“这个点子,好就好在出人意料!” 轮到迩莽了,如果众人看非邑是惊奇,那么看他就期待。 高大的少年拿出一枚巴掌大的小盾牌,说道“防御攻击两用。” 倒数第三个诧异地挑眉,竟然和他一样,不过,这么个小小的东西能做什么?然而冷笑还没挂起来,他震惊地张大了嘴。 只见迩莽将小盾牌往前一丢,道道灰色的光盾展开,排列成结界,他站在其中,手往前一指,密密麻麻的光剑噗噗射出! “这是空间阵法和剑阵的叠加!”有炼器师一眼看出门道,“要有剑,就必须要收纳的空间,这么多数量就得是阵法,还是刻录在防御阵法之上!” 这老人说完后朝旁边沉默的花白辫子胡老人点了点手指,“顽大师啊顽大师,你可收了个好徒弟啊!” 顽大师终于绷不住笑了,特别得意那种,摆了摆脑袋,“怎么,羡慕吧?”那胡子,摔得特别欢快。 原来,迩莽是他的关门弟子,而这位大师,是一位仙级炼器师! 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非邑正感慨着,忽然对上一双双探究的眼睛,这是干啥子? “来自诸神天的神明,请让我等看看你的作品吧!” 原来该他了,非邑把东西放桌上,一帮老头子一拥而上,抢着看,然后蒙了。 个个嘴巴都像是封了胶,场面一度死寂。 半晌,非邑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诸神天和地府的神言之术不同,那么,炼器的阵法肯定也不一样…… 就是刚刚炸炉都没有现在这么令人感到戏剧化! 这要怎么评比? 虽然阵法不同,但是在冶炼锻造、神力是否稳定,是否有瑕疵这些炼器师基本的技术方面却有异曲同工之处,轻易可判断。 “咳。”非邑忍住笑,“那个,如果诸位不介意的话可以由我来解说。”其实,从事创典上学来炼器阵法和诸神天流传的也有些出入。 他将那非金非玉的黄色玉佩拿起来,放在光下,晶莹剔透的色泽让人炫目,撇开其他不说,非邑这件儿神器是所有作品中卖相最好的。 忽然有一个炼器师咦了一声。 “这玉佩里可是有什么?” 非邑点了点头,“在刻录阵法的时候,我融入了黑枯木的粉末,使其具有了木属性。” “方才触手时,却有冰感,可是寒冰地狱晶的属性?” “是的。”说到这里,非邑也不再卖关子,笑道“这玉佩有防御盾的同时,叠加了一道幻阵。” 他说着猛地往玉佩中注入神力,站在周遭的人们反射性闭眼,等睁开时,全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参天大树、皑皑白雾,难辨东西! “诸位可试着动一步。” 迩莽闻言率先向前踏了一步,一阵刺骨寒意传来,低头一看,只见踏出去的腿已经结冰了! “此神器启动后,对手便会陷入幻阵之中,走不出去,而且每走一步都会受到宛如寒冰地狱的折磨。”非邑好似没有看见众人惊骇的眼神,悠哉哉说道“而阵心就是佩戴玉佩的神明,而且,是有防御结界的神明。” 他才说完,眼前一闪,一名炼器师已经手持武器攻上来。 但是少年一动不动,倒是那位大师,神情紧张,是了,幻阵里移步换景,变幻莫测,顽大师连忙将他拉回来。 那位攻击的大师久久才感慨道 “不得了,不得了啊!” 非邑将玉佩收回,挂在手指上甩了甩,“我将之命名为‘帝皇佩’。” 众人哑口无声的时候,顽大师大赞一声“好一个‘帝皇佩’!” 这东西一启动,在那幻阵中,可不就是帝王一般的存在! 第三百七十二章 地府篇之冠军之位 帝皇佩的出世让地府众神狠狠惊艳了一把,再加上非邑自带诸神天的光环,众人看他的眼神顿时再上一个台阶。 显然,最后的冠军即将在非邑和迩莽之间诞生,这可真是个大难题! 论创新,两件作品都是中品灵级,而且都用上了极新颖的阵法组合——这把一群大师给愁坏了。 要选哪个呢? 有人说迩莽的盾牌灵活、机动性强;也有人说非邑的更加大胆强悍,这叫一个各执己见,莫衷一是。 “那个……我有一个问题。” 众人纷纷转头看去,只见非邑有些尴尬的举起手,他一个半吊子在一群仙级准仙级面前发言,总觉得有些底气不足。 “帝皇佩属于消耗品。”他好像没看见别人惊讶的眼神,“因为承载的阵法太多,每使用一次就会使材料损耗,这么一块,最多使用三次。” 各种叽叽喳喳的讨论销声匿迹,所有人都用微妙的眼神看着他手里的东西,好像在看一个绝世美人儿,而这美人儿却快要香消玉殒一般。 “此话可当真?” 非邑坦然一笑,“诸位大师也看见晚辈方才选择的材料了,炼器只是将材料的功能发挥到最大,却无法无做到点石成金。” 这是当然的,众人之所以会对他抱有这么高的评价,就是因为之前看到他选择的材料。 但这并不能影响众人对帝皇佩的评价,相反,正是这一点点的瑕疵,才让瑜显得如此珍贵。 “果真乃吾等炼器一脉之幸啊。” 最后,冠军头衔儿还是落在了迩莽身上,这是官方所期望的结果。 而非邑稍次之,获得亚军,他本人并不在意,风轻云淡地与前来攀谈、赞美的人们交流。 随着金月赛落幕,气氛一片和谐,除了某处——迩莽听着老师说话,肩膀被拍得哐哐之响,似无所觉。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不远处看似温和但是疏离的少年。 顽大师顺着徒弟的目光看去,他何其老辣,区区一个比赛当然看得门儿清,便摸着胡子呵呵笑道 “徒儿可知道诸神天炼器一脉的第一大神?” 迩莽回过头来,脱口而出 “鲁班大神。”他忽然来了兴致,目光如炬,“我听说您经常和他喝酒?” “嗯。”顽大师看向非邑,神秘一笑,“当初老头子听说地府里潜入了诸神天神明,便向他随口提了一句,你猜那莽汉怎么说的?” 少年瞪着自家老师,“哎呀,你直说成不!想急死徒弟啊?” 顽大师看着毛躁的徒弟,这小子就是欠压力来磨炼,他忽然严肃了脸,说了一句话。 天马行空,志如铁铸! 一个人有了想法,再加上不凡的意志,即便不成功,也注定会拥有波澜壮阔的人生。 “这么多年来,老头子还是第一次听见那莽汉这样称赞一个炼器师。” 迩莽果然一副‘他好厉害,我怎么这么弱’的表情,“师父,我先走了。” 看着徒弟狂奔而去的身影,顽大师隐藏在胡子下的嘴猛然裂开,嘿嘿奸笑起来,他没说完的是,当时那莽汉还说了一句 “但是那小混蛋不爱业啊!这点还不如你那笨徒弟呢!” 年轻人啊,还是要有点压力好呀,在没有达到绝对无敌的情况下,找一个超越的目标远比在自己的世界里绕圈子好! 非邑这边脸皮子都要笑僵的时候,忽然有一股扬尘朝这边飞来,众人都被骇了一跳,等回过神来,就见迩莽那张严肃的打脸杵在眼前。 “迩莽,师兄?” “我有话单独和你说。” 旁的人面面相觑,闻言都识趣的走开,新晋金月赛冠亚军的威严,加在一起过于耀眼。 场地顿时清空,非邑看着对方,“什么事?” “我有些问题想请教一二。” “不敢当。”非邑静静地等着冠军说话,但是,这位看着他的眼神似乎有些奇怪。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非邑“……”饶是他肠子九转十八弯也想不透这脑回路是怎么来的? “哼,你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但是却故意选了黑枯木和寒冰地狱晶,以致炼制出来的帝皇佩成为了消耗品。” 嗬,这语气活像受了委屈似的! 不过非邑也能理解他这种想法,以这位对炼器的热爱,对手不拼劲全力就是对自己的侮辱,可是…… “有更好的选择,但我也得会冶炼啊!”他哭笑不得地进一步解释,“确实,要代替黑枯木的木属性和寒冰地狱晶的冰属性,还有更好的材料,但要将哪两种材料放入阵法中就需要地府中的阵法,关键在于我不会。” 这回无语地换成了迩莽。 非邑以为自己这样说了之后他就会放弃,然而,他低估了小疯子的疯狂程度。 “不行,我得去跟主办方声明,比赛结果作废。” 他不是开玩笑的,因为他一边说一边朝着几位大师的圈子走去,步履匆匆。 开什么玩笑?非邑连忙把人拉住,“哎哎,打住!” 这不是再打十殿和几位大师的脸吗?哦,才新鲜出炉的结果,这会儿跑去说判断错了,这……这是傻子都知道不能做的事情! 然而迩莽作为一名炼器师当然不傻,只是在他眼里,脸面这种事情没有炼器的公平重要,绝对没有。 少年的脸上写着决绝。 非邑可不会舍命陪君子这一套,于是想了个折中的办法,“炼器本是一件我行我素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反而落入俗套,若是想要证明我等炼器之才,我这里倒是有一个方法。” “哦?快说来听听!” “简单,你我私下较量。”非邑循循善诱,眼中精光一闪,笑开了,“迩莽师兄无非是想证明若是换一种材料后,帝皇佩是否能战胜你的霸王盾。” 提到这个名字,他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套呢。 “求之不得!”迩莽迫不及待,左右现在离去虚无之境还有些时日,“现在便开始吧!” 非邑却不慌不忙的摇了摇头,“既然是你我二人私下的较量,我们是否可以准备一点彩头?” 第三百七十三章 地府篇之再入虚无之境 迩莽对于炼器的热情这一点,非邑是绝对佩服且自愧不如的,但这就不代表他会陪着一起发疯。 在他看来重新较量无疑浪费时间,因此,怪不得他把算盘打得噼里啪啦作响。 “什么彩头?”迩莽皱了皱粗眉,闷声闷气的说道“我不愿将炼器之事当成是赌博。” 这一根筋,非邑都给气笑了,老子就不信搞不定你!这一想,脸上就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 “诶,看你这话说的,多难听!”他双臂一张,“这是你我的荣誉之战,为的是见证这场比赛意义的伟大!” 少年大义凛然,意气风发,当真叫人难以平静! 迩莽深受触动,脸上的不悦散去,大力拍着非邑的肩膀,重重点头,“非邑兄说得对!”然而,他就没有仔细想想,这还是彩头的意思。 “那非邑兄认为何物才能当此重要见证?” 非邑在原地踱了两步,佯装思索,然后一拍手,“既然是炼器,当以你我各自所在的炼器心得为好。” 迩莽大惊,“炼器心得?”他只是一根筋,但不傻,此时看着非邑笃定的笑意,心里疑窦渐生,这人莫非是早已算计好了? 但非邑任他打量,“在下出身诸神天,并未接受系统的学习,一直都是在藏书阁中阅览群书,因此,对于炼器一道的古籍心有渴望,才有这一提议,望迩莽师兄不要见怪。” 他正要说什么如果不愿,就当做没说的时候,高大的少年却忽然叹了口气。 哐,非邑侧头,看着对方搭在肩上的大手,皮肤粗糙。 只听迩莽痛心疾首,说道 “我竟狭窄至此!” “师兄万不能如此贬低自己。”非邑真的是要呕出来了,跟一个性情直接的真汉子说话,感觉情商反而不怎么够用! 他觉得再说下去两人估计都能唱成一出大戏,赶忙提议开始。 旁边侧耳偷听的人各自震惊不谈,消息传开了,两位主角和顽大师却不见了踪影,很明显,人不愿意让别人看着。 这一消失就是三天,等再出现的时候,两位主角一如既往,只是,似乎有哪里不一样,旁的人却看不出来。 自此以后,不论大小各种炼器比赛中,直到迩莽成为炼器一道的顶尖大神,地府众神从未再见过‘小疯子’各种吹嘘发疯就是了。 这一天,大家都集合在一处,按照惯例,今天就该进入虚无之境。 总共三个项目九个人,原本万陵已经获得过虚无之境的认可,这一次不需要进入的,不过他一句晚辈想在里面参悟虚无之力,就把试图讲讲情面的人给堵了回去。 怨吗?当然,如果他肯让说不定就会多一个名额,可是谁也不敢多说一句,就这样看着万陵作为领头之人,站在队伍的前面。 “今日,尔等为获得虚无之境的认可而前来,需要记住以下几点不可靠近,不可触摸,更不可进入。” 非邑“……”结合起来不就一点吗?非要说得这么高深莫测的。 而且,这万家人的姿态也太难看了一点,十殿的人被拦在外面,除了万陵、万莫显即炼丹项目另一个万家人,其他人简直就像是被监视进来的,做客都算不上! 不过,正是这样的场合,非邑才看清虚无之境在地府究竟有何等的威严。 依然是那个阵法,依然是那个结界,当黑色的门矗立在眼前时,万陵带头,所有人齐齐跪在了虚无之境面前。 包括迩莽在内,皆是五体投地,甚至连对这一切司空见惯的万家守卫亦不免除在外。 所谓寻求认可,就是这样仿若献祭一般的供虚无之境挑选。 于是空旷的结界内,就只剩下非邑站着。 他旁边的万莫显和迩莽欲要说什么,万陵却在前头沉声道“安静。” 两个少年眉头一皱,就在这时,变故突生,非邑消失了! “非邑?” 九个人呈正方形站位,唯有非邑的位置空着。 万陵爱莫能助,他无法靠近虚无之境的入口,只是,这样一来,非邑于虚无之境的特殊能力或许就藏不住了。 “非邑好厉害,跟当初的高归一样。”万莫显直起来,忽然羡慕的说了一句。 万陵没有再责怪他,这蠢货,脑子还是有灵光的时候,顺着接过话题,“我等虽不能有非邑大人的机遇,只要诚心必能获得认可。” 和高归一样……他望着虚无之境漆黑幽深的入口,一样令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实际上,非邑进去并非自愿。 脚上,手上都被混沌之力扯着,按理说,这东西应该能随便绞死他的,上次是有创典相助,而这一次——黑色眼睛深处缓缓亮起一粒金色的小点,逐渐扩大,最后变成了阵法的图案。 这就是真正驯服了创典之后的混沌之力! 非邑直接将所有的混沌之力吸入体内,并没有出现上次爆体的惨状,虽然依然难受,但是在身体深处,金色的阵法会帮助宿主驯服它们! 虚无之境似乎感觉到了危机,连忙撤走了混沌之力,非邑感受到下坠感,召唤自己的混沌之力稳住之后,二话不说将神识缠绕在混沌之力上,蔓延开去。 混沌空间中,广阔无垠,用飞的永远找不到方向和尽头。 它们就像是蜘蛛丝,延伸得越来越远,给主人传递的信息清晰且准确,任何异动都躲不了…… 照黄泉之主的猜测,忘川之主肯定是在虚无之境中,足足半个时辰过去了。 非邑睁开眼睛,没有。 他以创世契约来感应这个虚无之境不应该有遗漏的地方,然而,这里真的什么都没有。 深夜还记得某人把黄泉之主的家底搬空的动作,此时不无幸灾乐祸,“哼,看你要怎么跟人交代!” “交代?我交代什么?他说让我帮忙找,我不是找了?”这里面没有,不也是结果。 正说着,蔓延出去的混沌之力忽然传来异常。 非邑脸色大变,把深夜摁回自己的混沌空间中,转过头去。 正对上万无尽打量的双眼。 第三百七十四章 地府篇之风雨欲来 虚无之境是什么?如果不是在地府中那深不可测、无法驾驭、无法撼动的地位,谁都想要收服! 但实际上,从地府诞生以来,谁不得对它低头。 非邑如今仍旧奈何不了,不过在这里面,万无尽拿他没有任何办法。考虑到钱才还在对方手里,他还是扯出了笑容,并且以诸神天神明高傲的姿态给对方行了个礼。 “万无尽大人。” 万无尽那双眼睛仍旧高深莫测,点了点头,一头雪发随着他轻微的动作摆出极大的弧度。 非邑知道这是因为混沌之力的原因,这说明眼前这位万家第一人待在这个空间里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从容,他装作不知。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不过,万无尽先开口了,“我记得今日并没有安排人进入。” 他似乎并没有责怪哪个,但是听着就是觉得压迫感十足。 “我也不想进来的,可是虚无之境拉我进来也没办法。” 万无尽仍旧看着他,忽然说道“你看老七孙儿,莫显如何?” 非邑多聪明的人,当即说道“人中龙凤,堪当重任。” 当迩莽等人还在外面跪着的时候,虚无之境的空间忽然传来异动,紧接着,一团黑色的力量飞了出来,直勾勾冲向万莫显,没入他的身体。 短暂的呆愣之后,其余人都浮现出失落的神情,虚无之境已经选出了认可的人,也就没他们的事情了。 只有万莫显,被从天而降的馅儿饼糊脸上,一脸懵逼!他拍了拍方才混沌之力进入的胸口,神识慌忙探去,果然找到那团虚无之力! 众目睽睽之下,他将力量召唤出来,总算反应过来了哈哈大笑,“天不负我!” 迩莽看着那黑色的力量,虽然还是那副沉着的样子,眼神却透着羡慕,正要站起来打算离开的时候,忽然重重的跪了下去。 “迩莽师兄,您怎么了?” “可是腿跪麻了?” 体格比同龄人大上一圈的少年眨了眨眼睛,讷讷的摇了摇头,而后又胡乱点头,“嗯……有点麻,腿。” 他用手慢慢揉着自己的腰。 众人“……” 不过大家也都笑一笑便过去了,只当他过于失望。 守卫来带着他们离开,也没管非邑还没有出来,昏暗的空间中,一切都陷入了寂静。 这时候,黄色的神光从黑色的入口飞出来,紧接着非邑走了出来。 “既然如此,在下就先告辞了。”非邑走了两步,又倒回来,“我想知道,您何时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他轻易听见周围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 万无尽的脊背实际上已经有些佝偻,可正是因为他强硬的挺直,才显得不容侵犯。他无喜无悲的眼神凝望着少年,仿佛望见了这个人的最深处。 “本座在虚无之境中并不能说话,且无法动用神识。” 这个来自诸神天的神明却听明白他的意思了。 非邑眼睛都没眨一下,“所以您是要相信我会读唇语,还是,怀疑我能驾驭虚无之境?” 他的心在颤抖,等着万无尽的反应,在心里盘算着,如果等会儿打起来,召唤混沌之力逃走的几率能有多大…… 表面上,风轻云淡甚至是高傲。 然后万无尽走了。 “等等!”非邑向前一步,提高声音,“我的东西!” 我的祖宗诶!旁边的守卫真是要给他跪了! “不急。” 万无尽丢下两个字失去了踪影。 黑沉的天空下,只有非邑一个人,一身灰色衣服仿佛要融入其中,来这里当守卫的人最少都是六层天,然而这一刻,却发现这个少年竟散发着恐怖的气息…… 迩莽虚空城外面,虽然万莫显告诉他那个人住在里面,不一定会出来,可是他还是坚定地等着,两天后总算是把人等了出来。 “非邑!” 什么称谓他都省了,直接把人拖到旁边,竖起指尖,隐约间,可见星星点点的黑芒。 “这是怎么回事?” “就那么回事。”少年随意应付了一声。 迩莽这才发现,不过两天不见,这个人似乎又变了个模样,说不上来。拖着人随意找了间茶馆坐下,倒了茶,他做贼似的四处瞅了瞅。 “你到底是谁?” 非邑端着茶,抿了一口,“诸神天土地神非邑。” 他这淡定样儿真是急死迩莽了,高大的少年烦躁的扒了扒头发,“我认真地跟你说话呢!” “我也没有敷衍你。”非邑放下茶杯,总算是说了句有用的话,“如果,你真为我好,就把这事儿憋心里,不是不要你显摆,至少,过了这几天。” “这……什么意思啊?” 非邑不再说话,站起来,扯了扯衣服,说了句就这样吧。 迩莽还要说什么,但是看着对方匆匆离去的背影默然了,想起金月赛之前,他们的相处模式好像不是这样的,吧? 此时虚空城还是地府第一重城,繁荣、热闹,街边旌旗酒幡,电梯橱窗比比皆是,人们以住在这里为骄傲。 非邑站在虚空城上空,面无表情,给迩莽混沌之力,不过是为了报答那本足足十厘米厚的炼器心得,在遥远的以后,或许也还会有用。 他深深俯瞰这个城市,随后向上飞去,犹如破空之箭,冲破了薄薄的云层。 来到能览尽整个浮岛的高度后,他停住了,连放几个‘五十岚’,将下方的云层吹出一个巨大的空洞。 这时候,那漂浮在一片黑暗中的小岛总算是呈现出全貌,如此的摇摇欲坠。 非邑想了想,猛然俯身冲下去。 狂风刮在脸侧,他的目标直指虚空城下方的,偏偏在这时,一道流光迎了上来。 是万陵。 “非邑大人这是要做什么?”少年一身白衣,手持折扇轻轻摇着,那叫一个潇洒从容。 非邑面无表情,直勾勾看着他腰上的玉葫芦。 “无聊出来找找事情做。” 万陵顺着他的目光呵呵一笑,忽然掏出一个小盾牌来,“当初我见这宝物极合心意,特从迩莽师兄那里请求割爱。” 这是霸王盾! 非邑收回了眼光,哼了一声,回到院子。 还没靠近,就听到了吵吵嚷嚷的声音,他的心情忽然变好了。 第三百七十五章 地府篇之倾诉 万家的人从上到下从始到终都没有信任过他,上次不过进了次虚无之境,这个万陵的注意力就再也没有离开过他。 这会儿自己不过是上个天而已,就跑了过来,还拿着迩莽炼出来的霸王盾。 非邑还没打算撕破脸,撇开便不管了。 回到暂住的院子,他听着那些吵吵嚷嚷的声音,驻足听了一阵,里面人还挺多。 “我们来找非邑大人,和你有什么关系?” 非邑记得这个女孩儿的声音,乃是万家老三的孙女儿,五层天放在如今这一辈中非常受宠。 万家七个当中,万钧玉因为资历最浅,他的孙子万莫显即便天赋出众都比不得其他那些堂兄弟姐妹们亮相频繁。 金月赛过后,万莫显忽然露出锋芒,教同辈如何能平静?非邑听来听去,里面那些吵吵嚷嚷的,无非就是为了虚无之力来的。 “我看某人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上赶着来巴结!” 当然,来的人也不是一条心,当即有人呛回去,“说得你们好像不是来巴结似的!” 这直脾气又不经大脑的一句,还叫院子里安静了片刻,万莫显夸张大笑的声音格外突兀。 “我就是通过讨好非邑得到了混沌之力又怎么样?你们倒是去求大爷爷给啊!” 非邑相信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出现,到底是为何说出这句话,难以深究,不过这正好是瞌睡遇到了枕头。如此一想,他忽然出现在院子里。 众少年少女被他熠熠生辉的神格迷了眼,随即反应过来,纷纷向他打招呼。 “诸位来此所为何事?” 听他冷冷淡淡的语气,众人方才来势汹汹的气势去了一半,面面相觑,依然是那个直脾气的家伙。 “我们来是想求您给虚无之力的!” 众人“……”虽然此时他们都衣冠楚楚,却总有一种捧着破碗要饭的尴尬。 沉默了足够长久后,非邑叹了口气。 “诸位或许不知,在下无权进入虚无之境,一切,都是由万无尽大人说了算。”他看了眼不远处靠在树下的万莫显,树荫过于浓重,看不出表情,“日前莫显兄的虚无之力也是那位吩咐的。” 他言外之意就是我只负责拿,给谁全靠万无尽说了算。 这么一来,想要进入混沌之力就要去求万无尽,这些少年少女没有这个胆子,但是求一求自家爷爷祖宗还是可以的。 众人纷纷若有所思的走了,想当然,在下一次长老会上,关于下一次虚无之力的所属,各个万家兄弟总要争个面红耳赤。 但无论花落谁家,最后总归是需要他进入虚无之境…… 院子里就还剩下两个少年。 深夜无聊地打了个哈欠,跑进屋内。 “非邑你……” “看样子你爷爷找的伤药很有用。”非邑打断他,摆摆手打算送客,“没事就先回去吧。” “等等!”万莫显向前一步,欲言又止,然后下定决心似的,一咬牙,“我……我可以帮你的!” 这可真是勾起非邑的兴趣了,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只是想求你,能不能……” “我想你误会了。”非邑再次打断他,有的时候他很怀疑,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在万家安全长大的,怎么在万陵那样的人手下活下来的,“我只是想拿回好友的灵魂,至于你们万家的事,我概不插手。” 这一定是假话,万莫显却不再说下去,一脸哀戚地坐在院子里,“能不能听我说会话?” “乐意之至。” “我就比万陵晚了一年出生,在神明的世界中,这点时间算什么,但就是这弹指般的时间,我什么都比他差。” 修炼差、实力差就连外界的评价也叫做‘处处差万陵一筹的堂弟’。 非邑想,这样的环境能养出这样的性子,可见教万莫显的人格外有本事了。 “他第一次出手是在十岁的时候,把我丢在了火蚁穴里,可他却说我是为了追一只灵兽自己迷路的。”万莫显抹了把脸,“然而,我追的灵兽是用神力幻化的……” 非邑被老头子捡回去,虽然没有过过什么锦衣玉食、刺激绚烂的生活,但是平静就是最好的享受了。能在草长莺飞的奔跑在田野里,能在雨夹雪飘落的时候在屋里烤红薯,这是不知多少人的梦想。 他无法理解万莫显出生于这样地位崇高、成员复杂的人的心理,不过这样被陷害,谁都会愤怒。 “而这一次。”万莫显说的时候,丧着脸,仿佛就快要哭出来了,“我的对手只是区区一个旁支,怎么能够得到灵器?” 如果仅仅是这样,他或许就能忍下来,毕竟这不是万陵第一次对付他,毕竟那个对手是迫不得已。 非邑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该怎么说话,结果定眼一看,微微一震——万莫显哭了。 “你不知道,族长为了给我们家一个说法,把那个人还有他的家族都杀了。”少年一把鼻涕一把泪,“整整三十口人啊,什么都没有留下!”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恰好方才有人去而复返,见此情景先是一愣,随后将眉一挑,咧着嘴哈哈大笑起来,“喂喂,不是吧,万莫显你也太搞笑了!人家给了你虚无之力也用不着这样涕泗横流吧?” 他兀自笑了半晌,但是院子里的气氛却没有任何改变,这少年就像是在人家的丧礼上跳广场舞一般的尴尬。 万莫显还趴着大哭,止不住。 非邑拍了拍他,站起来朝门口的少年问道“有事?” 这少年名为万方柳,见状心里发憷,思索着自己哪里惹到他了?怪道诸神天来的就是怪脾气! 但一想到此行的目的,他又眉开眼笑,“下次虚无之境里还请非邑大人费心了。” 非邑没想到这么快就见结果了,便点了点头,“好说。” 待人远去后,万莫显的声音从后面幽幽的传来,“这是老二家的小子,经常跟着万陵那个。” 这话的意思,“万陵有这么大的脸?” “哼,那可不。” 第三百七十六章 地府篇之反骨已生 万莫显有着被自家爷爷保护出来的天真,但是又有着见识了诸多黑暗的深沉,金月赛对手一族的惨死让他对于万家反感到了骨子里。 大哭过后,面色恢复如常。 “不哭了?” 非邑打趣他一句,以为对方至少也该羞赧片刻才对,哪知少年只是叹了口气,“哭可以用作情绪发泄,但不是方法。” 真是受打击大了,还能说出这样高深的话。 但……非邑站起来拍了拍坐得有些冷的屁股,“跟我没关系。” 万莫显接下来的问题成功让他收回踏出去的脚步。 “你知不知道万家为何能把持虚无之境这么多年?” 这问题无疑落在他心坎上了,想想地府诞生之初,怎么着也该是十殿居上,怎么就让万家这种在人间界没有神庙的群落后来居上了。 “说说。”非邑又坐回去。 万莫显看着他,抬手,将衣襟一把扯开。 非邑尚来不及从他豪放的行为中反应过来,就被他胸口上黄色图案吸引——边缘几笔,像是简笔画的玫瑰,又像是水纹,正中间有一个扭曲的‘小蛇’。 仔细看,那图案仿佛活着一般,让人只觉眼前有波澜万丈,心神都要被波涛淘尽……身体内的创世契约嗡然震动,非邑蓦地回神,惊出一身冷汗! “非邑你果然非同凡响。”万莫显仿佛没看见他皱起来的眉头,拉上衣服,“这是我们万家的族引,不过并非每个人都有。” 两人说了没多久,万钧玉忽然来到了院子里,平时温和如玉的男人此时面色极难看。 “显儿,跟我回去。” 万莫显似乎猜到他会来一般,“大爷爷还真是快,爷爷您在十八层地狱都能喊回来。” “显儿,你做得太过了!”万钧玉低吼一声。 但是少年却回以高亢的声音,“那万陵呢?那是三十口人啊!他一句话就灭了!还有没有理了?” “爷爷理解你的心情。”当初大哥出手的时候,他甚至来不及阻止,在那等神力下,瞬间便感应不到那三十口人的气息了。 万钧玉现在回想来,心里依然堵着一口气。 万莫显忽然又安静下来,“是了,咱们万家就是理,但我们不是天道!”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万莫显才吼出这句话,就被万钧玉打晕了。 将孙子抱着,万钧玉凝视不远处淡笑的少年,“我不知道显儿跟非邑大人说了什么,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非邑摊了摊手,“毕竟是同龄人,谈谈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万钧玉不可否认,这个少年能在诸神天搅风搅雨不是没有道理的,光是这份谋虑眼光不知甩了同龄人多少里街。 他垂眸看了眼昏迷的孙子,还有一点,这份定力也不是旁的年轻人能比得上的。 “打扰了。” 院子里只剩下一个人了,非邑慢慢坐下去,那句话还回响在耳边。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么,古人的智慧啊,放在多少年后都不会过时。” 这句话大意是说天地对于世间万物都没有偏心,在天地的的眼中众生平等,人、草木、蝼蚁没有任何高低贵贱之分,因为在这个天地之下,大家都是草编的狗。 放在诸神天和地府又何尝不是如此。 所以谁都不能怨苍天,所以,人之一生其实全凭自己造化。 “想什么呢?” 深夜蹲在桌子上看他,好久了,这蠢货还在出神。 非邑看着毛球,给他挠了挠下巴,果然,深夜享受的眯起了眼睛。 “是不是好久没有梳毛了?” 深夜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毛都打结了!”只是因为太舒服,这话软绵绵的,没什么威慑力。 呵呵~非邑一亮出梳子,深夜就反射性的趴好,四爪摊开,尾巴都安安静静地摆着,一梳子下去,软着嗓子喵出了声。 “有这么舒服?”非邑看着掉下来的毛,捋好,装着,千年九尾灵猫的毛发,可以炼器…… “你不懂,唔,耳朵后面……就是那里,喵~” 人类怎么可能懂,痒痒被全面挠到的舒适感! 陌生的神识在这里逡巡许久,见一人一猫还在梳毛,说的话也都是些今天吃什么、回去买什么之类的垃圾话,气急败坏地撤走了。 “棠元那边来消息了?” “嗯,那个只知道搔首弄姿的女人还是有点用,基本上都把各种版本的说法收集来了……唔,下巴再梳梳。” “啧,明明说好不插手的。” “明明是你太贪心了。” “你一直猫懂什么?”非邑加快速度,愣是把深夜梳得瘫软成一张猫皮,他是人,是神,不是只要有吃有玩儿有人梳毛就能满足的猫。 非邑收了梳子,看着天际暗沉的天空,忽然开始担心万莫显。 这边,万家议事大厅里。 万莫显跪在地上,身体挺得笔直,不论投在身上的目光有多少,他的眼睛一直都盯着地面。 “显儿可是在怨大爷爷?” “莫显不敢。”他仍旧垂着头,怕自己多看一眼这些人都会吐出来,“大爷爷为了保住堂兄的名声,理所当然!” 以前这四个字是为了展现万家超然的地位,但如今却莫名带着讽刺。 砰! 不知哪一位长老拍了下桌子,却碍于万无尽要说话没有发作。 “陵儿此次做事确实不妥,本座已经批评过。” 好一个批评!那三十条命就只抵得上一句批评!万莫显冷笑一声,“那我也无话可说。” 万钧玉坐在最下位,闭上眼,将眼里一切情绪敛尽,不去看哥哥们愤恨的眼神,也不去看孙子的悲凉。 “好一个无话可说。”万无尽不改颜色,实际上这是一种淡漠,“可你却不该忘记自己姓万的事实。” “我……唔!” 万莫显还想要吼几句,但是万无尽只是看他一眼嘴巴便被封住了,显然已经不想再多听他说一句。 最后,所有目光放在了万钧玉身上。 “老七,显儿是你教出来的,你看此事当如何处置?” 若万无尽就此赐死万莫显,也是出于他一族之长的权限,但这一问,却是明明白白的恶意! 第三百七十七章加七十八章 地府篇之前奏 万钧玉比起自己的孙子,他更明白自己姓万的事实并且为之做好了觉悟,金月赛一事,他气万陵胆大妄为,更气自己无能为力。 显儿将万家的机密泄露给心有觊觎的非邑,本是违逆之行,要处罚,万钧玉无话可说,可万万想不到的是——自家大哥竟然将这个刀递给了他! 他不会愚蠢到问出来,诞神这多少年来,看得已经够清楚了。 “万莫显泄露家族机密,有通外敌之嫌。”青年深吸一口气,心沉如死水,“削其神力,罚其驻守虚无之境,百年不得出世。” 这是万无尽在试探他的中心,同时也是的人情,这是他的孙子,只要把握好度至少能保一条命。 然而自家大哥不曾想过,让他亲口说出对万莫显的处罚,实在是……从始至终万钧玉都闭着眼。 万莫显跪在地上,双拳紧握,沁出了血,他宁愿不要这个人情!他忽然抬起头来,将这个大厅里所有人都记住,这个囚牢,总有一天他要亲手摧毁! 就在一切快要在沉默中尘埃落定的时候,万钧玉旁边的人沉吟着开口了。 “依我看,莫显小子虽然有错,但到底没酿成大错,不必这么重罚。”是万步川,他不是好人,但是对于自家人却不至于冷漠无情,尤其是老七总是帮他,此时闷着不像话。 “哼,那是不是等他带着那个非邑闯下大祸,才叫大错?” 出言的是万家老二,下一次虚无之境一行,就该他的孙子万方柳得到虚无之力了。他周身神光熠熠,看着神色愤懑的万莫显就觉得火大,这么个不成器的混小子,除了闯祸有什么用? “我看他自从得到虚无之力后就刚愎自用。”他顿了顿,忽然朝上位提议道“或许让非邑把他的虚无之力收回去更好。” 万钧玉立刻睁开眼,直直的看着二哥,后者一瞟而过。 “二哥,莫显怎么说也是侄孙,过分了。”万步川想也没想的说道。 “我倒觉得二哥此言有理。”是老三。 不曾想万家老二这个提议竟然会有人响应,不外乎少一个人总有该有空缺,好为自家后辈寻求机遇。 这一点万钧玉比谁都看得通透,当即说道 “万事起于非邑,不妨将其一同捉来杀了为好。”他又笑了笑说道“显儿年轻冲动,被其蛊惑也是无奈,往后若有乱世,或许是难得战力。” 这话表面上轻飘飘的,但是众人一深思便纷纷变色。 万钧玉的话直白说来就是得不到咱们谁都别想要,万家新生代里除了万陵外,也就我孙子能挑得起单子了。 这是事实,万无尽闻言也轻轻动了动眼皮,看向万步川,“老刘以为当如何处理?” “罚莫显小子驻守虚无之境磨炼心智没有问题,不过我看神力就别削了,不然可惜苗子。”万步川挑衅地看向另外几个。 “可行。” 万无尽低声的两个字,就决定了万莫显未来百年的自由。 再跟着爷爷去虚无之境的时候,方才还倔强如树干的少年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低声说道“谢谢爷爷。” 万钧玉僵了一下,眼中闪过无奈,叹了口气拍了拍他弯下去的背,“显儿,莫辜负爷爷的期望。” 所有的情绪都找到了发泄的口子,万莫显感受着悲伤的温暖,哽咽道“当初在台上,那个家伙虽然很嚣张,但是我看出来了,他其实非常恐惧。” 万钧玉立时抬手阻止了他的话,“若负重担难以前进,便舍弃一切吧。” 不会有谁给他们爷孙多余的说话时间,看着少年被带着走远的背影,青年连叹息的心思都没有了。 万家是一棵古老苍茫的大树,但这棵树的中心已经被虫蛀了,彼时还能成为保护伞,但是一朝倾倒,注定会压垮一切。 大哥背负不起,他不行,年轻一辈更不可能。不若轻装前行,而他,一脚一脚走在这虚空城之时,仿若有万千拉扯之力。 这泥淖已经缠身,注定是要以身养树的。 当非邑听到万莫显被罚进虚无之境,还是他爷爷开的口的时候,一时唏嘘万分。 这个消息是沙华带过来的,万家自然没有人会跟他说。 女孩儿捧着一杯茶,哼哼道“真是没见过这么狠心的爷爷。” 非邑一挑眉头,“不见得。” 要他说,万钧玉为了孙子当真是煞费苦心,这个人无疑是万家最聪明、看得最通透的人。非邑不知道他是否看透了自己目的,不过把万莫显送进虚无之境这一做法值得深思。 “为什么这么说?” 对上沙华单纯的眼睛,非邑暗叹一声,这丫头到底是见识太少了,“要怎么和你说呢?有时候,囚笼也是一种保护,在虚无之境中,万莫显又有虚无之力,安全可以得到最大的保障。” “啊?”女孩儿摸了摸手指,“可是我听乙夜大叔说万钧玉本来还要废神力的,可是被人拦着了。” “你啊,有没有听说过什么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万钧玉应该早料到会有人开口求情,所以才故意说重一点。 两人没说多久,谷末猿就从外面进来要带沙华离开,毕竟是万家内院,她一个外人能进来都是恩赐了。 非邑送她到门口,顺手递了个小玉瓶过去,“这是一些疗伤的药。” 谷末猿二话不说抢了过去,以神识检查。 “你!”沙华当即怒火中烧,“怎么如此无礼?” “唉,看看又没什么。”非邑抬手阻止她,笑道“堂堂万家,总不能干出明目张胆抢劫的事情。” 正为看见仙丹而神色莫名的谷末猿,顿时头皮一紧,忽然想起来这个人是能炼制中品灵器的炼器师! 他正了正色,冷笑着将瓶子丢出去,“哼,谁稀罕!此物无碍,可以带出去。”有了虚无之力,他的进步神速,说话也更加有底气。 非邑直接无视他,状似不经意的对沙华问道“大老远的,怎么就跑过来了?” “嘿嘿,我这不是好久没看见你了……唔!”女孩儿忽然红着脸捂着嘴,真是羞死人了!见少年只是笑,嗔了一眼,恢复了平静,“乙夜大叔看我无聊,就让我来见见你。” “是么?”非邑垂眸,“那可真是个细心入微的人。” “那可不,乙夜大叔对我可好了,大概是之前觉得愧疚。”沙华一说就是巴拉巴拉的。 谷末猿面带不烦,“还走不走了,你当这是……” “闭嘴。” 被少年看了一眼,青年僵在原地,非邑靠在门框上,说道“做人得投桃报李,听说乙夜苍松喜欢收集玉瓶,你可以找找看。” 少女闻言果然喜笑颜开,“嗯嗯。”她不欲让非邑为难,主动说道“那我先走了。” 非邑轻轻嘱咐一句,“记得听你乙夜大叔的话。” 这语气,沙华撇了撇嘴,怎么像是在叮嘱女儿似的?她虽然弱,但是又不是小孩子! 人走远了,没过多久,谷末猿再次从天际落下,还带着好几个人,都是四五层天的,堵在门口,“请非邑大人回房。” 非邑仿佛没有看见他们布置结界的动作,不,他看见了但是没有反应,安静地坐在石凳上,抬头望着那缓缓升起来的光幕。 “喂。” 谷末猿抬头看他。 只见少年笑眯眯指着天上,“这是一个杀阵叠加迷阵吧?阵心为‘若水’,叠加‘浓血’和‘剑叶刀山’,最外围是‘焰火炼狱’。”完了之后,他还求证的看向守卫,“有没有说漏的?不过我如果不动用神力应该不会触动吧?” 谷末猿“……” 他不敢回答,连忙擦着汗走了,心里却已经惊恐万分,这个人是怎么知道‘血焰阵’的?明明是诸神天来的! 不过……谷末猿回头看了看那血色的光幕,冷笑道“任你是什么灵级炼器师还是诸神天神明,上品灵阵,让你插翅难飞!” 阵法内,非邑感慨的端起了茶。 深夜歪着头看他,听见神使契约传来的一句——地府是个好地方啊…… 沙华回到乙夜家,坐在桌前皱眉思索。 “姐姐在想什么?” 小萝莉瞪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也学着她的姿势,双手捧着小脸。 真可爱啊,少女揉了揉乙夜悦的小脸,自己的脸却垮了,“我在想要送你爹爹什么礼物好。” 小丫头都没有思考,奶声奶气的说道“爹爹喜欢漂亮的小瓶瓶~” 可是我没有,沙华想到,一下子趴桌上,心口却硌着一个硬物,她吃痛立起来,掏出来一看。 乙夜悦指着便说道“这个小瓶瓶漂亮!” 沙华苦着脸,“可这是别人送的。” 小萝莉可不懂这其中的人情世故,还故作老成的点了点头,说,这上面的花花好看! 少女一听仔细摸着,她不懂什么花纹雕饰,只觉得这瓶子确实很奇特,只是,这摩挲着摩挲着,忽然僵住了。 将去到万家后所有的对话串联起来,小手将瓶子越攥越紧,“悦悦,咱们去找你爹爹吧。” 乙夜苍松放下书卷,接过少女递来的瓶子,一摸,几不可察的僵了一下。 “这个瓶子上的雕饰无疑出自大师之手,流畅清晰,毫无断处,乃是不可多得的绕岸垂杨。”他晃了晃,将内里的仙丹悉数倒出,“不过这仙丹是非邑大人给你的,我用不着。” “可是……”少女神色复杂,咬着嘴唇欲言又止。 乙夜苍松却似没看到,只将瓶子收了,“沙华丫头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我到底是万家所属,不便与非邑大人牵连过多,今日让你去叙上一叙已是极限。” 话不说满,不说明,是到了他这个阅历的习惯。 沙华听得云里雾里,不过好歹能明白,只是闷闷的点头,“不过一个小玉瓶儿而已,您收下吧。” 这倒没什么为难的,中年男人点头,笑道 “恭敬不如从命。” 待一大一小两个丫头离去后,乙夜苍松缓缓坐回书房内看书。 桌上有一个三足兽耳香炉,轻吐着常见的松木香,灰褐色的纱帘随风而动,祥和而宁静,只有主人沙沙翻书的声音。 当监视的神识离开后,半晌后,乙夜苍松放下了书,从袖中摸出空空如也的白玉瓶来,放在耳边轻轻摇晃,铛铛作响……他随即冷笑出来。 万家终究,没有拿出非邑所期待的态度来对待他。 随着那道结界升起来的时候,他原本躁动的心瞬间安静了,全程坐在院子里,望着天幕,不然就是在房内打坐。 谷末猿将一切上报,哪怕是少年这顿多吃了两个鸡腿都没有省略。 “布置结界的时候他没有反抗?” 被族长看着,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谷末猿将头埋得更低,“不曾。” 又想起当时非邑说的话,他在犹豫要不要上报的时候,却听见有人在他开口之前说话了,“那少年城府极深,恐有大祸,未免生变,还是让他尽快去虚无之境吧。” 万家老二想,难得老七和自己有意见一致的时候,当即趁热打铁,“老七所言有理,趁着那小子造反之前,应当发挥他最后的作用!” 免得到时候好处还没有捞着,大哥就一巴掌拍死了。 万无尽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道“他可曾有和外界联系的痕迹?” 谷末猿正要回答,一抬头才发现人看都没看他一眼,这才想起来凭自己的实力,那个非邑就算是做了什么,也发现不了。 万步川摇头,“不管是乙夜苍松还是他都没有异常,不过……”他停住觑了眼上位,“不知道孟婆那边有没有异常。” 诡异的沉默蔓延开,所有人都知道万无尽和孟婆还有那位之间的恩怨情仇,这一提,说不出的尴尬。 万无尽没有回答,沉声吩咐道 “随便选个时间带他去虚无之境,各家后辈中尚没有虚无之力的都挑一个跟上。” 欣喜顿时将空气沾染,同时也宣告了非邑的结局,就像是将一个橙子最后的果汁榨干,享用着美味的同时,渣滓便可以扔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 地府篇之摊牌 非邑前脚才打听出来万无尽打算随便挑个时间处置他,后脚人就来了。 “非邑大人,请吧。”谷末猿站在面前,俯视着,吊着眼睛,一副看尸体的表情。 然而非邑正在榻上盘腿打坐,眼皮都没抬一下,然后站起来。 来到大厅,没想到等着的竟然是万无尽。 “真是受宠若惊。” 非邑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鹤发童颜的老者转身看向他,依旧是那副高深莫测的面孔,不过这一次没有虚与委蛇的客套,直接丢给他一个走字。 当阵法亮起,他们眨眼便来到了那黑沉的空间里。 万莫显站如标杆,一见他顿时大惊,“非邑你怎么来了?!”他想上前来,但不管是万无尽还是非邑看都没看他一眼。 随后万钧玉等也来了,老二几个身边都带这个年轻人,少年人们不是第一次来虚无之境,但迫于气氛都有些惴惴。 万无尽立于最前,头也不回,问道 “都来了?” 众人齐声回答是,然后将目光投向不远处面无表情的少年。 非邑抱着猫,明知故问“喂喂,不是吧?一次来这么多?” 旁边万陵早已按捺不住,沐浴着族中大能们的神光,他与有荣焉,冷笑道“由不得你!” 黑蔼蔼的空间里,非邑被万家的群狼环伺,一张神格是天地间唯一的光亮,哼了一声,“谁特么知道。” 丢下这一句便进了虚无之境,后面万无尽跟上。 “大哥!”万钧玉蹙着眉,“万事小心。” 旁边传来嗤笑,“老七啊老七,你当咱们大哥是谁?”那是地府第一大神!是不可超越的存在,谁能奈何? 虽然是这样没错,可是万钧玉却没有来的一阵紧张,就像是有什么迫近眉睫的焦虑,尤其是在看着非邑淡然地走进虚无之境,不安更甚。 “怕什么?就算有孟婆插手,咱们这样出其不意,还在虚无之境结界内,定叫那臭小子插翅难逃!” 外面喜悦期待,虚无之境中的气氛却有些怪异。 但见少年犹如主人家的姿态,“你现在应该可以说话了。” 他仍然不能很好驾驭这个混沌空间,但是让拥有混沌之力的人说话听声倒是没问题。 万无尽居高临下看着他,却没有做客的觉悟,张口就让非邑变了脸色。 “宿主,名不虚传。” 这可真是意料之外了,非邑不知道他了解多少,将深夜放进了自己的混沌空间中,“其实我很好奇,你究竟是从哪里打听到有关我的信息的。” 暂且不说他在诸神天的所作所为,都是大神,谁还没点往来,问题是他说出了‘宿主’这两个字。 诸神天的人连混沌之力都不知道,更别说创典,那么这个人呢?从哪里听来的?除非……非邑忽然笑了。 “看来万家扎根千万年,也是名不虚传。” 万无尽根本没有和他周旋的心思,“话不多说,开始吧。”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少年,平静的眼波底下,是难以言喻的情绪。 非邑顿时背心发寒,这种势在必得的气势,从一个上重天大神身上散发出来……真让人恶心! 好啊,他垂下眼睛,你想抢,想要,那就试试! 说着两掌相对,猛然张开,脚下出现金色大阵,一缕黑色鎏金的光芒从他身体里飞出,盘旋,化作了创典。 隔着纯净的光芒,非邑看着老者,“说实话,从一开始我是真心要和你们万家合作的。”虽说一开始有所布置,可是也留着转圜的余地。 在暴风雨前的平和,实在是抓挠心肝,万无尽背负着双手,脊背是老年人特有的挺直精气神。 “吾等碍于你的身份也并未要下死手。”之所以会演变成现在这个境地,就是从非邑第二次进入虚无之境开始,老人此时总算是出现情绪的波动,指着少年,“你不该打虚无之境的主意。” 非邑却无辜的笑了,“你既然知道创典的存在,也该了解——虚无之境,我非要不可!” 话音落下的同时,从创世契约上涌出的混沌之力全部飞向万无尽,老者同样拿出自己的混沌之力相抵抗。 非邑见状连忙运转创典,打算将其的混沌之力收回,谁知神识却仿佛撞上一堵厚重的墙,丝毫不得入内! 这是?! “呵呵,你虽然是宿主,可到底不过是区区三重天。而本座,已得传承数千年。” 万无尽说着勾了道神言之术,席卷着混沌之力而来,那滔天之势,竟丝毫不受混沌空间的影响! 非邑的神识根本跟不上对方的速度,甚至来不及召唤混沌之力,偏偏他还没有驾驭这片空间,被那神力所震慑,丝毫动弹不得——这,就是上重天大神之威,即便在自己的领域,也毫无还手之力! “啧。”他飞速后退的同时,在只有两个人的空间大声说道“我们的合作还有效吗?” 缥缈的声音传来,“自然。” 非邑眼中狠光闪过,“一言为定!” 霎时间,逼近眼前的神言之术停止了,浩瀚的神力涌来,将其击碎—— 出现在空间里的第三人乃是一个带着红色彼岸花神格的男人,只遮住右眼,大约三十岁上下,头戴纶巾,身穿长袍。 除了面如冠玉、不染纤尘这两点之外,他所有的形象都符合人间界传说中阎罗王的设定! 地狱第五殿阎罗王名天子包,本前居第一殿,因怜屈死。手下掌叫唤大地狱,并十六诛心小地狱…… 当初看完有关这位的记载的时候,非邑是惊讶的,这等神明,竟然神格还被贬过,然,作为在人间里最受供奉的神明,他的实力深不可测! 而且这位也是最早被虚无之境认可的神明,看他在这里毫发无伤便能看出其造诣之深。 非邑忽然听见一阵诡异的声音,那种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急速喘气的嘶哑之音,让人毛骨悚然,这个空间里只有三个人。 他看向万无尽——双目赤红,鼻孔和嘴不够喘气,头发的毛孔都用来发泄了,颤抖不停。 “天子包,天子包!你竟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第三百八十章 地府篇之战火起(三重天三层) 非邑曾经听高归提起过地府中几位大神的恩怨纠葛,以他一个人类的眼光来看,额,大概就是八点档肥皂剧的典型剧情。 据说地府中最早诞生的神明就是十殿阎王、孟婆还有万无尽等,那时地府的轮回职能还没有完全苏醒,众神只是按照自己神格的本能做事。 那时候五殿阎王天子包、孟婆还有万无尽三个是出了名的关系好,其中万无尽因为没有神格而垫底,但这并不影响感情。 不过灵魂那么多,人手却不够,他们便想着从虚无之境中‘造人’,这个任务就交给了万无尽。 彼时天子包和万无尽都被虚无之境认可,地府的各种职能都步入轨道,变故就发生在三千年前——天子包和孟婆结为连理。 万无尽驻守虚无之境,劳心劳力,就指望着有朝一日能向爱慕的女人表白,然而他等来的却是好兄弟和心上人的喜酒…… 往后各种刁钻算计不说,非邑听完只有一句‘卧槽’以表心情,所以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原因还出在当初缔造了地府的一众大神身上。 对于万无尽的怒火,天子包平静以待,端着手,仿佛在叙说着无关紧要的天气一般。 “你霸占虚无之境,逆天行事,这些都无所谓,然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我和她的孩子下手。” 这一句便是道出了孟婆、十殿与万家势不两立的的导火索。 地府中人若是想要孩子,便要以自己作为神明的证明——神力或是神识为引,以冥鉴为见证,而以信仰之力凝聚一个新生儿。 因为神力和神识都是独一无二的,融合了夫妻两人特征的孩子宛如人间界中血脉的延续一般,这是地府众神得以延续的根本。 而孟婆与天子包的孩子,更是以父亲的神格、母亲的恩泽神言之术为引缔造出来的,其对于十殿,乃至整个地府的重要程度可想而知。 而且,这是两个大神爱情的结晶。 但是这个孩子才出世没多久就死了,被虚无之力吞噬得渣都不剩。 传说天子包与万无尽的惊天一战,摧毁了第十八层地狱,最后前者重伤落幕。 万无尽神经质的哈哈大笑,“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当初被她的眼泪所迷惑,没有杀了你!”他恶狠狠指着男人,“什么约定,屁!还不是毁约了?” 当初他凭借着虚无之境的积累,轻易占了上风,但是却因为孟婆插手,逼着天子包立下了永生不干预万家之事的誓言。 神明立誓绝不像人类那样随意的空头支票,一旦开口,便是有铁则当头,天子包若是违背,必将受到冥鉴重罚。 只是男人风轻云淡丝毫看不出受罚的窘态。 “便在今日,清算了吧。” 天子包出手不见任何阻碍,非邑却轻轻皱起了眉头,总觉得有很多事情被忽略了,偏偏又差那么一点才能想透。 忽然,一股气浪掀来,将他瞬间推远。 此地不宜久留,得赶紧溜。 非邑望了眼以他的神识,这场战斗注定是看不了了。 意识海里,深夜问道“他们是怎么能在这里动用神力的?” “大概是虚无之境允许的。”这大爷式的混沌空间有自己的想法。 然而非邑打算是好的,现实却不允许他这样做,天子包都出手了,那么十殿另外的阎罗王还有孟婆肯定也来了,外面现在不用想也乱成了一锅粥。 就他这点实力,跑出去不是当炮灰吗? 但在这个虚无之境中,鬼知道两个上重天打架需要多大的空间,万一被波及了呢? “艹!”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他低咒一声,凭借着混沌之力的感知,他一弯腰躲进了自己的混沌空间,避开刮过来的神力风刃。 还是得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躲避,漆黑宁静的空间里,他打算将创典收回去,但这黑黢黢的书却有些不安的旋转了起来。 非邑有些烦躁,“你又怎么……” 话说到一半,他的脸色难看起来,最后憋出两个字,沃日。 深夜原本趴着,顿时爬起来,“神使契约断了,怎么回事?” 少年缓缓抬手捂着头,意识海里,这次神格主动亮起了白光,将周遭的信仰之力统统吸入—— 这是突破的征兆! 来到地府这么久,事情过多,以致他忽视了不断上涨的神力,不知什么时候原本三重天二层的神格已经做好了升到三层的准备。 非邑深深意识到不妙了,这是在混沌空间里,神格的挑衅让潜藏在意识海深处的东西蠢蠢欲动,水天一色的碧蓝世界中,顿时风起云涌、波浪滔天! 他确信意识海里的东西和混沌之力有关,并且猜测是自己小时候被遗弃在混沌空间旁边造成的后遗症。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怎么度过才是最要紧的。 按照以往的经验,首先得先让神格升级成功才行,然后问题又来了信仰之力不够了…… 这是突破的大忌,不过这一次不用慌,因为这里可是虚无之境!是掌控者地府信仰之力流入的渠道! 非邑直接把创典丢出去,“不想我死就弄点混沌之力来。” 透过唯一的入口,还能看见天子曰红色的神光和万无尽黄色的神光,两相交锋,迸散出的威势没能被混沌空间完全吞噬,还带着令人窒息的恐怖。 只见黑色大书小心翼翼地靠近空间出口,旋转起来,轻易将蕴藏在虚无之境中的信仰之力剔出来,然后从意识海内传给宿主。 金色的创世契约阵法在巨浪滔天的意识海中亮起,隔在神格和海面之间,就像一把利刃竟然切断了上下的对峙! 非邑轻易触摸到了壁障,在信仰之力源源涌来的时候,一举突破,三重天三层! 创典松了口气,打算停止工作了。 “继续。” 徜徉在信仰之力的海洋中,这是对一个神明来说最通俗也是最终极的追求,左右那些拥有混沌之力的人也消化不了这些力量,不若为他所用! 虚空城,已是战火蔓延,大神们自成结界,打得不可开交,五光十色的神光令人炫目的同时,代表的是毁灭。 而蝼蚁们,只是在你追我赶上演着炮灰的游戏。 第三百八十一章 地府篇之高归的任务 地府中人习惯了万家高高在上的霸权,甚至在这等压迫下形成了如今类似于人类社会的生活方式。 当人们还在洗衣做饭、卖力工作的时候,地府轮回象征——十殿与万家的战火倏然蔓延,就像是天塌了一般席卷而来。 惶惶不可终日,逃无可逃! 弱小的人躲在屋里,一朝了断了人类的生活习惯,大战已经打了三天,他们也在家里待了三天,未觉饥饿疲劳,这才恍然大悟过来,自己是神明来着…… 紧接着是体制的崩坏,引路使中、狱卒中凡是万家人皆被紧急召回,相应的,剩下的人都倒向了十殿。 这其中,高归多年来的经营总算是有了成果,他的手下,在属于阎王的神识蔓延而来之际,群起而攻之,首先占领了谷桥城。而他自己,更是在贡献虚空城之时奋勇当先,一身黑衣低落着鲜血。 令同行们惊讶的是,高归在万家简直如入无人之境,一切阵法禁制在他眼里宛如透明! “你小子倒是深藏不露!” 说话的同事一刀砍掉敌人的胳膊,脸上见了血,还笑着。 “那可不!”高归带着人往前冲,“别忘了我们的任务,快点!” 要说人手和根基,万家和附属他们的家族最大的依仗就是虚无之境,还有虚无之境外面的结界,没有特定的阵法和虚无之力,谁也进不去。 现在结界内早已大乱,十殿大神和万家的高手一较高下期间,要是万家人不断跑进去就麻烦了,所以,他们必须要找到进入结界的方法! 这,就是他们的任务。 “关键我们要怎么找?” “黑白无常大人还有判官他们都等得不耐烦了!” 这个任务很重要,跟着来的都是引路使中的高手,高归在期间就像是大老虎中的小猫咪,但是他气势凛然,比之旁人丝毫不弱。 “不管你们信不信,我找得到。” 其间有个大叔,闻言顿时呼了他一巴掌,“那你还不快带路?!” 高归龇牙,一蹦三尺高往里面冲去,骂骂咧咧,“大胡子你别等老子长大,看我不在格斗场不弄死你!” 后面的人笑了笑,把剩下的万家人解决了,二话不说跟上,实际上阎王大人早就吩咐过了,万事跟着高归走。 一路上,被鲜血浸染的万家不减奢华,但谁都没心情感慨,到了竹苑外,几人纷纷停下。有稍微懂行一点的破口大骂 “这他娘的是血焰阵啊!就为了关一个三重天小子,这玩意儿都用上了!” 众人齐齐看向高归,而少年亦是一脸懵逼,在怀里东摸摸、西摸摸,摸出一条红色的小蛇来,两尺来长,比大拇指粗不了多少。 众人“……” 高归没管同事们见鬼的眼神,捧着小蛇,“靠你了。” 白绕竹在地上化成人形,稳一路都被晃晕了,重俊美的少年沉沉呼了一口,“请跟着在下的步伐。” 对付阵法有两种方法一是直接在外面以神力破解神言之术衔接的地方,只是需要注意用属性相克的神言之术,未免被反弹受伤;二是若不用破阵,便走神力最薄弱的地方,免受攻击。 第一种方法过于考验阵法造诣,所以非邑给的是第二种。 白绕竹站在拱门,贴着墙踏出第一步,后面的高归陆续跟上,结果后面的人却在迟疑,“啧,走啊。” 大胡子咽了咽口水,“这蛇妖,可靠吗?” 我滴亲娘诶,那可是血焰阵啊,号称灵级第一杀阵,即便是他们,一步走错,保证想被切成几片有几片儿! 高归嫌弃地看了几个怂货一眼,“那就等着,首功归我!” 大胡子想也不想的反对,“不行,我还等着这点奖励养家糊口。”于是二话不说跟上。 然而,才踏入第一步他就后悔了——触目是血海翻滚,腥气扑面而来! 血海咕噜沸腾,时不时一个高喷发,火焰冲天,要是掉下去渣都不剩! 本来是为了拦住非邑的阵法,却让一众引路使来了个首体验。 好就好在,这一片一望无际的血海中,他们进入时恰好落在了裸石上,而下一颗裸石却在遥远的天那边。 白绕竹带着走了第一步,回头望了望,确保没有人踩错,然后又向前踏了一步。 众人不敢松懈,跟着一踏,落地还是裸石,这才安了心…… 阵法的奇妙叫人叹为观止,有时候是向前,有的时候却是向后,在阵法外面的人看来,其实就是一群人小心翼翼地在玩儿踩脚印的游戏。 终于,他们来到了门口,回头一望,不过三丈的距离,他们几个腿长步远的男人却走了将近四十来步。 “阵法薄弱之处本就曲折回绕,路径只有一条,是有些麻烦。” 白绕竹站在前面,回过头不卑不亢的解释道。 此时他们走完了血焰阵,正是松口气的时候,谁也没料到屋内竟然藏了人! 一把尖刀赫然刺出来,直冲向白绕竹,离他最近的大胡子连忙出手,哪知神力一靠近那把尖刀便被吞噬了。 众人脸色大变——虚无之力! “小蛇妖!”高归大吼一声,跟着出手,然而那混沌之力已到少年眼前! 嗡—— 轻微的声音响起,只见一阵夹杂着黑芒的绿光乍然亮起。 众人纷纷看向白绕竹的脖子,一条黑色的、一指宽的带子,缀着个碧绿剔透的坠子,此时这坠子漂浮起来,筑成一道结界保护主人。 这是个防御神器,还是个灵级!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小蛇妖是有主的,那通身的气度自不必说,光是这神光熠熠的灵器都非凡品。 “他主人是谁?”有人小声问高归。 高归看向同事们,“猜猜。” 实际上并不难猜,灵级炼器师、和高归交好、非地府之神言之术,都指向一个人。 恰好白绕竹化险为夷,结界消失,屋内的人也冲了出来,正是谷末猿。 “尔等休要张狂……啊!” 只见一团猩红的雾气涌去,将他团团包围,瞬间将青年一身皮肉给腐蚀殆尽,处处可见白骨! 谷末猿这才想起可以用虚无之力,然而不论他怎么召唤,空空如也! 第三百八十二章 地府篇之妖使 解决掉偷袭的家伙后,白绕竹轻易找到了自家大人留下的东西——一块刻录着阵法的玉符。 这块玉符比非邑平时使用的要大一些,摸来极为硌手,概因阵法过于复杂。 他将玉符递出去,“这就是进入结界的阵法。” 高归第一反应是欣喜若狂,然而……他低头看着小蛇妖白皙修长的手,却不敢接,刚才这家伙出手的时候过于凶残,他尴尬地问道 “那个,你手上没毒吧?” 这少年明明只是三百年的小妖,可那个五层天的谷末猿现在还要死不活的躺在门口,太恐怖了! 白绕竹一愣,然后温和的笑了,“那只是大人教的妖术,用一次挺费力的。” 短短一句话,就将《引雷诀》引起的震惊给消弭了,左右大人现在在地府众神的眼里非同一般,多一个传奇也无所谓。 论智商谋略,他乃是非邑座下妖使中的第一人,加之毒蛇善伪装,忽悠一群引路使不在话下。 在回去交差的路上,高归想起了一个问题。 “你家大人是在哪里得到进入结界的传送阵的?” 没什么好隐瞒的,白绕竹实话实说 “他自己刻的。” 高归顿时大惊,“听说他只进去过三次,这么复杂的阵法都能记住?” “这……”白绕竹的神色多少有些微妙,“人间界有种机械叫——高清照相机。” 原本人间界的机械捕捉不了神迹,可是非邑做了手脚,使阵法在出现后能短暂留下印子,然后就被拍下来了。 那一瞬间,高归的眼神从‘膜拜大佬’变成了‘这货怎么这么聪明’。 来到外面,世界已经大变模样,堆成小山的尸体还没来得及消散,底下淅淅沥沥沁出血河,而这顶上,暗沉天穹之下,一黑一白还有一道紫色的身影矗立着。 正是侍奉在阎王左右的黑白无常还有判官。 见到他们出来,三人一同飞下来,“阵法拿到了?” “是!” 高归将玉符交出去。 黑无常接过后连忙催动,还抽空吩咐道“尔等迅速清查十殿中叛变之人,格杀勿论,不能处置者,查明其真身,秋后算账!” 最后四个字让人不寒而栗。 在他们快要离去之时,白绕竹连忙上前一步,“小妖乃非邑大人座下妖使,三位大人进入空间后,还请留意我家大人的行踪,万望能知会一声!” 黑无常打量这小妖,老实说,这点儿实力在他们面前看都不会看一眼,不过,他知道正是这小妖找来了阵法。 “等着。” 而后三人便消失了。 大胡子不敢松懈,反而越发绷紧了神经,“牛头马面那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早就进去了,现在三位大人也进去了,里面的战况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转头一看,却见高归一副大事不妙的表情。 “你说非邑还在空间里?!” 众人都被他的声音吓到。 白绕竹亦然,皱起眉头,“有什么问题?” 高归烦躁的抓了抓头发,“那里面可是有个不得了的家伙!快通知你家大人出来!” 他是急狠了,因此忘了方才白绕竹才说过的话。 “我与大人之间的联系被切断了。”他顿了顿,深深呼了口气,“现在急也没用,我先去完成大人交代的任务。” 看着少年毫无犹豫远去的背影,众引路使不得不承认,有点惊讶,这情绪转换得也太快了! “蛇类都这么冷血的?” “谁知道。” 高归看着小蛇妖远去的背影,心想道真特么叫人羡慕,这样的妖使也不知道是怎么培养出来的。 按照非邑所吩咐的,白绕竹直接去了乙夜家的府邸,小小的房子,很难想象这个家族祖上曾经出过上重天大神。 这里面如今也是漂浮着躁动的气氛,喊打喊杀。 他不敢直接走正门,而是化成原形攀援着墙头前进,索性空气中到处都是神力神使们的力量波动,没谁注意到他。 主屋内有结界,乙夜苍松布下的竟无人能破,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现在还没有大神注意到这边。 他在结界边缘潜伏了一阵,一头钻了进去,果然如大人所说,乙夜家实际上已经暗地里归顺十殿了。 结界里保护着的都是神力低下的妇孺小孩儿,其中包括沙华,她非体制内,神言之术也就会那么几个基础的,根本不适合出战。 这一点大家都知道,可是她自己坐在其中却格外拘谨,总有一种于心不安的感觉,在听到外面刀剑争鸣,凄厉嚎叫的时候,她放在膝盖上的手几乎要把衣服抓破。 “沙华姑娘。” 女孩儿蓦然一惊,低头一看竟然是一条蛇! 女孩子似乎天性怕这个东西,一声低呼引来了他人的注意。 大家犹如惊弓之鸟,一见陌生妖怪出现,顿时引起巨大的敌意,一些性子抄着铲子就站了起来,大声喊着打死他! “等等!”沙华连忙阻止众人,低头看着小蛇,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你是谁?” “在下是非邑大人的妖使,名为白绕竹。” 当蛇妖化成俊美少年的时候,屋子里的敌意瞬间消失,女眷居多的时候,颜值特别好用。 “你和棠元一样!”果然,沙华一听语气顿时变得亲切起来。 “大人命在下保护姑娘。” 恰好外面已经打完,开始攻击结界。 砰砰当当的声音,仿佛是地震降临声势浩大,屋内有很多孩子,纷纷靠进母亲奶奶的怀里。 “姐姐,我想爹爹了。” 乙夜悦从母亲怀里跑过来,拉着女孩儿的手,可怜兮兮的。 “这……没问题的!” 她不能在孩子面前露出软弱的神情。 “悦悦乖,只要我们待在里面就没有问题的。”一个妇人走过来将小丫头抱着。 “嗯。” 乙夜苍松是这个家族的中流砥柱,是无法撼动的存在,所有人都信服着他。 因此,当门外出现家主的身影时,所有人都激动了,尤其是乙夜悦,二话不说跑了出去,口里甜甜的喊着爹爹。 白绕竹尚且还在怀疑,连阻止都来不及。 第三百八十三章 地府篇之乙夜家危机 地府存在已不知多少年,其神言之术比之诸神天只多不少,分类亦是相同,当然也包括特殊类神言之术。 被乙夜苍松保护在结界中的大多都是神力低下不能参战的人,隔着门哪里分得清真假。 当乙夜悦被‘乙夜苍松’狰狞的笑容吓着的时候,屋里的人还欣喜若狂的迎接他回来。 “哇哇~你不是爹爹!” 小丫头被一把捉住,细嫩的脖子被一只沾了血的大手掐着——结界外哪里还有什么乙夜苍松,有的只是一个阴狠嗜血的中年男人。 “所有人都出来,不然我杀了这个丫头!” 这可是乙夜苍松的独女!想起长老们吩咐的下来的任务,男人杀红了的双眼里闪过精光,未来指日可待! 男人头发都被血浆成一股一股,刷在小丫头脸上,让她整个人都被吓坏了。 同时被吓坏的还有屋内的妇孺,大声喊着小姐悦悦,悲怆又恐惧。 “不要,不要杀她!” 乙夜夫人大叫一声,提着裙摆就要跑出去。 “且慢!”白绕竹连忙拦住,“夫人不可冲动。” 女人神力不过三层天,实在是低得让人难以相信这是乙夜苍松的正妻。 “放开!”女人挣扎不已,“你一个外人懂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迁怒来得没理没据,但是让人能理解。 “但是你们不能出去。”白绕竹站了起来,“交给我来解决。” “你?”女人两眼挂着泪,“区区才化形的小妖,如何……”她又顿了顿,叹了口气说道“外面那个至少是四层天,谢谢你的好意了。” 然而白绕竹还记得非邑吩咐的话,保护好沙华,必要时,可出手保护乙夜家重要的成员,他想了想,乙夜悦应该足够重要了。 所以,他什么也没有再说,眨眼闪身出去了。 一屋子的人大惊失色,纷纷跑到门口。 唯有沙华,坐在椅子上身如筛糠,小脸苍白着,小嘴紧紧抿着,汗水滴答滴答落下,恍若未觉。忆起非邑曾经说过的,要听乙夜大叔的话,原来是个这个意思,原来自己什么用都没有,只能添麻烦…… 再往前,她想起了当初离家的目的来。 天,我到底在做什么?! 外面,白绕竹化成人形,一脚踩在了黏糊糊的地上,小小的院子,不足以排血,粘着脚底,每一步都是浓重的血腥气。 这明明是地府二层天,但是却有炼狱的特色。 “你是……切,一只小蛇妖?” 要在化形的时候,有的是幼童,有的是少年,有的是老人,全看原形本身的天赋,如果本身根骨好,灵性足,在三百年化形的时候还是幼童,甚至有的是婴儿。 白绕竹的天赋算不错,却还是比不得诸如九尾灵猫之类的高等大妖,不过,万幸的是他遇见了非邑。 他能使用神器、能修炼至高的功法,能随着他上天入地见识丰富多彩的世界,将心境磨炼到别的妖难以企及的高度和广度。 在如此危险之际,白绕竹还有心思感慨——何其幸运! 非邑没来得及给他们人手打造一柄攻击型神器,不过却还是在高归的私库寻了几把趁手的,发给他们,白绕竹到手的就是一柄仙剑。 “先将就着用用。” 想起自家大人当着高归的面儿说这句话的时候,后者的脸色可不是一般的黑。 “小鬼,竟然还敢走神?” 突然来到面前的男人,手持一柄大刀,纵身砍下。 白绕竹将身体扭了一转,避开,回身跟着挥出一道剑风,被前者轻易挡下。 “哼,雕虫小技!” 男人将刀上缠绕的血甩掉,一抬头,正要冲上去,却见少年微笑着看着他,说道 “跟你谈个条件。” “什么?”男人将刀扛在肩上,好整以暇的盯着他,他倒要看看,区区一只三百年的小妖能耍出什么把戏! “你知道我是谁么?”白绕竹瞥了眼墙角处被一道结界捆着的乙夜悦,一动不动,也不等对方回答,“非邑你应该认识吧,我是他的神使,很重要的那种。” 男人顿时僵住,不敢置信地打量着他,眼里的欣喜毫不掩饰。非邑谁不知道,那个引起万家和十殿战争的导火索,而眼前这个是他的神使,要是抓住的话…… “不过你是抓不住我的。”少年一眼看穿对方的打算。 男人愣住,然后不屑地睨着他,“老子就不信……” 抓不住你几个字还没出口,就见少年的脸上出现了黑红夹杂的蛇鳞,下一秒,一条近十米长的大蛇出现在面前。 他直起身子,小小的院落竟装不下! 三角脑袋俯下来,橙黄的双眼让人不寒而栗,“我说过你抓不住我。” 屋内的妇孺们被再次被吓了一跳,不过接踵而来的就是安心,这么大一条蛇,守在门前,心里怪安心的。 大蛇变回人形,“不过我可以束手就擒,前提是你得把小丫头放了。” 大约是方才少年的原形过于骇人,男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闻言跟着陷入沉思,到底是要拿这神使来威胁非邑还是要拿小丫头来威胁乙夜苍松。 白绕竹循循善诱,“你可以想想,到底是我家大人重要还是乙夜苍松重要。” 自己的心思怎么总是瞒不过这个蛇妖?男人警惕地看着他,随即冷哼一声,“鬼才上你的当!” 他说着,藏在袍子下面的手却偷偷摸摸的亮了一下,随即提刀大吼“小妖纳命来!” 这等神力,对于白绕竹来说确实吃力,虽然大人拿了很多剑术妖术供他们学习,但真要说的话,他的实战经验很少。 比起才经历大战,正是热血当头的对手,少年显得左支右绌。 剑格挡刀,吃力不当瞬间失势,大刀直冲脑门儿落下。 嗡—— 脖子上的防御神器再次救他一命! 男人看他的眼神再次发生变化,传说那个非邑是个灵级炼器师,果然如此,连手下的蛇妖都身怀灵器。他舔了舔嘴唇,要是能捉了这蛇妖,拿他去换灵器,岂不美哉! 如此想着,手下便越发用力。 第三百八十四章 地府篇之援手到 乙夜家主院里的战斗还在持续。 谈判破裂,白绕竹并没有显得失落或是计划失败的焦急,而是即便处于下风,还是与对手痴缠打斗。 “妾身来助你!”乙夜夫人作为结界中实力最高的人,不知从哪里寻来一把剑,颇有些巾帼之威。 “且慢!”白绕竹再次阻止她走出结界,他可承受不起两个乙夜家要员身处险境的压力,“此处有在下便足以。” 才说完,就被靠近的男人一拳打中腹部,撞在了墙上。 如果有心观察就会发现,院子里的战斗有些怪异,白绕竹处于下风,却没有变回威风凛凛的原形;那男人处于上风,却一直没有下狠手,着实令人费解。 不过疑惑很快得到了解答。 当第二个万家人出现的时候,乙夜家顿时阴云当头。 “我说二木,急冲冲叫老子来做什么?”腆着肚子,衣衫不整的男人蹲在墙头,露出来的脖子上布满抓痕,手里却挥舞着一件蓝色的肚兜,他凑近嗅了嗅,陶醉道“刚才那娘们儿可是个上品,老子还没享受完。” 与白绕竹缠斗的男人一触分开,把刀杵在地上喘了口气,大骂道“三水你他娘的别特么总想着在娘们儿肚皮上快活!老子不是想着你是我弟弟,这好事儿能让你来?!” 三水眯了眯眼睛,跟着大骂,“那你还提老娘?你要不是我哥,我现在……”说到一半,话卡在喉咙,眼睛却直勾勾盯着结界内的大门,扫过沙华还有乙夜夫人,哈哈大笑。 “看看我这运气,正想着没泄完火,又撞上两个上等货!” 他拔出一柄和二木一模一样的大刀,朝屋内邪笑道“等着哥哥我,马上进来疼你们!” 二木看着他就来气,“裤腰带还没系上又想着脱?之前逮着那女人还没爽够?” 三水一脸晦气,“还不是因为你来了传声符,老子只顾着看,那女人就自尽了!” 此话一出,他便完完整整的暴露了自己色中饿鬼的真面目,让一屋子的女人脸上血色尽失。 二木却不再吵他,指着依然淡笑的白绕竹,说道“这回可别说哥哥我不仗义,知道这是谁吗?”对上弟弟疑惑的双眼,他咧出一口黄牙,大笑道“这特么可是非邑的神使,只要活捉了他,不怕非邑不给好处!” 三水先是一愣,随即大惊失色,“就是那个灵级炼器师?这是他的神使?!” 二木得意一笑,说了句没错。原来之前之所以手下留情,就是为了更好地活捉。 这一下子,兄弟两个总算表现出同步性,舔着嘴唇,提起刀。 然而两人还没有往前冲,身后反而传来异动,赶忙回身躲开——却见一条黑色的十米大蛇,立在主院的拱门前,俯视着他们。 “又来一条?”二木大惊失色,一回头,哪里还有什么少年,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黑红夹杂的大蛇! 那毒蛇的双眼中闪过笑意,竟有几分温和,“等援手的岂是你一个。” 非赦从二木身上转开视线,看他,“何须拖这么久?” 白绕竹吐着蛇信,“怕伤到乙夜小姐。” 《引雷诀》让他觉醒的特性是毒,如今修为尚低,只有原形才能发挥最大作用,但院子就只有这么点大,若是让小丫头沾上一点,得不偿失。 毕竟一起生活共事这么久,非赦多少能猜到他的打算,就像是他们无条件信任着大人,也信任着彼此。 当捆着乙夜悦的结界下忽然出现一个大洞的时候,二木和三水两个同时出手,与此同时,早已准备好的两条大蛇跟着摆尾! 哐哐两声,大刀砍在有碧绿结界保护的蛇尾上,一击失手,两人眼睁睁看着一只大兔子驮着小丫头遁地逃走。 “该死,究竟什么时候来的?!” 非涂一路跑进结界,顺便把自己挖的洞填了,便会人形,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一身冷汗,身边,棠元也好不到哪里去。 胆小如鼠、狡兔三窟,这两个出了名的小胆子凑在一起完成任务,可歌可泣! 乙夜夫人抱着乙夜悦,两个都撕心裂肺,让人不忍。 非涂挠了挠头,蹲在门口,嘎嘣嘎嘣嚼大白菜缓解过度的紧张,抖着声音,“那个……要不要我们出来帮忙?” 两条蛇都懒得回答,棠元跟着蹲下,“用不着。” 非赦和白绕竹的战力,是大人座下除了深夜外最强的,何况,他们联手,绝非简单的相加。 果然,当毒蛇张口吐出腥臭的毒雾时,蟒蛇出击如电,将二木兄弟俩的结界一举捏爆。 两人顿时痛呼一声,连忙合力筑起结界,总算是扛了下来。 “三水,有没有事?” “没事!你呢?” 非赦根本不给两个交流的时间,缠着结界便漫天捶打,越挤越近。结界上反弹的力量纷纷被防御灵器所抵消。 二木兄弟两个渐渐发现,两条蛇的力量非同一般的强! “明明都是化形不久的妖怪,怎么可能和我们对抗?!”三水比二木的脑子更清醒,“真的要被你害死了!” 二木闻言跟着发火,“要是你早点来!先解决一条,就不会是现在这个局面!” 白绕竹所期待的兄弟阋墙并没有出现,只见两人忽然背靠着,紧紧贴着,将刀在面前转动,明明只有两把大刀,竟然舞出了四把的威力! 短暂的惊慌过后,兄弟二人拿出齐心协力的架势来,“且叫尔等小妖看看,我兄弟二人的杀手锏!” 靠着有神明‘特有精血’之称的——神力和神识,地府中形成了人类社会的家族,也就渐渐衍生出了与之相适应的神言之术。 比方现在兄弟二人使出来的‘齐心’,便是需要有‘血缘关系’的神明才能使用的,其效果是能将使用者的神力汇聚,发挥出大于整体相加的威力。 二木兄弟两个同时将符文向前推,各自飞向两条大蛇,竟有着六层天的压迫感! 啵~ 两道神言之术同时撞在碧绿的结界上,兄弟两人势在必得的表情出现了裂痕。 两条大蛇眼中闪过嘲讽,同时举起大尾巴来……轰! 乙夜家便安静了。 第三百八十五加八十六章 地府篇之陡转 乙夜家的危机化解了,结界还保留着。 白绕竹和非赦两个把要死不活的神明来拖到门口处,让乙夜家的众人佩服又敬畏。 但事情还没完。 白绕竹拎起三水,“说,你们安排了多少人来乙夜家?” 男人发丝凌乱,肩膀被拍断了,耷拉着,咧嘴一笑,“谁特么要告诉你?” 才说完,一只大手就捏上了他快要掉下去的胳膊,猛然收紧,痛得男人脸都扭曲了,呼呼喘气,嚎都嚎不出来。 看起来似乎挺硬气的,得到白绕竹一个眼神示意,非赦又把手放在三水的脖子上。 “你呢?要不要跟我们讲讲?”白绕竹笑眯眯地看着紧张的二木,“如果你不说,我就把你弟弟毒成肉沫儿。” ‘齐心’这等神言之术的修炼条件,必定如同名字表面上的那样。 果然,二木第一反应是恐惧,随后故作镇定,“呵呵,我们可是杀人不眨眼的,这点儿威胁。” 白绕竹何等精明,不可能会被他绕过去,“你们再杀人,那也还是人啊,不诚心那也没办法。” 他说着指尖一晃,一团猩红的毒雾飘散,站在三水裸露的皮肤上,瞬间扭曲溃烂,男人再遭折磨,只剩下出气的份儿了。 二木还在咬牙,白绕竹心情颇好的换了块好皮下毒,三木溃烂的皮肤碎成渣落在地上和衣襟上。 屋内的妇孺何曾见过如此有冲击力的场面,纷纷别过头去。 “等等!”沉默着,二木的喊停格外有力,“我说……” 还没等他说什么,三水哑着声音呵斥道“二木……蠢货,你想死别搭上老子。” 在万家做事这么久,他怎么会不知道万家的人岂是好相与的?如果泄露他们的机密,别说现在这两个蛇妖会不会放过他们,但万家绝不会姑息! 二木却笑道“左右都是活不成。”至少不能让弟弟在死前还受一番折磨。 白绕竹相信他们没有说谎,因此,在听完之后颇感棘手。 “竟然还有等重天级别的神明赶来。” 参与反抗万家的人当中,十殿,万家人再无法无天也是不敢动的,因此,大部分人吗都被派来捉拿其他家族了。 而这其中又以乙夜家最为重要。 “他们这般急切,定是如大人所料,乙夜家主,绝非常人。”白绕竹丢开二木和三水,蹙起眉头,“只是这屋内的人却不好办啊。” 这里是万家的大本营虚空城,还会有更多的万家援手回来,结界是不能再待了,总有被破的时候。 最后还是白绕竹拍板,“所有人立刻迁往阎罗殿!”那里是最安全的。 索性事出紧急,非邑早已给众妖预备了传送符,还是蓄满神力那种。 “这个玉符的极限是五个人,为了保险每次只带四人,我们手里只有四个。”将屋内的人数算了算,必须要往返一次才行,“孩子老人先行。” 白绕竹说完后已经做好被反驳的准备,毕竟性命当前,谁都想自保,等了三息,竟无一人不愿! 着实令人费解。 沙华留在了最后,不论怎么劝,女孩儿就是不愿先走一步,几团神光亮过,屋里忽然安静下来,就剩下乙夜夫人、她还有白绕竹和非赦。 看两个女性都有些忧虑,白绕竹便笑道 “十殿那边有棠元交涉,应当没问题的。” 两条蛇妖此时一左一右控制着二木三水不敢松懈,等到棠元和非涂回来时,他们同时大力出手,两个男人软倒在地。 乙夜夫人见状皱起眉头,“不杀了他们?恐怕后患无穷。” “我等乃是大人座下神使,不便徒造杀业。”白绕竹没说完的是,弑神就更不行了。 “那就我来!” 就是这些杂碎,杀了她的族人们!新仇旧恨一齐添上眉头,化作浓重的恨意,女人随手提了把剑走出来。 尽管有心阻止,但白绕竹到底没有拦着,他来帮忙,总管不到人家报仇。 然而俗话说得好,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谁也没有预料到,看似晕过去的兄弟两个竟然一齐跳起来,劫持了乙夜夫人。 “别动!”三木一把把断骨接上,提刀对着几个小妖,痛得龇牙咧嘴,又狰狞可怖,“谁敢上前一步,我弄死这娘们儿!” 他说着在女人脸上抹了一把,“嗬,看着老,但是感觉不错啊!” 四个少年堵在门口,缓缓卸下攻势,白绕竹目光幽深,“想要我们怎么做?” 二木把刀架在女人脖子上,想也不想的回答道“放我们走!” “不成!”不顾自家哥哥责备的眼神,三水的目光先是在少年们的脸上扫过,在好看可惜是男的,他便将目光放在了屋内,嘿嘿笑道“叫那个小丫头出来!我们换人质。” 那双邪恶的眼睛跟着一晃,“另外把你们的神器都交出来!” 二木的眼神瞬间由不屑转为欣喜,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一茬! 三水的眼神过于裸露,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偏偏他自己喜欢耀武扬威,“那丫头年轻水嫩的,在床上稍一调教,嘿嘿,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站在白绕竹身后的沙华顿时吓白了脸,透过少年的肩膀,她看见乙夜夫人颈间的血痕,还有对方不赞同的眼神。 脑海里响起的是乙夜悦的欢笑和哭喊、乙夜夫人无微不至的关怀,还有当初离家时心里所怀揣的梦想。 步子,就这么踏出去了。 “沙华姑娘,不可!”白绕竹拉着她的手,焦急地说道“大人让我等来保护您,如果您去了可不是让我等空手而归?” 女孩儿愣愣地看他,随后轻轻扯出手臂,“无妨。”她要让所有人、还有她自己看看,沙华不是累赘。 “你……”见她已下定决心,白绕竹纵使再折腾也无济于事,便朝着结界外的两个男人说道“先交换人质!再给灵器!” 看着少女走来的玲珑身姿,三水笑眯了眼睛,“好说。” 年纪大的女人是要拿去威胁乙夜苍松的,年纪小的,自然该他享用……有这两个女人在手,何愁几个小妖不乖乖就范? 他一把将少女拖进怀里,在她脸上和腰上狠狠抹了一把,权当解馋,那滑嫩的手感,心里别提多美滋滋的了。 “好了,把灵器交出来吧?” 然而,四个少年反而不搭理他了。 当二木注意到沙华牵住乙夜夫人的时候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绿光乍亮,防御结界将他二人瞬间弹开。 等候时机的几个少年时瞬间动作,用传送阵来到两个女性近前,准备撤走。不曾想,乙夜夫人身上竟然被下了禁制,丝毫不能移动分毫! “哪里跑!” 三水和二木反应极快,提刀冲来,幸好他们早有预防! 神力迫近,白绕竹瞬间化成原形,将三水挡开,但是二木已经来到了他的三寸旁边——他的防御神器不在身上! 索性少年反应极快,又变回人形躲过一击,接踵而来的却是三水的大刀,直逼面门。 传送阵只能带四人,非赦要保护两个女人没来得及参战,而棠元和非涂更是在结界里,反应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沙华看见了乙夜夫人遗落在地上的长剑。 噗嗤! 鲜血渐在了白绕竹的脸上,他缓缓低头,看着从身侧刺出来的长剑,捅进了三木的腹腔,剑的主人再将长剑往前一送,扭动,抽出,一个血窟窿带着碎肉清晰可见。 剧痛让三水停手,重伤让他倒地。 “弟弟!” 二木目眦尽裂,冲过来,却瞬间被大蛇咬住脖颈,毒素肉眼可见蔓延,男人跟着变僵硬,倒地。 兄弟两个半睁着眼隔尺相望,所有荣华富贵、英雄美人梦随着最后一口气落下而就此消散。 白绕竹变回原形,无视天空中隐约响雷的警告,从容掏出手绢来,给站得笔直的少女擦血,并称赞她做的很好。 沙华呆愣半晌,并没有出现众人预料的因杀人而崩溃哭泣,而是平静地接过手绢,丢了个‘引水’打湿,缓缓擦脸。 “比想象的简单……” 渡河的时候,人总是被拦在踏出第一步这个坎儿,当逼着自己开始蹚水,就会发现全程都没有隔岸观望的那么难。沙华想,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但是对于白绕竹来说,现状就不容乐观,最后还是弑神了。天空中的雷霆散去后,他悄悄松了口气,还好,天道现在只是警示而已。 最后沙华郑重保留了那把不怎么起眼的普通仙剑,以作纪念和警醒。 当所有人撤离乙夜家之后,赶来的万家人扑了空,但是他们不敢停留,连忙赶往下一家,先把叛军抓了再说。 当空城遍布、大地哀嚎之际,地府本就不甚明朗的天空阴云密布,殒神无数、灵宝坠亡…… 事实证明,非邑的安排是极其有用的。当乙夜苍松从结界上感应到家里的安定之后,再也没有顾忌。 昏沉的结界中,没有预料的血流成河,有的,只是一个强过一个的小结界,隔绝着强大神明们的战斗。 万钧玉站在空中,手臂上有一道血痕,看着对面的男人,微微喘气。 “如此长远的算计,我万家竟完全没有发现。” 乙夜苍松无悲无喜,甚至没有展现出任何恨意,只是感慨道“我乙夜家集全族之力供我修炼,你们万家只看见我族全员数量锐减,又何曾想过偷来的王座即将倾倒?” 此时来看,他竟然是一个逼近十三层天的准大神级别! 若是换得个另外一个万家兄弟来,此时只怕怒火冲天,然而万钧玉只是微微一笑表示佩服——乙夜一族不顾小我牺牲,将所有的信仰之力集于家主之身,可以说,站在这里的乙夜苍松就是整个乙夜家族的全力! 令人动容的同时又觉得悲凉。 不管谁来评判值与不值,都将为这场孤注一掷的计划感到震撼! “那本座便以最端正的态度来面对乙夜一族的复仇!” 本该是温和从容的青年,因为敌人的豪迈,也跟着生出热血的心绪来,猛然将神力震颤,神迹弥漫在结界上空! 乙夜苍松微微吃惊,淡淡的道“看样子你已经试着突破过十三层天了。” “彼此。”万钧玉亦是说道“可惜我万家一脉,神格等级并不高,比不得十殿孟婆,要突破十三层天,难上加难。” 诸神天中,神格要分等级,有的乃是地方神有的乃是通天神。这一点在地府中亦然,地府众神的神格虽没有具象化,但也确实存在。 这一点体现在对于信仰之力的吸收和需求上,神格等级高,所需就多、吸收速度也就更快,当然,存量就多。例如同样是上重天大神,十殿阎王便要比平常的神明来得强大。 除此外,恩泽神言之术也是一大区分准绳。 万家便是属于神格等级不高的典型,若非守着虚无之境,何至能发展至此,后辈中苗子不多,也是因此。 但尽管是这样,乙夜苍松也不敢情敌,人家数千年积累,而他,空有一身神力。 大战一触即发! 万钧玉拿出自己的本命神器——蓝色的折扇,非金非玉,宛如琉璃,晃动时隐隐有流水之声。 “瑶水扇,百闻不如一见。” 相比较之下,乙夜苍松的神器看起来就极为普通了,一把黑缨长枪,通身乌黑发亮。 “想当年,乙夜大神‘玄龙’一处,谁敢争锋。”万钧玉惊叹的看着那柄神器,“当年大哥遍寻不得,竟是被你给拿到了。” 别看现在乙夜苍松模样比万钧玉年纪大,但是当年乙夜大神消亡时,前者只是一个小少年而已,如今这般概因信仰之力匮乏所致。 到他们这样的高度后,心境非同一般,对手可败不可辱,可敬亦可杀! 他们在招招下狠手的同时,还能相互评比优劣。战斗于旁人来说只有灿烂的神光,于当局者来说却是瞬息百招! ‘玄龙’一枪刺出似有龙吟,‘瑶水扇’开合化解,水声涛涛。 双方以神力对峙,乙夜苍松双手持枪,说道 “如今万家三大据地——旋阳、谷桥、卫甲三城皆已失守,其余小城更是人迹不存,只待虚空陷落!” 万钧玉一手持扇一手剑指相抵,笑道“万家有我等兄弟七人,又有虚无之境,尔等何足畏惧?” “然只有尔等兄弟七人矣!”在黑白无常和判官进入结界时,局势已然扭转! 扇开枪出,再刺。 万钧玉瑶水扇抛出,挡下一击,手上快速结印,打出;乙夜苍松一手抵枪,一手捏出符文,两相碰撞之下,声浪滔天! 第三百八十七章 地府篇之一己之力 砰!轰! 万步川撞在结界上,又弹回来落在地上,痛得好一阵才爬起来,看着天空中的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神色极其难看。 闷了许久,猛地呕出一滩血。 铿——锃亮的三叉戟插在了面前,他抬起头看着咫尺之上的白衣青年,森然一笑,“不愧是黑白无常。”才过招不过三息时间。 白无常长着一张无害的脸,看起来就像是没睡醒的初中生,落地蹲在中年男人面前,面无表情,“真弱。” 他随即转头看向空中的黑无常,“喂,还有多少?” 黑衣青年正在查阅冥鉴,片刻后关上书,扶了扶眼镜,好似从大学里走出来的学者,“万家九层天以上,仅剩七人。” 白无常拿食指点了点下巴,“那不就只剩下大人他们那边了?”歪头想了想,“抓了这个就剩五个。” “要我说多少遍?七减一等于六。” 趴在地上的万步川闻言已经僵住,惊骇地瞪着地面,心里无数遍念叨着怎么可能? “你们,怎么会……”这么快,这么短的时间! 白衣青年笑得天真无害,“你们啊,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脸上似乎有阴影闪过,“椅子太高,是看不到脚下的,虫蛀了都不知道” 当十殿对万家出手之时,诸如乙夜家这样的家族几乎没有犹豫就倒戈相向,这样说似乎不妥,白无常想了想,竖起食指笑道“毕竟你和乙夜家一开始就是仇人嘛!” 万家,是靠着暴力和生存的诱惑粘黏在一起的繁荣假象。 万步川受到的打击太大,他怒吼一声挥着武器站起来。 白无常连忙推开,哪知前者只是虚张声势,掏出一个传送符瞬间消失了。 原地两个青年静默片刻,白无常啧啧两声,指着某个方向,“快看,跑得真快耶~” 黑无常落在地上,却看着被插在地上的长剑,“你不想个办法,这个岛会被削掉的。” “没问题的,我慢慢拔就是了。”白无常像自己说的那样做了,明明仅有三只宽,一米长的剑,抽动时却有闷雷地动之音。 剑被拔出来了,白无常悄悄松了口气,乖巧的看着身边的青年,“看,我就说没……” 咔嚓——轰! 地面先是呈蜘蛛网状裂开,随后剑气轰然冲出,方圆千米皆化为碎石! 这……白无常转头,笑道“还好,只是裂了一点而已。” 黑无常忍无可忍,抬手呼了他后脑勺一巴掌,“你这个怪力最好收一收,届时维修经费从你的工资里扣。”说完后他缓缓腾空,“万步川去了万钧玉那边,追。” “明明都没用力。” 白无常揉了揉脑袋,拖着剑,微微下蹲,猛然蹬地,追着那黑色的流光去了,原地的碎石变成了粉末…… 正如黑无常所料,万步川去了万钧玉的结界,彼时结界内的主人正是神力对峙的紧要关头。 不期然第三道神力强悍入侵,一击落在乙夜苍松的后背上! 中年男人瞬间砸落地面,呕出血来,“咳咳。” 他痉挛着,动弹不得,望着空中出现的男人目光如炬。 万钧玉亦是大惊,心中亦有被人插手的不悦,“六哥?你怎么来了?”目及来人周身之狼狈,他心里不祥的预感更甚,“你这伤?” 万步川伤势未愈,连忙掏出两粒仙丹咽下,呼出浊气,“别说了,我们赶紧去与大哥会合!”索性将方才黑无常说的话告诉他。 和兄长的反应一样,不可能三个字从万钧玉口中蹦出来,随即更是直接召唤冥鉴查看,脸色灰败,“果然,只剩我们了……那显儿和陵儿他们呢?!” “先别管这么多?快走!” 什么叫先别管?万钧玉还没从打击里恢复,就听见地面传来的呵呵冷笑,“万家,气数已尽。” 半死不活的乙夜苍松让万步川看着就来气,在加上刚才才被白无常一顿嘲讽,更是恼羞成怒!提起钢鞭,俯冲刺下去。 “你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乙夜苍松躺在地上,被上方传来的威压弄得须发飞舞,手中,却握着一个雕有奇异花纹的白玉小瓶。 钢鞭长有一米,直取人头! 两米开外时,半死不活的男人竟然拍地而起,瞬间来到了万步川身后,平静道“我就是在油锅里滚着,也要眼睛朝上,看着尔等灰飞烟灭。” 万步川冲势难收,被‘玄龙’瞬间刺穿胸口! “六哥!” 万钧玉目眦欲裂,正要冲过去,背后却逼来一道剑风,他不得不侧身回避,剑风飞去,将他们立下的结界划破,粉碎。 “这里果然还有一个。”白无常扛着剑,另一手掰着指头算了算,“这样一来,就只剩下四个了吧?” 黑无常面无表情,“说过很多次了,七减二等于五。” “哎呀,无所谓嘛。”白无常摆了摆手,无辜的看着惊骇万分的万钧玉,“所以你听见了,还是赶紧投降吧。” “你们是……黑白无常。”万钧玉仿佛在看陌生人,“怎么可能,你们的神力怎么会?”这两个人没有神格,没有虚无之力,怎么可能成为了十三层天的大神?! 黑无常闻言难得好心的告诉他,“你们守着虚无之境,难道不知道近千年一来地府的信仰之力有多少吗?” 简单说来一切都归功于人类数量急剧增长! 而且随着时代越来越繁华,私欲增多,怕死的人就更多了。 “撇除其他地方不谈,神州大陆上每天产生的信仰之力便不可估量。”黑无常不急不忙的叙述着,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笑道“不过虚无之境中信仰之力再多,你们万家人也吸收不了啊。” 就像是守着一缸甘泉,区区蝼蚁又能喝下多少? 万钧玉仿佛没听见他的嘲讽,只问道“可是你们又如何能分享?”一没神庙,二没虚无之力。 这时候,黑白无常两人的脸同时严肃起来。 “那你知道乙夜家是怎么积累的吧?”黑无常的镜片上泛着极冷的光芒,“我们十殿,恰好相反。” 以阎王一人之力而养之! 第三百八十八章 地府篇之决战起 地府中,十殿阎王都是有神庙供奉的,但是其中第五殿阎罗王天子包却独占大头,再加上他是地府中最早得到虚无之境认可的人之一。 得天独厚的条件能让他在千年内培育出黑白无常还有判官这等大神! 看着逃远的万钧玉,黑白无常都无动于衷。 乙夜苍松再也支撑不住,撑着‘玄龙’坐下,“两位大人为何不追?” “任务已经完成了,不用追啦~刚才真是辛苦你了!”白无常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 黑无常阻止不及,眼睁睁看着乙夜苍松噗的吐出了血,才稳住的伤势又被拍垮,不过他的心情看起来很好,“听说白无常大人能将一柄苦寒剑耍得虎虎生风,实在佩服。” 苦寒玄铁那是地府中最沉重的材料之一,区区拳头大一块都重逾千斤,而白无常手中的剑名为‘三千破’,三千之数不是指用了三千斤苦寒玄铁,而是代表当初冶炼时耗尽三千里范围内苦寒玄铁的壮举…… 和十殿相比,自己这一举措又算得了什么?乙夜苍松再次从白玉小瓶里倒出一粒仙丹来——品级虽低,但关键时刻却是绝地反击的法宝。 圆滚滚的珠子,引起了白无常莫大的兴趣,“可不可以给我几颗?” 乙夜苍松一顿,抬手摸了摸胸口,被万步川震伤的地方痛感毫无减退的迹象,便叹了口气,“最后一战,在下恐怕只能当个看客了。” 说着将小瓶倒竖,不过婴儿拳头大的瓶子里竟然滚出数十颗仙丹!颜色各异。 看白无常分类装好,乙夜苍松特意走到黑无常面前,跟他解释几种仙丹的功效。 黑衣青年只听一遍,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而另一边,偷听的白无常还在掰指头算到底有几种仙丹…… 万钧玉抱着兄长飞速前进着,他不知道敌人有多强,但是一路飞过,满目疮痍,一切断肢残骸、血河尸山最后都将化为云烟消散于天地,这才是叫他最感悲怆的场景。 而且这场征战的创伤却会因为神明的长寿而越发浓厚…… 到了,当看到那宛如传说中的天罚台的彩色光芒的时候,万钧玉知道最后一刻终于来了。 他一头撞进结界中,恰好看见四位兄长被团团围住的场景,那一瞬间,他也被压制住,丢进了被围困的中心—— 这根本不是他能插足的战圈! 周遭佩戴着神格的九王一动不动,自带威严,叫人喘不过气来。 恰好,黑白无常出现。 “万家高层已清扫完毕。”黑无常下一句话才叫万家兄弟胆寒,“冥鉴均已将其抹除,令,万家七兄弟也都已到齐。” 和诸神天不同,因为神格没有具象化,即便是神明,地府中人绝大多数都是死了便是死了,不会存在继任的可能。 所以,万家众兄弟才觉得心惊胆战! 轮回王等九王同时点头,举起手,正要说什的时候,一道漆黑的门出现了。 刺眼的黄色神光自里面飞出,正是万无尽! 他踩着空气后退数步才止住身形,转头一看,“看样子来齐了。” “大哥,快救救六哥!”万钧玉看见救星一般,扶着只剩一口气的万步川,上重天大神留下的伤口还有禁止,他无法施救。 然而,他的救星只是看了一眼罢了,再无动作,而是紧盯着虚无之境的入口,红色的神光猛然冲出! 万无尽化圆而成盾,身体不受控制往后飞去。 噗嗤! 他轻轻低头看着从胸口穿出来的舞袖剑,好似收到惊喜一般,就这样插着,转过身去,对上一张冰冷的小脸。 “红悦。” 孟婆扯出舞袖剑,将血迹甩尽,仿若脏东西,“哼,别叫我这个名字,你不配。” 与此同时,另一道红色的身影出现在她身边,正是天子包。 这是一对璧人,任谁看见都这样想。 三人再次出现在一处的时候,仿佛回到了数千年前的时候,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天子包和孟婆还是那张脸,只是气质变得多了。 相较之下,万无尽尽管靠着虚无之力并且还竭力保养,却已是鹤发童颜,青梅竹马变成了叔叔侄女。 这一切,都是因为神格等级差别。 见到心仪之人的喜悦被眼前的场景给冲散,万无尽再次变回那个无悲无喜的万家族长,被十王包围的同时,说出的话叫人一头雾水。 “若你现在愿意跟本座走,本座既往不咎。” 这高高在上的模样,仿佛是大度从容的给予者。 除了天子包,其他人都像是在看笑话,孟婆更是直接冷笑,“那我宁愿死。” 万无尽笑了笑,“那本座便等你的继任者吧。” 这双眼睛,说是理智实际上更像是封魔,他不在乎孟婆对于地府的重要性,也不在乎最后得到的是什么样子的人。 他的在乎的只是‘孟婆’。 不管谁看见他都觉得这是个疯子。 然而就是这个疯子,却忽然跪倒,张开双手,口中低声喃喃不知道说什么,像是古老的吟唱、又像是复杂的咒语。 他在做什么?万家其余六兄弟的表情告诉十王绝不是好事—— 整个黑沉的世界颤抖了一下,就在这时,说不出的让人心头发毛的感觉袭上心头。 唯有万钧玉,喊了一声大哥不可,但是万无尽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了。 震颤越来越强烈,这时候,白无常忽然咦了一声,“我们不是在那个虚无之境的结界中吗?怎么还在虚空城?” 说完后又被拍了一巴掌,黑无常颇有些无奈,“结界本来就在虚空城上。” 有了进入的阵法,虚空城就在虚无之境的结界内,没有阵法,就只是一个浮岛而已。 “可是,我们为什么能看见城内呢?” 黑无常已经不想回答,能看见,当然是因为结界破了。 至于怎么破的,谁知道? 天子包轻轻皱眉,看着不远处,“来了。” 此时众人正在虚空城上空,还算大的浮岛勉强可以望见边际,而黑沉的天边——黑色雾气翻滚着,浮现出一个巨大的狰狞影子来! 第三百八十九章 地府篇之忘川之主现 在众人前面站起来的巨大影子俯视着整个虚空城,看不清具体的形体,隐约能看出头和四肢。 “这……这是?!” 吼—— 仿佛从耳边又像是从天际传来的呼啸,黑白无常和判官三人瞬间僵在了原地! “万家霸占虚无之境的的王牌,守护兽——忘川之主。” 非邑枕着双臂,躺在虚无之境中,混沌之力能将外界的一切都告诉他,这时候,创典也飞回来了。 “这么快?” 深夜仰躺在他肚子上,四爪朝天,一副撑得不行的样子,“我这边已经装满了。” 非邑啧啧摇头,颇为感慨,“要是能和绕竹他们联络的话就能把信仰之力传过去了。”说完毫无吝啬的赞美创典,“干得好,既然都带不走了,那就先留着,以后再来。” “连混沌之力的联系都被切断了。” “嗯。”虽然这是无边无际的虚无之境,但是非邑却转了个方向,盯着,“现在守护兽出现了,这空间估计更得意了。” 根据当初万莫显告诉他的消息万无尽不知道从何处、在何时与以一个实力深不可测的灵兽签订了契约,并命令其守护虚无之境。 深夜大惊。 “那个老家伙这么厉害?能让忘川之主当神使!” 非邑怪异地看他一眼,“怎么可能?忘川之主的神格等级之高,天上地下哪个神明有本事同他签订神使契约。” “那是怎么回事?” “我猜是因为当初忘川之主进入了虚无之境受了重伤,为了续命疗伤而和镇守空间的万无尽签订了契约。” 神明和灵兽的契约主要包括神使契约但不限于神使契约,非邑想了想,可惜不知道为什么黄泉之主一点也不知道。 “我们出去了吧。” 深夜睨着他,哼了一声,“也是,毕竟当初拿了人家那么多宝贝,怎么也该做点事儿。” 虚无之境依然蛮横狂暴,在他们准备出去的时候横加阻挠,可惜,少年如今再上一层天对混沌之力的控制亦是进步,瞬间钻了出去。 他们出现的地方实在高空上,俯瞰时,脚下的虚空城就是一架漂浮在黑暗之海上的小舟而已。而且,还是一架快要触礁的小舟。 这一次没有任何人阻拦他们观察,所有的疑惑都解开了。 “我就说,万家盘踞虚空城,不该离虚无之境很远才对。” 深夜蹲在少年的肩上,听他带着笑意的声音,歪着头。 “所有的结界和阵法都是,糊弄人的。”非邑指着脚下那一片黑压压仿佛异世界的深渊,“其实下面一片都是虚无之境的范围。” “喵?”深夜大惊,“可是这个和混沌之力的感应完全不一样!” 因为这里是地府,除了混沌之力还有邪现之外的黑色东西很多,当时看见这里的时候,深夜直接排除了混沌之力的猜想。 再说,他们意见遇见的混沌空间都藏得要多隐秘有多隐秘,没见像这个一样,跟个大爷式的! “这玩意儿有灵,大概是被地府中人养出来的毛病。”非邑冷笑道“再说有忘川之主的遮掩,谁能发现?” 那么,现在就该去实现来地府的目的了。 “大……大人,我等现如今该,如何是好?”黑无常痛苦地捂着头,单膝跪地,“属下等恐怕……唔!” 单是这股威压便让他们难以站立,更别说是参战。 轮回王保持着捋胡子,手却在颤抖,“这……这等威压,恐怕只有那两位了。” 天子包轻轻点了点头,好似早已了解了一切,平静地说道“是忘川之主。”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这样被一锤定音众人还是难以保持镇定。 那要怎么打?! 越是像巅峰攀登,就越是能了解巅峰的高度,毫无疑问,与地府相伴而生的忘川之主乃是如今这地府的巅峰! 天子包的衣袂头发被狂风掀起来猎猎飞舞,不算激烈的声音透着沉稳,“忘川之主如今收契约影响,先杀万无尽。” 这个字他说的无悲无喜,好似在处理一件公案,孟婆转头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时,一阵奸笑响起,众人转头一瞧,顿时大惊——万无尽此时竟苍老数倍,原本皱纹极少的脸上犹如老树皮! “本座付出如此代价,今日定叫地府改朝换代!” 天子包皱起眉头,平静的表情里总算是出现了名为痛惜的成分,“与忘川之主定契,即便是你,要驱使也难以负荷。” “呵呵,那就更要让你们好看!” 话一落音,天子包来到近前,那清亮的眼神和年轻的皮肤让万无尽看得更加清楚,藏在心底无数年的声音总算是喊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我非要做最差劲的那个?我要让整个地府,不,让所有神明都看看,即便没有神格,也能成为最强!” 苍老的声音响遍了虚空城。 但是他的眼睛却不能从天子包、十王、还有孟婆的身上移开,他们年轻的模样刺激着万无尽内心最深处的敏感! 老者忽然就平静了,“让这一切都消失,等你们的继任者出现后,我将掌控一切。” 非邑停留在半空中,看天子包一个神言之术轰在老头儿身上,将其打飞,跟着皱眉。 “怎么了?” “啧,算了,先做正事。” 天子包的出手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纷纷看向那巨大的黑色身影,这……这可是忘川之主啊! 果然,黑色巨大身影抬起了手,足足能贯穿虚空城那么长的粗大手臂,狠狠拍下! 不用指挥,余下九王眼角直跳地筑起结界,紧盯着落下的巨大手臂。 咔。 结界不堪一击,才挨着就碎成漫天光点,落下的黑色阴影刮着巨大的气流,让大地颤抖,房屋建筑瞬间破碎! 众人渺小得犹如一粒灰尘……噗通几声,承受不住这股力量的人跪倒在地,连逃走都做不到。 万无尽狂笑的声音为毁灭响起伴奏。 哗—— 耳边仿佛响起了地府中人从小听到大的三途河流淌的声音…… 第三百九十章 地府篇之尾声 依然成为废墟的虚空城中,白无常惊讶的睁开眼睛,“老黑?我死了吗?刚刚好像听见忘川河的声音了!” “不是好像。” 哗! 声音还在继续。 轰—— 众人顶着头上落下的威压纷纷回头,同时大惊失色——那冲刷而来的浅金色的大水,仿若决堤之态! “这……” 众人还没来得及惊讶,便被水淹没,咕噜咕噜灌了几口,黑无常保持着直挺的姿势,被一只手拽住,浮了起来,大口吸入空气后咳了两声。 “老黑真是笨啊,还不会游泳?嘿嘿~” 黑无常拍了白衣青年一巴掌,“去救阎王他们。” 等所有人都找了块浮木站好之后,才送算能慢慢观察眼前的场景。 “吾等在其中被压制了,不能使用神力。” 这当然不是普通的水,而是被神言之术召唤出来的,黑无常从白无常的头发上揩下一滴,举到眼前看了片刻,“值得一提的是,这是黄泉之水。” 所以,来这是谁便不用猜了。 众人激动万分,黄泉之主在地府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是却没有谁见过其真面目,今日,还有忘川之主,实在是在惊险之余还生出期待来。 “尔等退下!” 听不出音质的声音想起在心头,在黄泉之水来的方向,众人一齐转头——只见一只雪白的团子乘浪而来! 众人“……” 这,是个啥玩意儿? 但是现实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巨大的威压再次从天上落下,忘川之主的攻击再临。 黄泉退去,残留在地上的水缓缓浮空成为一团一团的白色光芒,好似大雪纷飞一般! 白色的光芒缓缓凝练,随即猛然发射,仿若要飞回天空的流星与那黑色的巨大手臂相撞,将其瞬间冲散! 所有人都僵在原地,这就是黄泉之主的真正力量,方才还将众人压得抬不起头的攻击,轻易就化解了! 这一次,是黄泉之主主动出击,雪白的团子化作流光飞向那巨大黑影所在,留下一个个‘雕塑’…… 过了一阵,雕塑之一黑无常扶了下眼镜,“我等还是前去协助阎罗王大人剿灭万家吧。” “说……说得也是。” 这,就是尾声了。 万陵正在一间奢华磅礴的屋子里,翻箱倒柜,碰到有禁制的东西便拿出一枚散发着黄色光芒的玉符轻易化解。 他大汗淋漓,在头上不断有强大神力爆发的时候,他快要咬破嘴唇才能抑制住颤抖。 终于,将能带走的东西都装进储物戒指的后,万陵毫无犹豫地转身。 关上石门,走过长长的隧道,爬上楼梯,昏沉的地府天空竟给了他自由的感觉。 “爷爷在拼命,孙子却想着卷走家当逃命。”坐在地下室入口的少年一下一下抛着一把短剑,那是他的护卫的武器,“你看看你们,都跟了什么样的主子。” 少年踢了踢躺在地上被施了束缚术的护卫,眼睛却是嘲讽的看着对面。 万陵短暂的僵硬之后,四下看了看,并没有其他大神在,立刻镇定下来,掏出扇子,微抬着下巴,“我当时谁,怎么?你功成身退了?” 非邑站起来,“不,我是来为这趟地府之行画下句号的。” 他的目光毫不掩饰地看着万陵腰间的纳灵葫芦。 万陵直接将玉葫芦取下来,捏在手里晃了晃,冷笑道“想要这个?” 看着这个来自诸神天的神明沉下脸,他笑得更开心了。 “你想怎么样?” “呵。”万陵无不讽刺地说道“其实我真的不明白,你在诸神天新生代中算是强者,何故为了区区人类而涉险地府?神明,就该高高在上,无视生死!” 非邑听完后表情有些微妙,“那你逃什么?”随即摆了摆手,“算了,别把我和你们神明放一起比较。” 毕竟他这么拼命,就是为了不要在最后成为自己讨厌的那类人。他伸出手,认真地说道“把钱才还给我,我可以当作没有看见你,逃到哪里随你的便。” 空气有短暂的寂静,随即被万陵夸张的大笑打断,“万家一朝覆灭,整个地府哪里有我的容身之处?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他将扇子一收,指着非邑,“地府不行,诸神天可以啊!怎么样,答不答应?” 这是一个多么异想天开的要求,非邑点头,“可以。” 爽快得让人难以置信! 不对,万陵反应过来赶忙追加条件,“我没有神庙,你必须信仰之力给我修炼!” “没问题。” “不不,还有,你必须在其他神明排斥我的时候保护我!” “行。” 双方凝视着对方,都不在说话了,半晌万陵大吼一声,“你耍我?!” 非邑才是懵逼的,“我认真地在和你谈条件。” 呵呵,要去诸神天去就是了,随便找个落栎之林这样的地方把他丢进去就行了;要信仰之力修炼也简单,反正打发乞丐那样给一点意思意思就行了;至于最后一点,要保护也不是不可以,但并不代表一定不会被打死。 深夜“……” 就在这时,钱才的声音插入他们的对话,“小邑、别……别管我了,你快走吧……” 这声音,如此虚弱! 万陵收起失态的丑相,举着纳灵葫芦,“哎呀,你还活着?我明明没有投喂信仰之力。”说完的瞬间,将扇子打开,挡住。 神光猛然爆发! 叮—— 非邑手持虚映剑,恨不能将眼前之人扒肉削骨,“你对他做了什么?!” 激烈的神器碰撞爆发出电流般的光芒,几道咔嚓声响起,扇子瞬间破碎! 砰!万陵受到冲击,瞬间撞到身后的甲山上。 灰尘散尽,黑衣少年的身影挺拔走来,“区区明器,果然防不住你。”万陵似是才发现一般,“突破了。” 他举起纳灵葫芦,“原先想着这灵魂亦然无用,想直接杀了的,可惜,我不想让他死得太痛快,因为这样的话就不能给你好好描述那美好的过程了。” 这个人的恨意来得莫名其妙,不过却有迹可循,那是,天性中的竞争和排斥! 第三百九十一章 地府篇之战万陵 “让我想想要怎么处置他呢?” 万陵拍了拍身上的灰,捏着能牵制非邑的纳灵葫芦,笑得风流潇洒,他说完便将纳灵葫芦丢进空间戒指中,“我这空间戒指乃是上品灵器,除非我死,你无论如何也打不开的。” 非邑手持虚映剑,轻轻甩了两下,绿芒猛涨,“好说。” 当他消失在原地之后,万陵也收起了笑意,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把仙剑来——巴掌宽,身有金黄碎纹,剑柄乃是龙头。 叮—— 两剑相争,虚映剑看起来更为孱弱的身躯不可抑制的嗡鸣一声。 “你在地府也呆了够久,此剑,可需要我告诉你名字?”万陵将大剑举到眼前,爱恋的摩挲着,皱着眉笑道“此乃地府中最强灵级仙剑,可不止你这无名小卒炼制的破东西能媲美的。” 这标志性的外貌,非邑看了这么多书,轻易便能喊出名字来碎龙破。 神器多是出自炼器师的灵感,虽然很多炼器师不愿意将自己的心血化作复数,不过也存在着愿意量产以用来换取信仰之力的存在。 碎龙破便是这样的产物。这类神器乃是灵级,白色碎纹为下品灵器,青色碎纹为中品,而金色碎纹,乃是上品! “那又如何?” 难怪虚映有些不安,非邑轻轻抚摸着剑身,将那阵轻颤压下去,仙剑有灵,何况‘虚映’尚未完全成形,较同级仙剑更为通透。 剑灵随着仙剑诞生,最开始的时候只是一张白纸,它的成长与对世界的融会贯通都会受到主人的影响,主人怂,剑就会胆怯,主人一往直前,剑便斩尽阻碍! 非邑将虚映剑指着对手,这是他在三重天的时候炼制的神器,是他已经心无阴霾的时候,此剑,融入的是不到便绝不后退一步的意志! 绿芒冲天而起,少年手持窄剑,蹬地,离弦之箭班飞驰而去,在空中扭身,将剑狠狠划过。 碧绿的剑气贯穿整座废墟院落! 万陵冷笑一声,双手握紧碎龙破狠狠砍下,碧绿的剑气在他身前断作两截,飞向他身后,而碎龙破的金色剑气也狂奔向非邑。 轰隆巨响之后,假山被整齐切断,更远处的废墟亦是化作了尘土,漫天飞舞。 非邑横剑而当,后退数米,低喝一声挥剑,才让剑气顺着剑身斜飞过去,落在身侧,激起数丈尘土。 双方都短暂的停了一下。 万陵重拾笑意,“呵,不错,想不到区区六层天,竟然能接下我一击。” 非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试探到此结束。” 等重天级别,还被虚无之境养了这么久,果然难缠! “我劝你还是放弃。”万陵持剑而立,“即便能和我对上一两招,你也不可能动我分毫。” “谁告诉你的?” “不好意思……”话音落下的时候,万陵已经来到眼前,“这是我看到的未来。” 说完将剑狠狠刺出,穿透的却是残影。 非邑戴着神格,出现在他身侧,“说起来,你还没有见过诸神天的神言之术吧?” 等万陵感受到空中传来的强大神力波动的时候,‘陨落天星’早已密密麻麻落下。 之所以说‘陨落天星’是散仙天中最强的攻击类神言之术之一,是因为它的威力会根据使用者的神力增高而增强。 如果若以前非邑用出来只是勉强达到神力的合格线的话,现在无疑是顶峰,落下的火球宛如没入降临,将一切都映照的火红炽热! 大地再次传来巨响,正在虚空城外空中的大神们都感受到了这股神力,远看着,那一处好似岛上在举办烟火大会。 非邑几个弹跳,远离了爆炸范围。 滚滚黑烟。 “解决掉了?”深夜蹲在远处问道。 脚下有嚓嚓的声音响起,伴随着凉意,非邑皱起眉头,望着那寒冰蔓延而来的尽头,如果四重天级别的神明有这么好解决,神明天级之差也就不会让人绝望了。 他蓦然伸手画了个阵法,张成一道带着符文的结界,挡下从黑烟中冲出来的冰箭,却还是被那强大的神力逼得不断后退! 临时做成的阵法结界眼看要破,他立刻抽身腾空,身后的冰箭随着主人的操纵紧追不舍,非邑只好以剑砍之。 每一下,神力反弹回来的震动都让手臂一阵一阵发麻! 忽然,眼前残影一晃而过,他连忙狼狈侧身躲过背后刺来的一剑,扭头看去,正对上万陵邪笑的眼睛,紧接着腹部传来剧痛。 后背撞到地上的石块,痛得非邑咬破了舌头! “咳咳~” “非邑你怎么样?” “……别过来!”非邑阻止深夜的动作,杵着剑站了起来,看着空中收回拳头的万陵,痛得龇牙。 不愧是万家后背第一人啊,完全不是当初鹤仙能比拟的。 万陵此时也并非完好无埙,头发,被烧焦了一缕,袖子,也残缺了,这是非邑全力出击造成的效果,可是他本人却再也没有那从容的笑意。 那焦黑的痕迹一次又一次的刺激着他的眼睛,让他羞愤难当!我堂堂万陵,竟然被一个六层天给伤了!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非邑看着再次飞来的少年,不得已用起已经很久没有用过的一招——传送阵! 眼前目标消失,万陵冷哼一声 “雕虫小技!”说着猛然向后刺去,噗嗤,那身影再次消失。 他看着刀刃,确实有血。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一切都不堪一击,不管非邑在哪里出现,万陵都能准确捕捉到,并在他下一次启动阵法的时候赶来刺上一剑! 碎龙破的刀身上,鲜血已经快要浸透碎纹,万陵的心情也跟着变好,微微喘着气,不再跟着非邑跑。 “你知道碎龙破为何名声大噪么?”他看着散发着金红光芒的刀身,缓缓举起,“因为当它的剑身染了敌人的鲜血后,便会无休止的追着对手,至死方休!” 说完狠狠挥出一道交叉的剑气,哈哈大笑,“任你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过……嗯?” 剑气就在一丈开外消失了! 轻微划破空气的声音响起,黑色透明结界出现在眼前,其中非邑身披三道伤口大口喘气,“你是不是太得意忘形了?” 随着他手上勾画符文的速度加快,周遭神力的涌动便愈发强烈,万陵终于变了脸色! “虚无之力吗?你……”是怎么做到的 不待他问出口,眼前世界倏然一变,火焰血海,腥气被高温熏蒸过后,几乎让人晕厥。 这熟悉的神力波动,熟悉的场景,一只白骨手爪自血海中伸出,抓住了脚,万陵的脸瞬间铁青! 他连忙飞到最近的石头上,大吼道 “你怎么会制造血焰阵?!”这可是上品灵阵,这个小子怎么可能做到?“难道是你偷了布阵的玉符?” 也不太可能,血焰阵何其难得,就算是他们万家手中也不过寥寥几块,还都被长老们握着,何况要启动上品灵阵,就非邑的神力,肯定瞬间就会被抽干! 在血海咕噜咕噜沸腾的时候,非邑出现在他不远处,动用神力漂浮在空中丝毫不受攻击,这说明他就是布阵者。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非邑动了动手指,血海便翻腾着数丈高,化成巨人扑向万陵,“你只需要好好享受。” 他说完后便离开了阵法。 “等等,你站住!” 任万陵怎么喊,炼狱世界中就只剩下他一个。他握着碎龙破一击砍断鲜血流淌的巨人,不带喘口气,更多的巨人站了起来。 这一次,这些巨人身上还有人脸,或大笑,或大哭,或愁眉苦脸,或犹豫难开,还有森森白骨狰狞着,飞舞着。 握着巨剑的手,在颤抖…… 非邑出来的瞬间跌倒在地,让深夜给掏了两颗回力丹吞下去,才总算有坐起来的力气,身后有风劲袭来。根本不用回头,深夜直接赏了两爪子,把那些企图偷袭的守卫给打晕过去。 都是好奇害死猫,深夜虽不至于那么蠢,但好奇心只强不弱,围着那鲜红光阵走了一圈,竟然还试图伸爪子。 非邑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声,“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你怎么可能驱动血焰阵?”深夜蹲在他旁边,歪头看着。 “当然做不出。”非邑慢慢将信仰之力灌进神格,滋养着快要被榨干的身体。 阵法从外面是看不到幻想的,但是却能看见入阵者的情况,比如现在万陵正手持长剑对着空气左挥又砍,每一下竭尽全力,但从光幕上,从地上的阵法中涌出来的弧光却将他一次又一次打伤。 若是稍微懂一些的人来看就该知道,血焰阵的威力远非如此。 “这是个冒牌货,我照着血焰阵瞎弄的。”非邑笑道,“大概也能算是灵级阵法,先把那家伙困着。” 上品灵器带来的伤害远远比想象的高,猝不及防吃了大亏,现在必须要赶紧恢复神力要紧。 “一直困着不就好了。” 深夜才说完就被敲了一下,非邑不自觉加快信仰之力灌入神格的速度,有些难受,“万陵好歹是等重天,很快就会发现异常的。” 如他所料,在砍了不知多少个巨人之后,万陵直接乘着祥云腾空而起,短暂脱离了攻击,望着脚下狰狞之景,他的脸色逐渐冰冷,紧接着就是抓狂。 竟然,被耍了! 方才一眼被假象迷惑,耗时打了这么久才反应过来若真的是血焰阵,一击就能弄死他了! “不可饶恕,不可饶恕!” 他怒吼一声,阵法的光幕上猛然落下镭射一般的红光,碎龙破周身金光大闪,一击将其击溃! 万陵直接落在血海之上,溅起一片红浪,随即低喝一声将碎龙破插下,以神言之术加持,“破!” 以剑为中心,血海荡起波澜,随即金光亮起,不断辐射开来,所有幻想皆为光点消散! “不愧是上品灵器,我的阵法这么快就破了。” 站在不远处的少年看似在赞美,本身却是嘲讽碎龙破本就是上品灵器,随便就能破阵,偏偏万陵还打了这么久。 更要命的是,他的对手一定在阵外看着,看他怎么丢脸! “原本,我不想就这么早让你死的。”万陵头上的发冠不见了,头发有些微凌乱,加之衣衫不整,周身染血,任谁来看也不会联想到这位竟然是传说中的万陵。 他真的气极了,举剑便冲来。 非邑以混沌之力相迎,哪知他忽然消失在面前,剑气已经逼至后脑勺,这还真是要命了! 没有预料中的鲜血脑浆迸溅,万陵瞪着眼前这莲花状的神器,反应迅速的抽剑,但是抽不动! 非邑笑着转过头去,“‘虚映’是我以混沌,不,你们口中的虚无之力为主,碧玉枝为载体而炼制的空间类神器,集攻击防御于一体,其内可储存无数神器,同时,也具备了吞噬之力。” 每说一句,万陵的脸色就难看一分,最开始的高高在上销声匿迹。同时,他的眼光捕捉到了非邑那缓缓被汗水浸湿的额头。 “区区中品灵器竟然想要吞噬上品灵器,荒唐!” 万陵说着再次用力拔剑,剑身一点一点被扯了出去。 非邑不说话,但是支撑‘虚映’手白光越发明亮,这是他唯一想到的能翻盘的方法至少,得先把万陵手中的上品灵器剥除。 否则,毫无胜算! 本来即将拔出去的碎龙破又被吞进去一寸,这神器灵识不凡,对于混沌空间的危险本能恐惧,自己不断嗡动着要逃走。 对峙着,僵持着。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非邑开始大口喘气,自己神力绝非万陵敌手,自己有信仰之力补充,对方肯定也有,再这样下去,就算能把仙剑吞了后面是衡算也低。 如此,不过破釜沉舟! 非邑想,我自己炼的神器,不信你信谁去? “喝!” 只见‘虚映’原本碧绿的镜面缓缓失去的光芒,取而代之的,是黑色的漩涡! 万陵预感不妙,增加神力,谁知,非邑却笑了“感谢你的帮忙。” 万陵正当不解,剑上巨大的拉扯之力消失,他后退几步,松了一口气, 然而,不待他笑出来,叮叮当当的落地声引起他的注意,低头一眼碎龙破,真的碎了…… 第三百九十二章 地府篇之堕神现 “‘虚映’是中品灵器没错,可惜的是,它有虚无之力加持。” 非邑擦了擦嘴角的血,那是碎龙破溃散是反噬的伤害造成的,这么一来,胜算就是五五开了。 万陵还是有些不敢置信,堂堂上品灵器就在眼前碎了! “你究竟是……” 非邑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趁你病要你命,这是殊死搏斗的时候最重要的原则。没有上品灵器在手的万陵身体更灵活了一些,但是他的战斗力呈直线下降。 被非邑一剑挥来,竟然在地上滚了两圈才避开,很明显,神力也有些不足了。 “哦?看样子这场大战你出了不少力啊。” 作为万家后辈第一人,万陵无可逃避的要身先士卒,周身神器毁于一旦,仅剩下的碎龙破也没了,何况持久的战斗更是让神力难以恢复。 此时一朝暴露死穴,他不再进攻,狠狠瞪了眼不远处浅笑的少年,转身便退。 非邑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二话不说用传送阵跟上。 他快得不可思议,被阻拦的瞬间,万陵神色铁青,“你的神力,怎么会恢复得这么快?”就算他之前参战耗损过多,也不至于还比不过这么一个六层天! 非邑从来没有和别人比较过,只当是地府众神没有神格的掣肘,冷笑着,举剑刺削,逼得万陵再次退回地上。 这大概是万陵有生以来遭遇的最难堪和危险的处境,正当他满头大汗,思索对策的时候,对面的少年忽然把剑束在身后,伸出手来。 “把纳灵葫芦给我,就放你走。” 万陵这才灵光一闪,是了,这小子一开始就是为了那个灵魂,“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谁知万陵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手上出现纳灵葫芦,“你好意思自称君子?立刻放我走,不然我就捏爆这个他!” 尘土飞扬的废墟上,他的大笑格外刺耳而且突兀,良久,万陵噎住,发现对面的少年连脸色都没有变一下,面无表情。 “其实你最不该威胁我。” 凡是长期在危险边缘游走的人,最不怕的就是威胁,最讨厌的也是威胁。 望着猛然出现在身侧的少年,万陵的笑还残留在嘴边,但是眼睛却惊恐的瞪大。 叮! 非邑的剑刺在了一个灰色的光盾上——霸王盾。 万陵两指操控着霸王盾,一手握着纳灵葫芦捂胸口,喘着气,“你以为我万陵是什么人?我万家!乃地府第一族!”不管是积累还是人才,无可比肩! 说着双手左右一挥,霸王盾上便出现数柄光剑,直冲非邑而去。 非邑并没有费力躲闪,直接在身边凝成一个混沌之力结界,所有光剑接触的瞬间便无声无息的溃散了。他看着万陵的空间戒指,里面无疑有无数好东西,可是以万陵现在的神力,驱动一件中品灵器就已是极限。 还是那句话,乘胜追击。非邑倏然张开双臂,脚下金色大阵涌现。 当黑幕降临的时候,万陵所剩无几的希望随即被吞噬,他抖着嘴唇,仿若见到了这辈子最恐怖的事情。 这无边无际的黑暗,这涌动的虚无之力,还有瞬间破碎的霸王盾,这一切都告诉他,这个空间与虚无之境何其相似! 不行不行,会死的,这个念头甫一浮现,万陵便不可遏制的颤抖起来,他跟着将自己的虚无之力召唤出来。 简直是找死,非邑嗤笑,剥夺那团混沌之力只是神念轻微的动作而已。 下一秒,他瞬间变了脸色——失败了! 最先怀疑的是不是自己操作失误,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那么原因就只有一个……他一把将深夜拖到自己身边,莅临在空间中,朗声道 “出来。”久久不见回音,他神色愈冷,混沌之力跟着翻滚起来,“那个怪物的走狗,我知道你在,别妄图在我的地盘藏着!” 下一秒,不属于这个空间的混沌之力出现,伴随着的还有疯狂涌动的邪现! 出现在眼前的其实也算是熟人,当初在鹤鸣山的时候,帮着名木的那个堕神,这短短几月不见,这家伙竟然也升到了四重天。 “我倒是好奇,你是地府神明呢?还是诸神天那边的老乡?” “呵呵,吾乃主神大人座下。” 非邑掏了掏耳朵,听着怎么这么前奏呢?他也确实这样做了,这整个空间都随他调动。 身穿黑袍的堕神当然知道,带着万陵就要往自己开的混沌之力出口里钻。 “别想跑!” 空间中的混沌之力随着非邑的操控疯狂涌去,眨眼将两人包围,有凄厉的叫声杂乱响起,这是邪秽代为受过的声音,两人都还活着。 为了救这么一个少年人,还真是舍得下血本,非邑啧了一声,退而求其次,在他们快要成功逃离的时候一把斩断了万陵的手臂。 噗嗤一声迸溅的鲜血被混沌之力瞬间吞噬,非邑握着那只断臂,小心翼翼将纳灵葫芦取下来,喊了钱才一声,里面低低应了一声好。 他暂时还不能把他放出来,便小心翼翼把葫芦装好,紧接着取下那只空间戒指。 撤下混沌空间的时候,他大口喘气,差点背过去,脚下却一点不敢停留,架着祥云便去了虚空城另一边。 “你去送人头?” 非邑烦躁的扒了扒头发,“忘了一个事儿,得去跟阎王他们提醒一声。” 他和万无尽在虚无之境中遇见过两次,第一次万无尽听不见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神识、神力使用的迹象,而第二次,他允许万无尽能听能说,但是可没有让他拥有动用神识神力的机会! 当时只顾得看大神打架受惊过大,却没想过这其中的问题。 再然后,他没办法控制万无尽体内的混沌之力,也没有这其中包含的深意。 深夜睨了他一眼,真是蠢爆了,随着祥云越来越靠近那边的战场,他忽然一个寒噤抖了起来,炸毛了。 “我想,用不着你提醒了。” 停在一公里开外,非邑缓缓站了起来,神情肃穆——远处,黑色虚无之境中,风起云涌,有一些形状怪异的黑色玩意儿疯狂飞窜,在天空盘旋着,遮挡住半个虚空城! 第三百九十三章 地府篇之最强邪灵 虚无之境对于创典来说很重要,但是对于敌人来说也是块肥肉,非邑表示,自己作为区区一个三重天,面对着铺天盖地的邪秽是真的无能为力。 看十王和黑白无常等大神周身环绕一层神光,所有邪秽触之皆亡,砰一声被净化成信仰之力,任这些东西前赴后继也不能让大神们松懈分毫。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被围着的万无尽身上——这是非邑第一次看见上重天大神堕神,并没有印象中的那种狰狞变态,形体还非常完好。 这个模样……不好的记忆纷纷涌现出来。 深夜疑惑地看着他,“你刚刚说了什么?” “我说,万无尽变成邪灵了。” 堂堂上重天等级的大神堕神,可不就是邪灵。而这邪灵等级之高,背后还有那怪物相助,地府众神怕是束手无策了。 双目赤红,周身漆黑点白斑的万无尽施了个神言之术,又有邪现加身,一头白发杂乱飞舞,好似雄狮的鬃毛一般。 这个邪灵,恐怕是当前最棘手的。 看那边几团神光都不敢轻举妄动,非邑只得再躲远点。 “非邑小友,在下有一事相求。” 眨眼出现在祥云上的青年把非邑吓得够呛,一个滚字脱口而出。 场面一时极为尴尬,看清人后,少年轻咳一声,一本正经说道“什么事?” 万钧玉温和地笑了笑,“我想拜托您照顾莫显。”他微微侧身,露出神色复杂的少年来。 “爷爷,您别去那边。”万莫显拉着青年的衣服,露出了软弱来,“大爷爷现在已经堕神,你去不是送死吗?” 都口不择言了,可这是最中肯的话。 万钧玉摇了摇头,看着都快有自己高的少年,笑道“你以后会明白的。”他已经被万家这个泥潭拖入了深渊,回不了头。 青年望着远处那依然面目全非的大哥,苦笑,“爷爷……是你大爷爷当初亲自从虚无之境中抱出来的,是他一手抚养长大,大哥犯的错,当由我等共同承担,何况……” 何况什么他没有说话来,只是像小时候那样摸了摸万莫显的头,便化作流光去了那边。 糟糕的事情还在继续,继万无尽之后,万家老二老三相继堕神,没有任何挣扎的动作,而且,他们神志清醒。 “混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感受着那三道强横邪恶的波动,万莫显软到跪下,双拳一把锤在废墟上,他讨厌万家,但是绝不会想要看到现在这个局面。 少年再次为这个家族洒下泪来。 非邑想,万家大概就只剩下万钧玉爷孙这两个正常人了,但他说不出安慰的话来,“自古邪不胜正,你大爷爷自从选择归顺那怪物之后,注定要亡。” 一说完,就举起手挡住轰过来的拳头。 万莫显气急败坏到深处,涕泗横流,“都怪你!” “怪我?”他点了点头,“或许,因为我把这个结果提前了。” 万莫显吼得脖子上的筋都要飞出来,缠死对方,“如果你不来地府,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都是你的错!” 这怒火,非邑还真有点怀疑自己,不错现实是万家自取灭亡。 “你万家若不是狂妄自私做尽坏事,若不是气量狭窄刻薄待下,若不是,扣留我的好友,觊觎我的能力,怎么会有今天?” 非邑一脚把不分青红皂白的少年踢开,看他躺在废墟上装死尸,找了块石头悠哉哉坐下,“想清楚了没?”完了还嫌不够狠似的,“要不要我把罪状再给你罗列罗列?” 半晌,在那边传来惊天动地的神力碰撞的时候,‘尸体’说话了,嗓子像是卡着一把沙,“别这么狠行不?”再隔了一会儿,才憋出三个字来。 非邑冷笑,“听不见~” “你妹,小爷都说对不起了,还要……啊!” 口头禅使万莫显再次和废墟乱石来了个亲密接触。 “记住,我妹不是你能问候的,对了,我的猫也是。” 发泄过后,相处的气氛终于变得和以前一样了,万莫显看着那边的战斗——十王和黑白无常全力攻击三个邪灵,而万家余下四个则是盘坐在一边苦苦压制什么,看得少年心惊胆战。 “你能不能救救我大爷爷他们,至少让他们从堕神恢复正常。” 非邑果断灭了他的幻想,“不可能的。”在万莫显绝望的时候又说了一句,“不过也不是全没救。” “真的?”能有转机已经是最好的局面了。 “但这还得你帮忙。” 万钧玉他们虽然也被种下了邪现种子,但现在还没有完全堕神,有的救,问题在于他们愿不愿意被救。 “好说。” 这边万钧玉几个正在苦守意识海,黑色的风暴逐渐酝酿,不论消灭多少次,还是会有邪现不断产生,不管扩大,侵蚀着精神的土地森林。 “爷爷……” 万钧玉皱起眉头,“显儿?” “您听我说……” 听完后青年瞬间瞪大眼睛,正好看见三个兄长身上浮现的染邪痕迹,尤其是万步川,因为受伤,此时黑色几乎覆盖了大半个身体,痛苦难当,万钧玉便将方才听到的事情纷纷告知。 “要进入我们的意识海?” “就凭他一个……” “总比没有救好,啊!”万步川大吼着在祥云上翻滚,“我可不要成为堕神!啊!” 顾不了这许多了,万钧玉大吼一声,“拜托非邑小友了!” 说时迟那时快,意识海中狂暴的邪现中瞬间冲进一股不和谐的气氛,所过之处,一切尽为虚无! 效果立竿见影! 非邑一次性控制了四团,若非对方不抵抗,连进入都困难,为求速度难免失了温和,所过之处,意识海也受到损伤。 可比起染邪,这一切不算什么。 “再快点,坚持不住了!”万步川因为挣扎伤口崩裂了,鲜血淋漓。 这边非邑满头大汗,万莫显给他护法,时不时回头来看,虽然知道不能催,但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两个字。 快点。 非邑睁开眼睛,颇有破釜沉舟之势,“忍住!” 再次打出四团混沌之力,那一刻,万家四兄弟同时痛苦嘶吼起来,意识海中恐怖的黑色力量扫荡而过,渐渐归于平静。 将皮肤表面的染邪痕迹净化过后,终于安全了。 地三百九十四章 地府篇之驱邪 虽然化解了万家剩余四兄弟化为邪灵的危险,但是事态依然在不可避免的恶化,当化为邪灵的万无尽身上的白斑点睛的时候,所有人的心都凉了。 点睛邪灵,那是比九重天大神更加危险恐怖的存在! 万无尽感受着节节攀升的力量,享受的挺起胸膛,渐渐地,黑色的雾气散去,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年轻许多的脸。 “哈哈哈!这等力量,简直完美!”他狂笑着,终于,不用再低人一等,“红悦,你看!” 然而迎接他的是女人冰冷厌恶到极点的眼神,“事到如今,能让我笑出来的只有你的死亡。” 真是迎头痛击,万无尽原本还算平常的表情瞬间狰狞,一张嘴咧到耳根,露出来的犬齿尖利如猛兽。 “等我杀光他们,就带你走。” 说着猛然扑向最近的判官,大胡子男人连一招都没接住,落在虚空城的废墟上,砸出一个大坑,再也站不起来了。 白无常大惊,“判官。”说着就要冲过去救人,但才转过身,瞬间被一道森冷的神力笼罩,一回头,万无尽已到身旁,高举着手。 在他等死的时候,忽然被推了一下,只见黑无常一手撑着防御神器,紧接着判官的步伐落下。 不过他运气极其不好,身下,是虚无之境! “老黑!” 黑色的身影被黑色的力量吞噬,白无常的眼睛立时红了,绝望之际,白色的团子托着人飞了上来。 是黄泉之主,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白色的团子,和前者长得很像,唯一的区别就在于眼睛,是一双炯炯有神的、眼尾上挑的大眼睛,自带眼线那种。 显然,这就是传说中的忘川之主。 非邑因为方才帮助万钧玉等人驱邪而筋疲力竭,即便对方不排斥,但是在那些个大神的意识海里逛一圈,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正在喘气的时候,两只雪白的团子各拎着一个昏迷的家伙飞过来。 “吾等有一事相求。” 彼时非邑正在大口喘气,闻言差点一口气闭过去,怎么谁谁谁都有一事相求?还求完这个又求那个! 他翻了个白眼,没力气,管你地府是要被毁还是要大换血怎么地,他干甚要忙前忙后的? “没力气干活了。” 才说完,一颗果子就被强行塞入嘴里,他都没反应过来,哽在脖子就化了! “现在可以了?”黄泉之主盯着他,表情似懵懂又似看破一切。 这……非邑还真不敢大声说个不字,但也不能就这么轻易点头不是,就在这时,忘川之主说话了。 比起另一只,这位的声音虽然还是听不出音质来,但是却给人以平和稳重且带着威严的感觉。 “若是要收服虚无之境,必须将邪灵铲除,否则,虚无之境会落入敌人手中。” 非邑却问道“你知道那个敌人?”当初黄泉之主说记忆不全,他也就没深问,但现在似乎有戏。 谁知忘川之主却也摇头,“吾等诞生时缺少了必要的东西,记忆不全,不过却也知道,天地秩序即将崩坏,黑暗邪恶之物蠢蠢欲动。” 最后非邑还是答应了他们的要求,不过是有条件的——以创典压制万无尽体内的混沌之力,防止他源源不断地从敌人那边汲取邪现。 两河之主共同给他制造一个防御结界,以保证安全,随后挥退战圈内其他人。 “尔等不过徒增累赘,速速离去。” 众神“……”乖得跟听爸爸的话的小朋友似的,退到公里开外,倒不是无事可做,他们想,或许可以堵住敌人的去路,还有解决掉这些虾兵蟹将。 然而,当柔和神圣的白色神光照亮天际,所有的邪现邪秽瞬间灰飞烟灭的时候,他们发现自己太天真了。 对强大的力量竟一无所知! 两河之主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呆萌,和难以接受,但此时一经看见那美丽的身躯时才发现更难以接受—— 圆滚滚的身体在白光中迅速拉长,黄泉之主那浅金色及膝长发和飞舞的白色长裙和缎带交相呼应,纤细玲珑的身体,美丽,不敢有丝毫亵渎;整张脸散发着柔和的光辉,看不真切,唯有一双漆黑的杏眼夺人心魄。 而忘川之主,是男性的形象,满头浅金色的短发,唯有背后垂下一束长发,穿着对襟无袖褂子,脚踩长靴,加上猎猎飞舞的披风,真正诠释了什么叫做神祇。 他们就像是太阳一般,照亮了这里,非邑当着眼睛,看见白无常吱吱哇哇震惊的样子,显然,地府众神也不知道原来两河之主还有这个形态。 场中三个邪灵都感受到了来自两河之主的威胁,不敢轻易动作,戒备着。 “我竟不知道,忘川之主竟还有这个形态!”万无尽语气里不无惋惜,如果早知道,说不定结果会更好,不死心地强调了一遍“你忘了我们之间的契约吗?” 这一次,忘川之主开口说话了,声音平静旷远,透着威严,“汝堕神之际,契约已无效。” 堕神,早已是被冥鉴舍弃的了,即便平时能隐藏,但是一旦现身,不受惩罚都是好的了,更莫说什么要求履行契约。 见他还要狡辩,黄泉之主缓缓举起了手,声音清脆且神圣,“我等指责乃是维护地府秩序,今,给予尔等审判!” 她纤细的手呈抓握状,浑身光芒顿时闪烁着,道道汇聚,在手中形成一把弓;另一手搭在弓弦上,拉开,一根箭矢出现了,盈盈闪烁! 这箭上是最纯净的净化光芒,光是被对着,万无尽等人便有被灼烧的压迫感。 “先退!” 忘川之主早有准备,男人双臂张开,脚下亮起了洁白的阵法,身后的披风因为神力的倾泻而在半空中飞扬。 阵法瞬间扩大,含括这片天空。 万无尽完全漆黑的双眼里闪动着恐惧的光芒,必须得逃!抱着这个想法,他速度更快,就在这时,身边接连两声惨叫响起。 回头一看,只见万家老二和老三竟然被困在了一道洁白的光柱中! 他们挣扎着,但是甫一触碰光壁便如冰触火,痛苦嘶吼。但是不待他们反抗多久,一支破空而来的光剑便将他们射穿,砰然消散,最后只剩下点点信仰之力…… 万无尽头也不回地跑了,就像是一只乌漆墨黑的蝼蚁在聚光灯下蹦踏,往哪儿飞哪儿就有白色光束迎来。 即便是传送阵,也无法逃出去。 自大阵上升起的光芒倏然变多,合围而来,他见左右突围不出,狞笑着凝出一团混沌之力来。 “非邑!” “知道了!” 嗡! 在大阵上方,忽然出现一本黑色的、薄薄的书来,蔓延下来的滚滚混沌之力瞬间将万无尽的生路堵绝,合围而来的光柱化作一道,将其牢牢围着。 黄泉之主再搭一支箭矢,对准。 万无尽终于慌了,“等等,等等!”他扑到光壁上,又吃痛的收回去,这是一头困兽,在笼子里不住打转,神色焦灼又恐惧,寻找着脱身之法。 “我我……可以带你们去找主上,到时候你们也可以像这样对付他!”他语无伦次地说着,崩溃的抓着头发,一把一把的抓掉,“别杀我,我还有用啊——” 下一秒,他周身的邪现再次浓重。 非邑不用指挥,一咬牙,催动着创典再压一分,吼道“你们快点!” 黄泉之主轻喝一声,搭在弦上的箭矢变成了三根,同时射出,三根皆穿透了万无尽的身体。 男人不敢置信地低头,那一瞬间,眼睛中的邪现退去,黑白分明,他缓缓跪倒在地,扑在光壁上,也感觉不到痛了,只是看着远方那红色的倩影。 那是他放在心尖上的劫…… 万无尽蠕动着嘴唇,可惜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便砰的化作光点消亡了。 天地间白色神光还在熠熠生辉,神圣温暖,唯有那空落落的光束还提醒着众人,方才经历过的惊心动魄的征战。 这时候白无常的反应极快,哦豁一声冲到万莫显身边,摇着躺在地上的黑无常,“老黑老黑,我们赢了!你听见了吗?我们,赢了!” 他使劲摇着,过于兴奋,以致没听见回答,正待要继续摇,却被一巴掌呼在后脑勺上,一头撞地。 “滚。”黑无常骂了一声,眼镜背后带着笑意。 战争是结束了,但是对于万家的处置只是个开始,当虚空城上的废墟被一道神力清理干净之后,万家的本家、旁支还有附属家族被纷纷带了过来。 地府居民们尚未从那惊天动地的神力波动中回过神来,下一秒,整个地府都安静了——那从天而降的、绚烂的光柱,是从未见过的美丽,令忘川河两岸景色顿时光彩! 天罚,在地府中都已成为传说,此时再见,唤起众人身为神明的觉悟,那是刻印在这个世界中,是铁则赐予的秩序! 所有人都快速赶了过去,或者就地膜拜! 也是在这时候,万家人才发现何为云泥之别。 坐镇天罚台的十王看不清面孔,神光熠熠,宝相庄严,而反观他们自己,只能垂头而已。 “审判开始。” 判官拿着一个黑皮本子和毛笔,将十王的判词纷纷记下。 他们不需要万家人回答或忏悔,他们需要的是一场庄严而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惩罚! 当一条条罪状被罗列出来的时候,尽管有的万家人还沉浸在第一大族的美梦中,却不得不承认,现实里,他们错了,且败了。 “现在,对万家人做出如下惩罚。” 一、剥夺所有成员的虚无之力。 二、十层以上,必须与十殿订下永生归属的契约,各自分配到地狱中工作,无令不得擅离。 三、所有万家子弟,皆从十殿工作体制内除名,百年内不得再考。 这就是对于万家的惩罚,而天罚台上给出的第四点,却是面对所有地府众神宣告的——关闭虚无之境,信仰之力将散落在地府任何一个角落,人人自取! 天罚上的结论自带广播效果,在确定的瞬间,地府众神都知道了,那一刻,所有人先是不敢置信,随即陷入狂喜。 再也不用为一点信仰之力仰人鼻息,想修炼就修炼,自由这两个字成为地府众神此时最满意的代名词。 欣喜完了,期待也期待完了,众神开始困惑虚无之境是地府诞生以来的象征,说关就关,要怎么做? 这一职责当然落在非邑身上,然而,当天罚结束,迎接所有人的目光的是一个空荡荡的结界。 “非邑呢?!” 不远处,搂在一起的两只雪白团子蹦跳过来,顿时炸毛了。 怎么不见了? 白无常还打趣道“是不是他迫不及待跑进去了?”然而一说完就被呼了一巴掌。 黑无常懒得说他,堂堂两河之主的结界,是这样说破就破的? 天子包沉重地说道“出事了,去虚无之境!” 黄泉之主点了点头,直冲而下,天子包亦是跟上,然而,漆黑的空间就在眼前,他们却无论如何也进不去! 两只雪白的团子再次变回那神圣的姿态,但这一次不管是光剑还是大阵都无济于事。 方才还迎来了胜利的曙光,此时又跌入了深渊,可以说,陷入了束手无策的境地。 非邑现在不比外面的人淡定多少,他在结界里还没来得及出去就被猛然扯进这边,这漆黑的、阴森粘稠的邪现,无疑是那个被称为主上的家伙了。 “真是失策,竟让你走到了现在。” 这个声音,就算是化成灰他也记得! 敌人在前,强不可摧,但是他无所畏惧,“可不是,我运气真不错呢。”他笑了一下,“毕竟我是要杀了你的人嘛!” 才说完,脚下、周身便有无数阴冷的东西缠上,那是比蛇还要令人头皮发麻的感觉。 可惜的是,非邑现在已经不是那个任他拿捏而毫无反抗之力的白痴了。 将混沌之力全开,任邪现还是其他,尽归虚无。 眼前,出现了那个影子,那个一直笼罩在非邑心头的黑雾人影。 第三百九十五章 地府篇之死境 先后见识过很多完全染邪而未亡的神明,非邑已经深刻认识到那个上古结界中的怪物的野心之大,现在又有万无尽这等大神堕神,这已经不是恐怖两个字能形容的现状了。 被堕神称作主上的怪物对神明的世界入侵之深,或许已经可谓是腐蚀! “只要你把创典给我,或许可以饶你不死。” 还或许呢,就是肯定,老子也跟你不共戴天!非邑坚守着结界,冷笑道“其实你不应该这样说的,因为我这种人不适合留在未来。” 那黑雾人影和混沌空间一样的颜色,但是却不会让人弄混,细看时才发现,身周有浓重的紫芒,他有些不甚明白,“为何?” “因为我就是浇不熄的火,总有一天会把仇人燃烧殆尽。” 少年稍微把自己的性子阐释了一遍,听到了对方如起伏打雷的笑声,黑雾人影果然不出所料,操纵着虚无之境中有别于混沌之力的阴寒邪现奔涌而来。 非邑脚下亮起创世契约的大阵,创典到底是什么他不知道,唯一明白的就是这东西很强,果然,凡是接触到金光的邪现纷纷溃散,化作虚无,即便是邪秽,也不敢再近一步。 他如今还是一颗小火星而已,可不代表就会任人扑灭,再微弱,那也是能烧伤人的! 下一秒,白色夹杂着黑芒的‘混沌刀’冲着对方而去,和上一次不同,接触时碰到阻力,非邑不信邪,增强神力注入,将那黑影打散了。 成功了! 非邑还没来得及高兴,耳边便响起低沉骇人的声音,“不过是一道分身而已,值得这么高兴?” 他心中大骇,只来得及看见那枯瘦尖锐的大手袭来,腹部一阵撕裂剧痛,身体便落入无边无际的混沌空间里。 皮肤上缠绕的尽是粘稠阴冷的邪现,还有就是邪秽那各种音质夹杂的呼啸,它们兴奋的折磨着猎物,撕扯,沾染。 腹腔露出来的伤口被什么东西钻了进去,像是蚂蟥泥鳅一样的湿冷触感…… 会死的! 非邑意识到这一点后强咬着舌头,身下大阵再次亮起。 创典围绕着他飞舞,瞬间将邪现邪秽驱赶。 就在这时,黑雾人影再次袭来,目标换成了黑色的书!瞬间得手,飞到了不远处,任由创典在身边挣扎。 这个影子或许没有眼睛,但是非邑知道他在看着自己濒临死亡的狼狈。 意识海传来不可抗争的拉扯力道,那是对方在强行隔断他和创典的宿主关系,不可以,绝对不可以!他还没有救出老头子,还没有实现自己的理想,怎么可能在这里止步? 创世契约大阵缩回了意识海,在神格下方忽亮忽暗,惹得整个意识海翻涌狂暴……大海深处,有什么东西要挣脱出来了…… 不管是什么,都出来吧,只要能拯救现在的他。 去而复返的邪现邪秽再次入侵,非邑死死瞪大赤红的眼睛,面部狰狞,他不要在这里死去,绝不! “啊——” 那一瞬间,所有的邪现邪秽归于虚无,漂浮在创世契约上的少年双目完全漆黑,周身环绕着鎏金的混沌之力。 这些混沌之力翻滚着,涌动着,一束束流星般射向黑雾人影! 被叫做主上的家伙正在和创典斗争,连忙躲避,再次见到少年这个状态,本不放在心上,只是,他瞟了眼手中的创典,忽然发现了问题—— 创典在自己这里,他是怎么控制混沌之力的?! 恰好创典也召唤出混沌之力来,和远处交相呼应,黑雾人影顿时嗤笑一声,“不愧是你啊,现如今还能反抗。” 创典在他的控制中疯狂挣扎、盘旋,企图挣脱,偏偏那边非邑的攻击越发密集,黑雾人影不是真身,一时间还真有些左支右绌! 他躲了两次之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罢,这次就先放放你们一马!”他随即松手,看着创典一溜烟儿跑回少年体内,矗立不动了,“但是这镇守之封归我了。” 说罢黑雾人影面前忽然出现一本和创典极为相似的书,随着他的操控,书缓缓打开,流淌出大量混沌之力,却没有鎏金之色。 这些混沌之力瞬间在虚无之境中迸溅开来,随后整个空间开始颤抖震动,好似被人抓住了尾巴往回拖动。 漂浮在创世契约之上的非邑依然是呆滞无意识的状态,任凭混沌空间里的深夜怎么抓挠也无反应,可是,随着虚无之境动作越打越大,创典急了。 黑色的书围绕着他的宿主不断飞舞,但少年还是一动不动。 这一幕,不远处的黑雾人影看得清清楚楚,不对,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书上反馈回来的力量让他重新投回注意力。 令人惊悚的一幕出现了——方才还平静万分的虚无之境竟然在缓缓缩小,是外观上的变换,就像是被缓缓吸入容器内的气体一般! 随着面积的缩减,非邑的也从虚无空间里‘漏’了出来,众人尚且来不及高兴地簇拥过去,就被两河之主拦住了。 这才发现眼前这个气息极其诡异的少年好像和平时的非邑大相径庭! 更让人惊恐的是,操纵着虚无之境的另有其人!可惜那人还在虚无之境里,他们不能窥见一丝一毫。 唯有等。 在众人屏息等待的时候,虚无之境缩小到只有不到两米大笑的一团,那个藏得最深的‘人’亦是露出面貌来。 所有人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儿——这是个啥玩意儿?! 两个雪白的团子几乎想都没想就出手了。 两支神圣洁白的箭矢飞去,黑雾人影直接侧身以虚无之境相迎,“倒是没想到能碰见你们。” 所有人的视线在非邑、两河之主和那个怪异的人影之间逡巡着,隐约觉得是极为高深的天机,却又参透不了分毫。 两河之主飞到非邑身边,围绕着他,低头看着,神色疑惑,又带着欣喜,说不出的亲昵。 黄泉之主以不可亵渎的女性姿态,捧着他呆滞的脸,观看着,轻唤道“醒来。” 少年还是无动于衷。 正是焦灼之时,虚无之境已经被拘束成篮球大小一团,马上就要被吸入那本黑色的书中…… 第三百九十六章 地府篇之灵魂散 非邑在两河之主的呼唤下,依然没有反应。 地府众神不知道那诡异的黑雾人影是谁,但是却明白能号令邪现邪秽的绝对是敌人! 他们已经做好攻击的准备,没来得及往前冲,听空中忽然奔涌过来一大片厚重的乌云,伴随着龙吟响起,苍蓝雷霆落下,将黑雾人影瞬间击溃。 消散前,都还能听见那一声怒火冲天的嘶吼,青灵—— 正是这道振聋发聩的雷霆,让非邑瞬间回神,正好看见缩成一团即将跑路的虚无之境。 不用谁提醒,二话不说控着创典拦住那东西的去路,笑道“你是自己进去还是我动手?” 虚无之境果然是有思考能力的,不大的一团,扭动许久,一头扎进创典弹开的书页之中。 非邑紧张的盯着变化,很久,什么也没有! “这到底是啥子东西啊?” 深夜回了一句,“很重要的东西。” “这还用你说?”非邑翻了个白眼,“那怪物都亲自跑来拿了,还不重要?不过亏得是他,换我来估计有的耗。” 毛球听他这话就奇怪了,“你记得刚刚的事?” “知道……嘶~抓我干啥子安?” 深夜蹲在他肩膀上拿爪子不住推他的脑袋,“活该,叫你还不反应!” 这一说,非邑也发现问题了,抓着创典,“说,是不是你搞的鬼?我什么都看得见听得见,但是控制不了身体。” 问题可大了去了,但是创典只能扑棱棱翻着仅有的几页纸,什么也说不出来。 算了,非邑大人有大量不跟它计较,笑眯眯地说道“我这样算不算因祸得福?” 深夜立时翻了个白眼,他怎么看不出来福在哪儿?正想着,不经意低头一看,惊得一爪子拍了过去。 力道不算轻,非邑当即拎着他的后颈皮,指着他吼,别太过分了。 “看下面。” “什么?” 深夜耷拉着,前爪朝下指了指,“你的创世契约。” “那有啥子……嗯?” 乍一看没变化,但仔细一瞧才发现——多了个圈。 是的,以前契约是圆形的,他以为已经是完整版的了,可现在一看,更外围处还有一个金色大圈,那是真的大,中间的契约才占三分之一的面积。 非邑啧舌看了一会儿,新鲜感过了便不了了之,呵呵,反正这么多不知道的东西,再多一个也无所谓。 落在虚空城上后,悬在心头的大石总算是落了下去,这场地府的震动总算是结束了,至少,就他而言是这样的。 感慨一阵后,他一拍脑袋,赶忙掏出纳灵葫芦来,钱二货还待在这里呢,差点忘了。 他先凝出一大团信仰之力,小心翼翼地竖着葫芦,才准备把钱才倒出来。 少年半透明的身躯一下子滚了出来,落信仰之力中,整个灵魂都散发着光辉,他有些迷惘的抬起了头,看见非邑的时候,暗淡的双眼瞬间亮起。 “小邑……” 这一声音量小得不像本人,非邑都已经做好被他嘴炮轰击的准备了,他笑道 “我说过会救你的,没有食言。” 钱才站了起来,身体依然是半透明的,跟着傻笑,“你答应过我的事情从来都没有爽约,给我抄作业也是,做饭也是……” 两人兀自说笑着,没有发现周遭莫名低沉的气氛。 非邑第三次续了信仰之力过去,但是钱才的灵魂依然保持着透明发光的状态,不仅如此,还在逐渐恶化。 终于,两人都停止了那种好似永远都说不完的交流,和周围越发沉重的气氛融为一体。非邑拿出纳灵葫芦,抖着手费力揭开。 “先……先进来。” 钱才笑着不说话。 “进来。”非邑抓着他几乎要变成玻璃的手,捏紧,吼道“我让你进来!” 他强压着声音不要颤抖,听见好友说道 “来不及了……抱歉。” 像是终于强撑不住了一般,从指间开始,钱才的身体开始化作白色光点,他感觉不到疼痛,身体就像是水一般慢慢流走。 钱才看见好友赤红且不敢置信的双眼,心里跟着一点点悲凉,这一生真的太短了,短到才发现自己挥霍了大把时间和别人的爱时,一切就结束了。 来地府这么久他似乎没有任何变化,还是那个没心没肺的钱二货,但是这一刻,面对着生前的友人,所有情绪狂涌这淹没了他。 “我好遗憾,小邑,我真的觉得好遗憾。” 此时钱才只剩下躯体,崩溃苦笑着,仿佛一把一把的剑插在非邑的心口上,他反应过来,猛然回头,抓住最近的黑无常。 “救他!” 青年为他的神情所动容,可现实如此,“地府中,灵魂死去就和人类在阳世死去是一个道理,尘归尘土归土,没办法收集灵魂碎片。” 非邑双手齐上,抓住比他高一截的青年的衣襟,吼得脖子上的青筋都飞了起来,“这和我们当初说好的不一样!你们保证过他的安全!” 黑无常扶了扶眼镜,冷静阐述道“我们只是答应会从万家救出你的好友,但是他是在你手上……” “退下。”不待他说出更过分的话,天子包出声制止,然而,对上非邑期待的双眼,这位地府一把手却倍感无力,只有抱歉二字可答。 非邑觉得自己肯定快疯了,脑子又蒙又乱,各种声音夹杂着叫嚣,换回他的神志的,是钱才。 但是一转头,钱二货之留给一个平静的笑容,瞬间溃散! 世界在这一刻静默下来,平静之下,是火山的喷发——只见非邑僵硬在原地,脸上持续呆愣,唯有口中喃喃着什么。 “都是我的错,已经栽过一次,竟然又上当了,不管是装得像人还是像神,骨子里气势都一样的……” 他缓缓抬头,毫无波动的双眼在一张张看起来格外怜悯沉痛的脸上扫过,吐出的话让人不寒而栗。 “以为我杀不了你们就没事了?但是你们以为已经得到手的东西,我偏要将之摧毁。” 那一瞬间,从创典中飞出来的东西让所有人神色复杂——那是造成地府一切悲哀的根源,虚无之境。 非邑要让这东西重新回归地府! 第三百九十七章 地府篇之魂归 非邑从小活在自己的圈子里,一个老头子一个他,但是缔造了一个堪称鲜活完美的童年,他对世界的清醒认知来源于神明,同样,眼光开始向成年脱变也是从这一时候开始。 从象牙塔跌进大染缸只需要一天,但是在大染缸里找到一个合乎心意的好友却花费很长时间,心路更加漫长。 但所有的一切,都随着钱才的灰飞烟灭消散了! “非邑住手!”有人劝他,“就算是我们的错,但是对于地府其他人不公平!” 然而少年听完无动于衷,脚下的大阵反而越发明亮,这个世界不讲公平,那么,就让他非邑来赐予不讲公平的人不公! 虚无之境在地府积威已久,才消失不到十分钟,又将莅临碾压这个世界。 深夜看着十王复杂深沉的神色,脑中适时跳过月沙村生活的场景还有沙华的笑容,于心不忍,“非邑,你不是说过不会成为你讨厌的那种人?” 非邑的目光从慢慢挣脱创典的虚无之境上面转向他,面无表情说道“可我不是没感情的木偶。”看深夜还是欲言又止,他直接说道“我如果现在不报复,会疯的。” 场面一度陷入死寂,不知谁叹了一口气,气氛倏然发生了变化,紧张起来,暗流涌动。 而这一切的中心,是非邑,但是他还是毫无反应,反而讥诮的勾起了嘴角。 天子包出手了,他们想,既然不能用嘴巴劝,那就只好动手了,然而想法是没错,过程却出乎意料。 数道神言之术连非邑的大阵都没挨到一下——雪白的结界将他护住,无可撼动! 当即有人大喊出声。 “忘川之主,黄泉之主,这是何故?!” 坐不垂堂的十王大人,个个失态。 但是两只雪白的团子一动不动的守着结界,但凡谁敢动一下,两双大眼睛便射了过来,大有一箭射穿的架势。 明明不久前还在感激这少年能收了虚无之境,这一刻,地府众神忽然从非邑身上看见了可怖二字,竟然能令两河之主出手相助! 隔着神格,他们隐晦的交换着眼神这小子明显已经收服虚无之境了,他这会儿一下子把空间放在地府,不是相当于另一个‘万家’了? 那要怎么做?答案显而易见。 十王一边喊着两河之主不可助纣为虐,一边抛出神言之术朝着结界上扔。 可是,来不及了。 无尽的黑暗瞬间蔓延开来,将所有人拒之门外,他们眼睁睁看着黑色的力量吞噬周遭的一切,云朵、灰尘、神迹乃至虚空城…… 大约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怒气,虚无之境重获自由后就格外卖力,那趋势,大有超越以前的规模! 方才众人还稍微感觉到的流散开来的信仰之力此时又被吸纳走了,像是被漩涡给吞噬一般。 唯有两河之主,在这虚无之境中欢快的畅游着,好似就别归家的孩子一般。 但非邑的心情并没有因此而高兴。 他扑通一声坐下,因为神力透支而不断冒出来的汗水顺着下巴滴滴落下,被翻滚的混沌之力吞噬掉。 粗重的气息从鼻子、口腔喷出来,可是郁结在心里的气却怎么也消不了,夹杂着钱才死去这个消息,堵着。 深夜堵在他面前,也不劝他,只是问,这样真的好吗? “不好。”非邑可以肯定这不好,毕竟当初他也曾为收服虚无之境奋斗过,可是现在就想看看那些人难看的脸色,他捂着脸,闷声闷气,“至少,不能我一个人难受,而且我要让他们常常背信弃义的惩罚。” 对于高归,他虽然表面上骂骂咧咧,但是从没有为难过,结果对方依然把他对给了孟婆; 对于十王,他也是真心要与之合作,哪怕他要求先救钱才却被对方以未免坏了大局给堵回去,也顺应了对方的要求,信任他们能救出人,结果呢? 哪怕是万家,他也未曾先动一分狠心! 至于其他人,呵,他不是恶人,但也不是圣母,两分善意能给出去自然也能收回来,就像是借钱,有的时候多少借点,但是没有的时候就得还账。 非邑想,我现在已经难受的要死,还指望我讨谁欢心么? 两河之主在这无限的空间里飞来飞去,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发现非邑呆呆的坐在那里,抱着猫,两眼无神。 于是凑到少年身边,指指点点,一会儿疑惑,一会儿惊奇。 混沌空间中永远都是寂静的,哪怕弄出一点声响也只是显得更安静,躁动只在天子包出现的出后有一瞬间的冒头,然后在非邑的古井无波中消泯。 “滚。” 天子包被这一个字砸脸上,想到,幸好是自己进来,换另一个人还不得气到送人头。 “有方法救人。” 非邑这才有反应,不过是冷笑“那还真是有意思了,是不是外面已经摆好大阵等我自投罗网。” 撕破脸的时候才来,能信才有鬼。 “我可以和你立下契约。” 哪知却换来少年更不屑的眼神,“然后你再死一次?” 提起这个,天子包果然沉下了脸,不过他不是斤斤计较之人,无奈叹了口气,“那位大人向来行踪诡谲,数百年难见一次,对于灵魂,他自有办法。” 在这一瞬间,非邑的眼神有了光芒,他立刻站了起来。 深夜赶忙拦住,“真要出去?”万一是陷阱怎么办? “他们不敢。”非邑看着天子包说得轻声但是极有分量,“如果我死了,虚无之境就永远没有再从地府移除的可能。” 一踏出虚无之境,摆脱了黑暗的颜色后,触目是五光十色的神光,深夜瞬间炸毛。 就在这时,一道感觉极其奇特的神力降临了,一般说来,这等大神的神力哪怕再没有恶意也会显得有压迫感,但是眼前神明就没有。 极其的温和,仿佛是小时候在冬阳中打盹儿的舒适。 一米多高,带着婴儿肥的圆脸,带着醇厚的浅笑,眉心一颗朱砂痣,光头,身穿黄色袈裟,一掌束于胸前,手持一根法杖,叮当作响。 非邑瞬间将其与地府另一拥有神格的神明联系起来——地藏菩萨! 具记载中,地藏是释迦灭后到弥勒出现这一时间段中,现身天地,普救众生的菩萨,因他像大地一样安忍不动、静之虑深密,含藏无量善根种子,故名地藏。 诸神天中,神佛千千万,神与佛是细分的称呼,神明与佛神,故意将二者区分开,可见其特殊性。 很多神明或许性格外表与传说大相径庭,那是因为他们是从传说中诞生出来的,但是佛神——几乎都是古时候在人间界拥有广为流传的美德与参透佛法的高僧! 他们是在功德圆满圆寂之后才成为神明的,成神之后不仅性格没有变化,反而因为时间的沉寂洗涤越发凝练。 这也是非邑参与很多大大小小的争斗却极少看见佛神身影的原因之一。 再者随着历史演变,僧人变得小众,成神的几乎绝迹,以致非邑看到地藏的时候几乎是呆愣的。 但他更关心的是,这个人能救钱才! 对着那张笑盈盈的圆胖脸,非邑轻而易举将他和老头子神庙旁边的金色雕塑联系起来,难免语气好了一些。 “请问您要怎么救我的好友?” 地藏依然浅笑着,却没有故作高深,“要救那孩子,需要你的帮忙。” 声音并非是预料中的童音,而是清而不锐,稳而不沉。 非邑抿嘴,“但是他们说已经不能找回灵魂碎片了。” “但是你可以,虚无之境可以。” 办法当然是有的,因为地藏的恩泽便是‘安生’,据说他偶尔会在孩童灵魂聚集的地方现身安抚,反过来,不管是孩子还是成人的灵魂对他都有一种天性中的亲近。 换句话说,他和孟婆一样,是地府中不可缺少的存在。 非邑按照他所说的,进入虚无之境中,深吸好几口气,才慢慢安静下来,又忽然生出些恐慌,想要再去问问这样是不是真的能行。 最后他强迫自己冷静,然后闭上眼睛——他要寻找,寻找钱才的灵魂碎片,前提是他要用心。 “你好友的灵魂碎片才消散不久,地府中他就认识你一个,应当还在此时没走远。可惜我等谁也不能将之寻回,但虚无之境可以,找回来后便立刻交给我。” 非邑也明白,凡是被混沌空间吞噬的东西,对于外人来说就是归于虚无了,但是对于非邑来说不是的。 他身在虚无之中,这个世界听他指挥,他可以让这里吞噬一切,自然也能从里面找到任何东西,哪怕是一根针! 但这一刻,他要找的是好友的灵魂碎片,是独一无二又脆弱的东西,消散在空气中,尘埃里…… 虚无之境其实就是混沌空间,如今已经融入了创典之中,这一屏气凝神,虚无之中一切都鲜明起来。 混沌之力翻涌之间,仿佛有无数个世界在酝酿,仿佛又寂寥无边,他听到鱼游鸟飞,又有自己心脏搏动的声音,渐渐地,这些东西被剥离,留下的是很多曾今被吞噬的东西。 神念一动,这些东西便不见了,但是随着他的‘触摸’,东西又出现了实体。 非邑恍然大悟——凡是被混沌之力吞噬了的,其实早已被抹除,最先看见的不过是混沌之力的‘记忆’,但是因为他需要,东西又以实体出现,而这,却是‘重新创造’! 所以要怎么寻找钱才的灵魂碎片已经很简单了。 脑海中过往的点点滴滴,音容面貌随即浮现,等他再睁开眼睛时,面前正漂浮着一团团洁白的光点! 这熟悉的灵魂波动,非邑几乎要热泪盈眶! 他赶忙将灵魂碎片送出去,地藏笑着接过,说了句稍等,随后周身神光蓦然大亮,形成一个带着浅金色符文的结界。 地藏在其中看起来神圣无比,那灵魂碎片在神光的普照下,渐渐漂浮,凝实,最后变成了一个睡着的钱才! 非邑觉得胸口的那团浊气噗的泄了出来,但是随即迎来的是各方复杂愤愤的目光,他不过轻轻一瞥,便转过身去。 擦!虚无之境怎么吞了这么大面积的地盘儿进去?短暂的差异过后,非邑恢复平静。 随着他的动作开始,正嗫嚅着嘴的神明们纷纷闭紧,看着黑色的力量散去,都已经做好地府二层被捅了个对穿的准备了,结果让他们目瞪口呆! 虚空城整个岛完好无损,不仅如此,岛下以前被虚无之境吞噬霸占的大地也露出了原貌——竟然是一汪瓦蓝的湖泊! 随着虚无之境的体积缩小,曾经吞噬的湖水像是挤海绵似的哗啦啦落下,在晦暗的天际下,竟璀璨绚烂得夺目! 从此以后,继断生之景后又有参观的地方了,黑无常见此立刻凑到天子包跟前,“属下已经拟好旅游开发计划……” 非邑可不管地府中人对他的态度几何,做完一切后就巴巴地守在地藏的结界外,好不容易等到光芒消散,却被告知需要再好生修养。 “怎么修养?”这是灵魂,难道还能大鱼大肉、虫草人参补着? “信仰之力即可。” 说完后,地藏便轻轻敲着法杖,每敲一下,身形边远去千米,叮叮的铃音响远,好似把非邑的噩梦唤醒了。 此时此刻,应当二话不说抱着钱才就离开地府才对,一来糟心,二来怕被找麻烦。 但实际上他多虑了,虽然地府众神待他谈不上亲切,也不至于大打出手,堂堂十王,跟他计较显得没品。 非邑也不好强硬到底,留下来参加庆典,为了地府新篇章的开始而举办的庆典。 热闹程度超过了以往任何一届金月祭和七月半。 除了在场的人,没有人知道非邑后来‘反水’的事情,即便是高归也是靠着身份特殊打听到一二。 “你要是真敢做,怕是走不出地府。”他端着酒杯凑过去,笑嘻嘻的。 但是非邑脸上没有任何笑意,“你们都干得出兔死狗烹的事儿,我还能怂?” 说完丢下脸色尴尬的高归走了。 第三百九十八章 地府篇之庆典 钱才觉得自己这一觉睡得尤其沉,但是又格外的短,耳边隐隐约约听见了女孩儿呼唤的声音,但是睁开眼睛比预想的要费力。 迷迷糊糊睁开的时候,漫无边际的黑暗,少年捂住眼睛,想道我不是死了吗?不对,在死过一次后他又死了,好像是没救了来着,这是哪儿? 肩膀传来压力,他睁开眼睛,陡然对上一张娇俏的脸庞,正要问,那双明媚的大眼睛里便落下两滴眼泪来,温温热热。 “你是?” “太好了,主人你醒过来了!” 钱才被少女扑得躺成一块木头,直挺挺的那种。 非邑已经来就看见两人这副模样,还是棠元觉得妹妹有些被占便宜了,连忙将她拉了起来。 看着兄妹俩一个教育一个噘嘴不服,非邑摇了摇头走向一脸懵逼的钱才。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见二货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干脆走过去挥了挥手,直接用神力探视,点了点头,“灵魂都已经修复好了。” 好半晌,钱才嗷的一声叫唤起来,搂着非邑的脖子直摇晃,“哈哈哈,活了,竟然没死!小爷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深夜想,这反射弧也太长了,结果钱二货祸害完非邑就把魔爪伸向了他,又是抱,又是揉,又是亲的,任毛球几个爪子一起推,脸都被挠花了也不松手。 终于,等钱才安静下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 面前的女孩儿有些不安的看着他,随即有心虚的别开眼睛,说不出的灵动可爱。这熟悉的感觉,脑海中适时浮现出总是蹲在爬架上悄悄咪咪瞅他的小毛球。 联想到近来遇见的种种非人之事,钱才福至心灵,“你是花间?” 少女连忙点头,纤手合扣在胸前,喊了一声主人,声音清脆又带着羞涩,脸也红了。 看得钱才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乖乖,他以前一直捧在掌心玩儿的小老鼠变成了小美人,不说旖旎的想法,光是这浪漫感都让人心血澎湃! 于是脱口而出,“你别害羞,以前我还把你塞被子里睡觉呢,你也别叫我主人,喊名字就好了。” 说完了发现场面一度陷入死寂,只见一向温和稳重的棠元大步走过来,把快要熟透的妹妹拉到身后,语气不善。 “不好意思钱少爷,我们耗子是啮齿类。” 说完拖着小丫头就离开了。 钱才傻在原地,问旁边看好戏的非邑,“啥子意思?” 后者翻了个白眼,“让你滚远点的意思。” 深夜特别认同的点了点头,因为啮齿类和灵长类,是生不出小崽崽的,何况,以他九尾灵猫的眼光来看,不论白绕竹多俊俏、花间多漂亮,都是玩具和零食…… 这都是那些古代传奇害的啊。 就当是为了让钱才稍微摆脱掉地府的阴影,非邑带着他去逛了趟庆典。 二层往下都是地狱,是用来关押灵魂的地方,因此庆典就设在了十殿所在的最大的城市——往生城。 来自地府各个城市的特色美食和文化在此汇聚一堂,搭起来的小帐篷鳞次栉比堪比一座城! 有五光十色绚烂的霓虹,也有古香古色的灯笼,挂在小店前,洋溢着名为热闹的气氛。 除了地府居民外,还有一些生前有功德传说,又不愿成神的灵魂在这里居住,趁着这热闹的时节,偶尔还能遇上一两个。 生前帝王鬼雄,死后更爱游荡四方。 非邑让一众神使自己去玩儿之后,便带着钱才和不愿离开的皎栀一起,边吃边逛。 钱二货大概是憋久了,看着啥都觉得新奇,“哇哇,这个好看,这个也不错……小邑,这里这里,快来尝尝,很好吃!” 大概,他是第一次看见这个世界藏在死亡背后的美好之处。 正是兴起的时候,人群忽然传来异动,本就是摩肩接踵的程度,这一疯狂涌动愣是潮水一般挤着人往前跑。 “快快,那位大人可好久没有动笔了!” “听说啊,是为了纪念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 这其中,钱才的声音格外响亮,“谁特么楞个缺德,小爷才买哩蛋卷儿都给挤碎了!” 别人都往前挤,头也不回,就他,被夹着还梗着脖子仰天大骂,非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飞身而去将他扯出来。 这应该是很有趣的事情才对,怎么能少了钱才这份爱凑热闹的心,手指一指,非邑就得跟着去。 在一处地势开阔的广场上,上有一块巨大的石碑,石碑前,一名身穿白色圆领长衫,头戴黑冠的中年男人潇洒而立,他一手执狼毫,一手负于身后,端的是一派风流倜傥。 钱才凑近非邑,悄声说道“好像我们历史课本上的人物。” 确实,这个男人身上体现着中国士人特有的风骨与气概,只是,这位的长相相较于古人来说似乎比较奇特,因为他有一双蓝色眼睛! 还是有信仰传说的灵魂,按理不该是无名之辈,当在意识海过了一遍之后,非邑神色忽然微妙起来。 钱才可不知道他在在想什么,与旁的地府居民相谈甚欢。 “我看你们好像都很崇拜他。” 旁边的儒雅学士一提起来,赞美之情溢于言表,摸着跟风蓄起来的三寸美髯,回味似的说道 “那可不,要论侍人大家,这位可是独领风骚!” 钱才心里一咯噔,诗……诗人?恰好这时,一位引路使端来一坛酒,站在石碑前的男人接过道声谢之后,拍开泥封便畅饮起来,颇有飘飘欲仙之态。 钱才心里就更奇怪了,但他转念一想,古时候的名人中不应该有蓝色眼睛的,“这位名字叫什么?” 谁知那男子一听竟然有些不忿,“尔等这些年轻人,竟不知诗仙李太白之名!” 这时候,李白已经酝酿完毕,手握狼毫大开大合,一首《将进酒》其三百二十一)和《开创难》就出炉了。 众人看得如痴如醉,刚才还呵斥钱才的中年男人感慨道“终于又有可以给学生讲的知识了。” 等人群意犹未尽的散去后,非邑跟钱才纷纷朝这位已经醉醺醺的大诗人走去,问出了很久以来的心声。 “您为什么要留下这么多诗稿?” 李白颇为感慨,临风而立,“人生之路于我心路坎坷,反正……”复又转身,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又不是我背……嗝~” 第三百九十九章 地府篇之未来 非邑的地府一行是达到了想要的目的且又有额外的收获,但是对于某些人来说,这场战争虽然开启了新的大门,却也关闭了过去的入口。 第五殿门口,孟婆踌躇良久还是走了进去。 再入这里亦是千年时光,对于神明来说,也绝非简单就能揭过去的,这里的摆设都没有改变,就连烛台的花纹依然带着彼岸花的影子。 可是这里给她的感觉变了,说不出,道不明的陌生。 待来到大厅之后,正是午休的时候,黑无常向上司说了一声之后便去吃午饭了,独留下两人在这金碧辉煌又空荡荡的大厅中寥寥对望。 孟婆缓步走上前,问道“你……是谁?” 天子包端坐于案前,答曰“第五殿阎罗王天子包。” 这时候,女人不再是那个魅惑众生的模样,神色平静,腰身不再扭动,一步一步,僵硬地走近,再问“你叫我什么?” 天子包并没有立刻回答,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说道“孟婆。” 两个字,几乎叫孟婆犹如五雷轰顶,她后退两步,捂着脸,低泣起来,“你果然不是他,不是……” 在天子包与万无尽惊天一战的时候她就开始怀疑,直到多次接触后,那陌生感接踵而来她才明白,当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一切都显得那么沉重! 眼前这个天子包是第五殿阎罗王不假,可他不是和孟婆伉俪情深过的那个,不是要陪她长久相伴的那个。 女人喃喃道“契约的内容是‘有生之年不再插手万家之事’,你没有受到天罚我就知道了……他,是什么时候……”消亡两个字仍然说不出口。 天子包想了想,摇了摇头,“具体消亡的时间不知道,不过应该是在和万无尽撕破脸大战之后,不过我的诞神日是在千年前。” 他说完后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本手札,递给女人。 孟婆接过去的瞬间颤抖起来,这手札上,残留的神力和气息是属于她的丈夫‘天子包’的!连忙翻开来看。 第一行字,写的是‘赠予吾之继任者,吾命之不久矣,预感地府未来颓势,特将往事巨细留下,愧疚也罢,职责也罢……’ 滴答…… 从孟婆精致的下巴上落下的眼泪,在保存完好的纸上晕染开,成为唯一的焦点。 一路看下去,上一任五殿阎罗王不仅仅是给了背景,还将地府安插在万家的眼线,能用之人纷纷写下,可谓是用心良苦。 足足有两指后的手札,以孟婆的神识瞬间就能看完,但是她还是一页一页的泛着,一个字一笔画的看着。 她的手因为常年握勺,而显得掌纹很深,将她对这本书的依恋纷纷纳入每一个缝隙之中,就在这时,红色的神光亮了起来。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从这本书上飞出来的一页纸,第一行写着书与吾妻红悦…… 后面写着什么,孟婆已经不敢再看,人若在,这便是一封情书,人若不再,这,便是一副见血封喉的毒药。 她不再说话,慢慢的走了出去,一步一步,伴随着庆典的欢闹声越来越清晰,她还是那个风姿绰约、魅力无双的孟婆,和每一个朝她打招呼的人说笑。 “我觉得你是不是该喝碗孟婆汤?” 身边,不知何时跟上来的少年说了一句。 孟婆僵了一下,转过身去,用手指戳他的脑门儿,“所以叫你小子诶,你们现在只知道用下半身风花雪月,等这几个字跑进你心里的时候才算是长大了。” 她说着丢了片儿玉简过去,“拿着你要的东西,麻溜儿给老娘滚!” 说完便扭着身走远了,沿着三途河,拂过彼岸花,毒却越来越深了。 “为夫去矣,然神明生于心,吾愿为红悦之唯一神。” 孟婆再也抑制不住,蹲坐在彼岸花丛中,掩面而泣,远处庆典的欢笑还在继续,沿河村庄皆无一人,唯有红花丛丛,随风乍起一片荼蘼…… 她的红衣和彼岸花几乎要融为一体,但是不远处高地上的少年少女们却准确捕捉到了她的身影。 “真的不去安慰孟婆大人吗?”沙华忧心忡忡地问道。 高归拎着壶酒,大口灌了一通,哈了一声,“如果你能把消亡的那个救回来,可以去。” 不待少女再说,非邑盘膝而坐,“他说得有道理。” 钱才左手一个饼子,右手一个酱猪蹄,啃得满嘴流油,“那就是孟婆?看着和传说中的不一样。” 深夜凑上去在猪蹄儿上咬了一口,支支吾吾说道“那等你看到嫦娥织女不得被吓死?唔,再来一口。” 续了一阵之后,又有人加入,他尴尬地站在一米开外,搓了搓手,“那个,能不能让我跟非邑说两句?” 除非邑外,另外三人要么冷漠要么恐惧要么不屑一顾,把万莫显看得恨不能钻石头缝里去了。 “都行了,万家的作为和他没关系。” 万家凡是有罪的,都已经收到了处罚,现在还出来溜达的,都是无罪赦免的。万莫显还把非邑当朋友看待,倒让人刮目相看。 “你是不是要离开了?”万莫显坐在非邑旁边,语气里竟然有了几分沧桑感,“以后能不能去人间界找你玩儿?” “在不打扰我的情况下可以。” 非邑才说完,他身边的深夜倒是按捺不住了,指着少年哼哼道“必须带点上门的礼物,不然不会给你开门的!”说完扭头咬了口钱才手里的酱猪蹄儿,“喏,这个就不错。” 天知道这货顶着这么一张脸要怎么摆出高冷严肃的表情。 “那就好,不过估计也没多少时间来找你,因为我打算去十八层地狱游历了。” 除了特定的关押区域,地府这么大,没谁管着不让下去,不过,安全自负,万莫显很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如今无担一身轻,该是放肆成长的时候了。 非邑点了点头,转向另一边问道“你们呢?” 高归已经喝得脸红了,没心没肺笑道“老子可是要挑战十王的人。” 倒是沙华,她的决定让人意外,女孩儿站起来,眺望着天际,羸弱之躯竟然有不倒之骨,“不好意思,高归大人,以后你的同行竞争对手要多一个了。” 然后所有人都看着非邑,问他的打算。 少年将眉一挑,笑道“我?每时每刻都走在路上的。” 第四百章 地府篇之彻底遗忘 的确,非邑每时每刻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走在奋斗的路上,但这路,它崎岖不平啊! “真的,我真是非邑!” 高一十班门口,朱伟凤人高马大五五分的身材堵着,眉头深皱,“不可能,我自己交的学生,听都没听过这个名字。” 不论少年如何苦口婆心、对天发誓,女人愣是不让他进去一步,反而扬言,如果还不离开,就叫保安来了。 真是把非邑急得嗓子眼儿都冒火了! 是,他在地府待了半个多月,也早就做好被遗忘的准备,但要不要这么彻底?好歹和老朱也是快一年的‘深厚情谊’! 虽然是语文早自习,但是班主任也会到场来走个两圈的,恰好张磊的办公室可以望到这边,当中年女人已经准备喊人的时候,恰好跑过来阻止。 “让他进去,这是我们班的学生,请病假了。” 朱伟凤的神情立马变成怀疑,俯视着比她矮了将近一个头的男人,看他笃定的态度,不再说话。 这两人都不是好糊弄的,预料到后面的艰难,非邑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全班七十多个人刷地射来陌生的审视。 他想,难不成还要跑上去做个自我介绍?但这是不可能的,最好的做法就是目不斜视,如同回家一般熟门熟路的坐到座位上。 翻出书本儿的时候,果然听到有人说,那里原来是个空位置。 旷课半个月的结果就是听了一上午的望天书,不是说听不懂,而是课堂上很多东西都陌生了,脑海里来来回回是鲜血战争。 课间操的时候,张磊直接把他从跑步的队伍中拎了出来,来到办公室,指着他的位置旁边的绿色塑料凳子,“坐吧。” 非邑哪里敢坐下去。 “哼,又没钉子。”这一声冷笑,张磊发自肺腑,不过话题一转,便说道“我不管你到底旷课做什么了,每一张成绩单上你都是第一名,长久下去总有跌落神坛的时候。” 对于一个高中生而言,这个态度怪异到令人啧舌,按理说这种情况下不是请家长就是严厉检讨,更甚者,还有可能被开除。 但很快非邑就发现了问题,对于他自己而言,缺课是半个月,但是对于这些将他遗忘的人而言,他的时间是不确定的,或许他是学校的关系户爱来不来,或许他只是翘了一两天而已…… 他,对于这些老师而言,甚至已经不重要到不需要当个学生看待。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非邑不知道应该怎么描述此刻的心情,一方面,失落是真的,另一方面,又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恰好热风吹来,又是一年初夏,远方黛山起伏,挡不住外面世界的绚烂…… 办公室内,朱伟凤手握一叠纸进来,放在张磊面前,神色极其怪异,“你有没有看过这个?” 中年男人只是瞥了一眼,深邃的眼窝几乎看不出情绪,叹了口气,“朱老师费心了。” 望着男人精瘦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朱伟凤望着桌上的成绩表出神,忽然看见了一叠被蓝色文件夹压着的纸。 这些纸很皱了,看起来是被人时常折叠起来揣在怀里的,是一叠成绩表,每一张开头都是那个少年的名字。 这两个字下被不同颜色的笔画了记号,有的笔画还重叠起来了,就像是一个人小心翼翼地将快要丢进垃圾桶的物品捡起来一次又一次…… 非邑的消失让人无动于衷,但是钱才的退学引起的余波还没有消散。 十八班的同学偶尔路过那个空缺的位置还是会感慨两句,每当司思筠和严雪衣听见的时候,难免会黯然神伤。 晚自习下课,两个女孩儿相伴而行回寝室,还是没能忍住。 “雪衣,你说他到底去哪里了?” 严雪衣看着苦恼的好友,柔声细语,“可能是家里有急事。” “那他……”司思筠有些不好意地咕哝道,“也该联系我啊。” 到底没有将心思摊开来说,严雪衣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有些心不在焉,“或许我们可以找他问问,毕竟那两个人总是形影不离。” 司思筠果然来了精神,“对对,那二货总是粘着那个人!” 然而,口中念叨的他啊他的,两人都没能喊出名字,记忆中,一直都鲜明清晰的记忆却总有些残缺。 有时候三个人围坐着,还有一只黑猫跳来跳去,但是还有一个空缺的位置似乎总是提醒着她们记忆不对。 眼泪没有来的就滚了出来,严雪衣摸了摸脸颊,当记忆欺骗了感情的时候,莫过于此。 正是泪眼模糊的时候,一道黑色的影子忽然从路灯下蹿过去,严雪衣想都没想追了上去——在夏天的花红柳绿下,路灯自成一个世界,衣着普通的少年将黑猫抱起。 名字滚到嘴边,但是就是喊不出那两个字来,严雪衣急得几乎要嚎啕大哭。 “你们还不回寝室?” 少年熟稔的语气,让连个女孩儿恍若隔世。 “非……邑?” 这个不确定的语气让非邑笑了一下,“是我。” 深夜顺着爬上他僵硬的肩膀。 来来往往很多人,两男一女场景看着有些怪异,非邑便说道“寝室熄灯很早,你们回去休息吧。” 说完便转身离去,那一瞬间,脸沉了下来,甚至顾不得被两个好友遗忘的悲凉,在意识海里问道 “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深夜想着刚才两个少女的状态,点了点头,“他们忘得太快了。” 明明之前还经历过寒假,三十来天的时间,回来后依然还能谈笑风生,而这一次却彻底得过分! 非邑仔细想了想,原因或许有三一是身在地府,与人间界还隔了生死的距离,所以忘得更快;二是神力提高,信仰之力的增多让联系越发薄弱;而三,则是因为收服了虚无之境。 然而,不论哪一个原因,都已经造成了不可回转的后果,第一点还好,若是后面两点,在未来,亦难以避免。 在校门口的时候,他回头望了眼依然人来人往的热闹场景,如果有一件必须要去做的事情,其他的舍弃便不会觉得惋惜…… 第四百零一章 第二次见面 被两个女孩子牵挂的钱二货丝毫没收到那份心意,在非邑家里和一群毛球玩得不亦乐乎。 “主人,主人~给我嘛!” 因为套房太小,所有妖使平时都不会变成人形,更方便钱才逗弄,随便蹦踏几下就能把皎栀逗得满屋子跑。 有时候过分了,还能收到来自人家两个哥哥的牙印。 非邑一回来就看见这杂毛乱飞的场景,无语的情绪将焦躁稍稍冲淡一些,“我说你们真是够了。” “小邑你回来了,宵夜呢?” “还宵夜?”非邑把书撂桌上,“削你一顿要不要?” 钱才实际上不能接触阳世的任何东西,慢慢飘过来,浮在空中,看着好友,肯定地说道“你有心事?” “我特么长了颗心,怎么可能不用来想事?” 这时候,钱才伸手来碰,一触便穿过了,少年无趣的撇过头。 气氛就这样沉默了。 非邑不敢给他过多的信仰之力,一旦力量充盈,一不留神就可能会被天道判定为作祟,就会被其他神明发现。 将他带离地府何其艰难,非邑只得小心再小心,想了想说道“端午节快到了,要不要回家” 那一瞬间,滞留的空气再次鲜活起来,钱才吸了吸鼻子,“真的可以?不会给你添麻烦吧?”他觉得自己已经够累赘了。 非邑看这货没出息的样儿就觉得没好气,“你添的麻烦早就不差这一点儿了。”顿了顿,“不过在这之前得先跟我去个地方。” “哪里?” 钱才跟在非邑身后,来到岸丙公园的大厅内,立刻兴奋起来,晚上出来夜游真刺激! 他在空中飞来飞去,窜到门外,还遇见几个‘同类’。 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他们都躲在院墙角落瑟瑟发抖,看见钱才连忙招手,“你这娃儿,还不过来!” 那煞有其事的惊慌,看得钱才一头雾水,“你们在这儿摆龙门阵啊,好热闹……唔。”他连忙把捂嘴的手推开,呸呸两声,“干啥子,绑架嗦?” “嘴巴闭到起!听到莫得!”只见一个老头子鬼鬼祟祟的朝大门内探头探脑,复转过头来,“你不要命了,那里面的娃儿是神明!” 钱才一直觉得神明应该是受尽赞美和敬仰的,此时觉得他们的态度格外奇怪,“我知道啊,我还是他救哩。” 此言一出,更是叫一众灵魂惊奇万分。 “你遇见那黑色的玩意儿了?”他们指的是邪现。 钱才以为的是混沌之力,便老实点头。 “那你怎么还没有去地府?”众灵魂纷纷看着他。 “我就是从地府中出来哩。” 众灵魂刷地远离了他,正要说什么,忽然瞪大眼睛挤作一团,都筛子似的。 这……钱才挠了挠头,恍然大悟的转过头去,正好看见非邑朝这边走来,便指着一群同类疑惑道 “他们好像很怕你。” 非邑瞥了这些家伙一眼,“他们不归诸神天神明管。” “那归谁?” “归我们。” 熟悉的声音响起,钱才看着那忽然出现的地府之门,死后的记忆顿时浮现,不待他反应过来,非邑已经拎着他远离。 高归举着手挥了挥,“嗨~” 嗨个鬼!钱才总算是记起来了,死后不就是这个家伙强行把自己拖进地府的吗?亏自己还在庆典上和这货喝酒! 惊天的哭喊声响起,地府之门将那几个灵魂纷纷吞噬,钱才急了,“小邑,你救救他们!” 哪知非邑还没回答,高归就在一片低低的笑了,好似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救你一个已经是地府成立以来的特例了,当天道只是挂嘴上说说而已么?” 彼时钱才尚且不懂这些事情,但是他从这句话中隐约知道自己走出地府是多么不易,便不再说话了。 旁边几个灵魂眼中希望的光芒顿时消散,如丧考妣一般。 钱才终究不忍,笑道“其实地府没这么可怕,就像是去参观一圈然后就去投胎了,而且,孟婆长得很漂亮。” 其中一个小孩儿似乎来了兴趣,“比这里好玩吗?” “嗯,那是一个非常奇特的世界。”少年可以强调了程度副词。 也不知道那几个灵魂到底有没有放在心上,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进了地府之门。 皓月当空,空荡荡的大厅并没有安静多久,在银色光辉洒落大地,驱走闷热的时候,别样的光彩将世界染了颜色—— 钱才瞬间飞到非邑旁边,紧张地看着周遭荡漾开来的光芒,直觉有些不安。 空旷辽远的声音传来。 “这就是你一闯地府的原由。” “看起来很普通啊。” 这些声音有清脆空灵的,有低沉厚重的,再加上越发厚重的神力波纹,平凡的公园瞬间变成了仙境! 感觉到钱才和一众妖使的恐惧,非邑头疼起来,“我说你们啊,行了。” 非涂几个甚至还没有去过诸神天,更别说是见到这等神迹,没错,就是神迹,虽然还不怎么明显,但已经初具模型了。 下一秒,几束亮眼的神光落下,几个少年少女从里面走出来,好不壮观。 “哥哥!” 泷幼三步并作两步,飞起在半空中,扑过来。 非邑接住她,感觉肩上的猫被推了下去,头更疼了。 而钱才,已经看着那几个颜色出众的‘同龄人’呆住了! “介绍一下,这是织女牛郎、嫦娥还有财神招徕。” 非邑说完后,和被介绍者们一起看向在场唯一的一个灵魂——钱才好半晌才木木地转过头,咽了咽口水,“你你你……再说一遍,这谁?” 四个年轻的神明穿着和人间界的人相似的衣服,若不是那闪闪发光的神格,谁会信他们是神明? “牛郎织女、嫦娥还有财神。” 钱才挨个指了指,“庄稼汉和小仙女,飞向广寒宫的美少妇,还有魁梧大汉?!” 这一刻,牛郎织女几个才明白当初非邑第一次看见他们的时候,反应是何其淡定! 等摘了神格,生前被肉体凡胎限制的记忆瞬间复苏,钱才这才想起,自己与这些传说中的神明好像不是第一次见面…… 第四百零二章 魂归钱家 繁华的都市中,能寻求一隅安放己身便已是万幸,但有的家族,却能占据一座庄园用于享受。 再把弟弟送出去之前,钱阎每次回家的时候都是一种享受,司机一打喇叭,比他小了近十岁小孩儿就飞快从楼上蹿下来,跳他身上挂着。 从来都是如此,即便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把小孩儿送出去读书,他也总有回家的盼头。但现在,说句不孝的话,这个家其实已经濒临死亡了。 自蓥城回来之后,他回家的时间从来没有早于十一点钟。 “大少爷您回来了。” 这时候门口值夜女仆恭敬接过他的外套和公文包,将李阿姨端来的温水一饮而尽之后,钱阎问道“爸妈睡了?” 头发花白的女人颔首,看见这青年神色下难掩的疲惫,欲言又止。 “怎么了?” 一问,女人的眼睛便红了,别过头去说道“今天夫人看见皮球又哭了一遍,怎么也劝不住,家庭医生寸步也不敢离,您看这……” 空荡荡的大厅,再金碧辉煌、在灯火通明也驱赶不了那渗透在骨子里的寒冷,驱逐不了那笼罩在头上的阴影。 脚下光洁的地板滴答几声被眼泪沾染,连人的影子都模糊了,钱阎觉得这里安静极了,摆了摆手,“先去休息吧。” 他说话很少带语气词,总是不容置喙叫人信服的,看着青年高大的背影,这个人从来都是把别人的寄托放在心上,但是他自己的信仰却没在自己身上。 上楼的时候,恰好遇见出来倒水的父亲,钱阎压低了声音,“还没睡?” 男人看起来不过五十岁上下,面容和钱阎凌厉的长相并无相似之处,协调的五官里透着一股俊美,像他的是小儿子,只是这个年过五十的男人看起来更沧桑和平和,他苦笑一声,“怎么睡得着,太安静了。” 钱与昇看了眼大儿子,还是那副冷漠平静的表情,心里忽然觉得安心了一点,看了看关好的卧室门,压低了声音,“你弟弟,还没有消息么?” 父亲是真的老了,钱阎都还能记得当初自己入主公司,他哈哈大笑着搂着母亲订机票旅游的场景,回过神来,已经被对方微白的鬓角吸引了注意力。 “没有,不过,没确定消息就是好消息。”说完便转身去了书房。 半空中,钱才看着他哥的背影,擦了擦眼泪赶忙跟上去,就像是小时候那样往快要关上的门里面钻。 以前他总是这样,总是被夹在门之间,这一次也一样,不过他是灵魂不怕被夹了,但是钱阎却在快要合上的时候顿了一下,这是许久养成的习惯。 安慰父亲用的是还有工作没处理完,但进来之后,他却是直接坐在椅子上发愣。 钱才飘在沙发边,第一次看见他哥这副模样,说是失魂落魄也不为过,忽然,青年缓缓抬手捂着脸,呢喃一声。 元宝。 端午节回家,并没有预料的开心,钱才以为灵魂是没有心脏的,可是还是感觉到排山倒海的难受。 他跟在哥哥身后,看他打开衣柜,眼睛立刻被刺痛那里面,还有不少他的衣服,因为冬天他不爱开暖气又怕冷,就喜欢来蹭被窝…… 钱阎没有让女仆进来,洗澡出来的时候发现衣柜开着,恍惚间竟然看见了弟弟在衣柜前找衣服! 快步走了两步,所有的幻觉随即消散,夜已经很深了,他开着一盏暗淡的小灯,便睡着了。 梦里很多光怪陆离的场景,即便是睡觉也不得安宁。 钱才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在指尖凝出一点亮光,透光的指头慢慢变得凝实,这是他听见灵魂在信仰之力躲到一定程度之后就能触碰到阳世之物后,从非邑那里好不容易磨过来的信仰之力。 放在平时,他再皮也不敢往他哥脸上动手,不过现在不同,他悄悄把手指放在钱阎皱起来的眉头上。 这是和在非邑身上感受到的温暖不同的温度,直直的烫进了心里头,正在愣神的时候,瞬间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眸子。 “元宝?!” 钱阎立刻伸手来抓,只来得及碰到擦过指尖的凉意,他只是焦急地四处查看,却看不见,弟弟就在身边。 卧室里的响动惊动了外面值夜的女仆,她们敲了门之后进来,询问有什么需要。 青年捏了捏鼻梁,“不用。” 第二天一早,钱父钱母都已经坐在了餐桌旁,并且第一时间告诉他要出去旅游。 “这样也好……”说到一半,钱阎僵住,晃神间竟然又看见弟弟坐在餐桌旁喊他吃饭。 “怎么了?” 对上父母强装高兴的表情,钱阎闭了闭眼睛,说没事。 吃饭的时候,他忽然放下了刀叉。 轻微但是有些严肃的叮当声让正在用餐的夫妻俩同时停了下来,看他。 “昨天晚上,收到了消息。”钱阎低声措辞,“元宝确定没有死。” 夫妻两的表情一瞬间亮了起来,不过很快又听大儿子说道“只是现在下落不明,很有可能是被山洪冲到了偏僻的地方,被谁救走了。” 虽然不是最期待的消息,但是也给了钱与昇夫妻两个活下去的盼头,至少他们出去旅游时可以买很多特产,等小儿子回来送给他…… 钱阎要出门了,钱才对着桌子流了一地哈喇子后赶忙跟上去,但是又在紧要关头被喊住了。 “钱少爷,大人吩咐过您不能出去。” 黑色的小蛇挂在大门边的盆栽上。 “我就跟在我哥身边,不会乱跑的。” “不行。” 这就是非邑让非赦过来监督的原因,任钱才怎么软磨硬泡,绝不松口。 然而,非邑算漏了一点,在以白色为主的钱家,黑色的蛇要隐藏身形该有多难。走过来打扫的女仆瞥见这黑色‘绳子’,原本想要伸手揭,不期然对上一双金灿灿的眼睛还有粉红色的蛇信…… “啊——有蛇!” 保安、园丁纷纷跑来,兵荒马乱之间,钱才溜了。 非赦不敢大意,又不能变成原形,索性朝着某处小灌木钻进去,启动传送阵。 可怜不足一立方大小的小树被连根拔起,又被乱棍一通打,等成了残枝败叶也没看见黑色的影子…… 第四百零三章 一波三折 非赦费了好些时间才找目标,一向冷淡的性子此时也有些生气,“钱少爷请您不要太任性了,主人很忙,请您不要再添麻烦了。” 语气有些重,但这是事实,天夜城卧虎藏龙,引路使就算了,要是被除妖师或是其他能人异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钱才尴尬地笑了,“那个……我这不是没办法,诶诶,我知道错了,保证下次不会了!”说完连忙把趴在三十层高楼窗口的小蛇拖进来。 他四下瞅了瞅,把这黑黢黢的一条小蛇给摆在了黑色的皮质沙发上,看着就像是缝合的边一般。 非赦拿他没办法,只能紧张的盯着,看少年跟在兄长后面,会议室办公室来回飘着。 等钱阎出去吃饭的时候,非赦瞪着要跟上去的少年,说道“大人吩咐过,如果您还要乱来的话,现在就可以带您回去。” 钱才果然不敢再乱跑,端午节可有三天的时间,现在才一天呢。 索性到底是假期,钱阎也没什么多余的工作,到了下班的时间收拾收拾就准备回去了。 节假日期间,出来走动的人比平时多了不少,当然溜达的灵魂也很多,他们大多汇聚在神庙或是祭祀现场,可以顺带捡一些信仰之力。 当然,还有很多隐匿于人间界的妖魅,非赦躲在属于钱才的混沌空间中,偶尔放出妖识,瞬间找到了好几个‘同类’! 人群中,偶尔有几个‘人’纷纷转头盯着这边,却没有再感受到那道妖力,他们复又望天,神色里露出显而易见的厌恶。 在欢欢乐乐的笑语中格外另类,人多的地方,邪现也会相应增多,人类只欣赏和夕阳交相辉映的火树银花,哪里看得见天空中厚重的黑雾。 但是灵魂和妖魅会在乎,要多远跑多远。 天夜城靠海夏季来得比较早,短衫裙装之间,几个身穿黑色长袍的青年就格外引人注目,奇异的是路过的所有人竟熟若无睹! 钱才瞬间往他哥身边蹿过去,后知后觉发现他哥也看不见,急得恨不能钻下水道去,偏偏这时候,引路使看见了他。 少年跟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腾身飞起便溜,甚至没有听清楚非赦在喊他,一头就撞进了一团黑雾中! “啊,这是什么?!” 他尚且不知邪现的恐怖,只觉得这些玩意人竟然跟颜料一样染在了皮肤上!怎么拍,怎么抹都弄不下去。 一阵白光亮起,黑雾逃似的散了。 “走!” 非赦抓着他落地,同时手里掩藏身形的玉符失去效用,路过的人们纷纷看着这个奇装异服的少年,指指点点。 “嘿,哥们儿你这是拍电视?摄影器材呢?又没有在拍我?”路过的人有表现欲强的,四处转头找镜头。 黑衣少年谁也不理,转身离去。 远处,伫立在车门口的钱阎望着少年奇怪的走路姿态——好像牵着谁一般,动了动眉头,随后坐进车里。 到了某处僻静的地方,非赦的脸黑得快要和他的衣服融为一体。 钱才自知有错,如同鹌鹑一般,垂头不语,良久,才嗫嚅道“那个能不能不要现在回去?我保证下次听话,绝不乱跑!” “钱少爷。”安静的地下停车场门口,非赦的声音第一次传得这么响,“在下不是怪您不听话,而是气您根本就不明白大人的苦心,您根本不清楚大人为了您付出了多少!” 刚才的邪现还让他心有余悸,如果大人没有给他刻有净化术的玉符,后果不堪设想! 恰好这时,打趣的声音响起在不远处。 “这就是让非邑大闹地府的灵魂?” “就是个普通人类嘛~” 走过来的两个引路使大约二十岁上下,轻笑着,站在两步开外自我介绍。 “编号40079,姓苌名靑。” “编号40080,南彭。” 他们过来大约就是为了满足好奇心,估计也看到了刚才的一幕,颇有些不好意思,“刚才真是抱歉,没打算吓你们的。” “幸好没事,不然我们可就成为地府的千古罪人了。” 要是把那个非邑惹急了,又跑地府去把虚无之境一丢,他俩的小命儿也得丢了。原来,关于钱才的事情早已昭告地府上下,见到不仅不能捉,还得无条件给予帮助…… 这一说,钱才看了看看起来早已知晓的非赦,感觉更加愧疚了。 “事情就是这样,我们还在要人间界逗留两天,这一片都归我们俩管,有事儿随喊随到。” 停车场入口又只剩下两个,钱才拿出他独一无二的厚脸皮,傻笑着,“那个,我们去追我哥吧。” 说完惴惴地看着黑衣少年,互相盯了两秒后,非赦变成原形,钱二货连忙把他捡起来,放进混沌空间中,飞了起来。 从公司到家里的路他熟的不能再熟,哪怕此刻没看见他哥的车,只要顺着路总能追上。 要说死了之后有哪点好,就是出行便利了不少,搁哪儿都是飞。 这一次他知道避开邪现了,但是却没有注意到当他兴奋地在天空划过的时候,偶然仰起头用目光追踪的人。 钱阎回到家中,正在摆盘子的李阿姨跟他说起来今天发生的怪事。 “大家几双眼睛都盯着那条蛇进了小树丛,结果把地都挖了三尺也找不到,可奇怪了!” 大约是事情太过诡异,旁边最先发现的女仆跟着说道“今天我看见的时候,那蛇还被我吓了一跳呢。” 这话听起来就有些玄乎,钱阎不由得看了她两眼。 女仆自知失言,赶忙颔首退下。 晚上睡觉的时候,那种被注视着的感觉再次出现,钱阎一夜都没睡好,第二天他也不用去公司,就在家里休息。 结果却等来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大少爷,那个人自称是除妖师黄家的。” “除妖师?” 天夜城很大,最顶上的圈子细数下来也不少,黄家大名倒是听说过,不亚于‘三巨头’,不过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们家和这些除妖师家族几乎都没有往来。 “就说我没空。” 第四百零四章 枝蔓横生 在普通人的世界中,任谁碰上一个谁谁谁说你家里有妖魔鬼怪之类的,都不会信,反而会觉得这谁谁谁是个骗子。 然而,人就是见识的东西多了,怀疑就会跟着增多,这也是黄家为什么在天夜城吃得开的原因。藏在大都市中这繁华光鲜的皮囊下的,是千百年来发展皱褶里躲藏的污秽。 这里妖魅众多,弥留的灵魂不计其数,自然也是邪现的天堂。 钱阎没打算让黄家的除妖师进门,但是未必能阻止对方搭上线的心。看着堵在车前一身黑色盘扣绸缎衫的男人,他不悦地皱起眉头,“有事?” 但是对方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紧紧盯着大门口,钱阎顺着望去,除了两个保安就是漆黑的铁门。 黄元成从哪个偷看这边的灵魂身上抽回目光,结果有对上‘钱阎王’的冷脸,心道,不愧是传说中最年轻的三巨头,这气势有谁能比?要是借着此事能混个交情,不枉他等了这一整天! 笑轻易堆在了脸上。 “钱先生家中进来是否有人去世?” 他有心巴结,但是一开口就踩了雷区。 钱阎闻言嘴角不易察觉的抿紧了一分,上车的姿势转为正面站立,压迫感骤显,“然后?” 黄元成咽了咽口水,“您或许不知道,有的人在死后鬼魂总是不愿离去,如果家里人给了供奉还会为祸人间……” 然而,说着说着他就没胆子再继续,在高大的男人的审视中,他作为除妖师所有的底气都消失不见。 “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钱阎关上车门,一步步走过来,在两米开外站定,轻蔑地俯视着中年男人,“但是你要是敢伸一根手指头过来,我保证,谁也救不了你。” 在钱阎看来,不管是谁只要是想要打听有关元宝的事情都绝非好意,现在弟弟下落不明,这些人就赶着上来,不管是来探口风的还是落井下石的,他统统要扼杀在摇篮里! 到底是两路人,黄元成习惯其他家族的人对黄家人的礼遇,这会儿完全不知道青年的怒火是怎么来的。他猜测这是因为对方不信这些鬼怪乱神,还认真地解释道 “您难道最近都没有感觉大异常吗?您身边分明有一个鬼魂跟着,刚刚还……” “滚!” “啊?”黄元成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钱阎从未觉得什么时候有现在这么想杀人,这个神棍竟然敢在这里诅咒元宝……他的脸上已然是寒冰遍布。 他已经不想说第二遍,直接示意早已虎视眈眈的保安动手。 两个伸手利落的魁梧男人立刻走过来,将黄元成抓住。 “放开!钱先生您这是做什么?!”中年男人一身绸缎衣裳皱成破布,身材瘦弱的他不住蹬腿挣扎,“我一片好心你竟然这样对我?你知道我们黄家的厉害吗?!你等着……” 钱阎只是黑着脸,对匆匆赶来的保镖队长吩咐道“以后别让我再看见这种人。” 等坐上了车,他闭上眼睛慢慢平复着心绪。 他的对面,同龄的男助理钱凌在快速整理资料,忽然就听见自家老板说道“把黄家的资料调出来。” “是。” 钱家在天夜城扎根近百年,掌握的各路信息资料之详细,族谱辛秘都只是平常。很快,助理就将资料从电脑中调了出来,声音毫无起伏的念了出来。 “听说最近和郭家走得近。”助理带着银框眼镜,这等人才放哪儿都能熠熠生辉,但是他自愿将光芒归属于钱阎,“在他们那一行,说是风向标都不为过。” 钱阎睁开眼睛,望着车窗外的车水马龙,脸上的寒意一闪而过,“郭家?” 钱凌是钱阎二十年前亲自从孤儿院领出来的,并一手培养,一起长大,他们的默契有时候根本不需要把话说完。 “是郭凯风把黄家人领进门的。” “小狼崽啸月,除了引风摧之,别无它用。”这就是钱阎对于郭凯风的评价。 对于钱阎放出的话,别的人一般都当作圣旨执行,但是作为亦友亦下属的钱凌却不会掩饰自己的看法。 “如果就这样放任不管,恐怕对于后面的计划有碍。” 黄家或许在其他方面没什么影响力,但须知他们是那种能轻易左右别人想法的职业,任之与郭家接触或许会造成麻烦。 三巨头并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被冠上的称呼,这些都取决于三家在天夜城乃至整个大陆的影响力。三家附庸都很多,但是正因为这样才会从不轻易偏向哪一家。 三足鼎立就该干净利落,若是枝蔓横生,绊足不说,更容易腐蚀主干…… 钱阎几不可察的哼了一声,“随他们去,人心不足蛇吞象而已。”然而这就不代表他会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轻易揭过,“去给那边说一声。” “是。” 黄起云自从上次蓥城一事之后,卧床养了快一个月,才能下地走动,烦心事就又找上门来。看着面前这个战战兢兢不断擦汗的中年男人,他的脸色越加苍白。 “小师叔,求您救救我!”黄元成跪在地上,“我只是想要为您做点事儿,哪曾想那个钱阎这么不好说话!” 听他说完后,黄起云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当初在蓥城鹤鸣山发生的事情,他原本是打算狠狠报复回去的,但是那个郭凯风一句话不仅让他打消了念头,反而恨不能躲到天那边去——那个死在现场的少年竟然是钱家的小少爷,也就是钱阎的弟弟! 正愁着要怎么瞒天过海,这个蠢货。他几乎按捺不住喷涌的心绪,一脚将中年男人踹倒在地,“你哥哥是个老糊涂,你更蠢!赶着去送死!” 过于激烈的情绪让才养出个样子的内伤再次迸发,破口大骂的时候血沫子喷了出来,“姓郭的也不是好东西,竟然敢蒙我!” 当初如果不是那个郭凯风瞒着钱才的身份,他怎么可能会出手伤人?以为区区郭家的橄榄枝就够了吗? 不过,他擦了擦嘴角的血,冷笑起来,作为‘报答’,他也没有告诉对方,非邑的身份。 第四百零五章 当面 黄起云扶持黄元成是迫不得已,但是篓子已经捅下来了,而且还必须要完美解决,为了不暴露自己。 “这件事你去给老爷子认错,我会出手解决。”看着中年男人畏畏缩缩感激涕零的往外走,黄起云又忽然喊住他,“这件事,不许让那个瘸子知道。” 提起这个称谓,黄元成反射性的缩了缩脑袋,忙不迭点头,“属下知道了。” 下午的时候,黄起云再次拜访钱家,不过这一次他的格调高了不少,至少知道带上见面礼,以道歉的借口登上门,姿态放得极低。 而且也没有开口说什么你家死人了之类的话,而是直接把自己的妖使喊出来。 “我相信钱先生身居高位应当知晓,世间万物,总有非人间界之物的容身之处。”他说着给了个眼神示意,旁边的灰衣颔首,后退一步,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变成了一只猫头鹰! 索性提前让所有的女仆都散去了,不然这一幕还不知道要怎么解释,钱凌站在沙发旁,扶眼镜的手有些抖。 “所以?”钱阎好似没有看见那只神色人性化的猫头鹰,轻轻搅拌这红茶,慢慢啜饮一口,“你们还是笃定我身边有个鬼魂?” 楼梯口,钱才鬼鬼祟祟的朝这边看,一瞧见那个青年人的时候,升腾起来的恐惧比起见到引路使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哥,就是这个人杀死我的!” 然而他的大声告状不仅没有引来哥哥一个眼神,反而是让凶手发现了他。 黄起云勾起了嘴角,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举手投足间尽是从容,“您若不信,我便将这鬼魂捉到您眼前来看看。” 说着指尖已经夹上一张黄符,朱砂勾勒的花纹蹭的亮起来,竟然自主飞向了楼梯所在! 钱才头皮发麻,心脏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想都没想飞起来躲开。他大概是过于慌乱,惯性找到哥哥当靠山。 “哥,就是他把我杀了的!”然而,任他怎么慌,怎么飞,坐在沙发上的钱阎从始至终都保持着冷漠,眼睛看着黄起云。 “哥你把他抓起来啊!” 钱才急了,直接扑过去,哪知接触的瞬间他的手臂竟然穿过了兄长的身体,就在怔愣的时候,从钱阎身上亮起来的光芒让他顿时惨叫一声! “这是怎么回事?” 少年飘在空中,捧着仿佛被灼伤的手,不敢置信。 黄起云亦是震惊的模样,诚心实意的感慨道“不愧是钱先生,竟有人杰之光。” 所谓人杰,便是以人类之身承载信仰的人,这等存在不仅主宰他人的命运,而且在承载的信仰达到一定高度后便具有了某些神明的力量。 有句话叫做人杰不一定成神,但是成神的人生前一定是人杰! 不管黄起云怎么捧,钱阎什么反应也没有,他只是看到这个黄家的人神色一会儿得意洋洋,一会儿又遮眼,一会儿又精光算计。 “你抓的鬼魂,在哪里?”时间宝贵,他懒得看这些东西耍心眼子。 这又不开心了,黄元成缩在小师叔身边,回想起刚才差点被老爷子的唾沫星子淹死的场景,对于这个男人的畏惧再次刷新一个高度。 黄起云更加笃定,绝不能让钱才的灵魂存活下去,干他们这一行,人死不能闭口,灰飞烟灭才是正确做法! 直接给钱阎两个字,“稍等。”然后站起来走向戒备看着他的少年,冷笑道“你乖乖束手就擒,我可以下手轻点。” 当恐惧达到顶点并不断持续的时候,就会渐渐麻木,然后被其他情绪所取代,钱才觉得自己家这么大也找不到安全的地方,豁出去了。 “你上次逃了并不代表下一次还能跑!总有一天,当我哥知道真相的时候,别说你,就是你们整个黄家都别想好过!” 黄起云哈哈大笑一阵后,神色倏然冷下来,“那是不可能的。” 说完掏出桃木剑,刺穿几道符箓后,猛地往地上一插,不知名的阵法亮起。 钱才原本飞在空中,但是从阵法上涌出来的光芒却化作一只只大手,不管他往那边飞,那些手都像是长了眼睛一般追过来! 屋内的钱阎和钱凌两人之看得见那黄色的光芒四处飞舞,就像是蛇一般,追逐着看不见的猎物。 钱凌瞄着老板的神态,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过眼睛却一直看着那些光芒追寻的方向。 忽然,那些‘蛇’顿住了,好似咬住了猎物不断摇晃,慢慢缩回阵法。 钱才口里不断含着哥,但是除了黄起云两人的狞笑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身体在被不断扯向阵法,他知道,这样下去又会死。 少年挣扎着,扭动着,这一次,总算是听见了提醒,大喝一声将藏在身体深处混沌之力逼出来,果然挣脱了! 他二话不说朝着大门飞去,黄元成看着缩头缩脑关键时刻却是一只咬人不吠的狗,朝着门口丢了一道符箓,金色的大网将整栋建筑笼罩,穿墙都不行! 钱才不断拍着,却被一次又一次的弹回来,身后的大阵又飞出光芒来,无论如何也躲不过。 “哥,哥!救我!” 然而无论他怎么喊,钱阎一直都是稳坐泰山,无动于衷的模样。绞在身上的光芒越来越紧,钱才有一种自己就快要被无法分尸的恐惧感。 就在这时,另一道混沌之力出现了。 如果说刚才黄起云露的一手让钱阎动了动眼皮子的话,非赦的出现才叫他再也坐不住,反手就将手边的红茶泼出去。 桃木剑上的符箓遇水化开,失去了效用,地上的阵法跟着消失。 噗通,泼水的钱阎听不到弟弟落下来的声音。 “钱先生,您这是做什么?” 黄起云第一反应其实是心虚,转念一想,这个人是绝对看不见的,否则不会容忍到现在,便理直气壮地问了出来。 “这是谁?” 钱阎反问,指着非赦,但是他的眼睛却是看着黄起云的表情,没有错过那一瞬间的躲闪。 “区区一条蛇妖。” 回答完之后,黄起云就被请了出去。 第四百零六章 招邪 钱家大门外,黄起云愣着还没有反应过来,不敢置信,他竟然被两个保镖架着丢了出来! 等门关上的时候,他一口气憋在胸口,“钱阎,你知不知道我黄家是何等地位?我是嫡传的起字辈,你竟敢这样对我!” 旁边黄元成一边给他顺气儿,相劝又不敢开口。 门口的的扬声器响起声音,只听钱凌平静地说道“不好意思,我们钱家从来靠实力说话,哪怕您爷爷来了,也得低头。” 在竞争场上,可不会因为你辈分高就得喊声大爷!这道理放现在哪里都合适,但现实是有的人偏偏就爱目中无人到觉得谁都该当自己的孙子。 黄起云一把推开动手动脚的黄元成,盯着那黑漆大铁门,心虚和气愤夹杂在一起,一不做二不休这念头一冒出头就压不下去了。 看着青年掏出来画着黑色符文的符箓,黄元成一下子变了脸色,没忍住说道“师叔,这是招邪符,您……”看瞧了眼对方阴沉的神情,缩着脑袋,“这样做被发现就完了!” “闭嘴!”黄起云带着病容的脸上闪过狠辣,瞥着中年男人恐惧的样子,低声喝道“钱才的死,你哥也有份儿,心里最好掂量清楚了。” 黄元成不傻,立刻清楚了他的意思咱俩是一根绳而上的蚂蚱,谁也别想逃。 这一趟他们是顶着整个黄家的名头上门,就这样被赶出来,显然是狠狠往脸上打了一巴掌。这就算了,要是被知道鹤鸣山的事儿,别说钱阎要弄死他们,就连黄家也容不下! 想清楚了,黄元成就彻底闭嘴,悄悄往四周看了看,“那我给小师叔护法。” 招邪符是一类符箓的总称,因为除妖师这一行有规定,不能对普通人类出手,因此有了这种符箓。 顾名思义,有这种符箓的地方极易引来妖魅或是其他不干净的东西,轻则招致作祟,重则影响气运,大灾大难不断。 很多除妖师觉得招邪符和他们这种‘崇高’的身份既不符合,在明面上是禁止使用的,然而,除妖师也是人,谁还不会画几张招邪符,不过是道行深浅的区别罢了。 寻常的招邪符,往目标的近身一放,摔个跤,小感冒都是恶作剧式的存在,而那些才从手下画出来朱砂就被染黑的种类,才是最令人胆寒的。 黑色的招邪符,随便一张都是能招引祸祟的种子,若非有强力的破除手段,难以解除,而现在黄起云手里的,是一沓! 两人避开摄像头,来到某处隐蔽的地方。 黄起云掏出桃木剑来,在泥土地上画了个脸盆大小的阵法,将招邪符丢在阵心,然后撩开衣袖,往手腕子上狠狠一割。 鲜血淅淅沥沥流出来,侵染了符箓和阵法的纹路,最后一点被浸满的时候,一阵阴风平地而起! 望着盘旋着黑色雾气的阵法,黄起云冷笑,这么一来,招邪的种子便做好了——先是近处的邪现有了异动,纷纷朝这边飞来,引得路上的黑衣人纷纷驻足观看。 不出三天,这个宅子就将祸事蔓延,如果有大妖经过,一旦受了这阵法上流淌的充满灵力的鲜血,顷刻间就能覆灭整个钱家! 黄起云一边包扎伤口一边想道有钱又怎么样?最后还是会臣服于他们的能力之下! “走。” 黄元成连忙跟上,“小师叔,我们回去该如何禀告?” 青年睨了那壮阔的宅子一眼,“钱家不屑与我等结交,这可是事实。” 钱家,客厅内。 女仆小心翼翼地打扫着地上的茶渍和碎瓷片,不敢想象,大少爷究竟是火大到何种程度才会把这么名贵的瓷器摔了。 钱阎这会儿正紧盯着电脑,看上面的黄家二人组留下的东西,指着问道“这是什么?” 非赦站在他旁边,不自觉的动了动下颌,浑身肌肉紧绷,这是他感受到恐惧的时候的本能,难以想象的是,这份恐惧感是一个人类带给他的。 少年努力将注意力放在那阵法上,隔着人类的镜头,只有血、阵法还有符箓,其他的什么也看不到。 不过,黄起云留下的肯定不是好东西。 “得赶快把那东西解决掉。”忽然,他朝着大门看去。 “怎么了?” 邪现汇聚过来了,非赦没有跟他们解释,直接去了外面,骤起眉头——此时的钱家上空,颇有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危机感,天空中浩浩荡荡的邪现汇聚在一起,还在不断壮大! 这等数量,哪怕是钱阎这样的运势,也极易被腐蚀掉。 现在的状况不是非赦一只小蛇妖能解决掉的,他随即拿出传声符。 “钱家被邪现围攻,属下不能解决。” 钱阎看着他把那白玉片往前一弹,然后就不见了,还没惊讶完,地上就出现了一只黑猫! 深夜甩了甩被传送阵晃晕的脑袋,发现眼前一片漆黑,“东边天都黑这么早……喵!怎么这么多邪现?!” 殊不知,在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就已经让另外两个人的三观破碎了。 好在到底见识多了,接受能力也强,钱阎很快回过神来,打量这只除了外形外和人无异的猫,眼神一动,好像在哪里见过…… “大人呢?” “他在炼制新的仙丹,就没喊他。”就在这时,天空中冲来一道黑色的邪现,深夜头也不回往后面丢了个神言之术,净化了,然后猛然向后面一弹,站好,“我来是一样的。” 说着周身储存在身体深处的神力猛然放出,凝成白色的光辉,不过在钱阎二人的眼中,就是一只猫在下午金色的阳光中摆架势罢了。 倒是非赦,被大妖的气势逼得后退了两步。 深夜原本就是接近千年的修为,最近一年又跟着非邑东奔西跑捞了不少好处,实力更是增加不少。 上品明言跟不要钱似的往外丢。 效率很高,不过效果不明显,他很快发现了问题。 “这里是不是有招邪的玩意儿?”不然这邪现不仅没少反而变多了。 “哦,外面有除妖师布下的阵法。” 深夜回头就是一爪子,“你不早说?!” 第四百零七章 不可思议 除妖师的东西对于妖怪来说,即便是献祭都属于有害物品,深夜和非赦两个都不敢靠近,愁的不行。 “我去。” 钱阎是人类,看不到任何异常,天还是那么明媚,哪怕这猫上蹿下跳半天也没见什么厉害的,但是他隐隐有感觉。 当往前走了一步的时候,一股寒意顺着小腿爬了上来。然后那黑猫朝这边抬了抬爪子,寒意就消失,不,撤退了。 他知道,在院子里、天空中,还有很多令人头皮发麻的东西! “不行。”深夜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这么多邪现,要是滋生出邪秽就不妙了,“我在非邑那里保证过,不用他出手也行!” 这个原因让人很难不照顾他的尊严……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在远处响起,“阵法已经解决掉了,里面交给你们了。” 这声音,钱阎和钱凌是没有听见的,他们看见了忽然好转起来的气氛。 只见黑猫应了一声后伏低前半身,蓬松的尾巴甩了两下,一跃而起——他在空中停留了大约有十秒,然后那股阴冷感就消失了。 当深夜落地后,方才那天下地下老子最厉害的气势顿时消失,就像是得到一条三斤大草鱼的傻猫一般,在院子里狂蹿。 钱凌没忍住抽了抽嘴角,问道“它在做什么?” 非赦一脸认真的回道“捡钱。” 为了证明他没有说谎,深夜迈着欢快的步子走过来,爪子一抛,“赏你的。” “谢谢。” 人类看不见的信仰之力被少年珍惜收好。 处理完之后,他们就该打道回府了。钱才刚才被除妖师的阵法伤了,醒过来的时候看见深夜在蹲在旁边。 “回去了。” 回哪儿去?这就是他的家,钱才不是排斥回蓥城,但是他更想留在家里,然而,这个家里没有谁能看见他。 “我……” “别任性。”深夜窜上沙发背,用少年的耳朵蹭了蹭痒痒,“要不了多久的。” 钱阎只看见这只黑猫对着空气说话,他的手,不受控制的握紧。 “赶紧回去吧。” 众人都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站起来的钱阎,青年目不斜视上楼,拐进楼梯,隔得老远传来了关门声。 钱凌随后站起来,笑道“各位若是有需要我可以派私人飞机送一程。” 飞机?深夜眼睛瞬间亮起来,不过这一次非赦抢在他前头婉拒了,“不用。” 等闹喳喳的宅子重新恢复平静的时候,钱凌敲响了书房的门。 “进来。” 青年推门而入——只有夕阳昏沉的光洒进来,屋内很暗,宽大的办公桌后面,钱阎的脸被电脑的光芒映得阴影遍布,他抿着嘴角,命令道 “仔细查,那段时间里是不是有黄家的人插手,还有,郭家小子也不要漏。” 当初在现场勘查的时候凶手确实是山洪,然而当今天看过这些不可思议的存在之后,所谓的自然已经不可信任了。 “另外找个内行的,监视黄起云。”免得到时候找不到人。 钱凌知道,他的老板是何等聪明之人,现在就差一个证据而已,他要的已经不是真相,而是能将仇人整得更彻底的借口而已。 他看了看那宽大办公桌上的显眼之处,照片上,钱才没心没肺的笑脸竟然有着恍若隔世的悲伤,这是他们一起看着长大的弟弟。 “这件事我亲自去查。” 钱阎抬头看了他一眼,“嗯,顺便看看那个人需要什么帮助。” “知道了。”钱凌在出门的时候,顺便把灯摁亮,“元宝不会喜欢你戴眼镜的。” 屋内再次陷入寂静,钱阎依然盯着电脑屏幕,那是一格一格的监视图像,这个家,是没有任何死角的。 就在方才黄起云布下阵法的地方,一道白色的影子缓缓出现,和平常人站着不同,那个身影是坐在轮椅上的。他似乎在和谁说话,不过镜头中再没有第二个身影。 钱阎知道,那是人类无法看见的存在。他想了想,还是站起来,拉开窗帘。 还是那个隐蔽的地方,两个黑衣男人手持一叠符箓一脸嫌弃。 “啧啧,那些人类是怎么整出这玩意儿的?” 南彭捻着染血黄符的一角,晃了晃,瞬间从上面感觉到比邪现还恶心的力量。 “人类连邪现都生得出来,还有什么整不出?” 苌青觉得手里的东西比一坨屎都让人难受,这要怎么处理,丢吧,祸害人间,净化吧,又不是他们职责之内的事情。 “不知两位大人可否把招邪符给在下?” 话语是礼貌的,但是语调毫无起伏,语气冷淡冰凉,好似机器人,而且这个‘机器人’还病怏怏的。 两个引路使同时转过头去,齐齐变了脸色,对视一眼同时看见对方那震惊的眼神,立刻戒备起来。 “你是谁?” “阳世天夜城黄家,黄起凰。”青年身穿白衣坐在轮椅上,病容苍白,嗓音透着虚弱和沉重的违和感,“两位大人拿着无用,不如给我。” 他说完便一手转动轮椅离开,另一手,分明握着染血的招邪符! 两个引路使纷纷低头,手中空空如也,那东西什么时候被拿走的都不知道! 等再抬头的时候,叫做黄起凰的青年已经不见了踪影,南彭抖着手擦了擦冷汗,“阳世,果然深不可测。” 这么一个人类,仅凭凌厉就让他们喘不过气来。 苌青盯着方才黄起凰停留的位置,神色有些怪异,怔愣着问道“……不觉得黄起凰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吗?” “你一说还真是,黄起凰……”然后南彭也跟着傻了。 两人再次对视,感觉对方的表情就像是当初听见虚无之境消失后一样震惊——地府中,黄起凰的特殊性,比起钱才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们还只是四五层地狱的引路使,尚且还没到窥见天道的地府,但今天,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不仅如此。” 苌青往身后的大宅看了一眼,不期然对上一双打量的眸子,不管如何评价人类,但是这种生灵一直都不容小觑…… 第四百零八章 迎难而上 非邑炼完需要交给财神楼的仙丹后,钱才已经老老实实飘在旁边等着挨训了,如果不是灵魂不能跪,就差说一句大哥您看我跪得标不标准。 这二货,非邑叹了口气,抬手一点,钱才反射性闭上眼睛,随后却觉得浑身犹如沐浴冬阳,温暖如斯。 “你的灵魂碎片不稳定,自己注意点。” 他没必要像个老妈子似的唠唠叨叨,该说的都说了,一直重复反而显得不重要。 钱才点头如捣蒜,然后看着好友站起来准备出门,便问他去哪儿。 “诸神天。”虽然在地府得了不少信仰之力,但总不能坐吃山空,瞥见某灵魂顿时好奇的目光,非邑抢在他开口前说道“这次不能带你去,暑假再说。” 拿着仙丹,他就是冰面丹师,所有有可能暴露身份的因素都要杜绝。深夜自觉地跳上他的肩膀,一起出门。 徒留一屋子的妖使和钱才大眼瞪小眼。 “怎么深夜能去?” 在钱家的时候,非赦有问才会回答,话少得可怜,到了蓥城这边,非涂、宝炙还有皎栀都属于活泼的性子,立刻变得闹哄哄起来。 “深夜大人乃是千年大妖,跟着去必要的时候能保护大人。” 钱才不敢置信地指着门口,脑海中浮现出黑毛球吊炸天的傲娇模样,“那货都活了一千年了!?” 皎栀陪在他身边,乖乖点头,“深夜大人是血统极其高贵的九尾灵猫,在妖界的地位就像你们人间界的皇亲国戚。” “正是这样,我们修炼同一种法诀,深夜现在还没渡劫呢。”非涂一边啃一片新鲜的白菜叶一边多嘴,忽然,屋子里安静下来,他顿时缩了缩脖子,“我……说错什么了?” 只听白绕竹说道“虽然咱们不知道九尾灵猫到底多厉害,但是深夜到现在都还没渡劫,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即便是最晚的白绕竹和非赦,离现在也都有快两个月的时间了。 半晌,宝炙大咧咧说道“或许深夜比普通的九尾灵猫血统更高贵……” 他本是没头没脑随口瞎说,没曾想到让白绕竹记在了心里,这件事必须要跟大人说一声才行,毕竟血统越是高等的妖怪渡劫的声势就越浩大,须得早作准备才行。 在他们开夜谈会的时候,非邑已经到了四重天财神楼,为了避嫌,他现在都是直接把东西给紫铃玉,绝不过他人之手,也算是为了让他们两个的联盟更加紧密。 自上次玄阴风谷一役之后,紫铃玉和他说话就再也没有拿捏试探的口吻了,一见他来直接屏退左右,随意招呼坐下了。 “这次的仙丹怎么隔了这么久?”女人仍然倚在铃铛上,紫纱上露出的眸子一如既往的带笑,“可是遇见了麻烦?” 非邑还是那一身黑袍和假神格,摆了摆手,只给了两个字,“闭关。” “已经三重天三层了。” 女人语气里含着的惊喜的意味令人非邑微微抬了抬眼皮,然后站起来,“我未来一段时间都有些忙,不过会尽量多炼点仙丹。” “你这凳子都还没热呢,又走?” 非邑好像没听到她的嗔怪,拿出传送阵来,“我真忙。” 正要启动的时候,纤纤玉手忽然搭上来,少年反射性甩开,戒备起来,“你要干什么!” 紫铃玉被他如此强烈的反应吓了一跳,随即哼了一声,“我是想提醒你,狐半月最近一直徘徊在财神楼外面,最好注意点。” 她完了后坐直身体,大约是方才被他的行为伤了自尊,语气有些冲,“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不就是蹭了你一下,至于这样对待我吗?” 非邑没打算道歉,“是不是故意的你自己清楚。” 对上他的审视,女人没忍住别开了视线,“哼。” 非邑丢下谢谢提醒几个字就出了门,没用传送阵走了出去。 紫铃玉打量他的背影,真是瘦得可以,抬起方才搭过对方手腕的手,出神的盯着。不光是骨相像是新生代,这迎难而上的气势更像。 本来可以用传送阵避开交锋的,但是偏偏走了出去,可不就是要会会敌人的意思。 正在出神的时候,空气忽然传来轻微的波动。 “如何?”渔歌子冷静的声音传来。 紫铃玉立时转身,飞下铃铛单膝跪下,“如总管事所料。” 男人轻飘飘地看了她垂下的头一眼,“说详细。” “骨相确为新生代,只是声音有误。”完了后女人将头垂得更低,“属下不敢妄下猜测!” 渔歌子盯着她,然后转身离去,好像就只是随随便便问一句没别的意思似的,然而,他在紫铃玉这里是得不到答案的。 紫铃玉在寂静的大厅里跪了足足有三息时间,才站起来,轻轻飘回铃铛上坐下。该帮的都帮了,她不能得罪顶头上司,也不能绝了和冰面丹师的合作,最重要的是,在这二者的平衡间还得不耽误自己的进程。 岂止一个艰难可言,不过,她缓缓摸着身下的紫金巨铃,脑海中回想着梦中见过的模糊场景,直到回到那个人身边,一切都是值得的…… 非邑可管不着盟友的私心,他一走出财神楼的大门,见到那熟悉的毫无变化的街道时才恍然大悟,时间在诸神天仿佛是停住了一般,在地府经历过的一切都像是梦。 不过这些都是错觉罢了。 走在鳞次栉比的建筑间,跟在身上的神识如影随形,他发现了对方,对方也发现了他,可惜都没有退却的意思。 略过各种茶棚酒肆,非邑径自停在一幢二层木楼前,巨大镶金边的匾额上写着几个烫金大字人间美食居。 这个名字还真是一目了然,走进去,一个顶着俩尖耳朵的神使笑着迎上来,“大人请进,本店有各色人间美食,辣的甜的酸的应有尽有!” 正当他卖弄口才的时候,一个戴着神格的神明走了过来,堂堂四重天掌柜对着他拱了拱手,“冰面丹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 但是身穿黑袍的炼丹师一动不动。 掌柜的有些愣,拿不准他要做什么。 “狐半月在哪里?” 第四百零九章 狐半月是谁 自炼丹大会过后,冰面丹师的名声在散仙天、等重天都一路扬名,只是他平时行踪诡谲轻易不肯现身。此时大喇喇来到著名的人间美食居里,还点名要见狐半月,众神都嗅到了好戏的味道。 但是这可把掌柜的给难住了,这两人各自代表着财神楼和丹坊这两个死对头,这会儿明显带着火药味的登上门,一瞧就不是好兆头。 要是等会儿打起来可怎么办?难道要他舔着脸去找赔偿? “这……” 在掌柜的左右为难的时候,非邑一句话就拯救了他。 “等等,你先告诉我,狐半月是谁?”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你说天底下还有这么奇葩的事儿?明明是你点名找人,弄半天都不知道狐半月是谁!不过众人寻思这也不对啊,这位冰面丹师当初在炼丹大会上不是还跟那位打了个平分秋色,怎么就认识? 于是众人一致得出结论,他故意的! 但他们真冤枉非邑了,炼丹大会对于这些神明来说还是一件近来才发生的新鲜事儿,记忆鲜明很正常,但是对于非邑来说中间还隔了许多事情,太过的重要东西挤进脑袋抢占记忆的一席之地,以至于他听着狐半月三个字觉得耳熟,但就是回忆不起是谁了。 问深夜?难道还指望一只猫那点儿记性吗? 正是死寂的时候,从二楼飞下来的少年即便隔着神格都能看见一脸寒冰,这倒好,根本不用掌柜去叫就直接下来了。 “有意思吗?” 看着这张狐狸脸神格和他身边的豺狼妖,快要被淹没的记忆接连苏醒,非邑了然,“怎么就没意思?你都等了好个把月,不给点惊喜怎么行?” 不得不说,跟他混久了,深夜学来的贱兮兮的语气像了十成十。 果不其然,堂堂半月公子,一身贵气逼人,此时愣是被气得直哆嗦,狐狸毛大领子跟着抖起来。 站在门口说话过于招摇,非邑直接朝外面走去,根本不用他喊,后面狐半月就免为其难的抬脚跟上。有人倒是想跟上看热闹,但是碍于两人身份特殊惹不起,只能伸长脖子望着。 两人一前一后走得快,很快远离了神域,到了荒无人烟的郊外。 站定,非邑转身看着这位耐心爆棚的贵公子,“到底要干什么?” “我要知道你的真身。” 非邑啧舌,不愧是被捧到最高处的二代弟子,想打听人隐私都是这么坦荡荡的。 “无可奉告。” 狐半月这会儿竟然没有生气,那神格下的一双眸子直勾勾盯着他,语出惊人,“可我已经有能找出你真身的方法了。” 豺狼妖保持着原形,蹲着都有腰际高,此时温顺的蹭着主人的手,一双绿油油的眸子格外骇人。 非邑将这一主一仆一一打量完毕,“然后呢?” 任谁也不会将底牌露给要对付的人看,此人要么别有所图,要么自负到目中无人,狐半月看起来两项都占。 只见一身月白的少年微抬着下巴,“如果你自己主动坦白的话也省时省力。”言外之意就是我懒得动手。 他孤零零的一个,丝毫不显气若,光是这份定力也让人侧目。然而非邑还是问道 “知道我的真身之后,要干什么?” 然后狐半月沉默了。 这个人亲自找上门本来就是有问题的,虽然看似很符合他的行事风格,可如果真的要查明他的真身,根本不必暴露行迹,只等一个机会让豺狼妖暗中确认,然后公开就行了。 非邑一路试探,他也一路跟随,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思太明显了。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两个少年相对而望,然后狐半月转身离开了,不带一丝犹豫。 非邑“……” 深夜在意识海吐槽道“这货脑子有病吧?” 不,非邑沉默了一阵,忽然欺身而上,丢了个神言之术过去,其狠辣,完全是要偷袭的架势! 狐半月反应也极快,回头刺出一剑,冷声道“我放你一马竟然还敢挑衅,不知死活!” 说着两人立时战在一处,不过冰面丹师总归是以一敌二,吃了个神言之术后,启动传送阵就逃了。 “追!” 不远处,忽然出现神明正要跟上,他身边的光头和尚立马把他拉住,憨厚的笑道“都已经跑远了,追也无用。” “哼,人跑了要如何向大人交代?” 狐半月缓缓走来,睨了他一眼,“此事我亲自像师父禀报。” 青年神明被他看得一抖,忽然觉得自己同样作为二代弟子有些丢脸,当即挺起背脊,一甩袖子,“既然如此,大师伯便由师弟回禀吧。” 他颇有些迫不及待的说出这句话,对于面见那位大师伯,他着实没什么底气。 狐半月听了这话反而多看了青年几眼,这是他三师叔的亲传弟子,名为愆尤,原本只是一个小小的山神,因为有些炼丹的天赋进门时间比他早一些。 如此看来,似乎与其他的师兄们有些不同。愆尤没有发现少年的打量,兀自说道 “我最近正在研究天灵丹,就先走了。” 这个小师弟从来都是以那冰冷清高、贵气逼人的姿态示人,别说交好,连个好语气好脸色都轻易不会给谁。愆尤说了这句之后也没期望对方回答,打算离开。 “且慢。” 愆尤回头奇怪地看着开口的狐半月,然后怀疑自己耳朵出毛病了。 “我最近也在研究天灵丹,不若一起。” 不过狐半月破天荒的邀请并没有改变什么,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傲,根本没打算等对方点头,启动传送阵就把人一起带走了…… 临走前,伏虎瞥了某处一眼,乐呵呵跟上。 微弱的风吹过这边荒地,杂草摇晃,方才才被摧残过的地,在信仰之力的滋养下,又见新芽。 噗的一声,传送阵亮起,黑色的身影出现在空地上。 “刚才为什么要帮他。” 伏虎暂且不说,另外一个神明一看就是来监督进程的,如果狐半月什么也不做就放他们走,一定会被诟病。 非邑望着那几个神明消失的地方,吐出两个字,直觉。 第四百一十章 水有多深 非邑知道诸神天的水很深,今天一看,他猜测丹坊内部恐怕也并非是一坨铁,然而实际上,丹坊的水都已经淹到陷入其中的神明的脖子了。 狐半月一会去就将发生的事情说了。 “那人精通阵法,弟子无能。” 即便是请罪他都是一副冷清的模样,白狐狸毛领子衬得少年贵气逼人。 上首的玄都真君周身神光环绕,映衬在天际,便是一片灰蒙蒙似要下雨的神迹,藏匿在神光后面的真身看不见任何痕迹,只是他审视之时,少年绷紧了嘴角。 “此事你三师叔已经提过了。”玄都的声音高深莫测,“愆尤和那伏虎两人都未抓住,果真低估他了。” 少年仍旧低头,看不见神情,“待下次现身,必将他捉来。” “嗯。”忽然,玄都靠近了一些,俯视着少年,“半月,莫教本座失望。” 狐半月抬起头来,一如当初初入门时的凌厉和冷静,恭敬答曰谨遵师尊教诲。 待灰蒙蒙的神光消失在天际后,狐半月站了起来,绕过雕刻着山河落日图的屏风,穿过红木大厅,径自转向另一个院落。 途中,意识海中响起低沉的声音,“你师尊明明都已经从愆尤师尊那里得到消息了,还要见你,莫非……” 狐半月碰了碰豺狼妖毛发不甚柔顺的脑袋,回了两个字,无妨。 去了愆尤的院落,还没踏进去就听见一声巨响,黑烟滚滚,阵仗吓人。 豺狼妖的嗅觉极其灵敏,他常年待在狐半月的丹炉边上,从来没有闻过这种焦糊的气息,一时间难以接受,不住打喷嚏。 恰好这时一个乌漆墨黑的影子从屋内窜出来,蹿跳几下才把环绕在周身的黑烟驱散,正是愆尤。 被师弟看见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他短暂的尴尬了一阵,然后笑着伸出黢黑的手,兴冲冲过来要拉他进屋。 “你来得正好,我这次炼制天灵丹又失败了,也不知道原因出在哪里,听说你早就能炼制了,正好教教我……” 狐半月一身洁白,怎会容忍那‘乌鸡爪子’碰自己一下,但是也不避开,以神言之术招来清水给洗了,直接朝屋里走去。 又在离门口两步的距离停下,挥着衣袖,强风自来,将屋内的黑烟也给驱走,这才踏进去。 索性愆尤大大咧咧不在乎这些,不觉恼,反而对于小师弟的‘自来熟’感到满意,谁说这小师弟不近人情来着。 作为愆尤的师兄口中说让师弟来教他炼丹,还真不是谦虚,他一边操作,狐半月就在一边指导。 等仙药如数提炼完毕后,步骤手法都没有出错,真要说原因,就是心急总还差最后一点火候,一味两味仙药看不出差别,但是多了就容易炸炉。 有狐半月在一边不住喊再等片刻,问题迎刃而解,但是愆尤性子活泼,守着丹炉憋不住,就总想跟他说话。 “你说大师伯到底怎么回事?突然就开始要对冰面丹师出手。”他盘腿坐在炼丹炉前,一面控火,一面噼里啪啦说,也没注意身旁小师弟的表情。 狐半月看着没心没肺的师兄,说道 “不知。” “那是你师尊,你都不知道?”愆尤头也不回,“你不知道,我从一进门就怕大师伯二师伯他们,你不了解还有谁了解啊?说起来,你进入大师伯门下都十多年了吧?作为大师伯唯一的弟子,感觉如何?” 他的语气里说不出的幸灾乐祸和好奇。 狐半月不答,见他又要往里面丢仙药,不打算再阻止,果然,三息过后又炸炉了。他早有准备的启动了结界,毫发无损,一室黑烟狼藉中,白衣翩翩的少年脚踩唯一的净地,显得越发清冷高贵。 回了人间界之后,非邑陷入了求学生涯中有史以来最麻烦的时刻——期末考试。 如果是平常的话也没多大问题,关键在于,他旷了二十来天的课,靠前最重要的三天假期也被用来炼仙丹,笔记也没补,书也没看,着实慌得一批! 一大早,作业交了之后,他就舔着脸找上了前桌的女生,“谷萌,能不能把笔记借我看看?” 圆脸微胖的女孩儿被这尚且有些陌生的声音弄得一愣,分班后大家融入集体的速度没有新开学的时候快,七十多个人,女孩子莺莺燕燕,像她这样普通的竟然能被喊出名字。而且这个看起来很陌生的少年有着一双明亮的桃花眼,此时看着她…… 非邑看她有些婴儿肥的脸颊飘起红晕来,关切的问道“你是不是有些感冒?” 不远处,正在看这边的哥们儿纷纷捂着嘴笑起来。 谷萌“……” 女孩儿丢笔记过来的力道有些大,非邑看不透其中的道道,便专心看笔记了。 文科特快中,成绩有差别,但是大家的笔记都差不多,谷萌字如其人,圆润中透着风骨,短短二十多天的阔别,诸如政治、历史这些笔记就多了小半本,更别说还有卷子资料之类的。 除了靠着神识咬牙死背,非邑找不到其他学习的方法,索性他速度快,一天一科,又把卷子补了,总算在考试前夕追上进度。 “非邑,你来说说xxx成立的历史意义。”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任课老师似乎都爱点他这个旷课回来的,期末梳理的时候,借着这些‘曝光率’,好歹再次融入了班级。 午间饭后住校生有些空余的时间,就约他去操场打球。 说实话,天气渐热,每天跑操出汗都弄得身上格外不舒服,大中午去晒太阳实在不太明举,但是非邑有不能说的原因需要和大家事实增加些回忆重量。 然而,深夜蹲在树荫下,听到少年人们的一阵唏嘘倍感丢脸。 “不会吧,你不会打篮球?!” 初夏已经有蝉鸣响起,午间最是聒噪,依然掩盖不了少年们的惊讶大叫。 非邑硬着头皮点头,说起来,他似乎真没有打过篮球,关键是没时间,看着一个个都比他高的同学,莫非这就是他长个儿慢的原因? “没事,我们教你。” 贺山铭虽然把他忘得差不多了,可那股子热情劲儿回来的很快,感慨的拍着他的肩膀,另一手趁球不注意就放指尖上滴溜溜转起来。 文科班的男生不多,大家都自觉团成一块儿,对于教非邑篮球这件事儿就格外上心,将之当成一项极其神圣的任务。 第四百一十一章 准备 砰砰砰,大家都拿出各自的好本事,一时间只听见篮球撞击篮板落地的声音。等挨个儿炫耀完了之后,就认真地朝非邑问道 “会不会了?” 非邑“……”在各方殷切的关注下,他看着那圆溜溜的篮球迎着头皮上了,“我试试。” 等手挨在那凹凸的球上时,轻轻掂几下,不沉;在地上弹了几下,回到手中,感受着那种操控的感觉,奔腾在雄性心中天性的热血涌了上来。 他抬头看着三分开外,两米多高的篮板,轻轻一抛,周围叽叽喳喳的声音消失了。 “偶……偶然吧。” 非邑来了兴致,随后捡起另一个球,换了个双手向上的姿势投,篮球再次毫无阻塞的钻过篮筐落地。 众人不信邪,非让他再来几次,最后坚信,这个口口声声说不会篮球的家伙在耍他们! “非邑老哥诶,你这要还叫不会篮球,老子把脑袋割了给你当球踢!” 非邑瞅着贺山铭椭圆状的脑袋,笑道“你这脑子没弹力,鬼才稀罕。” 旁的哥们儿纷纷笑起来,根本就没打算计较。有人提议到来分组较量一下,因为非邑出手惊人,半场太过利于他发挥,就打全场。 结果才第一轮,众人就预感到贺山铭‘脑袋不保’了,因为非邑似乎真的不会篮球,他运球还算好,但是对于规则完全一窍不通。 “邑哥,对手投篮的时候不能打手!” 有时候这货还能抱着球跑全场,就跟偷了鱼的猫似的溜得贼快;最特么搞笑的是他一个潇洒利落的三分球,投进了对方的篮筐…… 众人聚在一起七嘴八舌的给他讲规则,然后战局再开,这一次非邑倒是没有犯错了,但别说跟他为敌,就是一组都不愿意。 任谁一开始,球还没运几下就不见了,队友也没反应过来,就见一道影子飘过,球就进框了,都会毫无游戏体验。 贺山铭咕噜咕噜灌水,他同桌走过来,大力一拍,顿时溅了一地。 “咳咳咳~干啥子?!” 他同桌幽幽的说了一句,“今天带邑哥来打篮球是最失败的决定。”眼看午休还有半个小时就结束了,而他们已经被非邑的球技炫得眼睛疼。 恰好这时,队伍再次分好了,贺山铭‘有幸’和非邑一组,双方各自站好,发球。果然,还是非邑最先拿到球,众人都做好看惊艳三分投的准备了,结果球冷不丁就跑到了贺山铭手里。 “啧,不是你们说不能抱球太久?还愣着?” 激烈的战斗再次开始,这一次,非邑掌握着恰到好处的速度和力量,配合着队友的推进,传球,卡位,打得不可开交。 一局终了,几乎都累得气喘吁吁,脸颊通红。 贺山铭看着气定神闲撸猫的非邑,“辛苦了。”让他配合他们的节奏,似乎过于委屈。 但是非邑却笑眯了眼睛,“挺好玩儿的。”华英高中地势高,高中部旁边的篮球场下方就是他住的小区,一览便是市井的繁荣,他远眺望去,远山黛色撩人,“是你们没有把规则说清楚,不是还差一条团队合作。” 贺山铭忽然觉得这个看起来很神秘的同学有变得很有人情味了,正欣慰的时候,又听对方吊儿郎当的说道 “不过要配合你们还挺累的。” “滚!” 又来了两局后,就到了午自习的时间,深夜打了个哈欠,站起来抻前爪,拉后腿儿,自觉蹿上少年的肩膀,蹲好,又凑近他鬓角嗅了嗅,顿时嫌弃地给了一爪子,臭死了! 看着忙不迭跑远的毛球,非邑笑了笑,正好班上同学叫他快点,他应了一声加快步伐,但还是缀在后面,不怎么说话。 他现如今实际上已经算不得凡人,被诸多仙药滋养的身体,哪怕是不用神力也远非他人能比,但他也不算是神明,不管配合那一边都很累。 不过人生就是这样,超过旁人太过会被看成是炫技,融入又太难,落后吧,还是会被人批评。不若另辟蹊径,独自一人前行,虽得不到理解安慰,总好过听尽闲言碎语。 晚上回去的时候,他直接吩咐道 “最近都别去神庙那边转悠,安心在家里修炼《引雷诀》,寒假的时候,我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随后他看向一脸期待的泷幼,摸了摸她晃悠悠的冲天揪,叹了口气,“乖,哥哥已经让嫦娥来接你了。” 毫不意外的收到小丫头的大哭大闹,“你又把人家送走?!不要嘛~我要跟哥哥玩儿!” 小丫头坐在沙发上腿都挨不着地,抱着贪食丸哭得昏天黑地,泪珠子不要钱似的一串一串落下。 往常非邑将就她,一哭准能得到想要的,但是关于她的安全,作为哥哥,非邑从不敢懈怠,语气温和但是不容反驳,“哥哥要去做的事情太危险,你不能跟着。” 有的时候他自认不合格,但仍然竭力做到最好,虽然结果往往是把小丫头彻彻底底地给得罪了。 嫦娥来的时候,泷幼正窝在哥哥怀里闷不做声,而少年则是拿着期末笔记复习,别扭但是异常和谐…… 少女扭着腰走过去,坐在沙发扶手上,曲线毕现。 “要我说你干脆把小丫头给我嘛~” 哪知非邑还没有说话,泷幼气呼呼的反驳道“不要,人家是哥哥的!”见非邑眼中带笑,又哼的别开头,“你可别高兴,人家还生气呢!” 这真是……非邑把她从腿上抱下来,转身去了卧室。贪食丸自觉靠过去,挤进小主人怀里。 不多时,非邑拎着一个粉红色的双肩玩偶包出来,“这是她的零食。”另外又拿出人间界的货币,和一个储物项链递过去,“生活用品,项链归你。” 嫦娥双眼一亮,这链子着实漂亮,还是个灵器,没有不喜欢的道理,不过…… “这么多东西,你要去很久?” “说不准。”因为这次要找的东西连存在都成迷,非邑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不过我最近不适合在诸神天露面。”丹坊那边不知道为什么打算对他动手了,狐半月漏了消息给他,连‘非邑’这个身份都不安全了。 这不是第一次照顾泷幼,不许非邑嘱咐太过,临走前,嫦娥的俏脸忽然变得严肃,“你知不知道最近诸神天对你的看法?” 虽说地府和诸神天相隔甚远,但并非完全断绝。非邑全须全尾闯了一趟地府,还把灵魂带了出来,可想在诸神天引起的震动。 但是非邑示意她不用多说,“不需了解。”说完,手指被拉住了。 只见小丫头仰着小脸认真地看着他,“哥哥,是不是人家以后变厉害了就能和你一起了?” “没问题。” 不管相隔多远、多久,泷幼都记得此刻少年的笑容,不论谁,幼时总会被埋下一颗促使成长前行的种子,神明也不例外…… 第四百一十二章 矛盾 期末考试如期进行,三天后就是拿通知书的日子。 钱才也跟着来了学校,去以前的班上溜达,实际上是跟着司思筠后面转,不过非邑特意嘱咐了一声,不许跟着去厕所,还特地让非赦监督着。 非邑在这个在拿到通知书后第一次庆幸别人都忘了自己的‘传说’,因为这是考试排名他总算是跌落了‘神坛’,看看缀在年级第三上面。 他们班主任手里估计有以前的排名,等大家都离开的时候,故意慢了一步,跟他说了一句话“好自为之。” 乍一听还以为磊哥发现他的秘密了,但实际上,张磊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没有任何的神力妖力,这一切,都是出于他一个班主任的职责所在。 非邑笑嘻嘻地回了一句,“知道了。”忽然,他眼珠子一转,说道“磊哥,我们两个来照张相呗!” 张磊还没反应过来,旁的还没走的同学闻言顿时凑了上来,“来来来,免得寒假的时候想磊哥了没有念想。”当然,这句话十有八九是在胡说八道。 作为班主任,张磊严肃的时候比一尊阎王还要阎王,但是私下里还能跟他们一起打篮球,他个子不高,班上的少年人就是不是跟他勾肩搭背,言说感觉很顺手。 这会儿来凑热闹,更多的就是为了气气他。 那藏在深眼窝中的眼睛把这些臭小子挨个瞄了眼,笑了,“照相是吧,一起塞。” 结果这相片真照出来了。 等发到班群里面,引起好一阵轰动,女孩子多,下面跟着一排嘤嘤嘤,都抱怨磊哥偏心,等她们走了才照照片,之类云云的。 非邑看完就把手机关机了,贺山铭抱着球跑过来,吆喝着让他一起。 “我还有事儿。” “后面快五十天的暑假,这么忙?” “五十天都不知道够不够。”非邑朝校门口的放下走去,摆了摆手,“开学的时候如果还记得再一起打吧。” 然而,他如今已经一只脚迈进了三重天更天期,突破是迟早的事情,等回来的时候,谁又知道是怎样的光景? 在清点行装的时候,深夜蹲在沙发上看他,“从地府回来多久了?” 少年在沙发上把自己的衣服扯出来,往混沌空间里塞,头也不回,说道 “快一个月,怎么了?” 深夜直勾勾的盯着他,“你不觉得晋升的速度有点快?” 寻常土地神这种地方神神格,即便是有岸丙那等信仰辖区也不见得有这么快的晋升速度,事出反常必有妖,让人颇为不安。 意识海里藏着的东西,非邑一直没有让第二个人知道,哪怕是深夜,不得不承认,他的实力提升之迅速和那东西有很大的关联。 但如果只是压制这东西,也太不把神格和神鉴放在眼里了,所以,这一切应当都在神格的控制范围中。 有充足的信仰之力,也并无异常,那就没问题。 非邑看着大眼睛锃亮的黑猫,一把拎起它的后颈皮,勾着嘴角,“倒是你,九尾灵猫的血统有这么强悍?三点心都已经第二次渡劫了,你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那天白绕竹特意提醒让他想起来,修炼《引雷诀》都快半年了,但是这货还是没有渡劫,也太慢了一点。 非邑当然不会怀疑是因为偷懒,深夜贪玩归贪玩,但是原则性的错误不会犯。 深夜闻言,异色双瞳顿时闪了一下,哼的别开头,“许……许是我的血统更好一点。” 完了后发现自己的竟然被这样对待,立马撒开爪子挣扎,“放开!我要把我的猫窝带上!” 哪知说完后非但没能跑掉,反而被一股神识入侵了,他蓦地瞪大眼睛。 因为神使契约是神明为主导,为的是辖制神使,因此不存在什么相互试探内部,但是伴生契约不一样,双方都是开诚布公的,谁也满不了谁。 他们可以知道对方的想法,对方的神力……但前提是被试探着不拒绝,非邑趁他不注意跑进去,果然发现了问题。 怎么说呢,在深夜体内,他清清楚楚感觉到了强大的妖怪的气息,但是又不是纯正的妖怪的感觉,在深处还藏着极为神秘、怪异的力量。 这个力量就像是一块堵住泉眼的石头般压在那里,非邑皱起眉头,“你一直以来不能化成人形就是……嘶!” 这一爪子挠狠了,非邑没有防备脸上沁出几丝血。 “喵!放开” 深夜蹿到离少年很快的地方,瞪着,尾巴尖儿炸毛了,大有你敢再靠近一步就跑的趋势。 非邑愣了一下,然后才觉得痛似的摸了摸脸,龇牙咧嘴都不敢,生怕扯到了。他看也不看缩在角落的毛球,兀自疗伤,然后慢慢摆出仙药来炼丹,不说一句话。 这反应倒叫人摸不到头脑——只见少年盘坐在炼丹炉前,低头挑拣仙药,看起来像是垂头丧气,又像是失望之极,耷拉着。 另一边,几个妖使挤成一团,都不敢说话,深夜和大人的关系非同一般,谁对谁错不是他们能说能劝的。 可是这屋子里从来都是鸡飞狗跳,欢声笑语的,一时间这么安静让大家都极其不适应,但从深夜和非邑两个身上散发出来的低沉气氛很厚重,想调节都不敢。 这一刻,非涂都有些怀念泷幼大人了,虽然总是爱扯他的耳朵,可只要她一撒娇,大人准会眉开眼笑。 忽然,深夜朝着他们的窝来了,啪叽一声睡在中间,将几只耗子压在身下当垫子。下巴搁前爪上,看起来在睡觉,但没过一会儿就掀开了眼皮,看那瘦削的背影。 “深夜……” 妖使中,只有白绕竹偶尔会直接叫他的名字。 “明明是他先惹我。” 深夜抿了下耳朵,哼了一声。 于是大家都不说话了,宝炙被压在黑猫的屁股下,和非涂大眼瞪小眼,悄悄咬耳朵,“要不把钱才叫回来?”那位大大咧咧会调节气氛。 白绕竹默然,其实根本用不着劝。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沉默的空气快要把他们都压垮的时候,深夜轻轻踱步过去,蹿上少年的肩膀,蹭了蹭耳朵。 “小时候的事情,记不住了。” “我很担心。”那股埋在深夜身体里的力量总让他觉得似曾相似,极其危险。 “我知道” …… 第四百一十三章 贴心的创典 虽然深夜说自己记不住了,但是非邑却还是把他的事情挂在了心上。以他现在的实力,炼制明级仙丹可谓信手拈来,一天过后大量的恣烈丹、百香丹等仙丹就出炉了。 这一次主要是为了试验能不能炼制创典上的灵级仙丹。 收回虚无之境后,创典并没有多大的变化,更没见多出一夜来,不过能引得那怪物亲自出手想必是很重要的东西,只是不知道为何没有明显的表征。 不过,在非邑看来现在的创典的灵性更强了一点,它欢快的飞了几圈,然后乖乖停在宿主面前,等神力的注入主动将内容展示出来。 根本不需要控制,它自己就知道少年需要什么——第四张子页上的金色小字挨着浮现,不过这一次略有不同。 意识一晃,神识就进入另一个漆黑的空间中,非邑盘腿坐在其中,源源不断的金色小字在他身边环绕,自觉列成一行一行,供宿主阅览。 非邑发现内容多了不止一两条,别的不说光是丹方就有百种之数! 这莫非就是虚无之境回来的好处?就像是扩容一般……他连忙去翻以前看过的几页,然而还是那些。 他恍然大悟,创典上面的东西并非原来就有的,只是按照宿主的能力和意识创造内容,就像是《引雷诀》出现,本就是按照他的意愿所生。 而虚无之境回归就相当于加强了创典创造的能力! 饶是以非邑现在的定力也忍不住颤抖起来,决定试试这东西的能力,咽了咽口水,心里浮现出一只‘深夜’的模样……等了半天,毫无反应。 他换了一个,嗯,长生不老药好了,但还是没有反应。非邑顿时泄气,不是说创典,难道就只能创造丹方和炼器阵法? 随后将最近的丹方拿来看了看,他最近也在财神楼看了不少丹方,功能有偏门的,大多数就那几种,只是因着用材和搭配的不公,功效有强有弱,瑕疵有大有小……嗯,等等! 非邑忽然瞪大眼睛,赶忙抓住脑海中一晃而过的头绪,再次看这些丹方和阵法的时候一切就说得通了—— 创典之所以只有丹方和炼器阵法是因为他这个宿主最渴望这两样;而创造出来的丹方和炼器阵法又和诸神天的功能大同小异,只是更完善更和心意,那是因为他这个宿主就只见过这些东西! 所以创典并非是无所凭据的创造,而是靠着他这个宿主的见识进行加工创新。 他又试着想了一下嗯,要一只不贪玩儿不傲娇的深夜。 这次有反应了! 只见混沌之力在眼前席卷,金光微散,然后,凝成了一只黑色的猫,真的是纯黑色的猫,眼睛肉球都是黑色的。 非邑泄气,好吧,创典不是传说中画图成物的神笔,根本无法凭空创造。 而且即便是炼器阵法和丹方的创造也不是完全考非邑控制,更多的,是他潜意识的渴望。想了半天,也算是磨灭了他对于创典的幻想。 “啧,老老实实炼丹炼器不就行了。” 他开始兴致勃勃的挑选丹方,这一次不是为了拍卖,而是为了备下不时之需,所以一切以自己的需要为前提。 这不看不打紧,一看吓一跳,除了丹方竟然还有许多药方!看看这些功能夺魄散,下品灵级,可是服用者昏睡三日;龙炎丹,下品灵级,不是吃的,而是以神力御之用来降敌的! 非邑看着环绕在周围密密麻麻的小字,忽然发现自己赚大发了! 看来看去,他最后将目光落在远处的一行小字上死反丹,下品灵丹,用以力量受到桎梏时,破除壁障。 区区四个字,非邑在短暂的怔愣后蓦地瞪大眼睛,这个竟然是用来提升晋级几率的仙丹! 在他目前所见所闻中,未曾听说过有能助神明突破壁障的仙丹,除了当时用过的三色明月泪。 定眼一看,那丹方所需仙药的头一行可不就写着三色明月泪。 那悬浮在头上的创典,非邑怎么看都像是山那么大一块馅儿饼,美味是美味,就怕一不小心把自己砸死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怕个鬼,这么好的机会不想着赶紧利用起来怂个屁! 然后心情就有变得飘了起来。 等决定好丹方之后,就见深夜直勾勾的盯他,明明刚才还在生气,这会儿就开始担心,猫的记性不好,也不喜欢记仇。 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深夜的好奇心就落在了创典上,一下子跳到那书上,让它驮着飞,还挺好玩儿,并且在意识海中评价道 “你脑子里每天都在想什么?”才会让这玩意儿造出那么多缺德又偏门儿的丹方。 后一句没说,但极为明了,非邑笑得理直气壮,“心之所向,身体力行。” 三色明月泪单用其实也可以用于破除壁障,但是药力过于霸道,当时非邑凶险一试,若非有创典出手,恐怕早已变成一堆肉渣。 能炼成仙丹最好,可他手里就两颗了,有些舍不得拿来炼丹。 深夜正在坐着新坐骑满屋子飞,凉凉的提了一句,“反正要炼,总要浪费的。”说完就飘到另一边,接着道“左右那二货死了这么久,不在乎这几天的时间。” 说得也是,非邑一咬牙,拿出两颗三色的圆珠子来,端的是夺目灿烂。为了将损失缩到最小,他干脆先进行其他步骤,反正三色明月泪是最后才加入其中。 炼着炼着就发现了问题——最开始在百草仙谷得来的仙药早已不适合现在炼丹,他现在手里的仙药都是财神楼的,种类都是按照贩卖的仙丹要求来的。 除非他提,否则财神楼是不会给他新的仙药种类。从地府回来,他手中的仙药全是从黄泉万山还有抄万家,以及自己到处寻的,自然都是地府的仙药,然而,除了三色明月泪,正好都能满足丹方所需的仙药种类! 感情这创典创造东西还能根据宿主的完成条件进行的,也过于贴心了吧? 第四百一十四章 钱凌登门 望着手里的唯一一颗成丹,非邑表示心里还是在滴血,这可是浪费了一颗三色明月泪才炼出来的! 三色明月泪有多贵,放在等重天都有价无市。 “完成了?”钱才兴致勃勃的凑过来,却陡然对上一双赤红的眼睛,“怎……怎么了?” “如果……” “嗯?” 非邑一把拎起好友的领子,“你特么活了以后不能赔偿我的损失的话,老子立马让他回地府!” 钱才“……”好在他不笨,连忙举起双手安抚,“我们两个用得着说这些,只要我们家有,都给你行不行?” 才说完就被非邑瞬间扔出了窗外,左右灵魂摔不死。 钱才咋呼呼嚎了一声,落下前飘了起来,结果冷不丁对上一双锃亮的皮鞋,因为正好进入夏雨时节,鞋尖上沾了些几点泥水。 “凌哥!” 钱凌听不见他的声音,兀自抬头盯着这扇窗户,然后绕了个路转进楼梯。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钱才也恰好说完来这是谁,单看非邑愿不愿意见。 按说在钱家的调查中,非邑只是一个和钱才从初中到高中的好友而已,和远在天夜城的钱家成员交集少得可怜,但这只是表面。 端午节的时候,钱家和黄家的碰撞难免会暴露一些东西。 非邑亲自走过去开了门,有面见钱阎在前,对着气势完全碾压蓥城众人的钱凌毫无压力。 “非邑同学,你好,我是钱才的二哥,钱凌。” 语气不带一点疑惑,这人见人三分笑,但是藏在眼镜背后的双眼温和却精明。 “我知道。”非邑把门拉开,侧身示意他进来,“深夜跟我说过。”说完进厨房去了。 深夜是谁,钱凌还没有疑惑两秒,走进去就看见大喇喇蹲在沙发上的黑猫,听他边舔爪子便说道“眼镜男,好久不见。” 空气蓦地安静数秒。 钱凌确信听到了几声憋笑,但是屋里就他们两个人和那只猫,视线一转,他顿时噎住——缩在墙角那个窝里的‘动物’纷纷好奇地盯着他,其中一条黑蛇的确是曾经在钱家出现过的…… 饶是冷静如他,扶眼镜的手也抖了一下,白色衬衫的领口洇湿一圈。 “坐。”非邑端着两杯水出来,睨了那群家伙一眼,把其中一杯放在青年面前,“没什么好招待的。” 钱凌的视线无法从那群方才明显怂了的动物,不,应该是妖怪身上离开,过了三秒才反应过来,端起水抿了一口,这才笑道 “你是元宝唯一的好友,自然也是我们的弟弟,不用见外。” 瞧,这话说得多亲热,不过前提是他得是钱才的好友才行,如果他不安好心,自然另当别论。非邑当没听见这话,倒是旁边的钱才,认真地跟他解释道 “凌哥就是这样,我哥不爱交际都把应酬推给他,就养成这种说话风格了。” 钱凌看见少年瞥了眼旁边的空气,没有来觉得一阵异样,不待他说话,对方好像已经猜到他的目的。 “别问太多。”非邑端着杯子喝了口,然后递给旁边的深夜,他的声音平静且严肃“有的事情不是你们能插手的。” 这也省得钱凌跟他绕圈子,干脆把杯子一放,盯着他问道“元宝到底在哪里?”声音不自觉就高了,这不符合他一贯的风格,连忙说了声抱歉。 边上钱才瞬间委顿了。 非邑正在思考要怎么回答,对方显然已经怀疑他当初的说辞,不过却还是信任他这个人的,想了想,便说道 “钱才该回来的时候就会回来的。”有的时候,和聪明人说话往往省时省力,但是又格外费力,因为很难说中让他们信服的要点,“还是那句话,你们信,就等着,并且别让黄家插手;如果不信,那也没办法,你们拿我也没辙。” 这件事本身要让人信服就难,他干脆摊开了说,但是又很含糊,总之一句话,这件事交给他去办谁也别插手! 但问题是对方可是钱阎派来的人,如果有这么好打发…… “你果然如同老板所说。” “哈?” “没什么。”钱凌看了他一会儿后就站起来,放了灰色带着烫金花纹的卡在桌上,“我们也不能帮什么忙,这里面存了笔钱,随需随取;另外,黄家那边老板让我告诉你,无须担心。” 见非邑毫不忸怩的拿起了卡,他正要松口气,卡却被弹了回来。 “我合该弥补的错误一力承担,至于黄家那边,我想你们早就得到出手的理由的。” 钱凌惊讶地看着他,捏着卡正要递过去,非邑摆了摆手。 “你们这钱我拿着也没帮不上忙。” 他缺钱,却不会拿唯一的好友的信任来换取,何况他不愿再牵扯更多的人进来,而黄起云那边,呵,敢对钱才下手就得做好被钱阎报复的准备! 钱才深深地看他一眼然后离开了,下楼的时候,昏暗的光芒使他想起了离开的时候老班吩咐的话。 “他如果开诚布公就不用多问,尽量给予帮助即可。” 坐上了车他便打了电话,“事情已经办完,余淼疯了关在精神病院,监控资料已经收集完毕……”他一项一项的说,到了后面笑着补充道“非邑没有收钱……对,没有收。” 钱阎挂了电话,直接将才收来的资料点击发送,不多时,就收到了电话。 “您好,钱家家主。” 那边苍老的声音听来让人头皮一紧,好似从棺材里倒出来的鬼的喘息,钱阎听了神色不变,坐在书房里,声音荡着回响。 “新仇旧恨,如果拿不出让我满意的回答,我亲自上门询问。” 说完直接挂了电话,走到窗前,再次看见远处例行巡逻的黑影,不真切的‘人’呈直线在人群中穿行。 非邑管不着钱家用什么样的手段报复,但是他知道现在的当务之急——寻找能让钱才复活的几样宝物! 准备这么些日子,总算可以出发了,暑假足足有五十天,炼个丹已经去了七八天,再也耽搁不得。 这第一个去处就是孟婆的所给的玉简上写的醴泉所在——开明北。 第四百一十五章 暴露得猝不及防 关于开明北,孟婆给的信息不多,玉简上就一句话“昆仑南渊深三百仞。开明兽身大类虎而九首,皆人面,东向立昆仑上。” 也就是说,这个‘开明北’实际上指的是开明神兽的北方,而开明神兽则在昆仑顶上。 而且,其中提到的昆仑并非指现如今人间界的山脉,从孟婆那里得来的信息里也提过这个昆仑指的是传说中存在的昆仑山,是苍天桑海前的地形。 犹记得女人叹气的模样,“那时候的事情谁清楚?我记得以前去的时候是一个上古结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千年前就被封锁了,再也进不去。” 一听上古结界,他第一反应是那个怪物所在的地方,不过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因为如果是同一个结界的话,孟婆没道理还能全须全尾的出来。 何况,当时进入那个怪物所在的上古结界时,那里可不是能有神兽居住的地方。 想了许久,非邑还是没有什么头绪,上古结界、神兽这一切都离他如此遥远,至少现在是这样,可是复活钱才的事情拖不得。 就算他们有时间耗,可是钱才的家人等不起,十年二十年或者百年后,复活又有什么意义呢? 思来想去,非邑最后还是决定去上重天走一趟,“走。” 一众妖使纷纷跳进他的混沌空间中,钱才见深夜都在外面不愿进去,但是非赦根本不给他反驳的机会,一把将他扯进去。 就近找个神庙去了诸神天,按照他的打算即便是在自己的住所都不能久留,但人算往往赶不上天算。 一道传声符赶在他启动破穹阵的时候飞到了手中。 “丹坊偷袭,泷幼受伤。” 嫦娥的声音喘得厉害,带着十万火急的紧迫。 一听是丹坊,非邑想都没想换了个传送符,直接赶往嫦娥住所所在。 天字班的通天神都到了晋升最快的时间段,深夜常说他速度过快,但是在嫦娥等神明的对比下就有些不够看了。 即便是勤奋不够的织女现在也已经到了三重天更天期,而最快的招徕,已经是妥妥的四重天! 嫦娥作为通天神继任者,原本的住所在七重天,但是她无法在那里常住,晋升又快换来换去麻烦,索性就在一重天的某个浮岛上建了常住的居所。 诸神天不存在什么地皮买卖的问题,谁有实力谁占,占地堪比一个小城的浮岛上,就嫦娥一个神明。地势平坦,有飞泉小湖,缓坡碧草。 以前来的时候这里还有很多兔子,但今天,远远就感觉到了肃杀之气,不管是白兔子还是灰兔子都变成了血兔子! 围在上空的神明各据一方,支撑着一道阵法,将整个岛都罩住,而岛上,以蒙璧和狐半月为首的一群人正欲嫦娥、招徕几个对峙着。 而在更远处,还有许多跟来看热闹的神明——诸神天少有盛事,不论好坏,丹坊如此大规模的动作都叫人心痒难耐。 乍一看,仿佛回到当初分庭赛时候的盛况。 来之前非邑吃了化息丹,不过看样子似乎是徒劳,当知道是丹坊的时候他就有不好的预感。 等停在那大阵外面的时候,众神射过来的眼神过于直白,恨不能将他的皮都扒下来认一认才好。 狐半月最先收回目光,冷哼一声,“看样子是我赢了。” 才说完,就见数个三重天神明镇守的大阵化成漫天光点消散,他们也受到反噬受伤坠落。 非邑好似没看见嫦娥等人复杂的目光,直接问道“丫头呢?” 好半晌,嫦娥才回答道“屋里。” 只见一只雪白的半人高大兔子轰轰跳出来,这兔子一双血红的眼睛格外渗人,透着冷光,它的背上驮的正是昏迷小丫头还有贪食丸。 非邑一看见泷幼苍白发青的小脸,顿时沉下脸,抬手洒下白色的神光,很快将伤势查探清楚,脸色更难看了。 竟然染邪了! “表面上的已经清理过,只是被人强行打入身体,内部没来得及。” 在所有神明都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的时候,招徕率先说话,语气冷然。 被谁强行打入邪现不言而喻,离得近的见非邑没有佩戴神格,还是那副神色,只是摸着泷幼脑袋的手却在颤抖。 众神都在等他下一步动作。 非邑转向丹坊众神,还真是大动作,算上伏虎在内竟然有六名四重天! “所以,你们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众神面面相觑,狐半月上前一步,轻蔑地看着他,“地府与诸神天并非完全隔绝。” 浮岛周围,整齐的响起倒吸凉气的声音——虽然他们都或多或少听说非邑去了地府一趟,也不曾有确切消息,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大多数神明没有消息来源,但是丹坊有,非邑在地府的一举一动有阎王遮掩或许不详细,但地府的大事件中处处有他的影子。 比方说那曾经出现过的让乙夜家家主逆转翻盘的仙丹…… 或许这并不能坐实他的身份,但是丹坊又制造了一个,让泷幼染邪,神格都已经被污染,用神言之术的话太慢,且效果不强。 如果记忆好的就能想起,当初炼丹盛会的时候比赛题目——繁云清灵丹,就是专门清除染邪的仙丹。 非邑想通后就知道了,不管吃没吃化息丹,那豺狼妖依然能证明他的身份,这是为了说服丹坊的神明;而泷幼,是用来广布天下,也是为了给丹坊出手的理由。 这个布局精妙得让非邑几乎要佩服得五体投地,他笑道 “其实我想知道是谁让你们来的。” 蒙璧早已按捺不住,指着他冷笑万分,“怎么你还想着报仇?!你害死玉琅在前,杀我仙侣在后,今日我……” 未待说完,一道剑气直飞而来,丹坊众神立刻分成两路避开。 只见非邑右手持剑,身边悬浮着‘虚映’,浑身犹如出鞘宝剑,凌厉逼人! 而他的左手——则拿着一颗繁云清灵丹。 这等灵级仙丹出现必有数,再想用买的这个借口来搪塞已经说不过去……何况,从一开始,这个少年的气息就和那冰面丹师一般,难以分辨。 众神“……” 这是个地方神,但他是个炼器师,还他妈是个炼丹师! 第四百一十六章 吾名非邑 诸神天的神格独一无二,神明的神力也是无法复制的,有冰面丹师完美掩藏气息,现在有非邑气息不明在后。 有豺狼妖在场,又有泷幼染邪为引,丹坊布的局非邑避无可避。 他看向狐半月所在,心里各种猜想奔腾而去,如果要抓他,早先就可以动手,何必非要等到将他的身份广告天下? 地府有阎王下的命令,有谁敢轻易走漏有关虚无之境战场的事情?那一天在场的就只有几个大神,万家几兄弟死的死,被控制的被控制,唯有逃脱的万陵…… 蒙璧方才差点被切成两半,想杀非邑的心都要飞了出来,对着狐半月喊道 “你早已知晓他的身份,何不直接守株待兔,这般兴师动众让他警惕起来,反而不好抓!” 对比他的暴躁,狐半月不动如山,“师尊命我督办,自行去说。” 一听是玄都真君,蒙璧气得眼睛都鼓了起来,一甩袖子,哼着不说话了。 非邑微微眯起眼睛,这个丹坊,远比他想象中的要混乱!正想着,就见众神尽把他盯着,然而看回去谁都把视线别开。 他想,一开始狐半月估计就说过如果非邑来的时候隐藏了气息的话就是冰面丹师之类的话,让众神先入为主。 而非邑偏偏因为之前的见面而心虚,反而坐实了把柄,这特么算计来算计去,最后还白自己给算进去了,此时此景,他笑了。 蒙璧给这个笑刺得两肋生疼,猛地拔出仙剑,须发直抖。 “好你个冰面丹师!今天不将你碎尸万段,难消我心头之恨!” 才说完就听对面的少年说道“你怎么知道你的道侣就是我害死的,而不是被内部清除呢?” 他的目光轻轻往边上的伏虎一扫,蒙璧立时愣了一下,克制着不把眼睛跟着转过去,“少在这里挑拨离间!” 非邑听着就笑了,懵逼不愧是懵逼,没有间隙的铁坨怎么会生出被挑拨的念头呢?前来围观的神明中,某些个不动声色的将传讯符打了出去。 “啧,不跟你们扯了。”少年摆着手,话里话外的嬉笑轻松缓缓遁去,一双眸子夜空似的幽深闪动,“既然你们费尽心思赶过来了,不好好招待一番也对不起厚爱。” 躁动的空气倏然凝住,方才破阵被反噬的神明飞上来,围在几个少年周围,蓄势待发。 非邑缓缓摩挲着手里的银剑,看着不远处居高临下的丹坊四重天高手,朗声道 “来者皆是客,且叫尔等见识见识我从地府带来的好东西!” 不待众神反应,他将一道玉符抛出,在天空中蓦地化作红光落下,芳草凄美的浮岛瞬间化身一片血海! 随即非邑以虚映剑猛刺脚下,神器加持,复制简化的血焰阵威力大增。血海翻腾,灼热难耐,一尊尊拔地而起的巨人每一下都有破风之势! 众神这才看清虚映剑的真正威力。 “中品灵器!” 是了,他们只顾着惊讶于非邑是炼丹师,暂时忘记了,这还是个炼器师。 将暂时困住了丹坊众神,非邑连忙对身旁的几个通天神说道“他们应该不敢对你们做什么的,泷幼我先带走。” 六个四重天高手,还有十几个散仙天的,任非邑有通天本领也对抗不了,当务之急是赶紧逃! “太危险了。”几个少年人都不赞同。 招徕更不客气,“你自己作死,别带着丫头。” “你放心,丹坊只是为了逼你出手,不会再对泷幼出手。”牛郎尽力保持冷静,只是声音还是有些颤抖,毕竟再来一次这种戏码,丹坊在诸神天就抬不起头了。 非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可怕就怕那些家伙不择手段,正犹豫的时候,那边传来震动,一层又一层围上去的鲜血巨人已经要消耗殆尽,虚映剑也快要压制不住嗡鸣起来。 “你带着她也是累赘,快走!”织女推了他一把。 非邑当机立断,“她就拜托你们了。”说着丢了两瓶仙丹过去,“如果走投无路了就往扁鹊那边去,我先走!” 说完打出几个神言之术,将虚映剑一抽,飞身而起! 远处围观的神明看见一道白光从岛上的红色结界中冲出,片刻后那阵法便被破了。 “施主且住。” 响彻岛上空的平静声音让人头皮发麻,只见斑斓巨虎的虚影踏云而来,长着血盆大口自下吞来——逃已不及,非邑顿住俯身,猛力挥剑,借着剑气与老虎的碰撞力道避开大口。 迎面而来的却是伏虎的金刚圈,他只觉胸口好似塌陷下去似的剧痛,整个人跌落下去,空气在背后呜呜作响。 非邑恶狠狠盯着憨笑的合上,这个家伙果然是最麻烦的! “小子受死!” 身后,蒙璧持剑而立,后拉蓄力准备刺出,身侧,狐半月和豺狼妖、以及数名四重天虎视眈眈,当真是天罗地网! 胸口涌入的神力达到顶峰,众神见少年噗嗤一声吐出血瘫软,叹一声悲矣。 蒙璧持剑全力刺出,将少年对穿而过,未待大笑,虚影消散了——只见远处一道传送阵亮起,非邑平静而立。 狐半月似乎早有准备,抬手示意,散布在周围的三重天纷纷将早已蓄好的神言之术丢出! 密密麻麻,蜂拥而上。 少年无悲无喜,幽幽的盯着众神。 “呵,你们只知道我是炼丹师,却忘了根本所在。” 两米开外,各色神言之术尽被‘虚映’挡下。 只见他将剑横在胸前,一笔一划勾勒,原本徐徐而来的微风不知何时顿住,又随着这一道神言之术的出现凭空而起,旋涡状朝外飞散。 中心,少年的黑发随风而动,持剑勾勒的手开始颤抖,那迫近的威压叫众神纷纷不敢动弹! 感受着那迎面刮来的狂风,不知谁喊了一句 “这,这是‘混沌刀’!快跑,是‘混沌刀’!” 记性不好的慢了一步,当初传遍散仙天的旧事跑回脑海,已然遍身生寒! 非邑脸上那一半神格明晃晃的提醒着众神,‘混沌刀’的威力所在,他眼中凌厉更深,停下了手,看着四散奔逃的神明朗声道 “吾名非邑,恩泽为寻,不死不休!” 说完双手握剑,大吼着用力挥出——白色带着黑芒的神言之术随着剑气化作狂风席卷,哀嚎遍野…… 第四百一十七章 逆天妖孽 自古形容惨状常用横尸遍野、血流成河等等词汇,这些放在诸神天似乎也很受用,然而眼前这个场景—— 浮岛上清风徐来,白云流窜,寂静无声,那些断口整齐的各色面具是唯一的不完美之处。 不知是谁先压抑不住大口喘气,不敢置信、惊恐交织成一片,神格被毁的神明全都木愣愣着,砰一声化作光点消散! 真身已毁,这诸神天,便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 当洒下的光点犹如繁星般坠落的时候,矗立其中的少年就格外显眼,那半张洁白的神格,此时对于众神而言无疑是这诸神天最恐怖的存在! 不管是来看好戏的、还是来围剿的,这一刻皆已失去反应——当醒悟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时,一切都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非邑将所有目光都看在眼里,谁都像是在看洪水猛兽。 身后猛然传来神力波动,只见伏虎一改憨厚之貌,满脸横肉,粗眉欲燃,“施主今日的命便留下吧!” 嗡~ 金刚圈与‘虚映’激烈对峙,碧绿的莲花庄镜子悲鸣着飞出老远,非邑将其召回,边框上竟然有一道裂痕! 他紧盯着那忽大忽小变幻莫测的金刚圈,这当是伏虎的本命神器,至少也是下品仙级!非邑当机立断准备后退,正当要拿出玉符的时候,金刚圈紧随而来。 即便在紧要关头召唤出混沌之力,他还是被那强大的力道打回岛上。 以少年落下的地方为中心,深邃的蜘蛛网裂痕炸开。 “噗!” 非邑浑身碎了一般疼痛,未待重新蓄力,那金刚圈化作无数虚影飞来,他牙关紧咬,手指动了动,虚映剑飞来。 深夜立刻站上去,以妖力驾驭! 一击,连猫带剑被弹飞……不知何时天上地下都是黑压压的神明,他们全都神色复杂的俯视着,就像是看着一把正在到处乱砍的利刃。 这个眼神。 “这个人类留不得!”蒙璧忽然大喊一声。 从不得人心的丹坊忽然引起了巨大的响应。 “此子心狠手辣!” “逆天而行,不杀了他诸神天永无宁日!” 纷杂的声音淹没了非邑,他周身都疼,但是却不知道具体哪里更疼;他想,要先去救深夜,不要让妖使们出来捣乱……可恶,使不上力了! 他看见金刚圈又朝这边飞了过来,深夜化成原形飞来挡在面前,可他怎么能挡得住仙器? “非邑,非邑……”钱才在喊他。 “哥哥——” 那蜘蛛网一般的裂痕猛然加深,方才明明已经快要失去意识的少年拍地而起,奄奄一息的‘虚映’随即飞起,与金刚圈再次碰撞,彻底失去了灵光。 非邑将其收起,捂着汩汩流血的胸口,撑着站住了。 “咳咳~”他竭力抬起头,“逆天?存在的对错岂是你们说了算?滚!” 脚下金色大阵倏然亮起,黑色的力量席卷而来,所有神明脆弱的胆子再次受到虐待,纷纷要逃。 哪知下一秒一切戛然而止。 非邑拄着剑单膝跪下,血从他身上缓缓沁出来,晕染开。生生受了伏虎的仙器两击,于他而言,已成致命伤。 连调动神力的力气都没有了,但是不好意思,非邑跟着众神的一起笑了,只要还没死,就必须要扑上去咬敌人一口才行。 将一颗仙丹吞下,意识海内,运转着神格对准信仰之力鲸吞海吸,身周凝出神言之术治疗伤口。 “别给他机会反扑!”蒙璧喊了一声,他按捺不住要冲上去的气焰,却又被少年那狂暴的气势所组,“别怕,一起上!” 此言一出,响应者更众,带着面具的各色神明纷纷祭出神器和神言之术,整齐划一。这让伏虎皱起眉头。 剑雨枪花,神光绚烂,一齐飞向少年所在…… 叮~结着金钱的中国结随着神力增长,发出尖锐的铮鸣声,飞到主人手中,如游龙飞舞。 彩色丝线如一片夺目朝霞升起,穿梭其中的银光锐利灵活。 玉杵猛然插入大地,无数月刃自缝隙中飞出,破风刺耳。 仅凭这几件仙器,瞬间将飞来的所有攻击尽数挡下,与那所向披靡的金锐神光相比,满天金属尽是破铜烂铁! “爱神财神!你们这是做什么?!”只见蒙璧先是怒目而视,随即做出痛心疾首的模样,“这等妖孽之人是诸神天的毒瘤,老夫知你们念及情谊不愿下手,却也不能……” 未待说完,一道红鞭袭来,瞬间鞭破他的防御,在老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财神轻轻扬手,鞭子也不落地,蜿蜒着漂浮在他身旁,他木这脸,语气平静,“今日,谁敢动手……”话说一半,鞭子上的金币叮叮作响,颇为骇人。 而织女冷笑着站在银梭上,与那柔软但是气势汹汹的彩线一衬,蓄势待发。嫦娥与大兔子单守一方,神色冷漠。 除却招徕,他们都还只是三重天,但他们的神格让所有人都不敢轻视。 局面似乎僵住了,然而,被年轻的通天神气势所慑只是一瞬间,狐半月冷哼一声,“天真。” 谁也没有先动手,却有人先说了话。 “的确天真。”众目睽睽之下,非邑再次站了起来,将剑猛然一挥,让周围的四个少年人不得以避开,等深夜回到肩上后,他呵呵冷笑,“我现在谁也不相信,不用你们管。” “非邑你……”侄女不敢置信。 比她说话更快的是招徕的鞭子,“不识好歹!” 非邑持剑而当,谁知双方都隐藏了神言之术,冰与火相碰撞,激烈的神光和水汽瞬间弥漫。 恍惚中,只听伏虎大吼一声。 “哪里逃!” 然而他完全没能追上,浮岛上,只剩下倒地不起的招徕和呆愣的嫦娥等,哪里还有非邑的影子? “财神,为何要放走那等罪人?!”蒙璧首先朝招徕发难。 织女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冲上去就要动手,却被牛郎拉着。 文质彬彬的少年少见的忿忿不平,“我等自问识人不清,但是招徕已经受伤,尔等还待如何?莫要欺人太甚!” 说完夹着昏迷的招徕就进了住所,身为主人的嫦娥看着满目疮痍的浮岛,脸上寒冰遍布,“怎么,还待着要等本小姐送一程吗?” 旁的神明哪里还敢久留,连忙走了。丹坊一行却有不甘,蒙璧正要去理论,却见嫦娥猛然将玉杵从地上拔出,指着他们。 “丹坊,好样的,今日之事,我嫦娥记下了!” 第四百一十八章 大神至 这一天,不仅是非邑的遭难日,更是嫦娥等几个年轻的通天神的劫难。当丹坊一行离去后,把招徕放到神座上,一时间,相顾无言。 牛郎坐在神座下的梯子上,苦笑道“也太霸道了。” 织女点头,“就是就是,我们救他不感谢就算了,还打伤小铃铛!” 嫦娥坐在香案上,大力一拍,震翻了桌上的香炉。 “这笔账,一定要好好清算!” 边上一个白衣男子沉默不言地扶着放好。 织女应和,“就是,一定要弄死丫的。” 牛郎睨了眼瞎搭话某人,转头看向躺着不动的少年,“他逃了,要不了多久恐怕就要开天罚,要不要去?” 织女正要说什么,忽然看见招徕一副睡醒了似的坐起来,说道 “不能去。”他的脸上难得出现凝重严肃的神情,瞥见嫦娥欲言又止的样子,继续道“他不要我们插手,就是为了避免丹坊的手伸过来,不要意气用事。” 少年说完后垂下眼睛,因为刚才的事情,现在诸神天很多神明估计都不待见他们,去天罚台,无疑火上浇油。 “可是这样一来,我们什么消息都得不到了?”牛郎有些焦急,说不定,他们还会被禁止知道消息。 这是不可避免的,丹坊和其他神明既不敢轻易对他们出手,更不敢让他们知道消息,防的就是他们会去救人。 就在沉默之际,嫦娥猛然抬起头,“或许,有一个家伙可以帮忙。” 另外几个少年都没有错过她身边白衣男子扭曲的神情…… 非邑醒来的时候完全不知今夕何夕,旁边熟悉的威压将他瞬间拉回现实,他坐起来,环顾一周,还是他师父的药庐。 “闹得这般腥风血雨,睡得倒是沉。” 转头望去,只见青年还是那副冷淡出尘的样子,白的近乎透明的手端着一盏黑陶杯,端坐着啜饮。 非邑想,之前在紧要关头启动破穹阵来这里也不知是对是错,“我还以为太上老君肯定已经找上门来了。” 扁鹊似乎轻轻的哼了一声,“这里是上重天。” 定力自不必说,都是主宰一方信仰的大神,哪能说打就打。 然而这就不代表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太上老君没等来,却有另一批大神找上门。 “本座当初便说过,这小子就是个祸害!”风风火火飞来的身影带着说不出的香气,艳丽的身影使扁鹊的简陋药庐即刻蓬荜生辉,正是百争妍。 紧随而来的还有灶神、青砚等大神,非邑仔细看了看,那不修边幅的糙汉是鲁班,另一个续着一尺黑髯、头戴冠帽的中年男人则是财神关羽! 个个都是传说中的大神,他们坐姿各异,一起出现好似越好逛大街,那重重叠叠的神迹迷人眼球。然而,竹榻上的少年足够镇定,神色也毫不见疑惑。 任谁见了都得赞一声,唯有灶神,几步走过去拎起他,咬牙切齿,“好小子,果然能召唤神鉴!” 连基本的人模狗样都懒得装了,非邑软踏踏的让他晃了两下,看起来虚弱极了。下一秒一个黑陶盏飞过来,灶神回身去接,只见扁鹊冰凉的眸子盯着他,带着不悦。 “说正事。” “正事?”灶神笑了一下,走到百争妍面前伸出手,“瞧见没,那小子能召唤神鉴,把我的松云草还来。” 牡丹花神格后的双眼横过来,百争妍轻蔑地冷哼一声,“赌约早结束了,滚。” 一屋子的大神,鲁班目光灼灼地看着少年,关羽则是一脸复杂的打量,而青砚,大概是最有风范的,高深莫测的坐着像在笑又像在睡觉。 良久,还是非邑打破看起来和谐实际极为僵持的局面。 “你们到底来做什么?”只见少年盘腿坐着,身体前倾,一手支着下巴,“想杀我?还是想从我这里压榨什么?” 吵闹的声音遁去,大神的威压重新笼罩,提醒着少年和这一屋子的违和。 灶神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声音还是那熟悉的缱绻低沉,“我倒是想一手掐死你,可你师父不同意啊。” 非邑不知道,早在他刚来药庐的时候就有丹坊的人追来,扁鹊直接堵在门口,这位常年不问纷争的大神罕见地决绝,这是本座弟子,何人敢动? 诸神天承了医祖人情的不知凡几,不然也等不到非邑能养好伤。 听完之后,非邑震惊地看了眼他师父——还是那副冷绝的表情,不过他的关注点不在这里,“是谁找上门来的?” “玄都。” 众神不解地看着眉头皱起来的少年,只听他忽然问道 “我在地府闹出的事情你们清楚么?” 百争妍从鼻子里喷出气息来,“谁会关心你!” 灶神白了一眼,这货不傲娇会死么?说道“只是听说闹得挺大,不过阎王死活不开口。”他因为神格和地府众神还挺熟的,不过这一次的事情,地府众神都三缄其口,打听不到。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就连总是开小差的鲁班都变了脸色——他们都打探不到的消息,玄都是怎么知道的? “会不会是老君?” 青砚缓缓摇头,“这段时间老君都在闭关炼丹。” 以太上老君现在的修为,轻易不开炉,开炉动辄数月甚至数年。 灶神斜倚在椅子上,一手抚摸着身边白狐狸的皮毛,状似不经意的说道“玄都晋升上重天时间已久,又是大弟子,掌握消息渠道也不是什么难事。” 诸神天总有需要地府的仙药或是材料的时候,丹坊更甚,也会和地府某些神明搭上线合作,有渠道也不奇怪。 然而灶神这话就有些引人揣测,关二爷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你以为谁都像你?” 灶神笑容不变,只是摸着狐狸的手收了回来。 就在这时,砰一声响起,只见百争妍甩了甩袖子,“白痴,我们来这里好像是商量怎么处置那个人类小子。”说完瞪了看好戏的非邑一眼。 沉默再次蔓延,扁鹊坐在大厅和竹榻之间的圆桌上,只是慢慢饮茶。 忽然,外面一道传声符打进来,玄都掷地有声的声音响起。 “奉师尊令,请诸位大神开天罚!” 第四百一十九章 天罚再临 诸神天的天罚向来是百年难见一回,但最近,对于神明来说就是最近,已经开了三次,还是为了同一个家伙! 这一次神明的参与度空前高,大约是‘混沌刀’逼近的恐惧令他们迫不及待要团结在一起。 对比众神的严肃敌意,非邑大约是因为已经来过一次的原因,显得极为放松。正是因为他的配合,大神们也就没有设下囚牢,让他自己架一片云站在中心。 深夜有些不安,在他肩上不断磨爪子,非邑干脆把他抱下来,“别闹。” “他们要杀你怎么办?” 杀?少年望着周遭黑压压的神群,轻易感觉到被虎视眈眈的处境。 “没那么容易的。” 他这皇帝般的淡定,把混沌空间内的一众妖使和钱才急得跟太监似的,吵吵嚷嚷个不停,非邑干脆把出口封了。 因为参与的申明太多,即便都只是小心翼翼地交头接耳,整个彩色光柱也像是特价菜市场一般,然而吵闹并没有持续多久。 当几道夺目的神光从上重天笔直落下,天际各色神迹交相辉映的时候,一切都被神圣的威严压下。正是因为这些神光镇场,天罚台才更具有崇高的意义。 令众神意外的是,此次出来的大神就像是不要钱的大白菜,多得看花眼! “怎么……这么多大神?”有的神明惴惴不安。 身旁同来的一副你懂什么的语气,冷笑道“当然是此次非邑引起的事件过于恶劣,大神这是来主持公道呢!” 听着附和这位‘懂行’的大神的声音频频响起,非邑勾了勾嘴角,如果就只是这样话,这次天罚台就开得毫无意义。 正想着,肃穆的气氛蔓延,只听上方传来一道旷远的声音。 “非邑,你可知错?” 非邑抬起头,瞥着,“敢问我有什么错?” “放肆!”不知哪位神明厉喝一声,“以‘混沌刀’摧毁神明之真身,如此逆天之行,还不叫犯错?” 绝大部分神明都缩着脖子,看都不敢看那位一眼,非邑眼睛都没眨一下,笑道“我有个问题要问。”他环顾一周,也没打算等谁回答 “我之神格是神鉴所录,我之恩泽神言之术是神鉴所任,何来的逆天?还是说你们觉得神鉴承认我是错的?” 还有比这个更可笑的?那时候这些神明用神鉴骗着他当神明,口口声声说神鉴就是铁则,结果现在又说他逆天,自打耳光也没见谁这么洒脱的。 这话堵得众神哑口无言,只听稳重沉默的青砚忽然说道“出手也过于狠辣了些。” 非邑觉得更好笑了,“站着说话不腰疼,还是试问在场谁一出生就这么强大了?说得好像就没被压迫过似的,难道这种情况都是站着挨打不成?” 事实证明人间界的时候作文写得多是有好处的,瞧瞧,这种时候有理有据、夹枪带棒,谁听了有理由反驳? 这还不算,说完一段儿非邑还没打算停,站得笔直,端的是桀骜不驯,“真要说错,莫若说那些神明就是被丹坊害死的,如果他们不对我动手不就没事了?” 完了后还挺感慨的摇了摇头,以表示惋惜。 当真是堵得听者一口老血哽在喉咙,蒙璧就在他不远处,更是气得直抖,也顾不得什么身份,迫不及待接话,“若非你一再挑衅,害死令萩子和玉琅大人,我丹坊怎么会出手?” 此言一出,灶神便冷笑起来,这蠢货,也不想想,最开始的时候原因出在哪里,一瞄旁边,玄都已经皱起了眉头。 果然,非邑听完不仅没怂,反而越发理直气壮,抱着双臂,“那我问你,当初令萩子和玄都又是为什么找上我呢?我特么吃多了没事儿干喊他们来的?” 说完他脸色倏然布上寒冰,目光如炬,“我卖我的仙丹,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天底下还有这么霸道的条约,谁规定众神就必须买你们家的仙丹?” 你以为说到这儿就完了?非邑向来是专踩痛脚的,“炼一颗中品明丹成本只要三百点信仰之力,而你们的要价呢?再说,别人要仙丹,你们又炼不出来,凭什么要断掉别人另外的渠道?” 众神听罢稍一回味顿时反应过来,就是啊,冰面丹师开始卖仙丹的时候多便宜,多低调,都已经避开丹坊了,最后还是被逼得去了财神楼,导致仙丹价格一路走高。 这越咂摸越觉得丹坊没事找事,行事霸道。 话题跑得有点偏,玄都瞪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蒙璧一眼,朗声道“吾等今日讨论汝摧毁九位神明真身之事,休要顾左右而言他!” 然而,非邑方才一番为他人‘打抱不平’的言论已然深入人心,那针锋相对、紧张相逼的气氛已然减少,多出来的,变成了惋惜…… 灶神凑近里的最近的扁鹊,“你徒弟倒是能扯。” 后者一脸不喜搭理他,这一次再次破例回答道“事实。” 非邑再次口若悬河,加之挺直的脊背、斜睨的眼神,越发气人。 “那我且问你们,诸神天不若地府有明确的规章制度,向来生死自负。”他不怀好意地看向玄都,“还是因为那些神明是你们丹坊的属下,就能煽动众神施压?” 换句话说,神鉴没有惩罚他,丹坊就撺掇开天罚,其实就是行霸道之事。 这是他第二次暗讽丹坊,话一落音,就感受到来自上重天大神的威压,尚未完全恢复的身体顿时受创,噗的吐出血来。 但是压迫感只持续了一瞬,玄都不甚明显的晃了晃,他瞬间站定,看向不动声色的扁鹊,欲言又止。 灶神像是劝慰,笑道 “玄都真君,天罚台不是你出气的地方。” 玄都立刻变色,将手背负在身后,灶神这话看起来是在调节矛盾,实际上就是警告,再有一次,别说扁鹊,某些不说话的也该收拾他了。 见这追仇的已经安静下来,灶神看向另一个最不该保持沉默的,朗声道“关二爷看这该怎么处理呢?” 玄都跟着盯过来。 随着非邑的有意引导,再有灶神的看热闹不嫌事大,丹坊和财神楼的矛盾已然摆上了台面! 第四百二十章 更刺激 在对待冰面丹师的态度上,丹坊和财神楼就不止一次发生争执,对于这么一位能在丹坊的强压下闯出名头的年轻的炼丹师,财神楼给予的待遇要有多好就有多好。 然而,直到灶神把话头递过来,作为财神楼的把持者之一关羽都没有开过口。 不管是作为非邑还是作为冰面丹师,非邑目前都属于财神楼的势力范围,关羽的做法就格外让人看不懂了。 “哼。”关羽睨了灶神一眼,“冰面丹师纵然有错,但也是迫不得已。” 众神听后顿时一个激灵——这啥意思啊?冠冕堂皇看似在为冰面丹师说话,但实际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用! 本来开天罚就是为了讨论怎么处置非邑,他不袒护就已经相当于舍弃了。 听出画外音的众神看着非邑的表情不免有些微妙,在他们看来,财神楼就是少年最大的靠山,结果紧要关头,这靠山崩了…… “财神楼果然深明大义。”玄都大概是最想听见这话的神明,笑着赞了一句,让关羽本就不妙的心情更加添堵。 他这样子实在让人有些费解,财神楼盘踞至今还发展出了炼器门,不紧急需要炼器师,但是炼丹师何其稀少,非邑这般年轻,即便今日境况不妙,但若是多庇护一番,今后必定有大作为。 紫铃玉捏紧倚在铃铛上捏紧拳头,有心要为少年说话,但是顶头上司的威压完全将她笼罩住,没有丝毫动弹的机会! 忽然,正中间的非邑抬起头,和她对视,然后目光一转,放在她旁边的寻花身上,又不着痕迹的移开。 这,就是财神楼放弃他的原因,非邑了解得非常清楚,与其得罪众神保这么一个快要夭折的炼丹师,不若再择一根苗子培养。 玄都方才被噎得老血在喉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那么,诸君看当如何处置?” 一时间,安静如斯。 “等等!”粗犷的大嗓门儿引得众神纷纷抬头,只见身穿褐色短打的中年男人胡子拉碴,一脸火热,“处置什么处置?明明是你们丹坊有错在先!哪门子的不讲道理,贼喊捉贼呢?” 这破口大骂叫一个猝不及防,偏偏没谁敢驳斥一句,只因大家都忘了,盘踞在诸神天的庞然大物除了丹坊和财神楼之外,还有一个神器商行! 关羽更是脸黑得犹如锅底,他才表明要放弃非邑,这家伙就赶忙出来护短,分明是等着捡漏! 谁也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种局面,非邑怎么就成了香饽饽? 没见哪次天罚台有现在这么充满了火药味,众神纷纷缩着脖子,装作没看见上头的针锋相对。 本以为就此僵持了,结果事实证明,没有最刺激只有更刺激——只见一道神光再次落下,伴随着一阵热气、一阵丹香,一名须发尽白的老者出现了,叫人难以仰望! “拜见师尊!” 包括玄都在内几个丹坊的弟子同时行礼,与此同时还有无数丹坊众徒抱拳行礼。 金红的神光中,隐隐约约可见拂尘扫过的动作,传来老者稳重支持的一声起来。 “老君,难为你专门用分身跑一趟。”青砚淡淡的一句,让已经难以仰望的众神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 这只是分身! 饶是非邑再理直气壮此时也禁不住有些气短,这就是诸神天第一炼丹师,九重天大神。 紧随这道太上老君而来的还有一道赤金色神光,这一次,众神都噤若寒蝉——淡然立在众神头上的,是丰收之神长余。 打破沉默的还是非邑。 即便上重天大神都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他倒好,一副这场面看起来真热闹的表情,“啧,何必弄得这么复杂?” 众神“……”也不看看到底是为了谁? 不过上重天大神们近乎极短的分歧让局面越来越令人看不懂。 太上老君比之大弟子,平静得近乎淡漠,“那你当如何?” 非邑摊开双手,“咱们就事论事,你们打着报仇的旗号,不就是想从我这里找回面子?但我师父他们不也要面子?这样吧……” 他一顿,然后仰起头指着丹坊众神,嘴角勾起,“未免你们这些大神因为我撕破脸,不若给你们一个报仇的机会!” 此言一出,众神都像是看傻子一样愣住了。 非邑可不管他们的反应,散落下来的额发遮住光芒闪烁的额双眼,“不过你们这些等重天、上重天的大神对我出手实在有失风度,因此,就让你们丹坊的同辈和我一较高下,这个提议如何?” 他此刻的表情实在令人捉摸不透,兴奋、期待,又透着算计。 狐半月原本安安静静站在师父的下方,见状微微皱起了眉头,一只手不自觉的抚弄豺狼妖的耳朵。 很显然,非邑提出这个方案是有私心的,可是又着实让丹坊众神满意。他究竟打得什么算盘,几乎谁也不知道,唯有扁鹊的嘴角轻轻抿着。 将众神的反应都看在眼里,非邑的笑意更甚,太上老君垂眸看他,轻轻抬手,拿拂尘微点,“可还有什么要求?” 只见少年转了转眼睛,“如果你们答应了这个提议的话,我建议换个场地比赛。”他搓了搓手指,“为了诸神天着想,不要在这里动手比较好。” 众神一头雾水,不是在说要不要公开比赛么?怎么又扯到比赛场地上了。 渔歌子原本垂首站在关羽下方,闻言脑海中适时想起当初玄阴风谷发生的事情,额角没忍住抽了一下。 回应非邑的是短暂的沉默,只听太上老君拿拂尘的姿势换了,将拂尘的白须搭在手臂上,握柄而指。 “汝既如此,那便如此!”顿了下,复又说道“然本座亦有一个要求。” “说。” “为了公平起见,必须封了汝之恩泽神言之术。” 老君的声音宛如一声响雷让众人一惊,灶神动了动嘴皮,正要说话,就听一声清冷愠怒的胡闹响起在身侧。他震惊地望向扁鹊,第一次从这位脸上看见其他神情! 第四百二十一章 兜了一大圈 非邑提出要和丹坊同等级的神明一较高下,以用来了却恩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真的为了诸神天的和平做贡献。但是知道的,比如扁鹊,除了一句胡闹外,更恨不能将之狠狠收拾一顿! “扁鹊大人,恕老夫直言。”太上老君和扁鹊说话陡然换了语气,不冷不热,更不似灶神那般毫无距离,“于公于私,丹坊此次都不能置之不理,扁鹊大人如此包庇,将老夫置于何地?” 方才玄都话里话外说再多丹坊如何高贵,也不敌太上老君这一句‘老夫面子很重要’。 然而他的面子再大,在今天这天罚台也不是畅通无阻,只听长余平静地说道 “此言差矣,非邑错在痛下狠手,然,这事说到底因丹坊而起,众神皆可作证。”戴着金色神格的青年望了眼神色冰冷的扁鹊,“只是要怎么处置也谈不上,诸神天内,唯一能对神明降下天罚的只有神鉴。” 有关长余的神格,神鉴给得非常模糊,丰收之神,但在人间界,似乎也没听说过有供奉长余的神庙。 他作为一位深不可测的大神,一向以公正公平闻名,说出的话教人信服,越发觉得非邑之前的申辩有道理。 偏偏某人极会打蛇随棍上,“所以嘛,为了不让你们难做,我都提出那么好的建议了,至于要不要封印‘混沌刀’,随你们。”他选择无视自家师父警告的眼神,老神在在地补充,“而且不限丹坊,新仇旧恨,谁都可以来啊!” 这简直就是自寻死路的节奏! 非邑走到现在,作为炼丹师被尊敬是不错,但是他以前也得罪过不少神明,他这样,就像是得了绝症放弃治疗了一般! 扁鹊现在恨不能把他拉过来狠狠揍一顿,净乱来。殊不知,他现在的反应更叫丹坊众神意外,作为非邑的师父,他如此不赞成,这个提议显然是对非邑非常不利才会这样。 似乎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方法了,或者说,这个方案势在必行。 上重天没有谁愿意和熟人撕破脸,等重天、下重天也没有谁愿意被大神的争斗牵连…… “小神有一事禀明。” 顶着重重威压,渔歌子硬着头皮站了出来,瞥了眼关羽的表情,大胡子和紫红色神格挡住看不具体神情。他深吸一口气,不管了,比起上司的愤怒,眼前更重要。 “请另找一处场地进行对决!” 任谁都相信他此情此景的坚持有苦衷,只是渔歌子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难道说只是因为自己当初的猜测?他怕被这些大神一掌拍死! 当初他感应到的玄阴风谷旁的信仰之力流动,说出来也没谁信,毕竟就没听说过神明能吸收除净化邪现和人类那里得来的信仰之力。 不过是散仙天的对决,他们在场的大神随便一个设立结界都能胜任,换个地界儿,未免过于抬高身份了? 然而,玄都不知怎么想的,竟然也站出来支持,“弟子认为,包括师尊在内,不论哪位大神设立结界都难保公平,不若找一处谁也无法作弊的场所。” 灶神顿时翻了个白眼,说得丹坊好像有多崇高似的,这些家伙人多势众,谁特么知道会不会下黑手? “的确。” 听闻这两个字响起,灶神一个趔趄,险些揪秃自家狐狸的脑袋毛——他难道认识了一个假的扁鹊? 刚才不是还坚决反对么?这会儿又跟着敌人点头了! 不等谁反对,扁鹊继续道“不若把对决的场地设在上古结界中。”他说完垂下眼帘,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上古结界? 听到这四个字,六重天以下一脸懵逼,六重天以上则是大惊失色。 鲁班毫不掩饰嗓门儿,“小鸟儿你开玩笑的吧?!” 他的震惊让众神忽略了称呼,听起来,似乎是很不寻常的地方。 唯有非邑,听见小鸟儿几个字的时候撑不住噗嗤笑了,如果目光能化作箭矢杀人的话,他现在已经被师父射成了筛子。 扁鹊收回目光,周身犹如三九天,“你们以为封印了‘混沌刀’这孽徒就没有杀伤力了?地府那万家可不是花架子。” 这……灶神指着乐不可支的非邑,问前者“你到底是要夸他还是要骂他?” 换地方是一定要换的,扁鹊都把上古结界抬出来引起了众神的注意,套用之前太上老君的一句话,面子很重要,场地就是上古结界没跑了。 这下子该非邑上场了,他看似随意地说道“场地就设在昆仑山吧。” 一众大神顿时将目光都投向他,略微复杂,他们自然不会傻到以为这个‘昆仑山’会是如今的某个地方。 别说散仙天,就是等重天中不知上古结界的神明多不胜数,这小子不仅知道,而且还能叫出名字。 光是这份眼界,都不得不让人佩服! 只是,他这样和扁鹊一唱一和颇有些阴谋的味道,但后者的表情并非作假,应当也不屑于如此做戏。 那非邑提议去昆仑山结界到底为何?不待众神猜测,他自己就先坦白了。 “其实我想去找点东西。”少年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你们知道的,炼丹师嘛,总需要一些奇异的材料。” 见众神神色微妙,他生怕别人不答应似的,“我都这么让步了,连这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不成?” 众神“……” 忽然觉得为这货开天罚简直是在亵渎神圣的铁则!为了这么一个家伙,他们从一开始参加到现在的心情,岂是斗转起伏可形容的? 然而,然而,这家伙呢?!怎么对得起他们这样认真的态度?! 尤其是丹坊众神,恍然大悟过来——这么一番兜兜转转,最后的结果似乎完全都是按照非邑的预想走的,说白了,他们就是被利用了! 实际上还真是冤枉非邑了,他想得很简单——自己找不到去上古结界的办法,结果一下子来这么多大神,索性已经跑不掉,不利用一下,怎么对得起自己这不吃亏的原则? 第四百二十二章 对决成定局 长余意外地看了正中间的少年一眼,恍然间,和当初自己亲自去人间界寻人时早已判若两人。他想从那双夜星似的眼睛里看出什么来,已然徒劳。 “也罢。”他一出声,吵闹尽去,“昆仑结界倒也去得,吾等以神力支撑当能开放三日。” 也就是说答应了。尽管太上老君和青砚等面有豫色,但是长余在此,就有拍板的威严。只有灶神,囫囵一声,“昆仑结界……似乎不太安全?” “自己寻死,怪得了谁。” 没有谁会不识相的凑上去劝慰扁鹊,人师父骂徒弟,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管得着? 不过灶神所说却是让几个上重天心中微动,鲁班跟着开口,“到如今上古结界封闭千年,里面盘踞的异兽不知多少,确实不安全!”更别说昆仑结界中还盘踞着一尊不得了的东西。 “无妨。”长余看着神色未变的少年,“它已沉睡不知多久,只要不恶意挑衅便不会醒。” 众神“……” 连这些大神都慎重对待的事情,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揭过真的好吗? 深夜再次爬到非邑肩上,踩了踩,在意识海问道“他们在说什么?” “开明圣兽。” 毛球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凑过去蹭了蹭,“什么是开明圣兽?吃的?玩具?” “估计,是很厉害的怪兽吧……”非邑摸着下巴,人间界倒是流传着不少古老的神兽传说,有了诸神的传说在前,也不知有几分可信。 就这样,在众神复杂的眼神中,非邑与一众上重天大神达成了协议——封印恩泽神言之术‘混沌刀’后,以上古结界为场地和丹坊的新生代们进行一场对决。无论输赢,非邑与丹坊的所有恩怨一笔勾销。 然而说得是简单,‘输赢’二字代表的含义可轻可重。 将神鉴召唤出来,不知道这些大神是怎么做的,非邑只觉得自己和神格之间的感觉冥冥之中似乎少了点什么,就像是缺少了一些灵性和默契。 他试着动了动神力,没有什么差别,但是当想要使用‘混沌刀’的时候无论怎么勾画都无法凝聚成功。 抬头望向扁鹊,从对方平静的脸上得到没有被动其他手脚的肯定。于是非邑甩了甩手,活动者筋骨,笑道 “开始吧。”颇有些迫不及待的意味。 轮到丹坊清点人数,首要人选当然是狐半月,众目睽睽之下,玄都也不能叮嘱一定要把人弄死这样的话,只高深莫测地看了眼弟子,“你全权处理。” 他考虑得极为周全狐半月已经是一脚踏进等重天的级别,再有众多丹坊弟子辅助,这场对决完全不在话下,左右非邑只是一个人。 然而,算盘总是按照心意噼里啪啦打,现实却并非如此。 等准备好的时候,那一群群激动期待的少年人让玄都整个人都蒙了一下,待看清多数新生代统一的衣袍和标志的时候,他深觉自己被耍了! “这是怎么回事?!” 语气不自觉有点冲,引得数位大神抬眼凝望,气势遁去三分。 鲁班看他的眼神就像是一件失败的破铜烂铁,哼了一声,“我等合力打开一次上古结界,当然要让小辈们去历练历练。” 关羽难得摒弃前嫌,和前者统一战线,“机会难得,我打算让小辈在里面找些好东西。”他的身边,寻花自觉地挺起胸口。 言外之意就是他们两家都出了大力,上古结界存在的意义超凡,里面的珍惜宝物不少,没道理只让丹坊的小辈进去。 再往深了说,丹坊要是拿和非邑的私人恩怨这一借口来反对的话,这些个大神就该甩手冷笑,那你有本事就自己开结界! 何况在天罚台的见证下,这对决根本已经没有了反悔的余地! 玄都颤抖两下,将气息抚平了,看向另一群身穿各式衣服的年轻神明,火气又冒了出来。 “那这些呢?” “毕竟我们也出力了。”只见灶神温柔地摸着大狐狸,对他说道“我跟百争妍都没有眷属,上古结界开好歹算是一大盛事,当一视同仁。” 玄都看一口老血哽在喉头,立刻转头看向百争妍,期望这位能拿出平时和灶神唱反调的气势怼回去,他也好期期艾艾的拒绝了。 然而,他不知道,没有谁愿意为不熟的家伙白出力。至少,让丹坊恶心一把也不错,百争妍站在花团锦簇的祥云上,艳红的嘴唇勾起。 天罚台依然神光绚烂,外面有白云流动,仙鹤破云而出,金色霞光起起伏伏格外美丽。 虽不知上古结界之深浅,但是不妨碍年轻的神明们满怀热切。 “师尊,您看这……” 太上老君的分神佁然不动,拂尘白须随风而动,“灶神说的在理。” 玄都不再说话,只是身处于热闹的气氛中,想当初费尽心思开天罚要惩处非邑,不知为何,此时此景总有为他人作嫁衣裳的悲哀…… 俯视正在和一个黑衣神明说话的非邑,他藏在宽大袖子下的拳头握紧,不过,只要目的达成,一切都不是问题。 “你告诉嫦娥他们,千万不要来。” 再次见到这个戴着小黄鸡神格的家伙,非邑说完就别开眼,这位的面瘫脸总给人严肃和认真的感觉,一身酷炫黑衣配上神格,实在有些挑战笑点。 半晌,青年才回答道 “她很担心你。” 这反射弧还是一如既往的长,说白了,这不是面瘫,是呆萌! 非邑知道对方口的‘她’指的是嫦娥,据说当初一重天的古木神域过后,这位就一直在认真追求嫦娥,理由是太阳月亮天生一对…… “所以你去说一声,我心里有数。” 东君歪了歪头,就像一只巨型鸡仔,“为什么要说‘我心里有数’?”他为了表达自己的疑惑,还特意强调了我字。 非邑“……”感觉没办法好好交流,便换了个说话,“你直接跟他们这样说非邑说他心里有数。” 又过了一会儿,青年告诉他 “可是月亮要我跟着你。” 死一般的沉默,非邑已经不想和他说话。 第四百二十三章 特殊的破穹阵 去往昆仑结界的方式,是非邑没有想到的,当去往结界的神明都清点好之后,几个大神各自给出标有自己神识标记的玉符,毕竟是他们要求带进去的,总不能丢着不管。 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众神都看向最高处的金色神光——长余。 只见他手持两株金色的稻穗,微微一点,站在一处的年轻神明们脚下顿时亮起金色大阵,亮眼的光芒几乎要盖过天罚台。 进入结界的资格是按照诞神日算的,绝大部分都是十几岁外貌的少年人,少部分是青年模样。 大阵极其繁复,金光在脚下亮起,遮挡住双眼,看不清任何东西。 “这……这是什么?!” 这时候就体现出经历和眼界的差距来了隶属于丹坊、财神楼等组织的神明大多稍一惊慌后便镇定下来,而那些独自成长的就有些手忙脚乱。 非邑把本能炸毛的深夜抱着,眯起眼睛减缓刺痛,这是破穹阵,而且是和他曾经见过的完全不同的破穹阵! 据他所知,一至九重天的破穹阵都是一样的才对,除非……这是去往天外天的! 难怪他师父会开口帮他,原来如果没有长余谁也去不了上古结界。 诸神天九重之上便是天外天,第十重是蓬莱,第十一重就是昆仑之巅,如果非邑所料不错的话,他们的目的地大概就是十一重天。 十一重天啊,那是诸神最高的象征,非邑咂了咂嘴,说不向往是假的,如果有一天能那里自由穿梭,一切就都会迎刃而解了。 复杂的破穹阵终于完全启动,长余修长的手指微微一颤,参与的所有神明都变成了金光往上飞去,随即消失。 留在原地的众神还感受着那种神圣不可攀的威压,当大神们的神力尽去,天罚台随即消散。 众神一晃神,还是自己所属的贫乏的天界,处理片刻后,回味着那种庄严的气氛纷纷散去…… 当知道去的是十一重天时,几乎每个年轻神明都伸长了脖子准备一饱眼福,然而当阵法消散,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件金色的‘房间’。 看着少年们明显失望的眼神,灶神嗤笑道 “这些个初生牛犊,竟妄图一窥圣界。”他敲了敲身后坚不可摧的金色光壁,“若非有长余大人在,尔等顷刻便会在威压下灰飞烟灭。” 叽叽喳喳的声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噤若寒蝉的缩头缩脑。 左右还没有停下来,灶神无聊之下开始打量这些新生代,一样望去,能真正入眼的也就那几个。 狐半月自不必说,一眼望去最显眼,除却几个通天神,靠山、能力,说第一人没有任何人会反驳; 还有一个嬉皮笑脸不在状态的少年戴着人间界款式的护目镜,背着一个正方形的机械背包,踩着金属靴,然后,穿着一身放牛娃穿的那种对襟盘扣无袖白色短褂。鲁班不像太上老君喜欢收徒,只有这个少年,算是从他那里学到些皮毛,却依然不算弟子。 寻花也算是一根苗子,不过,看完了狐半月再看他就有些不如意。 除此外,某些独立的炼器大师和炼丹师的弟子也算是后起之秀,比方说舞猎、昀川玉等等。 而最该引人注目的那个,灶神望过去,正好和非邑的眼神对上。 少年不知什么时候缩到了角落,打了个哈欠,兴致缺缺,好像自己就是个来打酱油的,而不是参加对决的主角。 当停止移动的时候,原本窃窃私语还算轻松的气氛倏然一变,甭管实力高低,皆是一副如临大敌的姿态。 非邑扫一眼便垂下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 若有若无的,身边的身穿各式衣袍的年轻神明纷纷远离他,空出来的地方,只有那些佩戴统一徽章的少年人。 丹坊、财神楼、炼器商行,呈三足鼎立之势,这场较量,注定不是两方战斗! 三方的年轻神明各自有首,针锋相对,当战意愈演愈烈的时候,一声哈欠悠长又悠长的响起。 非邑眼角都憋出泪水,原本每天都有二十分钟午觉,时间到了就有点控制不住。众目睽睽之下,他慢慢放松,靠在光壁上,笑道 “还没进去呢,就想打架?” 说完不待众神反应,他的身体就这样没入光壁,消失了! 众神哗然,这才反应过来上古结界的入口开了! 不待招呼,他们纷纷调头往后撞去,方才还坚不可摧的墙壁此时就像水一般,波纹荡漾,年轻神明们瞬息走了个干净。 他们不知道,看起来不大的‘金色房间’,出去的方向不同,进入上古结界的落脚点就千差外别! 一毫厘之差便是百里之距! 这个金色的房间实际上是长余布下的结界,其他神明虽然都出了一份力,但是完全插不上手,所以,一切都是由长余说了算。 当着年轻神明的面玄都费力忍着,当结界里只剩下几个大神的时候,话便脱口而出 “长余大人这是为何?!开放上古结界分明是为了解决丹坊和非邑的矛盾,如今这般莫非是偏袒于非邑?” 原本被非邑刷了一转好歹也达到了目的,即便后面众神奚落也当是大度,可现在——最有威严的长余竟然将非邑和丹坊众神放在不同的地方,分明就是置他们不顾! 正中间,长余盘膝而坐,连眼睫毛都没有动一下,宝相庄严。 玄都所有的火气和说话的欲望正需一个爆发的缺口,见状越发不可遏制,正要开口,却见那金色的神格下,一双古井无波的眸子轻轻瞥来,顿时让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长余再次闭上眼睛,玄都不知心里作何想,表面上就一个字憋。 灶神掀开眼皮,将前者黑沉的脸色尽收眼底,笑道 “玄都啊玄都,你自己都说是你们丹坊和非邑的恩怨了,难不成还要长余大人开了结界之余为你们创造机会?” 话点到为止,到底是让玄都彻底闭嘴。 进去的还有其他的年轻神明,如果长余都把这些家伙放一块儿,那才是真正的偏袒因为抱团总比零散的来得有优势。 不若随缘投放,全凭造化! 第四百二十四章 上古结界昆仑 有关上古结界,诸神天并没有什么文献记载,唯有那些拥有通天晓地的强大神识的神明或许会有些了解。 这一次若非非邑当众说出来,大神们依然会三缄其口。 金色的结界内,一众大神先对而坐,各自将神力注入结界中以支撑这个强行打开的上古结界入口。 即便是他们,除了能感应到那些属于自己的神识标记外,对于结界内的感应都不甚清晰,灶神憋不住话,感叹道 “这些小子到底太嫩了。” 感应中的神识标记极为分散不说,移速几乎是他们平时的全速,也就是说完全没有防范的准备,想必其他几个手下的神识标记也该如此。 “哼,到底是一帮没见过世面的。”玄都话里话外都还是不满,左右那些虾兵蟹将无甚影响。 灶神翻了个白眼,这货有一个首席弟子领头,那些散沙自然比不得,何况丹坊众神的神识标记都是由他负责,给个指示有何难? 一个个看去,都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真把自己当成神庙里的雕像了?灶神顿感无趣,往后一倒,靠在苍雪域的毛肚皮上,矜持地打了个哈欠。 至于上古结界里的那帮小孩儿嘛,反正就当是第一次下水的小鸭子,看谁要淹死了捞上来就是…… 几个上重天大神自持身份,自成一世界,不屑于悄悄看谁,也就错过玄都缓缓扬起来的嘴角。 狐半月在一处山岭上停下,不知多久的沧海桑田,天地造物,这山岭宛如一把巨大的利刃,毫无平地落脚。 一眼眺望而去,这个世界是苍黄、黑褐色的,偶尔有低矮的灌木丛在山沟间生长,水却极其清澈;而回身仰望,就是一片片重重叠叠的山脉,仿佛卧睡的巨龙群。 山巅,藏在翻涌的白云中,吹来一阵阵料峭寒风。 不多时有人靠近这里,正是丹坊的同门。 “半月师兄。” 能来这里的绝大部分新生代总共有十个,即便不是二代弟子也是三代,或者是门内其他大师的亲传弟子,喊他一声师兄无可厚非。 狐半月一瞟而过,脸上的冷色略重,“威灵仙在何处?” 提起这个名字,丹坊的年轻神明皆露出微妙的神情来,像是带着嘲讽意味的笑,又像是喜爱。 唯一的女孩儿哼了一声,说道 “我与他落在一处,他说要自己去找非邑,不与我等一起行动。”说白了,那家伙就是不愿意听狐半月的调配。 她确确实实是嫌弃的口吻,只是却没有说一句贬低的话。 说完后少女目光灼灼的看着正中间的首席二代弟子,半月公子,贵气天成,果然名不虚传! 然而她的贵公子男神看不上她这样的‘凡品’,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直接说道“去找非邑。” 狐半月指尖轻点,一道玉符凭空出现,滴溜溜旋转着,那光芒随后转换成一道灰色的线,指着某个方向。 “走。” 他们或御剑、或驾云,九个身影划过天际颇有气势。 地上偶尔有独自前行的年轻神明,抬头一望吓得猛地缩脖子,不过这只是短暂性的,当看见那丹坊的标识后便恍然大悟这些人是去找非邑打架的。 然而除了丹坊和非邑,他们都是来寻宝的…… “这……这是仙药?!” 没见过世面的神明看着光芒熠熠的一片按捺不住惊呼,少年搓了搓手掌,虽然不知道用途,但是上古结界中的东西还能差? 对于他这种挣扎在灭亡边缘的散仙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机遇! 正当他沉浸在美梦中时,天空中还未走远的豺狼妖吼了一声,狐半月停了下来,二话不说转身,御着剑俯冲而下。 身后众神纷纷跟上。 远远看着藏在岩石缝隙中的光芒,狐半月一挥手,“抢。” 身后年轻的神明们虽然疑惑,但宝物在前,蜂拥而上。 可怜最先发现的散仙连一片叶子都没有捞到,“凡事讲究先来后到,你们丹坊也太过分了!”虽然他更想说你们不是要去大家的么? 狐半月看都没看他,“先下手为强。” 先来后到,不就是谁先强谁得? 等重新飞上天空的时候,丹坊的年轻神明们总算从获得宝物的喜悦中回过神来,问道“半月师兄,我们不是要去了解非邑吗?” “并非唯一任务。” 同门或多或少都习惯他这种简略的说话方式,稍一思索便想明白了反正非邑的行踪在他们的掌握中,总能弄死他。 三天时间,这么多神明涌入上古结界,要是全把时间耗在非邑身上,他们渣都捞不到就算白来了。 很快,丹坊的动作就传开,关心非邑的人反而更多了,死亡他能和丹坊杠上,这样一来,抢劫的就只剩下财神楼和炼器商行了。 被众神‘关心’着的某人此刻完全没有感受到争抢的激烈,从一开始,他的目的就只有一个——醴泉。 据孟婆给的玉简中记载,醴泉,也就是甘水在昆仑南渊。听起来很简单,可是这么一个结界中要怎么分辨东西南北却是个大问题。 结界中天空大地都和人间界一样,太阳还是那个太阳,河流还是那个方向,他在同一个地方停留了足足两个小时,确实发现了太阳的位置在移动。 “也就是说,这里的时间秩序其实和人间界是一样的。”停留在空中,非邑比划着山脉的走向,指着和其相对的方向,“也就是说那边是南方。” 深夜抬起头来极力远眺,“你确定?” 少年白他一眼,“你最没有资格质疑我。” 由于他没有见过昆仑南渊长什么样子,也就没有事实来证明他选择的方向是正确的,不过如果用人间界的地理知识来解释的话,或有两分可信——因为这里是一片森林! 绿油油的一片,起伏绵延,面积不算大,站在山顶远望而去一眼可看到头,尽头处——是一堵直通穹顶的夜空一般的‘墙壁’,朝着两边蔓延到天际。 “这应该就是上古结界的边缘。” 第四百二十五章 无处不在的湿 “你不觉得整个结界就像是从大陆上挖出来的一块儿地?”非邑这样跟深夜形容,然而,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指望一只猫能听懂地理书本的内容。 深夜听了跃下祥云,落在地上,顿时弹了一下,瞪大眼睛,“这个石头有弹性!” 看他兀自蹦来蹦去开心得不行,非邑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是你肉球上的弹性吧。” 说着将混沌空间里的几个妖使一起放下来,待他们兴奋劲过了,才挨个发了化息丹,布置任务 “这片森林不大,你们各自镇守一处,一旦有神明靠近就通知一声。”说完强调道“不可动手,一旦被发现就立刻用传送符逃走。” 来到这里的新生代都不是好相与的,虽然棠元几个都已经是《引雷诀》第二重,但依然不能冒险。 非涂忙不迭点头,拍了拍胸脯,“我们晓得,实在不行还有混沌之力嘛!” 非邑脸上带了笑意,他相信自己的眼光,几个妖使虽然各有缺点,但是共同的优点都是忠心和听话。 “醴泉到手后就可以去玩儿了。” “真哒?!那我也来帮你放风!” 众人看向跃跃欲试的钱才,不忍打击他,非邑直接把他收回混沌空间,“老实待着就是帮大忙了。” 几只妖怪纷纷化成原形跑远,分别隐藏好之后,非邑点了点头,“走了。” 待深夜跃上肩膀,便点地而起,自山岭上俯冲下去,他没有发现,脚下用力的时候,一颗小石子弹了一下。 “哎哟!” “二哥,怎么了?”皎栀缩在一个石缝里,担忧地问道。 宝炙的声音通过传讯符响起,“我怎么觉得刚刚地上震动了一下?把我颠起来滚了一圈儿。” 黄白相间的小老鼠吱吱笑了,“二哥你真是的,脚滑了吧?” 宝炙的尾巴根儿有一块红褐色毛,随着它往缝隙里钻的动作晃了晃去,待藏好后,才哼哼道“还别说,这缝儿挺暖和的。” 大概是因为昆仑山脉雪域过多的原因,这里温度普遍偏低。 “阿嚏!有点冷。” 太阳普照的碧绿森林中,深夜盘在少年的脖子上,像一根毛茸茸的围巾,他拿爪子蹭了蹭鼻尖,猫对于温度是极其敏感,“你不觉得到了南边更冷了吗?” 而且这里也没有什么雪山。 非邑却笑了,“说明我们没有走错方向。” 天地万物各有属性,只是大多平凡不甚明显,然天地至宝不同,这些东西是集天地之力生成,力量不凡,对于周遭的影响就明显。 “醴泉自带水属性,至纯至净,别说杂质,就是温度也不会融入。” 所以才会冷。 “总之就是没走错。”深夜没有耐心听他解释,拿爪子挠他,“我要进混沌空间。” “那你得看好钱二货。” 这家伙进混沌空间一定要留一个口子看外面,里面还有个钱才,这俩货凑一起就是鸡飞狗跳,非邑不得不再三叮嘱,结果得到毛球一句真磨叽的评价…… “快点,我毛都湿了!” 非邑一看还真是,顺滑的黑毛虬结着,使深夜像一只刺猬。 抬头望去,这片森林的林冠层不算厚,撒下来的太阳光一片一片,衬得那些莹绿的植物孢子格外绚烂。 树木是典型的乔木,树干笔直挺拔,叶片较小,树龄已经老得无法计算,粗的堪比一座房屋,地上还有很多倒下的树干,长满青黑苔藓。 这些都是普通的草木,非邑可以确定,只是总觉得哪里不对,环顾这光线充足的森林一眼,他恍然大悟——太湿了。 按理说昆仑山并非是多雨地带,能孕育出一片森林已是奇迹,而这森林还有些奇特。 本该是轻薄通透的林子,却给人厚重阴冷的皮肤体感。 并非是雨林中那种水分过多的潮湿,这里甚至没有看见一处水洼,空气中也没有雾气,但还是感觉到湿冷,是那种无孔不入、无处不在的湿润感。 再走了一段距离,非邑伸手摸了摸额发,湿成一缕一缕,但是当他想要拧干的时候,却弄不出水来…… “怪了,难道是醴泉的原因?” 明显不正常的现象,更让非邑高兴了。 他试图用神识搜寻醴泉所在的地点,但是所过之处空落落的,没有任何异常的力量反映。 意识海中,深夜对他的苦恼嗤之以鼻。 “哼,天地至宝,是你这种小渣渣能感应到的?” 他一想也是,毕竟是未曾了解过的宝物,不知道也是应该的。 幸好其他神明似乎沉浸在抢夺其他宝物的气氛中,没来这边增加麻烦,非邑也就找得更加仔细,相当于一寸一寸的搜了,可结果一无所获! 此时此刻,将森林转了一圈之后,非邑的表情极为精彩——这个森林确确实实有着被宝物影响的异常现象,可既然是能影响整个森林的宝物,再隐秘也该有异象。 难道……他的脸色有些难堪,走错方向了? 不,不可能,这里就是昆仑南渊没错,醴泉也却是在这里,当空气中几乎要钻入皮肤的湿冷感越发沉重的时候,非邑更加肯定。 只是为什么找不到醴泉所在?传说中的宝物,不应该毫无异象。 他不死心,乘着祥云把不算大的森林再次转了一圈,可惜依然没有什么收获,不过也不是没有新的发现——这个林子,作为上古结界中的森林似乎过于普通了。 没有仙药,没有兽类,没有丝毫灵力波动! 太奇怪了,非邑慢慢停下,踩在地上软绵绵的,一屁股坐在旁边晒着阳光的木头上,曲起食指摩挲着下嘴唇。 眼睛有些痒,他摸了下,是湿透的头发。随便撩了两下后,再次陷入沉思,搓了搓手指头,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再错了一下……干的! 摸一下头发,再看手指,还是干的,可是他的头发明明已经湿透了! 非邑在挪了下屁股,嗯? “你尿裤子了?”深夜在意识海问道。 如果是以前,非邑现在非得收拾他,不过此时他完全沉浸在一股生怕丢失灵感的紧张感中。 摸了下刚才坐过的木头,确实是干的,但如果将手在上面多放置片刻,就会有湿润感…… 第四百二十六章 醴泉本体 当非邑从那看似干燥的叶片中再次析出水分时,蓦地瞪大了眼睛。这一刻,原本静谧的森林好似有意识一般,无风自动! 粗壮的树木摇摆起来,藤蔓、杂草仿佛活了一般,在他周围旋转! “怎么了?怎么了!”深夜探出脑袋来,耳朵来来回回转动。 非邑一把把他按回去,“别出来……咳!” 一瞬间,溺水的窒息感传来,虽然一口一口呼吸的还是空气,但是非邑却觉得整个人都跌进了深海! 强忍着呛水的痛苦凝了道潜水术,被神光笼罩的时候稍微好了一点,他赶忙喘了口气。一息结束,潜水术的神光就像是泡沫般被击破,无孔不入的‘水’再次袭来! 空荡荡,阳光稀疏普照下来的林子,一瞬间好似成了一汪透明的湖泊,少年捂着口鼻跪倒在地,憋得面部通红。 必须要赶快出去才行……非邑强忍着痛苦站起来,衣服、甚至毛孔都浸透了水,沉重无比。 因为巨大的动作又吸进一口‘水’,眼看要呛得咳嗽的时候,用力捂住避免换气。 他再次施了个潜水术,可惜这一次只为他争取到半息时间,拼命运转着神力,下沉,这一刻,确实感受到了仿佛踩在水底的压力感。 用力蹬地,比预想的速度慢得多,树木的枝叶划过脸颊,不是粗糙感,而是水滴砸在脸上的温和,却留下道道血痕。 冲出林冠层的瞬间,非邑松开手大力吸了口气——脸色更加难看——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头顶的白云,竟然还在森林的控制之中! 当这一口气吸入的时候,他只觉得肺部快要爆炸地疼痛,不止如此,钻入身体的‘水’根本无法驱逐,排除一切杂质,包括他的身体肌理和神力! 再这样下去一定会被净化掉的,被这片醴泉——如果还看不出来,非邑真的就算是白长了个脑袋。 因为神力被阻断,身体不受控制的落下去,他好像听见了落水的哗啦声,这下子根本不用捂着嘴,侵入皮肤的水都已经快要泡垮他了。 醴泉与天地同寿,作为水,它能滋养万物,作为至纯至净的水,它又净化万物,久而久之,就变成如今与一片森林相融的存在状态。 难怪找不到——这整片森林就是醴泉! 非邑仿若一片树叶落入森林,缓缓下沉,与这个世界融为一体……不行了,整个身体被醴泉侵入,被同化成水…… “喵,进来!” 混沌空间的入口张开,黑色的爪子一把将他拖进去。 “咳咳咳……!” 好似要把肺都咳出来一般,非邑趴在空间里一手撑着,一手紧紧抓着胸口。 他此刻整个人无疑是从水里捞出来,头发、衣服都湿着,却没有任何一滴水流出来,皮肤、肢体都像水一般晃悠悠的,仿佛随时都要溃散! 看他咳得快要背过去,钱才担忧地问道“他没问题吧?” 深夜围着走了两圈,蹲下,“大概脑子进水,现在傻了吧。” 钱才“……” 这是真·脑子进水。 忽然,非邑啪叽一声弹开,躺好,依然咳着,不过顺畅了许多,只见黑色鎏金的混沌之力缓缓在他身上缠绕着,宛如一条条高贵的蛇。 若有似无的细流水声不断响起,咳嗽的声音渐渐趋于平稳…… 再醒来的时候,非邑觉得自己的身体轻得快要飘上天,干干燥燥的,不远处,深夜认真地对钱才说道 “看,他脑子干了。” 说完就被敲了一下,非邑咳得太久,嗓子有点痛痒,沙哑异常。将怒目而视的毛球拎起来,嗯,毛皮恢复干燥顺滑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被醴泉的力量滋养过,更加有光泽了。 “是混沌之力把你弄干的?” “哼,不然你怎么得救?”深夜高傲的撇过脸,这货不感谢他就算了,竟然还打他! 大致算了算时间,非邑啧舌,不愧是天地至宝,即便是混沌之力要吞噬醴泉的属性也费了至少半个小时。 一个灵魂、一个人,还有一只猫都坐在混沌空间的入口处,看着一大片水一般的森林,愁眉苦脸。 “然后,要怎么把醴泉弄出来?”深夜转头看向某人,“难不成直接挖棵树带走?” 非邑听了直接叹气,看着面前一片绿油油的森林神色极其复杂,“要是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这片森林就是醴泉本体没错,可是刚才他也亲身证明了,这玩意儿完全无法被抽取出来,单一的挖走含有醴泉的植物看起来行得通,可一旦离开这片森林,估计瞬间就会枯萎。 看深夜听得一脸懵逼,他换了个直白的解释“不是森林融入了醴泉,而是盛放着醴泉。” 他隔空画了个圈,“醴泉肯定不多,却无法分离。” 换言之,挖走的植物中只是被醴泉的属性影响同化过,并没有真正的醴泉,就像是只挖走了一块容器罢了。 这次深夜听懂了,“难怪,刚才混沌之力吸走了你身上的水,却找不到醴泉的痕迹。”所以被吸走的不是醴泉本体,而是醴泉的水属性而已。 所以这才麻烦,他们根本没办法确定醴泉的本体是什么样子,在哪里。 钱才一路看见那些奇奇怪怪的戴着面具的‘人’,那些绚烂多彩的神光阵法脑子有些不够用,依然听得云里雾里。 难得没有插嘴,不过,有的时候总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树不能挖走提炼,但是可以直接在森林里提炼吧?” 旁边一人一猫闻言同时顿住,面面相觑。 良久,钱才惴惴问道“怎么?我说错了?” 深夜转过头来认真地打量他,“我真没看出来,你除了二之外还有别的优点。” 钱才看他傲娇的模样就觉得手痒,“就不能坦率地承认小爷很聪明吗?” 在这两个家伙吵吵嚷嚷的时候,非邑已经从空间里走出去,这次很有先见之明的早已做好了混沌之力防御结界。 当发现无法侵蚀的时候,整片森林愤怒了,颤抖着,摇晃着,射下来的阳光顿时被折射成扭曲状! 非邑见状笑了,在指尖逼出一点混沌之力,将其弄成拳头大的气泡状,朗声道 “我没有恶意,只是想抽取一点醴泉而已!” 第四百二十七章 抽取 显然,目前唯一能抽取醴泉的就只有混沌之力,能作为容器的也只有混沌之力。 当非邑试图和‘水’交流的时候,深夜觉得他一定是因为脑子进水还没有干,才会犯傻。然而事实证明,是这只猫对天地至宝的认识不够深刻。 汹涌澎湃的森林缓缓安静下来,更多的莹绿色光点飘起来,是森林植物的孢子。 它们一片一片乍起,光芒盖过阳光,环绕着中间的少年,和那半透明的黑色鎏金结界相呼应,试着轻轻触碰了一下,砰地消散了,就再也不敢接触…… 钱才看得目瞪口呆,非人间界之物,是信仰之上的美丽! 看着被包围其中的好友,即便还是那熟悉的穿着和模样,但却不是记忆中的感觉。钱才再一次被非邑作为神明的姿态所震撼。 而深夜,被那些活泼的光点逗得爪子发痒……忽然,他警惕地竖起耳朵―― 只见非邑落在地上,周身结界撤去,整个人都和那些孢子来了个亲密接触! 夺目的荧光遮遮掩掩,水流翻涌的声音逐渐清晰扩大,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低垂着眸子,似乎在说什么。 不过可以看见的是,他周身干燥如斯。 然后非邑抬手,将手里小小的混沌结界递出去,神奇的一幕出现了――无数绿色光点水一般涌了进去! 和漫天绿光的气势汹汹比起来,气泡似的混沌结界作为容器过于渺小脆弱,一不小心就会被冲倒涨破。 然而它始终屹立不倒,不论涌入多少孢子,似乎都没什么存留的痕迹…… “这是怎么回事?”深夜歪着头看向非邑。 “要从这片森林里抽取醴泉装满这个结界,得费点费时间。”就像是从一块海绵里榨出含量稀薄的水分一般,“它能同意就不错了。” 不然即便有混沌之力也免不了恶战。 深夜看他的眼神更奇怪了,怎么觉得刚刚那么一会儿的时间,这货好像知道了不少东西? “这些水跟你说了什么?” “说?”非邑咀嚼这个字,回到混沌空间弹了他一下,“醴泉有灵,能神交而非攀谈,我本就没有恶意,采醴泉也是为了救人,它自当能理解。” 深夜大怒,拿爪子推他,“那它开始怎么不愿意?再说了,如果来抢夺的家伙都没有恶意的话。那这水不是早就抽干了!” 谁知非邑一脸欣慰,“原来你也不是那么好骗嘛……嘶!” 深夜半眯着眼睛收回爪子,“说人话。” “行行行!”非邑抬手表示投降,看向老老实实往容器里涌去的孢子,努了努嘴道“当然是有让它投鼠忌器的底牌。” 深夜伸着脖子望去,那黑色的小“气泡”格外醒目。 “是混沌之力?” 非邑勾起嘴角,望着已经有存量的混沌结界,说道“它诞生已经不知多少年,通晓天地,虽然不认识混沌之力,但本能惧怕。”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绿光还在继续,期间非邑去看了一次――黑色的结界里,看起来依然没有变化,但轻轻晃一晃就能看见透明的液体流动。 至纯至净的醴泉,无色无味,即便隔着混沌结界也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清凉感,比久旱逢甘霖更清新,通体都舒张开来。 这,便是能涤荡灵魂深处的醴泉! 非邑激动地浑身都在颤抖,这一幕落在钱才眼中,颇不是滋味。 天上的太阳给了他们计算时间的可能,当还剩下四分之一没有装满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一天! 他们安安静静的待在这里,竟然没有受到丝毫的干扰,“昆仑结界有这么大?那些家伙还没有摸过来?” “才夸过你来着,那么久没来,肯定是有其他原因。”非邑再次走出混沌结界,并且把入口封起来,来到那绿光环绕之处,再次被包围起来。 闭上眼睛,将心里的杂念剔除……等会儿估计还有人过来,上古结界入口处有大神在,小心一点…… 仿佛滴入湖面的这个水,引起圈圈涟漪,不多时,涟漪回放一般荡回来,确实得到回应了。 非邑尽了本分后便不再多说,而是呆呆地望着那绚烂的景象,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被绿光包围了。 和之前不同,侵入身体的湿润感格外舒适,这醴泉,竟是想帮他洗涤躯体! 这大概是世间谁都渴求的境遇――脱胎换骨,但非邑拒绝了。 被混沌之力驱赶出来的绿光懵懵懂懂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试图再进去,又被阻挡,然后急了…… 非邑灵光一闪,拎出一条黑猫来,“帮他洗一洗。” 醴泉大概是想回报他提醒之恩,所以想帮他改造人类之体,什么长生不老都不是问题,然而,非邑并不愿意。 或者说其实他是在害怕,如果忘了初衷,就找不到回去的路。 索性醴泉也不纠结,瞬间把深夜包裹起来,黑猫变成了绿猫……非邑别过头去,憋住笑。 “干什么,喵~” 才叫唤一声,深夜就舒爽地任其摆布了,然后神器的一幕出现了,那些包含着醴泉的绿光不受控制地被深夜吸进了身体! 非邑连忙用神使契约查看,只见他身体深处藏着的神秘东西将这些力量全部吸收……直到似乎是足够了,一切缓缓停止。 绿色的孢子逃也似的远离,深夜一身干燥的抖了一下,抻了抻腰身,舒服的眼睛都无法聚焦,接着说道 “我好像要渡劫了。” 非邑“……”看见这货一脸严肃,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极其不妙的预感。 就在这时,数道传声符飞来,“大人,有神明过来了。” 而且是几个方向一起,非邑回头看了看已经快满的容器,眉头轻皱。 “能不能看清楚是哪方人马?” 过了一阵,妖使们挨个传回消息。 “我这边是神器商行。” “这边是财神楼。” “这边是丹坊。” “还有很多散仙!” 也就是说,都来齐了!非邑立刻吩咐道“都用混沌之力藏好,不许过来。” 到底是各自行动,还是相约而来? 第四百二十八章 八方来敌 “被包围了?” 深夜听闻八方来人,顿时紧张起来。 “还不确定。”非邑制止他试图从混沌空间跑出来的动作,“你们藏好,我亲自去看看。” 离开醴泉森林前,他再次看了看混沌空间里的醴泉,还差一点点,如果要助钱才重生,必须要装满才行。 想了想,他闭上眼睛,双手张开。 ‘我等会儿恐怕不会回来了,先把答礼给你。’ 耀眼的信仰之力从意识海析出,白茫茫一片,直到整个森林欢呼着摇晃时,非邑才停下来,头也不回地朝着北向的山脉飞去。 等他赶到的时候,远处已经压来密密匝匝的影子,却都停在这山脉的远处没有靠近,只是气氛略微怪异。 丹坊、炼器商行和财神楼三足鼎立,其他的散仙竟然都抱成一团,还有胆量对前三者怒目而视。 非邑形单影只的出现,让所有神明都有些动容。将所有反应都看在眼里,他暗地里松了口气,显然,只有丹坊知道他在这里。 “都约好来这里寻宝了?” 他的语气就像在说你们也来这里逛街一般,然而有‘混沌刀’的杀神之名在前,却叫大部分神明都瑟缩了一下。 只有炼器商行的神明,看见他才会双眼发光,领头的少年颇有鲁班邋遢的风采,更多的,还有一丝人间界的鲜活气,来源于他的护目镜和机械背包。 “哈哈,久仰久仰,我叫久煅,是炼器商行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沉迷于炼器的原因,他的动作风风火火,说话铿锵有力,“我们三家和散仙兵分四路过来,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了!” 说实话,久煅的身板儿真的显薄弱,可是总给人一种糙汉子的错觉。 原来他们未免浪费时间争斗,便约定好各选一条路线往南边进发。 看似挺合理的,然而偌大一个结界,有没有具体的分界线,不可能毫无摩擦。只是,比起有大神撑腰的三家来说,临时聚集起来的散仙们没有凝聚力,实力又不强,落在后头肯定捞不到什么好处。 等到了昆仑南渊这边,眼看大头都被三家占了,都是年轻气盛的新生代,能心平气和才怪。 非邑想通了关节,心情顿时变得不错。而为什么要把汇合处定为昆仑南渊,他看了眼不远处目光灼灼的丹坊众神,恐怕并非为了抓他而来。 索性他的目的已经达成,“既然这样我就不掺和了。”他微微瞥向狐半月,“你们要抢宝物就尽快,我等着。” 不会有谁发现,黑色气泡从森林里消失的瞬间。 众神闻言纷纷看向丹坊,不是说要来这里了解仇怨?怎么还不上?然而,狐半月是不可能达成他们坐收渔利的愿望的。 其中一个身穿白色道袍的少女冷笑道 “哼,反正里入口开启还有两天,急着送死也不差这一会儿!” 狐半月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非邑斜视着远处的蓝天白云,苍黄大地,冷笑道“我可没心情偷袭你们,不得留点力气打架嘛。” 说完喊了一声,“都回来了。” 有神明惊慌叫唤起来。 “有妖怪!” 还有的竟然祭出了神器,正要动手,就听和他们相对而立的少年笑道“相信我,你要是敢动手,就没有机会走出这个结界了。” 短暂的静默时,白绕竹等一众妖使已经纷纷聚到他身边,化作人形垂目站好,以非邑为首,分明势单力薄,不知为何,却叫众神生出一股不敢直视的锋芒! 方才要动手的神明收回神器也不是,更不敢动手,僵着颇为难堪。 非邑抬手指了指身后,“诸位请吧,早去早回。” 最后四个字带着微妙的口吻,说完落在下方的山上,侧身,丝毫没有阻拦的打算,显得极有诚意。 众神刚才分明见他从里面完好无埙的过来,也不怀疑,尤其是丹坊,已经跃跃欲试。 就在这时,久煅忽然说道 “非邑,等会儿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结果被喊住的人还没有回答,寻花却高声道“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将这丧家之犬捡回去?” 久煅好似没有听出他的嘲讽,和善的笑了,“毕竟,我们炼器商行可不是没长眼睛的家伙。”换言之,财神楼不识货。 非邑怎么会让他们就在这里吵起来,那后面的‘精彩’的演出时间不就不够,便说道 “炼器商行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惜我现在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算是委婉的拒绝,顺带把财神楼讽刺一把。 到底惦记着宝物,在丹坊现行进入之后,财神楼的众神本能按捺不住灵敏的嗅觉跟着进去了,寻花值得连忙跟上大部队。 久煅却不死心,仍叫非邑好好考虑。 看那些神明蝗虫似的涌入醴泉深林,非邑在安静的山岭上坐下,啧啧摇头。 身后,一群妖使排排坐下,非涂皱着脸,许久,才问道“大人,财神楼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他看来,不管是冰面丹师还是非邑都为财神楼了好处,别说鸟尽弓藏,这鸟还没尽呢,就被弃之不顾了。 非邑回头一看,只见几个妖怪都是一副难平的表情,解释道“这么说吧,如果平时谁见到一小块金子,第一反应是藏起来,但是如果谁见到价值连城的宝物,第一反应却是害怕被其他人盯上。” 换言之,这个宝物带来的危险超过了价值。 白绕竹点了点头,“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怀璧其罪。” 炼丹师和炼器师的身份合二为一,带来的价值确实可观,然而前提是不危险,非邑用‘混沌刀’引发众怒,又有众多大神盯着,成为一块烫手的玉璧,让财神楼只能选择丢弃。 “但是炼器商行似乎不介意。”皎栀并着双膝蹲在他身边,埋首在膝盖上,侧头天真的问道。 看起来和泷幼有些相似之处,非邑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摇了摇头,“可他们目的不单纯。” 他确信鲁班早就关注过他,说是伺机而动也不为过,如果光是惜才的话一开始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找上来,而不是在这会儿来‘捡’。 为的,大概就是聚神九套这些炼器阵法。 “当然,也不能全当成恶意就是。” 第四百二十九章 直奔雪域 正说着,几个妖使同时打了个寒颤,一回头,只见那碧绿的森林已经摇晃起来,非邑并没有幸灾乐祸,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站起来。 非涂几个同时看着他。 “我要出去找点东西,来一趟总不可能全耗在这里。”看见几个家伙孩子似的期待的眼光,非邑继续道“你们可以在这附近逛逛,但是要盯着森林里的情况,谁出来了跟我说一声。” “嗷嗷~知道了!” 才说完,以非涂宝炙为先,纷纷化作原形撒欢跑远,就连最稳重的非赦和白绕竹两个,奔出去的速度都有些按捺不住。 深夜和钱才也跑了出来,“就这样放他们不管?” 非邑瞥了眼已经飘扬着绿色孢子的森领,“那些家伙都已经自顾不暇。”顿了顿,补充道“何况,白绕竹几个现在已经第二次渡劫,保命的本事还是有的。” 说起这个,深夜又恼又心虚,随后忽然来了底气瞪他,“我也快渡劫了!” 才说完,空中咔嚓一声炸响。 非邑“……”他低头盯着黑猫,“别告诉我这是你的雷劫。”现在看起来轻松,那是因为丹坊众神还没对他动手,这紧要关头,千万别告诉他这货要渡劫! 深夜站在一处凸出的石头上,抬头凝望,随即不屑哼道“我这次渡劫是千年大劫和《引雷诀》一重一起,怎么可能就这点声势?” 从雪域刮下来的风凉飕飕吹过,沉默半晌,非邑才憋出一句话来“你这么骄傲是想我夸奖两句吗?” 深夜总算看出不对来,缩了缩脖子,复又抬头挺胸,“原本我时间到了却一直渡不了劫的,还不是因为你非要用醴泉给我洗骨伐髓!” 听了后又是一阵无语,非邑以手扶额,换句话说,还是老子自己没事找事?不不,深夜的身体里似乎潜藏着什么东西,导致他的妖力受阻,错过这次机会,后面再难有机会解决,所以这次不亏。 可问题是,他没有准备渡劫的东西! 妖怪百年一小劫,三百年一大劫,但是只要和千年大劫比起来前两种根本就像是玩儿一样,不是说不危险,而是千年大劫过于恐怖。 三百年劫是天道在审判这三百年来妖怪的所作所为,审判其是否有被从天地间剔除的必要的话,相应的,千年大劫时,天道降下的天罚就是对这千年来的审判,其严厉、其力量绝非寻常。 如果说三百年之劫只是妖怪年岁修为的增长的话,那么千年大劫就是继化形劫之后妖怪又将面临的第二道关卡。 尤其深夜身负高等妖族的血脉,渡劫更比普通妖魅更为艰难。 一般说来,渡劫的时候都会准备一些专用的神器或是仙药,可非邑现在手里除了一些低级仙丹什么都没有! 可惜他现在要急上火了,某只黑猫还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摆了摆爪子说道 “急什么,等出去的时候再说~” 非邑真是恨不得把他拎起来揍一顿,负气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身后,深夜歪了歪头,看向天际若隐若现的雷光。 “深夜,走了。”钱才缀在非邑身后喊他。 “看把他这臭脾气惯的!”毛球一磨爪子,愤愤小跑跟上,蹿上少年的肩膀…… 雷劫的事儿就这样放下了,非邑只能说,自己养的猫还能怎么样?索性深夜看着不靠谱,但是大事儿一向不含糊。 他们并非漫无目的地到处逛,能去的地方肯定已经被先来的搜刮殆尽,即便有什么天才地宝,狐半月的豺狼妖都找不到,他也捞不着。 当来到最高峰的脚下时,深夜冷得一个寒颤竖起了所有毛,从上空沉下来的寒气让他鼻尖儿都冻出了冰渣子! 这下子不待非邑提醒,他自己就拉着钱才躲进混沌空间,“你要不要进来?”这么冷,直接用混沌空间赶路比较好。 非邑摇了摇头,“再说。”神力现在能省就少用一点。 说着拽出一件黑色的长款羽绒服,是那种老大爷穿的老款式,不过胜在厚实便宜。 黑色的一点,在雪域上格外明显,踽踽独行,翻山越岭。当来到另一个高度的时候,非邑不得不停了下来——双手已经涨成紫红色,睫毛、额发都成了冰条。 羽绒服无法抵御的非人间界之寒冷,穿透他的神力防御无孔不入,钻进皮肤、骨子,他确信,要是神力一个不慎断了,恐怕就得葬送在这里! “你到底要找什么?”深夜才探出脑袋就被冻得一个激灵缩回去,只在意识海喊他回去,“这么冷,会冻死的!” 非邑嘴巴藏在帽子下,不敢开口说话,只让他躲好。 说完运起传送阵,白光闪过一下子跃起在山巅上,才站好,脚下蓦地一滑,他赶忙趴下,姿势虽然不雅,但是勉强能抵御住从头顶倒灌下来的寒流。 那是刮过耳际都能听见冰晶嚓嚓响起的风,却有闸门泄洪的万钧之力,不过三息时间,非邑几乎要失去意识! 矗立在面前的,是一座笔直插入天穹的雪峰。 再不敢迟疑,连忙躲进混沌空间中,带混沌之力将身体里的寒气吸走,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然后在深夜看傻子的目光中站起来跑出去,进来,每一次转换移动都像是去了一条命。 “你说你是为了什么?” 越是艰难,非邑的眸光就越亮,“你看着就是了。” 当跨过近乎笔直的雪坡后,面前就是一片起伏的峰群,这里冷到没有云朵敢靠近,奇怪的是也没有急速的气流风声,唯有极致的冷! 非邑不敢大意,直接用混沌之力筑成结界环绕在周围。 一般说来,这个结界的厚度决定耗费神力的多少,这种时刻,他直接使出了全力,尽管如此还是冷! 四肢几乎都失去知觉,苍茫雪域中,叫人敬畏又恐惧——黑色的结界漂浮在离地两米的上方,缓缓移动。 深夜看他毫无目的的乱转,翻了个白眼,指着某个方向,“去那里。” 非邑不疑有他,飞了过去,惊喜瞬间爬上冻僵的脸! 第四百三十章 至宝与威灵仙 极寒之地,再加上长久的时间累积,这等条件极有可能催生出冰属性宝物来,作为炼丹师炼器师,非邑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 一路走来路上并没有神力的神迹,也就是说,为了节省时间,狐半月等并没有染指过这里。 顺着深夜作为妖族天性中的敏感指示走去,入目一片还是一片白,不过细看之下就会发现,那些白色之中还有些些嫩黄,在阳光下散发着荧光。 这是一片花丛! 五瓣菱形的冰晶石的花瓣,在这极寒的山巅上静静绽放,纯洁、美丽,但是却带着寒意。 “这是……” 非邑不认识,但也没指望谁回答,偏偏一道虚弱的声音不甘寂寞,“……雪晶之华,传、传说中已经绝迹的妖族三大至宝之一的疗、疗伤圣物……” 转头望去,只见一座匍匐着的‘冰雕’栩栩如生,不,这就是个神明。 “喵,这玩意儿就是和纯血狼族心头血齐名的三大至宝?”深夜对这个理解更为深刻,见状也不怕冷了,蹭到结界的低端,小心翼翼探出脑袋去,啊呜咬了一口。 只听咔嚓咔嚓的脆响传开,雪晶之华的花瓣被猫嘴虐待,掉下晶莹的碎屑。 “怎么样?” “唔,用来磨牙不错。”深夜的毛发在阳光下有些冰晶似的反光,慢悠悠的舔爪子,回味着。 旁边的冰雕眼珠子动了动,已经快要断气了,但是却莫名有些灼灼好奇,“……你这猫,很奇特啊~”能把妖族三大至宝当零嘴啃。 说完却没见谁搭理他,因为那一人一猫的关注点全在雪晶之华上面,威灵仙总算有了危机感,他神力已经耗尽,再冻个一时半刻就得挂了! “喂喂,哥们儿,先救救我……唔嘶~” 他的皮已经被冻成紫红色,看起来只需要轻轻一掰就能脆生生的断了,连寒噤都不敢打。 然而非邑只是轻飘飘看了一眼,就不再管了。 威灵仙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家伙真的如同传闻中的一样难搞,语气里的失落不是一点两点。 “我虽然是丹坊的弟子,但是和狐半月并非一道,保证不会对你动手!” 一人一猫这才转头看向他,不过依然没有施以援手。 非邑走过去蹲在他面前,这货一手撑地爬行的姿势,一看就是拼了命要来寻宝结果却因为神力耗尽冻住了,可是直到他来都还没有死,就有些令人寻味。 手随心动,直接以神力探查对方的身体,随即意外地挑起眉头。 “被药改造过了?”这家伙的身体中竟然充斥着纯粹的木属性力量,那是来自仙药的生生不息的活力。 威灵仙顿时警惕起来,里子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严厉疏离,“你想做什么?”他现在虽然神识受限,但是也没见谁敏感到一见面就能看出身体的异样的。 “我姑且也是个炼药师。” 没错,以仙药改造身体的方法只有炼药师才能做到,非邑虽然曾经听他师父提起过,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药神。 见对方还一副戒备的样子,他转头就走。 “哎哎,等等!”威灵仙连忙喊住,“哥们儿,咱们有话好好说!” 非邑回头看去,方才那个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家伙又变成了嬉皮笑脸的自来熟,只是,不管哪一种都有些违和。 冷漠与外表不符,亲切起来过于刻意。 “除了仙药改造的方法不能给你,连命都无所谓的,怎么样,这生意不亏吧?” 果然,那种违和感又来了,非邑再次蹲回去,很明显,这家伙已经快要撑不住了,可是看不出任何对于死亡的恐惧,即便他很急切地想要非邑出手相助。 “不管是你的方法还是你的命,我都不感兴趣。”非邑平静地打量他,一双眸子好似看破一切,“不过我觉得你挺有用的。” 没由来的,威灵仙想要躲避这双眼睛的审视,表情已经摆不出来,但眼睛的神采丝毫不减。 “你……你想我做什么?”他开始底气不足,“先说好,这里可是有我丹坊玄都真君的神识监视的。” 这色厉内荏的倔强,让非邑嘲讽地勾起嘴角,“他还持有能召你们回去的玉符呢,怎么你还要求我?”他继续补刀,压低声音,“连我都知道原因,因为你没有拿到雪晶之华,或者,你对他没什么用处,反而会妨碍他的弟子的发展。” 几句话成功的让威灵仙眼神里的嬉笑遁去,他看着少年,却看见非邑嘴唇无声的动了两下。 “你……你开玩笑的吧?”冻僵的少年不敢置信,想了想,用商量的口吻说道“神使……不行吗?” “当然不行。”非邑咧了咧嘴,“我养一个就很麻烦,换你,更麻烦。” 看起来似乎是威灵仙用什么东西换自己一条命。 正在金色结界中的灶神刻意的提到了声音,“这个非邑,还真会做生意。” 说话时目光却是看向玄都,心胸狭窄的家伙,就算威灵仙是外门弟子,逼死了还好,结果运气不好,逼得这小子去向敌人服软,也不知道是谁脸痛。 正如灶神所料,玄都现在掐死那两个小子的心都有了。 只见非邑忽然出手把威灵仙拉了起来,给他驱寒,还喂了颗仙丹,看起来和谐得不行,结果后者翻脸却比翻书还快—— “哈哈,当我蠢吗?用我的丹方换你的援手!”威灵仙眼疾手快扯了两株雪晶之华,一蹦三尺远,“玄都真君还看着,就算被你救了回去还不是死?可别怪小爷背信弃义!” 说完头也不回的往山下跑去。 众位大神“……” 虽然他们很想维持形象,但此刻也按捺不住笑意,也不知是在笑少年的小聪明,还是笑玄都偷鸡不成蚀把米。 众位大神的关注下,威灵仙不仅没死,还以丹坊弟子的名义背信弃义丢了个打脸,不仅如此,他都当众说出第二句话了,玄都就再也下不了手,毕竟人家冒着背信弃义的头衔没有与非邑同流合污…… 第四百三十一章 寻宝 非邑好像早已料到威灵仙的反水,也不敢浪费神力去追,淡定地看着他远去,顶上最受阳光普照,但是也最冷,雪晶之华反射的光辉令他的表情不甚清楚。 “就这么放他走?”深夜问道。 “为了保命,不择手段罢了。” 听起来也不知道是在嘲讽谁。 玄都听得呼吸都开始不顺畅,瞪着画面上的少年,恨不能把他挖出来吃了! 正看得起劲的时候,一股威压蓦地降下,所有画面随即中断,作为结界的维持着,长余更是首当其冲,身形不稳。 “这……这是?” 玄都实力最低,受创最重,此时捂着胸口一脸不敢置信,抬头看去,其他神明亦是格外震惊。 众神全都望向长余,“或许只是梦呓。”他隔着金色的结界,远眺,“希望能看在我们没有冒犯的份上,别伤害那些后辈。” 玄都好像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失口说道“不是说那东西轻易不会醒吗?” 那一瞬间,长余看过来的眼神略微带着严厉,“他作为上古结界的守护兽,若非是伤害根本的行为,自当不管,除非……” 被这双眸子看着,玄都觉得连意识海都无所遁形!连忙低下头,讷讷不敢多言。等他试图用神识标记联络狐半月的时候,冷汗刷的落下,联系不上了! 一抬头,果然,其他神明似乎也是这样。 “要不要救人?”灶神提议道。 “不行。”长余想都没想便否决了,沉声道“我等进入后一定会引起开明圣兽的注意,反而得不偿失,至于那些新生代失联这件事情。” 环顾一圈,只见关羽和玄都同时错开视线。 “全看造化吧,能用神识标记救便出手吧。” 沉默半晌之后,众位大神再次闭眼支撑着这道结界。 当初上古结界纷纷避世,为的便是不与他们纠缠,如今强行打开入口本就犯忌讳,若是他们这等大神进去,恐怕就会引起守护圣兽的不满。 因为方才的窥探已经引起注意,如今看来……忽然,不和谐的拍地声响起,只见百争妍的薄唇抿成直线,面带寒霜。 “非要来这结界里了解恩怨,现在好了,这些小辈救不回去都得跟着丢脸!” 火,当然不是冲着长余去的,说到底,始作俑者是丹坊,还有本就不安好心的非邑。 百争妍的脾气之直,之火爆,令人侧目,玄都只能强撑着,憋得脸通红;而扁鹊,虽然他的眉眼带着温和亲切,但是骨子里却是冷淡的,也不搭理。 灶神连忙出声和稀泥,“哎呀呀,谁叫咱们要掺和进来?”明明当初开天罚的时候跑远点就行了,不还是为了安心跑过来的! 正是难堪焦躁的时候,青砚叹了口气,说道“现在关键在于要怎么救出那些新生代?” 众神顿时沉默。 救?虽然他们维持着这个结界,但开一次入口至少得三天,如果强行开,长余就没有足够的神力带他们离开天外天,到时候还得搭上他们几个! “总之,待他们的神识标记一出现就出手吧。” 结果,依然没有方法。 这边非邑已经采了大量的雪晶之华,到底克制着留下了一片,饮水思源,这些都是集天地精华长出来的瑰宝,可用不可毁。 心满意足之后,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落在地面凝神静气。 “你要做什么?” 深夜看他把手贴在雪地上,跟着用爪子刨了刨,冻得一个激灵! “去找找有没有好东西。” 这些不知累积多少年的寒冰实际上都算是一种炼器材料,然而,在有些不化寒冰中却能生出冰魄! 非邑手上运转着混沌之力,猛地压下,直径两尺的深井便出现了。 “喵!”深夜探头一看,深不可测,近乎蓝色,呼吸的声音都能引起回响,“走,去探险!” 抱着他,非邑直接跳了进去,那一瞬间,逼过来的冷气几乎让他背过去! 从视觉传递到心理上的压迫感更加令人头皮发麻,隧道仿佛没有尽头,无限的坠落到另一个世界……终于,从混沌之力上传来的一样感觉令他神识一动。 那是和普通的冰不一样的触感,操纵着混沌之力将周遭寒冰吞噬,以便身体活动。 这里是冰蓝色的,透着的光不甚清晰,深夜到处看了看,“找到了?不还是冰嘛!” “仔细看。” 非邑在指尖凝出神光,雪白的光芒在冰层中亮起,格外炫目,在均匀的蓝色光芒中,近乎透明的东西就格外明显——明明是玻璃一般的色泽,却有冰蓝色裂纹。 “这就是你要找的东西?” “冰魄。” “以前做你的假神格的那种,我知道!” 非邑摇了摇头,双眼发光,笑道“冰魄只有不化寒冰中才能生出来,是这类材料的总称,但是冰魄也有等级区分的。” 浴火不融是为明级冰魄,触之生冰是为下灵级冰魄,生冰裂纹是为上灵级冰魄,在这之上,就是生灵智的冰魄! 深夜这才换了个眼神审视这块儿‘冰’,“也就是说,这玩意儿就这样放着就是比‘虚映’还高级的东西。” “差不多是这样。” 上灵级冰魄以非邑的神力完全不能撼动,放炼丹炉里那是动点皮毛都做不到,不过好东西谁会嫌多? 混沌之力一上,就是啊呜一大口吞噬了。 深夜看去,分明足足有两立方的体积,这货竟然只拿了一个篮球的量,“不多拿点?” 非邑舔了舔嘴唇,说道 “我倒是想,可冰魄是这冰川的根,挖多了会被堵在里面。” 砍大树先挖跟,这不是找死? 两人的气氛还算轻松的时候,一道传声符火急火燎的飞来。 “嗷嗷嗷~大人救命!” 伴随着的还有一阵惊天动地的怒吼——原本稳定的隧道忽然扭曲起来,他们还在冰川下面! “快走!” 非邑拎着深夜一路向上飞去,隧道周围轰隆隆裂开,整个冰川错位了,隧道被完全堵住! 非邑抬手使整个混沌结界呈圆锥形,直冲而上,这时候完全顾不得节省神力,势如破竹的破冰而出。 第四百三十二章 杀鸡取卵之祸 非邑一直试图联系白绕竹几个,但是打出去的传送符无一例外都被击溃了,当离开雪峰之后,根本不用他探知,就已经感觉到了自昆仑南渊肆虐开来的、波及了整个结界的力量! “走!” 不知道几个妖使现在的情况,他直接以传送符赶过去,结果还没靠近就传送阵就被那有如实质的力量给击碎。 等看清远处惊天动地的身影时,非邑脱口而出“这下子糟了……” 却原来,他们来时停留的‘小山’根本不是什么山,当抖落千年累积的灰尘时,那一身黑黄条纹便明显起来——是这个上古结界的守护圣兽——开明神兽! 赶忙找到一处隐秘的石头后多好,非邑看了半晌,说道 “记载中说开明兽身大类虎而九首,皆人面……可没说有这么大啊!” 九个虎头,正中间的估计才是真正的脑袋,其他几个,一张口就能喷出漫天风雪,而且记载也没有说这家伙会这么强大。 不说那冲天压而起弥漫在整个结界里的灵力,光是来自上古神兽的威压就足以让他们步履维艰。 “开明兽是天地封神的神兽,神格比那些八九重天的神明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是他的鸿蒙原形,专门用来战斗的。” 非邑闻言立刻转头看向深夜,只见毛球站在石头上,一脸凝重地看着远处的大家伙,“你怎么知道?” “啊?”深夜回过神来,对上少年复杂的目光,不解,“我说什么了?” “没什么,先救非涂他们吧。”他想,深夜的记忆果然大有问题。 如此巨大的体积,吐息成风,吼声如雷,它似乎生气了,高高举起一爪,猛然拍下,昆仑南渊便裂了! 等等……非邑觉得自己恐怕是眼花了,连忙腾空来到更高的地方眺望,脸顿时沉了。 “怎么了,怎么了?”深夜攀在他肩膀上看过去,双眼瞪大,“怎么会变成这样?!” 昆仑南渊,他们去的时候还是一片绿得能拧出水来的森领,此时此刻却之声一片黄土! 别说醴泉,连一片枯叶都没有剩下。 “这,这也太狠了!” “杀鸡取卵,他们自己找死,怨得了谁?”然而现在不是嘲笑的时候,因为他的几个妖使也被牵扯进去了。 非邑盯着那发怒的家伙狠狠地皱起了眉头,一个不慎,就被扑面而来的灵力压得心口闷痛,这个情况,别说救人,就是靠近都难。 远远地,有几道影子朝着这边冲来,那么多地方不跑非要朝这边,真是临死也不忘拉个垫背的,非邑不闪不避,待几个少年走进了,才冷笑道 “贪心不足蛇吞象,看样子最后出来的就你们几个。” 进去的时候意气风发数十个,出来的时候就剩下丹坊、财神楼以及炼器商行几个领头的,还有一个散仙,加起来不过十四个。 他不知道这些家伙是用什么方法抽走了醴泉,不过能看出来的就是脸上丝毫没有寻到宝的喜悦,即便是狐半月,此刻别说什么贵气,唯一还算干净的就只有神格。 不过令非邑觉得奇怪的是,这些家伙神明竟然毫无被醴泉侵蚀的痕迹…… 只听寻花一脸愤懑,“若非你预先不提醒,我等那里知晓那森林竟如此奇怪?!” “嗯?”将他的语气和神情看了一遍,非邑挑起眉头,“你们不知道那森林里有什么东西就跑进去了?” 那一瞬间,其余几个家伙都将目光聚到了狐半月身上。 久煅摸着金属背包的带子,似笑非笑,“听半月公子说森林里有上古圣物,我等才一起过来的。” 非邑正要继续说,狐半月却先一步打断话头,“回去后不会短你们一分。” 威灵仙紧随其后,颇有些欲盖弥彰之嫌,“就是,咱们现在得赶紧搞定开明圣兽!” 话题岔开得过于刻意,在场又不是傻子,怎么能由丹坊混过去,这时候就体现出猪队友的重要之处了。 只听寻花振臂一呼,高声吼道“大家别听丹坊胡扯,我刚才可都看见了,狐半月拿着一团黑色的光吸光了所有的水!” 众人还在半信半疑的时候,非邑的目光咻地射了过去,和狐半月对个正着,他无视对方眼中的警告,说道 “这可,真是不得了了,难怪开明圣兽如此生气,毕竟它守护的至宝被偷光了。”远处开明神兽已经看见这边,他兀自笑着,“而且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黑色的光吸走了水之后肯定一下子就不见了,对吧?” 寻花果然没让他失望,“你怎么知道?!” “哎呀呀。”只见非邑摊开双手,感慨地摇头,“可惜了,我可以负责人的告诉你们,那玩意儿现在早就不在狐半月手里了,不信你们让他立马拿出来看看。” 众神纷纷对狐半月怒目而视,然而这位一向冷傲惯了,什么也看不出来。 只听威灵仙又跳出来,“你们竟然敢怀疑我丹坊?!” 这种色厉内荏的口吻……旁边狐半月冰冷的睨了他一眼,前者却一脸我是丹坊弟子我最强的引火表情。 事实已经很明显,丹坊许下空头支票拖着其他人去收醴泉,甚至没有说出危险有多高。 然而不管众神的目光如何愤恨,狐半月都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淡然。 “无谓的口舌之争。”说罢看向其他神明,“此行为的是我丹坊与非邑了解恩怨,其他事出去后再说。”换言之,某人注定出不去了。 这一刻,非邑真的是佩服的,确实,他这样说了之后还真就没有神明再敢纠缠不休。 “好一个出去说!”久煅冷笑道“我等出去自然不敢找玄都真君要东西,不过,上重天大神可不止他一个!” 真以为出去就能揭过了? 正在内讧的时候,一股威压降临,能站在这里的已经是大浪淘沙的佼佼者,但还是有几个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尔等今日谁也不能出去!” 空中一道阴影落下,狂暴的气息刮起沙尘让他们眼睛都无法睁开…… 第四百四十一章 凶残 据深夜无意识的情况下说出的信息,这些上古神兽有适应于战斗的鸿蒙原形,也有压制力量的普通形态。 出现在一众年轻神明面前的开明神兽只是比普通的老虎大一些,但是一步一步走来,实力稍低的已经半跪在地上。 中间的头稍大,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虽是虎头,却是人面,一双黄色的眸子里,黑色的瞳孔忽然竖起来。 “你是人类之子,奇怪呢,藏着什么东西?” 被它盯着,非邑浑身紧绷着,心脏顿时狂跳起来,连动一动都做不到。 开明兽再靠近一步,噗通,只见寻花再也坚持不住跪在地上,冷汗一滴滴顺着苍白的下颌落下,牙关颤抖的声音逐渐清晰…… 这小小的动静让开明兽的目标顿时转换,粗重的气息从鼻子里喷出来,化成灼热的雾气。 “交出拿走的甘水,饶你们不死。”他说着抬头望向结界的天穹,嗤笑道“我看你们都是吃饱了没事干?竟然来我结界中撒野。” 非邑忽然觉得眼前这长相奇怪的家伙虽然被称为‘兽’,但除了外表过于狂野之外,语言、神情、乃至思维方式都和人无异。方才那句话,分明是在讽刺长余等大神,若非他们打开结界入口,怎么会有这些新生代来撒野? 而且他应当也是看在长余等大神的面上才没有赶尽杀绝,但可惜的是,某些神明不一定有这些神兽多一点人情味。 开明兽放话已经过去将近三十秒,年轻神明的庆幸已经僵得快要维持不住,眼神齐刷刷射向狐半月,你倒是拿出来啊! “怎么?看样子你们铁了心找死!”只见他巨爪轻跺,面前便出现了众位大神的虚影。 当看见画面上那长相奇特的‘老虎’时,饶是早有心理准备的大神们也唬了一条,“开明神兽!” 开明神兽的眼中闪过嘲弄,“我看你们真的是越来越嚣张了,我兽裔一族与你们诸神天井水不犯河水,竟敢踩我领地,掠我宝物!”说着逼近一些,“废话少说,醴泉呢?” 金色的‘小房间’内,众神都被画面上放大的‘脸’给弄得脸色难堪,唯有长余镇定如斯,“谁动了醴泉?” “岂止是动了。”开明兽环顾一周,愣是将个个少年看得缩头缩脑,“直接端了所有醴泉。” 非邑发现他与长余说话时莫名有一种熟稔的口吻。 然而熟就不代表开明兽好相与,只见他拉过最近的一个丹坊的少年,嗅了嗅,“这小子身上就有醴泉的气息。”顾不得少年已经怕得直翻白眼,看向众大神的虚影,“交出来,否则我杀了所有人。” 长余敏锐的看见玄都震了一下,自身周激荡出来的神力充斥整个小结界,早已不见温和的气度,如烈阳普照,刺人生疼,“醴泉呢。” “不知道!”玄都回答得太快,才反应过来长余没有直接问,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便一口咬定,“我就坐在这里,如何能瞒过长余大人的眼睛?” 不待长余回答,灵力凝成的画面上忽然绽开红色的血花! 开明兽松开已经断成两截的少年,尸体先滚落下去,拖着热腾腾的肠子和鲜血,沾了泥土……少年们仓皇逃窜。 “啊——” 这次是财神楼的被踩在了那爪子下,只见那虎头人面扯出一个堪称痞气的笑容,凝视着鲜血滑落的虚影,“想清楚再回话。” 钱才通过混沌空间的小口将一切收进眼里,双眼圆鼓,捂着嘴,胃部一阵翻涌,如果他还是人身的话,此刻肯定已经吐得一塌糊涂。他这里看不见好友的表情,可从始至终,这个入口的视野都不曾有半点颤抖…… 长余看着那恐惧得在一片排泄物中混过去的少年,叹了口气,“开明,我这里确实没有任何醴泉的痕迹。” 啪叽~开明兽爪上用力,那少年的胸口凹陷下去。 财神楼的弟子口鼻都涌出鲜血,浑身痉挛这,无力的双手钳住那铁似的前足,试图拔出来,希冀的目光看向关羽的虚影…… “啧。”从开明兽足上荡开的些许灵力将已经残破的少年震成血雾,徒留一张神格,也被虎爪踏过,他平静地迈前一步,“继续,直到把醴泉还来。” 关羽被那猩红刺激,怒目圆睁,“玄都!”他财神楼派弟子前去历练折损甚多,叫他如何不怒? 鲁班也快要坐不住,“你这混蛋,倒是把东西交出去!” 玄都也怒了,“说没有就没有!” 在他们脸红脖子粗的时候,开明神兽再次动手,年轻神明们有了准备四散逃开。 可惜,只听这神兽仰天长啸一声,前路便出现看不见的墙壁,瞬间收拢,将他们球似的全都撞回去! 此情此景,宛如猫在毫无躲避处的笼子里抓老鼠一般。 不知是陷入绝境了还是怕到极点误以为是勇气,一个炼器商行的年轻炼器师举着一个金色的小瓶子,冲出来大喊一声,收。 一飓风似的吸力卷起沙尘,让开明兽的爪子动了一下,借着他左侧的脑袋忽然偏过来,张口,冰雪铺天盖地。 年轻的炼器师顿时成了冰雕,砰的一声化成粉末。 绝对的实力面前,不管是英勇抗击还是惊慌逃窜都宛如笑剧,非邑从始至终都静静地站在不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啊,对了,我这里还有好玩儿的。” 看见那神兽玩味的笑容,非邑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随着老鼠吱吱吱的声音响起,应验了。 “我刚才抓住的,挺有趣的吧?”大概是许久不曾见过‘兽类’,开明神兽把圆形的妖使们关在一个结界中,炫耀似的令其悬浮着,“我拿这个当威胁怎么样?” 可惜这一次,他不仅没有看见预想的惊恐神色,反而是窃喜,来自年轻的神明和玄都。 “那可真是让人头疼了。” 平静带着玩笑意味的声音和现场格外违和,开明神兽转头看去,是一开始他就注意到的少年人类。 “这是你的?”开明神兽将那小小的结界踩在脚下,看着缓缓走来的少年,目光危险。 “我帮你拿回醴泉,作为交换,把他们还来。”非邑居高临下的和他对视。 结界里,兔子蛇都挤成一团,逆着光的少年成为了他们唯一的希望…… 第四百四十二章 找回醴泉 包括玄都在内,都一副惊讶的表情看着非邑,似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拿回醴泉? 狐半月不会知道,他自己此时的目光有多复杂。 “你能拿回来?”开明神兽显然不相信,再将少年仔细看了一遍,忽然心里有些发毛,“你这小子,真的很奇怪呢。” 非邑抬了抬下巴,冷静地说道“可以先把我的妖使们放了吗?你的威压让他们很难受。”想了想,莞尔一笑,道“在你面前我哪里敢反悔,这里还有这么多人质。” 他这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告诉众神,他真的可以找回醴泉,可正是因为这样,叫一众神明恨得咬牙切齿。 尤其是才损失了弟子的丹坊众神,他们完全可以相信,如果不是妖使被抓了,非邑可以冷眼旁观直到所有年轻神明都死去! “非邑!你好恶毒的心!” “就是,我等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如此对我们?!” 即便是一开始有心交好的久煅,此时也做不出那副友好的笑脸。 可惜的是,这点莫名其妙的指责非邑只觉得是个笑话,“难道不是因为你们自己贪得无厌找死吗?”说着撇过头去看那空旷辽阔的苍黄沟壑,嘴角含着讥讽。 “你们是跟我没仇,但我跟你们也没关系啊,行人不施舍乞丐,难道就是犯错?”这才回头去看那些面具都遮挡不住的难看脸色,“不论谁都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不能因为自己无能就怪他人不出手相救,我说得对吧?” 对个鬼!寻花张了张嘴,但是一对上非邑深沉的眼神就是去了底气。 “说得好!”只见开明神兽蹲着,两只前爪啪啪拍了两下,就像是街上卖艺的野兽似的,说完将那束缚着妖使的结界一脚踢过去,“如你所说,也该为自己的话负责,给我醴泉!” “好说。” 非邑接过结界,指尖微黑轻轻一点,透明的结界咔嚓碎裂,获得自由的小毛球和蛇受惊过度,一股脑儿往混沌空间里钻去。 开明神兽的兽瞳见状猛地缩了一下,总觉得刚才那玩意儿有点眼熟……忽然,‘夜幕’降临了!嗬,身体往下沉去,他吓了一下跳,灵力顿时爆发出来,最后却如泥牛入海,竟毫无踪迹! 就在这时,唯一站立着的少年闭着眼说道“我在找醴泉,安静。” 如果说久煅等只是为这神奇的空间感到新奇的话,狐半月脸上的寒冰有史以来第一次破裂了,这个力量不正是他才不久使用过的吗! 这个家伙和师尊到底…… “主人。” 顺着豺狼妖的提醒看去,只见非邑脚下蓦地亮起大阵,鎏金的混沌之力像是手一般飞了出去,四处摸索。 上古结界外,一众大神看着默然消失的画面面面相觑,任他们如何往结界里探入神识,也找不到开明神兽的踪迹,好像被什么东西吞噬了一般! “那头野兽到底在搞什么?!”鲁班手里握着铁锤挥了两下,“我商行里的两个弟子都不见了!” “稍安勿躁。”长余瞥了他一眼,提高些微声音,“三个时辰后打开入口让剩下的新生代回来。” 众神纷纷颔首。 灶神看起来是最轻松的那个,靠在自家狐狸的毛肚皮上,吁了口气,“虽然之前咱们感应不到神识标记,但刚才是开明神兽主动与我等联络,你们说到底是什么隔断了他的灵力?” 这个话题引得大家都是一副沉思凝重的反应,青砚慢慢捋着白胡子,叹道“上古结界中遗留下来的隐秘,即便我等也无从探知。” 而最有发言权的长余只是闭眼打坐,轻易不与他们说话;而颇有当事位置的扁鹊,虽长着一张温和的面庞,但是性子却冷淡到冷漠,更不爱搭话。 而百争妍,一开口势必要和灶神吵起来。 玄都作为才晋升上来的上重天大神,没资格搭话,兀自坐在最角落里,放在腿间的双手掐得泛白都不自知。那个力量,是混沌之力没错,果然,这小子绝不能放过! 正是思绪翻涌的时候,忽然听见有声音喊他。 “喂,我说玄都。”灶神的嘴是闲不住的,“天罚结束后,你拉着你徒弟说什么呢?” “不过是嘱咐他万事小心罢了。” “我看是你给了他不得了的法宝吧!” 有的时候,玄都真是恨不能把灶神的嘴缝上,就丹坊和非邑的恩怨,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弄死那小子的机会,但是也没必要放在明面上来说吧! 别说丹坊,就是财神楼和炼器商行,为了能让弟子在上古结界捞到好处,不也得下血本?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而已。 面对灶神的戏谑,硬气点的,大不了回一句那又如何,可是玄都一向秉持谦谦温和的原则,硬是扯了个牵强的笑。 “您说笑了。” 灶神撇了撇嘴,真无趣,到底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毕竟老君虽然没有跟来,但威严尚在…… “上古结界那边有反应了!”鲁班一声大吼唤回众神的注意力。 结界内,众神只看见那无尽的黑幕好似潮水一般缩回来,当与非邑脚下的金色大阵相映衬的时候犹如漩涡。 就在这些黑色的力量间,闭着眼一动不动的非邑总算有了反应,只见他抬起双手,在身前作捧合状。 忽然,一个直径近一米的黑色的球缓缓自阵中冒出来,停留在他双手间,当外表盘旋的鎏金色混沌之力流逝,黑色半透明、装满透明液体的结界出现了! 开明神兽眼中分明闪过信息。 下一秒,混沌空间瞬间溃散,非邑再也坚持不住踉跄了一下,如此大面积的使用混沌空间过于勉强。 幸好结果如他所料,开明神兽的结界那里是说破就能破的,醴泉果然还在结界内。 “答应你的。”说着将容器推过去。 “把结界破了。”开明神兽指着那黑色的混沌之力结界,这东西,太危险了。 非邑知道他有办法处理醴泉,便隔空伸出食指。 半透明的黑色容器挣扎了片刻,不受控制的扭着收缩,凝聚,化作一股飞向了那根细长的手指,被吸收…… 这从未见过的神奇一幕让狐半月等目瞪口呆! 第四百四十三章 深夜的真面目 不知道开明神兽是怎么做的,失去混沌之力容器后,醴泉瞬间消失不见,狐半月嘴唇抿成直线犹未自知,张了张嘴,只说道 “三日时限将至,我等便先离去。” 说话的时候,他却是看着还在喘气的非邑,大概是怕他赖在神兽身边不走。 果然,非邑笑着说道“还有五个小时呢,你们先走呗。” 威灵仙闻言看向首席二代弟子,“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就在这里杀了他?” 少年们将目光纷纷看向旁边的开明神兽,对于就在这里开战这件事,他们无疑是忐忑的,要是这位神兽忽然来了兴致也掺一脚怎么办?或者嫌他们吵,直接了解他们。 最重要的是,刚才非邑才帮神兽找回醴泉,后者是否会出手帮那家伙? “不急。”开明神兽一开口,就让少年神明们同时绷紧神经,“你们要走我不拦,但是我找这小子还有事。” 他的爪子,分明指着非邑。 玄都见状坐不住了,“他要出手帮非邑?!” “这神兽怎么回事?”鲁班指着画面上,嗓门儿极大,“弄死我那么多新生代,结果还要保非邑?” 不算宽敞的结界里,这两位的声音先后传响,对于习惯安静的大神们来说格外刺耳。 “你们当神兽吃多了没事干?还管你们的破事!”百争妍毫不客气地呛回去。 “哼,谁知道这神兽是不是脾气奇怪!”关羽语气阴阳怪气,颇有些指桑骂槐的嫌疑。 “你……” 忽然荡开在结界中的威压让几张嘴同时禁,都不着痕迹的僵了一下,纷纷瞥了眼正中间不动如山的金色身影,不敢再说,只看着画面。 相较于其他神明以为的幸运,非邑此时被那兽瞳锁定,心里开始狂跳,“不知道找我有什么事?” “想想刚才,我找你要做什么不心里清楚?”开明神兽自下而上盯着他,咧开的嘴里一口利齿。 “我,真不知……唔!”道字还没有说出来,非邑就已经被扑面而来的威压压得单膝跪地。 那是从未感受过的沉重,压在头上,侵入心口,快要喘不过气来! 非邑捂着胸口,抬不起头来,来自颈椎的痛感好似脑袋要被拧下来一般,他努力睁大眼睛,看见巨大的兽爪停在眼前。 “你的身上,还有醴泉吧,交出来。”开明神兽的声音冷下来,喷出来的冰凉的气息弥漫在周围。 “那……是经过醴泉同意的。” 才说完,非邑就被巨大的灵力掀飞,自坡上滚下去,撞在一块石头上,几乎要散架。 “非邑!”深夜落在另一边,想要冲过去,却被强大的灵力锁着,动弹不得。 看着矛头转向的开明神兽,狐半月等甚至无法从巨大的翻转中回过神来,看着那一人一兽对峙的画面,目瞪口呆。 寻花忽然勾起嘴角,这下子不用丹坊动手,非邑就快要死了,真是便宜他了! “不管是否同意,我的职责就是守护醴泉,只要我在,由不得谁带走一滴。” 开明神兽这句话,叫人不寒而栗! 非邑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惜以他的实力挨这么一下半条命就去了,实在起不来,只要仰躺在那石头上,背靠着尖锐的棱角,看向居高临下的九首神兽。 “咳咳~是吗?可惜我的答案是不能。” 咔嚓—— 以开明神兽为中心,岩石忽然崩裂,可是,分明没有任何灵力,上古神兽,光凭身体力量就能山崩地裂! 久煅等神明目眦欲裂,把身而起作鸟兽逃散。 “敬酒不吃吃罚酒啊。”开明神兽摇了摇头,双目蓦然亮起银白的光芒,“小子,你该感到高兴,我是认真要杀你的。” 山河忽然刮起凛冽寒风,一阵一阵的呼啸声充斥耳际,掩盖一切声音;天空明媚不再,眼前的世界模糊起来。 这,就是上古神兽的真格! “吼——” 在非邑拼尽全力要召唤混沌之力的时候,响彻结界的吼声猛然掩盖住风雪的声音——在金黑斑斓的开明神兽面前,那是雪白的、环绕着浅蓝火焰的身影。 他身形似虎却更纤瘦有力,吻部也要更细长些;一双略尖的耳朵顶端有一簇绒毛;匕首般的犬齿寒光闪闪;九条又长又蓬松的尾巴张扬飞舞……让非邑认出这个身影的,是那双金蓝双瞳。 “深……深夜?” 他试探的喊了一声,不对,眼前这美丽、高大的身影不是他熟悉的猫,气息也不是他熟悉的妖气,更像是,开明神兽身上的蛮荒鸿蒙! “嗯,是我。” 意识海里响起的熟悉的声音,让非邑不受控制的颤抖,总觉得哪里不对,比起身上的伤,他更关心的是越来越强烈的不安…… 在遥远的某个山庄中,身穿黑袍的青年忽然睁开双眼,头顶一双顶端带绒毛的尖耳朵晃了晃,蓝色双眼中闪过精光。 “哼,这么多年,还是觉醒了。” 上古结界内,非邑咽下仙丹后,爬了起来,语气带着怀疑,“你做了什么?怎么会突然……” “嗯?你身上怎么会有那一族的气息?!”开明神兽的声音率先响起,语气里分明含着兴味。 深夜略长的前足分开压低,盯着开明神兽,“不准动他!” “我是不知道那小子怎么会收服你,可惜,才觉醒的混血如何能与我撕咬?” 开明神兽主脑旁边的两颗头张开嘴,夹着冰雪的狂风骤然刮来。 “退后!” 深夜挡在非邑面前,甩头,张口吐出蓝色火焰,在前面燃作一堵高墙,待开明神兽停下攻击后,九条大尾巴飞舞着,竟然也是刺骨的冰雪飞出! “混血果然是混血。” 也不知是夸赞还是嘲讽,开明神兽腾空而起,竟毫不避让深夜的风雪。 深夜亦是爪尖用力,腾空而起,化作一道白色的影子与前者缠斗。 一金黑一雪白两道影子都在发光,从天空这端飞到另一端,下方的神明完全看不清动作。 而灶神等大神则纷纷看向苍雪域,后者的狐狸脸看不出情绪来,不过双眼却异常平静,只看着画面上,爪子不自觉的扣紧。 第四百四十四章 双雷劫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小深夜的身份了。”灶神悄悄和自家狐狸使眼色。 苍雪域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似乎不打算回答,青年自顾自找解释,轻笑道“说不定你们还有亲戚关系呢。” 不管谁的目光探过来,白狐狸都当没看见,下巴搁爪子上看着画面。 半晌,才说了一句,“深夜不是开明神兽的对手。” 不知为何,结界里的气氛似乎轻松了一些,当看见画面上的深夜被开明神兽击落时,玄都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讥讽。 “区区妖孽,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灶神翻了个白眼,那刚才你紧张个屁! 比起这边的唇枪舌战,上古结界中已经是飞沙走石。 “即便是这个形态,能与我打成这样的放眼整个圣域也没多少。”开明神兽脚踩风雪,居高临下,以评判的口吻说道“你的血脉,不简单。” 深夜依然挡在少年面前,双瞳中闪过气恼,呲着雪白的利齿,“别跟我提血脉!” 说完微微仰头喷出浅蓝色的火焰,长大嘴冲上去,再次与前者燃起战火。 非邑总算压制住伤势,不知为何,这样的深夜格外暴躁,从神使契约中传来强烈的心绪波动看来,他很排斥自己这个形态。 天空忽然传来气急败坏的咆哮声,众神望去倒吸一口凉气——只见深夜的一对利齿竟然刺穿了开明神兽的肩胛! “该死!”开明神兽周身灵力爆发,将深夜再次掀飞在地。 看着那撞出一片飞石的白色身影,惊疑不定,“为何,你还能提高灵力?”忽然他瞪大眼睛,“莫非……” 大概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测,天际滚滚雷云涌来,很快在上空汇聚,黑沉沉似要压下来! “原来你一直压着没渡劫,现在为了打败我倒是想开了。”开明神兽此时是真真正正的嘲讽,还带着怜悯,“然而你该知道,像你们这种家伙要渡劫有多难,血脉引来的雷劫,脆弱的身体完全无法抵抗。” 他说完话的时候,不慎被深夜咬出来的伤口已经愈合,看不出一丝痕迹。深夜拼命制造的伤势,在上古神兽的身上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当雷光开始酝酿的时候,开明神兽也不得不躲开一些。 非邑瞪着深夜的眼睛已经要喷出火来,这家伙究竟在干什么? 轰—— 一道闪电劈下来,让所有神明都瞪大了眼睛,这个电光,颜色竟然是蓝色的! “上古各大异兽神兽都有自己专属的雷劫,你那神使会是这种也不奇怪。” 开明神兽不知何时来到非邑身边,平静地给他解释。 天空中,乌云的颜色还在,浅蓝色的光芒却已经渐渐弥漫,掩盖黑色,照射下来,整个世界都泛着浅蓝光芒! 这场景不像是渡劫,倒像是天地的加冕。非邑没去深究开明神兽透露的信息,紧张的看向远处的深夜。 一道雷霆再次自云层中冲出,直奔深夜而去。 变得优雅霸气的毛球连忙避开,谁知那雷霆却似长了眼睛一般追上去,一口‘咬’他的腹部,留下长长的焦痕,鲜红的血,缓缓淌下。 “吼——” “深夜!” 这雷劫的力量太恐怖了! 非邑恍然想起深夜之前说的,除了千年大劫,还有《引雷诀》的雷劫!这只蠢猫!他腾空而起,准备冲过去。 迎面而来的大爪子却将他拦下。 非邑滚了两圈,费了好些时间站起来,这期间,天空中电闪雷鸣,显然,雷劫已经正式开始。看着挡在面前的开明神兽,少年浑身紧绷起来,目光里的火焰更甚。 “让开!” “小子,我们的账还没有算清。” 醴泉是救钱才的主要材料,非邑轻易不想舍弃,可是当瞥见远处缓缓靠近的狐半月等神明的时候,他只能对钱才说抱歉。 不知道身体怎么动作的,他已经把醴泉甩了出去,从牙缝里憋出两个字。 “给你!” 不知为何,当被这双黑色的眸子瞪着的时候,开明神兽忽然觉得到手的醴泉有些烫手,加上刚才被深夜咬伤的记忆涌来,他咧开了嘴。 “人类小子,站在你面前的是神兽,最好注意态度!” 非邑还没来得及回答,从后面袭来的神力让他的烦躁上升到最高,猛一回头甩出一道神言之术,却被豺狼妖趁机咬住了手臂! 豺狼妖吻部的皮肤因为凶相而皱起来,一双有绿色的狭长眼睛倒映着少年冰冷的神色,忽然,危机感袭来,它松口就要逃。 “嗷!” 当看见非邑的左手强硬贯穿豺狼妖脖颈,并拢的手指成为血红色还沾着毛发时,正要靠拢的神明纷纷打了个寒噤。 “非邑!”狐半月冰冷的面具被揭开,怒吼着冲过来。 非邑直接把豺狼妖甩过去,砸他身上,右手的混沌之力退去,毫发无伤,“滚!” 环顾一周,除了丹坊剩下的两个神明,财神楼的两个还有另一个散仙也蠢蠢欲动,然而他们被这冰冷的视线扫过时,心里却打起鼓来。 狐半月接住了神使,用仙丹稳住了伤势便将其放在一边,这才恢复些许镇定,对其他神明说道 “非邑现在有伤在身,神使也在渡劫,正是难得的机会。”顿了顿,“我倒是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少法宝。” 果然,即便是尚未出手的久煅都有些意动,作为炼丹师兼炼器师,非邑身上的仙丹神器还会少么? 只要他死了,一切神识标记都会消失,届时就全是他们的了!这一刻,非邑从一头危险的狼变成了守着巨宝的野兽,拼着危险杀了是值得的! “哈哈哈,你这人类小子真是到处都是仇家啊!”开明神兽颇有些幸灾乐祸。 “那是因为他人的贪欲被唤醒得过于容易。” 非邑还有心情感慨,只是一边说一边抽搐了虚映剑。 “可是,我还是不会放过你。”开明神兽的灵力还在缓缓提升。 “你随意。”一群妖使忽然出现在少年身边,“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给我撑到深夜渡完劫!” “是!” 齐应一声后,众妖化作原形。 寻花祭着神器,冷笑道 “不过是一群才化成人形的妖使罢了,只相当于神明的一重天,不堪一……啊!” 砰—— 当他被一条大尾巴抽到地上的时候,众神哑了…… 第四百四十五章 无力 包括白绕竹和非赦在内,六个妖使都已经修炼到《引雷诀》第三重,虽然还没有渡劫,可实际上已经是能比肩三重天的战力! 真要说欠缺的,就是和神明打斗的经验。 “明明都才三百年!怎么会?” 捂着胸口飞上来的寻花脸色极为难看,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受了伤。 由于三点心和非涂的原形没什么威慑力,他们索性又化作人形,持剑而立。总共五个神明,他们默契地站好了队形。 白绕竹和非赦两个毫不犹豫地站在狐半月身边,这个家伙,是最危险的! 比起新生代的懵逼,上重天的大神们瞬间想明白了原由。 “这功法倒是不错。”关羽捋胡子的动作从上到下,作为一手创建财神楼的财神,对利益的嗅觉让他眼神微动,“但是神言境里好像没有。” 说完后发现没有谁应和,略微尴尬的轻咳一声,保持着沉默。 “本座倒是不知,财神楼原来还有兔死狗烹这一特质。”扁鹊坐于长余身旁,疏淡的眉眼中全是冰冷,“就是不知道门下的炼丹师和炼器师是否心里有底。” 说好是丹坊和非邑的恩怨,结果寻花竟然也出手了。 要知道冰面丹师这一年来为散仙天财神楼做出的贡献堪称第一,结果却得到这样的下场,当初有多受重视,现在就有多让人心寒。 想到这一茬,关羽的脸色也有些不妙,“哼,不过是年轻一辈的恩怨罢了。”轻轻一句就将责任推给了新生代。 这么好的机会,玄都可不会放过,“财神楼御下之妙让我等叹服。” 这两家的不和早已演来到明面上,灶神颇有兴致的看他们狗咬狗,看谁嘴里的毛更多…… 见妖使确实能拦下狐半月等神明,非邑总算能将心思放在眼前的神兽身上,握着虚映剑的手攥得发白。 堪比上重天大神的家伙,他已经不会瞻前顾后考虑能不能赢,只知道如果不摆脱他就救不了深夜,只知道,除了全力以赴别无退路! 那边雷劫的密度越来越强,深夜痛苦的吼声一直在继续……非邑吸气定神,猛然挥剑。 剑气飞过去的时候,开明神兽甚至连眼睛都没有动一下,好似在看一直蹦踏的蚂蚁,然后抬爪……瞬间来到面前! 非邑吓得双眼圆睁,身体却擅自动起来。 “怎么会给你机会发动那股奇怪的力量?” 强大的灵力压下来,一爪抓中他的胸膛。 “啊!” 深夜看着匍匐在开明神兽脚下的少年,想都不想冲过来,却被落下的雷霆击中,五脏六腑都灼烧起来。 “吼——” “深……夜!” 非邑想站起来,但是当双手擦过地上的石棱时轻易就被磨破了,他的神力,被切断了! “如何?你现在就和一个普通人类没什么区别。”不过是身体稍微强壮一些罢了,开明神兽睥睨着他,这就是对神兽不敬的惩罚! “我现在即便不用任何灵力,轻轻一踩就能让你化作尘埃。”说着一爪踏上那瘦削的背脊。 然而少年还在挣扎,他竭力地想要运转神力,然而无论怎么用力,也感觉不到意识海、感觉不到神格,有的,只是噩梦一般的无力。 “可恶!” 非邑用力捶地,没有神力这具凡胎肉体能做什么?踩在背上的兽爪如此沉重,就像是一座山让他动弹不得,胸口在地上摩擦,砂石钻进伤口,痛得已经麻木。 血流的太快了,流淌的血液染红黄土,开成一朵绚烂的花……恍惚间,雷云撒下来的蓝色光芒愈胜,深夜的的嘶吼也变得密集虚弱;妖使因为太关心他频频分神,被对手打成重伤;还有,还有开明神兽和那些神明讥讽的眼神…… “不过是区区人类。” “没有神力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他!” “哈哈你看他多惨……啧,这些妖怪有完没完?!” 当痛感达到极点,大面积的流血甚至带着奇异的酥麻感,让人越来越想睡觉,可是喊他的声音太多了。 “大人……大人……” “小邑!” “小邑,这边来……”老头子的声音,重重叠叠的神光还有影子,“你看这个,躺上去睡一觉,就不会难受了……深夜也去。” 对了,那时候被老头子骗到了诸神天的住所,因为他身体里涌出黑色的力量把深夜弄伤了,然后老头子为了救他们。 开明神兽看着那少年的双眼慢慢失去光泽时,甚是无趣的撇了撇嘴,挪开爪子,“真不经打……嗯?” 慢慢自少年身体里升腾起来的黑色力量缠上他的爪子,开明神兽猛地弹开,退后两米压低身体,本能的从喉咙里发出警戒的声音。 只剩一口气的非邑被混沌之力环绕着,涌动之间,所有的伤口都被愈合,他耷拉着四肢缓缓升空…… 与此同时,灶神等大神眼前的画面再次被切断,他们同时震了一下。 当非邑睁开眼睛时,黑色的眸子里有鎏金之色闪过,最后化成金色的,若仔细看,那分明是创世契约! 远处,尚未及时发现异常的财神楼另一个神明举着仙剑,正要一举灭杀宝炙,却忽然僵住,他不敢置信地低头,胸口已经变成通透的大洞。 非邑再次抬手轻点,混沌之力冲向另一个散仙,瞬间将其吞噬,只留下上半截肩膀和脑袋。 做完这一切,狐半月等早已飞奔而逃。 震慑对手后,混沌之力在他的肩胛骨上化作一对巨大的翅膀,轻轻一扇掀起大风。 少年在此乘风而起,瞬息千里! “你到底是何方怪物?”开明神兽的兽瞳越来越亮,“有趣,真是有趣!” 说着大吼一声,山崩地裂,压低身体,蹬地,拔地蹿升。 就在这时,空中忽然落下一道苍蓝带青光的闪电,直奔他的脑袋,瞬间将他劈落在地! 这是怎么回事?在地上翻滚一周后,他猛然翻身而起凝望天空,浅蓝色中,翻滚的苍蓝雷电带着警告威势。 “这……这是!” 如果有谁在,一定会发现这位狂妄到底的神兽此时脸上闪过的,分明是惧怕,然后便安静下来不再动作…… 第四百四十六章 混血 非邑现在毫无疑问是没有意识的,全凭本能行动,与其说他召唤混沌之力,不如说被混沌之力控制着,整个人陷在其中。 现在这个状态更像是混沌之力护住的行为,只见他扇着黑色的翅膀靠近深夜,本能为对方挡下一道雷霆——然后,少年清醒过来。 大面积的混沌之力消失了,能被他操控的又变成一小部分。 这不是第一次出现意识被控制的情况,非邑到底是感激的,摸着胸口破烂衣服下完好的皮肤,如果没有混沌之力,他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你怎么样?” “没事。”非邑甩了甩脑袋,将那股空洞沉重赶走,眼睛再次恢复清明,“倒是你,专心渡劫。” 正说着,天空又一道雷霆落下,他连忙躲开。 深夜见他无碍,便专心对付雷劫,只是在少年看不见的方向,金蓝色双瞳中却难掩深沉,这雷劫的威力似乎哪里不对。 非邑看深夜身上浮现出混沌之力吞噬雷霆,但还是避免不了被灼烧,此时雪白的皮毛早已变成斑驳的黑,伴随着肉被灼烧的焦糊。 他又不能轻易靠近,否则雷劫降下的雷霆威力会增加。 非邑稳住心神,连忙拿出玉符,临时刻画阵法为深夜抵挡一二;或是以混沌之力抵消一部分力量,但即便如此深夜也显得艰难无比。 他大概明白开明神兽的意思了深夜是九尾灵猫和某个更高等种族的混血,渡劫时的雷霆是高等种族血脉的雷霆,但他本身却还是九尾灵猫,这就造成雷劫的威力远超过本身实力的局面。 没由来的,非邑生出了不妙的预感,尤其是深夜的态度,他好像早就知道自己的结局一般,过于平静。 忽然,深夜轰然倒地,烧焦的伤口中汩汩流血,染红了皮毛。 虽然他竭力让混沌之力覆盖全身,但还是越来越虚弱,大脑袋放在爪子上,如果不是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乍一看好像在享受。 “深……深夜,你在做什么?”非邑想要靠近,落雷却轰然降临身侧,警告这个低等的凡人,“站起来!” 不知何时,落雷的密度减小了,但是天空中的浅蓝云层却更加明亮,奔跑欢呼的雷光也越来越多…… 深夜张了张嘴,率先出口的却是颤抖的吸气,沉重呼吸多次,才缓缓说道 “唔……当年我因为血脉过于霸道,出生的时候娘亲便死了,但是我在九尾灵猫一族的地位却依然很高,因为他们坚信……吼!” 又挨了一道雷霆,深夜开始颤抖,却兀自陈述着,在漫天的光芒下,他的周身都出现淡淡的荧光。 “他们相信凭我可以像冰霜九尾狐那样攀上那一族,真是可笑,足足等了数百年,那一族完全没有记起我这么个混血。当同辈都已经成了名震一方的大妖时,我还不能化成人形,索性就离开了九尾灵猫一族。” 他掀起眼皮望着沉默的少年,咧了咧嘴,“真是……糟糕透了。” 以前非邑一直觉得深夜过于傲娇自恋,但此时从他嘴里听到这种自贬的话的时候又觉得格外违和,便笑道“也就只有我不嫌弃你了。” 才说完,天空中一道三人合抱粗的雷霆轰然落下,将深夜整个笼罩,四处飞窜的电弧映照着少年难看的脸色! “混血本就是违反天道之物,放眼过去,能平安长大的不过一手之数。”开明神兽不能杀他,此时忍不住跳过来讽刺两句,“就算你有那种力量又怎么样?又不能控制。” 非邑看着久久不散咆哮着的雷霆,攥紧拳头,听见了深夜声嘶力竭的嘶吼,问道“那几个混血是怎么活下来的?” “还能怎么样?当然非强大庇护莫属,不过嘛。”开明神兽睨了这个羸弱的人类一眼,幸灾乐祸的笑道“就你这样的主人,哼哼,等着给你的妖使收尸吧!” “是吗?” 开明神兽猛地瞪大眼睛,“你不要命了?!” 只见少年缓缓腾空,忽然飞进雷霆的光芒中,隐约间,可见一本黑色的书环绕着他。 实际上开明神兽的话提醒了非邑——现在的问题出在不能控制混沌之力上面,方才失去意识的时候既然能当下雷霆,那么只要他控制了那股力量,一样能行! 除了升入等重天,他想不出还有什么方法。 而要升入等重天,仅凭他目前还触摸不到壁障,想想吧,以前好几次突破时的感觉——将创典放在意识海中,果然,原本平静的海面开始翻涌! 藏于意识海中的力量开始蠢蠢欲动,相安无事的神格也转为不安,萦绕着白光,浩瀚的信仰之力紧随而来! 然而创典如今有灵,哪里愿意看见宿主这样冒险?连忙要帮忙压制意识海里的东西,但是随着非邑进入雷霆受到重创,它只能先救人,当一开始运转大阵,意识海便狂风涌动。 突破,势在必行! 这是非邑破釜沉舟的选择,但是并不知道后果,也不知道,强行突破有多痛苦。 自灵魂深处震动的力量快要撕裂一切,神格的光芒越来越亮,仿若唯一的太阳,渐渐照亮着整个意识海。 它要挣脱的是散仙天的束缚,要飞往的是另一个新的高度! 在白光之中,一点金色逐渐亮起,并且蔓延起来,非邑觉得自己的意识被扯碎,散在意识海的而每个角落,在不同的方向看见神格的进化。 看金色的裂痕遍布,信仰之力疯狂涌进填充,听见了挣脱新生的声音…… 以少年为中心,白色泛着金芒的神光一圈圈荡漾开来,随即又一圈圈荡回来,随后染了天空。 众神快要坐不住——这是神迹! 如果只是升入等重天的话,这并不能让大神们吃惊。 “他的神迹怎么能影响己身之外?!” “特殊罢了。”灶神打了个哈欠,好像在说玄都的大惊小怪,“等重天的神迹能延伸己身外,诸神天也不是没有。”比如说招徕。 那能一样?玄都到底没有说出口,这几天来,唇枪舌剑也是够了。 第四百四十七章 我就是靠山 “……疯了?!” 雷光散去,深夜整个兽形都变成了焦黑的状态,如果不是莹白的光芒几乎和煤炭无异,最凄惨的是尾巴,变成了烧焦的‘绳子’。 虽然早就知道这家伙莽过头的性子,但每一次他都看得胆战心惊! 非邑的头发也炸了,衣服也毁了,神情却是坚定的。 少年缓缓蹲下去,摸着大毛球刺啦啦的脑袋,笑道 “只要还没死就不能放弃,深夜,以后我就是你的靠山了。” 电闪雷鸣的时候,这句话几乎要被湮没,深夜却听得清清楚楚,他的每一个字、每一个发音乃至嘴唇的动作都清清楚楚。 浅蓝色的雷光,骤然失去了威力和颜色…… “知……知道了。”深夜哼的别开头,“看你这么急着贴上来,勉为其难答应的。” 这家伙,非邑失笑,缓缓站起来,凝望着天空的第二道雷霆,笑容收了起来,“那么,我要开始履行靠山的职责了。” 雷劫是天道,想要真正脱胎换骨就不能躲避,非邑要做的就是将伤害降低到最小。 仰望着逐渐凝聚的雷霆,他缓缓张开双臂——等重天是什么样的感觉呢,要他来说,比起散仙天,多的就是那份对神力更加随心所欲的控制。 就拿使用上品明言来说,三重天像是捡起一块三十斤重的石头,而等重天,只是抛一块小石子! 对于混沌之力的控制亦然,虽然达不到失去意识时那种撼天动地,但要拦下大部分雷劫却在掌握之中。 自掌心撑开的混沌结界将一人一首罩住,虽然还是那种半透明的状态,落下的雷光却有大部分被抵消,不过十分之一的力量落在深夜身上! 非邑喘息略重,往他嘴里丢了颗仙丹。 “就这点力量,你可得撑住咯,不然笑不死你。” 深夜看他眉头紧皱的样子,切了一声,“也不看看本大爷是谁?” 说着怒吼一声站起来,尽管焦脆的皮肤裂开,露出鲜红的血肉来,他依然与少年并肩站立着。 非邑并不好受,虽然混沌之力无敌,但是他这个控制者到底不能与天道雷劫相比,如果说混沌之力的力量为一百的话,他现在估计连十分之一都发挥不了。 超出这个限度的雷霆的力量也会让他受伤,而且,光是支撑的神力消耗随时随地都在增加,意识海中,信仰之力的涌入越来越快…… 他们这边现在谁也不敢来插一脚,又有非邑前脚的震慑,连带白绕竹几个都是安全的。 “我们现在怎么办?”久煅双手扶着他的金属背包,蹲在一块石头上,问道。 狐半月专心给豺狼妖疗伤,不说话。 寻花好似还沉浸在震惊中,从远方的蓝色雷劫中收回目光,“他真的升入等重天了?!” “不然你去找他打一架?”威灵仙认真地建议着。 来时浩浩荡荡一群人,如今就剩下这寥寥五个。他们不会因为一起经历生死就改变什么立场,最多彼此间更多一份熟悉感罢了。 “他活不了。”狐半月站起来,却不再多说。 少年们默契地看向伫立着的开明神兽,这位大概是在等雷劫停。 “三日时限将至。”狐半月身边,豺狼妖化作一个绿眼青年,灰发,脸色苍白,一边肩膀不自然的耷拉着,倒是少了原形时候的凶恶阴险嘴脸,“而深夜的雷劫还没有完。” 就是普通的妖怪,千年大劫少也得半日,而深夜是混了不知什么高等血脉的九尾灵猫,这雷劫,不劈个一天两天都说不过去! 五个小时对于神明来说不过是打坐的一瞬。 当长余睁开眼睛时,灶神立马坐直身体,而扁鹊亦是握紧了膝盖上的手。 “三日已至……” “且慢!” 众神看行扁鹊,该说预料之中还是震惊,这感觉复杂莫名,堂堂医祖……只听青年说道 “恳请长余大人多延长一些时限!” 要知道,到了扁鹊如今的地位,严肃郑重的‘请’字有多珍稀,如今却为了一个收进门不到一年的人类小子当众开口。 果不其然,那一瞬间,玄都的嘲讽几乎要化成实质,不过在其他大神瞥过来时僵在原地,说到底,区区一个七重天,还是晚辈,他有什么资格? 长余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其他几个,“诸位以为如何?” 微妙的沉默蔓延,说到底还是扁鹊的要求不占理,大家都说好的三天,非邑自己惹了祸不能按时回来,缘何要他们这些大神跟着作陪? 最要命的如果惹得开明神兽不乐意了,冲上来怎么办?大战恐怕在所难免…… 谁都没有开口,唯有灶神似笑非笑,但这就是回答。 长余缓缓抬起手,指尖轻点,只见金色的神光绳索似的探出去,将几个新生代拉上来。 “扁鹊,要不让你徒弟不要管那神使了。”灶神看似开玩笑般说道。 “你说呢?”扁鹊反问,这个提议就不了了之。 当几个少年灰头土脸的回到结界时,几乎忍不住热泪盈眶,这一趟对他们来说过于凶险,看着同往的一个个凄惨消亡,不会有比这个更磨砺心境的了! 看着画面上非邑和那神使还在苦苦挣扎,玄都费力压着上扬的嘴角,轻咳一声说道“既然如此,我等便先回去了。” “也好。”长余挥袖,不算大的破穹阵出现在结界中间,“尔等便先行离去吧。” 正要站起来的神明们动作纷纷一僵,淡泊的脸上出现裂痕,让他们,先回去? 即便是扁鹊都将讶然写在脸上——长余,竟然是想帮非邑! 灶神坐着不动,嘴角的笑意更甚,“诸位赶时间,请吧。” 非邑是当初长余亲自带回来的,若说没有几分另待,那才是奇怪…… “呵呵,难得长余大人有另眼相待之人,我等岂有不陪之理?” 活得久见得多,脸皮也就经得住考验,青砚率先收回要起的姿势,慢慢盘腿而坐,依然那副宝相庄严。 “哼。”百争妍跟着坐回去,“反正回去也是丢脸,都是熟人,怕甚?本座倒要看看,这个非邑有什么奇异之处!” 当然,这种堂堂正正的也是奇葩…… 相比之下,玄都的脸上已经能挤出墨汁,长余什么时候这么看重非邑了?那他对丹坊一直以来的行动到底是怎么看的?一块大石头压在了心口。 第四百四十八章 漫长的雷劫 上古结界的入口不是随时随地都能打开的,如今开明神兽醒来,便是长余也无法正面与其斗法。如果非邑不能在入口关闭前离开,就会被永远关在结界之中。 而上古结界不属于诸神天,也就是说他将会与神庙完全失去感应,以致无法接收信仰之力,直到消亡…… 索性,他有个好师父。 虽然长余开口让其他大神先行离去,但谁又能这样毫无顾忌的离开,更重要的是,他们想看看最后的结果。 都已经找借口留下就要做事,众神只能再次运转神力支撑着结界,不过,一个时辰后,他的再也不复轻松。 他们对抗的是上古结界,是比诸神天还要久远的存在,随着时间的推移,受到的压力逐渐增加。 最先宣告脱力的是玄都,再次坐下不久就脸色发白,神力断断续续,干脆地就收手了,左右他实力最低,犯不着为了敌人拼死拼活。 到了下午的时候,百争妍、鲁班、关羽以及灶神也渐渐不支,相继停手,他们能做到这般亦是不易。 最后剩下的就只有青砚扁鹊以及长余。 灶神微微皱起眉头,长余历来深不可测,青砚活了不知多久神力强悍是应当的,可是扁鹊似乎过于逞强了,这和他认识的那个家伙大相径庭。 仔细一看,他的身体已经微微颤抖,灶神还是说道 “你也差不多行了。” 扁鹊不回答,只是紧盯着画面,可惜雷光过于繁重,不甚清楚。 实际上非邑现在并不比他们好受多少。 “你先离开雷霆的范围!”深夜看着已经鲜血淋漓的少年,胆战心惊。 “不行!” 非邑想也不想的拒绝,他没有说的是强行突破让他的境界不太稳定,真要说的话,现在只能算是一只脚踏进了等重天,能使用力量而已,神识,却还不稳定。这导致他依然不能很好的控制创典和混沌之力。 如果远离了雷劫的压力,混沌之力的威力就可能消减……所以,他只能死命撑着,撑到几乎快要失去意识。 但是深夜的雷劫还在继续,还在增强,却原来,之前的雷劫不是威力小,而是在酝酿能一击了结的力量!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非邑深刻的预感到如果不能有完全抵御雷劫的手段的话,他们两个都要葬身此处。 扑通一声,他因为力竭而半跪在地。 “小邑,听我说。”深夜艰难地转过身来和他面对面,轻轻将爪子搭在少年肩上,“上古结界的入口好像还没有关闭,你赶紧带着妖使离开,如果你被关在结界里,后果不堪设想!” “呼~废话少说!” 非邑挥开他,电弧忽然蹿过来让他浑身一震,然后慢慢坐好,自混沌空间中掏出了一粒仙丹来。 死反丹,原本是用来破除壁障时用的,可它也能用于突破力量桎梏。 非邑凝视着这枚仙丹,心一横,张口吞下,他现在就是因为才进入等重天,力量不稳,尚且发挥不出四重天一层的力量,索性现在已经不差堵这一把了! “啊!” 少年清晰的嘶吼声自雷光中传出,死反,死反,取其义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蛮横的力量撕扯着桎梏,宛如断骨疗伤一般! 药力进入意识海中,致命的痛苦过后,就是极度的舒适,将尚未稳定的境界固定,这一刻,对于神力和神识的控制就越发得心应手。 非邑猛地睁开眼睛,向后飞出雷劫的范围,接下来的雷霆力量便小了一些。 “深夜,你坚持住!” 他说着直接把创典扔出去,见它没有反抗,非邑松了口气,随即盯着下一道落下的雷霆紧张起来。 轰—— 雷霆落下的电弧像是游蛇般四下乱窜,晃花人眼。 非邑睁开眼第一时间看向落雷的中心,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是正确的只见创典乖乖地待在深夜头顶,毫不客气地将落下的雷霆吞噬了。 这样一来,总算能松口气了。少年一屁股坐在地上,缓缓盘起腿,接下来,就只有…… 长余仍旧淡然盘坐正中,两侧的青砚和扁鹊早已坚持不住,捂着胸口微微喘气。 灶神不着痕迹地看着这位神秘的大神,暗自啧舌,四天过去,这位竟然又独自撑了将近半天!低头一看,只见苍雪域澄黄的眼睛中带着凝重,“怎么了?” 大狐狸盯着那画面,低语道“两天了。” 灶神稍微一想便明白他的意思了,“确实,小深夜的雷劫太久了点。”虽说是混血也不过千年大劫,这劈个没完没了的样子,大有不劈死不结束的趋势,“我记得你当初也才一天另一个时辰。” 九尾灵猫的血统和冰霜九尾狐相差不多,也就是说,问题出在另一个血统上。 当雷霆还没有消减的趋势时,灶神的眼角抽搐得越频繁,深夜的血统,不会是……他低头看向自家狐狸,寻求答案。 “有可能。”苍雪域话锋一转,“不过若真是那样,他也不该流落至此。” “说……的也是。”灶神稍一抬眼皮,对上几双好奇的眸子,笑道“恐怕是练了那功法双渡劫吧。” 似乎这个解释更让人觉得合理。 又过了两个时辰,深夜的雷劫总算有停止的迹象,当最后一道雷霆落下,天空便云消风散,浅蓝光芒犹在,给苍茫荒芜的上古结界镀上色彩,端的是风光霁月! 也是这时,长余浑身一震,语气不稳的说道“回!” 声音响起在非邑耳侧,他连忙站起来,旁边等候多时的妖使们纷纷围上来,要朝混沌空间进去。 “快点!” 空中的的金色入口开始不稳,甚至在慢慢缩小。 非邑直接将一众妖使收入空间中,抱上化成黑猫形态的深夜,脚下用力,腾空而起。 不远处,开明神一动不动。玄都见状不自觉的动了动手指,一抬头,对上灶神似笑非笑的目光。 莫名的,有紧张的空气在蔓延。 此时此刻,谁也不敢轻易插手这个结界——单看没有和之前一样降下金光就知道,长余现在有些艰难——如果一不小心碰撞到他的神力导致结界溃散,他们都得交代在这里! 第四百四十九章 入口闭 上古结界的入口还在持续缩小,深夜却觉得距离越来越远,身后的胸口传来急促的跳动,快要听不见少年的呼吸声。 “非邑,你……” “没事。” 非邑咳了一声,忽然喷出一口血来,滴在深夜的头上,他的速度还在加快。 金色结界中间张开的入口已经能看见少年的影子,快了……一众大神因为力竭也跟着有些喘。 就在这时,一个火球忽然朝着入口飞了下去,迎着非邑。 “你、找、死!” 当被扁鹊的威压笼罩时,狐半月瞬间到底昏迷,就在这时,另外两道威压冲了上来。 只听玄都还算镇定地说道 “小辈的恩怨,大人何必动怒?” 灶神都被气得两窍生烟,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不择手段不要脸的! 千钧一发之际,众神只来得及看见非邑因为攻击跌落的影子,还有长余再也支撑不知急剧缩小的入口。 忽然,只剩拳头大的入口猛地伸出一只焦黑汗湿的手来——一粒黑点缓缓飘上来,那只手再也支撑不住,滑了下去。 入口瞬间关闭,长余捂着胸口蓦地吐出一口血来…… 此情此景,若非顾忌场合,玄都几乎要大笑出来!他搬出此次一行后辈了解恩怨来说事,扁鹊一时间也不能奈何狐半月。 虽然没有立刻杀了那小子,但是只要被关在上古结界中,失去信仰之力的供奉,总有被耗死的一天! 就在这时,漂浮着的‘黑点’慢慢扩张,耗子、兔子、蛇然后是深夜纷纷钻了出来。并没有预料中的张皇失措或是惊恐不安,他们从容地来到长余和扁鹊面前,低头。 立起来后,小红蛇淡淡的说道 “大人早已预料到无法归来,特意让小妖为两位大人准备了答礼。” 众神发现非邑和他的妖使最令人震惊的不是力量,而是那份总是频频带来的意外,还有总是无所畏惧的气度! 白绕竹从混沌空间中拿出神光熠熠的仙药,一株给了长余,一株给了扁鹊,却都让其余的大神侧目。 “这是地府的仙药?!”关羽作为财神的敏锐又出现了,这仙药的等级,恐怕不会比松云草低! 由于对非邑的态度,他都没有期望这些妖怪的回答,意外地,少年温润平静的声音极有教养。 “说来惭愧,这是我家大人不劳而获得来的。”蛇小小的一条,说话格外清晰,“由于大人稍微出了点力,阎王大人便赠予些些回礼。” 结界里忽然变得落针可闻,看着这一群不算起眼的妖怪神色忽然复杂起来。 白绕竹的话透露了两个信息首先,他家大人身怀巨宝,多的是保命的手段;然后,非邑和地府交好,那些害他的家伙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走了。”扁鹊淡然开口,“过来。” “哼。” 深夜牵头,妖使们纷纷站在扁鹊身后,这下好了,谁也不敢打他们的主意。 上古结界内,非邑瘫软在地上,试着用神格接收神庙里的信仰之力,结果全是徒劳。 “果然没办法……咳咳!” 胸口涌上来的钝痛让他险些背过去,连忙翻过去猛力咳起来,哇的一声呕出大块瘀血,总算能顺畅呼吸,只是每一下都丝丝的疼。 忽然,一只巨大爪子出现在他面前,“最后,你还是落到我手里了……” 当大神们回归的时候,并没有像去时那样浩浩荡荡,甚至没有引起任何的注意,不论如何打听都无法得知。 直到,育神院公布进入上古结界的新生代神明全部遇难。 这则消息在诸神天引起的轰动远比当初为非邑降下天罚台巨大――众神都在讨论上重天大神并不如想象中的强大的时候,更深层次的隐患在蔓延…… “你们育神院到底怎么想的?我们丢大脸不说,现在这个时期传出这种消息,还嫌不够乱?!” 百争妍形未至,声讨先来,等入得著文岛才发现,除了扁鹊和长余,那天的几个当事者都到了。 虽然有面具挡着,但个个都是一副凝重深思的模样,闷声闷气,百争妍看得更来气。 “孔子呢?” 灶神放下支着额头的手,“听神使说在为孤本注疏。” “他还有这心情?”百争妍觉得自己和那个文绉绉的老头子哪里都不对付! 鲁班粗着嗓子说道“毕竟他只关心文化和教育这种玩意儿!” 换句话说,就是诸神天塌了也不管! 青砚闻言不赞同地瞄了他一眼,不过目及大家愤愤不平的态度,也就不再多说。 孔子还没有来,屋里的不平之音逐渐清晰,山墨揣着手站着,咬牙切齿,忍了又忍终是抬起了脚。 旁边清竹一把拉住他,轻轻摇头,他的脸上有些憔悴伤神。 山墨知道,那是因为学生们一去不回的原因,即便不曾教导过那些小子丫头,当知道一个也等不回来的时候,他也愣在了原地。 前几天在著文岛眺望的时候,还能听见嘻嘻哈哈的打闹声呢。 “孔子做得也太绝了。”不知屋内哪位大神说了一句。 真是吓死鬼的厚颜无耻!山墨本来停下的步子蓦地加快,冲了进去,谁也没看清,脱口而出。 “谁口口声声要开结界?谁口口声声保护学生?现在一个没回来,又在这里口口声声责怪我家大人?所谓的大神就是拉下脸对付一个孩子,就是这样贼喊捉贼!”黑衣青年吼得脸红脖子粗,“你们不配踩在我育神院的地上,如果那些孩子有灵魂的话,你们注定连眼睛都不敢闭!” 说完后,山墨气喘吁吁,然而心中的郁气不仅没有消除,反而在感受到那些愤怒的威压时越发沉重。 就在这时,玄都冷声道“轮不到你评论!如此无礼之神使,今日便好好教教你!”说着扬起手。 “大人且慢!”清竹连忙奔进来。 啪! 神格摔在地上声音极其清晰。 从门口慢慢踱步进来的老者身穿深棕色长袍,头戴方巾,额阔目慈,半尺白须被打理得很干净。 “在这育神院,轮不到你这小辈谈教育!” 第四百五十章 信仰不灭 几乎没谁看见孔圣人动手,这位老爷子瞬息来到上位的矮榻,跪坐在案牍前,脊背笔直。 “我育神院只负责教导,尔等今日若是来赔罪的,自行去那些新生代的神庙谢罪吧,或者去找回他们的继任者也可。” 这句话若是换一个育神院的神明来说,恐怕还没说完就被大神们拍死了,但它却是出自孔圣人之口。 这个作为神州大陆的文化标志之一被悠久传颂,孔庙香火久盛不衰的大神开口,在坐谁也得默默听完! “只是您也知道,如今诸神天堕神潜入,忧患众多,新生代的断层被暴露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百争妍说的正是众神担忧的事情,如今人间界的信仰不比以前,尤其是地方神更是处境堪忧,若非信仰辖区足够,几乎再也不能出现继任者。 偏偏散仙天的神明也容易消亡,说得形象一点,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发了大水,苗子没了! 然而孔夫子不仅没有为他们的忧愁动容,一边整理面前的竹简,反而冷笑道 “这个公开你们的罪孽有什么关系?” “可是……” 砰! 只见老者猛地将竹简拍在桌上,提高了声音,“如果真的担心,尔等就不该任闹剧继续!”说着将锐利的目光射向玄都,“说是小辈的恩怨,如果不是你们教导无方,无能,暗地指使,会变成这样?” 直把中年神明说得面色涨红,玄都深吸一口气压下火气,“是晚辈的错。” “不是错,你们是诸神天的罪人!”孔子再也压不住火气,挥袖别开视线,“速去,莫再污染我学校的空气!” 说完后竟开始碎碎念,诸如君子当守礼,仁人之心不可无……之类的。 一抬头,见众神还在,才搬出来的儒士修养登时消失,“你们……” “夫子息怒。” 温润的声音响起,长余已经出现在屋内,扁鹊随后出现。 这两位出现坐下时,就像凉水滴在烙铁上,总算不那么焦灼了。 对上两个气度举止极其符合儒家追求的君子之礼的神明的时候,孔圣人的语气缓和不少。 “长余,你糊涂呀!” 敢这样教诲长余的,放眼诸神天也就这一个。 “诚然,此举稍欠考虑,不过并非无一利。”长余直接坐在矮榻另一边的垫子上,“我已经派遣神使去培养新生代的继任者,不久便会回归。” 他一开头,旁边那些不好当出头鸟的纷纷应和,“我等亦义不容辞!” 不过是一些地方神,费不了多少信仰之力就能培养起来…… 灶神垂下眸子,对于诸神天来说,看起来毫无损失,但是他想起某个家伙的坚持死了就是死了,继任者没有曾经的记忆,是另一位神明。 “今日来,是想讨论另一件事。”长余忽然沉下去的声音让众神心里一咯,“据地府传来的消息,万家一战中,万无尽和另外两个兄弟化成了邪灵,其余的幸被阻止。” 这下子连之前口口声声说赶人的孔子都变了脸色,那万无尽可是能与阎王平起平坐的存在,竟然轻易化成了邪灵? 若是一个就算了,这万家几个兄弟齐齐堕神,怎么看都有猫腻! “如果是真的,那诸神天就没有幸免之理。”扁鹊用极为冷淡的声音说出极其恐怖的话。 原本他们以为敌人只是祸害散仙天,难道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竟然已经将黑暗的触手伸向了上重天?! “我想,或许可以从一个点入手。”灶神忽然说道,看向下手的玄都,“还记得狐半月是怎么得到醴泉的吗?” “灶神你这是什么意思?!” “实话实说罢了。”他看向百争妍,“你也记得吧?当初那个怪物操纵的力量。” “没错。”这一次,百争妍和灶神站在一条线上…… 诸神天注定会迎来第一场大面积的动荡,但是这一切都影响不到深夜他们。 正是暑热最难耐的时候,深夜带着妖使从庆神镇土地庙中离开,去了趟漏底潭,没过多久,小丫头走了出来。 “要不要回去?”深夜问他。 泷幼默默地摇头,“哥哥庙中的祈愿就拜托你了。” “要你说?”深夜歪着脑袋看他,“你之后去哪里?” 因为阳光过剩而阴影浓重的神庙前,小丫头的冲天揪坚定地晃了一下,“跟着嫦娥姐姐他们去历练,我一定会变强的!”说着说着泪珠子就滚了下来,“我……嗝,一定给哥哥……呼!” 她说着一把抹了眼泪,说就这样吧,然后转身回了诸神天。 身后,白绕竹注视着她坚定地小短腿儿,说道“泷幼大人长大了呢?” “早就不小了。” 深夜掉头离开。 云端下,一条条俯卧在小丘陵上的稻田已然泛黄,饱满的等待着收割,辛勤的付出耕种,总会有收获的时候…… “深夜,大人他……”白绕竹欲言又止,信仰之力怎么办? 深夜头也不回,看着瓦蓝的天空,哼道“你什么时候见他吃过亏?” 他们,只需要更加更加努力,不然以后会追不上那家伙的…… 地府。 当万家被端掉之后,所有的一切都统归十殿管理,井然有序。除了孟婆,谁也没有发现第五殿阎罗王是继任者这件事情,也就再也没有人能猜到他的心思。 黑无常眉间略忧愁的走进大厅,对正在处理卷轴的阎王说道 “今日又发现一处小型混沌空间,算上之前的,已经有四处了。” 天子包头也不抬,奋笔疾书。 “嗯。” 这更让黑无常头疼了,他家大人明知道是谁留下的,却完全不管不问,“这样下去的话,信仰之力损失过大。” 再加上那位之前收掉虚无空间时带走的那些,真是让地府众神眼红! 这时候天子包才放下笔,笑道 “他收走很多,但是每日涌入的更多,天道伦常,只要世界还在转,信仰虽会降低却不会消失。” 白无常在旁边帮腔,“就是,他一个能拿走多少?” 黑无常直接翻出自己计算出来的数据。 天子包,白无常“……” 这,还真不少! 第四百五十一章 少了谁 有句话说得好世界少了谁都不会停止运转,放在诸神天更加合适,神明不像人类,光是吃饭就能活下去,但也不比人类过于羸弱。 神明随时都能消亡,但是也能用信仰之力随时出现,只不过没了记忆而已,这一点获得了诸神广泛的认可。 往大了说,诸神天和人间界同在天道下,但时间似乎不太一样。 一年,似乎能改变很多东西,但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 还是那座城,那条文化街,只是楼下的小吃铺子变成了一家汤锅店;学校前面的鸡蛋饼小摊也焕然一新,盘下了一个小店面,新生入学的时候赚了好大一笔钱…… 深夜从学校的篮球场直接飞下去,回到家中,这个月的零花钱用光了,如果走前门会忍不住买东西。 非涂天性不爱跑出去,整天在家里打扫几乎没有的灰尘,整理为数不多的家具。 非赦从厨房里出来,端了两盆食物,一个肉、一个素,“吃饭。” 三点心和白绕竹也从外面回来,一群妖怪纷纷蹿上桌子吃晚饭。 虽然主心骨暂时不在家,但他们还是找回了节奏,生活之余,就是修炼,玩儿命的修炼。 “你们是不是又快渡劫了?”吃完了饭,深夜蹲在茶几上,拿爪子翻看一本历史必修三,头也不抬。 “是棠元他们。” 白绕竹拿出一个小本子,一屋子的妖怪,吃穿用度全是他在分配计算,同时也在记录每一个家伙的修炼进度。 就目前看来,还是三点心的速度最快,都已经第四次雷劫了。 “往后速度就该慢了。”棠元跟着蹦上来,“现在非涂已经赶上我们了。” 《引雷诀》的修炼特性如此,天赋种族差的,锻体三重就少费些时间,但是从强灵三重开始,就会缓缓落后。 “吱!” 深夜连忙抬起屁股把宝炙露出来,没好气地说道“来了能不能发出点动静?” “快渡劫了,力量有点不好控制。”小老鼠搓了搓爪子,他们兄妹几个的天赋就是灵活隐秘的特性,隐藏起息是基本的。 “总之先这样吧,渡劫的时候我会回来。”深夜抬头看了眼墙壁上的挂钟,“我要去学校了。” 他说着把书本都丢进混沌空间,正要走的时候,白绕竹喊住他,说道 “因为诸神天近一年来发生太多事情,财神楼将会举办一场炼丹炼器盛会,要不要去掺和一脚?” “财神楼?” “嗯,大概是想借机压丹坊一头。”白绕竹将其中包含的利益因素都分析了一遍,让深夜定夺,这猫虽然看着不靠谱,但大人不在他就成了顶梁柱。 “我们又不会炼丹炼器。”深夜蹲在窗户上看向陆陆续续归校的华英中学的学生,不知想到了什么,哼道“最近都抓紧时间修炼,先渡劫。” 说完吩咐他们把盛会的时间打听清楚,头也不回地往学校跑了。 宝炙见状凑上来,“深夜到底去还是不去?” “大人未归,或许还是少掺和为好。”棠元说道。 “可我们每天在诸神天到处收集消息有什么用呢?” 不过脑子的一句话,引得死一般的沉默蔓延,虽然生活看起来平静的过着,可有些话题,大家都闷在心里不敢说,即便是不着痕迹的触碰一下都觉得揪心的疼…… 棠元到底稳重一些,不着痕迹的换了个话题,“皎栀呢?” “混沌空间里守着她的钱少爷去了呗。” 说起钱才,他们再次沉默,这时候没办法再转移注意力,便纷纷各做各的去了。 那时候落下的火球,如果不是钱才冲出来挡下,他们现在都回不来。 漆黑无垠的世界中,信仰之力慢慢地、源源不断地从四周涌来,诸如躺着的灵魂身体中。少女坐在他旁边,温柔如水,半晌,她俯下身轻轻趴在少年胸口上。 “主人,你睡了好久……” 诸神天中,一如既往地安静,一如既往地充满着争斗,一年前的上古结界之祸,育神院的动静完全掩盖住另一个消息。 那个叫做非邑的人类土地神,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淹没在进来的风起云涌中,只有当大神们时不时拎一个新生代去诸神天的时候,众神才会想起,啊,那时候的事件,就是非邑和丹坊引起的。 叮叮当当的铃音响起,紫铃玉自大铃铛上飘下,矮身而拜,“五重天管事紫铃玉拜见总管事。” 渔歌子睁开眼睛,“嗯。”说着抬指一弹,一道光点射出,在空中化做一张半透明的纸,“上面商讨的决定已经下来了。” 女人抬手接过,看过后双眼微微颤动,迟疑道“丹坊和炼器商行那边……” 渔歌子抬手打断,用毋庸置疑的语气说道“无妨,你自行吩咐下去就是,时间就定在一月后。” “是。” 紫铃玉抱拳离去,出门的瞬间,脸色冷了下来。如今这个多事之秋,忽然弄出这般大动作,到底是树威?还是打压对手? 等回到自己的院落时,却忽然为这狭隘的地方感到烦闷,她缓缓抬头,看着一层不变的天空,忽然怀念起来当初和某个人算计阴谋的日子。 “呵,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今日让尔等来,是有要事吩咐,一个月后,将于四重天财神楼举办炼丹炼器盛会……” 唤来一众心腹手下,将流程细细交代了下去后,果不其然又引起一阵轰动。 财神楼的号召力可想而知,比之丹坊那一甲子一届的炼丹盛会不遑多让,一个月的时间眨眼过去,四重天财神楼所在的神域早已神满为患。 这等盛况,让人叹服。 紫铃玉站在空中却一脸平静,世界不管少了谁都依然会运转,但却会因此而少了某些色彩而已。 “紫铃玉管事,您……”旁边的中年神明被她冰冷的眉眼吓到,不知所措。 “做得很好。” 说完便不愿再多看下去。 当然,也不是没有神明去关注他的继任者,只是没有而已,到底只是区区土地神,或许信仰之力早已无法支撑其出现…… 上古结界内,开明神兽卧睡在一处山顶上,忽然自身下传来的震动让他嚯地抬起头,看向黑烟滚滚的某处,烦躁的用爪子捂住正中间的脑袋。 “好想睡个好觉……” 第四百五十二章 离去 “吼——” 发泄似的吼声贯穿整个上古结界,把河中一首十身的何罗之鱼吓得翻了翻肚皮,随后浮起来,发出阵阵狗吠的叫声。 啪! 一根树杈射来,将其叉起来。 “老子结界里的异兽都要被你吃绝种了,放下!”开明神兽轰轰跑过来,一爪子把树杈按回水里。何罗之鱼十个细长的身子摆了摆,连忙慌着尾巴潜深了。 “啧,我都快十天没吃东西了。” 非邑蹲在河边,寻找着其他的异兽,这些鱼都挺不错的,比起人间界的野味不知道好吃到哪里去了,他还想着晒点鱼干回去来着。 当初被关在结界里,他几乎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开明神兽竟然管都不管他! 大概有谁暗中救了他…… “老子从来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家伙!”开明神兽气得尾巴毛都炸了起来,这家伙这一年来快要把结界里的东西给祸害光了,竟然还敢用这种略带委屈的口气跟他抱怨? “你多久没出去了?我可告诉你,天底下像我这么坦荡的人已经不多了。” “是,你特么要什么都直接说了然后抢,当然坦荡了!”开明神兽被气笑了,随即一爪子拍过去,“赶紧给我滚出去!” 非邑轻轻一跳躲开,连尘土都没有挨到,笑道“那你告诉我怎么锯下不死树和圣木曼兑!” 在这里呆了一年,要说有什么收获的话就是发现了复活钱才所需要的另外两种宝物。据开明神兽所说,在上古时候,不死树就像是人间界的松树一般常见。 只是后来上古结界出现,天地灵气变动才变得少见一些。 昆仑结界有开明神兽镇守,大多数树木都还活着,其中甚至还包括圣木曼兑! 遗憾的是,上古遗物哪怕是最普通的不死树都坚硬无比,即便是现在的他也无法动一片叶脉。 开明神兽都要被这家伙气炸了,“臭小子,你最好别得意!” 非邑笑嘻嘻地不为所动,“那再加两条烤鱼,这条件够丰富了吧?” “滚!”开明神兽怒目而视,“别仗着有人罩着就有恃无恐!” 若不是那家伙,他能忍这么久? 少年总算收起嬉笑,正色道“我说真的,就算你不帮忙我其实也能把树带走,除非你愿意看着我把整棵树毁了。” 不死树还好说,但是圣木曼兑那可是真正的独苗儿! “呸!狂妄!” 非邑矗立在河上凝望过来,“我认真的。” 夕阳西下,一切都被镀成金色,粼粼波光在河中荡漾开来,河里的文鳐鱼和何罗之鱼纷纷浮起来,嘎嘎、旺旺叫着…… “嗷!气死我了!”开明神兽大爪子猛然一挥,在河中卷起一堆怪鱼来,“把这些晒了烤了就告诉你!” “嘿嘿,好说。” 就这样,又是两天时间,开明神兽瞄了眼那密密麻麻的鱼干,心情总算恢复了一些,“我先说好,圣木曼兑那边可是有很厉害的异兽守着,你小子赶紧去送死吧。要折断圣木……” 等他说完后,非邑把赤兽一合收起来,笑道 “我现在可是很厉害的。” 然后站起来,直直的飞向雪峰,身覆混沌结界,一口气不停地穿过最高的雪域。俯瞰时,雪晶之华已经带着夜幕的光辉,没过多久,就在雪峰谷中看见了那株遗世独立的高大树木。 圣木曼兑幼教挺木牙交,树干像是无数藤蔓组合而成,在最顶端又散开,宛如一朵烟花,每一半年,才有可能长出新的一条,攀援主干而上。 在夜幕下,有无数青色荧光落在这周围,宛如萤火虫一般。 “上古神木集天地灵气而生,名不虚传。” …… 开明神兽守着烤鱼吃得头也不抬,说起来,那小子也就厨艺这点能拿得出手,捻起一条文鳐鱼丢进嘴里,嘎嘣嘎嘣两下,想了想,噗的一声把主鱼骨吐出来。 才吃完,白色的流光就自雪峰上飞了回来,巨大的兽瞳中闪过惊讶,这小子,和一般的神明比起来,似乎…… “吃这么快?”非邑看着一小堆鱼骨头略微啧舌,“我很好奇,你另外八颗头能吃东西么?” 开明神兽伸出一根爪勾剔牙,“嘶~我把骨头给你留着了,到底是异兽,也能放你那炉子里烧一烧。” 说完把爪子上的残渣甩了甩,“出口给你开在哪儿?诸神天还是人间界?” 诸神天进入这个结界只能从天外天,但是从上古结界里出去,出口却是向朝哪边朝哪边。 “你不想出去走走?” “我?”开明神兽翻了个身,澄澈的眸子里映着空中的月亮,“你以为现在是什么时代,我怎么能随便出去逛。” 非邑了然,上古神兽和神明不同,他们秉天地而生,动辄山崩地裂,风云变幻,这大概就是它们遁入上古结界的原因。 “那麻烦你把出口开在诸神天。” 开明神兽有些意外,“你不怕被发现?说不定一现身就被那些大神抓走了。” 非邑高深一笑,“那是因为我们两个朝夕相处,你没有发现。” “胡扯。”这货平时不管是炼器还是炼丹甚至是修炼,一闭眼就是十天半月的,见鬼的朝夕相处! 开明神兽爪子点地,一个直径一米的阵法便出现在眼前,“赶紧的。” 忽然,一块玉符被丢了过来,“如果你想出去走走,拿着这个就能找到我了。” 开明神兽把那还没有爪缝儿大的玩意儿按住,说道“若非覆天之祸现,我是不会出去的。”随即不耐烦地挥了挥爪子,示意他赶紧走。 非邑耸了耸肩,纵身一跳,没入阵法中离去。 开明神兽盯着那空荡荡的阵法看了许久,才解除掉,慢慢走回经常睡觉的地方趴下,眺望着苍茫古老的大地时,平时刮过耳边的轻风都显得格外聒噪…… 忽然,身边的空气轻轻动了一下,熟悉的气息传来,他瞬间站了起来,龇牙低吼,“你来干什么?” “几千年没见了,怎么还是这副德行?”青年站在旁边,轻笑道。 “别特么给我扯开话题,你保下那人类小子做什么?” “这个嘛。”青年摸了摸下巴,目及远处,“他挺有趣的。” 第四百五十三章 回归 当财神楼要举办炼丹炼器盛会的时候,绝大部分神明都喜闻乐见,除了某些,比方说丹坊和炼器商行。 四重天丹坊,蒙璧埋头快步走着,离开大门后,又驾着云飞快朝着某法方向赶去,远远就看见了那座浮岛和小茅屋,还有那闪着神光的结界。 他连忙掏出一块带有神识标记的玉符打上去,结界豁然出现一个入口。在进去的时候,他右颊的胡须不自然的飘动了一下,却不自知。 落地时,脸上带笑的神使画雨眠迎了上来,说道“大人炼丹还需片刻,请管事稍等。” 蒙璧连忙拱手,“不敢。” 两刻钟后,莫幽澜从屋里出来,先是瞄了眼结界,“炼器商行那边怎么说?” 大概是因为长久炼丹的原因,她的嗓子有些沙哑,晋升五重天后,一身干练凌厉的气势越发明显。 蒙璧已经不敢直视,垂首说道 “炼器商行四重天管事说,上面传下来的话,既然财神楼的半吊子赶着丢脸,冲上去随意赏两巴掌就行了。” 说完后,他自己都忍不住憋红了脸,该说粗鄙么?或者说过于符合鲁班的风格。 莫幽澜嘴角噙着笑,“说得也对,生意人不好好看铺子,竟然想着和手艺人抢饭吃。”说着笑容缓缓冷下去,“吩咐下去,我丹坊弟子中凡是有意的,皆可来本座此处领取推荐牌。” 不就是砸场子么,莫过于将对方最自信的东西扔地上狠狠踩! 再有炼器商行,都已经能预见这场所谓的盛会有多热闹…… 她看向对面恭敬答是的蒙璧,放缓了声音,“蒙璧大师现在已经摸到五重天壁障了吧?” 听闻这位一代弟子竟然称自己为大师,蒙璧一时间受宠若惊,怎么也藏不住喜悦,便连忙应道“如长老所言,只是,弟子驽钝,一直无法突破。” 才说完,一枚仙丹飞了过来,漂浮在眼前,蒙璧立马抬头,“这……” “中品灵级,破障丹。” 旁边画雨眠适时补充道“这是大人特意为您炼制的。” 一瞬间,蒙璧几乎觉得这颗仙丹烫到了心坎上,除了感恩戴德没有别的表达,“属下为莫幽澜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莫幽澜轻笑着将他扶起来,“赴汤蹈火就严重了。”离得近,放低了声音,“毕竟五重天管事一职还等着您劳累呢。” 老头儿浑身一抖,不敢置信地看向女人,“您的意思是?” “呵呵,本座那大师兄因为治下不严,早已闭门思过去了。”换句话说,现在她的话语权就更大了,只需要慢慢地,慢慢来。 蒙璧又是惊喜又是惊吓的走了,结界中安静下来,偶尔有普通的小鸟穿过,叽喳脆鸣。 莫幽澜将神格彰显出来,冷声道“到底是何方神圣?!” 清风浅浅拂动茅草,两息后,一声轻笑响起 “神圣不敢当,故人是也。”介于少年和成年人之间的身影出现在旁边,“不知莫幽澜大人还记不记得当初在我体内种下的剧毒?” 一主一仆转过头去,齐齐呆住——没有佩戴神格的少年还是那张脸,不过稍多了些风霜和棱角,只是那幽深如墨的桃花眼依然带笑。 莫幽澜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现在的心情,震惊吗?当然,更多的还有恐惧,当初如此轰动,这个人还是从上古结界中出来了! 在和神庙完全隔绝的情况下,这家伙在上古结界中度过了一年,然后,安全出来了!带着一身如今她都捉摸不透的神力! “不会被我吓傻了吧?”非邑在女人眼前挥了挥手,惊喜地发现他竟然还得弯腰才能和对方齐平视线! 莫幽澜回过神来,一掌拍过去,落了空,“你来做什么?当初我可没对你做任何事!” 非邑咀嚼着她的话,“没有做任何事,你确定?”说完好似没看见女人骤然难看的脸色,“不过我不是来复仇的,毕竟当初恩怨一笔勾销哩嘛。” 确定他没有说谎,女人稍稍平静一些,但是当看见这张脸的时候还是有一种不真实的错觉,“你来做什么?” 一说起这个,非邑就一副颇为感慨的模样,“才一年而已,出来后就听说发生了好多大事,财神楼竟然也有底气举办炼丹炼器盛会了。” 捕捉到词汇,莫幽澜表面上不动声色,“然后呢?”眼前这个家伙,好像还是个炼丹师炼器师。 非邑背过身去,任由女人打量的神色来回扫动,“我这不是一年没出手了嘛,难免名气下跌,怎么也得掺一脚不是?” 炼丹师热衷于这些大会就是为了提升名气,好让仙丹卖得动。 回过头上,和女人的目光对上,顿时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过一块推荐牌而已。”莫幽澜摆了摆手,“给你就是。” “啊,忘了说,我要灵级的。” 女人抚上空间戒指的手一顿,抬头盯着他,“灵级?” 非邑呵呵一笑,“放心,我只是想摆一摆自己的位置,没打算和你争?” “大言不惭。”莫幽澜哼了一声,但是拿推荐牌的动作到底停了下来,“这么有自信?” “你以为我这一年在干什么?” 安静的对视开始了,半晌,莫幽澜忽然哈哈大笑,端的是奔放豪迈,“很好,左右我莫幽澜也不屑于在财神楼的盛会上出风头,牌子给你便是!”不管动手打脸的是谁,结果还是一样的。 说着扔出一张三只宽的玉牌。 非邑抬手接住,说道“顺便把那毒给我解了。” “我就不信你自己解不掉。” “麻烦!” 爽快一次和两次没什么区别,莫幽澜直接给解了。 非邑晃了晃手里的玉牌,道了声谢就洒脱离去,也没开口让女人打开结界,就这么轻易钻了出去。 “大人。”画雨眠凑上来,“他真的是怕麻烦?” 已经看不见那家伙的背影了,莫幽澜松了口气,冷哼道“那混蛋在试探我的态度!”顿了顿,换了个语气,“这样的家伙,果然还是尽量避免交锋。” 第四百五十五章 微妙的轻松感 瞬间得罪两个,丹坊来的是二弟子,才一只脚跨进七重天,没他大师兄的底气呛声,脸色很不好就是了。 丹坊的覆辙是什么?对非邑穷追不舍,最后落得众矢之的的下场,关羽听了都觉得晦气! “好歹是个大神,嘴上都不把门,应验了怎么办?” 百争妍看似在怼灶神,实际上倒把关羽气得一口气上不来。 你也知道大神说话要知分寸?关羽不再多说,怕被气得当场动手,按住椅子的扶手,好一阵才冷静下来。这时候脑子也清醒了,看向场下身形神格都陌生的炼丹师,目光疑虑重重。 扁鹊因为那件事与他生有间隙,处处作对倒也说得过去,但是灶神这家伙一向都是闲不够乱的,今日似乎也在帮着遮掩…… 恰好一阵铃音响起,紫铃玉作为财神楼的排面缓缓登场,紫纱飞舞间尚未看清面容,妖娆清脆的声音先知。 “诸神光临,我财神楼今日真是蓬荜生辉,倍感荣幸!” 说着从铃铛上落在,朝着高台盈盈一拜,“奴家紫铃玉,拜见诸位大人~” 随后又朝向会场,稍稍欠身,哪怕有面纱遮挡,她妩媚如水的眼神也足以令人腿软,莫说若隐若现的沟壑,以及那白皙袖长的玉腿,早已晃花了眼! 和丹坊那种神圣庄严、高高在上的姿态比起来,她做足礼节,让在场无不熨帖。 在柔顺的礼仪以后,紫铃玉飞身而起,站在紫金铃铛上,神光缭绕后,猛然改头换面,高束发,窄抹胸,火红长裤端的是飒爽英姿。 女人双手张开,掷地有声,“那么,现在开始宣读比赛规则!” 只能说财神楼不愧是开拍卖行的,一出手就只有一个感觉——壕。 题目是炼制上品灵丹灵幻丹,非邑并没有听过,但是看旁边同行们那略带沉重的表情就知道不好啃。,秉着不耻下问的原则,他果断开口。 “敢问大师,灵幻丹的功效为何?” 好歹灵级炼丹师像他和狐半月当初都算是奇葩中的奇葩,在场的都是等重天,耳聪目明,一听顿时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好像在说这家伙难道是后面走错场地的明级? 旁边的老者大约是过于关注比赛,没心情看他,不过到底耐着性子答道“丹方上有。” 非邑兀自点头,忽然一道冰冷的视线烙在身上,转头对上一张熟悉的狐狸神格。上古结界之时,说实在的非邑并不恨他,因为换位思考的话他自己也会这样做。 既然狐半月在的话,果然,又看见一个眼熟的家伙,威灵仙,这个有双重人格的家伙就在前者旁边。 重逢的时候,非邑发现并没有预料中的激动和意难平,大概早已经意不在此。 那边狐半月也收回目光,看起来冷淡的表面上,情绪翻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只是强迫自己不在意罢了…… 当丹方落到手上时,非邑就知道为什么成名已久的灵级炼丹师都觉得头疼了。 并非因为炼制方法复杂,而是内容过于冗杂,材料几乎都是等重天级别,且数量多,更别说其中还有两株六重天的,光是提炼都得耗费大半的力量。 也就是说,算上神力的消耗和时间,在场最多只有一次前半段返工的机会,而一旦进入融合的阶段,连返工的机会都没有! 比起同行们的忧愁,非邑的注意力却完全放在了灵幻丹的功效上使服用者产生幻觉,并且失去最近一月的真实记忆。 这种功能,对于瞎讲究的神明来说有些阴毒,即便有炼制也不会公开卖,放到赛场上的话实在有些不妥。 “诸位不必介怀,既是比赛,当然越有难度越能凸显诸位的力量!” 紫铃玉稍一解释,就显得光明磊落,格外站得住脚。 难度当然有,不过像这类炼丹大会一般都有不成文的规矩已经能一次性成功炼制上品灵丹的大师都不会来参加的,毕竟又不是下乡送温暖,虐菜会遭白眼。 限时半月,材料充足,随意发挥就是这场比赛的所有内涵了。 别的炼丹师当钟声响起时就开始在旁边的储物空间中挑选材料,唯有非邑,还盯着丹方仔细看,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欣赏什么绝世美人。 “啧,麻烦。” 说着掏出材料,按序放好,引火,温炉,众目睽睽之下,堪称随意的一股脑儿丢了数株仙药进去,像是把垃圾抛进垃圾桶。然后盘腿坐好,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放在另一只膝盖上,打了个哈欠。 火光将那困顿的神情照得格外清晰。 众神“……” 炼丹不应该是庄重严谨、全神贯注的么? 灶神撑着额头看得有趣,用传音术跟扁鹊闲聊,“都已经五重天二层了,他这一年没白过。” “是比你要上进点。”扁鹊睨了他一眼。 “我能和他比么?”天知道上重天要再进一小步有多难,灶神一挑眉,忽又特感慨地说道“本座升入八重天也算是不往这几千年的积累,当心马上就要赶上你。” 本以为扁鹊会直接忽视,灶神没想到的是竟然收到一个格外不屑的眼神,“你就算再进一步也差得远。” 如果是百争妍跟灶神这样说,他一定会当成是嘲讽,但是到了眼前这位身上,他嘴角的笑容都快要保持不住了,姑且还是确认一下,“没看玩笑吧?” 然后扁鹊真的不回答了。 旁边百争妍看灶神蔫头耷脑的模样都觉得刺眼,哼哼着不想多看。 好半晌,灶神才克服心中酸溜溜的感觉,对扁鹊说道“等你闭关的时候喊我一声吧,给你护法。” “不用,本座已经找好安静的闭关地了。” 这家伙再进一步,那就是妥妥的八重天三层,能与青砚和老君那俩老家伙平起平坐。 唉~灶神再次忧愁起来,都说通天神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轻易能步入上重天,但也只限于进入七重天,到了这里,每升一层天都是艰难。 有的通天神进入上重天或许用不了百年,但百年以后的日子或许都无法再进一步…… 索性,灶神忧郁的心情在某人身上得到缓解,“我怎么觉得你徒弟很厌烦炼丹的样子。” 如果乱丢仙药的样子还能用展现自信解释的话,那么如坐针毡的烦躁就真的让众神没办法给他找借口圆过去。 那四处乱飘的眼神,频频叹气抿紧的嘴,换来换去的姿势,扭来扭曲的屁股无一不显示出他的不耐烦! 连旁边的炼丹师都被影响到,在他忽然叹气的时候险些毁了一炉药,略气愤地瞪他,“这位小友请你安静严肃一些!” 非邑自知理亏,“抱歉抱歉。”复又补充道“我尽力安静,不过严肃实在是为难我了。” 结果一说完就遭到不少白眼,都当他挑衅全场,说得这么轻松,是在看不起他们吗? 这,非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挠了挠头,却把好不容易扎起来的小辫儿弄乱了,索性埋头当鹌鹑。 灶神看他郁闷的表情和姿势,不知怎么的回想起当初这家伙畏缩的样子,一对比,还真是云泥之别,便指着轻笑道 “这家伙怎么这样?又没谁压着他来比赛。” 扁鹊轻轻一瞥,说道“不是不想炼丹,他坐不住。” 人类和神明不同,有限的生命中挤满了要完成的事情,学习、生活、工作……他们一面抱怨累,一方面,又闲不下来。 上古结界中的生活可以说是解放天性,又可以说是枯燥的折磨,尤其是对于非邑这种几乎不需要睡眠的人类来说。 不得不说,知徒莫若师。 非邑盯着丹炉里不断被提炼的仙药,忽然怀念起上古结界中一边炼丹,一边烤鱼的生活了…… 比赛还在继续,灵幻丹不愧是灵幻丹,从第八天开始,不断有神明因为神力不足而炸炉,被某人带起来的微妙轻松感完全消失不见。 第四百五十六章 竞争激烈 到底是上品灵丹,饶是非邑在第十天的时候也有些喘,也不知道那些四重天的是怎么坚持下去的?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就开始郁闷人家都是带了神使的。 控个火、看个炉子绰绰有余,狐半月那豺狼妖都帮着镇守了两天,不说让主人完全甩开手,起码也能松口气,哪像他,孤家寡人。 想着便往嘴里丢了颗回力丹的升级版——回天丹,随意瞥了眼旁边的五重天炼丹师台子,勉强能在十五天的时候炼完,这应该是绝大部分炼丹师的水平。 还有好几天……想着想着,他就睡着了。 当轻微的鼾声响起时,边上的正紧张兮兮的炼丹师几不可察的抽了抽嘴角,很想一巴掌拍醒这个影响气氛的家伙,但是转念一想,要是他醒过来又在那里唉声叹气扭来扭曲的话更麻烦,我忍! 四重天某处深山中,幽深静谧,忽然,一群群飞行灵兽被惊得到四处逃散,一阵急促连续的怒吼声响起,无形的灵力波动将未来得及跑远的灵兽震晕落下。 “嫦娥封住它的退路,织女去山顶,招徕去上面防止它飞遁!就是现在!” 牛郎看着这座山脉的地形图,让同伴们各自站好之后,一声提示发起了进攻。 被围着的五重天灵兽见势不妙立刻要逃,但是不论哪个方面都有防守,绿色野猪模样的家伙高达数米,轰轰隆隆横冲直撞,将枯叶卷的到处都是,让不少大树遭殃。 它奸诈的眼睛一转,锁定左前方神力波动最小的少女,猛冲过去。 “呀,它朝我过来了!”少女持剑而立,面带慌张。 巨大的灵兽见状立刻加快了速度,娇小的少女惊恐得连连后退,然后落在一棵树上,扶着主干俯视它,所有恐惧神色顿时收起,咯咯笑道 “人家骗你的啦~” 绿色野猪本能的恐惧,急忙要刹车,却轰一声撞倒大树。 少女往后翻了两周,停留在半空中,厉喝一声,“小雪球!” “吱——” 尖锐响彻林子的叫声,将巨大的灵兽吓得眼珠子乱转,掉头就往山上跑,才奔了不到百米,脚下就被阵法缠住,扑通一声倒地。 恰好这时,空中一张巨大的嘴盖下来,直奔它的喉咙,只听见咔嚓胫骨断裂的声音,这大野猪临死才反应过来,这只贪食丸好大…… “哈哈,成了!”织女奔过来,踢了踢死透的灵兽,说道“每次这种狩猎任务,你的贪食丸都所向无敌呢!” 牛郎走过来,把灵核收了,尸体也挑重要的部分撞进储物神器,笑道“咱们现在回去还赶得及看灵级炼丹炼器盛会的结果。” “走走走!” “嗯。” …… 第一声雷响起的时候,非邑蓦地惊醒,一看时间竟然睡了两天!连忙看向炼丹炉,险险擦了把汗,略显慌张的把提炼出来的仙药按照步骤融合起来,再慢慢炼化,使药力充分发挥。 如果说在场刚开始的时候谁最吸引目光,当然非非邑莫属,但在最后三天,最引人注目的却是雷劫,以及召唤雷劫的炼丹师。 非邑一直觉得自己有创典这种作弊神器在手,不说所向无敌,至少同为年轻代中少有敌手,少有中就包括了狐半月。 看着那家伙摇摇欲坠的沉稳模样,已经能感觉到炼丹炉中属于上品灵丹的力量波动,甚至因为力量过于霸道,将旁边还未出炉的仙丹给率先震死在炼丹炉中。 紧接着,又有数道力量跟着传开,实力不济,或是仙丹融合有瑕疵的,根本不用等雷劫,同行就已经宣告了失败。 非邑因为慢了一步,不得不在自己周边设下结界以保证仙丹能安全出炉。 空中电闪雷鸣,因为有之前丹坊的前车之鉴,财神楼早早就布下结界,上品灵丹,尚未出炉都已经引起了天地异象! 随着各大炼丹师予灵进行的时间增加,众神头顶传来的天道的威压不断增强,蠢蠢欲动…… 非邑一边观察着他们予灵的进度和引来的雷劫力量,手指朝着炼丹炉入口一点,雪白的神识涌入其中,也开始予灵。 还有两天。 当第一颗仙丹升空渡劫的时候,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也就没有人发现,在场的某个家伙有意无意的慢下了节奏…… “是梦大师!”这位去年的时候也参加了丹坊的炼丹盛会,不过和丹坊闹得很不愉快,短短一年的时间,也不之时顿悟了还是心境提升了,竟然已经能炼制上品灵丹。 “看,狐半月也开始了!” “丹坊的阑岭大师的仙丹升空了!” 该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还是说财神楼给出的奖励比较吸引炼丹师们,不仅来了许多炼丹大能,光是这一颗颗上品灵丹出炉,也远比丹坊来得有看头。 不过,这只是规模罢了,既然是炼丹,当然是在这内容上决胜负,如果在自家的场子上被别人夺了魁,那才叫丢脸。 非邑如是想着,当初莫幽澜给他灵级的推荐牌,估计也是抱着不出头就能扇财神楼一耳光的打算。 不过财神楼既然能大张旗鼓的举办,定然是有什么底气的。 “财神楼的眠箜大师,他的仙丹出炉了!” 非邑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续着白胡子的老者淡定地盘坐着,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不过看他的样子也是非常激动,虽竭力保持平稳,却还是免不了因神力的耗空而颤抖。 五重天,这应该就是财神楼的底气了。 到此刻为止,除非邑以外的所有仙丹都出炉了,他仔细观察那些仙丹的成色、表面、灵力波动以及雷劫的力量,甄别高下。 正要垂眼的时候,忽然有低呼声响起,他跟着抬头一眼,呼吸一窒——只见狐半月手点一团信仰之力,飞向他的仙丹,不知如何操控的,竟然使仙丹的力量波动增强了! 这是……强予灵! 和在丹炉里时必要的予灵过程不同,这是在本就是成丹的基础上,强行为仙丹提高力量的方法。 最让人震惊的不是狐半月会这一招,而是强予灵是独属于太上老君的手段! 第四百五十七章 够不够惊喜 可以用在强予灵上面的东西必须是无质且含有极高极纯的力量,其中信仰之力是最常见的种类,除此外还有某些稀有宝物的灵气。 然而不论哪一种最后成功的结果都是使仙丹的品质更上一层楼,好比狐半月这颗上品灵丹,囿于经验资历,或许不是在场最成功的一颗,略有瑕疵。 但是当强予灵过后,其霸道,直接飞出防御结界,霸占最顶上的天空,狂吃雷霆,任其他哪颗来了也得靠边儿站! 非邑见状不仅没有一丝紧张感,反而笑得快要憋不住,这可真是瞌睡遇到了枕头!他正愁要怎么做才能不被丹坊当刀使,又能拿回‘虚映’的时候,这种好事儿就出现了。 趁着众神的注意力还没有回来,他最后阶段的时候悄悄抖了抖指尖…… 莫幽澜一路盯着,作为炼丹师当然没有错过非邑的小动作,顿时气得一仰倒,这个狡猾的混蛋! 下一秒,源源不断的惊叹声传来,无非是狐半月如何优秀出众,如何天赋异禀深受老君喜爱的语句,女人听得耳朵都长了刺,愤恨地瞪着白衣少年。 不过是个只会拍师父马屁的臭小子,根本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当然,还有一点她不愿意承认他的师父,即便是把强予灵传给这种乳臭未干的新生代,也不愿传授给她! 非邑慢腾腾的赶在时间结束前让仙丹渡了劫,还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最直观的反应就是——这种家伙竟然也能成丹? 更奇葩的还在后头,事实证明,这种家伙不仅能成丹,还能夺得第三名! 财神楼为了公平公正,请来评判的都是独立于财神楼和丹坊的炼丹大师,其中甚至还有一位仙级炼丹师! 这位大师极有风范的宣告道 “半月丹师的仙丹经过强予灵,几近完美,且药力远超同级;眠箜丹师的不论是炼制过程还是成丹,全无纰漏,客观来讲堪称完美,而第三位……”说着望向那衣着似乎都短了一截的身影,他不知道名字。 然而那双露出来眼睛只是谦和的笑了笑。 仙级大师了然,坦然继续,“第三位小友的仙丹,只是在融合过程中出现了小失误,导致成丹外观略有瑕疵,以上,就是我等评判者共同的意见,如果有疑问……” 牛郎等神明赶来的时候,刚好碰上宣告结果,他们一靠近,其他神明都自觉避让,神色敬畏又带着微妙。 到了最近的位置后,一行皆是一僵,面面相觑,一句话憋在口里想说又怕说错,纷纷看向脸色大变的少女。 牛郎示意织女,做了个口型,神鉴。 织女顿时了然,背到一边,抬手勾画符文,谁知一道绿色的力量用来将神言之术打散,反弹的力量让她猛地缩手。她朝着搭档挤眉弄眼,那是扁鹊的力量。 除了看着场上目不转睛的少女,其他几个一瞬间都心思活络起来……恰好这时,开始颁发奖品。 奇怪的一幕出现了不等侍者端来盒子,第三名快步上前,一把将盒子里的灵器拿到手! 关羽狠狠抽了抽眉角,脱口而出,“且慢!” 非邑抬头看向他,似笑非笑,“莫非财神楼反悔要收回奖品?” 一句话先堵死了,关羽一口气憋在胸口,他堂堂一个大神,在这种场合下和这种等级的神明说话,每多一个字简直都是自降格调! 众目睽睽,他想了想,哈哈大笑道“这件灵器的来源大家都清楚,本是无意间所得,也不知是否有损,本座的意思是,若用之不顺,可来财神楼另换。”倒显得一股大方的做派。 只见那年轻的神明却慢慢摩挲着那神器,语气中带着些微惆怅,“这世间,不会有比我更适合用它的人了。” 这让关羽才压下去的疑窦又浮了起来,这个家伙…… “丫头,怎么哭了?”嫦娥将少女的小脸捧起来,面带心疼。 少女连忙垂下眼睛,不敢多看,怕一个忍不住就扑过去。 “唔,我太开心了嘛~”只是眼泪越擦越多。 这气氛,织女有些不适应,试探的问道 “那个,要不要通知深夜?” 招徕这才有了开口的机会,“那蠢猫有契约,说不定比我们都先知道。” 然而,此时会场上进行得并不顺利,非邑本已经将‘虚映’拿到手,正要离开的时候,新出炉的冠军喊住了他。 “不知阁下师承哪位大师?” 这一问,连带还没离去的仙级炼丹师都来了兴致,能力压群雄夺得第三位的年轻炼丹师,想必也该是某位著名炼丹大能那不出世的弟子。 非邑狐疑的看向他,这家伙在打什么主意?忽然,对方的眼神动了一下,他直接侧身避开攻过来的豺狼妖。 “喂,你这是……”回头一看,一把中品灵级仙剑直刺面门而来。 不得已之下,非邑直接以‘虚映’挡下! 众神被这突然的变故弄得目瞪口呆,这好好交流着,怎么就突然打起来了?等等,好像哪里不对? “半月小友,你与他皆是天赋异禀之辈,当惺惺相惜为妙啊!” 狐半月那冰冷的眼神中少见的带着笑,“想,但是不能。” 这位评判者正欲再说两句,却发现场面一度陷入死寂,就连高台上的大神们都一脸懵逼,他总算发现了异常。 与狐半月的仙剑争锋相对的,正是那年轻神明才到手的奖品,‘虚映’,而且,他确信还没有炼化! ‘虚映’,原本是那个非邑的神器! “果然回来了!” “竟然回来了!”百争妍一拍桌子,忽然转头看向看好戏的灶神和一脸平静的扁鹊,“你们早就知道了!” 灶神坦然地接受了四面八方的眼神质问,“当初都把人关进上古结界了,人自己凭本事回来的,怎么?难道还要赶尽杀绝?那上次弄得那么正式都是耍我们玩儿的!” 旁边丹坊的二弟子气得脸色铁青,试想一下,一只祸害了大半间屋子的老鼠,大半夜动员全家、买了无数耗子药才赶出门,结果才睡一个好觉,第二天又回来闹腾的感觉…… 反观非邑,瞥了眼狐半月,颇有种何必呢的无奈感,然后笑道“怎么样?够不够惊喜?” 第四百五十八章 重逢 非邑当初闹出的动静有多大,几乎扬名整个诸神天,众神一方面爱惜其才,另一方面又惧怕他的恩泽神言之术。 紫铃玉站在高台下,远远地看着那道身影,久违的感觉到了一股血脉贲张的激动。 “你们当初在上古结界可把我整惨了。”某人像是抱怨又像是不屑,“把我留在那里,如果不是开明神兽无聊留我解闷儿,现在说不定都变成一抔黄土了~” 听起来好像还挺幸运的,然而众神此刻却开始细思极恐——开明神兽什么暂且不提,这家伙可是在上古结界呆了一年,不仅没有因为信仰之力枯竭而消亡,反而摇身一变成为五重天! “你到底如何活下去的?”狐半月审视着对方,不敢相信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土地神,明明,连招徕那等通天神的晋升速度也不过如此。 非邑摆了摆手,“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不过是‘存款’比较富足。” 狐半月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眼神是怎么样的,但是对于眼前这个家伙的疑惑没有减少丝毫,而且,他盯着那张神格,“又弄个假的?” “这个?就是我的神格啊。”某人指着脸上的面具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但在嬉笑的背后,真相让众神都觉得荒唐,反而宁愿相信他半真半假的扯淡。 “哎呀,既然叙旧结束,我就先走了。” 非邑收起笑容,转身,还是慢了一步,从场外挤进来的白衣少年高调的喊着,“心狠手辣的弑神者,慢着!” 赶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如今财神楼炼丹门的新生代的中流砥柱,寻花。 只见他快速跑来,一年不见,增长的不仅仅是神力,那份从自卑中新生出来的自信甚至是自负,由内而外变成了盛气凌人。 绕过一个个小方台、踏过一颗颗仙药的残骸,寻花来到三米开外,怒目而视。 “你竟然还有脸踏进我财神楼的地盘?!” 非邑一挑眉,“我没看见炼丹盛会的规则上有‘不准非邑参加’这几个字啊?难道是你刚才定下的?”说着朝着高台喊道“关羽,你们家的这个弟子还挺有面子嘛!” 换句话说,你这弟子说出的话比你定下的规则还有用! 寻花果然涨红了脸,指着他,“你别在这里血口喷人,我的意思你难道不明白?” “唉呀呀~我还真是不明白。”非邑把头转向一边,斜视着他,冷笑道“我看,是你心虚吧。毕竟在气愤的时候,大家一般都表达的是心声。” 又是一定大帽子扣下来,寻花有心反驳又把被他抓住漏洞说得更难听,无数双眼睛看过来,越是急着想要在这人面前扳回面子,就越不敢开口,倒是热汗刷刷落了下来。 不自觉的看向关羽所在,却对上一双看不清情绪的眼睛,越发长不了口。 非邑用右眼瞥着他的不断蠕动又蹦不出一个字儿的嘴,万分唾弃,再怎么追逐别人的影子,终究看不到自己的前方,说得就是寻花这种家伙。 “那么,我就不奉陪了。” 见人要走,寻花第一反应不是拦下,而是再次看向关羽,却被那冰冷的眼神再次刺了一下,慌忙张口说道 “慢着!”都是眼前这个的错,如果这人当初没有来财神楼,没有在炼丹盛会上夺走本该属于他的荣誉,他,寻花,早就已经得到了上面的赏识,一切都将会不同! “你当初在上古结界害死我财神楼众多弟子,别妄想就这么算了,除非……” 台词说到一半,非邑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双眼中甚至带着寒意,“除非什么?” 抬眼看了看漠然的关羽,如果说没有指使,就寻花的二两胆儿,也不敢跑到这场合来搅风搅雨。这种想法可不好,非邑想,如果不好好敲打敲打,都以为他是身上贴了宝物的泥人呢。 空气忽然就变得压抑起来,边上的炼丹大师们见势不妙有心要阻止,但是事关财神楼和非邑的私怨,他们也开不了口。 只见非邑直接往前一步,逼近寻花,蓦地提高声音,“告诉我啊,除非什么?像丹坊那样仗势欺人?还是像神器商行那样?表面上拉拢,背地里耍阴招?” 众神被他的话惊得倒吸一口凉气,甚至不敢看高台上三家大佬的表情。 砰! 当寻花整个身体飞出去,连砸两座丹炉落地的时候,围观的众神目瞪口呆! “当初你们贪图宝物自己找死,还非得拉我垫背不说,如果不是我出手找回宝物止住开明神兽的怒火,你们谁能活下来?” 他说完霍然飞上高台,和脸色黑沉如墨的关于直接面对面,厉声质问 “关羽!当着当初在场的诸位大人的面,你敢不敢否认我方才一个字的不是?!你敢不敢否认我非邑当初为财神楼的掏心掏肺在前,在上古结界时弃我不顾在后一事?!你敢不敢立下真言契约,神鉴当头验明真伪?!回答我!” 诸神天青天有假,神格可灭,唯有悬于头上之神鉴,无神敢驳! 非邑三句敢不敢,不仅让关羽哑口无言,更是让在场诸神呆若木鸡! 纵观诸神天上下数千年,未曾有一个五重天的地方神敢如此质问通天神,那一瞬间,洒在少年肩上的阳光都带着雪白泛金的色彩。 众神这才发现,那一圈圈挡回来的神光是神迹,是少年因为过于激动而泄露出来的。明明在场的神迹皆是绚烂夺目,此刻,唯有那立于高台边缘的黑色身影最为耀眼…… 非邑轻轻呼了口气,毫不留恋的转身,平静地看了眼昏迷的寻花,悲哀。 就在这时,远处一道雪白的影子划破蓝天飞来——美丽的、高大的妖怪,一双异瞳闪闪发光。 “还在磨蹭什么?”是那熟悉的低沉的声音。 “难得回来,我为自己正个名。”免得某些不要脸的东西整天搞些幺蛾子。 非邑说着飞向深夜的背脊,意外的宽阔。 在离开前,他撂下一句话 “我非邑在此之后会继续贩售仙丹神器,有意者可来我住所购买以及面议价格……” 非邑从低调的出现,意外被拆穿,到高调的离去,关羽或是其他大神在最后都没有任何反应,或许,没有反应就是最好的回答。 众神不难想象,如果关羽再敢多说,非邑真的会召唤出见证着神明一生的神鉴来,立下绝不能说谎的真言契约。 那时候,不仅是关羽,只要是当初在场的神明几乎都会颜面扫地。 后面的炼丹炼器大会关羽都没有再出席,而是由另一位财神——范蠡坐镇,不过这位和前者不同,总是笑眯眯的,从来看不见眼珠子。 而寻花虽然被当枪使丢尽了脸,却在灵级炼丹比赛上夺了冠,好歹挽回了一些些颜面。 接下来的炼器大会依然精彩,可谓能人辈出,只是不知为何,自非邑离开后,围观的众神总有些意兴阑珊。 灶神打了个哈欠,脑海中深深刻印着方才那人气拔山河的姿态,对扁鹊说道“放眼整个诸神天,都找不到那么有趣的家伙。” 更找不到那么神秘、仿佛怎么看都隔着迷雾的家伙,当他不再收敛光芒,当他向世人展示那丰富多彩的内心世界时,谁也无法移开目光。 扁鹊难得赞同他的话,并且在眼角总算带着些笑意…… 诸神天的天气一直很好,天很晴朗,云很柔白,远山衔水反射着光辉。只是,非邑骑在深夜的背上,搓了搓手臂,总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现在必须说点什么才行,他摸了摸屁股下的皮毛,意外地顺滑柔软,脱口而出,“还挺好撸的。” 然后雪白的妖怪身上开始发光,下一秒,大猛兽变成小黑猫,“放屁,我都一年没梳毛了!” 一人一猫齐齐往下掉,保持着相向而对的姿势,风呼呼刮过耳际,非邑不会白痴到问为什么,连忙举手投降。 “我的错我的错,回家就给你梳……哎哟!” 深夜狠狠挠了一爪子,“你知道自己错哪里了么?!”这家伙从来都是这样,每次乱来之后就知道我错了我错了,但在下一次危机来临的时候依然死性不改! 一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够改变很多东西的时间,再次相逢,以非邑被狠狠挠一顿告终。 离地两米的时候,非邑抬手让他们平稳落地。 深夜直接跳上他的肩膀,在变宽的地方踩了踩,然而凑近少年的鬓角嗅了嗅,嗯,这蠢货真的回来了。 冰凉的鼻尖儿触到皮肤,非邑痒得缩了缩,才发现已经到了住所的大门前。 忽然,急促交错的脚步声响起,只见妖使们纷纷跑来,半途中化成原形,往他身上扑。 “大人回来了!” “大人,我好想你~” 一个个,亲热地蹭着,缠着,非邑被这热情弄得有些手足无措,摸了摸还隐隐作痛的脸,真想说,这才说正确的久别重逢的迎接姿势…… 这种时候,应该说的是——我回来了。 感觉一年不见,大家的变化似乎都很大,但又和一年前没多少区别。非邑正要挨个检查一遍的时候,门外传来了熟悉的神力波动。 四个少年少女走进来,如果不是他们的气势和外貌发生了改变,几乎就和当初还在育神院的时候一样。 非邑一度觉得,那是很遥远的过去,实际上即便是人类的时间,也不过才两年多而已。 “哇哇哇,非邑,你还真跑回来了?”织女一步跨上石阶,来到他面前,一掌拍来。 这一掌夹着毫不收敛的神力,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坐在神座上的少年轻轻抬手,用两根手指抵住,笑道 “听你的口气好像不愿意我回来似的。” 那一瞬间,以他们为中心碰撞出来的神力让旁边的妖怪们滚成了球,纷纷躲到深夜背后。 神力消散的时候,织女大笑的脸垮了,“靠,怎么还是老娘最弱?”说这一把拎起非邑的衣襟,大力摇晃着,“说,你到底是何方神圣?真正的非邑在哪里?” 非邑前后被迫摇头,脸时不时撞在两个柔软的球上,他真的想说,现在大家都快成年了,能不能保持一点点异性之间的神秘感? “姑奶奶别闹了,你眼前的是正品,还是说你还想让我满地找扣子?” “屁,你这衣服没扣子!”织女一把推开他,“现在人间界扣子只能买半斤小白菜,你肯定舍不得买。” 就这样,一年以来的隔阂陌生感就被消除了。 “话说你的晋升速度也太快了。”牛郎颇为感慨。 “你忘了,我可是个炼丹师。”非邑说完不自觉地看了看外面。 织女闻言眼前一亮,挤开牛郎坐到非邑身边,“你连上品灵丹都能炼,破障丹应该不在话下吧?” 答案显而易见,饶是招徕都忍不住目光的炽热,非邑神秘一笑,老神在在的答道“当然不难,但不能白给。” 果然换来三声抠门,唯有嫦娥,站在神座下的香案旁,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非邑被看得头皮发麻,不由得摸了摸脸,“怎么了?” 谁知嫦娥却哼的一声别开头。 这……非邑那个冤枉啊,忽然,织女用手肘捅了捅他,凑近说道“你现在长大了,进入了嫦娥第一忌讳的范围。” 是了,别看嫦娥能和牛郎招徕说说笑笑,但实际上超级讨厌男人,非邑现在稚气去了大半,看到的第一反应是男人,而不是小孩儿。 但这不是他自己能控制的,但他可以缓解现在的尴尬。 “其实你们也知道,我跟扁鹊学了炼药,那些美容养颜的药茶、药丸之类的,也会。” 果然,嫦娥看他的眼神瞬间变了。 说笑了一阵,非邑的眼睛不断地往外面看,欲言又止,终究没忍住,“泷幼呢?”当初在嫦娥的住所一战后,就再也没见过小丫头了。 谁知四个少年少女同时沉默,神色颇为微妙,最后织女硬着头皮说道 “当初泷幼不是受伤昏迷了嘛,你又走了,所以……” 还没说完,非邑便急了,“她出什么事了?” “没有没有……” “那怎么没和你们一起来?” 第四百五十九章 美少女 打架 织女的性子,一急就不能按逻辑说话,偏偏非邑问个不停,她你我你我说了半天也蹦不出完整的一句来,当下就来火了。 “咦,你烦死了!” 砰! 非邑被她一拳撂倒在神座上,脸朝下,半晌,嚯地坐起来,“所以小丫头到底咋个嘛?!” 织女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吼道 “你他娘的还能不能让老娘把话说完?” “好了,让他自己瞧瞧不就行了。”牛郎走过来阻止女孩儿快要暴走的脾气,把她拉开,转头朝外面说道“再不进来,你哥要急死了。” 非邑一早就知道外面还有一个,神力并不熟悉,看牛郎几个都不在意只当是他们的朋友,这会儿一听,连忙伸脖子去看。 随着那身影慢慢走进来,眼睛也越瞪越大,整个下巴都要掉到地上—— 及腰的黑发,头顶左侧扎起一小撮显得俏皮可爱;一双漆黑的大眼睛,鼻子小巧坚挺,小小的巴掌脸,下巴微翘;此时花瓣红唇微微抿着,眼神略带不好意思地撇开。 虽说只是穿着简单的及膝白色连衣裙,可那匀称笔直的腿、小腰,还有上面的起伏都已经可以隐晦窥见成熟的曲线。 迎面而来的气息告诉大家,这是个漂亮可爱的美少女。 非邑抖着手指指着来人,震惊地看着牛郎织女几个,“她谁啊?” “……” 深夜问道“你不认识?!” “难道你认识?” 毛球很认真的摇头。 主仆两个一问一答的时候没看见,走进来的少女羞怯的表情慢慢淡去,脸上仿佛堵了一层阴影。 牛郎咳了一声,引起他们的注意。 “那个,我觉得你们要不要再仔细看看?”他说话的时候都不敢正眼看少女,额角一滴冷汗缓缓滑落。 非邑发现他们几个都不着痕迹远离自己几步,心里咯噔一声,看向少女,摇了摇头,“真不认识。” 才说完,就见少女背光的脸上摆出一个熟悉的笑容,双手背在伸手,微微弯腰,“哥哥,你真是的……小雪球!” “吱!” 从天而降,翻滚数周的贪食丸张着大嘴冲过来,啊呜一口咬在非邑手臂上,这家伙的体积,一如既往的大得独特。 非邑木这脸,把贪食丸摘下放在神座上;深夜则是木这脸,抬爪把那碍事的雪白团子踢开,然后两个面面相觑。 “我觉得这会儿恐怕还在上古结界做梦。” “喵,我也觉得大概是在上古结界渡劫出现了幻觉!”深夜才说完,命运的手已经捏着他的后颈皮,拎起来。 少女坐在他腾出来的位置上,一把扑进非邑怀里,带着鼻音,“哥哥~” “诶——” 旁边,妖使们的眼珠子都快要飞出来了! 非邑反射性抬手,摸着那长发,还有玲珑起伏的脊背,愣愣地说道“乖。” 他一直觉得自己已经足够了解诸神天了,然而事实证明,这个世界还是有许多值得探索的地方,比方说,在一年内一个小萝莉长成了美少女。 过了很久,非常久,非邑及一众妖使才真正接受——眼前这个美少女正是一年前那个身高一米、奶声奶气的泷幼! 简直,就是养成系的天堂…… “你当初离开后,小丫头就一直跟我们在一起了。” “谢谢你们帮我照顾她。”非邑闻言转头看了看靠着他肩膀的小丫头,换来一个甜笑,那杀伤力,和小时候完全不是一个级别,不过他心里又生出了另外的感慨吾家有女初长成。 织女切了一声,鄙夷地摆了摆手,“泷幼也是我们的妹妹好么?” “然后呢,这家伙是怎么一瞬间就长大了?”深夜蹲着张开俩前爪,好像在捧着一个大西瓜。 才说完就被按住脖子压地上了,泷幼噘着嘴,“你这黑猫,什么叫‘那家伙’?” 深夜不断扑腾,挣扎着。 “喵,松开,松开,你这个粗鲁的女人!” “不要,叫你以前欺负人家!” “喵,你最好别惹我。”深夜艰难地别过头,自下而上斜视少女。 泷幼笑得更灿烂了,微抬着下巴俯视,“然后呢?”另一手,猛地掐住那条晃动的黑尾巴。 “丫头,给我做好觉悟!吼~” 摇身一变的深夜身高将近两米,这还只是普通的形态。泷幼因为誓不松手,直接吊在了大妖的脖子上,被晃来晃去。 他们两个就这样在住所里闹腾开了,小丫头在轻盈地飘飞蹦跳,而后面深夜像是追着玩具般到处扑跳乱拍,不远处,一众小妖在那里摇旗呐喊。 妥妥的美女与野兽,看得格外惊心。 “就这样放任不管?” “他们很久没有一起玩儿了。”非邑收回目光,脸上的笑意跟着退却,变成严肃,“所以,小丫头怎么长得这么快?” 织女嘴快,“当然是因为信仰之力充足咯~” 嫦娥闻言无奈一笑,这傻丫头,非邑问的是,泷幼到底从哪里得到这么多信仰之力,转头看向对方,说道 “继续刚才的话题,你走了之后,泷幼就一直和我们在一起。”她的目光看向大门外,一重天的天穹连云都不会动上一动,可正是因此,每一朵云都见证过不同的光景。 “我们以为她会哭、会闹,可是都没有,她只是变得不爱说话,并且,极度地渴望着力量。”嫦娥从外面收回目光,换了个轻松的语气,“但是你也知道,我们几个也正处于急需信仰之力的阶段,从信仰辖区收回的根本不够用,所以,我们开始接受众神的委托。” 狩猎之神,那是渐渐从散仙天传播到散仙天的对几个通天神的别称,因为他们接受任何委托,寻找仙药、材料、灵兽等等除了伤害其他神明的一切任务都可以完成,只要支付足够的信仰之力。 “随着名气扩大,每天每天都有任务上门,有时候是个别神明,有时候是丹坊、财神楼等机构的大型委托。” 牛郎接着说道“我们在历练的同时得到信仰之力,泷幼也慢慢变强,你也知道的,神明的成长和信仰之力有直接的关系,所以,泷幼就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确实,神明的寿命和信仰之力有关,有的神明诞神不过十数年或许就会因为神格等级不高以及信仰之力不足而快速老去。 而有的神明,比如说通天神,因为信仰辖区足够大不至于消亡,但如果信仰辖区的信仰之力并不满足其成长,就有可能长期停止在幼年的体型。 也有像泷幼这样的,因为信仰之力足够,而快速成长的。 “据说有的神明,在一瞬间就能摆脱幼年的形态,只是必须要同时满足神格等级高和信仰之力充足这两个条件。” 严格说来,即便是招徕,都无法同时满足。 非邑听了后除了啧舌也没有别的反应了,看着已经和深夜到外面嬉戏的少女,他还是有一种恍惚的感觉。回过神来,却发现另外几个家伙的神色都异常凝重。 “怎么了?” “听完之后不觉得奇怪?”招徕坐在神座左侧,抱着双臂,“泷幼自己选择成长,只用了一年。” 这和那些因为短缺信仰之力而快速枯竭老去不同,需要极多的信仰之力,而且一旦长到某个状态后速度就会渐渐慢下去,甚至趋于停止,比方说如今的灶神、扁鹊等等大神。 能做到这种程度,目前看来也就只有通天神! 非邑懂了,不过却不太理解招徕他们的担忧,略一思索,只问道 “你们觉得我奇怪吗?” 那一瞬间,扑面而来的微妙让空气安静下来,织女几个眼神都在说明一个意思你岂止能用奇怪来形容! “所以这不就对了。”非邑咧嘴一笑,莫名有点贱兮兮的欠扁,“你们看看,遇到我之后那些事情是正常的?” 这…… 嘎巴~忽然有拳头握紧的声音响起,只见织女以掌握拳,撞了两下,“是呢,你欠的债总该好好算一算,说吧,单挑还是群殴?” “……啊?” 嫦娥跟着核善地笑了起来,玉指缓缓摩挲着玉杵,“说的也是呢,刚才在会场上没动成手,这会儿正憋着难受。” “也让我掺一脚吧~”牛郎一把关上书,轻轻收起来,扶着眼镜。 “正好我也试试你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水平。” 招徕右脚自然放在平地,左脚就放在神座下第一阶,屈着,膝盖上指着手臂,撑住侧脸,姿态可谓懒散,但是半抬的双眼中却是灼热的光芒! 这帮好战的家伙,非邑的双拳微微握紧,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对上那一双双炽热的眼睛,他也觉得身体里有一股热血在沸腾,澎湃! “很好,这一年来都没什么机会打架,今天,就一个个上……嘶!” 还没说完,不知什么时候从外面跑进来的深夜就给了一爪子,“打什么架?现在人间界都已经凌晨五点钟了,而且今天是星期天!” 非邑捂着脸,“星期天又怎么了?跟打架有什么关……星期天?!”久违的,被星期天支配的恐惧袭来。 “嗯,而且,今天还是半月假收假。”深夜舔了舔爪子,恨铁不成钢的指着他,“你都旷课一年多了!现在已经高三了,是高三!知不知道高三半个月才放一次假有多痛苦?知不知道文科的复习资料有多少?知不知道你们班主任有多唠叨?还想着打架,哼!” 冲天而起的‘怨气’让非邑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这家伙怎么了?在他眼中,深夜此刻都快要扭曲了…… “深夜,快深呼吸,别气昏了!”非邑觉得他的猫应该还能抢救一下,赶忙给他顺毛。 深夜本能照做,结果一抬眼对上某个家伙笑嘻嘻的脸,登时怒了,“有什么好笑的?!” “不是,你怎么这么大怨气?” 白绕竹几个默默地缩在门外,这么生气,当然是有原因的,深夜可真是伟大。 不仅伟大,还傲娇。 “哼。”表示已经不想再理某人。 非邑苦笑,看向一脸懵逼的年轻神明们,“所以你们也看见了,这次就算了吧。” 然而招徕这次意外地坚持,“你们人间界应该七点上课才对。” 非邑看着他,笑容中藏着认真,“可是,两个小时不够我们发挥。” “你以为你在跟谁较量?” “不好意思,这是我的台词。” 当双眼中的战意演变为周身张扬的气势,最后演化成神力时,就无所谓战与不战的借口,有的,就是全力以赴! “抱歉了深夜,我很快就结束回来!” “狂妄。” 招徕的脸上蓦地彰显神格,跟着手一挥,两条红色的绳结便脱落下来,变长、变粗,化为叮叮作响的鞭子。 属于财神的神迹是金碧辉煌的神光,以及那哗啦啦作响的金币! 非邑的黑发被对方的神力吹得狂乱飞舞,清晰地展露出那双黑色的双眼,变化极大的神格被彰显出来,神力一圈圈来回荡开。 两个少年一同消失在屋内,下一秒,外面的天空传来了激烈的神力碰撞! 牛郎等一同冲出去,霎时间被倾泻下来的神力压得呼吸一窒——这就是那两个的力量——整个天空,颜色都变了,白色和金色分庭抗礼! 只见招徕的鞭子缠着非邑的剑,互不相让,鞭子在颤抖,剑在铮鸣…… “我的时间可是很紧迫的。”非邑持剑的手逐渐握紧,源源不断的神力涌入虚映剑。 招徕亦是眼中带上笑意,“那我就早点了解了你!” 两人同时低喝一声,双方的神器爆发出更耀眼的光芒,神迹,再次在两人身周出现,四散开来的神力更是将周遭的草石树木都贤飞出去。 自地面升起来的光束在交战的两人头顶交织,然后洒下光辉变成一道结界,然而在那之后,牛郎三个便感觉到了来自那两人的压力。 “招徕……就算了,怎么非邑也越来越变态了?”织女一手握着神器已经颤抖,连忙将另一手也抵上。 “确实。”牛郎推了推被吹歪的眼镜。 此时,天空交战的双方又放弃了神器,改成神言之术对决。 这时候,非邑就吃亏了,因为他在上古结界中升入等重天,尚未来得及进入神言秘境,也就不知道等重天的神言之术。 再次丢了两道‘陨落天星’,引得招徕的不屑一瞥,随手丢了一道不认识的神言之术便将之击溃,“不堪一击。”说话间,另一手已经捏好其他的神言之术。 非邑看着拿更加复杂的符文,被凝聚的神力逼得连连后退,这就是下品灵言…… “接着。” 正感感慨的时候,招徕已经将神言之术丢过来,威力甚大! 第四百六十章 ‘分神’ 非邑应该还没有进入过神言秘境,也就不知道等重天以后的神言之术,在牛郎等看来吃亏已经是必然的。 招徕的神力自不必说,全力打出来的一道下品灵言,妥妥的压制。果然,在那等威力之下,非邑只能到处逃窜,却逃不过身后神言之术的穷追不舍。 忽然,身后的气息消失了! 非邑停下来,将神识放出去却发现对方的气息只是一瞬一瞬的出现,这感觉,无疑是他曾经最喜欢用的传送阵战术。 看样子,招徕是为了避免让他先手而事了先机,索性先下手为强。 “我说过分了吧?” “我可不觉得。” 招徕的声音想起在耳侧,逼近的还有炽热的神力波动,他右手推来一道火球直冲前者背心,他确信神力锁住了对方,瞬间穿过! 下方观战的齐齐变脸色,织女上前一步,吼道 “艹,这猫下手也太重了!” “不对。”嫦娥面具下的双眼眯了眯,红唇勾起,“没见血。” 再看招徕的脸色就知道—— “我跟你没仇啊。” 非邑的虚影散去,他本人不知何时已经十米开外,说话时才从云朵后面飞出来。 织女惊奇地瞪着他,转头问道“他用了传送阵?” 牛郎摇了摇头,“传送阵再快,留下的残影也不该有本体的神力和气息。”忽然,他跟着惊讶起来,盯着少年手中凝聚的神光。 说时迟那时快,非邑已经将神言之术打出去——神光在途中化成无数冰锥,密密麻麻飞向对手,空气仿佛都冷了下来! 这威力,绝非明级神言之术! 招徕猝不及防,此时当以火系的神言之术迎击,二话不说掐出一个‘冲炎’,火焰化作咆哮的猛虎冲过去,将冰锥一口气吞噬。 冰与火的碰撞爆发出大量的水蒸气,那一瞬间,招徕的目光失去了非邑的身影,他毫无所动,神色一如既往地平静,“雕虫小技。” 手,握紧了神器……水蒸气缓缓散去,轻微的宛如谁放缓呼吸的感觉猛地挑动神识,右边! 红色的长鞭蓦然甩动,与虚映剑再次交缠起来,招徕看着对方一动不动的动作,危机感袭上心头,要转身时,眼前的‘非邑’竟然用神力拖了他一瞬。 巅峰较量的时候,这一瞬已经决定了胜负,从身后袭来的神言之术正中脑门,关键时刻,非邑停手了。 与此同时,最先现身的‘非邑’也化作光点消失。 一时间,两个少年相顾无言,就在这时,织女冲过来,给他们背上一个一巴掌,“干得不错!” “不是我说你,织女你倒是好好想想,咱俩再见面才多久,你打了我几次,能不能温柔那么一点点?” 非邑比着俩指头,掐出大米那么点间距,表示真的就这么一点点也行。 前面他们两个欢声笑语落地,后面招徕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牛郎在哗啦啦翻书,从他的储物神器中掏出一本又一本破破烂烂极其古老的书,头也不抬。 嫦娥看了看他,随后又看向叽叽喳喳的非邑和一言不发的招徕,摇了摇头,这鲜明对比真是更凄惨,便说道 “非邑,你不是快要上课了?” “对头,我得赶紧走了!”非邑连忙招呼上一众妖怪和泷幼,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住所内,因为牛郎已经陷入了翻书的狂热中,谁喊也不挪一步,其他几个便只能等着。饶是大条如织女,也看出了招徕的沉默很不正常。 “那个,小铃铛你是不是很伤心啊?” 嫦娥真是服了这丫头,连忙过来将她拉到身后,和招徕保持一尺的距离,拍拍手笑道“小铃铛乖,来姐姐抱~” 招徕本来坐在香案上,闻言抬头和她对视,三秒后,金光闪过,已经完全长大的招财猫轻盈地蹦上诸神天第一美人的怀抱,盘踞在宽阔不少的胸口,脑袋搁在那洗白颈子旁。 “那家伙……”话到一半,他就埋头不说了。 嫦娥对那顺滑的皮毛爱不释手,望向远方,轻声道“他和整个诸神天的神明都不一样,从一开始不是就知道了。” 是的,从当初育神院第一次见面,他们就知道,这个从人间界踏进信仰的世界的家伙非同寻常,不管是他自己,还是他的猫,或者与他有关的泷幼。 然而招徕依然埋头不起,一副厌世不爽的姿态。织女悄悄那手指戳他的屁股,顿时换来一顿警告的呜呜声,顺带一爪子。 “小气鬼!”织女捂着手上的红痕,朝他做鬼脸。 “哼。” 嫦娥无奈地捏了捏招财猫的耳朵,“你不是没尽全力?” 招徕抬起头来,复又用爪子捂住眼睛趴下,怒道“估计那混蛋连一半的神力都没用出来!” 就在这时,牛郎从书堆中抬起头来,捧着一本书如释重负,“找到了!”然而在翻了几页之后,他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蓦地变成凝重和难看。 “怎……怎么了?”织女和他生活了这么久,极少见到这幅表情,一时间有些惴惴不安。 牛郎转过头来,一副想说又不确定,激动又恐惧的模样,他复又低头翻看手里的书,扶着眼镜凑近了看,然后才抬起头来。 连招徕都不自觉扣了扣爪子,只听牛郎说道 “据我手中的《地府趣闻录》记载,地府中神初建十殿轮回体制,召唤冥鉴之神人手不足,便研究出了名为‘分神’的特殊类神言之术,使用者可复制一个具有自身部分神力及气息的分身,帮助管理灵魂。” 让年轻神明们齐齐愣住的不是这神言之术,而是这神言之术的出处——地府! “那……那个会不会是咱们看错了,毕竟诸神天也有分影术,是吧?” 织女求证的看向牛郎,毕竟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意料之中又格外令人震惊的是,牛郎几乎没有犹豫的就摇头否定,并且盯着招徕,说道 “你应该感觉到了,非邑的那个分身和分影术制造的分身的区别。” 招徕前爪松开嫦娥的衣服,落地变成人形,“他的分身,连神识都无法分辨,分影术达不到这种水平。” 所以,事实已经摆在了眼前…… 第四百六十一章 养宠物的‘好处’ 非邑可不知道几个诸神天好友的反应,领着一群妖使和小丫头去育才路吃了早饭,然后才回租的地方休息。 一回家,泷幼就直奔自己的方面,关上门睡觉了。 “你不怕他们发现?”深夜蹲在茶几上,歪着头看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年没见,非邑发现这货竟然有几分可爱的错觉,真是见鬼了!他抖了抖,说道 “无所谓,反正说了也没谁信。” 说完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双臂打开,把腿搁茶几上,吁了口气。望着泛黄的天花板想道有句话说得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忽然,一簇毛慢悠悠从眼前飘过,又被从窗户吹进来的气流荡回来,晃来~晃去~然后落在他鼻尖上…… “阿嚏——” 一个震天喷嚏过后,非邑猛地站起来看着沙发,脸色难看至极,就说觉得哪里奇怪家里的布艺沙发是租房自带的,当初拆洗后很干净就没换,而现在,这尼玛哪里是布,都已经成毛毯了! 茶几上,深夜别开视线,并且甩动尾巴的频率加快,挪了挪屁股,有这些小动作的,还有旁边的几个小妖。 非邑挨个看了,一个更不好的预感袭来,连忙跑到客厅另一边,看清后眼前一黑——他的床,蛇蜕、耗子毛、兔子毛还有猫毛粘了厚厚一层! 这真特么是狗窝! “你们,就是这么看家的?” 小妖们纷纷蹿向深夜背后,企图寻求一个有力的挡箭牌。 深夜也不负众望,抬头挺胸,理直气壮,“你又不在,我们为什么不可以睡?” 非邑头疼的揉了揉额角,没多看一眼床和沙发就觉得眼睛都进毛了,“可你们得弄干净啊。” 虽说深夜几个毕竟是妖和普通的动物不同,而他没有劳什子的洁癖,但不脏不臭总得得到保证吧?就凭他以前没半个月换一次床单,每一个月洗一次沙发套的习惯,这些家伙也不该邋遢到这个地步! 大概是看出来他真生气了,白绕竹跑出来解释道“那个,大人,您知道的,我们妖怪对气味……嘶~” 还没说完,一只黑色的爪子已经踩在他尾巴上。 只听深夜冷哼道“反正你不在,我们想睡哪里睡哪里!” 这家伙,非邑真是服了!然而事实上也说不出什么大错来,总不能一回来就给他们脸色瞧,别说现在,就是以前也从来没有过。 这样一想,便没什么大不了的了,指着那群家伙,说道 “今天之内收拾干净,否则。”待个个都紧张兮兮的时候,一双双眼睛盯着他,这场景还挺喜感,“扣光零花钱!” “凭什么?!”深夜蹿上沙发背,忽然换上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现在所有东西都归我管,你想扣也没门儿。” “是吗?那真可怕。”非邑‘惊恐’地走过去,给了他一脑崩儿,“知不知道人间界的银行卡有种业务叫挂失补办?” 大概是外面太吵了,泷幼从房间走了出来,以前小时候穿着及踝的睡衣现在变成了迷你小裙子,“怎么了?” 非邑想,得带她买两身衣服才行,“还不是深夜他们,我看看你的房间有没有被弄乱。” 走进去一看,意外地整洁,就连搁在床头的小台灯都还朝着一年前的方向,按钮上没有一丝灰尘。 “他们打扫的很干净嘛~”泷幼扑进松软的公主床,抱着被子滚了几圈,深吸一口气,“连被套都带着洗过的阳光的味道。” 非邑将视线从那双修长雪白的腿上移开,走过去坐下,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再睡会儿,我得上课去了。” 到客厅一看,几只小老鼠正拿着一把去毛的小刷子在吭哧吭哧地刷床上的毛,两条蛇正用尾巴整理沙发,而某只猫,还趴在茶几上生闷气。 非邑不断安慰自己,养猫就是养个大爷,“大爷,走吧,上课去了。” 深夜这才勉为其难的站起来,用又大度又埋怨的口吻,念叨着“哼,要不是看在你一年没上学的份上,才懒得管你,真不知道天底下还有哪只猫能有我这么贴心!” 到玄关的时候,非邑忽然转过头来,和目送他出门的妖使们撞个正着,见他们慌慌张张的别开眼睛,有些无奈,“中午的时候买点食材,我回来做饭。” 咔嚓,关门的声音响起,少年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妖使们重新打扫起来。 宝炙贴着床蹭了蹭,“大人的气味又回来了。” …… 一年没上课,放在普通人身上,估计都要被当成失踪人口处理,非邑都已经做好软磨硬泡、胡搅蛮缠也要进教室的准备了。 然而现实总是出人意料,才一走到校门口,就有人向他打招呼,“哟,邑哥今天好早,竟然没有迟到诶!” 一个两个人就算了,一路走来,不光是同班的,就连不认识的家伙都朝他打招呼! 最恐怖的是到了教室后,高三时,教室换到了最左边的那栋教学楼,他们在四楼,一进门,那些目光齐刷刷就射了过来。 非邑反射性一抖。 “哇哇,非邑你都没迟到,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的不?” “邑哥还不快点,今天磊哥要检查数学卷子,给你!” 非邑僵硬地接过卷子,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有些手足无措,谁来告诉他是怎么回事? 在上古结界中,略算一年,但仔细算算却是十四个月,如今都已经高三上!桌上堆着的常用课本和笔记,以及那些乱七八糟做完的卷子,带来的陌生感扑面而来! “你还不做卷子,等着被磊哥点名进办公室?”深夜侧躺在他课桌上,指着数学书中卡着的雪白一角,“喏,这张,我记得里边有道题以前磊哥讲过来着,唔,不管了,你自己写!” 非邑抽出来,拿笔,准备写,然而有很多都是他不认识的符号……他蓦地站起来,拎起深夜往厕所走去。 早自习在即,打扫的学生都回了教室,厕所空无一人。 “你自己说还是我动手逼问?” 没过多久,‘非邑’气急败坏地从厕所走出来,“那个蠢货,以后再管他我就拔毛!” 一双桃花眼因为情绪激动,是不是变成金兰双色…… 第四百六十一章 重操旧业 非邑第一次发现,养猫原来还是有点用处,比能捉老鼠更加惊喜的,比如――他会帮你去上课…… 因为深夜一直不能化成人形,所以非邑从来没有考虑过妖族中一直流传着能改变外貌的妖术。 确切说来,应该叫幻术和障眼法,能让使用者在别人眼中变成不同的模样,虽然无法骗过那些实力高于施术者的家伙,但是瞒过人类的话最低级的都行。 而且深夜的认真也让非邑意外,笔记,作业都完全过得去,就这样下去,参加大考也不是问题。 然而这只限于非邑的妄想罢了,这想法才一冒头,某只猫可想而知的炸毛。 “今天是最后一天,如果再让我继续的话……”在厕所的时候,深夜的爪子按在他鼻尖上,真是屌炸天了,“每天就要上交一条鱼,并且还要其它零食当利息!” “……那我可真是亏大了……” 非邑拿着几本课本离开,回家搬了凳子,一张小桌子,去了蓥城的老城区,星渡,主街道两边的绿化都是合抱粗的小叶榕。 这会儿正是夏末清晨,前有街后有河,便生出薄薄的水雾。树荫下,被坐得发亮的木椅上,新式广播,老式收音机都在最大声放送着洗脑曲,大爷大妈们跟着前后左右。 除此外,就是那些挂红纸黑字的八字先生算是醒目又和谐的风景线。 星期一的时候,非邑这个点儿出现在这里格外引人注目,有休息的大爷大妈们都在看他。 看他摆上凳子,众人以为他是要等自家爷爷奶奶的乖孙;等他摆上小桌子,众人以为他要摆小地摊,毕竟这种现象在广场很常见;等他在身上左掏右摸拿出一张写有算命看相的红纸时摆上时。 众人“……” 然后,非邑又悠哉哉地拿出课本来看――和周遭那种动辄五六七十岁的同行比起来,他是如此‘清新脱俗’! 他缺钱啊,现在缺,未来更缺,只能重操旧业。 天下三百六十行,行行有竞争,哪怕是学校里捡回收垃圾的人,也是要将每个垃圾桶都划分归属。非邑这一下子跑过来占个位置,外行的看个新奇,内行的就是敌不动我不动。 陆陆续续有人们来算命测字,只是几乎所有人都新奇的看了非邑一眼,然后略过他去那些看起来很稳重的八字先生面前坐下。 算八字虽然都讲究一个算字,但展现自己的结果的方式往往不同,有的是以顺口溜说唱的形式告诉给顾客,不过大多都是中听的语言,语速又快,只能明白大概。 而有的就是口说,一边掐指头,一边跟对方说吉凶。 还有就是手和口一起,这种就像是聊天一般絮絮叨叨,在本子上写下生辰八字,然后翻看一本很旧很老的书,对照着今年的大致运势测吉凶,完了后还会把那张纸给顾客,勾出今年运势不好的月份…… 非邑抽空看了几眼,真要说的话,大概最后一种比较准确。 因为人本身的吉凶多数是天生便注定了的,这一点从生辰八字上能窥探一二,再结合历书上每年的大致星辰运势,对照顺应或逆势,大概能测出部分。 不过一个人的气运终究复杂,凡人又能窥探多少?不过一句话尽人事听天命。 不知过了多久,日头上来的时候,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们都打算拎着买好的菜回家了,非邑也没弄出什么大的动静来。 ‘敌’忍不住动了。 “不是我说,你娃儿怕是来搞起耍哩哟!” 开口的是一位五十岁上下的妇人,穿着一身棕黄色的布外套,头发盘在脑后勺;两手夹在膝盖见,神态举止就和田间耕种的妇女没什么两样,只是那张大盘脸上,布满了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痣,有的肉痣凸出来格外骇人! 这张脸搁哪儿都吓人,但是当她往算命招牌下一坐,就挺像那么回事的,和那些故意把脸戳烂的不同,似乎天生就该吃这碗饭。 非邑看她一上午生意极好,说说唱唱都收了几大百。 旁边一个带着茶色眼镜,手持一柄写有算无遗策的折扇的大爷,闻言感慨的摇头,“现在的娃娃哟,不知天高地厚,年纪轻轻,哪里看得透命哦~”看着还挺有前辈范儿的。 坐得稍远一些的,都不愿搭理他。 不光是同行,就连路过的大爷大妈们,也都轻视,毕竟就没见过哪个八字先生这么年轻。 在这下去会影响做生意,非邑意识到后,把书一关,笑道 “这算命测字和年纪有啥子关系,我就问一点,为啥子只有小娃娃才有阴阳眼?不就是因为年轻。”他说着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算命其实就是泄露天机,看得见就可以漏,跟年纪无关,再说了,如果我不会,坐到这里又有啥子意思嘛!” 他这样一说,还真能唬住人。 还未散去的人们指着他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只见不远处,两位稍年轻一些的阿姨推推搡搡一阵,其中一个烫着时尚大波浪的走了过来,把菜放小桌旁靠好,笑道 “小帅哥,来给姐姐算算。” “你这脸皮厚的,别个喊你婆婆都行了!”旁边同来的阿姨笑她。 “边儿去,我才不要这样的小帅哥喊我阿姨。”说着回头来看呆愣的少年,“来,你看看姐姐最近的运势!” 非邑回过神来有点不好意思,小帅哥什么的,和他好像不太搭边……说完便坐直身体,一脸严肃,深黑的眼睛让人快要沉下去,那一瞬间,看着他的人都恍惚了一下。 “阿……姐姐你是做生意的吧?而且应该儿女双全,父母健在。” 这句话过于口说无凭,却让那两位中年女人纷纷讶然,对视一眼后,都有些不敢置信。 女人收起神情,继续笑道“还有呢?”她摸了摸手指,今天出门的时候虽然没有戴任何贵重首饰,不过一身看似普通的衣服倒是不便宜。 “家住蓥城华府二十栋,最近家中有人生病,而且挺严重的。” 女人再也收敛不住脸色,这时候旁边同来的另一个女人走上前来,目光灼灼,“那你说说我的情况。” 非邑照实说了,这一下子,连带还没走的大爷大妈都忍不住了,纷纷围上来。 “我这里有消减灾祸的符纸,按照难易程度二十、五十、一百皆有……” 第四百六十二章 吾家有女初长成 不可否认的是,非邑在算命行业里属于作弊的类型,可他童叟无欺担得起业界良心。 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人满为患,旁边的同行们看那拥戴的场景,心情可想而知,就这么一个毛头小子! “你这邪门儿的娃儿,不准在这里摆摊!” 原本大家摆在这里都是半斤八两,一下子来了个准得可怕的家伙,一传十十传百,他们连一口汤都喝不上! 索性非邑现在顾客多,其他八字先生不能怎么样,他连忙抽空说了一句“放心,我就今天一天!” 各行有各行的规矩,他来这里说都没说一声就插个地儿,不怪别人发火。他在诸神天已经麻烦连连,在人间界只想平平静静的赚点钱,养他的妹妹和一窝妖使。 避免待在这个地方会引起公愤,就告诉每个顾客他住的地方,有需要就上门,左右来来回回不缺两块公交车费,也好显得他比较有格调。 卖出最后一张符,没买着的大爷不干了,瞪着眼睛,枯树皮手叉着腰,梗着脖子吼道“我排这么久队,咋个就没有了喔?不行,你娃儿现在给我画一张,马上!” 非邑哭笑不得,忙举起两手阻止,“大爷,我看您最近没得啥子麻烦嘛,下次来行不?” 这符是神力勾画的净化术,相当于一次性玉符,现场做是没问题,关键在于他怕一做完就没这位就不认识他了。 “不行,我就买来安心!”大爷穿着白色的太极服,末了还补充一句,“别个都买了。” 非邑“……”看样子这位大爷得不到是不会走了,“行,我画还不行么。” 没走远的大妈们都凑上来看,更感兴趣的是那些‘同行’们,纷纷一副指点江山又盯着一动不动的表情。 当然只能画,拿出笔和草稿纸,画了道‘净心’递过去,并且嘱咐道“您千万别丢了,一定要带回家。” 不然他找神识标记的时候到不了地方,虽说能通过气运线看出住所,但顾客太多,他一个个也记不住。 当最后一个顾客心满意足地离开后,非邑用最快的速度收拾东西跑了,身后还没来得及发难的同行们目瞪口呆,捶着老寒腿看那潇洒的背影。 回到家里,发现一大堆菜,真的是堆! “我们那小破冰箱放不下吧?” “我们有混沌之力!”深夜如今挟恩而傲,越发对他颐指气使,一爬上窗台还没站稳就挥着爪子,“赶紧做饭去!” 非邑特别做了道怪鱼,一端上桌就引得人头攒动,除了非涂,他完全沾不了肉,即便化了人形,天性没有消化动物油脂的肠胃。 深夜一只猫都吃了大半,后知后觉的抬起头来,看向温温柔柔小口吃饭的泷幼,竟然没有和他抢! “怎么了?胃口不好?”非邑抬手给少女夹一块。 “没有。”泷幼夹起碗里的鱼,发现深夜的眼珠子跟着转动,手一转,递了过去。 那一瞬间,桌上安静了下来,好像那是不认识的谁。 深夜看着自己碗里的鱼,再盯着小丫头看,莫非,这是个假的?或者这鱼里……有毒?! “深夜怎么不吃啊?”但是那懵懂天真的眼神,偶尔还能和一年多以前对上。 “别管他。”非邑揉了揉少女的头顶,“我们晚上的时候去买新衣服。” 如果是以前,此时小丫头一定高兴得要蹦起来,但现在,却连连摆手,“哥哥今天这么辛苦才赚的钱,我还有衣服就不买了。” 把非邑感动得啊,看了眼还在埋头大吃的猫,越发觉得嫌弃。 泷幼还在那里算,家里每天开销大,哥哥要上大学,上大学就要搬家…… 忽然,一直大手放在头顶。 “给你挥霍才有动力赚钱嘛!” 非邑觉得自己此时的形象应该很高大,因为小丫头的脸红了…… “哥……哥哥,别摸了。”泷幼把他的手拿下去,默默吃饭,却听他兀自感慨,我妹妹长大了。 娇俏的小脸,慢慢布上阴影。 吃过饭非邑坐在沙发上看书,妖使们则在午睡消食,深夜现在还是要顶替他去上课,直到他自己追上进度,然后去考试。 一道阴影投来,非邑抬头一看,正好撞上少女的呼吸,她细顺的头发也刷在眼睫上,痒酥酥的。 “怎……怎么了?” 泷幼一下子坐在旁边,靠得很近。和小时候一样,非邑也没在意。 “哥哥,今天你把我的衣服洗了。” “对啊,怎么了?” 谁知小丫头又脸红了。只见她抓了裙摆,咬着红润的小嘴,松开,又咬了一下,才瞪着他说道 “那人家的小衣服也洗了?” 非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把衣服丢进洗衣机,但他莫名有点心虚,翻书的手捏紧了,“你是我妹,洗个衣服也没什么。” “可是人家长大了!” 非邑点头,看了眼少女修长的身体,这多明显,“也懂事很多。” 谁知泷幼的小脸顿时拉了下来,一手叉腰,一手放在自己胸口,“人家真的长、大、了!” “这个我当然知……!” 空气陷入寂静,唯有非邑失手扯烂书的声音格外刺耳――他的另一只手,被小丫头拉着放在那已经有些峰峦起伏的某处,柔软炽热,还能感受到心跳的失速拨动! “笨蛋哥哥,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少女说完一把推开他,跑进房间砰地一声关上门。 非邑仰躺在沙发上,无意识的搓动还留着余热的手,心跳得太快。 出大事了……隐约意识到问题,但他又不能去敲门,到晚上吃饭的时候,小丫头恢复了平时天真单纯的模样。 “哥哥,我还要买小衣服。”少女甜笑着,指着自己的某个地方,“因为长大了些~” 非邑“……” 深夜从饭碗里抬起头,觉得气氛莫名诡异,环顾一周,只见几个小妖纷纷埋头恨不能消失,而某人也是一脸尴尬,便看向泷幼。 “哪儿长大了?” “吃饭。”非邑闷着招呼了一声。 泷幼从来都不怕他,指着胸口,笑着给深夜解释,“就是这儿,以后能个嫦娥姐姐,以后姐姐一样。” 深夜了然,颇感兴趣,“以后我也能像招财猫那样躺上去睡……喵!” 还没说完,一股大力落在后脑勺上,他差点栽进饭盆弄脏脸,立刻反应过来朝着非邑龇牙,结果瞬间对上一张阴沉的脸。 是那种微妙的,恼羞成怒。 深夜惊奇地多看了几眼,索性直觉让他最好不要再继续话题。 不知为什么,泷幼的心情又好了点。 吃过饭,非邑让皎栀化成人形陪着泷幼去买衣服。 深夜本来快走了,闻言顿时转过身来,“我要新的猫窝。” “你的才买不久。” “那我不买衣服,还不能换着猫窝睡?不公平!” 非邑这会儿没心情跟他扯,便应了,又打发非涂几个出去买一身,今天赚的钱就没剩了。 在安静的屋子里呆了许久,他还是觉得烦躁,干脆出去逛,顺便给深夜买猫窝。 暑热将退,大家都抓紧时间出来透气,然后回去洗个澡清爽地睡个觉。 热天,能有多少穿多少,漂亮姑娘满大街都是。非邑走在街道上,驻足认真地观察,诚然,有很多美到让他移不开眼睛的,可是不会让他心跳如雷…… 泷幼开开心心地回到家,进门就看见了新的猫窝,“哥哥~深夜回来了?” “没有。” 泷幼跟过去坐在他身边,“你给他买了新的猫窝?” “嗯,毕竟他没买衣服。” 非邑从用胶带粘合起来的书页上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复又低下头,“乖,先去洗澡,哥哥要出去一趟。” “哦。” 然而,当非邑离开后,泷幼却彰显出了神格,径自飞了出去。 正好是华英中学课间休息,‘非邑’正在位置上无聊的滚笔,忽然,他的尾巴刷地冒了出来。 二话不说往后山冲去,半途中解除了幻术,变成原型立于树梢。 “出来!” 寂静的夜空中,远离了步行街的灯火,少女的姿态显现出来。 深夜放松下来,“你来干什么?” 才说完,狂暴的神力冲了过来! 他立刻翻身躲开,却见无数碧绿的树叶飞来,他再次躲避,被极速飞旋的叶片削了一撮毛。 深夜不敢置信地看着少女,竟然真的要对他动手? “喂,你疯了?!” 泷幼双目冒火,手持一根碧绿的树枝,愤恨道 “你凭什么要让哥哥给你买东西?凭什么要哥哥迁就你?你究竟要霸占哥哥到什么时候!?” 她每说一句,就释放一次神力攻击。 深夜一方面觉得不可理喻,一方面气急败坏,这死丫头现在都已经四重天了和以前只会哭一哭不同,发脾气起来会死猫的! “我警告你,如果再继续我可要动手了!” “谁怕你?” 果然,深夜顿时炸毛,一扬爪子,比以前大了数倍的虚影爪子飞过去,瞬间打中少女,让她飞了出去。 “哼,活该。” 等了一会儿,没看见对方回来,他的大眼睛闪了闪,想追过去又收回脚,刚好上课铃响起,他又跑了回去。那丫头先动手,他才不去找! 第四百六十三章 矛盾 泷幼长大了不管是外表还是性格都变了许多,深夜被她一顿莫名其妙的动手,想着回家时一定要好好教育那丫头一顿,没想到,回家迎接他的是一场狂风暴雨。 “人家去找深夜切磋,又没有下重手,哥哥你看看他!” 深夜站在窗上,看泷幼把胳膊伸出来,深可见骨的几道伤口排列着,伤口上属于他的妖力的气息还残留着。 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现状,结果一转头,就对上非邑深沉的双眼,登时怒了,“切磋?你一来就下死手,毛都被你削掉了一层!”这死丫头故意被他打中就是为了回来告状! “哼。” 角落里,白绕竹几个缩在窝里看这一出剑拔弩张,不敢想象,以前深夜和泷幼再怎么不对盘,但是从来都不会这样怒火相向。 也有可能是因为泷幼如今已经不是幼童的模样,所以她的愤怒才无法被当成闹剧来看待,他们都把目光投向非邑。 显然,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和稀泥能摆平的了。 一直沉默的非邑把目光转向窗户,说道“深夜,下手太重了。” 房间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泷幼依然委屈地看向深夜,眼神里说不出的挑衅;毛球瞬间炸毛指着她吼道“明明是她先动手,为什么说我?!” 虽然少年没有说一句苛责的话,但还是在本就灼热的纷争中滴了一滴油,越燃越烈。 “这丫头回来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我就不信你没发现!”深夜瞪着非邑,狠狠道“从以前就这样!” 这完完全全就是长歪了! 而且,深夜也不知道泷幼对他的敌意来自哪里。 非邑瞥他一眼,“你让着她一点。” “偏不!”深夜说完朝放猫窝的角落走去,发现那里有一个新的白色的蚌壳状猫窝,他直接冷哼一声,不屑一顾,把旧的那个灰色敞口搬出来,盘进去,拿屁股朝着其他人。 因为他的呼噜声,屋里安静得可怕,泷幼捂着自己的伤口,惴惴地看着少年,“哥哥……”那只大手再次落在头顶。 “别管他。” 非邑说着给她把伤口治疗了。 因为闹剧,白绕竹几个连大气都不敢喘,更别说吃夜宵。 夜深人静的时候,非邑把棠元三兄妹喊道面前来,“有件事,你们去查一查。” “您吩咐。” “今天上午的时候,我写了一张带有神识标记的纸条出去,你们去找找,那张纸条的下落。” 今天他出门寻找那老爷子的住所时,完全感应不到那张神识标记,甚至大费周章用神识找到了那个老爷子,但是那张纸却下落不明。 神明的神识标记,用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没什么攻击力,但是如果是阵法结界之类的上面,无疑相当于钥匙的作用。 非邑站在窗边,目光和月色之间相隔着的、凡人看不见的结界光芒微微闪烁,白色的神力时不时在其中流过。 他安全走出上古结界,虽然表面上和丹坊那些家伙的矛盾消除了,但暗地里却不知道有多少虎视眈眈的家伙。 “你们最近出门的时候都小心点。” “是!” 角落的猫窝里,深夜兀自呼呼大睡…… 第二天一大早,深夜爬起来,变成‘非邑’就大喇喇出门了。 非涂和宝炙两个趴在窗边看他买了一大堆早饭,晃进了学校。他们想因为妖界的幻术只能变成妖怪曾经见过并记得的外表,所以深夜现在的模样和大人的模样已经有些出入。 当时间指向七点的时候,非邑就吩咐他们打开门。 “今天会有客人上门,除了绕竹,大家都变成原形,不要轻易出来。” 因为昨晚的事情,非邑也没有喊深夜帮着画符,只能自己动手,为了尽可能减低被遗忘的几率,他用最高的效率勾画好一叠符纸。 他有些微喘气,索性都是些明言,不费事。白绕竹将之一张张分类折成三角形,还挺像样子的。 等了一阵,就在非邑以为不会有人上门的时候,两位老太太结伴而来,站在和居民室毫无区别的门口,试探的敲门。 轻轻地,脚步声响起,门开了——一张唇红齿白的少年面孔,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意,“这里是算命先生非八字的住所,请进。” 两位老太太被白绕竹的笑迷得晕晕乎乎,慢慢走进去,只见沙发上一个穿着灰色格子衫的少年朝他们招手。 “二位,这里坐吧。” 待两位老太太坐定,非邑继续道“两位阿姨自己算还是给家里人算?” 等了一阵,没听见回答,抬头一看。 只见两位老太太面上笑开了花,说道“你们两个是兄弟不?长得都多好看哩!” 再次被夸赞,非邑情不自禁地摸了摸下巴,他这张脸都能拿来和白绕竹一起说了? 等两位顾客一脸兴奋地离去后,非邑立刻从房间里翻出镜子,对着看,抬头,侧脸,目光越来越亮! “难道是怪鱼吃多了?还能美容养颜。” 皎栀蹦出来,站在女孩儿的角度说道“大人现在变强壮了很多,而且,白了。” 他以前瘦得跟猴儿一样,脸上颧骨、颌骨过于刺眼,又黑,一直让人忽略了五官。如今一白遮百丑,再加上张开了着了肉,自然就突出了长相。 倒不是多俊美,只是一双桃花眼加了分。 正照着的时候,一双玉臂从后面环过来,圈住他的脖子,自豪地笑道“哥哥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 这一瞬间,泷幼身上竟然出现了似曾相识的媚态,清淡的黄角树发芽时的清香告诉旁人,她是个女孩儿而非女童! 非邑不动声色,将她的手拉开,才回过头去,“早饭吃什么?我去买。” 少女在他面前一如小时候的自然与天真,“不吃了,今天要和嫦娥姐姐他们去做任务。” 做任务?非邑不甚赞同的皱眉。 “哎呀,你别担心啦。”泷幼说着一拍胸口,头上的小辫儿跟着一晃,“如今人家也是能赚取信仰之力的,以后我就可以保护哥哥,然后可以天天在一起!” 说完后蹦蹦跳跳地拿出传送符,去了自己的神庙赶往诸神天…… 第四百六十四章 妖祟 深夜照常去上课,但是和泷幼的矛盾完全没有缓和下来,如果是以前吵吵闹闹的话大概还不算问题,关键是冷战。 明明两个都是活泼的性子,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如此仇恨对方,吃饭的时候一句话都不说,除了非邑,其他人都因为胃口不好瘦了很多。 然而非邑只在开始的时候说过深夜,持续几天,都如常生活,只是在跟深夜说话的时候总会被一顿呛。 “我才不管,除非那蠢丫头不跟我道歉!”深夜就是这么决绝的撂下话去上学了。 非邑将一叠空白的黄色符纸摆在桌上,一口气将其画上神言之术。 完成后揉了揉眉心,闭上眼时,轻易可以看见混沌空间中钱才的景象,依然昏迷着。 他想,自己现在肯定是生气的,但心情似乎又不那么强烈的波动。 此时天气已经有些微的凉意,至少暑气已经没有了,这样的早晨,实际上会起鸡皮疙瘩。非邑对着窗户坐着,能看见窗帘被秋风掀动,但是,他感觉不到了温度的变化了。 明明没有使用神力,但是作为人的本能在渐渐消失,对睡觉、饥饿感、寒冷、酷热的反应度变低……今天起得早,眼皮越来越重。 哗啦~哗啦~有海浪拍打的声音……他隐约知道这里是自己的意识海,忽然一晃神,非邑发现自己竟然站在悬崖边上,正往下面倒去! 周遭漆黑一片,和他的意识海完全不同,他连忙稳住身体,惊出一身冷汗来,脚上有黑色的东西缠上,越来越紧,将他往悬崖下拖去。 非邑竭力后退,但还是被迫看见悬崖下的场景——鎏金漆黑的海洋,飘荡着苍茫亘古的气息……不行,不能下去,绝不能! 白色的神光猛然亮起,空中白色的神格好似太阳一般落下划破黑暗,温暖如斯,非邑松了口气,下一秒,神格咔嚓一声破裂了…… “大人,大人!” “啊!” 少年被这声大吼吓了一跳。 等眼前的薄雾散去,非邑便对上白绕竹担心的神情。 “大人,您最近是不是休息少了?”白绕竹转身去厨房接了杯水,递过来,见他接过喝了,踌躇片刻还是说道“泷幼大人和深夜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您看是不是……” 看见非邑略显疲劳的脸,他又说不下去了。他们即便独自生活了一年,他们似乎还是摆脱不了对于这个人的依赖感,总是期望着这个人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有什么好说的?”非邑摆了摆手,示意他开门,已经有客人上门了,“对了,棠元他们调查得怎么样了?” “整个蓥城都找不到神识标记。”白绕竹将门拉开,并且准备好一次性脚套,“他们正在扩大范围,如果再找不到,或许就要考虑是否有被藏起来的可能。” “这样的话……” 他们的交流并没有持续多久,客人就上门了。 一周以来,上门的客人越来越多,刚开始的时候多是相互介绍结伴来的老人家,最近两天已经有闻讯而来的年轻人,甚至是同年人。 这会儿坐在他面前的是个带着大金链子的中年男人,油光光的头,粗脖子,一身的油烟味儿。 他坐下的时候先是一脸怀疑地看着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子,大概又想起介绍者笃定崇拜的语气,才下定决心说道 “听说大师你很神,那能不能帮我解决现在的麻烦?” 非邑看着他的大金链子,裤兜鼓出来的钱包,嗯,是个大客户,垂眸道“最近破财严重。” 这人的气运线中,象征着财运的那根尤其粗,不过目前邪现极多,嗯?非邑忽然抬起眼睛,盯着他。 中年男人这一刻终于相信这个年轻人确实和街上那些骗子不同,被那双深黑的眼睛锁定的时候,仿佛整个灵魂都毫无遗漏的暴露了。 “对!您不知道,我们家是养殖场和酒楼一条线产业。”他一开始吐苦水,屋里就开始愁云惨淡,“可是最近不知道什么东西跑了进来,把鸡鸭子咬死不少,客人都等着先杀的东西,我们家最近亏惨了!” 他说完还拿出最近拍的照片来,遍地是鸡毛鸭毛,糊在凝结的鲜血上,鸡笼鸭舍、墙壁、栅栏都被弄坏不少。 乍一看没什么,但是那些工具都是铁质的,尤其是围栏,手指粗的钢筋,以极其粗暴的手段弄断扭曲。 这当然不是人类干得出来的事情。 “刚开始以为是有人偷鸡,可是警察来了后在养殖场周围没有发现任何搬运的痕迹。”说到这里的时候,这个又胖又状的男人脸上出现扭曲,恐惧清晰地传达出来,“我们安装了监控,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瞬间!好像看不见的怪物一口气把养的东西都吃了!” 汗水从他脸上的肉缝滑落,他极其激动,大口大口的呼吸,双目赤红。 非邑皱了皱眉,低声道“冷静一点。” 说完抬眼,站在男人身后的白绕竹了然,抬手将一道黄色的符纸拍在男人背后,霎时间,缠绕在他气运线上的邪现消失大半。 中年男人缓缓安静下来,然后用双手搓了搓脸,“不……不好意思,我最近都没怎么好好睡觉。”说完猛地抬起头,盯着眼前神色从未变过的年轻人,目光炽热,“大师,你有没有办法处理?” 白绕竹也不知道该说这胖子运气好还是碰运气,他家大人打的招牌明明是算命看相,这位到好,把人当那些神婆看了,殊不知正是歪打正着。 只见非邑把手指曲起在下嘴唇,思考着。 坐在对面的中年男人跟着紧张,目不转睛。 “也不是不行。” 中年男人惊喜的瞪大眼睛,听他的下文。 “我不明说,但是直接告诉你问题很棘手。”非邑把手揣兜里,掏出一枚玉符来,捏在指尖,“这东西原本不买的,可对事不对人。” 中南男人的目光随着他捏玉符的手指上下晃动,仿佛下一秒就要抢过来,做生意的人,当然知道这年轻人话里的意思,“好说,只要能解决问题,一切好说!” 非邑极为严肃的告诉他这玉符的用法。 “回去后,黄昏时摆上供桌把这个供起来,香、贡品,在喊上你们家至少三个人跪拜许愿,然后赶紧离开,晚上不管听到声音都别出来。” 毫无疑问,这玉符就是结界,和能自己发动的符纸不同,这个必须得用神力发动才行。 然而非邑懒得自己跑一趟,干脆就让他们自己以祭祀的形式献上信仰之力,他远远地动一动神识就行了…… 等中年男人走了,旁边排队的人们才放开了声音。 “那人好像是蓥城最大的养殖场的老板!大师不得了哦!” “他家最近发生的事确实很吓人哦……” 非邑只是笑一笑,听见楼下汽车远去的声音眸色微沉虽然他最近极少动用神识,但是能在他眼皮子地下作祟的妖,不能小看。 补:第四百五十四章 虽然举办的是炼丹炼器盛会,但财神楼出手,更像是借着这个由头召开的集市,整个到处都是地摊小铺。 财神楼在众神眼中就相当于宝物的仓库,既然都专门来一趟了,怎么能不备点财物,尤其是比赛盛会上诞生的宝物,更具有价值。 这座位于半山坡上白石神域平日都算热闹,到了盛会开始时,早已神满为患,穿身新衣裳逛街,没一会儿就蹭脏了。 吵吵嚷嚷,莽莽撞撞,除了兜售的商品不同外,其余的就和人间界的菜市场没什么两样!这个说我手里的东西是某某大师的封山之作,那个说这是千年一茬的仙药,还有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 角落里,某个身影无奈地看着鞋上重重叠叠的鞋印,咬牙切齿地离开了。 “丫头,怎么了?” “唔,没什么。”少女从那个背影中收回目光,小跑跟上去。 嫦娥一把抱住她,揉脸蛋,“等我们做完这单生意,还能赶回来看看炼丹炼器比赛的结果……” 当空中一声厚重钟声响起时,一行年轻神明渐渐走远,在他们身后,一个瘦削的身影慢慢朝着财神楼的方向赶去。 直到到了会场,非邑才总算有了点参加比赛的感觉,那一个个方台和炼丹炉,显得很正式和肃穆。 周边围观的人进入会场范围后都自觉降低了声音,窃窃私语,目光灼灼地看着进场参加比赛的身影,那某某某大师来了之类的声音不断响起。 “诶,那是谁?” “没见过啊!” 在场中闲逛的年轻身影引起不少关注,不过他自己全不在意罢了,忽然,他加快了步子走向场前的长桌,停下,目光流连在那些形状大小不一的盒子中——奖品。 财神楼当然不可能照搬丹坊的模式,如果说后者是一场学术研讨会,那么财神楼这边就像是有奖竞赛。 前三名可以获得财神楼的宝物,灵级这场分别是一株六生墨株、中品灵级丹方一张、以及中品灵级神器‘虚映’! 众神只看见那个神格眼生的家伙停留在神器前,却没看见‘虚映’的镜面上一晃而过的光芒…… 当天空中神迹降临的时候,所有喧嚣遁去,在这等神迹之下,其他神明皆是黯然。 谨小慎微的众神纷纷垂首,不敢直面那特设的观赛台,只在私下里感慨。 “诸位大神的神迹一如既往的耀眼呐~” “要我是通天神,说不定更好看!”有神明酸溜溜的说了一句,引得同来的好友恨不能缝上他的嘴。 “不要命了你?” 恰好灶神抬眼看过来,毫无情绪却让两个地方神灰溜溜跑了,他撇了撇嘴,“没意思……嗯?” 他的目光直勾勾看着落在眼前的身影,豁然坐直—— 带笑的桃花眼几乎让他以为是某个家伙回来了,但是那白色带金裂纹的半面神格、微长的扎了个小辫儿的头发,颀长的身体,更白皙的皮肤告诉灶神,是他看花眼了。 “扁鹊,你看他像不像你徒弟?” 一转头,发现旁边的扁鹊亦是一脸震惊,不过比起灶神的大惊失色,幅度小得多,并且片刻后恢复镇定,道 “何事?” “晚辈许久不曾拜见,特来请罪。” 听听,声音也不像,灶神端起手边的茶,忽然想起来可以用神鉴来查查看,指尖一点,正要对着来人召唤神鉴的时候,却被无形的力量挡住了! 嗯?他转头看先扁鹊,“你在他身上设下拒神结界作甚?” “哼。” 年轻的神明眼带笑意,轻轻施了一礼转身离去。 灶神端着杯子被他的眼神晃了眼,慢慢把杯子递到嘴边,不期然看见扁鹊竟然笑了! 忽然,一个荒唐的念头浮了起来,茶水就这么噗的喷了出来。 “啧,你还是这么低俗不堪!” 百争妍姗姗来迟,所过之处繁花遍地,在灶神旁边连着挥了几次衣袖,确定不会沾上那家伙的水沫子后才坐下。不曾想一声‘狼嚎’响起。 “那那那……不会是……”灶神憋住气压低声音,“那家伙?” 扁鹊瞥了他一眼,不说话,可把灶神的八卦之心给憋得岔了气。 过了一阵,灶神才想起来,某人正好处于人类生长最迅速的年纪,一年的时间,改头换面不足为奇。 正想着下面的灵级比赛已经开始了,某人赫然在列,灶神颇为感慨,“不得了,这小子比之招徕都不遑多让啊。” 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的是实在是太奇怪了,明明只是一个小镇的土地神…… “咦?竟然是个灵级炼丹师?!” “好像没见过的神格?” 灵级炼丹师多稀少?每一个出行都像是开演唱会,哪怕再低调,神格的特征也是公开的。唯有那张白色带金裂纹的,不曾有谁见过。 “莫非是从不出世的大人物?” “怎么可能!那他当炼丹师有什么用?” 不止是普通神明,高台上的大神们也在谈论,百争妍直接扭头问主办方 “关羽,他真身是谁?” “他拿着丹坊的推荐牌,具体不知。”关羽捻胡须的动作慢了些,眉头轻皱,“一查便知。” 百争妍不屑地哼了一声,说实话,他们这等大神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家伙召唤神鉴,简直就是自降身份!谁知却瞥见关羽的动作忽然一僵。 “摆出这副模样做甚?” 关羽没管他的语气,而是看向扁鹊,左右台上就那么几个熟人,也不遮掩,“扁鹊大人,此举是为何?” “不必与你言说。”青年看都没看一眼。 关羽气得胡子直抖,自上古结界一行之后,这家伙要么不和他开口,一开口准没有好话! 一想到台下那小子顶着谁的名头前来,他就很难不猜测是否是扁鹊和丹坊联手要落他面子。 越想越气,关羽好险压下火气,避免砸了自家场子,低声道 “本座毕竟是主办方。” “与本座又有何干?” “你……” 灶神连忙插嘴,“行了,反正是丹坊的炼丹师,真身知不知有什么关系?”直到这里话听起来还算中肯,下一句紧接着就来了,“关羽你也是,别重蹈丹坊的覆辙啊!” 第四百六十五章 逢魔一夜 宏英大酒楼是蓥城最大的饭店,靠着新鲜美味的招牌,独占了繁华的滨河路一栋楼,每天进进出出的客人络绎不绝。 因为雨水日晒,略显陈旧的白色瓷砖大楼后面就是堆放鸡笼鸭舍的大院子,每天按照客人的订单从自家养殖场运过来。 一条线的生意,好在不愁销售,坏也坏在这一条线上,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光头男人赶忙往大门走去,正好迎上气急败坏走出来的客人。 “你们运不来食材就别接订单,行不行?逗我耍不?”中年夫人躺着波浪卷,蹬着细高跟,穿着皮草跟个陀螺似的旋出来,身后的经理一直跟着哈腰赔礼。 正好看见光头男人走进来,女人细眼一瞪,几步走上来,指着骂道 “刘老三!你倒是跟我说清楚,究竟啷个回事?今年我老汉儿大寿,选来选去最后还是看在老熟人的面子上找你们家,你倒好,马上要来了,你们就说办不成了!?” 那经理见老板被刁难,正要上去劝两句,却被刘老三一个眼神瞪回去。 “李姐,李姐,听我说嘛!”刘老三摸着自己的大脑门儿,苦笑道“我刘老三哪个时候水过你们?主要是因为这事儿真哩是麻烦!” 妇人的脸色转为迟疑,压低了声音,“难道别个说你们家招邪了,是真哩?” “呸!”刘老三急得赶忙啐了一口,立时被女人拍了一巴掌,他顾不得疼,赶忙接过经理递来的手绢,给女人擦皮毛衣服,赔笑道“李姐诶,话不能乱说,这样!我保证李伯伯哩寿宴按时开席!” 女人拍开他的肥爪子,“不行,现在蓥城哪个晓不得你们酒楼哩事情?”顿了顿,放缓语气继续道“我也不要你们赔钱,把定金退了就行。” 刘老三藏在横肉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光,四下看了看,说道“你可放心嘛,我今天特地跑了趟文化路,找那个大师开了符,保证莫得问题!” 但这种事遇到半信半疑的最难说清楚,女人依旧不肯,言说不干净。 刘老三猜都不用猜就知道,如果这女人真走了出去,明天就该有他们家撞邪的肯定说法流传来,哪里能肯,赶忙说道 “李姐,不是我说,整个蓥城哪家有我们哩席面儿整得好?三天办席完全莫得问题。”他说着神秘一笑,“那大师可说了,我的福气好得很!长福长财!” 女人有松动,但不松口,刘老三再接再厉,“这样!我们明天就开始营业,你可以过来看!保证莫得问题~” 女人身后,经理的脸色骤然一变,但自家老板在堆笑,他只得生生把难看的脸色压下去。 好说歹说保住客户,刘老三送人出门再次保证一番,等人驾车远去时,才敛了脸色回后院。 “老……老板,我们明天要怎么营业,昨晚上的鸡鸭兔鱼都死了大半!” 刘老三横他一眼,“慌个屁!打电话让我哥他们来。”走到后面百多平的大院子时,被还没洗干净的血刺得眼睛疼,一咬牙,“让他们顺便再送一批货来!” “啊?!”经理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如果再被……我们这一年都赚不回来!” 说完就被搡了一把,刘老三去把那些被破坏得完全变形的笼子码好,边哐哐当当的丢放,边说道“老子兄弟几个建个酒楼都快二十年了,不差这一年,瓜光)求稳,活不下去哩,现在的年轻人哟……” 下午时分,两辆大卡车从后门开进院子,鲜活蹦踏的鸡鸭兔,一箱箱鱼,再次堆满后院。 刘老三把事情说了,另外两个年龄稍大的男人沉吟片刻,头发花白的那个点了点头,“死马当成活马医嘛!” 院子角落里一个六岁小童对着空气煞有其事的点头,一会儿咯咯直笑,一会儿又满脸疑惑……看得旁人直惋惜的摇头,不多时,他跑了过来,“三爷爷~” 刘老三原本沉重的脸色尽去,笑成包子脸,把小孩儿抱起来,“哎哟,乖孙儿也来了哇,去耍到,晚上三爷爷煮好吃哩~” 小孩儿看着院子中间摆好的香案供桌,挣扎着下地,好奇地蹭过去,想偷偷拿个苹果。 “乖孙儿,这个不能吃哟。”刘老三拉开孩子,看了看昏黄的天热,对两个哥哥说道“开始嘛。” 小孩儿看他们虔诚的动作,跟着跪在地上,有模有样,“做啥子哦?” 刘老三摸了摸他,掏出那玉符放在香炉旁,“喊神仙保佑我们家生意发达。” “哦。” 兄弟三人加个小孩儿,恭恭敬敬上香,再次跪在香案前,这场景和这都市格格不入,但又意外和谐。 “保佑我们生意顺顺利利……” 小孩儿在大人后面有样学样,念念有词,忽然,他看见夕阳下有白色的光芒从三个大人身上飞出去! 然后自己对合的小手间也有光飞了出去,他张着小嘴抬头看去,纯澈的眼睛中,倒映着鎏金的云彩…… 留下香案和玉符,刘老三吆喝着众人回屋,并且嘱咐他们晚上不要出门。 “乖孙儿也不可以跑出去,听到莫得?” 小孩儿被拉着往前走,转头看着那熠熠生辉的玉符,愣愣的点头,指着天际说道“天,金色哩!” 大人们看着灰蒙蒙泛黑的天空,齐齐愣住。 夜深后,整个蓥城安静如斯,宏英大酒楼前的马路上偶尔有车辆飞奔的声音。 说来也怪,因为今天小孩儿的童言无忌,大家本来临睡时都战战兢兢的不踏实,想着怕是逢魔一夜睡不着,哪知才听见后院鸡鸭高叫响起,竟然都睡着了。 小孩儿在黑夜中睁着眼睛,身边爷爷的呼噜声太响了,窗外的小鸡,鸭子叫声越来越急促,不知什么时候,汽车鸣笛的声音也消失了,他害怕地往爷爷身边缩了缩。 忽然,窗外有光芒闪烁起来,小孩儿终究按捺不住好奇心,掀开被子下了床。 他悄悄拉开窗帘,顿时张大小嘴――后院中供桌上的玉符发出神奇的光线,在天上像是大伞一样散开,变成白色的泛金的光幕笼罩下来,挡住整个院子和酒楼! 这一刻,小孩儿的世界再次发生变化…… 第四百六十六章 天生灵体 砰! 巨大的声音吓得小孩儿缩了一下,原来在光幕外,有一道灰色的影子在撞击光墙。 看起来一戳就破的光墙挡住了那些撞击……小孩儿惊奇的瞪大眼睛,好,好厉害! 紧接着,地面震动起来,他看见供桌上的玉符也跳起来,一下一下,快要掉下去,撑在天空上的‘大伞’也颤抖起来。鸡鸭更恐惧地叫了起来。 “哈哈哈,破坏了这个就都是我的了!” 小孩儿听见那影子大笑起来,他开始害怕,跑回窗边,“爷爷,唔~爷爷!” 然而外面吵翻了天也没有一个大人起床,黑夜压过来,异象更加剧烈。 一直摸不到灯的开关,对光的渴望让小孩又跑回窗边,却看见那玉符已经悬了一半在外面。 猛然滑落! 不可以掉下去! 他记得三爷爷说过的,合拢小手,要保佑我们…… 霎时间,最纯净虔诚的信仰之力飞了过去,被玉符一口吞噬! 漆黑的房间中,非邑奔向窗户的动作蓦地顿住,捏了道神言之术从传送阵打出去。 玉符快要落下去的趋势停住,转而飞了起来,射出一道光芒,瞬间将那灰色的影子打落在地! “啊!” 坏人跑了……小孩儿昏昏沉沉的,看见那玉符慢慢落回供桌后,昏睡过去。 深夜掀起眼皮,看见非邑松了口气拿出了书,在月色下翻看起来,轻轻哼了一声。 第二天一大早,非邑家的门就被敲得轰轰直响,他正在画符。 白绕竹打着哈欠去开门,结果才拧开,门就被大力推开,少年被撞到一边的鞋柜上,顿时不悦地龇了龇两颗毒牙。 “大师,大师,你快看看我孙子!”刘老三抱着昏迷的小孩儿冲进来,甚至来不及套鞋套,在地板上留下一连串脚印,他光溜溜的脑门儿上,豆大的汗水垮下去,“辉辉早上昏迷在窗门儿边,怕是看了不该看哩东西!” 后面,跟着两个同样焦急的男人,想冲进来,硬是被白绕竹拦着套鞋套。 非邑被迫抬着双手接过小男孩儿,颠了颠,怪沉的,不过周身滚烫。 这是……他沉下脸,说道 “他生病发烧了,不往医院送,跑我这儿来干啥子?” 门口两个还在穿鞋套的男人和刘老三同时愣住,刘老三结结巴巴地说道 “你昨天不是说千万不能看哩嘛,我以为娃娃出问题了。” 刘老二啐骂道“老幺,我就说去医院,非要跑这儿来!还不快点儿走?” 刘老三赶忙点头,站起来抱小孩儿。 “等等。”非邑没好气的白了一眼,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片叶子来,丢进小孩儿嘴里,先退烧再说。 然后抬头对几个男人说道“这娃儿是天生灵体,如果你们信哩话多让他去庙子里待一待,有好处。” 刘老三愣住,“灵体是啥子?” “他是不是经常跟你们说看见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而且喜欢自言自语?”非邑指着小孩儿,“因为能看见些你们看不见哩东西,庙子里干净,状况会好一点。” 老实说,非邑除了那些除妖师之外还是第一次看见天生灵体,和除妖师那种血脉中继承而来的可以修炼法术的能力不同,天生灵体是生来就有强大的力量,天赋更为强悍。 到底是普通人,说了怕吓着人,不说又害了人。 “你们也别怕……” 然而非邑到底高估了普通人类的承受能力,几个大老爷们儿听完后都一脸菜色! “这……我们啷个会不怕哟!”一大早起来,院子里的鲜货都活的好好的,刘老三对于这位大师的能力早已深信不疑,“您给想个办法嘛,辉辉楞个小,要是撞到不干净哩东西,可怎么办?” 门口边,他两个兄长亦是跟着乞求。 老子就特么是大清早的自找麻烦! 不过转念一想,非邑又平静下来,这小孩儿到底被他知道了,虽然不在自己的信仰辖区,但也不能放任不管。 何况天生灵体自带强大的力量,对于某些心术不正的妖怪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东西。 “唉~等他病好了再带过来。”非邑把人递过去,说道“那道玉符也别丢,放在财神像旁边一起供着。” 那妖怪一时半会儿不会放弃这么好的食源地,恐怕还要回来。然而,他也不能一直守着,干脆借一借关羽的信仰之力,反正那家伙不缺。 说完后却见刘老三没有立刻走,而是踌躇着,才略微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们家没有供奉财神,我老婆说财神长得丑,就换了招财猫放在柜台上。” 非邑“……” 噗嗤~不知道哪里响起的笑声,引得三个来客到处打望。 在刘老三担忧的眼神中,非邑用略微妙的语气回道“每天上炷香,一样的。” …… 虽然说让小孩儿病好了再过来,结果下午的时候麻烦就来了。 非邑这时候还在待客,小孩儿就带着独自来了,不,在别人眼中是一个人,但实际上身边还带着一些‘好朋友’。 到门口的时候,那些灵魂纷纷顿足,不敢再靠近一步。 “你们不进来?”刘阳辉站在门口回头看那几个灵魂。 被非邑远远地瞥了一眼,几个灵魂嗖地窜到更远,摇头,“我们不能进去。”因为这里住着一个恐怖的家伙。 这时候还有不少客人在等着,看见那小孩儿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又在八字先生家里,未免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诡异万分。 刘阳辉顺着几个灵魂的目光看去,正对上和客人说笑的非邑,只见这个人笑着,但是那双眼睛,就像夜空一样,只听他说道 “抱歉,这是客人的孩子,放我这里照看一下。” 白绕竹了然,走过去把小孩儿领进来,让他坐在沙发上,然后丢了个苹果让他捧着。 刘阳辉无惧这么多目光,好奇地看回去,愣是把一个个阿姨大爷看得不敢直视。 这一刻,他又和普通的小孩子没什么不同。 等人都走了,小孩儿指着门外,对非邑问道“哥哥你能看见那些飘着的人吗?他们好像都很怕你。” 第四百六十七章 安置bug 要非邑来评价天生灵体的话,用一个比较新奇的说法就是人类中的bug。 因为能看见其他人看不见的东西,更灵敏一些的,甚至连妖怪的原形都能识破,看得见就会忍不住要交流,一交流,就会成为他人眼中的怪胎。 自己能看到,却得不到别人的理解,久而久之就会和人类世界疏远,这也是非邑为什么会和刘老三几个说实话的原因。 万幸的是,刘阳辉的家人对他很宽容,而且选择的是担心而不是害怕。 “我能看见,但是我不会跟其他人说。”非邑招招手,让那几个灵魂进来,脸色随即严肃,“你们想跟他玩耍没关系,但是不能在公共场合逗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算盘。” 被那双黑色的眼睛一看,几个灵魂顿时打了个寒噤,心虚起来——他们并非想要伤害那个孩子,只是,对人间界的留恋让他们忍不住想要这个孩子全部的注意力。 就在这时,另一道懒散的声音响起。 “虽然我们引路使的休息时间很零散,但现在是阳世的傍晚了吧?”高归从窗上跳下来,瞟了眼几个拔腿要跑的灵魂,眼皮一动便将其束缚住。他转头向非邑的时候顿了一下,忽然冲过去蹲在茶几上,高叫起来 “咦?你的神力怎么回事?!” 非邑看着他的双脚,拉着他狠狠一摔,丢沙发上,淡淡道“有什么问题?” “大哥,我们才一年没见吧?你就十层天了!”高归坐起来,摊开双手跟他认真阐述,“你看,你是地方神,人类,又才一年……对了,我听说你之前被关在上古结界,难道在里面有机遇?!” 真是吵死了,非邑打断他,“行了,让你来是把这几个灵魂拉走,顺便把蓥城肃清一遍。” “你明明能自己做,还叫我?”抱怨归抱怨,高归只是动了动手指而已,地府之门就出现,把灵魂给一口吞了。 他正要继续扯,就听见旁边那小孩儿盯着他,目光灼灼,“又是一个黑衣服的哥哥。” “诶?你能看见我?!”高归蹦起来,他才用过神力,不应该被人类看见啊,盯着那小屁孩儿,“天生灵体?” 虽然早知道这货是话唠,但是一年不见越来越唠,非邑倍感头疼,一整天都在和上门的客人说话,这会儿脑子都要爆炸了。 “没错,所以让你手下最近勤快一点,这小子体制敏感,别让那些灵魂到处晃荡。” 说完却见高归怪异地看着他,半晌,才憋出话来“这一点都不像你啊,这么好心?”说完后狐疑地凑近,“你是不是收了什么好处?” 非邑是谁?堪称不吃亏协会会长,会这么大费周章的帮一个不相干的人类,没鬼才怪! “啧,什么叫收好处?”非邑白他一眼,“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天经地义。” 今天早上,刘老三走得时候留下的卡,在兜儿里才揣热乎。 高归“……”那你还这么理直气壮地指挥老子?“哎等等,可是我啥也没捞到啊!” “改天让他家里人给你上柱香。”非邑不甚在意地摆摆手,“自己去拿就行。” 三言两语把高归打发走了,非邑松了口气,转头一看,却见小孩儿的眼睛都要亮成星星。 “哥哥你好厉害,我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能看见我那些朋友的人,而且,你还能和来自地府的人说话!” 他的表达能力很强,但是说出的话每一句都能让普通人类大惊失色,非邑想,地府之类的存在大概是从灵魂那里得知的。 “那些飘起来的叔叔阿姨会保护我,有时候有些妖怪要吃我,他们会帮我赶走……可是,没过多久他们就会去地府……不过,我还看见过很多戴着面具的人哦!” 这就是灵体,因为灵力而能窥探非人间界的世界,并且不会遗忘。 非邑很严肃地告之小孩儿灵体的特殊性,“如果你想和你的家人好好生活下去,就不能跟别人说你看见的东西,不能把别人感觉不到,看不到的东西带回家,不然你的爸妈、爷爷奶奶都会生病……” 或许孩子还小,不知道问题的特殊性和严重性,但是非邑尽量把会发生的后果都告诉他。 “连家人都不可以说哦?” “不可以。” 普通的妖怪和灵魂,除非被主人家邀请,否则的话有灶神的庇护是进不了家门的。只要刘阳辉不招惹他们,并且能掩饰自己的话,问题就不大。 非邑拿出一个白玉坠,用红绳穿起来,给小孩儿戴在脖子上。 “出门的时候,绝对不能取下来。”他郑重其事,“昨天晚上你看见了吧,那就是妖怪,如果一直戴着白玉坠,妖怪就不能靠近你。” 这是刻有防御结界并且经过炼制的灵器,又刻有净化术,他想,既然遇上了或许就是一种缘分,至少作为神明来说保护到他长大成人未尝不可。 晚饭时间,泷幼就回来了。 她直接用传送阵回到家中,站定的瞬间,陌生的气息传了过来,她蓦地转头一看,人类的小孩儿——那双眼睛,确实看见了戴着神格的她! 刘阳辉被这个大姐姐的眼神吓了一跳,捧着没啃完的苹果,不安的扭了扭屁股,撇开视线,但还是觉得被看得不舒服,便抬起头来,怯怯的,“姐姐好。” 泷幼收起神格,“能看见我?” 漂亮的姐姐,小孩儿的紧张少了些,笑道“姐姐长得好好看~” 灵体么?泷幼走过去坐下,抱着抱枕,“看见我哥哥没?” “哥哥?”小孩儿歪了歪头,忽然又瑟缩了一下,这个姐姐的眼神好恐怖,“哥……哥哥他去了……” “不准叫他哥哥!” 刘阳辉被她乍然提高的声音吓了一跳,愣住,要哭不哭的,往后缩了缩,“哥……” “住口!”泷幼猛地站起来,俯视他,刚刚猎杀回来,身上尚未褪去的凌厉气势再次出现。 就在这时,从外面蹿进来的深夜冷哼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跟个小屁孩儿也能较真。” 泷幼头也不回,厉喝道 “你闭嘴!” 第四百六十九章 泷幼的嬗变 深夜现在完全弄不懂泷幼这个死丫头的想法,除了对着某人外,动不动就变脸发脾气、动手,又像是受到了委屈,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要忍!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什么话?”深夜直接忽视旁边不断给他使眼色的妖使,跳上沙发,“你自己有毛病随你闹,但是能不能别拉上我们,真是烦死了!” 才说完一道神言之术就朝他冲了过来。 “别以为还能让着你!” 黑猫说着摇身一变,巨大的白色身躯占据了大半空间,抬爪将尚未爆发的神言之术拍碎,长啸一声喷出冰雾来! 刘阳辉被吓得眼睛瞪直了,哭都哭不出来,更吓人的是,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黑蛇变成一个大哥哥,将他抱起来,躲开。 尽管非赦尽了全力,但还是被深夜的力量波及,整只左臂被冻成酱色。 在深夜的原形面前,哪怕是泷幼也无法抵挡一击,祭出来本命神器被沾染了寒气,她脸上闪现出痛苦的神色来。 “你竟敢!” 少女收回神器,拔出长剑来,飞身刺去。 “泷幼大人!” 非涂要去阻止,却被非赦拉住,“别去。” 深夜一旦动用了另一种血脉的力量,就极容易失控。 果然——只见深夜的异色双瞳中闪过愤怒,巨大的身躯在一瞬间消失在泷幼面前。少女的动作停止,下一秒,背后响起粗重的呼吸声。 “深夜,不可以!”非涂再次高声阻止。 深夜停了一下,哪知这时候泷幼却再次反身出剑。 “你找死!” 空气在泷幼撞到墙上的时候停止,然后,开门声响了起来。 先进来的是白绕竹,他拎着几个打包盒,先是被家里强大错乱的力量所慑,然后被那极其糟糕的场面所震,他第一反应是马上关门,不要让大人进来。 然而来不及了。 强大的威压涌进来,硬是将深夜压回猫的形态,随后将屋内杂乱的力量泯灭,一切雷厉风行,带着压抑的怒火。 非邑走进来,环顾一眼并没有立刻说话,依然让屋里的人纷纷禁声。白绕竹默默地走近非赦,给他疗伤。 半晌,刘阳辉从非赦身后跑出来,奔向他,想开口喊哥哥,又恐惧地看了眼倒在地上的泷幼,恐惧的眼泪瞬间飙了出来。 害怕到极点,哭的声音都不敢发出。 非邑抬头摸了摸他,“‘抽忆’……” 手指侵入小孩儿的脑袋,将那些不美妙的记忆纷纷抽出来,然后灌入被捏造的……做完这一切后,小孩儿暂时昏了过去,非邑整只右手都变成了黑色。 “大人!” 深夜蹲在茶几上,摔了几下尾巴,坐定不动。 随意把邪现净化了,非邑沉着脸看向深夜,“我再晚回来片刻,你是不是就要杀了她?” “没有,是她自己撞上来……喵!” 深夜不敢置信地看着身边刺穿整个茶几的虚映剑,然后抬爪摸了摸脸颊,粉色的肉球上,沾了红色的液体——他从来没觉得哪次的伤口有现在这么疼! 晚上。 泷幼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房间里,慢慢坐起来,身上所有的伤都好了。 皎栀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泷幼大人,吃饭吧。” 她一看,就知道这不是哥哥做的。 “今天大人赚了不少,去外面买了,说让大家换换口味……”说到一半,皎栀就咬了咬嘴唇不再多说,后面发生的事实在不值得说出来。 泷幼从开了一半的门能看见客厅的场景——非邑正坐在炼丹炉前翻看课本,时不时抬头看看丹药的状况,似乎很平静。 她看向时钟,十一点,眸色一闪,笑问道 “那只猫呢?” 皎栀把托盘递过去,“深夜,还没有回来。”她想,自己应该没有看错少女眼中闪过的欣喜,便敛下目光,轻声道“最近诸神天那边很多神明求大人炼丹炼器,您先不要去打扰大人为好。” 说完的瞬间,皎栀看见泷幼握着筷子的手顿住。 “哦,人家知道啦~” 泷幼的笑容一如小时候的天真可爱,还添了成熟的甜美。 皎栀笑了笑转身出去,身后的目光一直盯着她,看她和非邑说话,帮着拿了一株仙药然后出门…… 藏在平静表面下的矛盾就像压抑的火山,总有爆发的一天,第二天,饭桌上依然少了个身影,大家吃饭都提不起劲。 “哥哥,这个好吃~”泷幼给他夹菜,看他一口一口把笋子吃了,笑得更开心,“我等会儿就出门了。” 非邑微微一笑,“这么早?” “嗯,约好了嘛!” 看她蹦蹦跳跳开门出去,皎栀吃饭的动作一顿,跟着放下碗,“大人,我先出门了。” 非邑看了他一眼,当是去找神识标记,“小心点,有状况就喊我。” “是。” 少女点了点头,化成小老鼠的模样出门了。 她沿着墙壁速度很快,路过的大妈一瞥立刻大叫起来,老鼠! 红英酒楼前,再次恢复了那车水马龙的景象,刘老三亲自走出大门,“李姐来了啊,明天要用哩食材已经运来了,正在宰,你来看哈嘛!” 胖妇人点了点头,走进去,往大厅路过时,看见正趴在桌子上涂涂写写的小孩儿,“刘老大哩孙子不?不是说有点……” 刘老三欣慰一笑,“昨天让非八字看了,现在完全好了!” “有楞个神?”李姐有些不信,走过去,俯下身,轻声道“辉辉,还认得我不?” 刘阳辉抬起头来,笑道“李婆婆好~” 鬼马精灵,虎头虎脑的,笑起来比一般的小孩儿还讨喜,李姐笑开了花,立刻从钱包里摸出两张来当打发钱,“乖乖!” 一番说笑后,大人们往后院去了,刘阳辉看四下无人管他,才朝着旁边戴着神格的少女笑道“姐姐好。” 泷幼看他脖子上的红绳,“果然是哥哥的手笔。”说着抬手。 “泷幼大人!您要对这孩子做什么?” 是传音术,刘阳辉听不见,但是戴面具的姐姐瞬间消失了。 泷幼来到楼顶,对上皎栀质问的双眼,歪头,头上的小辫子跟着一晃,笑道“你怎么来了?” 皎栀不为所动,“该我问您才对,您要对非邑大人保护的孩子做什么?” 楼顶的风有些大,非邑布下的结界还发挥着作用,就在两人头顶。 慢慢地,泷幼收起那天真的笑容,面色阴寒,吼道 “对,他错就错在是哥哥保护的!他有什么资格!?” 第四百六十九章 挣扎 皎栀极难把眼前这个少女和一年前那个小孩儿联系起来,不敢想象不管是人还是神,一年的时间怎么可以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那只是大人的工作而已,和深夜……” “别跟我提那只猫!”泷幼走近两步,逼视对方,“你们一个一个,究竟要霸占哥哥到什么时候?尤其是那只猫!他凭什么?这个人类小孩儿,他凭什么敢喊那个人哥哥?!” 不可理喻,简直不可理喻!皎栀摇了摇头,好像看陌生人一般,她后退两步,提高声音“你这样和妨碍大人有什么两样?啊!” 说完脸上就狠狠挨了一巴掌。 泷幼伸手,风铃声轻轻响起,本命神器出现在手中,抬手一压,便让皎栀倒在上完全动弹不得。 “啊,我想起来了,你昨天还和哥哥靠得很近呢?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是上古结界里吗?你们的感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的?” 她边说边靠近,嘴角噙着像是笑又像是因怒火而抿着,盯着少女的眼睛像是淬了毒! 蓥城这个时节多雨,楼顶上有很厚一层湿滑的青苔,远处的屋顶还有人在晾衣服。 皎栀的衣服被浸湿弄脏,凝望着对方的眼睛带着泪,格外悲戚,怎么会变成这样……模糊的眼前只剩下泷幼憎恶的眼神,以及缓缓落下的神光。 “实在是过于难看,泷幼大人。” 白绕竹走过来掐住她的手腕,甩开,将皎栀扶起来,轻轻拍她僵硬颤抖的背。 泷幼后退一步,抬起眼睛来盯着少年,冷笑道“又来一个,那么今天就……” “就怎么样?”和皎栀的温柔完全不同,白绕竹身穿人类的白衬衣黑裤,向前一步,直视着她,“您能对我,对皎栀做什么?” 这句话轻而易举就能勾起少女的怒火,轻易能让她完全失去理智,那可爱的小狗面具下,是一双疯狂的眼睛。 “现在就杀了你们!” 说着猛地将碧绿的树枝一挥,凝成叶片的神力刀一般,齐齐对准两人。 白绕竹不惧不避,忽然怜悯地笑了,好像看见一个装束奇怪四处引人注目的小丑,“您以为,大人什么都不知道么?” 他说完对着攻势未减的神明微微弯腰,“请您好自为之吧。”说完拉着皎栀离去。 临走前,皎栀回过头来,平静的说道“你根本,就不知道大人的心情。” 两个妖使留下的话还在微凉的晨风中飘荡,泷幼僵站许久,忽然,眼睛中闪过黑色的光芒。 这些妖怪……一定是因为深夜被赶走了感到害怕,一起来对付他了! 她缓缓飘上一米高的栏杆,飞身而起,哥哥是她一个人的,永远都是她的,谁也不能再抢走! 然而白绕竹和皎栀的话不断在脑中回想,意识海中,那一株巨大的、摇曳的水晶般的莹绿大树颤抖起来,天明寂静的远处有黑雾在逼近。 少女很快赶回家里,这时候已经有客人上门来,非邑给炼丹炉设了结界,旁人看不见,当然也看不见戴着神格的少女。 “哥哥……” 非邑没抬头,毕竟这里还有这么多客人。 “怎么了?” 坐在他面前的大妈愣了下,“没……啷个啊?” “抱歉,我去拿个东西。” 非邑站起来,走进泷幼的房间关上门,结果转头就对上少女泫然欲泣的小脸,极为担忧。 “突然跑回来,是不是谁欺负你了?”一说完,就被少女扑了个满怀。 泷幼紧紧抓着他背后的衣料,“我怕一回来你就又不见了。” 房间有些暗,非邑垂眸看她的发旋,揉了一下,“不是才说自己长大了,怎么又和小孩子一样?” 这句话似乎不应该说的,因为那一瞬间空气就变了味道。 泷幼一把推开他,噘着嘴,脸微红,哼了一声掉头跑了出去。 非邑看着他欢乐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缺乏安全感,吗…… 临近中午的时候,生意差不多歇了一下,结果白绕竹递来的本子,很快就翻完了最近的客流量差不多已经稳定下来,每天能维持在二十个左右,如果遇到跳蚤市场那边的集市日,人还会更多。 今天还是让非涂跑出去买饭,他倒在沙发上想教科书也差不翻完一遍,如今即便不用神识,那些知识点也都像是复印一般装进了大脑。 但这远远不够,他还要练题、归纳重点,都要时间,诸神天那边虽说现在不露面,但是每天接回来的委托也不少,果然还是应该减少做生意的时间。 下午的时候,他就对每个来这里的客人说道 “因为小区里有人投诉扰民,所以以后只能每天上午开门。” 实际上这里有结界,就算在这里开个ktv都没问题。 大家都比较通情达理,感到惋惜是一方面,也有人劝他去外面租个门面儿的。 “我还没有成年,家里也没有大人,所以不能租到铺子。” 就在这时,一位五根手指都戴着金戒指的妇女,手一挥,“我李美丽给你出面开店,保准黄金路段!” 非邑“……”有时候,这种好意也是一种负担,多说多错,便笑道“大家海涵,以后都上午来吧。” 和这些唠唠叨叨、磨磨唧唧的客人相比,他端坐在沙发上有一种格格不入又让人无法忽视的气质,虽然大家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 就有一个奶奶说道“我咋个记得非大师在华英中学读高中来着?还是最好的班儿。” 应该是深夜无疑,他变成非邑的样子去读书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即便众人将非邑本人忘了,也会将另一个‘非邑’带入记忆中记下。 虽然不是同一个人,但因为共用一张脸一个名字,对于人类来说也没差。 “那是我孪生弟弟。”非邑毫无压力张口就来,“因为家里兄弟众多,只能靠我来维持生计了。” 听得众人一阵唏嘘不已,纷纷转头看向买饭回来的非涂,都是半大小子,不好养活啊~ 然而胡扯是这样扯,当非邑一开始炼丹,这些人的对于‘非八字’记忆又会嫁接到另一个‘非邑’身上。 于是当深夜和几个同学在街上吃晚饭的时候,店里的老板娘一边忙着掂锅炒饭,一边隔得老远就喊道“喂,非八字你吃晚饭莫忙到走,跟我算一张!” 引得旁人大笑不说,他自己跟着冷哼一声,结完账就跑了。 第四百七十章 琅霄辰 “唉,非邑你别急着走,人家找你算八字!” 身后,同学拉着他打趣。 ‘非邑’瞪着那几个家伙龇牙,“都说了,是我弟弟在算八字!” 没错,就是个弟弟! 说完加快步子出了小店,到校门口的时候,他脚步一顿——一群母的围在那盆栽远处,三三俩俩,叽叽喳喳。 什么好帅、眼睛好好看等等,赞美的词毫无吝啬的往外蹦。 他冷哼一声,挤进去,果然是那两个家伙。 “你们来干什么?” 非赦和白绕竹两个一齐走向他。 “你什么时候回来?” “只要那死丫头还在家里一天,我就一天不回去!”说完抱着双臂别过脸去,“总之别废话,我敢肯定,我走了,那死丫头更过分!” 白绕竹苦笑,还真叫这家伙说对了。 周遭指指点点的人多了,妖怪化形大多长得好看,甚至有人把他们以前在步行街逛街的照片都翻了出来。 “那个,可以和你们一起拍张照片吗?” 白绕竹看向怯生生走过来的女孩儿,展颜一笑,“美丽的姑娘,抱歉,我们习惯低调。” 他的穿着打扮一直偏向衬衫皮鞋,颇有些绅士的气质,一时间把人迷得晕头转向,一使眼色,另外两个跟着走远。 来到僻静处,白绕竹拿出几张通用币,递给深夜,“生活费。” 深夜接过后狐疑地看向他们,甩了甩几张票子,“你们跑过来就为了给这个?” 白绕竹想了想,才说道 “你知道的,大人的一张神识标记不见了,棠元兄妹几个找了这么久都没有下落,刚好蓥城最近出现了一只大妖,我们来提醒你小心一点的。”末了还是不死心的补充道“当然,你能回来住最好。” “不可能!”深夜忽然提高了声音,眸色都变成了金蓝,复又说道“你们以为我是谁,用不着担心!” 赌气地化成黑猫,蹿上巷子的墙便跑远了,留下两个少年面面相觑。 半晌,白绕竹对着闷不做声的非赦翻了个白眼,“不是说来劝深夜回去吗?”这哥们儿倒好,全程没憋一个字儿出来! “你只说多一个人更有说服力。”黑衣少年声音很平静。 白绕竹“……”但也没让你来当桩子! 可惜非涂现在一直在诸神天住所那边和神明周旋委托,买卖仙丹;棠元三兄妹也经常外出找神识标记,只有他们俩,哪里缺了补哪里。 “唉,回去吧。” 不远处,深夜在房顶看着他们两人离开才转头往学校的方向跑去,除非那个死丫头跪下磕头认错,不然绝不会去! 跑着跑着,他又变成人形,摸出生活费数了数,唔,多了三百。 离上晚自习还有一段时间,深夜直接跑到后山,新修的八仙亭上,找了块还有余温的石头躺下就开始睡觉。 大概因为太放松,耳朵和尾巴冒了出来,身边看的人嗤笑起来。 深夜瞬间睁眼,撑地而起后退几步,盯着眼前这个青年男人,双眼变成了金蓝双色。 “你是谁?!” 眼前这个男人长相刚毅英俊,身材魁梧健壮,虽然穿着浅棕色的西装,但是胳膊上的肌肉隆起着,浑身一股子粗犷的野性,尤其是那双灰绿色的眸子,仿佛随时都能扑上来一口咬死猎物。 他看着深夜不说话,审视着。 深夜动了动鼻子,这个家伙身上有似曾相识的气息,“狼族?” 青年男人笑了,脸上的煞气尽去,朝他微微一弯腰,“在下琅霄辰,下有一小妹琅霄月。” 琅霄月,似乎是个很久远的名字了,不过也是一年前曾有过交集妖族,某个家伙的身体里现在还流淌着人家的心头血呢! 看样子白绕竹他们口中的大妖就是这个家伙,深夜歪着头看他不知深浅,金蓝双瞳闪了闪,“你怎么不是纯血狼族?” 琅霄辰僵了一下,似是被戳中伤心事,“说来惭愧,我狼族今时不同往日,纯血,已经不多了。” “是吗?”非邑甩了甩头,把耳朵收回去,眼睛跟着变成黑色,了无趣味的评价道“那还真是可怜。” 说完后就走了。 琅霄辰的笑容停滞在脸上,就这样?问都不问一下他的来由?他嚯地转身,“说起来,在下不久前才拜访过九尾灵猫一族,与少族长相谈甚欢……” 他边说边觑着少年的背影,下一秒,转了过来。 “你,到底来做什么?” 如果白绕竹他们还在的话一定会感到震惊——他们家的猫,竟然会有这种表情——交杂着恐惧和恨意,以及更深处的悲伤。 深夜站在坡下,盯着上面的男人,身边的叶脉泛黄的蔷薇丛被发泄的妖气摇得左偏右倒,叶落一地。 琅霄辰不知道自己随便提一句就引来这么大的怒火,连忙说道“别误会,在下就是特来感谢您当初对小妹的援手!” 但是深夜脾气上来了,没有任何好脸色,“哼,帮他的是那个家伙,别来烦我!更不准在我面前提那家伙!” 这时上课铃响起,他警告地看了那个试图靠近的男人,转身离去。 身后,琅霄辰哭笑不得地看他的背影快速消失在林子里。 下了晚自习,深夜什么也没拿往校门口走去,走着走着回过神来,看了某个窗户一眼,气急败坏地侧过身,“一个鸡蛋饼,不,两个!” 大胡子老板被他凶神恶煞的表情吓了一跳,“……哦,好的。” “多点肉。” “没问题!” 老板撩开袖子,和面,热锅,三分钟就弄好一个饼子。 看着少年接过去转身往学校走,嘀咕起来住校生干嘛特地跑出来买吃的? 深夜一边恶狠狠地咬小吃,一边逆着人流往学校蹿去,寻思着今晚上就在教室将就一下,忽然,他抬头看向校门口的黑色轿车。 琅霄辰摇下车窗,朝他挥了挥手。 阴魂不散。 “我订酒店多了个房间,要不要去?” 少年打算越过去的脚步一顿,转身开门上车,动作一气呵成。 琅霄辰从后视镜看了眼那个气呼呼坐在窗边的少年,笑了笑,“我们狼族在人间界有固定的企业和身份,经常这样出差到处走……” 然而深夜对于他的交流完全没有兴趣,不一会儿就化成猫的形态呼呼大睡…… 第四百七十一章 进门 鸿雁大酒店是建在蓥城新区最大、最高的一栋酒店,夜色下,镜面的墙壁反射着霓虹,高大的门、华丽的大厅让路过的人们都不敢轻易靠近。 一辆黑色的车停在门口,门口的侍者快速跑过来,接过钥匙泊车。 深夜打着哈欠跟着青年往里面走,哈欠连天,进入的瞬间,眼睛被水晶大吊灯刺得闭上——再睁开的时候,目瞪口呆。 全程跟在琅霄辰后面,无疑是第一次从家里带出来见世面的猫。 到了房间后,琅霄辰给他找来浴袍,“先去洗澡。” 却没听到回应,转过头去,对上少年打量的目光。 “说吧,找我来到底要做什么?”深夜靠在门口,手里捻着一张结界符纸,摇了摇,“别说什么报恩的话,巴结神明总比拉拢我这么个神使要强。” 琅霄辰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定格在凝重和无奈上,只见他颓然坐在床上,缓缓说道 “我受命来寻找非邑大人,以报当初搭救小妹的恩情,只是我带来的几个手下都才化形,压制不了兽性,在一家酒楼作祟,引得非邑大人震怒。我虽然保住他们,也因此得罪了非邑大人,这才……” 深夜已然明白过来,别开脸冷笑,“那你打错算盘了,我早就和那蠢货闹翻,说不了什么好话。” “这……” 他的眼光还是带着希冀,深夜觉得烦闷,摆了摆手,随手丢下符纸,“就这样吧,我先走了。” “等等!” 深夜转过头去,只见琅霄辰站起来,把浴袍扔过来,“我就那么像是急功近利的小人?虽然说想让你帮我求个情,但也不是主要目的。” “嗯?那你主要目的是什么?” 青年微微一笑,“你以后就知道了。”他说着越过深夜走出么外,“这个房间是你的,随便用。” 第二天一大早,琅霄辰起来的时候,这个房间已经空了,凌乱的大床和枕头上捻着几根黑色的猫毛。 晨辉下,男人捻起一根放在鼻尖下嗅了嗅——和普通的九尾灵猫果然不同…… 从这之后,琅霄辰就时不时出现在深夜的面前,不论哪一次,都总带着些小玩意儿,并且每一次句话。 “希望能帮着给非邑大人说个情。” 深夜没答应,但是这家伙赶也赶不走。 “这是我狼族中特别晒制的肉干,带来给你尝尝。” 晚自习下课,琅霄辰拿着一个油纸包,又在校门口等他。 这一次来了个穿着黑西装的司机,一身的狼臭味,妖气也不怎么干净,生硬的朝深夜点了点头。 深夜拿着拿着一本裹着的资料书,站定,抱着双臂,拿着‘书棒子’一下一下的敲着肩膀,“你烦不烦?有这毅力说服我,还不如去找非邑。” 毕竟谁见过脾气比猫差的铲屎官? 短暂的沉默之后,琅霄辰脸上慢慢出现一丝名为尴尬的表情,只听他轻咳一声,说道 “再怎么样我也是妖怪,对于神明也会有本能啊……” 他说得很含蓄,但是深夜的脸上就差写上两个字嫌弃,“你估计是个假的狼族,琅霄月当初要死不活的都还能跟非邑打一架。” 他对于自己的心情一向都不会掩饰,怎么想怎么说,越过青年的时候停住脚步,“走吧,我可以带你去,但是那家伙理不理你是一回事。” 琅霄辰眼中闪过惊喜,松开握着的拳头,回过头对身边的黑衣男人低声道“还不跟上!” 深夜走在前头,时不时翻翻手里的资料书,瞪着书就像是瞪着仇人啧,人类的数学总是这么复杂,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符号?买鱼只需要好好数一数条数,又不会丢成抛物线…… 十点多钟的秋夜,蓥城本该安静下来了,只是因为华英中学高中下晚自习,道路上多了些人气,出租车、公交车全都在为最后一笔赚头待命奔波。 这么多人,也不能从窗户跳进去,深夜就带着两只狼走大门,不过才靠近房门,一道白色的结界便挡在面前。 琅霄辰僵了一下,而他身边的司机却被逼得冒出了狼耳朵和尾巴,龇牙咧嘴。琅霄辰一眼瞪过去,恨铁不成钢地骂道 “看你的德行,今天给我老实点!” 深夜撇了撇嘴,蠢得还不如楼下的狗呢,将手掌印在结界上,门前的那一块,自动散开。 不等他拿钥匙开门,里面就有快速的脚步声传来,门咔的一声就开了。 “深夜你回来了!” 是非涂,还是肥硕的原形,他现在在诸神天那边都是和白绕竹轮着来,该他休息的时候,就感觉到了结界的异常,打开门果然高兴得蹦了起来。 “嗯,其他人呢?”深夜走进安静异常的房子,忽然,动了动鼻子,发现桌子上放着几份夜宵! “大人在炼器,最近诸神天那边的委托很多,白天上门的客人也很……啊!” 兔子连忙蹦得老远,看着门口的两个男人瑟瑟发抖——他从小长大的地方经常有人经过,没见过狼,但是从门口两个妖怪身上传来的狂野气息让他本能的头皮发麻! 进,进来了! 一只大手将这抖得快要晕过去的兔子拎起,丢回窝里。 “你们就是这么进别人家的?” 非邑不知从哪里出现,瞥了眼吃得头也不抬的猫,再看向门口,眉头轻皱,这只狼妖,少说也有一千五百年的修为了。 “小妖失礼了。”琅霄辰赶忙收敛了身上的气势,踏进房门,朝着少年拱手行礼,“在下琅霄辰,今日来是为了向大人赔礼道歉,请大人网开一面的。” 轻轻朝旁边使眼色,那黑狼赶紧跟进来,跪下,“请大人饶命。” 静等许久没得到回复,抬起头看,却对上少年怪异的神色,只听他说道 “你们狼族什么时候养成了狐狸的习性?” 一句一举,无不透着精明。 琅霄辰平静地回答道“生活所迫。” 非邑不再为难,“坐。” 虽说狼族是妖界大族,但是一千多年的妖在族中绝非泛泛之辈,他即便是神明,也端不了多大的架子。 第四百七十二章 高抬贵手 “我们狼族在蓥城有不少生意来往,经常会派遣族人过来这边交接,请您无论如何高抬贵手。”琅霄辰语气真诚,带着近来被深夜不断驱逐的痛苦,“在下一定好好管教族人,不会再惹下麻烦。” 非邑坐在沙发上,拿着资料书,看了眼那些数学题,才说道 “光是红英酒楼就被袭击了五次,我就不信你不知道。”还说什么要好好管教手下。 对此,琅霄辰的回答是自己并不在蓥城,来得时候正好撞上非邑动手的那晚,情急之下为了救下族人才与之动手。 听起来合情合理,让人同情。 “不行。”非邑瞥向那个跪在地上埋头不起的狼族,即便没看见眼神,也能感觉到无法收敛的野性,“这种控制不住本能的妖,绝不能出现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今天能大肆作祟,明天一个不顺就要杀人,根本就是为祸一方,他现在不动手灭了都是看在狼族的面子上。 年轻的神明态度和坚决,但是琅霄辰的眼睛里却带了希望,“在下可以保证,以后来此地的族人绝对是自持力过关的。” 这种话,口头说的时候能有多漂亮就有多漂亮,非邑哼了一声,不言而喻。 琅霄辰似乎早已做好难以说服的准备,继续说道 “还请大人信在下一回,从此后,我狼族愿与大人永结同好,供奉不衰。” 这里的供奉和人类的不同。 妖族和神明不同,没化成人形的要吃要喝,又不能大肆杀生,因此在人间界谋生就成了最主要的手段。 然而人间界走哪儿都有神明驻守,因此妖界就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拜山头,每到一处,先拜见这个地方的神明。 狼族是个大妖族,遇见普通的土地神什么的,意思意思就行了,但是遇见了财神这样的通天神的话,就得供奉。 未免麻烦,大部分会约定好每隔一段时间献上一点东西,这样一来,只要不犯忌讳,狼族的在人间界想往哪儿走就往哪儿走,大神们也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这一切,都得建立在实力上。 非邑平静的脸上带了些讥讽,看向正襟危坐的青年男人,“你,能代表整个狼族?” 琅霄辰不得不承认,这人,没错这个人类神明分明和他不相上下,但是面对面时没有来的会觉得气短。他不自觉的摸了摸手表,干笑道 “这或许不行,只是我最近接管蓥城这一片,一定尽力满足大人……” 少年将书丢在茶几上,微微偏头,嘴角勾起,“呵,你当是打发叫花子?还是觉得我就只配得上这一点点。” 见琅霄辰还要挽回,他摆了摆手,兴致缺缺地站起来,“行了,我又不是见妖就杀,那几个犯事儿的你自己领回去,以后好自为之。”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笑道“还有,你那一点点‘诚意’也别拿出来卖弄了。” 他背过身去,看向皓月当空的夜景。 琅霄辰看着那瘦削的背影,缓缓站了起来,垂下眼睛,“在下告辞了。” 但是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忽然听见那年轻的神明轻声道 “那块表不错。” 青年立时抬手捂住,转头,却对上深夜的眸子,点点头便出了门。 关门声响起,身后的结界也闭合起来,琅霄辰站了一会儿,忽然一阵穿堂风吹来,他才觉得背心一凉,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当狼妖走远的时候,非邑才走向桌子,盯着吃完后悠闲舔爪子的猫,一把拎起来。 “那狼妖有问题。” 深夜弹开两只前爪,“那家伙和琅霄月确实有血缘关系,这点没错。”他又想起最近发生的事情,不屑的哼了一声,“至于有没有问题,我现在一点也不相信你的眼光。” 泷幼那死丫头现在就是个老大难问题,但这货完全当没看见,根本就是眼睛有毛病! 非邑无奈,“就不能让着她?” “绝对不能!” 非邑拿他没办法,只强调不能再和琅霄辰接触,那妖怪十句话里九句都是假的。 结果不知道哪里扯到了深夜的痛处,一点就着,“要你管?我爱跟谁来往就跟谁来往!”他挣扎着下地,跳上窗户,正好看见从远处飞回来的白色身影,二话不说跳下去跑远了。 泷幼回到家里,正好看见非邑郁闷的坐在沙发上,“哥哥,深夜怎么又跑出去了?”她咬了咬嘴唇,坐过去靠在他肩膀上,“深夜是不是还生我的气?” 灯光很明显,她一抬眸就能发现哥哥绷着的下颌。 有的时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就能让怀春的少女失去反应。 “乖,不能和深夜他们好好相处吗?” 泷幼不知道哥哥这句话的意思,只觉得他摩挲自己及肩长发的手格外温柔,稍稍放了心,瞥见角落里不敢和她直视的兔子,皱了皱眉头。 “我只想一直和哥哥在一起,一直,一直,永远陪在哥哥身边。”她越说,抱着少年手臂的手就扣得越紧,“谁也不能抢走的那种。” 她当然是忐忑的,这种相当于表白的话,不知道哥哥是什么样的反应? “睡觉吧。”然而,非邑只是拍了拍她的肩,然后去了混沌空间。 “哥哥……” “嗯?” 泷幼看见少年回过头来,平静的,她摇了摇头,想,刚刚的不安一定只是错觉。 如此相安无事的几天,深夜依然没有回家,泷幼因为这次的任务比较难,需要在诸神天多待几天。 神识标记的下落找不到,每天求上门的神明却越来越多,有因为买不到仙丹而滋事的,有因为贪婪而想乱来的,非邑便让棠元三兄妹回来,去诸神天帮忙。 这天,夕阳的时候,即便是普通的人类都发现有些不同,天空的云彩竟然带着浅浅的青色。 正在华英中学校门口的琅霄辰赶忙将变回原形的爪子塞进裤兜,神迹绵延千里,空气中弥漫着的大神威压让他牙齿都在打颤! 非邑把吓昏过去的兔子蛇捡起来,丢在窝里,无奈地说道“师父,您来也该说一声。”平时还好,偏偏选在突破的关头,这一身难以收敛的气势,整个蓥城的妖怪怕都是要遭殃。 “事从缓急。”扁鹊平静的脸上,偶尔闪过一丝不适。 非邑连忙打开混沌空间,“我已经布置好了。” 扁鹊点点头,在进去之前,转头说道“有事可唤醒为师。” “呵,用不着。” 第四百七十三章 扁鹊闭关后的危机 扁鹊要突破,放在整个诸神天都能引起巨大的轰动,大神不比其他,数千年的积累,不仅仅是神力的浩瀚,见识的也多了,沉积在心中的心绪也会变多。 若是心境不够,别说突破,甚至染邪堕神都偶有可能! 想太上老君当初升入八重天三层的时候,七个弟子全部回守仙府为其护法,还请来了灶神、百争妍等为其护法。 对比起来,扁鹊似乎不怎么好安排,他性子冷淡,不愿开口向其他大神求助。要是心怀不轨的家伙跑来冲撞,突破失败事小,要是因此降了神格,才是最糟糕的局面。 这事儿,还是非邑揽下来的。 “我神力不高,但是混沌空间中,哪怕是长余也奈何不得,而且有足够的信仰之力。” 而且为了保证师父不被打扰,也为了避免妖使们胡冲乱撞受到突破时不稳的神力的攻击,他暂时关闭了混沌空间的入口。 这样一来,不会有比这里更适合突破的了。 扁鹊没有犹豫便同意了,还特意吩咐过,“会找上门来都是些不入流的,随意打发即可。” 有这句话,非邑也就不怕得罪谁,不过,眼前这位‘不入流的’还真不好对付。 “师父的闭关之地……当然不能告诉谁,哪怕是太上老君来了也不行。”更别说是你。 玄都本就不耐烦的心情更糟糕了,每次看见这个家伙时,不知为何就有一股心火冒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扁鹊大人突破事关诸神天的稳定,我等前来打听一句心里好有个底!” “哎呀,不知道玄都真君有没有听过一句话,黄鼠狼给鸡拜年。”鬼才信这家伙的忽悠,有个底?好来做手脚吗? 非邑在讥讽对方的时候总喜欢用一种‘你可真蠢’的表情,还带着些些唏嘘,他不是为了恶心对方而嘲讽,而是陈述事实,就尤为气人。 玄都坐在软和的沙发上都觉得屁股下面长了刺,按捺不住想要把这家伙弄死的心情,不自觉地,神力便开始倾轧。 非邑觉得太阳穴突突的疼,提高了声音,“玄都!你最好想清楚,如果你是出于私心,以后就要做好被我师父碾杀的准备;如果你是代表太上老君,我现在就可以去他面前质问!” 咔! 玻璃茶几的表面因为神力碎成几片,边角眼看要掉落,却被神力带着朝非邑射去! 他不躲不避,三角形的玻璃尖角停在眼前一寸,风劲让他的额发往后飞去! 铿——玻璃最后刺进房间正中的地板上,被压抑过的七重天神力和阵法发生碰撞,一道光点从阵心散去,层层跌宕,整个屋子里阵法的模样全貌显现出来。 玄都冷哼一声走了。 显然,两头都不是他惹得起的。 当房间里那些交错的神力散去之后,非邑走向阵心所在,抬手,试图将那玻璃抽出来,却遭到极强的反噬。 真是个心胸狭隘的家伙,除非把整栋楼毁了,否则这玩意儿是抽不出来了,而且一直插在这里,也让他无法再重新布置结界…… 玄都驾云飞在空中,俯视那座普通的居民区许久,才咬牙切齿地转身。忽然,一道身影自云后闪了出来。 “拜见大人。” 玄都收回凝出来的神言之术,冷淡的负着手,“是你啊。” “不知……” 那男人双眼狭长上挑,意有所指的瞥向远处那个结界。 “哼,告诉你家主子,最好亲自把东西给我送来!”不然就对不起他今天受的气! “自然。”男人弓腰目送他的神光远去,眼中闪过冷意,随后拿出一块蓝色玉符,“传圣主指令,随时可以动手。” 说完后,他拨开云层,看着那和深夜有说有笑的琅霄辰,评价道“区区妖族,终究上不得台面。” 当非邑感知到暴风雨来临的时候,心神剧动,一炉半成的仙丹毁于一旦。 此时正是冷月迷蒙,乌云遍空之际,顾不得收拾残局,他面色凝重地站了起来,走到窗边。 “大人,怎么了?” “你们都待在屋内,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他有心想把混沌空间的入口打开,只是扁鹊在里面突破,他怕自己目前的控制力无法完全将那神力完全抵消,也不敢轻易冒险。 东方天空,踏着乌云而来的影子已经逼近,带着毫不收敛的灵力和气势,所过之处,不仅仅是普通的妖,连家禽野兽都跟着沉寂恐惧。 那是从蛮荒时遗留的、来自血脉上的压迫! 非邑没时间逗留,跟着来到空中——随着来人的出现,空中的乌云竟然纷纷退散,月亮便都变得更为皎洁巨大,月辉化作一条一条的柔光,涌向他,将他缠绕。 这,就是今日来一直在暗处窥探的家伙,不得了了。 还有这人身上的气息,非邑有些担忧地看向华英中学所在的方向。 “非邑大人还有心思关心神使,何不忧虑一下自己的处境?” 男人没有任何掩饰外貌的举动,一双狭长上挑的眼睛像是带笑,又像是藏刀,棕色短发,穿着普通的立领衬衣和黑色裤子,正是之前接触玄都的人。 距离一旦被拉近,非邑轻易从这个人身上感受到了强大,那股蛮荒的兽类气息也透着熟悉感。 直觉令他冷笑道 “你来不就是为了我的神使么?” 真要说的话,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就和上古结界一样,他自问和这些家伙没什么交流,身边唯一有联系的,就只有深夜!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 c o m 深夜身上的另一种血脉应该就是你们这一族吧。” 他以为自己说破了对方的身份,却没想到,对方说出的话更令人吃惊。 “是因为宿主宿主的关系吗?你的神识远比普通的神明灵敏,虽然诸神天也不过一群依赖弱小人类之众。”男人背对明月,阴郁的表情都镀上一层冷意,“不过说实话,比起我们认识的那位,你实在是过于羸弱。” 信息量似乎太巨大,非邑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沉声道“回答我的话,你们现在才找上深夜有什么目的?” 空气瞬间被划破,浩瀚的灵力波浪板涌来,穿过少年瘦削的身躯,将他身后的小山丘削了顶。 非邑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巨响,感觉不到疼痛,但是内脏却一阵翻涌,他猛地抬手捂住嘴——鲜血从指缝中滑落…… 第四百七十四章 血脉 当初在上古结界时,就已经感受过开明神兽的强大,对于这些从上古遗留下来的家伙,非邑从来都不敢小觑。 然而他窥见的不过是冰山一角,光是一缕灵力的威压,便让他心血翻涌! 男人的眼神甚至说不上什么不屑与嘲讽,那是一种将苍生都不放在眼中的唯我独尊,尊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他们那一族。 他方才不是手下留情,而是不想对非邑动用灵力,怕被侮辱! “你们,究竟是谁?” “你不配知道。”男人的姿态那么高高在上,“你只需要知道,那只九尾灵猫的混血,我们接收了,麻烦你解除神使契约。” 不得不说,这是一种新奇的感觉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人把主意打到他和深夜的契约上来,他也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和深夜切断契约。 如果这一天到来……危机到底是危机,非邑拿着打湿的纸把嘴角和手上的血擦了。 现在要走肯定是走不了了,眼前这个人显然是专门来拖住他,动手的另有其人。 “虽然那只狼妖修为不错,但是你应该很了解深夜的另一种血脉才对,就凭那只狼妖怕是不行。” 男人轻笑道“正因为了解,才有把握。” 华英中学后山,深夜也感觉到了那没记忆但是熟悉的气息,身体中,灼热的血脉仿佛受到吸引似的,加速流动。 他几下跳跃来到树梢上,要奔过去,忽然又停住脚,转过头去,“你来干什么?” 琅霄辰今夜换了身灰色的风衣,被夜风吹得鼓了起来,身上的野性再也不收敛,即便只是这么漂浮在空中,也有种在旷野上追逐猎物的气势。 看起来尤为,危险。 “其实有一件事想问问你。”他笑的时候,嘴角裂的尤其开,露出一对锋利的犬齿,喷着热气,“明明有那么高贵的血脉,为什么要跟着一个人类神明受苦?如果你现在在九尾灵猫族内,哪里会有那只黑猫的……” “别拿我和你这种货色相提并论!” 大约是深夜的语气刺伤了狼妖的自尊,他怒吼一声,爪子、鬓角都出现了狼族的特征,指着他吼道 “你不过也是空有一身血脉,凭什么!” 他挥舞着狼爪扑过来,瞬间把这棵大树的树尖刮断。 深夜飞向空中,尚未站好,身后便传来炽热粗重的呼吸声。 “敢和我狼族比速度?” 砰! 深夜摔在蔷薇花枯枝中,身上的混沌之力退去,只是巨大的撞击使他站起来时候有些摇晃。 他甩了甩头,猛地看向空中的耳朵尾巴也出现的男人,眼神凌厉如刀,“你找死!” 他前爪岔开压低头,今夜的血脉尤其容易调动,低喝从喉咙里不断发出,浅蓝色的火焰团团浮现,身躯在白光中不断增大! “嗷——” 威猛优雅的白色巨兽出现,一声长啸卷起落叶飞舞! 琅霄辰被那来自上古的气息震得后撤两米,观察片刻后,从怀里摸出一颗莹蓝的珠子,猛地掷下。 这颗珠子除了有淡淡的光芒外,没有灵力,没有任何结界,甚至不是朝着深夜丢去,落在水泥地上,咔嚓一声碎了。 淡淡的蓝色雾气散开。 依然没有什么力量,但是深夜却瞬间瞪大眼睛,隔得老远,一个激灵传遍全身,竟然砰的一声变回黑猫的形态! 他第一反应不是疑惑,而是紧紧盯着那毫无规律蔓延的雾气,谨慎的甩着尾巴,一步,一步的后退,最后竟然就和见着天敌的普通猫一般,掉头就跑! 非邑通过对方灵力凝成的画面将一切看在眼里,不敢置信。 “你可知那珠子里是何物?”男人满意于这少年的畏惧,语气带上不自觉的自豪,“那就是从我族至高无上的圣主身上收集的一缕气息!” 非邑猛地瞪大眼睛,一缕气息?那种无迹可寻的东西竟然以实物出现?而令深夜不战而退! “不过是混血,如何能抵挡血脉中天性的恐惧。” 不过幸运的是,深夜还知道往家里跑,那里有结界,然而非邑却更加不安起来,忽然,他脑中灵光一闪。 “深夜,不要回去!” 果然,在深夜回到家中的瞬间,男人抬手一挥,另一道结界便将整栋小区都封锁起来。 狼妖钻了进去,停在非邑的家门前,拿出一张纸来——是那张丢失的神识标记,就这样轻易进了门…… 感受到他人的入侵,非邑掉头就走,却随即失去了行动能力,蓝色的锁链将他束着,另一端被捏在身后的男人手里。 “人类小子,别碍事。” “你才是,放开!” 非邑猛烈挣扎着,往前拽,但是锁着双臂束在腰上的链子却坚不可摧,尽管被磨得皮肤都要撕裂、骨头都在咔咔作响,他也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这一刻,他只想着回去救他的猫和妖使! “给我,滚——” 从身体里涌出来的黑色力量一口‘咬’断锁链,但是穿回来的反噬也让非邑皮开肉绽,巨大的惯性让他整个人俯冲。 他借着这个力量落地,下蹲,猛地跃起,飞远。 棕法男人短暂的错愕后恢复平静,“如此看来,还算不错,不过……不堪一击!” 他做了现身以来最大的动作——高举起右臂,月辉就这样加速用来,缠绕在手臂上,快速发光变成蓝色,最后变成光束涌向少年的背影。 光芒落下的瞬间,非邑掉头后撤,但是结界已成,他试图用混沌之力破开,却忽然瘫倒在地! 体力,神力,甚至是神识都被这囚牢消泯了! “何必多此一举呢?”男人这时候总算是拿出另外的眼神看他,“那只混血,不是你养得起的。” “那给你们也不会好好养啊。”老子的猫,凭什么要给你们?非邑趴在结界底部,艰难地翻了个身,靠在墙壁上,坐着,大口喘气,说道“就算深夜用不了你们的血脉,但也别低估他了。” “哼,没有那我族的血脉,他不过区区妖怪罢了。” “我养的妖怪,可都不简单。” 再次进门的狼妖给一屋子的妖怪造成了极大的冲击,天性的压制不能一语概之。 尤其是非涂和棠元兄妹,更是被那股野兽的气息逼得要昏过去! 第四百七十五章 深夜的秘密武器 进屋之后,琅霄辰低吼一声变成了原形——肩高两米的大灰狼,只是在尾巴和四肢有几撮黑色的毛。 对于非涂他们来说,这是平生第一次逢狼,能保持不晕过去的状态都是奇迹,更别说反击。 “你到底想干什么?!” 深夜试着变成白色的形态,但是沾染在毛发上的气息瞬间压来,体内的血脉毫无反应。 “别白费力了。”巨狼从踏进屋子,完全没有受到攻击,“说起来你运气是真的好,那一族打算将你接回去,最好别反抗。” 深夜看了眼插在阵心处的玻璃,这一次插手的可真不少,“我要去哪儿可不是你们说了算!” 小小的一只猫,还没有狼妖的爪子来得壮观,但是他的爪子可不是吃素的。 深夜的九尾灵猫形态并不能让他变得强壮多少,然而那瞬间弥漫房间的妖气却也瞬间止住了狼妖的动作。 修炼时间或许没有那么久,但,即便是作为九尾灵猫,他也要比这只非纯血的狼族高贵不知多少! “真是个被眷顾的家伙。”琅霄辰的语气不只是感慨还是羡慕,忽又冷笑起来,“说起来,如果不是纯血,你母亲当初也不能傍上……” “闭嘴!” 深夜一跃而起朝他喷出白色的火焰。 琅霄辰跺爪,前方出现妖力屏障,待九尾灵猫一击结束蓦地甩头猛地张口咬去。 深夜浮在空中,直接扬爪狠抓,抓痕和狼的利齿碰撞,发出金属般的声音!紧接着跃起,在巨狼的背上翻转,借力再次狠狠挠下。 “嗷!” 琅霄辰恶狠狠地转过身去,看见九尾灵猫在桌子上扬了扬爪子——一撮狼毛。 “我要拿去做毛笔。” 巨狼会绿色的眸子中布满阴冷的光,龇着牙,露出血色的牙龈,“反正只说要活的,半残的应该也可以。” 清冷的月辉穿过窗户进来,他低吼着,脖子、背上的毛都纷纷竖起来,整只狼看起来更魁梧了! 爪子蹬地,在地板上留下深深地爪痕,瞬间来到桌边,俯视着那渺小的黑猫…… 两只千年大妖对招,光是妖气就让边上的非涂抵不住,如果不是深夜挡在面前,这会儿估计都难逃一劫。 茶几、沙发、窗户玻璃都毁于一旦,抓痕,妖力让屋里所有的摆设都移了位,仿佛刮着大风。 三只小老鼠被肥兔子压着,才没有被吹跑。 刺啦~ 最后一缕窗帘在深夜的爪子下哀嚎一声宣告死亡,深夜无法去更大的空间施展,只能在屋里跳跃。 忽然,巨狼大力一拍,将他按在了墙上。 “深夜……啊!” 只是一眼,琅霄辰的威压便让非涂弄昏过去,他转头看向爪子和墙壁间的深夜,凑近和他对视,从嘴里呵出来热气飘散开来。 “继续跑啊?” 爪子上的力量不断加重,带着妖力,深夜柔软的身体几乎被压扁! 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他的嘴缝上里滴下鲜血,顺着巨狼爪子的毛发落下。 缓缓地,他变回普通的猫的样子。 “终于放弃挣扎了?” 黑猫耷拉着爪子,垂着头。 “本来我不想用那种丢人的功法的,不过也没办法。” 他说着慢慢抬起爪子,不带任何的灵力,一把按在凑近的巨狼的鼻子上,“喵~~” 昏迷的非涂身下,棠元三兄妹慢慢钻出来,被眼前的一幕吓得魂不附体——或许往后无数年,这一幕都将伴随着他们,成为永恒的…… 伴随着巨狼轰然倒地的巨响,一切尘埃落定。 三只小老鼠对上深夜的冷眼心肝俱颤,僵硬地缩回肥兔子的肚皮下,我们什……什么也没看见…… 狼妖受的伤不重,但却一副喝了假酒的模样瘫倒在地。 这一切都在棕发男人的感应之中,他俯视着进气少出气多的年轻神明,“你倒是给他找了本好功法。” “呼~呼~过……讲了。” 男人皱起眉头,将结界缩小,就像是牵着一个气球,“原本不屑于用这一招的,就看你之于那只混血值不值得了。” 非邑成了人质,他蜷缩在狭小的空间里,微微仰着头,眼前昏黑一片,月亮的光都显得刺眼。 忽然,他笑了。 “可惜。” “嗯?” 当棕法男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夜空中已经有了如极光一般的神迹,大地洒下了绿色的光辉,药香阵阵! “你要对本座的徒弟做什么?” 蓝色的狭小结界骤然破裂,出现在面前的‘人’白衣飘飘,周身药香环绕,正是扁鹊无疑,虽然只是分身。 他手里拎着的,是破抹布似的徒弟。 对于五重天的非邑,棕发男人可以毫无顾忌,但是面对扁鹊,却不得不一脸正色,虽然还是谈不上什么敬重。 “吾等只要深夜。” 有靠山在,非邑才敢把这话说出来,“对了,刚刚没机会说,我和深夜是伴生契约。” 结果不仅对面的男人一脸菜色,就连扁鹊拎着他的手都抖了一下。 一个是一千多年的大妖,一个是年纪才区区十七岁的人类,伴生契约?! “不可能!” 非邑‘无辜’地扯了扯无力的脸皮肌肉,“是不是,你自己可以回想一下。” 许久,棕发男人忽地不悦,盯着非邑,“你们一直在演戏给我看?!” “不然你们怎么会有这么好的机会?” 扁鹊听到这里不得不承认,这徒弟有点损……话说这货恐怕还不知道眼前这男人是谁,不然也不该这么有底气。 原本散开的乌云似乎离得更远了,天空中,月光变得更亮。 不知何时,那个男人的眼睛变成了蓝色,作为‘人’的气息已经完全消失,“区区人类!” 他抬起来的手,长着尖尖的指甲,发出蓝色的灵力光束! 非邑惯性闭上眼睛。 扁鹊一把将他往后面丢开,抬起右掌,碧绿的恩泽神言之术呼啸而出,与那灵力撞在一起,霎时间,天地为之震动! 双方各退了一步。 非邑瘫在地上,被交错的强大力量碾压而过,抱住旁边的树才免于被吹走的危险。 棕发男人没打算就这样打下去,索性收回手,他的头顶,有一对棕色带绒毛的尖耳朵。 “今日之事我青丘一族算是记住了,日后,圣主自会亲自讨算!” 第四百七十六章 兽裔之民 青丘一族? 非邑一脸懵逼,总觉得这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但印象中并没有什么存留。 那个从一开始就不知道姓名的棕发男人居高临下看了他一眼,随后指尖对着空气轻点——椭圆的、泛着光晕的入口便出现了,隐约可窥见一角云雾缭绕。他冷哼一声跨进去,入口随即消失。 随即扁鹊的分身再也支撑不住,消散了。 想了又想,非邑还是按捺不住好奇跑进了混沌空间,找到被信仰之力和神光环绕的一角,盘腿坐在对面。 “那个男人到底什么来头?” 过了一阵,神光消散,脸色不怎么好的扁鹊睁开眼睛来,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道“可还记得神鉴扉页上的话。” 这……当然记不得,可也没说不能翻书。 非邑直接把神鉴召唤出来,翻到扉页。 “世界之初实生于混沌之源。混沌有感而生灵,长世界初始之树,而树育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圣灵镇四极,天地始成。后有天地灵兽,灵兽容血脉于泥人,称兽裔之民……盘古断两域,女娲复造人。” 第一次看的时候,纯粹是外行看热闹,现在成了内行,轻易就能看见问题所在。 “先不说什么初始之树,里面的天地灵兽指的就是开明神兽之类的吧,那兽裔之民又是啥子东西?还有最后一句。”他指着其中某个字,咽了咽口水,“那个‘复’造人,不,不会是第二次的意思吧?” 扁鹊难得用赞赏的眼神看他,轻笑道 “还不算笨。” 非邑看他随即换上严肃的神情,“接下来我说的事情,你要牢记在心,轻易不可说与他人听。” “……哦。” 洪荒之初,天地只是一片混沌,在这混沌之中,最先诞生的是初始之树,然后以混沌鸿蒙之气诞生了四灵,随后才有众多异兽灵兽的诞生。 因为是秉天地灵气诞生的,哪怕是最低等的异兽聚集在一起也会影响一方水土,更别说生来就拥有强大灵力的灵兽、圣兽、神兽们。 “当初凶兽、瑞兽因为天性使然发生了大规模战争,死伤惨重,不过也因此而有了平衡。” 但一直打下去也不是办法,他们个个力量撼天动地,迟早会把才诞生的世界毁了,因此就想出了一个办法——将自己的血脉融入女娲捏造的黄土中,诞生出延续自己能力的人类,让他们来延续血脉中的征战! 这,就是兽裔之民。 非邑听得不得自觉地汗毛倒竖,继承了那些天地灵兽血脉的人类,想想开明神兽的能力,真是要命! “那……那不是得更混乱?” 灵兽诞生的时候都只有一只,但是如果有了继承力量并且能繁衍的人类,那还得了?! “世间哪有什么长盛不衰之事?”扁鹊轻叹着摇了摇头,“否则堂堂青丘一族怎么会为了一个深夜而大动干戈,血脉,终究会淡泊消失的。” 兽裔之民虽然延续了凶兽瑞兽之争,也为此兢兢业业,只是…… 说到这里,扁鹊忽然停住了。 非邑觉得心就像是有猫爪子挠一般,痒得不行,忍不住催问,“只是怎么了?” “不知。” “啊?” “我等也只是从神鉴及如今的情况猜测一二,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无从得知,仅剩的圣主们对于此事也只口不提。” 等等,非邑猛地反应过来,“今天那个棕发男人就是兽裔之民?!” “他当是侍奉在青丘圣主身侧的使者。”扁鹊仿佛看穿他内心的惊涛骇浪,平静地说道“当初当是发生了毁天灭地的灾难性事件,导致大部分兽裔之民灭族,诸多天地灵兽存活下来的也不多。” 话说那次大事件后,天地满目疮痍,女娲补天之后,便创造了如今这些普通的人类,随后诞生了诸神天、地府。 “兽裔之民和那些神兽、灵兽呢?” “传说是四灵合其他神兽之力,开辟了圣域,也就是我们现在口中的上古结界,神兽们就带着自己的血脉——兽裔之民住了进去,避世不出。” 非邑发现自己的世界观再次重组了,啊,原来这个世界上不止有神明人类,还有神兽和兽裔之民。 也就是说,上次去的昆仑结界,应该叫昆仑圣域才对…… 再有就是如今存活下来的兽裔之民都是经历过当初毁灭一战的大族,实力强大无比。 扁鹊看他沉默着,以为是接收了太大的信息量,被震惊到了,半晌,听见少年说道 “我现在把深夜送过去还来不来得及?” 扁鹊“……”他缓缓抬手,指着远处,“出去,本座要闭关。” 被师父变相赶出混沌空间后,夜色恢复了那青丘狐兽裔来之前的模样昏暗的月色,聚拢的乌云,到处都是黑压压一片。 远处,蓥城的环城大道上,一束束的光芒成为唯一的亮色。 “哥哥?”泷幼从庆神镇的神庙回来的瞬间,便感受到了空中流散开来的力量波动,有哥哥的还有不知名的灵力,“发生什么事了?” 非邑看着她,笑道 “深夜的族人来过了。”姑且算是族人吧。 泷幼身上穿着新买不久的套装,上身穿着白色t恤和稍长及腿的无袖外套,深棕色的短裤和同色的布制小长靴,可爱而且妩媚。 但她现在的脸色绝不算好,“那只猫……到底是为什么?哥哥你为什么要遇上这些麻烦?!” 微凉的夜风撩起她的头发和衣角,她听见非邑问道 “会觉得害怕吗?” 这一刻,强烈的不安再次袭来,泷幼快速要吐否认,“我只是不想哥哥受伤,想一直陪着哥哥!” 非邑将她拢在怀里,轻轻抚摸她的头发,看着昏暗的天地,低声道“这是不可能的。” 娇羞的神情顿时化作错愕,少女抬起头看向——此刻温柔的哥哥,眼泪滚了出来。 非邑不为所动,“如果,在我这的依然得不到安全感的话,那也没办法,或许牛郎他们才是最适合的。” 当初把小孩儿接到身边来的初衷已经说不清楚,可他确实想要好好保护这个妹妹,但如果一直让她担心受怕,不如放手。 左右也长大了。 “我的未来,注定不是你想要的。” 第四百七十七章 养成系 一片狼藉的客厅恢复平静之后,深夜便一直蹲在光溜溜的窗上,凝视远方,也没打算离开。 皎栀几个再次从非涂身下爬出来,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大家一直以来的平衡和谐被破坏,此时又生死一线,看着疮痍的房间,开始惶恐。 “深夜和大人一直闹矛盾。”宝炙和兄妹们咬耳朵,“以后会怎么样呢?” 棠元瞪了傻弟弟一眼,然后才说道“大概,泷幼大人会被送走吧。” “啊?” 清醒过来的非涂和宝炙一起叫了一声,没掩饰音量,引得深夜转头,他发现,三只小老鼠顿时压低头缩回他肚皮底下。连忙将他们掏出来,摆好,“说清楚,怎么就会把泷幼大人送走呢?” 明明,非邑大人一直偏袒着泷幼大人。 但实际上,真正看没看明白的就是有非涂和宝炙。 “深夜生大人的气没错,但真正气的是大人对泷幼大人的纵容。”皎栀看了眼黑猫的背影,轻声说道“何况,深夜也是看着泷幼大人长大的。” 棠元接着妹妹的话说道“泷幼大人对大人的独占欲太强,但是呢,大人和我们的目标永远都只有一个。” 那就是强大,就是救出明安大人。 如果泷幼大人的执念过深,最后只会和他们偏离共同的轨道,反过来为了泷幼大人的安危,非邑能做的就只有一个选择。 “哥哥你要赶我走?” 夜空下,泷幼凝望着非邑平静且温柔的表情,觉得自己幻听了。 “只是把你送到另一个地方生活。”这是非邑观察了很久的才得出来的结论,他们那一屋子的家伙,就像是末日里的亡命之徒,不适合栽培花朵,“我竭尽全力想给你最好的,只有这个,不能让你满意。” “我没有!”泷幼大吼一声,抱着自己纤瘦的手臂,仿佛不胜夜空的凉意。这个人为什么不明白呢?他怎么就不明白呢?还说给她最好的,那他知不知道对于她来说什么是最好的?“我想要的不是那些东西。” “你是我唯一的妹妹……” “不是!” 那一瞬间,非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少女的眼神,不能否认的是,他为此感到震惊,气势上竟然输了半分。 “泷幼……唔!” 非邑瞪大了眼睛,脑中空白一片,眼前只有少女颤抖的纤长睫毛,感觉只剩下嘴巴上柔软的触感……出大事了。 半晌,泷幼红着脸离开,笑道“哥哥,接吻的时候应该闭上眼睛。” 她和现在的非邑对比起来如此娇小,飘在空中的脚尖只在膝盖下方。少女抬起左手,放在少年眼上,遮住,再次靠近。 这一次,她决心要让哥哥知道自己的心意,大胆地探出胆怯的舌头。 非邑发觉嘴上温热的触感,才猛地反应过来,一手拉开眼睛上的手,一手将她推开,恍惚间,昏暗的月色都开始刺眼。 “你在做什么?!” 失速的心跳让他的神情不受控制的难看,语气格外眼里。 泷幼从未听他这样大声跟自己说话,眼泪滚得更剧烈,她反手握住少年的手,用力地,“我要让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她流着泪,笑着,但是双眼里却是疯狂的光芒,“我爱你,小时候你是我唯一的依靠,长大了你就是我必须要得到的男人!” 这一刻,非邑无法用什么错觉来劝解她,这个时候,他轻轻把颤抖的少女抱进怀里,“可是,我是哥哥。” 没错,他是哥哥,不能退缩,如果他现在无法正视这个问题,以后泷幼只会越来越偏激固执。 胸口的衣服很快就湿了,被紧紧抓着。 “那就不要当哥哥。”她赶紧把眼泪擦了,抬起头来,“我决定了,不会再去找深夜他们的麻烦了。” 非邑才把沉重的心情稍稍一收,就听少女破涕为笑,端的是娇艳明媚地说道 “我有新的目标,那就是超越深夜,成为哥……不,非邑你心中最重要的人。”大概这是一个少女最有勇气的时刻,对着自己喜欢的人,大声说道 “我要追求你!” 非邑“……” 见他久久没有回答,泷幼开始惴惴不安,眼神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最后才抬起头看向他,“哥哥,是不是生气了?” 最后非邑想通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问题已经解决了不是吗? “你所做的一切不都是我纵容的?” 啵~ “咯咯,我先回去了。” 非邑摸了摸继嘴巴之后被轻薄的脸,亲手养大的妹妹觊觎我的姿色……这个问题可大了去了。 等等,中间似乎少了点过程。 他想都没想,掉头往诸神天去了。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才结束任务的几个年轻神明席地而坐,正在惬意的喝酒休息,直到某人到来。 “哟,非邑来的正好,来喝两杯!” 走进了,众神才发现他的脸色格外难看,一脸兴师问罪,“你们到底都给小丫头教了些什么?” 再仔细一看,他的脸上还有另一些微妙的表情,嫦娥一拍手,“她跟你表白了?” 非邑的表情足以说明一切,当即引得一片喝彩。 “好样儿的!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学生!”织女脸上微醺,晃着一个酒碗,炫耀似的说道“我告诉泷幼,如果说不听,就做一件事——亲他!”说最后两个字时,她一拍大腿增加气势。 空气安静得只剩织女的酒嗝声,另外几个端着酒杯的同时顿住,然后默默地远离她。 “你们,真的是不要命了!” 要收拾这些家伙,非邑有的是方法,毕竟炼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药,还没来得及试验。 回到人间界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早市也开始了。 非邑顺手买了早饭回去,开门,家里仍然一片狼藉,不过沙发上坐着的倒是一个不拉,白绕竹和非赦也回来了。 一群妖使,灯光明亮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他一回来就正襟危坐,纷纷拿复杂的眼光看他。 深夜“禽兽!” 白绕竹“大人,恕属下直言,您这样不对。” 这是什么意思?非邑不解。 直到宝炙和非涂跟着起哄,“大人,想不到您喜欢养成系的!” 非邑看向一边抱着抱枕害羞的小丫头,“……”不行,得再去把织女那几个家伙收拾一顿才解气。 第四百七十八章 深夜的天赋(鬼畜章,慎入) 生活到底是恢复了平静,虽然只是暂时的。 不知不觉的时候,蓥城阴雨绵绵的冬天就来了。非邑对温度的反应越发平淡,穿着一件短袖出门,如果不是卖菜的大妈问他冷不冷,他甚至注意不到周围的人都已经换上了棉袄。 照例给一屋子的妖使们添了一季新衣服。 虽然他们也不怕冷,但是通过修炼《引雷诀》,他们都在更快速的成长,人形已经逐渐接近成年人。索性一开始就是半大小子,长这么快也不奇怪。 吃饭的时候,非邑终于想起一直被忽略的问题,看向大口吃鱼的黑猫。 “对了,你修炼出来的天赋到底是什么?” “噗!”宝炙一口把饭喷了出去。 “咦,你脏死了!”非涂赶紧护着自己的大白菜。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一提到关于深夜的天赋特性,棠元三兄妹的表情就尤为怪异,想笑,又惊恐。 深夜装没听见,埋头吃饭,尾巴一甩一甩,怪顺眼的。 按理说,修炼出来的天赋应该是有迹可循的,比方说棠元三个,即便不刻意运转功法,他们的气息也格外微弱;白绕竹的毒,非赦的力量,都在平时能体现出来。 只有深夜,那天能以一己之力打败琅霄辰,说明他的天赋应当是非常厉害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平时几乎看不出端倪。 “我倒觉得,”泷幼端着碗,咬着筷子,眼中闪过狡黠的光彩,“深夜越来越可爱了呢~” 非涂那天昏了过去,这时候跟着一看深夜,竟然红了脸,“是怪……怪可爱的。” “恶不恶心?”深夜终于忍不住抬起了头,“吃饭!” 那一瞬间,非邑通过意识海感受到了一丝异样别扭,来自契约的另一端。他心里有了计较,顺口提了一句琅霄辰的下落。 因为当时是深夜收的尾,他也就没放在心上,毕竟是琅霄月的族人,又有青丘这一靠山,就暂且放了一马。 “哦,那酒楼的事情确实是他手下搞的鬼,毕竟是个大妖,要是做了祟,雷劫劈都劈死了。” 深夜明显在顾左右而言他,更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 非邑不动声色,“下午我要炼丹,你们去统计一下诸神天那边的委托,灵级以下的就不接了,快要过年了,休息一段时间。” 吃饭过后,去学校的去学校,去诸神天的去诸神天。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非邑想了想,还是跟着出门了。 未免叫人起疑,白天的时候深夜一般都化成‘非邑’出门,和正主不同,他的人际关系好到爆,最近更是如此。 一路走到校门口,呼朋喝友一大群。 “非邑,等等我。” 深夜被贺山铭一个猛扑,搂着肩膀晃来晃去,少年激动的说道“昨天我打游戏上王者了!要不要我教你,要不要……” “你烦不烦?”深夜挡开他的手,不耐烦地瞥他一眼,往里面走去。 如此傲娇的态度,贺山铭不仅没生气,反而挠着头傻笑,然后一股恶寒,怎么觉得他兄弟怪可爱的。 深夜尤其受女孩子欢迎,功法晋升到了三重之后尤其如此,一下课,莺莺燕燕就嗡涌而来,不管他什么反应,这些家伙就只有一个反应——萌。 “天呐,你怎么这么可爱!” 下了课往后山跑,靠在树上好不容易清净一下,某个不速之客又来了! “我说你烦不烦?!”他睁开眼睛,看着面前这个犹犹豫豫的琅霄辰,当初那头追着他乱咬的大灰狼,这会儿竟然一脸娇羞的看着他,神烦,恶寒! “你当我愿意?还不是你那个功法害的?!”才凶了一句,多看一眼又变成了唯唯诺诺的样子,“对……对不起。” 真的是,够了! 深夜曾经为了自己的天赋而感到骄傲,但是苍天估计是逗他玩儿才让他觉醒了这么个天赋。以前压着不用还好,结果最近用了一次,没有任何力量的人类就完全失控了。 琅霄辰尽管都已经千多年的修为,但作为第一受害者,如今还无法摆脱。他原本想回族里,但是每次要离开的时候就觉得蓥城有莫名的力量扯着不让他走。 此时他恨不能引吭高歌,张开双臂对月长啸对,其名为牵挂! 噗通,琅霄辰虔诚地跪在少年面前,捂着脸痛苦地说道 “请求解除这磨人的相思吧。” 深夜“……”怎么办?好想去死,或者一口把这家伙吃了? 然而眼前这个问题不得不正视,不然这家伙已经总是来烦他也不是办法。可现实是修炼《引雷诀》之后觉醒的天赋就是无限强化放大自身的特性,这是天然带的,没办法消除。 去找非邑?这个选择最先被否决,已经够丢脸了,他绝不想再多一个人知道。 或者拐个弯找非邑借创典,找找方法……不行,怎么做都绕不开非邑! 绝对不行! 忽然,深夜一阵恶寒,一抬眼,对上琅霄辰痴迷的眼神,顿时变成猫一爪子挠过去,“收起你那见鬼的表情!” “唔,你纠结的样子也怪可爱的。”琅霄辰捂着脸侧倒在地,幽怨的看着黑猫,还算英俊的脸上见了血,疼得龇牙咧嘴,转而立刻重新跪好,埋头,“请再赏赐我一爪子!” 果然还是吃了他比较好。 等等,深夜忽然灵光一闪,为何不反其道而行之呢? 琅霄辰正卑微地表达忠诚的奉献,便听见那软萌婉转的一声——“喵~~”——他赶忙捂住鼻子,但鼻血还是顺着指缝流出来。 砰的一声,他无法控制的变成了原形,堂堂一匹灰狼四爪无力地摊开,舌头就和狗一样漏出来,和哈士奇毫无两样。 这一刻,深夜睁着两只金蓝双瞳大眼睛,每一根毛仿佛都在闪闪发光,挠人心肝,他伸爪子按在大灰狼的鼻子上,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我命令你,立刻回狼族。” “是!” 大灰狼仿佛打了鸡血一般,四脚踏云,在高楼上起伏跳跃,几下便不见了踪影。 解……解决了! 忽然旁边响起了异动,深夜警觉起来,“谁?” 非邑一脸死寂的走了出来。 冷风飒飒吹过,枯草微动,对着深夜呆滞的脸,半晌,非邑原本还算好看的脸诡异地扭曲,转过身,扶着树,抖着肩膀。 “哈哈哈哈哈——” 第四百七十九 再见观武 临近过年,交易厅越来越冷请,因为在这里租房子的房客们都回了老家,留在这里的都是些七老八十的摆小地摊的老人,只有最后面有一户人家,有孩子回来了,稍微热闹一些。 不过最近有了新鲜的气象,因为以前在这里卖香烛的孩子回来了。 “好久没看到你回来了诶,高中辛苦不?” “不过吃长饭哩年级来了,长得真快!” 养老院的老人们虽然已经记不得明安,对于他的记忆也已经快要消失,不过他们都还保存着以前的合照,远远看上两眼,还记得这娃娃去他们的养老院做过卫生。 下午出来散步的时候,一起约着来坐坐。大家多数没有后代,或是空巢老人,对于少年就格外亲切。 非邑拿了软和的纸包小蛋糕来招待。 “那是我的!” 意识海中,某只猫宣告所有权。 深夜坐在某个老人带来的烤火笼上,双眼炯炯有神。有个老太太想摸一把,他连忙抬爪把那苍老的手推开,然后窜上小桌子,抱着蛋糕啃。 有个老爷子穿着老旧的大棉衣,吧嗒吧嗒地抽水烟,不赞同地瞪着。 “唉,嘞猫儿有点讨嫌,不能让它这样打牢偷吃)!” 非邑笑着把抱着蛋糕不松爪的深夜拎过来,放腿上,“深夜还挺厉害,偷吃也没什么。” “那它一天抓得到耗子不?” 深夜“……” 高三的寒假,哪怕蹭着销假那天回去也只有十天。原本回到这里是为了好好过年,但是空荡荡的房子,让一人一猫过年的心情淡了不少。 出于某些原因,非邑三年来极少认真打量过这里,当他终于能直面这一切的时候,很多东西都发生了变化。 破旧的水泥瓦、泛黄的白瓷砖和墙壁除了更添风霜外,也就多长了两棵草。还有外面杂货铺的儿子,司思筠的二叔,得了肝硬化走了…… 真要说变化不大的,就只有庆神镇的另一位神明――观武。 “我感应到一道大妖的气息,过来一看,果然是深夜。” 肥胖的中年男人络腮胡蔓延到脖子,一件深灰色拉链夹袄,一条黑色带灰的裤子,一双变形的皮鞋,虽然以前也是这样,不过那笑容看起来沧桑不少。 带着点有气无力。 “呵呵,小邑真的很厉害呢,都这么厉害了!” 非邑放下水杯,微微一挑眉,并未将惊讶都放在脸上。 “胖叔,我在诸神天都没有看到过你。” 如果不是这位出现的时候戴着神格,甚至都要忘记这是一个神明,而不是一个人类故友。 观武坐在和体积比起来格外渺小的凳子上,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圆滚滚的大脑袋,说道“哎呀,毕竟我只是个小小的水神,哪里能到处跑嘛,不像你,连一个传送阵都启动不起。” 确实,他无疑就是诸神天中最底层的神明的典型,在一重天浮浮沉沉。 寒暄一阵之后,中年神明似乎有些坐立难安,眼神飘忽起来,粗糙的大手搓动着。 “胖叔怎么了?”非邑说得正开心,见状问道。 看了少年的眼神,观武才咬牙说道 “其实,来一趟是有事相求。”他的脸色暗淡不少,“红离前些时候渡劫,虽然熬了过去,但是受伤太重了。” 说到这里,他结巴起来,盯着少年,“听……听说你会炼……炼丹,所以能不能,能不能求你……” “我知道了。” 非邑走过去拍了拍红了眼眶的中年神明,是他疏忽了,卖仙丹卖神器这么久,却忘了身边的友人更需要它们,“我亲自去一趟,胖叔应该不会嫌我麻烦吧?” 观武愣了一下,连忙吸了吸鼻子,手足无措地站起来,“怎么会,走……走吧!” 穿过那狭窄的过道,更显清幽的老庙出现在眼前的,香火和以前比起来倒没什么变化,非邑也放下心来。 观武在诸神天的住所比明安的土地庙大一些,人间界两间神庙隔得近,诸神天虽不能相望,但也不远。 “这么近嘛,胖叔你咋个老是不在诶?” 这么近的距离按理说总能感应到存在的,非邑可以确定,没感应到过。 胖胖的中年神明戴着有些狰狞的神格,只是憨笑,“走吧。” 灰色的巨石建筑,给人的第一印象是破旧,不说蜘蛛网灰尘之类的,而是说不出的冷清。 正中的香案上,放着一个木桶,桶里是一条巴掌大破破烂烂的红色鲤鱼,伤口翻起,淡淡的信仰之力环绕着。 深夜趴在桶沿抽了抽鼻子,眼睛一亮,“被雷烤得挺香的!” 说完就被抽了,非邑横他一眼,再次将目光投向红离,然后又看向神色尴尬的胖叔,说道 “都是些皮外伤。” 观武担忧地问道“能治么?” “没问题。” 非邑往里面丢了两道最低级的治疗术‘回春’,鲤鱼的表皮就有新的鳞片长出来,能游动了。 又往桶里丢了一颗回力丹,鲤鱼凑上去一口吞了,瞬间亮起红光,变成人形。 长大不少的小孩儿从桶里跨出,身上没沾一滴水,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摆出灿烂的微笑,“大人,我的伤都好了!” 观武把他抱起来,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随后故作严肃,说道“这次真险,以后渡劫的时候不能离开我了。” 小孩儿乖乖地点头,随后又转头向非邑,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谢谢非邑大人的救命之恩,给您添麻烦了?” 非邑感觉得到,这小妖成熟了不少,点了点头,摸着他的红发,“不是什么麻烦。” 红离不好意思地扭了扭,就在这时,一只黑色的猫爪子跟着搭过来,“想报恩的话,留块儿肉给我就行。” 真是噩梦! 小孩儿吓破胆的尖叫震破天际,非邑一把将深夜仍香案上,深夜在那石桌上趴了一阵站起来,怒目而视。 “开个玩笑而已,至于么?” 直到离开,他都一直喋喋不休,甚至威胁深夜要给他补偿。回了家,非邑一把推开他的爪子。 “补偿个鬼!” “我往他的香案上放了那么多信仰之力,你不得赔我?” “你好意思说,你放了多少?有我每天给你的一半?” “不是你说放多了被发现不好!” …… 第四百八十章 成神真相 非邑有心要好好过一个年,但仔细算算,过年已经是很久远以前的记忆,要找回那种感觉不容易。 年货、打扫……能改变的东西都焕然一新,只是,依然没有归属感。 期间白绕竹几个都回来了一次,但是难得的空闲,吃过饭又都回了出生地,教‘老乡’们妖术和修炼要领去了。 “对了,大人有一件事情……”白绕竹临走的时候想起了什么,但是当目及非邑那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又识趣的顿住,放低了声音,“大人,有件事想跟您说一下。” 非邑恍惚的抬起头,捏了捏鼻梁,“抱歉,我现在有点累,以后再说吧。” 总觉得脑袋里此时塞了太多的东西,无法集中注意力,但实际上自己去想又没什么实际的内容,大概,是因为太久没有回来,所有的记忆都鲜活起来的缘故。 现在不想去考虑什么信仰之力、诸神天之类的,就只想,好好地睡个午觉…… 好黑。 好冷。 但是和以前的梦境不一样,不是在那个怪物的圣域中,仿佛沉在水底,不能呼吸,但是他活着,漆黑的,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渐渐地,眼前出现了光,水在缓缓退去,空气瞬间灌入鼻腔! 他听见了老头子大笑的声音,“哈哈,这是我孙砸!” 画面倏地一转,依然是黑暗中,老头子的声音不知为何格外虚弱,他躺在地上,旁边蹲着一个小孩儿,哭着,喊他不要死……黑色的世界中,老人的身体,还有另外一个身影,瞬间化作白光消散! “啊!” 深夜睡得正香,被忽然响起的大叫声吓得一个激灵滚下了床。 “怎么了?怎么了?!” 只见非邑曲腿埋头坐着,一手放在膝盖上,另一只手五指张开捂着脸,指缝间,一双眸子惊恐的睁着。 房间很安静,巷子也很幽深,远远近近有鞭炮的声音传来,他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过了好久,深夜听他问道 “你说当初老头子救我们的时候为什么要封印记忆呢?以我现在的实力为什么还是找不到记忆被封印的痕迹呢?更早的时候,我又是怎么让你受伤的呢?” 想不明白。 非邑缓缓捂住胸口,心跳得太快了,刚才的梦境,是梦境吧,给了他清晰无比的刻在骨子里的熟悉感,好像以前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假的,刚才的一切才是真实的过往。 通过意识海深夜清楚地知道他现在的心情,不可否认的是,他自己也对此感到好奇,脱口而出,“不如直接去问他。” “老头子?” “不行么?”深夜缓下语气。 非邑的眼里像是有寒星亮起,不,也许这样正好,“给我护法。” 他将腿盘好,闭上眼睛,神识完全放在神格上,然后注入信仰之力。 自从上次在圣域交锋之后,虽然信仰之力一直在朝着另一半神格涌去,但是他本身却再也没有用神识接触过那边,不知道以他现在的实力能走到哪一步。 跟随着那一道信仰之力,再次浸入那无边无际的邪现之中,果然跟刚才梦境的感觉不同。 事实证明,不管是二重天还是五重天,对于那个怪物来说都是蚍蜉撼树,面对无法跨越的壁障,非邑这一次并没有选择硬闯。 一点黑色的混沌之力混入邪现之中,与神识缠绕着穿过了那道无形的壁障,现在仔细想想,这一道,应该就是圣域的边界。 他不知道那个怪物有没有发现他,不过倒是很快就找到了明安所在。 “爷爷。” 仔细看的话,感觉没多少变化,非邑已经能很好的压制急切的心情,不会莽到找敌人拼命。 “你怎么来了。” 明安的眼睛浑浊了一些,靠在笼子里一动不动,随后又闭上,他的嘴没有动,“不是让你不要瞎掺和么?” 是不是时间的间隔带来的观察距离,非邑发觉老头子看他的眼神包含的情绪过于复杂,只是,一如既往地熟悉。 不知怎么想的,他最先开口的是这一句话。 “我得到了创典。” 那一瞬间,他没有错过老者轻颤的身体,还有那句低语,该来的总会来。 “你这娃儿,总是不让我省心。” 非邑竭力让语气显得轻松一些,“我说过要给你养老哩嘛。”他随即问道“我来问问,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还祸害了深夜。” 如果不是时间不允许,明安一定会沉默得更久,只听他轻轻叹了口气,“我记得好像是混沌之力爆发,为了抑制你体内的混沌之力,才给了你神格。” 这话,疑点重重,什么叫好像记得?他的混沌之力明明是在得到创典扉页的时候才有的,那以前的是怎么回事? “不是,老头子你难道也不记得了?”非邑的语气颇为微妙,“我那时候从哪里得到的混沌之力?” 邪现比空气还多的圣域中,爷孙俩的对话陷入某种怪异的气氛中,只见明安不耐烦地睁开眼来,瞪他。 “你怎么就这么笨!难道就不会自己想?混沌之力多危险的东西,我当时要不是有‘混沌刀’还得把我自己搭上!” 显然,他是真不记得了。 “那你为什么要对我和深夜的记忆动手脚?” “哈?哪个动你们哩记忆了哦?自己笨还不承认!” 非邑“……” 这种场景,这种时候,难道不是应该祖孙相见感天动地的对话吗?现在要吵起来是要要闹哪样? 就在这时,雷鸣似的声音响起,“对话就到此为止吧。” 这一次非邑没有任何的意外或是恐惧,他的神识化成本身的样子,半透明的少年凝视着从那黑色沼泽中升腾起来的黑雾人影,笑道 “我还在想你要听多久才滚出来呢?” 那怪物的影子比以前凝实不少,闻言也不惊讶,嘎嘎笑了两声,好像完全记不得当初在地府被摆了一道的样子。 “不过我倒是听见一个好消息呢。”只见那细长的手指过来,隔空都能感觉到他的好心情,“难怪创典要选择你,毕竟,是一个即将被吞噬的好壳子!” 第四百八十一章 更明确的目标 “一个从小被混沌之力占据了身体的家伙,也亏得这老家伙能让你活到现在,不过还不是便宜了创典,到最后,”那黑雾影子说着猛地攥紧手,“一切都将是我的!” “你胡说!” 意外地,激动反驳的竟然是明安,他颤抖着想要爬起来,却被邪现压得一动不动,嘴被封住,只有眼睛怒睁着来表达自己的愤懑。 “呵呵,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有数。”黑雾人影的心情大概很好,并没有对老者做什么,转头向另一边,“你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怕?” 少年神识凝出的身影实际上就相当于分身,喜怒哀乐全照着本体看齐,此时半透明的非邑脸上淡定平静,好像只是听见了自己身上有一块胎记这么平常的话。 让这圣域里的怪物一度以为当初看见的那个惊恐万分的小少年只是错觉。 “笑话,天地间还有比你更可怕的东西吗?” 黑雾人影僵了一下,转而哈哈大笑起来,好像听见了美好的褒奖一般,“看样子你对我的印象很深。” 非邑跟着一笑,“不,我的意思是,杀了你比任何事情都让我兴奋!” 他猛冲过来,穿过邪秽和邪现直直的抵达黑雾人影面前,握着拳头全力送出! 砰! 手指细长的手将他的拳头挡住,“哈哈哈哈,有趣,有趣!” 这怪物身上爆发出黑色的气浪将非邑弹开,紧接着滚滚邪现中钻出一只化目邪秽来——像一只螳螂——浑身白斑片片,挥舞着两只巨大的镰刀。 非邑站定后没有再进攻,从脚下开始,慢慢变得透明,他头也不回,一指在身前勾画,说道 “你现在没机会动我,以后就更没有能力动我,好好养着我家老头子吧,否则怕你以后没有保命的底牌。” 一句话落音,身前神言之术已成,身后邪秽的大镰刀也悬在头顶。他的分身瞬间消散,邪灵的攻击落空,上品灵言净化术一接触到天克的对手便爆发了。 白色的神光缓缓缠绕而上,仿佛一张大网将邪秽捆住,收紧,瞬间净化! 黑雾人影见状嗤笑道“呵,看样子却是成长了不少,不过到底区区一介神明。” 何足为惧。 “怎么可能?!”偏偏这时不和谐的惊呼声响了起来,带着莫名的恐惧,只见披着黑色斗篷的青年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团被净化出来的信仰之力,朝着黑雾人影说道 “刚才的神言之术,是地府的!” 昏暗的房间中,非邑猛地睁开眼睛,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煞白,用神识分身是用那种级别的神言之术还是有些勉强了。 过了许久,他调整过来之后深夜才问出口“怎么样?” 深夜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捕捉到了少年脸上闪过的沉重,不过转瞬即逝,少年随即垮下肩膀,捂着脸低声道 “啧,大概在漏底潭丢久了,在被老头子捡回去之前我就已经拥有混沌之力,后来不知道怎么的爆发了,把你也卷了进去。”他说着顿了一下,“至于记忆,估计是我成神的后遗症,救不回来了。” “那……” “没什么问题,在成为宿主之后就没有问题了。”非邑打断他,声音有些沙哑,“我想休息一下。” 深夜想说下午才睡了那么久,不过转念一想又悄无声息的趴着不动,毕竟去那魔窟转了一圈,但是才闭上眼不久,他似有所觉地抬起了头。 契约,又被切断了。 风光霁月的意识海中,非邑头悬神格,身边漂浮着创典,脚下是那片映着蓝天白云的大海。 当初谁说他的意识海干净来着,真特么是见鬼了。 这片风平浪静的海面下,藏着的东西或许,就是一开始入侵体内的混沌之力,一开始神格就是用来压制这玩意儿的。 他指着脚底下,转头对创典问道“不能解决?” 尚不完整的书快速摇头,又点头,不知道要表达什么意思,忽然它把背后露出来——只有虚影没有实体的篇页,晃了晃。 非邑皱了会儿眉头,灵光一闪,“如果收集整本书的话就有办法?” 这一次创典快速点动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说起这个非邑又想起一个问题,“那个怪物手中是不是也有一本和你差不多的书?” 还记得当初第一次交锋的时候,他确实看见过和创典相似的扉页,而且在地府的时候,那怪物也对虚无之境格外有兴趣,甚至不惜亲自跑一趟。 这个问题再次得到了创典的确定。 “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直觉上肯定是不得了的宝物,但非邑并没有无限纠结下去,不管是疯了也好,傻了也好——只要能给处于困境的他一条攀登的出路,一切都是正确的! 所以根本无需去追问创典的真正面目,只需要明确一点的就是要更主动地去收集这些另外的书页才行。 已经没有任何理由迟疑,哪怕,为了以后能活着和老头子团圆。 这么呆了一阵,所有的一切都看开了,连非邑自己都不得不承认,他的乐观精神也是要破天了。 离开意识海之前,他下意识地看了眼脚下,微波荡漾,忽然好奇起来到底怎样的混沌之力才能让现在的创典束手无策。 要知道,即便是当初地府的虚无之境也不过是稍微费些力气就到手了。 不过想太多也不适合当前,只要目标变得更明确,感就不怕到不了头。 “啊,听起来是不错。”深夜懒洋洋地躺在旧货架上,饿得有气无力,“但是你知不知道要去哪里找那些子页?” 以前是因为离得近,运气好,那以后呢? 连诸神天地府都有分散,他们这样一没人手、二没线索的,难道要等那些纸自己找上门来。 非邑闻言险些将锅里的炒饭掂出去,顿时汗颜,话说回来,即便是他,如果不靠近的混沌空间的话,也无法感知到其存在。 这么一说还真是个大问题! 就在这时,创典忽然跳了出来,在空中轻轻一点,小小的陈旧房间,猛地变成了黑色,金色的、残缺的大阵亮起…… 第四百八十二章 新的子页 有的事情或许就是冥冥天注定,说不透看不明,但有一句话或许最能说明非邑现在的心情船到桥头自然直。 创典在创世契约大阵上飘动,慢慢地,在某一处停下。 一人一猫看得一头雾水。 就在这时,创典停下的地方猛地射出一道金光,飞向非邑的手指。接触的瞬间,他瞪大了眼睛——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大地山川,好像在空中急速飞行,最后在某一处满是翠竹的山上停了下来,脚下,是一条黑色的缝隙。 半晌,他恍然大悟这就是子页出现的地方! “难道每次子页出现你都能感觉到?” 那创典极有骄傲之感的跳了一下,表示确实如此。 深夜正在碗柜旁边的桌上,饥肠辘辘地看着锅里的炒饭,试探地伸了伸爪子,但滚滚的热气让他无法更进一步。 就在这时,命运的大手拎起了他的后颈皮。 “干……干什么?” “事不宜迟,先去把子页找回来!” 深夜觉得这是比雷劫还要恐怖的消息,眼里只剩下炒饭,“吃饭,吃饭最重要!” “不行。”非邑咔的一声关掉火,盖上锅盖,“进入五重天之后,我需要新的丹方和炼器阵法,不能让那怪物的爪牙先得逞。” 既然能和他抢虚无之境,可能也会抢这些子页,有了动力之后,非邑就无法坐以待毙! 关门,启动传送阵,动作可以说是一气呵成,一眨眼的功夫,就来到了创典指示的地方,蓥城的另一个小镇溪河镇。 一座夹在两座延绵的高山之间、傍着河谷修建的小镇,虽然偏僻,但因为自古以来就是是伞城到蓥城的必经之地,到底是发展起来了。 而且因为大路两岸的山崖陡峭,常常崩塌,以前的人们便在拐弯的崖壁上凿了小小的石窟,供奉菩萨、土地之类的神明,矮一些有路上去的几乎都插满了香烛。 非邑落地的瞬间便感受到了那浓厚的信仰之力,漂浮在重峦叠嶂的山林之间,这里尤其多竹子,大巴车车站旁还有老人在卖竹编的背篓之类的工具。 封闭与偏僻,虽然隔绝了外来的繁华和发达,但同样也保留了淳朴的信仰与风俗。 “蠢货,不是要找那些破纸?” 意识海中,深夜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现实中,伴随的还有他的爪子。 非邑一把挡住,掉头朝最高、竹子生得最茂密的山头走去。 卖竹篓的老爷子叼着半截叶子烟,摸了摸斑秃的脑袋,刚刚这里好像有个人来着? 竹子是种神奇的植物,能在一年能长到十数米高,看不到它生长的过程,但是从笋子开始每一天都给人焕然一新的印象。 有竹子在的地方,就只有纯粹的绿色,远看亦是绿浪起伏,身处其中,哪怕倾泻下来的阳光都会变得清幽,如果,单用人类的双眼来看的话。 在现在非邑的眼中,就有一道不和谐的‘裂痕’摆在两丛翠竹之间。 “这就是混沌空间的入口?”深夜从他肩膀上跳下来,扒着一根竹子往里看,和之前的比起来还挺‘文静’的,“怎么还不进去……喵?!” 再次被非邑粗暴的捏着后颈皮拎起来,他格外不爽,正要破口大骂的时候,猛地朝放在自己呆的地方看去——黑雾缭绕的箭矢刺穿了竹子! “还有谁来了?” 他竟然什么也没有感觉到!不,静气凝神之后,来人的存在感就清晰起来,和这静谧的环境格格不入的邪恶躁动气息。 在那边! “可惜,差一点就能弄死这只猫了。” 邪现霎时间便盈满了这片竹林,在这之中现身的黑袍堕神,给深夜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话该我说才对,当初在地府让你逃走了,真是失策。”非邑把深夜放在一片,似笑非笑,“刚才在圣域中也不打声招呼,毕竟都是老熟人了,是吧?” 要论嘲讽技能,非邑目前尚无敌手。 从黑色帽檐下愤怒抬起来的脸惨白一片,额角一块掌心大的黑色痕迹中,一只凸起的眼睛滴溜溜转着,因为没有神格,扭曲的五官一览无余。 深夜猛地想起这家伙的真身来万陵! 紧随而来的,是感慨想当初地府还是万家说了算的时候,这家伙也是新生代第一位,结果这么想不开走上歧途,竟然成为了堕神。 “你竟然,竟然还有脸说!?” 那么个高高在上的万公子,此时狰狞地看着非邑,憎恶愤怒的心招来无数邪现,令他的手上、脖子上纷纷冒出凸起来的眼睛,大大小小,格外骇人! 非邑浑然不在意他的恨意,歪着头,斜着眼睛,“毕竟万钧玉他们还在地府受刑,但某些家伙却还有脸现身。” 没有明说,眼神也没有直视,但说的谁显而易见。 万陵忽然把怒气一手,压低头,眼睛上翻露出大量眼白,发出连续的低笑,“只要我助主神大人夺得三界,一切都唾手可得!”他猛地张开双臂,“届时我万家将重归地府顶端!” 这……非邑和深夜对视一眼,可怜见的。 不忍心打破对方白日梦的愿望,非邑决定回归现实,“所以,你来这里做什么,要和我争抢……嗯?” 他蓦地祭出‘虚映’挡在身前,一柄邪现缭绕的剑就这样直直的插了进去。 万陵隔着两米的距离,直视着那双平静地双眼,冷声道 “这个混沌空间,我就收下了!” 剑上的邪现源源不断地扑向‘虚映’,非邑皱了皱眉头,持剑将其挡开。 “哈哈哈,怎么不吞了?”万陵诡异地大笑着,忽然,伸出黑色的长满眼睛的舌头舔了舔剑身,满脸陶醉,“这一次,我可不会再重蹈覆辙!” 他持剑一划,黑色的神光和邪现交杂着得心应手地飞过去,他看见非邑试图将其击破,却只能用剑挡着僵持一阵,随后逃开。 “不错,不错!这种充满力量的感觉!” 万陵越是使用神力,外貌就越狰狞,到最后,除了脸上都出现染邪的痕迹…… 第四百八十三章 争夺 非邑不知道那些投靠那怪物的堕神是怎么得到这些力量的,但是违背了神格的神明和背离天性的动物没有任何区别,最后只会落得不伦不类,直到消亡。 “悲哀。” “区区人类,不过才成神三年。”万陵的黑袍下,身体仿佛注入了气体一般不断暴涨。 当初那个在地府中呼风唤雨的年轻神明,此时身高近两米,周身布满凸起的眼睛,整个已经完全变成了怪物! “根本就是点睛邪秽,小心点!”深夜紧张地甩了两下尾巴。 “点睛邪秽么?” 这样的对手相当于六重天的神明,又有邪现加持确实棘手,不过……非邑谨慎地四处打量,皱了皱眉头,不会有比那个怪物更了解他的实力的存在,如果真的想要抢这张子页,肯定不会只派万陵来才对。 果然,正如万陵所说,这一次他们准备得很充分——从他身旁蔓延出来的混沌之力化作一道门,一只又一只的邪秽从里面钻出来,奇形怪状,眨眼就将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呵呵呵~残页毕竟稀少,如今你也能感应到每一张出现的地点,”万陵觑着他,嘴诡异地裂开,“我们自然不遗余力,上!” 随着他挥手,所有邪秽蜂拥而来,那一瞬间扑来的邪现都让他们呼吸一窒! 非邑脸色极为难看,笑道“就凭这些东西?” 这话当真是气势十足,说完后,他一把抓过深夜,纵身跳进混沌空间中…… 万陵短暂的愣了一下,随后哈哈大笑起来,“不过嘴上说说罢了,追!” 追随他的邪秽最高也只是化目等级,虽然有些灵智但是到底不高,对于高等级的存在只有服从的份儿,挨个挨个就像是下饺子一般进了混沌空间的入口。 万陵在入口站了许久没有发现异常,这才跳进去。 圣域中,身穿白色衣袍的男女将他的种种都看在眼里,其中一个红色斜披波浪长发的年轻女人斜腿坐在身高两米的光头大汉肩上,半勾着嘴,斜视着画面上的场景,咯咯娇笑道 “你们看呀,这孩子真够蠢的!”她一边说一边抚摸着身下光头男人的脑袋,小腿也轻轻蹭着,口中忽然发出娇媚的轻喘,“唔,想要了。” 光头大汉乍一看是特别闷的类型,却见他忽的抬手拍了拍女人的肉臀,声如打雷,“等着。” “咦,你们恶心死了!”粉色双马尾的少女身高不过一米四,叉着腰瞪了那妖娆的女人一眼,一手点在下巴,随后脸上摆上了灿烂天真的笑容。 “我们在说正事,不过主神为什么不直接杀了那个人类神明?非要派这么个笨蛋过去。你们都不知道,我一看见那个小子就好想把他解剖了!” “时机未到,我们一现世就会被抹杀了。”另一边,拿着酒壶醉醺醺的男人打着酒嗝,双眼却格外清醒,“这个叫非邑的宿主似乎有古怪,主神专门让这臭小子去试探。” “试试能不能看到混沌空间里面的场景。” “不行,被那小子隔绝了。” …… 万陵也算是被虚无之境承认过的神明之一,但不管来混沌空间几次,他都无法克服这种随时无法控制自己的恐惧。 有混沌之力在,他现在可以看清眼前的情形他的‘手下们’全都站在一起,一动不动。 不好,他何尝没有经验,但是想退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见金色的大阵瞬间亮起,从阵中升腾的鎏金混沌之力犹如蜘蛛网一般,将他们全都缚住! “看样子你的力量是用智商换来的吧。”非邑缓缓从黑暗中走出来,“竟然真有勇气跟进来。” 就算他现在只是一个区区五重天二层,但是有创典在手,又在混沌空间中,可以说上重天之下毫无敌手,这家伙倒还真敢! 那些邪秽,在混沌之力面前毫无缚鸡之力,此时一个个都跟雕塑似的,只有万陵还在挣动。 非邑靠近他,笑道“你,跟那怪物说了吧?” “我不懂你的意思!” “这个啊。” 非邑手指轻轻滑动,神光勾画出一个若隐若现的符文。 那一刻,万陵滑稽地扭曲了表情,不敢置信、惊骇一齐在脸上分庭抗礼。 “怎……怎么可能?‘沧浪水’明明是地府中才有的上品灵言!” 这个表情太好笑了,非邑眯了眯眼睛,笑道“再给你看一个。” 他说着左右手一起动作,却勾画着不同的符文,一黑一白猛地合并,冲向最近的那只邪秽,瞬间将其净化! 而万陵已经吓到没有表情…… 深夜戳了戳他僵硬的脸,眼中闪过嫌弃,“我以为他的反应会很有趣。” “行了,做正事。” 万陵呆滞的双眼中只剩下走上金色大道的背影,他的嘴里不住地喃喃着,那那那……那是黑白无常的…… “那是黑白无常的恩泽神言之术,你怎么可能会?!” 非邑站在黑色的石碑前,答道“你们不是写进教科书了?又不是什么秘密。” 虽然问题不在这里。 甭管堕神如何纠结,非邑却是对着眼前犯了难。 “你现在拿这玩意儿应该没问题了吧?”深夜怀疑地看着他。 “应该。” 创典没道理骗他,虽说那怪物说得可能是真相,但是到目前为止,创典都是在救他,也没理由要害死他。 那么以后的时候就以后再说! 当那张子页出现的时候,非邑决绝的伸出了手。 鎏金的混沌之力沿着指尖入侵身体,意识海中毫无意外的掀起惊涛骇浪,如他所料的是,创典也很快发挥作用将其压制住。 “好……好了?” 深夜看他只是踉跄了一步,随后甩了甩头便没事了,契约被切断的时间也没有以前久,跟着放下心来。 “嗯。”非邑转过身去,既然做完了正事,就该解决麻烦了。 刻入上品灵言净化术为阵心,以两道中品灵言攻击类为主要攻击阵,辅以十数种明言的阵法,用来招待这些邪秽简直完美! 当然,这么多要一次性全部搞定有困难,而且因为是那怪物的手下更比普通的邪秽耐收拾,不得已之下就需要多费些功夫。 “左右在混沌空间中,那就把你们都切了。” 非邑站在创世契约大阵前,嘴角噙着的笑容在鎏金光芒的映衬下竟比这些怪物还要狰狞,混沌之力从他手中倾泻而出,经由大阵之后威力倍增! 一只又一只的邪秽在混沌之力收紧的束缚中破碎,或直接被吞噬,或者就像是流血一般大量流失邪现。 这样一来就好弄了,净化大阵瞬间张开,仿佛大雨坠落的神光一落便是圣洁的信仰之力! 万陵艰难地同混沌之力对抗者,只是他身上的混沌之力如此稀薄,显得不堪一击。他总算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拼命挣扎。 “这家伙最后应该不会变成信仰之力吧?”深夜认真地提问。 “实际上神明和邪现都是信仰之力来的,不过前者是向上积极的,但是后者是邪念罢了。”非邑指着他,给猫补充说道“而且神明消亡之后不能被收集。” “你们……”万陵自己也不清楚现在的心情到底是怎么样的,只是他的表情却是咬牙切齿。 忽然,他的身后涌起一阵黑浪将他一口吞噬。 一个两米高的怪物就这样消失在眼前。 非邑沉了脸,跟着追了出去。 看见倾斜的带有绿色色泽的阳光的时候,还有反射到眼前的剑光。 铿!虚映剑发出颤抖的铮鸣。 非邑感受着传来的力道,持剑的手跟着麻了,借着这股力道,他脚下快速点地后退,靠在一丛竹子上。 “在外面,我可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万陵手里的剑是他当初在地府的时候就带着的灵级神器,与他此时的体型极不符合,不过他用起来却有万钧之势。 朝着非邑轻飘飘一划,黑色的剑风便将百米范围内的竹子平整的削断,翠绿的山上,莫名的秃了一块。 非邑召唤出‘虚映’,将伴生的虚映剑丢回去,重新拿出一把剑来——宽近两寸半,长约一米二,重剑刀身锋利雪亮,泛着轻微的绿芒,被阳光一衬,便可看见剑身透明的釉质一般的构造。 这把剑,万陵憎恶的目光射了过来! “老实说,那时候从你手中抢的储物戒指中有不少好东西,但是我都给了万莫显。”非邑轻轻触摸着这把重剑,笑道“这一把是从万青手里抢的,在圣域的时候重新加入材料锻造了,还没开锋呢。” 这把剑以他如今的眼光来看并非上品,本身材料有限,基胎不好加再多的好材料也没用,不过比起灵活轻巧的虚映,好就好在粗犷有力! 非邑举着剑,却并不把它当剑使用,直接朝着对手笔直砍下,带着风劲让整片竹林都沙沙作响。 这等锋芒,万陵不敢硬接闪身躲避,他身体虽大,但是动作却格外灵活。 中间在地上砍出一条贯穿山坡的沟壑,非邑不停,横着一抡,拦着对方的腰砍去。 万陵虎着脸用剑挡了一下,当即被那力道冲得撞倒两丛竹子。 他仰倒在一排破裂的翠竹上,四仰八叉,侧腰被剑气震出一道伤口。鲜血并没有流多久,随着邪现涌来,慢慢将其填充抚平…… 他的剑被震裂了,有一道明显的豁口。 “怪物……”万陵咧着白森森的牙,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嚯地扔开剑化作残影消失在原地,再出现的时候,正伫立在竹林顶层。 他仿佛猛兽一般的蹲着,扬天长啸一声——邪现忽然有了动静,四面八方,乌云一般聚拢,重重叠叠,遮天蔽日! “仅是不同往日,绝不能留你!” 只见他仿佛拿出了破釜沉舟的气势,右手呈爪,猛地往胸口一抓! 非邑听见了血肉被剥离的声音,与此同时离去的还有数只‘眼睛’,被握在手里的黑红交杂像是腐烂的肉。 万陵将血肉朝着天上扔去。 那些邪现疯了一般,瞬间将其分食殆尽,然后再次有了变化——以数个小点为中心,邪现快速涌入汇聚…… 最后呈现出来的,是数只邪秽! 目及非邑和深夜那震惊的表现,万陵擦掉嘴角的鲜血大笑道 “哈哈哈!怎么样?这就是种子的力量!”随着他的指挥,邪秽们纷纷在他身边站好,“只要有充分的邪现,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非邑的确被吓到了,伴随而来的是无尽的忧虑,这些家伙,到底藏得有多深? “杀了他!” 随着万陵一声令下,甚至没有给非邑思考的时间,那些奇形怪状的家伙便涌了过来。 原本清幽的竹林此时一片凄惨,最要命的是,这些邪秽所过之处,竹叶竟然都开始泛黄,好像被夺取了水分一般。 非邑被这熟悉的一幕所震惊,他一把揽住欲要冲上去的深夜,筑起混沌结界,将试图靠近的邪秽当在外面。 这些玩意儿发出意义不明、音质不清的声音,疯了似的撞击结界。 乱拳打死老师傅,这些家伙加起来力量不容小觑,一人一猫在里面有些动荡不稳。 “让我去!”深夜挠了挠结界的壁障。 “别冲动。” 非邑不让他出去,将神格彰显出来,双手合十,甩出数道下品灵言,将最近的几只邪秽逼退。 就在这时,结界上方落下双手合并的手锤,将其口落在地砸出大坑,随后又被一脚踹飞。 万陵此时的动作无疑就是野兽。 不管结界落在哪里都有邪秽跟着,不断侵蚀,非邑和深夜在其中虽不至于受到直接的攻击,但这样群狼环伺,迟早有耗空神力的时候。 “进混沌空间!”深夜提议道。 “没用的。”非邑非常明白,那个怪物就在暗处,不管去哪里万陵也一定能跟上。 但他也依然没有出去和对方直接对抗的打算,小小的结界,在竹林间像是一个脆弱的气泡,起起伏伏。 “再这样下去会波及清溪镇的!” 正如深夜所言,他们的结界很快就被万陵一脚踢到了清溪镇的小溪中。 第四百八十四章 毁庙之罪 大冬天的,躺在溪水中冰冷刺骨的感觉让非邑胯下一紧。 “阿嚏!” 将深夜也拎起来,用混沌之力把水吸干,但残留在骨子里的寒意依然让他们头皮发麻,不过到底是神明和妖怪。 关键是敌人还在眼前。 “跑啊,怎么不跑了?”万陵完全舍弃了神明正常打斗的方式,就像是一只巨大的黑猩猩,跳起,俯冲而来,“哈哈哈,你的混沌结界不是很厉害吗?” 非邑把深夜放在肩上,“抓好了。” 他后撤一步,将重心放在后面的右腿上,右臂往后蓄力,在那庞大的家伙挡住日光来到斜上方两米的时候猛地打出—— 万陵就像是撞上了玻璃的猛兽,看不见的屏障挡在了面前,他猛地瞪大眼睛,“这……这是?!” “你不认的吗?” 非邑冷笑着跟着送出左手的神言之术,与那屏障融合,刹那间巨大的冲击力从屏障上传来,将万陵就这样弹飞了。 体积庞大的家伙就这样直冲冲的飞向马路那面崖壁,刚好嵌在某个石窟中。 砸落了一大片山石,动静不小,镇子那边很快有人跑过来看,最要命的有一辆大巴车开过来! 非邑脸上有神格不怕被发现,手指轻动,那巨大的落石便不着痕迹的移了位,大巴车的司机赶紧将车停靠在前面的安全地带。 但不可避免的,滋生出了不少恐惧和埋怨的心理——这,对于还没有消除的邪现来说无疑是美味的食物——如果二者结合了,后果不堪设想! 另一边,万陵从石窟中缓缓挣动起来,随着他的动作,一块块山石再次滚落。 阳光下扬起大片灰尘,远处围观的人们交头接耳,叽叽喳喳。 “啷……啷个回事?” “哎呀,前两天落雨哩嘛,石头垮了,又不是没见过!” 确实,这不大的小溪里也躺着很多棱角分明的石头,显然是以前垮落的。 “不过这石头落得好怪哟~” “有啥子嘛?最近大家都莫靠近那里!” 有主事的人过来维护安全,并且打着电话把消息递出去……一时间纷纷攘攘,不过好歹没有闹出意外的麻烦。 那么,这边的麻烦就该解决了。 “哥哥,我们来了!” 泷幼不用分说的先扑过来往他脸上亲了一口。 身后,嫦娥几个见状纷纷促狭的笑了,非邑无奈地推开少女,说道“抱歉,专门让你们来一趟。” “反正没事。”嫦娥摆摆手,站在公路护栏上,凝视着空中那些黑压压的怪物,兔子神格微微发光,“这就是那传说中神域中的怪物的手下。” 泷幼发现哥哥的眼角有一道小小的划痕,倏地沉下脸,天真无邪的小狗神格下,咬牙切齿地笑了,竟然敢,竟然敢对他哥哥下手。 这杀气,非邑摇了摇头,随即正色道“这些邪秽身上似乎带着混沌之力的痕迹,小心点,净化过后别急着放进意识海,让我先检查一下。” 这在诸神天几乎已经不是秘密了,即便是净化过后的信仰之力似乎也具有让神明染邪的痕迹,哪怕是一点点邪念都有可能堕神! 惶惶不可终日自不必说,更让众神担忧的是这一切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又有多少神明着了道…… 他们都全神贯注地对付邪秽。 “不管万陵了?”深夜见他们这边队伍挺壮观的,懒得动手了。 非邑瞥了眼,“用不着。” 地府众神绝大部分没有神格,但即便没有神格也不代表他们没有恩泽,没有恩泽神言之术。比方说黑白无常,虽然他们平时看着不搭调,但却是天生配对的。 一手可攻可守的神言之术‘绝对壁垒’乃是名震地府的上品灵言,一人阻拦攻击,另一人反击的同时还会触发壁障反弹攻击的力量,可谓完美! 非邑虽然没能发挥全部的威力,却也让万陵老实了一会儿,等修复了伤口后,他扶着边框从两米高、一米深的狭窄石窟中站起来,身后,是被他压倒的罗汉雕像。 这一排过去都是罗汉的雕塑,依着地势大大小小有的供在一起,有的是单独一个。 被万陵压倒砸烂的是原本一尊侧躺着,以手撑头姿势的罗汉,此时懒腰而断,脸上沉睡的表情不为所动。 “哼。” 他极为不屑,准备去收拾那边的神明,忽然,动作一顿,他猛地低头——只见一道金色神光缠着他的脚,身后响起一声哈欠。 “阿弥陀佛,施主毁了我的神庙却想一走了之,敢问将因果循环置于何处?” 不知何时,身后的石基上侧躺着一个身穿白色袈裟的罗汉,胸膛大面积露出,手戴两只伏魔圈,睡眼惺忪。 但就是这么懒散的青年罗汉身后,却有一圈圈金色的佛光! 天际浅金色的光晕散开,似有佛家诵经之声响起,涤荡心神。 这个罗汉微微睁开双眼,似乎有了些许精神,“堕神?” 他坐起来,一条腿屈着,支着手臂撑着额头,撇过脸捂着嘴打了个哈欠,“那便更不能让你走了。” 万陵僵硬地转过身去,与他相对而立,骤然被那佛光吞噬! 不光是邪秽,就连招徕几个都傻了,唯有非邑,不着痕迹地舒了口气。 “你早就料到了?” “怎么会?”非邑立刻否认,他哪有那么神机妙算,“不过想着这里香火这儿浓郁,应该极受关照,没想到竟然有罗汉真身降临。” “刚才那个是睡罗汉吧?”说话的是嫦娥。 “嗯。”招徕嗯了一声,就没有后续了。 忽然,有气无力的一声响起。 “赶紧弄完回去吧。” 非邑闻言一看,总算意识到了违和感以往兴致最高的织女竟然一脸无趣,而热衷于科普的牛郎亦是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当收拾邪秽的时候,问题展现得更全面。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今天牛郎格外暴力,并且全程没有和织女交流,更别说联手什么的。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以前这两个虽然总是吵吵闹闹,但也不至于这样冷战。 嫦娥叹了口气,苦笑道“一言难尽,总之,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再说。” 第四百八十五章 下品仙言 有年轻的通天神加入,对付几个特殊的邪秽几乎没有任何意外,当将净化得来的信仰之力统统检查再次净化之后,一切就结束了。 “以后碰见这种带有吞噬力量的邪现时,都小心点。”非邑嘱咐一句将他们各自的信仰之力递过去,“去我家坐坐吧。” 尽管没有明说,但是嫦娥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当下代表其余几个点头同意。 浩浩荡荡的一群年轻神明,神光四射。 “那个……” 众神齐齐转头,旁边立着的小老头儿顿时吓得一哆嗦,捏着根木棍抖个不停。 “清溪镇的土地神现身所为何事?” 刚才的都是邪秽,绝非区区土地神能解决的,他们出手,也不算违背规矩。 比起其他的地方神,清溪镇的土地神因为信仰充足神力并不低,只是在他们面前,二重天就有些不够看了。 “是这样的,小神有一事相求。”他畏畏缩缩地抬头,看了眼非邑,又猛地低下。 “别怕,哥哥又不吃了你。”泷幼皱着眉头笑眯了眼睛,竟然敢这样看待哥哥,她的语气可以说非常‘友好’,“请不要耽误我们的时间,不然……” “……是、是!”不过一米二高的小老头儿险些把瓜皮帽吓掉,眯着眼睛豁出去了,忙不迭说道“请大人帮忙善后!” 说了原因之后也不难解决。 下午的时候就有身穿橘黄色衣服的施工队来了,堆积在道路上的石块,垮塌区域的地质勘查都要跟上,避免后续灾祸的酿成。 当他们乘着升降机来到那石窟查看修补的时候,纷纷僵住——或许乍一看没有问题,但是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这样的现场分明是被什么重物撞击造成的! 再看那石窟闭上深刻的刮痕,究竟是怎样的力道和物体才能造成这样的痕迹? “是野兽吗?” 他们借着阳光仔细检查那些抓痕。 “不可能,造成这样的抓痕体积绝对不小,那些村民可没有看见什么野兽,何况,这片林子最大的也不过是些野兔子……” 两个男人面面相觑,想得越深,冷汗就滴得越快,就在这时,他们面前,阳光投下了另一道影子…… “‘抽忆’。” 良久,下方拿着本子记录的组长还没等到回复,“喂,好了没有?” 没有回答,有人说是不是太高了听不见,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让另一个人上去看看。 身后的公路护栏上,一排年轻的神明看得心急。 “非邑快点!” 另一个队员正在准备绳索时,石窟中便有队员探出头来,招了招手,说道“老大,你别老是催嘛!只是神像被落石砸裂了,正在修复!” 非邑落在另一边,用神力将身上的染邪痕迹处理了,“回去了。” “哈,好久没来这里了!”嫦娥先是在那熟悉的地方转了一圈,忽然将目光放在小桌上的黄瓜上,语气瞬间微妙,“说起来,某些人还没把青白玉籽瓜给我呢。” 非邑一僵,装作什么也没听见,转头向从坐下就没有说一句话的牛郎织女,“所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如今大考在即,需要一些时间来整理一下以后的思路,再加上在诸神天时身份过于敏感,他现在极少往诸神天走,不过前段时间去的时候明明还吵吵闹闹的,今天就变成这副德行了。 牛郎还好,就织女以前那副活力四射的性子一下子变得闷声闷气的,怪不习惯。 两个人都没有理他。 嫦娥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 “是因为练习‘琴合音’没有默契。” ‘琴合音’是目前所知牛郎织女最强大的攻击类恩泽神言之术,是不折不扣的下品仙言!据说前任施展时,丝线为琴,银梭成音,闻者动容,天地都回荡着茕茕仙乐。 这等级别的神言之术,尤其还是恩泽神言之术,一出手必定是惊天动地的存在,相应的,想要施展也绝非易事。 牛郎织女都已经晋升入五重天,距离使用‘琴合音’为时尚早,但早早地参悟也无不可。 然而,这一开始才暴露了两人之间的问题。 说起来最终成因还得归咎于两人的性格牛郎平时看着低调,但对于知识的追求让人叹为观止,因为他对于自己的要求近乎完美;而织女似乎和前者完全相反,最要命的是,对于领悟本质这种考验心境的事情过于不在行。 牛郎织女从诞生到消亡都是一体,虽然他们的真身就是象征着忠贞不渝的爱情,但两个如今的两个之间有没有默契不知道,但可以确定的是绝没有爱情。 毕竟,神格虽然是神明不能违背的真身,但是并不能决定神明的性格。 织女在最左边双腿岔开坐着,瞥过脸谁也不看;牛郎低垂着头,仿佛备受折磨,忽然,他崩溃似的捂着脸,说道 “传说中织女是专门织就天上云彩的女神,而和我伴生的却是这种家伙?” 能让他说出这种话,显然是真的气到了极点。 另一头,织女原本听他说话时偷瞄了一眼,但是一听完就爆了,不是以前那种火山喷发,而是冰冷刺骨。 “呵,难道某人就以为自己和传说中的牛郎一样了?能温柔老实?还是干过什么浪漫的事?”她说着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老娘是不擅长领悟什么的,你要说教,有本事自己先把‘琴合音’用出来啊!” 这真的很颠覆形象了。 非邑认识的那个织女绝不是这种毒舌妇人,他开始纠结,这种事情类同于人家小夫妻间的闺房矛盾,正印证了一句古话清官难断家务事。 人家的恩泽神言之术,他能说什么。 但反过来,两人都是他的好友,牛郎更是好哥们儿,看他这样提不起劲来,非邑也于心不忍…… 他悄悄凑近了无生趣的牛郎,“你们都进展到哪一步了?” 牛郎转过头来,只见一张灰败的脸,眼中毫无光彩,“事先说明,我们分房睡的。” 非邑“……”半晌,“我是问你们的神言之术进展到哪一步了?” “哦,她还在学习背诵‘琴合音’这三个字的笔顺写法。” 听起来还挺像回事儿,但非邑可以说一语中的,“那个,你们难道不是应该先知道恩泽的含义吗?” 第四百八十六章 求问线索 恩泽,严格上来说就是神格的附加力量,一般说来,有恩泽不一定是通天神,但是通天神一定有恩泽,这是诸神天亘古的定律。 牛郎织女也不例外,他们的恩泽名为‘白首’,可以说很有神格的特征了。要学会‘琴合音’就必须有恩泽的加持,如果不能完美的明白运用恩泽,那么神言之术就别想了。 “我当然知道自己的恩泽的本质和意义所在。”牛郎特意强调了‘我’,意在说明另一个家伙的不足,轻易惹得织女的愤怒。 非邑摇了摇头,“如果你理解了的话就能使用‘琴合音’了,因为这道神言之术是你们分别勾画符文,然后合在一起使用,单方面虽然威力不如合击,但也是能用的。” 一般当他用平静的语气认真说话的时候,就从不是无根无据,也正是这样让人信服。 牛郎果然不再说话,沉默一会儿后,他看向非邑 “到底是我们的恩泽神言之术,你又有什么理由让我们相信?” 自从上一任牛郎织女和他们的伴生神使去了之后,诸神天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琴合音’,领悟学习全靠他们自己摸索。 这一次换非邑沉默,不过比起之前,众人却不认为这是心虚。 “他说的是事实。”深夜一听这声音顿时一个寒颤袭遍全身,从非邑膝盖上跳下就要逃,但却快不过灶神的一双手,“啊呀,小深夜就这么不喜欢我。” “当然……喵,你摸哪里?!” 但现在没有人有心思管他,全都将目光放在灶神身上。 “我就说你们怎么一个都找不着,原来都来这里了。”灶神一边撸猫,一边看着牛郎的表情从欲言又止转为目光殷切,笑道“非邑说得没错,‘琴合音’单独一个也可以使用,所以……”接下来就不用多说了。 说到底,不管是牛郎还是织女其实都没能领悟恩泽‘白首’的真谛。 织女看向脸色灰败的牛郎,瞬间觉得扬眉吐气,哼,仗着自己有那么点学识总是看不起她,嘲笑她,难得的,她想起一句应景的话来。 “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种五十步笑百步的行为一点也不值得称赞,非邑毫不犹豫地泼冷水,“他好歹还有点聪明。”不像某人,连笔画都不会。 织女噘着嘴朝他做鬼脸,随即看了眼垂头不语的牛郎,不知怎么的,小脸又垮了,小声说道 “其实人家也想好好练习,但真的不擅长嘛。” 莫名的,有些委屈。 牛郎几不可察的僵了一下,站起来,“回去了。”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身后,织女皱了皱鼻子,跟着站起来,偷笑着给无语的好友们摆了摆手,一脸得逞的跟了上去。 众人“……” 招徕撑着下巴,瞥了眼那两个的神光,低声道“一物降一物。” 不论人或神明,在男人面前女人即便没有智慧,但凭着直觉和示弱也能获得优势。 “看到了问题所在,要怎么解决就是他们的事情了。”灶神坐着不动,看起来不像是路过的。 嫦娥和招徕两个对视一眼,识相的告辞了。 非邑把深夜抱过来,“说吧,什么事。” 灶神看了眼贴在他身边的泷幼,轻笑不语,好像什么都看透了一般。 “到底有什么事?”非邑现在对这些活了几千年的家伙都没有好感,总是用一副超然物外的眼神看待一切,偏偏又在凡尘中蝇营狗苟,“不说就赶紧走。” 他的表情过于不耐烦,灶神耸了耸肩,收回那不正经的样子,神格忽然彰显出来,在周围布下一道严密的结界。 “此来,是我个人的意思。”他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少年,试图看出什么关注或是好奇的情绪,却是徒劳,叹了口气,说道“我等打算对上重天进行清扫。” 这时候,非邑才总算来了点兴趣,示意他继续。 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滑了?灶神试图将他和几年前那个怂货联系起来,发现差别竟如此大。 左右这事儿总要开口,灶神压低了声音。 “我是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头绪。” “嗯?”非邑缓缓勾起嘴角,那赤裸裸的眼神让灶神不敢直视,“我说你们还好意思自称大神,想查奸细又不想闹大,竟然还算着让我当出头鸟?” “你懂什么?要是闹大了,诸神天就再无宁日。”灶神打断他要说的话,语气也带上嘲讽,“你成神才多久,真以为诸神天像是表面上的平静吗?你那好友岸丙的消亡,堕神不过是表面的原因罢了。” 真正的祸根,是自诸神天诞生时就埋下的——通天神与地方神的沟壑。 非邑觉得看着他认真的眼神都像是笑话,于是别过脸去,“线索倒是有,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胆量了。” 整理好了思绪,他才回过头直视对方,“当时在开明神兽的圣域中,狐半月匿藏醴泉时用了奇怪的力量,我可以告诉你,这世间目前除了我之外就只有当初那个怪物能用。” 灶神果然一副大惊失色的表情,“你……你的意思是?” “呵,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动手?”非邑翻了个白眼,“信不信由你,敢不敢往这上面查也看你们。” “要我相信也不是不行,除非……” 非邑就冷着脸静静地等他的下文,就看这位八重天大神有没有那脸皮敢把一句‘除非你出面验证’说出来! “哎呀,开个玩笑罢了。”灶神笑了一下,“你跟扁鹊那家伙倒学了十足像的冷脸。” 但是气氛并没有缓和下来。 半晌,非邑也跟着笑了,说不出的冷和嘲讽,“以前是因为没有实力,不过现在倒是可以把话说明白了我是人类,和你们上一条船不过是为了救老头子,有朝一日就算诸神天覆灭,我依然能下船。” 所以最好别总想着把他往风口浪尖推,不然最后翻船的指不定是谁! 回味着他的话,灶神慢慢往宫殿走去,失笑,所以现在已经有实力和他们平等对话了吗? 到门口的时候,他朗声喊道 “小雪儿,我回来了!” 回应的是空荡荡穿过的轻风,他的脸色一下子灰败,“……走了吗……” 第四百八十七章 逃避现实 灶神走了之后,非邑立刻将各个妖使召了回来,当着面,以近乎命令地口吻说道 “最近决不允许踏足诸神天,出门的时候也必须带上我的神识标记,并且要在绕竹那里登记回来的时间。如果过时不归,我便会亲自出门寻找。” 如今在他眼里,几乎所有的诸神天大神都不可信,灶神说是独自来的,但既然灶神都能注意到他,没道理其他神明注意不到。 开了口会被暗中藏着的怪物的奸细针对,不开口会被上重天的排挤,所以最后都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不过就像刚才说的,在共同敌人不变的情况下,当然第一种选择比较有利。 虽然得提心吊胆一段时间。 “可是不去诸神天我们的生意怎么办?”白绕竹似乎对于做生意格外有兴趣,他几乎包揽了诸神天那边各种炼丹炼器的委托,并且沉浸在压榨神明的钱财的快感中,“恐怕会损失很多客源。” “那也没办法。”非涂倒觉得这样就能好好休息并且修炼了。 白绕竹不为所动,认真地给非邑建议,“属下觉得还有另一条路可走。”根本不需要吊胃口,他便从容地分析道“上次去地府的时候,属下发现因为地府的职能过重,炼丹炼器似乎存在短板……” 按他的意思,地府众神因为信仰之力浓厚而且拾取容易,比诸神天的神明更富余,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把这条线先拿下。 “大人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此番一定能……” “好了。”非邑打断他平静有序又鼓动人心陈述,以前想着捡了个能帮忙打架的就不错了,结果还能帮着赚钱,“这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当白绕竹试图说服他的时候肯定就已经有清晰的计划了,人才,就是要在控制中给出最大限度的发挥空间。 “是!” 再次嘱咐注意安全后,非邑就让他们各自去做想做的事情了,庆神镇范围内,他还是有把握的。 白绕竹激动地离开了交易厅,走在路上的时候一直在思考先从哪一步做起走,忽然,他停住,皱起眉头,总觉得忘了说什么事情。 算了,他摇了摇头就离开了,反正整个庆神镇都在大人的神识感应中,总没什么危险的。 非邑随后又去了趟混沌空间,扁鹊闭关已经有快半年的时间,这点时间对于上重天大神来说不过睁眼闭眼而已。 他的神力越来越不稳,几乎已经在壁障面前了,就差最后一步。心境已经越发靠近,不需要再长时间的冥想。 “何事?” “上重天打算对隐藏的堕神进行清扫,灶神来找我了。”非邑盘坐在师父对面。 即便不多说,扁鹊也能理清其中的各种关节,“荒唐。”看了看徒弟的脸色,他垂下眼眸轻叹道“别的不说,灶神,确有苦衷。” 非邑摇了摇头,他不关心灶神有没有苦衷,只是经历得越多,对圣域中的怪物了解得越深,他就越觉得胆战心惊。 “地府中出现了万无尽堕神一事,诸神天都看在眼中。”不然也不会在什么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动了要清扫的心思,只是,非邑直视着他师父清透的双眼,说道“我不明白,按照诸神天如今的情形,若像岸丙那样的神明过多,最后恐怕……” 那是让人不敢深想的深渊。 非邑今天对灶神的火气,不光是对方试图算计他,还有那明显逃避的态度。 扁鹊亦是摇头,“腐朽之木,纵有遮天绿冠亦难长久,非挖尽虫豸不能成活。” 如果不能放开手彻底清扫,那边只有等着这株老树死去,然后静待重生…… 显然,扁鹊并不赞成这种小面积的清扫。 师徒俩短暂的沉默之后,扁鹊问道“可知晓长余大人的意思?” 非邑苦笑着摇了摇头。 “近来莫去诸神天,必要时,去地府也未尝不可。”尽管扁鹊知道这徒弟聪明圆滑,但还是忍不住叮嘱,望着这无尽的黑暗,“此番动作,若能有成效还好,若打草惊蛇,怕再无宁日。” “我知道了。”非邑站起来,“您最近就专心突破,我会随时关注混沌空间的。” 他并没有立刻离开混沌空间,而是去了另一个地方,往前踏一步,就是另一个区域。 那里,信仰之力静静流淌,为沉睡的少年滋养。 从钱才死去到现在过去了将近两年的时间,他的样貌也停留在高一的时候,这无时不刻的提醒非邑要加快动作。 说起来被关在开明神兽的圣域中也算是因祸得福,醴泉、不死树、圣木曼兑都到手了,非邑坐在少年身旁,低声道 “还剩下凤凰的涅槃之炎,神木扶桑,以及破除天道的力量。” 也就是说还需要去一趟丹穴山圣域、汤谷圣域。 快了。 “就这样一直让他睡着?”不知何时深夜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用爪子戳了戳钱才的灵魂,伤势早就恢复了。 “他这样反而让我省点心。” 当春节当天的时候,非邑家的们一大早就被拍响了。 “我记得这里以前是卖香烛哩嘛,啷个没开门诶?” 春节不仅仅是人类的节日,更是历史的,传说的节日,所以神明也是要过节的。 这一天,很多人一般都是先去神庙走一遭,挨着上香祭拜之后才去游完,甚至很多老人会把整个小镇的庙宇都走完。 因为很多年轻人也回来了,跟着自家老人来凑热闹,香客远比平时的庙会多,可以说挤在一起一小步一小步的挪动。 非邑才开门,空了一块的地方让失去倚靠的人们顺着惯性扑了进来。 “哎哟,莫挤嘛!” “对了,你们家还卖不卖香烛纸钱哦?” 非邑抬手把乱糟糟的头发顺了顺,穿着拖鞋把桌子挪开,穿着灰色的里衣,笑道“抱歉,我们家已经不卖了。” 和穿着光洁鲜艳过节的人们相比,他显得黯淡而邋遢。 但是当他一笑,修长的身躯和清秀的脸,再加上彬彬有礼的态度,就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哦,这样哦。” 第四百八十八章 背负天罚的年兽 就春节这一天来说,收集到的信仰之力都能超过半年的庙会的总和,整个庆神镇中,胖叔受到的供奉是最多的。 下午人少的时候,非邑还跑去凑了热闹。 “你这小子,明明是个神明还要给我上香。” “我可是个人类。”非邑挤眉弄眼的笑了一下,和他并排坐在这不大的神庙旁的长条凳上,“你的信仰之力好像还挺足的。”总算能让他放心下来。 说起这个,观武不着痕迹的撇过脸,说道“信仰之力多少自有天定,我不像你能自己去赚,当然也不想白拿。” 他的神庙有多少信仰之力没有谁能比他更清楚,哪怕多出一点也能察觉。 非邑心虚的咳了一声,装作没听见。 “不过你是我见过的最像神明的神明了。”观武笑成了馒头脸,欣慰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然后笑眯眯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不多的人类,“每次看见别人来上香,倾听他们的愿望,都会生活不过如此了吧。” 他说自己还要多看一会儿,他的神使红离就乖乖地站在旁边,牵着他,笑着不说话。 怎么说呢,其实最像神明的不是非邑,而是眼前这位。虽然神庙古老破旧,但是他仍旧守在这里,人类草木更换了一代又一代,他还是守在这里。 夕阳的阳光缓缓漏进来一缕,将这平凡的脸和沧桑的眼睛全都映照得清清楚楚。 “我看他的信仰之力还挺充足的。”深夜蹲在饭桌上,看他一个个下汤圆,“我要肉馅儿的。” “这不是饺子。” “那就不要花生。” “爱吃不吃。”非邑白了他一眼,锅里的汤圆随着水沸腾慢慢翻滚起来,他望着有些出神,“只是今天一天而已,其他时候也不知道怎么样?” “总之要比我们土地庙多。”深夜看着锅里滚来滚去的白团子觉得爪子痒,便跑到后面的货架上,“土地庙总是建在其他佛神庙宇的旁边,祭拜也是顺带的,但观武不同,他有单独的一座庙,而且在清河上游还有一座。” 说得也是,非邑也觉得自己有点关心则乱,一边摇头一边把汤圆一个个盛起来。 外面买回来的现成的体积比较小,但这玩意儿不管大小都难得晾凉,深夜没办法拿筷子就得让非邑一个个给他夹开冷着。 递过去的时候,黑猫侧躺在小桌子上,打着哈欠轻飘飘地瞥了一眼,登时站起来指着里面白色的小点,“怎么有花生?这玩意儿卡牙齿里很难受的!” “你跟卖汤圆的老板抱怨去。” “给我挑了!” 非邑觉得额角开始抽搐,这理直气壮的语气…… “不吃算了。” 下一秒,毛球就瞪着一双大眼睛盯他,他拿筷子的时候盯着;吃的时候盯着;抬眼的时候还盯着。 别误会,委屈和失落绝不会表现在深夜的脸上,他从来都是那副和非邑学来的理直气壮,以及颐指气使,如果此时他说出一句‘朕不吃了’都毫无违和感。 非邑认命地把他的猫碗拿过去,把所有陷儿都剔了,只留下皮。 “我说,你的天赋特性是不是越来越明显了?” 深夜不答,看着那沾了芝麻的汤圆皮,“没味道了。” 咔! 非邑一把捏断了筷子。 然后深夜又抬头挺胸地瞪他。 特么的当初为什么要养这么一只猫?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猫用来打架确实是一把好手,非邑警告他以后不许这样对着主人使用天赋特性后,好歹吃完了饭。 “有一点你得明白,我可没有对你使用那劳什子特性。”深夜的嫌弃溢于言表,“我每天都在努力抑制!” “没看出来。” 然而晚上时发生的事情确实印证了非邑的观点。 初一白天人太多他们没有出去逛,晚上的时候才出门散步,触目是各种红色和彩灯,灯笼、对联等等,庆神镇大概只有这一天能被称作灯火辉煌。 因为这天不扫地、不倒水的习俗,大街上满是除夕夜时留下的烟火炮竹痕迹,被来来往往的人一踩都变成道路的一层表皮。 篮球场那边总是传来阵阵的鞭炮的声音,还是那种震得人耳朵疼的,附近也有调皮的小孩儿到处丢小擦炮的。 “快看,那里有只猫!” 噗嗤~ 大约火柴大小的擦炮落在非邑脚下,冒着青烟,他不为所动,但是深夜已经猛地蹿下去,一爪子把还没来得及爆炸的擦炮拍了回去…… 炸响伴随着孩子的哭声,深夜顿时来了兴致,“去给我买一盒。” “别闹,你划不燃。” “我可以喷火。” “……” 过年是神州大陆的传统,但是在传说中,‘年’却是一只凶面獠牙的怪兽,准确说来,应当是异兽才对。 民间关于这家伙的传说有很多种,真体不明,但在挤挤挨挨的人群中,出现在非邑面前的却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 身穿绣着云纹的毛边棉衣,腰上系着金色的刺绣要带,绿色下裤,脚蹬小皮靴,花花绿绿的一身。 那家伙守在棉花糖小摊前,满脸兴致,却因为熊孩子丢的一颗擦炮而吓得屁滚尿流,在街上乱窜,非邑想躲开但是街道就这么大,只能期望边上的电线杆能挡住。 在交错的瞬间,他看见对方蓦然瞪大的眼睛,心道一声糟,赶忙掉头就走。 “喂,等等!” 非邑根本不知道对方怎么做到的,肩上深夜就被抱走了。 “哈!是九尾灵猫!怎么这么可爱?”那家伙将手掐着深夜,一双绿色的眼睛快要瞪出来,忽然,他凑近深夜嗅了嗅,脸顿时垮了,“有狐臭味!” “滚!” “这么凶?信不信我一口吃了你?” 少年笑起来天真无害,但非邑相信他说的是真的,因为他咽了下口水。 “抱歉,这猫是我的。” 年抬头看向这个和他抢猫的人类,眨了眨眼睛,“神明?人类?” 不过还是把深夜松开了,不过从这之后就开始粘着他们,叽叽喳喳。 “你的味道像人类呢,但是怎么会有神格?你怎么做到的?是不是把一个神明吃了然后抢了他的神格?” 与其说是少年,不如说这是个拥有兽类本能的孩子。一路上除了问东问西就是要这要那,要吃要玩儿。 终于到了家,这穿着花花绿绿的家伙不等招呼就进了屋,果然,灶神的庇佑对他完全没有用。 非邑把豆皮、鸡腿、鲫鱼之类的烧烤放在桌子上,看他和深夜一起大快朵颐,等吃饱喝足了才说道 “年兽怎么到这种地方来了?” 传说中这家伙因为为祸人间而被驱逐,人们为了纪念而将初一称为过年,按理说不应该再出现在人间界的。 年打了个饱嗝,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酒葫芦来,用极为豪爽老练的姿势猛灌一口。 “哈~你小子真奇怪,别的神明看见我不是驱逐就是逃跑。”别说买了烧烤来招待他。 “所以没地方去就跑到这里来了?” 年翻了个白眼,用那张朝气蓬勃的脸摆出老气横秋的神态,“别把我想得那么狼狈好不好?”说着把酒葫芦拎着一甩,颇为得意,“本大爷每年去的地方不一样,今年刚好到这里了。” “你要待多久?” “怎么?你还打算驱赶我?” 非邑无惧他的危险语气,“没打算和你动手,但前提是不要在这里作乱。”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对手,或许有一战之力,但大过年的作甚要这么拼死拼活的打架? 其实放着不管也没什么问题,但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何况这家伙一看就不是安分的主。 年盯着他坦然的脸看了一阵,哈哈笑了起来,“我身负天罚,每年能出来逛逛就不错了,还能作什么乱?” 非邑浑身一震,天罚? 看年此时边喝酒边笑的年,他识相的没有问出口,不过,这张少年脸用这么风流潇洒的姿势喝酒看起来真的有点难以接受…… 自这往后的两天,年一直赖在他这边,找深夜玩儿。 “我以前也见过九尾灵猫,但是都没有你好看。”他一脸认真单纯地夸奖满脸不高兴的黑猫,手指跟着戳,“你不能变成人形是不是因为青丘狐的血统太强了控制不了?还是混血不平衡无法变成人形?” 深夜却看向一边停下动作,竖着耳朵听的非邑,哼了一声打断叽叽喳喳的年兽,说道“不是要出去玩儿?走了!” “嗯嗯,走。” 两个动作都很快,眨眼就不见了。 非邑叹了口气,深夜对于自己的问题一直都避而不谈,也从不让他插手,但可以明确的是他渴望着变成人形。 青丘那边最近似乎没什么动作,非邑并不认为那些人放弃了,就冲那些兽裔之民的强硬态度,也让人放心不下。 中午的时候,年毫无意外地跟着深夜回来蹭午饭,吃完了两个又疯了出去。 “刚才那个是年兽?” 过年是各种愿望累积的高峰期,很多神明在这段时间里都要忙死,尤其是爱神财神,是以再次见面时,牛郎几个都一副蔫头耷脑的模样。 “嗯,前几天来的。”非邑不以为然,一转头却对上他们看傻子的表情,当下无语,“有什么问题?” “非邑,那是年兽,年兽!”织女生怕自己说不清楚,手舞足蹈给他比划,“就是以前总是吃人祸害苍生的凶兽!比开明圣兽还恐怖的那个!” 最后一句或许更有说服力,非邑沉吟片刻,“我倒觉得还能看得下去。”除了总是拉着深夜出去吃喝玩乐,让零花钱压力倍增。 “按类别算,年兽的确是凶兽。”招徕在旁边肯定地说道。 “不行,不能让他留在哥哥身边!”泷幼表示现在就要去赶走他,并且得到了织女的热烈回应。 “别瞎起哄了。”牛郎的眼镜上都是鄙夷,“那也是以前,现在不同了。” 非邑看他言之凿凿的模样,便问道“他说自己身负天罚,是怎么回事?”顿了顿,他又说道“虽然说是异兽,但他给人的的感觉和开明圣兽似乎有点不同。” 怎么说呢?虽说力量同源,但少了些蛮荒和亘古的气息。 结果说要就被牛郎几个用讶然目光看着,嫦娥用手背撑着下巴,笑道 “扁鹊给你说了啊~” 非邑才知道他们原来在惊讶这里,“没办法,我又不像你们的神格通晓天地。”通天神在和神格融合时便以知晓天地格局大事,不是他这个井底之蛙的地方神能比拟的。 “天罚,就是天道给他的无法消除的惩罚。”牛郎语气感慨,“说起来年兽应该是最晚诞生的天地异兽,可正是这样他就不适合这个世界。” 那时候诸神天、新的人类以及地府都已经形成,圣域也各自归隐,年兽到处肆虐,就像是在满是框架的笼子里乱跑,总会被扎得体无完肤。 “酿成大祸之后,虽然最终被赶走了,但他是秉天地灵力诞生的异兽,包括神明谁也动不了他,因此天道出手了。” 而年兽的天罚就是被关进圣域,只有每年人间界鞭炮声最足的时候出现,饱受惊吓之后,还要接受雷劫的惩罚。 这样的天罚似乎挺残酷的,但是对于一只强大的灵兽来说,似乎…… 大概是看出他的想法,牛郎扶了扶眼镜,说 “他现在是个少年的模样吧?虽说这些家伙的兽形可以有很多种形态,但是人形却由力量决定,因此只有一个。除非刻意变换。”顿了顿,他补充道“年兽最开始诞生的时候,可是个二十岁青年的模样。” 非邑听得不是很明白,毕竟他是个人类,生老病死的自然变化深刻刻印在骨子里,这种从老到小的变化对于人类来说其实可以说是梦想。 牛郎有时候觉得这家伙城府深不可测,但这种时候就觉得他笨得彻底,摇了摇头放弃让他思考,说道 “这个天罚,真正的意义是让他在体会极致的恐惧时,还会被天地收回从前所依仗的力量。” 可谓是从生理心理的全面惩罚。 第四百八十九章 天罚与兽鉴 初六过后,华英中学的高三狗就必须要回去上课了。 他们在初五的时候机体回了蓥城,晚上的时候,深夜才拿出一叠白花花的卷子,庄重得好像在举行仪式般,在非邑和白绕竹面前分别放了几张。 “我没去学校几次,不会。”白绕竹正忙着和地府搭线做生意,坐在桌子边拿着最近收集回来的数据,不想理他。 深夜只有这种时候智商在线,“哼,你在学校里无聊的时候总是看教科书,别以为我不知道。” 某种程度上来讲,白绕竹才是他们一行中最爱学习的。 紧赶慢赶,总算是熬夜把寒假作业做了,但是第二天一大早,年又跑来把深夜带出去玩儿了。 这里不是庆神镇那个偏僻匮乏的小镇,超市、集市里商品琳琅满目,缺少的只是零花钱。 “买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做什么?” 非邑翻看着桌子上深夜和年带回来的东西,尽是些铃铛、中国结之类的毫无用处的玩意儿,越翻脸色越难看。 “这是玩具。”深夜挨着把某一些放进自己的混沌空间中。 剩下的毫无疑问,就是那只年兽的,活得久就是好,脸皮什么的厚到没有极限。 “中午能不能吃汤圆?我要芝麻馅儿的。”还带点餐的。 非邑忍了又忍,还是沉着脸说道“做异兽不能这么没下限!” “我当不了几年异兽了。”年用他那幼齿的脸苦笑着,极为沧桑地叹了一声,“你应该知道了吧?我的天罚又快来了。” 他说着极为悲伤地灌了一口酒,还是超市里买的烈性白酒,绿色的眼睛里云蒸霞蔚,整个透着失落。 看起来怪可怜的。 沉默中,非邑吐出一句话来 “关我屁事。”他走过去将少年准备收起来的红色宫灯拿走,不客气地说道“天道轮回,因果循环,天罚来的时候滚远点,别祸害我这块儿地。” 再说了,这货是年兽,屁的当不了几年异兽了,天罚都劈了多少年了?如果他只是个普通人类,恐怕等到死了这家伙也还能出来祸害。 年眨了眨眼睛,这跟说好的剧本怎么不一样?他演技如此高超,这少年不说声泪俱下也该同情心泛滥吧。 吃饭的时候别说汤圆,如果不是他早早把碗筷抢到手,吃都没得吃! “你这人怎如此铁石心肠?简直有辱神明的声誉!”不大的饭桌上,年和少年相对而坐,一手端碗,一手持筷指着对方,竭力要让其明白这种见弱不帮是错误的。 非邑一手挡着面前的碗,一手把菜盘子移到旁边,“那照你说天下有困难的都要帮,那活着有什么意思,不如变成猪等别人投喂。”说完哼了一声,睨着欲要反驳的年冷笑道“再说你这一身的罪孽本就是事实。” 年终于哑口无言了,咬着筷子头半晌,才咕哝道“那我当初也只会凭本能做事啊。” 强大的异兽神兽诞生的时候都会有冥冥之中的感应,就像是新生儿喝奶、小狼吃肉一般,应该怎么做,应该怎么生存都是本能。 只不过他的本能在诞生的时候已经不适合这个世界罢了。 然而罪孽就是罪孽,不是找个借口就能抵消的,正是深知这一点,非邑在对待年的态度上毫无愧疚感。 天道是不以任何人的意志改变,该来的天罚总会来的。 初十五的晚上,夜色刚起,该上课的去上课,去地府的去地府,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年认真地向他表达了感谢之意。 “这是被天罚之后过得最开心的年了,谢谢。” 非邑不动声色,心里却想,可不得高兴,深夜的压岁钱零花钱可是被花了个干净。 双方都沉默一阵后,非邑将目光从丹炉上转移到少年身上,看他略微苍白的脸色和幽幽的眸子,叹了口气,说道 “天罚是今天晚上?” 今天年对这个词尤其敏感,体现在他一听就反射性地望了眼窗外——乌云汇聚的天空。 “……嗯,是的。”这时候空中忽然一声雷响,沉闷的仿佛有大石头要从空中滚下来一般,少年反射性一抖,结结巴巴说道“我……我得走了,不然会牵连你们的。” 他应该已经怕到极点了,脑子中一片空白甚至没有等非邑的回答,就朝门走去,忽然又想起自己可以飞,才小跑向窗户,途中撞翻塑料凳子,竟然摔在了地上。 “切。” 非邑听见细小的一声,少年就化作红光消失在屋里…… 丹炉中,材料被冶炼时有轻微的哔哔啵啵的声音响起,还有蓝色的火星溅动,将他冷淡的脸映照得格外诡异。 “哥哥不跟着去?”泷幼穿着吊带睡裙趴在他背上,被冷空气染上凉意的肌肤格外细腻,她轻轻地蹭了蹭脸颊。 被神火熏烤的皮肤这一刻对于温度的感知又变得敏感了,非邑保持不动,用手指顶开她的小脸,“嘶~” 泷幼将他的手指轻轻咬了一下才松开,然后并排坐下,“怎么不回答人家?” “你不撩的话,我早就回答了。” 引得少女咯咯直笑,靠着他的肩膀,“看来哥哥也不是没有感觉嘛~” 非邑无奈地任她笑,然后看向‘赤兽一合’中的晶石,说了两个字,不急。 天罚和渡劫的雷霆大有不同,年兽是天地异兽,他的雷霆哪怕是天罚都是专门的——乌云团团聚集,但是在那些缝隙之间却透着红色的光芒。 红色的雷霆落下时天地都被染色,所幸年躲得远,市区中霓虹过重才没有引起大的轰动。 异兽的天罚力量非同寻常,饶是如今的非邑在感应到那震天裂地的波动时,也依然觉得心惊肉跳! 雷劫一直持续到半夜十一点,深夜都回来了,看见还在屋里的非邑时猛地瞪大眼睛,“你怎么还在?!” 非邑正在刻录玉符,闻言抬起头来极不满意他的语气,“那家伙又不是劈一劈就死了,慌什么。” 然后才悠哉哉地收拾用具,戴上神格出发。 即便这样,深夜还在边上念叨,“怎么不早点去救他?” 非邑直接翻了个白眼,“别误会了,我只是要拿他做个实验。” 再说这蠢猫把天道当成什么了?天罚如果是这么好解决的那也不叫天罚! 逆天而行,自古以来就没有什么好下场。 当来到天罚最边缘的时候,已经能看见中心的场景了,尽管已经有心理准备,但是当看见这一幕的时候还是觉得震撼—— 仿佛被血染过的天地间,那密密麻麻毫不停息的雷霆就像是倾盆大雨一般,连接了大地与苍穹,光弧蹿动间,天道那不容抗拒的威压扑面而来! 在这中间,雷霆最密集的笛梵,一只鲜红的巨兽瘫卧着,身覆青甲,颈上、四足有较长的毛发。 獠牙绿眼,原本应该是威武的家伙,不过此时身体表面到处是深可见骨的焦痕,鲜血汩汩流了一地。 “真丑。”深夜如是评价年兽的本体。 狂风卷起,一人一猫皆不敢再靠近一步。 深夜催促赶紧去救他,“再不去都要劈死了。” “都说了劈不死,只是会消减力量而已。”就年目前的状况,再劈个百八十次都不成问题。 “哦对,来这里是为了给他解决天罚。”深夜趴在祥云上打了个哈欠,指了指爪子,“去吧。” 非邑险险按捺住一把将这猫丢进雷霆的冲动,深吸一口气将注意力放在眼前。 严格说来,这不是第一次和天道对着干,以前在白滩村让琅霄月从死劫中死里逃生其实也算是第一次尝试。 但年兽不是妖,没有妖气,所以也就不知道天道是从什么方面来判断其罪孽,也就无从下手。 对于这些异兽,他的了解也只限于个别的家伙,所以解铃还须系铃人系铃人。 “年,你知不知道天罚是依据什么降下的?” 当耳边响起非邑的声音的时候,年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但出现在眼前的传讯符上的力量确实是熟悉的那个。 “你来做什么?!”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区区一个人类,有什么用?离开这里!”这可是异兽的雷劫,随便一道都能把那家伙劈成渣! 不过非邑的耐心似乎不怎么好,“你说不说?不说我就进来了。” 年真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感动,连忙说道“我当初犯过的错是事实,天道当然会降下天罚。”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他不老实,降下的雷霆忽然增加了威力,顿时劈得他嘶吼一声。 非邑皱了皱眉头,难道是他想岔了?不过总觉得哪里不对。 “你再想想,即便是妖魅犯下业障,妖气上也会有所显示,你们应该也有记录的东西才对。”哪怕是人类,在死后也会有冥鉴记录其一生的功过,以供地府众神审判。 大约是某些字眼儿提醒了年,在痛苦中,他断断续续地回道 “有……倒是有,可我不会召唤……嗷——”挨过这一阵痛苦时,他继续说道“以前那家伙出现的时候,身边有一本半透明的蓝色的书……好像,叫兽鉴。” 在听到半透明的书的时候非邑便不自觉的加速了心跳,一听名字竟然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接纳感。 来不及思索这冥冥之中的联系,难题再次出现在眼前——他们无法召唤兽鉴! 年兽自出生时就无人教导,自然不会召唤兽鉴的方法,更别说非邑。 焦急中,一道淡然的声音响起,“有一方法可用。” “师父?”非邑眼前一亮,“什么方法?” 扁鹊的虚影来到身旁,“就看他答应不答应。” 年恍惚中隐约感觉到有其他力量出现,只是光眼前都疲于应对,也无法集中心思关心,还有大约一个小时,今年的天罚就结束了。 熟悉的力量流失的感觉再次出现他的灵力慢慢从伤口中倾泻出来,一条条的随着雷霆飞走,然后变成光点消散于天地,就像当初天地灵力一点点聚集诞生出他一般。 其实,也没什么吧…… “年,有一个方法可以让你摆脱天罚。”非邑这一句比雷霆还要让他惊悚,他猛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我可以让你摆脱天罚,但是必须要有兽鉴在场。” 这一次,年确信没有听错,但……他的眼光黯淡下去,他不会召唤兽鉴。 好像知道他的想法似的,非邑接着说道 “只要你和我签订神使契约就能召唤兽鉴。” 雷霆被溃散的灵力衬得越发声势逼人,不断不断在年身边、眼前还有身上落下,他几乎觉得自己已经脱离了这个世界一般——可以摆脱天罚…… 脑海中不断出现以前的场景诞生时懵懂的为祸一方;被炮竹赶走又继续去下一个地方;被那个家伙抓住,被降下天罚;紧接着就是一年又一年的惩罚、痛苦。 “吼——” 巨大的身躯猛地站起来,伤口被挣得鲜血喷溅,“我要签订契约。” 这样做有什么后果、非邑是否值得信任根本无需考虑,因为他想象不到比眼前更糟糕的局面! “呵。” 深夜掀开眼皮看向非邑,只见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玉符,丢过去,正是神使契约。 先是代价,因为缔结契约的是年兽,比他强大太多,必须要足够分量的东西才行,非邑直接把神格丢了上去。而年那边则是自己的兽核。 接着是契约词。 “以我非邑之名,接纳年兽为神使,令其跟随差遣,直至契约终结之日。” “以吾年兽之名,成为神明非邑之神使,任其差遣,跟随一生。” 非邑神力跟着注入,契约阵法的光芒骤然亮起,其耀眼程度甚至盖过了雷霆! 就在这时,狂风大作,非邑的神迹跟着显现出来,他的身后,再次聚起一片乌云,渐渐地,他对于契约阵发的驾驭变得困难起来。 仿佛有力量在阻止他们结契! “对方毕竟是天地异兽,还是灵格极高的年兽。”扁鹊的脸上也出现凝重的神情,“这是天道的否认,勿要松懈。” 非邑脖子上青筋都冒了出来,他干脆一咬牙,落到阵法上,持剑插入,继续注入灵力。 但是阻拦的力量越来越高。 忽然,他灵光一闪,干脆将创典丢向契约阵发上空,低喝一声,吼道 “以我非邑之名,与年兽立下契约,信物在此,请以为证!” 第四百九十章 违天道与异象 望着神使契约阵法上的两本半透明大书,一蓝一白,饶是扁鹊都收敛不了惊讶的神色,结契的时候明明少了一句,但还是成功了。 非邑瞥着手背上的金色印记,这就是缔结契约的标记。 “别忘了正事!”深夜在旁边大声提醒。 “我知道。” 在契约成功的时候,脑海中就多了一道微妙的感应,随着神识的动作,兽鉴直接飞到了眼前来。 凭借着和年兽的契约,很快就翻到了记录年的那一页,密密麻麻的小字浮现,当到了某一段落时,蓝色的字变成了黑色。 这里记录的就是年当初犯下的罪行! 来不及多想,非邑直接照着以前的做法,打算用混沌之力将他记录的罪孽全部抹除,但在接触的瞬间却发现没这么简单。 还是第一次,混沌之力碰到的东西反馈回来就像是铁板一般! 几行轻飘飘的小字可说根深蒂固坚不可摧,非邑皱起眉头,该说不愧是天罚吗? “果然还是不行吗?”年已经奄奄一息,怔怔的望着头上的兽鉴,忽然呜呜的哭了起来。 他也不知道这种丢人的行为到底代表了什么意义,只是哭得格外伤心。 远远的看着,只见一个威猛巨大的异兽委委屈屈地趴着,豆大的眼泪啪嗒啪嗒落下,深夜不知想起什么,低声道“再哭也没用的。”然后转头向非邑,“真的没有办法?” “只是有点难而已。”非邑再次瞥了眼手背上的痕迹,深吸一口气。 创世契约的大阵出现时天空的雷霆都顿了一瞬,凡是落在大阵上的雷霆都吞噬,连声音都不曾留下。 随着他神识的动作,鎏金色的混沌之力纷纷涌出,好似看见猎物的龙一般,猛扑向那黑色的小字。 这一刻非邑可以确信,那字上的力量是熟悉的,不属于他、不属于圣域中的怪物的混沌之力。 创典肯定也感觉到了,因为这本书竟然开始惶惶不安,传递过来的就是想要打退堂鼓。 非邑怎么能允许,双眼中出现金色的阵法,以契约命令道 “解决它!” 创典迟疑了一瞬,总算是下定决心动作起来。它的犹豫不是没有道理的,随着它全力输出,被压制在意识海深处的混沌之力也开始蠢蠢欲动。 “怎么了?”深夜感觉到联系又在忽隐忽现,便知道非邑又在逞强。 “唔,没事。” 非邑答完抬起右手向前推去,将自己体内的混沌之力也运转起来——总算略见成效。 遥远的某处山巅,一青年睁开眼睛,眺望着层层白云涌动,眼中出现不知是兴味还是叹息的神情来。 “竟已成长至此了吗?”他说着指尖轻点,面前便出现一本黑色的书来,出现的字开头正是‘年兽’二字。 “既是有人相救,便罢了。” 非邑咬牙坚持的时候,忽然发现那原本不可撼动的力量忽然松动了,连忙乘胜追击,瞬间将那黑色字完全吞噬! 长长的一段小字,中间空出了一片来。 所有落下的雷霆在这一瞬间纷纷挺住,好像失去了目标的游蛇,没头没脑的扭了扭便都消失了。 冬夜寒风阵阵,明月朦胧,再次逆天成功,天地为之变色狂风经久不息,月色鲜红。 狼藉的空地上,唯有一直绝大的年兽伤伤心心的呜咽着。 “还要哭多久?真烦!” 年抬起头来,只见深夜一脸嫌弃的拿爪子戳他,不远处,非邑垂头耷脑地坐着,大口喘气,“呜~我就知道不会成功,天罚就是天罚,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 “真是够蠢。” 深夜从自己空间中掏出珍藏的小鱼闹钟,指着让他看时间。 十一点四十分。 年打了个嗝,“天罚提前结束了?” 深夜“……”他犯了个白眼,吼道“你自由了,蠢货!” 只见那双铜铃似的碧绿眼睛眨了眨,还没干的眼泪咚的一声滚了下来,自……自由了? 对、对了,天罚不可能提前结束,但现在没有了。 “我……我自由了……” 他呢喃半晌,忽然站起来长啸一声—— 非邑站在远处,总算将意识海中翻腾的东西压了下去,紧接着是一股强烈的乏力感袭来,没办法移动一步。 只听轰隆隆的声音响起,夜色下,青红双色的年兽朝着他飞奔而来,猛地将他扑倒在地。 “非邑!谢谢你!” 这家伙的长近三米,肩高若人,一张大舌头舔下来就相当于洗了个脸。 非邑忍了又忍,终于抬起手来带着所剩不多的神力将其挥开,“滚!” 年顺从地倒在地上,四爪朝天,先是哈哈大笑,随即又大声哭了起来。 真是够了。 “别高兴的太早。”扁鹊在旁边提醒道,“有好事的家伙来了。” 人间界出现异象可比诸神天更异常,来的家伙不少地府的黑白无常,诸神天的丹坊、财神楼以及炼器商行,还有一些离得近来看热闹的。 只见明显被雷劫洗礼的山谷间,深夜化成白色九尾的原形,趴卧着,非邑则是靠在他身上休息。 乍一看似乎是深夜在渡劫,然而仔细想就该知道深夜在昆仑圣域中才度过劫不说,就此时天空红月的异象都说明事情不简单! 何况,就现场残留的雷霆力量过来看,也绝非一般的渡劫者能召唤的。 “怎么,都闲着没事干,组团来岸丙的辖区旅游么?” 这么虚弱的非邑可不多见,就像是经历了大战一般,神力波动竟一点也无。 总觉得即便冒着染邪的危险将其杀了也是最有价值的事情! 莫幽澜还记得上次炼丹大会被算计一事,嘲笑道“非邑大人这是要闹什么?看看这么虚弱,要是被什么不怀好意的妖魅盯上就不好了。” 她说话的时候目光却是看向不远处的渔歌子和炼器商行的管事,意味不言而喻。 黑无常晶片下的眼睛一闪,白无常立时会意,大笑着落地。 “哎呀呀,非邑好久不见了!”语气可以说非常亲热。 黑无常对上另外三位微妙的表情,轻笑道“非邑大人加盟了我们十殿设立的炼丹部和炼器部,往后诸位若是有意愿与我地府做生意,可向非邑大人洽谈。” 这话看着委婉,实则包含了两层意思非邑和地府很熟,座上宾那种;想和地府十殿做生意只能靠非邑,其他神明没这资格。 “那可真是个好消息。” 只听炼器商行的等重天总管事把铁锤一收,拱着手哈哈大笑起来。 和丹坊财神楼不同,炼器商行与非邑可没那么大的过节,他们炼器的又不向炼丹的总喜欢端架子还刻板,永远在追求各种稀奇材料的路上钻营。 现在有机会和地府做生意,那无疑是获取地府各种稀奇材料的天大机会! 这破打铁的! 莫幽澜毫不掩饰咬牙切齿的情绪,饶是渔歌子都有些失态,讽刺道“龙大师好胸襟。” 龙大师一身粗糙的短打,摆了摆手,笑得只见鼻子不见眼睛。 “诶,天大的仇在稀缺材料面前屁都不算!”好像听见了什么褒奖一般,为了表明自己确实不是说说而已,他毫不停留的跑到非邑面前去了,“非邑大人久仰大名,吾乃炼器商行等重天总管事,龙符。” 非邑原本在和白无常说话,闻言转过头来看他,偏了偏头,“我不记得和炼器商行的交情好到能说话的地步。” 换得其他神明来怕是要被噎得尴尬或是跳脚,这位龙符却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张口就来,“哪里,我炼器商行门下的久煅对您可格外敬佩。” 这是个久远的名字,非邑费了点时间想起了那个家伙来,“哦,当初昆仑圣域中为数不多的活下来的。”不管这句话得罪了几个神明,继续道“然后呢?” 龙符搓了搓手,“那个,关于地府……” 非邑根本不给他说完的机会,“抱歉,我暂时不想谈。”说着扶着深夜站起来,语气果决,“先告辞了。” 连话都没有好好说上几句,龙符笑脸不变,无视来自莫幽澜与渔歌子鄙夷的目光,连连点头,“那下次再去拜访。” 非邑直接略过他,打算坐上深夜的背,就在这时,莫幽澜和渔歌子一同飘了过来。 “方才此处发生的事情还请非邑大人如实告知。” 被喜悦冲昏头脑的龙符这才想起,来此处是因为感受到人间界天道有异,前来查看的,顿时也将疑惑的目光投过来。 “呵。”非邑轻笑一声,转过身与他们相对而立,“你们自己查不就行了。” “可你在现场。” “那你们不也在?” 莫幽澜当即怒喝道“强词夺理!”随即向另外两个说道“我看这小子分明有鬼,不能让他就这么溜了!” 当着黑白无常的面她也不能说什么先抓起来之类的话,不过她的意思也相当明白,不能让他溜了,直接带回诸神天,谅他地府的手也伸不过来! 黑无常眯了眯眼睛,该说诸神天众神自视甚高还是该说井底之蛙,在他黑白无常面前竟然敢耍心眼子? 不过,他看向非邑,“非邑大人还是说清楚为好,免得惹某些不怀好意之人怀疑。” 说到底,他们来这里也是为了调查异象,帮人是帮人,做事是做事。 大概是意识到瞒不住了,非邑妥协似的叹了口气,这才说道 “是我的神使在渡劫。”他忽又冷笑一声,“开明圣域事件后你们也该听说过,深夜修炼的功法不一般,加上血脉的原因,所以在渡劫的时候引发了异象。” 诸神天的几个应该比黑白无常更了解,因为听完的时候脸上明显出现了松动。 莫幽澜不肯放过任何能动他的机会,坚持道“天底下哪有那种功法?竟能引得异象!” 确实如此,就这样就想说服在场的几个人物显得有些苍白。 非邑翻了个白眼,“都说深夜血脉特殊,听不懂是吧?”顿了顿,他放弃抵抗一般,“至于功法,给你们见识一下也无妨。” 前一句还让众神怒火上涨,后一句就引得惊喜一闪。 当初听闻那功法能令化形小妖与三重天神明对抗,简直前所未闻! “深夜。”非邑示意他开始。 深夜闻言反射性的抗拒了一下,不动。 “抱歉,要修炼这种功法必须以寿命为代价,修炼的妖怪往往活不过千年,而且越使用越容易反噬,所以他有点怕、” 某人说的时候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语气相当沉重而冷漠,不难想象他为了要救出亲人而不择手段的决心…… 然而越是如此就越让几个大神感到好奇—— 只见深夜变成猫的形态,攀上少年的肩膀与他们对视,柔顺的毛发、圆乎乎的爪子、尖尖的耳朵,瞪着一双异色大眼,歪头,“喵~~” 目不转睛等着见证奇迹的神明们同时一僵,那一瞬间仿佛看见了这猫身披云彩、整个都在闪闪发光! 这就是那功法! 他们反应极快纷纷运转神力抵消这股力量,然而等晕头转向的感觉消失,后遗症却还在,不管怎么看,都觉得这猫简直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存在! “咳,让我摸摸……”白无常蹭过去试图把深夜抱住,却被猛地挠了一爪子,疼痛让他清醒了一瞬,但一对上那双理直气壮的眼睛,顿时投降,“好……好可爱~” 他激动得脸上都冒出了红晕。 在场黑白无常位列十五层,相当于七重天大神,连他们都无法抗拒,更别说是另外三个。 周围悄悄观看的有些甚至已经完全中招,整个失去了神志,任打任杀。 “现在信了?” 非邑冰冷的声音响起,让众人的注意力稍稍转移一下,少年神情冷厉,被逼得让神使动用危险的功法,显然气愤到极限。 渔歌子瞄了眼深夜,背在身后的手按捺不住的抖,“这般有违天道的功法,难怪会引得异象出现,还是早点收手吧。” “哼,用不着你们管。” 就在这时,泷幼飞了过来,“哥哥我来接你啦,嫦娥他们也来了!” 那几个通天神……莫幽澜皱起了眉头,眼睁睁看着非邑的背影远去。 白无常悄悄和黑无常低语,那小子似乎很得人心。 第四百九十一章 炼丹集会 尽管狼狈,但是非邑离开的背影显得无所畏惧。 黑白无常很快离去,龙符也心满意足满怀期待地回了诸神天,不难想象这帮该死的只知道炼器的家伙很快就会重新找上非邑重修旧好。 有的人就是这样,越挫越勇,当以为扑灭他的时候却又在不知道的地方重新燃了起来。渔歌子不禁设想,若这等人还在他财神楼的话……罢了,他摇了摇头,准备回去。 “你就这么放弃了?”莫幽澜盯着他,“财神楼当初弃他不顾,肯定被怀恨在心,照着这小子的势头,日后难免不会成为另一个小财神。” 还难免,如今的非邑又何曾比那招徕弱势半分,当他有朝一日拥有凌驾于双方大神的力量时,诸神天的格局难以想象。 女人有循循善诱的意味,甚至透露出了结盟的意思,渔歌子眉头一挑,转过身去,被她不加掩饰的恨意震惊。 “呵,他届时再强,又岂能撼动我财神楼?”说到这里,他不免有些唏嘘的嘲讽,“为了区区一个非邑,我两家联手也过于难看。” 如今谁不知道财神楼和丹坊是宿敌,为了一个非邑就粉饰太平,诸神天怕是把他们的脸面当笑话看了。 何况要论恩怨,怎么看也是丹坊首当其冲。 渔歌子走得潇洒又不屑,莫幽澜气得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 空中飞来一只尾羽稍长的大鸟,落地化成人形,正是画雨眠,对于自家主子的火气,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大人。” 异象已经缓缓消散,但是它曾经出现的痕迹却不会消失,莫幽澜脸上戴着神格,唯有眼睛折射着幽深冷厉的夜色。 “你回去告诉你的族人,就说‘土地神非邑拥有能引发异象的妖修功法’。”她就不信这小子还能一路顺风顺水下去! 画雨眠闻言迟疑了一瞬,望着女人在夜风中飞舞的头发答道“是。” “放心,就只是传个消息,让你的族人如数说了便是。”莫幽澜放低声音,随便把一个玉葫芦丢过去,“本座新炼的仙丹。” 少年垂首接过,贴身放好,沉声说道“您让属下准备的东西都已经弄好,请柬也已经发出去,何时开始?” 说起这个莫幽澜的心情似乎都变好了,腾空而起,衣袂猎猎飞舞,嘴角擒着势在必得的冷笑。 “就在本座的讲经会上!” 非邑回到家里,发现灯火通明,某些家伙毫不见外地吃喝玩乐。 “喵,我的零食!”深夜眼尖地发现某个家伙在吃他囤放在猫窝里的鱿鱼丝,当即冲过来,张口叼走。 招徕没用神力,撕到一半的零食包不见了,望着对面沙发上叼着零食耀武扬威的黑猫,顿了顿,立马化作金色的猫蹿过去。 两只猫就这样打在一起,互相抓挠,从沙发到茶几、再到饭桌…… 懒得理他们,非邑和牛郎坐在一起,自从恩泽神言之术的问题解决后,这位和织女两个就开始专注于恩泽的理解,也不知道有什么方法。 “你连异象都引来了。”牛郎淡淡地陈述事实。 “这又不是第一次了。”织女在旁边笑嘻嘻地反驳他,纯粹是为了看牛郎郁闷的表情。 非邑倒在沙发上,舒了口气,望着天花板有气无力地问道“总不可能光为了异象来,还有什么事?” 牛郎正要说,织女自告奋勇地先把东西拿出来——浮在空中半透明的纸,带着神识标记,是一张请柬。 “你看这个!” 非邑瞥了一眼落款署名,立马坐起来,“莫幽澜要召开讲经集会?” “说是邀请诸多炼丹大师交流炼丹心得。”嫦娥慵懒地靠在沙发上,端着一杯水果茶,慢慢啜饮,语气里带着些轻蔑,“这是老君的一代弟子们都要经历的事情,不过大多都是在能炼制仙级之后才开始的。就她当前的水平,本不愿搭理的,据说还邀请了一些上重天大神。” 意思就是打算去了,这是当然的,毕竟是太上老君的弟子。 牛郎接着说道“五重天,我等前去也无妨,可怪就怪在还邀请了灶神,似乎有些不自量力了。” 非邑正在思考的时候,闻言被额发遮掩的眉梢轻轻一动,感到些许讶然,灶神竟然没把那件事情跟他们说? 不过莫幽澜的做法就有些发人深省了,他不信这女人会什么也不知道。 “灶神有没有打算去?” “不知道,不过我们肯定要去的。”牛郎把桌子上的白开水端起来,准备喝,又问道“你呢?” “那个女人怎么会给我发请柬。” 非邑说着垂下眼睛看起来似乎累极了,不过牛郎知道他在想事情,静默一阵之后,非邑抬起头来,递了个小玉瓶给他们。 白玉瓶做容器能最大限度的封存药力,同时上面刻着的阵法也能敛藏宝物的力量波动,但非邑拿出来的这个却让另外几个身躯一阵。 连白玉瓶都无法敛藏的药力荡漾开来,伴随着一阵阵丹香,让他们的目光都跟着转动。 “中品灵级冰露清灵丹,功能和繁云清灵丹一样,里面有七粒,你们拿去。” 虽然早就知道这货是个炼丹师,还挺有本事那种,但这一出手就如此豪放当即叫招徕一顿受惊若宠! 年轻的通天神们面面相觑。 “我们不能要。” “对啊,这么一瓶仙丹得掏空家当。” “免费的,我现在炼这个不怎么费力。”非邑高深莫测笑了,直接抛给身边的牛郎,“而且估计你们用得着。” 招徕停下和深夜嬉闹的行为变成人形走过去,拿过仙丹嗅了嗅,没忍住咽了咽口水。 深夜顿在桌子上舔了舔爪子,看着虽然带笑但是眉头却一直紧绷着的某人,翻了个白眼,哼,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事情的话,这货也算是掺了一脚,当然要保自己人。 不过嘛,深夜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去找梳毛的刷子,也是这几个家伙运气好,要是今天没来找非邑通气,估计有的倒霉的。 等牛郎他们走了,一直没有说话的泷幼走过来挨着坐下,问道“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如果他们够聪明的话。” 三日的时间转眼就过去了。 大清早,深夜不情不愿的拿着书准备出门,龇牙道“怎么不让年去?”当听说能代替非邑去叫学校的地方玩儿的时候,年可是第一时间表示乐意。 非邑正在分拣早饭,头也不回地说道 “我有另外的任务派他去,喏,你的早饭。”说着将手里的纸包鱼干煎饼丢过去,“放心,今天过后我就自己去学校了。” 深夜一直觉得吃各种鱼是世界上最能令他高兴的事情,但现在改变了,他几乎是飘着出门的。 没一会儿,白绕竹也从地府回来了。最近他们的生意中心转向了地府,他就一直常驻地府和接收各种委托订单,和十殿的人周旋。 几番历练下来,白绕竹越发显得沉稳干练,浑身一股精英范儿。 “吃完饭可以先休息一下。”非邑招呼他来吃早饭。 “大人不用担心属下,地府那边有非赦守着,我们马上就可以去诸神天。” 今天莫幽澜召开的集会非邑不打算露面,但也不能就这样完全装作不知道,便需要一个代表替他去。 但非赦不善言谈,非涂过于单纯跳脱,棠元三兄妹也不适应这种公开的场合,想来想去也只有白绕竹合适。 “那边倒是不急。” 非邑看对面的白绕竹慢条斯理地喝豆浆,愣是有一种在品尝红酒的优雅,也不知道和十殿的人打交道都经历了什么。 “随便和我聊聊地府那边的生意,边吃边说吧。” 真要说的话,白绕竹就是礼仪太多,或许是因为自小跟在琅霄月身边修炼,虽然温柔,但面上私下都太严谨。 “是。”白绕竹放下手里的肉粥,“明级仙丹都按照预定的方式兜售,灵级都是以委托和订单的方式,仙丹太受欢迎,几乎都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 非邑“……”这些他都知道,不过也是,如果妖使都像宝炙非涂的性子那还了得,“算了,你先吃饭吧。” 旁边泷幼捂着嘴偷笑,“哥哥真是的,你不明说绕竹也不知道啊。” 白绕竹一愣,看向无奈的非邑,了然道“大人想和属下聊天?” 非邑摆了摆手,“算了,还是早点去诸神天吧。” 泷幼因为和非邑的关系在诸神天无神不知,所以并没有收到请柬,但是另一方面,她和年轻的通天神组成的狩猎之神队伍也是名声大噪。 跟着牛郎一行一起来,难道谁还敢将她拦下不让进。 “几位大人请出示请柬。”画雨眠恭敬守着的通道来往的身影少得可怜,因为那里只有莫幽澜亲自写下的请柬才能进入。 泷幼不为所动,不见丝毫心虚,直接说道“我没有请柬,可以进去吗?” 和前面进入的神明比起来,她既非通天神也非大神,抱着一只硕大的贪食丸显得娇俏可爱,但那身周飘荡的浅浅的水纹和绿色的叶子虚影神迹,却叫谁也不能轻视。 如果‘有幸’见过她在猎场上的身姿就该知道,这少女绝不比站在一起的通天神们逊色多少! 画雨眠大概是早就得到了吩咐,当即笑着躬身行礼,“泷幼大人能光临实乃荣幸,请!” 然而紧随而来的妖使却让他为难了。 “在下乃是非邑大人座下妖使,白绕竹,听闻今日有集会,特来一观。” 一开口,就能让人知道这妖怪的不好相与。 如果真的只是想进去看看的话,直接跟在泷幼身后混进去就好了,毕竟非邑和丹坊的恩怨谁不知道,都可以装作没看见。 偏偏他要自曝身份! 你说放进去吧,显得故作大方;不放吧,非邑也是个出名的炼丹师,一下子就暴露没给请柬的事实,显得小肚鸡肠。 画雨眠对这个看不清本体的家伙快要保持不住笑意,偏偏白绕竹一副泰然自若的气度,更让人牙疼。 “让他进去。”莫幽澜低沉的声音传进耳朵,“不过是个打探消息的,莫耽误正事。” 画雨眠连忙抬手侧身,“请。” “师妹怎么了?” 既然是举办集会就不能用常住的草庐,这次选的是丹坊名下一处环境雅致的大宅子。作为太上老君如今的小弟子,还是唯一的女性,莫幽澜的显然极受重视。 为了给她镇场,就来了三位师兄,除了玄都真君都来了。 问话的是老二,齐阳真人,就如他的名号一般,这人一身红色的锦袍,面色红润,脸生横肉,一副火气很重的样子。 他盘腿坐在上位,目光如炬。 莫幽澜连忙笑着回道“有些不识好歹的家伙闹场,我已让画雨眠收拾了。” 齐阳真人闻言冷哼一声,说道“这等场合,一定要有杀鸡儆猴之效,你是第一次召开这种盛会,没经验的话不妨开口。” 外面已经能听见鼎沸之声,今日五重天的天气很给力,风和日丽,阳光倾泻进来,将屋子里的光景照得一览无余。 三弟子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悠哉神色,面白无须;四弟子身躯精瘦,蓄着山羊胡,一对上气势外露的二师兄就缩了缩脖子,显得极其怯懦。 莫幽澜只能回一句是。 老四鼓起勇气,不安地动了动脚,说道“师妹已经很厉害了。”说着瞅了瞅上位的齐阳真人,声音不自觉低了,“毕……毕竟入门才百年而已。” 不管气氛如何,丹坊对外一致都是那股仙风道骨、高高在上的气派,不论是一代弟子还是二代弟子抑或是外门,那太极八卦图的道袍和那阳光下闪闪发亮的炼丹炉标志,轻易能引起众神的敬畏。 “诸位大人能莅临我莫幽澜的集会,令在下深感荣幸……” 场面话说完了,就是走程序的炼丹表演。 非邑坐在混沌空间的小小的入口前,看着万众瞩目下那个女人意气风发的动作,不得不承认,就他目前所知中,唯有紫铃玉或能与其稍争锋芒。 第四百九十二章 堕神与神秘来客 莫幽澜选择炼制的仙丹名为‘空乏丹’,可在关键时刻清空一身神力,听起来似乎过于荒唐,却是不折不扣的下品仙级! 居于上重天的大神轻易不能打倒,与其吃仙丹很多时候不如神言之术来得有用,更让他们为难的是很多特殊的情况比方说晋升时破除壁障的危险,比方说心静不稳导致神识崩溃……等等。 这时候就需要一些特殊的仙丹来释放一身神力暂时缓解。 非邑通过那小小的入口可以清楚地看见场中的情形——炼丹不仅仅是技术,还有心境,尤其是在予灵的时候,仙级仙丹大概就是最难的一道坎。 而这道坎,莫幽澜还不具备跨过去的能力。 不过心境是能感染的,这就是为了什么听说是炼丹集会很多神明都赶来的原因去体会炼丹师这种身心一体的气氛,确实有助于玄而又玄的心境改善…… 莫幽澜甚至没有坚持到予灵,这是当然的,空乏丹其中某些仙药根本是她无法提炼的。 一路的黑灰,引得不少唏嘘惋惜,当然,还有嘲笑。 “比起几个师兄,到底还是太嫩了。” “你行你去。” 并非每一个神明都喜欢随意批评讽刺别人,比如说牛郎,他客观地分析了这件事情的本质,“入门百年便已能触摸仙级的门槛,不得不说她强。” 严格说来,莫幽澜不需要有半分的羞耻。 “真要说过错的话,她不该如此早的召开集会。”嫦娥他们是有座位的,就在灶神的下方,“尚未到出尽风头的时候。” 招徕被太阳晒得懒洋洋的,就差当众变成猫趴椅子上睡一觉,无意的朝灶神瞥了一眼,却缓缓皱起了眉头,顺着那家伙无悲无喜的目光看去,却是丹坊几个一代弟子的坐席。 是了,以这个莫幽澜的性格,怎么会打没把握的仗?那么她又是为什么要冒着丢脸丢到上重天的风险召开集会呢? 再说以灶神的地位,即便爱凑热闹又为什么亲自来一趟? 越想,招徕的手心就越湿滑,他嗅到了不妙的气息…… 这时候集会已经进行到交流的环节,到场的炼丹师们可以单个或是一起炼制仙丹,以求交换心得。 只见一个五重天的老者走出来,对着一代弟子的席位抱拳行礼,神色激动,竭力保持声音的平稳。 “听闻丹坊众真君技艺超凡,今日小神有个不情之请。”说着弯下腰来,朗声道“请齐阳真人为我等展示一番!” 此言一出,满场皆寂,尴尬都快要变成实质呼啦啦往莫幽澜脸上砸。 她的几个师兄确实是来镇场的没错,但她才表演一次失败的炼丹,后脚就让二师兄上场炫技,这对比也太惨烈了一点! 这是谁都知道的道理,偏偏齐阳真人哈哈一笑,应了! 大刀阔斧地下了场,来到小师妹旁边,轰一声掏出自家神光熠熠的炼丹炉,也不知是豪爽还是粗神经。 莫幽澜站着久久没动,等到二师兄的神火燃起来才略显僵硬地转身离去,身后炽热的火焰和怒火相比,也不知哪个胜一筹。 看着场地中仿佛一团火似的二弟子,非邑叹了口气,神色略微凝重,对白绕竹传音道“保护好泷幼。” “是。” 这一次白绕竹的动作甚至引起了牛郎和嫦娥的注意,他朝着泷幼不动声色的靠近两步,看起来诡异又刻意。 三个年轻的神明对视一眼,跟着将神经紧绷起来。 就在这时,灶神忽然站了起来,落在场中间,他浩瀚的神力散开,让齐阳真人一炉仙药毁于一旦。 与上次财神楼的炼丹大会相比,齐阳真人现在已经是妥妥的七重天,和灶神这等上重天大神说话腰板儿也挺直了,理直气壮。 “灶神这是作甚?!” 他的须发在阳光下呈现出浅浅的红色,就像是要烧着了一般。 灶神但笑不语。 天际出现那一片片华丽的神迹时,所有神明都屏住了呼吸,预感到风雨欲来的震动,纷纷缩着脖子大气不敢喘。 百争妍、青砚、孔圣人、鲁班、关羽等大神,甚至连极少现身的佛神都来了! 这等阵仗,纵观诸神天也是第一回! 他们个个神情一致的肃穆,明显是有备而来。 齐阳真人藏在火红神格下的面皮狠狠抽了一下,顾不得一炉消散的仙药,站起来,被一片神光环绕着。深吸一口气,朗声道 “诸位大人莅临,有失远迎。”说着朝不远处的莫幽澜吩咐道“师妹还不准备迎接?” 然而女人却以嘲讽的目光回视,笑道“说得也是。”随即拔身飞起,与另外两位师兄站好,“那便交给师兄接待吧。” 这一瞬间,齐阳真人的目光几乎要化作利剑射向他,咬牙切齿,“我是你师兄!” 众目睽睽之下,众神尚且还没有从这莫名其妙的转折中回过神来,就听莫幽澜冷哼道 “本座可没有一个堕神师兄。” 平地一声惊雷,将众神雷得体无完肤,大概听错了,吧? “师师……师妹,你在胡说什么?”怯懦的四弟子一脸不敢置信。 连沉默的老三都严厉的看向师妹,“话不能乱说。” 几个弟子之间不可能亲密无间,可是他们却从没有想过会闹到明面上来,还是以这样的名头,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不论丹坊众神的反应,这么一个天大的消息让所有神明的目光都放在正中间的齐阳真人身上,堕神? 似乎太玄妙了,这位可是堂堂七重天大神,是仙级炼丹师。 这些怀疑的目光越是密集,他的身躯颤抖的越厉害,整个人像是即将爆发的火山。 “师兄……” “还有什么好说的?”齐阳真人这时候是要将莫幽澜烧成灰烬的烈火,“这女人目无尊长,竟然敢污蔑本座,今日本座就要代替师门清理门户!” 被他的神识所慑,莫幽澜脸色苍白,却丝毫不惧,“确实该清理门户。”她起手指着男人,“不过是清理你!” “臭女人!” 齐阳真人大吼着朝她扑过去,下一秒却被数道神光困住四肢——灶神等大神已经出手了。 紧接着是‘一线天’组成的囚牢,和区区三菱锥不同,这是一个多面体,将他关住,完全不会有从里面破除的可能! “你们要做什么?本座乃是太上老君座下二弟子,你们最好不要欺人太甚!” 他甚至动弹不得,声音因为全力而颤抖。 百争妍看着他声嘶力竭的样子都觉得倒胃口,手上轻轻一握,便增加了诸如的神力,“杂碎。” 三弟子见状再也无法保持镇定,腾空而去,顶着威压大声道“诸位大人口口声声说我师兄是堕神,却没有任何证据,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变动手,将我丹坊置于何地?!” 他又盯着关羽和鲁班,“莫非只是为了打压我丹坊的手段……啊!” 动手的是百争妍,这位脾气可丝毫容不得墨迹和废话,“你当我等是谁?吃多了没事干才会管你们几家的破事,滚一边去!”说着向同来的大神们说道“赶紧开始。” “说得也是。”孔圣人点了点头,指尖凝出神光,其他大神纷纷如是动作。 ‘一线天’是所有堕神的克星,凡是身处其中皆无所遁形。 “放本座出去!”齐阳真人开始挣扎,但以他才跨入七重天尚且不稳的神力,全是徒劳。随着一线天的囚牢光芒变亮,将他包围,他的火气重终于带上了恐惧,“放我出去!” 三弟子见状猛地握紧拳头,准备过去,却被一只纤手拉住,他压住怒火喝道“放开。” “三师兄,你以为师妹我就只是为了报复二师兄吗?那可真是抬举师妹了。”莫幽澜也在颤抖,见到这样的阵仗饶是她也无法镇定,“这些个大神是说请就能请来的?” 这当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从面子和护短中清醒过来之后,三弟子总算开始认真地审视眼前,确实,莫幽澜说得有理,但这并非她设计陷害师兄的理由! “哼,师尊那里你自己去认罪吧!” “师妹省得。” 灶神等人的动作如此霸道,如此不给人反驳的机会,上来就动手,看被关在‘一线天’囚牢中毫无反抗之力的齐阳真人,也不知该恐惧还是该同情。 就在众神全神贯注地等待接下来的发展的时候,诡异的沉默开始蔓延——这么许久过去,齐阳真人竟然毫无变化! 没有丝毫染邪或是堕神的痕迹。 他们面面相觑,大神手下的‘一线天’总不可能出了问题,那么——衣冠稍显凌乱但是依然神光熠熠的齐阳真人冷笑起来。 “怎么?继续啊!来啊,不是说本座是堕神吗?!”他的领口被汗水濡湿,双眼愤怒中透着冷意,“不愧是大神,将我等视为草芥不成,说动手就动手?” 他冷嘲热讽,不难想象,如果不是被囚牢关着,恐怕就要冲出去和其中某位干上一架。 齐阳真人的话也极有煽动性,在场,地方神占据大部分,都处于被通天神的威压压制的恐惧中。 气氛,悄悄地变了。 然而大神们丝毫不为所动,更没有收手的打算,或者说正是因此才更不能收手。 威灵仙躲在丹坊弟子的队列中,悄悄跟狐半月唠叨,“哎呀呀,戏要唱不下去了。”后这一脸冷漠,左右他没打算等回答,然而总有意料之外的事情。 “不一定。”狐半月看着场中那焦灼的情景说道。 依然无法证明齐阳真人是堕神,但是灶神等人的神情却更加凝重,连他们这等力量出手都不能将其逼出原形,如斯恐怖! “还请诸位放了我家师兄。” “如此放诞!”一位老者站出来,六重天著名的炼丹大师,“莫非通天大神就可以如此为所欲为?” 是了,还有丹坊这帮麻烦的家伙在,还有那些推崇丹坊的炼丹师在。 牛郎在远处,只挡住一只眼睛的神格完全无法遮掩担忧的神色,“麻烦了,要是无法证明齐阳真人是堕神的话,还会将地方神对通天神的排斥引到明面上。” 就在僵持的时候,不速之客突兀的出现了。 在大神们禁锢齐阳真人的地方,一道苍蓝的阵法亮了起来,出现在‘一线天’囚牢上方的人,不,虚影泛着幽幽的光芒,脚下踏着蓝色的火焰。 仅能看见他缥缈的衣角和白色长发,其余一概看不清,让孔圣人青砚都吓了一跳。 在众神震惊的时候,白绕竹却想起深夜来。 这是一道分身,带着神秘的力量,还有亘古而来的压迫感。 “看来时机正好。” 声音也缥缈虚无,似乎是个年轻男人。 他丝毫没有自我介绍的打算,仿佛没看见周遭的大神,他有一个轻微地低头的动作,像是在看某只蚂蚁。 “这个,说好的报酬。”他拿出一颗苍蓝的指尖大小的珠子,散发着像是雾又像是光的力量,“三千年蓝焰,尔等用以驱邪足矣。” 这位突然插手的神秘男人可不管自己的话引起多大的轰动,也不管脚下齐阳真人陡然难看的脸色,手指松开,任由苍蓝色的珠子落下。 那珠子穿过‘一线天’的光壁,砸在齐阳真人的神格上,咔嚓一声碎裂的同时,男人也失去踪影。 然而接下来没有谁在关心他的身份,随着齐阳真人一声大吼,邪现争先恐后地从他的身体中涌出来。 他的神格肉眼可见的变得漆黑! 果真是邪现! 众神都不知该说是惊吓还是意料之中,只好以呆愣以示此时的情绪…… “怎……怎么会?”太上老君的四弟子仿佛惊吓过度,摊在椅子上再难保持姿态,相处数百年的师兄,竟然是堕神? 尽管齐阳真人的气势汹汹,但是早有准备的灶神等怎么可能让他挣脱,驱邪可以说毫无意外。 “那个家伙究竟是谁?”嫦娥撑着下巴问道,灶神几个都无法将齐阳逼出原形,他却仅凭一颗珠子就让其原形毕露。 白绕竹保持沉默,混沌空间中非邑却僵站着久久无法回神,盯着那还未熄灭的蓝焰出神。 场中驱邪进展格外顺利。 齐阳披头散发,一身漆黑,身上白斑块块遍布。 在一片大神的神光和神迹中,如此狼狈,如此不堪,逃不了了。 “啊!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砰砰几声响起,丹坊弟子中忽然出现染邪的痕迹! 第四百九十三章 几经波折 突然爆发的丹坊弟子都是和齐阳真人走得比较近,其中不乏对其崇拜敬佩之辈,他们当初诚心诚意地跟随这位二弟子学习炼丹的时候万万不会想到,竟然早已被埋下了染邪的种子! 染邪数量之多,连早有准备的大神们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场面一时间完全陷入了胡乱,有滋生温床在,瓦蓝明媚的天空瞬间被邪现占领,犹如黑夜! 原本看好戏的神明一瞬间就像是身处于火灾现场,纷纷避之不及,手脚并用地朝宅子外面跑去。 感到最恐惧的是丹坊的弟子,望着身边一个个熟悉的神格逐渐爬上邪现,他们几乎肝胆欲裂,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安静,现在尚未染邪的弟子都来结界中!” 作为早有准备的一员,莫幽澜祭出小小的金玲,一口气注入神力将其往空中抛去——眨眼便形成一道浅金色的光罩! 是一件上品灵级神器。 索性并非每一个丹坊弟子都能来这里,不然以这五十多坪的空间也装不下。 年轻的弟子们就像是归巢的蜜蜂般往里面涌,但有一些却犹如撞上了铜墙铁壁似的不得而入。 “师叔祖放我进去!” 莫幽澜对于那些弟子的乞求无动于衷,“圣金玲乃是由佛光净化,对于不干净的东西绝对会排斥。” 那一瞬间,少年的宛如被宣判了死刑,朝着这边奔来的同门硬是中途拐了个弯远离他,他难堪的笑道“师……师叔祖,弟子不知您的意思。” 莫幽澜直接扬手掀起掌风,将少年的头发吹得飞起,露出他后颈上黑色的染邪痕迹,那一只只狰狞的白目到处乱转! 这是令人感到触目惊心的一幕——被圣金玲阻挡在外的丹坊弟子竟然有总数的三分之一! “怎……怎么会这样?”四弟子的声音快要哭出来,软倒在地,“这可是我们的精英弟子啊!” 三弟子踹了他一脚,恨铁不成钢的吼道“又不是没救了!还不赶紧帮忙?” 这一刻丹坊众神的团结总算是体现出来,没有机会去为二师兄悲伤,师尊不在的时候,他们就是丹坊的支柱,绝不能就这样垮了! 莫幽澜尤其卖力,凌空而起,全力划下横贯院落的‘一线天’,将大部分邪现隔绝,“师兄趁现在!” 另外两位弟子同时出手,上品灵言出手顿时将隔绝的邪现净化,配合极为默契。 女人不停息,再次全力出手,不多时便开始呼吸沉重。 “师妹你还支撑着圣金玲,先退下!” 她手持仙剑低喝着朝天一指,释放出神言之术将漆黑的天空砸出一个透亮的洞,完了后乏力的将剑杵在地上。 “师兄,在你眼里师妹我就是个胆小又心胸狭窄的人吗?”对上两位师兄复杂的神色,她苦笑道“二师兄,如果不早点解决,师父数千年的心血就会被这些怪物摧毁的,届时恐怕还会变成整个诸神天的灾难!” 难道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吗?愣是把两个师兄说得哑口无言。 “师妹你……”四弟子一脸动容。 三弟子直接一掌劈裂扑来的邪现风暴,“后面再说,先解决眼前!” 莫幽澜看着面无表情的三师兄,握着剑柄的手用力到发白,稍稍喘了口气后,再次加入了奋战。 灶神等神明完完全全控制了齐阳真人——这个早已和怪物没有两样的神明被神光压得缩做一团,嘶吼着、抽搐着。 脚下混乱的局面让他们不同程度的变了神情。 “我去帮他们。”灶神率先说道。 “老夫一道吧。” 那些染邪的神明中有许多少年,他们绝大部分都是从育神院中出来的,当初被丹坊挑中时,本也是育神院的荣耀。 饶是孔子的定力早已臻至化境,心境被磨炼千载也无法做到无动于衷,他与灶神两个出手,很快便将堕神的神明们聚集在一起。 由于人手有限,能顶着这两位的压力使用‘一线天’的只有三弟子,便只能暂时地先用三菱柱似的一线天囚牢将他们圈住。 顶上没有封锁,不少神明受不了净化的痛楚试图飞起逃走。 当然,还有因为无法抵抗而因此消亡的神明,在消亡之前他们都已经被邪现所统治,变成了堕神的怪物,长出邪现的翅膀冲撞着光壁,还有一飞冲天要出来作孽的。 数量越来越多,温床聚集到了一起,相互转化,相互吸引,成了最糟糕的局面——融合。 邪现带着神明聚合在一起,变成巨大的怪物,力量倍增! 而他们的神使也纷纷遭殃,被牵连殒命,但是神明们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 “不妙了。”灶神低喃一声,转头向另一边,“你们还要看戏到什么时候?” 远处,严阵以待实际是作壁上观的年轻通天神们闻言眨了眨眼睛,牛郎代为开口,“又不是我们引起的。” 要不是如今局面极为糟糕,灶神几乎以为他们是在开玩笑! “这是当然的。”嫦娥倚在椅子上,看自己的纤纤玉手无疑是女王,“我们和丹坊没有任何干系,现在抽身走也无不可。”说完妩媚地朝灶神娇笑。 灶神一口老血积在胸口快要背过气去,咬牙切齿道“我当初就不该让你们和非邑那家伙呆一起!”看看这都变成什么唯利是图的性子了? 织女笑着摆了摆手,“不不不,我们可是狩猎小队,哪有白干活的道理。” “其实不说这么直白灶神也能理解的。”招徕补充道。 就在这时,一旁的三弟子忽然说道“请几位大人出手相助,我以太上老君座下三弟子的名誉担保,事后一定答应力所能及范围内的一切要求!” 几个年轻的神明闻言同时顿了一瞬,随后,那一双双眼睛蓦地透出精光,紧接着掏出本命神器来。 耀眼的神光亮起,即便有如此多大神在上也丝毫不逊色! 年轻又如何?神力稍低又如何,凭借着配合和默契,谁能否认他们的强悍战力? 几道绚烂的神光直接落入一线天囚牢中,冲锋陷阵,将聚合在一起的怪物打得分崩离析,完美诠释何为力挽狂澜! 通过混沌空间的入口,非邑轻易能看见他们利落的身姿和气势,当然也包括泷幼。 不过这并非就是进入了胜利的局面——和普通的堕神不同,这些家伙无法接受净化,邪现会无穷无尽的滋生出来,直到神明消亡。 “大人。”白绕竹低声提醒道。 “去吧。” 当第三次对齐阳真人净化失败的时候,大神们都开始烦躁,百争妍更是直接拿出自己的本命神器来,“直接杀了他算了!” “冷静。” “这怎么冷静?被那怪物控制的家伙也救不下来,何况救来也无用!” 这是现实,但众大神都不愿这样做,好像这般大规模动作就只为了杀了齐阳真人似的,也太掉价了。 在分歧愈演愈烈的时候,众神的目光都被那道不起眼的身影所吸引。 蛇妖? 白绕竹站在一线天囚牢之上,轻轻一鞠躬,不卑不亢,说道 “我家大人吩咐小妖来助诸位大人一臂之力。” 这是非邑的妖使,关羽当即怒道“区区一个化形小妖,竟然来我等面前卖丑?!”主人喜欢瞎来,妖使也跟着胡闹。 在这些大神面前,别说白绕竹,就是非邑也没有和他们平等对话的资格! 关羽抬手朝他一指,甚至没有使用神言之术,神力都像是大浪一般涌来。 白绕竹神情不变,另一道彩色的神力立时飞来将他护住。 “百争妍你干什么?!”关羽怒目而视。 百争妍比之更加火爆,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本座才要问你,别总没脑子把私人恩怨带到明面上来,谁愿意看你没品的样子,不嫌丢脸么?”说着稍稍收敛火气,对白绕竹还算平和的说道 “尽管做你的。” 白绕竹淡笑着朝他低头,“感谢百争妍大人的通情达理。” 一句话让关羽气得发抖,所以就是说他蛮横无理!这……这该死的蛇妖! “关羽大人息怒。” 苍老平静的声音响起,只见青砚一手捋胡子,朝他轻轻一瞥。 顿时让关羽老实了。 白绕竹只管做自己的,从指间逼出一点黑色的力量,朝下方指。黑色的力量轻易穿过一线天囚牢,没入层层叠叠的邪现,然后不知去了何处。 “请诸位大人全力净化。” 被这么一只不过三百多年的蛇妖指挥,大神们的表情都略微微妙,奈何现实比人强,只能照做。 邪现被净化之时,非邑闭着眼睛轻易找到了齐阳真人意识海中种子的存在,操纵着混沌之力顿时将其吞噬。 这一点混沌之力他是不敢再放入体内的,怕重蹈覆辙染邪。 当发现净化变得轻松的时候,大神们也管不了多余的,赶紧加把劲——当所有邪现褪去,只剩下浑身漆黑的齐阳真人和他漆黑的神格。 他们连忙喊住尚未离去的蛇妖,“这该如何是好?” 漆黑的神格就是无法挽回的堕神,这要怎么救? 白绕竹摇了摇头,说道“小妖只能保证其不会不断滋生邪现,其余的,无能为力。” 所以最后的结局依然没能达到预期的结果。 这时候白绕竹去了丹坊弟子所在的堕神区域,如是照做之后,完全扭转了局面。令人庆幸的是,有的还没有完全堕神,尚且能救得回来。 只是,神使没有任何存活。 能救的就保住了,牛郎织女等也算是功成身退,一番大肆打杀邪现之后,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些染邪的痕迹。 “可以吃仙丹!”织女兴奋地提议道。 牛郎白了一眼,“你以为中品灵丹是什么?”这点轻微的染邪就磕了,他说着给女孩儿丢了两道净化术,直接用行动告诉她不需要暴殄天物! 累是肯定的,不过收获也相当丰厚,三弟子抽空走来,说道“请几位三日后再来,在下一定兑现承诺。” “好说。”牛郎朝他拱手笑道,“今日我们就先撤退了。”大局已定,后面就是丹坊的内务了,也不好留着看笑话。 离开院落之后,泷幼顿时脱离软到,离得最近的嫦娥连忙扶住她,朝她的无束神器中注入神力。 “丫头还好吧?” “没事。”她现在已经跨入了四重天三层,待在五重天不算困难,只是方才高强度的战斗让她消耗大了些。 白绕竹接过她扶着,说道“那在下就先带泷幼大人回去了。” 正要转身走,却听招徕说道“你对那力量控制得很好。”那双没有掩饰的金色眸子,直勾勾的好像看透一切。 白绕竹面色不变,“您过奖了。” 正说着,一股森冷的气息蓦地袭来,让他们纷纷绷紧了神经。 原本轻松的表情都变得严肃,招徕的注意力转到另一边,“在那边的浮岛上。” 年轻的神明们对视一眼,同时腾空飞去。 “我们也去。”泷幼稍作调整之后站了起来。 白绕竹不赞同的皱起眉头,“属下认为您还是别去为妙,那边染邪的神明要是堕神了至少都是化目邪秽。”以泷幼如今的状态来说,挨一下都有的受。 “哼,我绝不会独自逃跑。”泷幼推开他,招来一片像祥云飞去。 白绕竹无奈,只好跟上。当初那个丁点大的丫头真的长大了,别的方面不提,在对待朋友这一方面简直深得某人的真传。 非邑看着会心一笑,不过,当来到浮岛上的时候,却沉了脸,这染邪的神明似乎有点眼熟? 那狐狸尾巴大毛领和雪白的衣袍不正是狐半月?而另一个表演精分现场的也很熟,威灵仙。 “狐半月?!” 织女瞪着那个竭力抑制自己的年轻神明,看他清冷的脸上布满汗水和痛苦,看他颈间慢慢蔓延的染邪痕迹,不敢置信! 威灵仙可不会像狐半月那样的高冷,此时趴在地上忍受染邪的痛处,在邪念和清醒之间挣扎,“你们来得正好,快帮忙,我要坚持不住了!” “不是,你们躲这儿来干什么?刚才那边在驱邪,怎么不去?” 威灵仙咬牙切齿地看向不远处的狐半月,“这家伙的神使也染邪了,在下面肯定活不成。” 对于神明或许会想方设法的救,但对于毫不相干的妖使,一般都是直接无视。 第四百九十四章 最后的反应 为了能保住妖使,狐半月把自己的命也堵上了。 “那你跑这里来干什么?”织女看向另一边的家伙。 威灵仙倒在地上痛苦地捂着手臂,“他可是我的同门,怎么能弃之不顾?”他呻吟起来,“快帮帮我啊,痛死了!” 这句话能信才有鬼,作为当初从上古圣域中走出来的几个年轻代之一,威灵仙开始崭露头角,和狐半月之间几乎势同水火,还讲究同门之谊。 但这家伙偏偏就有一种说谎都给人真诚的感觉。 牛郎叹了口气,说道 “遗憾的是我们并不能处理这种染邪。” 原本神明染邪是因为违反了神格,或是在和邪现战斗的时候染邪,对于这种无缘无故被种下种子的情况,他们几乎束手无策。 就在这时,旁边的豺狼妖忽然变得狂暴起来,他因为染邪整个身体变成了黑色,布满了白色的眼睛,体积开始膨胀,变形。 “带半月去找非邑!” 他挣扎着站起来,胡乱地甩着头试图保持清醒,身体偏倒,撞在旁边的巨石上,蹭下一块带着染邪的血迹。 狐半月的狐狸神格开始缓缓爬上黑色,他却恍若未觉,喊道 “霄银,冷静!” 可以说这种慌张的语气还是第一次听见。 不得不说他们都非一般,原本应该是和其他丹坊弟子一样出现染邪,却能坚持到现在。 年轻的通天神们对视一眼,同时出手,筑起一道简易的一线天囚牢。 不等他们开口,威灵仙已经一头撞进去。 狐半月僵硬了一瞬,却被豺狼妖一头拱了进去。 进入之后狐半月试图将豺狼妖也拉进去,却抓了隔空。 “霄银!” “来……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从他身体里喷出大量邪现,让天空染黑,浓雾一般散开,朝着通天神们过来。 “再这样下去会搭上我们的!” “我来帮忙!” 泷幼挥开试图阻止的白绕竹,祭出神器,将净化术接连弹出去,稍稍驱逐一些逼近的邪现。 只是这么一道下品灵言就将她所剩不多的神力榨走大半。 “丫头你先走。” “不行!”她咬了咬嘴唇,猛地在他们和豺狼妖之间划下‘一线天’。 光壁暂时挡下邪现的进攻,同时也将染邪的豺狼妖阻拦在另一边,和他们完全对立的那边。 “你在做什么?”狐半月的声音又冷又怒,神格被染上半边黑色的他似乎感觉不到‘一线天’的灼烧感,试图突破。 威灵仙倒在里面痛苦地蜷缩着,从意识海深处蔓延出来的邪现不断被‘一线天’的力量消灭,然后又源源不断地冒出来,如此反复,每一次都仿佛千针锥刺到脑子深处的痛楚! “让我出去!” 狐半月疯了一般敲打光壁,最糟糕的是因为此时的愤怒和焦急,他染邪的速度开始加快,朝着堕神更快速的转化! 暴增的邪现让状态并不好的年轻神明们格外吃力,一线天囚牢开始摇摇欲坠。 真的不妙了! 牛郎抖着手扶了扶眼镜,快速地想着脱身的办法,不经意目光一转,心陡然提起来,“织女!” 织女不解地望着他,忽然,她微微一僵,抬手摸了摸脸颊,一阵灼烧的刺痛——染邪了! “吼!” 只见豺狼妖背生一双邪现交织的翅膀,整个被生有百目的邪现所笼罩,他如今已经和邪秽没有任何区别。 他扬着爪子猛地拍下,泷幼所支撑的‘一线天’顿时溃散。 少女倒在地上,被袭来的邪现所包围,肌肤可见的变成黑色!她痛苦地大叫起来。 “叽!” 关键时刻,贪食丸蹦起来,朝着冲来的豺狼妖撞去,吐出蓝色的光球将其击退,然后叼住泷幼衣服后颈,飞走。它也怕邪现,在浓度这么高的地方,灵力都开始受到污染。 身后豺狼妖的血盆大口扑来——它飞在空中冰蓝色的双眼四处打量,忽然,它粉色的鼻子动了动。 “叽叽叽!”有救了! 毫不犹豫地,他朝着某个方向冲去。 泷幼只觉得自己浑身有如火烧,随即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更温暖的地方。 “做的不错。” 非邑丢了丢了颗仙丹给早就张嘴等着的贪食丸,随后给泷幼喂了一颗,便将她们给白绕竹照看。 看见这家伙牛郎几个总算松了口气。 “再不出手我们就都挂了!”织女捂着脸吼道。 非邑直接翻了个白眼“人家说没有这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要不是小丫头在我会管你们?” “赶紧的!” “啧,总得给我时间布置。” 虽然说是这样说,但非邑可没一点含糊,直接让他们先停手。 包括招徕在内都或多或少的有染邪的痕迹,他们撤掉一线天囚牢退到浮岛边缘,赶紧拿出之前才到手的冰露清灵丹,每个一颗。 完全不需要神力催动,近乎寒冷一般的药力在身体内散开,身上那恶心的染邪就纷纷褪去,并且快要干枯的神力也在缓缓回升,感觉身体都轻松得要飘起来。 在他们还在咂嘴回味的时候,那边非邑没好气地喊道“好了就赶紧来帮忙!” 狐半月三个的问题还没有解决。 “怎么做?” 非邑指挥他们各自站好位置——面前都悬浮着一道闪烁着的青玉符,“往里面注入神力就行,到我喊停的时候都别松手。” 当他们照做之后,从浮岛周围升起一道金色的金色的结界来,这股力量都是他们所熟悉的——‘一线天’ 招徕反应最快,问道 “把‘一线天’刻进阵法了?” 非邑站在狐半月等几个面前,头也不回,笑道“这感觉不错吧?” 这感觉……何止是不错,简直棒极了! ‘一线天’之所以特殊就是因为其操作方法的刻板和复杂,将它刻成阵法这种做法简直闻所未闻,不或许有神明曾经有过这种想法,只是失败了。 毕竟,是特殊的神言之术。 “这么做能用不?” “哼,看着!” 非邑拿出另一块青玉符——阵心,上面的力量波动和周边的几道明显有联系,在这一瞬间,他们能清晰感应到神力在几道青玉符之间来回流动然后注入阵心。 随着非邑的神识运转,脚下亮起一圈圈光阵,光芒越来越亮,仿佛是升腾的水蒸气一般,最后聚成一条条金色的绳索;空中也垂下数道光绳,将染邪到快要失去理智的神明和已经变成怪物的神使捆住! 他们因为痛楚开始挣扎,从光绳反馈回来让牛郎几个身形一震。 “稳住了。” 织女忙将神器掏出来,点在青玉符上,“你他么倒是快点!” 非邑咧了咧嘴,然后将混沌之力侵入对方的意识海和灵台,很快将邪现的种子剔除,再加上‘一线天’阵法的力量,总算让局面稳定下来。 “行了。” 牛郎几个迫不及待地收回神力,阵法退去,只留下倒在地上的神明和神使。 只是,他们染邪的状态还没有解除。 织女指着要死不活的家伙,问道 “这怎么办?” 非邑将泷幼抱起来,远远地瞥了眼,随即让白绕竹启动传送阵,“又不是我揽的活。” 他溜得贼快,留下几个年轻的神明面面相觑。 神力,已经没有了,不过也不是没办法清除邪现,他们的目光放在还剩下三颗冰露清灵丹的白玉瓶上。 沉默半晌,招徕说道 “左右他们都是炼丹师。” “嗯,完了后找他们赔。” 这么一想,想把非邑抓回来打一顿的心思就淡去了。 然而当看见那空空如也的小玉瓶,还有当初某人给仙丹时说的‘总会用到’的话,他们才反应过来,这一切说不定都早在预料之中。 一向面瘫的招徕忽然皱起眉头冷声道“不爽。” 这无疑是年轻的通天神们的心声,这股不爽的感觉一直持续到从丹坊三弟子那里获得丰厚回报、持续到狠狠压榨一番狐半月和威灵仙也没有消去一点。 “果然只有去狠狠揍非邑一顿才行。” 当已经有乍暖还寒的春风吹起的时候,蓥城再次迎来了年轻的财神和爱神。 岸丙公园作为蓥城一大郊游圣地,到处都是踏春赏花的人们,此时桃花纷飞,落红无数,沾染在人们的头上和鞋底。 牛郎他们打算从小岸丙的神庙借个路,便相约而来,才来到人间界的大厅,就看见站在回廊顶上眺望的少年——信仰之力充足,他的身形长得很快。 “在看什么?” 和开始的懵懂相比,岸丙如今已经能初见前任的沉稳干练,只是相比较起来,现在这个神明岸丙更活泼,对他们也更友好。 果然,还是不同的个体。 “今年蓥城的春天也很美,可惜……” 不知为何,他的目光有些空旷和莫名伤感。 “可惜什么?”织女和他并排坐在棱上,岸丙公园就和华英中学隔了一条宽阔的街和小土坡,这里甚至能看见学校后山若隐若现的一条蔷薇花带,“对了,你知不知道非邑最近在做什么?之前我们可是被他狠狠骗了一回,这次一定要找回来……” 她兴致很高,却被嫦娥轻轻扯了一下,转头才看见岸丙的脸色变了。 “最近,还会别去找非邑了。” “为什么?” “他……心情恐怕不好。” “诶?怎么回事?” 当织女问完的时候,才发觉同来的牛郎几个也沉默下来。 春风乍起,吹来百花的香气,还有某些缺失的东西。 他们的神识要蔓延整个蓥城并非难事,这一瞬间,空缺的部分变得清晰起来。 蓥城中,有一个神明在不久前消亡了。 “是看着非邑长大的神明,和他非常亲近。”岸丙淡淡的陈述道,还记得那天晚上从庆神镇传来的震动。 “是胖叔?!” 织女第一反应是不可能,不说有非邑在,光是那位本来的神庙香火供奉也足以维持生存! “观武诞生的神庙其实是清河上游的老庙,前段时间,人类施工把神庙推了。” 神庙就是神明安身立命的地方,人类失去房子还能更换住所存活,但神明不同,除非是有其他能代替神庙信仰之力的来源,否则神明是没有流浪的资本的。 何况神明诞生的神庙于神明本身而来具有非同一般的意义,尤其是大多数地方神都只有一所神庙,一旦被毁就极有可能威胁神格。 一时间,从华英中学吹来的风都带着悲伤的气息。 沉默许久后,牛郎叹了口气,“去看看他吧。” 给他们开门的是泷幼,她穿着一件高腰的单层白色卫衣,下面穿着九分牛仔裤,脸上并没有高昂的喜悦。 “快进来坐。”她走在前面,放柔声音喊道“红离,快来看看谁来了?” 沙发上,小鲤鱼妖总算有了点反应,抬起一双没有任何色彩的眼睛,然后又低下头,没有任何表示。 牛郎他们都见过这个小妖,此时总算开始接受现实,那个胖胖的神明,或许真的消亡了。 没过多久,非邑出现在屋里,这个时间他应该在上课才对,看出他们的疑惑,非邑说道 “这会儿是大课间。” 华英中学,正在吭哧吭哧跑步的‘非邑’骂骂咧咧,龇牙咧嘴,一片蔷薇花瓣从鼻尖飘过,顿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泷幼对一脸灰败的小孩儿说道 “红离,去休息一会儿吧。” 因为他们接下来恐怕会不可避免的提到某些伤心事。 非邑靠着窗户,看他僵硬的动作,皱了皱眉,说道“让他留下,总不能一直逃避现实。” 那一瞬间,红离的小脸肉眼可见的变得苍白,他望向面无表情的高手少年,乞求般的,快要哭出来。 非邑脸上毫不心软,颇为严厉,“胖叔临走的时候把你交给我可不是为了光让我保护你,否则我可以直接把你养在玻璃缸里。” “哥哥!”泷幼提高声音。 非邑望了眼悲伤的小丫头,别过头去不说话。 他并非无动于衷,只是和以前比起来,他表现悲伤的方式变得更成熟,因为他总是知道怎样选择才能更好地走下去。 这也让牛郎几个稍稍松了口气。 “是多久的事了。” 非邑闭了闭眼,叹气,“四天前。” 第四百九十五章 观武消亡 观武消亡的那天晚上,非邑几乎是在刚开始的时候就赶到了现场。也是在那时候,他才发现原来神明自然的消亡如此神圣平静。 和人类的死去相似,却更无奈,因为明明能有方法延长生命,却还是得接受现实。 至少非邑是这样想的。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不告诉我?”非邑近乎崩溃地质问他。 彼时观武放松地在自己神庙的废墟上,身下了无生机的河滩布满了挖掘机履带的痕迹,分明早已经做好了迎接最终时刻的准备。他胖胖的身体在夜空下发光,将灰扑扑的形象衬得格外干净圣洁。 “呵呵,我作为神明懦弱猥琐了一辈子,总不能连最后的一点尊严也抛弃了。”让小辈养着自己,和蛀虫有什么区别,这种笑容此时大概是一生中最好看的时候,“小邑,神明可不是那种存在。” 非邑根本没有心思听他的临终教诲,用尽全力给他输送信仰之力,然而不论如何注入,所有的信仰之力都像是进入漏斗,一切都是徒然。 心慌到了极点,他依然不能接受现实。 “没用的。”相比起来他们就像是角色互换,观武平静且淡然,“当这副信仰之体开始溃散时,我就已经消亡了,在不久的未来就会重生,所以……” “你信么?”非邑红着眼睛怒打断他,“狗屁的重生,那你这千百年的经历呢?记忆呢?” 他指着旁边呜呜哭着的红离,“等你的继任者出现,连神使契约都会忘记!” 他不知道自己此时的情绪和声音暴涨到什么地步,话一说完,红离就开始放声大哭,“我不要大人死!” 然而,不管非邑多么生气,多么焦急,多么地手足无措,也无法阻止观武的消亡。 他身体已接近透明,风透而过,带走更多的信仰之力,星星点点,在夜空中飘向天地。 “临走前我有一事相托。”他的声音,也在变得飘渺,把红离拉过来,“其他神使都已经解除了契约,红离不愿意走,我实在不放心。” 非邑完全点不了这个头,因为还是无法接受现实,“怎么会变成这样?” 是他的疏忽,如果能早点反应过来――上游被摧毁的神庙是胖叔的诞生神庙的话――或许就不会是现在这个局面。 少年仰头向天,眼睛被风吹得生疼。 “我知道了。”非邑盘腿坐下,身下是被推平的红褐色石土,带着泥浆。 不过观武似乎很开心,用透明的手摸了摸身下湿润的泥土,忽然,他像是发现了珍宝一般捻起指尖大的一块黑瓦碎片,“这是我的神庙上的瓦。” 非邑不知道此时该怎么描述内心的情绪,试着几次开口才能保证声线不颤抖,“那可得收藏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快要死去的原因,关于此时观察两尺之遥的少年忽然涌起一股陌生的感觉来,说不清道不明地仿佛冥冥中有些亲近。 摇了摇头,笑道“这大概就是你们人类口中的有人送终的感觉。” 他在人间界浸染也算久的,却是第一次出现这种强烈的情感共鸣,又联想到久已不见的老友,“真要说遗憾的话就是没有看见明安回来。” 非邑闻言略略一颤,看着他,坚定地,“我一定会救出爷爷的,因为这就是我成神的初衷。”也是他一直追求的理想! 望着这样的非邑……观武恍惚地发现他的形象发生了改变,和记忆中深处某一个相重合。 这种混乱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声音,景象都在模糊,他恍然大悟,啊,大限到了。 “胖叔!胖叔!” “大人……呜呜呜~大人!” 对了! 观武猛地抓紧非邑的手臂,睁圆了眼睛,哽咽着,“……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什么?” 非邑眼前被亮起来的信仰之力刺着,连忙将耳朵凑近他蠕动的嘴。 “失去的……记忆……小邑你……” 观武的身体在白色的光芒中轰然消散,只留下一张微微发光的神格。 非邑僵硬在原地,红离尖叫一声扑过去把神格捡起来,捧在胸口,声嘶力竭。 不多时,神格也化作光点消散,回归它本来的地方,等待将来下一任继任者出现。 空荡荡、推平的河滩上,只有小孩儿凄厉的哭声响彻在空中。 直到风把脸吹得又冷又干,非邑才反应过来似的,四处望着,只有他和红离在这里。 “胖叔?” 果然,不是梦。 他望着还保留着被掐红的印子的手臂,许久,才把坐在地上哭得抽动的红离拉起来,回了蓥城。 …… 这时候旧事重提,又有新的问题被提出来,思虑良久,牛郎才问道 “观武大人的神庙有没有可能出现继任者?” 红离闻言眼中微微闪动,看向非邑,祈求一般。后者靠着窗户的动作不变,语气平静,甚至带着些微怒火。 “恐怕要一些时间。”他瞥了眼脸上带着色彩的红离,冷笑道“但那又如何?那是观武不错,但绝不是胖叔,岸丙的例子还不够说明一切?” 他近乎带着恶意,让红离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引得其他神明的不赞同。 “非邑,说得太过了!” 眼看红离眼泪又啪嗒啪嗒落下,再说什么都会变成伤害。 非邑转过身去,背对他们,似乎在叹息一般,“你们先回去吧。” 离开前,招徕朝他丢下一句话,自己难受别朝别人发火。 一整天非邑都有些恍惚,诚然,年轻的通天神的到来让他再次审视眼前的问题,但也并非旁人以为的那样。 悲伤吗?当然的,那可是胖叔。但他现在的心情又不止于悲伤,就像是很多人只有在亲近的人死去时才会有的感慨——对于生命。 当人开始思考死亡时,才开始意识到自己活着的意义。他也一样,胖叔的消亡让他意识到,即便是神明也如此脆弱,尤其是地方神。 非邑又想起上一任岸丙,似乎也能理解他当初的心情――恐惧。 老头子也是地方神,还被那怪物囚禁着,不可遏制的烦闷就此而来,如果老头子也想胖叔那样…… 难以想象! 对于红离的严苛,他反思了一下,其实是在警告他自己,决不能再重蹈覆辙! 非邑猛地站起来。 “深夜,帮我把晚自习上了。” “嗯?”深夜原本在课桌上打盹儿,闻言顿时惊醒,在意识海喊道“不行,今晚上全是数学晚自习!”立体几何他不会啊! 然而某人早已不见影子,上课铃快响了,深夜连忙蹿到没有人的走廊死角变成人形,踩着上课铃跑进教室,正好撞上讲台上检查卷子的张磊。 “来得正好,把卷子拿来。” 深夜僵在门口,磨了磨后牙槽,那货今天一天都在发呆,做毛线的数学卷子! 果然一片雪白。 中年男人在讲台上噙着冷笑,翻了一下崭新的卷子,“你怕是在逗我耍,还是把我的作业当耳边风?你数学成绩最近好不容易见起色,又浪了哇?” 深夜能代替非邑读书上课,避免被划掉名字退学的危机,但却无法延续当初‘蓥城第一名’的辉煌,索性大家忘了真正的非邑,对这种反差反应不大。 仗着妖识和不用睡觉这种作弊的手段,他能背诵所有的科目,并且能胡乱往卷子上写,但对文科生的天敌――数学却完全无、能、为、力! 面对着班主任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他不自觉地捂了捂后腰,免得尾巴被吓得冒出来……这次回去不把那蠢货狠宰一顿,他就不叫深夜! 果断地选择卖萌,不对,使用功法混过去。 非邑回到家里的时候时间还早,大家都出去做事没有回来,只有泷幼和红离在客厅里小声说话。 见他回来了,红离第一反应是别过头逃避。 “哥哥。”泷幼担忧地看着他,这几天以来,她一直不敢轻易打扰哥哥,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今天少年的一番言论更是让她窥见一些极端的情绪。 “没事的。”非邑走进她,“让我和他说会儿话。” 当熟悉的大手落在头顶,泷幼感觉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忍不住像小狗一样蹭了蹭温暖的手掌,耳朵被指尖触到时一阵酥痒。 “我知道了。” 她真的乖巧到无以复加。 非邑笑了笑,看她进了屋,低头就看见红离偷瞧又瞬间转开的动作,笑容缓了下来,坐到旁边的小沙发上。 “恨我吗?对你这么严厉。” 良久,红离才小声的咕哝,“没有,我只是……呜,想大人……”他用肉乎乎的手揉眼睛。 “这件事我很抱歉,如果能早点反应过来的话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小孩儿摇了摇头,“是主人说不要告诉非邑大人的。” 明晃晃的灯光让他的眼前都是模糊灰白的,他几乎看不清非邑的表情。 “那你该早就做好准备的。”非邑并没有看向他,眼神像是在发空,又像是看着远处,“我不知道该怎么传达给你,只能说,已经知道的结果如果不去改变就只有接受。” 天道或许有冥冥注定,但他更相信事在人为。 想了想,非邑还是选择比较浅显的道理,“至少你要知道,胖叔把你交给我是为了让你好好地长大,变得更强,总这样伤心下去没有用的。” 意思谁都懂,泷幼也曾给劝慰无数遍,但不知为何,红离却觉得眼前这个人说出来格外能震撼他的内心,红肿的眼里,是非邑看着窗外平静的表情和深邃的双眼。 “当初老头子被抓走的时候我也和你一样,不知道他在那里,不知道敌人是谁,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就像无头苍蝇一样在诸神天乱转。”非邑顿了顿,转过头来,“但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那就是变强,因为我怕机会来临的时候却没有接住的力气。” 就像当初发现那怪物的老巢时,他只能对那些大神发火求助一样,最后还不是破灭,希望,永远只能寄托在自己手中。 “所以你要变强,即便观武不在了,在未来也一定能找到为之全力以赴的目标。” 不管过了多久,红离都会记得这句话,刻在骨子里。 而他并不知道非邑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经历了胖叔这件事也让他更加确信自己的选择。 第二天,深夜正睡得香,就被一只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屁股,他甩了甩尾巴翻了个身,拿爪子捂住耳朵,昨天晚上受到惊吓太重可不能起太早。 “深夜,深夜~起来了。” 响起在耳边的奶声奶气的声音,哪儿来的?泷幼那小丫头已经长大了来着。 “深夜,深夜!” “烦死了!” 深夜猛地弹起来,还没看清眼前的影子,却先嗅到了鱼腥气,张口就咬。 “啊——被猫咬了!” 红离手臂上挂着黑猫在屋子里乱蹿,还是回来吃早饭的白绕竹拯救了他。 “深夜,他还小。” 但实际上红离的年龄比他们还要大一些。 妖使们在桌子上挨着坐下,拿上自己的那份早餐啃着,有说有笑格外热闹。已经可以用青年称呼的白绕竹将深夜拎起来,放到桌上,把早饭摆好,“大人上学去了?” 红离撅着小嘴朝手臂上的牙印呼气,闻言乖乖地点了点小脑袋,“大人炼了一晚上的仙丹,很早就出去把早饭买回来,然后走了,泷幼大人也去了诸神天。” 他迈着小短腿儿爬上椅子,抱着白粥,咬着勺子,瞄了瞄面如春风的白绕竹。 后者微笑看他,“怎么了?” 小孩儿很不好意思扭了扭,没有尾巴就用脚代替,摆了两下,说道“大人说让我跟着绕竹学习历练。” 说完后,众妖使忽然停下了动作,一脸复杂的望着单纯天真的小孩儿,又偷偷瞄了眼笑得格外温柔的白绕竹。 宝炙和非涂悄悄咬耳朵,“也不知道大人怎么想的,把红离交给绕竹教导。”他们可是见过某蛇妖在地府把一众神明忽悠的团团转的厉害! “交给我有什么问题吗?” 白绕竹笑盈盈地看向杂食性和食草的两只,眼中竖瞳逐渐清晰。 “没……没有!” 非邑也是没法子,一屋子的妖使,只有白绕竹和皎栀的性子适合带小孩儿,但红离表面看着小却是和皎栀同龄的雄性,当然不合适,所以只能交给前者。 至于后果……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第四百九十六章 我就吓吓他们 一切又再次走上了正轨,高中大考逼近了整个蓥城,成了六月的时候最热闹的话题。天气逐渐炎热的时候,非邑也有些按捺不住躁动。 没错,他很紧张。 欠了一年的课,即便是他也找不回当初那种得心应手的感觉,大考前三天,学校就放假了,让他们自己回去调整心态。 不过这三天都被非邑用来炼丹了。 大考第一天,很多商家都拉出了‘预祝蓥城考生旗开得胜’之类的横幅;出行的人们也自发避开早上的高考专车,氛围极浓。 非邑先是去了混沌空间。 “不知不觉高中也要大考了。”他看着沉睡的钱才,“虽然不能和你一起分享成功,但是我保证,以后你会过的更精彩。” 这是他单方面的承诺,大考结束之后将是更繁忙更危险的道路,这么一想,即将进入考场的紧张感也结束了。 经过重重检查后,总算进了考场,大家的表情都很一致但又不尽相同,有的目不转睛的盯着桌子,有的扳手指,有的四处瞟,不过是缓解紧张的方式不同罢了。 两天,非邑的高中生涯画下了句号。 等成绩的时候他哪儿也没去就一直待在人间界,算八字,炼丹炼器,钻研创典和混沌之力,或者看看白绕竹从地府淘来的各种书籍。 “大人,可以查成绩了!” 非邑转头去看,却发现自己已经挤不进去,几个妖使比他还激动,围着手机快速划找他的名字。 “找到了!” 紧接着是一阵沉默,非邑的心跟着提起来,随后冲过来的高分贝尖叫让他一个踉跄。 深夜快速跳过来,用爪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颇为欣慰,“不枉费我给你上了的课。” 但迎接他的却是非邑转为淡定的表情。 “大人你都不关心自己的成绩?” 排除不稳定因素,非邑就不担心了,笑道“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在五百八到六百二之间。” 真要说差的话大概就是除语文外的两科主科。 看妖使们惊讶的眼神他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六百一十七。”白绕竹现在和他说话完全就是以成人口吻,“这个成绩,可以很任性地选大学了。” “怎么可能。”非邑摇了摇头,说道“不过倒是已经达到我看中的大学的目标了。” 如他所料,网上填报志愿之后如愿受到了录取的消息——天夜学院,光看名字就知道在哪里了。 立刻引来非涂惊呼的声音。 “那个最大的城市天夜城?那岂不是很好玩儿!” 相反,白绕竹和棠元却不甚赞同,“离我们的信仰辖区太远了,如果有事的话不能及时知道。” “而且离神庙太远,以后要去诸神天也不方便。” 去到天夜城那等巨大繁华的城市,非邑的神格只是区区一个土地神连去其他神庙借道都会被嫌弃。 但录取通知书都在路上了,再多说也没有意义。 非邑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这件事我会想办法解决。” 于是在高中暑假快要结束的时候,他总算去诸神天去露了个面,还是在消息流散极快的育神院。 今年依然有很多神明在这里汇聚,他们有的看起来甚至不比非邑年轻,三三两两在文渊神域中到处逛,大多是在炼器商行流连,或是在集市上淘一些仙药、材料。 看他们那激动的样子,似乎和自己当初也不太像。 “哎哟,你怎么走路的?!” 一个戴着白色带浅蓝星星图案的少女扶着路边的沧桑树干,娇声厉喝。她的对面,是一个身形瘦削的年轻神明,戴着浅紫色的半面神格,身穿浅棕接近白色的针织衫,里面套着白色的衬衫,空荡荡的看起来格外羸弱,微卷曲的亚麻色短发。 他踉跄了一下,露出来的下半张脸格外苍白瘦削,下巴精致,蠕动着双唇,看起来懦弱好欺。 女性神明近年来有增多的趋势,而且神明大多美型,在诸神天还挺受欢迎的,围在那少女身边的同伴越来越多。 安慰让她别气坏了的,帮着声讨的,还挺壮观。 大概是追随着给予的勇气,少女一手叉腰,指着对面邋里邋遢的神明,“给本小姐道歉。” 那被撞的年轻神明僵了僵,半晌,深吸一口气,反转就来了。 “我是不知道你在这狭窄的街道上为什么要倒着走,演电视剧吗?还是想表现一下那份少女不知所谓的矫揉造作?”他将袖子挽起来露出一截手腕子,动作挺温柔风雅,不过嘴上却丝毫不饶,“倒着走就算了,你的神格是废的不成,不知道有神识这种东西?实力不行脑子也没带出门!” 说完后他又将炮火对准其他呆愣的年轻神明,“我知道你们没见过母的,要捧她没关系,但是能不能有点素质,看看都把那女的抬成什么样儿了?要上天外天给大神们表演丢脸怎么写是吧?” 这骂架的姿势,不带脏字儿的连贯语句,一看就是高手。 深夜蹲在非邑肩上,悄声说道“总算找到比你还毒舌的家伙了。”顿了顿,他又说道“不过这家伙比你仁慈。” 非邑立时挑眉,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眼看那边越演越烈要动起手来,周遭看戏的倒是不少,不过都是些‘老’家伙,来找乐子的。 非邑神识一动,不得不走上前去,插在双方之间,对数量多的那一拨说道 “你们要动手也该看看对象是谁,并不是每个通天神脾气都像他这么好。”只吵架,没一开始就动手。 深夜跟着点头,想当初地字班的家伙作弄某人,被整得可惨了。 然而非邑有一点没有说对,眼光不好的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极其相信自己的目光。 比方说这些年轻的地方神,先是被他的出现吓了一跳,然后对他说的话嗤之以鼻。 “谁不知道如今诸神天中年轻的通天神就只有那四位,你在这儿唬谁呢?” 那少女更是翻了个白眼哼道“你又是哪里来的?本小姐怎么从来没见过你,我警告你最好别胡乱插手,不然没你的好果子吃!” 非邑“……” 他近乎困惑的眨了眨眼睛,现在的新生代都这么狂的? 为了讨好‘女神’,旁边有少年哈哈大笑道“你才比我们早诞生多久?说不定还不如……”他说的时候忽然被旁边的同伴扯了扯,“怎么了?” 一转头,才发现原本周遭看好戏的那些神明竟然都畏畏缩缩的后退了,那幸灾乐祸的表情似乎在说‘活该倒霉’。 “严格说来的话我诞神还不到四年。” “呵,果然。”年轻的神明们稍稍松了口气,才四年,也不是那几个通天神,估计还不如他们呢,“你是不是携带了什么能隐藏气息的神器?”不然他们怎么会感应不到神力。 “没有。” 年轻的神明们同时一僵,看向似笑非笑的年轻神明,还有他肩上的猫……等等,这猫似乎哪里不对? 只见方才气焰嚣张的少年眼珠子都像是要瞪出来,抖着手指着深夜,“千千千……千年大妖?!” 他的声音都破了。 等他们再细致打量深夜的外貌时,忽然整个都抖了起来——金蓝双瞳的黑猫,这个特征渐渐和某个传说中的家伙对应上,再加上那张白色神格…… “你你……是,是非非非……” 看他太紧张了,非邑好意地提醒道“非邑。” 瞧瞧那些被吓傻的弟弟们,非邑挺不是滋味的,他在诸神天的名声什么时候变成这种存在了? 见他伸出手时,包括方才趾高气昂的少女在内,都一副末日来临的时候闭上了眼睛。 “住手!” 从空中飞来的黑衣青年急急落地,先是气急败坏地对一帮年轻神明吼道“等着被我好好整!” 完了才转头向非邑,伸手就是一拳,“你长本事了?一回来就欺负小辈。” 非邑抬手接住拳头,轻松地推开,也没好气地哼道“你自己教出来的学生还不知道性子,在街上打架斗殴,我好心阻止还有错了。” 山墨近乎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手,这小子,果然变得这么强了!当即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道“不错不错,你还是那个爷们儿!” 说着吆喝年轻的学生回育神院,自己和非邑架着祥云赶羊群似的走在后面,待到了空中,才语气不善的质问道“你小子刚才是准备动手吧?” 非邑表情不变,“我犯得着和他们较真。”前方一群年轻神明都竖着耳朵偷听,他音量不收敛,“就是想吓吓他们。” 等到那帮家伙放松下来的时候,他又转了个弯,“不过要是让我调教调教也行。” 飞在前面的年轻神明们就像是一群鹌鹑,明明对后面的对话关心到极点,但是又不敢转过头来,这模样还挺搞笑。 山墨看得有趣儿,跟着顺坡下,“那倒不错,我跟你说别下手太狠,什么试药呀当沙包就行了……”等到有女孩子隐隐约约的啜泣声响起时,玩笑就开不下去了,“不过还是算了。” 给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神明们整了一顿后,非邑就和山墨去了藏书阁,这次来最主要的还是为了神言秘境。 “说起来你都进入五重天了还没来过,怎么干架?”也不知是处于对人类的好奇,还是对非邑性格的欣赏,山墨对他就格外亲切一些。 别的神明,哪怕是招徕晃到他眼前也只是走个过场,还不如睡觉,但非邑来了他就喜欢问三问四。 “我打架一个就够用了。别急,给你看个东西。”非邑摸出一本泛黄的古籍递过去。 “什么……嗯?”黑衣青年蓦地瞪大眼睛,小心翼翼地翻了几页,又用神识感应一番,“地府的书?” 这一页一页的,都是神言之术! 和诸神天比起来,地府的神言之术并没有收归统一管理,除了恩泽神言之术外,流通性极大,甚至还能用于拍卖。能写在书上拿出来看的,都是那种烂大街的神言之术。 “我让我的妖使找的比较全面的书。” 不过山墨很快就收敛了兴奋的神色,书倒是好好收着,却失了兴趣,“那有什么用,我们又不能使用。” 非邑嘴快,反射性问道“真不能使用?”一说完就知道不妙。 果然,山墨瞬间射来凌厉的审视目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 非邑面上毫无波动任他打量,点了点头,“其实我试着练过,不过好像不行。”这会儿,他才出现一些尴尬的神色。 来来往往有很多神明,还有从这边的绿色通道路过的学生,大概是不久前神域中的消息传开了,好奇的学生都跑过来见识一番这位传说中的学长。 非邑佯装恼羞成怒,低声道“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半晌,山墨哈哈大笑起来,一边拍桌子,一边指着他,眼角都飚出了水光,“你真以为自己特殊到不行了,啥界限都能破了那种?” “界限?” 山墨揉了揉眼角,直起腰来,无奈地说道“我说你啊,去过一趟地府也该知道界线有多难突破吧?让地府、诸神天和人间界不相通的,”他指了指上面,“是天地法则,是真理划下了不能突破的界限。” 既像是头顶的神鉴,正因为是神明的真理,所以是无形且不容反驳的。 非邑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不过却觉得理所当然,世间变化万千但总有不能违背的真理,这是肯定的。 他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打算先进神言秘境去,走了两步又转过头来,对山墨说道“能不能帮我弄一个通行令?” “干啥?” “在人间界那边我考上大学了,离信仰辖区挺远的,来诸神天不方便。” 大约是文人的通病,对于这种学有所成的事迹几乎都是乐见所闻,山墨当即以钦佩的目光看他,“上了学宫了?不,应该叫国子监?” “我们现在叫大学。”非邑觉得和他说话有点累,摆了摆手,“通行令就拜托你了。” 说着转身去了神言秘境。 山墨看着那入口阵法上显示的五重天三层,缓缓沉下脸,转身坐下,翘着腿摩挲着下巴,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第四百九十七章 求通行令 火车上 “他在神言境呆了多久了?” “好像有十天了。” “开玩笑的吧?他不是人类?感觉不到饿吗?” 山墨醒来的时候就看见一群新生代在嘀嘀咕咕,那表情又像是做贼又像是看戏,他立时来了火气,呵斥道“我布置的任务你们做完了吗?跑到这里来磨磨唧唧,整天有心思到处去滋事打架,还不如去领悟神言之术!” 一群少年人皆恐惧又怪异地看着他,某个胆子稍大些的,鼓起勇气说道 “那个山墨先生,文渊神域的事情都过去十天了,而且我们的任务早就做完了。” 诡异的沉默就这样蔓延,山墨这才反应过来,他这一睡就睡了十天,等等,他好像忘了一件事,连忙掏出传声符,“清竹,给我弄一个通行令,快点!” 答应别人的事情必须要完成,不然也太不够爷们儿了。 等他瞌睡都醒了发现那些新生代还没走,“干哈,搁这儿要整啥?” 只见几个年轻神明推推搡搡一阵,之前说话的那个走了出来,深吸一口气,眼睛一闭,猛地朝他弯下腰,说道“我们想看非邑大人的神言秘境,请山墨先生通融!” “哈?” 山墨好像受到惊吓一般看着这帮家伙,嗯,几乎都是上次在文渊神域被非邑整了一顿的原班人马,只是,这一双双激动的小眼神儿是怎么回事? 他叹了口气,以恨铁不成钢的口吻说道“我说你们啊,就算想报复他看了神言秘境也没用啊,不如努力磨炼神言之术赶超他……” “你误会了!”少年快速有语无伦次的给他解释,“听说非邑大人也是一个地方神,但是他却能进入天字班,而且他还是个炼丹师炼器师,所以……所以我们……” 越说,山墨的表情就越怪异,等毫不同意理清楚他们的意思后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所以不是为了报仇,而是为了追星…… 这么一想,山墨觉得整个魅都不好了,这算什么?看着一群面带期待的孩子们,他忽然觉得受到了打击。 “我说,那家伙不值得你们崇拜,更不值得学习。” 不论他怎么苦口婆心的劝告,却无法抑制这帮小朋友们疯长的乞求,作为一名教导者,此时也不应该严厉的批评他们。 “拜托,我们只是想看看他的神言秘境!” “听说非邑大人的神言秘境是诸神天第一纯净。” 屁!山墨很想问一句谁说的,不过只是看看神言秘境的话其实也没什么,随即点了点头,正色道“就看看。” “嗯嗯!”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澄澈到近乎透明的天地,碧蓝如洗,海里倒映着天和云,分不清天空与海,除此外再无其他的存在。 年轻的神明们发出一阵阵的惊呼,饶是山墨已经第二次看见这个神言秘境依然会忍不住感慨,也不知道神鉴是怎么想的,会给这么个家伙这等神言秘境。 等等,他蓦地反应过来,这家伙在里面已经待了十天了?! 一地冷汗从山墨的额角滑落,以前散仙天的事情不会再现吧?不不,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不怎么靠谱的猜测,毕竟都已经等重天了嘛,神言之术变得更加难以领悟。 “啊,他出来了!” 从神言境里出来的非邑神色有些疲惫,一抬眼就对上一双双激动的眼睛,再一看,不是之前被收拾过的那些学生? 他一开始的想法和山墨一样,“怎么?来找我报仇了?” “怎么可能?我们来……” “去去,边儿去玩儿。”不等那少年说完,山墨便推开他来到非邑面前,盯着,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呆这么久?” “哦,我怕上大学太忙,懒得跑第二次所以就一次性搞定了。” “你又把神言之术给看完了?!” 山墨惊讶到忘了掩饰声音,引来不少神明驻足观看,他身后的年轻神明们更是被吓得目瞪口呆。 “怎么可能?那可是灵言。”非邑翻了个白眼,“就挑了些感兴趣的而已。” 混沌空间中,深夜盯着眼前的玉简,戳了戳,抵在额头一看,一片刻入的神言之术,密密麻麻就和一本书一样! 这十天里某人其实根本没在里面领悟神言之术,而是在不断地复制…… 对于育神院的年轻神明莫名其妙的崇拜,非邑表示完全不能理解,也不打算予以回应。对山墨伸出手,笑道“通行令。” 青年蓦地一僵,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四处乱瞧,上上下下,随后才灵光一闪说道“在清竹那里!”他指着著文岛的方向,“啊哈哈,你知道的,这些事儿一直都是他在办,毕竟我和那些大神周旋不来。”其实是看不惯那些自视甚高的家伙。 非邑点点头表示知道,转身去了著文岛。 院子还是那院子,门外的大树上,肥肥的鸟雀只多不少,非邑在树下站了很久,对深夜说道“抓几只,回去烤了。” 原本了无生气的深夜顿时来了兴致,跳上墙头,盯着那些叽叽喳喳的傻鸟咽了咽口水,“我不要辣的。” “记得保存好。”毕竟是灵兽,要是保存不慎就消散了。 清竹坐在矮榻上,正提笔批注,院子外忽然凌乱高亢的鸟鸣声让他皱起了眉头,便放下笔准备去查看。 “清竹先生,好久不见。” 毕竟是当初领自己进入育神院的先生,非邑给予他足够的尊重,进门就先恭敬地问候。 清竹坐回去,却没有再次拿笔,而是看向这气势内敛却又让旁人无法忽视的年轻人,眉头轻皱,“让你的猫安分点。” 非邑走过去坐在矮榻的左侧,不怎么舒服地动了动,说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诸神天的一切都过得太安逸而忘了危机,不是吗?”他意有所指。 清竹并不反驳,“一切自有天道安排。” 非邑失笑,开门见山,“这次来是为了求一枚通行令。” 他以为山墨在敷衍自己,没想到清竹早就准备好了,从袖中掏出来,夹在手指上,这一刻,这位稳重自持的先生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狡猾的神采。 “要通行令也不难。”清竹顿了顿,“不过此物是为了让天字班能更好的寻找新生神明才存在的。” 非邑假装没有听懂他的意思,“但这不是唯一的条件吧?像我……” “像你多跑这么点距离也不是问题,所以要不要也无所谓。” 非邑身体微僵,这一刻他才反应过来,不是山墨在敷衍他,而是这位在算计他,或者说还有背后给出通行令的某些家伙,比如说灶神…… “好吧,我接受。”但他还是不死心的强调,“但我人间界也有很多事情要忙,不可能像牛郎他们指哪儿跑哪儿。” 清竹也并没有多高的要求,“多一个神明去找也好,近年来人间界因为观念信仰的变化出现很多奇奇怪怪的神明,大多都是为曾出现过的新的神格。” 他看着面前的写了一半的宣纸,犹豫一阵才说道“必须要比圣域中的怪物先找到才行。” 丹坊齐阳真人一事后,堕神的事情已经完全在诸神天传开了,众神也不得不开始正视眼前这个严峻的问题,一时间众神惶惶不安,对于邪现净化的信仰之力避之如蛇蝎。 然而清竹的话包含的意思似乎也不止于此,非邑之装作没有听见。 “听说你的辖区里有一位神明消亡了?” 这个问题,非邑看着门外,语气平静,“嗯,一个河神而已。” “这也是没办法……” “对了。”非邑打断清竹的感慨,问道“之前在文渊神域中发生冲突的那个神明,好像叫紫基来着,是育神院的学生?” 那家伙在他插手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溜走了,只看见了真身,其他的什么也没来得及瞧。 说起这个,清竹的脸竟然有一瞬间的扭曲,语气也格外微妙,“不是我们育神院的,不过确实是这两年才出现的新生代通天神。” “是吗,我先走了。”非邑扬了扬才到手的褐色木质令牌,“谢了。” 于是关于观武消亡的话题就这样被打住了。 观武消亡的原因,是卡在非邑心里的一根刺,诚然,他有责任,但追根究底原因却并非这么简单。 院子外,深夜蹲在一堆白色的肥鸟上慢悠悠地舔爪子,趾高气扬的指挥他,“回去买作料去!” “这么多,吃得完么?” 非邑一只只捡起来往混沌空间中丢,妖使中非涂和红离完全不沾荤腥,棠元三兄妹虽然啥都能吃一点却还是偏爱谷粮,也就两条蛇和猫是肉类大户。 一两斤一只的肥鸟足足有二十来只,得吃多久? “莫慌,我在。”深夜跳上他的肩膀,高傲的扬起下巴,格外有自信,“我都打算好了,酸甜、五香、酱香还有原味的各来几只,吃不完的晒干当零食。” “想得挺全面的。” “我上网的时候查了,现在大学伙食都不好,得多备点储备粮。” “那还得感谢你不成?” 深夜睨了他一眼,哼的转过头去,“你吃什么和我有关系,这是给我自己准备的!” 仔细算算确实该着手准备去天夜城的事情了。 然而,非邑看着银行自动提款机上显示的数据——果然,一切都想的太天真了,饶是他拼了命的算八字卖符凑来的钱也只是勉强够学费,剩下一点也只够他在天夜城这种地方吃一个月…… “唉,走一步算一步吧。” 为了减少一切消耗,非邑将出租屋内能带走的东西都带走了,只要不是原本房东的东西,除了垃圾都往混沌空间中塞。 到了九月的时候,就踏上了去往天夜城的火车。 妖使们都蹲在混沌空间中,面面相觑,半晌,非涂举手发问。 “为什么不飞着去?还能节省车费。” 白绕竹翻看着地府那边的账本,足足有三指厚的黑皮笔记本,头也不抬说道“不要小看现在人间界的监视技术,一个人忽然从一个地方瞬移到另一个地方,会引起轰动的。” 如今他在妖使中已经隐隐有领头者的趋势,说话也格外有分量。 “你们快来看,人类的火车长这个样子诶!” 通过特意留下来的‘窗口’他们能清晰看见外面的场景,提箱子的、背包的,身材火辣的女孩子还有时尚的少年,大家都行色匆匆的朝着站台赶去。 天气炎热,大家的表情都带着旅途的烦闷和紧张。 工作人员们拿着喇叭大声的指挥旅客站好,听到自己的火车车厢号,非邑背着包走了过去。 刚开始的时候还担心没有坐过火车会闹笑话,一套流程下来虽然复杂但很流畅,连不识字的老太太都能跟上步调。 上了车,那狭窄的床才让他吓了一跳,竟然没有帘子?一想到要在这里的待一天一夜就觉得压抑,不过出行的兴奋倒是真实的。 一路上当然是无聊的,别人都三三两两的和旅伴聊天,就非邑一个人拿着本子写写画画。他本来想画符的,但是才拿出黄色纸条画了两张就被人盯着,有点尴尬。 最后还是让白绕竹递几张白色的纸出来,状况才好一点。 “小兄弟在画什么?” 他抬头看向熟门熟路坐在他床铺边上的中年男人,光头,肥胖;还有他身边跟着的精瘦男子,腰间系着一个小包,便将手里的纸条扣在桌上说道 “一点小玩意儿。” 非邑的通用语带着生硬的口音,又正值开学季,一看就是独自去上学的年轻人,这种人群的特征是涉世未深还有身怀巨款——学费。 光头男人登时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从兜里掏出一副扑克来,“是这样的,我们两个想斗地主但是找不到人组队,你要不要来?” 那一刻,从周遭涌来的眼神不一而同,担忧的、憎恶的还有,恐惧的。 非邑认真地摇了摇头,“我不会斗地主。” 可真是个老实又单纯的学生! 他对铺的年轻女人见状不忍心,低声说道“小兄弟,你别跟他们斗地……” “我们就打个牌而已!娱乐,娱乐懂不懂?”那精瘦男子瞪了眼女人,见她瑟缩了一下顿时满意的笑了。 非邑再次陈述,他不会打牌。 “没事,我教你,很简单的!”光头男人坚持要拉他一起。 非邑看着他两个光明正大的眉来眼去,似笑非笑地点头,“那来吧。” 第四百九十九章 火车上的乐趣 “哈哈,王炸!” “等一下,我这里还有个炸!” 火车车厢里,非邑握着一张都没有打出去的牌,面无表情地看对面两个男人一唱一和把这一圈打完了。 “一个炸十块,你是地主,要给我们一人三十。” “怎么老是我洗牌?” “地主洗牌,这是规矩!” 这已经是第三把,非邑已经输了将近五百块钱,然而他从始至终都老老实实的给了,这把两个对局的人高兴得好似捡到宝。 旁边背着手围观的老大爷叹了一声,摇了摇头,想提醒这孩子吧,又怕被这两个地痞无赖盯上。 “来来来,咱们继续!”那光头男人讲一堆散乱的牌递过来,让非邑洗。 但他没有立刻动作,只看着那花花绿绿的扑克背面,似乎是不想来了。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一般在这种时候就需要一点点小的刺激手段。 “怎么样,学会了吗?” “差不多。” “来继续吧。”光头男人怂恿,把手里迎来的钱晃了晃,试图引起少年的不甘心。 显而易见的,非邑的双眼顺着那叠钱转了几次,“该我洗牌。” 说着将一叠牌收拢,叠好,生疏地翻跌几次,还用了稍有技巧的交错洗牌,一张张牌化作残影镶嵌交错,然后一张张发牌,动作慢得可以。 “好了。”他拿着唯一反过来的牌,这表示他就是地主。 这一局不管他怎么出牌,另外两人似乎都接不上,一直喊过,全程没用到五分钟,非邑就打完了,将最后一对王抛出去,脸上明显有了笑意,“我赢了。” 到手四十元,他慎重的放回了兜里,并且兴致变得高昂,跃跃欲试。 两个男人见目的达到了,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那么,就让他们这样一直重复循环,直到将这臭小子榨干为止! “你是地主,你洗牌吧。” “好。” 非邑再次拿起牌,还是那生疏的手法,除了交错牌的时候快,完全就是二愣子的模式,连翘拇指的小习惯都看得一清二楚。 看着少年笑得一脸老实,众人都已经看到他最后被骗得渣都不剩的场景。 光头男人看了眼他到手的牌,又看了眼他同伴的,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那小子手里有三个炸! 这把完全没有赢的可能。 “三带一。” “炸,三个勾。” “对十。” “炸,四到九。” …… 当非邑把王炸丢了之后,数了数到手的八十元,笑得无疑就是地主家的傻儿子,“继续继续!” 按规矩,还是地主洗牌,他装作没看见对面两个难看的表情,慢腾腾地洗,快速地叠,然后慢悠悠地发。 这局更多分,非邑还是地主,还有两个炸,牌顺得不行! 又到手六十,少年仿佛尝到甜头,催促他们继续。 两个男人盯着他兴奋又不知天高地厚的神情,将心中的疑惑压下去,一个才学会斗地主的家伙,怎么可能出老千呢? 这一次他们仔细观察非邑洗牌的手法,毫无漏洞,除了他翘拇指的小动作。 “小伙子,你别打了。”这些可都是专门骗钱的地痞流氓,有好心人终于忍不住劝告,不过很快就收到了来自输钱的男人的怒火。 “滚一边儿去!信不信我等着你下车?” 啪! 众人都看向将牌大力扣在小桌上的少年,只见他笑眯眯地看向两个中年男人,说道“老人家是好心,毕竟赌博不是什么好活动,是吧?” 虽然是在问,但也没预备让他们回答,他自己拿起扑克慢悠悠地发着。 依然是少年的地主。 在翻底牌之前,他喊住两个准备拿牌的家伙,道“听说斗地主可以翻番?” “对……对啊。”他们心里没由来的开始预感不妙。 “这是样的,我觉得运气忽然变好了,这样玩儿比较刺激。”少年似乎很不好意思,又显得惴惴不安。 到底赌还不赌? 然而赌徒最可悲的是永远也不缺乏贪婪和对那份选择的热爱。 “当然可以!”他们决心极大。 少年却只是小心翼翼地追加了一倍,这让两个赌徒悬着的心落下不少,果然并没有什么把握才会这样。 到手的牌也不烂不好,他俩对着打瞬间能看透对方的牌路,然而结果总是出人意料,最后赢得还是非邑。 一把从三到勾的连子让他一开始就少了大把牌,最后对子接着打,没多一张牌。 那精瘦男人看着手里断在九上的连子,一脸懵逼,明明看到的是九,怎么变成对七了?! 还轮到非邑洗牌,但是这一次两个中年男人无论如何也不答应,开玩笑,这小子现在运气来了,让他洗要是洗出一溜炸弹来怎么办? “也对,这样不公平来着。” 瞧瞧,这孩子多实诚,多好骗! 两个骗子相视一笑,非邑也跟着似笑非笑。 不得不说老手就是老手,看看那出老千的动作多么流畅,不带丝毫异常,至少旁边那些紧张看着战局的人没有发现丝毫异样。 然而当最后拿起牌的时候,两位老手的表情就像是吃了苍蝇一般,说不出的微妙,他们相互看了眼对方手里的牌——怎么和预料的不一样?! 尤其是洗牌的精瘦男子,一脸菜色。 “你怎么搞的?”光头男人忍了又忍,低声呵斥道。 顶上放行李的地方,一条黑色的猫尾巴一扫而过。 非邑抬起头,“怎么了?” “呵呵,没什么就是把牌洗烂了。”精瘦男人吃定这臭小子不懂行话,旁边的五岁小孩儿都能看出这两个怪叔叔很可怕,就这当事人,还一脸无所谓。 “牌嘛,就是讲究运气。”瞧,人还安慰对手。 运气是一部分,但是当三个人中有两人是一伙的时候就已经成为骗局了,换牌几乎不需要交流。 光头男人将手心向下,后面一张牌被弹了过来,借着精瘦男子身形的遮挡,非邑这边什么也看不见。 第三个人出现了,拿着一副一模一样的牌进行交换。 “怎么还有个十点?” 非邑看着他丢出的对十好像终于起了怀疑,伸手去翻桌上的牌,却被一只肥胖的大手抓住手腕子。 “牌桌规矩,不翻出手的牌。” 他的力道相当大,语气也不容反驳。 非邑轻轻把手抽了出去,甩了甩,笑道“是吗?” 光头男人看着这‘纤细’家伙,力气竟然这么大?“继续。” 这一局是两个光头男人赢了,虽然只是二十块钱,但到底消除了他们的疑虑。 这次还轮到精瘦男子发牌,非邑靠在床边,抱着双臂,非常亲切地和他们聊天,“我没怎么出过远门,还不知道火车上原来这么多乐子。” 光头男人仿佛不经意一般,瞄了眼他身边的黑色背包,“小兄弟考上哪所大学?” “天夜学院。” 此言一出顿时引得一阵惊呼,天夜学院,虽说不比帝都大学这等顶尖学府,但是也是极具特色的高等学府,进入神州大陆前五不是问题。 非邑拍了拍书包,笑道“我爸为了奖励我给了不少好东西呢。” 那一瞬间,对面几个男人眼光火热起来,发牌的精瘦男子手都颤抖了一下。 “鱼上钩了。”混沌空间中,妖使们都挤在入口前看他们家大人的演技。 接下来的发展可谓戏剧性,少年一开始就点翻三倍,一副我很壕的样子,随后仿佛开挂一般赢了下去。 他几乎没有洗过牌,也一直坐着没有动,牌更说不上好,但是他的对手牌更烂。 点翻的倍数逐渐升高,他面前的零钱也越来越多,回本了不说,还多了不少。 “这次……”他笑着看向对面汗流浃背的两个中年男人,还有隐于后面人群的家伙,指尖在桌上一点,“我点二十倍。” 他从始至终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意,好像百无聊赖之中找到了乐趣,又不急于一次性玩透,只是慢慢的消磨。 这个翻绝不能应! 常年游走于灰色地带的直觉告诉骗子组,应了一定会输,但实际上不管他们应不应都会输。 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告诉他们,所有手段都失去了作用,简直邪门儿了! 忽然,他们看向那黑色的背包还有少年那仿佛看透了的神情,冷汗刷的顺着背心落下。原本用来套牢猎物的套路陷阱,却被原封不动地送回来将他们套牢! 一时间,看向那年轻人的眼神带着凶狠——他们都被耍了! 唉,看样子不能玩儿了,非邑把牌丢在桌上,这时候他哪里还是刚才那个被骗得团团转的家伙,角色一开始就是反的。 “你们或许不知道,像我这种读文科的,没别的本事,就记性还行,洗牌的时候安排一下到手的牌也就不难,至于其他的……” 他颇感无趣的将桌上的牌翻起来,总共五张七点。 “两个人可以换牌确实厉害,但这样的话就很容易猜中你们能出的套路和点数。也不知道你们这种骗子是怎么生存下来的?” 这下子不仅是骗子,就连旁边之前各种担心的观众也呆了,都不知道该同情哪一方。 非邑把桌子上的六百块钱收起来,打了个哈欠,对目瞪口呆的中年男人摆了摆手,“既然你们不玩儿了,我睡午觉了。” 这简直是对骗子的终极侮辱,简直就是对他们尊严的践踏! 砰! 那光头男人快赶上婴儿脑袋大的拳头敲在小桌上,吓得旁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非邑掀开眼皮看见对面的女人赶紧护住身边不认识的小孩儿,对光头说道“不是说娱乐?何必动怒呢?” 光头一把揪起他的衣领,一手指在他眼前,面上横肉凸起。 “你,好样的!” 争执来得猝不及防,这是当然的,当某一方处于绝对的强势时,矛盾其实是最小的,但是当两方都强势的时候,反而会凸显不平衡的危险来。 非邑抬起眼皮,与那狰狞的男人对视,双眼幽深漆黑,他动了动手指,忽然皱起了眉头,笑道“不就是输了两把,说好打着玩儿的,忒小气。” 这反应,就像是厚重的乌云忽然消散一般。 随即来自列车工作人员的高呼声传来,“听说这里有人赌博。”走进了却是这么一副光景,高大的穿着工作服的男人登时跑过来,“你在干什么,松开手!” 非邑笑道“我们闹着玩儿的。” 光头反应极快,顺势将他的肩膀揽住,“就是,俺跟这小伙子闹着玩儿,打牌也没赌钱。”说着咧着一口黄牙谄笑道“惊动李哥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话到这里,一切都明白了。 工作人员根本不理他,威严的环顾一周,说了几句后便离开了。 克星虽然走远了,但一时间也做不了什么,光头猛地将非邑箍紧,低声恨道“给老子等着。” 哐! 众人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被扔到过道,将折叠凳撞翻的光头胖子,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非邑拍了拍手,笑眯眯地招呼过道中不知所措的列车服务人员,买来两包糖果,拆了给分给车厢里被吓坏的小朋友。 事情看起来似乎就这样揭过了,但是在下车的时候,非邑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天夜城繁华的景色就被堵在了地下出口的过道。 领头的正是被收拾了一顿的光头,他额头涂了碘酒,冷笑着,“走吧,小兄弟。” “也行。” 非邑点了点头,被‘簇拥’着好像多了一群保镖,路过的人太过,惹眼了不好。 往左有一条废弃的地下出口,堆着很多塑料布和生锈的钢材,顶上有浸水的痕迹,一股又臭又腐的气味。 这种地方一般是灵魂的聚集地,这等大城市下方,比之外面的过道,这里的‘热闹’不遑多让。 结果还是被围观了。 他四处瞟着,似乎是在寻找逃生路线,光头仗着人多,气势很嚣张。 “小子,在车上的时候不是很狂吗?” 非邑收回目光,把包轻轻放下,“我觉得还好。” 他说完就消失在原地,对付这些普通人类,他甚至不敢用十分之一的力量,吓一吓就好了,毕竟火车上的嘶吼从这些家伙身上得到不少乐趣。 “喂,小子你能看见我们?” 灵魂们都好奇地看着他,却非常警戒,好似惧怕着什么。 “他身上没有灵力波动,应该不是除妖师……” 非邑捡包的动作一顿,这三个字,好久没听见了,“喂,这城市里有多少除妖师……嗯?” 他一顿,猛地朝着左前方出手——结界落下,将袭来的黄色光芒挡住,一道符箓轻飘飘落下来…… 第四百九十九章 报到 非邑将拿到符箓捡起来,传来的力量让他因为来到天夜城的好心情瞬间消退——除妖师,对了,当初那个黄家好像就是天夜城的。 虽然是除妖师,但是因为身份的原因,他不能直接出手,便交给钱家处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灵魂们在旁边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刚刚……刚刚的力量似乎有点熟悉? “你你你你……你是神明?!” 结界还在,清楚地告诉他们答案。 非邑转过头扬了扬手里的符箓,“知不知道是谁的?” 灵魂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小女孩儿看了看畏畏缩缩的大人,天真地比划起来,“我们不知道哦,不过最近有好多大人都被抓走了……很可怕的。”她说的是那些灵魂。 非邑蹲下去,指尖凝出一滴信仰之力,给小孩儿,“我送你们去地府。” 旁边的灵魂这才想起要逃,但是结界却让他们变成了困兽。 小家伙的灵魂飘在他面前,有些恐惧,“地府很可怕吗?因为大家都不想去。” “那里和人间界差不过,而且你们在哪里可以吃东西,在转生之前可以到处玩,就和人间界活着的时候一样。”但前提是生前没有作恶不用到十八层地狱受罚。 他站起来,勾画神言之术,“以吾非邑之名,唤汝于此,以昭其归处!” 漆黑的地府之门便出现了,张开着,等待着灵魂的归来。 “行吧,一个个进去。” 大概是他之前的话起了作用,也有可能是已经意识到无路可逃,大家都凄凄惨惨的走了。 那个小女孩儿留在最后,有些踌躇,看向非邑。 他低头,“怎么了?” “大哥哥……人家叫晴雨。”小丫头穿着蓝色的公主裙,怪可爱的。 非邑失笑,蹲下去,“晴雨,是个很好的名字。” 忽然,小女孩儿朝他慢慢靠近,顿了一下,见他没有反对,轻轻抱了一下,蹭了蹭,展颜一笑,“人家生病的时候爸爸也这样抱着我呢~”很暖和。 灵魂是没有温度的,冰凉得就像是滑腻的瓷器,非邑由她牵着手看她进去,小丫头最后的时候转过头来,咯咯一笑,“哥哥再见。” “再见。” 地府之门关上后,非邑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将结界撤除,一身神力消失,这时候他就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深夜从混沌空间里钻出来,“干什么要送他们走?”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非邑直接往他嘴里塞了颗仙丹,“他们留下会暴露我的身份,初来乍到,总不能一开始就处于明处。” “嗯?这仙丹味道不错!”深夜根本没认真听他说话,在他兜里扒拉,“再来一颗。” “安分点。”非邑瞧了他一记,将一个小瓶子丢给他,“刚才那是化息丹的升级版,隐灵丹,给绕竹他们一人分一颗。” 说着朝外面走了,在出口处,几个身穿白色绸缎唐装的家伙快速朝里面走去,目标正是方才的废弃地下道。 “让开!” 这里人太过,接人的,拉客的数不胜数,非邑被某个除妖师推了一下,头都没回顺着人流走了,这装扮、这嚣张的气焰,只能说阴魂不散。 地府中,高归带着下属匆忙赶到某处荒原,只见一群初来乍到的灵魂疯了一般到处乱逛,一行引路使看得目瞪口呆。 “这些家伙哪儿来的?!” 高归一把掐碎才到手的传声符,咬牙切齿,“都抓起来!” 等真正来到这座城市中的时候,非邑觉得自己不是跨越了千多里的距离,而是穿越了百年的时光。 这座城市和蓥城宛如不在同一个时代! 他抬手遮住被高楼大厦的玻璃反射得格外晃眼的阳光,除了挤挤挨挨的人类外,各种各样的气息涌来——那些身穿黑色制服的引路使,空中楼顶跳跃的身影,还有某些戴着面具的家伙…… 天空中到处都是一缕缕纠结的邪现,空气实在是过于浑浊! 深夜身为有上古异兽的血脉,在这方面感应似乎格外灵敏,受不了地捂住眼睛,钻进他的背包里,在意识海里叫嚷道 “这地方怎么回事?鱼龙混杂!” 普通人只看到这里的繁华,但在非普通人眼中的繁华背后,这个世界几乎等同于灰色! 如果用了神识来看气运线的话,非邑简直尝都不敢尝试一下。 算了,先去找天夜学院的接待点吧。 毕竟是开学季,各个大学都在各个机场和车站设置了新生接待处,有的学院甚至会安排专车接送学生家长,天夜学院就是这种典型例子。 非邑看着那明显有别于其他高校的专车,转头问道“这是领导的座驾?” 满头大汗的学长似乎早就习惯新生们的大惊小怪,这又不是可爱的小学妹,便敷衍的摆了摆手,“就是接你们的,上去吧。” 车上已经有几个等着的新生,对于每一个走进来的新面孔,他们都给予长时间的观察。 作为宽敞而且是像火车那样的面对面排座,米白色的内里,空调、饮料一应俱全,所以非邑才怀疑这车条件好得过分。 他准备随意挑个位置坐下。 “喂,同学你来和我们坐吧!” 左前方,一个化着淡妆的女孩儿笑着朝他招手,她身边还有个女孩儿,有些不好意思地扯了扯前者。 背对非邑的座位旁跟着探出一个女孩儿来,“就是,和我们聊聊呗!” 一时间,非邑忽然收到很多微妙的目光,背包里动了动,他看向女孩子们桌上已经倒好的饮料,走了过去。 “谢谢。” 最先打招呼的女孩儿豪爽的摆了摆手,“我们谢谢你才对,难得有颜值这么高的小哥哥进来!” 非邑“……”大城市的女孩子都这么热情? 忽然,他放在腿上的包动了动,引得女孩子们好奇地看来本就不严实的拉链挣得更开,先是俩毛茸茸的爪子,接着是粉色的鼻子,然后钻出一只异瞳黑猫来! 大多数女性对于猫都有着天性中的喜爱,更别说猫还带着一个长相不错的主人。 女孩子们惊喜地瞪大了眼睛,正要惊呼出声,却见那五官俊秀,桃花眼带笑的少年竖起手指放在嘴边,便连忙将声音压下去。 “他叫深夜。”非邑将没有动过的饮料端过来,放在面前。 深夜可不管这些母的怎么看他,连忙立起来喝水,完了后躺在背包上翻肚皮。 “可以抱抱它吗?” 非邑笑着摇了摇头,“深夜脾气不好,不喜欢别人摸。” 相互说了一会话,他站起来,“我要去买些白水。” 他不太喜欢甜的饮料,结果才走出去就被学姐塞了瓶矿泉水,穿着统一绿色t恤的学姐同样化着妆,身上有些和新生完全不同的成熟气息。 “没喝过,给你好了。” 旁边负责接引的学长拄着标有天夜学院四字的牌子,颇为不满的叫嚷道“不是吧,我刚刚问你要,你怎么不给我?” 学姐比新生学妹们还要直白,“那你也得有小学弟这样的颜值才行!” 非邑愣愣地摸了摸脸,虽然他张开些也变白了点,但以前这张脸可是深受诟病的。然而转头对上学长那痘和小眼睛被汗水糊住的脸,忽然觉得也不那么难以理解了。 他道了谢拧开盖子,准备喝的时候顿了顿,看那边迎来另一波新生的学长学姐,抬脚往旁边的站台走去。 “非邑同学,是吧?” 大热天的,二十六七模样的青年穿着黑色的西服,领带三件套一样不少,皮鞋沾了些灰却丝毫不影响亮度,肤色均匀白皙,五官端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在天夜城里很常见的装扮,但是有着不一般的气质。 “请问有什么事?” 非邑很意外但是也不算惊讶,就他这么个人间小透明,在天夜城里能有几个人认识,还是这种精英人士。 青年话不多说,直接掏出一张黑色烫金的卡片来,没有多余的字体,只在正中烙了个不知名的花纹。 “这是老板吩咐我给您的。” 非邑没有立刻接过,而是笑道“我不需要钱,应该早就说过的。” “您误会了。”青年面无表情,一副公事口吻,但语气足够客气,“这只是一张身份卡,钱家的。” 即便没有可以强调什么,但这张黑卡的价值已经从姓氏上彰显出冰山一角。 非邑很少听钱才提及家里的背景,但是从钱阎那能主宰气运线的身份来看,绝非一般,何况,不是还有天夜城三巨头这种称谓? 他犹豫着要不要收,毕竟他实在不愿意再多牵扯钱家。 “老板说如果您想在天夜城行走方便一点的话,收下为好,毕竟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非邑只能说,有钱人的世界他不懂,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非邑只好接了,“代我谢谢你家老板。” 报道的时候简直就是灾难现场,触目是各种大箱子和拿着文件袋各种流程表的学生,索性人虽多,但有高年级的带队一个个流程走下来也很快。 人群中,非邑穿着普通甚至可说土气,背着一个包,看起来悠哉得不行。在别人只能一开始的时候望一眼学校就给予报名相比,他就像是来旅游的,观察新学校。 怎么说呢?和一开始接待时的奢华不同,这是个相当有时间厚重感的地方。 进门一个建着水上回廊的大水池;贯穿水池的石墩都生着青苔,花纹也被消磨了;那枫树粗壮的树干上上一层新一层旧的皮……都昭示着这所学校百年的风霜。 校舍却都很新,隐藏在那些巨大的树木间,这所学校,简直就像是建在规划原始森林里的现代化都市! 食堂、主教学楼和宿舍区呈三角形分布,其他诸如科技楼、田径运动场、校医院都在围着这个中心建立,而三角形的中间,则是一尊朝南的孔圣人雕塑。 但是到了最后交住宿费的时候,难题终于来了带独卫淋雨系统的两人间五千一年;独卫带淋浴的四人间三千一年,剩下的集体住宿独卫八人间也得两千! 非邑第一反应是捂着心脏,脑海中闪过那尴尬的银行卡余额,虽然够,但总觉得拿出来就亏了! 看着等得有些不耐烦的女老师,他腆着脸问道“有没有更便宜的宿舍?” 这下子看过来的目光过多,似乎是看着从哪里钻过来的小丑。 非邑毫不心虚,因为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老师上下一瞧就知道,这家伙浑身上下加起来就没超过三百块,不过这样的学生也不是什么特例,便说道“学校的宿舍规格都是统一安排的,没有其他的选择。” 非邑不死心,“真没有?” 后面的排队的也开始抱怨,住不起就别来天夜城读书! 女老师终于将最后一丝耐心耗尽,这么热,工作这么多,还得和人磨叽,简直就是……她的目光瞟到了旁边一张红色的单子上,冷笑道“有便宜的,就怕你不敢去住。” 非邑接过来一看,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带独卫淋浴的四人间,每年只需要八百! 必须就是这个了啊! 即便其他单子上都写着什么一公寓二公寓,这张写着明苑;即便旁边的人都一脸惊悚,非邑也毅然决然的填了名字交费,动作极快,生怕别人跟他抢似的。 等他美滋滋地转身去下一个流程的时候,连带队的学长都看不下去了,“听哥一句劝,这屋子住不得。” “为什么?”非邑还沉浸在捡了便宜的喜悦中。 身后一起的少年翻了个白眼,“哥们儿你开学前都不看看学校的论坛吗?”他指着单子上的‘明苑’二字,煞有其事的说道“这地方闹鬼!” “没错,听以前住这里的人说,这里到了晚上总不安静,热闹得就像是开会似的!” 带队的学长闻言回过头来压低声音给他们说道“因为以前这里是行政楼,后来被火烧了,再建后就开始出现各种奇怪的事情!” 真是越说越玄乎,越说越觉得接近真相,非邑无语地看他们各种绘声绘色,各种担惊受怕,最后那学长颇为感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心,要是住不下去了就来找学长,我的床可以给你挤挤。” 非邑看着学长肩上因为擦汗而乌漆墨黑的痕迹,默默地挡开他汗腻腻的手,“不用。” 第五百章 奇葩新室友 名苑就在教学楼后面,穿过一个郁郁葱葱的花坛,就能看见一个漆皮掉落的红色花架,这个水泥造的花架相较于那厚重的新老藤蔓似乎有点不堪重负。 里面就是非邑的目的地了。 一走进这里哪怕是大热天也有一股阴寒袭来,和交易厅那种湿冷不同,这里是另一个层面的冷。 空中漂浮着厚重的邪现,前有教学楼,后有地基高出两丈的建筑,倒不是不好,就是因为太好才会让灵魂往这里聚集。 而且因为名苑在作为行政楼以前还是神庙,神明离去但信仰之力还在,使得这里的灵魂格外强大,甚至使他们能够作祟——俗称,闹鬼。 “那些邪现得早点净化了才行,不然迟早会有麻烦。”深夜从书包里探出来,颇为厌恶,“这地方都不能晒太阳!” “房顶应该是可以的。” 穿过花架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黑色铁门,锁已经开了,非邑把钥匙收回去,和外面不同,一走进院子就能感觉到阳光的温暖。 方石板铺就的院子,整体建筑就像是历史教科书上出现的那种百年前的风格,黑瓦,青石砖,红柱子,辅以白雕花。 几个灵魂靠着两侧的花盆坐着,脸朝上似乎是在晒太阳,但实际上他们感觉不到温度。 避免麻烦,非邑装作没看见,径直往屋里走。 嘎吱~ 推开木门,身后灵魂也跟着进来,这是当然的,毕竟这里没有请来灶神或是财神的庇佑。 里面倒是意外地干净,而且极有复古的气息。不算宽阔,大厅中摆着一道长方形桌椅,左侧茶水间和厕所,右侧就是卧室。 忽然,卧室里传来脚步声,门开了——那一瞬间,非邑觉得眼睛要被闪瞎了。 “诶?原来还有室友啊?” 出来的哥们儿一头金闪闪的半长发,穿着件领口v到胸下的黑色紧身衫,脖子上缠着黑色的链子,一条灰绿色休闲裤还有皮鞋,这么骚包的打扮,如果不是有一张过得去的帅脸,八成要被唾沫淹死。 在他打量这个的时候,对方也在打量他,那表情,越来越凝重,随后仿佛看不下去了一般捂住眼睛。 “哥们儿你也太土了!”这位迈着格外作又六亲不认的步伐走过来,好像在舞台上表演,夸张的看着他,“作为我凤叁少爷的室友,你怎么能和我的风格如此不搭?” 非邑“……”他在想要不要炼点药给他治治? “你够了。”从屋里走出来的另一个哥们儿一手拿着扫把,一手拿着抹布指着凤叁,“能不能来帮忙?” 凤叁交叠着腿靠在在桌子上,伸出一根可以说没有任何瑕疵的食指,摇了摇 “你知道这双手沾一次水,本少爷要浪费多少钱吗?” 门口那家伙深吸一口气,似乎经过短暂的相处已经有了点接受能力,“然后呢?” 凤叁一撩头发,笑道“独家调制的护手霜价值十万,本少爷一瓶只够用十次。” 对上这样的家伙,多少定力都不够用,不过非邑知道凤叁应该不是夸张的说法,作为后到者,他主动自我介绍。 “我叫非邑,来自蓥城。” 凤叁听他的口音似乎很新奇,“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确实很偏远就是了。” 他平静且淡定的态度让人觉得很顺眼,凤叁笑道“本少爷大名凤叁,就是天夜城本地人,作为东道主,等人齐了带你们去浪!” 而另一个脾气暴躁,生着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的家伙名为刁貂。 非邑复述了两遍才念出来,所以凤叁不是排行小名,刁貂也不是昵称…… “好像你名字多正常似的。”刁貂翻了个白眼吐槽道。 就在这时,深夜忽然跳了出来,往桌子上一站开始伸懒腰。把刁貂吓得眼睛一瞪,扔了抹布就窜进卧室,轰的一声关上门。 非邑和凤叁面面相觑。 “哥们儿,你上学怎么还带着个猫?”凤叁伸手指戳了戳深夜的额头,被一爪子挡开,他觉得挺好玩就一直骚扰,“阴阳眼的黑猫我还是第一次见。” 本来已经做好室友反对的准备了,非邑不由得松了口气,“家里没人照顾,就带过来了,深夜很爱干净,也不会伤人,不用担心。” 卧室的们开了一条缝,刁貂从里面探出头来,漆黑的眼神儿谨慎地投降深夜,“它真的不咬人?” 非邑点头,除了脾气不好爱吃爱玩儿,深夜似乎也没别的缺点……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他把行李都搬了出来,他为了省钱拒绝了学校统一的用具,自己带的一应俱全。 回去时,却发现凤叁和刁貂都一脸懵逼的看着他。 “怎么了?” 他们一起指着厕所,“你家猫自己在便盆上厕所。” “他很聪明。” “他还自己冲水。”跳上水箱自己按的那种。 “……,我专门训练的。” 大家的用具似乎都是自带的,凤叁不用说,那各种夸张奢华的东西,要是空间够估计得把衣帽间搬来;刁貂的床比较奇特,方形的床上放了个白色椭圆状的窝。 至于非邑的,那就是市场上打折时买的蓝色格子三件套,其他的各种零散拼凑。 等所有东西都齐全的时候,时间已经指向下午六点,非邑才想起来还没有吃午饭,难怪深夜都挠了他好久。 这么累,只能去食堂稍微凑活一顿,回来时,三人都有点恹恹的。 忽然,他们同时停住脚步,看着鲜红夕阳下阴森森的花坛,还有那花架。 刁貂搓了搓手臂,龇牙说道“这破地方怎么越来越冷了?” “怕了?”凤叁在花坛中随便摘了一朵紫色的花,放在鼻尖嗅了嗅,“这地方,简直就像本少爷专属……嘶~”他抖了一下扔掉花改为捂住耳朵,揉了揉才赶走那股阴冷酥麻的感觉。 因为一个灵魂朝着他耳边吹了一口气。 非邑垂下眸子,招呼他们进屋,这些灵魂都已经达到能影响人间界的地步,必须要早点清理掉才行。 空中的邪现也越来越厚重。 他们推开院子门,夕阳下的阴影下,一个黑影杵在院子里,一回头,五官都没有! “啊,鬼啊!” 刁貂吓得猛地一蹿,躲在非邑背后。 “无礼之人。” 原来那人低着头,抬起来的时候,无疑是一张冷淡又清俊的脸。 第五百零一章 凤叁 最后才来的室友留着一头板寸,右眼角有一条两厘米长的疤,左边颌骨处还贴着邦迪,浓眉大眼,一张很阳刚的脸。 穿着蓝色的竖领条纹短袖衬衫,下面穿着黑色的长裤和布鞋,性子却极冷,且刻板。 他是四个人当中最魁梧也是最高的。 凤叁围着他走了一圈,打了个响指,极度自恋笑道“真要说的话,你们也就长相能配和本少爷住一间屋子。”说着看向新室友,“哥们儿你叫什么名字?” “黄元央。” 四个人中,他的名字似乎是最正常的一个。 然而,非邑对这个名字极没有好感,这灵力,这名字,无疑都指向除妖师黄家,只是这个家伙似乎又有点特别? 而黄元央从一开始,注意的就只有一个人——刁貂。 “盯着我做什么?”刁貂是几人中个子最小的,和前者差了足有一头,但气势可丝毫不输,这家伙的脾气又直又爆,且一点就着。 “哼。”然而黄元央只是冷着脸转身进屋。 把刁貂气得,真正的跳脚了。 “哎哎,冷静冷静,你俩只是适性不合而已,别跟个仇人似的。”毕竟一个跟炮竹似的,一个又像是冰山。 非邑默默往屋里走,的确,是真适性不合。 晚上的时候,他们觉得说点什么来增进一些熟悉度,于是就以为什么要住这里为话题说起。 “笑话,本少爷这样的存在就应该有别具一格的住所,听说这里闹鬼,特来用本少爷的美貌偶遇女鬼~” “我当初赶时间,随便扯了张单子就填了。”刁貂蜷缩在自己的床,不,‘窝’里,垂头丧气的抱怨。 非邑就一个理由,穷。 然后三人就静静地等着,就在他们以为黄元央拒绝交流的时候,那冷冰冰又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听说闹鬼,来驱除妖怪的。” 非邑“……”这人完全不会撒谎吗? 果然,这一来轻易就引起了凤叁的好奇心,“你是除妖师?就是那种到处捉妖驱鬼的有异能的人?!” “实际上没有鬼的,只有灵魂、妖魅还有神明。” 这一谈就收不住,凤叁缠着黄元央问东问西,各种乱七八糟的问题都来了,诸如神明会不会生小孩儿、灵魂能不能和人类啪啪这种。 刁貂明明是性子最跳脱的那个,但却意外地保持着沉默,只是在听到除妖之类的话题时哼一声表示不屑。 非邑只能努力保持冷静听着,偶尔插一句……不过寝室气氛倒是好了不少。 文科是真的不太好选择专业,非邑目前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职业,就随手选了万金油专业——中文系。 说起选择专业的理由,最奇葩的当属凤叁。 “你们知道文学专业的别称是什么吗?美女系!”他敞开胸怀,仿佛接纳世界的慷慨激昂,“像本少爷这样的人才,就应该在花的海洋中当一片被簇拥的绿叶!” 能把大学当作游戏的,也只有这样的人才。 领了军训需要的服装后,第二天就开始排队训练了。 他们学院每个班大约三十几人,他们四个,非邑独自在五班,除妖师在一班,而凤叁和刁貂同在十一班,因此在不同的方阵里。 才开始军训,这货就贯彻实施入学的远大梦想,在两百多个妹子面前表演一段热舞。 非邑自认无法欣赏那被称为性感的姿势,总结下来就是假装脱衣服、摆胯耸肩的动作,不过他要被尖叫声震昏过去是真的。 才军训第一天结束,院草的名号就稳了,不得不说凤叁的理想实现得过于快速,不过这并不代表他的大学生涯是顺利的。 “凤叁是吧,给你一个小时,把头发给我弄整齐了!”教官目光如炬,好像在对待刺儿头。 青年一头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几乎要发光,戴着帽子也阻挡不了张扬的色彩。 凤叁笑着出列,“那我先走了。” 然后真的昂首阔步的走了,路过非邑这边的方阵时,对着那齐溜溜的女孩子送了个飞吻。 “艹,这家伙也太受欢迎了。” 对于男同胞们酸溜溜的语气,非邑不作回答。 然而,凤叁回来的时候教官的脸瞬间黑了——他领着一个纸袋子,把头发扎了起来,刘海也撩上去,看着挺精神的,只是这也无法改变一根毛没少没短的事实。 教官几步上去,黝黑的脸就像是煤炭一般,大概要忍不住动手了。 “这是怎么回事?!” 凤叁比教官还要高一点,非常潇洒的甩了甩头发揪,“抱歉,我凤家祖训三要妻子第一,高贵容貌第二,以及头发第三。” “你?!” 教官忍不了了,一脚踹过去,却落了空。 凤叁的躲到一边,笑道“冷静,为了能配合军训,本少爷牺牲一下也无所谓。”说着掏出一个东西来,黑色的,毛茸茸的往头上戴去。 假发! 这可真是个人才。 但是教官可不容许这样被糊弄过去,当即把假发从他头上扯下来,狠狠丢地上,“今天我要是不让你把头发剪了,我就……” 在旗子被立起来之前,某个师兄赶紧跑过来,拦住这个汉子暴涨的怒火,在他耳边不知道嘀嘀咕咕说了什么,教官火气瞬间灭了。 对上凤叁似笑非笑的眼神,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化解! “这假发脏了,我重新去拿一顶。”凤叁转身就走,踩过方才被教官丢地上的假发,直到中午解散也没有回来。 众人都当作什么也没不知道,女生们只是小声探讨,好歹让教官保住一些颜面。 “凤叁让我们去千里廊,他定了座。” 一路上,大家都没有谈论关于凤叁的身份问题,不过到了所谓的千里廊的饭店,现实逼迫他们不得不正视——穿着军训服装的三人,连给门口青花大花瓶擦灰尘都显得掉价! 这时候一个身穿制服的女人迈着小碎步快速走来,她脸上堆着得体又礼貌的微笑,对几个显得尴尬的学生抬手,“几位是风少爷的朋友吧,请跟我来。” 第五百零二章 报复与赌博 千里廊作为天夜学院附近最有牌面的饭店,几乎成了学院里标榜身份的标准。 像非邑他们走进来东张西望,目瞪口呆的表现,别说什么格格不入,一看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万恶的有钱人啊~” 刁貂最不会掩饰自己的反应,相应的,他也不会在乎别人的看法,虽然他们几个都是这样。 这家伙边走边跳,忽然看见了什么回过头来和他们说话,结果回头就撞上了别人。 “啊,抱歉抱歉。” 身穿白衬衫和西裤的青年,袖子因为热而挽到小臂上,被撞的瞬间就黑了脸,俯视笑嘻嘻地刁貂,随即嫌弃地别开眼睛,拍了拍胸口,“千里廊也越来越没格调了,什么样的人都放进来。” 刁貂瞬间愣在原地,怒目而视,然而到底是他有错在先,只能憋着一口气。他的肩膀被拍了一下,转头看见非邑平静的脸,“别放在心上,走了。” 他似乎一点也不想多呆。 “等等。” 方才还不正眼看他们的青年却喊住了他们。 “还有事?”刁貂说话的时候语气有些冲,但是青年根本没有看他,而是盯着他旁边,说道 “我们是不是见过?” 非邑不得不转过去,必须要承认的是,几年不见卿云傲身上的那股张扬跋扈有了收敛,变成另一种高高在上的气势。 正要说话的时候,不远处的拐角又走来一个人,这下子想避都避不了了,因为来人目光看过来时讶然和厌恶毫不掩饰。 “世界还真是小,这里也能遇见你。” 郭凯风如是说道,让另外几人都同时露出不解来。 非邑叹了口气,来天夜城的时候他也曾经预想过是不是会和这些家伙见面,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随即撇了撇嘴。 “你可以当没见过。”毕竟他一点也不想和这些家伙扯上关系。 说是这样说,有一个现实却不得不正视两年多不见,按理说他们应该忘记他了才对,只是这一件面没有任何的契机就能认出来,到底是为什么呢? 非邑仔细打量这两个家伙,除了变得更成熟之外,似乎没有多少变化,然而,当他稍一用神识观察时,铺天盖地的气运线便朝着他们涌来。 原因就在这里——这两个作为郭家和卿家的继承人,正在一步步朝着父辈的高度攀登,渐渐能住在他人的气运线,变为人杰的存在,这种时候,他们和诸神天的界限就变得模糊。 “呵?我想起来了。”卿云傲围着这个家伙转了一圈,记忆变得清晰起来,他高傲的脸渐渐笑了,语气冷然“我的手臂现在还会隐隐作痛呢,既然你来了天夜城,咱们就好好掰扯一下。” 在这里,他卿家不说一手遮天,但是要弄死这家伙绰绰有余! 正在僵持的时候,另一个人加入了,明显是出来找他们的凤叁手上转着假发,闲庭信步地走过来。 “你们怎么来不进来?”目光一转,看见另外两个家伙,顿了一下,走过来,“哎呀呀,这不是郭凯风和卿云傲,找本少爷室友有何贵干?” 非邑全程平静的脸因为这句话而略有浮动,先越过卿云傲和郭凯风,说道“高中同学而已,先吃饭。” 作为当事人,他的反应过于不当回事,身后卿云傲的眼神逐渐冰冷,握着拳头准备跟上的时候却被一把拉住,转过头对上郭凯风不赞同的眼神。 “大庭广众,别冲动。” 青年哼了一声,瞥了眼那些若有似无的大量眼神,将挽着的袖子放下来,扣好,“不过是些杂碎而已。”到底是没有再过多纠缠。 郭凯风看了眼那道远去的身影,低声道“凤家老三在文学院,宿舍在明苑,不急于一时。” 吃饭的时候刁貂还是一身火气,不喷还不行那种,一边啃鸡腿,一边吐槽。 “这种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像全天下他最狂似的,看谁都用鼻子瞅,是不是跟孔雀似的?” 非邑坐在他旁边,默默地遮住晚,给不知什么时候跑来的深夜夹了块胡萝卜,当即收到一爪子。 “肉!” 黄元央静静地看着大快朵颐的猫,眼神难得有些变化。 “非邑!”刁貂提高声音引起几个人的注意,“那家伙要是敢找你麻烦,别怂!兄弟我绝对第一个干!” 凤叁看向浅笑的非邑,难得一脸认真,“真不知道你这样性子怎么会惹上那两个家伙。” 非邑喝汤的动作一顿,看着那两颗浅绿的葱花眸光一闪,“因为一些意外而已。” “也是,毕竟卿云傲那家伙性格还不及本少爷十分之一的好。” 除了一开始的气愤之外,这顿饭令人非常满意。 中途的时候,黄元央暂时离席去了洗手间。 非邑看着他关上门,眨了眨眼睛,回过头和刁貂继续说话。 另一个包间里,黄元央反手关上门,然后就不说话了。 他面前的两个青年一个一脸火气,一个面无表情自带威严。 最终还是郭凯风先说话“什么时候回本家?” 黄元央沉默许久,才回道“与你无关。” “别误会,我是代表黄起凰问一句。” 提到这个名字,不光黄元央,就连卿云傲都忍不住抽了抽脸。 “请转告少爷,等天夜学院妖邪除去便归。” 卿云傲没忍住问道“天夜学院里面真有鬼?!” “世间无鬼。” 卿云傲真不知道该怎么和这种家伙说话,便直接将目的说了,“既然你和那混蛋一个寝室的,就给我监视着点,等他落单的时候告诉我。”他一定要让非邑知道惹怒他的下场! 然而黄元央只是冷着脸回了四个字,“与我无关。”随即头也不回离去。 门摔上的声音让卿云傲回过神来,顿时气得鼻子都歪了!指着门吼道 “这家伙什么意思?啊?竟然敢这样和我说话?不过是黄家收养的义子而已,还是被卖过去的!” 郭凯风睨了他一眼,“安静点。” 果然安静了。 砰! 卿云傲猛地将水杯砸到地上,碎片像珠子似的滚到了墙角,“你拦住我最好有方法弄死那家伙,不然本少爷亲自动手,管你什么影响不影响的。” 他说完甩门而去,留下郭凯风一脸平静。 窗外吹进来的风带着些微的海腥气,让白色的窗帘轻轻浮动,这其中,一只蓝色的带着白色斑点的蝴蝶蹁跹着飞了进来,在青年身边化成一个身穿蓝色百花长袍的女子。 她温柔且冷静,笑道“卿少爷还是这么暴躁。” “呵,然而他性格和能力并没有冲突。”是必要的盟友,在共同利益之下,他们的关系坚固非常,“那么麻烦你去一趟了。” 蓝蝶闻言抬起宽大的袖子,遮住嘴角的冷笑,“那孩子和他的室友都是普通人类,妾身出手会不会过于严厉。” “这是云傲所期望的。”郭凯风看着角落的玻璃碎片,语气颇有些感慨。 街道上,卿云傲看着千里廊的匾额都觉得生气,矮身坐进车里,“回学校。” 司机回头看他,低声问道“是否需要属下去……” “不用。”他翘着腿看着车外,“有现成的刀当然要用,郭凯风那家伙有的是工具。” 夜晚,军训第一天的晚上到处是哀声遍地,明苑因为地理位置特殊,侥幸避开了每天军务的检查,别人眼中这必须是因祸得福。 然而别人也不会知道这地方的危险。 今夜月色明亮如昼,冷白的光洒在那淡紫色的花朵上格外炫目,这里的灵魂在除妖师到来的时候就自动避让了,成为了喧闹中唯一的净地。 只是,空中厚重的邪现格外碍眼。 “喂,该你洗了。” 刁貂从洗澡间出来,边擦身上边甩头发,然而等他找了吹风出来,黄元央还站在大门外保持着望天的姿势,他跟过去望天上看,“没什么奇怪的呀?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 黄元央转身回去拿洗漱用具去了洗澡间,身后的邪现翻滚的速度逐渐加快,然后变成汇聚的模样。 刁貂疑惑地看着他,然后看了眼天空,咕哝道“确实没什么奇怪的。” 等回到卧室,却发现床位靠窗的凤叁也在看着天空,刁貂顿时一拍手,提议道 “今晚月色这么好,咱们出去赏月吧!” 凤叁似乎也很赞成这个提议,“听说月下的花会更香,摘两朵送给妹子们应该会很受欢迎。” “你们去吧。”非邑显得兴致缺缺,在他的书桌前写写画画,“不过建议等等元央,毕竟这里闹鬼。” 这一说,另外两个同时停住出门的步伐,最后黄元央耐不住磨,收拾了一些工具跟他们一起出门。 “非邑,你不出去就看家,我们没带钥匙。” “赶紧滚。” 非邑趴在书桌上摆了摆手,眼睛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笔记本“也不知道绕竹他们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哼,那帮家伙在一起能出什么事?”深夜显得不以为意,《引雷诀》修炼到现在,那几个哪个不比千年大妖强?“画得怎么样了?” 他凑过去看——整页整页的鬼画符,其实是神言之术。 非邑略微忧愁,“根本没办法用神力,连神识都只能用混沌之力隐藏着用才不会被察觉。”还只能用一瞬那种。 “那以后炼丹怎么办?”不能用神力,这货就是个废的。 “至少得出了天夜学院才行。”非邑拿着笔在纸上点着,忽然,他似有感应的转头,“开始了。” 深夜直接跳上窗户,望着天空那汹汹的邪现,“那小子扛得住不?” “恐怕不行。” 非邑放下笔走过去,出了大门瞬间感觉到扑面而来的阴冷之气,瞥向大门,只见门框上一张黄色的符箓散发着光辉,应该是为了给他阻挡邪现入侵。 忽然,一道凌厉冲天而起,烟花般散开,原来是一张张发光的符箓,带着极强的灵力将邪现驱散开。 是黄元央的灵力。 “那家伙真的是天生灵体?”深夜跳上非邑的肩膀。 “嗯。” 没错,黄元央不只是普通的除妖师,还是个天生灵体,这让他在除妖这方面极有天赋,不过到底修为不足。 今夜邪现暴走是有人在暗中引导,将原本离去的带着极强信仰之力的灵魂抓了回来,丢进了邪现中让其堕灵。 这些温床如此适合繁衍,不多时就将附近的邪现吸引过来,如今已经演变成数只化目邪秽! 黄元央拿着桃木剑,冷汗一滴滴从额头滑落,而他身边的刁貂还看戏似的惊呼不断。 凤叁还算清醒,拍了拍兴致高昂的室友,“我想我们得赶紧走,元央的状态不太好。” 才说完,黄元央手里的桃木剑咔一声断了,捏在手里的符箓也不点自燃,他赶忙将东西丢了,声音失调,“快回去!” “还不帮忙?” 深夜盯着那边逐渐猖狂的邪秽,尾巴摆动起来,忍不住动了动爪子,那个除妖师小子已经败下阵,还将邪秽引了过来,再不出手就要挂了! 然而非邑却还保持着观望的姿态,他的眼睛四处看着,神识也几乎没有痕迹的四处查看,脸色逐渐难看。 “那些家伙看样子是打算好戏看到底了。” 深夜瞬间反应过来,“天夜城的神明?”就说邪现怎么出现这么久都没见神明出现,原来都在作壁上观,“他们要做什么?” “当然是等我出手。” 天夜城很大,居住在这里的神明也不少,大神、等重天、散仙天的都有,数量虽多但是大家都活了数百年彼此间都认识。 某一天忽然多出一个不认识的家伙来肯定会想要摸清底子。 “是因为来的那天在底下道的事?” “应该是。” 三个室友正在往回跑,空中邪秽也在不断往下压,但非邑依然没动,看起来无法有任何建树。 但实际上深夜抓着他的爪子越来越紧。 这是一场比定力的赌博! 黄元央频频往后看,脸色越来越苍白,刁貂和凤叁也被他所感染,脸色极其不妙,他们看着大门处的非邑,连忙朝他招手让他回去。 非邑握住拳头,最后猛地抬起手——嗡然一声,空中落下一道结界…… 第五百零三章 倒霉的蝴蝶 在非邑的神力运转的前一秒,某一道结界落了下来,还是个六重天!不得不说这让他松了口气。 具体不知道是谁,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和天夜城的神明们不是同一路。 “妈呀吓死我了!”刁貂从地上爬起来,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眼,“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黄元央大概因为灵力耗损过度,此时脸色异常苍白,“我们先回屋。” 几人一同回到寝室,趴在窗户边看。刁貂是个闭不了嘴的,瞥了眼微微喘气的黄元央,“还除妖师呢,驱个邪都不会!” 凤叁闻言跟着回过头,却是对刁貂说话,“嗯?你怎么知道是驱邪?” 后者心虚的眨了眨眼睛,“又是桃木剑又是符箓的,那不是驱邪是什么?” 这货是真不会撒谎,和凤叁这种表面奇葩内里精明的家伙比起来就更不够看,后者顿时笑道 “原来那是桃木剑,黄纸叫符箓啊?” “那又怎么了?”刁貂不解地看着他。 “咳,没什么。”凤叁轻咳一声别过脸,掩饰笑意,“觉得你还挺聪明的。” “那是!” 看刁貂那得意的表情,黄元央的脸上分明写着蠢得没救了这几个字…… 外面怎么样和他们已经没有关系,天夜城一半的神明都在这里,那些邪秽和背后的家伙能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熄了灯之后,平静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寂静就这样持续到后半夜。 为了空气流通,窗户大开着让月光也洒了进来。这样清凉的夜色下,一只蓝色的蝴蝶蹁跹而来,翅膀上的白色花纹仿佛在发光。 它悄悄穿过窗户铁栅栏,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将目标锁定在进门左边的床位,慢慢靠近。 在熟睡的青年上方,它盘旋着,蓝色的光点缓缓洒落。因为除妖师小子和神明出手,让目标侥幸逃过一劫,但这些它自带的剧毒磷粉很快就能让这个青年死去! 暗夜中,刁貂翻了个身,黄元央轻轻摸着手边的符纸…… 蓝蝶紧盯着非邑的反应,忽然,一双绿油油的眼睛骤然亮起! “喵!”深夜再也按捺不住,蝴蝶,有蝴蝶! 猫对于飞来飞去的东西有些永远也无法消退的喜好,深夜更是如此,果断出爪。 蓝蝶不得不停手,在屋子里飞着躲避猫爪子,哼,不过区区野猫…… 啪! 深夜看着爪子下扑棱棱的蓝蝴蝶,歪了歪脑袋,又放开,等它偏偏倒倒的飞起来的时候猛地跳起来又是一爪子。 还挺好玩儿的,黑猫的眼睛越来越亮,兴致高昂。 殊不知蓝蝶已经要疯了,明明是一只普通的猫!她怎么会躲不过?她只看见黑猫借着屋里的桌子和床架子一蹦数米高,闪亮的利爪给了她极大的压迫感! 这让她不得不选择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想她堂堂千年大妖,竟然会败于一只普通的猫爪下? 然而才到窗户,符箓骤然亮起的灵光却逼得她猛地后退,被袭来的大手一把抓住! 灯,啪地亮了。 凤叁摸着下巴凑近看,刁貂配合地举起那大蝴蝶。 “这是妖怪?”凤叁似乎有些怀疑,“这么弱?” 深夜还在不懈地勾挠,却被刁貂推开,“这是可不能随便玩儿。”偏偏这时候凤叁也跟着来凑热闹,非要用手抓一抓。 场面一时间陷入混乱之中,深夜最灵活,借着两人的手臂猛地而抓过去,却因为支点不稳失手了。 蝴蝶漂亮的翅膀就这样这抓破了…… “啊!” 忽然出现在眼前的女人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她穿着蓝色的浴衣式长袍,背着一对又宽又漂亮的翅膀,只是这堪称完美的翅膀右边那只此时却裂了。 她痛苦地瘫倒在地,扇动一下便觉得撕心裂肺的疼,脸色极为苍白的同时,目光却阴冷如冰,等着不远处得意地蹦来蹦去的猫恨不能喝血啖肉。 “郭凯风竟然还养着妖怪,野心不小啊。” 非邑坐起来把深夜拎到一边,走过去蹲在女人面前,“难怪流传的话本都是女妖居多,毕竟漂亮。” 他的语气绝非垂涎,更接近于评价。 相比较之下,蓝蝶看他的眼神震惊如斯,“你应该吸入了我的磷粉才对,怎么没死?” “憋过去的。” 那一刻,女人的表情可谓复杂,她不仅没有完成任务,还被猫戏弄了! “今天是我输了。”望着刁貂那略带紫色的眸子还有黄元央手里的符箓,她微微笑道“但下次绝不会!” 蓝色的粉末好似雾一般,在屋里扩散开来,黄元央立刻提新道 “别呼吸!” 模糊中只来得及看见蓝色的蝴蝶狼狈地飞远,刁貂打算追却被非邑喊住了。 “明天还要军训,早点睡。” 这理由……刁貂挠了挠头,“总觉得你不像受害人似的。” 深夜把爪子往水杯中浸了下,递给非邑让他给擦干,然后再慢慢舔,打了个哈欠窝在枕头边睡了。 看了眼闭上眼睛的某人,想道这货只是一开始扮演了受害者罢了,当蓝蝶飞出去之后角色就变了。 天夜学院外,一只黄白相间的小老鼠立在楼顶上,在空气中嗅了嗅,便掏出一块有半个身体长的传讯符。 “过来了。” 地上,白绕竹捏着传讯符神色平静,当听到皎栀的讯号时,猛地抬手指着天上,一道红色的神光直冲而起,随后仿佛下雨一般化作小点落下! 这些小点带着腥气和剧烈的波动,蓝蝶连忙躲避,稍沾上一点翅膀就被腐蚀出一个洞——好烈的毒! 她到处寻找着能遮挡的地方,很快锁定街道下的避雨处,容不得多想快速赶了过去。 总算躲过了毒液的袭击,但就在这时,一条黑色的蛇尾拍来,她甚至来不及反应便被那巨大的力道拍晕过去。 一众妖使围过来,纷纷发出惊叹的声音,“这蝴蝶好漂亮!” 白绕竹走过来将混过去的大蝴蝶捡起来丢进结界中,“走了。” 大人现在还不愿意暴露身份,他们作为虽然已经去各个神庙拜会过,但这并不代表就能在天夜城胡来,毕竟这里可不止有神明居住着。 在他们离开不久,天空中就有数道影子飞来,各自盘踞一隅四处寻找方才的妖力来源,但方才那几道各个都像是千五百年大妖的妖力波动此时都已销声匿迹。 “见鬼了,这些家伙是什么时候来的?”某个年轻的声音有些焦躁,朝着另一道高楼顶上的身影说道“喂,老牛你知道吗?” 那影子极其高大魁梧,声音闷声闷气的好似打雷,“应该是天夜学院新生报到那天。” 这时候另一道响亮的嗓门响起,“那天不是还有新的神明来了?今晚上我看庙里的家伙都去了。” 也只有他们几个敢称呼神明为庙里的家伙,同样,他们说话的时候别的谁也不敢插嘴。 “算了,总有被大爷我逮着的时候,走了!”在月光下跳跃而去的影子有一头狂放的红色头发,看起来格外有气势。 随后其他妖怪也纷纷离去,许久,白绕竹一行才从混沌空间中出来,此时天空都已经泛起鱼肚白。 天夜城是神州大陆上阳光最早光临的地方,通过高楼大厦的折射,显得非常匆忙。 宝炙戳了戳要死不活的蝴蝶,“我们现在怎么办?” “回去。” 白绕竹带头往另一边走,他们吃了隐灵丹,只要不懂用妖力,任谁看也和普通的人类无异。 目的地很近,穿过两条街道就到了天夜学院对面小吃街步行街的区域,到了地方时,非邑已经等在那里了。 几个妖使立时加快了步伐,欣喜非常。 “大人怎么这么早?” 非邑摇了摇头,“先别管这个,抓住了吗?” 白绕竹扬了扬手中微亮的小球,“大人请进来说。”他说着拿出钥匙,将旁边的卷帘门打开,然后拉开玻璃门。 一直棕灰色的兔子正拿着一块帕子在擦正当门的红漆桌子,见人进来先是一愣随即欢快地丢了帕子扑过来。 结果还没靠近就被深夜一爪子拍飞,顿时闹成一团。 非邑懒得理他们,示意白绕竹跟上,到了安静地地方后,环顾这小小的店面一周,才笑道“做得很好,辛苦你了。” “大人言重了,这是属下分内的事。”白绕竹把蓝蝶递过去,“再说大人也是为了我们,宣传单已经散出去,相信很快就会有客人上门。” 是的,非邑想来想去还是得从事本行,要养活这么一屋子的妖怪还有支付他大学的费用,还得兼顾学业,也只想到这个方法了。 “属下把业务都改成了外包,就是自动上门服务,采用预约的方式,这样一来大人也不用像蓥城的时候那么累,也不需要画符,收入也会高一些。”白绕竹掏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根据属下的统计,这种外包服务大多面向大场面以及富贵人家,收入是摆摊的数倍乃至数十倍……只是我们只能在周末以及您没有课的时候工作,所以属下建议,您没空的时候我们也可以帮忙。” 这时候,他完全化身专业人士,侃侃而谈能把非邑绕晕过去。 “行,都按你说的做。” 事情就这样拍板,然后非邑把目光放在蓝蝶身上,后者已经醒过来。 蓝蝶还没有从被袭击的惊恐中清醒过来,就被眼前这张脸给吓呆过去,等等,这个人类怎么在这里?目光不断在妖怪们和青年身上来回转……不是想到了什么,她瞬间急躁地扑腾起来! 结界被解开了,她头也不回地往门口飞去,却被白色带着金芒的神光弹回来,并且不得不变成人形。 神明! 她猛地回头看去——被妖使们簇拥着的青年就这样静静看过来,面无表情,神色幽深,忽然,黑色猫扑了过来,吓得她尖叫起来。 “深夜,行了。” 黑猫跳回去,攀上少年的肩膀,“怎么让她变成人形,不好玩。” “蝴蝶的原形可不会说话。”非邑把他赶下去,走过去蹲在女人面前,“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但是女人却完全愣住了,好像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比翅膀被毁还有恐怖的那种,喃喃着神明、人类之类的话。 “吓傻了吧?”深夜在她面前挥了挥爪子,“让我吃了算了。” 最后一句才让女人回过神来,当即坐着往后缩,“别过来!” 看她胆小甚微的样子,还挺可怜的,这是当然的——明明是个人类一夜之间却变成了一个神明,还带着一群实力个个堪比大妖的妖使! 这样家伙来到天夜城为什么没有一点消息? 答案似乎也不难猜,但她现在却知道了他们的真面目! “你们要杀人灭口吗?” 非邑一愣,这女人还挺聪明的,随即笑道“你不过是受人指使罢了,没必要这么对你。” 那只女人闻言却一副比听见自己将死的消息还有慌张的模样,连忙爬回来拉着他的裤子,“求你,不,求您不要伤害他!” 这……根本就是脑补过度了,非邑叹了口气,看样子问不出什么来了。 “算了。”他无视女人颤抖的身体,指尖凝出神光,“左右你不是人类,这样做也无妨。” 使用‘抽忆’对非邑来说完全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不过这一次和以前不同,他要借此从这个妖怪的记忆力获取一些东西。 来到这的时候白绕竹他们已经摸清楚了大部分神明的真身还有实力,但天夜城还有很多妖怪。 有的是连他也无法感知到的存在,这让他的行动有些掣肘。 这蝴蝶妖在天夜城生活这么久,对于这里的妖族应该有不少了解才对,不得不承认,虽然对郭凯风的行为略微郁闷,但却因此得到了不少情报。 将植入的记忆安放好之后,非邑停了手,然后用神言之术把女人翅膀上的伤治了,就当做是大量情报的报酬好了。 未免有漏掉的地方,他把女人背上的衣服剥开一些,把翅膀和身体相连的部分也治了,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 “哥哥真是的,人家才几天没在身边,就有美人相伴了呢~” “禽兽!”织女跟着帮腔。 非邑“……” 第五百零四章 人杰之力 早上七点半的时候,大家都陆陆续续吃了早饭来操场集合开始新的一天的军训,凤叁几个好不容易等到非邑买早饭回来,却发现他此时一脸被虐惨了的模样。 “你说你天不亮就跑出去,怎么这会儿才回来?饿死本少爷了!” 非邑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吃你的。”他被折腾惨了,抱怨个屁。 凤叁也不介意这几个冷包子,就着温豆浆几口咽了。吃完早饭,想着时间还有剩的,便准备去找妹子们聊聊,忽然一阵阵惊呼声响起。 顺着看去,那叫一个骚动,当耳朵敏感地捕捉到好漂亮这几个字的时候猛地冲了过去——眼睛就这样移不开了。 走过来的一行人仿佛天生的发光体,目光所来皆是惊艳! 刁貂在高低杠上远远地看了眼,跳下来,给另外两人说道“确实很漂亮啊,不过这也是正常的……”他说到一半就一脸微妙地停了,不仅没有跟着凑热闹,反而躲远了。 非邑看着那家伙蹦蹦跳跳的背影,带着些慌乱,微微一挑眉。 “你不去看看?”黄元央坐在操场旁树下的石头上,面无表情。 “没兴趣。” 那几张脸看了几年,都已经造成审美疲劳,正说着,那边织女几个朝着这边猛地招手。 这方向人可多了,一时间引起无数自恋的心思,汉子们激动的搓手打算上去要个联系方式什么的,女孩子的目光则是紧盯着牛郎和招徕…… 非邑装作没看见,盘腿坐在,撑着下巴转过脸,唉,为什么每到一个新的学校这些家伙都要来踩一踩地皮?还一次比一次高调! “真累。” 他想道,总觉得无事可做的日子似乎过于乏味了,这边在军训,室友又不是简单的货色不能随随便便搞失踪去诸神天那边;地府虽然有白绕竹照看着,但他不炼丹生意也维系不下去,订单摞了多高都不知道。 目前也只能把重点放在人间界。 新手开张,总是要先度过一段沉寂的时期,到了周末军训半天假的时候,名为非八字的铺子总算迎来的第一单生意,还是个熟人。 “麻烦跟我走一趟吧。” 非邑看着这位戴眼镜穿西装的精英人士,哭笑不得,“你这让我怎么好意思开口要价?” 钱凌不以为意,“生意是生意,交情是交情,不能混为一谈。” 但是在非邑眼中这位可是钱才的干哥哥,能让他亲自来一趟的背后是谁不言而喻,这也让他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路上的时候,非邑便问题了简单的情况。 钱凌的表情忽然剧烈的波动了一下,看着他腿上的打哈欠的深夜,告诉自己,这个世界确实存在着妖魔鬼怪。 “是这样的,你们上次离开后,老板渐渐地就能看见一些普通人看不见的存在,而且晚上的时候大宅里总不能安静……” 他想起有一天出门,钱阎忽然指着空无一人的巷子,问他能不能看见有在那里聊天的时候,脸就一阵扭曲。 非邑听完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和钱凌解释,只能告诉他这是正常的。 天夜城周末这天格外拥堵,车子在高架桥上一寸一寸的挪动足足费了一个小时才下去,路上红灯绿灯的又过了一个小时才到目的地。 非邑下了车觉得脚下都是飘的,尼玛早知道用传送符了! 然而很快他就被眼前的场景给惊得清醒过来,这栋一层一层都在旋转的大楼是怎么回事? “我们来酒店做什么?” 这就是穷人的第一反应,然而钱凌只是轻轻扶了下眼镜说道“这是老板的私人房产之一。” 非邑“……”抱歉,我不该问的,不问就不会产生这种惆怅的心理。 “老板他怕影响到大宅那边阿姨他们的生活,就暂时搬到这边来了。” 钱凌带着他先是在大门处刷了身份卡,又在大厅里面电梯前识别了指纹和虹膜,才输入电梯个人启动密码。 全程,非邑都是懵逼状态。 当电梯停了,钱凌再次录入声音门才打开——眼前这个世界无疑就是楼中别墅,游泳池小花园一应俱全…… 普通人第一眼看见一定是惊叹于这别有洞天的设计。 而非邑第一句话却是“这地方没有开过锅伙?” “锅伙?”钱凌给他拿来拖鞋,不解地反问道。 “就是做饭。”非邑穿上拖鞋走进去,然后说道“到了新居第一件事就是要先在厨房做饭,可得记住了,就算不煮,锅碗瓢盆火一定要备齐,哪怕烧个水都可以,不然请不来灶神的。” 他脚步都没顿一下,指着在沙发上大喇喇坐,不,飘着的家伙,“不然这些家伙就会跑进来捣乱。” 他说着转头看向沙发上一脸震惊的灵魂,手指一划,地府之门便出现了“你们是自己走还是我动手?” 然而深夜已经猛地冲过去一爪子一个,好像是球进洞一般将他们拍了进去。 钱凌不会错过这猫爪子上受力的动作,甚至还能听见拍响了的声音。 这时候钱阎从二楼走下来,脸色一如既往的冰冷却带着明显的疲惫,看样子被折腾得不轻,他环顾一周,捏了捏眉心,“那些灵魂走了?” “哥你一点也不怕的?” 钱才的大哥,非邑喊一声也无妨。 “他们好像不能靠近我。”钱阎指了指对面的沙发,让他坐下说,“不过最近有妖怪找上门……” 钱凌递过一杯白水,因为是临时住所,也没什么喝的。 非邑接过没有立刻喝,而是对钱阎说道“这么和你们解释吧,古语常说人杰地灵,当这两项满足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变得能接触非人类的世界,运势过强的人类能看见灵魂甚至具有灵力,灵力集中的地方就容易成为三界交汇的点。” 简而言之就是钱阎太强了! “妖怪找上门也是为了认主,他们能从你这里得到好处。”比如信仰之力。 再如郭凯风身边的妖怪也大多是出于这个目的。 “没办法避免?” “其实你可以选择一些心地善良的留作保镖。”非邑认真地建议着,“虽然像普通的妖和灵魂无法对你做什么,但是大妖就不一定了。” 眼前这位年轻有为的人就像是一块香饽饽,恐怕早已引得天夜城的妖怪蠢蠢欲动了。 因为与其去神明手下做事还要被压榨的待遇来说,侍奉在一个人类身边,契约还是由妖怪主导,怎么也是后者更有吸引力。 更何况像钱阎这等存在,每天产生的信仰之力可不是小数,除了被他的灵魂所吸收,光是散溢的都能令妖魅垂涎三尺! 这种感觉……钱阎眉头轻皱,一点也不好,身边天天跟着一个随时觊觎自己好处的妖怪。他看向非邑,意思很明显,“拜托了。” “那简单。”非邑表示不难,然后问道“你有没有什么随身的首饰,玉佩最好。” 然而一看眼前这位那高贵冷漠的样子就知道白问了,转头就对钱凌说道“我要一块青玉,一寸大小就行。” “没问题,我记得这里的保险柜里就有。”钱凌站起来往楼上走去。 大厅里顿时就冷了下来。 没有钱凌在,钱阎身上那股冷厉的气势就容易泄露,这是他内心的强大,同时也是久居上位造成的气势上的凌厉。 偏偏非邑是个很没有存在感的,又不会说话,所幸他正好要构思等会儿要刻在玉上的阵法,就有话题聊了。 “问个问题。”等钱阎看过来的时,他正色道“哥你想不想用这份力量。”为了能让钱阎更好的理解,他解释道 “这力量最直接的是作用于你的灵魂,但运势却是真实存才的,普通人的运势力量微乎其微,但到了你现在这个地步,这股力量几乎可媲美神明妖怪,而且越往后越强。” 原本他不应该问的,毕竟这种做法相当于完全将钱阎牵扯进了这个世界,但是运势的力量是真实存在的,即便没有他,在未来钱阎也有可能会自己学会运用。 不过既然是友军,就没有放人不管的道理。 出人意料的是,钱阎拒绝了妖怪,却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这非人的力量,大概是看出了非邑的惊讶,他难得主动开口。 “放着自己的资源不用,可不是商人的作风。” 当然,这只是普通现成的借口罢了,果然,下一秒他话题一转,“我想见见元宝。” 这双眼睛,非邑果断点头 “可以。”到这一刻为止,再说凰已经没有意义。 “把他交给我。” “这个不行。”非邑说得毫不客气,“虽然你现在有力量了,但不能保证万无一失。”虽然他也不能,但这种时候他谁也不能信。 不多时,钱凌拿了一块玉佩下来。 非邑对人间界这些东西别说鉴赏,就是让他辨别真假都不会,但接过那块玉的瞬间,触手细腻冰凉犹如脂膏,转念一想也是,能放进钱阎保险柜的东西哪能是次货? 当他忽然消失在眼前的时候,钱凌尽管努力保持镇定但那颤抖的手还是泄露了他的震惊,声音有些都,“他去哪儿了?” “那里。” 钱阎指着面前的一个小黑点,但是不管钱凌如何聚精会神地盯,除了空气还是空气。 这一刻,他果然是信了,两人之间的差别,第一次觉得气馁,“我看不见。”妖怪就不说了,那些灵魂啊,神明的,想必能让他这因久居高处而无聊的世界变得有趣一些。 两人何等的默契,钱阎还是那冰冷的语气,多了丝不屑,“不过如此。” 足足等了半个小时,非邑才走出来,这种无聊而且必要的掩饰神力的日子得想个办法结束才行。 “先试试。” 钱凌无论如何也看不出变化的玉佩,钱阎接过的瞬间便察觉到了异常,不仅仅让他发现自己身边的某些变化,还有这玉佩中蕴藏的让他觉得呼吸一窒的力量。 “啧,看我这记性。”非邑一拍脑袋,“你得先往这上面第一滴精血才行。”随即示意他把手伸出来,“精血和普通的血液不同,带有人类的灵魂之力。” 说着指尖隔空一点,一滴异常鲜红的血液便从钱阎的指尖飞出,那一瞬间他感觉到心脏猛地抽了一下。 精血融入玉佩后,钱凌终于感觉到异常,扑面而来的风还有那阵阵荡漾的震动。 而钱阎早已呆住——眼前的世界五彩斑斓,到处是牵连的线! “这就是你的气运线。”非邑坐在他对面,“能看见那些白色的光点吗?这是别人寄放在你身上的气运所给予的信仰。” 而钱阎要做的就是熟悉这些力量,最有效的途径就是实战。 机会很快就来了被他的精血和唤醒的力量吸引来的妖怪纷纷聚集。 阳台被主人打开,没有灶神庇佑的地方,它们毫无顾忌地涌了进来,一个个有的甚至被信仰之力引诱而化成原形,虎视眈眈,让钱凌猛地站起来。 “没事。”非邑收敛一身神力站在旁边,对钱阎说道“感觉那些被你支配的气运线,以及它们的力量,在心里对它们下达命令。” 钱阎顺手拈起身边的一条,那一瞬间他仿佛牵动了世界某一个角落…… “力量,我要力量!” 一只棕色的山猫率先扑了过来。 非邑随时都准备着救人,但在这之前山猫妖就被一道金色的光束击中,从这高楼上飞了出去。 强者不管到了那个领域依然会是强者,说的就是钱阎这种人。 强大的内心和精神使他轻易学会支配这股力量,令他心之所至,信仰便会化为利剑,所向披靡! 不过到底还是有些生疏,当所有妖怪群起而攻之时就有些左支右绌。 “救人!”钱凌喊道。 “不急。” 非邑虽然时刻关注着,但并没有打算轻易动手。 千钧一发之际,从玉佩中蓦然弹出来的光幕阻挡了妖怪的攻击,瞬间将它们反弹开。 钱阎待在防御结界中只需要不断操控着力量攻击,练习着将力量扩大分散…… 当妖怪知难而退时,屋中早已一片狼藉,沙发浸泡在游泳池,小花园残枝败叶一片。 非邑松了口气,“差不多了,我就先……” 话说到一半,他顿住了。 钱凌两人看他猛地射向东方的目光,面带不解,“怎么了?” 下一秒非邑就不见了! 第五百零五章 邪灵至 作为神州大陆第一大城,天夜城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临海便是其一。 非邑直接从钱阎家里消失,火急火燎地来到城外的海面上。脚下是一出小小的沙地,因为退潮而露出来,在阳光下白色的沙衬着蓝绿色的海倒是一片好景致。 “创典的子页要出来了?”深夜紧张地环顾四周,这么多水让他有些本能的恐惧。 “嗯。”非邑已经能看见某一处的异常——海水呈旋涡状不断被吞噬。 幸好的是,和以前不同,现在的混沌空间都是最近才开放,不然他有理由相信,海水都得被吸干了。 以免夜长梦多,非邑直接打算动手,不过在这之前得先拦住某些闻风而来的家伙。 “交给你。”直接把深夜丢出去,别让那些家伙过来打扰。 深夜慌里慌张地招来一片祥云,站稳后探头探脑的看了眼那广阔无垠的海面,当即炸毛,“你想淹死我是不是?这么多水?”这说话的时候,岸上已经有不少神光涌来,“你不怕暴露身份了?” “没关系。” 以前是因为没有弄个清楚这个地方水深浅,怕贸然行动引起麻烦,现在再藏着别的神明也总有办法逼他出手,或者有心的往诸神天一查就能真相大白。 左右也算是站稳脚跟了。 深夜无话可说,直接从祥云上跳下去——那一瞬间,黑猫化作白色的九尾巨兽,威压一出,往这边飞来的妖怪神明纷纷一个踉跄,脸色大变。 实力稍弱的更是直接跌倒在地,尤其是妖怪。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此时都纷纷停了下来,在海边的礁石上急躁地转了一圈。 “这特么怎么回事?” “天夜城什么时候又多出一道陌生的上古气息了?” 三个男人,一个精瘦,一个红发张狂,还有一个魁梧高达,此时相识无语,这下子好玩儿了。 这种来自亘古的威压,这……分明是上古异兽血脉!就这样挡在一公里开外,横贯这一方的海岸线,大喇喇的告诉他们敢过去就等着被一口吞了! “去还是不去?”精瘦的青年问道。 “去,怎么不去?”那外貌凶狠,一口牙齿格外大颗的男人目露凶光,“我都要看看是哪一族的兽裔之民!”他粗糙的红发被海风吹得犹如乱草。 “不能去。” 憨厚高壮的男人说话的时候就直接转身往城区方向回了,到他们现在的高度,对于兽裔之民早已不陌生,这些身怀开天辟地灵兽之血脉,光是威压就能让他们吃苦头。 不能去,不能去。他边摇头便快速的走了。 这边剩余的两人面面相觑,对着性子暴躁又自负的家伙,那青年的气势完全不够看。但他直接无视了男子怂恿的目光,摆了摆手,笑道 “那匹修大哥,小弟也不凑热闹了。” 说完以快到残影的速度跑了。 匹修冷笑一声,“怂货。”笑得时候,两颗犬齿露出来在阳光下森白如雪。 “你这妖怪为何也来了?” 空中飞向天际的神光一道道像是彩色的流星雨,某一道经过时骤然停下,俯视着他,目露惊怒。 匹修凝视着那张面具,扭了扭脖子,猛地张口大吼,红色的火焰飞向天空,不光是方才呵斥他的神明,连带路过的也遭受了无妄之灾。 那些阵型乱了的神光,倒是把地上妖怪看得哈哈大笑。 这边非邑好不容易等到混沌空间开了能进入的大小,一头扎了进去,触目是早已习惯的漆黑,熟悉的场景再现金色的大刀,创典引路,尽头处便是石碑…… 然而当他距离石碑还有两丈的时候却忽然停了下来,随即抽出虚映剑来,谨慎地看着四周,厉声道“出来!” 静默之后,一阵黑色的雾气翻涌——这绝非混沌之力,而是邪现! 本非是什么大不了的,迄今为止非邑见过的邪现邪秽无数,但却从没有在混沌空间中见过! 为何没有被吞噬? 好似能读懂他的疑惑,藏在暗处的家伙轻轻笑了。 “因为,你实力不够啊。” 最先出现的是一直苍白的手,邪现缓缓慢慢缠绕游走,将他的真容露出来只是一个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 他长相清秀但一脸阴邪,浑身苍白,双唇似血,目光呆滞,但是却笑着,表情极其不协调。 “真是抱歉,我的新躯体让你见笑了。”少年就像是死了,却僵硬地扯着嘴角,“这人类孩子还没死。” 非邑的眼瞳猛地一缩,立刻飞身后退,背心一阵发凉。 眼前这个,是邪灵! 邪灵已经能自成一体,无需附着在灵魂或是妖怪身上,且能操纵活人! 非邑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先保护这个人类,让他们分离,因为邪灵保持这个状态他完全无法动手。 可,他如今却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还真是看得起我。”他开始计算着对策。 能出现在这里的邪灵毫无疑问是那个怪物的手下,那么那家伙就是打定主意要收拾他了,而且一出手就是堪比七重天的邪灵。 还有一点,邪灵能在这里抵御混沌之力也说明那个怪物的力量还在增强! “除了当初将主神封印的那位之外,如今就剩你让主神觉得碍眼。”邪灵一步踏上金色大道,邪现顿时蔓延这一片道路,“我等作为属下自当竭尽全力。” 少年僵硬地扯起嘴角,越笑越狰狞,直到嘴巴崩裂扯到耳根子,露出口腔的红色软组织才停下,指着他。 “所以,你的命我就收下了。” “我要是……”不呢? 非邑话说到一半便转身狂奔,直朝着出口。这一招请君入瓮确实捉住了他的弱点,他才五重天更天期,要怎么和堪比七重天的家伙对抗? 所幸这时候外面神明聚集,出去或许还有一战之力。 然而,才不过两秒,耳边就响起阴冷的声音,“你去哪里?” 那邪灵此时周身漆黑只有一张脸露在外面,鲜血淋漓的和他对视,保持着与他并驱的速度。 根本就是被刷着玩儿了! 非邑咬牙挥剑。 少年擦着剑锋轻飘飘地躲开,并且评价道“哎哟,挺厉害的嘛?” “谢谢夸奖了。” 谁知方才还笑着的少年却忽然沉了脸,“我在嘲讽你,竟然没有听出来,算了,你一点也不好玩儿。” 他一瞬间来到非邑面前,腥臭扑鼻而来。 “噗嗤!” 非邑停下逃跑的动作,低头看着探入胸口的干柴般的苍白手臂,不敢置信。 邪灵干枯的手指在温热的胸腔中摩挲,来到左方,讶然,“你真的是人类啊?”说着还捏了捏那颗还跳动着的心脏,炽热且快速,他分明像是找到玩具的孩子,低下头去,“给我看看!” “那可不行。” 方才还在吐血的非邑却诡异地笑了,双手交握高举,落下! 一切都在瞬息完成,邪灵愣是被这不带神力的攻击给打得趴地上了,等等,刚才那家伙手里没有剑……他立即抬起头,面前的‘非邑’恰好化作光点消散。 “在这里你确实能行动自如。”不知何时,真正的非邑已经出现在百米外,将嘴角的血,“可是在这里我才是主人!” 话音一落他就钻了出去。 混沌空间的出口他要多少有多少,用‘分神’引开邪灵才是兵行险着。 此时的海面犹如诸神天神域的集会一般,大大小小的神明围了一圈,都看着正中间的深夜,神色复杂。 眼前这神使若说谁没见过,数一数还真不少,但要说可曾耳闻,一抓就是一大把,这说明来到他们天夜城的——是非邑! 他们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也不知商量着什么,却完全没有找深夜麻烦的打算。 深夜懒得用神力御空,直接招来大片祥云,就着炽热的太阳昏昏欲睡,他这么严阵以待,别说打架,这些神明都没跟他说几句话,也太无聊了。 正是尴尬的时候,海面忽然传来不寻常的动静。 轰—— 十数米高的水花溅起,雪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非邑冲了出来,甚至来不及喘一口气便吼道“愣着干什么?” 众神呆若木鸡,不是,你这样忽然出现我们不愣着还能怎么样?然而下一秒神明们就浑身一抖。 常年的经验告诉他们,要变天了! 此时天夜城所有的邪现都朝这边涌来,它们穿过天空,穿过城市林立的高楼,奔流不息犹如滔滔海啸! 钱阎正在狼藉的阳台望着青玉出身,便发现这座城市的异常,人们还全无所觉的时候,海上已经大乱。 偶有几个引路使纷纷抬头凝望,相继跟着邪现的目的地去了。 “怎么了?”钱凌带着装修工人进来,便看见老板那本就冷漠的脸越发阴沉。 “出事了。”钱阎指着东方。 但是前者却只看到蔚蓝的天还有若隐若现的海面,波光凌凌怪好看的。 钱阎不管他看不看得见,径自走向花园角落,踢了下装死的大鸟,“带我去海边,报酬是信仰之力。” 恰好这时负责的设计师已经记录完毕,过来给报告工程计划,才说话,却见钱凌猛地将那用于遮挡阳光的深色窗帘拉上。 动作之快,带着些慌乱。 “怎……怎么了?”设计师尚且年轻,一时间拿不准这位的脾气。 钱凌脸色不太好,强撑着接过记录翻开起来,才翻了两页就塞回去,让他看着办就行。 设计师点头要走,却有被喊住,“您还有什么要求?” “把厨房装修一下,顺便把所有工具佐料都备齐。” 记得元宝的朋友说过,要开锅伙才能请灶神拿来庇佑…… 此时天夜城不远处海上已经成了风暴蔓延的中心地,邪灵能操纵活人,就说明已经具备了影响人间界的力量。 少年从混沌空间中出来之后,吸引邪现是第一个异象,当他的力量倾泻出来,天空便开始乌云密布,狂风大作! “切,这死老天还是看不惯我。” 对此他颇为气恼。 这是当然的,所有神明心中都浮现这句话,作为扰乱天地秩序的存在,天道能看得惯才怪! 异常天气让海边的周末度假休闲就此停止,身穿橘红色救生衣的工作人员不断疏导人群避难,更有甚者,被忽然袭来的大浪卷进海中,惊叫不止。 他们有的是戴着救生圈的小孩儿,有的是女人,在狂暴的海水中就像是微不足道的叶子沉沉浮浮,喝尽海水,呛着呼吸道……海岸上,有人崩溃的哭着,也有不管不顾要冲进海里救人的。 神明们大多不忍,但眼前更危险的邪灵却看得哈哈大笑,一个眼神,就能让在场神明们紧张万分! “你们看,他们多可笑?随便都能淹死,被车撞死,甚至被针扎一下都能死!”邪灵指着那些神光熠熠,祥瑞遍身的神明,怜悯地摇了摇头,“可怜你们竟然还靠着这群生物存活……” 非邑却没有心思听他胡扯,看着脚下那越飘越远,越沉越深的小孩儿,缓缓握紧拳头。 昏天黑地,狂风海啸。 他猛地拔出剑,雪白泛着绿光的剑身映照着他沉重的双眼,全力挥下——剑风入水无痕,凶狠的淘浪却断做两截! 就在这时,一道远超普通波浪的浪花声势浩大的暴起,犹如高楼! 岸上的人几乎歇斯底里的嘶吼起来,这么大的浪花,那些人焉能存活? 然而下一秒斗转来临,那巨浪竟然就此缩了回去,带动着前段的海水平稳地向前滚去。 非邑再次凝结神言之术往下丢去,却也因此开始乏力。 “这是‘御水’?”有神明认了出来。 这可是上品灵言! 那一刻,看向非邑的眼神都有些微妙上品灵言,是个五重天神明的都能掌握一两个,但是‘御水’作为特殊类一则攻击力不强,二则极难领悟。 非邑这一出手就能看出深浅来! 他尽量保持着让人看不出异常来,操纵着海水将人送回岸上,当海滩上的人都走光了的时候,才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 “啪啪啪!”只见被围着的邪灵笑着给他鼓掌,“果然是主神大人最讨厌的家伙,我连好戏都没看完。”他妥协地摇了摇头,“本来不准备闹大的,现在把你们都杀了吧,要怪就怪非邑,让我都没尽兴。” 众神立刻警戒起来。 “不过一只邪灵,我等在……”还没说完的神明呆滞地低头,看着贯穿胸前的两只手臂。 众目睽睽之下,他被撕做两半。 最开始出现的少年摊手,无奈地说道“我没说过是一个人啊?” 黑色的混沌之力中,一个,两个,三个与人类无异却被邪现缠绕的家伙出现了! 第五百零六章 第二次爆发 神明的聚会一般是庄严而且神圣的,大家都保持着高高在上的姿态,高谈阔论引经据典,哪怕是讨伐挣扎也会显得正义感十足。 但在天夜城外的这一场,是屠杀。 两只化目邪灵,两只出形邪灵,相当于四位大神在此肆虐! 百来个神明此时逃的逃死的死,海面上漂浮着的因神明消散而出现的信仰之力犹如星光璀璨,在昏天黑地的狂风暴雨中,脆弱,又令人仿佛置身幻境。 如果,真的是幻觉就好了。 他们一睁眼或许还在自己的神庙中——身体被撕裂,被邪灵啖食都只是噩梦。 这是一场残酷的大浪淘沙,最后剩下的才是真正有力量反抗的! 当血雾再次化作信仰之力后,在场存错的终于只剩下十余之数,最开始出现的邪灵将一只手臂啃了两口随即抛弃,笑道 “那么终于可以好好玩玩儿了。” 对于这个结果,非邑感觉到极其意外,偌大的一个天夜城,竟然只有这么几位?十四个神明当中甚至有一半是准上重天大神。 不应该的。 “不过啊,你们也太不中用了。”邪灵们的看法某种程度上和非邑达到了一致,关于信仰之力的数量,“天夜城人类数量之大,竟然只生出你们这几个大神?相比较之下,我们这边的新生代可越来越多了。” 这句话的意思……非邑狠狠抽了下眉头,现实,未来,肯定比预估的还要残忍……他一个五重天站在现在过于渺小,但是四个邪灵的注意力大部分都放在这边。 情况极其不乐观,但只要能拖住一会儿,就能等到那些通天神的救援! 然而假设终究只是假设。 他才拿出一道玉符,离他最近的邪灵便倏然抬手,无形的力量奔涌过来,瞬息将玉符化为齑粉。 “啊,怎么把你忘了?你可是重要目标呢!”那少年似乎才想起来。 同来的占据了一个年轻女人身体的邪灵闻言顿时咯咯笑起来,晃了晃黑色的纸张,“这个功劳我可就收下了。”把前者气得哇哇大叫。 创典的子页! 非邑下意识就要动,却发现完全无法动弹,无形的力量将他锁住,坚不可摧! “你这道功劳我必须收下!” 少年说着双手竟然血流如注,人类的肌理被冲破,森白的指骨诡异地疯长,变成了尖锐的刀刃! 眨眼间,五道寒光闪闪的利刃直冲眼前,丝毫没有给非邑反应的机会! 所幸创典还在,从意识海出现展开防御结界在瞬间完成,保下了宿主的一条命。 借着他的存在,非邑也挣脱了束缚,将创世契约召唤出来,金光闪耀间,将邪灵逼退。 “嗯?你的契约怎么和主神大人的不一样?!”少年轻而易举地避走,,并且指着非邑的大阵扭头问道“外面多了一个圈。” “蠢货,他收了书封自然多了一圈。” 书封?非邑紧张之余想到了虚无之境。 “赶紧的,等到灶神那些家伙来了又是恶战。” 显然,这些家伙并非有恃无恐,这也说明他们背后的靠山此时并不能保他们安全无虞。 分析完现状,非邑发现似乎没有达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当即喊道“来我这边!” 对抗?是不可能的,邪灵本就是神明的宿敌,在实力比他们强的情况下沾一点这些家伙的邪现就有可能堕神。 一只两只还能拼一拼,在有两会化目邪灵的情况下,躲才是最有意义的! 然而,先是总比设想的残酷。 所有向非邑奔来的神明都被拦截的途中,哪怕距离创世契约大阵只有一步之遥,也依然无法成功进入。 传送阵、神言之术,皆无可能。 而被抓住的神明,或反抗一下,神力触之便如泥牛入海不知所踪,才有成效就被邪现所染,慢慢看着黑色遍布神格,最后消亡。 “啊呜~” 最折磨的是面对那一张张大嘴,从被控制的人类身上‘长’出来的大嘴便是邪灵的真身,一口,一口,将神明的血肉咬下来,嚼碎,血沫横飞。 惨叫声此起彼伏,对于正在拼死反抗的神明,对于躲在契约大阵中的非邑来说,亦是折磨。 “住手……” 非邑终于浑身无力地跪倒在大阵中间,目光呆滞地望着被邪灵所缚,被啃食得残破不堪的神明们,毫无反抗之力。 他不知道自己此时是怎样的心情,只知道多看一眼都是刻印在灵魂深处的折磨! “嘿嘿,你就暂且躲在哪里,毕竟你救不了他们,出来也是送死。” 这是激将法,这是激将法! 非邑不断告诉自己,但还是忍不住向契约边缘迈动的脚步,明明,他想救这些神明的。 啪! 肩上传来强大的力道猛地将他按在阵上。 “深夜,放开。” 深夜保持着巨大的兽形,“没用的。” 然而令非邑感到痛苦的不是眼前这场屠杀,而是源自于内心深处无法抵抗的情绪,他一定要出去。 尽管五重天更天期的实力完全不够看的! “放开。” “你在找死,冷静一点!” 一个又一个的神明在消亡,他们投来的希冀的目光令非邑无法照深夜所说的做,他就着被按住的姿势倏然朝前面祭出一道神言之术。 噗。 就像是鸡蛋碰在石头上,甚至连声音都没那么响亮,毫无作用。 该嚣张的还是在嚣张,无法逃脱的消亡还是在消亡…… “滚!” 非邑猛地掀开深夜,创世契约大阵就此缩了回去,眼前的一切便都停止了。 所有的矛头终于都对准了他。 “不是要杀我吗?来啊!” 就在这时,本以为结束的消亡瞬间一同进行,最后的神明终于咽下最后的不甘化作信仰之力。 他已然失去了理智,浑身颤抖,“你们这些该死的东西,到底凭什么要活在这片天地?!” “那你们神明又是为什么呢?人类又是为什么呢?”邪灵反问,“世界本不是完好的,善恶是人类评判的也不是绝对,他们为了存活要吃其他生物,所以我们错在哪里?” 这不是个能思考的问题,但是一旦思考这个问题就会陷入无限的纠结轮回之中。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每一种生物的存在都是被认可的,天地不曾偏袒谁,但也有绝对不容反驳的真理存在。 这条真理,为每一个存在设下,却又忽视每一个存在。 而渺小的个体最终能做的——便只有顺从本性,善也罢,恶也好,最终不过是消散于天地! “所以只要遵从本心,在真理之下发挥自己最大的力量,就可以了!” 当想明白的时候,非邑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让他整个人、整个灵魂,整个意识海都开始动荡! 这是……他来不及多想就被拖入无限的深渊之中。 漆黑一片,声音、呼吸甚至是自己的存在都感觉不到,一切都犹如诞生之初的鸿蒙混沌,渐渐地,就连意识都开始变得不清晰…… “非邑,非邑!” 深夜不断地推搡他,毫无反应,意识海里也空荡荡一片找不到契约的联系。 忽然,从非邑身体中冒出一缕缕黑色的混沌之力,只是这和平常见到的不太一样,每一缕都给人幽深不可测的战栗感! “那是什么?!” 伴随的少年的惊呼,邪灵和深夜同时倒吸一口凉气——那一缕缕扭曲着的混沌之力中,竟然出现了大片山河的图像! 有冰天雪原,炽热沙漠;也有巍峨大山,千里平原;有涓涓细流,甚至是广阔大海…… 而非邑,却仿佛是提线木偶般垂在这些混沌之力中。 创典焦急地跑了出来,它翻动着试图压制这些混沌之力——惊人的一幕出现了,不可一世的家伙竟然碰到了铁板,任它撞得砰砰作响也无法撼动分毫! “哈,我想起来了!”至今那少年邪灵猛地一拍手,显得极为高兴,“主神说过,非邑其实早就被混沌之力给侵占了身体,要不了多久他就要被吞噬了。” 说着极为惋惜地摇了摇头,“真可怜呐,这么不就快死了?”他又神经质地摇了摇头,摸着下巴嘀嘀咕咕,“不行不行,你这样死我多没面子?还是我亲自动手比较好。” 他打了个响指,仿佛在为自己的想法点赞。 “你敢!” 深夜立刻挡在非邑面前,但是连对手的动作都没有看清就被大力击飞,在身体不受控制地落下时,他紧紧盯着上方,非邑! “我来了!” 邪灵指骨成刀,这一把抓下去绝对能将非邑的脑袋分成几瓣! 砰! 海面上砸出一道巨大的水花。 数双眼睛射过去,却见少年从水里浮起来,吐了口水,还一副懵逼的表情,半晌,他猛地一拍海面飞起来。 “怎么回事?” 谁也给不了他答案,因为谁也没有看清。 “我倒要看看!一个将死之人还能闹出什么花样?!”他再次冲过去,极快的速度,所过之处风劲甚至让下方三十米的海面挂起白色的风浪! 叮——这一次数双眼睛看清了,倒映着邪灵的指骨和那几条扭曲的混沌之力碰撞的影像。 挡住了? 一个五重天和邪灵? 显然问题出下前者身上。 那少年的神情总算变了,那是符合邪灵的阴冷、狰狞还有凝重,“不愧是混沌之力。” 他另一只手跟着化成骨刀,全力刺去。 再次被挡住,不仅如此,那混沌之力形态倏地改变,铁链一般将少年的手腕缠住,另一条伸进少年口中。 邪灵大眼圆睁,抽搐着,挣扎着就是不能挣脱! 明明非邑的就在他面前一米,垂着头,四肢无力垂下仿若木偶。 就这样,邪灵和深夜看着那混沌之力从少年口中抽出同色的东西来,那玩意儿扭动着,叫嚣着,试图攻击对手却屡屡无功而返。 这是邪灵的本体! 抓到了邪灵后,人类的躯壳被混沌之力随后扔了,深夜不敢迟疑,连忙飞过去接住,然后放到岸边。 再回去时,情况和刚开始完全不同,邪灵变成被虐的一方,它吱吱哇哇乱叫着,却还是止不住被混沌之力吞噬的现实。 另一边,三只邪灵都袖手旁观,完全不在乎同伴被消灭的事实,不,他们作为邪念的产物,根本不存在什么同伴这种观念。 同样作为邪灵,在将死的时候也不会有合作意识想着求助,它只是诅咒着,怨恨着。 终于,它的声音消失了。 然后另外三只邪灵也围了上去。 “什么嘛,也没有多强。” “连吞噬那种家伙都费了这么长的时间。” “还想着要救人类呢!” 深夜猛地一震,混沌之力对付敌人怎么可能还想着要把邪灵和人类分开?除非,他有目的的要救人类! “非邑,非邑!” 他的声音,非邑确实听见了,只是他此时深陷在混沌之力中无法挣脱。 四肢、灵魂甚至是意识都被绑着,这一刻他终于知道意识海深处藏着的东西的真面目——那是犹如跗骨之蛆从他婴儿时期便入侵的混沌之力。 是连创典都无法轻易撼动。 也正是这个害得他幼年时被不得不老头子封印,诞神日一九九九年,不就是他从香案上苏醒的那一年? 随着混沌之力再次爆发,所以所有的疑云都解开了。 “深夜,离开这里。”趁着他还有意识,否则等到一切都失控了,当年的悲剧又会上演。 甚至来不及责怪他慢着自己,深夜当即跳脚,“你在胡扯什么?赶紧滚出来!” 非邑苦笑,他倒是想。 然而一等他开始挣扎,那缠绕的力量就越恐怖,仿佛要就此将他勒断一般! “不是有创典?” 说起这家伙,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不是说好能保护他?结果一爆发就不见了影子。 不过这也倒是提醒非邑,他试着召唤创典无济于事,但是还有契约在呀! 嗡~ 当创世契约大阵再次出现的时候,三个邪灵同时后退数步。 创世契约的出现让非邑这片漆黑的世界中找到了希望,随着对契约的控制,这片混沌之力总算是有了反应,渐渐地松动起来…… 第五百零七章 进财神楼 当非邑清醒过来的时候危机已经化解了,赶来的灶神、百争妍、关羽等大神将剩下的三只邪灵围住。 也是第一次,非邑觉得这几个家伙的神光看起来颇为靠谱。 近十位大神,其中大半是通天神,尤其有一道倩影格外引人注目。 这是继嫦娥织女之后非邑看见的第三个女性通天神——海神妈祖。 严格意义上来说,妈祖和灶神这种信仰辖区遍布整个大陆的通天神略有不同,她的信仰辖区主要是在大陆环海处,但架不住信徒众多。 她头戴霞冠,身披大红绣锦长袍,庄严且美丽,与传说中保佑海上平安的神明一模一样。这又是在海上,她受恩泽所庇佑,神力大增! “竟然敢犯我海城,尔等找死!” 这等阵仗,邪灵再自大也知道要逃,然而他们无论如何也打不开混沌空间——凄风苦雨中,不知何时降下的黑色结界笼罩了这片海域。 所有的怒火都朝着某处射去! “你们快点,我撑不了多久他们就要逃了!” 杀了那么多神明就想跑?非邑怎么能允许,此时不反咬一口更待何时? 这种情况下,最好的选择就是杀了非邑,然而灶神怎么能允许?不说报仇保护之类的,但是这几只邪灵净化后的信仰之力也足以让他们鼓起劲上! 情况就这么翻转了。 非邑看着之前肆虐的邪灵被两三个大神围住,一点点净化,一点点被消灭,内心毫无波动。 过程也并非单方面的碾压,大神们或多或少都受了点伤,或是染了邪,不过结局令他们感到高兴,至少,对于后来的灶神几个来说是这样的。 事实就是这么讽刺,前一波被屠杀的神明中不乏七重天大神,但是因为缺少能与化目邪灵对抗的八重天大神生存率就变成了零。 哪怕能一个可以抗住化目邪现的存在,结局都不会这么惨。 在他发愣的时候,神明们却都没有立即行动,他们踌躇犹豫,最后还是灶神厚着脸皮开口,“非邑,来帮个忙!” 他们一如来的时候,围着三团白色液体一般的信仰之力,这就是邪灵被净化之后的姿态,在诸神天被‘流币’,是已知的最高级别的信仰之力。 诚然,它们有着极强的吸引力,但谁都不敢贸贸然吸收,因为它们来自那圣域之中。 非邑几乎是秒懂,不过他问了一个问题“你们怎么才来?”如果能早点来的话…… 灶神装作没有听懂他的画外音,摆了摆手,“刚刚我们去了老君那里,他闭关这么久还没有出来,就结伴去看看。” 非邑的脸上忽然出现一丝讥诮,“看样子那天炼丹集会的事情,你们都瞒着那老家伙。”果然,在灶神的眼神中发现了尴尬,不过这和他无关,“你们不会打起来了吧?” “怎么可能?连他本尊都没看见。” “诶?你们弄死了齐阳真人他都没啥子反应?” “你好像很想我们打起来?” “呵,我是担心丹坊一门全黑了。”非邑语不惊人死不休,不过他完全当自己的话是放屁的重量,摆了摆手,“不过嘛,你们这些大神闭个关不都是按月数计的,也不急于一时。” 就像他师父。 他没看见的是,灶神微微一抖的眼角。 帮着把那些信仰之力给检查一遍,果然找到了几颗藏得极深的黑不溜秋的‘种子’,气氛再次陷入死寂之中。 这些年来,圣域中的家伙到底布下多大的局,他们谁也不知道,当亲眼看着能让神明无缘无故堕神的东西取出来时,海上的阴云遮盖了云霞,无边无际! 非邑管不了这么多,在大神们吸收信仰之力的时候他却在海上茫然的寻找,还去了混沌空间,结果令人沮丧子页不见了。 但可以确定的是当灶神他们开战的时候都还在的,也就是说那怪物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子页给拿走了,绕过了他的混沌结界。 虽然极不情愿,但非邑不得不相信对手的强大。 他落在海岸边,没来得及收回神格正好对上一双打量的双眼。 “原来是神明。” 这还真是……非邑苦笑一声,“暴露得这么快并非本意。” 来人竟然是钱阎,他的腿边一只巨大的鸟正谄媚地蹭着。 “我要见元宝。” 尽管是这样平静的阐述,非邑却知道对方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当即点头,跟我来。 对于那黑漆漆的入口,钱阎没有丝毫停顿跟着走进去,然后陷入了失重的,声音、景象一切都是漆黑的,正在皱眉的时候,一只猫被递了过来。 “抱着深夜,他能带行走。” 他不知道非邑是怎么做到的,眼前一切都明亮起来,他可以看见对方在这个地方如履平地的前行着。 忽然,眼前有亮光,钱阎瞬间收紧抱着深夜的手,被挠了也似无所觉。 “元宝……” 终于停下来了,钱才沉睡着,还是当年高一的模样,非邑多看一眼都是折磨,别过头去。 而钱阎这个居于人类高位的存在,此时的脸色几乎让人不敢直视,他试着碰了碰弟弟,生怕一下子碰散了,又期待着少年能忽然睁开眼睛,一脸惊喜。 非邑愧于解释当初的事情,但又不得不开口。 “黄家?” “确切说来是被我牵连的。”他走过去,检查钱才周身信仰之力的流动状态,“再给我点时间,就能找到救他的材料了。” “要哪些?” 非邑想告诉他说了也没用,但是还是那样,他的语气不容置喙。 “现在还缺神木扶桑,凤凰涅槃之炎。”至于那能破除天道的力量现如今他也找不到线索,便没打算说。 钱阎点了点头,保持蹲着的姿势一动不动的看着少年,“他为什么一直睡着。” “这是为他好。”非邑本不欲多说,但这是钱才的哥哥,有权知道事情经过,“他在地府的时候就受了伤,后来诸神天那边出了点事情,灵魂极其不稳,为了以后复活的时候做准备,就这样一直养着比较好。” 灵魂强悍,才能经受住还阳时与天道挣命的痛苦。 但是知弟莫若兄,钱阎一语道破非邑没有说出口的理由,“元宝从小就调皮。” 所以与其放出来不如让他这样睡着。 这位大佬没有开口要回弟弟,非邑不得不为其冷静和大局观感到佩服。 在离开时,钱阎似有所感地调转目光,看着某一处,意外地变了脸色,“这里还有谁?” 倒不是他能突破混沌之力的限制,而是另有其人的力量无视混沌之力蔓延过来——正在晋升的扁鹊。 “快走。” 离开后钱阎说道“这个比刚才海边所有的神明都要厉害。” “毕竟是我师父。” 此时天色已晚,路上霓虹渐亮,斑斓世界里到处是火树银花,非邑也不矫情,坐着钱家派的车一路回了学校。 临走前他还记得钱阎说过的话“黄家那边我亲自出手。” 这位亲自出手所代表的意义有多沉重他不去想,今日一役,让他损失惨重,但也收获颇多。 至少不能再为眼前这点成果而沾沾自喜。 他一路盘算着,诸神天的生意可以恢复了,人间界这边还要赚钱,地府那边的生意也要跟上,还有复活钱才的事情……一切的一切最终指向都还是终极目标,救出老头子。 而这一切的基础是实力。 今天损失了一张子页,这严重影响了他的计划,眼看创典上所有的丹方都被他摸透了,却还没有新的。 他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决定去诸神天转一趟。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非邑转了各大神域的集市,但这种地方多数都是些小东小西五花八门的玩意儿。 事实证明,当年能淘到一件赤兽一合都是极品运气,丹方,有,但是相当低级且鸡肋。 “唉,果然只能去拍卖会。” 而要去有规格的拍卖会就只能去财神楼,想想当初闹得如此轰动的矛盾,翻脸不认人的速度,非邑都觉得牙疼。 但这和他的利益没有一毛钱的关系,所以他会在乎吗?答案是……有那么一点。 人的心理就是这么复杂,财神楼背信弃义在前,他啪啪打脸在后,没有一丁点余地,别说仇人见面分外眼中,甚至旁的神明看见这俩有一点点靠拢绝对能当八卦谈论几年! 所以想了又想,非邑决定乔装一下,买个丹方而已,只要没啥意外两边面子都过得去。 对于这这方面的技术,他可谓是炉火纯青,制造一个假神格,他就悠哉哉进去了。 好在是混过的老主顾,他对财神楼不说门儿清,也能指根底,这里面甚至是附近谁能召唤神鉴他一清二楚。 所以在入口处看了今日拍卖的商品决定进去后,就先逮住进去的神明问道 “这位大人,我闭关许久,不知现如今五重天财神楼的管事是谁?” “还能是谁?当然是那双面尤物!” 财神楼能担得起尤物二字的,除了紫铃玉不作他想,虽然早就知道这女人野心不小天赋出众,但这么快速确实叫人惊讶。 不过,这就好办了。 他摸着假神格尖尖的下巴想了想,要不先去打个招呼?说做就做,还是光明正大的做,拉着路过的小小神使,他语气格外淡定。 于是紫铃玉正在楼上核对账目的时候,外面就有侍女低声禀告道“管事大人,外面有一位自称是您的故友的大人求见。” 她何等精明,盯着这侍女脸上羞怯的红晕,当即沉脸,“哦?本座可不记得有什么故友。” 结果那侍女好像就等着她这句话呢,低声道 “玄阴,鹤仙。” 四个字,神使转告时也是疑惑不解,但是紫铃玉却倏地站起来,“他在哪里?” 才说完吊儿郎当的声音就响起在门外,“哎呀呀,难得紫铃玉大人还记得小人。” 紫铃玉顿时皱起眉头,这神格绝不是她熟悉的,外形也不太像……忽然,一只黑猫蹦出来,睁着一双异瞳与她对视,并喊道 “铃铛。” 女人顿时惊讶,在非邑竖起食指时猛地将惊呼声咽回去,然后从铃铛上走下来,潇洒地坐在他身旁。 “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进财神楼了?” “我这种人怎么会跟材料和丹方过不去?” 非邑一个反问就让紫铃玉愣住,翦水秋眸盈盈的望过来,下一秒笑得前仰后合,“哎呦我还以为你多大骨气呢?当初骂关羽大神的时候多威风,这会儿又跑过来买东西……你呀你呀,不愧是我认识的那个非邑。” 被笑了一阵,非邑也不恼,“恩怨和我的利益并没有关系。” “那你还遮遮掩掩。” “这是为了避免脸上不好看。” 他有理有据,只是心里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 “我想问问这批货里有没有丹方?至少上品灵级。” 他这开门见山让紫铃玉幽怨起来,“你难得跑来见我就是为了打听消息的。” 非邑却怪异地看着她,这画风不对啊,不过这抱怨毫无依据,“我们之间可不就是利益联系?” 当初紫铃玉凭借手里的权利给他便利,而他则是用仙丹这些资源来回报,多紧密的合作关系?谈情说爱?拉倒吧,现在一个小丫头都能让他喝上一壶! 谁知此时紫铃玉却一脸兴致缺缺,摆了摆袖子。 “不好意思,奴家好歹是财神楼的人,恕不能奉告。” “唉,其实我最近也开始接诸神天这边的订单了,原想着跟你说一声,毕竟咱们都是老熟人了还能算便宜点,打个八折五折的不是问题。这样的话,”非邑站起来,拍了拍衣服,“那就算……” “虽……然我是财神楼的管事,但谁叫咱来关系好?”女人豪气地将账目拿过来丢他面前,“这就是今天所有货物的起拍价和目标价。” 非邑也不含糊,直接翻到最后一页,最后几项,当即瞪圆了眼睛。 “下品仙级丹方?!”他紧接着脱口而出,“骗人的吧?” 紫铃玉当即沉脸,伸手将账目抽回去,“爱信不信!” “唉别!”非邑又抢回来,“‘七色明月丹’效果是帮助晋升,这玩意儿怎么拿到五重天来了?” “你懂什么?只有等重天才好卖啊!” 地五百零八章 七色明月泪 非邑曾经得到过几颗三色明月泪,宝贝得不行,即便以他如今的高度,这种仙药也不常见。而在这品级之上,还有七色明月泪,当然也是用于帮助突破晋升的。 七色明月丹,便是以这种仙药为主的下品仙级仙丹!不说别的,光是这品级就足够令人垂涎。 非邑摸着下巴评价其价值,不得不承认,他心动了。 像是猜到了他的想法,紫玲玉没好气地哼道 “不过若这仙丹当真无敌,那也不至于落到五重天了。” 却原来,一个神明一生中只能服用一次七色明月丹,往后就只有稳固修为的功能,突破的功效就此止步。 因此很多神明都会选择在六重天更天期时使用,这是最合适的时候。一颗仙级仙丹,五重天以下几乎无法承受,七重天以上又无甚作用,使用范围被卡得死死的不说,又因为是唯一的一次选择,其价值蹭蹭的跌。 “这也就是说,尽管是下品仙丹,但实际上在等重天的需求更大。” 而等重天的购买力也因此导致这玩意儿的价格上不去! 但,这并不代表他要舍弃这个机会,还是那句话,仙级仙丹,再跌份儿它也能傲视所有灵级! “你真要?”紫铃玉看他想当冤大头的模样,有些着急,凑近了悄悄说道“我这么跟你说吧,七色明月丹在丹坊,甚至是上面都不是什么专有丹方。” 她指着天上代表某一区域,说白了,就只有非邑这种毫无根基关系的家伙才会不知道七色明月丹的存在。 这就相当于他花大代价去买了个明明可以见到的东西…… 然而关键是非邑找不到地方去捡,有这功夫去找门路,不如把丹方买回去,学会了就早点挂卖,省时省力。 何况他现在可没心情和诸神天的家伙过多的打交道。 非邑就这样淡定地坐在了大厅中,左左右右前前后后全是神明,天南海北来的,说的不外乎都是今天拍卖的商品。 忽然,后方传来一阵阵惊呼声,他跟着一转头,顿觉今日出门挑了个‘好日子’——丹坊和炼器商行。 好像是约好了似的,一行人在门口默契地站了一阵,然后并列着向前走去,谁也没让一步,好在财神楼的地势宽敞,不然光是面子问题都得先闹一阵, 这三家想来井水不犯河水,必要时相互勾兑,或者往隔壁抛污染物,今天看应该是前者。 他垂眸想了一遍今日要拍卖的货物,炼器商行那边还好猜,要么是雷云晶石要么是响空铁,这两者都是七重天才有的稀有材料,饶是炼器商行应该也很少分发到等重天来。 而丹坊,他还真猜不透,而且来的还是狐半月和莫幽澜,再加个威灵仙,就更不好说。 这两个凑一起令非邑匪夷所思,一个丹坊一代弟子,一个首席二代弟子,要什么丹方和仙药没有要来这财神楼拍卖? 静观其变,非邑只能这么做,不仅如此,他还得小心点别被发现了才行。等等,他蓦地看见了狐半月身边的豺狼妖,想都没想便吞了可隐灵丹! 万千神明聚集的地方气味极其纷杂,豺狼妖霄银猛地抬起头来,绿色的眼睛幽幽的望着身后黑压压的神明们,刚刚好像嗅到那个家伙的气息了。 他再次动了动鼻子,发现那股气息不见了,迎面扑来的是各种乱七八糟的气息让他格外难受,赶忙抬爪捂着鼻子趴地上。 “何事?” 霄银的嗅觉灵敏,但平时都是收敛着的,不然上个厕所都能让他痛不欲生,此时他忽然放开自然引起自家主人的注意。 “没……” 他抿了抿耳朵,表示自己很好,狐半月也就不再管。 莫幽澜坐在他旁边,看了眼豺狼妖觉得挺有趣,“听说你这妖使寻宝很有一套。” “尚可。” 除非是隐蔽性极好的仙药材料,否则百里之内逃不过霄银的鼻子。 “正好我近日需要云槡仙露……” 莫幽澜这句把你的妖使借我用用还没出口,就被狐半月扫来的冷眼击中,顿时默然,她放在扶手上的手指收紧,脸上的笑快要挂不住,“师侄就如此不给面子?” 冷漠如狐半月,只是轻轻瞟一眼,就不再说话,意思很明白你的面子值几个钱? 偏偏炼器商行今日来的是久煅,这家伙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怎么会放过掐架的机会,“哎哎,你们怎么内讧了?”偏偏也只有他有这胆量明说。 最令人无解的是,丹坊这边还有神明接话,威灵仙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他们俩本来就这性子。”完了还拿着仙果咔嚓咔嚓咬着,一脸见怪不怪。 所以到底是分派别内讧了还是这两位私下不和?但,不管哪一个都是好戏。 “真的?”久煅果然来了兴趣,当即凑近威灵仙,“莫幽澜不是狐半月的师叔?还能跟师侄过不去?” 甭管这俩货是故意还是没心没肺,朝着莫幽澜过去的目光就格外有内涵了,而狐半月是个冷性子,对于别人的打量完全不动一根眼睫毛。 莫幽澜气得恨不能一巴掌拍死那两个臭小子! 闹剧直到五重天副管事上场才结束,照例是场面话,一阵胡吹乱侃之后,总算是进入了正题,而非邑已经快要睡过去。 然而他还是被吵醒的,前面都已经要打起来。 莫幽澜强调,“这灵兽我要它的灵核炼丹!” “不行,黑渊蛇全身都能炼器,灵核更是如此!”按理说久煅自是不比莫幽澜来得有背景,但双方各代表一方势力,说什么也不能退一步! 一开始他们还能相互竞价以示实力,但是当喊价远超过商品的上限之后就不能再继续了,这两家一个卖仙丹,一个卖神器,最不缺钱,可是再加钱最后却是便宜了财神楼! 当莫幽澜一句有完没完蹦出口,直接把矛盾丢明面上,当然不排除刚开始发生不愉的原因,这女人作为一个‘长辈’也能亲自开撕,实在是令人侧目。 不得不说炼器商行的年轻炼器师们深得鲁班的‘熏陶’,那叫一个直,久煅张口便喷,“我还想问你呢,这么大一只黑渊蛇就只要灵核,浪费不浪费?炼器产生的价值可是炼丹的十倍!” 他直接忽略女人气得煞白的脸,瞥了眼观望的副管事一眼,冷笑道 “你们丹坊不是自诩有钱?有本事就跟小爷杠到底啊,不就是被财神楼多赚一点?有什么问题,小气!” “我小气?”莫幽澜都被气笑了,这小子如果不怕被财神楼坑会这样跳出来跟他竞争? 在他们争吵不休的时候,非邑却是看着台上那盘了一堆的黑渊蛇皱起了眉头。 黑渊蛇是生活在六重天三层的灵兽,因为喜欢待在常年避光的浮岛上,因此得名。 要知道,即便是普通的黑渊蛇来了五重天也能作威作福。像这种十多米长,水桶粗的家伙恐怕都已经不知道活了多久,非邑看不透这家伙的实力,略有些不安。 不过此时它最致命的嘴被套上枷锁,身体被数道金环圈着,只要它稍一动作,必定会受到极严厉的惩罚。 非邑看它额心有一点金光闪过,心中一凛,待细看之下才发现,那是枷锁的一部分。 正打量的时候,那双黄色竖瞳倏地凝视回来,和非邑撞个正着,吓得他忽然一顿。 “怎么了?”深夜在意识海问道。 “没事。” 既然抓了下来肯定就有制服的法子,非邑不再与它对视,也就错过黑渊蛇眼中的冷意。 作为中场位置的拍卖品,黑渊蛇不负财神楼众望,一路飙升超过预期价,却因为丹坊和炼器商行的争执而中止。 这对于拍卖气氛来说极不友好,大约是请示完毕,副管事恢复一派淡定自若,笑着,朗声道 “两位大人既是未有定夺,那便以最后的喊价为准。” 说白了,你们想要就得继续竞价! 那怎么行?这不就是财神楼渔翁得利了? 无数双眼睛看着丹坊和炼器商行的反应,等他们的选择。 “你说谁会退步?”深夜无聊,就着和非邑瞎扯几句。 “莫幽澜。”非邑想都没想说道。 “这么肯定?” “啧。”这家伙怕是忘了他的身份,“莫幽澜拿黑渊蛇估计是为了炼制‘长骨丹’,但还有其他的替代性,而久煅,则是非黑游蛇不可。” 作为炼器师兼炼丹师,非邑得承认之前久煅有一句话说对了,黑渊蛇在炼器师手中能发挥最大化的价值。 果然,只见莫幽澜似乎给久煅传了什么话,待后者点头之后便悠哉哉坐下了,心情还显得不错。 偏偏得胜的久煅却一脸不甘,倒叫众神一头雾水。 非邑呵的笑了,“该说姜还是老的辣么?” “喵,怎么回事?” “这是莫幽澜使的计。” 深夜要继续问,非邑却不再说了,只叫他看下去。 等到一颗泛着七彩光辉的‘珠子’被亮出来,非邑坐直了身体,同样的,其他神明的眼睛也都直了。 最后几件商品一般是不公开的,但总有小道消息传出,七色明月丹丹方与七色明月泪一道拍卖足以引起五重天乃至六重天的轰动。 就连前面莫幽澜也一动不动地盯着台上,不难想象她毫无掩饰的炽热目光。 这时候非邑还有空疑惑作为丹坊一代弟子,这女人何至于要来拍卖行寻找七色明月丹丹方?他可不信丹坊会没有这个,更何况,一同来的还有狐半月…… 这就更值得让人深思了。 “那么开始竞拍,起拍价,二十万光币!” 越是贵重的东西越是不需要赘述,尽管紫铃玉把七色明月丹贬到尘埃里,却还是无法改变它能帮助晋升的仙级功效,哪怕只有一次机会! 对于那些千辛万苦来到五重天、六重天的神明来说,成为大神的几率哪怕是万分之一都不能放弃,何况七色明月丹可是有着三成的概率! 仅仅三道声音,价格就从二十万翻到了一百万,这是众神对七色明月丹价值的肯定。接下来就是一万一万的涨,而所有神明都知道,真正的竞拍在最后。 副管事听着一串又一串的数字笑眯了眼睛,赚大发了,“一百三十万一次……” “一百三十一万!” 停顿三秒后,另一道声音响起,“一百四十万。” 嗬!来了! 最后的竞争,就是各方给予七色明月丹最有价值的判断,大部分都是势在必得,这其中炼丹师炼药师居多数。 当然,炼器师也有,天下万道本生一体,丹方没用,七色明月丹还是可以用来炼器的。 千呼万唤中,莫幽澜开口,“一百五十万。” 这时候所有神明都看着久煅,刚才那么激烈的对着干,这时候也该要来了。 然而,不管他们怎么期待那一幕,久煅都死死盯着不远处被关押在笼子里的黑渊蛇。只有通过这种方法,他才能告诉自己这结果其实也还能接受,瞧,黑渊蛇多好啊,七色明月丹反正还不知道怎么用,不亏,不亏…… “只要七色明月泪不喊价,这东西就归你。” 当时听的时候稍一估量价值他就答应了,等看见莫幽澜的笑容时久煅才反应过来落入了陷阱被一番竞价,黑渊蛇就算到手也付出了比预期多了不知多少的钱。 可他就是咽不下被算计的这口气!尤其是黑渊蛇六重天的出身和七色明月泪的出身,一个六一个七,仿佛在暗示他被那丑女人狠狠压了一头的事情。 青年越想越气,干脆哼了一声,回过头趴椅子背上,打量那些和莫幽澜竞争的家伙。 有个女的,叫舞猎来着,好像是个新崛起的炼丹师,唔,那边那个是炼药师,叫什么枫,久煅也不是很熟。 就在这时,一道从未出现过的声音响了起来。 “一百七十一。” 众神齐齐望去,最后竞拍的不过三个,新加入的就让局面有捉摸不透了。 莫幽澜势在必得,暗含警告的目光射过去,但那家伙竟然无动于衷,于是咬牙加价,“一百八十万!” 这个价格早已是财神楼预期价格的两倍! 非邑眯了眯眼睛,“一百八十一万。” 此时另外两道声音全没了踪迹,最后只剩下他和莫幽澜的角逐。 第五百零九章 三趟浑水 七色明月丹有多贵重,等重天以上心中都有数,此次来财神楼的不乏炼药师炼丹师,但一对上莫幽澜,他们便在心理上矮了两分。 谁也没想到,最后竞争与之竞争的不仅不是炼器商行的弟子,反而是一个无名之辈。 “这神格……你见过没?”久煅摸了摸下巴,为莫幽澜气急败坏的表现感到满意。 威灵仙闻言顿时翻了个白眼,虽说和人类比起来神明的数量极少,但是诸神天却比神州大陆大啊,这样的分布密度,有的神明一辈子没现于人前也是有可能的。 冒出个不认识的很常见好吗!他没头绪,扭头就问狐半月,“你给用神鉴找找?”虽然没有动用神力,但是有神格在,找一下也没问题。 结果却看见狐半月微微僵了一下,威灵仙忙问道“怎么了?” 半晌,狐半月回道“不需要。” “也是。”威灵仙点了点头,“反正是个无关紧要的家伙。” 虽然嘴上是这样说着,虽然两个年轻神明都藏着自己的想法,但他们却是不约而同地看着那个平静竞价的神明,心绪翻涌。 价格飙到一百八十一万,实际上已经超过七色明月丹和丹方的价值,至少对在场绝大部分炼丹师来说是这样的。 这个标准唯独对非邑不适用,别的买这丹方大多是为了给自己以后晋升准备,但非邑却是为了买卖,如果把这个丹方算作是以后专门贩卖七色明月丹的成本的话就很容易接受。 然而他是这样想的,莫幽澜此时却已经想要吐血!一想到自己竟然要来财神楼才能得到七色明月丹丹方她就越发火大,凭什么?就因为师尊还在闭关那些家伙就敢这样针对她! 柿子都挑软的捏,这时候她的火气自然而然的往和她竞价的家伙身上发去。 “一百九十万!”喊价的时候,她的眼睛紧紧盯着那个家伙,那张棕色三角神格。 然而她的怒火和警告都已经蔓延到整座大厅,唯有竞价者不知所谓,喊出一百九十一万。 别的不说,光是这份敢和老君一代弟子硬刚的骨气,在场的神明都得给他一个大写的服字! 紫铃玉坐在铃铛上,瞧着莫幽澜被气得两窍生烟的模样,乐不可支,笑了一阵,她开始正视另一头的竞价者。 这是个人类,是一个在四年内从一重天一路摸打滚爬到五重天的神明,他就像是无法熄灭的火焰在诸神天燃烧着,几乎所有神明都想着要将他扑灭,总以为能扑灭的时候,他又在某处慢慢复燃,直至目标回归! 现在,丹坊都已经不在他的眼界中了…… 而且紫铃玉还发现一点,这个人怕麻烦,对于麻烦能回避则回避,不能回避的时候,要么借刀杀人要么暗中下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相当畏缩又绝对致命。 所以哪怕是多花点钱,他也不会让七色明月丹丹方跑了。 紫铃玉知道,但是莫幽澜不知道啊,想她自从被收入太上老君门下,别说丹坊内部,同等级之中可以说是横着走。 这次来财神楼买丹方就已经憋屈,结果还被压着竞价,越想越气,越气对于和他竞争的家伙就越迁怒。 最后直接一巴掌拍着椅子站起来,厉喝道 “你到底是谁?有本事报上真身来!” 来了,最精彩的部分,然而没等非邑开口,叮叮当当的铃音先来了。 “我财神楼买卖自愿,若是嫌贵,上别处买去!”紫铃玉打量着莫幽澜,眼中透着讥诮的光,“不过想来堂堂老君弟子,也不缺这点钱。” 非邑想,神明的神格真的是个好东西,至少在遮挡面容这方面挺有用的,因为他此时无法凭表情来判断莫幽澜的心情,不过能猜到应该很差。 谁都在猜测莫幽澜来和狐半月来此处的原因,这两个,会差丹方? 非邑好整以暇的看着两个女人的互掐,不得不说,常年在商场上打交道的紫铃玉明显占优势,一句话便叫莫幽澜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要么和他抬价肥了财神楼,要么放弃丢了丹坊的脸。 “笑话,我莫幽澜会缺丹方?”只能说,有时候背景带来的自信也是一种武器,比如莫幽澜此时的气定神闲就格外让人信服,“不过是来看看你财神楼的七色明月泪成色罢了。” 听来像是扯淡,不过一联想到财神楼和丹坊的恩怨,这么一说倒还真像回事,互探底细么,多正常! 只是若稍能了解一下当初齐阳真人堕神的内幕就该猜到,丹坊现在内部的罅隙有多触目尽心。 不过紫铃玉这一刺激却是给了非邑机会,因为莫幽澜放弃了,照她的理由,玩玩儿而已顺便搅和一下财神楼的生意。 只是,这女人坐下的动作略微僵硬,因为生生压制着自己。她的目光在紫铃玉和那个竞争者身上来回流连,忽然,发现了这两个眼神的交汇! 砰! 所有目光都聚集在被莫幽澜掰断的扶手上,她轻轻一抛,冷哼道“真不结实。” 紫铃玉现在不仅赚了一笔,又让莫幽澜吃了闷亏,心情很好,也就不跟她计较。 不过,非邑却在不知不觉间成了这几家较量的牺牲品,七色明月泪和丹方的价格在接受范围内,可有点不爽是怎么回事? 他的目光又投向前面趴椅子上还在郁闷的久煅身上,当下问道“不知久煅器师为何不竞价呢?据我所知,七色明月泪对于神器有增幅的功效,可遇不可求啊。” 久煅哪知道他的目的,只当是随口一问,翻个白眼便回到道“刚才那女人说如果我竞价七色明月泪就把黑渊蛇让给我,现在想想就觉得亏,我又不缺钱,跟她杠就是了!” 他还在嘀嘀咕咕的抱怨,但是旁的神明都完全傻了。 这事儿说好听点是两家较量,说难听点就相当于炼器商行和丹坊操纵了财神楼两件重要商品的拍卖! 试想若是久煅不退出,最后七色明月泪和丹方的成交价格会不会更高?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所以紫铃玉顿时变了脸色。 莫幽澜恨不能一拳了结了久煅,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什么叫赔了夫人又折兵,可不就是她此时的写照? “尔等究竟将我财神楼当成什么地方?!” 损失钱财事小,折了面子事大!紫铃玉若是没有在场,副管事混混也能过去,但当着她这管事的面还敢如此明目张胆,简直让人不能忍!当即朗声道 “今日黑渊蛇与七色明月泪丹方拍卖流程出错,按规矩当场终止交易,返还钱财,回收商品!” 第一个不愿意的就是久煅,腾地跳起来踩在椅子上,修为不足高度来补,嚷嚷起来,“凭什么?银货两讫,黑渊蛇是我的了,哪还有收回的道理?” 实际上还真有,因为不乏有联合起来压价的行为,对于这种操纵拍卖过程,财神楼便有不出门货不易主的规矩。 这第一主人是财神楼,第二才是指最先竞价买到的买主。 但炼器商行出来的炼器师天然就是杠铁侠,那就是没服过炼器师以外的谁,只见久煅一脚踏着椅子背,姿势粗暴又张扬,直接宣布道 “今天我久煅非得要带走我的商品,以炼器商行弟子的名义!”他一回身,指着坐山观虎斗的莫幽澜,冷笑道“主意是这女人出的,你找她说理去。” 莫幽澜“……” 众神“……” 在众神对久煅佩服得五体投地的时候,非邑开始重新打量着看似不靠谱实则格外有城府的家伙,真的是深得鲁班真传,不仅不是无脑刚,还懂得祸水东引。 这下子好了,紫铃玉和莫幽澜本来就看不对眼,此时越发剑拔弩张。不过前者也不是吃素的,猛地一踩,铃铛便哐当落地,将整个大厅都震得颤抖了一下。 “今日二位若是不给我财神楼一个满意的说话,就别想离开!” 莫幽澜本不占理,但一听也怒了,一拍椅子站起来。 “好大的口气!”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狐半月却向后看来,一眼在五花八门的面具中找到了非邑,“你的意见。” 这冷飕飕的感觉,非邑勾了勾嘴角,表示无奈,“都被你们丹坊搅黄了,还能怎么样?” 七色明月泪和丹方被收回去了,七色明月泪不说,但因为这场拍卖走漏的消息后面丹方也不会卖得更高,很有可能会变成柜台商品,变得便宜。 也就是说,只要再来买七色明月泪就可以了,非邑甚至不需要买,因为他本来的目的就是丹方。 所以这交易作废不作废都无所谓,只是稍稍耽搁一些时间罢了。 狐半月想拉他当同盟,非邑只能连道两声可惜,不过,出人意料的是狐半月竟然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而对莫幽澜低声说了什么。 那一瞬间,明明和紫铃玉正专心对峙的女人猛地转头,咬牙切齿地盯过来,目光复杂变换,最后咬牙切齿地指着他恨道“竟然是你?!” 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众神不解地看着那家伙,就在这时,他倏地站了起来,拔身便要往门外飞去,似是做贼心虚。 “哪里跑?!”莫幽澜气极,当即甩出一道神光拦了他一瞬,紧接着欺身而去,“怎么?有胆子和我对着干却没脸显出真身?” 非邑对这个女人简直无语望天,“谁他么跟你对着干?一个女人没羞没臊的,让开!”说话的时候他还不住地往后面看,似乎是真的急。 “你这无赖混账!为何总是和我丹坊过不去?!” 得,又上升到这个问题上去了,深夜不断在他意识海中催促,非邑一急脾气就来了,“老子也是炼丹师,买个丹方怎么了?再说你自己不能从丹坊里拿到丹方,跑来买还各种叽叽歪歪,恶心不恶心?” 等众神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时候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没错啊,尽管莫幽澜嘴上说得轻松,但有时设计久煅,又是气急败坏的,分明说明了她对丹方的渴求。 而且,她作为一代弟子不能得到七色明月丹的丹方……这隐藏信息量过于惊人! “胡说八道!” 再气,家丑不可外扬这句话莫幽澜还是知道的,丹方内部不管怎么复杂,至少外面要铁桶一般牢不可破,“竟敢胡诌我丹坊的谣言,看招!” 说动手就动手了!偏偏紫铃玉还当好戏看着不出手。 看着女人刺过来的短剑,非邑的脑子里却要被深夜念叨爆了,“快走快走,来不及了!快离开!” 顾不得别人怪异的眼光,他直接吼道“我知道了!” 说着连神器都没有拿,徒手迎向对手的短剑。 虽然同在五重天,但是大家还是有差别的,且不说六重天和四重天,同等级之中,神言之术的掌握、神力实战经验、剑术,神器,甚至神格的恩泽都是拉开距离的因素。 莫幽澜资源自然不差,一柄中品灵级仙剑,在她手里发挥出应有的威力,将近处的神明逼得纷纷远去。对于非邑此举,她直接评道 “找死!” 哐—— 惊人的一幕出现了非邑空无一物的右掌竟然与中品灵器不相上下,甚至发出了金属般的碰撞之声! 莫幽澜眉头轻皱,准备第二击,却发现无论如何也无法抽动仙剑,只能听到轻微的嗡鸣声。 再仔细看时,她却猛地瞪大眼睛——不知何时,雪白的游丝竟然将她的仙剑缠得死死的! 这是……下一秒,她弃剑而退。 “说打就打说撤就撤,有这么简单?” 女人才离开一米,自非邑手中飞出的白色细丝便将她缠了个结实,宛如蠕动的蚕茧,只露了个头在外面。 “这是束缚类上品灵言‘雪茧丝’啊!” 束缚术,是数量比较少的神言之术种类,相较于治疗术和攻击术这种目的明确比较好领悟的种类,它就是难点中的难点。 因此在打架中很少见,毕竟都打都打起来了,要么打死要么打残,还管什么束缚术,攻击就行。 但如果是像非邑现在这种状况,束缚术就比较好。 他拍了拍手准备离开。 “站住。” 狐半月衣袂飘飘的落在他面前,拿剑指着,“这就想走?” 第五百一十章 七重天黑渊蛇 财神楼内,众神都是蒙的,话说不就是来参加个拍卖会,怎么演变成这种局面?和狐半月对上的家伙真身不明,看起来急得不行。 非邑当然急,不过不是旁的神明以为的惧怕丹坊,而是……他的神识一直锁定着大厅内某处,忽然,一丝轻微的咔嚓声响起,冷汗刷的流下来! 偏偏这下家伙都只顾着看热闹,出于良心,他还是大声提醒道 “快逃!” “别想!”狐半月持剑攻来。 作为天赋极高的炼丹师,他有大量的信仰之力来源,如今也是堂堂五重天神明,只是放在非邑面前还有些不够看。 但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非邑急得破口大骂 “你他么就没发现吗?那黑渊蛇要进阶了!不逃留在这儿等死吗?”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只是他们更相信这是非邑为了逃走而编造的谎言,狐半月就是这样想的,直到一道声音响起。 “黑渊蛇不见了!” “真的?在哪里?” “那边,笼子都空了!” 结果大家都伸长了脖子去看。 非邑真是无语了,“还不跑?!” 那黑渊蛇本就是六重天三层的灵兽,要是进阶就是七重天灵兽,这可不是开玩笑的,等它成功了这里的所有人都得完蛋! 众人闻言如梦初醒般朝着大门飞去,密密麻麻好似归巢的峰群,非邑自然不会停留,结果才踏出一步,雪白锃亮的仙剑便直指他的背心而来。 “有完没完?滚!”仙剑上还残留着充沛的神力,他看也不看直接拔起来朝后面扔去,“你们还没吃够苦头是吧?” “狂妄!” 非邑真是要被狐半月这货给气笑了,到底谁狂妄? “等师尊出关,他不会放过你的!”莫幽澜还没挣脱,嘴里已经叫嚣起来。 索性丹坊还是有一个正常的,威灵仙蹿过来,一边用神器给她松绑,一边四处观察,“我说哎,还是先逃吧!你黑渊蛇被抓过来贩卖肯定恨死我们了,绝对会弄死我们的!” 此时完全是一片混乱,到处是狼藉,紫铃玉试图做些什么但是此时除了逃别无他选。 数不清的神明都快要把大门挤烂,叫嚣不已,将这一切推向高峰的是顷刻间覆盖这片神域的威压——黑渊蛇进阶成功了! 它盘在财神楼拍卖场的台上,竖起来将近十米高,一双巨大的金色竖瞳冰冷地注视着一切,猩红的蛇信吐出来,仿佛在冷笑。 最大的变化除了体积外,就是它头上的金色犄角。 这飘荡出来令人近乎窒息的灵力,明明白白的证实非邑所言不假! “见鬼!快逃!” “七重天,它怎么晋升到七重天了?!” “它会毁了这座神域的!” 紫铃玉当时脸就白了,一把抓过身边的副管事,“当初送来的时候不是说才进入六重天三层吗?这么大的错也敢犯!” 才进入六重天三层和六重天更天期可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至少,前者不会演变成如今这个局面。 副管事已经快要哭了,被自家管事的纤纤玉臂拎着宛若一只小鸡仔,“属……属下不知道啊,当时上面给的信息是这么说的……管事咱们快逃吧!” 紫铃玉微微一僵,把管事丢开,小脸生寒,这么大的事也能被混过去,只有一个可能,有人默许的,她赫然一排铃铛,寻找某个身影。 既要她难堪,她偏要把脸打回去! 门口太挤了,神明们再快和黑渊蛇的威压比起来也显得仓皇迟钝,大家都挤做一堆,后面催促面前的,前面抖着手启动飞行神器,或者安抚自家受惊的坐骑赶着跑路。 非邑因为被狐半月纠缠而慢了一步,落在最后面一圈,不经意回头,再次对上黑渊蛇冰冷的目光,心里咯噔一声,有不好的预感。 这灵兽会不会太淡定了点? 终于,黑压压的大门露出一点空隙来,非邑腾空便要离去,偏偏在这时,前面一道巨大的神力冲来,狠狠撞在他的胸口—— 只见莫幽澜手持一方砚台模样的神器,冷笑一声没入人群远去。 非邑被那上品灵器击得倒飞出去,越过观众席,落在了台下,期间他的肩膀和背脊撞到不少灯饰,一时间竟然疼得没有反应过来! 他坐起来的瞬间便僵住了。 “嘶~” 即便不回头,他也听得到脑后冰凉腥臭的蛇信划过空气的声音,嘶嘶的呼吸擦过耳际,刮起一片鸡皮疙瘩! “丑陋!” 这声音炸雷似的响起,非邑再也忍不住回头,然后反应极快地后仰,避免和大蛇来个零距离接触。 “善意的提醒最后换来的却是陷害,可笑。” 七重天的灵兽,甚至要比一般的神明聪明,它的嘲讽和憎恶,毫不掩饰。 非邑捂着胸口和它拉开一些距离,才看清这硕大的头,笑道“那是因为你没有看过更丑陋的时候才会这么说。” 他就这样站在七重天灵兽面前,疗伤吃药,慢慢恢复,倒是让黑渊蛇看不懂了。 “你怕我?” “怎么不怕?”不然一开始他就不会跑这么快。 “不逃?” “你把这座神域都封了,我也逃不了啊。” “呵呵,你这神明挺有意思的。”黑渊蛇直起来,俯视,“不过你还是会死。” “不会的。”非邑淡淡地陈述着,“你杀不了我。” 他要逃是为了避免正面交锋,懒得麻烦,怕也肯定怕,不过这家伙要杀他没这么简单,只要给他往混沌空间躲的机会。 想起莫幽澜临走之前留下的‘杰作’,非邑就气不打一处来,既然这样就别怪他! “喂,给你个好东西。” 黑渊蛇看着那神明递过来的一颗仙丹,那充沛的药力令它眼前一亮,不过,这家伙会有这么好心?难道是为了求饶? “别误会,给你一颗能恢复散城灵力的仙丹是想请你帮个忙。”非邑揉了揉胸口,伤势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感觉不到疼痛了,“还记得刚才竞价要买你的那个女人么?我跟她恰好也过不去,不过这药吃不吃看你自己。” 后半段他没说完,但是黑渊蛇秒懂,“好说。” 然后一人一蛇同时停下动作。 在黑渊蛇猝不及防甩尾的时候,非邑也瞬间亮出‘虚映’挡下,但终究不敌,就这样照着原本飞进来的路线飞了出去。 黑渊蛇穷追不舍,眨眼到了面前,非邑严阵以待,吼道 “深夜!” 下一秒,雪白的九尾神使出现,张口喷出风雪。 只是比起深夜的攻击,黑渊蛇更在乎的是他身上那种来自血脉的压迫感,“你是谁?和灶神的狐狸有什么关系?!” 深夜根本不理,脚踏浅蓝色火焰迎上去,刚好最近《引雷诀》的修炼又进了一重,来练练手稳固境界! 但非邑却是把黑渊蛇的话听进去了,灵兽本生于诸神天,纯净的灵识和本能让它们很多时候比神明要敏锐得多。 他感觉不到深夜和苍雪域的相似之处,但是灵兽却可以…… 这会儿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非邑望着黑渊蛇的体型拿出重剑来,要对抗是不可能的,索性黑渊蛇此时没打算一击必杀。他便和深夜一起且战且退,很快就出了财神楼来到神域上空。 顿时引起一片兵荒马乱,原本试图冲破结界的神明们纷纷站在一处,试图用同仇敌忾的气势来缓解恐惧。 “黑渊蛇追出来了!” “快看,有谁在和它打斗?” 不过很快,众神的目光就被深夜给吸引过去,这高贵强大的外表,和灵兽妖怪完全不同的力量波动,让他们说不出的震惊和羡慕。 非邑看差不多了,当即让深夜变成猫的形态,将他一抓直接就消失不见了! 众神“……” “刚刚那只猫有点……眼熟?” 黑色,金蓝双瞳,所有的特征都指向一个家伙。 “眼熟个鬼,那家伙就是非邑!” “真的是非邑大人?” “那他现在去哪儿了?!” 混沌空间内,非邑看着外面那些对他的出现喋喋不休的家伙,嘴角噙着冷笑,还有心思关注他呢? 黑渊蛇显然也是这样想的,看看这些嘴脸,它在空中盘成了一团,三角脑袋向天猛地张开大嘴——巨大的毒牙在阳光下闪耀着令人心寒的光芒,黑色的雾气从毒牙中喷出,在天空堆积成厚重的‘乌云’! 腥臭的气息弥漫在这座被结界包裹的神域中,神力不济的才吸两口就昏了过去,面具下的脸青白交错,裸露的皮肤也泛着青紫。 剧毒! 但众神后知后觉的筑起防御结界的时候,黑渊蛇已经布置完毕,冰冷的目光扫过每一个神明,“今天,都得死!” 黑渊蛇都是单独行动,喜好黑暗的它们天生不是爱惹是生非的主,但偏偏神明不愿意放过他们,堂堂六重天更天期灵兽,竟然被放在五重天拍卖,简直是比死还要严重的侮辱! “我等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滥杀无辜?!” “就是,把你抓起来的是财神楼,与我等无关!” 还有更直白的,“想要买你炼丹炼药的也不是我们!” 丹坊和炼器商行再次被推出来,凡事都有两面性,张扬有张扬的好处,自然也有致命的缺陷。 莫幽澜和久煅恨不能将说话的神明打死!可黑渊蛇的目光已经锁定他们了。 “一个都跑不掉,你们全都得死!” 它的仇恨已经从财神楼三家升级到所有神明,一刺激便爆发出来,只见空中原本累积着的‘乌云’渐渐下起了黑色的‘雨’。 “我的毒液,沾之即死!” 仿佛是为了印证它的话,一个四重天的防御结界被穿透后,一滴毒液就这样落在他头顶,好似穿过空气般毫无阻力地从从脚底板落下,然后这个神明瞬间满身青黑,肌肉在肉眼可见的腐烂掉落! 有一就有二,伴随着黑雨落下的,还有被腐蚀的肌肉骨片…… “快去建筑里躲一躲!” 众神又蜂拥着去了地上,结果还没钻进去就呆住了诸神天的建筑大多是普通的材料,即便有阵法加持也改变不了本身的材质,毒雨连神明的防御结界都能穿过,别说建筑。 此时整座神域都在慢慢融化,毒雨在地上累积着,雨在交织着,天空的毒雾在流动着,不祥的黑色,笼罩了这座神域。 不知谁开的头,对于财神楼的诅咒愈演愈烈,若不是财神楼不知天高地厚将六重天更天期的灵兽拿来贩卖,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这个锅,自然该紫铃玉来背,谁让她是五重天管事?谁让她查不清信息?谁让她比不过上面? “请各位稍安勿躁。” 只见高扎头发,身穿白色抹胸的女人踩着铃铛从财神楼方向而来,话不多说,祭出一张绣着锦绣百花的方巾,朝天空一丢。 那方帕子滴溜溜旋转着,面积越来越大,五彩斑斓的神光在黑沉的雨幕下投出一方净土。 “请暂且到里面避一避。” “这就是上品灵级‘锦绣天地’?听说是等重天第一防御神器!” 不消她多解释,众神纷纷钻了进去。 在黑渊蛇虎视眈眈的时候,她英姿飒爽,对着众神抱拳说道“此时是我财神楼管理的疏忽,在此向各位赔罪了,以我财神楼管事的名义,赠予在场诸位三次三折的优惠。” 这个赔罪听起来轻飘飘的,但是一仔细思考就会发现自己捡了大便宜,说浅显一点能用买下品灵器的钱买到中品灵器,这样的机会还有三次! 活下来的深感欣慰。 稳住众神之中,紫铃玉转身来到黑渊蛇面前,脸上冰川蔓延。 巨大的蛇俯视那渺小的一点,冷笑道 “区区五重天?找死吗?” 紫铃玉手持双剑,“犯我财神楼,你找死吗?” 尽管被七重天的威压压得骨头都在作响,也被毒雨熏得头昏脑涨,可随着紫金巨铃叮叮作响,毒雨在她周围就此消散。 黑渊蛇见状开始正视眼前这神明,好似包裹着一团烈火,恣意昂扬,不过到底弱小,“这就结果了你!” 第五百一十一章 紫金巨铃之威 以紫铃玉谨慎又缜密的行事风格,断不可能将六重天更天期灵兽与六重天三层的灵兽弄混淆,黑渊蛇当场进阶的背后藏着的是财神楼内部的分崩离析。 在场神明死伤无数,只看眼前损失事小,但往后却是对财神楼信誉与威严的一次重损。在管辖范围内出现这样的重大失误,紫铃玉怕是难逃责罚。 这种时候换做其他的神明,估计大多数要么已经疯了,要么畏罪潜逃,而这女人却迎着黑渊蛇就冲了上去。 结果想当然的被完虐。 和她的本体铃铛一起,被黑渊蛇拍落地上,砸出一个大坑。下一秒,她再次冲起来,带着一身尘土混着毒液,挥舞着双剑悍然迎上,一刀一刀砍在黑渊蛇的身上,碰撞出尖锐的声音! 光是这份胆量和气势都令人动容! 但非邑的目光却是放在她的本体——紫金巨铃上,这东西水火不沾,就连七重天黑渊蛇的毒液也无法使其损伤分毫,永远都带着淡淡的光辉显得神圣不可攀。 这等神秘的宝物,放在一边不用也太可惜了。 愈挫愈勇的紫铃玉忽然收了道传声符,借着黑渊蛇逗弄的力道,她往后快速翻转暂时远离战圈。即便不看,凭借着天生的感应她也知道铃铛现在的位置。 找非邑所说,自己的本体能抗住黑渊蛇的攻击……她并没有犹豫多久,将剑收起来,双手结印。 躺在废墟中却不蒙尘的铃铛嗡然震动,随着她的召唤旋转一阵,猛地冲向黑渊蛇,速度之快完全化作紫金色的光弧! 紫铃玉的内心是悬着的——铃铛是她的本体,所有的感觉都是共通的,尤其是变换形态时被火灼烧的感觉每每让她心有余悸,因此对于铃铛的保护,从来都是小心翼翼。 即便偶尔会将之用来当做攻击防御的手段,也是在低于或者同等级对手面前,毕竟面对一个强大的敌人,把本体丢出去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不过这一次她选择相信非邑。 轰—— 铃铛比起黑渊蛇来说略显渺小,但是撞上去的力道却不小,瞬间让黑渊蛇修长的身体拐了个弯! 但铃铛也被弹了回来,那股反震也让紫铃玉狠狠抖了一下,没错,只是抖了一下并没有受伤。 她开始惊喜,并不只为眼前这小小的转折,她更预感到自己未来,突破桎梏一飞冲天的可能性! “那个铃铛还……还能这样用?” 暂时安全的神明们目瞪口呆,显然,他们以前都将紫铃玉的铃铛当做是多余的装饰物,最多算是紫铃玉的标志。 直到此时才发现那东西的彪悍之处,看着堂堂黑渊蛇都被撞得歪七扭八,他们不约而同的缩了缩脖子。 “嘶~别太嚣张!” 黑渊蛇毕竟是七重天,对着迎面冲来的紫金巨铃大嘴一张,喷出一注毒液浇上去! “噗!” 紫铃玉只觉腥臭扑鼻,毒液中灵力的威压冲来让她受到重创而吐血。但紫金巨铃还是完好的,仍旧熠熠生辉,这说明现阶段的她太弱了,以致不能与本体同步。 不过,别以为她就退缩了! “继续!” 这女人!黑渊蛇的双眼里闪过焦急的神色,它干脆筑起结界来保护自己,只要把这女人的神力耗干就行了! 铃铛在结界上撞得哐哐作响,受到的反弹传给紫铃玉让她苦不堪言。 但她绝没有放弃的丝毫打算! 五重天能坚持到现在绝对值得钦佩,可是随着时间流逝,地上的毒液都积了一米深的时候,终于有神明发现了不对。 “怎么还没有支援出现?” 堂堂财神楼的地盘,出现这种大麻烦别说是大神,就连一个准大神都没有? “允副管事这是为何?!” 和众神一起躲在‘锦绣天地’中的副管事不得不直面这些怒火和质问,苦笑道“早在出事伊始我等便已求援,只是……” 中年神明此时格外狼狈,衣衫被腐蚀成褴褛,神力也极不稳定显然是受了重伤,此时与众神龟缩于此,任谁也不会怀疑他在说谎。 隐隐的,有神明猜到了这件事背后的深意。 莫幽澜更是恨不能全诸神天的神明都知道一般,大声指责道 “都怪那女人过于张扬,现在好了,弄得上面的家伙出手治她,她死不要紧,最好别搭上我们!”在她口中,这个锅得紫铃玉背。 “屁,我看财神楼根本就是串通好了,要弄死我们!”而在久煅看来,这个锅是财神楼上下的。 然而不论怎么怨天尤人,现实就是这么令人绝望 一不能冒着毒雨和黑渊蛇对抗,二不能破开结界逃走。 威灵仙原本缩在角落里装鹌鹑,忽然,他僵了一下,眨了眨眼睛惊喜一闪而过,当即大声嚷嚷起来 “与其在这里吵,不如想办法逃……” 还没说完,气急败坏的声音便朝他发难,“逃?说得简单,那可是七重天的结界,我们联合起来也不够那黑渊蛇一条尾巴拍的!” 诸神天三重一跨越,哪怕是准大神,在七重天面前也不过是一个手指头碾过去的实力,这也是此时绝望的原因所在。 威灵仙磨了磨牙,嬉笑的脸仿佛镀上阴影,整个人气势都变了,在狐半月看过来的时候他还是那个没心没肺不着调的家伙。 “可咱们不是有很多神器吗?这时候大家就都别藏着掖着了,逃命要紧,一起上总有机会好过在这里等死吧?” 这一说倒是直抵多数神明的内心深处,不少神明纷纷抬手抚摸着空间神器,面色犹豫。 大约同时年轻气盛,意气相投,久煅率先表态,“说得对,拼一拼总好过等死!”说着挤开人群朝着结界边缘走去。 财神楼五重天副管事有眼力劲,当即操纵着‘锦绣天地’跟上。 久煅从他的背包中掏出一柄电钻一般的神器,看那灵力波动竟是上品灵级,将其抵着结界,他喊道“谁和我一起?” “我来!” “老夫一道!” 临阵磨枪的组合,在生死攸关的时候也能发挥作用,随着一声令下三把不一样的神器同时发威! 那神力荡开令操纵者浑身一震,旁的神明纷纷后退。 威灵仙躲在角落里,将拳头抵着嘴,状似咳嗽实则在说话,“就是现在。” 第五百一十二章 当个渔翁 ‘锦绣天地’的庇佑下,神明们正在于黑渊蛇的结界一较高下,这样说或许不对,应该叫争得一线生机。 他们如此战战兢兢又异想天开,黑渊蛇待在结界中被紫金巨铃弄得烦不胜烦,见状猛地张口再喷出大量毒雾——毒雨,下得更猛烈了。 “不好,‘锦绣天地’要支撑不住了!”上品灵级神器和七重天比起来尚且薄弱,能苟延残喘到现在还得亏了黑渊蛇要玩死他们的心态。 允副管事因陡然增加的压力咳出血来,神格下露出来的脸颊上布满汗水。 偏偏这时候久煅几个还没能和结界决出胜负,甚至被反弹的力量震得遍体鳞伤,莫幽澜咬住下嘴唇,一跺脚,“我也来!” 说着掏出一方砚台模样的灵器,往结界上一磕。 就在这时,在神器耀眼的神光中,一点漆黑的力量幽幽而来。 咔~ 轻轻的一声,让所有神明先是愣了一瞬,目及那一下一下往上爬的裂纹,脸上出现惊喜的神色——结界轰然垮塌! 众神像是挣脱囚笼的鸟类一般,化作光芒射向四面八方。 “怎么可能?” 黑渊蛇震惊地望着逃走的神明,结界强行被毁,它亦受了伤,这一分神就让紫金巨铃有了可趁之机。 狠狠一撞,它只觉三寸都要碎了一般的疼痛!震惊的目光又投向不远处的女人,力量增强了?! 它猛地震颤起来,三角大脑袋晃了几下一卡一卡的喷血。 莫幽澜都已经收了神器准备离开,却被这一幕留下了脚步,那灵兽受伤了,她缓缓握紧拳头,转了方向。 久煅将电钻收进背包——尺寸极不匹配的东西却轻易装了进去,因为这包,就是个空间神器! “你还不走?”丹坊果然没有好东西,丹坊的女人更是恐怖,还是赶紧走吧。 莫幽澜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七重天灵兽,错过了这次机会可就难得了。” 下一秒,久煅往前迈的脚硬是转了个方向,来到她身边,只目光灼灼地盯着咯血的大蛇,“灵核归你,其他归我。” “成交。” 两个同时消失在原地。 紫铃玉的覆面纱上已经变成鲜红色,她连操纵铃铛的神力也没有了,甫一松懈,黑渊蛇就来到了面前,张开血盆大口……然而,救援依然没有来。 索性损失降到了最低,她幽幽地闭上眼,陷入半昏迷。 千钧一发之际,腰上缠来一道审理凝成的链子,将她狠狠一拽躲开黑渊蛇的大嘴。 “哪里逃?” 这个女人将它害得这么惨,黑渊蛇绝不打算放过,正要追的时候,左右却忽然传来神力波动。 一把电钻,一方砚台,都朝着它的三寸袭来! “不自量力!”这种攻击,凭它的速度轻易能躲开。 莫幽澜和久煅本就没指望能偷袭成功,但不知为何,黑渊蛇却在关键时刻停滞了一瞬,就是这一瞬,让他们同时得手! “嘶——” 它剧烈地扭动起来,身体化作残影到了百米开外,一朝不察,它三寸两侧竟各多了一道血窟窿!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除了远处观战的威灵仙,他蹲在一处塔楼上,不自觉地搓了搓手指某处,轻易地与黑渊蛇身上粘着的一点混沌之力遥相感应。 每当战况到了关键时候,从混沌之力中偷袭的束缚术便会让黑渊蛇失去最佳的攻击防御时机,最后变成被动的挨打。 一次又一次,暗中的人不惧被发现,但也不准备现身。 “是谁?你给我出来!” 黑渊蛇已经遍体鳞伤,它的对手也濒临极限。 莫幽澜和久煅没想到七重天灵兽会这么难杀,如果不是暗中的家伙出手,他们多半已经死了。 两个神明互相看了眼对方,同时点头。 “不知哪位大人相助?可否现身一见?” 久煅跟着说道“就是,这黑渊蛇也快不行了,你出来咱们一起分一分呗!” 没有任何回应,他们两个同时沉了脸这家伙,果然是要来当渔翁的! 混沌空间内,非邑看着莫幽澜和久煅的表演颇为愉悦,以前炼器商行和丹坊算计他在前,刚才莫幽澜坑他在后,这笔账即便不靠暴力解决也得另有途径补偿。 这黑渊蛇可不就是个好东西,所以这渔翁,他当定了! “这两个家伙大概要逃了。”深夜跟着看了眼,颇为嫌弃。 “放心,逃不了的。” 打了半天是为他人做嫁衣,即便放弃可惜但也只能这样,这是莫幽澜和久煅的最好选择,毕竟他们已经筋疲力竭,但躲在暗处的家伙却只是耗费了几道神言之术而已。 两个神明深吸一口气,头也不回地分头逃跑,所幸黑渊蛇也受到重创,威力大减,逃跑也不难。 可就在这时,一道结界横空落在将二人关在其中。 这一刻,两人心中大骇!同时喊道 “不可能!” “明明已经受了重伤!” 黑渊蛇慢慢收拢结界,盯着莫幽澜冷笑道“怪只怪你之前得罪了人。”不得不说那颗仙丹是个好东西,三成力量,足矣! 现在它已经管不了那仙丹是否有诈,只要能将这最恨的几个神明解决掉,他就能基本满足了! “放开!你知道我是谁吗?” 莫幽澜急了,她试图拍打结界,才一碰触,手掌便被腐蚀,快速红肿腐烂,立刻吞了颗仙丹稳住伤势。 此时相比较起来,久煅似乎更为冷静,“给你仙丹的应该是非邑吧?就是之前被这女人推回去的家伙。” “没错。”黑渊蛇大方承认,对着两个仇人,它有些苦恼,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让他们死得更痛苦。 莫幽澜被迎头压来的寒意和灵力压得抬不起头,牙齿打颤,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反应过来之后,她蓦地抬头,“那刚才动手的家伙也……” “是他没跑了。” 就在这时,戏谑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以为炼器商行的都是笨蛋来着。” 尽管早有预料,但是出现的身影还是让久煅和莫幽澜同时一震,后者当即破口大骂 “果然是你,你这个卑鄙小人!” 非邑抱着双臂,隔着结界与女人对望,语气唏嘘,“和你比起来,我简直就是个圣人。”说着摆了摆手,凑近一步,“来吧,拿出你们的诚意,如果我满意就可以救你们。” 第五百一十三章 一个大圈套 “你什么意思?” 非邑直视莫幽澜不敢置信的目光,笑道“不是很明显?你们要被杀了,求我的话……” “那也用不着你救!”莫幽澜快速打断他,恨不能将这个胆敢威胁她的小子喝血啖肉! “你确定?”非邑又看向久煅,“要不要我救?” 比起莫幽澜的坚决拒绝,这位年轻的神明却是沉默了,随即握紧拳头问道“今日之事,到底起因为何?” “你这么聪明难道还看不出来?这么久都没有财神楼的大神来救,你炼器商行和丹坊的也没出手应该够明显了吧。” 今天的危机,说到底就是财神楼内部有人要出手整紫铃玉的圈套! “所以我是等不到救援了。”久煅苦笑一声,忽然就暴躁起来,在黑渊蛇的结界中来来回回踱步,咬着大拇指的指甲,喃喃自语,“今天这件事老子一定要让财神楼连本带利换回来!” 说着果断将背包脱下,举到非邑面前,“我全部身家都在这里了。” 其果决让非邑讶然,这金属包他记得从最开始见面时就从没离开过久煅,这会儿说给就给了,“你不会诈我吧?” 人就是这样,对于太轻易到手的东西总会怀疑其真实性。 久煅傲然的抬起下巴,哼道 “小爷的命就是这么值钱。” 非邑莞尔,神识微动。 在黑渊蛇和另外两个神明的眼皮子底下,那金属背包消失了,没有任何的神力波动和阵法的力量,就这样毫无痕迹的消失! 然后莫幽澜慌了,她何尝不知道这次财神楼事件的蹊跷,只是她不相信,不相信丹坊竟然没有一个援手到来。 她就不信,等师尊闭关出来那些人还能这么对她! “如果我是你的师兄肯定也会袖手旁观。”非邑毫不留情地打破她最后的幻想,“这么一个野心勃勃,甚至帮着外人坑害师兄的师妹,留着干什么?何况借着‘害死师妹’这个理由,他们还能向财神楼索要一大笔好处。” 这还算好的,如果老君的另外几个弟子真有心要弄死这女人,说不定早已和背后主使者串通好了! “不可能!”莫幽澜不死心,恶狠狠地盯着非邑。 然而,非邑的耐心是有限的,他又不求着要救这女人,耸了耸肩,下一秒,七重天的灵力袭来,他瞬间抽搐重剑格挡! 头上一尺,黑渊蛇的尾巴就像是小山一般压着。 “竟然敢无视我。” 非邑一手握着重剑的剑柄,一手撑着剑身,只觉手臂都要碎了! “看在那颗仙丹的份儿上,能不能……” “滚!” 蛇尾猛地调转方向从侧面拍来,非邑跟着调转重剑挡住,然后飞了出去,紧接着久煅消失了。 没错,这家伙就在黑渊蛇的结界中,就在莫幽澜身边两尺处消失不见,和他之前的背包一样。 “这到底……”莫幽澜难以置信,然而非邑已经不见了。 借着黑渊蛇的力量他飞得远远地逃了。 他就这样走了?!莫幽澜连忙四处寻找,那人一丝一毫的气息都没有! 她孤零零的待在黑渊蛇的结界中,和那双澄黄的竖瞳遥相对望时心里一阵阵发紧,终于开始慌了—— “非邑!你回来,我答应你的条件!” 她急得快速拍打结界,似乎感觉不到那股灼痛,她只看到黑渊蛇气急败坏要杀了她的眼神,只感觉到从结界上传来的越来越越恐怖的威压! “啊!” 结界上喷出毒雾充斥着这个不大的空间,莫幽澜立刻捂住口鼻,令她绝望的是这并不能延缓死亡的来临,她的肌肤成片的开始青紫化脓溃烂,然后剥落,骨头也被侵蚀,露出里面血红的骨髓! 不要,不要,她不要死! “非邑,非邑你回来!”她不顾一切的苦嚎起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死亡的恐惧让她放下一切恩怨,让她崩溃的求饶。 然后没有回应,那个人真的走了? “求你回来!我求你救我!” “当真?” 当非邑的声音响起时,莫幽澜仿佛听见了天籁一般,但她的声音因为声带被腐蚀而无法发出声音。 这哪里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丹坊一代弟子,根本就是一堆烂肉! “快救我!” 从她沙哑的吐字中,非邑能听出这几个发音,随即抬手,混沌之力瞬间将她带走。 “你究竟做了什么?” 黑渊蛇确信,自己的结界中一块空白,那个女人是真的消失了,怒火就这样冲了上来,“你找死!”第二次,这是第二次,让它七重天的脸往哪里放? 非邑不语,这时候整个神域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一人一蛇之间隔着结界对峙,忽然,来自黑渊蛇的威压落下,他的身体猛地震颤咯吱咯吱的响起来。 他不仅不退,反而掏出重剑来,指着对方,“来吧。” 身体犹如离弦之箭冲出,重剑无法像虚映剑那般轻巧自如,但大开大合拼的就是勇往直前的气势。 每一刀都带着全身的力量,每一分力量都毫无保留的倾泻! 尽管和对手比起来他如此渺小,尽管每一次进攻反弹回来的力量都让他手心沁出鲜血,但非邑却觉得自己已经融入这场战斗,他看不见任何的东西,进攻,进攻,脑子里一片热血上涌! 他每一刀的力量都在上涨,每次要被黑渊蛇击中的时候他就从原地消失,躲过一劫。 “你到底是谁?”黑渊蛇终于傻眼了,这个五重天明显有着和其他的神明不同的地方,从没有听说过五重天能躲过七重天的灵识! 当非邑再次出现的时候,浑身大汗鲜血淋漓,但是他的神情却格外放松。 “一个土地神罢了。” 屁!就在这时,一股异常不稳的神力荡漾开来,黑渊蛇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晋升了?! 非邑呼的吐了口气,笑道“看样子不用打了。” 他蓦地将重剑收起来,如释重负,在战斗中寻找突破的契机果然是正确的。 “这可由不得你!” “那可不一定。” 黑渊蛇想说虽然它受了伤,但是要杀一个五重天不过多费一些事情罢了,谁知随即身体里传来钻心的疼痛,整个内脏瞬息支离破碎! 只见非邑竖起食指,指尖微微一点黑色,吞噬一切。 “你……” 以黑渊蛇有限的认知无从理解这个力量的真身,但是它本能的惧怕,忽然,那股在身体里肆虐的力量停下了,停在了它的蛇胆附近。 “不……不要……”黑渊蛇甚至来不及思考形式是怎么转变的,回过神来时就只知道求饶。 非邑面无表情,“其实一开始我很困扰,因为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混沌之力放进去。”他顿了顿,似笑非笑的看着对方,“不过嘛……” 答案显而易见,是黑渊蛇自己把东西吃了下去,那颗仙丹! 它总算明白过来从始至终都是这个家伙设下的圈套!套住了所有人! 给它吃仙丹把它当刀使,去对付莫幽澜,然后借此来要挟。 “你……卑鄙!” “呵,谁让你要杀我来着。” 非邑不为所动,直接操纵着混沌之力将它的蛇胆吞噬,随后那一点混沌之力一路向上又将黑渊蛇的灵核收了。 如山一般的七重天灵兽顿时失了生机,摔落在神域中砸毁一片建筑。 七重天灵兽,那可处处都是宝。 非邑毫不客气将其收了个干净,连一片鳞片都没有留下。 风过无痕,将神域上空的毒雾也都吹走,郎朗晴空下,一片狼藉。 他深深地看了眼之后,咽下一颗仙丹走了,却没有往自己的神庙去,而是掉头向神域外的旷野,随便寻了一处草坡便钻进了混沌空间。 一身神力越发不稳,他急忙忙的对深夜说道“让白绕竹他们去人间界躲起来,我要马上突破。” 说完就盘腿进入了意识海…… 深夜眨了眨眼睛,不知道为什么要让白绕竹他们离开诸神天?不过这家伙一向不按常理出牌,他直接把消息传了过去。 “哥哥怎么了?” 泷幼也在一重天的居所中,抱着她的贪食丸一脸不解。 白绕竹收起凝重的神色,笑道“大人让我们先行去人间界等他。” 妖使们对非邑有着完全信任,尽管使出突然他们也都完全照做,不过唯有白绕竹和棠元两个,忧心忡忡。 五重天发生的事情他们已经得知,也从大人传来的消息中猜到一二。 “大人那边……”棠元欲言又止。 “无妨,大人既是让我们撤,想来也已经有万全之策。”白绕竹一边启动回到人间界的传送阵,一边看着门外,冷笑道“财神楼想得倒好,清除异己还不想伤筋动骨,可惜的是,咱们家大人也从不是个吃亏的主。” 在开明圣域中呆了一年,非邑错失了很多但也收获不少,尤其是对心境的锤炼,对于神力晋升突破的熟稔更是炉火纯青。 他想,自己或许已经找到了自己为何能走到现在的原因——他的恩泽,‘寻’,这是对他成神以来最好的概括。 他在寻找力量,寻找能不断提升力量的方法,寻找着能实现理想的一切渠道! 对于神力的突破,永远都怀着准备好的心境,永远也不会感到困扰,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久煅头朝下像是一只青蛙,看着那盘腿沉思的家伙抱着双臂啧舌,他还得感谢这空间的主人让他能看见东西,发不出声音但也不会影响他的心理活动。 “怪物。” 这是他眼前这家伙的评价,成功的地方神不是没有,但一个人类变成的土地神在短短四年爬到五重天,不,六重天怎么看在诸神天都是史无前例! 在这久煅的神识无法发挥作用,但是他能看见那犹如瀑布冲刷的信仰之力朝着非邑浇灌的场景,顿时傻眼了这家伙原来这么有钱的? 但他哪里知道这信仰之力的来源。 地府中,黑无常看着从那混沌空间中流走的信仰之力眼睛都红了!对着旁边的白无常咆哮道“这混蛋到底怎么回事?这吸收速度都快赶上大神了!” 白无常看着搭档崩溃抓狂的状态,摸了摸鼻子,他没有说的是,从另一处传来的消息,那里的吸收速度是这里的数十倍…… 在混沌空间中,久煅原本正在观察非邑的晋升,忽然,一股异常的动荡传来,在这个空间中竟然令他一阵头皮发麻! 这是怎么回事?! 不远处,吃了仙丹稍稍恢复一些的莫幽澜跟着看过来,眼中的意思不言而喻——连这个空间都无法吸收的神力波动,无疑是一位上重天大神! 他们又联想到已经闭关晋升的扁鹊,心里顿时有了底。 就在这时,非邑那边又有了动静,自他身上飘荡开来的神迹将漆黑无垠的空间照得泛白,有些金色的光辉在跳跃着,格外绚烂。 他的气势在节节攀升,最后停在了六重天,这一刻,久煅和莫幽澜的心情是复杂的。 当初听到人类土地神这个称谓时,非邑还在育神院浑浑噩噩,这时候他们还在原地踏步,但这个人类已经超过他们。 仔细想想,真的才四年而已! 非邑睁开眼睛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他家师父的动静,当即将久煅和莫幽澜两个拉到面前来,问道“感觉到了?” 莫幽澜哼哼了两声,发现能听见声音了,当即冷笑道“你胆子够大的,竟然让你师父在你的空间里突破?” 久煅阻止不及都快要恨死这蠢女人了! 就算知道也不能说啊,堂堂扁鹊大神的突破之地,是他们这种小渣渣能知道的吗? “非邑非邑,咱们有话好说,我可以保证不会说出去的。” 莫幽澜这才知道自己犯了忌讳,脸色顿时难看,在非邑的空间里,她不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了吗? “你想干什么?” 久煅顿时翻了个白眼,吃了一次亏,这女人还是学不乖,看着非邑似笑非笑的脸苦笑道“事先说明,我要跟这个女人划清界限。”言外之意就是她犯蠢和自己无关。 “好说。” 非邑径自走向莫幽澜,舔了舔嘴唇,“那么,我就不客气了。” 第五百一十四章 这份贪婪 “我告诉你,要是我死了,师尊不会放过你的!” 对于莫幽澜的色厉内荏,久煅都不知道要说什么,除了翻个白眼外就只能当作没看见,要杀你,人家根本不用这么大动干戈好吗? 事实正是如此,非邑没打算杀她,“我要有那心思就不会出手救你了。”他蹲在这个浑身破烂的女人面前,“那么,该是兑换救你的条件的时候了。” “你要什么?” 非邑嗤笑一声,毫不客气,“那一方上品灵器还有你身上所有的丹方。” 连久煅都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看着莫幽澜那大惊失色的表情心中一阵暗爽,叫你嚣张,这叫什么?恶人自有恶人磨! 不过他得承认,非邑这狮子大开口狠得不行。 作为太上老君的弟子,莫幽澜身上的丹方恐怕数不胜数,拿出来怕就是丹坊的大半种类! “你疯了!?”莫幽澜也吓傻了,“非邑,做人不能太贪心!” “我觉得吧,以前就是不够贪心才会让你们认为我好欺负。”尽管笑着,但是非邑的眼睛却在莫幽澜身上流连,像是在估价一般,“单看你对自己这条命看得有多重。” 谁不怕死?如果不怕死的话,黑渊蛇闹事的时候众神就不会慌,不会跑,因为只要是有感情认知的生物都会恐惧。 莫幽澜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一脸冷静,“哼,我等神明乃是长生,就算此时死了,用不了多久也会复活!” 她以为自己气势凛然,殊不知落在非邑眼中却是另当别论,半晌,非邑才反应过来捂着脸笑了。 “这个谎言欺骗了整个诸神天,你这样的女人竟然也信?”屁的复活重生! 他动手的猝不及防,一把掐住女人青紫的脖颈,举起来,任她蹬弹踢打,冷笑道“反正你要复活,这就杀了你!” 久煅也吓了一跳,“冷静冷静,杀了对你没好处!” “可是救她也没有好处。”非邑的脸上带着唏嘘,“而且对于丹坊的人,我一向没有好感。” 莫幽澜只觉一阵阵窒息感传来,感觉要吸上一口气,脖子上的手倏然捏紧,将那口气掐断,她就这样在希望与绝望中挣扎……非邑是故意的,将她推向死亡的边缘,只要一松手就是万劫不复! “新生的神明即便顶着你们的神格,但实际根本就是新的信仰之体,没有记忆就是最好的解释,亏你们还深信不疑,可悲。” 非邑摇了摇头,怜悯地看向莫幽澜,“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这一刻,握紧的手不再松懈,仅有的空气被慢慢消耗殆尽,迎接她的是绝望,眼前开始发黑,她终于慌了! 动作越来越激烈,扳着非邑的手青筋暴起,她的眼睛快要凸出来,死死盯着青年,带着强烈的乞求……回应她的却是青年毫无波动的眼神。 砰! 看着被甩到一边的莫幽澜,久煅也松了口气,感觉头上悬着的断头刀消失了——开玩笑,要是亲眼看着莫幽澜被杀,迎接他的就是非邑的杀人灭口! “想通了?” “咳咳……你要什么都给你!” 莫幽澜终于醒悟过来,一股脑儿将所有的东西掏出来,顺便还把神识标记解了,奉献一般。 非邑蹲在去,像是在垃圾堆里寻找能回收的东西,和开始说好的一样,他只拿了那方砚台和刻录着丹方的玉简。 然后他又来到女人面前。 莫幽澜一身血污,披头散发,愣愣地抬头看他,只来得及瞥见带有白光的指尖,随即昏迷过去,脑海中关于今天所有事情的记忆都在慢慢消失…… 非邑不能让他们留下关于混沌空间还有扁鹊的记忆,甚至连得到所有丹方的事情也得先瞒一阵,接着是另一个。 看着他走进,久煅没忍住缩了一下,强颜欢笑,“有没有商量的余地?” 非邑反问“你说呢?” 青年苦着脸,“只销今天的记忆吧?” “当然。” 久煅不再说话,认命地低头。 非邑甫一接触到他的头,便停了手。 久煅抬起头来,对上非邑高深莫测的表情,心里一紧,干笑起来,“怎……怎么了?” 见对方没说话,他心里越来越没底。 “你或许不知道,在这个空间里,没有什么可以瞒过我。”非邑带着白色神光的指尖蓦地带上一点黑色,“我要消除的记忆,谁也隐藏不了,也恢复不了。” “等……啊!” 在青年煞白的脸色中,他闪电般出手,将对方大脑中的某个小小的神器全部销毁,抽出的记忆也都被混沌空间吞噬,谁来也找不回。 不得不说久煅是个天才级的炼器师,他在自己的大脑中置入了能刻录记忆的神器,为的就是防止别人对他的记忆动手脚。 如果不是混沌之力,非邑还真被瞒过去了。 确定都没有遗漏之后,他将这两个人分别丢了出去,到了六重天,可以操纵的出口越来越多,不过他不亲自到场没办法控制地方就是了。 也不知道那两个家伙被丢到哪里去了,但他自己还留在离财神楼所在神域不远的荒地。 见他处理好了,深夜跑了过来,“如你所料,有人跟着白绕竹他们,不过在人间界没有出手而已。”见青年坐着清点东西没反应,他凑近一些,“要不要出去?” “总不能一直缩着。”非邑清点到一般终于没了耐心,将金属背包丢到一边,站起来,“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那家伙是不会放过我的。” 说着指尖轻点,明晃晃的出口便出现了。 他示意深夜不忙出去,然后一步跨出,那一瞬间,强大的神力威压袭来,身形猛地一颤。 “终于出来了。” 十米开外,石头上盘坐着的神明仿佛入定,一身浅色麻布衣衫,浅棕色棕榈编织的神格,风轻云淡正是渔歌子! 这个男人既然出现在这里,也就是说……非邑微微眯起眼睛,“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无欲无求的神明。” 无法想象,眼前这家伙不动则已一动就是大手笔,为了收拾紫铃玉竟然一口气赔上了财神楼的信誉还有那么多神明的身家性命! 渔歌子睁开眼睛,锋芒毕露,“在诸神天浸淫这许久,非邑大人难道还没看清局势吗?”他一撩衣摆,放下腿站起来,背负着手颇有些飘然出世的姿态,只是说出的话并非如此。 “世人皆道神仙好,但哪里又知道神明的难处?”他的声音起伏平稳,似是江边垂钓者的闲聊,“人类安安分分或许能平静度过一生,但我等地方神明若这般却只能等死。” 他一边说一边将拿出一根青竹鱼竿,鱼线、鱼钩一样不少,那是他的本命神器! 非邑猛然瞪大眼睛这神器是被硬生生从中品明级炼制成上品灵级的! 大概是看出他的震惊,渔歌子爱惜的摩挲着他的本命神器,颇为感慨,“神鉴给予我的是碧江垂钓之神谕,然而现实却让我无法照做,你是炼器师当能看出,为了这杆鱼竿,我可是费了不少功夫。” 他握着那丈二长的青竹杆轻轻一甩,细细的线变成了夺魂催命的存在! 细线仿佛变得无限长,所过之处犹如刀刃细雨刮过,石头杂草皆成碎屑! 非邑反应极快,但是也快不过渔歌子甩线的速度,脚才落地,鱼线便接踵而来,闪着冷辉从他手臂上刮走一片肉。 粉色的创口才接触空气便是一阵冰凉剧痛,过了一阵才流出血,但那鱼线再次袭来,在阳光下又反射着光辉。 “我已记不得有多少神明在我手下被剔成白骨,劝你还是早些投降的好。”渔歌子手腕微抖,那线就缠回了杆上,“将黑渊蛇还来,还有莫幽澜的行踪告知于我,便让你死得体面些。” 面前这青年不过才到六重天,此时身上没一处好的,衣衫浸着鲜血好不狼狈! “说了等于白说!” 呛了一声,非邑立刻掏出虚映剑来,在身周舞得虎虎生风,每一下都能听见尖锐的碰撞声,从手臂上传来的震颤让他的眼神越发炽热! 六重天更天期,果然厉害,但,正是因此才有以下克上的挑战性,才能让他心血沸腾! 不知为何,从开明神域出来之后,他对于战斗的渴望就越发强烈,或许这就是力量增强带来的影响。 非邑不善剑术,并不能完全防御攻击,索性化守为攻,借着传送阵几个跳跃来到敌人近处。 “以卵击石。”渔歌子抬手丢出神言之术,满天大涨的水流冲来。 非邑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跟着祭出一道神言之术,神力凝聚成硕大的火球。 水与火的较量,迸发出水雾充斥整个旷野! 渔歌子眼神微动,想起当初这青年的战斗特色来,有心防御,果然,他蓦地转身甩出神器,将袭来的青年弹出老远! 怒火就这么来了,区区才跨入六重天的家伙胆敢算计于他? “本座原顾及这当初合作之情不欲步步紧逼,如今看来,休怪我不念旧情!” 非邑闻言顿时翻了个白眼,都要杀他了还叫顾念旧情?懒得说,丢出一个阵法以示不屑! 他不敢在原地停留许久,借着阵法不断变换位置,但是毕竟神识稍弱,无法避开那密不透风的攻击。 两人每一次接触都是瞬息百招。 非邑再次出现在上方,但是渔歌子却好似早已预料到了一般,鱼线划破空气来到身后。他猛地提剑格挡,另一手甩出神言之术,借着神力波动的掩盖近身。 渔歌子跟着抬手当下一脚,手腕一阵,咻咻的鱼线再次爆发! 一次又一次的循环,非邑气喘吁吁,但眼神却格外明亮,“找到弱点了。” 渔歌子仿若未闻,冷着脸仍旧发动攻击,目标再次消失,他眼皮都没有动一下,“雕虫小技罢了。” 他的本命神器有着远超同等级的攻击力度和广度,所过之处几乎没有死角,且难以捕捉,真要论的话,可说是准仙器! 不是他神识快,而是这神器的攻击遍布他身周每个角落,除非远离这个范围,否则一出现必被剜肉放血! 何况区区六重天一层。 嗡—— 当某一处传来厚重的神力波动时,渔歌子浑身一震,手腕上筋肉凸起——扯不动了?! 传送阵亮起,非邑单脚站在黑色砚台上,将一根细细的鱼线压着,冷笑“快有快的好,但也容易让人抓住,随便一踩就给抓住了。”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上赶着接伤害。 “沉天砚?莫幽澜果然在你手中!”短暂的错愕之后,渔歌子眼前一亮,“别太小看本座的神器了!” 他猛地注入神力,青色的竹竿被他拉得弯起来,好似扯一条大鱼。 从莫幽澜那里得来的神器帮了大忙,不过也暴露了某些事情,非邑脚下用力,神力加持着与他对峙。 “这么在乎莫幽澜,看样子确实有人嘱托你要她的命,不过。”顿了顿,他的声音低下去,“既然敢给你看就没打算让你说出去!” 说着将一个灰色的圆球往沉天砚上一放,随即让渔歌子踉跄了一下。 从久煅包里掏出来的东西,甚至算不得神器,唯一的特点就是沉,那不是以重量计算,而是以压制神力施展来衡量的! 渔歌子不得不放弃他的神器,因为非邑攻了过来。 他重新拿出一件上品灵级神器来——炽阳火神刀,通身如火,一斩落空,地上便是延伸百米的烙痕! 非邑不敢用虚映剑直接挡下,品级不够恐怕会直接断做两截,只好暂避锋芒。 “你以为本座只有一件神器不成?”渔歌子双手持刀,姿势粗放,总算是和他的野心相匹配。 非邑只觉得看起来顺眼许多,幽幽地盯着那把长刀,“哪儿能,毕竟是财神楼等重天总管事,收藏肯定不少。” 这份贪婪!渔歌子眼睛微米,将长刀横着砍来。 非邑不躲不避,面前悬浮着‘虚映’的本体,那轻薄的镜子般的神器,却将沉重的炽阳火神刀轻易挡住! “忘了说,‘虚映’代表的这一件神器,而是指我的神器库。” 渔歌子忽然僵住…… 第五百一十五章 挖墙脚 当初财神楼放弃非邑的时候,渔歌子也出过一份力,因为他相信非邑再特殊也不过是一个炼丹师兼炼器师,这两个身份拆开来财神楼里要多少有多少。 特殊的不过是这个人罢了,这个想法到此刻为止完全颠覆——神器库,这是诸神天闻所未闻的神器! 只见‘虚映’静静地漂浮在主人面前,吐出一件又一件神器,刀枪棍棒各种形状,有的是经非邑的手冶炼改造过的,有的是直接剔除神识标记而使用的…… 诸神天中不乏信仰之力充足的神明身怀数件神器,然而神器这种东西都是胜精不胜多,因为一个神明同时最多只能控制两件同等级神器,还得有极强的神识才行。 可眼前是什么?这些神器等级不同,甚至不算高,但这数量任谁看了都会为之变色! “怎么可能?你明明……”才六重天! 非邑颇为得意,“因为这些神器都受控于‘虚映’,换句话说,我只需要控制‘虚映’即可。” 这想法不仅令人啧舌,能将之实现的非邑更令人震撼! 这样的家伙竟然是财神楼的敌人? 渔歌子不由得想起一年前他们决定放弃非邑时说过的话,心中一阵冷意,这哪里是区区人类之神?根本就是个逆天之物! 他的神情在一瞬间变得扭曲,双手持刀摆出进攻的姿势,“绝不能留你!” 如果说一开始来是为了善后,那么此刻他的目的已经改变那就是绝不能任由这等敌人成长起来! “老子的去留存活天道说了都不算!更别说你们。”非邑的口气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就想不明白,到底哪里惹到这些杂毛了?“滚!” 赌上性命的战斗再次燃起! 随着‘虚映’的运转,所有的神器都飞向渔歌子,带着绚烂多彩的神光。 这些都是他经年战斗所得的战利品,是他过往那些不值一提的功勋,是曾经弱小的见证,比起渔歌子手中的炽阳火神刀,这些都是去当炮灰的。 非邑的身影就藏在这些刀光剑影之中,不断有金属被斩断的声音,甚至有的神器还没有靠近炽阳火神刀就被那灼热的神力给摧毁蒸发。 这都没什么!只要能斩杀敌人! 非邑手握重剑来到渔歌子近前,狠狠砍下,他的心脏都飞了起来,为了这一刻——哐—— 两柄神器的碰撞让周围飞舞的神器都为之一滞,六重天的神力荡飞,周遭的草石树木皆被震碎,一个光秃秃的大坑出现在天底下! 这一碰撞,非邑退两米,渔歌子退两步,高下立见。 “神器是好的,可惜你太弱。” 非邑不惧,“急什么?我的本事你才见了冰山一角。”说着掏出一颗仙丹来。 恣烈丹的升级版,暴烈丹,上品灵级,短时间内可提升五成神力。 当不亚于六重天二层的神力传开时,渔歌子原本轻松的嘴角微微僵住,“本座倒是忘了,冰面丹师。” 看着越发捉摸不透的青年,他再次相信自己的判断,特殊的不是炼丹师和炼器师的身份,而是这个人,当两种身份加于一身时,发挥的作用绝非简单的一加一。 不过,他颇为感慨的摇了摇头,“莫非你以为这样就能在本座手下逃过一劫?” “哪儿能?”感受着体内暴涨的神力,非邑觉得血管都要胀破般难受,脑中嗡鸣,持剑的手越来越用力,恨不能将剑柄都捏碎,他需要发泄力量的方式,“我是为了杀你!” 说着猛地冲上去,脚下光秃秃地被炙烤过的大地发出炸裂的声音! 他一蹬三米高,扬尘弥漫,仿佛有发泄不完的力量往剑上注去! 手掌宽的重剑带着厚重的力量压下去,渔歌子眼神微动,抬起长刀格挡——然而预料中的金属铮鸣并没有响起。 这位总管事终于大惊失色,“怎么会?” 他的炽阳火神刀柄上,竟然多出一个豁口! 神器受损的反噬让他口中泛起腥甜,咽下那口鲜血,他连连后退试图找出神器受损的原因,然而非邑并不给他机会。 就像是开始时的情形倒转一般,他落地在哪儿,非邑便紧跟而来。青年双目赤红,浑身战力凛然,招式尽显大开大合,破绽百出却尽是攻势,只能让他不断防御! 渔歌子绝不承认被逼得捉襟见肘的此刻是现实,明明只是个六重天,为何能…… 铿! 他挡开那些干扰视线的神器,只是炮灰也开始发挥作用为非邑的进攻可趁之机。 与‘虚映’融为一体的神识可以让他轻易驾驭这些神器,让他在这其中穿梭自如。 噗嗤~当重剑在渔歌子身上砍出血痕时,他的眼中出现更加狂热的神情,就是这种感觉恣意!杀伐! 屠尽一切障碍! 非邑的嘴角凝结着狰狞的笑意。 这显然是不正常的,渔歌子明白,很多短时间内提升神力的仙丹都是由代价的,要么损及自身根基,要么陷入力量的混乱深渊,非邑显然属于后者。 他想只要等药效过去,一切就都能重新回到掌握之中。虽说神力增加,还有神秘的力量加持,但一个层天的差距摆着,非邑要快速斩杀渔歌子很难。 渔歌子要反扑也办不到,他们只能在加速的战斗中避免最激烈的对撞,只是,双方都在不断见血…… 快了,渔歌子盯着青年渐渐有了颓势的攻击,双眼一眨也不眨,握着神器蓄势待发,只等他药效结束的那一刻! 三息过后,青年忽然踉跄了一下,就是现在,渔歌子咬碎一颗仙丹那恢复神力,低喝一声将神力提到最高举起长刀! 嗤—— 利器穿透肉和骨头的声音在旷野上格外清晰。 到处飞遁的神器纷纷哐当落地,空旷光秃的空地上,凭空出现的紫色身影令人错愕。 渔歌子看着穿胸而过的双剑,再缓缓抬头看着面覆薄纱的女人和那双冰冷的双眼,噗的呕出血来,下一秒,他目露凶光,一身神力爆炸般要倾泻而出,竟是要同归于尽—— 然后他的胸口再添一个通透的大洞。越过紫铃玉的肩膀,他看见青年指尖一点幽黑,正云淡风轻似笑非笑。 中计了…… 直到看着渔歌子的尸体化作信仰之力消散,非邑才呼出一口气,随即跪在地上喷出一口鲜血,呸两声将血沫子吐干净,才拄着剑站起来。 咽了颗回春丹,被暴烈丹搞得破破烂烂的身体开始恢复。 神力耗损过重已经无法操纵神器,他只好一件一件的把神器都捡起来,塞进‘虚映’,来来回回小跑着,就像是个捡破烂的。 非邑觉得自己和捡破烂的也差不离,因为这些低级神器有好多都被砍坏了。 忽然,他眼前一亮,嗷的一声扑向渔歌子消失的地方。 炽阳火神刀! 这并非是渔歌子的本命伴生神器,所以此时就算是无主之物,他好似一个馋嘴之人看见了一桌山珍海味,哈喇子都快要流下来。 等摸到那几个豁口,略微扎手,非邑也不嫌弃,爱不释手,拿回去重新锻造一番,这又是一柄名动等重天的上品灵级神器! 等收拾好了一切,方才出手决绝的女人却还在原地发呆,她的剑上,渔歌子残留的鲜血都已经化作信仰之力消失,了无痕迹。 风轻来,扬起她的裙摆和青丝,面纱被掀起的一角,所展露的美貌该如何描述,非邑见之忘言。 “后悔杀他了?”按他所想,这个女人不该是这种举棋不定,过后反悔的性子啊? 女人僵硬一瞬,蓦地举剑对准他,怒目而视。 “现在你满意了?!” 非邑故作不解,“与我何干?” 紫铃玉真是气到极致,扬剑挥下,几道剑风擦着他身周飞过,撩起头发。 非邑一动不动,待她发泄完了才啧啧摇头,“你这女人哟,对救命恩人拔刀相向不说,还喜欢迁怒于人。” 尽管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但紫铃玉气不过,何况,“你算计我难道不是事实?” “呵,难不成你还不打算杀了他?” “就算我想杀,但也有其他的方法!” 这自欺欺人的女人,非邑逼近一步,直视她的双眼,“的确,捅到关羽范蠡面前他们会为你做主,但那也只是表面上罢了,渔歌子和你,孰轻孰重对那两个大神而言很好选择不是吗?到时候指不定谁杀谁!” 在他看来,有报仇的机会就得抓紧,不然的话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了,何况紫铃玉在财神楼浸淫这许久,个中利害关系也该比他这个外人看得清楚。 “但你敢说让我来帮忙没有私心?” 面对质问,非邑理直气壮,“有!” 紫铃玉“……”半晌,她颇为气恼地跳上铃铛坐下,盘着腿,弓腰驼背极不优雅,“老娘当初还想着挤掉渔歌子坐上两人之下的交椅呢,现在倒好,财神楼也回不去了,可怎么办呢?” 她自言自语般喃喃许久,看向某人的眼神也示意了几回,但对方却全当没看见!她更气了,咬牙切齿,“问你话呢!都到这一步了还非要我先示弱?” 非邑这才悠哉哉地与她对视,不紧不慢地开口。 “财神楼你是回不去了,更别说第三把交椅。”在女人恼羞成怒之前,他笑了,“不过我有另一把椅子给你,坐不坐?” 紫铃玉当即目光如炬,审视青年,看他坐在重剑上,放松的姿态,心跳越来越快。 “难道你……” “你应该听说过了,我最近一直在接订单。”非邑将目光投向渐渐沉下去的夕阳,霞光在他脸上映着阴影和璀璨的光辉,“可惜我的妖使们能力有限,所以人手比较紧,你看有没有兴趣来帮个忙?” 他说得轻飘飘没有丝毫严肃感,但是紫铃玉却蓦地觉得眼前有一条康庄大道在向她招手——眼前这个家伙至少是个上品灵级炼丹师见炼器师,这等身份放眼诸神天又有多少? 他缺的只是一个发挥的天地,而她就能将这片天打造出来! “真有你的!”紫铃玉飞过去一巴掌拍他肩上,“看在这份儿上老娘就不计较你算计我的事儿了。” 非邑险些被她拍下重剑,看着张狂豪放的女人,几乎和当初那个做作自称奴家的管事联系不起来。 女人,果然是一种神奇的生物。 紫铃玉想,凭借她多年来积累的惊讶和手段,再加上非邑那一手独步天下的技术,自立门户、开创一片辉煌完全不在话下。 但,到了之后她才发现有多卑微。 人间界,天夜城。 紫铃玉盯着那小小的铺子,将‘非八字’这个店铺名字字正腔圆的念了几遍才走进去,一眼看到底的面积,转头问道 “这里是前厅?” “这就是店铺。” “这么小?!” 她一不掩饰音调,而不掩饰鄙夷,惹得妖使们纷纷怒目而视。 非邑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对紫铃玉解释道“我是人类,人间界这边要读书要赚钱,所以才拜托你来帮忙。” 他一开始并没有挖墙脚的打算,不过当相同黑渊蛇事件的前因后果之后他就果断出手救人,紫铃玉有野心,擅长经营,和白绕竹一起绝对是如虎添翼。 最重要的是知根知底,信得过。 被这样寄予厚望,紫铃玉倍感头疼,她坐在铃铛上一脸愁容,“可问题是你周转不开啊。” 俗话说得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作为第一输出的非邑,所有的计划肯定都是围着他转,可又是人间界的事物,又是炼器又是炼丹,就算每一分每一秒都利用起来那也完全不够! “就你现在的产量,你自己每天拎个包去卖和我们帮着卖都没什么区别。” 因为本来就不多,卖也卖不出个花来。 非邑深以为然,但他找紫铃玉来可不是让她分析现状,便说道“你有没有好的计划?” 紫铃玉瞬间抬起头来,愁眉一收,试探道“找帮手?” 果然,非邑与她在某种意义上可谓默契。 “可以先找几个炼丹师。” 炼器讲究的是灵感和创新,但是炼丹可以批量进行,找一两个炼丹师帮忙,事半功倍。 唯一的问题就是丹方,看非邑愿不愿意分享。 “这个好说!” 得到他的首肯,紫铃玉瞬间跑了个没影儿。 第五百一十六章 紫铃玉被扣 紫铃玉办事,非邑绝对信任其能力,要论对诸神天的条分缕析,他不得不承认自己难以望其项背。 不过有一点没差,他把自己当局外人所以才看得清楚,所谓剑有双刃,不外如是。 只是看着女人急冲冲远去的背影,他总觉得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然而他的脑中已经充斥着对于未来的计划也就疏忽了。 正应了一句话,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他紧赶慢赶回来,人间界这边军训再次开始,偏偏店铺中又来了订单,弄得分身乏术,最后还是白绕竹几个顶了用。拿了他的神识标记,别的妖怪或是神明也不敢来找麻烦。 日子就这么急急忙忙的过,新生晚会、班会依次过去,社团招新正在继续,食堂门口摆着的社团招新点数十,师兄师姐们拿出了看家本事来糊弄。 然而人间界这边倒是步入正轨,非邑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好不容易迎来周末,明苑的哥们儿都决定出去聚聚,唱个歌什么的,然而非邑起了个大早很快就跑没影儿了。 “老五也不知道整天忙些什么,老不见人。”刁貂盘腿坐在床上,叼着根肉干儿支支吾吾颇为不满,“出去浪也不喊我们一起!”他嘀嘀咕咕一阵,见没人理他,当即摔了抱枕,“难道他和妹子约出去了?” 说起当初排序的时候,非邑最小,而最大的竟然是刁貂,虽然他记不住自己的生辰,但笃定比所有人都大。紧接着是老三凤叁,老四黄元央。 至于老二……谁特么想被这么喊? 此时凤叁正在拨弄吉他,黄元央则是在专心绘制符箓。在刁貂快要爆发的时候,后者终于耐不住他的唠叨,才说道 “安静。” 这两个是真的不对盘,刁貂觉得每次和这除妖师说话都觉得像是挑战忍耐底线,“靠,要不要有点室友之宜,我在关心非邑诶!” 终于吵得凤叁无法专心调试吉他了,他认命地当和事老,“现在到处都是社团招新,老五有他要忙的。”忽然,他眼神一动,坏笑道“你可以悄悄跟着出去玩儿。” 刁貂的神经应该是他周身最粗的东西,当即拍手表示赞同,随后一路猥琐出门了。 他本能的搓了搓爪子,左右老五还没走远,凭他的本事总能跟上,这样想着他抽了抽鼻子,空气中到处都是混杂的气味。熟悉的人的气息他肯定不会找错,但结果令人失望,竟然没有找到! 怎……怎么会?他再次抽了抽鼻子,还是没有! 这下子也不急着找室友了,清秀的少年好似天崩了似的,一双大眼睛含泪欲泣,掏出电话来,几下拨通。 “喂,宝宝怎么了?”千里之外,一只毛爪子按着电话,女人纤细的声音格外温柔。 “呜~”刁貂吸了吸鼻子,颇为委屈,“妈,我的鼻子好像出问题了!” “哈?”温柔瞬间破功变成泼辣。 “我找不到我室友的踪迹……” 明苑内,黄元央握着朱砂笔的手微微一顿,转头看着凤叁似笑非笑又透着无语的表情,这又是怎么了? 青年低头拨弄细弦,头发在晨光下金光闪闪,似有所感地抬起头来,颇为无奈,“这首曲子有点难。” 黄元央回头盯着桌上,没有点破,明明在调试,哪儿来的谱子? 他的室友,似乎都很奇怪…… 这边非邑不知道自己的‘失踪’打击到了室友,到了一重天住所,只听着棠元的报告神色阴晴不定。 没过多久,舞猎和昀川玉就来了。 这两人尽管戴着神格,极快的步伐仍是显示出焦急来。 这就是紫铃玉给他找的帮手,可以说和预期的打算一样,只是忙前忙后说服了两位极有前途的炼丹师入队之后,紫铃玉却不见了踪影。 知晓了前因后果,非邑先开口安抚。 “抱歉,连累了你们。” “怕什么,既然来了就不怂!”舞猎不愧是自带猎人的杀伐果敢,听完先是一愣随即跺着脚对财神楼破口大骂,“不过你可不能冲动,那边就等着你上门呢。” “我知道。”非邑点了点头,看向沉默,却数次蠕动嘴唇的青年,“川玉兄以为如何?” 说起来,当初他们相识还是在丹坊举办的炼丹大会上。 那时候大家都有一腔抱负,但最后真正斩获果实的却只有狐半月和非邑,这两者相较起来,实际上真正得益的是后者。 只是昀川玉绝无不服之心,相反,对于非邑此人他百感交集,这人能在丹坊盛事中鹊起,能在众神落井下石时不灭,可见其厉害。何况,他更佩服的是非邑那一手炼丹术。 今天既然是来了就没有后悔的理,可他不知道该如何才能适应现在的位置。按理,非邑为上他们是下,论能力论神力也当如此,然而真正过不去的是那道坎儿。 毕竟都是年少轻狂,身怀一腔热血天下。既然非邑问了,他就照心里的想法说。 “不去为好,财神楼那两位纵览全局,即便没有直接的证据,要动你也不会罢手。” 说到底,此事的起因还是在于日前五重天的异变。 等重天总管事妒才给紫铃玉难堪,没公开传但也不是什么秘密。原本财神楼内部的事情闷着解决就行了,偏偏渔歌子消亡,紫铃玉脱离了财神楼转身就奔向了非邑,这得让财神楼多难堪? 渔歌子死了,大神的怒火总得有人承担,刚好紫铃玉过于引人注目的招揽动作就来了。 说白了,就是迁怒。 凭什么他财神楼遭了大难,紫铃玉还完好无损,凭什么非邑从中捞了好处也不出点血? 非邑琢磨许久,确信关羽还不知道渔歌子的死因,不然就是冲到人间界大闹也得整死他。 坐在神座上,他曲起食指在下巴上摩挲起来目前他绝对惹不起两位财神,弄死渔歌子这件事不能泄露出去。 仔细想想,他那天铺垫善后都是做好了的,确信没有遗漏才稍稍放心下来。 那么,财神诱他上门的原因是什么?他看向沉默的舞猎和昀川玉,问道 “你们被带去财神楼的时候有没有听见什么?”两位年轻的神明具是不说话,非邑了然,抬手布下一道黑色半透明的结界,“这里面绝对安全。” 这力量……两人面面相觑,随后舞猎沉声说道“他们提到了渔歌子和黑渊蛇。” 昀川玉接着补充道“黑渊蛇升入了七重天,可谓至宝;我想不透的是渔歌子,若想报仇……”他自动省略那句话,顿了顿才继续,“可他们似乎意不在此。” 的确,非邑也在想这一点,既然不是为了报仇就是为了其他。渔歌子能有什么值得那两位惦记的,略一思索便有了眉目。 堂堂等重天总管事,若说手里没点财神楼内部的机密,谁都不会信。 想到这里非邑放下手笑了,抬头望着凝视这边的两位神明,仿佛看穿了一切,也不回避,说道 “如你们所猜测的,渔歌子是我杀的,黑渊蛇也在我手里。” 尽管早有预料,但听他这样平静地说出来,舞猎和昀川玉还是倒吸一口凉气! 不过想想也是,当初这位才散仙天就敢瓜分丹坊的市场份额,才跨入等重天就敢在天罚台和大神叫板,简直刚得不行! 当然,这只是他们此时的看法,后面会证明非邑永远也不是能用常理评判的存在。 “所以我得去一趟财神楼,把紫铃玉给带回来才行。” 舞猎,昀川玉“……” 前一句才说得罪财神楼,后一句就要自投罗网? “不行!”两人可说是异口同声的反对。 非邑不解,“他们又不知道。” “可是……” 非邑直接以行动打断他们的发言,收了结界就往门口走去,才挖回来的墙角就被扣押了,诸神天众神看笑话事小,若因此失了内部的凝聚力事大。 何况非邑永远都是护短的性子,但看他对妖使们的纵容与看重就知道,自己的人再差也容不得别人哔一句不好,更别说紫铃玉可是他的大功臣! 他急急忙忙的离去,留下还没混熟的舞猎昀川玉和一屋子的妖使大眼瞪小眼。 “望两位大人莫介意,因为非邑大人就是这个性子。”这时候,白绕竹适时发挥他的作用,将非邑没有弄完的摊子接过来,“凡是大人认定的自己人,他从来都毫无保留。”比如方才坦白渔歌子之事。 皎栀跟着温柔笑道“当初在开明圣域,大人本来自己有机会出来的,可惜为了让我等妖使先行一步才被算计。” 两个妖使的话一前一后都有印证,让人不得不信服。 别的不说,光是这一屋子的妖使……嗯,等等! 舞猎和昀川玉具是脸色大变,同时上前一步分别抓住离得最近的非涂的左右手,一摸之下同时陷入呆滞。 他们都是炼丹师,对于骨龄的判断绝不会出差错! 半晌,舞猎咽了咽口水,木愣愣的问道“你们的修为……怎么回事?!” 他们的各种惊讶暂且放一边,非邑马不停蹄到了六重天财神楼,格局大差不差,一路上直到后园都不曾有一个神使或神明来阻止。 便是回廊门口有侍卫,见他也只是一瞟而过,甚至没有埋怨或是愤懑。 诸神天众神众妖使,终其一生都为了信仰之力孜孜不倦,只要不危及根本他们不会在乎。 非邑不由得暗想,这一点某种程度上倒是符合神明无欲无求的姿态。 然而他的思绪在踏出下一步之后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凝重——这一步,他便踏入了某个隐秘的结界中。 若非进入了六重天他甚至不会有感觉,这一瞬间被压迫,头上仿佛悬了刀的紧张感纷至沓来! 深夜更是猛地炸毛,拱起脊背龇牙。 “放肆!” 尚未看见影子,低喝声来,夹杂着浩瀚的神力对准了深夜。 非邑怎容他霸道蛮横,直接抬手祭出混沌之力将冲击尽数吞噬,却也因此浑身一震,掌心裂出无数细小伤口。 这还没说上话却先见了血,深夜恶狠狠地瞪着里面,异色双瞳中凶光毕露。 非邑连忙拍了他一下,先静观其变。 就在这时,不屑的冷哼响起。 “区区妖怪,竟然对本座露牙,胆子不小。”这道声音是关羽。 “既然是妖怪就无须多管,掉价。” 此时非邑才发现事情没这么简单,连范蠡都来了。往前几步就是房门,他只能看见大厅中间的那尊三足暗金香炉,足有半人高,三方各雕一个兽头,吐着袅袅青烟。 其余的皆看不见,非邑正对香炉的那浮雕兽王头颅,青年獠牙,正如这大门一般,静等着猎物进入,将其剥皮抽筋! 不过,他非邑既然敢来就没带一个怂字儿! 然而才入得里面他就狠狠抽了下眼角——这小厅不大,正中铺一张红毯,两边各置两把待客的椅子和小几,轻纱挽起,雅致而闲趣,只是在这正中间,却躺了个血人! 就横躺在他踏进门口前面三步距离,分明是紫铃玉。 此时那一身浅紫色衣衫浸透了血变成紫红色,露出来的一截纤细皓腕不过指长,却遍布十数道口子! 那骄傲的女人此时奄奄一息,非邑气得眼睛发红。 两道目光看过来,就等着他的动作他们财神楼扔出来的垃圾,捡是不捡? 非邑能管了别人的眼神他就不会走到现在,踏着血三步并作两步,将女人抱起来,入手一片腻湿温热,显然是被施了什么手段才会血流不止。 想当然的,他解不开,可也不会让上位的两个家伙看了笑话,直接把紫铃玉先放进混沌空间,用混沌之力直接破解! 深夜跟着钻进去,照他的吩咐先做紧急处理。 非邑这才站起来,一身血,冷笑道“财神楼当真是好手段,待昔日贡献累累的下属如此!”顿了顿复又说道“不过这是你们一贯的作风罢了,有利便压榨,无用便抛弃。” 或许正是这句话提醒了自己,非邑冷静下来,正对上一双冰冷中带着不屑的眸子,只听他说道 “这种宵小,竟然折腾这许久?” 这句话,范蠡是对关羽说的,他甚至都不对非邑发火,因为显得掉价。 第五百一十七章 不平等对话 财神,自古都少不了香火供奉,何况关羽和范蠡在某种程度上还有与门神与灶神相似的信仰辖区,是以在诸神天影响力极广。 如果不是有两个财神,任何一位现在恐怕也早已达到老君青砚等并驾齐驱的高度,虽然这两个联合起来也能在诸神天横着走。 关羽长武,性子暴躁冲动,范蠡就不同,他从人到神都特么是在做生意,老谋深算他认第二谁也不敢说第一! 他戴着一张灰败的全面神格,花白头发用布带略微收束,像是个寄情于闲云野鹤的世外高人。只是一身宽大繁复的暗金玄纹袍子,再加上露出来的黑色长布靴,大刀阔斧地坐着,又平添几分气势。 “之前本座闭关,不曾想一介地方神也将我财神楼闹得乌烟瘴气,你这掌柜也太甩手了。” 范蠡说话速度不快,平稳且冷淡,乍一听好像在跟关羽摆点龙门阵。 非邑一直看着关羽,尽管他想竭力保持镇定,但仍有些气短心虚,所以这财神楼内到底是谁做主便明了了。 到目前为止,完全摸不透范蠡的性子脾气,转念一想,能一手创建财神楼的大神,能好对付才见鬼了。 终于,范蠡的目光转了过来,那一瞬,非邑好似被他看穿一般,心脏提了起来。 “当初听闻你入了我财神楼时,心情还算不错。”下一句话就让非邑大惊失色,“毕竟诸神天之中要找到一个际遇比得上你的几乎没有。” 这个家伙! 非邑绷紧了神经,不得不说,他道行太浅了,比起这个历经数千年风雨的老怪物来说,完全不够看。 不过被一针见血看穿又怎么样?藏不了老子就大大方方让你说。 “听闻你被放弃,本座也觉得无可厚非,毕竟再有际遇最后也不过如此。”范蠡继续他漫不经心式的评价,只是眼神又看向了别处,“只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觊觎我财神楼的东西。” 他出手得毫无征兆,话一落音非邑就感觉到铺天盖地冲来的神力,连召唤混沌之力的反应都做不出来就撞在了门框上! “我财神楼的东西岂是你能染指的?” 他指尖再点,无数神光凝做暗金色的毛笔状,逼迫而来! 非邑早有预料,将混沌之力召唤出来,尽管攻势稍弱,但攻击四面八方而来,偶有漏网之鱼也让他吃尽苦头! 一支笔倏然扎来,竟将他捅了个对穿! “噗~” 咬紧了牙关,非邑不敢托大,现在紫铃玉救了回来得赶紧逃! 只要进了混沌空间……忽然,浑身一阵剧痛——他僵硬地低头望着如同筛子一般的自己,千疮百孔的喷着血,大脑轰然作响——神力被切断了! 无论他如何运转,神力神识皆无回应,压着整个大厅中的威压让他脑中嗡响,灵魂深处来悲鸣。 关羽有些犹豫,“让他来只是想弄清楚渔歌子手里的东西的下落,杀了他……不好交代。” 在范蠡的直视下,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糊涂。”范蠡伸出两指对着到底不起的青年,“这小子身怀奇物,野心不小,与渔歌子的死焉能无关?莫说他狡诈贪婪,当以绝后患。” “只是,扁鹊那里……”关羽低声咕哝了一个名字,却瞬间引得范蠡的嗤笑。 “莫非他还敢与我等翻脸?就为了区区一个地方神。” 他心意已决,关羽知道多说无益,只是还有一点没来得及说,扁鹊闭关突破成功的话就是八重天三层了。 要知道,上重天中一层天的跨度能超过散仙天加等重天的全部距离。 此时非邑管不了这两个家伙在说什么,剧烈的疼痛让他几近昏迷他以为关羽只是个八重天一层,料想范蠡也是,结果这竟然是个八重天二层! 大意了,非邑苦不堪言,他神力被切断,就是个人类,然而范蠡却丝毫不在乎染邪,照这样下去他恐怕就得挂了。 届时即便灵魂成神,多半也无法逃脱……他怎么可能束手就擒? 他抓着地毯,手掌染着血犹如利爪——尽管范蠡并没有直接证明他杀了渔歌子,但在碾压式的对话中,只要高一等的那方单方面确信,证据便微不足道。 只能说计划赶不上变化,只能说这就是实力的差距,但他就不信了,成为被碾压的哪一方就不能反抗! “呵呵~果然是让我刮目相看。” 尚有争执的两位大神纷纷回过头来看他,只见青年脸朝下,血流如注声如寒冰。 “渔歌子是我杀的,黑渊蛇也在我手中。”非邑将手臂撑着,弓起背,脑袋耷拉着慢慢爬起来,蓦地抬起头盯着上位,血污的脸上一双带金黑眸和染血白牙让人一见便触目惊心! “来啊,弄死我!” 这个人类! 饶是范蠡的性子此时都忍不住咬牙切齿,莫说关羽早已气得两窍生烟! 非邑不可谓不狼狈,甚至可说凄惨,他瘫坐在原地,血和地毯浸成一体,皮肤苍白如纸,可正是他无所畏惧的心,化作幽深直白的眼神,射过来时竟有破除一切的凌厉锋芒! “你,必须死。” 范蠡盯着他,指着,刻不容缓的语气,再次用神力将他压在地上,他瘦削的脊背上便悬浮着密密麻麻的笔剑,锐利的尖端直指一个方向! 关羽心中亦是波澜万丈,此时非邑脸朝着这边,直勾勾的盯着,嘴中呢喃着什么。 创典创典! 虽然他平时都是以神识神力御之,可真正的宿主是他非邑,不是他的身份,无关乎什么神力神格或是人类之身。 他此时已不在乎以人类之身御使创典会有什么后果,此刻只要活,只要变强! 人类有的只是强烈的愿望和意志,但这足以传达给创典。 这一刻,即便隔着肉体凡胎,非邑也能看见创典在他身体中的状态。 齐刷刷的笔剑瞬间逼来,锋芒未至便已让他尚且完好的皮肤有点及面的崩坏。 非邑只是面无表情,“出来。” 寂静无声地,一切都被黑暗所笼罩,金色大阵降临,诸神天为之震颤,天地间,雪白的力量从云石、从草木、从灵兽、从神格中飞来,仿若顶礼膜拜的朝圣…… 第五百一十八章 连跳两层 这一刻六重天正在震颤着,众神望着纷飞如雪的信仰之力仿若看见末日降临一般,忘了反应。 诸神天中信仰之力的来源有二,一是净化邪现,一是人类供奉,那如今这是为何? 今有变故横生,异象哗然! 六重天众神尚无反应的时候,数道浩瀚的神力已经降临,神迹染过六重天平静的天空,随后跟随着信仰之力涌去的方向转移。 最终众大神停在了六重天财神楼之外—— 一片漆黑! 灶神、百争妍、青砚、八仙皆在此处,就连一向不理俗事的佛神也来了,他们顾不得这一行造成的轰动,只盯着那漆黑之处诡异地沉默着。 不受神识,不受神力,甚至多看一眼都仿佛要被吞噬! 这时候,一道金色的神力降临了。 “长余大人。” 长余总是被特殊对待的,其真身几乎谁也无法准确地说出来,此时见他一动不动的凝望着那片诡异的漆黑,都不敢现有动作。 信仰之力源源不断涌入,犹如滔滔江水,看得众大神眼皮子直颤抖。 就在这时,长余有了动作,竟然径自进了里面! 余下的大神们尽管胆战心惊,但终究按捺不住一探究竟的欲望跟着飞进去,可后来的神明们却停下了,大神们有底气进去他们这些小虾米可不敢。 一开始看见这片漆黑时灶神实际上已经心里有底,但目及那一片夺目到无可争辉的金光时,他发现还是低估了非邑。 入得混沌空间,他就感觉到神力被严重抑制,脱力一般落了地,这时候灶神才发现,此处竟然是在大厅里。 脚下的地毯湿滑黏脚,扑面一股血腥之气,再看被信仰之力包裹的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两个还真是不要脸了,一个人类小子都值得这般大动干戈!” 然而他说完了才发现声音竟然也被吞噬了,再一看,百争妍也在破口大骂,只是任他如何叫嚣,距离两米的灶神却听不见一丝声音。 世界,安静诡异极了。 非邑已经完全陷入半昏迷之中,挣脱了范蠡的神力控制后,几乎是本能的调动着信仰之力疗伤。 只是他却不知道自己这一闹震惊了整个诸神天! 此时他管不着周遭围着的大神们,因为意识海中已经一片混乱,大约是创典强行启动的原因,压在他意识海深处的混沌之力又开始蠢蠢欲动。 神格创典皆在压制。 来到六重天之后,他与创典之间冥冥之中多了些感应,不是交流,而是能直接体会到它的想法。 “压不住了?” 创典连忙在惊涛骇浪上跳跃起来,非邑了然,“因为受伤太重了吧?” 上次子页争夺失手,他以为自己升了上来或许能挽回损失,偏偏这一次受到重创以人类之身御使创典,给了那混沌之力可乘之机。 所谓胜也萧何败也萧何,可他绝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创典也不会同意,毕竟这可是他找了好久才合心意的宿主! 那么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不行!”深夜突然从某处蹦了出来,这里是混沌空间,有心藏的话哪怕是脚边也不会被大神发现,只是现在神使契约被切断,只好直接出来说话,“你能不能不要莽?前几天才进入六重天现在又想着突破,这是找死!” 众神只能看见这黑猫在非邑面前张牙舞爪说什么,完全听不见。 不过很快他们就知道了——当信仰之力加速涌来时,非邑身上不仅伤势不再,一身神力也开始恢复,这是当然的,因为这么多信仰之力。 可美没过多久苗头不对了,神力越涨越快,六重天一层,六重天二层,最后竟然停在了六重天三层! 灶神可说是目瞪口呆! 个把月前见着的时候不还是五重天更天期吗?! 在看关羽和范蠡,那更叫一个胆战心惊,别的神明不清楚,就在一刻钟前非邑可还是一个才跨入六重天的地方神! 关羽不说,范蠡那一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性子,此时的表情就有点让人不敢深思了。 在场何等的存在,那预感可不就是神兆——诸神天要变天了…… 唯有长余,还是那副平静但是高深莫测的姿态,不得不说,他的存在极有效地安抚了在场众神。 不知过了多久,漆黑的空间撤走了。 墨色幽深的力量张可吸纳万物,收可缩于针芒,众神无不用复杂的目光看着慢慢站起来的非邑。 “还挺热闹的。” 范蠡猝不及防的出手几乎让所有大神反应不过来,但神力到了目标面前却连碰都没碰着就消失了。 非邑往后退了数米,喷出一口血来,面不改色地笑道“还想着杀我呢?” 谁知关羽是个急脾气,猛地站起,却不是为了动手,而是指着非邑急得脖子通红,“诸位听我说,此子绝不能留!” 非邑神情骤然冷下来。 只听关羽迫不及待地咆哮道“你们知道吗?这小子一刻钟以前还只是个六重天一层!”好像怕把众神吓傻了反应不过来,他在强调了一次,“六重天一层,想想刚刚发生的事,他他他……这人类绝留不得!” 不妙了,周遭射来的震惊目光让非邑如芒在背,诸神天近来本就是多事之秋,刚刚发生的事情他无力阻拦,此时自保倒是成功了,偏偏惹了更大的麻烦。 然而,他问心无愧! “我就说这人类留不得!”百争妍最直白,想到什么说什么,“当初非要留着,今天他能抽取六重天的信仰之力,以后指不定把诸神天都给弄没了!” 这一句才说到众神心坎上了。 “这也太夸张了。”灶神不知道是因为多少还顾忌和非邑之间那浅薄的情谊,还是不赞同百争妍的武断,直接出言反驳,“神鉴也没有反应,我等作甚要为难一个人类?” 听到人类两个字时,范蠡不着痕迹的将袖子放下,遮住手上染邪的痕迹。 旁边脚踏莲座的佛神忽然吟了一声佛号,“是非因果自有天夺,因主观臆测便夺人性命,实乃大过。” “文殊菩萨说的是。” 然而真正让所有人都歇了心思的是另一道神力的出现。 第五百一十九章 扁鹊归来 扁鹊闭关的地方可以说是绝对保密的,众神只发现他在某一时刻消失不见,若非神鉴上仍然有他的存在,几乎以为他就此消亡。 正如他消失时的毫无征兆,出现时更让人猝不及防。 浅绿色的神光瞬息冲向上位的两位财神,就像一个大巴掌把两个大神薅下来,啪叽一声给压地上,一如他们对非邑做的那样。 一时间众神侧目——八重天三层! “你你你……从哪儿来的?”灶神复杂地看着他,灵光一闪,转投向非邑,“你一直在你徒弟的空间里闭关?!” 扁鹊显然才晋升完成,一身神力尚且不能收放自如,瞄了眼他徒弟,还活着,冰冷的目光随即转向趴地上的两位财神。 似乎是在思考要如何处置,只把关羽看得头皮发麻,范蠡还算冷静,只是死死的盯着白衣青年,双目赤红。 “怎么可能?即便是你也不该这么快……”突破成功! “啰嗦。” 眉目疏淡的青年隔空一巴掌直接把他拍得晕头转向。 众神都知道范蠡的意思,堂堂八重天大神晋升,别说心境,就是信仰之力都不知需要多少,仔细算算,扁鹊还不足半年! 半年多吗?和当初青砚耗时近百年、老君花费十数年比起来连零头都不算。 非邑捂着翻滚剧痛的胸口慢慢站起来,他师父可是以整个地府的信仰之力为基础,想要多少有多少。 别的情谊不讲,这座靠山现在又高又牢靠! 陡然翻转的剧情让在场众神都措手不及,外面,当天空中本就绚烂的神迹再添一道幽幽药香的时候,围观的众神沸腾了。 “那……那是扁鹊大人!不是说闭关了吗?” “看那神迹已经压过百争妍和灶神一头,想必已经突破成功了。” “哈哈,这下子财神楼拿非邑没辙了!” “那小子运气真不错!” 某一角,狐半月带着神使转身离去,当真只是运气好吗? “本作要尔等以神鉴起誓,不许再纠缠本座的徒弟。”良久,扁鹊给出了他的要求,情理之中的做法。 他既没有让财神楼道歉也没有让财神更为难堪,毕竟非邑杀人夺宝在前,连长余都在场,道理总是要讲的。 但他的让步并没有换来范蠡的理解,只见他顶着扁鹊的威压奋力抬起头来,咬牙切齿,“他杀我财神楼总管事,昧下黑渊蛇,别想就这么算了!” 虽然有了平等对话的实力,但是众神在场,该讲的理还是要讲,他们财神楼的损失可都是有目共睹,别想就这么算了! 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非邑冷眼看着一切,冷笑着比哭还狰狞,若非他师父出现,这些大神怕就会为了所谓的祸害诸神天让他赔命;现在他师父来了,知道作壁上观了却还充当着裁判的角色,难看! “呵,你财神楼渔歌子妒才算计手下,明知黑渊蛇进阶在即却将之下放到五重天,你们可知因此消亡的神明有多少?此乃一罪。”他一步步走向中间,越过一个个大神逼近财神,俯视着,“我们好不容易解决了黑渊蛇,他却来杀人灭口,此乃二罪。你们两个作为一方大神不思安抚众神,一心为利,不分青红皂白试图杀我一个人类,此乃三罪!” 青年嘴角带血,双目森然,“头顶神鉴与天道,你们与怕遭报应,还想讲道理?”他猛地蹲下拎起范蠡的衣襟,“老子告诉你,渔歌子他该死!我杀的又怎么样?就算今日我师父不来,你们把我弄死,有朝一日待我魂归而来必定让你们永无重生之日!” 非邑觉得自己已经没有理智,满心的恨意冲上大脑,血液在沸腾,脑中嗡鸣一片。 他恨,恨这些大神高高在上装模作样;他恨,恨自己在绝境时无力动弹的弱小;他更恨,恨那个抓走老头子夺走他平静生活的怪物! 这种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众目睽睽之下,非邑松开手,掏出一滩白色的液体丢在范蠡脸上,丢下一句“别再惹我了!”便风一般扫荡出去。 外面众神看见一道白色神光冲出来连忙纷纷避让,看着他眨眼远去,面面相觑。 扁鹊轻叹一声,平静的收回神力,“就这样吧。” 倒也没逼着他们发誓。 非邑说得明明白白还有什么可争辩的?财神再强势总不能还喋喋不休。 只是被毫不留情地拆穿内部丑闻,被一团信仰之力丢脸上,关羽和范蠡的脸色想必很有趣。 “你就这么走了?”灶神喊住扁鹊。 和其他大神不同,扁鹊的神格就是他那条木藤抹额,此时他的心情分明很好,虽然徒弟挺伤心的,这可奇了怪了。 就在这时,百争妍才回过神来似的,气得跳脚,“我等来分明是为了弄清那小子的怪异之处,怎么就让他跑了?” 而扁鹊早已化作流光遁去。 被耍了,那小子情绪爆发得太强烈,入戏太深竟然就这样把他们给带偏题了! 长余从始至终都没说过话,平静地离去,青砚戴着囧字脸神格,干枯的手慢慢捋胡子,摇了摇头悠哉哉地走了。 当小厅中只剩下两个财神时,中间的香炉猛然碎成齑粉。 “欺人太甚!”范蠡慢慢坐起来,手触及到液体时忽然一阵。 关羽没他的实力,此时晕晕乎乎的,隔着神格也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只看着那团液态的信仰之力,心情复杂,“那小子竟然能净化邪灵。” 染了邪的手浸泡在信仰之力中,仿佛黑墨如水,缓缓化开…… 非邑闷着头往前冲脑子发热,不知道来到了什么地方,直到被冰冷的水汽包裹才反应过来,面前已是滔天大河千尺雪浪——九天银河。 声音之大盖过一切声响。 他慢慢清醒过来,攀着湿滑的石头往前面走,谁知拐出去就发现一堆东西银白色的盔甲,锦缎衣物,还有一柄入鞘的长剑。 乍一看似乎是一位将军的物品,只是在这一旁,还有一件女子的内衣…… 就在这时,面前忽然出现一道雪白身影,光条条的,纤细有致,两人就这样隔着一块石头愣住了…… 第五百二十章 九天玄女 非邑反应过来转身就跑,甚至没有弄明白这女人的真身,但只一眼他就知道,惹不起,因为这个女人身上有着不输灶神的气势! 然而才踏出一步,瞬间落下的厚重神力就让他僵在了原地,冷汗刷刷流下。 “刚刚都看见了什么?” 一步步来到面前的女人及腰长发还披散着,水汽却已干了;穿着白色的战袍和铠甲,漂亮倒是漂亮,却有着和嫦娥紫铃玉等完全不同的气质,英气的眉与锐利的双目,线条清晰的颌骨,整个犹如出鞘的宝剑! 此时她拄着长剑站定,打量非邑,黑色的眸子一闪,“竟然是土地神?”她站定如松,只动了动眼睛,“还算不错。”能召唤神鉴,却仿佛不认识非邑。 她说话吐字如落石,声音又沉又利落,洗澡时被人看光不带一丝羞怯,这性子,怕是比一般男人都来得硬气! 非邑眨了眨眼睛,扯出笑来,“九天玄女大人,神鉴在上,在下绝非故意打扰。”他顿了顿,发现对方并未动怒,继续道“只因方才出了些事情心情不佳才跑了过来,所以……” 接下来的话被女人陡然拔升的威压给堵在了嘴里,只见她眉间结冰,面如冷石。 “若你早些解释的话本座还会相信,然而你第一反应是逃跑,便说明你此时所言乃投机之语,为的是避祸。” “的确,但是我这是为了秉持君子之道,总不能一直盯着你穿衣服吧。” “强词夺理!” 非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想说他怎么就强词夺理了,但在开口之前,一口冰冷的九天银河水先灌了进来。 他真是一口老血憋在胸口,那女人竟然如此强硬,直接把他推下了九天银河! 今天真是倒霉透了,非邑一边吐槽一边往上划水,总之先上岸再说。然而他很快就明白女人就是女人,那令人捉摸不透的心思不管放谁身上都一样—— 作为第一女战神,九天玄女是能超越嫦娥织女的神格,非邑此时深刻的领会到了,因为他此时正被这强大的神力折磨得死去活来。 一旦快要浮上去的时候,无形的壁障就压了下来,仿若一座大山挡在上面,完全无法撼动! 非邑一次次被撞回水中,一次次被卷进巨浪中苦不堪言。他想,九天银河贯穿整个诸神天,老子不能往上,下潜总行吧。 然而结局是一样的。 他就像是被关在一个囚牢中,然后被丢进河中,直到被耗死为止! 这个恶毒的女人,非邑咒骂一声,但最要紧的还是逃命,九天银河可不只是凶悍的暗流和水压,更别说这里还是六重天。 上下无路,非邑只好朝着与九天玄女相反的方向游去。 岸上,九天玄女一脸冷肃,这时候,她腕上缠着的白色布带活了一般飞起来,将她披散的黑发挽起来束好。 再次给这里施了一道神言之术,她冷哼一声低声道“能不能活看你本事吧。” 说完她径自飞向某个地方,才来到那碧绿空旷的地方,小花精就纷纷飞起,围着她,却不是欢迎。 “玄女大人您怎么又来了?” “您快回去吧!” 九天玄女拍开面前叽叽喳喳的花精,冰冷的眼神染上些许热意,“废话少说,我知道他回来了。” 小花精要拦,可哪里又是她的对手,被那神力一震就晕头转向,等回过神来时,女人已经破开结界大步跨入。 饶是扁鹊的性子,看见她的到来连眉目上的原本的温柔都消失,彻底化作拒绝,“又来作甚?”连冲药茶的心思都没了。 九天玄女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大跨了一步,又连忙改作矜持小步,走过去,坐在他对面,盯着,“我来买药。” “没病没伤。”扁鹊放下茶壶。 “来问药理。” “分明连仙药都认不全。”扁鹊慢慢分拣茶杯。 “我来……” “到底做什么?”扁鹊放杯子的动作瞬间失了慢条斯理,略微有些重。 九天玄女被他看得移开眼睛,复又觉得这样有失气势,便理直气壮的瞪回去,说话掷地有声,“来看你!” 扁鹊“……”他无奈地扶额。 对于这种无视,九天玄女握剑的手缓缓收紧,接着道“我闭关也有十数年了,好歹也是熟人,就这般不耐烦?” 扁鹊想说,他的熟人中可没有觊觎他的美色的,也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堂堂九天玄女竟然对他倾心,简直无言! 两方都不是话多的性子,九天玄女努力寻找话题,混乱间就说漏了嘴,“方才沐浴时被一登徒子看了去,未着一缕……”说到一半,被扁鹊复杂的目光逼得收了,她眼睛一转,又问道“听说你收了个弟子,姓甚名谁?” “非邑,是一方土地神。”到底不好僵着,扁鹊便说了,只是才说完便瞥见女人的脸庞有一瞬间的扭曲,“这是何反应?” 谁知九天玄女却猛地站了起来,和以前磨蹭着不走的状况完全不同,一句话也没说便冲了出去。 扁鹊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去看药田的仙药。 这边,回到六重天九天玄女伫立在水边,神力神识在布下神言之术结界的水中捞了一遍又一遍,什么东西都有,就是没有那个小子! ‘非邑,司庆神镇土地神之职,命衰得醒,恩泽为寻……’ 她的脑海中一直一直重复着神鉴所显示的这句话,第一次,诸神天女战神产生出无与伦比的后悔情绪。 非邑可不知道他家师父和九天玄女之间的桃花纠葛,再次施了一道潜水术,却并不能挽救越来越糟糕的状况。 乏力和体温降低都让他陷入危险,更要命的是他迷路了幽蓝的水下世界中,到处是暗流冲刷出来的石窟洞穴,但就是找不到出口,不见天日。 他只能靠着水流的流动慢慢,然而有句话总说的,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他已经被泡得麻木的时候,腿上忽然传来一阵剧痛! 利齿入肉三分,巨大的咬合力几乎要粉碎他的骨头——透彻的水中有不正常的气泡流动——九天银河的灵兽来了…… 第五百二十一章 世界初始之地 澄澈浅蓝的世界中,鲜红的血晕染开变成了紫色,光屏肉眼看,根本无法发现在非邑腿上留下一排血洞的灵兽所在。 无数年的进化适应,九天银河中的灵兽早已完全和水变成一体,内脏血液都是透明的!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清鱼,雄霸了六重天九天银河的灵兽群之一。 别看名字不错,然而在灵识中,围在身边的家伙全长着一颗硕大的头,参差锋利的牙外凸,丑陋狰狞不说,体型又大又长,一条就能塞满非邑此时所在的洞窟,更别说从四面八方的洞穴中挤进来的头! 那一张张焦急地张开着想大快朵颐的嘴,开开合合,带着水流急速的涌动。 这特么都是六重天的灵兽啊! 非邑紧急止了血,心脏一阵阵剧痛,再怎么说还是人类的身体,快要支撑不住了,他抬头望了眼左前方的洞口,从那里出去就能上岸了,可此时外面早已堵满了清鱼。 这会儿拼命往里挤的大个子分明是六重天三层! 不行,在水里和这么凶猛的鱼打架简直找死,他再次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出口,一咬牙往另一个方向游去。 右后方,那里有一个明显比其他洞口要暗淡深邃的裂缝,是唯一没有清鱼堵着的地方。 往里面游的时候,身后的水压忽然加速压来,又像是这里有强大的吸力将他扯进去,钻进去的瞬间,眼前变成墨蓝色,温度骤然降低! 非邑知道这并非是好的选择,可是外面堵着大量的清鱼依然没有胜算,关键是他怕被缠得耗干了神力就糟了。 摸着裂缝的岩壁,大概深入了百米左右,此时周早已经完全变成深邃的蓝色,若非有水流的存在他几乎以为自己处于无尽的夜空之下。 “蠢货,你不能躲混沌空间里面吗?!”深夜在意识海中大声斥责,跑这么个鬼地方来找死不成? 非邑却苦笑一声,筑起一道结界稍微隔开水,感觉身体都快要不是自己的了。他慢慢靠着岩壁,放松了身体,这一刻,意识海中忽然翻腾起来…… “唔。” 撕裂式的疼痛袭来,创典艰难地维持着平静,才晋升的神格也竭力镇压着试图破海而出的力量。 “你怎么了?”深夜本来守着紫铃玉,可是就在刚才他们的契约又切断了,见状连忙从混沌空间中跑出来! “没什么,让我休息一会儿。”适应疼痛之后,非邑坐了下来,“等外面的清鱼走了我们就走。” 幽深的水流裂缝中,深夜的皮毛给了他不少温度。 见他眯起了眼睛,深夜歪了歪头,钻回了混沌空间,这种时候,他也帮不了什么忙。 毛球缩回去的时候,非邑紧跟着睁开了眼睛,猛地捂住头,脸色涨红,犹如野兽般嘶吼起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是为了镇压意识海深处的混沌之力才连升两层,以前常用不爽的方法现在反而起了反作用! 平静了没多久的意识海此时比之前在财神楼的时候还要汹涌! 狂风骤雨,阴风怒号的海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巨大的漩涡,不断扩大,不多加深,仿佛要吞噬一切。阴云在上方聚集,投下响彻天际的雷霆闪电,却无一例外地被吞噬! 此时九天银河的上方亦是出现了与之相同的场景。 “下……下雨了?”才离去不久的灶神等再次返回。 百争妍狠狠白了一眼,指着那一团有别于万里晴空的乌云,“分明是异象!” 此时那雷霆引起的狂风刮地,掀起他们的衣袂,然而真正令他们惊骇的是接下来的一幕天空中他们带来的神迹,被这异象所掩盖驱逐了! 百争妍犹豫了一阵,蓦地飞了过去。 “这,到底是谁?”灶神再也保持不了镇定,凝望着电闪雷鸣的天空,久久无言,忽然,另一道神光落下,他一挑眉,“小玄女,好久不见……你这是什么表情?” 女人的神格长什么样子目前还是个谜,只见她光洁的脸上此时神情除了惊骇之外,还有些莫名。 “河里……河里的人……” 灶神分明听见她呢喃了两个字,扁鹊,他猛地一震,飞过去捂住女人的嘴,低声道“别说。” 九天玄女闭关许久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现状,连忙推开灶神,一脸寒冷,“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 灶神怪笑了一声,“如你所见。”或许某个家伙心里有底。 然而无论他们怎么探查都找不到引起异象的人或东西,只是这颗不安定的种子到底埋了下来。 非邑可不知道自己现在引起了怎样的轰动,他已经分不清现实和意识海到底哪方面更危险,在他昏睡的过程中,这片幽深的水域伸出忽然传来强大的吸力。 意识海的漩涡中,蓝色的水域几近消失,最后展现出来的是漆黑的深渊! 这就是那片混沌之力的真面目,创典竟然都被拖着向下! 非邑静静地悬浮在这上面,渺小,狂风仿佛随时都能将他撕碎,当凝视其中的时候,意识便开始慢慢消散,自己似乎已经变得陌生…… “小邑,小邑!” 深夜不得不用上妖力。 被挠醒的时候非邑出了一身冷汗,不敢想象,要是真的被那片混沌之力吞噬了意识后果会变成怎样。 等等,他蓦地抬头——幽深的裂缝中不知何处多了一道出口,好似悬挂于夜空的明月,而他,正在不受控制地朝那边流去。 偏偏这时候意识海中的混沌之力再次爆发,竟有冲天而起的姿态! 千钧一发之际神格爆发出极强的光芒将其压制,只是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的神格崩裂了一条裂痕。 神力无法维系。 非邑彻底陷入昏迷,他觉得自己别包裹在什么东西中,或者说自己与什么融为了一体,身体是流动的,却又非常的束缚。 这种感觉,就像是诞生前最初的状态,舒服是舒服,可这都是什么事儿? 他猛地睁开眼睛,光芒射来让他反射的闭了闭眼睛,等再睁开时目瞪口呆—— 万里无垠的水面,平静的没有意思波纹,这里没有风,没有天空,这一片水却倒映着苍天白云。 有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这是在自己的意识海中,但并不是。 这里的天空是一片漆黑,像是在混沌空间中却又极其明亮;这片水不是那种光风霁月的纯净,而是亘古的寂静;最重要的是,这片水域的中心不是神格,而是一颗碧绿的树。 而且他无法使用神力了! 但非邑并不觉得恐惧,恍惚间对这里似曾相识,是了,偶然的梦回中见过这里。 就在这时,创典倏地跑了出来,它对这里很熟,撒欢跑远,飞了几圈后亲昵地蹭着那棵大树。 非邑站起来,随着他的动作水上荡开一丝波纹,传得远远的。 地府,正相依而眠的两只白团子同时抬起头来,遥望着某个方向,对视一眼后同时跃进水中。 这是一棵非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大树。 远看时是碧绿的,但是走进了却又接近蓝色,它的光芒极盛,但走近看却没有丝毫刺眼的光芒。 圣洁,神圣,宁静……他脑海中冒出每一个美好的词汇都能用来形容,最后全都化成惊叹和敬畏。 这树上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吸引着他的触碰,手却陷了进去。 非邑猛地睁大眼睛。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你果然不能触碰。” “谁在那里?!” 这里竟然还有其他人! 他回头四处查看,试图调动神力却发现毫无反应,找不到说话的人,谁知一回头它就在眼前。 “嚯!” 见他被吓得弹了一下,白色团子的大眼睛中闪过一丝调皮的笑意,才说道“欢迎你的到来,创典的宿主。” 非邑只看了这家伙一眼,便猜到了身份,“你是……九天银河之主?” “你怎么知道?” 这还用猜?大而黑的眼睛和雪白的身体,还有那肥肥短短的四肢不作他想,何况他刚才是从九天银河那边来的。 代替非邑回答的是另一道声音,“他早就见过我们了。” 从水里飞来的两个白团子正是黄泉之主和忘川之主。 非邑一时间几乎有点接受不了眼前这一切,谁来告诉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等等,他想起另一件事情来。 “深夜呢?” 三只团子面面相觑,九天银河之主指着树干上的洞,只见一团黑色的毛球静静地睡在那里。 “你的猫血统不一般,让他在这里呆一会儿能好一些。” 非邑眼前一亮,别的不说眼前这个可是堪比九重天大神的九天银河之主,这地方又处处透着神秘,他问道 “能不能变成人形?” “恐怕不能,只是能稍稍调和一下罢了。” 这一刻,青年眼中的鄙夷显露无疑,果然是他期待太高了。 这时候黄泉之主说道“九天镇守此处数千年,不理外务,能让你的猫在这里调养便是天大的恩惠,不知受益多少,臭小子最好别贪心。” 非邑连忙摆手,“我知道我知道。”他对这里的震撼和新鲜感慢慢过去,又见到了熟人,直接问道“这里是哪里?” 没有立刻得到回答,但正是因为这样答案才值得期待。 三河之主面面相觑一番之后,同时看向了依恋在树上的创典,再看向非邑,九天银河之主用他那清脆但是郑重庄严的声音答曰 “此处便是我等的诞生之地——初始之地,而这棵树便是世界初始之树。” 非邑期待的表情顿时一僵,脸色慢慢沉了,虽然早就知道这个地方不一般,但是猛一听到这个答案还是有点接受不能! “初始之地是……” “是这个世界的中心,也是这个世界的尽头。” “此处便是三界三河的源头。” “同时也是一切的起源。” 三河之主一人一句,每一句话灌进非邑的脑子里都嗡嗡作响,让他反应不过来。 “世界之初实生于混沌之源。混沌有感而生灵,长世界初始之树,而树育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圣灵镇四极,天地始成。后有天地灵兽,灵兽容血脉于泥人,称兽裔之民……盘古断两域,女娲复造人。” 难道,难道……非邑的眼睛猛然睁大,隐隐的,他觉得自己触碰到了这个世界最核心的东西,但又发现隔着一层薄雾。 “那这玩意儿到底是怎么回事?混沌之力又是怎么回事?”他指着创典,有太多的东西要问,但是又找不到头绪,“还有上古圣域中的那个怪物又是什么东西?” 问题太多,不仅是他,三河之主亦是一脸茫然。 最后还是九天银河之主缓缓摇头,“抱歉,我们因为某些原因,很多记忆都不见了。” 非邑现在有一种抓狂的冲动,恨不能把这几个家伙抓起来把它们脑子里的东西抠出来看个明白! 但这是不可能的。 他干脆坐下,有气无力地问道“那我能不能问一句,你们为什么会失忆?” 原本他没抱希望的,毕竟连记忆都没有了,还指望这些家伙记得失忆的原因,可转机就在此时到来。 “因为这个。” 九天银河之主向上飞去,指着树干三米处——一处断痕,那断痕上有点点荧光消散。 “被谁折了?” 这是显然的,世上不乏辣手摧枝的家伙,可是这断痕放在世界初始之树上就有些令人震撼了! 这地方莫说能不能来,光是能避开三河之主折走一枝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但是看三河之主的表现,这笑话是真实存在的。 “谁干的?” 果不其然,回答他的是摇头。 “世界初始之树是是三界界线的源头,三界稳定的保障,哪怕少一片叶子都会造成极大的动荡。” “我们怀疑是兽裔时代时的万兽之战造成的。” 可惜的是他们的记忆一直没有恢复,也就不知道真正的原因。他们把消失的那一根树枝称作是遗落圣物,并一直在寻找。 “为了避免造成大乱,九天就一直在这里镇守。” 难怪非邑一直没听说过九天银河之主的存在,搞半天是躲在诞生地…… 第五百二十二章 洗个澡 一时走错路,非邑开始了他的世界初始之地一日游。 奇异的是来到这里之后,在意识海中翻腾的混沌之力消停了,漩涡消失,那快要冒出来的黑色力量慢慢退了回去。 一切再次风平浪静。 “此地乃是最接近混沌之源的地方,再嚣张的混沌之力也得归服。” 非邑恍然大悟,“那创典也是从这里诞生的?” 三河之主面面相觑,最后九天银河之主挺起胸脯,“自……自然。” 这底气不甚足,让非邑怀疑地投了一眼过去,不过这对方根本没有和他撒谎必要,姑且可以暂信。 “那创典到底是什么?有何作用?” 这一次九天银河之主的底气回来了,昂首挺胸,“不知道!” 非邑“……”忽然觉得有气无力是怎么回事?他就地坐下,打算等深夜调好血脉就离开,于是打了个哈欠竟是睡起觉来。 三河之主看着他的动作有些不解。 “喂,小子你难道一点就不激动?” “哈?” “这里可是世界初始之地,世界初始之树,这等神圣的地方,你就表现得这么平平无奇?” 黄泉之主颇为激动,声音有些尖锐,在这毛茸茸的外表之下,实际上却是个圣洁高贵的御姐,非邑试图看出二者之间除了颜色之外的相似性,却是徒劳。 “激动早过了,行了吧。”他撑着下巴,掀起眼皮看着三只团子,“难不成还能有好处给我?” 说实话他的心里是有些期待的,别的不说,这三位可是堪比九重天大神的灵兽,又和世界初始之地有着直接关系,拔根毛都比他的腰粗。 可惜的是,看这三个一愣一愣的尴尬表情他就知道,这愿望落空了,这么一想,面上不免带上了些许失落和嫌弃。 “你这死小子!别以为是创典选的宿主就这般目中无人!”三河之主中,黄泉之主的脾气是最暴躁的,当即飞到他面前抬爪指着骂,“当初你在地府掏空本座的家底竟然还敢狮子大开口?” 这可是天大的颠倒黑白,非邑哪儿能认,道 “大姐,别的不说,那些东西难道不是你得给的报酬?虽然你不是人但也得讲理是吧。”他指着不远处颇为无奈的忘川之主,“你伙伴我救出来了,现在还讹上我啦?” “你……” “黄泉,他说的是事实。”忘川之主打断她。 这时候九天银河之主走向意兴阑珊的非邑,说道“我们的职责主要是镇守三河,除了供奉手里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奇珍异宝,更莫说我常年不出世,不过。” 非邑本来都快要睡过去了,一听到最后那两个字就蓦地睁开眼,目光火热而直白。 九天银河之主都被他看得手足无措,在这里数千年早已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种状况,不好意思地用爪子搓肚皮,说道 “毕竟是初始之地,这里蕴含的是这个世界上最纯粹的力量,跟初始之树说一声的话,或许能允许你在这里洗、洗……” “洗筋伐髓?”非邑按捺不住心中的火热,想不到这里竟然有这等功效! 谁知毛球却赶忙摇爪子。 “不是的,是让你洗澡!” 非邑“……”半晌,他憋出一句话,“我看起来就穷到连洗澡水都没有的吗?” 见他误会了,九天银河之主抓耳挠腮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最后还是由稳重的忘川之主告诉他 毕竟三河之源几乎没有外人来过,到底有何作用也无从得知,不过为了证明在这里洗澡确实有用他还举了一个例子。 “很久以前有个人在这里洗了澡一下子就变成了龙!” 瞧瞧这笃定又严肃的语气,非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对上九天银河之主那赤诚的双眼,他决定试一试。 “嗯嗯,你等一下,我去给初始之树说一声!” 九天银河之主蹦蹦跳跳的飞了过去,靠着晶莹的大树说着什么,看起来就像个幼童。 “九天比我们醒的晚,又一直镇守这里,和初始之树反而最熟悉。”忘川之主的语气既像是在说自家幺弟,回过头来笑道“由他开口,基本不会有问题。” 不出所料,很快小东西就跑了回来,“可以啦!”说着便伸出爪子在非邑身旁的水面一点—— 非邑原本坐得好好地,身下忽然一空,径自跌进了水中! 本能的扑腾几下却发现根本没有浮力!而且他的神力被限制也无法使用潜水术,想呼救水却大口大口灌了进来。 完了要死了,他再也无法控制呼吸道,然后蓦地僵住——竟然没有窒息感! 他再次吸了一口,‘水’都顺着口鼻进去了却没有被呛到,不仅如此,这些水还顺着皮肤进入身体……慢慢地,非邑觉得自己已经和这些水融为了一体。 这些水还流进了意识海,与那海面汇聚。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闭上眼睛任由自己在这之中漂浮。 身体在无限下沉,体内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发生变化,就像是陈旧的外壳缓缓剥落,所有的一切都开始焕然一新…… “他沉到哪里去了?”九天银河之主趴在水面上查看。 这一片澄透的世界中一切都是透明,又看不到底。 “世界之源生于混沌,本就是无垠,谁知道他去哪里了。”黄泉之主依偎着忘川之主,打了个哈欠,招了招手,“稍后把他捞出来便可,九天,来这边睡觉!” 九天银河之主站起来,不放心的看了看水面,然后一点一点的飞了过去,靠着另外两只毛球,睡了。 初始之树树洞中,深夜翻了个身,肚皮朝上,整个身体都散发着银光;树冠上,创典悠闲地依着。 非邑只感觉到不断不断地下沉,不知道自己沉到了什么地方,忽然,他睁开眼来——漆黑的世界! 什么时候到了混沌空间? 等等,这里似乎和混沌空间不同,他挣扎着扭头四处观看,紧接着令他万分惊恐的事情发生了从四肢开始,他的躯体一点点断裂,溶解,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第五百二十三章 洗澡十天 “非非非……非邑不见了!” 九天银河之主的声音不仅吵醒了另外两河之主,甚至还让深夜醒了过来,他只听到非邑不见了,直接飞奔过去。 “怎么回事?”还未适应身体的改变,他来到水面上,刚好看见团团转的几个雪白团子还有创典,“他人呢?” “不……不知道,我刚刚下去捞了一圈,找不到他。”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九天银河之主的眼睛里滚出来,大有再凶一句就嚎啕大哭的趋势。 黄泉之主剜了深夜一眼,摸了摸九天的脑袋,“这里是初始之地他还能去哪儿,我去看看。” 正要扎下去却被忘川之主拦住,“我去。”他说着直接跳了下去。 非邑完全无法动弹的地方,他却如同空中一般,轻松地穿梭着,这里是他们诞生的摇篮,没有谁会比他们更熟悉。 他们之中又属九天对这里最熟,所以一圈下来没有发现的时候,忘川之主就知道有什么不可控制的事情发生了。 当年即便是那个人也不曾出现这种意外,到底,那里出问题了? “怎么样?” “只有等他自己出来了。” 一时间,沉默蔓延。 深夜左看右看,反而冷静了下来,沉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不仅没有得到回答,黄泉之主直接反过来问他,“这你别管,倒是关于他的身份,同样是宿主为什么他进入三河之源就不见了?”说着她的眼神就带着警惕地打量,“你们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黄泉。”九天银河之主悄悄拉了她一下,这样说不太好吧? 可忘川这次却赞同黄泉之主的质问,仔细想想,这个非邑确实处处透着怪异,不过比起前者来说,他的语气要温和得多。 “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弄清楚他为什么会消失不见?” 深夜一觉醒来还没来得及高兴自己的转变,就被非邑消失给打击到了,想他们一路逃亡到这里,结果还是没能逃脱糟糕的命运! 最好笑的是,这些家伙是怎么回事?把人给弄丢了还跑来质问他? 这样一想,深夜的尾巴就慢慢地甩起来,一下下的划过水面带着波纹,金蓝色的双瞳中带着寒冰,他深吸一口气,说话掷地有声,“我在问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把黄泉之主气的,只见她蓦地发出耀眼的光芒,变成一个窈窕神圣的女人,“区区妖孽,放肆!” 左手虚握,一把光芒熠熠的弓出现,右手搭上,三根箭矢便直直的对准深夜! 她出手过快,忘川之主只来得及给深夜筑下结界,但他这般形态的力量对上人形的黄泉之主也只能阻挡一二罢了。 不过隔了一丈的距离,攻击瞬息逼近,令人意外的一幕出现了——一簇浅蓝的火焰射出,竟然将三根箭矢阻挡了一瞬,紧接着又是风雪飞来,彻底将其冻住。 两股神力交缠一瞬之后纷纷溃散,化作漫天光点,映着三河之主震惊的双眼星光点点。 “青丘一族的血脉?!” 被点破身份,深夜不屑地哼了一声,“那又如何?” 他的力量似乎增强了,以前九尾灵猫的血统和青丘一族的血统难以调和,若非封印在,他恐怕早已爆体而亡。 可现在那股阻塞感明显消失了,虽然力量还是被压制着,但已经能随心所欲的调动! 是以黄泉之主的三成力量竟然能叫他阻拦下来,当然,还有忘川之主的结界的功劳。 “便是你老祖宗在此也不敢忤逆于我,你竟然……” “够了!”忘川之主首次严厉的呵斥黄泉之主,“非邑毕竟是宿主,当初地府中也多方帮助,于情于理都该先找他。” 就在这时,创典忽然激动的蹦跶起来,冲向某个地方不断旋转。 原本平静无波的水面开始动荡,仿佛泉眼一般涌动,一层一层的水翻滚开来。 轰—— 猛然爆发出十米高的水花成为这个空间中唯一的声响,从里面一步步走出来的是一团漆黑。 混沌之力缓缓散去,露出其中的青年来。 这一瞬间,三河之主浑身剧震! 这感觉……此时的非邑皮肤苍白,血管呈现出黑色蜘蛛网一般分布着,随着他一步步靠近颜色慢慢变淡,他的黑眸幽深且古井无波。 走来的青年周身好似没有一丝活气,又像是和这个空间融为了一体。 “你……” 然而等他走近的时候,还是那个非邑。肉体凡胎的,一巴掌就能拍死那种。 三河之主面面相觑,刚刚明明有一股非常,非常熟悉的感觉。 “深夜?你怎么能在这里用灵力?” 非邑讶然的看着白色的深夜,后者傲娇的哼了一声变成黑猫的模样,撒欢的跑过去,扒着青年的腿蹭蹭爬上去,站在肩膀上。 “跑哪儿去了?” 非邑瞄了眼旁边好奇的三河之主,笑道“大概是作为人类需要被改造的地方太多,就彻底融入进去了。” 说着心有余悸地俯视着脚下的水,揣在裤兜里的手缓缓颤抖着,刚才经历的,到底是梦还是幻觉或是真实,他不敢深究。 三河之主只当他被这强大的效果所震撼,便商量着送他出去。 “等等,我还有一个问题。”非邑蹲在他们面前,格外严肃,“上次地府中出现的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是试图让这个世界崩坏的家伙!具体是什么我们也不记得了,毕竟是当初万兽之战遗留的黑暗。” 好吧,非邑不得不承认,这个答案至少不是什么信息都没有,万兽之战,估计是和兽裔之民活跃那个时代的大事件。 “对了,我们在这里呆了多久了?”非邑随口问道。 “十天。” 他蓦地回头,不敢置信,“你说多久?!” “你在三河之源里洗了十天澡。” 非邑“……” 完了! 虽然大学中流传着不逃课就不算是大学的说法,但是非邑觉得自己付了钱不上课太亏了,所以并不认同这种做法。 最要命的是,他消失了十天,那得造成多大的轰动?! 一边头疼的思考着回去该怎么解释,一边往人间界赶去,非邑完全忽略了此时诸神天凝重的气氛…… 第五百二十四章 代课者 “所以你在河里洗了澡有什么好处?”深夜认真地问着。 非邑想了想,内视一圈,最后得出的几轮是强身健体,“这么久以来受过不少的伤虽然都治好了,可是总有沉疴,此时应该都消失了。” 当然,或许还有其他的作用,可是暂时没有感觉到。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快点!” 就近找到一座居所,看了眼没有找到主人家,直接拿出通行令去了人间界,大致辨别了方向之后又启动传送阵赶往天夜城。 此时东方正现曙光,初秋的晨光是金色的披散在这个城市中,经由大厦高楼的折射,催促人类的脚步变得匆忙。 非邑顺手带了早饭回明苑,没记错的话今天早上有第一节课,这时候应该都起床了。 嘎吱~ “啊——” 刁貂本来正在浴室洗漱,一声高叫让黄元央和凤叁一同冲了出来。 “怎么了?” “非非非……” 两人顺着青年呆滞的目光看去,门口杵着同样无语的非邑。 “什么嘛,回来不就行了?”凤叁一头金毛睡得杂乱如草,光泽却不减,他睡眼惺忪打了个哈欠,“我再眯一会儿,反正老五买了早饭。” 黄元央朝非邑点了点头,拎着剑走出门,“我去晨练。” 非邑眨了眨眼睛,该说他的室友们心大还是奇葩,自己‘失踪’这么久问都不带问一下的,不过这也不错,省得他各种解释。 深夜看着他嘴角高深莫测的笑意甩了甩尾巴,说起来,这货在诸神天呆了十天,而他的室友们竟然没有受到一点影响…… “老五,你说!这些天到底跑哪儿去了?”刁貂冲过来,嘴里还含着牙刷,“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有人拦着,我们都要去报警了!” 十天诶,老五人生地不熟的,一个弱小的人类在天夜城恐怕都会被吃得渣渣都不剩! 非邑一挑眉头,躲开从老大嘴里飞出来的沫子,极其担心他把所有泡沫都咽下去,“谁不让你们报警?” “一个戴眼镜的精英男,姓钱。” 非邑顿时了然,大概是钱阎发现了异常才让钱凌来救场的。 “你说你也真是的,去人家那里兼职也得给我们留个信儿吧,害得我们手忙脚乱的!” “老妈子似的,叽叽叽,能不能安静点?”凤叁被吵的睡不下去,随手扯了件衬衣披上就往浴室走去,忽然他又退回来,看着非邑意味不明的笑道“不过话说回来,老五能去钱家底下做事,本事不小啊。” 非邑只是笑了笑不说话,就在这时,刁貂在院子里吐干净了泡沫,蹬蹬跑过来朝他伸出手掌。 “什么?” “呵呵,代课费!”刁貂伸出手晃了晃,“十天的假,不能代请,班主任那边也不好解释,所以只好请人给你代课。” 一关于钱,非邑就格外敏感,“我记得课间查勤要核对照片,谁敢代课?” 刁貂得意一笑,拿起桌上的肉夹馍啊呜一大口,支支吾吾的说道“当然是能完美代替的人咯~” 谁知正在院子里练剑的黄元央像是故意要拆他的台一般,极其不屑地冷哼一声,传来就像是一耳光扇在前者脸上。 “你……唔!” 非邑抄起桌上的卤鸡腿就塞住刁貂的嘴,看他滋滋有味的啃着便松了口气,安静了。 很快,非邑就看到能完美代替他上课的‘人’来了。 彼时深夜正在趴桌上啃小鱼干,那人顶着非邑的脸,步履间却带着优雅从容,好似闲庭信步,一走过来便捻起一条吃了,末了还撇了撇嘴说道“腥气太重。” 那你还吃?深夜飞起就是一爪子。 白绕竹连忙将他捉住,偏头不让他挠。 “诶?深夜平时谁也摸不得,你怎么做到的?”刁貂看得好奇,说着扯过他来到另一人面前,哼哼笑道“怎么样?被吓到了吧?这就是我给你找的代课者!” 非邑瞥着用他的脸如春风般笑着的白绕竹,默默别过头去,干巴巴地道“你可真聪明,怎么做到的?” 刁貂好哥们儿似的搂着白绕竹,尾巴都要翘上天,“那天出门看见一间小店,正是绕竹经营的!”他说了后神秘兮兮的凑近非邑,轻咳一声,“我说了你可不要被吓到哦~” “嗯,不会。” “其实啊,绕竹是妖怪!” “真哒?!” 非邑极其配合的,但前提是如果他没有一边喝豆浆一边翻白眼的话。这引得刁貂的炫耀感去了一大半。 “喂,你这什么表情?找这么个妖给你代课我容易么我?” 从洗漱间出来的凤叁无语望天,默默地拿过自己属意的白粥配着炸蚕蛹喝起来,“老五这早饭买得非常合本大爷口味。” “就在外面小吃街拐角第一家,老牛饭店。” 这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刁貂给气得跳脚,“喂,你们!” “丢不丢人?”黄元央走进来,头上带着汗水,拿起包子大口咀嚼,“他们是人类,别老把妖怪带过来。” 说完之后,顿时收到餐桌上两人看过来的目光。 “可是我这么忙前忙后的。” 非邑叹了口气,瞥了眼捂嘴偷笑的白绕竹,再看颇受打击鼓着脸的刁貂,叹了口气,这俩遇到一起根本就是绝对性的智商碾压。 “时间不早了,吃饭。” 刁貂想起桌上还有一根鸡腿,正准备坐下去,谁知白绕竹比他更快,熟门熟路的坐在非邑旁边,拿过鸡腿慢慢吃起来。 最后就只剩他一个闷着,看另外几人慢悠悠吃饭。 刁貂“……”忽然觉得他们非同类是怎么回事? 吃完饭离上课还剩下十分钟,白绕竹变回他本来的样子,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个笔记本递给非邑。 “笔记,只记了ppt上面的。” “够了。”非邑接过去,和书一起夹着。 刁貂不死心,再次凑上来自夸,“我找的代课的人称职吧?” 黄元央毫不留情地泼冷水,“这妖勤劳跟你没关系。” “那是你不知道我兄弟多厉害,绕竹可是神明的妖使,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凤叁摇了摇头,快步走上前去和非邑并排。 智商这种东西,或许种族出生也会产生一定影响也说不定…… 地五百二十五章 多事之秋 下了课后差不多到饭点了,和寝室的人约着去了食堂后,非邑便出了校门。 走进店里顿时被一群妖使包围了。 “大人您跑到哪里去了?” “如果不是知道您逃脱了,我们都打算攻进财神楼去!” 非邑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来得及发消息,抱歉,不过攻进财神楼什么的还是别想了。”他环顾一周,问道“绕竹呢?” “在里间。” 这店铺后面实际上还有一处六平方左右的空间,非邑稍稍装修了一下当作妖使们暂时的居住地。 一盏白色的小灯足以将其中照亮,白绕竹已经安置好一张折叠床,不得不说,他是所有妖怪中行事最周密的。 “紫铃玉大人现如今如何了?” “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非邑把女人从混沌空间中抱出来,放在床上。 雪白的肌肤上还残留着密密麻麻的红痕,那天鲜血淋漓的模样还历历在目,非邑握紧了拳头,随即走近,抬手在她上方。 雪白的神识——这是学会予灵后的神明特有的能力,神识实体化——慢慢落下,检查着女人身体内部的伤痕。 良久,非邑狠狠皱起了眉头,可谓触目惊心! 可以说若非当时仙丹足够,还有深夜一直守在空间里给吊着,紫铃玉早就消亡了,她此时身体内部全靠仙丹的力量维系着。 必须要赶紧治疗才行,非邑想了想,说道 “让棠元去把舞猎和昀川玉找来。” 两位年轻的神明一听说是非邑来找,二话不说收拾了家当就来了。 到的时候正好看见非邑开炉炼药的一幕,狭窄的空间中,赤兽一合被缩小不少,一米高看起来很迷你,但其中蕴含的神力动荡却让他们齐齐吸了口气! “上品灵丹?!”舞猎才叫出声就意识到不妥,索性非邑并没有受到影响。 “是仙药。”非邑睁开眼睛,伸手一点,丹炉中的一滴盈盈发光的红色药液便飞进小玉瓶中,手指大一瓶,被他妥善收入空间,“紫铃玉伤势太严重,必须要用仙药慢慢调理,找你们来也是为了这个。” 随着他手挥过,空间中便多了数株仙药,虽然神力不凡,皆是两外两个没见过的品种。 “这是?” “地府中的仙药。” 昀川玉和舞猎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同时露出苦笑。 “可我们不会炼药。”不是每个神明都能像非邑这样,能同时精于炼药炼丹。 “更别说这些仙药至少都是六重天一层,凭我们的神力,恐怕……” 非邑摆了摆手,笑道“炼药与炼丹本是一途,不过最后的阶段不同罢了。”他凝视着对方,继续道“我因为人间界有课不能时时盯着,只是请你们暂代一段时间镇守药炉。何况你们难道就不想试一试?” 但凡是从事创造冶炼一途的人,从不缺少的就是好奇和尝试的心。莫说非邑师从诸神天第一炼药师扁鹊,一手炼药术绝对不凡,他们能从旁观察都能获益匪浅,莫说参与学习。 谁,还没个上进心呢? 于是当非邑说了要领之后就让他们代替了自己的位置。虽说是半路起手,但是有炼丹造诣在前,凭借这两人的悟性也不是什么问题。 看了看时间,他得回学校了,下午还有一堂课。 “大人。”白绕竹喊住他,“钱阎先生方才来消息,请您去一趟,说是得到了有关凤凰一族的消息。” 非邑脚步一顿,这句话极好地拯救了他的心情,立即说道“给钱家回消息,我晚上过去。”略一沉吟,“最近店里的生意全权交给你处理,但不要勉强。” 因为一旦得到了确切位置他就要立刻出手,多耽搁一天心就多悬一天。 心情好了,关注范围就广了一些,非邑睨了眼旁边的妖使,笑道“刁貂性子不错,可你也不能总把他当傻子逗。” 白绕竹眨了眨眼睛,颇为无辜,“以他的妖力,属下怎敢乱来?” 非邑摇了摇头,他相信自己的妖使有分寸。 毒辣的阳光像是蜇人的蛇蝎般,下午的课三点钟开始,这个点儿人潮都顺着树荫向教学楼涌去。 从校外回来的路上人比较少,大都是三三两两的,还有些情侣不嫌热的搂在一堆。 “李三,你这个死渣男!”路边,一个女孩儿泪流满面控诉着,“竟然敢劈腿?” 她面前一个沉默的男人,还有另一个得意洋洋的女孩儿。 非邑脑海中浮现出三个字修罗场。 就在这时,哭泣的女孩儿将太阳伞一扔,指着男人,咬牙切齿,恶狠狠地吼道“举头三尺有神明,我王衣水对耽美大神许愿,我要诅咒你李三从此遇上渣男,直到菊花残满地伤为止!” 非邑听完和周遭其他男同胞同样后背一寒,又有些哭笑不得,这世间哪里有什么耽美大神……忽然,他僵住了—— 只见从名为王衣水的女孩儿身上飞出一点紫色光芒,快速非常某一处,落在某个身影山上,紧接着化作信仰之力。 而被诅咒的李三身上,随即多了一道紫色的气运线,光芒明亮…… 这……非邑觉得这个世界忽然变得和自己认识的不一样了。 隔着密集的上课的人群,他轻易看见不远处树下的身影,身穿着白色带蓝色印花的衬衫,蓝色七分裤和白球鞋,因为刚才使用过神力,他脸上还有一张浅紫色的神格。 这特么还是个七重天大神! 等等,非邑灵光一闪,这张神格他见过,就在文渊神域和育神院新生起冲突的时候,这家伙因为中途溜走了没来得及认识。 到了教室之后,非邑一时间百感交集以前他以为自己的晋升速度在诸神天已经首屈一指,不过当看了这位的耽美大神的神鉴记录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对人类信仰的认知太浅薄了。 紫基,诞神日二零零九年,耽于唯美,溺于纯情,赐予无疆之爱,恩泽为‘同’,著神言之术‘同’。 非邑“……”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位的诞生了。 只能说信仰的力量过于强大。 第五百二十六章 惊变再起 关于耽美大神非邑在最开始的惊讶过后便没有放在心上了,毕竟都是几年前诞生的神明了,尽管没怎么见过也只当做是别人不合群。 两节课一个半小时就上完了,非邑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拐到教学楼大门口,前面一片不算宽阔的空地,正对着孔圣人的雕塑和一小片绿化带,两侧各有几棵极高的小叶榕。 那里有挤挤挨挨的人群,好像来了什么有名的人,这一向不关他的事,便准备绕开。 “喂!这边这边~” 从人群中竖起来手不断摇晃着,非邑顿时黑了脸,扭头就往教学楼右边的水池走去,他记得那边有一片极隐秘的小花园,可以从那里出门。 “他不理我们诶?”织女扬了扬拳头,“揍他去!” “行了,他不想惹麻烦我们就别添乱。”牛郎扶着眼镜,抬头看向教学楼,低声道“天夜学院里可藏着不少厉害的家伙。” 这几句话都是用神言之术秘传的,是以旁边故意装作数次路过的人都听不见,只是一晃神的功夫,他们便消失不见了。 刁貂和黄元央这才从教学楼大厅的柱子后边走出来,紧跟着出来的还有凤叁,他此时一脸不愉,拍了拍在柱子上沾着的并不存在的灰。 “躲什么?弄得本大爷跟做贼似的。” 刁貂横他一眼,“你懂什么?刚才那些可是神明,而且个个都是厉害角色!而且啊……” 黄元央制止他继续说下去,“别把无干的人牵扯进来。”说着掏出手机来,将所见都编成短信发送出去。 “你在做什么?”刁貂凑上去看。 前者不着痕迹的收了手机,“与你无关。” “哼,我看你才是像做贼的。”刁貂四处看了看,鼓起脸,“又找不到老五,你们说他整天都去哪儿了?” “谁知道。”凤叁说了一句,跟路过偷巧的女孩子勾搭一番便率先出门。 天夜学院坐落在天夜城中心,俯瞰时是一处极特殊的位置周遭都是摩天大楼,这里却像是公园一般。 但也因为这样才无法扩建,连带周遭靠近的街道也保持着几十年前的风格。 正前门是主干道,架着一座天桥,真正受欢迎的是后门。 两排整齐的小叶榕遮天蔽日,常年凉爽,文具店、步行街、小吃街大超市几乎都在这个方向,因此尽管路上到处是坑也无法阻止学生的来往踩踏。 非邑的小店也在这个方向,拐角一个三岔路口,就在右边分道第三家,丁点大的铺子,随便一辆违章停下的车都能把大门给挡了。 “诶?你这里还有客人?” 织女一进来就大喇喇坐在桌上,还指挥非涂去给买了饮料零食,全不当自己是外人。 而泷幼,则是直接钻进里间,末了冷着脸出来,“哥哥,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为什么,非邑心虚起来,转过脸正准备说是养伤,但少女紧接着又问道“你想说养伤?那之后呢?” 躲不掉了,非邑呼了口气回过头去,直视着她,说道 “诸神天和地府那边的生意需要帮手,以后紫铃玉他们都会留下来帮忙,毕竟你哥我可不是万能的。” 如果不是最后一句,泷幼不会就这么罢休。 非邑进去里间准备进行炼药的最后一步,然后舞猎和昀川玉同时走了出来,一看见这么多张传说中的神格,再观他们的神力,两人都惊了一下,转而感慨道 “总算知道当初为什么你们能进入天字班了。” 说起来,他们两个诞神的时间比牛郎几个早了不知多少年,但天字班却后来居上。 非邑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想他拼死拼活来到六重天,几个通天神却轻轻松松地进入了。 说到底都是新生代,短暂的认识过后交流便顺畅起来。 “你们怎么会想跟着非邑?这货很坑的。”织女认真地陈述着她对非邑的看法。 对此,昀川玉和舞猎对视一眼后只能说,这位对于非邑的力量一无所知,便只简略地说道“甲之砒霜乙之蜜糖。” 他们不知道,织女最不耐这些咬文嚼字的说法,只好求助的看向牛郎。 “意思就是不关你的事。” 说说笑笑许久,非邑走了出来,却见这几个家伙都还在,当即不客气地送客,“小丫头难得回来一次,你们就不能早点走?” 织女当即撩袖子,凶巴巴地吼道“有你这样的?来啊,有本事打一架!” 才说完就被嫦娥给了个脑崩儿,她看向正等下言的非邑,腰一扭,靠在旁边的货架上,换上严肃的面孔,说道 “这次来是为了找一个才诞生的神明。” 非邑不说话,只示意她继续,能让他们几个一起出来,事情肯定不简单。 “是这样的,之前出现邪灵的时候,妈祖感应到了陌生的神力。”嫦娥的脸色越加难看,“而且她在神鉴上没有找到其真身。” “怎么可能!”舞猎摇了摇头,“有神力就说明有神格,妈祖怎会找不到其真身?” 这何尝不是当初牛郎他们听见消息时的心情?只是,他们既然来到这里执行任务就说明这是真的。 所以——诸神天中出现了未被神鉴录入的神明! 非邑听完垂下了眼睛,把弄着手里的笔,神色晦暗不明。先是出现能瞒过神鉴的堕神,隐藏在暗处蚕食这诸神天的一切;现在又是避开神鉴进入诸神天的神明。 这一切,都让他不由自主地往圣域中的怪物身上猜测,而且他相信这个猜测的准确性。 “总之我们最近都在这边追查,到时候恐怕也会请你们帮忙。” 牛郎一行准备离开的时候,非邑喊住他们,“你们的恩泽神言之术练得怎么样了?” 猝不及防的问题,让几个年轻的通天神同时愣了一下,除了牛郎织女,其他两个神色如常,最后牛郎颇为尴尬。 “咳,‘琴合音’还是没有大的进展,不过招徕和嫦娥已经小有成果了。” “所以我们才接了这任务,顺便练一练。”织女颇为自得。 非邑没有多说,只是摆手让他们赶紧滚。 当几道神光纷纷离去后,他叹了口气,“棠元。” “属下在。” “你去跟着这个家伙,记得小心一点。”非邑用神力凝成一张画像,正是今天遇见的紫基。 在天夜城呆了这么久,他对这里所有的神明几乎都知道,唯独这个家伙例外。 看他的作为分明是心里有底,但昀川玉颇为不解,“方才为何不告诉嫦娥大人他们?” “原因有很多,最直接的就是不能让他们轻易冒险,因为这家伙是个七重天。” 虽然他们几个联合起来不是没有一战之力,但前提得是作为通天神的恩泽神言之术有成。除此之外的原因,甚至都不能和昀川玉他们提。 关于紫基,他确实能在神鉴中看到,只是却不知牛郎他们能不能,偏偏又不能去求证,怕会暴露创典的存在。 是的,经历了这么多,他隐约能猜到神鉴和创典的关系,也能猜到,圣域中的怪物是靠什么让堕神瞒过神鉴。 当然不能说的背后还有他的私心——不过早的打草惊蛇,说不定能顺藤摸瓜摸出更多的东西。 怀着各种心绪,非邑直接飞向了钱阎居住的地方,这片夜空下的城市,藏着太多的东西,某几处传来的巨大的力量波动,妖,神,人都有。 某一处便是他的目的地,落在阳台上,敲了敲落地窗。 “小邑,过来坐。”钱凌朝他招手,“老板在楼上,我让他下来。” 然而没等他靠近楼梯,钱阎就出来了,他带着白手套,托着一本泛黄的书,前后几页的边角都被磨损,一碰便掉渣。 “古书?”非邑眼前一亮。 “嗯。” 钱阎直接递过来,他赶忙接住,那一瞬间僵了一下,瞪圆了眼睛。 “这书的材料……”绝不是纸张! 仔细摩挲的话分明带着些许凉意和胶质感,像是某种皮革,但是却带着亘古的灵力波动,是兽裔之民时期的书! “从哪儿得到的?” “地下拍卖场。”钱阎言简意赅。 一般带着地下两个字大多见不得光,但也正是这些地方,才会有好东西。 “不过我不认识这上面的字。”钱阎脱掉手套,端起茶杯,“只是看见有类似凤凰的图案。” 然后,他看见非邑僵住了。 “这字,我也不认识。” 非邑好像看见钱阎的嘴角抽了一下,只得无奈地说道“说起来,我也是原装的人类,进入诸神天也只是初三的事情。”所以他哪里认得到兽裔之民的字?不过,这书也并非没有价值。 就在他仔细看图的时候,一只黑爪子按了过来,挡住那凤凰图案的尾巴处。 “我饿了,宵夜喝鱼片粥。”深夜躲到混沌空间中睡觉这会儿才行,定眼一看,张口道“丹穴山?什么鬼地方?” 说着不管另外几人呆滞的表情,径自落到茶几上,一爪子把书合上,横看竖看,才从破烂的封面上读出题目来“哪儿来的《圣域规划图》?” 天知道非邑为了确定这本书的内容各种绞尽脑汁,却忘了身边就有一个翻译机!当即点着这本书,循循善诱 “把这本书翻译过来录入玉简,这个月零花钱就翻倍。” 旁边钱阎补充道“按市场上翻译的价格,千字一千。” 前一句就够让猫高兴的了,后一句直接让猫蹦了起来,当即对非邑说道“作为一个好的神使,养你也是应该的。” 这积极性,非邑表示从没有见过。 不过一指厚的书,经过初始之地后提升许多的深夜只花了半个小时搞定。 非邑此来本是为了凤凰的消息,但这本书带来的价值绝不止于“凤凰所居圣域为丹穴山”这一条,除此外还有扶桑神木汤谷等等当世所有圣域的信息! 这于他而言简直就是瞌睡遇到了枕头! “有了这个,相信很快就能找到材料了!” 他溢于言表的激动让钱凌也不禁喜从中来,钱阎握紧膝盖上的手,低声道“需不需要我出手?” 非邑想都没想便摇头,解释道“兽裔之民和神明不同,他们与人类之间并无神鉴约束,不安全。”能带来这本书,就已经是最大的帮助了。 顿了顿,非邑郑重地对钱家两兄弟说道“这次寒假,我便会将剩下的两样材料带回来。” 至于何时能让钱才重生,他表示并不确定,因为还有一样东西仍然没有下落。 回去后,深夜赚了钱,开心地在床上打滚儿,连刁貂找他玩儿都难得没有被挠,让一寝室的人惊掉了下巴。 “这猫今天吃错药了?这么乖?” 深夜心情好不和他计较,慢慢钻进被子里,天凉了不少,光是毛晚上会冷。 非邑睡下的时候这货还动个不停,他不得不在意识海喝止,“够了啊。” “哼,我今天翻译了六万字,赚的钱比你开学一来总的都多!” “对了,你从哪儿学会认这些字的?” 据他的了解,深夜应该从没有去过另一半血统的来源之地才对。 黑猫从被子里拱出来,下巴搁他肩上,蹭了蹭,“是母亲教的。” 然后一人一猫就都不再说话了。 非邑挠了挠他的脖子,能养成这样的性子,深夜幼年的时候应当是过得很恣意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走上流落异乡的路,关于这一点,非邑没打算问,以后总会知道的。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知道的时机会来的这般早。 “大人,棠元快不行了!您快些来!” 当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非邑正在上课,他几乎是拍桌而起,老教授还没来得及吼出声,就因为神格的出现而忘了怒火对准的是谁。 两个班的人都同时愣了一下,不知道教授为什么忽然停下来讲课,也不知道他们自己保持着向后看的姿势是为什么。 这边非邑赶到的时候,牛郎几个已经和紫基打得不可开交。 “大人,这边!” 只见白绕竹双手捧着小老鼠,乍一看还以为是一团烂肉! 第五百二十七章 沧夜 这是一片广阔的还遇上,瓦蓝的天空和波光粼粼的海融成一体,咸风阵阵,不减秋暑。 “到底怎么回事?” 非邑头上冒着汗,有条不紊地给棠元处理了伤口。 “大……大人……”当体内肆虐的神力被剔除之后,棠元醒了过来,他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过重的伤势让他难以开口。 另一边,牛郎几个对上紫基有些吃力,节节败退。 深夜瞥了眼被揍得面目全非的老鼠,再看那个带着紫色面具的混蛋,微微眯起眼睛,“我去帮忙。” 他的玩具,自己再怎么嫌弃也轮不到别人摸一下! “等……唔哇~” 棠元有心阻止,只是才抬起爪子就呕出一口浓血来,开始在非邑手上缩成一团。 “先别说话。”非邑塞了一颗仙丹给他,然后运起神力疗伤。 那边有深夜的加入,战局瞬间扭转过来。只是,紫基却没有任何的慌张或是焦急,不仅没有跑,攻势却越发猛烈。 总觉得哪里不对,手上的小老鼠不惜出爪子抓了非邑一下,显得很焦急,“怎么了?” 棠元圆溜溜地眼睛盯着某处,浑身颤抖,“大……大人,有、有……其他人在!”说完便昏了过去。 非邑猛地瞪大眼睛。 是了,以棠元如今的修为,有《引雷诀》在手即便是七重天也不该这么快暴露,何况即便是暴露了也能逃走才对! 问题太多来不及捋清始末,但是他相信直觉,扭头吼道“深夜回来!” 就在这时,脚下的大海翻滚起来——条条水龙扑向他们,明明是水,却带着苍蓝色的火焰! “艹,这是啥玩意儿?”织女破口大骂。 这个灵力波动,非邑瞬间反应过来,一把将棠元收进混沌空间,直奔深夜而去。 一道比其他水龙更粗的水柱却猛冲上来挡在他面前,他呼吸一窒,拔出虚映剑直直的捅过去。 “不愧是,深夜的主人。” 让非邑意想不到的是,这水柱是空中的——以两指夹住他的长剑的男人,黑袍黑发,头顶一双黑色的猫耳,犬齿略长,蓝色的双眼中犹如酷寒冰川。 俊美异常的青年轻轻扯了下嘴角,柔韧的手指轻轻一弹。 嗡~ 非邑只觉整条手臂都麻了! 这妖的修为,至少两千四百年! 忽然,他眼前一花,窒息感瞬息传来,脖子上掐着的手将他提起来,卸掉一身神力。 “放开他!” 不知何时,深夜来到旁边,严阵以待。 男人偏过头去,仔细打量这雪白带着蓝色火焰的身形,眼中总算有了波动。 “虽然晚了点,不过结果倒是不错。” 深夜紧张地盯着非邑的状况,然后才说道“事到如今还在说什么?”语气说不出的嘲讽,随即浑身火焰暴涨,咧着牙,“把人给我放了!” 啪! 只见男人空着的手隔空一扇,深夜便被打得偏过头去。 “我好歹是你兄长,为了一个外人竟敢对我露出爪牙?”青年顿了顿,哂笑道“罢了,反正你从小便如此。” 非邑按捺住心中的吃惊,猛地将凝聚着混沌之力的手朝着脖子上的手按去。 对方缩手的速度比他预料的快,不过非邑也因此被强大的妖力震了一下,贴着海面飞了一段才重新飞起来。 无数水龙随即开始穷追不舍。 深夜看得眼冒火星,怒吼道“沧夜,你最好适可而止!” 沧夜本就冷漠的脸越发阴沉,“应该适可而止的是你,闹了几百年也该够了!”说着扶额一叹,朝深夜伸出手,“总之既然身为兄长的我亲自前来,也由不得你不肯。” 当沧夜的手握紧的瞬间,深夜只觉一身灵力妖力都被抽走,变成黑猫的形态动弹不得。 眼看沧夜将深夜拎在手里,非邑再也不敢藏拙——当金色的契约大阵甫一出现,海面上所有飞舞的水龙顿时消失! 位于其上的所有人直觉周身力量仿佛被抽干了般,浑身一震。 “这是……” 他们不敢置信地看着阵中的青年,只见他一步便跨到沧夜三米开外,偏偏在这时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 那双利爪直将他捅穿! “非邑——” 然后那个男人却震惊地转过身去,只见一把里间对准他的脑袋刺来! “滚!” 却原来,方才穿透的是残影! 魁梧的男人蓦地变脸,连连后退,谁知非邑却已经转身。 他的目的根本就是救深夜! “休想得逞!”半路杀出的男人正准备追上去,谁知一条黑色的尾巴猛地从前方扫来。 织女几个可谓目瞪口呆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非赦几个带着浑厚的妖力和气势将那魁梧的男人围住,竟有群狮捕猎之姿! “我我我……不会是做梦吧?”织女结结巴巴的问道“非邑那几个妖使不是才化形吗?这一身修为是什么鬼?!” 个个甚至不比他们几个通天神弱! 不仅仅是他们,整个天夜城都震颤了,不知凡几的神明和妖怪朝着这边涌来。 “这……这是,哪家大神的手笔?” 妖使神使,几乎每个神明都有,只是这一个个堪比六重天的妖使扎堆也过于令人惊骇! 这场被逼的横空出世,让三界都猝不及防! 非邑可不管造成了怎样的轰动,本是为了低调行事,但是有人对深夜出手这种触及底线的事出现了,哪管得什么后续考虑。 总之,打了再说! “拦住他!” “是!”众妖使齐声回答。 非邑将剑横在面前,混沌之力从契约中飞来将之缠绕,“把深夜给我放下!” 一柄剑卷着他的意志与力量,斩尽阻碍! 沧夜的结界在这之下瞬息破灭,他皱眉抬手,聚力与剑尖对撞,夜色的妖力闪电般四下炸裂,却被混沌之力全部吸收。 非邑低喝一声再用力,他的妖力妖力瞬间被阻,只得连连后退。 到了一定的距离,沧夜望了眼留下一道血痕的手心,伸出柔软的舌头轻轻舔舐,鲜血刺激着他的味蕾。 “我九尾灵猫一族位列万妖之上,岂容尔等放肆!” 蓝色的双眼中忽然街上一层浅白的荧光,这片海域,瞬息结冰! 空中仍是万里无云,却洋洋洒洒的下起了雪来,海风,也变成了凌厉寒风。 “九尾灵猫一族怎么和苍雪域的妖力一样?”织女躲在牛郎身后瑟瑟发抖,这寒意,如出一辙! “不一样。”牛郎将眼睛上冻出来的冰雾擦了,“九尾灵猫的血统甚至在冰霜九尾狐之上,而且他们并非天生属性为冰,而是修炼的功法。” 招徕接着说道“苍雪域的冰系妖术再强也有上限,而九尾灵猫一族的功法只要修炼就能无限提升。” 这时候,漂浮在众人头上的就只有两个字——强悍! 海边某处礁石上,一青年蹲着,将手挡在眼上眺望,啧啧摇头,“哎呀呀,若非九尾灵猫一族血脉不丰,如今的妖界哪还有各族割据的局面,即便是天封妖王恐怕也早已出现了。” 旁边,魁梧的男子盯着远处的风雪,走近海边,如此远的距离,轻触一下便是刺骨的寒冷,竟让他妖气都跟着一颤! “天封妖王,迟早会出现的。” 这应该是目前见过的最强的妖怪! 非邑确定,连苍雪域都无法战胜这家伙,但他绝不会退缩一步! “把深夜,放下!” 他狠狠跺脚,伴随着召唤混沌之力如烟花般升起爆发。 而沧夜没有任何变色,冷哼一声,以他为中心,冰雪吹飞化作寒冰将一切都冻住,包括妖使以及几个年轻的通天神都变成了冰雕。 非邑靠着混沌之力苦苦支撑,谁知下一秒一道黑色的力量却将他的身体对穿,他蓦地喷出学来,神力一时松懈便被寒冰捕捉到! “只需再多一分力,他便会化为齑粉,包括灵魂在内。” 这句话是对着深夜说的。 明明之前还是一片氤氲湿热的海域,此时却仿若冰河世纪降临,呼吸时寒意直透骨髓。深夜动了动爪子,望着被冻得面色紫红的非邑,缓缓闭上眼睛。 “随你处置。” 就在这时,那半路杀出的魁梧男人举起拳头对准非邑的脑袋,这个家伙,必须要杀了。 砰! 摔在尖角嶙峋的冰原上,他有些懵,随即爬起来看向沧夜,“这是做什么?” “本座有允许你杀他?” 沧夜扔下一句,转过身去,瞬息化作一道光芒消失不见。 随着他的离去,一切寒冰都化作光点消散,连寒意都退去,这份妖力的控制,让所有人为之惊叹…… 在所有人都呆愣的时候,非邑却瞬间拦在了准备离去的紫基面前,“到底谁指使你做的?说!” 以他为中心,混沌之力化作大手将紫基掐住,只要他愿意,瞬息能夺取其性命! “非邑慢着,他的身份还没有弄清楚!”牛郎连忙阻止他。 “你们的任务目标不是他!”非邑不想再跟他们多说,因为他怕自己迁怒,“这一切,都是圈套!” 是为了抓走深夜的陷阱! 紫基确实是被神鉴录入的神明没错,而且他应该也知道牛郎几个的任务,先在人间界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后,再借机将他和深夜引到埋伏中。 而牛郎几个则在稀里糊涂中充当了配角! 还有方才在混乱之中暗箭重伤他的人,一切的一切,都有一股拨云见日却又模糊不清的牵扯。 偏偏紫基还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让他怒火中烧,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 “说!” 然而不论他怎么逼问,紫基都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淡漠样,甚至被掐住的好像不是他自己似的。 这态度,既像是一瓶油浇在了非邑身上,让他的怒火烧红了眼睛。 “非邑住手!” “杀了他会让你的处境更艰难的!” 非邑本想直接杀了他,不过却在关键时刻住了手,不是因为别人的劝告,而是灵光一闪的有了主意。 “呵,你不说也没关系。” 他慢慢松开混沌之力。 噗嗤~ 织女猛地捂着嘴,满眼震惊,旁边,牛郎几个亦是神色凝重—— 只见几道混沌之力铁索一般穿过紫基的四肢,还有一道直接缠着他的脖子,而他的神格则是直接被混沌之力吞噬。 非邑被沉默的妖使们簇拥着,满意地看着这一幕,“只要遇到开口索要你的家伙,一个都不放过!” “既然你把自己当成诱饵,我何尝不可?” 汹涌的混沌之力一口将青年吞噬,这是坚不可摧的囚牢。 因为非邑的那句话,即便有神明看不下去也不敢多说一句,生怕被当成是索要的人而被灭了。 这个疯子! 这一刻,牛郎他们仿佛看见了当初在育神院爆发出来,分裂神格的非邑,不过当初他只是诘难自己,而现在却危险了不知几百、几千倍。 “哥哥……”泷幼飞过去,拉住他冰凉僵硬的手。 非邑恍惚间转过头来,揉了揉她的脑袋,没说一句话往天夜城飞去。 身后妖使们沉默跟着,所过之处,神明妖怪纷纷避让。 牛郎一行面面相觑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们不知不觉的添了麻烦,招徕率先抬脚,“跟上。”虽然不知道能帮上什么忙,但好过就此甩手离开。 狭窄的店内,紫铃玉醒了过来,看见一群虽然挺直背脊却带着颓丧的年轻面孔,有些不解。 非邑坐下便曲起食指摩挲下嘴唇,另一只手先是放在腿上,随后又摸了摸肩膀,他的猫,真的被抓走了。 砰! 一掌定音。 “这一次,我单独行动。” 摩拳擦掌的妖使们纷纷一愣,白绕竹眉头一皱,焦急地说道“大人不可,此去过于危险!至少选一两个妖使带上。” “不急。”等真正反应过来之后,非邑只觉得脑子里前所未有的清醒。 深夜的安危,谁都关心,但正如白绕竹所说,这一遭过于凶险,带了妖使反而容易分心。 “一开始就带上你们,反而不好行动。”他望了眼面色凝重的众人,低声道“后面如果有事情会让你们过来的,而且这边的生意和上课不能不管。” “可是,你们知道怎么去九尾灵猫一族的结界吗?” 第五百二十八章 狼族所在 故人远来 人类有独自奋斗成长起来的,也有靠着家族的帮助一开始就站在顶端的,这一点,妖怪也一样。 甚至于,妖怪要更加残酷。 他们除了天道的约束,其他的皆无禁忌,而且,妖怪间的弱肉强食自相残杀就和普通动物的食物链一般,正常且常见。于是妖怪间便开始形成族群,经过千万年的累积,他们的力量不可估量。 尤其像是九尾灵猫这等血统极高的妖族,更是由族中大妖筑成结界自成一个世界,寻常神明妖怪别说进入,就是其位置都无从得知。 且寻常妖怪的修为都看存活时间,但是到了这些妖族中,还看功法。 “你可知当年寒霜九尾狐一族为夺回苍雪域,曾一度将灶神逼得消亡,若非长余等大神出手,他诸神天的居所都险些不保。” 听紫铃玉说完后,所有人都沉默下来,确实,他们只知道深夜是九尾灵猫,却不知道这一族群到底隐居在何处。 “大人,我们……” “我自有办法。”非邑摇了摇头,短暂的思索后便站起来,“这段时间人间界这边的事务就拜托你们了。” 他的猫,他得亲手带回来! 说着走出门去,径直朝着路口对面过去,穿过阴凉的小巷子,隔着一排商业楼的对面有一条更窄的街,路面到处是被黑泥填充着的裂纹。 一面是店面,另一面靠墙摆着各家的小桌子,此时才过饭点,到处都是餐巾纸的垃圾,汤汤水水的碗堆在洗碗槽里没有收拾。 各家的老板累了一中午,此时隔着各自的店子大声聊天,这其中,一个魁梧的憨厚男人格外引人注目。 他的体型太突出,一身白色的汗衫被肌肉撑得变形,一脸络腮胡,夹着烟,临门坐在甚是狭窄的凳子上咧嘴憨笑,像是一座山。 忽然,他僵了一下,看向店铺对面落在墙头上的身影。一眨眼,那身影来到了店铺里面,背光站着。 高大的男人连忙站起来,盯着不请自来的神明,黑色的胡子仿佛布满了整张脸。 “不知非邑大人前来,有失远迎。” 话是带着客气的,但是他笔直的身板和绷紧的肌肉却不是这么回事。 非邑转过身去,望着足有他两倍体型的高大家伙,笑道“牛老板?或者该叫你寒山妖尊,我来是有一件事情想问问你。” 妖界素有一句老话妖王之下,一方为尊。 何况如今被天道所承认的妖王还没有出现,各方妖尊便是最大,像这天夜城中,便有三方妖尊,而眼前这个牦牛妖,便是雄踞大陆西南的一位。 寒山仔细打量这位年轻的神明,说话声音就像是闷雷,“不愧是诸神天新生代的领军神明,既然找到了本尊,恐怕是连我三个的脾气都摸清楚了。” 谁不知道,他老牛的脾气应该是三个之中最好说话的。 “差不多吧。”非邑瞥了眼这间熟悉的小吃铺子,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说实话,我现在没心情和你们妖怪发生冲突,所以……” 不待他说完,寒山高声打断他,“随便上门来的家伙我都要回答,你当本尊是谁了?”他说着腮帮子上鼓了起来,冷笑道“何况像你这种初来乍到的神明,在天夜城算什么?”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哟,老牛何时这般有脾气了?” 钻进来的青年身形精瘦,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子机灵劲儿,一双眼睛里时时闪着精光,嬉皮笑脸地不正经。 正是天夜城另一方妖尊,灵天。 非邑皱起眉头,这家伙大概是感应到他和寒山接触才赶过来凑热闹的,既然三大妖尊已来了两个,那另一个呢? 正想着,说曹操曹操到。 “哈哈哈,这小子就是刚才和沧夜杠上的神明?看着没什么特别的嘛!” 这个红发家伙的嗓门就像炮仗,昂首阔步进来就让店里的气氛躁动起来,眼前这被称为赤闫的妖尊严格说来不是妖怪,而是妖魅! 从始至终非邑都稳如泰山的坐着,让他们打量,许久,才对寒山问道“难道真没有和我合作的打算?” 说是淡定,但另一种程度上实际上却是对另外两个的忽视。 灵天更偏向畏缩和算计,而赤闫却是个直脾气,作为一个镇宅的石像经受千百年的风霜,他最不缺的就是挑战的个性! “老子倒要看看你有何资本与我等叫嚣!” 他一跺脚,瓷砖地板传来脆响,一直裂到墙壁上! 寒山和灵天似乎早有准备一般布下结界,防止妖力把这片街区毁了,下一秒,他们登时一震—— 妖力,不见了! 不知何时,他们已经身处一片漆黑的空间中,而才离地的赤闫更是直接被禁锢在空中,惊骇地张着嘴,一堆巨大的犬齿露出来却没有丝毫威慑力。 非邑浑身被混沌之力缠绕,脸沉着,“现在我有没有资本?” 三只妖尊面面相觑,具是不说话,随即却被混沌之力拘得更紧,心中一阵阵寒意袭来。 能位列一方妖尊至少都得是相当于神明七重天的妖力修为,而他们几个以寒山为强,也是逼近七重天三层的实力! 此时竟无一丝还手的力量?! 灵天最是精明,赶忙赔笑道“有有有,您当然有实力让我等服气!” 非邑睨了眼不说话的另外两只,还是那句话,他没心情与他们为难,随即将混沌空间撤了。 这三只妖实力都在他之上,若非出其不意,动手结果尚未可知。 “九尾灵猫一族的结界,在何处?” 和之前相比,三只妖尊的语气神态完全变了,却没有立刻回答。半晌,寒山才苦笑道“我等真不知晓。” 这都什么事情?一个六重天竟然将他们三个压得心里惴惴,然而现实如此,又能如何? 见非邑皱起眉头,以为他生气了,灵天赶忙解释道“您别误会,不是我们不想说,实在是九尾灵猫一族虽然强悍但是却一直很神秘。” 这家伙是从灵猴修炼而来的,说话时明显留了三分,措着词,小心翼翼地。 但赤闫可没他的弯弯绕绕,被收拾服了过后毫无保留,张口放炮 “是啊,想当年那件事情过后,他们行事更加小心翼翼了!” 灵天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连寒山都一副这货无药可救的表情,他们想瞒着的事情,这家伙难道一点都没察觉到吗? 果然,非邑来了兴致,瞥向赤闫,“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后者完全没发现直给他使眼色的同行,特耿直的说道“还有什么?不就是九尾灵猫一族老族长那点儿烂桃花?说起来九尾灵猫一族也是惨……”不知是脑子总算转过来了,还是作为同类的排外,他谨慎地盯着非邑,猛地摇头,“不能说了,不能说。” “嗯?” 被青年这样盯着,赤闫猛地想起方才被混沌之力拘着的恐怖回忆,只是他却还是摇头,尽管黑色的力量已经逼近他的身周。 “唉,大人您就别逼我们了,请您体谅一下我等同为妖族的心情吧。”寒山近乎乞求的语气反而让非邑更加好奇,不过他大概能理解。 恐怕是怕他知道了九尾灵猫的短处后死命报复,妖和神明到底是两个立场,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还是懂的。 不过非邑也不感兴趣,一来只要深夜不出意外他也不在乎什么九尾灵猫一族,二来嘛,他只是救深夜,和九尾灵猫这等妖族杠上又没好处。 “你们真不知道九尾灵猫一族的所在地?” 三只妖齐齐点头,万分恳切,心里巴不得这瘟神赶紧走! 非邑却不如他们的意,曲起手指摩挲着,本来不想用这个迂回的方法的,但如今似乎没别的方法了。 “那么,狼族的位置你们总知道了吧?” 怎么又提起狼族了? “到底知不知道?”非邑开始不耐烦。 这一次,他们点头爽快了,齐齐朝某个方向指去。 “不过狼族也是有结界的,要进去恐怕不易。” 非邑摆了摆手,站起来分别丢了颗仙丹过去,“无妨。” 等三只妖尊颤抖着将仙丹捧住的时候,年轻的神明早已用传送阵来到了千里外。 “灵级仙丹!”灵天举起来盈盈生辉的仙丹对准光源,咽了咽口水,“这这这……也也太赚了吧?”给一鞭子再给糖的道理谁都懂,但是三只妖尊表示如果每次都这样他们可以勉为其难的多挨几鞭子。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黑衣的魁梧青年忽然跑进店里,一见还有另外两个妖尊,便先行了一礼,随后跑到寒山面前,神情颇为凝重。 “方才,九尾灵猫一族来了请柬。” 寒山与另外两个交换了一个眼神,将带有猫爪印的请柬拿过来看了,随即抿起嘴角。 “怎么了?” 寒山将请柬递过去,“你们应当也收到了。” “沧夜那家伙到底在搞什么?!” “要不要去通知那位?”赤闫提议道。 寒山摇了摇头,“来不及了。”说着望向非邑离去的方向,眸色几变,从鼻腔里喷出一口雾气来,低声道“妖界,终于也要变天了吗?不过,这样一来或许也并无不好。” 如他所料,此时非邑已经来到某处广阔的草原上。 此时正值初秋,水草过了丰茂的季节稍逊鲜绿,只是那一望无垠的平缓起伏却让人想在其上飞奔。 这里方圆百里荒无人烟,秋风乍起,带着旷远的荒凉,以及若有似无的肃杀。 想了想,非邑还是掏出一件黑色的斗篷穿上,确保隐灵丹没有失效后闭上了眼睛。耳边只剩下风声,神识变得清晰起来。 随着创典的运转,某一点开始回应着,给了他方向的指引。 他就这样闭着眼睛向前走着,空气如同水纹一般荡漾了一下。气流发生改变了,睁开眼时眼前那里还是些微枯黄的苍凉,那碧树茵草,蓝天白云仿佛是画中的世界! 前方一汪碧蓝的湖泊,水草随水摇晃,有群群水鸟栖息,时时展翅与天空的白云化为一体。 以这湖为,左右前各有一片起伏山丘,更远处甚至还有雪域! 让非邑确定地方的是阵阵起伏的狼嚎,他左右看了看,直接在灌木和草原上飞奔着前行,间或以混沌之力赶路,力求不被发现。 所过之处随时能看见在一起追逐或是休息的狼,黑的会的白的,杂毛的,大的小的人形的,不管性格如何,身上自带着在草原上飞奔的飒爽气质。 以及狼特有的灵敏嗅觉。 一只小狼崽飞一般蹿来,尽管非邑反应极快的躲进了混沌空间,只是方才停留的地方却露了破绽。 那毛茸茸的家伙围着那一平方米的地方转悠,小黑鼻子不断嗅着,蓦地嗷了一声,“母亲,这边有陌生的气息!” 非邑啧了一声,将混沌空间的出口开在一公里外,才落地,就听见身后一阵交叠起伏的嚎叫。 “在那边!” 他不懂,明明都吃了隐灵丹,按理说这些修为不足的狼族不该发现他的。 过了丰茂的绿色草原,跨过不甚高大的小树丛,便是裸石尖锐的高山地带,此时便能感受到自雪域山巅压下来寒冷。 某处凸出来的岩石上,此处可俯瞰整片领地,远远地,听见不同于常的声音,盘坐于此的灰衣女子猛地睁开眼睛。 一双浅金色的眸子仿佛带着刀子般锐利,薄唇,飞扬的眉,颌骨较为尖利,眼角带着些许疤痕,极为英气。 忽然,她动了动鼻子,站起来戒备,厉喝道“来者何人?!” 暗中的人啧了一声,在空中显出身形来,“我真是不知道,难道隐灵丹失效了?” 琅霄月全力一掌要拍到对方时被那张脸逼得猛地收了回去,一个不慎竟然引得妖力反噬,“你……” “你……”非邑错愕地看着女人嘴角溢出的血,哭笑不得,“虽是故人远来,霄月你也不用这样惊讶吧?” “非邑大人?!”琅霄月瞪了眼睛,欣喜才涌上来就扑通一声跪下了,“属下恭迎大人……唔。” 非邑塞了颗仙丹给她疗伤,落在她面前,将她扶起,开门见山说道“此来有事相求。” 第五百二十九章 狼族 “属下定当万死不辞!” 非邑不再纠结于琅霄月的称呼,将深夜被带走的事情简单的说了,随即还强调道“九尾灵猫结界,我必须要走一趟,不会牵扯狼族分毫,只需要给我指条路即可。” 然而即便是这样琅霄月也没有立刻答应,她的脸上呈现出复杂的神色,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谁知下一秒她又噗通一声跪在了面前,埋首道 “为了大人的安全,属下并不建议您去这一趟。”她单膝跪着,抬起头来面带恳切,“九尾灵猫一族虽血脉单薄,但单凭那沧夜一人之力便能傲视整个妖界。” 她全心全意的劝告着,非邑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也就是说你知道他们一族的结界?” “不知。” 琅霄月回答得铿锵有力。 “那算了。”然后非邑转身便走,根本就不是死心的样子! “大人!” “我先走了。” 非邑戴上兜帽,既然靠别人找不到,他就自己一寸一寸地在这大路上搜索,就算神使契约被切断了,但是混沌之力的感应却不会轻易被隔绝,只要到了一定的距离就一定能感觉到! “大人冷静一些!” 望着挡在眼前的琅霄月,非邑吸了口气,压下逐渐失控的火气,“若再说一句阻拦的话,你我的情分便就此打住。” 结果还是没能控制住,尽管女人是好心,但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根本不知道深夜于他有何意义。 琅霄月愣是被他冷厉的气势逼得心中一震,这短短的数年,这人的力量竟增长至此,实在是……别那双幽深的眸子凝着,她抿了抿嘴角,终是叹了口气,再次跪下。 “是属下越矩了。”仰望着他平静却带着威压的身躯,她垂下眼眸,“其实去九尾灵猫一族并非没有方法。” 这一次非邑并不叫她起来,狼族天生桀骜不驯是没错,她要报答救命之恩也没错,可是既然要跟随他需要做的就只是当他的利器,而非是束缚。 对手下亲切不等于纵容! “说。” 琅霄月已经不敢看他,高傲的头颅一直低着,心里惴惴不安,“就在一刻钟前,九尾灵猫一族广发请柬……” “继续。” “请柬内容是、是九尾灵猫一族与青丘一族联姻盛典,结合双方是深夜与青丘一族嫡二小姐青丘花珀。” 非邑“……” 他想过千百种深夜被带回去的遭遇,就是没料想过这种结果,一时间,心情极为复杂。 风呼啦啦刮过这边山崖,良久,非邑才对女人说道“你要知道,我要的是一把刀,出必斩敌。” 琅霄月心中一震,“是!” “起来。” 再次面对时,两人之间明显多了一道名为上下的沟壑,却也并非是战战兢兢的相处。 就在这时,一声声狼嚎逐渐靠近,非邑皱起眉头,实在是想不通到底哪里暴露了。 琅霄月看出他的疑惑,低声解释道“大人您本身虽然掩藏了气息,但是您的衣物乃是外物,依然会暴露的。” 非邑哭笑不得,心道这嗅觉也太灵敏了。 “霄月大人,方才我等发现有入侵者,您……嗷嗷嗷!那家伙在这里,在这里!” 奔过来的狼妖目及站在不远处的非邑时,一个急刹,扭头便嚎起来,不多时,附近便聚满了狼。 对他又是磨爪子又是低吼,这可真是到了狼窝里! 琅霄月没有让他躲藏,非邑也就只站在原地,不动如山,没有低声下气的表示好感,但也没有恶意。 只见女人上前一步,朗声道 “这位是我琅霄月的救命恩人,乃是诸神天之神明,非邑,见之当如见我亲临。” 短暂的静之后,一阵整齐的狼啸传响在结界中,按修为高低一只只狼挨着走上前来,凑近嗅了嗅。 非邑到没有大惊失色什么的,只是僵硬着略微不解地看向琅霄月。 “他们在熟悉您的气味。” 一只略胖的小狼崽扑过来,两腿搭他脚上,瞪着一双绿色的眸子,张着的嘴里露出一截粉色的舌头。 乍一看,和狗好像也没啥子区别…… “大哥哥是少族长的救命恩人,就是我们狼族的恩人,蒙蒙可以带您出去玩儿~” 盯着小狗的脸,一开口却是清脆的萝莉音,非邑表示被雷得不轻。撇过脸正准备和琅霄月说话,却刚好看见她脸上闪过的凝重。 “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 这句话还没出口,远处一道格外厚重的嚎叫便传来了,巨大的灰狼从天而降,那体格就像是落入小白兔群的猪。 普通的狼妖们连忙避开,更有的还咧出了牙,却被不请自来的巨狼猛地一瞪,当即吓得夹尾巴躲开。 “琅霄辰,何必如此狭隘的与小孩子过不去?” 琅霄月走过去挡在他面前,目露不悦。 巨狼化成人形,西装革履身材魁梧,他俯视着矮了一头的女人,脸上横肉扯开,皮笑肉不笑。 “逗他们玩儿的。”说着视线越过她,看向那个弯腰将吓坏的小狼崽抱起来的家伙,眼中冷光连连,“听说刚才有入侵者,你怎么还没把他杀了?” 琅霄月倏地冷下脸,莫说狼族天生耳聪目明,方才她分明用了妖力传话,这混蛋竟还敢来挑衅。 “你莫不是耳聋了?方才我分明说了……” “啊!我知道了!”琅霄辰高声打断,看着背对着这边安抚小狼崽的家伙,凶光毕露,“你打不赢是吧?怎么不早点叫哥哥我?” “你敢!” 琅霄月厉喝一声,灰色的眼睛里射出凌厉的光芒,周身妖力随之荡开,竟然将琅霄辰挡住了。 男人也不恼,望着与他对刚妖力的女人,轻蔑地笑道 “怎么?以为找个帮手就能挽回局面了?以为随便什么货色就能……啊!” 魁梧的家伙顺着这陡峭的山坡咕噜噜往下滚,带着小石子哗啦啦落下,将他埋了半身。 琅霄辰傻躺了许久,腾地站起来,“你到底是谁?!”方才的神力,似乎唤醒了刻在骨子里的恐惧感! “数月不见,你还是一副没长进的样子。”非邑抱着肥嘟嘟的狼崽子,来到琅霄月前面,居高临下睨着他,嘴角噙着嫌弃,“甚至,这耀武扬威的傻样还不如当初。” 众狼纷纷惊奇地看着琅霄辰变脸色,先是苍白、涨红,然后转为铁青,可谓精彩纷呈! “大人您认识他?” 在琅霄月开口的那一刻,前者再次变脸,这次更难看。 非邑饶有兴致地看他欲遁走模样,轻易将他控住,对琅霄月和众狼妖说道“你们恐怕不知道吧,就在数月前,他联手青丘一族额兽裔之民,在人间界作祟引得天道示警不说,竟然还妄图抓走深夜。” 琅霄月骤变的脸色印证了非邑的猜测,琅霄辰和他背后的靠山果然是瞒着狼族进行的。 不过非邑没料到的是狼族的关注点。 “这么说当初琅明、琅日兄弟两个引来天劫都是你害得?!” “不是,明明是他们自己乱跑……唔!” 琅霄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非邑会和琅霄月认识,这一说秃噜嘴就相当于承认当初带着两个才化形的族人跑出去作祟的罪名。 没有谁比他更清楚狼族护短的性格,这下子……二话不说,他就溜了。 “由不得你逃走!” 琅霄月拉着非邑便朝某处飞去,正对入口的高山,便是狼族最核心的区域——长老和族长的居住地。 凿在山体上的建筑宏伟且庄严,大厅入口两尊巨狼的雕塑栩栩如生,爪前的火焰经久不息,却因为琅霄辰的快速奔过而颤抖了两下。 他不算笨,自然知道往哪里逃才是正确的选择。 此时大厅内正在议事,几个老头子,并一个醒目的黑发青年,正对大门的三步高梯上的椅子却是空着的。 “长老!大哥!救命啊!” 琅霄辰巨大的身躯奔进来,扑通一声跪在他们下首,声音大得在回响。 一花发老者五官端正,留着三寸须,就像是看见碍眼的垃圾般,一拍小几,指着骂道“琅霄辰,这议事厅是你大呼小叫的地方吗?” 强壮的男人顿时被喷的缩头缩脑。 另一白发老者身着玄袍,长发披散,瞥了眼勃然大怒的前者,然后对琅霄辰温声道“霄辰啊,让你去找霄月来,怎么慌慌张张的回来了?” 琅霄辰好似找到了救星般,哭丧着脸,“并非孙儿的错,只因琅霄月她要杀我啊!” 此言一出顿时哗然,忽然,那花发老者怒不可遏地指着他鼻子再骂,“少族长的名讳是你这杂毛能叫的?还有没有尊卑了?啊,上梁不正下梁歪!” 一句话让得罪在场好几个,一直没出声的干瘦老头缩在椅子上,噗噗的笑,只是一口牙稀稀拉拉漏气儿,须发又杂乱,颇为另类。 琅霄辰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强调道“琅霄……少族长要杀我。” “那是你该!” 就在琅霄辰握着拳头准备质问时,门外一声怒喝传来“确实该!” 只见琅霄月带着非邑直冲而来,落在上位坐下,待安静下来之后,她逼视着琅霄辰,冷笑道“你只知颠倒是非,那可有说出我为何要杀你的理由?” 理由?当然不能说,琅霄辰现在冷静下来了,左右不过是非邑的一面之词,他就不信了琅霄月还敢咬着不放。于是,他将脖子一梗,站起来吼道 “你就是看不惯我!” 花发老者闻言顿时皱眉,直言不讳“少族长何等天资,你有何资格让她看?”说白了,人家纯血根本不用将这种杂毛狼看在眼里! 琅霄辰简直是一口老血哽在喉咙,当即说道“我大哥也是黑狼纯血!” “哦,那厉害了,不过我狼族一向以灰狼为尊。” 非邑从一进门便无视那些若有似乎的打量,站在琅霄月身边。 “行了。”作为少族长,琅霄月的威严不低,一开口便让厅中安静下来,她望着神色躲避的琅霄辰,冷哼道“你既然不愿说,那便由我来讲!” 将从非邑那里得来的情报与族内调查的讯息一经整合,便是族人招来雷劫而亡的真相! “琅霄辰不顾同族之情,为一己私欲利用族人,其罪当诛!” 花发老者明显是灰狼一脉的拥护者,险些拍断椅子扶手,连声赞同。 那白发老者沉吟一声,却道“此结论过于武断,还需再仔细调查。”说话时,他的目光锁定在非邑身上,深而冷。 那件事因为查尔无证早已揭过,此刻旧事重提原因显而易见。 花发老者就看不惯黑狼一脉的不安分,“玄长老啊,事实摆在眼前,再护短又如何向琅明琅日的家人交代?” 正在沉默的时候,一直冷眼旁观的黑发青年开口了,和他的长相一样,温温柔柔的,甚至带着点弱不禁风的弱气。 “驰长老说得对,凡事都要讲事实证据。”明明是只狼,但是眼神却像是蛇,看着琅霄月,“敢问少族长,仅凭一个外人的言辞和似是而非的调查结果便定罪,如何服众?” 这话再说直白点,无疑在指责琅霄月作为少族长过于专制! 然而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事实,要确实的证据,莫过于那两只死去的狼妖,但他们似乎雷劫,连魂魄都没了,如何去找? 琅霄辰慢慢走到他兄长身边,凝视着上方的女人,终究是手下败将,能耐他如何? “世人皆知,杀人灭口是最好的掩饰罪行的方法,殊不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几双锐利的眼睛同时盯着他,看他悠哉哉来到中间,“你曾用我的神识标记进入我的结界中,身上应当还带着我的气息。” 非邑说着将隐灵丹的效力消了,“方才数百狼族可证,自进入结界后我未曾与你接触一分。” 再微弱的气味差别都瞒不过狼族,琅霄辰身上那一丝与非邑相似的气息无处可藏。 似乎还有辩解的余地,非邑望着前者存在侥幸的眼神,再下一剂狠药,“我的神使深夜乃青丘一族的混血,那一身青丘的火焰不仅能灼烧敌人,还能将沾染的气息落在被灼烧的伤口上。” 他出手极快,猛地将琅霄辰压得变回原形,然后抓住他的前爪,抬起来——烧痕,还带着另两道狼族的气息。 只因和其他狼族混合而难以分辨。 琅霄月当即下令,“让琅明琅日的母亲过来!”至亲间,无论如何也不会识别错气息。 第五百三十章 狼族内乱 “其实光我认识琅霄辰这一点就足以证明,他当时在我蓥城搅风搅雨。”非邑好似没有看见黑发青年对准的长剑,说话不急不缓,“尔等去蓥城一问便知,当时那两只狼妖作祟的事情还挺轰动的。” 被神力压制着,琅霄辰巨大的身躯颤抖着,“我没有,我没有!” 非邑迎着尖峰望着那黑发青年,似笑非笑,“现在端看他背后还有没有指使者罢了。” 这家伙再将剑往前送一分,咬牙切齿地瞪着他,“我狼族之内务,为何要任你一个外人信口胡诌?” “琅霄寞!放下你的剑!”琅霄月身上忽然爆发出一阵似妖力又像是雾气的力量,让青年持剑的手蓦然抖了一下,“还是你要将我的命令当耳边风,公然违背我这个少族长?” 非邑虽然早知道这女人身份不简单,也已知道她少族长的身份,但此时还是为这份狂傲而凌厉的气势所慑。 这大概就是类似于头狼对狼族的威慑力。 琅霄寞被弟弟希冀的眼睛盯着,脸色变了又变,眼中的狠厉闪了又闪,却迟迟没有动作。 就在驰长老要动手的时候,非邑先将虚映召唤出来了。 碧绿的神器一口将长剑吞掉,玄长老倒是反应过来要阻止,却被驰长老拦下。 “区区妖孽,竟敢剑指于我,莫非你想让整个狼族遭天谴?” 当神格出现的时候,以非邑为中心,白色带着金纹的神迹荡开,让这座朴实无华的大厅变得神圣而明亮。 也是这时,一碧如洗的天空中竟然聚集了阴云! 别说是琅霄寞,就连琅霄月都吓了一跳,没听说要波及友军啊?“大人……” 非邑朝她含蓄的使了个眼色,示意不用担心,一道神言之术而已。 山脚下,一小狼崽趴窝在石头上,捧着一块玉简当骨头啃,觉得上面发出来的神光很好看,呜呜的叫了起来。 闹了这一出,非邑暂时安全了,妖怪嘛,就没听说过不怕天劫的,他狼族结界中藏了好几块刻有‘招雷’的神言之术呢。 不多时被天劫弄死的狼族兄弟俩的父母来,一下子就认出琅霄辰伤痕上的气息是自家的崽子,而且还能根据气息残留的程度说出时间。 琅霄辰怎么也跑不了,躲得过被害者父母的撕咬,却逃不过狼族族规的制裁。 “玄长老,按我狼族族规,琅霄辰当如何处置?” 非邑不得不承认,琅霄月这招颇狠,让玄长老亲口说出自己亲孙子的处置方法当真是迎头痛击,恨又如何?要的就是你服! 证据当前,没有任何可以狡辩回转的余地。 玄长老躲开孙子求救的目光,沉痛地闭了闭眼睛,张开的瞬间锐利的目光却射向了非邑,太阳穴凸凸的跳了几下,慢慢地说道 “琅霄辰,私自将尚未控制本性的化形族人带出结界,利用族人满足私欲,按族规,当,公开除族后驱逐,永不得再进入我狼族之领地。” 说完时他好似苍老了许多,眼睛一下子黯淡下来。 但是这样的惩罚并不能平息天生护短的狼族的怒火,至少琅日兄弟的父母绝不满意,那女人大约有八百来年的修为,红着眼睛怒斥道 “我儿虽非琅霄辰亲手所杀,却是他一手造成,他必须偿命!”天性中的桀骜不驯让她丝毫不惧玄长老阴沉的眼神,“哼,你黑狼一脉好大的本事,背着族长在人间界兴风作浪?我就不信这事情只有琅霄辰他一个参与了!” “没错,方才分明听说他联手青丘一族,仅凭他琅霄辰如何能与兽裔之民接触?”当女人泣不成声的时候,男人站了出来,大步走到中间,对上位拱手道“望少族长将此事查清楚,还我儿一个公道,也好将族中垃圾一并清理出去!” 没有比这夫妻俩更有发言权的人了,光看琅霄寞和玄长老被气得哑口无言就知道,而这正是琅霄月默许的。 “我正有此意。”琅霄月装作没有看见前两者难看的脸色,说道“此事交由雪上长老全权处理!” “啊?”须发花白的驰长老惊讶地叫了一声,他正等着这大好机会去抓玄老儿的小辫子呢。 然而他亲爱的少族长完全无视了他灼热的目光,一锤定音。 这是当然的,驰长老是族长一派,若让他来处理反而不妥,下首第一位的雪上长老从一开始就没偏帮任何一个,看戏看得不亦乐乎。 “这这这……使不得啊!老儿都这么大把年纪了,少族长如何下得了心让老儿劳碌?” 非邑确信,这看不出年纪大小和修为的老家伙是个戏精,瞧瞧那蜷缩的姿势和委屈的眼神,仿佛自己是个被虐待的无辜老人似的。 “您是唯一能主事的上长老,大家都信服于您,万望莫辞。” 琅霄月似乎早已拿捏住这老家伙的秉性,一句话堵回去。 “这……好吧。”雪上长老蔫头耷脑的点了点头,“那这次完了之后我可不可以不来议事了?因为老人家也想出去逛逛。” 却见琅霄月和琅霄辰同时露出意味深远的眼神,非邑摸了摸下巴,这狼族,似乎比想象的还要复杂。 雪上长老嘿咻一声蹦下椅子,拖着琅霄辰的大尾巴,就要抬脚走,精瘦的老儿却像拎着个布偶。 事情似乎告一段落了。 “等……等等!等等,我有话说!” 琅霄辰好似才反应过来,扑腾起来,尾巴被揪着只能划拉前爪,与尾巴上的力量一争起来,便在地板上留下深刻的抓痕。 雪上长老这才回头,“啊呀呀,你还有话说啊?力气这么小老头子都没有感觉到。” 尾巴一松,琅霄辰变回了人形,深深地望着上位的一男一女,逼着自己不看爷爷和兄长,噗通跪下。 “我,认罪。只是这件事本是我自作主张,并无其他人参与。”然后又抬起头来,说道“那日,我与少族长发生争执,恰好青丘一族的兽裔之民找上门来,因此便答应下来,此事,谁也不知道。” 非邑挑眉,看样子这是要一力承担了,只是不管是琅霄月还是琅霄寞却都一副早已预料到了的反应。 作为一个旁观者来说,他实在是摸不清狼族的性子,不过隐隐的又觉得佩服。 大约,不论毛色或是恩怨,他们对于自己身为狼族这件事感到骄傲,刻在了骨子里。正是这份骄傲让他们多了桀骜,体现出来就是那份顶天立地的血性。 非邑还发现,在陈述过程中提到琅日兄弟时,琅霄辰脸上的悲伤并非作假。 “若只是为了小小的争执,也太说不过去了。”错了就是错了,琅霄月绝不姑息。 琅霄辰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妥协般,“因为,我不服!”当提起心中最隐秘、最真实的想法时,他仿佛在倾诉,“凭什么你们灰狼一族能一直常坐族长之位?同样是纯血而我黑狼一族却只能屈居于下?如今你们灰狼一族已经没落,我等为何又不能取而代之?!” 他越说越快,但是兄长和爷爷却别过脸去,而其他人都嫌恶地看过来,最后,他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这番言论相信很快就会在狼族中流传,尽管琅霄辰一再强调这是他一只狼干的,但依然会使黑狼一族陷入难堪的境地。 而且这是没有选择的,总比被查出来牵连兄长和其他家人好。 琅霄寞坐在椅子上努力保持着挺直,望向上位的眼神却冰冷刺骨,这一招连环计用的好啊,一步步将他弟弟比如绝境,只是,他猛地握紧拳头。 “属下有话要说。” 非邑讶然的看着他,事到如今还能翻出什么花儿来。 “说。” “属下记得族中还有一条规定。”不知什么原因,这阴柔的家伙说话都硬气起来。 不过非邑知道他口中的规定非常特殊,因为连那个雪上长老都吓了一跳。 “你确定?” 琅霄寞走到弟弟面前,俯下身抓紧他的肩膀,“哥哥相信你。” 堂堂八尺身躯,琅霄辰愣是鼻子一酸,“嗯。”他一抹眼睛,对琅霄月说道“我愿意接受!” 原来,狼族中有一条专门针对狼族的天性而设立的规定除死罪外,其他所有罪行皆可以进入圣地试炼而抵消。 这件事并非琅霄月一人能下决定的,“正好诸位长老都在,尔等以为当如何?” “老夫同意。”玄长老低沉地应了一声。 驰长老撇了撇嘴,“并没有族规说不允许。” 唯有雪上长老,总一副不着调老顽童模样的老头儿变得严肃而认真,还挺违和,“琅霄辰,你确定要这样做?” 不知道是不是非邑的错觉,当他这样说的时候,在场所有人的看他的眼神都变了,探究的,敬畏的。 他过后才知道,所谓的圣地试炼在狼族建立结界时便开始了,只是,这数千年来唯一活着从里面出来的就只有一个——雪上长老。 “霄辰,心意已决!”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当广告族人之后,便只等第二天开启圣地。 雪上长老恢复他那老不正经的模样,感慨地拍了拍琅霄辰的肩膀,“其实那里面挺好玩儿的,乌漆墨黑,妖力、妖识啥也用不了,飘来飘去的。” 非邑本来跟着琅霄月准备离开的,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不过考虑到立场便没有转过身去问。 按捺住焦灼的心情,跟着琅霄月穿过一片悬崖回廊,绕过两个石窟,才来到一间浅棕色的石室。 “请大人暂时在此处休息。” “等等。”对上对方的眼神,他顿时了然,布下一道结界隔绝外耳,“那圣地是怎么回事?” 琅霄月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说道“圣地,若属下没想差的话当与大人颇有渊源。”说着在指尖凝出一点混沌之力,正是当初从非邑那里得到的,“遇到大人之前,属下从未进入过其中,也就不知道这二者之间的联系。” 直到有一天她无意间进入了圣地,本以为就此而亡的时候却毫发无伤。 “随后属下再一次进入,终于确定圣地与混沌之力乃是同源。” 这是什么?踏破铁鞋无觅处! 非邑正愁创典页数不够,快要压不住意识海深处的混沌之力,混沌空间就出现了。 不过令他感到奇怪的是,这么近的距离下创典却没有反应。 “不过你为什么要答应让琅霄辰进去?” 虽然非邑完全相信混沌空间的力量,但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几率——比方说雪上长老,都觉得不保险。 而且既然早已知道圣地和他有关,大可以直接在里面弄死琅霄辰,可是琅霄月没有开口,他也就不提。 “他既然选择了,我就给他这个为狼族的骄傲证明的机会。” 非邑了然,他们根本就不屑于这些背后的阴险手段,不过这不代表所有的狼族都这样光明正大。 “敌人不择手段,但并不代表我们就要变成那种人。” 女人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带两分让非邑汗颜的风度,这倒不是说顿悟,而是佩服,世人皆在浮沉中失去自我,像狼族这样的性格确实少见。 “反正是你们的家事,不过我想知道什么时候去青丘一族?” 谁知方才还意气风发的女人却顿时变了脸,似乎极为为难。 “到底有什么事不能说的?” 琅霄月咬了咬嘴唇,“实际上……” “少族长,族长请您过去。” 她看了眼非邑,“请跟属下一起吧。” 非邑大约能猜到一些,可是到底隔着看不清,索性跟着去看看到底有什么事。 去的地方是在这山后面,并没有想象中的守卫严密,清净悠闲的居所。 “其实,父亲这些年已经大不如从前,我终究是个女人,偏又发生了以前那些事,因此……”她苦笑一声,“琅霄寞的作风大人也看见了,我实在不敢轻易离去。” 这是很尴尬的事情,作为少族长,她出面是最合适的,可又担心父亲…… 第五百三十一章 空间有灵 非邑理解琅霄月的处境,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会改变想法,大不了换一种方法去九尾灵猫一族罢了。 当见到琅霄月的父亲——狼族的族长时,他才知道何为头狼的气势。 尽管这中年男人此时看起来非常虚弱,盘坐在陈设简单的石座上,气息低得几乎感觉不到。唯有那双眼睛,落在非邑身上的瞬间犹如刀子般,直直地刺向全身! 这个灰衣男人灰色的长发披着却不颓丧,面庞阳刚粗犷,属于粗中带细的长相。看着走进来的女儿,他面部线条似乎都融化了。 “月月~你怎么才来?” 非邑“……”根本就是从狼变成了哈士奇。 琅腾在琅霄月的搀扶下慢慢站起来,高大健壮,脚步虚浮。若非有一身深不可测的妖力,轻轻一推就能将之击倒。 他浑浊但气势不减的双眼打量着非邑,这个救了他宝贝女儿的神明,越看,越是震惊。 不等他说话,非邑的脸上却浮现出怪异的神情,“敢问族长大人,您是否去过圣地?” 琅腾露出捕猎时的神色,猝不及防出手,却一把抓了个空! 怎么可能?这只是个六重天,没道理能在自己手下逃过! 只有父女两个的石室中,青年平静的声音传开显得格外空旷。 “莫说你现在非全盛时期,只要你身体中的力量在,就不会是我的对手。” 琅腾倏地沉脸,“你究竟是谁?为何知道我狼族圣地的秘密?”正要动手,手臂却被女儿紧紧抱住。 “父亲息怒。” “月月~你从哪里找来这个家伙的哦?他知道父亲的秘密不能简单地放他走啊~” 这语气,琅霄月脸上闪过尴尬,“他救了女儿的命,绝非歹人,而且。”说到这里,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愠怒,“父亲受伤的原因却是为何一直不肯告诉我?” 非邑这才从混沌空间中走出来,琅腾更是被这熟悉的力量吓得眉头一抖,“这这这……这不是圣地的……” 中年男人向女儿求证,琅霄月却是松了口气,现在看来她父亲有救了。 “大人您看……” 非邑了然,也不吊胃口直截了当地点头,未及父女俩笑颜逐开,语锋一转,严肃道“将混沌之力取出是不难,但是族长的身体早已被破坏,要恢复不简单。” “我狼族有疗伤圣药,不妨事!”琅腾极为乐观。 非邑毫不留情地打击道“混沌之力在你身体里经久施虐,尽管被强大的妖力压着,但是取出的瞬间就会毙命。” 噗通! 望着跪在面前的女人,非邑皱着眉头,“这是作甚?” 琅霄月蓦地一拜,五体投地,“请大人出手救治我父亲!” 这把琅腾心疼的,踉踉跄跄的走过去要将女儿拉起来,奈何他不敢用力,反而被琅霄月给拉得险些倒地。 “月月哟,你别跪了,地上多硬啊,咱们不治了好不好?” “父亲!”一个大男人愣是被女儿瞪得怂了,“您乃是我狼族的中流砥柱,万毋任性!” 非邑望着眼前这一幕,只能无语望天,他捏了捏涨疼的鼻梁,道“你既然跟着我就该知道,我怎么可能不救你父亲,只是此事要从长计议,并非一朝一夕能完成的,起来吧。” 今天已经够累,让他有些疲于应对。 将琅腾的身体彻底检查过过后,情况并不乐观,琅霄月急,他更急,深夜正等着他去救,这边也不能拖。 只能速战速决! 回到休息的地方,非邑拿出开始奋笔疾书。 “我列一张所需仙药的清单,其中有人间界生长的灵药,还有诸神天的,后一种我手里有的都勾画了的,剩下的你派个信得过的手下去天夜城找白绕竹,他自会处理。” 琅霄月坐在他旁边,“白绕竹?” “说起来你还没见过,就是白滩村那条小红蛇,他化形了。”将签字笔的墨迹吹了吹,非邑递给她,笑道“还在还挺厉害的。” “真的?” 琅霄月果然笑了,一时间又有些感慨,她回到狼族后的这几年生活就像是山下的湖泊,平静但是久了也会乏味,而相比较起来,跟在眼前这人身边哪怕是那条小蛇想必也过得五彩斑斓。 快速运转的大脑一旦停下,接踵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疲倦。 此时已是深夜,忙忙碌碌一整天几乎没停过,在琅霄月想事情的时候非邑撑着额头便睡了,她想了想,还是轻轻将人摇醒。 “大人,大人……” “嗯?” 青年朦朦胧胧的睁开眼,气势尽去时和普通的俊美异性毫无区别,琅霄月愣了一下,竟心虚地别了下眼睛,才说道 “稍后有侍女将洗漱用品送来,您早些休息,待明日琅霄辰进入圣地时属下来请您过去。” 离开时,她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非邑摇了摇头但还是恍恍惚惚的,扑在床上便沉睡过去。 琅霄月越走越快,但是却赶不走加快的心跳,半晌,她顿住抬头望天——月圆。难怪,她心下了然,大约是狼族的天性发作了。 只是,那人或许真如这明月一般,高不可攀却令人不由自主地追随,直至疯狂…… “大人。”身穿深灰色衣服的男人鬼魅般飘出来,俯身听她吩咐。 琅霄月紧紧攥着手里的仙药清单,“去将驰长老找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第二日清晨,非邑悠哉哉吃完早饭,在那身材高大的侍女的带领下往狼族领地的中心走去,被两座雪域夹着的谷地。 寒风凛冽,使裸露的皮肤好像要被刮下一层肉似的。 等渐渐来到最高点的时候,已经能看到一群毛茸茸的狼,他们的鬃毛在风中飞舞,身姿矫健格外强悍。 差不多都到齐了,在琅霄辰被带上来的时候,气氛达到了最严肃的时刻。 奇异的是并没有想象中的咒骂和鄙夷,大家都沉默着,冷漠的注视着罪人,这才是狼族表达恨意的最正常的方式。 玄长老由琅霄寞搀扶着走来,环顾一周后,问道 “驰长老呢?” 非邑看了眼走来的琅霄月,随即垂下眼眸,派驰长老去筹备这件事,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开启圣地至少需要三位长老,如今只有老夫和雪上长老,该如何是好?” 琅霄月不为所动,朗声道“玄长老说得没错,但之所以需要长老出手,不过是因为开启结界需要耗费巨大的妖力,寻常族人做不到罢了。”说着无视对方难看的脸色,昂首挺胸,“今日便有我代替驰长老行事,或者您觉得我琅霄月堂堂少族长的身份担不得这任务?” 一句话堵住所有族人的嘴。 这是当然的,尽管只有短短一天的接触,但是狼族天性中强者为尊和忠诚的成分,非邑却看得明明白白。 只是另一方面,琅霄寞的心情可没这么好,敢这样放出话来,说明了什么?她琅霄月竟然拥有了能与长老并肩的实力! 不过,他隐晦地看了眼自家爷爷,得到示意后便笑道“不愧是少族长。”随即众目睽睽之下对玄长老恭敬地说道“既然如此,爷爷年纪也大了,此事便由孙儿代替吧。” “甚好。” 风头总不能都让别人抢了! 雪上长老姗姗来迟,乐呵呵的眼睛里闪过精光,好似在比较自家院子里的树苗子哪棵比较好一般。 所谓开启圣地,实际上就是将笼罩在入口外的结界解除罢了。 据琅霄月的解释,这个结界是当初狼族建立领地时众位先祖设下的,为的是防止族人不小心进入其中。 原本之所以将领地选在这处便是为了这神秘的圣地,只是狼族先祖钻研数千年也无法得知其中的奥秘,便只好将之当成是惩罚罪人的手段之一。 “左右看起来比较神秘有格调。” 这是狼族先祖们留下的原话,只能说完全是艺高人胆大,能凭妖力在这里设下结界阻拦混沌空间的吸力,其强悍实力可见一斑! 结界中似乎带着专门识别血统和妖力高低的禁制,非狼族或是妖力不足的狼族皆无法开启。 雪上长老自不必说,动动手指的事情,相比之下琅霄月和琅霄寞就显得有些吃力,结界运转的瞬间他们的妖力便去了大半! 或许狼族的底蕴都沉浸在这个结界上,当光芒直冲云霄时,四散的妖力卷起沙尘铺天盖地,非邑不得不抬手遮住眼睛。 反观其他狼族早已匍匐在地,献上对先祖的敬畏和崇拜。 当一切过境时,空荡荡的山谷中蓦地传开一阵奇异的波动,那是非邑熟悉地吞噬的力量,也是这时候,意识海中的创典有了反应。 只是,这反应似乎和遇见普通的子页时有些不同? 在几乎所有目光都盯着缓缓走进漆黑入口的琅霄辰时,非邑却缓缓握紧了拳头,像是看见了珍馐美味时垂涎三尺的模样。 琅腾站在雪域上某处,将他的神情揽尽,高深地眯起眼睛。 “这位可不简单。”不知何时来旁边的雪上长老蹲在石棱上,还是笑眯眯的模样,语气却有些高深莫测,“他的身上总传来令老头子我害怕的感觉。” 如今的年轻的族人,哪怕是琅霄月都不知道这位上长老的深浅,但琅腾不同,能令他说出害怕二字,除了当年的事情外绝不作他想。 中年男人瞟了瞟老头儿,终是没忍住问道 “世叔当年在圣地到底发生了什么?” 雪上长老敛起笑脸,像是在看不成器的小屁孩儿,“那你呢?弄成现在这个要死不活的样子。” 琅腾尴尬地咳了一声,心虚地别开眼,“我被灌入了奇怪的力量,就被赶了出来。”当初他妖力初成,又是壮年之中,颇有秒天秒地的心胸报复。然而事实证明,天地之大远不是他看到的三寸天地。 雪上长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望着那幽深的入口,沉沉的叹了口气,“而我,是被夺走了它认为最重要的东西。” 这边非邑正在思考如何避开狼族进入圣地,恰好雪上长老来到了身边,他眼前一亮,便问道 “敢问圣地中到底是什么光景?” 谁知老头儿却回道“此乃我狼族内部机密,你一个外人,好奇什么?” 非邑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不再多说。这一位在狼族似乎有极特殊的地位,他既不支持琅霄月,但也没帮着琅霄寞。 而且能被称为上长老,绝非等闲之辈。 就在他若无其事地准备离开时,雪上长老又说道“这圣地是有灵的,进去的族人若是没有令它满意的交换物,便走不出来了。” 非邑挑眉,“可是族长却是被植入了力量。” “他连这个都跟你说?!” “我看出来的。” 雪上长老讷讷地看着他,半晌,才一脸复杂的走了。 非邑也是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算是一种善意? “大人请稍等,等夜晚的时候再进入。” 琅霄月知晓他现在心里焦急,而且还有深夜正等着他去救,想一想,其实她不仅没有帮到忙,最后反而成为了拖累。 “嗯。” 其实有了雪上长老提醒在先,他对于这个混沌空间反而多了一丝其他的顾虑。有灵?这让他不得不想起了地府的虚无之境,那也是有灵性的,但是也没有达到雪上长老所说的具有选择的表现。 难道……这是比那个所谓的镇守之封还有高级的子页? 终于,晚上来了。夜深入水,宁静且幽深。 来到入口处,他深吸一口气,像这终于能再次得到一张子页的时候迈开一只脚,结果,没进去! “怎么回事?” 他看向琅霄月,当然得不到回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再次迈进一步,依然无法进入,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推拒着他。 无法撼动。 “出来。” 创典应声飞出来,围绕着他飞舞着,试探地接触了一下入口,就像是面对着漂亮媳妇儿的傻子,不知道怎么下手。 “这里面是什么?”非邑问它。 这家伙扭了几下,大约的意思是说这里面是很重要的东西,就和扉页一样重要。 第五百三十二章 尾页空间中 一本书既然有扉页,自然就得有尾页,这才完整。 之前有镇守之封的先例,非邑也做好了准备,但却也没料到这玩意儿竟然拽到这个地步? “莫非是被你们狼族的性子给传染了?” 他的语气有些微妙,琅霄月都不知道这算是夸奖还是责怪。最后还是只能把进去的伟大任务交给创典。 只见黑色的书战战兢兢的,触碰着漆黑的入口,源源不断地涌出混沌之力与之融为一体,好像惧内的丈夫在上缴全部工资的架势。 终于,非邑感觉到入口的推拒的力量变小了,正要踏进去的时候那力量又猛地增强竟将他掀飞出去! 在空中天转地旋地飞了老远,思及不能运用神力引起其他狼族的注意,他愣是就这样直直地落了下去。 虽然在紧要关头调整了姿势,也将声音降到最小,可是在地上翻了数周绝对称不上优雅。 创典和琅霄月都齐齐愣住——只见青年擦着碎石滚出老远,半晌,才站起来,手肘和膝盖的布料都被蹭破,露出来的皮肤上血迹斑斑。 不止如此,他的右眼眼角下也被磨出一块伤口,沾着灰尘,鲜血缓缓沁出滑落。 非邑慢慢站起来,摸了摸眼角的伤口,一阵火辣刺痛,“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和语气都非常平静,但是出于本能的直觉,琅霄月一把将创典推了出去,示意它快回答! 黑皮书怂了一下,这才飞过去围着他转动,这混沌空间里的尾页比想象中的还具有灵性。因为虽然它们散落在各地,但实际上本身是相连的。 随着不断被收集,书的本体的灵性提高了,这张尾页当然也会提高。 而且,它刚才真的答应让我们进去! 创典说到了重点,非邑听完将眼前散乱的额发稍稍撩开,露出一双又深又冷的眸子,“所以我刚才是被耍了?” 好像是满意与他的反应,那边混沌空间的入口竟然欢快地扭了一下,就像是一片黑色的海苔随风飘摇。 创典跟着这青年时间不算短,对他的脾气不说掌握了十分也该有八分,这货典型的是别人不惹他就是个妥妥的‘啥子都行’,但如果惹毛了这就是个‘怎么看你都该被揍’。 当他闷着不说话,幽深平静地看着某个家伙的时候,最好的选择就是别去他边上,看已经站到十米开外的琅霄月就知道。 可是,黑皮书犹犹豫豫的在宿主和入口来回看,它的尾页很重要的,要是……还没要是完,非邑就将它挥开。 他一抬脚,风夜风吹过的伤口就钻心似的痛,这让他的脸都扭曲起来,索性站定不动,隔着十多米,他冷声道 “看样子独自放你在这里呆了几千年,都把本分忘了。” 金色的大阵翁然出现,非邑抬起手,像是在抓捕什么,慢慢收起五指。 琅霄月乍一看还以为他动用了神力,未免玄长老正要开口提醒,却猛地反应过来这里并无一丝神力波动! 不仅如此,甚至感觉不到其他任何的力量波动,也就是说他完全是以人类之身在驾驭这个力量! 混沌之力的吞噬特性之强,发挥到极限时连本身的力量反应都能吞噬,越是了解,非邑越是觉得它神秘深不可测。 创世契约出现,哪怕非邑现在无法完全掌控这股力量但也足以令任何混沌空间屈服——那入口咻地被吸到面前来,挣扎起来。 “本来考虑到你有灵性,没打算这样做的。”他就像是在看冥顽不灵的熊孩子,笑了,“给我开!” 入口上的阻力陡然消失!它好像是备受凌虐一般,顿时蔫了,外表上看不出什么,但明显传来了委屈的感觉。 “你说你是不是欠?” 非邑走进去后轻轻一踏,出现的不是熟悉的金色的道路,而是整个空间都出现了大片鎏金之色。 和以前若隐若现的不同,就像是浓雾,飘散在周围。它们或聚成一堆,或凝成小点,在宿主的周围环绕,带着好奇和新奇,还有戒备。 而方才还怂得不行的创典,这会儿已经变成一只贪婪的大嘴,对着这些鎏金色的混沌之力鲸吞海吸,飞到哪里哪里就瞬间变成黑色。 随着吸收的越来越多,扉页上的字也越来越亮,感应中它的内容似乎也变多了。 如果所料不错的话,这鎏金之色的其实也是混沌之力,而且与创典的力量息息相关。 非邑就任它掠夺,他倒是要看看这空间里的东西要多到什么时候。 足足过了五分钟,还算宁静的混沌空间变得躁动起来,好像展开了一场拉锯战创典吸收的速度变慢了,猛吸一大口却在半途中被扯住。 这一次有非邑的创世契约在,它底气很足,这尾页还没有回归本体也就不能借助契约的力量,这场争夺战它稳赢! 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床垫不仅没有势弱,反而加足了势头。 终于,在鎏金色的混沌之力变得稀薄不少的时候,那张尾页终于藏不住了。 和平常的子页似乎没什么区别,只是稍厚一些,被凝练的鎏金混沌之力环绕着,就像是带着姬妾的土财主的出场姿态。 它远远地站在创世契约的外面,绝不多靠近一点。 忽然,混沌空间发生了异动,无数混沌之力猛地聚来,将非邑紧紧地缠着,好似要将他绞碎! 其实非邑心中有一点庆幸,要是这尾页也像是镇守之封那样没有实体,而是一整个空间的话还真不好收服。 不过这样一看,眼前这家伙只是灵性比较高,并无别的什么特别之处。被紧紧拧住,他漂浮着,神色还算平静。 “都到了这里,怎么可能放过你?” 当神力涌现出来时,他身上的伤口瞬间被神言之术治好,而那些混沌之力——则是被创世契约完全吸收,没有一丝一毫逃脱。 尾页见状也要逃跑,可是从契约大阵中猛地伸出来的混沌之力好似一双双手将它攥住,往回拖去。 如果它能说话的话现在肯定已经大喊大叫起来,可惜直到回归创典也没有生息。 此时的黑皮书有扉页有尾页,看起来总算有书的样子了,虽然还有许多空着的一叠。 琅霄月身上有混沌之力,跟进来看完整个过程已经说不出话来,虽然她曾经来过这里可从未听过说这里面有什么书页! “大人,这是……” 非邑注视着某个地方,神色冷漠。 “既然来了躲着做什么?还是你以为在这里能瞒过我的感应?” 从混沌空间中出来的家伙被漆黑的混沌之力环绕着,却没有邪现,一团看不清外貌,但能确定的是其神明的身份。 而且是个还未堕神的神明。 “在和沧夜动手的时候在关键时刻偷袭我的家伙就是你吧?”非邑看着他身上的混沌之力似乎因为心情的变化而波动,“而且,牛郎他们追寻的违背神格录入的家伙也是你。” 相对无言半晌,那黑雾中传来像是极低的公鸭嗓子的声音,发音特别费力,“常说诸神天新生代中以那几个通天神为首,不过我看还是你比较聪明。”不过能听出是个男性。 他其实并没有什么鄙夷和不屑,非邑有些看不懂这家伙,看起来很冷,但情绪很平淡。 “呵,那你为什么要跑呢?” 他却格外认真地说道“可是我该躲啊,他们那么多人不能正面打。” 这家伙,非邑怪异地看着他,似乎哪里有点问题。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 “你为什么要跟着那个怪物?” “因为他说可以让我的力量增长很快。”他既没有兴奋,也没有贪婪。 非邑可以确信,这是个极度缺乏感情的家伙,他想了想,或许能问出什么来 “你来这里有何目的?” “主神要我来策反这家伙,让他祸害整个狼族,然后让妖界更混乱。”他将昏迷的琅霄辰拎出来晃了晃,又说道“上次袭击你也是,为了挑起你和猫的纷争,让你们自相残杀。” 上古结界内。 几个身穿白色衣物的人聚在一起,他们皆有一双纯白的眼睛,听见画面上的对方同时沉默。坐在强壮男人肩上的少女指着说道 “他什么时候变得话这么多了?”这家伙以前不管说什么不是嗯就是哦,最多也就知道了三个字。 非邑对于眼前这个从诞生伊始就依附于敌人的家伙绝没有什么好感,只是觉得莫名其妙,只能说,让他来当手下可真是个好消息! 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个家伙就好对付。 “这个家伙不能让你带走。”他说着亮出剑来。 谁知对方却道“我不会带走他,因为只是要让他归顺主神的,而且他没有同意,然后你们就来了。” 所以他们刚好赶上他用刑的时候吗? 恰好这时候琅霄辰醒了,一开口就让原本还算欣慰的琅霄月沉了脸,“我答应你,我答应你!只要你带我出去!” “琅霄辰!你这个懦夫!” 琅霄辰保持着尾巴为拎着的姿势,人形的四肢朝下,这时候艰难地抬起头来却看见了做梦也没想到会见到的人。 “等等,我怎么能看见了?你们又怎么进来的?” 直到混过去为之他也只听得见身旁这个家伙的声音,但此时身边尽管还是一片漆黑,但却已经能看见听见了! 琅霄月决不允许他转移话题,质问道“这个人要你暗中陷害族人,你竟然答应了?!” 她锐利的目光愣是逼得琅霄辰左右躲闪,然而很快,他就来了勇气,“那是你根本就不知道这有多恐怖!圣地本来不该存在的!” “你闭嘴!路是你选的,何况本就是戴罪之身!”忽然,琅霄月冷笑一声,“难得你哥舍下脸开口求情,结果你就是这样回报他?” 结果琅霄辰反而怒极而笑。 “呵,在这里咱们也明人不说暗话,我哥从来都是高高在上,这些事也是他吩咐的,凭什么最后死的是我!?” “但他就没有让你祸害琅明琅日!”琅霄月没有任何怀疑,一个立志要坐上狼族族长的家伙绝不会拿族人的性命去赌博。 立场并不能阻止琅霄月对琅霄寞关心弟弟的心情的体谅,因为在狼族中,被除族是比死还要严重的惩罚。 以为离开就是活路吗?外界无数妖怪都渴望着狼族的妖丹,渴望着狼族的血液,何况以琅霄辰的性子在外面没少惹是生非,一旦离开狼族的庇佑,结果绝对是尸骨无存! 如此一来,进入圣地反而有一线生机。 可惜的是,琅霄辰并不理解他哥哥的苦心。 琅霄月气得双目赤红,露出狼族特有的凶狠的獠牙,忽然,被轻轻拍了一下,蓦地清醒过来。 “顽固不化的人,任你说多少遍都没用的。”非邑上前一步,看都没看琅霄辰一眼,直接对那神明说道“你可以在他身上植入邪现的种子,然后就赶紧滚。” 他不想在狼族的结界中动手。 谁知对方却是个认死理的,“他没有答应去策反他的族人。” “刚才他答应了。” “可你们听见了,他不敢做。” 怎么就说不通了呢?非邑霍然发动混沌之力,却被对方以同样的力量挡住了。 同样是混沌之力,但是因为从属不同,并不会相融,还会因为操纵者不同,呈现出的力量高低也会有不同。 这一触之下非邑便摸清了他的底细——至少七重天! “不能在这里和你打。” 非邑探查不到他的真身,也就不知道恩泽和名字,只见他如鬼魅般蹿了出去,连残影都捕捉不到! 其诡谲和速度远超一般的七重天,这并非是神力带来的,而是恩泽。 他跟着飞出去,下一秒,后颈被刀刃的寒芒逼得一阵发紧。 铿—— 刀剑相接的瞬间,非邑看见那家伙平静的双眼,死寂,“我知道,我们是同类。” 见鬼的同类! 非邑此时心都绷起来了,危险,是对这家伙最直白的评价,即便是在杀人的时候也毫无情绪波动! 第五百三十三章 为长 非邑还是没能感应到这家伙的真身,却已经知道其诡谲的身手和强悍的神力,当然,他一根经的脑子也在计算之中。 并没有打斗多久,狼族长老如预料中的来了。 玄长老虽说其心不轨,但实力却没说话,人未至,妖力先来,一举将那神秘的神明给制服了,当然,还包括非邑。 “何人竟敢在我狼族圣地兴风作浪?” 非邑勉强保持着站立的姿势,示意琅霄月不要轻举妄动,心里已经将玄长老这条老狼骂了千万遍。 他好歹是琅霄月的客人,并且已经见过族长,就算是明面上的欢迎。这玄长老不可能没有发现他,如此这般,不过是为了昨天的事发泄私仇! “哎呀,这不是非邑大人吗?”老家伙走进了才故作一脸讶然,忙不迭松开妖力禁锢,笑道“抱歉抱歉,老夫年纪大了,再加上你才刚来我狼族一时竟没有发现。” 然而说完并没有看见预料中的青年的恼怒,他只是一副‘我就看你这傻、逼装疯卖傻’的表情,愣是把玄长老得逞的心情给销毁了。 非邑不想和他计较,反正是狼族内部的事情,把下黑手的家伙揪出来就算是仁至义尽,而且以狼族的高傲,他们也不会想让他一个外人插手。 “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非要纠结我们之间的私人恩怨的话,你们狼族可要倒大霉了。” 这是把话都挑明了,玄长老当即黑脸,“哼,别以为……” “玄长老,琅霄辰被染了邪现,这神明还打算让他祸害整个狼族!事到如今请以大局为重!” 被琅霄月严厉而严肃地打断,玄长老只觉得一股邪气涌上来,一个外来的神明,一个黄毛丫头,竟然都敢对他阴阳怪气、大呼小叫? “住口!”他涨怒的眸子射向琅霄月,“少族长,我还尊你这一声是因为族长尚在,帮着一个神明打压族内兄弟也就算了,竟然还扰乱圣地!你可曾将我等放在眼中?” 这没救了,非邑撇了撇嘴,所以说狼族内部种群十数族,偏偏只有黑狼心怀鬼胎,根本就是个另类。 琅霄月似乎也有些错愕,最终化作一声叹息,“实在令我大失所望。”她嘴角噙着怜悯的冷笑,“在我狼族,当你将私欲凌驾于族群至上时,你便不配为王!” 这是她自小从父亲身上学来的王者之道。 一句话更是将黑狼一族的面子里子都揭干净了,玄长老气得直哆嗦,鬓角、脖颈上毛发若隐若现,指着对方 “你,你!” “爷爷!” 剑拔弩张之际,琅霄寞赶了过来,他只是看了眼非邑和琅霄月,然而来到那个神秘的神明对面。 “把我弟弟放了。” 索性,黑狼一族不全是蠢的,至少有一个醒着。 “不行,他已经是我们这边的人了。” 浑身被混沌之力环绕的家伙将琅霄辰举起来——不知何时,这家伙身上竟然遍布染邪的痕迹,作为一个一千五百年的大妖,他很快就会变成邪秽! 一瞬间,琅霄寞那锐利的目光逼向弟弟,“缘何会沾染邪现?” 实际上妖怪染邪的概率并没有神明高,一来这两者井水不犯河水,谁也碍不着谁;二来普通的邪现并没有沾染妖或人类这种非信仰之体的能力。 除非是达到了邪灵的等级才有可能。 另外就是妖怪本身自愿堕落,成为邪现的载体,这样的妖怪心中必有黑暗,否则无法成为邪现的温床。 向琅霄辰这种由内而外的染邪,明显属于后面一种情况。对着非邑或是琅霄月他还能‘据理力争’,可是到了哥哥面前,他就是有躲避的选择。 “我……我……” 对此,琅霄寞只有一句话 “你太让我失望了。”这句话绝对是他深思熟虑后说出来的,闭着眼都还是掩藏不住悲恸。 琅霄辰蓦地一震,忽然,被扔到了旁边,滚了两圈都没有反应过来,因为受到的打击太重。 此时琅霄寞已经和那诡谲的神明打到一起,前者外表阴柔,但出招妖力皆透着杀伐之气,犹如罡风。 再阴险诡异的偷袭,也像是碰到了坚不可摧的钢板,无法穿破! 非邑微微眯起眼睛,看似淡定,实则却将神识提到了极限,他要在那厚重的混沌之力中捕捉泄露的神力! 不仅仅是为了弄清楚这家伙的身份,还为了证明他心中的一个猜测。 只能说这家伙和混沌之力简直是天生绝配,一个隐藏,一个吞噬,若非亲眼所见,光是靠神识的话,结合在一起简直犹如人间蒸发般的了无痕迹! 不过,非邑悄悄在指尖聚起一道神言之术,上次你能偷袭,正好到了以牙还牙的时候。盯准他与琅霄寞对打的时机,瞬间丢出去! 偷袭?神秘的神明猛然出手当下,恰好琅霄寞在后方攻来,他不得不仓皇间丢出神言之术。 瞬间暴露! 他死鱼般的眸子盯着非邑,既不恼,也不急,只说道“我们真的是同类呢。”说话时旁边的琅霄辰已完全被邪现缠绕,“左右任务已经完成,后会有期。” 一头钻进混沌空间的入口逃了。 “休想!” 琅霄寞打红了眼,一个猛子扎来却没赶上,混沌空间合上,他直直地冲向地面在坡上滑了数米。 “霄寞!快救你弟弟!”玄长老的惊呼将他的拉回现实,但已经来不及了—— 琅霄辰身上的邪现招来这附近的邪现,附近的邪现又源源不断涌入为他的堕落添砖加瓦,别说驱邪,就连此时琅霄辰的模样都已经看不清楚! 何况,妖怪对于邪现,可以说是束手无策。 “大人,请您救救他!” 琅霄月的开口令人惊讶,不过也令琅霄寞脸上重新有了光彩,没等他求情,非邑却摇了摇头。 “你竟不愿救我孙儿?” 对于玄长老的质问,非邑理都懒得理。 “爷爷,驱邪乃是神明的天职。”琅霄寞不赞成的看了眼失去理智的爷爷,随即向另一边问道“可有什么问题?” “问题大了去了。”如前者所说,于公于私非邑都不能不管,但是这也得管得了啊。 被种下邪现种子后有多难搞不会有那个神明比他更清楚,何况琅霄辰现在的模样,完全是奔着进阶邪灵去的。 到时候别说他,就是整个狼族估计都得举族搬迁! 真正的问题是他单独处理不了啊,而且妖怪和神明堕神有什么区别他也弄不清楚,没办法一击必中后果就只能是全军覆没。 他只能暂时丢了个净化术和‘一线天’的阵法先压制着,将琅霄月拉到身边来嘀嘀咕咕半晌。 “总之,我先试试吧。” 如果单以力量论,神明大多不如妖族,但他们却和逆天而行饱受渡劫之苦的妖魅相反,颇受上天眷顾。 这也是使得神明和妖魅相互看不惯的原因之一。 可此时不得不承认,天道允许存在的万物绝没有一种是无用的,神明受到眷顾也是必然的——面对邪现这种令所有妖族都束手无策的东西,非邑的存在瞬间变成中心。 此时他们真正意识到了二者的差别熠熠生光的神格,飘荡在夜空下的神迹,还有那令妖族黯然失色的信仰之力。 这,便是被赋予与邪现为敌的力量的神明,便是攥握信仰的种族! “沃日,真特么麻烦!” 狼族“……” 当然,神明千千万,性格也千差万别。 非邑咒骂一声之后连连退开,用混沌之力将袭来的邪现消灭了,就在这时,一声嘶吼响彻在狼族领地上空。 正值月亮最圆的夜晚,这一声咆哮更为本就躁动的气氛添上危险。 此起彼伏的狼啸终于压抑不住了,最终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头黑色的巨狼,肩高两丈,身姿矫健却散发着黑色的邪现。 若非那一只只凸起的眼珠子,这与纯血黑狼是如此接近。 琅霄寞犹如渺小的枯草站在黑狼面前,冷声道 “琅霄辰,你还要执迷不悟?” 不知何时跑过来的狼族已占据了两边的山头,冰冷锐利的看着黑色巨狼。 “我执迷不悟?我这样做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兄长,为了黑狼一族?” 众人以为他堕邪应当已经失去理智,可是这清晰的吐词和森冷的语气却明明白白地暴露了他自愿的堕邪真相。 “可是为什么大家夸赞的都是你?为什么最后偏要我死?”他顿了一下,自邪现中亮起的一双赤红眸子格外骇人,“你是纯血,而我只是杂毛,所以大家都夸奖你。你是老大,我是老二,所以大家都只看得到你!” 非邑听到这里不由得想,还是独生的好啊,听起来似乎他说的有理。 反观琅霄寞却并没有出现什么懊悔或是愧疚,他复杂地望着堕邪的弟弟,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道撇了下眼睛,却发现肩头空空如也,眼前这一场闹剧顿失乐趣。 “可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话?”他顿了顿,猛地睁开眼睛,那一瞬间,从这个阴柔的家伙身上爆发出来的气势足以震慑在场几乎所有的狼,“狼王,向来是能者居之,有朝一日我必将打败族长,带领我狼族成为妖界、乃至三界第一族!你,可曾记得?” “多余的我已不想说。”他转过身去,在与非邑错过的时候沉声道“拜托,请保全我狼族上下。” 这一刻,整个狼族都为之寂静。 虽然黑狼一族的算盘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是当他这样开诚布公的宣布时,却很难让狼族众妖心生厌恶。 因为,那句话的而每一个字都唤醒了他们刻在骨血中天性! “这是个好苗子啊,嘿嘿,你屁股下的椅子不稳咯~” 雪上长老站在某处毫不留情地嘲笑。 “哼,我家小月月比他还厉害!”琅腾骄傲地抬起下巴。 “她是因为请了个好帮手!” “那怎么没见琅霄寞也请个这么厉害的帮手?可见他不如我家宝贝女儿。” 一时间,雪上长老愣是无言以对,只好蹲在石头上,咧着参差的黄牙,皱着老树皮的脸,扒着糟乱的头发…… 琅腾看得翻了个白眼,“我说你要保持这副鬼样子多久?丑死了!”狼族爱惜皮毛,就像是男人珍惜抹了发胶的头发。 “你以为我想这样?”雪上长老正看着山下的情形,没留意,一开口就说秃噜嘴,一转头对上琅腾探究的双眼。 “我说,你在圣地中丢失的该不会就是……” “对了!”雪上长老高声打断他,“不是琅霄寞找不到帮手,而是像这个非邑这样的帮手乃世间绝无仅有!” “嗯?我怎么没看出来?”琅腾盯着和他家宝贝女儿靠近说话的家伙,横看竖看不顺眼,“一般。” 两位狼族的大佬都默契地避开沉重的话题,转向下面热闹的事件,到了他们这般境地,有的话,说两分就够了。 这时候非邑已经想出了对策,未免造成内部误会,他还是先跟琅霄寞说了。 “这样就能万无一失?” “天底下哪里有什么万无一失的?就连喝口水都有被呛死的可能好吧?”非邑摊开手,“但这是最保险的做法。既能不殃及狼族,还能保你弟弟一条命。” 虽然唯一的代价就是琅霄辰那一身妖力。 妖怪和神明不同,他们具有肉体与灵魂,而且灵魂里随着修炼会生成灵台,灵台内又生妖丹。 种下邪现种子,染邪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实力相差不大的情况下,非邑无法保证能完全剔除他灵台内的邪现,也没必要为了这么个妖族去请几个大神过来。 “所以我要直接把他的妖丹毁了,没有妖力的加持,这些邪现就只是沾染了一头普通的狼,危险也就小了。” 就像是依附于大树的菟丝子,一旦树倒了,跟着也就灭了,所谓釜底抽薪不外如是。 琅霄寞答应得很快,唯一条件令非邑讶然。 “我想亲自动手。” 这是他弟弟,他犯的错就由他这个兄长一力承担,便是毁去妖丹这一令护短的狼族反感的任务,也由他来! 第五百三十四章 化妖丹 琅霄寞走近越陷越深的弟弟,由神力筑起来的结界被邪现逼得有些不稳,步伐未曾被阻拦一瞬。 “哥……” “我狼族绝不容许伤害族人,我已经容忍过一次了。”这句话琅霄寞说得很小声,只有他们两个听得见。 琅霄辰身上翻涌的邪现蓦地一顿,想起了当初带着琅明琅日出结界时,兄长的叮嘱。 “你是我唯一的弟弟,这件事只有你去我才放心……此行以锻炼琅明琅日为主,万事小心,不必勉强。” 这时候才想起昔日兄弟情分的滚烫却为时已晚,琅霄辰或许有些后悔,但是更害怕。 “哥,哥!不要杀我!”他的双眼总算恢复一些清明,“我马上就会离开这里,不会再出现领地附近的!” 然而他的哥哥却只是冷下脸来摇头。 琅霄辰知道为什么,狼族,不容许伤害族人,当然也不容许族人在眼前堕邪。 “恨我吧,小辰。”琅霄寞似是悲叹,不容反抗的妖力瞬间涌出,穿过邪现直抵弟弟灵台深处,“绝不会让你放弃狼族的尊严向邪物低头!” 被污染的妖丹被紧紧攥住,咔嚓一声碎裂—— 随着被染邪的妖力在月下倾泻消散,周遭的狼叠着啸月呜泣,起起伏伏响彻结界,不知道到底是在悲伤还是在快意。 总之,非邑只觉得心中大动,说不出的惊心动魄。 最后摆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只普通的狼,呈现黑灰色,雄壮,但是虚弱。 他走过去将他灵台内染邪的痕迹清除,紧接着是身上,最后琅霄辰更接近于灰色。从始至终这匹狼都任他摆布,既没有完全昏过去,也并非清醒如常。 大约受到了太严重的打击,没了妖丹,它就是一只普通的狼。若是只是这样浑浑噩噩凭本能活着原本也没什么不好,偏偏他灵台尚在,开化的灵智也就还在。 最后就只能每天清醒地知道自己妖丹被毁的事实,陷入深渊。 不过非邑可没觉得同情什么的,毕竟自作自受,更别说这货还对深夜出手。 一场闹剧结束后,整个狼族都弥漫着低迷的气氛,这让非邑不得不把快要扬上去的嘴角狠命压着。 回到休息的地方,琅霄月苦笑道 “大人您想笑便笑吧。” “你这么说我反而笑不出来了。”非邑摇了摇头,拿过桌上的新鲜苹果咔嚓咔擦啃起来。 这时候看,排除被磨破的衣服,他和普通的学生并无两样,只是……琅霄月坐下去布了一道结界,试探地问道 “其实,有不用毁妖丹就能救他的方法吧?” 非邑眨了眨眼睛,将口中的东西咽下去,呵了一声 “那么麻烦,没必要。” 所以这人其实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放弃报复琅霄辰吧,琅霄月默默将这句话在嘴里滚了一遍,到底没有说出口。 非邑若真是无欲无求也就走不到现在,但另一方面,他是真的怕麻烦,因此即便是报仇,所以大多数时候他不会盯着一个仇人不死不休,因为那样走不长远;不过要是让他逮着了机会,绝不会让人好过就是了。 “对了,那些药都准备得怎么样了?” 他不是急着救族长,而是赶着去救深夜,这都快过去三天,都不知道那臭脾气的猫是不是连处、男之身都丢了。最恼火的是,要是以后那家伙带个媳妇儿回来天天给秀恩爱怎么行?他这个主人都还单着呢!怎么能不急? “最迟明日,驰长老便归。” “那九尾灵猫一族的庆典什么时候开始?” 这一问,琅霄月就沉默了。 非邑顿觉不妙,抬脚就往门外走去。 琅霄月太了解他,立马跟上将他扯住,“大人且慢!” 慢个锤子! 正在焦灼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声音,“少族长,琅霄寞往族长的院子去了!” 只能说,这个琅霄寞果然是适合做大事的妖,前脚弟弟才被废了,这时候就又爬起来战斗,让人想不佩服都不行。 非邑还能怎么办?跟着去呗,总不能说放着手下不管吧。 这次去的地方是历代狼族族长正式的的居住地,类似于皇帝的寝宫那种,只是,这里不仅没有狼族头狼应有的气势与庄严,反而多了些肃杀与躁动。 很快,他就发现问题的症结在哪里了——五步一哨,十步一岗,但这些负责守卫的家伙竟然大部分都是黑狼一族! 他们把守着重要的关卡和路径,严密的守护着这里,但由于立场的不同,守护变成了类似于看守的气势。 狼族内部的纷争比想象的更严重,非邑看了眼琅霄月,难看得可以,毕竟居住在这里的是她的父亲。 至于她的母亲,非邑直觉地没有问出口。 “少族长请稍等,霄寞将军在里面。” 镇守寝院的黑狼维持着半兽的模样,身穿盔甲,握着长枪的手还生着毛发,语气不卑不亢,莫名带着警惕和戒备。 “放肆!族长的寝殿少族长缘何不能进去?”跟着琅霄月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当即露着牙怼回去, 琅霄月并没有说话,与一个小卒费口舌,根本就是自降身份。 只是那守卫还是没有放行的意思,非邑本来站在后面,不经意与那小卒对了一眼,后者顿时被烧了似的别开眼睛,他随即了然,拉了拉琅霄月的衣服,说道 “我就不进去了。”接着对另一边明显松口气的黑狼小卒笑道“你又没有染邪,我不会废你的妖丹。” 顿时把狼给吓得耳朵都从头盔的缝隙中冒了出来,这人明明在一个时辰前那么凶残…… 琅霄月“……” 忽然觉得他们狼族在这人面前简直就跟狗似的,她凝视着幽深的院落,抬脚走进去,这一次,没有再被拦着。 果然是因为非邑今天认真后给狼族,尤其是黑狼一族带来了危机感,但这位神明此时很认真的在门口逗‘狗’玩儿,看起来很无聊的那种。 走进这个院落琅霄月就觉得喘不过气,小时候这里给了她多少欢乐的记忆,现在这里就让她感觉有多糟糕。 “少族长怎么来了?” 尽管琅霄寞每次都认真地这样称呼她,可是听来总觉得这音调转了个弯,显得格外的意味深长。 “我来看看父亲。” 说着直接越过青年走进去。 身后,琅霄寞凝视着她的背影,呢喃道“父亲,啊……”说完后深深地望了眼这个已经由琅腾主宰了数千年的院落,脑海中适时地回想起某些记忆,噙着冷笑离去了。 “您说让琅霄寞代替我去九尾灵猫一族?!” 冷静稳重如琅霄月,此时也被父亲的消息震得无以复加,“您明知道他野心勃勃……” 琅腾委委屈屈地靠在床头,觑着她。 “那小月月去。” “不行!” 想也没想的反驳完,琅霄月就尴尬了。 “小月月~你看七天后就是九尾灵猫一族的盛典了,我堂堂狼族总不能当天踩点去吧?”琅腾语重心长地给女儿解释,只是还是心虚罢了,“这之前要筹备礼品,要去参加盛典前的妖族聚会,多麻烦啊,你要去了被谁看上我可不就亏大了。” 其实说白了,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但事实上参加这样的聚会忙是忙,却是个在个大妖族面前露脸的机会,是个在妖界扬名的好场合,不然琅霄寞怎么会抢着去? 琅霄月到不怎么在意什么崭露头角这种操作,问题在于门外的那位。 “他来狼族就是为了去九尾灵猫一族,要是知道后发怒了怎么办?” “他敢!” 在琅腾看来,那小子不过区区六重天神明还在他面前拿乔,活腻了!中年男人颇有气势地一拍床铺,然后鼓风机似的喘起来,咳得惊天动地。 真的是……琅霄月不想说他,偏偏这时候非邑进来了。 “我要和琅霄寞去九尾灵猫一族。” 开门见山一句把琅腾气得哇地呕出血来,面如金纸。 “父亲!”琅霄月现在叫一个左右为难,一方面她绝不敢让父亲处于黑狼一族的监视下而离去,另一方面她也知道现在劝不了非邑。 可那琅霄寞又如何是好相与的,而且就私心来讲,她也不愿意看见琅霄寞将大人拉拢。 “走,让他赶紧滚!”琅腾捂着胸口那叫一个气,竟然敢为难他的小月月! 非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转身。 噗通~ “请大人留步,属下保证定在盛典开始前带您去九尾灵猫一族,只求先救父亲!”这次挽留的效果并不好,因为青年完全无动于衷,她一咬牙,说道“只要父亲痊愈,以他在妖界的声望,绝对是一大助力!” 琅腾想说才不会帮这混小子呢,却见一向冷静独立的女儿脸上泪水落成两行,顿时把话咽了下去。 偏偏非邑被惹毛了,或者是本性蹦上来,并没有松口,而是反问道 “如果这件事能靠声望解决,沧夜也就不会亲自出手了。” 提到这个名字,琅腾的脸愣是扭了一下,更让他生气的是这小子,贼精,还敢威胁他女儿,“别以为……” “父亲!若您执意的话,小女不肖便只能以死谢罪!” 她此时浑身似乎散发着别样的气息,琅腾的眼睛猛地一缩,僵了许久,记忆中某一处缓缓复苏,远比身体上要剧烈的疼痛袭来。 半晌,他慢慢下床走过去将女儿搂住,“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琅霄月听他低沉的语气鼻子更酸,趴在父亲的肩膀上哭了。 父女俩紧紧相拥,莫名叫旁人插不进去。 非邑越看神色就越微妙,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桀骜如琅腾,最后还是答应下来只要治好他,便能一同前往九尾灵猫一族,助非邑夺回深夜! 有了这个保证,非邑总算有了点要给他治疗的积极性。 驰长老在第二天披星戴月地回来了,一脸风霜尘土,郑重地将一个储物袋递过来,“此内有白兄弟附上的传声符。” “大人亲启,空间中灵级仙药准备数额有余,然地府十五层天生长的荣骨草仅有一株,属下遍寻不得,办事不力实有愧疚。” 说是这么说,能把这株相当于七重天等级的仙药找来,就已经非邑对他的能力表示绝对的肯定。 他甚至都已经做好亲自上门去找阎王他们要一株的准备了。 这么一来就能让进度加快了,非邑清点完药材,便直接让他们下去准备。 “让你们族长去圣地,我要在那里给他治疗。” 此时什么地点,什么方法都没有族长的命重要,风尘仆仆的驰长老一脸凝重,深深地给非邑低下了头。 “族长,便拜托给您了。” 说完就和琅霄月一道去准备起来,该安排的守卫,在族长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由谁镇场……一系列的事情都妥了之后,琅霄月拉着别扭的琅腾来到了圣地。 即便是众目睽睽之下,琅腾也做不到面不改色,弱弱地问一句 “真要进去?” 想想之前在里面九死一生的糟糕感觉,他此时几乎要按捺不住撇耳朵。 琅霄月竭力保持冷静,点了点头,“您不相信大人,难道还不相信女儿?” “我当然相信月月~” 魁梧虚弱的男人咽了口口水,一头扎进去,憋着一口气许久,没等到预料中的失重和恐怖的撕裂吞噬力量。 “您在做什么?” 他低头对上女儿狐疑的眼神,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我怎么能看见?还能走路!”他扭了一下,如履平地。 琅霄月暗暗告诫自己眼前这个有点二的家伙是父亲,不能不敬,只木这脸说道 “大人等久了,我们快走。” 他们在漆黑的空间中一路前进,慢慢地,看见了一点红光——受到神力催动的赤兽一合光芒内敛而绚烂,仙药的力量与神力相互博弈,最后变成一滴滴药汁。 “先坐着调息,我先把仙药炼了,然后炼制荣髓丹。” 非邑只说了一句就全神贯注地投入进去。 说实话,如果不是收回了狼族的子页,他便是接受治疗的任务,也只能炼药而不是炼丹。 后者需要毫不停息的一口气达成,对于神力是一项很大的挑战,他不敢去赌,就怕引起意识海的动荡。 但现在不一样了。 多一张子页,创典的力量现阶段就能压制意识海,他就敢放手一搏——下品仙级仙丹! 第五百三十五章 炼丹风波 以防后面发生变故难以挽回,非邑决定先炼制荣骨草,这样即便是发生意外也还来得及补救。 基于以上打算,有时候他都不知道是该夸奖自己未雨绸缪还是该骂自己乌鸦嘴。不过现实总是如此,你越是急,上天就越是跟你过不去。 提炼一株相当于七重天一层等级的荣骨草,再加上为了缩短时间使用阵法提升火力,启动的瞬间能将半数的神力抽走。后面慢慢维持时,非邑不得不一边吞入仙丹,一边汲取大量信仰之力。 如今地府那边,对于这种信仰之力被搜刮的现象完全已经麻木,唯有黑无常,刷刷在本子上记录下来。 “去跟白绕竹说,这次如果他不把仙丹的价格降下来,就把信仰之力还回来。” 白无常见状直言不讳,“可是他不降价我们也不把信仰之力还回来怎么办?”其实他总觉得那条小蛇妖和他的搭档挺像的,都这么精明又能算计。 “都怪高归那混小子,飞带头嚷着要用仙丹当福利!” “可是……”耿直白无常再次上线,“他有混沌之力,迟早会超过我们的。” 黑无常“……”他沉沉地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只能祈祷那家伙炼丹失败。” 也不知是因为神明自带的预言属性,还是某人过分到天道也看不下去,在他说完的下一秒,混沌之力停下了鲸吞海吸的动作。 黑白无常面面相觑时,非邑已经完全愣住了――对着丹炉里正在慢慢消散的黑色灰烬,仿佛都附在了他脸上。 旁边,泷幼自知做错了事,捏着白色雪纺短袖的下摆,低头望着米白小短靴的脚尖。许久,小仓鼠似的抬起头偷偷看一眼,见那人正盯着炉子,又快速低下去。 没动静,她再看一眼,正好对上一双幽深的眸子。 “过来!” 语气很重,少女忽然抖了一下,慢慢走过去,蹲下,“哥……哥哥~唔。” 两根略显粗糙的手指掐住她柔嫩的小脸蛋儿,力气不大,但是羞人。一触即离,留下小脸上微红的印子,泷幼搓了搓酥麻的地方,嗔怪地瞪着他。 “哥哥做什么呀?” 怒火就被她水润的一眼给浇熄了,非邑吐出一口浊气,没好气道 “我看看你这丫头脸皮有多厚,不是说不让你跟来吗?”这时候跑过来,除了跟踪驰长老不作他想,这妮子胆子也越来越大了,“若驰长老不认识你,该如何是好?” 安全了,泷幼便又是那个有哥哥撑腰我就天下无敌的模样,笑嘻嘻道“那我就搬出哥哥来,哼,看他敢不敢动我!” 后面,琅腾默默地为忠心的驰长老捏把汗,即便泷幼毁了他的救命药也不敢多说一句。嗯?他蓦地一震,看向那个蹦蹦跳跳的小丫头,五重天三层,他微微眯起眼睛驰长老再急着赶路,也不该被这小丫头跟踪的。 最后实在是想不通,他也只能当作是非邑身边的人都能力非凡。 “哥哥人家跟你说啊,都是因为那个白头发的老头子,非追着要抓我,我慌不择路才钻进这里,结果就落在你的炼丹炉上了!”哥哥的药也不会因为保护她而毁了。 听泷幼告状,琅腾的心瞬间提起来了,这是挑拨离间! 索性非邑还没妹控到是非不分的地步,抬指敲了她一记,“自己捣乱闯入狼族不说,还毁了人家的结界,怪别人,嗯?” 少女捂着脑门儿撅着嘴,怪委屈的,如果深夜在的话又该吐槽他太纵容了。 见他慢慢收了表情,泷幼的心又提了起来,看着干干净净的炼丹炉,“哥……” “没事。”就算是犯下天大的错也有他顶着。 非邑说着走向琅腾,“这事儿是我的责任,我现在就去地府走一趟,直接找阎王借一株。”顿了一下,又说道“虽然毁了,但有先前的经验后,后面会快一些。” 时间紧迫,他说完就要走,却被琅腾喊住。 “确定后面没问题了?” 非邑挑眉, “不相信我?” “不。”琅腾和除了琅霄月之外的任何人说话都符合狼王的一切特质,稳重而气势凛然,“你不是很急?就留下来炼丹,地府,其实我也能去一趟的。” 好歹也是个不亚于八重天二层神明的狼王,地府当然去得,关键是,“你确定能把仙药拿回来?” 琅腾翻了个白眼,没好气说道 “我说能拿就拿。” 非邑点了点头,“也对,拿你自己的命开玩笑也没好处。” 琅腾气得不想和他说话,转身就走,身后漫不经心的声音又响起。 “你去哪儿?” “我得先离开吧,小鬼……嗯?!”说到一半,琅腾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不认识?” 他指着那明显传来和混沌之力不同感觉的漆黑小门,心跳如雷。 “这这这……这是?!” “地府之门啊,去吧!族长。” 直到踏进去,一步来到十殿外面,琅腾都还是懵的,他想不通那人明明是诸神天的神明怎么又能开启地府之门?不,其实已经隐隐有感觉了,能驾驭圣地的神明又怎么能是平凡之辈? 沿着熟悉的彼岸花河岸,到了某处门外外面架着水车的小木屋。 门口着红衣的神使看见他惊喜地迎上来,“您怎么来了?!” 琅腾对这里的印象并不算好,不过却感谢这里的主人,“我来是有一事相求。” “您稍等,我马上去请大人回来!” 这边非邑依照顺序慢慢炼丹,边上的泷幼吸取教训便乖乖地盘腿修炼,只是在哥哥身边总难以静下心来,时不时想看他。 “无聊的话空间里有吃的。” 非邑视线都没转一下,但是却让被抓包的少女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小嘴。 “或者你去找织女她们做任务?” 无心的一句却让少女好似被踩尾巴的小猫,杏眼圆睁。 “哼,别想赶人家走!”就像上次进入昆仑圣域时一样,“别以为我不知道,哥哥肯定又想丢下人家独自去吧?” 非邑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时间就这么轻轻流逝,泷幼看了看,慢慢走过去贴着他的背,蹭了蹭,小声道 “我长大了,以后去哪儿都陪着你,永远,死也陪着。” 丹炉里仙药时不时发出声响,暖黄色的火光摇曳,时间仿佛停止。 这份温热,非邑微微斜了下目光,看不见她的表情,便反手拍了拍她的小脸,“傻。” 泷幼调皮,一把将他拉住。 别扭的姿势让非邑无奈地笑了,“别闹。” 少女咯咯笑了。 “哟~想你这等不解风情的人都开窍了,可真是世间一大奇事呢~” 这娇柔发嗲,带着笑意的声音让泷幼瞬间来了危机感,一看走进来的女人时,她就像是护食般的将非邑抱得更紧。 “小丫头想谋杀我?” 非邑示意她松手,却换来哼的一声,只能作罢,看向来人,再看看更后面磨蹭过来的琅腾,似笑非笑。 “我倒是挺好奇你们两个怎么会认识?” 孟婆将腰一扭,甩了甩红袖,“那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世间灵魂哪个不过我的手,有求……” “咳!咳咳咳!”琅腾捏着拳头抵着本来只是想咳一声阻止,结果一咳就收不了,咳得震天响。 “父亲!”琅霄月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将他扶着,又是顺气又是拍背。 非邑发现孟婆的目光一直放在琅霄月身上,神情从惊讶转为疑惑,随后又变成玩味,他一挑眉心中留意起来。 见孟婆的眼神越来越直白,他便问道 “你来到底做什么?” 女人回过神来,却对上少女带着敌意的眼神,眼睛一转,曼妙的走过去,一步一挑逗,果然见那少女的眼神越发凶,逗弄的心思止也止不住。 “我听狼王说要荣谷草,便问了缘由,想他口中说的‘傲慢又弱的会炼丹的神明’有点耳熟,就来看看,没想到果然是你呢~” 她说完故作娇弱的坐下去,倚着青年。 非邑一瞬间险些被小丫头给勒得背过气去,这次求生欲极强,将孟婆挡开,“她还小,别逗。” 谁知孟婆一愣,忽然用袖子遮着嘴哈哈大笑起来,花枝招颤。 可把泷幼给气到了,“你笑什么?” 孟婆见她的模样着实娇憨可爱,便用葱白的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带着些慈爱的意味,“我笑你运气好。” 想想地府中刀山火海锻炼的沙华就知道了。 非邑拉住快要发火的泷幼,睨了眼孟婆,面无表情。 “有事就说,没事就走。” “哎呀呀,好歹是老朋友了,我来看看你还不行?”孟婆娇哼一声,忽然,她眼眸一转,“这地府之门是你开的?” “现在应该不用感到惊讶才对。” 孟婆顿时被噎住,将仙药丢他身上,临走前,深深地看了眼琅霄月,直把人看得发毛这才带着笑意离开。 “大人?” “安静。” 当开始提炼荣谷草的时候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琅腾依然坐在旁边调理,而另一边琅霄月则是在外面守着圣地入口。 荣髓丹一点一点成型的时候,非邑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炼丹炉就像是一个贪婪的野兽吸收着他的神力。 泷幼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开口,此时他容不得点点分心。 此时用来补充神力的信仰之力已经肉眼可见,纯白的犹如大河般,自上而下浇灌着他。 地府中,再次出现了好似大雪纷飞的场景,不管是在休息的、还是工作的,或是灵魂或是神明,此时都纷纷抬头望天,这惊叹的一幕几乎快要和奈何桥上的风景一样出名! 此时沙华正好执行了任务回来,一身引路使的制服,头发扎成利落的高马尾,黑了些,但是看起来更感练成熟。 愣愣地抬头,举起手轻触一点信仰之力,见它调皮的跑开,飞向那个人身边,微微一笑。当眼角的稚气和天真褪去,便是尽情绽放的勇气。 “沙华丫头今天休息?” “孟婆大人。”她如今神力增长极快,当孟婆带着狼族的气息回来时,她轻易感知到了,“您去了人间界?” “去了。”孟婆瞟了眼远处踌躇不敢靠近的高归,决定帮他一把,“我还见着非邑了呢。” 果然,沙华的眼睛顿时亮了,“他现在怎么样?” “他啊。”孟婆顿了一下,笑道“有个可爱的小女友,我才打趣那小丫头一句,就被那家伙给凶了,你说气不气人?” 她好似没看到女孩儿一瞬间苍白的脸色,自顾自说着,有时候,死心了才能重生,天上的月亮总有星辰相伴。 而非邑只选择了一颗。 这边,唯一的星辰正焦急地转来转去,看着中间完全被混沌之力包围的哥哥,最后一跺脚要冲过去。 “不可!” 当涉及哥哥的安危时,泷幼就会化身成对谁都冒刺的性子,当即一个冷眼射向琅霄月,“这颗仙丹就是要救这天地第一人,也没有哥哥一根头发重要!” 琅霄月承认因为是救父亲的药而劝阻,但这只是原因之一,只是炼丹非常事,这种时候绝不能轻易中断,反噬只会更严重! 泷幼听了动作是停下了,不能打断,难道就这样看着哥哥受罪? “所以才不要你跟过来。”非邑突兀的声音响起让他们纷纷看过来,混沌之力退去,露出他平静下藏着扭曲的脸,“你们先出去,我快要控制不住这个空间了。” 是他托大了,竟然没料到下品仙级如此耗费神力,原本没有问题,可惜的是之前毁了一棵,白耗了大量神力。 “哥哥呢?!” 非邑没有回答,示意琅霄月把她拉出去。混沌空间于他并无大碍,只是届时成丹还有一次巨大的神力消耗,为了避免神力不稳而让混沌空间失控造成的伤害,她得先让别的人出去。 “哥哥!” 任小丫头如何任性,琅腾一出手就让她乖乖‘听话’了。 这个空间传来的动静已经隐隐有之前的吞噬之力,不能再久留。 这边,非邑望着丹炉中的慢慢凝成一团的仙丹,再看看熠熠生辉的神格,最后深吸一口气开始调节神力,只待最后…… 第五百三十六章 救琅腾 非邑觉得一度怀疑难道是因为最近升级太快导致出现了幻觉,而让他以为炼制仙级仙丹很有把握,才会造成现在这种局面。 尽管荣髓丹甚至算不上堂堂正正的仙级仙丹,最多只是因为添加了一株七重天级别的仙药,而具备了仙级仙丹的炼制难度。 然而就是这么一株仙药,要将之与灵级和更低等级的仙药完美融合,颇有些强按马喝水的难度,一个不慎便会反噬主人! 非邑现在就处于这种危险有尴尬的境地,一开始预料没错,可偏偏毁了一株仙药白耗了神力,以致现在后续不足。 源源不断地信仰之力犹如滔滔江水浇灌而来,以他如今的高度,这种程度的补充并不能有效地回升神力。 可要命的是丹炉里的仙丹已经慢慢成丹,整个赤兽一合都嗡颤着,快要压不住仙丹的出世。他却不能再次放缓了神力的涌入,因为如果达不到成丹的最低要求,这颗仙丹就得毁了! 那就再也没有时间去找仙药炼制! “得赶紧想个办法!” 非邑记得眼睛都要冒火了,涌入的信仰之力一方面供给神格,另一方面又要分出一些来压制意识海。 仅凭他现在完全等于杯水车薪,到底……忽然,混沌空间外传来了泷幼气急败坏的声音。 “都说那些玉符不是我弄的!” “不是你还有谁?”是雪上长老,因为泷幼强行用混沌之力破了结界进入狼族,他不放心便到处视察了一遍,结果竟然还真叫他找到了问题,“这些玉符带着神力,不是你……” “把玉符给我!” 脸色毫无血色的非邑从圣地中跑出来,紧盯着那七块玉符,狰狞的眼神慢慢转为惊喜,他快速地对泷幼说道 “丫头,照我说的马上布置一个阵法!” “我知道了!” 一番嘱咐后,泷幼让琅霄月去疏散圣地附近的族人,然后她站好阵心的位置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这事关哥哥的安慰,力求快速! 随着小狗神格出现,她总算从那个仗着非邑撑腰无法无天的小丫头变成了颇有气势的神明,这一刻,在她身周似有隐隐的水声,伴随着绿叶的虚影。 这就是她的神迹,紧接着手向前虚握——碧绿的树枝出现在手中,挥动时带着清脆的声音,让人灵魂深处都猛然一震。 “这……这是她的神器?” 泷幼可不管琅腾的惊呼,腾空而起,端详这空地片刻,以神器为画笔,以神力为颜料,慢慢绘制阵法。 她的神器发出柔光,见之便觉震撼——遥远的某一处,一个长发披散的青年蓦地睁开眼来,已经千万年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激动。 “找到了。” 身下的‘石头’却动了,开明神兽掀了下眼皮,“这次我也要跟着出去走一圈。” 泷幼再检查了一次,没有发现漏洞后便将几道引雷的玉符打下去,各自归位,点了点头,“哥哥,完成了!” 随即退开。 没过多久,非邑从圣地中飞了出来,身后,跟着巨大的赤兽一合。 炼丹炉将近七重天的神火远远传开,让已经缩到结界边缘的狼族纷纷颤抖。 琅霄寞和玄长老正待在黑狼一族的聚集地中,低声说着去九尾灵猫一族的计划,一股炽热的气息袭来,他们蓦地浑身一震,短暂的对视一眼后蹿飞出去。 只见一道红光冲天而起,狼族上空竟布满厚重的黑云! “这是……天地异象?!”玄长老失声吼道。 “在圣地那边。”琅霄寞先一步飞了过去。 祖孙俩一前一后赶过去,尚未接近,就位早已等在空中的驰长老拦下,“族长有令,此时所有族人都不得靠近圣地方圆十里。” 祖孙俩面面相觑,玄长老上前一步道“老夫乃是堂堂长老,此时圣地有变,缘何不能去看一看?” “那玄长老是要违背族长的命令了?” 驰长老一问,气氛陡然凝重起来,再有越来越灼热的空气渲染,颇有一触即发的趋势。 琅霄寞幽幽地看着那阴云,可惜此时光线不好并不能看见圣地的情形,但他总有不好的预感。 就在这时,一股药香传了过来,看见驰长老已经按捺不住喜悦的表情,他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莫非…… “哎呀,吵什么吵?”只见雪上长老蹲在一朵云上,看着他们吹胡子瞪眼,“那边要打雷了,当心被劈死。” 看见他玄长老眼前一亮,这位一向不偏帮谁,应当不会帮着驰老家伙隐瞒。 “上长老,那边是在……” “都说是在打雷了!” 玄长老“……” 似乎,真的大事不妙了,他们身为妖,直觉最是敏锐,琅霄寞拉住爷爷,笑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回去准备避雷了。”而且还得是好好准备才行。 回到了自己的领地后,玄长老都还是蒙的,对着自家孙子欲言又止。 琅霄寞抿紧了嘴角,低声道 “爷爷,我要马上启程去九尾灵猫一族。”望着天边遮天盖日缓缓涌来的乌云,“如果不出意料的话,那个非邑,怕是在给族长炼丹!” 玄长老顿时惊呼一声,“那他是……”在给族长疗伤?! 琅霄寞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事到如今我们只能加快进城了。” “你速去准备。” 琅霄寞头也不回地下去布置,这时候,一头巨狼走进门来,不复意气风发地啪一声倒在屋里,躺着装尸体。 从妖丹被毁后,琅霄辰就一直这副模样,不说话,不搭理谁,所谓哀莫大于心死也不过如此。 玄长老见状顿觉心里难受,两个孙子,就只有琅霄寞了啊…… 这边非邑已经到了紧要关头,站在阵心,随着神力朝下涌入,阵法被慢慢点亮,开始运转。 此时丹炉中火焰尚在,就差最后一步炙烤仙丹便会出炉引发天劫,但这是他无法承受的,所以,他要自己制造雷霆让这仙丹渡劫! 天劫的雷霆本就是天道感应到仙丹的出世而降下来,目的是为了考验仙丹是否成功,是否具备诞生的资格。 非邑确定这颗仙丹已经成功了,只是因为他这个炼丹师受不了那雷霆而提前让它渡劫。 虽然仙丹的品质会差一些,但是雷霆的力量也小了很多足以让它完成最后一步! 他承认这个想法太疯狂,但是他别无选择,为了颗仙丹把自己整得要死不活的绝对是亏本买卖。 另一方面答应别人的事情是一定要做到的,因此这颗仙丹又必须要成,最后一折中就是眼前这一幕了。 自阵法上飞出去的神力与天空的阴云甫一结合,狼族圣地方圆十里顿时被雷霆覆盖。 万钧雷霆犹如古战场战马擂鼓,声势震天,便是琅霄月都被吓得脸色苍白! “哥哥……” 泷幼此时收回了神器,紧紧抓着小手…… 这场人为的雷劫似乎进行了很久,又似乎只有一瞬,旁的人全程都在呆愣的震撼中度过,直到遮天盖日的乌云散去,万丈光芒洒下。 许久,众人心中的阴影也才散去。 “哥哥!” 泷幼从始至终关心的就只有一个人,待地上的阵法神力耗尽溃散,便飞奔而去,只盯着倒在地上的一人,扑去。 “哥哥~醒醒!” 非邑实在是太累了,身体好像是干涸的河床僵硬又死寂,被雷霆灼烧过度,嗓子哑着,咕哝道 “睡会儿。” 整个人都干了,好像在沙漠中走了很久,头顶的烈日越来越白,越来越刺眼,嗓子要烧起来了,刺痛着——忽然,有清凉的水滑进喉咙。 此时没有比久旱逢甘霖更令人喜悦的事情了,非邑狼吞虎咽的把水喝了,才堪堪回过神,那水就断了,反而变得更难受。 正当他焦急的时候,水又送了进来,他高兴地咽着,掠夺着,忽然,水的诸如变小了。 等等。 他猛地伸手抓住眼前的东西,却听见一声娇哼。 眼前的日光越来越强,最后一晃,就变成了休息室中晶石的光辉,以及,近在咫尺的扑闪扑闪的大眼睛。 非邑眨了眨眼睛,把水咽下,和梦中不同,这是真实的触感,还带着少女口中的香气。 砰! 泷幼一把推开他,捂着嘴,红着脸,蹬蹬跑了出去。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窈窕背影,非邑头疼地捂着额,最终,还是没忍住摸了摸嘴唇。 “想不到最后却让漏底潭的小丫头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突兀的声音响起,不远处的椅子上,琅霄月竟然当了个看客一言不发,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表情有着自己都不知道的复杂。 非邑翻了个白眼,“说得我好像多抢手似的。”他自己的斤两自己清楚,说着翻身下床,“走吧,去见你父亲。” 琅霄月站起来,换了严肃的脸,“琅霄寞已经出发去九尾灵猫一族了。” 这时候非邑反而没有他着急,“不急于这一时。”只要把琅腾就过来,任他黑狼一族再怎么也翻不出花样。 更别说他们一直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人物。 “你去把雪上长老找来,我有事和他说。” “你找他老人家做什么?” 非邑神秘一笑,“山人自有妙计。”这个说不定还能成为他另一张底牌呢。 不过这件事还是要方才琅腾的后面,去圣地又走了一遭,这位头狼的伤势似乎加重了。虽然他一口咬定是因为某人没有控制好混沌空间让他再次受损,但真正的原因谁也不明说。 毕竟被吓得伤势加重什么的,说出来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听我说,等会儿我将力量抽出来的时候你不要动用任何妖力,记得,直到我说可以了,不要有任何抵抗。”非邑没有放大任何一分事实,一字一顿,“否则会前功尽弃。” 琅霄月被琅腾赶到了外面,此时他一个人颇有顶天立地的气势,只是紧绷的肌肉和握紧的拳头出卖了他的内心。 见他点了点头,非邑又给雪上长老说道“这狼族只有您一个人能阻拦狼王,请务必留心。” 雪上长老抱着双臂倚在柱子上,颇有些不符面容的潇洒倜傥,“哎呀,老头子知道了!” 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就绪,再次将需要的药物清点一遍后,非邑便开始了。 他周身的气氛顿时改变,神秘、带着压迫感,下一秒,这个世界黑了——漆黑的,让他们纷纷屏住呼吸! “别慌,这也是和圣地一样的空间。” 这一刻,雪上长老和琅腾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们的心情,原来,圣地并非唯一;原来,非邑能驾驭圣地对他自己而言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震撼之余,两人的心中却慢慢涌起了喜悦和希望了,有这个人在,他们说不定真的能达成愿望! “我开始了。” 另外两个不得不赶忙认真起来。 琅腾盘腿坐于中间,感觉到非邑来到背后,将手贴在了他身上时妖力蠢蠢欲动起来。 “冷静些。” 他闻言再次敛住心神,感觉到一股神识进入身体,一寸一寸的搜索,所过之处,那些常年盘踞在内脏和骨骼上的黑色力量开始松动。 内脏都要被撕裂、被抽走的疼痛! 琅腾咬得牙齿都咯吱咯吱作响,听得让人心惊胆跳! 因为是还没有被回收的混沌之力,非邑进行得并不平静,一边压制,一边抽离,终于都将其缓缓与附着着的肌理分离。 当然,也将那些骨头、肌理狠狠剥下一层。他对琅腾嘱咐一声,忍住,便猛地将所有混沌之力全部抽离! 下一秒,琅腾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中热流遍涌! 那是血! 这样面积的流血疼到极致,就是麻木,他几乎要昏迷过去,耳朵和尾巴瞬间冒了出来! 这是妖力失控的征兆,非邑眉头一皱。 “长老!” “来了!” 雪上长老说时迟那时快,浑厚的妖力压来,将半昏迷的琅腾的妖力狠狠压下! 这位头狼轻轻动了下眼皮,似乎稍微清醒了一些,自己将妖力控制住了,此时戒备全失,所有藏在深处的记忆醒了过来。 “可笑我……竟苦苦守候你八百年,最后却换来一声抱歉,罢了,你要当你的狼王便去吧,我只愿守着这山山水水,孑然一身而去……” …… “月——” “父亲!”琅霄月连忙扑过来,又哭又笑,“太好了,您醒了。” 琅腾盯着这张脸许久,才倒回去,望着屋顶,半晌,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天不亡我!天不亡我琅腾!” 此时体内的沉疴尽去,轻松无比,他又猛地坐起来一把将琅霄月搂在怀里。 老天都给了他重来的机会,他绝不负! 琅霄月愣愣地靠着他的胸口,“父……父亲?” 第五百三十八章 赶往九尾灵猫族 非邑将混沌空间撤去,一时间神色有些怪异,见父女两个都沉浸在喜悦中,张了张嘴终是没有说话。 刚刚混沌之力从琅腾的身体中带回来的记忆似乎有点猫腻? “你看见了?” 雪上长老从旁边的树丛中转出来,此时他绝不是平时那个吊儿郎当的老顽童,看起来对什么都不关心,但实际上那双眼睛中却放着整个狼族。 非邑一挑眉,老实答道 “只是从混沌之力那里得到了一点点,不全。” “呵,我曾听闻诸神天近几年有一鹊起的年轻地方神,其势头比之通天神都不遑多让。”雪上长老此时的姿态格外让人有压力,尤其是那双浑浊但是锐利的眸子看来时,好似所有的伪装都消失不见。 “只是,强则强矣,若过于翅膀未硬便接近这天道深处的秘密,终有一日会折翼而亡。”身怀那等恐怖的力量,想要善了恐怕不能。 “那又如何?”非邑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只当做没有看见他那深究的目光,“天道的秘密何人敢探?强如你也不过蝼蚁,然而三界万物谁没有逆天之心,只看谁能在天罚降下之前具备逆天之力罢了。” 天地万物各有存在的规律,这就是顺应,但在进化生长的过程中哪个不是逆天。须知逆天难,更难得抵御天道的反噬! 他越说,雪上长老的眼睛就越亮——从这青年的身上,他感受到了曾被丢弃千年的敢与天争的狂傲! “说得好!这次老夫就在你身上赌一把!” 非邑正要问他要赌什么,就听到一个令他错愕的消息。 “我就随你去一趟九尾灵猫一族,应当不会嫌弃吧?” 怎么会嫌弃,非邑简直大喜过望! 这位雪上长老看似不着调,但能被称为上长老,就该是比琅腾、甚至比玄长老等的辈分还要高,换言之,这位当是如今狼族修为最高的妖! 因为过于震惊,非邑没有立刻回答,雪上长老不由得搓了搓手掌,暗想道莫非这小子有了琅腾的助力之后看不上他了?他有点急,“喂,小子你倒是给个回答!” 非邑赶忙回神,一连几个好字蹦出口,稳了稳情绪,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清晰的计划来,顿时贼笑一声。 “我想跟你商量一个计划。”说着凑近老头儿,低声道“现如今的妖族应当多数都不记得你原来的模样了吧?我把那东西还给你,咱们后面就这样做……” 雪上长老一听顿时拍手叫好,指着他道“你这小子贼精!”难怪能把诸神天那帮老家伙耍得团团转! 这边非邑有立刻掉头回琅腾的寝宫,还没走近就听见堂堂一族之长嗲着声音跟女儿讨吃的。 “小月月,你喂我嘛~” 这……虽然叮嘱过在近段时间少用妖力,但是作为一只狼别人都走到门口了也还能面不改色,脸皮也是跟着一起修炼过吧? 倒是琅霄月,听见脚步声的时候就一脸愁容,“父亲,大人来了。” “来了就来了呗,进来!”结果脸一转又是那副恬不知耻的模样,“来,再给我喂一口。” 非邑“……” 尽管青年进来的时候神色毫无异常,但是琅霄月就觉得尴尬,以前父亲虽然也总是这样,但如今似乎更黏她,尤其在这人面前让她很不自在。 实在是有些焦急,便将琅腾一把给推床上了,只来得及给非邑点头示意就逃似的离开了。 琅腾侧倒在床上目睹那边的‘互动’,压槽磨得嘎吱嘎吱作响。 这醋味,非邑挑眉。 “你们好歹是父女,这样做也让她太难堪了些。” “你管得着?”琅腾猛地坐起来,横眉冷对,“别以为你救了我就能一副指教的口吻跟我说话,我告诉你,小月月对谁都很礼貌,你绝不是独特的!” 还能不能好好交流了?突然觉得琅霄寞那家似乎伙比这货更适合当狼族族长,不过他来是有一件事要通知。 “此次不用你跟着去九尾灵猫一族了。” “哈?!” “你的伤没好全不是?”因为荣髓丹出了点小瑕疵,预计中完全愈合的效果也没达到,“去了也打不过沧夜。” 琅腾觉得自己被看清了,“你什么意思?啊,想带着我家小月月去冒险又不带我,难道……”他震惊地瞪大眼睛,似乎发现了眼前这人的险恶用心,“你想让我家小月月出卖美色去诱惑沧夜?!” 非邑“……” 暂且不说琅霄月并非是那种四海八荒级别的姿色,光是这脑补的程度他都能给跪了!无力地解释道 “只是另有人代替你去。” 琅腾这就冷静下去了,提到正事他还是那个狼族族长,总算有点正色,却还夹带着轻蔑,“哼,如今这狼族还有谁能代替我去?”换言之,还有谁能比他更厉害? “你确定?” “当然!”他一口咬定没有。 非邑似笑非笑,“你再想想。” “我说没有就没……等等!”这次的震惊是认真又认真的,“那老家伙要去?!” 狼族中,除了存在感极弱的雪上长老外他绝无敌手! “你开玩笑的吧?那老家伙从来都只会和稀泥还有偷懒。”想琅霄寞这般闹腾他都当没看见,这样的家伙会热心的帮一个连狼族都不是的非邑,想想都不可能! 非邑委婉地告诉他“我连你的伤都能治好,他的愿望又如何不能实现呢?” 琅腾坐在床上,腰间还缠着薄被,衣衫不整,头发披散,但是那双眼睛盯着青年的背影却出现前所未有的严肃和锐利。 “你真答应了?” “嗯。”模糊不清的一声应答响起在房间角落。 “对上沧夜,你我的胜算可都差不多。” “若是非邑来之前或许如此,但现在不同。” 此时传来的声音变得清晰,不是因为咬字,而是那嗓音温润而清透。 琅腾嚯地转头,瞬间一僵下巴都要掉地上去,指着那身影抖个不停,“你你你你……你这是?” 角落里的人面容不甚清楚,传来一声愉悦的轻笑,似乎满意于将他吓成这般模样,转身离去。 最后启程去九尾灵猫一族的时候已经是盛典开始前一天,算是赶上了,不过非邑有些头疼。 “乖,回家去好不好?” 泷幼一下子蹦到他背上,吊住,猛摇脑袋,“不嘛不嘛,人家就要跟着哥哥。” 非邑被她蹭的有些不自在,调皮的手指又跑来刮蹭他耳朵,一个激灵顿时蹿遍全身,“别闹。” 费了些心思将少女从身上撕下来,非邑语重心长,“此去危险。” 少女点了点头,噘着嘴,理直气壮。 “所以人家才要跟着嘛!” “泷幼!” 结果一吼就被她幽怨委屈的小眼神盯着,非邑顿时别开眼睛,轻咳一声,再换了一副温柔的语气,“哥哥不想你受伤。” 他不自知,但是泷幼从来都是读他心思的好手,有戏,当即蹭过去拉着他的手臂晃悠,“哎呀,哥哥就让人家去嘛,人家会一直待在空间里绝不会乱跑!”她在心中补了一句除非哥哥有危险。 老实说,非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女孩子这种带着期盼、带调皮讨好的眼神,但确信,这丫头的大眼睛每眨一下,那长睫毛就像是猫爪子挠在心上。 痒,但是极舒服。 面对她的要求总是不自觉地就答应了。 “耶~我就知道哥哥最疼我了!” 少女小计谋得逞,眼睛一转便凑近在他啄了一口,不等呵斥就钻进了混沌空间。 非邑无奈地擦了擦脸准备启动传送阵。 边上,琅霄月眼观鼻鼻观心,却没有漏掉青年嘴角的笑意,只能说一物降一物,天道诚不欺我也…… 因为提前读过请柬,找到九尾灵猫一族所在并非难事,但难就难在怎么进去结界。 当来到大陆南端某处连绵的山脉附近时,不管是传送阵还是神器都无法再使用,即便是用妖力和神力也格外费力,除此外就只有走路。 只因此处设了专门克制这一类阵法和神器的阵法,若有似无的阵法力量甚至让人轻易察觉不到,这份阵法造诣可见一斑。 一般说来很多妖界大族还有神明都会在领地中设下上空不许飞行的的阵法,一是为了彰显一族尊严,另一方面是为了防止敌袭。 “这九尾灵猫一族好生强势。”琅霄月擦了擦头上的汗说道。 非邑见状便落在地上去,“先休息一阵再走吧。” 之所以说强势,是因为此处根本不在九尾灵猫的结界上空,换句话说,在九尾灵猫领地结界的方圆百里,都在不许御空的范围内! 这一路走来,他们遇上的妖魅虽多,但绝非毫无秩序,越是往深处走,这些妖族的实力就越高,多半是投靠九尾灵猫一族的散妖,充当外围守卫的角色以求获得安全的场所。 他们一行的行踪应该已经不是秘密,非邑摸了摸脸上的狼面,希望能将他的身份掩藏一二。 忽然,他们来的方向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贺遂悲你倒是快点!咱们已经去的晚,要是赶不上盛典就麻烦了!”女子的声音格外清脆,犹如在云雾中传响的空灵。 “切,不就是青丘一族拉拢一个妖族,有什么值当?”男子的声音响儿亮。 “说得好听,那你别去啊!” “嘿,我说你就得非跟我过不去是吧?” 眼看要争吵起来,另一道稍微稳重一些的声音响起,“此次到底是青丘圣主发来的请帖,休要胡言。” 这三人,不论男女,他们的声音的都带着仿佛云间长鸣的旷远,格外动听。 待穿过重重树木林叶,三人皆着白衣黑纱外罩,尤其都长着一双又直又长的腿。 忽然,他们三个具是一震,落在地上,“和人在此?” 没有人应,非邑老远就感应出他们的身份,没打算多惹是非,隔着草丛道“我等在此休息。” 但有的人偏偏生性多疑,“鬼鬼祟祟,出来!” 琅霄月不得不剥开眼前的树丛,站起来道“吾乃狼族少族长琅霄月,在此地休息并无她意。” 三双眼睛上上下下将她看了眼,大约是女性天性中的戒备,三人中的女子向前一步,只见她头戴一朵羽饰,姿容尖丽。 “狼族少族长?我等可没听说过。”说着又将一身灰袍的女人打量一下,如此暗淡,便高傲的抬起下巴,“就你这修为还少族长呢,我看啊,恐怕是什么埋伏此处的妖族,妄图攀附我等的吧?” 若是问琅霄月此时的是否生气,答案是肯定的,桀骜的狼族怎么能允许被人这般情是侮辱?但她更多的是觉得可笑,平生第一次,见到孤高自负到这等地步的人! 虽然都不是普通的人。 这三人身上带着和神明妖魅截然不同的力量气息,那是属于来自上古的苍莽之气,这几人,是兽裔之民! 但这又如何?就算是兽裔之民也不见得她琅霄月就要忍下这口气!当即冷笑一声道 “想要我攀附,也得看你们够不够格!” 那女人原本高抬下巴斜视的动作变了,微微颔首,冰冷地看着琅霄月。 “还要赶路。”为首的男子说了一句,却不阻止。 女子略微点头,“小妹知晓的,很快就解决。。”说完向前踏一步,下巴轻点,“告诉本小姐你的名字。” 琅霄月同样回以不屑,“我的名字,你不够格知道。” “哼,本来想让你死得明白些,倒也算了。” 湿热的风扫来,将这一汪海似的绿林吹得有些晃动,那女子头上的羽毛发饰也飘动着,下一秒她只剩下残影。 琅霄月皱了皱眉头,在这里妖力受到了限制,但——她猛地拔出剑向后刺去——这并不妨碍她锁定敌人的位置! 女人的踢技被剑芒抵着,骨骼分明的脸上闪过一丝讶然,转而变为不屑,“嗅觉不错。” “可你不过如此!” 琅霄月猛地发力刺剑,在女人后撤的时候横着一挥,剑气便化作风刃卷过,草叶灌木了无生息的断了。 那女人见状连忙张开双臂如翅膀一般飞走,忽然,她一个旋身,射出一排暗器。 非邑原本正在观战,猛一见那齐齐插在地上的鹤翎只觉眼熟,随即一股不妙的预感袭来…… 第五百三十九章 鹤裔之民 鹤裔有着仅次于凤凰的一品鸟之称,以其孤高和代表着祥瑞的特质闻名。 三个鹤裔的兽裔之民中,唯一能让非邑忌惮的就只有那领头的,就以眼前的一幕来说气氛并不好。 琅霄月与那女人斗得并不慌忙,但是她并不了解兽裔之民有何秘术,一时间也说不得占了上风。 非邑提前吃过隐灵丹,所以作为神明的身份掩饰得极好,但是,隐灵丹掩盖不了其他的力量波动——比如他手臂内侧的某个印记。 当初初入四重天时,原四重天管事鹤仙对他纠缠不放,最后被毙于手下,在那女人临死之际将这个印记打了上去。 仔细想想,那女人身上不属于神明的气息不就与眼前的三个家伙一模一样! 得赶紧走才行,这三个兽裔之民他或许不惧,但是整个鹤裔却不是开玩笑的! 然而有时候预感总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只见那领头的青年射来锐利的目光,低声道 “你的身上,有很熟悉的气息。” 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了鹤裔的力量,手臂上被标下的印记竟然开始发热,非邑心中一骇连忙用混沌之力镇压,总算在它爆发前制住了。 恰好这时琅霄月那边出现了变数。 大约是见久久不能将她制服,也或许是为了出其不意,鹤裔的女人蓦地扬手洒下一片光芒。 琅霄月不知其中深浅,只持剑劈砍,非邑见状连忙喊道 “不可!” 说时迟那时快,那片光芒竟化作一张羽毛编织的大网! 比之鹤仙那种只知道变形和拘束的操纵,鹤裔之民作为发明者明显更为强悍,大网尚未至,束缚的力量却像是锁链一般将琅霄月控住。 并且还有无数鹤翎雨似的落下! 这等攻击瞬间就能让琅霄月变成肉泥! 空中的女人瞥了眼手臂上的伤口,冷笑一声,“本小姐的鹤翎已经练至五重,岂是你能挣脱的,乖乖去死……啊!” 没等她说完,大网就被一道白色的剑气破成满前飞舞的羽毛! 非邑右手持剑左手抱着受了轻伤的女人,还没有落地,另一道鹤翎聚成的大刀迎头劈砍下来! 他连忙举剑格挡,但因为带着人不得不倒飞出去。在地上点了几下将承受的力量卸了,才把琅霄月放在地上,低声说了句“先休息”就正面对上手持大刀的鹤裔男子。 名字似乎是叫贺遂悲。 “哟,你这鬼鬼祟祟的家伙倒是有几分实力嘛?”男人的目光放在他的剑上,雪芒闪烁,“这剑不错,报上名来!” 非邑甩了一下剑,“过奖,不过区区一介护卫,不必提名字。” 顿了顿,他到底是不想继续动手,毕竟此行是为了就深夜,要是盛典开始了一切就都会变得异常麻烦,“我与我家小姐路过此处本是为了赶赴九尾灵猫一族参加盛典,尔等又何必纠缠不休?” 说着隐晦地瞥了眼站在后面不动声色的男人,但见对方却一脸高深地望过来,他就知道对方已经高傲到绝不听劝的地步。 果然,贺遂悲当即嗤笑一声,“现在才知道求饶?晚了!” “是吗?” 非邑叹了一声,猝不及防的出剑刺去! 隐灵丹一定程度上可以掩藏他神力的波动,但并非长久之计,不过在离开狼族的时候琅腾叫了他另一种掩饰身份的方法——狼族心头血。 当知道非邑竟然喝了琅霄月的心头血的时候,这位族长杀了他的心都有了,不过却还是在琅霄月的乞求下将纯血心头血的另一个作用告诉了他催动其在体内循环,能在一炷香内伪装成狼族。 所以他此时无异于一个实力高强的狼族护卫罢了。 贺遂悲险些被他连续两剑刺中,不得不推开一些,轻轻看了眼另一个不动声色地男子,暗自握紧手里的鹤翎长刀,唯独不想在这家伙面前丢脸!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忽然仰头长啸一声,背后竟然长出一双半透明的翅膀来,气息也变得更接近蛮荒的兽类。 “此乃我兽裔一族特有的血脉强化,小子,去死……” 话到一半,他不敢置信地低下头看着手中断作两截的鹤翎大刀——噗嗤——鲜血从腹部迸出,溅了一地。 “啊!”旁边鹤裔的女人捂着嘴尖叫一声,躲在另个一男人身边,神色戚皇。 贺遂悲捂着腹部跪倒在地,大刀化作鹤翎回到他体内,引起反噬再次让他喷出一口血。他深深的看了眼远处两个伙伴,就这样倒在地上,动弹不得望着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的非邑。 “你……究竟……”大意了,只知道他是狼族,却没有探清实力。 非邑的剑上沾着一滴血,瞬息落下,俯视着那青年,狼面遮住了表情但是从那毫无动作的嘴角可以窥见平静。 “本就不是什么仇恨,我不杀你,不过被同伴当成探路石也够可怜的,你说是吧?” 最后却是朝着另一个默不作声的男人说的,语气带着不屑,孤高不等于自私,这不是种族天生,而是这个男人本就是冷血无情的。 没有人看清两人是如何动手的,只是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力量让这边山林都开始震动,一阵阵气浪荡开绿草铺地,青叶落飞! 贺遂悲猛地瞪大眼睛,任由女子为他疗伤,只盯着空中战得难分难舍的而两人目不转睛—— “这人竟然可以和鹤青空打到这个程度?”再瞥一眼自己的腹部,果然是手下留情了。 然而非邑并没有旁人看到的轻松。 一来神言之术、阵法都不能用,因为会暴露;二来这个叫做鹤青空的家伙手中的武器有点奇怪。 正想着,只见迎面一道反射着阳光的剑芒逼来,他抬剑一挡,顿时一声脆响传来——剑断了!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发现鹤青空手中长剑的奇特之处和贺遂悲那还保持着羽毛模样的武器不同,这一把分明已经有了金属的光泽和质感! “发现了吗?”鹤青空冷着脸,却是不可一世的自负语气,抚摸着他手中的长剑,复又以轻蔑地看蝼蚁似的眼神瞥着非邑,“我可不是那等废物,七重天的鹤翎与准神兽的修为,绝不是你这样的垃圾能企及的。” 他就像是在陈述着事实,又像是在吟诵这自己的伟大,愣是要把非邑气笑了。 不过某种程度上他说的也是事实,非邑看了眼已经只剩一截的长剑,被鹤裔的灵力破坏甚至连回收利用都没办法。 那么问题便来了,不能使用神言之术和阵法,已经进入九尾灵猫一族的地盘,他们的行动多半已经被注意到,常用的神器比如虚映剑也不能用。 左右手里的剑再无作用,他便随手丢了。 鹤青空见状讥讽一笑,“怎么,打算投降?” 谁知非邑竟然认真地问了一句,“我投降的话你就能不再纠缠了?” 这架势,大有你敢说是我就立马举白旗的意思。 鹤青空顿时一愣,随即冷脸破裂,捂着额头哈哈大笑起来,就这种时候都还保持着他身为鹤族的鬼仪态。不过他不知道的是,非邑很认真地在提议。 “不是说狼族都桀骜不驯,你这样……”他上下扫了一眼带着面具的青年,“耻辱!” 所幸没有说出什么假冒的之类的话。 不过这倒是让有心人留意起来,比如说正在监视阵法前的沧夜,他轻轻用手戳了戳屋内随处可见的球状物。 “传令下去,严查。” “是!” 沧夜再次看了眼对峙的画面,嗤笑了一声站起身来,想了想,在满是各种球的床上拿起一个红色绣花叮当作响的球,慢慢走出去。 此时族内到处布满了陌生妖族的气息,他皱了皱眉头,直接跃上瓦楞来到后山悬崖下,这悬崖生满藤蔓,任谁看了都觉得心生压抑。 除了猫。 一道既不讨喜的声音响起。 “沧夜少族长。” 从后面走来的是琅霄寞,他此来最大的目的就是获得这位的支持的,然而几天过去别说交流,连见都没见过! 说来也奇怪,发到各族的请柬都是沧夜的妖使印记,但从始至终都是老族长忙前忙后的招呼,这位几乎就没现过身,因此他不得不特来这里等着。 几番下来总算是等到了,结果没等他高兴的攀谈几句,披头就是一句。 “滚。”沧夜连正眼都没有给,只是余光一瞥,“你是什么东西,谁允许你来此处的?”说着一抬手就把树上躲着的三花猫隔空拎过来,“再让这种垃圾跑过来,扒光你的毛。” 那猫赶忙叫唤起来,“喵!” 随后沧夜没有再说一句,留下脸色难堪的琅霄寞飘然而上。 悬崖半壁上一处凸出来的平地,上面长满了野花,时不时有小鸟在这里飞起落下,还有狗尾巴草迎风招展。 沧夜随后拔了一根,慢步往平地后边的洞口走去。 才靠近,就听到里面传来语重心长的喵喵声,这声音厚重且低沉,大致翻译一下就是“和你结婚的可是个漂亮姑娘,都这么大了要赶快定下来,叔叔没别的要求,只是想完成你乌月的遗愿……” 只见这洞中处处是软垫,浅紫色的衬得这洞中很是明亮,洞顶垂下很多流苏,或是挂着铃铛的丝绦,一旦有风溜进来便叮叮作响。 最里面有一张石床,上铺着紫色软垫,软垫上又有一个浅蓝色的结界,结界中是白色的猫窝,里面趴卧着黑色的一团正是深夜无疑。 他此时脑袋埋着,俩爪子把耳朵扒下来堵着。而结界前,则是一只大白猫,体型健壮,皮毛油光水亮,一双灰蓝色的眼睛里布满了慈爱。 大白猫背上还驮着一只不知道从哪里顺来的小幼崽,黑白色的,乍一看还以为驮了几块儿碳。 一见沧夜来了,大白猫的尾巴炸了一下,眼睛四处转,干笑道,喵了一声。 青年淡淡的瞥他一眼,“又乱跑?”复又说道“难道看着他你就不觉得头上一片清凉?”简称,绿。 大白猫忍不住了,豁然变成一个身穿白衣的中年男人,义正言辞,“我是你父亲。” 金色的眸子中平静地映射着他色厉内荏的模样,沧夜不再说话。 把云上给气得尾巴都冒出来不断甩,指着他说道“别以为你你现在长大了我就不能打你屁股了!”他来回走了两遭,把石床上懵懂看戏的小猫崽抓起来,作势拍了两下,“像这样!” 结果被儿子冷冰冰的目光一扫,顿时怂了,拎着无辜的小猫崽气急败坏地离去。 来到外面又想起事情没说完,一时间走也不是回也不是,索性一屁股坐下,将小猫崽放在手心戳了戳,看它懵懵懂懂的抱着手指啃,格外沉重的叹了口气,咕哝道 “沧夜也是,深夜也是,以前小时候都挺好玩儿的呀,怎么现在都这么难搞了?” 石洞里,沧夜将绣球丢进结界中,“以前不是一直要这个?” 深夜被砸了一下,登时怒了,一爪子将之拍飞。 “滚!” 绣球叮当叮当滚出老远,最后卡在软垫的缝隙中停下。 一双异瞳,一双金色的眸子,之间迸发的火花宛如要灼烧一切。 另一边,非邑心中闪过数种或许能行的法子,最后都被否定,眼看鹤青空已经蓄势待发,他一咬牙,传声让琅霄月准备。 只见鹤青空双手御剑,长剑瞬息变成无数虚影,待他发力尽数化作光弧朝着非邑聚拢! 每一道,都犹如下品仙级神器! 然而无数道剑影刺去,四面八方都没有破绽,却并没有达到他的预期,剑影所去之处竟然皆如泥牛入海毫无反应! 忽然,他眼前一闪,非邑竟来到了两米开外——鹤青空猛地将双手一合,右手握住,长剑实体一在手,猛地刺出去! 非邑手无寸铁的情况下不闪不避,直迎而上,没有人看见他微微染黑的指尖…… 噗嗤~ 长剑咬穿他的肩膀,直抵剑柄,一米多长的剑刃染着他的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贺遂悲还没来得及高兴,却脸色一白只见鹤青空的胸口,亦有一只手穿过,鲜血淋漓。 非邑噗嗤抽回手,对方温热的肌理鲜血还有骨头划过的感觉细腻而粗糙,身体中插着的剑翁然变成一支鹤翎回到鹤青空身上。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已经带着琅霄月远去……他没看见的是鹤青空极度愤怒中带着的震惊。 第五百三十九章 九尾灵猫一族 摆脱了鹤裔三人之后,非邑停在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肩膀上的血还没有干,因为催动了狼族心头血的缘故,引来了不少窥探的视线。 琅霄月站起来气势一放,“尔等宵小还不退开!” 一时间林子里窸窸窣窣的声音远去了。 她连忙蹲在去,看非邑扯开衣服,往上面撒了些及寻常的药粉,“大人……” “低调为好。” 自从常有仙丹傍身之后,非邑就就少这样长时间忍受疼痛,但是现在已经越来越接近九尾灵猫一族的结界,一切有可能暴露身份的东西都不能使用。 站起来时,只是保持垂手的姿势都疼得冒汗,他咬牙忍下,“赶路。” 必须要在盛典开始前找到深夜。 即便是这么近的距离,他还是无法凭神使契约感应到深夜,就连都无法使用创典寻找混沌之力也不行。 这其中必有青丘一族的手笔,至少要先到了结界再作打算,走了两步却见琅霄月一脸踟躇,便问道 “怎么了?” 谁知女人却忽地单膝跪下。 “是属下冲动了,与鹤裔之民交恶,届时在九尾灵猫领地内恐怕……” 非邑打断她的自责,“此行,实际算是利用了你们狼族,总之,我会竭力将将损失降到最小。” 他没有说的是即便方才没有对上,恐怕与鹤裔之间也迟早有摩擦,摸了摸手臂上已经停止发烫的印记,他的眼神不由得又深了一分。 不论如何,他的猫一定要带回来! 在轰然染天,整片林子都变成金色时,他们终于到来到九尾灵猫一族的结界了,也毫不意外地在入口受到了极严密的盘查。 这里只有一棵苍天大树,根须盘结,长在一处略高于四周的空地上,突兀但是庄严。这树枝繁叶茂,生机勃勃,却,挂满了各色丝绦铃铛,风一吹,就铃铃作响,极是悦耳。 林中到处都是鸟鸣虫叫,但比起入口守卫那聒噪的声音还算美妙。 “没有刻着沧夜大人妖识印记的请柬,管你是谁都赶紧滚,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再说明天就是盛典了,尔等此时才至,将我族当成什么了?!” 眼前这几个凶神恶煞的妖怪并非九尾灵猫族人,不过能派来镇守入口也都不是什么平凡之辈,千年大妖。 能让这等妖怪来守门,琅霄月心里对于此行越来越没底,九尾灵猫一族,恐怕比他们想象的要强大得多! 非邑可不管这一切,不能明着来,就把猫给偷出来。 “诸位见谅,我家少族长因族内有事暂不能脱身才让其他族人先来,若是怀疑,为表我等的心意,验一验身份身份便可。” 语气不卑不亢,自带一股威严。 两个妖怪面面相觑,就在这时,他们背后传来一声猫叫——一只大橘慢慢走了出来,那可真是应了“十橘九胖,还有一只压倒炕”这句话。 “谁把猪弄成这颜色了?” 这话绝不是非邑说的,但是却也让他浑身一震,想都没想就把狼族心头血运转起来,将自己伪装成狼族。 来人使用传送阵直接抵达的,没有受到阵法的影响,除了主人家的尊待意外不作他想,毕竟,这几位可是在不久的未来能站在诸神天最高话语权中的通天神! 只见织女一把将那猫弄拎起来,看得人心惊胆战,生怕它后颈的皮子感觉承受不住体重。 橘猫扑闪两下爪子,口吐人言,“放开!” 这浑厚苍老的声音让织女被蛰了似的松手,面带微妙和复杂。这猫光看外表好歹胖是胖了些但油光水滑挺可爱的,落地化成人形却是个身穿橘色外衣的油腻老人…… 这下子织女的表情瞬间转为恶心,赶忙在牛郎身上擦了擦方才拎了猫的手。 这位猫大爷很生气,但是好歹知道这几位是贵客,便深吸一口气,道 “老夫是九尾灵猫一族的橘长老,几位大人莅临有失远迎,请!” 戴着神格的男女们纷纷颔首,准备往里走,忽然,最后的织女瞅了眼裹得严严实实的某人,张口喊道 “非邑?” 如果不是知道这货缺根筋的性子,非邑恐怕都忍不住要应一声,未免引起怀疑,他甚至动都没动一下! 牛郎赶忙拉了织女一下,朝琅霄月两个点了点头,“想不到在此处竟能看见两位狼族纯血。” 他的语气绝对客气,不过只是那种场面上的礼仪罢了,妖怪在神明眼中,永远都只是能当作神使坐骑之类的存在。 真要说的话,牛郎的已经算是好的。 他的话倒是引起了橘长老的注意,一打量顿时变脸色,睨了眼连个守门的家伙,然后走上前来,道 “未曾想两位狼族的贵客到来,实在是失敬,这两个家伙都没长眼珠子不认识二位,抱歉。” 整个狼族,如今的纯血一只手就能数过来,哪个不是身份尊贵的?别说最近琅腾侄女琅霄月归族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说着一抬手,要请他们进去。 然而他忘记了几个神明还站在入口,这一请到底谁先进谁排后就是个问题了。 尽管神明自诩比妖怪高贵,但是这一次东家却是妖族,顺序就显得尤为重要。神明先进吧,主人家在妖族要落得个谄媚的名声;让妖怪先走吧,神明又怕是要觉得丢脸而记恨。 橘长老似乎才反应过来,胖胖的脸上出现苦恼,唉,果然这几天恶补的《待人接物一百则》有点记不牢。 天知道他最近为了顾全所谓礼仪都瘦了…… 神明没有走,妖怪也没有抢先,就这么尬站着。 最后还是非邑上前一步,抱拳拱手后朝入口抬手,示意请几个年轻的通天神现行,但,他完全不敢说话。 光是这个动作就让招徕的目光锁定了,但他确信没有漏洞。 最后牛郎几个并没有什么表示先行进入了。 织女还啧啧有声,低声道“他真的很像非邑诶……” 这边橘长老特别感谢非邑,这么体贴的化解了尴尬,“是老夫的过错,二位请!” 非邑点了点头,不过他还记得自己是琅霄月的侍卫,便让后者先走,他则是落在橘长老身后一步,慢慢跟上。 跨过那大树枝干上垂下的两条略长的丝绦,眼前的场景顿时大变——飞岛流泉,云雾缭绕,碧峰顶上常有光晕闪烁,好一处灵气聚集的福地! 只是,这里好多挂着铃铛的丝绦和流苏,脚下也常常会踢到各种球。 一路走来能看见很多窝,树上、崖壁上还有洞穴中,时不时有一双双好奇的眸子打量,胆子大点的都跑了出来,蹦蹦跳跳,一被发现便又缩回去。 简直就是猫的天堂! 真要说的话就是这猫有一点点区别,它们不止一条尾巴。 这些大多是小猫崽,以三花、黑白、狸花、橘色等毛色居多,至少非邑暂时没有看见纯色的。 然而都不重要了,因为,进入结界之后他就已经感应到深夜的存在了! 创典在意识海中兴奋的飞舞,找到了,找到了~ 原本想不着痕迹的打听打听情况,但仔细一考虑还是选择全程闭嘴,不要打草惊蛇。 而且这一路走来他不仅仅只看到了这是猫的天堂这一个事实,还有这些家伙的实力,这是修炼了功法带来的妖力。 这一刻,被九尾灵猫环绕的时候非邑才知道,要带走深夜有多难。 直到被带到一处院落,橘长老才准备告退,“此处是狼族暂居的院子,老夫就不进去了。”虽然这些家伙是贵客,但并不妨碍天性中本能的排斥。 琅霄月同样回以抱拳,“劳烦您老带路了。” “没事没事。” 橘长老连忙跑了,找了个没有外族的地儿,化成一只大橘毛,跃下飞廊,穿过一片小树林,就来到河边的一处大石头上。 只见一团团毛球四仰八叉的躺着,在夕阳底下几乎要化了。 大白猫睡在中间,掀起了眼皮,咕哝道 “唔~老橘回来了,呼噜~呼噜~” 橘长老走到黑白大猫那里,一爪子拍过去,“该黑白间你做事了!” 黑白大猫一台爪子抱住脑袋,“不去!” 顿时几只猫冲过来,对他又是挠又是咬。 “我们都做了,轮到你竟然敢偷懒?” 一时间便只剩下喵呜喵呜的声音,旁边有些小猫崽在耍,见状也都蹦哒过来,加入乱战……远远地,带着狼面的青年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没忍住抽了抽嘴角。 原来,深夜不是个例…… 正在石头上置身事外给一只小猫崽舔脑袋的大白猫忽然一僵,站起来朝着飞廊上望去,尾巴摆动起来,刚刚有一道窥视的视线,怎么不见了? 非邑躲在飞廊的拐角处慢慢将急促的呼吸调整好,暗道好险。 方才石头上那一堆猫估计就是这九尾灵猫一族的长老们,实力大约都相当于六七重天的样子,唯有那只大白猫,他看不透分毫。 等等,那只是纯色?! 直觉那家伙不好惹,非邑便先撤了,总之,先把这里的地形记好。明天就是盛典,他必须要在今晚带走深夜。 他回去狼族的院子时,轻易感觉到了那不同寻常的紧绷气氛,无视院子里两个虎视眈眈的黑狼,径自去了大厅。 果然,只见琅霄月坐于上位,与琅霄寞一言不发的对峙着。 “我真是想不到,你竟然能带回一个藏得这么深的家伙。” 琅霄寞冰冷的目光射过来,非邑看都没看一眼,来到琅霄月身旁站着,演戏要演足,绝不能让一点点破绽就败露计划。 虽然说起来,根本没有任何计划。 他的行动也让琅霄月顿时醒悟,冷声警告道“若是不想让别人发现狼族的罅隙有机可乘,最好别明目张胆的胡来。”如果内部斗争失去了大局观,那么他们狼族离覆灭也不远了。 琅霄寞深深地看了眼他们,一拍小几站起来走了,来到外面后立刻吩咐道“派人下去将主院的东西收拾出来。”他顿了一下,嘴角擒着冷笑,“照我说的去做……” 谁也不想让狼族受到损伤,但是这就不代表他不能先收点利息,预感到不久后的精彩一幕,他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不过,当冷静下来后他又开始为前途感到迷茫这个女人出现在这里,说明琅腾已经痊愈了,而他爷爷还在族内。 一时间所有的不利都朝他压来,想了又想,他猛地站起来,“递消息的人已经到了吗?” “尚未。” 他几乎是咬牙下定了决心,“让他回来,我亲自去一趟!” 然而当来到那座象征着九尾灵猫最高位置的院落时,琅霄寞又有些游移不定,进去这里就没有退路了,那日,那家伙的震慑还残留在心中,隐隐发紧。 “滚进来。” 这三个字轻飘飘的响起在耳际时,他就知道已经没有退路了,深吸一口气,慢慢走进去。 在门口时,他停下说道“沧夜少族长,在下有一个交易想与您谈谈。” 门,开了。 只见沧夜半倚在矮榻上,面无表情,甚至可说冰冷,黑发披着,他用手背抵着嘴,打了个哈欠,慢悠悠道 “你说的事情最好能引起我的兴趣,不然你今天休想活着出去。” 琅霄寞顿时打了个寒噤,但他笃定自己的消息绝不是没有价值的。 “是这样的……” 这边非邑已经和琅霄月说了大致的计划,最重要的一点是,“接下来不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动手。” 这是他能想到的能保全狼族的最好的方法。 “可是……” “没有可是。”非邑直视着女人担忧的脸,“你是代表狼族的少族长,届时大可说我以救好你父亲为交易才进来的,他们绝不敢拿你怎么样。” “那大人你呢?”琅霄月连忙问道。 “我?自有办法。” 虽然应该叫做不是办法的办法。 说完不管琅霄月的反对,他直接离开了,顺着混沌之力的指引,他很快来到了后山的崖壁下。 望着这满是青藤的峭壁,他飞了上去,就是那个洞口,他压抑着兴奋的心跳走了进去——远远地,看见一团黑毛球躺在囚笼中…… 第五百四十章 苦大仇深 “深夜,醒醒。”非邑轻轻出声喊他,当那双金蓝双瞳睁开的时候,他几乎分辨不清此时的心情,压抑住急促的呼吸蹲下去,“我来接你了。” 这个洞再次屏蔽了混沌之力的感应,也不能在意识海叫他。 半晌,深夜才低声道“你来干什么?!” 青年一愣,“你好歹是我的神使,要娶媳妇儿总得经过我的同意吧?” “你想死?” “啧,走了。”非邑说着就打算用混沌之力破开笼子上的结界。 “住手!”深夜往笼子边缘蹭了蹭,“这是沧夜亲手设下的结界,一破他就会察觉到的。” 只见非邑神秘一笑,紧接着混沌之力就出现在了笼子里面,没有任何力量波动就来到了深夜身边! 见深夜瞪大了眼睛,他得意地哼了一声,“怎么样?这可是我新开发出来的功能。” 混沌之力本就是无限的空间,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的出口和入口向往那边开就往那边开,绝不会触碰外界的任何东西,即便是空气! 深夜过于震惊,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混沌之力一口吞掉。 非邑勾起嘴角,从混沌空间里将黑猫掏出来,看他半眯着眼睛微微摆动着尾巴,呵地笑出声。 “我这么配合,演得不错吧?” 半晌,冰冷的声音响起。 “你是怎么发现的?”从小到大,这个游戏几乎没有谁识破过。 那一刻,被混沌之力控制着的黑猫整个气势变了,冰冷的,危险,目光一闪,蓝色的那只眸子光芒褪去变成金色。 这只猫,赫然是沧夜! 不得不承认,从外表上看除了一双眼睛,这家伙和深夜几乎一模一样,但不同的猫终究不同。 非邑想了想,答道“从你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开始怀疑,说出第一句话后我就知道了。”他倏地握紧手,混沌之力便随之将黑猫束缚得更紧,“我劝你别白费心思,即便是你,被混沌之力抓住也逃不掉的。” 沧夜的喉咙里发出警告的咕噜声,问道“理由。” “你想知道?” 非邑瞥了他一眼,随即往榻上角落射出一道混沌之力,轻微地咔嚓声响起。 真正的深夜站起来抖了抖毛,猛地蹿过来,攀上青年的肩膀照着脸就是一爪子,骂道“蠢货,怎么才来?!” 没错,这个是真的了。 因为这猫已经被他养得跟个大爷似的,要他说出以上那番为他人着想的话简直天方夜谭,不是说他不关心别人,而是这货从来都只凭本性行事,和嘴上说的绝对相反,所以…… 这一刻沧夜的脸色应当格外难看,虽说一脸毛,但他看深夜的眼神很有深意。 望着一人一猫,他停顿许久,才低声道 “从小,你运气都很好。” 好个鬼!深夜现在看着他都觉得烦,连忙催促非邑快走。 “天真。”沧夜对于弟弟的行为就像是在闹脾气的小孩儿,在非邑戒备的眼神中平静地吩咐道“动手。” 下一秒,洞内瞬间如寒冬降临——只见飘飘洒洒的风雪从外面涌进来,犹如风暴! 非邑直接被刮到墙壁上,血液都要凝固的情况下,他还没有松开沧夜。 寒冰,从洞外快速爬了进来。 “非……”深夜喊了一声,却瞬间被冻成了冰雕,他望着这边的眼睛里还带着焦急和担忧。 非邑猛地瞪大眼睛,下一秒操纵着混沌之力打算将沧夜先抓起来。 然而寒冰已经先一步将黑猫保护起来,混沌之力竟然慢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间,沧夜已经挣脱,变成人形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窒息感瞬息而来,非邑只觉血液被堵着,脸色涨红起来。 这时,一只大白猫从外面踏了进来,踩着寒冰,耳朵尖上有一簇茸毛,身后九条尾巴飞舞着,牙齿寒光闪闪。 吐出的却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我说沧夜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还拉着你弟弟玩这个游戏。”走近了,方才还优雅的白猫惊奇地瞪着眼睛,“这就是养着深夜的人类小子?这么这么弱?” 他颇为不赞同的摇头,走到变成冰雕的深夜旁边,轻轻把他身上的冰拍碎,然而给他慢慢舔猫。 “小深夜啊,听叔叔的话,跟着这个人类能有什么出息,早点讨媳妇儿生个小猫崽才是正途。” 待冰化尽,深夜一爪子推开大白猫,跑到沧夜面前,见非邑只是昏过去才松了口气,立刻对沧夜龇牙道“你要是敢杀他我跟你没完!” “连人形都不能化,你能做什么?” 只一句,就能把深夜气得跳脚。 非邑迷迷糊糊地掀了下眼皮,意识海里传来了深夜的怒火,还有悲伤…… 天,慢慢亮了起来,晨光甚好,娇花点露,白鸟脆鸣,若是趁着这天地灵气最充足的时候举行盛典无疑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 只不过,九尾灵猫结界内此时却一片安静,仔细听的话到处都是咕噜咕噜的声音。 这么好的时间不睡觉怎么行?而且因为这些猫大爷要睡觉,盛典筹办期间就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其他妖族不能打扰他们睡觉,这些猫的起床气普遍很大,要是误伤的话容易引起妖族纠纷…… 趴在床上的深夜爬了起来,伸个懒腰打个哈欠,才飞快地往外面跑。 守在洞口的狸花猫原本正在睡觉,见状惊醒过来,喊道“深夜,少族长说要你在盛典时必须现身,不然就把那个人类杀啦~” 深夜回过头去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滚!” 那猫摇了摇头,再次盘成一团睡觉,深夜还是一点没变呢。 深夜沿着青藤滑下山崖,蹿上飞廊来到另一座浮岛,那里守门的两只猫也在睡,似乎早就被吩咐好了似的,将狸花猫说的话再重复了一遍。 气得深夜一猫给了一爪子,然后跑进了洞里。 洞顶是通透的,一束阳光斜着射进来,在盘膝而坐的青年头上擦过,衬着那泛着寒气的结界还挺好看。 因为这里是关猫的,对于非邑来说有些狭窄,一睁开眼,就见黑毛球一脸嫌弃的蹲在面前。 思及自己本来是抢猫的,结果却成了送人头的。不过他是不是可以乐观的想一下,正因为他到了,深夜才可以自由的走? 当然,这种厚脸皮的话只能想想。 “咳,你放心,我会救你的。” 此情此景,面对深夜的眼神他都感觉到了久违的,怂。 “你打算怎么做?” “刚就是了。” 深夜狠狠地鄙视了他一眼。 沉默中,毛球忽然说道“其实结婚也没什么不好。” 非邑浑身一震,“你不相信我?” 深夜摇了摇头,“你打不过沧夜。”当他这样认真又直接地说话的时候,总给人很低落的感觉,“那家伙从小都这副阴阳怪气的模样,天底下没有比他更让我恶心的家伙。” 他好像陷入了很沉重的回忆中,破天荒的表现出这副模样。 想了又想,非邑还是决定问出口,“所以,你和他到底有什么天大的仇?” 然而一问完他就有些后悔,因为那双金蓝眸子中竟然显得异常的痛苦挣扎。 深夜似乎在犹豫,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终于,他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说道 “从小到大,他总是抢我的食物,还挠我的尾巴,逼着我玩儿猜猜谁是沧夜的游戏……”毛球越说越起飞,最后站起来一边转圈圈一边吼道“最可恶的是,他自己有窝不睡,老抢我的!” 早晨的阳光溜进来了更多,洞顶的杂草沾了露水难承其重,滴滴答答的落下。 隔着阳光和结界,一人一猫看不清对方的神色,许久,非邑的睫毛上都沾了露水,他才眨了眨眼睛。 “……” 说不出一句话。 “果然还记着。” 一只脚跨进来,却是沧夜,只见他直视着非邑,指着脚边龇牙的深夜,说道“是不是觉得我弟弟炸毛的样子很有趣。” 这绝对是陈述句! 非邑抬头看他,发现这张面瘫脸上竟然一脸认真,双眼带着微微的兴奋,“……” 这一刻,他只想以头抢地。 只见沧夜把深夜拎起来,道“即便到现在,我也只找到这么一个除了球之外还算有趣的玩具。” “放开!”深夜弹了两下,露出缓缓变长的尖牙,“我警告你别太嚣张了!” 沧夜接下来一句话却叫他瞬间停了下来。 “母亲失踪后,你也跟着跑了,我可是找了好久。”金眸瞥了他一眼,似乎能看穿一切,“有一个好消息可要听?” 非邑能感觉到,深夜此时内心中的震动,甚至隔着结界都能感觉到他的快速心跳。 “什……什么?” 沧夜也不卖关子。 “青丘圣主知道母亲的下落。” “真的?” “只要你妥协。” “没问题!” 这么措手不及的对话,非邑连一句话都没插上,但此时的深夜,似乎也已经不会听他的劝了。 深夜正要被拎走的时候才想起还有个人在,连忙蹦下地,“你先走,我有话要跟他说。” 当这里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他蹲了许久,才说道“别劝我。” 非邑哭笑不得,“没打算劝你,不过能不能给我说说你母亲的事情?” 深夜点了点头,或许是因为知道了母亲下落的消息,他此时语气格外坚定。 有关于他的父亲和母亲,既不是值得赞美的故事,也并非预料中的狗血出轨。 妖族中,皮毛往往代表了血统的纯正,比如九尾灵猫,如今族内的纯色就只剩下黑白两色,即是纯血,各有一只,便是云上和沧夜深夜的母亲乌月。 两人理所当然的结婚了,无关情爱,而是为了保证族内纯血的降生。 云上曾当着全族的面对乌月保证过,“如果哪天你有喜欢的人了,随时都可以走。” 然后乌月出去游历便遇见了青丘一族的人,这俩完全没考虑过自己的血统和种族,说爱就爱,说做就做,还把深夜给生下来了。 原本这没什么,你说娃都生了九尾灵猫一族也都不反对,但青丘一族却打死不同意。想他们兽裔之民何等高贵,更别说越乌月相恋的也是一位血统极高的青丘裔。 双方各族都盼着这两人能为己方诞生出血统纯正的后代,期望的目光自然而然的放在了深夜身上,结果可想而知。 一个连血统都无法融合驾驭的幼崽如何能让他们满意? 严格说来是青丘一族单方面的嫌弃。 不得已之下,乌月回到了九尾灵猫一族,深夜便安稳的在这里长大,直到……乌月失踪。 在九尾灵猫一族为此烦恼的时候,青丘却找上了门,理由是乌月带走了深夜的父亲,并扬言若不交出人来就要让九尾灵猫一族付出代价。 讲到这里,深夜就沉默了。 “然后呢?” 谁知毛球却回道 “我哪儿知道?”他有些心虚地别开了视线,最后耐不住非邑的审视,妥协似的说道“那时候我怕被抓回去,就跑了。” 难得看到他这种心虚气短的模样,不过非邑此时一点也笑不出来,当初的深夜,应该还很小。 据他所说,后来他其实又回来过,只是实在是忍受不了当时族内的人的态度,再次离开之后就从未回去过了。 “他们恨你?”非邑猜测道“因为你带来了不详?” 深夜一个白眼送过去,“你怕是电视剧看多了。” 相反,他受不了的是族人给的包容和关爱。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关爱,反正大家都是一起吃吃睡睡,晒太阳而已。”说到这里,他猛地一跺脚,“都是因为沧夜那混蛋!” 所以他最后离开的最大原因还是出在同母异父的哥哥身上。 “所以这次我不能再离开了。” 他直视着非邑的双眼说道。 “我知道了。” 谁知深夜反而一脸紧张地看着他,“你不管了?” 非邑翻了个白眼,“我有说过不管了?”顿了顿,他近乎咬牙切齿地说道“那你娶了媳妇儿咋个办?带回去不?” “哦,那不用管,丢着就行了。” 非邑“……” 第五百四十一章 盛典 非邑以前看深夜对于生世总是三缄其口,便自行脑补了一大段豪门妖族狗血恩怨,但实际上对于猫来说,最大的仇恨就是吃的和玩儿的被抢。 只是不恨是一回事,在乎母亲的下落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样一来,他之前的行动似乎变得毫无意义,毕竟这算是九尾灵猫的家事。 被关在结界中,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处理眼前这种情况,正在抓耳挠腮的时候,一个身穿蓝色长裙的少女就在洞口探了个小脑袋,双眼亮晶晶的蹦了进来。 除了那周身飘散出来的和青丘一族相似的气息,她和普通的人类毫无区别,换句话说,实力不高。 “你就是深夜的主人?” 主人?那家伙要是听到别人这样形容他们的关系绝对会炸毛的,盯着眼前这少女,非邑灵光一闪,“你是和他订婚的人?” 这姑娘论姿色实际上只能算清秀,干干净净,细腻的肌肤在晨光下都能看见细细的绒毛,一双眼睛清透单纯,胜在娇俏和含苞待放的气质。 腰间系着一颗镂空的铃铛流苏,越发可爱。大概是不喜欢非邑的这个称呼,她皱了皱鼻子,哼哼道 “我不想和他订婚的,毕竟我们虽然被称作青丘后裔,但说白了只是流淌着一点点神兽血的人类。”她蹲下来,捧着小脸,“而且我天赋也不好,修为这么低,很快就会老死……” 非邑从始至终都听她静静地说,猜不透这丫头到底有何目的,洞外已经能听见渐起的喧嚣,还有丝竹声乐传来。 盛典,开始了。 见小丫头还要继续说废话,他毫不客气地打断,“如果你不明说我是没有理由离开这里的。” 能被选来联姻,怎么可能是个小白兔? 青丘长乐干净的眸子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他——平静的表情和看透一切的眼神,她忽然撇了撇嘴,咯咯笑道“你根本不想深夜说的那么,额,莽。” 索性这洞并非完全封闭,她清脆的声音分散一些出去后也不算刺耳。 见青年无动于衷,可洞外已经传来呼喊声音,她脸上终于天真遁去,只剩下严肃和认真。 “接下来说的话可以说是我的私心,但也事关你的猫信不信由你。”她凑近了结界,压低声音,“你可知道圣主为何要急着将深夜认回来?” 她吊足了胃口,心里打着小算盘,可这点心思放在非邑面前相当于隔着放大镜。 “因为你们青丘一族的血脉已经非常稀薄。” 青丘长乐目瞪口呆,“你能读心?!” “猜的。”非邑不想和她绕圈子,“可是深夜只是不能化形的妖,回去应该也没用,难道有办法让他化成人形?” 少女摇了摇头,“他的血脉难容,能活着长大到现在都是奇迹,变成人形更无可能。” “那你们圣主到底打算做什么?” 对上她闪烁不定又凝重的眸子,非邑没有来心里一阵强烈的不安。 “你可知,深夜他是圣主的亲弟弟……” 这时候外面忽然闯进来两个青丘族人,手呈爪状要将少女抓走。 在他们面前,青丘长乐根本连反应的能力都没有,一无所知,小嘴一张一合正要继续说,却见面前的青年猛地调动神力凝出神言之术朝她打出! 灼热的火焰穿过结界冲出去,她还没来得及尖叫出声,火焰就擦着她分作两股,身后便传来两道惨叫。 “卫一?卫二?” 见倒在地上的两个男人一身焦黑,翻滚了两下昏了过去,青丘长乐一把捂着小嘴,小脸煞白。 非邑这才慢慢收了气势,抬了抬下巴,“继续说。” 少女此时哪敢有半分隐瞒,不过恐惧之余,她又感到高兴,有了这个力量,说不定还有希望。 等第二波人来的时候,非邑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他示意少女先跟着出去。 当洞内就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外面的猫忽然打了个寒颤,悄悄往里瞟了眼,炸毛了。 “喂。” “……喵?” “我想问问你们九尾灵猫一族,真的打算就这样把深夜交给青丘?” 青年抱着手臂,手指在臂膀上轻轻点着,似笑非笑,守着洞口的狸花猫愣住,摇了摇头…… 日上中天的时候,盛典终于开始了。 牛郎几个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妖族大型聚会,在一只挂着红绸铃铛的三花猫的带领下到了主场,一眼扫完后,纷纷愣住—— 没有金碧辉煌的装扮,没有雕梁画柱的场地,更没有什么婚礼该有的红绸纱幔。 这里有的,只是一片茂盛的狗尾巴草和野花! 周遭有一丛丛的低矮树木,小溪潺潺环绕流过,飘荡着小盏,日光亮而不热,鸟语伴着丝竹声乐好不惬意! 然而,那几个演奏的妖仙却是外面请的乐师…… 若真要说与盛典有关的摆设的话,大概就要数那些挂在树上比平日数量更多的丝绦铃铛。 带路的小猫没有让他们继续进入,几个年轻的申明就这样待在外围,陆陆续续有客人来了,却都没敢轻举妄动。 窃窃私语不断响起,大约都是在吐槽这些猫要闹什么,或是嘲讽不会待客丢脸之类的。 忽然,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一只黑猫和一只白猫从天而降,黑色的无疑是沧夜,而白色的却不是云上,仔细看,他的俩耳朵尖儿和尾巴尖儿都带着一簇黄毛。 “深夜?”织女低叫一声。 “不是。”招徕立即否定了。 这才发现眸色不同。 变成人形时,沧夜还是那一身黑,身边的青年却是一身白,只是头发上有两缕黄发,在前者的示意下,他略平静的点了点头,上前一步。 没有知道他是怎么操控的,这片狗尾巴草地竟然微微颤动起来,众人惊慌不定时忽然目瞪口呆 一个个银色圆台平地升起,就像是雨后疯涨的蘑菇,高低大小不尽相同。却又见地上的小溪不知为何竟凌空飞起,在各个圆台之间蜿蜒起伏,银色小盏随水漂浮,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与此同时,一只只猫很快将果盘茶水摆上,风一吹过,圆台上系着的银铃便叮叮作响,声远而清,格外动听! 这时候,各个带路的猫才按身份行动。 牛郎几个所处位置较高,随手将旁边溪流中的小盏端来饮尽,放回去时,空盏却就此沉下去,防止后面的客人拿到。 这一手当真叫在场宾客无不喟叹。 “古语有流觞曲水,九尾灵猫一族当真是发挥到了极致。”牛郎感慨一声,倒真有些享受起来。 这些凌空圆台座位的摆放并非完全无序,大致上便可看出场地设置的规模和方向,与他们几个临近的三张圆台明显要大一些,且居于首位,显然是举办盛典双方的席位。 正在前奏时分,他们吃吃喝喝还挺开心,织女嫌小盏不够过瘾,便腾了个果盘一次蓄满,一口灌下去足足感受许久,才张嘴哈一口气,爽爆了。 原本牛郎几个觉得这样不太好,毕竟自己是神明得把架子端上是吧,可惜的是,他们一次次外出历练任务都已经把架子磨得差不多了。 就连嫦娥,都一副斜倚在小几上大口灌酒的模样,真真是完全颠覆了神明的形象。 “嗝~说起来,今天结婚的是谁来着?” “谁知道?” “且看着。” 阳光上头,酒意微醺,他们这才想起要问问今天的主角是谁。 当时九尾灵猫一族发来请柬时他们并未在,归来神使报告时又恰好在开酒会,知晓了是九尾灵猫一族就来了,其余的完全没有多问一句。 盛典的主人家很快就来了。 方才还各种寒暄嬉笑的声音纷纷消失。 一群猫从天而降,先是落在首位的大圆台上,随即按照族中的辈分高低各自跃上附近的席位上,落下时,纷纷变作人形。 或俊美高冷、或俏皮灵动,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质就是那双剔透澄澈的竖瞳双眼,而且九尾灵猫一族是异瞳遍地的种族。 他们平时多以猫的形态行走,此时一本正经的模样倒叫来参加盛典的妖族有些不习惯。 此时场上都是妖族,看一看也就习惯了,直到接下来的一群人到来,他们才知道什么叫存在感极强—— 和人类无异,体内却流着青丘狐神兽血脉的兽裔之民,那一份来自天地的灵压让妖族们纷纷呼吸一窒。 这还不算,随即青耕裔、鹤裔、重名鸟裔、甚至是烛阴裔民等等都来了。 “竟然都是祥瑞兽类,实在是,老夫此生无憾!” 有些活了许久的大妖见识不浅,一时感慨,两盏酒下肚心下快意不止。 此情此景当属能记入三界史册的大事,兽裔之民和妖族为了一个盛典齐聚一室。 但若只被眼前景象所惑,无疑便应了那句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牛郎捏着酒盏轻轻转动,看似随意地问道 “你们说,一直隐居于生于的兽裔之民为何都纷纷出世了?” 一般说来,织女接不上他的话,嫦娥不喜欢他文绉绉的措辞也不爱接,便只有招徕,言短而洁。 “那怪物能在诸神天兴风作浪,其他地方亦然。” 或许他们只是想多了,人家举办个盛典就只是想单纯地联个姻,然而当看到青丘一族的领头人时,立刻便推翻了这个想法。 那一身白衣盛装,万年不化的冰冷,居于青丘一族席位的首席,身周三尺好似禁区。 “苍苍……苍雪域?!”织女猛地想起当初在育神院时被这杂毛狐狸支配的恐惧! 此时略有些安静,她的声音便格外响,然而尽管别的妖族都望过来时,苍雪域却全似没听见。 到了介绍时,他却成了青丘一族的长老青丘长御。 现场也有冰霜九尾狐的族人,此时他们的表情竟带着扬眉吐气,颇有狐假虎威的意思。 这……不是灶神的神使吗?几个年轻的神明面面相觑,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了这种大有来头的人物? 然而现实证明,有时候惊喜总是与惊吓齐飞,震惊与更震惊共长天一色。 当来到新人进场的时候,牛郎几个已经傻了谁能告诉他们那只走在红衣少女身边,迈着优雅步伐,一副天下我最屌的模样的黑猫为什么看着这么眼熟? 方才将沧夜错认还能有眸色否认,然而此时这只猫他们确信不会认错! 直到深夜目不斜视的从空中的红毯走过,电光火石之间,牛郎几个总算想起了那白色巨兽的形态深夜,竟然是九尾灵猫一族和青丘的混血! “难怪他以前总是和苍雪域很熟的样子。” 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步过红毯,来到正中间的圆台上,司仪是由青丘那边的人担任的,一个面容清隽男子。 苍雪域此时好似完全不认识他们,扮演着完美的青丘长御的角色,轻轻朝司仪一抬眼。 司仪便点了点头,高唱道“现血脉!” 不知他做了什么,深夜竟然在蓝雾中化作白色的巨大形态,周身有柔和的蓝光闪烁,时不时幻化成火焰的形态。 这是苍雪域第一次见到他这个形态,冰冷的眸子中,暗光一闪而过。 另一头,沧夜的眼瞳快速缩了一下,望着司仪,之前可没有这个步骤。 而司仪仿佛没有感觉到他危险的目光,面上竟然呈现出一种因激动而出现的薄红,他看着稍有不解的深夜,好似在看一个珍宝。 对,就是这种火焰,是纯正的青丘血脉!清了下嗓子,再次高唱道 “融……” 砰! 一道不和谐的声音打断了仪式,众人纷纷看去,只见那白发带两缕黄的青年脸色难看的掰断了椅子扶手。 沧夜侧头问道 “怎么了?” 云染夕低咒一声,“阵法被破了!” 就在这时,毫不收敛的神力从天而降,只见身穿黑色短袖衬衫和水洗牛仔裤的青年从天而降,落在司仪身边,白色的神格好似在笑一般。 “我的猫要结婚,怎么能不请我呢?”他转过头看着司仪,似乎很温和,“刚刚进行到哪一步了?继续。” 第五百四十二章 新婚礼物 司仪哪里还敢继续,非邑的手就搭在他的肩膀上,带着不容抗拒的神力,暗示着他如果敢进行下一步瞬间就能被秒! 清隽的男人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苍雪域。 这戏剧性的一幕叫在场的神妖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织女低呼一声指着非邑,“我就说之前在入口看见的家伙是他嘛!” “安静点。” 此时观望的目光很多,当然还包括几位妖尊。 寒山、灵天、赤闫几个赫然在列。 “据传回来的消息,诸神天今年来有一崛起的地方神,一手炼丹术炼器术可谓精彩绝伦,连财神楼与丹坊都奈何不得。” “此到底为机缘?还是……” 想起之前得到的仙丹,三位妖尊纷纷沉默下来。他们三个的位置很近,说话时漫不经心好似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 妖尊,当然不止他们三个,旁边有一白胖的女人,正呼噜呼噜的啃着果子,见状不顾嘴里还含着食物,噗噗笑了。 “你们在扯什么?那个神明?” “要本座说,不过一个六重天,来这儿?”身着绿衣的男人高傲的抬着下巴,美得尖锐,“妖怪可不像神明那么讲究面子道德。” 就沧夜和青丘裔的行事风格,一招就灭了。 正如他们所料,沧夜发话了,“你到底想做甚?”说话时,妖力已经隐隐有外放的趋势。 非邑连忙举起双手,笑道“我真没打算破坏婚礼,但前提是他们得要真心举办。”说着望了眼抿嘴不言的青丘长乐,转而蹲在深夜面前,“你结婚,我总得送件礼物。” 无视青丘裔难看的脸色,他勾着嘴角对深夜伸出手——鎏金色的混沌之力瞬息涌上,将深夜笼罩住,融入了皮毛间。 无数双眼睛猛地瞪大。 “什么?”黑色的毛球抬爪看了看,嗯,一直环绕在身边那种若有似无的气息没有了。 “也没什么。”对于青丘裔投来的阴狠的目光,非邑觉得非常受用,“混沌之力凝成的盔甲,只要我不死,任何东西都不能近身。” 想来想去,他也只找到这个不算办法的办法。 这招对于没有异样心思的人来说无伤大雅,但是对于想在深夜身上动手脚的家伙来说无异于釜底抽薪。 他非邑就要让所有人知道,想动他的猫,也得问问他答不答应! 这还不算,为了能更让人恶心一些,他还给新娘子准备了礼物——一块带着混沌之力能破除任何结界阻拦的传送符。 “天大地大,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他笑得可以说非常亲切和气了,但青丘长乐一个寒颤抖了起来,这个家伙,实在是过于恐怖! 这块传送符,她接了就相当于站在他那边,可若是不接,那是不可能的,没有比自由更能吸引她的东西了。 在青丘裔针似的目光中,非邑把青丘长乐给收买了,然后他又轻轻拍了下僵硬的司仪,告一声打扰,便去了九尾灵猫的席位。 从自己的空间中掏出一根绿色的塑料凳子,大喇喇坐下,双腿岔开踩在凳子的横杠上,撑着下巴示意婚礼继续。 “这……” 司仪望了眼苍雪域,第二部仪式被打断,还要不要继续?而且方才那人说的‘盔甲’到底是故弄玄虚还是确有其事他也拿不准。 苍雪域理了下袖子,平静地说道“继续婚礼。” 即便摸不清那力量的真实性,但是对于非邑的性格,他自问看得清清楚楚,不吃亏,看似冲动但是对于深夜的安全问题若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是绝不会冒险的。 并且非邑其实算是九尾灵猫那边的客人,沧夜诡异地没有出手,他们更不好动手。 只不过,最后需要先解决的对象变了。 司仪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高唱起来。 非邑保持着略艰难地姿势,朝苍雪域丢了个挑衅的眼神,嘴角噙着冷笑。 方才这家伙实际上有机会阻止他给混沌之力的,但是沧夜何其精明,一个不慎露马脚就会引起怀疑。 没错,非邑可以确信青丘一族绝对没有告诉九尾灵猫把深夜带回去的真正目的。 至于要不要由他的口说出真相,其实并没有意义,因为沧夜不会信。 且看着盛典结束后,青丘要怎么出手。 不过在这之前他的麻烦并没有结束,落在身上灼热的视线难以忽视,非邑转过头去,对上了一脸阴郁的鹤青空。 而他的身边,与之同行的鹤裔的女人正跟一个老妇人叽叽歪歪,没一会儿,老女人看过来的目光已经带上了仇恨。 当有更大的麻烦在不远的将来等着时,眼前的小麻烦似乎都成了调剂,非邑现在就是这种心态。 他认真地摆上戏谑的表情,做了个口型,把鹤青空气得险些跳起来。 赶紧告状,爸爸等着。 隔得老远,非邑好像都听见了对方磨牙的声音,再看看青丘裔那边虎视眈眈的眼神,颇有些苦中作乐的意味。 不远处,琅霄月紧紧握住手中的杯子,大人…… “你选择的大腿似乎已经自身难保了。”琅霄寞丝毫不掩藏幸灾乐祸的心思。 “哼,先管好你自己吧。”她将小盏中的酒一饮而尽,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心中总有些不安,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琅霄寞被怼得无言以对,不过,他就不信这个非邑的好运会一直继续。 非邑出现的小插曲到底掩藏在了盛典平静悠扬的声乐中,但他格格不入的坐在那里却总有些不和谐,撑着下巴的姿势没有变,另一只手也在膝盖上轻轻敲着,就像是一颗不安分的炸弹,随时都会引起震动。 有惊无险的,盛典的婚礼部分结束了。 并没有出现新郎被攻击或是新娘逃跑的桥段,一时间,众人都有些看不懂非邑方才的一手操作。 不过这时候青年的坐姿倒是改变了。 才结束流程的‘新郎’丢下娇俏的新娘,一路跑过去,扒着腿蹭蹭爬上青年的肩膀,“给倒杯水,渴死了。” 非邑顺手从旁边端来一杯酒,才递过去就被扇飞,“水!” “啧。” 猫大爷还是猫大爷,这特么结没结婚有啥区别?“你空间里不是准备了饮料?” “你不会拿?” 非邑真是给气得没脾气了,想他这么瞻前顾后,跑断了腿要救的就是这么个玩意儿都觉得糟心! 这时,青丘长乐走过来,一身红装倒是掩盖了两分幼稚气,她有些怕非邑,惴惴地没有说话。 “哈啾!”深夜早就受不了她身上的脂粉气,一爪捂着鼻子,另一爪赶苍蝇似的挥了挥,“走开走开!” 众人“……” 说好的海誓山盟不离不弃,说好的恩爱愿意呢?所以刚刚的婚礼到底意义何在? 深夜可不管别人怎么看,一副完成了什么重大任务后解放自我的模样,吃吃喝喝,玩玩乐乐。 死寂中,织女再也憋不住的笑声传开,竟然指望这只猫理解婚礼的含义,根本就是异想天开! 嫦娥斜坐在椅子上,高开叉的裙子拖曳在地,一双玉腿在阳光下莹润如玉,“这猫已经被养得只能当只猫了。” 理解过来的人都深以为然。 沧夜望着伸着脖子让人挠痒痒的弟弟,眼瞳微动,手一伸就把毛球给拎了过来,自己给他挠,结果反被挠了一下。 “为何不要我挠?” “不舒服!”说完深夜又跳回非邑身上。 沧夜抿了抿嘴角,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忽然,侧头正好对上那边青丘裔莫名幽深的目光,触及他的审视,那些家伙的眼神顿时一变,带着虚假的笑意。 这厢各怀心思的交流时,中间的红毯悄无声息地撤走,换成一张更大的透明圆台。 妖族一向以实力说话,聚会是总少不了展示自己发泄力量,这时候擂台就显得格外重要,即便是婚庆盛典也少不了这个环节。 然而这一次没等蠢蠢欲动的妖族先踏上去,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一马当先的占据了擂台中心,引得低呼声接连起伏。 “鹤裔?他们怎么有兴趣参加了?” “以前不是完全不屑于和我们动手吗?” “嘁,谁知道,估计是看谁不顺眼了。” 最后一种说话似乎更有说服力,但实际上也是接近事实,因为这实际上是一场由看不顺眼引起的报复。 当看见鹤青空站上去的时候,非邑就已经把深夜拎到旁边沧夜的身上,摩挲着脸上从没有取下过的神格。 “非邑!难道不敢下场吗?” 鹤青空饱含恨意的一声,终于将炸弹引爆了。 众妖短暂的怔愣后,热血沸腾起来,这可是真正的神仙打架了! 他们举起拳头大力挥舞,双眼狂热。 “下!下!” “上啊!非邑大人!” 呐喊声惊飞整个结界中的百鸟。 牛郎无奈地扶了下眼镜,“这家伙的麻烦体质又来了。” “可不是。”走到哪儿哪儿都不太平,不过嫦娥倒是颇有兴致。 而织女更是兴致高昂,甚至站了起来摇旗呐喊,“非邑上啊,弄死他!” 周围的怂恿都已经成海啸淹没过来,但是非邑却一直没动,忽然,他向前一步。 幽深如夜空的眸子环顾一周,然后所有的声音都消了。 他的立场应当是在场最特殊的,但他浑身一股仿佛执掌全局的镇定自若,一举一动都让人移不开眼睛。 “凭你一句话就想让我下场,够资格吗?区区手下败将。” 一句话就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这其中似乎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幕? 被各种微妙的目光看着,鹤青空的脸色几乎铁青,他暗暗告诫自己要保持鹤裔的风度,只是说话时气息有些不稳。 “哼,你若非有那等狡诈手段。” “所以你还是输了。”非邑再次重申事实。 鹤青空愣是气得直哆嗦。 “青空。”老妇人不温不火的一声,让鹤青空找回了理智。 “那你要如何才与我比试?” 非邑目光一闪,故作思索状,随后笑着开口“比试嘛,总得有代价,你说呢?”颇有些循循善诱的意味。 “比试都是生死不论的,不过若是有其他条件,说出来也无妨。”不论什么代价对于鹤青空来说都无关紧要,因为他知道最后赢的人只会是他! “但我还有条件。”非邑指着那个神色阴郁的老妇人,道“如果我赢了,你们鹤裔不得以任何借口再找我的麻烦,如何?” “没问题!”鹤青空一口答应。 “你说了有屁用。”非邑完全不被糊弄,直接喊话鹤裔的领头人,“你答应是不答应?或者你对鹤青空没信心?” 那老妇人盘腿坐着,闻言狠狠皱眉,极深的皱纹出现在眉宇间和鼻梁上,“你的激将法对我可没用。” 然而青年一直是那副仿佛看透一切的笑容,实在叫人火大,她与鹤青空对视一眼,放下心来,朗声道 “不过老婆子就答应了你这条件!诸位为证!” 旁边是其他兽裔,见状都纷纷讶然,似乎不太理解他们为何要跟一个神明这样杠上。 理由很快就揭示出来。 在非邑踏上场的时候,自他身上忽然飞出一道白鹤的虚影,直冲天上然后消散。 同为兽裔,他们当然知道这个标记的意思,复仇印记。 凡是被烙下这个印记的人身上无疑都背负着兽裔的人命! “我且问你,诸神天财神楼原四重天管事鹤仙是否为你所杀?” 面对这样的质问,非邑可以说非常平静,“没错。” 连理由都没有,反倒让鹤青空有火发不出。 “那么你便做好觉悟吧!” 他再次掏出自己的鹤翎炼制的武器,不过这一次自身也出现了变化,手臂上、鬓角竟然都出现了化羽的痕迹! “哼,我之姓氏乃是鹤裔之鹤,你可知其意义?”他的语气里不乏炫耀的成分,凌于空中,恰如仙鹤展翅,“族姓,是只有领悟了血脉真正力量的族人才配拥有的!” 然而,迎接他的却是非邑了然的神情和紧跟而来的冷笑,他自下而上看着那几根羽毛,“这就是你的自信?” 这莫名的压迫感,鹤青空攥紧了武器。 只见非邑从兜里摸出一块白色的玉符,抛了两下,第三下时,玉符猛地化作流光飞向天际! 第五百四十三章 擂台赛 此时飘荡在九尾灵猫结界上空的除了阳光微风就是鸟鸣,方才还为这场擂台赛呐喊的声音全都化作震惊,挂在众人的脸上。 非邑甚至都没有动手,仅凭一道阵法就将鹤青空撂倒了! 怎……怎么可能?! 兽裔之民身体中流淌着的神兽血脉能沟通天地灵力,竟然被靠着人类信仰生存的神明给打败了? 这一刻,不光是鹤裔,在场所有兽裔之民都觉脸上无光! “青空!” 大约是感受到了来自其他兽裔之民的视线,鹤裔的长老不由得加重了语气。 鹤青空此时正以狼狈的姿势倒在地上,羽化的痕迹被这一声提醒激得顿时更明显,隐隐有冲破白色阵法的趋势。 “我劝你别乱动。”非邑两根手指支撑着阵法,凉飕飕的瞥着他,“一般我出手的阵法十有八九都是杀阵。” 然而鹤青空只是稍稍停了一下,随即挣扎得更猛烈,只有他自己知道,如果在这里认输,别说族人不会放过他,就连所有圣域兽裔都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我等兽裔之民乃是天道所佑,区区……啊!” 还没说完,地上的光阵飞出一道闪电劈中他,绚烂的光弧,被烧焦的羽毛都说明起力量之强。 严格说来非邑方才的警告有假惺惺的嫌疑,毕竟他不是什么慈悲为怀的家伙,更不懂得的以德报怨,其实吧,他就是想杀杀这些家伙的威风。 鹤裔讨厌神明妖怪,他又何尝不讨厌兽裔之民? “其实吧,我觉得你人数比较好。” “开什么玩笑?”鹤青空嘴快回了一句,可是被青年笑眯眯的目光锁定,心里却开始动摇,再一感受到落在身上的长老的目光,他重申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谁知道他是要说给谁听的。 非邑摇了摇头,“那没办法了,说起来,你还没有见识过我的神言之术和神器吧?” 鹤青空浑身一震,被雷击中的刺痛还残留着,此时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他以为调动血脉能解决这家伙,可却没有想过,对方之前根本就没有认真和他动手! 尤其是在见识到非邑一手便凝出两道上品灵言,他的心更是凉了半截! 千钧一发之际,阵法似乎神力耗尽溃散了。 非邑也皱起了眉头,周遭响起不少唏嘘的声音,明明差一点就能轻易剁了这个兽裔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绝境逢生! 鹤青空在生死一轮回中,几乎是本能的奋起反击,以他的鹤翎,两道神言之术算什么?轻易将其劈散后,伴随着回升的是一腔志得意满。 瞬间逼近对方,他冰冷的脸上愣是憋出一个狰狞的笑意 “我看你还有什么招数!” 局面如此翻转,别说非邑,就是看客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深夜第一反应是要跳下去帮忙,却被沧夜一把掐住;织女要跳起来也被招徕拉住。 鹤裔的女长老原本也对此感到满意,可脑中却想起了非邑方才的一句话,霎时间浑身一震要提醒时却已经来不及! “啊——” 只见一道绿芒冲天而起,将对手挑飞的同时,飞向空中横亘在众人头顶,最后与灵猫一族的结界撞在一起,化作漫天神光溃散! 巨大的一声掩盖了鹤青空的惨叫,等众人望去时纷纷倒吸一口凉气一根被切成两截的鹤翎缓缓飘落,了无生气;而鹤青空更惨,一道血痕从眉心到下半身,正好是人体中分线,再深一些就能将他切成两半! 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仙剑不曾吸足血的不满嗡鸣——那一柄莹绿长剑,盘旋的莲花镜,竟将平凡的青年衬得凌厉逼人! 所以之前的阵法溃散是故意的,用来让鹤青空降低戒心。 非邑轻轻摩挲着虚映剑,安抚着剑灵,心里盘算着何时才能再让它更进一步,想着要去哪里寻找天才地宝…… “竖子敢尔!” 老妇人中气十足的怒吼让整个场地都震颤了一下,将鹤青空治疗之后她丝毫不为这青年的留手而松口气,因为鹤青空已经废了。 鹤翎之于鹤裔,犹如本命神器之于神明,甚至更重要,没有鹤翎,鹤青空便是治好了也是个不能再修炼的废物,一声都将止步于当前! 这可是他们族内新一辈中的翘楚,竟然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折于非邑手中?! 老妇人的目光仿佛要吃人似的,再加上鹤裔面相多尖利刻薄,更添几分阴狠,她身周好似飘荡着阴森寒气,让人不敢恭维。 反观非邑却兀自安抚着剑灵,抽空瞥了他一眼,勾唇一笑,“做都做了,还说敢不敢,有意思么?”他闲闲地转了下视线,忽又说道 “其实吧,你这会让与其来朝我撒气,不如先训训你们鹤裔的后辈。目中无人,心高气傲,惹是生非!”说完后还用摇了摇头,颇为不赞同,“你们鹤裔在圣域做了这千万年自高自大的梦,殊不知,天地尚在,王道不存。” 换言之,如今这天下早已不是兽裔问鼎的时代,偏偏还把自己当根葱,简直笑话! “若还不知改,今天能有一个鹤青空,以后肯定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他的目光在兽裔的所有席位轻轻一瞥,愣是让人如芒在背。 这话意味颇有些深,听进去的或许会放在心上所感甚深,可惜的是,鹤裔绝非个例,因此射来的目光皆如淬毒或是看笑话。 唯有苍雪域闭目不言。 但也有人想给非邑大声叫好,可憋得脸通红也不敢在兽裔面前乱来,织女一个好字马上要出口却被牛郎眼疾手快那果子堵住了。 非邑再次把目光放在鹤裔那边,只见老妇人已经气得抖如筛子,他还不忘嘲讽,“怎么样?我说得……” 叮—— 虚映与坚硬的鹤翎针锋相对,竟无法将其吞噬! 非邑后退起落数米,才站定,身边就已经出现一道灰色的影子,正是那鹤裔的女长老。 “小子你找死?” 非邑忍着没回头,笑道 “堂堂鹤裔长老也要与我打擂台?”顿了一下,他又说道“那方才我与你的赌约又有何意义?” 然而这老妇人已经打定主意要以大欺小,冷笑道“老婆子看你颇有两分本事,领教领教又如何,与赌约有些干系?” 这着实不是一族长老应有的气度做派,同为兽裔都有些不赞同的皱起了眉头,更别说妖族。 “堂堂鹤裔长老竟也食言,实在是叫我等大开眼界!” 或惊讶、或怪异的目光都射向赤闫,竟然帮神明怼兽裔之民?可赤闫却不管那些打量,大手兀自转动着小酒盏,冷笑时露着两颗巨大的犬齿。 “可不是,要不咱们也找鹤裔的小辈切磋切磋?” “传说鹤裔乃一品鸟,如今看来实在是叫我等大跌眼镜。” 与此同时,寒山妖尊和灵天妖尊也都开始‘委婉’地讽刺鹤裔长老。 这下可太好了! 妖界的妖尊都发话了,其他妖族如何能忍?纷纷开启嘲讽模式,在场妖、神与兽裔三方之间各自都不对付,一方出糗,两方落井下石。 其场面好不壮观! 鹤青空才悠悠转醒又被漫天的嘲讽气得一口血喷出晕了过去,鹤裔长老本就气极的心情越发不妙。 “那又如何?!”这女人一头花白头发披散着,被灵力震得私下飞散,荡开的厉喝将所有声音都震慑住,她眉间、鼻梁上皱纹极深,环顾一周目光如针,“待老婆子收拾了这小子,谁不服谁给我站上来!” 然后谁也没再敢憋出一句来。 堂堂准神兽级别的长老,相当于神明七重天三层的修为,谁敢与之一战,即便是几位妖尊,有实力也没那魄力。 毕竟能赢过这一位,那圣域中还有好几位呢,更别说百鸟兽裔之上可还有一族庞然大物! 思及这一点,诡异的气氛蔓延开来,赤闫皱着眉头看了眼似乎一无所知的非邑,张了张嘴却蓦然对上鹤裔长老锐利的眸子,顿时气哼哼的捏碎了酒杯,到底没再说一句。 老妇人满意了,转而看向青年,“如何,这擂台你应是不应?若是不答应就先给我跪下磕三个响头,再随我回百鸟圣域……” 非邑怪异地看着一脸理所当然的老女人,半晌,问道“为什么要跟你回百鸟圣域?” 而这老妇人只是瞟了眼他手中的剑和虚映,听他的问题只当是选择第二条路,继续道“要磕头,就必须要五体投地。” 比之他人的不齿皱眉,非邑却全程懵着听她说完,随即放声大笑! 他笑得突兀又难以自拔,在怪异的沉默中格外怪异。 “笑甚?”鹤裔长老质问道。 非邑捏了捏笑得有些绷的眼角,慢慢从‘虚映’中拔出虚映剑来,浅绿色的神光映得他眉目带寒。 “我这人吧,其实很多时候都怂,但一般怂得很有原则。”话听着很怪,可含义很明显,“一是你有把柄,二是我觉得这麻烦可以省。但如果你以上两条都不占,那就不好意思了。” 瞧瞧,他说完之后都忍不住为自己鼓掌,总结得多好,说得也简洁淡定! 可放在别的人眼中,这就是疯了! 一个六重天或许厉害,但是要和高出自己整整一个境界的对手刚那可不是找死?更别说兽裔的准神兽级别就和七重天一样,那是质的飞跃。 “非邑不行!”织女站起来焦急地吼道“你打不过那老妖婆的!” 这一次牛郎没有拦着他,因为他们也一样担忧,忽然,他们同时抬手筑起一道防御结界——锐不可当的鹤翎却还是穿透而来,直直地刺向织女! 叮! 银梭自发出现舍身与之一碰,神力与灵力交织爆炸,愣是将他们几个同时掀倒! 其霸道强势,其气量狭窄,可见一斑! 非邑皱了皱眉头,“虽然人家比你年轻漂亮,但也用不着这样争锋相对。” 陈述的语气更令人生气。 才说完那鹤翎就来到了他面前。 非邑矮身躲过,颇有些狼狈,几番下来干脆化守为攻,直接逼到女长老面前,胆子之大令人侧目! 他的虚映剑对于这个长老来说似乎完全没有威慑力,连衣角都挨不到,任他如何刺、砍都无济于事。 “哼,可惜一把好剑!”老女人看着虚映剑的时候目光微热,随即将鹤翎捏在手中,转而幻化做一把长剑,“让本座来好好教教你何为剑法!” 她确实有资本说这样的话,非邑只来得及看见鹤羽残影,身上便几下凉意扫过,过了一阵伤口才嗤嗤裂开。 老女人挽了个剑花,颇有些仙风道骨,凌然卓绝的气势。 非邑瞥了眼身上的伤口,不欲浪费神力,便吞了颗仙丹。 谁知那鹤裔长老却喟叹似的说了一句 “你果然还会炼丹?” 非邑眉头一跳,一般说来,谁还没有备点随身物资,但这老家伙却一开口就是炼丹,“看来你们兽裔之民并非传闻中的不问世事。” 连他会什么都打听清楚了。 不过这话倒是给众人投下了一颗炸弹,他们只知道这神明胆大包天,却不知他竟然还是个炼丹师,一时间,各种火热的目光如潮水淹没而来。 鹤裔长老也感觉到了其他兽裔的心思,暗啐一声,对非邑说道“老婆子劝你还是早些投降!” “诶,不行。” 非邑索性将神器都收了,白色的神格光芒俞亮,若是硬对硬肯定不行,那么他就扬长避短! 再次看见他掏出玉符,那老妇人便知道他要做什么,不过却并没有慌乱,毕竟之前似乎也没什么突出之处。 然而只有诸神天的神明知道非邑的阵法有多恐怖。 当幻象出现的时候,老妇人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左顾右盼都是无尽的火焰血海,但是当她转一个方向时却是又是冰天雪地。 心知这是困阵,想竭力保持镇定,但是这幻境过于真实,灼肤的热度以及刺骨的寒冷都让她无法克制! 众人只看到她在场上团团乱转,在原地走来走去,神色凝重而焦急。 第五百四十四章 再次失控 非邑可以毫不谦虚的说,自从有了目的,他从来都是以不遗余力的态度去对待每一件事情,当然,人间界的学习除外。 对于所有能提高实力的技能,非邑完全把当初的学霸精神用了上去,各种孜孜不倦就为了能在关键时刻多一分保命的几率。 “他的阵法造诣,深不可测。” 云染夕的评价响起后,沧夜平静的目光有松动的迹象。他这个弟弟虽然不是纯色,但作为族长之子,放眼整个妖族天赋也排的上号,尤其是在阵法的研究方面,妖族内无谁能出其左右。 还是第一次,听见他用四个字来形容他人的阵法修为。 沧夜开始重新打量那个家伙,所以他是凭本事从囚牢中跑出来的,在深夜肚皮上摩挲的力量逐渐加重,立时被挠了一爪子。他垂眼,对上一双愤愤的异瞳。 “收的奴才不错。” “哼。”深夜不理他,翻个身看着场上,怎么还不杀了那个老妖婆? 此时场上的拼斗暂时停了下来,因为阵法的缘故,鹤裔的长老被压制着大约还在里面团团转。 阵法上结成的神光一道道往她身上招呼,非邑手上结印叫人看不清轨迹,但从凝重的神色中能看出并非游刃有余。 到底都是由上品灵言铸造的阵法,虽然经过编织之后能发挥出强大的力量,但终究无法达到能消灭七重天的地步。 “天音长老!”鹤裔那边传来焦急的声音。 鹤青空拦住欲要动作的女子,低声道“莫要惊扰到了长老。” 实际上叫做天音的老妇人此时并不能听见外面的声音,此时她的耳边充斥着的是烈火喷发、寒风呼啸,前后左右皆无退路! 左方一道火龙张口咬来,她连忙祭出鹤翎将其打散,脚下不自觉对了一步却踩进风寒的区域,寒冰顿时爬上了小腿! 她将妖力提高将冰晶狠狠震碎,但寒冰却好似无穷无尽,源源不断地袭来,不断不断的运转妖力使用妖术,耗费极大。 不行! 汗水沿着眉间深刻的褶皱纷纷滑落,将她锐利的双眼衬得更亮,再这样下去迟早被耗死在阵中。 ‘那小子确实有些本事,不过到底是个六重天。’ 略一思量过后,她便下定了决心,隔着万千幻象朗声道“既是将老婆子我逼到这个份儿上,就怨不得我手下不留情!” 在众人眼中,她身边结了一道结界,无数红色和白色的神光落在那结界上都炸出绚烂的光芒,却不能挨近,便知她并非是色厉内荏。 果然,当她鬓角、手臂、脚上出现化羽的痕迹时,无形的力量就此荡开,众妖更是一阵轻颤,汗毛倒竖起来! “传说当兽裔之民修炼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能将血脉中的兽血唤醒,与自身融合后具有先祖的特征,更有甚者,更是能直接化成神兽的形态。” 寒山声音不大,但是在寂静的环境中就很清晰了,也不知是对谁说的。 非邑了然,所以这种现象用一个比较现实的词来说就是——返祖。 不过比之鹤青空的羽化,这个天音长老的可要高级多了,因为她融合的特征很多,双臂甚至已经具有了翅膀的规模,可不是那几匹毛能比的。 随着天地灵力的汇聚,从阵法中反弹回来的力量让非邑双手微颤,再也没有心思胡思乱想。 眼看气血都被反噬的力量震得翻涌,他当机立断收了手。 阵法消失了。 玉符失去神力的加持黯淡下来,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断作两截。 “怎么?要认输了?” 天音长老的声音因为返祖变得格外尖锐,好似尖锐的鹤鸣,孤傲又高高在上。 “谁说我要……” 非邑还没有说完便猛然一滞,本能的后仰避开迎面削来的长剑。 然而天音并没有停,瞬息来到他背后,爪子似的脚踢中他的背心。 非邑只来得及感受到她擦过的风劲,借着就是剧烈的疼痛,往前飞了出去,结果还没反应过来正面胸口又被一脚踢中! 砰! “噗!” 光洁的圆台都被砸的晃了一下,非邑躺了一阵,眼角瞥见那老女人又消失了,危机感使他用力一拍地面飞了起来。 腾上空中时,眼前是圆台被天音一脚踹塌的场景。 眨眼间,那长腿又来到了眼前,这攻击何其密不透风! 显然,这位天音长老用上了全力,才两击就让青年陷入了绝境。这一下要是中了,脑袋都能开花! 非邑目光一动,身前便出现一个半透明的黑色结界。 众人屏息等待的结局,却像是被按了暂停一般只见天音保持着踢动的姿势,然而非邑和那结界却纹丝不动。 “你这小子果然有古怪!” 天音眉间皱纹已经深得犹如老树皮的沟壑,面目狰狞,她试着抽动腿,却发现那结界好似胶水似的将她沾着! 猛然间,她浑身一震,脸扭曲起来—— 众人忽然瞪大了眼睛,他们看见了什么? 天音的腿流血了! 那结界到底有什么诡异?他们全都盯着非邑,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什么解答。 然而现在的非邑却微微弓着腰,一手撑着额头,双目突出,似乎很痛苦的样子。 深夜刷地站了起来,契约又被切断了!他磨了磨爪子正要跳下去,却被一双大手逮住。 “不要靠近。”沧夜压着不要他动,“危险。” 不知何时他的头上出现了毛耳朵,抿了一下,然后又竖起来,金色的竖瞳牢牢锁定空中的青年。 有一种很不安的气息。 终于,天音忍不了了。 “啊啊啊,放开我!” 她无法再保持横踢的动作,在空中抱着腿大喊大叫起来,当咄咄逼人的气势去了,她和普通的泼妇人并无区别。 “你到底使了什么诡术?天地间怎会有这般力量?!” 此时她的腿和结界相触的地方竟然出现一道弧形的伤口,看这深度,似乎小腿骨都被吞噬了! “创典,放开她!” 意识海中,非邑也在试图驾驭混沌之力,但这天昏地暗中似乎与创典的联系都断了,他猜是因为陷入了危机,创典又开始自作主张的保护他。 可是这一次他并没有失去意识,不应该变成这样啊? 自从财神楼失控之后,他就开始在战斗中渐渐降低混沌之力的使用,说不出的原由,只是本能的抗拒着。 忽然,他紧紧盯着脚下的意识海,那里再次出现了深邃的漩涡,这一次不管是面积还是旋转速度都比之前的快! 果然还是这里捣的鬼吗? 他一咬牙,忍着剧烈的疼痛喊道“不要使用灵力,快走!” 只要不攻击他,应该就不会被吞噬。 但天音怎么可能信他? “你就是想害死我!”望着青年痛苦的神色,以为他此时正处于虚弱的边缘,都说恶向胆边生,她亦是,不仅不收力量,反而高高举起了鹤翎,“既然如此那你去死吧!” 非邑猛地瞪大眼睛—— 仿佛要吞噬一切的黑暗降临了,众人只看见从非邑身上冲出来的无数黑色的射线,一线一世界,将天音淹没。 待那连目光都吞噬的力量风暴消失后,目之所及是那黑线过处留下的空寂,圆台、树、山都留下通透的几个大洞,更远处九尾灵猫的结界已经破了。 与此同时,天音已经消失不见。 “长……长老?长老?长老?!” “长老!” 忽然,一片灰色的布料随着风飘落下来,正是他们熟悉的料子。 鹤裔的几个后辈傻了。 “你杀了长老?!” 女人尖锐的叫声让非邑蓦地转头,一对上那双赤红的眼睛,女人猛地捂住嘴脸色刷白! 这个人竟然把长老杀了! 凉气吸进后,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生怕惹到现在的非邑,他们知道今日一去之后,三界中怕是要再多一个传说。 连堂堂鹤裔长老都如尘埃,那等力量,天地为之变色! 这一战不光鹤裔的脸面扫地,整个兽裔都被狠狠地打了一耳光。 “你竟然敢杀了天音长老?大胆!” 从青鸾裔的席位站起来的女人年有三十上下,如画的美目此时冷光凝肃,好似在看咬死自家人的野狗。 但终究只是她一个咄咄逼人,身旁的老者闭着眼睛,低声喝道 “青鸾莲,坐下!” “长老,这小子区区一个神明竟然敢对我们百鸟兽裔放肆,不能就这样……啊!” 众人的目光再次被那血红所刺。 都不知非邑怎么做的,一道黑芒闪过,青鸾莲的指着前者的右臂便齐肩而断,断臂不知所踪,但是洒落的鲜血却浇在了那老者的头上。 温热,新鲜,腥重。 他猛地睁开双眼,天青色的眸子倒映着青年僵直的身体,白发上染了血,耳边是族人凄厉的痛苦的喊声。 半晌,他朗声道 “这位大人,可是已经做好与我百鸟兽裔敌对的觉悟?” 然而非邑此时脑中一片混乱,他不想这样的,脑子里纷纷攘攘似乎安静得紧,又像是充满了万物的嘈杂。 风雨自然声,哭笑百般音都在响…… “滚——” 随着长啸冲天,脚下出现金色的契约大阵,与此同时飞出来的还有那本漆黑的创典。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发自本能的心生敬畏。 就在这奇异的场景中,一道浅蓝色的光芒缓缓自天空落下。 沧夜似有所感地抬头,眼睛中的光芒越深。 “呵,已不知多少年,果然再次出现了。” 男人温柔又缠绵的声音出现时,犹如惊雷唤醒众人,很多人见到这身着白衣的青年都一副不解的样子。 直到呆愣许久的兽裔们纷纷站起来恭敬地行礼。 “拜见青丘圣主!” 这一刻,所有妖族都是蒙的,除了沧夜。 传说中的青丘圣主,主宰一个圣域、站在兽裔顶端的存在! 他将深夜往衣襟里一塞,按住黑猫试图钻出来的脑袋,这才走过去,既不行礼也不寒暄,直接问道“不知青丘圣主来我族作甚?” 可以说非常不客气。 这位青丘圣主的长相可以说很符合青丘狐的特征,黑发蓝眸,狭长魅惑的双眼看谁都像是带着钩子,面如白玉,唇若点朱,斜飞的长眉极其英气。 这长相美但是不娘。 对于沧夜的问题,他只是轻笑指着紧绷的非邑“来看他,顺便……”说着瞥了眼沧夜胸口冒出来的猫。 没有人看见他怎么做的,甚至感觉不到力量的波动,深夜就到了他手里。 “喵,放开!” 深夜瞪着他,亮着爪子,这个家伙太危险了! 望着这双异瞳,尤其是蓝色的那只,青丘圣主的眉眼松动了些,瞬间带上了笑。 “你应该叫我兄长。” 织女猛地捂住胸口,盯着那只黑色的猫,“虽然关系有点混乱,但我知道深夜的身世有多牛掰。” 说白了,深夜和沧夜同母异父,而和青丘圣主同父异母…… 但深夜表示,这两个哥哥他都不想要。 此时非邑因为青丘圣主的到来稍稍恢复了一些自主意识,对于创典的控制回来了,连忙将契约和创典收了,严阵以待。 “我还没来得及看呢,怎么就收回去了?” 非邑只觉得眼前一花,那男人就到了面前一米开外,蓝色的双眼打量着他,似乎在和谁对比一样带着某些标准。 “嗯?你还真奇怪呢?没有任何的特别之处。”他有些疑惑,说话时虽看着他却颇有些自顾自的意味。 “要知道它选择宿主的时候一定会选择能承受自己力量的,不然还没有收集齐全,宿主就会因为承受不住而死去,便是以那位的力量,最后也还是靠着妻子和自己的特殊身份才逃过一劫,可你也太平凡了。” 他在评头论足,殊不知自己的话给非邑造成了多大的冲击,莫非这一次次失控是创典引起的? 可是他得到创典时明明是在初三那年,失控的难道不是小时候入侵体内的混沌之力吗? 谁知这青丘圣主似乎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中,说了一番之后,就转身准备离去。 “等等!”非邑想都没想喊住他,却不是为了问个明白,而是看着他手里的深夜,“把我的猫留下。” 这个人果然疯了! 第五百四十五章 强行带走 在天地诞生之初,或者说兽裔时代,青丘狐其实并不算是强大的种族,但他们强就强在族人多,凭借着强大的繁育能力最后保存下来成为当世强族。 放眼三界,敢与他们公开叫板的存在几乎没有,不过现在有了。 “我让你放下我的猫!” 非邑不可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青丘圣主把深夜拎走,于是想都没想就拦了下来,当那个男人转过身来时他就知道自己危险了,但是此时绝不怂! “你说,本座的弟弟你的猫?” 青丘圣主捧着深夜,听不出情绪来,只是一双眼睛就这样盯着。 非邑整个都绷紧,深吸一口气直视回去,说道 “深夜与我签订的是伴生契约,当然是我的猫。” 结果青丘圣主要走的趋势就这样停下了,身子稍稍一转正视这个青年,歪了歪头,“伴生契约?” 不待非邑点头,猛然出手。 非邑就这样被灵力操控着悬挂在空中,连挣扎都没有半分力气。 只这般稍稍泄露一些灵力,在场的妖魅半数都晕了过去,被那强悍的威压所慑,即便是寒山这等妖尊都一副土色! 这人的修为到底有多深? 谁也不敢猜测一分。 “为了本座弟弟的安全着想,就委屈你暂时跟本座一道。” 毕竟伴生契约的特性就是神灭神使灭,为了计划不受影响,他还得保证这个青年的安全才行。 说这话的时候他就像是勉为其难收下毫无用处的赠品。 众人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尤其是兽裔,他们都保持着敬畏的沉默,生怕被波及的模样更让妖族大气都不敢喘。 “说的不错。” 骤然和声的沧夜让所有人侧目,与兽裔对待青丘圣主的态度一样,妖族此时也纷纷低头,却按捺不住好奇悄悄瞥着。 赤闫和灵山不断给寒山使眼色,询问他此时应该怎么做,到底要不要站出来帮忙? 寒山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示意先别轻举妄动,这一场可不是好掺和的,即便是他们稍一插足都难逃化作灰烬的结局。 何况如果连他们都横插一脚,这场争执就不是九尾灵猫一族的内务,届时上升成妖族和兽裔的矛盾纠纷,三界都再难安宁! “不过深夜也是我的弟弟,不知能否也让我帮一个忙?” 当沧夜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众人就知道——今天的事儿没办法善了了。 沧夜是要帮青丘圣主吗?当然不是,他是在试探! 如果青丘对于深夜没有别的想法的话就一定会让他跟着,但只是假设罢了。 青丘圣主脸上的笑意缓缓凝固,“区区妖族,如何能进我圣域?” 连表面上的虚与委蛇都不再维持,这一刻,兽裔众人的脸上似乎有一股扬眉吐气的释然,说到底,他们来这里和这帮妖魅同吃同喝不就是看在青丘的面子上? 沧夜也不再与他废话,作为众妖尊口中的禁忌存在,能将九尾灵猫一族带领至今问鼎妖族,他最不缺的就是实力和眼光。 非邑从始至终都在隐隐提醒,如何会注意不到? 所以他动手得毫无征兆又在预料之中。 黑色的尖耳,澄黄的兽瞳,尖利的爪钩在,那一刻整个九尾灵猫结界内都开始飘雪。 寒意并不止于结界,连带周边的森林也开始降温,空中阴云聚来,压山欲摧! 然而他实际上还没有动用妖力。 雪飘飘洒洒下了,这是自然中带着天地灵力的雪晶,在为沧夜而盘旋增势。 众妖在瑟瑟发抖的时候本能地发现了什么,全都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盯着拿到黑色的身影。 连苍雪域看他的眼神也变了,蹙着眉,似是感叹似是惊讶。 “我竟是不知道,妖族何时出现了你这等天赋?” 青丘圣主回过神来,皱着眉看他。 妖族和当初那些秉天地而生的灵兽不同,是平凡的动物获得机缘经过修炼成长起来的,本体并无任何的特殊之处。 所以很多兽裔和神明都将他们当做是有修为的飞禽走兽,而重点的定义却是放在最后四个字。 妖族自身大多也凭本能形势,以血缘为聚集纽带各自为阵,比之诸神天还要不成系统,因此一直没有被重视。 但现在不同了。 “把孤陋寡闻当成是不染凡尘,你们兽裔真蠢。” 非邑现在的状况非常不好,但还是让忍不住吐槽毒舌难道是九尾灵猫一族的天性吗?冷如沧夜都能把青丘圣主这等人物气得呼吸不畅! 气归气,沧夜却不是随便就能处置的。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青丘圣主点了一个人代他动手,“长御,好好招待。” 说完竟然一甩袖子就要离开。 深夜被他抱在臂弯中只能做到眨眼睛,看了眼非邑后,就被男人塞进了宽大的袖子中。 沧夜要追,面前却挡了一道白色的人影。 “就此住手。” 要论知名度,苍雪域远远高于沧夜,后者只能算是近来声名鹊起的后起之秀,但前者,却早在千多年前就以扬名三界。 灶神闹的那一场,先是扯出了神明与妖族的纠纷,还让圣域兽裔的存在第一次暴露在大众面前。 虽说已经过去这么久,但妖神兽裔最不缺的就是年岁,是以那时的记忆深种在他们的心中。 “同是混血,你难道不知道深夜跟着回去有什么后果?” 沧夜质问道。 “正因为是过来人,我奉劝你们不要硬来。”因为那样没有好处,不然他不会站在这里,何况他的血脉只是一位长老级别,远不如深夜重要。 苍雪域不多说,他的动作就表示了立场。 然后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就这样消失在了结界中,不消众人反应过来,天边已经有巨大的妖力动荡传来。 就像是惊雷在空中炸响,吓得人胆战心惊。 他们只能看见妖光在乌云层中闪烁,最要命的这两个都是冰系,这一打,好似寒冬降临般冷到刺骨! 两个顶级大妖的争斗暂时分不出胜负。 这边青丘圣主收回目光,嘴角噙着冷笑,好似在看一出闹剧,摸了摸看起来空荡荡的袖子,低声道一句走了。 “青丘圣主!” 只见青鸾裔的长老站起来,紧接着苍黄站起来弓腰行礼的还有鹤裔的几个晚辈,他们皆是一副沉重的神情,在瞥见某个身影时更是恨不能啖肉喝血。 “老夫有一事相求。” 这是青鸾裔的首席长老,青丘圣主收回目光,“说。” 老者干枯的手指直指非邑,目光带火,“请圣主将这人交由我百鸟兽裔处置!”顿了顿,他了然的看了眼男人的袖子,保证道“老夫可以用我百鸟兽裔的羽翼起誓,绝不会伤他性命。” 自然也就不会危害到深夜,只是这个神明先杀了鹤裔长老在前,又凌虐他青鸾裔族人在后,决不能姑息,比死更有趣的折磨不下百种,总有能让他后悔百倍的! 青丘圣主似乎在考虑,然后缓缓摇了头。 青鸾裔的长老目光一暗,不等他试图挽回,却听男人说道 “待本座大事一完,任杀任剐,随意处置。” 意外之喜! 不过,那老者再次看了眼他的袖子,听这意思这个混血的似乎也不怎么重要? “我说你们啊,当着我的面讨论怎么处置我,能不能要点脸?” 非邑就跟一张随风飘摇的旗子一般,凡胎肉体一个,偏偏语气听起来颇有些轻松淡定。 方才还格外同情他的众人纷纷翻了个白眼,要莽也不是这样啊!没听人家说你的命不重要嘛? 谁知下一秒变故凸生——明明已经被控制住的非邑竟然就这样脱离了青丘圣主的灵力控制,落在一处圆台上,脚下再次出现巨大的契约阵! 最令人惊骇的是他身上毫无神力运转的痕迹,也就是说他此时完全是凭借着凡人的姿态在驾驭这股力量! 同样,青丘圣主也表现出了现身以来最大的表情变化,尤其是在他试图再次捉住非邑却失败的时候。 “想不到竟然已经达到现在这个境界了?” 非邑这口气吸得颤抖而深重,咧嘴笑道“你想不到的多了去了。” 青丘圣主下一句话就让他浑身一僵。 “可是你离死也不远了。”青丘圣主的脸上出现不知是怪异还是佩服的奇怪神色,“你的灵魂迟早会被吞噬,最后变成那本书的俘虏,我猜你现在已经驾驭不了它了吧?” 非邑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知道得这么详细,或许这些从上一个时代活下来的兽裔族中有关于混沌之力和创典的记载。 更或者,还存在被选中的宿主…… “那又如何?至少能对付你……” 怎么对付? 非邑自己也不知道,但他只知道决不能让老头子的事情再重演,在眼皮子底下让非邑被带走! 他只知道用尽最强的力量,所以连一直不敢触碰的东西他也不惜拿来冒险。 都无法正视那道神言之术。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当初那白色的神言之术变成了黑色,虽然并不很明显,但确实是在朝着混沌之力演变。 ‘混沌刀’ 明明应该是他非邑专属的恩泽神言之术,却不知为何变得让他如此恐惧,每一笔每一划都像是要抽干他的一切,神力,意识。 意识海中的漩涡正在变快,变深。 不管了! 将残缺的神言之术打出去,非邑的身体都仿佛要塌了,好像隐隐有什么要冲破的感觉,心里空了一块,不受控制的失去了意识…… 然后,天空开始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再加上远处因为沧夜而起的飘雪被卷了过来,好似天地的咆哮呐喊! 三界众生在这里变得渺小而卑微,纷纷以全身心的膜拜颤抖来表示敬畏! 这时沧夜正高举爪子猛地挥下,要划破天空阴云的爪痕飞向苍雪域,将之以寒冰凝成的壁垒打破,正待乘胜追击的时候——天破了。 准确的说是天空中厚重的铅云被什么切开了。 万丈霞光倾泻而下,道道如纱如金箔,将沧夜整个笼罩住。 点点白色的光点跟着洒落,优美,圣洁,这是雪;天际中有悠扬的铃音响起,脚下,绽放出一大片绚烂花草! 沧夜在短暂的怔愣后,便缓缓抬起头来,身体受到天地之力的牵引缓缓上身,被霞光、被圣雪、被似锦繁花包围。 最后一缕金光注入他眉间,变成一道鎏金的繁复印记,似火似字,令人不敢直视! 铃音渐远,寂静还在继续。 直到云染夕激动地站起来,飞过去虔诚地跪倒在地,朗声道 “参见妖王!” 寒山等几位妖尊都还没来得及收敛脸上的震惊,此时亦是纷纷跪倒在地,齐声喊道 “吾等,参见妖王!” 反应稍慢一些的才幡然大悟——原来刚才的异象就是天道封王! 而沧夜,便是如今妖族中第一位天封妖王! 这等身份,比神明还要高贵——因为他不止限于人类的信仰;比兽裔高贵——因为他是直接被天道承认,相当于那些秉天地而生的神兽本身! 沧夜本身似乎也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愣的看了眼双手,充满了力量,与此同时还多了一股奇异的感觉。 好像和天地多了一份隐隐的通感。 也正是这样,他第一时间看向非邑,虽然早在这之前他就冥冥中有一丝丝沟通天地的感应,但总是有一层无法突破的桎梏。 可就在刚才,那份桎梏忽然被破开了。 众人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来到青丘圣主对面,打量失去意识的非邑。 “感觉到什么了?” 听青丘圣主一问,沧夜想了想,说道“危险。” 而且是不知名的,深渊似的危险。 “呵,你额头上的印记还是有点用。”青丘圣主还是那副自说自话的神态,“不过,妖终久是妖。” “可妖不会拿自己弟弟的性命去解一个封印。” 成为妖王之后,他的妖识只要愿意甚至能穿过圣域的结界,也是因此,他找到了某个地方,瞬间猜到了青丘圣主的目的—— 他要用深夜体内的青丘纯血去解开封印着上一任青丘圣主的结界! 第五百四十六章 乱战 在沧夜的话落音的时候,青丘圣主的袖子破了一个洞。 黑猫从里面钻出来,“我母亲在哪里?” 说是虎视眈眈,但他却完全处于弱势,真正让人不敢忽视的是他直勾勾带着怒火的目光。 青丘圣主很不喜欢这种眼神,面无表情犹如看着不听话的棋子,“难道你以为沧夜成为了妖王就能与我对视了?” 正当他要动手的时候,深夜却在他面前消失不见。 “不好意思,他的靠山是我。” 疯了! 这一人一猫完全疯了! 青丘圣主、沧夜以及非邑呈三角形对峙,最弱、最没有话语权的只有一个,前两者不论哪一个似乎都能一掌拍死他。 然而实际上最让人无法移开目光的却是非邑。 他好似全不知此时此景的危险,对上谁都一副随时能干一架的架势。 “你找死。”青丘圣主淡淡地陈述这个现实。 非邑将翻涌的血气咽下去,冷笑道 “我要找死就不会活到现在。” 在深不可测的青丘圣主面前,他们确实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所有的招数和逃生手段都施展殆尽。 深夜被一把塞进了混沌空间,结果一抬头就对上泷幼极不友善的目光。 “闯祸精,要是哥哥因为你被……我不会放过你的!” 黑猫一直守在入口不说话,尾巴僵直着,他已知道对方口中所谓的母亲的下落是骗人的,失落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正如泷幼所说,害得非邑冒险至此。 砰! 他们在空间里感觉不到,契约也感应不到,但是入口的视野变成了天空,所以非邑现在是躺着的。 在一只荧光大掌碾压下来的前一秒,沧夜出手了。 众妖终于感受到了妖王的力量,光是那份威压便已让他们俯首陈臣。 非邑强撑着站起来,用目光阻止了琅霄月欲要冲过来的动作,对沧夜说道 “你要保深夜还是保领地?” 换言之就是问他到底要不要刚到底? 沧夜站在他面前三米处,回了一句,“你说呢?” “呵,噗……唔。”非邑想笑可是一松开喉头就是一阵鲜血涌出,连忙捂着嘴,然后朝着天上发出一道神力。 众人正在疑惑的时候,天际忽然升起一股骇人的气息! 只见一道身影踏云而来,一步一百里,身穿白色里衬,外罩黑色纱衣,头戴银冠,乍一看如人类男子二十六七的模样,面如冠玉,器宇轩昂。 这是妖族! 几位妖尊纷纷正襟危坐,面露惧色。 赤闫压住嗓子,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 c o m 咆哮道“妖族中何时有这等人物了?” “哪一族的?” 寒山摇了摇头,看那人面带笑容来到非邑身边,啧啧摇头,“哎呀呀,看你怎弄得如此狼狈?” 风姿绰约,端的是风流倜傥。 但传达的另一个信息却是这位是非邑的帮手! 非邑翻了个白眼,“废话多,帮忙去。” 便是琅霄月和琅霄寞两个也看不出来,这人的真正身份,但他知道,毕竟这家伙能恢复如今的面貌还是靠他在混沌空间中找了一遍又一遍。 这就是,雪上长老! 狼族中别人在圣地里丢的都是性命,唯有他,以青春和容貌为代价成为唯一一个活着走出来的狼族…… 单凭这一点就能知道他当时的长相有多出众,便是此时的模样也是做了改变的,不然在场这么多千年大妖,难保有谁还记得当年雪狼的风流长相。 “哟,青丘圣主你好啊。” 当然,伴随着长相的回归,他轻佻的性子也回来了,说话对谁都一副不正经的口吻。 青丘圣主根本不理。 非邑正在抓紧时间疗伤,见状直接吼道“愣着干啥子?上啊!” 惊天动地一战,开始了。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当那三个化作光芒冲破九尾灵猫一族的结界飞上天际的时候,别说看戏,所有人都忙着逃命。 震耳欲聋的力量碰撞冲开时,犹如大山从空中落下,带着要压碎一切的威压,灵猫一族的结界犹如薄冰般瞬间崩溃! 谁还顾得上礼仪仪态,什么表面功夫,强的推开弱的,踩着别人的头顶飞离,乱成了一锅粥。 当力量终于落下时,未能逃开的人都被啪一声压在地上,不论怎么反抗,空气中都像是都千斤坠结成的网盖着。 稍高一些的灵山霎时间碎成粉末,人们目眦欲裂,大声呼喊着救命快逃。 云染夕怀里揣着好几只小猫崽,想跑又舍不下其它族人,正在犹豫的时候却被一直染血的手紧紧拽着。 “有没有防御妖器?” “啊?有有有!”他先是一愣,随后快速反应过来,一股脑儿掏出一堆东西来,“你要做什么?” 非邑并不回答,快速挑出几样,眼看要来不及了,顿时吼道“帮忙!” 会阵法不一定会炼器,但会炼器就一定会阵法,这些玩意儿一看就是云染夕自己炼制的,不得不说很厉害。 不过现在不是佩服的时候。 数个灵级防御妖器被撑了起来,可是那力量冲击都已经来到了山腰。 “来不及了,丢下这个你就快走吧。”云染夕推了他一把。 非邑手上一抖,真是气得一口老血又跑了上来,“滚!” 他此时发丝在狂风中飞舞,脸上染血,目光赤红,狰狞得可怖。 云染夕头上倏地冒出一双黄色的耳朵来,正要说话,深夜又跳出来给了他一爪子,“安静,蠢货!” 他是云上和另一位三花猫的崽儿,严格说来和深夜并无血缘关系,但在他出生不久好歹也经常跟在这货身边跑,便委委屈屈地喊了一声兄长。 此时狗尾巴草地都被压成了席子,深夜给非邑已经踉踉跄跄的身躯筑了道结界,“看着。” 经他一提醒,云染夕才发现非邑在忙活着什么,仔细一看蓦地凑近,面露惊叹——竟然在他的妖器上绘制阵法! 在他还处于对眼花缭乱的阵法感到震惊的时候,非邑停下如飞的十指启动了妖器。 狗尾巴草地震动得更剧烈,早已动弹不得的妖怪们都已经被吓得麻木了,直到后知后觉地发现那震动的力量似乎来自地面。 大地的震颤越来越强,头顶的力量也越来越迅猛,两股力量好似在争夺他们这些蝼蚁一般。传来 轰隆隆的声音通过和地面接触的胸膛传来,在他们以为自己要被头顶的力量撕成齑粉的时候,一座座‘山’出现了。 那些几米、十几米高的山不怎么宏伟,带着荧光,同时具有妖力和神力的波动,共同支撑起一道结界。 看起来很孱弱。 可是扛住了。 他们如获新生一般站了起来,痛哭流涕跑了。 方才还热闹非凡的草地变成荒原,落了一地的瓜果残渣和碎盏狼藉,小猫崽有些不安,呜咽着在旷远的空地上传开格外远。 另一边,九尾灵猫结界外围,众人暂时保住命了,虽然还随时处于危险之中。 兽裔之民跑的最快,而且他们身怀兽血体质也要更好,几乎没有损伤,除了之前在非邑手下倒霉的。 “长老,好痛……” 青鸾莲捂着断臂患处,伤势已经好了,但残留在骨子里的疼痛还是让她如在噩梦。 “好生休息,老夫自当为你做主。” 白发老者说完之后便盯着他们逃来的方向,不放过任何一个影子,如果看见遮头蒙面的还会强势出手将其拿下。 “你干什么?!” 被扯开头纱露出青面獠牙面容的男人暴跳如雷,可一被对方强大的气势摄住,所有的怒火都往肚子里吞了。 不远处,寒山几个妖尊见状同时露出嫌恶的表情,若是放在以前,他们一般不会管,因为不知自己的属下。 不过现在嘛,灵天摸着尖瘦的下巴走了过去。 “我说你们兽裔啊,是不是应该看看地盘?” 在妖族的领地上欺负妖族,简直就是视他们如无物!他一开口,周遭的妖族都有合围的趋势,兽裔便显得势单力薄起来。 “地盘?”应龙兽裔来的人数最少,但也最强悍,因为洪荒之初的应龙是神兽,所以他们更加心高气傲,“实力就是划分地盘的依据!” 在他们看来,兽裔只要一出世,关你是神明还是妖魅都得靠边儿站! 然而这高大的男人不知道,在他说完这话的时候,其他兽裔的目光都要将他瞪出出一个洞来——这蠢货,都不会看看状况吗? “说得好!” 灵天最喜欢和这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说话,就像在逗狗,说着一拍手,“来啊小的们,划分地盘了。” 本来蠢蠢欲动的妖好似按捺不住般,将兽裔都围了起来! “你们敢!” “艹,怎么就不敢了?!” 赤闫更直接,冲过去就是一脚。 好歹是一方妖尊,猝不及防的一脚直接让叫嚣的兽裔倒地滚了两圈。他顿觉丢脸,站起来就要冲,结果却又被一巴掌扇在地上,这一次他怂了。 “叔……叔父?”打他做什么呀? 那身穿浅金色的长袍的老者恨铁不成钢的睨他一眼,被别人当刀使了还乐在其中,蠢货!老者随后看向青鸾裔的白发长老,语气不甚温和。 “你们百鸟兽裔的麻烦,别扯上我们!” 这句话也是在间接告诉妖怪们,与他们无关。 灵天笑着点头,极有礼貌的朝他拱了拱手,“好说好说,在下自当原原本本的禀明妖王殿下。” 这一刻,妖怪们也能底气十足的鄙视兽裔了。 以前妖族都是一盘散沙,一个族群再强也不过如此,但如今只需要天封妖王的一句话,他们就能横扫三界! 而兽裔之民,却都各自缩在各自的结界中,各家的血脉反而成为他们联合的障碍。 应龙和其他兽裔都摘了出去,剩下的青鸾裔和鹤裔更显得孤立无援。 白发长老深深地看了眼作壁上观的前者,随后冷哼一声,对族人说道“你们且等着,勿要轻举妄动。” 说完掉头往来的方向去了,看那模样,打算要直接将非邑擒了再说。 “他去送死?”赤闫抬头望着空中还在继续的打斗。 寒山摇了摇头,“后面陆续有人逃出来,大约是有了防御的妖器。” “谁炼的?这么强!” 非邑此时完全没有救死扶伤后的喜悦,而是扶着一座石柱,捂着胸口,卸下神力后显得有些虚弱。被青丘圣主打一掌,便是有混沌之力在也无法安然无恙。 深夜想说他多管闲事,但一想到他救的是自己的族人便又默默地闭上嘴。 “走了,这妖器撑不了多久。”最多再撑到下一波威压到来。 云染夕想把兄长也抱上,却见黑猫已经自觉攀上非邑的肩膀,坐好。 “走。” 这伤一时半会儿治不好,逃命要紧,但现实往往都这样出人意料。 当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云染夕忽然脸色一变,回过头来吼道“快走!” 非邑本能地运起神力,便听到一声破空怒喝,“非邑小贼哪里逃?!” 他举起虚映一挡,却还是被那撞钟似的灵力击得倒飞在地,中途砸碎一座妖器凝成的小山,疼得五脏都移位了! 这次吐出来的血带着内脏碎渣,眼前一阵发黑。 “非邑!” 深夜连忙站起来,变成了白色的形态,也是这时候,另一边森森寒意袭来——苍雪域奉命来抓他了! “青鸾长老,还请留他一命。” 被一次又一次地驳了面子,青鸾长老的口气非常刻薄,“用不着你说!”他浑浊锐利的双眼中,只有那道可恶的身影,所有的力量都朝着那边去了。 深夜磨爪子要上阵,谁知眼前一花,夹风带雪的九尾狐挡在了面前。 苍雪域身上的蓝色是花纹,但他眼中看着的却是深夜这边一簇簇漂浮的火焰,金色的眸子中闪过了什么,道 “难怪非要你的血不可,一般是纯血九尾灵猫,一般是纯血青丘狐,即绝不相融,你能活下来亦是奇迹。” 深夜却道“虽然很感谢你当年给我设下封印救了我,不过你敢说没有私心?” “都无所谓了。” 苍雪域的九尾,是灶神都不曾接触的力量…… 而这边,非邑已经被青鸾的长老逼如绝境。 第五百四十七章 无敌 严格说起来,青鸾实际上也算是凤凰一族,虽然他们并非赤金色。 能延续至今,他们自有说不得的秘法,比如眼前的青鸾族长老。上去时候青鸾乃是祥瑞之鸟,自带净化的特性。 当非邑的神力落在他身上时,威力已经去近两成! 尤其是火系神言之术,对他几乎没什么作用。 “老夫劝你还是束手就擒,还能少吃些苦头!”青鸾裔的长老身后幻化出一片苍蓝色带青辉的尾羽虚影,颇有些耀眼,可惜他此时面目极为严肃狰狞,冷笑道“至少还能保住命。” 说到底,他还是不敢违背青丘圣主的要求下杀手。 也是笃定这一点,非邑还能有机会喘息。 艰难地支撑着混沌之力的结界,但似乎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 另一边深夜也被苍雪域逼得到处逃窜,尽管有《引雷诀》在手,可面对这等对手也无济于事。 天空中,沧夜和雪上长老似乎被青丘圣主当成了猴子在耍,后者根本没用全力…… 难道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非邑捂着嘴哽了一阵,腥血被憋了回去,呛得肺都在疼,呼吸时也带着血的气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习惯了。 同样染血的眼睛望着空中的青鸾裔长老,目不转睛,无声地咧了咧嘴,怎么可能死在这里? 他松了下紧绷着的胸口,丝丝抽疼着,死亡当前,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 意识海中,那漩涡越加汹涌,和空中盘旋的铅云相呼应,电闪雷鸣,黑风怒号——在这之中神格的光芒就格外绚烂柔和。 当下定决心之后,非邑舔了舔嘴角,拼了! 并不陌生的感觉,借由着意识海中的翻动催动神格,突破,只是这一次声势格外好大—— 意识海中的风雨怒号扩散到现实中,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而那神格,就是这片天地中唯一的光源。 便是青丘圣主那等光芒也不敢与之争辉! 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那白色的神格蓦地升空,天地间,源源不断的信仰之力来了,如九天银河般落下将之灌溉! 这一幕,看呆了所有人。 “这这这……哪儿来的信仰之力?” 没有谁会比神明更明白突破有多困难,赚取信仰之力有多艰难,便是织女这样的通天神,要突破至少也要收集许久的信仰之力才能开始。 就没听说过谁会在战斗中突破的。 “而且他的情况有点奇怪。”牛郎远远地望着这一幕眉头深皱,想了一阵,才找到合适的词措,“我们突破的时候神格一体,可是他这边似乎是通过升级神格来强行提升神力。” 在遥远的上古圣域中,常年昏睡着的明安猛地惊醒过来,“小邑不可以!”他这边的神格也在发光,却摇摇欲坠,他痛苦的闭着眼睛,“快要不行了……不行……来不及了……” 与此同时,脚下漆黑的地方传来闷雷似的笑声。 “哈哈哈,来了!创典的反噬开始了!马上,我马上就能如愿以偿了!” 而囚牢里的老头却全然陷入悲恸,呢喃着。 “来不及了……开始了,万物归天道,苍生复混沌……” 非邑其实已经隐隐发现了,神格虽然镇压着意识海中的混沌之力,但另一方面似乎也在催促他不断提升神力。 这就像是毒、瘾,明知道后果但还是忍不住,为了最初的目标,他只能一步步照着走,眼前只剩下一片混沌之力的白光。 从神格上反馈回来的神力让他欲罢不能,让他痛苦不堪! 青鸾裔的长老终于回过神来了,神色极其难看,“你这小子果然有诡异!受死!” 此时非邑神志渐远,余光目及那苍青的灵力袭来,心中万分焦急地运转着神力,可惜神格未归,根本无法反抗。 既然如此…… “大人!” 正当他要奋死一搏的时候,灰色的身影蓦地在眼前舒展开。 不知何时琅霄月跟了过来。 非邑愣愣地盯着她的背影,透过她胸口的洞能看见青鸾裔长老错愕和嫌恶的神情,鲜血糊了眼睛也不敢闭上。 脱力的女人摔落在地,衣衫散乱如开败的夏花。 “大……唔~”琅霄月仰躺着,看着一动不动的青年呕出一滩血来! 非邑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嘈杂的声音再次席卷而来,将所有的感官都要淹没,可他还死死盯着从琅霄月身下晕开的鲜血。 嘴唇艰难地蠕动着,最后才憋出两个字,“救人!” 终于,泷幼冲破了混沌空间的束缚,落地的瞬间先喂了颗续命丹给琅霄月,然后以神言之术为其治疗。 牛郎几个远远地看见这一幕不必多说同时飞了过来,什么会引起三界的纷争,什么大局为重都被抛诸脑后! 先接下青鸾裔长老的一掌,然后再去帮深夜,极有默契。 “非邑怎么样了?” 然而非邑已经快要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了,许久,像是把嘴撕开一般吼道“离我远点!” 快要控制不住了! 才吼完,以他为中心混沌之力爆发了——身周悬浮着团团黑色的力量,就像是被释放出来的野兽一般,逮着谁就咬谁! 黑色的射线好似漫天飞舞的箭矢,密密麻麻。 深夜要有经验一些,早在那混沌之力冒出来的时候就叼着昏迷的琅霄月,带着神明们跑了。 可怜刚才还喊打喊杀的青鸾裔长老,嘴角含着血,愣愣地低头望着如筛子般通透的胸口,最后一口气没上来去了。 到死的时候,他才记起来族中古籍上的记载 “毁天灭地之力,原来……是、真的……” “长老!” 百鸟兽裔的女子们纷纷捂着嘴,眼泪哗哗地掉。 其他兽裔亦是别过头去,又一个长老折于非邑手下,百鸟兽裔这下子真的要不死不休了。 云染夕躲在一个被结界保护者的洞中,看见埋头乱跑的深夜几个,连忙招手,“这边,这边!” 等一头撞进去才发现,这不大的洞里竟然挤了一堆猫! 深夜的体型太大把别的猫都挤成了毛毯,只好变回猫的模样,一看缩在中间的大白猫就来气,冲过去拿脑袋拱他。 “怎么不去打架?” 云上舔了他的脑袋一口,叹了口气道 “叔叔是族长,代表整个九尾灵猫一族,不能去。” 他有他的考量,一方面他很想保护乌月的孩子,但另一方面他又必须要保护族人,因此让和深夜有血缘关系的沧夜出手最好。 此时外面犹如黑夜降临,那力量,谁也不敢与之正面对上一分。 云上试图转移话题,问道 “他中邪了?” 结果深夜更生气了,气急败坏地磨爪子,“谁让你不帮忙?就他现在这样子,这片领地别想要了!这破结界也支撑不了一刻!” 咔~ 结界破了。 “……” 云上感慨道“小深夜啊,你的嘴开过光的吗?” 云染夕终于忍不了了,咬了亲爹的尾巴一口,“还不快逃!” 猫大爷们这才想起要逃,纷纷往后面蹿去,谁知下一秒,那铺天盖地的混沌之力蓦地缩了回去—— 再度变成球状漂浮在非邑身边。 乍一看似乎没什么,但青年那一身血腥气却骗不了人,脸色苍白,七窍流血,脚下光秃秃的地上更是已经沁开一滩鲜红! 砰砰两声,两道身影砸落在地面。 沧夜还能保持着站立的姿势,而雪上长老则连人形都已经保持不了,变成一只雪白的巨狼! “那是……狼族的雪上长老!” 果然,身份瞒不住了。 青丘圣主此时的模样也与之前大不相同,一头雪白的长发,苍蓝的双眼,头顶一双狐狸耳朵。 身后是一只巨大的青丘狐的虚影! 它身形优美劲瘦,雪白身周带着苍蓝火焰,睥睨着,仔细看和深夜的外形极为相似。 青丘圣主缓步来到站立不动的非邑面前,“看样子到极限了。再次看了眼犹如尸体的青年,嗤笑道“莫说是人类之躯,便是圣兽当初也是九死一生,那么……” 他正要动手,却忽然转身隔空打出一掌,传送阵亮起的瞬间,另一只大掌与之对上。 “噗!” 琅腾捂着胸口后退几步,待翻涌的剧痛散去,才镇定地笑了,“不愧是青丘圣主,果然深不可测。”即便是他也试不出深浅。 青丘圣主甩了甩袖子,负手在后,冷笑道 “看样子你们狼族都活腻了?” 琅腾放下手,目光如炬,道“我狼族向来与尔等井水不犯河水,青丘一族何必将手伸进我族,既然如此,我等只能举族而抗!” 忽然,他动了动鼻子,有熟悉的血液的气味,就在他脚下站着的土地上……忽然,他周身戾气尽显! “你竟然敢打伤她!?” “那又如何?” 可以说,放眼全场无谁能与青丘圣主一战,便是琅腾也不例外。 “父亲……”琅霄月远远地轻唤道。 琅腾收了獠牙,冲过去,将她浮起来,“先疗伤。” 琅霄月紧紧攥着他的袖子,因为过于焦急胸口的伤被牵动,再次鲜血淋漓,“救他……救大人!” “月?”男人的脸色似乎很难看,这熟悉的灼热的目光竟然为了别的男人出现了…… 泷幼站在边上紧紧地握着拳头,戴着小狗模样的神格,粉红的小嘴紧紧抿着,看着那个受伤的女子时,目光竟然是愤恨的,大声说道 “哥哥不会让你们被他牵连的!” 在场最了解他的无疑是深夜,一看这丫头片子的模样就知道在想什么,“他也不会想看你乱来,别闹!” 结果才说完就被泷幼一个定身术给锁住,“小丫头,听话……喂!” 深夜挣脱只需要眨眼的时间,可是少女更快,纤弱的背影决绝而美丽。 那边非邑似有感应一般,微微颤动起来,泷幼瞬间扑过去,抱着他,低声道 “人家说过死也要陪着的。” 因为失血过多,这具躯体极其冰凉。 她好险才忍住没有哭,衔着一颗仙丹,垫脚喂了进去,太凉了。 “呵。”青丘圣主闲闲地看着这一幕,尖锐的指甲搓动着灵力,“我倒是不知竟是一对小鸳鸯。” “丫头快跑!” 深夜要出去,却被云上一爪子踩住了尾巴,“放开!” “你才别闹!” 泷幼死死盯着眼前这个男人,“不许你动哥哥!唔?!” 她不敢置信地盯着咫尺的男人,嘴唇上竖着的手指并没有灵力却让她小脸一白。 青丘圣主苍蓝的眸子中似乎带着笑意,可是说出的话却叫人不寒而栗。 “嘘,女孩子死的时候应该是静美的。” 泷幼眨了眨眼睛,忽然,肩膀被钳着,整个人被朝后扔去。 非邑依然双目漆黑,手指费力指向男人,混沌之力瞬间射去! 这么近的距离,眨眼射穿了青丘圣主的肩膀! 下一秒,所有的混沌之力再次运转起来,将青丘圣主团团围住,密不透风! “有戏!” 瞬息间,所有混沌之力就像是箭矢围成的刺球,将青丘圣主包围,渐渐缩小…… 兽裔之民们的眼睛四处打量,灵识到处搜索,试图找到青丘圣主的身影,但,没有! 这一刻,他们只觉浑身拔凉。 这个非邑,竟然连那等人物都能消灭! 织女总算松了口气,那货没逃出来就说明挂了,她嬉笑着说道 “走走走!我们先出去!”才踏出一步就被牛郎猛地扯回去。 “怎……怎么了?” 下一秒,反转再次出现——那久久不曾变化的混沌之力轰然消散,好似犯怂的狗缩回了非邑身边。 露出来的白衣白发,赫然是青丘圣主无疑! 此时他手中也托着一团东西,在这昏暗的天空下,若非有他身上灵光的折射,那透明澄澈的‘水’任谁也看不见。 只听他说道 “普天之下混沌之力确实无敌,但这只是指无法克制。”他将手中的水一抛,那拳头大的一团竟成了膜一般,覆盖在他身体表面,“要防御,还是可以的。” “那是什么?” 深夜完全傻了——这分明是那个什么初始之地中的水! 第五百四十八章 青灵 乌月 当发现自己的底牌不再特殊无敌的时候,非邑的内心多少有些复杂。 一直以来他都凭借着混沌之力无数次化险为夷,但这一次屡试不爽的招数失败了,青丘圣主从初始之地中带出来的水,完全让混沌之力无法近身。 “本座好歹也是最接近上古神兽的兽裔之一,进入初始之地自然不在话下。” 此时非邑正处于一片漆黑之中,只能隐隐绰绰的看到眼前的场景,这是因为意识在被混沌之力吞噬。 耳际忽远忽近的传来泷幼的呼喊。 他在心里催促着让她快走,身体却早已不受控制。 大约是创典还记着这时候宿主不能死,所以强行压制着意识海内的混沌之力。 “说起来你也挺倒霉的,被这等逆天之物。”青丘圣主指的是创典。 但非邑却恍然间觉得不对,因为真正要控制他的是另一团混沌之力,这是连创典和神格都压不住的东西。 “哥哥,我们快走!” 泷幼冲过来拉住他,接触到的皮肤却是一片冰凉,失血过多让他的身体都僵硬起来,会死的。 意识到这一点,少女崩溃了。 青丘圣主俯视着她,面无表情。 “若你不想要他死就把他交给我。” “滚!” 少女面如冷石,小嘴抿得紧紧的,怒目而视。 青丘圣主霎时间沉下脸,“本座说过,女孩子要安安静静地死去才好看。” 他屈指一弹,指尖大小的灵力便化作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青丘狐,笼罩着少女头上。 泷幼小脸煞白,千钧一发之际,一声高亢的尖叫响起。 “吱——” 另一张更大的嘴覆盖而来,将那青丘狐的虚影一口吞了! “小雪球?!” 那小小的雪白一团耀武扬威的站着,蹦跶两下,泷幼惊喜地叫了一声,正要去抱,却被猛然溅到脸上的鲜血骇住。 她愣愣地摸了下脸上温热的地方,而原本欢脱的贪食丸却像是一朵血花,瘫倒在地。、 “小……小雪球?” 方才被贪食丸吞下去的青丘狐再次冲出来,却向着非邑! 泷幼蓦地回过头去,当看见哥哥被一口含住之时脑中一片空白,隐隐有什么要冲破束缚出来了—— 当耀眼的绿光冲天而起,穿透乌云的时候,众人似乎都麻木了,今天遇到的意外太多,他们都已经无法反应。 光芒在空中汇聚成一点,酝酿片刻后蓦然扩散像雾、又像是水,遮住整个天空,薄薄的一层。 洋洋洒洒的绿色光芒落下,仔细看,却是一片片树叶的虚影。 所有人都为之一振! 伤口消失了,盘旋在心头的阴影被驱散,虽然依然是那昏暗的天空,却好似有万丈光芒出现。 就连被破坏殆尽的九尾灵猫结界,也瞬间恢复生机! “这是?!” 相比较别人的惊喜,青丘圣主却完全是惊骇!直勾勾盯着那少女身前的碧绿树枝,这熟悉的力量波动,这等无穷无尽的生机,除了她之外绝无第二个! 泷幼的爆发是无意识的,当力量散尽,天地再度昏暗,便晕倒在地。 但这时候,非邑已经清醒过来了。 沧夜、雪上长老,甚至是琅腾也完全达到了巅峰状态! 这一刻,敢站在这片天地之下的便是必将全力一战之人! 被几道身影围着,青丘圣主眯了眯眼睛,本就狭长的双眼越发有狐狸的气质,身后的青丘狐虚影,越发凝实。 正当大战一触即发的时候,空中厚重的铅云裂开了。 “吼——” 就像是被一只大手拨开,万丈金光射下来,伴随着旷远深厚的长啸,蜿蜒的身影出现了。 长吟如雷,苍青甲鳞,鬃毛飞舞,鹰爪握炎,在云中翻腾穿梭,霎时间降临的苍莽洪荒让人眼前一黑! 一条巨龙! 兽裔的反应更大,想都没想齐刷刷地五体投地,跪成了毯状,既激动又敬畏。 “恭迎青灵圣兽!” 青灵圣兽? “世界之初实生于混沌之源。混沌有感而生灵,长世界初始之树,而树育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圣灵镇四极,天地始成。后有天地灵兽,灵兽容血脉于泥人,称兽裔之民……盘古断两域,女娲复造人。” 牛郎念的这段话有点耳熟,其实就是神鉴扉页上的卷首语。 “所以这是,青龙圣灵?!” 从空中一步步走下来的男人一身青衣黑纱,头戴镂空银冠,让人不敢直视的长相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威严俊美。 周身都是出世高冷和人前强悍的气势。 这就是和这片天地一同诞生的四圣兽之一,青龙! 方才还高高在上无所畏惧的青丘圣主此时亦跪在地上,虽不像其他同类那样低到尘埃里,但也恭恭敬敬。 “青丘圣域之主青丘长暝,恭迎青灵圣兽。” 青灵只在他面前停了一瞬,“稍后再听你解释。” 说完他在所有目光中走向了非邑——依然没有自主的意识,感觉到他的到来,操纵着非邑的混沌之力竟然开始恐惧! “是你自己出来,还是我动手。” 他不过淡淡地陈述了一句,创典就忙不迭飞了出来,围着他绕了一圈,面前既不亲热也不恐惧。 看到这一部分时,青灵的目光多有些复杂,那双黑色带着精芒的眸子里映着这本书的模样,仔细看,其中却还有一个金色的契约阵。 许久,却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当初召你为何不来?” 不算厚的创典闻言晃了两下,告诉他自己的子页还没有收集完。 青灵见状了然,瞥了眼它后面的青年,眉头轻皱,正如之前青丘长暝所言,这青年着实没有成为宿主的资质。 “尚未收集完残页便已神志全失,比起《天罚》,你的目光更差。”这话既像是讽刺创典,也像是在嘲笑他自己,“也罢,好歹有缘。” 谁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当他抬手举起时,手中竟然已经多了五张漆黑的子页! 只是他本身并不满意这个结果,“居然只有这些,看样子离他挣脱的日子不远了。” 说完直接将子页塞入创典之中—— 霎时天天地变色! 一口气拿回五张子页,创典摇身一变成为了真正的书。 扉页变得坚硬,印着两个烫金大字,内里亦是充实起来,变化最大的当属契约大阵,大部分都被填满了。 从这本书上,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无以名状的感觉,不敢触及,不敢多想! 拿回了子页后,不等提醒创典就自发的先把非邑给弄回来,将意识海中的混沌之力强势镇压下去后,露出了被禁锢的青年…… 非邑确定见过眼前这个男人。 “你就是传说中的青灵?” “放肆!见到青灵圣兽还不跪下?” 如果要问兽裔们共同的信仰的话,当属四灵无疑,这其中又要数当初留下无数传说的青灵最为受推崇。 便是冷淡如青丘长暝都无法忍受别人和他们的神平视说话。 非邑根本不理他,不知怎么的,记得那时候短暂交汇的瞬间对方说过的话,“你说你的妻子是一棵树。” 说起这个,青灵保持了千万年平静的脸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已经找到了。”就在刚才。 此时非邑并不知,若他能多问一句或许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发生,或许,一切都不会脱离控制…… 他仔细想了想,问道 “你帮了我那么多忙,要怎么感谢才行?” 粗略一算的话,当初地府一行、还有昆仑圣域中,都有这位的手笔,可以说是救命之恩。 “不需要,于公于私都要帮你。” “是吗?” 砰! 非邑咕哝完之后便直挺挺的倒地上了…… 等他再醒来时,天已经全黑,屋里燃着一战黄豆灯火,勉勉强强能视物,他想动一下,却猛地咳嗽起来。 胸口好重! 他的咳嗽让盘在胸口上的黑猫醒了过来,见状连忙站起来,前爪踩在他嘴上,“活了?” 非邑全身无力,想说话也说不出,示意他赶紧滚。 奈何这猫就是没眼色。 正是焦灼的时候,门外响起一道嘹亮的女声。 “儿子啊,你要把这小子给压死了!” 非邑看着一个身穿黑裙的娇柔女人款款走来,一把将黑猫拎起,然后就不放开了,各种揉搓。 这女人一双金色的眸子,神色飞扬,顾盼生辉,极其貌美。 隔着深夜乱扑腾的爪子,他就和女人大眼瞪小眼儿。 “还没自我介绍来着。”女人一手将黑猫按在肩窝处,一手掐腰,大笑道“吾名乌月,是沧夜和深夜的老娘!” 就是那个前后睡了九尾灵猫族长和青丘圣域前任圣主的女人……这是深夜的妈! 费了点时间,非邑才接受现实,没错,就是这个女人生了深夜。 过了一阵,另一只黑猫跑了过来,一见深夜在母亲的腿上打滚儿顿时也跟上来,把弟弟推下去,自己翻肚皮。 乌月倒是有兴致,看他们兄弟两个打打闹闹,终于按捺不住变成和沧夜几乎一模一样的黑猫蹿了过去。 “儿砸,娘来啦~” 非邑“……” 所以说爹矬矬一个,娘皮皮一窝,这话一点都不假。 当深夜和沧夜两个跑出去了,屋子里才安静下来,月光撒到门前,平添两分凄凉。 乌月变成美貌妇人,整理裙摆坐下,喝了一杯茶才道 “你没有什么要问的?” “深夜的父亲是怎么被封印的?” 女人讶然于这个问题,不过还是说道“当然是违反了天道。”她放下杯子,看着方才两个儿子跑出去的窗户,神色黯然,“深夜的情况……你也看见了。” 她说着忽然捂住脸,不愿展示这样的神情,瓮声瓮气的说道 “当年我们只顾着相爱,却忘了界限。” 她是纯血的九尾灵猫,而另一个亦是青丘的圣主,兽血在妖的躯体中似乎更能得到强化,在这样的情况下出生,深夜的命运几乎是注定了的。 “深夜血脉上的封印是你们下的?” “嗯。”乌月点了点头,放下手时,脸上还是那副飞扬的神情,“深夜一出生就引来天地异象,当然也瞒不过青灵。濛自愿被封印接受惩罚,而我以千年为期成为青灵的侍者,换来封印深夜血脉的力量,让当时恰好回到青丘的混血青丘长御放在了深夜身上。” 所以说深夜会走到现在这一步和那个青灵有着莫大的关系。 据乌月所说,那个青灵无疑是当世最强之一,在兽裔时代更是冠绝大陆,成为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那他为何……” 乌月好像早就知道他要问什么,摆了摆手道 “我也不知道,你去问他。” “他这么强势的人会跟我说?” “谁说他强势了?” 非邑更奇怪,“他都把你爱人封印了还不强势?” 此时乌月看他的眼神无疑是在看白痴了。 “你好歹也是天地法则的宿主之一,难道就没感应出来他身上也有一本法则?” 所以青丘圣主口中的另一个宿主就是青灵! “等等,天地法则又是什么?” 关于这个乌月依然一副不耐烦的模样,“自己去问!” 这时候非邑也不乏力了,头也不晕了,一路狂奔,他甚至不知道此事青灵在何处,不过总有谁知道。 创典在前面带路,很快便来到一处飞廊下。 令非邑意外的是泷幼也在,似乎在和男人说着什么,看不清表情。 “哥哥,你怎么起来了?”小丫头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非邑觉得心中不顺之气陡然平了,连忙走过去,将她往身后一扯,与青灵对视道“你找上她做什么?” 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强到眼神都带着浩瀚的力量! 青灵别开了视线,“我猜你来找我应该不是为了争风吃醋。” 非邑轻咳一声,余光瞥见小丫头窃喜的表情,有些尴尬,转手轻轻推她,“乖,哥哥有事和他说,你先走。” 少女乖乖地点了点头,垫着脚在他脸上啾了一口,蹦蹦跳跳远去。 非邑只觉得无奈,却没有看见青灵别有深意的目光。 这一刻天地间好像就只剩他们两个,因为他们相同的身份。 “你要问的,我都可以告诉你。” 第五百四十九章 幕后凶手 神鉴扉页上的那句话—— 世界之初实生于混沌之源。混沌有感而生灵,长世界初始之树,而树育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圣灵镇四极,天地始成。后有天地灵兽,灵兽容血脉于泥人,称兽裔之民……盘古断两域,女娲复造人。 描述的就是神州大陆诞生的历史渊源。 在万年沧桑以前是兽裔之民的天下,身负各类灵兽、神兽血脉的人们全都为了自己的图腾,为了自己的信仰而活。 他们的诞生,说起来还挺让非邑无语的。 洪荒之初继四大圣兽之后各种灵兽和神兽都诞生了,无论天性如何他们都率性而活,但渐渐地这些家伙发现了问题 个性不合。 诸如白泽、麒麟、凤凰等神兽本是祥瑞的化身,自带温和善良的天性;反过来像是饕餮、梼杌之类的神兽却是杀戮的代名词。 蛮荒时期,看不对眼就联合起来打架,可是打着打着就出现问题了——混沌之源在创造他们的时候同时也给予了强大的力量,这些力量动辄毁天灭地,两兽往往是天崩地裂之灾! 这当然不行! 于是兽裔之民便出现了。 各大灵兽神兽把自己的血脉融进女娲制作的泥人中,让他们繁衍、修炼,代替自己去进行没能分出胜负的凶兽与瑞兽的争斗,其名曰圣兽之战。 “圣兽之战发展到后来演变成了各种竞争模式,学院之间、城市之间到处都是这样的擂台模式,其实,这并非人类词典上的战争,而是信仰的维系。” 通过不断地战斗来提升自己,这是青灵对圣兽之战的理解。 非邑了然,“挺和平的。” “是挺和平,可惜那是在我长大以前的时候。”此时青灵的目光有些沉重,“可这样的圣兽之战中出现第三方挑拨后,便是洪荒时期的悲剧重演。” 以某一件事情为开端,圣战场上不断出现一方死亡的情况,瑞兽和凶兽的矛盾开始蔓延到圣战场之外。 最终变成了大规模的讨伐征战。 “我等当初深陷这泥淖中犹不自知,毁灭的帷幕已经拉开。” 当最后的敌人现身时,他们才知已到穷途末路! 无数强者陨落,而随着兽裔的死亡,他们力量的源泉——神兽灵兽们的力量也在不断被削弱,最后都被那幕后凶手一一赶尽杀绝。 当兽裔最后被昏天黑地的邪现所包围的时候,便已经回天乏力。 “于是人们想到了最后的办法,找到镇守大陆四极的圣兽们,借他们的力量解决那幕后凶手。”青灵说到这里苦笑了一下,“可他们哪里知道,四圣兽的力量本就与天地同源,天地受损,圣兽的力量亦然,甚至于,连初始之树都受到了损伤而入了轮回。” 显然,青灵就是青龙圣兽,并且被黑皮书选为了宿主。 因为圣兽力量不齐,他们无法完全消灭那幕后凶手,只能将其封印。 兽裔称其为封印之战。 封印之战过后,神州大陆满目疮痍灵气受损,于是当时青龙以初始之地和圣兽的名义对所剩无几的神兽灵兽以及兽裔作了约束—— 创建圣域,决不许再插手外界之事,决不许主动暴露身份。 然后女娲再次造了现在的人类,没有力量的人类渐渐繁衍壮大,再次拥有了信仰,妖魅、神明也相继出现…… “自那以后,白虎和玄武受损最重,变成了灵玉,而朱雀当时虽然被救了回来,可也堕入了轮回。” 所以如今这片天地中,就只剩下青龙这一只圣兽还在活动。 “幕后凶手是谁?” 能以一己之力毁了一个时代,非邑忽然灵光一闪,“是那个圣域中的怪物!?” “其名为相繇,但又不是相繇。”提起这个名字时,青灵意外地平静。 “此话怎讲?” “真正的相繇九首蛇神,生性贪婪霸道,曾因独占九座神山虐杀灵兽而被联合讨伐消灭。只是他死后事情不仅没得到解决,反而越发不可收拾。” 生前他所占据之地全被他苦辣的气息所包围,死后流出的鲜血又腥又臭,其中百兽不存,万物不生。 一度被视为禁区。 没人管也就没人知道,这里面渐渐衍生出了什么怪物。 “严格说来如今的相繇已经不是神兽,而是这天底下污秽的集合。在原来的相繇的力量中出生,在怨念中生长,又渐渐吸收了天地间其他的邪念脏污,最后成了如今的模样,偏偏如今的人类……” 即便青灵没有说完,非邑也知道后续是什么。 如今的人类,看看到处漂浮的邪现就知道,简直不要太适合那家伙生存。 “所以他要挣脱封印了?” “不错。” 青灵说着面前忽然就出现一本书。 如果不是创典就在身边,非邑一定会弄混淆,除了扉页上的两个字略有不同,外表毫无异常。 “可有发现不同?” 他仔细感觉了一下,“你这本的力量似乎要霸道一些,有种不可侵犯的威严。” 青灵这时候看他的眼神才有了些变化,好像在说竟然能看出来。 “我这本名为天罚,代表的是不可违背的天道的力量,是至高无上的约束。” 所以他青灵又有另外一个名称——天道审判者。 凡是违背天道的行为,他都有权给予惩罚和约束,天底下哪只妖要渡劫,哪个神要逆天,都瞒不过他。 非邑点了点头,所以他能插手深夜的事情。 正当他为这份力量感到咋舌的时候,青灵又道 “除此之外,还有第三本书。” 他反射性问道“在哪里?”下一秒,猛地一僵,脸色极为难看,“难道在……相繇手里?!” 青灵的脸色告诉了他答案。 “那一本名为源力,代表的是天地至强的力量,而这三本书,便是这片宇宙天地法则的化身。” 混沌之源在创造这片大陆的时候给予了它三种力量代表着天道至高无上的地位的天罚,代表着无穷无尽更新创造的创典,以及,代表着掌控一切的源力! 而他们共同行使的便是混沌之源的力量! “当初能封印相繇便是凭借着天罚的力量,可如今他竟然也找到了一本法则,实在是颇为棘手。” 非邑虽然早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冷不丁被这么多信息塞进脑子,一时间还有些懵。 原来这本黑皮书来头这么大,原来那怪物真的是个怪物,原来,对手这么强大! “那相繇为什么要抓走我爷爷?” “你爷爷……”青灵忽然怪异地看了他一眼,说不出的微妙,道“应当是与混沌之力有关联才会引起他的注意,不过如今得知你是宿主后,他更不会轻易放人就是了。” 总之按照他的意思就是在不久的将来,相繇挣脱封印之际,非邑将是最大的变数也是最后的底牌。 “反正我是想不到还有什么方法能制服他。” 被这样总结,非邑张口就道 “等等,等等!”他举起手阻止青灵的期望,“你这么说让我压力很大。” 他当初踏入诸神天的初衷本来是为了救回老头子,虽然一步步走来有很多乱七八糟的遭遇,但是最初的目标绝对没有偏一步。这会儿突然就给他定下一个要拯救世界的大目标,他表示完全遭不住! 啊,要拯救世界,多伟大,千万别跟他扯! 有句话说得好家不平何以平天下,不救出老头子,这片大陆沉了都跟他没关系! “我跟你讲明白,先救人,然后再说什么拯救苍生。”顿了顿,他尤不放心的地强调道“必须要先救我爷爷,否则我宁愿带着创典去死也不救其他人!” 试想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愿望都没能实现而要去救赎别人,不行,非邑想都不会想,大家都是人,凭啥要舍己为他人?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的观念似乎不太符合大众伦理道德观,甚至都已经做好和青灵对峙的准备了,却听对方说道 “如果当初我能有你这样的决心,说不定就不会失去她。” “你妻子?” “嗯。” 青灵能看出,此时眼前这青年的意气风发,在经历许多之后被磨炼得越发厚重凝练。可一个人真正的成长,是敛尽锋芒,回顾往事时该笑则笑,悲而不悲,就连恨,也会平淡。 为谁、为什么而活,这是个很深奥的问题。 “慢慢来吧。” 青灵似乎专门是等着他醒过来,待所有的问题都回答完了就准备离开。 “当初我创造了三河之主,如今是该回去看看他们还有她了。” 说完留下错愕的非邑便消失不见,忽然开始好奇圣兽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原来三河之主这等存在是他创造的…… 而且如果他所料不差的话,青灵的妻子——也就是那棵树——极有可能是世界初始之树! “哥哥,那个人去哪儿?” 泷幼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这短短的时间却又换了一套衣服,荷叶领的蓝色短袖和百褶小裙,可爱又清纯。 非邑盯着那双白皙修长的腿看了数秒,严厉指出了错误,“裙子太短。”想了想又补充道“在家里可以穿。” 少女瞬间领会到要点,娇笑道“那人家以后只穿给哥哥看~”似乎嫌这话不够刺激,她又捏了捏手指,凑近了小声道“你想看什么人家就穿什么,或者,不穿……” 非邑一个哆嗦从脚跟到发丝儿,偏偏还假正经说道“女孩子,要矜持。” “禽兽!” “色、胚!” 不知什么时候靠在飞廊柱子上的织女和嫦娥同时骂道。 “你是我们组织的叛徒。”牛郎淡淡地补充了一句,也不知是指哪方面。 “上述加一。”招徕懒得措词,直接引用上述观点。 然后泷幼极其听话的去了混沌空间,换了条白色七分裤出来。 织女故作捧心状,幽怨的说道“说好的在外人面前不穿,原来是指我们~” 嫦娥更直接,扑过去就要来个胸、袭。 非邑眼疾手快地把小丫头拉到身边,拍了拍她的脑袋,并称赞道“做得好。”说完看向旁边几个看好戏的家伙,轻咳一声掩饰心虚,“到底有什么事?” 言外之意就是没事快滚。 这一仗打得相当不容易,虽然最后青灵出手抱住了他们,可他并不认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后面肯定还有更多的麻烦。 现在诸神天那边他已经没空管了。 几个年轻的神明面面相觑,最后是牛郎代表开口。 “听说你准备单干炼丹炼器这一行?” 只这一句,非邑就对他们的来意猜了个六七分,“你们想加入?” 说完就侧过头躲开嫦娥的一拳,回头一看,飞廊后的岩壁裂了十多米高的蜘蛛网裂痕! “这是做什么?” 织女见他这副漫不经心的模样顿时气得哇哇直叫,“你这混蛋!”她指着非邑的鼻尖吼道“你叫上紫铃玉我们能理解,但为什么叫了昀川玉和舞猎也不叫上我们?!难道在你这里我们的关系还比不上那两个家伙?” 非邑讶然,“怎么会?” “那为什么不叫上我们?!” “那我问你们。”此时他还是笑着的,“那这次为什么一开始没有来帮忙?” 会这么问当然没有责怪的意思,相反,正因为理解他才会这么问,用来回答织女的问题实在是过于相似。 “因为立场,对吧?你们如今已经是一只脚跨入上重天的通天神,别说未来,就是现在,你们就已经拥有和范蠡、和灶神近似平等的话语权。”他一一用目光扫过几个年轻神明的眼睛,“是哪一方说能拉拢就拉拢的吗?” 这几个的行动在三界代表着神明的意志,在诸神天内部也代表着全局大观。 原本四位通天神抱成一团就足够让众神紧张不已,再加个非邑,呵,诸神天怕是要更乱! 沉默半晌,织女憋出一句,“那又怎么样?”大约是想通了,她说话语速极快,“我们是通天神没错,可也是单独的个体,想做什么谁管得着?别拿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束缚我们!” 他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有什么值得深究的?别的会变成什么又如何,又不是他们造成的! 第五百五十章 与虎谋皮 最后非邑无奈,同意了让牛郎几个加入,或者说入股。他们不会炼丹,便说好了负责仙药的,然后按照成本分成。 其实非邑觉得他们完全没有必要参与进来,因为规模尚小,和丹坊财神楼那种动辄百数的炼丹师炼器师比起来,他们就像是小打小闹。 “我得先说好,目前炼制的仙丹神器几乎都是灵级,这次回去后我也要开始接仙级的订单了,所以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仙级仙丹至少得有一味七重天以上的仙药,神器亦然,收集材料是一项极难的挑战。 织女一拍胸脯,答应得很快,“好说!” 忽然,诡异的沉默蔓延开来……女孩儿目瞪口呆看着非邑,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七七七……七重天?!”她指着非邑,不死心再确认一遍,“你进入七重天了!” 非邑绷不住得意的表情,“就在昨天。” “境界稳定了?” 非邑不怀好意地看着牛郎,“要不要试试?” 四个年轻的神明齐齐幽怨的瞪他。 他们好歹也是通天神,当初在天字班的时候,除了情况特殊的泷幼,非邑的神力完全垫底,可现在呢? 果然是因为长大之后就不能好好交流了! “不过我总觉得你这个大神很,嗯,很水!”织女极为认真地形容着,“以前觉得上重天大神都很强悍神圣,可不知道为什么对着你就觉得特别的抠脚。” 说白了就是距离过近导致他们轻易能看到非邑的缺点,生活中的形象过于鲜明导致光环降低。 非邑仅有的一点优越感顿时被磨没了,不过面子上还是装着很牛气罢了。 正在说笑的时候,略微熟悉的面孔来到了身边,青丘长暝的侍者。 “非邑大人,圣主有请。” 织女听完第一时间就要举拳头,却被拦了下来,“非邑你……” 非邑示意他们稍安勿躁,笑道“他现在不敢对我做什么。” 那侍者一副充耳不闻的模样,只是等他一起。 不知道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非邑的表情很值得深究,可惜他什么也不多说就跟着侍者踏上一道祥云,悠悠地穿过灵山树林远去。 青丘圣主不知何时又将深夜逮住,强行按在桌上梳毛,但他显然掌握不好力道,让弟弟极为不满。 “叫你轻点!” “为兄觉得你还是考虑一下跟我会青丘,至少去见见父亲。” “滚!” 深夜忍不住了,翻身蹬开梳子,一溜烟儿往外跑,恰巧看见非邑走进来,跨出门槛就蹿上他的肩膀。 “怎么跑这儿来了?” 走进大门之后,带路的侍者就不再进去,而是垂首候在门口。 非邑走进去也不客气,直接坐在待客用的椅子上,望着对面的男人,开门见山,“找我什么事?” 说实话,他都惊讶于自己的这份心平气和,被九尾灵猫和青丘联合起来算计一回,还险些死在这人手里,他都能坐在这里平静的对话,是不是也算是一种成长? 沧夜还好,毕竟从始至终没想过要害深夜,可青丘长暝不同,这家伙利益至上心理扭曲,因此他的语气也说不上好就是了。 同样,青丘长暝见他也极其不友善,原本施了障眼法的眸子瞬间变成金色。 “你是不是抓了我的人?” 非邑先是一愣,随后故作不解的问道“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啪! 看着青丘长暝丢开被捏成碎片的杯子,非邑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已经将算盘打得噼里啪啦作响。 “虽然青龙圣兽说你关乎天下命运,令我懂你不得,但不要忘了我有的是方法折磨你!” 该说他自信过头还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这副表现正好给了非邑把柄,他根本不为所动,反而冷笑道 “方法也不是只有你用得来,而且我相信天底下不会有比混沌空间更折磨人的地方。” 要说精,比之青丘圣主他也不遑多让,明知前者在紧张什么就是不给准话,还隐晦的表示了一下,他的把柄抓得很牢固。 果然就不该让这小子活着!这是青丘长暝唯一的想法,可是那个人在对方手里,他不能轻举妄动。 几番下来总算将翻涌的怒火压了下来,他恶狠狠地瞪回去,咬牙切齿,“你到底要如何?” 非邑笑盈盈的,比前者更像狐狸,舔了舔嘴唇道“我要你用一样东西来交换。” 如果熟悉他的性格,比如说深夜,尽管讨厌青丘长暝可还是忍不住为这货感到悲哀,一般说来被非邑盯上绝对是要大出血的。 青丘长暝精,心里顿时有被算计的危机感,戒备地看了他一眼,问道 “何物?” “汤谷神域,扶桑神木。” 堂堂青丘圣主,兽裔最强者之一,一度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你说,你要什么?” 非邑一字一顿,“扶、桑、神、木。” 死寂开始蔓延。 门口候着的侍者默默地把自己往后缩了缩,阳光多跑进来两缕,映照着青丘长暝晦暗不明的脸色,还有他放在小几上蠢蠢欲动要掀桌子的手。 终于他憋出一句话来。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非邑直接反问他,“就问你他的命值不值这个价。” 果然还是应该杀了这小子比较好!不,不行,不能忤逆青龙圣兽…… 非邑不知道自己在青丘长暝的思想斗争中死死生生数次,他表面上淡定,但内心实际在开过山车。笃定青丘长暝重视那个神明是一回事,但扶桑神木的贵重程度又是另一回事。 良久,青丘长暝像是被他打败了似的,慢慢说道 “你知不知道这天地间神木有多稀少?扶桑、曼兑、不死树……加起来也不超过十种,每一种便是在兽裔时代也不超过一手之数。何况当年圣战过后圣域破碎,有的神木已经不存,你竟然一开口就要天地仅有一株的扶桑?”他说着语气变得严肃凝重,“扶桑神木之于三足金乌,无异于梧桐之于凤凰,非而不栖。” 他此时看非邑的眼神无异于在看一个十恶不赦的小偷强盗。 话没有被说满,但意思很明显,三足金乌虽非流传的就是太阳本身,却也是太阳的象征,其存在事关太阳的力量,即天地秩序之一。 可想而知若是夺了其栖息地,后果简直…… 可一想到还在混沌空间中沉睡的钱才,非邑随即便将那丁点恻隐之心丢了,“我又不是要一整株,只是要一根树枝而已。” 而已,这是而已的事情吗?最后青丘长暝用拍桌代替掀桌子的动作,“三足金乌乃神兽,虽然是瑞兽可性子极烈,何况汤谷是说能去就能去的吗?”便是去了,三足金乌是能讲道理的不成? 非邑眨了眨眼睛,两手一摊,“那是你的事情。”索性摊开了说,“一句话,答应不答应?” 他就不信,堂堂青丘一族的圣主还去不了汤谷圣域。 青丘长暝被他气得不轻,“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信!”但下一秒,非邑手中出现了一张浅紫色的神格,捏着反复炫耀一番后,笑道“你或许不知,我的恩泽神言之术切不动你,但切这种东西易如反掌。” 一旦神格没了,神明便再难重生,更别说像是紫基这种新生代神明,信仰根基不稳,连神格或许都不能重塑。 所以这就是神明的悲哀之处,自以为可以无限重生,但最后却依赖着人类的信仰,若信仰不存,便溘然长逝。 还不如人类,至少有灵魂。 从非邑身上,青丘长暝是真真正正的认识到一个道理有的人,只要不能一刀了解,他就能无限祸害他人,而且是令人束手无策那种。 自从见了那张熟悉的神格,青丘长暝就再也无法拿乔。 “等扶桑神木到手,我会亲自来交接。”顿了顿,他警告道“若伤他一根毛发……” 他如今在非邑面前的威慑力已经降到尘埃中,根本不等说完,青年摆摆手就打断了,“等神木到手再说。” 留下气得哆嗦的青丘长暝,非邑悠哉哉离开了。 等侍者低眉顺眼走进去的时候,堂堂青丘圣主已经恢复如常,虽然脚下的地板已经被踩出两个坑。 当碍眼的家伙离开,心境平和之后理智也会来了,智商跟着回笼,望着方才非邑全程保持不动坐过的椅子,青丘长暝才回味出怪异来。 “你说他为何点名要扶桑神木?” 看起来也不像是有备而来,说明那小子一早就在打扶桑神木的主意。 侍者是个眉眼温和的男人,跟随他数百年,回话时恭敬但不生疏,“扶桑神木带着三足金乌赐予万物生命力的象征,他或许有这需求。” 这一说倒是给了青丘长暝灵感,他轻轻敲击着小几,目光中闪过一丝冷光,“你去查查。” 想从他这里挖好处,呵,天底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 非邑走出老远,才猛地伸手按住狂跳的心口,与虎谋皮简直不要太刺激! “那家伙可不会这么听话。” 深夜从没打算喊青丘长暝一声兄长,相反,从来都是用批判的目光去看待这一号人物。因此他极不赞同非邑这种做法,空手套白狼尚且困难,更别说套一只青丘狐! “总比我们连汤谷圣域在哪儿都不知道要好。” 他也没指望能从那家伙手中得到扶桑神木,不过总能发挥点作用。 一人一猫一边走一边说,远远就看见路口处等着的黑色身影。 深夜眼尖,乌箭似的蹿过去,又在两米开外刹车,直勾勾地瞅着,因为不好意思。毕竟都已经是大猫了,总往母亲身上赖不太好。 直到乌月笑着招了招手,他才蹦过去。 “我来是为了辞行。” 方才还欢脱的黑猫顿时严肃起来,“又要走?” 乌月露出愧疚的表情尤其不敢直视那双象征着血脉的异瞳,摸了摸儿子的脑袋,“距离千年之期还有些时日,娘不能违背契约,至于长暝那边,青灵大人已经明确告诉他封印是解不开的,他应该不会再为难你了。” 然后深夜就不再说话。 非邑看了他一眼,将他拎过来放肩上,问道“深夜父亲的封印何时才能解开?” 乌月一怔,看着儿子猛地竖起来的耳朵,好一阵才说道“那要看……何时才能顺应天道。” 说到底那是天道给下的封印,原因是因为他们结合生下了深夜。 所以逆天指的就是深夜,而要顺应天道……似乎不太可能…… 黑猫瞬间就垮了,没骨头似的靠在非邑的肩上,他给顺了顺毛,顺手递给乌月一张神识标记,“如果您有空,可以随时来看他。” 他们绝口不提让深夜留在九尾灵猫一族,因为根本没有改变现状的必要。 乌月终究是走了,在青灵身边侍奉的日子也不全是折磨,至少每天受天地圣兽的灵气熏陶,她的修为提升极快。 拨云跨山,很快就来到某一处高山上,将灵识标记一打上去,身体便没入结界。 到了青灵打坐的帝台山巅,意外地还有另一只神兽在。 “乌月拜见开明神兽。” 世人常称开明为圣兽,但实际上他也只是比普通的神兽等级高一些罢了,与麒麟白泽并肩。 所以乌月这般称呼也没问题,开明神兽关心的另有其事,于是勾了勾爪子示意她走近说话。 “非邑是不是说要找扶桑神木?” 乌月惊讶于他称呼非邑时熟稔的语气,笑着点了点头,“他抓住长暝的把柄让其帮忙。” “哦?之前他们好像还打得不可开交来着,那小子抓住青丘小子的什么把柄了?” “这,我也不知。” 开明神兽显然已经来了兴致,正中脑袋上的眼睛瞥了下闭目不言的青灵,最后还是凑过去问道 “非邑那小子之前在我的圣域中偷了醴泉、砍了不死树和圣木曼兑,好像还在找什么涅槃之炎,他到底要做什么?” 这几样别说现在,就是放以前兽裔时代那也是妥妥的至宝! 让人不得不疯狂猜想非邑的目的,在开明神兽慢慢数着几样至宝的时候,青灵便猛地睁开眼睛。 “你确定?” 第五百五十一章 妖使被一窝端 非邑要找的东西很稀少,别说实物,就是说出名字也能引来无数关注,其中便包括相繇。 “你确定他要找这几样东西?” 面无表情的神明跪在幽深的沼泽前面,答了一声是。 过了一会儿,这片圣域中忽然爆发出一连串大笑,引得几个身穿白色衣服的人接连飞过来。 “主神如此开怀,可是有什么好消息?” 沼泽中粘稠的液体翻腾起来,最终凝成一道黑雾人影,来到众人面前。 “若没有猜错,那小子恐怕是为了使人类还阳。”说完他便低声念叨起来“不死树、曼兑、扶桑木……哈哈哈,青灵啊青灵,最终你自己种的因还是要结果了!” 兴奋地飞了两圈之后,他蓦地转过身来,停顿两秒后,掷地有声,“终于,要开始了!” 终于,他的梦想要实现了! 几个‘人’都听出了弦外之音,顿时喜笑颜开。 “那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出去玩儿了呢?” 说话的小女孩儿坐在高大沉默的男人身上,笑得极为天真可爱。 “你们各自按照自己的任务去做!”怪物伸出长长的指甲指着几个身穿白衣的人,“若坏我大事……” 几个人齐齐收了笑意,换成敬畏又隐含着激动的表情。 “我等定不辱命,以报主神创造之恩!” 边上站着那七重天神明,表情既匮乏又木讷,望着眼前这一幕毫无波动,甚至有点疑惑…… 非邑帮着把九尾灵猫的结界修复之后便离开了,先去了一趟狼族。 雪上长老恢复原本的模样在整个族群乃至妖界都造成了极大的轰动,尤其是女妖,明着暗着来打探消息。 这不得不让人感慨,这妖行事果然豪放。 “大人……” 正在和雪上长老商量要怎么处理圣地的事情的时候,琅霄月犹犹豫豫地在门边唤了一声。 说来也奇怪,自从九尾灵猫结界一行之后,她的行为方式和性格似乎变了不少,往常总是张扬坚毅,但充满了年轻的妖族特有的锐气。 可如今她话里话外都充满着一股岁月沉淀的沧桑和成熟。 雪上长老打量她一眼,意味颇深,随后对非邑点了点头,便起身离去。 到门口时,与女人对视一眼,同时看见对方目光中的复杂,他便知道某只狼的好日子到头了。 待她坐下时,非邑根本不给她迂回的余地,直接问道“我是该叫你少族长还是族长夫人?” 直教琅霄月的脸色白了又红。 说来琅腾也是个奇葩,把恋人从地府救回来之后就当个女儿养着,还瞒着族人,除了雪上长老几乎没人知道。 就连非邑也是凭借那份观察力发现异常,然后从孟婆嘴里套出来,当时的心情……他以为自己都属于养成系,结果这位更强,有没有? 不过琅霄月能救回来也是因为她当时的灵魂是无意间从进入了黄泉路,还没有经过冥鉴,正好处于半死状态,只能说天不绝了这份缘分。 “您别打趣我了。”琅霄月中终究叹了口气,脸色悲戚,目光转了几次才开口道“此来,是想请您答应让我长侍身侧的请求。” 这话一出,不仅非邑觉得头疼,院子外面的小土丘上琅腾也跟着把耳朵耷拉下来。 他身边的雪色巨狼翻了个白眼,实在不想承认这种蠢货是他们的头狼,“说到底那女人还是估计着什么身份族群,你要真舍不得直接上得了,生米煮成熟饭后,有了狼崽子她就不会想着跑了,那些杂毛也不会想着要抢人了。” 狼族护短,同样也非常排外。琅霄月千年前就因为不是同一族群而拒绝琅腾,后来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吧,两边的族群又不干。 理由也简单狼族纯血那么稀有,有时候千年都蹦不出一只,哪儿能说嫁就嫁外边儿去了? 但有时候不得不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非邑就是妥妥的后者。 “你在这儿已经生活了近千年,和嫁过来有啥子区别?至于是狼崽子的问题,到时候多生几个,送一个给你原本的族群不就行了?” “……” 屋里屋外三只狼同时一愣。 就这机会,琅腾如果再把握不住那他就不配当一族之首,这时候不冲进来示爱求婚那特么真是白瞎这千多年的折腾! 事儿就成了,琅霄月原本的族群也是灰狼,不过颜色要深一些,一听到时候有纯血狼崽子送回来立马就松口了。 也不能说他们没尊严,毕竟看这架势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那总不能舍弃唯一的好处是吧?何况仔细想想,两只狼族纯血结合,生下来的崽儿天赋得有多好简直不用提,也说不上亏。 妖族不像人类,还得看看日子什么的,婚期说来就来。 狼族前一秒还沉浸在原来少族长是族长媳妇儿的懵逼中,后一秒就开始欢欢喜喜的布置族长脱单大礼、不,婚礼了。 非邑有心要等他们的婚礼结束,但是天夜城那边来的消息却让他不得不立刻赶回去。 “若是……” 没等琅霄月表示一下自己随时可以抛下新郎跟着上刀山下火海的决心,非邑便强颜欢笑打断她,“宁拆十座庙,不会一桩婚,何况这事儿你也不好插手。” 他说的是事实,尽管琅霄月随着记忆的恢复以前的妖力也在慢慢回升,但她确实不好插手,转过身去,他嘴角的笑便垮了,抿成直线,面若寒霜。 一个传送阵回到天夜城的小店中,就见三道身影迎了上来,除了神明,妖使竟然一个都不见了! “查清楚是谁了吗?” 舞猎和昀川玉两个面面相觑一阵后,面有愧疚,“抱歉,我们当时在炼丹,受到反噬就昏了过去……”所以来人是谁一概不知。 紫铃玉好不容易养好伤,这会儿脸色又变得苍白,她肯定地说道“不是神明也不是妖魅。” 再联想到妖界发生的事情,多少便有了眉目。 非邑紧绷的下颌总算松了一些,有昀川玉两个在也不必担忧她的伤势,嘱咐道“不要担心,好好休息。”大约是这话有些苍白,他又补充道“牛郎他们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找上门来,商谈入股的事情,不要有什么见外敞开了说。” 妖族一行看似经历很多,但也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前前后后加起来十天,放在大学生活中,唱几回歌,聚几次餐,甚至弄个学生组织活动也就差不多了。 少了那些兔子老鼠叽叽喳喳的声音,不大的店铺里总有些空荡荡。 在非邑坐着整理思绪的时候,一辆四个圈儿的豪车堵在了门口,下来一个中年男人,腆着啤酒肚走进来,瞟一眼就嚷嚷道 “你谁啊?找白老板出来,我来问问上回说好的打整什么时候能开始?” 不过才说完就对上那双黝黑的眼睛,没由来的,高壮的男人心里发起毛来。 “你好,绕竹暂时不在,有事儿可以跟我说。” 男人盯着他看了几眼,然后就再也不敢跟他直视,语气缓了不少。 “那也行。” 找单子,确认身份,再说问题要求之后,确认时间地址等等流程走完,非邑也不由得眼前发昏。 不排除他才接触的原因,这工作确实不好做,也说明他不是个称职的老板。 等将因为妖使突然失踪留下的混乱解决后,天已经擦黑,受召赶来帮忙的寒山恭敬地给他保证。 “一定会完美完成这些订单。” 非邑点了点头,“辛苦你了,至于酬劳等我回来再算。” 尽管心里已经美滋滋,但是寒山面上却还是保持着大方镇定,“全听您的。” 说完后,屋子里的气压蓦地变沉了。虽然知道不是因为自己,但寒山表示看着这样的青年还是忍不住心里发毛。 明明大家按等级算都差不多,为何非邑给人的感觉就这么危险? 答案当然出在九尾灵猫结界中那一场惊天动地的闹剧上面! 飞进店铺中的白身红尾小鸟一看就不是普通的鸟,身上带着上古异兽特有的气息。 异兽不同于灵兽神兽,后者不论什么品种天地都仅有一只,而异兽,就类似于如今人类意外的动物,成群结队的生活,且没什么灵智。 这鸟嘴里衔着一张纸,上书……寒山的冷汗刷的留了下来。 “三日内来百鸟圣域抢地认罪,否则尔等妖使一只不留!” 该说这些兽裔卑鄙还是夸赞他们的勇气?寒山不敢看青年的表情,但心里却在纠结,这事儿是真不好处理。 青龙圣兽要保非邑,可也只说他不能死,没说不让跪地认罪。 但非邑偶真去了肯定也不止这么简单,毕竟,百鸟圣域有两位长老折在他手中…… “此事不要声张。” 寒山以为自己耳聋了,“大人您的意思是?” 非邑却不再理他,倒是深夜,给了他一爪子,“让你一个字儿也不要往外蹦!” 深夜藏了修为,光看妖龄绝不如前者,地位更是拍马不及,可一想到他的身世,寒山忍着脸上的红道道再次闭了嘴。 他心里苦啊,这话里的意思他懂,可是却不明白非邑为何要这样做! 按理说此时不是应该让百鸟兽裔的狼子野心暴露出来,让他们投鼠忌器吗?最不济至少能引得青龙圣兽的关注好多一份安全保障吧。 这样暗中去百鸟圣域,要是死在那里也得吃了这闷亏啊! 寒山的性子一向温和,思虑深远,想着既然已经归了非邑这边就该尽点心,有意提醒一句,却见正主对着一桌子的瓶瓶罐罐一脸平静。 一张米二长,尺三宽的桌子上,全堆着陶瓷瓶儿,空出地儿都没巴掌大! “大人您……” 还没靠近,他就被舞猎扯了出去。 女孩儿没好气地瞪着他,“你不要命了?” 这也是个神明,寒山恭敬起来,“大人这是?” 昀川玉正在翻看药方,见状抬起头来平静地说道“非邑有个习惯,仙丹仙丹一般用玉瓶装,而陶瓷瓶里一般装毒药。”似乎觉得说得不够详细,他又皮笑肉不笑的补充了一句“顺便一提,他炼毒比炼丹更拿手。” 寒山“……” 然后他看见非邑把所有的瓶子都收进了空间。 不知怎么的了,这位妖尊猛然间福至心灵,虎躯一震,蓦地想起某人不要他声张的原因。 他保持着目瞪口呆的模样目送着非邑踏着夕阳出门,眼神中藏着几不可察的崇拜…… 其实非邑也没有寒山猜的那样决绝狠辣,拿了那么多,不过是以防万一,不然他怕自己到时候气急了没有发泄的途径。 有仇嘛,还是得当场报了,不然什么都留到以后那也太麻烦不是。 对方显然是有意刁难于他,光喊着让他上门认罪却不告知地点,是笃定他找不到地儿,还是根本不需要他认罪,打定主意要直接杀了几个妖使报复。 他不得而知。 别的妖使都是在店铺中被抓走的,唯有白绕竹是在学校宿舍里,正好是晚上,大家都在。 “啊——你是绕竹还是非邑?!”刁貂反应极大,从窝里猛地蹦起来,再定眼一看才确认了,“是老五啊。” 说完后他的表情就有些怪异,大概不知道要不要说白绕竹失踪的事情。 非邑现在没心情逗他,直接开了天窗,“绕竹在哪里被抓走的。” 在刁貂正要说你怎么知道的时候,凤叁就指了指厕所,“喏,眨眼就没了。”表情说不出的微妙。 非邑直接去走了一圈,如他所料,这里除了兽裔的气息外还有其他的力量残留——除妖师。 他就说,凭几个妖使如今的实力,便是兽裔之民也不可能轻易带走,除非有极为克制他们的东西。 显然除妖师就身在这一行列之中。 确定想要知道的东西之后,非邑反而不急了,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刁貂在啃肉干儿,黄元央在画符,凤叁在拨弄他的吉他……看起来真是相当和谐又平常,不过,诡异的气氛越来越厚重。 非邑望着这几个装模作样的家伙,嘴角勾起,他一直往返在诸神天和人间界,但这些家伙对他的记忆却没有一点削弱呢。 第五百五十二章 凤凰裔 非邑曾经幻想过,要是能有一个平静普通的大学生活也非常值得期待,但天不随人愿,寝室里没一个普通人! 黄元央是除妖师这一点不是秘密,刁貂看名字就知道,这货是只貂。 被拆穿的时候他还一脸惊骇,“不可能!黄元央就算了,非邑你是怎么知道的?!”他叼着肉干儿在窝里滚了一圈儿,“我掩饰的这么好!” “……” 不得不承认,黄元央用一个蠢字形容概括得极好。 “是不是你给他们说的?”刁貂指着黄元央,在他看来,唯一能看穿他身份的就只有这个除妖师。 然而,后者却极为诚实的说道“你谁上有障眼法,我看不穿原形。”换言之他只能看出这货是妖,却不知道是什么妖。 “老五你来说!” 对上这货一脸你绝对是骗我的表情,非邑表示很无语,这样的妖都能放出来溜,雪貂一族也是心大。 恰好这时,凤叁终于忍不住了,大约是看活宝看够了,才极为潇洒地一撩头发,鄙视道 “我说你们啊,好歹是一个寝室的总也得多关心一下室友的身份吧,难道本大爷这般耀眼都没让你有什么异常的发现?” 刁貂盯着仿佛自带闪光特效的家伙看了许久,特别耿直的回答道 “除了骚包就没别的发现了。” 最终非邑还是不忍心欺负这单纯的孩子,便指着凤叁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凤叁,不,凤家应该就是兽裔之民中的凤凰裔。” 其实凤叁应该是除了黄元央之外最没有刻意隐藏身份的,不管是什么家族祖训,还是他那一头灿烂的金发,都指向非人类这一条。 不过因为兽裔是三界中最为特殊少见的存在,所以反而不易被发现。 此时刁貂的表情已经木了,扯了扯同样有些反应不良的黄元央,“我没听错吧?竟然是传说中的兽裔?昨天我还听我老娘说九尾灵猫一族的庆典非常热闹,因为有兽裔和神明在,但竟然见到了活生生的,还是凤凰!” 震惊过后,问题又来了,这两人同时望向淡定自若的非邑,忽然发现这货才是藏得最深的! “所以老五你是?”这货绝对是非同类! 凤叁此时的眼神就有些复杂了。 非邑显得很平静,“人类,难道你们看不出来。” 确实是,在刁貂和黄元央点头的时候,一口气还没松,非邑又笑着说道 “本身是人类,最近这几年兼职神明。” 这口气就憋住了。 憋得脸通红,刁貂才喘着气问道“你说什么?兼兼兼……兼职神神……” 直到非邑亮出神格,晃了两下以示真实。 刁貂才接受现实,噗通一声直愣愣的倒进窝里,双手交握在小腹,看起来非常安详地呢喃道“我可能是在做梦,原来室友都不是人……” 此时他的内心是崩溃的,原来以为除妖师就够让他夹尾巴装人了,结果寝室里还有个凤凰兽裔,这就算了,看起来最最最普通的老五竟然还兼职神明?! “等等,你说兼职是怎么回事?” 刁貂诈尸一般坐起来,直勾勾地盯着非邑。 不只是他,凤叁和黄元央都很好奇,神明生于信仰,但他们眼前这个如果没有神格确确实实是人类! “额,具体说不清楚,不过可以当做是代替我爷爷暂任神明一职。” 这事儿真要说起来也不怎么能让外人明白,他随意揭过,其他人也不再多问。 不过凤叁却总用一种和以往不同的目光看着他,好像在看顺走自家墙外的花儿的人,既没有怒意,也绝非友好。 非邑任由他打量,透着微妙的怒意。 过一阵后,连神经大条的刁貂都看出他们之间的火花流窜。 “等等,你们这是干什么?” 他非常不解,凤叁虽然总是以大爷自称自恋到没边儿,但为人护短仗义;非邑总是神神秘秘,永远都那副思虑过重却又自然平静的模样,但同样好说话。 这俩货怎么看也没有发生矛盾的可能啊! “没。”非邑温和地笑了笑,“就是在看一个纵容手下行凶的人。” “呵,一个不分青红皂白就杀害我族人的人没资格这样说。” “不分青红皂白?你们百鸟兽裔难道就是行走的戒律,能随便规定善恶吗?” 凤叁倏地沉下脸,“鹤天音就算冒犯在前,也不至于落得尸骨无存的结局!” 非邑也怒了。 “她纵容族人挑衅在前,又亲自下场害我在后,这叫不至于?” “那青鸾莲呢?!”就这样被斩了一逼。 “她活该!” 许多事实都已经摆在面前,百鸟兽裔肯定也已经掌握了当时全部的过程,说到底,他们谁都有理由不低头。 非邑承认,他反应过激,但还是那两个字,活该! 既然说不通,那就一个选择,打! 两人一同消失在寝室中,一红一白就像是流星蹿上了天空——此时非邑脸上戴着白色的神格,而凤叁那赤金的长发竟已长至后腰。 “先说好,本大爷可不是鹤青空那种渣滓。”凤叁大爷还是大爷本爷,风、骚又自恋,撩了撩长发,“我可是凤凰裔中有史以来第一只天生返祖的凤凰。” 非邑不屑地冷哼一声,“不就是只鸟?废话多。” “老五你会后悔的!” 话不投机半句多。 赤金火凤的啸天长鸣和虚映剑的碧玉光芒撞在一起,化作绚烂激烈的光芒,在天夜城空中爆发开来。 毫无保留的战斗,让整个天夜城为之震颤。 不是因为恨,而是因为友谊,所以非邑没有直接去圣域而是先找凤叁,凤叁也没有第一时间抓他而是等他上门。 天夜城商业中心某一栋摩天大楼中。 身穿黑色西装的青年带着金丝边眼镜,再加上一头灿烂的赤金短发,显得极为张扬,但他的表情却极为平静,望着空中的神光和灵光,不知道在想什么。 扣扣~ “进来。” “总经理,钱总到了。” “请他进来。” 金发助理连忙推开门,不多时,钱阎走了进来。 短暂的寒暄过后,桌上的红茶却一口没动,钱阎不再打算用普通人的身份和他说话。 “凤壹少主,不知道关于我之前的提议考虑得如何了?” 他们两个都属于偏冷淡的性格,但凤壹是冷中带着精明,而钱阎则是不容抗拒的霸气,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思考问题的方式很相似。 有一点不可否认,凤壹很清楚,他如今和这位人杰谈判已经渐渐失去了主导地位。 上一次见面的时候这个人类的力量还没有让他感觉到压迫,可此时……他的目光渐渐转到外面已经临近高潮的战斗中,仿佛舍命相斗的某个家伙和他毫无关系一般。 “你说谁会赢?”凤壹凤目流转间,暴露了凤凰一族的特性之一,自恋,“我这幺弟可是具有天生返祖的兽裔。” 兽裔拼命修炼就是唤醒血脉中的力量,达到最完美的兽化,而他的弟弟自一出生就带着凤凰先祖的特征! 钱阎只是眉头动了一下,终于端起被冷落许久的红茶,道“同等级中,无谁能敌那人。” 凤壹钢板似的面皮僵硬地扯了扯,最后提起另一个话题来,“你可知这次九尾灵猫结界中的事情?一开始是因为……” 钱阎不愧是和他看问题选角度极为相似的人,一等他说完,便道 “看样子你们百鸟兽裔并非传说中的铁桶一块。”顿了顿,他直接说道“这种打着集体的面子去招摇作恶,最后还顶着上司的威名去善后的下属,和毒瘤无异。” 不除就是后患。 看凤壹毫无波动的目光便知,他完全同意前者的看法,“不过这事情没这么简单……” 正要说的时候,沙发和办公桌之间的空地上亮起来传送阵——只见气势未来及收敛的非邑出现了,镇定自若,把手拎着的家伙给丢地毯上。 在落地的前一秒,凤叁赶忙翻了个身避免宝贵的脸先着地的命运结果不等他松口气,黑猫就在他脸上借力蹬了一下,也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留下了几道血痕。 简直要命了! 凤叁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个镜子对着左右找了找,气急败坏 “老五,你竟敢这样对待本大爷?!” 非邑不想理他,直接对凤壹问道“这件事,到底是你们当靠山授意还是他们自作主张?” 可以说直白到毫不客气,近乎质问。 显然,这样的语气很不受凤壹的待见,“哼,这有什么区别?” “有!”非邑肯定地点了点头,语出惊人,“因为这关系到我报复的仇恨范围,如果只是青鸾裔和鹤裔自己捣的鬼,那还好办;但如果是你们——百鸟兽裔的领导者——下的令,那就不好意思了。” 天地四圣兽中,朱雀主火领导百禽,百禽中,唯有凤凰与他最相似,有直接的渊源,这也使得凤凰在百禽中拥有尊崇的地位。 所以如今朱雀圣兽不现身,凤凰就是妥妥的最高贵的鸟,领导百鸟兽裔理所当然。 然而千万年来他们崇高的地位在非邑面前开始摇摇欲坠,听这家伙的意思如果他们真做了那种事那就要整个百鸟兽裔陪葬!? “非邑大人,我劝你还是谨言慎行,毕竟不是每个兽裔都像青丘圣主那般。” “如果我不呢?” “非邑!”凤叁以前有多佩服老五这种不慌不忙、不温不火的性子,现在就有多生气,大爷也不再是大爷了,直接爬起来抓起他的衣襟,“你够了!” 他们是兄弟可以随便说话,可不代表对他哥就可以! 非邑不为所动,冷静到冰冷的眸子中倒映着对方怒张的火焰,“你是我朋友没错,可百鸟兽裔不是。凤叁!”他提高了声音,“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要是我那几个妖使出了什么事儿,我绝对要那些破鸟给他们陪葬,还有你们包庇凶手的凤凰裔也别想好过!” 他一向喜欢压制怒火,因为失去理智之多半会造成糟糕的后果,可事在当前由不得他平静以待。 平静就是极致的冷漠,爆发就是彻彻底底的撕破面具,话,也就直白了。 “你们御下无方,发生了事儿又无法挽回局面,有本事放狠话不如现在就命令青鸾裔鹤裔放人啊!”他猛地挥开凤叁的手,冷笑道“朝我施压,也不看看有没有资格!” 话说得狠,钱阎都忍不住皱了下眉。 但凤壹还是那副冷脸,望着缩了缩手的弟弟,他扶着眼镜看向非邑。 “听说你在找凤凰涅槃之炎,得罪我们凤凰一族对你有什么好处?”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了,但在这时候提出来似乎又不止是威胁。 非邑眼珠子一转,便坐在另一面沙发上,扯出极为温和的笑意,“好说,想和我做什么交易?”他就像是瞬间换了副面具戴上一般,前后变化之大令人目瞪口呆。 一室寂静。 看之前狠话撂得那么地干净利落,不难想象接下来应该是那副不争馒头争口气的场景,但这绝不适应于非邑。 在越是艰难地环境中,他就越知道对自己最好的选择是什么。 就像一周前还和沧夜各种厮杀打斗,在盛典上却瞬间极为同盟对付青丘圣主一样。 凤家没对他动手,说明不是并不支持青鸾和鹤裔的做法,但无法阻止;此时他要救几个妖使,又要得凤凰涅槃之炎,怎么想也是顺着台阶下比较好。 凤叁还沉浸在方才的剑拔弩张之中,却看见那人已经和大哥相谈甚欢,这一刻似乎才真正认识非邑——那个带着目标在三界中一路求生求胜的神明的真面目。 泷幼坐在混沌空间的入口处,听着哥哥和别人说话的声音,曲折腿,蜷缩起来,真的替哥哥觉得累…… 和凤家的合作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尤其是在听完对方的要求之后,他更加确这种想法。 但现实并不给他多余的思考的机会,就这样跟着凤壹去了百鸟圣域。 自再次感受到那来自上古的洪荒气息后,非邑捂着嗡嗡作响的头,没由来的感到一阵心悸…… 第五百五十三章 对峙百鸟圣域 非邑确定自己没有来过百鸟圣域,但不知为何来到这里却有着极为强烈的心悸,好像这里藏着什么让他格外不安的东西。 严格说来这是他进入的第三个圣域,相繇的那个算在内,第二个则是开明神兽,但前两者都没有这么强烈的自上古遗留下来的气息。 说不清道不明。 “请务必按照计划行事。” 他的心不在焉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凤壹的语气,甚至他开始怀疑这个人是否靠得住,是否是真心和他们合作的。 不过,凤壹看了眼一同前来的钱阎,这位人杰的担保还是有作用的。 非邑转过头来,面色平静再也看不出之前在办公室的咄咄逼人。 “你们怎么确信他们有鬼?” “没有才奇怪好吗?”旁边凤叁脸上还有被揍出来的淤青,但这并不影响它的自恋,“何况有本大爷在,那些脏东西怎么可能藏得住?” 他们只是一直找不到办法拔除罢了——邪现,凭借他们兽裔和天地同源的灵力也能将之清除,可问题在于他们无法将之彻底拔除。 就和之前那些被种下邪现种子的人一样,百鸟兽裔中也有,而且就在那些生有反骨的族群中。 之前他们发现时将那个兽裔抓了起来,却发现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之净化,最后还打草惊蛇让其他染邪的家伙都多了起来。 “你要多费心,将所有染邪的兽裔都找出来。” 发生这件事情后他们便打算借机用非邑的手将之完全驱除。 非邑没有拍胸口保证一定要完成,别开脸不让对方看见自己脸上的表情,问道“能保证我的妖使的安全还有涅槃之炎吗?” 凤壹一口保证,“当然。” “那么合作愉快。” 转过头去时,非邑的嘴角是带着笑的。 凤壹仔细观察他的神情,看起来非常从容,但更多的却看不透了,只是他心里怎么也有些放不下。 毕竟一开始知道了青鸾裔和鹤裔的动作时,他们凤凰裔都保持着隔岸观火的态度,后来的要求也有趁火打劫的嫌疑。虽说给出了相当诱人的报酬,不过真正知道内幕的也只有凤凰裔。 看着青年现在的表现,似乎也没有真正放下芥蒂,不过没有关系,只要合作继续就行。 非邑也是这么想的,只要合作顺利继续,而且,他们都能取得各自所需。 如果那样的话,就是最完美的。 按照计划,非邑这件事要当着所有百鸟兽裔的族人面前处理,当凤凰裔提出这个提议的时候还得到了青鸾裔和鹤裔族长的双手赞同。 提出这个提议后,凤壹一直在观察着所有兽裔的反应,出现了某些抵触的情绪,却又因为心虚不敢说出来。 忽然间,他开始期待即将发生的事情——就像是要在干净漂亮的家中找出作恶许久的老鼠。 做戏为了做足,非邑被关在凤凰裔领地中的石牢中,为了展示大族风范和公正,也并没有被暗中针对。 趁着这个空档,他开始盘算起复活钱才的计划来不死树、圣木曼兑、澧泉都到手了,如果如今涅槃之炎和扶桑正在筹谋中,唯一没有头绪的就是破除天道轮回的东西…… 因为夜晚来临,此时的石牢中略有些凉,靠在墙壁上能很好的缓解脑子中的纷乱,正在思考的时候,神识忽然动了一下。 他瞥了眼外面的守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浅蓝色的珠子,放在耳际的瞬间就传来了青丘长暝气急败坏的声音。 “为什么让开明神兽来凑热闹?!这件事不是说全权交给我处理的吗?” 非邑被他风度全无甚至像是跳脚的语气给弄得一愣,但实际上此时青丘长暝的情况相当糟。 他此时身在一片火焰之海中,满目是红莲金焰,灼得眼睛都不能睁开。身上覆盖着一层防御结界就像是一个脆弱的气泡飘荡着,此时滚烫的温度浇下来,兜头竟是一颗硕大的火球! 这就是汤谷,三足金乌的地盘! 面对这等神兽的怒火,便是他也不由得心中发颤,想起方才发生的事情,他的怒火都快要和这片祸害化成一体,东躲西藏中还不忘朝非邑撒气。 “方才正说得好好的,开明神兽便跑了过来说扶桑木是要给你用的!” 这无疑让三足金乌觉得自己的好心都喂了狗,被一个兽裔骗了酝酿出来的怒火让他穷追不舍,而且还把圣域给封了! 青丘长暝现在逃也逃不了,热气穿过结界,快要将他烤熟,半晌,那边传来非邑认真的声音,“我没有让开明神兽去。” 想了想,他就知道缘由了,多半是那货听见了他和青丘圣主的谈判,然后自己凑上来的。 “本座现在神木都到手了,却要死在结界中!” 果然,非邑一听眼睛就亮了,想都没想便说道“能不能再撑一个时辰。” 处理这边的事情最多只需要两个小时。 “不可能……” 轰—— 一颗火球猛地在青丘长暝面前落下,在汤谷中炸出百米高的熔岩浪!溅落的熔岩瞬间穿透他的结界,落在了手臂上! 剧痛袭来仿佛整个手臂都没了! 他险些把牙齿都咬碎,却听见那边传来非邑平静的声音,“受伤了?”那声音听了一下,又问道“两个小时,到底行不行?” 再好的风度修养此时都被火烧干净了。 “不可能!”他到底何时沦落到此时的境地了? 远远地,三足金乌带着怒火的长啸传来,这就是与太阳同辉,是历经一个时代后少有的力量不曾消减的神兽! “只是让你拖两个小时,不让你和他交锋。” 然而事实上,兽裔再强大永远也敌不过真正的神兽,因为他们的力量来源只是神兽的一丝血脉。 就在青丘长暝下定决心要杀了非邑的时候,那边似乎才反应过来似的说道“是我没有说明白,你只需要躲,三足金乌会有人帮你拦着。” 谁来?谁拦? 就在他要怒骂的时候,身后三足金乌的声音变了,变成高昂的男音。 “开明!你就一定要和我作对?!” “哎呀呀,不就是要你一株扶桑枝嘛,至于这么小气?” “我的扶桑木是旁人配用的?” “就当给了我嘛!” “你更不配!” 这下子开明神兽也怒了,“什么叫我更不配?一根破树枝而已,跟你脸还不要了是吧?” 然后惊天动地的战斗打响了。 这时候青丘长暝也成了池鱼,生怕被殃及,赶忙找到个边界地儿躲着,试了试能不能用传送阵之类的离开结界,结果仍是枉然。 三足金乌性子冲动暴烈而且记仇,但不笨。 无可奈何之下,所有的怒火再次朝着非邑去了。 “两个小时,你要是不来我就把扶桑枝丢进汤谷里烧了!” “没问题。” 非邑才收了蓝色的珠子,门口就传来了脚步声。 “呵,希望等会儿你还能笑得出来。”来人正是鹤青空,抬着下巴阴冷的盯着这边,随后又像是获得了极大地满足的瘾君子,冷笑起来,“能看着你死去,老子这辈子也算是值了!” 在九尾灵猫的结界中被狠狠虐了一回后,他似乎就再也保持不住原本高高在上的风度,被四下所谓的孤高之后剩下的就是这副丑恶的嘴脸。 非邑跟在他身后,所过之处几乎无人和这位曾经的鹤裔年轻辈第一人打招呼,不过倒是有很多人看他。 大约都在想杀了鹤天音毁了青鸾莲的神明原来就这样,转而便是愤怒。 到了巨大的广场上后,各种愤恨的目光更是达到了顶峰,某两处尤其突出——位于上首座位的左右,分别是身穿黑白色和青色统一长袍的男女老少。 他们无一例外的都想立刻冲上来杀了他。 鹤裔和青鸾裔。 “要我说这种人就该立刻杀了!” 不知道是谁起的头,这样的声音都响了起来。 “还审判什么?杀了鹤天音长老还弄残了青鸾莲长老,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就是!竟然敢在我青鸾兽裔头上动土!” 非邑闻言便转过头去望着说这话的年轻女人,持剑站着,奇异的是她的神情和别的族人不太一样,正幸灾乐祸,针对他。 众人便看见被团团围着孤立无援的青年笑了,还是那种看见垃圾的轻蔑地笑意。 不知谁先动的手,一根羽矢射了过来! 深夜见状立刻磨起了爪子,正要冲出去的时候却被非邑一把钳住。 “你忍得下这口气?” 非邑反问,“难道我要一瓶药把他们都毒死?”捻了两次后,放下了不自觉摸出来的陶瓷瓶儿,转为用结界防御,然后把猫放在肩上,“再等等,咱们稍后只需要在旁边看好戏就行。” 同时也警告混沌空间中的小丫头不准乱来。 直到四道金色的光芒落下,场上的躁动才安静下来。 当看见那些插在地上犹如雨后嫩苗的各色羽翎,凤壹第一时间看向正中间的非邑,依旧平静带着浅笑。 试想一个人在遭遇过一整个族群的侮辱和恶意却还能保持这般态度,没有来的,凤壹开始觉得不安,尤其是在旁边的钱阎方才轻轻皱了一下眉头后。 他看了眼弟弟,问他怎么看。 凤叁及不可查的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事情走到这一步,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而且以他对非邑的了解,想来也不会在报酬还没有到手的时候乱来。 然后两人同时看向另一人——凤凰裔的族长,凤泠,一个美到尖锐的中年男人,身材高大颀长,头戴金冠,身穿赤金长袍,赤金发,看起来华丽到极点。 不怒自威。 众人连忙站起来恭敬地行礼。 大约是察觉到非邑的打量,他目光一凌,开口道 “本座的容貌岂是你能看的?” 非邑“……” 倒不是觉得他逗、比,而是这位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极为严肃认真,带着高高在上的威严,这是,刻在骨子里和王者威严融合得严丝合缝的自恋! 这句话一出,除了非邑外其他的兽裔都低下了头,前者只是收敛了目光中的锐利,平和地问道 “我的妖使呢?赶紧……” “放肆!”有人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对准了矛头,“你已是阶下囚,竟然敢与圣主这般说话?”鹤裔的老头子。 “天鸣长老啊,我看这小子就是目中无人!”这是之前在九尾灵猫一族中见过的青鸾莲,一条空荡荡的衣袖迎风动着,她说着转向上位,“圣主,依属下看,非邑辱我百鸟兽裔十恶不赦,不若现在就给他痛快!” 这女人,完全装作忘了之前青龙圣兽说过的话。 只是她这样以整个百鸟兽裔的名声来当由头,还要让凤凰裔下手,也不知抱的什么心思。 就连凤壹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就在这时候,另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当真是传说中的雏凤初鸣般动听。 “莲长老,我听说当初你们分明是以妖使相要挟,说要让人来认错,怎么变成给个痛快了。”凤贰的性子和她的两个兄弟完全不同,直,而且傲,还带着丝丝温柔开朗,“要不要我把约定拿出来读一读?” 这话的意思有些多,轻易还理解不透彻。 但直白的就有两点一说青鸾裔不讲信用,二嘛,就是提醒她非邑有青龙圣兽罩着。 当然,作为处于领导地位的凤凰兽裔,她也没有明说不给青鸾裔和鹤裔讨回公道这样的话。 不管从两、性本能还是从性格角度,非邑表示这位凤贰小姐比凤壹凤叁要得他青睐。 有了人家给杆子,他必须得顺着爬。 “我倒是不知道,堂堂青鸾兽裔为了能把我引来不惜使这样下作的手段,最后还出尔反尔。” 百鸟兽裔大多高傲好面子,青鸾裔和鹤裔的族人都有些恼羞成怒,不过左右是在自己的领地中,非邑杀了他们的族人也是事实。 这时候,另一边响起男人温润的声音,“依我看还是把妖使带出来吧,虽说是自己人但做得也难看了些。”语气不咸不淡,却透着蔑视。 非邑顺着望去,一个身穿绿色袍子的青年,他的衣服颜色隐隐带着花纹——孔雀裔的族长。 第五百五十四章 釜底抽薪的清理 说是百鸟兽裔,但种族数量实际上并没有达到三位数,不过看那挤挤挨挨的人,数千人,光是坐在椅子上气势个个不输上重天大神的族长长老,也够吓人就是了。 并非因为先天弱,而是在长久的繁衍中渐渐因为血脉稀疏而沦为凡人,就连青丘,都是因为繁育能力强才能保持住如今这模样。 诸如当初在兽裔时代横行叱咤的白泽、麒麟,饕餮、梼杌等等如今都鲜少出来活动,甚至有人猜测他们或许都已经灭族了。 这些都是非邑在接触兽裔的过程中了解到的现状,不得不说,传说还是传说,本就有夸张的成分。 话说回来,当初青灵开创圣域乃明智之举,至少能保证兽裔没有被妖族和人类全部侵蚀。 孔雀裔的族长并非在为非邑说话,会开口只因他们族和凤凰裔颇有渊源,凤泠的弟弟凤渊的夫人便是出自孔雀裔,据说当初还截了青鸾裔的胡才当上凤凰裔的第二夫人。 对于这种狗血恩怨,非邑一般都是保持倾听的态度,转头就忘了。就目前的情形看来,凤壹他们应该已经和孔雀裔通过气。 暂且不说青鸾裔此时有多么地想要啄孔雀裔族长几口,还是顶不住面子的压力把几个妖使扔了出来。 就像是几坨垃圾似的,扔在了广场上,非邑面前。 “老夫深感抱歉,因为一开始你这几个妖使不怎么听话配合,所以使了点手段,还多亏了莲儿的帮忙,后来说干什么就干什么,特别是那个雌……丫头,更乖巧,辛岐你说呢。” “确然。” 被非邑这样盯着,那青鸾裔的白发老者笑着解释道,似乎是跟非邑抱怨他用心颇多。 只是当说到皎栀的时候,他身边随侍的青年却扯嘴笑了一下,应声后便盯着那小老鼠,却被对方的原形扎了眼,嗤之以鼻,“人形尚可。” 另一边,青鸾莲用剩下的手臂捂着嘴笑道“这些妖怪也不嫌脏。” “怎么可能真上,玩玩儿。”男人眼中闪过淫、邪的光。 青鸾莲一双漂亮的眸子嫌恶地瞥了眼地上的妖怪,随后别开,到底没讲口中的两个字说出口。 可是有意无意的,她却将口型露给非邑看恶心。 忽然间,方才还是月色静谧的夜晚竟然陡生一股子阴寒,众人齐齐看向正中间的非邑。 只见他撤了自己的结界,动了一步。 砰! 一道青色的光束落在他脚前。 “你要做什么?!” “小子,我劝你站着别动。”鹤裔的族长是一个孤高清瘦的男子,双眼狭长阴郁。 非邑收回了脚,盯着几个生命气息都近乎消失的妖使,半晌,说道“干得不错,这样的手段让我心服口服。” 这话谁听都以为他疯了,凤壹心中的不安更甚,正要说话的时候,凤泠却抬手打断了他。 “非邑大人,现在是否可以说明为何要对我百鸟兽裔的长老下手了吧?” 他甫一开口,便有洗耳恭听的氛围蔓延,若论经验实力,这位甚至在年轻的青丘长暝之上,是那种强到让人以为是普通人的高度! 这……青鸾裔和鹤裔的族长隔空对望了一眼,似乎和说好的不一样?原因经过什么的早就说清了。 鹤裔族长示意镇定,区区神明挑衅他们百鸟兽裔的尊严,无论如何凤泠也不会放任不管,何况如今人已经到了他们的地盘上,随时都能弄死他! 谁知非邑却说道 “给我十分钟时间说明,这是极限。” 莫名其妙的对话,让人一头雾水。 鹤裔族长紧紧盯着凤泠,仍是深不可测、不容侵犯,只是,他不曾发现凤壹朝着某处打手势的小动作,也就错过了最好的逃脱时机。 当非邑猛地朝前一跺脚时,‘夜空’变了——不再有明月乌云,就连清风都消失不见。 这个空间仿佛是静止的,五感尽失,身在其中的人几乎以为是自己陷入了梦境! 非邑看有的人甚至摸了摸自己的身体确认真实存在的感觉,不屑地勾起嘴角,朝着某个方向踏了一步,瞬息抵达。 手起刀落,折磨妖使的青鸾裔长老、青鸾莲便已经身首异处,另一个青年则消失不见,留着给皎栀亲自解决,整个过程就不过两秒! 上位,凤凰裔几个主要人员的观感并未被剥夺,见状几乎都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浑身颤抖起来,这个人竟然当着他们的面平静的杀了族人?! “非邑你……怎么回事?!”凤叁再难保持平静,正要冲过去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动不了! 相比较之下,凤泠就冷静许多,甚至,他能在空间里抬手动作。 “不愧是宿主,竟然已经到了这等高度。”他试着朝非邑点了一下。 一瞬间,赤金色的灵光射来,在这个过程中被混沌之力不断削弱吞噬,但到了面前时也有足足手臂粗! 而这一道,能瞬间将他的脑袋开瓢! 非邑抬了抬手鎏金色的混沌之力便涌来将他笼罩,足足十秒,才将所有的力量抵消,他面色略沉——这是赤、裸、裸的警告! 对方是在告诉他,即便是混沌空间,他也不能对百鸟兽裔为所欲为。 “放心,我这人一向滴水之恩会涌泉相,有仇一般当场报。” “哥哥,我找好药了!”泷幼走了出来,非邑点了点头。 “先敷上,我很快就来。” 小丫头立刻将妖使们抱起来去了一边,却不敢看他们身上的黑红交错的伤,和哥哥擦肩而过的时候,她脸上淌着泪,请求道 “哥哥,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参与的人。” 非邑嗯了一声,嘱咐她好好照顾白绕竹他们。 当小丫头消失后,留下凤凰裔面前的还是非邑,不过是那个在诸神天搅风搅雨,敢和青丘长暝对着干的神明。 周遭漂浮着的是整个百鸟兽裔族群,其中不乏等同于七重天八重天大神的家伙,虽然此时看起来都像是色彩斑斓的垃圾。 他当做没看见凤凰裔眼中的警惕,额上冒着汗,略有些喘气。 “多的不说,先清点人数。” 既然是要彻底排查,就应该先确保所有人都在场。 “我母亲和鹤裔族长夫人有事外出并未在场。”凤壹当即说道,语气里带着不容怀疑的确信,显然,他确信那两个的清白。 非邑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反正他只负责配合人家的计划,转为认真地说道“那我开始了。” 凤壹兄妹几个都很好奇他是怎么清查那些染邪的人,目不转睛,只是非邑闭上眼就没有再动作了。 凤壹想了想,问道 “父亲,您当初为何要让这种危险分子来帮忙?”在他眼中,非邑俨然是个猜不透心思的危险人物。 “不会有漏网之鱼。”凤泠简短说了一句,对儿子显得很敷衍。 “可是为什么他来就不会有人跑掉呢?三弟就不行,人家很好奇呢~” 然而当凤贰腻歪歪的抱着他手臂问同样的问题时,堂堂族长就成了话痨,“因为他是宿主,宿主知道吧?爹爹以前给你讲过的被法则选中的人,作为被混沌之源创造出来的力量,在法则面前万物皆无所遁形,皆无法抗拒……” 在他巴拉巴拉讲的时候,非邑那边已经开始了。 从出现第一个被扔到中间人开始,各族中陆陆续续有人像是被挑出来的内里坏了的果子般扔出来,他们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移动,更不知道自己已经完全暴露。 凤叁仔细看这些家伙,对凤壹低声道“都是普通族人。” 才说完,只见非邑脚下蓦地亮起金色的契约大阵。 当青耕族的执行长老被扔出来时,他们终于看出了事态的严重性,一个一个,速度不快,但足够让凤凰裔心惊胆战,这个过程中还包括凤凰裔的长老。 而当鹤裔的族长被扔出来的时候,他们开始怀疑非邑是否做了正确的判断! “父亲……” 凤泠摇了摇头,不含情绪的望着似有所觉而慢慢挣扎的鹤裔族长,只说道“事实。” 当事态朝着不可控制的地方走去的时候,他已经没有给女儿讲故事的欲望,不知道在想什么。 清理完了之后,被扔在广场中间的人数让凤凰裔眼皮子直跳! 似乎不多,但作为领导者,最不缺的就是大局观,若他们百鸟圣域中便有这等数目,放眼整个兽裔圣域,或者说在扩张至诸神天、三界…… 简直让人心惊肉跳! “天地将乱,早做准备。”这是百鸟圣域圣主的结论。短暂的静默后,他望向非邑,目光多了些别的含义,就和当初青灵一样,“劳烦了。” 非邑刻意忽视另一层含义,只当是眼前事情的嘱托,撤去混沌空间只留下一个结界,困住那些被种下种子的人。 “圣主!这是为何?!” 鹤裔族长醒过来环顾一周,目及那些面孔后心中猛地沉了,却还是大声质问着,心中却只盼着对方手里没有证据。 “无缘无故为何将我等关起来?” 这个略带黑色的结界中,几乎包含了每一个族群的族人,他们此时有的不明不白,有的却一脸心虚惊慌。 不得不说,凤凰裔用的这一招堪称釜底抽薪,但也有难以解释的弊端。 鹤裔族长身份不低,他一带头,就有人跟着发难。 “不是说好的审讯敌人,怎么把我们的族人抓起来了?” “就是,他们有什么错?” 只见非邑闲闲的站在旁边,揣着手看好戏,让鹤裔族长恨得咬牙切齿,忽然,他想起之前被警告过的不要招惹这人的话,心里顿时有了底,大喊道 “据我所知,方才将我等拘束的力量就是来自非邑吧?圣主此番到底有何打算?!”他就差喊出凤凰裔和非邑狼狈为奸。 凤泠和凤壹都是强势霸气有余,口头不足,凤贰不想管,最后只得由凤叁硬着头皮上,好在他虽然是第三子,却有天生返祖的光环顶着,说话分量不比兄长低。 一站出来,平时再不正经好歹也气势十足。 “今日集会本是为了审讯非邑没错,但你们摸着良心问一问,这事儿到底谁错在先?” 没人想到他一开口提了这件事,因此纷纷沉默下来,缘由,确实早已查清。 凤叁冷笑着,再次说道“另一方面,你们这样帮着青鸾裔和鹤裔喊打喊杀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两族。”他指着错愕的鹤裔和青鸾裔族人,“顶着我百鸟兽裔、顶着整个族群的名头出去作威作福,别的兽裔乃至三界会怎么看我们?”一个个瞎背黑锅犹不自知,还乐得给人‘讨公道’,笑话! 孔雀裔的族长看着那些微妙尴尬的表情,愉悦的勾起了嘴角,果然别的鸟都是蠢货,也就他们孔雀和凤凰要好一点。 就在形势一边倒的时候,青鸾裔的一个女人悲切愤怒的尖叫道“那他方才杀了我族的长老的仇要怎么算?!” 都只注意到场中间的问题,待众人看过去被青鸾裔围着的地方时,纷纷被那鲜红的血刺了眼睛。 两具残缺的尸体,青鸾这一次被整得狠呐。 然而非邑还笑着,甚至不等凤叁开口,他便说道“欢迎你们随时来报仇,顺便清算一下恩怨。”他咬重最后两个字,旋即看向正阴狠盯着他的鹤裔族长,“不过我觉得你们还是顾着眼前比较好,这么多染邪的族人,清理起来得多麻烦。” 毕竟他负责找出来,并帮忙解决,好获得自己的报酬,而且青丘长暝还在汤谷圣域等着他。 此言一出有人哗然有人怒。 “胡说八道!” 在众人怒目而视的时候,他却是望着上位,当得到凤壹轻微颔首的示意时,便慢慢抬起了手——当混沌之力缓缓入侵被困之人的灵魂时,藏在深处寂然的东西轰然爆发! 他本意并非是一举清理,只是将之挑动而已。 当铺天盖地的邪现聚集的时候,夜色瞬息被淹没,阴冷粘稠的气息,确实是相繇的走狗无疑。 实力不济的人纷纷惊叫起来。 其他族有族长庇护着,可是鹤裔……全都无助地看着场中间浑身漆黑的族长,向来孤高自得的脸上个个都呈现出灰败来。 安定好所有的无关之人后,便到了最要紧的关头——驱邪。 “圣主,这等庞大的数量,可如何是好?” 孔雀裔的族长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这等数量,放在一起实在是过于恐怖! 然后,凤凰裔都将目光放在了非邑身上…… 第五百五十五章 反算计 作为凤凰裔的第一合作人,再露一手展示了强悍的能力之后,非邑被寄以厚望的目光凝视着,然后,他不动了。 一动不动,对合作方无声催促的目光熟若无睹。 偏偏被激发了种子的兽裔开始发狂,来帮忙的各族兽裔不得已出手镇压,只是这么多染邪的人混杂在一起,简直就像是垃圾堆,越染越严重! 非邑仍旧作壁上观。 凤壹发觉自己久久以来的不祥预感终于应验了,反而实实在在的冷静下来,问道“这是为何?”这人会这样做肯定有原因,只是希望不要如他所想的那般糟糕。 可惜的非邑远比他想象的要心思缜密。 “说好的涅槃之炎,什么时候给?” 凤壹倒是想镇定地圆一圆,可惜当时为了一网打尽而没有和族人们通气,一无所知的人们便毫无演技地展现出了最惊讶的一面。 哪里来的涅槃之炎?! 能留在这里处理善后的都是各族的大佬,很快就反应过来,但此时要表演出胸有成竹早已来不及。 非邑呵的笑了,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般,不惊不怒。 “涅槃之炎,乃凤凰死而复生之火,一生仅有一回,这样的东西怎么可能轻易出现?更莫说,你们这些人。”他咬重了最后一个字,“不过是拥有血脉而已,怎么能做到死而复生呢?” 何况凤壹在答应的时候如此干脆利落,生怕他要反悔似的,弄得凤凰涅槃之炎如此廉价,好像是随便一把柴就能点起来。 此时听他慢条斯理的分析,凤壹恨不能咬碎一口白牙,邪现铺天盖地的来,那人却悠闲地看他们手忙脚乱筑造结界,实在是,过于可恨! “既是早已料到为何又要答应?” 非邑的回答叫人他险些一口血喷了出来。 “难道就许你们算计我?” 说白了,他今日会在这里走一遭,除了青鸾裔和鹤裔的算计外,凤凰裔的纵容也是间接原因。这个亏,当然得还回去。摸了他问了深夜一句解不解气? 黑猫正盯着那些飞来飞去的邪现颇有兴致,抽空回道“还行,再接再厉。” 凤壹此时已经不想和他说话,生怕被他下一句气得一魂升天。接连用灵力挡开袭来的邪现后,他两步来到十米开外的钱阎身边。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此时这位人杰身周自带一层光辉,邪现不染,百毒不侵,他冰冷地望着来人,道“确实不一样。”拿不出涅槃之炎,说明他也被骗了,事关他弟弟的复活问题,绝没有丝毫妥协的余地,“没有涅槃之炎,谁也不会出手。” 他是,非邑更是。 或许是他严肃的态度,凤壹反而觉得要比非邑好对付,因为后者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眼看染邪的族人已经接连失去神志开始发狂,结界摇摇欲坠,凤壹一咬牙,“我们确实拿不出涅槃之炎。”眉目间不受控制的出现一丝颓废,“实际上,凤凰神兽从圣域出现后便再未现过身。” 钱阎从来都是冰冷的表情,再惊讶也只是抬了抬眼睛,示意他继续。 常年在生意桌上来来往往,他自然知道既然是要谈判当然就得有让人心动的筹码,他正等着凤壹抛出来。 “我等确实不能涅槃重生,但是。”这一次他的语气倒是无比坚定,“我凤凰一族自然有能召唤先祖的秘法,凭非邑宿主的身份,相信能成功!” “秘法是什么?”下一秒,青年的声音响起在身侧。 对于非邑能瞬间变脸的本事,凤壹已经见怪不怪,此时凄厉的吼叫声交替响起,划破夜空让人心惊胆战,丢开之前的芥蒂,直接说道 “我以凤凰裔继承人的名誉担保秘法真实存在,若不然,这之后随你怎么报复全族上下!” 经过这一遭,他已经明白要和这人谈判,必须得有实实在在的利益,不然的话,就是天塌了也说不动人…… 果然,非邑换了副亲切温和的笑脸,看了看时间时候,毫无隔膜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抓紧时间,我还有事儿要办。” “……” 凤壹只觉拍在肩上的几下简直要把他虐杀一遍。 此人——纵使阅遍万卷书册,亦寻不得一词以形容! 非邑不管别人怎么看他,但急是真的,这会儿汤谷圣域那边指不定已经要打穿了……快速加入净化染邪的阵营中,正好和凤叁站在一块儿。 “同居一载,我竟然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 方才兄长那边发生的事情他知道得并不详细,但是看室友的变脸过程,凤叁只能说,怪只怪他识人不清。 “行了,磨叽啥子,搞快点!” 非邑一把抓过表皮已经布满眼睛的一人,带着神光将那些凸起的块状物一把掐爆,白浆粘液最后尽数化作粘稠的邪现,不散,反而像是有生命的淤泥似的朝着他的手臂缠上去。 黑色的混沌之力与邪现一接触,最后只剩下前者。将这些染邪者身体中的种子消灭掉,转手就丢给其他百鸟兽裔净化。 凤叁也接了一个,御着灵力拍向那人,之前犹如泥牛入海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种将脏东西瞬间顶出去的轻松感。 现实也是如此,所有的邪现被逼出去后,那人身上就只剩下染邪留下的伤痕,干干净净。他似乎没反应过来自己被救了,兀自龇牙咧嘴尽显狰狞,怎么看都像是个努力展现五官组合极限的二愣子。 “行了。” 凤叁拍了他一巴掌,没好气的把尴尬的人丢开,顺手接过非邑丢来的下一个,又是一掌。 这一下倒是非邑被他简单粗暴的净化手法引起了好奇心。 他不知道兽裔的实力等级分法,但之前和凤叁过招时便已摸清这人的实力,大约相当于六重天更天期。对比周围七重天八重天的同族,他的速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察觉到他的打量,凤叁根本不用问,自恋的本事先发挥出来。 “是不是被本大爷的实力给折服了?”他就差边净化边哼歌了,说着扬了扬手上的赤金光芒,“有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其实他期望的或许是别人眼拙,然后再抖出来,比较有成就感,不过非邑一点也不配合,看两眼后就点头了。 “有火焰。”完了还说出自己的猜测,“是因为天生返祖吗?别人需要灵力才能催动的三昧真火到你这儿成了天生的。” 然后……然后凤叁就不说话了,撇了撇嘴继续自己的工作。 就不能让他好好装个、逼?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工作,非邑赶时间,便大面积进行邪现种子剔除,不仅让凤叁得不到休息,连带其他长老族长也跟着麻木地重复净化。 即便如此,在十分钟后状况也并没有好转——混沌结界中的人数倒是没多少了,不过一手之数,但是‘质量’高——最低的都相当于七重天等级,更别说还有个鹤裔族长! 此时他戴着羽翎抹额的额头上生了一块染邪的痕迹,一簇紧挨着的眼睛四处乱,周身环绕的邪现发出忽高忽低隐隐绰绰的尖叫,配上他阴郁的眼神,叫人遍体生寒! “天应,我们马上来救你!” 与他相熟的青鸾裔族长大声加油打气,结果才靠近就被冲天而起的邪现给弹开。 “天应?” 当如滔天巨浪的邪现散开时,出现在众人眼前的人引起阵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或许他还是鹤天应,但此时他白衣化墨,指甲漆黑,露出来的皮肤上遍布黑线,好像是在烈日下曝晒干涸的裂痕,这些裂痕中,可见点点白色的东西,那是缩小的眼睛! “想不到这么快就暴露了。” 平静带着恨意的声音就像是一盆凉水,兜头泼在兽裔众人的头上。 非邑望着青鸾裔族长和鹤裔众人备受打击的表情,眼中闪过讽刺。堂堂鹤裔族长,仅次于凤泠的存在,怎么可能连自己染邪都不知道? 说到底,是自甘堕落。 不止他这样想,此时所有百鸟兽裔都是这样的评价。 “鹤天应!为什么要这样做?!” 鹤天应施用像是看路边老鼠的的目光施舍似的回应道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大概,在使用了一次这样的力量后就放不下了。”说着看向不远处遥遥与他对视的凤泠,“圣主,你以为呢?” 凤泠点了点头,“那日果真是你。” 非邑一个外人听了一头雾水,只是对于这两人早已交手而感到惊讶,但是百鸟兽裔不然,他们完全一副竟然是你的震惊加失望。 “为何要加害圣主?” 谁知鹤天应却阴恻恻的笑了,嘴一咧,就是红口白牙格外骇人。 “那为何只能由凤凰一族统领百禽?”平静地反问后,紧接着就是他架子全无,歇斯底里的暴走,“别跟我提什么朱雀半生灵气所生之类的屁话,平心而论,如今的凤凰裔和我们有什么区别?我们为什么不能取而代之?!” 仙鹤想取代凤凰? 众人觉得他要疯了,但事实上他的野心却有原因。 “百鸟兽裔各族的先祖都已销声匿迹,天地间再无存在,他凤凰还有什么值得骄傲的?有什么特殊的?” 都是由上古神兽灵兽的血脉赐予的力量,凤凰裔的血脉或许很强,但是传承了血脉的兽裔之民本身并不见得就能比鹤裔、比其他兽裔厉害。 更何况如今的凤凰裔就剩下凤泠、凤渊两支,其他的长老旁支血脉早已稀薄不堪,年轻一辈中仅有凤壹三兄妹挑大梁,实在是过于单薄! 从周围射来的目光让凤叁不着痕迹的捏起了拳头,虽然早就知道其他族群暗地里流传的说法,但如今看来,根本就是将这份不平根植在心! 凤壹轻轻对弟弟摇头,这种时候千万不能冲动。 僵持的时候,凤泠来到众人的中间,根本不看鹤天应,道 “开始净化。” 鹤天应猛地朝混沌结界狠狠一锤,嘶吼起来 “凤泠!有本事和我单独一战!” 他的眼神只有那道高高在上的身影,只有心中的不甘,邪现越发厚重。 凤泠置若未闻,“区区邪灵,何以能让本座垂怜?” 只一句,便让鹤天应万劫不复。 各族长和长老幡然醒悟,纷纷来到混沌结界周围,以圣主为正位,准备进行最后的净化。 任其中各长老惊惶颓丧,或是如鹤天应一般发狂混乱,最终在堂堂百鸟圣域圣主的灵力面前都显得黯淡无光。 各种被鹤天应挑动的心思都在这浩瀚的灵力面前被压得踏实! 非邑不由得抬手遮了遮这样的光芒,灵力点燃的三昧真火之热,让他遍体如灼,这就是堂堂百鸟圣域圣主的力量,在他所见之中,恐怕只有长余能与之争辉。 在别人开始的时候他也不能闲着,连忙召唤出契约大阵,与摇摇欲坠的混沌结界相结合,顿时产生事半功倍的效果! 鎏金混沌之力将他们纷纷束住,有两位长老染邪非本愿,极为配合,另外的,当属鹤天应最难搞。 耗时许久,混沌之力才堪堪将其抓住。 非邑只觉徒手扯着一头猛虎,不断挣扎,伺机反咬,他额头上的青筋暴起,“给我一分钟!” 不需他吩咐,由凤泠牵头,彩色的灵光便从天而降,刺破夜色和邪现,将那些临死反扑的染邪之人控住,一边隔绝邪现,一边净化。 而非邑则是寻找他们身体灵魂深处的邪现种子,那阴森粘稠的感应让他身临其境,实在恶心透了! 终于,他大吼一声,“可以了!” 各色灵光猛地加强注入,将所有长老和鹤天应聚在一体,天空的邪现无法补充,内部也没有种子再发挥作用,净化的效果立竿见影! 鹤天应只觉得犹如身在沸水,痛苦地摇头嘶吼,挣扎着,绷紧着,面色黑红交错,双目也要滚出眼眶。 “放开!放开我——” 在他的吼叫后,旁边某位长老喜极而泣的声音快要被淹没。 忽然,鹤天应和另外两位长老停止了挣扎。 净化邪灵等级的他们并非易事,谁也不敢掉以轻心,见状纷纷严阵以待——就在这时,空中厚重的邪现再次加速汇聚,或作漩涡直冲下来,钻破了混沌结界! 第五百五十六章 重眀梦 扶欲 没有人知道鹤天应想做什么,但是这不妨碍众人的危机意识起作用。 “拦下!” 偏偏非邑因为混沌结界被破受到了反噬,不能及时出手。 所幸凤泠在场镇守,强悍的三昧真火熊熊燃烧,将夜空都薰成了赤金,宛如似血残阳。正欲化成一体的邪现被隔断,不断被灼烧。 局面似乎是稳住了。 可天空中邪现还源源不断的涌来补充,和凤泠展开了拉锯战,凤壹眉头一跳,跟着加入。 “快净化!” 非邑一吼,其他人才反应过来,赶忙净化染邪之人才是重点。 有两位长老是被迫的,他们非常配合,非常迫切地等待着被净化,这是一项浩大的工程,但相对另一边还算比较平静。 鹤天应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迎着三昧真火的‘壁垒’,挣扎着,并且嘴里喊道“还等什么?背水一战回到主神大人身边还有一线生机,若是留下来你我都没有活路!” 另外两个长老脸上出现了挣扎的神色,他们都是自愿堕落,便是被净化了染邪的痕迹,百鸟圣域恐怕也留不得,何况归顺了相繇,便再无回头路。 互相对望一眼后,点了点头。 随着两声怪物似的嚎叫响彻天际,空中正在落下的邪现漩涡猛地暴增,盖过被三昧真火然后的天空! 三道被邪现笼罩的身影似乎拔高了数米,以鹤天应为中心,他们身上的邪现竟然要越过三昧真火开始融合! “不好!若他们融合了后果不堪设想!” 曾经一只完全暴走的邪灵就能引起一方大祸,若是这三只邪灵融合了……他们齐齐打了个冷噤,谁也不会天真的以为是简单的相加等于三的力量。 凤壹不仅觉得手上反噬回来的力量不堪重负,心头压着的不祥预感也不断变沉。 凤叁当即飞身而来,“我来帮忙!你们也快点”末了大声催促正在净化另外两位长老的人,不能再拖了! 确实拖不得了,非邑看了看时间,离约定的两个小时已经过去了一半,想了想,他摸出一道掌宽的银白金属牌来。 深夜垂眼一眼,颇有些惊讶,旋即问道 “舍得?” “有没有听过这句话?”他摸索着白光闪烁的铁牌确实有些舍不得丢出去,仔细看,那些小蝌蚪似的光点流动的痕迹正是镌刻的阵法,最后一狠心还是抬手抛了出去,“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他平时使用的阵法,大多使用青玉白玉,哪怕上品灵级镌刻用的材料也最多用神火淬炼一番,如今这块,可是用七重天材料镌刻的啊。 被神力催动的阵法化作不起眼的白光直冲天际——刺破邪现的漩涡,来到被三昧真火映红的天空下,静默了片刻,为了吸收足够的神力竟然足足耗费了十秒钟! 随着一声嗡动,雪白繁复的光阵瞬息张开,直径近千米,将整个广场都笼罩住! 神言之术的符文在光阵上轻轻旋转,耀眼的神光在头顶洒下,一时间,一切都变得神圣光洁。白色神光凝结成一条条锁链,射下来,细,却坚不可摧,将正欲融合的鹤天应三人牢牢困住! 邪现凝成的漩涡开始变得摇摇欲坠。 非邑两指成剑直至天穹,气喘吁吁地喊道“将……三昧真火镀上去!” 两个青年还没有反应过来,凤泠已经猛地举起右手狠压而下,赤金色的光芒瞬间与雪白的神光融合,灼热的火焰顺着锁链而下。 鹤天应三人瞬间变成了火人! 或许他们已经不能称作为人,浑身滴滴答答的邪现,和着白色的眼珠子沥青似的往地上淌,然后被神力和三昧真火灼烧殆尽。 远处围观的人终于敢悄悄松下一口气,显然,鹤天应几个完全被压制下来,就像是薄冰遇见烈日,只等最后的消亡。 非邑亦是松了口气,阵法已经稳定下来,有凤泠父子三人的支撑,不用神力也无所谓,另外两位长老的净化初见成果。 看看时间,嗯,还剩四十分钟赶过去应该来得及,他准备先告辞了。 就在这时,一声旷远嘹亮的长啸响了起来——并非是发声器官发出的声音,而是灵力带来的。 只见空中一道雪白身、赤红冠尾的大鸟虚影直冲而来,众人瞬间将心提起来要是这样的力量撞在大阵上,瞬间得把阵法给撞散了! 千钧一发之际,唯一能腾出手的凤贰迎着冲上去,背后就是阵法,张开双臂,将那股灵力拦了下来,口中大喊道 “娘亲,等等!” 短暂的静默后,虚影散去,化作一个婀娜多姿的美妇人,白衣红衫,眼角有些细纹,却一派天真。只见她先是愣愣的看了眼宝贝女儿,忽然扑过去嘤嘤嘤起来。 “小二啊,你还活着啊~你父亲呢?小一呢?小三儿呢?都活着吧?” 这场合,这时机,凤贰真是不想说她老娘,只好按捺住焦灼的心,拍拍女人的背,“没事没事,我们在驱邪。” 中年美妇绞了绞手中的帕子,尚未意识到自己方才险些酿成大祸,点了点头,“原来这阵法是驱邪用的哦~”然后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口中连道好险好险。 看起来似乎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人家刚才一时心急用力过猛,也不知道妆发有没有乱,小二啊,快拿镜子过来,为娘照照~” 非邑“……” 看看周遭那些长老以来蛋疼的表情,显然已深受其害。而这么呆萌迟钝的圣主夫人,竟然是瑞兽重明鸟裔…… 顶上,凤贰耐不住老娘的软磨硬泡,愣是顶着无数意味深长的目光把镜子掏了出来,“娘啊,我们下去照好不好?” 只见重眀梦被女儿拉着手往前飞,注意力却放在镜子前,表情陶醉,对着镜子上下左右四十五度分别照着。、 凤贰才想起来似的,问道 “对了,鹤裔族长夫人呢?” 才问道,她只觉身边一道劲风擦过。 “何人胆敢在我百鸟圣域放肆?!” 眨眼来到阵心出的中年妇人身材微胖,一身黑白相间的衣服,更显圆润。她分明与重眀梦一样误会了现状,此时她的剑早已举起对准了那块流光闪烁的银白金属牌! 糟了! 非邑瞬间召唤出混沌之力,却有人比他更快—— “天茹,别闹,我们都误会了。” 非邑“……” 抓着鹤天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圣主夫人,而此时人家还对着镜子照着,原本被女儿牵着的手此时正握住鹤天茹举剑的手。 剑尖离阵心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离! “圣夫人……” 重眀梦被扰了照镜子,总算抬头嗔怪地看她一眼,不容抗拒的拉着女人远离阵法,口中念念有词,“人家刚才险些破坏阵法,让你老公回不来,怎么能让你又去呢?而且哦,他们都快要完成了,你就放心等着吧~” 这场景,就像是拖着玩偶的小女孩儿。 旁边凤贰不断对她使眼色,别跟人提丈夫的事情啊! 鹤天茹的圆盘子脸上果然变色了,“他也在里面……”被重眀梦拉着,深深地看了眼那阵心,开始挣扎。 这眼神,非邑眼中冷光一闪,不对,恰好此时鹤天应已被灼烧的面目全非,露出一双惊喜的眸子来,他顿时大吼一声 “拦下她!” 众人纷纷不解地看向他。 “她是邪灵!” 众人赫然大惊! 鹤天茹诡异的笑了,猛地挣脱,直冲向凤贰。 重眀梦单纯,镜子也不要了,动作比对方更快将女儿护住,顺便打出一道灵力攻击过去,谁知却是道虚影! 再一看,鹤天茹已经来到了阵心,粗肥的手一把将之抓起来——阵牌在她手中瞬息化作黑沙——阵法崩了! 神力的溃散连带着三昧真火的力量也停滞一瞬,就是这个空隙,鹤天应和另外两位长老融合了! 功亏一篑。 吼—— 三团邪灵重叠起来,像是一只巨大的虫子,随着邪现的不断涌入慢慢变化背上一排凸起的尖角;头上长出圆形的尖牙口器;身侧则快速长出三双结实巨大的手臂,足足有二十米高! 已然变成怪物了,最后,鹤天应和另外两位长老的头出现在口器下边儿,并列着,都是黑色带着白色眼睛的模样。 他们表情不一,张狂的笑着,或是惊惶不安,或是颓丧不已,显然都还留着自己的意识。 鹤天应应该是主导者,三双手臂四处捞着,拍打着。 扭动便是一阵尘暴,一阵地震,一嚎叫便是铺天盖地的阴邪威压如泰山压顶,压得人心颤抖绝望。 “哈哈哈!力量!这就是力量!” 他猛地一掌拍向凤泠,被挡下后第二掌顿时接上,再挡,再打,终于在第四只手臂挥出的时候将凤泠拍飞出去。 重眀梦尖叫一声,飞过去将丈夫接住,“泠泠~你怎么样?” 鹤天应那刺耳的笑声更猖狂了! 凤泠只是气息有些不稳,拍了拍爱妻示意没事。但重眀梦可不干了,站起来一跺脚,广场就裂了,纤细雪白的手指指着那遮天蔽月的怪物,气哭了。 “人家打死你!” 凤泠阻止不及,眼睁睁看着娇小的爱妻扛着一把白刃红柄的大镰刀冲出去,风一样化作残影,从怪物的头顶飞到尾,不过几息后又回到他身边。 非邑也眼睁睁看着那怪物僵立片刻后,蠕虫般的身体泄气似的迸射出无数邪现,然后砰然变成尸块儿……传说中要几截有几截! 再看看那拖着快自己两倍高的大镰刀、扑在丈夫怀里嘤嘤嘤抱怨怪物长得丑的圣主夫人,他才恍然大悟,原来百鸟圣域第一人有待商榷…… “咯咯咯~哎呀呀,奴家还是第一次见到能和那个暴力萝莉一较高下的人呢`~” 光是听声音,便能酥透半边身体。 来到众人眼前的正是那破除了阵法的鹤天茹,不过这当然不是真正的鹤天茹——微胖的身形肉眼可见的变得苗条,玲珑,那曲线,那腰臀,简直是为男人的终极审美所打造! 不管立场,端看那些目瞪口呆的痴迷神色便可窥见一二。 一袭白裙,深v至肚脐,开衩至胯间,扭动时,总让人想把那若隐若现的布料给掀开。 肤色微深,却是利落的短发,露出修长的脖颈,连她的耳坠都好似珍珠凝成! 这个女人,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眼神,都像是在诉说着诱、惑,完全是所有男人都无法避开的幻想—— 唯有一双完全漆黑的眸子,还有自其中蔓延出来的沟壑似的黑线,敛藏着一只只微小的眼珠子——告诉所有人这是个邪现生物! 这等姿态神志绝对是邪灵以上,之所以说是以上,因为在她身上感觉不到任何被附体的生命体,也就是说,她是以单独的个体存在着。 女人接下来的动作正好印证了非邑不详的猜测,她看也不看,只是将手隔空放在那一堆尸块上。 看不见颜色,感觉不到力量,但是阴寒的气息狂风般卷来,那怪物顷刻间蠕动黏合,再次生龙活虎! “多谢扶欲神子救命之恩!” 扶欲从鼻腔里轻哼一声,似嗔怪,似呻、吟,左手环腰,右手食指微翘,伸出粉红小舌舔了一下,一转,指着呆愣的众人,“今日奴家既是现身了,你们,就活不了了呢~” 像是撒娇。 可鹤天应或作的怪物就是她的疯狗,在广场上四处狂奔,弄得尘土四扬和邪现混做一堆。 也不针对谁,所过之处遍地哀鸿,不能腾空的兽裔在他身下皆如蝼蚁般被碾碎! 方才还沉浸在将要胜利的喜悦中的众人,眨眼却陷入了血海炼狱。 他们哭喊着,尖叫着,拼命奔跑着,但是在邪灵的身下如同薄卵——便是那些逃入空中的,也不安全。 数米长的大手就像是巨网,将他们纷纷抓住后往蠕动的身体中塞去,顷刻间涌来的邪灵便将他们吞噬。 邪灵漆黑的身体上,多了许多和鹤天应等一般的面孔,凄厉嘶吼,狰狞求救! 天空不见天日,脚下,鲜血成河,顺着地板的接缝淌下万里山河…… 第五百五十八章 教你撸耗子 在惊恐、希望和绝望之间走了一遭,此时看着脚下族人的鲜血,那怪物身上染邪的族人们狰狞痛苦的面容,百鸟兽裔缩在保护的结界中,内心已经麻木。 顷刻的慌乱之中,众长老和凤泠也只顾得上救人,即便如此,在结界中的人数也缩水了一半! “怎么……会这样?” 到底是女孩子,凤贰捂着嘴无声地掉泪。泷幼看了看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好拿着哥哥给的仙丹去给结界中的人净化救治。 非邑到底没能保持自己作壁上观的心态,飞身去凤叁身边,和众人一起讲邪灵团团围住。 “打算怎么做?” 问了一句,但是没有得到回答,转头一看,却见凤叁正一脸悲愤地瞪他。 “如果你能早点动手,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指责来得猝不及防,但是非邑好不慌忙,理解是理解,但并不代表他得背了这口锅。 “第一,染邪的是你们的族人,提出合作,制定计划的是你们。”所以他维护自己的利益有什么错?“第二,有那个女人在,迟早会是这样。” “胡说八道!明明是因为你!” 然而人总是执着地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凤叁发自内心的肯定如今的局面是由非邑一手促成,神色越发难看。 因为友谊的存在,让他更加难以接受,尤其是当脚下踩着黏糊糊的血液和碎肉骨渣。兽裔终究是人,不会像神明一样最后什么也不剩,虽然此时他们同样也没有剩下什么。 多说无益,非邑扭头去看坐在那怪物头顶的女人,面无表情。 “呵,无话可说了?”凤叁颤抖着,嘶吼着,衣袍下摆上淅淅沥沥的滴着族人的血,脖子通红仿佛要烧起来,双目赤金,“如果你能早点,能早点的话……” “凤叁!”凤壹的语气再也保持不了平静,看着快要崩溃的弟弟,放缓了语气,“我们没有保护好族人,不要迁怒。” 作为领导者,永远也不要把自己的无能造成的后果怪罪在别人身上。 凤壹清晰地知道如果他们能拿出涅槃之炎,就不会有非邑后来试探的一回,然而在说话的时候,他不敢多看非邑一眼,因为他不是个成功的领导者。 反过来,非邑也不否认自己有一丢丢的责任,不然他现在不会冒险站在这里,看时间离他和青丘长暝的约定只剩半个小时,语气不免透着急切 “擒贼先擒王,诸位以为如何?” 凤泠率先点头,“甚好,只是该怎么计划?” 这样的场合,凤叁完全被排除在外,邪灵身上的邪现,碰一下就是万劫不复,退开的时候他盯着那人的背影,心中思绪百转,终究没有说出口。 今天的遭受的打击太大,永远都沉浸在自己看到的世界中的青年终于发现这个世界并不是自己愿意看到的那样。 不是只有美貌和享受,终于意识到力总有穷尽,万劫不复的炼狱真实存在着。 一步一顿,脚下粘稠湿滑的触感让这个狼狈地青年心惊肉跳。 相比较之下,非邑就显得要平静许多,不是说这个场面不够悲壮凄惨,只是经历过真正的生死磨难后,看什么都不足为惧。 和一干百鸟兽裔的上层站在一起,他既不张扬也不渺小。 “恐怕唯有圣主与圣夫人能与之一战。” 甚至说话时也有让人认真倾听的气势,别人不敢提的事情,也从他口中说了出来。 凤泠沉吟片刻,和妇人对视一眼后点了点头,“正有此意!” 那女人静静地看着他们,邪灵身上的传来各种嘶叫,和血腥气交织在一起,随风而去…… 下一秒,所有人消失在原地! 五光十色的灵光神光和黑色陡然碰撞,整个圣域的透明结界都震颤起来,远远望着,空中竟然有另一个世界若隐若现! 非邑一剑刺去,只觉虚映剑好似刺入了烂泥,糜烂粘稠,扑面而来的阴森寒冷让他呼吸都极为困难,忽然——无数邪现黑蛇似的朝他合围而来,瞬息将退路封堵。 远看去,就像是一朵食人花将他吞没! “哥哥!”泷幼叫了一声。 深夜瞬间化作青丘狐的形态,冲过去甩头一口苍蓝火焰,将邪现灼烧逼退,衔着非邑的衣服就像是拔萝卜似的将他扯了出来。 “怎么样?!” 非邑暂时退开到安全距离,将身上的邪现用混沌之力收拾了,摇了摇头,“没事。” 他尚且如此,其他长老亦是讨不到好。 再次看了眼时间,还剩二十五分钟,嘴角不由自主地抿了起来,内心就像拉锯似的开始挣扎。 原本没打算这么卖力的,暂且不说涅槃之炎还没有下落,他和百鸟兽裔本就有仇,说他气量狭窄也好,心性冷漠也罢,反正他是做不到以德报怨。 然而不经意地一瞥,却见空中褐肤女人身段妩媚,还朝他抛了个酥麻的电眼,非邑的心顿时提了起来,紧盯着对方的悠然而动的手指—— 神言之术! 这等繁复、黑色的神言之术他从未见过,尚在凝聚时,天地便风云巨变! 来不及多想,他朝着早已躲到两里开外的兽裔丢了一道混沌结界,对这边还在与邪灵颤抖的长老们大声吼道 “快逃!” 而他自己却冲向凤泠夫妇。 回想起鹤天应对这个女人的称呼,非邑才发现事情真的已经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 能够使用神言之术的邪灵,根本闻所未闻! 诸神天中,邪灵对应的是上重天,可因为从没有接触过也就忽略了,在上重天之上,还有天外天! 早该想到的,这个女人根本不是邪灵,而是,邪妖! 是力量远超九重天大神的邪妖! 他不知道自己冲过去的意义何在,但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张开混沌空间——原因似乎也很简单如果百鸟圣域的圣主死在了这里,恐怕天地浩劫也将由此爆发! 当整个百鸟圣域都震得四分五裂的风暴穿透混沌结界的时候,非邑的内心是操蛋的说好的要置身事外以己为重呢? 五官感觉在这个神言之术的爆发中仿佛都已小时,苍白一片,嗡鸣不断。 这就是邪妖的力量! 整个圣域只剩下鲜血流淌的声音,还有邪灵嚼着骨头的嚓嚓声。 不知过了多久,绿盈盈的‘雪’落了下来。 非邑将从肚子里跑出来的肠子塞回去,将碎裂的肋骨接上,不一会儿,创口便好了大半,模糊的视线终于变得清晰,昏天黑地中,碧绿的树枝格外耀眼,赐予源源不断的力量和生机。 恍惚间,他隐隐抓住了什么,却因为扶欲的声音再度消失。 “咦~你的力量好特殊呢~” 不知何时,妖娆的女人站在了少女旁边,一手环腰,一手抵着下巴,漆黑的眸子中可见一点红光,兴味盎然。 此时这广场上血海浮尸,还有些剩下一口气,泷幼不敢放松,白着小脸继续医治。 忽然,冰凉的手指戳在了神格没有遮挡住的脸颊上,她浑身一颤。 扶欲的眼睛亮了一下,“你的脸摸着好舒服!”说完后整个人都贴了过去,蹭了蹭僵硬的少女,“乖,你跟姐姐走好不好,我绝对不杀你的。” 非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直勾勾地盯着她们接触的地方,令他松口气的是小丫头并没有染邪的痕迹。 他毫不怀疑,那女人真的会把小丫头带走,开始思索现下可行的方法,实际上他根本没有多想便喊道 “扶欲……是吧?” 此时众人忍着痛都不敢哀嚎出声,他的声音隔得很远传到了女人的耳朵里,连正在蚕食血肉的邪灵都抬起头来看他。 咻的一声,女人到了他面前,歪着头,“创典的……宿主?”说着一把掐住他的拎起来,神色似天真,似淫、荡,“主神大人说一定要杀了你呢~”说着手上的动作缓缓收紧。 非邑难以说出话来,却没怎么挣扎,反而显得平静淡定,嘎嘎许久,涨红脸,暴着青筋,咳~有个……有趣的事……事儿跟你说。” “嗯?” 扶欲前额的头发有些长,垂在两颊,颇有些妩媚,她用食指点着下巴似乎在确定这句话的真伪。 半晌,她把青年轻轻放在了地上,就像是在放一个纸糊的人偶,“说。” 非邑脚一落地先是软了一下,不过很快就稳住身体,低着头剧烈的咳嗽着,但实际上却是在疯狂的思索着要如何把谎圆回去。 这女人不是别的邪灵,要是知道自己是骗她的,一巴掌就能拍死他! “你倒是说嘛~” 女人嗔怪地看他,但那尖锐的指甲却反射着寒光。 非邑不敢看她的眼睛,也轻易不敢开口,正想着,脸上就被手指戳中了。 “人家让你说!”尖锐的指甲陷入了肌肤,可惜他不是女孩子,脸上肌肉薄的而且硬,完全让女人提不起兴趣,“果然还是杀了你比较好呢~” 指甲刮着骨骼,非邑能看见自己的血顺着女人的手指一路蜿蜒滑落,在手肘处滴落在地,绷紧的心感觉不到疼,手指,到了脖子,慢慢往里戳…… 不管三七二十一,他连声喊停。 “等等等等!”这一次,他对上女人催促的眼神毫无停顿,“我知道哪里摸着舒服!” 女人的手指停了,可她却咯咯直笑,带血的手指在他鼻尖上点了一下 “骗子。”殷红的嘴越笑越开,声音娇软,语气却森冷无比,“你们男人身上明明都是硬邦邦的!” 非邑稳住了要从嘴里跳出去的心,汗流浃背,咽了咽口水,实际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不是我身上。”心中默念一声抱歉后,他一把将棠元给掏了出来。 他绷紧了身体,却看见女人陡然亮起的表情,总算松了口气…… “诶?毛茸茸的!” 此时,在一片血海疮痍中,天地再次陷入了寂静,诡异的气氛中。 棠元幽怨的看了眼自家大人,在扶欲手中僵着,任她蹂躏。 “啊……这手感真不错。” 扶欲犹不自知,非邑笑了,“撸毛球,是有技术的。”在女人的目光中,他硬着头皮走了上去,“从头到脚,用手指捻他的头。” 忽然,扶欲低头望着自己的胸口——通透的大洞。、 没有血,没有痛感,只有漆黑的邪现喷薄而出的泄露感! 扶欲捂着头痛苦地嘶吼出声。 非邑收回了手,在她攻击之前抢回棠元消失不见。 “我要杀了你!” 噗嗤—— 她望着自身后穿胸而过的裹着三昧真火的剑尖,轻易地将她的身体灼烧得千疮百孔! 凤泠和重眀梦从后面偷袭,猝不及防被女人一百八十度转过来的头唬了一下,正要拔剑,却发现剑早已被吸住无法动摇! 噗嗤~ 这次穿过血肉之躯的利爪染上了血红。 “圣主!” “圣夫人!” “父亲!母亲——” 第五百五十八章 朱雀圣兽 对于百鸟兽裔来说,在信仰中屹立不倒的是血管里血脉的来源祖先,在现实中给予他们强大自信的却是圣主。 可此时,他们的圣主和圣夫人皆被邪妖一只手捅穿了。 从这两人身上落下的鲜血比脚下任何一滩都要来的震撼! 非邑原本缩在混沌空间中,心知不能再退缩,凤泠二人伤口处迅速蔓延的染邪让他根本来不及思考,瞬息张开了混沌空间。 这并不能阻止邪妖,但足够让他把人救出来。 从那女人手中把人带走,到放下不过三秒钟,可是从混沌空间中反噬回来的力量却让他痛不欲生! 实在是太强了——结界承受不住力量才消失,那女人就来到了他背后! “咯咯,抓到你了~” 千钧一发之际,非邑将‘虚映’丢了过去,赢得一丝逃窜的机会。 可是这圣域之大却没有他的容身之处,因为没有任何人或是物能在他和邪妖之间设下一丁点障碍! 大约是不急着弄死他,那女人轻轻一踹,就让他连同两个伤者飞了百十米,在地上砸了个大坑。 废了好大的决心,非邑才收起拿凤泠当垫背的打算,可也因为这样,他站不起来了。 这种五脏六腑都碎了的痛近乎带着亲切感…… 完了…… 他直挺挺、软踏踏的躺着,眼睛向上还能看见其他活下来的兽裔们麻木中带着绝望的表情。 那女人又来了,一双纤纤玉手长着近十厘米长的指甲,啧,他再次调动最后的神力,别以为他就会这样投降! 金色的契约大阵蓦地亮起,扶欲才踏入其中就被黑色鎏金的混沌之力拦住,不得已停了下来,不待人心中升起希望,就这样冲了出来! 就这样,穿过了混沌之力! 这一刻非邑算是彻底认清了邪妖的力量……这还怎么打? 恍然间,那纤长的爪子已经来到眼前! 噗嗤—— 一滴,两滴……非邑缓缓睁开眼睛,瞳孔猛地一缩,急得呕出了血! 凤叁此时鬓角生长着几簇火红的羽翎,身周原本旺盛的火焰摇曳将熄。想笑一下,一张口却吐出破损的内脏来,鲜血顺着衣服滴滴答答落下,说道“谢谢你救了他们,另外,对不……” 起字还没有说出来,一只褐色的手便插入他的后脑自口中伸出! 此番痛苦使青年双目都要凸出眼眶,就这样被两只手臂插着,抽搐着,战栗着,却因为灵力护体没能立刻死去! 身后,女人张大了鲜红的口猛地咬在他的脖子上,一扯,撕下一大块带着筋和血管的肉,贪婪地咀嚼着! 这一幕仿佛是惊雷轰在众人头上。 “弟弟……弟弟——” 凤壹紧紧将凤贰拉住,将她按在胸口,那里剧烈地跳动着,“不要……去。”他不敢看,又忍不住看。 有的人吓得双目赤红哭都不敢哭,有的则是看着女人吃得极香的模样转过头就吐了……非邑躺在地上一动不能动,直勾勾地看着女人一口,一口,一口的咬下凤叁的肉,咀嚼,吞咽,听见她的牙齿磕在骨头上的声音。 当凤叁极度痛苦的金眸一点点暗淡的时候,他浑身发寒,心脏被攥得死紧! “住手……停下来,停下来!” 不管是什么,一股脑儿往女人那边丢去,哪怕是混沌之力,都无法将之撼动……非邑哭了,声嘶力竭地让她停下来。 可直到凤叁肩膀露出森森白骨,直到他的心脏被女人一把掏出喂进嘴里,非邑都只能看着,无能为力。 痛苦得几乎要昏过去! 邪妖一把丢开残留的尸体,开始享受心脏。 尚有余温的尸体就这样砸在非邑身上,他甚至能感觉到内脏里流出来的粘稠的血液浸透衣服,擦过毛孔在地上氤氲开…… 嘎吱——邪妖咬开心脏的声音如雷灌入耳中,血,也溅在了眼睛里。 非邑眨了眨眼睛,血红一片,“凤……凤叁……啊——” 脑海中不受控制的回想起认识凤叁的过往,一遍是青年活生生的笑着,一遍是青年在眼前被生食的惨状,他要疯了! 不知是哭着,还是嘶吼着。 混沌之力受到召唤,开始疯狂涌动……遥远的某处,两块灵玉寂静的千万年,一白一玄,忽然亮了起来…… “吼什么吼?”扶欲轻轻打了个饱隔,站在混沌之力的中心毫发无伤,慢慢地舔舐还沾着鲜血的手指,“凤凰裔的味道真不错。” 说着,她的目光竟然放在了昏迷过去的凤泠身上,“不知道重明鸟怎么样?” 凤贰已经昏过去,凤壹强忍着恶心和愤怒,正要上前,眼前忽然被一抹火红充斥—— 倒在非邑身上的凤叁的尸体燃烧了起来。 熊熊的火焰瞬息蔓延开来,地上的鲜血好似都成了燃料,那火,漫过广场,草地,山林然后整个圣域的结界都燃烧起来! 人间界中,正是天空将亮的鱼肚白,上早班的人类纷纷抬起头来望着天际,某个方向,火红一片犹如大火烧天,便感慨道 “好漂亮的朝霞。” 兽裔们惴惴不安的望着周遭的火焰,一个个被火光薰成了赤金色,如此灼热的火焰,却没有伤害他们分毫,相反,感觉到了久违的,血液的滚烫! 昏迷的凤泠和重眀梦猛地惊醒过来,见状纷纷瞪大了眼睛 “这是……” “啊——” 当邪妖凄厉的尖叫声响起,邪灵瞬间灰飞烟灭时,所有的百鸟兽裔忽然跪倒在地——他们虔诚地跪拜着,神情肃穆,庄严—— “祖先果然没有抛弃我们!” 凤泠激动地说完后一撩衣摆跪了下去! “唳——” 当这来自亘古的鸣叫响起时,隐隐的啜泣响了起来。 嘹亮婉转的叫声传得很远,天空似乎都着火了,异象降临了。 地上所有的火焰都飞向空中,邪现和乌云早已逃走,火红的空中,火焰汇聚成一个巨大的火球,凝聚着,酝酿着,猛然爆发! 星星点点的火焰中——赤红的身影长近两丈,华丽的羽冠和尾羽,锐利的喙,金色眼,浴火而生! 从他身上传来的和青龙一模一样的气息让非邑瞬间确定——朱雀圣兽! 扶欲见到这赤红的身影时,从容不再,慌手慌脚的,第一反应就是打开混沌空间准备逃走,但朱雀圣兽岂会放过她,双翼猛地展开,张口吐出一道赤红烈焰。 邪妖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被天地间至纯至烈的火焰临头滚过,最后化作一尊散发着雪白柔光的晶石! 在所有百鸟兽裔顶礼膜拜的时候,天空中的异象慢慢消散,漫山遍野的火焰褪去,寸草未伤。 朱雀圣兽自空中缓缓落下,来到非邑面前,金色的眸子中倒映着青年狼狈的姿态,带着莫名的情绪。 火光闪过,出现在眼前的是凤叁。 不过他的赤金色头发变成了火红,面容也发生了些许变化,更锐利了一些。 是了,之前青龙就说过朱雀堕入了轮回。 此时凤叁手里托着一团火焰,递过去。 “凤凰涅槃之炎没有,不过有朱雀的。” 听见他的声音,所有人都瞬间抬起头,凤泠和重眀梦似乎早有预料,惊喜之余带着感慨,相比较之下,其他兽裔都已经蒙了。 凤贰惊醒过来,看见熟悉的身影一度以为自己做梦了,直到听他喊了一声姐,就像是按了开关似的放声大哭…… 非邑小心翼翼地收了涅槃之炎,望着劫后余生的百鸟兽裔百感交集,将仙丹分发下去后就准备离开了。 “我跟你一起。”凤叁来到他面前。 这时候当然不行,非邑拒绝了,“现在百鸟兽裔需要你的安抚,而且后续应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扶欲是被解决了,可是这只是个开端。 凤叁看了看惊魂未定的族人,重伤难行的父母,默然,然后指着另一边扶欲化成的晶石,“拿走,我们留着也没用。” 非邑心头一跳,咽了咽口水,“你确定?” 这白色的一团确实是从未见过的东西,但绝不影响熟悉感——信仰之力。 这是邪妖化成的信仰之力!饶是以他现在的见识也不得不为之倾倒! 凤叁就看不过他这副明明恨不得抢回去却偏要装作淡定的傻、逼样,摆了摆手,“就当是谢礼。” 下一秒,那晶石就被非邑收了,他好像生怕人会反悔似的,忙不迭说道“时间来不及了,先走一步。” 话音落下的时候,人就已经跑到了外面…… “你都全给他了?” 凤贰叉着腰哼哼道。 “他该得。” 凤叁回忆起冥冥之中牵引他的那股力量,总觉得遗漏了很重要的东西,忽然,他望了眼天际某处,对凤壹说道 “大哥,这里先交给你,我去去就来。” 当凤壹转过头回来看他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某处山巅上,青灵看着来人,却皱起了眉头,“这算怎么回事?” 朱雀,或者称为赤灵,苦笑着摇了摇头,“恐怕是因为法则在所以被牵引了。” “恢复了多少?” 青年还是摇头,青灵的心沉了下去。 凤叁也知道他在忧虑什么,可是却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情况已经不会更糟了,“本以为入了轮回好歹能收集些灵力,可……到底是本源缺失实在是无能为力,白灵和玄灵呢?” 青灵侧过身去凝望着某一处,“方才有些许反应,或许是因为你的觉醒而引起的。” 难道,只剩下那一个方法了吗? 他的神情过于沉重,赤灵想了想,低声道 “或许情况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糟。”顿了一下,直视青灵的目光,说道“至少我们找到她了。” 及不可查的一声嗯从青灵口中出来,长风而来,带着血腥和风雨气息。 非邑死命的在赶路,循着青丘长暝给的灵识标记,呈直线奔了过去,来到某一处天空后顾不得什么探查一头撞了进去—— 险些被烤熟! 和深夜对视一秒,瞬间钻进了混沌空间! 他轻轻一碰衣服,就跟烈日下的枯叶似的变成了碎渣;而深夜,则是一层焦卷,就像是烫了个时尚的卷毛。 虽然场合不对,但是非邑还是没忍住扑哧一声,立马挨了一爪子。 “蠢货,你怎么没早点说汤谷圣域这么热!?” “这我也不知道啊。” 非邑悄悄扒开一道口子,结果热气钻进来瞬间给他的手指烫了个燎泡,连神力都不能阻隔! 这么一耽搁,时限就到了,青丘长暝暴跳如雷的声音传来让震耳欲聋,他赶忙安抚道 “别急,我们已经到了,你在哪儿?” 青丘长暝半信半疑,“用这颗珠子就能找到我。” “那等着。” 非邑当然不敢放鸽子,将珠子悬浮在面前,神识一动,珠子便朝着某个方向飞去,在虚无的混沌空间中似乎找得到路。 这是进入气冲天之后才能做到的事情,空间的蔓延。现实中他们或许还是在哪一个小小的黑点中,但在这个世界却已经行出很远。 当珠子停下时,非邑让深夜退开点,在珠子的正下方开了个洞,灼热的气息瞬间涌进来! 他在手上施了道神言之术使之裹了一层五厘米厚的水,深吸一口气,快速探出去,拖回来! 然后猛地将手上快要烧开的水甩了,通红一片。 “靠,还不如不上水!” “哟,真来了?” 青丘长暝意识到位置的变化表情是惊喜的,可是语气却带着嘲讽。 非邑没办法怪他此时的青丘圣主衣衫褴褛,到处是烫伤,长发被烧焦短了一截,脸上也布满焦黑,嘴唇一层苍白的死皮,一动就裂口子出血……用狼狈来形容都不够贴切。 赶忙给了颗仙丹让他恢复些灵力。 青丘长暝有了灵力第一时间是打理自己,洗干净,疗伤。 “有衣服没?”他的储物灵器全都已经化为灰烬。 “有。” 摸着那质量非常下等的料子,青丘长暝看了看自己破烂的衣服,最后还是换上了,索性两人身形差距不大,能穿。 卫衣和休闲裤,愣是让人穿得跟礼服似的。 许久,两人都没有说一句话,直到青丘长暝恢复过来,一把掐住了非邑的脖子…… 第五百五十九章 三足金乌 “干什么?” 非邑正在想,难道自己的脖子看起来和待宰的鸭子一样吗?这么好掐的。可以说很平静了,尽管青丘长暝此时的目光恨不能一口吞了他。 “你故意的!” “我是不是故意的你还不明白?”这么做对他根本没有任何好处。 青丘长暝哼了一声丢开他,语气沉了些,“现在外面开明神兽和三足金乌打得不可开交,要是不能平息,咱们今天都得死在这里!”顿了一下,他补充道“哪怕你有创典在。”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所言不差,不多时连混沌空间开始变热,无法隔绝! “小贼!我知道你在混沌空间中,出来受死!” 这个汤谷圣域,三足金乌自诞生起便生活在这里,每一寸土,每一寸空间,哪怕多一粒灰尘他都可能清楚,更别说是混沌之力的入侵。 开明神兽也赶了过来,站在那一点混沌空间旁和三足金乌对峙,龇牙咧嘴,“你倒是把火给收了!不然人也么出来?” 说着先喷了一口寒气,把人保住再说。 见他这般作为,三足金乌更肯定这里面就是真正想拿扶桑神木的人,“躲躲藏藏,畏畏缩缩,这等货色怎配得到我的栖息木?”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出不出去似乎都很难堪,可非邑无所谓,当感觉到热气褪去的时候,便打开了混沌空间的出口。 “吾名非邑,乃是庆神镇土地神。” 青年抱拳行礼,因为缺水嘴唇上有些干裂,站得笔直,不卑不亢。 三足金乌身负金炎,炽烈如光,犹如一颗小太阳,打量这青年许久,忽然说道 “这就是你的诚意?” 不待人点头,忽然一扇翅膀,卷起火焰的龙卷风吹过去! 若放在两个小时前,非邑就算挡不下也避的开,可惜的是在百鸟圣域消耗过大,此时竟然好似被黏在地上一般动弹不得! “吼!” 幸好深夜反应快,喷出风雪来阻挡一瞬,然后叼着他逃开了。 三足金乌见状顿时嗤笑一声,“如此看但是像极了地方神,弱小不堪!” 所以他弄这么一出就是因为怀疑非邑欺骗他,明明是个七重天还敢睁眼说瞎话,以为他没常识吗?! 这货真是……开明神兽真的不想说这只鸟,他自认为已经非常率性而为,但绝不会像这样自以为是,当即给非邑说道“把神鉴给拿出来,让他看看自己的脸痛不痛!” 这确实是个证明的好方法,问题是不能这么做。看三足金乌问言变色的模样,明显心里已经有底了,若此时打脸,恐怕就再也别想打扶桑枝的主意了。 于是他只好放低了姿态,“在下确实是一介地方神,此来讨要扶桑枝确为不得已之举。” 显然,顺毛捋要更符合三足金乌的脾气,听了这话后大约是觉得心理熨帖了不少,周身的火焰都削减了不少。 “哼,扶桑枝乃神木,岂是尔等能随意用的?” 开明神兽就看不得他这副做作又飘飘然的模样,正要呛两声,却见非邑的目光瞬间射过来,不知为何他愣是把话撤回去了。 “但我确实很需要扶桑枝。” 三足金乌顿了顿,散发着翅膀落下来,看起来似乎已经卸下敌意,他用那双浸透千万年时光的眸子打量这个青年,诚恳,坦然,毫不作假。 这是当然的,在象征着太阳的他的面前耍花招,全是无用。 “告诉我,你要扶桑枝做什么?” 然后空间安静了下来。 开明神兽和青丘长暝同时看着青年,神色复杂,这反应,三足金乌微微眯起眼睛。 非邑在纠结要不要说实话,复活死人与天争命,这种有违天道之事恐怕难以被对方接受。可是如果不说,届时天道示警也会被知晓,以三足金乌的脾气多半不会罢休。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为了复活我的友人。” 说……说出来了! 开明神兽和青丘长暝同时看向愣住的三足金乌,看他慢慢上升,看他和非邑静静的对视…… 猛然在汤谷圣域暴涨的火焰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又在意料之中。 非邑站在熊熊火海中,难受,又不退缩。 “如此违逆天道之事,竟然敢理直气壮地求到我面前!?”三足金乌盛满怒火的眼神几乎要将非邑烤熟,“可恶,实在可恶!”亏他刚才还欣赏这恶棍来着? 非邑闻言不知道该如何反应,除了坚持己见也无话可说,正当他被炙烤得浑身通红的时候,一阵凉气袭来。 “臭小子让开!”开明神兽挡在他面前,对发光的鸟怒目而视,“扶桑枝离了主干也接不回去,你这臭脾气也不能收收?” “开明!”三足金乌更气,最后竟然化作一个身穿金发金袍的青年,被金炎环绕看不清面容,真正的暴跳如雷,“你作为神兽难道也要违反天道?要是引来天罚你我都有份儿!” 他的斥责不是没有理由的生死轮回乃是天道铁则之一,他们即便是扯上一点点关系也逃不脱惩罚,须知越是强大,引来的天罚越是恐怖,届时谁知结局会如何? 开明神兽当然怕,觑了眼那青年,而后才说道“所以还要找一份能破除天道的力量!” “那你还记得当初青灵的下场吗?”这时候三足金乌看他的眼神就和看傻子一样了,愣是被气笑了,也不顾得他人在场,提起了被视为禁忌的前尘往事,“即便是圣兽又如何?即便是宿主又如何?违逆天道最后的结局依然摆在那里,玉织如今都还没有醒过来!” 开明神兽顿时无言以对,似乎是回忆起当初的场景,竟然微微退了一步! 就在这时,青丘长暝忽然低呼一声――从他的衣襟中飞出一缕金光,仔细看确实一根无叶的金色木枝――扶桑枝! “这根扶桑枝决不能给你!” 随着三足金乌一声怒喝,那扶桑枝竟然烧起来了! 这等神木轻易不毁,唯有三足金乌这等神炎才能摧之,开明神兽大吼一声,谁知非邑更快,竟然一把将那燃着的扶桑枝抓住了! 第五百六十章 开始 非邑曾经以为凤凰裔的三昧真火就是所见中最炽热的火焰,普通水浇而不熄,收放自如,但是当感受到了三足金乌的火焰时,这个想法随之而去—— 恐怕触碰太阳也不过如此,握住扶桑枝的一瞬间,手上就传来了烧焦的气息! 肉被烧糊的味道让深夜狠狠皱起眉头,保持着猫的形态踩在青年手臂上,“放开!” 怎么能放开? 非邑一咬牙增加了混沌之力的输出,至少把手保住了。 盯着逐渐燃烧的扶桑枝,他的心脏也跟着燃烧着,毫无疑问要是错过这一枝就不会有第二次机会了! “不知天高地厚!” 三足金乌一头金发都快要燃烧起来,望着青年被炙烤到无法冒出汗水的额头渐渐被熏焦,起着皱褶死皮,他眸子一闪,蓦地变成原形。 “唳——” 他不愧于是赐予生命力的太阳的化身,一身灵力爆发出来灼目而疼,屹立于圣域上空,清晨该有的凉爽和清透顿时不见,变成沉重的热。 根本就像是一轮太阳! 忽然,深夜眼尖地发现他们身上竟然缓缓冒出了白色的热气! 开明神兽像是发现了什么,蓦地化成一个魁梧的中年男子,慌忙地大吼道“三足金乌他是宿主!事关天地秩序别乱来!” “那又如何?”金色的身影巍峨难撼,“左右创典已收集完毕,这宿主,我当也一样!” 开明神兽气笑了,“这么些年你难道在这结界中白日梦做久了?” 三足金乌更气。 “这小子根本就是仗着自己身份特殊来要挟!”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当开明神兽吼完之后,整个圣域的气氛就变了,只见他微微矮身——自身上爆发出来的寒气瞬间蔓延,虽然没有完全覆盖这片圣域,但好歹把温度降下来了。 他随即冲天而起,化作兽形,张大了口朝着三足金乌咬去! “真……真的打起来了。” 青丘长暝目瞪口呆,随之而来的却是强烈的不安。 如果说之前两个都只是相互切磋的话,此时就是全力以赴,两大神兽开战,他们这些池鱼焉能完好?顾不得失态,他扭头吼道“快走……你做什么?” 只见非邑调动着混沌之力全力扑向染得只剩半截的扶桑枝,竟然意图扑灭三足金乌的神火!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尽管混沌之力代表着天地的本源力量,可驾驭的宿主如今实力不济,根本不能发挥其力量的十之一二。 非邑急得什么也不顾上,衣服快要破碎散落,皮肤也布上一层焦黑,一动就会裂出粉色的口子,血冒出来又被烤干,如果不是深夜和泷幼在旁边用风雪和水平衡温度,他现在恐怕已经成了灰烬。 整个糊了,可目光依旧落在缓缓燃烧的扶桑枝上,不能……绝对不能…… “其实有个方法可以用的。” 所有人都被这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看向来人——抱着骷髅玩偶的少女,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褐色肌肤,脸微圆但下巴尖尖的,扎着双马尾,白色短裤和露脐上装,非常可爱。 但从这个少女身上,非邑感觉到了不久前才感受过的危险气息。 她天真的竖起一根食指,点着下巴,歪着头看向非邑,笑道“大哥哥可以现在就把扶桑枝用了嘛!” 仔细看的话其实能能发现,她并非是纯然的天真,眼神中藏着恶意和狡猾。 青丘长暝还在惊疑不定,开明神兽却已经发现了不安的端倪,对步步紧逼的三足金乌说道“等等,有不干净的东西来了!” 他有意救非邑,可是三足金乌不想,一口火喷过去把前者的眼睛给燎得发红,“他活该!” 把开明神兽气得,大声咆哮着迎上去,猛地咬中三足金乌的爪子! 天空中传来的灵力波动在整个圣域荡开,飞沙走石,冰火弥漫。 下方,少女用玩偶遮住半张笑脸咯咯笑着;青丘长暝筑起结界试图靠近非邑,摇摇欲坠,准备将他带走…… 忽然——奇异的力量波动荡开,这股力量好像直击灵魂深处,让所有人和神兽都僵立在原地。 就在这时,圣域中千里旷野上的火焰蓦地熄灭,光亮的世界陡然暗下来,众人这时候才发现空中的乌云竟如战马奔腾般飞速用来——从未见过的厚重压抑,广阔暴力,仿佛要夺走呼吸! 在场都不是泛泛之辈,一见这情形脸色骤变。 青丘长暝更是连结界何时撤了都不知道,口中喃喃道 “碾压一切力量的异象,这是天道……是谁在……” 数双眼睛钉在了某一处——万千雷霆所指之处,青年赫然不惧,挺直了背脊镇守脚下的方寸之地,天地之间,狂风四起,仿佛只剩他一人独立! “非邑别乱来!” 开明神兽心惊胆战,结果还没有靠近一步眼前就落下雷霆,黑色的雷霆!他不死心,打算硬冲,身后传来了气急败坏的声音。 “你还没看明白!这是天道在警告谁都不许插手。”望着那个不知死活的小子,他干脆化成人形,冷笑起来,“呵,便是你我,在这等因逆天而起的雷霆下,最后也只会是尸骨无存。” 天道是什么?最仁慈是它,最狠心的也是它,万物皆在它的包容中生存,但是若触及它的底线,最后注定是万劫不复! 非邑现在正在做的事情无疑是在挑战天道存在的尊严,此时三足金乌甚至都在庆幸他只是了一根残缺的扶桑木。 此时非邑面前有一点是天地间唯一的亮光灵魂状态的钱才。 醴泉缓缓浇灌在他身上,他的灵魂,渐渐透出澄透纯净的气息;趁着醴泉的力量还没有消失,不死树与圣木曼兑置入其中,原本灵魂轻飘飘的质感消失了,随着扶桑枝的融入,他的身体中开始透着名为生命力的波动! 随着钱才身上活人的气息越发厚重,天空中越发声势浩大的雷霆,酝酿着给予违逆之人最严厉的惩罚! 第五百六十一章 天罚(上) 醴泉洗涤灵魂从地府中带出来的死气,不死树、圣木曼兑、扶桑木在灵魂和躯体之间建立融合的纽带。 当感受到从钱才的躯壳上感受到心跳的时候,非邑的内心前所未有的震动起来,期待着,但是又提得高高的,望着最后的涅槃之炎,在等待扶桑枝发挥作用的时候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要是不成功怎么办? 要是把灵魂也灼烧殆尽怎么办? 要是……他做了很多的假设,等到扶桑木的生命力完全融入钱才的身体,便将所有的杂念抛去—— 随着扶桑木的生命力缓缓与各种天才地宝融合,空中的雷霆也酝酿得越声势浩大,整个圣域乃至圣域外的世界,也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 汤谷圣域的下方是一片海岛,穿着彩色织物服饰的人们纷纷抬头望天,面带仓皇,阴云越布越广,最后连天际也只剩下一线日光…… 轰! 雷霆却是朝着三足金乌而去,扶桑木一发挥效用,赐予扶桑木生命力特性的他难逃连坐,避无可避的黑色雷霆自天灵盖落下,让这等神兽瞬间掉落在地! 金色带着火焰的羽毛被烧焦,传来一股糊味,他翻着白眼瘫在地上,格外狼狈。 但开明神兽完全笑不出来,只一道,就把三足金乌劈成这样,而非邑那边却处于天罚的中心! 非邑好像没有看见这边发生的事情,手捧着涅槃之炎,将钱才的灵魂与长久保存着的肉体重合起来,只等这一道火,好友就能像凤凰朱雀一样复活重生。咽了咽口水,便伸出手去。 忽然,一只手攥住了他的手臂。 “哥哥!”泷幼白着小脸,也不知道是被吓到了还是生气,微微摇着头,直直地盯着他,“不,不要……不要!” 远处摇摇晃晃许久才站起来的三足金乌让她胆战心惊,整个人都颤抖着,煞白的嘴唇蠕动数次也说不出更多的话,只是紧紧抓着不放手。 她既不敢说出最恐怖的结果,也说不出不救钱才的话,只是怕。 同样,非邑看着她不说话。 “别管他!”深夜听起来像是说赌气的话,从非邑身上蹿到小丫头身上,因为说了也不会听。 泷幼何尝不明白,只是一想到喜欢的人朝着绝路走去就怎么也放不开手。 僵持了一阵之后,非邑低声道“扶桑木的效力要过了。” 少女的目光在他和昏睡的钱才之间来回看了一下,最后改为牵着他的衣摆,就像小时候那样,“我要陪着你。” 非邑皱了皱眉,最后也没有说话,在注目中将涅槃之火放在钱才身上——刹那间,钱才燃烧起来。 涅槃之火的用途在于让躯体和已经被天才地宝淬炼的灵魂相互融合,尽管有醴泉等天才地宝的保护,但非邑还是提起了心,生怕被烧没了。 这个过程或许短或许长,非邑看得眼睛都干涩到发疼,灵魂和肉体终于融合到了一体! 呼吸,体温,心跳都清晰起来。 霎时间,天地为之风云变色! 本就呼啸的狂风卷得身摇体晃,从不下雨的汤谷圣域大雨瓢泼,好似万兽咆哮,千军万马之奔! 在这黑云触地之中,非邑一人站立不动,发丝狂乱,混沌结界竟然只能阻挡雨水而已。这等异象,强得出乎意料,他微微皱起眉头。 原来破除天道的力量并非作用于钱才本身,而是用于保护他们不被天道毁了。 “哥……哥哥……” 泷幼从未见过这等阵仗,吓得往他身边缩了一下,这一次,非邑回应她了。 “没事的。” “可……”没说完,就被青年按进了怀里。 “没事的。” 怎么可能让她有事。 所以在泷幼和深夜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一把将混沌空间笼罩下去,然后封锁了出口。 不难想象这他们之后会怎么闹腾,非邑此时也管不着了,此时天空一片漆黑,仔细看,那些黑色其实是浓重的雷光! 钱才如今已与活人无异,只等天道承认其复活的事实,只等,天罚过去! “那就开始吧。” 非邑呢喃一声便撤开混沌结界,那一瞬间落下来的威压让他头皮发麻,止不住颤抖。 当雷霆落下时,几乎整个灵魂都要被碾碎般的阵阵发寒,好不犹豫地把创典甩出去,召唤出契约大阵。 破除天道的力量,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他不知道,但是当见过青灵之后就恍然大悟——除了这个世界的本源力量混沌之力外,还有什么能阻挡天道呢? 所以真正的关键在于——他有没有这个实力能驾驭混沌之力和天道相抗衡! 非邑有这个觉悟,但当真正开始对抗的时候才发现何谓艰难混沌之力和雷霆接触的瞬间,反馈回来的力量便让他浑身如强电游过,整个人都被麻痹跪在了地上! 而这才只是刚开始! 雷霆咔嚓轰隆的落下,掩盖了一切声音,震耳欲聋,不管是何种心思,此时都紧盯着非邑,仿佛这青年下一秒就要被轰成碎渣。 不知何时,数道神光飞了过来,驻留在远处,将这一幕看尽。 “果然是你徒弟。” 灶神不知是感慨还是无奈地说了一句,扁鹊不答话,只是轻皱着眉头,欲要向前。 “哎,这时候是能乱来的吗?”灶神忙拉住他,“这是天罚,别说你救不了人,到时候还把自己搭进去!” 扁鹊的脸上瞬间结冰,正要甩开他的手,却听后面一声叹息,让他顿时停了下来。 “如今已是多事之秋,大乱将至,莫因小失大。” 和别的神明不同,长余周身还带着些许金色的神光,这是极少数没有被天罚掩盖碾压的光辉。 灶神跟着劝道 “再说非邑还有混沌之力,之前听说那位青龙圣兽还对他庇护有加,断不会置之不顾的。” 九尾灵猫结界中的事情,诸神天都已经传开,让不知多少家伙歇了心思。 这句话很好地安慰了扁鹊,至少他没有急着冲过去。 开明神兽也是这么想的,青灵那家伙对于这小子有多看中他可是知道的,而且那家伙执掌《天罚》,总会有办法。 忽然,他转过头去,看着那个抱着黑色玩偶的小丫头咯咯直笑,心中一跳,不好的预感将希冀给冲散了…… 第五百六十二章 天罚(中) 普通的晋升渡劫或是炼丹炼器引发的异象都是普通的雷云,即便是天地灵兽也都是以自身灵力为引而引出彩色的雷霆,唯有当出现违逆天道的事情时引来的雷霆是黑色的,这也叫做天罚。 当初年兽的遭遇也叫做天罚,不过他那种是因为被审判者青灵发现而判的罪,是以他的灵力为引,和现在这种雷霆完全不同。 尽管青灵在听说非邑要找的东西是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但是当从《天罚》传来异常的感应时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 遥遥的望着那片天地,他想,自己应该没有立场去苛责对方。 “哈哈哈,这雷霆很让人熟悉吧?” 不知何时,相繇到了他身边,和以前轻飘飘的黑雾不同,这一次他虽然依旧深黑但却是实实在在的躯体,一出现,这片空灵的山巅便风云变幻! 青灵也发现了,心知他是有备而来,“竟然让一部分实体逃出了封印,看样子下血本儿了。” 如今的相繇严格说起来都不算是当初的神兽,而是相繇死后由他的尸体和天地污秽凝成的东西,非兽非人,天地独一个,偏偏就是这么个东西最后竟然长成了毁天灭地的存在。 想想当初发生的事情,再看见这熟悉的家伙已经能做到风轻云淡了。 相繇却不理他,尽管让一部分实体逃出来,可天罚如影随形,这份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不过这都是值得的。这样想着他指了指天际某处黑沉压落的地方,说道 “当初你异想天开想救那女人,最后呢?现在那个叫非邑的小子要走你的老路,区区一个人类怎么也得比你惨。”想当初,便是青灵这等圣兽之躯最后也九死一生,几乎已经预料到结局,他盯着对面黑着脸的青灵,冷笑道“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坏了我的好事!” 他来这里,就是为了阻止青灵去救非邑! “就凭你?” 青灵只说了一句,灵力将衣袍吹得鼓荡晃动,原本吹向他身上的风硬生生转了个弯,刮向相繇,让他竟有些站不稳! 这种局面并未让后者变色,反而为了这严阵以待的架势哈哈笑了起来,“凭我这份一点分身当然不够。” 这句话就像是一道信号,忽然又有五道白色的身影出现。 青灵此时才算是真正察觉到了危机,不是为了眼前的局面,而是关于非邑。 要说了解,世界上恐怕不会有比宿敌更清楚的,他越是这样不说话,相繇就越是高兴,随着计划一步步实施,离成功就越近了。 “其实当初在知道那个人类小子是宿主的时候我还挺奇怪的,这么弱。”他顿了顿,忽然桀桀怪笑起来,“如今看天地运道都是偏向我的!一个人类啊,天罚可不是只毁了肉、体就算了,哈哈哈哈!” 都说人死如灯灭,可在他们的世界中人类还存在灵魂,不过天罚可是让人灰飞烟灭! 看他兀自笑得疯狂,青灵朝着不远处的乌月使了个眼色,女人一点头便消失不见。 几个邪妖见状根本不为所动,区区一个妖怪在天罚下根本无能为力,他们要针对的是眼前这个——审判圣兽! 青灵好似没有感觉到他们蠢蠢欲动的力量,不咸不淡的讽刺道“看样子在圣域中被封印久了长进不少。” 相繇夸张的笑声戛然而止,被封印的这千万年是他绝对的耻辱,一见这男人的脸就能想起当初被对方用《天罚》禁锢在沼泽中的痛苦,不过这些都将结束,他相繇——这个不被世界甚至是不被天道承认的存在即将要将所有忤逆他的人、兽、神统统杀尽! 这个世界,最后只能由他主宰! “长进?不,是仇恨!”他猛地一挥手,“动手!” 五只邪妖都是男性模样,只是面目狰狞、尖牙尖耳,在他们的主神话音落下的时候就瞬间到了目标身旁,尖锐的爪子狠狠扣下。 咔嚓——邪恶的黑色力量与苍青的结界一接触,变爆发出蓝色的电弧,瞬间将他们卷入! 他们不敢大意,连忙召唤出混沌之力将这些电弧吞噬。 青灵在结界中手指都没有动一下,却皱起了眉头,心知这些家伙有备而来,这在预料之中,今日恐怕不能善了了,正想着,结界忽然颤动了一下 不知何时,五只邪妖竟然将混沌之力卷在手上,威力猛增! 青灵依然没有颤动分毫,青蓝的电光成为这阴暗的天底下唯一的两色,衬得几只邪妖脸上一阵青一阵黑,格外狰狞。 远处相繇还在伺机而动,良久,一声叹息响起,青灵的手不知何时露出来,抬起来朝着他面前的邪妖虚指。 另外四只邪妖惊骇地瞪大了眼睛—— 青灵干净的指尖上指甲呈浅浅的苍青色,不明显,邪妖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他们的同伴便砰的一声化作了最初的邪现的形态! 失去人形的邪妖尖锐的呼叫一声,本能的想逃,这时候天上却雷声大作,倾盆大雨哗哗落下看似普通,却让那邪妖瞬间似褪色般化成了信仰之力! 却原来,青灵指甲上的一点苍青就是他兽化的痕迹! 青龙主天,也只是这一点圣兽的灵力,便让天地响应他的召唤,这风,这雨便是他的意志。 意识到这一点,邪妖纷纷将混沌之力包裹全身,再次冲上去与之战斗。不远处,相繇哼了一声,抽空瞥了眼天际已经大作的黑色雷霆,呵的笑了…… 乌月很快,到了那厚重的雷云外面后正好遇上赶来的牛郎几个,他们是没有实力进去的,一遇上这位‘熟人’瞬间围了上来。 不消说,乌月手一挥,“跟上!” 他们就像是渺小的发光的尘埃进入了雷云之下,一瞬间被天威给压得落了地,灵力神力竟都难以调动! 乌月还好,咬着牙将几个年轻的神明带着缓缓靠近,忽然,一道黑雷落在了身侧。 他们不是目标却还是被这威压吓得险些昏过去,直到略带金色的神光落在他们身旁,才稍稍好一些。 织女性子急,连忙问道 “长余大人,非邑呢?!” 但所有人都面色沉重地看着某一处没有回答…… 第五百六十三章 天罚(下) 世间万物千奇百怪,总存在着超脱认知的事物和事件,但没有哪一件能逃过天道的眼睛,只要是违背天道的,必将受罚。 诸如妖怪渡劫、异宝出世等引来的雷劫实际都算是天罚的一种,虽然严厉,但都被允许存在,所以他们的雷劫也算是天道的奖励。 然而眼前的场景却完全不是一回事! 黑色的雷霆映得每个人的脸都带着阴影,在那之下,钱才的灵魂正在与躯体缓缓融合着,而天道正在阻止! 非邑总算明白所谓破除天道的力量有多重要,如果找不到这根本就是个死局,不光钱才会灰飞烟灭、轮回不存,便是他也会落得个绝死的下场! 头顶上创典正在滴溜溜的旋转着,这是非邑手中唯一能在天罚下不灭的宝物,也是唯一能发挥作用的,吞噬了绝大部分的雷霆后,落下来的余威至少不至于让宿主瞬间化作灰烬。 即便如此,境况也算不得好。 非邑以为创典和混沌之力就是能破除天道的力量,可实际上这两样东西只能延缓,降低雷霆的强度,毫不怀疑,随着过程继续,天罚的雷霆会越来越强,直到把他们都消灭了否则根本不会停下! “这方法你到底从哪里得来的?” 灶神用手肘捅了捅同样忧心忡忡的扁鹊,面带好奇和一丝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敬畏,像他们这样的存在,其实对于天道看得尤其明白,更深有体会。能让入了地府的灵魂复生的方法,听来甚至比非邑成神都更令他们惊惧。 面容冷峻的白衣神明看都没看灶神一眼,感受到了长余的目光,他抿了抿嘴角到底说道“在一部上古遗书上看见的,我破解了那些图文的意思并记了下来。”顿了顿,扁鹊的目光缓缓变得晦暗,“似乎是一位强大的神兽为了救他的爱人而创造的。” 这倒是在众人的可接受范围之内,毕竟当世就没听说过这种法子,灶神咂了咂嘴,果然那时候的世界可真疯狂,心中好奇之下便问道 “那他成功了?” 扁鹊正欲摇头表示不知,就听一道平静的声音响起在身侧。 “他失败了。” 不知何时,一点苍青色的灵光出现在这片昏黑的天底下,天道似乎对他格外优待,灵光极其耀眼。 众神一时呆愣,许久才在长余的牵头下纷纷对其行礼。 “拜见青灵圣兽。” 虽说如今这时代中他们诸神天神明和圣域兽裔毫无瓜葛,中间隔着一个时代不说,连力量来源都不一样,说是八竿子打不着不为过,但眼前这位圣兽是不同的,圣兽与天地同寿,其存在代表的这个世界的安稳。 诸神对他行礼比之兽裔丝毫不减尊敬。 青灵摆了摆手示意不用这么过规矩,望着下方已然开始的天罚,轻轻叹了口气,终究晚了一步。 一转头就对上扁鹊欲言又止的模样,不必对方问,他说道 “这法子,确实是我想出来的,只是。”说到这里,饶是强大如他也不由得一声苦笑,“我太低估天道,在绝对无法反抗的力量面前,任何背道而驰的方法都注定会失败。” 第五百六十四章 成功 青灵的话让天罚下本就安静的声音越发死寂,然后同时看向那一处小小的雷霆聚集点——连圣兽青龙都无法抵御的天罚,如今在眼前再次上演,结果如何…… 众人谁也不敢说一句。 扁鹊垮下肩膀,嘴角紧绷到泛白,对青灵艰难地问道“可……有法子让天罚停下来?” 青灵没有摇头,但是从他的表情上不难猜到答案。 “等等,非邑是法则的宿主,天道难道不认吗?”牛郎仿佛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希冀的望着前者。 得来的却是摇头。 “天地法则是混沌之源创造出来的这个世界本源的象征,而天道却是这个世界不可违背的真理。” 前者到底是一向至宝,有形有体,也能被驾驭操纵,可是天道不同。 这个世界,由真理监督着运转。 所以不管他们怎么寻求解决方式,怎么寻去一丝一毫的希望,最后的结果就只有一个——忽然,一道几乎十人合抱粗的黑色雷霆落下,将所有人的光亮都夺去,世界蓦地黑了! 最后一幕就是非邑和钱才被吞没的场景! 仿佛是天地崩裂的声音穿过而过,直击灵魂深处让所有人都浑身颤抖起来,耳鸣尖锐的在脑海中回荡——许久,在温热的血液从耳朵中滑落,咽下了口中翻滚的气血后,黑色的电弧消失了。 他们想睁开眼睛却又怕睁开眼睛。 当正午第一缕阳光刺破厚重黑云射下来的时候,几乎要灼瞎眼睛,本以为会空无一物的地方非邑正一脸惊喜地站着,他直勾勾地盯着沉睡的、呼吸绵长的钱才,目不转睛,似乎在不敢置信! 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但第一时间却笑了,在灿烂的阳光中奔了过去。 “哈哈哈,非邑有你的,怎么做到的?!”织女最喜于言表,一巴掌拍过去。 出人意料的,这一巴掌却把非邑拍得狠狠踉跄了一下。 非邑并没有说话,而是就这样蹲下,观察着钱才,嗯,活过来了,很完整,虽然因为死去已经快四年,时间在他身上停在了高一的时候,但以后会变好。 看着他指尖上凝着的‘抽忆’,所有人都愣住了。 “做什么?!”招徕一把抓住他的手。 “别管。”青年终于说话了,声音格外缥缈沙哑,语气也有些急切,“快没时间了。” 他的眼神,像是幽深又像是空洞,让所有人心头一跳,仔细看,他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痕或是血迹,只是衣服有些破烂。 不知为什么,招徕放开了手,眼睁睁看着非邑做完了这一切,然后,并没有染邪! 织女猛地捂住嘴,“你……” 青年高瘦的身躯站立着,在这片被天罚劈得满目疮痍的旷地上笔直,但是突兀。 “你和他交换了?” 青灵略微提高的声音让所有人侧目,却又疑惑。 非邑扯了扯嘴角,很艰难,“我用天地法则把寿命移交给了他。” 在这盛夏灼热的阳光下,所有人浑身一寒,非邑却好似全没有受到这种气氛的影响,笑道“代我告诉深夜他们,等……” 一句话没说完,他就在众人眼前消失了! 没有丝毫缓冲的过程,就这样,瞬间变成虚无! 白色的神格哐当落在地上,晃了两下,声音却比惊雷还响。 “非……邑?” 嫦娥伸出纤细的手臂对着空气捞了两下,没有神力波动,没有神识,甚至没有熟悉的任何气息…… 这是哭都哭不出来的悲伤。 如青灵,此时都受到了太大的情绪冲击,钱才活下来的代价是非邑的寿命,而非邑要进行这个交换的代价却是灰飞烟灭。 看了看周遭个个暗淡的神色到底没有把内心的疑问问出来天道,为何要允许这种交换? “咯咯咯~非邑死了啊~真棒!” 喜悦的笑声如银铃般动听,却像一记闷棍敲在众神头上。 被这么多人注视着,身穿白色短装的少女拉着双马尾大方一笑,“人家叫灵透,如果……”说话时,她忽然来到昏睡的钱才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住了少年的脖子! “别动哦。”微微上扬透着危险的语气让所有人都停了手,少女极满意,“非邑拼命也要救的人类就长这个样子啊,不过还挺好看的,你们说呢?” 织女的拳头握得嘎巴作响,“你他娘的到底想干什么?!” 如这女人所说,钱才是非邑以命换命救回来的,一根毫毛都不能少! “人家只是想安全离开。”灵透看似娇柔的瞥了眼在场唯一能灭了她的存在,“青灵哥哥以为呢?” 青灵看起来完全不放在心上,反而厌恶的皱起眉头,道“就算我不动手,但你也走不了。” 怎么可能,灵透只当是笑话,想她堂堂邪妖,即便是九重天大神也奈何不得……忽然,她浑身一僵,猛地看向地上——钱才不见了! 她惊恐地看向青灵,却发现对方一动不动,如言根本就没有动手。就在这时,却听一道冰冷的声音想起在身侧。 “终于,回来了。”只一句,意味悠长。 男人甚至没有看她,只抱着弟弟,下一秒漫天的气运线如囚笼般落下贴着整个圣域的结界边缘,霸道的信仰之力滚滚落下,飞天遁地皆无任何生路! 灵透深色的肌肤硬是透着一层煞白,人杰!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能主宰这等气运线的人杰!少女隐晦地瞥了眼放松的青灵,祭出了混沌之力要逃,却被无数气运线瞬间捆了个扎实! “放开!”混沌空间的入口就在咫尺之前,她使出浑身解数伸手过去,却一丝一毫都没有挪动。 尽管她有滔天的邪现,在这些气运线之前却依旧是杯水车薪。 牛郎不得不佩服,这就是人杰的独特之处,或许他们没有强悍的净化术,但是主宰这千万人的气运线相当于自带千军万马,任是邪妖又如何,亦是不能更改这千万人的气运,力量自然无处可使。 何况就他看来,钱阎这些气运线何止千万人…… 当合力净化了邪妖之后,众神却感觉不到任何的喜悦,空荡荡的满是焦痕的大地上,唯独少一人。 偏偏在这时,另一道混沌空间的出口开了——深夜和泷幼以及一众妖使纷纷走了出来,问道 “非邑大人呢?” 第五百六十五章 两年 “不行,净灵丹一口价五百光币,少一点都不行!” “可我买了一瓶,不能看在数量上少点?” “你买一瓶我还亏了呢!你看这家伙买了一斤都没有少!给钱!” 招徕几个到的时候正好上演着这一幕和一位戴着面具的神明争得寸步不让,尾巴毛都炸了起来,相信对方再多说一句,这猫就该蹦起来伸爪子挠了。 “行行行,五百就五百!” 这位四重天的神明也呿了黑猫的气势,嘟嘟囔囔的掏了钱,宝贝地揣着仙丹匆匆离去,路过没有佩戴神格的几个年轻神明时什么异常也没有发现。离得远了,他的底气倒是跑了回来,特别硬气的朝那家小店嘲笑道 “主子死了,妖使还在这儿耀武扬威,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嘶!” 才说完,不知名的力量在他背后拍了一下,登时撞在前面两辆车的夹缝上,好不狼狈,跟虫子似的扭动挣扎许久才想起可以飞起来,忙不迭跑了。 “哈哈!你们看这蠢货!” 织女拍手叫好,显然,方才那一出是她导演的。 另一边非八字的店铺中,深夜看见他们,却什么也没说转身进了屋。 年轻神明们跟进去,只见那猫一如既往地躺在桌上无所事事,尾巴垂下,勾着桌上兰草的花序摆动着。 他肯定是故意不理人的,头都没转过来,不温不火、不咸不淡的说道 “卖仙丹自己选~” 织女才不管,几步冲过去将他掐起来,抱在怀里揉了几下,“就这么不欢迎我们?” 深夜被卡在沟壑间剧烈挣扎起来,要……要闷死了,好不容易抬起头来立马给了一爪子,“滚远点!” 恰好又有神明上门来买仙丹,他连忙推开织女跑了过去,这个顾客比上一个还要难缠,买一颗灵丹死活要一颗明级仙丹当成赠品。 深夜不卖还不行,一拒绝对方就提高了嗓门儿。 “嗬!你们就是这样对待顾客的?”高壮肥胖的家伙堵在桌子前面,肉粉色的面具下,糙黄的牙口咧着,粗手指点着深夜的鼻尖儿,“也不看看本大人是谁!要不是现在丹坊不成器本大人能看上你们这小破摊子?我呸!就凭你们几个妖怪,本大人莅临都是对你们的垂怜!” 偏偏今天紫铃玉和舞猎去诸神天收购仙药,而昀川玉正处于予灵的紧要关头,还真给这胖子一个能当自己是根葱的氛围。 牛郎拉住欲要上前的织女,摇了摇头,瞥见女孩儿锁骨上的抓痕示意她先疗伤,转过头时,对着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胖子嘴角轻轻一勾,这蠢货。 “赶紧的,把东西拿出来,不然别怪本大人手下不留情!” 深夜端正的蹲坐着,后边的尾巴轻轻地晃动着,“我说过,除非原价,不然不卖。” 此时听他说话的气息有些不稳,后面门口边偷巧的妖使们纷纷缩了缩脖子,棠元有眼力劲儿些,看那神明完全不知悔改赶忙跑后面去找白绕竹。 风度翩翩的白绕竹出来的时候,场面已经一度失控。 “饶命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请请请……高抬贵爪!” 胖子的神格滚落在一边,此时鼻青脸肿发丝凌乱,衣衫褴褛,肥肉上遍是鲜血抓痕,哭得涕泗横流,整个就像是待宰的猪! 偏偏动都不敢动一下,任由黑猫踩在他胸口上,爪子指着他的鼻尖儿,“你刚刚说要买什么?” “没没没……” “嗯?” “不……不是,我要买买买……买一颗隐灵丹,原价!” 深夜哼了一声,爪子刷地亮出来,正待威胁两句就被一只大手拎了起来。 白绕竹把猫给锁在怀里,和善的向投来求救目光的神明笑了笑,“失礼了,在下是非八字的代管理人白绕竹。” 示意让皎栀端来热茶招待,漂亮的姑娘很好的安抚了受伤的心灵。 胖子的目光随着皎栀到了门背后,被一声轻笑打断,对上看不透真身的青年,他紧绷的大肚腩咚的一声垮了。 “这个……” “根据我非八字的规矩,一切买卖皆按照公开的价格进行,不接受议价。”白绕竹给黑猫顺着毛,自顾自说起来,语气温和好似在谈笑风生,“胡搅蛮缠者,第一拒绝买卖,第二驱逐,第三若在铺子中动手者,生死毋论。” 最后四个字让坐在他对面的神明咕咚一声把含在嘴里的茶咽了,嗓子却在发干,听对方补充道 “所以,方才深夜完全没有做错的地方。” 那么,错的就只有他! 意识到这青年的打算后,才喝下去的茶都变成了汗扑簌簌冒出来,胖子硬是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脸来。 “您的意思是……” “滚。”白绕竹轻轻地吐出这个字来,“以后不许踏入我非八字的门口一步。” 从始至终他都非常平静温和,即便嘴角没有明显的笑意,但是眼神就给人如沐春风的错觉,没错是错觉。 至少这闹事的家伙听了如堕寒冬! 处理完闹剧之后,白绕竹才轻轻舒了口气,捏了捏鼻梁,脸沉了下来,“这是第几起了?” 深夜从他腿上蹦上桌,“第六个。”而紫铃玉才离开不到两天。 后面一串儿毛球跟了出来。 “深夜你没有受伤吧?” “没有。” 织女摸了摸锁骨上还隐隐残留着痛感的抓痕,连她都防不住这猫,能吃亏才有鬼! “下手会不会太重了?以后别的神明谁还敢上门。”棠元不无担心。 深夜瞥了眼边上的织女几个,嗤笑一声,“那家伙不在,生意也就这样儿。” 一时间,气氛就这样僵了。 两年的时间。 对于神明和妖怪来说几乎就是睡一觉的短暂,但是对于这一屋子的妖使来说,却是非邑不在的漫长时间。 两年前从汤谷圣域中出来时,他们天上地下遍寻那人不得,也就都回到了这里,紫铃玉几个一不愿相信他就这样死去,都留了下来。 只是现状维持得有些艰难罢了。 就像刚才那些家伙,以为非邑不在就能来逞威风,哪个不是挨了深夜几爪子才溜之大吉? 深夜说得也不无道理非邑不在,别说炼器,他们的仙丹都难以出彩,仅凭舞猎和昀川玉炼制以前的丹方,只能做到细水长流。 “不是,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织女回回来,回回被这猫嫌弃,泥人儿也该有三分火,更别说是她。 深夜直接转过身去那屁股对着,“哼。” 两年的时间,猫能学会卖仙丹,也能把脾气给涨到天上去。 织女当即嘿了一声,叉起了腰,白绕竹适时开口给了她台阶下。 “当年因为大人的事情深夜便对诸神天有些抵触,望各位见谅。” 然后又是沉默。 恰好这时嫦娥眼眸一转,扭着腰走过来,轻笑道“小红蛇,本小姐问你一个问题,入股的事儿真不能考虑吗?” 被称作小红蛇白绕竹表情依然不变,而是抬眼打量这位冠绝诸神天的美人一眼,苦笑道“若是大人还在,这事儿自然好商量,只是如今您也看见小店的光景了,实在是利薄难分。” 只是他有些疑惑,这事儿早两年前都说开了,这会儿怎么又旧事重提? 偏偏几位年轻的神明似乎不打算放弃,甚至还提出了可以扩大规模再招人手的建议,看着趋势,颇有些慌不择路的意味。 白绕竹何其精明,瞬间嗅到了别样的气息。 在他嘴角噙着笑的时候,牛郎轻咳一声,打断正在循循善诱的嫦娥,对白绕竹笑道“我们下次再来讨论。” 嫦娥和招徕都是通透的性子,唯有织女,被他拖着离开有些不甘心。 “白绕竹都要点头了,怎么又走了?” “傻丫头。”嫦娥现场的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虽然只是一只妖怪,但是白绕竹总揽非八字三界生意运筹,岂是这么好相与的?” 招徕点了点头,“方才他分明在试探。” 看他们的目的,看他们的动因,以及看能拿捏的余地。 说到这里,他们的话头自然而然的转向了诸神天最近的变动上来,牛郎的眉心出现了深深的忧虑,望着天际说道“也不知道灶神那边进行得如何了。” “谁知道?”嫦娥冷笑一声,“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且看后面吧,总有爆发的一天。” 两年,似乎很平静,但似乎又藏着风起云涌的躁动。 他们陆陆续续的突破到上重天,逐渐获得神格的传承,对于天地的感应也更清晰,确实都感受到了那份特有的天道变动的沉重。 堕神有增无减,邪现遍生,随着当初百鸟兽裔的遭遇被公开,一切,似乎都开始脱离平静的轨道了…… 最后离开前,牛郎回头看了眼非八字宁静的门口,道“这人一去,到底是避祸还是往生呢?” “死都死了,福祸皆无。”招徕哼了一声率先离去。 没有谁会觉得非邑有回来的时候,被天道夺走了寿命轮回,就没听说过能回来的。 何况,供奉在庆神镇土地神神座上的神格一直都在等着下一任继任者。 第五百六十六章 一定活着 到晚上关店打烊的时候,宝炙以及非赦也都回来了。 一众妖使齐聚一堂,将紧闭着双眼的深夜围着,这是他们这两年以来形成的习惯,每一次,每一次都怀着莫大的期待。 虽然得到的仍是‘感应不到’这四个字。 “大人他……”非涂动了动长耳朵。 “一定还活着!”还没说完,深夜便打断他,声音在小小的铺子中有震耳欲聋之效。 “我知道。” 非涂缩了缩脖子,自打血脉被唤醒后,这两年来深夜的灵力已经到了不知道什么高度,以他的血统甚至连《引雷诀》都已经修炼完毕,尽管平日总收敛着,可一个眼神就能让他本能的发憷。 不过到底是朝夕相处的伙伴,心里并无芥蒂,便解释道 “主要是大人的大学都已经到了大三,今天学校把实习手册发下来了。” 天夜学院作为极有名的大学,一般把校内统一的实习期安排在大四上学期,这个期间所有大四生都必须要选择岗位并参加实习,以获得这学期的学分。 当然,有考研安排的学生一般会与实习的机构进行沟通,或许可以提前离开,但不管怎么样总的去露个面,何况有的实习点的负责人并不好相与。 这原本不是个问题,可偏偏如今都是几个妖使轮流去学校上课保证出勤,要说能胜任实习什么的,几乎没谁敢说有这个金刚钻。 沉默片刻之后,所有妖使的目光都转向了办公桌那边。 白绕竹正盯着眼前的账本出神,见状把眉头一挑,笑道“确实,作为最有社会实践经验的我去参加实习比较有把握。” 嗯嗯,众妖使点头。 “我也擅长和大家交流相处。” 没错,众妖使再点头。 “可问题是,我走了你们会算账吗?” 答案是不会! 青年笑得真诚而无奈,摊开双手“所以我不能去。” 说得不好听一点,要比算计和手段,其余妖使加起来都赶不上白绕竹的一根手指。 宝炙心直口快,当即吐槽了一句,“你就是深得咱们大人的真传!” 然后才活络一点的气氛又僵了。 “啧,关于实习的事情我有办法。”深夜转身蹦上已经有些陈旧裂纹的办公桌,居高临下的看着一屋子的蠢妖怪,一双金兰双瞳格外坚定,“再说一遍,那家伙绝对还活着。” 一直以来,这个信念都深深地支撑着非八字中的每一个妖怪和神明。 要问他为什么这么确定?或许说出来谁也不会信——他与非邑,可是伴生神使契约! 就算以前在意识海中的交流可以当成是梦境,但从契约的另一边传来的、冥冥中牵引着的感觉绝不是错觉。 虽然现在找不到方向,得不到回应,甚至连感应都若即若离,但他绝不会相信那个家伙会就此在天地间消失! 茫茫的夜色中,天夜城的繁荣与奢华一如既往,在空中穿梭飞行时总不免受到哪些绚烂彩灯的影响,连云,都是彩色的。 深夜站在青云大厦的顶端,冷眼俯视着对面楼顶上的对峙身穿白色绸缎盘扣短衫的女人一脸高深严肃,右手持泛着灵光的长剑,左手捏着一叠符纸;而那妖怪,则是青皮獠牙,喉咙中发出低哑的吼叫。 除妖师黄家,最近的行径似乎越来越张狂了。说起来,以前如果不是黄家瞎捣乱,钱二货也就不会死,也就不会有后面一系列的事情……如此想着,深夜看着那女人的眼神就变了。 猫不会常常把仇恨放在心上,但要是想起来了肯定是要报复一番的。 忽然,妖怪的冷笑打断了他的思绪。 “老子劝你乖乖放下武器,还能留个全尸!”夜色下,这么一只野狗妖也跟着乌漆墨黑的。 除妖师当即如同受辱,挥着长剑便迎上 “笑话!” 深夜歪了歪脑袋,双眼中的竖瞳猛地一缩——那除妖师硬是在半途中刹住了脚,在离野狗妖三米处张皇四望,竟然是抖了起来! “谁……谁在这里?” 她觉得自己的牙齿都在打颤,刚刚的那道气息,让她好似溺水一般的难受,无孔不入,无法反抗! 然而并没有得到回答,但她却再也不敢待在这里,不甘的看了眼那野狗妖,丢下一句算你好运便连忙逃了。 白色的纤瘦背影在夜空下鲜明又脆弱,最后被夜色吞噬。 野狗妖舔了舔嘴,暗道一声可惜,除妖师的血肉之美味,寻常难见。他甩着尾巴,一跃来到对面的高楼上,与那只背月而立的黑猫面对面。 “呵,你这妖怪为何要帮助她?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妖怪还对除妖师有怜悯之心了?” 黑猫双目直勾勾地盯着他,蹲坐着,尾巴在高楼边缘的夜风中晃荡着,却不说话。 这妖怪大约有千年修为的样子,也不惧怕他,自顾自说道 “我难得遇见这么高级的除妖师,正准备打打牙祭来着,你怎么跑来捣乱?说吧,要怎么赔偿?” 他自导自说半天,也没得到一个字儿回应,有些不耐烦了,这时候一双眸子倒是在月光下清明起来,透着危险,“你倒是说话呀!” 深夜闻言抬了抬下巴,哼道“说完了?” 野狗妖当即跳脚,“没有!我说……” 对此深夜只有一个字,“烦。” 轰—— 苍蓝的火焰在大厦楼顶冲天而起,毫不知情的人类纷纷抬头观看这场漂亮的烟火盛宴,虽然只有一瞬。 当妖怪的外壳被烧成灰烬,盘踞在身体中的邪灵也就显出了原形,漆黑的一团长着白色块状斑点,可随意变换形态以备能随时操控下一个目标,此时在空中流转漂浮,使整个空间似乎都阴冷下来。 “你怎么发现的?!” 融合太多的情绪,声音音质杂糅难听,却都格外惊讶。 猫的耐心有限,张口一道风雪将它冻成一坨,砸在水泥地板上发出巨响。 “蠢。” 深夜跳下去,款款走近,看都没多看一眼便抬起爪子,苍蓝的火焰顿时将之包裹,不多时只剩下纯净的液态信仰之力…… 这时候这玩意儿总算能引起他一点兴趣,暗自点了点头,嗯,这么一团够店里的笨蛋们修炼一阵儿了。 把信仰之力一收,眨眼就消失不见,不管后面飞来的神明还是妖怪亦或是除妖师只得面面相觑,纷纷陷入凑热闹现身的尴尬之中。 “又收拾了一个?” 钱阎正在把工作收尾,在窗帘才飘动起来他就已经把红茶端了上来。 深夜并不就这件事多说,开门见山“有件事要拜托你,非邑大学里的实习……” 听完后钱阎用别有深意的目光看着他,似乎想问什么,但终是没有开口,转而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回去安排。 “那行,我走了。” 桌上的茶深夜一口都没动,走得时候也显得有些匆忙,尤其是在听见门外传来的奔跑的声音时。 “哥,你在跟谁说话?” 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身躯,爽朗的笑容,一如往昔地给人没心没肺的二缺样。 弟弟回来了,这个家就有了活气,钱阎面上依然严肃,“医生说你需要早点睡觉。”顿了顿,又问道“还是今天在学校又有脏东西打扰你了?” 第五百六十七章 大乱前夕 深夜待在钱家外面的大树上,清楚的把钱阎办公室内的景象收进眼中。 当年钱才活过来的时候被非邑修改了记忆,他只知道自己是在高中旅游时遇到了山洪,又幸运地被人救起来,因为治疗过程中一直在沉睡而生长缓慢…… 尽管这段记忆经不起推敲,但总比在地府走了一遭后又活了过来要让人更容易相信。与此同时,身体中被天才地宝锻造后遗留的痕迹也很明显,比方说百毒不侵,鲜血成药,以及,能看见灵魂神明这等本不该被人类所知晓的存在。 钱家父母也信了大儿子的说辞,如此一来,这一家人倒是有了普通人家的天伦之乐,是以深夜每次来这里都觉得不舒服。 是的,就是不舒服,原因自是不必多说。 “哼。” 想着还不知道在哪个死角旮旯死着的蠢货,深夜撇了撇嘴转身走了。 回到小店中,所有妖使果然被那一团信仰之力给惊讶到,纷纷围着他问东问西。 “蠢得很。”黑猫慢慢舔着水杯里的水,冷笑道“寻常的千年妖怪看见我跑都来不及,他还凑上来,而且这蠢货身上有相繇那边特有的臭味!” 这个名字众妖使已然不陌生,白绕竹皱了皱眉头,“这是第几只邪灵了?” “撞在我手上都是第三只。”深夜望着水杯中晃荡的波纹,低声道“听说之前在南边的时候灶神他们也围剿了六只。” 总共十只,放在神州大陆这广袤的天地中,再想想这亿万人类,这么几只似乎算不上什么,毕竟诸神天中靠信仰存活的大神都不知道多少呢。 可如果把时间线拉拢到这两年,和以前百十年都难出一只邪灵的频率一对比,就该知道时局到底严峻到什么地步! 更别说这这些邪灵处处都有相繇的手笔! 都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可白绕竹觉得如今根本就不需要远虑,危机已经来到近处了,看了屋子里一只只毛球,当初大人将自己带出那一方小小的山谷的场景变得更加清晰。 可惜他没有大人那一颗护犊子的心,有的只是与同伴同舟共济的兢兢业业,便严肃地警告道 “这些还只是没忍住本能暴露出来的,藏在暗处窥视的不知道有多少,以后大家出去的时候一定要结伴而行。” 如果大人还在的话,这时候一定会说出门的时候带着传讯符和神识标记,有事说一声我马上来…… 白绕竹捏了捏鼻梁,说一声后便都散了。 非八字如今在天夜城这片城区中也算是小有名气,仙丹生意不景气,但人间界的生意却红红火火,原本针对学生开发的街区倒是因为这家小店而多了些神秘浪漫的气氛。 什么算卦测字,姻缘红签的小招牌还不少,和章鱼丸子、漂亮衣橱之类的店名儿相毗邻倒还挺有意思。 恰好一年多以前楼上的快餐店搬走了,白绕竹作为理财者大手一挥把那两间大通屋租了下来,装潢过后就成了众妖使的宿舍和炼丹室。 沿着店铺后面打通的楼梯拾级而上,来到自己的房间。大开的窗户有夜风灌进来,还有些闷热,相比较之下,天空中的比夜色还要漆黑的邪现似乎更让他头疼。 这时候正是ktv、溜冰场等营业的高峰去,有不少青春靓丽的学生在街道上成群前行,和天空中厚重的邪现形成鲜明对比。 忽然,门开了。 他叹了口气,能随意进出自己房间又不敲门的,除了那家伙不做他想,“怎么了?” 说真的,大人不在,深夜的脾气不知道好了多少。 “我要去找他。” “谁?”白绕竹反射性地问了一句,转而就皱起了眉头,“有把握?” 黑猫自顾自在他床上蹲着,不说话。 白绕竹再次叹气,这猫一不知道大人的下落,而不知道寻找的方法,甚至不能确信大人是否还……但他没有立刻阻止,而是问道 “怎么突然想起了?” 从内心来讲,虽然如今在店中管事的是他白绕竹,但真正被当成中心信赖着的是这只猫,虽然不怎么靠谱,不可否认的是,他期待着能从这家伙口中听到好消息。 深夜深深地看着青年,高抬下巴,“突然想去了。” 白绕竹“……”果然还是不怎么靠谱,他只能耐下心来跟他分析,“首先时机不对,就像我们今天说的,如今相繇的手越伸越长,我们与诸神天和圣域那边脱节太久,轻举妄动恐怕被盯上不说,你走了,我们这边怎么办?” 不是他胆小,而是必须要从大局考虑,虽然……他看了眼恹恹的黑猫,不知道这货如今的修为到底有多高,但无疑是他们最强的战力。 那天非邑消失了,可奇异的是他们身上的混沌之力却还在,尽管为了低调很少使用,但难保相繇没有动心思,届时他们又该如何抵抗? “除此外。”白绕竹坐在床边,手放在膝盖上顿了顿,微微垂着眼睛,“我相信大人只要活着就一定会回来找我们,天大地大,只要我们守着家,他总会回来的……” 最后一句话,不仅仅让深夜僵了一下,一间间卧室中,妖使们也纷纷沉默。 半晌,深夜才甩了甩尾巴放弃想法,丢下一句我知道了便回了房间。 第二天的时候气氛算不上好,众妖使吃了早饭就各做各的事,或是按照订单去出任务,直到晚上紫铃玉和舞猎回来。 披星戴月一身风尘,脸色极其难看,进门第一句话就是 “诸神天出大事了!” 恰好昀川玉结束炼丹,因神力消耗过大面颊苍白,正在用信仰之力恢复神力时被这句话弄得气息一叉抖了起来,忙问道“怎么了?” 两个女人都有些喘,舞猎一口灌完一杯水,啪的放下,周骂道 “还不是因为玄都那个吃里扒外忘恩负义的蠢蛋!”接下来她就只顾得上骂了。 紫铃玉被众人目光所感,压低声音语速很快的补充道 “这两年丹坊内部一直都争斗不休,弄得整个诸神天都跟着鸡犬不宁,但是老君却一直没有出来主持大局,最后还是长余大人发现了异常。”她顿了一下,脸上显现出后怕的神色来,“丹坊大弟子玄都竟然已经堕神,还把老君囚禁起来了!” 第五百六十八章 加入讨论 这是无尽的漆黑,不知今夕何夕,不知身在何处,甚至无法确定自己的存在。但是又能清晰的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就像是黑夜中被噩梦魇着,感觉不到身体,意识却极为活跃。 他也不知道自从醒过来之后在这里待了多久,从最开始的懵,到渐渐适应,最后对这里缠上了归属感……一切,似乎都在融为一体。 在这个不知名的地方,甚至不知道是否存在于现世的地方,一念即永恒,一行便是一个世界。 难道这是人死了之后的世界? 如果他还有眼睛这种东西的话,现在里面一定布满了惊疑,直到他终于发现了端倪并确定——这是混沌之力的空间。 意识到这个真相的时候非邑开始兴奋,或许是因为在天罚的最后关头创典终于发挥作用挽留了一丝灵魂或是意识。 但接踵而来的问题又出现了——没有身体。 诸神天八重天一层,关羽的仙府内,众神正在秘密商讨要如何营救太上老君并处理丹坊,不期然门外飞进来一道白光,落地时把众神噎得翻了个白眼。 能坐在这里的,大部分都不屑于和这些家伙打交道,扁鹊丝毫不避嫌,一招手,“过来。” 深夜点了点头,倒是没往他腿上跳,而是直接在人旁边把自己的猫窝掏了出来,啪叽一声倒进去,就跟没骨头似的,悠闲地甩着尾巴。 大厅里实际上很空荡,神明数量不少但在八重天绝不会出现被称为拥挤的聚会状况,反正数来数去会出来活动的也就那一些。 这一次还是因着事情过于棘手才请来甚少现身的佛神。 后来的白绕竹和紫铃玉无奈地看了眼自家猫,轻轻一拱手往旁边的空椅子坐了。 不必待人招呼,也丝毫没有不请自来的尴尬,灶神把一溜儿反应看了个遍,心想祸害遗千年,非邑那家伙就算死了,留下来的妖使也把其精神发扬光大,便笑道 “你们从哪儿得到消息的?” 这件事儿除了八重天的几个大神,连各家神使都没有漏一个字儿,这些家伙是从哪里得到消息的? 深夜根本没打算给解释,打了个哈欠不耐烦地说道 “不是说要处置丹坊,他们挂了我们非八字受益,这么好的事情我们当然不能错过。”异色的双瞳看了一圈,忽然冷笑一声,“也都别藏着掖着,都跑财神楼的地盘儿来讨论了,有啥子手段都说出来呀。” 这直白的,简直啪啪往众神脸上扇耳光,站在全局大义上来说,这次是拯救大神驱除邪灵;但目标是丹坊,坐拥整个诸神天至少七成仙丹,在座的几乎谁也不敢说没点儿私心。 当然,极个别的除外。 长余示意扁鹊继续后,后者轻轻敛目,声音扬高了一些。 “我的意思是不若直捣黄龙,把玄都及其同党抓了再说,能净化就净化,不能就弑神。” 扁鹊早与丹坊结怨,语气随平静,愣是透着三分煞气。 偏偏这次又有深夜来搅局,懒洋洋地说道 “没用的,但凡是相繇的手下,谁也净化不了。” 相繇,这个名字自两年前百鸟兽裔的灾难之后便传开了,诸神天、妖族、兽裔三界聚焦中,凤凰裔的族长风泠公布了被封印在上古圣域中的怪物的真相,以及,这些年来相繇的种种动作,直教三界为之惊惧一抖! 现在听这黑猫一说,无力感顿时涌现,这两年来不是没有爆发过邪秽邪灵事件,都不怎么费力的结束了——因为不需要浪费神力净化,只等对方爆发后杀了便是。 如今说是净化为先,谁都知道只是顺口一提。 不知谁说了一句,“当初不是可以用混沌之力挽救吗?” 众神纷纷看向黑猫,深夜正在舔爪子,闻言顿时翻了个白眼,“关我屁事。” 他说的是与他无关……灶神轻轻动了下眼皮子。 白绕竹何其精明,当初对着那位被怼回去的神明——关羽歉意抱拳,故作苦涩道“关羽大人见谅,实在是自从我家大人去后,我等身上的混沌之力便再也……实在是抱歉。” 第五百六十九章 都是猫窝惹的祸 各妖使中,要论与诸神打交道最多的非白绕竹莫属,几句话就把那些打他们主意的心思给堵了回去,同时还隐晦地提了提他们如今‘势单力薄’的处境。 只是任他再长袖善舞也总有某些神明不会买账,比方说关羽。 “区区妖孽何配与我等平起平坐,竟然还妄图插手丹坊之事,真不知是那里学来的厚颜无耻!” 在自己的仙府中,这位八重天一层的大神颇有主人家气势,说话时的目光好似在看闯入自己家中的老鼠。 神明都讲究修身养性,内敛不发,这话不会引得什么附和,但那一瞬间数双变得玩味高深的目光倒是说不上所谓收敛。 紫铃玉本就是性情中人,听到关羽话里指桑骂槐的意思顿时黑了脸,前任主子又怎么样?照样怼回去! “呵,我倒是想知道为何对付丹坊的聚会要在财神楼召开?” 是啊,你财神楼的仙丹生意总被丹坊压着起不来,你两家明面上的争斗都不知多少,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装毛线的清高! 砰!只见关羽猛地拍桌震碎了茶盏,“放肆!” 一瞬间冲来的威压让紫铃玉骤然白脸,扁鹊皱起眉头正要动手,却见一道浅蓝的火焰竟比她更快地冲了过去。 惊呼声中,关羽的结界竟如肥皂泡般脆弱被破了,火焰兜头罩来,没什么杀伤力,却将他弄得乌漆墨黑跟块儿黑炭似的! 好一会儿关羽才回过头来,气得如同抖筛,“你!你……” 竟被气得要站起来同他动手! “云长。”他的旁边,范蠡越过小几一把按住他的小臂,看了眼把下巴搁猫窝边缘上瞧过来的黑猫,皮笑肉不笑,“咱们今日是来探讨要如何对付丹坊,大家都远道而来,先把方案拿出来再说。” 后头想怎么算账就怎么算账。 意识到这一点,关羽甚至都不打算赶人走,恶狠狠地瞪了眼那黑猫,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些。 恰好这时神使端来新茶,他才一接过便扔了出去,白色的薄胎瓷呈直线落在深夜的猫窝边,碎瓷飞射出去,擦着猫的耳尖飞过。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火气还很足,厉喝道“凉茶!” 神使被他的声音吓得尾巴都冒出来的,忙不迭跑远。 深夜好似无感,只冷眼看着旁边浸着地毯爬过来的茶水,要是挨脏了他的猫窝,他就要把这座仙府一把火烧了! 茶水将锦绣繁花地毯浸成深色,毫无意识地、就像是导火索上的火星,缓缓靠近‘炸弹’…… 忽然,猫窝飞了起来落在扁鹊和灶神之间的小几上。 白绕竹顿时松了口气,朝扁鹊投去感激的目光,开玩笑,大人给那猫炼制的灵级猫窝,平时就连非涂几个都碰不得,要是在这里给弄脏了,呵呵。 关羽被这蛇妖的目光弄得背脊一寒,本来听着对付丹坊的计划快要回暖的心情再次变糟,摸着胡须的手力道不断加重,险些扯掉了胡子! 不行,等讨论结束后一定要把这些没主的垃圾给清理了! 说是要针对丹坊的事情讨论出一个可行的计划,但实际上根本没有那么复杂。 摊开了说,这件事本就是由玄都真君引起的染邪事件,只是规模比较大而已。他们都相信凭在场这些存在的力量能控制得住场面,最后要讨论的就是怎么动手。 难道说只是一股脑儿打?当然不是——谁去打头阵,谁去攻打炼丹房,谁去对付那些高级的炼丹师……等等都是非常、非常值得探讨的。 关羽竭力发挥主人家优势,义正言辞。 “我们财神楼人手最多,就由我们打头阵!”末了还画蛇添足的补充了一句,“这样快。” “快点把人家的家当偷走吗?”鲁班看着粗,但在大局上从来不吃亏,“你们财神楼都是些只知道拿算盘的家伙,算计人行,打架弱,要我说还是该我们炼器商行打头,神器多,不怕!” 没错,他们神器多不仅不怕丹坊,还不怕这些来分一杯羹的! 无赖又阴险,硬是把其他神明气得翻白眼儿。 在场有靠着无束神器才能参与进来的七重天大神,与前两者对上自是不敢置喙;而诸如灶神扁鹊青砚等八重天大神,他们根本不用开口,最后必有他们所得的一份。 实力等级的压迫,在诸神天每一重都存在。 “都住口。” 当那位金色神格的佩戴者开口时,大厅内顿时鸦雀无声。 “明日,由财神楼与炼器商行一同打头阵,营救老君为先……” 一番明说后,这位看起来温和的神明问了一句可有异议,其余众神赶忙同时应道“悉遵长余大人提议。” “那便散了吧。” 青砚笑呵呵的站起来率先走了,范蠡作为主人家连忙站起来相送,他这一套做得极好,哪怕不怎么在乎这些虚礼的神明都觉得很熨帖。 笑面佛胸膛微露,脸上的笑脸神格让人觉得他从未有过烦心事一般,这位是出面前来的佛神中级别最高的,为表敬重,范蠡甚至送他出门去了。 大厅中神明零零散散都走得差不多了,扁鹊坐定不动,等深夜把猫窝收了。 白绕竹来到他面前,笑着抱拳行礼,“方才多谢扁鹊大人相助。” 清冷的眸子倒映着这青年的模样,扁鹊微微叹了口气,看到这些妖使就容易记起当初徒弟在眼皮子底下被天道毁灭的场景,饶是他也做不到心中无悲。 “稍后去我的草庐坐坐吧。”徒弟没保住,留下的妖使怎么也不能被人欺负了去。 关羽的目光一瞬间射了过来,他正准备秋后算账呢! “不用了。”深夜把窝放好,在茶几上伸了个懒腰,跳下去领着白绕竹和紫铃玉就走了,末了还心情不错的回过头来扬了扬爪子,“明天见。” 扁鹊只是看了他一眼,随后叹了口气便化作神光离开了。 本来留下打算看个好戏的神明这才来了兴致,灶神瞥着关羽上扬的嘴角跟着笑了,嗯,这下子有趣了。 深夜走得大摇大摆,但实际上却连关羽仙府的大门都没能跨出去。 “怎么?这就忍不住要逃了?” 关羽这会儿也不讲究什么面子,也不端着架子,亲自出手把人给拦了,那样子生怕别的神明不知道他被气疯了一般。 哟,精彩! 灶神倚在门口,眼前有一道神力凝成的光屏,正显着苍雪域的模样,“小雪儿快看,你堂弟被为难了。”说着把那光屏转过去,“如果你肯回来的的话我就帮忙。” 苍雪域此时还保持着他那青丘长御的身份,端坐在书房的一侧,闻言一挑眉,“帮谁?关羽吗?” “怎么会。” “那便用不着。”苍雪域说完便挥手割断了神力,画面骤然消散。 灶神咂摸着他话里的意思,有些错愕地抬起了眼睛,正好看见深夜又把猫窝给掏出来,变成一个大约有两米长的‘船’。 身后白绕竹和紫铃玉两个也不用招呼,自发站上去。 在关羽全神戒备中,这猫窝倏然蹿了出去! 留下两米外呆愣的关羽和这边看好戏的神明一脸懵逼——就这么飞走了?! 包括灶神在内都没有反应过来! “哪里跑?!”好歹还记得自己才是来找茬儿的,关羽在对方逃出仙府之前开启了结界。 大神的仙府,自然不是只有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特点,还有与其实力相匹配的阵法。 漫天的神光落下,犹如夹刀骤雨!若非隐匿在仙府之中,众神自问此时就不仅仅是冒一层冷汗的结局。 然后深夜回来了。 柔软的猫窝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白绕竹和紫铃玉两个慢慢走下去,慢慢站到边上,看黑猫围着缩小的猫窝走一圈,终于,发现一道被神光划破的口子,连里边儿的棉花都冒了些些出来…… 再然后,白绕竹和紫铃玉更往后退了些,不惧关羽和其他神明的任何目光,步伐一致。 其实这事儿深夜也有点儿责任,只顾着闷头跑没关注阵法,再加上他们都不长于此道,因此反应也不够及时。 在黑猫盯着那道口子的时候,气氛一时间非常怪异,空中的神光还耀武扬威的落着,流星似的倒是挺好看。 关羽身在其中神光熠熠,手持一把青龙偃月刀,三寸美髯飞舞着,喝道 “看你们还往哪里跑?” 深夜倏然抬起眼睛—— 灶神颇为狼狈的自苍蓝的火海中冲出来,连连甩手,袖子上沾着的火焰丝毫不倒威,他只得把袖子割掉一截。苍蓝火焰这才不甘的咬着那截布料被风带走,不期然落在一处仙山上,顿时变成蓬勃大火,越发让人肝胆俱裂。 不多时,关羽也冲了出来,怀中紧紧箍着个一尺见方的箱子,手指缝中还夹着两个储物袋,惊怒之余,清点财物时有松了口气。 作为财神赚钱有道是一方面,抠门儿又是另一个特点。 为了保护财物,他此时格外狼狈,一头长发变得枯黄卷翘不说,衣衫褴褛,大腿肉都大片大片的露着。 说句不好听的形容死要钱的土财主,灶神讽刺的勾了勾嘴角,忽然,目光往下,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提醒道 “关羽大人,注意脚下。” 脚?关羽低头一看,光着的!带着烧痕的脚趾头动了动,在风里招摇。 “不是说那个。” 他再看一眼,猛地颤抖起来——只见手指头上艰难勾着的储物袋正要掉不掉,最要命的是储物袋的锁绳儿上一点浅蓝火星儿正迅速地往上爬! 关键是这火灭不掉! 要割掉绳子,这是第一个想法,但是储物神器有丝毫破损便会影响储物空间的阵法,这么贵的储物神器就得废了,这是第二个想法。 但,宝物更重要……才理清顺序,眼前的火焰轰然暴起——储物神器连带其中的宝物都没了…… “啊——” 这凄厉悲伤的吼叫传遍了诸神天八重天,没多久在整个诸神天也传开了。 灶神看着崩溃痛哭的关羽倍感新奇,让你丫整天跟吃了炸药似的到处喷火,终于给收拾了。不过……他转眼看着深夜气急败坏离去的方向,嘴角却抿紧了。 那只猫的神器确实只有上品灵级,却能以他们谁都反应不过来的速度遁走,所谓如入无人之境也不过如此,那这猫…… 灶神自认好歹还有点儿良知,拍了拍悲痛欲绝的关羽,“你还是去找找能灭火的东西吧,不然这火能把整个神域给烧了。” 兽裔青丘一族的灵火,是族中纯血的灵力与天地产生呼应而燃烧起来的,虽不及凤凰裔的涅槃之炎珍贵,但论威力却能望其项背。 但凡天地灵火,唯有属性与之相克的天地灵水能灭,而目前所发现的天地灵水唯有一种醴泉。 据说前不久圣域开放,范蠡和关羽两个豁出了脸皮、耗费无数才从开明神兽那里换来一点儿,也不知够不够灭火。 灶神看着轰然坍塌正向灰烬演变的仙府微微摇头,那个人养出来的猫,实在是厉害。 气冲冲地回到人间界,狠狠吃了一顿后,深夜总算是消停下来,只是仍旧趴在桌上不开心。 白绕竹见状头疼起来,回想起不久前这猫毫不留情地张口喷火的场面,问道 “是不是做得有点过了?” “不行。”猫闻言站了起来。 白绕竹有些讶然,转念一想莫不是这家伙意识到自己的冲动了? “果然还是不够解气!”只见深夜在办公桌上来来回回的转圈,好不容易按捺下来的火气又蹭蹭上去,“还是把那家伙打一顿比较好!” 已经了解了前因后果的其他妖使纷纷赞同。 “弄坏大人给做的猫窝,必须让他付出代价!” “这些神明都是见我们大人不在才总欺负到头上,不若趁此机会好好杀他们的威风!” 顿时闹成了菜市场,白绕竹忍无可忍,“够了!” 拔高的声音让空气陡然凝滞,温和的青年少见的发火了,他捏了捏鼻梁,放缓了声音 “最近诸神天不太平,丹坊的事情就算结束了后面也依然会继续,深夜,你应该感觉到了。” 第五百七十章 丹坊灭亡曲(上) 因为混沌之力还停留在他们身体中能被随意使用,不仅如此似乎也让他们对外界的感应更灵敏了些,即便不用妖识,也能察觉到异常的东西。 深夜的确感应到了,诸神天中藏着的相繇的爪牙,又变多了。 见一群闹腾的家伙总算是回归正题,白绕竹这才对前者问道 “知道是谁吗?” 这两年来深夜的修为用一日千里来形容也不为过,像今天,他只是隐隐约约有感觉但并不清楚具体是谁。 深夜哼了一声,“用不着管。” 白绕竹倒是放下心来,这猫除了个别的,总不喜欢诸神天的那些戴面具的家伙,既然说不用管,那么就是没干系的家伙。 “那就好,好歹是对付丹坊,咱们也好计划计划怎么动手,想当年我们也颇受他们照顾。” 这么个公报私仇的机会,以他们非八字的行事风格肯定的抓得牢牢地,讨论的时候毫无心理负担,可以说深得某人的真传。 “我建议都去。”非涂兴冲冲的提议,“人多力量大……哎哟!你打我干什么?” 白绕竹不管那肥兔子红彤彤的眼睛,冷笑道“力量是大,帮那些神明白出力吗?” 而且他并不认为出力之后能讨到什么好,今天才和财神楼撕破脸,明天还有炼器商行和其他大神虎视眈眈,这一出大乱战无异于虎口夺食,对此,白绕竹总结道与其敢出力不讨好的事儿,不若直接报仇来得有价值。 最后深夜补充道“就那些仙丹我们也用不着。” 这不是气话,他们这一屋子的妖使是真用不着仙丹,修炼不缺信仰之力,更有《引雷诀》这等功法改善资质,简直犹如天助,自然也就不需要什么仙丹的功效。 “话也不能这么说,我们用不着,但是紫铃玉大人他们有一定的需要,丹坊不缺仙级仙丹,若是能遇到也不能略过。”白绕竹笑着,“最重要的是不能便宜了其他神明。” 前面说了半天也不抵最后一句更容易打动人,众妖使开始摩拳擦掌,就准备点兵点将了。 “深夜领头,棠元、非涂还有,劳烦紫铃玉大人了。” 白绕竹在一定程度上扮演着决定大局的角色,这个提议很好,但也引得没有被点名的妖使们很不满,甚至舞猎和昀川玉也有些想抗议的趋势。 “理由很简单,明天上重天的大神大半都要到场,我们必须有一个能镇得住场子的,非深夜莫属。另外棠元行事稳重,派他去我放心;非涂是以防万一,有变故发生逃跑时有用;至于紫铃玉大人,我就问你们。”白绕竹顿了顿,“遇到了好的仙丹你们识货么?” 这一点,舞猎连忙举手道“我们是炼丹师更识货。” “可以你们的实力在那种场合躲都没地方躲。” “……” 尽管知道白绕竹的安排最合理,可他们非得要挨个问清楚然后被打击一顿才能死心,不,也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比如最单纯的宝炙。 “那你怎么不去?” “我可以去。”白绕竹不怀好意地笑道“明天大人学校期末考试,上午古代汉语,下午现代文学,后天还有一门选修的美学原理,谁去?” 这下子谁逃得都快,他话音落,屋里就没影儿了。 白绕竹裂了咧嘴,比普通人类略长的犬齿在灯光下白森森的,静默一瞬后,堂堂非八字的总管事忽然垮下脸,若妖使们还在非得被这个苦恼的表情给惊奇到。 想他日理万机,运筹帷幄,但终究只是普通的妖怪,考试什么的实在是过于为难他了,但总比让这些不靠谱的家伙来让大人科科挂了好……这样想着,心里似乎又平衡了些。 忽然,他扬手开了门。 “老五这人不怎么样,倒养了这么个能干的妖怪。” 最先进来的青年一头赤金中长发,耀眼极了,正是凤叁。 后面紧接着跑进来的家伙一路冲向办公桌,勾住白绕竹的脖子,夸张道“绕竹啊,你就别守着没信儿的老五了,跟小爷我当属下吧,保准吃香喝辣,叱咤妖族!” 这两人一个是凤凰裔新出炉的少族长,一个是大妖族的少族长,挤在狭小的店铺中颇有些容不下大佛的违和感。 白绕竹倒是没放在心上,推开试图在扑过来的刁貂,直接问他们来访的目的。 还是要从大人不见后说起,除了对方找上门,他们一般很少再去和兽裔、神明打交道,来往自然就淡了。 凤叁不想拿热脸贴一只妖怪的冷屁股,随意靠在左边的货柜上,抱着双臂问道 “听说明日要对付诸神天的丹坊?” “消息倒是灵通,莫非凤凰裔也想插一手?” 凤叁嗤笑一声,撩了把额发,“本大爷能看上那些玩意儿?”说完正色道“我是来提醒你们,当初区区一个百鸟圣域便被深入至此,而诸神天却是盘散沙。” 白绕竹眉头轻皱,说实话,对方的担忧不无道理,今天看那些大神们似乎非常正式地对待此事,但实际上并不够慎重严肃。 他当初经历过百鸟圣域的劫难,知道有多令人胆战心惊,如今的百鸟圣域若非有凤凰裔支撑着恐怕连领地的结界都要守护不了。 诸神天有千千万神明,就有千千万个出入的神庙,对于敌人,这就是无数可钻的孔,更别说每年还有那么多的神使在其中来往…… 想了又想,白绕竹叹了口气问道“明天能不能找人变成大人的样子去考试?” 刁貂豪气点头,“好说!”不待人感谢,又笑眯眯地提了个条件,“让我跟着去凑热闹!” 白绕竹一噎,看向另一边,果然凤叁也是这个意思,心下顿时明了,感情这两位就是抱着这个目的来的。 “不是说不感兴趣?” “却是没兴趣,但本大爷喜欢看热闹。” 最后白绕竹还是去了,并且还要求所有妖使都去,口风变得太快,连深夜都对他表示疑惑。 因素太多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他只是因为凤叁的一席话而引起了警惕,最后只是说道“明天恐怕有变。” 但是到底今非昔比,他们非八字不适合大规模出动,除了最开始拟定的几个,其余的都藏在混沌空间中静观其变。 凤叁和刁貂来了,却不是跟他们一起,而是各自带着族中的长老借了道,一进入诸神天便各自分开行动。 一重天中,天还是那天,庆神镇土地庙住所的天空上正对一朵棉花糖似的云,一如既往。 唯一变了的,是紧绷的气氛。 而且随着天层越高越浓烈。 “还没开始呢就暴露了?”非涂望着空中划过的神光挠了挠头。 棠元眉头轻皱,此时倒是体会到昨晚上白绕竹的心情,沉吟片刻后说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到底是盘踞诸神天数千年的庞然大物,一举一动都是地震。” 这情形大约是丹坊已经发现端倪正在集结。 要动手,自然不能只盯着上重天的总部,其余重天的分支也不能遗漏,让财神楼和炼器商行打头阵的原因也在此处,其余众神都是形单影只,谁能这么彻底的对丹方进行包围呢? 想想丹坊在诸神天这几重天,众神域的分布,这一场动作无异于在患了癞疮的表皮上大面积剔除烂肉,只是……棠元的眉头却皱的越紧。 “希望不是剜肉补疮啊。” 通过混沌空间的联结感应,他们也能和里面的人交流,白绕竹这一句,正好和棠元的心思对应个正着,也是因此他越发觉得昨天的那场讨论过于敷衍,以及话题跑偏。 天空山林中,呼啸穿梭的神光越发密集,平日里悠闲寂静的诸神天竟有赶集过节般的热闹急躁,不安的空气压在了头顶。 深夜打了个哈欠,“管他剜肉还是放血,跟我们又没关系。”说着跳上棠元的肩膀,一挥爪子,“走了。”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当众神都沉浸在肃清丹坊内部的染邪堕神,顺便一饱口袋的时候,非八字众妖使和前来参观的兽裔妖怪最先发现了异常。 肃清是从散仙天、等重天开始,安排的神明数量足够,还有大神下去镇场,结束得又快又利索,虽然该堕神的都堕了,该清理的也都清理了。 留下一地的神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等到漏网之鱼也跑到了上重天之后,总部的清理开始了,直到财神楼和炼器商行的人冲破结界,与莫幽澜等尚且完好的一代弟子会合时,一切都很顺利。 最先喊出撤退的是深夜,彼时他正在与一只邪灵玩儿猫抓老鼠的游戏,当一股恶寒袭来,他回头就变成青丘狐的形态,叼着紫铃玉、卷上棠元和非涂就腾空而起—— 身后滔天巨浪般的邪现好似长了眼睛,卷追不舍,不知何时,丹坊所在的神域竟然整个都化成了邪现的海洋! 一丈长的巨兽在其中闪电穿梭,所过之处泄露的灵力使得邪现纷纷避让! 深夜异色的双瞳中闪过冷光,周身火焰猛地爆燃,整个似一颗火球冲出了重围,略在空中停顿将紫铃玉甩到背上,扭头便喷出一口苍蓝火焰! 这火不仅将不死心飞上来的几股邪现烧毁,砸在翻滚的邪现海洋中如遇油般轰然蔓延,苍蓝之火烧得整片黑色的神域都在震颤! 借着这股灵火的压制,忽然一道赤红的火焰自邪现下方爆发冲出,紧接着数道神光也跟着窜出来。 实在是过于狼狈。 扁鹊、灶神、百争妍还有年轻的通天神们,此时身上竟然都带着大小不一的黑色,其中夹杂着白色的眼珠子,大小凸起挤挤挨挨的咕噜噜转着。 有的在额头上,有的在颈子上,还有的一扯开衣服雪白的肌肤上赫然一大片! 他们顾不得别的情绪,连忙清理了染邪的痕迹,却仍旧放不下心来,生怕被种了邪现种子。 深夜自顾自落在扁鹊肩上,看他把手背上的五只眼珠子捏爆净化了,然后嗅了嗅,“没事,只是普通的染邪。” 这样一来其他神明也就放下了心。 然后,该尴尬的都尴尬了,该冷笑翻白眼的也开始了,话还得从刚开始包围丹坊总部的时候说起。 他们非八字对诸神天无感,也没啥拯救天地的正义观,自然不会去提醒众神小心注意啥啥啥的,可兽裔不同。 白绕竹料想凤叁跟来的原因便是如此,只是他们以前车之鉴告知却并没有得到好脸色,反而被跃跃欲试的关羽讽刺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灶神擅长和稀泥,到底不想让觉醒了朱雀圣兽的兽裔一族难看,便笑道 “劳阁下担忧了,我等今日皆有备而来,定不会让当初的劫难再演。” 此时要是兽裔报复心强一点,问上一句不知有多少神明成功逃脱,估计能让整个诸神天的脸被打歪。 因为丹坊的总部在七重天二层,来这里的不只是八重天,而此时算上残的、倒的还有完整的竟然不足进去时的一半! 这已经不能单单归结为此次事件的损失,更是于未来大乱危机的致命打击! 方才好心提醒的凤叁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冷笑道“当初我等兽裔当避世是高傲,如今看当真是人外有人。”瞪着方才答话的灶神,咬牙切齿道“这就是大人口中的有备而来?” 深夜站在扁鹊的肩上咧了咧嘴,可不是有备而来,只是只顾着要对付神明抢东西而忘了预备对付邪现罢了。 这时候不知谁说了一句,“少族长何必发这么大的火?我等神明和人类妖怪之流不同,只要神格尚在信仰不灭,便是永世不息。” 这里的人类范围自然不单只人间界的人类,而是指除神明以外的任何生物。 凤叁听得都愣了一下,气都气不起来,“你们靠着人类的信仰而活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同样,其他兽裔都纷纷怒极反笑,望着这一张张独特的神格不想多说一个字。 棠元皱了皱眉头,敌人还没清理倒先内讧了,于是扯了扯深夜的尾巴。 就在气氛一度陷入僵硬之时,蓝色的火焰直奔方才大言不惭的神明而去…… 第五百七十一章 丹坊灭亡曲(下) 九死一生过后,某些神明将己方硬生生提高到其他种族的上层,客观来说叫自视甚高,严格说来这叫又傻又蠢。 一个七重天大神,被深夜一口灵火烧得拼命哀嚎,跑向谁谁就躲。 百争妍用神力禁锢着到处乱窜的神明,恶狠狠道 “孽畜你要作甚?!” 深夜翻了个白眼,“蠢货看仔细了。” 百争妍生平第一次被人喊做蠢货,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就要动手。 “慢着。”扁鹊冷冷淡淡的喊了一声,“让你看。” “连你也……” 他的怒火没有发出来,被一声惊呼打断了。 “百争妍大人快离开那里!” 百争妍回头一看——方才被他禁锢着的神明不知何时竟然变成了邪灵! 铺天盖地的邪现在小小的结界中膨胀起来,眼看就要冲破,他连忙松开神力退开,还不忘一掌将邪灵给拍远。 没有神力的压制,深夜的灵火越烧越旺,最后终是将神明的躯壳给烧干净,神格哐当一声落下然后变成信仰之力消散,留下那一团邪灵的原形。 “竟然是被吞噬了!”众神皆惊讶道。 本来神明与邪现之间相生相克,诸神天中的堕神几乎都是从染邪开始,然后逐渐被侵蚀直到转化为同等级的邪现,譬之如清水被墨水染黑。 这种在完好的情况下被抢占躯壳的一般都是神明之外的族群,而如今这种现象出现在了神明身上。 “怪了。”灶神脸上的笑意再也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沉重,“我等都是信仰之力的化身,从来只说沾染,怎么会有这种情况出现?” 如今这清水与墨水竟成了互不沾染的情形,怎能叫他们不惊讶? “哈哈哈!果然成功了!” 就在这时,脚下的邪现开始翻滚,一道漆黑的身影冲了出来。 要深夜来说,本就不这么正派的家伙更显得阴险猥琐,漆黑的神格遮着脸,怎么看怎么想要把脸挠花。 很快有神明认出眼前的堕神,诘问道“玄都,你究竟做了什么?!” 这个问题……还用得着问吗?连棠元都没忍住撇了下嘴,正人君子当久了,只会做做表面功夫。他轻轻扯了下深夜的尾巴,后者晃了晃以作回应,心知这猫已经心里有底。 “做什么?”玄都嘿嘿冷笑,“当然是把诸神天变成邪现的世界!” 他的狂妄让众神倒吸一口凉气,随后纷纷在他身后汇聚的堕神又叫众神面露凝重,这其中,不乏方才遭难没能出来的家伙,这短短的时间竟然都被控制了! 粗略一看,堕神竟然与完好的众神数量相当! 然而同等级中,神明一对一绝对不是邪灵的对手,更莫说此时更在一片邪现的世界中——不知何时,不光是脚下的神域,就连天空,都被邪现所笼罩。 饶是灶神的实力,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他目光稍稍朝不远处的扁鹊斜了斜,低声咬牙道“长余呢?” 不只是他,其余众神也在寻找主心骨的身影。 “去营救老君了。”扁鹊也不瞒着,“先拖着。” 不远处的玄都真君听得一清二楚,开怀大笑起来,“你们绝对救不了那个老家伙的!” 一听他称呼,又有神明炸了,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大骂道 “老君乃尔等师尊,你这是大逆不道!” 这叫一个义愤填膺,叫一个正义凛然,玄都嗤笑一声,“都是废话。” 不多时,又有一个堕神出现在他身边,并轻轻附过去说了什么,玄都顿时大赞一声好。 只见一道漆黑的门出现在众神面前,一个个狼狈的家伙都被扔了出来,待看清楚这些被邪现禁锢着的神明时,一股凉气从他们的脚后跟儿蹿上了头发梢—— 这些竟然都是其他重天去围剿丹坊的神明,其中也包括莫幽澜等丹坊中其他未堕神的神明! 也就是说,此时凡是丹坊所在的神域都已被邪现控制了! 众神只觉天转地旋,心中只有两个字完了。 这根本不是他们肃清丹坊,而是,整个诸神天被邪现攻占的开端! 大约是此时众神的表情取悦了玄都,这个原本在大神中小心翼翼的家伙独享万众瞩目,好似在宣告伟大世纪降临般的豪迈。 “从今天开始,主神大人就将要一统天地!而你们。”他伸手指着那些独特的、绚烂的神光,“就将成为我等伟业下的亡魂!” 此情此情,再怎么焦急都已经没用,好歹都是大风大浪一路从育神院摸爬出来的大神,反而渐渐冷静了下来。 扁鹊适时地暂代统筹全局的角色,朗声道 “都不必留手,尽力保护被困的神明。” 这种情况下还想着悲天悯人净化邪现就和等死无异,话音一落,交织的神迹便将邪现颜色盖住。 大战,打响了! 扁鹊暂时未动,把肩上的猫抱下来,点着他的脑袋,“本座有一事相求。” 周遭都已经是邪现神力到处乱飞,这边正不紧不慢地谈判着。 深夜不傻,只是懒得动脑子,关键时候看得门儿清,当即哼一声,“别想求我救人,诸神天跟我们可没关系!” “不让你救他们。” “也不会帮着杀邪现,说了诸神天和我们没关系。” 是,他们和相繇、邪现都势不两立,可这就不代表能和诸神天一起对付这些家伙。 这猫跟着非邑时间不久,却把后者的是非观学了个十成十,扁鹊心中感慨,面上却掐了掐猫耳朵,“诸神天与尔等确实无关,但,与我那徒弟有关。” 一瞬间,深夜的眸子变冷。扁鹊却不放在心上,兀自道 “诸神天一旦被占领,所有神格都将被染邪,届时……” 话不说完,但是深夜已经领会到,没了神格,那家伙就回不来,不过扁鹊怎么会知道那家伙要回来? 然而扁鹊并没有给他机会问出口,手持一把凌厉的窄剑便加入了战圈,带着净化术的一剑刺向试图靠近九天玄女背后的出形邪灵,瞬间将之净化成白色! 深夜没打算欣赏医祖大人的飒爽英姿,沉默良久,啧了一声,沉声道“都出来。” 白绕竹、非赦、非涂以及棠元三兄妹纷纷现身矗立在他身旁,面容冷静,但目光中却是被这个战场刺激出一丝狂热。 “说起来上一次我们一起动手还是在昆仑圣域中。”白绕竹笑道。 “速战速决。”深夜摇身一变成了青丘狐的模样,周身灵火越来越灼热,“还有,既然都动手了就别让这些垃圾跑了。” 众妖使短暂有力的应了一声是,眨眼变冲入战场中——他们就像是出闸的猛兽,不管不顾的冲进去,逮着堕神便是一通狂揍! 根本不需要神力,不需要净化术,他们有的是灵力,有的是体术,只需将混沌之力凝在手上,所过之处便是堕神灭亡的哀嚎! 便是静若处子的皎栀,也能面不改色的将凝着混沌之力的右手笔直插入对手的心口,将心脏捏爆的同时掐灭意识海中的邪现种子,然后用混沌之力一震,魁梧的堕神就散架了。 灶神就在她旁边,见状愣是被下了一跳,一为这女孩儿的狠辣,二为女孩儿的强悍。 如此形状,其余妖使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众神头疼的邪灵在他们手下竟然成了被单方面虐杀的猎物! “不可能!”玄都作为对手,受到的惊骇远比其他沈明强,“这些妖使怎么可能有这等修为!” 明明当初非邑养着的时候都才化形! 左右他寻不到答案,只能不断增加人手。 打了半天,神明神力消耗许多,但对手数量却丝毫未减,还有因为染邪而不得不退场净化而造成的空隙,愣是看不到任何胜利的希望! “看样子被算计了。” 凤叁很担忧,可性格使然又带着幸灾乐祸,叫这帮家伙不听劝。兽裔都去帮忙了,就他抄手站着边儿上,对了,还有一个。 “他们连内奸都不知道有几个,不吃亏才有鬼!” 凤叁顿时一噎,转头看着这只青丘狐和九尾灵猫的纯血混血,指着不远处惨烈的战斗问道“你都知道?!” “清清楚楚。” “那怎么不提醒?!” 深夜斜他一眼,“你觉得会有用?” 凤叁再次被他堵得无话可说,连他堂堂凤凰裔少族长,转生的朱雀圣灵的劝告都不会停,更别说听一个妖怪的话。 大神何等耳聪目明,此时一听纷纷气得要吐血,尽管深夜说的话有例可援,可没提醒就是没提醒,面对此等绝望的场面,他们绝对愿意相信如果当初被提醒就能避免的假设。 一句都是你的错就这样扣上去了。 然后他们眼睁睁看着青丘狐变成了黑猫,掏出有一道划痕的猫窝躺进去,竟然休息起来了! 凤叁忍住抽搐的嘴角,“你……做什么?” 深夜伸了个懒腰,讽刺道“不都是我的错,谁叫老子是一只妖怪,反正看不惯这些混蛋,赶紧都去死!” 是啊,你找死别人没提醒就得扛责任,谁规定的?好啊,你都死活要把屎盆子扣他头上了,那就错到底! 凤叁无语地看着这猫,还真是……爽爆了。但可以有这种情感,现实中却不能这么做,秉持着维护天地秩序的原则,他只好蹲下去好言相劝。 “这样不行,诸神天会毁了的。” “还行吧。”深夜将那些悄悄看过来的眼神一一顶回去,冷笑道“反正都死了这么多,再来几个也无所谓,诸神天那么多神明不会因为少了这几个而垮了的。”末了还安慰起来,“别看诸神天这么散,藏着的怪物可多了,毕竟大部分都不像某一些喜欢瞎凑热闹捡便宜。” 最后一句不知道囊括了多少神明。 “可恶可恶!孽畜!”一花白胡子的七重天三层大神气得目眦欲裂,一丈之外,白绕竹掐着两个堕神飞来,他当即怒骂道“妖孽滚开,别碍着本座的眼!” 白绕竹不怒反笑,点了点头,“好说。” 然后丢下两个堕神便走了。 大神哼了一声,似乎找回了尊严,下一秒却被一把大刀砍做两截,鲜血飞溅,一片神迹陨落。 方才从白绕竹手下逃过一劫的堕神桀桀直笑,指着尚未消散的热乎粉肠,对另一个说道 “颜色果然跟我们不一样。” “因为他们是神明。” 这一刻,对于非八字妖使的力量的乞求高于任何情绪,饶是扁鹊也不得不咒骂一声蠢货,然后回到了猫窝旁。 结果黑猫直接捂着耳朵,根本不想听他劝。 这猫,扁鹊如今也奈何不得,叹了口气道 “至少把这个结界破了。” 左右深夜还顾着非邑师父的面子,闷声道“就破结界。” “嗯。” 只见黑猫一跃而起,脸颊微微鼓起,猛地朝上张嘴,苍蓝的带着一丝丝混沌之力的火焰便冲天而起——漆黑的天空瞬间破了一个大洞! 漏下来的不仅仅是阳光,还有那夺目的神光以及神迹! 这是灶神第无数次观察其他神明的神迹,却是首次觉得这么好看,几乎要喜极而泣。 只见一溜儿金刚佛神,手持伏魔圈;菩萨托着净瓶;孔圣人捏着毛笔…… “怎么回事?!” 玄都抓过一个手下问道。 那堕神只有四重天的实力,甫一从混沌空间中被捞出来便泛起了白眼,若非是在邪现中,此时他怕是瞬间被抽干力量挂了。 玄都终究没等到手下的回答,倒是听到了孔圣人的叹息。 “其余天层的染邪都已被我等解决,玄都,交出老君束手就擒吧。” 只这一句,便宣告了诸神天千年丹坊的传奇结束。 正如深夜所说,诸神天就像是一潭又深又广的水域,表面上活跃的总是那几个,也不怎么惊艳绝伦,但在这水面之下却是数千年沉积的宽广。 有的神明自诞神开始便偏居一隅从未现身,若非神鉴在顶,谁也不知其真身与实力。 神佛千千万,这个数字绝不是说着好听而已。意识到这一点,凤叁也不着急了,不得不说神明有傲视其他族群的资本,反过来这也说明,兽裔的时代真的过去了…… 第五百七十三章 诸神天之乱 诸神天积累之深厚,除非是将神鉴召唤出来挨着翻看,否则谁都不敢说清楚,天外有天用来形容最合适不过。 玄都只是一个七重天大神,哪怕堕神使他力量增长快速但他依然接触不到九重天之上的世界,唯一常见到的就是长余,但长余轻易不在众神面前动手,谈何知根知底。 此时一见那遮盖住了日光的神迹他只觉冷汗刷的流下,背后发寒的同时,心都紧了起来。 “我诸神天,岂容尔等邪物放肆?” 说话时,这位金刚佛神直接一个伏魔圈扔过来,漫不经心的一手愣是将两个七重天等级的堕神给打散了! 金刚罗汉和其他悲天悯人不杀生的佛神不同,他们本就是为了维护戒律秩序而存在,周身的金锐神光如同战甲! 菩萨等佛神虽不好杀生,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好相与,如观世音将手中的净瓶轻轻抛出,两缕柳枝蓦地变作大网,将堕神禁锢,压制了神力任打任杀…… 玄都的脸色都快要与神格的颜色融为一体,这才想起来,如今的人间界中,佛神的供奉远远多于其他大神。 漫天的神光和神迹让他觉得此事自己就像是不小心钻进豪华宫殿里的老鼠,觊觎着一切,但是又无所遁形,随时都能被收拾了。 远处的神明似乎已经商量好要怎么动手,眨眼变各自守好一方,仿佛围猎的群狮,切断了一切退路。 混沌空间的入口就在眼前,耳边有同行的在悄声催促,但喉咙里哽着两个字,迟迟说不出口。 “玄都,走了!” “再不走我们会全军覆没的!” “可是……”玄都依然在犹豫。 “你不走我们走了!” 两个神明说着就要往混沌空间走去。 玄都虽然是牵头的,但他并非是领导者,见军心动摇,一咬牙也准备要撤了。 就在这时变故突生——已经来到混沌空间的两个神明都半截手臂伸进去了,两只细瘦的胳膊凭空出现将他们拉住。 “我不是说过没有命令就不许撤吗?怎么都不听话的。” 哪怕两个堕神是敌人,他们此时产生的恐惧也叫人不忍,连如丧考妣这等词都无法形容一二分,就这样僵在了原地,求饶的话被吓得说不出口就这样被杀了。 来人直接操控着他们体内的邪现将他们切成了片状,速度之快,粉色的肉片飞出很远才洒下鲜血,啪啪的落在众神脚边! 某些胆子稍小的,纷纷别过脸去。 但在这个关头深夜和凤叁却忽然冲了出去,一改方才作壁上观的态度,谨慎到一动不动的盯着对方。 “你们几个,回来。”将妖使们聚集到身边,深夜才把提到嗓子眼儿的心稍稍往回放了点。 他的声音引起了对方的注意,青年白衣褐服,身份昭然若揭,只是和其他同类比起来,他显得非常羸弱,那种病态的干瘦。 “你就是灵透那个青丘兽裔和九尾灵猫的混血?”他狭长的全黑眸子似乎闪烁着感兴趣的光芒,“据说是天上地下独一份儿。” 忽然他自顾自的笑了,突兀的声音尖锐而高亢,在沉默的空间中格外的突兀,“我想给你设计一种特别有意义的死法,那一定很有趣!” 深夜没有发火,声音平静地道“你是泯生。”说话时他的双目一直盯着对方,一直盯着,生怕对方消失不见了那种。 “诶?你认识我?”泯生有些些讶然,转而低沉地笑了,“我记得了,你的主子似乎就是因为灵透而死的,可惜,那样的人类没死在我手上。” “也不全是,那家伙是死在自己的执念里。”深夜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忽然,他盯着某一处冷声道“行了,别浪费时间,和你一起来的应该是狂食,躲着干什么?” 他说完后,空气似乎都凝滞了。 下一秒让众神变色的力量波动出现了——随着泯生脸上的笑意消失,从他脚下开始出现邪现的漩涡,逐渐扩大最后化成狂风席卷整个空间! 有神明终于惊骇起来,向面色难看的凤叁求证 “这……这力量是!?” 邪妖。 根本不用凤叁回答,这等超脱上重天的力量无疑属于当初将整个百鸟圣域血洗的邪灵,只听其危害未曾亲眼见过,便也没有放在心底,如今才知是想都不敢想的力量! 此时众神的感觉就像原本是围着一群蹦跶的耗子,结果这耗子里忽然窜出领头的霸王龙一般! “这猫可真难看……才怪,嘎嘎嘎~” 当另一个身穿白衣的褐色皮肤的男人出现时,众神的心骤然冰冷。 原来有两只霸王龙! 这青年看起来更年轻,好像只有二十岁上下,忽然来到深夜面前伸出手。 “你好呀,我是尚言,请多多指教……假的!哈哈哈~”他自个儿被自个儿逗得很开心,笑完了还挺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们的身份的?从哪些途径知道的?是不是买通了我们的卧底啊?还是你抓住了我们的手下……啊别误会,其实我一点也不好奇……哈哈,骗你的!” 他表演着最低劣的谎言,而且话很多。 众神不敢想象他们竟然是与天外天同等级的家伙,此时竟看得有些呆愣,忽然,扑哧扑哧几声响起,在尚言的怪笑中显得很低调。 等反应过来时却看见几个罗汉的残肢断体,而动手的赫然是尚言! 他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甚至没有让受害者两米外的神明感觉到一丝力量波动,就这样得手了! “你这也太没有艺术感了。” 泯生颇为责怪,说着将百米外的一个微微颤抖的女性神明吸到手中,轻轻揭开她的神格,一张惨白的如花似玉的脸。他爱恋的摩挲着,感受着细腻的触感竟叹息一声,缓缓笑了,这笑越来越明显,最后经露出了两排生长到耳根处的尖牙! 那张嘴猛地张大,咬在纤长细腻的脖子上,嗤~鲜血飚溅……女人抽搐两下,闪着强烈恐惧双目投向众神这边,救我,这个信号清晰地传递出来。鲜血从她嘴里溢出,已经没办法说话,只能发出破碎的气声。 深夜双目一闪,爪子才动,泯生又是一口咬下去,这次咬在女人的脸上,尖牙刮过骨头,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一点一点将脸上的肉刮尽,只剩眼珠子嵌在粉色的骨头里,然后被紫红的舌头卷出来吧唧嚼了…… 这一幕让众神看得眼睛赤红,盯着泯生嘎吱嘎吱的嚼着,鲜血淋漓,却不敢错开眼,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他们不自觉的咽着唾沫,却好似嗅到了血腥气,下一秒就开始反胃。 这是无法反抗的力量,听着两个邪妖讨论着如何虐杀才更有趣,方才还握在手中的大义凛然都已不见,只剩下惶惶不安。 这一切让他们绝望,却给了堕神和邪灵们无上的勇气,让他们欢呼崇拜! 只听观世音沉痛地呢喃一声大难将至,更是落在众神头上。 而且,连逃都没有可能,离开诸神天还能去哪里? 天地之大,神明只属于诸神天。 “怎么办?”凤叁转头向深夜问道,虽然他已经见识过邪妖,对其力量并不惊讶,但这并不代表此时能心平气和。 “你问我?”深夜的眼中分明写着你一个朱雀圣灵怕毛线! 凤叁苦笑一声,“若我真正取回力量还好说,关键是我觉醒了力量却已经没了。” “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深夜义正言辞的反驳他。 “这时候可不适合开玩笑。” “真的?” 凤叁摊手,“骗你也没好处。”看着呆愣的深夜,凤叁也无奈,他是朱雀没错,可却是一只力量受限的朱雀,低声道“大约是因为混沌之源如今……” 深夜懒得听他解释,一挥爪子,“那叫青灵来!” 两个邪妖,足够把诸神天给团灭了! 诸神天是当今除人类外三界中战力最强最多的一支,要是没了和把三界送给相繇有什么区别?这种事青灵绝不会置之不顾。 谁知一提起这个凤叁的表情更无奈,“早就通知了,可是他没有回应,恐怕……” 已经被拖住了。 就像当初非邑与天道挣命时,相繇早有计划。 事实也是如此,青灵此事的遭遇并不比他们轻松,面前相繇的化身远比两年前那次要凝实,要强悍,只与过招一回合便知封印又被破解了一部分。 索性两个都已深知奈何不得对方,干脆就这样遥遥相对,也不动手,反正都是为了牵制不让对方插手诸神天的战斗。 “竟然最先对诸神天动手,不怕吃不下被噎着?” 相繇闻言哈哈大笑,“诸神天?看着强悍但实际上是最容易别突破的!”他得意地摇了摇头,问道“你知道如今诸神天中堕神的数量有多少?要不要猜猜。” 实际上很好猜,往最糟糕的地步想就是。 但青灵也并未如对方预料的那般沉重,轻蔑地瞥了眼,“诸神天凭借普通人类的信仰而存在,确实虚幻薄弱了一些,可也是因此远不简单,信仰,能生出如今的你,自然也有让诸神天深不可测。” “不如我们打个赌。”相繇同样以不屑的态度对待,冷笑道“诸神天绝对会被我一举击破……” “我想你误会了。”青灵闲闲地打断他,将被清风扰乱的宽袖整理好,手负在身后,“与你说话只是看在曾经是对手的份儿上,此时又无聊,然我打心底从未将你放在眼里。”更不屑于打赌这种行为。 然而反过来他却是被相繇放在心上心心念念千万年的仇人,可以说挣脱封印有一半的动力来自于杀了这条龙,毫不知何为悲伤的怪物此时竟有些心酸! 一连几个好字蹦出来,“你是圣灵,你是当年的赢家,我相繇认了!”他恶狠狠指着对方,“但我告诉你,这一次笑到最后的一定是我!你们要维护秩序,要守护天道是吧?哈哈哈,朱雀不就在那里?我倒要看看四灵不齐天地是不是要塌!” 邪妖对凤叁动手之快,连深夜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来得及把人救下来避免第二次受伤,把人丢进混沌空间嘱咐紫铃玉好生照看着,扭身狠狠挥出一爪子。 灵力与邪妖的力量撞在一起,产生了强大的风劲,让众神纷纷闭上眼睛! 扁鹊和灶神几个同时筑起结界,这才避免其余神明被殃及的危机,这一刻,他们才真正见识到这两年来深夜的增长之快。 白色的巨兽很快退开,竟然没有一丝损伤! 众神惊喜之余,白绕竹却忽然大喊一声“深夜小心!” 实际上深夜的惨叫与他几乎同时响起。 泯生才退,尚言接上,深夜无论如何也躲不开。 所幸他修炼过《引雷诀》之后身体强悍才避免被一掌切断的厄运,但横亘在腰间的血痕也足够让他痛上一阵,连肋骨上都留下了划痕! 他龇着牙才退两步,泯生又来了,手握一把邪现凝成的薄剑,“果然杀你才最有趣!” 但他并未得手——以白绕竹和非赦为首的妖使们战成一排,力量全开,以《引雷诀》修炼出来的特性加持竟将他的攻击扛下来了! 再次让众神狠狠震惊了一把! “都让开!” 随着深夜一声令下,妖使们同时撤开,苍蓝灵火与赤红朱雀神火拧成一股,瞬间将泯生吞噬了——两色火焰轰然爆发,成为这个黑色的世界中耀眼的光芒。 趁着这个机会,深夜带着妖使暂时退出了战圈,由扁鹊护着疗伤。 众神只是瞟了一眼便将目光黏在那团火焰上,乞求着,但上天没听见,泯生活着出来了,虽然有些狼狈。 他的衣服烧毁了,邪现自动在围绕过去又成了件新的,褐色的肌肤因为受伤变成了黑色,很快也被邪现修复。 在他们手中,和信仰之力功能一样的邪现无疑也是源源不断的补给,随取随用,就像是无数条生命等着拾取…… 有的神明直接崩溃了,转身就要逃,但却被守在边缘的堕神和邪灵一拥而上扯碎了。 就在他们的希望落入谷地的时候,金色的神光降临。 彼时紫铃玉正在给凤叁疗伤,忽然浑身一震…… 第五百七十三章 诸神天之乱(中) 诸神天上重天大神齐齐出动,放在平时能让整个诸神天产生地震,但此刻他们宁愿不要给他们一起出现的理由。 当然这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众神平日所见最强悍的力量——长余,也只是猜想中的九重天,此时这位的出现虽然给他们一丝丝慰藉却未能赶走恐惧。 “长余大人!” 金色神光熠熠生辉的身影此时一改往日的温和,带着一身金锐厚重的气势莅临,只看着那两个邪妖,目光冷肃。 “八恶只到其二,竟把我诸神天看低至此?” 在他说出‘八恶’的时候,深夜看着他的目光就变了,别有深意,这个长余和其他神明似乎有哪里不一样…… 恰好这时候长余转过头来看他,语气缓了一些,“今日本座代表诸神天求一臂之力。” 一时间众神的表情都变得精彩起来,以诸神天的名义请求,还是长余大人,这得多有脸! “哼。”事实证明,再大的脸放在深夜面前都不值一提,“不好意思,我区区一个妖孽、孽畜,哪儿担得起这个面子。” 方才凡是这般骂过他的神明此时都不知该用什么表情表达内心,后悔?有,但另一方面愤怒和憎恶也跟着蹭蹭上涨,这个滋味是在难解! 此时不远处的两只邪妖正在观望,就像是看戏一般。 长余根本不多费口舌劝告,直接问道 “条件。” 这猫一定会出手的,因为如果诸神天没了就相当于断了某人回归的路,此时端着无非是想报复之前的针对。只是知道是一回事,急又是另一回事,只因深夜出手的时间先后决定诸神天存活的神明数量。 “简单。”深夜趴着让紫铃玉几个给疗伤,表现得兴致缺缺,望了眼那些充满希冀又恨得牙痒痒的眼神,似乎早有打算似的爪子一摊,“我要丹坊的所有家底,丹方、仙丹、仙药甚至是炼丹炉等等一根毛都不能少!” 有的神明第一反应竟然是松了口气,还好,不是什么绝迹仙品珍宝,都是现成的。可是有的神明,比如关羽,比如鲁班,都一口气憋在胸口,哽得生疼! 他们今天为什么大费周章聚在一起?为什么被堕神邪妖一锅端?为什么损失了一大批人手?不就是为了丹坊的这些家底! 不只是他们,凡是今日在肃清丹坊的行动中得利的神明都被气红了脸,这要是把东西交出去,今天这一顿就相当于白来,说难听点,和被深夜利用了一遭没有任何区别! “凭什么!” 当这三个字出口的时候,灶神就有一种要把关羽拖过来狠狠揍一顿的冲动。 果然,深夜眼皮子一掀,像是彻底失去兴趣似的,“那你上。” 现实就这样摆在眼前,被邪妖收拾,和被深夜狠狠打脸,二选一。 众神还没有反应,泯生和尚言放肆愉悦的笑声就先隔空扇过来,就像是小品舞台下的被逗笑的观众,对他们品头论足。 “这些神明也太好笑了!还别说,我挺喜欢这猫,哎哟,更想把它杀了!” “哈哈哈,明明最后还不是要求人,非得弄这么一出!” 正要服个软的众神被这么一噎就再也开不了口了,白绕竹的目光从深夜逐渐愈合的伤口上移到众神那边,嘲讽一笑,所以说平时少把仁义道德放在嘴边儿,因为说总比做要轻松。 长余亦是不悦地扫了眼关羽等神明,直接挥袖——这些神明的储物神器纷纷飞出,神识标记如同纸糊,其内凡是与丹坊有关的物件儿挨着跑出来。 深夜也不为难,给白绕竹一个眼神,后者便打开混沌空间的入口,大到数米高的丹炉,小到黄豆粒儿般的仙丹,哗啦啦飞了进去。 没开这个口,众神到底算是保住了最后一丝尊严,虽然结果没差。 长余没有任何值得被怀疑的可能,他停手了,深夜也就站了起来,伸个懒腰,站定的瞬间身后不远处的神明纷纷被他的灵力威压逼得后退数米! “深夜。”在他动身前,白绕竹喊住他,“小心。” 深夜摇了摇爪子,示意不用担心,“我等这一刻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天知道当再次看见邪妖的时候他的内心有多激动,如果不是要借机收拾诸神天的这些混蛋早就冲上去了。 白色的巨兽瞬间来到离他近一些的尚言面前,利爪如刀撕裂了对方体表的邪现,更在褐色的胸口上留下四道深刻的抓痕! 尚言脸上藏不住震惊,连忙推开,谁知那白色的巨兽早已电光火石的来到他身后,又是一爪子,直接将他拍到泯生的身旁,那力量,他都听见了骨头断裂的脆响! 深夜不停,三十米开外一口灵活喷过去,砰然爆发烧得其余堕神邪灵四处逃窜,这温度,连众神都胆战心惊。 如果他两年前能有现在一半的力量,那个人最后或许就不会是这种结局;如果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脏东西,也不会是现在这个结局……如果,没有如果了。 吃一堑就会长一智,他深夜学到的就是对敌人要不留余地! 脚踏灵活,身披混沌之力,他犹如光穿行在火海中,一口,咬穿尚言的肩膀,混沌之力夹着灵火直涌进去,他要撕碎这些家伙! 意料之中的遇到了阻碍,这些邪妖也会使用混沌之力。 尚言舍弃连着肩膀的右臂远离这凶兽,龇牙咧嘴,也不只是疼的还是兴奋的。招来邪现准备修补伤口,却发现无论如何也凝聚不上,这时候整个脸都冷硬起来。 深夜吐出那条手臂,呸呸两口把残余的气息吐出去,真难吃! 他这一松懈,后边泯生悄然而至,狞笑着,谁知深夜却仍旧一动不动,噗嗤~邪妖蓦地低头——只见一根金色的稻穗插在胸口,爆发出浓烈的金光轰然爆炸! 见长余长身屹立,众神目瞪口呆,忽然有一种后知后觉的惶恐。 他们一直以为长余只是比青砚、扁鹊等八重天三层的大神高一点点,也隐隐约约知晓他是九重天,但却不知原来九重天是这般强悍! 或许是距离弱化了认知,才让他们以为这位大人是好相与的。 相比较之下,邪妖对于这股力量似乎更为震惊,相比较于深夜的反应,是另一种意外和措手不及。 泯生抹了把胸口大洞上的淅淅沥沥流动的邪现,这是他们的血液,放在嘴上抿了一口,瞪大了眼睛,“这个力量……原始信仰!?” 另一边正被深夜虎视眈眈的尚言闻言也跟着大惊失色,“骗人的吧?怎么可能是原始信仰?那些家伙不是早就消亡了?我现在一点都不惊讶……才怪!” 他们两次提到了一个词,原始信仰,绝大部分神明都云里雾里,唯有青砚目光一闪,望着长余的背影手微微有些颤抖。 “青砚大人?原始信仰是……”灶神悄声问道。 青砚却摇了摇头,“不知。” 扁鹊站在灶神旁边,闻言轻轻瞥了眼那囧字脸神格,并不说话。 却说另一边,舞猎一把拉住神色怔愣的紫铃玉,“铃玉姐姐,你怎么了?”看她似是要往那边走,忙劝道“我知道你担心深夜,可咱们帮不上忙,别去。” 紫金巨铃嗡嗡颤动着,紫铃玉才回过神来,讷讷地点了点头,仔细看,她的双眼竟着魔一般,只有那道金色的身影。 尽管气氛有些奇怪,但现状无疑是好的,深夜和长余甫一出手便让两只邪妖受创,这说明他们还有胜算! 深夜打算乘胜追击,丢下一句我先上就冲了出去,已经等不及要将对手狠狠撕碎了! 他的目标还是尚言,一近身便先用灵火招呼,待对方体表的邪现稍薄弱的时候便以利爪撕扯。没有任何的神言之术或是妖术,他只凭灵力和身体力量便能将之压制! 相比较之下长余就非常地安静温和,动作很少,轻轻一挥袖,恩泽神言之术便化成一株株稻穗,暴雨般将泯生包围。 持续的爆炸声响起,等金光消散时,邪妖已经变得坑坑洼洼,整个都已经变形。这样一次又一次,众神的心也跟着越来越轻,有希望! 只是打着打着长余和深夜的表情却渐渐变了,不需多余的交流,两个一齐停手了。 “怎么不继续了?”泯生的手一点一点摆动,招来邪现修补伤口,一脸轻松,“难得这么开心。” 不知何时,尚言被咬掉的右臂竟然已经长出了三分之一,他咧了咧嘴,“看样子他们已经发现了。” 果然,深夜的九条尾巴同时竖起来,暴风雪骤然席卷而来,整个空间如寒冬降临,大部分神明被冻得脸色青紫,站都站不稳。 “这幅人模狗样的皮子真丑!” 随着深夜的声音响起,所有的风雪都被凝成一股,朝着两个邪妖飞去,令人胆寒的一幕出现了—— 邪妖被冻住了,黑色的肌肤瞬间结冰,然后,咔嚓咔嚓的裂了! 这时候出现在众神眼前的是两个漆黑的、身上遍布凸起的眼睛的怪物。他们形状并不相同,一个背上长着一排尖刺,蜥蜴头,蜘蛛足;另一个背生蝠翼,却是豺狼的身体。 当他们以这幅形态出现时,整个空间的邪现似乎都不受控制地沸腾,变得更加森冷粘稠,让众神猛地一个寒噤抖起来。 显然,这才是邪妖的真身! “啧,整天憋成人形其实很舒服……个屁呀!” 那个蜥蜴脑袋应该是尚言,深夜仍旧冲了上去,只是这一次却扑了空,还没反应过来后背便火辣辣一阵痛! “桀桀桀,看你这么痛苦,真可怜……假的!” 深夜在伤口上敷上灵活将染邪的痕迹清除,这才转过身去,盯着那个恶心巴拉的东西,厌恶归厌恶,但必须承认这些东西很强。 方才的‘优势’没了,深夜这边还好,但是长余那边就有些吃力了,泯生的速度比之尚言更快,快到让长余没有时间发动神言之术便被一翅膀扇倒。 说是倒也不尽然,他只是无法再保持之前八风不动的姿势,左右飘飞,忽然,泯生的爪子在他的身上留下一道近尺长的血痕。 那伤口瞬间变得漆黑,染邪的痕迹很快蔓延,随着扁鹊一声保护长余大人,所有神明都一齐发动神力! 这时候众神倒算有点样子,五光十色的结界将长余保护起来。 只是那结界在泯生的爪子下显得格外脆弱,深夜略烦地砸了一下嘴,正要掉头走,只是他的对手并不愿意让他去另一个战场,眨眼就拦在中间。 尚言满意于他的焦急,就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对一干堕神邪秽下令,“去,帮帮泯生,把那些神明都弄死!” 不仅如此,他直接把两只邪灵抓起来揉成一团,再次弄出一个怪物来。手一指,黑色的堕神、邪灵、邪秽就像是蚁群般朝着神明的结界蜂拥而去,瞬间将那彩色的结界给湮没。 尚言捂着肚子笑起来,“哈哈哈,你看是不是很有趣?” 深夜盯着他呼啦啦的长足,略带嫌弃,这时候混沌空间里传来白绕竹的声音,“这边交给我们,别分心。” 尚言只看见白色的青丘狐点了点脑袋,将目光投过来,说不出的冷。 “本来想看看你们这些玩意儿到底有什么特殊的,似乎也就这样。” 一听,邪妖就不笑了,“你什么意思?” 深夜歪着头,龇牙,“蠢货。” 身后的九尾猛地竖起,漫天风雪降临,从脚下开始整个空间开始结冰,《引雷诀》加上九尾灵猫的功法特性在这片雪域中相融。 一瞬间,尚言就蒙了,整个都恍恍惚惚起来,很快意识到中了招,可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清醒过来,那白色的身影在面前忽远忽近,噗嗤一爪子挠在了后背。 他长长的足一阵挣扎飞舞,一扭头就能给深夜狠辣一击,可是临到头的时候却无法下手! 一被那双金蓝双瞳盯着,昏懵的感觉又来了,他自己都不知道口中正在说什么。 好可爱…… 第五百七十四章 原始之神 既然是要对诸神天动手,相繇就不会毫无准备,两只邪妖,再加上众多的邪灵和堕神,直直的将众神逼入了绝境。 这边拦着青灵,他极有兴致的将战况显示出来,此时长余正在处理染邪,众神一边保护着,一边和堕神邪灵对抗,左支右绌,随时随地都有神明灭亡。 相繇看得津津有味,假模假样的感慨道 “说实话,人类的信仰能生成诸神天让我很惊讶,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不然也不会让我这样轻易得手。” 弄得像是发表获奖感言,青灵深知他的秉性,也不就此多说,嘲讽道“得手?我怎么没看出来?” “哈哈哈,你就自欺欺人吧!”相繇望着画面中金色的身影,狼狈,哪里有当初的意气风发,“天道轮回,信仰不再,天外天也早已名存实亡。” 随后青灵就不再与他多说了,大约是他们坚信的方向不同,思考出来的结果也就不一样。他盯着画面上乱战的神光和邪现,目光渐渐被边缘那几道没有神格的身影吸引过去。 妖使,非邑的,一时间眼神有些深邃。 两年前的事情他不否认自己要付很大一部分责任,可事实已成,那个叫钱才的人类都已经上大学了,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他愧疚,可这件事不足以让他耿耿于怀。 这两年天地变故太多以致他没有多去注意这几个妖使,如今再一见才发现,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忽略了,可仔细想又没个所以然。 见对面的相繇还兴致勃勃的观看属下‘征服’诸神天,怎一个满意可言,青灵便问道“有一个问题,你发现没有?” “什么?” 不动手的时候,他们其实能平静的聊天。 青灵指着画面上的妖使,“非邑已死,他们为何还能使用混沌之力?而且宿主已死,创典去了何处?” 那是已经收集齐全的创典,按理说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宿主没了还可以再选,或者直接与另外两本法则中的一本合并,可事实上这两年来即便是他两个都没能察觉到创典的存在。 相繇略一思索,“谁知道。” 他只是一个从上古凶兽的尸体上衍生出来的怪物,因为强大能通感天地,但实际上他却是被天道所不容,对于法则这种东西只知一二,注定无法回答对方的问题。 青灵倒是有个猜测,当然不会告诉对方就是了,忽然,对面传来一股暴躁的气息,他抬眼一看,只见相繇死死盯着画面,看不出表情,但似乎不是好事。 定眼一看,确实对相繇来说不是好事,那金色的神光即使隔着一道术法传来,爆发时都溢满了宽阔的光屏,在万里外闪耀! 此时众神亦是被长余身上发出金光所震慑,纷纷停下来,沐浴在那耀眼的神光中,从身体到意识海都泛起了平和、舒适的感觉。 仿佛是灵魂寻找到归属,仿佛是失落的遗迹寻回了记忆,这——是镌刻神格中、是被揉进血脉中最原始的信仰! “这是?!”扁鹊最先惊呼一声,一向冷淡的脸上被激动所笼罩,只见他虔诚地跪地而拜,“拜见始神!” 灶神等紧接其后,便是尚不知情的年轻神明如织女、如招徕都被从神格内心上传来的悸动所征服,俯首而拜。 始神,即原始之神,他们甚至比诸神天的存在还要久远,因为他们是人类始祖,是被亿万人类用血脉供奉着、信仰着的神明! 相比较于众神的大喜过望,白绕竹几个的神色却格外难看——围绕在那道金色身影身边的紫金巨铃散发着柔和的光辉,为找回归属而愉悦着。 “终于……找到了……” 此时紫铃玉周身也散发着淡淡的紫金光辉,不知何时她的面纱神格已经消失不见,这是一张无法形容的容颜,圣洁,又美艳,她的双眸亦是变成紫金色,此时喜极而泣盈着剔透泪珠。 “铃……铃玉姐姐?”皎栀有些害怕,连忙走过去拉住女人的手,温暖,却不复以往的柔软,带着点点金属的质感,更脆弱,“别……别走!” 女孩子,一下子哭出来了。 紫铃玉笑着轻摇头,抬手给她擦眼泪,就像是当年听见大人消失后的场景,“别哭,你应该为了姐姐感到高兴。” 她用从未有过的轻松的眼神望了眼伙伴们,“当年不得已从主人身边离去,孤独在人世流浪了数千年,去过很多地方,哪怕被人供奉成神,午夜梦回我依然在寻找,终于,找到了。” 转头看去,长余朝她轻轻伸出手掌,一瞬间,她便看见了生命的理所当然。 “每个个体,最后都会有一个安放的地方。” 挣脱皎栀的手,女人头也不回地飞奔而去,与紫金巨铃融为一体,轻轻的旋转着。随着长余的召唤,巨大的铃铛急速缩小,最后变成核桃大小自发挂在他的腰间。 霎时间,神光越发凝练耀眼,长余的神格也发生了改变半面金色的神格上除了一滴血红的宝石外,再次多了紫金色的暗纹! 与此同时,神鉴出现在他头上。 “原始之神神农氏,司农业、炎火之职,恩泽为‘丰收’,血脉长存,信仰不息。” 众神齐齐一震,这位竟然就是传说中的炎帝! 灶神一边从心里压不住崇敬的同时,一边也在啧舌,原本以为是九重天大神,却从未想过这位常年与他们‘混迹’的竟然是原始之神…… 等等,他忽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也就是说长余、不炎帝大人实际上应该住在天外天! 正想着,却见那金色的神光眨眼到了邪妖泯生面前,一条条金色的链子犹如实质将其完全锁住! 任一双翅膀如何有力,任他召唤的邪现如何厚重,炎帝的手只往后一拉,才被挣开一些缝隙的链子顿时收紧。 泯生身后的长尾巴不断摇摆,爪子欲要拉扯链子却骤然被灼得冒出白烟! 原始之神被血脉供奉信仰,天性便不容任何邪现浸染! 意识到这一点后,泯生反而不再挣扎了,漆黑的眸子盯着炎帝桀桀笑起来,“想不到啊想不到,诸神天竟然还留了一个原始之神看家。” “当年差点让尔等得手,如何能不多做考虑。”一听炎帝提到当年,众神的耳朵便竖了起来,“我不惜自降神格,为的便是如今的局面。” 听到这里众神才明白,紫铃玉的本体竟然也是这位的神格的一部分! “那真是煞费苦心了。”泯生笑着赞了一句,“可有什么用呢?”他嚣张的看着对方,“说好听点是你留下来,实际上当年活下来的就你一个吧,上一任八恶只是主神大人力量受限时创造的,而面对如今的我们,区区一个你又能做什么呢?狂食!” 当他喊出这个名字的时候,长余忽然撤离了神力,转而将众神护住,眉头皱了起来,“深夜!” “知道了!”隔得老远,深夜直接丢下已经半残的尚言跑了回来。 众神不解,却知晓能让这两个戒备起来的绝非善类,果然,空间的邪现翻滚了起来! 这片邪现好似一片波涛翻滚的大海,下面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酝酿许久,许久,神明的眼睛都瞪得干涩,波涛渐渐小了,藏着的正主却没有现身。 有神明小声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 可没有谁能回答他。 金色的结界内,炎帝和深夜并排着镇守,白绕竹来到结界边缘,目光从邪现翻滚的中心移开,凝视一圈后蓦地僵住。 棠元悄声靠近,“怎么了?” “仔细看。”青年指着空间某一处露出来的飞鸟石雕,“方才这神域上的邪现累积之后应该看不见建筑才对。” 从七重天开始,每一重天的神域都不超过一手之数,相对而言每一个神域也就更宽阔,这片被邪妖控制的空间跨度少说也有百里,累积的邪现之多,无法想象。 “邪现减少了!” 棠元过于惊讶,声音传开,让众神狠狠打了个寒噤,这才发现这里似乎更森冷了一些。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铮鸣传开了,众神循声望去,心中骤然拔凉——一张紫红大嘴,把炎帝的结界啃出一个大洞! 那小孩,不应该说是小怪物,仅有七八岁孩童的身高,一双圆溜溜大得过分的眼睛,占了半张脸;鼻子很塌,嘴却大,一直开到耳后去了! 下巴几乎没有的他见众神看过来,竟然略有些羞涩的笑了,普通幼童这般笑多半天真可爱,而他,整个下巴都掉了! 他应该就长这样,脖子侧看与脑袋同粗,方便把嘴张到胸口去,然后露出鲨鱼一般的牙齿,密密匝匝,向后勾着,紫红的长舌头看着格外骇人! “狂食,再磨蹭下去主神该发怒了。” 听泯生提醒,狂食讷讷地点了点头,天知道众神是怎么在他脸上看出羞涩和歉意的,随即就被那张张合着发出咔咔声的嘴给骇住。 这一口咬下去,炎帝的结界直接破了! 随着他鼓起肚子一吸,空间中就卷起了狂风将众神刮过去,连嚎叫都没有被一口吞了! 虽说他吃东西的样子比起之前泯生来说‘文雅’很多,可是却很快,眨眼就去了两个七重天。 令众神更加惊恐的是这家伙不仅是胃口大,当扔过去的神器被他嘎巴嘎巴的嚼了,丢过去的神言之术被一口一口吞了之后,逃都成了奢望。 “都站到一处来。” 随着炎帝一声令下,所有神明再次躲进了他的结界。 不过这一次他和深夜却是站在外面。 “那个杀生归我,狂食归你。” 炎帝不计较他的称呼,也没有问还有一个怎么办,丢下一句小心后率先动手。 在他的神言之术将狂食围住时,深夜也一爪子将泯生的翅膀抓烂。 尚言好不容易用邪现恢复部分损伤,看见那只仿佛不知疲倦消耗的青丘狐恶狠狠地龇牙,盯着那白色的身躯思考要如何下手。 就在这时,轻蔑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在身边。 “这就是邪妖?真是又蠢又丑。” 尚言惊骇地扭头一看,眼前的青年身穿黑袍的青年一双澄黄眸子,眉间一点鎏金印记,这气息……他缓缓摆正身体,正面迎敌,“天封妖王。” 沧夜半眯着眸子打量着家伙,然后别开眼,朝深夜说道“小深夜我要和你换,这个太丑。” 深夜头也没回的给了个滚字。 沧夜依然保持那副高冷的模样,似乎是勉为其难的,再看向尚言时,已经不掩饰嫌弃。 “没想到……” “别与本座说话。”沧夜打断他,“丑。” 尚言“……” 虽然他是邪妖,对于外表也不那么在乎,可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强调长得不好看,一时间也怒了,“杀了你就好看了……才怪!” 说着几只长脚蓦地变长鞭子般朝青年飞去,空间中的邪现都被弄得到处飞散。 沧夜冷眼看着,一动不动,在那些脚来到两米外时轻轻向前踩了一步——寒冰从这些长足尖儿上开始凝结,瞬间蔓延到整个空间,不论是邪灵还是神明齐齐打了个寒颤,连游动的邪现似乎都受了寒速度慢了下来! 织女搓了搓手臂,“这才两年,沧夜的修为长得也太快了!” “九尾灵猫一族的功法……有这么厉害?”招徕摸着下巴问道。 牛郎跟着就否定了,“沧夜应当已经将他们的功法练到了极致,可是当年的寒冰可不是这等温度。”目光转向不远处的白绕竹几个,不言而喻。 是深夜亲自把《引雷诀》交给沧夜的,这个决定早在沧夜封王之后就已经定下,最后非邑却没看见沧夜那堪称奇迹的修炼速度。 天封妖王,他整个都已经被天道所承认,堪称完美没有任何锻造提升的余地,《引雷诀》之于他只剩下最后的强化特性。 明明是兄弟,还都是黑猫,他的特性与深夜差了十万八千里,便有了如今这等寒冰雪域。 尚言很快就将寒冰挣碎恢复了自由,“你真的很厉害,要不要考虑加入我们?” 啪! 沧夜直接隔空将他的脑袋打歪过去,“丑,别说话。” 第五百七十五章 信仰 能一口气将结界中的邪现吞掉三分之一,狂食名副其实的强悍,便是已经恢复神格的炎帝也做不到快速收拾了。 这家伙不像其他八恶那样,性子甚至还似乎透着单纯,只一样,特别能吃。 而且他不仅自己这张嘴特别能吃,放出来的分身也极其强悍一只只就像是蛤蟆一样跳动的东西张着一张大嘴,咔咔逮哪儿咬哪儿。 本体在这边缠着炎帝,分身就齐刷刷扑向另一边保护众神的结界,再有堕神和邪灵在一边虎视眈眈,原本坚不可摧的结界竟有些摇摇欲坠! 谁也没想到他还有这么一手,惊呼遍地! “炎帝大人!” 带着求救之意的呼声响起,饶是同样身在其中的灶神扁鹊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种时候是能让对方分神的吗? “我等还是一道撑着结界吧。”青砚语气中带着坚定,“我等到底是堂堂上重天大神,倒不必如此惊慌!” 他在诸神天一向有声望,又有扁鹊和灶神的牵头,轻而易举便将众神团结起来了。 白绕竹见状不得不承认,自命不凡也不尽是害处,身在其中他们一众妖使也跟着出力,只是今日收到的冲击太多,总有些力不从心的错觉。 人多力量大,今日一战,诸神天藏着的、到处走的都现身了,这股力量拧起来非同一般,结界奇迹的稳住了。 金色的结界上趴着大量黑色的‘蛤蟆’,跳蚤般卖力啃着,都是徒劳,让众神稍稍松了口气。 这边稳着,另一边邪妖的战场也有着拖长的趋势。 倒不是说不相上下,问题的关键在于邪妖斩不绝、杀不尽,这个充斥着邪现的天地中随时随提给他们补给,哪怕是残肢断体也能很快恢复。 如此反复,倒叫深夜几个无法放开了动手,因为顾忌着神力灵力的消耗,要是他们都完了,邪妖却还活蹦乱跳,那整个诸神天就该完了! “小深夜,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沧夜原本听着弟弟千年难得一回的求援心中熨帖,想都没想就来了,结果撞着当年毁了大半百鸟圣域的邪妖不说,还这么狠,心中的兴奋劲儿过了,只得感慨,这是他亲、弟弟。 亲弟弟隔得老远回了一句先打就不再多说,回头就磨爪子把泯生给撕了一通,然后退开,就像是故意给时间让对方恢复过来。 仔细用妖识感应这个空间的邪现流动,嗯,确实是用一回少一回,这是当然的,好歹是诸神天,哪儿能说弄邪现进来就能无数弄进来。 炎帝是最稳重最沉默的,他没有办法治这些东西,也不问深夜,不知是早已胸有成竹还是信任后者的本事。 两方战场都僵着,直到一声‘久等了’响起。 是凤叁。 见他完好无损,兽裔之民悬着的心也落下了,尤其是百鸟兽裔,虽说朱雀好像不如青龙强悍,但信仰就是信仰,只要活着他们就有底气。 但众神并不怎么看好,一开始就差点挂了的人,有什么值得让人等待? 深夜见那边的泯生已经快要修复完成,连忙飞到凤叁身边。 “磨叽,搞快点儿!” “怎么弄?” 深夜睨了眼坏笑的青年,“直接烧!” 凤叁点了点头,表示很赞同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然后便安静下来,闭上了眼。 怎……怎么了? 众神都不解的并着他,下一秒,被耀眼的红光灼了眼睛,那可真的是炽热的光,将整个空间都照得绯红! 白绕竹他们见过朱雀的本体,早有准备的护住了眼睛,因此比起那些不断喊疼的家伙来说有幸能再次看见朱雀圣灵的威严姿态—— 沐浴在涅槃之炎中,威严压来让人心中都滚烫起来! 他是朱雀,就算没有了力量,但他还是圣灵,本身的存在就代表着天地,此时高傲的飞在空中成为焦点,尖喙大张。 深夜亦是九尾飞扬,与朱雀一般酝酿着。 浅蓝与赤红的火焰同时爆发,直直地向下,巨大的火球带着一条笔直的尾巴砸落,骤然爆发,整个空间都被两种火焰点燃了! 漆黑的空间变成了红蓝的世界,无数邪秽邪现瞬息消散变成虚无。 邪灵和堕神也到处乱窜,最后聚在一起堪堪抵御着。 灵火与涅槃之炎无限的烧着,脚下的神域渐渐清晰起来,终于,烧尽了一切邪现…… 依然是漆黑的空间,这个认知让众神崩溃! 泯生的翅膀还剩下一道缝儿,可是邪现却没有了,这一刻,黑黢黢的怪物终于表现出焦躁来。 “没想到还有这一手?” 眨眼深夜就来到他面前,才愈合的翅膀又受创,这一次,整条翅膀都被扯了下来! 深夜噗一声把东西吐出来,一口火给烧得干干净净,“可以放开手打了。” 就像是信号一般,沧夜和炎帝的动作瞬间变得迅捷暴力起来,一把火过去,连带灶神那边也有时间喘气。 不仅如此,之前被抓起来当做人质的莫幽澜等丹坊众徒也逃离控制,跑进了结界,又壮大一份力量不说,也相当于一个小型的目的性胜利。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邪灵和堕神还在那边试图破除结界。 就在这时,青砚与扁鹊灶神几个讨论完毕,高声说道 “现在我等分开来支撑结界,只要等到炎帝大人腾出手来,便可将这些邪灵堕神赶出诸神天!” 一时间士气大增! 此时扁鹊、灶神、青砚等暂时先打头阵,好让七重天暂时恢复一些,这是个好法子。当看见不远处邪妖渐渐落入了下风,胜利似乎已经不远…… 炎帝原本也是这样以为的,如果不是猛然间感应到自己的结界被破的话。 惨叫声响起的时候深夜气急败坏的叫了一声糟,只顾得这边忘了一件儿重要的事情了! “绕竹!” “放心。” 白绕竹回了一声,手上早已将受伤严重的扁鹊灶神保护起来,九天玄女也反应极快的给招徕几个清理染邪。 手忙脚乱的做完这一切,望着站在对立面的几个家伙众神的心那叫一个寒凉——财神范蠡、笑面佛、丹坊四弟子,这才是相繇藏在诸神天中的暗棋。 在关键时刻突然爆发,打得众神措手不及! “范蠡!你在做什么?!”关羽的愤怒和惊讶是实实在在的,千年搭档一朝堕神,打击之大让他犹如火山喷发。 相比较之下,另一位财神就格外平静了,甚至可以形容为冷淡。 “我想更进一步。”范蠡不复以往的笑意盈盈,森冷的勾着嘴,“整天守着一个小小的财神楼,甚为厌烦,如果主神真的能统一三界,我想一定会很有趣。” 接下来不论关羽如何暴跳如雷也无法再让范蠡多说一句,他的旁边,笑面佛漆黑的面具已经看不出笑意,嘴角绷紧。 这些都是常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类,他们出入同一个集会,也一起召开过天罚台,甚至一天前他们还在一起言笑晏晏,然后他们堕神了。 在他们袭击了支撑结界的大神后,与外面的堕神里应外合破了结界,局面瞬间翻转。 青砚和扁鹊两位八重天三层的大神手上,观世音等佛神也染邪,被一众堕神邪灵包围着只觉大厦将倾,希望覆灭。 莫幽澜也不敢置信,一向为她说话的四师兄是堕神。 “其实当初是我拉玄都入伙的。”这位常年来最受忽视的丹坊一代弟子此时一脸从容自若,邪气的笑着,“说起来,诸神天中我应该是最早堕神的神明之一,大概,从育神院的时候就开始了。” 而他一路走来早已是千多年时光,也就是说相繇早在那时便已开始,不,或许更早,这是件细思极恐的事情,那个怪物到底在诸神天深入多少了? 这一想,相互打量的目光都变得飘忽短暂起来,谁知道某个亲近的人会不会在下一刻堕神? 猜忌,是军心不稳的根源所在,只要一开始就再难联合,白绕竹见状叹了口气,比起忌惮范蠡几个的力量,他们带来的心理影响才是最要命的! 扁鹊睁开眼睛时便是这幅光景,冷淡的脸上寒冰更甚。 “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永远也上不了台面。”这句话不知说给谁听,但谁听了都觉得像是在骂自己,他挡开白绕竹扶过来的手,猛地掏出一个白玉葫芦来,“看样子都齐了,本座今天就要给诸神天清理门户!” 说着将葫芦嘴一拔,碧绿的光芒便骤然射出弥漫了整个空间。众神后知后觉发现这是药粉,而且是带着浅浅香气的粉末,都纷纷抽了抽鼻子。 忽然,声声惨叫响起。 只见那些神格漆黑的堕神竟然都痛苦的掐着自己的脖子,原本完好的外皮迅速显出原形,黑皮,白目,但一接触药粉却冒出了嗤嗤的青烟,而且那些眼珠子都爆了! 饶是以范蠡和笑面佛这样的堕神,此时也难耐的颤抖着,“你这是……” 扁鹊难得笑了,虽然是嘲讽,“这得感谢我那好徒弟,天地至纯至净之水醴泉,加点东西对付你们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甚好。” 说完他面色忽然一阵潮红,噗的吐出了血来。 受伤太重了,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范蠡全力拍中背心,身体内部早已面目全非,连神力都无法支撑——信仰之力缓缓从他身体里散溢出来。 “不——”九天玄女扑过去扶着他,堂堂女战神嚎啕大哭,“你不能死!” 灶神原本还躺着,忽然惊醒过来,“怎么回事……咳咳!”跟着也咳出了血。 青砚被人扶着,此时亦是颤颤巍巍,见状不禁悲从心来竟如普通老人般热泪盈眶。 “如来呢?不是还有如来吗!”九天玄女望着一众佛神,似乎才想起来一般,“让他来!” 当今人类世界中,要问信仰辖区最广、信仰最多的是谁,无疑是释迦牟尼,然而如今诸神天存亡之际,竟不见这位佛祖的踪影! 谁知这一问,众佛神竟然都面色一滞,齐齐诵了一声阿弥陀佛。 “佛祖……百年前已离开诸神天了。” 没有人会怀疑观世音的说辞,因为他们不打诳语。只是先是听了天外天原始之神不在,如今又听释迦牟尼不在,他们身在上重天不知散仙天的苦苦挣扎,此时才陡然惊觉诸神天竟已空虚至此! 一切起因,当然不是偶然因素,或许他们一直都在面临这个问题却总在回避。 信仰之力缺失,即便如释迦牟尼这等神明也不复当年光辉。 此时悬浮在众神头顶上的只有一句话前途无光。 “不如都来我们这边啊!诸神天要完了,死守着就算我们今天不赶尽杀绝,以后也会因为信仰之力缺失而消亡可我们不同。”丹坊的四弟子此时拿出早已熟练了千年的本事,游说着,引、诱着,怂恿着。 “因为人类活着信仰会缺失,但是欲、望永远也不会减少,甚至会源源不断地增加,我们邪现,永远也不会消减!” 他把现实赤裸裸地剥开,展示给众神观看,不留一丝余地。 然而扁鹊只一句字就把他们打回了原形,“脏。” 尽管他此时信仰消散得更快,声音非常虚弱,却如同一声惊雷将快要迷失的众神惊醒没错,邪现与信仰本为同源,之所以要区分只因一个邪恶一个纯粹。 信仰可以被污染,但永远不能自甘堕落! 这样一想,众神的气势忽然就回来了——他们怎么能被这种脏东西欺压? 大战骤然爆发! 他们绝不允许自己的神格受到侮辱,倾尽全力战斗,不顾一切反抗! 深夜切了一声,“早干啥子去了?” “我觉得还行。”沧夜看得啧啧称奇,看弟弟一脸嫌弃只是笑了笑,忽然他脸色一变,“小心!” 谁知深夜却先来了他身前,以前百试不爽的灵火这一次竟然失效了,眨眼被混沌空间吞噬。 “厉害啊厉害……个鬼!”尚言飞舞着只剩下两根的复足,快速从混沌空间中汲取邪现修补身体,对于对面两个难看的脸色感到很满意,“你们以为烧了这里的邪现对我们能有什么影响?” 第五百七十六章 争夺空间 相繇能渐渐挣脱封印除了靠日积月累的邪现,最大的助力在于天地法则中的《源力》,也因此能使用混沌之力。 和非邑能把混沌之力植入妖使的身体中供他们使用一样,他也能将混沌之力给邪妖使用。 他们的混沌空间连通的应该是相繇所在的圣域——充斥着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邪现,比起信仰之力来说,邪现的获取更简单,人间界每天没分,随时随地地产生着,甚至不需要神格神庙就能得到。 “如今你们还能怎么样?一把火把人类都烧了?哈哈哈——” 泯生放肆的笑着,他身边的额混沌空间中邪现不断涌出,将这个空间缓缓充斥,然后蔓延到扁鹊等神明那边去。 “还不快动手?” 随着他一声令下,邪灵和堕神同时行动,就像是饿狼般冲进那些绚烂的神光中,没过多久惨叫声接连响起。 或是染邪堕神,或是直接被杀了的,鲜血、神光和邪现交织着,但最后剩下的就只有熠熠生辉的神格,等待着诸神天回收…… 到处是喊打喊杀的声音,有的神明上一刻还在于邪秽邪灵奋战,下一秒就被背后偷袭身首异处。战场上,尸体并不讲究什么规格,有的断口在脖子上,有的在腰上,有的直接被破成两半,或者残肢断体摆了一地。 他们的鲜血淅淅沥沥落在脚下的神域上,就像是下雨,将整个神域都染红了,然后又变成点点信仰之力消散…… 灶神都杀红了眼,披头散发,没注意背后有敌人举着刀靠近。 “大人!” 他猛地转身,恰好看见一个年轻女子被堕神贯穿胸口的画面,顿时怔住,“玉声!” 那白衣女子惨白着脸砰一声化作白貂,被灶神接个正着,小小的身体抖动着,粉色的小嘴里溢出鲜血,最后只说了一句小心便没了气息! “玉……声?” 灶神抖着手,即便有神格遮着,脸色也是惨白的,双目赤红怔愣。 这是他的神使,是除苍雪域之外跟他最久的,如今也离他而去了…… 铿—— 九天玄女替他挡下一刀,大骂道“这时候是能发呆的?!”她原本守着扁鹊都已经是肝肠寸断,偏偏这家伙也不让人省心!她推了他一把,“去扁鹊身边……给我,看好他!” 上重天大神除非是被一刀结束,否则消亡的过程都很漫长,只要他们挺过去就一定有转圜的余地! 女武神就是女武神,举着一把重剑势如破竹,无数邪灵堕神化作剑下亡魂,但这样大开大合的战斗也有弊端,比如说染邪。 她的神使就在身边跟着协助,此时因为神使契约的原因纷纷染邪,一块黑色上,白色的眼珠子滴溜溜转,看着格外骇人! 忽然,一个年轻些的少女停了下来,痛苦的嘶吼起来,“大人——救救属下!” 她要堕邪了。 九天玄女分身乏术,直接丢了一道净化术凝成的结界将她圈起来,“忍住!” 有一就有二,不止她的神使接连如此,其他神明的亦是,只是相比较之下她的处理算是温和的,因为她没有为了绝后患一刀将神使斩杀了。 “啊——” 可是能跟在在场众神身边的神使至少都是千年大妖,一旦染邪没得到清理,最后的结果至少都是变成邪秽。 一道净化术在这种充满邪现的环境中并没有斩草除根的用处。 保持着纯净的神光越来越少,终于,演变成了最糟糕的局面在邪现的温床中,一点点染邪都能导致堕神堕邪,遑论这样的大规模。 无数堕邪的神使都变成了怪物,他们嘶吼着,凝聚着,最后竟然变成了巨大的怪物! 漆黑的,看不出原貌,甚至看不出五官四肢,山一般漆黑的体表上布满密密麻麻的眼睛,若是仔细看就能发现它的体表是无数挣扎的妖使! 他们被邪念支配,终于将要撕咬的目标转向了以前的主人们。 九天玄女望着身边唯一剩下的却还带着染邪痕迹的神使,抿紧了嘴唇,目光一瞬间变冷,却又带着踌躇。 忽然,这个额头染邪的男子单膝跪下,虔诚地说道“请您举起剑来,能死在您的剑下是我的荣幸。” 九天玄女唤他的名字,渚黎,耳边充斥着怪物的带着众多情绪的嘶吼,没有下手。 “您是诸神天第一女武神,不会犹豫。”渚黎笑了一下,说道“而且属下决不允许自己对您拔刀相向。” 他扬起头来,正好看见九天玄女悬在他头上的剑光,噗嗤~ 渚黎睁开眼睛,偏头望着插入肩膀的重剑,纹丝不动,他的神情瞬间变得复杂,“大人。” 九天玄女转过身去,银色的铠甲带着锃亮的寒意,“本座乃诸神天第一女武神!”绝不会做出杀害自家神使的事情来,就算是为了诸神天也不行! 有神器镇着,就算是堕邪也无法挣脱。 “等着,本座要将其他神使都带回来!” 白色的神光瞬间如箭矢般刺入那怪物所在的地方,留在原地的神使好像感觉不到被神器镇压的痛苦,一心望着那道神光。 随着身体中的灼烧感越来越强烈,渚黎终于轻微的挣扎起来…… 神明就像是狂风暴雨的海上飘摇的小船,他们的光芒越来越渺小微弱,即将被淹没。 “小深夜,必须要想个办法。” 沧夜的语气终于凝重起来,好不容易打开的局面因为混沌空间瞬息瓦解,对手完完整整他们却在不断消耗,此时弱势已经初见端倪! 深夜与他背对站着,各自面对一只邪妖,闻言深以为然,目光不着痕迹地扫了眼这个空间,确实是混沌结界没错。 不过因为其中的神明太多,操控者无法压制他们的感官和神力,所以只有隔绝外界的作用。 见他思索的模样沧夜就知道有戏,忙问道“要怎么做?” “需要点时间,还要找白绕竹他们帮忙。” 沧夜瞬间了解他的言外之意,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果然是亲弟弟!” “能不能直说?” “两分钟。”沧夜咬牙,“两只邪妖这是极限。” “行。” 见弟弟一口答应,沧夜的脸更冷,“希望你今天不用给我收尸。” “我正想着!” 深夜说了一句瞬间用混沌空间离开这个战圈,沧夜留在两只邪妖的夹缝之中压力陡增! “哟,你弟弟不要你了。”尚言嘲讽地笑了。 沧夜瞥了一眼,“丑,别说话。” 他随即望天,虽然只是一片漆黑,可并不能阻挡霞光的落下,他眉心的印记越发鲜明甚至发光——天封妖王不仅仅是被承认的身份,更是天道赐予的天赋。 当借助了天地的灵力后,他的力量再次拔高一个境界,周旋在两只邪妖中间竟然能不落下风! 这边白绕竹也被深夜的想法惊了一跳,“你要再弄一个混沌空间?” “不然我们都得死。”深夜没时间解释原理,直说道“对面有三只邪妖,我一个抗不过,你们一起。” 白绕竹也不墨迹,这么些年来的默契让他们能瞬间聚合起来。 混沌之力本就是自成世界,不拘力量多少,关键在于操纵者的控制力,当深夜凝出一点往里面缓缓充斥灵力,试图让它覆盖这个空间时瞬间感受到了来自另外三只邪妖的压力! 他们就像是往盒子里挤气球,谁的结实就能把对方的给挤破,然后把这个空间占为己有。 白绕竹几个二话不说跟着抬手注入妖力。 当他们的力量都汇聚成一道之后,深夜深吸一口气,“开始!” 那一瞬间,他们都受到了来自另外三只邪妖的抵抗以及攻击! 沧夜和炎帝都同时发现了对手的僵硬,同时发力将他们狠狠重击,也给了另一边深夜几个突破的空隙,一鼓作气混沌空间扩张! “继续。”深夜微微压低前身,尾巴猛地竖起亦是力量全开。 白绕竹几个亦然,全身都散发着修炼《引雷诀》之后妖力的光辉,或是红色、或是棕色不一而论。 邪妖们在发现他们的企图后只是短短的怔愣,随后便全力与他们抵抗,对敌时也丝毫没松懈。 渐渐地,沧夜开始不支,两分钟是极限,可落入下风却是从一分钟后开始的,刻着时候深夜他们才开始。 当好不容易创造机会后,他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了,能借天地灵力打个措手不及,可这股力量是有数的,用完就没了。 咔嚓! 被尚言一只脚抡过来打中胸口,他几乎听见了肋骨断裂的声音! 身后又有破风声传来,他连忙撑起一道冰墙稍稍减缓冲击,却依然被打得如小炮弹般砸飞,落地时撞毁了一栋酒屋,一翻身便吐出了血! 这是第一次,深夜亲眼看着沧夜这种狼狈的模样,实际上并没有幸灾乐祸的心情。 “深夜,专心。”白绕竹提醒他。 “我知道。”不能前功尽弃,恰好这时他看见尚言和泯生一前一后到了沧夜身边。 下一秒,白绕竹他们只看见眼前一道白光闪过,深夜就不见了…… 众妖使心头同时一凌,糟了! 原本已经撑起有一栋房子大小的混沌空间瞬间缩成拳头大小! 不论他们如何咬牙支撑,另一个混沌空间传来的力量都叫他们力不从心,眼睁睁看着手上的混沌空间变成了西瓜大小,然后砰一声扩张起来,稳稳地扩张! “……” 宝炙轻轻拧了下非涂的胳膊,“疼不疼?” “不疼。” “果然是做梦啊。” 这时非赦木木地回了句,“你掐的是我。”顿了顿又说了句,“很疼。” 到底是谁在帮他们?众妖使不敢深想,怕不是那个答案会感到失望。 “哟,好久不见!” 听见这声音,他们激动地抬起了头——第一反应,深夜又回来了?但仔细一看又发现这家伙虽然颜色、体型甚至是苍蓝的火焰都和深夜很想,但明显不是同类,这是灵兽。 白绕竹最先想起来,“焰俎?” 大老虎点了点头,“我们来帮忙。” 听他说我们,众妖使这才发现他不是一只,还有另一只,当看清是谁的时候,众人方才的失望再次变成惊喜。 “吱!”圆圆的毛球蹦了蹦,朝他们挥了挥爪子,如果不是场合不对,此时肯定会扑过来和他们抱在一起,软软的童音响起,“好久不见!” “小雪球!”皎栀惊喜地捂着嘴,“你活过来了?” 当年他们明明亲眼看见这小东西被青丘圣主杀了! 贪食丸眨了眨冰蓝色的大眼睛,长耳朵扑了一下,“嗯,不知道怎么就醒了。” 白绕竹似是想到了什么,此时竟然笑了,“她也来了?” 就在这时他们的混沌空间竟然抖动起来,竟然瞬间将邪妖的混沌空间覆盖了! “怎么可能?!” 感受到混沌空间的消失,泯生大叫起来,不等他想明白一股危机感袭来,他猛地侧过身去,却只来得及看见白色的纤手把翅膀扯走的画面。 “邪妖果然厉害。” 从混沌空间中走出来的少女一把将东西丢回空间,看着那翅膀被吞噬后招来干净的水洗手,“真脏。” 这下子所有妖使都觉得今天没白来,自两年前大人消失后,泷幼也跟着不知去了哪里,此时再见,尽管还是那张小狗神格,可不论是声音还是形体少女的青涩尽去,取而代之的是年轻女孩儿的美丽醇熟。 “泷幼大人!” 相比较之下,泷幼的反应显得非常成熟,她不会再蹦蹦跳跳,不会再哈哈大笑,而是红唇轻轻勾起,眼神变得柔和,真心实意地、由内而外的喜悦,“我回来了。” “沧夜,你怎么样?” 深夜无法化成人形也就无法把兄长扶起来,焦急地围在他身边走,大爪子想碰一下又怕加重伤害。 “把他放进空间里去。”泷幼走过去,打量着深夜,两年不见,这猫却是变厉害了,可还是没长进。 “我知道!” 深夜瞪她一眼,把沧夜放进去,“那个泯生交给你了。” “要你说!” 两年并没有让他们的关系发生任何改变。 第五百七十七章 那根神器 重新设立的空间,主人改变了,主动权相对也变了,通过混沌之力压制邪灵和堕神,通过混沌空间注入信仰之力让众神恢复。 尽管依然处于弱势,但确实有好转。 深夜不知道泷幼这个小丫头是怎么做到的,两年之内实力大增,竟然能和邪妖打得不分上下,他仔细看了看那丫头的神格,嗯,确实是神力没错。 “那真的是泷幼?”织女抽空问了一句,“这么厉害?!” 女孩儿消失的两年,毫无声息,他们在人间界诸神天到处都找过,甚至还动用过神鉴,都一无所获。 “大概用混沌之力把自己的行踪隐藏了。”牛郎如是猜测道。 泯生再次被女孩儿的神力灼伤一大片,身体表面的眼珠子纷纷破了,这于他而言乃极大的痛苦。 这丫头的神力有问题!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连忙退开与尚言站在一处,开口第一句就是“轻敌了!” “现在空间被封,我们和外面的联系断了!”尚言的语气好不到哪里去,被深夜虎视眈眈地盯着,丝毫不敢放松,“主神大人呢?” “没反应!” “难道……嘶!”说到一半尚言的长爪子又被深夜扯下一根,只好再躲开一点,语气森然,“看样子只能用那个方法了。” 他们急,相繇也好不到哪儿去,看了眼青灵,对方脸上并没有他预料中的鄙夷或是嘲讽,平静得好像早就知道是这个结局。 他召唤出《源力》打算控制混沌之力将对方的混沌空间给破开,凭那几个妖怪弄出来的东西,怎么可能敌得过他有法则在手。 结果一试之下整个身躯都僵硬,怎么可能几个字脱口而出。 青灵也发现了,试着用混沌之力干预那片空间却发现如同触碰到了铜墙铁壁,竟无法撼动半分! 在这之外还有一道混沌之力,那是相繇的,这两个都是伫立在这个位面顶端的家伙,此时面面相觑,脸色都各自变了。 一个带着些微讶然和疑惑,还有点点喜悦,而另一个,已经是暴跳如雷了。 不用说,他们肯定都猜到了同一个可能,但相繇坚决不信。 “不可能!” 青灵的表情变化不大,但是从略微放松的嘴角,还有鼓动松缓的灵力能看出他此时心情甚好,微微一笑说道“那拭目以待,你的邪妖会给出答案。” 如他所说,毫不知情的邪妖已经考虑完毕,开始他们的致命反扑——尚言与泯生两个忽然都抛弃了怪物的形态,整个化成一摊液体似的东西,猛地撞在一起! 融合了! 他们本就是相繇用邪现造出来的东西,只要抛弃了最外层的形态,本体其实都是一样的。 二者一经融合,整个空间都刮起了森冷的狂风,尚在与众神打斗的邪灵与堕神竟都避之如蛇蝎,丢下对手逃了! 众神看得一头雾水,不过很快他们就知道原因了动作不够快的邪秽、邪现竟然都被两只邪妖融合的怪物吸过去,如同陷入沥青般被吞噬了! 吸力越来越强,很多神明都不断地往那边移动,最后还是炎帝出手才保住他们。 而那怪物本身的体积没有任何改变,唯一增加的是越来越强的威压,当那鲸吞海吸的动静都结束时,短短的静默了片刻,忽然,一声咆哮响起,竟然让余下半数神明都吐血倒地—— 出现在众神面前的是一只尚言与泯生怪物的结合版,复足,蝠翼,大约有两丈高,硕大的身形衬得众神越发渺小。 它张口一喷,漆黑的邪现如山洪般倾泻出来,无声地,汹涌的,淹没了众神! 绝大部分神明连惨叫都没能发出,瞬间被镀上黑色,染邪了! 没有任何余地,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即便是深夜与炎帝都无法靠近那怪物分毫! 蓝色的灵火被压制的只剩浅浅一层,微弱的晃动着,白色的毛发上沾上了黑色,眼看他们也要坚持不住,一道碧绿的结界将众神笼罩。 阴冷的窒息感消失了,众神尚未感慨那温暖的神光,接踵而来的灼烧感令他们纷纷叫出了声——净化染邪时的痛苦他们都很熟悉,可这样全身面积的净化,就像是被丢进滚油中反炸,冒着焦烟。 但这净化术的效果是真的好,原本全身的染邪都在块块的消失,形容得贴切些,他们此时就像是斑点狗。 疼得眼睛都红了,但没有一个声音喊停,甚至都在祈祷这个结界的主人坚持住,因为谁都知道如果这个染邪不清除一定会消亡。 可上天似乎没有听见他们的乞求。 “泷幼!?” 年轻的女孩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左手撑着地,右手颤抖地握着一根碧绿的树枝,往内注入神力。 “没……事。” 泷幼嘴上逞强,可声如蚊呐,原本红润的小嘴此时煞白如纸,尖尖的下巴带着青白备显脆弱。 “不要净化了。”白绕竹蹲下去扶着她,“只开启结界,可以吗?” 这么多,都还是大神,凭她一个来净化实在无疑是强人所难。 泷幼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莹绿的光芒时强时弱,总体上在下滑,落下的绿莹莹的光芒也在慢慢稀薄。 不知谁喊了一句,“加油啊!” “我诸神天都靠大人了!” 织女听了直翻白眼,忍无可忍张口喝道“闭嘴!不是你们的命就不重要是吧?” 嫦娥此时顾不得周身的块块漆黑,心疼得喊道“丫头,别给我们净化了。” 其余众神闻言届时瞪起了眼睛,好歹没有说出牺牲小我拯救大我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来。 泷幼艰难地偏了偏头,虚虚的望了眼好友们,轻扯嘴角笑了,忽然倒了。 倒在一片毛茸茸中,深夜趴在她旁边,低喝道 “死丫头莫莽!” 看见他,泷幼才露出些微的怯弱的神情,握着神器的手指微动,蠕动着双唇,“控制……不了。” 深夜蓦地瞪大眼睛,凝视着那根树枝犹如看着吸血的水蛭,“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 说着就要把它拨开,结果爪子还没靠近,却被绿光反弹,肉球上陡然迸裂溅出鲜血! 红色的液体溅出去,没有落地,竟然都纷纷飞起来被那根树枝吸收了! 深夜深沉的瞥着那东西,靠在肚子上的丫头体温越来越低,他没有多想便把爪子上的伤口靠了过去。 一股吸力传来,血液都从伤口中出去涌过去了,这是无法抗拒的吸力,不能用任何力量阻拦。 其余妖使见状纷纷如法炮制,但血液从伤口上落下竟然没有被吸收! “这东西一如既往地挑嘴。” 不知何时走过来的凤叁白着脸,在自己手掌上划下一条口子,鲜红的、带着丰厚灵力的血液被一滴不拉地吸收了。 有妖族纯血和朱雀圣血的加入,泷幼的状况好了一些,可并没有彻底解决,因为主要的控制者到底是她。 天空中飘落的绿光暂时稳定下来。 望着众神都松了口气的模样,非八字的妖使们真是恨得牙痒痒! “可是总要想个办法解决。”顶着众神殷切的目光,白绕竹风轻云淡的说道“管那些外人作甚,先把你的神器收回去再说。” 泷幼靠在深夜的身上,微弱的呼吸着,竟然完全没有答话的余力。 倒是凤叁似乎十分了解这东西的口吻,“救死扶伤,维护秩序是这东西的本能。” 众人一听心就沉了,所以控制不了吗? “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有。”凤叁肯定的点头,“能供它使用的力量,或者能打断它的力量,二选一。” 非涂双眼一亮,“混沌之力行不行?” 希望在白绕竹的摇头中消失,“没用,我已经试过了,不过。”他顿了一下,掏出一团散发着白光的液体来,“这个或许有用。” 如他所料,信仰之力瞬间被吸收了,然而众人并没有高兴多久,当他们纷纷掏出存货浇上去,有瞬间被吸收后,终于意识到问题不是这么容易被决绝的。 这是净化邪灵得来的信仰之力,连杯水车薪都说不上。 而其他神明就更没指望,这么长时间的战斗,掏出来的信仰之力给这根破树枝塞牙缝都不够! 最后还是得靠深夜和凤叁的支撑“这么多神明,把我吸干也没用。” “不会吸干的,它不伤人性命。” 就像是为了印证凤叁的话,那碧绿的树枝将深夜的爪子一弹,便不再汲取他的血液,可现场已经没有能被它看上的力量。 泷幼嘤咛一声,慢慢蜷缩起来,显得格外痛苦,苍白的脸上沁出冷汗。深夜急了,连忙用爪子抱住她,吼道 “不是说不伤人性命?” “这丫头是主人,和它是一体的。”凤叁无辜的回答道。 泷幼痛苦的呻、吟忽然拔高,变成一声凄厉的尖叫,整个结界都抖了一下! “杀了你们!” 尚言和泯生凝成的怪物此时竟然就趴在结界顶上,隔着一层薄薄的绿光森然的俯视着他们,仿佛随时都能掉下来把他们碾压成肉泥! 砰,砰! 怪物就像是守着猎物的章鱼,长长的复足在结界上敲打着,震动传来,绿光都变得颤抖。 偏偏这时,咔咔的被啃食的声音吸引了众神的目光,他们同时倒吸一口凉气狂食正在大口啃食结界。 一口,一口,虽然缺漏都被不断补上,但所有的压力都落在了泷幼身上,偏偏这时候凤叁的手被弹开了! “啊——” 泷幼再也支撑不住这样的消耗,捂着头尖叫起来,她的神器上光芒一闪一灭,结界也跟着一隐一现,每一次反复,头顶的怪物就更靠近他们一分,这般交换的间隙越来越长。 当神光再次暗淡时,那怪物忽然来到了众神面前! 离他最近的神明短促的叫了一声,然后就被碾压过来的邪现吞没,转瞬原地只剩下一张神格。 在这个神明背后,是扁鹊,他此时身躯已经呈现出透明感,消亡的倒计时越来越短,更移动不了分毫! “不!” 泷幼虚虚的看见了,这是哥哥的老师,她已经半昏迷,恍惚中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双手握上了碧绿的树枝! 结界再次出现,就横在怪物举起的长足与扁鹊头的斜上方之间两尺的距离,下一秒又消失! 众神瞬间提起心来,结界再次出现,好像夺走了众神的呼吸,让他们目不转睛的等着它下一次暗淡的绝望。 一秒,两秒……众神依然不敢呼吸——漫天莹绿的光芒再次洒洒落下,像是初冬的第一场润雪,丰润,洋溢。 结界上稀薄的绿光厚重得犹如实质! 织女按住砰砰狂跳的心口,呼出一口气来,“这是?” 没有谁能回答她,因为此时众神的心情有过之而无不及。 泷幼望着不知道从哪里涌来的信仰之力,原本整个快要被吞噬的感觉消失,脑袋里爆炸的疼痛也瞬间缓解,就像是,有谁替她控制了神器一般!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混沌空间仅有一尺的直径,涌出来的信仰之力也只是光形态最普通的那种,所有人都在那混沌空间和结界之间来回观看,没有任何发现。 被强化的神光净化效果极强,用最快的速度把众神的染邪清除了不说,连快要消亡的扁鹊竟然也没有继续散溢信仰之力! 真正的劫后余生,让他都有些感慨。 然而染邪清除了,那碧绿的结界也消失了,他们再次毫无阻隔的面对着邪妖的威胁! 那狂暴的邪现风暴再次冲刷而来,席卷整个空间,下一秒绿色的结界再次出现。 “丫头你做什么?!” 泷幼握着神器,才恢复的神力闪电般被消耗殆尽,“不能……像上次那样!” 这次不用净化,可是却需要抵御两只融合的邪妖的攻击,更加令她难以支撑,不过两秒的时间竟然吐出了鲜血! “泷幼!” “泷幼大人!” 深夜一咬牙,再次扑向那根树枝,没想打竟然有一只手比他更快。 苍白的、细瘦的手,从混沌空间中伸出来,轻易将那根树枝夺走,轻轻地转动了一下,顺着那只手看去,是被混沌之力包裹住的人影。 可不管妖使们怎么感应,这就是一团混沌之力,直到看见那本熟悉的法则——《创典》 第五百七十八章 非邑回归 围剿丹坊一役,众神以为邪妖融合之后产生的无法抵抗的、令人绝望的力量已经是此行的最高潮,但事实证明,没有最刺激,只有更惊悚。 谁能告诉他们这个忽然出现的家伙是怎么回事? 相比较之下,非八字众妖使才是真正的陷入了呆愣—— 随着混沌之力缓缓退散,就像是沙一般流走,露出来人修长的四肢,全黑的着装,苍白的皮肤,最后是那张脸。 桃花眼一如既往的深邃黝黑,倒映着他们傻了似的表现,嘴微微勾着,吐出一句话来“我回来了。” 这一刻,众神都蒙了。 被天道毁灭的家伙回来了! 直到一抹倩影飞扑进非邑怀中,其余妖使才反应过来,饶是以非赦这样清冷的性子都一副激动到不能自已的表情。 他们都围在青年身边,克制着不要失态的扑上去。 “大人,大人回来了!” 宝炙可不管,人形不能扑,原形总可以吧,小老鼠一个飞窜来到他肩头亲昵地蹭着。 有这个开头,其他的纷纷效仿,一时间非邑身上都挂满了动物…… 许久,激动的心情才缓解下来,妖使们纷纷站在他身后,盯着他,生怕是在做梦。 不知何时深夜变回了黑猫的模样,看他终于‘得空’,动了动前爪又忽然停了下来,瞪他。 这猫,非邑眨眼来到他面前,看了两眼,弯腰拎起来放肩上,“站稳了。” “用你说?” 深夜蹲好之后扭头凑近他的鬓角,嗅了嗅,很熟悉、但是很新的气味,有点脱胎换骨的感觉,一瞬间眼神变得有些怪异。 这边欢喜之后,终于轮到织女几个的叙旧,他们全都用一副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比之当初以人类之身成神时还要强烈。 “不愧是你。” 总能一次次刷新他们的三观。 非邑但笑不语,望着不远处缓缓走来的白衣神明,恭敬地鞠了一躬,“老师,弟子回来了。” 扁鹊因为方才信仰之力的消散此时显得非常虚弱,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于这位而言,属于非常感性的动作,“嗯。” 力道有些重,非邑再行一礼,便转头向结界外的邪妖,神色平静。 或许是因为非邑出现得过于匪夷所思,也有可能是他方才出手保下众神留下的印象,忽然间,名为放松的气氛蔓延开了。 他们全都好奇的盯着,等他大显神通。 等了许久,非邑才有动作,慢慢走出绿色的结界,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力量波动,也没有神格。 不管怎么看都只是普普通通的人类。 泯生和尚言融合而成的怪物俯视着这个渺小的人类,看起来喷一口气就能弄死的存在,不知为何,却让他们有一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世人口中尝有八戒的说法,有八戒便有这八种欲、望,分别是杀生、偷盗、淫、妄语、饮酒、着香华、坐卧高广大床、非时事,相繇便是用这几种邪念分别造出你们来,算上已经死去的扶欲,还剩七个。” 非邑平静地望着他们,难以想象这是一个已经消亡两年的人能说出来的详情,如今众神眼中,除了知道他是非邑这个事实外,其余的皆一无所知。 甚至此时都已经不确定他不在的这两年是否真的被天道毁灭消亡,或许比起消亡,他们都更原因相信他是因为要追查什么而销声匿迹。 当然,当年曾经亲眼见过那一幕的神明不会这般左右摇摆,所以他们更加惊异,甚至惊骇。 “那又如何?”怪物吐出的声音驳杂而浩大,听来如雷响,它的翅膀和长足骤然挥舞起来,“都得死!” 非邑身上仍然没有任何的力量,在邪现临近时轻轻一踏,脚下便出现那熟悉的金色大阵,创典在他的头上旋转飞舞。 和以往大有不同的混沌之力从大阵中升起,鎏金色几乎要掩盖黑色,就像一只只粗壮的手臂将怪物抓住,紧紧捆绑着。 青年矗立其中渺小却令人战栗,抬着手隔空一握,混沌之力猛地收紧,原本尚可见形状的怪物砰一声化作了最原始的形态——漆黑的、流动的东西! 它们完全无法突破桎梏,在里面到处攒动,却无法抵御被混沌之力拉回契约大阵的力量! 各种尖叫,各种哭喊,各种告饶的声音充斥在这个空间中,非邑面前就像是跪了百十万人那般嘈杂。 他依然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深夜微微侧目,看见他眼中黑色鎏金的契约大阵,还有嘴角微微噙着的从未见过的笑意,就像是看穿一切的随和自然。 这种神情,深夜只在青灵的身上看见过。 终于,一口气就能让众神到处乱窜的邪妖被解决了,金色的契约大阵翁然亮起,创典飞了一圈后回到宿主身边,显得尤其乖顺。 混沌之力忽然又有动作,一直在空间边缘缩着的小东西被捉了过来,大眼睛到处转动着,挣扎着。 “不要,不要打狂食!” 这软软的童音,如果不是他方才骇人的表现谁能想象这家伙是邪妖! 这家伙眼睛很大,大光头,小身体,客观来说有点丑萌。 和之前两位同类的待遇不同,非邑只是把它抓过来,没有立刻将之摧毁。 见他迟疑,当即有神明吼道 “别心软,此乃邪妖留下便是万年祸害!” 非邑看了眼,是关羽,说得义愤填膺真情实意,“我做事,别指手画脚。” 说着将狂食放了。 “食欲在如今早已不是恶,没有被毁灭的必要。” 吃,不是罪,原本尚言也不用死的,因为谎言有存在的必要,可他错就错在要杀他。 狂食忙不迭要溜,在钻进混沌空间之前又回过头来对非邑笑了笑,“谢谢~” 前前后后不过两分钟的时间,三个领头的邪妖死的死,跑的跑,留下一地的堕神和邪秽邪灵,与众神面面相觑。 下一秒,无数混沌空间的入口张开,将附近的邪灵与邪秽纷纷吞噬,然后原地便只剩下堕神。 统一的漆黑神光与其余绚烂的神光隔空遥望。 非邑好似没有察觉到那份尴尬,“愿意接受驱邪的到中间来。” 话说一半,而若是不愿意的,结局不需多说。 看起来似乎很好选择,偏偏此时神明骨子中的自尊心不适时的发挥了作用,范蠡一声三思让蠢蠢欲动的堕神们如同按理暂停键。 “如今早已决裂,即便是回去诸神天又哪里有我等存活的余地?” 即便干干净净的回去了又如何,以后到哪儿都会背负上背叛诸神天的骂名,别的不说,光是别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们! 没有谁会比关羽此时的心情更焦灼,一边是千年交情,一边是被背叛的愤怒,他脾气直,语气更直,“你自己找死别拉上其他神明,只听说做贼的心虚,没听说过还要求着做贼的回来!” 不得不承认他说出了众神的心声,可这样一来堕神碍于颜面更不会回去。 果不其然,原本还有些意动的堕神再没有多余的动作,一个个就像是黑色的雕塑立在他们对面,怒目而视。 其间不乏千百年的好友分阵而待。 堕神拉不下面子回来,众神也做不到劝说背叛他们的人回来。 莫名其妙的气氛中,一声嗤笑响起,非邑直接插在两方阵营之间,“我竟然没想到,这个选择会这么难。” 在生命与所谓的神明的尊严中,有这么难选。 若众神的态度真的是千方百计的侮辱倒也罢了,不说低声下气,但一个真心实意却担得起,而这些堕神竟然都被自己所谓的假设给牵绊了! 当他说话时,堕神们的脸色一瞬间都难看起来,果然,非邑还是那个非邑,做事从来都不随大流,按自己的判断来。 “罢了,我对诸位的‘气节’表示佩服。”不轻不重的讽刺了一句后,他脚下的大阵瞬间扩张,覆盖住整个神域上空,所有神明在其中都变得渺小而脆弱,“既然如此我就不等了。” 即便是范蠡在看见这个大阵时呼吸都乱了,一听猛地一惊。 “你出尔反尔!” 非邑怪异地看向他,“分明是你们不应,怎么就是我的错了?”说完冷笑起来,“你们又是堕神又杀了那么多神明,看在你们都被相繇控制的份儿上已经给了改过自新的机会,难不成还要求你们回来?” 他毒舌一向不带脏字儿,可织女不同,对着这帮虚伪的货色早就气炸了,蹭蹭几步小炮弹似的来到前面,指着大骂道 “你们哪儿来的脸?!要不是看现在诸神天众神凋零会等着你们回来?没把罪人的名号安你们头上就是天大的宽恕了,还想怎么样?啊?” 女孩儿脸上的神格遮不住嘲讽鄙夷,“再说了你们都敢堕神,都敢这么陷害我们,还怕什么唾沫星子?老娘直接告诉你们,就算你们回来了,以后也是见一次打一次!”完了还补充一句,“还想我们给台阶下呢,反正诸神天都已经这样儿了,你们这些垃圾多了也不顶大用,少了也不可惜。爱回不回,不回去死,没谁拦着!滚!” 最后一个滚字堪称字正腔圆、掷地有声,众神听得怎一个舒爽可言,也不只是被这情绪感染,还是带着释放了怨气,一时间,众神这边谁都没有开口。 实际上他们并不恼怒于堕神杀了这么多神明,因为他们平日都甚少往来,全然陌生不说,何况到了如今的高度对于生死也都看透,遑论仇恨。 真正令他们愤怒的是背叛,是明知犯错却还想他们这边先低头,就像织女说的,为了大局。 可是憋屈啊! 织女的话就像是一根针扎在气球上,将这份憋屈如数放了,就是,爱怎么就怎么,就不惯的! 堕神这边也蒙了,他们都隐隐猜到范蠡那句话的意思——只要诸神天这边给一个准话,至少说出以后不为难他们的保证,他们就能没有后顾之忧的回去了——可明白归明白,此时的怨恨也很真实。 现在好了,不仅没有台阶,他们最后的一丝体面也被织女踩在了脚下。 偏偏非邑是个能来事儿的,好整以暇的听织女丢完狠话,再慢条斯理地催动大阵,誓将打脸进行到底。 在堕神们都憋着气儿的时候,他才安慰似的开口,“诸位要理解织女他们的心情,毕竟都在生死走了一圈。” 嗬,这话就有意思了! 要理解,怎么理解?当然是回到诸神天遭遇过后才能理解啊! 范蠡这次不孚众望反应极快,用生怕他反悔的速度说道“我等一时糊涂犯错,自当承担一切后果!” 这么多大神,驱邪是个很艰难的任务。 相繇能让他们堕神而不消亡,非邑就能把过程倒着实现,让本该堕神消亡的神明们驱邪并回到诸神天。 他们将神格都交到青年手中,看他将之丢进混沌空间也不知怎么做到的,拿出来时都已恢复原貌。 从绝望中被熟悉的神光拯救回来,有的被逼迫堕神的神明几乎喜极而泣。 再将意识海中的邪现种子都清除掉,其余的步骤便都交给众神进行。 事情就算是告一段落,非邑挨着把沧夜几个都治疗了,却发现气氛竟然更低沉了,尤其是几个女孩子,眼圈儿红着。 “玲玉姐姐她……”泷幼抱着她的手臂,乍一听这个消息泪如雨下。 非邑轻轻蹙眉,抬手拂去她的眼泪,温热的触感近乎烫手,笑道“这件事……” 正要说的时候一片金光落在身边。 这一位他不得不认真对待,“炎帝大人。”说完目光放在他腰间的紫金铃铛上。 炎帝好似没有感觉到,隔着跟当初早已不同的金色神格与他对视,说道 “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说着微微侧过身,露出身后的青年来。 白衣毛领,高贵逼人,熟人。非邑笑了笑,“不知半月公子找我有什么事?” “请你救救师祖。” 如果只是他一个这样说,非邑还会打趣几句,但如果所有丹坊剩余的弟子都呼啦啦跪在他面前请求,这种感觉就非常不妙了。 第五百七十九章 诸神天之新 众神这才想起来,此行的主要目的一是肃清丹坊,二是营救太上老君。 按照计划,由财神楼和炼器商行一道打头阵,先全力镇压丹坊众神,而另一边,炎帝则是潜入总部营救太上老君。 然而随着计划泄露,他们成为瓮中之鳖,经过一系列的曲折肃清丹坊的目的算是达到了,可是眼看邪妖都跑光了,太上老君却依然没影儿。 非邑不开口,丹坊众神当他记恨以往,莫幽澜跪着向前两步,五体投地,如果这是地上此时脑袋怕已经撞得砰砰溅血。 “我知道你记者以前我们做过的事,可平心而论师尊与您并无仇怨。”看得出来,她在诚心求人,“只求你能暂且放下昔日仇恨,只要救出师尊,我等日后任您处置,绝无怨言!” 这些年来,莫幽澜对于自己的野心丝毫不加掩饰,与几个师兄争抢话语权时,手段强硬,作风强悍,而此时,她的额头抵在非邑脚尖前一寸,声音不大,但清晰决绝。 身后幸存下来的丹坊众神跟着表态,不论是否如这女人一样的真心,可此时除了倚靠这个女人他们别无选择。 然而依然没有得到回应,哪怕一句落井下石或是咒骂都没有。 丹坊众神的心越来越沉,一时间竟生出几分前途怅惘的悲哀来,没有太上老君,他们便没有在上重天发言权;两位一代弟子、无数管事炼丹师堕神,即便被救回来,声誉也早已扫地,丹坊之名,听来竟成了笑话…… 其余众神都只看着,最高兴的莫过于炼器商行,这时候就怕人比人,大家损失都惨重,可比起财神楼失去范蠡来说,他们的那点损失就不足挂齿。 如今丹坊岌岌可危,那以后,他们的炼器商行可不就得问鼎诸神天? 这样一想,鲁班那憨厚木讷的脸上便扯出一个极不协调的笑容来……关羽远远地看见了,隔着红色的面具扯了下嘴角,现在笑还早着呢! 不管出于何种目的,或者没有任何目的,众神都没有开口求情,即便是炎帝,也只是碍于诸神天的大局起了个头。 这下子,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个身着黑衣的青年身上,还是个人类的模样。他似乎有点累了,靠在焰俎身上,凝视着丹坊众神,良久,才憋出一句话来 “你们……” 刷,低着的脑袋齐齐抬起来。 非邑抽了抽眼角,“总得告诉我你们师尊关在哪里吧?” 言外之意就是答应了! 惊喜的丹坊众神并不知道,被这么一大帮子神明跪拜着,换做以前,非邑也得倍感压力。可在两年后的今天,面对这些当初对他百般打压的神明,看着他们心服口服的后脑勺,心中既无快意,也无憎恶,竟已经能做到视往日仇怨如云烟,颇有些隔雾看花的心境。 深夜蹲在他肩上打量着他的表情,确定他此时没有多余的心思,爪子不由得紧了下。 可问题又来了,丹坊众神似乎都不知道太上老君被关在哪里。 “本座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炎帝这样说道。 可实际上这就是重要线索,凭这位九重天的神识也找不到的空间或是阵法,天底下可没有多少,偏偏还与相繇有关。 果然,狐半月肯定地说道“在混沌空间!师尊他就在这片神域中!” 师尊?非邑眨了眨眼睛,左右称呼与他无关,便点了点头,“如果肯定是这片神域的话就好办了。” 只见他缓缓抬手,一股奇异的波动瞬间传来,众神才反应过来,身体中那阵神力被隔绝的现象就已经消失了。 神格在脸上一消一现的空隙中,被非八字众妖使毫无容易扩张的混沌空间便缩成一丈大小,浮在他面前。 “找到了。” 随着他一声落音,混沌之力缓缓撤去,露出其中的黄、色道袍和雪白的须发。 “师尊!” “师祖!” 丹坊众神狂喜着围上去,太上老君保持着打坐的姿态,缓缓睁开眼睛,那双眸子里沉浸的东西很多,乍一看却又格外平静。 他遥望一眼远处还在进行的驱邪现场,又看向一帮子小辈,叹息道“难为尔等了。” 而第二句话却如一声惊雷响彻了诸神天。 “本座决定——解散丹坊。” “太上老君将玄都真君等一应堕神的弟子逐出师门,用不许他们用太上老君弟子与丹坊的名义行事;另公开狐半月关门弟子的身份,算上如今他的手下只剩下四个弟子侍奉。另外,范蠡离开财神楼不知所踪;炼器商行正在招收新弟子,报名的神明数量排起了长龙。” 两天过去了,诸神天的震动还在持续,这次战役中,神明消亡数量将近整个诸神天的五分之一!灵兽、神使更是不计其数,被摧毁的神域,浮岛虽然都已经被修复,可是在这之上的神庙与店铺却空出来许多。 不过非邑却觉得,诸神天这次算是破而后立,这次斩除清理的堕神无疑相当于扯掉了以后的祸源。 “圣域和妖族怎么样?” 方才还轻松一些的气氛忽然又凝重起来,白绕竹叹了口气,沉重地说道 “两年前百鸟圣域一役之后,百鸟圣主直接将此事公开,并与其他圣域的圣主联合商讨,在各大圣域中进行了一场惊天动地的肃清行动,这一系列的动作中兽裔之民……伤亡惨重。” 伤亡惨重都算是比较笼统委婉的说法,白绕竹心细,做好的一系列记录都按圣域按族类条分缕析。 翼望山圣域中蛟裔损失两位长老,三位嫡系族孙,其余族人十三人;钟山圣域中烛阴裔损失三位长老,族人七人;邦山圣域穷奇裔;天山圣域帝江裔……都是一列列触目惊心的数字。 比起这些年来如日中天的诸神天,这些数万年前遗留下来的兽裔损失更惨中,而且这还是他们自己肃清的后果,若是等到相繇真正出手,那时候爆发起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非邑按捺住心中的波动慢慢往后翻,等看到最后一页的时候,目光瞬间锐利,眉头紧皱,只因上面写着——瑞兽白泽、麒麟、凶兽饕餮不知所踪。 “怎么回事?” 这上面提到的三个家伙不是什么兽裔,而是和开明神兽一样的神兽! 按照当初的约定,他们应该都守在自己的圣域中,怎么会不见了? 白绕竹答道“其实当初各大圣域之间联系甚少,几位神兽本尊镇守的圣域他们更是不敢冒犯,因此……” 后面的他没有说,但非邑也已经知晓,等这次肃清行动开始时,各个圣主乘机拜访却没想到最后扑了个空。 “这事青灵知道吗?” 当初规则是他定下的,《天罚》也在他手上,没道理这些家伙消失了他却不知道。 “圣域之事,青灵大人全程没有出现,只有朱雀圣灵一直从中协助。” 有问题,非邑的直觉这样告诉他,看了看对面正襟危坐的白绕竹,他笑道“再大的事以后再说,你们先休息,等会儿我们一起出去逛逛。” 说是逛,其实就是带着这些妖使出去玩儿罢了。 白绕竹脸上的沉郁尽去,换上了笑意,“我去让他们都准备一下。” 等他回了楼上,不出意外地传来一阵欢呼,非邑摇了摇头,望着门外的车水马龙脸上的笑意到底被深思所取代。 不知是这两年的经历所致,还是创典带来的直觉,总觉得诸神天和圣域这一些列事件中有不可言说的联系。 诸神天的原始之神消失,圣域中的神兽消失,这两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或许,还应该算上沧夜成为天封妖王的这件事,隐隐的,似乎都指向同一处因果…… 可惜他如今依旧勘不破天道。 等到太阳下山,灼热的天气总算是消退一些,天夜城的海风吹来还有点热,贴在皮肤上很黏,但总比太阳烧人的时候好。 索性他们这里挨着大学,周边一圈都是娱乐美食,各种浪。 先去大排档撸串儿,搭上冰啤酒,连皎栀这样的女孩子都忍不住喝了两杯,深夜一只猫在桌子上用爪子点菜,引来不少人,尤其是女孩子的注目。 吃完了就该玩儿,游戏城、夜市……只能说也是他们非同凡人,不然这一趟下来最后得跑断腿。 在他们逛夜市的时候,半途还有织女几个加进来,凤叁刁貂两个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也都跑过来。 吆五喝六一大群装成普通人的家伙,回头率不少。 人类的肉眼看到他们的外表,可是其他族群的眼睛却是看见了他们的身份。 相比较之下,非邑一个普通人类待在里面就像是钻石珍珠里面的鱼目,他完全不觉,不经意一看,忽然瞥见不远处一个小摊上的饰品。 卖主是一个年轻的女人,他想了想,对旁边的白绕竹说了一声,“你们先逛着。” 说完抬脚去了那边,深夜蹲在他肩上,“干什么去?” “买点东西。” 他要买的东西,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实在有些不伦不类——项链,还是女孩子用的。 这个小摊主确实漂亮,一双细长眸子风情万种,深夜盯着她看了眼,莫名的哼了一声。 非邑远远看见的是一条银白色的链子,缀着一朵雪花状的坠子,坠子下面又点着一颗冰蓝的珠子。 他不懂这些饰物也觉得好看。 深夜怪异地看着他,又看了看链子,竟然直接说话了“你买这个作甚?当鞋带儿?还是裤腰带?短了。” “……” 非邑忽视老板怪异的脸色,询问价格。 女人看了看他,再看看深夜,视线忽然与那双金蓝双瞳撞在一起,打了个冷噤,忙笑道“您要用什么支付?” 这句话,换得个人来要么回答手机,要么回答现金,而非邑直接给了她一株仙药,“三重天仙药卿玉草,卖不卖?” 女人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卖,卖!” 链子到手了,非邑抛了抛便丢进了空间中,也不见得多珍视。 “你买来到底做什么?” “送人。” “谁?”深夜想了想那一屋子的妖使,这个链子拿来栓谁似乎都不合适。 结果非邑倒是轻咳一声,略微尴尬地岔开了话题。 织女几个能闹腾,非拉着他们不让走,要去通宵k歌,言说为了他的回归而庆祝,有这么个借口,非邑再要走实在是不讲情面。 一行人又原路返回开了个豪华包唱歌,一群神明妖怪兽裔,唱歌?那场面不敢想象。 非邑才听织女嚎一嗓子,顿时觉得讲不讲情面都无所谓了,连忙躲进混沌空间,才换来耳朵的干净。 唱得难听不是问题,最重要的是这帮家伙甚至连分辨好听与否的水平都没有,瞎起哄! 坐了一会儿又实在无聊,他便把才买回来的项链拿出来,端详起来,普通的妖晶石打造的,最贵的也只是下边儿的蓝色珠子,带了点冰玉的特性。 看完后他就把链子丢一边儿去了,掏出赤兽一合,翻找一些材料,看起来分明与那链子的颜色一致。 没错,他其实就是看中了这链子的款式而已。 开个价就当是买了这老板的创意,就如今的他来说,送出手的东西如果不是亲自打造那得多没意义,多丢份儿! 两年后第一次出手炼器,信仰之力从手上流过,感觉有些陌生,但是不生疏。 仔细检查着成品,他满意地点了点头,从开明圣域中得来的上灵级冰魄、地府中得来的幽冥银……种种珍惜材料配合着创典中的阵法,最后打造出来的是一件下品仙级神器! 正在高兴的时候忽然,又顿住了,不知什么时候,有关创典的一切似乎都已经烂熟于心了…… “这就是成品……喵!?” 深夜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只见他围着这链子走了一圈,忽然用爪子扒了一下,气急败坏地吼道“我的呢?!我的仙器!” 非邑头疼了,“仙器哪里有这么好炼?这只是材料达到了等级而已。” 但猫能妥协才怪,于是接下来直到回去的时间里,这货就一直在意识海里念经似的念叨要仙器要仙器,以至于非邑忘了问凤叁黄元央怎么没来…… 第五百八十章 自己创造了自己 第二天深更半夜的时候,非邑拿着新鲜出炉的链子出神,这两天泷幼那丫头又跑了个没影儿,据深夜他们说,这两年来她从未与他们联系过,总觉得捂着什么秘密的模样。 他的房间就在靠街的这边,通过窗户能看见清凉的月亮,而此时,这轮圆月却因为妖气的影响而变得有些泛红。 想了想,他直接打开窗户跳了下去。 街道对面的房顶上,一只修炼出了两条尾巴的红狐狸背着月光正蹲坐着,狭长上挑的眸子盛着冷光,尖尖的嘴中,两颗尖利的牙齿露出来,像是笑,又像是凶狠地龇牙。 一只有着近千年修为的妖怪,在天夜城不算顶尖,但也属于出头的一类了。 “找我有什么事?” 那狐狸一跃而下,在空中翻转两圈落地时变成了一个女人——今天在夜市中遇见的饰品摊老板。 “小女子红湖,给道长您见礼了。” 狐族一向出美人,纤弱的身段盈盈一拜,是个男人都移不开眼睛。 何况,狐族善媚术。 非邑一挥手,状似无意的将扑过来的妖气赶走,轻笑道:“找我有什么事?” 红湖见他面上并无不悦,眼中喜色闪过,“今日见道长法力高强,小女子有一事相求。” 非邑将她的称呼在心头滚了一圈,忽然问道: “你来天夜城没多久?” “这……是的。” 女人讷讷地看着他,非邑没打算解释,这很好想明白,天夜城中但凡居住过两年以上的妖族对他不说了解得一清二楚,但绝对不不至于连他的面貌都不知道。 不知道他是谁,除了这两年新来的不作他想。 “不是有事情,说。” 青年语气平静,让红湖忽然又有些不确定了,她仔细打量对方,心道不会有问题的,若是被发现了这人肯定早就怒火中烧,没道理这般表现。 定了定心神,她用极为动听柔媚的声音说道: “小女子来自荒砂城,自幼与妹妹相依为命……” 非邑耐着性子听她讲述一大段故事之后,总算得出有用的信息:她妹妹受伤了,需要仙药医治。按这女人的意思,只要能治好她妹妹,她什么条件都答应。 说话的时候,她含羞带怯的眸子若有似无的飘来,一双葱白玉手绞着红裙的腰带,偏偏脸上还带着两分方才说起悲惨遭遇的盈盈泪光。 啧,是个男人都不能拒绝。 非邑抬了抬下巴,“带路。” 两人一前一后从街对面的小巷子穿行远去,这边非八字的二楼毛球和蛇一排站着,目送他们大人又出去浪了。 “这么个小妖,有什么好玩儿的?” 非涂颇为不解,也只有他们这样修炼了《引雷诀》的三百年小妖敢用这种口气说话,要实打实论修为,他们几个加起来都不够人手指头碾。 白绕竹不认同的摇了摇头,低声道: “大人向来出手必有打算,明天都有任务,休息吧。” 妖使们都各自回房间去了,只有深夜还蹲在窗户上,望着那家伙一脚一脚的步子,一跃上对面的街道跟了上去。 白绕竹见状并没有多说什么,反正那一人一猫从来都是形影不离的。 这边红湖带着青年穿过小巷子就到了另一条街这边,寒山的小吃店竟然还没有打烊,想来是等着不远处网吧里的夜宵生意。 门口是寒山的得力干将,一看见从隔壁巷子里走出来的青年堆上脸上准备招呼的笑意顿时垮了,此时这个魁梧的汉子内心正在骂娘—— 虽然早听说这位回归了,也已经去拜访过,可此时他一个小妖单独面对这位大神能控制住不变会原形就不错了! 再一看边儿上的女人,分明是不明就里的模样,莫非……一个不好的猜测在心中慢慢形成,恰好那个女人一脸戒备的看过来,像是看一个要截胡的对手。 牦牛妖:“……”他在思考要不要作为同类提醒提醒。 但非邑并不让他开口,淡淡地一瞥,冷声道:“麻烦给我准备一碗凉皮,麻辣不要醋,等会儿回来拿。” 魁梧的汉子眼角一抽,忙挺胸抬头站直,“是!” 他保持这个姿势目送那个殷勤带路的女人离去,好像在看一张蹦跶的狐狸皮,忽然,身后传来一股好似无意间泄露的威压,冰山一角的力量让他腿一软噗通跪倒在地! “我要一碗拌面,不要青菜不要辣,牛肉的!” 深夜丢下一句便不见了,徒留牦牛妖被最后‘牛肉的’给吓得体无完肤,听这位大妖的意思难不成暗示他割肉相送? 直到一路疾行到市中心某处正在装修施工的地下超市停车场,红湖才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非邑手插在兜里,四处看了看—— 漆黑幽深的地下通道中,夜风呜呜的灌进来,将旁边用来遮挡建材的塑料布吹得不断翻飞,发出刺耳密集的声音,就像是正要挣脱锁链不断咆哮的怪物。 女人鲜红的身影背对而立,忽然,一张红眼獠牙的脸猛然凑近! 鼻翼两边、眼下布满了凸起的横肉,额角脖子青筋尽显,尤其是她白森森的牙齿,快要长过下巴。 嘴一张,脖子上的筋就像是皴裂的土一般撑开,鲜红的带着黑色业障的妖气扑面而来! 她在一米外咆哮,非邑的额发被妖气吹动起来,衣衫鼓荡,一动不动,问了句干什么。 “交出你身上所有的仙药!” 女人的动听的声音不再,嘶哑且刺耳,毫不掩饰贪婪的光芒。 “我看你的妖气业障无数,如果再伤天害理就会遭天谴的。”非邑掀了掀眼皮,“而且你最不应该动我。” 妖怪对上神明,最容易遭天谴。 而且以他现在的实力等级,哪怕是冒犯也极易挨雷劫。 “区区一个除妖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除妖师常年与神明有接触,肯定有不少好东西!” 原来是今天‘财产’外露惹的祸。 一时间非邑都不知道该说这妖怪天真还是贪心不足蛇吞象,或者和许多人类一样,妖怪才进入人间界历练也会有这种以自我的眼光看待一切的阶段? 大约还忌惮着渡劫,妖怪似乎并不想杀他,只在一旁威胁恐吓。 没过多久,非邑便皱起了眉头,他此时正站在地下通道的入口,抬头能望见天空,虽是夜晚,但能看出空中透亮无云。 确实,没有天谴。 以这妖孽身上的业障程度,别说对他释放敌意,哪怕是小小的一重天神明,此时也该引来天谴了。 非邑叹了口气,正要说什么,那妖怪却忽然发了疯,猛地扑过来,他只看见眼前红光闪过,肩上便一阵剧痛。 竟然留下了三道血痕! “我的耐心有限,如果你再不交出来就等着死吧!” 非邑后退几步远离她,谁知这妖怪又要动手,这让他也不得不动手,不过这一次他动作慢了些。 蓝色的火焰轰然从外灌进来,凶相毕露的女妖顿时惨叫一声,化作一只皮毛被完全烧焦的狐狸,连攻击者是谁都没有看清便朝着地下通道深处逃走了…… “你下次能不能悠着点儿?普通的衣物被你的灵火一燎就废了,很贵的。”非邑一边将衣服上的黑灰拍落,盯着袖口的焦痕一边叹气。 深夜从外面的灌木中跳下来,哼道:“我现在赚了很多钱,养你绰绰有余!” 非八字的存在本来就是为了赚钱养妖使,在人间界生活的,这两年非邑不在,他们都是按照各自接任务来分配的,多劳多得,偷懒挨饿。 以深夜日益精进的实力,几乎没有任何订单能难倒他,是以,这猫现在很有首发 “那我还得抱你的大腿是吧?”非邑想想都能把自己逗笑了。 他很认真的开玩笑,但是深夜缓缓升起的情绪却让他们再也笑不出来。 漆黑的夜色中,这猫的皮毛颜色淡化了,随之变得突兀冰冷的,是那一双金蓝双瞳。 “你……到底是谁?”他慢慢踱步来到青年面前,蹲着,盯着对方,“你的气息是非邑没错,可太新了,就像……一个才出生的婴儿。” 那天他仔细嗅过,完全可以确定这个人曾经近二十年沾染的其他气息都消失了,就像曾经经历过的一切的痕迹都没了。 非邑笑不出来了,回望着猫探究的复杂的目光,一抬手,混沌空间将他们笼罩了。 他盘膝而坐,点了点面前一尺的地方。 深夜迟疑了一下,慢慢走过去蹲着,结果一听就差点炸毛。 “两年前,我确实死了。”非邑被深夜猛地竖起来的飞机耳逗笑,便给他挠了一下下巴,让他放松,目光转向别处,“躯壳、灵魂,荡然无存。” 听一个活着的人谈论他灰飞烟灭的过程,实在是……深夜不自在地动了动前爪,“然……然后呢?” 又停顿片刻,非邑直勾勾地盯着他,说道: “如果我说我用混沌之力重新创造了一个自己,你信吗?” 深夜:“……” 他当然不信,可这绝对是事实,因为刚好摆在眼前! “我从一年前有了意识,又花了大半年恢复记忆,当然,时间过程只是我自己推测的,因为在那里连自己的存在都是模糊的,遑论时间空间。”非邑娓娓道来,说不上惊喜,也谈不上恐惧,“感应到你们有危险,我才开始试着挣脱那个地方,然后就回来了。” 说完后,一人一猫大眼瞪小眼。 深夜伸长脖子自下而上看他,“说完了?” “说完……嘶!爪我干啥子?!”非邑甩了甩手瞪他。 结果深夜更理直气壮地瞪回去。 “那你的实力是怎么回事?就这么睡了两年就能杀邪妖了?还自己创造自己呢!你怎么不把自己弄成青灵那样的圣兽?不是更厉害!”黑猫说得唾沫飞扬,大有不说清楚今天就没完的架势,“还有,你的神格和神力是怎么回事?!” 非邑轻咳一声,别开眼睛,“我一直都能不用神格运转神力,这有什么?” 如今深夜也学会呵呵式冷笑了,“如果你还是个神明,刚才的妖怪还没动手就被天谴劈死了,何况如果你有神识神力的话,那种小妖怪能近你的身?” 青年正要再辩解两句,深夜却猛地拔高声音。 “如果你自己心里没鬼,今天就不会借这个小妖来试验!” 幽深的通道中,深夜低沉的嗓音高亢的回响着,这是第一次,他认认真真地生非邑的气,而且刷新了有史以来的记录。 非邑本来就心虚,此时看他气得胸肋骨都凸起来,胡子直抖的模样跟着心里一憋,良久,叹了口气把他给拎过来,放腿上顺毛。 “这火气,别把自己给烧着了。” “滚!”深夜推开他的手,还是气得不行,过一阵儿又看对方没反应,转头一瞥,一张愣神怅然的脸在黑夜下无所遁形,憋了半天,“干啥子?” 非邑回过神来,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我只是在想这到底算是怎么回事?” 此时再看,他似乎又显得格外平静了。 这也是深夜觉得他改变过大的地方,放以前,这家伙不早得跳起来火烧火燎,哪儿还能这么云淡风轻? 默契使他们能看懂对方的眼神,非邑勾了勾嘴角,“是不是觉得我现在特别的佛系?” 黑猫老实点头,他觉得这家伙要是就这么面临生死也不会大惊失色。 “其实……”非邑顿了顿,“我在那个莫名其妙的地方,或者说是创典的空间中,没有任何的外物的地方,想了很多。想我们这几年的经历,想以后的打算,渐渐发现其实想要的就只有最开始的目标。” 这么些年来兜兜转转,都是为了实力,为了救出老头子,但不可否认的是心中也埋下许多恩恩怨怨,可经过这两年的沉淀后发现:似乎都不重要了。 “所以我的身世到底如何,这一切神秘事件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都已经不值得探究。” 深夜果然不再多言。 只是,非邑为什么不能使用神力,无法召唤神格,却依然能与他进行神使契约的沟通种种谜团总有被揭开的时候,只要他们没有停下的话。 第五百八十一章 无谓 “所以你现在对混沌之力的控制算是得心应手了?”等牦牛妖把牛肉拌面打包好,深夜吸了口气,味道不错,忽然问了一句,“怎么不是牦牛肉?” 哐当一声,魁梧的妖怪吓得把手边的盘子都给打翻了,非邑才挑好的配菜撒了一地。 他看了眼抖筛子似的妖怪,抬手给了深夜一个脑崩儿。 拎着好几盒宵夜,一人一猫在空寂的小巷子中穿梭,非邑继续回答方才的问题。 “现在我能用来打架的就只有混沌之力。”他顿了一下,终究还是说道:“其实,主要的原因在神格身上,因为没有神格转化信仰之力,自然就不能使用神力了。” 如果是以前深夜或许不会懂这句话中的未尽之意,不过现在一听就想起了这家伙前两天回来时的场景。 他确实不能用神力了,可却能用信仰之力直接代替神力,神言之术、炼丹炼器全都不在话下,就像是使用尚未加工过的最原始的材料。 因为过于匪夷所思,怕引起众神的多嘴关注便没有暴露。 非邑心里想着事情,一转头就在夜色下对上自家猫探究的双眼,打趣一句,“是不是觉得我很厉害?” “我在想,天地法则到底有多作妖。”能把一个普通人类变成现在这种情况。 回去的时候白绕竹几个果然还没有休息,实际上如果不是为了配合非邑的睡眠时间,他们根本不需要这种睡眠,这会儿多半是闻到食物的气息才爬起来的。 “就只有凉皮和拌面,自己挑。” 考虑到有肉食属性的,他还额外加了俩卤鸡腿。 东西不见得多好吃,关键抢着才有味道,非邑洗漱完了待在房间中,没有睡意。 以前还是个正常神明的时候身体就在逐渐被改造,不再过分依赖人类的生活习惯,而现在,他觉得自己永远不吃不喝不睡都没问题。 他嘲讽地笑了笑,自己还算不算是个人类都不知道,从混沌之力中创造的身躯到底为何谁也不知道。 “看起来你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惶惶不可终日。” “或许我重新塑造自己的时候特意把胆量的上限给提升了。” 非邑睁开眼睛看向来人,青灵,以往高不可攀的人也变得普通了,他试图插科打诨跳过这个话题,可是来人并不愿意。 这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此时用格外深邃又疑惑的目光看着他,道: “我以为你应该有很多问题要问我。” “我也想。”非邑苦笑一声,指了指房间中临窗的椅子,“可实际上具体过程连我自己都模糊不清,你信吗?我醒过来之后就保持着意识的形态在那个空间中飘荡着,直到感应到深夜他们有危险才活过来。” 在青灵面前,他如今的状况绝没有隐瞒的可能,可对方既然没有告诉他答案,那么这些状况如今就是无解的。 青灵随意坐下,叹了口气。 “我查阅了兽裔的所有典籍,没有像你这般的例子。” 死而复生不是没有,只要灵魂不灭在他们那个年代活过来都不是问题,像非邑这种不仅把死人从轮回路上拉回来,自己还从天道毁灭中逃脱了。 当真是开天辟地第一人! 青灵看着这青年,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脱离了控制,他将这样的感觉说了出来。 这不是倾诉,而是提醒。 “我知道了。” 非邑盘腿坐在床上,不受控制地将目光所及的床单给抹平,以此缓解内心中的不安。 青灵通感天地,又是天罚的掌控者,监督三界秩序,他既然说脱离了控制,就说明他非邑重生这件事——就是脱离了三界秩序! “难道我现在就是个异数,随时都面临着被天道发现然后毁灭的危机?” 青灵面对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却发现无法下结论,只好模棱两可地说了一句:“理论上是这样。” 事实证明,理论只是理论。 接下来数天时间,非邑随时关注了头顶上天空的变化,或晴方好,或雨骤急,几度风云变幻却都不是因为他。 整天出去乱逛天道就跟眼瞎了似的没看见他,安全无虞,可正是因为这样青灵反而越发看不透了。 随着他回来,非八字的生意猛地提升一大截。 “非邑大人,这是在下寻找的七生墨株,特来请您出手炼制一颗云墨丹。” “非邑大人!”一名老妇人硬是挤到前面来,扭着腰,“奴家这里有一块尚好的冰魄,想请您为奴家炼一个储物镯。”说完硬是隔着神格抛了个媚眼。 这个从皱纹褶子中飞过来的眼神让非邑猛地打了个寒噤。 深夜看了不解地问道:“她眼睛里飞苍蝇了?” 这猫说话从来不会掩饰声音,赶往非邑面前挤的哪个不是耳聪目明,诡异的沉默当即蔓延。 白绕竹走到后面的门口跟着抽了抽嘴角,适时开口解救他们家大人,“舞猎大人和昀川玉大人遇到些难题。” 非邑如获大赦站起来,不顾身后一众神明的挽留跑了。 众神伸长了脖子去看那道小门,可那么短的距离怎么看都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洞。 “各位。”白绕竹笑眯眯地打断他们的视线,熟练地拉开椅子,坐在办公桌前,拿出一本订单来,“老规矩,请先填写订单,并注明是否自费材料,我们将按照神器和仙丹的等级和难易程度收取定金。另外,请在订单上留下神识标记,待成品好了之后方便我们联系各位。” 他说完皎栀便跟着去收好神明们带来的材料,并检查他们是否有以次充好的嫌疑,确定他们提供的材料无误后,白绕竹才签下妖识标记,确认订单。 看着神明们都心满意足的离开,青年笑得越发和蔼,那一个个背影不是顾客,而是一团团信仰之力,放在人类身上,就是票子…… 到了有结界隔绝的后方,非邑猛地松了口气,被舞猎和昀川玉一阵打趣,说他就不是那块待人接客的料。 “我宁愿在这里忙。” 他随意往两人的中间一坐,左右看他们的炼丹炉,不得不说,这两年他们的长进不少,如果不是神力有限,恐怕都能试着炼制仙级仙丹了。 “说起来从丹坊那里拿回来的东西你们都看过了吗?” 当白绕竹给他分享深夜是怎么把上重天大神集体宰了一把的过程时,非邑不得不感慨,不愧是他教出来的猫,瞧瞧,平时看着只会犯浑,关键时刻聪明着呢。 那可是丹坊所有的家底,都到手了。 说起这个舞猎和昀川玉的表情就给外精彩,惊喜之余又有些惴惴不安。 “非邑啊,我们这样明目张胆的把众神给讹了,不会被针对吧?” 想想吧,那可是连财神楼、炼器商行乃至整个诸神天都觊觎的财富,如今被他们一个小小的非八字霸占着,更别说老君现在完好无损! 非邑不以为然,“第一,丹坊不是我们毁了的;第二,这些东西是我们用代价换来的;第三,丹坊真正的好东西肯定在那几个一代弟子和太上老君手中,这些不过是皮毛。” 看两位炼丹师的表情还是有些不安,他只得说道:“这句话说出来或许有些自大,可事实上如今有谁敢找非八字的麻烦?” 他的战力暂且不说,光是当初深夜与邪妖的惊天一战就足以劝退整个诸神天蠢蠢欲动的心思,连被深夜烧了仙府的关羽如今见了这猫也得笑脸相迎。 还有白绕竹几个堪比其八重天大神的妖使,这股力量不清算不知道,一旦反应过来他们竟然同属于一个团体这个事实,任谁都得吓出一身冷汗! 更别说他们一直与牛郎织女、灶神等私交甚好,这样的非八字莫说诸神天,就是放在三界都已经是不容小觑的实力! 昀川玉和舞猎两人的目光放在这青年淡定自若的脸上,随即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恰好这时白绕竹打发走顾客走进来,见自家大人竟然都闲得来找忙得不可开交的炼丹师摆龙门阵了,当即把手中的A4纸塞给他,笑道: “大人,店里人手有些不够了,所以请您亲自走一趟吧。” 在白绕竹眼中,不管什么都得排在生意和赚钱的后面,非邑摸了摸鼻子,麻溜的接过订单出了门,看样子无论如何他也做不成一个嗑着瓜子儿指挥员工的老板了。 尽管背影有落荒而逃的意味,舞猎还是看得捂嘴直笑,感慨道:“如果不是本小姐沉迷于炼丹,肯定整天得追他去了。” 昀川玉笑了笑,同意她的称赞。 确实,这人方才说了一席话,其实都没有他脸上那份从容更让人信服。 大热天的,非邑顶着能把井盖儿晒成煎锅的日头在树荫下跋涉,盯着订单上的信息念念有词。 “益顺区中兴街一百六一号,美阳花店……唔,晚上过后鲜花莫名枯萎……这都啥子哦?” 别说这事件莫名其妙,这地方他也不熟,天夜城分几个区他知道,可这具体的地点就有些蒙了,大白天也不好到处飞。 随手从路边爬满了绿植的墙上拽下一只三花猫来,指着地点那一栏,“这个地方儿是哪里?” 那猫眼中布满了惊骇,张牙舞爪扭头就要咬。 非邑阴测测的盯着它,“你想清楚再下口。” 下一秒,三花猫爪子也收回去了,嘴巴也乖乖合着,口吐人言,“大人饶命!”这猫极为精明,根本不给非邑第二次发问的机会,“小的愿给大人带路!” “有多远?” “……啊?” “我问你走路要多久。” 见他不耐烦了,猫妖很快回答两个小时。 “坐公交呢?” “八零一路转九三九路,大……大概四十分钟。” 这青年乍一看是人类,可神明中似乎也有一个是人类来着,虽然猫妖自信运气不会那么‘好’一下子就遇见了,不过他相信能一把抓住它并封了他的修为的一定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然而等高手带着他一起上了公交车,左掏右掏才摸出两个钢镚儿来投币后,猫妖觉得他的世界观有些崩塌。 难道高手的双脚不是应该不染凡尘的吗?别说神明,就是那些除妖师厉害的直接御剑而行,再不济也能有辆代步的四轮车! 最最令他幻灭的是,你出场方式吊炸天,为什么要坐公交?就像是一个漂亮的雌性款款而来,然后在面前拉了一泡shi…… 不管这单纯的猫妖如何在思想中跑火车,可现实里仍旧兢兢业业的把非邑带到了目的地,远远指着那扇芳香四溢的门,说道: “大人见谅,小的对花粉过敏不能太靠近了。” 非邑点了点头,抬脚走了两步,忽然又转过身来。 猫妖抖了一下,“还……还有何吩咐?” 啪,一条鱼干儿砸在头上。 “谢礼。” 你不找我麻烦就是最好的谢礼!猫妖很想拿出骨气吼这么一句,但爪子已经把和它差不多长的鱼干儿给抱了起来,嗅了嗅,眼睛一亮,充足的灵气扑面而来,不是人间界的鱼! 非八字店铺中,深夜站在白绕竹旁边给他镇场子,忽然蹭的翻身起来,目露凶光,把上门的神明吓得化成神光就跑了。 “怎么了?”白绕竹无奈地看着他。 深夜气坏了,在办公桌上狠狠挠了一下,“那混蛋动了我的鱼干儿!用圣域中异兽腌制的那种!” 说完便如离弦之箭冲出大门,留下白绕竹一脸懵逼。 深夜知道那家伙在哪里做任务,直接跃上楼顶,飞奔而去,高楼大厦在他脚下犹如平地,疾行带起的风让耳朵不断摇动,忽然,他停了下来—— 感应消失了! 非邑如今没有神识,意识海中空荡荡一片,等到发现这个地方有一道隐秘的符阵的时候已经进入了这个面积宽阔的花店的中心。 “你或许不知道,像我们这一行都有给鲜花保鲜的专用喷雾,鲜花放个三四天都不成问题,可从前天开始,每天早上起来那些头天才从国外运回来的鲜花都干枯了。” 店主人是个普通的青年男人,看起来一无所知的模样在前面带路。 非邑跟着他穿过一片娇艳,触目是一丛丛枯黄的花朵,轻轻一碰就碎了。 没有外部高温的情况下,显然不是一夜能达到的效果,而且更明显的是——他被算计了。 第五百八十二章 混入黄家 非邑现在没有办法使用神识,取而代之的是创典,这本书的好处就是作为天地法则一旦通过契约与之感应,只要驾驭力足够能多远有多远,能多清晰有多清晰。 可问题是过于费力,所以他一般不会随时随地开着。 进了花店,查看过店主的委托,运转起来才发现这个地方竟然被布下了结界,而且是在他进店之后开启了,否则就算没有神识和混沌之力他也能发现。 “老板你……” 青年老板眨了眨眼睛,平凡到只能算不丑的脸上扯出一个笑容来,“怎么了?” 非邑随手捻起手边的一株金红渐变的花,“这株康乃馨挺好看。” “这种康乃馨我们店最好的货。”男人怔愣片刻后,拿出花店老板的热情,“你喜欢的话就送你了。” 非邑丢了又拿起一株形似彩色小鸟的花朵,颇为感兴趣的评价道:“这石兰也不错。” “这盆石兰今天才到的,你看水都还有呢。” “白菊好看。” “你喜欢送你。” …… 等非邑放下第五株花的时候,似笑非笑地望着微微冒汗的男人。 “又……怎么了?” “其实我不认识花,名字都是胡诌的。” 这男人起先没明白他的意思,愣了一下脸上血色尽失! 作为一个花店老板,别人说错了花名他都不知道,这说明什么? 哐—— 非邑一跃站在男人身后的深褐色金属花架上,看着被对方一剑抽到地上的花盆花束,啧啧摇头,“你们除妖师可以不喜欢妖怪,但犯不着辣手摧花啊。” 方才温和的青年老板面上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依然温和浅淡,这说明他性子如此,想也是,这些除妖师哪儿会与猎物虚与委蛇做戏。只听他淡然地说道: “吾名黄下津,今日奉家主之令!” 听他名字中间那个字,非邑有些讶然,在天夜城遇到除妖师,除了黄家的不作他想。如今的黄家,字辈为‘贞下起元’。 像之前遇到的黄元庵,别看岁数大,却是个辈分最小的,当然,这并非说他是黄家的末流,因为在黄家能排的上字辈的才是被认可的族人。 这些都还是钱阎查到之后告诉他的。 眼前这个看起来二十七八上下的竟然是下字辈,也就是说——感受着他身上涤荡的灵力,非邑不得不承认,黄家能走到如今的高度确实有本事。 这么个除妖师,一身灵力的强悍程度竟然堪比六重天大神! 用兽裔的话来说,除妖师其实就相当于那些传说中的修仙之人,虽然永远也摆脱不了轮回的桎梏,但飞天遁地不在话下。 这也造就他们目中无人自命不凡的处世态度。 听他一席义正言辞的宣言,非邑气都气笑了,“不是,你们哪儿来的这种使命感?非得去妨碍别个的生活。”想了想,他还是把夸赞自家妖使安守本分的话都收了回去,因为说了对方也不会听。 黄下津与非邑所见过的除妖师又有些不同,他说话不急不躁,虽然还是摆脱不了除妖师特有的高傲自大,终究透着股子温和淡然劲儿。 面对非邑的调侃讽刺,他名无表情的说了句: “大势所趋罢了。” 口中没什么妖孽作恶多端这种屁话,非邑听着略感诧异,大势? 忽然,黄下津从一个锁妖袋中拎出一只妖怪来,指着非邑问道:“可是他将仙药给了你?” “是是是!就是他!” 女人的声音迫不及待地响起。 非邑看了许久,才认出这只皮毛焦黑的狐狸来,盯着它瞧了两眼,直把它看得心虚的转开眼睛,所以这些人找上他为的是这下宝物,而非八字是顺便的? “除妖师用放了你换了这个情报?” 结果狐狸还没有回答,黄下津倒是笑了一声,“呵,到了我等除妖师手中的妖怎么还有放了一说?” 不过是套着枷锁活着或者死! 可狐狸就甘心吗?非邑便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黄下津的眼神说出了答案,区区一只妖孽,口气倒是不小! 非邑这才想起来,当初和黄起云动手他以神明身份作掩护,示意对方不知道他为人时的面容,到了天夜城这边之后也未曾与黄家真正动手。 对于黄家来说,蓥城杀了黄元庵,打伤黄起云的神明和他非邑没有任何关系。 只是黄元央呢?这位室友一直都知道他的身份,为何黄家其余除妖师竟然都一无所知? “莫管你是那方妖尊神明的手下,今日便随我走一趟吧。” 黄下津把狐妖重新塞进锁妖袋中,打算再摸一个出来。 非邑见状赶忙举手,“等等等等,我这人很有自知之明,跟你走就是,别拘着我。” 他此时周身无一丝力量,黄下津也不多想,毕竟妖怪若不释放妖气,在没有工具的情况下他们也无法分辨其修为实力。 不过早在查清楚狐妖的宝物来源之后他们就着手去调查了非八字的底细,一屋子都是才化形的妖怪,能把业务做到现在,肯定背后有人。 诚然,他们的猜测是对的。 可偏偏对诸神天的消息没那么灵通,否则的话就不会错过那场乱战最后的结局。 当看见红湖的时候非邑就知道这些除妖师的目的了——不是为了除妖,也并非对一株仙药动心,真正让他们垂涎的是拿出这株仙药的‘妖怪’背后的门路。 那是与诸神天有来往的证据,这些除妖师,竟然还在打神明的主意! 黄下津拿出一道黄色符纸来,当初被黄起云留作保命的手段到了他这里就跟私家车似的,一启动,眼前便换了个场景。 深山老林半山腰,一扇黑漆大铁门,这门的年代有些久了,因为那些锈迹的边缘可以看出好几层刷漆的痕迹。自铁门两边延伸处爬满了爬墙虎,新嫩的踩着枯老的藤,看起来生机勃勃,底下却透着腐朽的死气。 铁门哐当哐当打开,非邑一只脚才踏进去,就感受到了来自守护结界的敌意。 他不自在的动了下眉头,便引得黄下津的警告: “到了这里就再无出路,奉劝一句,不论问你什么、要你做什么,只管答应,否则……”他平静地压低了声音,“这里每一块地转下,都能挖出妖魅的骸骨!” 非邑瞥了眼他腰间的锁妖袋,淡漠地不语。 常年主宰妖魅的生死让他们忘记妖魅也有智慧,那些千百年积累的心眼子比之除妖师的自大丝毫不少,比如红湖故意没有告诉除妖师非邑身边有厉害的保护者这件事。 千年修为的妖怪,再没见识也该知道上次烧它的灵火不是凡物,不管是借刀杀人也好,蓄意报复也好,反正她已经迷惑着除妖师把非邑带进来了。 关于这一点,非邑间接地承了她的情。 说起来黄家给他制造不少麻烦,他都还没有好好‘感谢’。 非邑正想着的时候,却见黄下津停下了脚步,身体站得笔直,背上绷着,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笑问道:“小凰去给老祖宗请安了?” 他这般紧张,面对的却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青年,脸色苍白,如果不是一口游丝气还一进一出,看起来和尸体无疑。 黄起凰看着冷,说话却挺平和,大约是久病之人特有的虚弱感使他的气质变得很复杂。 “五叔这是?” “这不是大哥日前抓了个身怀仙药的妖怪,顺着有抓到这个给仙药的,正要带给你父亲看看。” 非邑原本站在黄下津背后,他这一侧身,就让黄起凰看了个明白。 他虚弱如棺材里倒出来的脸上蓦地一僵,而后泛起潮红,剧烈地咳嗽起来。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一只猫儿,靠近的时候变成一个头顶两只毛耳朵的少女,连忙给他顺气。 非邑的目光从黄起凰转移到这猫妖身上,并非因为她的长相,而是那股若有似无的熟悉感,气息的熟悉。 这妖怪修为也不高,妖气自然很弱,弱到让人感受不到,可不知为何,非邑总觉得这份微弱是刻意为之,就像有谁故意把她的妖气给掩饰了一般。 “咳咳……”好半天,黄起凰总算停下,这么一折腾脸色更难看了,透着一股疲惫,看了眼非邑,忽然说道:“五叔见笑了,实在是因为之前去看了元央,心中忧虑所致。” 提起这个名字,黄下津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那孩子可怜,你与他虽说差了辈分,好在同龄,他这样,你多开导开导。” 一番寒暄之后,黄下津带着非邑走了,和黄起凰错过的瞬间,非邑手中多了个东西。 捏着像是一张纸。 说实话,他有点懵——显然,这个黄起凰肯定可知道他的身份,而且是非常清楚,为什么不拆穿就令人匪夷所思了。 另外他刻意提到了黄元央,透露出这位室友的处境堪忧,目的不言而喻。 沿着走廊一路前行,非邑越想越乱,原本以为自己是来搅风搅雨的,结果倒被卷进了一个怪异的漩涡中。 总之,先把自己的事儿给办了再说。 如今黄家家主黄下仁是个不怒自威的花白头发的男人,六十岁上下,续着八字胡,脑门儿宽阔而高,站在陈设着红木家具的书房内,威仪堂堂。 一双虎目在非邑进门时瞬间射来,犹如利剑! “大哥,就是他。” 结果黄下仁看也不看,一身灵压倏然袭来,压在非邑头上。 他的算盘很简单,先把这妖孽的底细摸透了再说,以他的实力,即便是天夜城的寒山妖尊也有一战之力,寻常妖怪…… 十秒钟后,屋里的兄弟下同时冒一身冷汗——这妖怪不寻常! 长身屹立,对一屋子的灵压如若无感,眼皮子都没有动一下! “你到底是谁?!” 黄下仁厉喝一声,盯着他摆出戒备的姿态。 非邑无害的笑了笑,“不是你们抓我来的?” 说着无视对方如临大敌的模样,往窗边走去,把木框玻璃窗轻轻推开,忽然,一道黑色的影子闪了进来。 “你说你走哪儿都得惹祸!每次都让我一顿好找,烦不烦?!” 此时黄下仁和黄下津再怎么见惯世面也受不住脸上见鬼的表情,口吐人言的猫,他们见过不少,但就是没见过在黄家本家的结界中来去自如的! 然而再一仔细看,黄下仁的表情却更精彩起来: “九尾灵猫?!” 看了眼下手的弟弟,心里活动便丰富起来,不久前他们才收到一个对他们除妖师而言极为不妙的消息:妖族竟然出现了天封妖王! 而这位妖王正是九尾灵猫一族!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这位妖王不仅是九尾灵猫,还是只黑色的。 两位除妖大师光顾着怎么处置眼前了:就像是见到一颗超级法宝,可它烫手! 原本以为非八字只是天夜城某一方妖尊的手下,好歹有门路与诸神天那边搭上线,如今他们却是什么都想通了,这门路竟然来自于妖王! 他们黄家再怎么自命不凡也不敢和妖王撕破脸,此时黄下津口中有点干涩,哪怕换一个请来的方式,现在也不至于这么尴尬。 正在考虑要如何破解僵局的时候,非邑先开口了。 “不好意思,深夜他一向乱来惯了,闯入贵地,请见谅。” 说得委婉,但他脸上没有任何歉意,不过这是一个信号,是对黄家没有敌意的信号。 黄下仁闻歌而知意,连忙道: “哪里,之前都是误会,要说请见谅的该是我们,我等不知阁下竟是为妖王做事,还请不要因为这事产生误会。”顿了顿,严肃的中年男人硬是扯了个笑,“当然,阁下想要我们如何赔罪尽管提!” 这态度转变之快,非邑对着深夜眨了眨眼睛,笑了,对方阴差阳错之下竟然把他和沧夜扯上了关系! 好吧,他们确实有关系,他原本并没有扯这张虎皮的打算,但一看对方忌惮的模样心知这张皮更好用,也就不换了。 “哪里,妖王一向宽厚,人与妖之间总要有个度,我相信二位一定能把握好。” 这话,他说的违心,听者也尴尬,不过目的倒是达成了。 非邑带着深夜以妖怪的名义就此在黄家住下了。 第五百八十三章 救人 也是非邑的身份具有迷惑性,任黄家人想破脑袋也不会把他的身份往神明身上想,因为有深夜在,反而‘坐实’了他和妖王之间的关系。 他们被安排在一间离主屋不远的两层小楼中,黄下津一路带路,给他们介绍景致或是明里暗里打听妖界的消息,和之前在花店中时判若两人。 “那就请两位好好休息。” 青年笑着离开,深夜不耐烦应付,人前脚踏出门,后脚一爪子把门扇过去关上。 黄下津脚后跟险些被夹着,脸上僵了一下,腮帮子鼓了又鼓,终究是忍下咬牙走了。 “你们到底图什么?” 这屋陈设普通,一套黑皮略有裂纹的沙发,右边是饭厅厨房,左边是小院,楼上应该就是卧室。 深夜蹲在沙发上气呼呼的瞪着他。 “黄家嘛,应该想借你我和妖王搭上边,毕竟妖界迟早要统一,这对他们来说可不是好事。”非邑笑了笑,在屋里四下看了看,然后径自走向茶几蹲下,探头往桌面下方,果然看见一张黄符,“至于我……” 说话的时候他已经把符纸揭下来。 这边黄下仁和黄下津两个正等着他的下文,灵力凝做的画面骤然消散,登时一口好奇心吊在嗓子眼儿,不上不下的难受。 “大哥,这样真的行吗?”黄下津面有犹疑,“我看那个非邑似乎不好相与,捉回来的红狐妖对着那只九尾灵猫的反应过于奇怪。” 这两个都没有露出妖气,他们不好把握其实力,心里总有点没底。 “左右都是妖怪,在我们的地盘儿还能翻天了不成?”黄下仁沉吟片刻后,低声道:“九尾灵猫一族避世许久,今日这个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应当是妖王亲近的族人,这样拉拢妖族的机会断不能放过。” 道理是这么说的,可要他们除妖师对妖怪以礼相待,真是要把所有的脸皮都放在地下踩。如黄下津,都已经算心态好的,照样被深夜气得哆嗦,不难想象接下来的日子里本家该有多热闹。 想起之前那只九尾灵猫肆意妄为的模样,黄下津有些牙疼,便转了个话题,“老祖宗又让元央那孩子去了一回?我看小凰从那边回来了。” 这个话题不见得比上一个好多少,至少黄下仁不怎么爱听,当即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又提那个不听话的小子作甚,要不是他非要出去乱跑这些年,老祖宗也不至于……” 他话里隐晦,不过骂起自己的儿子来倒是丝毫不含糊,“那个臭小子也是,让他少去老祖宗跟前儿晃悠,总不听!让他看好黄元央也是,居然把人给放出去了,这不是赶着找死?” 人家骂自己的儿子,黄下津不好开口,半晌,等他大哥气顺了之后,才平静地说道:“小凰是好心,毕竟那孩子是代他受过。” 结果他不说还好,一说黄下仁连他都一起恼了,虎目一瞪,“代他?受过?你怎么也这样说?如果不是我把他从旁支接过来好生培养,他能有今天?连字辈都排不上!能被老祖宗看中,这是他的福气!” 关于这种看法,黄下津将眼中的冷意藏得很好。 他是如今下字辈的领头人物之一,代表着整个黄家,着眼于大局,于公他不能反驳。但作为一个长辈,私心里实在不忍,谁叫如今的黄家竟然只有两个天生灵体呢? 他见大哥已经一副拒绝说话的模样,便轻声掩上门出去了,下了楼,正好看见坐在轮椅上的白衣青年信手烹茶,热气氤氲时,破有一股出世成仙的气质。 “五叔,陪小侄坐一坐吧。” 黄起凰的表情绝对说不上亲切,即便是笑着,也带有几分疏离冷淡。 一想起那些糟心事儿,黄下津冷静的脸上微动,缓缓坐下,隔着一方小小的桌子,年龄差距不大的叔侄两个相对无言。 冲茶不光是技艺的修炼,同时也考验心境,如果心中难平,哪怕技艺再好也会缺了两分味道。 显然黄起凰不在此列,一套动作下来,都可以当成是教学模板,小小的薄胎瓷中,浅青色的茶水剔透,香而不散。 端起来微微一嗅才知其间的享受,这么一盏,黄下津的心情便平复了些。 “方才我与你父亲说起了元央那孩子。”停了一下,将小盏置于小几上,“这话原本不该我说,小凰你天赋非凡,将来必是我黄家的中流砥柱,若能……唉,总之能帮则帮吧。” 黄起凰坐在黄花梨木轮椅上,将用过的杯盏拿清水涮了,等下一壶滚水,闻言轻轻抬眼,“侄子晓得。” 至于晓得什么,会怎么做,他一概不说,煮茶时热气隔在两人中间,一时间都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再喝了一轮,黄下津无论如何也坐不住了,走出大门时,还是那个黄家五爷,温和强大的除妖师。 黄起凰并未相送,仍旧捏着盏瓷杯,在鼻下轻轻晃动,却不喝,叹息道:“可惜我这破败的身体不能饮酒。” 小猫妖从他衣兜里跑出来,化作少女,娇笑道:“你若舍弃这具身体,天大地大任你逍遥,你就答应我嘛,让人家好回去交差~” 黄起凰眼睛里带了笑,轻轻敲她一记,“果然猫的耐心有限。” 这一点,非邑深有体会。 “深夜大爷,您回去吧!” 他就差跪下了,但深夜趴在沙发上仍旧如老僧入定,许久才打个哈欠,“不行。”万一他一错眼这家伙又犯莽怎么办? “非八字不能没有你坐镇。” “你这个老板都能撂手不干,我怎么就不能偷懒?” “这样,你要是回去我就去把各个圣域中的鱼都捉来烤了给你。” 黑猫的眼睛腾地亮了。 有戏!非邑再接再厉,“外加秘制酱牛肉,酱排骨。”他听见了这货咽口水的声音。 深夜原本已经立起来了,瞟了某人一眼,啪叽一声又倒回去,哼道:“就算我不答应你也得给我弄!” 非邑:“……” 终究还是没能把猫给弄回去,好说歹说,最后把这位大爷给劝进了混沌空间,并且死活不准把出口给封了。 不想带深夜,一是因为他和九尾灵猫关系过深,要是和黄家有牵扯容易让妖族多想;二是因为他真的是个累赘! 不是说实力不行,而是太行,去哪儿都一副大爷我最、屌的样子,容易出事儿。 是夜,摆脱明里暗里的监视之后,非邑沿着感应去了一个地方——黄家后山上的一处小木屋。 生满青苔的墙板,长了杂草的屋顶,隔得老远都能感觉到那股潮湿腐朽的气息,扑在脸上。小屋孤零零的立在小树林的尽头,背靠一座光裸的山峦,荒凉破败。 黄元央就在里面,而且生命气息很弱。 非邑远远的停了下来,飞身立于一个大树上,俯视前方的景致——树林和一簇一簇的灌木丛,乍一看没什么特别,但如果是精于符阵的人看了就会发现其中的玄奥之处。 “这里给我的感觉很不舒服。” 深夜的声音响了起来,刚才只是好奇探出脑袋看了看,一股子憋闷感便罩了下来。 “别出来。” 非邑对于除妖师的符阵不甚了解,不过却知道一点:这些都是用符纸按五行八卦堆叠出来的,和诸神天的阵法有区别,但殊途同归。 眼前的树林包括远处的山峦,都被纳入了符阵的范围,要破除也简单,把藏在暗处的符纸撕了便是。 可那样一来今夜就白来了。 不过,既然他来了,自然就有把握,手一翻,掌心便多了张符纸。 感应不到这上面的灵力波动,没有触动阵法也感应不到这阵法的灵力运转轨迹,不过——他抬手将符纸往前一送,一点灵光自上面射出,落在眼前空荡荡的地方如水荡了一下,便多了道椭圆形的入口——既然那人提了黄元央,又给他这张符纸,总不是专门害他的。 否则早在一开始就揭穿了他的身份,何必等到现在。 入得这符阵其中犹如拨云见日,方才荒凉的景象倏然一变——宏伟的古代府邸建筑! 之前看见的木屋是一道红漆貔貅大门,门口两座饱经风雨的石狮威严肃穆;入得大门是一面雕着锦鲤戏荷的石墙,绕过去是一间小院子,再往里走,是红木雕花的厢房…… 一圈走下来,哪怕是抱着游览的心态也蒙了,实在是太大了! “这应该是黄家发家时的祖宅。” 足足五进五出,这在那时候非官非商的已经是大户了,更莫说这只是本家,还有无数旁支。 除妖师也是个暴利行当,尽管凭实力说话。 “你不是来找人的?” “我记得。” “那你还逛?” “这不是已经找到了?”说话时,非邑停了下来顺手把右手边的门推开,“那里。” 这间屋子显然不是用来休息的地方,里面一张香案外没有任何的摆设,说是祠堂吧,也没什么排位画像,香案上也没有香烛贡品。 香案前面正对着门的地方,直挺挺的躺着一个人,正是黄元央。 他身下没有任何东西,再是大热天,这样阴冷的地方地板也凉快过了,更别说这会儿还是晚上呢。 他这会儿应该昏迷着,一动不动。 “死了?”深夜问了一句。 “没有。” 非邑没空搭理这只蠢猫,左右看了看,没感觉到其他的阵法结界,抬脚进去的瞬间,一股寒意袭来。 并非是夜晚退凉的温度,而是一股子从汗毛渗透进来的阴冷! 非邑直觉这里有古怪! 这屋子是真的大。 其他房间都是左右分列,而这一间——位于整座建筑中轴线的最后方,竟然单独成间,说它不重要都没人信! 站定一会儿,那股阴冷还是没有退却,这时候走也已经来不及,没有异常就说明暂时不用担心。 这般挣扎许久之后,黄元央还躺着,就像是被人丢在这里的尸体,可是仔细看他却是以较为紧绷的姿势躺着。 哪怕昏着嘴角也抿得很紧,双拳紧握。 一步一步近了,非邑也逐渐来到这屋子的中间,四周空荡荡的,哪怕是呼吸声格外明显,脚步更是震耳欲聋。 大门外漆黑色夜色中,洒下一缕惨白的月光。 他的眼前,黄元央嘴唇青白,脸上布满汗渍,就像是在惊骇中剧烈奔逃的人一般,过度地运动过。 非邑站定在他身边,打量过后轻轻皱起了眉头,他的这位室友状况实在是不怎么好。 发烧,内伤,最重要的是灵魂受损! 到底什么样的冲击才能造成这样的损伤?而且听说他还是从旁支中进入本家的天生灵力,此时这般凄惨的倒在这里,实在是令人费解…… 然而非邑并没有想太多,检查过他的伤势之后便打算对他进行治疗,只是才蹲下的瞬间,一身汗毛倒竖起来。 非邑想都没想回过身去,空无一物,除了月光带着院子里的树影晃动,清风进来空气都黏着。 这里一定有什么东西! 他皱着眉头感应许久,竟然无一丝反应!? “此地不宜久留。”深夜也在意识海说道。 非邑点了点头,不再犹豫,一把将黄元央放进混沌空间中,快速遁去。 空无一物的漆黑房间中,空气扭曲晃动了一下,无数透明的似液体、似气体的东西悄悄缩了回去。 一双浑浊的眼睛蓦地睁开,其主人桀桀怪笑着,嘶哑如恶鬼的声音在山洞中回响,“来了……有了这个就足够了……” 一路把人带回住的地方,非邑轻易不敢把黄元央放在外面,一头扎进混沌空间中,检查疗伤快速进行着。 只是到后面的时候他开始犯难了。 “灵魂要怎么治?” “信仰之力。” 非邑没有动,略微苦恼:“信仰之力于我现在来说和神力无异,我对他用有没有问题?”关键是他会不会染邪。 能避免的苦难还是尽量避免的好。 深夜一想也是,“试试?” 非邑:“……”这不是说了当没说,到底还是动手了,以混沌之力将信仰之力注入黄元央的灵魂中,慢慢温养。 一人一猫就这样面面相觑,深夜看了看,“没事?” “没事。” 第五百八十四章 黄家秘闻 “你到底是啥子哦?”      没有神格还能在诸神天混,还不会染邪,深夜说完就被敲了一记。      非邑没有回答他,守在黄元央身边观察他的情况,没过多久,人就醒了。      “你怎么……”      “啊!”      黄元央这惊骇到极点的尖叫让非邑吓了一跳,倒不是因为他的声音太高,寝室四个人中,黄元央是最沉默寡言,甚至冷淡非常。      能让他产生如此强烈的情绪波动,在那个老宅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老四看清楚,是我!”      非邑按住青年的双肩,几乎被他嶙峋的骨头硌到,不由得皱起眉头。      当适应了黑暗之后,黄元央终于看清眼前之人的长相,迷惘的怔愣片刻后,哑着嗓子不确定地喊了句老五。      “是我。”非邑盘腿坐在他面前,顺手拎来一瓶矿泉水和若干小点心,“先吃点。”      黄元央没有动,眨了眨眼睛,“凤叁不是说你死了?”再看了看这死寂的混沌空间,他本就难看的脸色倒是缓了下来,捂着脸喃喃道:“原来我在地府和你重逢了?真好,终于摆脱那个怪物了……虽然身体被拿走了,却不用那么痛苦……”      非邑原本还有些哭笑不得,听到后面心里一沉,看两年后重逢的好友备受折磨的模样,实在有些难受。      “元央,是我,活生生的。”      他抬手在青年眼前晃了晃,谁知黄元央却像收到了惊吓腾地站起来,“这是哪里?!你又弄出什么幻觉来了是不是?我告诉你,我不会就这么屈服的!”      黄元央完全陷入了自己编造的噩梦中,近乎疯魔,在空间里四处乱转,发狂,一会儿像是着火了般倒地翻滚,一会儿又掐着自己的脖子混乱蹬腿,很快就把身上的伤口挣裂了。      非邑喊了几声都没能让他安静下来,不得已之下只好直接用神言之术将他束缚住,紧紧地,锁链几乎要勒进皮肉中的力道。      “黄元央!你他妈清醒点!”      带着信仰之力的声音穿过噩梦,见灵魂深处的清醒唤回来。      “老五?”      这一刻他才是黄元央,木这脸,双眼清明。      等非邑放开信仰之力后,他精疲力竭的坐下来,在看这个空间时带着理性的判断,惊疑但是已经不再受刺激。      “黄起凰让你来的?”也没问怎么活过来了之类的话,一语点中关键,“除了他,黄家其他人都恨不得把我拴在里面。”      “到底发生了……”      “别问。”黄元央打断他。“我知道你很厉害,可这件事绝不能插手。”      不用非邑招呼,他自己把水和食物拿起来,狼吞虎咽,噎得呼吸不过来了才喝口水。      非邑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头,“慢点吃,还有很多。”      黄元央却摇了摇头,把东西咽了下去,说道:“我要抓紧时间回去。”      这下子非邑可真忍不了了,虽说带他出来是无奈之举,可哪有人扒着火坑不离开反而急着回去的?      “啧,你究竟在搞啥子?连凤叁和刁貂都没告诉。”他顿了顿,还是说出了口:“黄家明摆着要你去死,你怎么都不反抗?”      黄家能监视他,反过来他也能用神言之术监视对方,在黄下仁和黄下津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黄家都要被他给摸清楚了。      虽然对于黄元央的事情都三缄其口,知道的也少,可从前两者的交流和态度中不难看出,黄元央就是颗弃子,再说好听一点也不过是垫脚石!      他这种一点也不惜命的做法让非邑很难接受。      黄元央不为所动,反而看着他,竟然露出一丝苦笑,“你常年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不知道背负着偌大一个家族前行的艰难。”      黄家,繁衍到如今又没落的,有兴盛的支系,但总的呈现出枝繁叶茂的现状,本家强大无比,而他们这支旁系,也不知是那位的祖坟冒了青烟才出了个天生灵体。      本家一开口,他们就像是收到了恩赐似的把人给送了上来,也不问其后来的发展如何,高高兴兴的把高级符纸、灵器一应问候礼全收了。      如果在更早的时候,黄元央或许还能有反抗的余地,可现在——他经年受本家的各种资源培养,原本的家族也从小小的一支声名鹊起……      “人都是往前看的。”吃惯了肉的人怎么也不能再忍受光喝汤的日子。      非邑一语中的,“可你的前面是火坑。”      随后任他再怎么劝告,黄元央都坚持要回去,并且一直强调如果那个人发现他走了的话一定会大发雷霆,到时候一定会出大事的。      “关于这个。”非邑眨了眨眼睛,看着对方坐立难安的模样,秉承着诚实的原则实话实说,“如果是暗中藏着的东西的话,我们肯定被发现了。”      虽然只是他的直觉,可那间屋子中肯定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黄元央身体一僵,握紧了拳头,“应该没有,不然的话他早就爆发了。”      非邑犹嫌浇油不够,“这一点你得相信我,在我靠近你的时候那个人肯定就已经发现了。”忽然,他一拍手,好似发现了谜底般,“那个人就是黄下仁口中的老祖宗吧!他们既不喊父亲,也不喊爷爷,甚至也不是喊曾祖父,难道那个老怪物是个很老的怪物?”      这句话含有很大的调节气氛的成分,可他显然没成功。      因为黄元央生气了。      “你怎么还是这般乱来,当初害死了自己的好友,又把自己弄得灰飞烟灭,如今又插手我黄家的内务,真是,真是……”      半天找不出个形容词,倒是自己气得胸膛剧烈起伏,本就虚弱的身体看起来越发不经风。      话说得很重,非邑也愣了一下,冷声道:“所以呢?”他脸上的笑意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历经风雨的淡然,“还要说我不知负重前行的艰难吗?”      “我……”      非邑直接站起来,一挥手,他们就来到了小楼的客厅中,“天底下没谁能做到轻装上阵,你不反抗就等着被压死吧。”说着指着门外,“要回去送死就去,反正自己放弃抢救的人拦着也没用,还有,别怪我多嘴,死了之后你原本的家族会变成什么样根本不需要猜测。”      一个靠着本家的荫蔽才虚胖起来的旁系,再失去天生灵体的未来,结果可想而知,比之吹膨胀的气球有何不同?      黄元央不敢看他的眼睛,紧握着拳头,大步朝门外而去。快跨出去的时候一道光弧忽然射来,落在他手上。      “别怪兄弟我不仗义,送你的赠别礼,希望能把你的遗言记录下来,我来收尸的时候对凤叁他们也有个交代。”      憋了半天还是说不出一个谢字,黄元央只是顿了下,随后大步流星的离开,离这座小楼越远,他的步子就越快,到后面更是快速跑了起来。      他怕自己后悔,催促着步伐更快,到了小树林前面时,忽然又停了下来。手里握着的东西还烫着,他紧了又紧,最后深吸一口气撞进了结界中。      不需要任何的通行符,睁开眼的瞬间就已经到了那件熟悉的屋子,熟悉的寒意,瞬间裹上来,他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桀桀桀~你竟然有勇气回来?”      苍老沙哑的声音比指甲刮在黑板上还要刺耳,就像是在污水中浸泡百年的泥沼在他身上爬行。      黄元央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心情来面对这个东西,只盘腿坐着,吸纳灵气修炼,紧咬着牙关。      当那湿冷的感觉入侵灵魂深处的时候,他整个人便和外界失了联系,开始全心全意的和对方抗争。      “放弃吧,把你的身体给我……”      纷杂刺耳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对方的力量不断将他的灵魂侵蚀、蚕食,然后霸占这具躯体……      非邑坐在沙发上不可遏制地气闷,连深夜都不敢惹他,远远地在另一头舔爪子。      “你们到底给他关了什么迷魂汤?”      深夜抬起头来,后知后觉发现非邑没问他。      木轮碾压过鹅卵石小路的声音一直延伸到门口,黄起凰被小猫妖推着进了屋,并不讶然于那个青年又回去的事实。      “父母、兄弟姐妹,乃至家族所谓的期望,早已将他本来要走的路给湮没,如今他能看见的,只是一条扭曲的前途。别忘了,我们是人,而大部分人都是这么走完一生的。”      这条路或许是对的,或许没有归途,可因为在别人眼中理所当然,也就无所谓好或者坏。      非邑注意到在黄起凰说后面一句话的时候,他身后的小猫妖悄悄吐了下舌头,也不知出于什么情绪,看着倒是挺可爱的。      “你好像深有体会。”      黄起凰无所谓的扯了扯嘴角,“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这么,胡来。”      非邑不以为然地指了指茶几对面,从空间里摸出白色的一次性纸杯,倒了白水,放两杯在对面,“因为我从来没有对自己想要的东西看错眼。”      一句话:只要目标屹立不动,再弯弯绕绕的路都能走成直线。      只要想到老头子还在相繇手中等他去救,所有的遭遇都能被合理释然。      他们瞎扯了几句之后,终于把话题重新放在黄元央身上。      “所以你们那个老祖宗一开始看中的是你,可你老子希望你能把黄家发扬光大,所以给你找了个替代品。”他根本就是陈述这个事实,随后直勾勾地盯着对方,问道:      “我很好奇,你们黄家那个老祖宗到底是怎么回事?虽说能夺取他人的躯壳活下去,可是地府那边不可能置之不顾。”      一个活了不知道多久的老怪物,靠着不断置换躯壳而不落轮回,看起来似乎比非邑之前救回钱才还要违逆天道,可实际上并非如此。      所谓轮回不是从人死后算起,而是从灵魂渡了黄泉释前尘,入了地府录冥鉴开始,也就说尚在阳世中飘荡的灵魂并没有堕入轮回。      而让非邑好奇的是黄家的老祖宗到底怎么把灵魂和别人的躯壳融合,又怎么瞒过地府那边的探视。      一个灵魂数百年都未被回收,地府那帮引路使又不是吃素的。      然而一说起这个黄起凰却三缄其口,他旁正端着纸杯用舌头探水的小猫妖倒是一副我知道的模样,可前者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这件事麻烦大人了,以后若有用得着黄某的,尽管提。”      非邑:“……”      这一个两个的都这副讳莫如深的模样,望着那孱弱的背影,他真是被气得心肺都疼了,但另一方面不可否认的是这完全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管闲事不是他的风格,可是给敌人添点麻烦不在此范畴。      黄家他已经不打算久待,因为待着也不会有进展。      “那两族交好的重任在下便托付给二位了。”黄下仁严肃的脸硬是扯了个笑容,说着递过一个信封,“这信还请二位代在下呈给妖王一览……”      各种乱七八糟的官话说尽了,黄家才恭送他们出门。      深夜早就不耐烦,扯着非邑一运转妖力就化作流光走了。      早就做好准备的黄下仁登时愣在原地,竟然什么也没有感觉到!?忙向旁边问道:“罗盘如何显示那九尾灵猫的修为?”      黄下津从错愕中回过神来,抬手,宽大的袖子露出他握在手中的罗盘——碎片。      黄下仁一双眼睛几乎要吃人,“罗盘坏了?!”      黄下津苦笑道:“我倒希望是如此。”      可实际上在方才那黑猫运转妖力的瞬间,这罗盘就不堪重负地碎了,甚至……他将罗盘拿开,只见数道血色的口子如蛛网般蔓延,这时候血才滴滴答答落下!      来送行的都望着在青石板上溅落的血花出神。      半晌,黄下仁惊叫一声,“这九尾灵猫……”怕对方没走远他连忙住了声,绝对不是普通的族人!      而此时,深夜正刺啦刺啦的把黄家人递来的求和信几爪子磨成了帘子,然后又揉成一个球,又咬又蹬,玩儿得不亦乐乎。      非邑看不下去,“真不给你哥看看?”      “他撕得只会比我快。”      非邑无语,找了个无人的地方,信仰之力运转,“以吾非邑之名,唤汝于此,以昭其归处。”      地府之门赫然洞开。 第五百八十五章 黄家往事 和诸神天走下坡路的局面相比,自从毒瘤――万家一脉被拔除之后,整个地府都呈现出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没有那些把手城镇中饱私囊的卫兵,也不必依赖虚无之境得到信仰之力,更不会再出现万家把手高层职位,打压他人的事件       每个人都可以自由获得信仰之力,凭借努力和天赋晋升,声名鹊起的后起之秀比比皆是,这其中,高归就格外引人注目。       从贫民窟走出来的年轻人在十殿如同开了挂似的一路高歌,竟然已经达到了和黑白无常比肩的高度。       “高归大人,这么早就下班啦”       正在忘川河边洗衣打鱼的人见了他纷纷打招呼,青年不管是老人妇孺还是垂髫小童,都笑眯眯的问候回去,人越来越多,他索性停了下来和他们聊起来。       直到一道红色的传声符砸在脸上,他才捂着额头龇牙一笑,“各位,我得走了,下回聊。”       等离开喧闹的地方,连忙运转神力拔身飞去,心中直呼要糟,今天孟婆告诉他有要事相商,限他在半个小时内赶过去,这都已经过了十分钟,那疯女人不知道要怎么发作       沿着河岸呼啸而过,扬起一片红色的花粉,高归无暇欣赏,远远地看见那座架着破水车的小木屋,眨眼便停在门口。       踟蹰着要怎么酝酿迟到的借口时,一片红色的羽毛从眼门前缓缓飘落,这毛,看着挺眼熟,正想着,一道凄厉的尖叫猛地穿透结界飞了出来。       一抬头,高归顿时唬了一跳――只见一点猩红之色悬在那门口上,滴滴答答的落着透明的液体,他一抹,口水       “红尾鸢”       这货不是孟婆的神使吗但一看那颗因为被罢了冠翎而秃了一块的脑袋又不怎么确定了。       那鸟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看见他眼中闪过求救的光芒,结果从后面闪电般探来一只邪恶的黑爪将他吧唧一声按在门框上       高归没由来的抽了抽脸皮,这毛爪子似乎有点眼熟。       “天看好你的猫看他把我的红尾鸢欺负成什么样子了”       对应孟婆气急败坏的声音,另一道声音显得格外地慢条斯理,“这猫见不得乱蹦的东西,让你的鸟变成人形他就不会闹了。”       “那红尾鸢得能在他面前保持人形啊够了,都是你惯的”孟婆原本轻盈的脚步变得格外急促沉重,往们这边靠近,大概是想要救她的鸟,“我可怜的小鸢”       “喵,别动”       “啊――你给我放开”       忽然,高归眼皮子一跳往旁边闪开,原本闭着的门终于发出不堪重负的惨叫哐当倒地,红色的鸟拖着残缺的尾翼头也不回的飞远了。       速度之快,有生之年。       “你怎么把他放走了”       “不然呢”孟婆倚在门框上,竟然有些无力。       “我就把两根毛”       黑猫落在地上,看着小小的一团,却让孟婆拼尽全力也只能把鸟放走,而不是救下来。       下一秒,那双金蓝双瞳目标一转,落在尽量缩旁边的青年身上。他像是看着猎物,孟婆却像是看见救星,一把将他拖进大门。       “可算是来了。”       进去的瞬间,高归像是重温面对当初万家的战栗,而且更加深刻,尤其是在石桌旁的青年看过来的时候。       他没有问这家伙是怎么死而复生,明明连冥鉴上都找不到他生前死后的任何记载,完完全全的被天道毁灭,这个人却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而且,以极不温和的姿态。       身体中的混沌之力在蠢蠢欲动,因为宿主的回归。       “吓傻了”深夜蹿上石桌喝了点水之后,盯着他看,并评价道“看着更蠢了。”       说起来,高归和非八字的关系不仅没有因为非邑的死去而淡化,反而更加密切。       自从地府管理权完全回归十殿后,经过商议便设立了一个对外交易的部门,仙药、神器、各种稀奇材料,诸神天,妖族,圣域各方各面都由高归全权负责,而非八字便是重要项目之一。       他和白绕竹打交道不少,但对于和眼前之人周旋,所有的经验都不值一提。       “他来了,赶紧走”       孟婆像是送瘟神一样,试图把这个祸害推给高归。       “放心,我一碗水端平。”非邑不动如山,“什么时候给答案,你那神使什么时候就能回来。”       言外之意就是要还死咬着不说,他就让深夜放开玩儿了,并且善意的提醒道“你又不知只有一只鸟。”       “鸢儿是女孩子”       “她是鸟。”深夜强调道。       “她很柔弱”       “她是鸟。”       孟婆“”没法好好交流了。       听到这里,高归终于接受这个祸害重回人间的现实,并且比以前更有杀伤力了,“所以你到底想知道什么非得来地府,你明明可以自己检查的。”       召唤冥鉴,用不着他们来。       非邑心想要是能自己搞定还用得着来这里,看向他,“人间界除妖师世家黄家,有一个数百年不曾回归地府的灵魂,那是怎么一回事”       高归心里一震,看向孟婆,女人也无奈地苦笑一声,诸多借口都打发不走这男人,可见他根本是有备而来。       啧,高归抓了抓头发坐在石桌的另一边,与他仅仅对视了一秒便转移视线,“就知道你回来没好事,为什么想知道这个人”       “就当满足好奇心。”非邑不以为然地回答道。       谁知高归却冷笑起来,“好奇心,我看你身上明明带着黄家禁制的力量,早就伸手进去了,还好奇心”顿了顿,他换上认真严肃的脸,“我以朋友的身份给你一句忠告,别管这事儿。”       算上孟婆,这是从第四张嘴里听到要他别插手这句话。       或许这件事是真的事关重大,可,这更让他好奇了       以他的行事风格,可能出于直觉绝对会绕道而行,可谁让黄家和他有龃龉,谁让黄元央是他的室友而且他已经在那间屋子和那个人打了照面,要收手也来不及了。       把现状如实告之,高归看他的目光里分明写着果然如此几个字,强烈的情绪反而平静下来,恢复以往吊儿郎当、痞里痞气的气质。       “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吃亏的原则,可我在这儿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事关黄家,你准亏”他分明在幸灾乐祸,“你要打听,我就原原本本的给你讲了。”       除妖师和兽裔的修炼之道有异曲同工之处,后者靠的是融入血脉中的神兽、灵兽之血沟通天地,获取灵力;而前者靠的则是体内特殊的灵络,类似于传说中修真之人的灵根,来进行修炼,其中的佼佼者就是天生灵体。       然而人终究是人,血肉之躯,会老会死,他们无法像兽裔之民那样不断淬炼血脉而延长寿命,再强的除妖师最后也只有归于轮回这一条道路。       索性除妖师力量越强,对于生死或是天道也就领悟得越透彻,也就不在乎这些生老病死,可这数千年的传承中却出了黄家祖先这么一号特例。       这人的一生说来也能成就一部传奇传记,天生灵体,年少成名,天赋卓绝等等赞美之词都能往他身上砸,最令除妖师敬畏的是他发明了能借神明之力的法阵       也是从他开始,除妖师意识到神明并非遥不可及,能与之交流、合作       “这里明显有猫腻。”非邑不了解内幕但也能看出来,“借力本就是相互的,这人是怎么和神明沟通达成共识的而且借力不仅仅是一个神明,凭他一个又怎么能做到”       总不能说他一个人类跑到诸神天去,挨家挨户的说服每个神明,让他们都答应借力之事。       而且最重要的是,法阵必须承载天地灵力,也就是说这个过程还需要有天道的参与和承认才行。       高归拎起他手边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口,“这得问你们诸神天的原始之神了,是他利用神鉴,代表整个诸神天和黄家祖宗订立了使用借力法阵的契约,弄得整个诸神天的神明都没办法拒绝这个无耻的狐假虎威的做法。”       可不就是狐假虎威,妖族有个天生的优势,活得长修为就会涨,可有了这种借力的法阵之后你再强又如何,只要除妖师随便扯来一尊神明的力量,吓也得吓死你       这还只是最基本的问题,与神明拉近距离之后,除妖师更是衍生出神明只是拥有信仰之力的特殊族群这种想法,竟然开始对神明拔刀相向       “总之,这个契约的代价就是黄家祖宗不得进入轮回。”一想到不能回收灵魂,高归就没好气地放下杯子,“有时候如果我们引路使在人间界走动的时候遇上了也会被当成你们诸神天的神明,虽然不用被竭力,可总归是麻烦,而你们诸神天那个原始之神倒好,自从签订契约后就消失不见”       本来是强势索要答案的,但最后的结果却演变成听高归抱怨这个契约的种种不好。       非邑举手打断他,“等等,我还有个问题。”       “有屁快放。”       “黄家祖宗叫什么名字”       “黄伟帝,呸,还伟帝呢,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野心似的”       他兀自吐槽,却看见非邑一副陷入深思的模样,再次好言相劝,“虽然你讲义气,可也要分场合好吧,反正你那室友也让你别管,要知道这个借力的契约是天道见证的,黄伟帝不堕轮回是经过天道的允许,你跟他对着干,难道还要重蹈覆辙”       非邑含糊的应了一声,忽然看着他说道“人类常常追求长生不老,可我倒觉得这是一种惩罚。”       既然是签订契约的代价,总不是什么奖励。至少黄伟帝说是不堕轮回,可那只是灵魂,可肉体终究是血肉之躯,会甩衰老,会腐化,所以他才会需要新鲜的肉、体。       这么说来黄元央并非是第一个被他夺走身体的人,也不是最后一个。       想起之前那种森冷却难以感应到的力量,非邑暗道一声难怪,那应该就是天道赐予的不堕轮回的代价。       在红尾鸢战战兢兢的目光中,非邑掐着不情不愿的深夜走了。       孟婆看见他优哉游哉沿着忘川河远去,砰一声把破旧的门拉回来,指挥头上秃了一块的红尾鸢去修理。       见高归还笑眯眯地坐着喝茶,皱起了眉头,“你只跟他说了黄伟帝的事情。”       “他只问了这一个人。”青年强调了一这个字。       “明明黄家还有比黄伟帝更棘手的。”       高归这才抬眼看她,脸上笑意变得高深莫测,顺手给她倒了杯水,唏嘘道“非邑多精的人你还不知道要是再告诉他黄家还有一个不能回收的灵魂,他多半不会过深的涉入其中。”       孟婆猛地抬眼,“你”       青年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上,牟中一闪,“他如今的实力你我都有目共睹,据诸神天传回来的消息,凭一己之力力挽狂澜,这么强的力量不借,岂不可惜”       半晌,孟婆感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难怪他要派你管理外贸部。”       因为这就是个坑货       沙华今天休假,正准备去拜访孟婆的路上忽然被一道身影抓住了目光,“你是”       非邑从耳朵边拿开一道正闪着神光的白玉符,脸上的阴云遁去,换上温和的笑,在嘴上竖起一根手指。       等到了远点的地方后,两人才开始说话。       “你去了孟婆那里等等,你怎么活过来了我明明听说”       瞧,非邑不无感慨,这才是熟人看见他应有的反应,高归那货,呵,“这事说来话长,总是就是躲过一劫,说起来你现在也很厉害了”       寒暄一阵后,分别在即,非邑嘱咐她等会儿不要告诉孟婆高归遇见他的事儿,转身就要走。       这一次沙华不再是以那副款款深情,依依不舍的模样送他,大方的笑着,挥了挥手说以后再聚。       这才是她应该有的模样。       一回到人间界,非邑立刻把凤叁和刁貂找了过来,“有件事,关于老四的,我想跟你们商量一下。” 第五百八十六章 老祖宗 时迟那时快猛扑过去! 黄元央近乎崩溃的喊了一声,谁知一道灵力竟瞬间掐住他的脖子,将所有声音堵了回去。 他艰难地转动着通红的眼球,一时间竟比较不了他与黄伟帝谁更狰狞些,恰好黄下仁已至,将白玉符一张牌落在地,灵光散尽! 黄元央的心也随之在地上砸得粉碎。 黄伟帝冷笑一声把他丢弃在地,“也是你的躯体让我满意,否则……”说着转向另一边,伸出腐烂白骨的手指,指着黄下仁,“你继续祈祷,其余人都散开。” 被他指着,黄下仁没有来心里一抖,闻言只是顿了一下,随后在地跪倒在香案前的蒲团上。 “老祖宗,为什么要大哥……啊!” “你没资格过问。” 黄下雯一句话没问完,便被灵力隔空扇倒,撞在院落的墙壁上吐出血。 “四妹……” “四姐!”黄下津连忙将她扶起来,黄下雯死死扣住弟弟的手腕子,站起来。 兄妹俩对视一眼,纷纷看向那个直勾勾盯着香案前的大哥的怪物,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 那边森冷的感觉越发强烈,黄元央趴在地上,只觉入侵他的身体的力量不断增多,强势的抽取着他的力量,意识也在渐渐远离……自己快要死了,被这样一个怪物残害而死6 人生往事走马灯似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自他出生,就像是被供着的招财泥偶,连母亲看他都一副讨好的嘴脸。 去本家那天,爷爷带着二房三房一大家子笑脸相送,而三叔家的堂弟却拿着一件本家送来的高级法宝新奇的玩儿着…… 恍惚间,他看见一丈开外的白玉符似乎散发着光辉,他哽咽着,脖子生疼,“我不想死……不想,不想死!凭什么所有的罪要我来受?凭什么,凭什么,黄依他们要靠着我平安长大?!凭什么你们过得越来越好而我要去死……我不甘心!” 黄伟帝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哒、哒的走过去,蹲下,脸上堆成一坨的蛆因为这个动作啪嗒落在了地上。 “认命吧,被我取走灵体是你的幸运,碌碌凡人,拿着这等体质也无甚用处。” 说着把手按在黄元央头上,隔着一层浅浅的发茬,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猛灌而下,随后抬手一抽,白色的光点被吸了出来! 黄元央剧烈颤抖起来,身体里的所有筋脉仿佛都被拔走似的痛苦,让他浑身痉挛! 他双目濒死般怒睁,脖子上鼓起沟壑,“不……我要活下去!不要死!听见了吗?!” “嗯,听见了。” 黄伟帝的动作骤然停下,“谁?!” 嗡—— 一点黑色的光芒从那玉符中飞出,落在黄元央身上变成结界,将黄伟帝瞬间弹开! 他倒在地上发出骨头断裂的脆响,烂肉摔了一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盯着那道将他的力量隔开的结界,脱口而出,“混沌之力?!” 从混沌空间走出来的非邑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区区人类,就算活得再长竟然知道混沌之力? 望着凭空出现的青年,黄家众人如临大敌,“你是谁?!” 就在剑拔弩张的时候,重物倒地的声音吸引了他们的注意,不看不打紧,一看却吓了一大跳! “大哥!” 黄下雯和黄下津两个同时飞奔而去,黄伟帝正要阻止,却被混沌之力阻了一瞬,这一会儿的时间足够让前两者把黄下仁扶起来。 “大哥,你怎么了?!” 只见黄下仁满脸青白,八字胡下的嘴呈现出深紫色,浑身冰凉,这模样……黄下雯颤抖着伸出二指放在他鼻下,浑身一震,有不死心的把手按在他的颈上,双眼腾地红了,蠕动着双唇看向弟弟。 “没、没有呼吸,也没有脉搏,大哥他……大哥他……” 不约而同地,黄家几兄妹的眼神射向他们的老祖宗! “还没死。” 当他们快要怒火攻心的时候,黄起凰轻轻推着轮椅走了过来。 “小凰……你莫悲伤。” 但实际上黄起凰还是那副清冷梳理的模样,不悲不怒,“只要这怪物还在,父亲便尚未完全死去。”他看向一边的青年,“非邑大人,劳烦了。” 非邑诧异地看着他,当看到自发出现的地府之门出现时,瞬间了然,抬手画了道神言之术:“以吾非邑之名……” 竟然将那道地府之门强行关了! 与此同时,他又招来一团信仰之力,丢给昏迷的黄下仁,将他快要离体的灵魂稳住。 这么轻而易举的一手,却让黄家众人目瞪口呆,想起之前的种种对待,竟一阵天旋地转——这,竟然是个神明!? 没过多久,这个男人就睁开了眼,醒来的第一时间,他不是安抚受到惊吓的弟妹们,目光如刀逼向黄伟帝,咆哮道: “你究竟是谁?!” 第五百八十七章 夺取轮回运势 在一天之中生气最足的破晓时分,以黄家子孙最崇高的信仰之力为媒介,借着天道赐予的不堕轮回之力,黄伟帝就能进入一具新的躯体,重归人世。 黄家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手札都是这样记载的,只是每一代为他准备这个仪式的黄家人都只顾着沉浸在老祖宗复苏,黄家屹立不倒的喜悦中,完全忘记了很重要的一点—— 既然手札每一代家主都会遗留下来,也就是说每一代都进行过这个仪式,那么,复活的黄伟帝究竟占据了谁的躯体,代替谁活了下去。 这,似乎是个秘密,如果非邑没有出现,那么这个秘密又将伴随着这一代下字辈流传下去。 随着黄下仁一声厉喝,其余兄妹几个都愣了一瞬,反应快些的,比如黄下雯和黄下津,都同时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不敢置信地盯着那具辨认不出长相的‘尸体’,这是他们的老祖宗没错,可这个躯体…… 有两个字哽在喉咙,想喊出来,却又觉得荒唐! “桀桀桀~你们发现了啊。” 黄伟帝站起来,早已失去灵活的关节发出不堪扭曲的咔嚓声,若非强大的灵力支撑,随时都能变成一堆骨头。 仿佛没有看见黄家下字辈几兄妹煞白的脸色,兀自说道: “我乃是这世间唯一长留之人,受天道眷顾。”他说着指着狼狈倒地的黄元央,感慨的摇头,“这种无知黄口小儿,如何能让本座屈居?本座一手创立的黄家,自当,由我掌控!” 听他得意洋洋的狂妄语气,再思及方才黄下仁的遭遇,一时间,黄下津等人心中寒意遍生—— 他们的老祖宗,黄伟帝,每一次仪式中竟然都是占据了家主或是家主继承人的身体! 这也难怪每一任家主的手札中都详细写明了他的要求,难怪…… 再一深思,他们黄家竟然世世代代都被这个人操控着! 简直令人匪夷所思、惊骇交加! “那他是……”老三胆子比较小,此时一脸绝对是在做梦的表情。 没错,眼前这具腐烂的尸体就是他们的父亲,黄家上一任家主! 黄伟帝桀桀奸笑起来,快要滚出来的眼珠子望着他们,喊了一声我的好儿子、好女儿,当即把几人恶心得够呛! “有一个问题我很好奇。”黄起凰适时出声,把快要昏厥过去的黄家人唤回神志,“此番既然是想要父亲的身体,为何还需要一个天生灵体。” 此时他的冷静大概是最好的镇定剂,让几个长辈同时从打击中勉强拔出来。 黄伟帝直勾勾地盯着坐在轮椅上的青年,惋惜地摇了摇头,说道: “可惜你有残疾,不然今日有这个荣幸的一定会是你。”说着话锋一转,“之所以要天生灵体,为的是……” “夺走气运。” 众人纷纷转头,看向自暴露身份后就一直不说话的非邑,他原本靠着墙壁,此时站直了身体,目光幽深地盯着黄伟帝,继续说道: “天生灵体虽然是一种修炼天赋,其未来成就肯定非凡,而你们的老祖宗,就是要将天生灵体几乎已经决定的气运夺过来。这样一来,哪怕他占据的躯体不是天生灵体,修炼到后面凭借着强大的运势也能达到极高的高度。”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缓缓走向院子中央,“不过有一点我很好奇,你夺走一个鲜活的躯体也是占了对方的运势,这般逆天改命,可不是天道赐予的不堕轮回就能做到的。” 比如说刚才忽然出现的来接收黄下仁灵魂的地府之门,那绝对不是地府引路使打开的,因为如果是正常的轮回,冥鉴一定会有所指示,而非邑也不可能违逆轮回之道而关闭地府之门。 因此显而易见的是,黄下仁的寿元未尽,也就是说,如果黄伟帝夺取黄下仁的躯体成功,就是一出偷梁换柱、移花接木的戏码。 被赶到地府的灵魂因为没有经过冥鉴回收,也不知道跑到那个嘎达角落,直到身体的寿元耗尽,才会被冥鉴收回。 这一切,肯定不止黄下仁区区一个不能进入地府的灵魂能做到,至少为他开启地府之门、收留被赶到地府的灵魂这两件事还需要一个内应才能做到。 看着黄伟帝微微后退了一步,非邑冷笑起来: “那个内应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怎么和那个内应搭上线的。” 不过黄伟帝到底不是轻易能被唬住的家伙,闻言嘻嘻冷笑起来,“就凭你区区几句推测能说明什么?再说我黄家内务,你有什么资格插手?” “我是没资格插手,不过呢,你们借着天道惩罚而干出扰乱轮回之事,地府那边肯定不会坐视不管。而且除妖师大多身带杀孽,堕入地府不会很快喝下孟婆汤然后转世,相信地府那边很快就能找到上一任黄家家主的灵魂,届时,一切都会真相大白。”非邑不怀好意地笑了下,“这种事,相信审判者那边肯定也会引起注意的。” 说到底,不堕轮回是惩罚,是让他一个灵魂在阳世四处飘荡,受尽阴阳相隔之苦,而非让他夺取他人的轮回运势,为祸人间! 在听到审判者三个字的时候,黄下仁几个都一副全然不知的模样,而黄伟帝,却抖了一下,这让非邑更加肯定了心里的猜测。 只是有一点,他看向黄起凰,这人竟还是那副无悲无喜之貌,这般表现,若非机械,便只有一个可能,对于这种种,他都已经了然并早有准备! 没过多久,一道地府之门再次出现。 高归从里面大步走出来,热情地笑着,走到非邑身边大力他的肩膀,“兄弟,这回真是太谢谢了,如果不是你,我们都被蒙在鼓里!” 说着招了招手,不多时,一个灵魂从地府之门走了出来。 他先是疑惑的看了眼黄下仁,随后换上激动的表情,“小仁!” 这,正是上一任黄家家主的真正灵魂。 正是父子相认的阶段,但非邑仍旧不合时宜的被那句‘小人’雷了一下。 答案显而易见,一切都如非邑推测的那样,确实是地府中有神明暗中帮助黄伟帝夺取他人的轮回运势。 “那是谁?” 高归轻轻咳了一声,含糊到:“大人们已经将其制住,等候下一步定夺。” 这副避讳的模样,非邑一挑眉,看样子那个神明绝非一般,不然也不需要大人、们一起出手。 既然都已经真相大白,事件的性质从黄家内务上升到了扰乱天道秩序夺取轮回,那就不能凭黄家人的意志定夺。 根本不需多说,高归直接动手,硬生生将黄伟帝的灵魂从那具腐烂的身体中扯出来,丢在一边。 没有灵魂支撑的腐尸砰一声倒地,摔成一堆烂骨。 黄伟帝漂浮在空中,诡异的是,他的身体和一般灵魂大有不同,浑身凝实看起来和血肉之躯并无区别。 长相倒是和设想的獐头鼠目不同,端正中带着刚毅,自带一股子正义之气,还真是讽刺。 “这数百年来他不断在这种仪式中吸收信仰之力,竟然已经强大如斯。” 高归的脸色很不好,这样的灵魂之力,已经足够在人间界为祸作祟! 偏偏黄伟帝在冥鉴上并无轮回,让堂堂引路使束手无策。 高归脑门儿冒着汗,转头向另一边,眼神不言而喻。 非邑翻了个白眼,“看我作甚?这是你们地府的事情。” 说着走过去把昏迷的黄元央拉起来,丢进混沌空间,看样子已经打算撤退了。 高归一度怀疑这货肯定是知道了他的‘阴谋’,不然怎么专门和他对着干?本来嘛,这家伙自己能解决的事情,非要直接捅到阎罗王跟前,嗬,这种事情怎么能容忍,当即就把他拎过来了…… 原本还想着借这个家伙的手省点力气来着,结果倒好,最后面对黄伟帝这个棘手的家伙还是得他来! “哎哎,咱们好歹相识一场,别这么无情无义啊!” 黄伟帝是天道赐予的不堕轮回,带不回地府怎么办?难道直接让他灰飞烟灭?那完全就是违背职业操守! 他呐喊得声情并茂,非邑回以冷笑,“你也知道咱们相识一场啊?”说着朝某一边抬了抬下巴,“哪儿不是还有个更特殊的,说不定能以毒攻毒。” 高归:“……” 两人交流这片刻时间,黄家众人对于神明的认识三观早已碎到尘埃中,说好的高高在上,宝相庄严呢? 呆愣焦急中,谁也没有注意到,黄伟帝身体中蹿着点点信仰之力,而后,忽然化作一道流光激射向某处! “小凰!” 众人只看见黄伟帝瞬间钻进黄起凰的眉心,根本阻止不及! 身体孱弱的青年浑身一僵,昏迷了过去。 黄下仁立刻要奔过去,却被高归厉喝一声站住,这一刻,他才是那个十殿之下第一神明。 “都退远点,你们要是被他控制了,后果自负!” 数双眼睛都小心翼翼地、担忧地盯着黄起凰,忽然,青年放在扶手上的手指动了动,众人顿时屏住呼吸,直到那双眼睛睁开。 先是迷蒙的盯着某一处,而后缓缓移动,原本古井无波的眸子中,盛着的分明是得逞的惊喜。 “呵,想不到如此简单。” 声音还是那么文弱,可语气却是森冷的。 “你把小凰怎么了?!”黄下仁还有些虚弱,扶着弟弟的肩膀,目光如炬。 高归立时画了个神言之术,打算故技重施把他拖出来。 “你打可以试试,看我能不能把这小子一起拉出来!” ‘黄起凰’阴测测的看着他。 众人这才想起,这具身体里还有黄起凰原本的灵魂。 黄下仁颤抖着双唇,今天受到的打击太多,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人此时鬓角更白,满目沧桑,“你已经害了那么多代黄家家主,还想如何?!” ‘黄起凰’回视着他,缓缓从轮椅上飞了起来,“其实,从五十多年前我便成为了黄家家主,也就是尔等的父亲,这个身体是我,我就是这个身体,有什么区别呢?” 实际上,除了黄下仁,其余几兄妹都是在黄伟帝占据他们的父亲的身体后出生的,这一刻,他们真是说不清、道不明这种情绪。 偏偏黄伟帝还顶着黄起凰的脸这样告诉他们…… “啧啧,不仅破坏轮回秩序,你还毁坏了人间界的伦理纲常。” 高归一针见血,让黄家几兄弟心中的疑虑遁去,只剩下憎恶——说到底,黄伟帝的本质就是占据他们的父亲和后背躯体的怪物! 说归说,可这并不能改变任何现状,要怎么才能把黄起凰救出来,众人都一筹莫展。 高归看着非邑,劝道:“大哥,这时候真不能袖手旁观。” 非邑回道:“我们只能袖手旁观,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 “啊?” 看着高归一脸懵逼的样子,非邑无语了,“我说,你们地府只知道黄起凰的灵魂不能回收,难道就没想过他为什么不能回收?” 这还不简单,高归直话直说,“因为他不在冥鉴中。” 听了这么久,黄下仁大概猜到了所谓‘冥鉴’的作用,听到这句话,他难以抑制脸上的震惊,不等问出口,一道地府之门再次出现! 高归比谁都震惊,“不可能!那人明明被控住了,这地府之门怎么来的?!” 非邑凉凉的说道:“简单,肯定是内鬼不止一个呗。” 地府之门出现,也就是说,黄伟帝成功的把黄起凰的灵魂赶走了,刹那间,金光闪烁! 黄下仁几人同时闭上眼睛,隔着眼皮子仍被那道带着金锐之声的金光刺得生疼! 恰好这时,一道白色的结界将他们罩住,很好的缓解了这阵刺激,让他们得以看清外面的场景,全都目瞪口呆——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灵魂,被金光包裹看不清长相,却并未被地府之门吞噬,反而往里伸手,瞬息扯出来一个身穿黑色长袍制服的男人。 “以吾非邑之名,唤汝于此,以昭其神!” 高归猛地扭头看着非邑的动作,大惊失色,这才反应过来,这锐利暴烈的金光竟然是神光! 面具下的神明 第五百八十八章 竭力契约的真相 当初与黄伟帝定下契约的是哪位原始之神谁也不知道,具体的过程更是成谜,兜来兜去,这位原始之神竟然转生轮回成为了黄家嫡子黄起凰! 当非邑召唤出神鉴给予其神格时,黄家所有人都是蒙的,包括黄伟帝,看见那熟悉的金黄巨剑的时候,他成功占据黄起凰的身躯的喜悦顿时烟消云散。 “黄帝?!” 黄帝乃是人类诞生之初的部落首领之一,其统一中原的丰功伟绩让神州大陆所有人类铭刻在骨血中,成为不可磨灭的信仰。 此时这位身材伟岸的神明一脸肃穆,那睥睨的眼神是千古一帝,是原始之神的威严! 浑身金光熠熠,映射在这冉冉升起的红日中,漫天金云! 他的神格很特殊,并没有佩戴在脸上,而是一把剑,其名轩辕,在上古血流漂杵中劈斩征伐,其锋芒让所有人胆寒! 和炎帝那种柔和的光辉不一样,他的金光犹如他手中的长剑,让人生疼。 被他从地府中扯出来的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引路使,在他的神光之下,眼睛一翻便晕了过去,然后被丢在角落中。 黄帝黑发自然披散,眉如长刀,两鬓到下颌有一层青黑胡须,不乱,整洁而威武,他的眸子里藏着锋利的刀,看向黄伟帝: “许久不见了,我的,好友。” 好友。 被原始之神这般称呼当是极为光荣的事情,但看黄伟帝那惊惧万分的模样就知道,这一声好友中,藏着的内幕太多。 “你不是死了吗?为什么?当初连神格都……” ‘黄起凰’的目光放在轩辕剑上,缩了缩脖子。 铿—— 仅仅是举起来横在眼前,轩辕剑也发出了嗜血的铮鸣,黄帝摩挲着金纹雪仁的剑身,面容严肃。 “我轩辕氏乃人类之初第一帝,开疆拓土,挞伐征战开创的伟业,镌刻在人类的血脉之中,只要这亿万炎黄不灭,我,便是永生!此为血脉信仰。”说着既嘲讽又怜悯地看向那个坐在轮椅上的青年,“这一点,不论是你这个人类,还是那个邪念所成的怪物,都看不都。” 黄伟帝本就苍白的脸越发难看,好似受到了侮辱。 忽然,他看见对方轻轻将剑尖指了过来,登时如遭雷击,“等等!我知道当初是我错了,看在昔日的情分上,不……” 说道一半,他蓦地低头看向胸口,衣服破了,过了片刻后,一阵剧痛瞬间袭来,白色的衣衫上绽放出一朵血花,从针眼大小一直开成繁花! 没有人看见了黄帝如何动作,甚至没有神力波动。 高归看向了然的非邑,啧舌不已,暗想道:“诸神天都是怪物吗?这个原始之神竟然光凭剑的锋芒就刺破了黄伟帝的灵光护体。” ;‘黄起凰’坐在轮椅上,呼吸越发急促,紧紧捂着创口,可不论如何也不能止血,心脏被刺破了。 人类之躯,这等伤口已是回天乏力。 尽管知道这不是自己的亲儿子,黄下仁还是悲恸地喊了一声小凰,随后猛地跪拜在地,“神明大人!老一辈的纵然千错万错,但我儿子是无辜的,求大人,高抬贵手!” 他想着至少要把儿子的身体保留下来,以后找到他的灵魂,再求那些大人说不能还有一丝希望。 可黄帝话却让他如堕冰窖。 “你的儿子,早在出生时便死了。我以信仰之躯落入轮回,却不能进入地府,便一直在人间界寻找轮回极短的人,暂时借助他们的躯壳。”说道这里的时候,他颇为沉重地叹了口气,“虽然信仰之躯有信仰之躯的特殊,但说到底,这样做到底与黄伟帝无甚区别。” 非邑心里一跳,再看向悲痛难忍的几个黄家人时,轻轻叹了口气,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 当黄起凰的躯体彻底死去之后,黄伟帝又跑了出来,这一次黄帝没有给他逃脱的机会,直接以结界将之控制。 “今日,我便要结束这荒唐的契约。” 黄伟帝闻言顿时如丧考妣,大惊失色的叫喊起来,“你不能这么做!当初我们说好了的……啊!” 黄帝直接运转神力将他捅了个对穿,不会让他魂飞魄散,但能痛个够。 “哼,竟然还敢提这件事?若非你贪婪长生,联合相繇欺骗于我,我也不会招致天罚,而你,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 到了这里,非邑已经能从这些只言片语中推断出当初的真相。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当年黄伟帝和黄帝认识交好,两人当初或许出于友谊是真打算签订借力契约,不过只限于双方之间。 可惜的是黄伟帝人心不足蛇吞象,竟然联合相繇在契约上动了手脚,变成如今这般光景。 所以黄帝堕入轮回是他所得的天罚,那么其他原始之神呢? 女娲、伏羲、还有盘古。 黄伟帝反而从痛苦和恐惧中醒了过来,哈哈大笑起来,“你知道吗?当知道你们神明只要信仰长存就不会死去,死去也能重来之后,我有多羡慕?!你不知道,你们神明永远也不知道人类面临的生老病死的痛苦!” 黄帝沉默。 众人亦是沉默。 鱼在水里不知天地之高,鸟在空中不知戏水之乐,可以辩驳的内容有很多,但实际上并无意义。 黄帝的长相霸气,行事亦是干净果决,将剑指向他,“那便结束这一切,顺其自然天道自有定夺。” “做梦!” 黄伟帝的灵魂肉眼可见的迅速变黑,周身噗噗冒出块状的眼睛,混沌之力甫一出现,黄家祖宅便被邪现所笼罩! “哈哈哈,这些年来,我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普通的人类,如今……嘎?!” 惊叫在他嗓子中凝成一声嗝憋出来。 瞬息间,天地再度变换色彩,朝霞还是那么浓烈清新,而这院落中的露水也沿着房檐哒哒落下。 非邑抬手一点,将他用来逃跑的混沌空间强行关闭,看向黄帝,“接下来怎么做?” “请宿主大人听我信号。” 他们分明是第一回见面,连对方的性格都没有摸清楚,却极有默契,这来源于他们极相似行事风格。 永远先把最要紧的给弄完。 随着黄帝一个手印结完,神鉴出现在他与黄伟帝之间,紧接着又出现一个契约阵。 他这边是一颗晶莹剔透的玉佩,而黄伟帝面前的则是一把金色的剑鞘! “今神鉴在上,以吾轩辕氏黄帝之名,以双方信物为证,解除诸神天与除妖师之借力契约!” 这时候,神鉴在契约阵上旋转起来,但契约并没有解除,因为这其中还有一道阻碍没有消除。 “非邑大人!” 金色大阵翁然出现,创典一改往日活泼的模样,静静地悬浮在他都上。非邑的右臂向上,左手从创世契约中汲取用来支撑的混沌之力,口中喝道: “创典在上,以吾非邑宿主之名,令神鉴解除诸神天与除妖师之借力契约,天道轮回,归于秩序!” 神鉴本就是天地法则的化身,有创典给予的混沌之力,它也就拥有了能破除契约中天道的阻拦。 下一秒,黄帝和黄伟帝之间的契约阵骤然消散! 剑鞘回到黄帝手中,而那块碧绿剔透的玉佩,则是摔落在地弹起来,碎裂四溅。 “不……不!契约……我的长生不老!” 随着黄帝收回结界,黄伟帝面目全非的瘫倒在地,他爬着想去把玉佩的碎片捡起来,讽刺的是,他是灵魂触碰不到任何阳世的东西,就像他那美梦一样,终归是无法触及。 地府之门出现了。 没有了不堕轮回的天罚,地府之门便会为他敞开。 高归身边悬浮着冥鉴,朝非邑努了努嘴,“你的任务。” 按规矩,回收灵魂是引路使的事儿,可净化得由神明来做,他闲闲地站在一边,就跟等着看戏的大爷似的。 心中颇为得意,虽说过程有些艰难,还丢了那么点点自尊,可结果很好啊,灵魂也回收了,黄家这个老大难问题顺理成章地解决了,就连黄起凰那个特殊的家伙也搞定了,简直完美! 高归大人忍不住为自己的智商鼓掌。 非邑不为所动,白他一眼嗤笑道:“你以为这就完了?”说着也学他朝某处努了努嘴,“看那边。” 不看不打紧,一看吓一跳——不知何时,这栋小院的屋檐上多了几个人,青蛙似的蹲坐着的小男孩儿,娇俏的少女,满头金钗花环的女人,还有一个侧睡着的青年男人。 他们无一例外地肤色微深,穿着白色的衣物,一双没有眼白的双眼,以及从眼睛周围蔓延开去的黑色纹路。 邪妖! 还一次来了四只! 高归虽然早已听说过他们的大名,可是却未曾真正领略过其厉害,此时他们都出现在这么近的地方,而他别说过发现,如果非邑不提,这会儿肯定已经死翘翘了! 他的脸色极其难看,手呈抓握状,“不是吧?这就是当时差点团灭诸神天的邪妖?” 非邑咧了咧嘴,“值得一提的是,当时最开始的时候只有两只。” 高归看对方还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怒了,“我日,现在是能高兴的时候吗?!” 深夜不知什么时候从混沌空间中跑了出来,说出了某人的心声,“看你这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蠢样就爽!” 高归:“……” 对方并没有给他们起内讧的时间,那小女孩儿——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模样——点着纤细的右腿踩下来。 高归手中瞬间出现一杆银枪,横着一抡,带着破风声敲在那女孩儿的纤纤玉腿上,虎口瞬间麻了! 只见少女右脚踢开他的长枪,一扭身左脚横扫而去,高归只觉得好似被投石机扔来的石头砸中,原本用来格挡的长枪猛地弯回来反而给了他剧烈一击! 砰! 黄家人看着把院墙砸倒一片的青年,在看向那个少女时顿觉玄幻,这……这也太恐怖了! “哎呀,你这人真是的,把人家的腿都打疼了~” 灵透落地的时候摸了摸右腿上的痕迹,因为较深的肤色看不出红没红,可她眼中氤氲,看起来委屈极了。 隔着一堆废墟,高归闻言感觉五脏六腑都要碎了似的疼,连忙吞了颗疗伤的仙丹,伸出大拇指揩了嘴角的血迹,才爬起来。 几脚将青砖石墙的废墟踢开,他面色沉重地走了出来,一步,两步……猛地把非邑拍得一踉跄,“你特么站着看毛线热闹!?” 非邑难得没有生气,一看他灰头土脸的模样,眯着眼睛笑道:“让你特么算计老子!” 高归气得顿时捂着胸口,感觉刚才那颗疗伤的仙级仙丹没有任何卵用!不,不可以,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自己不是早就知道这货是什么人了吗?被算计一回绝对要百倍奉还的货色,=较什么真? “你特么还笑!?” 众人:“……” 到底有过硬的交情在,高归理亏在先,只得感慨自己遇人不淑,交友不慎,叹了口气,望着站在对面虎视眈眈的几个邪妖,严肃道: “说正经的,有什么好点的法子?不然咱们今天都得折在这里。” 非邑也收了笑,轻飘飘地瞥了眼对面,见几个邪妖先是瑟缩了一下,随即却像是有了什么底气似的又直视回来,心中一凛。 不对,前段时间诸神天一役过后,这些家伙应该见到他就得绕道走,没道理还敢往刀刃上撞,相繇也不傻,怎么会让得力属下来送死? 而且几个邪妖看起来像是在拖延时间,等着什么的样子……非邑抿了抿嘴角,事不宜迟,迟则生变。 “先下手为强!” 随着他一声令下,白绕竹几个跟着走出来,与此同时,自高空猛地落下一道火红的光芒,如今是红发金眸的凤叁来到他身边,一见对方的阵容,顿时噎了一下。 “我就知道,跟着你来绝没有好事儿。” “天,这就是邪妖?!”一条紫色的貂从凤叁的半长发里钻出来,爪子拉着头发,站在他肩膀上,目瞪口呆。 非邑点了点头,有黄帝、深夜几个妖使、还有凤叁,他们绝对有一战之力。 “动手吧!” 妖使和凤叁都已经和他计划过,只等混沌空间打开就动手。 十秒过后,他们全都疑惑的看着非邑。 非邑眨了眨眼睛,“我们恐怕……还是逃比较好。” 第五百八十九章 非神 大战一触即发,众人严阵以待听非邑的命令,屏住呼吸。 “果然得逃。” 重复第二次,让众妖使和凤叁等明白,他是认真的! 即便温柔如皎栀,都忍不住朝自家大人翻了个白眼,深夜更直接,一爪子拍过去,“怎么回事?” 非邑啧了一声,如今哪怕面临生死关头也早已不会大惊失色,只是此时心情到底过于沉重,神色也跟着阴沉。 他还没说话,对面的灵透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咯咯笑道: “你们当然需要逃了,因为呀……”她拉长了声音,用手指点了点非邑,“他没有神格了~” 此言如平地一声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开,没有神格?! 非邑呵了一声,“这确实是个好方法。” 难怪这些家伙在这边拖延时间,原来计划着釜底抽薪。 他复生以来,就没办法再召唤神格,神格就一直放在庆神镇土地神的居所中接受供奉,也是最近关注的事情太多,竟然把最根本的忘了—— 之前不能佩戴神格,但他到底还是保持着神明的身份,信仰之力代替神力,可最根本在于他依然是神格的拥有者,依然是神明。 非邑握紧拳头,除了来自身体肌肉的力量外,其余的皆是空荡荡一片,这种空白乏力的感觉,没有神力而感受到地心引力的感觉,久违到陌生。 最要命的是不能操控信仰之力,也就失去了对创典和混沌之力的绝对控制,这倒不是说不能控制,只是,人类之躯本身的脆弱终归是致命弱点。 正在他皱眉思考的时候,一道漆黑的邪现箭一般射来,他感应极快,一侧身只需要腾空就能躲过,可随即而来的却是一阵无力! 身体是快,可却无法躲避! 深夜一巴掌将这道邪现拍散,只凭他青丘狐的身体力量,连一丝多余的灵力都没有用。 可散开的点点邪现却还是把非邑给撞得偏了一下,孱弱的,真像是风一吹就倒。 “哈哈,你们看他!真的没有神力了!” 却原来,方才那一点点邪现竟然是用来试探的,还成功了。 非邑之前带给他们的恐惧有多深,他们现在就有多开心,不过被嘲笑的对象似乎并没有如他们所料的惊慌失措。 “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灵透捻着自己的双马尾,笑道: “杀你呀!” 说得理所当然,而且兴致盎然。 黄帝原本一直在旁边观察,此时一开口声如洪雷,“你们都快走吧,他们是针对本座而来的。” 显然,他们有这个克制非邑的方法却偏偏挑这个时候,目的不言而喻。 原始之神乃诸神天不可撼动的力量,相繇的野心中绝不容他们,这一番,大约是想趁着这位落单来下手的。 铿—— 黄帝不是没有神力的非邑,偷袭对他并没有显著的效果,哪怕那个似醒非醒的邪妖的力量甚至在之前的尚言和泯生之上。 他手持一对短刀,与轩辕剑碰撞时瞬间被金光湮没,连他本身,因为靠的太近亦是被灼烧得冒出白烟! 原始之神天克这些邪妖! “你们也别干看着了!”常眠吼了一声。 灵透望了眼一动不动的非邑,嬉笑一声如鬼魅般瞬间来到黄帝面前,她的伞,收拢时竟然是一把长剑,刺过去时竟然钻入那金光三分深! 她便是偷盗之恶,快速与敛藏气息便是她的天赋,与此同时还有极强的爆发力。 而那个御使金钗的女人无疑是香华之恶,名为香华,明明只是一根三寸长的牡丹外观的首饰,所过之处却几乎划破空间,切割所有的一切! 而那个男人,则是坐卧高广大床之恶…… 四只邪妖,同时将黄帝的四方堵死,短暂的试探过后,他们手中的武器早已按捺不住,这片天空,风起云涌,邪现铺天盖地! 方才的朝霞,此时已不见踪影。 黄帝强烈的金光快要被邪现淹没,他不怒自威,手掌轩辕,势拔天地! 灵透撇了撇嘴,再强又怎么样?这个世界,终究是主神大人的! “那么……嗯?” 四个邪妖一同看向天空——还是黑色的,可那熟悉的令他们胆寒的波动,实在是过于清晰——混沌空间! 四道目光倏然射向另一边。 “你?!” 过于震惊,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非邑都不想正视这些东西,冷笑道:“老子没有神力,可谁告诉你们控制混沌之力需要神力?” 说着脚下出现创世契约大阵,囊括整个院子,这是他的世界,他就是主宰,谁也不敢在里面越矩! “那么,就送给你们上路吧,就和杀生之恶他们一样。” 邪妖以为他是在虚张声势,可当那不属于相繇的混沌空间出现时,他们蓦地浑身一震,尤其是狂食,他曾经见识过这个青年的手段,此时吓得哇哇大叫! “主神大人救命啊!狂食要死啦~” 封印圣域中,相繇手掌上悬浮着一张半面白色神格,凝视着这一幕看不清表情,可从身周旋转速度不断加快的邪现来看,此时的心情并不好。 “不应该的,没有神力,他是怎么……难道是当初创典选择他作为宿主时,他是人类的原因吗?” 他不断在手上的神格和画面上气定神闲的青年之间来回观察,一时间竟开始怀疑某一方是假的。 而现实容不得他犹疑,一边是千载难得的机会,一边是所剩不多的邪妖手下…… 狂食哇哇的声音让他极为暴躁,一挥手,混沌之力入侵而去,四个手下便已经来到他身边。 “谢谢主神大人救命之恩!我都以为自己快死了。” 相繇凝视着画面不说话,忽然,他浑身一震,不对!以非邑如今的控制力,他不应该能这么轻易地把人带回来! 果然,再看画面的时候,某人已经带着妖使同伴一溜烟儿跑了! “……” 方才还感激涕零的几个邪妖此时纷纷往后缩了一下,被……被骗了…… 相繇此时也有些气极发蒙,兽裔人类两个时代,他遇到的对手中就没有这种货色,虚张声势的有,可没见过这么理直气壮的! 在自己手下一干妖使无语的目光中,非邑有火烧屁股似的,催他们赶紧走。 和之前那个运筹帷幄的家伙判若两人…… 相繇看着手中被混沌之力完全控制的神格,确信其与神鉴再不能联系,整个的气息剧烈震颤暴动之后缓缓归于平静。 一挥手,从那漆黑的沼泽中扯出一道邪现铸造的囚牢,里面的人被包裹得严严实实,仅仅露出一截宝蓝色的布料。 邪现缓缓褪去,露出明安带着上半部分神格的脸来。 当相繇将另一半白色的神格放在他面前时,他先是一愣,随后竟缓缓颤抖起来! “你竟然……竟然把这个拿走了?!”他的声音里透着浓厚的惊惧,像是面对一个犯下滔天大错的恶徒,这个态度,被囚禁这么久以来都从未出现过。 而此时……相繇呵呵冷笑,“怎么,你的孙子不再是神明,我要杀他易如反掌!” 尤其是在方才见识过那青年虚张声势之后,他更加确信! 明安明明已经被控制,可还是激动地不断撞击笼子,尽管邪现使他开始染邪。 “你不能!不能这样!”他浑浊的双眼盯着那个白色的神格,声音高到快要震破喉咙,“这个东西不能从他身边离开……否则,否则……” “否则什么?”这个相繇本就是一个本体的化身,一团黑雾,根本看不见什么表情,而他本身也不会让人看出什么端倪,“他会变成普通人,然后轻易的死掉,哈哈!” 在开怀大笑时,他忽然把明安身上的邪现给解除,随后又把笼子消除,将老人吸到面前来。 “现在,该你发挥最后的作用了,沉醉!” 他声音才落下,一个醉醺醺的男人晃了过来。 正在不远处观望的几个邪妖同时再后撤一步。 “什么事儿?” 沉醉也是一只邪妖,可他和同伴们不同,整个和路边的醉鬼没有任何区别,说话时只顾着咕噜咕噜的灌酒,也不看顶头上司,甚至省略了尊称。 “我有任务交给你。” 这边吓走了邪妖,非邑几个快速地要准备撤,却被高归连忙喊住,“别想跑!事儿还没完!” “还想怎么样?!” 高归闲闲地指了指刚刚心绪连续起伏而蔫头耷脑的黄伟帝,“还没净化。” 白绕竹头疼的捏了捏额角,所以说这两位是臭味相投,看看这一次又一次的给对方挖坑,躲相似。 果然,非邑当即把眼睛一瞪,恨道:“你特么就是吃准老子现在没神力是吧?”复又不怀好意地笑了,“反正我没神格,这会儿一个普通人类,净化个屁!” 说着大手一挥,带着妖使浩浩荡荡的就要走。 “诶诶,不成!”高归快步挡住他们的去路,“你不行,不是还有猫么?”他指着耐心耗尽的深夜,“让他吐两口火烧一烧也行啊!” 深夜站在非邑肩膀上,龇着牙,打量着他浑身上下思考从哪里下嘴才不脏。 就在他们墨迹的时候,黄帝已经来到黄伟帝面前,凝起一道净化术,此时大起大落之后,只叹了口气,“由我亲自送你上路,也是有始有终。” 黄伟帝正处于绝望中,低头不语,此时佝偻着,不知在想什么,跟着他也叹了口气,“桀桀桀~殊不知,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刹那间,天地再次变色,不过这一次,是从黄伟帝身上飞出来的——既然是被相繇控制过的灵魂,绝不可能还是最原始的模样。 “既然这样,至少不能让你们好过——” 他的声音最后随着邪现消失,整个魂飞湮灭! “这下子还真是……” 那些邪现不只局限于这个小院落,像飞向天空的自由的鸟,四处飞散,很快遍布整个天夜城! 并且还马不停蹄地往周遭的城市蔓延! 这一刻,天夜城所有的神明倾巢而出,数量之大,甚至惊动了诸神天,神光在空中划过,就像是急速坠落的流星。 当众神望见天空中的邪现时,可谓大惊失色——黄伟帝数百年来被黄家人供奉,并且不断指挥族人夺取神明的信仰之力,被污染,累积之厚难以想象,更别说还有相繇的暗中相助…… 他们竟然不能阻止! “若是让这些邪现逃走,整个大陆即将大乱!” 妈祖快速净化这些从身边冲走的邪现,焦急地冲旁边的观世音喊道。 “可我等……”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金色的光束从某处升上天空,而后像是一把撑开的大伞,将整个天夜城拦住。 所有的奔涌的邪现都被圈住,向下侵蚀,就像是染水的墨,瞬息将这个城市污染! 走在路上的人们一无所知,只是这种浓重的邪现会让人类内心的邪念不断放大,各种争吵、争斗的声音不断的响起,今天的繁华巨城,注定不会平静。 此时也顾不得这么多,众神连净化邪现都忙不过来。 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黄伟帝再怎么强悍,也只是一个灵魂,总有尽头,可他们净化却似乎没有尽头。 非邑待在结界中,眉头皱的死紧,朝黄帝喊道: “把结界撤了!” “不可!撤了的话……” “相繇插手了!”非邑气急败坏地吼道:“再这样下去这座城市的神明都要完!” 暗中打开的混沌空间中源源不断喷薄而出的邪现,永远都无法用正常的方式净化完毕! 好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天空中众神竟然都不同程度地染邪了! 原本用来阻拦邪现的金色结界就像是把洪水堵了回去,快要将所有的神明都淹死! 黄帝不敢拖延,连忙松开,眼看着那些厚重的邪现如阴云飞走,他几乎已经预料到不久后暴雨飘摇的将来…… 当多余的邪现扩散走,天空中如不知名野兽吐出邪现的混沌空间也露了出来,非邑强撑着一口气将那些出口关闭,脑子中一阵眩晕! 这一刻,好像再次回到被关在混沌空间中的时候…… “哥哥!” 第五百九十章 创典为条件 泷幼从混沌空间中出来的时候,非邑还没笑出来,就猛地将她一扯,反掌将创典甩出去。 “噗~” 忽然出现的邪妖之强大,恐怕连之前的尚言之流加起来也不过如此,非邑受到从创典上反弹回来的力量再也支撑不住吐出血。 冷眼盯着沉醉,捂着闷痛的胸口,另一只手将泷幼护在身后。 “非邑!” 黄帝举起轩辕剑冲了过来,与他并肩站着,严阵以待。 “嗝~”沉醉除了肤色和着装外,其余一切都与那些常年醉倒在路边的酒鬼毫无区别,邋遢,不修边幅,双眼朦胧,“别急,我不是来打架的……嗝!” 他浑身冒着酒气,除了一开始带来的危险之外,此时竟无一丝攻击性,摇摇晃晃的,双手在身上摸了摸,然后不知从哪里拎出一个酒葫芦来,咕噜咕噜猛灌几口,然后打了个悠长响亮的酒嗝。 见非邑几个不说话,他也不在意,手一甩,将拎着酒壶的带子,将浅棕色的葫芦搭在肩上,另一只手又在身上寻找一阵。忽然,他一拍脑袋,“这儿呢。” 被混沌之力包裹着的,是一张白色半面神格,沉醉一扬手,抛了过去。 这个神格……白绕竹几个还没笑出来,却被非邑忽如其来的怒喝震了一下。 “你们什么意思?!” 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双眼充血,整个就像是被火烧着般炽烈,如果不是被泷幼拉着手,他恐怕早就冲上去扯对方的衣领,双脚在不断地试图前进。 “说!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白绕竹等跟随他数年来,从未见过他们家大人这么失控的模样,能想到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张神格,是上半面,是明安大人的! 这下子妖使们也要疯了,在他们其中,尤其以棠元三兄妹为最,他们最开始本就是为了寻找明安大人才决定跟随非邑。 “大人,直接杀了他!”宝炙最是冲动,但一说完就被深夜狠狠挠了一爪子。 黑猫气急败坏,紧接着又跳到非邑肩上,扇了他一巴掌,“蠢货,冷静下来!看他们有什么条件!” 非邑被打得头都偏了,脸上被爪勾划破的痛感把那股子愤怒赶走的同时,脑海中快要被吞噬的意识也回来了。 这个才是他们认识的非邑,高归依然觉得方才那个散发着恐怖气息的某人是错觉。 “看把你们激动的。”不知何时,沉醉似乎也就醒了,双目精亮,带着颓废气息,一脸嘲讽,“神格既然还给你们了,人,自然也是这么打算的。” 平地一声雷。 非邑倏地抬起眼睛,“说清楚。” “相繇想要什么你还不清楚?”沉醉一咧嘴,“明日卯时一到,封印圣域外,用创典交换明安,过时不候。” 他说完便离开了,然而,院子里非邑却站了许久。 听见这句话的包括黄帝、高归、凤叁以及刁貂,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全都用复杂的目光看着焦点—— 创典,交换明安。 “非邑……” “非邑……” “老五……” “老五……” 他们同时喊道。 “闭嘴,我现在,听不进任何话。” 非邑谁也没看,带着妖使回了非八字。 回去之后,他把自己关在了房间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个期间,小小的店铺中不断有神光落下,天夜城的天空已经成为神迹的世界,绚烂,多彩。 但非八字的小店铺中却一片阴沉。 “我就说那小子靠不住!”百争妍一如既往地最先发难,猛地一拍桌子,把皎栀端来的水一把挥开,“让那小子出来,把创典给我交出来!” 关羽可算是找到了渠道,“我赞成,要真把创典给了那怪物,你我的结局想都不用想!那可是天地法则!” 创典,那可是天地法则,如今已不是什么秘密,只要有了这股力量,何愁诸神天的未来!然而,这个力量要是给了圣域中那个怪物的话,这后果……众神也不会这般兴师动众了。 这两位都是出了名的暴脾气,轻易不能触其锋芒。 大部分神明都或靠或站,挤满了这个小空间,灶神此时没有佩戴神格,眉间夹着愁云,瞥了眼那两个家伙,终究没有说话。 “呵,天地法则,岂是众位大人能随意处置的。”白绕竹拍了拍被吓到的皎栀,示意她先进里面去,他全当没看见那些投来的蔑视目光,兀自冷笑道:“说句不好听的,我家大人就是把创典丢了,也轮不到诸位。” “你……放肆!” 关羽猛地将神力压向他。 “那又如何?” 白绕竹不为所动,那股神力在离他面门一尺时自动消散。 原本以他八面玲珑的性子,一般不会这样唱黑脸,可如今是关键时刻,非八字上下,绝不能有一步后退! 否则整个诸神天都将成为一堵墙,拦在他们面前。他扫了一眼,这种场合,扁鹊大人却没有来,实际上,这也说明他的态度,到底还顾着情谊。 不像某些当初在邪妖来临时求救的家伙。 他这一强势,就像投入水面的炸弹,引得一大片反弹,不知是不是人多势众,底气也足了。 神光、神格充斥着这个小小的空间,玻璃货柜,小办公桌,都纷纷震动起来,发出当当的声音! 白绕竹瞬间白了脸。 轰—— 千钧一发之际,浅蓝的火焰忽然蹿来,直穿过这个狭小的店铺,蓝光映着众神惊骇的双眼,游行出门,在天际轰然爆发,湮没所有神迹! “再敢在我非八字放肆,烧光你们。” 深夜轻轻落在办公桌上,凝视一室死寂。 “哎呀,小深夜越来越厉害了,泠,你说是吧?”娇小天然的美妇人走了进来,挽着个高大的男子。 风泠无奈地拍了拍妻子,对旁边的某个神明说道:“抱歉,在下妻子如今有孕在身……” 那神明受惊似的站了起来,勉强维持着镇定,强笑道:“请。” 扶着亲娘坐下,凤叁就对上深夜鄙夷的目光,分明写着‘就知道你是这种货色’,凤叁只能讪笑而过,这件事,他还真得‘告个状’。 一起来的还有另一个青年,青丘圣主。 灶神憎恶的看了眼这个兽裔,可对方却完全当没看见他,直奔深夜而去,口中喊着弟弟。 然而有一只手比他更快,一把将深夜拎起来。 “我的玩具。”沧夜强调了一下所属,结果一低头就对上愤怒的黑猫,他安抚的摸了摸他弟弟的头,道:“我没打算反对。”虽然也不支持。 深夜瞬间接受了他顺毛,然后看向青丘圣主,你的态度呢? 青丘长暝笑了笑,“明日,谁也不能去封印圣域。” 说完就被喷了口火,同为青丘血脉,他只是皱了皱眉头,并没有明显的损伤。 神明、兽裔、妖族都到了。 那么接下来……当那张象征着管理轮回的神格出现时,众神具是一震,第五殿阎罗王天子包!他的身边,还有高归同行,看起来做的准备很充分。 这可是,真真正正的全世界都反对! 店铺太小,以至于这片街区的顶上也站满了人,他们或是神光熠熠,或是妖气冲天,或带着兽化的痕迹,不一而同。 “真是极大的场面,神明,妖族,兽裔向来互相看不对眼,还没正式对上敌人呢,也能联合起来。” 白绕竹笑着说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有些尴尬。 但也只是一瞬间,目的理由绝对正当,使他们齐聚一堂。 “既然我等都来了,让非邑大人出来一趟吧。”天子包温声道:“此事……若真顺了相繇的心意,后果实在祸累三界,然我等也并非置明安大人的安危于不顾,合力而为之,也好有万全之策。” 这大概是吵了这许久以来最客观的话,高归不得不承认,请阎罗王大人来是最明智的做法。 果然,白绕竹和深夜脸色稍霁,让不少人都轻轻松了口气,只要有商量的余地,他们就怕非邑一意孤行,劝都劝不回来。 “既然如此,那就请大人们回去商量好了对策再来吧。” 白绕竹此言一出,连高归都忍不住沉了脸,“绕竹!”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高归放缓了预期,“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虽然一开始没说好,可我们这么多人在,总会有办法的。” “哼,你们也知道人多?”深夜冷哼一声,借着兄长的脑袋,俯视众人,“你们敢保证等会不会硬来?你们地府能保证,诸神天呢?兽裔呢?” 他们因为目的一样而聚在一起,可说到底手段和行事风格不同。 果然,诸神天那边就看不惯深夜看不惯他们的态度。 “此事事关三界安危,我等前来让他给个说法有什么不对?!” 深夜给了高归一个‘我就知道’的眼神,想当初那家伙因为使用‘混沌刀’被审判时也是如此,这些家伙口口声声说着‘此事有碍诸神天安稳,必须对其进行处置’。 殊不知,这才是世间最令人细思极恐的事——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批判一切,偏偏他们心中充满了正义感。 这么一想,深夜最后的耐心也耗尽了,“滚滚滚,赶紧滚!看着就烦!” 砰—— 拍桌子的是百争妍,动手的有很多,他们同时使用神力,整个天夜城都颤抖起来! 深夜异色双眸中黑色的竖瞳猛地一缩,浅蓝的灵火猛地从小小的门口奔涌而出,将门前街道上的一切都灼烧殆尽! 神明们同时冲出来,一身焦黑狼狈至极。 他们顾得观察,纷纷盯着里面,蓝光、红光还有寒冰不断交错,很快波及到伤痕累累的街道,他们连忙筑下结界,可惜根本无法阻拦。 “这下可如何是好?”某个神明焦急地问了一句。 灶神放下被烧焦的发梢,冷笑道:“动手的时候不是很爽?某些自以为厉害的,还没接受天外有天的现实呢。” 关羽忽然一噎,转而又理直气壮的说道:“灶神方才若是出力也不至于……” “还是想办法怎么阻止现状吧。” 灶神完全没有和这种蠢货吵架的心情,凉凉的瞥了眼众神,率先以神力拦截里面斗法泄露的力量,可他的神光一触及那些寒冰灵活便消泯了! 实在是,差距太大了。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属于妖王的寒冰快速爬满整个街区! 这种扰乱人间秩序的行为,他们也参与了其中,迟早会受到神鉴的惩罚。 绝望间,两道力量波动完全相反的金光分别落在这片街区的两端,将整个环形街都笼罩住—— 长余和黄帝一同降临,近乎让众神喜极而泣。 没过多久,风泠和青丘圣主也急速倒飞而出——他们乍一看都挺正常,可是再一看,烧焦的发梢结着冰,脸上虽然被治愈,可还残留着的抓痕…… 竟然输了。 长余和黄帝对视一眼,同时抬手将门口封住。 灶神瞬息而动,眨眼到了非八字二楼,非邑的房间中—— “糟了!”他惊叫一声,回到地面,“他不在!” 众神此时心里顿时涌起不好的预感,撤了结界涌进非八字:人去楼空! 方才还狠狠把上门的众神兽裔狠揍一顿的深夜等妖使早已不见,一只金色双眸的黑猫无聊地躺在办公桌上。 “受本座弟弟所托,代为照看几天铺子。” 黑猫对着呆愣的众神打了个哈欠,果然都好蠢…… 接下来的时间里,三界震动,天空中、水中,楼顶上,到处是神光和跳跃的身影,为了寻找一个人。 青灵来到庆神镇的时候正好是中午,按着被告知的那样,他找到了那处名为交易厅的陈旧建筑。 这里潮湿,阴冷,屋檐上长草,到处是爬虫和垃圾。被虫蛀了的掉漆木头歪歪扭扭的支撑着缺角的水泥瓦,感觉随时都要塌。 他面不改色地走进去,正好是午饭时间,处处是大蒜过了油的香气。 “喊你莫放海椒!莫放海椒!”某道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勒么辣,咋个吃?” 青灵寻声往里走,忽然,一个白色的碟子飞了出来,撞在墙壁上碎了,可见丢出来的力气之大。 “都说了水煮鱼没得海椒不好吃!”青年一把将猫按在桌子上,那猫还试图偏头咬他,“光将就你,别个怎么办?碟子的钱从你零花钱里面扣!” 面具下的神明 第五百九十一章 众生为阻 现在三界都以为非邑恐怕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一边是天地安危,一边是年迈至亲,如何取舍无疑乃世间最大艰难。 所以他们满世界跑断腿、耗干神力地找他,试图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他选择重要的那头——天下苍生。 可青灵找到人之后就知道,不管三界众生是拿把刀架自己脖子上还是对着这人,都不管用。 因为,非邑根本就没有纠结! “我就知道牛郎那几个家伙靠不住。”非邑指着摆放着一高叠碗和几盆热菜的桌子,“地方小,自己端个碗随意吃点。” 青灵不是没有过过更简陋的生活,可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被招待过,感觉挺新奇,也学着妖使的模样,拿上碗,盛了饭,挑了自己喜欢的菜堆着,然后随意找了个地方蹲着吃。 到底是客人,非邑从厕所寻了根放厕纸的小板凳,随意擦了擦给他坐。 他许久没做过饭,手艺还在,就是这屋里的天然气有点问题了,火候没掌握好,水煮鱼都老了些,炒出来的小青菜也色泽稍欠。 青灵把大蒜挑了出去,一边吃,一边和他说了说现在三界的情况。 非邑把鱼刺吐了,无所谓的恒了哼,“随他们叫去,就是有点烦。” 这是当然的,就差人族没有来了,那岂止是烦,简直就是从未有过的热闹事,现在往外随便扯住一个形色匆忙的神明或是妖怪一问,十有八、九会回答找非邑。 也是庆神镇这边妖怪之流他还能镇得住,不然这里也维持不了清净。 “他们最迟晚上就会找上门来。”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熟悉非邑的不只是牛郎织女他们,还有灶神、扁鹊,甚至不熟悉的,只要一看了神鉴就能想到这里。 非邑神秘一笑,“我自有躲的地方。” “何处?” “那你得告诉我此来目的到底是什么,我才好考虑要不要说。” 他这一认真起来,蹲着吃饭的妖使也都纷纷抬头看过来,深夜自己把放了辣椒的水煮鱼吃了都不自知。 其他人,哪怕原始之神和凤泠找上门来他们也能从容应对,但是眼前这位不行。 青灵之强,深不可测,单看兽裔对他敬若神明,遵如上父便知一二,更莫说,这位,可是当初以一己之力将相繇成功封印! 非邑归来之后外界吹得高,但如果没有创典,他的实力实际成谜,如今又没了神格,区区人类之身,放在前者面前,实在不够看。 青灵正要说话,却感受到一道尖锐的目光,扭头一瞧,对上泷幼冰冷的小脸,也只是这么一会儿,然后便转开眼睛,偷偷把青椒玉米中的青椒粒儿夹了丢掉。 “又挑食?” 非邑似乎完全没有看见方才两人的对视,把自己碗中的青椒夹过去。 女孩儿当即瞪圆了眼睛,脸颊气鼓鼓的,“明明哥哥也不吃青椒!” “乖,女孩子吃青椒皮肤好。” “你又不摸?” 非邑自己搬石头砸脚,有外人在绝不低头,“咳,谁说的?” 泷幼当即开心了,“那我吃!” 她一口一口吃得开心,好像非邑给的是多甜的糖似的。 这边妖使们收拾残局,青灵也说明来意。 “诚然,你这样做确有助纣为虐之嫌。”在青年冷下脸之前,他叹了口气,“但我不会阻止,只一句忠告给你:人活一世,但求心宁,若违心而行,此一生也对不起轮回。当初若我能有你如今三分决心,也不至于……” 非邑脸色稍缓,只是看他一副谆谆教诲的口吻,心思却不知飘到哪里,不由得脱口而出: “也不至于害得你的爱人魂归天地。” 青灵倏地定眼看他,皱眉问道:“我似乎从未与谁说过,为何你会知晓?” 非邑摆了摆手,“咱们第一次遇见的时候,你不是说要找你老婆?后来相繇也说过。” 青灵没有再问,不过看他的神色似乎并不怎么相信这种说辞。 可若非如此,这青年是从何处得知的?隐隐的,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很重要的信息,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青灵摇了摇头,“总之,好自为之吧。”他顿了一下,又说道:“若需要我帮忙,可立刻开口。” 说着递给他一片青色的‘玉石’,非邑仔细一看,原来是这人身上的鳞片。 “关键时刻,保一命不在话下。” 东西非邑收了,但却拒绝他出力的好意,“事关老头子的安危,绝不会冒险。” 他恨相繇入骨又如何?只要对方又老头子这张王牌,要创典还是要什么,他非邑绝不敢有二言。 这份恨,总有回报的时候! 青灵临走前看了眼青年,欲言又止,然而终究一言不发的走了,因为他知道,即便想与他合谋相繇,这人也不会肯。 非邑站在交易厅的天井相送,看那道苍青灵光遁入云天远去,久久没动。与三界高手联手对付相繇,确实是好方法,可赌注却是老头子。 别人兴致勃勃,他赌不起。 “大人,如此真的好吗?”白绕竹站在他身后轻声道。 非邑回过头去,“从初三开始,轨迹就已经发生变化,我一路疾驰而去,终点已不可更改。”正午的阳光下,巷子深处阴暗潮湿,他头也不回的走进去,“救出老头子这个目标若是不能实现,此生,便再无意义。” 扭曲的人生道路最后只有一个目标,如不能实现,连他自己都无法想象后果。 此时,他哪管得了什么三界苍生,若他心不能宁,哪怕这片天地位面皆为尘埃,亦与他无关! 忙里偷闲吃过午饭,他又带着妖使马不停蹄的准备下一个藏身点,可惜万万没想到,三界众生的最后一个杀手锏招呼过来了。 “哥,这就是我初中同学?怎么和毕业照上的不一样?”面前的少年大约十八、九岁,笑容爽朗又无辜,指着一张合照上某一处,“看,这个又黑又矮和他哪里像?” 钱阎揉了揉他的脑袋,不说话。 非邑看了看这货,虽然知道他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可却依然这么欠扁。看向钱阎,冷笑道: “我倒不知道,你当祖宗供着的弟弟可以这么利用的?” 钱阎抿嘴,“比死了好。” 某种程度上,他和非邑属于同类,都偏执的要命。钱阎感恩于非邑当初的逆天施救和种种帮助,可这种心情在钱才的安危面前不值一提,于是对钱才说道: “不是念着故地重游,让你同学和你一起。” 他吃定非邑顾念这份难得的友谊,定不会像赶走那些大神一般硬来,可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并不清楚明安对非邑的重要性,这么做,只不过是让非邑在诸多选择中再排除一个特殊的。 只不过这个过程实施起来比预料的难一些,青年看了眼钱才期待的神情,握紧拳头,感觉血液流动的速度变快,声音有些冷硬,“我有事,先走了。” 说着就要越过二人离开。 钱阎伸出手臂挡住他,被非邑一把挥开,他随即又按住青年的肩膀。 两人瞬间战在一起! 钱才被吓了一跳,在一边不语的钱凌连忙过来把他拉开。 “凌哥,这……你去跟大哥说说,我不要那同学带路了,让他不要勉强别人!”钱才还是那暴躁性子,说着说着就开始烦躁地扒头发,“真是的,早知道就不让我哥带我来找同学了!” 也是这会儿是睡午觉的时候,交易厅天井这里没什么人,不然谁知道会变成什么热闹事儿。 他来回走了两圈,见那两人还打得不可开交,竟然准备冲上去。 钱凌眼疾手快,眼镜都被这小子挣扎的力量弄歪了,来不及扶,他头疼道:“事情不是这样的,别去,等会儿老板会给你解释的。” 随即钱才惊呼一声,他转眼一望——跟随在人杰身边,他也渐渐变得能看见另一世界——只见钱阎浑身信仰之力熠熠生辉,彩色的气运线从天井溢上天际,瞬间遮住整个庆神镇的天空! 这下子有的解释了……钱凌这边拉着钱才头疼,却没注意到后者的变化。 本就是从天道手中抢回来的重生,钱才早已不是普通人,身体是神木和醴泉所煅,自然能接受信仰之力。 那细弱流散的光辉一进入身体,某处因为神格消失而变得不堪一击的神言之术顿时受到冲击,消散了…… 非邑惊讶地看着浑身光辉的钱阎,“我可从没听说过人杰会变成你这种的。” 这一身气势和光芒,他几乎以为面前站着的是一个原始之神! “当年,把元宝送到这偏僻地方为的是安全。”钱阎依然冷,如今又多了几分霸气天成,“毕竟要收拢天夜城,总归有些混乱。” 不过他完成了,天夜城三巨头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君临的钱家! 非邑此时才算是真正看清这个人,外表再怎么冷,可实际上骨子里却藏着一颗喷薄的野心! 砰! 而失去神格的非邑不是如今的钱阎的对手,只用两根气运线,便被打倒在地。 “如果除去相繇,哪怕只是作为普通人类,也该过的很好。” 示意深夜不要过来,非邑索性就这样靠着摇摇欲坠的柱子,把嘴角的血抹了,“这就是你的让步?” 不阻止,但是主张对付相繇。 “这是我……” “哥,够了!” 钱才这一嗓子,让两人同时转过去,对上少年的双眼时,他们同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恢复记忆了。 这双眼睛,又温暖又张扬,同时还有经历地府生死的沉稳。这辈子,钱才能为人所称道的也只有一点:能把大名鼎鼎的钱阎王吃得死死的。 “如果你收手,利用我的事情我就不生气了。” 他很认真,但笑着,延展了整个庆神镇的气运线便都消失了。 钱才定定的望了眼非邑,走过去对他伸出手,笑嘻嘻道:“邑哥~小邑~非邑~起来了。” 非邑忽然笑了一下,就这他的手站了起来,“钱二货……咳!” 钱才给了他一拳,随后一把搂住他的肩膀,紧紧抱住,“放心,兄弟我随时都支持你!就算三界都追着你打,我也给你递棍子揍回去!” 非邑愣了一下,跟着推开他锤一拳,笑道:“递毛线棍子,要拿刀。” 说完带着深夜几个瞬间消失。 钱才挠了挠头,忽然嘿嘿笑起来,跑到他哥面前,“我刚才一定帅呆了,我兄弟看起来都像是要哭了!” 钱阎复杂地看着他,“元宝。” “哎,你别这样看我。”钱才拍了拍他哥的胸口,“就像你当初要救我一样,小邑他也不会回头的,我兄弟,必须支持!” 他双手插兜,心情极好的走了出去,被阳光晃得眯了眯眼,当初他兄弟能为了救他不顾生死,这条命他也不会吝啬…… 等到了藏身点,非邑一屁股坐在石滩上,如某人所料,眼圈是红的。 不为这微不足道的支持,而是为那份经久不变的友谊,而这份友谊放在如今的情况下就发散着格外灿烂的光辉。 深夜看了他一眼,颇为嫌弃: “你要哭就哭,一会儿笑一会儿瘪嘴,看着恶心!” 非邑毫不在意,“我这叫心情复杂,你这蠢猫能体会到才怪!” 说完招呼众妖使聚到一处来。 白绕竹把到处乱蹦的非涂拎上,将空间里的东西都检查一遍,“所有东西都带齐全了。” 非邑点了点头,严肃道:“这一次,重要性不用我强调,只有一点,危及生命时不用顾着我立刻逃走。” 和以前不同,他强调的是不用管他,而非向他求助。 因为有一个问题他们都心照不宣:此番一行,其危险乃这些年来首遭! 相繇——一个不把天道三界放在眼里的上古怪物——之强悍,之阴险,之凶残,也是他们所遇第一! “此行,破釜沉舟!” 几个妖使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不约而同地噗通跪下,“我等全凭大人差遣,赴汤蹈火,逆天而行绝无怨言!” 非邑拉着泷幼,带着他的猫从从属,一同跳进了漏底潭…… 面具下的神明 第五百九十二章 回到起点 “那小子到底藏在哪里?!” 月上中天,一天中最静谧的时刻,但是庆神镇空中却犹如白昼——无数大神的神光映在夜空中,把圆月的光辉似乎都遮挡住。 狭窄破旧的小巷子里,百争妍险些把中间的水池都给震毁,若非有两位原始之神在场,众神恐怕已经暴走。 “除了庆神镇,他还能去哪里?” 灶神掀了掀眼皮,笑道:“如今天大地大,没有任何地方敢匿藏非邑,就是妖族的那些才出生的毛崽子,也被千叮咛万嘱咐过。沧夜的行动只代表他个人的意思,这届妖王很任性。” 圣域、地府就更不用说了。 看看凤泠和青丘圣主就知道,这两位的脸黑得都能滴出水了。 “当年相繇尚且没有得到天地法则,都已经能将兽裔时代搅得天翻地覆,如今他若是两本法则在手,这天地间,还有谁能阻挡一二?” 如今的兽裔或许没有感受过当初的混乱,可他们却知道屈居一隅的憋屈,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竟然又将要出世,而促成这一过程的,却是非邑! 必须要找到他! 每个神明的脸上都写着这样的决绝。 “始神大人,在下有一句话要说。”百争妍直直地看着两位金光闪烁的大神,“若是发现非邑,我建议不论任何原因,必须立刻将之擒下!” 或许是气氛所致,或许是偏见已久,此时他们已经管不了什么和谐商谈! 此话一出,竟然引得无数神明点头。 灶神轻飘飘地看了眼窃笑的关羽等神明,凉凉的说道:“这般行径,到底是为天下苍生,还是公报私仇?” 百争妍怒目而视,“少在那里说风凉话,你和那混账私交甚笃诸神天无人不知,到底谁有私心?!” “本座就是看不惯你们这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非邑就算不是什么君子,可你们也没资格这样暴力干预,离开诸神天时说的好听,什么好言相劝,什么晓之以深明大义,现在原形毕露也太难看了!” 灶神说话的时候看了眼不远处的青丘圣主,这个场景,和当年他的遭遇何其相似,不过是收了一只心仪的神使,这些家伙也一副为了大局的样子找上门来。 如今的非邑尚且有地方躲,可他自己呢?多少目光都带着不可理喻,好像灶神是一个疯言疯语的神经病,这是一种看着异类的眼神。 这才是最令人背脊发寒的。 灶神沉沉的吐了口气,看了眼审视他的长余和黄帝,微微颔首,“今日,本座先离去了。” 飞向空中时,他还在想,早知道就和扁鹊那货一道喝药茶了。 忽然,脚下金光大作,从交易厅瞬息湮没整座庆神镇,一直到边缘的白滩村。 灶神知道,这是两位始神在找人,他想,或许这二位没有直接同意百争妍的建议,可实际上却早已有这个打算。 不急着离去,他就驻留在空中,欣赏久未出现的原始之神的力量。 那金光确实灿烂耀眼,长余的温和而生机勃勃;黄帝的充满杀伐金锐之感,这等神光几乎能普照一切! 变故来得猝不及防——那厚重浓烈的神光,在下一秒瞬间消弭。 灶神第一反应是莫非已经找到人了,可随即却惊出一身冷汗,两位大人的神力分明还在,可是一蔓延出来就立刻消失了! 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吞噬一般,众神轻易联想到了非邑的混沌之力,可很快他们就发现并非如此——脚下这片大地,好像有意识! 轻轻的嗡动着。 夜晚下,处处鼾声如雷。 灶神完全能想象到众神懵逼的状态,正准备下去一探究竟,空中响起了龙吟。 “青灵大人。” 青灵点了点头,眉头轻皱凝视着脚下这片古老偏僻的小镇,“这里方才发生了什么?” “是这样的……” 灶神简短的说完后,看着青灵的动作有些讶然。 这位一向见首不见尾的神龙此时竟然轻轻抚摸着心脏,一脸迷惘,呢喃道:“刚才那阵颤动,好熟悉……” 灶神隔着神格眨了眨眼睛,熟悉?“可在下只觉得怕到头皮发麻。” 就像是面对混沌之力时的无力,感觉只要一掉下去就会被淹没,毫无反抗余地的幽深! 过了一阵后,那股震动并没有再出现,而长余等也不敢再这般大规模使用神力。 这阵震动,非邑也感觉到了。 彼时他们正坐在漏底潭下的混沌空间,那阵颤抖过去后,他用混沌之力查看了一番,依然广无边际,并没有异常。 “你就是在这里得到创典扉页的?”深夜用爪子捞着飘荡的混沌之力。 妖使们原本在里面飘着玩儿,睡着、倒立着、蜷缩着、屁;股向上什么动作都可以,此时闻言都纷纷聚过去,一副很想听的模样。 非邑无奈,便说道: “那时候我看见泷幼使用混沌之力,威力极强,我正确保命的手段便下了漏底潭。”说话的时候,他揉了揉乖巧的泷幼,继续道:“可是一下来才发现别有洞天……” 将那段凶险简略地说过,他略微笑了笑,“说起来,这也算是命中注定,缘起缘灭皆是轮回。” 当初他从一个人类变成神明从这里走出去,一步步收集子页,一步步学会炼丹炼器,为的就是救出老头子。如今神格已经不再,从这里离开后他马上也要失去创典,救回老头子,变回普通人。 就像是在操场上跑了很大一个圈,终于是回到了原点…… 他看了看时间,子夜已过,此时已是约定的日子,只待卯时一到! 非邑想了想,招了招手,让几个妖使靠近点。 “咱们来商量一下明天需要做的事儿……” 不论外界众生的心如何一点点走向绝望,这一夜依然过去了,天空亮起点点灰白,天际一抹澄黄夹红的亮线挣脱出来,约定的时刻来到了—— 非邑根本没在庆神镇现身,直接用混沌之力去了相繇的圣域——这个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的地方——百里外便停了下来。 今日这一切,都将要结束! “没有异常。” 棠元在前面探路,皎栀和宝炙也在不同的方位监察,以他们如今的实力,哪怕是原始之神也无法在他们面前隐匿任何气息。 “走吧。”深夜踩在非邑的肩膀上,尾巴不安地甩了甩。 非邑温和地笑了笑,“没问题的。” “就是,我相信哥哥~”泷幼站在他身边,隔着一米的距离。 他们快速的掠过空中,轻轻挥开云彩,在高空,已经能看见初生的红日,铺射在云层上的光彩如同织锦。 忽然,前面的棠元停了下来,“前面有结界!” “到了?”深夜探头去看。 非邑摇了摇头,嘴角温和的笑意未消,眼神中精光闪过,“恐怕我们还没未相繇就要先恶战一番。”说完轻轻挥手,“来都来了,神明也喜欢这么躲躲藏藏么?” 一阵清风吹来,将远处的云朵吹散,露出一片片神光来。 那样的光芒遍布在云彩上,可正如彩锦上织就的繁花锦簇。 深夜缩了缩脖子,“这……这么多?!” 非邑暗示地拍了拍他,“莫怕。” 恰好这时,一个神明大吼道:“非邑,还不束手就擒?!” 青年冷笑:“我何罪之有?” 灶神没打算参与这件事儿,也不能出手帮忙,拉上扁鹊远远站着观望,看到这里,他摸了摸下巴,“我怎么觉得你徒弟今天有点奇怪?”他又伸出手指扳着数了数,“妖使也没有带出来完。” 扁鹊白衣飘飘,发丝被吹起拂过眉间,望着那笑容极多的青年却不说话。 那边早已按捺不住的大神们出手了。 算上非邑在内也只有五个战力,陷入神光中显得极为势单力薄。 非邑手持长剑,一招一式行云流水而又凌厉,而深夜,则是四处咬…… 当再次被深夜咬了一口,百争妍怒火中烧,一把将这黑猫甩开,瞥见手臂上两个大门牙血印子,狠狠地凝了道治疗术,正要丢,忽然发现了不对。 大门牙印子? 那不是猫! 再看那个‘非邑’的战斗方式,他近乎失去理智的大吼道: “那不是非邑!” 可惜这里到处是神言之术爆发和神器碰撞的声音,他的怒吼在其中瞬间被淹没,他连忙飞到不远处并未动手的两位原始之神身边,焦急道: “大人,我们中计了!那不是非邑和深夜!” 可是两位原始之神都没有说话,仔细看,他们竟然在微微颤抖! 这……是斗法引起的! 真正的非邑正在破除结界!意识到这一点,百争妍瞬间往结界那边移动,在三十米处骤然停住——结界破了。 非邑抱着黑猫站在那破洞前,望了他一眼。 只这一眼,百争妍便已经不敢再前进一步,眼睁睁看着青年转身进去。半晌,他忽然喷出血来,在晨曦下点点生辉。 明明都已经发现了,结果却还是没能阻止! 外面的巨大动静在圣域中犹如一部激烈的电影,邪妖看得津津有味。 “唉,都带着面具,谁知道哪个是哪个?”灵透玩着自己的双马尾,一脸嫌弃。 狂食天真,嘿嘿笑道:“要说不认识,还是咱们这边的堕神,神格都是黑黢黢的,谁也不认识。” “这就是所谓的知面不知心……嗝~”沉醉摇摇晃晃的往沼泽边走去,“人都来了,还不出来。” 不多时,沼泽忽然一阵翻涌,隐约可见一只百米长的触手搅起波浪,出来的却是黑雾似的化身。 “走吧。” 沉醉拎着酒葫芦,反手指了指外面,“那么多神明,联合了怎么办?” “呵呵,非邑不会让他们联合的。”相繇的心情极好,“昨夜三界都在追杀他。” 他说着把明安从沼泽中扯出来,没有神格,没有邪现,老人看起来就和庆神镇老桥头上那些来来往往卖叶子烟的无甚区别。 那张脸上老年斑和皱纹无一不缺,唯一少的就是该有的安稳,神格离身一天一夜,没了信仰之力看起来更添沧桑。 相繇打量他,忽然惊讶的嗯了一声。 “你的气息……为何如此奇怪?” 他隔空将老人吸过来,悬空在面前,嗅了嗅,“确实和以前不同,莫非是丢了神格的原因?”他像是在研究一样物品,到底没能看出什么来,忽然,他抬手朝老人拍去。 明安浑浊的晃眼蓦地瞪大,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嘶嘶声,双脚不断踢蹬。 “这些年来,我的手下没少受你孙子的折磨,便从你身上拿回来吧。” 沉醉望着老头儿痛苦的模样,咕噜灌了口酒,道:“别把人弄死了,到时候看你拿什么和人换!” 相繇的化身高大而且瘦长,拎着明安就像是举着旗帜出征一般,他的身后邪妖相随,两边堕神、邪秽、邪灵夹到相送,待他走到前方后又连忙跟随。 当来到非邑面前时,就是那碾过天际,遮挡晨光线的邪现大军! 而这些,只是留在圣域中待命的部分,那些隐藏在三界中的不知又有多少……非邑握紧拳头,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的眼睛,从始至终都只有那一道宝蓝色的身影。 爷孙俩这样隔着百米的距离遥遥相望,谁知这之间到底填进去多少代价,但,这都无所谓了,非邑向前一步。 这一步,是这数年来的步步为营,是这数年来求而不得的祈愿,是,他追求目标之路上的最后一步! 仇恨,恐惧……统统抛诸脑后,只这一刻,是为他自己的路给一个回答! “我非邑,如约而至。” 眼前一花,相繇便已站在面前一米处俯视,黑色的周身,看不清表情,“本座该夸你有勇气还是该说你自大?” 非邑一动不动,盯着被他控制着在空中晃荡的老头儿,双眼赤红,一字一顿,“放、开、他。” “若我不呢?” 非邑笑了,雪白的牙咧着,“我现在就能把创典给青灵,咱们鱼死网破!” ‘对视’间,气氛倏然凝滞! 明安浑浊湿润的眸子倒映着扭曲的青年,浑身颤抖。 大概知道了非邑现在的破釜沉舟的疯狂状态,相繇终于不再挑衅,“创典。” “先把人给我!” “小子,你要知道,现在你给不给我那东西都将是我的。”相繇终于维持不了淡定,某种程度上,他的心情并不比非邑淡定多少。 创典,事关他的自由! 第五百九十三章 绝望 再次与相繇对上,非邑早已不复当年连呼吸都觉得困难的模样,他冷静又愤怒,就像是被竭力抹平的熔岩,在血液中奔走,马上就要爆发! 此时作为交易来说,多余的话本不必出口,可作为这么些年来的宿敌——或许只是非邑单方面的对待——绝做不到一言不发。 大约是心情甚好,相繇也自觉‘纡尊降贵’同他说起来,被威胁一番,他倒也大度的没生气,只道: “这么些年来辛苦你了,费尽心思收集创典,最后呢,反倒让我坐享其成。”见青年冷着脸没说话,他嗤笑一声,“没了创典,看你以后能嚣张什么!” “废话说完了?”非邑盯着他,“那么……” “不急。” “你到底还想做什么?别逼我!” 被这么一双眼睛看着,相繇愣了一下,随即呵呵笑道:“要不要这个?” 他把手朝着空气伸出,一道混沌空间的出口出现,白色的光辉从里面飞了出来,落在他们之间。 非邑一怔。 “怎么?不想要你的神格了?” 非邑不说话,审视这货,他绝不相信着怪物会这么好心,到底有什么目的? 相繇被他的戒备所取悦,哈哈笑道:“你只需要拿出创典,这神格的条件有人替你给了。” 说着把神格抛给他。 没有信仰之力的阻拦,神格再次与神鉴产生感应,时间不长却久违的神力回归,非邑也不用靠着深夜的力量停留在空中了。 他看了眼昏昏沉沉的老头子,抿了抿嘴,神识一动,创世契约大阵和创典同时出现,“把人给我。” 这一刻,激动的变成了相繇,虽然没有眼睛,但他炽热的‘目光’却瞬间锁定那本黑色的书,身周的混沌之力和邪现同时加速转动。 “终于……终于!哈哈哈哈——” 如雷的笑声,来自于圣域深处被禁锢的本体,响彻在这片天空,连外面将白绕竹几个妖使围住的神明们都纷纷惊骇的四处观察。 黄帝与长余对望一眼,毫不费力地看清对方眼中的震惊。 “这就是兽裔时代的相繇?!” “大祸将至。”长余幽幽的看了眼那金色结界的内部,那浩浩荡荡的邪现大军,叹息一声,神光瞬息变得凌厉,“今日,拼死也要阻止!” 说着两位大神同时化作金光射、入结界中! “两位大人进去了,我们也去!” “跟上!” 这一刻,诸神天众神团结一致,丢下伤痕累累的白绕竹几个,犹如带着彩色光芒的峰群涌入结界。 没多久,凤泠等带着兽裔、沧夜带着妖族也赶了过来——天空中,大战瞬息爆发! 人间界的众人似有所感地抬起头来,却只看见乌云蔽日,明明是生机勃勃的清晨,却到处弥漫着灼热和腥气。 电视中、大街上、手机中,各大网络平台几乎是同时切断了各自的播放内容,同时插播官方新闻。 “……大面积的异常气候正在蔓延,各地接连出现暴雨、坍塌、森林大火等严重灾害,情况未明,请各位广大市民出行时注意安全……” 新闻进行到一半,戛然而止,表情严肃,甚至没有来得及化妆的主持人的脸被黑屏所取代。 “艹,怎么没信号了!?” “这不是官方台搞的灾害转播演练吧?切,还挺逼真的!” “啊呀呀,散了吧,还等着挤公交打卡呢。” 大街上短暂的怔愣之后,紧张感随着讯号中断而被匆忙的步伐给踏碎,人永远都是这样,哪怕心里再警惕,火星没有落在脚背上就不会感觉到痛。 而轰然坠落的不是火星,而是一颗巨大的火球,直径近五十米,嵌在高架桥的中间,碾碎了几辆车,高温甚至把高架桥护栏都给灼熔化了! 足足愣了许久,这座沉浸在早晨的城市瞬息被惊恐的呐喊给笼罩,天空中,黑云压城而来…… 非邑头都没有低一下,与相繇对峙,双方都没有先一步动作。 谁也没有说话。 许久,在这纷乱的争斗中,这一方寸之间,反倒成为寂静的平地,忽然,非邑抬起头向前一步。 相繇瞬间盯住他,谁知下一秒身后却传来破风声——巨大的黑色蛇尾扫来,猝不及防将他拍得砸向地面。 相繇反应极快,立刻拖住明安。 深夜早在非赦动手的时候,猛地扑过去变成青丘狐的形态,一口灵火将明安解救出来! 在接住老头子瘦弱的身躯时,非邑几乎要落下泪来,可现在不是许久的时候,他带着人就要离开,却被几个邪妖团团围住! 这时候,相繇缓缓来到了身后。 “真是,小看你了!” 非邑曾经设想过青灵这等神兽到底有多强大,不过此时倒是先在相繇身上领教到了。 被对方一指弹出的力量打中,他顿时天转地旋,耳边传来呜呜的破风声,这样急速砸落的趋势,和第一次对上几乎没有区别。 胸前被击中的地方凹陷,他呕出血来,调动全身的神力才避免在地上摔成肉泥! 然而仅仅是这样,因为强大的力量和神力的对撞,他背后的方圆千米大地硬是被压成一个大坑! 这才只是一个化身而已。 泷幼扶着明安,焦急地大喊出声。她正要冲下去,危机感倏然袭来,一转头,却看见相繇化身的尖利五爪,其威压几乎要夺走她的呼吸! 她立刻祭出神器将之挡下,碧绿的树枝,竟然真的挡住了,可她也被反噬受伤,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来。 相繇却惊讶的咦了一声,“你这神器……哈哈哈哈,我知道了!原来是你!去死吧!” 他竟然一把将神器挥开,再次扑向一老一少! 千钧一发之际,一本黑色的书将他挡了下来。 非邑咳了一声,飞回空中,这样做本是无奈之举,但他知道,创典这一出手就可能再也收不回来了。 果然,相繇几乎没有任何停顿,一把将黑皮书扣在手中,紧紧扣着,任创典如何挣动,哪怕让他整个化身的人形都难以维持也不松手。 抓住救命稻草的怪物会怎么做,根本不用想。 正在与邪现大军打得不可开交的众生同时看了过来,心里一阵发寒——完了! 就在这时,两位原始之神蓦地出手。 两道金光一左一右将相繇化身的左右手困住,黄帝大吼一声: “快!” 非邑立刻启动契约大阵,打算全力将创典抢回来。 感受到契约给予的力量和宿主的意志,创典挣动的幅度更大,相繇一个不察竟让它挣脱了! 下一秒,另一个契约大阵出现,混沌之力瞬间将创典拖住。 双方立刻陷入僵持,偏偏源力的契约阵将黄帝和神农的神力削弱了,相繇也快要挣脱! 非邑一咬牙,飞身而去,准备直接让创典回归契约。 就在这时,束缚着相繇的金光瞬间覆灭。 意识到中计时,非邑已经退无可退。 相繇来到他面前,“原本我只是想得到创典,可是有人却提醒我,要收服创典就必须要把创世契约也得到手才行。”他得意而充满讽刺,“可我并不知道要怎么夺走契约,那个人随即把方法也告诉我了,你猜猜,那个好心人是谁?” 非邑怒目而视,并不说话。 相繇看他如蝼蚁,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则是靠近他的双眼——被契约占据的地方。 “别想!” 非邑猛地将混沌之力扑向他。 “负隅顽抗。”相繇轻易将他挡下,“源力代表着本源力量,岂是创典能比拟的?” 非邑再无计可施,眼睁睁看着那细长的手指靠近自己的双眼,轻轻颤抖着,却绝不闭上眼睛。 黄帝和长余对是一样,再次将金光覆盖全身,两人左右开弓冲上去,却被两名邪现拦住! 这番缠斗起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边。 众妖使也都被邪灵围攻着,相繇好似有无数的走狗一般,杀之不尽! “大人!” “大人快逃!” 白绕竹一剑将面前的邪灵劈做两截,眼珠子都红了,恨不能此刻化身无数前去把大人拽回来。 “哥哥!” 泷幼扶着老人,哪怕受了伤也要飞过去与之同甘共苦,偏偏,一只苍老的手拉住了她。明安费力地看着她,浑浊不清的眸子里似乎藏着别的东西。 “别去……咳咳!” 谁都分身乏术,他们纵使拿出全力,却仍像是泥牛入海,完完全全被邪现所吞噬……这一刻,众生似乎都绝望了。 忽然,有人抬起了头—— 青色雷光瞬息降临,苍青巨龙翻云而来,将天空的阴霾破开。 相繇阻了一瞬,被天罚劈得险些溃散,但,非邑明显感受到了他的兴奋。 “沉醉!”相繇喊了一声。 拎着酒葫芦的青年似乎早有准备,从一旁走了出来,随着他把酒葫芦收起来,众神忽的浑身一颤。 这个邪妖,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 看着这只邪妖时,青灵也不由得沉了脸,“第一代邪妖?竟然还活着。” 看见他,沉醉乐呵呵的笑了,“更新换代快,我还能留下来不容易。” “我记得你。”青灵缓缓祭出了自己的武器,一柄盘龙青刃,剔透而厚重,两刃不知用什么金属打造,见之而锋芒刺眼,这把剑对准了邪妖,“当年,就是你毁了她。” 蛇有三寸龙有逆鳞,青灵此事平静的诉说着仇怨,天空蓦地电闪雷鸣。他到底清醒着,看向不远处被挟持的非邑。 沉醉似乎早已看穿一切,“相繇既然让我来了,就没道理让你去插手。”说着却从酒葫芦中抽出一把剑来,感慨道:“聪明如你,今天不该来的。” 青灵微微眯起眼睛,“我从不信天道会如此无眼!” 眼前这个邪妖早在兽裔时代时便被相繇创造出来,经受这些年来的邪现淬炼,如今实力不知成了什么怪物! 他不敢掉以轻心,这样想着,青灵却控制不了看向非邑那边,双瞳猛地缩成竖瞳——只见相繇闪电般对非邑出手,狠狠将尖细的手指刺入青年双眼中! “啊——” 非邑痛得几乎要混过去,疼痛仿佛从双眼蔓延至全身,侵入骨髓!疼痛像是毒蛇一口一口将他剥皮抽筋,他不可抑制的抽搐着。 眼前血红渐渐消失,黑暗放大了痛感,还有缓缓从脸颊滑落的鲜血。 那两根手指,通过眼睛入侵到契约所在的空间,混沌之力猛然发难,竟然将契约生生扯了出来! 他自己都愣了一下,随即将青年抛掷,望着身边两本安安静静的黑皮书开始哈哈大笑!笑得不能自已,如雷声蔓延,将众生震慑。 当两本书合二为一,当两道金色大阵融为一体,天地骤然变色,狂风卷地,乌云、红日、白月交替在空中轮换! 这一刻,谁也管不了软到在深夜背上的青年。他们都愣愣地望着那张狂的身影,身边的一切都仿佛静止。 “大人——” “哥哥——” 妖使们疯了,他们变成原形、用尽全力要将一切破坏殆尽,所有的邪现在他们手下都不过尔尔,连邪妖都只能避其锋芒。 泷幼挣脱明安的手,扑过去,连忙为他治疗,泪如决堤之湖,“哥哥,哥哥……” 小小的哭声,被狂风淹没。 而更让三界众人惊恐的一幕出现了——青灵望着刺入腰腹的长剑,眉头轻皱,心中却叹了一口气,果然如此么? 方才一愣神的功夫竟然被对方得手了。 堂堂青灵圣兽,第一反应竟然是逃跑! 苍青巨龙如来时一般,转瞬腾如云层,但相繇的混沌之力却比他更快。 巨龙,被束缚住了! 四灵与混沌之力同源,不会被吞噬,但却无法逃脱。他的尊严让他不必挣扎,索性变成人形,伤口上的血顺着衣摆淅淅沥沥落下。 相繇慢慢靠近,看了看,忽然扑哧扑哧大笑起来,他已经记不得自己今天高兴了多少次,但绝对是有史以来。 “哎呀,这可是堂堂青龙大人啊!”他一掌刺穿对方的胸膛,“啧啧,你以为能跑得掉?我告诉你——今天,我相繇就要将天地法则全部拿到手!” 第五百九十四章 失明之后 “大人,明安大人,吃饭了。” 皎栀系着围裙,将最后一盘菜端上桌,一边拿围裙擦手,一边盯着紧闭的卧室门。 不多时,明安推门而出。老人换了身浅褐色立领短袖,穿着双黄色的拖鞋,叼着一杆叶子烟,还是那个普普通通的老大爷,走在集市上毫无违和感的那种。 令人意外的是,明安完全没有询问观武的事情。 他往不大的桌子旁一坐,望着几盘大菜吸了口气,呵呵点头,“不错不错。” 这时,非邑出来了。 在众人的目光中,他悠悠地踏过一寸半高的门框,直直地走向这边,动了动鼻子,打趣道: “幸好我们家的妖使都是干大事的。” 莫名其妙说了一句,仅有白绕竹和棠元两个憋着笑了笑,非赦则是望了眼烧得有点焦黑的可乐鸡翅,一言不发。 “怎么了?你们笑什么?”宝炙左右看了看,见大哥和白绕竹笑得更有深意,便追着问,“大人到底说了什么好笑的?” 棠元无奈,揉了揉妹妹的脑袋,“大人的意思是幸好我们家皎栀要干大事,不必成为贤妻良母。” 皎栀的脸腾地红了,捏着围裙嗔怪道:“大人真是的,人家以后都不煮饭了!” 白绕竹一本正经的说道:“那不行,这么多张嘴点外卖费钱!” 泷幼就陪在哥哥身边,捧着小脸看他们拌嘴。 说实话,皎栀的手艺比不上非邑,但也算不错,即便卖相差了点。 吃饭时,众人都若有似无地给同一个人夹菜。 “大人,其实皎栀烧得红烧鱼还不错。” “这个鸡翅也很好吃。” “哥哥,吃这个玉米。” 非邑只管吃自己碗里的,忽然,他的勺子停在了嘴巴前,皱起眉头,“青椒,谁夹的?” 明安端着一杯白酒,眼睛眨了眨,嚷嚷道:“谁跟你说这是青椒,这明明是白菜!” “我是眼睛看不见了,又不是鼻子失灵,再说我还有神识。” 一句话说完,众人吃饭的动作纷纷停下来,用哀伤担忧的目光望着他,都是他们无用,眼睁睁看着大人糟了这般罪。 非邑好似无感,自顾自夹菜吃,筷子伸向青椒炒肉的时候,完美避开了绿色的配菜。 说起来他虽然讨厌青椒,但是很喜欢青椒炒出来的肉,不多时,一盘菜就见了底。 正在伤春悲秋的众人:“……” 大概因为受到他恩人乐观的影响,很快就只剩下欢声笑语。 吃完饭,天气还算好,明安打着嗝准备出去走走,“我去看看敬老院的老家伙。” 谁知才一走出去,瞬息一片昏暗——邪现和邪秽。 “这是……” 非邑的双眼没有焦距,头也不抬,“不是来针对我们的。” 妖使们一同来到天井,果然,空中的邪现邪秽就像是早有预谋的一般,很快盘踞在整个小镇上空,就像是永远不散的阴云。 人类无感,但这些东西攻击妖族,试图通过神庙入侵诸神天——整个小镇的气运都被快速沾染! 他们跟着非邑多年,当然知晓这样下去的后果,白绕竹脸色难看。 “如果不净化,小镇的人们迟早会因为运势受到污染而大难临头。” 回去时,非邑还是那样坐着,以前这种时候他会用目光迎接他们回来,那双眼睛,永远都是笃定而且充满自信。 可如今,他只是无神的仰着头,叹道:“看样子相繇已经忍不住要行动了,整个神州大陆恐怕都落入如今这般境地了,诸神天地府和兽裔估计也要开始行动了。” 这是一场正义与邪恶,信仰与邪念的战争,也是兽裔时代灭亡之战的后续,这片天地苍生都将陷入其中,为了寻求自己的信仰与天道。 每一个生命,或许都将在这灭亡之际寻找到自己所要寻找的意义……他的语气有些莫名。 泷幼连忙说道: “这和哥哥无关!” 非邑准确无误的揉她气鼓鼓的小脸,“我不内疚,可是不否认我有责任。”顿了顿,吩咐道:“去把昀川玉和舞猎喊来,我有事要拜托他们。” 那两位都是炼丹师,他所谓的有事显而易见。 当两位年轻的神明并牛郎织女几个到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那人背对他们坐在赤兽一合前面,缓缓摩挲着丹炉上浮雕的兽纹,转过头来时,他们纷纷心里一紧。 “怎么都来了?” 织女的眼睛刷的红了,一偏头,趴在牛郎肩上捂着嘴哭。她以为很隐秘,非邑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说,没你们想象的那么惨。” 嫦娥扭腰走过去,搂着他的背,靠在他肩上,呵气如兰: “我的小非邑啊,那你说怎么才叫惨?” 那天他们都没有出面,既没有参与追捕非邑,也没有参与最后的征战,在诸神天,免不了被不待见。 如今的形势,什么内讧都不值一提,他们来这里,倒也没遇到什么阻止。 话到这里,非邑也不多说,或许失去双眼在别人看来是极大的痛苦,可实际上除了不能视物外并无其余的不适,更重要的是:结果是好的。 老头子回来了,他也摆脱了随时都会夺走他的身体的创典,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气氛有些沉闷,舞猎强颜欢笑,“非邑,你找我们来是要炼丹吗?” 非邑微微一笑,“嗯,不过工程量有点大,我现在稍微有些小麻烦,所以让你们来帮个忙。” “说什么呢,你是老板,喊我们做事不是天经地义的?”昀川玉一撩袍子,也不显简陋坐在不及小腿高的板凳上,“帮什么忙?” “这批仙丹估计没工资发,先欠着。” 非邑随手丢了个传送符,空间瞬息改变,此地石滩光滑别致,正值夏季,老黄角树枝繁叶茂,碧如翡翠,风一来,水波微扬轻轻徐徐。 “我的神庙!” 泷幼跃上老树的枝上,晃着腿,脚下的漏底潭碧绿幽深。 这里僻静,人迹罕至,是个炼丹的好地方。自从没有混沌之力,非邑也无法再有取之不竭的空间,便让白绕竹随便淘了些储物神器,好放置仙药材料等物件。 “凡是需要用眼睛的地方都拜托你们了。” 昀川玉和舞猎点了点头,见他慢慢摸索着什么,心下一酸,话便脱口而出,“要不我们来炼制,你……” 听到这里泷幼心里其实有些责怪,把哥哥当成弱势者是他们最大的错误! 果然,非邑摇头拒绝了,“以后有你们炼的,至于这些还是我来吧。” 一大堆仙药,灵光熠熠,乍一看就像一堆彩灯。 惊讶于数量之后,众人的脸纷纷凝重起来——竟然都是高级仙药,最差也是一株五生墨株! 分着分着,舞猎和昀川玉作为炼药师那颗激动的心也都麻木了,前者脾气暴躁,望了眼实在不怎么明媚的天空,埋怨道: “这些玩意儿也太让人恶心了!” 非邑原本正在用现在的状态适应赤兽一合,闻言轻轻抬了抬眼皮,朝上扔了道不知名的神言之术。 孱弱的神光没入厚重的‘阴云’,短暂的间隙后,刹那间白光爆发,就像一双大手撕开了天空,吞噬所有邪现邪秽! 净化后,源源不断的信仰之力落下,洋洋洒洒仿佛如初雪。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被这白光所包围的瘦削背影,随后面面相觑。 “我我我……不是做梦吧?” 织女扯了扯牛郎,刚刚还觉得某人可怜来着,可方才那阵神言之术简直啪啪打脸! 几个神明面面相觑,招徕感觉最清楚,嘴唇微动,说了三个字——天外天! 忍了又忍,织女还是冲过去推了非邑一把,“好家伙,你的神力是怎么回事?死了两年竟然变得这么厉害了?!” 非邑一动不动,憋出三个字来,“不知道。” 他是真摸不准原因,之前明明无法使用神力,又怕暴露直接使用信仰之力后引来麻烦,全靠混沌之力吓人。谁知如今创典没了,神格似乎再次发挥作用,一切恢复正常。 至于为什么神力突飞猛涨,他表示或许都是创典的功劳…… 说来说去都是不解之谜,索性便任之发展了。 等正式开始炼丹的时候,昀川玉和舞猎总算知道非邑要坚持自己来,因为他们完全帮不上忙。 八天之后,仙丹出炉,正是明媚的夜晚,凉风习习,月色如洗,陡然间电闪雷鸣,数颗璀璨的光点飞入电光中,犹如繁星! 乌云散去,天空中又出现一片霞光,看起来就像是月亮着了彩纱,此乃祥瑞之兆。 瞌睡被惊醒的众人望着四处奔逃的光点,大惊失色,连忙追去……费了一番周折,才将这些光点追回来,摊开手一看——仙丹! 一出炉就有意识的仙丹,仙级的! 织女这些外行只是目光火热地看着,而两位内行则是如遭雷劈。 “那个,非邑啊,你不是才炼了第一炉吗?” “刚刚才开炉,喏。”非邑把几颗仙丹收进白玉瓶,摊开手给他们看,意识到他们惊讶所在,便笑道:“所谓熟能生巧,不外如是。”他以前炼仙丹的时候也是这样干的,不然拿来卖效率也太低了。 舞猎、昀川玉:“……” 那太上老君炼丹数千年也没听说过仙级仙丹能一炉好几颗? 果然,这人哪怕失去双眼也强得让他们望而止步。 非邑足足耗费一个月,几乎耗尽手上所有的仙药存货,才把仙丹给炼出来,往储物神器中一塞,整个递给招徕他们。 “拿去。” 众神蒙了。 非邑解释道:“现在最主要的战斗力还是神明,如今局势越来越乱,相繇如今……三本法则在手迟早会挣脱封印,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这些仙丹,至少能解燃眉之急,拿回去。” 这一个月虽然他沉浸在炼丹中,但这几个家伙来来回回跑了几趟他却是清楚的,光是庆神镇这小小的一隅,邪秽都光顾了五次,更莫说那些大城。 如今,整个大陆恐怕都已经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你不亲自……”织女说到一半,自己也知道说错话了,现在诸神天众神别说看见他,就是听见名字估计都能暴跳如雷。 非邑摇了摇头,“还是那句话,我不内疚,但会承担相应的责任。后面我还有事儿做,这就拜托你了,以防万一,我会让绕竹跟着去。” 待神光和白绕竹远去,非邑再次坐在了赤兽一合前面,从储物神器里摸出一块雪白散发着光芒的晶体——之前净化邪妖得来的信仰之力。 拳头大一块,等吸收完毕耗干的神力便已经恢复。 “还要干什么?”深夜趴在树上无聊地打哈欠,忽然瞪大了眼睛。 只见非邑拿着一块苍青的鳞片端详着,他怒了,猛冲下去质问道:“既然有这个东西那天怎么没用?!” 青龙圣兽的鳞片,无论如何也能防得住那相繇的化身,这夯货竟然没用?! “用了也是白用。”非邑慢慢摩挲着鳞片上的纹路,脑海中形成了清晰的思路,“与其让它就此被毁,不如在我手中变成一个长久使用的神器!” 说着瞬间将之丢进赤兽一合中。 四灵本就是天地所生,蕴含着无可匹敌的灵气,根本不需要非邑催动神力,这玩意儿就让炉中的火焰蓬勃燃烧。 他用神识控着火,间或问道:“鳞片颜色变成什么模样了?”“火焰的颜色可曾改变?” 深夜再生气,却也不耐烦地一一答了。 这一人一猫配合默契,泷幼在树上摆着小腿,看着却并未生气,倒叫宝炙和非涂看不懂了。 他们发现最近这个恨不能每时每刻粘着大人的女孩儿似乎哪里变了。 因为要把鳞片炼成器,一不能损坏其中的灵力,二要往上添加锁住威力的阵法,还要炼入其他的材料增加长处,弥补缺陷。 过程之艰难,光第一个要求就把非邑的神力给榨得一滴不剩。 让深夜好歹剔个手,他匆忙恢复神力,“不愧是圣兽的东西,也太难了。” 这无疑是遇到过的最难炼制的材料,毕竟即便不炼制这东西也相当于天外天级别的神器!11 第五百九十五章 战火纷飞 天夜城,钱才一大早半眯着眼睛起了床,坐上饭桌的时候老爸正看报纸,因为最近网络信号很不好他的平板不能用了;母亲则是眉间含忧,喝着牛奶。 少了个人。 “大哥出去了?” “天还没亮就走了。”钱母很是忧虑,捧着杯子,“元宝哦,等你哥回来了一定要劝劝他,公司再忙也不能现在出去,你看看这异常气候都持续多久了?安全最重要!” 这时候钱凌匆匆走进来,一向衣衫整洁的青年此时肩膀上竟然破了道口子,眼镜也有一丝不明显的裂纹。 钱母吓了一大跳,蹦起来 “哟,我的小凌凌,你这是怎么了?!” 不管听多少次,钱才对于他家母上大人的称呼都表示浑身一寒,不过,此时心却是提了起来,看向钱凌。 青年也不卖关子,显然是匆忙赶回来的,脸上却镇定万分,从口袋里摸出几个玉石来。 “今天老板给家里人买的,让我拿回来。” 就三个。 “诶,这是小阎买的?可是……” 钱父放下报纸,拉住钱母,“孩子的一片心意,让老公我给你带上。” 他摩挲着那不管是切割还是成色都不怎么样甚至算粗糙的玉石,看向额角冒汗的钱凌,笑着站起来走到老妻身后。 钱母啐他一口,笑着,到底没有拒绝。 钱凌松了口气,说了一声就准备离开。 “凌哥!等等。” 钱凌顿时头疼,转过身去,“怎么了?” “我要去公司找我哥。” “不行,虽然学校停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开学,但现在外边不安全。” 何止不安全,随便出去逛一圈,难得看见一个普通人类,天上飞的、地上爬的,神光、灵光和黑色的东西混在一起,乱成一锅粥! 最要命的是灾祸疫病的蔓延,哪怕采取的行动再及时,也不过治标不治本。 “我就去看看,不乱跑,而且我运气超好。” 数种天地至宝凝练的躯体,几乎有着和原始之神相比拟的防御力。 他们说着只有两个人才明白的话,钱凌对谁都有法子,唯有这小子,正在犹豫时,钱才又说道 “而且我也学过防身技巧,能帮点忙!” 所谓防身技巧,就是一些简单的兽裔的法术,毕竟他的身体如今被淬炼的和兽裔极像,甚至还能吸纳灵气! 这是非邑都未曾设想到的后续效果。 此时普通人类只看得见昔日繁华之城犹如死亡,摩天大楼高耸着冷漠的俯视这一切,街上的地砖少了踩踏也格外寂寞。 可在另一个世界的‘人们’眼中,此时却是一片纷乱炫耀的世界——钱阎居于中间,气运线将两只邪灵同时控制,旁边妈祖与一位罗汉同时全力将之净化…… 看起来似乎很容易。 可放在等重天这个层级,邪现邪秽足以将对手耗尽力量而死,神光湮灭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这就是整个大陆的现状——诸神天、地府和圣域的入口都对邪现紧闭,战场就被放在了人间界,而绝大部分人类都毫无知觉。 “先撤!” 那个罗汉将伏魔圈丢给钱阎,后者点了点头,瞬息用气运线将伏魔圈捆住,猛地往空中一扔,无数佛神同时念诵佛号,佛神的金光化作无数字,以伏魔圈为中心筑成的结界给天夜城带来短暂的宁静。 狼狈的神明和兽裔纷纷归于一处,不约而同地净化染邪。 “也不知道这么净化有没有用?要是像以前那些神明都那般不知不觉堕神怎么办?” “呵,如今再坏也不过如此!” “都怪那个非邑!作甚要把创典还回去?” 经过这么多焦灼的战斗,无限放大埋在心中的种子,或许对方有苦衷,可现在的局面确实是他造成的,三界众生都受到这无妄之灾! 钱阎将气运线上的染邪祛除了,看了看这些带着面具的人,不多言语。 “钱阎……先生。”妈祖还是第一次这样和人类说话,称呼也有些别扭,不过她自有一番大神的风华,迟疑道“方才诸神天那边开天罚了,我等需要回去一趟。” 钱阎点了点头,“小心,这边我会盯着。”停顿一下后,又道“请代我转告一句,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 说完不管妈祖的回答便降落回到地面。 他们回去的时候,天罚台里面已经要打起来。 彩色的光柱内,白绕竹掷地有声 “尔等口口声声不要我家大人的帮忙,哪里来的底气?是不缺仙丹力量,还是你们有办法解决问题了?” “若不是那个非邑将创典给了相繇,哪里会有如今的局面?!”这愤怒的声音,引得无数附和。 谁知说起这个白绕竹却将嘲讽的目光放到灶神的大神身上,冷笑道 “说起这个,在下倒想问一句,当年我家大人曾带着诸位去了相繇的圣域,那时候诸位是如何做的?被一只邪灵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明安大人失踪,你们是怎么做的?是,错就错在非邑大人那时候人微言轻!” 这脸打得啪啪作响,那时候非邑大彻大悟,开始一条路走到黑。而那时候的大神呢?恐怕还惦记着邪灵的信仰之力有多丰厚呢! 笑话! 可这话这时候说出来无疑如火上浇油,做错了事儿还有理了!竟然还怪他们,笑话! “可他为了一己私欲不顾苍生,这诸神天,容不下他!” 然而,白绕竹脸上嘲讽更明显了,凉飕飕道“那你们拒绝我家大人的好意,也是为了天下苍生?” “……” 光看他们关闭诸神天和地府大部分入口的行为就知道,如今妥妥的处于下风。 “天下苍生为重啊。” 白绕竹再补一句,仿佛听见了哐哐的脸皮掉落的声音。 要吧,丢脸,不要吧更丢脸。 “非邑大人的好意我等便心领了。” 不知何时降临的长余抬手便将他面前悬浮着的托盘收了,打开一看——无数光点竟然飞了出来! 嗬! 吸气声到处响起,这些仙丹的品级竟然这么高! 连灶神都微微侧目,脑中不由得想起老君带着他那几个弟子咬牙全力炼丹的场景,可他们的成品远不如这托盘中的一半…… 白绕竹目的达到,再留着估计要打起来,微微抱拳说道 “我家大人目前正住在庆神镇,会抓紧时间炼制仙丹,同时。”他停了一下,抬起眼睛来,掷地有声,“以庆神镇为中心,方圆百里都可交给我等防御。大人还曾嘱咐小妖给大家带一句话‘我不内疚,但会承担责任’,若需要阵法结界之类的玉符,也可上门述说要求,大人,一定不遗余力!” 说罢不等众神回答便转身离去。 他留下的话,让众神微微怔愣,什么反应什么打算谁也不知。 直到那青年远去,他们终于回过神来。 “哼,马后炮有什么用?”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此次开天罚,一为了解大陆各地的情况,二为商讨未来要怎么做。 第一项每个地方、每个神明都有一大堆说的,可关于怎么做,个个都缄口不言。 因为实在是无计可施。 站在这里的每一个神明都经历了无数生死战斗,耗干神力,然后又用净化出来的信仰之力补充,如此循环往复。 很多神明自诞神就没有这样挣扎过,跟别说,还要看着邻居或是好友在面前灭亡,可每次进攻的敌人都只多不少…… 现在已经有穷途末路的疲累,可自从那日夺得三本天地法则之后,那怪物已经安静下来,可那分明是静待暴风雨的前夕。 此时问对策,还有什么对策,他们还能怎么做? 命都拼上了,且还只是敌人的开胃菜,三界心中都憋着一个设想那个怪物脱离封印后到底会是怎样的天崩地裂之景? 长余扫视一圈后,微微叹了口气,抓头问道“阎王大人,百鸟圣主、青丘圣主,诸位以为如何?” 众神一惊,竟然连他们都来了? 半晌,天子包道“不若直捣黄龙。” 平地一声雷,众神都不知该说这叫明智,还是孤注一掷。 凤泠也道“此举甚好,左右拖下去也都一样的结局。”这位倒好,索性把所有人的心声都说了出来。 “尚需从长计议。”青丘长暝似笑非笑道“首先要拖住各大城市的战场,其次要分出力量来对付那几个邪妖,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怎么对付相繇。” 这三点说得很笼统,却点点戳中要点,也点点都是最恼火的。 拖住战场是为了不让这些玩意儿趁他们不在把人间界给祸害了,可那般数量的邪现大军,现在对付起来都吃力,怎么拖? 邪妖就更不用说,这几个家伙此次出手都弄得满城风雨。 最后也是最要命的,相繇可是从兽裔时代遗留下来的怪物,实力堪比四灵圣兽!直接成谜,到底怎么才能击败他,谁也不知道。 “说是这样说,可怎么实施却是个问题。”百争妍急,忙问道“诸位大人莫非早有对策?” 上重天的大神原本是众神的顶端,可随着两位原始之神的回归,他们便成为和等重天散仙天一般的存在,一切以原始之神马首是瞻。 实力稍差,他们能知晓的事情也并不完整。 最上面的几个身影稍稍停顿了片刻,随后黄帝道 “尚且还有几件事没有定下来,望诸位先全力以赴,今日让诸位来主要是确定态度。”他猛地拔出轩辕剑,直指青天,“以我三界众生之力,赌上众神之信仰,势要将这场天地浩劫战于剑下!” 连长余都不得不感慨,这个统一中原的战神确实适合这种领导者的角色,振臂一呼,光是凌厉的战意都能刺破阴霾! 受他的气势印象,众神心中忽然就有了信心,离去时全不复来时的气馁颓废。 青砚等大神看上面几位相伴离去,相信他们的确早有计划,心里稍稍放心,随后去各自的辖区坐镇。 “青砚大人,可要一道?”百争妍对这位一向敬重,恰好他们的辖区相近,便邀请道。 青砚一张囧字脸神格,乐呵呵道“如此甚好。”两位大神相伴而行,青砚微微有些佝偻着背,拍了拍百争妍的肩膀,“诸神天有原始之神坐镇,实在是有幸,有幸啊。” 百争妍深有同感 “确实乃我等之幸。” 众神以为长余等一定是去找其他的大人物商量对策了,事实确实如此,可他们的目的地却并非什么圣域或是居所,而是一个小镇。 对于他们的到来,非邑丝毫不意外,刚好在炼器的间歇期,他随手一指旁边铺着的干草,“将就一下。” 黄帝才回归,没带神使,长余就带着个顶着一双猫耳朵的少女,非邑盯着她看了看,女孩儿对他吐了吐舌头。 非邑轻轻一笑,“长余大人为了诸神天还真是颇费心神。” 四个在三界都赫赫有名的男人同时同时席地而坐,开门见山,把方才在天罚台讨论的事情都说给他听。 “嗯,我猜你们是来要阵法结界的。”他曲起手指摩挲着下嘴唇,勾着嘴角,“因为要拖住那些侵袭城市的邪现大军,这东西是最好的选择。” 果然,四人心里同时一叹,他们能想到的事情,这个人没道理会忽略。 “诸神天倒是有阵法大师,可现在都分身乏术。” 非邑闻言眨了眨眼睛,“我也忙。” 青丘长暝看着他身边打盹儿的黑猫和兔子但笑不语,敢开口单独镇守方圆百里的家伙说忙,状似不经意的瞥了眼天际,“这地方的结界倒是不错。” 呵,方才诸神天里某些神明还对白绕竹的话感到震惊来着,殊不知你看来难于上青天的事儿只是一道结界的问题,一个笼罩了方圆百里的结界。 非邑睁眼说瞎话,“我支撑得挺费力的。” 然而这样开玩笑的青年,在场却没有一个看透他的实力…… “说正事。”长余叹了口气,“这件事是否能拜托你?” “能!”非邑点头爽快,转折也吐得快,“但你们得告诉我女娲和伏羲的下落,还有,天地四灵为什么只剩两个了?” 面具下的神明 第五百九十六章 根源 妄级 非邑的问题猝不及防,让长余几个具是一怔。 青丘长暝无所谓的笑了笑,对离他最近的长余问道:“是你们先说还是我等先来?” 非邑这个问题,莫说寻其原因,诸神天、圣域中普通居民甚至都不知道他提到的几个名字。 表面说来是时间久远,难以追根溯源,但更深层次上,却是上位者不愿让其流传下去。 非邑看得很明白,喜好歌功颂德这个德行在三界都无法免俗,不能被流传,那么多半不是好事。 黄帝和长余对视一眼,后者轻轻叹了口气,看向非邑: “实际上,这个问题可以不必区分诸神天和圣域。” 非邑点了点头,“这我知道,因为女娲和伏羲作为如今人类的创始者,实际上是神兽,但又作为原始之神受万世血脉信仰。” 他好像没有看见几人惊讶的眼神,自顾自说道:“你们应该早就和青灵串通好了,说串通也不对,应该说早预料到今日才离开天外天,可我不明白的是,你俩都回来了,为何女娲和伏羲完全没有回归的迹象?还有盘古,其实也是兽裔吧。” 此时黄帝很想问他一句,所以你的问题说出来还有回答的必要吗? 非邑好似看出他们的想法,微微一笑,“我虽然隐隐有感觉,但并不确定。” 四人闻言心头纷纷冒出两个字来:果然! 这小子如今实际上早已有感彻天地的实力! 青丘长暝没忍住跑偏话题,“怎么死了两年,你的神力长得这么快?” 岂止是快?黄帝似乎要把非邑盯出一个洞来,根本就是怪到令人发指! 即便是他们原始之神,神力的增长也是随着人类的繁衍发展而缓缓增进,这是个长久的过程,而非邑呢?满打满算也不过十年。 “大概因为我是人类,寿命有限,所以进度也被拉快了。”非邑根本就是胡扯,谁知对面几个家伙却深以为然,并评价道:规律如此。 “……不是,你们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还是我来说吧。”青丘长暝看了眼长余,得到后者的赞同后便道:“所有的一切究其根源只有一个:混沌之源出了岔子,世界初始之树受到了损伤。” 混沌之源就是这片天地宇宙诞生的地方,而生长于混沌之源上的世界初始之树则是维护这片天地安稳和秩序的根基。 非邑想起那时进入世界初始之地时看见的大树,确实有一道缺痕。 “混沌之源又是怎么回事?” “那是我等无法看见感应的东西,这世间唯有四灵和初始之树能感觉到,据青灵大人说,混沌之源在大约三十年前忽然消失了。” 混沌之源并非具体的空间或是地点,一直飘荡在这个宇宙空间中或之外,其内连时间都是恒定的,乃世间最高贵最神秘的存在。 它放置在这个世界中监督一切的眼线和手段就是天地法则。 四灵镇守天地的力量根源来自于这里,混沌之源的到底是消失了还是关闭了都无从得知,造成的问题却是:四灵力量消散,白虎和玄武直接化成灵玉的模样保留下最后的圣灵。 初始之树也因为无法从混沌之源中汲取力量而修复不了损伤,导致天地秩序紊乱,邪现横生,信仰减弱。 “虽然人类自身有问题,但天地混蒙中总有平衡,这样一失调,我等原始之神便离开天外天,重新回归人类血脉以求净化,可收效远不如预料。” 连黄帝说起这个话都有些气馁。 他们回归轮回,始祖的力量会能激醒血脉中的信仰,可也太难了! “所以伏羲和女娲也在人间界的轮回中?” 见长余点头,非邑有些咋舌,这也太刺激了,他们人类的血脉中,竟然还藏着原始之神的力量? 说了这半天,最根本的问题还是——混沌之源不见了。 他摸着下巴吐槽道:“这玩意儿也太皮了!” 可显而易见的是这句话不适合现在说,非邑想了想,问道:“那现在是不是只有初始之树知道混沌之源的下落?” 之前只是说无法汲取力量,可初始之树是世间唯一和混沌之源有直接关联的东西,她不知道谁知道? “有没有办法修复这棵树?” 非邑本来没有抱希望,毕竟如果能修复也不会等到现在,谁知青丘长暝却笃定的回了一个有字。 这家伙的表情绝不是开玩笑的模样,视线微微向上,看着某处。 一堆翠绿的叶子沙沙落下,这可不是风吹的。 “哥哥,你都说了好久,不是要炼器吗?炼完了带人家去玩儿好不好?” 俏丽的女孩儿穿着水洗牛仔小短裙,侧面用白色的丝带编了一排交叉结,一双又直又白的玉腿在树上晃着。 见青丘长暝盯着不放,非邑怒了,“看毛线,赶紧走,那个玉符我会加快做,等你们计划好了直接来找我拿!”等人要走了,他又忙喊道:“还有个事儿。” 青丘长暝啧了一声,和另外几个一同转过身来,却对上非邑严肃的表情。 “我给你们提个醒,一个月。”见对方没有反应过来,他顿了顿,补充道:“我能感觉到,最迟一个月,相繇就要完全挣脱封印了。” 凤泠说了第一句话:“确定?” “不确定,可我的感觉是这样告诉我的。”非邑已经重新将赤兽一合中的神火升温,盯着那越发嚣张的火焰,低声道:“或许是创典曾经留给我的感觉。” 然而到了他如今的高度,说是直觉其实更相当于预知,神念一动便是千山万里,说不得能触摸到什么隐秘。 几人不敢再拖泥带水,径自去了某一处。 这些事非邑都不管,估计一去就会引得军心不稳,内讧连连,索性就一直守着赤兽一合炼他的神器。 曾经从创典上学会的炼器阵法刻画上去,再一神火淬炼,凝住灵力,终于在半个月后的晚上成功了。 他不是没有炼过仙器,电闪雷鸣,引来的雷劫之强还得让他大费一番功夫保护周遭的生灵。 可这次不一样,同样是异象,这个也太异常了—— 原本雾蒙蒙被邪现笼罩的天空此时霞光万丈,那一束束的光如彩带落下,穿透结界落在平静流淌的河面上,却不消散,竟然如有生命般缓缓游荡起来! 那些光带最后都一束束朝着赤兽一合涌来,钻进去,然后整个炼器炉都震颤起来。 不好,要炸炉了!这神器还差最后一步雷劫淬炼,如果就这样出炉铁定要毁! 非邑来不及多想,飞快站起来按在赤兽一合上面,直接以神力固定。才接触的瞬间,他浑身一震,惊讶万分地瞪着红色的炼器炉。 竟然在吸收他的神力? 略一思量,他蓦地将神火点燃,果然,这些彩色光带涌入的速度变快了! 深夜早已惊醒过来,怪异的是他不惊不怕,反而兴冲冲地跳上了炼器炉。 “别闹!” 非邑心急如焚,却见那猫竟然张大了嘴狂吸这些彩色的光带! “深夜?” “这是灵气,至纯至净的天地灵气。”低沉的声音带着喜悦在意识海响起。 非邑蒙了,他怎么可没听过说神器还能吸收灵气的? 这一分神,炼丹炉炸了,陪伴他这么些年的赤兽一合,连仙级神器仙丹都不在话下的构造竟然炸了! 顾不上可惜,他忙把贪吃的猫抱起来躲开,眼睁睁看着一道青色的光芒从赤红的碎片中生气,骤然间,天地亮如白昼! 等那刺眼的光芒消失,非邑恍惚间听见一道稚嫩的声音在喊他。 天上的霞光倒是还没有消散,定眼一看,哪里还有什么青龙鳞的身影? 非邑崩溃了,“我的神器呢?炼了个多月怎么就不见了?” 他在天空飞着到处寻找,可找来找去也没有神器的感应。 “等等,你先回来。” “主人,主人……” 脑海中接连响起两道声音,非邑第一反应是:深夜为什么要捏着这种尖细的嗓子喊他主人? 等反应过来后他倏地冲回地面,深夜一副吃撑了的模样摊着,而他的肚皮上,正蹦跶着一个小人儿! 这小娃娃仅有巴掌高,小胳膊小腿儿,小手小脚一样不缺;背着一对透明小翅膀,仔细看上面的纹路似乎是阵法;留着娃娃头,一双眼睛尤其大,占了小脸的一半。 嫩白的肌肤仔细看其实呈现出一种剔透的近乎实质的光芒,这个特征让非邑几乎确定了它的身份——神器。 没错,是把他的赤兽一合炸了的青龙鳞炼成的神器! 这一刻,非邑傻到掐了把自己的大腿,很疼,这特么不是梦!谁能告诉他从炼器炉里跑出来的神器变成这副模样了? 给他解疑的人很快就来了。 黄帝颇为激动地把那小东西捧了起来,端详着,好像在看一件绝世神器,不对,这货就是神器。 非邑快要疯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仙级神器也没这样的啊?!” 长余看他的眼神可以说和蔼到了极点,笑道:“仙级神器供上重天大神使用,却无法承受我等天外天的一击神力。”说着望向那扑闪着翅膀的小东西,“这是,妄级神器!” “妄……妄级?” 原来在仙级之上还有妄级! 也是,有天外天,也有邪妖,那么自然会有与之对应的妄级才符合规则。 妄级与其下的却别就在于,其下器永远是器,可妄级却以超脱器的范畴而生出灵智来,方才那阵绚烂的灵气霞光便是为之生灵的主要步骤。 非邑望着围绕着他飞转的小东西,嘴角的笑越来越大,就说这过程怎么有点不同,竟然误打误撞炼出来妄级神器! 小东西才出生还有些懵懂,只认把它炼出来的人,丁点大的小手紧紧抓着非邑的耳朵,躲好了,才探出头瞧瞧看。 它的模样顶可爱,可有些家伙就瞧见了它不断飘动的翅膀。 深夜一向见不得飞动的小玩意儿,自身实力强大,上天下地去到哪儿祸害哪儿,可这次他真提到铁板了,很铁的那种。 小东西看着再可爱,它的本体也是用青龙鳞炼的,其坚硬,上天下地能损伤它的几乎找不出来! “喵!” 深夜被它抬手的动作给弹得倒飞出去,啪叽落在了地上。 宝炙和非涂噗嗤笑了,又被他瞪得连忙捂住嘴,憋得脸通红。 这边闹着,非邑的脑海中倒是浮现出一个身影来,紫色薄纱,曼妙妖娆,眼神便放在了长余腰间的铃铛上。 “紫铃玉也是妄级神器?” “她与长余伴生,自然就是妄级。”黄帝倒先回答了。 “她怎么不出来叙叙旧?” 紫铃玉的事情,他已经听妖使们说过,错过了碰面的时候确实可惜。 黄帝接着道:“妄级有灵,可并不是所有妄级神器都能化形,紫铃玉是因为离开了主人才有了人形,如今她回归自然便没了人形。”忽然,他被非邑的动作惊了一跳,“诶,你别手痒,妄级神器认主,旁人轻易碰不得的!” 长余到没有避开非邑伸过来的手。 但实际上非邑并没有直接触碰,他仿佛隐隐间受到什么牵引,拉住无形的力量轻轻一扯,顿时光芒大亮—— 紫衣长发,双目迷茫。 妖使们纷纷大喜,拥过来,“玲玉姐姐!” 紫铃玉这才确定眼前的一切,回归之后虽能感觉外面的一切,可灵终究是灵,无法看见无法交流。 “我……我……”激动后,她忽然惊惧万分,“大人!” 难道又被丢弃了? 可长余还在,皱着眉极其疑惑的模样,望着同样不解的某人。 非邑没听见紫铃玉的问候,只盯着自己的手,自顾自解释道:“难道是方才炼制了妄级神器的原因?” 或许他还残留着那一份对妄级神器灵识的感应? “那你可能看看我的轩辕剑?” 黄帝似乎期待着他的轩辕剑也能有个另外的形态。 非邑看了眼,摇了摇头,“我能感觉到,可是没有方才的感觉……”他自己都懵着,说话毫无逻辑可言,“可能是以前就有人形的原因。” “不若叫恢复!” 黄帝一说,长余的目光瞬间变得怪异。 面具下的神明 第五百九十七章 混乱 非邑误打误撞炼出妄级神器,在诸神天荡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轰动,很多神明甚至都未曾听过这个等级,但不妨碍他们对黄帝的轩辕剑感到敬畏。 这么一画等号,那感觉就清晰了,一时间,想找他的神明都多了起来。 还是黄帝一句话把众神的心思都给打击歇了:妄级人家炼得出,但放眼天外天以下,谁用得起? 反过来,除非是原始之神,等闲轻易无法升入天外天。 众神一想也是,便都回到了自己的战场,但是非邑还是迎来了一位客人——释迦牟尼,人间界称如来佛祖。 全大陆范围内要比信仰,估计无谁能比得过这位,九重天大神! 佛光普照之下,仿佛能度化一切的圣洁,让人颇有菩提树下坐的自然清静。 而这位常年被放在神庙中供奉的大神并非和神庙中的雕像一般的长相,他在人世时本是普通的和尚,无发无须,面容光洁,眉心一点朱红,天庭饱满,眉眼疏淡仿佛能容纳整个天下的生灵般。 一身金色僧袍,身后圣光缭绕,立于金色莲座上双手合十,实在是说不出的让人想要膜拜的宝相庄严。 “阿弥陀佛,贫僧本不愿走这一遭,实在是大劫将至,罪过,罪过。” 他来为的是请非邑给他炼一方妄器,虽然这与他们这些修佛的无欲无求之心相违背,可他更看重的天下苍生,毕竟无欲无求不是冷眼旁观。 要非邑来说,这就是真心实意和喊口号的区别,同样是为了天下苍生这句话,这位佛神说着无悲无喜却自然流露着悲悯的情怀。 “我这边是没有问题,关键是没有材料。” 天外天,天外天,既然是这么个称呼,自有它的特殊性。天外天高于其余九重天,却又相当于诸神天中封闭独立的一处,有着和其余九重天不一样的特性—— 其内所有的仙药材料很少见,大多都是不具备任何效用的杂草碎石,说白了,要在这里找什么炼丹炼器材料的几率几乎为零。 “我只能说妄器的根本是相当于天外天等级的材料,比方说这个青龙鳞。”他说着指了指新鲜出炉的妄级神器‘非鳞’,“而我的作用只是给它加一些属性,还有给予它灵智。” 诸神天第一佛神释迦牟尼大人还是那副无悲无喜的模样,“贫僧知晓。”随后问道:“施主看此物如何?” 说着他将莲座让出来。 上重天大神的伴生神器有可能是他们为人时常年使用的物件,比如说灶神的玉圭,观世音的净瓶……等等,而且有的还不止一件,比方说长余,紫铃玉既是他的神格也是他的神器,除此外还有佩剑。 而释迦牟尼的伴生神器除了他的莲座就还有手中的念珠。 非邑请他把两件东西都拿近一看,“我可以触碰吗?” 清隽的佛神诵了一声佛号请他自便。 神力触上两件神器的瞬间,非邑暗道一声果然。 如今的神州大陆上,除了某些特殊的信仰辖区,大部分都是佛神的神庙供堂,眼前这第一佛神自诞神起便呈一路飞升的趋势。 到现在来看,果然已经到了诸神天中最难的关卡——突破天外天! 那是原始之神的诞神地,天然排斥没有血脉信仰的神明,非邑是个特殊例子不算其中,而眼前这位当真是诸神天第一位! 光看没什么特别的,但是两件伴生神器上分明传来信仰满到要溢出来的迹象,就像是快要挣脱束缚新生却又被什么狠狠压制住的力量。 这是伴生神器要晋升成妄级的前兆! 难怪以这位的性子要找上门来,若是等他自己摸索至少还需百多年,等那时候恐怕都天地换主了。 借着神器升成妄级,或许能找到突破的契机,退一步说就算找不到,凭他九重天更天期的实力也能驱使自己的伴生神器。 “这两样东西都交给我吧。”非邑皱眉思索着,“本就已有先兆,我只能简单的添加一些防御功能,最重要的是天地生灵的步骤,若您不忙可以就在此等候。” 说起来眼前的佛神实力暂不如他,可对方的胸怀让他敬佩。说做就做,赤兽一合毁了,他托高归重新弄了一个。 黑色的仙级炼器炉,等级似乎比赤兽一合还要高一些。 莲座和念珠远不如青龙鳞难炼制,他索性将两件东西都丢入炼器炉中,“莲座添加防御阵法,念珠做成攻击属性的,您以为如何?” 释迦牟尼浑不在意坐于树下,“阿弥陀佛,全凭施主做主。” 非邑点了点头,看着神火慢慢将两样神器包裹炼化,和结界相通的神识忽然被出动,有什么东西钻进来了。他忽然不怀好意地勾起嘴角,道: “有件事想跟您商量一下。” …… 有了炼制青龙鳞的经验,如来的两样东西都格外简单,等将其中的杂质——尽管已经是成型的神器,但进了炼器炉就是材料,就有提升的过程空间——再打入两套阵法,使其融入,这是质的提升。 接下来就只等异象来临时进行最后的步骤——天地生灵! 这期间不少好事的神明都跑过来凑热闹了,那副羡慕惊叹的模样,根本看不出来他们前不久还在于邪现邪灵厮杀。 “竟然真的炼成了?” 非鳞此时经受万众瞩目,倏地缩到深夜肚子下躲着,完全没有身为妄器的尊严。 叽叽喳喳,清净的河滩顿时变成菜市场,深夜龇牙吼道:“都安静点!” 说完啪叽趴地上睡觉,期间有个神明嘀咕了什么,被他的灵火瞬间少了个漆黑,世界顿时安静了。 除却那一双双盯着炼器炉的灼热目光。 终于在三天后,异象来了。 霞光虽不如非鳞出世时的隆重规模,但两件神器的总量也不小,那灵气化成可见的彩带涌向炼器炉。 引得阵阵惊叹响起,这时候深夜也不嫌吵了,带着非鳞蹭灵气。 非邑不断控制的神器,渐渐的他的状态开始变得不妙,连续多日的炼丹炼器使他消耗过大,此时两件妄级出世,终于让他呈现出一种穷途末路的虚弱。 只听他低声对旁边闭眼打坐的释迦牟尼说道:“天地生灵后,只差最后的雷劫,便可成。” 佛神睁眼诵了一声佛号,颔首不语。 漫天的霞光灵气,干扰着众神的注意力和视线,这可是关键时期,就差雷劫了…… 刹那间出现在释迦牟尼身侧的黑袍身影快得让人看不清楚,众神望着他剑尖的寒芒大惊失色。 “堕神!” 那身影却丝毫没有停顿,狠狠将长剑刺下。 释迦牟尼目光猛地一凌,莹白的手掌向上拍去,竟然将那寒光长剑逼得弯了! 众神松了口气,这才想起来这位可是诸神天唯一的九重天大神! 砰! 才想着,第一佛神就被踹飞出去了…… 堕神紧跟而上,长剑猛刺,不过这次又被挡了下来。 “阿弥陀佛。” 众神望着那清隽的佛神蒙了,怎……怎么又来一个释迦牟尼?! 这时,被踹飞的那个变成白绕竹的模样,他的表情可以说非常微妙了,前不久才假扮自家大人,现在又来一回,他的演技真的那么好? “你……明明没有神器!”怎能接住他的攻击? 意外地,这个堕神的声音格外苍老,可众神猜不到他的身份。 释迦牟尼一手竖于胸前,另一手放开长剑,平静道: “非邑施主方才告知贫僧诸神天堕神尚未驱逐干净,如今来看果然如此。” 他分明已经认出这个堕神的真身!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神倒抽一口凉气,经过当初邪妖那样一战竟然还有堕神藏在诸神天,光是想想就觉得浑身发寒。 要是他们在和邪现厮杀的过程中被抽冷子,那该有多恐怖! 眼前这一幕也不见得有多好,试想要是被这个堕神得手了,诸神天少了即将成为天外天大神的战力…… “杀了他!” “必须要杀了他!” 不知谁先开的头,愤怒疯狂的声音如潮响起,当初面对范蠡等神明好歹还记得净化为先,可现在他们的怜悯心都已经被相繇的恐惧淹没。 这样一个躲在暗处每天和他们交流战况、讨论对策却随时都会在背后下黑手的奸细,他们惧之如蛇蝎! 苍老的声音乐呵呵的笑了,似乎有些耳熟。下一秒他忽然变成漆黑的怪物,扑向了炼器炉。 “糟了,妄器!” 莫论私心如何,共同敌人在前,众神考虑的无疑是大局。 他们都想着神器还差雷劫,无论如何也不能被毁了,连忙奔过去,谁知下一秒光芒大亮——金色的佛光几乎驱走阳光,他们不得不闭上眼睛。 没过多久,耳边的惨叫又让他们好奇的睁开——只见一瓣瓣金色莲花层层叠叠筑成一道囚牢,而那长长的珠链则将其中的堕神狠狠困住。 他挣扎间,帽檐落下,只剩一张漆黑的神格。 有能召唤神鉴的神明当即认出他的真身,那眼神,就像是吃了一群苍蝇,他抖着手指着那堕神,“他……他他他是……是青砚大人!” “……” 这是个让人难以接受的答案。 有神明不死心亲自召唤神鉴与众神一同看了,心里似乎塞满了石头,一点点往下沉…… 哪怕丹坊一役那么多神明堕神都不会有眼前这个事实让人难以接受,或许是如今的局势所致,或许是以前的信任崩塌所致,此时所有的不敢置信都变成了愤恨! “杀了他!” “杀了他!” 在这愤怒之后还有惊恐,这可是有着九重天之下第一称号的青砚,那个位列诸神天最古老的神明之一的青砚! 戴着囧字脸神格,见谁都乐呵呵笑着,像灶神扁鹊几乎是他看着成长起来的,建立在这份信任和亲近上的是他堕神的身份。 让人不寒而栗! 短暂的慌乱之后,青砚看向似笑非笑的非邑,“你果然早就知道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非邑拍了拍炼丹炉,将之收起来,“不过妄器不需要雷劫是真的。” 被两件妄器束缚着,青砚无论如何也逃不了,他悠哉哉地望着青年,忽然呵呵笑道:“非邑啊非邑,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 他说完后的瞬间,天地变色! 非邑被他说得怒气还没摆上脸,蓦地吐出鲜血,强撑着画了道神言之术,不多时,一道白色的神光回到他的手上,是阵法结界的玉符。 “大人!” 妖使们急了。 非邑示意不用担心,将嘴角的血擦了,“准备迎战!” 才说完蓦地回身对出一掌,尚未恢复神力的身躯后退数步,终于撑不出哇地呕出血来。 “看样子也不全是装的。”从混沌空间中走出来的是名为香华的女人,满头钗环几乎快要掉下来,她对旁边的常眠说道:“要不连他一起收拾?” 常眠打了个哈欠,“麻烦,主神只说杀了释迦牟尼,救青砚。” 非邑闻言顾不得自己,“非鳞!” 由于是妄器,非邑只能让这小家伙认他为主。妄器与他心灵相通,瞬间来到如来身边替他当下常眠闪电般的一击。 释迦牟尼见状召回自己的伴生神器,一接触的瞬间他们便恢复以往的默契,只是这一次,他感觉到了不一样,就像两位朋友陪伴着。 他垂眸,“原来如此。” 方才对青砚动手的姿态便是它们作为妄器的灵智形态,平时还是当初的莲座和念珠模样,随着主人神念一动。 两件妄器各自朝着一名邪妖而去,竟能与之缠斗! 再观其他神明,因为结界消失,他们也不得不再次与邪秽邪灵厮杀起来。 当真是一片乱! 非邑对妖使们使了个眼色,后者接连点头,同时加入战场,很快压制下来。尤其是深夜,一身灵火烈不可挡,哪怕什么也不做,就在那里蹿来蹿去,普通的邪现邪秽也都瞬息消散。 非邑见状稍稍松了口气,靠着大树让泷幼给他疗伤。 “哥哥,让我去吧。” “再等等。” 他没参与过这些战场,真见到时,恍惚间竟生出一股患得患失的心情,非邑拉住女孩儿的手,紧紧握着。 若是任由相繇胡作非为下去,他、她还有他们岂有存活的可能。 这一瞬间,非邑似乎又找到了一条必须走下去的路…… 面具下的神明 第五百九十八章 两位原始之神 “哥哥……” “不急。” 非邑紧盯着不远处的战况,众神那边有白绕竹他们的加入并没有多少凶险,而眼前这个轻易无法插手的战局才最令人胆战心惊。 一个九重天大神,独战邪妖。 差的不是那一重天,而是质。 常眠已经把青砚救下来,在混沌空间的入口处看戏,打了个哈欠说道:“你干净把他弄死。” 香华猛地把释迦牟尼用混沌之力束缚住,看邪现慢慢往他白皙的肌理上沾染,看他不染纤尘的面容冒出吸汗,却依然神圣不可侵犯,女人惊艳的舔了舔嘴唇。 “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对我的胃口了!”她俯视着静默不动的和尚,看他一身清净,“这种男人一旦被征服该是多么令人激动,我想把他带回去!” 常眠啊了一声,“你又不是扶欲那个妖精,见着个男的就骚。” 香华也跟着皱眉,似乎不理解自己的这种想法,转而笑道: “那人间界的女人也不是扶欲,但她们也有喜欢的男人。我不管,就要他!” “香华我可告诉你,这种想法很危险。” 不是只有男人会耽于美色,女人疯狂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她说着猛地将混沌之力收紧。混沌之力勒进释迦牟尼的肉中,条条血痕染湿金色僧袍。 邪现钻入血肉之中,将那一身圣洁污染。 “哎呀,流血了。”香华靠近对方,轻轻抚摸着伤口,忽然,一阵金光爆发出来将她弹开。 她震惊的望着手上被灼烧的坑洞,倏地盯着他脚下呈旋涡状升起的金光,这……这是!? “来了。” 非邑笑着,手上开始勾画神言之术,“以吾非邑之名,唤汝于此,以昭其神。” 喊打喊杀的声音因为这一幕而安静下来,他们这才意识到——释迦牟尼晋升天外天了! 随着他被金光度体,身上染邪的痕迹都瞬息消散,这是只有原始之神才能拥有的特性,事到如今谁都信了。 众神纷纷露出惊喜的表情,因为能多一分战力而高兴。 “走了!” 常眠拉上愣住的香华,头也不回地步入混沌空间的入口。 他们离去不久,长余等大神都来了,先是被青砚的背叛所震惊,随后又为释迦牟尼的晋升而感到松了口气。 众神重新回归自己的信仰辖区,非邑也把乱成一团的河滩收拾了,然后把炼器炉收进储物神器。 “稍等,那个阵法结界……” 一月时间每一天一小时都弥足珍贵,非邑揽活爽快,如今四日过去却一点动静都无,让黄帝看得急。 非邑回头看他,问道: “那你们商量得如何了?” “我们打算现把女娲大人和伏羲大人找回来。” “去哪儿找?” 黄帝一噎,这种一问一答的模式怎么弄得他像下属似的?当即强硬道:“这你管不着!赶紧把东西做出来。” 谁知非邑却呵的笑了,仔细看,那双眼睛分明还是无神,丢下一个行字便走了,把黄帝气得一哆嗦。 回到交易听后,非邑对非赦招了招手,“去天夜城一趟,帮钱阎。” 非赦点了点头,拿着随身用的传送符直接走了。 “大人,如今为何要让非赦离去?莫非钱阎先生有什么异常?” 白绕竹打量着他们家的大人,这段时间炼器有深夜在旁边协助,远远看着几乎以为他的眼睛都好了,但实际上他连非鳞的外貌颜色都不甚了解。 非邑不知道他的想法,叹了口气,无法聚焦的双眼望着这巷子窄窄的天穹,“但愿没有猜错。”顿了顿,他说道:“时间紧迫,我恐怕无法给你们亲自炼器,绕竹,你带着他们都去寻一件仙器,最好是防御用的。” 然而现在这光景,好的神器难找,遍地都是损坏的。 白绕竹还是应了是。 等人都走了,非邑摸了摸趴在腿上的小脑袋,“怎么不去?” “用不着。” 非邑忽然想到还没送出手的项链,此时有心要拿出来,却觉得手像是被捆住动不了。 “哥哥,等相繇死了后我们能不能就这么生活下去,我可以大方点允许你养一只猫,嘻嘻,或者我们可以在白滩村老家修一座新房子,种上花,到时候春天就会有蝴蝶来,可以逗猫。” 深夜白了她一眼,“谁要跟你生活。”说着跳下非邑的肩膀,“我要出去逛逛。”实际上给他们留了独处的时间。 “哼,这只臭猫,都是哥哥你惯的,等以后看我不……嗯?” 泷幼坐原本在小板凳上,侧头趴在青年腿上,当那坠子忽然落在眼前时,她仿佛看见了最璀璨的星空。 眼前这个世界,只剩那一颗坠子。 “幸好是我失明之前炼的,不知能否让小丫头入眼?” 非邑绝不是忸怩之人,但这会儿再厚的脸皮也起不了作用,庆幸看不见,但又有点遗憾错过此时小丫头的表情。 “哥哥,如果你这会儿能亲我一下,简直死而无憾。” 非邑咳了一声,“别胡说。” 啪嗒。 他动了动手指,有一滴泪划走了,“怎么哭了?” 泷幼扑进他怀里,坐他腿上搂住他的脖子,紧紧搂着,“我只是高兴,太高兴了。” “可……” “没事的,没事。” 非邑摩挲着她的长发,察觉到她激动的情绪,可,即便高兴眼泪也太汹涌了一些。他空有一腔爱意,但终究不动女儿心,终究,参不透天道。 楼顶,一人一猫望着下面的鸳鸯竟看出两分深渊底下相依为命的感觉。 “深夜啊,我孙子长大啦~”明安颇为欣慰,叼着烟斗吧嗒吧嗒两口,笑眯了眼睛。 深夜看着他万事不愁的模样,耳朵动了动,“不就是谈个恋爱。” “也是,你都结婚了。”明安拿烟斗戳了戳深夜的屁股,“老头子我现在了无牵挂,干脆给我生个小猫崽耍耍嘛。” “物种不同,生不了崽。” “是不是你不行哦?” 这挤眉弄眼的老家伙,深夜抬爪拍了他一巴掌,把楼顶吹干净一小块地,直接躺下晒太阳。 如今庆神镇恐怕是最宁静的信仰辖区,居民们每天都关注着各地的异常天气,生活多少受到些影响,但本就是个小镇,也没什么多的需求。 天夜城,钱阎没日没夜地在最前线身先士卒,在众多大神的队列中竟然已经有领导者的姿态。 他的气运线一出,那浩瀚的信仰之力让敌我双方都会为之一震。 可此时一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竟然焦急地大声喊道: “住手!你到底想做什么?” 那只点睛邪灵掐住钱才的脖子,一笑便露出染血的牙齿,他在钱才的脖子上嗅了嗅,浑身一震,“这被至纯的灵物淬炼滋养的身体,真是过于美味!” “你敢动他?” 邪灵觑向那个威胁他的人类,人类,哼! 忽然背后呼啸的破风声传来,他连忙带着钱才躲开,黑色的巨蛇盘踞在空中,森寒的眸子锁定他。 “你……妖怪?” “放开他。” “你试试?” 邪灵炫耀的晃了晃手中的钱才。 砰! 黑蛇尾巴一甩,将他打飞出去。非赦吐了吐信子,准备继续,却被一束气运线猛地阻断去路。 “你在干什么?!” 钱阎性子冷,非赦也不热,直言道:“邪灵动不了他。” 被神木锻造的身体,怎么可能被邪灵破坏?虽然有点痛,可总比被邪灵挟持着害了别人抢。 可钱阎不这么想,“你别插手。”他再次面邪灵,目光却放在弟弟身上,“乖,忍一忍。” “哥,别担心!” 随着气运线张开,就想一个囚牢将邪灵困入其中,虽然面前只有一个青年,可邪灵还是没忍住一腿再退。 他披着人类的皮,竟然开始发抖。 “你……你别过来……” 噗嗤~他的缓缓低头看着穿过肩膀的气运线,本体,在被缓缓净化。会死,会死!意识到这一点,他猛地将钱才包入邪现朝下掷去,他就不信对方会不顾这小子! 果然,钱阎不得不分了大部分力量把钱才救出来,还要给他净化。 就是现在,邪灵猛地转头逃走,把气运线撞出一个缺口,大笑着远遁而去。 钱才因为受到冲击而昏了过去,钱阎抱着他,身躯微微颤抖,不可原谅,无法原谅—— 轰然从大陆每一处都涌上来的气运线将世界变成了彩色,非邑似有所感地抬起了头,暗道可惜,看不见这场盛况。 呢喃道: “快了。” 泷幼靠在他怀里,闻言再次抓紧他的手臂,埋首不语。 伏羲和长余黄帝这些原始之神不同,作为人皇他实际上是神兽,秉天地灵气所生,实际没有灵魂之类的东西。 造人时女娲和他都给予了自己的力量,如今这万亿人类,都和他一脉相承。 他如人间界轮回,和黄帝挑选凡躯进入不同,他随时随地都在每个人的血脉气息中,只等一个集中和释放的时候。 伏羲,化作最原始的灵气形态进入了人间界,只等一个人来继承、来聚集。 然后这份力量被钱阎唤醒了,所有人类都感觉到了来自胸口的震动。 “哎哟,刚刚是咋个了?” 非邑平静地摇了摇头,看着交易厅的李阿姨捂着胸口,人皇回归,人类自然会有本能的激动。 忽然,他的笑僵在了脸上。 妈祖在现场,反应很快,欣喜地召唤着神鉴。 又一位原始之神的回归,给众神莫大的鼓舞。 灵透看着画面上金光闪闪的场景,嘟着嘴略显郁闷,“打这么久,还没把诸神天攻下来,这些东西也太没用了!”她转动着小伞,“主神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法则参透啊?他们都就还差女娲了。” 看着和他们旗鼓相当的原始之神一个个回归,感觉到压力巨大,更别说还有个青灵在暗处候着呢。 沉醉独自躺在在一块石头上,周遭干干净净,闻言呵呵笑道:“女娲,回不来的。” “为什么?” “嗝——” 狂食看灵透被气得跺脚,小心翼翼地蹭到醉醺醺的男人身边,问道: “沉醉大哥,酒好不好吃?” 沉醉抬起眼皮看他,坏笑着晃晃酒葫芦。 “试试?” 见小东西猛点头,他直接把葫芦口塞他嘴里,咕噜噜灌了好几口。 “哈哈哈,怎么样?” 狂食咂了咂嘴,“没尝出来。”他天真的笑着,“可惜我被创造出来的时候只知道吃,没有味觉。” 只有填不满的食欲,却没有享受的余地。 他们就是这么单一到苍白。 沉醉看了小孩儿一眼,不可遏制地继续喝酒,忽然他翻身坐起来,“都准备着吧,他们要来了。” 长余亲自来接钱阎去诸神天。 一路上饶是以这位的定力,也忍不住四处观看。他似乎理解了当初非邑说的:当生来固定的世界观被打破,当看见另一个世界之后,就会怀疑这个宇宙到底有多大。 难以想象,穿过那小小的神庙,这些戴着面具的人竟然会存在于另一个偌大独立的世界! “严格说来,你只是拥有了伏羲大人的力量,并非伏羲本身。” “他死了?” 钱阎一问,长余便愣了一下,没有否认。 天外天,黄帝的府邸,青丘圣主和凤泠还有沧夜都到齐了。 “走吧。” “等等!”非邑从破穹阵中走出来,“我也要去,世界初始之地。” 众人倒是没有意见,他们看了眼靠在非邑旁边的泷幼,也没有问她怎么也跟着去。 再次来到这个地方,眼睛用不了,非邑却能感觉到些微的变化,大约是天地祸乱大起,导致这里也变得有些不宁静。 多了些紧张感。 “都来了?” 在那碧玉大树之下,青灵盘膝而坐。 那天被夺走天罚之后,他与凤叁联手让众人脱险,索性相繇急于脱离封印,没有穷追不舍,不然哪里还有后来的反抗之路,直接被团灭了。 紧接着他又补充了一个消息,“最迟十天,相繇要突破封印了。” 众人大惊,都盯着非邑: “不是说一个月?” 非邑无辜的摊手,说道: “这段时间人类产生的邪念有多少,还用我说?” 恐惧,也是邪念的一种。 () 第五百九十九章 大战计划 “人是一种神奇的生物,他们能用信仰创造出诸神天的存在,却也能用邪念把相繇那种怪物放出来。” 青灵用他上个时代的眼光来看,不无感慨。 非邑却道:“其实,不只是人。” 其余几人静默不语,转而把话题放到现在的眼前的问题上来。 “这就是你老婆?”非邑看不见,但能感觉到,围着那棵生意盎然的世界初始之树走了一圈,“她还能变gRén形?” 青丘圣主说道:“传说青灵大人之妻艳绝天下,有第一美人之称。”听这语气还挺与有荣焉。 青灵摇了摇头,爱怜的摩挲着垂下来的叶子,怀念的笑了,“当年,她似乎是为了寻找什么才化gRén形去了外界,可惜……” 可惜直到回归本体都没能找到想找的东西。 虽然是一棵树,可到底是别人的老婆,非邑也不好上手摸,不过却不知为何,如今再来初始之地总有些异样的感觉。 就在这时三河之主来了。 三只相似的雪白的团子从水中跑出来,活泼地围着青灵跳跃,没一会儿,转而投向非邑的身边,亲昵地蹭着他。 它们的绒毛恐怕是世间的极限柔滑,连贪食丸都比不上,等后者跑出来,四个雪白的毛球在这里蹦,实在是无发形容。 黄泉之主变形之后是个高不可攀的女性,可她此时竟然满心欢喜的拉着非邑的手,蹭着发出不明意义的叫声。 看得众人纷纷讶然。 青灵看着那小东西,挑眉道:“她很喜欢你。” “以前在地府一起打过架。”非邑摩挲着她的脑袋,隐隐的,有一种熟悉地感觉,“深夜?” 泷幼噘着嘴说道:“哥哥,黄泉之主好歹是女孩子,你摸深夜。” “瞎吃飞醋。”深夜挣开她的手。 非邑但笑不语,忽然,他转头向青灵,总觉得这人此时的眼神或许有些怪异,可他看不见,便听见身边泷幼一声轻哼。 青灵移开眼睛,叹了口气。 “我打算三日后便动手,要趁着想要挣脱封印之前把事情解决了。”他盘膝而坐,大有长谈的趋势,众人也纷纷坐下,听他说道:“开明已经去联络那些尚存的神兽,这种时候大约都能来,那么我们现在把计划都定下来。” 在场代表着各族各界,看似随意的商谈却关乎着天地苍生的安首发 “非邑,你的阵法玉符做得怎么样的?” 非邑没想到一开头就是这个,想了想,说道:“只要支撑的神力足够且不中断,就没有问题。” 别的不说,这人在大事上还是靠谱的,只要是答应过的事情就一定能完成,没有把握的事情也不会宣之于口。 只等他一句话,众人便放心了。 关于谁打头阵,该怎么分布战力才能发挥各族的优势,他们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最后青灵说到了重中之重怎么破开封印圣域的结界。 “各大圣域的结界虽然是我创立的,可如今相繇手中有天地法则,恐已不是我能轻易破除的了。” 一旦他们发难,相繇那边就一定会戒备起来,多拖一天,对他们而言头上的铡刀就多落下一分,过于危险。 众人纷纷沉默,连青灵都没有办法,他们能怎么办? “要不,找个卧底进去?”黄帝提议道。 青丘圣主摇了摇头,“怕就怕卧底掉头就把我们卖了。” 要当卧底,首先就要染邪,有邪现在身,相繇有千百种方法让人倒戈。 “难不成我们还能策反一只邪妖?”黄帝再次提议,可不用别人反驳他就知道不可能,就算邪妖再不喜欢相繇,可也不会倒向他们。 就在艰难之际,非邑忽然抬起头来,“关于这个,我想或许有办法。” 偏偏众人从他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的神情。 “什么办法?” “我忽然想起来那边,有卧底。” “……” 回到诸神天之后又开了一次天罚台,与此同时,妖界、圣域中都紧急安排起来,整个大路上,都摇荡着一股躁动肃杀的风。 即便是一无所知的人类,也隐隐觉得惶惶不安。 钱才化险为夷之后,也不敢再出去,好不容易等他哥回来了,连忙冲上去说道:“我心里有点不安,哥,你这几天别处去好不好?” 到底已经不是普通人类,他的直觉特别准,钱阎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陪着爸妈,三日后我要出去。” 就在这时,钱凌进来告诉他,黄家来人了。 “谁来的?” “黄家家主。” 走出大门,钱阎便看见黄下仁在门口踱步,见他来了,开门见山。 “老夫此来一是希望钱先生能在天地存亡之际摒弃前嫌,二是,希望在最后时刻您能通知老夫一声,我黄家,定要举全族之力渡过难关!” 所以说凡事都要两面开,黄家那一身的自觉使命感在这种时候就尤为可贵。 而钱阎的关注点却和他不同,“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冷静的表情,完全没有被黄下仁那番豪言壮语所感动,他在关心消息是如何走漏的。 黄下仁忙道: “我看今日妖族都纷纷撤退了片刻,猜的。” …… 将人打发走了之后,钱凌皱眉道:“动静是不是大了点?” “左右都一样。” 这样的大战,三界全族聚力而上,苗头都有雷霆之势,看不出来才傻。 “只要,关键计划上不出岔子。” 关键点有很多,第一要务就是保护好人类不要遭受无妄之灾,不然等他们打完了,即便是赢了人类却被团灭,那诸神天和地府离灭亡也不远了。 所以众神对这一步把关格外严格,天罚台一结束,长余带着众神亲自上门来,要试验防御结界。 非邑噗的吐出排骨骨头,咕噜噜把汤也喝了,一抹嘴,问道: “玉符?什么玉符?” 众神:“……” 灶神强笑道:“你就别开玩笑了,我们正急着。” 眼看就要动手了,大家心里都憋着一口气儿,他理解非邑要让大家放松的打算,可显然这个笑话并不合适。 反正开不见,非邑也就不看他们,让皎栀再给盛一碗汤,认真道:“我是真没炼制阵法玉符,这神州大陆上有多少城镇?炼制玉符?你们才开玩笑吧!” 那得炼多少?就是把诸神天的白玉都挖来……估计够,但他炼不完啊! “你逗我们玩儿呢!?” 神光倏然而至,非邑抬手挡下,对方收到神力反噬砰的砸到了墙上,是百争妍。 鲜艳的身影躺在地上,黑发散乱,其实狼狈可言,他腾地爬起来显得气急了,竟然还要和非邑动手。 灶神连忙拉住他,低喝道: “你疯了?” 他有些不解,以前百争妍再急,也不会随意动手。 此时这位戴着牡丹花神格的神明指着非邑,气急败坏说道: “他根本就是记恨着我们以前对他的所作所为,现在要向我们报复!” 这一提醒,众神倒是想起来以前的种种,这位确实一直看非邑不顺眼来着。 非邑却冷笑不语,这特么什么强词夺理,狗屁逻辑? 恰好这时,长余冷声道:“他乃我等一份子,那是这天下苍生中的一个。”见众神都沉默下来,看向非邑,“阵法结界进展到底如何了?” 他的语气,绝非平日的温和。 非邑能感觉到愤恨的快要将他烧个洞的视线,凉凉地说道:“我啊,还急着你们的所作所为呢,正准备报复你们来着,哪里有什么防御结界?” 把话搬了个原原本本,可此时再没眼力劲儿也该知道闭嘴,除了当事人。 “看吧,我就知道……” 砰! 百争妍还没吼完,再次撞墙,发出极大的声响,也是他是神明,不然这里的人们都该因为这动静逃走了。 众神的目光都凝视在前面的金色身影上,第一次,长余这样当众发怒,也让众神意识到:长余是一个温和的神明,可他再温和也是堂堂原始之神。 方才明明已经开口为非邑找了个台阶下,某个家伙非得把路堵死,不仅让非邑有机刁难,更是把原始之神的台阶给砍了。 这还没完,长余直接把百争妍隔空拎起来,丢到非邑面前,“道歉。” 百争妍面朝下,神格沾了灰,慢慢爬起来,却无法站立,因为大口喘气而身形微抖,“凭什……唔!” 他蓦地被按下了头,这次是另一个人。 “可惜不能欣赏到你屈辱的表情。”非邑缓缓来到他面前,猛地用神力将他快要离地的膝盖按下去,“本来没想着要报复的,可你方才那副模样刚好让我想起当年,你,你们都还是当初的高高在上,而我,却不再是任你们摆弄的小子。” 他不标榜自己属于绝对的善恶,一切都是出于本心,就好比眼前,只不过刚好不是什么值得赞扬的事情。 “防御结界,我想做就做,不想做,就是赔上这亿万生灵也不能逼我低头。对你们那点仇恨,没这么值钱。” 这可真是,把整个诸神天的脸都踩在脚下碾了三遍,弄得怀着上门来的神明都跟傻子似的。 他们心怀着天下,有着崇高壮志,觉得此时哪怕见到一个妖族也能喊一声战友,便以为所有人都与他们一样,有着一腔反抗邪恶的热血。 然而……非邑收拾完百争妍后,和善的笑了笑,“玉符,没有,不过防御结界已经做好了,但是不能那给你们。” 这时候非鳞慢悠悠飞过来,落在他另一个肩膀上,懵懂的看着众神。 长余了然,转身就走了。 众神再不敢久留,连忙跟上,灶神望着倒地上哀莫大于心死的百争妍,叹了口气将他扶起来。一转头,见非邑正笑眯眯地朝这边摆手说再见,更是一口气憋在心口,这小子! 秉持着好人做到底的原则,灶神把百争妍送回了他的府邸坐落于一片繁花锦簇的山腰上。 “你说你今天怎么搞的?”灶神拿出刚才扁鹊给的仙药,喂进青年嘴里,“非邑本来就是那么个坑人性子,怎么就动手了?” 他以为方才收了那种屈辱,百争妍恐怕要暴跳起来,谁知他竟然颓丧的呼了口气,坐起来苦笑道: “我也不知道。” 他百争妍的性子,不熟的人不知道,熟的人一眼就能看透。 跳脚大吼,那只是普通的看不惯,如果真生气,说动手就动手,但绝不会多说一句话。 灶神见状严肃起来,“会不会是这些天和邪灵打架染邪了?” “不可能。”百争妍捏了捏眉心,“每天会诸神天的入口中都有长余大人和黄帝大人布下的检测结界,要是染邪我不可能没发现。” 只是,今日他确实有些控制不住心情,“或许是大战来临,压力有些大。” 灶神也上手给他检查了一遍,却是没有染邪的痕迹,看他睡下后便转身离去,到了门边时恰好一株牡丹花化成漂亮的女人,恭敬道: “小妖送灶神大人出去。” “不必,好生照看你家大人。” “是,灶神大人慢去。” 一个身穿黑袍的身影匆匆钻进封印圣域中,“沉醉大人,属下有要事禀报……” 彼时灵透正拿着一顶从人间界得来的假发西瓜皮发型给狂食带上,看见效果后哈哈大笑起来。 沉醉走近后欢快的气氛倏然一滞。 香华迎上去,问道: “有新消息了?” “嗝,他们打算三日后攻进来,我去、嗝告诉相繇一声。” 说着慢慢往深处晃去,几只邪妖面面相觑片刻后纷纷跟上。 “……似乎非邑炼制了能保护人类的结界,他们分散力量行动,计划还挺完善的。”沉醉回忆着得到的消息,笑道:“神明、神兽、兽裔、妖族都来,我们抵挡得住吗?” 今日的沼泽格外安静,相繇的化身也没有出现,唯有如雷的声音在结界中响彻。 “只要有我在,他们不足为惧!” “可你还没出来。” “三天……呵呵,有一件事你们去办……” 听完后,沉醉依然昏昏沉沉,另外几只邪妖却露出兴奋的表情,“咱们这样做真有意思?” “毕竟都要一网打尽,没道理人类却什么都不知道。” 第六百章 总攻 白绕竹匆匆跑进交易厅的巷子里,眉间皱成了川字。 “大人,方才从沧夜大人那边来的消息,邪妖出手了。” 他们现在虽然一直屈居一隅,可消息却都是第一手。 非邑此时正在狭窄的地方,晒着每天只有早晨九十点钟才能漏下来的阳光,腿上,卧着泷幼,小丫头很喜欢这个姿势。非邑的手被她扯着把玩,他并不抽出来,问道: “把神明的包围圈破了?” “那倒没有,他们只是到处作乱”白绕竹语气有些凝重,“在人口集中的地方放火杀人,现在人间界都乱套了,纷纷在传什么末日降临……” “呵,那他们也算是参与其中了。” 白绕竹看了眼青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从眼睛失明了,这人给人的感觉也变了,多了一种难以言明的神秘感。 “关于他们的做法,属下想不透为什么要这样做?” 非邑的鼻腔里发出一声哼笑,“因为在未知因素产生的混乱中,最能滋生人类的阴暗面:首先是恐惧,其次会因为想要获得安全感而将压力转嫁,而这些最能滋生邪现。” 在混乱中,人们很容易释放天性,那是从原始生存中中携带的暴力天性。 抢劫、暴力……从这其中滋生的东西是相繇最乐见其成的。 白绕竹皱起眉头,“这样的话,相繇极有可能提前破解封印,我们是否要通知诸神天那边改变策略?” 非邑摇了摇头,“再快也不过如此,再坏也不过如此。” 是夜,明安不知从哪里回来了。 “老头子你整天跑哪儿去了?”非邑感觉到老头子坐在他旁边,颇有些无语,“出门至少要把非鳞带上。” 爷孙俩自从重聚后,对于当初的事情都闭口不谈,对于非邑的身世也不多说。 这些年明安的神力竟然还增长了一些,可也不过五重天,虽然众神都陷入了战场中,可在非邑眼中,他爷爷还是个普通的老头子,别人随便锤一拳都受不了那种。 “非鳞原本就是给你炼制的,可惜它出炉就认主了,但跟在你身边还是没问题。” 明安把烟斗在板凳脚上磕了磕,咧着嘴夸张道: “我又没跑到危险的地方,臭小子你现在腋杆儿硬啦,还管上你爷爷了?” 把非邑给堵得,真是不知道说他什么好,泄气道:“现在外面到处都是邪现邪秽,不安全,再不愿意,至少带个妖使出去。” 像白绕竹和棠元三兄妹,原本都是为了救回老头子而跟在他身边,巴不得跟在老头子身边报恩。他爷爷倒好,整天就跟躲迷藏似的。 “哼,该来的总会来的,莫强求。” 非邑:“……” 盛夏的暑气渐去,夜间这里尤为凉爽,蛙声蛐蛐连成一片,自然而然就平静了。 良久,明安重重地叹了口气,一手放在膝上,一手握着烟斗端详着,叶子烟快要燃尽了。 “今天,我去看你胖叔的神庙了。” 非邑知道,他说的是清河上游那一座,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首发 胖叔的消亡,从客观上来说他没有什么责任,但是从私交上来说,确实是他的疏忽。 忽然,肩膀被沉重的拍了一下,然后力道轻了又拍一下。 等非邑抬起头的时候老头子已经蹒跚着,回屋了,坐了片刻后才明白老头子未尽的意思。 一为观武灭亡的哀伤,二为让他放宽心。 “爷爷他……”泷幼蹲在他身边,“好像有什么心事。” 非邑不言,静默的坐着,如果放在以前,早在他开口第一句的时候老头子就会跳脚,而且,以前他爷爷也从来不会给他表露什么忧虑。 还是有什么变了,是他没来得及发现,或许没来得及明白。 该发生的终究发生了。 非邑以为邪妖为祸人间界是相繇获取邪现的手段,可当初始之地那边传来变故的时候才明白,人间界这边不过是障眼法。 “三河之主被杀,现在立刻准备行动!” 这是青灵传来的消息,并且在最短的时间里飞遍三界将夜晚的静谧完全驱走。 这还只是还是。 “他们为什么要杀三河之主?” 非邑的脑海中晃过那三个雪白的家伙,难以想象,相繇竟然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把他们杀了,想到那后果,他禁不住闭了闭眼睛: “三河之主镇守三界界限,他们没了,三界界限就会消失!” 试想,当一个每天看尽日升日落的普通日常,过着平静而枯燥的生活的普通人类,忽然看见了另一个世界该是怎样的景象? 当信仰与现实合为一体时,该如何相处? 处处的祸乱他们以为是异常气候或是自然现象,夜空却倏然变成漆黑和彩光交织的世界。 出现在整个人类面前的是一群戴着面具、身穿奇装异服的‘人’,他们能飞天遁地,浑身环绕着绚烂刺目的光芒。 在街上出来买东西的人们,被骤然出现在身边的神明吓得怀里的水和速食都掉了,发出紧促尖锐的叫声。 相比较之下,那个神明吓得更狠,第一次和人类对上视线,那种感觉实在是…… “小邑,他们是……” 对门儿的李阿姨被儿子挡在身后,看失明的邻居和一群戴着面具的家伙说话,她的声音都颤抖着。 非邑现在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笑道:“很快就会过去的。” 说着招了招手,非鳞乖乖地飞了过来,落在他手上。 “主人” “别怕。”非邑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李阿姨猛地抬手捂住嘴,将快要出口的惊呼压回去从非鳞说话到它化成一道仓绿的光芒刺破云霄,另一个世界已经原原本本的向她露出真面目! “这个结界要怎么维持?” 非邑笑道:“跟我来” 说着拔身飞起,来到空中。 众神跟着上去才知道当初他为何说不需要玉符光是一个非鳞,便化成无数的光缕,就像是一朵没有边际的烟花,垂落到大陆各处,将有人类聚集的城市纷纷笼罩。 任何一个小小的村落都没有拉下。 只凭这一个妄器! 众神惊叹万分的同时,又对下一步的来临充满了忐忑。 “只需要在这里注入神力。” 非邑指着发出所有光缕的阵法,其上有一枚晶莹的青龙鳞微微发光。 白绕竹指挥要维持阵法的神明都站好了,笑道:“请诸位开始吧。” 在这里维持防御结界,看起来似乎不比冲到前线危险,但却是极为关键的地方尤其是如今三界界限打破,他们的神力、邪现的力量都能把人类轻易碾死一大片,就跟不能放松。 以灶神牵头,百争妍等赫赫有名的大神纷纷在列。 随着神力朝阵法中注入,非鳞终于将它最完美的形态展示出来:那些纤细的光缕瞬间变得凝实,在落下的地方化作一个透明的结界。 人们纷纷抬头望着那美丽如极光的穹顶,既害怕又惊叹…… 这时,天空中忽然划过犹如银河般的光弧,那是无数神光和灵光汇聚的大军,开赴最终的战场! 非邑对白绕竹和非赦说道:“你们留下来护法。” “那大人你……” “我?自然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说着就要与上空的大军会合。 “等等!” 明安追了上来,老头子戴着上半面神格,和戴着下半面神格的孙子面对面站着。 非邑看不见他的眼神或是表情,只能凭借着熟悉感知到他的心情,安慰道:“不会有事的。” “你……难道不好奇当初是谁告诉相繇怎么拿出创世契约的方法?” “神格拿回来,我很开心。” 众神眼中的明安,此时即便是神格都遮不住挣扎和犹豫,他凝视着孙子,捏着烟斗的手紧了又紧,终于抿紧了嘴,法令纹极为明显。 “赶紧去吧。” 说的话和以前让他赶紧滚去上学的词句一模一样,可语气却完全不对。 非邑微微偏了下头,“我很快就回来。” 说着牵着泷幼,身后跟着几个妖使便升上了更高处,很快与长余等神明会合。 白绕竹望着颓败的明安,不知为何,心里开始出现不详的预感…… 对三界而言,无疑是倾巢出动,怀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一路上不断有人停下来拦住一群有一群的邪现大军 前面的神光就像是锐利的箭矢,刺穿相繇厚重的外壳,直指心脏! “你那边怎么样了?”青灵靠近他问道。 非邑看了眼他身后个个气势非凡的家伙,明白这些都是当初存活下来的神兽、灵兽,说道:“暂时没联系上。”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谁有心情怪罪他。 计划可能已经泄露,自然不能一帆风顺,相繇也不可能什么也不做就待在结界中等他们上门去打。 等到了结界外面的时候,剩下的神明都是八重天以上的大神,而且绝大多数是佛神,除此外就都是兽裔和妖族的大能。 “哎呀呀,看他们来得多整齐!” “哈希望死的时候也能这么整整齐齐。”常眠打了个哈欠,对身后问道:“咱们能不能开始了?” 沉醉从结界中走出来,“都挑个对手,开始吧。” 他们这边有青灵和各大神兽,有四个原始之神,相当于原始之神的非邑,还有仅次于原始之神的妖王和圣域圣主…… 看起来战力绝对要比眼前强悍。 “我们四个留下。” 长余率先开口,他说的四个是四个原始之神,他们对上邪妖比较有优势。 谁也不拖沓,就近挑选对手,迎着便上。 神光和邪现撞在一起,轰然爆炸,整个天地都摇晃起来,处处充满了力量波动的气浪,在人间界变成大风、地震,久久不绝…… 趁着混乱,其余人直杀相繇的大本营。 “怎么破结界?” 停在结界外,他们考虑是否合力强破的时候,空无一物的天空忽然出现一个大洞结界破了! 从里面钻出来的家伙让众人都蒙了一下,他巨大的双眼倒是对着非邑叮的亮了。 “喂,人类小子你们还不进来?!” 是年兽。 当年他背负天罚的时候被非邑救下,当夜便答应他一件事情,去‘投奔’相繇。 没成想还成功了。 当进入那被邪现充斥的空间中时,所有人都纷纷一窒,几乎要瞬间晕过去! 开明神兽噗噗吐了几口,骂道: “呸!这破地方,比当初还要让人受不了!” 当年相繇凶兽贪婪残暴成性,霸占九座大城而奴役众生,他停留的地方,因为吐息会变成气味辛辣恶臭的毒雾。被杀死后,血液腥臭无比,令九城寸草不生,最后变成大泽。 最后在这其中滋生出来的一团秽物,因渐渐吸收邪念而生长,最后变成了如今的相繇。 非邑看不见,但不妨碍他对这里的熟悉感,是当初无数次用神识接近这里的粘稠森冷,这是相繇的邪现的特殊之处。 大概是他们来势汹汹,多余的邪秽都被派了出去,留下的都是没有任何灵智可言的邪现,不足为据。 在青灵的带领下,他们渐渐来到沼泽边。 “就是这里。” 在这样邪现成团的地方,那漆黑的沼泽几乎看不出边际和轮廓,可众神却不敢再靠近一步。 这里,相繇就在这里。 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青灵一出手就是一片电闪雷鸣,轰隆落入沼泽中,溅起黑色的浪花。 “我们都来了,出来吧。” 他平静的声音缓缓飘散开去,扩散在整个沼泽上方,终于,异动传来: 黑色的沼泽表面先是微微地出现起伏,那起伏越来越明显,频率变高,弧度也越来越大。 渐渐地,那沼泽中的‘水’都溢了出来,可他们还是没有看清边界。 不知为何,有一位兽裔的长老竟然恍惚地靠近沼泽。 “小心!” 青灵的提醒来不及了,那长老的足尖才沾染一滴如墨的沼泽水,那一点却瞬息蔓延至全身,他整个人都被邪现吞噬,才惨叫一声便化成了灰烬! 众人见状刷地齐齐往后退了十米。 “呵呵……哈哈哈” 低低的笑声逐渐响起,扩大,最后变成如雷的动静,在电光雷鸣中,沼泽中央轰然爆发! 当看见出现的家伙时,所有人都白了脸…… 第六百零一章 相繇 真正的相繇是九头蛇身,巨如山峦,可眼前这个——隐约能看出是九头蛇身,除此外,他的身后还有无数飞舞的触手,扭曲摇曳,竟然和这沼泽一般看不到尽头! 除了当年存活下来的神兽外,其他人皆是第一回对上,被骇得许久无法回神。 “这家伙……怎么跟以前不一样了?” 开明神兽此话一出,引得众人侧目,听着意思难道还比当年更加强悍了? 青灵点了点头,“的确。” 原因不言而喻,想人类的信仰都能衍生出诸神天,那么以邪念为生的相繇自然也能不断变强。 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只要他足够‘勤劳’,能吃得下,相繇就该能吸收相当于整个诸神天的邪念! 没有谁会比神明更了解这其中的震撼。 当信仰和邪念面对面迎上时,到底谁更胜一筹? “瞧瞧,怎么你们都只剩这么几个了?”相繇正中间的头往前伸出,俯视着领头的神兽们,“当年围攻我的时候那么声势浩大!今天,便要将这千万年我所受的罪百倍奉还!” 严格说来他还没有完全挣脱封印:在一片漆黑中,环绕着青色雷光的混沌之力还将它某两根脖子锁着,令他不能完全自由。 大约是天地法则在手的原因,他却已经不惧怕封印的攻击。 众人都意识到——如果不抓住这一次机会,还有没有下一次暂且不说,他们或许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 “按照计划,动手!” 青灵一声令下,化作原形,盘旋飞天,卷起的风暴让所有人忍不住闭上眼睛,好险稳住身体没有被掀飞。 他的身后开明神兽等也纷纷化作原形,飞上天际将相繇团团围住。 他们谁也没有保留实力,其战斗形态都是百十米高,但在相繇面前却显得尤为渺小,就像是在海葵中穿梭的小鱼。 神兽灵兽都是秉天地而生,他们的力量都能撼天动地,即便是长余等原始之神都无法轻易插手。 因此按计划神明和兽裔主要是在旁边策应,顺便解决到处sāo àn的邪现之流。 当感受到沼泽之上的肃杀渐渐传来时,非邑把泷幼往身边拉了拉,“等会儿不要离开我。” 这一战,注定不是简单到能用语言形容的—— 当青龙一声长啸响起,整个圣域似乎都颤抖了一瞬,紧随而来的神兽的咆哮更是让众神心脏都要bào zhà一般! 咔嚓……轰—— 苍青色的雷云布满这片天空,瞬息落下,将整个沼泽的‘水’都要炸飞出去! 相繇明显僵了一瞬,无数粗壮如山的触手直冲云霄,竟然将雷云完全搅散了! 就在这时,其他神兽动手了:白泽和麒麟这样的瑞兽的攻击尤为有效。 白泽浑身洁白,两角晶莹美丽,他的光球所过之处,触手上便留下通透的大洞;麒麟龙首虎爪,脚踏火焰,在虚空一踏,空气都荡着着了火的波浪! 三足金乌、毕方,甚至是凶兽饕餮、梼杌等等,他们的攻击随便都能让非邑等窒息起来,然而…… 这对于相繇来说却并没有实质的损伤。 即便将他的触手都统统灭光,他也能在一息之间完全恢复! “艹,这怎么打?!”神兽脾气都不好,开明几乎要爆了。 “哈哈哈!我说过,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 相繇一声大喝,以他为中心漆黑的雾气爆发出来,瞬息蔓延在沼泽之上,众神兽反应也快,不约而同地发出灵光,拔身到青龙身边。 四灵,是不会受到任何污染的。 果然青灵一道雷光劈落便化解这一场攻击。 非邑收回神识的瞬间,晃了一下。 “哥哥!”泷幼担忧地扶住他。 “没事。”非邑拍了拍她紧紧扣在小臂上的手,没有眼睛,就只能用神识探知一切,但神识卷进神兽的战斗却如赤手伸进碎纸机,虽然能不断补充可却疼痛难忍。 但回报是值得的,他走向前面的长余和黄帝,“我有一个提议。” 他的提议很简单,但是很冒险。 “可凭我们的力量恐怕难以为继。” 长余看了眼听完后纷纷眼神闪烁的众神,关键是原始之神之下几乎无人能插手。 “寸有所长,尺有所短,对付邪现没有比神力更有用的手段。”非邑想了想,拿出一道玉符来,“这是净化阵法,只需要注入神力就能……” “大人不可!”棠元盖住他摊开的掌心,遮住众神惊喜的视线,“您不能再使用阵法。” 某种程度上,棠元的性子和白绕竹有些相似,都属于思虑全面的类型。 非邑安抚道:“无妨,我不用神力。” “可您需要神识!”棠元的语气有些急,玉符这种神器,除非是商行里卖的只有图案的那种,凡是不需要神识的都是因为已经有神识支撑,比如眼前这种,“光是非鳞就……” “棠元。” 非邑声音语气都不算重,可却让棠元闭了嘴。 妖使有些气闷,如果他能有白绕竹的魄力,此时一定要把大人手里的玉符夺了! 如今非邑出手的玉符至少都是仙言刻录,每使用一次都需要大量神力不说,更需要高强度的神识控制,而他此时,还控制着非鳞! 将玉符启动之后,非邑对众神说道:“开始吧。” 正在僵持的神兽忽然发现有一道结界笼罩下来,那是神力,让他们有些不解。 青龙的双眼中闪过喜色,长啸一声,“继续攻击!” 无数灵光再次砸落在相繇身上,这一次,他没能立刻恢复过来。被召集的邪现都被结界拦截下来;从沼泽中升起来的也被净化。 没一会儿,结界外便凝结了厚厚一重邪现,结界内也布满了白色的信仰之力。 只是,这一切压力都落在众神头顶。 仅仅通过相繇吸收邪现的力量,他们窥见了这个敌人的冰山一角,闷重的声音响起,充满讽刺。 “蝼蚁之力。” 邪现冲击结界的力量瞬间加强,就像是负重爬坡的途中猝不及防又砸下一块巨石,将众神压得纷纷往沼泽滑去,注入了神力的脚底和地面的石子摩擦出刺耳的声音。 黄帝腮帮子咬得高高鼓起,一身金光开始颤抖,他大喝一声,将轩辕剑抽出来猛地插入地面阵法的边缘,“怎么可能输给这种怪物——” 信仰与邪念,就此一战! 随着黄帝的怒喝响起,众神都受到了鼓舞,神光再次变得凝实! 青灵知他们都到了极限,凝视着下方蜿蜒飞舞、破破烂烂的触手,忽然发出嘹亮的龙吟,在空中盘旋一阵后猛冲而下! 他的目标放在相繇的本体,下一秒,浑身雷光环绕,身躯完全化作惊天巨雷,连空气,似乎都带着灼热的电流! “掩护青龙!” 麒麟咆哮一声,周身的火焰跟着暴涨; 白泽、烛阴、饕餮……等等,纷纷将灵力提到最高; 跟来的兽裔同时将手腕割破——他们的血,是神兽灵火最好的燃料——凤叁化成朱雀的形态,将所有的鲜血往身前一卷,涅槃之炎环绕全身,点燃整个圣域! 这一切的力量,全都对准他们共同的敌人——相繇! 众神激动震荡的心高高地提起。 非邑的手臂再次被泷幼握紧,这次他没有精力去安抚,只是隐隐觉得哪里不对,这时候,因为灵力神力的累聚,空间中的力量几乎要溢满…… 突然,非邑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 “住手——” 他忘记自己眼睛看不见,在漆黑中摸索着朝前踉跄了起来,“不要动手,不要,不要!” 过于心急让他的舌头都快要痉挛,然而,力量积蓄到顶端便不得不发。 青灵也在瞬间想到了什么,但,停不了了,不若放手一搏! “青灵住手!” 所有的力量在此时爆发——雷霆、灵火、圣光在此时充斥了整个圣域。 咔嚓—— 当听见这一声响起的时候,非邑的心凉了半截—— 圣域的结界,破了。 相繇借着众人的力量把整个圣域的结界破了,这意味着,封印也失效了! 所有的光芒烟尘散尽,接踵而来的是相繇得逞的肆意大笑。 “成功了!终于……我终于自由了!”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男人:肤色苍白如雪,长发披散,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眼角有如血一般的猩红。 乍一看,和普通的年轻人没什么区别,如果他身边没有那些厚重的邪现的话。 此时,他完好无损! 麒麟不敢置信,“怎么会?!” 他们全力一击,就算不死也该受了重伤才对。青灵几乎是立刻想到了原因,脸色极为难看。 相繇此时望着上空如碎玻璃一般的结界,似是沐浴着阳光般享受的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从喉咙里沉沉的呵出。 “这种感觉……实在是让人沉醉。” 说着微微伸出右手,宽大的袖子随风飘摇,一本封面鎏金的黑皮书落在他手上。 长久不曾出山的神兽们纷纷瞪大眼睛。 “天地法则?!” 比起神明,他们对于天地法则的感觉更加清晰,这是无法言喻的战栗,还有一种亲切感。 因为他们同源。 相繇满意于神兽的反应,半眯着眼睛轻笑道:“当初青灵仅仅凭借法则的一部分《天罚》就能将我封印,如今,可要让尔等好好尝尝这份滋味。” 忽然出现的黑色混沌之力猛地朝某个方向射出一道射线,所过之处,空气空间皆被吞噬,还有尽头的一只神兽! 是毕方,甚至连青灵都没有反应过来——这是当然的,混沌之力无法被一切力量包括灵识探知——就被吞噬了。 众神兽变成人形,使目标小一些。 一股绝望笼罩下来,他们连逃走都觉得浑身无力。 “青灵!” 非邑才一喊出来,青灵瞬间朝左侧腾飞而去,混沌之力擦着他的衣侧飞了过去! 不用别人问,非邑便说道: “混沌之力吞噬空间,只要感应哪一处的空间消失就能避开!” 早已远远躲开的黄帝感慨起来,不愧是曾经的宿主,竟然能如此了解。 “啊——” 又一个神兽被杀了,原本按照非邑所说确实能感应到,可这并不代表能立刻躲开,能快过混沌之力的反应,谁也不敢打包票。 更别说相繇挣脱封印了,真正的实力几乎成谜。 众人凡是被他扫一眼,皆如芒在背! 青灵皱起眉头,手慢慢握起,眼前忽然一花,黑色的身影便到了一米之外。 “你想和我动过手?”相繇直视着他,鲜红的嘴唇咧开,“来啊。” 青灵瞬间将龙骨剑握在手里,抬起,浑身一震,他轻轻低头,便看见穿胸而过的手,甚至能感觉到对方手上蠕动的肌肉青筋…… 青灵微微叹了口气。 “怎么?放弃了?”相繇轻轻凑近他耳边,双眼凝视着某个方向,一字一顿,“接下来,我要杀光这里所有人,然后进入世界初始之地!” 果然,青灵的气息再次变得锐利起来。 相繇极为满意,就在这时,他微微一偏头,躲开从传送阵里刺出来的长剑,将手从青灵的胸口中拔出,鲜红的,一把将长剑抓住。 这时候,非邑才从传送阵里出来。 青灵不支地砸落下去,被白泽快速接住。 非邑的目光瞬息从相繇的身上转向那边,“小心!” 白泽反应极快,抱着青灵朝边上一闪,衣角代替他被混沌之力穿了个洞。 相繇看着完好的两人,将目光投在眼前这个瞎子身上,颇为诧异,“你到底怎么发现的?” 如今混沌之力全凭他操控,就算能感知空间的消失,非邑也不该这么敏锐。 “所以说瞎有瞎的好处。” 非邑不想多说,持剑横扫而去,扑空后又回身刺出,被相繇两指夹住了长剑,铿剑没了,随即听这怪物说道: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躲。” 这家伙…… 那股感觉再次袭来,非邑丝毫不犹豫左侧一步躲开,拔身而起……他的每一步动作,都精准避开了所有攻击的混沌之力! 哪怕相繇多个方向进攻,他也游刃有余! “果然很奇怪。”11 面具下的神明 第六百零二章 悲望 “青灵也是宿主,并且时间比你更久,可他没你这么敏锐。”相繇看非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新奇的物件儿,“还是说人类成神的你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非邑将只剩一截的虚映剑丢了,淡淡地回道“都无所谓了。” 凝出一道下品仙言神言之术,抬手正要释放,忽然,手臂被抓住了——那是冰冷如铁而无法撼动的力量。 就像是无比坚硬的材料炼制的手铐,将他的力量锁住。 “你到底有什么底气在我面前嚣张?” 非邑看不见,可正是这样心里的寒意才越发深重,忽然间他一阵头晕脑胀,借着一震剧痛袭来,被砸在了地上。 甚至能听见土地裂开的声音。 是了,他们现在都已经没有底气站在相繇面前……望着口中溢出鲜血的非邑、摇摇欲坠的青灵,冰冷无力的阴影都压在了众人头顶! “哥哥!”泷幼奔过去将他扶起来。 温柔的绿光落下,非邑身上的伤痛渐渐消失。 正在给青灵治疗的白泽倏地看向那个女孩儿,“这是……”他求证的看向青灵。 青灵推开他站起来,点了点头,知道他在想什么,示意他不要说出来。 然后众人望着那被邪现环绕的身影,陷入了死寂——如今,可怎么办? 当看见相繇到了非邑身边,众神的心提起来,但另一方面又在隐隐的庆幸,幸好不是他们对上。 “我还是看不出你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相繇蹲下去凝视着双眼无神的青年,没得到回答,让他对这么个渺小的瞎子失了兴趣,然后他的目光放在瞪着自己的女孩儿身上,“你现在怎么跟在这个人类身边了?” 他说着伸出手去,平静地说道“既然你现身了,我就不会重蹈当年的覆辙。” 这一刻,青灵急得白了脸,有一个人比他更急,抬手便钳住相繇的手臂。 “谁准你动她的?” 砰! 非邑钳住的手臂一把按在了他的胸口上,塌了下去。 “哥……啊!” 泷幼被震散开来的力量冲到在地,却爬不起来,小脸都被蹭出血。 “吼——” 白色巨兽猛地冲上来,一口咬在相繇的肩上,仔细看,他的尖牙却停在对方衣服上一寸,再也难进分毫! “你们以为我是谁?” 相繇缓缓站起来,轻轻一跺脚,整个圣域便颤抖起来,从他身周奔泻的力量让所有神兽神明都飞了出去。 就像是被一口吹落的尘埃…… 非邑被深夜接住,一同滚落在地,渐渐地,失重感越发清晰。 只听相繇说道 “我不杀你们,先杀了人类,然后看着你,还有你们都慢慢死去!”他开怀大笑着,“圣域原本就是这片大陆上的一部分,没有结界,你们猜会变成什么样子?哈哈哈哈——” 没有结界,当然会变成以前的样子。 所有人都白了脸,这么大面积的圣域落下去,会砸到什么暂且不说,关键是,这圣域中千万年累积的邪现,要是流落人间界的话……后果难以想象! “相繇!”青灵厉喝道“你这样逆天而行天道不会放过你的!” 卷起毁灭之祸,乃世间最大之违逆! 相繇却像是听见笑话一般,越发笑得开心,指着渐渐乌云密布的天空,“你说的是这个?” 当天罚雷劫落下的瞬间,天地法则猛然升空,拦下了! 这一幕让众人忽然安静下来,不是不怕了,而是已经知道无法反抗,让死亡成为不久的将来既定的事实。 非邑成了反应最激烈的,他挣扎着坐起来,“深夜回去!回庆神镇!” 老头子还在那里,非鳞的结界能不能承受得住他不知道,可他知道他的的神识一定坚持不了。 “我知道了!” 转身的瞬间,一道熟悉的结界在圣域周遭落下来,黑色的半透明的——混沌结界,将所有人都关在了圣域中。 深夜猛地喷出一口灵火,那是一道无底的深渊,将所有的火焰甚至是温度都吞噬了。 相繇远远地指着他们,冷笑道 “你们都等着,我安排的上好节目!” 圣域大多是山脉和湖泊,是当年青灵用法则将整个地势一道挖起来,用结界固定在空中。被挖走的地方大多都是平地,也就很适合建立居住地。 糟糕的是,封印圣域下面,就是神州大陆上一个大都市,近千万人常年停留在这里。 这一天,他们纷纷仰头,全都被吓得麻木。 “众神听令,去故安都!” 已经预料到结局并不代表他们就会任人宰割,随着长余一声令下,凡是能摆脱对手的神明都开始往故安都赶去。 正是凌晨时,漫天神光好似要将夜空变成璀璨的朝霞。 不约而同,他们同时在指尖凝出一道神光。 “结!” 集众神与非鳞的力量,竟然将圣域的落势阻断了! 众神正要松口气,却听相繇冷笑道“高兴得太早,你们还在等什么?” 正在支持的神明被邪妖围住了…… 非邑几乎瞬间感受到了来自非鳞的压力,脑中如针扎一般疼着,通过非鳞,他也能感觉到因为神明聚集故安都后其他地方倍增的攻击。 这样下去结界迟早要破! 不能,不能再在这里耗下去,至少要让青灵等人出去,才有办法解决圣域的问题…… 几乎一闪而过的,他想起了当年最先遇见混沌之力的场景。 “靠近结界。” 深夜以为自己听错了,可灵台中确实是非邑的声音,“做什么?” “靠近点。” 虽然担忧,深夜照做了。 相繇远远的看见,“不自量力。”随即兴奋起来,他急需一场鲜血来迎接他的自由! 就在这时,他忽然瞪大了眼睛,望着某一处—— 只见非邑双手卡在结界上,猛地一撕! 混沌结界竟然像是窗户纸一般被撕开一个大洞! 青灵反应极快,“走!” 灵光神光瞬息蜂拥出去。 相繇怒了,抬手卷着一道风暴刮去,将地面都刮走一层! 人还没有撤完,一道雷霆落下将他的攻击挡住。 青灵因为动用灵力再次吐出血,非邑大吼道“先走!” “你……” “走!替我保护老头子!” 青灵不再多说,看雷霆已经被吞噬,二话不说变成灵光飞走,同时,他也将泷幼带走了。 然后圣域的落势被阻止,两个神兽直接将这座山顶走了。 整个圣域中只留下了非邑和深夜。 他们走不了了,因为这次将他们罩住的结界不是混沌之力,破不了。 非邑眼前一片黑暗,当神识感觉到的时候,相繇已经在不大的结界外说话,“真是太令我惊讶了,你到底怎么做到的?” 他围着结界走了一圈,看着将抱着黑猫的青年,眼中闪着思考的复杂神色。 想不透,为什么没有了创典还能触碰混沌之力。 如果说之前这人只是感觉敏锐的话,那方才那一幕却再也不能用曾经是宿主来解释,不解,完全不解。 忽然间,相繇不想杀他了,但他的直觉告诉他,现在必须要杀了他。想了想,他把天地法则拿了出来,试着靠近青年,下一秒,脸色大变地将黑皮书收回来。 再看非邑却毫无所感,一脸平静。 不妙,非常不妙,相繇看不透这人的底细,但不妨碍他的危险直觉。 “果然,不能留你。”他忽然笑了笑,“两年多以前你死了还能活,这一次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随即将结界扯了。 深夜忽然暴起向他发难,冲上去还没变成青丘狐的形态就被一把掐住了脖子。 相繇看他爪子无力地蹬着,冷笑道 “当年青丘狐死在我手底下的白骨可还没有散架!” “住手!”非邑向前一步,却忽然顿住,黑暗中,他感觉到自己的胸口被什么东西刺穿了,“噗!” 在黑暗中追逐了梦想,又将在黑暗中死亡…… 那尖锐的东西再深入了两分。 相繇脚下漫过鲜红的血,鼻尖嗅着铁锈般的腥气,感觉浑身舒适。面前青年的气息越来越弱,身躯越来越冷,他就越开心。 深夜艰难地转动着头,脖子上的猫皮都被掐得绷在脑后。 “小……邑!别睡!坚持住!” 非邑觉得意识在慢慢远去,深夜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如睡梦中,难以醒来。 忽然,一阵温暖降临…… 相繇的冷笑凝在了嘴角——一个人,一个猫,在眼前消失了! “刚才是青灵?”沉醉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 “是初始之树。”相繇凝视着某个方向,回忆起不怎么美好的过去,转而笑了,“罢了,真正的乐趣是将敌人从希望中拽出来,然后挫骨扬灰!非邑,回去吧,你会发现会有更有趣的事情等着你。” 站定片刻,圣域已经落在无人的荒漠中。 两只神兽跑远了他也不管,随后吩咐道“将他们都召回来,是时候进行最后的收网了。” “接下来干什么?” “收归三界,破坏初始之地!” 非邑被救下后直接让深夜回了庆神镇,刚才他感受到来自非鳞的剧烈的情绪波动,越发不安起来。 深夜速度很快,快到非邑还没有听清风中的哀鸿遍野,就到了庆神镇,安静,极为安静,有隐隐的啜泣声。 “呜~哥哥……” “乖,哭什么?” 非邑进入庆神镇的结界中,感应到灶神几个还在支撑阵法,而泷幼就在他们中间哭泣,守着一个人。 “臭小子还真的回来了?” 明安盘腿坐在祥云上,神格发着浅浅的光。 “不是让你莫掺和吗?” 非邑摸索着来到他对面,哆嗦着。 “老子可是干了件大事!”明安摇着头颇为得意,指着不远处被控制住的失去理智的百争妍,“刚才这家伙想破坏非鳞的结界,我给拦下了,救了这么多条性命呢!” “你……你……”非邑说不出来了,深吸一口气之后,他猛地掐住明安半透明的肩膀,“谁让你这么做的?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这么拼命到底是为什么?!” 百争妍堕神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彼时所有人都在支撑结界,明安带着白绕竹和非赦挺身而出。 如老人所言,他救了这个大陆,救了这片天地。 明安叹了口气,“那你知道你爷爷为什么这么拼命吗?” 非邑看不见老头子此时眼中的剧烈变换的情绪,忽然,他崩溃地喊了出来,“谁让你这么做的!结界、天下苍生算什么?对我来说算什么?”他一把搂住瘦弱的老头子,哭了,“老子费了多少力气把你救出来,还没给你养老……” 明安消散的速度变快,苍老的拍了拍孙子的背脊,力道极轻,然后手就慢慢消失了,“天道有序,强行更改这么久,把你养大已经够了。” 他说着让旁人都听不懂的话,“当年把你放在香案上,给你戴上神格的时候我就在想,到底对不对,可这是天意,是你的选择。你胖叔已经去了,我也……以后就只有深夜陪着你,别怕……我这也算是,含笑而终……” 当怀中空落的时候,非邑僵立在原地,随后慢慢站起来,明明看不见,可他还是慢慢转动着头。 近十年,他才实现的目标就这样破灭了,就像这一路走来的一切都化成泡影嘲笑他。 忽然,他直冲而上,神力竟然是对准非鳞。 他要撤掉结界! 青灵反应很快,立刻飞身而去拦住,谁知非邑却虚晃一下来到了百争妍面前! “住手!” 长余话音落下的时候,他已经把百争妍踢飞,将面前书有胖叔餐厅的建筑给撞毁。 “够了!”黄帝拉住正要继续的青年,“你就是杀了他也无济于事!” 非邑的双眼涨红,浑身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那你们要他怎么将这一腔关不住的怒火发泄出来? 他做的这一切是为什么?是为什么?! 百争妍就像是尸体一般在地上无动于衷,灶神等已经被另外的神明替换下来,继续支撑结界…… 他们都同情地看着他发火,然后无动于衷。 是的,明安是他的目标,但对别人来说只是沧海一粟,只是微芒。 众人就这样看着青年慢慢转身,慢慢地,走进那狭窄阴暗的巷子,直至被淹没…… 第六百零三章 沉默中死去 “哥哥,你出来吧,或者让泷幼进去陪你。 泷幼守在卧室的门外,靠着,轻声说道。 隔着一扇门,非邑靠在床脚摩挲着恢复完整的神格,晦暗的空间里,一切都是黑色的,给他熟悉的感觉,似乎天生就该生活在黑色的地方…… 他没有回应任何人的呼唤,连意识海里都切断了和深夜的联系。 当才一路挫折后才取得的成功瞬息破灭,他又该怎么办? 或许他该去为拯救天地贡献一份力量,可老头子死了,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连眨眨眼睛都觉得费力。 得不到回应,泷幼就守着。 白绕竹回来就看见女孩儿两行清泪款款落下,脑海中不断闪过明安大人消亡的过程,一阵一阵的刺心,他更希望非邑骂他甚至打他一顿,即便杀了他也比现在来得轻松。 “大人,非鳞的结界快要坚持不住了。” 神明再怎么齐心协力,非鳞却只有那么一个,而且非邑的神识也一直在被消耗,邪现大军不断压来,非鳞失效只是迟早的事情。 “另外神兽烛阴在昨晚被杀了,上重天大神,罗汉伏虎、莫幽澜,各大神使中,孔圣人的伴生神使清竹、山墨都……死了;上重天大神招徕、织女、观世音等都身受重伤,目前危在旦夕……” 他念了一长串名字,有在人间界都耳熟能详的,有的与非邑有过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三天来他都不断回来对着门禀告大致变故,声音一天比一天消沉。 非邑摩挲着神格的手微微一顿,抬眼却是一片漆黑,依然没有说话。 然而他的时间似乎是静止的,可神州大陆上却每一天每一秒都在变糟,相繇挣脱封印了,三界都在戒备,可除了越来越多的邪现进攻诸神天地府外,就没有别的东西。 但众人都知道,那个怪物只是在欣赏他们的惊惶不安。 就在当夜,最后的劫难降临了—— 遮天蔽日的邪现就像是庆典来临一般,在天空中呼啸奔涌,最后汇聚在庆神镇上方,聚合、卷动。 电力早已被切断,黑暗中一切都成了魅影,所有普通人类都闭门锁窗,好似这样就能当成是做梦一般,醒来就是青天白日。 只是门窗都哐哐作响,好像有谁在急促拍打,又像是骤雨冲刷。然后拍打声越加清晰、大力,就像是谁在用力踹,忽然,玻璃上刺啦一声划出尖锐的声音。 那是尖利的爪子! “啊——” 拥有了实体的邪现化成猛兽怪物,黑底白目,直接撕毁了墙壁,瞬间锁定坐在角落的一家三口,嘴极限长大露出不满密集眼睛的舌头! “吼——” 鲜血,溅在雪白的墙上、破碎的街道上…… 叫破了嗓子的女人抱着婴儿冲出家门,身后的怪物嘴里衔着丈夫的手臂,越过大门、跳上破旧的三轮车,瞬间到了身后。 她回头一看,就对上了怪猛张的大嘴,清晰嗅到了那血腥气! 爪子猛地将怀里的婴儿抓了过去,女人回过神来,凄厉吼道: “不!” 她试图去抢自己的孩子,却被另一只爪子掐住了脖子,“求……求你……咳~”,可怪物没有感情。 哐—— 只见一把长剑猛地将怪物的脑袋刺穿,红色的光芒将它震成碎屑。 白绕竹把孩子放在女人怀里,快速说道:“看到那边交易厅的光芒了吗?” 女人讷讷点头。 “那好,那边都清理干净了,跑过去,快点!往老桥那边过去!”白绕竹扶了她一把,“路上不管看见什么都别停下来,快!” 青年很快离去,与此同时空中也有彩色的光芒划过,成为这恐怖之夜中唯一温暖的地方。 远处怪物凄厉的声音接连起伏,女人猛地反应过来,抱着孩子顺着青年来的方向跑,一路上断壁残垣,鲜血尸体,清河,是腥臭且鲜红的。 “交易厅,交易厅……” 她默念着,才冲下老桥来到交易厅外面时,却霍然停下脚——陷入了一望无际的黑暗中。 忽然,她发觉怀里的重量没了,一低头却发现她的孩子变成了一个狞笑的、漆黑的怪物! “不——” 白绕竹扯碎眼前的邪秽蓦地转头,跃上面前的高楼,脸色大变,呢喃道:“到底……怎么回事?” 谁能告诉他,出来时明明只是汇聚的邪现,此时为何将交易厅那一片都包围了! “大神呢?明明黄帝也在!” 下一秒,他想到了原因,脸瞬间白了。 能瞬息让所有大神全军覆没的,他只想到一个——相繇! 冷静如白绕竹,此时拿出通讯符的动作也有些手忙脚乱,瞪着那边快速蔓延的漆黑,眼睛都不敢眨。 “大……大人,相繇他……” “相繇他怎么了?” 白绕竹猛地转过身。 噗嗤! 他愣愣地低头望着穿胸而过的长剑,心脏被剑刺穿的感觉原来这么凉……手中的通讯符滑落,在从楼顶的栏杆砸落、在哪家人家的窗台上砸了一下,然后落入灌木丛中。 渐渐失去焦距的双眼最后凝视一眼那个被遮挡的方向,可惜,没能最后听听那个人的声音…… 沉醉收回长剑,灌了口酒,感慨道:“人间界的酒就是好啊,可惜过了今晚就没机会再喝了。”踢了踢脚下的小红蛇,咕哝道:“第一个。” 非赦是自己来到他面前的,凝视着那条躺在他脚下的小蛇,冰冷的脸出现了裂痕,“你杀了他。” 黑色的大蛇将楼顶都砸塌了,冲过去却扑了空。 雪白的剑光在夜色下闪烁,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大蛇变成了两截…… “第二个。” 棠元、宝炙、皎栀三兄妹被一根金钗串成一串,女人捏起来嫌弃地摔倒下水道的入口上,它们的毛皮和下属到入口上的油腻污垢黏成一片,“老鼠,听说应该待在下水道里。” 沉醉来到香华面前,瞥了眼,“五个了。” 两只邪妖一同看着交易厅入口处大滴大滴落泪的兔子。 非涂惊了一跳猛地往后面蹿去。 “大人!大人!大……”他拼命往巷子里跑,不过三十多米的距离,却看不到尽头,终于,看见了大门。 铿—— 浅棕色的兔子,被钉在了卷帘门一步开外。 长剑先直,刺穿脑袋,金钗后来,钉在心脏上。 在鲜血中,非涂抽搐着,大……大人,绕竹他们……都死了…… “不能陪你……” 深夜一身染邪赶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非涂闭上眼睛的瞬间,怒火滔天! “你到底,在做什么——” 他的怒吼,响彻在庆神镇上空,可却没能得到回应。第一反应不是向邪妖报仇,而是冲向卧室脆弱的窗户,却被白色的神光弹了回来,重重砸在墙上。 骄傲如他,终于在这里哭了。 “非邑!只丢了一件东西,可你再消沉下去就会只剩自己了!” 泷幼靠在门前,望着面前六张全部失去反应的传讯符,泪痕干在了脸上,她猛地跪坐起来,捂着脸凄厉的哭喊道: “哥哥——” 许久,门还是没有动,里面抗拒的神力却更强烈了。 “非邑在里面,要不要杀了他?”香华将金叉拔起来,舔了舔上面的鲜血,享受地眯起眼睛。 沉醉点了点头,“顺手。” 说着一甩酒葫芦,将长剑高高举起,一瞬间,狂暴的力量在这狭窄的巷子中卷动起来。 然而没等他刺下去,磅礴的灵火朝他们袭来。 香华痛苦地尖叫起来,沉醉看了她一眼,轻轻抖动手腕,漫天的邪现冲刷而下,灌满小巷子,浇熄了灵火。随即道: “这边交给你,我去收拾青丘狐,那是第七个。” “也行。” 香华声音才落,沉醉就到了深夜面前。可这一回没那么顺利,白色的巨兽体型不小,可灵识反应极快。 沉醉才举剑,他就飞上了天空。 望着对面灵火灼灼的巨兽,邪妖笑道: “还是你比较有趣,不想别人,一剑就切了。” 深夜直接扑上去,灵火、妖术、神言之术一股脑儿砸过去,恨不能一口咬死眼前的怪物!他本就是相当于原始之神的等级,对上沉醉也能抗一会儿。 又有灵火在身,缠斗起来一时间难分难舍,只要拖到青灵他们腾出手来,非邑就不会有事…… “你还在玩儿什么?” 深夜猛地停住,瞪着交易厅上方——那处邪现尤其厚重粘稠的地方——当那些邪现慢慢散去,露出其中的黑色身影来。 相繇。 沉醉啧了一声,“这么无聊。” 相繇看了眼戒备的深夜,随即转开眼睛。 刹那间,漂浮在这片天底下的邪现凝成密集的尖刺,眨眼便扎在白色巨兽身上! 深夜疼得大吼一声,白色的皮毛立刻变成漆黑! 堕邪了。 沉醉嗤笑一声,“你怎么就这么喜欢看别人堕邪?” 相繇答道: “神兽堕邪只能死,可他是混血,留来用也不错。” 深夜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身上不断冒出一个个大小密集的眼睛,渐渐改变它的外貌。诡异的是,他此时却异常清醒,似乎陷入了某个漆黑的地方…… 这种快要被撕碎的感觉……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忽然就不再挣扎了,记忆中被封存的地方缓缓复苏,似乎也是这样的漆黑混乱。 “深夜……你看我捡了个孙砸!” 是明安,他从没水的漏底潭里捡起一个小孩儿,带回了家。 小孩儿慢慢长大了了,可有一天,他突然开始不吃不喝,昏睡着,变得没有人的气息,浑身散发出黑色的力量,明明躺在床上,身边却像是有一个宇宙…… “深夜啊,我孙子快不行了,有个办法不知道能不能用,我想,用神格封印这股力量,观武也愿意帮忙……” 然而等到开始封印的时候却出了错,他们都低估了那个力量,将他、观武还有明安都卷了进去。 他们以为自己死定了,可在某个时间他们又醒了过来,然后封印成功了。 “他自己愿意的。” 深夜无神的双眼蓦地聚焦,此时他已经只有这双眼睛完好,试图张嘴,却发现已经无法控制身体。 只能用神使契约交流。 “非邑……可以放手了,你不是只能有这一个目标……” 留下这句话,他砰然消散了,变成漆黑的力量消散于天地间。 与此同时,正在试图攻进非邑家的香华忽然顿住,接着被爆炸般散开的神力弹开,不得不飞到空中。 白色的神光慢慢消散了,她却不敢再靠近。 卧室中,神格落地的声音啪的响起,非邑僵在原地泪流满面,却完全无法动弹。 白滩村,漏底潭,怪物在这里肆虐过后都离开了,常年为泷幼守门的妖魅绿水行悄悄探出头,晃晃悠悠的从水里爬出来。 忽然,他又缩回去,望着漏底潭慢慢落下的水平面,一脸不解。 这时候,整天大陆已经被邪现大军攻占。 非鳞被相繇一指弹落,人类都缩在神明留下的结界中,诸神天地府因此空虚被趁机抢占…… 听着各方手下来报,相繇随手丢开手中的神兽的头颅,哈哈大笑,“那走吧,去攻陷最后的地方!” 天地法则随着他的召唤出现,轻轻一点,面前便出现一道椭圆的大门。 隐约可见那碧绿的一角。 “走!” 世间最邪恶的怪物,带着这个世界的邪念,进入了最原始、最纯净的初始之地! 当碧绿的神器嗡动时,泷幼悲戚地摇晃起来,扶着门慢慢站了起来。 这一夜的怪物嘶吼,这一夜的生死别离,都因为屋里人的沉默而格外伤人。 她通红的眼睛再次氤氲起来。 “哥哥,泷幼要走了。” 屋里似乎有什么震颤的声音,她微微转过头去,指尖轻抬,最后再看一眼紧闭的暗红色小门,在面前划出一个入口,通向初始之地。 抬脚,进入,关闭,这个动作放开来就像是一个沉默漫长的慢放,可仅仅只有不到三秒。 砰—— 暗红色的小门被不知名的力量震开,将客厅外的灶台砸到,叮叮当当声接连响起。 非邑睁眼时先是迷惘一瞬,随后愣愣地摸着脸上的湿意。 踏出门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瞬间涌来的情感冲上脑中,让他猛地踉跄。 “泷幼!” 第六百零四章 没有目标的时候 非邑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当感应到相繇袭击庆神镇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要出去救他的妖使们,然而,他做到不到——已经许久不曾爆发过的意识海再次掀起了风暴。 这一次没有创典周旋,他的神格已经要压不住意识海里藏着的混沌之力……或许是混沌之力? 等他回到现实时,整个人已经麻木了,他像是做梦一般飘向诸神天,去到天外天。 这里处处是云海,仅有的几座浮岛都荒芜着,除了几个原始之神,这里空无他物。 “长余——黄帝——” 他喊了几声,却没有回应。 眼前闪过非涂倒在血泊中的场景,还有已经失去感应的深夜……寂静就像是一只大手,将他的心脏紧紧抓住,马上就要捏爆。 要怎么去初始之地? 上次是怎么去的? 对了,是阵法,那个阵法,他想了起来,颤抖着好几次才勾画出来,成功了! 他脸上闪过欣喜,踏上去,眼前景象倏然一变——粘稠的森冷邪现,漆黑的与神光交织在一起。 “这里……” 不是初始之地吗? 非邑猛了,随即心里一寒,猛地将神力提到最高冲向邪现最浓厚的地方! 轰—— 剧烈的冲击让脚下的湖面都翻滚起来,变成雪白的浪花飘摇起来,将里面所有人都引得一惊。 “非邑?” “你怎么来了?!” 没由来的,非邑竟然从这些神明口中听出几丝慌乱,这股不安让他的语气变得危险:“你们瞒着我做了什么?” “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相繇忽然出现在他身边,拍着他的肩膀,“你来的正好,看那边。” 非邑顺着他的手指一看,倏地消失在原地,来到女孩儿面前,冰冷的血冲上了脑袋,他发觉喉头紧得快要说不出话,良久,才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扶着泷幼近乎透明的肩膀,吼道:“你说啊!” 透明的,渐渐消失的身体,散发着淡淡的绿色荧光,隐隐能看见她身体中那只碧绿的树枝,与她靠着的初始之树遥相呼应着。 怎么可能呢? 初始之树残缺的断枝,怎么会进入诸神天?又怎么会……成为她的神器? “哥、哥……”泷幼虚弱地瘫坐在地,双眼慢慢聚焦,猛地扑向他,搂着他的脖子,“我不想……呜~不想这样的,可是他们说初始之树不能恢复,三界界限就不能恢复……我不想死……” 众神的脸色纷纷变了! “非邑,带她走吧!只要把神格戴上就能中断回归仪式!”相繇愉快地怂恿着,随后像是语重心长般的给他说道:“你想想,诸神天是怎么对你的,那天,如果他们真的相信你,就不会有今日了!” 他说的是他们第一次对上的时候,就像一个巨大的巴掌扇在众神脸上。 有句话说得好,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非邑不恨他们了,可他想保住身边最后一个他爱的人,当即将女孩儿抱起来,“以吾非邑之名,唤汝于此,……” 咻! 一道青色的灵光猛地打在他的身上,踉跄着摔倒在地,怀里的人也再次摔回阵法中。 绿色的光芒骤然大亮! “晚了。” 非邑看见青灵的一角衣袍,从泷幼身上消散的绿光再次吸引了他。 “哥哥……对不起。”泷幼靠在树上,笑道:“可不可以,再亲人家一下?” “好。” 如果,一个人的成长注定要付出血和泪,他希望只有第一样,因为他从来不为自己的伤痛哭出来。 他虔诚地靠过去,一阵清风吹来嫌弃他的额发,脸上的水被蒸发时,冷到了心脏最深处,面前已经空无一物。 面前的初始之树爆发出惊天的光芒,纯净到极致,生机勃勃照亮了每个人的眼睛! 相繇气急败坏地哼了一声,这个世界的邪现倏然消匿,连灵透都没能发出一声惨叫便被净化了—— 待绿色的荧光消失,这个空间中多了一个女性。 她黑发绿裙,身周绿色的光缕缠绕飞舞,赤着足缓缓从空中落下,随着她一睁开眼睛,绿色的光辉突向相繇。 “污秽之物,离开这里!” 浩瀚的,是蕴含着整个天地的生命力,是秩序! 相繇抬手用天地法则挡下,看了眼难受的沉醉,冷哼一声,消失了。 初始之地恢复了干净的模样。 随后,那女人挽手如花操纵着绿色的灵光,三河之源再次恢复生机,向着不知名的方向流去。 正在惶惶不安的人类在某一刻忽然抬起头来,耳边那些尖锐凄厉的咆哮、眼前那些肆虐恐怖的怪物都不见了,与此同时消失的还有那些戴着面具的‘人’。 信仰与现实残酷的交织后再次分离,让人不得不感慨,果然信仰是信仰,有它该去的地方。 可信仰与现实真的不同吗? 非邑无法言说,在众神为这一场小小的胜利感到喜悦时,他终于变成孤单一个了。 沧夜冲过来,一把抓其他的衣襟,大声吼道: “深夜呢?” 死了。 非邑轻轻挥开他的手,慢慢离开这里。 凤叁皱起眉头,“心爱的女人死在面前,我以为他会大发雷霆,就跟当年的你一样。”等了半天没有得到回应,他打趣道:“难道老婆回来让你乐不思蜀了?” 然而还是没有得到回应,转头一看青灵根本就在身边,盯着非邑远去的方向出神。 “看什么?” 青灵道:“你刚才看见他的神格了吗?” 凤叁摸着下巴不知道怎么回答,却听另一道冷静的声音答道: “他不是神明。” 这会儿青灵看她是真看呆了,凤叁识趣的走开,留给人夫妻俩重聚的空间。 初始之树恢复,三界界限也不用三河之主的镇守,众神这时候才发现:原来三河之主竟然是女娲大神的化身! 保卫初始之地的胜利不仅让三界恢复了初始之树,还让女娲回归,这种意外之喜让众人都喜出望外,几乎都看见了胜利在不远处给他们招手! 这样喜悦的气氛中,只有一处例外。 非邑坐在狭窄的小巷子中,一个人。 从阴暗的早晨,迎接了那一缕短暂的阳光后,来到闷热的中午。 “小邑,你难得回来一次,来李阿姨这里吃饭吧!” 三河界限的回归,信仰与现实再次分道扬镳,那几日刻骨铭心的交汇就这样从人类的记忆中抹去。 有些体质敏感的还能隐约记得见到过那些戴着面具,穿着华丽,浑身散发着耀眼的光芒的人,但一旦跟别人说就会迎来嘲笑。 异常天灾而已,睡傻了吧! 非邑摇了摇头,转身回了屋。 一个人就算长久不吃饭他也记不得饿。 老头子、泷幼、深夜、绕竹……他们都离开了,就剩他一个在世间漫无目的的飘荡。 长余站在他门外,时间的流逝是单向的,可命运有时却是轮回,当初相繇野心初露时他来到这里将少年带进诸神天,如今为了终结敌人造成的祸乱,他再次来到这里。 可是…… “进来。” 随着里面一声应答,他穿墙而入。 “我们打算明天进攻相繇的大本营——九州沼泽。” “有把握?” 非邑看着他,平静的,近乎死寂。 “虽然白虎和玄武还是没能恢复真身,但初始之树回归,朱雀的力量也恢复了,我们有一战之力。” 对上此时的非邑,长余说话竟觉得没有底气,他自觉不是因为瞒着泷幼的事情而感到愧疚,可就是没由来的不敢直面。 或许他怕非邑说出一句既然有一战之力那干嘛找上门,坑他的还不够吗? 可非邑并没有讽刺或是生气,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明天我会去的。” 他知道长余的意思,一来想试探他的态度,二来,是想示好。可他不在乎了。 长余临走前给了他一道玉符,“这是天外天所有的妄言,你,挑选其中的无质神言之术试试吧。” 第二天去的时候依然是那副好像没有灵魂的样子,高归远远地看见了,不忍的别过头,对黑无常说道:“诸神天的简直……” 简直什么,他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白无常道:“为了生存,人或神明的选择都一样。” 以非邑为中心,周边十米都无谁敢靠近,以他当年在诸神天的作风,以他如今的实力,要是发起火来根本不用相繇动手,他们自己都完了。 和第一次总攻不一样,青枝——也就是初始之树——最大限度的压制了邪现,那些家伙根本不能靠近她的结界半分。 他们抵达时,所有的邪现大军都缩在那个身穿黑衣的男人身边。 相繇正在那沼泽上漂浮着的方台中喝酒,见他们来了,扬了扬酒杯,颇有几分恣意潇洒,“都来了。” 忽然,他眼睛一转,颇有些惊奇的意味,随即大笑起来:“我没看错吧?非邑?!你竟然也来了?!” “那些家伙可害死了你心爱的女人,你还帮他们?!” 这一刻,投向非邑的目光就有些复杂,但他们注定看不透。 “刚好是神明罢了。” 就像猫抓老鼠,游鱼向水,刚好,遵循着自己的规律。 “那如果你堕神是不是就该帮我?” 非邑面无表情,“不,堕神顺应的应该是净化,或者死亡。” 所有神明为之侧目,可隐隐的,打心底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哈哈哈,说得好!就像我相繇,天生就是为了和你们作对,和这天地,和这天道作对!”他说着把手中的酒杯狠狠朝地下一砸,“上!” 论战力,三界当然全胜。 朱雀、初始之树加上众神兽对上相繇,其惊天动地,整个大陆都在颤抖! 狂风好似都在呼啸着助威,风中带上了灵力,青灵的雷霆,朱雀的烈焰,席卷整个九州沼泽! 众神,轻易不敢靠近。 邪妖都被原始之神拖住,沉醉一个独战长余和黄帝,三个皆是用剑,剑光密不透风的交织着,偶尔散落一道便将山石破成两道。 香华和释迦牟尼对上,后者手持两件妄器,莲花的虚影凝成防御结界,而手中的念珠则散落成一颗颗珠子,所过之处几乎能划破空间,落在邪妖身上顿时变成一个通透的洞! 常眠则是被钱阎的气运线缠得动弹不得。 而非邑……凝视着眼前这个不到腰高,戴着顶假发的小怪物,“狂食,是吧?” 狂食咔咔张着嘴,戒备地看着这家伙,迟疑地点了点头,却见青年朝他招了招手,“干……干什么?” “过来,咱们聊聊。” “可是我要拦着你,不让你伤害主神大人。” “咱们聊天的话我也没去啊。” “也对。”狂食学着他的动作,往石头上一顿,不过他习惯的把手撑在地上,就像一只青蛙。 “你这假发怎么回事?”非邑说话的时候却看着眼前纷乱的战场,陨落的神光,消散的邪现,一切一切,就像是电影,理所当然的上演着。 邪念与信仰交战,确实正常。 忽然,他听见身边一声叹息,却是来自一个天真的邪妖。 “是灵透给我戴上的,可惜,她只看了一眼就死了。” 非邑扯了扯嘴角,“你还知道可惜,那你说说怎么个可惜?” 狂食苦恼的挠了挠头,却把那顶土黄色的假发弄掉了,又手忙脚乱的给戴回去,可他不会,越弄越乱。他急得脸都瘪了,这时,一只手伸过来很快就给弄好了。 他盯着青年平静的脸,忽然道: “灵透给我戴的时候笑得很开心,说很好看,可是她死了,她看不到我,我也看不见她了。常眠说主神大人可以造个新的灵透,但是沉醉说新的不认识我。” 非邑停了下来,看着他,很久,闪电般出手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按在地上。 小孩儿的挣扎就像是一只猫。 “你果然骗我的!你真讨厌!” 一只象征着贪食的邪妖,嘴里蹦出了第二个情感词。 “他很有意思吧?”沉醉来到旁边,“竟然有别的感情。” 非邑看向他,意外地发现竟然没有带酒壶。 “偶尔也会喝烦。”沉醉解释道,随后冷笑起来,“你知道你那些妖使怎么死的吗?” 非邑的瞳孔猛然一缩! 第六百零四章 各自寻找存在的意义 最后非邑竟然真的听沉醉说完了妖使们死去的过程,悲伤吗?当然,他知道要杀了沉醉,可也不仅仅是为了报仇。 天生就该是对立的两方,这是最好的解释,囊括了在场所有人。 “你要跟我打?”沉醉讶然的看着他,“长余和黄帝都可败了。” 非邑不说话,正要站起来却发现衣角被扯了一下,对上狂食漆黑的双眼,说实在的,在这里面看不出什么情绪来。他也看不见。 “我们就聊天好不好,不打架。”他顿了顿,“不想和你打架……” 一道剧烈的神光落在他头上,小小一只邪妖晕了过去。 “我们从出生就不存在什么是非观念,不懂什么是善,什么是恶,看着你们神明,就和动物看见食物一样,杀你们是本能,不是心情。”沉醉把狂食的假发整了整,扯了下嘴角,“可相繇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给我们好奇心以及思考的能力。” 沉醉活了整整两个时代,见过的东西之多,哪怕心脏是一颗石头也该活过来了,比起这个时代才出生的邪妖,他身上多出来的名为‘个性’的特征及其明显。 甚至他能清晰看见自己的本能和个性之间的矛盾。 非邑皱眉,道 “你们可以逃。” 按理说非邑应该是憎恨邪妖的,可听他这样一说似乎也没多恨,可他确实知道要杀了这些家伙。 “可偏偏我多学会了一项东西,谓之忠,谓之感恩。”他转过身来时,身上黑色的纹路倏然增多,遍布全身如干涸的土地,“我知道你和普通的神明、人类不一样,因为你能使用别的神明的恩泽神言之术。” 非邑眼皮子一动,嗤笑道“知道得还挺清楚。” “我还知道你召唤了兽鉴。” “年兽告诉你们的?看样子一切都在你们的计划之中。” 沉醉将剑对准他,斑驳的脸上狞笑着,“只有你是意外!” 非邑的眼睛毫无作用,轻轻往旁边侧了一步,躲开身后刺来的长剑,抬手,神光乍现将长剑握住。 砰! 沉醉被那神力炸得后退数步,漫天都是金色的金钱虚映,随着青年所指,发出尖锐的呼啸朝他奔来! 邪妖忙用长剑抵挡,哐哐当当的撞击声不绝于耳,后方,忽然又刮来细密的风刃,如弯月砰砰打在身上! 这两个神言之术众神都很熟,可使用的人却让他们目瞪口呆——非邑?! ‘七文钱’‘月辉’,他们纷纷看向愣住的招徕和嫦娥,傻了…… 非邑竟然在使用其他神明的恩泽神言之术?! 而且这威力远比主人家的来得强悍! 这一刻,当青年暴露最后的底牌,如剧烈的雷霆砸在众神头顶,谁能告诉他们什么时候诸神天的铁则出问题了? 这时候高归抽空看了眼,就听不远处的阎罗王殿下感慨此人非同一般,他想道这算什么,还有更邪门儿的!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非邑下一秒就丢了个束缚术——地府的神言之术。 诸神天和地府众神都要给跪了! 远处,青枝见状脑海中闪过什么,正要抓住的时候,迎面飞来的黑色力量将她的注意力拉回来。 在众神注目的期间,非邑一连串神言之术丢下来都不带重样的。 即便是沉醉都有些疲于应对的模样,当他把力量猛地提到最高,将所有神言之术震散,瞬间来到非邑面前,一剑横扫而去,却发现劈得是虚影。 地府中的特殊类神言之术‘分神’,散去,接踵而来的是两边夹击上品仙言束缚术,左右将他的手扯住! “你……果然。” 真正的非邑来到他面前一丈外,“天各有命,今日便由我来葬送你的挣扎。” 以他如今的实力,几乎没有神言之术能让他一笔一划的勾勒凝聚,除了昨日长余才给他的妄言。 不知怎么的,这短短的过程中竟然想起最初学习‘回春’时的场景,从最低级到最高级,他也经历了从仰望到俯视的演变。 似乎是轮回,似乎又是新的开始…… “去。” 妄言一出,整个天地的信仰之力都跟着颤抖,雪白的神光,席卷的力量,竟然将周遭的神明和邪现大军纷纷吸过去! 力量越来越狂暴,这是非邑没有想到的,他皱起眉头,猜想恐怕是因为这玩意儿急需大量信仰之力导致的。 想都没想,他把神格甩了出来,张开双臂 “以吾神明非邑之名,命尔等献上信仰,共定九州!” 一无所知的人类们不知为何,竟然同时抬头望向某个地方,似乎听见了灵魂最深处的召唤——从他们身上升起的信仰之力飞向召唤的地方,汇聚,凝聚! 这一点一点、一滴一滴的白色力量在这片昏暗的天空中连成一片,笼罩在所有人头顶,最后淹没邪现! 众神以为这是原始之神的力量,可长余黄帝却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 恍然间,所有的信仰之力都凝聚在巴掌大的神言之术上——‘轮回’! 即便什么也看不见,可发动的时候,非邑似乎从这道神言之术中听见了什么…… 那是湮灭一切的神光,却又不仅仅是神光,其中蕴藏的力量不仅将天空中的邪现清除干净,连信仰之力都散了个一干二净。 在这空荡荡的地方,众神面面相觑,这时候他们才发现,方才那道神言之术——到底是不是神言之术也不可知了——似乎不仅仅只有妄言的力量! 另一边,神兽们也要疯了。 “刚刚刚……刚才的力量怎么有点……” “难道?” 青枝想了想,不可遏制地轻轻颤抖起来,不会错的,这个力量! 忽然,眼前闪过一道黑色的影子。她心里叫糟 “拦下他!” 可现在谁也不是相繇的对手,都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高举凝聚着混沌之力的手,猛地扣向非邑,眨眼间,这个人就没了! 青枝从狂喜到震惊再到悲戚,都在一夕间过渡,最后凝缩成狂怒。 “相繇——” 回应她的是敌人喜悦的大笑,随着他的召唤,邪现再次回归,瞬间遮挡在众人头顶。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相繇享受着被邪现包围的舒适,仰天大笑,“想不到啊想不到!你们寻找他两个世代,却在觉醒之际被我杀了!哈哈哈哈!” “我……我要杀了你!” 青枝才朝着他冲了一步就被骤然爆发出来的邪现击飞,在落地前堪堪被青灵接住。 等两人回到空中,相繇黑色的人形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高有百丈的怪物——它有九个头颅,粗壮的身躯,以及将他护得密不透风的触手! 一众神兽哪怕是战斗形态和他比起来也都是小巫见大巫! 甚至来不及感慨非邑的死亡——除了少部分,他的死亡在绝大部分人眼中都稀松平常。 “非……邑?” 织女讷讷地喊了一声,可注定没有回答,这个人,再次在他们眼前消失了,死去了。 嫦娥红着眼睛抱了她一下,随后给她擦干了眼泪,恶狠狠道“走,杀了相繇那个该死的怪物!” 众人默契地升高。 无声无息的,一个神兽就在眼前消失了。 只见相繇身边竟然悬浮着无数混沌之力,随着他所指,飞出一道射线,所过之处谁也无法逃脱! “退开!” 至少,方才非邑为他们打开了局势——邪现大军几乎被团灭,只剩下几个邪灵还在苟延残喘,但已无法加入战局。 相对而言,神明这边却是完全空出了手。 他们无法直接与相繇对上,但是在旁边策应这种作用还是能完美发挥。 他们想,只要团结一心,就有一线生机,可事实证明,他们想多了——当无数个黑雾人影出现在他们周围大杀特杀时,心都凉了半截! 众神能做到策应这种小忙,而相繇也能分出一丝丝化身来对付他们,而且十足强悍。 这一刻,他们忽然觉得还不如和邪现动手…… 鲜血,就像是瓢泼大雨。 神明的鲜血伴着神格的神光,而神兽的陨落,却是有天地为之哀悼,电闪雷鸣,狂风呼啸。 这个用灵火将触手烧了,另一个狠狠咬断偷袭的触手,争斗片刻,却都在不知不觉中被混沌之力收割! 或许众神兽战力非凡,可包括青灵在内,都不及天地法则的一道混沌之力! 轰—— 凤叁猛地回头,正好看见崇明梦被狠狠击落在地的场景,“娘!” 凤泠急忙冲过去,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肚子……肚子痛……” 凤泠要疯了,他的妻子还怀着孕! 凤叁冲过来将袭击的触手挡下,大吼道“带娘先走,她快生了!” 幸好兽裔并非凡人,有灵力护身,凤泠连连点头,抱起妻子就去到安全的地方。青枝远远看见了,打过去一道灵光将人护住,这才松了口气。 “小心!” 女人不用回头,立刻筑起一道灵力结界,迎面而来的,是相繇那蛇头怒张的大嘴——紫红色、尖牙狠狠咬在她的结界上,撞出闪电般的灵光! 青枝冷笑一声,加强了结界将它弹开,“就凭你?” 青灵见相繇再次扑过去,心顿时提了起来,大吼道“青枝,他有混沌之力!” 青枝也瞬间想起来,下一秒,结界破了,扑面而来的力量将她击得倒飞出去,整个人被邪现包围有如火烧! 听她痛苦的尖叫,青灵瞬息奔向她,打算将她接住,可混沌之力比他更快,吞噬了空间,穿过了女人的胸口。 “青枝——” 女人瘦弱的身躯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弹了两下后溅出鲜血。 青灵扑过去将她抱在怀里,“快治疗!” 初始之树象征的是无限的生机和生命力,只要是完整的初始之树,哪怕不治疗,受过的伤也能在极短的时间里恢复。 青枝微微眨了眨眼睛,调动着灵力,浅绿色的灵光落下,可伤口,却迟迟不见好——仔细看,那里面却有一团黑色的力量在不断吞噬她的力量和生机! 青灵急得牙齿都在打颤,“怎么会……混沌之力怎么会伤害你?!” “因为这一份混沌之力属于我呀!” 相繇眨眼来到他们面前,仔细看,他的身后所剩无几的神兽们躺的躺,残的残,竟无谁能再站起来! “或者说因为非邑死了?哈哈哈哈!”他笑得不能自已,得意而且狂妄,“看样子天道都是站在我这边的!” “做梦!”青灵怜悯又冷漠地看着他,“你这种毁坏天地秩序,集世间邪念于一体的的怪物,有什么资格得到天道的承认?” 相繇顿了顿,怪笑起来,说道 “资格?什么是善?什么是恶?甚至这两者本身都是人类自己定义的,是你们建立的标准!就像所谓的信仰与邪念,为什么我就是邪念,而信仰却为人所称道呢?有句话说得好,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你们自以为是天道的宠儿,可我为什么又不能为天道所承认?难道天道还分得清善恶不成?” 一句话,把青灵都说得哑口无言。结果相繇却在这里怒了,他近乎咆哮的质问道 “当年我不过是占据九州而已,可你、还有你们!口口声声说什么天道不容,可最后打着天道的旗号来对付我的却是你们!可恶,可恶!” 他气得在原地来回暴走了两圈,然后听了下来深吸一口气,平和的笑道 “今天就让你们尝尝我当年的绝望!”他猛地高举右臂,无数邪现受他的召唤狂涌而来,这一幕,和方才的非邑何其相似,只不过带来的是绝望罢了,“我要你们生生世世被邪现所折磨,我要这片天地,都浸泡在邪现之中!” 区区三息之间,这片天空上的邪现便汇聚成了一片海,汹涌,狰狞,遮天蔽日一直延伸到地平线外! “去死吧!” 那遮天蔽日的邪现倒灌下来,波涛汹涌的声音,撞击在心脏上,冰冷发寒,近乎停滞……那股森冷的寒意悬浮在头顶上,许久,不曾落下…… 众神猛地睁开眼睛,望着一左一右站在相繇身边的两个男人。 谁? 第六百零六章 混沌之源 突然出现的两个男人,都很年轻,一个身穿黑纱白衣,一个身穿全黑长袍。 大家此时落在因为斗法而凹凸不平的地上,众神还在懵的时候,兽裔沸腾了,噗通一声整整齐齐的跪倒在地,大喊道 “拜见白灵大人、玄灵大人!” 却原来,这两人竟然是四灵中的白虎和玄武! 他们的激动,甚至比当初见到青灵是还要剧烈,因为白虎和玄武早在兽裔时代之末便销声匿迹。当年青龙为封印相繇甚至将他们的灵玉最后的力量用尽,这两位神兽因此便失去了化形的力量,从此沦为传说。 可如今,他们完完整整的以最巅峰的姿态回来了! 连青灵都蒙了,转而讶然,“到底?!”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平静如他,竟然露出了喜出望外这样的表情,猛地站起来,“难道……” 他正要说,猛地抬起手臂挡下一击,巨大的力量让他在地上划出十数米的沟壑。 有什么东西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众人一看,倒吸一口凉气——那是青灵的手臂! 目光缓缓移向相繇,众人如遭雷击—— 巨大的金色大阵在他脚下亮起,混沌之力一如他的触手,骤然生长,十米,数十米,千米! 这片方圆百里的天地,被这黑色的力量全部切割,众人僵立在原地,轻易不敢动弹! 这力量,吞噬了空气、吞噬了光芒,犹如粗壮的柱子伫立在这天空之下,不断扩张,不断扩散……森林山川,房屋城镇,在这之下瞬息成为齑粉…… 在这一刻,人类看见这片天地坍塌、消失的过程,他们就像被装在巨大盒子里的蝼蚁,然后这个没了。 等人类回神时,那力量已经来到面前,无声无息,却又让他们感受到灵魂深处的战栗,瞬息之间的死亡,没有血和惨叫,只有余下的生命的奔逃。 “相繇!要证明自己的存在没错,可不能剥夺别人生存的权利!” 只有四灵和初始之树能在这片混沌虚无之中不受影响,可他们却敌不过持有天地法则的敌人。 相繇的笑声从低沉到高亢,不断加快节奏,他能听见这个世界的哀嚎,远处,残缺的天地上有神光、有灵光,还有人类动物在奔跑,这是多么的令人愉悦! “我的存在,为的就是毁灭!去!” 随着他手所指,一道直径近百米的混沌之力飞射远去,对准的正是在空中飞奔的神明! 高归和牛郎几个合力前行,身后的漆黑混沌,眼前却还是明媚的世界,就像是一把刀,不断地把这片天地给切片…… 他们能用神力快速飞行,可人类,在混沌之力下却如同静止,他们是这个世界的中心,妖怪化形、众神的存在都是依靠他们。 这一刻,神明和人类的区别,似乎只在于一道神格…… 在这即便逃到天尽头也是死亡的路上,高归感慨了一声,招徕忽然大吼一声 “散开!” 高归才反应过来,黑色的力量便已从背后没来,他眼角的视野能瞥到和自己齐平的世界的断痕,心知结局已提到来临。 漆黑蓦然降临。 不知道被混沌之力绞杀会是怎样的感受,应该是快到无法被察觉…… 终于,整个世界都被吞噬了,全只剩下混沌和虚无。 终于,这个世界毁灭了…… 好似身处于广阔的宇宙之中,点点光芒——这是早被吞噬的神明等人——如一颗颗寂静的星辰在闪烁。 在这之中,还有人类和动物,他们都保持着被吞噬前最后的动作,大多是惊骇的表情和奔跑的肢体,白鸽还在拼命的振翅——他们的时间,都被吞噬了。 原来被混沌之力吞噬是这样的感觉吗?高归一动不动地漂浮着,和众神相视苦笑。 “怎么可能?!” 相繇乘着法则契约在混沌中快速飞行,双眼怒睁着,好似这一个个完好的神明和人类都是幻觉一般。 他前行的速度越来越快,在这个无边无际的空间中,在这个原本的天地中来回飞行,快要发疯。 显然这是不正常的,混沌之力受他这个天地法则的宿主的意志支配,他相繇可从来没想过要留下一条生命! “哈哈哈,真蠢!” 被邪现束缚的白虎声音豪放而响亮,在他眼里,相繇就像是一个给自己插了两根羽毛就以为能飞行的虫子,可笑又可怜! “住口!” 相繇的声音变得尖利,竭尽所能想用喊叫的方式来转移注意力。 白虎不负他所望,粗犷的脸上冷笑连连,继续讽刺道 “我又说错吗?蠢货!” 相繇瞪圆了眼睛,愣了一下,倏然出现在他面前,周身的邪现几乎要与这个空间融为一体,“你该死!” 高举的手上裹着混沌之力,对准了白虎的脑袋——众神艰难的看着,忽然,相繇停了下来。 不知从哪里伸出来的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臂。 相繇这会儿是真的被吓了一跳,这个空间里,竟然有人能漫过他的感应?!他猛地挣脱那只手臂的钳制,后退数米,厉喝道“谁?!” 那人似乎顿了一下,随后向前迈了一步,整个人随之现身——白绕竹! 他的出现,让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织女惊呼一声,“绕竹他不是死了吗?” 但事实如此,由不得众人不信,眼前这人确实是白绕竹,只有一点不同他的眉心有一点黑色鎏金的印记,不过指甲盖大小的,似乎是他的名字的花纹。 相比较起来,相繇大约是受到惊吓最严重的那个。 方才还不可一世的怪物,怪着嗓子尖叫起来,“你不是死了吗?!” 白绕竹轻轻一笑,“确实是死了。” “那你怎么会在这里?在我的混沌空间中!” 不远处,白虎见他这副模样再次噗嗤冷笑起来,对同样被禁锢的玄武说道“看吧,他果然很蠢。” 玄武面冷如冰,只是嗯了一声。 在相繇抓狂的时候,青灵忽然站了起来,叹了口气,“难道你还不明白吗?那个人,其实早就觉醒了。之所以力量一直不显,是因为他给自己下了封印。” 说着他用完好的哪只手臂一撩衣摆,单膝跪下。 白虎和玄武也保持着被禁锢的姿势,恭敬地低头跪下。 青枝亦是面色激动,起身跪拜 “我等四灵,恭迎主上归来——” “初始之树,恭迎主上归来——” 这一声,如惊雷炸响在这混沌虚无的空间中,随之而来的是无形的波动,并非力量,并非神识,而是从血脉,从灵魂,从内心每一处传来的悸动! 他们不可抑制的战栗着,难以自拔的敬畏着,献出了最虔诚的心情来迎接——这个人——这个世界的根源——混沌之源! 还是那个人,瘦削的身体,熟悉的面容,他从混沌之力中慢慢现身,衣服也和不久前被吞噬时的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眼神。 不再没有焦距。 在这里面似乎凝聚着这个世界的一切,又似乎能看见冰雪在阳光下一点点融化的细微过程;他的眼睛里是亘古的永存,又是现下的暂停。 他的妖使们也纷纷在身后出现,追随着他们的信仰。 “终于,回来了……” 青枝是他创造的,对他的依赖甚至能盖过对青灵的爱意。 非邑平静幽深的眸子转动,望着她泪眼婆娑,说道 “诶,虽然我创造了你,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青龙还看着呢,别这样,我怕他造反!”一边说一边挤眉弄眼。 众人“……” 织女从刚才那阵战栗中回过神来,噗嗤一笑“这货果然是非邑!” 恰好宝炙抱怨道“大人,我们都还没来得及装逼呢,你先破功了!” “就是!”非涂附和道“绕竹刚才那么帅,我也想试试来着。” 他们两个只是抱怨,可那只黑猫就不一样了,站在他肩上不断用爪子推他的脸,“为什么让白绕竹去,我还想抓花那怪物的皮!” 高归无语道“连那几个妖使都原汁原味。” 不过某种程度上这让他们松了口气——不是混沌之源化成了非邑,而是非邑恰好是混沌之源。 不过随着非邑的身份大白于世,那么以前的种种就能解释得清楚为什么能成为神明,为什么能被创典选为宿主,为什么能死而复生……一切,都在冥冥之中注定了。 最后非邑轻咳一声,对激动的四灵说道“行了,别整得这么严肃,弄得挺尴尬的,对于你们来说是混沌之源回归,可对于我和熟悉的人来说,我还是非邑。” 说完不见他有任何动作或是力量散出,众人便已恢复自由。 他的觉醒和回归,也让最后的对决来临。 方才主宰这片空间的相繇,瞬息成为众矢之的,被团团包围。他的慌乱只在短暂的瞬间,随后咆哮一声再次化成原形,高大的身躯,巨大的脑袋俯视众人。 他并不像普通的蛇那样有信子,一口尖牙。 “我就不该用混沌之力对付你!” 非邑摇了摇头,“你杀不死我的。” 混沌之源就是永恒的起源,这里没有时间的流动,不会有任何的变化,却又能创造一切。 “我不信!” 相繇掏出了天地法则,众人见此犹如惊弓之鸟,可四灵和青枝,却只是冷笑。 在混沌之力射来时,非邑一动不动,那力量便亲昵地在他身边蜿蜒游动,他轻轻朝前伸手,那本被控制着的天地法则便如离弦之箭冲过来,讨好的在他手上旋转。 “其实创造一个世界并非是我的本意,冥冥之中,我只是以顺应的姿态完成这件事。”天地法则轻轻打开,任非邑往其中注入力量,“创造天地法则,是因为这个世界需要它,需要平衡。是因为我即便能创造一个世界,却不能干预其中,更不能随意毁灭。因为这是一个完整的存在,自有它存在的秩序。” 随着他的力量注入,天地法则的光芒越来越亮,最后整个空间都变成了金色! “我能做的,只是帮助天地法则平衡这个世界的秩序,而你——相繇,就是此次需要平衡的目标。” 随着他话音落下,从天地法则中蹿出一道金光,瞬间击中相繇。 近百丈高的身躯颤了一下,相繇不甘的怒吼道 “凭什么?!凭什么被肃清的会是我?他们死去,那是他们自己弱小!弱肉强食,才是这个世界的法则!” “弱肉强食是没错,可在这个规则下这片天地仍旧是万物生长的地方。”非邑平静地说道“你的出现和壮大,归根究底,我有不可磨灭的责任。” 因为上一个时代的时候他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而这个时代是因为他封印了自己的力量,导致四灵不齐,初始之树无法恢复。 凝聚在相繇身体里的金光猝不及防的爆发,有不知名的东西在这金光中消散,然后被吞噬了。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闭了闭眼睛,等再睁开时,已经没有那小山一般的身影。 “相繇呢?死了?”织女到处看了看,可惜神识没用。 招徕摇了摇头,示意她看那边——一团拳头大的黑色东西,噗一声变成小蛇的模样。 它先是蒙了一下,随后惊慌起来,四处转动,就跟普通的幼蛇寻求庇护地的样子无甚区别,可它身上还是那个怪物的力量波动! 非邑将它拾起来。 白虎走过来,打算灭了它,却被阻止了。 非邑道 “不用赶尽杀绝。” “你不能干预这个世界没关系,这家伙留着以后迟早还是祸害。”白虎指着那小蛇,咧嘴笑道“果然还是杀了!” 结果非邑直接走开了,他正要追,却被玄武狠狠拍了一掌后脑勺。 “你作甚?!” “亏还是四灵。”玄武冷冷道“你也知道是干预秩序?” 白虎猛地反应过来,当年相繇会发展到那个地步,或许就有他们四灵的‘功劳’。 相繇解决了,可众人并没有高兴到那里去,眼前一片混沌虚无,这个世界,已经毁了。 沉默时,高归忽然跑到非邑身边,用手肘捅了捅他。 “看你的了。” 接下来的一幕,再次让所有人惊掉了下巴——只见混沌空间一点一点褪去,原本的天地就像扯开了遮挡的黑布一般,恢复原状! 一草一石,皆无变化! 人类与动物也都回归最开始的地方,时间开始流动,有人在那一瞬间噗通一声摔倒了,旁人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的时间里,并没有那段噩梦般的遭遇……旁边戴着面具的‘人’羡慕的叹了口气。 第六百零七章 最初 起点 纵观历史上下,不管哪个朝代,当人类开始繁荣昌盛安居乐业时,就是忘记英雄的开端。 并非是不记得他们的功绩,而是只学会了歌颂这份功绩,忘记功绩背后的伤痛,忘记这份功绩为何而成为功绩。 招徕几个来到庆神镇时,正好是难得一次的庙会,就在交易厅里举办,那叫一个热闹,人山人海,比之往几年来的人更多,都赶得上过年的场景,空气中飘荡着香烛纸钱燃烧的气味。 他们眼中,这些刺鼻的东西代表的是厚重的信仰之力。 这于他们而言并不是什么值得多注意的数量,嫦娥抱着兔子,问道 “怎么样,有感应吗?” 招徕摇了摇头,“他现在只要不想让我们发现,谁都找不到。” 他们站在交易厅入口的药店旁,望着人山人海略有些发愁。 “我创造这个世界,却不能随便干预其中……” 织女还记着这句话,顿时烦躁地甩了甩拳头,来回快速走了两圈,蓦地蹲在地上,鼓着脸,“你们说那家伙不会真的走了吧?就这么屁都不放一声。” “不一定。”牛郎摸着下巴,“我觉得他……” “你们怎么在这儿?” 熟悉的声音从外面后面传来,几个年轻的神明转过身一看,只见某个家伙拎着蓝色红色的塑料袋,里边儿白菜萝卜,大排骨…… 织女猛地跳起来,炮、弹似的冲过去捶他一拳,“靠,弄半天逛超市去了!” 非邑被打得龇牙,到底没把女暴龙这几个字儿喊出口,走在前面挤开人群带路,“怎么不直接进去?深夜他们在守……家?” 这会儿他们家里就已经和这巷子里摩肩擦踵没什么区别,无处落脚的大爷阿姨纷纷挤在里面,毫不客气地把凳子搬来坐了,厕所里那根都没能幸免! 非邑“……” 是不是该庆幸家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主人家回来了,多少有些尴尬,不过人也走不了,非邑没说什么他们也就坐着没动。 “娃儿,你一个人住啊?” “就我一个。” 非邑边说边把东西归类摆好,该去皮的去皮,该清洗的清洗。 听这些年纪大点儿的人摆龙门阵也挺有趣,他是不是搭个话,气氛倒很不错,说着说着,话题就往前些日子的‘异常气候’上去了。 条凳上,两个老太太并肩坐着。 “好吓人哦,我们一家人在屋里,地一哈子就抖起来了,而且死了那么多人!” “那不是诶!我听说啊……”另一个老太太下巴绷紧了,脸上褶子跟着变深,眼睛鼓着,“是有妖怪作乱!而且就是居住在这清河中的河妖,嘴巴那么——大——” 非邑手一错,把胡萝卜给断成了两截儿,抽了抽嘴角继续,心里却是在感慨不知者幻想无穷,虽说擦了点边儿但终究是猜测。 人类早就记不得那场惊天动地的毁灭之战,旁边的织女几个,果然笑得前仰后合。 不过非邑倒是了解到今天人这么多的原因——求心安。 不知道原因,几日前的变故到底让人们心里畏惧,这种时候,求神问佛成了最好的选择。 “难怪最近诸神天的信仰之力增多了。” 午饭才端上桌,深夜便领着妖使们跑了回来,一进屋,就跳上桌,朝清蒸鱼伸出了爪子。 非邑一把掐起他。 “喵,你干什么?!” “说好的守家呢?” “我做正事去了!” “真的?” 见非邑不信,白绕竹深知自己也有责任,轻咳一声道 “其实是漏底潭那边,绿水行来报漏底潭干了。” 不管怎么看,漏底潭都与非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不放心便约着去了。 “这么多人都跑去了?”然后把大门开着,索性非邑也没准备跟他们较真,说道“漏底潭那边没什么问题,我早就知道了。” 人很多,饭桌位置不够,众人站的站,坐的坐,蹲的蹲,织女不拘小节,徒手拿着条大排骨啃着,完了滋滋的吮吸残留的汤汁,忽然问道 “漏底潭,就是明安捡着你的……唔!” “吃你的。”还没说完就被牛郎塞了半块胡萝卜。 织女爆了,“那是你吃过的!”刚才看着他从嘴里拔出来的! 牛郎不管他,对非邑满怀歉意的笑道“这丫头嘴上有油打滑,别管她。” 被翻了个白眼,织女也反应过来,尴尬地别开眼睛,自己这张嘴,哪壶不开提哪壶! 然而非邑并没有他们预料中的黯然神伤,笑道 “漏底潭,确实是我出生的地方,也是神州大陆和混沌之源相连接的通道。” 众人“……” 这,好像是个特别、特别紧要的天地机密吧?年轻的通天神们都觉得这顿饭不用吃的,因为揣上这么个沉重的秘密,被撑着了。 看非邑的神情确实是释然了,招徕问道 “既然能让妖使回来,为什么不复活明安?” 另外三个神明一愣,纷纷看向非邑,妖使们却都但笑不语。 “你们难道没发现深夜他们其实已经不是妖使了?”非邑放下碗,说道“其实经由我重新复活的个体并非是最原本的模样,因为被复活就代表将生命的轨迹交到了我手上,以前深夜能和我在意识海交流不是因为他是伴生神使,而是因为他被我复活过,成为了我的眷属。” 织女惊了,指着那只黑猫 “深夜早在之前就被你复活过一次?!什么时候?” “大概在我五六岁觉醒的时候。”非邑说到这里脸上才出现一丝黯然,“我那时无法控制力量,把深夜给杀了,然后我又复活了他。” 沉默,谁也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么个过往。 招徕不愧是最敏锐的那个,当即问道“其实,不只是深夜吧?” 众人一惊。 非邑点了点头,“还有我爷爷和观武。”他顿了顿,继续道“当初老头子实际上并没有发现我的身份,以为我受了混沌之力的侵蚀,打算牺牲他自己用神格来封印我,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我觉醒了,不经意将他们都杀了,然后又复活了他们。” 这是一个很矛盾的事实——他杀了自己最亲近的人,又复活他陪伴自己十几年——难以令人接受。 “我自己把力量封印了,老头子也把观武和深夜的记忆封印起来,直到他们死去才真相大白。”非邑低声道“我现在如果复活老头子,那么他就算是神明,也依然会成为我的眷属,永永远远不受诸神天的规则所缚,这样做,实际上就是更改了‘明安’的轨迹。” 就像是一辆行驶在既定轨道上的列车被强行改变了轨道,那么在未来等着的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我早已说过无法干预,就像当年我即便复活了他,可最后他还是再次消亡一样。” 而白绕竹他们不一样,他们是被相繇所杀,是死于崩坏的秩序中,他们的死实际就是一种错误的轨迹,复活他们就是纠正的过程。 “那……” 这次织女反应快了,把剩下的话都堵在了食物里。 若说明安是必须要面对,另一个人就是必须要避开的现实。 吃过饭后,确定他不会无声无息的离开,牛郎几个便准备告辞,临行前没好气地对他说道 “如今三界正是整合恢复的时候,你也别闲着,来帮忙。” 非邑却格外臭屁地哼了一声,“现在谁敢指挥大爷我?”说着一指天上,“赶紧走。” 然而等人走了,他脸上的笑意顿时不见。 巷子里因为庙会充满了香火的味道,黄纸被千踩万踏,和凹凸的水泥地融为一体,隐隐约约还能听见老庙中嘈杂的声音…… 他呆愣的坐着,不说话了。 他是混沌之源没错,可在这之前他还是非邑,对相繇的恨能消解,也难怪因为老头子会有更好的结局而释怀,然而情之一字终究饶不了任何一个有心的个体。 才开始正视自己的感情,想珍惜的人却已经不见了。他以为在追寻目标的路上能收获感情,但没想过这东西不是目标的附庸。 终究,没有认真。 “等会儿都随我去一趟漏底潭吧。” 这里的水已经给干了,露出铺满了白沙和鹅卵石的‘底’,诡异的是从闸门出滚滚泄来的水流却不能在这里沉积分毫,顺着石壁一流下去便没了,沙却在随风扬动。 深夜指着最中间微凸起的地方“当年你就躺在这地方。” 仔细想想,这就是一个明显的问题把孩子扔这么危险的地方,还不如直接溺死呢,这孩子多半不是被扔的。 “也只有你们敢捡。”单纯与非涂,都知道这里有问题。 白绕竹笑道“或许庆神镇之名就来自于此。”可谓一语中的。 非邑没说话,随着他往这边一靠,漏底潭的‘底’蓦地化成漩涡打开了,这一幕,和当初意识海里的异动何其相似。 “走吧。” 再来这里,漆黑的地方已经变成金色,混沌之力一会儿变成金沙作随风飘摇之态,一会儿又变成大鱼飞鸟畅游翱翔。 妖使们新奇的看着,在深夜的带领下终于忍不住了到处玩闹,等他们终于闹够了,非邑也慢慢睁开了眼睛。 这一刻,他们就知道该是时候了,深夜代表着眷属们,问道 “以后,怎么办?” 他曾经很多次说过这三个字,但这次却不是在困境中的求助,而是询问。 非邑道“我也不知道。”忽然笑道“无论如何总得有个新的目标。” “赚钱?” “你们应该用不着我养了。” “提升实力?” “这片世界里已经不能提升了。” 深夜歪着脑袋看他,忽然眼前一亮,“那要去哪里?” 非邑指着脚下,笑道“忘了?我说过这里连通的是混沌之源。” 妖使们一听纷纷围了上来。 “混沌之源确实是这片宇宙位面的起源,但在这之外,还有其他的位面宇宙,也就是说,还有其他的混沌之源!” 那叫一个热血沸腾! “大人,我们去打倒其他的混沌之源!” 非邑摇了摇头,无奈道 “不是去打架,而是带着你们去看更多的东西,或许,就能找到新的目标。” 随着他的动作,所有的混沌之力纷纷汇聚,金色的光芒,越来越耀眼,越来越凝实——最后变成一扇漆黑鎏金的大门! 门扉轰然洞开,那里,又是一个全新的起源! 深夜看着平静的青年,问道“真的放下了?” 非邑只看着那个未知的世界,道 “我曾经惧怕着意识海里的异动,用神格筑成封印来镇压着它,只是因为我不知道那时候快要吞噬一切的变故会是未来的自己。” 无论是神,还是人,前行的路上需要一个目标来当作指路明灯,前路漆黑且曲折,可不需要害怕,只要知道那就是未来,是必须要去的地方。 番外 被放鸽子不知多久的牛郎织女几个在某个风雨交加,雷霆滚滚的夜晚,忽然发现天际有一道光辉落下。 那种波动,那个力量,一定是某人没错了——伟大的复仇时刻,来临了! “快快快!叫上招徕,把那个家伙也带上!”织女摩拳擦掌的笑了,“那该死的家伙,竟然敢骗老娘,不整死你我就不是织女!” 相比较于其他神明的激动和不安,他们可以说是一股清流中的泥石流。 于是才回到模样大变的庆神镇的非邑就遭遇了第一道难题。 眼前这个穿着长袍、不足一米高的小家伙正极力用‘慈爱和蔼’的眼神盯他,戴着一张白色的全面神格,奶声奶气地喊道 “孙砸~” 非邑“……” 连深夜都没憋住笑了。 不远处的拐角外,几声扑哧大笑接连响起,他才皱眉头,就听见一声高喊 “你还有胆子回来?!”只见一道神言之术飞来砸落脚边,身材高挑的女人冲过来,一撸袖子就上拳头,“敢耍老娘呢!” 一阵鸡飞狗跳。 不过明安倒是缠上非邑了,整天喊他孙子……非邑直接把他拎起来,放到凳子上面对面坐着,说道 “不能这么喊我。” “可他们说我是明安,你就是我的孙子。” “你是‘明安’没错,可你和我爷爷是不同的个体。”非邑笑了笑,“因为你不会捡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孩儿。” 大结局 番外 待缘再起 不知在多少位面空间周游了多少年,非邑再次回到了神州大陆,这次回来是应青龙的要求,吃满月酒…… 地点安排在帝台山,云雾缭绕的山巅并不存在什么仙府或是席面儿,说是满月酒,对这些‘人’而言并非为了口欲,因此只在石桌上摆了一些美酒灵果。 非邑到的时候凡是三界喊得出名号的都已坐定,正在把酒言欢,灶神和开明神兽并排坐着,大开玩笑。 等他坐定,气氛到达了最高潮。 “艹,你怎么回来了!” “快来看呀!” 但实际上根本不需要别人提醒,他的到来众人都在第一时间感觉到了,纷纷对他举起酒杯。 非邑随手端起一盏饮尽,随后问道: “他俩一棵树,一条龙,能下崽儿?是蛋里面孵了棵小树苗还是小树苗上结了个蛋?” 众人哈哈大笑,然而等正主来得时候他笑不出来了—— 那小婴儿,的确是个白嫩的女孩儿,包在襁褓里,懵懂的看着他,那一瞬间,非邑恍然愣在原地。 青灵道: “青枝说想要个孩子,恰好我与她力量同源,便注入了一丝本体灵力在她的本体中,最后结合她本体中多出来的神力,再生了一根新枝。”他颇有深意的笑道:“你说该取什么名字?” 众人纷纷看向非邑,他正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个小婴儿——初始之树中的神力,来自于谁显而易见,而如今她回来了。 这未尝不是青灵夫妇两个试图补偿的心理。 非邑总算回过神来,看向青灵,“那是你们的孩子,何必问我。”他克制着没有触碰,只是笑道:“这一世,我不打算再干预她,如果她注定是我的,总会再遇见的。” 以前,泷幼遇见他的时候太小,以致她短暂的一生中只能看见他,这一世,当她见识过、成长过之后,一定会越发动人,届时再见,或许都会移不开眼睛。 说是这样说,非邑还是把那条雪花坠挂在了小婴儿身上,不含任何的旖旎,只是庆幸和高兴。 忽然,青枝微微一笑,说道: “还记得当年大战时你跟我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那我的孩子应该喊你什么呢?” 非邑:“……”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