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武极江湖> 赵三火 著 正文 第一章 初识 神州大陆东有东海群岛,西至绵延千里的玉碎山脉,北达北极八大山脉,南抵南疆无边的龟裂大地,广阔无垠,武威帝国不过占据了五分之二的地域。 帝国第九代君主姬武奎残暴好杀,沉湎酒色,横征暴敛,大兴土木造宫殿,加上奸臣当道,祸国殃民,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对武威帝国的愤恨与日俱增。妖纷横生,异兆频出,武威各州诸侯以及不少武道势力对武威帝国大权觊觎日久,天下崩乱,只在旦夕。 长江又称天堑河,自西域玉碎山脉蜿蜒而至东海,横跨大陆一万三千里,是大陆上最长河流。 桃花渡是长江以南一座小城,属于十三州之一的苏州,之所以以“桃花”命名,是因城中种满桃树,四月春尽,落英缤纷,天空地面都是花瓣,全城如仙都瑶台般瑞气千条,明霞幌幌,不似人间所在。 暮春时节,城中居民都闲居在家,待得腻了,便在城中茶肆戏院消磨时间,因此每年此时茶肆戏院都会赚个钱钞满钵。 “群贤至”是城中最好的酒楼,菜最美味,环境最优雅,服侍也最体贴。此处官宦甚少,豪绅、世家公子、风流文人倒有很多,聚集在“群贤至”饮酒赋诗,倒也颇名实相副。 这日中午,三人走进“群贤至”酒楼。这三人都是光头,身披大红袈裟,耳朵有环,手脚腕上各套几个金环,作番僧打扮。伙计见三人手臂肌肉虬结,腰间挎有戒刀,不敢怠慢,把三人引到楼上,沏茶倒水。 为首番僧一张焦黄面皮,点过菜后便端坐不动闭目养神。另一黑脸番僧四下扫视,有所发现,拿眼神示意对桌矮番僧道:“师兄,你瞧,那小妞儿倒是不错。” 矮番僧顺着黑脸番僧目光望去,果然隔张桌子坐了个美貌少女:身穿一件淡粉色短衫,葱绿长裙,一对儿金丝玲珑靴;一只白玉般的右手放在桌上,手腕上佩戴三只银镯,各镶一颗宝石,一红一蓝一金,红宝石内里红光吞吐,好像禁锢了一团火焰,蓝宝石蓝光隐隐流动,金宝石光芒闪耀。 再看她的脸,却比银镯还要精美:粉嫩的俏脸上嵌着一双黑宝石般的眼珠,透着一股机灵俏皮,琼鼻下的樱唇微微嘟起,未施粉黛,天然颜色楚楚动人,如一朵耀眼的石榴花。 两个番僧虽为佛门中人,六根却不甚清净,嘁嘁喳喳,对那少女评头品足起来。少女发觉二人在评论自己,一张俏脸顿时如罩寒霜,叱道:“你们两个贼秃,不清不白说些什么,嘴巴放干净些!”少女一开口便骂二人“贼秃”,声音却是清脆悦耳,如环珮互击。 那黑脸番僧见少女嗔怒之下更增娇艳,也不生气,涎脸道:“大姑娘脸皮恁地薄,日后怎么见相公呀!”那矮番僧也附和道:“怕羞就该躲在家里,做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干嘛还要出来抛头露面!” 少女见这二人恬不知耻,气的不知该说什么好。这时听得旁边一人道:“姑娘跟这伙儿不三不四的秃驴多说什么,直接动手教训他们也就是了。” 少女和那两名番僧闻言,顺着声音来处望去,见角落里坐着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眼中满是嘲讽之色瞧着二僧。这少年身穿粗布短衣,头发颇为凌乱,一张脸棱角分明,眼珠甚是明亮,背后一口青铜阔剑,也是江湖中人。 黑脸番僧见他衣着破烂,对他甚为轻视,骂道:“哪来的小杂毛多管闲事!趁佛爷没动怒,赶紧滚开!” 少年学着黑脸番僧口吻道:“哪来的秃驴在此蠢叫,趁小爷没动怒,赶紧滚回你的驴圈去!” 黑脸番僧拍桌而起,喝道:“小杂毛,是你自寻死路,莫怪....”话没说完,少年已然拔剑出鞘,快速刺向黑脸番僧胸口,黑脸番僧没料到他竟说打就打,来不及抽刀挡架,身体斜闪,避开他这一刺。 少年长剑回转,横着削向矮番僧,矮番僧个子矮小,这一剑却奔着喉咙削来,矮番僧在他剑刺黑脸番僧时已有防备,抽出戒刀欲挡。刀剑尚未相交,少年倏地撤剑后退,退至少女身旁,矮番僧挡了个空。少年见戏耍二僧成功,得意道:“两头大笨驴,小爷耍的你们团团转。” 二僧大怒,齐声呼喝,两柄戒刀照着少年头顶“力劈华山”,带着风声劈了下来。少女眼见少年是为自己打抱不平才跟这两名番僧动上手的,自不能坐视不理。 她右手真气凝聚,皓腕周围登时出现一丛花瓣,缠绕盘旋,形成一条绚丽的花鞭,呼地腾起,接住了两柄戒刀,随即一弹,两柄戒刀被弹开。少女俏立当地,数百片花瓣围着少女手腕转动盘旋,时散时聚,缤纷绚烂,甚是好看。 为首番僧睁开双目,见少女聚花为兵的武技当真奇特,又看到少女手腕上的三只银镯,明显是高等配饰,内含灵力不弱,瞧这少女年纪甚幼,当是家传,则其家世来头必然不小,心中思索她的来历。 二僧一击不中再次上前夹击,少女见少年站立一旁并不出手,颇感奇怪,奈何二僧攻势猛烈,无暇开口询问,只能挥动花鞭奋招架。 少女虽然年幼,真气修为不深,但她手边的花朵却能随心所欲变化形状,二僧再使刀进攻,花朵聚成花盾,将两柄戒刀挡住,少女纤指一弹,一片花瓣倏地飞出,刀片般削入在黑脸番僧膝盖,黑脸番僧受伤倒地。 为首番僧见师弟受伤,也不起身,双目中金光一闪,一掌拍出。少女猛觉一股强烈气劲撞向自己,忙聚花成盾,气劲撞在花盾上,花盾晃了几晃,似要溃散。 为首番僧冷笑一声,连环三掌拍出,三股真气凝作一股撞在了花盾上,这下花盾支持不住,被掌力击散,落得满地缤纷。 少女被真气击中,向后摔去,所幸花盾抵消了大半攻势,少女倒不至于受伤,却不偏不倚撞到了少年身上,少年伸出双臂想接住少女,不料少女这一撞之势甚强,连同少年一起带倒。 少年感觉温软在抱,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儿钻入鼻中,一时间心猿意马难以收制,两手抱得更加紧了。 为首番僧合掌当胸,起身走到黑脸番僧身前,说道:“女施主下手忒也歹毒,贫僧向女施主讨教一二。” 少女欲站起身来,怎奈两只手臂被少年紧紧抱住,却挣不开。不由俏脸涨红,怒道:“你干么,快松手!”螓首微抬,正撞在少年下颏。 少年一疼,回过神来,见为首番僧双目金光闪动,知他要发难,抱住少女就地一滚。掌力即到,击在二人刚才所在位置,木质楼板被轰出一只大洞。他口说讨教,实则猛下杀手。 少女趁势挣脱少年,见为首番僧修为极深,自己的“万朵蓍灵诀”没练熟,料来敌不过他。拉一把少年,道:“快走!” 二人一同奔向窗边,少年见窗子甚高,尚在犹豫,少女不由分说,玉掌在他背后一按,跟着自己也纵身跳下。只听得为首番僧在楼上喊道:“追,别让这两人跑了。”接着传来酒楼伙计的喊叫声:“和尚动手打人,拆我家酒楼啦!”又是一阵混乱嘈杂的声音。 少年身在半空,眼见地面飞速向自己撞来,吓得“哇哇”大叫。少女见他如此慌乱,显然不会轻功,颇出意料之外,见他快要撞到地上,伸手在他腰间一托,少年两脚着地,身子晃了晃,终于站定。 少女伸手去托少年,却加剧了她本身下坠之势,身体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少年起身来扶少女,少女蛾眉紧蹙,神色甚是痛苦,轻哼道:“别动我,我的脚踝折了。” 少年慌了神,急得直跺脚,口中不住叨念:“完了完了,这下死定了,你腿折了走不了,咱们岂不是要在这里坐以待毙?倒霉,真是倒霉。有没有什么办法呀?”他此刻竟没想要独自逃生。 少女见他毛手毛脚、张皇失措的傻样儿,反倒被他逗乐了,“噗嗤”笑了出来,说道:“呆子,门口有马呀!”少年经她一提,顿时醒悟,也没顾上少女对他的称呼。 门口果真有两匹龙马,一匹通体漆黑,双目神光炯炯,顾盼之极凛然生威,头上龙角峥嵘长大,脖上挂了三只黄金铃铛,神武不凡。另一匹黄色龙马虽然也非凡品,却不如黑马这般神骏。料想龙马主人不一会儿便要出来,所以暂时将马拴在了柱子上。 龙马据传是天上龙与凡间马匹交配而生,川渝地区有一处山涧名曰“龙临涧”,此涧泉水清冽,环境幽深宁静,上古时候常有龙族在此栖息,因龙性淫荡,附近牧人将发情母马牵到此地,日夜嘶鸣,诱龙前来交配,产下马驹头生双角,鬃毛如火焰飞扬,腿弯处有鱼鳍状物,即为龙马。 龙马得龙族遗传灵性,自比凡马精壮数倍,加之年代久远,龙族灭绝,龙马极为罕见,所以价格昂贵,只有武道大派的成名人物、高官显赫和皇家子弟才能骑得。 正文 第二章 争吵 少年将少女放到黑马背上,解开缰绳,自己也纵身上马。此时听得一声吆喝:“小杂毛,别走!”正是那矮番僧和为首番僧追了下来,后面几名伙计、厨子也追了出来。 黑脸番僧受了伤,在楼上等候,二僧正要跳窗追出,却被伙计拉住,死活不放番僧走,二僧推搡开众人自楼梯而下,此刻才到。 矮番僧走在前面,眼看少年催马要逃,纵上一步,“呼”的一刀劈向少年。他出刀虽然快,比起龙马还是晚了一步,黑色龙马往前一窜,这一刀在马臀上划了一道浅浅口子。 龙马吃痛,长嘶一声,龙吟一般直冲云霄,四蹄翻飞,一团黑影越缩越小,只留下一串銮铃响声。 二僧见黑色龙马甚是神骏,心知两条腿追不上四条腿。回头一看,柱子上还拴着一匹黄色龙马,为首番僧上前去解缰绳,要骑这龙马追二人。 矮番僧随手掏出一锭金子抛给伙计,不耐烦道:“快走开快走开!”这锭金子足抵得上酒楼损失了,众伙计、厨子这才回了酒楼。 便在此时,一人上前抓住番僧手臂,嚷道:“大伙快来看啊,出家人偷东西啦!”为首番僧挣开那人掌握,转身便走,不料这人抢上几步又抓住番僧,嚷得更凶了。这一下,街上、酒店里的人纷纷出来看热闹。 为首番僧打量那人,是个十五六岁的小伙子,身着青布短衫,头戴方巾,是个书童打扮。当下甩开书童手臂,辩解道:“贫僧何时偷你东西了?” 书童提起半开半栓的缰绳道:“你适才在解我黄豆黄的缰绳,被我拦下了,还想抵赖么?”原来他这匹黄马名叫“黄豆黄”。 那矮番僧见书童纠缠,上前说道:“你这匹马现在这里,我师兄又没牵了它走,怎么就咬定我师兄偷你的马?” 书童听了矮番僧这话,显得更加委屈了,松开抓住为首番僧的手,向围观众人道:“各位叔叔伯伯,婶婶阿姨,你们听这秃驴话说的多没道理。” 矮番僧今日先后被少年和这书童骂作“秃驴”,当真怒火中烧,只是眼下被众人围住,也不敢行凶。只听那书童说道:“他没牵了我的马去便不叫偷,那他要杀我的话,我给挣脱了,是不是他就没罪了?他真要砍了我头去,我难不成脖子上顶个南瓜到官府告他么?” 旁观众人听他说的诙谐,都轰然而笑,有几个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年轻人,纷纷起哄,要把这两个番僧送到官府。 武威帝主姬武奎对金刚宗、明王宗等各宗番僧颇为倚重,番僧也恃宠胡作非为,各州各城的番僧更是抢男霸女,无恶不作,天下百姓对他们无不痛恨,今日番僧犯法,众人都站在书童一边,向番僧发难。 正在一团乱哄哄之时,只听得人群外一人朗声道:“翼翔,你又在跟人吵架是么?” 那书童名叫“翼翔”,听到那人喊他,走出人群,向那人诉苦道:“公子,这次可不是我先起的头,这两个秃驴要偷我的“黄豆黄”,被我抓个现行,还不承认呢。幸好只是动了我的黄马,他们要是敢…..” 说到此处往黄马旁边一努嘴,黑色龙马却不见了,顿时惊怒交集,指着两僧大叫起来:“好啊,你们原来还有同党,把我家公子的“墨麒麟”偷走了!真是好大的胆子,你们知道我家公子是谁吗?” 为首番僧见少年少女偷马的账也算到了他二人头上,气的面色铁青,说不出话。矮番僧怒道:“谁偷你的马来,你的眼睛瞎了不成,分明是刚刚两个小贼干的!你家公子便是五宗掌门,六州绿林盟主,也不能胡乱冤人!” 十三州九十一城虽然尽属武威帝国,但仍有不少武学门派、武道势力存在,正道门派以正道五宗为首,六州绿林联盟只是武道势力,绿林盗匪,零散分布于北部六大州(燕、冀、甘、晋、鲁、鄂),而不少正道门派、武学世家创立了九十一城之外的小城,俨然是一方诸侯。至于最强的武道世家,玄坛宋家,则占据着九十一城之一的财神城。 武威帝国考虑到这些门派势力高手众多,不愿耗费国力征讨,反而有意拉拢,不少门派首领与帝国高官无异,掌管着一方人民的生死大权。 那书童冷笑道:“五宗掌门、绿林盟主?我家公子还不放在眼里呢....”众人回头看那书童称作“公子”的人,见他鼻直口方,器宇轩昂,身穿一件枣红色丝茧长袍,袍角、衣领绣着金色花纹,更增几分尊贵之气,定是官宦显要人家的公子无疑。 那公子听书童说到此处,打断道:“够了,别闹了,适才我在楼上瞧得明白,墨麒麟不是被两位大师盗去的。” 虽然听公子说明,书童还是心怀不忿,道:“就算墨麒麟不是他们偷的,他们刚才确确实实是要牵了我的黄豆黄去,也不能轻饶他们。” 那公子道:“两位大师是有要紧事,不得已之下才要牵走你的马,你既然已经阻止,马又没丢,就别再难为两位大师了。”书童知道公子宅心仁厚,他有意放过二僧,自己不能再为难,退到公子身后,口中仍是嘟囔不停。 那公子走到二僧面前,抱拳说道:“家童性子顽劣,冒犯二位大师尊严,望二位大师海涵。” 为首番僧情知此事过错在己,既然这公子不跟他俩为难,自己也就顺台阶下,合掌微微躬身:“公子客气了,贫僧也有不当之处,公子海涵才是。”说罢向那公子告辞,围观众人见这公子不去为难二僧,也没什么热闹可瞧,纷纷散了。 少年和少女共乘一骑,飞奔出了桃花渡,在路旁一棵桃树下休息。少年将少女抱下马来,轻轻放在地上,也随即坐在少女身旁休息。少女回想起刚才那场风险,要不是少年带她逃命,这时候早就落到那些番僧手中了,又想起少年为自己打抱不平,狠狠痛骂那些番僧,对他很是感激,道:“谢谢你啦,要不是你把我救出来,我可就糟了。” 少年大气的摆摆手道:“太客气啦!四海之内皆兄弟….姐妹也,姐妹有难,我怎能袖手旁观呢?” 少女见他乱改圣贤名言,还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禁好笑,说道:“我叫苏婉灵,婉转的婉,百灵鸟的灵。” 少年笑道:“怪不得你这声音这么好听呢,原来你是百灵鸟啊!” 少女听他这话,也不知是在夸她还是损她,反唇相讥道:“我还不晓得你这呆子尊姓大名呢?” 少年愣住了:“呆子?什么呆子?” 少女笑道:“你刚才摔到楼下后手忙脚乱的样子,简直呆的可爱,哈哈!” 少年理了理额前乱发,正色道:“你说我是呆子,那便是呆子吧,本呆子姓陆,名叫陆小远。你叫苏婉灵,我叫你灵儿怎样?” 苏婉灵忽然神色大变,如被针刺,惊道:“灵儿?为什么叫我灵儿?” 陆小远疑惑道:“灵儿怎么了?叫不得么?” 苏婉灵美眸流露一缕伤感,低低道:“你怎么叫我都成,就是别叫我灵儿。” 陆小远道:“你说不行,那我不叫就是了。” 半晌无话,苏婉灵问道:“刚才和三个贼秃打架的时候,你怎么不动手啊?你以为本姑娘打得过他们三个么?” 陆小远搔搔后脑,难为情道:“我半点武功不会,上去不是给你添乱么?” 苏婉灵疑惑道:“不会吧?我看你最开始刺出那两剑挺有门道的呀,虚虚实实,不像寻常人使出来的。” 陆小远笑道:“我只会那两招,往常跟人打架,刺完那两剑,就得脚底抹油了,不过这次不同,有你在旁边帮我,我也就不用跑啦!”说着从背后取下青铜阔剑轻轻抚摸,喃喃道:“这剑对我而言宝贵得很,三个秃驴的戒刀那么锋利,万一砍坏了我这宝贝,岂不大大亏本?” 苏婉灵檀口大张,合不上了。她万没想到眼前这少年什么都不会,就敢贸然动手,也不知该说他太不自量力,还是胆子太大。又瞧瞧自己摔断的足踝,刚对他建立的好感荡然无存,言语间颇为不悦:“你这人真是莫名其妙,什么都不会干嘛抢着动手?本姑娘为了救你,还伤了脚踝。” 陆小远见她埋怨自己,似乎见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瞪大双眼,瞧着苏婉灵半晌,道:“你难道不该感谢我么?那三个番僧对你出口不逊,我是路见不平拔剑助你呀,你却忘恩负义,还倒打一耙说我不对。” 苏婉灵听他强辩,鼻子险些气歪了:“我求你动手了吗?你一言不合就上去动手,把火挑起来就闪到一旁,还得本姑娘替你收拾烂摊子。本姑娘谢你没害死我呀!” 她自幼生于西域,跟父亲相依为命,并未接触过外人。父女之间自是无话不谈,并无隔阂,加上父亲对她颇为骄纵,因此也就养成了她心里想什么便说什么的性子,又带一点儿刁蛮。这是她初次闯荡江湖,刚认识陆小远,三言两语便得罪了他。 陆小远也有些生气:“你、你可真是个刁蛮任性的千金大小姐,我可不要再陪你了!”苏婉灵下巴一扬,樱唇撅起,一副你怎样都行的表情,说道:“我可没要你陪我。” “那我就走了!” “你要走便走,本姑娘可不求你。” “我走了,你就别想让我再回来。” 苏婉灵哼了一声,不言不语。 陆小远见她丝毫没有挽留的意思,也重重哼一声,大踏步往南走去。 正文 第三章 救危 苏婉灵望着他背影越缩越小,心中开始涌出一丝悔意,自己足踝受伤,走不得路,把他赶走,实在寸步难行。又想到陆小远在“群贤至”跟三僧动手,确实是为了维护自己,虽然他贸然出手有些冲动,自己也不该对他那般挖苦斥责。 苏婉灵在树下坐了好久,试着动了一下足踝,还是疼的倒吸一口凉气。眼看日将西坠,红霞满天,自不能在荒郊野外过夜,试着向龙马吹了声口哨,龙马只顾低头吃草,悠闲自在,不理苏婉灵。 苏婉灵柔声叫道:“好马儿,快些过来,你驮着我找一处栖身之所,我一定喂你上好的草料,最甜的泉水,怎么样?” 龙马斜睨苏婉灵一眼,轻轻打个响鼻,对苏婉灵甚是不屑。龙马生有灵性,认得主人,又不像凡间烈马性子狂躁,因此它虽然让苏婉灵和陆小远骑乘,却不听苏婉灵号令。 苏婉灵拔起几株草,伸向龙马,晃了几晃,诱惑道:“马儿你瞧,我手里的草鲜嫩多汁,你不来尝尝么?”龙马歪头凝视苏婉灵手中鲜草,苏婉灵则不住鼓励龙马过来。 龙马鼻翼轻动几下,还是分辨出苏婉灵手中草和地上草没什么区别,便不过去,反而远离了苏婉灵几步。 苏婉灵见龙马如此悖逆,为之气结:“你、你这死马、、”却想不出骂它的话,无奈之下,双手支地,慢慢拖动身子朝着龙马移去,只要骑到马身上,便可让它驮自己找落脚之处。 她正奋力移动,却听身后一个声音道:“小贱人,想不到在这里又跟你撞上了!”苏婉灵回头一瞧,暗暗叫苦,正是三名番僧到了:矮番僧和为首番僧一前一后抬着一只担架,担架上躺着那名黑脸番僧,三僧都面带得意之色瞧着自己。 适才在城中,为首番僧和矮番僧被那书童一通纠缠,知道再也追不上陆小远和苏婉灵了,也就不再去追。黑脸番僧被苏婉灵刺穿膝盖,行走不得,为首番僧和矮番僧便寻了一只担架,一路抬着黑脸番僧赶路,不料在这里又遇到了受伤的苏婉灵。 三僧跟苏婉灵在此意外相逢,都有“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之感,相互瞪视半晌,黑脸番僧眼见苏婉灵坐在地上,两腿不动,料到少女腿脚受伤,狞笑道:“小贱人,你伤了佛门弟子,佛祖神通广大,报应来得快,也得让你吃点苦头啦,哈哈哈哈!” 苏婉灵眼见敌众我寡,自己又动弹不得,这番当真无法可施,心道:“横竖也是一死,姑娘可不能在他们面前露怯。”当下微微冷笑道:“秃驴,膝盖破裂的滋味儿不好受吧?本姑娘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就算你有法子医好膝盖,行走当然不成问题,想要拉磨,却是痴心妄想了。”其实她也摸不准黑脸番僧腿上是否会留下后患,只是故意气他一气。 黑脸番僧听她说“拉不得磨”,自然是指日后行动不便,身法受损,信以为真,怒道:“好,佛爷腿上如何那是日后的事情了,今儿个先斩断你一条腿,再教你零零碎碎受苦。”向矮番僧道:“师兄,劳你斩了她那条没受伤的腿去,给师弟报仇!” 矮番僧应一声,拔刀向苏婉灵走来。苏婉灵移动不得,虽然知道这次势必无幸,也得拼上一拼,见矮番僧走近,却不动弹,只是满面怒容瞧着矮番僧。 矮番僧还以为她已认命,不愿再做反抗,狞笑道:“小美人,你要是不伤我师弟,咱们一切好说,谁教你辣手无情,打碎我师弟膝盖来着,老子这番可顾不得怜香惜玉了。”说罢举刀向苏婉灵腿上砍去。 电光石火间银光一闪,只听得“哎呦”一声惨呼,苏婉灵依旧坐在地上,双腿完好,那矮番僧左手捂着右手手腕,一根明晃晃的银针在左手五指间,戒刀落在地上,已然受伤。原来苏婉灵刚才故意示弱,要矮番僧认定她没有反抗之力,心生大意,再趁他不备时以银针刺穿了矮番僧手腕。 那为首番僧见矮番僧吃亏,皱了皱眉头,走上几步,干笑道:“女施主好大本事,贫僧又一名师弟伤在你手,嘿嘿,三人中只有贫僧完好无恙,贫僧只好亲自接你几招了。” 苏婉灵知道他心狠手辣,修为深湛,又有师弟前车之鉴,自己再难伤他,骂道:“你这贼秃真不是东西,姑娘腿上受伤,如何跟你过招,你要杀就杀,少来说这些闲话消遣姑娘。” 她口中怒骂,想到自己初次游历江湖,还未赏尽世上美景,历尽世间苦乐,便毙命于此,不由得打心底涌出一阵悲凉。忽然想起了陆小远,倘若那个眼睛明亮、头发凌乱的呆子能在此处,纵然救不了自己,陪自己一下也好,转念想到他即便在此,不会半点武功,只能枉送性命,又庆幸自己刚才把他气走。 为首番僧见她脸上一时悲伤一时欣慰,不知在想些什么,说道:“既然女施主不出手,贫僧唯有不敬了!”说罢口念真言,双手不住结印。 密教门派的功法讲究三密加持,包括身密(手结印契)、语密(口诵真言)、意密(心观尊佛),修为越深,施展越快,所施功法的威力也越大。为首番僧不过是门内二流高手,因此三密加持的时间较长。 苏婉灵见他这副情状,不待他运功完毕,要运起万朵蓍灵诀伤他,突然发现真气在气海之内狂烈涌动,却难以走上经脉。心念一动,叫道:“这是明王宗的缚佛枷锁诀!你是明王宗弟子!” 为首番僧皮笑肉不笑:“嘿嘿,女施主也真见多识广,认出了贫僧门派。不过贫僧无论如何都是要超度你了。”尚未运气出掌,便听得路旁山坡上“隆隆”声响,抬头往山坡上一瞧,大吃一惊:一只两人合推的木车上堆满石块,轰轰隆隆声音不绝,以猛虎下山之势朝自己冲了过来。这车子堆上石头本身就重,再加上下冲之势,自己血肉之躯绝难抵挡。 正要闪避,听得身后矮番僧叫道:“师兄,三师弟动不得!”回头见黑脸番僧躺在身后担架上,自己避开容易,黑脸番僧躺在担架上,势必被车子轧成肉泥,赶忙回身跟矮番僧抬黑脸番僧,矮番僧一只手腕受伤,只有一只手能用,二人力道虽足,平衡却难掌握,晃晃悠悠将担架移到一旁。 这时车子已经冲到苏婉灵身旁,一串长长的红色物事飞向三僧。三僧慌乱之际没能避开,身子均被红色物事搭上了,接着一阵“噼里啪啦”声音,夹杂着三僧吆喝呼痛声音,火光大作,红纸纷飞,原来是一串点燃的炮竹。三僧纷纷扑打身上炮竹,第一个炮竹炸开,其余炮竹四下纷飞,落得三僧头上、身上、袈裟里都是,又怎能扑打得了? 过了一盏茶功夫,炮竹才炸完。为首番僧修为较深,炮仗爆炸时他运起真气护体,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倒也无甚大碍。 黑脸番僧和矮番僧修为平平,被炮竹在脸上身上一炸,可就遭了殃了:只见他二人僧袍破烂,丝丝缕缕挂在身上,便是乞丐身上衣衫与之一比,也颇为体面;身上臂上一片漆黑鲜红,黑的是火药所燎,红的却是鲜血;两颗光亮亮的秃头也被炸的肿胀,五官似乎要挤到一起,如两颗猪头一般,二僧浑身疼痛难忍,杀猪般嚎叫着。 为首番僧往苏婉灵所在的地方看去,苏婉灵连人带马均已不见,便知有人暗施突袭救走了苏婉灵,回头看看两位师弟头不是头脸不是脸的狼狈模样,恼怒不已,再也不似先前那般庄重深沉,跳脚大骂起来。 苏婉灵俏脸靠在马背上,双目望着身后少年,思绪万千。她气走陆小远,陆小远却不计前嫌,在她危难关头冒险救她,实是难得。经此一役,对这落拓不羁的少年心生好感。 再往南行出好远,陆小远料定三僧追不到他俩,便勒一勒缰绳,龙马嘶鸣一声,立即驻足。陆小远下了马,将苏婉灵抱下马来,拴好龙马,寻到一些软草,便在地上铺了起来。 苏婉灵望着陆小远忙碌的身影,红着脸向陆小远道歉:“对不起啊,我不该对你说那些话,你回来救我,我很感激。” 陆小远望着坐在地上的苏婉灵,哈哈一笑,说道:“干嘛又道歉又道谢的,虽然咱们刚刚吵了一架,但江湖中人义气为先,怎能置朋友的安危于不顾。” 朋友?苏婉灵看着陆小远的眼睛,清澈的眼神中透出宽容和友好,苏婉灵被他的眼神感染,笑道:“对,咱们是好朋友。”见陆小远头上身上沾了不少草屑却浑然不觉,苏婉灵笑的更开心了:“你可真是个大呆子,哈哈。” 陆小远铺好软草,将苏婉灵扶到软草上休息,苏婉灵问起陆小远是怎么知道她有难,回来救她的,陆小远便跟她讲起了分离后的事。 正文 第四章 疗伤 原来陆小远跟苏婉灵吵架之后,虽然走出好远,但随即想到苏婉灵一个单身女孩,又受了伤,把她丢在荒郊野外实在是危险得很,便又回到附近。他少年心性,要他直接到苏婉灵面前有点拉不下脸,便在苏婉灵身后的山坡上瞧着苏婉灵,想着如何下去跟她开口。 过了一会见苏婉灵毫无动静,觉得无聊,便四下走动,在不远处发现了一座炮竹作坊,陆小远见里面各式各样的炮竹应有尽有,顿感好奇新鲜,便走进去这儿瞧瞧那儿碰碰。 时值暮春,炮竹需求不大,这家作坊中只有一个工匠,脾气却有些暴躁,见作坊中忽然闯进一个少年,四处乱碰,便毫不客气地将他驱赶了出去。 陆小远见这工匠凶横,不禁心中有气,左右也是无事,便在作坊周围藏起来,伺机给这工匠添乱。一会儿偷偷把红纸撕得粉碎,一会儿又把火药、硝石粉浸到水里,那工匠见材料莫名被毁,又惊又怒,料想是有人跟他捣乱,把作坊和附近搜了一遍,陆小远身手灵活,目光又锐利,每次都能成功避开工匠的搜查。待那工匠干活时,他便继续捣鬼。 眼看天要黑了,陆小远想起苏婉灵还在山坡那边,便回去找她。刚回到山坡,便看到三名番僧向苏婉灵走去。陆小远心知不妙,苏婉灵动弹不得,自己不会武技,硬拼绝不是三僧对手。他情急智生,跑回那作坊偷了装石头的车子,顺手又把一串炮竹挂在了脖子上。 从作坊往苏婉灵处都是下坡路,陆小远不费多少力气便把车子推到了山坡。眼看苏婉灵刺伤了矮番僧,便钻到车子底下,偷袭、扔炮竹、再和苏婉灵骑马逃走。 陆小远给苏婉灵绘声绘色地讲起自己如何跟工匠作对,又学起工匠看到碎纸和湿火药时咬牙切齿又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把苏婉灵逗得乐不可支。 忽然陆小远叫道:“不好,险些忘了一件重要的事!”苏婉灵见他神色庄重,停住了笑,不明所以地望着他。只见陆小远从怀中掏出一把枝叶,叶片甚小,如糖葫芦一般串在枝条上。又找了两块石头,将枝叶放在石头间磨得稀烂,绿色汁水顺着石头流了下来。苏婉灵见他这奇怪的举动,不知他要干什么。 陆小远从短衫下摆撕下一条布来,将那堆叶泥抹在布条上,便来脱苏婉灵的靴子。苏婉灵忙把脚缩回,双颊飞红,惊道:“你、你要干嘛?” 陆小远道:“你的脚踝折了,这是我采的治伤草药,赶快敷上吧,拖得时间久了你的脚就落下病啦!” 苏婉灵坐在草上不动身子,脚踝并不疼痛,跟陆小远说了会儿话,把这件事忘了。这时听陆小远提起,才想到自己脚踝还受着伤。可是要陆小远一个男子脱掉自己的靴子给自己脚上敷药,却羞赧万分,嗫嚅道:“你把草药给我,让我自己来敷吧!” 陆小远把草药递给她,说道:“你能敷上么?” 苏婉灵也不答话,脱去靴子罗袜,露出一段白藕般的纤足,偷偷抬眼看陆小远,见陆小远也在瞧着她,更加害羞,晕生双颊,冲陆小远喊道:“你、你、你快把头扭过去!” 陆小远虽然久历江湖,却极少跟女孩子打过交道,自然不知眼前少女的心思,奇道:“为什么要把头扭过去呀?” 苏婉灵脸红的更厉害了,娇嗔道:“男女授受不亲你不晓得么?不许你看!”见陆小远还要啰嗦,又道:“你还看的话,我要生气啦!” 陆小远只好转过身子,背对苏婉灵,心道:“你现在不是已经生气了吗?”他不知女孩子心中害羞,才要做出这副凶巴巴的模样儿掩饰,只道她已经生气了。 过了好久,苏婉灵也没包扎完,陆小远有些不耐烦,问道:“你包扎好了吗?等你伤好了咱们得赶紧寻个住处啊!”只听苏婉灵在他背后怯生生道:“我不成,还是你….你来帮我吧。” 陆小远回过头去,只见那根布条满是褶皱,草药也掉落不少,依然在苏婉灵手中,便接过布条,说道:“早知这样让我来不就好了吗?干嘛还要自己逞强……” 苏婉灵实在不想听他啰里啰嗦,打断他道:“闭嘴,快给本姑娘包扎!”陆小远见她更加生气,吐了吐舌头,也不多说,轻轻抬起苏婉灵纤足,只觉温玉在手,一颗心不自禁的砰砰乱跳,迟迟动不了手。 苏婉灵等了半天,见他呆呆盯着自己纤足,心中暗骂:真是个呆子。也不敢说话,轻轻咳嗽两声。 陆小远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心中略微安定。将布条自苏婉灵脚腕底下穿过,苏婉灵紧闭双目,不敢去看陆小远,脚腕冰凉凉的,好像许多小虫子在爬,知道陆小远的手指已在自己脚腕上行动,心中一团乱麻,也分不清自己是喜是怒,是忧是惧。 约莫一炷香时间,陆小远包扎妥当,站起身来拍拍手道:”好啦!”苏婉灵缓缓睁开眼睛,看看自己脚腕,果然已经被包扎的完好,心中一喜,伸手支地也要起身,脚腕处却是一疼,”哎呦“一声,重又坐下。 陆小远道:”哪有这么快便好的?老老实实休息一会儿吧!“抬头看看,玉兔东升,说道:”你安心坐着吧,咱们在这里等一等也来得及。“苏婉灵也知道刚才心急,将这些常识忘了,口中仍道:”本姑娘岂有不知。“ 休息了近两个时辰,苏婉灵感觉脚踝已经恢复,站起身来走了几步,果然不再疼痛,赞道:“没想到你呆头呆脑,还有这等本事。” 陆小远双手叉腰,昂然挺立,一脸得意道:“现在知道我的本事大了吧?我可不止这点手艺呢,以后你总会见识到的。”苏婉灵伸出食指刮刮脸,又吐了吐舌头道:“说你胖还喘上了,不害臊。” 天色已晚,二人离桃花渡已经远了,便同骑黑色龙马顺路往南驶去。黑马脚力甚快,过不多时,便到了皖州钟离城。 钟离城近几年先后爆发过旱灾蝗灾和瘟疫,武威帝主姬武奎性暴荒淫,置百姓生死于不顾,虽然大司徒罗引拨放饷银皇粮赈济灾情,又亲临此地主持发放,也是僧多粥少,杯水车薪,短时间内钟离城还是无法摆脱三灾纠缠。 陆小远和苏婉灵踏上这片土地时,只觉眼前景象跟桃花渡天差地别。如果说桃花渡是明眸皓齿温婉细腻的女子,让人赏心悦目,那钟离城就是倒街卧巷、蓬头垢面的乞丐,看到他,你只会感到凄凉和怜悯。 找遍了整个钟离城,只有一家小客栈。这个小客栈看起来灰扑扑的,从头到脚沾满尘土,连招牌都没有。 陆小远耸耸肩:“看来今晚只能住这里了。”苏婉灵皱皱粉鼻,心中老大的不情愿,可是除了这里又没地方去,只好下马,跟陆小远进了店。 店中已有一名客人正端坐桌前,似在用饭,灯光昏暗,隐约看得出此人是位锦服公子。店小二伏在桌上瞌睡,听到门声响动也懒得睁眼。还是陆小远过去推了他一把,才抬起头来招呼二人。 苏婉灵见这小店如此破旧,料定不会有什么珍馐美味,随口点道:“给我们来两碗米饭,随便炒几个菜吧,对了,还要开两间客房。” 店小二笑道:“姑娘,小人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不知您想先听哪一个?” 苏婉灵听他这么说,不禁大感好奇,说道:“坏消息是什么?” 店小二笑道:“本店半个月没开张,除了面条,店里什么吃的也没了,您二位要是不嫌弃,可以来两碗热汤面。” 苏婉灵皱皱眉头,又问道:“好消息又是什么?”店小二依旧满脸笑容说道:“由于没有客人,客房管够,您开多少间都没问题。” 陆小远哈哈一笑,道:“丫头,看来你今晚可以把店里房间睡个遍了。”苏婉灵听到这所谓的“好消息”,真想一拳砸在店小二那张笑容可掬的脸上。目光环视,墙角处结满了蛛网,料想没有客人,伙计懒得打扫,房间未必比这大厅干净,心中不住叫苦。 过一会儿,两碗热汤面上了桌,肚子虽然咕咕叫,苏婉灵也只夹起一根面条,一点一点往嘴里塞。陆小远则是大快朵颐,吃的汤水飞溅。 正吃着饭,猛听得“喀喇”一声,店门被踹开了,走进来几个凶神恶煞的官差。为首官差瓮声瓮气呼喝:“有喘气的没有,出来一个!” 店小二赶忙上前作揖行礼,将众官差请到店内,端茶倒水。交谈了几句才知这几个官差是来收税的。店小二赔笑道:“各位官爷,真是不巧,掌柜的两天前前往皖州骐骥城探亲去了,小人不知银钱放在何处,也做不了主,您几位行行好,宽限几日吧” 为首官差将茶杯猛地一磕,圆睁怪眼,怒道:“人穷奔亲亲不理,鸟饿投林树叶稀,这饿死活人撑死野狗的当儿,探的哪门子亲!不在不要紧,治安税三钱、管理税三钱、修桥补路税四钱半,一共是一两半钱银子,你给老爷想办法。“ 正文 第五章 燕十二 店小二哀求道:“官爷明鉴啊,小店半个月没有客人,店里一文钱也没赚到,小人实在拿不出啊!要不等我们掌柜的回来,我立马通知他,让他亲自送到各位官爷手上?“ 为首官差闻听此言,抬手就是一巴掌将店小二打倒在地:“阎王的请柬好推,衙门的税钱难逃,谁知你那掌柜的是逃了还是死在半路了,他妈的今儿不交税钱,老爷们一把火烧了你的店!“店小二苦苦哀求,为首官差好生不耐烦,举手又要打。 苏婉灵和陆小远见这群官差凶蛮霸道,均感义愤填膺,正要跟官差动手,忽然一只碗甩出,抢先砸到了为首官差脸上,汤碗落地摔成八块,面条糊在为首官差脸上,兀自冒着热气,为首官差被烫的疼痛难忍,杀猪般哇哇大叫起来。 众人眼光齐齐望向汤碗过来的方向,正是先陆小远苏婉灵进店的那人端坐那里。众官差一齐拔出腰刀,厉声喝道:“什么人不知死活,敢来管官府的闲事!“ 那人站起身来,义正词严道:“不平之事天下人管得,你们依仗帝国势力胡作非为、欺压百姓,有朝一日刑法加身,才是真正的不知死活。”他这番话说出来,自有一股威严气度,教人不敢冒犯。众官差被他气势所慑,不敢上前。 为首官差疼得厉害,顾不上听他说话,只是不住命令:“这人偷袭帝国公人,分明是有意谋反,大伙儿上啊,拿下他到城主那里请赏去!” 众官差还未动手,那人冷笑道:“你这话可错了,是你横行霸道在先,燕某看不过去才要动手,岂能说是我意图谋反?” 为首官差怒道“胡说...”他刚要说“胡说八道”,却被那人打断道:“倘若真要公堂对质,照我《武威圣律》来判,燕某最多打上二十板子,而你等欺凌百姓,照律可是要发配的。” 为首官差对《武威圣律》不甚清楚,万没想到此人竟精通法令,反倒愣住了。愣了一会儿,想到他或许只是在诈自己,喝道:“你蓄意谋反,还敢在此巧言令色,企图蒙蔽老爷们,真是岂有此理!”说着拔刀砍向那人,那几名官差见头领动手,也纷纷上前围攻。 苏婉灵和陆小远见他痛斥恶吏,心中既感痛快又是佩服,眼见众人围攻,担心此人不济,便一齐上前帮手。 苏婉灵对付几名官差自然游刃有余,右手一招,数百朵花瓣凝聚,数招间便把为首官差和四名官差打倒在地,动弹不得。她知道陆小远不会武功,见陆小远被两名官差逼得险象环生,便要帮忙。陆小远却笑道:“丫头,给你瞧瞧我的绝技。” 说罢退后一步,阔剑直刺一名官差,那人侧身闪避,阔剑转而刺向另一名官差,这人举刀招架。 苏婉灵在旁观战,他这一招分明是桃花渡群贤至使过的,知道接下来便是撤剑倒纵,这不过是虚招而已,又算什么绝技了? 岂知陆小远这次并未撤剑,阔剑斜走,绕着刀刃连划五个圈子,每个圈子都包含一道攻势,那官差挡住四次攻势,第五次攻势却没挡住,手肘弯处中剑,腰刀落地。旁边官差见状有些慌乱,陆小远乘机又是一剑刺在他大腿上,这官差也跌倒在地。 陆小远收剑回鞘,得意洋洋道:“怎么样,本大侠这两招厉害吧?”苏婉灵这才知道他拖到此刻才出手,不过为了让自己看到他的“绝技”而已,哭笑不得。 这时那人走近前来,笑道:“今日多亏二位相助,为燕某解围,否则燕某可就糟啦。在此谢过。” 此人二十来岁,锦服华裳,公子打扮,身材较同龄人魁梧,虽不及那群官差高大,顾盼之际虎视龙姿,偶尔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令人不敢逼视。 陆小远道:“公子太客气,扶危济困是我辈侠义之人应做的,你实力不济,却能在刚才挺身而出,痛斥恶官,我们很佩服你。” 那公子道:“在下姓燕,草字十二。请教二位尊姓大名。”二人也报了名字。苏婉灵奇道:“我看公子言谈举止,不是富豪家的少爷便是官宦之后,怎地起这么个草率名字?你父母也太不把你当回事了。”她涉世未深,有什么便说什么,不知措辞。 燕十二尚未回答,陆小远不悦道:“人家起什么名字是人家的事,你怎能随意评论,多没礼貌啊!”向燕十二道:“公子别生气,她乱说的。” 苏婉灵不服气道:“谁乱说了,名字不好说说怎么了,我又没嘲笑他的意思。” 燕十二笑道:“二位莫吵,苏姑娘快人快语,燕某怎会生气。当年家父白手起家,年轻时一直在乡下打柴为生,娶我母亲后生下燕某,二老并无多少文采,因燕某八月十二出生,便起名燕十二。燕某四岁时家父迫于生计外出闯荡,也是上天怜悯,让家父发了笔小财,他在燕州买了宅子,这才将我和母亲接到城中居住,过了十几年的富豪日子。” 苏婉灵道:“原来如此。”陆小远瞧了瞧众官差,愤愤道:”这些狗官欺压百姓,贪赃枉法,实在可恶的很,咱们决不能轻易放过他们,让我再好好教训他们一顿!”说罢挽起袖子,大有跃跃欲试之意。 众官差赶紧跪到地上,一个劲儿磕头求饶,顷刻间”少侠“、”英雄好汉“、“大慈大悲大侠客”许多顶高帽子戴到了陆小远头上。 苏婉灵对这些官差横行霸道的鹰犬模样也厌恶的很,同意了陆小远的提议,燕十二却阻止道:”陆兄弟慢动手,这些人虽然凶横,他们所收税银每一项每一款均合帝国法度,并未横征暴敛,贪赃枉法。二位既然教训过他们,就算了吧。“ 苏婉灵和陆小远听他这么说,倒颇出意料之外,见燕十二器宇轩昂,不致于为了几个官差出言欺人,也就不打算再跟众官差为难。 陆小远恶言恶气道:“今日瞧在燕公子面子上,饶过你们,你们以后要对百姓和气一点儿,要是小爷知道你们死性不改,便是在千里之外,也得赶到这里取你们的项上人头,知道了吗?”说罢拔出青铜剑作势欲劈,大有“磨刀霍霍”之意。 众官差见他不追究,忙不迭磕头应承。陆小远既已吓住他们,也就放他们离开了。苏婉灵在旁边瞧着陆小远凶神恶煞恫吓这些恶官,颇感“恶人自有恶人磨”。伙计见他们赶走官差,对苏婉灵和陆小远连连道谢。 燕十二笑道:“陆兄弟嫉恶如仇,刚才训斥这群恶人时,真是威风凛凛,正气凛然啊!” 陆小远笑道:”公子太过奖了,我只是装模作样吓吓他们罢了,真要让我跟他们动手,没有丫头相助,我又岂是对手。“ 燕十二道:“我比你们大不了几岁,不用称我公子,若不嫌弃,咱们就兄弟相称吧!” 陆小远见他气度非凡,为人正直,很乐意跟他结交,当下抱拳道:“燕大哥。” 苏婉灵道:“咱们在这荒凉小城相遇,真可说是缘分了。” 燕十二哈哈大笑道:“跟二位在此相遇,确是莫大缘分,既如此,可否将在下的黑龙马还回来?只盼着二位手下留情,没将它杀掉烤了肉吃。” 这句话宛若晴天霹雳,苏婉灵和陆小远均大吃一惊,异口同声道:“那黑马是你的?” 燕十二道:“马颈上系着三只銮铃,中间銮铃上刻着一只小鼎,燕某说的可对?” 二人虽然骑了黑色龙马半日,只是听得铃声清脆,却没留意龙马脖上銮铃模样。灵同时跑了出去,端起黑马脖颈处三只銮铃看:中间銮铃上刻得正是一只三足小鼎。 走进店去,正如小偷遇到赃主,二人十分尴尬。陆小远向燕十二道歉:“燕大哥,实在对不住,当时事态紧急,我俩不打招呼便....” 燕十二打断道:“陆兄弟不必解释,在下在楼上瞧得明白,二位被番僧追赶,走投无路之下骑了墨麒麟逃命,并非见利忘义,顺手牵羊之辈。” 苏婉灵奇道:“你亲眼看着我俩骑了你的马,为什么不加阻拦?”要知墨麒麟生性灵异,主人但有命令,无不服从,燕十二倘若出声阻止,墨麒麟又岂能载着二人逃走? 燕十二笑道:“在下瞧着二位身手可远不如那三个番僧,若不骑马逃走,那三僧心狠手辣,二位落在他们手里势必大吃苦头。倘若为了一匹马害了二位,在下心中岂不有愧?” 陆小远问道:“可是咱们素不相识,日后见面机会极为渺茫,你这马让我们骑了去,岂不是九成回不来了?” 燕十二道:“一匹马能救两人,很划算啊。纵然墨麒麟回不来,也没什么惋惜了。况且跟二位再次相遇,这马不是又回来了吗?。”他口中说的轻松,其实龙马昂贵罕见,墨麒麟又是龙马中的极品,纵不价值连城,也值万两金银,苏婉灵和陆小远对他既感激又钦佩。 正文 第六章 以寡敌众 燕十二在桃花渡丢了龙马,又不想这么快回家,便让书童翼翔骑马回去求援,自己则随意在江南游荡,遇上一群西域驼队商人,便跟他们一同行进。 驼队商人们所骑的金睛五云驼虽不如墨麒麟来去如风,耐力却足,行了近七个时辰,夜晚到了钟离城。燕十二见天色已晚,便到钟离城休息。驼队商人夜前需要将货物送到约定地点,便不停留,与燕十二作别后,继续向南行进。燕十二正因留在此地,才寻回了自己的墨麒麟。 正说话间,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声音大约百十人。脚步声停,一个粗豪的声音道:“里面的反贼,官爷们缉捕你们来了,识相的赶紧出来,如若不然,老子放火烧店了!” 店中五人顺着窗户门缝往外看,街道被火把照的亮如白昼,一百多名官差将客栈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前面几个官差正围着客栈堆柴禾,准备放火。 伙计吓得面如土色,向三人哀求道:“小店小本经营,经不起这么折腾。各位英雄高抬贵手,千万别跟他们对着干啊。” 苏婉灵怒道:“你的意思是要我们束手就擒了?刚才还对我们千恩万谢,转眼就过河拆桥,真没良心。”陆小远轻蔑道:“我们不会赖着不走的,用不着你赶我们。” 伙计被他俩一通抢白,自知刚才情急之下所言太过自私,默不作声。 燕十二道:“他们老百姓不过混口饭吃,怕咱们断了他们的活路,咱们出去就是,二位不必生气。”转身向伙计道:“你放心,我们尽量远离你的客栈,保证你不受损失。” 伙计羞愧不已,低声道:“谢谢。” 燕十二沉吟道:“门外有一百多人,咱们三个跟他们打起来,又会招来更多人,是说什么也逃不掉的。” 陆小远道:“既然逃不掉,那就跟他们大战一场,把他们杀个落花流水!”拔剑出鞘,凌空劈斩了几下。苏婉灵也点头同意。 燕十二心道:“这人武功不济,倒是天不怕地不怕,比那些养尊处优的官老爷、膏粱子弟强上太多了。”微微一笑,随即沉吟道:“现今之计,唯有硬闯出城了。咱们三人只有一匹马,倒是难为得很。” 苏婉灵道:“我会御风术,你和呆子骑马便是,我能追得上你们。”御风术是一种极为常见的身法武技,各门各派的御风术各所不同,特色各异,不过都有一个特点:行动如风。 陆小远奇道:“你还会御风术啊?我怎么不晓得?” 苏婉灵白他一眼,道:“咱们才认识一天而已,你不知道有什么稀奇?” 燕十二自怀中掏出一颗烟火弹,道:“我把它扔出去,咱们就往外冲。”一拔弦,打开店门,将烟火弹掷出。烟火弹刚一落地,火光迸现,一大片浓烟弥漫开来。 众官差吆喝声中,三人飞奔出去,陆小远和燕十二骑马,苏婉灵使出御风术,按照先前看好的方向疾驰而去。 墨麒麟速度虽快,苏婉灵御风术一经施展,倒也未被落下多少。穿过几条巷子,燕十二回头对陆小远道:“过了前面城门,咱们就出城了。” 刚到城门不远处,城墙上便火把四起,高高矮矮站满了劲装武士,城门外也涌进二三百名武士,将城门堵得严严实实,上下加起来约有五百多人。 城墙上正对着三人的是个中年男子,一丛稀疏胡须长长垂胸,面色冷峻,正是钟离城城主,拓跋扈。身旁几人服饰与众武士不同,当是队长头领一类人物。 拓跋扈冷笑道:“乱臣贼子,殴打帝国官差,还想逃之夭夭?我劝你们束手就擒,免得动起手来有所死伤。” 燕十二高声道:“这位老爷,我等无心造反,只是见那几个官差欺凌百姓,才出手拦阻,望官爷行个方便,放我们出城。” 拓跋扈道:“凭你一句话就让我放你们出城,本官威严何在,帝国威严何在?少啰嗦,我再问你们一句,降是不降?” 陆小远见他油盐不进,也不跟他讲道理,笑道:“山羊胡子,你想让我们投降,真是做你的清秋大梦。你手下武士有多少算多少,就是一起上,我们三个也尽能杀的干净。”他想先出大言吓住拓跋扈,让他对自己三人有所顾忌,自己三人再想法逃走。 拓跋扈怒道:“好大的口气,那就让本官看看你们到底有什能耐,飞鹰队,准备放箭!”一声令下,城上城下齐刷刷走出一百名盔带长翎的武士,手持劲弓,背后一壶狼牙雕翎箭,又是齐刷刷掣箭拉弓。 随着拓跋扈一声“放箭”,箭矢如蝗般射向四人,密密麻麻铺天盖地而来。苏婉灵道:“到我身后!”燕十二和陆小远一齐躲到她身后,苏婉灵运起万朵蓍灵诀,花瓣锦簇,盘成一只花盾。 箭矢来势虽然迅疾,射在花盾上,却伤不了花瓣分毫,都被花盾挡在外面。陆小远在苏婉灵身后赞道:“丫头,真有你的!” 万箭齐发之后,又一只利箭射来,这只箭与刚才的飞箭不同,飞射之时风声大作,箭身隐隐附有一股紫气。射在花盾上,几朵花登时破碎,好在花盾抵消了利箭不少劲力,利箭穿过花盾后便掉落在地。 跟着又是一只利箭射向花盾的破孔。这两只箭都是拓跋扈所射。他看出苏婉灵的防御功法高明,寻常弓箭伤不到她,便在拉弓时将真气附到箭上射出。 苏婉灵将花盾一抬,利箭再次被花朵挡住,射穿花盾,掉落在地,这一来花盾就有了两个破孔。跟着却是连珠三箭射来,拓跋扈要苏婉灵无法躲闪。 眼看利箭要射中花盾,突然一道金光自苏婉灵身后发出,将连珠三箭罩住,三只利箭偏离了方向,顺着金光而去。 苏婉灵和陆小远回头,只见一只三足小鼎浮在半空,燕十二正在念动口诀,催动小鼎,冰盘大小的鼎口发出耀眼金光,自然是这金光摄去了拓跋扈的真气箭。 陆小远道:“这是什么宝贝?这么好玩,还能吸东西?” 话音刚落,又是三箭连珠,射向三人。三足小鼎金光大作,再次将连珠三箭摄入鼎中,六只箭被摄进,鼎中却空无一物。 苏婉灵见三足小鼎黄铜质地,造型古朴,鼎上花纹万字符文居多,心念一动,叫道:“轮回鼎!” 燕十二见苏婉灵识得此物,微笑道:“苏姑娘眼光锐利,佩服佩服。” 武者所使用的兵器分作“天地玄黄”四个位阶,天位、地位、玄位的兵器都由含有天然灵力的材料炼制而成,炼制过程中辅以特异炼制之术,甚至炼制的炉鼎也有严格要求,炼出的兵器才具备不同寻常的神威。黄位兵器则是寻常兵器,帝国武士、军队,小规模山寨兵丁、最低级的江湖游侠才会使用。 轮回鼎乃佛觉寺三宝之一,是三百多年前的佛家高僧航德大师花费十数年光阴炼制而成,可谓武道至宝,江湖人士口口流传此宝一直收在当今正道第一大派,禅宗僧觉寺内,却不想今日竟会出现在燕十二这世家公子手中。佛觉寺三宝都能与天阶神器相媲美,燕十二修为虽然不强,发挥出天阶法宝的十分之一威力也足以克制区区的真气箭了。 拓跋扈可不认得此宝,见接连六只利箭也伤不到他们,右手一挥,命令道:“飞豹队,准备动手!” 飞鹰队后退,飞豹队上前,五十多名飞豹队武士均是彪形大汉,赤裸上身,磐石般坚硬的肌肉上纹着青色豹头,手中清一色乌金长枪,胯下坐骑豹身鹰翼,身形纤瘦,四肢却肌肉虬结,正是武威帝国骑兵中最常见的九天翼豹。 城主拓跋扈一声令下,飞豹士兵一半径直冲向四人,一半催动翼豹,展翅飞起七尺,化弧形自两翼攻向四人。无论直冲还是飞击,动作迅猛干净,无半点拖泥带水之处,真如雄鹰捉兔,饿虎扑羊。 燕十二见这群武士彪悍勇武,激起好战之心,收鼎入怀,豪气万丈:“来得好!苏姑娘,陆兄弟,咱们放手大战一场吧!” 苏婉灵疑惑道:“这轮回鼎不止能吸收兵器,定人身形、伤人杀人,乃至移山填海,均能做到,可谓神威滔天,你怎么不用了?” 燕十二哈哈笑道:“这可见笑了。燕某学艺不精,只学会拿这小鼎吸收暗器弓箭,可不会用它定人伤人,移山填海,更是别想。” 苏婉灵郁闷道:“那你还高兴什么。” 燕十二道:“这是我头次使用此鼎,想不到有这般好处,真是意外之喜!” 苏婉灵好似伯乐遇到千里马驮草料,忽然心疼起那轮回鼎来。见众飞豹队众武士攻到,无暇多想,道:“一起上吧!” 燕十二自腰间取下一根三寸长的黄金小棍,迎风一抖,化作一只一丈长的黄金长枪,枪头锋利,枪身金光闪闪,肃杀之中带几分豪奢之气。 陆小远笑道:“想不到燕大哥身上带了这么多宝贝,怪不得你的墨麒麟说舍就舍了,原来是财大气粗啊!” 燕十二道:“陆兄弟见笑了。”说罢长枪挽个枪花,金光闪动,大喝一声“苍龙凌日!”长枪突袭,枪头刺到一名武士身前,这武士举枪挡住。 蓦地黄金枪头金芒闪烁,发出四道金光,射向这武士身后四名武士,四名武士猝不及防,被金光击中,摔下飞豹。 四道金光各自再次分出四道金光,射向旁边十六人,这两次金光散射、伤敌一气呵成,十六人也来不及防备,被金光击中后却并未摔落,只是一阵剧痛。 苏婉灵和陆小远见他与正面武士对敌,一左一右攻向两翼武士。 燕十二虽然步战,却丝毫不输于骑兵,黄金枪头到处,飞豹武士无不见血,没一人近得他身。黑夜中金光舞动,好似一条长龙在众武士间游走。 苏婉灵的御风术极为高明,速度毫不亚于九天翼豹,她身在半空,飘忽来去,缤纷花朵交错纵横,变化万千。众武士虽然骑术精湛,毕竟不能如身使臂般操纵翼豹,反被苏婉灵绕的晕头转向。 正文 第七章 吐志 陆小远可就没他俩这般潇洒从容了,他武功本来就低,又没半分真气修为,当先两名飞豹队武士见他奔来,居高临下长枪刺落,陆小远慌忙躲闪,又拆了几招,其余十几名武士见这少年武功低微,只留两个同伴在此,转而协助旁人去了。 燕十二和苏婉灵见敌人增多,陆小远又被两名敌人逼得手慌足乱,齐声叫道:“陆兄弟(呆子),你还支持得住么?” 陆小远数招使完,就有点黔驴技穷之意了,但他发现以这几招应付两武士倒也不易落败,心念一动,又将这几招从头使起。高声叫道:“我顶得住,你们顾好自己吧!” 说话分心,一名武士长枪迎面刺来,陆小远虽然闪得快,胸口还是被划了一道口子,鲜血长流,忍不住哇一声大叫。 苏婉灵听到陆小远叫声,知道他有危险,手镯上的蓝色宝石发出两道雷光,顺着花鞭飞速延伸,与花鞭混在一起,花鞭鞭身雷光隐隐。皓腕一抖,花鞭向上盘旋而去,一道雷电射向天空。 她这手镯是父亲炼制的配饰,将星辰之精融汇其中,灵力强大,能显著增强武技的威力,在地阶配饰中算得上乘。两名飞豹队武士头顶大片雷光闪动,两只雷团降下,二人躲闪不及,被蓄有星辰之力的雷团劈中,摔下飞豹,周身麻痹。 与此同时燕十二头不回身不转,黄金枪“神龙摆尾”倒甩过来,如生了眼睛般砸在两头翼豹脑门上,翼豹皮坚骨硬,不至于受伤,却吃痛不过,长吼一声,向城中逃窜而去。 陆小远见他二人举手投足便替自己料理了对手,既惊且喜。绕到众武士身后偷袭,众武士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少人被陆小远刺中腿脚,行动不便,被燕十二的黄金长枪刺倒。 拓跋扈望着下方三人在数百人中冲刺纵横,暗中奇怪:那位公子的小鼎是一件罕见的天阶兵器,那姑娘的手镯也是地阶配饰,玄黄二阶的兵器最为常见,地阶兵器珍贵无比了,天阶兵器在整个神州大陆都是屈指可数,只有十来件。如此看来,这三人来头绝不会小。又想到当今政局动荡,国事混乱,英雄豪杰大都伏于草野,伺机欲夺取帝国权柄,不由得忧心忡忡。 苏婉灵见飞豹队众武士虽已不足惧,但城墙上拓跋扈虎视眈眈,又有众多高手、武士在旁待战,自己三人无论如何对付不了几百人,叫道:“燕大哥,呆子,咱们得想个法子逃走!” 燕十二打得痛快,有些不愿意离开,道:“这么多人,怎么走?”说着金枪摆动,绕过一杆乌金长枪,刺在一名武士左肋,将他硬生生自翼豹上推落。 苏婉灵叫道:“咱们乘你的墨麒麟飞过城墙去!”见燕十二不做逃跑准备,反而往人多的地方冲去,又好气又好笑,叫道:“燕大哥,再打下去就逃不掉啦!”花鞭一抖,绕过燕十二,在他面前闪过。 燕十二眼前一花,这才停手,愕然道:“墨麒麟?它有这般骁勇么?” 苏婉灵道:“龙马生有龙性,自能飞腾,虽然不能如龙族一样腾云驾雾,飞过这座二丈城墙应该不成问题。” 陆小远牵过墨麒麟,燕十二金枪横扫,逼开身周武士,飞身上马,将陆小远拉上马,轻抚马鬃,笑道:“墨麒麟呀墨麒麟,养马千日用在一时,今日燕某危险,就看你能不能飞越城墙为我等开出一条生路了!” 墨麒麟懂得主人意思,低头绷身,前蹄踢踏两下,一声长嘶,,竟飞起三丈高,如黑夜中的精灵,跨越了城墙。落到城外地面,低鸣一声,似是向燕十二邀功。 苏婉灵见二人逃出,笑道:“拓跋城主,有劳你兴师动众了,夜深露寒,你们赶快回去休息吧,我们走啦!”说着施展御风术,飘身而起,裙裾摆动,姿态优雅,在城上众人惊异艳羡目光中,也飞过城墙,落到城外。 拓跋扈身旁一名队长问道:“咱们追不追?”拓跋扈冷哼一声:“换作是你能越得过这座城墙么?乌龟逐兔,不知所谓!”那队长被他训斥,不敢稍露不满之意,默默退下。 燕十二和陆小远骑出一程,便停下等苏婉灵。过不一会儿,苏婉灵追上,燕十二笑道:“今日要不是苏姑娘提点,燕某还真不知墨麒麟能一飞三丈高呢,以前只把它当作坐骑,看来以后得多多善用才是!”墨麒麟打个响鼻,似有拨开乌云见青天之意。 苏婉灵心道:“佛家的无上神器都被你当作储物袋使,你还有什么做不出来。”口称客气,又问道:“现在夜深人静,咱们在哪休息呀?” 陆小远道:“既然无处安身,咱们就在荒郊野外休息吧!” 燕十二皱眉道:“荒郊野外?夜里天凉,如何睡得了?” 陆小远道:“我闯荡江湖的时候,经常因为没钱睡在荒郊野外,这时候是暮春,找个避风的地方就能睡觉。” 苏婉灵问道:“你没有家,没有父母吗?” 陆小远笑道:“我爹我娘早就驾鹤西去了,呵呵,他俩团聚,把我留在这世上受苦。”笑声中充满有苦涩之意。 燕十二问道:“秋冬时候天寒地冻,你怎么在野外睡?” 陆小远道:“找些木板,枯草,临时搭建一只小屋子,也就睡了。有一次,我没找到住宿的地方,就将一户人家门口的一摞木板不告而取了,靠着树搭了一只小屋,塞满枯草,睡在里面。岂知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喀喇喇一阵响声,木屋却给人拆了,我被一只大手揪了出来,原来是木板的主人找来了,见我是个孩子,只是骂了我一通,把木板带走了。” “我生气的很,就在他家附近逗留了好多天,趁着没人时在他家门前留下黄白之物,嘻嘻,打破他家的窗户,最有意思的是,他家腌了咸鸭蛋,我偷偷撒了一泡尿在里面,他俩吃午饭的时候一边砸着蛋黄,还一边说鸭蛋香呢!哈哈哈。” 苏婉灵和燕十二虽觉此事可笑,想想陆小远一个十多岁的少年无家可归,风餐露宿的情形,凄凉之意很快将笑意淹没了。 陆小远指着路旁树林道:“那片树林茂密得很,在里面睡觉应该不会冷的。怎样?” 燕十二道:“陆兄弟既有此意,燕某也无二话。” 陆小远又问道:“丫头,你呢?”苏婉灵有些怕黑,颇感为难,见燕十二也同意,不想在二人面前丢面子,便壮着胆子答应了。 冷月照人,清风拂面,斑驳陆离的光影照在树枝上的三人身上,加上林野间虫鸣声音不绝于耳,也不容易睡着。 陆小远百无聊赖之下,轻声问道:“燕大哥,丫头,你们睡了吗?” 对面树上传来苏婉灵清越的声音道:“睡着了还能理你吗?”燕十二也没睡着,应了一声。 陆小远隔了半晌,问道:“丫头,你刚才在钟离城救我的时候,降下雷电攻击两名武士,那是什么法术?” 苏婉灵道:“那是雷星陨,我家传的武技之一。” 陆小远又问道:“燕大哥你的枪法招式既快,威力又大,那又是什么功夫?” 燕十二笑道:“那是金龙裂日枪法。” 陆小远略带试探性地问道:“你俩能不能教我一些武技?” 苏婉灵奇道:“你干么要学这些?” 陆小远道:“我一直想练武,成为一名厉害的大侠,斩妖除魔,神气得很,既能保护黎民苍生,还能逍遥自在,名山大川随意游览,多好啊!” 苏婉灵道:“你以为随便修炼一下就能斩妖除魔?我修炼御风术就修炼了八年之久呢,现在也不过中流水平,你要是学了些微末武技,别说斩妖除魔了,能在江湖上生存下去都难得很。” 陆小远见过苏婉灵的御风术,短距离之内毫不亚于墨麒麟,没想到这才是中等水平,而且修炼了八年之久,呆了半晌,长叹一气,显是失落无比。 苏婉灵道:“不过呢...”“不过怎样?”陆小远知道事情尚有转机,又见到了希望。 “你要是真想学,本姑娘倒乐意教你几手,免得你跟人打架时打不过人家,被人揍得鼻青脸肿,嘻嘻。” “........” “陆兄弟,你想修练武技,燕某愿意教你。只是燕某所学的枪法与寻常武技不同,是我师父特意为我创的,你学了用处也不大。” “特意为你创的?有什么不一样么?” “燕某日后想要征战沙场,破阵杀敌,这套金龙裂日枪法在战阵中威力不小,用于斩妖除魔、武者之间的打斗,就没什么大用了。”陆小远想想刚才大战之时,燕十二的金龙枪头金芒竟能散射,接连传递击伤敌人,确实在群战之际用处比较大。 苏婉灵道:“现在天下一统,哪有征战沙场,破阵杀敌的机会?” 燕十二道:”天下大乱,只在转瞬。当今武威帝主残暴荒淫,昏庸无道,搅得天怒人怨,各州诸侯和草野英雄莫不厉兵秣马,只待有人振臂一呼,便要开始群雄逐鹿了。” 陆小远想想自己这几年游历江湖,看到的民间、官场情形,对燕十二所言心有戚戚。点头道:“我曾见过百姓流离失所,困苦不堪,可武威帝主还到处抓人修建宫殿、大兴土木,那些不服从他的人,敢于说真话的人,都被他施以严酷刑罚,折磨至死,就凭这些,我也感觉武威国运确实快到头了。” 燕十二拍手道:“照啊,大司徒罗引曾上书姬武奎,详细说明了当今帝国六大祸患,其中有言:城郭沟池不可守而治宫室,一患也;君修法讨臣民,臣民慑而不敢拂,四患也;畜种栗菽不足以食之,地不立,用不节,六患也。陆兄弟虽然不居庙堂,却能看出帝国三大祸患,当真见识不凡。” 他说的“一患、四患”陆小远都听不懂,最后的话却听得明白,是在夸奖自己,陆小远不免心生得意之情。 燕十二又道:“黄锺毁弃,瓦釜雷鸣,赏赐无能之人,士流于山野,二患也。罗引倒是一位不可多得的治世奇人,洞烛幽晦,六韬均通,可惜姬武奎知其贤而不用,对他的话不放在心上,把个大好江山弄得乌烟瘴气。那拓跋扈忠心耿耿,又富于计谋,却在这荒凉小城之中统领鼠辈,不得施展才能,真是可惜。” 苏婉灵和陆小远对他所谈论的政事、用人之策均不通晓,也接不上话。陆小远问道:“燕大哥是想投身行伍,战场杀敌,做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么?” “非也。” 苏婉灵道:“那就是辅佐明君,决胜千里之外,封侯割地,博个青史留名咯。” “非也。” “那你到底要干嘛?开国称帝,重整十三州么?” 燕十二心头一震,高声道:“执玉斧于庙堂,行治世济万民。”这番话在他心中藏了多年,今日荒郊野外,面对两个热血的同龄人,一口气吐露出来,只觉心中闷气荡然无存,豪气顿生,天地风云,都随他变了颜色。 正文 第八章 帝都 次日尚未日出,苏婉灵便醒了,刚伸个懒腰,肚子就“咕咕”叫了两声,见燕十二和陆小远都不在,四下张望,发现燕十二正在不远处,跳下树去叫道:“燕大哥,你醒的好早啊。” 燕十二回头笑道:“我是被饿醒的,昨晚吃的不多,一大早想找些吃的。可这里是荒郊野外,什么也没有,看来只能饿肚子了。” 苏婉灵失望之情溢于言表,苦着脸道:“早知如此,昨晚我就多吃几碗面条了,现在连面汤也喝不上了。”忽然问道:“那呆子哪儿去了?” 燕十二也不知道,一愣的功夫,只听不远处陆小远叫道:“开饭啦!”手提一串金黄色烤鱼向他们走来。 苏婉灵和燕十二见到陆小远,准确说是看到陆小远手中的烤鱼,如同见到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盯着金灿灿的烤鱼,目光怎么也挪不开。 陆小远走到他俩身前,见二人死死盯着自己手中烤鱼,口水将要顺着嘴角留下来,感到好笑,拿烤鱼在他俩眼前一晃:”你们光看能看得饱么?“将烤鱼分给二人。 金黄色烤鱼一到手中,炙热自手心传遍全身,香味扑鼻而来,二人轻轻在鱼身上一咬,只觉满口溢香,焦脆的外皮和娇嫩的鱼肉混在口中,美味无比,不约而同狼吞虎咽起来。 苏婉灵啃着烤鱼扫一眼陆小远,含糊不清道:“呆子,你怎么不吃呀?” 燕十二想到陆小远可能把烤鱼都分给他们,自己还空着肚子,颇觉抱歉,递了一条烤鱼给陆小远,陆小远摇手笑道:“不必了,我刚才边烤边吃,已经吃够了。” 苏婉灵道:”早知你烤的鱼这般好吃,昨晚何必吃面,以后我天天都要吃。“ 苏婉灵和燕十二吃完烤鱼,坐在地上休息,陆小远笑嘻嘻凑到苏婉灵面前,道:”丫头,你吃的可好?“苏婉灵瞧着他鬼鬼祟祟的样子,脑海中忽然涌出”贼眉鼠眼“这个词来,警惕道:”怎么?你在打什么坏主意?“ 陆小远笑道:”你忘啦?昨晚你答应我,要教我几门武功。“ 苏婉灵一听是这事,顿时释然,道:”那有什么,我现在就可以教你几招啊!”说罢站起身来,拍拍双手,问道:”你要学什么武功?“ 陆小远见她肯教,心中大喜,反问道:”你都会什么武功?“ 苏婉灵道:”我的武功都是家传的,嗯....我先给你演示“雷星陨”吧!”真气凝于双掌,经脉转换,白玉般的手掌雷光涌动,“噼里啪啦”声音响起,她娇叱一声,飞身而起,身姿曼妙,宛若黄莺穿于柳间,双掌一合,雷光更加猛烈,忽然倒转身子,流星般坠下,遍地流光。 她没发动星辰手镯的灵力辅助,因此威力有限,即便如此,还是把陆小远惊得合不上口,定了定神,赞道:”好厉害,你还会什么?“ 苏婉灵道:“我再给你演示“大火流“。”双手翻转,一只小小火苗在纤指间穿梭,随着她真气加剧,火苗不断长大,最后变成蹴鞠大小。苏婉灵腿脚不动,却贴地滑行,粉衫绿裙迎风而飘,娇美动人。滑出二丈之后,左右手先后挥出,两只大火球在半空燃烧片刻,爆裂开来,火花四溅。 陆小远拍手赞道:”这个可更厉害了,再来一个!“ 苏婉灵被他赞的很有成就感,笑道:”再看我目前学会的最高深的武技,万朵蓍灵诀!”真气流转,双手一分,千万奇异花朵散于空中,苏婉灵手指作兰花状,纤腰微转,五颜六色的花瓣绕着苏婉灵身体飞速旋转,苏婉灵如花中仙子般,娇喝一声:”散!“ 花瓣向四周激射而出,陆小远见花瓣力道极强,飞刀般射向自己,只怕会将自己身体割成两半,躲闪不及,缩成一团,吓得哇哇大叫。过了一会儿却安然无恙,听到苏婉灵笑道:”呆子,你睁眼看看。“ 陆小远慢慢睁开眼睛,见花瓣不知如何又聚到了苏婉灵手中,凝成一股花鞭,色彩缤纷的花鞭在空中飘摆转动,有趣之极。燕十二在旁见她这门武技赏心悦目,威力也不小,更妙的是能控制花瓣行迹,虽然苏婉灵在这一点上有些生涩、不自然,还是拍手大加赞叹。 陆小远还没看够,继续怂恿道:”你瞧,燕大哥都说你这一手厉害,还有没有更厉害的武功了?“ 苏婉灵又演示了”烈焰焚天“、”清流涌“、“凝冰决”几门功法,真气有些不足,见陆小远还要自己演示,气道:“你当是看杂耍呢?是不是觉得不用给钱就索性看个没完没了?本姑娘演示了这么多,你到底学哪个?“ 陆小远道:”我看你刚才控制那群花瓣舞来舞去的挺有意思,可我是日后要做天下第一的武道大侠,怎能学这女孩子的玩意儿呢?这样吧,你先教我最简单的武技吧!“ 苏婉灵当下将“雷星陨”的运气之法传给了陆小远。雷星陨是最简单的武技,极易学会,陆小远照苏婉灵所讲缓缓运气,忽然道:“为什么我体内没有真气?“ 这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在苏婉灵耳边如炸雷响起,苏婉灵一脸不可思议的神色,惊道:“你说什么!?你此前没修炼过真气么?“ 陆小远茫然道:“我这是第一次学这等奇妙的功法,之前只是想学,可是没人教我。”武道最重要的便是真气,各种战斗、防御、身法武技、加持功法均须以真气为基础才能发动,各大门派的练气功法也各有不同,陆小远既未修炼真气,自然难以施展雷星陨。 苏婉灵倒吸一口凉气,怒道:“你体内既无真气,干嘛还要让我教你武功?你是在耍我呢吧?”她见陆小远一心想学武功,便忘了真气修为这茬,此刻陆小远提出,想到自己费了这么大力气全属无用,怎能让她不气恼? 陆小远见她俏脸通红,银牙紧咬,似乎要吃掉自己,心中打了个突,赔笑道:“丫头,你、你、你别生气,有话好说,我都说了之前对武道修炼之事一无所知,又怎么知学习武技前还要修炼什么真气?” 苏婉灵心想也是,此事倒要怪自己考虑不周。叹了一口气,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练气功法的最初阶段倒容易修练,越往后越难练,这是要伴随你一辈子的。我的练气功法自成一家,反正修炼真气也不急于一时,你以后想清楚再决定要学哪门哪派的练气功法吧。” 陆小远自无异议,就此作罢。 又歇了一会儿,燕十二问起陆小远和苏婉灵的下一步打算,得知两人随意游历,燕十二建议道:“往东南一百五十里就到苏州圣王城了,那是武威帝国的帝都所在,繁华热闹,八荒四海的珍宝、稀奇之物均能见到,二位可有兴趣到帝都一游?” 苏婉灵心念一动,沉吟片刻,道:“左右无事,咱们就去帝都瞧瞧吧!”陆小远见苏婉灵同意,也答应了。 马行沓沓,两天后到了圣王城。此时日落西山,三人在北城神策门外观看,武威皇都果然气势不同凡响:城墙极高,构建城墙的每一块砖都有半人宽、一人长,整座城楼造型古朴,浑然一体,在夕阳照射下金碧辉煌,传说中的南天门估计也就这样了。城门也好几丈高,以巨大铁链拴住控制开闭。门上刻着火焰图案,似在燃烧。 镇守城门的军士均金盔金甲,手执长枪,腰挎宝刀,雄赳赳气昂昂,威武不凡。 忽然城楼顶端一阵长鸣,三人抬头,只见顶端飞舞着一只通体皎蓝的凤凰,双翼张开,三四丈长,扇动时有丝丝冷气放出,身体如一只巨型帆船,正是北极幽寂冰窟的冰晶白凤。圣王城四座城门有四大瑞兽,东门是九渊之蛟,西门是雷天灵鳌,南门是火麒麟,北门便是这冰晶白凤。 四只瑞兽是百年前的帝国御兽大师烈山元让东下东海群岛中央九渊,西达西域九天怒雷峰,南访南疆麒麟洞、北至北极幽寂冰窟收伏而得,安置于四座城门,宣扬国威。后来烈山元让辞世,武威帝主将其御兽法宝通灵骨笛放于圣王城中央的神皇殿中,四大瑞兽受到骨笛控制,才不致于离开或是作乱。 三人进了城,只见街道上热闹非凡,杂耍的、卖艺的、买卖的比比皆是,来往行人熙熙攘攘,讨价还价、招揽客人之声不绝于耳。三人先去找了一家客栈,叫伙计把马喂了,又开了房间,要了饭菜。 帝都的饭菜样式精美,又美味无比,可谓色香味俱全,三人吃过饭菜,苏婉灵声称要跟陆小远出去逛一逛,要燕十二自己游览,燕十二盯了二人半晌,道:“苏姑娘,我有一首诗送给你。”苏婉灵奇道:“什么诗?” 燕十二缓缓吟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翩翩公子,淑女好逑。” 苏婉灵心中大羞:燕十二将原句改作“翩翩公子,淑女好逑”,分明是调侃她对陆小远心向往之,她自幼活泼好动,从不认为自己是淑女,再看陆小远茫然不解的呆样儿,又怎能算得翩翩公子? 陆小远读书不多,字都识不得多少,更不要说诗句了,见苏婉灵神色有异,便不耻下问道:“丫头,燕大哥这两句话什么意思?”苏婉灵低着头不看他,嗔道:”他是夸你英雄年少。” 陆小远大喜,冲燕十二一竖大拇指,赞道:“燕大哥真是好眼光,看的一点没错....哎!”他话未说完,便被苏婉灵拽着衣襟出了客栈。身后传来燕十二豪爽的笑声。 正文 第九章 应邀 上街之后,苏婉灵带着陆小远快步赶路,似乎在找寻什么所在。陆小远好几次看到新鲜玩意儿,什么下半身鱼尾的人鱼、驱蛇跳舞的西域人、瑞光千条的夜明珠、能让妖族显形的极光镜,每每走近前去想一看究竟,都被苏婉灵连拉带拽离开了。 过了一座玄津桥,就是另一番景象了:两座佛寺对面而设,左首佛寺古色古香,寺门匾额书写正楷字体:“七佛寺”,右首佛寺风格与七佛寺截然不同,是一座密教寺院,寺门匾额赫然写着:“桑耶寺”。七佛寺人来人往,香客络绎不绝,桑耶寺则门可罗雀,更无一人进出。 苏婉灵对陆小远道:“你自己先逛一逛去,我有事情要办,咱们半个时辰后玄津桥头见。”陆小远奇道:“有什么事啊,要不要本大侠出手相助?” 苏婉灵白了陆小远一眼:“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真要遇到事情,还不够给本姑娘添麻烦呢!”说罢绕过桑耶寺正门,走入了一条小巷之中。 陆小远悻悻道:“干么神神秘秘的,有这么见不得人么。”说着往七佛寺走去。走到七佛寺门口,回头看桑耶寺,却发现寺内只有番僧和一群带刀人,这些带刀人腰间的宝刀都是刀鞘乌黑,刀柄镶一颗蓝色宝石,衣服也统一,华贵鲜亮,不知什么来头。桑耶寺里只有番僧和带刀人,七佛寺只有香客和僧人。 陆小远心道:“这些臭番僧定是太过凶恶,以至于没人前来烧香,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寺里那么多带刀人,必定跟这些番僧一丘之貉,也不是什么好人。哼,没人来也好,饿死你们这群贼秃。”自打在桃花渡看到三个番僧欺负苏婉灵,陆小远就对番僧没什么好感。 进了七佛寺,一眼就看到了正殿的七尊大佛,每一尊都有二丈上下。佛前烟雾缭绕,水果点心,鱼肉菜蔬应有尽有。七尊大佛身上都各挂一块黄布,每块黄布都有一个大字。 陆小远所识有限,只认得“伏”“甘”“惠”三个字,心道:“待会丫头回来,我得问问她是什么字。”这样想着,走到了佛像前,随手在中央佛像上一弹,发出“笃笃”之声,原来佛像是空的。 陆小远见这七尊佛像神态各异,或坐或卧,大感兴趣,欣赏了好一会儿。再去西北耳房,南面七佛塔,发现都是佛像,看得腻了,便返回玄津桥。 苏婉灵已经在等他了,陆小远把七佛寺的情形告诉苏婉灵,苏婉灵不像平日那样活泼,没有理他。陆小远讨了个没趣,也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又问起七个大字,只道苏婉灵没亲见佛像,不会知道,岂知苏婉灵道:“那是“伏祈甘霖惠黎庶”,是武威帝国建国之君姬修德所书,那时战乱刚刚平息,天下百姓生活困顿不堪,他希望天下万民尽快从贫困之中摆脱出来,才写了这七个字。” 陆小远想到钟离镇的惨状,确是如此,赞叹道:“丫头你真厉害,知道这么多。”又说起带刀人:“那些有钱人干么要带刀啊,皇都之内,还怕遇着盗匪么?还是他们原本就是盗匪起家?” 苏婉灵笑道:“傻子,什么有钱人、盗匪的,那些人是圣王城内的天武卫。你这话叫他们听到,就得把你抓进大牢,择日开刀问斩了。” 陆小远惊道:“那就是天武卫啊?只听别人说起,今晚总算是见到活人了。”天武卫由武威帝主身边的亲信卫士组成,对帝主忠心不二,武技和真气修为均是一流,暗中替帝主监察百官,扫除阴谋叛乱之人,被历代帝主重视。天武卫也因此恃宠而骄,常有不法举动,私设牢狱,滥用酷刑,文武群臣提起天武卫莫不变色,又恨又怕。 陆小远忽然心念一动:“丫头怎么会这么熟知帝都情形?天武卫这等重要人物为什么会出现在桑耶寺?七佛寺又为什么一个天武卫都没有?” 他不住思考这些问题,一路上没再插科打诨。苏婉灵见他闷闷不语,反倒不习惯了,回到客栈,问道:“你怎么啦,怎么忽然不说话了?” 陆小远待她回房之后才敲开她房门,道出了心中疑惑。苏婉灵一改往日嬉皮笑脸,正色道:“呆子,我问你,倘若天下有人为功名爵禄背叛师门,勾结贪官污吏,残害忠良,你待怎地?” 陆小远愤愤道:“这种奸贼,只要叫我知道他身在何处,一定想法子一剑杀了他,这种奸贼不铲除,只会为害百姓!” 苏婉灵道:“现在就有这么一个人,名叫余立舟,他本是北极神农一族,绰号“毒手华佗”,神农一族虽然精研毒物,下毒手段出神入化,族中规矩却定的明白:神农族人不得对无辜百姓和正道武者滥用毒物。这余立舟热衷功名,不惜违背门规,叛出神农堂,归入大奸贼梼子夭麾下,做了帝国御医,同时充当梼子夭的爪牙,毒杀了十多位忠臣,甚至毒害无数百姓,你说这种人该杀不该?我要杀他,你帮我不帮?” 梼子夭是武威帝国三公中的大司空,在帝国朝中结党营私,祸乱朝政,与大司徒罗引水火不容,群臣中的忠良之士都站在罗引一边,声势浩大。但梼子夭是帝主姬武奎的宠臣,罗引倒也奈何他不得。 十多年前他被一名游侠刺杀,其党羽也作鸟兽散,余立舟孤立无援,怕罗引找他算账,便与明王宗番僧勾结,明王宗番僧为他提供保护,他研制毒物助明王宗害人。 陆小远见苏婉灵满眼殷切期盼和鼓励之意,急急忙站起身来表态道:“我…..我愿意帮你!” 苏婉灵笑道:“你愿意就说愿意,干么这么激动?”盯着他眼睛问道:“你就这么相信我么?就不怕我骗你?”脸上中略带戏谑之意。 陆小远避开她眼神,支支吾吾答不上来,脸却红了。他也不知怎么,自打第一次见到苏婉灵,就认定她不是坏人,对她有种莫名的信任。只是这话却说不出口。 苏婉灵一张俏脸伸到他面前,樱唇嘟起,问道:“你心里是不是喜欢我啊?”美眸眨了几眨,满满的都是笑意。 这张如花笑靥距离陆小远不过半尺,陆小远闻到少女身上的幽幽香气,心慌意乱,赶忙站起,踉踉跄跄出了门去。苏婉灵见他这幅狼狈模样,咯咯娇笑起来。 陆小远回到房间,独坐窗前,望着一轮将满未满的月亮,不知怎地,月亮幻化成了那张可爱的娇俏笑脸。 帝都守御何等森严,到番僧和天武卫眼皮底下刺杀御医实与送死无异,若在平时,陆小远即便出于义愤答应,稍后必生悔意,但这次他却毫不后悔跟着苏婉灵前去,或许,少女的嫣然一笑,才是他甘冒大险的无尽动力吧。 第二天,苏婉灵落落大方来到陆小远门前,喊他起床。陆小远出房后低声问道:“咱们什么时候杀那余立舟?” 苏婉灵也悄声道:“这恶贼就住在桑耶寺中,我昨晚查探了他的所在,神农堂虽然也是武道一脉,却以炼毒为主,他武技不怎么厉害,真气修为也不高,只是为人险诈,各种毒术防不胜防,硬闯桑耶寺势必遭他暗算。今日下午我自然有法子见让他见我们,你进屋之后留神,听我咳嗽两声,咱们便一同动手。” 陆小远点头应了。又问苏婉灵道:“咱们告诉燕大哥,要他也来帮忙,岂不是好?” 苏婉灵摇摇头道:“燕大哥并非武道高手,咱们不能让他卷入这场纷争中。何况他出身富豪之家,娇生惯养,虽然有极品法宝,让他对付老辣险诈的余立舟,实在很难全身而退。”她亲眼所见燕十二身怀佛教秘宝却只能发挥出其一成威力,还一脸满足的样子,虽然敬他豪气仗义,却并不佩服他的能力。 三人一起吃过早饭,苏婉灵提起莫愁湖景色秀丽,要去观赏,燕十二哈哈一笑,声称有事,陆小远则乐得同去。 到了莫愁湖,只见湖畔亭台楼阁林立,岸边种有馥郁百花,走在湖畔,如置身瑶台碧宇之中。凉风习习,吹在苏婉灵和陆小远的脸上,十分舒服,苏婉灵只觉得这几日疲惫被凉风一吹,都烟消云散了,高声叫道:“好美啊!”跑了一会儿,到湖边抱膝而坐,欣赏湖光山色。 陆小远走到苏婉灵身旁,一股青草鲜味扑鼻而来,便仰面躺倒。看了一会儿景色,再看苏婉灵的侧脸,娇艳欲滴,目光澄澈,坐于百花之间,身形婀娜,如瑶端仙子,樱唇微翘,若东海龙女,只觉世间一切灵秀雅致,尽数集中在眼前少女的身上。 苏婉灵一扭头,见陆小远斜躺在地,呆呆望着自己,芳心剧跳,咳嗽一声,轻声提醒道:“你看什么呢!”一句惊醒梦中人,陆小远回过神来,见苏婉灵发现自己偷窥她,只道她要大发雷霆,或者心中认定自己是登徒浪子了,岂知苏婉灵并未深究,扭过脸去,继续欣赏美景,只是俏面酡红,似醉酒一般。 正文 第十章 受困 转眼日到中天,陆小远想起来没吃午饭,便带着苏婉灵到街道上品尝各种小吃:走油肉、寸金酥糖、梅花糕,都是各地的特色美食,味美价廉,两人吃得不亦乐乎。 回到客栈,苏婉灵换了一身劲装,陆小远身上衣服本来简单,也不用换了。苏婉灵要陆小远解下青铜阔剑,给了陆小远一柄匕首,自己也将一柄匕首藏进靴筒。陆小远见这匕首寒光闪闪,如同一泓秋水,知道这是利器,只要刺上余立舟,立时便要了他的命。 到了桑耶寺寺门前,两名番僧拦住二人,不许进入。苏婉灵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盒子,交给一名番僧道:“劳烦你把这个交给余先生,看他怎么说。” 番僧狐疑地瞧着苏婉灵:“你是怎么知道余先生的?” 苏婉灵笑道:“余先生既有隐退之意,就该找一所深山野寺,隐居到佛名远播的帝都桑耶寺,余先生的神医大名再加上桑耶寺佛门第一寺庙的名头,当然慕名而来的大有人在,这不是自讨其扰吗?” 番僧显然对苏婉灵的吹捧大是满意,伸手接过小盒,点头道:“我带进去给余先生瞧瞧,成与不成,那就难说。” 苏婉灵道:“谢大师厚意。” 那番僧进了寺去。一旁的陆小远心道:“盒子里是什么东西,丫头怎知余立舟见了盒子里的东西定会见她?” 过了一顿饭功夫,那番僧才出来,双手空空,对二人道:“二位,余先生答应见你们了,请随贫僧来吧。” 两僧见两人空手,衣服单薄,也藏不了兵器,就没去搜二人,自不会想到靴筒内另有玄机。 进寺之后番僧带着二人东拐西拐,绕过一座禅房,又是一座照壁,过了一座小桥,又出现一片树林,似乎永远到不了尽头。陆小远估计将桑耶寺看个遍也用不了这么久,这番僧定是对二人心存提防之意,才带二人绕路,以防二人做出不轨举动后迅速逃走。 穿过一排杨柳,便是一处小院子,院中各种鲜艳花草争奇斗艳,有的专门种在花盆中,盆中泥土紫黑色,有的种在地上,根茎处有一汪清水,也有的种在一片沙地上,分门别类种植,显然种植花草之人用心周到。 苏婉灵见到这些花草,却暗自心惊:“美人心、醉心花、沙地曼陀罗,这些都是剧毒之物,寻常人沾上一点便死,能种植这些植物的,只有毒手华佗余立舟了。” 果然,穿过花草丛,到了一座小房前,番僧停住脚步,向里面道:“余先生,客人来了。”里面只“嗯”了一声,番僧会意,向苏、陆二人道:“二位请进。” 苏婉灵在前,推开房门,陆小远跟在后面进来,随手关了房门。 屋里设置极为简单,只有一张桌子,上面摆了几个瓷瓶,想来里面都是药物,还有一只盒子,正是苏婉灵带来的。一名干瘦老者原本坐在桌后,见二人进屋,站起身来拱一拱手,道:“客人,老夫有礼了。” 苏婉灵恭恭敬敬行了个礼,道:“余先生,晚辈有礼了。”她这一声“余先生”,是在提醒陆小远。陆小远心头一震:“终于见着正主了。” 岂知余立舟的目光却死死盯着他的脸,双眉时而紧皱,时而挑动,一脸疑惑、震惊的神色。苏婉灵见他如此,心道:“莫非被他看出端倪了?” 陆小远也不知余立舟为何如此,做出一副坦荡的样子,免得他怀疑。 盯了一会儿,余立舟双眉舒展,问道:“这位少侠是哪里人?” 陆小远不明所以,如实回答道:“小子家住晋州一座小村。” 余立舟“哦”一声,不再多说,面色却轻松了不少。邀二人坐下,开门见山地问道:“这珠子不知是姑娘的,还是这位少侠的?” 苏婉灵道:“是晚辈的物事。” 余立舟赞道:“姑娘年纪轻轻,却神通广大得很,竟能寻到这罕见的宝珠。”陆小远听他所言,盒中必是颗珠子,只是此刻盒盖紧闭,看不到盒内。 苏婉灵笑道:“余先生太过奖了,这是家父的物事,晚辈何德何能,怎配持此宝物?”心中暗道:“眼下对你客气几分,待会儿取你人头。” “哦,原来是家学渊源“余立舟又问:“不知令尊贵上下如何称呼?”他毕生钻研毒物,认得这颗宝珠是辟毒圣物,名曰“灵首黄极珠”,佩戴身上则百毒不侵,在他眼中当真是天大的宝物。 今日得见此物,实是不世之缘,苏婉灵既把宝珠送到自己面前,自有相赠之意,只是她送给自己如此贵重之物,所谋者必不在小,因此慎之又慎,先要问明苏婉灵身份来历。 苏婉灵眼眸中闪过一丝悲伤,定定神道:“先生足智多谋,晚辈斗胆请先生猜一猜,家父是:祖籍陆东鲁州生,草海星池神功成。八荒六合自在游,不敬三清敬老僧。” “哦!?”余立舟听到这几句歌诀,低头沉吟,脑海中把江湖人物、掌故过了一遍,并未想起这么一号人物,再要重新细想一遍,只听得两声咳嗽声起,余立舟猛觉眼前寒光闪动,知道情况有异,左手下意识挟出,夹住了苏婉灵的匕首,正是陆小远和苏婉灵偷袭,苏婉灵动作身法都快过陆小远,因此她的匕首先到。 余立舟右手一挥,一道碧绿色光芒洒向苏婉灵。苏婉灵知道他擅使毒物,每招每式足以取人性命,放弃了匕首,拉上陆小远,飘身后退。 余立舟趁机自怀中取出一只小幡,祭在空中。此幡绿色缎布,金线镶边,上绣神农尝百草图样,绿气萦绕。苏婉灵凛然道:”万毒幡!“ 余立舟冷笑道:”小丫头眼光倒不差,试试万毒幡滋味如何吧!“口中念动口诀,空中的万毒幡无风自起,绿气向周围缓缓扩散。 苏婉灵忙提醒道:”闭住呼吸,这气体有毒!“陆小远深吸一口气,不再呼吸。他对万毒幡全然无解,只能靠苏婉灵想办法应付了。 淡淡绿气很快弥漫到整间屋子,一阵窸窸窣窣声自墙角传来,苏婉灵和陆小远往墙角一瞧,竟有无数毒蛇毒蝎从墙角小洞中涌出,伏在墙边不动。这些毒虫或大或小,形态各异,都是色彩斑斓,鲜艳绮丽,显是带有剧毒。 苏婉灵认得其中”斑角蛇“、”花雕蛇“、”七彩毒蝎“、”虎蝎“均是北极才有的极毒虫类,毒性与中原毒虫不同,且经余立舟培养,体内毒质更胜寻常同类。还有几种虽然不识,要知虫类最好内斗,即便同为蛇类,东海群岛之蛇与西域之蛇相遇也能斗得不死不休,更别说蛇蝎相处了,那些不知名毒虫能与东北极毒之物平安相处,数方自然旗鼓相当。面对这么多天下一等一的毒物,苏婉灵委实无策。 余立舟叽里咕噜几句,无数只毒蛇毒蝎慢慢向苏婉灵和陆小远二人涌来。陆小远一惊之下微微吸了一口气,随即想起这是万毒幡所释放的毒气,惊恐之下叫道:“不好,我吸进毒气啦!“只觉口中鼻中尽是甜腻腻的感觉,更加慌乱。 苏婉灵既有刺杀余立舟之心,自然提前备下了解毒药物,当下自腰间绣囊掏出一只玉质瓷瓶,打开塞子倒出一粒金色丹药,扔给陆小远。陆小远接过,赶忙服下。 墙边余立舟冷冷道:“天底下多少成名人物前来刺杀老夫,反倒将自己身体做了花肥养料,喂肥了我的花草毒虫。你们两个初出茅庐的小鬼不知死活,敢来老虎嘴上拔牙。看你们年轻肉嫩,就拿你们的血肉喂我的孩儿们吧,嘿嘿嘿。” 加急催动万毒幡,绿气吞吐不定,无数毒虫行动更快,已将二人围在一只方圆五尺的圈子中,圈子正逐渐缩小。 此刻倘若以苏婉灵最拿手的万朵蓍灵诀对付毒虫,则毒虫身上的剧毒会沿着花朵传到苏婉灵身上,苏婉灵凝聚真气,纤手翻转,连施几次雷星陨,雷光降落,虽然杀死不少毒蛇毒蝎,但毒虫前赴后继,无穷无尽,后到的毒虫毒蝎很快填上了间隙,仍向二人包围过来,二人脚下空地正不断缩小。 遍地五颜六色的催命毒物,漫空绿色毒气,加之鼻中所嗅一阵诡异甜味,二人处境真称得上是一只脚踏入鬼门关了。 苏婉灵见大势已去,叹口气道:“罢了罢了,我可真是小瞧了这位毒手华佗,万毒幡是破不了了。”转脸向陆小远苦笑道:“呆子,把你也连累了,真是对不住。”死在将顷,也顾不得吸入万毒幡的毒气了。她却不知万毒幡所发绿气并无毒性,只是用作召唤群虫。 陆小远呆呆出神,眉头紧锁,却不说话。苏婉灵心道:“他只怕从未见过这么多剧毒之物,吓得呆了。”想到与陆小远一路行来遭逢所遇,又是甜蜜又是凄苦。 正文 第十章 受困 转眼日到中天,陆小远想起来没吃午饭,便带着苏婉灵到街道上品尝各种小吃:走油肉、寸金酥糖、梅花糕,都是各地的特色美食,味美价廉,两人吃得不亦乐乎。【零↑九△小↓說△網】 回到客栈,苏婉灵换了一身劲装,陆小远身上衣服本来简单,也不用换了。苏婉灵要陆小远解下青铜阔剑,给了陆小远一柄匕首,自己也将一柄匕首藏进靴筒。陆小远见这匕首寒光闪闪,如同一泓秋水,知道这是利器,只要刺上余立舟,立时便要了他的命。 到了桑耶寺寺门前,两名番僧拦住二人,不许进入。苏婉灵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盒子,交给一名番僧道:“劳烦你把这个交给余先生,看他怎么说。” 番僧狐疑地瞧着苏婉灵:“你是怎么知道余先生的?” 苏婉灵笑道:“余先生既有隐退之意,就该找一所深山野寺,隐居到佛名远播的帝都桑耶寺,余先生的神医大名再加上桑耶寺佛门第一寺庙的名头,当然慕名而来的大有人在,这不是自讨其扰吗?” 番僧显然对苏婉灵的吹捧大是满意,伸手接过小盒,点头道:“我带进去给余先生瞧瞧,成与不成,那就难说。” 苏婉灵道:“谢大师厚意。” 那番僧进了寺去。一旁的陆小远心道:“盒子里是什么东西,丫头怎知余立舟见了盒子里的东西定会见她?” 过了一顿饭功夫,那番僧才出来,双手空空,对二人道:“二位,余先生答应见你们了,请随贫僧来吧。” 两僧见两人空手,衣服单薄,也藏不了兵器,就没去搜二人,自不会想到靴筒内另有玄机。 进寺之后番僧带着二人东拐西拐,绕过一座禅房,又是一座照壁,过了一座小桥,又出现一片树林,似乎永远到不了尽头。【零↑九△小↓說△網】陆小远估计将桑耶寺看个遍也用不了这么久,这番僧定是对二人心存提防之意,才带二人绕路,以防二人做出不轨举动后迅速逃走。 穿过一排杨柳,便是一处小院子,院中各种鲜艳花草争奇斗艳,有的专门种在花盆中,盆中泥土紫黑色,有的种在地上,根茎处有一汪清水,也有的种在一片沙地上,分门别类种植,显然种植花草之人用心周到。 苏婉灵见到这些花草,却暗自心惊:“美人心、醉心花、沙地曼陀罗,这些都是剧毒之物,寻常人沾上一点便死,能种植这些植物的,只有毒手华佗余立舟了。” 果然,穿过花草丛,到了一座小房前,番僧停住脚步,向里面道:“余先生,客人来了。”里面只“嗯”了一声,番僧会意,向苏、陆二人道:“二位请进。” 苏婉灵在前,推开房门,陆小远跟在后面进来,随手关了房门。 屋里设置极为简单,只有一张桌子,上面摆了几个瓷瓶,想来里面都是药物,还有一只盒子,正是苏婉灵带来的。一名干瘦老者原本坐在桌后,见二人进屋,站起身来拱一拱手,道:“客人,老夫有礼了。” 苏婉灵恭恭敬敬行了个礼,道:“余先生,晚辈有礼了。”她这一声“余先生”,是在提醒陆小远。陆小远心头一震:“终于见着正主了。” 岂知余立舟的目光却死死盯着他的脸,双眉时而紧皱,时而挑动,一脸疑惑、震惊的神色。苏婉灵见他如此,心道:“莫非被他看出端倪了?” 陆小远也不知余立舟为何如此,做出一副坦荡的样子,免得他怀疑。 盯了一会儿,余立舟双眉舒展,问道:“这位少侠是哪里人?” 陆小远不明所以,如实回答道:“小子家住晋州一座小村。” 余立舟“哦”一声,不再多说,面色却轻松了不少。邀二人坐下,开门见山地问道:“这珠子不知是姑娘的,还是这位少侠的?” 苏婉灵道:“是晚辈的物事。” 余立舟赞道:“姑娘年纪轻轻,却神通广大得很,竟能寻到这罕见的宝珠。”陆小远听他所言,盒中必是颗珠子,只是此刻盒盖紧闭,看不到盒内。 苏婉灵笑道:“余先生太过奖了,这是家父的物事,晚辈何德何能,怎配持此宝物?”心中暗道:“眼下对你客气几分,待会儿取你人头。” “哦,原来是家学渊源“余立舟又问:“不知令尊贵上下如何称呼?”他毕生钻研毒物,认得这颗宝珠是辟毒圣物,名曰“灵首黄极珠”,佩戴身上则百毒不侵,在他眼中当真是天大的宝物。 今日得见此物,实是不世之缘,苏婉灵既把宝珠送到自己面前,自有相赠之意,只是她送给自己如此贵重之物,所谋者必不在小,因此慎之又慎,先要问明苏婉灵身份来历。 苏婉灵眼眸中闪过一丝悲伤,定定神道:“先生足智多谋,晚辈斗胆请先生猜一猜,家父是:祖籍陆东鲁州生,草海星池神功成。八荒六合自在游,不敬三清敬老僧。” “哦!?”余立舟听到这几句歌诀,低头沉吟,脑海中把江湖人物、掌故过了一遍,并未想起这么一号人物,再要重新细想一遍,只听得两声咳嗽声起,余立舟猛觉眼前寒光闪动,知道情况有异,左手下意识挟出,夹住了苏婉灵的匕首,正是陆小远和苏婉灵偷袭,苏婉灵动作身法都快过陆小远,因此她的匕首先到。 余立舟右手一挥,一道碧绿色光芒洒向苏婉灵。苏婉灵知道他擅使毒物,每招每式足以取人性命,放弃了匕首,拉上陆小远,飘身后退。 余立舟趁机自怀中取出一只小幡,祭在空中。此幡绿色缎布,金线镶边,上绣神农尝百草图样,绿气萦绕。苏婉灵凛然道:”万毒幡!“ 余立舟冷笑道:”小丫头眼光倒不差,试试万毒幡滋味如何吧!“口中念动口诀,空中的万毒幡无风自起,绿气向周围缓缓扩散。 苏婉灵忙提醒道:”闭住呼吸,这气体有毒!“陆小远深吸一口气,不再呼吸。他对万毒幡全然无解,只能靠苏婉灵想办法应付了。 淡淡绿气很快弥漫到整间屋子,一阵窸窸窣窣声自墙角传来,苏婉灵和陆小远往墙角一瞧,竟有无数毒蛇毒蝎从墙角小洞中涌出,伏在墙边不动。这些毒虫或大或小,形态各异,都是色彩斑斓,鲜艳绮丽,显是带有剧毒。 苏婉灵认得其中”斑角蛇“、”花雕蛇“、”七彩毒蝎“、”虎蝎“均是北极才有的极毒虫类,毒性与中原毒虫不同,且经余立舟培养,体内毒质更胜寻常同类。还有几种虽然不识,要知虫类最好内斗,即便同为蛇类,东海群岛之蛇与西域之蛇相遇也能斗得不死不休,更别说蛇蝎相处了,那些不知名毒虫能与东北极毒之物平安相处,数方自然旗鼓相当。面对这么多天下一等一的毒物,苏婉灵委实无策。 余立舟叽里咕噜几句,无数只毒蛇毒蝎慢慢向苏婉灵和陆小远二人涌来。陆小远一惊之下微微吸了一口气,随即想起这是万毒幡所释放的毒气,惊恐之下叫道:“不好,我吸进毒气啦!“只觉口中鼻中尽是甜腻腻的感觉,更加慌乱。 苏婉灵既有刺杀余立舟之心,自然提前备下了解毒药物,当下自腰间绣囊掏出一只玉质瓷瓶,打开塞子倒出一粒金色丹药,扔给陆小远。陆小远接过,赶忙服下。 墙边余立舟冷冷道:“天底下多少成名人物前来刺杀老夫,反倒将自己身体做了花肥养料,喂肥了我的花草毒虫。你们两个初出茅庐的小鬼不知死活,敢来老虎嘴上拔牙。看你们年轻肉嫩,就拿你们的血肉喂我的孩儿们吧,嘿嘿嘿。” 加急催动万毒幡,绿气吞吐不定,无数毒虫行动更快,已将二人围在一只方圆五尺的圈子中,圈子正逐渐缩小。 此刻倘若以苏婉灵最拿手的万朵蓍灵诀对付毒虫,则毒虫身上的剧毒会沿着花朵传到苏婉灵身上,苏婉灵凝聚真气,纤手翻转,连施几次雷星陨,雷光降落,虽然杀死不少毒蛇毒蝎,但毒虫前赴后继,无穷无尽,后到的毒虫毒蝎很快填上了间隙,仍向二人包围过来,二人脚下空地正不断缩小。 遍地五颜六色的催命毒物,漫空绿色毒气,加之鼻中所嗅一阵诡异甜味,二人处境真称得上是一只脚踏入鬼门关了。 苏婉灵见大势已去,叹口气道:“罢了罢了,我可真是小瞧了这位毒手华佗,万毒幡是破不了了。”转脸向陆小远苦笑道:“呆子,把你也连累了,真是对不住。”死在将顷,也顾不得吸入万毒幡的毒气了。她却不知万毒幡所发绿气并无毒性,只是用作召唤群虫。 陆小远呆呆出神,眉头紧锁,却不说话。苏婉灵心道:“他只怕从未见过这么多剧毒之物,吓得呆了。”想到与陆小远一路行来遭逢所遇,又是甜蜜又是凄苦。 正文 第十一章 大胆的和尚 陆小远回过神来,笑道:“第一,咱们是朋友,无所谓连累不连累,即便一起死在这里,也是命中该然,我不会怪你分毫。第二,这些毒虫毒蝎再厉害,也是虫性,虫子最怕的不是火么....” “对啊!”苏婉灵不待他说完,已知其意,重新看到了希望,皓腕一转,千万花瓣浮现,纤指连弹,落英缤纷,小屋中飘飘洒洒都是花瓣。 星辰手镯上的红色宝石闪耀,万点火星迸出,花瓣沾着火星立刻猛烈燃烧,化成火团落在地上,地面燃起大火。 群虫被火焰烧死不少,幸存的蛇蝎潮水般快速后退,比进攻时快了好多,却都堵在了墙边。墙洞的大小、数量有限,群虫一时间不能都进去,开始相互撕咬、拉扯,想着为自己拼出一条活路。 这时火势蔓延过来,尚在洞外的蛇蝎尽数被火海波及。群虫在烈火中挣扎时发出的鳞甲爆破声、翻滚声、肢体碰撞声等诸般怪异声音传到陆小远和苏婉灵耳中,二人均觉恶心之极,肚中一阵翻江倒海。 声音传到余立舟耳中却是另一番心情:余立舟原本打算毒虫再接近一点,便催动万毒幡发起进攻号令,那时毒蝎毒蛇或咬或缠,或喷毒液或以尾蛰,群起而攻。 此前不少成名高手便是在万千毒虫围攻之下奋力抵抗,仗着锋锐神兵、高深武技,苦苦支持,最后仍是难逃一死,有的被毒液毒死,有些修为深的则被咬得重伤,血涸而死。余立舟在旁瞧着他们到最后满身鲜血咬牙切齿的狰狞样子,甚感惬意。 万毒幡召唤毒物进攻之法真是屡试不爽,岂知今日竟被两个少年以火灵武技破了,还将自己的毒虫烧的死伤无数。自己辛辛苦苦养了十几年毒虫,视毒虫如亲生子女,望着毒虫慌不择路钻回墙洞逃命的情形以及遍地火焰和毒虫的尸首,余立舟只觉千年道行一朝散,不甘、失落、愤怒、悲苦诸般心绪涌上心头,一时间茫然无措。 毒虫退散、死伤殆尽,陆小远见余立舟呆呆不动,心想机不可失,飞身上前以匕首刺向余立舟。这次余立舟没来得及抵抗,便被匕首刺中心口,身体一软,向后靠到墙上,口喷鲜血,溅了陆小远一脸。几滴入口,陆小远只觉得苦涩之极。 苏婉灵见余立舟身体慢慢滑到地面,气息奄奄,再难活命,带陆小远跳后窗逃走了。余立舟似有话说,头一歪,气息断绝,嘴角兀自挂着一丝刻毒的阴笑。 二人翻出小屋,陆小远道:“毒手华佗弄这么多花草毒虫,显然是害人用的,桑耶寺中的秃驴也不是好鸟,干脆一把火烧了这里吧!” 苏婉灵心想也是,使出武技大火流,在各处接连放火,虽然威力不大,夏日天干物燥,火势很快转旺,哔哔波波烧了起来,转眼间浓烟滚滚。 苏婉灵早已探明退路,带着陆小远翻出桑耶寺院墙,寺内一阵纷乱声、叫喊声,想来是有人发现了火情。 二人刚走出小巷,一群天武卫自远向近包围过来。苏婉灵万没料到敌人来的这么快,她原本计划被打乱,银牙一咬,道:“眼下腹背受敌,咱们只好强行杀出去了。” 陆小远见敌方人多势众,强行突围势难脱身,情急智生,拉着苏婉灵不由分说向对面七佛寺跑去。 七佛寺内香客听到外面吆喝声,纷纷出门查看,却是一众天武卫包围了过来。他们素知这些天武卫心狠手辣,无所不为。此次大部队出动,这附近必然生了大乱,纷纷逃离此地,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将自己卷进去。 二人趁乱进了正殿,原本香火鼎盛的大殿此时已经空无一人。陆小远绕到那释迦摩尼佛像后,两手抓住佛像往上托。佛像中空,并不沉重,一托即起,对旁边苏婉灵道:“快进去。” 苏婉灵虽不知他用意,料想他必然有主意,便低头钻进佛像,陆小远随即也钻进去。这佛像一丈方圆,容纳二人绰绰有余。 过不多时,天武卫已经搜到七佛寺。只听得合寺僧众阻拦声音,天武卫呵斥怒骂声音,东西砸烂跌翻声音自外面传来,陆小远和苏婉灵都暗自祈祷佛祖保佑,又想到此次确是在佛祖庇护之下,心中稍稍安定。 这时一队天武卫已经闯进大殿,众卫士搜遍大殿,搜寻不到二人,那头目盯着七尊佛像打量一会儿,喝道:“把这七个大石胎搬开!”十几名卫士领命,上前动手。 七佛寺僧众见他们亵渎佛尊,正要上前阻拦,却另有十几名卫士持刀在手,对众僧不住呵斥。显然,哪个和尚上前一步,他们就要手起刀落。 七佛寺僧众和天武卫向来不和,这次天武卫剑拔弩张气势汹汹,众僧却是敢怒不敢言。苏婉灵和陆小远听得脚步声音越来越近,心知此次在劫难逃,只待众卫兵掀开佛像便要束手就擒。 值此危急关头,门外一人喝道:“大胆的奴才!”众天武卫听到这一声喝,停下手中动作,往殿外望去,却是一个老和尚,一身灰步僧衣,打了几个补丁,脖子上悬挂一串佛珠,手上也有一串念珠。 天武卫小头目喝道:“哪来的野和尚,胆敢阻挠天武卫办案,想尝尝天字号大牢的七十二刑罚么?”听了这话,佛像内陆小远和苏婉灵才知来人也是个和尚。 那和尚几步走进大殿,冷笑道:“是老和尚活得不耐烦还是你这狗奴才活得不耐烦?”走到头目面前,指着七尊佛像说道:“这七尊佛像上有帝国开国之主的亲笔题字,你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亵渎圣威?真是不知死活。你要动它们,请啊,请啊,这就动手,今日你敢挪动佛像一寸,老和尚明日就奏明帝主,叫你人头落地,祸及九族,挫骨扬灰!”他说到最后几句恐吓之语,声音逐渐尖锐可怖,犹如夜枭怪啼,恶鬼惨嚎。便是佛像内的陆苏二人听到这声音,心中也打了个突。 那头目内心被他这几句话勾起诸般恐怖念头,又想到当今帝主姬武奎最忌讳别人藐视帝国权力,便是亲生儿子犯他忌讳,也会立斩不饶,别说自己一个小小天武卫头目了,踌躇不定。 那些卫士见头领不发话,也不敢贸然动手,大殿上一时陷入僵局,鸦雀无声。陆小远见局势僵住,转头看看苏婉灵的侧颜,黑暗中也看不分明,只是鼻中传来阵阵幽香,教陆小远心旷神怡,忘了此刻身陷重围。 过了良久,头目长出一口气,转身走到殿外,一挥手道:“撤。”带着众卫士撤离。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陆小远和苏婉灵也长出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陆小远听到外面声音渐渐消失,料想众僧也各自离开,便和苏婉灵钻出佛像,出了七佛寺。 他当时和苏婉灵走投无路,情急智生,想到七佛寺的佛像可以藏身,佛像上有开国帝主的题字,这些惟皇命是从、对帝主死忠的天武卫纵然胆大,也不敢贸然对佛像动手。 岂知搜查七佛寺的天武卫头目是个鲁莽之辈,一时没料到此节,当真敢动手挪动佛像。若没有那老和尚出面阻拦,二人早被抓住。那时便有七佛寺僧人报告帝主,杀了那头目,也只能陪二人黄泉路上作伴了。 二人走出七佛寺,见对面桑耶寺浓烟滚滚,火焰冲天而起,波及范围极广,时不时传来僧众的叫嚷声,心中暗暗幸灾乐祸。 还没过玄津桥,前方一群人便拦住了二人去路,又是一群番僧。为首的番僧身高体宽,一张麻脸坑坑洼洼,左手托一只碗口粗细、一尺高的黄金经幢,经幢顶端栓八只黄金链子,连着八只黄金铃铛,通体闪烁金光,照的麻脸番僧脸上几十颗麻子也是黄灿灿的。 麻脸僧盯着二人冷笑道:”帝都之中杀了人就想溜走?世上哪有这等好事。”说着左手一托,黄金经幢飞在半空,经幢转动,八只铃铛也随之转动,叮当之声大作。 麻脸僧双目闭合,手中结印,金色符印渐渐成形,口中念动真言,蓦地大喝一声,经幢如同下山猛虎,携带风声撞向苏婉灵和陆小远。 苏婉灵挡在陆小远身前,见麻脸僧的修为比桃花渡的三僧高深,结花成盾的同时,星辰手镯上金色宝石的光芒缓缓释放,将花盾镀上一层金色。 星辰手镯的三颗宝石分别灌注了荧惑、雷泽、天卿三星之灵,能给火灵、雷灵、守御的武技增幅。黄金经幢与金色花盾相撞,并无声响发出,花盾被撞的几乎溃散,苏婉灵加紧催动金石灵力,才将黄金经幢弹回。 这一来,麻脸僧对敌我实力稍有了解,接住经幢,戳到地上,再次结印念诀。苏婉灵也知自己修为不及他,他再要发动更强的攻击自己抵挡不住,趁他结印时化盾为鞭,红石蓝石发出火星、雷光,与万千花瓣融合,色彩缤纷的花瓣雷光流动,外面罩了好多火星,如夜空中飞起的萤火虫,甚是好看。 正文 第十一章 大胆的和尚 陆小远回过神来,笑道:“第一,咱们是朋友,无所谓连累不连累,即便一起死在这里,也是命中该然,我不会怪你分毫。【零↑九△小↓說△網】第二,这些毒虫毒蝎再厉害,也是虫性,虫子最怕的不是火么....” “对啊!”苏婉灵不待他说完,已知其意,重新看到了希望,皓腕一转,千万花瓣浮现,纤指连弹,落英缤纷,小屋中飘飘洒洒都是花瓣。 星辰手镯上的红色宝石闪耀,万点火星迸出,花瓣沾着火星立刻猛烈燃烧,化成火团落在地上,地面燃起大火。 群虫被火焰烧死不少,幸存的蛇蝎潮水般快速后退,比进攻时快了好多,却都堵在了墙边。墙洞的大小、数量有限,群虫一时间不能都进去,开始相互撕咬、拉扯,想着为自己拼出一条活路。 这时火势蔓延过来,尚在洞外的蛇蝎尽数被火海波及。群虫在烈火中挣扎时发出的鳞甲爆破声、翻滚声、肢体碰撞声等诸般怪异声音传到陆小远和苏婉灵耳中,二人均觉恶心之极,肚中一阵翻江倒海。 声音传到余立舟耳中却是另一番心情:余立舟原本打算毒虫再接近一点,便催动万毒幡发起进攻号令,那时毒蝎毒蛇或咬或缠,或喷毒液或以尾蛰,群起而攻。 此前不少成名高手便是在万千毒虫围攻之下奋力抵抗,仗着锋锐神兵、高深武技,苦苦支持,最后仍是难逃一死,有的被毒液毒死,有些修为深的则被咬得重伤,血涸而死。余立舟在旁瞧着他们到最后满身鲜血咬牙切齿的狰狞样子,甚感惬意。 万毒幡召唤毒物进攻之法真是屡试不爽,岂知今日竟被两个少年以火灵武技破了,还将自己的毒虫烧的死伤无数。【零↑九△小↓說△網】自己辛辛苦苦养了十几年毒虫,视毒虫如亲生子女,望着毒虫慌不择路钻回墙洞逃命的情形以及遍地火焰和毒虫的尸首,余立舟只觉千年道行一朝散,不甘、失落、愤怒、悲苦诸般心绪涌上心头,一时间茫然无措。 毒虫退散、死伤殆尽,陆小远见余立舟呆呆不动,心想机不可失,飞身上前以匕首刺向余立舟。这次余立舟没来得及抵抗,便被匕首刺中心口,身体一软,向后靠到墙上,口喷鲜血,溅了陆小远一脸。几滴入口,陆小远只觉得苦涩之极。 苏婉灵见余立舟身体慢慢滑到地面,气息奄奄,再难活命,带陆小远跳后窗逃走了。余立舟似有话说,头一歪,气息断绝,嘴角兀自挂着一丝刻毒的阴笑。 二人翻出小屋,陆小远道:“毒手华佗弄这么多花草毒虫,显然是害人用的,桑耶寺中的秃驴也不是好鸟,干脆一把火烧了这里吧!” 苏婉灵心想也是,使出武技大火流,在各处接连放火,虽然威力不大,夏日天干物燥,火势很快转旺,哔哔波波烧了起来,转眼间浓烟滚滚。 苏婉灵早已探明退路,带着陆小远翻出桑耶寺院墙,寺内一阵纷乱声、叫喊声,想来是有人发现了火情。 二人刚走出小巷,一群天武卫自远向近包围过来。苏婉灵万没料到敌人来的这么快,她原本计划被打乱,银牙一咬,道:“眼下腹背受敌,咱们只好强行杀出去了。” 陆小远见敌方人多势众,强行突围势难脱身,情急智生,拉着苏婉灵不由分说向对面七佛寺跑去。 七佛寺内香客听到外面吆喝声,纷纷出门查看,却是一众天武卫包围了过来。他们素知这些天武卫心狠手辣,无所不为。此次大部队出动,这附近必然生了大乱,纷纷逃离此地,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将自己卷进去。 二人趁乱进了正殿,原本香火鼎盛的大殿此时已经空无一人。陆小远绕到那释迦摩尼佛像后,两手抓住佛像往上托。佛像中空,并不沉重,一托即起,对旁边苏婉灵道:“快进去。” 苏婉灵虽不知他用意,料想他必然有主意,便低头钻进佛像,陆小远随即也钻进去。这佛像一丈方圆,容纳二人绰绰有余。 过不多时,天武卫已经搜到七佛寺。只听得合寺僧众阻拦声音,天武卫呵斥怒骂声音,东西砸烂跌翻声音自外面传来,陆小远和苏婉灵都暗自祈祷佛祖保佑,又想到此次确是在佛祖庇护之下,心中稍稍安定。 这时一队天武卫已经闯进大殿,众卫士搜遍大殿,搜寻不到二人,那头目盯着七尊佛像打量一会儿,喝道:“把这七个大石胎搬开!”十几名卫士领命,上前动手。 七佛寺僧众见他们亵渎佛尊,正要上前阻拦,却另有十几名卫士持刀在手,对众僧不住呵斥。显然,哪个和尚上前一步,他们就要手起刀落。 七佛寺僧众和天武卫向来不和,这次天武卫剑拔弩张气势汹汹,众僧却是敢怒不敢言。苏婉灵和陆小远听得脚步声音越来越近,心知此次在劫难逃,只待众卫兵掀开佛像便要束手就擒。 值此危急关头,门外一人喝道:“大胆的奴才!”众天武卫听到这一声喝,停下手中动作,往殿外望去,却是一个老和尚,一身灰步僧衣,打了几个补丁,脖子上悬挂一串佛珠,手上也有一串念珠。 天武卫小头目喝道:“哪来的野和尚,胆敢阻挠天武卫办案,想尝尝天字号大牢的七十二刑罚么?”听了这话,佛像内陆小远和苏婉灵才知来人也是个和尚。 那和尚几步走进大殿,冷笑道:“是老和尚活得不耐烦还是你这狗奴才活得不耐烦?”走到头目面前,指着七尊佛像说道:“这七尊佛像上有帝国开国之主的亲笔题字,你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亵渎圣威?真是不知死活。你要动它们,请啊,请啊,这就动手,今日你敢挪动佛像一寸,老和尚明日就奏明帝主,叫你人头落地,祸及九族,挫骨扬灰!”他说到最后几句恐吓之语,声音逐渐尖锐可怖,犹如夜枭怪啼,恶鬼惨嚎。便是佛像内的陆苏二人听到这声音,心中也打了个突。 那头目内心被他这几句话勾起诸般恐怖念头,又想到当今帝主姬武奎最忌讳别人藐视帝国权力,便是亲生儿子犯他忌讳,也会立斩不饶,别说自己一个小小天武卫头目了,踌躇不定。 那些卫士见头领不发话,也不敢贸然动手,大殿上一时陷入僵局,鸦雀无声。陆小远见局势僵住,转头看看苏婉灵的侧颜,黑暗中也看不分明,只是鼻中传来阵阵幽香,教陆小远心旷神怡,忘了此刻身陷重围。 过了良久,头目长出一口气,转身走到殿外,一挥手道:“撤。”带着众卫士撤离。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陆小远和苏婉灵也长出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陆小远听到外面声音渐渐消失,料想众僧也各自离开,便和苏婉灵钻出佛像,出了七佛寺。 他当时和苏婉灵走投无路,情急智生,想到七佛寺的佛像可以藏身,佛像上有开国帝主的题字,这些惟皇命是从、对帝主死忠的天武卫纵然胆大,也不敢贸然对佛像动手。 岂知搜查七佛寺的天武卫头目是个鲁莽之辈,一时没料到此节,当真敢动手挪动佛像。若没有那老和尚出面阻拦,二人早被抓住。那时便有七佛寺僧人报告帝主,杀了那头目,也只能陪二人黄泉路上作伴了。 二人走出七佛寺,见对面桑耶寺浓烟滚滚,火焰冲天而起,波及范围极广,时不时传来僧众的叫嚷声,心中暗暗幸灾乐祸。 还没过玄津桥,前方一群人便拦住了二人去路,又是一群番僧。为首的番僧身高体宽,一张麻脸坑坑洼洼,左手托一只碗口粗细、一尺高的黄金经幢,经幢顶端栓八只黄金链子,连着八只黄金铃铛,通体闪烁金光,照的麻脸番僧脸上几十颗麻子也是黄灿灿的。 麻脸僧盯着二人冷笑道:”帝都之中杀了人就想溜走?世上哪有这等好事。”说着左手一托,黄金经幢飞在半空,经幢转动,八只铃铛也随之转动,叮当之声大作。 麻脸僧双目闭合,手中结印,金色符印渐渐成形,口中念动真言,蓦地大喝一声,经幢如同下山猛虎,携带风声撞向苏婉灵和陆小远。 苏婉灵挡在陆小远身前,见麻脸僧的修为比桃花渡的三僧高深,结花成盾的同时,星辰手镯上金色宝石的光芒缓缓释放,将花盾镀上一层金色。 星辰手镯的三颗宝石分别灌注了荧惑、雷泽、天卿三星之灵,能给火灵、雷灵、守御的武技增幅。黄金经幢与金色花盾相撞,并无声响发出,花盾被撞的几乎溃散,苏婉灵加紧催动金石灵力,才将黄金经幢弹回。 这一来,麻脸僧对敌我实力稍有了解,接住经幢,戳到地上,再次结印念诀。苏婉灵也知自己修为不及他,他再要发动更强的攻击自己抵挡不住,趁他结印时化盾为鞭,红石蓝石发出火星、雷光,与万千花瓣融合,色彩缤纷的花瓣雷光流动,外面罩了好多火星,如夜空中飞起的萤火虫,甚是好看。 正文 第十二章 白衣 苏婉灵挥动雷火花鞭,花鞭如一条怪蟒,凌空劈向麻脸僧,出击之时风声大作。 麻脸僧喝道:“金刚伏魔杵!”经幢飞到麻脸僧身前,飞速旋转,化作一只金盘,花鞭鞭梢与经幢一触,登时剧烈颤动,一股劲力沿着花鞭传来,苏婉灵手臂一震,赶紧撤回花鞭。 经幢转向麻脸僧,麻脸僧左手托住,双目金光一闪即逝,推动经幢击向苏婉灵。他这一撞实有开碑裂石之力,苏婉灵正待躲闪,八只铃铛陡然腾起,封住了苏婉灵躲闪的各个方位。 陆小远见苏婉灵情势危急,集中全身力气往左边两只金铃上扑去,企图为苏婉灵撞开一只空隙。却不料八只金铃铛上附有密宗真气“金刚禅大般若”,陆小远双手还未截住两只铃铛,铃铛金光大作,将陆小远震开。 二人以为此番必然难逃一死,却在这时,一道凌冽的白芒闪过,急速击在经幢上,同时两只铃铛被白芒割落,经幢方向歪斜,麻脸僧把持不住,被经幢带出好远。 陆小远和苏婉灵退后几步,见身前多了一名白衣客:人如玉剑如龙,此人二十多岁,细眉重目,鼻直口方,洵洵儒雅,一袭白衣胜雪,手中似是一柄长剑,被麻布层层包裹,麻布上隐隐有青气透出,看不到剑的全貌,只露出白玉般的剑柄。 白衣客侧头对陆小远和苏婉灵道:“二位快走,在下拖延一会,自然能脱身。”陆小远和苏婉灵不约而同退后几步,却未走开。他二人心思相同,倘若白衣客斗不过对方这些人,便要上前相助,决不能将白衣客丢在险境,先行逃命。 麻脸僧是当今明王宗宗主谛凡拉瓦亲传三弟子之末,法号摩诃萨,他的黄金经幢是谛凡拉瓦亲自为其炼制,虽然算不上绝世神兵,也是神威不小的玄阶兵器,不想今日竟被一柄看不到全貌的玉剑斩落经幢上两只铃铛,实在是他的不世奇辱。当下喝道:“结力!” 身后众番僧站成一列,各出双手抵住前面人的背心,最前面的番僧双手抵住摩诃萨背心,摩诃萨叫道:“发功!”二十多名番僧一齐调动周身真气,向前输送,很快送到摩诃萨身上。 摩诃萨双手“丑”“寅”“午”依次结印,这次他双手之上出现的是火焰符印,口念三昧耶真言,喝道:“怒炎焚世诀!”双掌齐齐推出,一道凌厉无俦的巨大火焰狂吼怒啸着奔向白衣客。 天下武者之中,玄位和圣位高手能气凝于兵,将自身真气与兵器的威力结合。而仙位和神位高手则能御气破体,不用兵器法宝也能将气劲发出伤敌,地位和天位高手则能较为随心所欲地运行真气,达到神而明之、无所不至的境界。 摩诃萨不过圣位修为,苏婉灵真气修为还不到玄位,他俩一个凭借集合众人之力,一个凭借配饰之助,都能御气破体,远程进攻。 白衣客素知明王宗的真气功法与别的门派不同,能将多道明王宗真气合成一道,亦能众人真气合而为一。这道烈焰是集摩诃萨与明王宗二十多人的真气合力发出,自不能与之硬拼。当下跃起,落地时右脚脚尖在地面轻轻一点,地面碎裂,一道岩柱突起,左腿横切,岩柱滑出,撞在巨型烈焰的右翼,虽然岩柱被烈焰击碎,烈焰方向却也稍有偏转。 如法炮制几次,巨型烈焰的方向由前冲改为右进,撞到了旁边桑耶寺的寺墙上,“喀拉拉”一声巨响,寺墙坍塌,灰尘飞扬,桑耶寺的火势加剧不少。 白衣客似乎知晓苏婉灵和陆小远的心思,又道:“二位,速速离去吧,不必担心在下。” 陆小远见他实在有过人之能,和苏婉灵道一声谢,回到客栈取了各自东西,向南城奔去。 快到南城,路旁民房内忽然冲出一人,拦住了二人去路。陆小远和苏婉灵只道敌人来袭,暗自戒备。 却听这人笑道:“二位好大的本事,把个武威帝都闹得天翻地覆。”夜间虽暗,陆小远和苏婉灵也听出来此人正是燕十二,想到两人刺杀余立舟却瞒着他,此刻被他截住,不免有些尴尬。 尚未说话,燕十二加快语速道:“现在天武卫早已下令各城门封锁,严禁进出,二位去南门不亚于自投罗网。西北凤仪门守城官王繇是燕某的好朋友。”说罢掏出一块黑黝黝的令牌交给陆小远,续道:“二位速去凤仪门,把令牌给那王繇看,再告诉他“燕十二请王将军通融”,他自会放你们出城,事不宜迟,二位,后会有期。”不待二人答复,又飞速闪进那间民居。 陆小远和苏婉灵虽然一句话没来得及说,听他说了这么一大通,却也明白了大概,二人认定他义薄云天,不会陷害朋友,便回头前往凤仪门。 此时白衣客正在桑耶寺外酣斗,把大队天武卫吸引了去,因此街道上天武卫不多。陆小远和苏婉灵一路畅通,到得凤仪门,果然城门紧锁,几十名官兵将城门围得水泄不通,几十把火烛照得城门如白昼一般。还有十几人被锁在城墙边,料想是这段时间要出城的客商,却被士兵扣住。 陆小远上前求见守城长官王繇,待王繇出来后,陆小远把令牌交给他,又转述了燕十二交代的话。王繇端详他二人一阵,低头沉吟片刻,下令士兵打开城门,放二人出城去了。 白衣客挪移开摩诃萨集众人之力发出的强力一击,不待众僧回过神来,凝气于剑,剑身周围凝聚了一层水汽,晶莹梦幻的寒冰长剑奔腾而出,矫若游龙,摩诃萨和身后首当其冲的几名弟子或运气抵挡,或躲闪,却都被玉剑刺伤。 却听得身后一人冷笑道:“天外玉龙,你是帝会派正气堂的弟子。”白衣客向后一纵,回头看去,见一大队天武卫不知何时已拦住自己去路。为首一人头戴锦冠,鹰鼻鼠须,正是天武卫首领卫道柱。 摩诃萨见卫道柱带领天武卫到来,见到了救星,高声叫道:“卫首领,我们前后夹击,这乱臣贼子一定逃不了的!” 白衣客瞥一眼摩诃萨,玉剑“嗡嗡”颤了两下。摩诃萨还以为他又要进攻,这玉剑威力极大,以自己的修为绝对抵挡不住,“啊哟”一声,退到桑耶寺寺门处。显然,张恒真要动手,他就立刻躲到寺中。 卫道柱对摩诃萨的丑态只当没看见,冷笑道:“你是正气堂的人,怎么,正气堂要跟武威帝国为敌么?”他心思机敏,见多识广,自身武道修为虽然不高,统率的天武卫中却是人才济济, 白衣客道:“帝会派正气堂自来奉行侠义道,帝会掌门听说近来明王宗番僧在帝都露面,怕他们阴谋危害武林正道,特意派在下探听消息。今日在此见这番僧为难两名少年,实在看不过眼,便出手教训这几个番僧。至于卫大人和天武卫都是国之栋梁,我正气堂怎敢冒犯,还望卫大人通融,放在下离开。” 卫道柱道:”余御医是你杀的不是?“ 白衣客面露讶色:“余御医?可是毒手华佗余立舟么?“ “不是他还能是谁!” 白衣客缓缓摇头,说道:”不是在下杀的。余立舟多行不义,我早想除掉此人,既然有侠义英雄替天行道,也免了在下动手。“ 卫道柱冷笑道:“原来如此。”身不动,腿不移,突然疾驰向白衣客,白衣客剑气斩出,卫道柱身体一倒,几乎贴地,双脚却仍在向前移动,剑气飞过,身体重新直立。 白衣客再次发动剑气,斩向卫道柱双脚,卫道柱如僵尸一般向左前方平移三尺,避开剑气,往右前方移动,片刻之间到了白衣客面前。身法迅捷如风,诡异如魅,又似冰场溜冰。 二人几乎贴身,白衣客的玉剑反而周转不便,退后一步挂剑于腰,卫道柱手爪抓到面前,白衣客右掌护住胸口,掌心朝外,凝聚空气中的水汽,聚成一只足球大的汽球。 卫道柱手爪紫气一闪,抓进汽球。开始所受阻力不大,越往中心阻力渐渐增大,还没穿透汽球,便被汽球的反弹之力震到一丈外。 白衣客心道:“他这身法飘忽鬼魅,我帝会派的怪岩腿法也以出其不意著称,倒要跟他比试一下,看看是谁更怪,更厉害。”见卫道柱急速飘来,双腿连环踢出,身形也是飘忽无定,身后烟尘四起。卫道柱和白衣客如同两只幽魂,飞你来我往,顷刻间场上人影无数,大片烟尘中时不时有紫气闪动。在旁观战的天武卫和明王宗众人看得眼花缭乱,分不清有几个白衣客,有几个卫道柱。 突然白衣客眼前一花,卫道柱到了自己身前,却是背朝自己。心里清楚的很:自己和卫道柱各自以快捷诡异的身法进退攻守,到最后快的不可思议,都已分辨不清自己和对手的所在。却不能慢下来,否则会被对手乘虚而入,只能保持最快速度。 卫道柱将破绽露在自己面前,实属侥幸。机不可失,当下使出了怪岩腿法中的“五老上天都”。 怪岩腿法是帝会派四绝技之一,“五老上天都”是其中一式,接连五次脚踢,第一踢躲不过,接下来的四踢也无法躲闪。白衣客一脚踢在卫道柱腰间,卫道柱飞起,跟着向上一跃,白衣翻飞,第二脚踢出,卫道柱又升高几尺,白影一闪,第三脚踢出,却踢了个空。 正文 第十三章 通缉 白衣客知道卫道柱再次施展鬼魅身法逃开,飘然落地。眼光在卫道柱身后众人扫过,发现还有几名圣位高手在内,自己独力难斗对方诸多高手,当下玉剑出鞘,真气流转,玉剑白芒大作,丝丝水汽发出,顷刻间凝成万朵云翳,飞向众天武卫。 卫道柱的“鬼影闪”素以诡异迅捷著称,眼见白衣客身周被云翳包围,虽然不知云翳有何用处,却也不敢以身尝试,飞身向后躲闪。 白衣客嘬唇长哨,天际传来一阵长鸣与之呼应,转瞬间一道巨大的白影闪电般袭来,众天武卫赶忙蹲伏躲避,再起身时,白衣客与白影都不见了。 卫道柱刚躲过大片云翳,便听到一阵惊呼,回头一看,自己部下中有几人周身冰霜,已被冻结。 白衣客的“烟横云涛涌”与怪岩腿法同属帝会山四绝技。帝会山有四大奇观:奇松、怪石、温泉、云海,四大绝技便是从四奇观中脱胎而来。 烟横云涛涌本是用于阻隔敌人、妨碍敌人视线之用,玉剑除了锋利无匹,剑气凌厉,其中也蕴含了极寒之气,额外给烟横云涛涌附加了寒气,云气变成冰云,几名天武卫不知厉害,大意之下被冰云冻结。 虽然白衣客逃走,卫道柱既已知晓他是帝会派正气堂的人,到时候自会找正气堂算账,也就不觉得有什么要紧。 摩诃萨见白衣客逃走,走上前去,脸上堆满谄笑,不住的讨好卫道柱:“卫大人果然神通广大,武功通天,一出手便把反贼打得落荒而逃,真令小僧大开眼界,佩服啊佩服。” 卫道柱与明王宗联盟,是看中了明王宗宗主谛凡拉瓦超凡入圣的武道修为。岂知明王宗门下大多僧众脓包之极,他看不起摩诃萨自高自大、无能谄媚,又伤了几名部下,心中烦闷,不愿跟他纠缠,敷衍几句便打道回府了。 白衣客骑乘白鸟逃出圣王城,落在城外一座小桥边,一名花白胡须的老者已在桥上等他。白衣客将圣王城之事告知老者,老者两道苍眉紧皱,沉声道:“恒儿,你是我门下大弟子,怎地行事之前不加考虑?为了两个少年贸然出手,还跟天武卫动手,日后他若到我帝会山生事,帝会派如何与之应对?” 这老者是帝会派二支首座杜云山,绰号“苍髯蛟”,武道修为已臻天位。白衣客名叫张恒,是他门下大弟子。帝会山位于中部皖州,帝会派在前任掌门洛松川带领下发扬光大,实力仅次于佛觉寺、圣琅派,是正道五宗之一,正道各大门派的首领。纵然帝国军队百万之众,也不敢轻易与之破脸。正气堂是帝会派长门的根本要地,位于帝会山上,因此也有人将帝会派称作正气堂。 洛松川逝世后,掌门之位由长门大弟子徐皓白接任,二支的杜云山、三支的周泉和都是他师叔。日前徐皓白听闻明王宗与帝国天武卫联盟,便派张恒下山,查探明王宗是否欲对正道五宗不利。杜云山担心弟子初闯江湖经验太浅,遇到不测,便与弟子同来。 张恒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师父,你教过弟子的,见义勇为,当仁不让。那少年和少女不到二十岁,弟子怎能…..怎能眼看着他俩死在番僧手中?” 杜云山见张恒记得他的教诲,心中感到欣慰,横了张恒一眼,道:“明王宗的摩诃萨是谛凡拉瓦的亲传三弟子,天武卫更是权势熏天,怎会无缘无故跟两个孩子为难?那两个孩子怎会是寻常孩子?其中必有蹊跷。” 张恒沉吟片刻,觉得师父所言有理,道:“师父说的是,是弟子考虑不周。”又回想了一遍圣王城中与卫道柱的对话,恍然道:“天武卫首领卫道柱曾问过弟子,是否是弟子杀死毒手华佗,照此看来,极有可能是两个少年少女杀死了毒手华佗。” 杜云山苍眉一耸,半信半疑。毕竟毒手华佗为祸天下十多年,刺杀他的高手多不胜数,都没能成功,两个孩子能有多大少实力,竟能杀死毒手华佗,当下道:“倘若真是他俩杀死毒手华佗,那他们就是义士,你救了他们,确实应该。”他自然不知道苏婉灵以辟毒奇宝“灵首黄极珠”相诱,她和陆小远又是两个少年,减弱了毒手华佗的防备之心,而毒手华佗对待之前的武道高手,总是存有怀疑和戒心,心态之差,决定了成败。 张恒道:“师父,弟子一人做事一人当,卫道柱真要是来我帝会山问罪,是杀是剐,弟子愿一力承担,绝不连累帝会派。” 杜云山哼一声,道:“一力承担?堂堂五宗之一的帝会派把一名弟子推出去做挡箭牌,教其他同道知道了,今后可还能站得住脚?卫道柱倘若来我帝会山兴师问罪,咱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天武卫首领便了不起么,帝会派未必怕了他。”抬头望了望漆黑夜空,道:“往后你自己行动吧!为师得先回不苟堂去。” 二支“不苟堂”和三支“自省堂”分别位于皖州的怀远城和骐骥城,是二支三支的要地所在。张恒知道师父回去是准备应付问罪而去的帝国高官。祸是自己闯的,要师父出面应付实非他所愿,只是杜云山做事向来坚定,从不会因为别人的劝说而改变。虽然有心与师父同回,想了想师父的脾气,还是遵从杜云山的决定。 。。。。。。。。。。。。。。。。。。。。。。。。。。。。。。。。。。。。。。。。。。。。。。。。。。 苏婉灵和陆小远出了城门,一路向西逃出十多里路,眼看没官兵追来,方知已是死里逃生。 他二人经历这场风波,心中千言万语要对彼此述说,只是思绪万千,不知从何说起,走了好久,也是默然无语。陆小远突然一拍大腿,叫道:“糟了丫头,咱们走的太匆忙,你那颗宝珠丢在桑耶寺了!” 这一来局面打开,苏婉灵嫣然笑道:“不怕,那颗灵首黄极珠是个西贝货。要是货真价实的宝物,十个余立舟也不值得我亮出来呢!” 陆小远奇道:“这....什么鸡珠这般宝贝么?你不是在唬我吧?” “什么鸡呀猪呀,是灵首黄极珠。”苏婉灵一撇嘴,道:“唬你干嘛。这颗宝珠是用西域鹿角禇牛的牛黄和十多种灵药、南海百年空桑树上琼脂炼制而成。十几种原料收集起来就十分不易,不少炼丹师和用毒高手为之跑遍八荒六合,奔波劳碌,穷尽一生也还是收集不齐。至于炼制,那更是难如登天,火候不到,半点用没有,火候稍过,打开炼鼎一瞧,只剩一堆灰烬。唉,你想想,几十年心血一朝白费,那倒霉蛋还不得上吊抹脖子啊?” “呵呵,没那么严重吧?”陆小远笑道,“就算不成功,也不至于寻短见啊。其实只要竭尽全力,那就很好了,至于成与不成,就看它老人家了。”说着下巴扬起,指向天际,意为得看天意。 苏婉灵盯着陆小远,像盯着一头怪物,半晌才道:“真不知该说你豁达还是胸无大志,不过你这样也好,永远不会杞人忧天。” 陆小远虽然这么说,还是对这宝珠充满向往之意,喃喃道:“这珠子这般难得,要是机缘巧合,我倒真想好好瞧上一瞧。” 苏婉灵边走边说道:“你当这是太阳啊,每天张开眼就能见到,快走吧,快走吧!” 她事情了结,眼下无事可做,便和陆小远一路沿着长江西行,随遇而安。这一日到了苏州、皖州交界的太平城,此处水运发达,交通便利,兼之临近皇都,倒也气派,城门口来来往往商人百姓络绎不绝,守城兵丁挨个盘查,指挥呼喝。 苏婉灵见太平城兴旺繁华,便要排队进城,却被陆小远一把拉住,不禁奇道:“你干嘛?” 陆小远指指城墙,道:“你看看那是什么。”苏婉灵见城墙上大大小小贴满告示,一些旧告示已被最新告示遮住,最上面告示边角整齐,纸质崭新,显是新近贴上。 两张告示并列而立,是两张通缉令,上面两只头像,一男一女,苏婉灵眯起眼睛细看,正是自己和陆小远二人。问道:“这是什么?通缉令么?” 陆小远道:“不是通缉令,还能是请柬么?上面写的什么?”他常年漂泊,江湖经验十分丰富,却大字不识一箩筐,隐隐猜到城墙上是通缉令,才要苏婉灵查看。 二人离城墙不近,苏婉灵费了好大劲才看清通缉令上文字,道:“上面说咱俩皇都之内刺杀帝国御医,杀人害命和亵渎圣威之罪并加,杀无赦,还要株连九族,得咱俩人头赏金千两,活抓咱们赏金两千两。” 陆小远道:“我爹娘早就驾鹤西去,已是光棍一个,哪来什么九族?”想到自己名头这么快传开,颇感得意,摸了摸自己的头,笑道:“这东西这么值钱,我可得保管好了,一千两黄金呐,真要到手了,不就能天天喝酒吃肉了?” 苏婉灵笑道:“瞧你那点出息,你有命的时候钱到不了手,钱到手了又没命花,这真是天下最为难的事情了,哈哈。” 正文 第十四章 分别 他两人闲聊之际,前面队伍已前进数十步,后面恰好是个脾气暴躁的樵夫,见他俩絮絮叨叨说个没完,很不耐烦,将背上柴禾、斧头重重往地上一顿,喝道:“他奶奶的两个小兔崽子哪来这么多屁放,快往前走,老子赶着回家呢!” 苏婉灵见他怒气横生,口出恶言,偏不遂他愿,双手叉腰,冷冷道:“赶着回家?你是赶着上黄泉路吧?瞧你这么大一坨肉,连句人话也不会说?你让姑娘往前?姑娘偏不往前!”说着螓首一扬,并不挪步。 陆小远见二人争吵,心知过错在己方,劝道:“丫头,还是算了吧,咱们快走吧!”苏婉灵美眸一瞪,道:“我偏要在这里耽搁上两三时辰,看看他能把我怎地!” 这樵夫也是执拗性子,他只需从旁绕过即可,却硬要跟苏婉灵过不去,怒道:“臭丫头,我看你是有娘生没娘养,老子今日管教管教你!”说着毛茸茸大手往苏婉灵衣襟处抓去,要将她提起。 苏婉灵见他动手,正合心意,身子一闪,樵夫抓了个空,苏婉灵伸腿一勾,樵夫摔倒在地。他虽然皮糙肉厚,毕竟不是习武之人,被苏婉灵一下制服。 苏婉灵怒道:“你侮辱我爹娘,本姑娘不能跟你善罢!”提足在樵夫身上猛踹,樵夫摔倒在地,身体笨重,被苏婉灵一通乱踢,吃痛不过,大声呼救。 旁人见一个如花少女将一名彪形大汉打得无还手之力,都暗暗称奇,站在一旁看热闹,并不援手。陆小远从旁劝解,苏婉灵怒火正炽,如何听得进去? 一名守城兵丁见有人在不远处闹事,喝道:“好大胆的刁民,竟敢在官爷眼皮底下打架斗殴,皮痒了吗?”说着往三人这边走来。 陆小远见官兵到来,急道:“丫头,这人是个寻常百姓,饶了他吧,要是官兵认出咱俩,那可不是玩的!”拽着苏婉灵便跑。苏婉灵也知道不能被官兵认出,被陆小远拽了几步便跟陆小远一齐逃走。 那官兵只道他俩担心打架之事被罚,见他俩逃跑甚速,也不愿劳神费力,只抓了樵夫去官司处罚。 二人跑出一段路程,见官兵不追来,便停在路旁休息。苏婉灵抱膝而坐,幽幽道:“呆子,都是我不好,当初没为你考虑,害得你也被帝国通缉,无处安身,你....你怪我吗?” 陆小远笑道:“我都说过了,就算把命丢在圣王城中,也不会怪你分毫的,现在可还没死呢,更加不能怪你了。” 苏婉灵叹口气,道:“我爹是世界上待我最好的人,后来我跟他....唉...有了矛盾,就离家出走了。” 陆小远听她说话时悲伤难抑,若是父女之间闹了矛盾,过几日双方气消,自会和好,又何必离家出走?只是这是她的伤心事,她不愿说,自己也不过问。 苏婉灵继续道:“我在江湖上也闯荡了将近一个月,有不少人对我和颜悦色,大献殷勤,我看得出来,他们不是真心待我的,只是垂涎我的容貌罢了。可是你不同。”说到此处,俏脸浮现红晕,低声道:“你是真心对我好,你肯跟我一起出生入死,我也会真心对你的。” 她天真纯洁,心里有什么便说什么。陆小远听得这仙女般的女孩对自己诉说心意,不由得心旌荡漾,大感惊喜。想要说点什么,讷讷半天,却没一句完整的话。 毕竟少女天性,对一名男子吐露心声,自然而然有些害羞,不等陆小远说什么,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衫上的尘土,故作轻松道:“咱们走吧,得赶紧找一处落脚之地啊!” 陆小远心中喜悦无比,与苏婉灵一起寻找住处。二人考虑到正被通缉,不敢在城池逗留,连镇子也少去,尽量到乡村小店食宿。这一日,两人边走边聊,迎面过来一骑,马行甚缓,马上乘客短打劲装,斜背长剑,明显是个江湖中人,却神情萎靡,耷拉着头,似有大病。 苏婉灵往他脸上看,不由得惊呼一声,陆小远一看,也是大大惊疑:这人一张脸半青半红,半张青脸青的怕人,一股黑气氤氲其中;另半张脸是血一般的红,红的发亮,实在诡异。 苏婉灵走上前去,二话不说,纤指一弹,一支银针射向那人。那人精神恍惚,又没想到苏婉灵会出手袭击,被银针刺落马下。苏婉灵蹲到地上跟那人低语,陆小远虽听不到他俩说了什么,看二人神色却感觉苏婉灵正在逼问那人。 说了几句,苏婉灵放那人去了,自己却蹲在地上半天不动,肩头微微颤抖。陆小远见她情况有异,上前拍她肩头,刚要说话,却发现苏婉灵泪眼婆娑,忙问道:“丫头,你怎么啦?” 苏婉灵不答。陆小远再问几次,她才站起身来,吞吞吐吐道:“小远,对不住,咱们要在这里分别了。”言语之中显然恋恋不舍却无可奈何。 陆小远见她莫名其妙突然要分手,自然问她缘由,苏婉灵闷闷不答。陆小远真诚地说道:“丫头,咱俩同生共死一路走来,你还信不过我么?有什么事你告诉就我。倘若前方有人为难于你,咱俩就联手对付他,虽然我修为很低,毕竟也能帮你打架呀!要是你那对头太厉害,咱俩联手都打不过他,恩...那咱们就一起逃好不好?”他开始豪气干云,说到最后也觉难为情了。 苏婉灵听他开始几句话倒很讲义气,越往后越不像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脸上兀自挂满泪水,说道:“不害臊,真有人为难我,你又能帮我什么,就会给我添乱。” 陆小远正要辩解,苏婉灵正色道:“这是我自己的事,别人谁都帮不了我...咱们...就此告辞吧!” 陆小远依依不舍道:“真的就此告辞么?”他心中万分不舍,苏婉灵又如何愿意立刻分开?又是伤心又是矛盾,虽然即将分离,却站立不动,只顾流泪,盼得此刻能无限延伸下去。 二人僵持好久,凉风吹过,苏婉灵心道:“还是快刀斩乱麻,免得我俩一直伤心下去。”把头往北一扭,“我要走了。”转身向北走去,听得背后陆小远喊道“丫头,咱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苏婉灵娇躯一震,也不回头,颤声道:“我知道了!” 陆小远望着渐渐缩小的身影终于消失在苍茫暮色之中,再也不似平日那般豁达开朗,悲伤难抑。身后江水滚滚向东流走,江畔岩石依旧。 他一个人走得也快了。这日中午,他肚子饿得咕咕叫,荒郊野外哪来客栈,只好匆匆向前赶路,希望遇到村镇。忽然前方不远处有人喊道:“客官,可要到小店休息吃喝?” 陆小远往旁边望去,只见一名伙计打扮的人正冲他点头微笑,往他身后看:一片青翠竹林之中安置了一间客栈,客栈顶棚和墙壁都是竹杆扎成,与竹林浑然一体,若非店小二招呼,实难发现。客栈虽然规模小,倒是雅致清新。陆小远大感有趣,便随伙计进店吃饭。 进到栈内,才发现里面墙壁、房顶是泥瓦所筑,外围青竹不过是装饰。此刻店中顾客只有陆小远一人,伙计闲来无事,端上饭菜,便坐下来跟陆小远聊天。 陆小远见他店中甚是冷清,问道:“小二哥,你这店里掌柜的呢?账房呢?怎么没见到他们?” 那伙计笑道:“这里荒郊野外,少有人来,所以我一人兼了伙计、掌柜、账房三职,再有两个厨子在后厨,也帮我收拾小店。小人烧菜的手艺差得很,算账、招待客人可以凑和,做菜倘若不合客人口味,客人们岂不砸了我的店?” 陆小远道:“你在这荒郊野外开店,自然客少,为什么不找个繁华城市,把店开在那里?” 伙计笑道:“大城市中开店固然客似云来,生意兴隆,也还得缴纳各种税收,还得跟衙门、富户各路人物打交道,一天到晚忙个不停,纵然赚个钱钞满钵,又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小人现在快活,日上三竿起床,天色一暗就休息,没那么多琐事。” 正说话间,门外马匹嘶鸣声起,转眼间三名刀客走进客栈,瞧了陆小远一眼,便大呼小叫要酒要菜。这三人神色惶急,满脸汗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似乎正被人追赶。陆小远不愿生事,低头自顾自吃饭。 伙计刚给他们上齐酒菜,店中又进来一人,这人步行而来,脚步声又极轻,客栈内众人均没察觉。伙计见今日来人不少,能赚不少钱,心中甚喜,忙上前招呼。 三名刀客见到此人,脸色大变,齐齐站起,手按刀柄,随时准备向这人发难,按住刀柄的手却又颤抖不止,激的鞘内钢刀和鞘壁不住碰撞。 陆小远听到声音也抬头看,来人是书生打扮,一袭青色长衫,虽然朴素,却很整洁,青布方巾,两鬓略白,风姿俊朗,湛然若神。 青衫人看也不看三名刀客,缓缓走进店内。三名刀客的眼光随着青衫人转移,却站立不动,再无其他动作。 正文 第十五章 畅谈 青衫人独据一桌,要了两道菜一壶酒,自斟自饮起来。三名刀客朝他凝视半晌,叹了口气,脸色变得如死灰般难看,坐下继续吃肉喝酒,谈笑声音渐渐增大,话题也渐渐粗俗猥亵起来,提到不少杀人放火的事,还讨论哪里的女人最为风骚、哪里的酒最烈。 陆小远皱了皱眉,继续吃饭。又吃几口饭,忽然感到胸口空荡荡的,跟着喉咙一甜,哇一声喷出一口黑血。这一来刀客们和青衫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他身上。刀客们一脸诧异,青衫人脸色诧异之外,还有很复杂的神情,既有兴奋也有不满。 陆小远头昏脑涨,眼前仿佛一大群蝴蝶来回飞舞,感觉魂魄破体而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向后摔倒。他头脑发昏,思绪紊乱之际,突然感觉身子在半空停住了。微微睁眼,见正是青衫人站在自己身后,一只手托住了自己。 青衫人将陆小远的身体扶正,按住陆小远头顶百会穴,缓缓给他灌输真气。陆小远头顶被他一按,头脑顿时清醒不少,感到周身暖烘烘的,就像脱光衣服躺在和煦阳光下,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服,这几日奔波劳碌的疲惫渐渐消失,懒洋洋的只想睡上一觉。 恍恍惚惚间听到一声“你们三个要逃么”,跟着一阵惨呼之声,伙计惊叫之声,青衫人说了句“老夫杀了人,自会处理。你做你的事去。”又是一阵杂乱的声音。 陆小远正要思索发生了什么事,身体又发生了变化。这次他丹田内炙热无比,脑海中浮现出一副场景:青衫人双手剖开他的肚腹,在他体内生了一只火炉,火焰升腾,不断炙烤自己的五脏六腑,倘若没有皮肤的拘束,只怕肌肉早已爆裂成碎片了。 全身皮肤紧绷,许多黑色水滴自皮肤上渗透出来,密密麻麻附在身上,一瞧之下只欲作呕。水滴积得大了便滴落下来,紧跟着又是一点黑色出现,慢慢长大,又是一滴黑色水滴,就这样生成、长大、滴落、再生成。 过了不知多久,陆小远大叫一声,蓦地双目睁开,呆呆望着客栈墙壁。青衫人见他醒来,满脸关切地问道:“小子,你好些了吗?” 陆小远此时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听他这么问,感觉不像之前那般三魂六魄俱脱离躯壳之外,便回答一句:“好多了。”随手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珠。 青衫人笑道:“你中了毒手华佗的毒,适才险些丧命,现在老夫已经替你把毒质都逼出体外了。” 陆小远自然不知“毒手华佗”余立舟常年与毒物打交道,体内已积蓄大量毒质。他杀死余立舟时,曾有几滴血喷到他嘴里,那时已然中毒。只是当时事态紧急,二人匆忙逃走,均未察觉此节。后来逃出圣王城,更是将此事抛诸脑后。他中毒甚微,倘若早些救治自然容易,拖至今日,毒质已深入五脏六腑。 青衫人看他脸色症状,便知道他中了毒手华佗之毒,又想起东来的路上传言两名少年人杀死余立舟,想来其中之一极可能是眼前少年,便运功为陆小远清除了体内毒质。 经他这么一说,陆小远才想起先前自己吃饭时突然吐血一事,现在感觉神清气爽,精力充沛,这么看来,自然是青衫人救了他一命,赶忙道谢。 “你也不必感谢,要说谢,老夫还得谢你呢,替老夫杀了余立舟。”青衫人一顿,继续道:“可是话说清楚,你杀了余立舟,老夫固然感谢,余立舟与我家有仇,我自有打算。他死在你手,老夫计划乱了,所以,老夫可不会给你什么谢礼,此节你须明白。” 陆小远本来也没打算得什么谢礼,说道:“老先生救小子一命,那可比任何谢礼都要贵重得多。余立舟号称毒手华佗,毒药自然猛烈无比,老先生在这片刻之间为小子解毒,实在厉害之极。” 青衫人微微一笑,难掩得意之情,道:“余立舟毒药虽然霸道,在老夫眼里便如伤风感冒之症,医你体内毒质,何足道哉?莫说毒素不多,便是余立舟全力施为,在你身上下足了毒,老夫也能救活你。” 陆小远笑道:“他真要把全部毒素下到我身上,我早就横死当场了,如何能见到老先生?” 青衫人一愣,哈哈大笑,在自己的脑门上弹了两下,道:“说的也是。老夫太过狂妄,把话说得满了。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陆,名叫陆小远。” 青衫人又问道:“你跟余立舟有何深仇大恨么?还是受人所托才要杀他?” 陆小远道:“我之前从未听过这人的名字,何来深仇大恨?之所以杀他,一来听说他无恶不作,草菅人命,二来....恩...”眼前浮现出苏婉灵娇俏活泼的身姿,不知她此刻身在何地,既挂念又伤感。 青衫人眼光锐利,看他神色便知他心中所想,笑道:“二来,少年多情,心上人所托,自然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是么?”陆小远被他道破心事,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青衫人既知涉及男女情爱,便不再深究。岔开话题道:“老夫刚才给你把脉,你气海之内没有丝毫真气,周身经脉无一打通,真是怪事,你是哪门哪派?” 习武之人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修炼真气,在自身气海储蓄真气,而后通过真气运行打通经脉,随着真气修为的提升,各处经脉的打通,武道境界也会不断提升。 陆小远道:“我无门无派,从未练过武功,会的剑法也不到十招。” 青衫人又是一愣,皱眉道:“狂妄小子,真是不知死活,新学了几招三脚猫功夫,就敢到帝都杀人?你有几颗脑袋?”他说话直来直去,也不加修饰。 陆小远被他讥讽,也颇觉难为情,笑道:“小子胆大妄为,可叫老先生见笑了,只是小子行走江湖,就是爱管闲事,看到恶人作恶,忍不住要插手,这毛病总也改不了。小子没半点武功,至今还活着,也算奇事一桩了。” 青衫人听他这么说,倒是转蔑为喜,拍手大笑:“武功不济,日后勤加修炼,未必不成;倘若胆小如鼠,猥琐怯懦,那是说什么也成不了大事的。” 陆小远置之一笑。一瞥眼看到门外躺着三具尸体,正是刚才吃饭的三个刀客,全都七窍流血,死去多时。不由得大惊:这人真是匪夷所思,他不是一直在给我驱毒么,是如何杀死这三人的?他们之间又有什么仇怨? 青衫人看穿了他心思,微笑道:“这三个刀客卖艺为生,常年在江湖上落魄,甘州“及时雨”王国毕王大善人生平最爱结交游侠,见他三人有些本事,便邀请他们到家中作客,对他们殷勤款待,甚是敬重。岂知这三人心存不良,贪图王大善人的万贯家财,趁着黑夜杀死王大善人家中老少一十七口,奸杀女眷,又火烧王家大宅,卷了王家的财物远走高飞。老夫听闻此事,大是恼怒,心想便是追到天涯海角,也不能放过这三个忘恩负义之徒,于是从甘州一路追来,今日运气好,在这里将他三人毙了。” 陆小远问道:“那王大善人想来跟老先生交情极好了?” 青衫人摇摇头,道:“不,他跟老夫素不相识。” 陆小远对他的义举大为钦佩,赞道:“老先生大仁大义,为素不相识的人主持正义,奔波千里,小子万分佩服。” 青衫人眼中闪过异样光芒,不屑道:“什么大仁大义、主持正义,那套陈腔滥调,老夫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忘得一干二净,只是我所痛恨者,一是恩将仇报,二是不守信誉,这三人如此行事,老夫不宰了他们,心里总觉得别扭。”陆小远听到这番话,大感意外。 便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笃笃”之声,陆小远和青衫人向门口望去,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婆脚步蹒跚,走进门来。这老乞婆少说也有七十岁了,头上白发已经稀疏不多,手里拄着一根竹杖,一步三摇。 伙计却没有丝毫厌恶之情,迎上前去,扶老乞婆到一张空桌前坐下,给她沏上一壶茶,倒了一杯茶水,又问她吃些什么。 老乞婆缓缓道:“老啦,牙口坏得很,来碗面条吧,麻烦小哥煮的烂些。”伙计说道:“老婆婆放心,保管给您煮的烂烂的。”老乞婆微微点头,露出一口不多的牙齿笑道:“这可多谢小哥了。”伙计说声客气,往厨房走去。 那老乞婆喝完一杯茶水,又颤悠悠起身,往陆小远和青衫人这边走来。陆小远见她晃晃悠悠,怕她一个不留神摔断骨头,赶忙上去扶住她的胳膊,只觉得这条胳膊瘦骨嶙峋,只剩了皮包骨头。 老乞婆甚是客气,一个劲儿感谢陆小远,陆小远将她扶到青衫人旁边,给她搬出椅子,老乞婆坐下,眼望青衫人,开口说道:“这位先生,老婆子有些事情要跟先生打听打听,先生不嫌老婆子麻烦吧?” 正文 第十二章 白衣 苏婉灵挥动雷火花鞭,花鞭如一条怪蟒,凌空劈向麻脸僧,出击之时风声大作。【零↑九△小↓說△網】 麻脸僧喝道:“金刚伏魔杵!”经幢飞到麻脸僧身前,飞速旋转,化作一只金盘,花鞭鞭梢与经幢一触,登时剧烈颤动,一股劲力沿着花鞭传来,苏婉灵手臂一震,赶紧撤回花鞭。 经幢转向麻脸僧,麻脸僧左手托住,双目金光一闪即逝,推动经幢击向苏婉灵。他这一撞实有开碑裂石之力,苏婉灵正待躲闪,八只铃铛陡然腾起,封住了苏婉灵躲闪的各个方位。 陆小远见苏婉灵情势危急,集中全身力气往左边两只金铃上扑去,企图为苏婉灵撞开一只空隙。却不料八只金铃铛上附有密宗真气“金刚禅大般若”,陆小远双手还未截住两只铃铛,铃铛金光大作,将陆小远震开。 二人以为此番必然难逃一死,却在这时,一道凌冽的白芒闪过,急速击在经幢上,同时两只铃铛被白芒割落,经幢方向歪斜,麻脸僧把持不住,被经幢带出好远。 陆小远和苏婉灵退后几步,见身前多了一名白衣客:人如玉剑如龙,此人二十多岁,细眉重目,鼻直口方,洵洵儒雅,一袭白衣胜雪,手中似是一柄长剑,被麻布层层包裹,麻布上隐隐有青气透出,看不到剑的全貌,只露出白玉般的剑柄。 白衣客侧头对陆小远和苏婉灵道:“二位快走,在下拖延一会,自然能脱身。”陆小远和苏婉灵不约而同退后几步,却未走开。他二人心思相同,倘若白衣客斗不过对方这些人,便要上前相助,决不能将白衣客丢在险境,先行逃命。 麻脸僧是当今明王宗宗主谛凡拉瓦亲传三弟子之末,法号摩诃萨,他的黄金经幢是谛凡拉瓦亲自为其炼制,虽然算不上绝世神兵,也是神威不小的玄阶兵器,不想今日竟被一柄看不到全貌的玉剑斩落经幢上两只铃铛,实在是他的不世奇辱。当下喝道:“结力!” 身后众番僧站成一列,各出双手抵住前面人的背心,最前面的番僧双手抵住摩诃萨背心,摩诃萨叫道:“发功!”二十多名番僧一齐调动周身真气,向前输送,很快送到摩诃萨身上。 摩诃萨双手“丑”“寅”“午”依次结印,这次他双手之上出现的是火焰符印,口念三昧耶真言,喝道:“怒炎焚世诀!”双掌齐齐推出,一道凌厉无俦的巨大火焰狂吼怒啸着奔向白衣客。 天下武者之中,玄位和圣位高手能气凝于兵,将自身真气与兵器的威力结合。而仙位和神位高手则能御气破体,不用兵器法宝也能将气劲发出伤敌,地位和天位高手则能较为随心所欲地运行真气,达到神而明之、无所不至的境界。 摩诃萨不过圣位修为,苏婉灵真气修为还不到玄位,他俩一个凭借集合众人之力,一个凭借配饰之助,都能御气破体,远程进攻。 白衣客素知明王宗的真气功法与别的门派不同,能将多道明王宗真气合成一道,亦能众人真气合而为一。这道烈焰是集摩诃萨与明王宗二十多人的真气合力发出,自不能与之硬拼。当下跃起,落地时右脚脚尖在地面轻轻一点,地面碎裂,一道岩柱突起,左腿横切,岩柱滑出,撞在巨型烈焰的右翼,虽然岩柱被烈焰击碎,烈焰方向却也稍有偏转。 如法炮制几次,巨型烈焰的方向由前冲改为右进,撞到了旁边桑耶寺的寺墙上,“喀拉拉”一声巨响,寺墙坍塌,灰尘飞扬,桑耶寺的火势加剧不少。 白衣客似乎知晓苏婉灵和陆小远的心思,又道:“二位,速速离去吧,不必担心在下。” 陆小远见他实在有过人之能,和苏婉灵道一声谢,回到客栈取了各自东西,向南城奔去。 快到南城,路旁民房内忽然冲出一人,拦住了二人去路。陆小远和苏婉灵只道敌人来袭,暗自戒备。 却听这人笑道:“二位好大的本事,把个武威帝都闹得天翻地覆。”夜间虽暗,陆小远和苏婉灵也听出来此人正是燕十二,想到两人刺杀余立舟却瞒着他,此刻被他截住,不免有些尴尬。 尚未说话,燕十二加快语速道:“现在天武卫早已下令各城门封锁,严禁进出,二位去南门不亚于自投罗网。西北凤仪门守城官王繇是燕某的好朋友。”说罢掏出一块黑黝黝的令牌交给陆小远,续道:“二位速去凤仪门,把令牌给那王繇看,再告诉他“燕十二请王将军通融”,他自会放你们出城,事不宜迟,二位,后会有期。”不待二人答复,又飞速闪进那间民居。 陆小远和苏婉灵虽然一句话没来得及说,听他说了这么一大通,却也明白了大概,二人认定他义薄云天,不会陷害朋友,便回头前往凤仪门。 此时白衣客正在桑耶寺外酣斗,把大队天武卫吸引了去,因此街道上天武卫不多。陆小远和苏婉灵一路畅通,到得凤仪门,果然城门紧锁,几十名官兵将城门围得水泄不通,几十把火烛照得城门如白昼一般。还有十几人被锁在城墙边,料想是这段时间要出城的客商,却被士兵扣住。 陆小远上前求见守城长官王繇,待王繇出来后,陆小远把令牌交给他,又转述了燕十二交代的话。王繇端详他二人一阵,低头沉吟片刻,下令士兵打开城门,放二人出城去了。 白衣客挪移开摩诃萨集众人之力发出的强力一击,不待众僧回过神来,凝气于剑,剑身周围凝聚了一层水汽,晶莹梦幻的寒冰长剑奔腾而出,矫若游龙,摩诃萨和身后首当其冲的几名弟子或运气抵挡,或躲闪,却都被玉剑刺伤。 却听得身后一人冷笑道:“天外玉龙,你是帝会派正气堂的弟子。”白衣客向后一纵,回头看去,见一大队天武卫不知何时已拦住自己去路。为首一人头戴锦冠,鹰鼻鼠须,正是天武卫首领卫道柱。 摩诃萨见卫道柱带领天武卫到来,见到了救星,高声叫道:“卫首领,我们前后夹击,这乱臣贼子一定逃不了的!” 白衣客瞥一眼摩诃萨,玉剑“嗡嗡”颤了两下。摩诃萨还以为他又要进攻,这玉剑威力极大,以自己的修为绝对抵挡不住,“啊哟”一声,退到桑耶寺寺门处。显然,张恒真要动手,他就立刻躲到寺中。 卫道柱对摩诃萨的丑态只当没看见,冷笑道:“你是正气堂的人,怎么,正气堂要跟武威帝国为敌么?”他心思机敏,见多识广,自身武道修为虽然不高,统率的天武卫中却是人才济济, 白衣客道:“帝会派正气堂自来奉行侠义道,帝会掌门听说近来明王宗番僧在帝都露面,怕他们阴谋危害武林正道,特意派在下探听消息。今日在此见这番僧为难两名少年,实在看不过眼,便出手教训这几个番僧。至于卫大人和天武卫都是国之栋梁,我正气堂怎敢冒犯,还望卫大人通融,放在下离开。” 卫道柱道:”余御医是你杀的不是?“ 白衣客面露讶色:“余御医?可是毒手华佗余立舟么?“ “不是他还能是谁!” 白衣客缓缓摇头,说道:”不是在下杀的。余立舟多行不义,我早想除掉此人,既然有侠义英雄替天行道,也免了在下动手。“ 卫道柱冷笑道:“原来如此。”身不动,腿不移,突然疾驰向白衣客,白衣客剑气斩出,卫道柱身体一倒,几乎贴地,双脚却仍在向前移动,剑气飞过,身体重新直立。 白衣客再次发动剑气,斩向卫道柱双脚,卫道柱如僵尸一般向左前方平移三尺,避开剑气,往右前方移动,片刻之间到了白衣客面前。身法迅捷如风,诡异如魅,又似冰场溜冰。 二人几乎贴身,白衣客的玉剑反而周转不便,退后一步挂剑于腰,卫道柱手爪抓到面前,白衣客右掌护住胸口,掌心朝外,凝聚空气中的水汽,聚成一只足球大的汽球。 卫道柱手爪紫气一闪,抓进汽球。开始所受阻力不大,越往中心阻力渐渐增大,还没穿透汽球,便被汽球的反弹之力震到一丈外。 白衣客心道:“他这身法飘忽鬼魅,我帝会派的怪岩腿法也以出其不意著称,倒要跟他比试一下,看看是谁更怪,更厉害。”见卫道柱急速飘来,双腿连环踢出,身形也是飘忽无定,身后烟尘四起。卫道柱和白衣客如同两只幽魂,飞你来我往,顷刻间场上人影无数,大片烟尘中时不时有紫气闪动。在旁观战的天武卫和明王宗众人看得眼花缭乱,分不清有几个白衣客,有几个卫道柱。 突然白衣客眼前一花,卫道柱到了自己身前,却是背朝自己。心里清楚的很:自己和卫道柱各自以快捷诡异的身法进退攻守,到最后快的不可思议,都已分辨不清自己和对手的所在。却不能慢下来,否则会被对手乘虚而入,只能保持最快速度。 卫道柱将破绽露在自己面前,实属侥幸。机不可失,当下使出了怪岩腿法中的“五老上天都”。 怪岩腿法是帝会派四绝技之一,“五老上天都”是其中一式,接连五次脚踢,第一踢躲不过,接下来的四踢也无法躲闪。白衣客一脚踢在卫道柱腰间,卫道柱飞起,跟着向上一跃,白衣翻飞,第二脚踢出,卫道柱又升高几尺,白影一闪,第三脚踢出,却踢了个空。 正文 第十六章 嗜血 青衫人微微一笑,温言道:“老夫人哪里话,长者为尊,有事相询,在下岂敢不如实相告。”他见老乞婆少说比他大了二十多岁,自是不能再自称“老夫”。 老乞婆说道:“老婆子原本是一户财主家的管家婆,在财主老爷家里干了半辈子活儿,老爷说我再辛苦一年,就给我养老。唉,岂知祸从天降,三个月前我一个不慎,把老爷一颗最宝贝的夜明珠给弄丢了,老爷大大的生了一通气,把老婆子撵出府来,说老婆子几时找回夜明珠,几时才能回得府去。” 陆小远听她讲述,对那地主老爷极为愤恨,又替老乞婆不平,愤愤道:“老奶奶,这些地主老爷都是如此,一点人情味儿也没有,您都已经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又给他干了这么多年活儿,那颗夜明珠便是价值倾城,他也不该将您驱赶出府啊,这等狼心狗肺之人,您何必要回他府中。依我看,夜明珠丢了便丢了,您回家养老,岂不更好?” 老乞婆摇摇头道:“老婆子年轻时并未婚配,哪来的家?那地主老爷的府邸,便是老婆子的家了,老婆子唯有找回夜明珠,才有家可回。” 老乞婆衣衫褴褛,头发蓬乱,可想而知这三个月来她必定风餐露宿,吃了不少苦,眼见这么一位瘦弱的老人家受此苦难,陆小远大为心酸,对青衫人道:“老先生,你神通广大,能否帮这老奶奶找回那颗夜明珠?” 青衫人心中犯难:“这件事没头没尾,那老婆子稀里糊涂说了这么一通,老夫又不能未卜先知,怎晓得她夜明珠丢在何处?”于是问道:“老夫人适才说有事相询,不知是什么事?” 老乞婆道:“老婆子把其他可能的地方寻了一遍,连夜明珠的影子都没发现,这里是唯一不曾寻找过的地方,见先生在此,便想向先生打听打听,是否见过那颗夜明珠?” 青衫人追问道:“那是颗怎样的珠子?” 老乞婆裂嘴一笑,脸往青衫人那里靠了靠,低声说道:“那珠子跟寻常珠子不太一样,它是绿色的,中间却有一团红色。”说到此处,突然面目狰狞,露出几颗白森森的尖牙,似乎要择人而噬,陡然间提高声音道:“鲜血般的红色!”说完那瘦的只剩一层皮的右手自桌子底下抓向青衫人小腹。 青衫人冷笑一声,他听老乞婆说珠子中间有一团红色之时,便已留神。老乞婆右手尚未触及青衫人衣衫,整个身子便被青衫人袍袖间涌动的真气震到五尺之外。 陆小远正留神听老乞婆讲话,两眼盯着老乞婆脸上密密麻麻的皱纹,见她脸色骤变,皱纹紧紧锁成一堆,女巫一般难看,心中惊骇,一跃而起,后退两步。 青衫人袍袖一拂,站起身来,面带厉色,喝道:“你是嗜血教的妖人吧?鬼鬼祟祟,不敢露出真面目么?” 却听得屋顶有人喝道:“嗜血教雅龙王会同朱雀夫人拜访苏先生来也,贸然来访,见谅则个!”喀拉拉一阵砖瓦破碎声响,三条人影踏破房顶落在客栈之中。 一阵尘土扬起,消散过后,陆小远细看三人形貌,各自不同:中间一人身着淡黄袍子,披散头发,面貌慈和,颌下三绺长须,令人一见之下顿生亲近之感。他身后站着两人,一人瘦高个儿,络腮胡子,手持开山大斧,斧头如车轮般大,当有四五十斤重。一人身形矮胖,吊眉突眼,犼鼻血口,甚是丑陋,空着双手。 青衫人凝视当中黄袍人,皱眉道:“你是何人?此前从未听过嗜血教中有你的名号。” 那黄袍人上前一步,抱拳微笑:“莫患无車,与子同舆。在下姓曾,名同舆,新入教不久,在教中忝居四上尊之位。”又指指那老乞婆,说道:“这位夫人,雅号千面狐,亦位列四上尊,是教主的左膀右臂。我等跋山涉水而来,在此得遇苏先生,幸何如之。”他说话半文不白,却不提身后的矮子和瘦子。 陆小远心道:“原来他也姓苏。” 伙计正在后厨盯着那碗面,听到外面一阵响声,出来查看,走到大堂之上,被眼前景象惊得呆了:只见屋顶破了好大一个洞,此时顶上泥灰兀自簌簌落下,碎木、碎瓦、断竹散落一地,整个客栈污秽不堪。这是他十几年来苦心经营的全部家当,岂知一朝化作乌有,悲愤难当,嘶声叫道:“是哪个王八孙子干的,快站出来!” 矮胖子回头喝道:“你骂骂咧咧作甚,滚回你的乌龟壳里去!” 见他凶蛮,伙计悲怒之情更盛,口中骂道:“你们这群杀千刀的恶鬼,无缘无故毁了我的客栈,我跟你们没完!”一边说着一边上前伸手向那矮胖子脖颈抓去。 矮胖子左手往前一探,正抓住伙计胸口,左臂高举过顶,伙计双脚离地,将伙计拽到眼前,狞笑道:“小崽子活够了吗,敢来偷袭本大爷!”稍一运力,“噗嗤”一声,鲜血四溅,五根手指生生插进了伙计胸膛,一阵血肉搅动声音过后,竟然将伙计心脏掏了出来,伙计都没来得及惨呼,便断了气,额头青筋暴起,两眼瞪得滚圆,充满了绝望、恐惧和不甘。 矮胖子低头看看衣服,皱眉道:“这人哪来这么多血,将老子衣服污了。”手中心脏兀自跳动不停。 陆小远乍见如此惨剧突然在眼前发生,头脑中一片空白,一颗心砰砰乱跳,将头扭到一边不忍再看。不一会儿又是一阵惨呼声响起,陆小远缓缓转头,却见两个厨子打扮的人背上均插着三根筷子,沾满鲜血,扑倒在地,眼看是活不成了。 原来伙计出来后,两个厨子又听到前堂声响,一齐出来。刚迈出后厨,便看到伙计躺倒在地,胸口处衣服被鲜血染得红了。矮胖子面目扭曲狰狞,手中攥着一颗心脏,定是伙计的心脏无疑。二人惊骇之下转身欲逃,矮胖子随手抓起几根筷子丢出,劲力甚足,将二人活活钉死。 陆小远常年浪迹天下,所见的大都是打架斗殴,若非有深仇大恨,决不至于取人性命,至于一言不合便动手杀人,对方又是无辜平民,更是从未见过。眼见这矮胖子随手杀死三人,竟如同家常便饭,此前伙计的笑脸依稀还在眼前晃动,心中半是愤怒半是恐惧,拔剑刺向矮胖子。 青衫人背负双手,不言不语,曾同舆、老乞婆和瘦子知道矮胖子武功修为已经达到仙位,自然能对付这小子,也只是在旁观看。 青铜剑眼看要刺穿矮胖子肥油油的肚子,矮胖子随手将心脏一抛,右手食指中指伸出,夹住了青铜阔剑。陆小远双臂齐使,吃奶的劲儿都使上了,却再也刺不进分毫。 矮胖子脸上狞色闪过,左手黑气凝聚,猛地举起,抓向陆小远。这一抓又快又狠,陆小远尚未发觉。曾同舆等人只道陆小远必定死于非命,却见矮胖子黑爪抓到半途,忽然停住,黑气涣散,对这情况疑惑不解。 跟着一道劲风扑过,陆小远身体受到冲击,青铜剑不知怎么回事往前进了三寸,“噗叽”戳进了矮胖子的肚腹。尚未回过神来,又是一股大力在他背后拉扯,陆小远连人带剑被拉回了青衫人身边。 曾同舆等人在旁观看,暗暗吃惊:要单挑打败矮胖子,自己也能做到,青衫人却能运气于无形之中,操纵一个小孩子刺伤仙位高手,修为当真非同凡俗。 陆小远回过神来,见矮胖子肚腹破了个洞,随手挽个剑花,得意的笑道:“怎么样?矮胖子,你服不服?” 青衫人冷笑道:“嘿嘿,鸦灵恶神,你这鬼鸦魔爪练得火候甚佳呀!” 这几人来的匆忙,没带治伤灵药,鸦灵恶神董令威正捂着肚子,撕下衣衫止血,听青衫人道破自己的得意绝技,大吃一惊,手一松,血流如注。 青衫人见董令威慌忙包扎,笑道:“你不必费心了,待会老夫将你的四肢尽数扯断,你是一定要死的,还是准备后事吧!”不待对方答话,又问曾同舆道:“你们阴魂不散,自渝州跟随老夫一直到此,究竟有何贵干?” 被曾同舆称作千面狐的老乞婆“咯咯”娇笑,声音甚为妩媚,说道:“苏先生既已发觉,那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嗜血教主的血灵珠,可在苏先生手中吗?” 陆小远听她刚才说话有气无力,低沉苍老,这时却宛如年轻少妇一般,心想:“莫非这老奶奶会易容术?以往只是听人说过,没想到今天见到了,却不知她面具底下是什么样子。” 青衫人道:“没错,那日在渝州,嗜血教的白眉老雕展坤得罪老夫,被老夫杀死,血灵珠便是老夫在他身上搜出来的。”曾同舆身后的瘦子见他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只道他忌惮嗜血教的名头,大声喝道:“你既然已承认,就别要老子亲自动手了,赶快把珠子交出来。看你年纪大,我等放你一条生路。” 正文 第十三章 通缉 白衣客知道卫道柱再次施展鬼魅身法逃开,飘然落地。【零↑九△小↓說△網】眼光在卫道柱身后众人扫过,发现还有几名圣位高手在内,自己独力难斗对方诸多高手,当下玉剑出鞘,真气流转,玉剑白芒大作,丝丝水汽发出,顷刻间凝成万朵云翳,飞向众天武卫。 卫道柱的“鬼影闪”素以诡异迅捷著称,眼见白衣客身周被云翳包围,虽然不知云翳有何用处,却也不敢以身尝试,飞身向后躲闪。 白衣客嘬唇长哨,天际传来一阵长鸣与之呼应,转瞬间一道巨大的白影闪电般袭来,众天武卫赶忙蹲伏躲避,再起身时,白衣客与白影都不见了。 卫道柱刚躲过大片云翳,便听到一阵惊呼,回头一看,自己部下中有几人周身冰霜,已被冻结。 白衣客的“烟横云涛涌”与怪岩腿法同属帝会山四绝技。帝会山有四大奇观:奇松、怪石、温泉、云海,四大绝技便是从四奇观中脱胎而来。 烟横云涛涌本是用于阻隔敌人、妨碍敌人视线之用,玉剑除了锋利无匹,剑气凌厉,其中也蕴含了极寒之气,额外给烟横云涛涌附加了寒气,云气变成冰云,几名天武卫不知厉害,大意之下被冰云冻结。 虽然白衣客逃走,卫道柱既已知晓他是帝会派正气堂的人,到时候自会找正气堂算账,也就不觉得有什么要紧。 摩诃萨见白衣客逃走,走上前去,脸上堆满谄笑,不住的讨好卫道柱:“卫大人果然神通广大,武功通天,一出手便把反贼打得落荒而逃,真令小僧大开眼界,佩服啊佩服。” 卫道柱与明王宗联盟,是看中了明王宗宗主谛凡拉瓦超凡入圣的武道修为。岂知明王宗门下大多僧众脓包之极,他看不起摩诃萨自高自大、无能谄媚,又伤了几名部下,心中烦闷,不愿跟他纠缠,敷衍几句便打道回府了。 白衣客骑乘白鸟逃出圣王城,落在城外一座小桥边,一名花白胡须的老者已在桥上等他。白衣客将圣王城之事告知老者,老者两道苍眉紧皱,沉声道:“恒儿,你是我门下大弟子,怎地行事之前不加考虑?为了两个少年贸然出手,还跟天武卫动手,日后他若到我帝会山生事,帝会派如何与之应对?” 这老者是帝会派二支首座杜云山,绰号“苍髯蛟”,武道修为已臻天位。白衣客名叫张恒,是他门下大弟子。帝会山位于中部皖州,帝会派在前任掌门洛松川带领下发扬光大,实力仅次于佛觉寺、圣琅派,是正道五宗之一,正道各大门派的首领。纵然帝国军队百万之众,也不敢轻易与之破脸。正气堂是帝会派长门的根本要地,位于帝会山上,因此也有人将帝会派称作正气堂。 洛松川逝世后,掌门之位由长门大弟子徐皓白接任,二支的杜云山、三支的周泉和都是他师叔。日前徐皓白听闻明王宗与帝国天武卫联盟,便派张恒下山,查探明王宗是否欲对正道五宗不利。杜云山担心弟子初闯江湖经验太浅,遇到不测,便与弟子同来。 张恒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师父,你教过弟子的,见义勇为,当仁不让。那少年和少女不到二十岁,弟子怎能…..怎能眼看着他俩死在番僧手中?” 杜云山见张恒记得他的教诲,心中感到欣慰,横了张恒一眼,道:“明王宗的摩诃萨是谛凡拉瓦的亲传三弟子,天武卫更是权势熏天,怎会无缘无故跟两个孩子为难?那两个孩子怎会是寻常孩子?其中必有蹊跷。” 张恒沉吟片刻,觉得师父所言有理,道:“师父说的是,是弟子考虑不周。【零↑九△小↓說△網】”又回想了一遍圣王城中与卫道柱的对话,恍然道:“天武卫首领卫道柱曾问过弟子,是否是弟子杀死毒手华佗,照此看来,极有可能是两个少年少女杀死了毒手华佗。” 杜云山苍眉一耸,半信半疑。毕竟毒手华佗为祸天下十多年,刺杀他的高手多不胜数,都没能成功,两个孩子能有多大少实力,竟能杀死毒手华佗,当下道:“倘若真是他俩杀死毒手华佗,那他们就是义士,你救了他们,确实应该。”他自然不知道苏婉灵以辟毒奇宝“灵首黄极珠”相诱,她和陆小远又是两个少年,减弱了毒手华佗的防备之心,而毒手华佗对待之前的武道高手,总是存有怀疑和戒心,心态之差,决定了成败。 张恒道:“师父,弟子一人做事一人当,卫道柱真要是来我帝会山问罪,是杀是剐,弟子愿一力承担,绝不连累帝会派。” 杜云山哼一声,道:“一力承担?堂堂五宗之一的帝会派把一名弟子推出去做挡箭牌,教其他同道知道了,今后可还能站得住脚?卫道柱倘若来我帝会山兴师问罪,咱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天武卫首领便了不起么,帝会派未必怕了他。”抬头望了望漆黑夜空,道:“往后你自己行动吧!为师得先回不苟堂去。” 二支“不苟堂”和三支“自省堂”分别位于皖州的怀远城和骐骥城,是二支三支的要地所在。张恒知道师父回去是准备应付问罪而去的帝国高官。祸是自己闯的,要师父出面应付实非他所愿,只是杜云山做事向来坚定,从不会因为别人的劝说而改变。虽然有心与师父同回,想了想师父的脾气,还是遵从杜云山的决定。 。。。。。。。。。。。。。。。。。。。。。。。。。。。。。。。。。。。。。。。。。。。。。。。。。。 苏婉灵和陆小远出了城门,一路向西逃出十多里路,眼看没官兵追来,方知已是死里逃生。 他二人经历这场风波,心中千言万语要对彼此述说,只是思绪万千,不知从何说起,走了好久,也是默然无语。陆小远突然一拍大腿,叫道:“糟了丫头,咱们走的太匆忙,你那颗宝珠丢在桑耶寺了!” 这一来局面打开,苏婉灵嫣然笑道:“不怕,那颗灵首黄极珠是个西贝货。要是货真价实的宝物,十个余立舟也不值得我亮出来呢!” 陆小远奇道:“这....什么鸡珠这般宝贝么?你不是在唬我吧?” “什么鸡呀猪呀,是灵首黄极珠。”苏婉灵一撇嘴,道:“唬你干嘛。这颗宝珠是用西域鹿角禇牛的牛黄和十多种灵药、南海百年空桑树上琼脂炼制而成。十几种原料收集起来就十分不易,不少炼丹师和用毒高手为之跑遍八荒六合,奔波劳碌,穷尽一生也还是收集不齐。至于炼制,那更是难如登天,火候不到,半点用没有,火候稍过,打开炼鼎一瞧,只剩一堆灰烬。唉,你想想,几十年心血一朝白费,那倒霉蛋还不得上吊抹脖子啊?” “呵呵,没那么严重吧?”陆小远笑道,“就算不成功,也不至于寻短见啊。其实只要竭尽全力,那就很好了,至于成与不成,就看它老人家了。”说着下巴扬起,指向天际,意为得看天意。 苏婉灵盯着陆小远,像盯着一头怪物,半晌才道:“真不知该说你豁达还是胸无大志,不过你这样也好,永远不会杞人忧天。” 陆小远虽然这么说,还是对这宝珠充满向往之意,喃喃道:“这珠子这般难得,要是机缘巧合,我倒真想好好瞧上一瞧。” 苏婉灵边走边说道:“你当这是太阳啊,每天张开眼就能见到,快走吧,快走吧!” 她事情了结,眼下无事可做,便和陆小远一路沿着长江西行,随遇而安。这一日到了苏州、皖州交界的太平城,此处水运发达,交通便利,兼之临近皇都,倒也气派,城门口来来往往商人百姓络绎不绝,守城兵丁挨个盘查,指挥呼喝。 苏婉灵见太平城兴旺繁华,便要排队进城,却被陆小远一把拉住,不禁奇道:“你干嘛?” 陆小远指指城墙,道:“你看看那是什么。”苏婉灵见城墙上大大小小贴满告示,一些旧告示已被最新告示遮住,最上面告示边角整齐,纸质崭新,显是新近贴上。 两张告示并列而立,是两张通缉令,上面两只头像,一男一女,苏婉灵眯起眼睛细看,正是自己和陆小远二人。问道:“这是什么?通缉令么?” 陆小远道:“不是通缉令,还能是请柬么?上面写的什么?”他常年漂泊,江湖经验十分丰富,却大字不识一箩筐,隐隐猜到城墙上是通缉令,才要苏婉灵查看。 二人离城墙不近,苏婉灵费了好大劲才看清通缉令上文字,道:“上面说咱俩皇都之内刺杀帝国御医,杀人害命和亵渎圣威之罪并加,杀无赦,还要株连九族,得咱俩人头赏金千两,活抓咱们赏金两千两。” 陆小远道:“我爹娘早就驾鹤西去,已是光棍一个,哪来什么九族?”想到自己名头这么快传开,颇感得意,摸了摸自己的头,笑道:“这东西这么值钱,我可得保管好了,一千两黄金呐,真要到手了,不就能天天喝酒吃肉了?” 苏婉灵笑道:“瞧你那点出息,你有命的时候钱到不了手,钱到手了又没命花,这真是天下最为难的事情了,哈哈。” 正文 第十七章 易手 他体型虽瘦,说话嗓音却是极大,震得陆小远耳膜嗡嗡直响。曾同舆见瘦子说话这般无礼,回过头去不住拿眼神制止,瘦子也不知是没瞧见,还是瞧见也没当回事,一口气把话说了出来。 青衫人不接瘦子的话,背负双手仰面朝天,自顾自说道:“丁甲开山手桓温,你几时也加入嗜血教了?” 曾同舆虽然不曾提到瘦子和矮子的名号,见青衫人熟知他们底细,也暗自惊佩青衫人见多识广,向青衫人抱拳道:“苏先生,桓长老性子鲁直,先生勿怪。正所谓君子远庖厨,血灵珠之于先生,如刀俎之于君子,不堪大用,先生如肯归还,敝教上下感恩戴德。” 青衫人盯着曾同舆,嘿然道:“好个君子远庖厨,今日听你此言,才知孔子孟子都是饿死的。嘿嘿,这伙人鼓吹君子之道,说什么仁义之外都是末节,岂知人人都要吃喝拉撒,这些末节琐事,谁又免得了?” 此刻在曾同舆心中,青衫人跟他谈论的这些雅俗之事才是真正的末节琐事,他不愿分辨,微笑道:“苏先生说是,是之极矣。”又把话头往血灵珠上带,“逆贼展坤,叛我圣教,万死难赎其罪愆,先生既出手为我教诛戮叛逆,鄙人躬之谢之。”说罢朝着青衫人深鞠一躬。又道:“嗜血教与苏先生无冤无仇,还望苏先生归还敝教之物。” 青衫人双眉一轩,冷笑道:“老夫跟你们这些喽啰确实无冤无仇,珠子也确实在老夫手中,你们倘若好言相求,老夫或许能给你们。”说着朝着那老乞婆一指:“可是谁教你们跟老夫故弄玄虚,还想偷袭老夫来着,老夫半生纵横,向来只吃软不吃硬,看到你们这群妖魔鬼怪的丑脸,觉得讨厌,那珠子也就不想归还了。” 曾同舆并不恼怒,仍然和和气气问道:“鄙陋之姿有辱雅视,实乃吾等之罪也,吾等该当如何,望先生指教。” 青衫人双目凝视曾同舆面庞,说道:“快快和一堆烂泥,把你们这几张鬼脸遮起来,眼不见心不厌,老夫心里干净了,一高兴,珠子自然还给你们。”陆小远听到青衫人羞辱这些邪徒,忍不住笑了出来。 “鸦灵恶神”董令威和“丁甲开山手”桓温齐声怒喝,一个飞身上前,运气于爪,另一个摆开开山斧,劈向青衫人。 鸦灵恶神未加入嗜血教之前,恶名就已广播天下。他的成名绝技“鬼鸦魔爪”更是邪秽不堪,需要杀人之后,吸收腐尸中的尸毒来增加功力。他练功至今,魔爪之下已经丧生了四五百人,魔爪的毒素更是猛恶无比。真气凝到手上,“呱”一声怪叫,一只黑烟弥漫的漆黑鬼爪抓向青衫人。 青衫人知道这鬼爪阴毒无比,身体不动,头顶冒出一青一黑两道细光,透过屋顶直贯云霄,接着整个人青烟一般消散,那只鬼爪击在客栈墙壁上,将墙壁破开一只爪形窟窿。 老乞婆笑道:“这是遁术?” 曾同舆微微摇头:“不然。施展遁术之前须得口念真言,脚踏方位,这须臾之间,何来时间遁走?” 董令威见敌人消失,身体前倾,侧头凝神细听敌人方位。忽然曾同舆叫道:“身后!”与此同时,董令威身子一轻,被青衫人提在半空。青衫人五指运气,将董令威的周身诸脉尽数封住,跟着“嗤啦”一声,董令威一声惨叫,右臂已被青衫人撕了下来。 又是三声骨肉分离声响起,董令威接连三声惨叫,四肢都被青衫人硬生生扯断。一具完整的身子瞬间分为五块,扔在地上的双手手指兀自一伸一缩,微微动弹;那身子连着头颅在青衫人手中颤动,双目血红,五官拧到了一起,瞧他脸色此刻必定生不如死。 曾同舆和老乞婆都暗呼一声,陆小远见董令威草菅人命时虽然恨他不死,此刻见他被人分作五块,耳中净是他惨叫声,感觉他罪有应得之余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桓温手中开山斧已经劈向青衫人,一瞥眼见到董令威散落在地的手脚,体内热血都凉了。董令威杀人无非一招毙命,死者倒也痛快,青衫人手段却如此毒辣,将人一分为五,死者死前还要惨受裂体之苦。 他气势一沮,那柄锋锐斧头停在半空,说什么也劈不下去。青衫人顺手将董令威向地上一掷,任他哀呼惨嚎,站立在颤颤巍巍的斧头底下,如渊渟岳峙,衣衫也没半分晃动。 此刻在旁人眼中青衫人处境实在危险之极:桓温稍一使力,斧头落下,便是身首分离之祸。青衫人反而面色清冷,瞧着惊惧战栗的桓温。 过了一会儿,开山斧缓缓撤走,桓温面色苍白,退到曾同舆身后。曾同舆侧脸斜视桓温,冷冷道:“桓长老,前者威猛若出山猛虎,后者荏懦如跪乳羔羊,何也?”桓温嘴唇颤抖,并不回答。 曾同舆虽然嘲讽桓温,却很清楚桓温并非胆小无能之辈,他加入嗜血教大半原因是此前杀人太多,往往兴之所至便要杀人,以至于成为武林公敌,引得武林各派同仇敌忾,联手对付他,他走投无路,才加入了嗜血教。眼见这血手屠夫被青衫人吓得抖若筛糠,青衫人修为之深、手段之酷可见一斑。 曾同舆奉嗜血教主之令追回血灵珠,是一行人首脑,此刻情势严峻,他虽无必胜把握,还是上前一步说道:“苏先生真有神鬼莫测之能,佩服佩服。见贤思齐,吾欲与苏先生切磋,还望苏先生不吝赐教。” 青衫人笑道:“客气客气,龙王爷,这便动手吧!” 董令威哀嚎半天,声音已经嘶哑,嚎叫声却余音绕梁,旁人听在耳中更加毛骨悚然,曾同舆知他命不长矣,也不去理他。暗暗运气,身体不动,周身黄袍却如同吃饱了风的帆船般鼓了起来。青衫人见他这副情状,知道他真气灌注全身,顷刻间便要出手,暗自凝神戒备。 斗然间曾同舆一声长啸,拔地而起,手掌作刀斩出,一道强劲气刀斩向青衫人。这一斩携带风雷之势,比刚才桓温的斧劈强上数倍。气刀刀锋尚未及身,青衫人衣衫便被紊乱气流激的猎猎作响。 眼看气刀要劈中青衫人,青衫人身子微微一扭,千钧一发,气刀贴身而落,劈在地上,将青石板地面劈出一条七尺长、三尺深的裂痕。 二人贴身,曾同舆横手一刀,刀气迸发。青衫人又如刚才对付董令威一般,头顶灵光一闪,瞬间消失。刀气呼啸而过,将客栈的半个墙壁削断,客栈受力不稳,一半塌陷下去。老乞婆和桓温见“大厦将倾”,飞身而出,陆小远也跟随二人逃出。 “哗啦”“嗤嗤”一阵乱响,却是曾同舆穿过房顶,飞身落到客栈顶上。四下环顾,仍不见青衫人踪影,双臂张开摆动,真气涡旋状涌出,竹林的枝叶纷纷受到吸力,如风刮般朝向曾同舆,曾同舆再一运气,数百株珠子被连根拔起,飞向自己。接着双手做抱球状,诸多竹竿弯弯曲曲结成一只巨大的圆球,将曾同舆包裹在内。 陆小远见曾同舆竟有这等绝技,惊得挢舌不下。曾同舆一声大喝,身周竹竿如利箭般射出,破空之声大作,经他真气催逼,力道又强过利箭十倍。 数百株竹竿射尽,几乎将整片竹林损毁殆尽,青衫人仍是不见踪影,曾同舆正奇怪,却听得地面上青衫人道:“龙王爷好本事。你刚才的两记手刀,是混元一气刀,聚合竹子的功法,名曰混元挪移手。嗯,你是混元门的人。” 曾同舆的身份来历少有人知,被青衫人道破,不由得面容一紧,飞身跳到地面,惊问道:“苏先生也知混元门?” 青衫人道:“老夫年轻闯荡江湖时,会过混元门的人物。 曾同舆接着问道:“然则混元门底细如何,先生知否?” 青衫人摇摇头道:“这就不知了。那是一对夫妇,自称混元门人,他二人合力,将老夫打败。嘿嘿,龙王爷,老夫看你的修为,便是跟他二人中任何一人相比,也差得很远呢。” 曾同舆摇头道:“苏先生此言错矣,只是其中奥妙,不足为外人道.....”青衫人忽然大喝一声:“快快将人放下!”眼看陆小远正不由自主朝着嗜血教三人飞去,青衫人袍袖鼓动,真气汹涌而出,要将陆小远拽回,却只延缓了陆小远的去势,片刻之后,陆小远被老乞婆提在手中,双手乱舞,双足乱踢。 原来千面狐知道青衫人修为通神,偷袭他实属无望,见青衫人维护陆小远,料定二人必有渊源,要寻找血灵珠,没准要着落在陆小远身上,便趁着青衫人和曾同舆对话时心神微分,抖出绝情丝将陆小远抓了过来。 绝情丝是北极冰蚕所产,北极冰蚕生活于北极连绵数千里的大雪山里,产丝不多,再加上大雪山中上古猛兽、极恶妖族数不胜数,雪深数尺,便是绝顶高手进入,也难生还,是以绝情丝在中原十分罕见。这细丝细如牛毛,几乎透明,以青衫人的锋锐眼光,也难以察觉。 正文 第十四章 分别 他两人闲聊之际,前面队伍已前进数十步,后面恰好是个脾气暴躁的樵夫,见他俩絮絮叨叨说个没完,很不耐烦,将背上柴禾、斧头重重往地上一顿,喝道:“他奶奶的两个小兔崽子哪来这么多屁放,快往前走,老子赶着回家呢!” 苏婉灵见他怒气横生,口出恶言,偏不遂他愿,双手叉腰,冷冷道:“赶着回家?你是赶着上黄泉路吧?瞧你这么大一坨肉,连句人话也不会说?你让姑娘往前?姑娘偏不往前!”说着螓首一扬,并不挪步。 陆小远见二人争吵,心知过错在己方,劝道:“丫头,还是算了吧,咱们快走吧!”苏婉灵美眸一瞪,道:“我偏要在这里耽搁上两三时辰,看看他能把我怎地!” 这樵夫也是执拗性子,他只需从旁绕过即可,却硬要跟苏婉灵过不去,怒道:“臭丫头,我看你是有娘生没娘养,老子今日管教管教你!”说着毛茸茸大手往苏婉灵衣襟处抓去,要将她提起。 苏婉灵见他动手,正合心意,身子一闪,樵夫抓了个空,苏婉灵伸腿一勾,樵夫摔倒在地。他虽然皮糙肉厚,毕竟不是习武之人,被苏婉灵一下制服。 苏婉灵怒道:“你侮辱我爹娘,本姑娘不能跟你善罢!”提足在樵夫身上猛踹,樵夫摔倒在地,身体笨重,被苏婉灵一通乱踢,吃痛不过,大声呼救。 旁人见一个如花少女将一名彪形大汉打得无还手之力,都暗暗称奇,站在一旁看热闹,并不援手。陆小远从旁劝解,苏婉灵怒火正炽,如何听得进去? 一名守城兵丁见有人在不远处闹事,喝道:“好大胆的刁民,竟敢在官爷眼皮底下打架斗殴,皮痒了吗?”说着往三人这边走来。 陆小远见官兵到来,急道:“丫头,这人是个寻常百姓,饶了他吧,要是官兵认出咱俩,那可不是玩的!”拽着苏婉灵便跑。苏婉灵也知道不能被官兵认出,被陆小远拽了几步便跟陆小远一齐逃走。 那官兵只道他俩担心打架之事被罚,见他俩逃跑甚速,也不愿劳神费力,只抓了樵夫去官司处罚。 二人跑出一段路程,见官兵不追来,便停在路旁休息。苏婉灵抱膝而坐,幽幽道:“呆子,都是我不好,当初没为你考虑,害得你也被帝国通缉,无处安身,你....你怪我吗?” 陆小远笑道:“我都说过了,就算把命丢在圣王城中,也不会怪你分毫的,现在可还没死呢,更加不能怪你了。” 苏婉灵叹口气,道:“我爹是世界上待我最好的人,后来我跟他....唉...有了矛盾,就离家出走了。” 陆小远听她说话时悲伤难抑,若是父女之间闹了矛盾,过几日双方气消,自会和好,又何必离家出走?只是这是她的伤心事,她不愿说,自己也不过问。 苏婉灵继续道:“我在江湖上也闯荡了将近一个月,有不少人对我和颜悦色,大献殷勤,我看得出来,他们不是真心待我的,只是垂涎我的容貌罢了。可是你不同。”说到此处,俏脸浮现红晕,低声道:“你是真心对我好,你肯跟我一起出生入死,我也会真心对你的。” 她天真纯洁,心里有什么便说什么。陆小远听得这仙女般的女孩对自己诉说心意,不由得心旌荡漾,大感惊喜。想要说点什么,讷讷半天,却没一句完整的话。 毕竟少女天性,对一名男子吐露心声,自然而然有些害羞,不等陆小远说什么,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衫上的尘土,故作轻松道:“咱们走吧,得赶紧找一处落脚之地啊!” 陆小远心中喜悦无比,与苏婉灵一起寻找住处。二人考虑到正被通缉,不敢在城池逗留,连镇子也少去,尽量到乡村小店食宿。这一日,两人边走边聊,迎面过来一骑,马行甚缓,马上乘客短打劲装,斜背长剑,明显是个江湖中人,却神情萎靡,耷拉着头,似有大病。 苏婉灵往他脸上看,不由得惊呼一声,陆小远一看,也是大大惊疑:这人一张脸半青半红,半张青脸青的怕人,一股黑气氤氲其中;另半张脸是血一般的红,红的发亮,实在诡异。 苏婉灵走上前去,二话不说,纤指一弹,一支银针射向那人。那人精神恍惚,又没想到苏婉灵会出手袭击,被银针刺落马下。苏婉灵蹲到地上跟那人低语,陆小远虽听不到他俩说了什么,看二人神色却感觉苏婉灵正在逼问那人。 说了几句,苏婉灵放那人去了,自己却蹲在地上半天不动,肩头微微颤抖。陆小远见她情况有异,上前拍她肩头,刚要说话,却发现苏婉灵泪眼婆娑,忙问道:“丫头,你怎么啦?” 苏婉灵不答。陆小远再问几次,她才站起身来,吞吞吐吐道:“小远,对不住,咱们要在这里分别了。”言语之中显然恋恋不舍却无可奈何。 陆小远见她莫名其妙突然要分手,自然问她缘由,苏婉灵闷闷不答。陆小远真诚地说道:“丫头,咱俩同生共死一路走来,你还信不过我么?有什么事你告诉就我。倘若前方有人为难于你,咱俩就联手对付他,虽然我修为很低,毕竟也能帮你打架呀!要是你那对头太厉害,咱俩联手都打不过他,恩...那咱们就一起逃好不好?”他开始豪气干云,说到最后也觉难为情了。 苏婉灵听他开始几句话倒很讲义气,越往后越不像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脸上兀自挂满泪水,说道:“不害臊,真有人为难我,你又能帮我什么,就会给我添乱。” 陆小远正要辩解,苏婉灵正色道:“这是我自己的事,别人谁都帮不了我...咱们...就此告辞吧!” 陆小远依依不舍道:“真的就此告辞么?”他心中万分不舍,苏婉灵又如何愿意立刻分开?又是伤心又是矛盾,虽然即将分离,却站立不动,只顾流泪,盼得此刻能无限延伸下去。 二人僵持好久,凉风吹过,苏婉灵心道:“还是快刀斩乱麻,免得我俩一直伤心下去。”把头往北一扭,“我要走了。”转身向北走去,听得背后陆小远喊道“丫头,咱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苏婉灵娇躯一震,也不回头,颤声道:“我知道了!” 陆小远望着渐渐缩小的身影终于消失在苍茫暮色之中,再也不似平日那般豁达开朗,悲伤难抑。身后江水滚滚向东流走,江畔岩石依旧。 他一个人走得也快了。这日中午,他肚子饿得咕咕叫,荒郊野外哪来客栈,只好匆匆向前赶路,希望遇到村镇。忽然前方不远处有人喊道:“客官,可要到小店休息吃喝?” 陆小远往旁边望去,只见一名伙计打扮的人正冲他点头微笑,往他身后看:一片青翠竹林之中安置了一间客栈,客栈顶棚和墙壁都是竹杆扎成,与竹林浑然一体,若非店小二招呼,实难发现。客栈虽然规模小,倒是雅致清新。陆小远大感有趣,便随伙计进店吃饭。 进到栈内,才发现里面墙壁、房顶是泥瓦所筑,外围青竹不过是装饰。此刻店中顾客只有陆小远一人,伙计闲来无事,端上饭菜,便坐下来跟陆小远聊天。 陆小远见他店中甚是冷清,问道:“小二哥,你这店里掌柜的呢?账房呢?怎么没见到他们?” 那伙计笑道:“这里荒郊野外,少有人来,所以我一人兼了伙计、掌柜、账房三职,再有两个厨子在后厨,也帮我收拾小店。小人烧菜的手艺差得很,算账、招待客人可以凑和,做菜倘若不合客人口味,客人们岂不砸了我的店?” 陆小远道:“你在这荒郊野外开店,自然客少,为什么不找个繁华城市,把店开在那里?” 伙计笑道:“大城市中开店固然客似云来,生意兴隆,也还得缴纳各种税收,还得跟衙门、富户各路人物打交道,一天到晚忙个不停,纵然赚个钱钞满钵,又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小人现在快活,日上三竿起床,天色一暗就休息,没那么多琐事。” 正说话间,门外马匹嘶鸣声起,转眼间三名刀客走进客栈,瞧了陆小远一眼,便大呼小叫要酒要菜。这三人神色惶急,满脸汗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似乎正被人追赶。陆小远不愿生事,低头自顾自吃饭。 伙计刚给他们上齐酒菜,店中又进来一人,这人步行而来,脚步声又极轻,客栈内众人均没察觉。伙计见今日来人不少,能赚不少钱,心中甚喜,忙上前招呼。 三名刀客见到此人,脸色大变,齐齐站起,手按刀柄,随时准备向这人发难,按住刀柄的手却又颤抖不止,激的鞘内钢刀和鞘壁不住碰撞。 陆小远听到声音也抬头看,来人是书生打扮,一袭青色长衫,虽然朴素,却很整洁,青布方巾,两鬓略白,风姿俊朗,湛然若神。 青衫人看也不看三名刀客,缓缓走进店内。三名刀客的眼光随着青衫人转移,却站立不动,再无其他动作。 正文 第十八章 尤物 陆小远口中不住怒骂:“呸,不要脸的老太婆,我还以为你真是无家可归呢,原来你跟这群邪魔歪道是一伙的,早知这样,刚才就不该可怜你,最好叫你摔倒,摔碎你一身老骨头.....”一面骂着,一股妖异的香气不住钻入鼻中,又感好奇。 千面狐伸掌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娇叱道:“再要这样吵,姐姐可不疼你啦。”语音柔媚,陆小远听在耳中,昏昏欲睡,挣扎的渐渐轻了。 青衫人喝道:“把人留下!”身子如箭一般窜了过去。曾同舆不等他靠近,手一扬,一根筷子射向青衫人。青衫人心道:“这暗器挡得住我么?”伸手一抓,抄住了筷子中间。 岂知这根筷子两端突然伸长、折叠、绞缠、锁扣,制住了青衫人的右手。青衫人没料到这一根筷子中竟有如此玄机,饶是他武功通神,也着了道儿。本以为到此为止,不料那筷子又倏地伸长,顺着青衫人手臂蜿蜒而上,将他整条胳膊也给锁住了。 千面狐提着陆小远和桓温先行离开,只留了曾同舆和青衫人在破损的客栈外。青衫人右臂暗暗运力,他真气修为深厚之极,便是镣铐枷锁加身,一震之下也能震碎,这筷子锁不知什么材质,竟然震不断它,瞧着被锁的手臂苦笑道:“老夫大意了,竟忘了嗜血教中还有一位神机老人,这小小一根筷子,竟被他做出了这许多门道,厉害,厉害。” 曾同舆笑道:“神机老人精通机关术,制作此等雕虫机关,岂非牛刀小试耳?” 青衫人手臂被锁,自衬未必斗得过曾同舆,当下说道:“嗜血教果然人才济济,老夫算是见识到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曾同舆变色道:“苏先生,血灵珠望乞归还,若不然且住玉步。” 青衫人哈哈笑道:“你锁住的是老夫手臂,老夫身法还在,你留得住老夫么?”曾同舆只觉眼前一花,一道青影几乎与他面面相帖,倏地退后,待他看清青衫人身形时,青衫人已在二丈外的竹枝上落脚,身体随着牙签粗细的竹枝忽沉忽起,笑道:“你且追一个试试?”一趋一退形似鬼魅,快逾闪电。 曾同舆惊骇不已,倘若青衫人与自己贴身之时出手,自己岂能躲避的开?回过神来,只见微风吹过,竹涛汹涌,哪有半分青衫人的踪影?心中顿生望洋兴叹之感。 却听得一个清亮的声音道:“龙王爷,你凭智谋赢老夫一着,老夫无话可说。可那少年在你手中倘有半分差池,老夫便是杀到嗜血教虎牙峰,也不能跟你善罢。苏诩言出如山,你记下了。”声音自极远处传来,仍然清晰醇和。 陆小远起先昏昏沉沉,后来有疾风刮在脸上,渐渐清醒,转转脑袋四下打量,自己被老乞婆提在手中,老乞婆和桓温正御风奔行。 他的手臂摆动之际,与老乞婆臀部相触,却感到挺翘温软,仿佛碰到一团奶油,心中奇怪。见老乞婆身穿破布大衫,身材被遮的严严实实,起了调皮的念头,飞速伸手在老乞婆胸口摸了一把,着手处柔软滑腻,又富有弹性,绝不会是七八十岁老太婆的身体,登时心旌荡漾。 跟着身体被甩了出去,听得身后千面狐笑骂道:“好大胆的小鬼,竟来吃姐姐的豆腐。”陆小远心道:“这老奶奶果然是易容的,我倒要想个法子,瞧瞧她面具底下的样子。” 爬起身来,在摸过千面狐胸口的手上嗅了一下,笑道:“好香。若不是不小心碰了一下你的屁股,还真不晓得你这七八十岁的老婆婆身材这般傲人呢!” 一旁桓温见他调戏千面狐,心道:“你这小子好不知死活,教中因为对她存有亵渎之心死在她手里的人凑得起十桌酒席了。” 千面狐咯咯一笑,道:“我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婆婆,又能有什么傲人的身材了?你净会说谎话骗我。” 陆小远向前走了几步,笑道:“就算你当真七老八十,年轻的时候也必定是个大美人,曾经有过一段美好的岁月,也很值了。” “红颜易老,韶华易逝,为了虚妄之言,蹉跎掉温润灿烂的流年,值得吗?”千面狐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神情变得十分复杂,说不出是惊讶、悲伤还是感怀、思念。盯着陆小远看了一会儿,默不作声。陆小远却不知自己已是死里逃生。 过了片刻,曾同舆追上三人,一言不发,只是低头打量陆小远。陆小远亲眼所见鸦灵恶神董令威杀死三名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实在是凶残之极。料想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这温文尔雅、面貌亲和的曾同舆未必是善类,因此一言不发,把脑袋扭向一边。 曾同舆温言道:“未知小兄弟尊姓大名?”陆小远重重哼了一声,不置一词。 千面狐笑道:“小弟弟不说出姓名,必是因为名字难听的很了,那让姐姐来猜上一猜。嗯....我猜你不是姓狗,就是姓猪,是不是啊?” 陆小远年少气盛,被她这么一激,按捺不住,怒道:“谁是小狗小猪了?小爷姓陆....”说到此处察觉不对,伸手捂住了嘴巴。 千面狐面露得意之色,继续道:“哦,你姓陆,那再让我猜猜你的名字,恩.....”陆小远见她如此戏弄自己,揣手扭头,不去理她,满脸气恼之情。 曾同舆笑道:“吾观陆兄弟丰神俊秀,勇决飞扬,当是侠义之辈。敝教之物有所亡者,还望见告,此恩此德山高水长,不敢或忘。”曾同舆说话咬文嚼字,陆小远本就识字不多,又如何听得懂? 千面狐咯咯娇笑:“曾龙王,你学识渊博,说出话来也是这般书生气,这位小弟弟可听不太懂啊!”对陆小远道:“小弟,这位曾先生是在问你,我教中圣物血灵珠,你可知在哪?” 陆小远适才听他们跟青衫人对话,知道他们是为找寻血灵珠而来,至于那血灵珠什么样子,什么用处,是谁的东西,自己一无所知,只是愤恨他们行事歹毒,有意气千面狐,缓缓道:“那血灵珠的事,苏先生告诉过小爷,小爷自然知道。”见三人齐齐把目光射向自己,急切要他说出来,顿了顿向千面狐道:“可是我偏偏不告诉你这老太婆!” 千面狐略一愣神,随即会意,伸袖遮住鸡皮老脸,再落下袖子,露出了一张本来的容貌。陆小远望着她精致美艳的俏脸,心道:“世间还有这般尤物?”只见她蛾眉凤目,眼波流转,似要滴出水来,樱唇微启,一口贝齿整齐洁白,下巴处一颗痣,增添了几分妩媚风情,一头青丝如缎子般光滑,直垂腰间。 脱下破烂衣衫,紫衣紧致,曼妙有致的身材显露无疑,白嫩的脖颈,浑圆的锁骨,高耸的酥胸,平坦光滑的小腹,不盈一握的纤腰,苗条性感的长腿,赤着纤巧秀丽的白玉双足,无一处不是美到绝妙。紫色束腰迎风飘摆,犹如一朵盛开的紫薇花俏立当地,陆小远顿时瞧得呆了。 千面狐见他对自己如此着迷,心中颇为喜欢。一旁桓温见陆小远磨磨蹭蹭就是不肯开口,不耐烦起来,抡掌往他脑门拍落。“啪”一声,陆小远头顶剧痛,哇哇大叫起来。 桓温喝道:“小杂毛,快快说出血灵珠下落,如若不然,老子要你比刚才那三人死的还惨!” 陆小远停住叫喊,见他相貌凶横,恶言威胁自己,当下忍住疼痛,冷冷道:“你有种便一掌打死我,打死了我,你们拿不到血灵珠,一样是死,咱们黄泉路上还有个伴。” 此言一出,三人脸色大变,只是千面狐和曾同舆脸上的惧色一闪即逝,桓温脸上惧色却持续了好久。陆小远见他们这副样子,更加笃定心中想法:那颗血灵珠对他们口中的嗜血教主必定万分重要,倘若三人追不回血灵珠,必受重罚,甚至是性命之忧。别说自己不知道,便是知道了也不能告诉他们,否则血灵珠一旦到手,他们第一个杀死自己。这么吊着他们胃口,他们投鼠忌器,反而不敢伤害自己了。 陆小远打定主意,得意道:“你们往后对小爷恭恭敬敬的,小爷心里一高兴,没准便把血灵珠下落告诉你们了。” 曾同舆想到嗜血教主的严酷手段,甚为忌惮,再听他这么说,分明在耍弄己方三人,怒火中烧,举手一掌轻飘飘拍向陆小远脑门。 他这一掌跟桓温适才那一掌又是大大不同,桓温那一掌用力虽狠,却并未运上真力,不至有性命之忧。曾同舆恼怒之下这一掌运上十成真气,看似平和无比,只要挨上了,陆小远势必脑浆迸出,死于非命。 眼看手掌要拍到陆小远,一只白玉柔荑往曾同舆手腕处拂去,这一拂姿势曼妙,五根玉指如抚琴鼓瑟,却奔着曾同舆手腕处六大要穴而去,曾同舆不敢大意,回臂架开了这只玉手。 正文 第十五章 畅谈 青衫人独据一桌,要了两道菜一壶酒,自斟自饮起来。三名刀客朝他凝视半晌,叹了口气,脸色变得如死灰般难看,坐下继续吃肉喝酒,谈笑声音渐渐增大,话题也渐渐粗俗猥亵起来,提到不少杀人放火的事,还讨论哪里的女人最为风骚、哪里的酒最烈。 陆小远皱了皱眉,继续吃饭。又吃几口饭,忽然感到胸口空荡荡的,跟着喉咙一甜,哇一声喷出一口黑血。这一来刀客们和青衫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他身上。刀客们一脸诧异,青衫人脸色诧异之外,还有很复杂的神情,既有兴奋也有不满。 陆小远头昏脑涨,眼前仿佛一大群蝴蝶来回飞舞,感觉魂魄破体而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向后摔倒。他头脑发昏,思绪紊乱之际,突然感觉身子在半空停住了。微微睁眼,见正是青衫人站在自己身后,一只手托住了自己。 青衫人将陆小远的身体扶正,按住陆小远头顶百会穴,缓缓给他灌输真气。陆小远头顶被他一按,头脑顿时清醒不少,感到周身暖烘烘的,就像脱光衣服躺在和煦阳光下,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服,这几日奔波劳碌的疲惫渐渐消失,懒洋洋的只想睡上一觉。 恍恍惚惚间听到一声“你们三个要逃么”,跟着一阵惨呼之声,伙计惊叫之声,青衫人说了句“老夫杀了人,自会处理。你做你的事去。”又是一阵杂乱的声音。 陆小远正要思索发生了什么事,身体又发生了变化。这次他丹田内炙热无比,脑海中浮现出一副场景:青衫人双手剖开他的肚腹,在他体内生了一只火炉,火焰升腾,不断炙烤自己的五脏六腑,倘若没有皮肤的拘束,只怕肌肉早已爆裂成碎片了。 全身皮肤紧绷,许多黑色水滴自皮肤上渗透出来,密密麻麻附在身上,一瞧之下只欲作呕。【零↑九△小↓說△網】水滴积得大了便滴落下来,紧跟着又是一点黑色出现,慢慢长大,又是一滴黑色水滴,就这样生成、长大、滴落、再生成。 过了不知多久,陆小远大叫一声,蓦地双目睁开,呆呆望着客栈墙壁。青衫人见他醒来,满脸关切地问道:“小子,你好些了吗?” 陆小远此时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听他这么问,感觉不像之前那般三魂六魄俱脱离躯壳之外,便回答一句:“好多了。”随手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珠。 青衫人笑道:“你中了毒手华佗的毒,适才险些丧命,现在老夫已经替你把毒质都逼出体外了。” 陆小远自然不知“毒手华佗”余立舟常年与毒物打交道,体内已积蓄大量毒质。他杀死余立舟时,曾有几滴血喷到他嘴里,那时已然中毒。只是当时事态紧急,二人匆忙逃走,均未察觉此节。后来逃出圣王城,更是将此事抛诸脑后。他中毒甚微,倘若早些救治自然容易,拖至今日,毒质已深入五脏六腑。 青衫人看他脸色症状,便知道他中了毒手华佗之毒,又想起东来的路上传言两名少年人杀死余立舟,想来其中之一极可能是眼前少年,便运功为陆小远清除了体内毒质。 经他这么一说,陆小远才想起先前自己吃饭时突然吐血一事,现在感觉神清气爽,精力充沛,这么看来,自然是青衫人救了他一命,赶忙道谢。 “你也不必感谢,要说谢,老夫还得谢你呢,替老夫杀了余立舟。”青衫人一顿,继续道:“可是话说清楚,你杀了余立舟,老夫固然感谢,余立舟与我家有仇,我自有打算。【零↑九△小↓說△網】他死在你手,老夫计划乱了,所以,老夫可不会给你什么谢礼,此节你须明白。” 陆小远本来也没打算得什么谢礼,说道:“老先生救小子一命,那可比任何谢礼都要贵重得多。余立舟号称毒手华佗,毒药自然猛烈无比,老先生在这片刻之间为小子解毒,实在厉害之极。” 青衫人微微一笑,难掩得意之情,道:“余立舟毒药虽然霸道,在老夫眼里便如伤风感冒之症,医你体内毒质,何足道哉?莫说毒素不多,便是余立舟全力施为,在你身上下足了毒,老夫也能救活你。” 陆小远笑道:“他真要把全部毒素下到我身上,我早就横死当场了,如何能见到老先生?” 青衫人一愣,哈哈大笑,在自己的脑门上弹了两下,道:“说的也是。老夫太过狂妄,把话说得满了。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陆,名叫陆小远。” 青衫人又问道:“你跟余立舟有何深仇大恨么?还是受人所托才要杀他?” 陆小远道:“我之前从未听过这人的名字,何来深仇大恨?之所以杀他,一来听说他无恶不作,草菅人命,二来....恩...”眼前浮现出苏婉灵娇俏活泼的身姿,不知她此刻身在何地,既挂念又伤感。 青衫人眼光锐利,看他神色便知他心中所想,笑道:“二来,少年多情,心上人所托,自然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是么?”陆小远被他道破心事,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青衫人既知涉及男女情爱,便不再深究。岔开话题道:“老夫刚才给你把脉,你气海之内没有丝毫真气,周身经脉无一打通,真是怪事,你是哪门哪派?” 习武之人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修炼真气,在自身气海储蓄真气,而后通过真气运行打通经脉,随着真气修为的提升,各处经脉的打通,武道境界也会不断提升。 陆小远道:“我无门无派,从未练过武功,会的剑法也不到十招。” 青衫人又是一愣,皱眉道:“狂妄小子,真是不知死活,新学了几招三脚猫功夫,就敢到帝都杀人?你有几颗脑袋?”他说话直来直去,也不加修饰。 陆小远被他讥讽,也颇觉难为情,笑道:“小子胆大妄为,可叫老先生见笑了,只是小子行走江湖,就是爱管闲事,看到恶人作恶,忍不住要插手,这毛病总也改不了。小子没半点武功,至今还活着,也算奇事一桩了。” 青衫人听他这么说,倒是转蔑为喜,拍手大笑:“武功不济,日后勤加修炼,未必不成;倘若胆小如鼠,猥琐怯懦,那是说什么也成不了大事的。” 陆小远置之一笑。一瞥眼看到门外躺着三具尸体,正是刚才吃饭的三个刀客,全都七窍流血,死去多时。不由得大惊:这人真是匪夷所思,他不是一直在给我驱毒么,是如何杀死这三人的?他们之间又有什么仇怨? 青衫人看穿了他心思,微笑道:“这三个刀客卖艺为生,常年在江湖上落魄,甘州“及时雨”王国毕王大善人生平最爱结交游侠,见他三人有些本事,便邀请他们到家中作客,对他们殷勤款待,甚是敬重。岂知这三人心存不良,贪图王大善人的万贯家财,趁着黑夜杀死王大善人家中老少一十七口,奸杀女眷,又火烧王家大宅,卷了王家的财物远走高飞。老夫听闻此事,大是恼怒,心想便是追到天涯海角,也不能放过这三个忘恩负义之徒,于是从甘州一路追来,今日运气好,在这里将他三人毙了。” 陆小远问道:“那王大善人想来跟老先生交情极好了?” 青衫人摇摇头,道:“不,他跟老夫素不相识。” 陆小远对他的义举大为钦佩,赞道:“老先生大仁大义,为素不相识的人主持正义,奔波千里,小子万分佩服。” 青衫人眼中闪过异样光芒,不屑道:“什么大仁大义、主持正义,那套陈腔滥调,老夫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忘得一干二净,只是我所痛恨者,一是恩将仇报,二是不守信誉,这三人如此行事,老夫不宰了他们,心里总觉得别扭。”陆小远听到这番话,大感意外。 便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笃笃”之声,陆小远和青衫人向门口望去,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婆脚步蹒跚,走进门来。这老乞婆少说也有七十岁了,头上白发已经稀疏不多,手里拄着一根竹杖,一步三摇。 伙计却没有丝毫厌恶之情,迎上前去,扶老乞婆到一张空桌前坐下,给她沏上一壶茶,倒了一杯茶水,又问她吃些什么。 老乞婆缓缓道:“老啦,牙口坏得很,来碗面条吧,麻烦小哥煮的烂些。”伙计说道:“老婆婆放心,保管给您煮的烂烂的。”老乞婆微微点头,露出一口不多的牙齿笑道:“这可多谢小哥了。”伙计说声客气,往厨房走去。 那老乞婆喝完一杯茶水,又颤悠悠起身,往陆小远和青衫人这边走来。陆小远见她晃晃悠悠,怕她一个不留神摔断骨头,赶忙上去扶住她的胳膊,只觉得这条胳膊瘦骨嶙峋,只剩了皮包骨头。 老乞婆甚是客气,一个劲儿感谢陆小远,陆小远将她扶到青衫人旁边,给她搬出椅子,老乞婆坐下,眼望青衫人,开口说道:“这位先生,老婆子有些事情要跟先生打听打听,先生不嫌老婆子麻烦吧?” 正文 第十九章 拒捕 阻拦曾同舆的正是千面狐,曾同舆双目如电,盯着千面狐冷冷道:“夫人相助外人,与在下作对,不知是何居心?”千面狐笑道:“龙王何必生气,我只不过不能眼睁睁瞧着线索毁在龙王掌下,才出手阻拦,怎能算得上相助外人?” 说到此处,一只绿色物事飞了过来,千面狐伸手接过,从那物事中取了一只纸团出来。陆小远细看那物,竟是一只竹蜻蜓,惟妙惟肖,比真正蜻蜓也差不了多少,却不知何人所造,竟能让这死物飞来飞去传递消息。 千面狐展开纸团看了片刻,向曾同舆笑道:“你瞧,神机公公说了,倘若这次教主让他出马,一定早早取回血灵珠,他料定你是斗不过苏先生了,问咱们有几人活着回来?” 曾同舆本已心烦不已,千面狐这句话恰似火上浇油,也顾不得文雅,张口骂道:“这老不死的乌龟蛋送信就是为嘲讽我来的?” 千面狐再往下读,道:“神机公公还说了,教主有命,无论结果如何,要咱们速速返回虎牙峰。” 曾同舆长叹一声:“天数使然,安得躲避。”嗜血教主对违反教令或办事不力的长老、堂主、坛主行刑时,往往让教众在旁观看,以期杀一儆百之效,让其他教众不敢稍起异心。以往曾同舆作为旁观者,瞧着天刑台上种种匪夷所思的刑罚加到人身,尚且心惊肉跳,只想闭目塞耳,眼不见心不烦。想到这次天刑台上的人便是自己,额角不自觉渗出几滴冷汗。 千面狐见他沉默不语,道:“龙王已知消息,我就要告辞了。”转身就要离开。 曾同舆纵到她身前,左臂拦住千面狐去路,怒道:“夫人何往?为何不与吾等同归?” 千面狐咯咯一笑,伸手将曾同舆左臂拍落,嫣然道:“龙王,咱们同列四上尊,又都是最新被教主拔擢上来的,你如何命令得了我?倘若是神机公公或是大将军说话,他们是老资格,我当然得听,至于你么,呵呵....”此刻她说话尖酸刻薄,言语间却仍是一团和气。 曾同舆被她堵得哑口无言,眼睁睁看着她离开,重重“哼”了一声,向桓温喝道:“咱们走!”桓温押着陆小远向前赶路。 一路上陆小远尝试逃跑几次,每次均以失败告终,后来发现跟着二人餐餐珍馐,夜夜华室,反倒不用像以前那样忍冻挨饥,虽然做了阶下囚,却也自得其乐,优哉游哉。 期间逢着歇宿、休息之际,二人少不得向陆小远套问、威逼,陆小远便跟他们胡搅蛮缠,乱说一通,此刻说藏在南疆,彼刻又成了东海群岛,总之飘忽无定,没多久就把八荒六合说了个遍。 桓温忍不住便要教训陆小远,每次都被曾同舆阻止。陆小远瞧着桓温双目怒火中烧,恨不得吃掉自己,却又不敢动手的窘迫样子,大感有趣,久了便将此事当作一乐。 这日,三人到了黔州香鼎城,找到一处饭馆,点菜就座,曾同舆优哉游哉的喝着茶,桓温闭目不语,陆小远则趴在窗户上看城中情景。黔州接近南疆,城中不少女子都身穿彩衣,头戴金银饰物,少女身姿曼妙,活力充沛,少妇则眼波盈盈,妩媚多情,各有各的韵味。 忽然一阵脚步声自远至近传来,两大队官兵快步向饭馆包抄而来,躲闪不及的行人和路边摊子被推翻不少,街上瞬间嘈杂喧嚷,乱成一团。 陆小远见事情异常,隐隐感觉这些官兵是来追捕自己的,看这阵势,官兵武士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大刀长枪、雕壶羽箭,气势汹汹,赶紧坐回原位,趴到桌上,心中不住叫苦。曾同舆见他行为异常,知道他诡计多端,这会儿不一定在想什么鬼主意,却仍旧品茶,不以为意。 过一会儿“哒哒”声音响起,十多人上了楼,将曾同舆三人围在中央。曾同舆扫视这些人,都是官差打扮,为首三人英华内敛,显然是武道高手。他不明所以,起身问道:“各位官爷,在下有礼,不知贵造有何要事?” 为首官差喝道:“少跟老子拽些酸文,你们三个通缉要犯,识相的束手就擒,免得老爷们动手!” 楼上食客起先不知何事,还想着看看热闹,一听到“通缉要犯”,脸色大变,纷纷往楼下跑去,生怕受到波及,顷刻间楼上只剩了曾同舆三人和十多名官差。 陆小远趴着一动不动,心道:“通缉要犯?自然说的是我了,他两个跟我一路,也被认作同党,嘿嘿,真是活该。”想到他二人要跟官差大打一场,不禁幸灾乐祸,也暗暗盼着双方两败俱伤,自己就有机会逃走了。 曾同舆笑道:“官爷说笑矣,吾等三人皆是守法良民,拾遗尚且不敢昧下分毫,何况违法乱纪之事乎?望官爷明鉴则个。”为首官差见他狡辩,也不多说,抽出腰间狼牙短棒,身后众人见他出手,也各出兵刃。这些人兵器各不相同,都是江湖武者使用的兵器。香鼎城富裕繁华,与钟离城不同,招揽了不少高手来此投身,为首三人都是仙位高手。 为首官差怒道:“啰里啰嗦,别怪老子不客气!”真气在狼牙棒顶端凝聚出一只狼头,砸向曾同舆。 狼头血口大张,咬向曾同舆脖子。曾同舆袍袖一卷,气流涌动,将为首官差连人带棒推到墙上,“碰!”一声大响,为首官差整个陷入墙洞中。其余官差见这温雅的中年人一招就打败己方的最强高手,又惊又骇,下意识后退几步。 曾同舆叫道:“撤!”混元一气刀斩出,那两名仙位高手见机很快,飞身躲开,剩下的十来人修为平平,躲闪不及,气刀横扫,将他们拦腰斩成两截。两名仙位高手见十多个同伴被曾同舆一招气刀尽数杀死,实是前所未闻的可怕之事,吓得心胆俱裂。 桓温左臂挟住陆小远,单手运起巨斧,将饭馆墙破开了个大洞,带陆小远飞出。曾同舆横手一刀掠出,接着气刀反震之力飘然倒退。这次两名仙位高手躲闪不及,只好运气抵御,携带雷霆之威的刀气及身,立刻吐血重伤。 桓温和曾同舆飞出饭馆,刚落到一处小楼顶上,忽然“呜~”一声长响,头顶两股疾风袭来。曾同舆挥掌荡开两股疾风,两条人影落到三人身前,一个身穿黑袍,黑须稀疏,另一个青色短衫,络腮胡须,二人各持一只七彩斑斓的大海螺。 曾同舆凝神细看二人,发现黑袍老者也是仙位高手,修为比那三名官差还深,当下阴着脸道:“快快让路,曾某不愿与你二人为敌!” 络腮胡子狞笑道:“你们三个贼骨头好大胆子,在帝都之中刺杀御医,放火烧了桑耶寺,犯下滔天大罪,还想跑吗?” 曾同舆和桓温一起瞪向陆小远。陆小远装出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高声道:“大叔二叔,我照你们的吩咐杀了余立舟,又火烧桑耶寺,给皇帝老儿一个下马威,以后咱们再要造反,帝国可不敢小觑咱们了!” 见他口口声声栽赃嫁祸,桓温怒火中烧,戟指陆小远,喝道:“小杂种,你胡说什么!” 曾同舆正要向对面二人解释,黑袍老者却不听他说,冷笑道:“你们还要造反?好极了,把你们三个捉了,本官日后必定官运亨通。你们看看地面,还走得了吗!?” 曾同舆和桓温一看地面,略微动容。陆小远却大吃一惊,一千多名帝国官差、武士已经将这小楼包围的里三层外三层,从上往下看去,密密麻麻都是人头。远处还摆着十六门大炮,每个方向四门,炮身是神龙模样,龙嘴张开,对准小楼,每门大炮配有主炮手、副炮手、填充手和两名护卫,另有百十人围成一个圈子,守护大炮。 嗜血教雄霸西域多年,他们不招惹别人别人就该谢天谢地了,今日曾同舆和桓温好好吃饭,却莫名其妙被人围攻,不由他二人不怒。虽然知道是陆小远招来的这些人,想到寻找血灵珠之事还用得着陆小远,却不能将他交出去。 曾同舆一声长啸,如虎啸龙吟,地面的千余人众闻之脸色大变,黑袍老者和络腮胡子惊骇之余,暗暗凝神戒备。混元一气刀横向斩出,刀气以雷霆万钧之势呼啸着冲向黑袍老者和络腮胡须,二人吹起手中七彩海螺,两股劲风发出,与刀气抵御。 刀气霸道无匹,摧枯拉朽地将两股劲风斩开,又冲向黑袍老者和络腮胡子。二人赶忙架起大海螺抵挡,刀气借着大海螺递向二人,二人胸口如中大锤,抵受不住这股巨力,断线风筝般自小楼摔落。 黑袍老者正是香鼎城城主钟无期,天武卫的通缉令发到香鼎城,钟无期便命令手下人严加勘察。城中官差在饭馆发现三人中的陆小远是通缉令上的人,报告了钟无期,钟无期立刻调动全部兵力来抓人,想着抓到要犯,交给天武卫,既能获得赏金,又能讨好卫道柱,日后官运不可限量。 正文 第十六章 嗜血 青衫人微微一笑,温言道:“老夫人哪里话,长者为尊,有事相询,在下岂敢不如实相告。【零↑九△小↓說△網】”他见老乞婆少说比他大了二十多岁,自是不能再自称“老夫”。 老乞婆说道:“老婆子原本是一户财主家的管家婆,在财主老爷家里干了半辈子活儿,老爷说我再辛苦一年,就给我养老。唉,岂知祸从天降,三个月前我一个不慎,把老爷一颗最宝贝的夜明珠给弄丢了,老爷大大的生了一通气,把老婆子撵出府来,说老婆子几时找回夜明珠,几时才能回得府去。” 陆小远听她讲述,对那地主老爷极为愤恨,又替老乞婆不平,愤愤道:“老奶奶,这些地主老爷都是如此,一点人情味儿也没有,您都已经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又给他干了这么多年活儿,那颗夜明珠便是价值倾城,他也不该将您驱赶出府啊,这等狼心狗肺之人,您何必要回他府中。依我看,夜明珠丢了便丢了,您回家养老,岂不更好?” 老乞婆摇摇头道:“老婆子年轻时并未婚配,哪来的家?那地主老爷的府邸,便是老婆子的家了,老婆子唯有找回夜明珠,才有家可回。” 老乞婆衣衫褴褛,头发蓬乱,可想而知这三个月来她必定风餐露宿,吃了不少苦,眼见这么一位瘦弱的老人家受此苦难,陆小远大为心酸,对青衫人道:“老先生,你神通广大,能否帮这老奶奶找回那颗夜明珠?” 青衫人心中犯难:“这件事没头没尾,那老婆子稀里糊涂说了这么一通,老夫又不能未卜先知,怎晓得她夜明珠丢在何处?”于是问道:“老夫人适才说有事相询,不知是什么事?” 老乞婆道:“老婆子把其他可能的地方寻了一遍,连夜明珠的影子都没发现,这里是唯一不曾寻找过的地方,见先生在此,便想向先生打听打听,是否见过那颗夜明珠?” 青衫人追问道:“那是颗怎样的珠子?” 老乞婆裂嘴一笑,脸往青衫人那里靠了靠,低声说道:“那珠子跟寻常珠子不太一样,它是绿色的,中间却有一团红色。”说到此处,突然面目狰狞,露出几颗白森森的尖牙,似乎要择人而噬,陡然间提高声音道:“鲜血般的红色!”说完那瘦的只剩一层皮的右手自桌子底下抓向青衫人小腹。 青衫人冷笑一声,他听老乞婆说珠子中间有一团红色之时,便已留神。老乞婆右手尚未触及青衫人衣衫,整个身子便被青衫人袍袖间涌动的真气震到五尺之外。 陆小远正留神听老乞婆讲话,两眼盯着老乞婆脸上密密麻麻的皱纹,见她脸色骤变,皱纹紧紧锁成一堆,女巫一般难看,心中惊骇,一跃而起,后退两步。 青衫人袍袖一拂,站起身来,面带厉色,喝道:“你是嗜血教的妖人吧?鬼鬼祟祟,不敢露出真面目么?” 却听得屋顶有人喝道:“嗜血教雅龙王会同朱雀夫人拜访苏先生来也,贸然来访,见谅则个!”喀拉拉一阵砖瓦破碎声响,三条人影踏破房顶落在客栈之中。 一阵尘土扬起,消散过后,陆小远细看三人形貌,各自不同:中间一人身着淡黄袍子,披散头发,面貌慈和,颌下三绺长须,令人一见之下顿生亲近之感。他身后站着两人,一人瘦高个儿,络腮胡子,手持开山大斧,斧头如车轮般大,当有四五十斤重。一人身形矮胖,吊眉突眼,犼鼻血口,甚是丑陋,空着双手。 青衫人凝视当中黄袍人,皱眉道:“你是何人?此前从未听过嗜血教中有你的名号。” 那黄袍人上前一步,抱拳微笑:“莫患无車,与子同舆。在下姓曾,名同舆,新入教不久,在教中忝居四上尊之位。”又指指那老乞婆,说道:“这位夫人,雅号千面狐,亦位列四上尊,是教主的左膀右臂。我等跋山涉水而来,在此得遇苏先生,幸何如之。”他说话半文不白,却不提身后的矮子和瘦子。 陆小远心道:“原来他也姓苏。” 伙计正在后厨盯着那碗面,听到外面一阵响声,出来查看,走到大堂之上,被眼前景象惊得呆了:只见屋顶破了好大一个洞,此时顶上泥灰兀自簌簌落下,碎木、碎瓦、断竹散落一地,整个客栈污秽不堪。这是他十几年来苦心经营的全部家当,岂知一朝化作乌有,悲愤难当,嘶声叫道:“是哪个王八孙子干的,快站出来!” 矮胖子回头喝道:“你骂骂咧咧作甚,滚回你的乌龟壳里去!” 见他凶蛮,伙计悲怒之情更盛,口中骂道:“你们这群杀千刀的恶鬼,无缘无故毁了我的客栈,我跟你们没完!”一边说着一边上前伸手向那矮胖子脖颈抓去。 矮胖子左手往前一探,正抓住伙计胸口,左臂高举过顶,伙计双脚离地,将伙计拽到眼前,狞笑道:“小崽子活够了吗,敢来偷袭本大爷!”稍一运力,“噗嗤”一声,鲜血四溅,五根手指生生插进了伙计胸膛,一阵血肉搅动声音过后,竟然将伙计心脏掏了出来,伙计都没来得及惨呼,便断了气,额头青筋暴起,两眼瞪得滚圆,充满了绝望、恐惧和不甘。 矮胖子低头看看衣服,皱眉道:“这人哪来这么多血,将老子衣服污了。”手中心脏兀自跳动不停。 陆小远乍见如此惨剧突然在眼前发生,头脑中一片空白,一颗心砰砰乱跳,将头扭到一边不忍再看。不一会儿又是一阵惨呼声响起,陆小远缓缓转头,却见两个厨子打扮的人背上均插着三根筷子,沾满鲜血,扑倒在地,眼看是活不成了。 原来伙计出来后,两个厨子又听到前堂声响,一齐出来。刚迈出后厨,便看到伙计躺倒在地,胸口处衣服被鲜血染得红了。矮胖子面目扭曲狰狞,手中攥着一颗心脏,定是伙计的心脏无疑。二人惊骇之下转身欲逃,矮胖子随手抓起几根筷子丢出,劲力甚足,将二人活活钉死。 陆小远常年浪迹天下,所见的大都是打架斗殴,若非有深仇大恨,决不至于取人性命,至于一言不合便动手杀人,对方又是无辜平民,更是从未见过。眼见这矮胖子随手杀死三人,竟如同家常便饭,此前伙计的笑脸依稀还在眼前晃动,心中半是愤怒半是恐惧,拔剑刺向矮胖子。 青衫人背负双手,不言不语,曾同舆、老乞婆和瘦子知道矮胖子武功修为已经达到仙位,自然能对付这小子,也只是在旁观看。 青铜剑眼看要刺穿矮胖子肥油油的肚子,矮胖子随手将心脏一抛,右手食指中指伸出,夹住了青铜阔剑。陆小远双臂齐使,吃奶的劲儿都使上了,却再也刺不进分毫。 矮胖子脸上狞色闪过,左手黑气凝聚,猛地举起,抓向陆小远。这一抓又快又狠,陆小远尚未发觉。曾同舆等人只道陆小远必定死于非命,却见矮胖子黑爪抓到半途,忽然停住,黑气涣散,对这情况疑惑不解。 跟着一道劲风扑过,陆小远身体受到冲击,青铜剑不知怎么回事往前进了三寸,“噗叽”戳进了矮胖子的肚腹。尚未回过神来,又是一股大力在他背后拉扯,陆小远连人带剑被拉回了青衫人身边。 曾同舆等人在旁观看,暗暗吃惊:要单挑打败矮胖子,自己也能做到,青衫人却能运气于无形之中,操纵一个小孩子刺伤仙位高手,修为当真非同凡俗。 陆小远回过神来,见矮胖子肚腹破了个洞,随手挽个剑花,得意的笑道:“怎么样?矮胖子,你服不服?” 青衫人冷笑道:“嘿嘿,鸦灵恶神,你这鬼鸦魔爪练得火候甚佳呀!” 这几人来的匆忙,没带治伤灵药,鸦灵恶神董令威正捂着肚子,撕下衣衫止血,听青衫人道破自己的得意绝技,大吃一惊,手一松,血流如注。 青衫人见董令威慌忙包扎,笑道:“你不必费心了,待会老夫将你的四肢尽数扯断,你是一定要死的,还是准备后事吧!”不待对方答话,又问曾同舆道:“你们阴魂不散,自渝州跟随老夫一直到此,究竟有何贵干?” 被曾同舆称作千面狐的老乞婆“咯咯”娇笑,声音甚为妩媚,说道:“苏先生既已发觉,那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嗜血教主的血灵珠,可在苏先生手中吗?” 陆小远听她刚才说话有气无力,低沉苍老,这时却宛如年轻少妇一般,心想:“莫非这老奶奶会易容术?以往只是听人说过,没想到今天见到了,却不知她面具底下是什么样子。” 青衫人道:“没错,那日在渝州,嗜血教的白眉老雕展坤得罪老夫,被老夫杀死,血灵珠便是老夫在他身上搜出来的。”曾同舆身后的瘦子见他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只道他忌惮嗜血教的名头,大声喝道:“你既然已承认,就别要老子亲自动手了,赶快把珠子交出来。看你年纪大,我等放你一条生路。” 正文 第二十章 侠谈 岂知曾同舆武道修为高深之极,两招间重伤了三名仙位高手,只好由自己和徒弟出手,却还是连他一招都接不住。他被手下人扶起,一瞥眼见徒弟鲜血沾满衣襟,生死不知,约束众人退后,高声喝道:“开炮!” 一声令下,十六只黑漆漆的炮弹自四个方向扑了过来,陆小远从未见过这等大型杀器,倒也不怎么害怕。曾同舆和桓温却知道武威帝国的神龙灭绝炮威力极强,一发炮弹就足以毁掉小楼,十六发齐出,威力足以连楼带人一起化成灰了。 曾同舆长身直立,双臂抱球状,聚气成旋,气旋渐渐扩大,将三人都包裹在内,十六发炮弹进入气旋,登时方向改变,随着气旋不住旋转,发出嗤嗤声音,并不爆炸。正是曾同舆的混元挪移手绝技。 钟无期见他以气旋之力控制了十六发炮弹,有种不祥预感。果然,听得楼上曾同舆喝道:“无知鼠辈,受死吧!”十六发炮弹落到不远处的千名武士之中。 众武士有心逃命,奈何炮弹落地即炸,方圆一丈之内绝无生机。“轰隆~”一阵巨响,陆小远看着赤红的火焰爆裂开来,空气仿佛燃烧起来,炮弹范围内的官兵都被炸的肢体断裂,飞向空中,哀嚎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便化成灰烬,不由得心底一阵打怵,倘若这十六颗炮弹落到自己周围,自己也跟他们一样,死无全尸了。 环视四周,一大圈焦黑的地面上,尽是断裂的肢体、漆黑的盔甲、兵器,还有几只头颅瞪大眼睛望着自己,修罗战场般血腥的情形吓得钟无期双眼瞪大,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是真的,过了片刻,惊诧被惧意取代,生怕曾同舆再次出手,自己的性命也要搭在这里,也顾不得什么通缉要犯、官运亨通了,颤声喝道:“撤!快快撤退!” 残余的一百来人和外圈的火炮手、护卫没等他下命令,早已跑的干干净净,只留了十六门神龙灭绝炮在当地。钟无期躲在小楼檐下,战战兢兢。过了一会,也没听到楼上动静,走出查看,见楼顶上半个人影也无,呆立当地。 一阵凉风吹过,钟无期才回过神来,两腿一软,再也支持不住,坐倒在地,心道:“能招惹帝国和天武卫的人岂是寻常之辈?钟无期啊钟无期,凭你这点微末道行,还是老老实实做你的城主吧!” 三人出了香鼎城不远,陆小远就被桓温狠狠掷在了地上,地面有不少碎石,硌的陆小远屁股、后背一阵疼痛,“哎呦”“骨头断啦!”一阵乱叫。 桓温怒道:“小杂种,你自己犯下滔天大罪,还拖老子下水!”陆小远起身,不住按摩身上摔疼的部位,轻声呻吟,不理桓温。 曾同舆道:“陆兄弟英雄年少,侠名远播,以致帝国高官慕名钦佩,恨不能亲见一面,举国寻找陆兄弟侠踪,吾等能与陆兄弟携行,万分荣幸。” 陆小远隐约觉得他在夸自己,身上疼痛感轻了不少,得意道:“小爷可是见过大世面的,诛杀贪官污吏、行刺暴君、火烧圣王城,都是小爷干的。现在通缉榜第一位就是小爷的名字,十三州到处都在缉捕小爷,你们识相的话,还是放了小爷,各走各路,否则把你们连累了,那也无可奈何。” 曾同舆心道:“帝国通缉榜第一名十多年来没换过人,岂会是你?”微笑不语。桓温冷冷道:“任他武威帝国百万军队,人多势众,嗜血教可从没放在眼里过,告诉你,落到嗜血教手中,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走!”推一把陆小远,三人继续上路。 沿江走了十多日,三人到了川渝地区的凌沙渡,此处渡口虽然规模小,却是水路交汇,东西运输的重要枢纽。等了片刻,便有一艘大船经过。 曾同舆运气传音道:“各位朋友,行路之人欲往西去,还望方便则个,捎带一程。”大船速度放缓,一名卷发卷须的商人走到船头,高声喊道:“你们干什么的?”他说话带有卷舌之音,口音不纯,不是中原之人。 曾同舆道:“我等西域人士,到中部岳州访友,回程之时遇到风暴,船只损坏,所幸人无伤亡,流落到此,偶遇贵人,特求捎带一程。”陆小远低声嘟囔道:“撒谎都不带脸红。” 大船缓缓经过曾同舆三人身旁时,三只软梯落下,陆小远扶住软梯爬上船去,曾同舆和桓温飞身上船。船上是一群西域商人,白布缠头,身披长袍,卷发或是深褐色或是黄色,与中原形貌大为不同。商队首领见曾同舆和桓温身法轻盈,竖起大拇指赞道:“你们好厉害。” 曾同舆微微一笑,道:“嘉奖过矣,愧不敢当。”西域商队遍行天下,在东部购进货物,西部售出,南部采集珍奇,北部出售,八荒六合,无所不至。他们常年在外,深知在外漂泊的苦楚艰辛,所以不同商队之间经常互相帮助,对于漂泊在外的游人也愿意尽力相助。 商队首领道:“我叫阿里多罗,你们叫什么名字?” 曾同舆微笑道:“在下名叫曾同舆。这位是桓温,这位是陆小远。”他知道西域商人粗通中原语言,是以尽量使用白话。又问道:“蒙贵人搭救,心甚感激。敢问贵方可有遮风避雨之所?” 这次阿里多罗可就茫然不解了:“你说什么?” 桓温道:“曾先生问你这里有没有空房!”他嗓门极大,虽然没刻意去吼,巨大的声音还是吓了船上商人一跳。 阿里多罗定了定神,道:“有的,请来。”三人上船之后,船速渐渐加快。阿里多罗带着三人走到船舱最里面,指着相邻三间空房道:“这三间,给你们,行吗?” 曾同舆微微躬身:“漂泊在外,得遇如此款待,何其幸如。”说罢往最里面房间走去。陆小远知道这些商人走南闯北,游遍天下,见识虽广,实力只怕远不及曾同舆和桓温,倘若说出真相徒然连累商队,索性一言不发。 陆小远选了中间房间,走进去,见房间内布置别具一格,并无床铺,只有一只软榻躺在地上,软榻上的被褥都叠放的整整齐齐,软榻旁放着一尊雕像,既非如来佛祖,也非三清道人,而是个青面獠牙的怪神,手中持一团火焰。 陆小远收拾好房间,走到船舱走廊,听到甲板上一阵叱喝、兵刃破风之声,便出去查看,只见一个高大丰满的女子正在练剑,身形飘飘转动,陆小远只能看到蓝黄相间的短衫、红色裙子以及满头黄发。 女子手中巨剑是钢铁打造,一丈来长,宽约一尺,陆小远的青铜剑不过比寻常长剑宽大几分,跟女子手中的巨剑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女子双手斜提二尺剑柄,剑尖搭在船板上,大踏步向前迈了三步,巨剑扬起,空气似乎要被撕裂,发出怪异响动。巨剑剑尖并不锋利,单以力量制胜,船板也未被划破。 船头上还有几名商人正在叽里咕噜谈论什么,只是偶尔瞥一眼女子,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女子招式变化,巨剑或劈或砍,或横掠或倒刺,但不管如何,每一击击出,总有破风之力。陆小远看到精彩处,叫了一声:“好!” 女子听到叫好声,停下动作看陆小远。陆小远趁这时也看清了女子模样:只见她皮肤白皙,高鼻宽额,一对碧绿的大眼睛,虽不如中原女子清丽俊美,却多了几分淳朴、野性之美。 她身材高大,比陆小远高出一个头,脸上却稚气未脱,是个少女。与陆小远目光相对,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陆小远赞道:“你的剑法真厉害。” 少女眉花眼笑,十分欢喜,道:“这是莫花尔彻大叔教我的,叫烈风疾斩。” “莫花尔彻?” “对,他是西域剑豪,是个非常和气、非常豪爽的人。我家住在班尔城,我爹运送货物回家的时候,不小心踩死了当地图巴财主家的小鸡,图巴财主非常坏,让我爹给他三千枚银币,要不然就把城外的大石头移走。班尔城外有一块巨石,听说是天上的流星掉落地上化成的,足有一座小山那么大。我爹怎么能移走呢?”银币是西域的流通货币,一枚银币差不多抵得二两银子。 “这个财主真是可恶!”陆小远义愤填膺。“那最后这件事怎么了结的?” “我爹正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件事就被路过的莫花尔彻大叔看到了,他说他替我爹移走巨石。我们都不大相信,跟着他走到城外,他就围绕着巨石挥动大剑,就像在刮大风,挥了好久,那块巨石就被他劈成了千百块小石块了。” 陆小远咋舌不已。想着这位西域剑豪凭一把巨剑将小山一样的巨石劈成碎块,解人危难的英姿侠风,对他极为钦慕。 正文 第十七章 易手 他体型虽瘦,说话嗓音却是极大,震得陆小远耳膜嗡嗡直响。曾同舆见瘦子说话这般无礼,回过头去不住拿眼神制止,瘦子也不知是没瞧见,还是瞧见也没当回事,一口气把话说了出来。 青衫人不接瘦子的话,背负双手仰面朝天,自顾自说道:“丁甲开山手桓温,你几时也加入嗜血教了?” 曾同舆虽然不曾提到瘦子和矮子的名号,见青衫人熟知他们底细,也暗自惊佩青衫人见多识广,向青衫人抱拳道:“苏先生,桓长老性子鲁直,先生勿怪。正所谓君子远庖厨,血灵珠之于先生,如刀俎之于君子,不堪大用,先生如肯归还,敝教上下感恩戴德。” 青衫人盯着曾同舆,嘿然道:“好个君子远庖厨,今日听你此言,才知孔子孟子都是饿死的。嘿嘿,这伙人鼓吹君子之道,说什么仁义之外都是末节,岂知人人都要吃喝拉撒,这些末节琐事,谁又免得了?” 此刻在曾同舆心中,青衫人跟他谈论的这些雅俗之事才是真正的末节琐事,他不愿分辨,微笑道:“苏先生说是,是之极矣。”又把话头往血灵珠上带,“逆贼展坤,叛我圣教,万死难赎其罪愆,先生既出手为我教诛戮叛逆,鄙人躬之谢之。”说罢朝着青衫人深鞠一躬。又道:“嗜血教与苏先生无冤无仇,还望苏先生归还敝教之物。” 青衫人双眉一轩,冷笑道:“老夫跟你们这些喽啰确实无冤无仇,珠子也确实在老夫手中,你们倘若好言相求,老夫或许能给你们。”说着朝着那老乞婆一指:“可是谁教你们跟老夫故弄玄虚,还想偷袭老夫来着,老夫半生纵横,向来只吃软不吃硬,看到你们这群妖魔鬼怪的丑脸,觉得讨厌,那珠子也就不想归还了。” 曾同舆并不恼怒,仍然和和气气问道:“鄙陋之姿有辱雅视,实乃吾等之罪也,吾等该当如何,望先生指教。” 青衫人双目凝视曾同舆面庞,说道:“快快和一堆烂泥,把你们这几张鬼脸遮起来,眼不见心不厌,老夫心里干净了,一高兴,珠子自然还给你们。”陆小远听到青衫人羞辱这些邪徒,忍不住笑了出来。 “鸦灵恶神”董令威和“丁甲开山手”桓温齐声怒喝,一个飞身上前,运气于爪,另一个摆开开山斧,劈向青衫人。 鸦灵恶神未加入嗜血教之前,恶名就已广播天下。他的成名绝技“鬼鸦魔爪”更是邪秽不堪,需要杀人之后,吸收腐尸中的尸毒来增加功力。他练功至今,魔爪之下已经丧生了四五百人,魔爪的毒素更是猛恶无比。真气凝到手上,“呱”一声怪叫,一只黑烟弥漫的漆黑鬼爪抓向青衫人。 青衫人知道这鬼爪阴毒无比,身体不动,头顶冒出一青一黑两道细光,透过屋顶直贯云霄,接着整个人青烟一般消散,那只鬼爪击在客栈墙壁上,将墙壁破开一只爪形窟窿。 老乞婆笑道:“这是遁术?” 曾同舆微微摇头:“不然。施展遁术之前须得口念真言,脚踏方位,这须臾之间,何来时间遁走?” 董令威见敌人消失,身体前倾,侧头凝神细听敌人方位。忽然曾同舆叫道:“身后!”与此同时,董令威身子一轻,被青衫人提在半空。青衫人五指运气,将董令威的周身诸脉尽数封住,跟着“嗤啦”一声,董令威一声惨叫,右臂已被青衫人撕了下来。 又是三声骨肉分离声响起,董令威接连三声惨叫,四肢都被青衫人硬生生扯断。一具完整的身子瞬间分为五块,扔在地上的双手手指兀自一伸一缩,微微动弹;那身子连着头颅在青衫人手中颤动,双目血红,五官拧到了一起,瞧他脸色此刻必定生不如死。 曾同舆和老乞婆都暗呼一声,陆小远见董令威草菅人命时虽然恨他不死,此刻见他被人分作五块,耳中净是他惨叫声,感觉他罪有应得之余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桓温手中开山斧已经劈向青衫人,一瞥眼见到董令威散落在地的手脚,体内热血都凉了。董令威杀人无非一招毙命,死者倒也痛快,青衫人手段却如此毒辣,将人一分为五,死者死前还要惨受裂体之苦。 他气势一沮,那柄锋锐斧头停在半空,说什么也劈不下去。青衫人顺手将董令威向地上一掷,任他哀呼惨嚎,站立在颤颤巍巍的斧头底下,如渊渟岳峙,衣衫也没半分晃动。 此刻在旁人眼中青衫人处境实在危险之极:桓温稍一使力,斧头落下,便是身首分离之祸。青衫人反而面色清冷,瞧着惊惧战栗的桓温。 过了一会儿,开山斧缓缓撤走,桓温面色苍白,退到曾同舆身后。曾同舆侧脸斜视桓温,冷冷道:“桓长老,前者威猛若出山猛虎,后者荏懦如跪乳羔羊,何也?”桓温嘴唇颤抖,并不回答。 曾同舆虽然嘲讽桓温,却很清楚桓温并非胆小无能之辈,他加入嗜血教大半原因是此前杀人太多,往往兴之所至便要杀人,以至于成为武林公敌,引得武林各派同仇敌忾,联手对付他,他走投无路,才加入了嗜血教。眼见这血手屠夫被青衫人吓得抖若筛糠,青衫人修为之深、手段之酷可见一斑。 曾同舆奉嗜血教主之令追回血灵珠,是一行人首脑,此刻情势严峻,他虽无必胜把握,还是上前一步说道:“苏先生真有神鬼莫测之能,佩服佩服。见贤思齐,吾欲与苏先生切磋,还望苏先生不吝赐教。” 青衫人笑道:“客气客气,龙王爷,这便动手吧!” 董令威哀嚎半天,声音已经嘶哑,嚎叫声却余音绕梁,旁人听在耳中更加毛骨悚然,曾同舆知他命不长矣,也不去理他。暗暗运气,身体不动,周身黄袍却如同吃饱了风的帆船般鼓了起来。青衫人见他这副情状,知道他真气灌注全身,顷刻间便要出手,暗自凝神戒备。 斗然间曾同舆一声长啸,拔地而起,手掌作刀斩出,一道强劲气刀斩向青衫人。这一斩携带风雷之势,比刚才桓温的斧劈强上数倍。气刀刀锋尚未及身,青衫人衣衫便被紊乱气流激的猎猎作响。 眼看气刀要劈中青衫人,青衫人身子微微一扭,千钧一发,气刀贴身而落,劈在地上,将青石板地面劈出一条七尺长、三尺深的裂痕。 二人贴身,曾同舆横手一刀,刀气迸发。青衫人又如刚才对付董令威一般,头顶灵光一闪,瞬间消失。刀气呼啸而过,将客栈的半个墙壁削断,客栈受力不稳,一半塌陷下去。老乞婆和桓温见“大厦将倾”,飞身而出,陆小远也跟随二人逃出。 “哗啦”“嗤嗤”一阵乱响,却是曾同舆穿过房顶,飞身落到客栈顶上。四下环顾,仍不见青衫人踪影,双臂张开摆动,真气涡旋状涌出,竹林的枝叶纷纷受到吸力,如风刮般朝向曾同舆,曾同舆再一运气,数百株珠子被连根拔起,飞向自己。接着双手做抱球状,诸多竹竿弯弯曲曲结成一只巨大的圆球,将曾同舆包裹在内。 陆小远见曾同舆竟有这等绝技,惊得挢舌不下。曾同舆一声大喝,身周竹竿如利箭般射出,破空之声大作,经他真气催逼,力道又强过利箭十倍。 数百株竹竿射尽,几乎将整片竹林损毁殆尽,青衫人仍是不见踪影,曾同舆正奇怪,却听得地面上青衫人道:“龙王爷好本事。你刚才的两记手刀,是混元一气刀,聚合竹子的功法,名曰混元挪移手。嗯,你是混元门的人。” 曾同舆的身份来历少有人知,被青衫人道破,不由得面容一紧,飞身跳到地面,惊问道:“苏先生也知混元门?” 青衫人道:“老夫年轻闯荡江湖时,会过混元门的人物。 曾同舆接着问道:“然则混元门底细如何,先生知否?” 青衫人摇摇头道:“这就不知了。那是一对夫妇,自称混元门人,他二人合力,将老夫打败。嘿嘿,龙王爷,老夫看你的修为,便是跟他二人中任何一人相比,也差得很远呢。” 曾同舆摇头道:“苏先生此言错矣,只是其中奥妙,不足为外人道.....”青衫人忽然大喝一声:“快快将人放下!”眼看陆小远正不由自主朝着嗜血教三人飞去,青衫人袍袖鼓动,真气汹涌而出,要将陆小远拽回,却只延缓了陆小远的去势,片刻之后,陆小远被老乞婆提在手中,双手乱舞,双足乱踢。 原来千面狐知道青衫人修为通神,偷袭他实属无望,见青衫人维护陆小远,料定二人必有渊源,要寻找血灵珠,没准要着落在陆小远身上,便趁着青衫人和曾同舆对话时心神微分,抖出绝情丝将陆小远抓了过来。 绝情丝是北极冰蚕所产,北极冰蚕生活于北极连绵数千里的大雪山里,产丝不多,再加上大雪山中上古猛兽、极恶妖族数不胜数,雪深数尺,便是绝顶高手进入,也难生还,是以绝情丝在中原十分罕见。这细丝细如牛毛,几乎透明,以青衫人的锋锐眼光,也难以察觉。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损兵 “然后他就对旁边的百姓们说,圣火明尊的信徒们应该互帮互助,希望大家一起动手,把碎石头搬走。百姓们很崇拜他的力量,都上去帮忙。他让百姓把碎石头搬到了图巴家里,堆满了大院。图巴慌张了,求莫花尔彻大叔把碎石头搬出去,莫花尔彻大叔就让他发誓,再也不许欺负城里百姓,还要请搬石头的老百姓喝酒、吃烤羊肉,图巴都答应了。莫花尔彻大叔才带着百姓们把碎石头搬回了城外。” 陆小远开怀大笑:“哈哈哈,干得好。”他最痛恨仗势欺人的富人,听说莫花尔彻如此戏弄图巴财主,倒觉得莫花尔彻替他出了一口气。又问道:“你就是那时候跟他学的剑术?” “我爹很感谢他,留他在我家里住了几天。我很想学他的剑术,他却摇着头说女孩子学剑没用,不肯教我。我看出来他喜欢喝酒,就从地下仓库里偷出三瓶圣云泉水酿的的酒给他喝,他喝了我的酒,就教了我疾风烈斩。”说到此处觉得自己所用的手段不大光明,脸开始发红了。 “我倒真想见见这个剑豪。我叫陆小远,你呢?” “我叫阿里布。” 陆小远眼光一转,见桓温出了船舱,正往船边走去,应该是要欣赏风景,当下高声道:“你的巨剑这么大,当然厉害的很,要是跟那些瘦瘦弱弱的竹竿子比划,他只怕没等靠近,就被巨剑卷起的剑风给刮到海里啦!” 阿里布虽不明白竹竿子之意,但也知道陆小远是在夸自己,更加欣喜,点头道:“是的!”西域民风淳朴,与人交往真心实意,也不懂谦虚措辞,阿里布少年心性,听到陆小远赞美,自然高兴,点头承认。一旁桓温听到二人谈话,重重哼了一声,并不说话。 陆小远拉长音调道:“竹竿子,胆子小,看到巨剑就吓尿。”陆小远和桓温一路同来,对他脾气摸得很准,知道他受不起激,故而一再激怒他。 果然,桓温忍耐不住,走到二人身前十步远处,对阿里布道:“你,来砍我!”阿里布不晓得他说的“砍我”是较量之意,只道他站着不动要自己砍他,连连摆手,并不上前。 陆小远退到一旁,边打着手势边说:“这个竹竿子,要和你比比,看是谁厉害。”他见阿里布的烈风疾斩力道刚猛,便想看一下阿里布和桓温实力相差多少,再斟酌集合船上众人之力能否与嗜血教二人抗衡。倘若船上还有其他高手在,或可将自己从嗜血教手中救出。阿里布巨剑在手,料想她纵然不胜,也不至于受伤,便让二人比斗。 阿里布明白了陆小远的意思,说了一声:“请教!”将长剑抡到身前。桓温只是冷眼瞧着她。阿里布巨剑一起,径直刺向桓温,巨剑去势虽急,却无裂风之声。阿里布不清楚桓温实力,不敢使出全力,怕伤了桓温。 桓温侧身躲过,双脚用力,弹出二丈远,阿里布巨剑劈空。桓温伸出右手,向阿里布招了招,吁了一声,道:“用点劲儿!”言行间有不屑、挑衅之意。 阿里布娇叱一声,右手单手持剑,剑身在阿里布身左,被右臂缓缓带动,开始横扫。巨剑开始速度慢,阿里布真气凝聚其上,后来逐渐加快,呼吸之间,巨剑横扫,剑风涌出,急袭向桓温。 桓温不退反进,身子突破剑风,竟无半分受伤,转眼间已到阿里布身前,伸手急抓巨剑。阿里布没料到自己的疾风裂斩对他不起作用,猝不及防之下,手中巨剑被他夺去。 桓温夺剑成功,退到原处。左手握住剑身上端,右手握住剑身下端,双手一转,“卡啦”一声巨响,巨剑分作两段,被桓温随手丢在地上。 他绰号丁甲开山手,手上劲力非同小可,巨剑虽然阔大,却是普通钢铁锻造,怎能禁得起他手上神力? 船头两名商人起初见二人动手,只道他们随意比试,也没放心上,听到兵刃折断、落地声,赶忙过来查看。见阿里布的巨剑断作两截,躺在桓温脚下,都是心中有气,也顾不得佩服桓温神力。其中一个络腮胡子双眉紧皱,满脸愤愤之色,正要发作,另一人拉住他,叽里咕噜说了几句,似在劝解,络腮胡子被他劝了半天,终于二人重新回到船头。 阿里布大大的碧眼有些发红,既感惋惜又感挫败,大眼睛眨了几眨,鼻翼抽动一下,脸上还是慢慢露出笑容,冲桓温一竖大拇指,赞道:“好厉害!” 桓温冷笑一声,转身要走,却被陆小远叫住:“瘦竹竿,你干嘛把人家的兵器弄断?真是蛮不讲理,快赔给她!” 桓温微微侧头,望着陆小远冷笑道:“比试较量,死伤亦在所难免,何况折损一根捅火棍子?” 陆小远见他嘲讽阿里布的兵器,更是不忿,拔剑要跟他动手,却被阿里布拉住:“没事的,不过是普通的兵器罢了。不要跟他吵了。” 二人走到船头,望着江面风光。陆小远想到因为自己的挑唆害的阿里布兵刃损坏,满心愧疚,讷讷的正要说几句道歉的话,阿里布看他神色,已知他心意,笑道:“没关系,你别在意了。”指着岸边青山道:“你看,那边的山可真大,真壮观啊。” 她居住在西域之北,四处都是低地、平原,很少看到山,岸边群山连绵起伏,虽然并无特色,她对此还是感到新鲜。陆小远道:“这算什么,有朝一日你到苍龙山脉瞧瞧去,盘踞八百里,好像一条躺着的龙。还有北方岱岩山,登上绝顶,俯视众山,更是豪情万丈。” “是吗!?”阿里布更加向往,转而露出可惜的神情。“这是我第一次出来,只在长江上转了一圈,就要回去了。” “没事的,你经常跟着你爹出来,总会看到的,中原的名山大川太多了,你一辈子都游览不完。还有奇珍异兽,独角兕、龙马、三足乌鸦,好多好多。” 阿里布嘴角扬起,像月牙一般,笑道:“那我一定要把这些东西都看个够。” 西域商团每日好酒好菜招待三人,又不让他们做事,三人倒也悠闲。又行几日,曾同舆走到前舱,躺到一把藤椅中,对一旁陆小远悠然道:“陆兄弟,我问你那么多次血灵珠的下落,你都不肯说,等咱们回了虎牙峰总坛,教主亲自审问你,滋味可就不好受了。” 陆小远就地坐下,抱膝笑道:“我跟着癞皮蛇曾先生一路上锦衣玉食,享受了这么多天神仙过的日子,纵使死在你那猫脚峰,也划得来了。”他有意把“虎牙峰”叫成“猫脚峰”,又羞辱曾同舆,曾同舆斜睨一眼,也不生气,只是望着江边群山愣愣出神。忽然众商人惊恐叫道:“鱼!恶魔鱼!好多恶魔鱼!” 陆小远心头一凛:恶魔鱼是江中极难缠的一种鱼类,它们不过七寸长,头部占了大半身体,牙齿如匕首一般锋利,一口便能咬断碗口粗的木头。恶魔鱼通常集群活动,成千上百出现,袭击来往船只,以船上乘客为食,小型船只在江上遇到恶魔鱼群往往束手无策,只能坐以待毙。 陆小远往江面一瞧,不禁大吃一惊,这次恶魔鱼岂止是成群结队出现而已,只怕整条长江的恶魔鱼都聚集到此了,从船体到一里之外的江面,密密麻麻都是利剑般的鱼鳍,还有一小部分抬起头来,露出匕首般的巨齿,开开合合,似在耀武扬威。 曾同舆也是大惊,只是他经历风浪极多,见恶魔鱼如此大规模来袭,知道事情不同寻常,低头思索缘由。桓温见恶魔鱼包围船只,硬闯实难闯出,当下将真气凝于气海,震声长吼,使出了绝技“巨灵怒啸”。 声浪恰如波涛一般涌向众人,众商人和陆小远急忙捂住耳朵,还是被吼声震得头晕目眩,有几人支持不住,跑到船边呕吐起来。曾同舆背负双手,浑若无事。 吼声持续半天才停止,众人被吼声所震,头脑发胀,眼冒金星,说不出的难受,都跑到船边,努力吐出肚中饭菜,却发现船边水面上一片白色,刚才的成群结队气焰嚣张的恶魔鱼全都肚腹朝天,被桓温的巨灵怒啸尽数震死。 难关度过,众人的兴奋之情代替了身体的难受,纷纷手舞足蹈,唱着怪异的曲子,庆祝大难不死。 忽然江面波浪涌动,有东西慢慢涌上江面,激起一层层碧绿的浪花。船上众人见异状发生,都停住动作,望着江面。众人惊异目光中,江底怪物渐渐浮出水面,是一只巨大的蓝鳞海龙兽,与船只长短相当,较船只为细,周身湛蓝鳞片,头颈处锋利的犄角丛生,足有十五六根,鳞片上江水兀自滴落,幽绿色双瞳紧紧盯着船上。 陆小远头一次见到这等巨型凶兽,惊讶新鲜,竟不害怕,反而向前几步,希望看的清楚一些。蓦地海龙兽巨啸一声,江水为之变色,强大气流硬生生将陆小远和众人推倒在船上,跟着躯体舞动,龙尾猛甩,犄角颤颤抖动,在日光下闪着寒光。 正文 第十八章 尤物 陆小远口中不住怒骂:“呸,不要脸的老太婆,我还以为你真是无家可归呢,原来你跟这群邪魔歪道是一伙的,早知这样,刚才就不该可怜你,最好叫你摔倒,摔碎你一身老骨头.....”一面骂着,一股妖异的香气不住钻入鼻中,又感好奇。 千面狐伸掌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娇叱道:“再要这样吵,姐姐可不疼你啦。”语音柔媚,陆小远听在耳中,昏昏欲睡,挣扎的渐渐轻了。 青衫人喝道:“把人留下!”身子如箭一般窜了过去。曾同舆不等他靠近,手一扬,一根筷子射向青衫人。青衫人心道:“这暗器挡得住我么?”伸手一抓,抄住了筷子中间。 岂知这根筷子两端突然伸长、折叠、绞缠、锁扣,制住了青衫人的右手。青衫人没料到这一根筷子中竟有如此玄机,饶是他武功通神,也着了道儿。本以为到此为止,不料那筷子又倏地伸长,顺着青衫人手臂蜿蜒而上,将他整条胳膊也给锁住了。 千面狐提着陆小远和桓温先行离开,只留了曾同舆和青衫人在破损的客栈外。青衫人右臂暗暗运力,他真气修为深厚之极,便是镣铐枷锁加身,一震之下也能震碎,这筷子锁不知什么材质,竟然震不断它,瞧着被锁的手臂苦笑道:“老夫大意了,竟忘了嗜血教中还有一位神机老人,这小小一根筷子,竟被他做出了这许多门道,厉害,厉害。” 曾同舆笑道:“神机老人精通机关术,制作此等雕虫机关,岂非牛刀小试耳?” 青衫人手臂被锁,自衬未必斗得过曾同舆,当下说道:“嗜血教果然人才济济,老夫算是见识到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曾同舆变色道:“苏先生,血灵珠望乞归还,若不然且住玉步。【零↑九△小↓說△網】” 青衫人哈哈笑道:“你锁住的是老夫手臂,老夫身法还在,你留得住老夫么?”曾同舆只觉眼前一花,一道青影几乎与他面面相帖,倏地退后,待他看清青衫人身形时,青衫人已在二丈外的竹枝上落脚,身体随着牙签粗细的竹枝忽沉忽起,笑道:“你且追一个试试?”一趋一退形似鬼魅,快逾闪电。 曾同舆惊骇不已,倘若青衫人与自己贴身之时出手,自己岂能躲避的开?回过神来,只见微风吹过,竹涛汹涌,哪有半分青衫人的踪影?心中顿生望洋兴叹之感。 却听得一个清亮的声音道:“龙王爷,你凭智谋赢老夫一着,老夫无话可说。可那少年在你手中倘有半分差池,老夫便是杀到嗜血教虎牙峰,也不能跟你善罢。苏诩言出如山,你记下了。”声音自极远处传来,仍然清晰醇和。 陆小远起先昏昏沉沉,后来有疾风刮在脸上,渐渐清醒,转转脑袋四下打量,自己被老乞婆提在手中,老乞婆和桓温正御风奔行。 他的手臂摆动之际,与老乞婆臀部相触,却感到挺翘温软,仿佛碰到一团奶油,心中奇怪。见老乞婆身穿破布大衫,身材被遮的严严实实,起了调皮的念头,飞速伸手在老乞婆胸口摸了一把,着手处柔软滑腻,又富有弹性,绝不会是七八十岁老太婆的身体,登时心旌荡漾。 跟着身体被甩了出去,听得身后千面狐笑骂道:“好大胆的小鬼,竟来吃姐姐的豆腐。”陆小远心道:“这老奶奶果然是易容的,我倒要想个法子,瞧瞧她面具底下的样子。” 爬起身来,在摸过千面狐胸口的手上嗅了一下,笑道:“好香。若不是不小心碰了一下你的屁股,还真不晓得你这七八十岁的老婆婆身材这般傲人呢!” 一旁桓温见他调戏千面狐,心道:“你这小子好不知死活,教中因为对她存有亵渎之心死在她手里的人凑得起十桌酒席了。” 千面狐咯咯一笑,道:“我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婆婆,又能有什么傲人的身材了?你净会说谎话骗我。” 陆小远向前走了几步,笑道:“就算你当真七老八十,年轻的时候也必定是个大美人,曾经有过一段美好的岁月,也很值了。” “红颜易老,韶华易逝,为了虚妄之言,蹉跎掉温润灿烂的流年,值得吗?”千面狐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神情变得十分复杂,说不出是惊讶、悲伤还是感怀、思念。盯着陆小远看了一会儿,默不作声。陆小远却不知自己已是死里逃生。 过了片刻,曾同舆追上三人,一言不发,只是低头打量陆小远。陆小远亲眼所见鸦灵恶神董令威杀死三名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实在是凶残之极。料想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这温文尔雅、面貌亲和的曾同舆未必是善类,因此一言不发,把脑袋扭向一边。 曾同舆温言道:“未知小兄弟尊姓大名?”陆小远重重哼了一声,不置一词。 千面狐笑道:“小弟弟不说出姓名,必是因为名字难听的很了,那让姐姐来猜上一猜。嗯....我猜你不是姓狗,就是姓猪,是不是啊?” 陆小远年少气盛,被她这么一激,按捺不住,怒道:“谁是小狗小猪了?小爷姓陆....”说到此处察觉不对,伸手捂住了嘴巴。 千面狐面露得意之色,继续道:“哦,你姓陆,那再让我猜猜你的名字,恩.....”陆小远见她如此戏弄自己,揣手扭头,不去理她,满脸气恼之情。 曾同舆笑道:“吾观陆兄弟丰神俊秀,勇决飞扬,当是侠义之辈。敝教之物有所亡者,还望见告,此恩此德山高水长,不敢或忘。”曾同舆说话咬文嚼字,陆小远本就识字不多,又如何听得懂? 千面狐咯咯娇笑:“曾龙王,你学识渊博,说出话来也是这般书生气,这位小弟弟可听不太懂啊!”对陆小远道:“小弟,这位曾先生是在问你,我教中圣物血灵珠,你可知在哪?” 陆小远适才听他们跟青衫人对话,知道他们是为找寻血灵珠而来,至于那血灵珠什么样子,什么用处,是谁的东西,自己一无所知,只是愤恨他们行事歹毒,有意气千面狐,缓缓道:“那血灵珠的事,苏先生告诉过小爷,小爷自然知道。”见三人齐齐把目光射向自己,急切要他说出来,顿了顿向千面狐道:“可是我偏偏不告诉你这老太婆!” 千面狐略一愣神,随即会意,伸袖遮住鸡皮老脸,再落下袖子,露出了一张本来的容貌。陆小远望着她精致美艳的俏脸,心道:“世间还有这般尤物?”只见她蛾眉凤目,眼波流转,似要滴出水来,樱唇微启,一口贝齿整齐洁白,下巴处一颗痣,增添了几分妩媚风情,一头青丝如缎子般光滑,直垂腰间。 脱下破烂衣衫,紫衣紧致,曼妙有致的身材显露无疑,白嫩的脖颈,浑圆的锁骨,高耸的酥胸,平坦光滑的小腹,不盈一握的纤腰,苗条性感的长腿,赤着纤巧秀丽的白玉双足,无一处不是美到绝妙。紫色束腰迎风飘摆,犹如一朵盛开的紫薇花俏立当地,陆小远顿时瞧得呆了。 千面狐见他对自己如此着迷,心中颇为喜欢。一旁桓温见陆小远磨磨蹭蹭就是不肯开口,不耐烦起来,抡掌往他脑门拍落。“啪”一声,陆小远头顶剧痛,哇哇大叫起来。 桓温喝道:“小杂毛,快快说出血灵珠下落,如若不然,老子要你比刚才那三人死的还惨!” 陆小远停住叫喊,见他相貌凶横,恶言威胁自己,当下忍住疼痛,冷冷道:“你有种便一掌打死我,打死了我,你们拿不到血灵珠,一样是死,咱们黄泉路上还有个伴。” 此言一出,三人脸色大变,只是千面狐和曾同舆脸上的惧色一闪即逝,桓温脸上惧色却持续了好久。陆小远见他们这副样子,更加笃定心中想法:那颗血灵珠对他们口中的嗜血教主必定万分重要,倘若三人追不回血灵珠,必受重罚,甚至是性命之忧。别说自己不知道,便是知道了也不能告诉他们,否则血灵珠一旦到手,他们第一个杀死自己。这么吊着他们胃口,他们投鼠忌器,反而不敢伤害自己了。 陆小远打定主意,得意道:“你们往后对小爷恭恭敬敬的,小爷心里一高兴,没准便把血灵珠下落告诉你们了。” 曾同舆想到嗜血教主的严酷手段,甚为忌惮,再听他这么说,分明在耍弄己方三人,怒火中烧,举手一掌轻飘飘拍向陆小远脑门。 他这一掌跟桓温适才那一掌又是大大不同,桓温那一掌用力虽狠,却并未运上真力,不至有性命之忧。曾同舆恼怒之下这一掌运上十成真气,看似平和无比,只要挨上了,陆小远势必脑浆迸出,死于非命。 眼看手掌要拍到陆小远,一只白玉柔荑往曾同舆手腕处拂去,这一拂姿势曼妙,五根玉指如抚琴鼓瑟,却奔着曾同舆手腕处六大要穴而去,曾同舆不敢大意,回臂架开了这只玉手。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海难 它这一动弹,江面波涛大作,巨浪不住拍打着船身。所幸船只巨大,被巨浪拍打的只微微颤动。 曾同舆背负双手,与海龙兽对峙。海龙兽仰天长啸,锋口张开,一道蓝光冲天而起,须臾下降,似是一人,落到了海龙兽头部。海龙兽整个身体浮在江面上,龙首俯视船只,那人在龙头上傲然挺立,似天神临凡。 曾同舆见敌人主将献身,反倒心安,朗声道:“不知哪路神人降临,在下见礼了!” 陆小远起身看龙首上的人,是一只身高二丈的水怪:周身肌肤蓝色,四肢肌肉虬结,巨手巨脚,手爪、脚趾上指甲尖利无比,一条怪尾在身后摇摆不定,斗大的脑袋,青面獠牙,血红色瞳孔,巨口中一条鲜红的长舌在空中舞动,似要择人而噬。 陆小远不识,曾同舆却认得此妖名叫伏谔。妖族大都隐伏于北极、南疆、西域、东海群岛这些化外之处,也有少量妖族藏于中原隐秘之所,极少露面。其中凶性最盛、力量最强的四只上古魔兽修炼得道,化成人形,被称作四魔,伏谔便是其中之一,隐于江海湖泊深处,万没料到今日在此遇到。 伏谔是成精之灵,通晓人言,开口道:“这船上有武道高手在,是哪一个?快快出来受死!”声音嘶哑粗糙,如破钵般难听。正道武者见到妖族往往要诛之杀之,绝不留情,是以妖族和武者是死仇,伏谔感知到船上武道高手的存在便现身发难。 曾同舆心中一震,自己所学的混元门绝技便是武技,虽然自己不曾斩杀妖魔,毕竟武者的身份不能改。伏谔既然发问,自己再要分辨不曾与妖族为敌,实在有求饶示弱之嫌,况且伏谔凶横残暴,纵然相信也不会放过自己一行人。当下冷笑道:“在下便是武者,得遇百年前巨魔,真是幸运之极。” 伏谔血色瞳孔转了几转,问道:“幸运?有什么幸运?” 曾同舆淡淡道:“在长江上诛戮巨魔,曾某自可扬名天下。” 伏谔身为资深魔头,妖族见它莫不俯首称臣,人族遇到则是抖若筛糠,磕头求饶,纵有武者对自己出言喝骂,也看得出他们内心惊惧,今日见到的武者却面色如恒,不惊不惧,实出他意料之外,怒极反笑道:“好好好,好大胆的两脚羊,要杀老子,先过我坐骑这关。” 左脚在海龙兽头上一跺,飞身落到江面。海龙兽一声长啸,血口张开,咬向曾同舆。曾同舆见它身体巨大,怕跟它打斗时破坏船只,飞起数丈,越过了海龙兽头部。 海龙兽回头再咬曾同舆,曾同舆飘身闪过,他动作比海龙兽快了两倍不止,海龙兽咬空,尚未反应过来,曾同舆左手“混元一气刀”斩出,气劲澎湃,海龙兽来不及躲闪,被这一刀斩在背后鳞片上。 伏谔在一旁观战,冷笑道:“不错,不错,真气之强,当是天位高手无疑了,就是不知在老子海龙兽面前,能撑到几时。”他知道自己的这头海龙兽全身有龙鳞覆盖,龙鳞坚硬无比,岂是手刀刀气伤得了的。 果如他所料,混元一气刀劈在海龙兽鳞片上,鳞片只多了一条白印,海龙兽浑若无事,龙身腾起,铁尾横扫,巨口猛咬,身体的三部分一齐向曾同舆进攻。 曾同舆见手刀伤他不了,略微吃惊,飞身躲闪海龙兽的身卷、尾扫、咬击,海龙兽动作越来越快,曾同舆动作仍比它快上数倍,只见一道湛蓝色长影在江面盘旋飞舞,击打得江面惊涛骇浪,蓝色长影间时不时又有黄影闪动,一闪过后便被蓝影遮挡。蓝影狂啸厉吼,声音震天动地。 陆小远在船上望着一人一兽相斗,知道曾同舆虽是邪教中人,毕竟是人族,海龙兽和伏谔却是妖族魔怪,心中期盼曾同舆得胜。桓温则摆开巨斧,只要曾同舆命令一到,便立刻出击。船上众商人见妖族、凶兽现身,纷纷跪伏在船上,不住祈祷尊神保佑。 曾同舆闪避之时瞅准空隙便以混元一气刀猛斩蓝鳞海龙兽,他每一刀均有开山毁石之力,武道高手都不敢运气硬接硬挡,岂知斩在海龙兽身上却无半分效果,心中开始焦躁,身法也慢了几分。 陆小远见海龙兽周身蓝鳞覆盖,头部犄角丛生,实无弱点。忽然想到自己捉鱼时经常遇到的一类铁甲将军,这种鱼鳞片极其坚韧,火烤刀砍均奈何不得它,自己用细针沿着鳞片缝隙撬动,往往将它鳞片撬得干净,当下叫道:“癞皮蛇,掀它鳞片!” 曾同舆一经提醒,便知其意,正要动手,却听得伏谔叫道:“把他带到水中!”海龙兽颀长身体盘卷,铺天盖地压向曾同舆,曾同舆力气不及,被海龙兽压入水中,海龙兽也随之沉入江底。 陆小远、桓温和伏谔都目不稍瞬盯着平静的江面,暗自期盼上来的是己方。江面不断有弹珠大小的气泡冒出,过了一炷香时间,江水暴起,一道蓝色长影自水面钻出,正是蓝鳞海龙兽,厉声长啸,铁尾怒摆,张狂无比。江面又是一阵波涛大作。 陆小远心中一惊,曾同舆只怕被蓝鳞海龙兽勒死、咬死了,桓温知道这位第一上尊修为精湛,人族中几乎没有敌手,因此在香鼎城中遇到炮轰时也并未担心,但眼前的恶龙凶兽岂是任何人族高手、大型杀器相比?也认定曾同舆死在海龙兽凶威之下。船上商人见曾同舆死于非命,又是伤心又是惊惧,乱作一团。 伏谔手舞足蹈,厉声狂笑:“米粒之光怎敢与日月争辉,小小人族与老子为敌,罪该万死!”忽然血红色瞳孔收缩,脸上的嚣张转为震惊,叫道:“不好!” 只见江中的海龙兽巨大身躯晃了几晃,缓缓委顿下去,沉入江底,再无动静。江面上涌出一大片紫红色液体,当是海龙兽兽血无疑。伏谔见海龙兽死去,暴跳如雷,双爪乱舞,双脚乱跺,一条鲜红的舌头忽吞忽吐,立刻便要大发神威。 江面再次波动,又钻出一条人影,右手执两柄短锥,左手不住掸去须发上江水,黄衫被江水浸透,直直垂下,正是曾同舆。 原来他被海龙兽压入江中,自知水性不佳,实难与之在江中相斗,当机立断,取出双锥,先发制人,在海龙兽肚腹上凿下四片鳞片,海龙兽吃痛不过,钻出水面,众人看不到海龙兽肚腹受伤,只道曾同舆落败,待到海龙兽鲜血流失过多倒入江中,他才钻出江面。 伏谔见曾同舆现身,心中暗自思量:自己当年收伏这条蓝鳞海龙兽时可谓大费周章,跟它在江中大战一天一夜也不能将它制服,最后还是使用计策,将它引到陌生水域,布下陷阱,才将它捉住,收作自己坐骑。虽然失去海龙兽这绝佳坐骑令他心疼,眼前这位天阶高手实力更是深不可测,自己若与他硬碰硬,实在没把握赢他。 怪眼一转,已有主意,桀桀怪笑道:“小小武者,你实力虽强,这里可是万里长江,老子的天下。老子这就毁了你的船,丧你一船性命!”说着身体缓缓沉入水中,踪影不见。 曾同舆回到船上,细细环视江面,并未发现异常,料想伏谔在使疑兵之计,已经逃走,略为宽心,正要通知阿里多罗开船,忽然“卡啦啦”几声响,数条巨大的触角自船板穿出,船板以上的触角部分就有两三丈高,布满尖刺。 众商人猝不及防,不少人都被触角穿体而过,身体挂在半空,鲜血淋漓,整条船如同一只巨大的烧烤板,插了数根巨型肉串。这一来余下众人又是惊呼声不断,四下逃窜。触角坚韧无比,横划竖截,“嗤嗤啦啦”声音不断,船体被截成数十块,尽数沉下水去。 曾同舆也知道在江中水妖伏谔占尽地利,自己无法与之匹敌,当下念动咒语,将一只绿锥抛入空中,绿锥碧光大作,吞吐片刻,化作一条鳞爪飞扬的青龙,须发皆动,傲然长啸。 这两只绿锥都是两条青龙所化,雅龙王之名号也是因此而得。曾同舆数年前偶遇双龙,念及龙族濒危,龙兽少见,便收伏了两条青龙。伏谔的蓝鳞海龙兽虽然也带个“龙”字,却只是凶性狂暴,力大身坚,不及两条青龙灵性高深,更不及青龙血统纯正。 曾同舆一声呼啸,驱使青龙飞向桓温,叫道:“桓长老,你且先退!”桓温应了一声,跃上青龙,飞驰而去。 曾同舆又将另一只绿锥抛到空中,如法炮制,召唤出另一条青龙,跃到龙身,正要驰去,一转头见陆小远和阿里布在水中挣扎求生,想到教主那边还需要陆小远去搪塞,自然不能任由他死,当下袍袖一卷,真气涡旋涌动,发出一股吸力,将陆小远带上了龙尾。 正文 第十九章 拒捕 阻拦曾同舆的正是千面狐,曾同舆双目如电,盯着千面狐冷冷道:“夫人相助外人,与在下作对,不知是何居心?”千面狐笑道:“龙王何必生气,我只不过不能眼睁睁瞧着线索毁在龙王掌下,才出手阻拦,怎能算得上相助外人?” 说到此处,一只绿色物事飞了过来,千面狐伸手接过,从那物事中取了一只纸团出来。陆小远细看那物,竟是一只竹蜻蜓,惟妙惟肖,比真正蜻蜓也差不了多少,却不知何人所造,竟能让这死物飞来飞去传递消息。 千面狐展开纸团看了片刻,向曾同舆笑道:“你瞧,神机公公说了,倘若这次教主让他出马,一定早早取回血灵珠,他料定你是斗不过苏先生了,问咱们有几人活着回来?” 曾同舆本已心烦不已,千面狐这句话恰似火上浇油,也顾不得文雅,张口骂道:“这老不死的乌龟蛋送信就是为嘲讽我来的?” 千面狐再往下读,道:“神机公公还说了,教主有命,无论结果如何,要咱们速速返回虎牙峰。” 曾同舆长叹一声:“天数使然,安得躲避。”嗜血教主对违反教令或办事不力的长老、堂主、坛主行刑时,往往让教众在旁观看,以期杀一儆百之效,让其他教众不敢稍起异心。以往曾同舆作为旁观者,瞧着天刑台上种种匪夷所思的刑罚加到人身,尚且心惊肉跳,只想闭目塞耳,眼不见心不烦。想到这次天刑台上的人便是自己,额角不自觉渗出几滴冷汗。 千面狐见他沉默不语,道:“龙王已知消息,我就要告辞了。”转身就要离开。 曾同舆纵到她身前,左臂拦住千面狐去路,怒道:“夫人何往?为何不与吾等同归?” 千面狐咯咯一笑,伸手将曾同舆左臂拍落,嫣然道:“龙王,咱们同列四上尊,又都是最新被教主拔擢上来的,你如何命令得了我?倘若是神机公公或是大将军说话,他们是老资格,我当然得听,至于你么,呵呵....”此刻她说话尖酸刻薄,言语间却仍是一团和气。 曾同舆被她堵得哑口无言,眼睁睁看着她离开,重重“哼”了一声,向桓温喝道:“咱们走!”桓温押着陆小远向前赶路。 一路上陆小远尝试逃跑几次,每次均以失败告终,后来发现跟着二人餐餐珍馐,夜夜华室,反倒不用像以前那样忍冻挨饥,虽然做了阶下囚,却也自得其乐,优哉游哉。 期间逢着歇宿、休息之际,二人少不得向陆小远套问、威逼,陆小远便跟他们胡搅蛮缠,乱说一通,此刻说藏在南疆,彼刻又成了东海群岛,总之飘忽无定,没多久就把八荒六合说了个遍。 桓温忍不住便要教训陆小远,每次都被曾同舆阻止。陆小远瞧着桓温双目怒火中烧,恨不得吃掉自己,却又不敢动手的窘迫样子,大感有趣,久了便将此事当作一乐。 这日,三人到了黔州香鼎城,找到一处饭馆,点菜就座,曾同舆优哉游哉的喝着茶,桓温闭目不语,陆小远则趴在窗户上看城中情景。黔州接近南疆,城中不少女子都身穿彩衣,头戴金银饰物,少女身姿曼妙,活力充沛,少妇则眼波盈盈,妩媚多情,各有各的韵味。 忽然一阵脚步声自远至近传来,两大队官兵快步向饭馆包抄而来,躲闪不及的行人和路边摊子被推翻不少,街上瞬间嘈杂喧嚷,乱成一团。 陆小远见事情异常,隐隐感觉这些官兵是来追捕自己的,看这阵势,官兵武士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大刀长枪、雕壶羽箭,气势汹汹,赶紧坐回原位,趴到桌上,心中不住叫苦。曾同舆见他行为异常,知道他诡计多端,这会儿不一定在想什么鬼主意,却仍旧品茶,不以为意。 过一会儿“哒哒”声音响起,十多人上了楼,将曾同舆三人围在中央。曾同舆扫视这些人,都是官差打扮,为首三人英华内敛,显然是武道高手。他不明所以,起身问道:“各位官爷,在下有礼,不知贵造有何要事?” 为首官差喝道:“少跟老子拽些酸文,你们三个通缉要犯,识相的束手就擒,免得老爷们动手!” 楼上食客起先不知何事,还想着看看热闹,一听到“通缉要犯”,脸色大变,纷纷往楼下跑去,生怕受到波及,顷刻间楼上只剩了曾同舆三人和十多名官差。 陆小远趴着一动不动,心道:“通缉要犯?自然说的是我了,他两个跟我一路,也被认作同党,嘿嘿,真是活该。”想到他二人要跟官差大打一场,不禁幸灾乐祸,也暗暗盼着双方两败俱伤,自己就有机会逃走了。 曾同舆笑道:“官爷说笑矣,吾等三人皆是守法良民,拾遗尚且不敢昧下分毫,何况违法乱纪之事乎?望官爷明鉴则个。”为首官差见他狡辩,也不多说,抽出腰间狼牙短棒,身后众人见他出手,也各出兵刃。这些人兵器各不相同,都是江湖武者使用的兵器。香鼎城富裕繁华,与钟离城不同,招揽了不少高手来此投身,为首三人都是仙位高手。 为首官差怒道:“啰里啰嗦,别怪老子不客气!”真气在狼牙棒顶端凝聚出一只狼头,砸向曾同舆。 狼头血口大张,咬向曾同舆脖子。曾同舆袍袖一卷,气流涌动,将为首官差连人带棒推到墙上,“碰!”一声大响,为首官差整个陷入墙洞中。其余官差见这温雅的中年人一招就打败己方的最强高手,又惊又骇,下意识后退几步。 曾同舆叫道:“撤!”混元一气刀斩出,那两名仙位高手见机很快,飞身躲开,剩下的十来人修为平平,躲闪不及,气刀横扫,将他们拦腰斩成两截。两名仙位高手见十多个同伴被曾同舆一招气刀尽数杀死,实是前所未闻的可怕之事,吓得心胆俱裂。 桓温左臂挟住陆小远,单手运起巨斧,将饭馆墙破开了个大洞,带陆小远飞出。曾同舆横手一刀掠出,接着气刀反震之力飘然倒退。这次两名仙位高手躲闪不及,只好运气抵御,携带雷霆之威的刀气及身,立刻吐血重伤。 桓温和曾同舆飞出饭馆,刚落到一处小楼顶上,忽然“呜~”一声长响,头顶两股疾风袭来。曾同舆挥掌荡开两股疾风,两条人影落到三人身前,一个身穿黑袍,黑须稀疏,另一个青色短衫,络腮胡须,二人各持一只七彩斑斓的大海螺。 曾同舆凝神细看二人,发现黑袍老者也是仙位高手,修为比那三名官差还深,当下阴着脸道:“快快让路,曾某不愿与你二人为敌!” 络腮胡子狞笑道:“你们三个贼骨头好大胆子,在帝都之中刺杀御医,放火烧了桑耶寺,犯下滔天大罪,还想跑吗?” 曾同舆和桓温一起瞪向陆小远。陆小远装出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高声道:“大叔二叔,我照你们的吩咐杀了余立舟,又火烧桑耶寺,给皇帝老儿一个下马威,以后咱们再要造反,帝国可不敢小觑咱们了!” 见他口口声声栽赃嫁祸,桓温怒火中烧,戟指陆小远,喝道:“小杂种,你胡说什么!” 曾同舆正要向对面二人解释,黑袍老者却不听他说,冷笑道:“你们还要造反?好极了,把你们三个捉了,本官日后必定官运亨通。你们看看地面,还走得了吗!?” 曾同舆和桓温一看地面,略微动容。陆小远却大吃一惊,一千多名帝国官差、武士已经将这小楼包围的里三层外三层,从上往下看去,密密麻麻都是人头。远处还摆着十六门大炮,每个方向四门,炮身是神龙模样,龙嘴张开,对准小楼,每门大炮配有主炮手、副炮手、填充手和两名护卫,另有百十人围成一个圈子,守护大炮。 嗜血教雄霸西域多年,他们不招惹别人别人就该谢天谢地了,今日曾同舆和桓温好好吃饭,却莫名其妙被人围攻,不由他二人不怒。虽然知道是陆小远招来的这些人,想到寻找血灵珠之事还用得着陆小远,却不能将他交出去。 曾同舆一声长啸,如虎啸龙吟,地面的千余人众闻之脸色大变,黑袍老者和络腮胡子惊骇之余,暗暗凝神戒备。混元一气刀横向斩出,刀气以雷霆万钧之势呼啸着冲向黑袍老者和络腮胡须,二人吹起手中七彩海螺,两股劲风发出,与刀气抵御。 刀气霸道无匹,摧枯拉朽地将两股劲风斩开,又冲向黑袍老者和络腮胡子。二人赶忙架起大海螺抵挡,刀气借着大海螺递向二人,二人胸口如中大锤,抵受不住这股巨力,断线风筝般自小楼摔落。 黑袍老者正是香鼎城城主钟无期,天武卫的通缉令发到香鼎城,钟无期便命令手下人严加勘察。城中官差在饭馆发现三人中的陆小远是通缉令上的人,报告了钟无期,钟无期立刻调动全部兵力来抓人,想着抓到要犯,交给天武卫,既能获得赏金,又能讨好卫道柱,日后官运不可限量。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湘妃涧 船只破坏时陆小远和阿里布恰好靠得较近。阿里布虽然剑术强,却不通水性,一落入水中便吞了好几口水。陆小远熟识水性,游过去拽住阿里布往一块船板处游去。刚把阿里布双臂放到船板上,突然一股吸力涌来,不由自主脱水而出。 身体落处触觉柔软,陆小远低头,发现自己落在一条青龙身上。回头一看,龙颈一人黄袍大袖,正是曾同舆,便指着江中叫道:“癞皮蛇,那个西域姑娘还在水里呢,你把她一起救上来!” 曾同舆并不回答,不知如何下了指令,青龙腾空而起,向西飞去。西域商团与曾同舆三人同行几日,对他们招待周到热情,陆小远没想到曾同舆置同伴生死于不顾,一转脸见阿里布死死抱住船板,白皙的嫩脸倚在船板上,一点红润也无,当下飞身跳入江中去救阿里布。 此时江面波浪滚滚,青龙飞行又快,曾同舆片刻之后发现陆小远不在,已经离他几丈远了。正要催动青龙回头,蓦地两条触须又自江中袭出,快捷无伦的刺向曾同舆。 曾同舆激战之后,又一心要救陆小远,未曾防备伏谔偷袭,躲开一条刺向腰肋的触须,另一条刺向他右肩的触须却说什么也躲不开了,当下左手运起混元一气刀,刀气斩出,触须断作两截,一截在曾同舆肩头战战巍巍,另一截飞速缩入水中。 江底传出一阵惨绝痛极的嚎叫声,如同千万只手指甲在青石板上抓挠,曾同舆听到这声音,心里一阵发怵,抓住右肩一截触须,猛地拔出。触须上生满倒刺,猛力一拔之下,倒刺将曾同舆肩头拉的血肉模糊,饶是他一身修为超凡入圣,剧痛钻心,也还是忍不住嘶声长叫。 又是一阵隆隆水声响起,十多只巨型大小的水柱自四面八方向曾同舆席卷而来,看这声势,只怕能将身体碾成肉末。曾同舆剧痛之下,有些狂暴,高声喝道:“凝冰决!”湛蓝冰气以曾同舆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冰气所至,尽皆冻结,附近江水化作一面光滑的镜子,立着几只晶莹剔透的冰柱,空中水汽也被凝成白云,挂在蓝天上。 这凝冰决乃是低阶武技,不少武者都会使用,却有几人能将这浩瀚的江面封作一片冰冷天地?他怕伏谔再发动偷袭,也顾不得救人,催动青龙乘风破浪而去。 陆小远抱着一截断木在滔滔江水之中飘来飘去,明明看到阿里布就在不远处,自身气力不足,却无法游过去,正焦急间,一道巨浪拍过,将陆小远和阿里布打得更远了。 陆小远昏昏沉沉,死死抱住断木,一人一木,如水上浮萍,在惊涛骇浪之间飘荡,实不知再次睁开眼睛,是在人间,还是在望乡台。 。。。。。。。。。。。。。。。。。。。。。。。。。。。。。。。。 苏婉灵和陆小远分别之后,一路北行。她离家时带足了金银,吃喝不愁,游历江湖可比陆小远幸福多了。到了晋州,她在一家乡村小店中听说苍龙山脉南部有一座湘妃涧,风景奇美,还有不少灵兽栖息其间,便按着店小二指点的方向去游玩。 不多时,眼前是大片蜿蜒的苍青色山脉,云气缭绕,虽然并不高耸,却气势雄浑,群山连绵,好似巨龙蜷卧云间,正是苍龙山脉。苍龙山脉连绵八百里,纵跨冀、鄂、晋三大州。三大州的猎户、外来的游客只在山脉外围活动,山脉深处有妖族、魔兽出没,地形复杂崎岖,还有毒瘴妖雾的阻拦,人迹罕至,内中景色是奇诡、险峻还是秀丽,就没多少人见过了。苍龙山的景色在天下群山中排的进前十,凭的不过是其十分之一罢了。 湘妃涧也是山脉外围的一座景点。苏婉灵踏上一条通往湘妃涧的小路,快到尽头时,却时不时见到有人神色惊恐,狼狈之极的往回跑,还有几个身上带着伤痕,衣衫破损。她心中奇怪,见有几人迎面跑来,拉住其中一个,询问缘由。那人气喘吁吁,道:“姑娘,你是要去湘妃涧玩耍的吗?” 苏婉灵点头称是,那人连连摇手,道:“那你可去不得了。” “怎么?” “我们几个是商人,到晋州谈生意的,听说湘妃涧景色不错,想来欣赏游玩,谁知两名凶霸霸的黑袍人守住了入口,不许任何人进入。我们到那里的时候,涧外聚集了好多人,或好言相劝,或恶言威胁,那两人总之是不让进入。” 苏婉灵笑道:“你们也真老实,他们不过两个人,你们这么多人,就不会打他们吗?” 另一人道:“我们岂能任由那两人霸占这入口?有几名武者见两人蛮横霸道,便直接动手,想把他俩赶跑,岂知这两人本事也大得很,没几个回合便把六七个人打成重伤,还手舞镰刀,要来砍我们,我们只好逃命了。” 苏婉灵心道:“看来这些黑袍人实力不弱,应该大有来头,却不知为什么占了湘妃涧。莫非,里面有什么稀世珍宝?啊,是了,湘妃涧灵兽聚集,定是有珍奇灵兽出世,才把他们吸引了来。”几名商人见苏婉灵不说话,自行往回走了。 灵兽与凶兽、魔兽、寻常野兽都属于兽类,因为灵兽性子温顺,通人性,容易驯服,还有的灵兽具有神威法力,故被人族单独列出,与兽类并列。灵兽灵力有深有浅,多出现在灵气聚集之所,如仙山、圣泉、化外荒地等等。 灵兽被驯服之后,有些特异能力可以被武者加以利用,比如战斗、疗伤、运载等等,一些神威强大的灵兽是众多武者千方百计都想得到的。 苏婉灵自言自语道:“管他什么黑袍人白袍人,他们惹不得,姑娘却偏偏要惹去他们。”继续向湘妃涧走去。到了入口,果然两名黑袍人把守住通路,周围一个人影也无,地上一片狼藉,血迹、兵器、衣衫零零散散分布,显然是刚才一场恶战留下的。 这两个黑袍人周身黑袍包裹,只露出脸,手中镰刀刀柄、刀身都是漆黑,浑然一体,两人肩头还各站了一只漆黑的乌鸦。 苏婉灵只作没瞧见,往里便走。那两人镰刀向前一架,挡住了苏婉灵去路,喝道:“不许进去,快快离开此地!” 苏婉灵笑道:“这可奇了,从没听说湘妃涧是哪门哪派的,你们凭什么把守,不让我进?”说着伸手一撩刀背,荡开两柄镰刀,继续前进。 两人见苏婉灵执意要进,镰刀凌空画个圈子,恶狠狠道:“臭丫头找死!”镰刀齐出,一左一右划向苏婉灵腰间。苏婉灵纤足蹬地,飘然而起,落到了叠在一起的两把镰刀上,冷笑一声,“看看是谁找死!”皓腕一转,万千花瓣凝聚,瞬间化作花鞭,“呼”一声击向其中一人。 那人躲开,二人手舞镰刀,与苏婉灵斗在一起。苏婉灵一边招架反击,心中一边思索:中原和西域各门各派的功法路数,父亲都给自己说过,从没听说有使镰刀的。看这两柄镰刀或削或啄,招式奇特,倒不易对付。 几个回合之后,两名黑袍人一声呼哨,肩头的两只乌鸦飞起,尖刀般的利嘴啄向苏婉灵。苏婉灵百忙中花鞭腾起,将两只乌鸦击退。两人舞动两柄镰刀,又有了两只乌鸦助战,渐渐开始占了上风。 花鞭每次与镰刀相交,都被震得略微溃散,看来这两人至少是玄位高手。正道五宗和不少名门大派、武道渊源的世家才有玄位实力的弟子、手下,可这些门派自己十之八九都很清楚,这两人到底是何门派,苏婉灵更加捉摸不透。 斗了十多回合,两柄镰刀越舞越快,黑光穿梭,渐渐将苏婉灵包围。两只乌鸦时不时在空中发动突袭,虽然每次苏婉灵都能躲开,却也得不住分心,形势更加严峻。 其中一人冷笑道:“臭丫头,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莫怪老子超度了你!”苏婉灵虽然处于劣势,嘴上却不肯认输:“你们两个黑鬼,下地狱才最合适不过!”一只乌鸦扑到,苏婉灵斜身躲闪,避开了啄击,却被乌鸦翅膀上黑硬的羽毛刮得嫩脸生疼。 正危急之间,听得一人笑道:“好不要脸,两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公子爷瞧的都心疼了!”语音之中三分温柔、三分戏谑,又有三分邪魅。黑袍人听到声音,却不住手,反而将镰刀舞的更快,加剧了力量,要先击毙苏婉灵,再对付这不速来客。 破空之声大作,一道强烈气流冲击而来,三人各自退开,气流自双方之间穿过,“啵”一声轻响。三人转头一看,一朵真气凝聚而成的青莲贴在峭壁之上,突然“轰!”一声巨响,青莲爆裂,烟尘四起,消散之后,峭壁上留下一只磨盘大小的坑洞,碎岩“簌簌”落下。 三人一起往涧外小路望去,只见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怀中拥着一名妩媚艳丽的少妇缓缓走来。少妇媚态百出,虽然走路,却也在公子怀中不住撒娇,时而把手伸进公子衣服,去摸公子胸膛,时而红唇在公子脖颈上印一下,口中更是腻声细语不断,风骚孟浪,听得苏婉灵脸上一阵发烧,两名黑袍人则不由自主咽了一口唾沫。 走近前来,但见这位公子双眉斜飞,面如白玉,双目流转,风情万种,英姿挺拔之中,却又有几分邪魅气息,不得不说,这位公子的气质是极为吸引女人的。 正文 第二十章 侠谈 岂知曾同舆武道修为高深之极,两招间重伤了三名仙位高手,只好由自己和徒弟出手,却还是连他一招都接不住。他被手下人扶起,一瞥眼见徒弟鲜血沾满衣襟,生死不知,约束众人退后,高声喝道:“开炮!” 一声令下,十六只黑漆漆的炮弹自四个方向扑了过来,陆小远从未见过这等大型杀器,倒也不怎么害怕。曾同舆和桓温却知道武威帝国的神龙灭绝炮威力极强,一发炮弹就足以毁掉小楼,十六发齐出,威力足以连楼带人一起化成灰了。 曾同舆长身直立,双臂抱球状,聚气成旋,气旋渐渐扩大,将三人都包裹在内,十六发炮弹进入气旋,登时方向改变,随着气旋不住旋转,发出嗤嗤声音,并不爆炸。正是曾同舆的混元挪移手绝技。 钟无期见他以气旋之力控制了十六发炮弹,有种不祥预感。果然,听得楼上曾同舆喝道:“无知鼠辈,受死吧!”十六发炮弹落到不远处的千名武士之中。 众武士有心逃命,奈何炮弹落地即炸,方圆一丈之内绝无生机。“轰隆~”一阵巨响,陆小远看着赤红的火焰爆裂开来,空气仿佛燃烧起来,炮弹范围内的官兵都被炸的肢体断裂,飞向空中,哀嚎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便化成灰烬,不由得心底一阵打怵,倘若这十六颗炮弹落到自己周围,自己也跟他们一样,死无全尸了。 环视四周,一大圈焦黑的地面上,尽是断裂的肢体、漆黑的盔甲、兵器,还有几只头颅瞪大眼睛望着自己,修罗战场般血腥的情形吓得钟无期双眼瞪大,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是真的,过了片刻,惊诧被惧意取代,生怕曾同舆再次出手,自己的性命也要搭在这里,也顾不得什么通缉要犯、官运亨通了,颤声喝道:“撤!快快撤退!” 残余的一百来人和外圈的火炮手、护卫没等他下命令,早已跑的干干净净,只留了十六门神龙灭绝炮在当地。【零↑九△小↓說△網】钟无期躲在小楼檐下,战战兢兢。过了一会,也没听到楼上动静,走出查看,见楼顶上半个人影也无,呆立当地。 一阵凉风吹过,钟无期才回过神来,两腿一软,再也支持不住,坐倒在地,心道:“能招惹帝国和天武卫的人岂是寻常之辈?钟无期啊钟无期,凭你这点微末道行,还是老老实实做你的城主吧!” 三人出了香鼎城不远,陆小远就被桓温狠狠掷在了地上,地面有不少碎石,硌的陆小远屁股、后背一阵疼痛,“哎呦”“骨头断啦!”一阵乱叫。 桓温怒道:“小杂种,你自己犯下滔天大罪,还拖老子下水!”陆小远起身,不住按摩身上摔疼的部位,轻声呻吟,不理桓温。 曾同舆道:“陆兄弟英雄年少,侠名远播,以致帝国高官慕名钦佩,恨不能亲见一面,举国寻找陆兄弟侠踪,吾等能与陆兄弟携行,万分荣幸。” 陆小远隐约觉得他在夸自己,身上疼痛感轻了不少,得意道:“小爷可是见过大世面的,诛杀贪官污吏、行刺暴君、火烧圣王城,都是小爷干的。现在通缉榜第一位就是小爷的名字,十三州到处都在缉捕小爷,你们识相的话,还是放了小爷,各走各路,否则把你们连累了,那也无可奈何。” 曾同舆心道:“帝国通缉榜第一名十多年来没换过人,岂会是你?”微笑不语。桓温冷冷道:“任他武威帝国百万军队,人多势众,嗜血教可从没放在眼里过,告诉你,落到嗜血教手中,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走!”推一把陆小远,三人继续上路。 沿江走了十多日,三人到了川渝地区的凌沙渡,此处渡口虽然规模小,却是水路交汇,东西运输的重要枢纽。等了片刻,便有一艘大船经过。 曾同舆运气传音道:“各位朋友,行路之人欲往西去,还望方便则个,捎带一程。”大船速度放缓,一名卷发卷须的商人走到船头,高声喊道:“你们干什么的?”他说话带有卷舌之音,口音不纯,不是中原之人。 曾同舆道:“我等西域人士,到中部岳州访友,回程之时遇到风暴,船只损坏,所幸人无伤亡,流落到此,偶遇贵人,特求捎带一程。”陆小远低声嘟囔道:“撒谎都不带脸红。” 大船缓缓经过曾同舆三人身旁时,三只软梯落下,陆小远扶住软梯爬上船去,曾同舆和桓温飞身上船。船上是一群西域商人,白布缠头,身披长袍,卷发或是深褐色或是黄色,与中原形貌大为不同。商队首领见曾同舆和桓温身法轻盈,竖起大拇指赞道:“你们好厉害。” 曾同舆微微一笑,道:“嘉奖过矣,愧不敢当。”西域商队遍行天下,在东部购进货物,西部售出,南部采集珍奇,北部出售,八荒六合,无所不至。他们常年在外,深知在外漂泊的苦楚艰辛,所以不同商队之间经常互相帮助,对于漂泊在外的游人也愿意尽力相助。 商队首领道:“我叫阿里多罗,你们叫什么名字?” 曾同舆微笑道:“在下名叫曾同舆。这位是桓温,这位是陆小远。”他知道西域商人粗通中原语言,是以尽量使用白话。又问道:“蒙贵人搭救,心甚感激。敢问贵方可有遮风避雨之所?” 这次阿里多罗可就茫然不解了:“你说什么?” 桓温道:“曾先生问你这里有没有空房!”他嗓门极大,虽然没刻意去吼,巨大的声音还是吓了船上商人一跳。 阿里多罗定了定神,道:“有的,请来。”三人上船之后,船速渐渐加快。阿里多罗带着三人走到船舱最里面,指着相邻三间空房道:“这三间,给你们,行吗?” 曾同舆微微躬身:“漂泊在外,得遇如此款待,何其幸如。”说罢往最里面房间走去。陆小远知道这些商人走南闯北,游遍天下,见识虽广,实力只怕远不及曾同舆和桓温,倘若说出真相徒然连累商队,索性一言不发。 陆小远选了中间房间,走进去,见房间内布置别具一格,并无床铺,只有一只软榻躺在地上,软榻上的被褥都叠放的整整齐齐,软榻旁放着一尊雕像,既非如来佛祖,也非三清道人,而是个青面獠牙的怪神,手中持一团火焰。 陆小远收拾好房间,走到船舱走廊,听到甲板上一阵叱喝、兵刃破风之声,便出去查看,只见一个高大丰满的女子正在练剑,身形飘飘转动,陆小远只能看到蓝黄相间的短衫、红色裙子以及满头黄发。 女子手中巨剑是钢铁打造,一丈来长,宽约一尺,陆小远的青铜剑不过比寻常长剑宽大几分,跟女子手中的巨剑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女子双手斜提二尺剑柄,剑尖搭在船板上,大踏步向前迈了三步,巨剑扬起,空气似乎要被撕裂,发出怪异响动。巨剑剑尖并不锋利,单以力量制胜,船板也未被划破。 船头上还有几名商人正在叽里咕噜谈论什么,只是偶尔瞥一眼女子,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女子招式变化,巨剑或劈或砍,或横掠或倒刺,但不管如何,每一击击出,总有破风之力。陆小远看到精彩处,叫了一声:“好!” 女子听到叫好声,停下动作看陆小远。陆小远趁这时也看清了女子模样:只见她皮肤白皙,高鼻宽额,一对碧绿的大眼睛,虽不如中原女子清丽俊美,却多了几分淳朴、野性之美。 她身材高大,比陆小远高出一个头,脸上却稚气未脱,是个少女。与陆小远目光相对,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陆小远赞道:“你的剑法真厉害。” 少女眉花眼笑,十分欢喜,道:“这是莫花尔彻大叔教我的,叫烈风疾斩。” “莫花尔彻?” “对,他是西域剑豪,是个非常和气、非常豪爽的人。我家住在班尔城,我爹运送货物回家的时候,不小心踩死了当地图巴财主家的小鸡,图巴财主非常坏,让我爹给他三千枚银币,要不然就把城外的大石头移走。班尔城外有一块巨石,听说是天上的流星掉落地上化成的,足有一座小山那么大。我爹怎么能移走呢?”银币是西域的流通货币,一枚银币差不多抵得二两银子。 “这个财主真是可恶!”陆小远义愤填膺。“那最后这件事怎么了结的?” “我爹正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件事就被路过的莫花尔彻大叔看到了,他说他替我爹移走巨石。我们都不大相信,跟着他走到城外,他就围绕着巨石挥动大剑,就像在刮大风,挥了好久,那块巨石就被他劈成了千百块小石块了。” 陆小远咋舌不已。想着这位西域剑豪凭一把巨剑将小山一样的巨石劈成碎块,解人危难的英姿侠风,对他极为钦慕。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夺灵 公子走到三人身前不远处,先是上下打量苏婉灵,口中啧啧不绝,赞道:“巧笑倩兮,颠倒众生神魂,美目盼兮,勾余心之所向。”苏婉灵见他举止轻浮,有些讨厌,又听他夸赞自己美貌,却不禁得意,浅浅一笑,白了他一眼。 那公子见她这副可爱情态,更加欣喜。又点指两名黑袍人,随口训斥道:“你们两个山野村夫好不晓得怜香惜玉,这位仙女般的姑娘应该是用来疼爱的,想想看,湘妃涧中,佳人美景,相映成趣,多么动人,你们却舞着镰刀,放着乌鸦要去杀她,真是焚琴煮鹤,大煞风景,唉!”最后语气又是惋惜又是失望。 这期间那少妇一直娇声呢喃,狂蜂浪蝶,却不对公子夸赞苏婉灵做出任何吃醋的表示,公子对少妇的万般风情、种种亲昵举动也是恍如不知。 两名黑袍人见这公子气度非凡,知道他并非常人,只是湘妃涧中事关重大,不能放松警惕,一摆镰刀,沉着脸说道:“瞧在这位公子的份上,小丫头,放你一条生路,快快离开吧!”见这公子维护苏婉灵,“臭丫头”也变成了“小丫头”。 公子笑道:“这可多谢啦!”向苏婉灵眨了眨眼,道:“姑娘,你快些离去吧!日后若是有缘,本公子可要吃了你的。哈哈。”这时公子的胸口处的衣衫已被美妇扒开,露出一只青碧色挂坠。 美妇娇声道:“亲郎君,你尝尝奴家的唇膏甜是不甜?”说着红唇微翘。那公子笑道:“乖宝贝浑身上下都甜得很,那我就尝尝你这颗樱桃滋味如何。”说着低头吻住了美妇的红唇。 两名黑袍人见他俩如此嬉闹,都咽了一口口水,心道:“他妈的,窑子里的货色老子见得多了,可从没见过这般香软甜腻的糖人儿,若把她搂在怀中一刻,岂不要活活的甜死了?”心神一荡,忽然想到有些摄魂妖术,便是以淫声浪态为引子施展的,当下凝神戒备。 苏婉灵只当做没看见,也不理会二人的胡言乱语,问公子道:“你为什么不离开?” 公子微微一笑,指着湘妃涧内,道:“本公子要进去,猎取一只灵兽。”此言一出,两名黑袍人变了脸色,一起喝道:“好小子,果然心怀不测!既然你也是冲着里面灵兽来的,那就留在这里吧!”镰刀一起舞动而攻。 苏婉灵见黑袍人动手,花鞭一抖,要上前相助,那公子却拦住苏婉灵,笑道:“这两个小喽啰,在下还对付得了。”说着右掌一转,一只瓷碗大小的碧绿气息凝聚的莲花显现,向二人击出,莲花瓣分散射出。 “鸦翼斩!”镰刀横掠而过,将花瓣尽数挡住,“啪啪”声音响起,却是莲花瓣在不断爆炸。“小白脸,凭你这点本事也想进谷?”两人同时飞身而起,镰刀黑芒闪耀,恶狠狠地啄向公子。 公子右手上举,作拈花状,一朵巨大的碧青莲花在空中形成,随着公子右手一划,飞向两名黑袍人。黑袍人见过这莲花的威力,想要躲闪,岂知莲花前进的同时散出一股吸力,反而将二人拉扯过去。 二人惊惧惶恐,奋力运气抵抗吸力,却也无济于事,最后身体与莲花相贴,“碰!”一声大响,莲花在空中炸裂,星星点点的青绿光芒纷纷坠落,如同绚丽的烟花。场景自然美得很,却是以两条人命为代价的。 苏婉灵在一旁看的明白,这公子之所以能凝聚成威力如此强劲的莲花,他脖颈上挂的莲花吊坠青光闪耀,也在提供灵力支持,料想挂坠有增幅的作用。却不知这凝聚莲花的武技叫什么名字。 两只乌鸦见势不妙,“呱呱”一阵惊啼,扇动双翅,很快飞走。美妇对战斗的情形却恍如未见,媚眼凝视公子,尽是温柔之意。 公子问苏婉灵道:“在下姓郑,郑朗。这位是在下的妻子。”美貌妇人在他胸口轻轻捶了一下,笑啐道:“不要脸,谁是你的妻子啦?” 郑朗在她翘臀上轻拍一下,问道:“未知姑娘芳名?” 苏婉灵心道:“姓郑?中原各大世家可没有郑氏,料想是名门大派的弟子吧?看他跟这妇人关系不清不楚,轻浮浪荡得很。”说道:“我姓苏,名叫苏婉灵。” 公子看看地上掉落的两柄镰刀,向苏婉灵道:“姑娘也要进去?” 苏婉灵笑道:“不是你说的吗?佳人美景,相映成趣,本姑娘当然得遂了你的心愿啦!不过你说是来寻找灵兽的,是个什么样的灵兽?” 郑朗皱了皱眉,含糊其辞:“这个...也不是什么珍贵的灵兽....天下灵兽众多,这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苏婉灵本来也只想到湘妃涧瞧瞧风景,对什么灵兽可不感兴趣,见他不肯直言相告,也就不问。 郑朗笑道:“姑娘若是不弃,在下与姑娘同往,如何?” 苏婉灵想了想,湘妃涧中必定有很多黑袍人的同伴,这两人既然守在外面,实力在同伴中不会太强,自己若是孤身进入,可应付不了那许多敌人,这郑朗不管是否借助了法宝的力量,其实力相当惊人,动起手来,也是一个强有力的帮手。当下点头应允。 三人并肩进入。湘妃涧其实是一座山谷,周围群山环绕,谷中植物只有斑竹一种。相传舜帝二妃,曰湘夫人,舜崩,二妃啼,以涕汨挥,竹尽斑,即为斑竹来历,因此斑竹又称湘妃竹。虽然传说悲切,谷中却一派生气,斑竹青翠,成群结队生长在一起,泉水清澈见底,水中鱼儿往来嬉戏,悠然自得。 苏婉灵一边走着一边欣赏着涧中的清奇景色,称赞不已。郑朗清楚待会会有一场激战,不再跟美妇纠缠,让她跟在自己后面。见到苏婉灵翩然灵动的身姿,如一只蝴蝶翩跹花丛,不禁心动,大着胆子悄悄走上前去,伸手轻抚苏婉灵的青丝。见苏婉灵只是微微一动,却无反抗之意,更加欣喜,伸手要去抱住佳人。 岂知胳膊还没搭上苏婉灵的肩头,腰间便是一痛,跟着不由自主哈哈大笑起来。苏婉灵往前一冲,回身笑道:“你还没抱上本姑娘呢,有什么好得意的?”眼神中充满戏虐之意。 郑朗笑声不停,左手捂着肚子,右手自腰间拔下一根银针,随手抛掉,笑声这才渐渐停了。身后美妇见郑朗着了苏婉灵的道儿,掩口笑道:“天天打雁,这下可被大雁啄了眼睛。嘻嘻。” 见郑朗不解的望着自己,苏婉灵笑道:“郑公子莫怪,我小时候出去玩耍,遇到过一头狼,那头狼要吃了我,多亏爹爹来的及时,救了我一条小命。可我虽然活下来了,却落下一个病症,叫做豺狼辟易之症,第一次认识的人啊,碰到我的身体,我就不由自主要给他点苦头吃,一直如此,郑公子可不是第一个。” 郑朗知道她是把自己比作了色狼,讪讪一笑,道:“在下想跟姑娘开个玩笑,不想触犯了姑娘忌讳,是在下的错。咱们往里走吧!” 苏婉灵微微一笑,三人继续前进。走了不多时,便听得前方一阵呼喝声音,还有“呱呱”的叫声,各种各样的动物声音,郑朗听到声音,正色道:“敌人就在前面了,大家小心。”走到了最前。 越过一条小溪,前方地势陡然降低,三人在上方往底下看:四名黑袍人手持镰刀,正与一群兽类激战,这群兽类种类繁多,既有百花羞、七节斑斓尾等蛇蝎虫类,也有翼鼠、星目神猴、火云驹等灵兽。 蛇蝎虫类本来是敌人,此刻却都同仇敌忾,联手对付黑袍人,另有八只乌鸦在空中“呱呱”怪叫,瞅着机会便俯冲下来,以尖利的喙子进攻群兽。 这四名黑袍人都是圣位实力,手中镰刀挥舞起来,黑光穿梭,形成一只黑色光罩,在乌鸦的配合之下不住发动进攻。群兽虽然实力不及,却胜在团结一致,以众敌寡,攻守进退有序,倒也不落下风。 苏婉灵仔细端详,发现群兽围在一丛斑竹旁,纵然击退敌人,也绝不追击,料想这竹丛之间有什么内情,问郑朗道:“郑公子,你可知这些兽类为何死守那丛斑竹吗?”郑朗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双方又斗了一会儿,竹丛中突然射出一道金光,直冲霄汉。为首的黑袍人见到金光,叫道:“快快,加把劲!那灵兽就要出世了!”手中镰刀挥舞的更快,黑光暴涨。 那三名黑袍人也加剧攻势,八只乌鸦不再趁虚而入,而是不断以喙子相攻。各种灵兽或鸣或吼,或啼或啸,种种叫声杂乱成一片,也更加振奋。 郑朗拂袖站起,纵身跃到四名黑袍人身后,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青碧色长刀,“月影斩!”长刀如一弯眉月斩向四人。同时左手连弹,好多只小型青莲飞出,击中不少灵兽,爆裂开来,肢体纷飞,血肉模糊。四名黑衣人没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没运气抵御的情况下被长刀砍中,鲜血迸溅。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强助 苏婉灵见郑朗的月影斩威力不大,甚至不及玄位高手的奋力一击,看来他自身的实力真是稀松平常。 四名黑袍人裹住伤口,为首黑袍人脸色阴沉,问道:“你...是..是什么人?胆敢来...来坏鸦神...门人的事。”苏婉灵从未听说过鸦神的名号,不知道这个门派总部在哪,武功流派如何。 郑朗眉头一皱,也是一脸茫然:“在下可不晓得什么鸦神猪神,在下是为了竹丛中的灵兽而来,各位跟在下的目的是一样的吧?那就怪不得在下心狠手辣了。”说着碧青长刀再次扬起。 为首的黑袍人狞笑道:“凭你这点本事,占了先手就能奈何的了老子吗?”双臂左右平伸,两只乌鸦落到他手腕,一声怪叫,竟化作一团黑气,融进了为首黑袍人的双臂,双臂上布满了黑色的花纹,有如墨染,漆然欲滴。大喝一声,左手作锥,右手成爪,攻向郑朗。 每次与黑袍人的手爪和手锥贴面而过,郑朗都闻到一股腐臭气味,料想黑袍人体内蓄有毒质,更加小心谨慎。鸦神门人平素以腐尸豢养乌鸦,“鸦灵吞噬”是一门加持功法,汲取所豢养乌鸦的腐尸毒质融入自己体内,与敌人对抗之时,毒质可以顺着兵刃、气劲传递,敌人沾上一点,毒质立刻游遍全身,将人烂作腐尸。 郑朗以青碧长刀跟黑袍人斗了几个回合,便不敌黑袍人,见他左锥疾速袭来,斜身闪避,不料为首黑袍人右爪忽然探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向郑朗的胸口。 郑朗双腿定住,身体后仰,还是被他的手爪撕裂衣衫,一件碧绿色的物事飞到空中,苏婉灵看得清楚,正是青莲挂坠。郑朗见挂坠脱体,赶忙伸手去抓,为首黑袍人见他神色急切,偏不让他得逞,左锥手黑气弥散,如一股黑烟划过,将青莲挂坠击向远处。青莲挂坠不偏不倚飞向苏婉灵,苏婉灵伸手接住。 郑朗暗暗叫苦:他的青莲挂坠确实有给武技增幅的效果,倘若一开始便以武技“青莲碧空落”应对,未必胜不了这为首黑袍人,可恨自己太过托大,现在失去挂坠,反而身处危险。见为首黑袍人左锥右爪同时进攻,自己躲避不开,万念俱灰,闭目等死。 突然一声娇叱响起,自己安然无恙,郑朗睁开眼睛,只见苏婉灵挥舞花鞭,已经和为首的黑袍人斗在一处。此刻苏婉灵的花鞭上布满雷光、火花,显然是发动了星辰手镯的灵力相助。 郑朗死里逃生,高声叫道:“姑娘,你虽然拿针刺我,心里却很是在乎我的,否则怎能出手救我?我拼着爹爹责怪,也要把你娶进门。” 苏婉灵正奋力挡架,听到郑朗这时节不帮自己,却还胡说八道,怒火中烧,喝道:“你说什么疯话!你死你的去吧!”飞身退到了郑朗背后。 郑朗正欣喜难耐,忽然眼前一花,见为首黑袍人怒喝着冲向自己,手慌足乱,双袖拂动,气劲涌出。他的修为还不到玄位,这一拂之力怎能荡开为首黑袍人?为首黑袍人也不躲闪,硬扛住气劲冲击,左手锥朝着郑朗的脑袋狠狠击下。 苏婉灵见郑朗死在顷刻,也有些后悔,不该因为一时冲动害死他,这时想救他却也来不及了。 为首黑袍人的左手锥击在了郑朗头顶,本以为郑朗必定脑浆迸裂,横死当场,或是被腐尸毒化作僵尸,岂知郑朗的脑袋浑然无事,自己的左手是剧烈一震,好像击在百炼钢铁上,“哒”一声巨响之后,气浪翻涌,将自己的身体推出好远。 苏婉灵和另外三名黑袍人又惊又奇。郑朗见为首黑袍人被气浪推出,半跪于地,以手抚胸,似乎受了内伤,心念一动,叫道:“常先生,是你来了吗?” 山峰后传出一声不满的轻哼,听得一人道:“不是我还能是谁?”众人诧异之间,一道人影利箭般飞到了郑朗身前。此人一身黑袍,须发半黑半白,满脸皱纹如同刀刻,站立当地,威武雄壮。手中是一柄极宽极薄的蓝色透明刀刃,几不可见。 郑朗向老者拱手笑道:“常先生,要不是你来助我,我可就命丧于此啦!多谢常先生了。” 姓常老者目光电扫,藏在高处的美妇也被他瞧见了,怒喝道:“无行浪子,你好大胆。若不是老子点背,岂能跟你这蠢材在这里穷耗?眼下老子护你性命,你却跟老子躲躲藏藏,这不是要坏老子的事吗?”说着举手要打,见郑朗一脸微笑,毫不在乎的神色,却又忍住,重重哼了一声。 郑朗赔笑道:“常先生息怒。我刚在晋州遇到一位美人,她是飞凤城富绅黄伯起的妻子,我跟她情投意合,便一路携行。常先生凶巴巴的,若是吓坏了美人,岂不可惜?就算常先生跟在我俩周围,也大煞风景啊!” 姓常老者乃是一位纵横江湖、人闻其名而丧胆的人物,心高气傲,若换做平时,被人这么无礼调侃,早就一刀杀之了,可有把柄在郑朗的父亲手中,虽然怒气冲冲,也不能冲他发作。回身冲着四名黑袍人喝道:“你们四个黑鬼好大的胆子!这浪子不分轻重、不知死活、家教败坏、本事低微、德行更是一塌糊涂,简直是死不足惜,千刀万剐也是活该!”四人见姓常老者破口大骂郑朗,都感到诧异。 一旁苏婉灵心道:“不分轻重、不知死活、本事低微倒是真的,另外两样却不知是真是假。” 却听得姓常老者又道:“可老子答应人家要保护他周全,他便是该死,你们岂能杀他?老子的信誉差点毁在你们手里,你们四个,通通都得死!说吧,谁先来?还是一拥而上?” 为首黑袍人气息尚未调匀,闭口不答。鸦神门人素来幸灾乐祸,只要有人死伤,无论是敌是友,他们都暗自高兴。那三人看到为首黑袍人脸色苍白,既感忧虑又有几分开心,向姓常老者道:“老爷子,我们的首领武功最强,自然得让他先跟你较量了,你要杀,就先把他杀了,再跟我们较量不迟。” 那为首黑袍人知晓这群同门的性子,若是自己打得过对手,他们就阿谀奉承,讨好巴结,若是败给对手,他们就拿自己当挡箭牌。也不生气,冷冷道:“修罗鬼常雕,他说要把咱们尽数杀死,还能有假吗?”此言一出,三名黑袍人和苏婉灵耸然动容,一起盯着姓常老者,向他求证。 姓常老者嘿嘿一笑,道:“你这小鬼跟老子真气相拼,能识破老子的来历,算你有见识。”这话无疑是自认身份了。 苏婉灵往他左手瞥一眼,见他左手小指、无名指齐根斩断,心道:“果然是他。”她听父亲讲述武道人物、典故之时提到过修罗鬼常雕,此人残忍辣手,做事亦正亦邪,武功修为极高,似乎达到了地阶,而为人极守信用,说出的话绝对算数,与人较量打赌,输了从不赖账。 他当年在赌场赌钱,输的性起,身上没钱,便拿自己的小指和无名指做赌注,最后输掉了两根手指。凭他当时的本事,无论逃跑或是杀人,都轻而易举,但他却说到做到,极为可贵。父亲虽然对不少武道境界高过他的人嗤之以鼻,对他却是褒奖称赞。听他跟郑朗的对话可以推测,他跟郑朗的父亲打过一场赌,输了赌约,便要保护郑朗安危。 三名黑袍人联想有关修罗鬼的传闻,与眼前老者的形象对比,发现十有八九契合,身体凉了半截。修罗鬼辣手无情,手中的修罗刀下不知有多少亡魂,纵然刚才的话是兴起而发,既已说出,也必定做到,己方四人修为均不及他,只好一起围攻他了,希望能博出点机会逃走。 为首黑袍人这一会儿内息打通,喝道:“千鸦绝杀阵!”六只乌鸦两两落到另外三人手臂上,化作黑气融入各人双臂。四人拾起镰刀,分站东西南北四个方位,保持阵型冲向常雕。 常雕冷笑道:“聒噪老怪的千鸦绝杀阵本是单人武技,并非阵法,你四人修为不到,真是把翡翠当顽石。”长啸一声,身形拔起,纵到四人中间,手中修罗刀转了几圈,满不在乎地说道:“老子跟你们玩玩!” 四人见他闯到中心,心道:“你跟我们正面对敌,千鸦绝杀阵的威力都够你喝一壶的,眼下闯入阵中四面受敌,若是还让你取胜,我们可枉自修炼了!”将手中镰刀舞成一片黑影,或削或啄,攻向常雕。 常雕舞动蓝印印的修罗刀挡架,“乒乒乓乓”一阵兵刃相交声音过后,天际传来一阵“呱呱”怪叫,没一会儿叫声渲染的整个天空聒噪纷扰。 苏婉灵和郑朗抬头看去,只见整个天空黑压压一片,都是乌鸦,将湘妃涧遮的暗了不少,群鸦扑簌簌飞向常雕,锋利的喙子黄光闪动,加上俯冲之势,其杀伤力毫不亚于利剑宝刀。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出世 常雕的修罗刀越舞越快,最后化作一团蓝色光罩护住自己,时不时递出一刀与四人的镰刀相抗。乌鸦撞到蓝色光罩上,登时被削成两段,黑羽纷飞,尸体却化作黑气消散。群鸦前赴后继,如潮水瀑布般涌向战斗中的五人,形成了一座小山,随着乌鸦不断扑来,小山逐渐增大。苏婉灵和郑朗看不到五人的战况,只能听到怪叫声、呼喝声、兵刃相交声、翅膀扇动声,种种声音乱成一团,沸反盈天。 过了不知多久,天空澄明,无数只乌鸦都融入到了小山上,战况未停,群鸦涌动,小山逐渐缩小,不断有蓝色刀芒透出来,黑气也弥漫的到处都是,显然群鸦的围攻并未奈何得了常雕。 到最后,乌鸦群越来越稀,苏婉灵和郑朗又重新看到了战局:常雕挥舞修罗刀,神色轻松,并无疲惫之态,少了乌鸦的进攻,他不必费力维持蓝色光罩,更是大占上风,一柄刀似鬼似魅,飘忽来去,杀得四人手忙脚乱。 蓦地一片蓝芒闪过,只听得接连三声哀嚎和一声金铁相交声音,四名黑袍人一起倒退二丈。常雕倒持修罗刀,站在原地,黑衣上落了不少羽毛。而四名黑袍人中,三人都已受伤,手捂膝盖,鲜血顺着指缝流出,那为首黑袍人虽然没受伤,额角却也现出冷汗,呼呼喘着粗气。 常雕随手将肩头一片黑羽弹落,冷笑道:“老子还以为你们有什么本事,就这点微末道行,也敢来中原放肆?”四人均不答话,额角冷汗直流。 一片静寂之中,竹丛再次射出一道金光,比刚才更加耀眼,伴随着“哔哔啵啵”的声音。郑朗见状,喜道:“好极了!”往竹丛那边赶去。却听得常雕喝道:“找死!”跟着一阵风声响过,背颈被一人抓住,往旁边飞去。 他再看刚才的位置,只见一只镰刀回旋而过。若非常雕出手拉自己一把,自己早被镰刀削成了两段。见镰刀呜呜怪叫着奔向竹丛,不由得惊叫一声。灵兽刚刚出世,哪怕被这锋利猛恶的镰刀擦到肉皮,也是难以活命。 常雕听到一旁脚步声起,转头一看,四人施展身法逃走,也不顾竹丛中的灵兽如何,飞身追去。他打算先下杀手毙了为首黑袍人,那三名伤者跑不快,自然手到擒来。 修罗刀朝着为首黑袍人的背后怒斩而下,同时左掌使出“修罗炼狱杀”,紫黑气劲纵横交错,封住了为首黑袍人的左右退路。常雕本以为这一击必然命中,岂知为首黑袍人双手反抓,抓住了一左一右两名黑袍人,气劲爆出,借力向前急速弹出二丈,一刀劈空,修罗地狱杀将两名被推后的黑袍人击毙。 常雕随手一刀,将另一个伤者杀死,喝一声“说要杀你,定要把你剁成肉泥!”施展身法追向为首黑袍人,二人身法都快,背影急速缩小,不一会儿消失。 郑朗飞身去抓镰刀刀柄,他的武功修为稀松平常,不及镰刀飞的迅速,差距反而越来越大,见灵兽难以幸免,心中大感可惜。便在此时,粉色身影一闪,绚烂多彩的花鞭挥出,后发先至,锁住了镰刀刀柄,苏婉灵用力后扯,将镰刀拽到了自己手中,随手丢掉。往竹丛走去。 竹丛金光突然爆裂,竹丛被澎湃的气芒炸成碎片,如碧绿蝴蝶般飘在半空,苏婉灵被气芒逼得呼吸不畅,突然左臂一紧,不知被什么东西缚住,赶忙飞身后退。 逃出气芒波及的范围,苏婉灵抬臂一看,手臂上多了一只金色手镯,随手点了一下,金色手镯收缩一下又张开,一端抬到了半空。仔细一看,竟是一只通体金黄、肉嫩微胖的小蛇,瞪着一对大眼睛望着自己。 苏婉灵感到有趣,轻轻在它脑袋上弹了一下,小蛇吐了吐舌头。忽然手臂被人抓在手里,正是郑朗。郑朗望着小金蛇,又是气恼又是惋惜,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他父亲曾说过,有一种浑身金色的蛇类灵兽,百毒不侵,是万虫之王,群虫见之辟易。且这灵兽灵性极高,不断修炼,能修成灵体,一种类似魂魄的形态,能与人交流。这种金蛇极为罕见,他来到晋州,听说湘妃涧有灵兽出没,且近期种种征兆表明涧中很可能有这种金蛇诞生,便赶到此处,想收服灵兽,送给父亲,岂知被苏婉灵捷足先登了。 “这、这...苏姑娘....你能不能....恩....唉!”这小金蛇万中无一,极为珍贵,苏婉灵得到,岂能轻易送给自己?郑朗实在不知该怎么开这个口。 苏婉灵见他急切又紧张的神情,知道他心中所想,笑道:“你想要这只灵兽而已嘛,不必这么着急啊,本姑娘倒也不是很想要这小蛇啊!” 郑朗听她这么说,简直如闻仙乐纶音,又惊又喜,跳脚大叫:“苏姑娘,你真是太好了!你把它给我,我给你、你....”一时间也想不起该拿什么谢礼。 苏婉灵下巴一扬,得意道:“怎么?你给我什么?” “我给你....对了!”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盒,打开小盒,里面是一只赤红色丹药。“这是我爹的同僚炼制的,能增进三年修为,送给你好不好?” 苏婉灵原本没打算要他的东西,有心要逗一逗他,做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这只小灵兽这么可爱,就值三年修为吗?我不要。”说着把嫩葱玉指伸到小金蛇口中,小金蛇还没生牙,拼命吸吮,逗得苏婉灵咯咯直笑。 郑朗将青碧长刀取出,“这个呢?这把刀在玄阶兵器中算是上品了,不少名门子弟可都配不上呢!” 苏婉灵瞥一眼,不在意的说道:“我又不会使刀,拿它干嘛?切菜剁瓜么?” 郑朗支支吾吾好久。他若是在家,什么珍贵的宝物也能拿出来,眼下青莲挂坠不知所踪,身上只有这两件宝贝,何况青莲挂坠威力极大,是一件地阶神器,纵然在身上,也不能拿来换这灵兽,一时间沉吟未决。 一抬头见苏婉灵面露戏谑之色,心念一动,道:“我知道了!姑娘是不是对在下仍有好感?姑娘不愿要灵丹和宝刀,一定是想着嫁给在下了?在下...”见苏婉灵俏脸渐渐如罩寒霜,自觉地闭上了口。 苏婉灵目光一瞥,见那美妇正顺着山路缓缓下来,心道:“这无行浪子勾引别人的妻子,真是可恶。对了!”向美妇一指,缓缓说道:“要我把小金蛇给你,不难。那位姐姐,是别人家的媳妇,我要你把她送回家里,不许再跟她不清不楚,怎样?” 郑朗见她所提要求如此简单,松了一口气,道:“在下一定做到。”美妇袅袅娜娜走来,苏婉灵和郑朗的对话都被她听到,登时大慌,小跑到郑朗身边,抱住郑朗的手臂,道:“亲郎君,你不是说过吗?要跟奴家长相厮守,怎么却不要奴家了?你厌倦奴家的身体了吗?”说着凤目含珠,凄然欲涕。 郑朗将她的手轻轻从自己手臂上拉下,温言道:“心肝宝贝,我虽然想和你做永久的夫妻,但我爹未必同意啊!咱们度过这许多销魂时光,你还不满足吗?” 美妇再也不是那副媚浪的神态,泪珠滴落,梨花带雨,摇头苦求:“我不满足,我不满足,我要永远服侍你。我娘家是晋州李家,帝国最有钱的世家,难道还配不上你吗?我家中有不少武道高手,让他们一起带足了财宝去你家求亲,你爹还不答应吗?” 只听得旁边一人冷笑道:“你这女子不贞不洁,若是跟着他到了家中,他爹岂能容你?晋州第一富豪管个屁用,他爹要杀你,简直像捏死一只蚂蚁。”说话人正是修罗鬼常雕,他在二里之外追上了为首黑袍人,将他杀死,又赶紧回来保护郑朗。 苏婉灵知道晋州李家的名头,李家门主是天下第一富豪,贸易往来遍布整个帝国。虽然不是武道世家,却有不少仙位甚至神位、地位高手投身在李家做客卿,再加上李家与帝国高官来往密切,一般的武道世家和小规模武林门派是惹不起李家的。正道之中绝没哪个门派、哪个世家敢不把李家放在眼里,如此看来,这郑朗莫非出身邪道? 苏婉灵上前劝道:“姐姐,你回家去跟你的家人团聚,难道不好吗?你离开家中,你的夫君必定跟想念你啊!” 美妇猛地挥掌要扇苏婉灵,却被苏婉灵躲开,怒道:“我爱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你管得着吗?你要嫁给他,尽可做他的小妾,哪怕你要做正室,我也没什么怨言,可你为什么要把我赶走?你好狠!”脸上兀自挂着泪花。 苏婉灵又羞又气,若美妇会武功,自己早就跟她动手了,当下只是冷笑道:“倒是我多管闲事了,本姑娘岂会嫁他?也就你把他当成宝贝!” 常雕见到儿女私情、痴痴缠缠就烦闷的很,喝道:“此间事情已经了结,你走不走?” 郑朗不理他,向苏婉灵苦笑道:“苏姑娘,你看她自己不愿回家,怪不得我啊!这个...” 正文 第二十七章 香逝 苏婉灵郁闷地说道:“看来我不该管这件事的。小金蛇给你吧!”低头对小金蛇说道:“小蛇,你以后跟着这位哥哥怎么样?他会好好对你的,好不好?”不等小金蛇做出回应,就把它从手腕上取下,交给了郑朗。 郑朗也把它绕到手腕上,见小金蛇没怎么反抗,只是吐了吐舌头,满意的点点头,拱手道:“苏姑娘,多谢你啦!咱们后会有期!”向常雕道:“常先生,咱们这就走吧!”说着要走,却被美妇死死抱住:“郎君,你别走,你别走….” 郑朗挣脱不开,向常雕苦笑道:“常先生,麻烦你救救我。” 常雕冷哼一声,转过身去,道:“常某何等样人?岂能听你这无知蠢材的话,向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出手?贼小子,你上得山多终遇虎,把她带回去,气死你家的死老头子最好!”他跟郑朗的父亲打赌,对郑朗父亲以巧取胜的做法很是不满,因此一有机会就恶言相向。 郑朗心想:父亲在别的事上对自己很是骄纵,在男女之事上管的却极严,除了明媒正娶的大家闺秀,不许被他看到自己与别的女子有染,否则那女子没命,自己也得受到重罚。一想到上次因为勾搭一名少妇,被父亲打的皮开肉绽,剧痛了一个月,就恐虑不已。 再看美妇在自己身上撒娇撒痴,忽然无比厌烦,运转真气将她震开,冷冷道:“你好自为之!”施展御风术,身影很快消失。常雕也跟随他而去。 美妇被郑朗震倒在地,也不起身,只是低头哭泣,任由泪珠滴落。苏婉灵望着美妇伤心欲绝的哀容,叹息一声,又可怜起这美妇来。 远处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苏婉灵转头一看,一群人往这边赶来。为首一人身材矮胖,锦帽华服,奔跑之际脸上的肥肉不住地抖,整个人如同一只肉球颠颠滚动。身后是十来名武师,肌肉虬结,神情威猛,应该是练过武功,却不敢超过主人,只好碎步前行。 矮胖子见美妇坐在地上哭泣,赶忙跑过去,蹲下身子,柔声问道:“夫人,你这几天去哪了?怎么外出也不告诉我一声?谁招惹你了?”接连问了几句,也顾不得油油的汗珠滴落在美妇白嫩的脖颈上。 这人正是晋州飞凤城的富商黄伯起,美妇的丈夫。美妇离家出走之后,黄伯起心急如焚,派出家丁四下打探。毕竟黄家在附近几城也算小有名气,美妇又是妩媚动人,不少人认得她。一得到消息,黄伯起便带着家中武师一路打探、一路追来。 美妇不理他,只顾着哭泣。黄伯起又问几次,没得到答复,转脸见苏婉灵站在一旁,疑道:“莫非是这小丫头欺负你?”见美妇哭的更厉害,起身喝道:“你这不知死活的小贱婢,竟敢欺负黄老爷的夫人,今儿个得好好教训你!来人,动手!”黄家在飞凤城势力很大,再加上黄家与晋州李家结成亲家,黄伯起更是气焰嚣张,恨不能在晋州横着走,因此不问缘由,便指使武师动手打人。 苏婉灵冷笑道:“死肥猪,就凭你这手下这几头货,还想动本姑娘?”扭脸欣赏涧中美景,不把众人放在眼里。几名武师见她活泼可爱,原本只想应付几下了事,听得苏婉灵瞧不起己方众人,登时怒火如炽,一名武师上前一步,挥拳打向苏婉灵。 苏婉灵身法快捷,闪避几下之后,腾空而起,右足踢在他面门。这武师只是轻轻晃了一晃,蒲扇般的大手抓向苏婉灵的脚腕。原来这群武师大都修炼刚猛的外门武技,肌肉、骨骼强度很高,苏婉灵的真气修为还没达到玄位,无法伤他,身在半空,左足踢在武师的右肩,借势向后弹了两丈。 二人又打了几个回合,苏婉灵接连在他周身要穴上下手,这一来对这武师伤害不小,最后点中武师的膻中穴,武师扑倒在地。跟着又接连三人上前挑战,被苏婉灵一一打倒。 这群武师自高自大,开始的时候认为己方这许多高手围攻一个小姑娘有些说不过去,现在见苏婉灵没使用武技就已经如此厉害,其中一人叫一声:“上啊!”剩下的八人一拥而上。 苏婉灵靠着快捷灵动的身法在八人之间穿来穿去,粉衫绿裙,如蝴蝶般翩跹起舞。众人眼花缭乱,挥拳踢腿,各以刚猛武技相攻,却根本伤不到苏婉灵。只是这八人一起围攻,相互掩护,苏婉灵一时间倒也赢不了他们。 黄伯起在旁观战,见八人将苏婉灵包围,挥舞拳头叫道:“上啊!打!打死这小贱婢!”苏婉灵听他絮絮叨叨羞辱自己,纤足在一名武师肩上一踩,翩然腾起,喝道:“死猪,让你知道知道厉害!”弹出一根银针。 黄伯起身体肥胖,速度与常人相比都差得很,怎能避的开这银针?他正破口大骂,忽然舌头一痛,被银针穿透,“呜呜啦啦”几下,便没了动静。 八名武师见主人受伤,自己保护不周,那是一样的丢脸,攻的更加猛烈,苏婉灵正要使出“万朵蓍灵诀”打发了这八人,却听得美妇叫道:“都住手!”八名武师各自退后,苏婉灵凝聚真气,花瓣在纤指间浮现。 黄伯起把手伸到口中去拔银针,不料银针齐根没入,只好卷起舌头,从舌头底下攥住针头,一用力,“哎呦~”一声惨叫,银针拔出,黏糊糊的口水和血滴混在一起,顺着嘴角流下。 见夫人站起,黄伯起伸袖擦掉嘴角的粘液,说道:“夫人,你不生气了吗?咱们回家去吧!”说着满脸堆欢,要拉美妇的手,美妇流光般的长袖一拂,退后一步,精致的媚容如罩寒霜,冷喝道:“你这混蛋,你别碰我!” 黄伯起又急又惊,问道:“夫人,你怎么了?还生气吗?还是怪我没早些来?”上前一步,要去抱美妇。 美妇将他推开,再退一步,身后就是峭壁了,咬牙切齿半天,恨恨的说道:“当年,我李家跟你黄家商业联合,两家大大获利,我爹为了巩固双方的关系,不顾我要死要活的反对,把我嫁给了你,我的身体被你占了,心里却对你厌恶的要死!”说着想到自己过去如人偶般任人操纵,眼下又被郑朗抛弃,悲苦之情不能自已,清泪顺着玉面流下。 苏婉灵在旁听她说这些往事,心道:“这样一位娇滴滴的夫人,硬是被逼着嫁给这肥猪一样的丑八怪,当然不会开心了。唉,生在第一富豪世家,却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那还有什么滋味?”黄伯起当着苏婉灵和众武师的面被她数落,脸上肥肉不住颤抖,神情复杂,不知是羞、是怒,还是失望? 美妇继续道:“如今我也想明白了,与其天天面对你这蠢物,忧郁烦闷,倒不如一死了之!”说罢回身,猛地撞壁而死,这一下突如其来,大出众人意料之外,众人都惊呆了,做不得声,隐隐听到不远处的小溪流水声音。 “夫人!”黄伯起大惊失色,赶忙上前抱起美妇查看,只见她额角处多了一只小窟窿,鲜血顺着流下,原本妩媚艳丽的玉脸多出一条血流,并不可怕,却凄美的令人心碎。 黄伯起和她的玉脸相依,失声痛哭,渐渐感到怀中温软香糯的身体凉了,僵了,自己却无法可施,心痛不已。苏婉灵和众武师震惊之余,又惋惜香消玉殒。 苏婉灵不愿再看这生死悲伤之事,也没心情再看涧中美景,离了此地。奇变横生,八名武师心情激荡,任她走出包围的圈子。 出了湘妃涧,按原路返回,在小路上走了没多远,见到路旁一堆大石,苏婉灵心中好奇:“我来时这里可没有这堆石头啊!”便上前将顶部的石块挪开,往石堆里一瞧,惊呼一声:正是那条小金蛇,闭目趴在石头上,没多少生气,不像刚出世时那般活泼好动了。 苏婉灵忙将小金蛇拾在手心,问道:“是谁把你困在这里?那位公子呢?”小金蛇眼睛微睁,看了看苏婉灵,却无任何表示。 苏婉灵心中奇怪:刚才郑朗费尽心思从自己手中取了小金蛇,对小金蛇珍视得很,自然不会将它留在这里,莫非郑朗遭到敌人袭击了?随即否定了这个想法。能打败修罗鬼常雕的人自然是天下间第一流的武道高手,杀死小金蛇或是收养它都是小事一桩,何必多费这些手脚?想了一会儿也没个结论,只好带上小金蛇闯荡江湖,盼着日后遇到郑朗,问明情况,再将小金蛇还给他也就是了。 苏婉灵回到投宿的乡村小店,已经是正午了,便要了三道小菜,一碗米饭。忽然想到小金蛇还没生牙,又要了一碗牛奶。乡下不少人都养的牛羊牲畜,一碗牛奶自然容易寻到。 苏婉灵将袖子挽起,手腕伸到碗口处,轻轻点了点小金蛇,柔声问道:“你要不要喝牛奶?”小金蛇抬头看了看碗中的乳**体,又把头垂了下去,无精打采。 正文 第二十八章 殇情 苏婉灵奇道:“你不喝奶,又没牙齿,怎么吃东西啊?”左手一挪,正好将它送到一盘酱牛肉面前。小金蛇躯体伸长,蛇头靠近盘中牛肉,一道道清气自牛肉中发出,被小金蛇吸入体内。过了一会儿,牛肉都干枯,变成了灰色。 苏婉灵伸筷去夹,不料牛肉一碰就碎,与锅灰无异。她伸鼻嗅了嗅这盘“牛肉”,并无半分酱香、肉香,便猜到小金蛇吸收了肉中营养,心想这只灵兽果然与众不同,奇异的很。 小金蛇仍缠在苏婉灵手腕上,躯体陡然伸长,把另一碟粉蒸肉的营养吸尽。消受完两盘美味之后,小金蛇精神恢复不少,再伸长几寸,嗅了嗅另一盘青菜,却对素菜不感兴趣,蛇头缩回,趴到苏婉灵腕上,尾巴翘起,拍打着她的手腕。 苏婉灵问道:“你还要吃东西?”见小金蛇的尾巴拍的更厉害,笑道:“看不出你这小不点这么能吃。”又要了一盘酱牛肉,“这下够吃了吧?”岂知小金蛇吸尽酱牛肉的营养,又拍打她的手腕。 苏婉灵惊道:“三盘肉我都吃不下,你怎么还不够啊?”把脸凑到小金蛇身前,仔细端详着这个怪物。蛇头抬起,粉嫩小舌在苏婉灵鼻尖上舔了舔,像小狗一样。 苏婉灵觉得小金蛇很可爱,笑道:“那好,我一定把你喂饱。”酱牛肉、粉蒸肉、红烧肉、白斩鸡….轮番上桌,小金蛇吸食了八盘肉食之后,终于不再拍打苏婉灵的手腕了。 苏婉灵稍微吃了点剩菜,结账的时候发现小金蛇一顿饭吃的东西抵得上自己这几天的食物了,反正她带的盘缠多,倒也不在乎这点灵兽的伙食费。 出了小店,继续往北行进。有了小金蛇的陪伴,苏婉灵的旅途有趣不少,休息之时可以跟小金蛇逗着玩。它虽然不会说话,但灵兽很通人性,倒可以给苏婉灵解闷。 晚间,苏婉灵在到了一处小镇,名叫姜家集,找了个小店投宿歇息。小金蛇照旧吃了七盘肉食,休息的时候仍不肯脱离苏婉灵的手腕。苏婉灵想到自己睡着之后不老实,担心把小金蛇压死,只好仰面规规矩矩躺着,心中不断暗示自己:不能乱翻,不能乱动…. 次日,苏婉灵睡到日上三竿,本来还不想起床,却被外面喧嚷的声音吵醒了。睁开惺忪的睡眼,忽然发现自己侧身,左手手腕刚好被自己垫在脑袋下,惊呼一声,一下坐起,心中不住叫苦,赶忙挪过左臂,捏了捏小金蛇,叨念道:“小金小金,你醒醒啊,都是我不好,把你压坏了吧?” 小金蛇抬起头来,绕着手腕游了几圈,又吐了吐舌头,似乎在表明自己没事。苏婉灵见它活力充沛,松了一口气,想来灵兽身体的柔韧度很高,不怕挤压。 只是这一来睡意全无,苏婉灵穿好衣服,下了楼去,问店小二发生了什么事,外面怎么会这么吵。店小二兴冲冲的说道:“喜事喜事,天大的喜事,飞凤城的黄老爷要娶新媳妇啦!” 苏婉灵心头一震,不可思议地问道:“黄老爷?可是黄伯起?” 店小二点头道:“就是他。本来嘛,这黄伯起家财万贯,为人却悭吝霸道,可恶得很,大家背地里都管他叫“黄老狗”。可这次他娶媳妇,却放出话来,只要你去,就好酒好菜招待,吃完酒席,还能得到十两银子呢!这不,镇上的人都去飞凤城捞好处了。唉,掌柜的也去喝酒、领银子了,倒让我看门,真是倒霉。” 苏婉灵皱眉道:“可、可他的夫人,不是…不是昨日才…才去世吗?” 店小二挥了挥手,不以为然地说道:“姑娘你有所不知了。自从李家老主去世之后,现在的李家主人,也就是黄夫人的哥哥,不再跟黄家合作了,两家的关系也淡了不少。黄老狗只是贪图黄夫人的美色,这些年才没纳妾,现在黄夫人已死,这老色鬼自然得另寻新欢了。听说新夫人还是个非常俊俏的黄花大闺女,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呢。黄夫人一死这老色鬼就成亲,只怕他跟新夫人已经暗度过陈仓了。嘿嘿,如此看来,这新夫人未必是完璧之身…” 苏婉灵的心底忽然涌起阵阵的酸痛,不愿再听他啰嗦,随手掏出一锭银子,付了店钱饭钱,失魂落魄地出了门去。身后那伙计仍在嘟嘟囔囔:“这死老狗艳福不浅,他妈的好白菜都让猪给拱了….” 她从小听到的爱情故事,都是梁祝化蝶、牛郎织女这些坚贞不渝的传奇,在她小小的心灵中早就深深印下一个念头:每个人一生只能爱一个人,爱上了对方,就要白头到老,不管男方女方,心里都不该有第三人。可这几日所见所闻完全打破了她原本对爱情的美好幻想:郑朗始乱终弃,黄伯起贪图美色、旧人还未安葬便与新人入了洞房,那美妇最先不也是屈从于外界压力,背叛了自己的爱情吗?这些人的爱情观念与自己竟是背道而驰,而听那店小二满不在乎的语气,似乎所有人对此习以为常了。 走了不知多久,苏婉灵仿佛看到了一大群人在纵情饮酒,大肆谈笑,黄伯起矮胖的身旁是个披着大红盖头、身穿凤霞红衣的婀娜女子,虽然看不到脸,想来是美艳不可方物的。众宾客纷纷向黄伯起恭贺道喜,百年好合,鸾凤和鸣….整个场面无限喜庆,但她悲戚忧郁,觉得胸口闷的透不过气,只想离他们远一些,只想着赶紧离开此地,再也不要见到这些人最好。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圣琅山 陆小远再睁看眼睛,已经在一间干净整洁的房间里了。环视整个房间,布置极为简单,只有一桌三椅和墙上一副挂轴,桌上是茶具和笔墨纸砚,挂轴上是老子西出函谷画像。跳下床去,见桌上躺着一张宣纸,上面画着一丛浅蓝色小花,每朵花均有五个花瓣,虽是丹青死物,却透出一股勃勃生气。陆小远欣赏一会儿,便走出屋去。 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陆小远顿感神清气爽,眼前景色仿佛人间仙境:他处于一座极高的山峰上,云气环绕在旁,伸手几乎可以触摸到。各种不知名的珍奇禽鸟盘旋上空,各种不同的鸟鸣响成一片,如奏仙乐。脚下是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小路,顺着山峰蜿蜒而下。小路两旁是高耸挺拔的松柏,还有几只仙鹤在松柏树下觅食,透过松柏隐约还能看到几间房屋。 陆小远不知身在何处,正自奇怪,小路上过来一人,快步上前,拍了拍陆小远肩头,显得十分亲热,见陆小远神完气足,大喜道:“你醒啦?太好了,感觉好些了么?” 陆小远见这人跟自己差不多大,头挽道髻,身着道服,英气勃勃。跟他聊了几句,才知此处是岳州圣琅山,他脚下的山峰便是圣琅派青华真人及其弟子的居所:天柱峰。圣琅派掌门太玄峰紫华真人、金丹峰丹华真人、天柱峰青华真人、回君阁素华真人、坐忘阁妙华真人,合称玄门五仙,与佛觉寺的禅宗三圣在武林中隐隐有分庭抗礼之势。 圣琅派弟子排行按入门早晚而非年纪大小,故青华真人在玄门五仙中位居第三,却是五仙中最年轻的一位。这少年道人便是青华真人门下第四弟子,道号守常。 守常得知陆小远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料想陆小远伤势已经痊愈,便带陆小远去太和宫见诸位师尊。 陆小远慢慢想起昏迷之前,是被嗜血教的曾同舆抓住,乘舟渡长江时,遇到水妖伏谔兴风作浪,自己在江中抓住一块木板,之后发生了什么就一概不知了。听守常讲,自己已经昏迷了十天。 武道世家虽然也收弟子,但其高深武技却是非宗族子弟不传。因此大多数的武道新人还是想加入名门大派,得到传授,提升自身的武功修为,借以纵横天下或是谋取权位、财富。 五宗素为天下武道门派的首领,实力远超寻常门派,每个州想加入五宗的人也是数以万计,能否加入,却全看自身的综合素质和机缘了。五宗的两大首领:佛觉寺和圣琅派作为宗教门派,深居山中,极少与帝国、外界俗世接触,新人又大都是些热血气盛的青年,不愿与花花世界隔离,想加入其他三宗的人反而更多一些。尽管如此,陆小远一想到也许可以借这个机会加入圣琅派,学到高深武技,便觉得受了那么多日的苦难也很值了。 原来那日陆小远在江中抓住一块大木板后,随着波浪漂了好久,他体力不支晕了过去,只是出于求生本能,昏迷之际双臂仍然紧紧抱住木板。那木板随浪飘荡,终于漂到岸边,不省人事的陆小远恰好被外出回山的青华真人遇到,救回了圣琅山。 太和殿是圣琅派正殿,平时圣琅派的首脑人物商议重大事宜、接待其他门派客人,均在此处。下了天柱峰往南不远便到。此殿雄踞悬崖之上,地势虽不甚高,却极为险峻,绝云气负青天,大有圣琅山上唯我独尊的意思。陆小远一见之下心中顿生庄重肃穆。 走进广阔豪华的太和大殿,守常向殿上坐着的三位道人弯腰行礼。陆小远见三道遥遥端坐殿堂之上,气度不凡,猜想他们必是圣琅派中大有身份之人,也学着守常的样子行礼。只是两只眼睛骨溜溜乱转,四下打量周边。 太和殿内部富丽堂皇,雕梁画柱,三道身后是三清神像和供桌、香炉,炉中烧着三柱奇异檀香,陆小远距其五丈之外,也隐隐也能闻到香味儿,大感心旷神怡。四周墙壁上都有浮雕,浮雕上人物栩栩如生,俱是道骨仙风,腾云驾雾的仙人羽士,还题着文章诗词,都是篆体,陆小远半个不识。 只听得一个洪亮而威严的声音从殿上传来:“守常不必多礼。殿下少年,抬起头来。”陆小远很听话的抬起了头,见殿上坐的三名道人都是紫金道冠,青色长袍外罩紫色道服,中央道人一丛墨染的胡须,两条浓眉,高鼻梁,气魄逼人,适才的命令便是他所发。 这道人便是圣琅派的掌门紫华真人。他双目炯炯,在陆小远脸上端详一会儿,问起陆小远的身份来历,陆小远见他端庄威严,不敢撒谎,把自己游历江湖、大闹帝都、小客栈被捉、与嗜血教同行、江上遇难之事统统告诉了紫华真人。 殿上三道听说他杀死余立舟、火烧桑耶寺,心中都是一惊,只是面上未曾显露。他们也听闻近日两名少年大闹皇都,引得天武卫首领在十三州发出通缉令,举国震惊。私下谈论此事,对那两名少年既赞许又感惋惜,赞许的是他们杀死余立舟,为天下除一大害,惋惜的是与武威帝国为敌,命不长久。 此刻其中一名少年就在眼前,不得不面对此事,沉吟片刻,紫华真人开口道:“眼下你无依无靠,又被天武卫通缉,往后的路实是困难重重,本座欲收你入我圣琅,你意下如何?”。 紫华真人虽然外表严厉,心地却甚是慈悲。一来他见陆小远孤苦无依,天武卫和嗜血教两大势力均与他为难,若此刻让他下山,活命的希望微乎其微,既然被青华救回,也是天数使然;二来青华真人告诉他陆小远体内有一道特异真气,并非妖邪一路,充沛无比,便想日后对陆小远加以循循善诱,或可前途无量,发扬光大圣琅门户。 陆小远听紫华真人这么问,自然是有心收留自己,圣琅派与佛觉寺齐名,均为正道泰斗,圣琅派玄门五仙的武道修为登峰造极,名扬天下,自己若能投入圣琅门下,日后勤修武技,必能实现自己斩妖除魔、逍遥天下的心愿。正要开口答应,却想到自己正被天武卫通缉,沉思半晌,心中主意已定,说道:“道长有意收我入门,实在是我的造化,小子感激不尽,只是我日前大闹皇都,现已被天武卫四处通缉。加入圣琅派,岂不连累了各位道长?恕小子不能从命。”他对嗜血教所知不多,并不知圣琅派对嗜血教的忌讳大大超过天武卫。 紫华真人点头道:“嗯,年轻人不畏死,甚是难得。你不必担心,道法无边,难度无缘之人,你上得圣琅山,便是与本派有缘,加入圣琅派,任谁也不能把你怎地。”他说这话时端庄严肃,双目炯炯,大有天下群雄莫能当的气概。 转而问旁边二人意下如何,左首道人眉眼带笑,面色红润,年纪不大,两条墨眉却垂至眼角,道号妙华,在圣琅五仙中排名最末。见师兄问到自己,微微皱眉道:“掌门师兄欲收这少年,也是一番好意,贫道本不该阻拦。只是听他适才所讲,曾大闹皇都,杀死余立舟,火烧桑耶寺,天武卫正四下通缉他。天武卫首领卫道柱在帝国、武道均有势力,听说他又与明王宗结盟,咱们把他收入门下,日后此事泄露,难保帝国不跟咱们为难啊。” 顿了顿,又道:“天武卫毕竟是帝国势力,与咱们武道门派牵扯不深,瞒他们容易,可嗜血教呢?这少年与嗜血教重宝血灵珠有瓜葛,嗜血教岂能轻易放过他?咱们要是为此跟嗜血教兵戈相见,岂不乱了正道五宗的整体大计?” 紫华真人听他讲完,点了点头,又将目光转向右首道人。那道人约莫三十多岁,面若冠玉,衣着虽然跟紫华、妙华相同,但那紫衫青袍在他身上却能无风自起,颇有几分出尘脱俗的味道。见紫华真人望向自己,淡淡道:“青华对掌门提议并无异议。” 陆小远听他自称青华,便是他救了自己,眼下他又赞同收留自己,心中对他十分感激。 妙华真人见青华真人同意,急道:“三师兄,你想清楚啊。贫道并非怕了天武卫和嗜血教,只是为了一个孩子,要我们得罪天武卫,与帝国为敌,就有些...(他本意想说不值)” 青华真人道:“那也无妨,圣琅派收个弟子,圣琅派以外的人未必在意。余立舟与天武卫、明王宗勾结,与我正道之人作对,这少年替我们杀了他,我们怎能见死不救?” 正道五宗之中的七杀门、风雅阁的总部均设在繁华大城,在其所在州、城影响力极大,需要与帝国官员、俗世之人交往,圣琅派和佛觉寺一个道教一个佛教,与帝国、俗世牵扯不深,门中弟子都是居住于深山的修士,收下陆小远一时之间倒也不至于被人发觉。 正文 第三十章 回君 紫华真人点头道:“青华师弟所言不错,这少年甘冒大险,闯入龙潭虎穴,除魔卫道,圣琅派身为武林正道的领袖,也不能比他差了。卫道柱若来生事,咱们发出号召,其他四宗和别的门派不会坐视不理,集合全天下武道高手之力与帝国对抗,纵然是输,帝国也势必大损元气,姬武奎断断不会这么做。”妙华真人见他二人都要收陆小远,也不再反对,只是心中对此有些不以为然。 青华真人道:“启禀掌门师兄,这少年是我救回来的,我欲收他入我门下,恳请师兄允准。” 紫华真人道:“此事本座没有异议。妙华师弟,你怎么说?” 妙华真人想的是最好别把陆小远归到他门下,见青华主动提出,笑道:“三师兄跟这少年有缘,日后他或许能在三师兄的教授之下名扬四海,贫道先行祝贺了。”青华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紫华真人当即跟陆小远讲了圣琅派门规。圣琅派虽是道教,门风却十分宽松,五大门规:禁止恃武欺凌弱小、禁止结交妖邪、未得传授禁止私学武技、本门弟子禁止自相残杀、不得欺师灭祖。另有十四条小规,紫华真人只是简单说了一下,又郑重其事道:“陆小远入门之前的事情,只有我三人和守常师侄知晓,殿上众人听命,谁也不许再提前事,都知道了吗?”他这是以掌门身份下命令,上至青华妙华,下至陆小远和守常,都正色称是。 出了太和殿,陆小远和守常跟随青华真人往天柱峰走去。陆小远见青华真人大袖飘飘,步履轻便,宛若神仙凌虚御风一般,大是仰慕。跑到青华真人身前笑道:“师父,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就是玄门五仙之一了,真是了不起啊,呵呵。”青华真人嗯了一声,不假辞色,继续前行。 陆小远自讨没趣,悻悻地跑回守常身边,悄声道:“师父好冷啊!”守常笑道:“小师弟,你初入师门自然不知,师父外冷内热,看上去什么事都漠不关心,其实心里对弟子极为关怀。只不过他明明对你很好,嘴上不承认罢了。”青华真人走在前面,也不知听到守常这话没有,头也不回。 上了天柱峰,青华真人把陆小远带到一处房间,里面空荡荡的,桌子是空的,床也是空的。青华真人对陆小远道:“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吧。”陆小远躬身道谢。 青华真人皱皱眉头道:“往后你我师徒之间不必繁文缛节。”陆小远吐了吐舌头,说道:“弟子知道了。” 青华真人又对陆小远道:“今日你且歇着,明日开始早课、干活儿、练功。” 守常道:“师父,既然小师弟刚入门,那不如让弟子和他住一间房吧,我也好照顾他。”青华斜他一眼,淡淡道:“也好。” 陆小远却连连摇手道:“不不,不必了,师兄,我一个人能照顾得了自己,不必劳烦师兄了。”他游走江湖好几年,自立能力强的很,当然不需别人照顾。 守常见他推辞,有些尴尬,十分古怪地笑道:“师弟你就别推辞了,做师兄的照顾你是应该的,你别见外。”陆小远见他非要如此,只能应允。 青华道又吩咐了守常和陆小远一同到铃尺殿取来被褥床单枕头等一应用品,便离开了。铃尺殿名为宫殿,实为一座仓库,早先用于收放三清铃、天蓬尺、天皇令、玉拂尘、符箓等法器,后来紫华真人将它扩建,取名“铃尺殿”,桌椅柜橱、道服被褥等应用物品都储存其中。 守常为人热情,对小师弟极为关照,陆小远的被褥衣物都是他一人扛回到陆小远房间。铃尺殿离天柱峰不近,陆小远跟在师兄身后,见他脖颈处汗水流淌,心中十分感激。 陆小远刚刚醒来,也不怎么疲乏,和守常一起整理完自己住处后,又将守常的床、被褥、床单等物自另一个房间搬了过来,便请求守常陪自己逛一逛圣琅山,守常点头应允。 守常心想得让陆小远先把天柱峰熟悉一下,天柱峰并无多少去处,只有练功场、诸弟子房间和青华真人房间、杂物间。青华真人喜好独处,跟别的房间远远隔开。守常带陆小远把这几处走了一遍,最后到达练功场。 这练功场规模不大,场中央是一个太极图形,周围是八卦。只有一名身材颀长的道人在此练剑,他舞动一柄长剑,一招一式无不凌厉绝伦,只是剑上未附真气,瞧不出威力如何。 守常也不上前打扰,指着那道人,对陆小远说道:“这位是你的二师兄,其他两位师兄不在此处,晚间你自会见到。你在师父门下最小,排行第五。” 陆小远奇道:“五个弟子,五五二十五,圣琅派这么点人?嗯,是了师兄,师父的弟子是不是五位师尊之中最少的?” 守常道:“没错,其他四位师叔师伯多的几多名,少的也有百十名弟子。咱们师父却只收了四个弟子,连同你在内是五个。” 陆小远问道:“师父为什么不多收点弟子?”守常对此也是不甚了然,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其余几位师伯师叔曾多次劝说师父广收弟子,可师父不愿意,加上掌门师伯对师父的做法也不置可否,久了其他师叔师伯也就不说什么了。” 身材颀长的道人练完剑法,见守常在一旁,走过来招呼道:“四师弟,怎地不去练功?”这道人唇红齿白,剑眉星目,只是眉宇间凝着一股阴郁的气质,似乎遭遇过极大的伤心事。见陆小远在打量自己,问守常道:“这位是?” 守常为他介绍:“这是师父今天刚收的小师弟,名叫陆小远。”又对陆小远道:“小师弟,这是你的二师兄,道号守白。” 陆小远点头道:“守白师兄好,我叫陆小远,刚进圣琅派,日后请多加关照。”守白微微躬身道:“客气,以后咱们是师兄弟了。”他说话极为简练,转而对守常道:“师弟,你的落花掌练熟了吗?” 守常一拍脑门,说道:“对对对,我把这事忘记了。小师弟,我要先去练功了,你自己走走吧!”守白向陆小远再次微微躬身,意思是他们得去练功,不能陪陆小远,向陆小远致歉。转身回到场上继续练剑。 陆小远对守常说道:“师兄你既然要练功,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我一个人四处逛逛就好。” 守常嘱咐陆小远:“小师弟,圣琅山其他各处你尽可去逛,唯有金丹峰和回君阁去不得,切记切记!”说罢到练功场去了。守常年轻识浅,做事难以考虑周全,他也不想想陆小远初上山来,又如何认识什么金丹峰,什么回君阁? 陆小远下了天柱峰,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见不远处是一座古朴的道场,跟各处宫殿均不相同,不由得大感好奇,活蹦乱跳地闯入其中。他既然识不得多少字,自然也不会看道场入口处石碑上的三个古楷大字:回君阁。 这里面果然跟别处不同,圣琅山上处处是森森古柏矫郁苍松,这里却到处是青翠的竹丛,竹丛根部点缀着红黄各色小花,为气冲霄汉的圣琅增添了一抹温婉。再往里面去,就是几座阁楼,以古木构筑,古色古香。 陆小远心中艳羡:“能住在这阁楼里的人,一定是圣琅派里的厉害人物了吧。”这样想着,不知不觉走了进去。一只脚刚迈进阁楼门槛,便听得一声娇叱“不要脸!”一道青白色光芒袭向自己。 陆小远久历阵仗,慌乱中双腿定住,身子后仰,青白光芒贴身而过。他正要起身,又听得一声“缚!”青白光芒竟又回转,将陆小远捆住了。 陆小远低头一看,原来是一条青白玉石串成的链子,玉石内氲灵气,外显青白两种颜色的光芒,甚是好看。试着动了动身子,青白石链登时绞动,陆小远胸肋腰肋一阵疼痛,不敢再动。 再看偷袭他的人,是个美貌的少女,俏脸如同三月春花绽开,一条黑亮的麻花辫盘在头顶,身材婀娜,英姿挺拔。 陆小远正要开口问她为何偷袭自己,那少女板了板脸,厉声喝道:“你是哪里来的轻薄之徒,胆敢擅闯回君阁!快说,究竟是何居心!” 陆小远听她这么一说,才想起四师兄仿佛跟自己说过禁地之一就是回君阁,当真倒霉,误打误撞竟然闯入禁地,赶忙对少女解释,说明自己身份,希望少女放过自己。 少女漆黑的眼珠转了几转,脸上如罩寒霜,叱道:“你还撒谎,谁不知道青华师伯迄今为止只收了四个弟子,怎会忽然冒出个你来?” 陆小远还要辩解,少女摇了摇头,轻轻拽住青白石链的一端,陆小远想用力定住身形,却一点用没有,身子轻飘飘地被少女拉着向阁内走去。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损兵 “然后他就对旁边的百姓们说,圣火明尊的信徒们应该互帮互助,希望大家一起动手,把碎石头搬走。【零↑九△小↓說△網】百姓们很崇拜他的力量,都上去帮忙。他让百姓把碎石头搬到了图巴家里,堆满了大院。图巴慌张了,求莫花尔彻大叔把碎石头搬出去,莫花尔彻大叔就让他发誓,再也不许欺负城里百姓,还要请搬石头的老百姓喝酒、吃烤羊肉,图巴都答应了。莫花尔彻大叔才带着百姓们把碎石头搬回了城外。” 陆小远开怀大笑:“哈哈哈,干得好。”他最痛恨仗势欺人的富人,听说莫花尔彻如此戏弄图巴财主,倒觉得莫花尔彻替他出了一口气。又问道:“你就是那时候跟他学的剑术?” “我爹很感谢他,留他在我家里住了几天。我很想学他的剑术,他却摇着头说女孩子学剑没用,不肯教我。我看出来他喜欢喝酒,就从地下仓库里偷出三瓶圣云泉水酿的的酒给他喝,他喝了我的酒,就教了我疾风烈斩。”说到此处觉得自己所用的手段不大光明,脸开始发红了。 “我倒真想见见这个剑豪。我叫陆小远,你呢?” “我叫阿里布。” 陆小远眼光一转,见桓温出了船舱,正往船边走去,应该是要欣赏风景,当下高声道:“你的巨剑这么大,当然厉害的很,要是跟那些瘦瘦弱弱的竹竿子比划,他只怕没等靠近,就被巨剑卷起的剑风给刮到海里啦!” 阿里布虽不明白竹竿子之意,但也知道陆小远是在夸自己,更加欣喜,点头道:“是的!”西域民风淳朴,与人交往真心实意,也不懂谦虚措辞,阿里布少年心性,听到陆小远赞美,自然高兴,点头承认。一旁桓温听到二人谈话,重重哼了一声,并不说话。 陆小远拉长音调道:“竹竿子,胆子小,看到巨剑就吓尿。”陆小远和桓温一路同来,对他脾气摸得很准,知道他受不起激,故而一再激怒他。 果然,桓温忍耐不住,走到二人身前十步远处,对阿里布道:“你,来砍我!”阿里布不晓得他说的“砍我”是较量之意,只道他站着不动要自己砍他,连连摆手,并不上前。 陆小远退到一旁,边打着手势边说:“这个竹竿子,要和你比比,看是谁厉害。”他见阿里布的烈风疾斩力道刚猛,便想看一下阿里布和桓温实力相差多少,再斟酌集合船上众人之力能否与嗜血教二人抗衡。倘若船上还有其他高手在,或可将自己从嗜血教手中救出。阿里布巨剑在手,料想她纵然不胜,也不至于受伤,便让二人比斗。 阿里布明白了陆小远的意思,说了一声:“请教!”将长剑抡到身前。桓温只是冷眼瞧着她。阿里布巨剑一起,径直刺向桓温,巨剑去势虽急,却无裂风之声。阿里布不清楚桓温实力,不敢使出全力,怕伤了桓温。 桓温侧身躲过,双脚用力,弹出二丈远,阿里布巨剑劈空。桓温伸出右手,向阿里布招了招,吁了一声,道:“用点劲儿!”言行间有不屑、挑衅之意。 阿里布娇叱一声,右手单手持剑,剑身在阿里布身左,被右臂缓缓带动,开始横扫。巨剑开始速度慢,阿里布真气凝聚其上,后来逐渐加快,呼吸之间,巨剑横扫,剑风涌出,急袭向桓温。 桓温不退反进,身子突破剑风,竟无半分受伤,转眼间已到阿里布身前,伸手急抓巨剑。阿里布没料到自己的疾风裂斩对他不起作用,猝不及防之下,手中巨剑被他夺去。 桓温夺剑成功,退到原处。【零↑九△小↓說△網】左手握住剑身上端,右手握住剑身下端,双手一转,“卡啦”一声巨响,巨剑分作两段,被桓温随手丢在地上。 他绰号丁甲开山手,手上劲力非同小可,巨剑虽然阔大,却是普通钢铁锻造,怎能禁得起他手上神力? 船头两名商人起初见二人动手,只道他们随意比试,也没放心上,听到兵刃折断、落地声,赶忙过来查看。见阿里布的巨剑断作两截,躺在桓温脚下,都是心中有气,也顾不得佩服桓温神力。其中一个络腮胡子双眉紧皱,满脸愤愤之色,正要发作,另一人拉住他,叽里咕噜说了几句,似在劝解,络腮胡子被他劝了半天,终于二人重新回到船头。 阿里布大大的碧眼有些发红,既感惋惜又感挫败,大眼睛眨了几眨,鼻翼抽动一下,脸上还是慢慢露出笑容,冲桓温一竖大拇指,赞道:“好厉害!” 桓温冷笑一声,转身要走,却被陆小远叫住:“瘦竹竿,你干嘛把人家的兵器弄断?真是蛮不讲理,快赔给她!” 桓温微微侧头,望着陆小远冷笑道:“比试较量,死伤亦在所难免,何况折损一根捅火棍子?” 陆小远见他嘲讽阿里布的兵器,更是不忿,拔剑要跟他动手,却被阿里布拉住:“没事的,不过是普通的兵器罢了。不要跟他吵了。” 二人走到船头,望着江面风光。陆小远想到因为自己的挑唆害的阿里布兵刃损坏,满心愧疚,讷讷的正要说几句道歉的话,阿里布看他神色,已知他心意,笑道:“没关系,你别在意了。”指着岸边青山道:“你看,那边的山可真大,真壮观啊。” 她居住在西域之北,四处都是低地、平原,很少看到山,岸边群山连绵起伏,虽然并无特色,她对此还是感到新鲜。陆小远道:“这算什么,有朝一日你到苍龙山脉瞧瞧去,盘踞八百里,好像一条躺着的龙。还有北方岱岩山,登上绝顶,俯视众山,更是豪情万丈。” “是吗!?”阿里布更加向往,转而露出可惜的神情。“这是我第一次出来,只在长江上转了一圈,就要回去了。” “没事的,你经常跟着你爹出来,总会看到的,中原的名山大川太多了,你一辈子都游览不完。还有奇珍异兽,独角兕、龙马、三足乌鸦,好多好多。” 阿里布嘴角扬起,像月牙一般,笑道:“那我一定要把这些东西都看个够。” 西域商团每日好酒好菜招待三人,又不让他们做事,三人倒也悠闲。又行几日,曾同舆走到前舱,躺到一把藤椅中,对一旁陆小远悠然道:“陆兄弟,我问你那么多次血灵珠的下落,你都不肯说,等咱们回了虎牙峰总坛,教主亲自审问你,滋味可就不好受了。” 陆小远就地坐下,抱膝笑道:“我跟着癞皮蛇曾先生一路上锦衣玉食,享受了这么多天神仙过的日子,纵使死在你那猫脚峰,也划得来了。”他有意把“虎牙峰”叫成“猫脚峰”,又羞辱曾同舆,曾同舆斜睨一眼,也不生气,只是望着江边群山愣愣出神。忽然众商人惊恐叫道:“鱼!恶魔鱼!好多恶魔鱼!” 陆小远心头一凛:恶魔鱼是江中极难缠的一种鱼类,它们不过七寸长,头部占了大半身体,牙齿如匕首一般锋利,一口便能咬断碗口粗的木头。恶魔鱼通常集群活动,成千上百出现,袭击来往船只,以船上乘客为食,小型船只在江上遇到恶魔鱼群往往束手无策,只能坐以待毙。 陆小远往江面一瞧,不禁大吃一惊,这次恶魔鱼岂止是成群结队出现而已,只怕整条长江的恶魔鱼都聚集到此了,从船体到一里之外的江面,密密麻麻都是利剑般的鱼鳍,还有一小部分抬起头来,露出匕首般的巨齿,开开合合,似在耀武扬威。 曾同舆也是大惊,只是他经历风浪极多,见恶魔鱼如此大规模来袭,知道事情不同寻常,低头思索缘由。桓温见恶魔鱼包围船只,硬闯实难闯出,当下将真气凝于气海,震声长吼,使出了绝技“巨灵怒啸”。 声浪恰如波涛一般涌向众人,众商人和陆小远急忙捂住耳朵,还是被吼声震得头晕目眩,有几人支持不住,跑到船边呕吐起来。曾同舆背负双手,浑若无事。 吼声持续半天才停止,众人被吼声所震,头脑发胀,眼冒金星,说不出的难受,都跑到船边,努力吐出肚中饭菜,却发现船边水面上一片白色,刚才的成群结队气焰嚣张的恶魔鱼全都肚腹朝天,被桓温的巨灵怒啸尽数震死。 难关度过,众人的兴奋之情代替了身体的难受,纷纷手舞足蹈,唱着怪异的曲子,庆祝大难不死。 忽然江面波浪涌动,有东西慢慢涌上江面,激起一层层碧绿的浪花。船上众人见异状发生,都停住动作,望着江面。众人惊异目光中,江底怪物渐渐浮出水面,是一只巨大的蓝鳞海龙兽,与船只长短相当,较船只为细,周身湛蓝鳞片,头颈处锋利的犄角丛生,足有十五六根,鳞片上江水兀自滴落,幽绿色双瞳紧紧盯着船上。 陆小远头一次见到这等巨型凶兽,惊讶新鲜,竟不害怕,反而向前几步,希望看的清楚一些。蓦地海龙兽巨啸一声,江水为之变色,强大气流硬生生将陆小远和众人推倒在船上,跟着躯体舞动,龙尾猛甩,犄角颤颤抖动,在日光下闪着寒光。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四位师兄 两人来到阁中居中的房间,见到了少女的师尊,素华真人,玄门五仙中唯一的女子。陆小远见这位素华真人脸上有几道皱纹,似乎年纪不小,却称呼自己的师父一口一个师兄,心中颇感奇怪。他自不知圣琅派按入门早晚排高低,素华年纪虽大,入门却较青华真人为晚,因此排在青华之后。 圣琅派并不禁止弟子婚娶,只是成家之后的弟子必须在山脚的静修别院居住,家属未经许可也不准上山,以免干扰山上弟子的修持。素华真人及其门下弟子均为女子,不曾婚嫁,她们与男子同住圣琅山上,修持甚严,平素极少与其他分支的弟子来往。紫华真人定下规矩,其他分支弟子未经许可不得私入回君阁。回君者,即为“君子到此回头”之意,谁料今日偏偏闯进了陆小远这“无行浪子”。 素华真人听陆小远自称是青华真人门下,便派了一名弟子前去天柱峰询问,过不一会儿,四弟子守常匆匆赶来,累得气喘吁吁。 待他调匀呼吸后,便把事情原原本本禀告了师叔,素华真人这才知道陆小远闯入回君阁实非有意,也就没再深究陆小远的过失。心想守常年轻识浅,做事不多加考虑,今日这场误会,可以说大半责任都是他的,反倒把守常斥责了一番。 守常带着陆小远离开回君阁,一路上向陆小远不住抱怨,一会儿怪自己考虑不周,一会儿又说陆小远不该乱走,走一路说一路,路上的其他道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三传两传,整个圣琅山几乎人人尽知。 二人回到房间时天已大黑,打开房门发现三个年轻道人在屋里等自己,陆小远只认得守白、守常,不必说,是自己的四位师兄了。 陆小远向四人行礼,报上名字,除了守白、守常,那二人大呼小叫道:“啊!听说过,今天闯进回君阁、被凝思师姐(妹)当场捉住的人,原来是师弟你呀,幸会幸会!” “师弟当真敢作敢为,回君阁中的师姐师妹长得可漂亮?明日师弟再去金丹峰看看吧,回来给我们讲讲里面的情况,让我们也开开眼。哈哈。”陆小远脸都红到了脖根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守常因为跟陆小远已经相熟,上前要为他介绍其他两位师兄,一名道人却推开守常,说道:“四师弟,让我来说让我来说!”守常和其他两人见这道人要来介绍,悻悻然坐到床上椅上,闭目养神,一言不发。 这道人长脸,一双大眼炯炯有神,只听他指着那高大道人开始介绍道:“这位是师父的大弟子,守雄师兄,他入门两年就学成了咱圣琅派刚猛第一的武技“五龙破魔印”,成为玄位武者了。当然啦,那时候我还没进圣琅派,他是大师兄,入门当然比我早了,这是他跟我说的,是真是假我就不知道了,除非我先他入门,才知真情,要是那样的话,那我岂不就成大师兄了吗。“ 守雄瞪他一眼,道:”什么真的假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人!“ 那道人赔笑道:”是是是,大师兄不是妄言之人,说话自然是真,岂能有假。大师兄性子豪爽,为人仗义,也从没说过假话,至少我入门以来可没见他口出虚言,我入门之前么,那就不得而知了,自然我也不能乱说,要不我不成了妄言之人?”守雄哼了一声,不再理他。 陆小远听这位师兄啰啰嗦嗦半天,头有些痛,这时方知那三位师兄为何闭目打坐,不听他讲了。心想这位师兄话这么多,上辈子一定是个哑巴,这辈子要将上辈子的话一同说完,也没准上上辈子也是哑巴,想到此处不禁莞尔。 眼见这位师兄口唇微启,似乎又要说话,陆小远赶忙打断道:“师兄,你讲了这半天,也辛苦了,接下的让四师兄讲吧。”那道人还没说够,只是陆小远已经开口,也就坐到一旁,道:“恩,好,四师弟,那还是你来讲吧,你讲也是可以的。”满脸意犹未尽之色。 守常起身给陆小远介绍守白道:“这是你二师兄,你是认识的,他出身书香门第,沉默寡言,不爱说话。不过他在剑术上的造诣,放眼圣琅,也没几个人及得上。”陆小远想起日间守白跟自己说话时恨不能光打手势,心中觉得果然如此。 守常又指着那啰嗦道人道:“这位是你三师兄,守荣,他么......你刚才见识啦!”陆小远微笑不语,又问守常:“四师兄你呢?我还不晓得你是什么性子呢!” 守常脸色微红,掩饰道:“这个么...嗯....咳咳....”好像在外面闯了祸的小孩一样,嗫嚅半天没说出一句囫囵话来。一旁守荣忍不住道:“他呀,就是胆子忒小,他进入圣琅派时已经十三岁,师父要他自己睡,他满眼含泪,说自个儿怕黑睡不着,要师父把他和一位师兄安置在一间屋子里,哈哈!” 陆小远此刻方知守常为什么要将床安置到自己房间,忍俊不禁,笑出声来。守常脸色胀得更红,见守荣揭自己老底,愤愤道:“师父那天让我跟你睡,你唠叨了整整一晚,我还是没睡着!第二天跟大师兄睡,大师兄呼噜就没停过,我只好悄悄到二师兄的房间地上过了一夜。” 守荣道:“我是见你害怕,才要跟你说话,怕你.....” 守白突然站起身来打断道:“不早了,别啰嗦了。”说罢径直向门外走去,头也不回。守荣见二师兄发话,也不再多说,招呼守雄道:“大师兄,咱们也回去吧。”守雄却不说话,喊了几声,守雄依旧端坐不动,陆小远心感好奇,上前推了推守雄,守雄顿时倒在床上,已经酣然入睡。 陆小远一时间哭笑不得,守荣和守常似乎习惯了守雄这种行径,早已见怪不怪。守荣叹口气道:”只好咱们将他抬回去了,二师兄见机真快,他兴许早算到这一步了吧?“ 守常和陆小远也是无可奈何,三人合力把守雄抬回房间。守雄的房间跟陆小远的房间相隔最远,抬着一百六十多斤的守雄走到他房间,把三人累的气喘吁吁,守雄却睡得极是安详,直到三人离开他房间,鼾声未停。 次日一大早,守常便把陆小远从梦中喊醒,陆小远几乎是在半睡半醒之下穿好道袍,跟师兄们去早课的。众道人早课是在紫霄宫进行,诵读道家经典:《老子》《周易》《黄帝内经》三部。 青华真人走到陆小远身旁,见陆小远对着经书瞠目结舌,便知他识字不多,当下吩咐守白教陆小远识字。昨日陆小远误入回君阁之事青华已经知晓,只是一场误会,便不再提起,却不打算让守常带陆小远了。 守常此前在青华真人门下是最小的弟子,平日里都是师父师兄对他说教,早就想试一试当师兄的滋味儿了,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一个陆小远,自己当然要尽一尽做师兄的责任了,见青华不让自己教陆小远,便向青华真人苦苦哀求,又挤出几滴眼泪,又拍胸脯保证一定会把陆小远教好。青华真人见他这般无赖,也是无法可施,只得应允。 守常兴高采烈,连蹦带跳带陆小远到殿外一处僻静所在,从怀中掏出一部《千字文》,摆在陆小远面前,理理衣襟,正色道:“陆师弟,师父要我教你识字,我做师兄的一定要尽到责任,你也一定不能辜负师父和师兄的教诲。”陆小远见他神色庄重,也郑重其事点点头。 守常对陆小远的反应很满意,翻开书卷,自“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开始教起。陆小远起初听得认真,不到一刻,便觉枯燥乏味,一颗心便飞到九霄云外了。一会儿瞧一眼飞过的一对儿蝴蝶,便想起以前说书人讲过的梁祝故事,梁山伯和祝英台最后化蝶双飞,是否便是这两只呢?再过一会儿听到鸟叫,又在琢磨得空非得捉一只,烤来尝尝这圣琅仙山的飞鸟有何与众不同。守常见他神色专注,还道他学的入神,摇头晃脑,念得也起劲得很。两人倒是各得其乐。 做完早课,众人才到用膳房吃饭。圣琅派虽然是道门,却不禁荤腥,岳州气候温暖,物产丰饶,再加上香客信徒众多,香火钱也有不少,故而一日三餐的饭菜比其他道观寺庙好得多,牛肉、腊肠、山笋、龙瓜,鲜嫩味美。陆小远漂泊江湖时常吃不饱饭,如今饭菜管够而且可口,吃得心满意足。 用过早饭,众道各自有事要做。对于陆小远这初入门的弟子,有不少杂活儿在等着他:砍柴、挑水、采购…..天柱峰众弟子的居所之后便是一片树林,极为宽广,越往里走树龄越大,陆小远站在树林外甚至看到了深处的参天古木。天柱峰本就接近云端,那几株参天古木更是高大,似已直通天界。圣琅弟子在树林外围砍柴,砍完后送到积香厨交给管事道人。 正文 第三十二章 相戏 守常将一把斧子交给陆小远,说道:“砍柴、挑水这些杂活是为了锻炼你的体质,咱们习武之人,体质强健是很重要的,合抱之木,生于毫末,这也是对你的一种历练。” 陆小远点了点头,领了斧子,将一捆用作捆柴的绳子束在腰间,便到守常给他指定的地点砍柴去了。天柱峰上树木丛生,各种珍奇树木都有生长,作柴禾之用的,无非是杨桦之类的寻常树木。 陆小远锁定了一棵双臂合抱的白桦砍了一百多下,才砍了一半,累得气喘吁吁,便坐到地上休息。这里树木高大,树冠茵茵郁郁遮天蔽日,只有几点阳光射入林中,在此休息倒也清凉舒适。 休息了一会儿,起身再要砍,一斧劈出,陆小远惊呼一声,斧子停在半空不动:刚才砍了一半的树竟完好无损,仿佛压根没砍过一样。放下斧子,揉了揉眼,见树身还是完好无损,大感奇怪:莫非圣琅山上的树在此年深日久,都已修炼成仙,能自行愈合了? 随即想到真要如此,师父和师兄也不会让自己到此砍树了。他又砍了十几下,便停手凝视砍痕,要看看究竟怎么回事。盯了好一会儿,砍痕依旧没变化,陆小远便继续砍。又砍了好多下,树身被砍了一大半,陆小远停下休息,他怕自己一不留神这棵树再次愈合,索性坐在一旁死死盯着。 休息好了,举起斧子正要再砍,奇事再次发生,树身上的砍痕竟缓缓合上,只一会儿功夫,整棵树又完好如初。陆小远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发生,待树木愈合后良久,才反应过来,大声叫道:“是谁在戏弄小爷!?” 树林间却无一声回答,只有风吹过树林树叶发出的“哗啦啦”声音。陆小远四下搜寻查看,并未发现异常,便换了一棵树去砍。 岂知仍是如此,每每陆小远将要砍倒,砍痕便愈合完好,害的陆小远功夫全都白费。陆小远连声呼喝,到处搜索,却没发现始作俑者,便不再砍,返回了天柱峰练功场。场上只有守荣、守常在练习武技。青华真人不要求所有人必须在练功场,守白和守雄另到别处修炼去了。 守荣和守常配合练功。守常所擅长的是防御武技,双臂伸展,一只青湛湛的光罩罩住了身体。守荣则使用两件兵器,一柄长剑和一面八卦护盾,长剑一晃,烈焰环绕,刺在守常运起的湛青光罩上,光罩微微塌陷,烈焰顺着剑身涌向光罩,光罩受到烈焰冲击,产生一阵波纹。 八卦护盾边缘锋利无比,挥舞起来生成疾风,接连往湛青光罩上劈斩,守常在光罩内以手掌相迎,护盾与手掌隔着光罩相遇,光罩上现出龟背纹理,同时青玄流光闪过,如一条长蛇。守荣左手抛,右手接,右手抛左手接,两种兵器随机使用,还不时以拳掌武技进攻,守常的手掌也不断拍向光罩,增加真气防御。 二人一攻一守,相持了半个时辰,守荣笑道:“师弟,你的修为可增进不少啊!以前玄武灵卫可支持不了这么长时间的。”一边说着攻势不停。 守常右掌迎向守荣的烈焰剑击,光罩只轻晃了一下,得意道:“莫说才半个时辰,你便是再来半个时辰,我也尽可挡得住。” 守荣喝道:“那你可要小心了!”八卦护盾猛地砍向光罩,左手长剑烈焰燃起,同时刺出。守常叫道:“师兄,你要打死我呀!”左掌迎盾、右掌迎剑。 岂知守荣的两件兵器到了中途,忽然脱手,“碧云破”弹指武技和“流星坠”拳技一起击向守常的腰间。守常没料到他突施诡计,腰间防御薄弱,光罩被弹指武技击破,受到拳风气劲冲击,摔了出去。 守荣接过长剑和护盾,得意的刮一下鼻子,笑道:“怎样啊?师弟,你不是说还能挡得了半个时辰吗?” 守常“鲤鱼打挺”起身,揉着自己的屁股,愤愤说道:“这不算,你是耍赖才打赢的。” 守荣笑道:“师父说过,武者相斗,不能拘泥不化,随机应变、因势利导,才是高手所为。似你这般下死力气,是行不通的。” 守常还要再说,陆小远上前劝开二人,将自己在林中的奇遇告诉了他俩。守荣略一愣神,随即哈哈大笑:“师弟,捉弄你的可不是人,而是天柱峰上的两只灵兽啊。” 陆小远奇道“灵兽?什么灵兽?” 守荣继续解释道:“不知多少年前,天柱峰上有一鹤一猿,都是最普通不过的兽类,他们常听天柱峰的历代祖师给众弟子讲道论玄、传授武技,听的多了,自有感悟,后来也修炼得道,生了灵性,各有奇异能力。” “兽类也能修练得道?” “那是自然,万物皆有慧根,只要有向上之心,坚韧不拔之志,皆能修炼得道。其实灵兽是天生灵性,他们的灵性是后天所得,严格来说算不得灵兽,不过历代道人还是将他们称作灵猿、仙鹤。” “那他们干吗要跟我作对?” “灵猿仙鹤虽然修练得道,毕竟兽性未脱,童心未泯,他们并非跟你作对,只是跟你开玩笑罢了。照你所说,树木被砍掉一大半又被复原,当是仙鹤的愈合能力所致。” 守荣又把头附到陆小远耳边,轻笑道:“再跟你说一个小秘密:当初你四师兄进入圣琅派时,也去砍柴,也被仙鹤戏弄。可他胆子太小,不知怎么回事,还以为大白天遇到鬼了呢,吓得他哇哇大叫,哭着跑到师父房间去了。我们跟进去一看,他正抱着师父双腿,求师父给他换个差事呢!” 守荣越说声音越大,最后被守常听到,守常又羞又恼,觉得在小师弟面前丢了几分威严,怒道:“三师兄,这都是陈年往事了,你还提他作甚!” 守荣耸耸肩,摊开双手道:“我本来也忘记了,师弟这么一提,我才想起来的。”守常哼一声,不再理他。 得知戏弄他的是个兽类,而且辈分远在自己之上,陆小远哭笑不得,问道:“那我又该怎么办?总不能回去继续砍树,再让仙鹤给我复原吧?” 守荣沉吟片刻,道:“要不你先挑水吧,砍柴一事告知积香厨的管事道长,这种事以前有过,他不会为难你的。”陆小远心想只好如此,便向二位师兄告辞,带上水桶和担子,下了天柱峰到天子河边挑水去。 天子河也在圣琅山上,离膳房只有三里,一条黄泥小路自积香厨后门直通天子河畔,专用作做杂事的道人打水,此刻做杂事的道人都在砍柴,是以路上只有陆小远一人。 眼看要到膳房,陆小远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立身不稳,摔了个狗吃屎。“疼死我了,哎呦~”陆小远一面哼哼唧唧呼痛,一面起身,掸了掸道袍上的尘土,见两只水桶滚在地上,水撒了一地,暗叫倒霉。细细查看脚下,却并没藤条、石块之类东西,随即想到守荣告诉他的仙鹤灵猿之事,已大概猜到是这两头灵兽捣的鬼。 四下张望,黄泥小路旁全是矮木丛,纵然灵兽藏于此处又怎能找到?只能认命,返回天子河又打了两桶水。这次陆小远学了乖,挑着两桶水前进的同时还不忘注视着脚下,虽然走的慢了,却比较稳妥。快到膳房时,一道黄影自脚下闪过,陆小远早有准备,赶忙停住脚步,不至于绊到黄影上。岂知他没碰到黄影,黄影反而向他双腿撞去,陆小远担着两桶水,行动不便,“啊”一声惊呼,被黄影撞倒在地,依旧是狗吃屎的姿势。 “可恶!”陆小远起身大叫,也不顾地上的水桶。“小爷没招惹你们,你们却来招惹小爷,你们身为灵兽,也欺生么!” 那黄影吱吱乱叫着在矮木丛顶上闪来闪去,运动速度奇快,既不停歇,也不坠下,陆小远看不清黄影的真实面目,想来便是灵猿,恼恨它装神弄鬼,遂骂道:“小爷哪天捉住你们,非要把你们做成清蒸鹤翅、烧猴脑!” 此言一出,灵猿的叫声变得尖锐,似乎生气了,黄影一晃,一颗细小的东西急速飞向陆小远,陆小远躲闪不及,被此物砸在额角,登时起了一个大包。 “哎呦….”呼痛声中,陆小远捂着伤处,往地上看那东西,原来是一颗石子。灵猿吱吱叫了两声,似乎在挑衅、警告。 陆小远火冒三丈,怒道:“我跟你拼了!”他随身的青铜阔剑被放在了房间,身上并无兵刃,抄起地上的扁担横扫灵猿。 灵猿身形飘忽,也不知使了什么古怪身法,扁担自灵猿飘忽身影中央穿过,对灵猿却无实际伤害。突然手中一轻,扁担被灵猿折断,而陆小远竟没看到灵猿使的什么手法。 一人一猿在此折腾了许久,其他做杂事的道人也来挑水了。见两名道人自膳房走来,灵猿一声长叫,转身没入矮木丛中,没了踪影,只剩了陆小远立在当地,手执半截扁担。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海难 它这一动弹,江面波涛大作,巨浪不住拍打着船身。【零↑九△小↓說△網】所幸船只巨大,被巨浪拍打的只微微颤动。 曾同舆背负双手,与海龙兽对峙。海龙兽仰天长啸,锋口张开,一道蓝光冲天而起,须臾下降,似是一人,落到了海龙兽头部。海龙兽整个身体浮在江面上,龙首俯视船只,那人在龙头上傲然挺立,似天神临凡。 曾同舆见敌人主将献身,反倒心安,朗声道:“不知哪路神人降临,在下见礼了!” 陆小远起身看龙首上的人,是一只身高二丈的水怪:周身肌肤蓝色,四肢肌肉虬结,巨手巨脚,手爪、脚趾上指甲尖利无比,一条怪尾在身后摇摆不定,斗大的脑袋,青面獠牙,血红色瞳孔,巨口中一条鲜红的长舌在空中舞动,似要择人而噬。 陆小远不识,曾同舆却认得此妖名叫伏谔。妖族大都隐伏于北极、南疆、西域、东海群岛这些化外之处,也有少量妖族藏于中原隐秘之所,极少露面。其中凶性最盛、力量最强的四只上古魔兽修炼得道,化成人形,被称作四魔,伏谔便是其中之一,隐于江海湖泊深处,万没料到今日在此遇到。 伏谔是成精之灵,通晓人言,开口道:“这船上有武道高手在,是哪一个?快快出来受死!”声音嘶哑粗糙,如破钵般难听。正道武者见到妖族往往要诛之杀之,绝不留情,是以妖族和武者是死仇,伏谔感知到船上武道高手的存在便现身发难。 曾同舆心中一震,自己所学的混元门绝技便是武技,虽然自己不曾斩杀妖魔,毕竟武者的身份不能改。伏谔既然发问,自己再要分辨不曾与妖族为敌,实在有求饶示弱之嫌,况且伏谔凶横残暴,纵然相信也不会放过自己一行人。当下冷笑道:“在下便是武者,得遇百年前巨魔,真是幸运之极。” 伏谔血色瞳孔转了几转,问道:“幸运?有什么幸运?” 曾同舆淡淡道:“在长江上诛戮巨魔,曾某自可扬名天下。” 伏谔身为资深魔头,妖族见它莫不俯首称臣,人族遇到则是抖若筛糠,磕头求饶,纵有武者对自己出言喝骂,也看得出他们内心惊惧,今日见到的武者却面色如恒,不惊不惧,实出他意料之外,怒极反笑道:“好好好,好大胆的两脚羊,要杀老子,先过我坐骑这关。” 左脚在海龙兽头上一跺,飞身落到江面。海龙兽一声长啸,血口张开,咬向曾同舆。曾同舆见它身体巨大,怕跟它打斗时破坏船只,飞起数丈,越过了海龙兽头部。 海龙兽回头再咬曾同舆,曾同舆飘身闪过,他动作比海龙兽快了两倍不止,海龙兽咬空,尚未反应过来,曾同舆左手“混元一气刀”斩出,气劲澎湃,海龙兽来不及躲闪,被这一刀斩在背后鳞片上。 伏谔在一旁观战,冷笑道:“不错,不错,真气之强,当是天位高手无疑了,就是不知在老子海龙兽面前,能撑到几时。”他知道自己的这头海龙兽全身有龙鳞覆盖,龙鳞坚硬无比,岂是手刀刀气伤得了的。 果如他所料,混元一气刀劈在海龙兽鳞片上,鳞片只多了一条白印,海龙兽浑若无事,龙身腾起,铁尾横扫,巨口猛咬,身体的三部分一齐向曾同舆进攻。 曾同舆见手刀伤他不了,略微吃惊,飞身躲闪海龙兽的身卷、尾扫、咬击,海龙兽动作越来越快,曾同舆动作仍比它快上数倍,只见一道湛蓝色长影在江面盘旋飞舞,击打得江面惊涛骇浪,蓝色长影间时不时又有黄影闪动,一闪过后便被蓝影遮挡。蓝影狂啸厉吼,声音震天动地。 陆小远在船上望着一人一兽相斗,知道曾同舆虽是邪教中人,毕竟是人族,海龙兽和伏谔却是妖族魔怪,心中期盼曾同舆得胜。桓温则摆开巨斧,只要曾同舆命令一到,便立刻出击。船上众商人见妖族、凶兽现身,纷纷跪伏在船上,不住祈祷尊神保佑。 曾同舆闪避之时瞅准空隙便以混元一气刀猛斩蓝鳞海龙兽,他每一刀均有开山毁石之力,武道高手都不敢运气硬接硬挡,岂知斩在海龙兽身上却无半分效果,心中开始焦躁,身法也慢了几分。 陆小远见海龙兽周身蓝鳞覆盖,头部犄角丛生,实无弱点。忽然想到自己捉鱼时经常遇到的一类铁甲将军,这种鱼鳞片极其坚韧,火烤刀砍均奈何不得它,自己用细针沿着鳞片缝隙撬动,往往将它鳞片撬得干净,当下叫道:“癞皮蛇,掀它鳞片!” 曾同舆一经提醒,便知其意,正要动手,却听得伏谔叫道:“把他带到水中!”海龙兽颀长身体盘卷,铺天盖地压向曾同舆,曾同舆力气不及,被海龙兽压入水中,海龙兽也随之沉入江底。 陆小远、桓温和伏谔都目不稍瞬盯着平静的江面,暗自期盼上来的是己方。江面不断有弹珠大小的气泡冒出,过了一炷香时间,江水暴起,一道蓝色长影自水面钻出,正是蓝鳞海龙兽,厉声长啸,铁尾怒摆,张狂无比。江面又是一阵波涛大作。 陆小远心中一惊,曾同舆只怕被蓝鳞海龙兽勒死、咬死了,桓温知道这位第一上尊修为精湛,人族中几乎没有敌手,因此在香鼎城中遇到炮轰时也并未担心,但眼前的恶龙凶兽岂是任何人族高手、大型杀器相比?也认定曾同舆死在海龙兽凶威之下。船上商人见曾同舆死于非命,又是伤心又是惊惧,乱作一团。 伏谔手舞足蹈,厉声狂笑:“米粒之光怎敢与日月争辉,小小人族与老子为敌,罪该万死!”忽然血红色瞳孔收缩,脸上的嚣张转为震惊,叫道:“不好!” 只见江中的海龙兽巨大身躯晃了几晃,缓缓委顿下去,沉入江底,再无动静。江面上涌出一大片紫红色液体,当是海龙兽兽血无疑。伏谔见海龙兽死去,暴跳如雷,双爪乱舞,双脚乱跺,一条鲜红的舌头忽吞忽吐,立刻便要大发神威。 江面再次波动,又钻出一条人影,右手执两柄短锥,左手不住掸去须发上江水,黄衫被江水浸透,直直垂下,正是曾同舆。 原来他被海龙兽压入江中,自知水性不佳,实难与之在江中相斗,当机立断,取出双锥,先发制人,在海龙兽肚腹上凿下四片鳞片,海龙兽吃痛不过,钻出水面,众人看不到海龙兽肚腹受伤,只道曾同舆落败,待到海龙兽鲜血流失过多倒入江中,他才钻出江面。 伏谔见曾同舆现身,心中暗自思量:自己当年收伏这条蓝鳞海龙兽时可谓大费周章,跟它在江中大战一天一夜也不能将它制服,最后还是使用计策,将它引到陌生水域,布下陷阱,才将它捉住,收作自己坐骑。虽然失去海龙兽这绝佳坐骑令他心疼,眼前这位天阶高手实力更是深不可测,自己若与他硬碰硬,实在没把握赢他。 怪眼一转,已有主意,桀桀怪笑道:“小小武者,你实力虽强,这里可是万里长江,老子的天下。老子这就毁了你的船,丧你一船性命!”说着身体缓缓沉入水中,踪影不见。 曾同舆回到船上,细细环视江面,并未发现异常,料想伏谔在使疑兵之计,已经逃走,略为宽心,正要通知阿里多罗开船,忽然“卡啦啦”几声响,数条巨大的触角自船板穿出,船板以上的触角部分就有两三丈高,布满尖刺。 众商人猝不及防,不少人都被触角穿体而过,身体挂在半空,鲜血淋漓,整条船如同一只巨大的烧烤板,插了数根巨型肉串。这一来余下众人又是惊呼声不断,四下逃窜。触角坚韧无比,横划竖截,“嗤嗤啦啦”声音不断,船体被截成数十块,尽数沉下水去。 曾同舆也知道在江中水妖伏谔占尽地利,自己无法与之匹敌,当下念动咒语,将一只绿锥抛入空中,绿锥碧光大作,吞吐片刻,化作一条鳞爪飞扬的青龙,须发皆动,傲然长啸。 这两只绿锥都是两条青龙所化,雅龙王之名号也是因此而得。曾同舆数年前偶遇双龙,念及龙族濒危,龙兽少见,便收伏了两条青龙。伏谔的蓝鳞海龙兽虽然也带个“龙”字,却只是凶性狂暴,力大身坚,不及两条青龙灵性高深,更不及青龙血统纯正。 曾同舆一声呼啸,驱使青龙飞向桓温,叫道:“桓长老,你且先退!”桓温应了一声,跃上青龙,飞驰而去。 曾同舆又将另一只绿锥抛到空中,如法炮制,召唤出另一条青龙,跃到龙身,正要驰去,一转头见陆小远和阿里布在水中挣扎求生,想到教主那边还需要陆小远去搪塞,自然不能任由他死,当下袍袖一卷,真气涡旋涌动,发出一股吸力,将陆小远带上了龙尾。 正文 第三十三章 练气 两名道人走近,见陆小远右颊青肿,身上道服也有破损,问道:“这位师弟,你这是....”二人知道陆小远若是摔了一跤实不至于扁担折断,狼狈至此,一时间猜不透陆小远遭遇了什么,不明所以地望着陆小远。 陆小远心想自己像个小丑一般被灵猿戏耍,不能被他俩知道,否则自己岂不是大损颜面?便随口敷衍一番,匆匆离去。 回到天柱峰,向守荣和守常讲述了被灵猿戏耍的事,守荣皱眉道:“两只灵兽越来越放肆了,竟然变本加厉,跑到天子河小路跟陆师弟捣乱,还动手打伤陆师弟。它们上次戏弄四师弟,也只是限于天柱峰上,而且并未伤到四师弟,是吧四师弟?”守常见他又提此事,哼了一声,并不表态。 陆小远道:“那我还要下山采购么?它们会不会偷走我买的东西?”守荣抬头看了看天,已是日到中天,道:“快到午饭时间了,你别忙活了,下午师父要传你本门练气功法,你顺便将此事告知师父吧。”陆小远心想只能如此,便在一旁看着二位师兄练功。 吃过午饭,青华将陆小远叫到练功场,传他练气功法。最初的真气修炼必须通过练气功法才能达成,随着真气的逐渐积累,练习武技、战斗之时真气修为均能增进。 青华道:“本派所修真气,名曰太玄浩气,属道家一脉。太者,极致之意;玄者,自然之始祖,而万殊之大宗也。澹荡乎其远也,故称浩焉。”说着瞥一眼陆小远,见他茫然,知道他不理解,仍然继续说道:“其高则冠盖乎九霄,其旷则笼罩乎八隅。光乎日月,迅乎电驰。或倏烁而景逝,或飘滭而星流,或滉漾於渊澄,或雰霏而云浮。这是《太玄心经》前言,大意是说太玄浩气之妙不可言。你不能领悟,倒也无甚。只是接下来便是心经总纲了,你可得听清记牢。” 陆小远被这段话搅得头昏脑涨,面露为难之色,道:“师父,你说的这些太难懂了,当真是玄之又玄,弟子纵然记下,又怎能领悟?不能领悟,如何依法练气?” 青华道:“我自会给你讲解,你切记下:夫玄道者,得之乎内,守之者外,用之者神,忘之者器,此玄道之要言也。得之者贵,不待黄钺之威。体之者富,不须难得之货。高不可登,深不可测。乘流光,策飞景,凌六虚,贯涵溶。出乎无上,入乎无下。经乎汗漫之门,游乎窈眇之野。逍遥恍惚之中,倘佯彷彿之表。咽九华於云端,咀六气於丹霞。俳徊茫昧,翱翔希微,履略蜿虹,践跚旋玑,此得之者也。” 陆小远心道:“看来日后我得多多识字读书才是,否则似这等艰涩难懂的文段,连读都读不懂,何谈依法修炼?” 就这样,青华一面传授一面讲解,陆小远虽然识字少,读书不多,所幸记心甚强,青华的一字一句他牢记心中,很快便将入门的练气之法学成,在体内形成了浅浅的一道真气,存于丹田气海。 青华见他打坐之时双眉间有青气隐隐,点头道:“不错,你已通晓练气之法,先自行运气练功,等你真气修为达到一定境界,我再传你更深的练气之法和武技。” 陆小远将猿鹤捣乱之事告诉了青华,青华皱眉沉吟。陆小远见师父如此神情,料定师父也对两只畜生不满意,便道:“师父,我跟你一起去教训一下这两只畜生吧!” 青华淡淡道:“不必。此事因你而起,你自己解决吧!” “什么!?”陆小远被师父的古怪决定惊住,心中暗暗叫苦。 守常将“落花掌”练了好几遍,一心记挂着陆小远,青华教陆小远太玄心经总纲,他便蹲在一旁瞧着,见青华传功完毕,立刻颠颠跑来,对青华说道:”师父,既然你将总诀都传给了小师弟,不如小师弟接下来的练气运功就让我来监督他吧,你老人家教了这么久,也该回去歇歇了。” 守常不过是想带一下陆小远,试一回做师兄的感觉,青华岂有不知?只是此前青华所传乃圣琅一派武道修炼的根本,不能让守常代传,以免出了差错,为祸不小。接下来陆小远打坐练气,自己和守常谁在这里也无甚大碍,便点点头,转身就走,也不顾陆小远还在嘟囔着诉苦。 陆小远见师父走开,暗叫倒霉,无法可施,只好打坐练气。照着太玄心经的总诀运了几遍气,觉得无味,开始撺掇守常:“师兄,这总诀我练得很好了,咱们去山上别的地方走走吧,我昨天第一个去的就是回君阁,结果被抓了,也没到别处去。” 守常闻言眉毛一耸,脸上露出欢喜神色,随即醒悟,咳嗽两声,一本正经道:“师弟,这可不行。师父要我跟你在一起,是为了督促你练功的,你只想着游手好闲,以后如何练成高深武技,光大圣琅门户?” 陆小远见守常明明有心答应,却硬是改口,心中好笑,说道:“那这样吧,四师兄,咱俩练了这么久,坐下来歇会儿吧!”守常歪头想了想,便答应了。 两人坐在树荫下聊天,陆小远讲起了他闯荡江湖遇到的名山大川、怪兽珍宝,他口才极好,所见所闻又广,如评书说戏般讲的精彩纷呈,引人入胜。 圣琅派弟子须达到玄位才可能被派下山去游历江湖,斩妖除魔,守常修为不够,每日就是在山上打坐练气,习武练功,极少下山,陆小远给他讲的奇闻异事等于给他展现了一个新世界,作为交换,守常给陆小远讲论各种厉害的武技和圣琅的历史、人物,两人谈谈讲讲,很快便日落西山了。 到得第二日上午,陆小远又要砍柴,既然师父不管此事,只好自己想办法,心道:“他两个毕竟先我三百年上山,也算是我的太太太师父了,就算戏弄于我,我又怎能跟这两位老人家动怒呢?”转念又想起守荣说过,仙鹤灵猿虽得灵性,本身却是普通兽族,兽性未灭,既然如此,何不给他们点好处? 想到此处,在天柱峰逛了好久,终于搜集了一大盘红彤彤的蟠桃和一大碟鲜嫩的竹笋,到自己昨日砍柴的地方,将东西摆在地上,恭恭敬敬鞠了一躬,口中念念有词:在下陆小远,初来贵山,未曾拜访,二位仙师,还望见谅。身无分文,无物奉养,借花献佛,伏惟尚飨,伏惟尚飨。说罢作势在一棵较细的树上砍了几下,眼看要将树砍断,便转身离开了。他是有意引猿鹤前来。 过了半个时辰,回来一看,盘子碟子均空空荡荡,蟠桃和鲜笋已不见踪影,知道是猿、鹤所为,又见小树并未被复原,恭恭敬敬的高声说道:“二位仙师,你们吃了我的东西,以后就不能跟我为难了,是不是?” 四下无声回应,陆小远只当他们默认,便开始砍树。这次自始至终仙鹤都未来捣乱,陆小远也不停歇,将树砍倒后,又将树枝一根根劈下,将树干劈成一条条细柴,忙了个把时辰,累得汗流浃背,才发现这次砍柴之前忙着摘蟠桃、采竹笋,却忘记带绳子了,只好返回房间去取。 取了绳子回来,才发现刚刚劈好的木柴不翼而飞,地上有几只清晰的脚印,有几个是禽类爪印,有几个是兽类脚印,不用说,自然是仙鹤灵猿所为了,以它们的身法要盗取木柴根本不会留下如此清晰的脚印,这几只脚印自然有挑衅之意。 陆小远在附近搜了搜,找不到木柴,知道是灵兽捣鬼,破口大骂:“小爷给你们吃的,你们反倒恩将仇报,把小爷一个时辰辛辛苦苦的成果都给偷走了,真是可恶,可恼!两头畜生,小爷总有一天要将你俩烤了吃!”仙鹤灵猿早已离开了,否则陆小远这般喝骂,它俩岂有不出来教训陆小远之理? 陆小远骂了好久,口干舌燥,只好到膳房向管事道人述说前情,管事道人也知道天柱峰鹤猿之事,便暂时不让陆小远砍柴挑水,日后再补上。陆小远既免了做杂活,接连五天都跟随着守常一起练功,青华陆续传了陆小远更深的练气功法。 到了第六天,青华检查陆小远的真气修为,发现陆小远真气修炼的进境非常迅速,换作资质平庸的弟子,要达到陆小远此刻的水平,至少得半月。他暗暗称奇之余,便开始教授陆小远武技。 学习武技,那就是离成为大侠的梦想近了一步,陆小远激动不已,一颗心激动的砰砰乱跳,颤声问道:“师父,你要教我什么武技?” “....”青华一言不发,打量陆小远半天,缓缓绕着陆小远踱了几圈,目光一直在陆小远身上打转。 陆小远不明青华之意,自顾自道:“师父,我有一把宝剑,你教我剑术吧!” 青华摇摇头道:“你那青铜剑我看过了,只是普通的凡品,整个圣琅派中再也找不出第二把这么差的剑了。”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湘妃涧 船只破坏时陆小远和阿里布恰好靠得较近。阿里布虽然剑术强,却不通水性,一落入水中便吞了好几口水。陆小远熟识水性,游过去拽住阿里布往一块船板处游去。刚把阿里布双臂放到船板上,突然一股吸力涌来,不由自主脱水而出。 身体落处触觉柔软,陆小远低头,发现自己落在一条青龙身上。回头一看,龙颈一人黄袍大袖,正是曾同舆,便指着江中叫道:“癞皮蛇,那个西域姑娘还在水里呢,你把她一起救上来!” 曾同舆并不回答,不知如何下了指令,青龙腾空而起,向西飞去。西域商团与曾同舆三人同行几日,对他们招待周到热情,陆小远没想到曾同舆置同伴生死于不顾,一转脸见阿里布死死抱住船板,白皙的嫩脸倚在船板上,一点红润也无,当下飞身跳入江中去救阿里布。 此时江面波浪滚滚,青龙飞行又快,曾同舆片刻之后发现陆小远不在,已经离他几丈远了。正要催动青龙回头,蓦地两条触须又自江中袭出,快捷无伦的刺向曾同舆。 曾同舆激战之后,又一心要救陆小远,未曾防备伏谔偷袭,躲开一条刺向腰肋的触须,另一条刺向他右肩的触须却说什么也躲不开了,当下左手运起混元一气刀,刀气斩出,触须断作两截,一截在曾同舆肩头战战巍巍,另一截飞速缩入水中。 江底传出一阵惨绝痛极的嚎叫声,如同千万只手指甲在青石板上抓挠,曾同舆听到这声音,心里一阵发怵,抓住右肩一截触须,猛地拔出。触须上生满倒刺,猛力一拔之下,倒刺将曾同舆肩头拉的血肉模糊,饶是他一身修为超凡入圣,剧痛钻心,也还是忍不住嘶声长叫。 又是一阵隆隆水声响起,十多只巨型大小的水柱自四面八方向曾同舆席卷而来,看这声势,只怕能将身体碾成肉末。曾同舆剧痛之下,有些狂暴,高声喝道:“凝冰决!”湛蓝冰气以曾同舆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冰气所至,尽皆冻结,附近江水化作一面光滑的镜子,立着几只晶莹剔透的冰柱,空中水汽也被凝成白云,挂在蓝天上。【零↑九△小↓說△網】 这凝冰决乃是低阶武技,不少武者都会使用,却有几人能将这浩瀚的江面封作一片冰冷天地?他怕伏谔再发动偷袭,也顾不得救人,催动青龙乘风破浪而去。 陆小远抱着一截断木在滔滔江水之中飘来飘去,明明看到阿里布就在不远处,自身气力不足,却无法游过去,正焦急间,一道巨浪拍过,将陆小远和阿里布打得更远了。 陆小远昏昏沉沉,死死抱住断木,一人一木,如水上浮萍,在惊涛骇浪之间飘荡,实不知再次睁开眼睛,是在人间,还是在望乡台。 。。。。。。。。。。。。。。。。。。。。。。。。。。。。。。。。 苏婉灵和陆小远分别之后,一路北行。她离家时带足了金银,吃喝不愁,游历江湖可比陆小远幸福多了。到了晋州,她在一家乡村小店中听说苍龙山脉南部有一座湘妃涧,风景奇美,还有不少灵兽栖息其间,便按着店小二指点的方向去游玩。 不多时,眼前是大片蜿蜒的苍青色山脉,云气缭绕,虽然并不高耸,却气势雄浑,群山连绵,好似巨龙蜷卧云间,正是苍龙山脉。苍龙山脉连绵八百里,纵跨冀、鄂、晋三大州。三大州的猎户、外来的游客只在山脉外围活动,山脉深处有妖族、魔兽出没,地形复杂崎岖,还有毒瘴妖雾的阻拦,人迹罕至,内中景色是奇诡、险峻还是秀丽,就没多少人见过了。苍龙山的景色在天下群山中排的进前十,凭的不过是其十分之一罢了。 湘妃涧也是山脉外围的一座景点。苏婉灵踏上一条通往湘妃涧的小路,快到尽头时,却时不时见到有人神色惊恐,狼狈之极的往回跑,还有几个身上带着伤痕,衣衫破损。她心中奇怪,见有几人迎面跑来,拉住其中一个,询问缘由。那人气喘吁吁,道:“姑娘,你是要去湘妃涧玩耍的吗?” 苏婉灵点头称是,那人连连摇手,道:“那你可去不得了。” “怎么?” “我们几个是商人,到晋州谈生意的,听说湘妃涧景色不错,想来欣赏游玩,谁知两名凶霸霸的黑袍人守住了入口,不许任何人进入。我们到那里的时候,涧外聚集了好多人,或好言相劝,或恶言威胁,那两人总之是不让进入。” 苏婉灵笑道:“你们也真老实,他们不过两个人,你们这么多人,就不会打他们吗?” 另一人道:“我们岂能任由那两人霸占这入口?有几名武者见两人蛮横霸道,便直接动手,想把他俩赶跑,岂知这两人本事也大得很,没几个回合便把六七个人打成重伤,还手舞镰刀,要来砍我们,我们只好逃命了。” 苏婉灵心道:“看来这些黑袍人实力不弱,应该大有来头,却不知为什么占了湘妃涧。莫非,里面有什么稀世珍宝?啊,是了,湘妃涧灵兽聚集,定是有珍奇灵兽出世,才把他们吸引了来。”几名商人见苏婉灵不说话,自行往回走了。 灵兽与凶兽、魔兽、寻常野兽都属于兽类,因为灵兽性子温顺,通人性,容易驯服,还有的灵兽具有神威法力,故被人族单独列出,与兽类并列。灵兽灵力有深有浅,多出现在灵气聚集之所,如仙山、圣泉、化外荒地等等。 灵兽被驯服之后,有些特异能力可以被武者加以利用,比如战斗、疗伤、运载等等,一些神威强大的灵兽是众多武者千方百计都想得到的。 苏婉灵自言自语道:“管他什么黑袍人白袍人,他们惹不得,姑娘却偏偏要惹去他们。”继续向湘妃涧走去。到了入口,果然两名黑袍人把守住通路,周围一个人影也无,地上一片狼藉,血迹、兵器、衣衫零零散散分布,显然是刚才一场恶战留下的。 这两个黑袍人周身黑袍包裹,只露出脸,手中镰刀刀柄、刀身都是漆黑,浑然一体,两人肩头还各站了一只漆黑的乌鸦。 苏婉灵只作没瞧见,往里便走。那两人镰刀向前一架,挡住了苏婉灵去路,喝道:“不许进去,快快离开此地!” 苏婉灵笑道:“这可奇了,从没听说湘妃涧是哪门哪派的,你们凭什么把守,不让我进?”说着伸手一撩刀背,荡开两柄镰刀,继续前进。 两人见苏婉灵执意要进,镰刀凌空画个圈子,恶狠狠道:“臭丫头找死!”镰刀齐出,一左一右划向苏婉灵腰间。苏婉灵纤足蹬地,飘然而起,落到了叠在一起的两把镰刀上,冷笑一声,“看看是谁找死!”皓腕一转,万千花瓣凝聚,瞬间化作花鞭,“呼”一声击向其中一人。 那人躲开,二人手舞镰刀,与苏婉灵斗在一起。苏婉灵一边招架反击,心中一边思索:中原和西域各门各派的功法路数,父亲都给自己说过,从没听说有使镰刀的。看这两柄镰刀或削或啄,招式奇特,倒不易对付。 几个回合之后,两名黑袍人一声呼哨,肩头的两只乌鸦飞起,尖刀般的利嘴啄向苏婉灵。苏婉灵百忙中花鞭腾起,将两只乌鸦击退。两人舞动两柄镰刀,又有了两只乌鸦助战,渐渐开始占了上风。 花鞭每次与镰刀相交,都被震得略微溃散,看来这两人至少是玄位高手。正道五宗和不少名门大派、武道渊源的世家才有玄位实力的弟子、手下,可这些门派自己十之八九都很清楚,这两人到底是何门派,苏婉灵更加捉摸不透。 斗了十多回合,两柄镰刀越舞越快,黑光穿梭,渐渐将苏婉灵包围。两只乌鸦时不时在空中发动突袭,虽然每次苏婉灵都能躲开,却也得不住分心,形势更加严峻。 其中一人冷笑道:“臭丫头,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莫怪老子超度了你!”苏婉灵虽然处于劣势,嘴上却不肯认输:“你们两个黑鬼,下地狱才最合适不过!”一只乌鸦扑到,苏婉灵斜身躲闪,避开了啄击,却被乌鸦翅膀上黑硬的羽毛刮得嫩脸生疼。 正危急之间,听得一人笑道:“好不要脸,两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公子爷瞧的都心疼了!”语音之中三分温柔、三分戏谑,又有三分邪魅。黑袍人听到声音,却不住手,反而将镰刀舞的更快,加剧了力量,要先击毙苏婉灵,再对付这不速来客。 破空之声大作,一道强烈气流冲击而来,三人各自退开,气流自双方之间穿过,“啵”一声轻响。三人转头一看,一朵真气凝聚而成的青莲贴在峭壁之上,突然“轰!”一声巨响,青莲爆裂,烟尘四起,消散之后,峭壁上留下一只磨盘大小的坑洞,碎岩“簌簌”落下。 三人一起往涧外小路望去,只见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怀中拥着一名妩媚艳丽的少妇缓缓走来。少妇媚态百出,虽然走路,却也在公子怀中不住撒娇,时而把手伸进公子衣服,去摸公子胸膛,时而红唇在公子脖颈上印一下,口中更是腻声细语不断,风骚孟浪,听得苏婉灵脸上一阵发烧,两名黑袍人则不由自主咽了一口唾沫。 走近前来,但见这位公子双眉斜飞,面如白玉,双目流转,风情万种,英姿挺拔之中,却又有几分邪魅气息,不得不说,这位公子的气质是极为吸引女人的。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反戏 “啊!?”陆小远大失所望。他原先还幻想着青铜剑是一把神兵利器,只是自己没有真气,难以驱动它的神威罢了。此刻听青华说出真相,不免有些失望。 青华道:“剑术高深,对真气运行的熟练度、经脉的强度要求极高,你真气修为不够,真气在诸脉间的流转也还不够流畅。要学剑术,为时太早。” 陆小远仍不死心,道:“那师父你就教我一门本门最厉害的武技,就是那种学成之后能上天入地、天下无敌的霸道神功。” 青华瞥了陆小远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过在陆小远看来师父眼中明明是在笑自己异想天开。青华道:“九层之台,起于垒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学武和做其他事一样,都得循序渐进。我先教你最基础的碧火掌。” “碧火掌?”陆小远下意识一掌击出。 “碧火掌是本门入门掌法,用于熬炼真气、强化诸脉。”青华当下将碧火掌运气之法传给了陆小远,陆小远尝试了三次,第四次一掌拍出,一抹红焰一闪即逝,高兴地一蹦三尺高:“太好了!我练成了!” 青华淡淡道:“还早呢。此功名曰碧火掌,初时为赤火,后紫,再后蓝,最后才是碧火,练到碧火境界,才算练成。” 青华的话如当头给陆小远浇了一通冷水,陆小远兴奋的心情登时消失不见。青华对失落的陆小远视而不见,留下一句:“你勤加修炼吧!” 陆小远见师父说走就走,实不知该如何评价他。守常乐颠颠跑来,问起青华教了陆小远什么武技。 陆小远道:“师父刚教了我碧火掌,师兄,我什么时候才能修到玄位?” 守常道:“一般来说咱们圣琅派弟子入门修炼三年后,真气能在奇经八脉和十二正脉间游走,就算列位了,称为玄位武者,在武道上就算小有成就了。” “那修到天位需要多久?” “因人而异。按普通人资质来说,由玄入圣需要五年,由圣入仙需要七年,由仙入神需要十五年,由神入地需要二十五年,由地入天需要十年。嗯,照这么看来,大概.....”说着开始掰手指计算。 陆小远不等守常算完,叫道:“啊!得八十二年?那时候我胡子眉毛都白了。” 守常见陆小远算出,放下手,说道:“你以为修炼八十多年就一定能达到么?还有天赋所限呢!有人活到一百多岁,苦练了八九十年,也就达到地位、神位,便停滞不前了。” “那师父是什么位阶?”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师父很少显露实力的。我就知道紫华师伯是天位高手,至于妙华、素华两位师叔,都是地位修为。丹华师伯不以练武为要务,只怕位阶更低。” “那师兄你又是什么位阶?” “我!?呵呵.....”守常面色涨红,欲言又止,磨蹭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他呀?他还没列位呢。其他弟子修炼三年就能升为玄位,他上山五年了,离玄位武者的境界还差了一截呢!”守荣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见守常支支吾吾,替他回答了陆小远。 守常又被守荣揭短,气道:“三师兄,你干嘛偷听我和小师弟说话!” “我可没偷听。”守荣得意的笑道。“你要是真怕被人听到,就该躲到僻静的地方,再和陆师弟悄悄说话。光天化日之下,又是在练功场上,我听到又有什么不该?”守荣能言善辩,守常说不过他,便不理他。 陆小远笑道:“三师兄,你别总是气四师兄了。好了,咱们赶紧练功吧,我的碧火掌还没练熟呢!”守常守荣不再吵闹,三人各自练起功来。 陆小远练了一会儿,忽然叫道:“两位师兄,我有事要你们帮忙。” “什么事啊?”守常不解道。 陆小远道:“我想到报复那两只畜生的方法了。” “什么方法?”守常、守荣一起把目光转向陆小远。陆小远让守荣到铃尺殿借一张大网,自己和守常则到天柱峰储物间拿了两柄铁锹,进了林子,和守常挖起坑来。 守常有些奇怪,问陆小远挖坑干什么,陆小远也不说。过一会儿,二人各挖了一只七尺深的大坑,守荣也带着大网来了,陆小远便和二人一起布置大网,又借助枝叶将大网遮掩住了。守常和守荣看情形大概也猜到陆小远要布置陷阱。 又寻了些草木掩盖住两只大坑,陆小远得意的说道:“明天我就在这里摆上蟠桃竹笋,他们躲得了大网躲不了深坑,一定要让他们也吃一次亏。” 次日清晨,守常教完陆小远识字,吃过早饭,便往天柱峰走去,陆小远神秘兮兮地说道:“昨晚我想了想,只用深坑太便宜这两只畜生了,又在坑里添了些东西。” “什么啊?”守常不解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走吧!”今日早上轮到守荣巡山,只有陆小远和守常前去树林。二人将蟠桃、竹笋放到设置陷阱的地方,就去练功了。过了一个时辰,走入树林。陆小远本以为这次定会看到猿鹤被大网困住或是落在大坑中的狼狈情景,岂知再次大失所望。 昨日布置的大网已被撕扯的粉碎,蟠桃和竹笋均已不见踪影,两旁的陷阱却完好无损,猿鹤并未落入其中。陆小远和守常跑过去,眼前大树被削去一块树皮,光滑的树身上刻了一只猪头,显然是猿鹤又在嘲讽陆小远。 陆小远又气又急,一拳砸在树上,这一下用力过猛,震得拳头生疼,跳脚大叫。突然听到头顶有声音,抬头一看,一块巨石自树上落了下来。 守常和陆小远都在巨石之下,大石二百来斤,加上下坠之势,纵然守常运起“玄武灵卫”防御,不死也得受伤,当下向左边躲开,陆小远也纵身向右躲避。 二人刚一落地,脚下一空,双双掉入两只大坑中。“扑通”齐声响起,跟着坑内传来守常的叫声:“陆师弟,呸呸,你干的好事!”一边抱怨一边慌乱挣扎,自坑内溅出无数朵烂泥。 陆小远也被灌了一口烂泥,口中臭苦难当,也不说话,只用双臂划动,保持自己浮起。这些烂泥是他昨日下山在桃源镇附近采集的。桃源镇三面都是泥沼,只有一个入口。泥沼内臭苦难当,所幸并无臭气散出,桃源镇镇民也就并未在泥沼上花心思。陆小远本打算让猿、鹤吃点苦头,却没想到作茧自缚,自己和师兄身受其祸。 正当二人正深陷泥渊,满身污秽,大喊大叫之际,头顶传来吱吱、唧唧的叫声,充满了欢畅的笑意。二人抬头一看,只见一只仙鹤单腿独立在树枝上,一只猿猴倚在仙鹤身上,对着坑中二人指指点点,仙鹤则笑的鹤头上下摆动。 陆小远这是头一次看到猿鹤的形貌,细细打量,果然与寻常猿鹤无异,只是仙鹤头顶紫色,灵猿双眉白色,算是不同。也不知如何,陆小远一看到两只灵兽得意的样子就生气,忍不住又骂道:“畜生!畜生!等小爷修炼成高手,一定要揍你们两个!” 话音刚落,灵猿倏地跳起,尾巴卷到树枝上挂住身体,头下脚上,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对准陆小远头顶,五指一松,石头落下。 陆小远“哇”一声大叫,赶忙潜到泥中,嘴来不及闭上,又吞了一口臭泥。石头下落的力道很快被烂泥消解,并未碰到陆小远。等陆小远再钻出烂泥时,两只灵兽已不见踪影。 二人钻出泥坑,脱下外袍,到天子河下游洗衣服,守常一边细细搓着道袍一边埋怨,陆小远弄巧成拙,任由守常埋怨自己。洗完衣服,陆小远见天子河水清澈见底,水中游鱼来去无定,便捉了几条鱼来烤着吃。 几条鱼被木架穿住,在火焰的烧烤之下,很快发出香味儿,香味扩散开来,守常伸手就要抓烤鱼,陆小远阻止道:“别急,还没好呢!差点火候。” 守常死死盯着烤鱼,不住抽动鼻翼使劲呼吸,似乎吃不到鱼,先闻点香味儿来解馋。又闻了一会儿,陆小远灭掉火焰,取下烤鱼,递给守常一条,笑道:“可以吃了。请吧!” 守常接过,对陆小远的不满烟消云散,道:“那我就不客气了,有劳小师弟了。”他虽然是对陆小远说话,眼睛却死死盯着外焦里嫩、金黄酥脆的烤鱼。说罢咬了一口,只觉香味溢满口腔,赞道:“不错!真好吃。”开始大快朵颐。 二人正吃得开心,忽然听到身后有人笑道:“守常,你敢吃独食!”陆小远回头一看,只见三名年轻道人朝这边走来。 这三名道人很是有趣:一左一右两人个子与常人无异,中央道人个子却很矮,陆小远倘若站起身来,他只能到陆小远胸口,走起路来却双袖摆动,昂首挺胸,气派很大。三人并排,如同一个“凹”字。 正文 第三十五章 繁文缛节 守常见到三人,忙站起身,嘴里兀自含着鱼肉,含糊道:“玄胤师兄、玄通师兄、玄亦师弟,你们好啊。”指着中间的矮道人向陆小远介绍:“小师弟,这位是玄胤师兄,紫华师伯座下大弟子。”又介绍一左一右二道:“这位是玄通师兄,这位是玄亦师弟,都是紫华师伯的弟子,圣琅派的刑罚也是由这两位主持。” 玄胤三人向陆小远问好,陆小远也向三人还礼,做了自我介绍,心道:“紫华师伯的大弟子怎地这么矮小,打起架来岂不大大吃亏?不过另两位师兄可得讨好,以后我犯了门规,也好让他俩通融一下。” 玄胤岂知他心中想法,笑道:“青华师叔刚收的弟子就是你呀,当真俊朗不凡,年轻才高。”又向守常道:“好大的香味啊,我和二位师弟下山有事,路过此地,就被这香味儿吸引过来了。” 守常将手中烤鱼分给三人,道:“这是小师弟烤的鱼,三位师兄请尝尝。”三人也不客气,当下坐在地上,吃起烤鱼来,边吃边对陆小远的烤鱼技艺大加赞赏。 五人坐在地上边吃边聊,玄胤虽然是紫华座下大弟子,为人却并不倨傲,言谈和善诙谐,又十分健谈,很快陆小远便和他们三人熟识。 正聊得开心,突然远处有人叫道:“你们这些人,聚在这里干嘛?”又有三人气势汹汹地快步走来。陆小远见这三人黄色道袍,与五仙、五仙门下弟子均不相同,脸色铁青,并不认识,悄声问守常道:“师兄,他们是谁?” 守常嘟囔了一句“又是这些讨厌鬼”,低声给陆小远解释:“他们是观阳子师伯祖的弟子。”圣琅派除了玄门五仙之外,还有观阳子、长生子、长春子、旌阳子四老,是玄门五仙的师伯师叔。这四人及其门下弟子合居在圣琅山北的大道阁,深居简出,门派之间的大事也极少出面参与,因此陆小远不认识。 三道中为首一人道号道成,是观阳子座下大弟子。五宗与嗜血教的血战中,圣琅派很多弟子都丧命,只有少数活着回来,因此道成由原来的八弟子升为首徒。他是紫华的师弟,算起辈分来是玄胤的师叔,玄胤上前行礼。 道成三十来岁,说话却老气横秋,傲然道:“玄胤,与你无关,你退到一旁。”玄通、玄亦见道成如此无礼,心中忿忿不已,只是早知道成如此傲慢,倒也忍住了。 道成的眼光在陆小远和守常身上来回扫了几下,又看了看地上的鱼骨、火堆,喝道:“你们好大胆子!圣琅山清修之所,岂可在山上随意杀生?” 玄胤道:“师叔息怒。这位陆师弟是青华师叔新收的弟子,不晓规矩,怪不得他。我等参与此事,也是有错。还望师叔高抬贵手。” 道成仍是不依不饶:“圣琅派门规五大规十四小规,第九小规说的是什么?不许无故杀生,是不是!?” “这....”玄胤无言以对。圣琅派确实有此门规,是圣琅派创教祖师所立,只是后来圣琅派门风渐渐宽松,加上众弟子练武需要营养,饭菜中便荤素齐备,平日倒也不会有人为了口腹之享去杀生,久而久之这条规矩就不被重视了。今日毕竟被道成搬了出来,玄胤理屈。 道成冷笑道:“今日之事与你们三人无关,我要禀告掌门,重重治他俩的罪,玄胤,你别插手。”观阳子等四老因为青华昔年犯下大错,连累了圣琅派,使得圣琅派实力大损,对青华及其门下一直多加为难。只是圣琅派掌门紫华真人和天柱峰的青华真人关系非同寻常,紫华对自己的弟子管束十分严峻,对青华和他门下却颇为宽松。只要守雄等人不是做下伤天害理的恶事,犯些少年人热血冲动的小错,总是象征性的惩罚一下便算。 观阳子等四老对紫华的做法不以为然,对天柱峰一支的怨恨也更加深了。这次道成抓住陆小远和守常的把柄,自然不肯轻易放过。陆小远见道成三人纠缠不清,不屑地说道:“有什么了不起,去就去。”守常也忿忿道:“烤几条鱼而已,又不是什么重罪。” 道成冷笑道:“那就请吧!”陆小远和守常走在前面,道成三人在后面跟随,防他二人逃走。玄胤见情势到此地步,也不能离开,便和玄通、玄亦跟在道成三人身后。八人一同往太和殿走去。 走在半路,却听道成在背后冷笑道:“青华师兄乱收弟子,门下尽是些无用之人。你看这新收的,一入门就杀生,真是天杀星下凡。”另一名道人笑道:“岂止如此,他刚入门就往回君阁中闯呢,登徒浪子的好色本性显露无疑。” 道成笑道:“这就对了,师徒俩倒是脾气相投,喜欢一样的调调儿。” 二人说话声极大,显然是有意挑衅。陆小远和守常忍耐不住,回身喝道:“你们胡说什么!” “我们怎么胡说了?青华师兄本来就没有眼光,才会收了这群废物徒弟。一个真气尽失,一个胆小如鼠,还有一个废话连篇,只有那个蛮牛还勉强有些本事。”道成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守常知道他所指何人,气恼无已,挥拳打向道成。他擅长防御武技,这般贸然进攻,并无收效。道成见他动手,正合心意,闪身躲过,道:“你要动手?好极好极,来吧!” 另外两名道人有意看青华门下出丑,起哄道:“谁不敢动手谁是孬种。” 守常叫道:“谁怕你了!”陆小远刚入门三天,自然不能跟他们较量,守常站到陆小远身前,蓄势待发。二人正要交手,一道强横剑气呼啸而过,如雷击电轰,在二人之间的地面划下一道裂痕,守常和道成被剑气的气浪一逼,险些窒息。 转头望去,只见玄胤面色铁青,手执一柄长剑,剑身镶嵌七颗闪耀宝石,名曰“七星剑”,冷冷道:“圣琅弟子岂能自相残杀,谁敢再动手,就先过我这关。”他个子虽然矮小,威风凛凛,站在当地,气势却盖过了场上所有人。 但凡武者修炼,第一步是在体内运转真气,聚气于拳掌腿脚,其次便是气凝于兵刃,而以兵刃发出气劲远程攻击,则是更进一步的境界。玄胤这门武技名叫太玄剑法,高深奥妙,乃是圣琅派三大绝顶武技之一,太玄剑法以真气修为为根基,辅以天罡星位步法,发出凌厉的剑气伤敌,故而又被称作“剑荡乾坤气”。要修炼这门武技至少达到仙位,能御气破体,方得传授。玄胤修炼的时间不长,毕竟这是顶级武技,一经施展,其威力还是镇得住寻常弟子的。 道成见他这道剑气凌厉无俦,自衬难以胜他,又是愤怒又是嫉妒,却不敢再动手,当下冷笑一声,道:“那就给玄胤师侄一个面子。咱们走吧!” 众人进了太和殿,见殿上除了紫华之外还有两名须眉皆白的老道,坐在紫华下首,三人正在商议事情。道成见到两名老道,心中大喜。这两名老道正是自己的师叔,长春子、长生子。四老交情极好,既有师叔在此,实是添一强助。当下将事情原原本本讲了。 紫华双眉微皱,颇感为难。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自己前几日给陆小远讲圣琅派门规时只讲了五大规,因为十四小规都是些繁琐礼节之事,便没讲给他,何况烤几条鱼并非大不了的事,实在不足以惩处。可是道成搬出门规来,门规规定,无故伤生者,当杖责四十。 长春子见紫华沉吟不决,冷冷道:“违反门规,还有什么好说的?照着门规来办就是了。” 倘若圣琅派门人做了欺凌平民百姓、勾结妖邪的事,紫华当然果断处理,毫不徇私,但遇到这等小事,却有些犹豫,说道:“师叔,陆师侄这件事做的是有些欠妥,嗯…..” “什么欠妥?分明就是做错了,无故杀生,就该按着门规来判。”见紫华仍有犹豫,道:“倘若这次他犯了门规,掌门不予惩处,下次再有人犯门规呢?若不惩处,岂不等于废了门规?若是惩处,众人岂会服气?” 正僵持之间,殿外传来青华的声音:“我等如今荤素不禁,杀几条鱼烤了吃又如何?”说话间走到殿中,向紫华躬身行礼,径直坐到紫华下首,却不理会长春、长生二老。 长春子见青华如此无礼,更加气恼,怒道:“我等虽然吃荤,却不杀生,岂能相提并论?” 青华道:“我们吃荤,自有人替我们杀了,与我们自己杀生又有何异?我们若是吃素,那些牲畜会死么?” “门规如此,你强词夺理又有何益?” 青华淡淡道:“这条门规不合理之处甚多,早该废除。”他说这话时神态自若,仿佛一件极简单的事情。 “胡说!”长生子、长春子听青华口出此言,都勃然大怒。“门规是祖师爷所立,你敢妄言废除门规,不是要欺师灭祖么?”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夺灵 公子走到三人身前不远处,先是上下打量苏婉灵,口中啧啧不绝,赞道:“巧笑倩兮,颠倒众生神魂,美目盼兮,勾余心之所向。”苏婉灵见他举止轻浮,有些讨厌,又听他夸赞自己美貌,却不禁得意,浅浅一笑,白了他一眼。 那公子见她这副可爱情态,更加欣喜。又点指两名黑袍人,随口训斥道:“你们两个山野村夫好不晓得怜香惜玉,这位仙女般的姑娘应该是用来疼爱的,想想看,湘妃涧中,佳人美景,相映成趣,多么动人,你们却舞着镰刀,放着乌鸦要去杀她,真是焚琴煮鹤,大煞风景,唉!”最后语气又是惋惜又是失望。 这期间那少妇一直娇声呢喃,狂蜂浪蝶,却不对公子夸赞苏婉灵做出任何吃醋的表示,公子对少妇的万般风情、种种亲昵举动也是恍如不知。 两名黑袍人见这公子气度非凡,知道他并非常人,只是湘妃涧中事关重大,不能放松警惕,一摆镰刀,沉着脸说道:“瞧在这位公子的份上,小丫头,放你一条生路,快快离开吧!”见这公子维护苏婉灵,“臭丫头”也变成了“小丫头”。 公子笑道:“这可多谢啦!”向苏婉灵眨了眨眼,道:“姑娘,你快些离去吧!日后若是有缘,本公子可要吃了你的。哈哈。”这时公子的胸口处的衣衫已被美妇扒开,露出一只青碧色挂坠。 美妇娇声道:“亲郎君,你尝尝奴家的唇膏甜是不甜?”说着红唇微翘。那公子笑道:“乖宝贝浑身上下都甜得很,那我就尝尝你这颗樱桃滋味如何。”说着低头吻住了美妇的红唇。 两名黑袍人见他俩如此嬉闹,都咽了一口口水,心道:“他妈的,窑子里的货色老子见得多了,可从没见过这般香软甜腻的糖人儿,若把她搂在怀中一刻,岂不要活活的甜死了?”心神一荡,忽然想到有些摄魂妖术,便是以淫声浪态为引子施展的,当下凝神戒备。【零↑九△小↓說△網】 苏婉灵只当做没看见,也不理会二人的胡言乱语,问公子道:“你为什么不离开?” 公子微微一笑,指着湘妃涧内,道:“本公子要进去,猎取一只灵兽。”此言一出,两名黑袍人变了脸色,一起喝道:“好小子,果然心怀不测!既然你也是冲着里面灵兽来的,那就留在这里吧!”镰刀一起舞动而攻。 苏婉灵见黑袍人动手,花鞭一抖,要上前相助,那公子却拦住苏婉灵,笑道:“这两个小喽啰,在下还对付得了。”说着右掌一转,一只瓷碗大小的碧绿气息凝聚的莲花显现,向二人击出,莲花瓣分散射出。 “鸦翼斩!”镰刀横掠而过,将花瓣尽数挡住,“啪啪”声音响起,却是莲花瓣在不断爆炸。“小白脸,凭你这点本事也想进谷?”两人同时飞身而起,镰刀黑芒闪耀,恶狠狠地啄向公子。 公子右手上举,作拈花状,一朵巨大的碧青莲花在空中形成,随着公子右手一划,飞向两名黑袍人。黑袍人见过这莲花的威力,想要躲闪,岂知莲花前进的同时散出一股吸力,反而将二人拉扯过去。 二人惊惧惶恐,奋力运气抵抗吸力,却也无济于事,最后身体与莲花相贴,“碰!”一声大响,莲花在空中炸裂,星星点点的青绿光芒纷纷坠落,如同绚丽的烟花。场景自然美得很,却是以两条人命为代价的。 苏婉灵在一旁看的明白,这公子之所以能凝聚成威力如此强劲的莲花,他脖颈上挂的莲花吊坠青光闪耀,也在提供灵力支持,料想挂坠有增幅的作用。却不知这凝聚莲花的武技叫什么名字。 两只乌鸦见势不妙,“呱呱”一阵惊啼,扇动双翅,很快飞走。美妇对战斗的情形却恍如未见,媚眼凝视公子,尽是温柔之意。 公子问苏婉灵道:“在下姓郑,郑朗。这位是在下的妻子。”美貌妇人在他胸口轻轻捶了一下,笑啐道:“不要脸,谁是你的妻子啦?” 郑朗在她翘臀上轻拍一下,问道:“未知姑娘芳名?” 苏婉灵心道:“姓郑?中原各大世家可没有郑氏,料想是名门大派的弟子吧?看他跟这妇人关系不清不楚,轻浮浪荡得很。”说道:“我姓苏,名叫苏婉灵。” 公子看看地上掉落的两柄镰刀,向苏婉灵道:“姑娘也要进去?” 苏婉灵笑道:“不是你说的吗?佳人美景,相映成趣,本姑娘当然得遂了你的心愿啦!不过你说是来寻找灵兽的,是个什么样的灵兽?” 郑朗皱了皱眉,含糊其辞:“这个...也不是什么珍贵的灵兽....天下灵兽众多,这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苏婉灵本来也只想到湘妃涧瞧瞧风景,对什么灵兽可不感兴趣,见他不肯直言相告,也就不问。 郑朗笑道:“姑娘若是不弃,在下与姑娘同往,如何?” 苏婉灵想了想,湘妃涧中必定有很多黑袍人的同伴,这两人既然守在外面,实力在同伴中不会太强,自己若是孤身进入,可应付不了那许多敌人,这郑朗不管是否借助了法宝的力量,其实力相当惊人,动起手来,也是一个强有力的帮手。当下点头应允。 三人并肩进入。湘妃涧其实是一座山谷,周围群山环绕,谷中植物只有斑竹一种。相传舜帝二妃,曰湘夫人,舜崩,二妃啼,以涕汨挥,竹尽斑,即为斑竹来历,因此斑竹又称湘妃竹。虽然传说悲切,谷中却一派生气,斑竹青翠,成群结队生长在一起,泉水清澈见底,水中鱼儿往来嬉戏,悠然自得。 苏婉灵一边走着一边欣赏着涧中的清奇景色,称赞不已。郑朗清楚待会会有一场激战,不再跟美妇纠缠,让她跟在自己后面。见到苏婉灵翩然灵动的身姿,如一只蝴蝶翩跹花丛,不禁心动,大着胆子悄悄走上前去,伸手轻抚苏婉灵的青丝。见苏婉灵只是微微一动,却无反抗之意,更加欣喜,伸手要去抱住佳人。 岂知胳膊还没搭上苏婉灵的肩头,腰间便是一痛,跟着不由自主哈哈大笑起来。苏婉灵往前一冲,回身笑道:“你还没抱上本姑娘呢,有什么好得意的?”眼神中充满戏虐之意。 郑朗笑声不停,左手捂着肚子,右手自腰间拔下一根银针,随手抛掉,笑声这才渐渐停了。身后美妇见郑朗着了苏婉灵的道儿,掩口笑道:“天天打雁,这下可被大雁啄了眼睛。嘻嘻。” 见郑朗不解的望着自己,苏婉灵笑道:“郑公子莫怪,我小时候出去玩耍,遇到过一头狼,那头狼要吃了我,多亏爹爹来的及时,救了我一条小命。可我虽然活下来了,却落下一个病症,叫做豺狼辟易之症,第一次认识的人啊,碰到我的身体,我就不由自主要给他点苦头吃,一直如此,郑公子可不是第一个。” 郑朗知道她是把自己比作了色狼,讪讪一笑,道:“在下想跟姑娘开个玩笑,不想触犯了姑娘忌讳,是在下的错。咱们往里走吧!” 苏婉灵微微一笑,三人继续前进。走了不多时,便听得前方一阵呼喝声音,还有“呱呱”的叫声,各种各样的动物声音,郑朗听到声音,正色道:“敌人就在前面了,大家小心。”走到了最前。 越过一条小溪,前方地势陡然降低,三人在上方往底下看:四名黑袍人手持镰刀,正与一群兽类激战,这群兽类种类繁多,既有百花羞、七节斑斓尾等蛇蝎虫类,也有翼鼠、星目神猴、火云驹等灵兽。 蛇蝎虫类本来是敌人,此刻却都同仇敌忾,联手对付黑袍人,另有八只乌鸦在空中“呱呱”怪叫,瞅着机会便俯冲下来,以尖利的喙子进攻群兽。 这四名黑袍人都是圣位实力,手中镰刀挥舞起来,黑光穿梭,形成一只黑色光罩,在乌鸦的配合之下不住发动进攻。群兽虽然实力不及,却胜在团结一致,以众敌寡,攻守进退有序,倒也不落下风。 苏婉灵仔细端详,发现群兽围在一丛斑竹旁,纵然击退敌人,也绝不追击,料想这竹丛之间有什么内情,问郑朗道:“郑公子,你可知这些兽类为何死守那丛斑竹吗?”郑朗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双方又斗了一会儿,竹丛中突然射出一道金光,直冲霄汉。为首的黑袍人见到金光,叫道:“快快,加把劲!那灵兽就要出世了!”手中镰刀挥舞的更快,黑光暴涨。 那三名黑袍人也加剧攻势,八只乌鸦不再趁虚而入,而是不断以喙子相攻。各种灵兽或鸣或吼,或啼或啸,种种叫声杂乱成一片,也更加振奋。 郑朗拂袖站起,纵身跃到四名黑袍人身后,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青碧色长刀,“月影斩!”长刀如一弯眉月斩向四人。同时左手连弹,好多只小型青莲飞出,击中不少灵兽,爆裂开来,肢体纷飞,血肉模糊。四名黑衣人没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没运气抵御的情况下被长刀砍中,鲜血迸溅。 正文 第三十六章 赌约 紫华对正邪之分把持极严,对众弟子的武学进境要求严苛,时时刻刻监促他们勤修苦练,为日后扫除嗜血教妖邪做好准备。对门规约束之事却较为宽松,他也觉得这条门规应当废除,只是四老和门中一些保守弟子屡次出面反对,只好作罢,今日青华提出,倒也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青华摇头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数百年前妖族横行,那时候正道武者均以抵御、消灭妖族为主要任务,眼下妖族衰落,嗜血教为祸,正道之人联盟,计划诛灭嗜血教,这又怎么说?” 长春子语塞,瞪大眼珠,不知如何应对。长生子冷冷道:“青华师侄,更改门规,是需要实力的。” “师叔什么意思?莫非要和我过上几招?”青华有恃无恐。 长生子面色一滞,指着殿下陆小远道:“今日之事,因这弟子而起,也该由他而止。这样吧,再有五个月就是惊惧鬼林开放之日,他若闯到第五阶,这条门规自然可以作废,倘若闯不过,门规照旧,如何?”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惊惧鬼林险恶无比,入门不到两年的弟子,其师父是绝不会让他进入的。陆小远听师兄们提到过惊惧鬼林,那是用于考校圣琅弟子修为之所,分为十九阶,里面妖族凶兽极多,但也有不少珍奇药材、灵石。自己的青铜剑虽然是凡品,炼入灵石之后,也能增加灵力,不断升阶。虽然知道危险,还是想进去看看,反而问道:“师父,我可以进去吗?” 青华道:“以你五个月修为闯入鬼林,纵然不死,也得重伤,万一经脉损毁,以后修为就受限制了。你要想好。”真气练成之后存于气海,真气运行则以周身经脉为通路,经脉受损,有些高深武技就不能修炼,也就限制了武道造诣。 陆小远见师父并无不允之意,当下点头道:“我不怕!进去就进去。”他之所以答应,一来胆子大,想进去闯一闯,二来见这二老气焰如此嚣张,也是想替师父争口气。 青华眼中微露赞许之意:“那好。” “不可如此!”紫华站起身来,满脸怒气,道:“修改、废立门规这等大事,事关圣琅派的威严以及日后发展兴衰,岂能如此儿戏,通过打赌决断?”长生子、长春子见掌门发怒,不敢再说。 青华却道:“掌门师兄,倘若二位师叔执意如此,咱们可以召集各支首座,聚在在祖师祠堂,设下仪式,拈香为誓,不就可以了?”圣琅派在每年清明节之时,近千门人都会聚集在祖师祠堂,祭拜历代祖师,这是圣琅派一大重要仪式。而门中大事一旦在祖师祠堂决定,则绝无改动的余地。 紫华皱眉,心道:“你真是胡来。陆小远刚入门,五个月后才多点修为?岂能进入惊惧鬼林?我是为你门下着想,你却把自己往死胡同里逼。”长春子、长生子见青华执意打赌,却有些惊疑不定,怎么也想不明白青华为什么要将陆小远往死路上送,还是有了妙计,有恃无恐。 只听得青华说道:“五个月后,他自会进入惊惧鬼林,他自鬼林出来的时候,门规废立之事便可确定。” 紫华劝道:“师弟,你不需要考虑一下吗?”青华望一眼陆小远,见陆小远并无畏惧之意,便微微摇头。 长春子和长生子也没料到徒弟大胆,师父竟然也这般随意,大出自己意料。转念一想,陆小远的死活是天柱峰的事,想到此处,也就答应了。 紫华犹豫半天,还是召集了素华、妙华以及另外二老,汇集到祖师祠堂。金丹峰首座丹华专务炼丹、炼器,并不参与此事。祖师祠堂规模很大,中央一张供桌就抵得上陆小远的房间大小,分了好几层台阶,自高到低是由创教祖师排列到紫华、青华的师父,正阳子。桌前一只大鼎,清明刚过,鼎中几只断香,整个祠堂被打扫过,并无多少灰尘。 各位首座到齐,听紫华说了赌约一事,素华苦劝青华不可如此,青华婉言谢绝。妙华真人也因为青华当年做了错事,连累圣琅派而对青华多少有些埋怨,何况几日前紫华、青华执意收下陆小远,也让他对青华和陆小远有些不满,并不劝阻。 观阳子和旌阳子听长春、长生二老说了此事,都把目光转向陆小远,盯了片刻,随即一声冷哼,显然认定陆小远闯不过惊惧鬼林,必定重伤甚至丢掉性命。 紫华见众人均已到齐,事情无可挽回,轻轻咳嗽一声,端正面容,焚香设拜,在祖师灵位前宣告了此事。各支首座也焚了三炷香,插到香炉中,一起跪拜祈祷。 仪式结束,陆小远和守常跟随青华出了祖师祠堂,虽然他当时答应的干脆,心里还是对惊惧鬼林的危机有些忌惮,毕竟圣琅派弟子至少两年修为才能进入,陆小远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也知道两年和半年的区别。 当下问青华道:“师父,既然我六个月以后就要进入惊惧鬼林了,你是不是要传给弟子一些厉害的绝技?”他练了半天碧火掌,虽然将赤火练成了紫火,却发现这碧火掌威力实在有限。便想着借此机会从青华那里套一些中阶、高阶的武技。 青华瞥他一眼,淡淡道:“没必要,为师自有主张。”任陆小远苦苦哀求,青华就是不传。 夜间,天柱峰上,守雄、守白、守荣都聚在陆小远和守常的房间讨论此事。守雄拍着胸脯,信誓旦旦说道:“师弟,你放心,进了鬼林之后你跟紧师兄,师兄保你顺利通过。” 陆小远见守雄如此仗义,又听他说得轻松,也松了一口气,连声感谢。一旁守白却皱眉道:“惊惧鬼林是允许四五人组成小队进入,可林中地势复杂,阴灵妖**险无比,大概到了第三阶就要单打独斗了。”叹一口气,道:“长春子和长生子两位师叔祖早就算计好了,岂能给我们留下余地?” 陆小远刚松掉的心又紧绷起来,看看守白,又看看守雄。守雄郁闷道:“二师弟,你怎么把真相告诉陆师弟了?进入鬼林之后咱们尽力保他,现在告诉他,不是让他白白担惊受怕?” 陆小远听了两位师兄的对话,更加忧虑。五人商量了半天,仍无对策,最后守雄拍拍陆小远肩头,道:“师弟,你别灰心,还有五个月的时间,只要你在这五个月的时间里勤修苦练,总会有机会闯过第五阶的。” 眼下既无善策,再担心忧虑也只是徒劳,还会给长春子这些人留下笑柄,陆小远只能把一门心思放在了提升真气修为、苦修武技上。 过了半月,青华陆续教了陆小远雷渊掌、三仙破。这日,陆小远正在练功场练习新学的三仙破,忽然头上一疼,“哎呦”一声叫了出来。青华门下的四名弟子都在场上,听到陆小远的叫声,见陆小远捂着脑袋,跑了过去。 不远处的树上一阵“吱吱”的笑声响起,充满了嘲弄之意。五人一看,一只猿猴正蹲在树上,对着陆小远指指点点。想来这半个月陆小远没送上门去让两只灵兽戏弄,两只灵兽有些不满,索性找上门来。 陆小远看到灵猿的笑脸,心中大气,叫道:“臭猴子,你看我怎么教训你!”说着冲向灵猿。守雄、守荣、守常齐声叫道:“师弟,你小心点。”他们也知道猿鹤并无恶意,便继续练功。 陆小远冲到树下,飞身跳起,“碧火掌!”两只手掌携带碧绿的火焰击向灵猿,灵猿身形闪动,一晃之间已到了另一根树枝上,陆小远一击不中,追上几步,又是碧火双掌击出,灵猿再次闪避。 一追一逃,陆小远在不知不觉间追着灵猿到了砍柴的林子,两只大坑仍在,坑中烂泥已经有些发干。灵猿不再躲闪,纵身跳到地上,跟陆小远动起手来。 灵猿果然是得道之兽,动作敏捷,身法极快,只是跳来跳去,陆小远轮番三仙破、碧火掌、雷渊掌,都无法沾到它身体,反而被灵猿在身上、脸上抓了几下。 又打了几个回合,一阵长唳声响起,陆小远百忙中转头一看,仙鹤也到了,在旁观看,并不插手。陆小远见对方增援到来,心中焦急,调集气海间全部真气,双掌交叠推出,“雷渊掌”! 灿烂吞吐的雷光在他掌间生成,向外扩散成一只巨大的雷网,盖向灵猿。“啊!?”陆小远大惊,他没料到凝聚十成真气的雷渊掌竟会有如此威力,他跟猿鹤之间的嫌怨如同小孩子之间的斗气,虽然嘴上说要烤了它俩,却连重伤猿鹤都没想过。想要后撤,但他初学乍练,岂能收发随心?身体反而被雷网向前带去,只好叫道:“你小心着点!”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强助 苏婉灵见郑朗的月影斩威力不大,甚至不及玄位高手的奋力一击,看来他自身的实力真是稀松平常。 四名黑袍人裹住伤口,为首黑袍人脸色阴沉,问道:“你...是..是什么人?胆敢来...来坏鸦神...门人的事。”苏婉灵从未听说过鸦神的名号,不知道这个门派总部在哪,武功流派如何。 郑朗眉头一皱,也是一脸茫然:“在下可不晓得什么鸦神猪神,在下是为了竹丛中的灵兽而来,各位跟在下的目的是一样的吧?那就怪不得在下心狠手辣了。”说着碧青长刀再次扬起。 为首的黑袍人狞笑道:“凭你这点本事,占了先手就能奈何的了老子吗?”双臂左右平伸,两只乌鸦落到他手腕,一声怪叫,竟化作一团黑气,融进了为首黑袍人的双臂,双臂上布满了黑色的花纹,有如墨染,漆然欲滴。大喝一声,左手作锥,右手成爪,攻向郑朗。 每次与黑袍人的手爪和手锥贴面而过,郑朗都闻到一股腐臭气味,料想黑袍人体内蓄有毒质,更加小心谨慎。鸦神门人平素以腐尸豢养乌鸦,“鸦灵吞噬”是一门加持功法,汲取所豢养乌鸦的腐尸毒质融入自己体内,与敌人对抗之时,毒质可以顺着兵刃、气劲传递,敌人沾上一点,毒质立刻游遍全身,将人烂作腐尸。 郑朗以青碧长刀跟黑袍人斗了几个回合,便不敌黑袍人,见他左锥疾速袭来,斜身闪避,不料为首黑袍人右爪忽然探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向郑朗的胸口。 郑朗双腿定住,身体后仰,还是被他的手爪撕裂衣衫,一件碧绿色的物事飞到空中,苏婉灵看得清楚,正是青莲挂坠。郑朗见挂坠脱体,赶忙伸手去抓,为首黑袍人见他神色急切,偏不让他得逞,左锥手黑气弥散,如一股黑烟划过,将青莲挂坠击向远处。青莲挂坠不偏不倚飞向苏婉灵,苏婉灵伸手接住。 郑朗暗暗叫苦:他的青莲挂坠确实有给武技增幅的效果,倘若一开始便以武技“青莲碧空落”应对,未必胜不了这为首黑袍人,可恨自己太过托大,现在失去挂坠,反而身处危险。见为首黑袍人左锥右爪同时进攻,自己躲避不开,万念俱灰,闭目等死。 突然一声娇叱响起,自己安然无恙,郑朗睁开眼睛,只见苏婉灵挥舞花鞭,已经和为首的黑袍人斗在一处。此刻苏婉灵的花鞭上布满雷光、火花,显然是发动了星辰手镯的灵力相助。 郑朗死里逃生,高声叫道:“姑娘,你虽然拿针刺我,心里却很是在乎我的,否则怎能出手救我?我拼着爹爹责怪,也要把你娶进门。” 苏婉灵正奋力挡架,听到郑朗这时节不帮自己,却还胡说八道,怒火中烧,喝道:“你说什么疯话!你死你的去吧!”飞身退到了郑朗背后。 郑朗正欣喜难耐,忽然眼前一花,见为首黑袍人怒喝着冲向自己,手慌足乱,双袖拂动,气劲涌出。他的修为还不到玄位,这一拂之力怎能荡开为首黑袍人?为首黑袍人也不躲闪,硬扛住气劲冲击,左手锥朝着郑朗的脑袋狠狠击下。 苏婉灵见郑朗死在顷刻,也有些后悔,不该因为一时冲动害死他,这时想救他却也来不及了。 为首黑袍人的左手锥击在了郑朗头顶,本以为郑朗必定脑浆迸裂,横死当场,或是被腐尸毒化作僵尸,岂知郑朗的脑袋浑然无事,自己的左手是剧烈一震,好像击在百炼钢铁上,“哒”一声巨响之后,气浪翻涌,将自己的身体推出好远。【零↑九△小↓說△網】 苏婉灵和另外三名黑袍人又惊又奇。郑朗见为首黑袍人被气浪推出,半跪于地,以手抚胸,似乎受了内伤,心念一动,叫道:“常先生,是你来了吗?” 山峰后传出一声不满的轻哼,听得一人道:“不是我还能是谁?”众人诧异之间,一道人影利箭般飞到了郑朗身前。此人一身黑袍,须发半黑半白,满脸皱纹如同刀刻,站立当地,威武雄壮。手中是一柄极宽极薄的蓝色透明刀刃,几不可见。 郑朗向老者拱手笑道:“常先生,要不是你来助我,我可就命丧于此啦!多谢常先生了。” 姓常老者目光电扫,藏在高处的美妇也被他瞧见了,怒喝道:“无行浪子,你好大胆。若不是老子点背,岂能跟你这蠢材在这里穷耗?眼下老子护你性命,你却跟老子躲躲藏藏,这不是要坏老子的事吗?”说着举手要打,见郑朗一脸微笑,毫不在乎的神色,却又忍住,重重哼了一声。 郑朗赔笑道:“常先生息怒。我刚在晋州遇到一位美人,她是飞凤城富绅黄伯起的妻子,我跟她情投意合,便一路携行。常先生凶巴巴的,若是吓坏了美人,岂不可惜?就算常先生跟在我俩周围,也大煞风景啊!” 姓常老者乃是一位纵横江湖、人闻其名而丧胆的人物,心高气傲,若换做平时,被人这么无礼调侃,早就一刀杀之了,可有把柄在郑朗的父亲手中,虽然怒气冲冲,也不能冲他发作。回身冲着四名黑袍人喝道:“你们四个黑鬼好大的胆子!这浪子不分轻重、不知死活、家教败坏、本事低微、德行更是一塌糊涂,简直是死不足惜,千刀万剐也是活该!”四人见姓常老者破口大骂郑朗,都感到诧异。 一旁苏婉灵心道:“不分轻重、不知死活、本事低微倒是真的,另外两样却不知是真是假。” 却听得姓常老者又道:“可老子答应人家要保护他周全,他便是该死,你们岂能杀他?老子的信誉差点毁在你们手里,你们四个,通通都得死!说吧,谁先来?还是一拥而上?” 为首黑袍人气息尚未调匀,闭口不答。鸦神门人素来幸灾乐祸,只要有人死伤,无论是敌是友,他们都暗自高兴。那三人看到为首黑袍人脸色苍白,既感忧虑又有几分开心,向姓常老者道:“老爷子,我们的首领武功最强,自然得让他先跟你较量了,你要杀,就先把他杀了,再跟我们较量不迟。” 那为首黑袍人知晓这群同门的性子,若是自己打得过对手,他们就阿谀奉承,讨好巴结,若是败给对手,他们就拿自己当挡箭牌。也不生气,冷冷道:“修罗鬼常雕,他说要把咱们尽数杀死,还能有假吗?”此言一出,三名黑袍人和苏婉灵耸然动容,一起盯着姓常老者,向他求证。 姓常老者嘿嘿一笑,道:“你这小鬼跟老子真气相拼,能识破老子的来历,算你有见识。”这话无疑是自认身份了。 苏婉灵往他左手瞥一眼,见他左手小指、无名指齐根斩断,心道:“果然是他。”她听父亲讲述武道人物、典故之时提到过修罗鬼常雕,此人残忍辣手,做事亦正亦邪,武功修为极高,似乎达到了地阶,而为人极守信用,说出的话绝对算数,与人较量打赌,输了从不赖账。 他当年在赌场赌钱,输的性起,身上没钱,便拿自己的小指和无名指做赌注,最后输掉了两根手指。凭他当时的本事,无论逃跑或是杀人,都轻而易举,但他却说到做到,极为可贵。父亲虽然对不少武道境界高过他的人嗤之以鼻,对他却是褒奖称赞。听他跟郑朗的对话可以推测,他跟郑朗的父亲打过一场赌,输了赌约,便要保护郑朗安危。 三名黑袍人联想有关修罗鬼的传闻,与眼前老者的形象对比,发现十有八九契合,身体凉了半截。修罗鬼辣手无情,手中的修罗刀下不知有多少亡魂,纵然刚才的话是兴起而发,既已说出,也必定做到,己方四人修为均不及他,只好一起围攻他了,希望能博出点机会逃走。 为首黑袍人这一会儿内息打通,喝道:“千鸦绝杀阵!”六只乌鸦两两落到另外三人手臂上,化作黑气融入各人双臂。四人拾起镰刀,分站东西南北四个方位,保持阵型冲向常雕。 常雕冷笑道:“聒噪老怪的千鸦绝杀阵本是单人武技,并非阵法,你四人修为不到,真是把翡翠当顽石。”长啸一声,身形拔起,纵到四人中间,手中修罗刀转了几圈,满不在乎地说道:“老子跟你们玩玩!” 四人见他闯到中心,心道:“你跟我们正面对敌,千鸦绝杀阵的威力都够你喝一壶的,眼下闯入阵中四面受敌,若是还让你取胜,我们可枉自修炼了!”将手中镰刀舞成一片黑影,或削或啄,攻向常雕。 常雕舞动蓝印印的修罗刀挡架,“乒乒乓乓”一阵兵刃相交声音过后,天际传来一阵“呱呱”怪叫,没一会儿叫声渲染的整个天空聒噪纷扰。 苏婉灵和郑朗抬头看去,只见整个天空黑压压一片,都是乌鸦,将湘妃涧遮的暗了不少,群鸦扑簌簌飞向常雕,锋利的喙子黄光闪动,加上俯冲之势,其杀伤力毫不亚于利剑宝刀。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奇技 灵猿的四周方位都被雷网封住,无可躲避,“吱”一声尖叫,右爪握拳,五指上各有一股气流生成,一拳击出,带动劲风“呼呼”击在雷网上,将雷网击的支离破碎,陆小远也被拳风震倒在地。它以往每次出现,都是凭借敏捷身法戏弄陆小远,陆小远从没想到它的真气修为如此深厚,想要起身,胸口却滞涩无比,四肢半点力气也无。 灵猿见陆小远受伤,左爪按住脑袋,低头叹气,朝着仙鹤走去,似有沮丧、后悔之意。仙鹤走到陆小远身旁,长嘴在陆小远眼前指指点点。 “完了,这次又不知道要遭到什么毒手了。”陆小远暗想。鹤嘴又在陆小远身周指点几下,一团绿光闪出,落在陆小远身上,四处游走。陆小远只觉绿光流过之处,抽搐之感消失,舒适无比。 过了一会儿,陆小远气息通畅,恢复了力气,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笑道:“这可多谢你啦!”仙鹤把头扭到一旁,仍然一副看不起陆小远的姿态。灵猿跳了过来,冲着陆小远招了招手,有挑衅之意。 陆小远问道:“你还要跟我打架?”“吱”一声叫,灵猿身形晃到陆小远面前,在陆小远的额头上抓了一下,后跃回原处,陆小远额头又多了五道短短的血痕。 “臭猴子!小爷打死你!”就这样,一人一猴又动起手来。灵猿修为虽深,似乎有些控制不住真气的收发,经常出手重了,将陆小远打伤,这时仙鹤便上前用治愈能力给陆小远治伤。一人两兽打了半日,陆小远虽然没受多重的伤,真气也几乎耗尽,体力也流得光了,灵猿也有疲惫之态,仙鹤的愈合能力用的次数多了,愈合效果也开始降低。 陆小远见此情形,对摆开架势的灵猿摆摆手,道:“不打了,今日到此为止,咱们明日再打。”灵猿收了架势,退到仙鹤处。 陆小远冲着猿鹤摇了摇手,往林外走去,走了不远,回头一看,猿鹤还在原处望着自己,似乎与交情极好的朋友告别。陆小远心里一酸:“或许它们在山上这么久,从来都是他两个,没人陪他们,因为孤独寂寞才会跟众弟子捣乱吧?” 回到天柱峰,守雄等四人见陆小远道袍破损、脸上、脖子上都有抓痕,吃惊的望着陆小远。陆小远解释了一番。吃过午饭,五人到练功场练功。守雄和守白因为陆小远五个月后要进入惊惧鬼林,特意留在练功场,给陆小远指点练功要旨。 二人的修为与守荣、守常相比高出甚多,守雄已是圣位高手,守白当年经历过一件大失意事,真气修为几乎作废,但十多年苦修,经验非同小可,有时候只是短短一句话,也令陆小远茅塞顿开、受益不小。陆小远对他二人感激不已。 就这样,陆小远每日上午与猿鹤对战,下午与众师兄一同练功,过了不久,发现自身的经脉大大强化,真气运行也流畅不少,想来与猿鹤的对战和两位师兄的指点都有原因。 两个月以来,青华只是传授了陆小远更深的练气功法,却不再传授其他武技了。陆小远不免疑惑,出言相问,青华只是叮嘱他勤加修练那三门武技,加紧练气即可,别的却也不再说了。陆小远对青华很有信心,心想他一定能让自己顺利通过惊惧鬼林的考验,便照他的嘱咐勤加练武。 两个月之后,陆小远已经能跟灵猿单打独斗,不需要仙鹤的愈合能力了。这日上午,陆小远照常来到林中老地方,却发现仙鹤独脚立在树上,灵猿闭目盘膝而坐,五心朝天,明明是兽类,硬要做出一副大宗师的模样,真有点人模猴样的意思。 陆小远笑道:“臭猴子,你在搞什么花样?”灵猿睁开双眼,见陆小远来了,站起身来,指指自己,又指指陆小远,连做了两个相同的招式,陆小远跟他俩相处久了,也多少明白两只灵兽的意思,问道:“你是要我跟你学武技?” 灵猿点点头。双脚飞速在地上踏了几下方位,突然身体凭空消失,陆小远大惊,跟着背后被拍了一下,回头一看,灵猿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陆小远下意识伸手抓他,灵猿翻身一跃,跳到了身后树上。 陆小远奇道:“这是什么身法,真有些门道。”使出三仙破,赤、黄、蓝三道气流在他拳尖汇成螺旋,飞身而起,击向灵猿,灵猿再次消失。 陆小远跑到树下查看,忽然腹部被踹了一脚,低头一看,一只毛茸茸的猴腿渐渐缩入树中。陆小远见这身法武技如此神奇,叫道:“臭猴子,快出来,把这门武技教给我吧!” 灵猿自树上跳下,在陆小远肩头按了一下,陆小远会意,盘膝而坐。灵猿按住他气海,双爪一上一下沿着不同经脉划动,陆小远凝神牢记灵猿手指在各大经脉游走的次序,划动中时不时在各处轻点几下,陆小远却没注意到。灵猿比划了三遍,陆小远便已记住运气之法。 灵猿又慢慢在地上踏方位,陆小远起身,照着学,他记心甚佳,走了两遍就完全记住了。灵猿纵身一跃,尾巴倒挂到树上,仙鹤跳下,也示意要教陆小远武技,陆小远自然乐得学。 只见仙鹤双翅扬起,划动几下,自他周身扬起一团烟尘。陆小远见此情形,心想:“这武技可真不怎么样,还不如我的碧火掌威力大。”只是仙鹤好心教他,也不能拒绝,便示意仙鹤教他。仙鹤伸出翅膀在他身上划动,授他运气之法,期间也轻点了几下。 陆小远试着运气发功,竟半点反应也无,奇怪的看着仙鹤。仙鹤双翅抱腹,做练气姿态,又指指陆小远,摇了摇头,陆小远便知是自己真气修为不够,才发挥不出威力。 正要再试一遍灵猿的奇异身法,灵猿却从树上跳下,吱吱尖叫,又有挑衅之意,陆小远笑道:“且让我把这身法练熟再跟你打。”灵猿二话不说,飞身上前,一击而退。陆小远脖子上又多了一道划痕,无奈,只好跟灵猿动起手来。 这一打又打到中午,下午陆小远才有机会熟习灵猿所教的奇异身法。四名弟子见陆小远所练的身法在圣琅派从未见过,不由好奇,问陆小远是从哪里学的,陆小远将事情始末原原本本告诉了四人,四人啧啧称奇。 待四人看到陆小远自练功场这头转移到那头时,惊异中多了几分艳羡。陆小远感激四人指点自己练武,便将此门武技的步法和运气法门传给了四人。岂知四人一试,竟无半分效果。 陆小远思索一会儿,想到了灵猿在自己周身经脉处的几下轻点,一些极高深极奥妙的武技在修炼时,不仅需要通晓运气之法,还要几处关键穴道打通方可,打通穴道的手法、劲力都有严格要求,纵然陆小远记得灵猿点的哪些穴道,也难施展,除非灵猿会说话,将手法和劲力用法说于自己。 守雄等四人无法学成,虽然有些遗憾,毕竟青华所传武技尚未精熟,也就放下此事,专心练习本门武技。 守雄又要陆小远将学到的诸般武技练了一遍,陆小远练完之后,见四人都微微摇头,问道:“怎么?我的修为还不够?” 守雄道:“你才练了两个月,就达到如此境界,按说进步够快了,可是要闯到惊惧鬼林第五阶,唉,还有些距离。”陆小远知道这位大师兄经常安慰自己,他既然说有些距离,那多半是差得远了,不禁有些沮丧。 守荣道:“以你的真气修为,应该可以修炼威力更大的武技了,可师父不知为何只传了你这些初级武技。” 陆小远经守荣一提,才想到师父好久没有传功给自己了,便到青华的房间去找青华,岂知青华房门紧锁,竟然不在。陆小远接连几天都去,青华房门都是紧锁,看来青华一直不在天柱峰。陆小远虽然奇怪师父的行踪,却猜测不到,只好每日里加紧练功。 时光匆匆,夏季已过,到了九月中旬,秋高气爽,距离惊惧鬼林开放之日已经不远。陆小远经过四个半月的修炼,真气修为和武技均已大有长进,至于能否顺利通过惊惧鬼林或是在鬼林中活命,那就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这日下午,陆小远下了天柱峰,四处游览。他苦修了这么长时间,身体早已疲惫不堪,见天高云淡,风朗气清,便借机观赏圣琅山风景。眼下山上大多数树叶已经变黄,落了一地,整个圣琅山如同铺了一层黄色地毯,阳光一照,金灿灿的甚是耀眼。林间、山峰深处还有青鸟、插翅松鼠、碧眼金毛兔等等灵兽,在道教圣地呆的久了,沾染灵气,更加通灵,见陆小远到来也不害怕,有几只插翅松鼠还往陆小远面前扔松果。 陆小远正玩的开心,忽然背后一个冷漠又带有嘲讽意味的声音道:“哟!这不是还剩了十五天性命的陆师侄么?好有雅兴啊,还游山玩水呢!” 陆小远回头一看,身后站着三名道人,为首的正是道成,那两人也是当日为难自己和守常的道人。“真是冤家路窄。”陆小远暗想。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出世 常雕的修罗刀越舞越快,最后化作一团蓝色光罩护住自己,时不时递出一刀与四人的镰刀相抗。乌鸦撞到蓝色光罩上,登时被削成两段,黑羽纷飞,尸体却化作黑气消散。群鸦前赴后继,如潮水瀑布般涌向战斗中的五人,形成了一座小山,随着乌鸦不断扑来,小山逐渐增大。苏婉灵和郑朗看不到五人的战况,只能听到怪叫声、呼喝声、兵刃相交声、翅膀扇动声,种种声音乱成一团,沸反盈天。 过了不知多久,天空澄明,无数只乌鸦都融入到了小山上,战况未停,群鸦涌动,小山逐渐缩小,不断有蓝色刀芒透出来,黑气也弥漫的到处都是,显然群鸦的围攻并未奈何得了常雕。 到最后,乌鸦群越来越稀,苏婉灵和郑朗又重新看到了战局:常雕挥舞修罗刀,神色轻松,并无疲惫之态,少了乌鸦的进攻,他不必费力维持蓝色光罩,更是大占上风,一柄刀似鬼似魅,飘忽来去,杀得四人手忙脚乱。 蓦地一片蓝芒闪过,只听得接连三声哀嚎和一声金铁相交声音,四名黑袍人一起倒退二丈。常雕倒持修罗刀,站在原地,黑衣上落了不少羽毛。而四名黑袍人中,三人都已受伤,手捂膝盖,鲜血顺着指缝流出,那为首黑袍人虽然没受伤,额角却也现出冷汗,呼呼喘着粗气。 常雕随手将肩头一片黑羽弹落,冷笑道:“老子还以为你们有什么本事,就这点微末道行,也敢来中原放肆?”四人均不答话,额角冷汗直流。 一片静寂之中,竹丛再次射出一道金光,比刚才更加耀眼,伴随着“哔哔啵啵”的声音。郑朗见状,喜道:“好极了!”往竹丛那边赶去。却听得常雕喝道:“找死!”跟着一阵风声响过,背颈被一人抓住,往旁边飞去。 他再看刚才的位置,只见一只镰刀回旋而过。若非常雕出手拉自己一把,自己早被镰刀削成了两段。见镰刀呜呜怪叫着奔向竹丛,不由得惊叫一声。灵兽刚刚出世,哪怕被这锋利猛恶的镰刀擦到肉皮,也是难以活命。 常雕听到一旁脚步声起,转头一看,四人施展身法逃走,也不顾竹丛中的灵兽如何,飞身追去。他打算先下杀手毙了为首黑袍人,那三名伤者跑不快,自然手到擒来。 修罗刀朝着为首黑袍人的背后怒斩而下,同时左掌使出“修罗炼狱杀”,紫黑气劲纵横交错,封住了为首黑袍人的左右退路。常雕本以为这一击必然命中,岂知为首黑袍人双手反抓,抓住了一左一右两名黑袍人,气劲爆出,借力向前急速弹出二丈,一刀劈空,修罗地狱杀将两名被推后的黑袍人击毙。 常雕随手一刀,将另一个伤者杀死,喝一声“说要杀你,定要把你剁成肉泥!”施展身法追向为首黑袍人,二人身法都快,背影急速缩小,不一会儿消失。 郑朗飞身去抓镰刀刀柄,他的武功修为稀松平常,不及镰刀飞的迅速,差距反而越来越大,见灵兽难以幸免,心中大感可惜。便在此时,粉色身影一闪,绚烂多彩的花鞭挥出,后发先至,锁住了镰刀刀柄,苏婉灵用力后扯,将镰刀拽到了自己手中,随手丢掉。往竹丛走去。 竹丛金光突然爆裂,竹丛被澎湃的气芒炸成碎片,如碧绿蝴蝶般飘在半空,苏婉灵被气芒逼得呼吸不畅,突然左臂一紧,不知被什么东西缚住,赶忙飞身后退。 逃出气芒波及的范围,苏婉灵抬臂一看,手臂上多了一只金色手镯,随手点了一下,金色手镯收缩一下又张开,一端抬到了半空。仔细一看,竟是一只通体金黄、肉嫩微胖的小蛇,瞪着一对大眼睛望着自己。 苏婉灵感到有趣,轻轻在它脑袋上弹了一下,小蛇吐了吐舌头。忽然手臂被人抓在手里,正是郑朗。郑朗望着小金蛇,又是气恼又是惋惜,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他父亲曾说过,有一种浑身金色的蛇类灵兽,百毒不侵,是万虫之王,群虫见之辟易。且这灵兽灵性极高,不断修炼,能修成灵体,一种类似魂魄的形态,能与人交流。这种金蛇极为罕见,他来到晋州,听说湘妃涧有灵兽出没,且近期种种征兆表明涧中很可能有这种金蛇诞生,便赶到此处,想收服灵兽,送给父亲,岂知被苏婉灵捷足先登了。 “这、这...苏姑娘....你能不能....恩....唉!”这小金蛇万中无一,极为珍贵,苏婉灵得到,岂能轻易送给自己?郑朗实在不知该怎么开这个口。 苏婉灵见他急切又紧张的神情,知道他心中所想,笑道:“你想要这只灵兽而已嘛,不必这么着急啊,本姑娘倒也不是很想要这小蛇啊!” 郑朗听她这么说,简直如闻仙乐纶音,又惊又喜,跳脚大叫:“苏姑娘,你真是太好了!你把它给我,我给你、你....”一时间也想不起该拿什么谢礼。 苏婉灵下巴一扬,得意道:“怎么?你给我什么?” “我给你....对了!”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盒,打开小盒,里面是一只赤红色丹药。“这是我爹的同僚炼制的,能增进三年修为,送给你好不好?” 苏婉灵原本没打算要他的东西,有心要逗一逗他,做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这只小灵兽这么可爱,就值三年修为吗?我不要。”说着把嫩葱玉指伸到小金蛇口中,小金蛇还没生牙,拼命吸吮,逗得苏婉灵咯咯直笑。 郑朗将青碧长刀取出,“这个呢?这把刀在玄阶兵器中算是上品了,不少名门子弟可都配不上呢!” 苏婉灵瞥一眼,不在意的说道:“我又不会使刀,拿它干嘛?切菜剁瓜么?” 郑朗支支吾吾好久。他若是在家,什么珍贵的宝物也能拿出来,眼下青莲挂坠不知所踪,身上只有这两件宝贝,何况青莲挂坠威力极大,是一件地阶神器,纵然在身上,也不能拿来换这灵兽,一时间沉吟未决。 一抬头见苏婉灵面露戏谑之色,心念一动,道:“我知道了!姑娘是不是对在下仍有好感?姑娘不愿要灵丹和宝刀,一定是想着嫁给在下了?在下...”见苏婉灵俏脸渐渐如罩寒霜,自觉地闭上了口。 苏婉灵目光一瞥,见那美妇正顺着山路缓缓下来,心道:“这无行浪子勾引别人的妻子,真是可恶。对了!”向美妇一指,缓缓说道:“要我把小金蛇给你,不难。那位姐姐,是别人家的媳妇,我要你把她送回家里,不许再跟她不清不楚,怎样?” 郑朗见她所提要求如此简单,松了一口气,道:“在下一定做到。”美妇袅袅娜娜走来,苏婉灵和郑朗的对话都被她听到,登时大慌,小跑到郑朗身边,抱住郑朗的手臂,道:“亲郎君,你不是说过吗?要跟奴家长相厮守,怎么却不要奴家了?你厌倦奴家的身体了吗?”说着凤目含珠,凄然欲涕。 郑朗将她的手轻轻从自己手臂上拉下,温言道:“心肝宝贝,我虽然想和你做永久的夫妻,但我爹未必同意啊!咱们度过这许多销魂时光,你还不满足吗?” 美妇再也不是那副媚浪的神态,泪珠滴落,梨花带雨,摇头苦求:“我不满足,我不满足,我要永远服侍你。我娘家是晋州李家,帝国最有钱的世家,难道还配不上你吗?我家中有不少武道高手,让他们一起带足了财宝去你家求亲,你爹还不答应吗?” 只听得旁边一人冷笑道:“你这女子不贞不洁,若是跟着他到了家中,他爹岂能容你?晋州第一富豪管个屁用,他爹要杀你,简直像捏死一只蚂蚁。”说话人正是修罗鬼常雕,他在二里之外追上了为首黑袍人,将他杀死,又赶紧回来保护郑朗。 苏婉灵知道晋州李家的名头,李家门主是天下第一富豪,贸易往来遍布整个帝国。虽然不是武道世家,却有不少仙位甚至神位、地位高手投身在李家做客卿,再加上李家与帝国高官来往密切,一般的武道世家和小规模武林门派是惹不起李家的。正道之中绝没哪个门派、哪个世家敢不把李家放在眼里,如此看来,这郑朗莫非出身邪道? 苏婉灵上前劝道:“姐姐,你回家去跟你的家人团聚,难道不好吗?你离开家中,你的夫君必定跟想念你啊!” 美妇猛地挥掌要扇苏婉灵,却被苏婉灵躲开,怒道:“我爱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你管得着吗?你要嫁给他,尽可做他的小妾,哪怕你要做正室,我也没什么怨言,可你为什么要把我赶走?你好狠!”脸上兀自挂着泪花。 苏婉灵又羞又气,若美妇会武功,自己早就跟她动手了,当下只是冷笑道:“倒是我多管闲事了,本姑娘岂会嫁他?也就你把他当成宝贝!” 常雕见到儿女私情、痴痴缠缠就烦闷的很,喝道:“此间事情已经了结,你走不走?” 郑朗不理他,向苏婉灵苦笑道:“苏姑娘,你看她自己不愿回家,怪不得我啊!这个...” 正文 第二十七章 香逝 苏婉灵郁闷地说道:“看来我不该管这件事的。小金蛇给你吧!”低头对小金蛇说道:“小蛇,你以后跟着这位哥哥怎么样?他会好好对你的,好不好?”不等小金蛇做出回应,就把它从手腕上取下,交给了郑朗。 郑朗也把它绕到手腕上,见小金蛇没怎么反抗,只是吐了吐舌头,满意的点点头,拱手道:“苏姑娘,多谢你啦!咱们后会有期!”向常雕道:“常先生,咱们这就走吧!”说着要走,却被美妇死死抱住:“郎君,你别走,你别走….” 郑朗挣脱不开,向常雕苦笑道:“常先生,麻烦你救救我。” 常雕冷哼一声,转过身去,道:“常某何等样人?岂能听你这无知蠢材的话,向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出手?贼小子,你上得山多终遇虎,把她带回去,气死你家的死老头子最好!”他跟郑朗的父亲打赌,对郑朗父亲以巧取胜的做法很是不满,因此一有机会就恶言相向。 郑朗心想:父亲在别的事上对自己很是骄纵,在男女之事上管的却极严,除了明媒正娶的大家闺秀,不许被他看到自己与别的女子有染,否则那女子没命,自己也得受到重罚。一想到上次因为勾搭一名少妇,被父亲打的皮开肉绽,剧痛了一个月,就恐虑不已。 再看美妇在自己身上撒娇撒痴,忽然无比厌烦,运转真气将她震开,冷冷道:“你好自为之!”施展御风术,身影很快消失。常雕也跟随他而去。 美妇被郑朗震倒在地,也不起身,只是低头哭泣,任由泪珠滴落。苏婉灵望着美妇伤心欲绝的哀容,叹息一声,又可怜起这美妇来。 远处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苏婉灵转头一看,一群人往这边赶来。为首一人身材矮胖,锦帽华服,奔跑之际脸上的肥肉不住地抖,整个人如同一只肉球颠颠滚动。身后是十来名武师,肌肉虬结,神情威猛,应该是练过武功,却不敢超过主人,只好碎步前行。 矮胖子见美妇坐在地上哭泣,赶忙跑过去,蹲下身子,柔声问道:“夫人,你这几天去哪了?怎么外出也不告诉我一声?谁招惹你了?”接连问了几句,也顾不得油油的汗珠滴落在美妇白嫩的脖颈上。 这人正是晋州飞凤城的富商黄伯起,美妇的丈夫。美妇离家出走之后,黄伯起心急如焚,派出家丁四下打探。毕竟黄家在附近几城也算小有名气,美妇又是妩媚动人,不少人认得她。一得到消息,黄伯起便带着家中武师一路打探、一路追来。 美妇不理他,只顾着哭泣。黄伯起又问几次,没得到答复,转脸见苏婉灵站在一旁,疑道:“莫非是这小丫头欺负你?”见美妇哭的更厉害,起身喝道:“你这不知死活的小贱婢,竟敢欺负黄老爷的夫人,今儿个得好好教训你!来人,动手!”黄家在飞凤城势力很大,再加上黄家与晋州李家结成亲家,黄伯起更是气焰嚣张,恨不能在晋州横着走,因此不问缘由,便指使武师动手打人。 苏婉灵冷笑道:“死肥猪,就凭你这手下这几头货,还想动本姑娘?”扭脸欣赏涧中美景,不把众人放在眼里。几名武师见她活泼可爱,原本只想应付几下了事,听得苏婉灵瞧不起己方众人,登时怒火如炽,一名武师上前一步,挥拳打向苏婉灵。 苏婉灵身法快捷,闪避几下之后,腾空而起,右足踢在他面门。这武师只是轻轻晃了一晃,蒲扇般的大手抓向苏婉灵的脚腕。原来这群武师大都修炼刚猛的外门武技,肌肉、骨骼强度很高,苏婉灵的真气修为还没达到玄位,无法伤他,身在半空,左足踢在武师的右肩,借势向后弹了两丈。 二人又打了几个回合,苏婉灵接连在他周身要穴上下手,这一来对这武师伤害不小,最后点中武师的膻中穴,武师扑倒在地。跟着又接连三人上前挑战,被苏婉灵一一打倒。 这群武师自高自大,开始的时候认为己方这许多高手围攻一个小姑娘有些说不过去,现在见苏婉灵没使用武技就已经如此厉害,其中一人叫一声:“上啊!”剩下的八人一拥而上。 苏婉灵靠着快捷灵动的身法在八人之间穿来穿去,粉衫绿裙,如蝴蝶般翩跹起舞。众人眼花缭乱,挥拳踢腿,各以刚猛武技相攻,却根本伤不到苏婉灵。只是这八人一起围攻,相互掩护,苏婉灵一时间倒也赢不了他们。 黄伯起在旁观战,见八人将苏婉灵包围,挥舞拳头叫道:“上啊!打!打死这小贱婢!”苏婉灵听他絮絮叨叨羞辱自己,纤足在一名武师肩上一踩,翩然腾起,喝道:“死猪,让你知道知道厉害!”弹出一根银针。 黄伯起身体肥胖,速度与常人相比都差得很,怎能避的开这银针?他正破口大骂,忽然舌头一痛,被银针穿透,“呜呜啦啦”几下,便没了动静。 八名武师见主人受伤,自己保护不周,那是一样的丢脸,攻的更加猛烈,苏婉灵正要使出“万朵蓍灵诀”打发了这八人,却听得美妇叫道:“都住手!”八名武师各自退后,苏婉灵凝聚真气,花瓣在纤指间浮现。 黄伯起把手伸到口中去拔银针,不料银针齐根没入,只好卷起舌头,从舌头底下攥住针头,一用力,“哎呦~”一声惨叫,银针拔出,黏糊糊的口水和血滴混在一起,顺着嘴角流下。 见夫人站起,黄伯起伸袖擦掉嘴角的粘液,说道:“夫人,你不生气了吗?咱们回家去吧!”说着满脸堆欢,要拉美妇的手,美妇流光般的长袖一拂,退后一步,精致的媚容如罩寒霜,冷喝道:“你这混蛋,你别碰我!” 黄伯起又急又惊,问道:“夫人,你怎么了?还生气吗?还是怪我没早些来?”上前一步,要去抱美妇。 美妇将他推开,再退一步,身后就是峭壁了,咬牙切齿半天,恨恨的说道:“当年,我李家跟你黄家商业联合,两家大大获利,我爹为了巩固双方的关系,不顾我要死要活的反对,把我嫁给了你,我的身体被你占了,心里却对你厌恶的要死!”说着想到自己过去如人偶般任人操纵,眼下又被郑朗抛弃,悲苦之情不能自已,清泪顺着玉面流下。 苏婉灵在旁听她说这些往事,心道:“这样一位娇滴滴的夫人,硬是被逼着嫁给这肥猪一样的丑八怪,当然不会开心了。唉,生在第一富豪世家,却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那还有什么滋味?”黄伯起当着苏婉灵和众武师的面被她数落,脸上肥肉不住颤抖,神情复杂,不知是羞、是怒,还是失望? 美妇继续道:“如今我也想明白了,与其天天面对你这蠢物,忧郁烦闷,倒不如一死了之!”说罢回身,猛地撞壁而死,这一下突如其来,大出众人意料之外,众人都惊呆了,做不得声,隐隐听到不远处的小溪流水声音。 “夫人!”黄伯起大惊失色,赶忙上前抱起美妇查看,只见她额角处多了一只小窟窿,鲜血顺着流下,原本妩媚艳丽的玉脸多出一条血流,并不可怕,却凄美的令人心碎。 黄伯起和她的玉脸相依,失声痛哭,渐渐感到怀中温软香糯的身体凉了,僵了,自己却无法可施,心痛不已。苏婉灵和众武师震惊之余,又惋惜香消玉殒。 苏婉灵不愿再看这生死悲伤之事,也没心情再看涧中美景,离了此地。奇变横生,八名武师心情激荡,任她走出包围的圈子。 出了湘妃涧,按原路返回,在小路上走了没多远,见到路旁一堆大石,苏婉灵心中好奇:“我来时这里可没有这堆石头啊!”便上前将顶部的石块挪开,往石堆里一瞧,惊呼一声:正是那条小金蛇,闭目趴在石头上,没多少生气,不像刚出世时那般活泼好动了。 苏婉灵忙将小金蛇拾在手心,问道:“是谁把你困在这里?那位公子呢?”小金蛇眼睛微睁,看了看苏婉灵,却无任何表示。 苏婉灵心中奇怪:刚才郑朗费尽心思从自己手中取了小金蛇,对小金蛇珍视得很,自然不会将它留在这里,莫非郑朗遭到敌人袭击了?随即否定了这个想法。能打败修罗鬼常雕的人自然是天下间第一流的武道高手,杀死小金蛇或是收养它都是小事一桩,何必多费这些手脚?想了一会儿也没个结论,只好带上小金蛇闯荡江湖,盼着日后遇到郑朗,问明情况,再将小金蛇还给他也就是了。 苏婉灵回到投宿的乡村小店,已经是正午了,便要了三道小菜,一碗米饭。忽然想到小金蛇还没生牙,又要了一碗牛奶。乡下不少人都养的牛羊牲畜,一碗牛奶自然容易寻到。 苏婉灵将袖子挽起,手腕伸到碗口处,轻轻点了点小金蛇,柔声问道:“你要不要喝牛奶?”小金蛇抬头看了看碗中的乳**体,又把头垂了下去,无精打采。 正文 第二十八章 殇情 苏婉灵奇道:“你不喝奶,又没牙齿,怎么吃东西啊?”左手一挪,正好将它送到一盘酱牛肉面前。小金蛇躯体伸长,蛇头靠近盘中牛肉,一道道清气自牛肉中发出,被小金蛇吸入体内。过了一会儿,牛肉都干枯,变成了灰色。 苏婉灵伸筷去夹,不料牛肉一碰就碎,与锅灰无异。她伸鼻嗅了嗅这盘“牛肉”,并无半分酱香、肉香,便猜到小金蛇吸收了肉中营养,心想这只灵兽果然与众不同,奇异的很。 小金蛇仍缠在苏婉灵手腕上,躯体陡然伸长,把另一碟粉蒸肉的营养吸尽。消受完两盘美味之后,小金蛇精神恢复不少,再伸长几寸,嗅了嗅另一盘青菜,却对素菜不感兴趣,蛇头缩回,趴到苏婉灵腕上,尾巴翘起,拍打着她的手腕。 苏婉灵问道:“你还要吃东西?”见小金蛇的尾巴拍的更厉害,笑道:“看不出你这小不点这么能吃。”又要了一盘酱牛肉,“这下够吃了吧?”岂知小金蛇吸尽酱牛肉的营养,又拍打她的手腕。 苏婉灵惊道:“三盘肉我都吃不下,你怎么还不够啊?”把脸凑到小金蛇身前,仔细端详着这个怪物。蛇头抬起,粉嫩小舌在苏婉灵鼻尖上舔了舔,像小狗一样。 苏婉灵觉得小金蛇很可爱,笑道:“那好,我一定把你喂饱。”酱牛肉、粉蒸肉、红烧肉、白斩鸡….轮番上桌,小金蛇吸食了八盘肉食之后,终于不再拍打苏婉灵的手腕了。 苏婉灵稍微吃了点剩菜,结账的时候发现小金蛇一顿饭吃的东西抵得上自己这几天的食物了,反正她带的盘缠多,倒也不在乎这点灵兽的伙食费。 出了小店,继续往北行进。有了小金蛇的陪伴,苏婉灵的旅途有趣不少,休息之时可以跟小金蛇逗着玩。它虽然不会说话,但灵兽很通人性,倒可以给苏婉灵解闷。 晚间,苏婉灵在到了一处小镇,名叫姜家集,找了个小店投宿歇息。小金蛇照旧吃了七盘肉食,休息的时候仍不肯脱离苏婉灵的手腕。苏婉灵想到自己睡着之后不老实,担心把小金蛇压死,只好仰面规规矩矩躺着,心中不断暗示自己:不能乱翻,不能乱动…. 次日,苏婉灵睡到日上三竿,本来还不想起床,却被外面喧嚷的声音吵醒了。睁开惺忪的睡眼,忽然发现自己侧身,左手手腕刚好被自己垫在脑袋下,惊呼一声,一下坐起,心中不住叫苦,赶忙挪过左臂,捏了捏小金蛇,叨念道:“小金小金,你醒醒啊,都是我不好,把你压坏了吧?” 小金蛇抬起头来,绕着手腕游了几圈,又吐了吐舌头,似乎在表明自己没事。苏婉灵见它活力充沛,松了一口气,想来灵兽身体的柔韧度很高,不怕挤压。 只是这一来睡意全无,苏婉灵穿好衣服,下了楼去,问店小二发生了什么事,外面怎么会这么吵。店小二兴冲冲的说道:“喜事喜事,天大的喜事,飞凤城的黄老爷要娶新媳妇啦!” 苏婉灵心头一震,不可思议地问道:“黄老爷?可是黄伯起?” 店小二点头道:“就是他。本来嘛,这黄伯起家财万贯,为人却悭吝霸道,可恶得很,大家背地里都管他叫“黄老狗”。可这次他娶媳妇,却放出话来,只要你去,就好酒好菜招待,吃完酒席,还能得到十两银子呢!这不,镇上的人都去飞凤城捞好处了。唉,掌柜的也去喝酒、领银子了,倒让我看门,真是倒霉。” 苏婉灵皱眉道:“可、可他的夫人,不是…不是昨日才…才去世吗?” 店小二挥了挥手,不以为然地说道:“姑娘你有所不知了。自从李家老主去世之后,现在的李家主人,也就是黄夫人的哥哥,不再跟黄家合作了,两家的关系也淡了不少。黄老狗只是贪图黄夫人的美色,这些年才没纳妾,现在黄夫人已死,这老色鬼自然得另寻新欢了。听说新夫人还是个非常俊俏的黄花大闺女,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呢。黄夫人一死这老色鬼就成亲,只怕他跟新夫人已经暗度过陈仓了。嘿嘿,如此看来,这新夫人未必是完璧之身…” 苏婉灵的心底忽然涌起阵阵的酸痛,不愿再听他啰嗦,随手掏出一锭银子,付了店钱饭钱,失魂落魄地出了门去。身后那伙计仍在嘟嘟囔囔:“这死老狗艳福不浅,他妈的好白菜都让猪给拱了….” 她从小听到的爱情故事,都是梁祝化蝶、牛郎织女这些坚贞不渝的传奇,在她小小的心灵中早就深深印下一个念头:每个人一生只能爱一个人,爱上了对方,就要白头到老,不管男方女方,心里都不该有第三人。可这几日所见所闻完全打破了她原本对爱情的美好幻想:郑朗始乱终弃,黄伯起贪图美色、旧人还未安葬便与新人入了洞房,那美妇最先不也是屈从于外界压力,背叛了自己的爱情吗?这些人的爱情观念与自己竟是背道而驰,而听那店小二满不在乎的语气,似乎所有人对此习以为常了。 走了不知多久,苏婉灵仿佛看到了一大群人在纵情饮酒,大肆谈笑,黄伯起矮胖的身旁是个披着大红盖头、身穿凤霞红衣的婀娜女子,虽然看不到脸,想来是美艳不可方物的。众宾客纷纷向黄伯起恭贺道喜,百年好合,鸾凤和鸣….整个场面无限喜庆,但她悲戚忧郁,觉得胸口闷的透不过气,只想离他们远一些,只想着赶紧离开此地,再也不要见到这些人最好。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圣琅山 陆小远再睁看眼睛,已经在一间干净整洁的房间里了。【零↑九△小↓說△網】环视整个房间,布置极为简单,只有一桌三椅和墙上一副挂轴,桌上是茶具和笔墨纸砚,挂轴上是老子西出函谷画像。跳下床去,见桌上躺着一张宣纸,上面画着一丛浅蓝色小花,每朵花均有五个花瓣,虽是丹青死物,却透出一股勃勃生气。陆小远欣赏一会儿,便走出屋去。 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陆小远顿感神清气爽,眼前景色仿佛人间仙境:他处于一座极高的山峰上,云气环绕在旁,伸手几乎可以触摸到。各种不知名的珍奇禽鸟盘旋上空,各种不同的鸟鸣响成一片,如奏仙乐。脚下是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小路,顺着山峰蜿蜒而下。小路两旁是高耸挺拔的松柏,还有几只仙鹤在松柏树下觅食,透过松柏隐约还能看到几间房屋。 陆小远不知身在何处,正自奇怪,小路上过来一人,快步上前,拍了拍陆小远肩头,显得十分亲热,见陆小远神完气足,大喜道:“你醒啦?太好了,感觉好些了么?” 陆小远见这人跟自己差不多大,头挽道髻,身着道服,英气勃勃。跟他聊了几句,才知此处是岳州圣琅山,他脚下的山峰便是圣琅派青华真人及其弟子的居所:天柱峰。圣琅派掌门太玄峰紫华真人、金丹峰丹华真人、天柱峰青华真人、回君阁素华真人、坐忘阁妙华真人,合称玄门五仙,与佛觉寺的禅宗三圣在武林中隐隐有分庭抗礼之势。 圣琅派弟子排行按入门早晚而非年纪大小,故青华真人在玄门五仙中位居第三,却是五仙中最年轻的一位。这少年道人便是青华真人门下第四弟子,道号守常。 守常得知陆小远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料想陆小远伤势已经痊愈,便带陆小远去太和宫见诸位师尊。 陆小远慢慢想起昏迷之前,是被嗜血教的曾同舆抓住,乘舟渡长江时,遇到水妖伏谔兴风作浪,自己在江中抓住一块木板,之后发生了什么就一概不知了。听守常讲,自己已经昏迷了十天。 武道世家虽然也收弟子,但其高深武技却是非宗族子弟不传。因此大多数的武道新人还是想加入名门大派,得到传授,提升自身的武功修为,借以纵横天下或是谋取权位、财富。 五宗素为天下武道门派的首领,实力远超寻常门派,每个州想加入五宗的人也是数以万计,能否加入,却全看自身的综合素质和机缘了。五宗的两大首领:佛觉寺和圣琅派作为宗教门派,深居山中,极少与帝国、外界俗世接触,新人又大都是些热血气盛的青年,不愿与花花世界隔离,想加入其他三宗的人反而更多一些。尽管如此,陆小远一想到也许可以借这个机会加入圣琅派,学到高深武技,便觉得受了那么多日的苦难也很值了。 原来那日陆小远在江中抓住一块大木板后,随着波浪漂了好久,他体力不支晕了过去,只是出于求生本能,昏迷之际双臂仍然紧紧抱住木板。那木板随浪飘荡,终于漂到岸边,不省人事的陆小远恰好被外出回山的青华真人遇到,救回了圣琅山。 太和殿是圣琅派正殿,平时圣琅派的首脑人物商议重大事宜、接待其他门派客人,均在此处。下了天柱峰往南不远便到。此殿雄踞悬崖之上,地势虽不甚高,却极为险峻,绝云气负青天,大有圣琅山上唯我独尊的意思。陆小远一见之下心中顿生庄重肃穆。 走进广阔豪华的太和大殿,守常向殿上坐着的三位道人弯腰行礼。陆小远见三道遥遥端坐殿堂之上,气度不凡,猜想他们必是圣琅派中大有身份之人,也学着守常的样子行礼。只是两只眼睛骨溜溜乱转,四下打量周边。 太和殿内部富丽堂皇,雕梁画柱,三道身后是三清神像和供桌、香炉,炉中烧着三柱奇异檀香,陆小远距其五丈之外,也隐隐也能闻到香味儿,大感心旷神怡。四周墙壁上都有浮雕,浮雕上人物栩栩如生,俱是道骨仙风,腾云驾雾的仙人羽士,还题着文章诗词,都是篆体,陆小远半个不识。 只听得一个洪亮而威严的声音从殿上传来:“守常不必多礼。殿下少年,抬起头来。”陆小远很听话的抬起了头,见殿上坐的三名道人都是紫金道冠,青色长袍外罩紫色道服,中央道人一丛墨染的胡须,两条浓眉,高鼻梁,气魄逼人,适才的命令便是他所发。 这道人便是圣琅派的掌门紫华真人。他双目炯炯,在陆小远脸上端详一会儿,问起陆小远的身份来历,陆小远见他端庄威严,不敢撒谎,把自己游历江湖、大闹帝都、小客栈被捉、与嗜血教同行、江上遇难之事统统告诉了紫华真人。 殿上三道听说他杀死余立舟、火烧桑耶寺,心中都是一惊,只是面上未曾显露。他们也听闻近日两名少年大闹皇都,引得天武卫首领在十三州发出通缉令,举国震惊。私下谈论此事,对那两名少年既赞许又感惋惜,赞许的是他们杀死余立舟,为天下除一大害,惋惜的是与武威帝国为敌,命不长久。 此刻其中一名少年就在眼前,不得不面对此事,沉吟片刻,紫华真人开口道:“眼下你无依无靠,又被天武卫通缉,往后的路实是困难重重,本座欲收你入我圣琅,你意下如何?”。 紫华真人虽然外表严厉,心地却甚是慈悲。一来他见陆小远孤苦无依,天武卫和嗜血教两大势力均与他为难,若此刻让他下山,活命的希望微乎其微,既然被青华救回,也是天数使然;二来青华真人告诉他陆小远体内有一道特异真气,并非妖邪一路,充沛无比,便想日后对陆小远加以循循善诱,或可前途无量,发扬光大圣琅门户。 陆小远听紫华真人这么问,自然是有心收留自己,圣琅派与佛觉寺齐名,均为正道泰斗,圣琅派玄门五仙的武道修为登峰造极,名扬天下,自己若能投入圣琅门下,日后勤修武技,必能实现自己斩妖除魔、逍遥天下的心愿。正要开口答应,却想到自己正被天武卫通缉,沉思半晌,心中主意已定,说道:“道长有意收我入门,实在是我的造化,小子感激不尽,只是我日前大闹皇都,现已被天武卫四处通缉。加入圣琅派,岂不连累了各位道长?恕小子不能从命。”他对嗜血教所知不多,并不知圣琅派对嗜血教的忌讳大大超过天武卫。 紫华真人点头道:“嗯,年轻人不畏死,甚是难得。你不必担心,道法无边,难度无缘之人,你上得圣琅山,便是与本派有缘,加入圣琅派,任谁也不能把你怎地。”他说这话时端庄严肃,双目炯炯,大有天下群雄莫能当的气概。 转而问旁边二人意下如何,左首道人眉眼带笑,面色红润,年纪不大,两条墨眉却垂至眼角,道号妙华,在圣琅五仙中排名最末。见师兄问到自己,微微皱眉道:“掌门师兄欲收这少年,也是一番好意,贫道本不该阻拦。只是听他适才所讲,曾大闹皇都,杀死余立舟,火烧桑耶寺,天武卫正四下通缉他。天武卫首领卫道柱在帝国、武道均有势力,听说他又与明王宗结盟,咱们把他收入门下,日后此事泄露,难保帝国不跟咱们为难啊。” 顿了顿,又道:“天武卫毕竟是帝国势力,与咱们武道门派牵扯不深,瞒他们容易,可嗜血教呢?这少年与嗜血教重宝血灵珠有瓜葛,嗜血教岂能轻易放过他?咱们要是为此跟嗜血教兵戈相见,岂不乱了正道五宗的整体大计?” 紫华真人听他讲完,点了点头,又将目光转向右首道人。那道人约莫三十多岁,面若冠玉,衣着虽然跟紫华、妙华相同,但那紫衫青袍在他身上却能无风自起,颇有几分出尘脱俗的味道。见紫华真人望向自己,淡淡道:“青华对掌门提议并无异议。” 陆小远听他自称青华,便是他救了自己,眼下他又赞同收留自己,心中对他十分感激。 妙华真人见青华真人同意,急道:“三师兄,你想清楚啊。贫道并非怕了天武卫和嗜血教,只是为了一个孩子,要我们得罪天武卫,与帝国为敌,就有些...(他本意想说不值)” 青华真人道:“那也无妨,圣琅派收个弟子,圣琅派以外的人未必在意。余立舟与天武卫、明王宗勾结,与我正道之人作对,这少年替我们杀了他,我们怎能见死不救?” 正道五宗之中的七杀门、风雅阁的总部均设在繁华大城,在其所在州、城影响力极大,需要与帝国官员、俗世之人交往,圣琅派和佛觉寺一个道教一个佛教,与帝国、俗世牵扯不深,门中弟子都是居住于深山的修士,收下陆小远一时之间倒也不至于被人发觉。 正文 第三十章 回君 紫华真人点头道:“青华师弟所言不错,这少年甘冒大险,闯入龙潭虎穴,除魔卫道,圣琅派身为武林正道的领袖,也不能比他差了。【零↑九△小↓說△網】卫道柱若来生事,咱们发出号召,其他四宗和别的门派不会坐视不理,集合全天下武道高手之力与帝国对抗,纵然是输,帝国也势必大损元气,姬武奎断断不会这么做。”妙华真人见他二人都要收陆小远,也不再反对,只是心中对此有些不以为然。 青华真人道:“启禀掌门师兄,这少年是我救回来的,我欲收他入我门下,恳请师兄允准。” 紫华真人道:“此事本座没有异议。妙华师弟,你怎么说?” 妙华真人想的是最好别把陆小远归到他门下,见青华主动提出,笑道:“三师兄跟这少年有缘,日后他或许能在三师兄的教授之下名扬四海,贫道先行祝贺了。”青华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紫华真人当即跟陆小远讲了圣琅派门规。圣琅派虽是道教,门风却十分宽松,五大门规:禁止恃武欺凌弱小、禁止结交妖邪、未得传授禁止私学武技、本门弟子禁止自相残杀、不得欺师灭祖。另有十四条小规,紫华真人只是简单说了一下,又郑重其事道:“陆小远入门之前的事情,只有我三人和守常师侄知晓,殿上众人听命,谁也不许再提前事,都知道了吗?”他这是以掌门身份下命令,上至青华妙华,下至陆小远和守常,都正色称是。 出了太和殿,陆小远和守常跟随青华真人往天柱峰走去。陆小远见青华真人大袖飘飘,步履轻便,宛若神仙凌虚御风一般,大是仰慕。跑到青华真人身前笑道:“师父,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就是玄门五仙之一了,真是了不起啊,呵呵。”青华真人嗯了一声,不假辞色,继续前行。 陆小远自讨没趣,悻悻地跑回守常身边,悄声道:“师父好冷啊!”守常笑道:“小师弟,你初入师门自然不知,师父外冷内热,看上去什么事都漠不关心,其实心里对弟子极为关怀。只不过他明明对你很好,嘴上不承认罢了。”青华真人走在前面,也不知听到守常这话没有,头也不回。 上了天柱峰,青华真人把陆小远带到一处房间,里面空荡荡的,桌子是空的,床也是空的。青华真人对陆小远道:“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吧。”陆小远躬身道谢。 青华真人皱皱眉头道:“往后你我师徒之间不必繁文缛节。”陆小远吐了吐舌头,说道:“弟子知道了。” 青华真人又对陆小远道:“今日你且歇着,明日开始早课、干活儿、练功。” 守常道:“师父,既然小师弟刚入门,那不如让弟子和他住一间房吧,我也好照顾他。”青华斜他一眼,淡淡道:“也好。” 陆小远却连连摇手道:“不不,不必了,师兄,我一个人能照顾得了自己,不必劳烦师兄了。”他游走江湖好几年,自立能力强的很,当然不需别人照顾。 守常见他推辞,有些尴尬,十分古怪地笑道:“师弟你就别推辞了,做师兄的照顾你是应该的,你别见外。”陆小远见他非要如此,只能应允。 青华道又吩咐了守常和陆小远一同到铃尺殿取来被褥床单枕头等一应用品,便离开了。铃尺殿名为宫殿,实为一座仓库,早先用于收放三清铃、天蓬尺、天皇令、玉拂尘、符箓等法器,后来紫华真人将它扩建,取名“铃尺殿”,桌椅柜橱、道服被褥等应用物品都储存其中。【零↑九△小↓說△網】 守常为人热情,对小师弟极为关照,陆小远的被褥衣物都是他一人扛回到陆小远房间。铃尺殿离天柱峰不近,陆小远跟在师兄身后,见他脖颈处汗水流淌,心中十分感激。 陆小远刚刚醒来,也不怎么疲乏,和守常一起整理完自己住处后,又将守常的床、被褥、床单等物自另一个房间搬了过来,便请求守常陪自己逛一逛圣琅山,守常点头应允。 守常心想得让陆小远先把天柱峰熟悉一下,天柱峰并无多少去处,只有练功场、诸弟子房间和青华真人房间、杂物间。青华真人喜好独处,跟别的房间远远隔开。守常带陆小远把这几处走了一遍,最后到达练功场。 这练功场规模不大,场中央是一个太极图形,周围是八卦。只有一名身材颀长的道人在此练剑,他舞动一柄长剑,一招一式无不凌厉绝伦,只是剑上未附真气,瞧不出威力如何。 守常也不上前打扰,指着那道人,对陆小远说道:“这位是你的二师兄,其他两位师兄不在此处,晚间你自会见到。你在师父门下最小,排行第五。” 陆小远奇道:“五个弟子,五五二十五,圣琅派这么点人?嗯,是了师兄,师父的弟子是不是五位师尊之中最少的?” 守常道:“没错,其他四位师叔师伯多的几多名,少的也有百十名弟子。咱们师父却只收了四个弟子,连同你在内是五个。” 陆小远问道:“师父为什么不多收点弟子?”守常对此也是不甚了然,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其余几位师伯师叔曾多次劝说师父广收弟子,可师父不愿意,加上掌门师伯对师父的做法也不置可否,久了其他师叔师伯也就不说什么了。” 身材颀长的道人练完剑法,见守常在一旁,走过来招呼道:“四师弟,怎地不去练功?”这道人唇红齿白,剑眉星目,只是眉宇间凝着一股阴郁的气质,似乎遭遇过极大的伤心事。见陆小远在打量自己,问守常道:“这位是?” 守常为他介绍:“这是师父今天刚收的小师弟,名叫陆小远。”又对陆小远道:“小师弟,这是你的二师兄,道号守白。” 陆小远点头道:“守白师兄好,我叫陆小远,刚进圣琅派,日后请多加关照。”守白微微躬身道:“客气,以后咱们是师兄弟了。”他说话极为简练,转而对守常道:“师弟,你的落花掌练熟了吗?” 守常一拍脑门,说道:“对对对,我把这事忘记了。小师弟,我要先去练功了,你自己走走吧!”守白向陆小远再次微微躬身,意思是他们得去练功,不能陪陆小远,向陆小远致歉。转身回到场上继续练剑。 陆小远对守常说道:“师兄你既然要练功,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我一个人四处逛逛就好。” 守常嘱咐陆小远:“小师弟,圣琅山其他各处你尽可去逛,唯有金丹峰和回君阁去不得,切记切记!”说罢到练功场去了。守常年轻识浅,做事难以考虑周全,他也不想想陆小远初上山来,又如何认识什么金丹峰,什么回君阁? 陆小远下了天柱峰,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见不远处是一座古朴的道场,跟各处宫殿均不相同,不由得大感好奇,活蹦乱跳地闯入其中。他既然识不得多少字,自然也不会看道场入口处石碑上的三个古楷大字:回君阁。 这里面果然跟别处不同,圣琅山上处处是森森古柏矫郁苍松,这里却到处是青翠的竹丛,竹丛根部点缀着红黄各色小花,为气冲霄汉的圣琅增添了一抹温婉。再往里面去,就是几座阁楼,以古木构筑,古色古香。 陆小远心中艳羡:“能住在这阁楼里的人,一定是圣琅派里的厉害人物了吧。”这样想着,不知不觉走了进去。一只脚刚迈进阁楼门槛,便听得一声娇叱“不要脸!”一道青白色光芒袭向自己。 陆小远久历阵仗,慌乱中双腿定住,身子后仰,青白光芒贴身而过。他正要起身,又听得一声“缚!”青白光芒竟又回转,将陆小远捆住了。 陆小远低头一看,原来是一条青白玉石串成的链子,玉石内氲灵气,外显青白两种颜色的光芒,甚是好看。试着动了动身子,青白石链登时绞动,陆小远胸肋腰肋一阵疼痛,不敢再动。 再看偷袭他的人,是个美貌的少女,俏脸如同三月春花绽开,一条黑亮的麻花辫盘在头顶,身材婀娜,英姿挺拔。 陆小远正要开口问她为何偷袭自己,那少女板了板脸,厉声喝道:“你是哪里来的轻薄之徒,胆敢擅闯回君阁!快说,究竟是何居心!” 陆小远听她这么一说,才想起四师兄仿佛跟自己说过禁地之一就是回君阁,当真倒霉,误打误撞竟然闯入禁地,赶忙对少女解释,说明自己身份,希望少女放过自己。 少女漆黑的眼珠转了几转,脸上如罩寒霜,叱道:“你还撒谎,谁不知道青华师伯迄今为止只收了四个弟子,怎会忽然冒出个你来?” 陆小远还要辩解,少女摇了摇头,轻轻拽住青白石链的一端,陆小远想用力定住身形,却一点用没有,身子轻飘飘地被少女拉着向阁内走去。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四位师兄 两人来到阁中居中的房间,见到了少女的师尊,素华真人,玄门五仙中唯一的女子。陆小远见这位素华真人脸上有几道皱纹,似乎年纪不小,却称呼自己的师父一口一个师兄,心中颇感奇怪。他自不知圣琅派按入门早晚排高低,素华年纪虽大,入门却较青华真人为晚,因此排在青华之后。 圣琅派并不禁止弟子婚娶,只是成家之后的弟子必须在山脚的静修别院居住,家属未经许可也不准上山,以免干扰山上弟子的修持。素华真人及其门下弟子均为女子,不曾婚嫁,她们与男子同住圣琅山上,修持甚严,平素极少与其他分支的弟子来往。紫华真人定下规矩,其他分支弟子未经许可不得私入回君阁。回君者,即为“君子到此回头”之意,谁料今日偏偏闯进了陆小远这“无行浪子”。 素华真人听陆小远自称是青华真人门下,便派了一名弟子前去天柱峰询问,过不一会儿,四弟子守常匆匆赶来,累得气喘吁吁。 待他调匀呼吸后,便把事情原原本本禀告了师叔,素华真人这才知道陆小远闯入回君阁实非有意,也就没再深究陆小远的过失。心想守常年轻识浅,做事不多加考虑,今日这场误会,可以说大半责任都是他的,反倒把守常斥责了一番。 守常带着陆小远离开回君阁,一路上向陆小远不住抱怨,一会儿怪自己考虑不周,一会儿又说陆小远不该乱走,走一路说一路,路上的其他道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三传两传,整个圣琅山几乎人人尽知。 二人回到房间时天已大黑,打开房门发现三个年轻道人在屋里等自己,陆小远只认得守白、守常,不必说,是自己的四位师兄了。 陆小远向四人行礼,报上名字,除了守白、守常,那二人大呼小叫道:“啊!听说过,今天闯进回君阁、被凝思师姐(妹)当场捉住的人,原来是师弟你呀,幸会幸会!” “师弟当真敢作敢为,回君阁中的师姐师妹长得可漂亮?明日师弟再去金丹峰看看吧,回来给我们讲讲里面的情况,让我们也开开眼。哈哈。”陆小远脸都红到了脖根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守常因为跟陆小远已经相熟,上前要为他介绍其他两位师兄,一名道人却推开守常,说道:“四师弟,让我来说让我来说!”守常和其他两人见这道人要来介绍,悻悻然坐到床上椅上,闭目养神,一言不发。 这道人长脸,一双大眼炯炯有神,只听他指着那高大道人开始介绍道:“这位是师父的大弟子,守雄师兄,他入门两年就学成了咱圣琅派刚猛第一的武技“五龙破魔印”,成为玄位武者了。当然啦,那时候我还没进圣琅派,他是大师兄,入门当然比我早了,这是他跟我说的,是真是假我就不知道了,除非我先他入门,才知真情,要是那样的话,那我岂不就成大师兄了吗。“ 守雄瞪他一眼,道:”什么真的假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人!“ 那道人赔笑道:”是是是,大师兄不是妄言之人,说话自然是真,岂能有假。大师兄性子豪爽,为人仗义,也从没说过假话,至少我入门以来可没见他口出虚言,我入门之前么,那就不得而知了,自然我也不能乱说,要不我不成了妄言之人?”守雄哼了一声,不再理他。 陆小远听这位师兄啰啰嗦嗦半天,头有些痛,这时方知那三位师兄为何闭目打坐,不听他讲了。心想这位师兄话这么多,上辈子一定是个哑巴,这辈子要将上辈子的话一同说完,也没准上上辈子也是哑巴,想到此处不禁莞尔。【零↑九△小↓說△網】 眼见这位师兄口唇微启,似乎又要说话,陆小远赶忙打断道:“师兄,你讲了这半天,也辛苦了,接下的让四师兄讲吧。”那道人还没说够,只是陆小远已经开口,也就坐到一旁,道:“恩,好,四师弟,那还是你来讲吧,你讲也是可以的。”满脸意犹未尽之色。 守常起身给陆小远介绍守白道:“这是你二师兄,你是认识的,他出身书香门第,沉默寡言,不爱说话。不过他在剑术上的造诣,放眼圣琅,也没几个人及得上。”陆小远想起日间守白跟自己说话时恨不能光打手势,心中觉得果然如此。 守常又指着那啰嗦道人道:“这位是你三师兄,守荣,他么......你刚才见识啦!”陆小远微笑不语,又问守常:“四师兄你呢?我还不晓得你是什么性子呢!” 守常脸色微红,掩饰道:“这个么...嗯....咳咳....”好像在外面闯了祸的小孩一样,嗫嚅半天没说出一句囫囵话来。一旁守荣忍不住道:“他呀,就是胆子忒小,他进入圣琅派时已经十三岁,师父要他自己睡,他满眼含泪,说自个儿怕黑睡不着,要师父把他和一位师兄安置在一间屋子里,哈哈!” 陆小远此刻方知守常为什么要将床安置到自己房间,忍俊不禁,笑出声来。守常脸色胀得更红,见守荣揭自己老底,愤愤道:“师父那天让我跟你睡,你唠叨了整整一晚,我还是没睡着!第二天跟大师兄睡,大师兄呼噜就没停过,我只好悄悄到二师兄的房间地上过了一夜。” 守荣道:“我是见你害怕,才要跟你说话,怕你.....” 守白突然站起身来打断道:“不早了,别啰嗦了。”说罢径直向门外走去,头也不回。守荣见二师兄发话,也不再多说,招呼守雄道:“大师兄,咱们也回去吧。”守雄却不说话,喊了几声,守雄依旧端坐不动,陆小远心感好奇,上前推了推守雄,守雄顿时倒在床上,已经酣然入睡。 陆小远一时间哭笑不得,守荣和守常似乎习惯了守雄这种行径,早已见怪不怪。守荣叹口气道:”只好咱们将他抬回去了,二师兄见机真快,他兴许早算到这一步了吧?“ 守常和陆小远也是无可奈何,三人合力把守雄抬回房间。守雄的房间跟陆小远的房间相隔最远,抬着一百六十多斤的守雄走到他房间,把三人累的气喘吁吁,守雄却睡得极是安详,直到三人离开他房间,鼾声未停。 次日一大早,守常便把陆小远从梦中喊醒,陆小远几乎是在半睡半醒之下穿好道袍,跟师兄们去早课的。众道人早课是在紫霄宫进行,诵读道家经典:《老子》《周易》《黄帝内经》三部。 青华真人走到陆小远身旁,见陆小远对着经书瞠目结舌,便知他识字不多,当下吩咐守白教陆小远识字。昨日陆小远误入回君阁之事青华已经知晓,只是一场误会,便不再提起,却不打算让守常带陆小远了。 守常此前在青华真人门下是最小的弟子,平日里都是师父师兄对他说教,早就想试一试当师兄的滋味儿了,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一个陆小远,自己当然要尽一尽做师兄的责任了,见青华不让自己教陆小远,便向青华真人苦苦哀求,又挤出几滴眼泪,又拍胸脯保证一定会把陆小远教好。青华真人见他这般无赖,也是无法可施,只得应允。 守常兴高采烈,连蹦带跳带陆小远到殿外一处僻静所在,从怀中掏出一部《千字文》,摆在陆小远面前,理理衣襟,正色道:“陆师弟,师父要我教你识字,我做师兄的一定要尽到责任,你也一定不能辜负师父和师兄的教诲。”陆小远见他神色庄重,也郑重其事点点头。 守常对陆小远的反应很满意,翻开书卷,自“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开始教起。陆小远起初听得认真,不到一刻,便觉枯燥乏味,一颗心便飞到九霄云外了。一会儿瞧一眼飞过的一对儿蝴蝶,便想起以前说书人讲过的梁祝故事,梁山伯和祝英台最后化蝶双飞,是否便是这两只呢?再过一会儿听到鸟叫,又在琢磨得空非得捉一只,烤来尝尝这圣琅仙山的飞鸟有何与众不同。守常见他神色专注,还道他学的入神,摇头晃脑,念得也起劲得很。两人倒是各得其乐。 做完早课,众人才到用膳房吃饭。圣琅派虽然是道门,却不禁荤腥,岳州气候温暖,物产丰饶,再加上香客信徒众多,香火钱也有不少,故而一日三餐的饭菜比其他道观寺庙好得多,牛肉、腊肠、山笋、龙瓜,鲜嫩味美。陆小远漂泊江湖时常吃不饱饭,如今饭菜管够而且可口,吃得心满意足。 用过早饭,众道各自有事要做。对于陆小远这初入门的弟子,有不少杂活儿在等着他:砍柴、挑水、采购…..天柱峰众弟子的居所之后便是一片树林,极为宽广,越往里走树龄越大,陆小远站在树林外甚至看到了深处的参天古木。天柱峰本就接近云端,那几株参天古木更是高大,似已直通天界。圣琅弟子在树林外围砍柴,砍完后送到积香厨交给管事道人。 正文 第三十二章 相戏 守常将一把斧子交给陆小远,说道:“砍柴、挑水这些杂活是为了锻炼你的体质,咱们习武之人,体质强健是很重要的,合抱之木,生于毫末,这也是对你的一种历练。” 陆小远点了点头,领了斧子,将一捆用作捆柴的绳子束在腰间,便到守常给他指定的地点砍柴去了。天柱峰上树木丛生,各种珍奇树木都有生长,作柴禾之用的,无非是杨桦之类的寻常树木。 陆小远锁定了一棵双臂合抱的白桦砍了一百多下,才砍了一半,累得气喘吁吁,便坐到地上休息。这里树木高大,树冠茵茵郁郁遮天蔽日,只有几点阳光射入林中,在此休息倒也清凉舒适。 休息了一会儿,起身再要砍,一斧劈出,陆小远惊呼一声,斧子停在半空不动:刚才砍了一半的树竟完好无损,仿佛压根没砍过一样。放下斧子,揉了揉眼,见树身还是完好无损,大感奇怪:莫非圣琅山上的树在此年深日久,都已修炼成仙,能自行愈合了? 随即想到真要如此,师父和师兄也不会让自己到此砍树了。他又砍了十几下,便停手凝视砍痕,要看看究竟怎么回事。盯了好一会儿,砍痕依旧没变化,陆小远便继续砍。又砍了好多下,树身被砍了一大半,陆小远停下休息,他怕自己一不留神这棵树再次愈合,索性坐在一旁死死盯着。 休息好了,举起斧子正要再砍,奇事再次发生,树身上的砍痕竟缓缓合上,只一会儿功夫,整棵树又完好如初。陆小远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发生,待树木愈合后良久,才反应过来,大声叫道:“是谁在戏弄小爷!?” 树林间却无一声回答,只有风吹过树林树叶发出的“哗啦啦”声音。陆小远四下搜寻查看,并未发现异常,便换了一棵树去砍。 岂知仍是如此,每每陆小远将要砍倒,砍痕便愈合完好,害的陆小远功夫全都白费。陆小远连声呼喝,到处搜索,却没发现始作俑者,便不再砍,返回了天柱峰练功场。场上只有守荣、守常在练习武技。青华真人不要求所有人必须在练功场,守白和守雄另到别处修炼去了。 守荣和守常配合练功。守常所擅长的是防御武技,双臂伸展,一只青湛湛的光罩罩住了身体。守荣则使用两件兵器,一柄长剑和一面八卦护盾,长剑一晃,烈焰环绕,刺在守常运起的湛青光罩上,光罩微微塌陷,烈焰顺着剑身涌向光罩,光罩受到烈焰冲击,产生一阵波纹。 八卦护盾边缘锋利无比,挥舞起来生成疾风,接连往湛青光罩上劈斩,守常在光罩内以手掌相迎,护盾与手掌隔着光罩相遇,光罩上现出龟背纹理,同时青玄流光闪过,如一条长蛇。守荣左手抛,右手接,右手抛左手接,两种兵器随机使用,还不时以拳掌武技进攻,守常的手掌也不断拍向光罩,增加真气防御。 二人一攻一守,相持了半个时辰,守荣笑道:“师弟,你的修为可增进不少啊!以前玄武灵卫可支持不了这么长时间的。”一边说着攻势不停。 守常右掌迎向守荣的烈焰剑击,光罩只轻晃了一下,得意道:“莫说才半个时辰,你便是再来半个时辰,我也尽可挡得住。” 守荣喝道:“那你可要小心了!”八卦护盾猛地砍向光罩,左手长剑烈焰燃起,同时刺出。守常叫道:“师兄,你要打死我呀!”左掌迎盾、右掌迎剑。 岂知守荣的两件兵器到了中途,忽然脱手,“碧云破”弹指武技和“流星坠”拳技一起击向守常的腰间。守常没料到他突施诡计,腰间防御薄弱,光罩被弹指武技击破,受到拳风气劲冲击,摔了出去。 守荣接过长剑和护盾,得意的刮一下鼻子,笑道:“怎样啊?师弟,你不是说还能挡得了半个时辰吗?” 守常“鲤鱼打挺”起身,揉着自己的屁股,愤愤说道:“这不算,你是耍赖才打赢的。” 守荣笑道:“师父说过,武者相斗,不能拘泥不化,随机应变、因势利导,才是高手所为。似你这般下死力气,是行不通的。” 守常还要再说,陆小远上前劝开二人,将自己在林中的奇遇告诉了他俩。守荣略一愣神,随即哈哈大笑:“师弟,捉弄你的可不是人,而是天柱峰上的两只灵兽啊。” 陆小远奇道“灵兽?什么灵兽?” 守荣继续解释道:“不知多少年前,天柱峰上有一鹤一猿,都是最普通不过的兽类,他们常听天柱峰的历代祖师给众弟子讲道论玄、传授武技,听的多了,自有感悟,后来也修炼得道,生了灵性,各有奇异能力。” “兽类也能修练得道?” “那是自然,万物皆有慧根,只要有向上之心,坚韧不拔之志,皆能修炼得道。其实灵兽是天生灵性,他们的灵性是后天所得,严格来说算不得灵兽,不过历代道人还是将他们称作灵猿、仙鹤。” “那他们干吗要跟我作对?” “灵猿仙鹤虽然修练得道,毕竟兽性未脱,童心未泯,他们并非跟你作对,只是跟你开玩笑罢了。照你所说,树木被砍掉一大半又被复原,当是仙鹤的愈合能力所致。” 守荣又把头附到陆小远耳边,轻笑道:“再跟你说一个小秘密:当初你四师兄进入圣琅派时,也去砍柴,也被仙鹤戏弄。可他胆子太小,不知怎么回事,还以为大白天遇到鬼了呢,吓得他哇哇大叫,哭着跑到师父房间去了。我们跟进去一看,他正抱着师父双腿,求师父给他换个差事呢!” 守荣越说声音越大,最后被守常听到,守常又羞又恼,觉得在小师弟面前丢了几分威严,怒道:“三师兄,这都是陈年往事了,你还提他作甚!” 守荣耸耸肩,摊开双手道:“我本来也忘记了,师弟这么一提,我才想起来的。”守常哼一声,不再理他。 得知戏弄他的是个兽类,而且辈分远在自己之上,陆小远哭笑不得,问道:“那我又该怎么办?总不能回去继续砍树,再让仙鹤给我复原吧?” 守荣沉吟片刻,道:“要不你先挑水吧,砍柴一事告知积香厨的管事道长,这种事以前有过,他不会为难你的。”陆小远心想只好如此,便向二位师兄告辞,带上水桶和担子,下了天柱峰到天子河边挑水去。 天子河也在圣琅山上,离膳房只有三里,一条黄泥小路自积香厨后门直通天子河畔,专用作做杂事的道人打水,此刻做杂事的道人都在砍柴,是以路上只有陆小远一人。 眼看要到膳房,陆小远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立身不稳,摔了个狗吃屎。“疼死我了,哎呦~”陆小远一面哼哼唧唧呼痛,一面起身,掸了掸道袍上的尘土,见两只水桶滚在地上,水撒了一地,暗叫倒霉。细细查看脚下,却并没藤条、石块之类东西,随即想到守荣告诉他的仙鹤灵猿之事,已大概猜到是这两头灵兽捣的鬼。 四下张望,黄泥小路旁全是矮木丛,纵然灵兽藏于此处又怎能找到?只能认命,返回天子河又打了两桶水。这次陆小远学了乖,挑着两桶水前进的同时还不忘注视着脚下,虽然走的慢了,却比较稳妥。快到膳房时,一道黄影自脚下闪过,陆小远早有准备,赶忙停住脚步,不至于绊到黄影上。岂知他没碰到黄影,黄影反而向他双腿撞去,陆小远担着两桶水,行动不便,“啊”一声惊呼,被黄影撞倒在地,依旧是狗吃屎的姿势。 “可恶!”陆小远起身大叫,也不顾地上的水桶。“小爷没招惹你们,你们却来招惹小爷,你们身为灵兽,也欺生么!” 那黄影吱吱乱叫着在矮木丛顶上闪来闪去,运动速度奇快,既不停歇,也不坠下,陆小远看不清黄影的真实面目,想来便是灵猿,恼恨它装神弄鬼,遂骂道:“小爷哪天捉住你们,非要把你们做成清蒸鹤翅、烧猴脑!” 此言一出,灵猿的叫声变得尖锐,似乎生气了,黄影一晃,一颗细小的东西急速飞向陆小远,陆小远躲闪不及,被此物砸在额角,登时起了一个大包。 “哎呦….”呼痛声中,陆小远捂着伤处,往地上看那东西,原来是一颗石子。灵猿吱吱叫了两声,似乎在挑衅、警告。 陆小远火冒三丈,怒道:“我跟你拼了!”他随身的青铜阔剑被放在了房间,身上并无兵刃,抄起地上的扁担横扫灵猿。 灵猿身形飘忽,也不知使了什么古怪身法,扁担自灵猿飘忽身影中央穿过,对灵猿却无实际伤害。突然手中一轻,扁担被灵猿折断,而陆小远竟没看到灵猿使的什么手法。 一人一猿在此折腾了许久,其他做杂事的道人也来挑水了。见两名道人自膳房走来,灵猿一声长叫,转身没入矮木丛中,没了踪影,只剩了陆小远立在当地,手执半截扁担。 正文 第三十三章 练气 两名道人走近,见陆小远右颊青肿,身上道服也有破损,问道:“这位师弟,你这是....”二人知道陆小远若是摔了一跤实不至于扁担折断,狼狈至此,一时间猜不透陆小远遭遇了什么,不明所以地望着陆小远。 陆小远心想自己像个小丑一般被灵猿戏耍,不能被他俩知道,否则自己岂不是大损颜面?便随口敷衍一番,匆匆离去。 回到天柱峰,向守荣和守常讲述了被灵猿戏耍的事,守荣皱眉道:“两只灵兽越来越放肆了,竟然变本加厉,跑到天子河小路跟陆师弟捣乱,还动手打伤陆师弟。它们上次戏弄四师弟,也只是限于天柱峰上,而且并未伤到四师弟,是吧四师弟?”守常见他又提此事,哼了一声,并不表态。 陆小远道:“那我还要下山采购么?它们会不会偷走我买的东西?”守荣抬头看了看天,已是日到中天,道:“快到午饭时间了,你别忙活了,下午师父要传你本门练气功法,你顺便将此事告知师父吧。”陆小远心想只能如此,便在一旁看着二位师兄练功。 吃过午饭,青华将陆小远叫到练功场,传他练气功法。最初的真气修炼必须通过练气功法才能达成,随着真气的逐渐积累,练习武技、战斗之时真气修为均能增进。 青华道:“本派所修真气,名曰太玄浩气,属道家一脉。太者,极致之意;玄者,自然之始祖,而万殊之大宗也。澹荡乎其远也,故称浩焉。”说着瞥一眼陆小远,见他茫然,知道他不理解,仍然继续说道:“其高则冠盖乎九霄,其旷则笼罩乎八隅。光乎日月,迅乎电驰。或倏烁而景逝,或飘滭而星流,或滉漾於渊澄,或雰霏而云浮。这是《太玄心经》前言,大意是说太玄浩气之妙不可言。你不能领悟,倒也无甚。只是接下来便是心经总纲了,你可得听清记牢。” 陆小远被这段话搅得头昏脑涨,面露为难之色,道:“师父,你说的这些太难懂了,当真是玄之又玄,弟子纵然记下,又怎能领悟?不能领悟,如何依法练气?” 青华道:“我自会给你讲解,你切记下:夫玄道者,得之乎内,守之者外,用之者神,忘之者器,此玄道之要言也。得之者贵,不待黄钺之威。体之者富,不须难得之货。高不可登,深不可测。乘流光,策飞景,凌六虚,贯涵溶。出乎无上,入乎无下。经乎汗漫之门,游乎窈眇之野。逍遥恍惚之中,倘佯彷彿之表。咽九华於云端,咀六气於丹霞。俳徊茫昧,翱翔希微,履略蜿虹,践跚旋玑,此得之者也。” 陆小远心道:“看来日后我得多多识字读书才是,否则似这等艰涩难懂的文段,连读都读不懂,何谈依法修炼?” 就这样,青华一面传授一面讲解,陆小远虽然识字少,读书不多,所幸记心甚强,青华的一字一句他牢记心中,很快便将入门的练气之法学成,在体内形成了浅浅的一道真气,存于丹田气海。 青华见他打坐之时双眉间有青气隐隐,点头道:“不错,你已通晓练气之法,先自行运气练功,等你真气修为达到一定境界,我再传你更深的练气之法和武技。” 陆小远将猿鹤捣乱之事告诉了青华,青华皱眉沉吟。陆小远见师父如此神情,料定师父也对两只畜生不满意,便道:“师父,我跟你一起去教训一下这两只畜生吧!” 青华淡淡道:“不必。此事因你而起,你自己解决吧!” “什么!?”陆小远被师父的古怪决定惊住,心中暗暗叫苦。 守常将“落花掌”练了好几遍,一心记挂着陆小远,青华教陆小远太玄心经总纲,他便蹲在一旁瞧着,见青华传功完毕,立刻颠颠跑来,对青华说道:”师父,既然你将总诀都传给了小师弟,不如小师弟接下来的练气运功就让我来监督他吧,你老人家教了这么久,也该回去歇歇了。” 守常不过是想带一下陆小远,试一回做师兄的感觉,青华岂有不知?只是此前青华所传乃圣琅一派武道修炼的根本,不能让守常代传,以免出了差错,为祸不小。接下来陆小远打坐练气,自己和守常谁在这里也无甚大碍,便点点头,转身就走,也不顾陆小远还在嘟囔着诉苦。 陆小远见师父走开,暗叫倒霉,无法可施,只好打坐练气。照着太玄心经的总诀运了几遍气,觉得无味,开始撺掇守常:“师兄,这总诀我练得很好了,咱们去山上别的地方走走吧,我昨天第一个去的就是回君阁,结果被抓了,也没到别处去。” 守常闻言眉毛一耸,脸上露出欢喜神色,随即醒悟,咳嗽两声,一本正经道:“师弟,这可不行。师父要我跟你在一起,是为了督促你练功的,你只想着游手好闲,以后如何练成高深武技,光大圣琅门户?” 陆小远见守常明明有心答应,却硬是改口,心中好笑,说道:“那这样吧,四师兄,咱俩练了这么久,坐下来歇会儿吧!”守常歪头想了想,便答应了。 两人坐在树荫下聊天,陆小远讲起了他闯荡江湖遇到的名山大川、怪兽珍宝,他口才极好,所见所闻又广,如评书说戏般讲的精彩纷呈,引人入胜。 圣琅派弟子须达到玄位才可能被派下山去游历江湖,斩妖除魔,守常修为不够,每日就是在山上打坐练气,习武练功,极少下山,陆小远给他讲的奇闻异事等于给他展现了一个新世界,作为交换,守常给陆小远讲论各种厉害的武技和圣琅的历史、人物,两人谈谈讲讲,很快便日落西山了。 到得第二日上午,陆小远又要砍柴,既然师父不管此事,只好自己想办法,心道:“他两个毕竟先我三百年上山,也算是我的太太太师父了,就算戏弄于我,我又怎能跟这两位老人家动怒呢?”转念又想起守荣说过,仙鹤灵猿虽得灵性,本身却是普通兽族,兽性未灭,既然如此,何不给他们点好处? 想到此处,在天柱峰逛了好久,终于搜集了一大盘红彤彤的蟠桃和一大碟鲜嫩的竹笋,到自己昨日砍柴的地方,将东西摆在地上,恭恭敬敬鞠了一躬,口中念念有词:在下陆小远,初来贵山,未曾拜访,二位仙师,还望见谅。身无分文,无物奉养,借花献佛,伏惟尚飨,伏惟尚飨。说罢作势在一棵较细的树上砍了几下,眼看要将树砍断,便转身离开了。他是有意引猿鹤前来。 过了半个时辰,回来一看,盘子碟子均空空荡荡,蟠桃和鲜笋已不见踪影,知道是猿、鹤所为,又见小树并未被复原,恭恭敬敬的高声说道:“二位仙师,你们吃了我的东西,以后就不能跟我为难了,是不是?” 四下无声回应,陆小远只当他们默认,便开始砍树。这次自始至终仙鹤都未来捣乱,陆小远也不停歇,将树砍倒后,又将树枝一根根劈下,将树干劈成一条条细柴,忙了个把时辰,累得汗流浃背,才发现这次砍柴之前忙着摘蟠桃、采竹笋,却忘记带绳子了,只好返回房间去取。 取了绳子回来,才发现刚刚劈好的木柴不翼而飞,地上有几只清晰的脚印,有几个是禽类爪印,有几个是兽类脚印,不用说,自然是仙鹤灵猿所为了,以它们的身法要盗取木柴根本不会留下如此清晰的脚印,这几只脚印自然有挑衅之意。 陆小远在附近搜了搜,找不到木柴,知道是灵兽捣鬼,破口大骂:“小爷给你们吃的,你们反倒恩将仇报,把小爷一个时辰辛辛苦苦的成果都给偷走了,真是可恶,可恼!两头畜生,小爷总有一天要将你俩烤了吃!”仙鹤灵猿早已离开了,否则陆小远这般喝骂,它俩岂有不出来教训陆小远之理? 陆小远骂了好久,口干舌燥,只好到膳房向管事道人述说前情,管事道人也知道天柱峰鹤猿之事,便暂时不让陆小远砍柴挑水,日后再补上。陆小远既免了做杂活,接连五天都跟随着守常一起练功,青华陆续传了陆小远更深的练气功法。 到了第六天,青华检查陆小远的真气修为,发现陆小远真气修炼的进境非常迅速,换作资质平庸的弟子,要达到陆小远此刻的水平,至少得半月。他暗暗称奇之余,便开始教授陆小远武技。 学习武技,那就是离成为大侠的梦想近了一步,陆小远激动不已,一颗心激动的砰砰乱跳,颤声问道:“师父,你要教我什么武技?” “....”青华一言不发,打量陆小远半天,缓缓绕着陆小远踱了几圈,目光一直在陆小远身上打转。 陆小远不明青华之意,自顾自道:“师父,我有一把宝剑,你教我剑术吧!” 青华摇摇头道:“你那青铜剑我看过了,只是普通的凡品,整个圣琅派中再也找不出第二把这么差的剑了。”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反戏 “啊!?”陆小远大失所望。他原先还幻想着青铜剑是一把神兵利器,只是自己没有真气,难以驱动它的神威罢了。此刻听青华说出真相,不免有些失望。 青华道:“剑术高深,对真气运行的熟练度、经脉的强度要求极高,你真气修为不够,真气在诸脉间的流转也还不够流畅。要学剑术,为时太早。” 陆小远仍不死心,道:“那师父你就教我一门本门最厉害的武技,就是那种学成之后能上天入地、天下无敌的霸道神功。” 青华瞥了陆小远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过在陆小远看来师父眼中明明是在笑自己异想天开。青华道:“九层之台,起于垒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学武和做其他事一样,都得循序渐进。我先教你最基础的碧火掌。” “碧火掌?”陆小远下意识一掌击出。 “碧火掌是本门入门掌法,用于熬炼真气、强化诸脉。”青华当下将碧火掌运气之法传给了陆小远,陆小远尝试了三次,第四次一掌拍出,一抹红焰一闪即逝,高兴地一蹦三尺高:“太好了!我练成了!” 青华淡淡道:“还早呢。此功名曰碧火掌,初时为赤火,后紫,再后蓝,最后才是碧火,练到碧火境界,才算练成。” 青华的话如当头给陆小远浇了一通冷水,陆小远兴奋的心情登时消失不见。青华对失落的陆小远视而不见,留下一句:“你勤加修炼吧!” 陆小远见师父说走就走,实不知该如何评价他。守常乐颠颠跑来,问起青华教了陆小远什么武技。 陆小远道:“师父刚教了我碧火掌,师兄,我什么时候才能修到玄位?” 守常道:“一般来说咱们圣琅派弟子入门修炼三年后,真气能在奇经八脉和十二正脉间游走,就算列位了,称为玄位武者,在武道上就算小有成就了。” “那修到天位需要多久?” “因人而异。按普通人资质来说,由玄入圣需要五年,由圣入仙需要七年,由仙入神需要十五年,由神入地需要二十五年,由地入天需要十年。嗯,照这么看来,大概.....”说着开始掰手指计算。 陆小远不等守常算完,叫道:“啊!得八十二年?那时候我胡子眉毛都白了。” 守常见陆小远算出,放下手,说道:“你以为修炼八十多年就一定能达到么?还有天赋所限呢!有人活到一百多岁,苦练了八九十年,也就达到地位、神位,便停滞不前了。” “那师父是什么位阶?”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师父很少显露实力的。我就知道紫华师伯是天位高手,至于妙华、素华两位师叔,都是地位修为。丹华师伯不以练武为要务,只怕位阶更低。” “那师兄你又是什么位阶?” “我!?呵呵.....”守常面色涨红,欲言又止,磨蹭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他呀?他还没列位呢。其他弟子修炼三年就能升为玄位,他上山五年了,离玄位武者的境界还差了一截呢!”守荣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见守常支支吾吾,替他回答了陆小远。 守常又被守荣揭短,气道:“三师兄,你干嘛偷听我和小师弟说话!” “我可没偷听。”守荣得意的笑道。“你要是真怕被人听到,就该躲到僻静的地方,再和陆师弟悄悄说话。光天化日之下,又是在练功场上,我听到又有什么不该?”守荣能言善辩,守常说不过他,便不理他。 陆小远笑道:“三师兄,你别总是气四师兄了。好了,咱们赶紧练功吧,我的碧火掌还没练熟呢!”守常守荣不再吵闹,三人各自练起功来。 陆小远练了一会儿,忽然叫道:“两位师兄,我有事要你们帮忙。” “什么事啊?”守常不解道。 陆小远道:“我想到报复那两只畜生的方法了。” “什么方法?”守常、守荣一起把目光转向陆小远。陆小远让守荣到铃尺殿借一张大网,自己和守常则到天柱峰储物间拿了两柄铁锹,进了林子,和守常挖起坑来。 守常有些奇怪,问陆小远挖坑干什么,陆小远也不说。过一会儿,二人各挖了一只七尺深的大坑,守荣也带着大网来了,陆小远便和二人一起布置大网,又借助枝叶将大网遮掩住了。守常和守荣看情形大概也猜到陆小远要布置陷阱。 又寻了些草木掩盖住两只大坑,陆小远得意的说道:“明天我就在这里摆上蟠桃竹笋,他们躲得了大网躲不了深坑,一定要让他们也吃一次亏。” 次日清晨,守常教完陆小远识字,吃过早饭,便往天柱峰走去,陆小远神秘兮兮地说道:“昨晚我想了想,只用深坑太便宜这两只畜生了,又在坑里添了些东西。” “什么啊?”守常不解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走吧!”今日早上轮到守荣巡山,只有陆小远和守常前去树林。二人将蟠桃、竹笋放到设置陷阱的地方,就去练功了。过了一个时辰,走入树林。陆小远本以为这次定会看到猿鹤被大网困住或是落在大坑中的狼狈情景,岂知再次大失所望。 昨日布置的大网已被撕扯的粉碎,蟠桃和竹笋均已不见踪影,两旁的陷阱却完好无损,猿鹤并未落入其中。陆小远和守常跑过去,眼前大树被削去一块树皮,光滑的树身上刻了一只猪头,显然是猿鹤又在嘲讽陆小远。 陆小远又气又急,一拳砸在树上,这一下用力过猛,震得拳头生疼,跳脚大叫。突然听到头顶有声音,抬头一看,一块巨石自树上落了下来。 守常和陆小远都在巨石之下,大石二百来斤,加上下坠之势,纵然守常运起“玄武灵卫”防御,不死也得受伤,当下向左边躲开,陆小远也纵身向右躲避。 二人刚一落地,脚下一空,双双掉入两只大坑中。“扑通”齐声响起,跟着坑内传来守常的叫声:“陆师弟,呸呸,你干的好事!”一边抱怨一边慌乱挣扎,自坑内溅出无数朵烂泥。 陆小远也被灌了一口烂泥,口中臭苦难当,也不说话,只用双臂划动,保持自己浮起。这些烂泥是他昨日下山在桃源镇附近采集的。桃源镇三面都是泥沼,只有一个入口。泥沼内臭苦难当,所幸并无臭气散出,桃源镇镇民也就并未在泥沼上花心思。陆小远本打算让猿、鹤吃点苦头,却没想到作茧自缚,自己和师兄身受其祸。 正当二人正深陷泥渊,满身污秽,大喊大叫之际,头顶传来吱吱、唧唧的叫声,充满了欢畅的笑意。二人抬头一看,只见一只仙鹤单腿独立在树枝上,一只猿猴倚在仙鹤身上,对着坑中二人指指点点,仙鹤则笑的鹤头上下摆动。 陆小远这是头一次看到猿鹤的形貌,细细打量,果然与寻常猿鹤无异,只是仙鹤头顶紫色,灵猿双眉白色,算是不同。也不知如何,陆小远一看到两只灵兽得意的样子就生气,忍不住又骂道:“畜生!畜生!等小爷修炼成高手,一定要揍你们两个!” 话音刚落,灵猿倏地跳起,尾巴卷到树枝上挂住身体,头下脚上,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对准陆小远头顶,五指一松,石头落下。 陆小远“哇”一声大叫,赶忙潜到泥中,嘴来不及闭上,又吞了一口臭泥。石头下落的力道很快被烂泥消解,并未碰到陆小远。等陆小远再钻出烂泥时,两只灵兽已不见踪影。 二人钻出泥坑,脱下外袍,到天子河下游洗衣服,守常一边细细搓着道袍一边埋怨,陆小远弄巧成拙,任由守常埋怨自己。洗完衣服,陆小远见天子河水清澈见底,水中游鱼来去无定,便捉了几条鱼来烤着吃。 几条鱼被木架穿住,在火焰的烧烤之下,很快发出香味儿,香味扩散开来,守常伸手就要抓烤鱼,陆小远阻止道:“别急,还没好呢!差点火候。” 守常死死盯着烤鱼,不住抽动鼻翼使劲呼吸,似乎吃不到鱼,先闻点香味儿来解馋。又闻了一会儿,陆小远灭掉火焰,取下烤鱼,递给守常一条,笑道:“可以吃了。请吧!” 守常接过,对陆小远的不满烟消云散,道:“那我就不客气了,有劳小师弟了。”他虽然是对陆小远说话,眼睛却死死盯着外焦里嫩、金黄酥脆的烤鱼。说罢咬了一口,只觉香味溢满口腔,赞道:“不错!真好吃。”开始大快朵颐。 二人正吃得开心,忽然听到身后有人笑道:“守常,你敢吃独食!”陆小远回头一看,只见三名年轻道人朝这边走来。 这三名道人很是有趣:一左一右两人个子与常人无异,中央道人个子却很矮,陆小远倘若站起身来,他只能到陆小远胸口,走起路来却双袖摆动,昂首挺胸,气派很大。三人并排,如同一个“凹”字。 正文 第三十五章 繁文缛节 守常见到三人,忙站起身,嘴里兀自含着鱼肉,含糊道:“玄胤师兄、玄通师兄、玄亦师弟,你们好啊。”指着中间的矮道人向陆小远介绍:“小师弟,这位是玄胤师兄,紫华师伯座下大弟子。”又介绍一左一右二道:“这位是玄通师兄,这位是玄亦师弟,都是紫华师伯的弟子,圣琅派的刑罚也是由这两位主持。” 玄胤三人向陆小远问好,陆小远也向三人还礼,做了自我介绍,心道:“紫华师伯的大弟子怎地这么矮小,打起架来岂不大大吃亏?不过另两位师兄可得讨好,以后我犯了门规,也好让他俩通融一下。” 玄胤岂知他心中想法,笑道:“青华师叔刚收的弟子就是你呀,当真俊朗不凡,年轻才高。”又向守常道:“好大的香味啊,我和二位师弟下山有事,路过此地,就被这香味儿吸引过来了。” 守常将手中烤鱼分给三人,道:“这是小师弟烤的鱼,三位师兄请尝尝。”三人也不客气,当下坐在地上,吃起烤鱼来,边吃边对陆小远的烤鱼技艺大加赞赏。 五人坐在地上边吃边聊,玄胤虽然是紫华座下大弟子,为人却并不倨傲,言谈和善诙谐,又十分健谈,很快陆小远便和他们三人熟识。 正聊得开心,突然远处有人叫道:“你们这些人,聚在这里干嘛?”又有三人气势汹汹地快步走来。陆小远见这三人黄色道袍,与五仙、五仙门下弟子均不相同,脸色铁青,并不认识,悄声问守常道:“师兄,他们是谁?” 守常嘟囔了一句“又是这些讨厌鬼”,低声给陆小远解释:“他们是观阳子师伯祖的弟子。”圣琅派除了玄门五仙之外,还有观阳子、长生子、长春子、旌阳子四老,是玄门五仙的师伯师叔。这四人及其门下弟子合居在圣琅山北的大道阁,深居简出,门派之间的大事也极少出面参与,因此陆小远不认识。 三道中为首一人道号道成,是观阳子座下大弟子。五宗与嗜血教的血战中,圣琅派很多弟子都丧命,只有少数活着回来,因此道成由原来的八弟子升为首徒。他是紫华的师弟,算起辈分来是玄胤的师叔,玄胤上前行礼。 道成三十来岁,说话却老气横秋,傲然道:“玄胤,与你无关,你退到一旁。”玄通、玄亦见道成如此无礼,心中忿忿不已,只是早知道成如此傲慢,倒也忍住了。 道成的眼光在陆小远和守常身上来回扫了几下,又看了看地上的鱼骨、火堆,喝道:“你们好大胆子!圣琅山清修之所,岂可在山上随意杀生?” 玄胤道:“师叔息怒。这位陆师弟是青华师叔新收的弟子,不晓规矩,怪不得他。我等参与此事,也是有错。还望师叔高抬贵手。” 道成仍是不依不饶:“圣琅派门规五大规十四小规,第九小规说的是什么?不许无故杀生,是不是!?” “这....”玄胤无言以对。圣琅派确实有此门规,是圣琅派创教祖师所立,只是后来圣琅派门风渐渐宽松,加上众弟子练武需要营养,饭菜中便荤素齐备,平日倒也不会有人为了口腹之享去杀生,久而久之这条规矩就不被重视了。今日毕竟被道成搬了出来,玄胤理屈。 道成冷笑道:“今日之事与你们三人无关,我要禀告掌门,重重治他俩的罪,玄胤,你别插手。”观阳子等四老因为青华昔年犯下大错,连累了圣琅派,使得圣琅派实力大损,对青华及其门下一直多加为难。只是圣琅派掌门紫华真人和天柱峰的青华真人关系非同寻常,紫华对自己的弟子管束十分严峻,对青华和他门下却颇为宽松。只要守雄等人不是做下伤天害理的恶事,犯些少年人热血冲动的小错,总是象征性的惩罚一下便算。 观阳子等四老对紫华的做法不以为然,对天柱峰一支的怨恨也更加深了。这次道成抓住陆小远和守常的把柄,自然不肯轻易放过。陆小远见道成三人纠缠不清,不屑地说道:“有什么了不起,去就去。”守常也忿忿道:“烤几条鱼而已,又不是什么重罪。” 道成冷笑道:“那就请吧!”陆小远和守常走在前面,道成三人在后面跟随,防他二人逃走。玄胤见情势到此地步,也不能离开,便和玄通、玄亦跟在道成三人身后。八人一同往太和殿走去。 走在半路,却听道成在背后冷笑道:“青华师兄乱收弟子,门下尽是些无用之人。你看这新收的,一入门就杀生,真是天杀星下凡。”另一名道人笑道:“岂止如此,他刚入门就往回君阁中闯呢,登徒浪子的好色本性显露无疑。” 道成笑道:“这就对了,师徒俩倒是脾气相投,喜欢一样的调调儿。” 二人说话声极大,显然是有意挑衅。陆小远和守常忍耐不住,回身喝道:“你们胡说什么!” “我们怎么胡说了?青华师兄本来就没有眼光,才会收了这群废物徒弟。一个真气尽失,一个胆小如鼠,还有一个废话连篇,只有那个蛮牛还勉强有些本事。”道成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守常知道他所指何人,气恼无已,挥拳打向道成。他擅长防御武技,这般贸然进攻,并无收效。道成见他动手,正合心意,闪身躲过,道:“你要动手?好极好极,来吧!” 另外两名道人有意看青华门下出丑,起哄道:“谁不敢动手谁是孬种。” 守常叫道:“谁怕你了!”陆小远刚入门三天,自然不能跟他们较量,守常站到陆小远身前,蓄势待发。二人正要交手,一道强横剑气呼啸而过,如雷击电轰,在二人之间的地面划下一道裂痕,守常和道成被剑气的气浪一逼,险些窒息。 转头望去,只见玄胤面色铁青,手执一柄长剑,剑身镶嵌七颗闪耀宝石,名曰“七星剑”,冷冷道:“圣琅弟子岂能自相残杀,谁敢再动手,就先过我这关。”他个子虽然矮小,威风凛凛,站在当地,气势却盖过了场上所有人。 但凡武者修炼,第一步是在体内运转真气,聚气于拳掌腿脚,其次便是气凝于兵刃,而以兵刃发出气劲远程攻击,则是更进一步的境界。玄胤这门武技名叫太玄剑法,高深奥妙,乃是圣琅派三大绝顶武技之一,太玄剑法以真气修为为根基,辅以天罡星位步法,发出凌厉的剑气伤敌,故而又被称作“剑荡乾坤气”。要修炼这门武技至少达到仙位,能御气破体,方得传授。玄胤修炼的时间不长,毕竟这是顶级武技,一经施展,其威力还是镇得住寻常弟子的。 道成见他这道剑气凌厉无俦,自衬难以胜他,又是愤怒又是嫉妒,却不敢再动手,当下冷笑一声,道:“那就给玄胤师侄一个面子。咱们走吧!” 众人进了太和殿,见殿上除了紫华之外还有两名须眉皆白的老道,坐在紫华下首,三人正在商议事情。道成见到两名老道,心中大喜。这两名老道正是自己的师叔,长春子、长生子。四老交情极好,既有师叔在此,实是添一强助。当下将事情原原本本讲了。 紫华双眉微皱,颇感为难。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自己前几日给陆小远讲圣琅派门规时只讲了五大规,因为十四小规都是些繁琐礼节之事,便没讲给他,何况烤几条鱼并非大不了的事,实在不足以惩处。可是道成搬出门规来,门规规定,无故伤生者,当杖责四十。 长春子见紫华沉吟不决,冷冷道:“违反门规,还有什么好说的?照着门规来办就是了。” 倘若圣琅派门人做了欺凌平民百姓、勾结妖邪的事,紫华当然果断处理,毫不徇私,但遇到这等小事,却有些犹豫,说道:“师叔,陆师侄这件事做的是有些欠妥,嗯…..” “什么欠妥?分明就是做错了,无故杀生,就该按着门规来判。”见紫华仍有犹豫,道:“倘若这次他犯了门规,掌门不予惩处,下次再有人犯门规呢?若不惩处,岂不等于废了门规?若是惩处,众人岂会服气?” 正僵持之间,殿外传来青华的声音:“我等如今荤素不禁,杀几条鱼烤了吃又如何?”说话间走到殿中,向紫华躬身行礼,径直坐到紫华下首,却不理会长春、长生二老。 长春子见青华如此无礼,更加气恼,怒道:“我等虽然吃荤,却不杀生,岂能相提并论?” 青华道:“我们吃荤,自有人替我们杀了,与我们自己杀生又有何异?我们若是吃素,那些牲畜会死么?” “门规如此,你强词夺理又有何益?” 青华淡淡道:“这条门规不合理之处甚多,早该废除。”他说这话时神态自若,仿佛一件极简单的事情。 “胡说!”长生子、长春子听青华口出此言,都勃然大怒。“门规是祖师爷所立,你敢妄言废除门规,不是要欺师灭祖么?” 正文 第三十六章 赌约 紫华对正邪之分把持极严,对众弟子的武学进境要求严苛,时时刻刻监促他们勤修苦练,为日后扫除嗜血教妖邪做好准备。【零↑九△小↓說△網】对门规约束之事却较为宽松,他也觉得这条门规应当废除,只是四老和门中一些保守弟子屡次出面反对,只好作罢,今日青华提出,倒也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青华摇头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数百年前妖族横行,那时候正道武者均以抵御、消灭妖族为主要任务,眼下妖族衰落,嗜血教为祸,正道之人联盟,计划诛灭嗜血教,这又怎么说?” 长春子语塞,瞪大眼珠,不知如何应对。长生子冷冷道:“青华师侄,更改门规,是需要实力的。” “师叔什么意思?莫非要和我过上几招?”青华有恃无恐。 长生子面色一滞,指着殿下陆小远道:“今日之事,因这弟子而起,也该由他而止。这样吧,再有五个月就是惊惧鬼林开放之日,他若闯到第五阶,这条门规自然可以作废,倘若闯不过,门规照旧,如何?”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惊惧鬼林险恶无比,入门不到两年的弟子,其师父是绝不会让他进入的。陆小远听师兄们提到过惊惧鬼林,那是用于考校圣琅弟子修为之所,分为十九阶,里面妖族凶兽极多,但也有不少珍奇药材、灵石。自己的青铜剑虽然是凡品,炼入灵石之后,也能增加灵力,不断升阶。虽然知道危险,还是想进去看看,反而问道:“师父,我可以进去吗?” 青华道:“以你五个月修为闯入鬼林,纵然不死,也得重伤,万一经脉损毁,以后修为就受限制了。你要想好。”真气练成之后存于气海,真气运行则以周身经脉为通路,经脉受损,有些高深武技就不能修炼,也就限制了武道造诣。【零↑九△小↓說△網】 陆小远见师父并无不允之意,当下点头道:“我不怕!进去就进去。”他之所以答应,一来胆子大,想进去闯一闯,二来见这二老气焰如此嚣张,也是想替师父争口气。 青华眼中微露赞许之意:“那好。” “不可如此!”紫华站起身来,满脸怒气,道:“修改、废立门规这等大事,事关圣琅派的威严以及日后发展兴衰,岂能如此儿戏,通过打赌决断?”长生子、长春子见掌门发怒,不敢再说。 青华却道:“掌门师兄,倘若二位师叔执意如此,咱们可以召集各支首座,聚在在祖师祠堂,设下仪式,拈香为誓,不就可以了?”圣琅派在每年清明节之时,近千门人都会聚集在祖师祠堂,祭拜历代祖师,这是圣琅派一大重要仪式。而门中大事一旦在祖师祠堂决定,则绝无改动的余地。 紫华皱眉,心道:“你真是胡来。陆小远刚入门,五个月后才多点修为?岂能进入惊惧鬼林?我是为你门下着想,你却把自己往死胡同里逼。”长春子、长生子见青华执意打赌,却有些惊疑不定,怎么也想不明白青华为什么要将陆小远往死路上送,还是有了妙计,有恃无恐。 只听得青华说道:“五个月后,他自会进入惊惧鬼林,他自鬼林出来的时候,门规废立之事便可确定。” 紫华劝道:“师弟,你不需要考虑一下吗?”青华望一眼陆小远,见陆小远并无畏惧之意,便微微摇头。 长春子和长生子也没料到徒弟大胆,师父竟然也这般随意,大出自己意料。转念一想,陆小远的死活是天柱峰的事,想到此处,也就答应了。 紫华犹豫半天,还是召集了素华、妙华以及另外二老,汇集到祖师祠堂。金丹峰首座丹华专务炼丹、炼器,并不参与此事。祖师祠堂规模很大,中央一张供桌就抵得上陆小远的房间大小,分了好几层台阶,自高到低是由创教祖师排列到紫华、青华的师父,正阳子。桌前一只大鼎,清明刚过,鼎中几只断香,整个祠堂被打扫过,并无多少灰尘。 各位首座到齐,听紫华说了赌约一事,素华苦劝青华不可如此,青华婉言谢绝。妙华真人也因为青华当年做了错事,连累圣琅派而对青华多少有些埋怨,何况几日前紫华、青华执意收下陆小远,也让他对青华和陆小远有些不满,并不劝阻。 观阳子和旌阳子听长春、长生二老说了此事,都把目光转向陆小远,盯了片刻,随即一声冷哼,显然认定陆小远闯不过惊惧鬼林,必定重伤甚至丢掉性命。 紫华见众人均已到齐,事情无可挽回,轻轻咳嗽一声,端正面容,焚香设拜,在祖师灵位前宣告了此事。各支首座也焚了三炷香,插到香炉中,一起跪拜祈祷。 仪式结束,陆小远和守常跟随青华出了祖师祠堂,虽然他当时答应的干脆,心里还是对惊惧鬼林的危机有些忌惮,毕竟圣琅派弟子至少两年修为才能进入,陆小远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也知道两年和半年的区别。 当下问青华道:“师父,既然我六个月以后就要进入惊惧鬼林了,你是不是要传给弟子一些厉害的绝技?”他练了半天碧火掌,虽然将赤火练成了紫火,却发现这碧火掌威力实在有限。便想着借此机会从青华那里套一些中阶、高阶的武技。 青华瞥他一眼,淡淡道:“没必要,为师自有主张。”任陆小远苦苦哀求,青华就是不传。 夜间,天柱峰上,守雄、守白、守荣都聚在陆小远和守常的房间讨论此事。守雄拍着胸脯,信誓旦旦说道:“师弟,你放心,进了鬼林之后你跟紧师兄,师兄保你顺利通过。” 陆小远见守雄如此仗义,又听他说得轻松,也松了一口气,连声感谢。一旁守白却皱眉道:“惊惧鬼林是允许四五人组成小队进入,可林中地势复杂,阴灵妖**险无比,大概到了第三阶就要单打独斗了。”叹一口气,道:“长春子和长生子两位师叔祖早就算计好了,岂能给我们留下余地?” 陆小远刚松掉的心又紧绷起来,看看守白,又看看守雄。守雄郁闷道:“二师弟,你怎么把真相告诉陆师弟了?进入鬼林之后咱们尽力保他,现在告诉他,不是让他白白担惊受怕?” 陆小远听了两位师兄的对话,更加忧虑。五人商量了半天,仍无对策,最后守雄拍拍陆小远肩头,道:“师弟,你别灰心,还有五个月的时间,只要你在这五个月的时间里勤修苦练,总会有机会闯过第五阶的。” 眼下既无善策,再担心忧虑也只是徒劳,还会给长春子这些人留下笑柄,陆小远只能把一门心思放在了提升真气修为、苦修武技上。 过了半月,青华陆续教了陆小远雷渊掌、三仙破。这日,陆小远正在练功场练习新学的三仙破,忽然头上一疼,“哎呦”一声叫了出来。青华门下的四名弟子都在场上,听到陆小远的叫声,见陆小远捂着脑袋,跑了过去。 不远处的树上一阵“吱吱”的笑声响起,充满了嘲弄之意。五人一看,一只猿猴正蹲在树上,对着陆小远指指点点。想来这半个月陆小远没送上门去让两只灵兽戏弄,两只灵兽有些不满,索性找上门来。 陆小远看到灵猿的笑脸,心中大气,叫道:“臭猴子,你看我怎么教训你!”说着冲向灵猿。守雄、守荣、守常齐声叫道:“师弟,你小心点。”他们也知道猿鹤并无恶意,便继续练功。 陆小远冲到树下,飞身跳起,“碧火掌!”两只手掌携带碧绿的火焰击向灵猿,灵猿身形闪动,一晃之间已到了另一根树枝上,陆小远一击不中,追上几步,又是碧火双掌击出,灵猿再次闪避。 一追一逃,陆小远在不知不觉间追着灵猿到了砍柴的林子,两只大坑仍在,坑中烂泥已经有些发干。灵猿不再躲闪,纵身跳到地上,跟陆小远动起手来。 灵猿果然是得道之兽,动作敏捷,身法极快,只是跳来跳去,陆小远轮番三仙破、碧火掌、雷渊掌,都无法沾到它身体,反而被灵猿在身上、脸上抓了几下。 又打了几个回合,一阵长唳声响起,陆小远百忙中转头一看,仙鹤也到了,在旁观看,并不插手。陆小远见对方增援到来,心中焦急,调集气海间全部真气,双掌交叠推出,“雷渊掌”! 灿烂吞吐的雷光在他掌间生成,向外扩散成一只巨大的雷网,盖向灵猿。“啊!?”陆小远大惊,他没料到凝聚十成真气的雷渊掌竟会有如此威力,他跟猿鹤之间的嫌怨如同小孩子之间的斗气,虽然嘴上说要烤了它俩,却连重伤猿鹤都没想过。想要后撤,但他初学乍练,岂能收发随心?身体反而被雷网向前带去,只好叫道:“你小心着点!”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奇技 灵猿的四周方位都被雷网封住,无可躲避,“吱”一声尖叫,右爪握拳,五指上各有一股气流生成,一拳击出,带动劲风“呼呼”击在雷网上,将雷网击的支离破碎,陆小远也被拳风震倒在地。它以往每次出现,都是凭借敏捷身法戏弄陆小远,陆小远从没想到它的真气修为如此深厚,想要起身,胸口却滞涩无比,四肢半点力气也无。 灵猿见陆小远受伤,左爪按住脑袋,低头叹气,朝着仙鹤走去,似有沮丧、后悔之意。仙鹤走到陆小远身旁,长嘴在陆小远眼前指指点点。 “完了,这次又不知道要遭到什么毒手了。”陆小远暗想。鹤嘴又在陆小远身周指点几下,一团绿光闪出,落在陆小远身上,四处游走。陆小远只觉绿光流过之处,抽搐之感消失,舒适无比。 过了一会儿,陆小远气息通畅,恢复了力气,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笑道:“这可多谢你啦!”仙鹤把头扭到一旁,仍然一副看不起陆小远的姿态。灵猿跳了过来,冲着陆小远招了招手,有挑衅之意。 陆小远问道:“你还要跟我打架?”“吱”一声叫,灵猿身形晃到陆小远面前,在陆小远的额头上抓了一下,后跃回原处,陆小远额头又多了五道短短的血痕。 “臭猴子!小爷打死你!”就这样,一人一猴又动起手来。灵猿修为虽深,似乎有些控制不住真气的收发,经常出手重了,将陆小远打伤,这时仙鹤便上前用治愈能力给陆小远治伤。一人两兽打了半日,陆小远虽然没受多重的伤,真气也几乎耗尽,体力也流得光了,灵猿也有疲惫之态,仙鹤的愈合能力用的次数多了,愈合效果也开始降低。 陆小远见此情形,对摆开架势的灵猿摆摆手,道:“不打了,今日到此为止,咱们明日再打。【零↑九△小↓說△網】”灵猿收了架势,退到仙鹤处。 陆小远冲着猿鹤摇了摇手,往林外走去,走了不远,回头一看,猿鹤还在原处望着自己,似乎与交情极好的朋友告别。陆小远心里一酸:“或许它们在山上这么久,从来都是他两个,没人陪他们,因为孤独寂寞才会跟众弟子捣乱吧?” 回到天柱峰,守雄等四人见陆小远道袍破损、脸上、脖子上都有抓痕,吃惊的望着陆小远。陆小远解释了一番。吃过午饭,五人到练功场练功。守雄和守白因为陆小远五个月后要进入惊惧鬼林,特意留在练功场,给陆小远指点练功要旨。 二人的修为与守荣、守常相比高出甚多,守雄已是圣位高手,守白当年经历过一件大失意事,真气修为几乎作废,但十多年苦修,经验非同小可,有时候只是短短一句话,也令陆小远茅塞顿开、受益不小。陆小远对他二人感激不已。 就这样,陆小远每日上午与猿鹤对战,下午与众师兄一同练功,过了不久,发现自身的经脉大大强化,真气运行也流畅不少,想来与猿鹤的对战和两位师兄的指点都有原因。 两个月以来,青华只是传授了陆小远更深的练气功法,却不再传授其他武技了。陆小远不免疑惑,出言相问,青华只是叮嘱他勤加修练那三门武技,加紧练气即可,别的却也不再说了。陆小远对青华很有信心,心想他一定能让自己顺利通过惊惧鬼林的考验,便照他的嘱咐勤加练武。 两个月之后,陆小远已经能跟灵猿单打独斗,不需要仙鹤的愈合能力了。这日上午,陆小远照常来到林中老地方,却发现仙鹤独脚立在树上,灵猿闭目盘膝而坐,五心朝天,明明是兽类,硬要做出一副大宗师的模样,真有点人模猴样的意思。 陆小远笑道:“臭猴子,你在搞什么花样?”灵猿睁开双眼,见陆小远来了,站起身来,指指自己,又指指陆小远,连做了两个相同的招式,陆小远跟他俩相处久了,也多少明白两只灵兽的意思,问道:“你是要我跟你学武技?” 灵猿点点头。双脚飞速在地上踏了几下方位,突然身体凭空消失,陆小远大惊,跟着背后被拍了一下,回头一看,灵猿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陆小远下意识伸手抓他,灵猿翻身一跃,跳到了身后树上。 陆小远奇道:“这是什么身法,真有些门道。”使出三仙破,赤、黄、蓝三道气流在他拳尖汇成螺旋,飞身而起,击向灵猿,灵猿再次消失。 陆小远跑到树下查看,忽然腹部被踹了一脚,低头一看,一只毛茸茸的猴腿渐渐缩入树中。陆小远见这身法武技如此神奇,叫道:“臭猴子,快出来,把这门武技教给我吧!” 灵猿自树上跳下,在陆小远肩头按了一下,陆小远会意,盘膝而坐。灵猿按住他气海,双爪一上一下沿着不同经脉划动,陆小远凝神牢记灵猿手指在各大经脉游走的次序,划动中时不时在各处轻点几下,陆小远却没注意到。灵猿比划了三遍,陆小远便已记住运气之法。 灵猿又慢慢在地上踏方位,陆小远起身,照着学,他记心甚佳,走了两遍就完全记住了。灵猿纵身一跃,尾巴倒挂到树上,仙鹤跳下,也示意要教陆小远武技,陆小远自然乐得学。 只见仙鹤双翅扬起,划动几下,自他周身扬起一团烟尘。陆小远见此情形,心想:“这武技可真不怎么样,还不如我的碧火掌威力大。”只是仙鹤好心教他,也不能拒绝,便示意仙鹤教他。仙鹤伸出翅膀在他身上划动,授他运气之法,期间也轻点了几下。 陆小远试着运气发功,竟半点反应也无,奇怪的看着仙鹤。仙鹤双翅抱腹,做练气姿态,又指指陆小远,摇了摇头,陆小远便知是自己真气修为不够,才发挥不出威力。 正要再试一遍灵猿的奇异身法,灵猿却从树上跳下,吱吱尖叫,又有挑衅之意,陆小远笑道:“且让我把这身法练熟再跟你打。”灵猿二话不说,飞身上前,一击而退。陆小远脖子上又多了一道划痕,无奈,只好跟灵猿动起手来。 这一打又打到中午,下午陆小远才有机会熟习灵猿所教的奇异身法。四名弟子见陆小远所练的身法在圣琅派从未见过,不由好奇,问陆小远是从哪里学的,陆小远将事情始末原原本本告诉了四人,四人啧啧称奇。 待四人看到陆小远自练功场这头转移到那头时,惊异中多了几分艳羡。陆小远感激四人指点自己练武,便将此门武技的步法和运气法门传给了四人。岂知四人一试,竟无半分效果。 陆小远思索一会儿,想到了灵猿在自己周身经脉处的几下轻点,一些极高深极奥妙的武技在修炼时,不仅需要通晓运气之法,还要几处关键穴道打通方可,打通穴道的手法、劲力都有严格要求,纵然陆小远记得灵猿点的哪些穴道,也难施展,除非灵猿会说话,将手法和劲力用法说于自己。 守雄等四人无法学成,虽然有些遗憾,毕竟青华所传武技尚未精熟,也就放下此事,专心练习本门武技。 守雄又要陆小远将学到的诸般武技练了一遍,陆小远练完之后,见四人都微微摇头,问道:“怎么?我的修为还不够?” 守雄道:“你才练了两个月,就达到如此境界,按说进步够快了,可是要闯到惊惧鬼林第五阶,唉,还有些距离。”陆小远知道这位大师兄经常安慰自己,他既然说有些距离,那多半是差得远了,不禁有些沮丧。 守荣道:“以你的真气修为,应该可以修炼威力更大的武技了,可师父不知为何只传了你这些初级武技。” 陆小远经守荣一提,才想到师父好久没有传功给自己了,便到青华的房间去找青华,岂知青华房门紧锁,竟然不在。陆小远接连几天都去,青华房门都是紧锁,看来青华一直不在天柱峰。陆小远虽然奇怪师父的行踪,却猜测不到,只好每日里加紧练功。 时光匆匆,夏季已过,到了九月中旬,秋高气爽,距离惊惧鬼林开放之日已经不远。陆小远经过四个半月的修炼,真气修为和武技均已大有长进,至于能否顺利通过惊惧鬼林或是在鬼林中活命,那就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这日下午,陆小远下了天柱峰,四处游览。他苦修了这么长时间,身体早已疲惫不堪,见天高云淡,风朗气清,便借机观赏圣琅山风景。眼下山上大多数树叶已经变黄,落了一地,整个圣琅山如同铺了一层黄色地毯,阳光一照,金灿灿的甚是耀眼。林间、山峰深处还有青鸟、插翅松鼠、碧眼金毛兔等等灵兽,在道教圣地呆的久了,沾染灵气,更加通灵,见陆小远到来也不害怕,有几只插翅松鼠还往陆小远面前扔松果。 陆小远正玩的开心,忽然背后一个冷漠又带有嘲讽意味的声音道:“哟!这不是还剩了十五天性命的陆师侄么?好有雅兴啊,还游山玩水呢!” 陆小远回头一看,身后站着三名道人,为首的正是道成,那两人也是当日为难自己和守常的道人。“真是冤家路窄。”陆小远暗想。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受辱 另一道人接口道:“他命不久矣,不抓紧时间游山玩水,半月之后就只能观赏冥府阴风惨惨的景色了。” 陆小远眼望山间秋景,笑道:“这么漂亮的景色,确实应该好好欣赏。可偏偏就有些不识趣的恶狗来找碴,在这里唁唁狂吠,真是大煞风景。”说着转身要走。 那道人踏上一步,手指陆小远,怒道:“小杂毛,你嘴里不干不净说些什么呢?” 陆小远冷笑道:“恶狗真是讨厌,自己满口喷粪,还说别人嘴里不干净。”他自幼流浪,经常为了一口吃的、一方住处跟人争斗,一个孩子怎能打得过成年人?便“君子动口不动手”,渐渐跟人对骂的口才增长不少,有时候打输,便痛骂一番,气一气对方。 那道人口舌不及陆小远便利,给陆小远骂了两句,登时气急,“小杂毛找死!”摩拳擦掌,要跟陆小远动手,却被道成拉住。道成笑道:“陆师侄,你入门也有快五个月了,想来青华师兄一定传了你不少厉害武技吧?怎么样,有没有胆子跟咱们切磋切磋?”脸上满是轻蔑的笑意。 陆小远一来不肯忍气,二来也想通过跟道成等人比试看看自己修为如何,虽然自己和守雄等人经常较量,双方却是点到为止,守雄等人手下容情,进入惊惧鬼林之后,里面的阴灵凶兽岂会对自己手下留情?当下满不在乎地说道:“好,比就比,来吧!” 道成冲刚才发怒的师弟点一点头,那道人会意,走到陆小远身前不远处,见陆小远身上没带兵器,也不拔剑,暗运真气,冷笑道:“你出手吧!” 陆小远也不客气,双掌一晃,掌心携带碧火击向对手。那道人笑道:“碧火掌?这等低级武技你也好意思使出来?”随手一抹,气劲涌出,将陆小远震退。他人品虽然低劣,却是玄位修为,最基础的碧火掌自然奈何不了他。 陆小远使出“三仙破”和“雷渊掌”与这道人斗在一处,这道人的真气比陆小远浑厚,武技比陆小远精熟,大占上风,只是有心羞辱陆小远,有时在他头上拍一下,有时将破绽一闪而过,口中“小杂毛”、“蠢才”地乱骂。 陆小远一言不发,越打越怒,只是猛烈进攻,攻势越来越急,使的全是两败俱伤的打法。那道人起先随手化解,不住嘲骂,再后来发现陆小远双目通红,似有拼命的势头,担心大意之下被他抓住空子,败在他手,便不再戏弄他,“破碎八极手”猛地拍出,击向陆小远胸口。 陆小远胸口如遭大铁锤重击,抵挡不住,摔了出去。没等起身,那道人便扑到陆小远身上,死死按住陆小远,问道:“你服不服?” “不服!” 那道人一拳打在陆小远眼眶,陆小远眼睛肿起,仍不屈服:“狗道人,你有种打死我!”那道人一拳接一拳打在陆小远的头上、脸上,陆小远毫不屈服,仍是不住“狗道人”“臭贼”地喝骂。 道成和另一道人在旁冷眼观瞧,师弟的拳脚虽然没运上真气,毕竟陆小远练武不久,接连的拳击未必抵受得住,便开口道:“好了师弟,住手吧!”那道人这才停手,站起身来,冲陆小远啐了一口,气息有些变粗,显然打得累了。 道成走到陆小远身边,居高临下冷笑道:“陆师侄,有些话我真要跟你好好说一说了。”说着蹲下身子,望着陆小远眼睛,“青华师兄难道这四个月来就教了你这些最低级的武技?实在想不通学这些低级武技有什么用,你要是半月之后凭着这些武技进入鬼林,活命的希望是丁点儿也没有的。”说罢站起身来,与两名道人离开了。 陆小远躺在地上,不顾身上的伤痛,心中只寻思道成的话:“师父教我的当真都是最低级的武技?纵然这几个臭道士骗我,三师兄不会骗我的,他也说过这些武技都是最基础的,师父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寻思半天,忽然一个极不愿承认的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起身往天柱峰奔去,虽然身上剧痛,脚下却是丝毫不缓。 天色已晚,他没回居所,而是径直到了青华房间,见青华房间依旧上锁,一颗心登时沉了下来,更加确定了刚才的念头:“或许师父收我入门之后就后悔了。我被帝国天武卫通缉,又跟嗜血教惹上瓜葛,谁会为了一个无名小卒与帝国作对?”边往自己房间走着,边想:“他真要不愿收留我,直接告诉我便是,我自然会离开,为什么还要教我低级武技,再让我进入惊惧鬼林?”转念一想:“是了,倘若无缘无故将我赶下山,日后传出去,圣琅派名门声望岂不大受影响?” “所以,他才要让我在实力极弱的情况下进入惊惧鬼林,我死在里面最好,纵然不死,如他所说,经脉大损,武道修练便成空谈,我也要离开圣琅派了。”心底蓦地一股悲凉涌出,如同真气一般,顺着周身经脉流转,过一会儿,整个人都没了精神。 走进房间,守雄等人正在商议陆小远的修为之事,既然青华不知去向,只能由他们四人想法子了。见陆小远鼻青脸肿、满面悲伤的走进来,四人惊得瞪大眼睛,将陆小远拉到凳子前坐下,问陆小远发生了什么事。 陆小远既然笃定了心中想法,也就不愿再徒然给师兄们增加烦恼,掩饰道:“我在山间游览的时候,遇到猿鹤,他俩又跟我动手了。这次下手重了些,将我打成这样子。” 守雄还在寻思陆小远的话,守白却道:“四个月来猿鹤从未如此重手,而且你脸上都是拳击伤痕。”经他一提,守雄、守荣、守常纷纷醒悟,以往陆小远跟猿鹤比斗,从没受过这么重的伤,而且伤处都是抓痕,与这次情况大大不同。追问陆小远实情,陆小远见掩饰不住,只好如实说了。 他刚说完,守雄拍案而起,大怒道:“道成他们太可恶了,竟然无缘无故挑衅出手,胜负已分还要为难师弟,简直嚣张跋扈!”说着大步往外走去。 守常、守荣忙拉住守雄,叫道:“大师兄,你干嘛去!?” 守雄眼珠一瞪:“还能干嘛?我去报仇!我不把他们三个打得跟陆师弟一样,这口气怎能咽下!” 守白身形一晃,站到门口,道:“你一个人,怎能打得过他们三人?” “你们跟我一起去!” “那三人眼下在大道阁,咱们跟他们动起手来,观阳子师伯祖他们四老能不管?他们必定要袒护弟子,吃亏的还是咱们!” 守雄额角青筋暴起:“那就让他们一块上!我跟他们拼了!”还要往外走。陆小远也上前,和守常、守荣一起拉住守雄,苦苦劝告,守白不言不语,只是阻挡。守雄怒气勃发,怎能静下心来听他们劝?与四人拉扯起来。 房中正乱作一团,“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一名青袍道人出现在门口,见屋内五人争吵,皱眉问道:“怎么回事?”正是青华真人到了。 守雄见师父到来,不再鲁莽,将事情始末原原本本告诉了青华,最后又怒又悲,颤声道:“师父,他们欺人太甚,此仇怎能不报!” 青华不理守雄,走到陆小远面前,上下打量陆小远几眼,问道:“你没事吧?”口气淡淡,听不出半分情感。 陆小远与他对视,目光冷冰冰的,不似昔日尊敬中有几分依恋。青华见他如此神色,奇道:“你怎么了?” 陆小远冷笑一声,压住心头怒火,道:“你用得着假惺惺的吗?看到我这样,你应该高兴才是,不对吗?我已经猜到你的用心了。你不想收留我,不想让我留在圣琅派修炼,一心要把我赶下山去,是吗?”此言一出,守雄等四人登时变了脸色,守荣轻声叫道:“师弟,你疯了吗?怎么跟师父这么说话!” 青华却只望着陆小远,一言不发。陆小远继续道:“所以,你平日只教我最低级的武技,也不跟我多说话,我跟你说过猿鹤戏弄的事,你让我自己解决,三个月前我去找你,你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就是怕我要你教我其他武技,我要是变强了,通过了惊惧鬼林的考验,你就更难将我驱逐了,所以你不允许我学到高阶武技,这样我就会死在惊惧鬼林,或者经脉重创,无法练武,自然就下山了。我说的,对吗?”语气渐渐平静,好像在谈论一件极平常的事。 “也怪我太傻,太胡闹了,我还以为你会想法设法保护我周全,当时也没好好考虑就答应了此事,如此说来,岂能完全怪你?嘿嘿。”四名弟子见陆小远说出这等话来,面面相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今日师弟会变成这般态度。 正文 第三十九章 鬼林 青华眼中闪过复杂的神情,有惊讶,有失落,还有忧伤,长叹一声,道:“为什么我要这么做?” 陆小远见他事已至此在抵赖,按耐不住,怒吼道:“因为我曾经大闹帝都,整个帝国都在通缉我,我还跟嗜血教有瓜葛,嗜血教也在找我的麻烦!”陆小远进入圣琅派之时,紫华真人曾叮嘱当时的知情人青华、妙华、守常不可将此事说出,陆小远也谨记此事,从未对第六人说过,今日恼怒之下,什么也顾不得,将事情原委都吼了出来。除了守常之外,其他三人被陆小远的话彻底惊呆了,从不知这位小师弟还有这番遭遇。 “嗜血教是正道五宗之敌,圣琅派岂会因为你跟嗜血教有嫌隙而不容你?” “那天武卫呢?天武卫是帝国势力,你们正道五宗跟嗜血教争斗这么多年,都没分出胜负,怎么会再去得罪帝国,多添加一个敌人呢?”陆小远这话说的倒也有道理。青华哑口无言。 沉默了好一会儿,青华道:“你这么认为,我也没办法。”说罢转身而去。 听得陆小远在背后吼道:“因为我说的是事实!你记着,我会去惊惧鬼林,不是为你,是因为我不会退缩,纵然死在里面,也与你无关!” 青华的身形稍稍一滞,接着一步步消失在了夜色中。守雄等四人走到陆小远身旁,虽然有话要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半晌,守雄才道:“陆师弟,你不该对师父那样。” 陆小远余怒未消,问道:“为什么不能?” 守雄眼珠转了几转,不知该如何回答,只道:“师父不会有心害你的。” 陆小远凝视守雄一会儿,目光又在其余三人身上挨个扫过,道:“四位师兄,你们待我很好,我是知道的,可我半月之后去闯惊惧鬼林,死了不说,倘若活着出来,就要离开圣琅派了。” 守雄见他执意如此,有些生气,“你怎的…”话没说完,便被守白打断:“大师兄,别说了,让他自己静一静吧!”转身而去。无法可施,守雄、守荣长叹一声,也离开了。 守常躺在床上,满心惆怅,问道:“小师弟,你真的要走吗?”陆小远望着窗外明月,轻轻应了一声。 守常对这个小师弟很是喜欢,一方面跟他在一起,自己可以体验到做师兄的感觉,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陆小远和他年纪相仿,总有说不完的话。可此时此刻,知道说什么也留不住师弟了,叹了一声。月光照在地面,将地面镀上一层霜色,显得无比凄凉。次日太阳再出,地面又是金色。可无论何种光照,都改不了大地原本质朴的土黄色。 转眼之间半月已到,惊惧鬼林开放,玄门五仙、大道阁四老都带着自己的弟子来到鬼林入口。金丹峰门下虽然以修炼炼丹术为主,但也不能不修武道,因此每代金丹峰首座总会在众弟子中挑选出五名武学天赋奇高的弟子,专门修炼武技功法。丹华真人此次带来的五名弟子就是专门学武的五人。 紫华、妙华、素华以及四老均带来二十多人,这些人都是他们门下的杰出弟子。过了片刻,青华带着五名弟子到了。 众人倘若细心,便可大概看出端倪:守雄等四人紧跟在青华身后,陆小远则跟在身形高大的守雄身后,似乎在躲避什么。只是众人都把注意力放在赌约上,也没注意到青华一支的不和谐。 紫华再次劝道:“师弟,你最好考虑清楚。以陆师侄六个月的修为,本座担心的并非是他能闯到第几阶,而是他在最低阶能否活命啊!”他与青华交情甚笃,不愿看到青华门下无故丧生。 青华笑道:“不劳师兄费心了。师弟自有把握。” 陆小远自信满满说道:“师伯,你放心吧!我自幼漂泊天涯,经历过不知多少生死劫难,总是死里逃生,这次我绝不会出事的!”他跟青华无话可说,对处事公正、内心慈和的紫华师伯还是很尊重的。 一旁两条白眉斜飞、白须飘动的观阳子冷笑道:“小小娃儿好大口气。圣琅派惊惧鬼林何等厉害,岂能跟你口中生死劫难相提并论?嘿嘿,你若执意进入,只怕不死也得重伤。”他虽然对陆小远说话,眼睛却望着惊惧鬼林深处,显然对陆小远蔑视无已。道成和观阳子的其他弟子纷纷附和师父的话。 陆小远冲观阳子吐吐舌头,撇嘴道:“呸呸呸,乌鸦嘴。你说我死伤我就得死伤啊?你说话真要是这么灵,怎么不去摆摊算卦?” 观阳子和道成等弟子还没发怒,紫华先行喝道:“不可无礼!观阳师伯是你的师伯祖,你怎能对他不敬!快向师伯祖赔礼。” 陆小远道:“是,师伯,弟子知错。”又转身向观阳子深深鞠了一躬:“师伯祖,弟子对您不敬,望您见谅。”他虽然道歉,脸上却在挤眉弄眼,其意不诚,只是弯腰屈背,观阳子看不到。 观阳子自然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跟陆小远这小辈计较,忍住怒气道:“罢了。”丹华真人及其门下五人远离众人站着,丹华远眺天边云卷云舒,对众人的争论、讨论视而不见。 紫华见四老和四名首座均已到齐,朗声宣道:“开放,惊惧鬼林!”四名首座站到紫华身边,五人一齐运功,五道太玄浩气汇成一股五彩气流,融汇到法阵门口,法阵大门受到感应,缓缓开启。 紫华高声道:“众弟子,入林!”众人成群结队鱼贯而入。青华门下五人结成一队,也进了林子。在鬼林之外看这座树林,只是比寻常树林多了一层七彩绚丽的巨大光罩,中央多了一座冲天的镇妖柱罢了。入林之后才发现内里与外面看到的景象全然不同。林中紫光、绿光、蓝光交互辉映,光怪陆离,地面和树枝也被奇异光线折射的出现错位,时不时林子深处传出巨兽怒吼声音,阴灵嚎哭的惨音,整个林子诡异之极。 众人进入鬼林之后便分组散开,沿着不同的路径往中央镇妖柱进发。守雄五人也顺着一条青石小路往林中进发。 走了没多远,便开始有血瞳狼、飞天豪猪等凶兽出现,只是第一阶凶兽实力较弱,对五人造不成什么威胁,守雄四人关心陆小远,便将陆小远护在中间。到了第一日夜间,五人走到了第二阶中央,第二阶开始有阴灵出现,五人对付起来倒是费了点手脚。 陆小远之前在练功场见过守雄的五龙破魔印绝技,只是练功场上守雄未使全力,在鬼林中守雄运起十成力道催动五龙破魔印,当真有开山裂石之威,凶兽、阴灵当者立毙。阴灵是一种灵体,是凶兽、魔兽死后的魂魄所聚,身体已毁,不能再修炼、增强凶力,但其智商却在增长,与圣琅派弟子战斗时往往以巧取胜,倒是不可不防。 守白的万剑诀以精妙著称,手中长剑虽是凡品,在他手中却被发挥出最大作用,银光一闪,阴灵并无实体倒还罢了,凶兽是决计躲闪不开,被长剑在身上划下伤口。 万剑诀是圣琅派的高阶武技,并无特定招式,修习者参悟透了剑意,与人动手战斗时可以不断融入新的招式。这门武技共有三重境界,第一重是招式行云流水,连绵不绝,第二重是发出一片剑光,剑光并非真气形成,而是所有的招式同时发出,连成一片剑光,剑光中包含许多招式,自然精绝妙绝,威力奇大。第三重境界却因数百年前圣琅派发生了一件大事,秘籍丢失,无人达到。守白已经初窥第二重境界的门户。 守荣的长剑和八卦盾同时使用,有时抛起兵器,使出拳掌武技,他的战斗方式是五人中最眩人眼目的。守常所修多是防御武技,因此遇到危险时往往使出“龟蛇灵卫”,护住众人,让师兄铲除凶兽。 这四人平日练功时并未使出全力,陆小远看在眼里,也不觉得如何。今日鬼林之中凶险重重,全力相拼,这才展现出真实实力,看的陆小远又惊又佩。 鬼林之中有小型法阵,专用作夜间休息、出鬼林。在惊惧鬼林之中只能前进,不能后退,众弟子想要出去,唯有依靠小型法阵。小型法阵是用五块岩石按着五行方位摆成,每块岩石上都贴有驱魔符,以伏魔链连接,足可将凶兽拒于阵外,保得圣琅弟子安全。 深夜,众人都已入睡,陆小远却偷偷将守常喊了起来,悄声撺掇道:“师兄,咱们出去瞧瞧吧!” 守常困倦不堪,低声道:“你疯了?现在深夜,出去做什么?” “日间都是你们在护着我,无论阴灵还是凶兽,都被你们消灭了,我什么都没干,太无聊了。” 正文 第四十章 树妖 守常虽然不愿动弹,却禁不住陆小远不住请求,只好悄悄和陆小远出了法阵。守常低声道:“小师弟,你一定要跟在我后面,遇到敌人你别轻易出手,我先试探一下,敌人要是修为不高,你再上。”陆小远点头答应。 此刻是夜间,外界虽然黑暗,林中却仍然有各种色彩的光线照耀,与白天无异。二人在林中逛了一会儿,也没发现有什么阴灵凶兽,便决定回去。走过一棵参天古树时,突然古树剧烈颤动起来,把二人吓了一跳,立刻退后几步。 那古树树干中央突然睁开两只眼睛,双眼之下又开了一道口子,应该是嘴,却不会说话。 陆小远见情形诡异,低声问道:“这是树妖吗?” 守常颤声道:“那还用说,看上去这树妖修为挺深的。”一言甫毕,两根藤条自树身后飞出,怪蟒般袭向二人。 二人飞速躲开,双双出掌,只见两团碧火、一圈紫色花瓣击向两根藤条,藤条后撤速度极快,碧火、花瓣都击了个空。守常专修防御武技,用于伤敌的武技只练了“落花掌”一门。 树妖一击不中,再次出击,二人纵跃躲闪躲,却也伤不到树妖。树妖和二人这般你攻我闪,你闪我攻好久,终于不耐烦,树冠猛地扩大,遮天蔽日,将陆小远和守常罩在其下,十多根藤条自树冠中飞出,盘旋着击向二人。 眼前忽然黑暗无比,只能看到两团幽幽绿色,鬼火一般,却是树妖的眼睛。陆小远有些慌张,叫道:“师兄,这可….”刚要问守常如何是好,守常却不在身边。他很怕黑,巨大的树冠遮住了法阵的光线,周围一片漆黑,守常怕到了极点,不由自主躲到了陆小远身后。 陆小远无奈,真气凝于右拳,“三仙破!”三道不同颜色的气劲化作螺旋,随拳打出,打落了数根藤条,还是有三根藤条如长鞭般抽打在陆小远身上,陆小远被打飞,道袍破损,身上是火辣辣的疼。守常就在他身后,也被他摔出时带飞,摔倒在地。 树妖被打落的几根藤条再次飞起,抽向陆小远。忽然一片剑光闪过,将数根藤条尽数挡回,跟着剑光冲向树妖两只绿幽幽的眼睛,“乒乒乓乓”一阵响声,似乎来人与树妖正在交锋。 这时又有二人将陆小远和守常扶起,“没事吧?”“没受伤吧?”听声音是守雄、守荣到了。 过了片刻,树妖的树冠被剑光削的七零八落,点点光线透过树冠洒了下来,树妖见树冠破损,只好将树冠缩到原来大小,林中再次恢复了光亮。 那一片剑光正是守白的万剑诀所发,守白一柄长剑与树妖十多根藤条交战,竟然丝毫不落下风,只是“乒乒乓乓”声音不断,一人一妖均未受伤。 过了一会儿,守白后跃到守雄身旁,道:“师兄,藤条好结实,你来。”众多藤条追赶而来,守雄双手作抱球状,绚丽的真气凝成球体,一声大喝,“五龙破魔印!”双掌推出,球体化作一只四方真气大印,双掌之间盘绕着五只色彩各异的气龙。 气龙齐啸,推动破魔印与藤条碰撞,藤条被尽数震回,守雄继续催动真气,破魔印奋起直追。虽然破魔印推不断柔软的藤条,只要与树干相撞,必能将树干推断。 岂知树妖的十多根藤条全部出动,结成了一张大网,挡住了破魔印,颇有以柔克刚之用,守雄不住催动破魔印,将藤网推的深陷尺许之后,再难前进一寸。 树妖两只幽绿色的眼睛收缩不定,守雄也是咬牙切齿,额角青筋暴出,一妖一人使劲全部力气,场面一时僵住。陆小远见状,要动手上前相助,却被守荣拦住:“别担心,大师兄对付得了。” 守雄又是一声大喝,推动破魔印前进三寸,借势后纵五步,飞速自腰间拔出一柄长细的弯刀。此刀五尺长短,二指粗细,却不是钢铁打造,而是兽角制成,刀身还有许多角纹。 纵身上前,“刷刷”两刀十字切出,藤条结成的网立刻开了一只口子。守雄钻过裂口,“雷鸣闪!”周身蓝光闪耀,以极快的速度挺刀直进,树妖还没来得及防御,便被弯刀刺入身体。 一阵“扑簌簌”声音响起,却是树妖的叶子在不断掉落,树身也在渐渐枯萎,最后幽绿色的眼睛缓缓闭上,两团鬼火消失。树妖就此殒命。 守荣解释道:“当年大师兄在惊惧鬼林之中猎杀了一只独角裂天兕,那只裂天兕的角极长,师兄猎杀它之后,割下了独角,炼成了这把裂天刃。后来又融入了斩钢石,锋锐无比,算得上上乘兵器了。” 武者所用的兵器与武技一样,也有高下之分,一来取决于兵器本身的材质,寻常钢铁炼制的兵器自然不及奇异材料炼制的兵器;二来取决于后天的灵石融入,融入与兵器材质相合的灵石,能增强兵器威力。 守雄回来,皱着眉头训斥道:“你们俩胆子真大,敢在这鬼林中乱走,要是走的远了,我们岂能救得了你?”陆小远吐了吐舌头,跟着三人回去,一路上说说笑笑,却没有守常的动静,一回头,见守常一言不发跟在后面,脸上满是羞愧的神色,便明白了他的心思,拍拍他肩头,道:“师兄,能陪我出来,我就很感激了…”却也再想不出其他安慰的话了。 守常抬头,看了一眼陆小远,虽然陆小远并没有奚落、责怪自己,自己还是无法原谅自己。之前跟小师弟说的信誓旦旦,要保护师弟,可是真遇到危险,自己却躲到师弟背后,要师弟保护,一想起自己当时没出息的样子,他就无比自责。又想到平日师父师兄们照顾自己,保护自己的情形,心里更是一阵难过: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像他们一样,保护身边比需要保护的人呢? 回到法阵之中,守白将陆小远叫出去,取出一颗有青有白的丹药,声称是提升真气的丹药,让陆小远服下。陆小远感激守白,服了丹药。守白望着陆小远,欲言又止,最后微微叹气,和陆小远回了阵中。 到了第二日,众人继续前进,一路上杀死不少妖族、阴灵、凶兽,在傍晚时分到了第三阶。走了没多远,眼前是一处空旷大地,从远处传出一阵轰乱的奔跑、长嗥声,似有千军万马。 守雄沉声道:“大家当心,独角兕出来了。”四人严阵以待,如临大敌。陆小远见四人如此神情,便知道来者不善。 过了片刻,隐约看得到附近林中尘土飞扬,一大群青牛一样的怪物冲了出来,头上只有一只匕首般锋利的角,体型比寻常青牛大得多,如同一座肉山,四蹄翻飞,速度不算太快,却气势汹汹,震得地面也轰隆隆乱响。 守雄站在最前方,叫道:“各自站好,不要分散!”说着真气凝聚,五龙破魔印轰然而出,与当先一只独角兕的角相撞,独角兕的头被破魔印巨力撞的歪了,往左蹒跚而去,摔倒在地。左翼的守常运起龟蛇灵卫,挡住了裂天兕的冲撞,右翼的守荣则以剑、盾进攻。 数十头独角兕并不包围,而是在五人之后的几十步处停住,调转身子,继续发动第二次冲击。群兽方向一变,外围四人也立刻转换阵型,仍是守雄在最前方。守白在后翼,不会受到独角兕的直接攻击,每次独角兕自他身边冲过之时便以万剑诀刺击,或刺在牛腿,或刺在牛背、牛腹。 独角兕群来回冲击了数次,五人虽然均未受伤,真气却消耗不少。独角兕速度不快,五人倘若分开,自然能逃走,可鬼林中地势复杂,一旦分开,就不容易聚集,陆小远就会落单,再要遇到其他凶兽、妖邪就危险了。 见这群独角兕锲而不舍的进攻,守雄叫道:“你们四个在此守住,我试着引开这群畜生!”大喝一声,拔出腰间的裂天刃,挥舞着冲向群兕。 独角兕在不断的狩猎、战斗之中得到锻炼,身体机能到了一定的程度,头顶的独角会变得极长极阔,远胜寻常独角兕,被称为独角裂天兕,乃是群兕之王。 众独角兕若是抵挡,守雄未必能在群兕中闯出,但裂天刃是群兕之王头顶独角制成,独角兕对其有天生的恐惧,不敢阻挡,纷纷往两旁让开。 守雄劈风斩浪般冲出,收回裂天刃,身体回转的同时暗运真气,五龙破魔印再出,将两头独角兕撞翻,便转身往远处奔走。 群兕长嗥,一半独角兕追向守雄,另有一半却仍冲向守白四人。守雄一走,陆小远暴露在外,见一只独角兕挺着尖角撞向自己,他若躲闪,身旁的人难免受伤,当下“三仙破”击出。 三气螺旋,威力却比之前大了数倍,“砰”一声响过,气劲击在独角兕头上,竟然硬生生将独角兕的脑门破了个洞,独角兕前蹄发软,摔倒在地。陆小远见状又惊又喜,随即想到是守白给他的丹药效力非凡。 正文 第四十一章 获胜 当下三仙破再出,又将一只独角兕击杀,又惊又喜,叫道:“师兄,你们看,我打死了两只独角兕!”守白三人看到地上躺着两头独角兕,却不欢喜,反而惊呼一声,大为担心、忧虑。 原来独角兕生性团结,同伴之间相互救援、绝不舍弃,这一阵冲击过后,群兕见两头同伴丧生,激发了同仇敌忾之心,仰天狂吼,如阵阵霹雳。不再直线冲击,而是分作几路,从不同方向向四人发动攻击。 守白见群兕发怒,若再硬抗必要有所损伤,当下叹道:“分开吧!”守常、守荣、陆小远纷纷飞身躲闪。群兕横冲直撞,势不可当,四人虽然有心再聚到一起,每次都被独角兕肉山样的身躯阻隔,无法聚齐。群兕又冲撞了一阵,四人分得远了,渐渐看不到彼此身影,只好各自为战。 两只独角兕追击陆小远,陆小远不认识地形,跑来跑去,被逼入了绝路,只好应战。双掌一晃,手掌碧火环绕,竟是猛烈升腾,有半人身体大小。躲开独角兕的冲撞,“碧火掌”击出,一头独角兕肋骨断折,卧倒在地,哀嚎不已。 见独角兕这副情状,陆小远忽然心念一动:“原来这最低级的武技也能发挥出巨大威力,只是我先前真气修为不够…”这时另一只独角兕“嗷嗷”长嗥,冲向陆小远,陆小远不再多想,跃在半空凝聚真气,雷渊掌拍在了独角兕的脊背上。雷电立刻流遍全身,独角兕冲势未衰,向前冲出四五步,才倒在地上,四肢抽搐。 陆小远见两只独角兕已经丧失了进攻的能力,也不再伤害他们,四下看看,附近一片幽深密林,也不知身在何处,幸好紫色的镇妖柱直冲云霄,给他指明了方向,朝着镇妖柱的方向走去。他独自在鬼林中闯荡了两日,由于鬼林之中地形复杂,占地极广,倒也不易遇到同门。期间虽然遇到不少袭击,但陆小远真气充沛,再加上为人警觉,倒也并没受伤。 到了第五日,陆小远在林间走着,见不远处立着一块石碑,写着:“鬼林四阶”。过了此阶,再闯过一阶,这场打赌就算得胜了。第四阶的凶兽妖族虽然更加凶残,却仍不是真气大增的陆小远的对手,无论是碧火掌、三仙破还是雷渊掌,在他手中使出均有极大威力,阴灵被碧火掌烧到,立刻“滋滋”化为黑烟,其他凶兽也禁不住三仙破、雷渊掌的一击。 陆小远一鼓作气,很快到了第五阶,按照规矩,只要杀死前四阶均不出现的凶兽妖邪,取了它身上的部位,就算通过了第五阶。不禁充满期待。但随即想到青华如此虚伪,处心积虑要将他赶下山去,便觉得通过第五阶也没什么欢喜的,不过让观阳子老道难堪罢了。 忽然地面猛地一震,差点将陆小远摔倒,陆小远定住身形,只见一个青色的庞然大物自林中飞上高空,流星般坠落,砸向自己所在位置,赶紧退后好远。 庞然大物落地,又是一下巨震,烟尘四起,原来是个岩石堆成的人形巨怪,身体庞大,陆小远站直身子也才到它膝盖,关节处的岩石缝已经生了青苔。 陆小远心道:“这怪物之前没见过,把它干掉,就算完成赌约了。”巨石怪冲着陆小远大吼一声,气浪翻涌,小山一样的拳头举起,猛地砸向陆小远。 陆小远的真气修为大大提升,有心要试一试它多坚固,一偏身子,横拳捣出,“三仙破!”螺旋气劲撞在岩石巨拳上,只崩出一小片白印,但陆小远感觉体内真气浩浩荡荡,立即发出第二重劲力,“啵”一声响,岩石巨拳裂了一道一尺长的缝。正要发出第三重劲力,岩石巨拳晃动一下,向他横扫过来。 陆小远只觉劲风扑面而来,叫道:“好厉害!”碧火掌推出,却只稍微阻了一下来势,巨拳硬生生扫中了陆小远,将他带出数丈,摔在地上。陆小远感觉全身骨骼似要散了架,一阵钻心疼痛。 巨石怪又是一声怒吼,落拳如流星,往他头顶砸落。只听“轰”一声巨响,岩石拳头落地,将地面砸出二寸深的坑,土石四溅。抬起拳头,没看到陆小远肉饼般的尸体,又颇感奇怪。 猛听得后上方一声厉喝:“妖怪受死吧!”巨石怪的后脑便被螺旋气劲击中,向前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原来陆小远命悬一线,福至心灵,使出了灵猿教他的奇异身法,闪到巨石怪身后,飞身发动突袭。 见巨石怪兀自动弹,陆小远跃起,三仙破刚要击出,巨石怪伏在地上,石柱般的手臂向后一挥,将陆小远拨落在地,跟着回身,抬脚往陆小远头顶踩落。 陆小远就地一滚,滚到了巨石怪身后,心念一动:当初仙鹤也传过我一门武技,他说我修为不够,使不出来,眼下功力大增,不正好一试么?照着仙鹤所传方法运气,只觉浩浩荡荡的太玄真气在经脉之间游走,如同黄河入海,畅快无比。 见巨石怪回转身子,还未出击,便大喝一声:“受死吧!”真气爆发而出,头顶天空突然阴云密布,脚底也起了风。“轰轰隆隆”,阴云之中天雷滚滚,脚底的风瞬间化作狂风,呼啸声中夹杂着哀哭、幽怨的声音。 狂风将巨石怪卷入其中,巨石怪身体岂止千斤,竟被狂风卷上了天,阴云中雷网密布,巨石怪身体还没靠近,“喀喇喇”一道极耀眼、极强力的怒雷劈过,将巨石怪劈得粉碎,十多块岩石自天上掉落。狂风、怒雷之威竟一至于斯! 与此同时,鬼林中的其他道人也注意到了陆小远方位的不同寻常,又惊又奇,这御使风雷的武技实有开天辟地之威,却不知是哪一支的杰出师兄师弟使出来的,他们当然不会想到是入门刚五个月的陆小远。 鬼林外的玄门众仙、大道阁四老望着与晴朗天空完全不相配的阴云怒雷,惊讶奇怪之情实不亚于众弟子,以他们武道修为之深、之广,竟也不识得这无名武技。过了半晌,妙华不确定地说道:“掌门师兄,依贫道看来,这风、雷齐出的大威力武技,与本门最强武技“天地荡魔引”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紫华也有此推测,听妙华也这么说,更加确定,心道:圣琅派的最强武技之一天地荡魔引发动时,与刚才景象差不多,只是声势上却不如林中的武技浩大,天地荡魔引只有四老、五仙中的几人才会,因为这门武技耗费真气过巨,自己和青华都没修习,二代弟子修为不够,更不可能得到传授,怎么会有人在鬼林中使出此功呢?除非…当下御风到了鬼林中央的镇妖柱查看。 众人猜测之际,陆小远已经瘫倒在地上了。他施放完仙鹤所授的武技,感觉周身真气尽数耗尽,气海之中空荡荡的,疲惫不堪,只想睡上一觉。 躺了一会儿,却听到一旁有人叫道:“陆师弟,你闯到第五阶了?”陆小远抬头,来人个子矮小,腰悬长剑,正是紫华的大弟子玄胤。他刚才也在专心对付三只阴灵,并未注意陆小远这里的异样。 看了看地上的一堆碎石,玄胤惊道:“这青岩巨魔是被你杀的?”陆小远点头称是。青岩巨魔身体坚韧,刀枪不入,纵然耗到最后,能将它杀死,自身真气也要大损,再要往前闯可就费力了,因此以玄胤此刻的修为,遇到青岩巨魔也不愿与之硬拼。他得知陆小远杀死巨魔,由衷赞道:“陆师弟果然天纵英才,入门不到半年就能斩杀青岩巨魔,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见陆小远无精打采,又问道:“青华师叔与观阳子师伯祖的赌约已经完成,你可要出去?” 陆小远心中一阵苦涩:“岂止出去?我还要下山呢!”点头答应。玄胤七星剑出鞘,凌空划了几下,剑气纵横,将青岩巨魔的一块石躯裂开,拾起自其中掉落的一块青石,交给了陆小远,道:“此乃灵石青瑛,是青岩巨魔的妖灵聚成,内中灵力不弱,你带着这个出去,就算闯到第五阶的见证了。” 陆小远与玄胤告辞,通过小型法阵出了惊惧鬼林,林外站了十来人。惊惧鬼林开放的第五日,几乎所有的弟子都会在这一天出来,因为越靠近镇妖柱,占地越小,运气好的话可能不发生战斗,便能通过一阶。不过凶兽妖族的凶性、妖力却也在成倍增长。从第七节闯到第十九阶,若是实力允许,一整天足矣。因此圣琅派的众位前辈一大早便聚集在林间观望,等候弟子,青华却不在此处。 毕竟陆小远在第五阶退出算是早的,除了大道阁四老、玄门四仙之外,就只有两三名少年弟子。他走到观阳子面前,将手中的青瑛在他面前一扬,炫耀道:“怎样?我这不是闯到第五阶了吗?师伯祖~”“观阳子门下的道成等人两次羞辱自己,观阳子也瞧不起自己,陆小远对他实在没好感。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和解 岂知观阳子并不接话,双目闪着凶光,怒喝道:“好小子,本门的风雷炼魔引失传几百年,你是哪里学得?如实招来!” 陆小远还以为他故意转移话题,不满道:“你胡说什么,我都闯到第五阶了,你是不是…..” “陆师侄!”紫华打断陆小远的啰嗦,踏上一步,手按剑柄。陆小远从未见过紫华如此,以往他是威严之中不失慈和,此刻见他面色冰冷,又带有几分杀气,才知道事情非同小可。 紫华双眉一挑,冷冷道:“你在鬼林中所使的武技,是何处学得?” “武技?就是天上落雷、刮起飓风的武技?” “不错。本门五大规第三条是什么?未经许可,禁止偷学武技,你这武技如何学得,还不从实招来!” 陆小远初入门时紫华就告诉过他,圣琅派弟子偷学武技者,废除全部修为,逐出圣琅派。虽然他打定了主意要走,但见紫华面色如罩寒霜,似乎自己一个回答不善他就要将自己斩为两段,心中惴惴,心想天柱峰的猿鹤一事圣琅派众人都是知道的,便将猿鹤传功之事如实讲了。 观阳子冷笑道:“好大的谎!人做了亏心事,往畜生身上推么?一猿一鹤传给你两套武技?另一套呢?”紫华和素华、妙华也是 陆小远撇撇嘴道:“看好了!”脚踏方位,使出了灵猿教他的奇异身法。他有心戏弄观阳子,在观阳子身后闪现,举掌要拍观阳子肩头。 这门武技并不能如遁术一样瞬间转移,只是隐藏自身踪迹,在对方不能察觉的情况下移动,陆小远虽然隐藏行迹,但他速度动作却慢,对付动作缓慢的青岩巨魔虽然可行,但观阳子何等修为,听到背后异动,猛地回头。陆小远见他横眉怒目,尴尬一笑,将手掌放下。 紫华等人叫道:“和光同尘步!”观阳子一脸怒气也转为惊异,上下打量陆小远。陆小远怕他为老不尊,出手偷袭,赶忙退后几步。 众人面面相觑。风雷炼魔引是圣琅派的失传武技,是三百年前的天柱峰第七代杰出高手白云道长所创,此技与天地万物感应,引九天雷电、九幽阴风之无上神力,除妖伏魔,威力极强,便是上古魔兽也不敢直撄其锋。六百年前白云道长在人族与妖族的血战中以寡敌众,不幸身亡。幸好白云道长将此技的功法诀窍写成秘本,倒也不至于失传。 可后来圣琅派内部发生一件大事,秘本遗失,当时修炼此功的门人最多也只会一半功法。这一半功法传下,经过历代高手修缮,发展成圣琅派三大最强武技之一:天地荡魔引。虽然名字听起来大气,据传风雷炼魔引的威力比天地荡魔引强上一倍有余,只是故老相传,无人得见。 其实风雷炼魔引的效用远不止如此,倘若陆小远修为达到天位,再使出此功,则九幽阴风足以将巨魔碾成碎末,九天雷电足以将巨魔的身体焚烧成灰,将巨魔的全部妖力尽数炼入青瑛,增强青瑛灵力,这也是“炼”字的由来。 那和光同尘步则是另一失传的神妙身法,创始人已经无可查知。和其光,同其尘,与尘世混同,无踪迹可寻。却不想这两套失传武技竟会被猿鹤两只灵兽习得。 天柱峰的灵猿、仙鹤之事圣琅派众人皆知,观阳子四老入门的时候猿鹤就在山上了,有人说猿鹤在山上呆了五百多年,也有人说只有一百年,如今看来,五百年的说法可信不少。 素华低声说道:“师兄,和光同尘步早在那件事之前就失传了,纵然那群人暗中传授陆师侄武技,也绝不可能传他和光同尘步啊。”紫华将前因后果联系了一通,也觉得刚才自己过于敏感,脸色稍和。 观阳子道:“那和光同尘步倒也罢了,天地荡魔引便是由风雷炼魔引脱胎而来,两门武技都极耗真气,至少得有地位修为才能使出,这小子入门修炼不到半年,怎会有如此深湛的真气驱动风雷炼魔引?紫华师侄,依老道看来,这小子身上有古怪,极有可能是邪魔外道派来的奸细,还是详加审问为好!” 一人突然道:“启禀掌门师伯,陆师弟真气大增,是因为服食了生生造化丹。”众人向出口望去,正是守白自鬼林中走出。他的万剑诀虽然炉火纯青,几乎达到随心所欲的境界,但真气太弱,到了第七阶鬼林,凶兽妖邪要么身体坚固,要么妖力深厚,长剑刺中,却不能伤敌,便退了出来。 生生造化丹是圣琅派提升真气的第一圣药,服食者不仅能补充大量真气,体内真气潜能也能被短时间激发,达到气走诸脉,随心所欲的境界。只是此丹炼制不易,所需的各种珍稀药材几乎要走遍十三州才能采到,而且修为浅薄的弟子倘若服食,周身经脉承受不了那么强的真气,也会爆体而亡。 紫华听了守白所说,略加思索,便猜到了事情大概,捋须道:“这生生造化丹的炼制药材是青华师弟采的吧?至于炼制,当是丹华师弟的功劳了。” 陆小远闻听此言,心中大震:师父近三个月不在山上,原来是四处奔波,为了替我炼制补气丹药? 丹华道:“不错,青华师弟五个月前便找过本座,商议炼制生生造化丹之事,本座同意之后,他每日来我金丹峰,每次都带着不少药材,只是生生造化丹难炼,所耗各种药材极多,三个月前,便隔几天送一次药材,想来是外出采药了。大概半月之前才将生生造化丹炼成。” 观阳子没料到青华会有这一着,不满道:“生生造化丹是我圣琅派无上妙药,丹华师侄你怎能随意给他炼制?倘若所用并非正道,如何是好?” 丹华冷冷道:“青华师弟是圣琅门人,玄门五仙之一,怎会将丹药用于邪途?何况他炼丹的药材都是自己采得,并未使用我金丹峰药材,有何不可?”金丹峰虽然也采药炼丹,这些丹药管理却相当严格,取用必须经过掌门紫华的点头。是以各人门下倘若需要丹药较多,还得自己采集灵药,带到金丹峰,让丹华炼制。 金丹峰是个超然的存在,虽然丹华极少插手圣琅派大小事务,但炼丹、炼制法器却都要金丹峰之助,丹华直言相向,观阳子倒也不敢与他针锋相对。 守白看了陆小远一眼,继续道:“师父传给陆师弟的都是圣琅派最基础的武技,有强化经脉、促进真气流转之用,陆师弟苦修近五个月,服食生生造化丹自然不会有事。”青华将生生造化丹交给守白之后,守白反复思索前后缘由,也就猜到了青华的用意,这时主要是为了告诉陆小远。 “半个月前,也就是我跟师父闹翻的那天,他刚刚炼制成生生造化丹,还没来得及给我,我就…..”陆小远忽然发现自己太愚蠢、太不知好歹了,竟会因为道成的挑拨和自己的一味胡思乱想而误会师父,辜负了师父五个月的辛苦,想到此处,眼泪盈眶。 众人见他神色有异,除了守白,都感到奇怪。 正在此时,山路上出现一个紫色身影,披散长发,不是青华是谁?陆小远高声叫道:“师父!”跑了过去,抱住青华,眼泪再也忍不住,尽情流下。果然如自己初上山时守常所说,师父并非冷漠,只是不愿将爱徒之心表现出来罢了。 “你是天下最好最好的师父….” 青华见陆小远如此,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用心,轻抚陆小远后背,温言道:“好了,事情都过去了,你日后勤加修练,就好了。”望着泪水打湿的紫衫青袍,也有点心酸。 平复一下心情,将陆小远拉到背后,问观阳子道:“怎样,师伯,陆小远的罪过是否可免?门规是否可废?” 观阳子望着青华,咬牙切齿半天,勉强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可以。” 紫华、素华、妙华见此事了结,陆小远也并未受伤,大感欣慰。四老和门下弟子脸色可就有点难看了。打赌输掉,陆小远不用受罚,第九条门规也被废除,更加可虑的是陆小远学得失传武技,日后修为精进之后,实力必然大增,天柱峰一支更加如虎添翼了。 众人继续在林外等候,陆小远轻声问青华:“师父,为什么师伯得知我偷学本门武技之后特别生气?我从没见他这般气恼。” 猿鹤传功之事青华听守雄说过,兽族心思无法猜测,他便没过多考虑,解释道:“我师父曾跟我讲过一件往事,四百年前,本派出了一支异类,根据本派当时已有的练气功法钻研出了新的修炼法门。这种法门污秽不堪,为当时大多数门人所唾弃,但这些异类门人却认为这种修炼法门与人类天性相合,并非邪功,他们不仅坚持修炼,还广为传播,这一举动引起当时大多数门人的不满,双方发生一场争斗,那一支异类势单力薄,被迫退出圣琅派。” 正文 第四十三章 凝思 “后来圣琅派门人发现这些异类门人虽然退出,仍暗地里传授污秽功法给年轻弟子,当时的圣琅派掌门大发雷霆,将修习污秽功法的门人尽数废去修为,逐出圣琅派,并立下“不得私学武技”的门规,延续至今。紫华师兄曾因年少无知偷学师父的九转阴阳掌,被师父重责一百法杖,面壁三年,因此他也将这条门规看的极严。” 紫华听到了青华的话,瞥了青华一眼,并未说话。 陆小远对所谓的污秽功法十分好奇,问道:“那种练气法门是如何修炼的?为什么会被称作污秽功法?这法门很厉害吗?” 青华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这群异类破门之后,污秽功法和其他不少武技都失传了,风雷炼魔引的秘本就被他们盗走了,还有万剑诀,原本其威力强过太玄剑法,只因这群异类的离去,导致半篇的失传,而今反倒不如太玄剑法了。” 陆小远看过守白使用万剑诀,可谓每击必中,如果守白的真气修为与守雄相仿,就该远胜守雄了。半篇万剑诀有此威力,那将整篇的万剑诀修炼大成再配合深厚的修为,岂不几乎天下无敌? 陆小远对全篇的万剑诀无比向往之时,紫华的心中也是感慨万千:他之所以对私自学习武技无比痛恨,一来是师父痛心疾首的教诲,二来是师父曾告诉自己,倘若那群异类仅仅带走污秽功法,其余武技得以传下,圣琅派足以胜过佛觉寺,成为武道门派的第一首领了。 佛觉寺禅宗三圣中,方丈心观大师慈悲为怀,处事公正,为正道各派武者敬重,戒律院的首座心止却将佛觉寺的领袖地位看的很重,生灭院首座心澄工于心计,其余的不少心字辈僧人也希望佛觉寺彻底压制圣琅派,希望佛觉寺一派之力抵得上其余四宗合力。因此这些年来正道五宗之间的明争暗斗也没少了。 或许,自己领袖的圣琅派做了武道第一首领,带领四宗共同抗击嗜血教,驱邪扶正,会比眼下情形好的多吧? 过了一会儿,越来越多的人退出鬼林。守常、守荣出来,见陆小远站在青华身旁,师徒显然和好,虽然不明其中经过,还是欢喜不尽,过去将陆小远抱起,转了好几个圈子。 眼看这第五日已近正午,鬼林中只剩了十来名圣琅派的杰出弟子,紫华再次到镇妖柱查看,一炷香时间后返回。素华、妙华、四老纷纷上前询问各自门下弟子的情况。紫华一一回答。青华门下只有守雄还在里面,丹华真人身有要务,已经离开。 到了下午,又有弟子陆续出来,林中只剩了三人:守雄、凝思、玄胤。四老及其门人均已离开,丹华真人的五名弟子也已经退出,与紫华告辞,返回了金丹峰。 陆小远奇道:“凝思师姐的名字可从来没听说过,她跟大师兄比的话谁修为更高?” 守常笑道:“你没听过名字,却见过她人啊!”陆小远上山五个月,并未与回君阁女弟子打过交道,心念一动,道:“就是我误入回君阁时将我捉住的师姐?” “就是她。”守荣道。“这位凝思师姐年纪比咱们还小,却是素华师叔门下修为最深的弟子,素华师叔对她寄予厚望,听说素华师叔准备将回君阁首座之位传给这位师姐。” 守常道:“她的碧云链就是当年素华师叔名动天下的兵器。” 陆小远想起那日困住自己的青白石链,料想那便是碧云链了。点头道:“原来她是素华师叔门下最强的弟子,也难怪我当日被制住了。” 守荣笑道:“你那时候半分修为也无,还用的着凝思师姐出手擒你么?”陆小远已经习惯了三师兄经常揭短,只笑了笑,也不在意。 紫华自镇妖柱回来,素华问起凝思的情况,紫华道:“凝思师侄已经到了第十二阶。”又对青华道:“守雄师侄也在十二阶。”妙华的弟子都已退出,对别支弟子如何也不太感兴趣,青华对惊惧鬼林的考校则是无所谓的态度,不会主动问及弟子的情况,紫华知道他的脾气,自己主动说了。 妙华笑道:“三师兄、四师姐门下真是人才辈出,可真叫贫道眼红,可惜了贫道门下这么多弟子,就没一个及得上守雄、凝思二位师侄的。”圣琅派各支弟子,妙华门下二百来人,四老的弟子加在一起虽然比他多,也多不过二三十人。紫华门下一百五十来人,人数第二,素华、丹华都是一百多人,青华最少。 素华听他赞誉凝思,心里暗暗高兴,笑道:“师弟太谦了。”随即想起一事,问紫华道:“玄胤师侄到哪里了?” 紫华望向他处,道:“十四阶。”虽然不愿当着众人之面表现出得意之色,想到座下首徒给自己挣足了面子,还是忍不住嘴角带笑。随即想到玄胤多次给其余师弟大讲“清净无为”、“顺其自然”,又是一阵不悦。 圣琅派的二代弟子也在讨论各支杰出弟子,艳羡不已。陆小远低声道:“没想到玄胤师兄这般厉害,真是人不可貌相。” 守荣道:“玄胤师兄的实力已经超越了圣位,即将升为仙位。听玄胤师兄说过,咱们圣琅派有两大天赋奇高的弟子,一个是玄胤师兄自己,还有一个…”故作神秘,问道:“你猜猜是谁?” 陆小远道:“大师兄?”守荣摇头。“凝思师姐?”守荣再次摇头。 陆小远奇道:“不会吧?他俩额修为仅次于玄胤师兄,不是他俩中的一个,还会有谁?“ 守荣附耳道:“就是二师兄啊!” “什么!?”陆小远大吃一惊。“这是真的?”守白闯到第七阶就出来了,而且陆小远看他万剑诀虽然无比精妙,真气修为却极弱,怎能与玄胤师兄并列? 守荣解释道:“二师兄的天赋确实是二代弟子中最高的,听玄胤师兄说,他和二师兄曾比试过,不分胜败。说起来,玄胤师兄比二师兄早几年习武练气,二人打成平手,还得说是二师兄天赋高呢!后来不知道发生了….” 话没说完,守常拍了一下守荣胳膊,道:“三师兄,别说了!”守荣转头一看,守白也正望着自己和陆小远,当即住口。守白长叹一声,并未说话,转而望着天边白云。此刻苍狗,须臾白衣,卷舒无定,变幻无穷,天道轮回,又有谁看得透其中奥妙呢? 。。。。。。。。。。。。。。。。。。。。。。。。。。。。。。。 这日下午,陆小远正在山间游玩,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温婉的女子声音道:“这位师弟,你怎么在这?” 陆小远回头一看,是个妙龄少女,身穿一件粉色道袍,一根乌黑丰润的麻花辫垂在右胸,看上去比自己尚小了一两岁。陆小远觉得她很是面熟,细细回想,才想到眼前的少女正是当日误闯回君阁时捉住自己的凝思师姐。 这时她体态轻盈,面容清秀,略带娇羞,明眸皓齿,分明是个温柔细腻的邻家好女,浑不似那天误会自己时那般凶蛮。 陆小远上前跟她交谈,得知她是下山采购的,自己本来也无事可做,见这位师姐秀色可餐,又温柔有礼,对她很有好感,便谎称自己也是采购去的,与凝思同往。 凝思说起六个月前与陆小远动手、将他捉住的事情,满怀歉意,不好意思地向陆小远道歉。陆小远笑道:“那怪不得师姐,是我胡乱走动,惊扰了各位师姐的清修,真是唐突西施啦!”他这些日子读了不少书,正好把新学的成语用上。 凝思抿嘴一笑,道:“西施可不敢当,你不把我比作无盐,我可就心满意足啦!” 两人说说笑笑,转眼便到了山脚下太平镇,凝思道:“陆师弟,咱们就此别过吧!”陆小远想想自己一人无聊得很,不愿与凝思分开,便道:“咱们一样的买东西,就一起走吧。你虽然修为很高,毕竟是女孩子,不会讨价还价,很容易被那些奸商骗,我跟你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凝思“噗嗤”一笑:“我要买脂粉去的,不知天柱峰上哪位用得着啊?” 陆小远大为尴尬,干咳几声,道:“我不买这些,既然师姐要买女子用品,那我就到别处去了。” 二人分别,陆小远信步闲逛,时走时停,瞧着镇上的新鲜玩意儿。走进一家杂货店,正在摆弄一只黄铜锁,忽听外面有人大喊:“不好了,强盗要来洗劫镇子啦!” 这一声喊过,外面登时大乱,店中客人闻言,纷纷逃回家中收拾细软,准备逃离小镇。陆小远心想自己身为圣琅弟子,今天有盗匪祸害百姓,不能不管。于是出了店,向镇民逃跑的反方向走去。 凝思在胭脂店中听到土匪要洗劫镇子的消息,赶忙到外面寻陆小远,跟他一起逃走。走了不多远,听见前面有打斗声,飞身飘上房去,伏在房顶上查看。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御匪 却见陆小远已经和众盗打斗在一起。六名盗匪将陆小远围在中央,各使兵器猛烈进攻。陆小远上山不到一年,修为不深,也没修练剑术,所幸他在惊惧鬼林中获得的灵石青瑛被青华炼入剑内,青铜剑具有了神力,众匪的兵器多是凡品,不及青铜剑厉害,陆小远倒还抵挡得住。 围观盗匪中走出一名黑衫老者,双手翻转,一道紫黑烟气自他指端飞出,盘绕到了陆小远的头顶,陆小远激战之中并未注意,过了几回合,突然真气涣散,青铜剑的青光消退,发挥不出神力。 一名盗匪手中白骨锥直刺,陆小远惊疑不定,没能躲开,被骨锥刺中右肩,左手想要发动碧火掌,真气却只在气海旁的几道经脉间游走,并不转移到手上,不由大惊失色。 那老者嘿嘿笑道:“这是厉鬼缚,专门禁锢真气的武技。嘿嘿,你圣琅派号称名门正派,自不会将这种邪门武技看在眼里,今日却要丧生在我的厉鬼缚之下了。” 一名豹头环眼的大汉哈哈笑道:“还是胡先生有本事,小子,受死吧!”手中一柄九环刀,刀柄上挂着三只人头骨,此人正是盗匪首领金涂罗,是一名圣位高手。 “万人斩!”九环白骨刀径直斩向陆小远,刀至中途,一化二,二化四,化作无数刀影,将陆小远笼罩在内。 陆小远真气被禁锢,身法武技难以使用,只道自己必死无疑,突然一道青白交织的光芒闪过,架在陆小远身前,将无数刀影尽数挡回。跟着一只粉红身影翩然落到陆小远身前,将青白光芒收回手中,正是凝思出手相救。 凝思在旁观战,发现这些人实力不弱,还有几个是玄位高手,自己和陆小远两人之力决难敌过,却不能任凭陆小远死在这里,当下出手相助。 陆小远奇道:“师姐,你没回山么?” 凝思话音仍然柔和,却有一股坚毅之气:“师弟,咱们一起打这群强盗。” 金涂罗望着俏丽温婉的凝思,裂嘴狞笑,露出一口焦黄的板牙:“小妞儿倒是俊的很,胸是胸腰是腰,为了救相好的连命都不要了,嘿嘿,正好老子缺个压寨夫人,跟老子乖乖走吧!” 金涂罗是岳、闽二州交界处黑风山的盗匪,若在平时,绝不敢在圣琅山下胡作非为,但他日前接到六州绿林盟主邀他加盟的书信。他心想在黑风山没少受闽州七杀门和岳州圣琅派的气,便举寨前往晋州的顶天立地寨,也就是六州盟主的总部,今日路过圣琅山下,想着血洗几座镇子,一血被圣琅派压制之耻。 凝思听他粗言秽语,登时面红耳赤,解释道:“这位…嗯….你、你别胡说,这位是我师弟,可不是什么相好的。”说到最后声音几如蚊鸣。 旁边盗匪见她脸红,哄笑声中,说的更加起劲:“小妞儿还不承认,不是相好的你会救他?”“女人不都是这样么?口是心非的。”“这小妮子清纯的很,比窑子里那些骚娘们可心多了,哈哈哈。” 陆小远见他们羞辱凝思,更加气愤,冷冷道:“你们这几条癞皮狗,屁放完没有?快来领死!” 金涂罗手中九环刀一扬,喝道:“先砍死小白脸儿,再抢了小妞去!”挺刀劈向陆小远,陆小远挺剑欲挡,却猛然想起自己真气运使不得,凝思纤手一摆,乾坤链飞过,将九环刀挡了回去。 金涂罗喝道:“哥几个,一起上啊!”六名盗匪各自使出奇形怪状的兵器进攻。凝思纤指如抚琴鼓瑟,款款拨动,碧云链在她双手之间摆动,行踪无定,两端皆能进攻,此消彼长,宛若两条青龙,与六名盗匪斗在一处,陆小远在她身后,看的心驰目眩。 碧云链倏地滑动,整个到了凝思右手,凝思顺手挥出,乾坤链青白光芒暴涨,将两名盗匪击倒。左袖划个圈子,粉色云霞绽放之间,一名盗匪的兵器脱手,被袍袖拂动的气旋逼得窒息,仰天摔倒。 陆小远见她手法快捷潇洒,英姿飒爽,大声叫好。但三名盗匪落败,立刻又有三人补上,继续进攻凝思。 金涂罗看出凝思的碧云链灵力不弱,应该是圣琅派的高阶兵器了,所幸凝思修为不高,不能完全发挥出其威力,当下摘下三颗白骨,聚气于其上,甩了出去,三颗白骨眼睛的窟窿里黑光闪耀,好像活了一般,轮番与乾坤链相撞。白骨上所附的劲力甚强,与碧云链的不同部位接连碰撞十多下之后,组成碧云链的青石白石有些离散,青白光芒弱了下来。 凝思虽然也是圣位高手,一来实战经验少,二来心慈手软,见情势转为不利,白骨的气劲不断通过碧云链传到自己手臂,震得手臂生疼,心神有些慌乱,舞动碧云链时,开始出现破绽。 黑衣老者见有机可趁,再次发动厉鬼缚,紫黑色烟气绕向凝思。陆小远吃过一次亏,真气被禁锢,不能参与战斗,便一直盯着黑衣老者,防他再次偷袭。见紫黑烟气出现,赶忙挥掌挡住。厉鬼缚聚集了阴灵之气,虽然只是用作禁锢真气,对于毫无真气防御的陆小远来说,阴灵之气还是难以抵挡,手掌与烟气接触,似被烈焰烧灼,剧痛攻心,大叫了一声。 凝思被陆小远的一声痛呼惊得心神不定,青石白石相互激荡,咯咯作响。金涂罗收回白骨,再次使出万人斩,无数刀影将二人罩住,转眼间二人要被剁成肉泥。 凝思见危机来临,已经来不及抵御,惊恐不已,正在万念俱灰之际,身子被人抱住,转了一下,便看到陆小远满不在乎的笑脸。突然他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凝思清晰地看到数十道刀影尽数斩在了陆小远的后背。 陆小远扑倒在地,背后被斩得稀烂,鲜血将后背衣衫全部染红了,半边脸贴在地上,剧痛钻心,神智模糊之间,金涂罗张狂的笑声再次响起:“很好很好,你这小白脸拿命替老子护住了压寨夫人,哈哈哈哈。” 陆小远微微抬头看去,只见凝思被金涂罗抱在怀中,虽然奋力挣扎,周身真气被厉鬼缚禁锢,徒然无效。清澈的泪珠顺着花朵般的嫩脸流在乌黑的长辫上,叫人心碎。 金涂罗从刀上摘下一颗头骨,笑道:“斩草除根,免得圣琅派日后找麻烦!”头骨双眼之中黑光闪耀,扑向陆小远。 “不!”凝思悲叫。眼前依旧浮现着陆小远满不在乎的笑脸。 白骨撞在陆小远血肉模糊的背部,“噗叽”一声,如同撞在泥泞里,强猛的妖异真气猛地侵入陆小远的五脏六腑。 凝思忘了挣扎,望着趴倒在地的陆小远,心中痛极。 金涂罗见凝思不再动弹,哈哈一笑,往怀中佳人的脸上亲去,粗糙的胡须将要扎到凝思的嫩脸,却听得一声大叫“放开!”金涂罗目光一转,便看到双目血红的陆小远厉声大吼,冲向自己。 他的身法好快,金涂罗眨了一下眼,脑袋便被扑上来的陆小远硬生生掰掉了。脑袋如皮球般飞出,落在众匪面前,骨溜溜转了几转,双目瞪得浑圆,望着同伴。众匪被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呆了,一时间都没作出反应。 陆小远望着鲜血喷出的尸体,喃喃道:“决不能让你碰到她。”他被白骨击中之时,气海之中内突然涌出了一道温和无比却极为雄厚的真气,如同夏季的烈阳,将妖异气劲照的魂飞魄散。虽然身受重伤,血液流了不少,却还是感到一股血气直冲脑门,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推动他杀死了金涂罗。 凝思望着面前杀气冲天的师弟,又是担心又是惊讶。陆小远血红的目光在众匪之间扫了扫,这群杀人如麻的匪徒忽然心跳地厉害,不自觉退了两步。 “杀!”陆小远狂吼声中,纵身一跃,落到众匪面前,双手扣在两人脑袋上,将两人脑袋抓碎。同样手法,又抓碎了两颗脑袋。众匪骇然失色,声嘶力竭的呐喊着,四下逃散。 陆小远欲追未追之时,脑中一阵眩晕,四肢百骸的力气突然没了,如破布袋般委顿倒地。凝思赶忙上前扶起陆小远,叫道:“师弟,师弟,你醒醒!”泪水涟涟,滴在陆小远的脸上。 陆小远仿佛置身于无尽的黑暗之中,彷徨、恐慌、悲痛,如恶魔一般要将他吞噬,陆小远想要逃出这片黑暗,却周身无力,动弹不得。就在无尽的痛苦中挣扎之时,一道金光自陆小远身底涌现,将陆小远护在其中,同时那团黑暗也被金光逐渐吸收,吸收,最后彻底消失。光与暗,能同时存在么? 陆小远双眼微微睁开,望着眼前清雅秀丽的面庞,道:“师姐,咱们回去吧!” 正文 第四十五章 扶将 天色已晚,凝思将陆小远的胳膊搭到自己脖子上,架着陆小远往圣琅山赶去。陆小远身受重伤,经不得颠簸,她也不敢施展身法,只能缓缓前行。 陆小远的头贴在凝思的粉颈上,凝思只觉得他的呼吸时强时弱,忽急忽缓,脸也冷的厉害,生怕他就此闭住呼吸,柔声道:“陆师弟,你千万要坚持住啊,咱们马上要到天柱峰了,青华师伯一定能将你治好的。” 陆小远感到力气在不断流失,脑中混混沌沌,轻声说道:“师姐,咱们说会儿话吧。” 凝思道:“好好,你要说什么?” 陆小远道:“你给我讲个笑话好不好?” 凝思颇感为难,她自幼清修,勤于参玄练武,最多跟师姐师妹说笑一两句,就算消遣时光了,要她说个笑话,真是为难的很,支吾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忽听得陆小远叹了一口气,显然很是失望,又好像元气将尽的样子,心道:“他是想听着笑话提一下神,我若不讲,万一他沉闷之间,就此….”心中一痛,赶忙说道:“陆师弟,你打起精神来,我这就给你讲。”陆小远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凝思讲道:“从前有个外出游玩的人,中途口渴了,就想着找点水喝。”陆小远突然道:“我也口渴了…” 凝思见他嘴唇干裂,双眼无神,知道他是失血过多,虽然给他敷了灵药,又简单的包扎过,还是得多喝水才是。找到一块岩石,让陆小远倚在石上,说道:“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给你找水喝。” 凝思施展御风术,轻飘飘御风而去,陆小远望着天上的星辰,心道:“凝思师姐跟我说,刚刚我就像变了个人,杀气腾腾,很是怕人。那金涂罗羞辱凝思师姐固然该死,被我硬生生掰断了脑袋,唉,却也太惨。”转念又想:“凝思师姐温柔有礼,还讲同门义气,肯陪我赴难,我为了救她杀几个盗匪又算得什么?” 不一会儿,凝思取了水,用一片蒲扇大的树叶盛着,送到陆小远嘴边,柔声道:“陆师弟,水来了,你喝水吧。”将树叶一角放到陆小远唇边,慢慢倾斜,清水送入陆小远口中,送了一些,将叶子抬起,待他咽下后再送。 忽然指端被一块粗糙的东西碰了一下,微一愣神,便明白那是陆小远的嘴唇,“啊”一声轻呼,心神一震,玉手剧烈抖了一下,清水都洒到了陆小远的衣襟上。 凝思见状,随手将叶子丢到一边,急急道:“对不住啊,陆师弟,我….”说着掏出手帕,在陆小远的衣服、脖子、唇下细细擦了起来。一阵清幽的兰花香味扑鼻而来,陆小远也分辨不清那是嫩葱玉手发出的,还是手帕发出的了。 凝思将陆小远身上的水迹擦干,收起手帕,满怀歉意地说道:“我把水都洒了,我再去取一些来。” 陆小远见她秀发边沾着几滴汗珠,知道来回一趟距离不近,说道:“不用了,我喝得够了。咱们这就走吧。”抿了抿嘴唇,道:“师姐,你刚才的笑话还没讲完呢。” 凝思将他扶起,架着他往圣琅山走去,继续讲道:“有个人外出的时候口渴了,那时是夏天,天气炎热,他看到不远处有水汽升腾,便往水汽的方向跑去。跑到那里一看,是一片好大好大的湖泊,他想了想,转身就走。” 陆小远问道:“为什么?” 凝思见他被笑话吸引,略微安心,继续讲道:“是啊,湖边有个歇脚的人,也问他:你都快要渴死了,为什么不喝水?那人就说:这些水太多了,我都喝完,不就涨破肚皮了?还是赶紧找个村子,讨一碗水喝吧。” 沉寂半天,陆小远笑了几声。凝思听出他笑声中尽是勉强之意,更加过意不去:“对不起啊,陆师弟,我连个笑话都讲不好,我真没用。” 陆小远安慰她道:“你的武道修为都到了圣位,整个圣琅派的年轻弟子中也没几人及得上你,又这么温柔文雅,你要是没用,天下人不都是脓包了?”头部微动,感觉咽喉处柔滑,目光一低,发现是凝思的长辫刚好垫在自己的颏下。 凝思道:“谢谢你赞我啦,我没下过几次山,还是你来讲些故事吧!” 陆小远想了想在江湖的种种经历,还是弱肉强食的惨事多,真正值得开怀一笑的,几乎没有。便说道:“我小的时候,我娘给我做了好多玩具木偶。有会飞的老鼠、转圈的小鸡、能动手打架的两个剑客,还有很多很多,我也记不过来了…” 他说话气若游丝,凝思只为让他保持一丝清醒罢了,听得模模糊糊,问道:“会飞的老鼠?那不是圣琅山上的插翅松鼠么?” 陆小远笑道:“不是的,那是用木头做的,我娘的双手给了他们生命。” 凝思道:“你娘的手真巧。她给你做了那么多东西,一定很疼你了,是不是?” 陆小远道:“是啊。我家在晋州的一座小村里,我爹在我三岁那年去世了,是我娘辛辛苦苦把我养大的。不过我长到四五岁,就不爱跟那些木头死物玩了,经常跑出去野,有时候在外面惹了祸,我娘会骂我几句,我故意气她,不去理她。”二人说话之间,已经上了圣琅山,在山路上走着。 凝思道:“你现在进入圣琅派,你娘是不是很想你啊?你多久回家一次?” 陆小远黯然道:“我八岁的时候,我娘就去世了。”凝思乍听到这等惨事,也不由惊呼一声。 “我娘死后,村里的人就占了我家,那些玩具,也被其他小孩抢走了,我打不过那些村民,只好离开那里,四处流浪。这把青铜剑,是我娘留给我的唯一纪念。” 凝思听他说起这些不幸的往事,心酸不已。正走着,山上奔下一人,衣衫带风,足不沾地,身法极快。距得近了,凝思才认出来人是青华真人。青华真人见陆小远伏在凝思肩头,显是身受重伤,一言不发,将他抱起,飞速往山上赶去。 凝思御风术不及青华真人,适才又架着陆小远,陆小远几乎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在她身上,走了这么久,体力几乎耗尽,迟了好久才到青华真人居室外,发现师父素华真人也在天柱峰。 原来天黑之后守常没见到陆小远,告知了青华真人,青华真人派众弟子在山上寻找。他门下弟子甚少,便去找素华真人借弟子,恰逢素华真人门下凝思也不知去向,青华素华二门众弟子便一同寻找两人。 素华真人见凝思到来,问起了事情原委。凝思便将二人一同下山、跟金涂罗等强盗打斗、陆小远为救自己反而受伤这些事说了。素华真人素知凝思做事稳重,绝不会在强盗没进镇子时主动出击,想必是陆小远做事莽撞,把凝思也卷了进去。但想到陆小远舍命回护凝思,对他的赞许之意大过了不满之情。往青华房间望去,通过影子看出青华以手抵背,在为陆小远输送真气,有些担心陆小远的伤势。 凝思心道:“三清祖师保佑,陆师弟一定要平安脱险,只要他无性命之忧,我愿….嗯….”脑海中浮现出陆小远在万千刀影之下抱住自己的情景,那张满不在乎的笑脸,还有杀死金涂罗,免自己受辱时咬牙切齿的狰狞面目,这时想起,却一点也不觉得可怕。灯火微微晃动,映出的青华和陆小远的两条影子时长时短,凝思的一颗芳心也像这灯火般毫无规则的乱跳。 过了小半个时辰,青华走出,见素华和凝思仍在门外,说道:“小远已经不碍事了,休息几日便好,师妹,师侄,劳你们挂怀了,这就请回吧!” 凝思和素华真人听说陆小远无生命危险,放下心来,与青华告辞,下了天柱峰。 青华真人在门外仰望天空明月,心中却在思索陆小远的事。身后一个声音道:“师父,你在想什么?”青华真人回头一看,正是陆小远,他已清醒过来,身体无碍,便下床走出房间,正好看到出神的青华。 青华问道:“你好点了吗?”陆小远活动了一下四肢,又调了一下内息,道:“弟子好得很了,多谢师父救我。” 青华摇摇头,道:“并非我救的你。你先是中了万人斩,又被丧魂骸骨击中,本该五脏六腑受伤,真气衰竭,性命垂危才是,我查看你伤势时却发现你腑脏的伤势似已痊愈,经脉之间有一股旺盛的旁门真气护着心脉,并无险情。”陆小远瞪大了眼睛,望着青华真人,实不知自己体内如何多了这一道真气。 青华道:“你刚入圣琅派时体内就有这一道真气了。”沉吟片刻,道:“这道真气并非邪门真气,看它的作用,倒像是佛觉寺的金蝉真气。照你所说,这道真气应该是那姓苏的老先生传你,却不知他是如何练得禅宗佛功。” 陆小远并不知道佛觉寺的金蝉神功是天下数一数二的绝顶神功,无言可对。青华正色道:“此事只有我和紫华掌门知晓,今日告诉你,你不可随意告诉他人,明白吗?” 正文 第四十六章 逼供 陆小远并不知道佛觉寺的金蝉神功是天下数一数二的绝顶神功,无言可对。青华正色道:“此事只有我和紫华掌门知晓,今日告诉你,你不可随意告诉他人,明白吗?” 陆小远多年游历江湖,也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点头答应。 青华瞥他一眼,道:“不让你随便下山,你偏不听,还主动跟强盗挑战,这下吃到苦头了吧?”虽然这么说,言语间却并无不满和责备。 陆小远尴尬的笑笑,突然心念一动,道:“师父,你也觉得弟子修为差劲的很,是不是?妙华师叔曾给清虚师兄炼制过五气通窍丹,助他打通了手少阳三焦经和足少阳肾经,升到圣位,还有啊,观阳子那牛鼻子老道也给道成小牛鼻子炼制过太乙丹,提高了五年修为….” 青华不待他说完,摇头道:“靠丹药提升修为之事,你想也别想。上次惊惧鬼林是因为你入门五个月,修为太差,我迫不得已为之,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陆小远见师父不同意,大失所望,还是有些不甘心,继续磨道:“师父,我出去被打也就没什么,可你想想看,要是人家问起来,说:这个小道士是谁的弟子呀?怎么这么脓包?知道的人就说了:这是青华真人的弟子,名叫陆小远。那人可就怀疑了:不会吧,青华修为那么高,怎么教出来的弟子这么差劲?看来道法高深的人不一定会教弟子啊!你看,这样的话多给你老人家丢脸啊!“ 他模仿别人说话的时候分了两个腔调,一个嗓子尖细,一个粗犷,泾渭分明。青华忍不住笑道:“我不在乎,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继而正色道:“靠丹药提升修为并非正途。自己修炼的真气可以随心所欲在打通的经脉间游走,可丹药补充的真气却难以与自身完全融合,不能被完全吸收,而且运气时会有迟滞、生涩,影响武技威力的发挥。” “各人天赋有限,修为提升就没法降下来,靠丹药将自身修为提升上去,有朝一日打不过位阶比你低的人,那时后悔也没法子了。” “原来如此。”陆小远点点头。“看来自己勤修苦练才是正道,那我还是不要服丹药的好。” 青华道:“其实何止丹药,兵刃、神器都是身外之物,也没必要过分依赖,有朝一日这些东西不在身边,难道就要任人宰割了?自身真气修为与性命相系,那才是丢不了的,最可靠的。” 陆小远笑道:“可是练气运功太也枯燥,武技练上几遍之后也没什么趣味了,倒是令人气闷的很。” 青华深吸了一口山间清新的气息,微微一笑,道:“怎会气闷,圣琅派的武道功法讲究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将自身的气息散布到自然的每个角落,感知周围环境乃至天地间细微的一举一动,与浩瀚苍穹心意相通,看到一个全新的世界。” 见陆小远茫然不解,道:“你没这种感觉,是因为你修炼之时心浮气躁,不能将全部心意投入功法修炼、周天运转之中。蚓无爪牙之利,筋骨之强,上食埃土,下饮黄泉,用心一也。” 陆小远自幼流浪江湖,为了生存想尽千方百计,头脑活泛的很,自然在修道上难以专心,只是凭自己天赋极高才有现今修为,听了青华所讲,如醍醐灌顶,心道:“用心一也,用心一也,没错,便是做普通的事,倘若三心二意,都难以做好,修真练道是极为艰辛奥秘的事,若是心浮气躁,一心二用,何日方能达到天位?”想到此处,豁然开朗。 青华见他嘴角露出笑意,知道他已经想通,道:“好了,没事你就回去吧!” 回了房间,那四位师兄听说了陆小远今日之事,围住陆小远问长问短。守荣素来喜好唠叨,这时自然大展雄长,说道:“陆师弟啊,快把你和凝思师姐在镇上跟强盗打架的事说说,啊呦呦,当真了不得,你刚入师父门下半年就做了这么一件露脸的事。师兄可真佩服你的胆气啊,倘若换做是我,那可就....” 守常埋怨道:“三师兄你唠唠叨叨一大通,话都让你说了,我们还听陆师弟说什么!”守荣拍拍脑袋道:“哎呀,瞧我这嘴,一说起来没完没了,什么也顾不得了。对对对,师弟你说,你说你说,大伙儿是来听你的。” 他这一解释,又是一堆话。陆小远跟他们相处日久,已熟知各人脾性,也不介意,跟三人讲起了太平镇上战斗的情形。中间守荣又少不得几次插话,守常守雄出言打断,五人说说笑笑,热闹之极,青华真人房间与他们距离甚远,听不到他们吆喝说笑之声,倒是林间草中的飞鸟灵兽,被说笑声音惊醒了不少。 次日,陆小远与猿鹤打斗、自己修炼之时,努力摒弃脑中杂念,用心体会真气在诸脉间的运行,脑中不断只想着练气法门和武技要诀,虽然不能将杂乱思绪彻底驱除,心神却收摄了不少,碧火掌、三仙破等武技发动之时,果然威力大增。陆小远欣喜不已,修炼时的刻苦、专心又加重了几分,如此修炼数日,功力增进不少,凝聚意念也快得多了。 这日上午,陆小远在练功场修炼新学的剑诀“玄清斩”,凝气至青铜剑上,青铜剑身一道青光闪过,随着一声大喝“玄清斩”!青铜剑斩出,将一根手腕粗细的树枝削断,如刀切豆腐。 陆小远抚摸着青铜剑,对玄清斩的威力很是满意。瞥一眼被斩断的小树,忽然想到自己在管事处还欠着砍柴、挑水的账,眼下学得玄清斩,正好用来砍柴,顺便找猿鹤比划比划,将玄清斩练熟。这样想着,也就进了树林。 他每日到林中,灵猿必定要扑上来跟他动手,今日不然,猿鹤都不在林中,陆小远叫了几声,却没有回应,心中奇怪,四下张望,却发现往树林深处的几棵树上有不少划痕,当是灵猿抓痕,顺着往更远处瞧,地上有几根仙鹤的羽毛,更是起疑。仙鹤对自己的羽毛十分爱惜,经常一边看着灵猿和陆小远打斗,一边以喙子梳理羽毛,怎会掉落羽毛?当下跑过去,往树林更深处看,羽毛、抓痕零零散散,似乎是猿鹤在做标记。 忽然心中有种不祥预感,顺着抓痕、羽毛往丛林深处追踪而去。天柱峰树林占地极广,陆小远平日只在外围活动,越往里走参天古木越多,枝叶茂盛,遮天蔽日,开始还有斑斑点点的日光洒落,再往深处就有些昏暗了。 走到不知何处,隐隐自不远处传来一阵说话声音,陆小远心道:“此处已是人迹罕至,怎会有人在更深处呢?是谁在那里?”料定深处之人所做之事见不得人,若是山下别处,他自不会多管闲事,但天柱峰是师门所在,岂能任人在此做卑鄙的勾当?当下放轻脚步,悄悄走过去。 走近了,只听一个声音恶狠狠道:“畜生,那失传武技你教是不教?”陆小远心中一震:听声音是观阳子大弟子道成,又说什么失传武技,自然是指风雷炼魔引和和光同尘步了。 林中沉默一会儿,鞭挞声音响起,吱吱叫声响起,正是灵猿所发。陆小远大急,加紧脚步,走到一片空地,看到眼前情景,不禁又惊又怒:灵猿和仙鹤被一张大网缚住,绑在两棵树上,一名黄衫道人手持长鞭正在鞭打灵猿,每一鞭甩过,灵猿伤痕遍布的身体便多一道血色伤痕。 仙鹤被绑在另一棵树上,虽然没被打,却也气息奄奄,羽毛脱落不少,肚腹处露出红肉。另有两名黄衫道人站在一旁,背负双手,冷眼瞧着持鞭道人鞭打灵猿,其中一人正是道成。 陆小远忍耐不住,只觉无名之火往脑门上冲,当即大喝一声,青铜剑出鞘,玄清斩怒斩而出。道成和另一名道人一门心思放在灵猿身上,没留意陆小远来到,此刻碧青长剑突袭而来,才有所察觉,一左一右躲闪,那名道人身法不及道成,被剑刃斩中右肩,“哎呦”一声,鲜血长流。 两名持鞭道人见被人发觉,将长鞭扔到地上,拔剑出鞘。道成警惕的看着陆小远,一边暗运真气,一边留神查看天柱峰其他人是否到来。 陆小远怒道:“你们好不要脸,竟然为了失传武技做出这么残忍的事!还算是名门正派所为吗?” 道成并未察觉其他人的存在,料定只有陆小远一人,当下冷笑道:“这两只畜生的武技是圣琅派祖师传下,如今我等身为圣琅派弟子,要它俩传授,有何不对?它俩忘恩负义,不肯传授,不该吃点苦头么?”原来那日在惊惧鬼林之前,陆小远将猿鹤传功之事禀告紫华,观阳子在旁听着,眼红不已,暗骂陆小远走了狗屎运,又觉两只灵兽将失传武技传给陆小远,实在暴殄天物,所传非人。当时并未表露,回到大道阁后,与其他三老商议,决定派人到天柱峰擒下猿鹤,逼问出失传武技。 正文 第四十七章 血刹 猿鹤虽然修炼的武技甚多,毕竟修为有限,四名黄衫弟子都是大道阁四老的四名首徒,武道境界接近圣位,再加上大道阁三宝之一的缚神罗网相助,偷袭在先,并未费多少力气便捉住了灵猿仙鹤。 他四人捉住猿鹤之后,担心将两只灵兽带走多有不便,惊动了天柱峰门人,因此在树林深处寻了块空地拷问猿鹤,却不料猿鹤暗中在沿途树上、地面留了记号,才引得陆小远才来。 陆小远跟猿鹤相处半年之久,早已视它俩如极好的朋友,此刻见它俩被四名弟子折磨的剩了半条命,动了真怒,也不多说,一剑斩出。他本想先将猿鹤解救出来,岂知剑气斩在缚神罗网上,缚神罗网反而紧了紧,勒得猿鹤二兽骨骼“咯咯”作响,灵猿又是“吱”一声惨叫,仙鹤昏迷,倒没发出声音。 与此同时,两名弟子长剑刺出,道成和另一名弟子各出一掌,剑光连绵,掌风呼啸,他们一起围攻,是防止陆小远逃回去搬救兵。 陆小远左掌右剑,各种拳掌武技和玄清斩轮番出击,但他的修为和四人相差不小,没一会儿就感到吃力。再斗不几回合,被道成的“八卦游龙掌”击中背心,扑倒在地。 陆小远双手撑地,正要爬起,两柄明晃晃的长剑刺到他喉咙,制住了他。道成走到陆小远面前,陆小远怒目相视,恨不能活吞了他。 道成冷笑道:“既然这两头畜生不肯说,那就劳烦陆师侄将风雷炼魔引的练功法门告诉我四人吧!陆师侄,你还是早些说了为好,否则英雄年少,落得跟两头畜生一样的下场,岂不令人惋惜?” 陆小远沉默不语,脸色时而痛苦时而忧虑,最后似乎下定了决心,一咬牙,道:“那你过来,我将风雷炼魔引的练法告诉你。” 道成大喜,心道:“毕竟小小孩儿年幼软弱,见到两头畜生被打的遍体鳞伤,就害怕了。”蹲下身去,正要附耳过去,另外三名弟子齐声道:“慢着!你须得同时告诉我们四人才行!” 出发之前,四老曾暗中嘱咐过各自弟子,必须从灵猿仙鹤处直接获得风雷炼魔引的功法,不可经旁人转述,毕竟风雷炼魔引的威力远超眼下圣琅派的三大绝顶武技,非同小可,难保其他弟子没有异心。 至于和光同尘步,不过是一门出其不意、吓人一跳的身法罢了,到了地位境界,自身意念可以感知到方圆数丈内的动静,纵然隐去身形,也没多大实际效果。 陆小远见另外三人如此说,也猜到了其中原委,道:“那可不行,这风雷炼魔引的功法可是惊天地泣鬼神,悄悄说出来都会惊动耳朵尖的小鬼,要是大声告诉你们,还不把九幽魂魄、九天护法神将招来?你要是不愿听,干脆你们四个都别想知道了。” 道成虽然认定这话有九成是假的,却也不愿陆小远同时泄露给四人,当下道:“三位师弟,倘若执意要他大声宣读,他死也不说,咱们谁也得不到练功法门,倒不如先让他告诉我,我转述给你们三人,我可以发誓,绝不有所保留、更改,如此岂不胜过咱们四人徒劳而返?” 三名弟子沉思片刻,这门功法要求武者的修为需要达到地位以上才行,自己能否修到地位还得两说,带回去无非是给师父修炼,自己一时半会也修炼不得,便同意了道成所说。 道成欣喜无已,脸上却不动声色,将耳朵靠向陆小远嘴边,正在考虑是否要按照约定原原本本将功法告诉另外三人,忽然耳朵被重重咬住,便是一阵钻心剧痛。 他心念一转,知道陆小远突施暗算,却不敢硬生生将陆小远推开,怕他咬的紧了,将自己耳朵带下来,当下伸手掐住陆小远两腮颚骨,猛一用力,便感觉咬住耳朵的牙齿松了,左掌顺势运气直推,将陆小远贴地推出一丈远。 三名弟子见事发突然,赶忙扶起道成,一名道人掏出随身携带的灵药,给道成敷上。虽然止住了血,却仍疼的厉害,加上被陆小远暗算,颜面尽失,道成恼羞成怒,将趴在地上的陆小远提起,喝道:“小杂种,那武技到底如何运使,你是不肯说了?” 陆小远微微睁眼,“呸”一口带血唾沫吐在了道成的鼻梁上,道成气恼到极点,咬牙切齿说道:“既然如此,你就去死吧!”运起十成真气击在了陆小远的肚腹上。 被困住的灵猿见陆小远挨打,“吱吱”大叫,既是担心又愤怒,身体不住挣扎,却仍挣不脱缚神罗网,反被一名道人在肚子上狠狠踹了一脚,叫声转低。 掌力如同巨锤般砸在陆小远肚腹上,波及开来,陆小远只觉全身骨骼似要被震得粉碎,五脏六腑也要颠倒,疼的龇牙咧嘴。便在此时,气海内又涌出金蝉真气,与上次被金涂罗重伤一样,开始在周身经脉之间游走,将腑脏的伤势缓缓治愈。 四人走到陆小远身旁,道成抬脚踏住陆小远胸口,道:“小杂种,也不看看你这副脓包样子,就算你学了风雷炼魔引,不还是被我踩在脚下?”望着面目可憎的道成,陆小远视线开始模糊,渐渐地,眼前浮现出道成三人初次见到自己时难为自己和守常的丑恶嘴脸,还有半个多月前,道成三人将自己打得遍体鳞伤,怒火在心中燃烧,越来越盛,似要将身体烤的爆裂开来。 蓦地陆小远一声大吼,心中怒火尽数化作体内真气,如山洪暴发般宣泄而出。道成眼见赤红的真气巨浪涌向自己,铺天盖地而至,实在无可躲避,顷刻间被赤红气浪湮没,窒住了气息,昏迷前最后一眼见到的,是陆小远仰望自己的血红的瞳孔。 陆小远躺在地上,脑中一片紊乱,不知怎地,眼前又浮现出苏婉灵的如花笑靥,正冲着自己摇手娇笑,喃喃道:“丫头,你怎么来了?”忽然眼前一黑,又回到了现实,见灵猿和仙鹤被一张巨网困在树上,心中大急,有心解救他俩,却连抬手的力气也无,缓缓闭上眼睛,又回到刚才的幻境。 苏婉灵的倩影却已不见,自己置身于汪洋大海之中,浊浪滔天,空气也是昏暗的,无比气闷,明王宗的摩诃萨、嗜血教的曾同舆、千面狐、桓温、白须白眉的观阳子、道CD站在一条大船上,幸灾乐祸望着自己,还在低声交谈,大概在说自己的坏话吧! 不知过了多久,模糊间听到一声叫喊:“在这里了,快来,快来!”那声音片刻之后到了自己耳边,焦急中又有关切:“小师弟,你怎样了?”跟着又有几个人七嘴八舌讨论,身子一轻,被人抬起,又昏了过去。 等陆小远再次醒来,却是在自己的床上了。守常见陆小远睁开眼睛,惊喜的叫道:“师父,师兄们,小师弟醒过来了!” 陆小远歪了歪头,见守雄、守荣匆匆走进屋里,站在床旁,跟着青华走进,坐在床边,轻声问道:“你感觉如何?” “身体还有些发软,气息有些紊乱。”陆小远下意识答道,突然想起什么,急道:“师父,灵猿和仙鹤现在怎样了?” 青华道:“两头灵兽已经被守荣救下了,不过是筋骨受伤,敷了灵药,安分几日便无大碍。倒是你,真气衰竭,经脉紊乱,需要好好休息。” “师父,今天清晨…” “不必说了。”青华摇了摇手,道:“今日之事待你伤势痊愈再说不迟。你且安心养伤吧!” 守雄怒道:“上次道成狗道士还打伤了陆师弟,这次四个狗道士胆敢到我天柱峰来作死,师父,咱们这次不能跟大道阁的恶贼罢休!”青华知道他生性豪放,不拘小节,见他在道教圣地“狗道士”这般乱骂,也不以为意。 守白匆匆走进,望了一眼清醒的陆小远,在青华耳边低语了几句,青华面色如常,起身而去。 走出房间没多远,便与气势汹汹的大道阁四老相遇。观阳子见到青华,厉声问道:“那小贼在哪?醒了没有?” 青华道:“已经醒了,只是身体虚弱,真气衰竭,还不能到太和殿。” 长春子怒道:“他是醒了,我等四名弟子,被他打成重伤,如今生死未卜,就算醒了,修为也要大受折损,今日之事,岂能善罢!” 青华淡淡道:“是啊,今日之事,岂能善罢。道成四人擅闯天柱峰,绑架天柱峰灵兽,将两只灵兽和我弟子打得重伤,这笔账,总有一天要算清楚。” 长春子冷冷道:“何必日后,眼下小贼不是醒了?走,你带他去太和殿,咱们当面对质,将此事分辨清楚。” 青华摇摇头,道:“不可,他伤势未愈,乱动乱走,于他无益。” 观阳子冷笑道:“于他无益?我四人首徒受伤比他重了十倍不止,他还想安然无事?走,咱们捉了他到太和殿去!”说着四人要往前闯。 正文 第四十八章 求情 青华袍袖卷动,气流凌空绽裂,似要将人绞碎。四老在气流二尺外,便感到胸膛空荡荡的若有所失,周身衣衫给气流一激,紧紧贴身,不由自主退后几步,骇然失色。 青华仍淡淡说道:“待他伤愈,自会与四位师叔对质,眼下,请四位回去。” 观阳子四老虽然见他神色淡然,并无气恼四人无礼、要与四人针锋相对的意思,却知道他极少发怒,纵然杀心已起,仍是一副平静淡然的神情。他既出手震慑,己方四人再往前闯,必然要与他动手,权衡再三,道:“好,待小贼伤愈之后,咱们再行定夺,哼哼,到时候教他难逃公道。”转身而去。 青华望着四人离去的身影,也暗自思索:凝思说过陆小远身受重伤,真气衰竭之后似乎变了个人,血气充沛,凶性大盛。刚才众人在林子深处找到陆小远时,也发现道成等四人都昏迷不醒,经脉已经受损,至少地位高手才能将四人重伤至此。陆小远虽然身怀浑厚的金蝉真气,那却是佛家神功,不会如此霸道凶猛。他刚才替陆小远诊了脉络,发现陆小远体内只有金蝉真气在流转,并无其他的真气,流转一会儿,金蝉真气也消失了。不知他重伤四人的真气是来自哪里,眼下又藏在哪里。 陆小远这几日休养生息,四位师兄轮流照顾,只是守白看护他时极少跟他说话,往往陆小远说上十句也换不来守白一句,颇感无趣。 过了几日,陆小远伤势痊愈,青华与他一同到太和殿面见掌门紫华,诉说当日之事。青华落座,陆小远站在一旁,不一会儿,四老进了殿来,满面乌云,须眉皆竖。 紫华见人已到齐,朗声道:“陆师侄,当日天柱峰密林之中,你和大道阁四位首徒师弟尽皆昏倒在地,灵猿、仙鹤被缚神罗网所擒,遍体鳞伤,此事原委如何,你须如实说来。” 陆小远便将道成四人拷打猿鹤,逼问失传武技的功法,自己出手与他们打斗,被他们打伤这些都说了,至于他重伤道成四人的情形,当时神智模糊,却说不清楚了。 紫华越听越怒,待陆小远说完,问道:“四位师叔,此事可是真的?” 四老面面相觑,半晌无语,最后观阳子道:“我四人对此事一无所知,眼下四名弟子昏迷不醒,单凭这小子一张嘴,不能妄下定论。” 紫华见四老面露悻悻之色,想来观阳子说的“不能妄下定论”,八成是推脱之辞,何况四名弟子无缘无故怎会出现在天柱峰林子深处,又与灵猿仙鹤、陆小远混在一起? 正沉吟间,青华自怀中取出一团网子,网绳上赤光流动,正是缚神罗网,道:“一无所知?缚神罗网乃大道阁三宝之一,他们从何而来?” 长春子急忙辩解道:“这缚神罗网并非我四人给他们的,想来这四人趁我等不备,将这法宝偷了去。” 青华、紫华均觉得他说的太不像话,大道阁三宝是四老的保命法宝,是何等贵重之物,四老若不贴身收藏,便是放于极隐秘之处,道成四人虽是首徒,也不可能知晓法宝所在,断无偷走之可能。何况四老的修为均已达地位,四人偷盗之时他们能不察觉? 青华随手将缚神罗网丢给观阳子,笑道:“师叔这次可得收好了,免得哪天圣琅山的小猫小狗顽皮,再给偷了去。”四老欲待发作,想到自己说的漏洞百出,只能忍了青华的讥讽。 紫华道:“道成、道远、道山、道通四位师弟出于何故会上天柱峰?又如何会跟陆师侄和灵猿、仙鹤动手?这如何说?“ 四老无言以对,也知擅闯天柱峰、残害灵兽之事难以推诿。沉默片刻,旌阳子道:“就算我四人弟子有错,也该由掌门处罚,凭什么这小子出手?出手又如此狠毒,他四人经脉受损,日后修为必定受限,这小子难逃惩处!” 观阳子接口道:“道成四人眼下生死不知,处罚他四人理应日后再说,这小子心狠手毒,残害同门,实在饶他不得,依我看,该将他重责八十法杖,逐出本门!” 青华摇头道:“不对,大道阁弟子有错在先,陆小远出于本能自救,有何错了?” 观阳子道:“要是自救,他逃走或是制服四人也就是了,干什么要将四人重伤?” 青华道:“他体内的真气是当日服食生生造化丹遗留的,生生造化丹所提升的真气自非他一个入门半年的弟子所能控制。再说了,道成等人若不生事,又怎会有此一劫?”紫华和陆小远都知道实情并非如此,只是倘若详细追查,必将牵扯出天武卫和嗜血教的前事,唯有将错就错。 陆小远接口道:“我师父说的没错,难道我就该任他们打我,不做反抗?” 青华道:“归根究底过错就出在道成四人身上,念在四人受伤,暂不发落四人也就是了,凭什么还要处置陆小远?” 陆小远继续接口道:“对,这四个人卑鄙无耻,依我看,等他们伤愈,也不能轻易放过,得按照门规严格处罚,不止如此,最好多打八十板子。”青华固然毫不容让,陆小远也针锋相对,师徒二人一唱一和,接的天衣无缝,像是排练好的。 观阳子怒道:“我弟子受伤,难道你们就一点错都没有?太和大殿乃掌门处理要事之所,你二人在这里巧舌如簧,还把掌门人放在眼里么?掌门师侄,此事该如何处置,还得由你来决断。” 陆小远轻哼一声,不屑道:“你刚才还自说自话,何曾将紫华师伯放在眼里?眼下无话可说,又让紫华师伯决定,可真打得如意算盘。” 青华瞥了陆小远一眼,道:“你的话够多了,别再说了。”陆小远吐了吐舌头,点头称是。 青华向紫华道:“掌门师兄,此事如何处置,青华愿听掌门决断。” 紫华对道成四人的行为也极为不屑、愤恼,按他心中所想,陆小远就该不受惩戒,道成四人就该重罚,只是身为掌门,却不能意气用事。沉吟片刻,道:“道成、道远、道山、道通四人,擅闯天柱峰,残害无辜灵兽,实是有违我正道中人侠义济世的宗旨,待他四人伤愈,判他四人面壁一月,重责八十法杖,挑水砍柴一年。陆小远虽然无心,毕竟重伤四名同门,难免罪责,判你面壁十日,挑水、劈柴百日。师弟,四位师叔,可有异议?” 观阳子暗中衡量,四名弟子在天柱峰闹事,将山上灵兽打成重伤,所判刑罚应比这些重上不少,既然紫华念他四人受伤减轻刑罚,自然乐得如此。 青华却道:“掌门,陆小远的惩罚可还能再减一减?面壁三日,挑水、砍柴一个月,可好?” 众人心道:“你当这是菜市场买菜吗?还能讨价还价。”紫华也知道他做事素无章法,常常出人意料,轻轻咳一声,道:“师弟,面壁十日的惩罚已经很轻了,不能再减了。” 青华道:“他犯下错误,也是我管教不好,我愿下山搜集药材和灵石交到金丹峰,替他将功补过。药材以炼出十颗玄牝丹、十颗道道不息丹为限,灵石么,就以炼制十件玄阶兵器为限,请掌门师兄允许。” 观阳子等四老知道这些东西足够青华奔波忙碌一年了,心想这比让陆小远干杂活好得多,都不出言反对。紫华怒气横生,喝道:“胡说八道!赏罚奖惩,是门派第一等大事,岂能当做交易买卖?你好大胆子!休要再说。”他虽然对青华门下多加通融,但见青华藐视门规,却是不可容忍。 青华见掌门发怒,应一声“是,青华知错。”退到一旁。 紫华平息了一下怒气,说道:“玄胤,你将本座命令传到各支:自今日起,天柱峰以外的弟子未经同意,不可擅自打扰灵猿仙鹤两只灵兽,违者,按情节轻重给予惩罚,最轻惩罚是杖责八十,面壁半年。” 圣琅派的面壁之地是一座山洞,洞中岩壁上有许多人形岩孔,都是盘膝而坐的形状,犯规的门人盘膝坐于其中,外面有铁链禁锢,活动空间极小,只有吃饭时双手能暂得活动。面壁半年,定力稍差的只怕就精神错乱了。 陆小远哪里会思过?身体不得自由,每日除了打坐练气,就是胡思乱想,累了就靠在岩洞内呼呼大睡。一天三次玄通、玄亦前来送饭之时,陆小远总要抓住机会,东拉西扯,直到二人不耐烦离开。 十日之后,陆小远回到天柱峰,在自己的房间旁发现了堆积如山的柴禾,足以应付百日之数,见到守常一问才知,竟是青华趁着他面壁,替他砍的。 到了下午,青华要传功给陆小远,陆小远见他到来,又是感激又是兴奋,高喊一声“师父!”跑上前去,一把抱住了他。 守雄四人对青华虽然尊重,却从未做出过如此亲热的举动,青华对守雄四人淡若清水,面对这小徒弟,却怎么也冷不起来,只好任他胡闹,轻轻拍了拍他后背。 正文 第四十九章 列位 陆小远的脑袋在青华身上蹭了蹭,笑道:“师父,砍柴的活是免了,可我还要挑一百天的水呢,你干脆就……”话未说完,只觉一股气劲从青华腰间迸出,双臂被震开,退了三步。 青华见他如此无赖,又好气又好笑,道:“你别得寸进尺,再要啰嗦,我可要让守雄把那些木柴交到积香厨了。”陆小远赶忙闭了嘴。 青华又传给了他“玉清掠”剑技。玉清掠、玄清斩、太清刺合称“三清剑术”,是圣琅派门人修习剑术必学的基础武技,学成这三门后,再学“一气化三清”法门,将三清剑术化得熟了,剑术的造诣也就更进一步,可以继续修习更深的剑术。 严冬过去,暖春到来,万物渐渐恢复生机,朝气蓬勃的绿色开始在枝头、树间萌发。天柱峰的树林中,陆小远跟灵猿打的筋疲力尽,便盘膝而坐,吐纳运气。真气在他意念的驱使下,如一股温泉流遍全身,舒适无比。这一刻,万籁俱静,什么灵猿仙鹤、风吹树叶的声音、斑驳的阳光,都消失了,陆小远脑海中一片空白。 随着运功的渐渐深入,周身的每一寸肌肤都敏感了不少,连空气中最细微的变化也能感受得到,于是,灵猿仙鹤、风声、斑驳的阳光,又重新回到了陆小远的脑海,却比之前深刻、生动了不少,仿佛看到了这些东西的本质。 这样过了不知多久,陆小远长啸一声,睁眼站起,只觉身轻体健,气海之中暖烘烘的,再看周围,虽然没变化,在陆小远眼中,却多了一丝生气,不止两头灵兽和树木,便是石头、泥土,仿佛也有了生命。 回忆了一下运气的情形,陆小远又惊又喜,刚才真气在奇经八脉、十二正脉之间缓缓游走,竟无丝毫迟滞,难道自己列位了?又转念一想,自己进入圣琅派才九个月而已,怎么进境如此之快?飞快跑出了树林去找师兄请教,也顾不得灵猿、仙鹤的招呼。 到了练功场,却见四位师兄大呼小叫,神色欢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事。陆小远正要开口询问自己的事,守常见他嘴唇微动,抢在他前面说道:“小师弟,你要说什么?你别说,先让我告诉你一件大喜事!”他满面喜色,嘴简直要咧到耳朵后面了,说话之时手舞足蹈。 陆小远奇道:“什么好事?我有事要问你们。”守雄和守荣一起打断他:“让守常先说吧!”一旁守白神情既无奈,又欣慰,却不说话。 陆小远见他们如此坚持,只好让守常说。守常以手抚胸,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盯着陆小远一会儿,突然高声叫道:“我列位啦!哈哈哈!” “什么!?”这一来陆小远也是又惊又喜,和守常相互拥抱,齐声欢呼。守常的武学进境很慢,寻常弟子三年能列位,他已经修炼了六年,整整花了别人两倍的时间,今日终于小有成就,陆小远打心里为师兄高兴。高兴了一阵,陆小远问道:“师兄,列位的征兆是什么?” 一旁守荣说道:“真气能在周身经脉之间运行,不管多慢,只要速度均匀,没有阻塞,就算列位了。” “是吗?”陆小远回想了一下刚才运气的情形,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真气沿二十道脉络运行却是事实,当下将信将疑地说道:“师兄,我可能也列位了。” “什么!?”四人惊得厉害,却忘了欢喜。守白列位用了一年半时间,玄胤则用了一年零九个月,这两人就算是年轻武者中天赋最高的了,想到陆小远的武道进境这般迅速,四人觉得这简直有点恐怖了。 反复询问了陆小远在树林中运气的情形,确认了陆小远列位,四人慢慢也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守荣笑道:“瞧咱们刚才,好像听到师弟列位就千万个不情愿,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件大喜事啊!” 守雄哈哈大笑,一把将陆小远抓起,大声道:“好极好极,真是没想到的事情,好好好。”他臂力甚强,将陆小远晃了几晃,捏的陆小远双臂发麻。 守白盯着陆小远好一会儿,就像在看一头怪物,守常则垂头丧气,陆小远不到一年就列位,自己却用了六倍多的时间,还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刚才的喜悦心情一扫而空。 守雄见他神色沮丧,安慰道:“四师弟,武道修行本就漫长艰涩,无论如何,你能坚持六年达到玄位,这份毅力、坚韧比什么都重要,日后继续勤修苦练,会有更大的回报的。”另外三人也劝他几句,守常也就释怀,毕竟二人列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当下五人采了些果子,陆小远又烤了鱼,好好庆祝了一番。 这日,陆小远偷偷溜下圣琅山玩耍,正在山路上走着,忽然天空传来一个高亢的声音道:“陆师弟,我奉掌门人之命缉捕私自下山的弟子来啦!” 陆小远抬头一看,却是紫华门下大弟子玄胤和玄通、玄亦两弟子,分乘三只青羽风鸾,风鸾长颈阔翅,青色羽毛覆盖全身,尾部羽毛有半身之长,七彩绚烂,飘飘摆摆。三人居高临下,甚是威风。 陆小远知道青羽风鸾是圣琅派道众经常骑乘的神鸟,自己却从未骑过,既羡慕又兴奋,大叫:“师兄,你们真威风,快带我飞一程。” 玄通笑道:“你当我们去游玩啊?我们是奉了掌门之命,前去星河谷除妖的。” 陆小远更加艳羡。他经常看到守雄和其他各支门下杰出弟子奉命下山除妖或是游历江湖,自己却因为修为不够,总去不得。听他们说要去星河谷除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说道:“既然你们去星河谷,那就更得带我一程了,否则你们要除妖可不大容易。” 玄亦道:“那又是为什么?” 陆小远仰着脖子跟他们说话,感觉很不自然,不满道:“你们就不能暂且下来么?好像我是大臣,你们是国王。” 三人大笑,轻拍青羽风鸾脖颈,青羽风鸾徐徐降落。跳下风鸾,玄胤笑道:“咱们都是国王,陆国王,你且说说为什么要带你去?” 陆小远见三只青羽风鸾昂首挺拔,羽翼鲜亮,威武不凡,不理玄胤问话,跑上前去摸摸这只头颈,拍拍那只翅膀,又要伸手去拽另一只的尾部长羽。岂知尾部长羽是青羽风鸾最为看重的,岂容人随意触摸?手还没到,风鸾长颈一回,飞速在陆小远右手上啄了一下,陆小远手背登时流血,疼的跳了起来。 玄胤三道见他被风鸾啄到,大笑不止。陆小远捂着手背伤口,不快中也有几分丢脸,悻悻道:“有什么好笑,这没想到青羽风鸾这么小气,不就是摸摸羽毛嘛,有什么了不起。” 玄胤道:“他的羽毛如同你的脸,你想想,你的脸给人摸几下自然无碍,他的羽毛给人一摸岂不要乱糟糟,还如何做鸟?”说着取出青云圣愈膏,给陆小远敷在手上,右手真气送出,加速了灵药的浸润,陆小远的手很快愈合。 见伤口愈合,也知道自己刚才鲁莽,陆小远释怀,拍拍那只啄伤他手的风鸾背部,笑道:“这可对不住啦,风鸾老弟,我刚才打了你的脸,你啄了我一下,咱俩就算扯平怎么样?” 玄通道:“陆师弟,你把我们三个叫下来,到底为什么?” 陆小远道:“你们三人要去星河谷,星河谷在岳州鄂州交界处,你们能找得到么?还好我以前四处漂泊,到过星河谷,知道此处所在,你们带我去,不就成了吗?” 玄胤笑道:“这就不劳烦陆师弟了,下山之前师父已将星河谷位置告知了玄亦师弟,他自能带我们找到星河谷。” 陆小远神色黯然,咂了两下嘴,无奈道:“唉,那好吧,你们去吧。”垂头丧气,好像丢了什么珍贵东西一样。 玄胤三人见他这副情状,心中好笑,道声告辞,骑上青羽风鸾便欲乘风而起,却听得陆小远又叫道:“三位师兄且慢,我还有话说!” “又怎么啦?你没事就自己玩行么?别耽误了我们正事。” “嘿嘿,三位师兄前去降妖除魔,做师弟的不应该恭送三位师兄一程么?” “你又没有坐骑,总不能我们在天上飞,你在地上追吧?” “三位师兄让我坐上你们随便哪一位的青羽风鸾不就好了?就坐半个时辰,如何?” “.......” “半个时辰后你们将我放下,我以御风术奔行,三个时辰之内自能回山。” “说来说去你还是想骑青羽风鸾,上来吧!” “嘿嘿,多谢师兄啦!风鸾老弟,你可别记仇,将我摔下去呀!” 青羽风鸾乘风穿云,半个时辰后到了岳州中部,离岳州南部的圣琅山已有五十多里,三人降下风鸾,让陆小远下去,玄胤道:“陆师弟,你赶快回山去吧,我们可要走了。” 正文 第五十章 圣女教 陆小远手指东北方向道:“星河谷就在前面三百里处,祝三位师兄马到成功。”说完要走,却被玄胤叫住:“陆师弟且慢!” “怎么?” 玄胤和玄通一齐盯着玄亦,玄亦满脸疑惑,小心翼翼问道:“陆师弟,你说星河谷在东北方向?” 陆小远道:“当然,我路过不下十遍,怎会记错?” “可、可师父明明告诉我星河谷在岳鄂交界的西北方向啊,他还说西北方向一直走下去会看到一片长叶紫枫林,穿过后不远便是星河谷了。” “啊!?你不会开玩笑吧?掌门师伯怎会这么说?” “这.....这可奇怪了。” 玄通忽道:“师弟,你不会又记错了师父的话吧?” 玄亦道:“一个东北,一个西北,正好相反,我还能记错吗?”虽如此说,言语间还是不甚笃定。 玄通道:“咱们初次下山到琴音城,你就把东南记成了西南,那时候咱们全凭脚力,硬是耽误了三个时辰。这次虽有坐骑,路程却也遥远,你可别再出乱子。” “这、这...” 玄胤也道:“师弟,你能肯定么?”玄亦吞吞吐吐半天,也不敢确定。玄胤又问陆小远:“陆师弟,你确定星河谷在东北么?” 陆小远万分坚定:“我有好几次就是走的这条路,确是东北无疑。难不成你们坐上这青羽风鸾之后东南西北会混乱?” 玄亦道:“那倒不会....” 陆小远道:“这就是了,一定是你记错了,星河谷的确在东北方向,掌门师伯说的长叶紫枫林倒是有,你们顺着东北方向一直走,便看到了。” 三人沉吟片刻,玄胤点头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往东北去吧。陆师弟,多谢你了。”他对玄胤带错路之事绝口不提。 陆小远笑道:“师兄,要不然我将你们带到星河谷吧,免得你们再错了路。” 玄胤笑道:“真要到了星河谷,你还回得来么?我们不是要带你一起除妖了?师弟,你修为不够,师父师叔才不让你下山,你在山上潜心修行,修为大进,有你四处奔波的时候。” 陆小远脸上闪过一阵失望之情,苦笑道:“那好吧,师兄,你们去吧,我要回去了。”玄胤等人告辞,骑上风鸾,穿云而去。看着玄胤三人身影消失在白云之间,陆小远自言自语道:“这可真是奇了,星河谷明明在西北方向百里处,他们三人怎么偏要往东北方向去?也罢,他们走错方向,只好让我陆大侠去星河谷除妖啦!”说到此处,得意万分,向着西北方向边走边吹起了口哨。 走了一会儿,陆小远施展御风术,一个时辰后见路边一座小茶馆,便进去稍作休息。茶馆里已经有了两桌人,一张桌共有四人,个个面貌俊朗,统一的黄衫白衣,腰间束一条绣着山河图案金带。 陆小远看他们衣饰便知他们是正道五宗之一的风雅阁弟子。风雅阁既能与圣琅派同列正道五宗,实力自然不同凡俗,素为川渝地区武道领袖。四人也看出陆小远是圣琅门人,只是微微一愣,继续聊天喝茶。陆小远见他们不理自己,也不上前搭话,挑了一张靠边桌子坐下,点了茶水,四下打量茶馆布置。 另外一桌坐的是个女孩,一张白嫩俏丽的鹅蛋脸,头发略显紫色。瞧她年纪也才十三四岁,衣着却很简单,淡黄色抹胸束得极低,雪白的胸脯露出大半,纹着一只黑色蜘蛛,紫衣飘摆之际洁白双腿若隐若现,只不过她身形发育未足,倒也并不令人生旖念。更奇特的是她光洁纤细的右臂裸露在外,一只五色斑斓的蜘蛛附于臂上,上下爬动。 她虽然浅浅啄着茶水,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珠却时不时瞟向四名风雅阁弟子,不知有何意图。陆小远不打算介入这两桌人之间的事,只想休息之后赶紧去星河谷除妖,便专心喝茶,休息养神。 却听四名风雅阁弟子聊来聊去,话题也转到了星河谷上,心中一凛:是了,风雅阁弟子不会无缘无故到陆中,他们也是冲着星河谷的妖怪而来,却忘了问一问玄胤师兄妖怪的底细如何。 四人中一名弟子说话声音较大,只听他说了一句:“星河谷在佛觉寺和圣琅山两大正派之间,怎地会有厉害妖物出现在那里?” 另一名弟子虽然话音低,陆小远既已听得大嗓门弟子提到星河谷,便凝神细听四人谈话,隐约听到:“佛觉寺和圣琅派平日里自吹自擂,都说自己是正道领袖,这次变生腋下,出了只恶名拨到川渝的妖怪,哼哼,不知他们又有何话说。” 又一名弟子略带谄媚之色,说道:“这次大师兄亲自出马,一定能将妖怪杀死,到时候大师兄玉面斩龙神的大名可就天下皆知了,咱们再抬着那妖怪的尸体在岳州、鄂州各处游行,倒要看看日后佛觉和圣琅还如何自称正派领袖。” 陆小远心道:“风雅阁远在川渝,讯息倒是灵便,掌门师伯刚派大师兄三人下山,他们已到岳州了,哼哼,你们想诛杀妖怪,压倒佛觉和圣琅,小爷偏不让你们如意。”暗暗打定主意,一定抢在四人之前除掉星河谷妖怪。又想到那时陆小远的大名可就天下皆知了,又是一阵得意。 他这些想法并未宣之于口,却听那女孩咯咯娇笑道:“四位大哥哥想去星河谷诛杀妖怪?我看还是算了吧,你们的实力并不甚高,就算加在一起,也未必敌过那妖怪,只怕去了白白送命。我看....” 四名风雅阁弟子听她言语间轻视风雅阁,心中均是大怒。那大嗓门弟子厉声喝道:“你看怎样?” 女孩笑道:“我看不如等佛觉和圣琅两派的高手来铲除那妖怪了。” 此言一出,四名弟子一齐拍案而起,为首的大师兄玉面斩龙神上下打量女孩,冷冷道:“看你装束和臂上的剧毒邪物,你是南疆苗族妖女吧?” 南疆女子多数会摆弄毒虫,炼制蛊毒,其中的圣女教的毒门武技尤为厉害,兼之用毒之法五花八门,叫人防不胜防,深为中原武者忌讳。所幸她们极少在十三州露面,又不似嗜血教般残害生灵,因此正道中人也不与她们为敌。 女孩听玉面斩龙神道出自己来历,点头道:“是啊,怎么啦?” 玉面斩龙神早已笃定她是邪教中人,见她亲口承认,倒颇为意外,略一愣神,冷笑道:“病痨鬼与阎王爷下棋,不知死之将至。魔教妖女,准备受死吧!” 女孩听他口口声声说要杀自己,又惊又怕,说话也有些结巴:“你、你、你要杀我?为、为什么?我又没得罪你。” 玉面斩龙神也知圣女教并非妖邪一路,可也并非正道,女孩又出言无状得罪自己,便要杀她。哈哈一笑,道:“圣女教盘踞南疆,炼制毒物,危害一方,便是邪道,邪道妖女,便该诛杀。”说着右手一震,手中多出一只玉笔,笔身通体玉质,笔头不知什么兽毛作成,光亮柔软。 女孩见玉面斩龙神面色冰冷中多了几分凶戾,这才知道他并非玩笑,十分害怕,晶莹的泪珠已涌到眼眶边,转眼便要滴落,颤声道:“大哥哥,我虽然是圣女教的人,可我从没做过坏事啊。圣女教的其他姐姐们也没害过人,你别杀我好不好?” 玉面斩龙神也不多说,大喝一声:“墨流术?弑杀!”往前一纵,挥舞玉笔横削向女孩,玉笔划过之处,空中留下一抹磨痕,女孩惊慌失措,竟不知出手抵御,也忘了叫喊,脑海中一片空白。 眼看玉笔将要击中女孩,忽然蓝影一闪,一团青碧光芒挡在女孩面前,化作一只太极图案,玉笔划过太极图案,嗤嗤有声。正是陆小远出手相救。他见女孩年幼可爱,只不过言语上得罪了玉面斩龙神,不忍见她丧命于此,便以防御武技“阴阳和合盾”替女孩挡住一击。 茶馆老板见几人动手,一个劲劝道:“别打了,各位高抬贵手。”一名风雅阁弟子喝道:“少来妨碍大爷们的事,快滚开!”那茶馆老板又啰嗦几句,被那弟子一手提过,摔了出去。 陆小远冷笑道:“风雅阁号称川渝地区的正道首领,门下弟子却欺负不会武功的平民,真叫人大开眼界。” 这些人在渝州仗着师门之势,横行霸道,养成了骄横的脾气。玉面斩龙神心想此处并非渝州,还是收敛一些为好,当下冷冷说道:“咱们之间的事,确实没必要涉及无辜百姓,走,咱们出去了结!”说罢走出茶馆。 大嗓门弟子喝道:“走啊!”陆小远一笑,拉着女孩出了茶馆。三人紧随而去。 走了不远,陆小远和女孩站定。玉面斩龙神回过身来,两道冷电般的目光在陆小远身上扫射,陆小远全不在乎,笑道:“这位师兄是风雅阁弟子吧?在下陆小远,是圣琅派弟子。这位小妹子年幼无知得罪了师兄,还请师兄高抬贵手,放过她这一次怎样?” 正文 第五十一章 毒烟 玉面斩龙神听女孩言语间推崇圣琅和佛觉两派,贬低风雅阁,就很是恼火,又见陆小远出面干涉自己的行动,更是忿忿,不屑之意溢于言表:“谁跟你称兄道弟了,圣琅派平日自称正道领袖,今日见了南疆魔教妖女反倒不敢动手,是怕日后魔教向圣琅派寻衅,还是因为刚才妖女吹捧圣琅派?” 陆小远对玉面斩龙神以大欺小的行为本就瞧不起,见他说话无礼,便不再对他客气,反唇相讥:“圣琅派再怎样也不会仗着人多势众以大欺小。倘若真要跟圣女教为难,便该远赴南疆,与教中的首脑人物一决高下,不敢往南疆送死,就敢拿一个小小女孩出气,还大言不惭说什么诛杀妖女,传了出去真叫人笑掉大牙。” 玉面斩龙神冷笑道:“你不必使激将法,圣女教邪徒倘若真敢到渝州方圆百里之内,风雅阁定将一众妖女杀的干干净净,嘿嘿,你一心一意要袒护妖女么?” 陆小远护在女孩身前,道:“并非袒护,就是不让你持强凌弱!”他脸上依旧挂着微笑,眼神却无比坚毅。 玉面斩龙神道:“好,那我就将你和妖女一起擒住,再行发落。”暗暗凝聚真气,笔毛如蘸浓墨,身形一晃,黄衫飘动之间,挥笔竖劈陆小远。 陆小远青铜剑横架,挡住了玉笔一击,青芒、墨气溢到空中。玉面斩龙神左掌拍出,一股小旋风在他掌间“呼呼”刮起,正是风雅阁的“风旋浮萍掌”。陆小远聚气于拳,“三仙破!”拳掌相交,旗鼓相当。 突然玉面斩龙神手臂一震,赶忙撤掌,见陆小远青铜剑青光流动,斩向自己,后纵一丈,躲开了这一斩。原来陆小远在惊惧鬼林之中使用三仙破时,以三重气劲对青岩巨魔的拳头造成了伤害,便知道武技虽有高下之分,威力却大半由自身修为决定,苦练了一年多,终于能在片刻之间接连发出三重气劲,三仙破武技练到了圆满境界。 玉面斩龙神的“风旋浮萍掌”强过“三仙破”,但他一时大意,被陆小远占了上风,只听得陆小远身后的小女孩叫道:“还是圣琅派的大哥哥厉害!”话音一派天真烂漫,他听在耳中,却是说不出的刺耳。 他是风雅阁掌门淳于信的大弟子,武道修为在渝州的年轻武者中数一数二,眼看这圣琅派的小子才是玄位修为,却让自己吃了亏,感到颜面大损,阴沉着脸说道:“我本想活捉你俩,你俩既然不知死活,偏要顽抗到底,就别怪我了!”长啸一声,再次上前,左腿如风踢向陆小远。陆小远将小女孩提起,往远处一扔,竖剑挡架。不料玉面斩龙神这一踢劲力不小,他被踢得连人带剑退后三尺。 玉面斩龙神左腿尚未着地,右腿又出,陆小远不敢接,侧身躲闪。玉面斩龙神双腿连环踢击,腿影飘飘,也分不清踢出的是左腿还是右腿了。伴随着轻微风声,顷刻间踢了十六腿。这门踢技名叫“如影随形腿”,陆小远只能不断躲闪,有几次身法稍慢,腿影扫中皮肉,疼痛无比。 玉面斩龙神化作了一条黄影,连绵不断的发动攻势。陆小远被“如影随形腿”逼得不住倒退,渐渐到了死角。旁观三名弟子见陆小远的劣势越来越明显,面露得意之色。那小女孩被陆小远扔出,双腿着地,并未摔倒。见陆小远的退路越来越少,则是暗暗担忧。 玉面斩龙神见陆小远步法有些乱了,心中大喜:“你损我颜面,就算不杀你,也得打断你几根骨头!”加紧攻势,眼看要踢中陆小远腰肋,忽然陆小远凭空消失。玉面斩龙神心中一惊,停住了踢腿。 “如影随形腿”看准了对手踪迹,便可无限次对其进攻,只要对手身法快不过自己,迟早会被踢中。不少武者与风雅阁门人对战之时,对这门阴魂不散的武技甚感头痛,但陆小远使出了“和光同尘步”,行迹消失,既无“影”“形”,如何“随”之? 他是圣位修为,并不能感知陆小远的气息,只好舞起玉笔,笔走龙蛇,墨痕纵横,在空中留下一篇狂草名帖,将自己裹住。忽然头顶风声袭来,玉笔向上点去,只觉一震,急运真气抗衡,一抬头,见陆小远的青铜剑和玉笔相接,玉笔气劲涌出,将陆小远震开。 玉面斩龙神以“墨流术”笔技与他过了几招,陆小远在地上踏定方位,再次消失,玉面斩龙神凝神防备,叫道:“这是什么鬼门道!却听得身后陆小远笑道:“不是鬼门道,是专门捉鬼的门道!”忙将玉笔伸到背后,画个圈子,消解了陆小远的玉清掠攻势,心道:“这鬼鬼祟祟的身法可真不好对付!”有些焦急慌乱,一瞥眼见女孩在一旁目不转睛的观看战局,心念一动,叫道:“杀了小妖女!” 三名风雅阁弟子见师兄久战不利,也有些着急,知道师兄为人霸道,不经他同意贸然便动手相助,只怕要吃老大的耳光。见师兄下了命令,一起挥动玉笔,或横削,或竖劈,攻向小女孩。事起突然,小女孩躲闪不及,“啊”一声惊呼。 果如玉面斩龙神预料,陆小远出现在了小女孩身前,叫道:“你们好不要脸!”“玄清斩”斩出,青铜剑旁多出一道赤色剑影,再使一招“玉清掠”,又生成一道黄色剑影,连变六式三清剑术,赤、黄、青、玄、素、蓝六道剑影飘忽升腾,织成一片璀璨的剑势,与三人斗在一处。 这“六道神剑诀”是圣琅派的高阶武技,圣琅派门人练成一气化三清法门之后,便能得到传授,威力也是不小。但这风雅阁三弟子中任何一人的修为都高过陆小远,陆小远以一敌三,自然不敌,玉笔的气劲不断袭来,感觉寒风扑面,剧烈难当。 斗到酣处,黄影一闪,一只手掌按在了陆小远胸口,劲力吐出,将他震倒在地。 这一掌正是玉面斩龙神所发。玉面斩龙神得胜,冷笑道:“圣琅弟子不过如此,你勾结圣女教妖女在先,与正道同盟为敌在后,败于我手,有何话说?” 女孩见陆小远嘴角沁出血丝,剧烈喘息,显是受伤不轻,赶忙上前扶住陆小远,关心问道:“大哥哥,你没事吧?” 陆小远虽然疼痛,仍强笑道:“今日总算见识到了风雅阁的最强武技,“无耻偷袭功”,嘿嘿,当真厉害无比。” 三名弟子纷纷怒喝:“你这小贼,少来大放厥词!”“你不敢跟大师兄真实拼斗,算什么英雄!”“师兄有要务在身,岂能在你这小贼身上浪费时间!” 玉面斩龙神走到二人面前,玉笔抛起,在空中转了几个圈子,伸手接住,阴笑道:“卑鄙无耻?嘿嘿,我也不杀你们,我要将你们俩扒的赤条条,再捆作一团,拉着你俩四处游行,正道弟子和魔教妖女有了苟且之事,哈哈哈哈,这可比拖着妖怪尸体游行更叫人期待呀!” 陆小远见他如此下流,怒不可遏,欲待扑上去,受伤之后真气阻塞,一时间却动弹不得。 双方相距二尺,玉面斩龙神凌空一划,一道墨色气劲袭向陆小远,“嗤啦”一声,陆小远人未受伤,胸口处的蓝白道服却被撕下一大片,胸膛肌肤登时裸露。 那大嗓门弟子猥琐笑道:“师兄,再将小妖女的衣服也揭去一块。”另一弟子不屑道:“章师弟,你也真急色,这么小的雏儿有什么好看的。” 女孩听他们说要扒掉自己的衣服,害怕不已,双手护住胸口,一双大眼睛噙满泪珠。玉面斩龙神嘿嘿冷笑,又是一划,一道气劲袭向女孩胸口。 陆小远不忍见女孩被辱,右手勉强凝聚阴阳和合盾截住气劲,只觉手臂一震,气劲侵入体内,肺部如遭刀割,“哇”一声口吐鲜血。 原来玉面斩龙神这一击拿捏的分毫不差,既能揭去女孩的抹胸,又不会伤到女孩。陆小远这一横加干预,却是他不曾料到的,墨色气劲极强,重创了本来有伤的陆小远。 玉面斩龙神冷笑道:“好,你爱打抱不平是么?章师弟,把他右手剁下来。”退后三步。他自高自大,不愿给人落下话柄,说他欺负受伤之人。 章姓弟子应一声,狞笑着走近陆小远。他手中虽是玉笔,笔毛渐渐显露墨色,显是真气凝于笔尖,柔软笔毛足以当利剑使用。 陆小远心想失去右手,便与废人无异,成为武道强者,也就变成空谈,失望、悲痛、愤怒诸般情绪和身体伤痛混在一起,无比难受。 章姓弟子到了陆小远身前,叫道:“看招!”提笔欲劈。 忽然一阵黑烟涌到,迅速钻入章姓弟子鼻中,章姓弟子立刻晕倒在地。黑烟滚滚而来,瞬间涌满了周围,另外两名弟子修为较浅,吸了黑烟后也先后晕阙。 玉面斩龙神见奇变迭生,玉笔一挥,一道极凌厉的气劲攻向陆小远,他慌乱之下也顾不得留二人性命了。 正文 第五十二章 奸商 陆小远多少也吸了一点黑烟,头昏脑涨,脖颈处衣衫蓦地一紧,已被人抓住,身子不由自主向外飞去。跟着脚下“嗤啦”一声响,似是强烈气劲撞到地面。眼前白茫茫一片,渐渐晕了过去。 陆小远醒来,看看周围,是在一条小河边。按了按太阳穴,清醒不少,想起了先前之事,暗叫:“糟糕!那小女孩不知身在何处,别是落在了那四个衣冠禽兽手里。”撑地而起,叫道:“喂,喂,小妹子~”不见回应,便要去寻。 只听得一个清脆的声音道:“干嘛大叫大嚷的?有什么急事吗?”陆小远回头一看,正是那圣女教的小女孩端着一大片树叶作碗,盛了一些清水,站在不远处笑吟吟看着自己。 陆小远见安然无恙,松了一口气,道:“我还以为你被那些坏人抓去了呢。”小女孩笑道:“你是要去救我吗?”陆小远笑了笑。小女孩笑道:“你良心真好。快喝水吧!”把水送到了陆小远面前。 陆小远接过水来,道:“多谢你啦,小妹子。”喝了几口,道:“我真怕你没逃走,被他们捉住。”想到那四人名为正道弟子,做事却卑鄙下流,这小姑娘真要落到他们手中,还不一定遭到什么欺辱呢。 女孩面露得意之色:“我怎么可能被他们捉去?他们都被我的“五毒失魂烟”迷晕啦!”陆小远一惊,想到那些滚滚浓烟,问道:“那些毒烟是你放的?” “除了我还能是谁?” “那救我到这里的也是你了?” “是啊。” “陆小远问道:你有这本事干嘛不早点使出来?” “这可不是我的本事,五毒失魂烟是我姐姐炼制的,你和他们打架的时候我要是放出来,凭他们的身法一定躲得过。”陆小远若有所悟:“所以你先故意示弱,看着我被他们打伤,他们放松警惕之后,才出手迷晕他们,是么?” 女孩有些歉意,低低道:“大哥哥,我这也是无奈之举,并非故意让你受伤的。你别怪我。”陆小远笑道:“这没什么,要是你提前放出毒烟,咱俩可能都不得幸免了。还是小妹子你足智多谋,我得谢谢小妹子啦!” “足智多谋?是说我聪明么?大哥哥你懂得真多。” 陆小远不自禁有些得意。他入门圣琅派后虽然勤于读书,跟各位师兄比起来还是差得远,没想到这位来自南疆未开化之地的天真女孩竟会如此崇拜自己。 “你也别谢我,你对我好,我自然要对你好了。”女孩苹果般的可爱俏脸露出甜美的笑容。“我的名字叫滕齐紫嫣,是南疆圣女教的人,这是我头一次到中原来,我姐姐喊我丁丁,你也可以喊我丁丁。你呢?” “你对我好,我自然要对你好。”曾经的悠悠记忆,重新浮现在了陆小远的脑海中。“你是真心对我好,我也会真心对你的。”那个俏皮活泼的仙子般的少女,也对自己说过类似的话,现在你又在何处?过得还好吗?想着想着,愁思涌上心头。 “喂喂,大哥哥,你在想什么?”丁丁摇了摇陆小远的手臂。陆小远回过神来,问道:“你说什么?” 丁丁“噗嗤”一笑,道:“我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陆小远。” “小远哥哥,接下来你有什么事吗?”陆小远将此行目的告诉了丁丁。 丁丁奇道:“星河谷?那里有什么妖怪?” “唔......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就是一只很凶残、很暴戾的大妖怪,它为祸一方,我一定要将它除去!” “我相信小远哥哥一定能打扁臭妖怪!”丁丁举起粉拳,为陆小远鼓劲。看她自信满满的样子,似乎比陆小远更有把握。“小远哥哥,我初次到这里,你能不能带我一起去?我很想见识见识圣琅派的神技。” 见丁丁满脸期盼,陆小远一拍胸脯:“好,你就跟我一起去。”丁丁高兴地一蹦三尺高,陆小远又郑重嘱咐道:“不过你可要记住,到了星河谷一定要听我的话,尤其是见到妖怪,你一定得躲起来,不许上前。星河谷危机重重,你年纪还小,一不留神可就糟啦!” “嗯,我一定听小远哥哥的话。” “那咱们走吧!” 丁丁是第一次从南疆圣女教出来,一路蹦蹦跳跳,对岳、鄂州的寻常花木都啧啧称奇,每见到新奇的花草都要趴在地上研究半天,直到陆小远在远处催促才肯离去。 将近黄昏,二人走到岳州北部的山阳城,见天色已晚,陆小远便带着丁丁寻了一家客栈住宿。圣琅派每月均发给弟子银钱作零用,陆小远时常下山,买过不少东西,因此银子攒得不多。见丁丁一副茫然不知的样子,料定她身上没带钱,便替她付了房钱。 山阳城物价较高,陆小远计算了来回路程用费,发现银子并不太够,只好订一间双人房。陆小远胸怀坦荡,丁丁是南疆女子,对男女礼数看得不重,二人对此均不觉有不妥之处,倒是掌柜的看着二人不像兄妹,陆小远衣衫褴褛(他道服被玉面斩龙神撕裂后只随手系了一下),丁丁年纪甚幼,穿着却暴露得很,对二人的身份暗中琢磨了好久。 此时天气炎热,昼长夜短,夜间不易入睡,是以山阳城中到了晚上灯火通明。陆小远和丁丁到街上闲逛,山阳城中买卖客商、来往行人、珍奇宝物不在少数,丁丁少不了又是问东问西,陆小远便给她详细说明。 陆小远四下观看,忽然心中一凛:前方四人黄衫白衣,正是风雅阁四弟子。这四人怀中各自抱一名浓妆艳抹的女子嬉笑调情,这些女子穿着十分暴露,高耸白皙的胸脯露出大半,在四人的袭击之下口吐淫词,脸颊潮红。那章姓弟子忍耐不住,早已趴在怀中女子的酥胸上啃了起来,口中含含糊糊说着什么。 陆小远抬头一看,四人面前一座二层高楼,大门的牌匾上书写“群玉院”三字,二楼的栏杆处趴了好多风骚的女子,正往街上乱抛秋波。便知是一座妓院,心道:“风雅阁号称正派首领,五宗之一,哪知其门下弟子如此荒淫无耻,竟流连于烟花场所。” 却听得丁丁问道:“小远哥哥,这里面有好多姐姐呀,咱们进去看看吧!”拉着陆小远的手要往群玉院中走。 陆小远见丁丁一派天真无邪,心想不能让她受到玷污,无形中产生了一种责任感,拉住丁丁,道:“这里面脏得很,你不能去。” 丁丁奇道:“为什么会脏啊?这些姐姐和圣女教的姐姐们穿着差不多的,是不是她们懒得很,不爱打扫?” 陆小远哭笑不得,点头承认,说道:“是啊是啊,你穿的衣服这么新,进去一遭,可就沾满泥灰了,还是走吧!”拉着丁丁走开。 丁丁走到一个糖葫芦摊前,将鼻子凑到糖葫芦前嗅了一嗅,一股香甜气息扑鼻而来,问陆小远道:“这个能吃么?” 陆小远见她想吃,正要掏钱来买,不料丁丁径直伸手拔了一串糖葫芦便走,一边走着一边咬了一个山楂,一脸享受的神情:“这个真好吃,又酸又甜的,我还从来没吃过呢!”卖糖葫芦的摊主刚好背对着二人,丁丁拿了糖葫芦他也浑然不知。 陆小远赶忙上前拉住丁丁:“丁丁,先别走,咱们还没给钱呢!” “给什么钱?为什么要给钱?”丁丁说话间又吃了四个山楂,感觉意犹未尽,“真好吃,我再去拿几串。”说罢返回糖葫芦摊,将手中糖葫芦用嘴咬住,左右手各拔了一串糖葫芦,见陆小远赶来,将左手糖葫芦递给陆小远,“小远哥哥,这个给你!我再拿一串,嘻嘻。” 她这般明目张胆的“强取豪夺”,糖葫芦摊主岂有不察觉之理?一回头见一个小女孩正兴致勃勃的取着糖葫芦,忙大喝道:“小女娃,快住手,光天化日......”见明月高悬,觉得用词不当,“竟敢当面偷东西?你的胆子也太大了!”说罢伸手抓住丁丁手腕,叫道:“你的爹妈呢?叫他们来,我要跟他们评评理!” 陆小远上前赔礼道歉:“这位大叔,实在对不住,这是我妹妹,她没出过门,不知道买东西要付钱的,您别见怪。”说着从丁丁手中抢过糖葫芦,重新插回摊上。 摊主细细打量二人,虽然二人奇装异服,衣服材质却均是上乘,想必身上带了不少钱,又见二人年纪不大,料来不晓世事,遂起贪念,要狠狠敲诈他们一笔。当下说道:“这可不行,不告而取,即为偷也。你不看好你妹妹,怪得谁来?我告诉你,我的糖葫芦被取下来就一定要买。”说着取下那几串糖葫芦,重又塞到陆小远手中,“一串一两银子,拿钱来吧!” “什么!?一两银子?你当小爷没见过糖葫芦啊?你当你这是玛瑙做的?”陆小远叫道。 “我的糖葫芦从来就是这个价钱,童叟无欺,谁叫你不问一下就直接动手拿的?” 正文 第五十三章 驱蛇 二人这么一吵,周围的来往百姓都围了过来。见糖葫芦摊主为难两个小孩子,均义愤填膺,纷纷道:“张老歪,你怎地没出息到这个地步,两个小孩子也不放过?”“你这糖葫芦从来是二文钱一串的,这不是狮子大开口吗?”还有几人认出了陆小远身上穿的是是圣琅派道服,道“这少年可是圣琅派的弟子,圣琅派平日为咱们降妖除魔,造福一方,你连圣琅山出家人的钱也骗?” 糖葫芦摊主却不为所动,把手一伸,厚颜无耻地说道:“要么拿钱来。五串糖葫芦五两银子,要么我送你们到官府去。你是圣琅弟子?那更好了,圣琅弟子盗窃,看你们师父如何处罚你们。” “五两银子?我可没那么多。”陆小远见糖葫芦摊主奸诈猖狂的小人嘴脸,真想一拳打在他凹凸不平的五官上,只是碍于圣琅派名声,不便动手。 正尴尬间,丁丁突然道:“小远哥哥,他要银子,你给他不就是了吗?” “啊?你....”陆小远万没料到丁丁会帮这奸商说话,一时为之气结。 “小女娃都这么说了,你们身上一定有钱,快给钱,不然可不让你们走!” 丁丁见陆小远为难,便在怀中掏来掏去,掏出一串珍珠,道:“这是我姐姐送给我的,她说过这个值三千还是二百...恩....反正值好多银子,这个给你,你不许欺负我们俩了。”这串明珠每颗都似鸽子蛋一样大,纯白无暇,显是上品,每颗珍珠之间还缀有一小片金星,金光闪闪,漂亮得很。 摊主虽然认不出珍珠真假,但见金星金光闪闪,英华内敛,必是黄金无疑,伸手要拿:“那好,这串东西给我,我就放你们走。” “啪”一声响,陆小远在摊主的手背上重重拍了一下,愤愤道:“你别当小爷好骗。”从丁丁手中接过珍珠,解开后取下一颗金星,道:“这颗金星值得上五十两银子,足够买下你所有的糖葫芦了。” 摊主见陆小远不易骗过,当着众人之面又不好跟二人为难,悻悻地取过金星,道:“好吧,这次饶过你们,走吧走吧!”丁丁拉过陆小远的手,道:“咱们走吧!”随手又从陆小远手中拿了一支糖葫芦,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陆小远无端被骗了五十两银子,既心疼不已,又对那摊主的行为恨得咬牙切齿,也没再多逛,带着丁丁回了客栈。回房之后,陆小远坐在床边,想起糖葫芦摊主那副小人嘴脸就来气,一拳砸到了床边。丁丁见陆小远生气,放下糖葫芦,坐到陆小远身边,问道:“小远哥哥,你在跟谁生气?是因为丁丁不听话,给小远哥哥惹麻烦了吗?” 见丁丁一脸歉意望着自己,两只大眼睛闪着泪花,陆小远赶忙安抚她:“不,不是因为你,你初次到中原各城,不熟人物风情,我怎会怪你呢?”恨恨道:“我只是气不过你无心之失,那个奸商却要了咱们五十多两银子去!” “你说的什么银子,是很了不起的宝贝么?” “银子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宝贝,咱们习武之人的顶级灵丹、兵器可是多少银子都买不来的。只是在我们中原,无论吃喝穿住,都得用银子跟人家换,要不就得挨饿受冻了。世上众人无不为了银子奔波劳碌,你知道吗,五十两银子足够平民百姓一家人生活五年了。”其实世人为了金钱骨肉相残、兄弟相杀、背信弃义、为非作歹之事岂在少数?只是陆小远念及丁丁年幼,不愿告诉丁丁这些。 “原来是这样。”丁丁若有所思,随即从怀中掏出那串珍珠,递到陆小远面前:“这个,送给小远哥哥。” 陆小远大吃一惊,赶忙推托:“不,我不能要你的东西,这东西贵重的很,你把它收好吧。” 丁丁笑道:“银子在我们那里是没用的,我们的衣服是自己织的,食物是自己种的、猎的,房子是自己建的,既然小远哥哥需要银子,我把它送给你,不是正好?” 陆小远还要推脱,丁丁郑重其事地说道:“小远哥哥,按照我们南疆的风俗,我们送给朋友礼物,朋友不要的话,就是不拿我们当朋友了。你对我好,我拿你当朋友,才要送给你的。” 陆小远见她情深义重,心想再要推托就伤了这南疆女孩的心,便将珍珠收过,取出一块手帕,小心翼翼包好,放入怀中。“你放心,我就算冻死饿死,也不会拿这串珍珠换银子的。” 丁丁见陆小远收下,登时笑逐颜开:“它是你的了,你爱怎样都行。” 第二日清早,陆小远便被丁丁叫醒,二人吃过早饭,陆小远付了房钱、饭费,问了问掌柜星河谷的路程。得知此处距星河谷尚有八十多里路,不禁愁眉苦脸,咋舌不已。 他虽然将玄胤三人支开,但他三人毕竟乘有坐骑,一旦发现情况不对立刻返回的话,今日中午前也能赶到,自己带着丁丁中午前是决计到不了星河谷的。何况还有四名风雅阁弟子也前往星河谷,他们恐怕要早于玄胤三人到达。想到风雅阁弟子除掉妖怪后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嘴脸,陆小远就大感厌恶,也有些后悔自己欺骗玄胤三人的行为来。 丁丁见陆小远站住不动,神色一会儿担忧一会儿鄙夷一会儿后悔,茫然不解,问道:“小远哥哥你怎么啦?咱们不是要去星河谷么?” 陆小远长叹口气,道:“丁丁,只怕咱俩走到星河谷的话是遇不到妖怪了。” “为什么?”随即想到四名风雅阁弟子,“哦,那四个风雅阁弟子会抢在咱们之前把妖怪杀死么?” “差不多是这样了,咱们是不及他们快的。” 丁丁漆黑的眼珠骨碌碌转了几转,打个响指:“放心,我有办法。跟我来!”拉过陆小远的手往城外跑去。 陆小远无法可施,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看这小妹子有什么好办法。二人出城不远,遇到一片树林,丁丁从怀中掏出三只香,撮土定住,两只白玉般的小手罩住香头,并未与香头接触,缓缓运气,过一会儿香头燃烧,黄烟、紫烟、青烟三种烟雾缭绕盘旋,顺着轻风进入了树林。 陆小远称赞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真气修为这般厉害,竟能聚气取火。” 丁丁回眸一笑,道:“我所练的真气偏重火灵,而且香头上掺了碧磷,才会一催就着。我的真气修为可弱得很呢。” 陆小远这才明白。正道五宗所练真气都是五灵均衡,认为修炼真气应当五灵齐修,以达五灵生化之效,倘若只重其中一灵,就有些步入偏门了。丁丁修炼的真气想来烈火之灵极重,其余四灵极弱,才能聚气取火。 过一会,只听得“簌簌簌”声音响起,陆小远往地上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各色毒蛇正自树林中游出,这些毒蛇有大有小,小的只小指一般,大的却长达一丈,碗口粗细,颜色也有多种,金色、黑色、青色、银色,五色斑斓,模样更是五花八门,有的头上生角,有的两只头,有的沿着蛇脊生了一排小刺。 这些毒蛇游到三支香前就不再前进,抬起蛇首,尾巴不断拍击地面,似在朝拜神灵。这种诡异场景要是让寻常百姓看到,只怕会吓得屁滚尿流,昏死过去。 陆小远望着蛇群,想到了当年帝都桑耶寺中余立舟驱使毒虫的情景,只是郊外野地,成千上万条毒蛇一齐行动,满目花绿,远比小屋中毒虫涌动要壮观的多。 丁丁丝毫不惧,将三支香拔起,嘬唇吹哨,蛇群登时安静下来。丁丁“嗯”了一声,似对蛇群的反应很是满意。将三支香熄灭,重新放入怀中。在蛇群中挑来挑去,挑出十六只一丈来长的蛇,这十六只蛇分为八种,每种两只。 她又吹口哨,与前次略有不同,除了十六只蛇外,其余长蛇重又回到林中。群蛇一来一去便似潮涨潮落,又如训练好的军队一般整齐有序,分毫不乱。回头对陆小远道:“小远哥哥,咱们就拿它们当坐骑吧。” “你要骑这些大长虫?”陆小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些长虫要是饿的急了,只怕一口就能吞掉咱们。”陆小远看看长蛇的身躯,又看看丁丁娇小身材,更加笃定自己的看法。 “没关系的,它们听我的话,不会随口吃人的。”丁丁说着一跳,两只同种长蛇闪电般钻到她脚下,丁丁稳稳落到两只长蛇身上。“没事的,很好玩的,你也来试一试吧!”说着身体向前微微一倾,长蛇向前游动,此刻它俩身上负有人重,不能似闪电般快速,却也似御风飞行。长蛇载着丁丁作闪电状忽左忽右游动,到了十丈外,倏地掉头,直线游回陆小远面前,一来一回不过片刻。 正文 第五十四章 罗刹蛛 丁丁笑道:“你瞧,没事吧?” 陆小远胆子本来就大,见丁丁骑蛇游行如家常便饭一样,又新鲜有趣,自不能示弱,道:“好,那我也来试试。”说着一跳,丁丁一声口哨,另两条同种长蛇钻到陆小远脚下,陆小远也稳稳落到了长蛇身上。 “身子往前倾一下,它们就能前进了。” 陆小远依言照做,两条长蛇突然飞速游动,巨大的惯性之下,陆小远身子站立不稳,左摇右摆,两条长蛇也随着陆小远身子的摆动左右游动,陆小远初时不明所以,手足无措,吓得哇哇大叫。过了一会儿,发现其中奥秘,连忙气贯周身,定住身形,两条长蛇果然直线游动。陆小远身子微扭,将路线修正得当,便稳稳站在蛇上,向前游去。 丁丁在后面看着陆小远,见他初时虽然慌乱,很快便掌握诀窍,抿嘴一笑,对他甚是赞许,驱动长蛇,向陆小远追去,另外十二条长蛇也随之而去。 见丁丁追到身边,陆小远问道:“丁丁,你驱蛇御蛇的时候用的是什么法术?以前别说见了,我听都没听说过。” “这是南疆驱蛇之术,中原门派对这种异术自不知晓。在我们南疆,女子大都会驱蛇做事,不过她们一次最多驱动二十来条,像我这般号召千万条蛇出来听我号令,要么驱蛇法术修炼到极深境界,要么就得有专用宝物辅助。我刚才的蛇神香,就是辅助驱蛇之用。” “原来如此,你们南疆的新鲜东西也不少,像这种驱蛇御蛇的法术,只怕我圣琅派的绝大多数人都没听说过。” “那小远哥哥星河谷除妖之后可以跟我到南疆去玩啊,我可以带着小远哥哥玩遍整个南疆。” “好啊,日后有空我一定去南疆找你。 “恩,一言为定。” 二人驱蛇行了半个多时辰,便走出三十里路,丁丁道:“咱们得换个坐骑了。”说着一跳,原来两条长蛇退开,另两条长蛇钻到丁丁脚下,继续向前游走。 陆小远也换了两蛇,换下来的四条蛇并未跟去,游进了路旁草丛。丁丁道:“这些蛇骑上一个时辰,速度就慢了,虽然现在它们速度不慢,可它们也累了,该让它们休息一下了。” 接下来二十里、十五里、十五里三段路程,丁丁和陆小远又换了两次坐骑。一个多时辰后,陆小远见前方一片紫色,便知到了长叶紫枫林,已经离星河谷不远了,此刻二人只剩了脚下的四条长蛇。 进入紫枫林,见林中光怪陆离,一片寂静,陆小远便知此处毒虫蛰伏,猛兽窥伺,危机重重,打起十二分精神,运起阴阳和合盾,随时准备抵御暗中的袭击。 果如他所料,林中幽深昏暗之处时不时会钻出赤瞳野猪、三爪狼等凶兽袭击二人。陆小远早有防备,若是单只凶兽进攻,便直接以青铜剑与之周旋,若是好几只凶兽一起出现,则以阴阳和合盾护住丁丁,单手使出三清剑术、“六道神剑诀”,抵御凶兽。 他在圣琅山的惊惧鬼林经历过不少凶兽和恶灵的历练,惊惧鬼林之中的凶兽凶残奸诈远胜紫枫林中群兽,是以陆小远每每出击,必能击中要害,群兽遭受重创,只得隐回暗处。 丁丁御使的长蛇又是这一带蛇中之王,毒中翘楚,林中寻常毒虫毒物不敢贸然出击,任由二人通过。虽然一路披荆斩棘,倒也没遇到厉害凶兽,很快穿过了紫枫林。 出了紫枫林,脚下地势缓缓下降。陆小远一眼望去,前方低谷杂草丛生,树木乱长,隐隐看到极深处一股妖气升腾,知道到达了星河谷,便和丁丁跳下长蛇。 丁丁蹲下轻抚四条长蛇:“蛇儿乖乖,一路上可辛苦你们了,我们到目的地了,你们去吧!”说罢嘬唇吹哨,四条长蛇飞速隐入了长叶紫枫林中。 越往谷中深处走,奇花异草越多,空气中也开始弥漫着淡淡紫色,陆小远担心奇花异草有毒,有些犹豫。丁丁掏出一颗黄色药丸,递给陆小远,道:“小远哥哥,你把这颗药王丹含到口中,这星河谷中是没什么毒物能伤得了你的。” 陆小远想到圣女教钻研、精擅毒物,丁丁必有避毒之法,便将药丸含到口中,一股苦涩之意直贯丹田。二人再往下走,不多会儿便到了星河谷底,眼前是大大的山洞,里面幽深昏暗,看不到尽头。 陆小远折断一棵树枝,让丁丁将树枝点燃,便向洞内进发,顺手将丁丁拉到了自己身后。洞内有不少石柱,高矮不一,高的直抵上壁,矮的也有一人多高。 昏暗不定的火光照的山洞格外阴森可怕,山洞深处时不时传出几声怪叫,再加上莫名刮起的阵阵阴风吹在身上,陆小远和丁丁都将心提了起来。 突然旁边一阵呕吐之声响起,陆小远携起丁丁向后纵跃,只见原来落脚处多了一滩碧绿色的浓稠液体,热气腾腾,还有泡沫产生。陆小远朝着液体溅出的方向飞跃而起,借着火把看到一只巨大的虫子,青铜剑斩出,噗嗤一声,汁液四溅。 陆小远举起火把上前查看,一只四只手臂的人形妖怪躺在地上,一大滩绿色血液自身下泅散开来。妖怪挣扎片刻,气绝而死,化成一只拇指大小的蜘蛛。丁丁瞧了瞧,道:“这是金花蜘蛛,怀有剧毒,它的妖体被破,现出了原形。” 陆小远用青铜剑在蜘蛛腹部划了几下,轻轻一挑,一物飞出,被他接住。见是一颗碧绿的丹状物体,问丁丁道:“这是什么?灵石吗?” 丁丁接过绿丹瞧了瞧,说道:“这是毒精,灵力不弱,熔炼到兵器之中,攻击之时会附有剧毒。”递给陆小远,道:“小远哥哥,我看你这把剑灵力不算很强,把毒精炼入其中,会威力大增的。” 陆小远摆摆手,说道:“我们圣琅派是不许用毒的,这东西还是你拿去吧!” 丁丁歪头嘟囔了一句:“用毒有什么不好的?”把毒精翻来覆去打量一番,问道:“你真的不要?”陆小远点了点头。 丁丁随手将毒精抛到远处黑暗中。陆小远见状,奇道:“你怎么扔掉了?” 丁丁笑道:“这种东西太低级了,我可不稀罕。” 陆小远的青铜剑在圣琅派年轻弟子的兵器中算得上顶尖了。青岩巨魔虽然在鬼林的第五阶,其凶猛程度、力量却与第十阶的妖兽怪物相仿,绝少有人愿意与他对敌,因此青瑛灵力虽强,却不多见。他也看出毒精的灵力不弱于青瑛,应当是珍稀的灵石了,丁丁却说它低级,弃之如敝,也不知是她年幼不懂事,还是圣女教当真实力雄厚。 陆小远和丁丁继续前行,又遇到不少妖怪袭击,都是蜘蛛修炼成精,有的喷毒液,有的喷火,也有的以蜘蛛丝攻击。丁丁有几次要上前帮忙,都被陆小远阻止,陆小远服食药王丹后虽然不怕毒气毒液,但他毕竟修为不深,接连与十多只蜘蛛妖搏斗之后,便有些疲惫。 丁丁取出一颗丹药给陆小远服下,片刻之后陆小远便觉一股真气从气海生出,氤氲浩荡,把他真气补充满了。 也不知走到何处,突然听到一阵打斗声音,二人循着声音前进,不一会儿眼前一亮,是一片空地,四周都是悬崖峭壁,峭壁上树木横生,树枝间挂满了蛛网,蛛网上有不少尸体、散落的衣服,想来是蜘蛛妖杀害的附近百姓。还有一个活人,被蜘蛛丝紧紧缚住,动弹不得,大声呼叫。 另有三人正跟一只两人多高的蜘蛛妖激斗,笔墨纵横,蛛丝飞射,叱喝不断,怪叫连连,这三人连同蛛网上的四人,正是风雅阁的四名弟子。 玉面斩龙神和另外两名师弟各自施展墨流术和腿技身法,墨痕疾飞,纵横来去,蜘蛛妖手脚并用,在蛛网上飞速爬行,躲避三人的攻势,时不时吐出蜘蛛丝进攻,玉笔击在蛛丝上,却不能将其斩断。 猛听得蜘蛛妖一声怪叫,身上青光四射,化作了一只大象大小的斑斓蜘蛛,头顶处生有一只长角,两只锯齿开合几下,“嚓嚓”有声。丁丁低声道:“这是罕见的魔兽罗刹蛛。”苹果般可爱天真的脸蛋突然泛起潮红,很是兴奋。陆小远关注战局,并未注意到丁丁的异样。 罗刹蛛现形,行动比之前快了数倍,纵跃穿梭,宛若一道绚丽的闪电,吐出的蛛丝也快捷无伦,攻的三人手忙脚乱。那章老三瞅准机会,一声大喝,飞跃而起,“墨流术?弑神!”玉笔猛地斩向罗刹蛛头部,在空中留下一道粗糙的墨痕。 罗刹蛛头顶尖角释放出五色气劲,玉笔与五色气劲相交,再也不能下劈分毫。章老三忽然发现五色光芒沿着玉笔传向自己手掌,心中一惊,知道其中含有剧毒,赶忙弃笔。想要后跃,一根蜘蛛丝射出,黏在了他咽喉处。罗刹蛛猛一甩头部,章老三被蜘蛛丝拉起,摔到了蜘蛛网上,动弹不得。 正文 第五十五章 剑荡乾坤 玉面斩龙神见又一名师弟被困,又是焦躁又是胆寒,挥舞玉笔护住身体,一步步往洞口处移去,准备逃走。 陆小远对丁丁低声说道:“他们斗不过这头魔兽的,还是得看我的。你在这里,乖乖的别动。”丁丁点头答应。 罗刹蛛见玉面斩龙神脚步挪动的方向,猜到了他的目的,六肢一弯,随即弹起,落在了洞口处,防他逃走。陆小远见蜘蛛妖背对自己,机不可失,当下聚气于剑,一声大喝,“玄清斩”暴斩而出。 罗刹蛛听到背后风响,急跳而起,青芒绽放的剑刃贴腹而过,擦掉了它一层肉皮。罗刹蛛腹部火辣辣的疼痛,“嗬嗬”怪叫声中扑向陆小远。 陆小远见它六只腿有降魔杵粗细,尖利无比,被刺中就是对穿,赶忙跳跃躲开,青铜剑劈斩横削,剑影飘飘,使出了“六道神剑诀”与罗刹蛛斗在一处。他身体比罗刹蛛小的多,躲在罗刹蛛的肚腹之下,贴地而战,摸爬滚打,罗刹蛛吐出蜘蛛丝、以尖利的六肢戳击,都奈何不了他。 玉面斩龙神见了陆小远的打法,暗暗可惜:“我怎么没想到这法子。”转念一想,且让陆小远和罗刹蛛打上一会儿,无论最后谁输谁赢,自己都可坐收渔利。想到此处,也就退到峭壁处,专心观战。 罗刹蛛与陆小远缠斗良久,“嗬”一声怪吼,拔地而起,头顶尖角对准陆小远,射出一股极细极强劲的气流。陆小远见那气流来势虽缓,却将周围空气绞动的紊乱,知道厉害,就地一滚,想要躲开。 不料这气流被罗刹蛛的尖角控制,能随心所欲改变方向,仍是冲着陆小远而去。眼看陆小远要被击中,洞中一团大火球呼的喷出,火势极猛,将罗刹蛛冲出二丈远。魔力凝聚的气流在地面刻出一道深深的痕迹。罗刹蛛落到地面,身体急剧起伏,冲着洞口怪叫。 紫影闪动,丁丁飘然而出,双手一合,紫色火焰绕着手指流动,很快流遍整具娇躯,皎洁的额头出现两道黑线,蜿蜒至眼角,脸上的天真烂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冷酷、诡异神色。原本青苹果般青涩的身体也成熟了几分,酥胸丰满,似要将抹胸撑破,圆润白洁的玉腿裸露在外,举手投足间带了一丝妩媚气息。 这是圣女教的加持功法“毒炎火神诀”,加持之后,所施武技威力大增,且攻击之时会伴有剧毒火焰。罗刹蛛怪叫一声,五色光芒在尖角上隐隐流动,颜色越来越明显,忽然一道二尺粗细的魔力气劲涌出,直贯丁丁。 丁丁紫焰缠绕的右臂伸出,臂上指甲大的蜘蛛喷出一只巨型火球,火球受到毒炎火神诀的加持,赤炎红中带了几分奇诡的黑紫色,向五色气劲冲去。 火球与气劲凌空相遇,五色气劲似乎被紫红色火焰点燃了,紫炎顺着气劲蔓延,烧的飞快,顷刻间燃烧了罗刹蛛的尖角。它的尖角是其魔力所聚,被烧之后,剧痛攻心,发出一阵惨烈的长嚎,拼命把尖角在地面摩擦,紫炎却并不熄灭,反而有增大之势。玉面斩龙神在旁看着罗刹蛛的惨状,大感后怕,心想昨日这小女孩要是以此法对付己方四人,只怕己方就到不了星河谷了。 丁丁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意,喃喃道:“不知死活,受死吧!”真气流转,双手推出,一道极大的火墙缓缓向蜘蛛妖移去。火墙仍带着几分紫黑色,威力不次于刚才的火球,又阔又高,移到空地中央时,将整个空间分成了两半。 丁丁心知罗刹蛛必会丧生在火墙之下,一颗紧绷的心放松下来。忽然背后一阵剧痛,如遭鞭挞,向前扑倒。接着身旁又是一声痛呼,一瞥眼便看到陆小远也遭偷袭,摔倒在地。回头望去,只见玉面斩龙神和另一弟子手握玉笔,冷笑不止,望着自己和陆小远,刚才偷袭显然是二人所为。 陆小远怒道:“为什么偷袭我们!”丁丁体内真气涣散,毒炎火神诀的加持之力消退,恢复了原先娇怯怯的小女孩模样,脸色苍白,神情痛苦。 玉面斩龙神笑道:“这叫坐山观虎斗。你们俩和这魔兽斗得你死我活,我们再来收取渔翁之利,哈哈。”他也看出蜘蛛妖必定会丧生在毒焰火墙之下,丁丁实力如此强劲,待会就算他俩不报仇,斩杀蜘蛛妖的功劳也会尽归他俩,索性出手偷袭,抢夺此功。 陆小远气急攻心,“你、你、你真是卑鄙….”想要用更狠的话骂他,内息紊乱,却发不出声音了。 玉面斩龙神玉笔一摆,狞笑道:“卑鄙?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受死吧!”举起玉笔,要发动最后一击。 正值危急之际,一声大喝自洞内传来:“慢动手!”玉面斩龙神一愣,玉笔稍停,一道狂横剑气呼啸斩出,将玉笔斩作两段。 跟着三条人影飞出,都是蓝白道袍,当先一人手持长剑,剑身七星闪耀,正是玄胤、玄通、玄亦三人到了。陆小远见救兵到来,喜出望外,勉强站起,扶起丁丁走到一旁。 玄胤盯着玉面斩龙神,还没说话,峭壁上便传来一声怪叫。一回头,只见一只巨大的蜘蛛魔兽攀附于极高处,双目血红,神态狰狞,身下峭壁是一大片焦黑。 原来丁丁和陆小远被玉面斩龙神偷袭之后,罗刹蛛见火墙推向自己,碰着火墙势必被活活烧死,当下以尖利的肢体将燃烧的尖角连根斩断,生死存亡之际力量倍增,一下子跳到了极高处,才免了毒炎焚身之祸。 见罗刹蛛凌空扑向众人,玄胤喝道:“孽畜,还不束手就擒!”飞身而起,七星剑猛斩,剑荡乾坤气以无坚不摧之势冲向罗刹蛛。 罗刹蛛魔力尽失,不敢以身体迎接凌厉的剑气,半空身体一扭,剑气顺着它后背飞过,在峭壁上划下一道极深的裂痕,石屑纷飞。 玄通、玄亦双手合起,运起功来,两道蓝光从二人指尖发出,汇合到了玄胤身上。玄胤七星剑挥舞不绝,剑气源源而出,每一剑均有开山碎石之威,罗刹蛛身体的强硬程度与人族无异,不敢硬接,被剑气逼得纵跃躲闪。壁上的蛛网也被剑气斩得七零八碎。陆小远虽知玄胤的修为是圣琅派弟子中最高的,却不曾见他展现实力,今日见玄胤的剑荡乾坤气威力一至于斯,这才对玄胤佩服的五体投地。 十数剑劈过,罗刹蛛虽然狼狈躲闪,却并未被剑气伤到。玉面斩龙神见玄胤攻势这般猛烈急速,冷笑道:“飘风不可终日,骤雨不可终朝。这般打法,自己真气耗尽,岂不任凭妖怪宰割?” 又是数道剑气飞出,罗刹蛛已被逼到了角落里,剑气的力道却丝毫不减。玉面斩龙神脸色微变,看玄通、玄亦二人情形,已猜到大概:玄通玄亦二人所使的必是加持功法,用于加快玄胤的集气速度,否则以玄胤修为,不可能发动如此猛烈攻势。 眼见两道剑气呼啸而来,罗刹蛛已无半分退路,只能侧身从两道剑气之间躲过。玄胤长啸一声,不再以剑气进攻,纵身飞到罗刹蛛头顶,头下脚上,如流星般坠落。 罗刹蛛两肢着地,四肢举起,飞速在四肢间吐丝,顷刻间结出三张蛛网。真气凝聚的七星剑直接攻击远比发动剑气攻击威力大得多。蛛网接连破裂、蛛丝纷飞之际,长剑势如破竹,刺入了罗刹蛛后背,绿色汁液飞溅。 罗刹蛛被七星剑钉在地上,奋力挣扎却无济于事,片刻之后六肢伏地,就此身亡。玄胤退回原处,将七星剑上的碧血迹擦干,收剑回鞘。 陆小远上前一把将玄胤抱住,玄胤个子矮小,被他举在空中,双脚离地。陆小远对玄胤大加赞许:“玄胤师兄,多亏你来了,要不我们可就没命了。说来说去还是你本事大,剑荡乾坤气一出,就把这只大蜘蛛给杀了,我真是太崇拜你了。” 玄胤笑道:“那也不及陆师弟本事大,一句话将我师兄弟三人支到了四百里外,我们紧赶慢赶,总算是赶到了。”原来他三人经陆小远指点,纵鸾往东北方向飞去,飞出三百里路仍未看到什么长叶紫枫林,玄胤虽然精明,却从未想过陆小远会欺骗自己。三人只道陆小远从前步行,估计路程时出现误差,又往东北飞了一百里,便见到一条黄沙大路横铺地上,路旁却是草木青葱。 此路名曰“阡陌古道”,尽头通往峻极山佛觉寺。玄胤多次去佛觉寺,走的便是这条路,知晓此路与星河谷并无关联。三人觉得蹊跷,找人一问才知错了方向,见天色已晚,只好在古道旁的苍松城休息一晚,第二日匆匆赶往星河谷,总算为时不晚,救了陆小远和丁丁。 陆小远见他提及此事,既感尴尬又觉对不住三人,将玄胤放到地上,只挠着后脑讪笑,不知如何应对。 正文 第五十六章 欺骗 玄通气愤愤说道:“你欺骗同门,擅自行动,回山之后等着受罚吧。”玄亦也不满道:“就是,你撒谎都不带脸红,我还真以为自己记错了,愧疚了一路呢。” 陆小远理亏,不能与他们辩驳,便厚着脸皮求饶:“三位师兄,我知道错了,我把你们支走后,就后悔了,可那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我就想着替你们除掉妖怪,也算是将功补过了,谁曾想这只魔兽这般厉害,这两个卑鄙小人又无耻偷袭,竟险些要了我和这小妹子的命。嘻嘻,你们看在我刚刚险些丧命的份儿上,就别跟我计较了吧!” 他们说话之间,玉面斩龙神和另一名弟子走到蛛网旁,想要解救被困的二人。但蛛网坚韧无比,那弟子以玉笔劈斩多次,均是无用。玉面斩龙神空手,自然不敢去试,免得被蛛网黏住。 玄胤不理会陆小远的啰嗦,走上前去,道:“退开!”这一声中充满威严,玉面斩龙神和另一弟子退至两边。七星剑劈斩处,蛛网断裂,被困的两名弟子解脱。 他刚升到仙位,不能随心所欲控制“剑荡乾坤气”的力道,担心斩断蛛丝的同时伤到风雅阁弟子,便以长剑割断蛛网。收剑回鞘,眼光在四人身上扫过,沉声道:“四位是风雅阁弟子吧?适才为什么对我师弟使出杀手?” 陆小远有心转移话题,便抢在四人前面答道:“师兄,你可不知道这四个人多卑鄙,他们连这个十多岁的圣女教小妹子都不放过。”一指旁边丁丁,丁丁刚才被偷袭,气息暂时窒住,这时已经恢复,见玄胤三人望向自己,冲三人招了招手,报之一笑。 “这个小白脸非说圣女教都是妖邪,要杀了她,他那三个师弟更不是东西,说些不清不白的无耻言语,侮辱这小妹子呢!”玄胤三人见丁丁天真可爱,圣女教又非邪教,均对风雅阁弟子的做法鄙夷憎厌。 章老三一张脸涨得通红,喝道:“你胡说!” “哎,你干嘛这么急着辩白?你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陆小远打断他话头,又历数他们的恶行,“我见小妹子可怜,出手救他,这个小白脸就要连我一起杀了,还说杀了我以后把我扒的赤条条的挂到圣琅山山门,让天下人都看着圣琅派出丑呢!”玄胤面色发青,玄通、玄亦也面带怒色。 “还有啊,这小白脸还说了,要闯入圣琅派,找到紫华师伯,指着他鼻子质问他是怎么调教门人的,怎么尽教出些行止不端的人。” 玄胤怒火难捺,紧握的右拳食指中指倏地伸出,作剑指状,凝气于指,剑荡乾坤气呼啸斩出,“轰隆”一声,峭壁上多出一道七寸深的裂口,石屑纷飞。他虽不曾借助神剑之力,也足震骇风雅阁众人。 玄胤冷冷道:“圣琅派与风雅阁均属正道五宗,圣琅派倘有做的不当之处,请四位当面指出,当真是圣琅派的错,圣琅派决不推诿。却不知为何风雅阁暗地里对圣琅派口出不敬之言,倒要当面请教。” 他发威震慑在前,以理相质在后,在玉面斩龙神眼中,这个貌不惊人的矮道人威势凛然,实如镇教天神、护法金刚一般。玉面斩龙神虽然骄横,也看得出自己便是玉笔未折,也难与玄胤这仙位高手一较高下,陆小远所说半真半假,自己却也不能与他争论哪句真哪句假。眼前情势可谓于理于力皆有亏损,是以咬牙切齿,并不置答。 玄胤看他神色,心中了然,重重哼了一声,冷冷道:“四位请吧,还望日后慎言慎行。” 玉面斩龙神面部肌肉抽动半天,才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告辞!”拂袖而去。三名风雅阁弟子跟随师兄离去。 陆小远跑上前去大拍马屁:“师兄,你刚才教训那四个小白脸的时候,真是威风极了。不过也就是你宽宏大量,这要是我能打过他们四个啊,一定不会轻易放他们走。我就把他们打倒在地,再找一根藤条,照着他们的屁股一人狠狠抽上五十鞭子,叫他们.....” 玄胤打断陆小远话头,淡淡道:“陆师弟,我们要去了,你和这位小姑娘打算如何?”他余怒未消,不愿与陆小远开玩笑。 陆小远看了看丁丁,倘若自己跟随师兄回山,丁丁一个人恐怕照顾不了自己,便道:“三位师兄,你们先回山吧。我送小妹子出了岳州,再回山去。” 玄胤道:“也好,圣女教虽在南疆,并非正道门派,却也未做伤天害理之事,小女孩年幼,你送她一程也无不可。一路小心。”玄通玄亦也向陆小远辞别,三人驾着青羽风鸾飞驰而去。 陆小远望着三人离去,问起丁丁有何打算。丁丁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道:“我想家了,我要回去。”一斜眼看见死去的罗刹蛛,说道“小远哥哥,这只大蜘蛛怎么办啊?” 罗刹蛛魔力聚集的尖角已被丁丁烧毁,玄胤空手而回。陆小远沉吟片刻,道:“我将它带回山去,也好借此宣扬一下玄胤师兄的英雄事迹。嘿嘿,就说我们四人合力杀死的大蜘蛛,这样我脸上也有光。”说完将罗刹蛛尸体扛了起来。尸体虽然很大,被斩杀之后,妖气泄露,反倒轻了不少,陆小远扛在身上并不觉丁点儿沉重,好像扛了一只大气球。 二人走出星河谷,穿过长叶紫枫林,丁丁又召唤长蛇,和陆小远乘蛇而行,蜘蛛妖的尸体也被两条长蛇驮着。 再过两三个时辰就要和丁丁分别了,陆小远对丁丁很不放心,一路上将十三州的风俗人情、处事规则尽数讲给丁丁。丁丁却不似昨日活泼,并未答话,只低头驱蛇前行。 陆小远止住话头,笑道:“是我太罗嗦了吗?” 丁丁忙道:“不,小远哥哥,你不啰嗦,你说吧,你说的我都会记在心里的。”陆小远见丁丁神情诚恳,便继续给丁丁讲。二人很快赶到了山阳城,陆小远见天色尚早,便欲绕过山阳城前行。 丁丁忽然叫道:“小远哥哥,你看!”陆小远刚转过头,一阵黑烟扑面而来,还没来得及思索发生了什么事,便神志模糊,晕了过去。 过了不知多久,陆小远清醒过来,揉了揉双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几块乱石之间,丁丁和蜘蛛妖尸体却不见了踪影。 “小妹子,小妹子,你在哪儿!”陆小远站起身来喊了几声,并不见丁丁俏皮活泼的身影出现,慢慢想起之前自己正是回头看丁丁时被一阵黑烟迷倒的。这黑烟和此前丁丁迷昏玉面斩龙神四人所使的“五毒失魂烟”一模一样,自然是丁丁所放。 陆小远茫然无措,不知为什么丁丁要暗算自己,忽然感觉怀中有东西,掏出一看,是一只犀牛角,通体漆黑,内里却是中空,如一只螺壳。往里面仔细端详,并无异常,顺口朝里面吹了一口气,丁丁清脆的声音传出:“小远哥哥,其实我一开始就在欺骗你,我可不是为了玩才到这里的。我是为了那只大蜘蛛而来。昨日在茶馆中,那四个坏人要杀我的时候,你要是不出手救我,我自有制他们死命的法子。不过你救了我,你又是去星河谷的,我当时想着可以利用你,便跟你一路了。 其实我给你喝的水中下了毒的,原本的打算是你要是对我有坏念头,或者不让我把蜘蛛妖的尸体带走,我就不给你解药,让你毒发身亡。 一路上你给我讲中原的事物,给我买糖葫芦吃,还口口声声说要保护我,让我藏在你身后,生怕我遇到危险,从来没人这么关心我,我很感激你。你身上的毒,刚才我已经给你解啦。我对你说过真话的,我说,我拿你当朋友,你对我好,我对你好,这是真话。 小远哥哥,那只罗刹蛛对我很重要。我知道,倘若我再骗你一次,你一定会将尸体给我,可真要这样做,我就万分对不住你了。那串珍珠你留作纪念吧,你别怪我....”初时她的语气倒还平静,到后来渐渐悲歉之情难以抑制,说到最后似已有哭意。 陆小远捧着犀牛角,喃喃道:“你一直在骗我,何必在乎多骗我一次呢,让我不知道事情真相,不是还好受一些么?”呆立半晌,一阵冷风吹来,不自禁打个寒战,才发现天色已晚,查看四周,还是在山阳城外,便到来时居住的客栈,要了一间单人房。 掌柜带着陆小远上楼,却不见丁丁,随口问道:“小哥,你的妹妹哪里去了?” 陆小远叹一口气,道:“她回家了。”掌柜不明其意,也不再多问,将陆小远领进客房,便离开了。陆小远吃过晚饭,便躺到了床上。他和丁丁相处时日不多,却打心眼里喜欢这个乖巧懂事又有些古灵精怪的小妹子,从没想过丁丁会如此对待自己。 今夜与昨夜无异,丁丁却已离开,可谓物是人非,陆小远满心惆怅,迷迷糊糊之中丁丁又出现在眼前,举着两串糖葫芦,满脸欢笑,说道:“小远哥哥,你一串我一串,好不好呀?” 正文 第五十七章 次日正午,陆小远赶回圣琅山。进到太和殿,紫华将玄胤、玄通、玄亦三人宣了来,说道:“玄胤,陆师侄已经回来了,这几日发生了何事,你如实讲来。” 玄胤躬身一辑,说道:“前天我和玄通玄亦二位师弟奉掌门之命到星河谷除妖,在山下遇到陆师弟,陆师弟说跟我们同去,也好有个帮手,我经不住他反复劝说,便带他同去了。”陆小远听他这么说,心中一惊,知道玄胤在袒护自己,不由得对玄胤大为感激。 “我们在山阳城外遇到狼妖,便逗留了一段时间,将妖族除去,第二日才赶往星河谷,因此回来的也晚了。”陆小远接口道:“师伯,你不知道那个狼妖多可恶,他贪婪狡诈,卑鄙无耻,最爱欺负弱小。幸好我和三位师兄把他扒皮抽筋,挫骨扬灰,要是留下这等为祸一方、丧尽天良的臭妖怪,城中百姓可就遭殃了。” 玄胤三人心道:“哪有此事。”他们却不知陆小远所说的狼妖暗指糖葫芦摊贩。紫华只道陆小远少年心性,说起话来夸大其词,并未在意,道:“玄胤,你接着讲。” 玄胤继续道:“到了星河谷中,陆师弟勇往直前,毫不怯懦,他先于我们找到了蜘蛛妖的位置,跟蜘蛛妖打斗良久,虽然落败,却也消耗了蜘蛛妖大部分力气,我跟玄通师弟、玄亦师弟赶到之后,并未费力便将蜘蛛妖诛杀。我们曾遇到一位圣女教小女孩,陆师弟送了她一程,所以回来晚了。” 紫华又问玄通玄亦:“玄胤所言可否属实?”玄通、玄亦都道:“玄胤师兄所言属实。”三人显然事先串通好的。 紫华“嗯”一声,摸着黑须沉思。他看出玄胤所说的“勇往直前”、“消耗了蜘蛛妖大量力气”是在有意袒护,私自下山也不是大错,当下说道:“陆小远私自下山,干扰本门弟子行动,但除妖时也出了力,就罚你面壁三日,静思己过。” 玄胤转过头去,冲陆小远眨了眨眼,却听得紫华厉声喝道:“玄胤,你身为师兄,不知约束师弟的行为,反而纵容师弟胡来,玄通、玄亦,不知规劝师兄,也有罪过。罚你三人面壁十日,而后抄写《道德经》一百遍,不抄完不许下太玄峰。” 玄胤早料到师父会惩罚自己,也不在意,低头吐了吐舌头,道:“是,师父。”玄通玄亦也习惯了,点头称是。 紫华目光锐利,玄胤的小动作怎能逃过他法眼?哼了一声,道:“你答应便答应,干嘛吐舌头?岂不是其意不诚?” 玄胤抬起头来,端正面容,道:“是,师父。”紫华对这大弟子十分头疼,不再与他啰嗦,吩咐玄生、玄静将四人押往思过洞思过去了。 正文 第五十八章 重逢 暑往寒来,花开花落,陆小远转眼间上山已经两年了。这日,他下山游玩,到了太平镇,正在街上走着,忽然过来一人拉住他说道:“小道长,原来是你。”陆小远不明所以,却听那人叫道:“大伙儿快来瞧啊!当日就是这位小道长击杀了金涂罗!”太平镇地势偏僻,圣琅派门人平素并不怎么到此,陆小远这也是自金涂罗事件之后第一次来此。 一喊过后,众人围了过来,听陆小远亲口承认杀死金涂罗的事,纷纷对他表示感谢,还有几名摊贩送上自己的货物,陆小远正推辞着,便听到人群外一个清脆灵动的声音笑道:“陆大侠,你好啊!” 陆小远心头一震,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如花笑靥,不由得脱口而出:“丫头!”回头一看,娇美俏皮的苏婉灵正望着自己,浅浅微笑,两只眼睛弯成了两眉月牙。登时如沐春风,喜悦无限,招手叫道:“丫头,丫头!” 苏婉灵也想上前跟陆小远说话,奈何众人把他围得密不透风,挤了半天也没挤进去。灵机一动,后退几步,高声喊道:“不好啦!强盗要进镇子啦!”声音如环佩互击,清悦入耳,镇民们闻听此言,纷纷四下逃窜,转眼间整条街道半个人影也无。他们是给强盗吓得怕了,如同惊弓之鸟,听不得强盗二字。 陆小远闻言拔出青铜剑,他勤修武技,修为大有长进,正准备跟众匪拼个高低,一瞥眼见苏婉灵面露促狭之色,已经猜到八九分,怕众人发觉上当要找苏婉灵算账,赶忙拉过苏婉灵便往圣琅山方向御风而去。 跑出三四里路,苏婉灵香汗淋漓,再也跑不动了,陆小远也累得很,便停下休息。陆小远今日再见苏婉灵,也不知做梦还是真实,呆呆望着粉色短衫,葱绿长裙的苏婉灵,发觉她的身姿比两年前婀娜不少,虽然脸上微有风霜之色,娇艳动人却更胜往昔,又惊又喜。 苏婉灵想起刚才众人狼狈逃窜的情形,乐得直不起腰,没见陆小远笑,便抬起头来,见陆小远呆呆地瞧着自己,伸手在他眼前晃道:“喂,喂,你傻了吗?”玉人俏立当地,摇手娇笑,鼻中闻到阵阵幽香,陆小远方知并非做梦。回过神来,笑道:“丫头,你果然说话算数,真的来看我啦!” 苏婉灵下巴一扬,道:“想得美,谁会来看你?本姑娘只是碰巧路过。” 陆小远笑道:“是了,你碰巧路过,在镇上见本大侠如此受百姓尊重,便想上来跟本大侠套近乎,以后本大侠武功无敌、天下闻名,你也能跟别人显摆,说你认识陆小远这位矫矫不凡、玉树临风的大侠了是么??” 苏婉灵叹道:“两年没见,你有些地方变了,有些地方没变。” 陆小远奇道:“这话怎么说?” 苏婉灵道:“说你变了,你还知道矫矫不凡、玉树临风这些文词,真是不易,说你没变,你脸皮还是一如既往的厚。”说到最后,忍不住笑了出来。 陆小远辩解道:“我脸皮才不厚呢,至少我那日杀退土匪保护百姓,是真的不能再真了,要不那些人能这般敬重我?”说完想到那日是凝思师姐和自己两人同心协力才击败盗匪,又是凝思将自己救回山的,有些心虚。 苏婉灵道:“哎呀,先不管那些,你加入圣琅派了?走吧,带我上圣琅山见识见识名门大派的气象。”她见陆小远身穿蓝白道服,便有此一猜。 陆小远心道:“虽然圣琅派不许外人随便上山,丫头又不是坏人,只是上山玩玩,应该不会有多大事吧!”便点头应允,带着苏婉灵往山上走去。 那日苏婉灵跟陆小远分别后,在北方漂泊了近两年,才动身南行,今日达到岳州,心想圣琅派乃正道五宗之一,素为武道门派的首领,自然要去看看,却不想在这小镇与陆小远相遇。陆小远的形貌、衣着虽然大变,但被众人众星拱月般围在中心,引起了她注意,再端详一会儿,也就认了出来。时隔两年再次相逢,喜悦、怀念、感伤诸般情绪涌上心头。 陆小远问起苏婉灵这两年来游历江湖遇到过的逸闻趣事,苏婉灵一提到此,便叽叽咯咯说个不停,加上陆小远时不时插科打诨,过一会儿便把感伤之情抛到九霄云外。忽然神秘一笑,道:“给你看个新鲜玩意儿。”说着将左臂衣袖挽起,白玉般的手腕上套着一只金环,环体镂刻许多花纹,阳光下有些耀眼。 陆小远疑惑道:“这有什么稀罕?”再仔细一看,又惊又奇:那只金环动了动,一只小脑袋钻了出来,竟是一条小金蛇,蛇头探出,两只漆黑的眼珠转了转,在查看周围的环境。 陆小远大感新鲜,小心翼翼地拿食指点了点小金蛇的头,小金蛇吐了吐舌头作为回应,并无抵触情绪,问苏婉灵道:“这是灵兽吧?你在哪捉到的?” 苏婉灵将收服小金蛇的经过说了,叹了口气,道:“到现在这只灵兽也表现出什么特异能力,饭量倒是大得很,我的盘缠一大半都花在它的食物上了。” 陆小远道:“你别不知足了,没准它长大以后是个特别厉害的灵兽呢!会不会是毒中之王?还是有天位高手的实力?” 苏婉灵望着小金蛇,满怀期待地问道:“你真能变得那么厉害吗?”小金蛇也望着苏婉灵,又吐了吐舌头,尾巴扬起,轻轻拍打她的手臂。 走了两里山路,到了圣琅山门。两名守门道人认得陆小远,却不认得苏婉灵,便盘问苏婉灵来历,陆小远简单解释一番,一名道人仍上山去询问管事道长,另一名道人守在山门口。 陆小远在圣琅山呆的日久,早已习惯众道人墨守成规,倘若他俩凭着自己三言两语放二人进去,陆小远反倒觉得不对劲了。苏婉灵见两名道人迂腐得厉害,心中不乐意,想着教训一下眼前这道人。她上前几步,眼望圣琅山内,那道人只道她在观看风景,也不在意。忽然胸口处微微一疼,周身酸麻,倒在地上。原来苏婉灵趁这道人不备,用银针偷袭。 陆小远也没料到她会来这一手,急道:“丫头,你干嘛!”苏婉灵笑道:“谁叫他们刚才那般絮叨,问我来历,问过了还要往上禀告,忒也多事。”拉起陆小远便往山上闯。 陆小远道:“他是我的同门,你怎能伤他!”苏婉灵扮个鬼脸,道:“本姑娘要取他性命,他又怎能闪避得了。放心啦,只是叫他动弹不了,快走吧!” 陆小远对那道人说道:“师兄放心,我担保她不是坏人,待会另一位师兄回来自然会救你,这可多有得罪….”话没说完耳朵便被人拧住了,只听得苏婉灵不耐烦道:“走啦走啦,怎么你进圣琅派两年也变这么啰嗦了?”拉着陆小远的耳朵顺着山路往上走去。山间阳光和煦,草木葳蕤,一派清秀盎然中偶尔传来一阵惨叫,不免有些煞风景。 到了山上,陆小远充当导游,带着苏婉灵四下里游览,圣琅山处处是景,步步成画,两人玩耍了两个时辰,也不过看完了紫霄宫、金顶、乌鸦岭三处。至于那太和殿、天柱峰、还君阁、金丹峰都是圣琅重地,又有各位师尊在,陆小远也不敢带她贸然走近,若是被众师尊发觉苏婉灵擅自闯入,必会毫不客气地将她逐下山去。 走着走着,苏婉灵突然叫住陆小远,从怀中掏出一颗珠子交给陆小远,陆小远伸手接过,见这珠子黄澄澄的,似是黄土抟成,问道:“这是什么?” 苏婉灵道:“你之前不是说过想要瞧瞧灵首黄极珠么?这就是了。”陆小远想起两年前二人逃出应天府后自己确实说过想见识一下“灵首黄极珠”,只是当时随口一说,事后便忘记了,苏婉灵却一直记着,她四处闯荡,实不知何时何地跟自己再见,想来这珠子她一直带着身上了,一念及此,柔声道:“你还一直记着我说过的话,谢谢你丫头。” 苏婉灵笑道:“别客气了,你好好珍惜它也就是了。” 听她此言,是要将此珠送给自己,虽然她这么大方,陆小远却将宝珠送到她面前,连连道:“不行不行,我不能拿这珠子,你也说过,这颗珠子珍异之极,常人见一面都难,我能瞧一会儿已经知足了,你拿回去吧!” 苏婉灵不接,又推给陆小远:“想得倒美,要是真品我会给你?这是假的,只不过也足能以假乱真了。” 陆小远知道她给余立舟的珠子是假的,没想到这又是一颗假的,惊得合不拢嘴:“你哪来这么多假货?”沉思一会儿,道:“我知道了丫头,你家里不会是专门制假货的吧?” 苏婉灵见他如此不知感恩图报,还“恶语伤人”,抬脚便踢:“我不过恰好有两颗罢了,还敢说我家里制假,你活得不耐烦了吧!” 陆小远躲开她这一脚,忙不迭求饶:“我说说而已,丫头,你别生气,哎呦!”苏婉灵一踢不中,欺到他身后,又是一脚,正中陆小远屁股。 正文 第五十九章 金丹峰 她这一转身见西北方一座山峰突兀直立,隐约还能看到峰上金色琉璃瓦和赤红墙壁,辉煌绚丽。墙外则罩了一层光罩,流光隐隐,七彩绚烂。“呆子你瞧,那是什么地方?”苏婉灵一拉陆小远,“咱们去那座山峰瞧瞧吧,好漂亮的宫殿。” 陆小远摇头说道:“那是炼药重地金丹峰,严禁旁人进入的。“苏婉灵所指方向正是金丹峰所在。按照五行方位之说,南方属火,西方属金,金丹峰位于西北方向,取”以火炼金“之意,与炼丹法门颇为吻合,金丹峰上刀圭堂金瓦红墙,也是此意。 金丹峰的丹华真人及其门下弟子不以习武练气为要务,而是炼制丹药为主。圣琅派的创教祖师武道修为臻于天人合一境界之外,对炼丹之术也精通,为防止炼丹之术失传,圣琅派每一代均有门人担任金丹峰首座,将炼丹之术代代相传。到了今日,金丹峰的炼丹之术已经名震天下,种种治伤灵药、提升功力的丹药都能炼制出来。 金丹峰的太虚丹鼎是极品炼制容器,圣琅派弟子熔炼灵石、打造兵器也在金丹峰进行。只有玄门四仙和大道阁四老才有资格进入刀圭堂使用丹鼎,并且要征得丹华真人同意。 圣琅派第三代掌门担心有心术不正之人盗走金丹,服食之后功力大增,危害天下,便集合五名天位高手之力布下一座法阵,名曰“五灵寂灭法阵”。此阵威力极大,数百年前曾有群魔入侵,妄图盗丹,结果尽数被法阵诛灭,无一生还。金丹峰的法阵自此名震天下,再强的武道高手也不敢对金丹峰之内有所觊觎。 “金丹峰?”苏婉灵奇道,“听名字就知道是炼丹之所了,我还从来没见过道士炼丹呢,咱们进去就看一眼好不好?“ 陆小远推脱道:“道士炼丹繁琐的很,那里萧索荒凉,没什么好看的,你瞧,”指着相反方向道,“前面是古铜阁,相传圣琅创教祖师曾在那里清修,后来仙人显灵,赐他一块春秋铜镜,能照出妖族的原形,现在铜镜摆在阁中呢,我带你看看去。”说着拉住她手,要往古铜阁走。 苏婉灵甩脱陆小远,跺足道:“不要,我又不是妖怪,干嘛照镜子。我就要去那座金色宫殿。” 陆小远拉住苏婉灵,道:“不行,擅长金丹峰是本门大忌,还是别去的好。” 苏婉灵俏脸凑到陆小远面前,笑道:“金丹峰的炼丹术冠绝天下,里面一定有各种各样神奇的丹药,咱们要是捞着一两颗大增功力的丹药,你服下之后,不就天下无敌了?”美眸眨了几下,灵光闪动。 陆小远不为所动,摇头道:“我师父说过,提升修为还得靠自己的苦修,服食丹药虽然能提升真气,这真气却无法与自身经脉、气海达到完全融合的地步,练功、战斗之时运气不免有些迟滞。各人天资有限,通过丹药将真气修为提到顶峰,将来后悔,也无法可施了。咦!?” 一转头,见苏婉灵径直往金丹峰走去,身形一晃,展开双臂拦住了苏婉灵,郑重其事道:“圣琅派门规规定,金丹峰是圣琅重地,圣琅弟子不得擅闯,武林同道也须自重,否则...” 话没说完,屁股上又重重挨了一脚,跟着耳朵被拧住。苏婉灵笑道:“还学会拿圣琅门规来压我了?圣琅门规管得住你,却管不得我,我再问你,到底去不去得?”手下微微用力。 陆小远吃痛不过,忙改口道:”去得去得,你说去得那就去得。“苏婉灵见他同意,便松了手,往金丹峰走去。陆小远一手抚摸屁股一手揉着被拧的耳朵紧跟上去。 上了金丹峰,苏婉灵身形一闪,躲到一丛灌木之后,陆小远跟着躲藏,往刀圭堂正门望去,只见那里立着两名道人,年纪都在四十岁左右,一高一矮,形貌不同,两眼氲有精光,显然功力不凡。 苏婉灵做个手势,意为”跟我来“,顺着灌木丛往刀圭堂后面绕去,绕到墙后,苏婉灵把头探出,见没人防守,紧走几步,正要穿过法阵,便被陆小远一把抓住:“别冲动,这是五灵法阵,随便闯进去可就没命出来啦!一道雷电劈过,你可就化成灰了,连棺材都省了。” 其实五灵寂灭法阵虽然厉害,只要不在刀圭堂内为非作歹,金丹峰首座不去催动法阵的最高威力,法阵也不会轻易置人于死地。陆小远想吓住苏婉灵,才有意夸大。 苏婉灵却自信满满:“没关系,我会遁术,不会惊动法阵的。” “不行的。”陆小远连连摆手。遁术也是武技中的一类,分为风、雷、炎、冰、地五灵遁术,念动遁术咒语、足踏方位可以实现瞬间转移。“五灵法阵中含有五灵生克之道,无论何种遁术,都会被发现的。” 苏婉灵不耐烦道:“知道了,我的遁术可非同寻常。”说着纤足在地上画了个八卦图形,在八卦图形上边走卦位边念咒语,一拽陆小远,陆小远眼前一黑,便到了法阵之内,法阵却并无反应。 苏婉灵一纵身,跃到墙上,姿势美妙,轻灵飘忽。蹲在墙头,向陆小远招手道:”快上来。“陆小远也跳上墙去。他身法不如苏婉灵,刀圭堂墙壁又高,伸长手臂却没抓住墙壁,苏婉灵反应极快,双手一探,抓住了陆小远肩头,将他提了上来。 正在此时,两名弟子从远处过来,二人赶忙将身子挂到墙外,只留双手紧紧抓住墙边。苏婉灵脑袋缓缓凑往陆小远耳边,陆小远将耳朵往她口边凑了凑,却听她冒出一句:“你好重啊”,他以为苏婉灵有要事,却不料说出这无关痛痒的话来,摇了摇头,哭笑不得。 两名弟子走过,苏婉灵和陆小远见没人过来,便翻身跳入了刀圭堂。此处房间甚多,又是千篇一律,陆小远头次进来,只觉满眼都是火红墙壁和金色屋顶,有些晕眩。既不知路,苏婉灵便和陆小远随意乱走。 二人到了一座大殿,殿门一块匾额,书写“金丹殿”,规矩方正,金字黑底,正是刀圭堂大殿。苏婉灵四下环视,见没人过来,便透过窗缝窥视,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只极大的三足丹鼎,鼎身刻有八卦图案,八只铁链自鼎上接出,另一端接在宫殿墙壁上,将丹鼎悬空浮住。几名经验较浅的道人照看丹鼎,另一些资深道人则在四周壁橱上拉开一道道小抽屉,配置药方。还有几人在书架旁看书,研习炼丹药理。 四头花豹大小的怪兽站在丹鼎四周,大口张开,呼呼吹出火焰,增大丹鼎中的火势。苏婉灵和陆小远见怪兽黄色毛皮,赤红条纹,四肢、额角、尾部都是飞腾的火焰,大感新鲜。却不知这怪兽名叫“赤焰狻猊”,是丹华真人在甘州大苍原捕捉到的,它们的烈焰天赋极高,喷出火焰的强度实不亚于地位高手,性子又温驯,用于炼丹生火自是再好不过。 看了一会儿,陆小远低声催促道:“瞧够了吧?咱们快走吧!”苏婉灵白他一眼,正要说话,一阵脚步声传来,知道是巡查弟子来了,赶忙藏到一座宫殿后,隐隐听到殿中粗重喘息之声,似是有人练功。 透过窗子往殿里看,五名弟子正在打坐练气,正是专修武技的五人。这五人的运气姿势与太玄心经大为不同,右掌作托天势,左掌按地,盘膝而坐。脸上时而紫气弥漫,时而红光闪现,鼻翼扇动,呼吸急促。 苏婉灵悄声道:“这就是你们圣琅派的太玄心经功法么?”陆小远摇了摇头,他曾听师兄说起过金丹峰的真气法门与别支不同,名曰“丹鼎玉阳功”,看来五人所练的就是此功。拉了一把苏婉灵,道:“咱们走吧。” 苏婉灵进了法阵之后本以为可以随意游览,岂知仍有许多弟子来回巡视,不能畅快走动,也觉得无趣,便和陆小远以遁术逃出法阵,下了金丹峰。 金乌西坠,将整个圣琅山镀上了一层金黄色,仙气缭绕的圣琅山在此刻显得格外静谧祥和。陆小远问道:“丫头,你住在哪儿啊?” 苏婉灵正欣赏远处奇峰,被陆小远一问,才想到她原本是要在镇上寻个客栈,看到陆小远后便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又想到刚刚把镇民都骗的慌乱逃窜,现在回去,必会被赶出镇子,真是作茧自缚了。 陆小远眼珠转了几转,灵机一动,道:“有办法了,你就住在圣琅山吧!”苏婉灵瞪大眼睛望着他,满脸不可思议,不明其意。 陆小远又说道:“住到房间当然不行了,我知道有个去处,极少有人去,我取些被褥来,咱俩将就一晚上吧!” 苏婉灵闻言脸色涨红,叫道:“什么?你干么跟我一起住外面?” 正文 第六十一章 花蝴蝶 陆小远奇道:“你一人住在外面不怕么?那天和燕大哥在钟离城外休息,你不是还有些害怕么。”那日她和陆小远、燕十二迫不得已,在野外住了一晚,当时她心中略为害怕,只是羞于开口,却没想到陆小远还是察觉到了。陆小远所说的去处是一座悬崖,悬崖旁松林茂密,时值盛夏,松林遮风,在此休息倒也不会受凉。 离夜晚尚早,二人便坐到崖边说话。陆小远给她讲起分别后的经历,苏婉灵得知陆小远误中毒手华佗的毒血后,大大责怪自己粗心,没留意到这个细节。当陆小远讲到青衫人给她解毒,又在他体内留下一道真气时,苏婉灵惊呼一声“金蝉神功”,陆小远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苏婉灵自知失口,掩饰道:“这有什么难猜,本姑娘行走江湖日久,见识当然比你多得多啦!”陆小远由衷赞道:“是么,丫头,你可真厉害,我师父也说这真气与佛觉寺的金蝉神功很像呢!” 苏婉灵听陆小远这么说,得意之情现于颜色,道:“本姑娘的眼光岂能有错。”继而正色道:“呆子,往后你不要随便告诉别人你体内有金蝉真气,知道吗?也不要轻易在别人面前显露。” 其实这道真气虽然在陆小远体内,陆小远却不能控制它,甚至平时根本察觉不到它的存在。陆小远点头应允,道:“师父也告诉我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我会这“金蝉神功”,其实你们不说,我也不会随便告诉别人的,我只告诉信得过的人。” 苏婉灵笑道:“你又怎知谁信得过了?没准到最后便是你信得过的人在背后伤你呢!” 陆小远道:“我也不知谁该信谁不该信,总是凭着直觉判断。我第一次见你,就相信你了,还有我师父,师兄们,他们都是正道侠士,哦,对了,还有凝思师姐。” 苏婉灵问道:“凝思?那是谁啊?”陆小远胸中洒落,如光风霁月,事无不可对人言,便把他和凝思的事告诉了苏婉灵,却没注意到苏婉灵脸上闪过异色,心中有点儿吃起这素未谋面的凝思的醋来。 恰在此时,身后一个惫怠的声音道:“妙啊妙啊,值此良辰美景,小情侣在这僻静之处幽会来啦!”二人闻声回头,见一个中年汉子站在两人身后不远处,似笑非笑的看着两人,此人身材瘦削,一张脸黑瘦黑瘦,五官似乎要挤到一块去,身披短衫,露出精黑的胸脯。陆小远起身问道:“你是何人,胆敢擅闯圣琅山?” 那人笑道:“不错,老子是擅闯圣琅山,你身边那小美人又如何上得圣琅山?莫非紫华牛鼻子点头啦?” 陆小远听他言语间辱及掌门师伯,心中有气,喝道:“跟你有什么相干,你嘴巴放干净些,快快滚下山去,要不然小爷教你见识见识圣琅派的绝技!” 那人听陆小远呵斥自己,也不着恼,依旧腆着脸笑道:“这圣琅山老子原本也不愿多呆,小美人,老子一路跟你到这儿,你陪老子一块儿下山吧!” 二人听他这话,竟是对苏婉灵心存不良,再也不跟他多说,陆小远拔出青铜阔剑,“玄清斩”猛斩而出,苏婉灵使出万朵蓍灵诀,万花聚集,化作长鞭,攻向敌人,两人均想对这淫邪无耻之人不必容情,招招都是杀手,攻势如暴风骤雨一般猛烈。 这汉子绰号花蝴蝶,是个臭名昭著的采花大盗,十几年来行走江湖,**女子无数,早已引起武道各大势力的公愤,只是他为人警觉,行事诡秘,时至今日尚未伏法。他在圣琅山脚偶遇陆小远和苏婉灵,当时便被苏婉灵的娇俏灵动迷得七荤八素。见二人上了圣琅山,他虽知圣琅派高手如云,玄门五仙更是一等一的武道高手,怎奈色字当头,什么也顾不得,当下悄声潜入圣琅山,真有几分“色胆包天”的意思。白日间花蝴蝶不敢下手,只能远远跟随,直到此刻天黑才在这僻静之处现身。 陆小远只道自己勤修苦练,已经超越玄位,又得青华传授了较为高深的“六道神剑诀”,对付这采花淫贼必定绰绰有余,岂知跟他一过招,却大为失望,花蝴蝶并不出击,只是闪避,身法极其迅捷,剑影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 苏婉灵两年以来修为增进不多,对“万朵蓍灵诀”的控制倒是更加灵活迅捷,绚丽的花瓣变化无端,矫矢如天外玉龙,凌厉如腾渊怪蟒,化作无数条花鞭从各个刁钻的方位进攻,却也伤不到花蝴蝶。 花蝴蝶从容不迫,时常腾出手去摸苏婉灵的胸脯、俏脸,口中污言秽语不断,总算苏婉灵躲闪快捷,陆小远又每每以剑气将他逼开,他倒也碰不着苏婉灵。 花蝴蝶纵横天下十几年未被诛杀,心思固然机敏,这独门身法“过花蝴蝶步”也是一大保命绝技。“过花蝴蝶步”有“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之意,虽然略有夸张,一经施展,飘然迅捷,寻常高手也是奈何他不得。 陆小远越打越是焦躁,正在这时,几名道人飞奔过来。这几人负责巡逻,听到悬崖边有打斗声,便来查看。陆小远见同门到来,急忙喊道:“诸位师兄,这个歹人要在圣琅山行凶,快来助我!” 这几人当中正巧守雄和守白在内,守雄见陆小远跟人动手,一跃而起,身在半空催动真气,“五龙破魔印!” 一只真气凝聚而成的四方大印自空中盖向花蝴蝶,花蝴蝶试着运气托了一下,四方大印之上五龙盘结,大印刚有上升之势,五龙一起发力,气劲极强,将花蝴蝶压了下来。 五龙破魔印练到最高境界,四方大印在五龙合力的推动下足可摧毁小型山丘,守雄虽未达到此境界,其力道也不容小视。见四方大印豁然压下,花蝴蝶倒退数尺,大印落地,声音巨响,激起大片尘土。 守雄跟着落地,猛将破魔印推向花蝴蝶。花蝴蝶袍袖一振,双手多了一条铁链,挥向破魔印。铁链末端是一只拳头大小的墨绿铁锤,力道却奇猛无比,守雄只觉一股雄浑气劲冲向自己,五龙破魔印是刚猛武技,难以避实就虚,只好加运真气。 二者相撞,破魔印登时被气劲冲的后退数尺,五龙略有溃散之势。守雄气血翻涌,勉强运劲压下,大喝一声,继续与花蝴蝶拼斗。 另两名道人见守雄动手,两柄长剑齐出,上前相助。花蝴蝶实力不到神位,被五人围攻,“过花蝴蝶步”身法不好施展,便挥舞铁链对抗五人。只见一只直径一丈的圈子青光流动,产生一团旋风,嗤嗤有声。圈子外围剑光隐隐,气龙咆哮,花鞭纵横,甚是好看。 守白见花蝴蝶双目中青光闪现,越来越绿,知道他已将真气发挥到了极致,迟早要在四人手下落败,便后退几步,手按剑柄戒备,防止花蝴蝶逃走。 见形势于己不利,花蝴蝶长笑一声,叫道:“小猴们,叫你们见识见识老子耍猴的本事。”说着挥动铁链将身后四人逼开,身形晃动,连抓带拍,手法快捷无伦地攻向一名持剑道人。 那道人眼看一团青芒如风如电,四下里闪动,不禁眼花缭乱,剑法露出破绽,蓦地手中一松,长剑已被花蝴蝶夺去。另一名持剑道人一惊,发觉眼前寒光闪动,微微侧头,逼开了花蝴蝶掷来的长剑。 花蝴蝶哈哈一笑,听得一声“受死!”身后一股强劲的压迫感袭来,正是守雄以“五龙破魔印”发动进攻。他躲闪不及,身体被破魔印撞到,登时化为飞烟。 守雄望着飞烟消散,“咦”了一声,感到奇怪。他的修为不到仙位,便是全力发动一击,又怎能将花蝴蝶打得尸体无存?却听得一旁长剑出鞘,五人转头一看,花蝴蝶完好无损,正往守白处冲去。再看地上,多了一只稻草人。守雄知道这是替身稻草人,以傀儡草扎成,再将特制符咒贴在上面,可用于冒充自己替身,吸引敌人攻击。 守白见花蝴蝶脱身而出,万剑诀立使,无数剑影铺天盖地而来,将花蝴蝶的去路尽数封死。 他本打算将花***回,岂知花蝴蝶性情凶悍,虽见守白剑术精湛,却不后退,反而叫道:“小猴儿,咱们拼一拼!”气贯全身,铁锤挥出,直击守白胸口。 守白的万剑诀虽然凌厉精妙,但他本身真气修为极弱,手中长剑又是凡品,剑网被铁锤一冲即破,铁锤击在胸口,便遭千钧巨锤重击,守白周身剧震,腑脏被震得生疼,气息闭塞,坐倒在地。 花蝴蝶冲过守白,笑道:“原来是个绣花枕头,唬人的架势。”飞身而去。陆小远等人见守白受伤,顾不得追他,赶忙查看守白的伤势,守雄真气雄浑,双掌按住守白后心,缓缓运输真气为他疗伤。 正文 第六十二章 流光 陆小远、苏婉灵和另外两名道人在一旁瞧着,帮不上忙,空自着急。忽然一阵呼喝声音由远自近传来,众人一看,竟是花蝴蝶返回。 他当然不是自愿返回,一只银白色光团包裹着一道紫色人影正向花蝴蝶发动进攻,银白光团乃是在兵刃上灌注极强真气,再配合极妙极快的招式形成。 花蝴蝶接连使出三只替身稻草人,却全然无用,稻草人被银光绞的稀烂,自己仍脱不出银光包围,再退几步,到了众人身前。 进攻者的攻势减缓,银白光团渐渐化成一道道银线,银线越来越短,越来越疏,最后完全停住,众人才看清是一把晶莹剔透的短尺。 进攻者挺立当地,紫衫随风飘摆,黑色长发舞动,短尺银光与皎洁月光交相辉映,照的此人如同九天上仙,正是青华真人。 花蝴蝶也停住脚步,站在原地呼呼喘着粗气。他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被短尺发出的剑气划的到处是裂口,丝丝缕缕随风飘摆,肌肤却未受半点损伤。 陆小远拜师已有两年之久,从没看到过师父与人动手,师徒之间传功则使用弟子的兵器,也不用全力。今日见到师父的兵器,不由自主在短尺上多看了几眼,这短尺似是玉质,通体皎白,尺身刻着“子丑寅卯”十二地支。 虽然如此,青华使用的武技却是“万剑诀”。短尺虽然不趁手,但无比浑厚的太玄浩气灌注其上,威力足可与百炼神兵相比。 花蝴蝶冷汗顺着额角淌下,又怕又奇,他逃走之时被青华截住,青华明明第三招便可刺死他,却并未下手,只是划破他衣服,不知为何如此,心下惴惴不安。再细看青华手中短尺,叫道:“这是…流光尺!” 青华看穿了花蝴蝶心意,望了一眼脸白如纸的守白,淡淡道:“将死之人,何须多言。刚才杀你只怕你死也不服,现在让你先出手,来吧!” 花蝴蝶性子刚硬好强,刚才与守雄等人交手,守雄等人奈何不得他,虽然众人猛下杀手欲置他于死地,他也并不气恼。青华的实力明显强过他,又在言语间对他极为不屑,却令他怒火中烧。喝道:“贼道人,老子不跟你玩真的,你当老子怕你吗?” 狂吼一声,整个身体竟涨大一圈,上身零碎的衣衫被气劲震落,露出一身精悍虬结的黑铁肌肉,背后生出两只肉芽,慢慢长大,变成两只一丈来长的翅膀,其上青色血管依稀可见。肌肉块之间也出现了碧绿色光纹,双目血红,神色狰狞,竟似穷凶极恶的妖族。 守雄等人见状大骇。青华知道这是一类加持邪术,需要吞食过妖族的血液或内丹才能施展。浑若无事的说道:“圣琅山乃道家圣地,你在此使这妖魔邪法,岂非自讨苦吃?” 花蝴蝶已不能说话,“嗬嗬”粗吼几声,双翅一振,两股飓风刮出,在中途汇成一只碧绿色旋风,冲向青华。 青华右掌拍出,一只八卦图案凌空显现,缓缓转动,旋风撞在八卦图案上,四下溃散,刮得周围尘土四起。 这“八卦龙游”武技已有六百多年历史,当时人族妖族战争爆发,争夺神州大陆中、东两部的占有权。这门武技便是为了克制妖族而创,后来圣琅派又创出不少威力大过八卦龙游的武技,但论起与妖族相斗,这门武技却是不二之选。 青华袍袖一拂,八只卦象按着“乾坤震兑”顺序依次飞出,真如游龙般冲向花蝴蝶。花蝴蝶展动双翅护在胸前,猛觉一股巨力撞到,腾腾腾倒退三步,双翅后撤,顶在地上,才止住退势。蓦地仰天一声怪吼,如金铁相擦,刺人耳膜,跟着双翅猛划,两片凌厉的气劲贴地削向青华。 青华左袖摆动,真气涌出,抵消了双翅气劲。只见青影一闪,花蝴蝶如电般冲到,五根尖利的手指抓来。当下侧身躲闪,花蝴蝶一扭身,左翼横扫,青华后仰,巨大的翅膀擦着鼻尖而过,只听得一阵乱响,五六株碗口粗细的树木被拦腰截断。 花蝴蝶身形暴动,两只手爪和双翅轰然发动攻势,如火如雷。青华与他贴身而战,只守不攻。随着战况发展,花蝴蝶化作一团直径二丈的青色风团,劲风不断从风团中涌出,呼呼作响。一条紫色身影在风团之中游动,如同惊涛骇浪之中的一叶扁舟。风急浪猛,却始终无法打沉小船。 守雄等人虽在一丈外观战,却被风团之中涌出的劲风刮得脸皮生疼,不断后退,最后退至二丈处。陆小远看的暗暗心惊,担心师父安危,有心相救,却如何近得身去? 过了一会儿,紫色身影从青色风团中缓缓分剥出来,一道极细的剑芒飞速从紫色身影射向青色风团,只听得一声惨呼,青色风团上多了一片鲜红。青华手指作剑,再次刺出一道剑芒,风团的颜色由浅绿变作湛绿,挡下了剑芒。 陆小远见青华气度闲适,围着青色风团缓步走动,时不时刺出一道剑芒,风团便要再青上几分,知道花蝴蝶这种全面防御的打法极耗真气,维持不久,师父最终是要得胜的,高兴的叫道:“丫头你瞧,我师父是不是很厉害?”又他上山两年,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师父和敌人打斗。苏婉灵虽没说话,心中也敬佩青华实力高强。 果然,又过一会儿,青色风团缓了不少,观战众人已经依稀能分辨出花蝴蝶的四肢和双翅了。青华剑指竖劈,风团之中又是大片血染。 花蝴蝶血流不止,更加慌乱,风团露出的破绽也更多。青华的剑气再袭入几道,整个风团由青色变成了血色。众人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得一阵发怵。 蓦地紫影冲近前去,吞吐之间急速退回,青色风团之中传出一声怪喝,风团消失。只见花蝴蝶面色惨白,四肢僵直,两只翅膀软软垂下,全身都是斩伤、刺伤,由于刚才全力运气,气息在周身流转,鲜血在真气带动之下从各处伤口喷出,或呈血柱,或呈血扇状,诡异无比。 青华知他必死无疑,走到守白身前,伸掌在他胸口推拿几下,守白缓缓睁开双眼。青华问道:“你怎样了?” 守白点头道:“好多了。” 青华道:“嗯,那就好。”问起守雄此事的经过缘由。守雄瞪眼道:“我也不知道,我看师弟和这姑娘与花蝴蝶动手,我便动手了。” 青华知他性子粗豪,不问缘由维护师弟。看看陆小远和苏婉灵,挥了挥手,让四人离开。 陆小远还在盯着青华腰间的流光尺,尺子莹莹洁白,刚才的战斗中沾上了花蝴蝶的几滴鲜血,如同雪地寒梅绽放,红白鲜明,给人一种触目惊心的美丽享受。 青华见尺子沾血,微微皱眉,取下尺子,伸袖轻轻擦去血迹,又撮唇轻嘘,给尺子蒙上一片水雾,再次伸袖抹了抹,见尺子洁白无瑕,取出一块青布,小心翼翼包了起来,收入怀中。 陆小远见青华如此重视流光尺,奇道:“师父,这流光尺是威力很强的神兵吗?还是有特异神效?” 青华摇摇头,叹口气,说道:“我也不知。倘若有人能说明其中奥秘,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事发生了。”微微一笑,却充满苦涩之意,看了看陆小远的青铜剑,道:“没准,还不及你的青铜剑威力强呢!” “是吗?”陆小远有些得意,青铜剑作势劈斩几下。 青华道:“你这青铜剑虽然融入了青瑛灵力,还算不得上品,日后随着你修为精进,还需不断融入神力更强的灵石。”说罢望一眼陆小远身旁的苏婉灵,目光转向陆小远,有询问之意。 陆小远道:“师父,弟子知错,不该未经师父允许,随便带本门以外的人上山。” 青华真人问起苏婉灵身份来历。陆小远和她自桃花渡同行至皖州,相处了十多天,也没听苏婉灵说起她家的具体情况,这时把询问的目光投向苏婉灵。 苏婉灵只说自己来自西域,便不透露别的信息了。青华真人适才见她的“万朵蓍灵诀”并非妖邪一路武技功法,她既不肯说,也就不再追问。问陆小远道:“当日你和一位姑娘在帝都中杀余立舟、火烧桑耶寺,就是这位姑娘?”陆小远点头称是。 青华又问苏婉灵眼下如何打算,陆小远不愿对师父撒谎,也不愿让苏婉灵难堪,抢在头里如实说出了计划。 青华真人微微皱眉,颇为不悦:“你身为圣琅派门人,要陪一女子在道家清静之地过夜,这成何体统?” 陆小远道:“是,怪只怪弟子考虑不周,可丫头不住这里,就无家可归了。”师父对自己很是纵容,他倒不担心自己受罚,只怕师父不让苏婉灵住在山上。 青华真人“哼”一声,转过身去,一言不发。陆小远心下惴惴,不知师父如何处置此事。苏婉灵见陆小远为难,正要说明自己这就下山,绝不给圣琅派添麻烦。青华真人却先她一步道:“带她到静修别院居住吧,明日再作打算。”说完头也不回,径直回天柱峰了。 正文 第六十三章 通缉榜 静修别院在圣琅山脚,是成家弟子和俗家弟子居住之所,虽然设施较为朴素,却也比露天悬崖舒适的多。陆小远大喜,高声喊道:“多谢师父!”到了静修别院,与管事道人说明情况之后,苏婉灵暂时居住在那里。他回到自己房间,守雄已经将刚才之事告诉了守常和守荣。 守常、守荣围上陆小远,七嘴八舌地询问陆小远和那漂亮少女是什么关系,看他们的神色,显然对苏婉灵的好奇超过了对青华与花蝴蝶战局的好奇。 陆小远只好简单的说了他先前与苏婉灵一路的经历。陆小远上山五个月时,和青华闹翻,激动之际说出了自己被帝国通缉之事,四人都知道,从未对旁人说起。 守雄道:“你说帝国悬赏千两黄金通缉你和苏姑娘?这可非同小可了。” 陆小远笑道:“是啊,千两黄金,够我过活一辈子了。没准还能娶上十房八房的媳妇呢,当然是非同小可。” 守雄摇了摇头,说道:“你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帝国悬赏一千两黄金,那你的名气可不小了。” 守荣笑道:“悬赏千两黄金,跟帝国通缉榜的前十名相比,那可差得远。看来师弟你得再接再厉啊。” 陆小远笑道:“我知足了,再要努力犯法,只怕我这条小命就没了。拿自己的命换那虚无缥缈的名,我才不会那么傻。”随即问道:“通缉榜前十都有谁?” 守荣道:“我所知也不全。榜上的第四第五是两兄弟,一个叫屠鬼,一个叫轰铁,说来也怪,他们总是自称太湖三雄,难道是为了壮一壮声势?不过真要如此,还不如叫太湖十雄。” 陆小远笑道:“太湖万雄,更是叫人闻风丧胆。” 守常道:“这屠鬼和轰铁,实则是两名无恶不作的巨盗,杀人越货,无所不为,曾潜入青蛟城的官府,盗窃了万两黄金,杀死城主和四名官吏,帝主大为震怒,悬赏三万两黄金缉拿这二人。” “悬赏的通缉令一出,不少武者纷纷出动,想抓人获取赏金,可这太湖二雄都是神位高手,那屠鬼又机警无比,曾有一次在数十名武者的围攻之下安然逃脱。后来他们便不见踪迹了。” 守雄正色道:“我进入圣琅派之前便居住在太湖畔。太湖畔的小孩要是夜里哭闹,爹妈一提太湖双雄的名号,能把小孩吓得老老实实,胆子小的都尿了裤子。” 守荣笑道:“那师兄你小时候不听话,你爹妈有没有拿太湖双雄吓你啊?你尿没尿过裤子?” 守雄笑骂道:“好小子,敢拿我开涮!”说着双臂一伸,将守荣举在半空,转了几个圈子。陆小远和守常高声起哄,守荣被整的头昏脑胀,连声求饶。 守雄将他放下,恨恨道:“这两个混蛋见了钱财,便什么都不顾了。谁要是敢挡了他们发财的路,他们立时便下杀手,无论有辜无辜,都要杀个干净。” “太湖畔的乔家庄家财万贯,他们便去抢钱。那庄主乔豹也是习武之人,只因他稍稍抵抗,乔家庄惨遭灭门。丫鬟仆人也没一个逃脱的。照他们的话说,这是杀鸡儆猴,以后再抢钱,别人就不敢反抗了。他奶奶的,真是王八蛋!”说话间桌子被拍的震天响。四人听说这太湖双雄的劣迹,都是义愤填膺。 顿了顿,守荣继续侃侃而谈:“通缉榜第三位就是六州绿林盟的盟主,万壑松。六州绿林联盟名叫天地盟,共有五位绿林首领。万壑松盘踞晋州走马川的顶天立地寨,坐拥上万人马,另有四名绿林头子是其盟友,各有数千人马,声势浩大,无人敢惹。帝主将他列入通缉榜,无非是为了让天下武者与之厮杀,减弱双方对帝国的威胁。嘿嘿,他把咱武者看成肌肉发达的莽汉了,这驱虎吞狼之计,至今也没成功。”悬赏榜的第二名则因年代久远,无人知晓具体情况。 陆小远又问第一名,守荣却说不上来。 守雄皱眉道:“第一位的悬赏令发出之时就含糊不清,令上只说此人趁夜杀死大司空梼子夭,身穿绿色大氅,除此之外,再无描述。赏格是十万两黄金。” “梼子夭?”陆小远听苏婉灵提到过此人,知道他是个祸国殃民的大奸臣,那无名高手杀死梼子夭,实在是为民除害。说道:“这第一名的通缉犯,最好永远不要落网被抓。” 守雄点头道:“不错,他的悬赏令一出,正道中人都说此人侠肝义胆,纵然遇到,也该好好款待,决不能狼心狗肺,抓了他去换取赏金,否则会被天下所有武人拿唾沫淹死。” 三人见天色已晚,便要离开,临走之前,守荣叮嘱道:“大师兄都说了,那少女漂亮的很,明天你可要跟我们引见引见啊!”陆小远笑着答应。 次日,陆小远下山去找苏婉灵,苏婉灵昨日还没在圣琅山玩够,便和陆小远再次上了圣琅山。既然青华已经知道苏婉灵的事,陆小远便带她上天柱峰去见各位师兄。 守雄四人正在练功场练功,守常、守荣见陆小远带着一位娇美动人的少女前来,料想是昨日所提的“苏婉灵”了,心中均想:“大师兄诚不我欺。” 陆小远替双方做了介绍,昨日守雄守白虽然见过苏婉灵,但守白受伤,守雄关心师弟伤势,后来青华到来,众人一起观战,又匆匆离去,并没时间和苏婉灵说话。 苏婉灵向四人挨个问候,守雄言行倒还得体,守白只稽首一礼,一言不发,守荣却直勾勾盯着苏婉灵,震惊于她的容颜,没来得及答话,一旁守常见他如此,手肘在他腰肋狠狠撞了一下,守荣才回过神来。 守常不满道:“师兄,她是小师弟的朋友,你怎么能露出一副色眯眯的神情?没一点修道之人的淡泊清净。” 守荣辩解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少年人慕少艾知好色,此乃人之天性,我又没有邪念,你怎能说我色眯眯?” 守常道:“你刚才的神色就像一只色狼,还说没有邪念?” 守荣摇头晃脑道:“君子眼中,天下滔滔,皆为君子,小人眼中则尽是小人,此乃自己本心所定,实非外人之故。”陆小远、守雄、守白对此早已见怪不怪,苏婉灵见他二人唇枪舌剑,不禁好笑。 忽然一阵细微风声响起,陆小远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灵猿出手袭击,伸指夹住袭来之物。往树林那边一看,果然是灵猿蹲在树上,冲自己吱吱叫唤。 陆小远每日都跟灵猿打架,不久之前自己已经胜过灵猿了,便一人单挑两只灵兽。今日苏婉灵到来,他没去树林,灵猿便来催促了。 陆小远冲灵猿一招手,叫道:“臭猴子,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位朋友。”灵猿化作一道黄影,闪到陆小远面前。 陆小远指着苏婉灵道:“这位是我的朋友,名叫苏婉灵,你瞧,你们俩名字里都有一个灵字,你们要和睦相处,知道么?” 苏婉灵头一次见到得道灵兽,对灵猿大感兴趣,笑道:“你是灵猿?幸会幸会,嘻嘻。”见灵猿白色眉毛,伸手要去捻一下。小金蛇见到兽族,把头了伸出去要跟灵猿亲近。 岂知灵猿“呜哇”一声怪叫,张嘴去咬苏婉灵的手指,幸好苏婉灵反应快,及时把手缩了回去,“咔哒”一声脆响,却是灵猿的上下牙齿相碰。小金蛇受惊,蓦地缩回苏婉灵袖中。 陆小远见灵猿如此无礼,又奇又气,道:“臭猴子,你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偷袭我朋友?” 灵猿“吱”一声轻叫,充满不屑之意,转身而去,顷刻间身影没入树林。苏婉灵对灵猿的无礼倒不生气,只是奇怪灵猿为什么头次见面便对自己这般不友好。 灵猿毕竟是得道灵兽,隐隐看出陆小远是因为跟苏婉灵在一起,才不去找他和仙鹤比试的,怨苏婉灵抢走他的朋友,才会对苏婉灵这般无礼。 兽性难测,陆小远也没在意,跟苏婉灵在圣琅山逛了起来。守雄等四人一来要勤加修炼,二来见他二人关系暧昧,不愿打扰,便不与他二人同去了。 二人先去了古铜阁,一路上圣琅派道人见突然山上多出一个美貌少女,大感好奇,见少女婀娜多姿,容颜绝美,如同山间的精灵,衣衫翩跹,纯洁无瑕,都停下修炼、杂活,盯着苏婉灵看,还有几个不曾游历江湖的道人望着苏婉灵娇俏活泼的身姿,甚至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陆小远见这群同门情状,颇感自豪。从古铜阁走出,二人谈论春秋铜镜是否真能让妖怪显形,毕竟圣琅仙山,没有妖族敢到此生事,是否真能照出妖怪原形也就无从考证了。 少年少女说说笑笑的情景,却被路过此地的道成看在眼里。当日道成等四名弟子擅闯天柱峰,被陆小远控制不住的真气重伤,修为也大打折扣。 正文 第六十四章 雪耻 他从未放松修练,观阳子又替他炼制了提升五年真气修为的太乙丹,加上他一年半的勤修苦练,修为比起之前也稍有提高。 他偶尔会与陆小远碰面,每次陆小远都和天柱峰其他门人在一起,不便寻衅动手,只能将怨气积在心中,这次见陆小远和一个美貌少女在一起,看二人神色亲密,不由得又气恼又嫉妒,心道:“听说这小杂种才玄位修为,却能搭上这般美貌的小妞,真是气煞人也。” 沉吟片刻,主意已定,走到陆小远和苏婉灵身前,轻蔑道:“这不是天柱峰的陆师侄么?听说你已经列位了?”目光又在苏婉灵身上转了转,道:“这位姑娘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圣琅山上?”苏婉灵见这道成的目光猥琐之极,真有种把他贼兮兮的眼珠挖出来的冲动。 陆小远列位是一年前的事情了,此刻他的实力已经接近圣位。他自幼游历江湖,遭受过无数的欺凌和白眼,因此比谁都清楚实力对于一名武者的重要性,入门之后,修练的刻苦程度超过任何一名弟子,加上他天资极高,才有此成就。 见到道成的嘴脸,厌恶地说道:“她上山是我师父允许的,我的修为到什么地步跟你有关系吗?”说着要走。 道成伸臂拦住陆小远,虚伪的笑道:“不就是列位了吗?用得着这么嚣张吗?现在就不把做师叔的看在眼里,等你升到仙位,是不是连掌门也得看你脸色?” 陆小远见他莫名其妙来找碴,有意气他,道:“我这人就是这样,对嚣张的人就嚣张,对谦逊的人就谦逊,道成师叔你看你是哪种人呢?” 道成斗嘴斗不过陆小远,冷笑道:“玄位修为还真没什么了不起的,咱们圣琅派玄位高手大有人在,怎么样?陆师侄,要不要跟师叔再较量一番?” 陆小远就知道他是有意挑衅,心想自己的实力不到圣位,自己未必打得过他,一时间沉吟未决。 道成见他犹豫,笑的更加猖狂:“你不敢就算了,别像上次一样,被我师弟打得满地找牙,鼻青脸肿,被人看见还受嘲笑。”说着向苏婉灵瞥一眼,又道:“做师叔的已经快到仙位了,你一个玄位小喽啰,怎能斗得过我?”其实他修为受损,虽然服食丹药、自己苦练,也就是刚过圣位,只是在苏婉灵面前将自己吹嘘的厉害一点。 陆小远哈哈一笑,道:“圣位有什么了不起,你要比试,那我就陪你玩玩。”向苏婉灵道:“丫头,你瞧着我怎么收拾他。” 苏婉灵点头道:“这道人的一双眼珠贼兮兮可恶之极,你替我给他挖出来。”陆小远摇手道:“这可不行,同门相残是本门大忌,我狠狠打他一顿倒是可以。” 苏婉灵歪头想想,道:“那好吧。” 道成冷眼观瞧,见他二人言语轻佻,把自己当成了待宰的羔羊,不禁怒火中烧,长剑出鞘,恶狠狠叫道:“小杂种,做师叔的得让你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其他各支弟子见二人动手,便围过来观看。他们并无恶意,只是常年苦修,难得遇到两支弟子比试之事,借此放松一下心情。 陆小远青铜剑刺出,手腕一抖,剑尖微晃,一只青碧火花生成,击向道成。他将碧火掌武技运在了剑上,转化却不彻底,不能发挥出碧火掌的十成威力,再加上碧火掌本身就是最低阶武技,这团碧火真是惨不忍睹,摇摇欲灭。 道成看在眼里,认为陆小远是轻视自己,不由得大怒,转念想道:“你当老子功力还没恢复呢?好,这次我也让你尝尝经脉损毁的滋味!”踏前一步,长剑直劈。 剑到中途,一团雷光从道成手掌流出,顷刻长剑剑身雷光涌动。“小杂种,老子一招就把你打得满地找牙!”眼光往苏婉灵那边望了望,咽下一口口水。 陆小远轻轻一转,青铜剑尖点在了长剑剑身,碧火登时熄灭,雷光顺着青铜剑传来,陆小远赶忙运气抵挡,却被震得手臂发麻,退后一步。 道成挽个剑花,加运真气,雷光声势更大,隐隐有雷鸣声音传出,这是圣琅派的“五雷鸣剑诀”。他或劈或刺,或削或斩,陆小远以“六道神剑诀”应对,雷电大作,缤纷剑影飘飘,甚是华丽。 旁观众人看的心驰神往,只道二人旗鼓相当,其实陆小远和道成心里都清楚,道成剑上的雷电之力远胜六道剑影之力,打了十多回合,赤色剑影消失,再打五六回合,黄色剑影消失。三十多个回合打过,陆小远只留了一青一蓝两道剑影。 正所谓分则力弱,以六道神剑诀同时化为六只剑影进攻,虽然在招式上大占优势,但剑影力道却小,眼下陆小远合六为二,剑影力道增强不少,倒还勉强抵御得住。 苏婉灵在旁观看,心道:“我若不凭借星辰手镯的灵力,单以雷灵武技来讲,可不及这狗道士。圣琅派为武道首领,武学渊源,深不可测。”暗运真气,纤指间一片花瓣浮现,只要陆小远危急,万朵蓍灵诀立时出击,可顾不得偷袭与否,是否正大光明了。 道成虽然不会六道神剑诀,却也知晓其中秘要,见陆小远剑影渐少,知道他是气力不逮,既然如此,更要跟他硬拼真气了。当下长剑一撤,雷光消散,又有一团火焰附于其上,挥剑横扫,火焰呈扇状扑向陆小远。 这门“大三昧火云剑术”纯以充沛真气伤敌,攻势浩大,陆小远不能与道成拼招式,处境更加窘迫,额角汗珠沁出。这时候观战道人都看出道成使了十成力道对付陆小远,见陆小远被逼得险象环生,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道成再挥出几剑,火焰腾过,见陆小远已经无可退避,得意的叫道:“小杂种,受死!”横劈竖斩,长剑化作十字火焰冲向陆小远。 他只道这一下定能将陆小远打成重伤,却不料长剑刺到距离陆小远三寸之时,突然遇到一股醇和浑厚的极强阻力,“大三昧火云剑术”使上了十成力道,无法收转,自己反而被雄浑的劲力弹射出去。身在半空,腰间一紧,不由自主地向上飞起。 众人惊呼声中,只见一名少女手持花鞭,将道成捆住,甩向了空中,正是苏婉灵出手。苏婉灵猛一撤鞭,这一下附加了回旋气劲,道成身子横在空中,如陀螺般打转,反往高处而去。 他无法运转真气,眼见上升之势消失,开始摔落,眼见离地数丈,这么毫无防备的摔下去只怕得断掉几根骨头,不由得手舞足蹈,哇哇乱叫。还未落地,腰间又是一紧,身子不由自主打转,再次升了上去。 陆小远知道是金蝉真气替自己挡了一击,但却完全不知如何调动金蝉真气,每次都是危急之时金蝉真气自动现身。见道成在空中飞来飞去,笑道:“丫头,你是在放风筝吗?”见道成大声呼叫,又道:“这风筝不错,还带了哨子。” 苏婉灵笑道:“可惜哨子难听的很,像是杀猪一般。”再次将道成捆住,花鞭一收,道成向她飞了过来。忽然一道灰色人影闪到苏婉灵和道成之间,只听得一声呼喝,灰影飞速后退,在苏婉灵面前十步之处站定。 苏婉灵手中一轻,道成摔到了地上,花鞭被截成两段,手中花鞭仍是盘旋漂浮,断掉的一截则化作飞花飘散。苏婉灵凝目一瞧,对面站了一名灰袍老道,面色如冰,冷冷看着自己。 陆小远见观阳子到来,略微动容。旁观道人也知来者不善,都闭口不语,整个古铜阁前瞬间安静下来。 道成从七尺高处摔下,并未受伤,只是刚才身体飞速旋转,不免头晕眼花,踉跄着走到观阳子身旁,指着陆小远道:“师父,这小杂种口出狂言,瞧不起咱们大道阁,弟子忍耐不住跟他动手。”又一指苏婉灵,“这小妖女会使邪术,偷袭弟子…..” 他话没说完,陆小远怒道:“臭道士,你胡说什么!丫头是我朋友,怎么是妖女了?你嘴巴放干净些!”说着挺剑刺向道成。 青铜剑刺到中途,一股气劲迸出,挡住了青铜剑去势。陆小远加运真气,青铜剑却不能前进分毫,蓦地一股反弹之力生成,将陆小远连人带剑推出好远。正是观阳子出手抵挡。 观阳子斜眼瞥一下陆小远,哼了一声,说道:“不愧是青华的弟子,勾结邪魔外道与同道作对,本就是天柱峰的拿手好戏,好霸道,好威风!老道的大弟子伤在你手,只好让老道亲自会会你了!”不等陆小远回答,挥掌出击。 他仍未使用武技,单凭激荡的掌风便将陆小远逼得险象环生。苏婉灵见观阳子修为高深,已是地位实力,也不客气,发动星辰手镯的灵力,“万朵蓍灵诀”使出,花鞭上雷电盘绕,火星迸溅,长蛇一般袭向观阳子右眼,去势甚疾。 正文 第六十五章 论武 观阳子不敢轻视,左掌“清风刃”切出,逼退陆小远,自己也退后一步,横右掌挡住花鞭,凝气于掌,一只雷电柱发出,将雷火花鞭一寸一寸往回逼去。 苏婉灵知道他修为远强过自己,不与他硬拼,皓腕一抖,花鞭顺着雷电柱攀沿而前,宛若藤萝绕树,冲向观阳子。观阳子喝一声“好妖女!”右掌一收,雷电柱缩短、扩散,化作盘状,花鞭与雷盘相交,雷盘上尖刺突起,将花鞭激了回去。 观阳子飞速抢上,同时袍袖展动,宛若数片乌云盘旋,苏婉灵瞧得眼花缭乱。这是“移花接木”袖技,袍袖掩人耳目,使敌人无法看到袖中武技和真气来势,攻他个措手不及。袍袖上也附有极强气劲,倘若敌人一心关注袖中武技,则转宾为主,以袍袖气劲伤敌。 苏婉灵以“凝冰决”结刺进击,以“大火流”焚烧,那灰扑扑的袍袖却如江面一般,出现波纹,随即恢复原状。观阳子突进到她面前,袖中使出了“流星坠”拳技,还未击中她,便听得陆小远叫道:“大欺小,不要脸。” 这一句话止住了观阳子的进攻。他刚才路过此地,见道成被苏婉灵和陆小远戏耍地无还手之力,心头火起,恨不能将这两人立刻毙了,也忘了辈分之别,一经提醒,向周围看去,见众道人都盯着自己,脸上或多或少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便道:“老道不跟这小女娃一般见识,可是你!”说着一指陆小远,“勾结外人与同门为难,打伤我弟子,犯了门规,老道这就替掌门处罚你!” 陆小远后退一步,捏个剑诀,严阵以待。其实他完全可以辩解,是道成先来寻衅的,又有旁观众人作证,足以止住观阳子出手。但他想到这师徒二人嚣张跋扈、卑鄙无耻,便不屑解释。苏婉灵站到他身边,随时准备出手。 道成见师父要和陆小远动手,巴不得师父将陆小远打伤,一言不发,只管在旁幸灾乐祸的看着。 旁观众人中有几人和陆小远关系不错,出言劝解,观阳子冷笑道:“你们瞧瞧,他剑拔弩张,神色凶狠,分明有心跟老道动手,嘿嘿,岂是老道多生事端?”当下向前走了几步,一掌击出。 陆小远知道他修为深湛,这一掌自己纵然运起“阴阳和合盾”也是接不住的,当下使出雷鸣闪,闪到一旁。 雷鸣闪原本是将真气灌注全身,转换成雷电之力,以自身为利器伤敌的武技,出击之时快捷无伦,且一闪而过,无论对方是否中招,也来不及反击。可自己的修为太浅,观阳子的掌风阻挡在前,不能进攻,只用作闪避。 苏婉灵的花鞭直击观阳子,观阳子挥掌挡住,随即反击,三人斗在一处。陆小远的武道修为不到圣位,倒还容易对付,苏婉灵的万朵蓍灵诀却是灵动自如,变化万千,进攻方位刁钻古怪,纵然观阳子这地位高手,也不敢掉以轻心,要是被花鞭击中,纵然受伤很轻,众目睽睽之下也是颜面大损。 斗了二十多个回合,观阳子不免心急:“老道身为前辈高人,跟两个小辈纠缠不清,未免说不过去了。”当下双掌回转,猛地推出,陆小远身周出现一黑一白两道气流,飞速旋转,气势越来越强,形成了一股黑白相间的巨大旋风,将陆小远罩在其中。 众人见状大惊,有几个人惊呼道:“九转阴阳掌!” 陆小远心中一凛,他也知九转阴阳掌是圣琅派三大绝顶武技之一,对真气的运使之灵活、调度之通畅已臻巅峰之境,太玄剑法和九转阴阳掌可说是圣琅派两大招牌武技。其威力之强自不必说,凭观阳子的地位修为使出这顶级武技,自己绝难逃脱。 观战众人中有几个看不过去分身上前,想要阻止观阳子。观阳子长剑出鞘,剑光化作白龙扑向这几人,这几人出手抵挡,还是被白龙气劲迫回原处,却是圣琅派的“逍遥乘龙剑诀”。 观阳子冷笑道:“小杂种,你认不认错?”说着侧拍一掌,蓝绿色掌风波及范围很广,荡开了苏婉灵击来的花鞭。 陆小远试着以玄清斩劈砍几下,青铜剑反而被旋风带的歪歪斜斜,险些脱手而出,不禁骇然,见观阳子得意洋洋,怒道:“牛鼻子老道,想让小爷认错?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观阳子脸上阴云闪过,低声道:“找死!”双掌一收,心里打定主意,出掌时方向略偏,想着让气旋的锋芒边缘重伤陆小远即可。 不料人影一闪,也是双掌推出,阴阳气旋受到掌风推动,最强的气旋中心冲向陆小远。正是道成出手。他先后两次败给陆小远,第一次经脉受损,修为大减,第二次在众人面前颜面尽失,对陆小远恨的咬牙切齿,因此出手要置陆小远于死地。 奇变横生,旁观众人和苏婉灵都惊呼一声,观阳子见事情超出自己掌控,也暗叫道:“不好,这小杂种死了,大道阁可不得安宁了。”飞身上前,却也来不及相救。 千钧一发之际,两只极小的碧火飞来,强劲的阴阳气旋一碰着碧火,就被烧着,火势沿阴阳气旋蔓延,如在烧纸。 陆小远见气旋被烧出一道口子,双足运力,使出雷鸣闪,窜出了气旋的包围。气旋“呜呜”怪叫着飞出好远,击在远处一块一人高的巨石上,“喀拉拉”声音响动,巨石被绞成碎块。 众人见到这阴阳气旋这般厉害,暗暗惊骇之余,也为陆小远庆幸。 出手相救之人正是青华,缓缓踱步而来,道:“观阳师伯,你以九转阴阳掌对付一个入门两年的弟子,好要脸啊!嘿嘿,好霸道,好威风。”最后六个字正是观阳子对陆小远的讽刺,原封不动还给了他。 同时“啪”、“噗”、“哎呦”三声连响,却是苏婉灵以花鞭将道成抽倒在地,道成衣衫破开一道大口子,身上多了一道血痕。 观阳子被他这么反讽,原本老脸微红,见道成受伤,转而怒道:“你徒弟和这少女打伤我座下弟子,我才出手教训他一通,怪得了我吗?” 观阳子和青华都知道成素来蛮横无礼,一个心虚,一个心里有数,说不几句,观阳子怒气冲冲而去,青华见陆小远和苏婉灵都没受伤,任他离开。 旁观众道人见事情了结,各自散去。陆小远死里逃生,长出了一口气,跑到青华身边,问道:“师父,你刚才使的武技是碧火掌吗?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威力?” 青华道:“这是苦练出来的,你以为这低阶武技就只有你手中那点威力?所谓的“天、地、神、仙、圣、玄”六个位阶,是评定武道境界用的,而不是单纯指武道修为。所谓的境界,除了真气修为,还包括修行者的心境、经脉强度、真气运行熟练度、对武技的熟练程度、对战斗的感知能力多方面。这些都达到标准,才算得上真正达到某个位阶。” “你天资聪颖,练功时刻苦勤奋,再加上猿鹤的锻炼,两年之内接近圣位,倒是进步飞速,可有利便有弊,你对各种武技的练习次数远不及你的师兄们多,相同武技,由熟悉程度不同的人使出来,效果也是不一样的。” 陆小远沉思片刻,若有所悟,道:“书读百遍,其义自见。练功也是如此,武技的威力不仅由武技本身和使用者的真气修为决定,对武技的熟练度也是一大原因,是吧?” 青华心道:“这小子的领悟能力倒是很高。”点了点头。 陆小远挠了挠后脑勺,笑道:“那我以后可不能天天跟丫头说闲话、游山玩水了,还得加强训练才好。” 苏婉灵可不高兴了,瞪他一眼,气呼呼道:“你不乐意算了,本姑娘才不会厚着脸皮硬找你呢!” 青华向苏婉灵道:“苏姑娘,你那聚花控花的武技,灵动飘逸,随心所欲,算得上等武技。可你真气修为不高,修炼不勤,发挥出的不过是其三四成威力,要是刚才你能发挥出六成威力,观阳师叔可就不敢以波涛掌抵挡了。我姑妄言之,你姑妄听之,不当之处,莫要怪罪。” 苏婉灵知道他所说是真的,她救陆小远时进攻的一鞭,被观阳子一掌荡开,那一掌范围极广,威力却不大,料想便是青华所说的波涛掌了,自己的真气修为再要强点,再配合出人意料的万朵蓍灵诀,确实是可以逼开观阳子的。 青华又对陆小远说道:“你两年间进境至此,已经很快了,过分心急,反而容易走火入魔。”俯身到陆小远耳边,轻声笑道:“世间有千般美好,修练武技不是最重要的。你可别过分执迷,错过了有缘人啊!” 陆小远瞪大眼睛望着青华,实在没料到师父会说出这种话来,青华冲他眨了眨眼,大笑而去。 正文 第六十六章 问责 这日清晨,陆小远到山下静修别院看望苏婉灵,见苏婉灵桌子上摆了许多药草,手中正拿着一棵药草在喂小金蛇。 灵兽在生长过程中除了吃食物维生,还要通过服食灵药或是妖兽、魔兽的内丹,增加灵力。灵兽体内的灵力积累到相当浑厚的程度,便可羽化破体,实力大增。 陆小远认出这些药草都是圣琅山附近生长的,“狮虎辟”有毒,“骨肉金果”能治愈伤势,“聚气草”能恢复真气,都蕴含或多或少的灵力。 刚与苏婉灵说了几句话,便听得沉重的脚步声自远而近传来,一人跑进屋,抓住陆小远手臂,说道:“师弟,可找着你了,快跟我回山去!”来人正是守雄。陆小远见守雄汗流浃背,神色匆忙,便知圣琅山上出了大事,边往回赶边询问守雄发生了何事。 守雄道:“今日一早,七杀门的司枪司剑两位圣使和佛觉寺两名广字辈僧人上了山,气势汹汹地嚷着要见紫华师伯。紫华师伯亲自出迎,将请他们到太和殿谈话。我们在殿外,隐隐听到了争吵声音,过了一会儿掌门师伯传下号令,宣你速到太和殿。师父跟我说你可能在静修别院,果然找到你了。” 正道五宗之中,佛觉寺和圣琅派实力最强,帝会派次之,风雅阁和七杀门则是最弱的两派,但即使如此,这两派还是比寻常门派世家强出太多。自三十年前天下最强的五大门派结成同盟对抗嗜血教,称作“正道五宗”,如今虽然关系微妙,明里仍是一团和气。 走进太和殿,陆小远见紫华端坐正中,右手边是青华和妙华,左手边四人却不认识。上首两名老者,一个光头白须,一个披散头发,胡须花白,都是眉锁目瞪,满脸怒容。下首两名僧人,也都四五十岁年纪。 青华真人见陆小远进殿,吩咐道:“小远,你把前几日遇到花蝴蝶的前后经过如实讲来。” 陆小远将此事的经过详细说了,七杀门和佛觉寺的四人对视几眼,都没说话。紫华真人道:“各位,事情经过便是如此。” 秃头老人姓柳名仁辅,是七杀门的司剑圣使。七杀门自掌门黎沅芷往下,便是司剑、司枪、司棒、司刀、司斧五位圣使。柳仁辅作为七杀圣使之首,修为达到地位,在七杀门中实力仅次于南宫思文。 花蝴蝶半个月前劫走他的女儿柳渔儿,柳仁辅大为恼火,发动门下弟子四处追杀花蝴蝶,司枪圣使王千里和他关系甚好,一起追踪到了岳州。 他昨日听说了青华杀死花蝴蝶的事,心中半忧半怒。忧的是自己女儿尚不知所终,花蝴蝶一死,再要找女儿可就难了。怒的是青华真人坏他事情。心想自己和王千里两名地位武者,绝非圣琅派玄门五仙之敌,恰好遇到佛觉寺的广元、广德二僧,二僧虽然是神位高手,背后却有整个佛觉寺撑腰,便邀请了他们同赴圣琅山。 广元道:“就算这小道士所说是真,花蝴蝶毕竟被圣琅派杀死,累得柳先生的女儿不知所终。紫华真人,你素来以处事公正闻名,依你说来,今日之事如何了结?” 紫华真人道:“是花蝴蝶先到圣琅山生事的,我等岂能任他胡来?他败坏不少女子清誉,青华师弟杀他,也是理所应当。” 广德冷笑道:“我等都知道圣琅派实力极高,玄门五仙更是修为深湛,除去佛觉寺,再无其他门派比得上了,紫华真人不必过分强调青华道长的英勇事迹。” 紫华真人暗暗起疑,广德明显是暗指七杀门不及圣琅派,想到广元广德二人都是佛觉寺戒律院首座心止的弟子,更加戒备。道:“正道五宗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辱俱辱,倒也不必强分彼此。” 那花白胡须的王千里性子暴躁,见广德说七杀门不及圣琅派,紫华竟不反驳,按耐不住,大声说道:“你是在默认圣琅派实力高过七杀门了?” 紫华微微一笑,道:“眼下寻找柳先生千金是大事,这些琐事暂且不提。” 王千里怒道:“什么大事小事,老夫偏偏要说实力高低的事。”一言甫毕,才想到此番是来帮助柳仁辅寻找女儿的,重重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紫华真人向柳仁辅道:“柳先生放心,只要令爱尚在岳州境内,圣琅派势必尽力而为寻找令爱。只是花蝴蝶一个采花大盗,带着一个大活人自闽州七杀城逃至岳州,也是匪夷所思…”他说这话,言下之意是柳渔儿只怕早被花蝴蝶害死。 王千里虽知他此言不无道理,仍气愤愤道:“你们装模作样找上一通,便算是给了七杀门交代么?这可有点说不过去了。” 陆小远自进殿以来见四人板着一副臭脸,心中就有气,这时又见王千里对掌门师伯怒言相向,忍不住反驳道:“两位前辈一路追来,不也没寻着人么?有什么资格怪我们圣琅派?花蝴蝶就算不死,他天南海北四处浪荡,你们要跟他一辈子了,是不是?正道武者要杀他,你们为了寻找女儿,还得出大力保护他,是不是?天下哪有这般道理?” 王千里一时语塞,见他是圣琅派一名二代弟子,冷冷道:“我等前辈高人在此谈论事情,你这小子是什么来历,竟敢多嘴,快快滚出去。” 青华真人微微一笑,道:“有志不在年高,无能空长百岁,他年纪虽小,明白的道理倒比许多成名的前辈还多。”陆小远见师父向着自己,更加得意,望着王千里。 王千里手指青华真人,怒喝道:“青华,你既然这么说,那咱俩下场较量较量,瞧瞧是圣琅无能,还是我七杀门本事低微!”说罢一个纵跃,翩然落到大殿中央。他人虽然暴躁,身法却是姿势优美。 紫华忙道:“四位,花蝴蝶之事虽然仍有分歧,咱们可以继续商议,动起手来,岂不坏了五宗之间的和气?” 广元道:“紫华真人多虑了。咱们武人之间比武较技,是再寻常不过,既然王先生有意讨教,圣琅派不会不给面子吧?” 素华与青华、妙华对视一眼,心中明了:戒律院的心止和尚一心想要佛觉寺压过其余四宗,成为天下第一大门派,再一步步统一武道各派。作为五宗实力第二的圣琅派自然是他眼中的最大敌人,广元广德插手此事,只怕还是心止授意,借七杀门二使之手前来试探虚实。 柳仁辅做事老成,知道七杀门和圣琅派不可轻易开战,但广元话已说出,碍于心止的面上却也不便反驳,只好闷声不语。 妙华真人知道青华生性张狂,虽然经历过一场大挫折,只怕并未收敛多少,打败王千里之后万一说些难听的话,七杀门和圣琅派的关系将更加紧张,便抢先道:“既然王先生有心指点一二,贫道恭领指教。”说着飞身下场,深鞠一躬。 王千里哼了一声,沉着嗓子道:“不必闹这些虚礼了,出招吧。”说罢在腰间袋中掏出一只牙签般细的小棍,晃了几晃,化作一条丈余长枪,通体湛蓝,寒气缭绕。 他腰间袋子名叫“乾坤袋”,虽然看上去与普通钱袋无异,却有几只大箱子的容量,不少武者都用它装运东西。那冰蓝长枪名唤“冰魄枪”,被他炼入不少冰灵灵石,威力不小。 妙华微微一笑,袍袖抖动之间,手中多了一柄短尺,通体漆黑,镂刻龟蛇象,是他的成名兵器“玄武尺”。 王千里聚气于枪,枪头的冰蓝气息越来越浓,喝道:“小心着!”挺枪刺出。妙华斜身一躲,枪头扎空,一道寒冰真气击在了镇殿柱上。 镇殿柱的核心是千年铁木,外面由紫曜石、金刚土等极其坚固的材料筑成,承受了地位高手的全力一击,纹丝不动,只是柱上的金龙浮雕却被寒冰真气染上了一层冰霜。 王千里摆枪横扫,妙华竖尺挡架,“当”一声大响,冰魄枪被荡开,妙华被澎湃的气劲推后三步。 尺短枪长,妙华身形拔起,抢近前去,要与王千里近身相博。王千里也看出奥妙,脚步移动,冰魄枪挥舞开来,冰凉刺骨的寒冰真气四下弥漫,周围空气被染成了蓝色,将妙华拒之二丈外。 只见场上冰枪如龙,吞云吐雾,龙头前一团黑气萦绕,湛蓝寒气虽然不断侵袭,却无法攻入黑气分毫。三十回合过去,妙华使出了“龟蛇盘结步”中的“灵鳌步法”,身形凝重,一步一步缓缓踏出。 王千里喝道:“极冰绽!”枪头寒芒猛然绽放,急速旋转,化作一只车轮大的极冰旋轮,呜呜怪叫着冲向妙华。 妙华倒退一步,上身微伏鼓气,真气在他身前凝成一只巨大的神龟,神龟缓缓出足,挡住了极冰旋轮。神龟掩护在前,妙华跟着缓步踏进,王千里暴喝连连,全力进攻,却是一点用都没有。 正文 第六十七章 营救 渐渐地妙华进到了冰魄枪范围之内,王千里为了让威力最大的枪头进攻,双手握枪的位置不断前移。眼见妙华到了自己身前五尺,心想冰魄枪周转不便,自己必输无疑了。 转眼间妙华又踏前两步,距离王千里三尺,忽的将玄武尺往高处抛去。王千里抬头看去,心中寻思妙华此举意义何在,岂知自己一分神,胸口气息立刻滞住,双腿也酸麻无比,便知着了妙华的道儿。 只见妙华左手闪电般抢出,冰魄枪被他夺走,右手接住了玄武尺,王千里心中大急,却动弹不得。 妙华两件兵器在手,向殿上的柳仁辅深深一辑,笑道:“贫道以诡道取胜,这可胜之不武了。多多得罪。” 这一来奇变迭生,柳仁辅固然不知所措,紫华众人也吃惊不小。玄门五仙之中,妙华修为虽然不高,心机却深,此番七杀门兴师问罪而来,自己若与王千里硬拼武功修为,输了则圣琅派名誉扫地,赢了七杀门的憎厌之心必然更盛,只好出此计策。自己已经与王千里近身搏斗,大占优势,旁人再也说不得什么。 柳仁辅道:“妙华真人智勇双全,我等佩服。”他见妙华保住司枪圣使的颜面,觉得不好再与圣琅派为难。 妙华走到王千里身前,在他胸口轻拍几下,王千里长出了一口气,才能动弹。妙华双手捧着冰魄枪,道:“多有得罪,先生见谅。” 王千里“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并非单纯气息不调,也是因为误中妙华计策,既有不甘又恼羞不已。过了一会儿,伸手取过冰魄枪,收入乾坤袋。 那广元见柳仁辅有意罢手,阴阳怪气地说道:“难道圣琅派市恩沽惠,柳先生就忘了寻找女儿的大事了吗?又是谁造成如今线索丢失的局面?” 紫华见他重提此事,大感头痛。柳仁辅也是沉吟不决,不知该不该再将此事怪罪到圣琅派头上,双方一时陷入僵局。 正在此时,大殿外一个清悦动人的少女声音道:“柳先生不用着急,令爱这不是来了吗。”殿上众人听到声音,眼光齐刷刷望向大殿门口,陆小远喜道:“丫头,你怎么来啦!”” 殿外少女明媚活泼,一袭粉色短衫,正是苏婉灵,她身后是也一名少女,容貌娇美,身着淡黄长衫,虽然众目睽睽之下,倒也落落大方。旁边便是青华真人的大弟子守雄,这三人却不知如何走到一起。 苏婉灵侧头向少女道:“柳姐姐,你瞧,殿上不就是令尊么?”说着拉起少女的手,边往大殿里走便说道:“那位师兄是青华真人门下大弟子,道号守雄,柳姐姐你可要记下了,嘻嘻。” 柳渔儿尚未答话,苏婉灵向柳仁辅道:“柳先生,你的宝贝女儿这不是回来了么?她性子刚烈,宁死不屈,并未遭花蝴蝶凌辱,你尽可放心啦!” 那少女正是柳仁辅的女儿柳渔儿,她一抬头见到父亲,登时悲喜交加,跑上前去投入父亲怀中,泣道:“爹,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柳仁辅虽然乍逢爱女心神激荡,毕竟当着这许多人的面,也不好过分显露情感,只是拍拍柳渔儿后背,道:“不怕,有爹在。”说话声音颇为颤抖。 圣琅派众人见他父女团聚,也感到欣慰,苏婉灵望着父女相亲的情形,鼻子一酸,险些流下泪来。 柳渔儿哭泣半天才止住眼泪,把事情原委当着众人说了。原来花蝴蝶是在七杀城外捉住的柳渔儿,见她容貌娇美,便欲行不轨。柳渔儿性情刚烈,怎会屈服于这采花大盗?甚至不惜以死相胁。 花蝴蝶虽然名声不佳,却怜香惜玉,见柳渔儿宁死不从,反倒激起他征服之欲,对柳渔儿也不用强,反将柳渔儿带在身边,料想时日久了柳渔儿耐性消磨殆尽自会屈服于自己,岂知柳渔儿坚毅之极,花蝴蝶这一带便从闽州带到了千里之外的圣琅山。 花蝴蝶封住柳渔儿周身经脉,平日将柳渔儿锁在一只大箱子里,带着她四处奔走,躲避七杀门的追杀。到了圣琅山脚,他寻了一家客栈,便将大箱子连带柳渔儿锁在房间中。大箱子留有气孔,柳渔儿倒不至于闷死,直至半个时辰前被苏婉灵和守雄救出,三人赶回圣琅山,这才见到父亲。 柳仁辅见女儿平安归来,心中甚喜。本欲对苏婉灵道谢,眼见苏婉灵不过十六七岁年纪,自己已是一方宗主,若向一无名小辈致谢,实在有失身份。 他在七杀城中自尊自大惯了,想到此处也就不以为意,与王千里和二僧对视一眼,向紫华真人道:“老夫要办的事已经办完,亲眼得见圣琅神技,荣幸之至,咱们就此别过。”广元、广德见事情了解,再呆下去也是索然无味,一同告辞。 紫华真人送走七杀门和佛觉寺众人后,回到太和殿,紫华、妙华等人想到苏婉灵寻回柳渔儿,为圣琅派解除后顾之忧,纷纷对她称谢。 陆小远问起苏婉灵如何找到柳渔儿的,苏婉灵道:“那晚青华道长杀死花蝴蝶后,小道士们拉着他尸体去埋葬时,我发现他鞋底尽是烂泥….” 陆小远拍手道:“是了,圣琅山附近虽有不少水域,可凭着花蝴蝶的身法又怎会在鞋底轻易沾上烂泥呢?他必定去过圣琅山西的桃源镇了。” 苏婉灵笑道:“瞧不出来你这呆子还挺聪明的。桃源镇外泥泊极为宽广,只有在那里,花蝴蝶鞋底才可能沾上烂泥。” 妙华真人道:“花蝴蝶整日带着一个大活人,既费力气,又惹人起疑,所以他八成会把人锁到一只大箱子里,再寻一辆马车驮着大箱子,既然如此,你到桃源镇旅店寻一个乘马车带着大箱子的人,就容易得多了,是吧?” 苏婉灵笑道:“道长所言不错,今日那呆...小远离开后,我也想上山瞧瞧发生了什么事情,在山门前遇到了守雄师兄,听他一说,才知事情原委。既然柳姐姐是被花蝴蝶捉来的,我便跟守雄师兄一同去桃源镇寻找,所幸运气不错,那千娇百媚的柳姐姐被我在一只大箱子中找到了。可她被花蝴蝶关得久了,周身酸麻,行走不得,我又背不动她...“说到此处向守雄望了一眼,”守雄师兄运气也不错,那千娇百媚的柳姐姐被他一路背回来啦。” 原来柳渔儿被守雄背到圣琅山,到了山门处,守雄想到自己背着一个少女上山,一来有损圣琅派声誉,二来对柳渔儿名节有亏,便放下了柳渔儿。从桃源镇走到圣琅山,柳渔儿四肢也回复了,跟苏婉灵和守雄走到了太和殿。苏婉灵和柳渔儿都未将此事当着苍雪谷众人说出,这时殿上只有圣琅门人,苏婉灵才讲了出来。 圣琅众人听苏婉灵清清楚楚讲述事情原委,又见她言语间调侃守雄,均觉好笑。守雄瞪大眼睛望着苏婉灵,几次想说话,但她所说属实,倒也不好反驳。 紫华真人道:“姑娘心思缜密,考虑周全,实在了不起。倘若没有姑娘寻回柳先生的女儿,圣琅派和七杀门必生隔阂。多谢姑娘了。” 紫华真人既是一派宗主又是天位高手,对苏婉灵如此客气,苏婉灵有些不好意思,只顾拿足尖轻踢地面。陆小远见苏婉灵俏脸微红,笑道:“丫头,想不到你平时大大咧咧,像个假小子,居然也会脸红啊!” 苏婉灵被他一说脸色更红,顿足道:“你胡说什么,什么大大咧咧、假小子啦!人家一个女孩子偶尔害羞不正常么?” 陆小远扮个鬼脸,说道:“那天你还扭我耳朵呢!那时你怎地不说自己是女孩子?”苏婉灵听他这么说,倒真想再上前拧掉陆小远的耳朵,只是当着圣琅众人的面,终究拉不下脸,“哼”了一声,嘟嘴不语。紫华、青华等人虽是武道的成名高人,见到这对少男少女天真活泼,嬉闹斗口的纯真场景,也都不禁莞尔。 陆小远趁机请求道:“掌门师伯,丫头现在无家可归,想暂且留在圣琅,请师伯准许她到山脚的别院居住。”苏婉灵帮了圣琅派大忙,紫华真人当然点头应允。 众人离去,紫华留下青华,问道:“师弟,听说陆师侄修为即将达到圣位?”青华点头称是。 紫华道:“此子天赋极高,境遇非常,你可要严加教诲,莫让他放松修练,荒废武功修为。” 青华笑道:“我可不愿限制他。不过他很是自觉,练功极为勤奋刻苦。” 紫华点了点头,道:“师弟,你不愿多收弟子,本座很是支持,你可知为何?” 青华道:“师弟岂有不知,师兄见我对先前四名弟子管束颇松,怕我收的弟子多了,阻碍本派实力发展,因此若有女子拜师,自不必说,男子拜师,则尽数拨到太玄、金丹、坐忘三支,免我误人子弟。” 正文 第六十八章 除妖 紫华道:“确实如此。你也看到了,今日广元广德二僧来此,分明是寻衅的,我圣琅派一个应付不周,必定后患无穷。佛觉寺意欲称霸武林,咱们须得时刻警惕。” 青华叹道:“二十多年前,心止、心悟担任戒律院、般若堂首座,佛觉寺的野心自那时起便露出端倪,这些年来更是愈演愈烈。不少小门小派因与邪道扯上瓜葛,即使稍有暧昧,佛觉寺便去启衅,那些门派要么被灭,要么沦为佛觉寺的附庸。” 紫华道:“没错。中原武林,佛觉寺野心日益膨胀,帝国统治腐朽,时局动荡,西域又有嗜血教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向五宗发难,可谓多事之秋。为今之计,便是要圣琅派全体门人加紧修练,只有实力增强,方可自保。” 二人出了太和殿,陆小远想起刚才柳仁辅傲慢的神色,恨恨道:“那光头老汉真不知好歹,要不是丫头你救了他女儿,他们现在还辛苦寻找呢,见到女儿,谢都不谢一声就走了,真没礼貌!” 苏婉灵笑道:“他是一派宗师,自视甚高,又怎会把我这个小丫头放在眼里?” 陆小远撇撇嘴道:“还一派宗师呢,小孩子也懂得说声谢谢。” 两人正说话间,一名少女迎面而来。陆小远向她招手叫道:“凝思师姐,你好。”苏婉灵心念一动:“这便是呆子提起过的凝思么?”见她温婉秀丽,楚楚动人,也不由得心生友好之意。 凝思见是陆小远,温柔笑道:“陆师弟,你也好!”见陆小远身旁还有一名少女,并非回君阁弟子,便问道:“这位姑娘是?” 陆小远尚未开口,苏婉灵咭咭咯咯道:“你便是凝思姐姐么?这呆子跟我说起过你呢,他说你修为高,漂亮温柔,又顾念同门之谊,很有义气。想不到在这里遇见你啦。别的不说,漂亮温柔绝对是真的。我叫苏婉灵。” 凝思听苏婉灵铃铛一般清脆的声音转述陆小远的话,微微一笑,说道:“你们真是过奖了,我哪有那些好处。” 她和陆小远虽然相识,但回君阁弟子与其他四支来往极少,见面的机会并不多。陆小远有一次闲来无聊,曾潜入回君阁,还没遇到凝思,便被凝思的师姐颖思捉住,此事惊动紫华掌门,他被重责三十法杖,面壁了半个月。 陆小远问起凝思来此何为,凝思道:“峻极山论武大会将至,佛觉寺方丈心观大师给众师叔师伯都发了请柬,师父命我到太和殿取回。” 陆小远听师兄们说起过佛觉寺每隔三年便在峻极山举办一次论武大会,邀请天下各大门派世家同来切磋武技,另外五宗的年轻弟子进行比武,决出排名最前的四名弟子,颁发奖励。得胜的弟子自己固然可以名扬天下,他所在的门派也能大大增光。 正在此时,一名农民打扮的老者神色焦急,快步走来。陆小远迎上前问道:“老伯,您有什么事吗?” 那老农抹了抹头上的汗,说道:“小道长,老汉姓钟,家住桃源镇,镇上的人都喊我钟叔。老汉今日到宝山是求救来的,我们镇上闹了妖怪啦!” “闹妖怪!?”三人都惊呼道。不过凝思惊讶中带了几分忧虑,苏婉灵惊讶中带了几分好奇,陆小远惊讶之中却带了无限兴奋,跳起来叫道:“好极了!” 见钟叔面含愠色望着他,赶忙收起笑容,正色道:“老伯放心,我们既然遇着这事,就一定要帮你们把妖怪除掉!”他的武功虽然进步不小,却从未接到过下山除妖除恶的任务,这次是说什么也要下山不可了。 凝思道:“那您把详细的情况跟我们说说吧。” 钟叔道:“前几天,镇子东头胡三他媳妇儿报告镇长,说胡三突然失踪了,镇长发动镇上年轻人在附近找了一天也没找到。大家以为胡三不要他媳妇儿离家出走了,他媳妇儿人丑,脾气又凶,胡三早就说过要离开镇子的话,大家对他的失踪也没在意。谁知往后三天,又接连三人失踪了。镇长这才发觉不对,一面派人报官,一面叮嘱大家夜里留神。” 陆小远听得离奇,问道:”之后呢?”苏婉灵和凝思也是满脸惊异,虽不说话,脸上表情却也是追问后来发生什么事。 钟叔叹了一口气,道:“后来有人就说了,捉走镇民的不是人,是一条成精的狐狸。”三人面色凝重。“卖豆腐的王三姐也失踪了。今天早上她丈夫跟我们说,因为夜里不太平,他夫妻俩晚上都不敢睡,点了蜡烛守在桌前。他熬不住,便趴在桌上打盹儿。不知什么时候,忽然听到王三姐惊叫,抬头一看,一条紫色影子挟了王三姐从窗户飞走了,他依稀还看到那条紫色影子下身有一条狐狸尾巴呢。” 三人见钟叔说的郑重其事,心想没准真是妖族在此作祟。钟叔道:“三位,麻烦你们禀告紫华真人,说我们桃源镇有事求救,请他出手相助。” 陆小远愣了愣,怪不得钟叔在这儿把事情原委都告诉了他们三个,原来钟叔见三人在太和殿附近,把他们三人当成看守太和殿的道人了。 陆小远眼珠一转,说道:“老伯你稍等,我们这就去禀告掌门。”说罢拉着苏婉灵和凝思往里走去。 走了不远,三人转到一块巨石后,钟叔再也看不到三人了。陆小远对二女笑道:“真是太好了,我从来没下山除过妖呢!这不是机会来了吗?师姐,见者有份,咱们一起去好不好?”凝思的修为武技远超陆小远,有她出手,实是添一强助。 凝思迟疑道:”我们不是应该先向紫华师伯禀报此事么?” 陆小远道:“咱们先不要禀告紫华师伯了。这件事只有咱们三个知道,师叔师伯们都不知道,既然如此,咱们为什么不下山一趟,替他们解决了这件事呢?” 苏婉灵拍手叫好。凝思想了想,道:“还是你们去吧,师父新教我的“移花接木”我还没练熟呢,我要加紧练功。”说着要走。 陆小远赶忙拉住他,说道:“师姐,你的修为已经很高了,干嘛还要这么用功?走吧,咱们一起下山去玩,不好吗?” 凝思摇头,苏婉灵道:“跟妖族打架才过瘾呢,不光能熟练武技,还能增进实战经验,比练功有趣多了。” 陆小远道:“要是只有我和丫头去,万一遇到厉害的妖怪,那我俩岂不是危险了?有你在就不一样了,你的修为那么高,一定能救我们的。”凝思禁不住他二人的劝说,只好点头答应。 陆小远三人出去,对钟叔说道:“老伯,紫华掌门已经知道此事了,只是圣琅派五位师尊都身有要事,腾不出手,但附近百姓有难,我们不能坐视不理,紫华掌门仔细斟酌之后,决定派遣我们三人随你下山除妖。” 钟叔上上下下打量三人一会儿,眼中露出不信任之意。以往虽然也有圣琅派二代弟子下山除妖,却都是二三十岁的道人,威风凛凛,一看就身怀大法力,这三个人不到二十岁,一个温柔纤弱,另两个轻佻浮躁,对他们不甚放心:“那妖狐厉害得很啊,三位小道长年纪还小...倘若出了什么意外,这...这...我们岂不是又担上三条人命官司?” 陆小远满脸自信,拍着胸脯道:“老伯,你尽管放心,我们三人年纪虽小,却是紫华掌门的关门弟子,掌门的绝技神通已经尽数传给我们了。” 苏婉灵道:“是啊老伯,圣琅派二代弟子之中数我们三个修为最高,有我们下山,再厉害的妖怪也不足为惧,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他二人一唱一和,把钟叔说的信了八九分。凝思不擅说谎,一言未发。 钟叔心想既然是紫华真人做的决定,料来不会有闪失,便带了三人往桃源镇去。走在路上,陆小远看看左边的苏婉灵,明丽俏皮,右边的凝思,温婉动人,各有各的韵味,不由志得意满,道:“我能跟你们两个绝世美女作同伴,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嘿嘿。” 二女听到少年由衷称赞的话,心里都很得意,只是凝思嘴角微扬,笑意都氲在秋水眸子里,苏婉灵则咯咯一笑,得意道:“那当然了。” 桃源镇镇长姓乌,住所是一处大宅子,有要紧人物来到镇上都是在乌镇长家中接待。三人在宅子外,见这大宅富丽堂皇,朱漆大门崭新明亮,门口左右各一只镇宅用的石狮子,威武不凡,猜想镇长家必定很有钱。 门内走出一个青年人,见钟叔回来,上前问道:“钟叔,您回来了,圣琅道长在哪呢?”他见陆小远三人年纪尚幼,料想他们没多大本事,不会是来降妖的,也没放在眼里。 钟叔指着身后三人道:“圣琅派几位道长身有要事,不能亲自前来,派了这三位小道长前来。”跟着又解释道,“你别看这三位小道长年纪不大,却是圣琅派门下二代弟子中武功最高的三位呢!紫华道长的大神通可都教给他们了。” 正文 第六十九章 高人 那青年人压根不信,笑中带有轻视之意:“钟叔,您这么大把年纪了,怎么这般没眼力?这三个娃娃能有多大道行,真要遇到妖狐,还不得吓得屁滚尿流么!” 陆小远和苏婉灵见青年瞧不起他们,心中不悦,正要跟他理论,凝思上前道:“这位大哥,人不可貌相,现在妖狐还没出现,你怎么就知我们…..我们…..”她谈吐文雅,“见到妖狐屁滚尿流”这句话实在说不出口。 陆小远接口道:“你别担心我们,只怕到时候把你吓得屁滚尿流呢!”苏婉灵笑道:“就是,到时候你别添些臭气妨碍咱们降妖捉怪,就好得很了。” 那青年人见他们三个少年,也不会跟他们计较,对钟叔道:“镇长说圣琅道长虽然神通广大,但恐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稍有不慎,放走了妖狐,岂不损了圣琅派威名?您走后他又派人请了几个高手前来助阵,现在到了两位,正在里面用茶呢。” 陆小远听他口中说的客气,实则是信不过圣琅派,心中有气,怒道:“既然你们请了其他高手前来,那算我们多管闲事了,就此告辞!”钟叔拉不住陆小远,责怪青年人说话不当。 苏婉灵道:“呆子,咱们好容易说服老伯让咱们来降妖,刚来到这里,妖狐的面儿还没见,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凝思也劝道:“是啊,既然那位大哥说他们请了其他高人,咱们就留在这里看看这些高人有什么本事,圣琅派是玄门正宗,未必输给他们。” 陆小远想了想,此次前来是为除妖而来,自不能为此跟镇民破脸,压下怒火,转身向青年人道:“你们既然请了其他高人前来降妖捉怪,我们三个娃娃留下来也想见识一下他这些高人的神通,可好?” 青年人心想这三人没准真有些本事,到时候跟妖怪打起来,多一个人就多一个帮手,便点头应允,带着三人进了宅子。 乌镇长得知圣琅道长前来,赶忙出门迎接。眼见所谓的“圣琅高人”不过是三个少年,不由愣了一下,他毕竟老于世故,不像年轻人那样轻狂,愣过之后还是毕恭毕敬将三人往屋里迎。 走到门口处,三人发现屋内宾位上首已经坐了两人,正在高声谈论,一个是六十多岁年纪的老人,胡子花白,一个是络腮胡子的大汉,身强体壮,好似一头蛮牛。这两人见几人进来,只是拿眼瞥了瞥,继续谈笑。 陆小远三人便依次坐到二人下首,听二人说些什么。大汉声音粗犷嘶哑,道:“俺这点本事哪比得上“荡魔天师”柯老先生啊,当年柯老先生一根灭魂棒诛杀了北极大雪山的九大妖王,可说得上名闻天下了,今儿个在此相遇,真是荣幸之至。” 凝思心想:“北极?他是神农一族的人吗?”神农一族世代居于北极大雪山中,武技功法自成一派,冠绝北极,又擅长使用各种毒物,却与中原来往不深,凝思只是听师父略微提起过。 柯老者听了大汉这话,眉眼带笑,显是十分受用,连连摆手道:“七星金刚朱老弟太谦虚啦,你的金刚护法拳击毙过百十只上古魔兽,别人夸我也就算了,你来夸我,这是在损我啊!”说罢两人一齐大笑。七星金刚右眼眼眶处有七颗痣,想来“七星金刚”之名由此而得。 陆小远虽然修为不高,却时常听师兄们讲起天下间的天位、地位高手,从未听说过荡魔天师、七星金刚的名号,见凝思也是一脸茫然,心道:“这两人想来是世外高手,因此我等年轻弟子不知道。” 苏婉灵察言观色,怎么瞧这两人也不像武道高手,何况上古魔兽当世存活的不过十只,哪来百十只之说? 她心中怀疑,端起一杯茶,走到柯老者面前,躬身道:“柯老先生是天下武人敬仰的前辈高人,晚辈今日得见,也是十世积德,借花献佛,向柯老先生敬茶,聊表敬意。” 那姓柯老者见这小丫头对自己格外尊敬,料想她听说过自己名头,当下收敛笑容,老气横秋地说道:“年轻一辈小娃娃中听过老朽名号的不多,你能认得老朽,也是难得。”伸手去接茶杯。 苏婉灵趁他伸手接杯时倏地一弹指,一股真气撞在柯老者的腰眼笑穴。这一弹指劲力不大,撞在笑穴上却会令人大笑不止,时间久了还可能气息闭塞。岂知柯老者坦然受她一指,并无半分异常。 苏婉灵暗里一凛,心道:“莫非他真是绝顶高手?”不再说话,回了座位。 乌镇长见苏婉灵也向柯老者敬茶,更加信服柯老者和七星金刚的神通。见柯老者跟七星金刚大谈当今武道各派的长短,也不敢插嘴打扰。 忽然院中一人放声大笑,有人高声道:“有高人在此?不知哪位高人啊?孔某前来拜访。”声音粗犷洪亮,众人一起往院中看去,只见一名高大老者大踏步向屋内走来。 那柯老者和七星金刚见到高大老者,都欣喜不已,连忙起身迎接。瞧他们匆忙之态,似乎唯恐一个怠慢,惹得那老者不高兴。 柯老者谄笑道:““文华老仙”孔木铎孔老爷子,什么风把您老人家也吹来了?”孔木铎笑道:“老夫应紫华小娃娃之邀,打算去圣琅山,路过此地,得知这里闹什么妖狐,一时兴起,想跟妖狐斗斗法。没想到你二人也来啦!” 七星金刚道:“孔老爷子既然到来,凭我俩这点玩意儿要再出手,这不是鲁班门前耍大斧么?”孔木铎拉起二人手腕,显得十分亲热,高声道:“走走走,咱们先坐下再聊。” 三人喧宾夺主,倒把乌镇长冷在一旁,乌镇长并无半分不悦,毕恭毕敬跟在三人后头进到屋内。 陆小远三人并未出去迎接,直到他走进屋来才看到孔木铎相貌:只见他白须白眉,鹤发童颜,说他七十岁有人信,说他百岁以上也有人信,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陆小远听他刚才口口声声称紫华师伯为“小娃娃”,上前问道:“老前辈,你认得圣琅派紫华真人?” 柯老者斥道:“哪来的晚辈这么不知礼数,我等前辈高人交谈,岂容你随意插嘴!” 孔木铎并不恼怒,却也不答陆小远问话,反问道:“小娃娃,你是哪门哪派?你师父是哪位?”目光在凝思和苏婉灵身上转了几转。 陆小远还没说话,乌镇长想要讨好孔木铎,抢先道:“老神仙,他是圣琅派紫华真人的门下弟子。老前辈既然认得他师父,那他在老前辈面前也算晚辈了。” 孔木铎一愣,随即哈哈笑道:“我跟紫华小道士素未谋面,只是他对我神交已久,屡次写信邀我到圣琅山作客,老夫实在推辞不了,便打算去他圣琅山玩玩,顺便瞧瞧正阳老道的太玄功法传到他们手中还剩了几成。” 正阳子是紫华、青华的师父,早已逝世,陆小远和凝思每年祭拜历代祖师时曾在牌位上见过这个名号。 那柯老者道:“是啊,我和朱老弟也说这圣琅派一代不如一代,当代高手中,也就紫华老道还有些玩意儿,素华妙华都是地位高手,那是不值一提的。” 三人说着话落座。孔木铎坐到上首,柯老者和七星金刚依次降一位,陆小远见自己的位置被七星金刚坐了,也不跟他们计较,坐到了凝思下首。 孔木铎道:“话说回来,那青华道人也还算是不错,为圣琅派挣了点面子。” 陆小远问道:“老前辈何出此言?” 孔木铎捋须道:“听闻青华也是天位实力,比起那紫华老道,或许差了一点,不过他曾自创过一门剑法,有一百零八招,听说厉害得很,嘿嘿,只恨那时老夫已然隐居,要不倒是可以陪他玩玩。” 七星金刚笑道:“孔老先生神通广大,只要别跟他动真格的,不让他出丑,也就是了。” 孔木铎摆了摆手,道:“江山代有才人出,我等毕竟老朽,还是乖乖给年轻人让出一片天地吧!”叹一口气,既在感慨又有惆怅之情。“武道既要传承,又要创新,要是所有武者只一味钻研祖师留下的武技,不去创些新武技,武道岂不要日渐衰落?青华武功虽不甚强,在这一点上倒是值得推许。” 陆小远向凝思苦笑一下,似在说:“你瞧,我师父在他们眼里比你师父还厉害了一点点。”凝思见这三人高谈阔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这三人互相吹捧,不知不觉间已经中午了。乌镇长大摆酒宴,招呼六人用饭。苏婉灵刚一坐下,小金蛇闻到食物的美味,飞速钻出,趴在一只碟沿上狼吞虎咽。 苏婉灵见它这般粗鲁,赶忙将它抓回,低声道:“你要矜持一点,知道吗?”小金蛇摆了摆尾巴,继续以饿死鬼投胎的架势吃饭,苏婉灵无奈,只好将它收到袖中。 正文 第七十章 衣冠禽兽 陆小远和苏婉灵心中生气,连凝思见他们对自己三人这般轻视,也微有不悦。三人坐了不多会儿,便离开酒宴,出了大宅,到镇外一棵大榆树下坐着。 这时正是午饭时候,街上少有人来,冷冷清清,树影荫翳,阳光透过繁枝密叶洒在地上,斑斑点点如铜钱,三人均觉此处比那热闹富豪的镇长宅子好得多了。 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三人都有些困乏,陆小远打了个哈欠,道:“我要睡一会儿了。”说着身子向前一滑,躺在了地上。苏婉灵笑嘻嘻地捏住他鼻子,道:“懒猪。” 微一用力,陆小远困意全消,也伸手去捏苏婉灵鼻子,笑道:“死丫头,你敢戏弄我。”少年少女坐在地上打闹起来。凝思望着二人你来我往的情景,感到好笑,忽然眼前人影一晃,陆小远躲到了她背后,苏婉灵伸手抓来,却抓了个空。 二人围着凝思嬉闹。苏婉灵叫道:“凝思姐姐,你帮我把他抓过来。” 凝思笑道:“你们俩玩吧,我可不跟你们胡闹。”话音刚落,双颊被苏婉灵双手捏住弹了一下。见苏婉灵嘻嘻而笑,凝思笑道:“啊呦,这可是你先动手的。陆师弟,咱们一起收拾她。”说着抓向苏婉灵。 陆小远也上前帮忙,三人乱成一团,时而两人结盟,时而三人互斗,过了一会儿,陆小远伸个懒腰,懒懒说道:“我真要睡觉了。”不管凝思和苏婉灵的进攻,躺到了地上。苏婉灵也有些疲倦,枕着双臂睡了。 凝思望着满脸惬意、像婴儿般熟睡的少年少女,感到一阵温馨。原来,这世界上有许多事情比勤修苦练有趣,跟同伴沐浴在阳光下,说着毫无意义的笑话,做着毫无意义的事情,就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 陆小远和苏婉灵被凝思叫醒,已是未牌时分。他们商议一番,决定先去找失踪人口的家庭查问一些妖狐的情况,遇到个大婶一问才知,乌镇长派人进城求救时,带了那几户人家家属前去作证,此时那几户人家都没人,只有胡三家因为有两个孩子需要照顾,他媳妇便没进城,守在家中。 那大婶带他们到了胡三家,胡三家房屋简朴,茅草屋顶,石块堆砌的墙壁,跟乌镇长家宅子一比,真是天壤之别。大婶敲了好一阵,门内才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道:“谁呀,大白天不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却来骚扰我家。” 大婶心道:“又不是夜猫子,还能晚上出门做事吗?”说道:“胡三家里的,我是王婶儿,今天镇上来了三位道长帮咱们捉妖来了。”屋内却没了声音。 大婶又道:“他们要找人探听一下情况,那四家都进城报官去了,只有你在家,大妹子,你开门呀!” 四人又等了好一会儿,木门才“吱呀”一声打开,探出一张苍白的脸来,满脸不耐烦道:“进来吧进来吧。”木门又开了大半,三人进了屋去,大婶便离开了。 胡三媳妇任由三人站立当场,并不招呼,自顾自坐到一把椅子上,说道:“有事快讲吧,讲完快走!”她态度如此冷淡,苏婉灵和陆小远倒不知从何问起,便打量起屋内情形来:这户人家贫困不堪,屋内家具极是简单,只有一橱一柜,都掉了大半漆,墙壁也有不少墙皮剥落,显是久经年月,再就是一张桌子四只凳子,看着就破,只怕稍重之人坐上去便是“凳毁人摔”之祸。虽然屋内处处简陋,却十分整洁,不用说,自然是胡三媳妇勤于打扫。 炕上两个小孩,一男一女,都是四五岁年纪,正在面对面相互吹气,那年纪稍长的女孩见来了三个大哥哥大姐姐,很是开心,拍着炕沿招呼道:“哥哥姐姐,你们快来坐呀!”凝思见她天真可爱,虽没有胡三媳妇邀请,也不忍拒绝女孩好意,走过去坐到了小女孩旁边。 陆小远和苏婉灵对视一眼,开口问道:“大婶,我们今日贸然前来是为打听一下你丈夫那晚被....” 胡三媳妇本来冷口冷面,听他问起这话,却如同吃了炸药,立刻粗鲁打断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你们真是胡说八道,别再说了!快走快走!”她此时面孔通红,气愤到了极点,局面又陷入僵持。 倘若是大男人或是修道之人对他们如此无礼,苏婉灵早就反唇相讥甚至动手了,可眼前是个普通的村妇,苏婉灵却不跟她辩驳。 凝思看看胡三媳妇,再看看两个小孩,大概猜到胡三媳妇之意,问那小女孩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笑嘻嘻道:“我叫小宝。”又主动给凝思介绍那小男孩:“他是我弟弟,他叫小松。”小松年纪幼小,只低头抠着竹席上的破洞,不理凝思。 凝思继续问道:“那你知道你爹爹去哪里了吗?”这次胡三媳妇却并未打断,小女孩天真道:“我爹爹去圣王城了,他给我们买糖糕去了。”说话间兴奋之极,小脸红扑扑如熟透的苹果。 陆小远和苏婉灵在旁观瞧,心中也明白了八九分,一定是胡三失踪后他媳妇怕两个孩子哭闹害怕,才要编造谎言,她刚才打断自己问话,自然是怕给两个孩子知道真相。 小宝眼珠一转,贴在凝思耳边悄悄问道:“姐姐,你去过圣王城么?”凝思点点头,小宝道:“你能去一趟那里么?”凝思奇道:“为什么?” 小宝的语调转为淡淡忧伤:“我爹爹到圣王城去已经有六天了,他还没回来,是不是他在圣王城看到糖糕就把我们忘了?你到了那里见到他,要他赶快回来好不好?” 凝思听到这话,心中好像千百只针在攒刺一般的难受,强作笑颜道:“恩,我待会儿就去,一定帮你把话带到,让你爹爹赶紧带着糖糕回来。” 小宝拍手笑道:“姐姐你真好。” 凝思见她一对清澈的大眼睛望着自己,不忍再看,轻轻抚摸着小宝的小脑袋说道:“你爹爹知道你和你弟弟这么乖,一定会马上回来跟你们团聚的。”陆小远和苏婉灵在旁听着二人对话,心里满不是滋味儿。 胡三媳妇叹口气道:“时候不早了,你们请回吧。”三人见她下了逐客令,也不好继续逗留,纷纷告辞,小宝和小松眼望凝思,流露出恋恋不舍之意。 三人走出门去,胡三媳妇叫住他们,低声道:“谢谢你们替我瞒住孩子。其实那天杀的怎么失踪,我也不清楚,六天前我一早起来他就不见了,之后便再也没找到,有人说是妖狐害人,谁知道怎么回事呢,只留下我和两个孩子,真不知日后如何是好....”说到此处,再也忍耐不住,嘤嘤哭泣。 她丈夫失踪多日,杳无音讯,对她一个妇道人家实如天塌之灾,可是家中还有两个孩子需要照顾,纵有再多苦楚也只能藏在心中,面子上还要强作笑颜,真是难过之极。 陆小远三人年轻,自不知其中辛酸,见她悲苦,劝道:“大婶,你也别太难过,我们一定会捉住妖狐,把你丈夫找回来的。” 往胡三家跑了一趟,却是一无所获,三人便回了镇长大宅,虽然讨厌孔木铎三人,毕竟看他们一把年纪,活的时间长了,经历的多了,或许能想出什么主意。 进了大宅,正堂上柯老者、七星金刚正在大吹法螺,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吹嘘了一下午,却丝毫不见疲惫。乌镇长半躺在一把椅子中,以手支颐,似睡非睡。 陆小远见到这情形,也觉得没必要去问了。正要出去,却隐隐听到西侧厢房传出轻呼声音。三人轻轻走过去,那声音越来越清晰:“不要啊,求求你了,放过我吧!”是个女孩,声音清脆,楚楚可怜。另一个苍老的声音笑道:“小姑娘,别怕,让老仙好好疼你,哈哈!” 跟着传出一阵踢蹬、挣扎声音,那苍老的声音明显不悦,略带威胁之意说道:“你敢反抗?惹恼了老仙,可不管你们镇的烂摊子了,到时候狐妖把你们整个镇子的人都抓走,你可就是罪魁祸首!” 屋里登时静了下来,片刻之后,幽幽哭声传出,夹杂着一阵猥琐的笑声。陆小远到了窗前,窗户并未关闭,往屋里瞧去,只见一个人半跪在地,身材高大,白须白发,是孔木铎无疑。 他身下是一个纤巧的女孩,侧躺在地,双腿蜷曲,身体僵直不动,小腿偶尔抽动一下。女孩头上梳着双髻,脸蛋白嫩,长长的睫毛上挂满泪珠,紧咬下唇。看她打扮应该是个丫鬟。 她的短衫被扒掉一半,露出了红色肚兜,酥胸已经发育,肚兜上部有两个引人遐想的突起。孔木铎咽了一下口水,嘿嘿笑道:“小丫头身材嫩得很,看样子是个没**的女娃。老仙正好拔个头筹。”说着伸手去解女孩的束腰。 女孩的下身被他碰到,如遭电击,突然叫道:“不行,你不能这样,我以后会嫁不出去的,二虎哥就不要我了。”又挣扎起来。 正文 第七十一章 现身 她身材纤细,被孔木铎压住,虽然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孔木铎在她发育良好的翘臀上拍了一下,冷笑道:“这屁股蛋倒是又滑又软,臭丫头,你逃得了吗?老仙泄了火再说。”说着去撕扯女孩裤子。 陆小远见孔木铎在人前道貌岸然,背地里竟做出这等禽兽之事,怒火中烧,再看苏婉灵和凝思,愤怒的神色中还带了一丝娇羞,与陆小远目光相触,都把脸扭向一边。 陆小远见女孩的裤子已经被孔木铎撕开,再不迟疑,怒喝一声:“住手!”顺窗户跳进屋内,孔木铎一回头,胡须正好被陆小远揪住,便不敢轻举妄动。陆小远一拳将他打倒在地,拳脚相加。 孔木铎杀猪般的叫声传了出来,苏婉灵和凝思才回过神,进屋将女孩扶起,替她穿好衣服,捡起束腰系好。 又打了一会儿,屋外有人叫道:“住手!你们干什么呢!”陆小远往屋外一看,是乌镇长和柯老者、七星金刚到了,便停下手,将孔木铎拖死猪般拖到屋外,气愤愤说将事情原委说了。 这时凝思和苏婉灵带着少女出了门,乌镇长看看衣衫不整的少女,再看看倒在地上满脸通红的孔木铎,也大概猜到了事情原委。却埋怨陆小远道:“小道长,你不问青红皂白就动手打孔老仙,把他们惹恼了,谁来替我们捉妖?这不是断了我们桃源镇的活路吗?” 陆小远见他黑白不分,又急又气,正要分辨,一旁柯老者冷冷道:“文华老仙乃世外高人,自然不会跟你们计较,乌镇长,这三个小娃娃太也无礼,我们不愿再见他们,该当如何,你自己瞧着办吧。” 乌镇长沉吟片刻,先安慰那女孩道:“小莲,你先回家去。这件事别告诉你爹娘,他们要是知道了,必定得罪三位大仙,那妖狐就没人制得了了,知道吗?”女孩犹豫半晌,轻轻点头,出了宅子。 乌镇长转向陆小远三人,正要说话,苏婉灵先开了口:“你相信他们三个,即便他们为非作歹,也不肯得罪他们,所以要我们离开,是吗?”乌镇长一愣,虽然没说话,却是默认了。 陆小远和凝思还要分辨,柯老者冷笑道:“我们是得道高人,岂能跟你们一般见识?快快离开吧!再磨一会儿,人家可要赶你们走了!” 三人只好愤愤离开。出了大宅,苏婉灵冷笑道:“这些人既然相信那三个老骗子,那也由得他们,咱们回山去吧!到时候狐妖再捉了镇上的人,他们就得三拜九叩到圣琅山来请圣琅派道人了。” 陆小远也觉得这些人可恶,正要答应,凝思忙拉住苏婉灵,急道:“苏姑娘,咱们回山不要紧,今晚狐妖再来,那三人打不过狐妖,岂不又要有人遭殃?” 苏婉灵并未将此节放在心上,轻松道:“这些愚昧村夫瞧不上咱们,对咱们冷言冷语,咱们干么腆着脸硬要帮手?有人遭殃,也是他们的报应。” 凝思说道:“这位镇长虽然糊涂,那些百姓却是无辜的。你想想那两个小孩子,三五岁年纪便失去了父亲,该是多么不幸,咱们怎能坐视不理?”陆小远想到此节,也附和凝思的话。 苏婉灵听她此言,轻松自若的神色渐渐转为悲哀,粉鼻皱了几下,眼眶竟涌出泪珠。凝思和陆小远不明所以,感到奇怪。 连问好几句,苏婉灵长叹一声,眼睛眨了几眨,收住泪珠,喃喃道:“没什么,是我的命苦,让别人快快乐乐的,也是好的。” 凝思见她伤心凄苦,满怀歉意地说道:“苏姑娘,是我说错什么话,惹你伤心了吗?我给你赔不是啦!” 苏婉灵连忙摇手,说道:“不不不,不是你的错,凝思姐姐,你说的很对,咱们就留下吧!”见自己把气氛弄得忧郁沉闷,便对陆小远一嘟嘴:“你对凝思姐姐倒是言听计从,是不是只要她说句话,刀山火海你也敢去啊?” 陆小远讪讪一笑,道:“你要我去,我也会去的。” 凝思也笑道:“苏姑娘,要是你执意回山,我看师弟一定会跟你同去呢。你肯留下跟我一起冒险,这可多谢你啦!” 圣琅派是道家门派,自然有对付妖族的特殊法门,凝思取出一叠感妖符,三人在贴到整个镇子中,又将一张符纸贴在凝思的碧云链上,只要妖族现身,碧云链便会收到感应。眼下只需等待便是。 忽然一阵“咕噜咕噜”声音响起,苏婉灵和凝思望向陆小远,陆小远摸了摸肚皮,尴尬笑道:“天都这么晚了,咱们还没吃东西,我饿了。” 苏婉灵叹口气道:“我也有些饿了。”小金蛇钻出衣袖,很配合地点了点头。三人午饭吃的就少,这时候已过晚饭时辰,自然饿得很。只觉月光清凉,照在身上微微发冷,想到食宿都没着落,不约而同一声叹息。 正感慨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叫道:“你们在这啊!可找到你们了。”三人回头一看,来人头发花白,正是钟叔,手中还提着一只包裹。 苏婉灵奇道:“钟叔,你在找我们?” “是啊。”钟叔点头道。“我先前去了一趟镇长家,听说你们跟那三个大仙吵了一架,离开了桃源镇。我到街上之后,又听人说你们还在桃源镇,想到你们可能没吃饭,就来送饭给你们了。”说着打开包裹,取出几只大包子。 三人见到包子又惊又喜,真是雪中送炭,一齐道:“谢谢钟叔!”苏婉灵和陆小远直接伸手,从钟叔的包裹中拿了包子便吃。凝思接过钟叔递来的包子,吃了起来,也有点狼吞虎咽的意思。 钟叔道:“乌镇长他们也是有点过分,你们好心前来帮忙,他们却把你们赶走。你们留在这里,是要帮我们除妖么?”三人专心吃包子,并未回答钟叔,钟叔笑着摇了摇头,这三人虽然是圣琅派的杰出弟子,毕竟还是孩子,饥饿之时遇到食物,难怪什么都顾不得。 这几只包子都是素菜馅的,油水很少,小金蛇饿得狠了,也顾不得是肉是素,接连吃了三只包子,见苏婉灵手中尚有半只包子,可怜巴巴地望着苏婉灵。 苏婉灵叹道:“都是我不好,中午没让你吃个够。”将包子凑到小金蛇面前,“吃吧。”小金蛇一张口,半只包子下肚,眼中却仍是意犹未尽之意。 陆小远心道:“丫头虽然总说小金蛇没什么用,却还是很照顾它的。”对钟叔道:“钟叔,你放心吧,我们一定除掉妖怪,救回那些镇民。” 钟叔笑道:“这就好了。我不干扰你们了,你们及早做好准备吧!”与三人告别,消失在夜色中。 三人填饱肚子,顿感精神振奋,坐到树下,等待妖狐到来。过了一会儿,碧云链微动,凝思见符纸上符文闪动,似要从纸上跳下,叫道:“狐妖来了!”飞身向东御风而去,苏婉灵和陆小远也跟了过去。 越过三座民居,刚好与一个紫衫女子相遇。她右手提着一名粗壮大汉,丝毫不露费力之态,身体飘在空中,足尖与地面还有距离,凝思的感妖符对她又有感应,当是镇民口中的狐妖无疑。 紫衫女子身形曼妙,俏立夜色之中,说不出的魅惑动人,见来了三名少男少女,也不在意,笑道:“哪里来的小毛孩子,这么晚了,不回家睡觉去吗?”声音慵懒,似是年长的姐姐在教训弟弟妹妹一般,微有责怪之意,却含了说不尽的温柔。陆小远听在耳中,只觉十分熟悉。 苏婉灵娇叱道:“你这妖怪好大胆子,竟敢在圣琅山下为非作歹,你将镇上百姓藏在何处?快快从实招来,否则休怪本姑娘不客气!”说着真气运转,万花锦簇在她皓腕,三片花瓣急速射向紫衫女子。 紫衫女子斜身躲过,对苏婉灵的无礼言行也不生气,道:“小妹子这般凶蛮,没有半分淑女的样子,今后哪个男人敢来喜欢你呢?”虽然嘲讽,言语间仍是笑吟吟的。 苏婉灵气得七窍生烟,叫道:“你这杀千刀的死狐狸,有什么资格来管姑娘的事?姑娘将你打得万劫不复!”皓腕一转,一片长条状花瓣贴上手臂,流光隐隐,手臂一振,破空声音发出,花瓣竟如刀刃般锋锐。 陆小远和凝思见她似要扑上去与妖狐近身相博,赶忙将她拉住。妖狐实力未知,贴身搏斗最为凶险,一旦她遭遇险境,二人根本来不及出手相救。 陆小远劝道:“丫头,你别冲动,她是故意激怒你的。”苏婉灵经他一说,醒悟过来,觉得自己这么一来显得更加凶蛮了,便不再冲动,怒视紫衣女子。 凝思道:“这位姐姐,我看你还是把抓走的那些镇民放回来吧,这样我们就不再跟你为难,大家不必打架,岂不是好?”她见紫衣女子始终和和气气的,不像坏人,便想对她好言相劝,希望她能改过自新。 正文 第七十二章 露底 紫衣女子听凝思说出这话,当真如同三岁小孩一般,自己为了抓人而来,岂能凭她三言两语放人?当下笑道:“这位小妹妹说话倒是有趣,可是呀,姐姐抓人也是迫不得已的,你要姐姐放人,那也容易啊,只要你答应姐姐一件事就好。” 凝思听她这么说,似有应允之意,忙问道:“是什么事?” “你去帮姐姐捉五个人来,姐姐放掉手中的五个镇民,咱们公平交易,岂不是好?”说完咯咯娇笑,觉得戏弄了凝思,十分得意。 陆小远听到她笑声,猛然觉醒,叫道:“我认出你来了,你是嗜血教的千面狐!”紫衣女子见陆小远识破她的身份,颇感惊讶,再仔细看看陆小远,却认不出这少年是谁,随口问道:“你是谁?” 两人在两年多前见过面,千面狐后来自行一路,对陆小远印象不深,而陆小远当日见千面狐妩媚婀娜,对她印象颇深,是以今日认出了千面狐。 陆小远心道:“我若说出实情,她必然找我要血灵珠,就算眼下逃得过,她回去禀告了嗜血教主,嗜血教便会阴魂不散地缠上我,我们三个可没有杀她灭口的把握。”算计已定,笑道:“千面狐身为四上尊之一,阴狠狡诈,又美貌无双,自然无数人认得你。” 千面狐还没答话,苏婉灵不屑道:“别跟她多说了,凝思姐姐,呆子,她不放人,咱们就打到她放人为止。” 凝思在圣琅派长大,知道嗜血教中尽是邪魔妖人,四上尊是嗜血教中仅次于嗜血教主的四人,残忍凶恶,自是不用说,当下纤指摆动,碧云链浮现,蓄势待发。 千面狐冷笑道:“那你就来试试吧!”说着左手一弹,苏婉灵只听得微微“嗤嗤”之声,却什么也没看到,下意识飞身躲开,再凝神细看,隐隐看到一根极细的近乎透明的丝线一击不中,倏地返回,正是绝情丝。 凝思身形飘飘,碧云链随之而动,攻向千面狐。陆小远的青铜剑青光大绽,游龙般刺了过去。千面狐随手将大汉丢在地上,又一根绝情丝出现在右手,舞动双丝与二人过招,绝情丝飞舞盘旋,将碧云链和青铜剑挡住。 苏婉灵纵跃而上,花鞭刷的击向千面狐。千面狐以一敌三,手中两根绝情丝在花鞭、碧云链、青铜剑之间来回穿梭,丝毫不落下风,兀自整好以暇的笑道:“恩,小姑娘和小道士是圣琅派的,小姑娘修为不浅,实力快到仙位了,至于这凶蛮小妹子么,就不知哪一门派了。圣琅派牛鼻子老道们调教出来的徒弟,也不过如此,嘻嘻。” 凝思和陆小远听她辱及师门,甚是恼怒,碧云链和青铜剑的攻势更加猛烈,苏婉灵听千面狐又说她凶蛮,也愤愤不已,双手一合,群花将她笼罩其中,随着她一声娇叱,犹如龙卷风般冲向千面狐。 这是“落英风华舞”,是“万朵蓍灵诀”练到一定境界之后的进阶武技。千面狐见花瓣形成的龙卷风气劲强横,纤足点地,身体倒纵。 苏婉灵也加速冲击,她身周盘旋的花瓣又化作浪涛之状,飞速涌向千面狐。千面狐双手画圈,一只火焰盾牌凌空出现,阻住了花涛的攻势。 猛然间花涛裂开一道口子,紫光闪动,千面狐下意识飘身躲开,只见苏婉灵小臂附着一片极薄的紫色花叶,锋锐如刀,一击不中,再次挥动花刀进攻。陆小远和凝思也上前相助。 千面狐手中的绝情丝越舞越快,一化二,二化四,最后化为无数根透明丝线,被清冷月光镀上一层银色,银光流动,穿梭来去,苏婉灵将花瓣时而化作长枪,时而化作长鞭,虽然灵动矫矢,但千面狐真气修为远胜于她,“万朵蓍灵诀”碰着银丝便被弹开,根本攻不进去。 激斗正酣,却听得不远处街道上一阵大笑声起,一个苍老的声音以玩世不恭的口吻道:“这妖狐倒是有些玩意儿,怪不得敢在此兴风作浪。”另一个苍老口音讨好道:“孔老爷子既然到了,便是太古凶兽都得伏法受诛。” 千面狐和三人听到声音,同时罢手,往声音来处看去,一伙人自街道尽头缓缓走来,步履沉重,似乎并无半点修为。 苏婉灵低声道:“这三个老神仙来了,瞧他们如何应付。”飞身后退,言语间尽是不屑。凝思和陆小远也想看看这三位武道大师到底是不是沽名钓誉,也退了开来。 千面狐待众人走到近处,凝神细看,后面十来人都是普通百姓,当先三人却是形貌异常:两名老者,一个道骨仙风,威严不可侵犯,一个红光满面,鹤发童颜,另有一位大汉气势凶猛,如佛教护法金刚一般。 她江湖阅历不浅,却也认不出三人来历。当下客客气气问道:“今夜得见三位老前辈,幸何如之,不知三位名号如何。”纤腰微扭,盈盈一拜。 中央的红脸老者正是文华老仙孔木铎,他借着月光见千面狐娇美动人,宛若黑夜中的精灵,不由得色心大动,呆呆出神。听到柯老者轻咳一声,才反应过来,捋着颏下银须,呵呵笑道:“小狐狸修成人身不易,又如此懂礼数,俗话说抬手不打笑脸人,你这么一拜,老朽倒不好意思动手了。” 冲千面狐挥挥手,道:“快走快走,老朽饶你一命。如若不然…”随手一挥,凭空出现一只直径七尺的巨大火球,双掌盘旋飞舞,带动火焰往火球上融汇,火球不断增大。 火焰飞腾,如放烟花,煞是好看,众镇民纷纷喝彩叫好。火球片刻之间涨到了一丈直径,孔木铎大喝收掌,火球化作无数火星飘到空中,将周围耀的如同白昼,众人的喝彩声更加响亮。 陆小远见状,心中大感奇怪:“他真有如此修为,怎么我打他的时候却不反击?” 千面狐见他火灵武技如此纯熟,至少也是地位高手,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道骨仙风的老者和魁梧大汉的修为也不会低,自己以一敌三,决计讨不了好。 想到自己身为嗜血教第三上尊,纵然遇到绝顶高手,也该与他较量一番才是,岂能凭他三言两语便走。心中惊疑不定,也未表态。 旁边柯老者见千面狐默然不语,夜色中看不清她脸色,还以为她对三人不屑,怒道:“妖狐胆敢在此兴风作浪,孔老爷子不跟你一般见识,荡魔天师可不能饶你!”说罢自腰间掣出一根黑漆漆的短棒,挥舞短棒打向千面狐。 千面狐见他身手还算矫健,只是短棒不知是何法宝,似乎没有半点威力,不过文华老仙的神功震慑在先,便不运气抵挡,只是闪身躲避。 柯老者见千面狐躲避,心中暗喜,一根短棒舞得滴水不漏,招招进迫,千面狐只躲不接,柯老者越打越精神,很快一路棒法使完。 千面狐向后飘出五尺,心道:“看你还有什么本事!”柯老者毫不含糊,举着短棒又向千面狐打来,将刚才的棒法从头使起。 千面狐身形纵起,落到柯老者身后,真气运到掌上,正要在柯老者背上拍一下,突然柯老者将短棒从自身胯下穿过,只听“咔哒”一声,一股黑漆漆的烟雾自棒头喷出,染满了千面狐的双腿。 一来柯老者的怪招出乎意料,二来千面狐只当他没本事,存有轻敌之心,才着了他的道。千面狐再向后退,感觉双腿有些不灵便了,撩开裙摆一看,原本白嫩光洁的玉腿变得红肿不堪,裙摆上还有阵阵臭气传出,臭不可当。 她已经隐隐猜到柯老者手中短棒装有机括,一按机括短棒就会喷出毒物。毒物的毒性倒是不重,却是污秽不堪,生**洁的千面狐对此深恶痛疾,当下一掌击在柯老者背上,“喀喇喀喇”几声响,柯老者摔了出去,骨头断了好几根,哇哇大叫:“我死啦!” 柯老者的呼痛声传到孔木铎和七星金刚的耳中,二人对视一眼,都觉狐妖不易对付,脸上已经不见了刚才的从容不迫,见千面狐猛地回过头,充满杀气的目光射了过来,冷冰冰说一声:“你们有什么本事,亮出来瞧瞧!”更觉心胆俱寒,后退几步。众镇民见二人露出怯态,也感到不安,跟着他俩后退。 千面狐纵横天下十多年,武道修为和智谋都是一流,今日在这小镇中被三个老骗子唬住,实在是奇耻大辱。当下银牙一咬,冷笑道:“老贼,你不是精通火灵武技吗?你瞧这个!”双袖挥舞,两道极细的火流随之飘动。 孔木铎和七星金刚脚下突然升起一根水缸粗细的火柱,将二人冲上天去。千面狐双掌飞舞,火柱此起彼伏,二人被火焰颠簸,顷刻间全身着火,哇哇乱叫。 凝思不忍再看他们的惨状,右臂一伸,碧云链游龙般飞向千面狐。千面狐也不转身,袍袖一笼,一条火蛇闪电状窜出,将碧云链撞落。 正文 第七十三章 大师修成之途 陆小远和苏婉灵见火蛇飞腾扑向凝思,双双出手,玄清斩和花鞭一齐击中火蛇,将火蛇斩作三段,火蛇散作火星,消于空中。 千面狐纤指一点火花盘绕,飘然飞到火柱上方,冷笑道:“这就送你们见阎王!”纤指一转,火花暴涨,随着千面狐的掌击压向孔木铎和七星金刚。 眼看二人要被气劲强横的烈焰压成肉泥,忽然破空声音大作,一只湛蓝晶莹的冰刺激射而来,千面狐察觉,推动掌中巨大火球抵挡冰刺。 冰刺力道极强,射入火球之后冰芒大作,竟将火球染成了冰蓝色。千面狐受到冰刺之力的冲击,身体如断线风筝般摔了出去。幸好她身法极佳,半空中调整身姿,施施然落地,并无狼狈之态。 千面狐往冰刺来处凝望好久,那里是层叠的民居,实在看不出有人藏身,隔了半晌,侧头向陆小远道:“你们若要救那些镇民,明日到镇外荒山来寻。”说罢施展御风术离开。 陆小远和凝思对望一眼,那根冰刺像是圣琅派的“玄冰刺”武技,只是寻常弟子发挥不出那么大的威力,看来出手之人定是玄门五仙之一。 转而看到乌镇长指挥着几个年轻人拿铁链将柯老者、孔木铎和七星金刚锁了起来,推搡着他们往镇长宅子走去。孔木铎和七星金刚须眉都被烧尽,两只脑袋如同两只鸡蛋,身上衣衫也丝丝缕缕,大部分身体露在外面,狼狈之际,再也没有力气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垂头丧气往前走。 那柯老者虽然疼痛,口舌却丝毫不歇:“各位老爷们饶命,我也是迫于生计才要出来干这个的,你们瞧在我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子份上,饶我这次吧!自今天起,我保证不再干这种事了,一定洗心革面,从新做人......” 乌镇长请了这三人来,被他们三人的大模大样唬住,只道他们大有神通,对他们又是奉承又是讨好,丑态百出,却不想这三人竟是骗子,以后自己在镇民们面前势必威严扫地,想到此处便找些话来遮丑:“老王八蛋,装腔作势!幸好我早察觉你们不对劲,催着你们今晚降妖,果然是无耻骗子,露了马脚,今天可得让你们长长记性!大伙儿说,怎么处置这三个骗子?”一句话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惩罚三人上。 一众年轻汉子没察觉他的用心,跟着起哄:“将他们在猪油里泡上一晚!”“猪油泡他们岂不浪费?依我看得放在便池里。”“干脆直接痛打一顿吧!”众人讨论声中夹杂着求饶声,乱成一糟。 陆小远见这三人卑躬屈膝,哪里还有平时的半分风度架子?想想也是好笑,走上前去向柯老者说道:“你不是号称什么荡魔祖师么?你倒是腾个云驾个雾瞧瞧啊,何必求人家放你?” 柯老者哑口无言。苏婉灵到他面前,一捋他的花白胡须,笑问道:“姑娘日间向你敬茶的时候在你腰间点了一指,你却没半分反应,那是为何?快快如实招来。” 柯老者愣了愣,随即咳嗽一声,想要直起身子,苦于胡须落在苏婉灵手中,不敢动弹,深吸一气,肃然道:“那是老夫的金刚不坏体神功,老夫年纪大了,真气修为虽然衰退,刀枪不入的护体真气还在。” 苏婉灵察言观色,柯老者那一愣必是因为他当时并未察觉自己点他一指,这时听自己说出来才知道此事,那他说这番话自然又是唬人来的。冷笑一声,随手一扯,柯老者杀猪般的声音传遍了整个镇子,一丛花白胡须飘落下来。 苏婉灵脚下一勾,柯老者摔了个嘴啃泥。苏婉灵拔下陆小远背后的青铜剑,在柯老者头上不住比划,道:“刀枪不入?不知这剑入是不入,咱们试上一试。” 青铜剑颤颤巍巍,青光在柯老者眼前闪耀,吓得他直翻白眼。他虽然牛皮吹的震天响,却很有自知之明,若再不说实话,自己这颗脑袋不见得硬得过这柄利剑,赶忙如实交代:“姑娘慢动手,我说我说,我有一件护甲,贴肉而穿,你那一指点在我护甲上,所以我没有反应。” 苏婉灵早已有此猜测,听他这么说,长剑抖动,将柯老者衣衫削成碎片,果然内里有一件紫色软甲,似是皮质,缓缓用力去刺,软甲陷入半寸,青铜剑便无法深入了。只是先前几剑划过,柯老者只道她要杀自己,吓得晕了过去。 陆小远想起孔木铎操纵火球的本事,在孔木铎身上搜来搜去,“哗啦啦”一声,掉落好多玩意儿,陆小远在其中找到一包白磷,笑道:“丫头,师姐,你们看,这白磷极容易着火,大火球就是这么来的,哈哈,原来这孔老爷子是个杂耍的艺人。”孔木铎被他拆穿把戏,脸臊的像一块大红布,喃喃道:“君子性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乌镇长上前看了看地面的东西,弹簧、稻草、金刚石、一包白粉,想来都是他骗人的玩意,气愤愤道:“你们三个老骗子勾结一气,实在该打。” 孔木铎却道:“老爷,您这话可…那个….不是很对。我们三个是骗子不假,却没有串通一气。” 乌镇长奇道:“什么意思?” 孔木铎赔笑道:“我们三个原本可是素不相识,今日在贵宅刚刚认识的。” “那你们为何一见面互相称赞?又装成很熟的样子?”陆小远问道。 孔木铎赔笑道:“小英雄不知,我们这一行从来都是这个规矩,不论识与不识,见了面都不能相互拆台、诋毁,不光如此,还得相互捧着点儿,你捧我一下,我捧你一下,这么捧来捧去,我不就是德高望重的隐士仙人了?他不就是神通广大的降魔大法师了?” 陆小远听他口口声声“这一行”、“规矩”,好像这群神棍骗子还有职业道德一般,哭笑不得。又问道:“你都说了是相互吹捧,柯老头和傻大个凭什么对你毕恭毕敬,把你捧得那么高?” 孔木铎道:“我们初次见面,各自的地位是由气质和言谈举止而定的,我后发制人,气势又强过了他俩,他俩当然得以我为尊了。” 在场众人听完这番话,无不瞠目结舌。陆小远尽管久历江湖,也从没见过这等人物,只觉这次来到桃源镇,当真受益匪浅。 苏婉灵道:“凝思姐姐,呆子,既然这里的事情了结,咱们回山去吧。”说着要走,乌镇长赶忙上前赔礼作揖:“小人们有眼不识泰山,认不得真神仙,二位姑娘,小道长,千万莫怪呀!” 苏婉灵冷笑道:“怎地?三位大仙修为高的很啊,干嘛还要来讨好我们?你们把他们三个带回去,继续奉承、好酒好菜管待吧!”说着转身要走。陆小远和凝思对乌镇长很是鄙视,也作势要走。 乌镇长和众人拦住三人,或是苦苦哀求,或是自责,也有几人痛骂孔木铎三人,将责任推到他三人身上。陆小远三人想到钟叔特意给他们送饭,又想到胡三家的两个孩子,也就留下了。 当下乌镇长摆了一桌宴席,在席上对三人一顿讨好,将中午对孔木铎三人的奉承言语原封不动套在了三人头上。 。。。。。。。。。。。。。。。。。。。。 次日上午,三人来到镇外荒山。这座荒山并不高耸,却是重峦叠嶂,山路崎岖纵横,乱石横生。山间光秃秃的,偶尔天上老鸦“呱呱”叫上几声,就算为这荒山添了几分生气。 三人只能四处搜寻,转过一座巨岩,一只洞口映入眼帘,陆小远见洞口边缘岩石色深,显然有人刚挖开不久,便进了洞去。 前面几步路十分黑暗,再走一会儿,山洞石壁上开始点有火把,烛火摇曳,照的山洞时暗时明,三人心中暗喜,既有烛火,千面狐八成在这里了。 突然凝思惊呼一声,指着墙边颤声道:“你们瞧!”苏婉灵和陆小远顺着她所指望去,只见墙边躺着四段尸体,上半身和下半身各两截,腑脏和鲜血流了一地,却不知是镇民还是嗜血教妖人。 三人继续往里走,渐渐地听到一阵打斗声音,料想是有人与嗜血教发生战斗,加快了脚步。眼前豁然开朗,是一座大石厅,厅中点了好多火把,将大厅照的犹如白昼。 一名白衣人和一名紫衫女子正在打斗,白衣人一招一式极尽凌厉,使的都是杀手。他手中一柄麻布包裹的长剑,透过麻布隐隐有青气流动,阵阵寒气散出,将大厅的石壁涂上了一层白霜。紫衫女子两根银丝舞成一团,衣袂飘飘,正是千面狐。 凝思在旁看了一会儿白衣人的剑法,说道:“咦!?他的剑法好像是帝会派的奇松剑法啊。” 白衣人正是帝会派的张恒,当年在圣王城中出手救苏婉灵和陆小远的白衣客。他的白玉剑名曰“凝霜雪”,威力极强,出招之时附有寒冰气息散出,奇松剑法在冰气的笼罩之下,有些模糊不清,因此凝思不太确定。 正文 第七十四章 再逢白衣 时隔两年,苏婉灵和陆小远没认出张恒,只是听凝思说他是正道五宗之一的帝会派弟子,五宗同气连枝,应该相助,三人便一起出手进攻千面狐。 “帝会派的师兄,我们来助你一臂之力!”陆小远一边叫着,手中青铜剑直刺千面狐。凝思和苏婉灵的碧云链、花鞭同时出手,上前夹击。 千面狐见三人攻来,分出一根绝情丝袭向三人,笑道:“你们三只小猴也来凑热闹了?很好很好,让姐姐将你们一网打尽。” 她是地位高手,张恒的修为还没到神位,实力相差不小。所幸张恒手中的白玉剑是绝世神兵,神兵在手,才得以支持到三人到来。三人加入战团,增加了张恒一方的实力,双方一时间僵持不下。 千面狐“咯咯”一笑,身形飘忽,在四人之间转来转去,越转越快,最后化作一团紫烟,四人的兵器朝她身上招呼,却尽数落空。她奔行极快,光洁的纤足贴浮于地,却是片尘不沾。紫烟中火焰闪烁,陆小远胸口中了她一掌,被燎的生疼。 张恒见千面狐的身法如风,虽然诡异之处不及卫道柱的鬼影闪,但快捷迅速,却犹有过之,而且四人分辨不清她的身法,她自己却脚步不乱,对她更是不敢小觑。 习武之人要练极快的身法,只要有人传授,学成倒也不难,但学成之后能否完美运用,那是另外一回事了。如张恒和卫道柱在圣王城一战,二人的身法发挥到极限,“快”字是有了,但自己都分辨不清自己的行踪位置,只能撞运气,又怎能算是真正的练成身法?若是遇到武道境界高过自己的武者,能识破自己的身法行迹,自己却如在云里雾里,快有何用?岂不如同屠夫宰瞎猪? 当下叫道:“三位,到在下身边!”说着手腕一抖,凝霜雪嗡嗡一颤,包裹剑身的麻布被割成两片,一柄晶莹剔透的白玉长剑露出。玉剑一横,寒气暴散,一招“天外玉龙”使出,大片剑芒真如游龙般横贯千面狐。 接连两声呼喝,接连使了两招“天外玉龙”,三招威力叠加,铺天盖地的寒气席卷山洞,整个大石厅似乎变成了冰天雪地,摇曳的烛火也被冻成蓝色,黯淡了不少。 千面狐挥动绝情丝一挡,登时被剑气斩成两段,惊道:“你使的是奇松剑法!你是帝会派弟子吗?林慕卿是你什么人?”说了三句话,纵跃起伏,躲开了三道凌冽剑芒。 张恒冷笑一声,手中奇松剑法招式不绝,道:“妖孽邪祟,不配提我掌门师嫂的名号。”“叠苍浮翠”使出,原本应该是青影堆叠,蓄气凝重,在寒冰气息的笼罩之下,却变成一团杀气凛凛的苍蓝冰粒。 千面狐使出“朱雀火尾手”挡住冰粒,笑道:“我提她的名字怎么啦?我跟她相识的时候,你还在玩泥巴呢!俏公子,你是苍髯老蛟的弟子吗?还是周泉和的弟子?” 张恒的师父杜云山,绰号“苍髯蛟”,“苍髯老蛟”四个字在千面狐口中随意说出,带有几分调侃的意味,张恒的脸色登时阴沉无比,如结了一层寒冰,喝道:“妖孽!今日你休想活着离开!” 挥剑直上,势若疯虎,剑招纵横,如千军万马奔腾而来,长枪大戟,黄沙千里。千面狐不住飞跃躲闪,见大厅被他剑气毁的面目全非,虽然不在乎这荒山野洞,却知他动了杀机,冷笑一声,道:“我瞧在林慕卿的份上不跟你动真格的,你别得寸进尺。” 张恒喝道:“谁要你卖好!我可不对妖孽手下留情!”横削竖劈,十字剑气急推向千面狐。 千面狐冷冷道:“那就让你看看妖孽的厉害。”袍袖一拂,手中多了一柄羽扇,火红色的羽毛飘动升腾,宛若烈焰燃烧。“呼”的一扇扇出,一道巨型烈焰与十字剑气相碰,烈焰气势大涨,将十字剑气包裹,继续扑向张恒。 她的羽扇名叫“朱雀羽扇”,羽毛取自四大圣兽之一的朱雀尾羽,发出的朱雀真火蕴含了朱雀灵力,远胜寻常火灵武技。朱雀夫人之名,也是由此得来。 张恒脸色大变,玉剑在空中画半个圈子后劈出,千层气浪涌向朱雀真火,寒气紧追气浪,将气浪变成了堆叠的冰块,与朱雀真火相撞,被震成了碎冰屑,朱雀真火也被扑灭。 忽然听得陆小远三人齐声喝道:“住手!”张恒只觉头顶一股极细的气芒袭来,这时要躲,却有些来不及了,便挥剑上刺。 千面狐趁张恒使出“千寻雪浪飞”的空当,飞到张恒上方,以“离魂刺”偷袭,虽然青铜剑、碧云链、花鞭同时出击,但她左手纤指如抚琴鼓瑟,连拨带划,将三人的进攻轻易化解。见张恒的凝霜雪刺来,身体一倒,落到张恒后方,“离魂刺”贴上了张恒的后背。 张恒察觉背后有异,知道千面狐凝势不发,便不再动,仍是举剑上刺的姿势。陆小远、凝思和苏婉灵也不敢轻举妄动,目光死死盯着千面狐食指端跳动的幽蓝色电芒。双方一时僵住。 千面狐道:“俏公子,你的性命悬于我手,却又怎么说?” 张恒哼了一声,道:“要杀便杀!你不杀我,下次我遇见你,仍是要杀你的。” 千面狐微微叹气,道:“不错,你是正道中人,我是邪教恶徒,势不两立,原该如此。”微微缩手。 陆小远见她眼中凶光闪动,知道她接着就是往前一递,张恒就要送命,忙大叫道:“血灵珠!” 千面狐脸色大变,停了手中动作,真气凝聚的电芒已经刺进张恒后背半寸,鲜血流出。问道:“什么?你知道血灵珠下落?”张恒觉得这一下皮肉不过微疼,神识却恍恍惚惚,模糊不清,便知她这“离魂刺”武技有摄人心魄的作用。 陆小远知道她伸手刺杀不过是瞬间的事,若是出言威胁,等一句话说完,张恒早就毙命,等于白说,这时候福至心灵,想到两年前他们苦苦追寻血灵珠,当下大喝一声,果然令千面狐停手。说道:“我若不知,提它作甚?你先放人,我就告诉你血灵珠在何处。” 千面狐媚眼微眯,在陆小远脸上打量一会儿,恍然觉醒,道:“你就是两年前的小子!”陆小远两年间身材长高,但相貌神色均没多大变化,血灵珠一事自曾同舆追踪未得,便已了结,这两年间并未发生与之相关的事,因此“血灵珠”三字入耳,她首先想到的是苏诩和陆小远。笑道:“往事已矣,还提它作甚?你留着当弹珠玩吧!” 陆小远奇道:“那不是嗜血教的重宝吗?” 千面狐笑吟吟说道:“我教中之事,何必对你这小子分说明白?你有所不知…..” 张恒只觉离魂刺嵌入体内,痛感逐渐加剧,知道离魂刺在侵害自己的神智,心中不是滋味:“我身为正道门人,被一个妖孽挟持,那是天大的耻辱,不如跟她拼个死活。”转念一想,她没有对自己立下杀手,自己出手偷袭,并非正人君子所为。当下大喝一声:“妖孽受死!”凝霜雪向后斩出,心中想的是千面狐刺死自己,凝霜雪斩死千面狐,二人同归于尽。 不料这一下却斩了个空,后背的电芒也被抽出,回头一看,千面狐已在通往洞外的路口,叫道:“哪里逃!”踏上一步,凝霜雪要再次斩出,只听得一声呼哨,千面狐后腰的一根紫色飘絮突然凌空飞起,闪电般袭向张恒。 张恒知道嗜血教妖异邪术极多,不敢怠慢,倒转剑柄捣向飘絮。飘絮却忽地在空中折回,落到了千面狐肩头。 千面狐已借此机会飘出好远,张恒追了几步,隐约看到千面狐肩头的一只小小脑袋,一对骨溜溜乱转的黑眼珠望着自己,吱吱乱叫,似在嘲笑。千面狐身法极快,御风术又精妙无双,张恒追了几步,见差距增大,便不再去追。 正在这时,暗淡狭窄的通道之中突然出现一个小小身影,高声叫道:“师叔师叔,可给我找到你啦!”正好挡在千面狐身前。 千面狐一惊,留神察看,是个八九岁的小姑娘,头上梳着两只小辫,一对灵光闪动的大眼睛正瞧着自己。 张恒在后面喊道:“芊芊,危险,快退开!”纵身上前,生怕千面狐伤了这小姑娘。 名叫“芊芊”的小姑娘见千面狐瞧着自己,也不害怕,笑道:“姐姐好漂亮,嘻嘻。” 千面狐见她天真可爱,也是颇为喜欢,柔声道:“小妹妹,让姐姐亲你一下好不好?”芊芊听她这么说,心中很是高兴,非但不退,反把粉嘟嘟的嫩腮往她面前凑了凑,“呶”。 千面狐是嗜血教四上尊之一,四上尊俱是心狠手毒的奸狡之辈,千面狐素以行事诡异乖张著名,眼见她要碰到芊芊,张恒如何不急?也顾不得手中凝霜雪是旷世神器,猛地脱手而出,掷向千面狐。 正文 第七十五章 杀气如冰 千面狐的红唇已在芊芊脸上印了一下,芊芊嫩脸上多了一只红通通的唇印。听到背后破空之声大作,寒气袭人,抱起芊芊向前纵跃一步,将她放到地上,头也不回的走了。凝霜雪插到千面狐先前落脚的地面,长驱直入,直没至柄。 张恒顾不得兵器,奔到芊芊面前,满是关心之情地问道:“你没事吧?”细看芊芊脸色,并无中毒受伤迹象,稍稍放心。 芊芊兀自满不在乎的笑道:“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事呢?” 张恒只道千面狐败给自己,势必会伤害这小姑娘出气,不料她却没下毒手,这时也不细想,伸袖擦掉芊芊脸上的红印,微带责备之意地说道:“不是要你在店中等我么?怎么又擅自跑来了?”芊芊咯咯一笑,并不回答,也伸袖子去抹张恒的脸。 陆小远上前,双手握住凝霜雪剑柄,只觉一股寒气直逼心脉,不自禁打个冷战,忙运起太玄浩气抵御,使出全身力气往外拔,“嗤”一声响,凝霜雪突然被拔出,陆小远收力不及,仰天向后摔了个屁股墩儿。 张恒回头,见陆小远摔倒,赶忙上前将他扶起,问道:“这位小兄弟,你不要紧吧?” 陆小远起身,将凝霜雪递给张恒,掸掸屁股上的尘土,答道:“不要紧,只是一个不小心...”说着看一眼张恒,惊道:“啊?是你?” 当年在帝都圣王城中,张恒路过桑耶寺时正赶上摩诃萨的经幢直撞苏婉灵,却没看到先前苏婉灵以武技与摩诃萨相斗,只道二人是寻常少年,将近三年,早已忘记二人形貌,疑惑道:“咱们认识吗?” 此时苏婉灵和凝思也走上前来,苏婉灵看到张恒相貌,兴奋叫道:“怎么不认识,你救过我们一命呢!”当下叽叽咯咯说起了近三年前圣王城中相遇一事。 张恒经她一提,也想起这件往事,因为救这两人跟天武卫和明王宗发生冲突,师父还曾责怪自己做事鲁莽,想不到今日他们反过来又帮了自己一次,真是世事无常,命运难测。 他这两年来闯荡江湖,做下不少轰轰烈烈的事迹,斩妖除魔,锄强扶弱,声名远播,得了“玉公子”的美名。他在渝州时发现了行踪诡秘的千面狐和几个嗜血教教徒,虽然不知道他们意欲何为,却可以料定他们所谋非善,便一路跟踪至此,见他们四处掳掠无辜百姓,便暗中探查他们临时巢穴所在,昨夜探查至此,今日便来解救镇民了。那四段尸体两名嗜血教教徒,便是被他斩杀。 千面狐位列第三上尊,武道修为当真不同凡俗,倘若没有陆小远三人前来相助,纵然发挥全部凝霜雪的威力,此战也难得胜。 陆小远问道:“千面狐为什么要抓这些镇民?”苏婉灵见芊芊可爱,凑上去捏她的嫩脸,小金蛇从袖底钻出,蛇信在她脸上舔来舔去,芊芊痒的吃吃直笑。 张恒道:“嗜血教抓百姓,是为了给嗜血教主练血祭大法的。血祭大法是一门邪术,需要不断吸取活人鲜血来增进功力。此前西域、甘渝两州也有过嗜血教邪徒抓人的事。只是千面狐身为嗜血教第三上尊,地位崇高,却来岳州亲自抓人,实在猜想不透其中缘由。” 凝思道:“那些失踪的镇民现在何处?” 张恒目光在石厅扫视,石厅空旷广阔,并无任何人影,道:“料想是嗜血教教徒提前将掳掠而来的镇民送出去了,他们抓够了人,就要返回玉碎山脉的嗜血教总部,咱们向西追,没准追得到。” 五人出了洞,张恒对芊芊道:“你快回客栈去,我们接下来的行动凶险无比,你跟着会有危险。” 芊芊做出一副很乖的样子,信誓旦旦说道:“这次我不会擅自行动,你带我去还不行吗?我保证…” 张恒截口道:“不行!快回去。”芊芊见张恒态度坚决,心中虽然老大不愿意,还是嘟着嘴往山下走去。 张恒撮唇吹哨,一只巨大的白鸟迅速飞来,落在四人面前,姿态高傲,周身洁白羽毛,头顶也有三根长长的白色羽毛,飘在脑后,正是张恒驯养的灵兽梨花鹄。 陆小远吸取上次青羽风鸾的教训,不敢贸然碰这梨花鹄了。张恒跳到梨花鹄身上,陆小远、苏婉灵、凝思也坐到后面,梨花鹄身体巨大,四人坐上去之后还有很大空位。 张恒一拍梨花鹄颈部,梨花鹄展动双翅,掠地而飞,突然草丛中钻出一只身影,如追云逐月,飞快落到了梨花鹄背上。 顷刻间梨花鹄飞到空中,雷电般迅捷。张恒一回头,便看到芊芊满身碎草、满不在乎的笑望自己,叹了口气,追击嗜血教众要紧,也不愿再跟芊芊计较。 苏婉灵赞道:“小妹妹,你刚才的身法真漂亮。”芊芊的“洛神凌波”是帝会派掌门夫人林慕卿的绝技身法,曼妙轻盈,如流风回雪,被天真稚弱的芊芊使出倒多了几分灵动,少了几分飘逸。 芊芊听了苏婉灵的夸赞,眉花眼笑,得意道:“这算什么,我还会剑法呢!”说着自腰间取下一只桃木短剑,捏个剑诀,身形转动,却忘了自己脚下空间有限,一脚踏空,摔了出去。所幸苏婉灵反应快,将她拉了回来。 张恒背对众人,听到芊芊胡闹,道:“你再要胡闹胡说,我就把你送回正气堂。”芊芊吐了吐舌头,双手紧紧捂住嘴巴,生怕一个不小心出了声音,被师叔送走。 凝思指着前面叫道:“快看,那只大鸟!”众人顺着凝思所指方向看,一只奇大的黄鸟缓缓拍动双翅,穿云御风而行。张恒的梨花鹄体型就算巨大了,与黄鸟一比,也就抵得它四分之一。 黄鸟头部插了一只小旗,旗上绣着“嗜血”二字,这黄鸟自然是嗜血教灵兽了。却不知嗜血教徒和被俘的百姓藏在何处。 梨花鹄速度极快,转眼间追上了黄鸟,张恒叫道:“把人交出来!”飞身跃上黄鸟背部。“咔嚓”一声,背部打开一扇小门,四名手持长枪的紫衫人跳了出来,那黄鸟原来是机关术制成的机器。 陆小远三人见嗜血教妖人出现,站起身来准备动手,张恒道:“区区鼠辈,让在下一人应付便是。”凝霜雪向四名紫衫人各攻了一招。 四人挡开张恒的进攻,站定四个方位,一起挺枪发动攻击。这四人号称神枪四使,都是仙位高手,加在一起虽也不及凝霜雪在手的张恒,但他四人练有一套“四象阵法”,青龙枪气度俨然,白虎枪攻势凌厉,朱雀枪横扫千军,玄武枪沉稳厚重,相依相配,实力增强不少。 张恒剑招递出时附有强劲的寒冰剑气,四人长枪挥舞产生的气劲形成了一只气罩,剑气与气罩相撞,“砰砰”有声,气罩内双方势均力敌。寒冰剑气有时削在黄鸟背上,却只多出一条浅浅的刻痕。 转眼间二十回合已过,张恒心想身在敌方地盘,不宜拖延。当下横剑当胸,气凝于剑,剑身向外一弹,大片云气散出。正是帝会派四绝技之一的“烟横云涛涌”。 气罩密不透风,云气很快将其充满,四人视线受阻,心意相同,一起挺枪刺向中间的张恒,四声惨呼同时发出。待到云气散尽,众人发现神枪四使身上都有一处枪伤。 原来云气填满气罩之后,张恒双掌和双足暗运真气,如壁虎般黏在了气罩顶部。帝会派真气讲究的就是“涵虚凝势,若存若无”,他足、掌真气吞吐不定,对气罩产生了吸力,让四人自相伤害。 四人站到一旁,为首的青龙枪踏前一步,道:“阁下武功厉害的很,你是帝会派门人?” 张恒不答他问话,眼中寒芒一闪,冷冷道:“受死吧!”倒持凝霜雪顺手一划,寒光闪过,快捷无比,青龙枪的脑袋飞落。这一下突如其来,梨花鹄上的四人吓了一跳。 那三人见青龙枪被杀,齐声怒喝,挺枪刺来,张恒身形流转,绕到玄武枪身后,一剑斩下,从玄武枪左肩斜劈至右腰,见朱雀枪横枪扫来,飞起一脚将他长枪踢落,却被朱雀枪拦腰抱住。 白虎枪双目血红,枪头狠狠扎向张恒面门,张恒冷笑一声,膝盖在玄武枪后腰一顶,玄武枪的尸体冲向白虎枪枪尖,白虎枪赶忙收枪,忽然小腹一凉,低头一看,凝霜雪已经刺了进去。 张恒猛甩几下,朱雀枪双臂力量不弱,竟挣脱不开,冷冷道:“找死!”手腕一转,凝霜雪斜刺入朱雀枪心口。 但朱雀枪抱定了必死之心,虽然死去,双臂肌肉僵了,反而束缚的更紧。刷刷两道寒芒闪过,朱雀枪双臂断掉,张恒这才摆脱束缚。站立当地,冷若寒冰,凌冽的寒气氤氲环绕,也不知是他自身还是凝霜雪所发,似乎将附近的白云也要冻结。 正文 第七十六章 受罚 见再无嗜血教妖人现身,张恒顺手在黄鸟背部斩了几下,喝道:“滚出来受死!”只听得“笃笃”声响,显然一时半会不能将之击破。 这时听得陆小远叫道:“张师兄,快回来!”张恒回头一看,黄鸟和梨花鹄的差距正在逐渐拉大,他知梨花鹄飞行极速,善于短程追击,体力却不充沛,飞出这段距离,速度已大大减弱。只好纵身回去。 凝思望着黄鸟消失在云层之中,想到两个孩子失去父亲,大感忧闷。张恒长叹一声,道:“可惜被这群妖邪逃走了,唉!” 芊芊拉住张恒的手,声音中有些颤抖,说道:“师叔师叔,你刚才的样子真像凶残的妖怪。” 陆小远望着张恒洁白衣衫上斑斑点点的血迹,也是心惊。之前的张恒谈吐文雅有礼,真没想到他遇到嗜血教后竟会变得如此残忍。 张恒轻轻抚摸芊芊的小脑袋,柔声道:“那些人比妖族还要残忍,害死了很多无辜生命,我要不把他们都杀了,他们还会去害人的。”突然向陆小远道:“陆师弟,五宗身为正道门派,遇着邪教之人,就该斩尽杀绝,不是吗?” 陆小远一愣,嗯了一声,心里却对张恒的话不甚赞同,要他如张恒刚才那般杀人不眨眼,实在做不到。他虽然有过失神狂暴的经历,事后却对当时做法有些后悔。 分别之际,张恒的恼丧心情已经缓和不少,道:“在下也要到圣琅派拜会诸位师尊,三位是否与在下同行?” 陆小远和凝思、苏婉灵对视一眼,道:“张师兄,你先去吧。我们为桃源镇除妖而来,无论事情结果如何,得对他们有个交代。” 张恒点头道:“不错,善始慎终,言而有信。既然如此,我俩先走一步。”拱手告辞,带上芊芊往圣琅山去了。 三人刚进桃源镇,众百姓便将三人围了个水泄不通,七嘴八舌的问起妖狐是否被杀、镇民是否被救回,陆小远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众人。 虽然赶跑狐妖,丢失的镇民却没救回来,众镇民唉声叹气,忧愁大过了欣喜。陆小远走到钟叔面前,满怀歉意地说道:“钟叔,真是对不住了,本来对你夸下海口,要斩杀妖族,救回镇民,结果事情搞成这个样子,害得你在镇民面前也失信了。” 钟叔赶忙说道:“小道长千万别这么说,你们尽力替我们赶走狐妖,保我们一方平安,我们很感激了。怎敢再怪罪你们?”话虽如此,还是有淡淡的遗憾。 三人懊丧之间,只听得一个稚嫩的童音说道:“大哥哥大姐姐,谢谢你们。” 转头一看,小宝和小松两个孩子被胡三媳妇一左一右牵着,对三人露出灿烂的笑容。“我娘说,你们刚到圣王城送完了信,我爹也很快要回来了,谢谢你们啦!” 三人眼见两个天真活泼的小孩失去父亲,脸上却不能露出戚容,更加难受,不再逗留,与众人告辞,回了圣琅山。 刚进山门,便看到三人正在聊天,白衣的是张恒,身材娇小的是芊芊,张恒对面一名道姑,却是素华真人。 凝思看到师父,难过之中涌出一丝兴奋,忙跑上前去,高声叫道:“师父。”随即想到自己私自下山,有些不安和歉意,声音又低下来:“弟子.....回来了。” 张恒先前已经将事情的始末告诉了素华,素华听说凝思遇到了嗜血教的千面狐,饶是二十多年清修,一颗心也砰砰跳得厉害。待张恒告诉她凝思和陆小远、苏婉灵都平安无事,这才稍微安定下来。 这时候素华亲眼看到爱徒平安,高兴欣慰,也忘了凝思所犯的过错。过了一会儿,才皱眉道:“你真是胡闹。怎能私自下山呢?还假冒掌门弟子欺骗镇民,掌门师兄刚才还大发雷霆呢!” 看了看后面的陆小远和苏婉灵,对他俩拐带爱徒下山之事心有不满,只是他们三个将受重罚,也就不再多加训斥,道:“唉,快去太和殿吧!” 凝思早已做好受罚的准备,低声道:“是。”陆小远见张恒在此,问道:“张师兄,你刚到啊?早知咱们就一路了。” 张恒尚未答话,素华真人矫正道:“什么师兄,你该叫他师叔。” “什么!?”陆小远瞪眼望着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张恒,这声师叔叫不出口。 他自不知圣琅派和帝会派数百年来交好,玄门五仙和帝会派掌门徐皓白平辈相称,张恒是杜云山的弟子,徐皓白的师弟,高出陆小远一辈。芊芊在一旁摇手笑道:“你多了一个师叔,以后就有人照顾你、带你出去玩了,怎么还不开心?” 庄严辉煌的太和殿内。紫华真人端坐殿中正座,听着陆小远的汇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那丛黝黑的胡须也有些微微发抖,他门下几名弟子从未见过师父这样,显然气愤之极,又在极力克制。 的确,紫华真人自接管圣琅门户后,门下弟子对他均是敬畏有加,山上的大事小情都不敢瞒他,更不要说门户之外的事情了。陆小远、苏婉灵和凝思当真大胆包天,知情不报,还假借他名号下山,实在是圣琅派前所未有之事。 他的左首右首便是青华和素华。素华真人望着掌门师兄怒火中烧的样子,很是担心凝思受到重罚。瞥一眼青华,却见他靠在椅上,耷拉着眼皮,面色淡然,仿佛殿下三人都跟他毫无关系。 陆小远说完,隔了好久也没见紫华说话,整个大殿都是静悄悄的,心想这么耗着也无济于事,大着胆子开口道:”师伯,弟子知错了....“ 话没说完,青华突然从椅子上站起,右手戟指陆小远,怒道:”你现在说知错有什么用,真没想到你竟然做出这等欺师灭祖之事!“ 陆小远心头一跳,暗暗叫苦:师父怎么不替自己说话,反而往自己头上栽这么大罪名?自己和苏婉灵、凝思下山固然不对,也犯不上以欺师灭祖之罪论处吧?他心中这么想,毕竟没说出来,苏婉灵似乎和他心有灵犀,把他心中所想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青华真人见苏婉灵顶嘴,更是恼怒:”苏姑娘,你并非圣琅门人,我等无权惩处,你要为这逆徒讲情,这可说不过去了!“说罢飘身下殿,落到陆小远面前,飞起一脚将陆小远踢了个仰面朝天。 素华真人见青华真人动上了手,赶忙下去拦截道:”师兄,这三个孩子虽然欺瞒掌门,却并无欺师灭祖之意,况且他们也是出于好意,你也用不着跟他们一般见识。” 青华真人冷冷道:”什么出于好意,世间诸多祸事往往是出于好意之人选错时机,走错路,选错方式造成的,你还替他们说情?“说罢身子一转,似要对凝思动手。 素华真人见他如此霸道,也大为恼火,挡在凝思身前道:”都是你管教不善,门下弟子行止不端,把我的弟子也带坏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敢动她,别怪我跟你动手!” 她心想凝思自幼在她门下长大,素来听话乖巧,太平镇斗群盗、桃源镇捉妖,都是与陆小远同行的,肯定少不了陆小远的撺掇,便将对陆小远的不满,发泄在了青华身上。 素华和青华剑拔弩张,眼看就要大动干戈,紫华真人却依旧端坐殿上,两眼怔怔望向顶梁,似在想些什么,对眼前情形视若无睹。 凝思见师父如此维护自己,怯生生道:”师父,弟子犯了错,师伯要罚就让他罚吧,您别为了弟子跟师伯伤了和气。“ 素华瞥了凝思一眼,继续怒视青华道:“功过赏罚当由掌门判定,他是师兄便了不起么?我偏不让他越俎代庖!”二人怒目相视,都不肯退让半步。 苏婉灵上前扶起陆小远,关心道:”呆子,你没事吧?伤的重不重?“伸手在他眼前晃动,怕他神志不清。 陆小远见她如此惶急,反而笑道:“我没事啊,我一点也没受伤。”说罢伸手握拳在自己胸前打击两下,“你瞧,好好的,是吧?” 紫华真人终于站起身来,缓缓道:“师弟,师妹,回归座位。”说话间听不出半分怒气。他作为一派之尊,深知杀伐决断自不能让情绪左右,因此从不在大怒大喜之时贸然决定门内大小事宜,青华素华听师兄说话语气平淡,知他将要做出论断,便回到座上。 紫华真人吸一口气,缓缓吐出,道:“凝思、陆小远,你二人知情不报,假借本座名号下山骗人,实在可恶,然本座念你二人初心为善,心系百姓,从轻发落,罚你二人面壁半月,半年之内不得下山。” 陆小远和凝思尚未说话,苏婉灵抢先道:“紫华道长,这件事怪不得凝思姐姐,她本想将此事告知你老人家,是我和小远拦着她,又大力怂恿她跟我们一块下山的,你要罚就罚我吧,跟她不相干。” 陆小远也替凝思求情,将过错往自己身上揽。凝思低着头,咬着下唇,权衡一会儿,抬头低声道:“掌门师伯,是我的错,我不该欺瞒您私自下山,凝思愿领责罚。” 正文 第七十七章 过往 凝思见陆小远和苏婉灵挺身而出替她揽错,心里就十分感激了,想到自己和他俩这两天来同心协力共度难关,已将他们视作重要的同伴了,同伴就该同甘共苦,掌门既然追究责任,她决不能独自逃脱。 紫华点点头,道:“纵然是苏姑娘你和陆师侄引诱她下山,也怪她心志不坚,该当受罚。苏姑娘,你虽不是圣琅门人,眼下暂居圣琅别院,也该守一守圣琅清规,勿要打扰圣琅门人的修行,倘若日后你仍一意孤行,本座只好请你另投他处。” 话说到这份上,自然没有回旋余地。紫华又问青华道:“师弟,昨晚圣琅派众人下山找他三人,你毛遂自荐到桃源镇去搜寻,怎地却没发现他们?” 青华真人淡淡道:“想是无缘,因此错过。”陆小远心悟一动,想到昨夜以“玄冰刺”击退千面狐的人,自然是师父无疑。 他思考着此事,不知不觉就被带到了思过洞。他和玄通、玄亦关系不错,便让二人将自己和凝思分锁在相隔不远的两只山洞。 玄通笑道:“陆师弟,你在此处可要好好反省,别乱了清净之心啊!”与玄亦对望一眼,笑嘻嘻的离开了。 陆小远冲着二人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见三条铁链加身,掂起其中一条,笑道:“老朋友,咱们可又见面了。”一瞥眼见凝思盘膝坐于旁边洞中,也是动弹不得,看样子她是第一次受罚,大感抱歉。 。。。。。。。。。。。。。。。。。。。。。。。。。。。。。。 申牌时分,夜已深了。寂静无人的太和殿后,青华真人抱膝坐在悬崖边,望着天际一弯眉月,回想往事。过了一会儿,又来一人,站到青华身旁。青华看一眼来人,正是紫华真人,微微一笑,并未说话。 紫华道:“看来那陆小远跟你脾气甚合,他每次犯了门规总是你出面袒护。这次也是,昨晚暗中护着他三人,今日在大殿上又做的好戏。” 青华真人道:“是啊,他总想着除妖伏魔,我要是把他带回来,他该多失望啊。” 紫华道:“却没想到所谓的妖怪竟然是嗜血教的千面狐,要不是你在,他们三个只怕都难以幸免。千面狐身为第三上尊,位高权重,此番亲自来到岳州,这可是….”见青华神色抑郁,住口不说。 青华道:“今日大殿之上,多谢你网开一面。” 二人相视一笑,都不再说话,望着夜幕下的如涛群山,过往之事,也如浪潮一般涌上了脑海。 气势雄伟的太和殿前,一群道人正在练剑。蓝白道袍迎风飘摆,长剑寒光闪动,众道人英姿飒爽、神采奕奕,一招一式尽显名门大派的风度。 太和殿内,一名长须道人却正大发雷霆:“青华,你好大的胆子,前几次贫道念你年幼无知,对你稍加教训而已,没想到你却变本加厉,将供奉三清祖师的猪牛牲享都偷走了,这次贫道非要重重惩罚你!” 殿下跪着那名道号“青华”的年轻道人,待长须道人斥完,嬉皮笑脸道:“师叔,弟子正当生长之岁,倘若不吃好喝好,身子岂不有所亏损?还如何能修炼高深武技?” 长须道人听他狡辩,更是生气:“胡说八道,圣琅派不禁肉食,谁不让你吃了?你却不该如此顽劣,偷三清道祖贡品!” 青华真人笑道:“咱们餐房做的牛肉油腥太少,吃起来味同嚼蜡。再说了,那些腊猪肉、熏牛肉咱们不吃,天上的神仙祖师吃得到么?哪一次不是等它们坏掉再埋进黄土,白白便宜了那些蝼蚁蚯蚓?” 长须道人被他这一通歪理反驳,倒也无话可说,“你、你、你”半天没说出一句囫囵话来。 他旁边一名面色威严的道人按捺不住,怒斥一声“死性不改!”三两步走下殿去,一脚将青华踢翻在地。 青华也不知是避不过还是不愿避开,倒在地上兀自说笑:“师兄啊师兄,我一不是魔教邪徒,二不是劫匪强盗,三没吃你私藏的猪肉牛肉,你干么要来踢我?” 威严道人也不理会他胡言乱语,转身向长须道人道:“师叔,青华师弟作下这等亵渎神明之事,也怪弟子管教不当,弟子恳请此次仍由弟子执行法杖!” 长须道人点点头道:“也好,青华亵渎三清祖师神灵,着紫华将之重责三十法杖,不得徇私!”另有两名道人将青华按住,紫华从旁取过法杖,往青华背上便打。 他下手显然十分沉重,法杖贴肉声音大作,若非青华修为日久,换个寻常人只怕早给他打昏过去了。纵使如此,青华咬紧下唇,一张脸苍白如纸,虽然一声不吭,旁人也看得出他痛如锥心。 三十法杖打完,长须道人也颇为不忍,叹口气道:“青华,只盼你记住此次教训,下次别再重蹈覆辙。”吩咐紫华道:“你带他下去,给他敷上青云圣愈膏。” “青云圣愈膏”是圣琅派的治伤灵药,虽然愈伤灵验无比,却不能消除疼痛,长须道人是想要青华将此痛铭记于心。 夜间,太和殿后,悬崖之畔,坐着一名年轻道人,正是日间被打的青华,此刻他正拿着一只烤猪蹄大吃特吃。 忽然一只手从旁伸出,将猪蹄夹空夺过,青华一个不备,险些啃到自己的手,再看抢夺猪蹄的人,正是大殿之上杖责青华的紫华,他也不似日间那般威严庄重,毫不客气地将猪蹄拿在手中啃了起来。 青华笑道:“师兄,你这手“大慈大悲不伤人杖法”练得越来越精到了,嘿嘿,这次打在我身上竟没半分疼痛。还有啊,你在大殿上痛心疾首又怒不可遏的样子,差点把我都给蒙住了。” 紫华停下啃食手中猪蹄,啐道:“什么“大慈大悲不伤人杖法”,胡乱杜撰。我第一次打你,师叔不也没看出咱俩在做戏么?” 青华扁扁嘴,无奈道:“那次你力道掌控不对,十成力气都打在我身上,师叔要能看出咱俩作假,那可见了鬼了。”高声叫道:“哎哎,你别都吃了呀!给我留点!” 紫华晃了晃手中猪蹄,笑道:“武林之中弱肉强食,拳头硬的才有肉吃,你要吃猪蹄,来抢啊!” 青华二话不说,伸手去抓,紫华岂能让他如愿?二人一个抢,一个闪,手法快捷无伦,招数变化无端,两只手渐渐化作了四只、八只、无数只手影。片刻间拆了一百多招,仍是不分胜负。青华突然袍袖一拂,一股极细的气流射出,将紫华手中猪蹄击落。 紫华正要伸手去抓,手中却多了一物,凝神一看,是半截树根,微微一愣,笑道:“师父要是知道本门精妙无双的袖技“移花接木”被你用到这里,你又免不了一顿打了。” 青华一脸无所谓的神情:“那有什么,让你来打我,如同瘙痒一般。”晃了晃手中猪蹄,得意道:“这才叫聪明人有肉吃,哈哈!” 紫华望着他边吃边笑的神态,道:“师弟,咱们正道五宗苦心孤诣准备数载,下个月就要跟嗜血教妖邪开战了,你….”见青华吃的正香,在他头上拍了一下,“…有什么打算?” 青华头也不抬,含含糊糊道:“什么打算不打算,我既是圣琅门人,避得开么?听师父的,听你这未来掌门的咯!” 紫华道:“什么未来掌门,你的真气修为虽然不及我,却是天生的战斗奇才,每年本派比武我败在你手,屈居第二,日后掌门之位归你也说不定。” 青华咽下一口猪肉,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师父怎么看我怎么不顺眼,要不是我武功还说得过去,他只怕早将我逐出圣琅派了,我在师父心目中的地位怎及得上你?师父总说你庄严持重,和他年轻时候最像。他把掌门之位传我,那不是打他自己的脸?” 紫华笑道:“真要如此,那是天性使然,没法子的事情。你只能认命。” 青华无所谓的一笑,道:“其实我有时候在想,嗜血教为祸天下的七八年,不正是五宗最和平的时间吗?师父总说十五年前五宗同气连枝,祸福与共,将嗜血教消灭殆尽。可是你看这些年,正道五宗之中的明争暗斗少吗?淳于掌门与黎先生为了几颗不怎么样的灵石破脸,心止、心悟这些老和尚也暗里和咱圣琅派为敌,哪里有师父说的同气连枝的样子?” 紫华正色道:“师弟,不可胡说,正道五宗明争暗斗,对天下苍生并无多大祸害,嗜血教吸人鲜血,残害生灵,岂能依仗他们维持五宗和睦?你七岁上了圣琅山,从未下过山,这次正邪之战,也是你初入江湖,却比寻常时日初入江湖要凶险的多,我只希望你...” “希望你能明辨是非正邪,紧要关头上把持得住,那些魔教邪徒诡计多端,千方百计引诱正道中人入教,你稍有不慎,便要误入魔道,万劫不复了。师兄,这些话你都对我讲了几十遍了。等你以后做了圣琅派掌门,把这些话讲给别的师弟们好不好,饶了我好不好?” 正文 第七十八章 宽恕 紫华剩下的话给他噎了回去,只好苦笑道:“你说的不错,是我过于啰嗦了,你能平安无事,那就好了。”这几句话平平淡淡,却情谊真挚,发自肺腑。 青华跟他同门日久,平时他纵然关心自己,也从不会宣之于口,今日说出这话,自然是前景凶险之极,这修为高深、勤奋精进的师兄实无把握护自己周全了。当下半是安慰半是表态:“师兄你放心,师弟一定跟魔教中人划清界限,死斗到底,纵然自己粉身碎骨,也绝不会令师门贻羞。” 两个热血武者都不再说话,望着天际群星忽闪忽暗,耳边是虫鸣鸟叫,和清风过林声音,心中思绪万千,不知明日如何,未来又有什么样的风浪。 回忆和现实重叠,依旧是堂皇的太和殿后,冷月照人,星辰闪烁,十多年前的少年,经历了人生的跌宕起伏,坐在崖边无限怀想,却再也回不到从前。 。。。。。。。。。。。。。。。。。。。。。。。。。。。。。。。。 苏婉灵回到静修别院,也有事要做了。她在荒山山洞中见紫貂灵兽能听千面狐的命令攻击敌人,羡慕无已,便着手训练小金蛇。 苏婉灵挽起袖子,对小金蛇道:“小金小金,待会你只要听到我的口哨声,就顺着我指的方向飞出去,知道吗?”小金蛇瞪着大眼珠望着她,充满了自信。 墙边椅子上坐着一个小女孩,饶有兴致的看苏婉灵和小金蛇互动。这女孩是圣琅派道人的女儿,名叫小月,住在苏婉灵隔壁,苏婉灵来到静修别院当日,二人便认识,此时已经是好朋友了。 苏婉灵身形流转,使了几招掌法,突然左臂向前一探,一声口哨,小金蛇却牢牢缠在她手腕上,丝毫没动。 当着小月的面出丑,苏婉灵不免尴尬,收臂对小金蛇敦敦教诲:“你现在已经两岁了,应该做点正事了,我把你养了这么大,你要懂得感恩,知道吗?听我的话,待会口哨一响,你就飞到那张桌子上,好吗?”小金蛇拿尾巴轻轻拍了两下。 苏婉灵笑道:“这才乖嘛。” 岂知重复了十来次,小金蛇仍旧一动不动,她气恼之极,将小金蛇从手腕上解下,沉声道:“我把你丢出去,你落到那张桌子上,记住了。”几招掌法之后,叫道:“小心了!”将小金蛇甩出。 金光闪动,小金蛇飞在半空,姿态优美。苏婉灵不禁微露笑意,这小金蛇还是挺有天赋的,只要耐心训练,总能达到紫貂灵兽那般机灵。 跟着便是手腕一紧,小金蛇竟又折返,把脑袋往她手臂上蹭了蹭,无比亲热地望着苏婉灵。小月见小金蛇似乎在戏耍苏婉灵,忍不住哈哈大笑。 苏婉灵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恨铁不成钢,气愤愤地叫道:“你太让我失望了!这要是别的灵兽,吃了那么多灵花异草,早就该羽化破体了,你可倒好,就知道藏在袖子里,不到吃饭的时候不出来,你、你….” 见小金蛇紧紧贴在手臂上,满眼乞求哀怜的神色,苏婉灵登时心软,柔声道:“好了好了,你最棒了,你现在还小,训练的事以后再说。” 小月道:“苏姐姐,这种昆类灵兽成长很快的,两年时间,小金的力量、速度和领悟能力应该发展成熟了,而且你给它喂了那么多奇花异草,为什么它灵力还不足以破体羽化?” 苏婉灵叹口气,道:“我怎么知道它心里怎么想的。其实也没什么,反正它是我朋友的,以后遇到朋友,是要还的。它不能破体羽化,又不接受训练,这些任务以后交给他了。”她说的朋友,自然是指郑朗。 可一人一兽相处了两年时间,期间的点点滴滴,经历的喜怒哀乐,又岂能在日后随着分离而忘掉? 。。。。。。。。。。。。。。。。。。。。。。。。。。。 陆小远以往最多面壁三日,此番面壁半月,虽然有凝思可以说话解闷,到第五日上,便心神不宁,烦躁起来,偏偏身体不得自由,当真难受之极。 凝思自幼清修,莫说半月,便是半年也坐得住,见陆小远眉头紧皱,柔声道:“师弟,我给你念一首静心咒吧。” 陆小远点头答应。檀口轻启,妙音送出:“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心静,虚空甯宓,浑然无物,无有相生,难易相成……” 陆小远只觉一股沁人心脾的泉水流入干涸的心田,思绪清明,烦躁之情大减。待凝思念完,舒畅好多。心中忽然涌出一个调皮的念头:“我且假装不好,看她如何。”用一副痛苦的音调说道:“师姐,你别念了,我头疼得很。” 凝思赶忙住口,满怀歉意道:“这可真对不住了,师弟。” 陆小远道:“不要紧的。师姐,你给我唱一支歌吧,我小时候生病,我娘总会唱歌给我听,我的病就好了大半。” 凝思大感为难,沉吟不答。陆小远知道她心软,又磨了几句,凝思咬咬嘴唇,道:“好吧,我唱的不好听,你可别笑话我。” 陆小远暗暗得意,脸上却仍是一本正经,道:“不会的。” 凝思轻声唱道:“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陆小远起先闭目欣赏,只觉调子宛转悠扬,情思涤荡。一睁眼,见凝思白玉般的脸上染上一层薄薄的红晕,虽在昏暗石洞之中,仍掩不住脱俗气质,宛若一朵洁白的莲花。盯着她娇美的玉面,瞧的痴了,至于她唱的什么,再也没听进去。 凝思将要唱完,瞥一眼陆小远,见他两道目光不离自己的脸,登时大羞,娇嗔道:“你在干嘛,我不唱了。” 陆小远回过神来,遮掩道:“师姐,你唱的真好听,我都听得入迷了。”他这么一说,凝思信以为真,只道他凑巧把目光凝在自己脸上,是自己多心,反倒不好意思了,便转移话题,道:“你瞧,那朵花真好看。” 陆小远顺着她目光望去,见洞口岩壁下生了一株淡蓝色小花,娇小稚弱,虽不娇艳怒放,却另有一股楚楚动人的风致,随口道:“这花的气质跟凝思师姐一样,不过论起姿色,却远不及凝思师姐。” 凝思听他斗然冒出这么一句,却是语出真诚,满面飞红,低头不语。 陆小远见凝思娇羞可爱的模样,更是倾倒,笑道:“要我说啊,世间最美的花就是凝思师姐你啦。”猛然想到回君阁弟子都是清修之人,自己这般调戏于她,实在不该,歉然道:“师姐,我不该说这些疯话。” 凝思低声道:“没关系。”满心欢喜之中突然多了一丝的遗憾。自己为什么不能像苏婉灵一样,自由自在,不受拘束呢?此念一起,登时惶恐,想到师父将自己养大,待自己如亲生女儿,自己产生这等大逆不道的想法,实在对不住师父。 到了第八日,玄通、玄亦给二人开了锁,放二人出来。陆小远奇道:“掌门师伯不是说要面壁半月么?这才几天啊?”拍手笑道:“我知道了,是不是两位师兄不忍让我俩受苦,所以偷偷放我俩出来透透气?这可多谢啦!”说罢就要作揖。 玄亦扶住陆小远,笑道:“真是臭美,我们就算通融,也该通融凝思师妹这样温柔婉约的女孩子,把你这整日上蹿下跳的猴子放出来作甚?”玄亦连连称是。 凝思微微一笑。陆小远知道他俩开玩笑,奇道:“那为什么放我俩出来?” “还得说你陆师弟神通广大,人缘太好啊,竟能劳动帝会派的徐掌门为你求情。”玄通道,“今日徐掌门前来拜访师父,提起了你和凝思师妹,劝师父饶过你俩。” 帝会派掌门徐皓白威名素著,武林中的地位仅次于佛觉、圣琅两派掌门,这么一个大人物出面求情,陆小远和凝思受宠若惊之余,也有些想不通。 玄亦续道:”师父只是气你们有事瞒着他,过了这几日气也消了,既然徐掌门求情,便给徐掌门一个面子,放你俩出来了。” 凝思问道:“师兄,那我可以回回君阁了吗?”她几日不见师父和师姐师妹们,对她们甚是想念。 玄通道:“你俩能出来,不都是徐掌门费心费力么,还没谢过人家,就要回去,这不是卸磨杀....哎呦,不对....”凝思和陆小远想想也对,便跟随玄通、玄亦往太和殿而去。 路上,凝思问道:“陆师弟,你说会不会是张恒师兄...恩,不对,张恒师叔求徐掌门来为我俩说情的?” 陆小远听凝思对张恒的称呼,叹一口气道:“原本师兄师弟称呼好好地,突然他摇身一变,成了我师叔,以后在他面前要矮一辈了,真是世事如白云苍狗,感慨系之矣。” 进了太和殿,二人发现比以往多了一对夫妇,男子四十来岁,一张脸平平无奇,一身宽袍大袖是当时文人流行着装,就连气质也跟贩夫走卒并无差异,若非坐在紫华下首,绝没人想到他就是帝会派掌门徐皓白。 正文 第七十九章 协定 徐皓白旁边的少妇不到四十岁,身披粉色轻衫,斜堆云鬓,美目流转,带了三分温柔三分俏皮三分妩媚,不像贤妻良母,倒像娇憨活泼又温柔体贴的邻家姐姐。 陆小远和凝思上前行礼,紫华真人怒气已消,手一摆,说道:“免礼。陆师侄,凝思师侄,你二人瞒着本座私自下山,假借掌门之名贸然行动,本该罚你二人面壁一月,以赎罪愆,今日帝会派徐掌门光临圣琅,本座念徐掌门为你二人求情,便饶恕你二人,快快谢过徐掌门吧。” 陆小远和凝思转过身去向徐皓白躬身致谢,徐皓白起身道:“二位师侄不必多礼,免礼免礼。”袍袖一摆,一股气流将二人托起。 突然一个稚嫩顽皮的童音道:“二位师侄不必多礼,免礼免礼,嘻嘻。” 陆小远和凝思往声音来处望去,徐皓白左手大袖之下探出一只小脑袋,瞪着一对黑漆漆的大眼睛望着两人,面带促狭之色,正是那日跟张恒在一起的芊芊。她躲在徐皓白大袖之下,陆小远和凝思都没发现她。 一旁美妇笑道:“你这丫头,又调皮了,当着这么多长辈的面胡闹。”芊芊咯咯一笑,又钻入徐皓白袍袖之中。陆小远和凝思这才知道她是徐皓白的女儿。 这美妇正是徐皓白之妻林慕卿,她瞧了瞧陆小远,又瞧瞧凝思,赞道:“真是英雄出少年,男的英俊,女的柔美,又都是侠义心肠,修为杰出,紫华师兄,我可真羡慕你们圣琅派,先是出了天下群雄敬仰的玄门五仙,几十年后又是这群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帝会派真是望尘莫及了。” 紫华真人微笑道:“这位陆师侄能加入我圣琅派,也多亏了帝会派的大恩啊。” 徐皓白奇道:“紫华掌门此言何意?”紫华当下将陆小远和苏婉灵两年前大闹帝都,得张恒救命之事说了。 帝会派长门正气堂位于帝会山,二支、三支的宗堂则在皖州怀远城、骐骥城,两城城主曾奉天武卫卫道柱的命令,到过两支宗堂,声称帝会派有人暗通帝国反贼,要帝会派交人。 三支首座周泉和固然不知此事,二支首座杜云山却是拒不交人,横眉冷目,与怀远城主闹得剑拔弩张。 怀远城主心中有数,帝会派乃天下武道大派,帝国百万军队都不愿与其轻易发生争斗,自己一城之主,实力远不及二支,只好恨恨撤离。 后来天武卫副首领乔冽曾率众亲自到正气堂要人,杜云山性情如火,直接上山与天武卫动手。明王宗宗主谛凡拉瓦座下首徒卓沃与杜云山一场大战,被杜云山打得吐血,天武卫恨恨而归,与帝会派算是结下梁子。 徐皓白得知陆小远便是张恒当年所救之人,不由得多打量了陆小远几眼,赞道:“英雄年少,当真不凡。” 这时,一个白衣男子匆匆走进殿来,到徐皓白和林慕卿面前躬身道:“师兄师嫂安好,师弟有礼。”这人正是张恒,他一早便到僻静处练功去了,此时方回,听圣琅门人说掌门师兄到了,匆匆赶来。 徐皓白虽然早已知晓师弟在圣琅,二人相逢还是万分惊喜,赶忙起身扶张恒,握紧张恒手臂,笑道:“师弟太多礼了,咱们两年多没见,我和你师嫂甚是挂念,今日见师弟风采如昔,不胜欣慰。” 张恒也紧握徐皓白手臂,说道:“师兄师嫂身体清健,精神焕发,师弟也高兴得很。”顿了顿又问道:“我师父呢?他没来么?”徐皓白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自在,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林慕卿咯咯娇笑道:“杜师叔真收了一名好徒弟呀,没说上几句话便念叨起师父来了,倘若还有这么孝顺的少年前来拜师,我可顾不得掌门颜面了,非得抢过来自己收着不可,将来好给我养老。”说罢美目斜视徐皓白,有戏谑之意。 她嫁给徐皓白后便不涉武林之事,生下芊芊之后更是将门下弟子尽数转到徐皓白门下,专心相夫教子。若非与圣琅派有旧,绝不会为公事来此。 徐皓白恢复正态,道:“不苟堂和自省堂都有事需要处理,两位师叔不能到来。师弟不必心急,半月之后峻极山论武大会师叔必定到场,那时你们就能见面了。” 芊芊钻出徐皓白袍袖,嘻嘻笑道:“娘,你还要什么弟子,我不够孝顺么?” 林慕卿笑啐道:“不害臊,天天跟着你师叔乱跑,给你师叔添麻烦,又害的爹娘为你担心,还厚脸皮说自己孝顺?”话虽这么说,却无半分不悦。 芊芊小嘴一扁,跑过去保住母亲腿撒娇:“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怎么能这么数落我,我不依,我不依!” 徐皓白此番上山有要事跟紫华等人商议,见母女俩开玩笑,打断道:“芊芊别闹,爹要跟圣琅仙长们商议正事,你退出殿去。” 林慕卿听他这么说,一把抱起芊芊,走到素华真人面前,拉起她手,十分亲热:“施姐姐,咱们四年没见了,走,出去逛一逛吧。” 紫华真人俗家姓施,年轻时跟林慕卿交情甚笃,后来两人一个拜入圣琅,一个拜入帝会,见面也就少了。这时林慕卿要拉她出去,素华真人有些为难,圣琅派与帝会派有正事商议,她身为五仙之一独自退去有点不尽责的意思,可林慕卿作为客人这般热情,又不好推脱。 正踌躇间,紫华真人道:“师妹,徐夫人远来是客,主随客便,你就陪徐夫人游览一下圣琅山吧。敝山景色自是不及帝会山四大奇观了,徐夫人别嫌弃就好。”掌门既已发话,素华真人便跟林慕卿出了大殿。 众二代弟子也离开大殿,徐皓白道:“紫华掌门说有事相商,不知是何要事?” 紫华道:“正道五宗与嗜血教的斗争持续了三十年,近十多年来,嗜血教虽无大规模行动,却在暗中侵害五宗和其他门派世家,不可不虑啊。” 徐皓白点头道:“不错,嗜血教四上尊中新换了两人,如今的第一上尊名叫曾同舆,绰号雅龙王,以前经常在十三州掀起不小的风浪,他多次率领嗜血教徒进攻西部的武道门派。此人修为极深,智谋过人,再加上第三上尊千面狐和第四上尊神机老人出谋划策,往往十来人出手,便能覆灭三四百人的势力,实力之强、为害之深,实不亚于先前的观月和尚。” 观月和尚是曾经的四上尊之首,武道修为已达天位。嗜血教中除了嗜血教主,便以他为第一高手,他在中原多次兴风作浪,三十年前、十五年前的两次正邪会战他都参与过,五宗的不少高手前辈死于他手。 第二次正邪会战之后,此人便没在中原露面。五宗本以为他是在策划更大的阴谋,岂知五年之前,第一上尊成了曾同舆,率领嗜血教妖邪在西部攻占杀伐,观月和尚竟似蒸发了。 妙华叹道:“嗜血教在他领导之下复兴,第三次的正邪会战为期不远了。可是佛觉寺作为天下正道门派的首领,地位最高,行事也难免有所顾忌,做事有失公正。唉。” 殿上众人除了张恒之外,都参与过十五年前的正邪会战。五宗推举佛觉寺心观大师为盟军首领,率领五宗弟子进攻玉碎山脉的嗜血教总部。心观大师慈悲为怀,处事公正,开始五宗盟军倒是一路取胜,势如破竹。 后来渐渐接近嗜血教老巢,嗜血教高手纷纷出动,又占尽地利,五宗开始有所损失。心观大师的师弟,心止、心悟等人见佛觉寺损伤不小,暗里勾划,在人力部署上巧做机关,将佛觉寺的弟子调动到了战火最弱的地方,其他四宗弟子虽然没做调动,却自然而然承受了嗜血教徒的绝大部分攻势。 其他四宗掌门虽然察觉此事,毕竟大局为重,只是背后颇有微词,并未与佛觉寺明里争执。再后来,四宗死伤无数,无力战斗,而嗜血教的层层防卫也被四宗尽数冲开,四宗掌门一起建议佛觉寺进攻嗜血教老巢,心观大师虽然同意,心止、心悟等人却以“困兵不可过分进逼,免得激起他们鱼死网破之心”为由,反对进攻。 后来心观大师力排众议,率领佛觉寺僧众进攻嗜血教老巢,但由于五宗举棋不定,耽搁已久,嗜血教中的首脑人物大都逃散,只剩了些喽啰被杀,可说是一大遗憾。 徐皓白回想这些往事,对妙华之言深有同感。 紫华道:“我等身为正道武人,与邪魔外道不共戴天,诛杀妖邪、护卫苍生,是我等与生俱来的责任,至于个人门派的荣辱、名声的兴衰,那是末节。眼下嗜血教气焰日盛,我等应趁他们还没做好准备,抢先发动进攻,才是上策。” 徐皓白点头道:“不错,与其被动反击,不如主动进攻。”心想:“佛觉寺实力雄厚,素为天下武道门派之首,一旦开战,五宗实力会有折损,到时候玄坛宋家、苍雪谷这些势力或许压过了佛觉寺,佛觉寺顾虑到这些情况,必然不肯轻易发动战争。”想到此处,大概猜到了紫华接下来要说什么。 紫华真人道:“峻极山论武大会即将召开,三日的青年弟子比武之后,便是五宗首脑商议大事,本座准备在那时提出进攻嗜血教的建议。徐掌门,虽然正道五宗同气连枝,本派和贵派却在五宗联盟之前就已交好,关系更深一层,令师洛前辈和徐掌门都是侠烈义风,本座希望到时候得到徐掌门的支持。” 徐皓白起身还礼,道:“紫华掌门心怀天下,先人后己,这等侠士胸怀令徐某佩服。帝会派愿与圣琅派共进退。” 正文 第八十章 英雄事迹 陆小远出了太和殿,行至半路,听得一个稚嫩的童音叫道:“陆师兄!” 陆小远转头一看,正是林慕卿和芊芊。回君阁有事处理,素华真人已经离开。他走上前去,在芊芊嫩脸上捏了一把,笑道:“小师妹,你好。”又向林慕卿问好。 林慕卿点了点头,道:“你来得正好,咱娘俩地形不熟,走,给我们做导游吧!” 陆小远道:“当然可以。我先回天柱峰看看我的师兄师父好不好?” 林慕卿笑道:“你这小猴子,倒是挺通人气。咱们一起去吧。我也瞧瞧你师父去。” 陆小远问道:“你认识我师父吗?” 林慕卿道:“那是自然。我要是不认识你师父,紫华掌门可没那么容易放过你和那位小美女啦!”见陆小远面露疑惑神色,又道:“你师父得知我和皓白要来圣琅山,便派了个挺俊的小哥给我送信,说他门下有个弟子,就是你呀,和施姐姐的一名弟子被罚面壁,要我们求情。不然我们怎知此事?” 陆小远心道:“原来又是师父暗中帮我。她说的挺俊的小哥,应该是守白师兄了。” 林慕卿又道:“你年纪轻轻就敢在帝都之中杀死帝国御医,真是胆大包天,能活着逃出来,也是幸运之极。诶,是不是青华主动提出要收你为徒的?” 陆小远奇道:“你怎么知道?” 林慕卿咯咯一笑,道:“他听了你的经历啊,肯定有知己之感,你和他性子相似,他要是在场却不收你,那才见鬼呢。” 陆小远笑道:“我和大名鼎鼎的青华真人一样?嘿嘿,真是受宠若惊。”他见林慕卿不像紫华一般严肃,和她说话也就没什么拘束。 林慕卿白他一眼,笑啐道:“脸皮真厚。你师父二十岁的时候独斗嗜血教五名长老,你行吗?” 陆小远问道:“五名长老?他们有多厉害?” “白眉侠展坤、丁甲开山手桓温、血翼魔、破戒僧、白马神罗浮子,都是神位高手。” “什么!?”陆小远对此事大感兴趣,说道:“徐夫人,你给我讲讲这件事吧。” 林慕卿瞥他一眼,笑道:“我只道圣琅派在紫华掌门的领袖之下,门下弟子都刻苦精进,不涉外务,不料还有你这等多管闲事、不专心修练的小子。” 陆小远笑道:“你不说我是猴子吗?猴子当然活泼得很了。” 芊芊冲他做个鬼脸,笑道:“猴子师兄。”林慕卿噗嗤一笑,指着一旁松树道:“坐吧。” 二人倚松而坐。芊芊安静不来,便往树上爬,她年幼力弱,爬到一半摔了下来,衣衫沾满尘土,林慕卿斜她一眼,并不阻拦,说道:“十五年前,那是第二场正邪会战了。” 陆小远打断道:“第一场会战是什么时候?” 林慕卿不满道:“要不要我将一百年来的武道大事写一本编年史讲给你听?” 陆小远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说道:“你说,你说。” 林慕卿继续道:“第二场正邪会战持续了三个月,大小战役不下百场,五宗各派不少年轻俊彦在这场战役中大显身手,广元、广法、紫华、青华、黎沅芷、杜珊珊,还有我的夫婿,徐皓白,都在此战之后成名。” 陆小远补充道:“还有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林女侠,更是侠名远播。” 林慕卿一笑,道:“但要说其中名头最大、实力最强的,就是你的师父,青华道人了。五宗向嗜血教进发之前,他可不被人看好,甚至不少人都瞧不起他。”陆小远心道:“这是为何?”却不敢再打断林慕卿的话头。 “五宗和嗜血教首次兵锋相交,他便大显威风,击杀了三名嗜血教仙位高手,首战告捷,五宗士气大振。” “后来五宗一路杀到玉碎山脉入口,那里有第二上尊灭绝将军把守。此人性子坚如磐石,极为好斗,率领的血勇军更是由一群虎狼妖族组成,上了战场,便成了磨牙吮血的修罗恶鬼,五宗不少高手都在血勇军前赴后继的围攻之下丧生。” “那时你师父正好经历了一件大失意事,愁闷欲狂,也不向五宗指挥总部禀告,便杀往血勇军营地。紫华真人闻知此事,急向另外四宗求援救人,但佛觉寺和风雅阁却诸多推搪,最后定夺下来,只有圣琅派、帝会派和七杀门的部分人众出动。” 陆小远明知师父无恙,还是担心的很,追问道:“那这场战况如何?” “两宗半的人马出动,原本不足以一举歼灭占尽地利的血勇军,但我们到场后,发现你师父状如疯魔,杀的双目血红,一招一式极尽凌厉残暴,破邪锋芒毕露,群妖当者立毙。血勇军士气低落,灭绝将军又因受伤之故不在场镇守,我们便一鼓作气,杀出了入山的一条路径。战后你师父手中的破邪剑,被群妖之血染的赤红发亮。” 陆小远奇道:“破邪剑?有多厉害?怎么从没见师父用过?” 林慕卿道:“圣琅派有把无尘剑,你知道吧?”陆小远点了点头。无尘剑是圣琅派第一神器,由紫华真人佩戴,只是他极少出手,因此众弟子只闻其名,未见其锐。 “破邪剑和无尘剑同为圣琅派两大利器,破邪剑锋芒外显,霸道无俦,无尘剑则锋芒内敛,含蓄沉稳。第二次正邪会战时,正阳子前辈为了历练紫华真人,让他树立威信,日后好接任圣琅派掌门,将率领圣琅派门人参战的指挥权交给了他。同时被赋予的,便是那柄破邪。” “紫华真人担心你师父初涉江湖,遭遇不测,便让他佩了破邪。破邪神剑在你师父手中,灭三仙、退血勇军、败五神,可谓锋芒尽显,名声大噪。” 陆小远奇道:“五名神位高手联手,连地位高手都不是其对手啊,难道那时我师父已经是天位高手了?” 林慕卿摇了摇头,道:“他那时的修为还没到地位。一来便是那破邪剑的神力锋芒相助,二来嘛,”叹了口气,道:“那时我年少轻狂,只道天下年轻一辈武人之中,说到天赋之高、修为之深,除去皓白便是我了,直到遇到你师父,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神色滞住,不再说话,目光却游移不定,充满思虑。陆小远见她如此,料想她在回想十五年前师父和五名天位高手的战况。芊芊见娘亲突然安静下来,停止了爬树,奇怪的看着娘亲,四肢不自觉一松,“啊呦”一声,再次摔下。 隔了半晌,林慕卿摇了摇头,道:“他在桓温、血翼魔、破戒僧三人联手使出“阴魔三涛叠”之时使一招金蟾望月,可谓不伦不类,却偏偏破了三人的合力一击,扭转了战局情势。唉,他是天生的战斗奇才,一旦动上了手,奇思妙想迭出,那是旁人学不来的。” “嗜血教有个童不欺,最喜欢背后施暗算,五大长老和青华正面对战,眼看要败,他突然出手偷袭。三宗众人都觉青华要遭他暗算,岂知青华头也不回,一道轨迹极其怪异的寒光闪过,众人耳中听到的便是童不欺的惨叫声了,他右手食指中指都被切断。” 陆小远听得侨舌不已,想象着残阳如血,白云惨淡,青华一人一剑独斗群魔时意气风发的场景,大有“剑在手,问天下谁是英雄”的气概,又是向往又是钦佩。 却听得一个充满笑意的声音道:“好啊,好啊,林慕卿,你到了圣琅山,不先来看望老朋友,却在背后说人长短,羞也不羞?” 二人往声音来处一看,正是青华飘然而至。林慕卿笑道:“咱们凭良心说话,我替你宣传一下英雄事迹,岂是说长道短?” 青华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陆小远站起身来,叫道:“师父,你好吝啬,明明武功高的很,却净教我些不怎么样的武技,害得我差点死在千面狐手里,我不管,你一定要教我绝顶厉害的武技。” 青华冲林慕卿笑道:“你瞧这人多赖皮,我救他性命,又为他求情,他还怪上我了。” 林慕卿笑道:“师父不像师父,徒弟不像徒弟。照我说啊,你就是怕他天赋比你高,把你的看家本事都教了他,他以后超过了你,你的鼎鼎大名就不保了。”陆小远见林慕卿有意相助,冲她眨了眨眼,表示感谢。 青华苦笑道:“什么鼎鼎大名,臭名倒是远播。”走到陆小远身前,取了青铜剑,道:“我就教你一门剑术,你看好了。”这路剑法并不复杂,招招式式却都有同归于尽的意思,而且越往后死缠烂打的阴毒招数越多,殊不光明正大。 芊芊附在林慕卿耳边,说道:“娘,这人使剑的时候像一条毒蛇在吐信,看的人浑身不舒服。”林慕卿将食指放在她口唇上,意思是让她安静。 青华使完这门剑法,问道:“怎样?” 陆小远沉吟片刻,道:“这路剑法可毒辣得很,似乎….似乎….” 青华道:“并非正道武功,是不是?”陆小远点了点头。 正文 第八十一章 偏门剑法 青华道:“武功并无正邪,决定武功为善为恶的是人心。如果一个人学的都是正道武功,其人却堕入魔道,那正道武功岂不成为他杀人造孽的工具?倘若魔道中人幡然悔改,以所谓的邪法对付大奸大恶之人,便算不得功业吗?” 陆小远沉思片刻,道:“你说得对。武功并无正邪,人心才分善恶。可这门剑法都是些同归于尽的招式,若敌人的身法动作和功力都远超于我,我岂不要自食恶果?” 青华笑道:“敌人实力远超你,他若只想和你切磋较艺,你何必使用这剑法?他若有心和你决一死战,你横竖一死,又何所惧来?”陆小远点头称是。 青华道:“我这剑法若是单纯的两伤武技,又何必传授?你瞧,这是第一招“殊途同归””说着比划了一招,“你使完之后,接上第五招“独善其身”,却又如何?”“再来一招“除恶务尽”,却又如何?”两招使过,陆小远惊奇不已。 “殊途同归”不顾自身暴露三处死穴,以剑气笼罩敌人七处死穴,择一而攻,敌人猜不到我方要进攻哪一处死穴,要么退避,要么拼个两败俱伤。 那一招独善其身,配合奇异步法,于刹那间将自身三处死穴隐蔽,长剑一出,敌人只有待宰的份儿。而“除恶务尽”能接连四次对敌发动追击,且四次追击对准的都是要害,只要不是实力悬殊,必能重创敌人。 当下青华又将“生死同命”“否泰同心”“正邪同源”“有无相生”四招讲解。这门剑法有三十九招,分作六路,各自包含不同招数,相互之间并无关联,但每一路的剑招配合必须严丝合缝,时机恰到好处,方能发挥其中精髓。 青华讲完第六路,道:“这一路剑法威力极强,起手招式使出,后续招式用处不大,因此极可能真正的两败俱伤,起手式的名字我没起好。” 陆小远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道:“师父,就叫天地同寿,如何?” 青华想了想,道:“你的书倒没白读。就叫天地同寿吧。” 林慕卿忽然道:“这便是当年心止评价“步入魔道、剑走偏锋”的剑法吧?”青华点头承认。 林慕卿道:“我当时没见你使这门剑法的情形,只听说圣琅派的青华道人创了一套偏门武技,有些邪魔外道的味儿。今日一见,剑招之妙,配合之巧,已臻登峰造极之境了。” 青华笑道:“谢谢你夸奖。” 林慕卿道:“心止和尚只注重剑法外表,不见其中精髓便贸然评价,实在有失公允。” 青华道:“心止是天位高手,武道境界何等超绝,旁人当这剑法是邪道偏门,他岂有看不出剑中妙意之理?他是不愿承认,不愿让我出风头罢了。”林慕卿想想,确然如此,叹了口气。 陆小远道:“师父,以后我就用这门剑法扬名立万,替你出口气。” 青华摇头道:“那倒不必。这门剑法不是生死关头,你不要使出。尤其是十日后的论武大会,更不要用。” 五宗每一宗选出本门实力最强的二十名弟子参与论武大会,共计一百名。圣琅派有一千来人,从中选二十人,陆小远知道自己入选的希望渺茫,虽然很想参与大赛,却并未痴心妄想。这时听青华之言,自己竟获得了参赛资格,又惊又喜,欢呼雀跃,一蹦三尺高。 平复一下心情,道:“师父你放心,我不用新学的剑法,也一样名列前茅,我会把别门弟子打的落花流水,至于本门弟子嘛,打赢他们就是,不让他们出丑。” 青华见他自说自话,好像胜券在握,笑道:“你是何许人也,一定能勇夺魁首。只是那热闹的场面我是看不到了,我是不去论武大会的。” 陆小远一听此言,喜悦之情消了大半,失望道:“你不去,那我赢了你也不能露脸,我还有什么好高兴的?” 青华这才知道他并非单纯好胜,而是为自己着想,大为感动,道:“你打赢比赛的消息传到圣琅山,我一样替你高兴。其实我只盼着你们平安,名次什么的,倒也不很在意。”向林慕卿道:“徐夫人,你是稀客,走吧,到天柱峰一叙,让我一尽地主之谊。” 。。。。。。。。。。。。。。。。。。。。。。。 一阵悠远古朴的钟声响起,钟声不大,悠悠扬扬,如同扩散开来的水纹,波及了整个圣琅山。圣琅弟子听到钟声,知道掌门有要事通知,才会敲响三清古钟,立即停下修行、杂活,前往太和殿。 钟声响过三遍,众弟子很快到齐,玄门五仙尽数到齐,香炉中烧起奇异的檀香,香气弥漫,嗅在鼻中,令人心旷神怡,不起一丝杂念。 最上首的紫华真人身穿烫金紫袍,正襟危坐,比起往日的庄重更多了几分威严和华贵。左边是丹华真人和妙华真人,右边是青华真人和素华真人,都是紫袍青衫。众弟子看到五位师尊这般郑重凛然,也不敢随意说笑,挺胸直背,神色俨然。 紫华真人见众人到齐,轻轻咳嗽一声,开始讲话:“三年一度的论武大会,将在七日之后开始,五宗年轻弟子齐聚一堂,诸位经年累月勤修苦练,那便是测试诸位功力进展的一次机会了。” 目光扫视众人,继续道:“诸位习武,心中当存护卫生灵、驱邪扶正之念。当今之世,却极不太平。帝国昏聩,帝主残暴,天下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天武卫不思劝谏,反而勾结明王宗,着力防范天下武人造反,对我五宗虎视眈眈,那是一大祸患。” “但最大的祸患,还是正邪之争。四海八荒,邪教渊薮众多,以嗜血教为最,这几年来嗜血教在西域隐隐有抬头之势,料想第三次正邪会战为期不远了。唉,那又是一场大浩劫啊。” “第一场正邪会战,那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本座年幼,并未参与,参战之人,在世的也只有佛觉寺的心观、心止二位大师,本门观阳师伯和帝会派杜师伯四人,关于那场战争也是众说纷纭,无从考究。” “第二场正邪会战,本座是亲自参与的,战后场景,真可谓血流千里,尸横遍野。想起五宗同道死在毒雾、地火之中,被魔兽撕裂、被怪异植物伏击的惨状,以及与嗜血教徒近身相博不死不休的过往,本座就沉痛不已。”座上玄门五仙除了丹华未曾亲身参与,其余三人对掌门此刻的心情都有同感。 殿上一片沉默,众弟子虽然未曾经历那一役,也大概能想到成百上千人之间的血斗再加上天灾地祸、魔兽妖族的参与,场景会是怎样的惨烈。 紫华调整情绪,继续道:“后来,五宗损失太重,加上期间发生的一些变故,”说到此处顿了一顿,“只好从玉碎山脉撤离,回去修生养息。这是第二次正邪会战。” 其实如今各大门派离心离德,暗里相互较劲的现象也不在少数,佛觉寺会同七杀门二老向圣琅派启衅便是一例,只是紫华不愿在赴会之前说这些事情罢了。 “心中正道长存,生何憾,死何惜。”紫华真人站起身来,正色道:“我圣琅派弟子不畏万难,艰辛修炼,目的就是要驱邪魔,保生灵,无论何时,汝等都要谨记,须常怀慈悲之心,舍生就义之心。”声音神圣庄严,充满了号召力。 众弟子高声道:“弟子谨记!”异口同声,慷慨激昂。 紫华点了点头,环视殿下这群朝气蓬勃、前途无量的年轻弟子,个个脸上充满了无畏和庄严,对于未来要经历的鲜血和死亡的洗礼,没有表现出半分怯懦、畏缩。十五年前,自己不也是站在众人中间,不断挖掘内心的勇敢和坚毅吗? 。。。。。。。。。。。。。。。。。。 次日众弟子启程,陆小远和四位师兄走了没一会儿,苏婉灵便追了上来。昨日陆小远已将路线和出发时间告诉了苏婉灵,守雄四人知道他俩定有私密话要说,便与二人分道而行。 二人行路之时也伴着游玩,两天后才走上阡陌古道。阡陌古道上黄沙莽莽,却是连接岳鄂两州的交通要冲,路上有不少武者、客商。 二人走了两个时辰,有些疲惫,便到路旁林边的凉亭休息。凉亭阔大,内中已经有十来人。这些武人、客商游走江湖日久,见识广博,聚在一起闲来无事,便相互讲述所见所闻的轶事异人。 只听一名年轻汉子说道:“佛觉寺举行论武大会,可说是天下一等一的盛事,咱们能借光观摩当世最强五大门派的风采,可说不虚此行了。” 另一少年武人说道:“只要是天下有一号的门派世家都接到了邀请,五宗年轻弟子之间进行切磋,可说是推动武道发展的一大壮举。”不少人一齐称是。 这时一名老者却冷笑道:“年轻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哼哼。” 正文 第八十二章 红衣少女 年轻汉子见老者鹤发童颜,不怒自威,显然是江湖上有名有号的人物,恭恭敬敬道:“前辈此言何意?” 老者捋了捋稀疏的胡须,道:“佛觉寺的心止和尚说举办论武大会为的是交流武学心得,促进武道发展的新局面。嘿嘿,这可真是言不由衷了。我问你,从十五年前正邪会战开始,本届是第五届大会了,前四届的最终胜者是哪门哪派?” 那年轻武者沉思片刻,道:“听说都是佛觉寺的僧人。” 老者道:“不错。交流武学心得,那是五宗的前辈高手的事,跟这些年轻弟子有何关系?所以我说,佛觉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其目的在哪?” “你想,佛觉寺的心观、心止、心悟三僧都是天位高手,圣琅派和帝会派各有两名,七杀门和风雅阁则一个也无,可说老一辈实力上佛觉寺占优,他们举办论武大会,佛觉寺年轻弟子屡次获胜,岂不彰显了他后辈门人的实力?前辈后辈大占优势,其他四宗和别的门派世家想要与佛觉寺争夺天下第一武道门派的名号,可就不得不慎之又慎了。” 不少武者听他所言有理,点头称是。那老者冷笑道:“什么论武大会,依我看来,应该叫做霸权大会才是。”陆小远听到“霸权大会”四字,心头一震,想想那日广元、广德上山寻衅的情形,觉得老者所言是真。 一中年妇人道:“其实佛觉寺举办论武大会,另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激励年轻弟子刻苦修炼,日后与嗜血教….”“嗜血教”三字一出口,亭中武者登时面色大变,有几人霍地站起,手按刀柄,似乎立时便要动手。 那老者喝道:“你胡说什么!”中年妇人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忙闭口。陆小远观瞧众人神色,心道:“我以往游历江湖之时,从未听说过嗜血教的名号,看来是武林群豪谈之色变,连提都不愿提起。” 一名黑矮头陀道:“不过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五宗的年轻弟子但凡进入八强,大都接近仙位实力,那佛觉寺的大智和尚修为已经达到仙位,奶奶的,老子近来也才刚到圣位而已。” 一名青衫瘦汉冷笑道:“铁手佛陀,你和佛觉寺虽然同为三宝一派,却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佛觉寺从没邀请你赴会吧?你又怎知五宗年轻弟子的底细?” 黑矮头陀怒道:“青皮蛇,你是半人半妖,佛觉寺更不能邀请你去吧?老子上了佛觉寺,最多被赶下来,你要是去了,只怕会给人做成蛇肉羹。” 不少武者通过服食妖族内丹、异血来增强自身实力,伴随而来的负面影响是染上暴戾之气,外貌体质也受到妖气同化。这青衫瘦汉居住于南疆荒山,就曾饮过青灵魔蛇血,体貌才变得如此瘦削怪异。他实力大增,南方众武者不敢讥嘲他的形貌,便送他一个绰号“青蛟仙”。 他听到铁手佛陀称他“青皮蛇”,登时大怒,起身叫道:“矮驴,佛觉寺如何咱且不说,我先让知道知道厉害!”说话之时一条鲜红的舌头忽伸忽缩,真如毒蛇一般。 右臂伸长,抓向铁手佛陀。铁手佛陀袍袖一抖,手中多出一柄月牙铲,斩向鳞甲遍布的手臂,青蛟仙手臂忽然回环弯绕,奔向铁手佛陀面门。 铁手佛陀大喝一声,左拳聚气,与青蛟仙对了一掌,二人各自退后三步,铁手佛陀感到拳头隐隐刺痛,举拳一看,手背上竟多了两只细小的牙孔,孔周黑血渗出。 再看青蛟仙,那条弯弯绕绕的手臂不知何时化作一条长蛇,蛇头红信吞吐,两只尖牙泛着白光。见铁手佛陀全力运气逼毒,青蛟仙桀桀怪笑道:“矮驴,知道本仙的厉害了吧?”蛇口大张,一股湛青碧绿的液体喷向铁手佛陀。 忽然人影一闪,一只气盾挡在铁手佛陀身前,气盾被绿色液体沾到,“嗤嗤”直冒白气。这液体显然有腐蚀作用,铁手佛陀要是沾上一点,便是尸骨无存之祸。 气盾的结成者正是刚才说话的老者,他脸上红光一闪而过,气盾暴涨几分,将液体尽数震开,捋须笑道:“大伙儿都是江湖之人,何必一言不合害人性命?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为好。” 青蛟仙知道老者名号“翻江蜃海娄”,是黔州一带大有名头的人物,他修为虽不甚高,人缘却好,若与他动手,只怕会引发众怒,干笑数声,道:“海老发话,在下岂敢违拗。”坐回原处,却不给铁手佛陀解毒。 铁手佛陀怕动的剧烈了毒素行遍全身,不敢动弹,站在原地全力逼毒,不一会儿额角冷汗涔涔而下,看样子就算治愈了剧毒,修为也要折损。 众武者知道青蛟仙心狠手毒,不愿为这莽头陀开罪于他,都沉默不语。苏婉灵低声道:“青蛇怪好歹毒,任由莽和尚大损修为。” 声音虽然不大,青蛟仙却似听到,两道利锥般的目光射向苏婉灵。苏婉灵瞧他一眼,脸上毫无惧色,只当没瞧见。陆小远游历江湖多年,似这等打斗只算常事,便是青蛟仙杀死铁手佛陀也不足为奇。 正在此时,沓沓蹄声在远处响起,大股烟尘滚滚而来,片刻之间到了亭前,烟尘之中一个年轻的声音叫道:“喂!和尚,快快闪开!” 但铁手佛陀全神贯注运气,对外物变化一无所知,怎能听得到?只听得“嘶~”“噗”声音响起,众人一看,四头龙马甩头扬蹄,停在亭外。当先一匹赤色龙马停的晚了,将铁手佛陀撞倒在地。 四匹龙马上的乘客都是锦裳华服、气派很大的年轻公子小姐。赤色龙马上一名红衣少女,衣袂翻飞,龙马鬃毛飞扬,宛若一团燃烧的火焰,少女生了一张娇艳俊秀的脸蛋,肤色白腻,如一团奶油。 她看着倒在地上脸色发青的铁手佛陀,秀眉微皱,不满道:“和尚,你不生眼睛吗?怎地挡了本小姐的路?”她身后一名宝蓝长衫的公子哥策马上前,拿马鞭指着铁手佛陀,厉声喝道:“快快滚开,少爷可要从你身上踏过去了!” 铁手佛陀被龙马一撞,气息涣散,毒质登时在他体内扩散,片刻之间侵入心脉,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毙命当场。 刚才青蛟仙伤了铁手佛陀,那是口角造成,虽然青蛟仙挑事在先,也是事出有因,这四人飞扬跋扈又如此霸道,当真少有。众人望着铁手头陀僵硬的尸身,都是怒火中烧,有几人忍耐不住,手指四人喝骂起来。 那蓝衫公子哥马鞭点指,“你、你、你、你,出来!”说着拔出腰间长剑,面色铁青,立时便要动手。 四名高声喝骂、被他点到的武者都是暴躁性子,取兵刃在手,一齐上前进攻。那公子哥长剑挥舞,与四人斗在一处。陆小远在旁观战,见那公子哥剑术并不高超,长剑上附着的气劲却极强,大感奇怪。却听得苏婉灵悄声道:“你瞧他的镯子、戒指。” 陆小远凝神细看,发现他的宝石金镯、蓝玉戒指都是灵力配饰,能为武技增幅。苏婉灵佩戴的星辰手镯也有此功效,因此看出了其中奥妙。公子哥配饰的增幅之力虽然远不及苏婉灵的星辰手镯,对付四名玄位武者却是容易,三十个回合过去,丝毫不落下风。 有一名黄袍公子纵马上前,手中握着一长一短两柄剑,笑叫道:“李兄,让我助你一臂之力。”长剑横削,短剑撩刺,招式风格迥异。那姓李的公子得他相助,数招之后大占上风。 “噗”一声响,黄袍公子长剑挑断了一年轻汉子的手筋,那汉子铁棍落地,呆呆出神。想到自己数年苦修化作泡影,雄心壮志再也不能实现,悲怒交加,蓦地大喝一声,和身扑向黄衫公子。 黄衫公子冷笑一声,并不闪避,而是将剑尖对准汉子的胸口。若在平时,这汉子自能挡开长剑,最多不过受点轻伤,但他此刻空手,如何能抵挡? 眼看要遭到开膛破腹之祸,年轻汉子只觉小腹一紧,被人凌空拽了回去。只听得一个粗糙的声音道:“丢人现眼!”青影一闪,却是青蛟仙出手。 青蛟仙身在半空,双臂化作两条长蛇,分别攻向两名公子。青蛇去势甚疾,两名公子不曾防备,被青蛇缠住,见青蛇惨白色的尖牙咬向自己,惊呼大叫。 只听得一声冷哼,一片黄金光芒扫来,青蛟仙见这片金芒如同一面锋锐的斧头,不敢怠慢,青蛇倏地放脱二人,躲开了金芒横扫。 见那红衣少女手舞一条黄金九节鞭攻来,青蛟仙巨口大张,一团漆黑液体喷向少女。少女左掌拍出,玄黄交织的气劲跟随而至,将液体逼向青蛟仙。 青蛟仙的头颅忽然伸长变瘪,化作一只红眼蛇头,与手臂上的两只蛇头一齐喷出青色气劲,三股汇成一股,与少女的玄黄掌风抗衡。 正文 第八十三章 玄坛宋家 翻江蜃海娄望着一团深黑液体在两股气劲的夹击之下偏移不定,双目光芒陡然一闪,隐约猜到了少女的来历。 少女的真气修为不及青蛟仙,眼看身体将要染上这团毒液,手掌偏移,将毒液卸到一旁,毒液落在地上,白烟涌出,“嗤嗤”有声。 青蛟仙一声怪嘶,两只手臂蛇身交错盘旋,汇成一股攻向红衣少女。少女使开金鞭,风声呼啸,金光闪动,夺人眼目,一招一式尽显望着风范,宛如一位叱咤疆场的女将军,实在叫人想不到这劲风飒飒的鞭法出自一位千金大小姐之手。旁观的几名武者虽然对四人心中有气,见这小姐黄金鞭使到精妙之处,还是忍不住叫好。 青蛟仙双目赤芒一闪,颈上、双臂的三条长蛇化作十来条,血口大张,红信伸缩不止,从四面八方咬向少女。 少女却不闪避,金鞭一起,径直戳向青蛟仙胸口。青蛟仙心道:“我是仙位修为,你修为最多达到圣位,咱们一击换一击,你能挺得住吗?”这样想着,下手便不留情,十来条长蛇同时咬在了少女上身。 却听得虎啸声音响起,少女身周金芒大作,背后出现一只张牙舞爪的巨型黑虎,虎头仰天长啸,似要将天吞掉,激起的气劲将路旁树木刮得歪歪斜斜。 十来条长蛇软软垂在青蛟仙身侧,蛇头破裂,鲜血淋漓,竟是被猛虎气劲震碎。青蛟仙剧痛之际,胸口又是一下剧痛,被少女金鞭击中,如断线风筝般摔落。 亭中武者见少女隐藏的实力如此强悍,惊骇不已。海娄走上前去,捋须沉声道:“你是玄坛宋家的人,宋仲谦是你的什么人?” 此言一出,众人大哗。玄坛宋家乃是天下第一武道世家,历代居住于冀州财神城,声望杰出,家世煊赫,俨然是冀州九城之主。无论武道势力还是帝国均对其敬让三分。如今的宋家门主宋仲谦,绰号玄坛虎神,实力已经达到天位,一条百炼九节鞭打遍天下鲜有敌手。 宋家的实力与正道五宗中的帝会派旗鼓相当,尚在风雅阁、七杀门之上,只是宋家远在冀州,接近北极荒地,又不参与正道武林、嗜血教邪道、帝国之间的恩怨,秉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正邪两道都不会主动招惹这样一个大对头。 虽然如此,宋家的声名地位摆在那里,五宗不能视之不理,出于礼节,佛觉寺也给宋仲谦发了邀请,宋仲谦身有要事,便派了这红衣少女,也就是他女儿宋玉笙前来赴会。 南疆毒物毒性特异,中毒之后外表并无征兆,宋玉笙见那头陀面色惨白,只道他被撞得晕阙,青蛟仙却要对自己两名同伴下毒手,实在歹毒狠辣,因此毫不留情,使出了“百兽伏·山君王气”。 百兽伏·山君王气并无取巧之处,纯以强横真气伤敌。猛虎啸山林,百兽皆震伏,虽然与佛觉寺禅宗罡气同为刚猛一系,霸道猛恶却犹胜之。宋玉笙年纪尚浅,在这门武技上的造诣也低,但最强世家的最强武技岂同凡俗?使将出来,立时制胜。 那黄袍公子哼了一声,道:“老东西,你算什么玩意儿,既知玄坛宋家的名头,还敢在此装腔作势!”海娄被他一通嘲讽,一张老脸涨的通红,咳嗽几声,却不敢说什么。 黄袍公子得意洋洋,厉声喝道:“你们这群泥腿子,通通滚开,否则我们可不客气啦!”这些武人在江湖上都有些字号,被四个年轻人呼来喝去,传了出去,面子上可不怎么好看,因此面面相觑,都不愿第一个动弹。 翻江蜃海娄长叹一声,道:“败在玄坛宋家手下,算不得奇耻大辱。留在此处,还要自讨苦吃吗?嘿!”说着提起重伤的青蛟仙和铁手佛陀离开,边走边摇头道:“玄坛宋家的人竟是如此霸道,今儿个可算是见识到了。” 黄袍公子下马,向三名同伴道:“笙妹,李兄,宋兄弟,进亭子歇息吧!” 蓝衫公子笑道:“高兄好威风,单凭气势就将那群乡野莽汉吓得落荒而逃。” 黄袍公子笑道:“你抬举我了,要不是借了玄坛宋家的威风,那群汉子怎能这么快便脚底抹油?”话虽如此,神色间还是有得意神色。又道:“咱们笙妹金枝玉叶,身份尊贵,又怎能和那群江湖草莽同亭而坐?” 另一名年纪稚幼的小公子摇头道:“是他们先到这亭子的,咱们仗势把他们赶走,实在不好。唉,只怕这么干对玄坛宋家名声有损。” 宋玉笙脸上变色,怒道:“你胡说什么,做这么点事怎能让咱家名誉受损?”小公子还要再说,见三人转身进了亭子,无奈的叹口气,跟了进去。 蓝衫公子当先走进,见角落里坐着一对少年少女,喝道:“你们是哪里来的闲杂人等?少爷的话没听到吗?” 二人正是陆小远和苏婉灵。陆小远瞥他一眼,道:“我们不是闲杂人等,我是圣琅派门人。” 宋玉笙拂袖,袖风在座上吹过,这才坐下,冷冷道:“圣琅派?哼哼。”不屑之情溢于言表。 那小公子走上前去,冲二人抱拳,说道:“原来是圣琅派的道兄,再次相逢,真是三生有幸。在下姓宋名锴,不知二位尊姓大名?”他不过十三四岁,说这等客套话,虽然努力做出一副豪迈的样子,还是掩不住幼稚之态。 陆小远见他神色天真,言谈有礼,便和他交换了双方来历。原来这小公子是玄坛宋家门主宋仲谦之子,宋玉笙之弟。那黄袍公子名叫高尧,是晋州高家少主,蓝衫公子名叫梁子成,是宋玉笙和宋锴的的姑舅表亲。 晋州高家也是天下有名的武林世家,虽然实力和五宗、玄坛宋家有不小的差距,却也是晋州武道的领袖。 宋玉笙三人闲聊,不理陆小远。陆小远和宋锴说了几句,无言可说,宋锴便回了同伴之处。 陆小远和苏婉灵正要离开,高尧却起身向苏婉灵道:“苏姑娘,你好,在下姓高名尧,是晋州高家的少主。” 苏婉灵瞥他一眼,没好气道:“怎地?” 高尧以往自报家门,对方定会对自己毕恭毕敬,奉承讨好,岂知这少女却毫不放在心上,有些尴尬,勉强笑道:“姑娘玲珑剔透,冰雪灵动,在下对姑娘仰慕得很,想要和姑娘交个朋友,不知姑娘可愿意吗?” 苏婉灵淡淡道:“那也不必,你恁地跋扈,我瞧着就讨厌。” 高尧双眉一皱,继而笑道:“那是那群粗鲁蛮子不识好歹,有意挑衅,凭他们那些玩意儿,也敢在高家面前献宝?高家倘若任由他们嚣张,日后在武林中可还如何立足?不给那些名门大派瞧扁了?” 陆小远听他话里话外,好似晋州高家是天下间了不得的头号势力,与五宗平起平坐一般,忍不住插口道:“是啊,高家武功最适合对付比自己弱的武人,遇到羸弱老者、三岁孩童,那是毫不留情的。” 高尧怒道:“小子,你算什么东西,胆敢满口胡言,擅自评论高家武学!” 苏婉灵道:“你怎知他是满口胡言?晋州高家擅使雌雄双剑,自称什么“矫若游龙,势如猛虎”,其实是胡吹大气。弱点便在鸠尾、巨阙、神阙以及心俞、肾俞五大穴道,高家门主高逸轩神位实力,能将五大死命隐去一个便算不错了,对不对?” 高尧一愣,惊疑不定。他自小习武,十五岁时父亲才将高家武学的五大死命告诉自己,怕的是自己年幼无知,泄露出去祸患不小。父亲也曾多次感叹,说他曾祖将五大死命隐去三处,便是极厉害的人物了,他却只能隐去一处死命,实在愧对祖先。这是高家的不传之秘,这少女怎会知晓? 他慌乱失神之时,一阵吆喝声音传来,过了好一会,亭中众人才见到声音的来源。 只见一名道人倒拖一头毛驴一步步艰难的走来。毛驴脾气肾倔,鼻孔哼着白气,四蹄不断往后挪,那道人口中“蠢驴、死驴子”乱骂,全身力气都使上了,才能勉强拖着毛驴前进。 苏婉灵见道人气喘吁吁,挤眉弄眼的样子,忍不住笑道:“道人,你这驴子是哪里买的?怎么这么不听话?” 道人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将毛驴拖到亭子柱前拴好,喘匀气息,才道:“这驴子本来是很听话的,可自从它戴了官帽,就有了架子啦,我怎么命令它都不听。这不,今儿个更变本加厉了,偏要和我作对。” 他这一说,众人才发现驴子头顶歪歪斜斜戴着一顶做工精巧的金冠,,冠前镶一颗灿烂的蓝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显然是帝国高官所戴。只是如今帽子落到驴头上,形成了大大的反差,尊贵之气全无,只剩了滑稽。 陆小远和苏婉灵见到金冠,只是好笑,宋玉笙却惊呼一声,道:“这是天武卫的金冠!” 正文 第八十四章 戏驴 道人瞥她一眼,笑道:“女娃子眼力不错啊。老道在黔州时遇到一群官兵抢劫百姓,掳掠妇女,那指挥的人便戴着这顶帽子,他颐指气使,腆着大肚子,可骄横跋扈得很。老道大大的生气,把那群官兵狠狠打了一顿,把那指挥人的头发、胡子、眉毛捋了个干净,他大秃脑袋亮得很了,也不用戴这顶金光灿灿的帽子啦,老道便顺手取了来。” 天武卫作为帝主的亲信,对帝主忠心耿耿,素有“龙之鳞爪”之称。天武卫自首领卫道柱以下,分为骏驼、古鹿、矫兔、勇牛、毒蛇、恶蜃、锦鲤、雄鹰、猛虎九部,九部各又分出九色鳞队,共八十一支麟队,对应九九阳数。? 麟队队长手下虽然只有不到二十名卫士,却因帝主直接统领,近水楼台,反而能与各城统领千数官兵的将军平起平坐。 至于那些统领数百人的官兵校尉,反而要听其号令。卫道柱御下极严,绝不容许天武卫卫士欺凌百姓,一些卫士便与各城官兵勾结,众官兵肆掠百姓,天武卫卫士则出面应付肆掠之处长官的追究。 岳州、鄂州、皖州有佛觉寺、圣琅派、帝会派三足鼎立,帝国凶兵暴吏不敢嚣张放肆,这三州百姓虽不能说家富安康,比起其余各州百姓的水深火热,倒也好得多。 陆小远和苏婉灵听他说着教训官兵时使用的种种手段,想到众官兵狼狈逃窜的样子,大感痛快。 那道人拍了拍驴子的脊背,叹口气道:“可惜老道这头驴子,染上了那些家伙仗势欺人、狐假虎威的官场习气,丢了驴品,唉。”他说话怪腔怪调,眼神却不时瞥向高尧。那驴子甩了甩头,对道人十分不屑。 高尧有所察觉,喝道:“老杂毛,你皮里阳秋,说的是谁!” 道人笑道:“少爷莫怒,老道说驴子呢,说驴子呢。”高尧哼了一声,不再理会。 道人又对窃笑的陆小远和苏婉灵说道:“这驴子很是不长进,路上看到一匹雄骏的雌马,便上前求欢,还总把那金冠往雌马眼皮底下送,那雌马可不认识什么金冠银冠,当然不去理它。”说着捋须微笑。 他虽然不在亭中,刚才的情形却不知如何都被他看到了。陆小远望了苏婉灵一眼,哈哈大笑。苏婉灵嗔道:“道人,我又没招惹你,你干嘛把我说成是马?” 那道人尚未答话,便听得高尧冷冷说道:“你这驴子恁多毛病,少爷替你宰了它如何!”长剑出鞘,直刺毛驴。毛驴莫说被拴在柱子上,便是行动自由,又怎能避开高家少主这极快的一刺?“恩昂恩昂”地叫着,四蹄乱踏。 只见灰影一闪,道人抢在高尧之前将毛驴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硬生生拉后数尺,那条牛皮缰绳也被他顺手扯断。 高尧一击不中,抽出短剑,双剑在手,喝道:“贼道人,你胆敢胡言乱语耍笑你家公子,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那毛驴刚才一番挣扎,头顶金冠早已落地,这时死里逃生,把头拼命往道人怀里蹭,亲热无比。道人抚摸毛驴脑袋,笑道:“这可多谢了。少爷把我这头驴张狂的脾气给治好了,真是驯驴有方。” 高尧脸罩寒霜,一声怒喝,双剑齐出。长剑在前短剑在后,剑如长龙,燃着轰轰火焰攻向道人。道人双手一翻,捉住毛驴脖颈和小腹,将它提起,纵身躲避。 高尧一击不中,短剑在前,这次剑上细电盘绕,竟是快捷无比,带动攻势袭向道人。道人虽然举着一百多斤的毛驴,窜来窜去速度极快,躲避着高尧的双剑。 苏婉灵和陆小远见道人武功显然高过高尧,他是在故意逗高尧玩耍,便留神细看高尧的武技套路。 高尧双剑上各有一套剑法,长剑主攻,短剑主速,切换使用,虽然炫目威风,威力却并不大。其实这是高家的成名武技“龙游虎扑三十六剑”,练到造诣深处,短剑可主攻,长剑可主速,双剑风格变化无端,令敌人防不胜防。他修为不深,转换剑法之时难免露出间隙,加上一心求外表华丽,连道人的衣角也碰不到。 二人一攻一闪,顷刻间过了数十回合,宋玉笙站起身来,道:“好了,住手吧!”玄坛宋家势力极大,她在四人之中俨然便是首领。高尧见她发话,便住了手,怒目瞪视道人。 道人将毛驴放下,浑若无事,拍了拍毛驴脑袋,笑道:“你可瞧见了吗?你戴了官帽自己得意洋洋,人家可依旧把你当成驴子啊。”宋玉笙也瞧出这道人身负绝顶武功,不愿与他纠缠,与三人上马离去。 陆小远和苏婉灵待了一会儿,也继续赶路。黄昏之时,二人路过一座乱石谷,隐隐听到谷中一阵阵呼喝打斗的声音。他俩都是少年心性,悄悄进谷查看。 二人在一块巨石之后隐藏,只见前方空地上两方人正在打斗。一方四人便是宋玉笙、高尧、梁子成、宋锴,另一方则是一群番僧,约有十五六人。 宋玉笙挥舞九节黄金鞭与为首的一名高大番僧打斗,高尧三人则与众番僧混战正酣。宋锴年纪稚幼,修为是四人之中最弱的,被一名手持金钹的番僧逼得险象环生。那亮晶晶的金钹总是贴着他脑袋切过。 高大番僧空手而战,双掌翻飞,时而火焰奔腾,时而金色气劲涌动,威猛无比。宋玉笙暗暗叫苦。她修为不深,那“百兽伏?山君王气”使用一次之后,真气大损,经脉也难回复原状。虽然服食了补气丹药,却得三日之后经脉归位方可再次使出。 苏婉灵悄声道:“这些少爷小姐嚣张跋扈,总算恶人自有恶人磨,得叫他们吃点苦头啦。”陆小远点点头,心中却在斟酌是否相救。 激斗之中番僧脸朝二人,二人见这张脸生满麻子,着实丑陋,心中都是一惊:这番僧正是当年帝都之中险些要了二人性命的明王宗摩诃萨。他并未使用黄金经幢,二人此刻才将他认出。 苏婉灵想到三年前差点丧生在他经幢之下,气愤无已,道:“我今日非要一报当年之仇,在那秃驴身上割出一千条口子。”陆小远见她有心报仇,点头道:“那咱们这便动手。” 将动未动之际,二人肩头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正是那邋遢道人。道人瞪着二人,低声道:“你们不要命啦?那摩诃萨是明王宗宗主的三大亲传弟子之一,他是仙位实力,又有那么多手下相助,你们俩再加上那四个娃娃,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啊!” 陆小远想到他快捷的动作,料想这道人身怀绝技,便说道:“道长,我们兴许打不过他,你老人家若是出手,赶跑这番僧还不是手到擒来?” 道人摇了摇头,道:“我只是敏捷一些罢了,明王宗武技刚猛无比,他要和我硬碰硬,我这身老骨头还不得被他撞成碎片片?你们也不是对手,还是早些溜吧。” 苏婉灵冲他做了个鬼脸,道:“胆小鬼,你又不是我们肚里的蛔虫,怎知我们打不过那秃驴?” 道人一愣,道:“好言相劝你们不听,那就去吧。请啊,请啊。”说罢背过身去,却不离开。 苏婉灵飞身冲出,娇叱一声,使出万朵蓍灵诀,花鞭甩出,先后卷向两名番僧。陆小远高声叫道:“以多欺少,算什么能耐!”反手拔出青铜剑,“玄清斩”斩向一名番僧。 二人这一参战,分担了三人不少压力,战局情势登时逆转。宋锴见天降强助,又惊又喜,高声叫道:“苏姑娘,陆道兄,多谢你们...啊呦!”这一分心,发髻被金钹削去。 陆小远正将两名番僧迫得束手束脚,眼看要击败二僧,突然听到一声惊呼,转头一看,却是摩诃萨使出了“灭罪业火掌”,手掌上紫红色火焰轰然卷向宋玉笙。宋玉笙金鞭回旋,一片片金光盾发散出去,却丝毫不能减缓火焰攻势。 陆小远心想此女虽然跋扈,却不忍见她命丧番僧之手,当下以雷渊掌逼开二僧,使出惊雷闪身法,转瞬间晃在了摩诃萨和宋玉笙之间,青铜剑飞速回旋,一只太极盾出现。 阴阳和合盾是圣琅派的防御武技,自比宋玉笙胡乱防御要强。紫红色火焰被阴阳和合盾挡下,但灭罪业火威力极强,陆小远修为不够,连人带盾被业火的巨力推得飞起。 苏婉灵见摩诃萨左掌金光隐隐,知道他要趁虚下手,飘身而上,花瓣化作一柄长剑,直刺摩诃萨咽喉。摩诃萨倒退三步,挥掌与苏婉灵打斗起来。 陆小远身体落处却是一片柔软,接着一股幽香扑鼻而来,只觉心神俱醉,不愿动弹。却听得一个女子娇嫩的声音低声叱道:“淫贼,你....快起来!” 陆小远转头,看到了宋玉笙通红的俏脸,才知刚才身体不由自主向后飞去,撞在了张皇失措的宋玉笙身上。他赶忙站起,伸手去扶宋玉笙,喃喃道:“对不住。”慌张之下,指尖碰到了宋玉笙高耸的胸脯。 正文 第八十五章 狂暴 宋玉笙如遭电击,猛地后跃一步,双颊红晕瞬间消退,变得苍白,喝道:“小淫贼!本小姐饶不得你!”挥舞黄金鞭使出了“虎威灭魂扫。” 陆小远叫道:“喂喂,我不是有意的!”挺剑招架。 二人都是圣位实力,相差无几,拆了数十招也不分上下,宋玉笙挽个鞭花,飞身而起,红衣翻飞之际,纤巧的足尖踏向陆小远。陆小远横剑上架,感觉被一股巨力冲了一下,膝盖险些被压弯。猛一提气,才不至于摔倒。 宋玉笙受到反弹之力,借势拔高,娇叱一声,再次踏下。英姿飒爽,曼妙之中还有几分凌厉。这是玄坛宋家的“虎灵千裂踏”,将真气贯注足尖,加上下坠之势伤敌。足尖面积小,更能增强伤害。 陆小远见她这一踏威力更甚,不敢再接,后跃退开。足尖点地,地面碎裂,碎土碎石四下迸溅。宋玉笙正要再上,却听得宋锴叫道:“姐姐救命!”转头一看,见胞弟头发散乱,双臂、肩头的衣衫被削去不少,瞪了陆小远一眼,过去帮助宋锴。 陆小远转望苏婉灵和摩诃萨的战局,见二人僵持,正要上前相助,苏婉灵却笑道:“呆子,不用。”右臂一振,一片极薄的刀叶附于小臂,身形飘忽,切向摩诃萨。 摩诃萨双手翻转,口念真言,使出了“怒炎焚世诀”,一道鹰隼形状的烈焰扑向苏婉灵。苏婉灵身形一低,贴地滑行。 摩诃萨频频发动怒焰焚世诀,一片片鸿鹄大小的烈焰不断飞向苏婉灵。苏婉灵身法极快,在烈焰夹缝之中突飞猛进,只听得一声痛呼,粉色身影倒纵而出,摩诃萨胸部多了一道极细的划痕。 苏婉灵笑道:“贼秃,你怎么不使经幢啦?我可要使出全力啦!” 摩诃萨一惊,细细打量苏婉灵,失声道:“你是那小丫头!”他和苏婉灵将近三年未见,若非苏婉灵提醒,他绝认不出来。至于陆小远当日躲在苏婉灵身后,他更是加认不出来。 倒是张恒将他的经幢削断两只铃铛,他对白衣玉剑的形貌可极为深刻。经幢和八只铃铛是宗主谛凡拉瓦以南荒乌金铁再配以秘法炼制而成,谛凡拉瓦闭关修练,他没那么大的本事将其修复,只好藏于盒中背在身上,深以为耻,不轻易显露。 想到自己这三年来受到卫道柱冷落、帝国高手的嘲笑,可说根源便在苏婉灵身上,不禁怒火中烧,虎吼一声,扑向苏婉灵。 苏婉灵刀叶三下连斩,变换了三次方位,虽然有先有后,却如分身而发一般,摩诃萨挥掌挡开迎面一斩,那第二、第三斩却是避不开了,后腰和肩头又多了两条口子。 陆小远高声喝彩。这刀叶斩击的武技名叫“华严裂”,也是苏婉灵家传武技之一,她起先修为不够,没有练成,至此刻方才使出。 华严裂斩进攻手法诡异,飘忽快捷,明王宗武学讲求修为深湛,武技刚猛,在身法速度上却有缺失,摩诃萨又没将明王宗武技练到家,自然防不住这神出鬼没的华严裂。 不多时,摩诃萨身上已经纵横交错了二十来道口子,虽然伤口不深,但刀叶极薄,刀法又快,割体之时疼痛之感极强。听到摩诃萨痛呼连连,苏婉灵冷冷道:“贼秃,你拿经幢撞姑娘的时候可曾想到有这一天?” 陆小远见苏婉灵下手狠辣,毫不留情,不由得一惊,心道:“没想到丫头平时风风火火,没个正行,动起怒来却这么狠。” 摩诃萨再次结印,使出“明王胄甲”防御武技,身周出现无数金色符文,穿梭来去,织成了一张铠甲,护住了身体。 华严裂威力不大,切不透藤甲般坚硬的防御。摩诃萨自在天掌击出,掌风如金钟,罩住了苏婉灵四周,叫道:“臭娘皮,你也该尝尝佛爷的厉害了!” 苏婉灵毫不惊慌,双手一错,万朵花瓣绕着她身体盘旋飞舞。掌风扑在群花上,群花只微微凹陷,越转越快,最后化作一团缤纷绚丽的龙卷风,移向摩诃萨。 二人只相距四尺,群花龙卷风转瞬即到,摩诃萨高大的身躯被卷在其中,旋来旋去,头晕目眩。苏婉灵一声娇叱,群花暴散开来,漫天落英。 花瓣飘散之间,摩诃萨如断线风筝般飞出,撞在一座岩石上。苏婉灵如箭般窜出,刀叶一振,割向摩诃萨咽喉。 摩诃萨后背剧痛,清醒不少,见那泛着湛青光芒的刀叶奔着喉咙而来,“哇”一声大叫,命在顷刻,也不细想,取下腰间盒子,推向苏婉灵。途中数道金芒透出,将盒子裂成碎片,黄金经幢显露。 他为人莽撞,这时脑袋更是周转不灵。经幢的一推虽然用上了全力,又岂能阻住身法快捷的苏婉灵? 苏婉灵糅身躲过了经幢撞击,正要挥叶击杀摩诃萨,突然手腕一送,金光一闪,小金蛇扑向摩诃萨。 原来苏婉灵对小金蛇训练了几次,小金蛇当时不听苏婉灵的话,这次却有心表现自己,咬向摩诃萨。 苏婉灵大惊,她知道小金蛇弱得很,倘若摩诃萨死前发动全力一击,小金蛇焉能挡住?也顾不得杀摩诃萨,伸手去捞小金蛇。 摩诃萨见有机可乘,“大推碑手”击出。他知道机不可失,因此使上了全力。苏婉灵刚将小金蛇捞在手中,便被一股巨力平平推出二丈,坐在地上,脸色苍白。 陆小远见她受伤,抢上前去扶住她,叫道:“丫头,丫头!”苏婉灵却无回应。 摩诃萨运起“金刚禅大般若”,使出了“金刚伏魔杵”,经幢携带开山裂石之威撞向二人。陆小远聚盾抵挡,太极盾被经幢一撞,登时碎裂。 陆小远借势飘后数尺,见苏婉灵神色委顿,摩诃萨志得意满的神情,只觉一股怒气冲上脑门,双目瞪视摩诃萨,简直要喷出火来。 摩诃萨哈哈笑道:“臭娘皮,到最后你还得丧在佛爷手中,嘿嘿,千两黄金的悬赏,就是佛爷的了!”却听得一声厉吼,见陆小远血红的双眸盯着自己,杀气弥漫,如地狱魔神一般,不由得在心底打了个冷战。 陆小远怪啸一声,飞身扑向摩诃萨。摩诃萨挥幢横扫,只见红光在经幢上一闪而过,他感觉手中一轻,半截经幢落地。一愣神的功夫,红光再闪,自己的下巴到小腹多了一条长长的剑痕,鲜血汩汩流出。 再看陆小远,已身在二丈之外,歪着头盯着摩诃萨,咧嘴笑道:“秃驴,你死定了!”邪魅狂狷的气息在他身周萦绕,全然不是那神采奕奕的少年道人了。 摩诃萨眼神下扫,见黄色僧袍被染得鲜红,心胆俱裂,大叫一声,丢下手中的一半经幢,转身仓皇而逃。与此同时,躲在巨岩后的道人望着陆小远,心头也是一凛。 陆小远轻轻一纵,就是数丈,正要去追杀摩诃萨,却听得身后一个浅弱的声音道:“呆子,别追了。” 陆小远回头,见苏婉灵俏脸苍白,有气无力,赶忙跑过去,颤声道:“丫头,我这便救你。”双掌抵住她后背,为她缓缓输送真气。但他不过圣位实力,真气修为不高,岂能治愈仙位高手留下的重创? 此时宋玉笙四人已将一群番僧杀退,见陆小远神色惶急地为苏婉灵疗伤,站在一旁不语。 陆小远见自己全力救治之下苏婉灵的脑袋反而低垂几分,心急如焚,恨不能顷刻之间将全部真气灌输到苏婉灵体内。喃喃道:“丫头,你别有事啊。丫头,丫头!” 正无助之时,肩头被人轻拍,一转头,见那道人站在自己身后,说道:“让老道来试试。” 陆小远很听话的让开,让道人为苏婉灵疗伤。他紧紧握住苏婉灵双手,生怕少女突然会消失掉。他感觉起初两只白玉小手有些发凉,过了一会儿,渐渐温暖,便知那道人的疗伤起了效用,略微宽心。 宋玉笙见苏婉灵脸现红润,知道她正逐渐好转,清了清嗓子,踏前一步,冷冷道:“小淫贼,你冒犯了本小姐,但那群番僧毕竟也是你们击退的,咱们便两不相欠,你...” 话未说完,却被陆小远粗暴打断:“闭嘴!丫头要是有什么闪失,我让你们通通陪葬!” 四人被他一声断喝吓了一跳,宋玉笙见他双眼闪着冷酷的光芒,好似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大感心惊。呆了半晌,才怒道:“小贼,那小丫头就算死了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你该去找番僧才是......” 一道蓝影冲到她面前,伸臂抵住她咽喉,她只觉这条手臂之上有无尽的力量,被这手臂推着不由自主向后退去,“啪!”一声响,后背撞到了巨岩上。 陆小远咬牙切齿,怒道:“都怪你们,没事跟番僧动什么手!”说着举掌拍向宋玉笙脑门。宋玉笙被他扼的喘不上气,双臂软软垂下,那条黄金鞭说什么也举不动。 陆小远掌到中途,猛然听到背后风声响起,三股气流袭向自己背心,当下头也不回,手掌转拍为抹,血红气劲在他背后澎湃而出,将那三股气流淹没。三声惊呼响起,却是高尧、梁子成、宋锴被血红气劲边缘擦到,摔倒在地。 正文 第八十六章 正要再对宋玉笙下手,一个熟悉的声音闯入耳中:“呆子,别打了。”一声喊过,陆小远转头一看,苏婉灵坐在地上,睁大眼睛望着自己。那道人站在她身后,捋须微笑。 陆小远又惊又喜,飞身纵回,道:“丫头,你好了?”自己却觉天旋地转,上下眼皮不断打架,昏了过去。 待他醒来,苏婉灵的面庞便映入眼帘,问道:“丫头,我刚才是怎么啦?” 苏婉灵又惊又喜,道:“那道人说你是运气过度,真气衰竭,缓上一缓便好了。你现在没事了吧?” 陆小远看看四周,还是在乱石谷中,宋玉笙等人和道人都已离去。苏婉灵把刚才他发狂的情形说了。陆小远得知自己险些杀死宋玉笙四人,心中大骇:“先前两次我发狂,那是在伤重的情况下,这次并未受伤,怎会发狂?难道我的杀虐之性越来越重了?唉,这可不是好兆头。” 苏婉灵满怀歉意地说道:“呆子,对不住啦。要不是我自以为是,行动大意,也不会受伤,害你变成这样。”她刚说完,小金蛇便钻了出来,拿尾巴在苏婉灵的手臂上轻拍,眼中满是哀怜自责的神色。 苏婉灵见它这样,柔声道:“跟你没关系的,小金,你是为了帮我才出来的,你很棒的。”小金蛇听了她的话,蛇头伏在苏婉灵臂上滚了几滚,很是欣慰。 陆小远无所谓的笑笑,说道:“你们俩不用争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站起来活动一下,并无大碍。 二人在阡陌古道上行了两日,斗见远处一座高山拔地而起,虽不及圣琅山高耸,却虎踞龙盘,别有一番气象。山脚自山腰树木青葱,山顶却光秃秃的,依稀看得到雄伟庄严的寺院。 天下第一大派,峻极山佛觉寺,终于是到了。 正文 第八十七章 淳于先生 到了山脚,只见一块巨大石碑竖立,上书诗篇:百尺竿头须进步,十方世界立行藏,修成玉象庄严体,四海八荒皆道场。 陆小远啧啧称赞:“四海八荒皆道场,好大的气魄。” 他身旁一人冷冷道:“把你圣琅山也立作佛家道场,你还觉得气魄?” 陆小远转头一看,是个青袍中年人,看他服饰并非五宗之人,便道:“未知前辈尊姓大名?” 中年人哼一声,道:“我并非名门大派之人,闲散江湖客一个,问我姓名作甚。” 陆小远又道:“前辈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还望指教。” 那中年人冷眼望着峻极山巅,道:“二十五年前,这首佛偈最后一句是“峻极山巅是道场”,心止和尚接任戒律院首座,便将最后一句改成了如今文字。自那时起,武林便多事了。嘿嘿,嘿嘿。”说罢转身而去。 陆小远道:“天下变作佛教道场,岂不人人皆是和尚?” 苏婉灵笑道:“让你这呆子做了和尚也好,省得你看到别的美女就惦记着。” 陆小远叫屈道:“我什么时候惦记别的女子了?”转而想到她是指自己轻薄宋玉笙,笑道:“那宋小姐虽然刁蛮无礼,倒也俊俏得很。”话锋一转,道:“可在我心里,却不及你万一。” 苏婉灵想到那日他神智失常,险些为了自己杀死宋玉笙,知道这是他真心话,俏脸微红。笑道:“油嘴滑舌,谁要你来讨好了。”心中却是一阵甜蜜。 二人说笑之间,上了山去。峻极山景色与圣琅山大大不同:圣琅山上松柏居多,泉水叮咚;峻极山则桑槐居多,此刻金秋时节,落叶归根,整座山都是金灿灿的,与佛门意境倒也相符。 悬崖峭壁随处可见,多数挂着一幕瀑布,水流湍急,如一大堆冰雪自千尺高空砸落地面,声势浩大,如千军万马奔腾而来。 不少石雕佛像,护法金刚、长眉罗汉、比丘尼,或坐或卧,形态各异,分布于林间、瀑边各处,似是游览峻极山的游人。比起圣琅山的生机盎然,峻极山则多了几分庄严神圣,走遍山涧密林,也没看到多少珍奇灵兽,只有偶尔飞鸟飞过,留下一串鸣啼。 二人在山间逛了两个时辰,见日将西坠,便往论武禅院而去。论武禅院位于峻极山腰,占地面积极大。他二人来的较晚,五宗和其他受邀门派世家差不多都到了,因此门口冷冷清清,两名五十来岁的老僧一左一右,站立如松。 陆小远走上前去,向二僧行礼道:“二位大师,辛苦了。”两名老僧躬身合十答礼,道:“小道长请进。” 陆小远往院中走去,却听二僧道:“女施主且慢,请问女施主是哪门哪派?”回头一看,二僧拦住了苏婉灵。 苏婉灵道:“我跟他一起来的,为什么不盘问他?”一名老僧道:“小道长显是圣琅派。贫僧看女施主服饰并非圣琅派,是以相问。” 苏婉灵奇道:“看服饰?照你所说,我要是穿上圣琅派道服,你们就放我进入?” 老僧一本正经说道:“没错。” 苏婉灵和陆小远都哭笑不得。倘若邪道中人想要混入,只需换上五宗的衣服即可进入,如此做法,岂非掩耳盗铃? 缠了几句,苏婉灵有些不耐烦,道:“本姑娘可不想再跟你们戏耍,我要进去了。”说着就要进入。 二僧各伸一臂,将苏婉灵拦住,道:“女施主请自重。”双臂真气涌动,将苏婉灵震得后退几步。 苏婉灵怒道:“要动手么?”二僧齐声道:“阿弥陀佛。佛家弟子,不敢与人寻衅滋事,还望女施主速速离开。” 苏婉灵右手一扬,群花聚集,随着一声娇叱结成花鞭袭向二僧。二僧双手合十,金芒自掌缝透出,渐渐扩大,变成两只巨盾,花链撞在巨盾上,巨盾岿然不动。 陆小远在一旁暗暗称奇:自己的阴阳和合盾未必挡得住苏婉灵的花鞭进击,二僧的金光盾大小是阴阳和合盾的两三倍,自不如阴阳和合盾力量集中,却能完全挡住花鞭的进攻,佛觉寺作为正道首领,武功渊源当真不凡。 苏婉灵见正面进攻无用,纵身跃到一僧身旁,花鞭再次抖出。老僧略一转身,金光盾挡住了花鞭。苏婉灵不再移步,娇叱一声,花鞭腾起,如灵蛇般跃到老僧上方,向老僧的光头直击而下。 老僧双臂一抬,花鞭又击在了金光盾上。三人斗在一起,花鞭无论如何变幻,总不及二僧的金光盾挪移迅速。双方越斗越快,二僧站立不动已不能挡住苏婉灵的花鞭,开始移动身形。 渐渐地黄衣老僧和两只金光盾融为一体,化作一只金光球,一条绚丽的花鞭在金球旁绕来绕去,大为奇观。二僧并无伤人之意,只一味防守。 三人正缠斗间,旁边一个温雅纯和的声音响起:“心观方丈,老夫来迟了。哈哈。”二僧和苏婉灵同时住手,见门前左侧多了一堆人。 最前一人头戴方巾,轻袍缓带,手中折扇轻摇,一张圆脸温雅慈和,只是身材矮胖,略显美中不足。他身后是四名女弟子,再后一排人有男有女,男子英俊潇洒,女子或妩媚,或温雅,或俏皮,或冷冰,都是上人之姿。 两名老僧见到书生,耸然动容,上前合十鞠躬:“淳于先生大驾光临,贫僧师兄弟玩忽职守,招待不周,还望先生见谅。” 陆小远在旁,心中一惊:“淳于先生?淳于信么?”淳于信便是风雅阁阁主,正道五宗掌门之一。随即在淳于先生身后众人中扫视,并未发现玉面斩龙神。 淳于先生右手一摆,笑道:“哪里哪里。广明广亮二位大师的护法金刚盾果然厉害,今日二位在老夫面前展示,让老夫一窥佛觉神技,就是对老夫最大的招待了。”佛觉寺僧人以“善心广大”排辈,这两名老僧是佛觉寺掌门方丈心观大师的师侄,二人擅长防御武技“护法金刚盾”,便被心观大师派来守门。 说到此处,三名僧人自院中出来,当先老僧白须垂胸,白眉弯弯垂下,面色却红润如孩童,手中拄一根漆黑拐杖,步履轻便。那根拐杖只到老僧腰间,又瘦又硬,短小精悍,黑的纯粹。 后面二僧与广明广亮差不多年纪,当是广字辈僧人。广明广亮见到白眉老僧,合十行礼,白眉老僧道一声“不须多礼”。 这白眉老僧正是佛觉寺掌门心观大师,向淳于先生合十道:“淳于先生远来,一路劳顿,我等款待不周,还望见谅。” 他派了广明、广亮二人守门,原意是让二人招待各派来宾,至于防范外人,不过是随口一提。正道五宗和不少武道门派、世家的高手到齐,又有哪个邪魔外道敢来生事?却不想广明广亮头脑迂腐,跟苏婉灵纠缠起来,未能及时迎入淳于先生。 淳于先生笑道:“方丈大师太客气了。老夫来的迟了,只怕五宗之中老夫是最后一个到的吧?” 心观大师道:“淳于先生能来,就是敝寺荣幸,迟来早来,老衲都欢迎之至。” 淳于先生道:“老夫本打算上午能到,还能蹭佛觉寺一顿午饭,岂知途中遇到事情,拖到现在,哈哈,给贵寺省了米粮啦!” 心观大师知他爱开玩笑,也不介意,微微一笑:“淳于先生先请进。”淳于先生带着门下弟子向院中走去,路过陆小远身边时,问道:“小道长是圣琅弟子吧?不知是哪一位真人门下?” 陆小远躬身行礼,道:“家师道号青华。” 淳于先生和心观大师都是一怔,随即回过神来,淳于先生大笑道:“哈哈,我道是谁,原来是这…”一言未毕,一声佛号响起:阿弥陀佛。 正是心观大师所发,佛号从容不迫,将淳于先生后面的话盖了过去,陆小远便没听到淳于先生对青华的评语。心观大师正色道:“往事已矣,淳于先生莫要再提。” 淳于先生见心观大师阻拦,便不再提,只笑道:“老夫失言。”又上下打量苏婉灵,奇道:“不知姑娘师承何人?”他刚才在旁观看二僧和苏婉灵动手,认不出苏婉灵聚花为兵的武技属于哪门哪派,有此一问。 苏婉灵小嘴一撇,不屑道:“我干么要告诉你?我又不归你管。” 此言一出,淳于先生门下弟子哗然大怒,两名女弟子更是气愤不过,走出队列,怒道:“你这野丫头好大胆子,敢对风雅阁淳于先生不敬!”说着从腰间拔出玉萧,立时便要发难,却被淳于先生拦住:“胡闹。人家肯说咱们固然感谢,不肯说也是本分,怎能随意与人动手?” 陆小远心道:“这人果然是风雅阁掌门。看他随和诙谐,倒也不坏,就是不会教徒弟,门下弟子要么嚣张跋扈,要么卑鄙无耻。” 正文 第八十八章 重逢惩罚 两名女弟子仍是不服,跺足道:“师父,你看她这么无礼…”语气柔媚,似在撒娇。淳于先生右手一摆,道:“别再多言,快走吧!”进了院子,其余弟子跟随师父而去。 两名女弟子路过时瞪了一眼苏婉灵,苏婉灵也不示弱,原模原样瞪还她们。 广明、广亮将苏婉灵硬闯禅院之事禀告了心观大师,心观大师看一眼苏婉灵,轻轻“咦”了一声,认真盯着苏婉灵。苏婉灵微微一笑,负手走近几步。 心观大师看了一会儿,笑道:“女施主请进。” 苏婉灵笑道:“大师好记性,好眼力。”转头向陆小远道:“呆子,咱们走吧!”路过广明广亮二僧时轻轻哼了一声,似在说:我这不进去了吗? 院中人来人往,说笑声、谈话声、招呼声响成一片。有的是至交好友多年未见,借此盛会畅叙别情,也有男女情侣分属两派,趁机相会,也有互相不服的对手在斗嘴,热闹非凡。 陆小远被苏婉灵和淳于先生、心观大师的交谈弄得一头雾水,心观大师堂堂五宗掌门之首,怎会与苏婉灵认识,还对她这么客气?又问道:“你为什么对那淳于先生这么凶?” 苏婉灵寻思良久,道:“我也不清楚,只是看到那个淳于先生就觉得很讨厌他。”二人说着,已到正中会客大厅。 还没进门,便听得一个愤怒的声音道:“黎掌门,日前老夫门下七名弟子追杀魔兽进了七杀城,你七杀门的人却横加干预,阻挠老夫的弟子行动,放跑了魔兽,却是为何?” 陆小远心道:“黎掌门?便是七杀门掌门黎沅芷吗?”进了大厅,便看到厅首一名黑须老者横眉怒目,盯着后堂走出的一名美妇。 他一转头见守雄等人都站在圣琅派首脑座椅之后,过去找守荣一问,才知这黑须老者是风雅阁大长老章如涛,地位之尊,仅次于风雅阁主淳于信。那美妇便是七杀掌门黎沅芷。 黎沅芷缓步走来,坐到七杀门的椅上,神色清冷,淡淡道:“七杀城中禁止动手杀生,是数百年来的规矩,风雅阁七弟子要在城中杀死金翼飞狮,七杀门自然不允。” 章如涛怒道:“单是禁止也就算了,七杀门又为何倚仗人多,将我弟子打伤?” 黎沅芷拂袖端起茶碗,浅浅饮了一口,道:“司棒圣使不许他们动手,他们不听,还口吐狂言,七杀门出了七人和他们动手,公平之极,何来以多为胜之说?” “你!”章如涛一时无语。 一名老僧站起身来打圆场:“张先生,黎掌门,莫要动怒。这不过是一场误会,退一步海阔天空,还是不要纠缠为好。” 这老僧法号心澄,便是生灭院首座。与心观、心止同为“禅宗三圣”。般若堂首座心悟和尚天位修为,比他为高,但他足智多谋,在第二次正邪会战期间出谋划策,贡献非小,因此禅宗三圣有他一位。 章如涛气愤愤说道:“风雅阁这数年来没少与嗜血教发生争斗,嗜血教每每意图东侵,风雅阁全力周旋,另外四宗才不致受到波及。淳于掌门不愿居功,并未宣扬此事,老夫也认为此乃本门分内之事,虽然损失不小,却也心甘情愿。嘿嘿,不想风雅阁前线阻敌,背后还要受到同盟暗算。” 黎沅芷淡淡道:“张先生这话可有些莫名其妙了。两年之前,那位雅龙王曾同舆累次征战杀伐,西域和甘、渝二州的武道势力被他剿灭不少,可没听说过风雅阁出力救援。这两年来,嗜血教从未发动大规模行动,却不知贵派全力周旋之说,又从何来?” 章如涛又奇又气,道:“你怎么知晓渝州之事?七杀门莫非还暗中监视风雅阁?” 黎沅芷道:“五宗同气连枝,风雅阁位于战线前沿,七杀门若是不闻不问,岂不有失联盟之义?”章如涛哑口无言,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陆小远心道:“这位七杀掌门好厉害。”过了一会儿,各宗掌门长老纷纷入座,互诉别情,谈论天下大势,年轻弟子之间也有相识的,相谈甚欢,大厅之中热闹非常。 陆小远不认识别派之人,和苏婉灵外出走动。二人路过帝会别院门口,想到张恒也会到此,便欲找他。 正在此时,一名神情质朴的年轻人正往外走,陆小远拦住他问道:“这位师兄,你好。我们是来找张恒.恩….张恒师叔的。请问他到了吗?” 年轻人正是帝会掌门徐皓白的大弟子明远,跟张恒关系很好,见陆小远是圣琅弟子,便回答道:“我没看到张师叔,你们可以进去问一下杜师叔祖和周师叔祖。” 料想明远所说的两位师叔祖应该在正堂,二人便径直往里走去。迎面又来两名老者。这两名老者也是有趣,一个身材高大,胡须头发黑白斑杂,绷着一张皱纹纵横的老脸,好像有人欠了他两吊钱一般;另一个胡须头发则黑多白少,满面笑容,甚是和蔼,正好跟高大老者截然相反。 陆小远和苏婉灵瞧了两人神色外貌,不约而同走到和蔼老者面前,陆小远问道:“老前辈你好,弟子是圣琅门人,跟张恒师叔认识,特意来拜访张恒师叔,不知他到了么?” 和蔼老者“咦”一声,却将目光移向高大老者,高大老者略微动容,问道:“你们认得恒儿?你们是圣琅派哪一位道长的门下?”皖州方言语气甚冲,这老者又是皖州土生土长,说出话来带了几分逼问之意。 陆小远和苏婉灵尚未置答,背后便传来一声惊喜呼叫:“师父,弟子来迟了!”回头一看,来人面目俊雅,一袭白衣,正是张恒,急匆匆往这边跑来。陆小远和苏婉灵摇手笑道:“张师叔,我们正找你呢,你怎么现在才到?” 张恒却不理会二人,跑到距离两名老者三步远处,跪倒在地,一头磕到地上,道:“师父师叔,弟子见礼!” 那和蔼老者见张恒到来,笑道:“师兄,你的宝贝徒弟到了,你瞧他这不安然无恙么,你可不用担心了吧?” 苏婉灵和陆小远看看张恒,再看看两名老者,这才知高大老者便是帝会派二支首座“苍髯蛟”杜云山,也是张恒的师父,那和蔼老者当是三支首座,“笑眼佛”周泉和了。 陆小远知道张恒跟杜云山师徒感情极好,太和殿中与徐皓白见面,两三句话就询问起杜云山的消息,现在师徒见面更是将他和苏婉灵忽略了,心想这师徒俩非得兴高采烈一诉别情才是。 岂知杜云山往前走了两步,站到张恒身前,脸上喜色一闪而过,瞬间如罩寒霜,厉声喝道:“你可知错?六个月前离洛城恶霸胡天海强抢民女一事你插手了吧?”张恒点头答应。 杜云山脸色更厉,斥道:“你好不晓事,胡天海鱼肉百姓,心狠手辣,又极好面子,你既然救了那教书先生父女二人,就该救人救到底,将他二人安置到安全之所,你可倒好,逐走胡天海便自行离开,胡天海找不到你,还找不到他父女俩么?” 张恒闻言,惊道:“怎么,那恶贼他...他事后找那父女俩报复?” 杜云山哼一声,道:“所幸风雅阁的人插手此事,将那父女二人救了。”张恒听闻那父女二人无事,暗自庆幸。 杜云山道恨恨道:“可你这件事做的有头没尾,倘若不是风雅阁的人仗义相助,你岂不生生连累两条人命?真是气死为师!”说罢自腰间拔出长剑,朝张恒背上砍去,张恒却如泥雕一般动也不动。 苏婉灵和陆小远见杜云山见到张恒之后便是一顿呼喝,这时又拔剑相向,跟自己设想实在大相径庭。他俩适才听了杜云山所讲,已大概明白事情原委,张恒固然有错也不致死,眼看长剑落下,张恒就是身首分离之祸,一齐叫道:“前辈手下留情!”同时出手,抓向杜云山手臂,想要截住这一剑。 杜云山左掌一横,大片云气氤氲而出,正是帝会派四绝技之一的烟横云涛涌。二人被云气笼罩,身不由己向后退去,苏婉灵真气流转,千万花瓣将自己围在其中,阻隔开了云气。 陆小远青铜剑挥舞,也将附近云气尽数驱散。总算杜云山并未使出全力,否则以二人修为如何轻易破得了帝会派绝技? 二人避开云气侵扰,却拦截不及,见长剑已触及张恒后背,只道张恒必然没命,都惊呼一声。 却听得“啪啪啪”连接七声响,不像砍中皮肉的声音,再看张恒,依旧跪在地上,衣衫并无破损,只是透过白衣隐隐看到背上多了几条血痕,二人暗暗称奇。 原来杜云山这一剑即将触及张恒皮肤之时,手腕一转,剑脊便砸到了张恒身上。瞧他下手之利落,转手之灵活,显然经常以此手法惩罚张恒。 张恒道:“师父,弟子知错。”说话语音微颤,显然疼得不轻。 正文 第八十九章 遇袭 杜云山向陆小远和苏婉灵瞥一眼,“哼”了一声,正要走开,一个娇小身影蹦蹦跳跳来到杜云山面前,笑道:“杜爷爷,刚才见你在打师叔,我还没来得及向你问好,你好啊。”笑语盈盈俏皮活泼,正是徐皓白之女徐芊芊。 杜云山微微点头,道:“小丫头你也好。”说完往前快走几步,等着周泉和。 周泉和乐呵呵地跟她闲聊几句,转而说道:“张师侄,我和你师父得去会客大厅会见各宗掌门长老了。” 走到张恒面前,低声道:“五宗首脑大都到了会客大厅,你师父去得晚了,便是等着见一见你这两年未见的徒儿。”张恒心中一暖。 待周泉和和杜云山走远,陆小远上前将张恒扶起,道:“张师叔,你没事吧?疼得厉害么?” 张恒微微皱眉道:“我倒还忍得住。”话锋一转,歉然道:“对不住,陆兄弟,刚才只顾着拜见我师父师叔,没理你们,实在抱歉。” 苏婉灵道:“没关系的。你师父怎地见面就要打人?好蛮横啊!” 陆小远也道:“是啊,你俩这么久没见,这七下剑击是他给你的见面礼不成?” 张恒眉毛舒展,正色道:“二位这么说就不对了,我师父惩罚我,是为我好...” 话没说完,芊芊接口道:“正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打我教训我,是为了让我知道自己所犯错误,日后才能改正。他并非出于恶意,我岂能为此对师父心怀不满。” 说着走到陆小远面前,踮起脚来摸了摸陆小远的头,又转到苏婉灵背后,拍了拍她肩头,叹道:“天地君亲师,事之如一,你们年纪还小,等日后见事多了,也就明白我师父的一番苦心了。”她说这话时一副老气横秋、饱经沧桑的模样,显是在学张恒对她说教时候的神情动作。 陆小远和苏婉灵朗声道:“是,我们明白了,多谢芊芊女侠教诲。” 芊芊又惊又喜,指着自己鼻子问道:“你们说我是女侠?师叔,你听到了吗,他们说我是女侠!”乐得一蹦三尺高。张恒在一旁看着三人胡闹耍笑,微微摇头,不加置词。 正在此时,又有一人惊喜的大喊:“师叔!你来了!真是想死我了。”正是明远快步赶来,跑到张恒面前,伸臂就要抱住张恒。 张恒闪身躲过,皱眉道:“明远,帝会派门人应当言行庄重,沉稳内敛,岂能像你这样?”话虽如此,还是亲热的拍拍明远的肩头,笑道:“两年不见,你可健壮了不少啊。不知师兄的绝技,你学到了几成?” 他一提此事,明远大为得意,道:“师父已经把奇松剑法的截手九式教给我了,我演给你看。”说着拔出背后长剑,就要演示。 张恒拦住他,笑道:“师兄的剑法岂不比你精妙绝伦?我都看他使过好多遍了,你明日要参与论武大会,还是省点力气吧!” 明远叹一口气,刚才的得意劲头消失无踪,低声道:“我不过是入门最久,才得了师父的剑法真传。其实我也知道,我的资质是同门之中最低的,二师弟、三师弟、四师弟现在的修为已经远胜于我,虽然我的修为高过五师弟六师弟这些人,日后还是要被他们超过的。” 张恒安慰他道:“苦心人天不负。先天资质虽然注定,后天的苦练却全在于人为。你勤加修练,未必不如那些资质高的师弟们。” 明远点了点头,还是神色黯然。芊芊道:“师兄,要不我把娘教我的剑法教给你吧,你学了我娘的剑法,不就更厉害了吗?” 明远摇了摇头:“多谢你了,小师妹。师父的本事我还没学全呢,不敢贪多。再说了,师娘知道你私自把剑法传给我,她会生气的。” 陆小远和苏婉灵在帝会派小院逗留一会儿,到了用饭的时辰,便去禅院的餐房。佛觉寺禁止吃荤,众僧平日的饭菜不沾半点荤腥,圣琅派不禁荤腥,饭菜比佛觉寺素斋鲜美可口得多。 今日正道五宗尽数到来,自不能与众僧饮食相同,心观大师特意给五宗客人准备了素肉,至于油水,却是少之又少。陆小远夹一口菜放到嘴里,味同嚼蜡。 他吃了两年圣琅派的饭菜,如今再要他吃这种苦食,真有些不习惯。一小口一小口的吃饭,心里不住寻思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愿意进入佛觉寺做苦行僧。 餐房极大,五宗弟子聚在一起用饭。五宗的宗主前辈与众弟子一同用饭,他们围一张大桌,饭菜与众弟子相同。 风雅阁掌门淳于信却不跟心观大师诸人坐在一起,而是坐在众弟子之间。他门下的一众女弟子在渝州娇生惯养,锦衣玉食,自然吃不惯佛觉寺的饭菜,纷纷哀声抱怨,向淳于信撒娇,要师父带她们下山吃饭。 淳于信苦笑不已,连劝带逼,才让众女弟子安静下来。 陆小远环视一下其他门派众人,个个面有难色,食不下咽,佛觉寺僧人偏偏热情招呼,众人只好奋力往口中送饭,看他们神色,吃这一碗饭简直比诛杀邪教歹人、妖族魔兽还要困难得多。 守常扒着饭作为掩护,悄声对陆小远道:“小师弟,咱们去山上寻些野味吧,你烤了给我们吃。” 守白道:“别胡闹。这里可不是圣琅山,佛教圣地,岂能随意杀生?”守雄本要欣然应和,见守白如此说,也觉峻极山上不宜杀生。 守荣眼珠一转,道:“二师兄所言极是。何况佛觉寺的僧人修为极深,万一本他们发现,那可大大的不妙,还是别去招惹他们为好。” 守白心高气傲,受不得他这激将之言,放下饭碗,道:“这便去!”当先走出。守荣冲三人眨了眨眼,大有得意之色。 峻极山上兽族本来就少,再加上夜色昏沉,四人在山间逛了好久也没发现一点野兽的踪影。正打算回去,守荣叫道:“你们瞧!” 四人顺着他所指方向望去,林间一只三爪狼正前肢伏地,两只灰芒闪烁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们。 守常笑道:“来得好,今晚咱们有狼肉可以吃了!”抽出腰间长剑,叫道:“让我来,让我来!”纵身而上,剑光霍霍,刺向三爪狼。 四人知道三爪狼并不厉害,守常好容易得到一个大显身手的机会,自不能和他争,都在旁观战。守荣则是大展唇舌之功,滔滔不绝:“师弟啊,你这一招“紫气东来”,使得可不太对头,躲避这一招最好的法子便是跳跃,三爪狼最擅长的是什么?那还不是纵跃之术吗?你这可是….” “哎哎哎,你这玉清掠为什么不一抹到底?这一留下空隙,不是让这恶狼有机可乘吗?” “好!这一招“天似穹庐”用的很对头,师兄师弟,你们瞧,这样一来这三爪狼可避无可避啦!是不是是不是…..”三人都不理会他。 他的眼光倒不差,守常长剑挥舞成一团青光,覆盖了三爪狼的四面八方,三爪狼嘶吼一声,猛地扑上前去,守常就地一滚,长剑横削它后爪。 三爪狼一跃而起,这一着守常早已料到,“落花掌”击出,紫色花瓣四散,三爪狼中招,摔落在地。 守常欢呼一声,提剑要宰了这头狼,突然一阵长唳声音从远处传来,片刻之间声音已到守常身后,四人只见两只金芒闪烁,将守常拎了起来,守常一剑刺空,见身体悬空,惊慌失措,手舞足蹈。 四人赶忙冲上前去,才发现那是一只金眼的黑雕,双翅振动,拎着守常往上飞去。 守雄喝道:“留下人来!”“破虚拳”击向黑雕,拳头所到之处裂纹横生。只听得一声清晰的哨声,黑雕双翅一扇,数道清风化作一只风盾,挡住了破虚拳。 守雄身形拔起,右掌下拍,掌风盖向黑雕。他见守常被黑雕挟持,不敢使用最厉害的“五龙破魔印”。 在哨声的指挥下,黑雕拎着守常闪在五尺之外,避开了守雄的进攻,正要离开,突然寒光一闪而过,它猛觉胫骨剧痛,双爪一松,守常落地。 黑雕见一道人手按剑柄盯着自己,知道刚才那一剑是他所发,怒啼一声,双爪如铁钩,凌空下击,扑向守白。守白拔剑还击,与黑雕斗在一处。 守雄叫道:“是谁?”却无人回应,只有风拂林叶的声音传来。他见这黑雕的振翅、爪击、啄击虚虚实实,又能发动劲风攻击,知道这是一头破体羽化的灵兽,师弟修为浅薄,恐他不是对手,便上前相助。 陆小远和守荣扶起守常,守常从一丈处摔落,倒是无甚大碍。只是他突然遭受偷袭,吓得不轻,头脑昏昏沉沉。 陆小远和守荣见他双眼翻白的情形,暗暗好笑,一个拍他后背,一个抚他前胸。突然二人的后颈同时一紧,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飞出,扑倒在地。 正文 第九十章 开赛 还未起身,眼前白色身影一晃,两只手分别抓向二人。二人各以“三仙破”、“流星坠”抵抗,那手爪却在半途化为无数手影,趁着二人错愕之间,抓上二人的手腕。 守雄以“五龙破魔印”逼开黑雕,见两名师弟被袭,叫道:“大勇师兄手下留情!”一言甫毕,陆小远和守荣被甩了回去。 他正要上前救援,却听得背后一人喝道:“好大胆,竟敢伤我佛觉寺圣兽!”一转头,见一名年轻僧人挥拳击向守白,赶忙使出“大至尊拳”,身借拳势突进到守白身旁,与那僧人对了一拳,拳风气劲激荡开来,守白抵受不住,被震得踉跄后退。 五人聚到一起,见对面站了三名年轻僧人,中央一僧身穿月白僧袍,面含微笑,容光焕发。 守雄认出他是心止和尚的徒孙,法号大勇,是年轻一辈弟子之中的一流人物,第三届和第四届论武大会上,玄胤接连败于他手,让他蝉联了两届冠军。 守雄刚才明明出言喝止,大勇却仍出手将两名师弟甩出,实是无礼,气愤愤道:“你们为何蛮不讲理,出手伤人!?” 一僧轻蔑地说道:“是你们几个太不济事,我师兄略施小技便将你们打的晕头转向,怪的谁来。” 此言一出,五人登时大怒。守雄、守荣、陆小远挥动拳头、拔剑攻向三僧。 大勇双手合十,脸上圣光盈盈,念道:“阿弥陀佛。”潜运真气,一道金色壁障拔地而起,另外二僧各出一掌,两股金色的禅宗罡气注入壁障。 这是佛觉寺的防御武技“舍卫金盾”,拳风、长剑撞在其上,“当当”声音大响,金色壁障浑然无事。 大勇笑道:“得罪了!”双臂一振,金色壁障猛然向前推进,守雄三人只觉一股大力推来,抵受不住,被震回原处。 一僧冷笑道:“这便是圣琅派弟子的武功么?真不济事。” 大勇微微一笑,道:“敝寺的金眼玄雕不会无缘无故伤人,小僧师兄弟三人见玄雕与诸位打斗,错把诸位认成了寻衅的歹人,因此与诸位动手,不当之处,还请海涵。” 守雄经他一提,也知己方在峻极山上杀生,才会引得护寺八大圣兽之一的金眼玄雕攻击,曲在己方,登时无话可说。 大勇笑道:“误会一场,各位,再见。”向五人合十为礼,转身离去。 五人对望一眼,均觉此番在三僧手下输的一败涂地,隐隐听到远处三僧肆无忌惮的笑声,心里都不是滋味,一路上也没心情说笑,回了圣琅别院。 与会的四宗和名门大派、显赫世家都有各自的别院,至于小门小派和游侠、江湖汉子则混居在一处。苏婉灵是女子,和素华真人门下女弟子住在一起,恰好和凝思在同一个卧房。 帝会派别院的大堂则是热闹欢快,张恒外出游历回来,不少和他关系好的帝会派门人都到了大堂,众人聚在一起闲谈。 张恒性子严谨端庄,讲述起诛杀妖族、铲除邪道之人的场面来,难免有些乏味。幸好这些人中性情诙谐之人不在少数,气氛倒也活跃。 又过一会儿,杜云山到来,张恒跟他讲起自圣王城分别后的种种大事。杜云山在第二次正邪会战之中门下弟子全军覆没,张恒是他战后新收的弟子,见这大弟子做事成熟老练,江湖经验丰富,再也不是三年前了,大感欣慰。 待张恒提到他在圣王城救的少年投入青华门下时,杜云山却是脸色一变,猛力拍了一下桌子。众门人对这位严苛的二支首座都有几分敬畏,见杜云山脸上如罩寒霜,心下不免惴惴。 张恒奇道:“师父,怎么啦?是弟子哪里做的不对吗?” 杜云山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扫了一眼堂上神色诧异的众人,道:“没有,你做的很对。我要休息了,你们聊吧。”说着起身离去。 张恒和杜云山都是一样的言行庄重,绝不会无缘无故做出异常行为,除了堂上少数几名三支弟子,余人都不知其中缘由。 杜云山坐在自己卧室的桌前,望着桌上一豆烛火,那烛火摇曳之间,化作了一张少女的脸。如烟往事,浮上脑海。他不苟言笑的冰冷面容,只是为了掩饰三十年来的失望,和十五年来的悲痛罢了。 次日清晨,陆小远被房外来来往往的声音吵醒了。论武大会即将开赛,参赛弟子都激动万分,希望在大会上取得好名次,既能自己扬名立万,又能给本门增加威望,是以早早起床准备。 陆小远和四位师兄吃过早饭,到了禅院的中央会场。会场上汇聚了一千多人,谈话声、争论声、嬉笑声,响成一片。虽然参与比武的只有一百人,但各大门派的观光弟子、江湖散人却有不少,从上往下望去,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头。 陆小远和守雄、守荣上了高台,站到参赛弟子的队列之中,左右望望,这些各宗的顶尖弟子都是神采飞扬,自信十足。 见凝思站在前队,陆小远招呼道:“师姐,你来的好早啊!”说着往凝思和她身旁一名回君阁女弟子中间插去,却被那女弟子一把推了回来。 此女一张瓜子脸,凤目圆睁,正是陆小远偷入回君阁寻找凝思之时,将他抓个正着的颖思。她自那日起,便给陆小远贴了个标签:轻佻无耻。对这不成器的师弟她当然不会客气,瞪眼说道:“你少来纠缠凝思师妹,她是师父最得意的弟子,跟你在一起,你干了什么坏事,她总要受牵连。” 陆小远知道她牙尖嘴利,何况好男不跟女斗,便跟凝思另一边妙华真人的弟子照虚道人换了位置。 凝思奇道:“陆师弟,你拜入师伯门下才两年,紫华掌门就许你参加论武大会了?这要是别的弟子,最少也得六年啊。” 陆小远得意地说道:“我也不想啊,谁让我进步如此之快,得到紫华师伯的青睐呢?唉,实力越强,责任越大呀。” 凝思笑道:“那我就等着看师弟夺得论武大会的冠军啦!” 陆小远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道:“师父也说我会夺冠的,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哈哈。” 颖思不断以眼神示意师妹不要跟这轻薄小子乱开玩笑,但陆小远到来之后,师妹从没注意过自己,不禁惋惜师妹陷入泥沼太深。 过一会儿,一阵钟声响起,清澈嘹亮,将四五百人的声音都压了下去。跟着十来人走上台去,当先一人白须白眉,身披大红袈裟,手拄拐杖,正是心观大师,坐到了一排椅子的中央座位。十来人落座,紫华、徐皓白、淳于信、黎沅芷皆在其中。 心观大师说道:“敝寺当初举办这论武大会,一是想选拔五宗之中的青年才俊,着意培养,为日后对抗嗜血教的大计做准备,二是打算借此盛会,五宗高手交流武学心得,将武道提升到新的境界。没想到竟会发展到今日盛况,天下的门派世家,来了十之八九,实是敝寺荣幸,老衲感激无已。” 一名老者起身笑道:“心观大师太客气了。正道五宗乃正道门派之首领,你们举行这等盛会,切磋较艺,我们也得以一睹武道翘楚的实力,应当谢过心观大师才是。” 五宗首脑并排坐在上首,另有两列椅子对立安置,是五宗之外的掌门、首领座位。这名老者是逍遥谷谷主于长风,逍遥谷的实力、名望虽不及五宗,也是天下一大门派,坐在左列第三。 左列第一椅子空着,椅后站着宋玉笙和宋锴二人,正是玄坛宋家门主宋仲谦的座位,宋仲谦身有要事不能亲自到来,但见佛觉寺的邀请书信中言语十分诚恳,便派了女儿和小儿来赴会。 陆小远在两列人中扫视,高尧站在左列第四椅后,椅子上坐的是一名微胖的中年人。梁家实力并不强大,只是梁子成与宋玉笙有姑舅之亲,才得以到论武大会观光,却没有座位。 心观大师微微一笑,道:“于谷主过谦了。”正色道:“接下来,由五宗掌门出场,集合五宗圣水。” 两名僧人走到会场中央,一人手持紫金钵盂,另一人在旁照看。五宗掌门各自起身,从怀中掏出各式各样的瓶子,陆续走到紫金钵盂前,将瓶中水倒了进去。 陆小远悄悄问道:“这是在干什么?那些瓶子里装的是什么?” 凝思解释道:“这是大会仪式,论武大会开场前由五宗掌门将各自门派的圣水倒入紫金钵盂中,等第三日决出最终胜者,最终胜者要在承天台上接受心观大师亲手加持圣水。” 陆小远奇道:“咱们圣琅派还有圣水?怎么我从来不知道?” 凝思笑道:“就是圣琅山上天子河水啊!” “啊?这算哪门子圣水?” 凝思道:“所谓的圣水加持,并没什么实际作用,只是作为一种荣耀,代表着你是五宗乃至天下年轻武者中最强的。” 正文 第九十一章 首胜 五宗圣水集合完毕,五宗掌门各回座位,心观大师宣布道:“接下来,由心止师弟宣布比赛规则,主持大赛进行!” 心观大师坐下,一名双颊深陷的老僧站起,冷电般的目光在场下快速扫了一遍,道:“本次比武,五宗参赛弟子共有一百人,两两对决,分为五十场,上午下午各比二十五场。比赛场地共有五座,中央后土场地,即为本场,东方朗风场地、西方天雷场地、南方盛炎场地、北方玄冰场地,四场分别位于禅院外的对应方位,五座场地各自进行五场比试。” 陆小远望着老僧,心想:“这便是曾跟师父为难的心止和尚吗?”见他面沉似水,不怒自威,心想此人气度倒是不凡。 “众弟子以抽签方式决定各自对手,共有五十个数字,一百只木签,抽到相同数字的两人即为对手。零零到零四号在本场比试……” 这是第五届论武大会,规矩自第一届开始就是如此,每一届心止都要宣布一次。众人对此均已烂熟,没几个专心听他讲。 一百人抽签完毕,各自往其赛场走去。守荣抽到的是三号签,是后土场地第三场;守雄抽到的是十六号签,在天雷场地比试。陆小远却是二十九号,比试接近黄昏了。 守雄的对手是佛觉寺的三代弟子大智。大智是心观大师首徒座下第一弟子,一身修为非同小可,与守雄一样,都是圣位高手。 守雄与大智对面而站,见这大智面阔耳大,鼻直口方,神情豪迈,宛若一条水牛。又见他手臂肌肉虬结,双目炯炯,便知他修炼的也是刚猛武技,稽首一礼,道:“师兄,请多多指教。” 大智摆了摆手,瓮声瓮气说道:“不必客气,有架打就好。”大喝一声,如凭空炸雷,醋钵大的拳头直捣守雄。他练的武技属于外门,对真气修为要求不高,凭借身体强度伤敌,因此并无气劲发出。 守雄双臂抱球,赤、青、蓝、素、玄五色真气聚成球状,在他双手之间盘转,也是大喝一声,双掌推出,五气化龙,结成四方大印,被守雄推动着冲向大智。 大智的铁拳与破魔印相交,破魔大印陷了一陷,五龙齐啸,守雄叫道:“好力气!”大智被破魔印涌起的真气震得退了三步,叫道:“好厉害!” 二人各自又是一声大喝,继续硬碰硬,“大金刚拳”与“五龙破魔印”可谓棋逢对手,铁瓮遇铜缸。他二人越战越勇,咬牙切齿,神色凶猛。 铁拳横冲直撞,五龙鳞爪飞扬,呼喝连连,拼了数十回合,大智突然就地一滚,躲过破魔印的攻势,闪到了守雄面前,还没起身,“碎金掌”猛地向地面拍出,一道裂痕裂向守雄双足之间。 守雄跳起,身在半空,拔出裂天刃,叫道:“师兄,我要使用兵器了!”凌空怒劈。 大智叫道:“好,来吧!”半跪在地,取下背后的降魔杵,双手握住两端,力托华山之势迎向裂天刃。裂天刃和降魔杵相交,“当”一声大响,震得场下观众耳膜嗡嗡发响。 守雄凌空一翻,落到场上,大智也站起身来,这一拼旗鼓相当,二人都赞了一声“好!”,同时欺近身前,裂天刃竖劈,降魔杵横架,又是一声霹雳般的大响,场下众人微微皱眉,有几人离开。 二人舞动手中兵器相斗,开始的“当当当”响声稀稀疏疏的发出,如同接连十多个炸雷响起,再后来二人招式越来越快,渐渐地响声连成一片,便如巨杵撞天钟,声音雄浑响亮,许久不绝。 陆小远道:“师兄,你们看大师兄有几成把握得胜?”几声问过,却无回答。转头一看,守白和守荣暗运真气,气旋在双耳之间形成,不让台上二人相斗的响声透入。守常则像自己一样堵住了双耳。 听不到这惊天动地的响声,只见场上二人近身相搏,两般兵器化作了一只大型光罩,光罩由青、灰两种色条组成,色彩流动,丝丝劲风从光罩中发出,称得上奇观。 这一场激战维持了半个时辰,青灰色条渐渐稀疏,光罩也呈散乱的态势,看来二人的真气、体力消耗了不少。又打了一会儿,场下众人可以看清二人的动作了,响声小了不少,还是震人耳膜。 再斗几个回合,突然一声大响,众人吓了一跳,二人各自退开,守雄站立当地,手中裂天刃刀锋斜指地面,气喘吁吁,大智则以降魔杵拄地,裸露的手臂筋肉打颤,一颗脑袋说什么也抬不起来,汗珠顺着鼻尖滴落。 显然胜负已分,这座场地的主持是生灭院首座心澄大师,走到二人中间,宣布道:“本场比武,圣琅派守雄获胜!” 陆小远等四人见守雄得胜,很是高兴。其余的观战众人见这一场惊心动魄的比斗结束,都长出了一口气,感觉看的很值。 大智缓过气来,走到守雄身前,哈哈笑道:“没想到你也修炼刚猛武技,还能跟我打成平手,这一场好痛快!”忽然感觉拄在手中的降魔杵有异,目光在降魔杵上一扫,不由得惊呼一声。 守雄一看,登时满脸歉意,说道:“师兄,我一味好勇斗狠,依仗兵器之利,损坏师兄的兵器,这可对不住了。”原来降魔杵与裂天刃碰了成百上千次,杵身被裂天刃割出了密密麻麻的砍痕,深浅不一,最深的切入杵身的三分之一。降魔杵破损如此,自然是废掉了。 大智瞪大双眼瞧着守雄,却并无愤怒之意,脸上尽是惊讶,还有几分敬佩,过了半晌,才道:“我可真是服了你啦!” 心澄大师走到大智身旁,道:“你平时耐不下性子打坐练气,练习武技之时只凭臂力,不去运转真气,这番可知道厉害了吧?眼下这位小道跟你不相上下,三四十年后呢?那时候你的体力渐衰,人家的真气修为却与日俱增,你还敢跟人家动手吗?” 大智的降魔杵在同辈弟子中算是上乘的兵器,与裂天刃的威力强度相差不大,他的真气修为若是与守雄相当,降魔杵绝不会被斩出破痕,只因他专门锻炼体魄力量,使用降魔杵时聚在杵上的真气薄弱得很,才会被裂天刃破坏。 以前他的师父也说过类似的话,但他觉得自己凭借身体的力量也不弱于寺中其他师兄师弟,因此把那些教诲当成了耳旁风,经过这一战,才真正领悟到先前修炼的缺失。 守雄得胜,可谓旗开得胜,大大洗刷了五人昨夜败给大勇三僧的沮丧。陆小远四人高兴欢呼。 五人又到了后土场地,这里的第二场比赛正到高潮。场上一男一女激斗正酣。 男子紫色短袍,上绣白色花纹,材质光滑鲜亮,锦玉腰带上挂着好几把刀剑兵器,整个人在华贵服饰的衬托下显得俊美精干。 女子则是一袭蓝色长衫,手持玉箫,举手投足雅致潇洒。 男子先是使用长剑,剑法轻灵,长剑到他手中似乎变成了活物,可以随意弯转,宛如一条长蛇。女子手中玉箫连挥带打,身法飘逸,长剑和玉箫斗了个旗鼓相当。 转眼间数十招拆过,男子袍袖在腰间一拂,长剑回鞘,劈风刀入手,刀法刚猛,劈出之时伴随寒气,呼呼有声。 那女子也改变了战术,不再抵挡,单纯以身法躲闪,毫无急遽之态。她双足悬空,足尖贴浮地面,纤足踏出,足尖处便产生一阵气流波纹,刀锋总是擦身而过,寒气激的蓝衫紧贴女子娇躯。 陆小远见这女子姿态优雅,飘逸如风,便知她是风雅阁弟子,那男子能变换各种兵器,劈风刀维持了几个回合,又陆续换成铁鞭、判官笔、怀杖、刺环,每一种兵器到他手中,总有相应的武技配合。这种打法从未见过,料想是七杀门的弟子了。 场上的形势又起变化:七杀门弟子身周紫色风纹盘绕,变换兵器的频率骤然加快,第一招是剑招,第二招便是怀杖杖法,第三招手握鸳鸯双刃,连环邀击,第四招又变成鞭法,袖影飘飘,手法迅捷,如同变戏法一般。 风雅阁女子则玉箫就唇,吹奏起一曲舒缓悦耳的音乐来,乐声涤荡,令人心旷神怡,场下观战众人心中一片平静,不起一丝杀意,而场上的七杀门弟子受到了乐曲影响,攻势减缓。 这女子奏乐的同时,裙裾飘摆,恍如仙子,却时不时以腿技相攻,蓝裙飞起,光洁的玉腿一晃即逝,却招招攻向七杀门弟子的要害。 七杀门弟子见持久战于己不利,双脚真气迸出,身形拔起,紫色风纹盘旋之势增大,呜呜有声,手握双刃飞鹰般掠向风雅阁女子。 眼看鸳鸯双刃要切到女子,千钧一发之际,女子身体后仰,后背几乎贴地,避开了这如风如雷的一击。 七杀门弟子一击不中,身体掠过女子上空时,心中暗叫不好。果然小腹一疼,跟着又挨了十多下足踢,却只是一瞬间之事。 正文 第九十二章 往事(1) 女子双臂撑地,双腿腾起,以上身为轴飞速旋转,舞成一只蓝色陀螺,每一踢均命中了对手。这是风雅阁的“落英飞旋舞”腿技,接连踢击威力不小,动作偏又潇洒漂亮,场下鼓掌喝彩声响成一片。 这场的主持是佛觉寺心止大师,见这少女身法轻盈,武技精湛,微微点头,料定七杀门男弟子受到十多下足踢,必输无疑。 果如他所料,少女使完“落英飞旋舞”,双手向地面发出气劲,身体借着反弹力道前冲,纵跃而起,翩然落到场上。那男弟子跌落在地,无法再战。 守荣飞身上场。他的对手是一名帝会派门人,心止宣布开始,二人交手。 陆小远见那帝会派门人修为不及三师兄,在三师兄的一轮猛攻之后显得手足无措,便知三师兄稳操胜券。忽然想到帝会派的张恒,此人神位实力,再加上一把无坚不摧的冰灵神器凝霜雪,年轻弟子之中又有谁人能敌? 将这番担忧告诉了守雄,守雄道:“张师叔游历江湖三年,早已创下不小的名头,论武大会上出赛的弟子都是声名籍籍,他自不会与咱们争这胜负。自省堂周先生的门下都年纪不小,也不会出赛的。” 陆小远放下心来。只见场上守荣大占上风,那帝会派门人双腿横扫,劲风呼呼,使出了帝会派四绝技之一的碎岩腿法。 守荣不敢硬拼,纵跃躲避。碎岩腿法名不虚传,场上竖立的几座岩柱被他双腿扫中,立时多了数条裂缝。 守荣见他一轮进攻已毕,趁此间隙身在半空右掌下拍,那帝会派门人闪身躲避,却被他凌空双腿踢中,摔倒在地。这是圣琅派的拳掌连环技“”。 守荣得胜,下场之后不免又是一通啰嗦,拍了拍陆小远肩头,道:“陆师弟,我俩这叫旗开得胜,好比做戏之前先打一通锣鼓,你再取胜,那才是这场戏的高潮。” 陆小远笑道:“咱们是携手共进,八强赛上见面。”他原本的“夺得冠军”本就是戏言,又见这些参赛弟子修为精深,几乎全是圣位实力,目标自然得改上一改。 守雄挥舞两下拳头,大声道:“好!咱们一鼓作气,打入八强。” 三人同时想到八强之中真要有三名弟子来自天柱峰,那天柱峰可真就在天下群雄面前大大露脸了,想到此处,不禁豪情万丈。 守白性情孤僻,先行离开,守雄三人要继续看比赛,陆小远则和苏婉灵约好下山游玩,众人就此分手。他和苏婉灵约好巳时在禅院外的一处空地相见,等了好久,巳时将过,却还没见苏婉灵踪影,不免有些生气。 一转眼见旁边岩石互倚,形成一只小洞,童心大起,心道:“我藏到里面,等丫头来了吓她一吓。” 在洞中躲了一会儿,便听得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响起,陆小远心道:“来了。”待那脚步声快要路过小洞时,陆小远飞身窜出,大叫一声。 只听得一声轻呼,陆小远再看时,又是尴尬又是惶恐,眼前站的女子身穿素袍,青丝如绸,面容清冷,却是七杀门掌门黎沅芷。 陆小远见此处僻静,比武大会开始,更加无人会来,又听得女子脚步声音,除了苏婉灵不会有别人了,又怎会想到来人会是七杀掌门。 一阵脚步声响起,又有二人快速奔来,陆小远看他俩身上衣服的样式与当日上圣琅山寻衅的柳仁辅、王千里一样,便知这二人是七杀门中大有身份之人。 见黎沅芷盯着自己,脸上微有怒意,陆小远讪讪说道:“黎掌门,小子冒失,多有得罪,你大人不计小人过…..” 话未说完,一名大汉纵身上前,喝道:“冒冒失失的小鬼,该打!”说着挥掌要打。 黎沅芷淡淡道:“别打他!”这大汉是七杀门五大圣使中的司刀圣使,南宫思文,见掌门阻止,便住了手。 黎沅芷道:“少年人难免胡闹,注意一些就是了。” 南宫思文点了点头,道:“是。”冲陆小远喝道:“小子,你还不向黎掌门道谢!咦?”盯了陆小远片刻,问道:“你是圣琅派的?你是谁人门下?” 陆小远道:“我师父道号青华。” 此言一出,南宫思文大怒,一阵“咯咯”声音发出,却是他在咬牙切齿。陆小远与他目光相对,见他恨不能吃了自己,再看黎沅芷,则是一副极为复杂的神色,更是不明所以。 隔了半晌,南宫思文才冷笑一声,道:“臭小贼!”说着再次举掌拍向陆小远,这一掌上的力道却远胜刚才一掌。 陆小远知道这人修为高出自己不少,若要挡架势必受伤,当下拔剑刺向他小腹。 南宫思文叫一声“放肆!”,身形微晃,到了陆小远身侧,手掌仍拍向他头顶,电光石火之间,却被一只白玉般的手掌架开。 南宫思文倒退一步,见黎沅芷站在陆小远身旁,怒道:“你还要帮他?” 黎沅芷冷冷道:“他不过是个少年,你要一掌击死他么?”南宫思文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被黎沅芷这么一说,一张青脸微微发红,重重哼了一声。 黎沅芷一双美目注视陆小远,竟是柔情无限,浑不似昨日与章如涛那般针锋相对,冷言冷语,问道:“你师父好吗?” 陆小远也不知好是不好,便点了点头。 黎沅芷面露欣慰,伸手轻抚陆小远头顶,眼望天空怔怔出神。陆小远只觉她手掌冰凉,想要躲开,见她神色忧郁,却又不忍。 过一会儿,黎沅芷回过神来,一瞥眼见南宫思文一脸怒气地望着陆小远,便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牌,递给陆小远,道:“这是七杀圣符,此符在手,七杀门人是不敢为难于你的。” 陆小远还未接过,南宫思文却出手抢夺,叫道:“贼道害你被天下人耻笑,你还护着他徒儿?” 黎沅芷手一抬,避开南宫思文的抢夺,冷冷道:“司刀圣使,你越来越威风了,本掌门要做什么还得让你指点,是么?” 那老者喝道:“南宫兄弟,不得放肆!”南宫思文看看老者,又看看黎沅芷,一言不发,转身而去,片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老者叹了一声,也转身离去。 黎沅芷将玉符塞到陆小远手中,道:“你好好保重吧!” 陆小远通过她和南宫思文之间的交谈,看出她是看师父的面子才把玉符给自己的。当下深深鞠躬道谢,道:“黎掌门,你待我这么好,谢谢你啦!”见黎沅芷不回答,便和她告辞。 黎沅芷微微点头,望着陆小远离去的背影,喃喃道:“我为什么要待你这么好?为什么?” 恍惚之间,仿佛回到了十五年前,七杀城中。 那是正邪会战的前一个月,恰逢我爹爹五十岁生日,邀请了五宗众人到七杀城中作客,也顺便作战前祭天祈福仪式。 其他四宗掌门都到了,爹爹面子大大地有光,高兴的合不拢嘴,到了用饭的时辰,招呼众人入席,吩咐我把那坛珍藏了二十年的七宝花蜜酒取来款待五宗前辈高人。 一路之上我看到不少另外四宗的人,个个都英姿飒爽,神采飞扬。交谈声、劝酒声响成一片,七杀城可从没这般热闹过。 我从酒库出来,一转头便看到走廊外的花树旁站着一个青袍道人。他身姿挺拔,长发飘逸,凝望枝上将放未放的花苞,也不知他的青袍给花树添了一丝生机,还是粉嫩的花苞为他增了一抹温柔。 他凝望花树,我凝望他,忽然他一转身,就看到了痴痴的我。我和他目光一对,猛然觉醒,七杀掌门的千金在外客面前如此失态,多不像话啊,他定要笑话我了。 可他却冲我笑了一下,露出一副洁白的牙齿。还不如笑话我呢,我的心更慌了,低了头快步赶往会客大厅。 那道人身法好快,我只见青影一闪,他已在我身前。我走得慌张,差点撞到他的青衫。一抬头,便看到他氲满笑意的脸庞。 他笑着说道:“你拿的是什么?好喝吗?”说着还把鼻尖凑到了酒坛泥封上嗅了嗅,道:“好香,好香。” 我心想不能在他面前扭扭捏捏,便装出一副硬气的样子,昂首说道:“这是七宝花蜜酒,我爹珍藏了二十年,当然香了。” 他却笑道:“我说的是你的手啊。”从小到大,从没人敢对我说这些轻薄言语,我心里一慌,松了手,酒坛落下。 他伸手接住,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又羞又气,嗔道:“还给我。”伸手去抓,他身形一转,我便抓了个空。 他说:“好歹我也是护酒有功,你不应该让我喝一口吗?” 我说:“你可真不晓事。这泥封开启,酒香都溢了出去。再说让四宗掌门发现他们喝的是启封的酒,不是要笑我爹不会待客吗?” 他哈哈大笑,道:“酒香溢出去就没法喝了?喝酒难道就是闻它的香味?待客重要的是心意,只要心意到了,吃什么喝什么又有什么关系?” 正文 第九十三章 往事(2) 我不愿和他瞎缠,便上前抢夺。他武功远胜于我,抱着酒坛只是闪避,我却连他的衣角也沾不到。 我便生气了,跺足说道:“你们圣琅派就会恃强欺人吗?” 他见我生气,便赔着小心说道:“对不起,是我唐突佳人啦。要不然这样吧,咱们打个赌,我要是赢了你就给我喝一口,我要是输了就替你做一件事,怎么样?” 我好奇心起,问道:“什么赌?” 他从怀中掏出一把弹子,数出十颗递给了我,说道:“咱们在五丈之外发射弹子打那棵花树,谁打落的花多,谁就算赢,但是落地的花朵必须完好无损,怎么样?” 七杀门精研各种兵器,在暗器上也有独到造诣,五丈之外打中拇指指甲大小的花朵,对于年轻武人来说并非易事,要保证花朵不受损,那更是困难。我想了想,点头答应。 我俩站到五丈之外,他说:“你先来吧!”我弹出一颗弹子,缓缓飞出,正好打在花托上,那朵花轻轻落下,还是掉落一片花瓣。 他笑着说:“这可不能算的。” 我也不说话,沉思一会儿,又弹出一颗,这次我使出了“叶落洞庭波”,弹子上多了一股上激之力,花托断掉,这朵花却向上飞去,花瓣朝天,平平落地,完好无损。 他赞了一声“好”。我笑了笑,既然知道诀窍,接下来便容易了,八颗弹子打出,七朵花完好无损。 我说:“八朵。到你了。” 他摇了摇头,说道:“我可没你那么厉害的暗器功夫,五丈之外都未必打得中花朵。” 我松了口气,道:“那便不比了。我要走啦!” 他却叫道:“慢!”“嗤嗤嗤”三粒弹子打出,有先有后。第一粒打在一株树枝上,树枝断裂,第二粒擦着树枝而过,让树枝断口朝下,笔直下落。树枝断口刚一着地,第三粒打在树枝中央,花朵簌簌而落。 从不到二尺的高处落下,花朵都没损坏。这株手腕粗细的树枝上不知有多少朵花,数都不用数,是他赢了。 我吃惊的望着他,他笑了一笑。虽然其中有使诈的成分,要似他这般将时机力道算计的分毫不差,也是难得。 我将酒坛的泥封开了,不情愿的递给了他,心想待会儿我亲手打开,其他人自然看不出这酒开过封。 岂知他接过坛子,缓缓往口中倾倒,片刻之间便将七宝花蜜酒喝了个底朝天。我看得呆了,直到他将坛子递给我,才反应过来,怒道:“你不守信用,不是说只喝一口吗?” 他却分辨道:“我就是喝了一口,我喝酒的时候中间没换过气呀,没换过气,那便不能算两口或是很多口,是不是?” 我见他一脸得意又复狡黠的神色,才知道又上了他当了,气愤不过,抬手要打他,他却晃晃悠悠,原地打起转来了。 我看了一会儿,想到圣琅派禁酒,七宝花蜜酒虽是素酒,那点酒劲却不是他一个头次喝酒的人承受得住的。 正不知所措时,走廊尽头一个人却叫道:“小姐,掌门催着你送酒去呢!” 我应了一声,又急又怕,爹爹最好面子,他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夸下海口,说他的酒清香馥郁,甘醇无比,现在酒出了岔子,不是令他下不来台?他岂不是要大发雷霆? 这么耗着也不是回事,我要到大厅认错,爹爹打我罚我我都认了,可他还在手舞足蹈,待会让人看到了成什么样子?我的房间离此不远,便将他扶到了我的房中,才匆匆赶往大厅。 爹爹得知七宝花蜜酒被我失手打碎,果然大大生气,再加上淳于老儿和我爹爹有过节,在旁冷嘲热讽,爹爹重重呵斥了我一顿。好在有心观大师、紫华道长、徐掌门和杜伯伯出言劝解,爹爹便罚我到司刑台接受“劳筋骨”之罚。 司刑台在七杀门总部的广场中央,所谓的劳筋骨,便是举一块一百斤的石头直身站上两个时辰不许动弹。要是以往,最多累一些便罢,可今日不同,广场上不少五宗门人,见一个大姑娘举着石头一动不动,大感新鲜,围了过来,议论纷纷,甚至还有几人对我评头品足。 这司刑台之所以设置在广场中央,就是为了让受罚之人曝光在众人面前,这样受罚之人知道了尊严受损的滋味,也就不敢轻易犯门规了。 我被数百道目光盯着,脸红到了脖子,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偏偏有人叫道:“你们瞧啊,这小妞脸红了,莫不是私会情郎被七杀掌门发现了?”众人纷纷起哄。我听着他们的话,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泪眼模糊之中,便看到那个青袍道人从远处走来,我正奇怪他来做什么,他已经分开人群,跳上司刑台,举起一块大石站到了我身边。 这一来众人议论的更厉害了。我瞪了他一眼,低声道:“你快下去,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他却一脸的不在乎,说道:“是我连累了你,让你替我顶包,实在对不住。我刚找过黎先生了,他不同意我替你受罚,我只好陪你一起了。” 我的脸已经红的不能再红了,说道:“谢谢你,你快下去吧,两个时辰对我来说没什么的。”他看了看台下众人,又看了看我,走到我面前,巨石和他的身体把我挡得严严实实。 我望着他的背影,不知该说什么好。他回头一笑,道:“你不必在乎他们的眼光,这些人最爱幸灾乐祸,你越流泪,他们笑的越开心。” 我站在他身后,孤独的心中涌忽然出一丝温暖。就算前途狂风暴雨,有人肯陪在你身边,跟你说笑,安慰你,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后来的几天里,他经常来找我。他说,圣琅派只有回君阁一支有女子,但回君阁是圣琅派禁地,不许其他四支乱闯,他从没和女子打过交道。 他还说我把他扶到房间,没在众位掌门面前出卖他,说明我很仗义,虽然是年轻女子,比起成名的英雄也不让分毫。 他说话很是有趣,跟他那位严谨庄重的师兄,甚至是其他所有的圣琅派道人,完全是两个人。我被他逗得开心,也很喜欢跟他聊天。 再后来,我们经常一起出去游玩,一起探讨武学。他总是把一些新奇的武学心得告诉我,不过我觉得他这些想法大都离经叛道,便没去钻研。 那天深夜,他突然敲我房间的窗子,说有话对我说。我可紧张的很,他从没这么晚来找我,说是紧张,其实心里还有一丝的期待。 我打开窗子让他跳进来,他虽然面容疲惫,神情却很兴奋,对我说他创出了一门很厉害的剑法。 我有些哭笑不得,想到这几天没见到他,难道他就是在创立这门剑法吗?我对剑法可不怎么懂,但他兴致这么高,只好让他演给我看。 我看着看着,渐渐趴在了桌上,恍惚之中,身穿青袍的他似乎化成了一条青蛇,口吐长信,阴沉得很。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一阵打斗的声音吵醒了,天已经亮了。我出门一看,爹爹和青华正在打斗,几名本门中人在旁围观。 爹爹怒吼大叫,湛紫色气芒在他身周吞吐无定,似要择人而噬。他将“七杀极意”运到了极限,可见他已对青华动了必杀之心。 三十多把不同的兵器在他周围盘绕,随便哪一件兵器入手,爹爹都能对青华发动狂暴凌厉的攻势,时而寒气袭人,时而雷鸣电闪,时而狂风呼啸,时而烈焰熏天,这精致的小院似乎承受不住爹爹滔天的怒气,墙皮扑簌簌落下。 相比之下,青华如同汪洋大海中的一叶扁舟,一柄长剑,在疾风骤雨般攻势的夹缝之中求生,硬是挺过了一百多回合。 再后来,紫华道长和徐掌门等几人来了。紫华道长、徐掌门、杜伯伯三人一齐出手,隔开了两人。我爹爹就怒气冲冲的质问紫华道长,为何圣琅派的道人行止不端,在未出阁的女子房内歇宿。 我这才知道昨夜我看着他舞剑,看着看着便睡着了,他疲倦的很,便伏在桌上歇息。今日一早要离开之时,被我爹爹发现,二人这才动起手来。 他听我爹爹骂圣琅派出了采花贼,忍不住分辩道:“我不过在黎姑娘房间桌上趴了一晚,我们俩并无越礼之处,你凭什么这么说!” 爹爹更加气恼,反手打了我一巴掌,骂我不知廉耻,丢尽了七杀门的人。我还没怎样,他便发怒了,当下拔剑要和爹爹再打,却被紫华道长喝住。 紫华道长大发雷霆,狠狠训斥了他。我在一旁听着,才知他和杜姐姐是有婚姻之约的。 杜伯伯拜访圣琅派的时候,见十二岁的他天赋异禀,神采飞扬,便欲将杜姐姐许配给他。杜姐姐和他一般年纪,也是人中龙凤,他师父正阳道长便同意了这门婚姻。 我后悔不已。杜姐姐和我自小关系亲近,她继承了杜伯伯高傲的性儿,又有几分好强,如同姐姐一样照顾我。我却和她的未婚夫有了瓜葛,以后还有何面目见她? 正文 第九十四章 打抱不平 这场风波以他被责打八十法杖,我被关禁闭三年,圣琅派送了七杀门不少灵药灵石作为补偿而结束。只是正邪会战在即,我的惩罚要等到会战结束之后执行。 事后我找杜姐姐道歉,她却一点也不生气。原来她容貌娇美,又得了帝会派武学精髓,自视甚高,独立性很强,做事之果断毫不亚于须眉男儿。 她告诉我,她对青华素无好感,也曾为杜先生贸然定亲之事大闹过几次,这次青华行止不端,被众人所知,正好借机推掉婚约。 我长出了一口气,心里却很清楚,无论杜姐姐和青华的婚约是否有效,我都不能再和青华有所瓜葛了。于是我开始特意躲着他,出行之时也和杜姐姐在一起,青华每次来找我,杜姐姐都会冷言冷语将他赶走。 他来过我房间几次,我不给他开门,他便知道了我的心意,失望的离开了。从窗户中望见他落寞远去的背影,我的心也很痛。 直到那天,我和杜姐姐路过偏厅,见好多人在那里,过去一看,便看到他和广元、广德二僧打斗。他满脸怒气,下手毫不留情,广元、广德好几次想退开,都被他快捷无伦的身法缠住。 他以一敌二,将二僧打倒,却不住手,反而扑了上去,如同街头混混打架般挥拳相向。三人缠在一起,任何招式武技都用不出来,只能凭力量和体力做最原始的搏斗。 佛觉寺的武僧除了练气,也锤炼骨骼肌肉,两人又是心止和尚的得意弟子,合殴他一人,很快他便落了下风。 广元、广德将他按倒在地,问他服不服,他一次次回答不服,身上、头上一次次挨打,那坚毅的眼神,却丝毫未软。 后来心观大师恰好路过,阻止了三人,见他只是皮外伤,便不追究广元、广德的责任,将他俩带走了。我见他鼻青脸肿,心疼不已,问他为什么要和二僧打架。 他吐出一口血痰,恨恨道:“这两人口无遮拦,竟敢说些对你不敬的话。” 我一想便想到他们会说些什么,掏出手帕,替他擦去脸上血渍,柔声道:“让他们说去吧,你不是说过,不用在乎这些人的眼光吗?下次别和他们争斗了。” 他却坚定地说道:“谁要是敢说你坏话,我还要和他们打架,不让他们改口,决不罢休!” 那一刻,我的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回过身去,低声道:“你保重吧。”便走开了。我瞥一眼杜姐姐,发现她第一次没有对他流露出鄙夷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震撼。或许强势如她,也希望有个男子,能细心将她呵护,为她冲冠发怒吧。 可惜世事难料,那一场正邪会战之中,让我们的命运发生了很大的波澜…..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们付出了太多的血和泪。 。。。。。。。。。。。。。。。。。。。。。。。。。。。。。 陆小远离开没多远,便与苏婉灵和凝思相遇。凝思遇到的对手较强,斗了半个多时辰才将对手打败。苏婉灵通过太平镇一行,发现凝思很重义气,对她很有好感,便等她到了现在。 圣琅山附近以山丘高地为主,地形崎岖,交通不便,只有几个小镇;而峻极山附近方圆三百里一马平川,土地肥沃,不少人定居在此,形成了四座大城。 杏阳城位于峻极山西部,因佛觉寺第一武道大派之威,帝国、邪教黑道均不敢骚扰此处百姓,兼之地处中部,交通便利,四方来往贸易兴盛,各种文化相互融合交流,使杏阳城成为帝国一大重镇。 三人到了城中,见鲛人、驱蛇人等异域之人表演奇技,四海八荒种种奇珍异宝应有尽有,觉得此处繁华殊不亚于帝都圣王城。 苏婉灵见一座摊上摆着各种精美首饰,道:“凝思姐姐,咱们挑几件好不好?”凝思欣然同意。 陆小远见二女一件件试过,还要相互点评,心想果然爱美是女人的天性,这两人性子完全不同,在首饰摊前却是一样的不厌其烦。 忽然一阵喧哗声音入耳。陆小远见不少人往声音来处聚集,也过去瞧瞧。只见两名黄袍僧人正跟一蒙面女子纠缠。 二僧神色傲慢,正是那日上圣琅山启衅的广元、广德。那女子几次想走,都被广元伸臂阻拦。 蒙面女子道:“小女子与二位大师素未谋面,不知二位大师为何与小女子为难?” 广元目光在女子身上扫了扫,道:“你的身法怪异之中透着几分邪门,你是哪里的人?” 蒙面女子道:“小女子是南疆百花族人。南疆武学与中原不同,那也是情理之中。” 广德摇了摇头,道:“不对不对,我瞧来十分的不对劲。你把面纱摘下来,让我师兄弟瞧瞧。” 蒙面女子道:“大师有所不知。百花族规矩如此,未出阁女子的面纱只有夫婿方可摘下。小女子若是摘了面纱,难道大师.....” 人群中发出几声笑声,有几名不怕事的年轻人起哄道:“凡事总得有第一次,和尚娶亲,那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也算为其他和尚立了榜样啦!” 广元冰冷的目光在人群中一扫,人群登时安静,冷冷道:“都是歪门邪道立下的古怪规矩。慢说你一个女子,便是整个百花族,佛觉寺也不放在眼里。倘若真有邪教之人从我师兄弟眼皮底下溜过,我二人和佛觉寺的名誉可都不好看。” 蒙面女子道:“南疆各族对佛觉寺只有加倍的尊敬,佛觉寺虽为武道首领,也不能恃强欺人啊。” 人群中有几名武人高声叫道:“不错,佛觉寺在自己的地盘上胡作非为,算什么名门正派。”这些人都是游侠、黑道中人,不怕得罪佛觉寺。 陆小远心道:“这两个和尚真是霸道。”肩头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是苏婉灵和凝思赶到。 广德大声喝道:“哪一位英雄不服,出来赐教!”声音如晴空霹雳,震得众人耳膜发疼。几名武人被广德浑厚的真气修为震慑,不敢再说。 广元喝道:“妖女现形!”说着五指如钩,抓向蒙面女子。那女子足尖点地,轻飘飘后退三尺,避开了他这一抓。道:“大师请自重。” 广元“哼”了一声,二次出手,蒙面女子抬臂一挡,广元化爪为掌,拍在女子腕上,女子痛呼一声,手臂软软垂下。 广元冷笑一声,道:“鬼蜮伎俩,敢与佛门正宗争锋。”双掌一合,气劲如墙,挡在了女子身后,广元再次伸爪抓向面纱。 便在此时,青光一闪,一柄长剑直刺广元手腕,广元翻腕,聚气震开长剑,面前站了一名少年道人,正是陆小远。 广元、广德上圣琅山时,他曾与七杀门的王千里辩驳,广元对他有些印象,沉声道:“你是圣琅派弟子,怎么来插手小僧的事?” 陆小远道:“心止大师门下,要说威名赫赫的,首先数着二位高僧了。二位既是大有身份之人,却与一名女子为难,实在有些不妥。依我看,不如高抬贵手,放过这位姑娘吧。” 广元、广德在峻极山附近四城自尊自大惯了,加上他俩和女子三言两语之间牵扯上了佛觉寺与百花族的名声之争,自不肯退让。广元道:“她未必是善类,小子,你别多管闲事,退开吧!” 陆小远摇了摇头,道:“佛家讲究慈悲为怀,宁放过,不杀错,这位姑娘既然没有恶行,二位大师便该对他们网开一面啊。” 广德喝道:“小子,你是非要跟我师兄弟二人对着干吗!?” 陆小远道:“二位大师放过这位姑娘,我当然不会再纠缠二位。” 广德叫道:“那便吃我一拳!”“龙音法拳”轰然击出,他总算手下留情,拳锋稍微偏移,即便如此,龙吟声中陆小远青铜剑回旋,以“阴阳和合盾”一挡,还是被拳风荡了出去。 只听“轰”一声,拳锋着地,地面多出一只深坑,灰尘飞扬。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那几名出言挑衅的武人见状,暗自庆幸没插手此事。 广德叫道:“你走不走开!”陆小远摇头,广德第二拳不再留情,拳锋对准陆小远攻了过去。 人丛中两道人影一闪,一道粉色身影落在陆小远身旁,青白光芒浮动,与玄清斩一起抵住了这一拳。同时广德腰间一疼,见一条花鞭倏然回转,自己僧袍上多了一条裂口。出手之人跃回陆小远身旁,这二人正是是凝思和苏婉灵。 广元见凝思身穿粉色道袍,那稚幼的少女估计也是圣琅派弟子,森然道:“圣琅派是要跟佛觉寺干上了?你们三人包庇妖孽,小心顷刻间身败名裂。” 凝思道:“二位大师,你们如此对付一个弱女子,实在有些….有些不好。” 苏婉灵纠正道:“岂止不好,简直是霸道蛮横。” 蒙面女子道:“少侠,二位姑娘,你们仗义出手,小女子日后必图报答,这两位大师厉害得很,你们还是走吧。” 陆小远问道:“我们走了,你怎么办?” 正文 第九十五章 判词 广元冷笑道:“妖女大言不惭,吓唬谁来!”一掌横推,劲风四起。 陆小远刚才看蒙面女子和广元动手,知道她武技不纯,真气修为更加不及广元,当下出剑相救。凝思和苏婉灵也一起出手。 广元以一敌三,丝毫不落下风,只是要想取胜,也非一时片刻之功。 广德叫道:“是你们自己多事,休怪我师兄弟下手无情!”使出“释迦伏魔诀”,双手翻动,身后金光闪耀,逐渐现出一尊释迦摩尼佛像。佛像右掌捏莲花诀,左掌缓缓拍向三人。 随着广德的不断运功,佛像左掌激发的气劲波及范围越来越广。三人全力与广元周旋,待到察觉释迦伏魔诀气劲之时,已经来不及抵挡或是闪避。 眼看三人要被佛像掌风击成重伤,忽然广德一声大叫,扑倒在地。这一下运功中断,佛像慢慢变淡,手掌激发的气劲四下散开,如刮起一阵清风,已无伤人之力。 广元心里一惊,“刷刷刷”双腿连环扫出,逼开陆小远三人,扶起师弟,感觉师弟背后一阵炙热,翻身一看,广德后背之内似乎烧了一座火炉,肌肤骨骼被烤的通红可见,僧袍却完好无损。 刚才自己和三人大战,能出手偷袭的,自然是蒙面女子了。照师弟伤势看来,蒙面女子修为高出自己不少,当下恨恨瞪了蒙面女子一眼,背着师弟往山上跑去。 陆小远三人均未想到此节,只道人群中有深藏不露的高手相助。众人散去,蒙面女子向三人盈盈一拜,道:“少侠和两位姑娘保全小女子清白,小女子感激不尽。” 陆小远道:“姑娘客气了。扶危济困,本就是我们侠义道该做的事。”望了广元广德的背影一眼,叹道:“可惜这两个和尚毫无慈悲之心,唉。” 苏婉灵歪着脑袋注视陆小远一阵儿,笑道:“恩,说起话来老气横秋,倒有点儿大侠风范。”陆小远嘻嘻一笑。 蒙面女子取下腰间竹筒,拧下盖子,道:“百花族有一门通晓秘术,可算出一个人日后的祸福。小女子为三位占卜一次,可好?” 陆小远三人对视一眼,均觉有趣,欣然答应。 女子带他三人到了僻静之处,席地而坐,将竹筒放到地上,道:“三位如小女子这般坐着,小女子吟唱歌谣,自会有竹签落到三位面前,那便是有关三位日后命运的判词了。” 陆小远三人坐下,只听那女子唱道:“来如流水兮逝如风,不知何处来兮何所终。世事推物理,人生贵适意,想人间造物搬兴废。吉藏凶,凶藏吉,人生哪能长富贵?” 声音空旷轻灵,宛若风过竹林,雨落旷野,三人听着歌词,各有一番心绪。“日盈昃,月满亏蚀。地下东南,天高西北,天地尚无完体……” “笃”一声响过,如同投石入水,三人登时清醒,睁开眼睛,只见各人面前均有一根竹签,拾起来看,陆小远的竹签上书写: 潦倒蠢夫棒,升腾帝王杯,落拓少年意,风雨任凭飞。 苏婉灵竹签上是: 质本天然玉浑成,落入凡俗尘垢蒙,君心不及妾心意,星下誓言皆成空。 凝思的判词则曰: 野风吹得梨花香,一丝痴念,两片错想,换得无限伤, 星沉碧落前路茫,千里层云,万里长江,总是常思量。 三人默念几遍,恍有所悟,忽然脑中一片混沌,灵机一闪而逝。三片竹签在三人手中化作飞灰,飘散而去。 蒙面女子说道:“判词三位已然知晓,能悟到多少,全凭三位造化了。” 苏婉灵道:“倘若我们领悟词中之意,岂不可以逆天改命?” 蒙面女子摇了摇头,道:“天道茫茫,孰可解之?兴许今日之事,亦是三位天命中原本注定的一节呢?” 蒙面女子站起身来,道:“日后有缘自当相见,无缘则难谋面。小女子就此告辞。”飘然而去。 三人寻一座饭馆,吃了午饭,陆小远下午还有比赛,便往禅院赶去。 他回到自己房间,正要休息,忽然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个年轻僧人,合十问道:“叨扰了。不知陆小远小道长可在?” 陆小远道:“我就是了。小师父找我有什么事吗?” 年轻僧人道:“心止师祖和紫华道长请小道长到正厅相见,至于为了何事,小僧年少位卑,就不知了。” 陆小远随他到了正厅,见苏婉灵和凝思都在厅中,几名老僧、紫华真人、素华、妙华和其他三宗首脑坐在椅子上,个个面色严峻,冷冰冰瞧着自己,心里不由得一紧。 瘦削老僧心止道:“紫华真人,这三人都是圣琅派的人,便由你来问吧。” 紫华真人点了点头,道:“陆师侄、凝思师侄、苏姑娘,你们今日午间去哪了?” 陆小远道:“弟子三人下了山,到杏阳城游玩。” 紫华又问道:“广元、广德二位大师与嗜血教妖狐之间的纷争,你们可参与了?” 陆小远三人心头一震:他们三个见过千面狐,她与那百花族女子的形貌完全不同,那女子怎会是千面狐?但陆小远随即想到他第一次见到千面狐时,千面狐便易容成了一名老婆婆,连苏诩那等大高手都认不出来,那百花族女子或许是她易容的。 又想到蒙面女子既是千面狐,又为何不对自己三人猛下杀手?她给自己三人断的命运,又是否可信?只觉这魔教女子行事诡秘之极,实所难测。 一名白袍老僧见三人迟疑不答,喝道:“你们是不是助那妖狐与佛觉寺僧人为敌了?” 广德被广元救回寺中,心止查看他伤势,发现他是中了“幽冥火”,千面狐之名天下尽知,“幽冥火”是她独门武技,心止等人岂有认不出之理? 陆小远三人对望一眼,不知该如何回答。五宗首脑见他三人如此神色,便知白袍老僧所言非虚。 白袍老僧法号心悟,是般若堂首座,佛觉寺三大天位高手之一。他瞥了紫华一眼,冷笑道:“紫华掌门,事已至此,你还有何话说?” 素华真人暗暗焦急,他三人公然相助千面狐与五宗同道为敌,那是正道之人眼中最大的罪过,只怕此次三人性命堪忧了。 紫华乍逢此事,心里也是慌乱担忧,但脸上却不动声色,说道:“大师,此事的来龙去脉还未查清,现在妄下定论,未免操之过急了。” 心悟大声道:“勾结邪魔,与我正道同门为敌,已是板上钉钉之事,还有什么好查的?这两名圣琅派弟子都该废去武功,逐出门派!” 紫华毫不动容,道:“勾结邪魔,与正道为敌,那只是贵寺广元大师的说法,何况具体内情如何,他不是也没说详细吗?” 杜云山也说道:“此事事关两名年轻弟子的性命前途,我等不可不查明。” 心悟道:“圣琅派青华道人,又能教出什么好人了?杜先生,你别忘了你和他之间的….” 话未说完,杜云山打断他,厉声道:“那是杜某和他的私事,与他弟子何干?心悟大师,你是德高望重的武道高手,岂能挟私报复?” 心悟“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紫华真人吩咐陆小远把杏阳城中之事详细讲述。待陆小远说完,圣琅派众人心情一松。 心澄问广元道:“这小子说的可是真的?” 广元对心止、心悟说明当时情形时隐瞒了内情,为的就是掩盖“三人无心犯错”的事实,紫华既然问起,厅上之人都精明机敏,自己若是撒谎,必定会被拆穿,只好承认。 紫华点了点头,道:“不知者无罪。三人既是无心之失,那也怪不得他们。” 心澄道:“身为正道之人,便该明辨正邪,岂能被邪道妖女的区区鬼蜮伎俩欺骗?” 紫华道:“广元、广德两个成名的人物与千面狐对面而立,都没能识破她的易容术,这三个孩子年轻识浅,没分辨出来,也是正常。” 紫华和心澄又辩了几句,心悟怒道:“若没有这三人搅局,千面狐岂能打伤广德师侄?按照规矩,该将他三人重责八十法杖,革除门派。” 忽然一名黄衫男子走到厅心,躬身说道:“大师且慢。” 众人看去,却是风雅阁淳于信的大弟子,玉面斩龙神楚离。只听楚离说道:“正所谓胁从不问,这位凝思姑娘和在下认识,她人品端正,绝不会勾结妖邪,定是受了他人蛊惑,晚辈斗胆替她求个情,还望大师允准。” 风雅阁与佛觉寺素来交好,楚离经常向佛觉寺僧人请教武技功法,心悟见他言辞谦冲,对他颇有好感。见他求情,说道:“楚离贤侄既然为她讲情,那么便对她网开一面,那小子和另一名少女却不可饶恕了。” 苏婉灵冷笑道:“真是好笑,我们又不是佛觉寺弟子,你们有什么资格处置我们?本姑娘偏不接受。” 心悟在武道可谓威名赫赫,自认言出法随,见这少女公然反驳自己的决定,心中大怒,喝道:“不是五宗门派,也得遵从五宗的号令,如若不然,便要在武道上销了名号!” 正文 第九十六章 取消资格 心止目光在苏婉灵身上扫视,心中疑惑:“这小女孩似乎在哪见过,怎么记不得了?” 苏婉灵冷冷道:“秃驴,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口出狂言?” 心悟怒喝:“大胆!”身随掌动,一掌拍向苏婉灵,又快又狠。 突然两道人影晃出,一个出掌相迎,一个斩他手腕。只听得“啪啪”两声响,两道身影晃了晃,心悟退回原处。 出手相救的是心止与紫华真人。这一变故突如其来,除了杜云山这天位高手看的清楚,旁人只觉眼前一花而已。 紫华真人哈哈一笑,道:“那是贵寺的寺规,陆小远是本派弟子,本派自有门规定夺。苏姑娘并非五宗之人,也不必受这个约束。” 心悟一拍桌子,喝道:“到我佛觉寺,便该照佛觉寺规矩办事!” 紫华哼了一声,冷冷道:“般若堂首座,果然威风霸道。” 其余众人见紫华和心悟闹得剑拔弩张,纷纷出言劝解。 心止一直没说话,这时开口说道:“这少年少女都是圣琅派弟子,这位小姑娘并非五宗之人,不可按照佛觉寺规矩处置。紫华掌门,你回山之后再行处罚吧!” 佛觉寺掌门心观大师谦冲淡泊,极少打理寺内事宜,佛觉寺的实际掌权者实是戒律院首座心止。 心悟插口道:“师兄,他们…..” 心止摆了摆手,道:“不必多说。” 心悟心下不快,想道:“受伤的也是你的弟子,你爱放过这三个小子丫头,谁也管不着。” 心止又道:“他三人跟嗜血教扯上瓜葛,事情太过严重。论武大会庄重神圣,乃是名动天下的大事,与会弟子都是各宗修为杰出、为人正派的佼佼者,他二人上台,只怕五宗会给武林同道留下话柄。他二人虽然不用受罚,但参赛资格却是要取消的。” 紫华叹了口气,情知心止所言合情合理,点头同意。说道:“千面狐的幽冥火含有剧毒,又有摄魂效力,本派的六阳融雪丹在解毒疗伤上颇有效果,待会本座派人送到。” 禅教功法对摄魂妖术有显著的克制效果,但幽冥火烧灼之伤以及剧毒却令心止头痛,圣琅派金丹峰炼丹之术名扬天下,其解毒丹药当然极具灵效。 心止合十道:“如此多谢紫华掌门。” 凝思是素华真人最为器重的弟子,她被取消资格,素华不免大为遗憾。不过想到与嗜血教上尊为伍可能惹上杀身之祸,又感到一阵庆幸。 三人出了大厅,陆小远问道:“师姐,你怎么会认识那个楚离?” 凝思尚未回答,苏婉灵咯咯笑道:“凝思姐姐今天上午就是和他比试的。原来他是风雅阁大弟子,怪不得“如影随形腿”那么熟练。我看他对凝思姐姐有意思了,否则风旋浮萍掌绝不会那么点威力的。嘻嘻。” 凝思双颊飞红,低声道:“苏姑娘,你别胡说。我俩只是单纯的比试而已.....”说着说着想到楚离玉笔上的造诣绝不会那么浅,应该是他手下留情。 陆小远想到在星河谷时楚离的行事可谓卑鄙无耻,甚至在苍松城中与**鬼混,实是龌龊。正要提醒凝思别跟他来往,转念想道:“他在厅中还帮过师姐,我若说他坏话,可不太正大光明。”便止住了口。 他想到自己和大师兄、三师兄在赛前还立下豪言壮语,一定要打进八强,让圣琅派天柱峰在五宗和天下武人面前露脸,不料意外发生,一场也没比便被取消了参赛资格,实在是懊恼不已。 回了房间,蒙在被子里自怨自艾不提,守常和守荣正在五座场地之间来回观看比赛,迎面走来一男一女,二人一见之下,立时大惊:男子身材高大,蓝白道袍,正是大师兄守雄,身旁少女淡黄衫子,鹅蛋脸,清秀俏丽,却不知是何人,守雄正和少女聊得开心,竟没注意到两名师弟。 直到守常叫一声:“师兄!”守雄才注意到两名师弟在面前,也有些吃惊,过了片刻便反应过来,给双方介绍:“柳姑娘,这两位是我师弟,守荣、守常。”“这位是七杀门的柳渔儿姑娘。” 守常守荣都知道守雄与苏婉灵曾救了柳渔儿,守雄还曾背她上山,却不想当日一面之缘,竟发展到今日如此亲近的地步。 守荣笑道:“师兄,没想到你平日看上去正经的很,花花肠子也不少,背着我们跟柳姑娘在一起,哈哈。” 守雄脸色微红,佯怒道:“你胡说什么!”他下午没有比试,自己出去时与柳渔儿在玄冰场下相遇,柳渔儿性子中有几分豪气,也不拘谨,邀请守雄一道观看比试,守雄欣然答应。 二人聊得投机,却不想被守常和守荣遇到。守雄有时候虽然也有跟师弟胡闹,还是正经的时候多,现在和少女在一起却被师弟看到,不免有些难为情。 守荣笑道:“我胡说?那你的意思是你平日里也不正经?我若说的不是实话,你脸红什么?”说罢和守常一起大笑,没笑一会儿,身子一轻,被忍受不了他胡说八道的守雄举到空中。 守雄臂力甚强,倒也不会伤到守荣。守荣身在半空,赶忙大叫:“师兄饶命!师嫂,快帮我说话啊!” 守雄经他一提,猛地想到柳渔儿在旁,自己这么胡来,一定会破坏在自己柳渔儿心中的形象,忙将守荣放下,干咳一声,道:“我跟你开玩笑呢!”一回头,见柳渔儿面带微笑看着自己,解释道:“柳姑娘,别听他们乱说。” 柳渔儿毫不介意,反而笑道:“你们再这么没大没小,戏弄师兄,连我都看不下去,要来收拾你们啦!” 守常、守荣正色道:“是,师嫂发话,我们当然要听的。”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们!”守雄举拳作势要打二人,二人飞快逃走,在远处叫道:“师兄师嫂,你们随意,我们先走啦!” 守雄望着二人远去的身影,又好气又好笑,柳渔儿笑道:“你这两位师弟可真有趣。”守雄打个哈哈,将此事盖过,和柳渔儿谈论闽州的风土人情。 。。。。。。。。。。。。。。。。。。。。。。。。。。。 到了晚间,陆小远因为烦闷,连饭也没吃,忽然窗子“笃笃”响了几声,陆小远坐起身来,只听得窗外少女的声音叫道:“呆子,呆子。” 他打开窗户,苏婉灵跳了进来。陆小远奇道:“你为什么不走门啊?” 苏婉灵嘻嘻一笑,道:“那多无趣啊。”拉住陆小远,道:“咱们出去逛逛吧!” 陆小远见她兴致高昂,不愿拂她心意,便点头答应。问道:“凝思师姐呢?没和你同来吗?” 苏婉灵叹了口气,道:“素华道长把我和凝思姐姐给调开了,她还说以后不许我,哦,还有你随便去找凝思姐姐玩。哼,有什么了不起的。” 陆小远苦笑道:“素华师叔对凝思师姐视如己出,凝思师姐跟咱们在一起时总是受到牵累,她当然要对咱们不满了。”素华既然禁止,他也不能再去生事。 走在禅院之中,陆小远隐隐察觉不少异样目光射向自己。他起初以为是错觉,但凝神细听,却能听到他们的谈论:“就是这小子与魔教妖女沆瀣一气?”“听说他被心止大师取消了比赛资格,也算恶有恶报了。” “嘿嘿,那魔教妖女定比他身边的小妞还要漂亮,要不怎会让这小子痴迷?”“那也未必,魔教妖女当然别有一番风味啦。” 陆小远本欲忍耐,但听他们越说越难听,站住喝道:“你们胡说什么!” 那几人也不生气,冷笑道:“你做得出来,还怕别人说吗?”“对了,听说当时还有一个圣琅派女弟子也参与此事了,他们圣琅派乱七八糟,也不知怎么搅的。” 苏婉灵和陆小远听他们言语间涉及凝思,都忍耐不住,一个花鞭甩出,一个拔剑直刺。 那说话之人并非五宗弟子,修为平平,连防范的念头也没起,腰间一紧,被花鞭拽倒在地,跟着腿上中剑,哇哇大叫。 旁边几人见状,叫道:“好哇,要动手吗?”各持兵刃在手,发一声喊,一起围攻二人。 苏婉灵一条花鞭使动开来,越舞越长,如出洞灵蛇,矫矢难测,围攻她的数人怎么也攻不进圈子。 陆小远“六道神剑诀”中夹杂“雷渊掌”“三仙破”等武技,全力相拼,在数人围攻之下却渐落下风。见一人挥拳打来,侧身避让,右脸还是被拳头侧锋扫中。 正斗作一团,只听得一个娇媚的声音笑道:“啊呦,怎么闹起群殴来啦?”围攻的众人听到声音,纷纷退后。 陆小远往声音来处望去,只见一名二十多岁的女子袅袅婷婷站在不远处,媚态横生,眼波欲流。 她开口问一人道:“王公子,既然是论武大会,自有切磋的时候。怎么这当儿跟人家动起手来啦?” 正文 第九十七章 浮岩春色 那人先前神色倨傲,见了这女子却是毕恭毕敬,说道:“并非我等好勇斗狠,这小子勾结魔教妖女与佛觉寺作对,我等看不下去,出言斥责,他却张狂无比,我等这才跟他动起手来。” 那女子目光转向陆小远,笑道:“哦。我听说啦,有个圣琅派弟子和嗜血教千面狐为伍,打伤了广元、广德师兄,就是你啊?” 陆小远听她称呼广元、广德为师兄,心想她定是佛觉寺的俗家弟子,见她似有责问之意,不禁气往上冲,冷然说道:“没错,就是我干的,你要报仇吗?尽管来啊!” 众人纷纷怒喝:“臭小子,你好大胆!”“你找死吗?” 那女子笑吟吟地走上前来。陆小远凝神戒备,却见她抬起手臂,五根嫩葱玉指在他脸上受伤的淤青之处轻轻抚摸,说道:“年少英俊,啧啧,怎么被打伤啦?” 陆小远奇道:“你不怪我吗?” 那女子笑道:“怪你?怪你什么?小弟弟,你生的这般英俊,姐姐喜爱得很,怎会怪你呢?还疼吗?” 陆小远年少气盛,被她身上散发的诱人香气迷得神魂颠倒,笑道:“好姐姐,你吹几口仙气,我便不疼啦。” 那女子咯咯一笑,果真将精致的媚容凑到距离他脸不到一寸处,红唇微嘬,轻轻吹了几口气。 却听得一声轻轻的“哼!”陆小远扭头,见苏婉灵跺足离去,心中暗叫糟糕,对女子说道:“后会有期。”转身向苏婉灵追了过去。 追出禅院一段距离,终于拦在了苏婉灵前面,陆小远道:“丫头,你怎么不等我啊?” 苏婉灵哼了一声,樱唇嘟起,不去理他。 陆小远又道:“谁惹你生气了?我替你教训他好不好?”苏婉灵仍是不理。 陆小远笑道:“你不理我是不是?”伸手到她腋下去呵她痒。 苏婉灵不防他这一手,“咯”一声笑了出来。陆小远见她发笑,笑道:“你不生气了吧?” 苏婉灵嗔道:“谁说我不生气了?”说着转身要走。 陆小远知道她吃那女子的醋,伸手抓住她手臂,道:“丫头,是我不好,你别生气好不好?” 苏婉灵瞪他一眼,气道:“放开!”说着用力去挣。不料陆小远握的很紧,这一挣之下,“嗤啦”一声,整条衣袖被撕烂。 苏婉灵一条光洁的玉臂裸露在外,又羞又怒,叫道:“你干什么!”气呼呼地往回走。 陆小远丢掉衣袖,拦在她身前,苏婉灵娇叱一声“让开!”一掌直推出去,陆小远中掌,一声痛呼,坐倒在地。 苏婉灵本以为这一掌他能避过,不料他却不去闪避,见陆小远脸色痛楚,登时着急,忙伸手去扶陆小远,问道:“你没事吧?” 陆小远被她这一掌打的不轻,见她满脸关心焦急的神色,心中却是甜蜜,道:“我跟旁的女子胡来,又把你的衣服撕坏,惹你生气,原该吃些苦头。” 苏婉灵气鼓鼓地说道:“我是很生气。我一见你和那女子卿卿我我的情形,就生气得很。” 陆小远道:“你要是生气,那便再打我一掌,只要你能开心,打死我也好。” 苏婉灵嗔道:“打死你谁来陪我玩?”神色之间却已带了笑意,过了一会,柔声道:“我不生你气啦,你还痛吗?”说着伸手在他胸口轻轻按摩。 陆小远皱眉道:“还有点痛,你再帮我按一会儿吧!” 苏婉灵斜他一眼,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手上动作不停。过了一会儿,才道:“好了吧?咱们回去吧。” 陆小远望着她仙子般可爱俏丽的脸庞、苗条婀娜的娇躯,不禁心神荡漾,她衣衫破裂,一条玉臂在夜风吹拂之下,显得格外惹人怜爱,说道:“你瞧这月亮多美啊,咱们多欣赏一会儿不好吗?” 苏婉灵脸上现出两抹红晕,轻轻点头。 二人并肩坐到一块浮岩上,欣赏着山间月色。陆小远伸手握住了苏婉灵的小手,苏婉灵也不挣脱,望向陆小远,与他目光相接,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到了喜悦和爱恋。 峻极山的夜晚冷冷清清,颇有几分荒凉之意,若说恋人相会,还是如诗如画的江南更为合适。但其实无论身在何处,哪怕是域外荒漠、天寒地冻的雪山深处,只要有心爱的人陪伴,都是心满意足、值得开心的。纵有千般美景,山水如画,孤身一人,又何来乐趣可言? 景色环境如此,功名权位、盖世神功不亦如此? 待了一会儿,一阵凉风吹过,苏婉灵往他怀中靠了靠,道:“呆子,我冷。” 陆小远忙脱下身上道袍,将苏婉灵裹住,又怕苏婉灵仍不暖和,将宽大的道袍在苏婉灵身上裹了两圈,苏婉灵笑道:“好了好了,你要把我包成一只大粽子么?” 她一个女孩去穿男子的衣服,在旁人看来未免稍有逾礼,但他俩心思单纯,觉得对方冷了,自己把衣服让给对方穿,让对方温暖,是再应该不过的,都没觉半分不妥。 又坐了一会儿,陆小远自己打了个哆嗦,苏婉灵察觉,要脱去道袍,陆小远道:“不必了,你穿…穿..吧。”牙齿不住打战。 苏婉灵见他很冷,道:“咱们回去吧!天色不早了。”二人起身要走,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听声音是有两人。 陆小远和苏婉灵所在的浮岩周围有竹丛环绕,那两人并未发觉丛中有人,走到浮岩之下,陆小远一看二人,赫然便是刚才的妖媚女子和那王公子。 那王公子突然一把抱住女子,往她唇上亲去,女子也不反抗,双手搂住王公子脖子,“啧啧”声音不绝。 苏婉灵和陆小远没料到他俩突然来这一手,险些惊呼出声。 只见他二人亲吻片刻,那王公子用舌头撬开女子两排贝齿,两条舌头相互纠缠,口水流过女子的下巴、咽喉,一直流到饱满的肉球上。 那王公子双手也不老实,在女子的丰满的臀部、纤腰上不断摸索,弄得女子浑身发颤,口中发出一声愉悦而满足的呻吟。 浮岩上少男少女看得面红耳赤,苏婉灵似笑非笑望着陆小远,伸出手指在脸上刮了刮,似乎在说:“你瞧这女子如此放荡,你还和她调笑。” 过了良久,王公子轻轻一推,那女子嘤咛一声,倒在地上。王公子随即跪下,笑道:“咱们这便快活,这些天不见你,可把我给憋坏了。” 女子吃吃笑道:“你真是一头喂不饱的饿狼。”说着伸手将衣衫脱了脱,浑圆的双肩,富有弹性的肉球都露了出来。 那王公子嘿嘿一笑,道:“荡妇,我恨不得将你活活干死。”说着撩起女子长裙,一头钻了进去,女子发出销魂蚀骨的笑声,两条白玉般光洁的大腿高高翘起,一只鞋子掉落,一只鞋子挂在脚尖上,微微晃动。 陆小远和苏婉灵对视一眼,大为慌张。此刻出声,被他二人发现,还如何做人?紧张、兴奋、尴尬种种心情交缠错杂,为难之极。 陆小远见苏婉灵双颊潮红,宛若一只熟透的红苹果,不禁心旌一荡,轻轻抱住她,往她脸上吻去。苏婉灵竟没反抗,反而往他怀中钻了钻,双臂紧紧揽住他腰,不敢看他。 陆小远见她樱唇微启,星眸半闭,心中大乐:“丫头这样子好可爱,何不借此机会跟她欢好?”少年人知好色慕少艾,何况他俩相互心悦极深,有这种想法当然不足为奇。 便在此时,只听得一声冷笑,有人说道:“月黑风高,孤男寡女在此颠鸾倒凤,真是快活啊!” 那王公子从女子裙底钻出,看清来人,说道:“高公子,你倒来得巧。”说话声音明显不悦。 陆小远和苏婉灵听到声音,心中一动:来人原来是晋州高家少主高尧。 高尧冷笑一声,道:“峻极山佛门圣地,二位还是当心着点吧,一个不留神被佛觉寺僧人捉住,只怕要将二位绑起来游街啦!” 那王公子不屑的说道:“你是吃不着葡萄便说葡萄酸。这小**是般若堂心悟大师的侄女,便是捉住我二人,又能怎样?”说着伸手在女子丰满的臀上重重拍了一把。 女子欢叫一声,高尧听在耳中,更是嫉妒。 女子吃吃笑道:“高少爷,凡事总有先来后到,玉璧湖连环坞势力熏天,还是以后我再陪你吧!” 高尧冷笑道:“是,西域那么多势力被嗜血教消灭,只有玉璧湖连环坞成功迁走,当然在逃跑功夫上有独到之处。” 王公子正是玉璧湖连环坞总舵主之子,闻言大怒,喝道:“我便让你见识见识连环坞的手段!”他说话的同时一掌拍向高尧,与偷袭无异。 高尧不防他突然出手,脸上登时多出一块青肿。怒道:“卑鄙小人!”一腿踢出,王公子闪身躲过。 他俩都没带兵器,拳来腿往,互不相让。那女子笑吟吟的袖手旁观,见王公子双掌拂动,一排极细的冰刺尽数打在高尧腰间,拍手说道:“雨打飞花,这是“骤雨狂风掌”,果真名不虚传。” 正文 第九十八章 绝世美女 高尧闷哼一声,道:“那也未必。”一掌击出,见王公子向右躲闪,早已料到,右腿猛然劈下,王公子双臂交错一接,登时被一股大力迫的半跪于地。 高尧冷笑道:“怕你偷袭怎地!”他二人越斗越狠,脸上神色狰狞,竟似性命相扑一般。 忽然远处一人厉声喝道:“好大胆子,胆敢在峻极山擅自动武!”这一声喝出,一股气流扑向高、王二人,二人只觉气息一滞,知道是佛觉寺高手来了,各自退开。 那女子瞧了瞧说话之人,笑道:“是广法师兄来了。二位,咱们后会有期啦。”说着转身离开,毫无留恋之意。 高尧和王公子望着她袅娜的身影良久,回过神来,相互瞪视一眼,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浮岩之上,苏婉灵长出了一口气,嗔道:“都怪你,挑哪里不好,挑了这么个地方,万一被他们发现....”再也说不下去了。 一阵冷风吹来,陆小远见她鬓发凌乱,脸上还有吻痕,知道是自己刚才情欲如火之下做的,虽然苏婉灵有心迎合,还是在心里生出一股羞愧之意,觉得自己玷污了这纯洁无暇的少女,喃喃道:“丫头,对…对不起,我刚才对你有了坏念头。” 苏婉灵一愣,随即笑道:“没关系,我不怪你。”想到刚才和陆小远相互依偎亲吻的旖旎场景,不觉俏脸飞红。 。。。。。。。。。。。。。。。。。。。。。。 论武大会的第二日上午,昨日胜出的五十名弟子两两对决,决出二十五名胜者。 众参赛弟子随机抽取了号牌,去往各自场地比试。苏婉灵和陆小远随意走动,路过玄冰场地时发现围观人众极多,感到好奇,便过去看这场比试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众人将场地围的水泄不通,陆小远刚想作罢,苏婉灵却拉着他硬往里挤,在苏婉灵的心中,好玩的事物比什么都重要,这么多人聚集,这场比试一定大有看头,也顾不得礼貌了。 旁观之人被苏婉灵挤开,都有些恼火,只是回头见是个容貌俏丽,身姿曼妙的少女,倒也忍住了气。 苏婉灵拉着陆小远挤到前面,眼前都是美貌女子,或婉约或俏皮,各有姿色,料想是风雅阁弟子。 再看台上两人,一个高大威猛,蓝白道袍,正是陆小远的师兄守雄,他昨日第一场,今日仍是第一场。另一人是个绝色美女,冰肌玉骨,气质高贵,一身紫色长衫流曳飘摆,如同穿了一大片紫色云霞,整个人恍若寒宫仙子,不落凡俗。 若论姿色苏婉灵倒不输于她,只是苏婉灵性子活泼好动,不如充满仙气又冷冰冰的紫衫女子更能吸引男人的心。 陆小远回头看了看围观众人,都是各大门派年轻男弟子,十个有九个在目不转睛地盯着紫衫女子,有几人口水差点流下来。 只听其中一人道:“这位仙女是什么来路?看来本公子的未来良配有着落了。”说罢咽了一下口水。 他的同伴不屑道:“别痴人说梦了,人家是风雅阁顶尖儿的弟子,你飞鹰王家也就在甘州有些势力,给她提鞋子都不配,还想一吻芳泽?” 先前那人愤愤道:“我不行,你就行吗?你连城堡可还不如我王家呢!再说了,卫首领可应许我爹了,只要这次事情成了,就封…” 话没说完,他的同伴厉声喝道:“你胡说什么!”那人自知失言,悻悻的闭上了嘴。旁观众人的眼光都死死盯着纳兰黛,并未留意二人的话。 陆小远回想昨日大师兄和大智的比斗绝无今日这般盛况,这许多人自然都是冲着紫衫美女而来。听着旁观众人的聊天,才知道这女子是风雅阁主淳于信的第三弟子,名叫纳兰黛。 她的武道修为是风雅阁二代弟子中最高的,论姿色也是五宗年轻女弟子中的翘楚,曾有好事者说她是“九渊以西,美貌第一”,东海九渊以西,指的就是整个神州大陆了。台下这些女子都是她的师妹,是为她助威的。 苏婉灵转脸看陆小远,只见陆小远也是一脸呆相盯着台上纳兰黛,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不禁噗嗤一笑。 陆小远听到她笑声,有些尴尬,说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台上守雄朝纳兰黛稽首一礼,道:“纳兰姑娘,在下圣琅派弟子,道号守雄,今日能与姑娘切磋,荣幸之至。” 纳兰黛瞧了守雄一眼,却似眼前没这个人一样,紫色袍袖一抖,一只玉箫出现在斜垂的玉指间,玉箫虽是无暇的白玉制成,似乎还不及她手指白皙。 台下一众年轻男弟子见纳兰黛持箫在手,清冷之美中增添了几分雅致,更加情绪高涨,纷纷鼓掌叫好,一时间台下声音雷动。 这场主持是七杀门五大圣使之一的南宫修齐,也是南宫思文的兄长,他身材与南宫思文一样高大,只是黑须飘摆,较南宫思文文雅。见二人问礼完毕,高声宣布:“比试开始!” 守雄叫一声“得罪!”纵身上前,“波涛掌”击出。 眼见波涛状的气劲涌来,纳兰黛身形急退,避开波涛掌之后纤腰微摆,移向守雄的右侧,玉萧斜刺。 守雄举掌在玉萧上一拍,玉萧释放出千丝万缕的冰蓝真气,萦绕上了守雄手臂。他再使“破魔拳”时感觉手臂周转不灵,赶忙运劲震散冰蓝真气。 这时纳兰黛玉萧就口,奏出几声缠绵悱恻的乐声,几团淡蓝色光芒萤火虫一般在周身萦绕。台下众人听到乐声心里一荡,神不守舍。 守雄拔出裂天刃,“碧落黄泉斩!”长刀自上而下斩向纳兰黛,声势骇人。纳兰黛身周的淡蓝光芒转动更快,横萧一架,不盈一尺的玉萧硬是挡住了裂天刃的强力一击。 她这门“伶伦风雅律”是风雅阁的加持武技,吹奏宫商角徵羽五音,各有不同的效用,适才的缠绵乐音便能增加防御。 又吹几声跌宕急遽之音,萦绕的淡蓝光芒变为绿色,纳兰黛施展身法攻向守雄,只见衣袂飘飘,宛若仙子凌云而行,身姿优美。 守雄见她身法快捷,知道自己的速度无法与之匹敌,便凝足不动,舞动裂天刃与她对攻。两般兵器相交,叮叮当当的碰撞声音连成一片,清脆悦耳。 守雄只觉纳兰黛的真气太过诡异,每次裂天刃和玉萧相交,散发出的冰蓝真气如棉絮般绕至刀上,出刀便不甚顺畅。只能催动气劲将之震开,但如此一来他耗费的真气便较纳兰黛为多。 他见纳兰黛举重若轻,神情悠闲,心想拖延久了于己不利,当下收刀,双拳一合,使出了最强武技“五龙破魔印”。气龙长啸声中,四方大印冲向纳兰黛。 纳兰黛见此技声势浩大,便要躲开。只听守雄一声大喝,五龙飞腾而起,从不同方位拦截纳兰黛,纳兰黛袍袖一拂,周身萦绕的绿色光芒凝聚成一只大型光球,挡在身前。 守雄推动四方大印感觉受到阻力,加运真气。五龙回到破魔印后方,与守雄一起发力。巨大的推力之下,绿色光球逐渐被推后。 却见纳兰黛樱唇贴上玉萧,再次吹奏起来。这次的乐曲却是忧愁婉转,似是叹息,又似哭泣,守雄听在耳中,感到一阵不舒服,使不出十成力道,五龙破魔印的攻势也渐渐弱了。 场下一女道:“师姐吹奏“夜雨潇湘曲”了,咱们修为不够,还是别听的好。”说着嘻嘻一笑,双手食指按住了耳朵,众女弟子绝大多数也捂住耳朵。 围观众人见她们如此,大感好奇,却有心要听听这绝世佳人吹奏的曲子如何动人,不捂耳朵,反而凝神细听。 一缕乐音入耳,陆小远只觉心神蓦地一荡,没来由的愁肠百结。 圣琅派修道讲究清虚无名,他将近圣位修为,很快回过神来,忙运起太玄浩气抵御箫声,乐音再入耳,只觉得如同在阴雨连绵的天气下,雨打芭蕉,风过古寺,虽有凄凉之感,却难在心中生出感应了。 忽听得轻微抽泣声音,转头一看,苏婉灵的情况大大不妙,一来她的练气功法非佛非道,二来平时修练静不下心,真气修为较浅,被箫音侵入心神,竟无法自拔,仿佛身陷苦海之中,晶莹的泪珠儿如断线珍珠,顺着玉腮不住滴落。 陆小远心道:“她的曲子再要悲凉几分,岂不让人生无可恋,立时自尽?”赶忙握住苏婉灵的手,将太玄浩气源源不断传入她体内。 再看身后众人,都运功抵住了乐曲的侵袭,纵有几人抵御不了,身旁同伴帮忙,也支持得住。这些人都是各大门派的杰出弟子,修为自然不可小觑。 南宫修齐见夜雨潇湘曲似乎有控制心灵、摄人心魄的效用,微微皱眉,心道:“风雅阁乃正道大派,怎会修习这等偏重邪门的功法?” 正文 第九十九章 璐瑶夫人 当时的正道门派将嗜血武技、摄魂武技、剧毒武技并称三大邪术,认为这三类武技不在武道修为上苦下功夫,另走旁门,投机取巧,严格来说已经算不得武技了,对其不以为然。 嗜血武技专指嗜血教主血释迦的种种邪术,更是三大邪术中最邪门、最歹毒的武技,五宗高手若遇到修炼剧毒、摄魂邪法的武者,倒不至于生死相搏,但若遇到身怀嗜血武技之人,必定要先杀之而后快。 摄魂武技对修习者的意志力要求高过武道修为,擅长此术者往往双目之中有勾人心魄的异芒。倘若着了道,轻则修为受损,重则沦为施术者的奴仆,可能犯下滔天罪孽。 只是以此术侵袭对方心神,倘若对方的修为、意念高过施术者,则功法反噬,施术者受害更大。 守雄离纳兰黛最近,受乐声的侵袭更加严重,他心神一滞,双方攻守之势开始逆转。陆小远看在眼中,心知若出言提醒,则违反了大赛规则,守雄必输无疑,只能空自着急。 四方大印越来越往守雄这边靠近,五龙蓦地齐声长啸,一瞬间盖住了纳兰黛的箫声。电闪之间,守雄心神回复,急忙运转真气在自身周围形成一只气旋,箫声声波一入气旋便被绞碎。 他大喝一声:“九霄龙游!”五龙相互盘绕,化作一条五彩神龙,那破魔印散作一团黑芒,被彩龙吞入腹中。彩龙腾空而起,真如上古龙族翱翔天际,随着一声直透云霄的长啸,流星般冲向绿色光球。 真气爆散,中央是一团氤氲绿气,外围则五色神光散射,映的场上二人面庞也是五色交汇。 二人受到气劲冲击,身体不由自主向后飞去。场下众人目不转睛的瞧着二人。那五彩神龙和绿色光球的对抗足以决出胜负,二人谁先倒下便算输了。 陆小远眼见守雄身形较稳,暗暗高兴。岂知脚步踉跄的纳兰黛身形一起,突然分出五道身影,急速前进,踢向守雄。 守雄知道这是风雅阁的“分影绝息杀”,分身和真身都具有杀伤力,只是分身的杀伤力较弱。 换作平时,他自可设法抵抗,但此时被爆裂的气劲冲的气息涩滞,又如何运转真气?胸口、双肋、双肩同时一痛,再也立不住足,仰天摔倒。紫影飘动,纳兰黛轻飘飘站立当地,风姿绰约。 南宫修齐宣布纳兰黛获胜,台下围观的女弟子纷纷娇声喝彩,如莺啼燕啭。纳兰黛倒是面色清冷,并无变化,径直下了台去。围观人众散了大半。 守雄下台,摇头苦笑道:“这位纳兰姑娘能在如潮的气劲之中发动踢技,真是不简单呐。”守常、守荣刚刚也在观看,这时凑了过来。 正要离开,忽听得不远处一人道:“守雄师兄,你不要紧吧?” 四人往声音来处望去,一名淡黄衫子的美貌少女正向四人走来,关心之情现于颜色,正是柳渔儿。 守常和守荣见到柳渔儿,看看守雄,窃笑不已。 守雄只作没见,道:“我没大碍,多谢柳姑娘关心。”只是输给纳兰黛,连二十五强都没进去,不免有些沮丧。 柳渔儿见守雄道袍沾了血,便掏出手绢为他擦掉,安慰道:“比试较艺难免有输有赢,这场打输了不要紧,下次还有机会。” 守雄点头称是,想到前几届自己都打入八强,还是有些郁闷。却听得一旁守荣悄声道:“大师兄这是赛场失意,情场得意。”守常、陆小远和苏婉灵大笑。 守雄轻轻咳嗽一声,道:“无聊。”拉着柳渔儿离开。走出一段距离,回头一看,守荣连说带比划,模仿昨日他与守雄、柳渔儿见面的情形。另外三人不时发出一阵笑声。 。。。。。。。。。。。。。。。。。。。。。。。。。。。 到了下午,陆小远吃过午饭,四处观看。这时他在天下群雄面前已是“臭名昭著”,走在路上,虽然有人对他指指点点,他却并无愤慨之意了。 路过朗风场地,只见徐皓白和张恒在台下观战,台上的两人一个是佛觉寺大勇和尚,一个是徐皓白大弟子明远。 明远攻势甚紧,长剑幻出一团冷森森的青光,氤氲堆叠,如青云出岫般铺向大勇。正是帝会派的“奇松剑法。” 大勇和尚则面带微笑,食指伸出,六道金芒随心所欲穿梭,挡住了明远的剑势。这门武技名叫“婆娑指”,是佛觉寺低阶武技,在大勇和尚手下使出,威力却也不小。 陆小远上前问好。徐皓白和张恒知道他插手二僧和千面狐之事出于无心,并未对他流露责怪和鄙视之意,反而安慰他几句。 忽然明远一声痛呼,摔下台来。大勇和尚合十说道:“承让。” 明远站起,走到徐皓白面前,低声说道:“师父,弟子无用,给你丢脸了。” 徐皓白见他神色懊丧,不再责怪他,淡淡道:“没关系,日后继续努力便是。” 突然不远处一个妖娆的声音笑道:“大名鼎鼎的徐掌门,你也在此,幸会啊。” 徐皓白扭头一看来人,颔首说道:“璐瑶夫人,你好。” 陆小远认出眼前女子正是昨夜劝架、禅院外浮岩遇到的女子,这时是白天,只见她体态妖媚,云鬓斜堆,身穿浅绿轻衫,胸口两颗丰满粉腻的肉球露出大半,美艳妖娆的气息显露无遗。 她这一来,不少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去。她对大勇和尚笑道:“大勇师侄,咱们多年不见,你的修为可增进不少。可惜你一个俊朗少年却出了家,啧啧,心止师伯好糊涂,嘻嘻。” 大勇和尚双手合十,淡淡道:“师叔说笑了。” 那女子目光扫射,与陆小远四目相对,嘻嘻一笑,如春花初放。陆小远不禁怦然心动。 待那女子走后,陆小远问张恒道:“师叔,这位姑娘是谁?” 张恒摇头道:“她可不是姑娘,她是璐瑶夫人。晋州李家的长女,嫁给了鄂州侯之子。她夫君早亡,如今是孀居之身。” 陆小远见她不过二十三四岁年纪,却已嫁为人妇,婚姻又如此不幸,有些可怜她。 一名帝会派弟子冷笑道:“夫君早亡是真,孀居可就未必了。她生性放荡,夫君一死便寻找情夫,不少世家公子和帝国高官可都是她裙下之臣呢,甚至有些世家,父子二人都跟她说不清楚。” 徐皓白看他一眼,知他所言属实,也不便说什么。 陆小远奇道:“鄂州侯难道不管吗?他身为一方诸侯,哪个官员敢勾搭他的儿媳妇?” 那弟子撇了撇嘴,说道:“晋州李家是天下第一富豪之家,与帝国来往密切,地位不下于一州诸侯,何况这位夫人的伯父是般若堂首座心悟大师。鄂州侯名为一方诸侯,实际鄂州的管理者却是佛觉....” 徐皓白喝道:“白奇,不许胡说!”那弟子名叫舒白奇,见师父喝止,不敢再说。 陆小远心道:“是了,帝国统治腐朽,佛觉寺势力大,真正的鄂州侯应该是心止和尚才对。” 。。。。。。。。。。。。。。。。。。。。。。。。。。。。。。。 论武大会进行到第三日,八强已经诞生。第三日上午,所有人聚集到后土场地,进行了四场比赛,决出四强,分别是宫天商、纳兰黛、大勇、玄胤。宫天商是徐皓白的二弟子,也是五宗年轻武人中的佼佼者。 到了下午,宫天商败在玄胤剑下,纳兰黛则败在大勇手下,最终决赛的两名弟子与往届相同,仍是大勇和玄胤。 这一场决赛可说是天下最强的两名年轻武者进行的决斗,因此后土场地周围挤满了人,都想看看这二人比斗的精彩场面。 心观大师亲自主持本场,他宣布开始,大勇合十笑道:“玄胤道长,咱们缘分不浅,小僧定要好好领教道长高招。” 玄胤笑道:“定不让大师失望。上次是大师先手,这次小道先手,咱们公平交易,童叟无欺,谁也不吃亏,怎样?” 大勇点头答应。台下一片哄笑。紫华心中不悦:“这逆徒惯会胡言乱语,败坏我派庄严。” 玄胤叫道:“得罪啦!”七星剑出鞘,足踏星位,呼的一剑斩出,剑气以风雷之势奔向大勇。 大勇和他几次三番较量,知道空手敌不过他,当下抽出背上镇妖黄铜棍,一棍劈在地上,大片金黄气芒飞出,与剑气相撞,炸裂开来,气流四下溢散。这一下拼了个旗鼓相当。 玄胤沿着北斗七星的勺柄一步步踏进。这“剑荡乾坤气”讲究的是足下方位、手上聚气结合,方能发挥出剑气的最大威力。倘若凭借身法突进,大勇趁机全力进攻,自己单凭挥斩剑气可抵敌不住。 大勇见他身形凝重,也不敢冒进,缓步而行。二人前进的过程中不断以真气遥遥相击,不一会儿,场上剑气纵横,金黄气芒铺天盖地,激的尘土飞扬。场上几座石柱在两人的攻势之间摇摇晃晃,只因二人势均力敌,并未倒坍。 倒是台下众人因为二人的气劲不断扩散,渐渐感到气劲刮体如刀,仿佛到了高山绝顶,寒风凌冽。修为高的运气抵御,修为低的则不住后退。 正文 第一百章 最终胜者 过了一会儿,二人气贯兵刃近身相博,散发的气劲大大减少。玄胤的“太玄剑法”以剑气凌厉著称,并不工于招式,佛觉寺的武技也是刚猛一系,因此二人出手不快,所使用的招式大部分人都看得清,只是气劲激荡,威力极大,要他们抵挡,那是万万不成的。 陆小远奇道:“丫头你瞧,玄胤师兄脚下是一把大勺子啊!”玄胤脚步过处,气劲便在地上踏出一只足印,合北斗七星之形,此时已有五组,陆小远却不认识。 苏婉灵瞧了瞧,道:“这有什么稀罕的。他是在借助星位之力增强剑气的威力。组成勺子的四只足印对应天枢、天璇、天玑、天权四星魁,组成勺柄的三颗星代表玉衡、开阳、瑶光三星。你瞧,斗柄指东,他武技中的风灵之力变强了。” 二人拆了一百多招,未分胜败,大勇倒退五尺,将黄铜棍在地上一插,合十念咒,一株禅宗罡气凝聚的菩提树在他身后长成。这是佛觉寺的加持武技“七宝妙菩提”。 玄胤笑道:“古人言妙笔生花,大勇师兄妙法生树,远胜古人啦!”身随剑动,一剑刺出,大勇出掌相迎,玄胤只觉一股大力排山倒海般涌来,借势后翻。定住生性,接连向前纵跃,落足之处总在每一只勺子的始末两端。 苏婉灵道:“嗯,他足踏破军和贪狼两大星位,那是将攻击提升至极限了。”果然,玄胤的剑气又增强几分,大勇不得不拔棍相斗。 她又继续说道:“北斗中的贪狼、破军再加上南斗中的七杀,可以组成杀气最强、威势最盛的“杀破狼”星格,只是将南斗北斗融会贯通可大非易事,恐怕圣琅派没有这等高深的武学。” 陆小远知道她不爱练武,但即使如此也能将仙位实力的摩诃萨打得束手无策,则她武技之精微奥妙,并不次于五宗中的高阶武技,她说她的武技都是家传,那她家传的第一流武技,只怕还要强过圣琅派的三大绝技。 当下由衷赞道:“丫头,你懂的真多。” 苏婉灵得意的说道:“我是不是很厉害呀?”向陆小远笑道:“你喊我一声师父,我就把我懂的都传给你,好不好?” 陆小远道:“我才不叫呢,叫了以后不是要比你矮一头吗?再说了,我师父不同意,就算天下第一的武功我也不学。” 苏婉灵白他一眼,道:“你不叫算啦,这要是别人,就算给我磕头,也休想让我教他。” 说话之间,场上二人又过了三十来招,大勇拔地而起,身在半空,双掌聚气,一座塔基在他掌间形成,随着真气运转,层层增长,最后化为一座三丈高的浮屠宝塔。 玄胤周围也出现八座一丈高的浮屠塔,轰轰隆隆声音中,向他围攻而来。这是佛觉寺高阶武技“三千浮屠”,威力极大。 玄胤足踏“破军”“开阳”,七星剑猛地插入“贪狼”,脸上的轻浮神色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随着一声大喝“破天狼!”七星剑通体蓝光闪动,一只天蓝色气剑从七星剑上升起,那气剑有一丈长,三尺宽,玄胤身体浮在半空,一手握住剑柄横扫,湛蓝气劲向四面八方涌动开来,那八座浮屠塔如汪洋中的小舟,摇摇晃晃,被浪涛打翻。 玄胤动作不停,气剑直指大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三丈高的浮屠宝塔。 “咔”一声轻响,气剑与浮屠宝塔接触,浮屠塔顶产生了裂纹,玄胤加运真气,气剑继续向上冲击,只听得“咔咔咔”碎裂声音不断,一股密密麻麻的裂纹顺着浮屠塔向大勇蔓延而去。 大勇双掌连续在塔基上拍打,塔内产生五种颜色的小型浮屠,不断向气剑侵袭。如同酸雨腐蚀石像,气剑向上透入的过程中自身也片片剥落。 众人均知这是决胜负的时刻,都目不转睛的瞧着。紫华和心止更是忐忑,甚至比他俩亲自动手还要紧张。 陆小远望着二人相斗的情形,心中羡慕不已:“这两人都是年轻弟子中的顶尖人物,我何时能练到他们这般,让所有人的目光都关注到我身上,那才够威风,够痛快。” 终于接近尾声,浮屠塔“喀喇喇”碎成无数金片,在半空又化作星点,最终消失。玄胤的气剑也缩减没了。二人手掌相交,气劲澎散,一个笔直向下落去,一个向上飞起,却是同时落在地上。 对面而立,玄胤仰天倒下,叫道:“大勇师兄,你可还支持得住么?”大勇咬牙坚持,终究支持住了。 胜负一分,不待心观大师宣布,台下轰然雷动。心止素来紧绷冰冷的脸也终于露出一丝难得的微笑。 紫华叹了口气,见玄胤和大勇实力相差无几,知道他率性淡泊,不像大勇一样必胜之心极强,落败也属正常了。 场地嘈杂了好一会儿,心观大师朗声道:“比武环节至此结束,请四强上台接受奖励。” 大勇、玄胤、宫天商、纳兰黛走上高台。大勇获得的是增进五年修为的三升三斗黄金丹,玄胤获得灵石,宫天商和纳兰黛分别获得两枚妖兽内丹。 接下来大勇飞身纵上承天台,心观大师左手托起紫金钵盂,右手持杨柳枝,在钵盂五宗圣水中蘸了蘸,正要给宫天商加持,禅院外却传来一句话:“天下群雄在此举办盛会,我等不请自到,还望各宗掌门高人恕罪!” 说话之人至少与后土场地隔了二十多丈,这句话并非大声嘶喊,只是平常说话,借真气传至后土场地,仍然清晰无比。 众人听口音,似乎说话之人并非中原人氏。一阵争吵声音传来,心观大师知道是守门弟子与来人发生争执,高声宣道:“广明、广亮,来者是客,迎进门来!”这一声也是借真气送出,门外广明广亮听得清清楚楚,放来人进了禅院。 有不速之客到来,加持仪式只好暂且作罢,心观大师放下紫金钵盂,下台率领一众心字辈僧人外出迎接,其余四宗和群豪也跟随出去,门外来人进了禅院,与群豪迎面相遇。 为首一人锦服高冠,两眼白多黑少,正是天武卫首领卫道柱。他两旁是一高一矮,高瘦汉子双目凸出,狮鼻阔口,矮胖之人一脸横肉,两颗嵌在肥肉中的眼珠闪着冷电般的光芒。 二人都身穿天武卫制服,高瘦汉子扛着一只大锤,锤头有水缸大小,顶端镶了只骷髅头,锤柄有成人胳膊粗细,弯作弧形。矮胖子手按腰间一口黑刀。 在场群豪都认出这二人正是纵横五湖一带的太湖双雄,高瘦汉子名叫轰铁,矮胖子名叫屠鬼,他们被帝国通缉已有数年,没想到暗中却投靠了天武卫。 三人身后是三个和尚,大红袈裟,耳朵有环,番僧打扮。中间和尚高瘦身材,比卫道柱高出一个头,双眉斜垂,面有苦色。右边僧人瘦瘦小小,面沉似水,四肢很长。左边僧人麻脸,身材高大,却是摩诃萨。 再往后是一群天武卫卫士,个个锦服宝刀,双眼炯炯有神,都是武道高手,卫士之后则是许多番僧,手中兵器各异,看样子修为也不弱。 五宗之人见天武卫和明王宗不请而至,低声议论纷纷。要知帝国与武道中人虽然井水不犯河水,天武卫和明王宗与五宗关系却很微妙,暗里针锋相对,互不容让。这次卫道柱率众前来,只怕是另有图谋。 虽知来者不善,礼数却是不可缺少的,心观大师合十道:“天武卫和明王宗为帝国效力,却也是习武之人,我五宗举办此盛会,也曾有心邀请,却担心卫首领公务繁忙,操劳国事,不敢贸然叨扰。今日卫首领和明王宗高僧远道而来,佛觉寺欢迎。” 卫道柱笑道:“大师说的很对,明王宗是武道门派,天武卫中也汇集了不少武道高手,理应前来拜访各宗各派的高人。” 群豪中不少人心道:“黄鼠狼给鸡拜年。” 突然人群中有人叫道:“卓沃,一月之前明王宗弟子曾在七杀城附近闹事,打伤我门下五名弟子,那五人至今昏迷不醒,谛凡拉瓦没来,你三人到此,老夫少不了要质问你们三人。” 众人一看,却是七杀门的司枪圣使王千里,他性子暴躁,明王宗打伤他的门人,这口恶气憋在心中已久,这时忍耐不住,当场喝问。 中间番僧正是明王宗谛凡拉瓦亲传三弟子之首,法号卓沃,瘦小僧人是他师弟,法号陀罗尼。卓沃见王千里直呼师父法号,无半分敬意,冷冷道:“强者为尊,弱者为食,自古如此,明王宗要在蛇盘山采集三叶冰霜草,七杀门弟子技不如人,守不住祖师基业,怪得谁来?”听他口音,刚才的传音正是他所为。 此言一出,七杀门人群情激愤,喝骂不止,王千里更是怒火中烧,暴跳而起,要与卓沃动手,被柳仁辅拉住。那边摩诃萨刚开口骂了两句,便被卓沃制止。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邀斗 卫道柱眼光在七杀门众人身上扫过,皮笑肉不笑,道:“心观大师,佛觉寺是佛门圣地,我等不愿在此动手,以免玷污了佛祖神圣,还望大师主持公道。” 心观大师心想对方尚未显露敌意,己方不便主动挑衅,回头向王千里道:“王先生,卫首领和三位大师远道而来,是以武者身份参与大会的,王先生权且按下无明,私仇日后再说。” 王千里见心观大师发话,不敢违拗,只好压下怒火。柳仁辅喝住门下弟子,双方这才安静下来。 心止指着一旁空的座位,说道:“各位远来客人,请入座。” 众人坐定,心观大师道:“我等武人斩妖除魔,铲除邪教,护卫人族和弱小生灵。武威帝国一统十三州,让千千万万的百姓不再流离失所,哀鸿遍野之惨烈景象不复存在,也是造福众生之举,由此可见,帝国与我正道门派所作所为,可谓殊途同归了。” 这不过是客套话而已,心观大师很清楚帝主姬武奎横征暴敛,残酷好杀,当今帝国十三州之内民不聊生,水深火热。尽管如此,武林正道也不会主动发起战争,最多就是仁人义士揭竿起义,正道门派相助而已。 卫道柱一笑,道:“斩妖除魔,铲除邪教,确实是武林正道所为。可是卫某有一事不明,要请教大师。” 心观道:“卫首领有话请讲,老衲知无不言。” 卫道柱捻一下鼠须,双眼微眯,道:“倘若是帝国之中出了大奸大恶之臣,修真正道是不是有权将其诛杀,而不顾及我帝国法律呢?” 心观沉吟。帝国之事自有帝国处置,按说武道各派不该插手,可卫道柱这么问了,必定是正道五宗之中有人杀死过帝国高官,便不轻易回答。 一人霍地站起身来,高声道:“卫道柱,你不必拐弯抹角,你今日来此,可是为了向帝会派兴师问罪的?不错,刺杀余立舟的刺客是我徒儿救走的。”话音洪亮,说话之人正是帝会派二支首座杜云山。 他听卫道柱话中意思,是为当年张恒营救陆小远之事而来,自然不能再装聋作哑。若是等心观大师说出武道门派不该插手帝国之事的话,可就难办了,便出言点破。 卫道柱见他点明此事,道:“好,杜先生承认此事,再好不过。咱们就事论理,帝国之事,武道门派不该参与,可为什么有人刺杀余御医,天武卫和明王宗追捕之时,不苟堂的张少侠却与我等作对?” 张恒站起来,道:“余立舟并非只有帝国御医这一重身份,当年他叛出神农一族,在中原好事多为,杀死不少武林各派的弟子门人,可以说跟我正道各派有仇,难不成他杀够了人,再投身帝国为官,我等武人就任由他逍遥法外?” 诚如张恒所说,余立舟初到中原,毒杀过不少各门各派的弟子,在场不少门派都与他有仇,听张恒诘问卫道柱,不少人纷纷叫好,支持张恒。 风雅阁淳于信道:“张少侠所言不错,恨他远在东部圣王城,风雅阁位于西部渝州,否则风雅阁也不能饶他。” 卫道柱见淳于信公然显示敌意,仰天冷冷道:“真要这样,天武卫和明王宗是决不能与风雅阁善罢甘休的,帝主圣上只怕也会勃然大怒,百万军队兵发风雅阁了。” 淳于信哈哈一笑,凛然道:“士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阵叫好、称赞。在座有不少是武道世家,与帝国官员、天武卫来往密切,却不便公然起哄。 卫道柱不理淳于信,向帝会派掌门徐皓白道:“徐掌门,你们说余立舟曾为害武林,应当由你们江湖武人将他除去,我却说他早已成为御医,不能由你们杀害,这可是双方各执一词,岂不解决不成?” 徐皓白问道:“听卫首领所言,是已经想出解决办法了?” 卫道柱不语,似乎面有难色,过了一会儿,才苦笑道:“在下确实有个法子,只是说了出来,不免在座各位前辈高人要说卫某不自量力,螳臂当车,嘿嘿,这可难办的很。” 杜云山冷笑道:“你说这话,不就是想拿话僵住我们吗?你先说了,成与不成,咱们再议。” 徐皓白也道:“卫首领先说,我等恭听。” 卫道柱道:“恕卫某直言:并非卫某好勇斗狠,既然谈判无法解决,咱们都是武道中人,只好通过比试较艺,评定是非了。不过赌注么,咱们可以下得大点,若是帝会派得胜,则天武卫愿提供灵药、灵石,如此单所写。”说着右手入怀,连扬五下,五张金箔纸分到五大掌门手中。 五宗掌门接过一瞧,“圣阳草,五百株;无花灵果,五百颗;龙骨墨木,二百斤…”还有不少珍贵灵石:“巨龙之眼,五颗;阴灵内核,一百颗;五灵龙鳞,五十片…..”只怕五宗花费十年搜集的全部资源,也抵不上这些单子上东西。 五宗掌门面面相观,心观大师道:“倘若帝会派输给天武卫和明王宗,又当如何?” 卫道柱一笑,道:“若是天武卫和明王宗侥幸得胜,则卫某斗胆,想招揽正道五宗各位前辈高人入我帝国为官,武威帝主英明神武,各位辅佐帝主,共图治世,岂不与各派勤修练武的本意相吻合?” 此言一出,群豪相顾愕然。救下刺杀御医的刺客,并不算重罪,卫道柱将此事拖到论武大会,原来是有心吞并五宗,让五宗为帝国所用。 要知道论起行军作战,武道门派虽然不及军队,但各派能人异士辈出,天位高手更是能在千军万马之中自由来去,将天下最强的五大门派纳入麾下,帝主姬武奎到死也不用担心帝国覆灭了。眼下帝国腐朽落没,正道五宗归入其麾下,到时候群雄起义,五宗对抗群雄,与助纣为虐何异? 心观大师道:“不知武威帝主知晓此事吗?可曾同意?” 卫道柱拍了两下手,身后一名天武卫士兵双手捧着一只卷轴递上,卫道柱接过,站起身来,道:“帝主圣意在此,心观大师不妨拿去一看。”却不再以运气传送。 卫道柱手中卷轴两端是两只龙头,龙口衔两颗宝珠,放出七色光芒,布帛呈金黄色,华贵之气外露,确是帝主圣旨无疑。 只听得“哗啦”一阵响动,五宗众人一看周围,竟有不少门派、世家连首领带弟子都跪在地上,口称“圣威浩荡!”不少有见识的前辈高人见这些人叩拜圣旨,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心观大师走到卫道柱身前,向圣旨合十行礼,伸手要接。一旁的天武卫见心观大师不行跪拜之礼,各自拔刀,呼喝训斥,“大胆秃驴,圣旨在前,胆敢不跪!”“你信不信天武卫烧了佛觉寺?” 与此同时,正道五宗和玄坛宋家、逍遥谷等几个没跪拜圣旨的门派纷纷站起,各出兵刃,怒目以对。更有不少人大声喝骂:“狗娘养的天武卫,嚣张什么!?”“姬武奎管得了你们这群狗,管不了我们!”显然天武卫若是发难,这些武人将一涌而上。 卫道柱一招手,约束住众卫士,嘴角一扬,将圣旨交到了心观大师手中。 心观大师接过圣旨,看了一遍,卫道柱的行动确实是帝主姬武奎同意的,正要将圣旨还给卫道柱,七杀门的南宫思文叫道:“大师,不能给他,这是帝国方面的凭证,还给他以后,他要赖账,如何是好?” 卫道柱面部肌肉微微抽搐,显然在极力克制愤怒,过了半晌,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南宫先生,五宗与天武卫打赌,五宗又有什么凭证了?”基本上这几句话是在牙缝里挤出来的。 南宫思文傲然道:“五宗掌门均为侠士高人,言出必践,自古如此,又何来凭证之说?” 卫道柱嘿然冷笑道:“那武威帝主统御十三州百万雄师,若不言出必践,帝国威严何在?这圣旨不过是向各位证明帝主答允此事的,又何必要什么凭证?” 南宫思文语塞。心观大师笑道:“卫首领所说甚是,圣旨归还。” 心观大师回到座位,道:“此事事关五宗全体,甚至牵连到整个武道气运与天下兴亡,还得容我五宗商议一晚,明日再给答复如何?” 卫道柱冷笑道:“心观大师,圣旨也给你看了,你还有什么好商量的?无非是一场比试,若是你们五宗认为帝会派没这个实力,那不用比了,我等总不能硬逼吧?只是如此一来,正道五宗畏首畏尾,怎能做得了武道首领?天下各大门派、各大世家可服?”说着右手自左向右比划了一下。 一言甫毕,座上不少武道世家,还有少数门派,高声叫道:“没错,堂堂五宗之一的帝会派,斗不过天武卫,怎能做我们武道的首领?” 卫道柱说完之后这些人便接上话头,声音整齐划一,显然是事先有预谋。发难之人竟然占了众人的四五成。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邀战(2) 这一来猝不及防,剩下的各派首领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决定。卫道柱嘴角浮起一抹冷笑,微捋鼠须。心止则冷眼观瞧出言发难的众人,一言不发。 情势如此,已不仅仅是帝会派和天武卫的恩怨了,五宗都已被牵扯了进来。徐皓白也感觉事情重大,卫道柱虽然以余立舟之事为引子,自己却不能独断,倒得听从五宗首领心观大师的意见了。 心观大师环视众人,其余宗掌门和各门首脑大都点头,有应允之意,一来形势所迫,二来帝会派实力强大,便示意徐皓白接受比赛。 徐皓白会意,起身道:“好,就按卫首领所说来办。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可见先贤圣人也并非严禁比武较技的,咱们后辈小子,比试一番,又有何妨?” 七杀门的王千里高声喝道:“卫道柱,天武卫和明王宗虽然联手,那是必败无疑的,到时候老夫再找你们算账,就是欺负你们了。来,卓沃,趁着还没打,咱们先比划比划!” 他先前被心观阻止,回到座位之后越想越窝火,见卫道柱如此猖狂,按耐不住,便要与卓沃拼个高低。 这次他一言甫毕,便飞身落到场上,呼的一掌击向卓沃,冰屑纷飞,力道实不亚于飞刀,不给心观大师和卫道柱劝解的机会。卓沃侧身避开寒冰碎屑,跃入场中。 王千里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只牙签状的东西,猛地一甩,变作一只丈余的晶蓝色长枪,长枪上寒气萦绕,正是“冰魄枪”。他大喝一声,舞动冰魄枪攻向卓沃。卓沃则空手以“怒炎焚世诀”与他对战。心观大师等人有意要看卓沃的修为到了何等境界,这次并不出言劝阻。帝会派的高手更是目不转睛瞧着场上战况。 只见冰魄枪大开大合,王千里绕在卓沃四周游走,连人带枪化作一条冰龙,盘旋飞舞,散发的寒冰气息将整个后土场地笼罩。 卓沃支持了十几个回合,便被冰魄枪逼得有些慌乱,双手一合,随即张开,两只灰色刺轮绕在他手腕上,呜呜作响。轮子边缘布满嶙峋的尖刺,这是卓沃的兵器,超度轮。 卓沃双臂一开,冰魄枪与两只超度轮接连碰撞,“当当”声音响过,二人各退三步,这一下势均力敌。 王千里喝道:“好和尚!”长枪后撤,左掌拂动,“霰雪洒尘掌!”掌中寒气越来越浓,空中水汽被冻结,随着他手掌一挥,无数片寒冰飞刀射向卓沃。 卓沃超度轮飞速转起,灰芒在轮面上流动,寒冰飞刀如骤雨般击在超度轮上,只听得“叮叮当当”声音响起,冰刀四下迸射。 二人各以最强武技相拼,开始整个场地都是寒气缭绕,轮影呼啸,过了一会儿,寒气和轮影都有所收缩,到最后,寒冰真气和金刚禅大般若真气结成一只气罩,刚好将王千里和卓沃包围在内。 气罩之内金色般若真气、蓝色寒冰真气相碰、相绞、相合、相融,光怪陆离,不过比起之前玄胤与大勇、宫天商与玄胤的两场比试,气势、声势上均有不如。 其实地位高手在控制真气上已经有所修为,发挥真气为的就是伤敌,敌手只有一个,占了方寸地方,自然没必要将气劲过分散出,因此二人越打真气越向内凝聚,呈现出这副情形。 玄胤、大勇、宫天商等人却达不到这个境界。气罩内的真气雄浑醇厚,便是玄胤发出十成功力的剑荡乾坤气,也无法透过气罩伤到二人。 妙华真人见王千里这等功力,心中斟酌:“当日他偷袭我的时候,发挥出此刻露华浓的威力,我能否赢他呢?”暗生侥幸之意。 他却不知王千里正是因为输给自己,咽不下这口气,回到七杀门后勤修苦练,以期日后和他再斗一场,才在冰灵武技上达到这等造诣。 王千里呼喝连连,神情凶狠,恨不能一枪扎死卓沃,卓沃一言不发,面色郑重,显然也使出了全力。 五宗各人看了二人的比拼,心中有数:这卓沃与王千里旗鼓相当,也就是地位实力,陀罗尼最多与他伯仲之间,明王宗是不足为惧了。 二人斗了半个时辰,仍是未分胜负。心观大师向心止微微点头,心止会意,深深呼吸几口,猛地大喝一声,自座位上飞起,身在半空,宛若一只大鹰,周身金光流动,四周黑气缭绕,右拳如流星坠地,直贯向场上的气罩。 台上高手见状,惊道:“大三千灭谛拳法!”大三千灭谛拳法乃佛觉寺两大神功之一的霸道神功,为天下第一等的刚猛武技,拳风所至,空气焦灼,死气沉沉,拳风过处,绝无生命气象。只是此技运气时间较长,是其一大缺点。 王千里和卓沃正在拼斗,忽然感到气罩上方产生波动,不约而同地停了手,抬头看去,只见上空一团黑气,黑气中一尊护法金刚挥拳砸来,拳风将气罩压得扁了,似乎立刻便要破碎。 拳风未到,禅宗气劲却先透过气罩袭来,二人被焦灼的气劲逼得呼吸迟滞,知道不可与之相抗,同时撤功,气罩消失,寒冰真气与大般若真气四下暴散,往上暴出的混合真气却被大三千灭谛拳法的拳风完全压制。 心止破气而入,右拳砸到地面,并无地裂的景象,只是多了一只拳头大小的坑。他保持半蹲姿势,暗暗运气,场地上出现了一道道裂纹,以自身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 随着裂纹渐渐靠近,王千里和卓沃都察觉到除了裂纹,还有强横的禅宗罡气,如同两座千仞高山极速移向二人。无形气劲过处,立着的几根岩柱竟“哗啦”一声,碎成粉末,堆倒在地。 台上众人大为惊骇,霍的一阵响动,同时站起身来望着气流涌动的场地,只觉那场地在禅宗真气遍布之下,与阿鼻地狱无异。 恰在此时,一只飞鸟自远处而来,经过心止上方六丈处,还没来得及啼叫,便烂作一滩肉泥,扑簌簌落地。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三战(1) 周泉和双掌横推,云气涌出,气劲如潮,将陀罗尼推回。他接连出掌,大片云气涌向陀罗尼,陀罗尼使出“风火爆”拳技,本打算将云气驱散,岂知爆炎到处,只能阻住云气,并不能将其驱散。 周泉和双掌推动,陀罗尼运转“金刚禅大般若”真气,各以苦修数十年的真气遥遥相击。场上云气越积越多,形成了一片云海。 陀罗尼虽不知这云气有何作用,料想其中有门道,不敢怠慢,双手结印,口中念动真言,“怒炎焚世诀!”丈许长的烈焰如飞鹰掠出,却很快被氤氲吞吐的云气淹没。 周泉和将“烟横云涛涌”运至巅峰,场上云海苍茫,升腾起伏,台上诸人只能看到两只脑袋。 忽然周泉和胸口一疼,眼光扫射,见身前一只黑瘦的手掌缩回了云气之中,他和陀罗尼相距四丈,心道:“瑜伽术!”这是一门奇特的武技,练到高深境界,身体的四肢可以自由收缩,且皮肉坚硬如铁,柔韧如绳。 他猛然察觉到下方的云气有异动,一跃而起,低头瞥见陀罗尼的小腿缩回。刚一落地,又有两处云气轻微波动,周泉和双掌击出,要跟陀罗尼以真气相拼,岂知扑了个空,背后又挨了两掌。陀罗尼的手臂可以自由转折盘旋,避实就虚,击中了周泉和。 周泉和施展身法,在云海之中全力奔行。由于云气的阻隔缠绵,周泉和的移动身法、陀罗尼的拳打脚踢都慢了不少。 五宗之人见周泉和只是躲闪,心道:“这般躲来躲去,不寻找机会反击,如何能赢?” 正奔逃之间,云气中传出一声大叫,周泉和心中一喜:“成了!”场上众人在高处观战,只见陀罗尼的一颗秃头沉入云海,再也没探出来,料想是受伤了。 徐皓白等帝会派高手心里清楚,烟横云涛涌的另一作用便是以云气伤敌,这云气伤敌之后当时伤害不大,却蕴含不小的后劲,到了一定时间,积蓄的内劲一并发作出来,伤害相当可观。 只是寻常武者与帝会派门人比武,往往被烟横云涛涌笼住之后,行动受限,被帝会派门人以其他武技迅速打败,烟横云涛涌的另一作用鲜为人知。 心观大师等其他四宗高手虽然不明其中缘由,毕竟陀罗尼倒地,真是意外之喜。再看卫道柱和卓沃等人,脸色漠然,却无丝毫颓败之色。 周泉和驱散全场云气,抱拳施礼,正要道声承让,结束这场比赛,却听得对面陀罗尼颤声道:“周先生,先别忙,贫僧没败!” 周泉和见他面色苍白,因为站立不稳倚在岩柱上,却咬牙坚持,心中也暗暗钦佩这番僧坚强勇悍,微微一笑,道:“那老夫继续领教高招。” 身体一斜,使出碎岩腿法,双腿连环扫出,陀罗尼抱住岩柱,三爬两爬爬到了岩柱顶端,碎岩腿法名不虚传,一腿踢出,水缸粗细的二丈岩柱轰然倒塌。 陀罗尼借势跳落,“自在天掌!”一掌拍出,掌风将周泉和罩住。周泉和心道:“你此刻身受重伤,还敢跟我硬拼真气?”运起十成功力,一掌托起。 两掌相交,陀罗尼口中念念有词,突然他全身变作青黑色,又生出四条手臂,后脑火焰环绕。嘴角扬起一丝冷笑,五只手掌同时按住与周泉和相接的手臂上,全力运起真气攻向周泉和。 周泉和感到似乎有一座泰山的重量压下,无可与之匹敌,心中有些慌乱:“这和尚的内劲怎么突然大增?”这么略一分心,“咳啦啦”声音响起,双腿缓缓陷入地下。 群雄眼见周泉和要取胜,却突发变故,惊疑不定,面面相觑。心止略一思索,叫道:“忿化身!?”卓沃看一眼心止,嘿然冷笑道:“大师所见不差。” 群豪听到“忿化身”三字,立时大惊。明王宗的金刚禅大般若功法修炼到最高境界,就可以练成个人独特的忿化身。忿化身能极大的激发自身潜力,让力量和速度大幅增加,有些类似于加持功法。 明王宗弟子修为不到天位,是绝对修炼不出忿化身的。群雄中的高明之士见陀罗尼能激发忿化身,心念一动,便想到己方是中了天武卫的圈套了。 首先卓沃从一开始的传音就在故意示弱,让五宗认为他的实力不过地位,又通过与王千里的一战,坚定了众人心中想法,再由卫道柱出言激将,归顺帝国的各大势力施压,逼得五宗答应帝会派和天武卫、明王宗的比试,最后出其不意,赢得比赛,达到将五宗纳入帝国的目的。 场上周泉和全力运气,头顶已经开始有白色水汽冒出,却还是抵不住陀罗尼的千钧巨力,“哇”一声口喷鲜血。此刻他的膝盖都已没入泥土,上半身趴在地上,只觉气息沉浊,难以动弹。 陀罗尼得胜,一个筋斗翻回原处,回复原貌,合十道:“承让!”回了座位。 帝会派门人见三支首座受伤,赶忙到场地,将周泉和自土里拉出,扶回座位。杜云山“嘿呀”一声,又是愤怒又是懊丧,赶紧掏出一颗疗伤丹药给周泉和服下,又为他运气疗伤。 这一下五宗门人大为震惊,议论纷纷。心观大师六十多年苦修禅功,心境早已空明澄澈,一时间却也讷口无言。 五宗首脑原本的想法是周泉和与徐皓白必胜,则这场比试稳操胜券,眼下形势却大出意料,又想到卫道柱苦心孤诣经营这场阴谋,不禁心生忌惮。 卫道柱站起身来,笑道:“心观大师,这第一场么,胜负已定,接下来的第二场,可以开始了吧?” 心观大师叹一口气,事已如此,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宣布道:“第二场比试开始!” 徐皓白平复了一下担忧和沮丧,飘然下场。轰铁肩扛巨锤,大咧咧地走上场地,右臂一挥,巨锤砸下,“轰”一声巨响,场地被砸了个大坑,尘土飞扬。他嘿嘿一笑,道:“徐掌门,你好!”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邀战(3) 卓沃和王千里骇然,六丈外的气劲都能杀伤生灵,眼前的禅宗罡气若是碰到自己,岂不要粉身碎骨?二人不敢抵挡,跳下场地。 裂纹发散到心止周围方圆四丈后,便不再扩散,此刻的后土场地,若在高处看,便如一张碎裂的玉米饼。片刻之后,心止身上金光、黑气消失,起身合十,沉声宣了一声佛号。 台上群豪被他这具有毁天灭地威力的拳技惊得呆了,都没动弹,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佛觉寺领袖武道数百年,绝非偶然。”过了好一会儿,众人才陆续坐下。 徐皓白道:“咱们比试一场,本派由徐某出面讨教,未知贵方何人出面?”帝会派中以他和杜云山修为最高,均已达到天位,他念及杜云山年事已高,不愿让他冒险,便抢先说了决定。杜云山纵然不愿意,也不能在大众面前驳斥掌门命令。 卫道柱一笑,道:“徐掌门这个提议未免有失公正了。谁人不知帝会派徐掌门实力达到天位?我天武卫和明王宗不过是群策群力,合大伙的力量做事,单打独斗,可没人及得上徐掌门啊!” 各大派的年轻弟子见卫道柱不敢接战,吁声四起,还有不少人出言讽刺:“天武卫没这胆量,赶快夹着尾巴滚蛋吧!”“一群秃子和一群官兵,能有什么本事?还敢来挑衅帝会派?”“胆小鬼,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一时间整个论武禅院纷纷嚷嚷,卓沃冷冷说道:“贫僧以为帝会派英杰辈出,人才济济,原来是人才凋零,落入末流了!那还用比吗?”声音在众人喧哗声中仍然清晰无比,将众人的声音压了下去。 卫道柱见众人安静,道:“卓沃大师说的在理,武道之中扬名的是五大宗之一的帝会派,可不是徐皓白徐掌门,倘若帝会派承认除了徐掌门之外再无其他好手,我等这就下山,不再提起余御医之事,只是帝会派也就此解散了吧!” 杜云山怒道:“你少在这里大放厥词!帝会派实力如何,轮不到你评论!” 周泉和也道:“帝会派存在了数百年,近百年来兴旺崛起,自有其中道理,可不是卫首领说衰败便衰败的。” 卫道柱仰望天空,淡淡道:“那也不是二位先生说兴旺就兴旺的,得有实力为证,才能服众。要卫某改口,那容易得很,要天下所有的武道高手服气,可不是凭二位的恶言威胁办得到的。” 徐皓白见卫道柱口舌厉害,与他斗嘴讨不到便宜,当下道:“卫首领说不公平,那在下有个提议,天有北斗七星,咱们顺应天意,进行七场比武,胜四场者为胜,如何?” 他在一瞬之间飞速转念,自己和杜云山、周泉和无论遇到谁,都是稳操胜券,张恒的修为将近神位,又有凝霜雪在手,只要不遇到卓沃和陀罗尼,便能取胜。即使遇到,胜率也是不小,权衡之下,才有此提议。 卫道柱左右看看身旁众人,道:“比试七场,未免有些费时了,可徐掌门一代高人发话,又不可违背,这样吧,双方各出七人,随机匹配对手之后,咱们七中选三,三局两胜,如何?” 徐皓白与杜云山、周泉和商议几句,胜算还是不小,点头道:“就依卫首领。” 双方达成协议,当下各自选取了七人,制成竹签,随机匹配。结果是:杜云山对决卓沃、周泉和对决陀罗尼,张恒对决卫道柱,徐皓白对决轰铁,封试剑对决屠鬼,明远对决摩诃萨,沈刻对决飞羽墨离。 沈刻是徐皓白的第二弟子,修为胜过明远。天武卫有三神、七仙、十二圣诸多高手,七仙和十二圣中的二圣担任驼、鹿、兔、牛、蛇、蜃、鲤、鹰、虎九部统卫,飞羽墨离实力位居七仙之冠。 七局选三,周泉和对决陀罗尼,徐皓白对决轰铁,明远对决摩诃萨。 心观大师见夕阳斜坠,红霞满天,道:“各位,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咱们再比过吧!卫首领,禅院中未给天武卫和明王宗安置居所,就委屈贵方与各派合居吧!” 卫道柱拱手道:“方丈太客气了,习武之人,食不敢求精致,居所不敢求豪奢。”道声告辞,率领一众人离开。 到了晚间用饭之时,卫道柱一进膳房,不少世家门主、门派掌门纷纷起身迎接,众星拱月般将卫道柱请到一桌的首席,谄谀奉承、溜须拍马之声不绝于耳。五宗的高手前辈看在眼里,皱眉叹息。 第二日,武道群豪与帝国人众聚集在会场,心观大师见人已到齐,道:“卫首领,这便开始比试吧?” “谨遵大师法谕。” 心观大师起身宣布:“比试开始!第一场,帝会派周先生,对决明王宗陀罗尼大师。” 周泉和起身,笑呵呵的向众人拱手为礼,飞身下场。又向陀罗尼抱拳笑道:“大师,老夫领教明王宗神功。” 陀罗尼见他空手,也不使用兵器,只是冷哼一声,神色漠然。 周泉和心道:“这矮子好狂。”潜运真气,使出帝会派的高阶武技“大地潜龙”。陀罗尼身前的地面绞动起来,碎石土块聚集,盘成一条土龙,撞向陀罗尼。这地灵武技用在后土场地,效果更为显著。 陀罗尼双腿一弯,弹跳而起,土龙击空。他在空中屈膝弯背,宛若一只猿猴,“大金顶掌”向下怒拍。“喀拉拉”声音响动,土龙向上冲撞。 大金顶掌并不发出气劲,只是凭手掌强度击伤敌人,瘦骨棱棱的手掌与土龙坚硬嶙峋的脑袋一交,陀罗尼的身子不由自主被冲起更高。 周泉和心道:他修为不及卓沃,还没到地位,那不足为惧,他武技的姿势倒是与众不同。”催运真气,地面的土石悬浮而起,聚到土龙身上,体型增大的土龙挥动尾巴,猛然扫向陀罗尼,破空之音大作。“ 周泉和本以为陀罗尼身在半空躲闪不开,岂知他凌空一个筋斗,躲过了土龙的横扫,在空中呈现跪姿,“雷霆膝裂!”双膝雷光四射,斜撞而来。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三战(2) 徐皓白不愿与这杀人大盗多说,微微点头,银光一闪,牺皇剑出鞘。 上古时期伏羲、神农、轩辕三皇在一座荒山聚会,研讨炼丹冶炼之术。这座荒山便是当今的帝会山。前任掌门洛松川在帝会山的鹰愁涧巨石之中取得此剑,剑身刻有伏羲二字,便以“牺皇”作为剑名。 此剑是伏羲集合三皇之力炼制上古神铁而成,再要往剑中融汇灵石,却不成能功,只是白白损毁灵石而已。好在它本身已是极厉害的神器,洛松川将它作为佩剑,逝世后传给了徐皓白。 轰铁见徐皓白冷面似冰,也不气恼,喝一声:“当心了!”一跃而起,巨锤砸向徐皓白。徐皓白侧身躲开,轰铁不让巨锤落地,右臂上提,左臂一带,巨锤拐弯,横扫徐皓白。 徐皓白没料到他如此举重若轻,有些猝不及防。毕竟天位高手实力高超,使一招“天外玉龙”,大片剑气奔腾浩荡,去势如龙,挡住了巨锤。心道:“他舞动这数百斤的大锤,竟如使剑一般随心所欲。嗯,神位高手,毕竟与寻常莽汉不同。”又使一招“笔墨稠”,气劲雄浑,直贯对方。 天外玉龙和笔墨稠都是奇松剑法中截手九式的招数,奇松剑法共有十九式,是帝会派祖师根据帝会山上的十九棵奇松创出。腾龙松枝干有力,形状古朴,宛若神龙腾空,吞云吐雾;狼毫松则无分支,一株树干笔直挺立,顶部细小树枝也根根朝天,如一只毛笔。 除了截手九式,还有蓄手六式、点手四式,或剑势凌厉,或涵虚凝劲,或精奥巧妙,乃是当世一等一的剑术,轰铁挥舞巨锤,虽然威风凛凛,神位高手终究修为不及徐皓白,被徐皓白大占上风。 这原是意料之中,众人想到第三场难以得胜,还是高兴不起来。 场上轰铁大喝一声,挥锤逼开徐皓白,倒转巨锤,锤头对准了徐皓白,锤头的骷髅突然张开,“砰!”一枚炮弹飞旋射出。 徐皓白见炮弹来势甚急,倘若躲开,炮弹飞到观战人群中,难免造成死伤,便凝足不动,牺皇剑低低刺出,剑身弯成弧状,真气在弧内若吞若吐,升腾不定。 炮弹飞入剑弧,便被若有若无的气劲阻挡,不能向前。同时气劲回旋,带动炮弹一同旋转,竟没爆炸。猛然间一声大喝,轰铁挺着巨锤捣向徐皓白。 群豪纷纷喝骂轰铁不守武道规矩,手段卑鄙。卫道柱冷笑道:“徐掌门的牺皇神剑能斩妖除魔,轰铁老兄的炮弹也能炸死敌人,都是在杀伤性命,为何独把炮弹算作卑鄙行径?”这话倒不易辩驳,众人的喧哗声小了不少。 徐皓白手腕一抖,牺皇剑身弹起,气劲前迸,带动炮弹冲向轰铁,这是奇松剑法蓄手六式中的“幽壑潜蛟”。轰铁一声惊呼,他很了解炮弹的威力,以他的修为若是被炮弹火力波及,绝难活命,纵身向后退去。 半途中气劲的回旋之力变小,炮弹渐渐停了旋转,“轰!”一声巨响,炸裂开来,火焰向四方暴涌,空气为之颤抖,烟尘消失,场上出现一只一丈方圆的大坑,在有限空间内的威力似乎不亚于昨日心止所使的大三千灭谛拳法。 台上观战人众看在眼里,心中庆幸:“幸好此刻在场上的是徐皓白,不是我。” “砰砰砰”接连三响,又是三枚炮弹发出,这次的三枚炮弹各不相同,一枚急速回旋,飞快射来,一枚却在空中画个弧,从左边绕来,另一枚速度却慢,悠悠而来。 徐皓白仍以幽壑潜蛟弹回第一枚,一招“星沉碧落”,因势利导,将第二枚炮弹从身后绕过,转向轰铁,又是一招“凤点头”,剑刃在缓慢的炮弹偏上部位一点,炮弹向着前下方飞出。 陆小远见徐皓白大袖飘摆,举重若轻的处理了三枚炮弹,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徐掌门外貌平常,举止无奇,上场后却似换了个人,飘逸潇洒之态不次于师父,剑术修为也是高极。” 轰铁连发三枚炮弹,与三枚回转的炮弹相撞,三声巨响合为一声,更是振聋发聩,观战台上众人耳膜发疼,徐皓白和轰铁聚气防御。 徐皓白看的奇怪,心道:“他这铁锤上可没装机括,也没见他操作,怎么就能随心所欲发出方向、气劲不同的炮弹?莫非铁锤之中有灵兽帮助发射?”心思转动时,气贯长剑,使了奇松剑法中最强的一招“千寻雪浪飞”。 长剑横向推出,强横的气浪如江边涨潮,汹涌澎湃,一波波地涌向轰铁,整个场地的岩柱被气浪推的岌岌可危,地面的沙尘也被带起无数,随着气浪翻涌。真称得上浊浪排空。 轰铁见气涛翻腾,如同千军万马浩荡杀来,若是发射炮弹,只怕会给翻滚的气浪冲回,当下巨锤自外向内猛磕两下,两座岩柱倒坍,架在一起。 虽然气浪并非实体,他推动两座岩柱与其对抗,却与大海中对抗浪潮无异,全身力气发挥到了极致,骨骼关节“咔咔”作响,高声叫道:“好气浪!好个帝会派掌门….哇!”说话时一股真气灌入口中,登时气息不畅。 这是两人在以真气修为硬碰硬对抗,场面极其壮观,台上众人看得心驰目眩,仿佛置身钱塘湖边,到了弄潮的时节。 徐皓白催动一波波巨浪,可谓所向披靡,轰铁额角青筋暴起,双眼涌出血丝,却又怎能在浩瀚气浪之中将两座岩柱向前推动分毫? 徐皓白自从第二次正邪会战之后便没在五宗同盟面前出过手,他实力进到何等地步,极少有人知晓。 心观大师点头道:“徐掌门号称天位修为,果然所言非虚。江山代有才人出,可敬可畏啊。” 心悟道:“就算是洛掌门没有英年早逝,活到他这年纪,恐怕…..” 心止和尚脸色大变,喝道:“你胡说什么!”心悟自知失言,不再说话。 后土场地上,徐皓白和轰铁相持了一炷香时间,轰铁连人带岩柱、巨锤被气浪挤下台去,昏迷不醒。第三场比试开始。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三战(3) 明远往场地走着,想到师父昨日无可奈何地对自己说:“若是打不过,就....认输吧,没人会怪你的”。的确如此,他修为实力不及摩诃萨,乃是众所周知,如果投降,没人会说他道德败坏,自己也能保得性命。 但真要如此,帝会派威名何在?真要为了自己活命,让师父师叔和众多门人今后在天下武者面前抬不起头来吗?他心中乱成一团,漫无目的地走着,忽然听得面前一人笑道:“蠢材,你要到哪里去?” 抬头一看,摩诃萨与自己相距已不过二尺,丑脸上的每一颗麻子都能看的清清楚楚,一惊之下,更加慌张,没了主意,扭头看了一眼师父。 摩诃萨见他如此,更加嘲笑他:“现在还指得上师父吗?下地学走路之前,不在你妈的怀里把奶吃饱了,没力气了,想回还能回得去吗?” 天武卫和明王宗哄然大笑,在场武人有不少觉得好笑,只是忍住不发声音,也有不少帝会派的弟子起身喝骂,明王宗和天武卫反唇相讥,一时间全场乱作一团。 却听得一个清朗的声音将嘈杂的喧哗声盖了下去:“明远,做人做事,只须问心无愧,照着你心中所想去做,不管是谁说了什么,都不用理会。”说话人正是徐皓白。 他也知道要明远主动认输大大违背了明远的本意,可就算他为了五宗的利益拼死搏斗,也是十成要输,真可谓进退两难,要性命还是要名誉,索性任他自己选择。 瞬时之间,明远心中坚定了一个念头:与敌人血拼到底。方向既定,也就不再懦弱犹豫,拔剑出鞘,大声喝道:“臭贼秃!你来吧!” 摩诃萨的经幢毁在陆小远手中,仓促间找不到形状、重量相仿的兵器,他提前了解到明远修为还不到圣位,决定索性空手斗他,大大打击五宗的气焰。 他的武功修为和养气功夫都远不如两位师兄,听得明远骂他“贼秃”,气恼万分,“呼”的一掌击出,掌心紫黑色火焰大绽,化作一只红莲扑向明远。这是明王宗的“灭罪业火”。 明远以奇松剑法中练得最纯熟的一招“叠苍浮翠”相接,黛影堆叠,挡住了火莲掌击,手臂却被震得一阵生疼,赶忙抢手一招“天外玉龙”,与摩诃萨斗在一处。 摩诃萨初时怒火如炽,数个回合一过,怒气稍减,有心戏耍明远,也好显一显自己的威风,便将本门的高阶武技轮番使用,每一门武技并不使完,见明远抵挡不住,便收手换技。 台上的卓沃和陀罗尼见师弟如此轻狂,都有些不快,一个心道:“本门不大与各大门派的武人往来,武技功法鲜为人知,今日却都被你给露底了。”一个想:“你不速战速决,拖泥带水,难保不横生枝节。” 明远也察觉出他在戏弄自己,心想帝会派掌门的大弟子被一个番僧耍的团团转,帝会派声誉岂不毁在自己手中?连声呼喝,手中长剑越来越快,剑势越来越凌厉,蓄手六式讲究绵绵若存,舒缓内敛,精妙之处到他手中不免大打折扣。 摩诃萨见他双眼发红,势若疯虎,心道:“佛爷跟你玩玩,你却要跟佛爷玩命!容你不得!”一面躲闪,手中结印,口念真言。 明远使到一招“玉碎寒香”,突然经脉间真气涣散,长剑软软的落下,心中大惊,拼命调动真气,真气却说什么也运不到经脉之间,正是中了明王宗的“缚佛枷锁诀”。突然脖颈、腰眼处一紧,被摩诃萨擒住,举过了头顶。 摩诃萨将他头下脚上倒立过来,狞笑道:“给你开个瓢!”将明远的脑袋直贯向地面。 台上的徐皓白自摩诃萨将明远举起时就暗自防备,见明远即将头碎脑裂,顾不得什么比试规则,霍地起身,牺皇剑出,一招“笔墨稠”使过,凌厉的剑气刺向摩诃萨后腰。虽然剑气去势很急,他却并无把握能救下明远。 明远见地面飞驰而近,双眼闭上,心道:“我虽然死了,也没给帝会派丢脸。”一念甫毕,却听得摩诃萨“哎呦”一声,猛掼之力突然消失,自己的头磕在地上,疼的厉害,一道凌冽的剑气擦身而过,激的身上衣衫紧紧贴着肌肤,幸好自己摔倒在地,并未被剑气所伤。 原来摩诃萨对明远下毒手之际,一道青影射向他的咽喉,只好伸右手接过,左手下意识一提,才消了猛掼之力,紧接着察觉背后一道剑气袭来,凭自己的修为无可与抗,只好丢下明远纵身躲开。 眼见那道凌厉剑气掠过,摩诃萨看一眼手中之物,便是一惊:正是前几日切断自己经幢的那柄青铜剑。 这当口也顾不得谴责徐皓白,往场下一看,一名少年道人脸上带笑,望着自己,心中猛地一震,厉声喝道:“小杂毛,你是哪门哪派,怎么插手比试?” 徐皓白又是惊奇又是庆幸,若非陆小远距离场地较近,青铜剑先到,“笔墨稠”剑气是来不及逼退摩诃萨的。 陆小远跳上场地,朗声说道:“大烧饼,你可听好了….”台上众人哄笑声中,陆小远纵身躲开了摩诃萨的“灭罪业火”的猛击,叫道:“枉你为明王宗高手,却出手偷袭,要脸不要?简直就是街头的流氓混混。” 摩诃萨双目简直要喷出火来,当着众多武者,却也不便再下杀手,强自忍耐。陆小远继续道:“小爷我是帝会派门人,不苟堂首座杜云山,便是我的师父。” 此言一出,不少认得他的人心中奇怪,他明明是圣琅派的弟子,怎么说是帝会派杜云山门下?杜云山本人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出声反驳。 徐皓白和紫华真人知道陆小远胆大妄为,又聪明机智,反正眼下败局已成,任他胡闹,并不出言喝止。卫道柱冷眼旁观,见座上不少人神色有异,心知此事蹊跷,却不出言质疑。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三战(4) 摩诃萨疑道:“你身上穿的明明是圣琅派道服,怎会是帝会派门人?” 陆小远笑道:“小爷喜欢各大门派的服饰,看圣琅派的道袍漂亮,照做一件穿着怎么了?不过啊,我也不是什么衣服都喜欢的,比如明王宗的僧袍,就像鹰犬的毛皮一样,可真不好看,嘿嘿。” 此言一出,明王宗众僧纷纷起身喝骂,正道五宗众人却大声叫好。 摩诃萨哼了一声,道:“你是哪门哪派咱姑且不论….”话未说完,便被陆小远打断,只见陆小远摇头道:“胡说八道,大放厥词,大放厥词啊,胡说八道….” 摩诃萨怒火又起,身形微微一动,听得陆小远叫道:“你又要出手偷袭吗?”只好暂且忍下,心道:“找个机会,佛爷将你碎尸万段。”忍着气问道:“为什么说我胡说?” 陆小远笑道:“我刚刚说了,我是帝会派杜云山的弟子,原本呢,掌门是要派我出场比武的,但因为我有事,不能及时赶到,才让这位明远师侄代替了我。也就是说,跟你比武的人,应该是我,而不是我师侄。所以呢,我出手阻止你,是要亲自跟你比武,我若是旁门弟子,便没权力打搅你们的比武了,我说你胡说八道,大放厥词,有没有道理?” 苏婉灵在场下听他口口声声自称是杜云山的弟子,心念一动,暗暗好笑:“这呆子觉得叫张恒为师叔太别扭,才要借机把自己的辈分提高的。”至于他跟摩诃萨挑战,自然是要回报帝会派张恒的救命之恩了。 摩诃萨听他说了这么一大堆,总旨是想另换人跟自己比武,便是此刻想到这少年道人当日杀气腾腾的狰狞神态,也是心有余悸,说道:“不行,这场比武胜负即将分出,怎能在这个当口换人?快快滚下去吧!” 陆小远笑道:“你不敢跟我比武?唉,看来武林中的传言是真的。” 摩诃萨奇道:“什么传言?” 陆小远正色道:“武林中口口相传,说明王宗和天武卫联盟之后,这许多高手集合在一起,天下是没有哪一门哪一派能斗得过了…” 摩诃萨面露得意神色,点头道:“嗯嗯,这还有假?” 陆小远笑道:“可是啊,有道是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这联盟之中偏偏就有些装腔作势、大言炎炎的脓包,明明一无是处,却还大肆鼓吹,招摇过市,他一个人的臭名,就把整个联盟的名声给污了。大师,你知道这人是谁吗?” 摩诃萨头脑愚钝,随口问了一句:“谁啊?” 陆小远见他如此配合,忍住了笑,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也不很清楚。就知道这人长了一张驴脸,满脸麻子,身体高大,却是个十足的草包,你认识此人吗?” 台上的帝会派弟子因为明远被摩诃萨讥讽,一直心怀不忿,不少年轻弟子这时异口同声喊道:“大烧饼,大烧饼!” 摩诃萨果然大怒,喝道:“小杂毛,比就比,佛爷宰了你!”说着要扑上去,却听得一人喝道:“大师别动怒,大事为重,别跟这小子纠缠!”转头一看,是卫道柱。他对天武卫首领的话终究不敢悖逆,咬牙切齿退了一步。 陆小远继续说道:“我还听说啊,这人就是明王宗的弟子,还是宗主谛凡拉瓦的亲传弟子呢,谛凡拉瓦座下的大弟子和二弟子武道修为极高,这人跟为首两弟子相比,那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诶,大师,你是第几个弟子啊?” 陆小远的这番话戳到了摩诃萨的痛处。谛凡拉瓦只有亲传三名弟子,乃是天下尽知,这话不是说摩诃萨还能说谁?卓沃和陀罗尼都是天位高手,一身修为武技可谓超凡绝俗,但他的武道境界才达仙位,可说大大丢了谛凡拉瓦的颜面。 帝国官员、天武卫众人对卓沃和陀罗尼敬重有加,对他却是爱答不理,他对此早就愤愤不平了。眼下陆小远当着天下所有武者的面说出这话,叫他如何忍得住? 他也顾不得什么天武卫首领了,戟指陆小远,厉声喝道:“来,咱们比个高低。你若是技不如人,佛爷可要你小命!” 卓沃和陀罗尼心知若是出面拦阻,只会让师弟更加损失颜面,看这小子出手救人的手法和劲力,修为还不到圣位,也就不怎么担心了。 陆小远见他上钩,心中暗喜,伸手说道:“把我的剑还给我。” 摩诃萨和他一战之后,细细回想了当时情形,觉得颇有蹊跷,这小道士的修为也就达到圣位,却能切断自己的经幢,恐怕主要原因就在他手中的青铜剑上,那没准是旷世利器。眼下青铜剑既然到手,那是说什么也不肯还的。 将青铜剑在手中转了个圈子,恨恨说道:“这是你偷袭佛爷,被佛爷缴下的。佛爷吃个亏,拿这凶器跟你打一场吧!”又挥斩两下,起了贪念,想昧下青铜剑。 陆小远见他把青铜剑当做神兵利器,暗暗好笑:“这青铜剑真要那么厉害,我此前跟人打斗还会吃亏么?”却做出一副怒容,叫道:“你好不要脸,还给我!”飞身上前去抢。 摩诃萨倒纵一步,跟陆小远保持原来的距离,腆着脸道:“小杂毛,你打赢佛爷,再说还剑的事吧!”怒喝一声:“出手吧!” 却听得台上一人朗声宣道:“陆贤侄,你空手打不过这位大师的。圣琅派也有几把兵器可以勉强一用,暂且借给你,也算是圣琅派对帝会派的人情。”说话人正是紫华真人,站起身来,右手举起一把长剑。 陆小远道:“多谢紫华道长。”走上台去,到紫华身前,双手举过头顶。紫华将长剑放到陆小远手中,低声道:“随机应变,万事小心。” 陆小远应了一声,将长剑拔出一段,露出四颗宝石,炫目闪耀的光芒盖过了剑刃的寒芒,却是玄胤的七星剑。他目光在紫华背后扫视,玄胤对自己微微点头,含有鼓励之意。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三战(5) 卫道柱等人知道圣琅派有破邪、无尘两把神剑,听说紫华借剑,便目不转睛盯着紫华手中长剑,待到陆小远拔出一段,发现不是破邪、无尘,大感放心。 陆小远回到场上,拔剑出鞘,心道:“这是玄胤师兄的剑,可不能在我手中有了差池。”叫道:“大烧饼,你小心着点!”六道神剑诀使出,一柄七星闪耀的宝剑化成六只颜色各异的剑影,攻向摩诃萨。 摩诃萨右手青铜剑下劈,左掌使出“怒般若念气旋”,真气凝聚,化作金色气旋,呜呜作响,同时击向陆小远。 陆小远修为不到圣位,摩诃萨仙位实力,二人的比武本来毫无悬念,但陆小远手中的七星剑熔炼了灵力强大的灵石“星辰精”,增加了六道神剑诀的威力,摩诃萨不擅长剑术,青铜剑又不及七星剑锋锐,双方实力一增一减,二十多个回合下来,打了个平手。 陆小远见摩诃萨手舞青铜剑略显迟滞,心道:“趁他还没弃剑,速战速决。”使出了和光同尘步,神出鬼没,每次出击都令摩诃萨手忙脚乱,顷刻间摩诃萨腰间、右腿被剑影划了两道伤口。 摩诃萨正在迟疑惊惧,只听得台上卓沃喝道:“师弟,弃剑!” 他反应较慢,头脑迟钝,以青铜剑对敌落了下风,心中只是不住叨念:“怎么了?这剑到我手中怎么发挥不出威力?”却不肯往别处想,听到卓沃提醒,虽然没想明白原因,认定师兄所言总不会错,当下丢掉青铜剑,双掌螺旋而出,金色气旋瞬间涨大,推动气旋攻向陆小远。 陆小远手中七星剑划个圈子,六道剑影融合到剑身,刺向气旋中心。七星剑与气旋相遇,登时被气旋绞的把持不住,陆小远心慌意乱,赶忙撤剑,七星剑才没甩出。 摩诃萨见状,又惊又喜,狞笑道:“小杂毛,原来你的剑有鬼,佛爷容不得你!”说着加运真气,气旋又大了几分,发出呼啸声音,似要择人而噬,缓缓向陆小远逼近。 紫华和徐皓白大惊失色。刚才短兵相接,陆小远已经抵受不住,倘若正面锋芒相对,陆小远岂不是要在“怒般若念气旋”的强力绞击之下丧命?见巨大气旋前进缓慢,双剑齐出,一道“剑荡乾坤气”,一招“天外玉龙”,向摩诃萨招呼过去。 只听得一声巨响,两道剑气并未攻到摩诃萨处,只见两名番僧与紫华、徐皓白对面而站,相距三丈,一执超度轮、一执金刚杵,正是卓沃和陀罗尼二人。 他二人与两大掌门以真气硬拼,只是后退三步,并未受伤,二人的修为果然达到了天位。 卫道柱站起身来,变色道:“刚才徐掌门插手比武,卫某不去计较,怎地一而再再而三违反规则?未免有失一代宗师的身份了。好在眼下….” 他转头往场上看去,不禁目瞪口呆:陆小远竟然在以双掌与摩诃萨的金色气旋对抗,每一次都是硬碰硬,却一点不落下风。他心中惊疑不定,把一句“好在眼下胜负已分”咽下了半截。 众人都对眼前的战况不敢相信,随即想到或许陆小远在扮猪吃老虎,故意戏耍摩诃萨。紫华想到陆小远入门前的经历、打伤道成的事,知道这是陆小远体内的特异真气在助他抵抗。 佛觉寺的心观、心止等几名心字辈高僧却面面相觑。陆小远双手中指的脉络间金光流动,两边太阳穴金光闪现,像极了佛觉寺的金蝉神功。陆小远一个外门弟子,是如何学到金蝉神功的?又怀疑他练的是圣琅派神功,自己不知道罢了。 摩诃萨每每以气旋进攻,都会被陆小远双掌间迸发的浑厚醇和的真气震退,惊疑不定,叫道:“见鬼见鬼,你这小子自称帝会派,先前的剑法却多是圣琅派武技,怎么现在又使出佛家的禅宗罡气啦?”陆小远却并不答话。 佛觉寺众僧听他一说,耸然动容,不少人低声议论。密教的金刚禅大般若真气与佛门的禅宗罡气有些类似,摩诃萨身为明王宗弟子,自然能认出禅宗罡气了。心观等寥寥数人心想陆小远练的是金蝉神功,那是无疑了。 摩诃萨心生疑惧,真气运转不纯,气旋渐渐散乱。而陆小远并不能随意驱动体内的金蝉真气。这道金蝉真气只是保命用的,他最近一次与道成动手,道成的修为虽然强过他,却不至于一击重伤他或是置他死命,因此金蝉真气蓄在气海,并不出现。 摩诃萨仙位实力,“怒般若念气旋”能一击毙了他,金蝉真气感应到强烈压力,这才流转到陆小远的经脉之间,随着陆小远双掌的推出与气旋相抗。 金蝉神功王道醇和,陆小远不会驱使,不能以之伤敌,跟摩诃萨持续了数十个回合,摩诃萨又接连换了好几门武技,陆小远只是双掌推出,以不变应万变。 感到摩诃萨的攻势衰弱,陆小远心道:“我且来唬他一唬。”叫道:“大烧饼,你看着小爷十成功力!”掌心聚气,使出了雷渊掌。雷渊掌的掌力波及范围大,威力有限,但雷网流动,声势却浩大。 摩诃萨见他双掌击来,雷网“哔哔啵啵”响个不停,似乎要将自己纳入其中,便不敢接招,接连后退。听得卓沃叫道:“师弟,跟他硬拼!”天位高手的眼光自然锐利无比。 但摩诃萨与陆小远拼斗了这许多时间,见陆小远怪招不断,总有应对自己的策略,早就胆寒,心道:“又不是你跟他打,你却在那里说风凉话!”又退几步,脚下一空,摔下台去。 陆小远见机甚快,收掌站立当地,笑道:“大烧饼,你输了!”捡起青铜剑,往台上走去。五宗众人见陆小远得胜,真是意外之喜,喝彩声、欢呼声响成一片。 只听得场下的摩诃萨叫道:“我认出你啦!你是刺杀余立舟的小贼!”两年前摩诃萨堵截苏、陆时,陆小远并没出手,摩诃萨对他的印象不如对苏婉灵深。 但此刻他在天下群雄面前被打下台去,懊丧、颓败之情与两年前被张恒削断金铃铛、刺伤无异,脑海中不自觉地想清楚了。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破位高手(1)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片哗然,那些不知道陆小远来历的人,把目光转向了徐皓白,心想刺杀余立舟一事原来是帝会派一手策划。 徐皓白起身,说道:“不错,正是他杀死的余立舟。卫首领,咱们先前说的明白,帝会派若是得胜,天武卫和帝国不会再为了此事向五宗寻衅,这小子是五宗门人,帝国不会再与他为难了吧?” 时隔两年,卫道柱有无数帝国要务去处理,此事早已不放心上,当下一笑,说道:“卫某说话算话,此事一笔勾销。”紫华真人、徐皓白、圣琅派众人听他口口声声说出这话,松了一口气,大感欣慰。 陆小远上了台,往帝会派众人那里走去。卫道柱见他走近,便要好好看看一这位少年刺客,一见之下,却大惊失色。这少年的眉眼口鼻,以及脸上的神色,像极了一位故人…. 他眼见帝国威严减弱,对十三州的统治松懈,大感忧虑。而最为担忧的,则是甘州、燕州、闽州、黔州的四王,这四王是帝主姬武奎的同宗亲属,各拥重兵坐镇边疆,一旦他们作乱,其势难以抵挡。 他为了备战,这才大力拉拢武道各派。但若明里行动,以心止和尚的霸道性格,定要将投入帝国的各大门派世家灭掉,因此暗中与不少武道势力定下约定,一起向五宗发难。对付五宗的计划他已策划了四年,刺杀余立舟之事只是巧合,却正好为他所用。 眼见五宗群豪欢呼庆祝,群情激动,卫道柱觉得索然无味,起身告辞。暗中投靠帝国、昨日对五宗施压的一众武人想到五宗日后可能跟自己算账,不免有些担忧。卫道柱曾许给他们金银美女、高官厚位、灵药灵石都泡了汤,又感到惋惜。也纷纷告辞。 送走天武卫一众人等,禅院中都是不肯投靠帝国的各大门派,心观大师等人想到若非陆小远出手,五宗此时早已沦为帝国鹰犬,对陆小远赞许不已。 杜云山道:“好小子,你冒充老夫的弟子,胆子不小,快说,究竟有什么企图。”话虽如此,他脸上堆满笑意,哪有半分不悦? 陆小远道:“当日晚辈和同伴杀死余立舟,被摩诃萨堵截,是张师兄救了我俩性命,晚辈出手,便是为了报答当日恩情。”想到自己得以和张恒平辈相论,心中大乐。 杜云山点了点头,道:“桃源镇之事你也帮了恒儿,何况此次恩惠实在不小,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徐师侄,师弟,咱们该奖励他些什么呢?” 徐皓白沉吟片刻,道:“你做了半个时辰的帝会派门人,我就传你奇松剑法的蓄手六式,二位师叔认为如何?” 他心想圣琅派的太玄剑法气劲凌厉,与奇松剑法的截手九式相似,传陆小远截手九式未免锦上添花,不足以表达谢意,因此决定传他涵劲蓄势的蓄手六式。 周泉和点头应允,杜云山一摸颏下苍髯,道:“传他倒也无妨,但蓄手六式是我帝会派四绝技之一。”对陆小远沉声说道:“小子,你可得保证,日后决不可将此剑法转授他人。” 陆小远看了一眼紫华真人,见他点头同意,点头称谢。 淳于信手摇折扇,笑道:“陆少侠侠肝义胆,小小年纪就登上了帝国通缉榜,悬赏千两黄金,哈哈,真是年少有为。老夫若是缺钱,可要从陆少侠身上做些打算了。” 陆小远知道此人爱开玩笑,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不少势利之人见五宗首脑对他如此看重,纷纷上前讨好,称赞、谄谀的话说了一大堆。高尧、梁子成以及那夜和他打架的众人都在其中。 他自幼漂泊江湖,遭人欺辱,在峻极山的这些日子更是遭到无数轻视,直到此刻,方觉心中闷气一吐而出,畅快无比。 回到房间,四位师兄见到他,又是一阵欢呼和滔滔不绝的夸奖之辞,守白也说了几句简短的赞扬之语。守雄、守荣、守常三人将陆小远举起,抛了接住,接连几次,陆小远虽然不担心摔到自己,还是有些害怕,高声求饶。 屋内正乱作一团,一个小和尚出现在房间门口,合十一礼,道:“陆道兄可在此吗?”他当然认识陆小远,这么说是出于礼貌。 五人见客人来访,放下陆小远,陆小远上前,稽首一礼:“小师父,在下陆小远。不知有何见教?” 小和尚道:“本寺方丈师伯祖有事要问陆道兄,师伯祖现在方丈精舍内等候,特命小僧来请道兄。” 陆小远奇道:“心观大师?他找我会有什么事?” 小和尚道:“小僧不知。” 守荣道:“我觉得肯定是因为你立了这么大的功劳,方丈大师要奖励你一些东西。我猜啊,不是灵石,就是丹药了,能一下子增加十年功力的上等丹药,比三升三斗黄金丹还要厉害。” 守常跟守荣斗嘴惯了,下意识说道:“不对不对!”但是自己也想不出其他理由,便横了守荣一眼,不再说话。 守雄大咧咧道:“管他什么呢,去看看就是了。” 陆小远跟随小和尚到了方丈精舍。走进房间,见三只蒲团上坐了三人,中央老僧白须白眉,正是心观大师,右边道人是紫华真人,左边尖头和尚是心止。 陆小远向三人行礼,心观大师道:“陆小道不必客气,请坐。”伸手一指紫华下首的一只蒲团。与三大绝顶高手同席而坐,若换做寻常少年,必然要诚惶诚恐,推脱客气一番,但陆小远性情洒脱,见心观大师让坐,也就坐了。 心观大师道:“今日陆小道与明王宗的摩诃萨打斗之时,老衲察觉陆小道体内似乎有一道真气,在抵挡“怒般若念气旋”。那可不像贵派的太玄浩气啊,不知那道真气从何而来?” 陆小远把目光转向紫华真人,紫华道:“陆师侄,大师有事垂询,你如实相告便是,不可打诳。”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破位高手(2) 陆小远便将两年前绿竹林小客栈中的事情如实说了,说到他被千面狐捉走,便停住了话头。 心观大师也不追问陆小远事后如何,与心止对视一眼,紫华看他二人神色,应该是知道内情,说道:“心观大师,陆师侄上山之前那道真气就存在于他体内,那道真气是什么名堂,那位青衫前辈又是什么来路,圣琅派无人知晓。若是方便,大师可否见告?” 二僧默然不语,双眉紧皱,似在脑中组织事情的前因后果。精舍中一片寂静。 过了许久,心观大师长出一口气,缓缓说道:“陆小道体内的真气,确实是金蝉真气,那位青衫前辈的事,还得从二十五年前的三大破位高手决斗说起。” 陆小远心道:“破位高手?什么是破位高手?”见心观大师说话,也不好插话相问。 心观大师见陆小远脸上有迷惘神色,解释道:“陆小道想必知道,武人按照自身的武道境界,可分“天地神仙圣玄”六阶,武人修练真气和武技,练到真气游走周身二十经脉,便是列位,称为玄位武者。此后精进苦修,武道境界不断提高,修为与日俱增,最终可以修练到天位。” 陆小远道:“是啊,三位前辈都是天位高手。昨日心止大师使出“大三千灭谛拳法”,真有毁天灭地的大威力,王老头和卓沃秃驴只有躲闪的份,好威风啊!” 紫华不满道:“当着两位大师,岂能口出不敬之言!” 心止对自己的“大三千灭谛拳法”自负得很,佛觉寺僧人、外界武者都对他这门霸道武技称赞有加,也有阿谀奉承之徒说了许多过分的马屁话,他早已听得烦了。今日这褒奖之词出自一个少年之口,又说的情意恳切,不觉面露微笑。 心观大师继续说道:“那破位高手,可比天位武者又要高出一个境界了。”陆小远心道:“好厉害。我本以为紫华师伯、心观、心止二位大师的武道境界登封造极了,没想到还有人凌驾于他们之上。” “武道无穷无尽,并无练功到头之说,只有寿数用尽之日。当今之世,能修到天位就很难得了,千秋万古,八荒六合,破位高手寥寥可数,因此众武人就没给破位高手继续分出等级,同为破位高手,实力差得较大,亦属可能。当今之世的破位高手,紫华掌门可知否?” 紫华真人道:“本座见识不及大师,便姑妄言之。本座年幼之时,听说贵寺令师善缘大师,便是破位高手,后来听家师说嗜血教主也是破位高手....”说到此处,三人脸上都露出忧虑、愤恨的神色。“但是令师似乎眼下….” 心观大师笑道:“紫华掌门想说的是家师不在人世,因此破位高手只有嗜血教主一人了,是吧?”紫华捋须点头。 心观大师道:“家师自从二十五年前的比武之后,便没露过面,连我等也不知他的下落。” 紫华听他两次提到二十五年前的破位高手比武,问道:“那场破位高手比武详情如何?大师曾说有三大破位高手,另一位是?” 心观大师道:“另一位便是观星池的苏诩苏先生,也就是陆小道所说的青衫前辈了。”见紫华面露讶色,解释道:“此人很久之前就已归隐,不问世事,紫华掌门不知道也属正常。” 陆小远心道:“看来心观大师口中的苏诩,便是那日我遇到的青衫苏先生了。想不到他武力这么强,竟是绝顶高手之中的高手,可惜没得他赐教,否则对我定然大有好处。” 心观大师见陆小远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奇道:“陆小道这么长时间以来,连这位苏前辈的名字都不知道?” 陆小远听他问的蹊跷,说道:“那一日我跟苏先生刚刚认识,有关他自己的事情他什么也没告诉我。” 心观大师奇道:“纵然当日苏前辈不说,那位苏姑娘,也没跟陆小道说起吗?” 陆小远心头一震,脑海中转了几下念头,便明白了心观大师的意思,满脸不可思议地问道:“你是说那位苏姑娘是苏先生的亲人?” 心观大师点头道:“不错,她是苏前辈的女儿。” 不止陆小远,连紫华也感到惊讶了。苏婉灵在圣琅山居住了这么多日子,有时候他考虑这姑娘的来历身世、武技渊源,却是一点头绪也无,不过看她并非邪魔外道,也就不去追问。今日才知苏婉灵竟是破位高手苏诩之女。 心观大师道:“苏前辈在十年前来过本寺,他生性孤僻,不愿惊动其余僧众,便使用遁术到了老衲的禅房前,一来他修为极深,身法脚步轻不可闻,二来当时老衲正和心止、心澄二位师弟研讨佛法,三人竟没半分察觉,还是听到了敲门声,这才醒悟,开门迎客。” “那位苏姑娘,那时候也才五六岁,紧紧拉着苏前辈的手,老衲印象最深的,就是她那一对漆黑灵动的眼睛。时隔十年,前几日在寺门相遇,虽然她变化很大,但那双眼睛中透露出的灵气,却与十年前无异。”说着说着似乎想起了苏婉灵幼时活泼天真的模样,不禁面露微笑。 陆小远心道:“丫头的来头这么大,却从来不跟我说。今日总算是给我知道啦!” 心观大师继续讲述破位高手比武之事,道:“二十五年前,就只有这三人被当世所有武人公认为破位高手。”顿了顿,又道:“据传明王宗宗主谛凡拉瓦修为超绝,亦臻破位之境,只是他深居简出,极少露面,除了他的亲传三弟子,无人了解他到了何重境界。” 紫华道:“他的三大弟子都已出过手,摩诃萨不过仙位实力,不足为惧。陀罗尼是天位实力,那卓沃与本座对了一招,修为之深,确是天位高手。两名弟子是天位高手,他要破位,也并非不可能。”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破位高手(3) 心观大师道:“话虽如此,破位和天位,那是武道境界上的差距,并非积累真气修为就能达到的。像老衲空活了六十九载,由于天赋所限,也只是真气修为深厚些罢了,并未达到破位境界。” 紫华真人道:“大师过谦了。佛觉寺精研佛法,旨在济世救人,对于武技并不十分看重。大师慈悲为怀,天下武人之中,谁不敬服?” 心观大师笑道:“紫华掌门过奖了。老衲说来说去,扯得远了。回头再说当年的三大破位高手决斗之事。当年家师接到嗜血教主之邀,说家师和他还有苏先生都是破位武人,但同为破位,修为实力也有上下之分,苏先生已答应他的邀斗,问家师是否有意一较高下。” “家师当时已将本寺方丈之位传于老衲,隐居后山,不问世事,本无意与他二人较高下,只是考虑到血释迦代表魔道,苏先生自来独来独往,家师代表的是正道武人,倘若不去,岂不堕了正道武人的气势?因此决定参与此战,按照书信中所写的日期地点前往川渝地区的断龙涧比武。” 紫华对善缘大师心怀天下的侠义胸怀、为正道武林操劳奔波的义举大为钦佩,问道:“这场比武结果如何?” 心观大师叹了口气,摇头说道:“说来惭愧,老衲等非但不知结果如何,而且自此之后,家师再也没回峻极山。” “什么!?”紫华大惊,疑道:“莫非那血释迦借着比武之名设下陷阱,将善缘大师和苏先生暗害了?” 心观大师道:“一月之后家师仍未见踪影,老衲也曾有此推想,只是血释迦阴毒难测,嗜血教又隐于玉碎山脉深处的虎牙峰,自不能找他去问。老衲只好遣心止师弟往西域观星池走了一遭。” “观星池便是苏先生的隐居之所?” “不错。心止师弟,你在观星池的见闻,便告诉紫华掌门吧!” 心止说道:“当年老衲奉了方丈师兄之命,率领心澈师弟和四名广字辈弟子前往观星池拜访苏先生。观星池位于西域北部的莽莽草海之中,周围又有森林环绕,其中毒雾瘴气弥漫,毒虫凶兽也多,老衲和四名弟子在林中绕了三天三夜,与妖兽凶灵发生多次战斗,非但找不到观星池所在,三名广字辈弟子也遭到侵袭,中了剧毒,而且我等随身携带的丹药也用尽了,一时间彷徨无措。” 紫华知道二十多年前心止已经是天位高手了,心澈也是地位高手,广字辈的僧人至少是仙位高手,合六人之力,只怕普天之下没什么地方去不得,却被观星池旁的一片树林难住,简简单单的一句“与妖兽凶灵多次发生战斗”,不知包含了多少血流成河、生死悬于一线的激战,则苏诩居住的观星池可说天下第一凶险之地了。问道:“最后大师可曾寻到观星池?三位大师可脱险得救了吗?” 心止摇了摇头,道:“老衲和师弟、弟子们商议了一番,打算先出去寻些解毒药物救治弟子,唉,岂知进去容易出去难,绕了三天三夜,我等还是在林中绕圈,身上带的食物和清水也不多了,我等担心林中的果子有毒,不敢贸然采来食用,最后心力交瘁,只有认命了。” 说到此处,双眼中流露出绝望、沮丧的神情,似乎又回到了当日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处境,额角冷汗涔涔而下,双手不住发抖。 陆小远见他如此,有些奇怪,紫华却知道他是陷入了幻境迷障之中。习武练气之人在修炼高深功法的时候经常会遇到种种幻象,有时阴风怒号,有时狂雷怒啸,也有身体瘙痒、疼痛之兆,修炼越深,幻象也越真实、越恐怖。若不能及时收敛心神,导气归虚,便会走火入魔,轻则功力尽失,重则丧命。 心观大师垂头闭目,口念佛偈:“来时无迹去无踪,去与来时事一同,何须更问浮生事,只此浮生在梦中。良辰美景是空,阿鼻地狱亦空,师弟,还不觉醒!” 最后的“还不觉醒”四字声音澄澈清朗,仿佛旭日暖阳,将尘世的阴霾一扫而空,虽然并无金芒发出,整个方丈精舍却随之一亮。 这是佛觉寺的高阶武技“般若禅狮子吼”,得有天位的真气修为才能使出,起到震慑敌人、点醒同伴的作用。 心止原本心魔乱入,神识一片混沌,“般若禅狮子吼”功力发散开来,他猛见到一尊佛像降临,群魔束手,被佛尊以无上大法力驱散。大叫一声,心神合一,看了看四周环境,群魔、佛尊都已不见,仍在幽静简朴的精舍小屋中,知道是师兄出手相助,向师兄合十一礼,虽然不发一言,感激之情显而易见。 紫华心中奇怪:“他是天位高手,修为绝顶,又苦修禅功多年,定力自非寻常,便是生死关头,也难令他陷入迷障啊。莫非苏诩在观星池附近设置了摄魂妖法?” 过了片刻,心止道:“老衲刚才失态了。这便继续讲述。我六人正当绝望之时,苏先生突然到来,得知我等是佛觉寺僧人之后,立刻将我六人带到了观星池。所谓的观星池,其实是一片内湖,位于树林中央空地,也不过方圆五里。那座凶险的林子,名叫星森。” “苏先生解了三个弟子的毒,又招待了我们,得知我等是为家师之事来此,便告诉我等,家师不仅安然无恙,金蝉神功也已练至第九重最高境界,真气之强,当世无人可敌。至于详细内情,他却不肯说明,只说自己也学了金蝉神功,欠了佛觉寺的人情,家师之所以不露面,想来是神功大成,不愿再去沾染尘世因果之故。” 心观大师微微摇头,说道:“说来惭愧,金蝉神功虽然是本寺的两大神功之一,但先贤的精微妙言,老衲等人却不能完全勘破,所领悟的甚至还不到一半,实在愧对历代高僧。”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破位高手(4) “陆小道跟摩诃萨比试之时,老衲发现陆小道体内的金蝉真气到了第四重境界。老衲自己修炼到第五重,心止、心悟二位师弟修炼到第三重,另有一位心空师弟,修炼到第六重,合寺之中,并无第四重境界的僧人,因此老衲推测陆小道遇到的苏先生,便是观星池的苏诩苏前辈了。” 金蝉神功分为九重,是佛觉寺第一神功,即使将大三千灭谛拳法练到登峰造极,也无法与第九重甚至更低境界的金蝉神功匹敌。 只是此功特异,有的僧人照着功法苦修多年,却并无进境。心观大师练到第五重,便停滞不前。心止和心悟更是停在了第三层,后来一个转而练了霸道神功,一个则广修其他高深武技。 也正因极少有人将其练到最高境界,佛觉寺空有其功而不能致用,大三千灭谛拳法才得以与金蝉神功并列。 说到此处,陆小远才知道自己体内真气的来龙去脉。 心止向心观大师望了一眼,心观大师道:“陆小道,你虽然身怀金蝉真气,却似乎不会运用吧?” 陆小远道:“正是。有几次晚辈被人打成重伤,那金蝉真气自动出来抵御外来气劲的攻势。可平时晚辈想在经脉之间运转,在气海内却无法感应它的存在。” 心观大师道:“金蝉神功是佛家功法,虽不及其他武技霸道凶猛,练成之后真气却温和浑厚,便是外界的排山倒海之力攻来,也只如惊涛拍岸,并不会对练成者造成伤害。练到第五重境界之后,更会有驱百毒、疗内伤、强经脉、润气血的效用。倘若你通晓练气、运气之法,凭你体内的第四重金蝉真气,摩诃萨是挡不住十个回合的。” 陆小远听了心观所言,对这门佛家神功艳羡不已,既感到庆幸,又大大地惋惜自己不会运气法门。 心观大师道:“这道真气到了你体内,也是与你有缘,盼你日后善加利用,多为正道武林做事,也是无量的功德了。”心止眉头一耸,似乎有话要说,却又忍住。 陆小远恭恭敬敬地说道:“大师法旨,铭记在心。” 紫华见此事已经水落石出,道:“陆师侄,我等还有要事商议,你先出去吧!” 陆小远回到房间,发现苏婉灵在内,守雄四人外出游玩去了。 苏婉灵问明他事情的始末,笑道:“你帮了五宗这么大的忙,他就没奖励你些好东西?” 陆小远道:“徐掌门要教我奇松剑法,还不够吗?”又略带埋怨之意,说道:“你可真是的,观星池的苏先生是你爹,我那天给你讲我遇到过他,你怎么不告诉我你俩的关系?” 苏婉灵闻言一惊,颤声道:“心观大师都告诉你了?” “是啊!”陆小远没察觉她言语中的异样,自顾自说道:“真没想到,苏先生是你爹,那他从西域来到东部,便是来找你的吗?咦….”一转头,却见苏婉灵泪眼婆娑,满脸戚容,奇道:“你怎么啦?” 苏婉灵抽泣半天,才道:“他不是我爹,他不是我爹。我是个没人要的丫头…….” 陆小远想到两年之前她曾说过和父亲闹了矛盾,又想到他和苏婉灵、凝思到桃源镇除妖的时候,凝思提到两个小孩失去父亲,她悲伤难抑,现在想想,苏婉灵应该是和她父亲产生了很深的嫌隙。 他轻抚苏婉灵的后背,柔声安慰道:“丫头,你别这么想,他毕竟是你的父亲,以后你俩见了面,气都消了,也就和好了。” 苏婉灵摇了摇头,并不说话。 陆小远和她在一起很久,从没见过她这么无助,见她梨花带雨,不胜柔弱,怜惜之心大起,伸臂将她揽入怀中,道:“你还生他的气,那也罢了。以后你就住在圣琅山的静修别院,我永远陪着你。” 苏婉灵扬起沾满泪珠的俏脸,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陆小远点头道:“那当然!” 苏婉灵望着陆小远坚定的目光,脸上的悲伤减少许多。 到了夜间,陆小远到帝会派居所的正堂,只有徐皓白一人在那里,自然在等他。陆小远上前,向徐皓白稽首一礼。 徐皓白道:“陆师侄不必客气。徐某这便把蓄手六式教给你。我先给你演一遍。”说着身形一晃,摘下墙壁上挂的一柄长剑,走到厅心,舞了起来。 只见他身形缓慢,脚步凝重,好似闲庭信步。出剑之时似乎略有滞涩,但运气于剑,剑身却能弯曲、转折、拐弯,如软鞭一般。他只使出了两成真气,因此气劲并不强烈。 陆小远看着徐皓白行云流水般从第一式“星沉碧落”演到第六式“青海长云”,又从第六式演回第一式,反复数次,虽然招式大同,精微之处却总存在小异,心中暗暗称奇。 蓄手六式,并非只有六招,每一式都可以根据战斗形势、对方武技特点加以改变,只是万变不离其宗,衍生出的招式剑意却是相同。 徐皓白来回演了三遍,收剑站立,道:“这蓄手六式,讲究的是意在剑先,凝气不发。蓄字,便是要在剑上蓄气,这气,也不是凌厉霸道的气劲,而是若有若无,绵绵若存,敌人若是以强猛的真气攻来,遇到蓄手剑气,便连遭层层阻隔,无所发力,也就破不了你的守势了。” 当下将六式的运气之法、出剑诀窍、剑意详细的讲给了陆小远。见陆小远的青铜剑太过刚硬,便将手中长剑递给陆小远。 蓄手六式练到纯熟,硬度再高的剑也能运用自如,他让陆小远使用长剑,是通过长剑的弯曲程度来判断陆小远是否领悟。 陆小远的学武天赋虽然很高,“蓄手六式”毕竟是帝会派的四绝技之一,精深晦涩,他练了两个时辰,每一次都有欠缺之处,徐皓白很是耐心,不断给他指正,终于练到第十五次时,长剑直刺,自肩头到五指均不弯转,手腕运气,剑身却偏斜了三分。 徐皓白微微点头,心道:“这小子没学帝会派的练气功法,体内真气全是太玄浩气,却能在两个时辰之内初窥奥义,真是难得。明远资质平庸,那是不必说了,便是整个帝会派的弟子,也没几个及得上他的。” 他已将蓄手六式的精要之处都告诉了陆小远,接下来便是陆小远勤下功夫练习了。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离别苦(1) 次日,五宗掌门首脑要商议要事,苏婉灵要训练小金蛇,陆小远便独自一人到禅院外山间练习“蓄手六式”。 他反复练习,越练越觉顺畅,渐渐体会到了若有若无,含蓄内蕴的境界。使到一招“幽壑潜蛟”,长剑刺入一株桑树,剑身却不径直透入,而是绕着年轮前进,刺出一道弧状剑痕。 将长剑缓缓撤出,只见枯叶扑簌簌急落如雨,显然是这一招的余力所致,正自吃惊,却听得身后一声喝彩:“好气劲!”转身一看,来人身姿妖娆,美艳动人,正是李璐瑶。 璐瑶夫人腰肢扭摆,走到他面前,笑道:“好俊俏的剑法,好精到的气劲。” 陆小远收剑,道:“夫人过奖了。” 璐瑶夫人叹道:“陆少侠这手剑法可帅得很,唉,我可庆幸极了。” 陆小远奇道:“有什么庆幸?” 璐瑶夫人道:“假若你没有被取消参赛资格,凭你这么高的修为,大勇师侄可未必是你敌手,真要被你夺去冠军,佛觉寺脸上可不好看啦。” 陆小远被她夸赞的有些得意,笑道:“夫人好口才。倘若我被取消参赛资格的时候,夫人将这番话讲给我听,我定会甘之如饴,也不会难过沮丧了。” 璐瑶夫人笑道:“不知我是不是有幸,能与名扬天下的陆少侠一起切磋武技呢?” “嗯.....”陆小远沉吟片刻,道:“我还有事,日后有机会自当请教。”说着转身欲走。他自从听那帝会派弟子说了璐瑶夫人的事迹,便对她有些瞧不起,实不愿与她这等人惹上瓜葛。 没走几步,只听得璐瑶夫人叫道:“我就那么讨人嫌么?让你跟我待一会儿都如此困难?” 陆小远听她言语之间带有哭腔,一回头,见她满脸幽怨神色,泪珠在眼眶中滚来滚去,转眼便要落下,又是意外又是慌张,忙道:“你、你别哭,我…陪你一会儿那也无妨。” 璐瑶夫人道:“你是年少有为的英雄,我不过是个苦命的女子,你不愿和我呆在一起,我可不会勉强你在这儿受罪。”她这时神色哀戚,浑不似平日那般妩媚风骚。 陆小远笑道:“和夫人在一起是受罪吗?这可滑天下之大稽了。真要如此,那所有男人只怕都要无事找罪受了。” 璐瑶夫人扑哧一笑,道:“你这小子油嘴滑舌,句句话却讨人喜欢。” 二人倚树而坐,璐瑶夫人叹了口气,说道:“哪个女子愿意自甘堕落,被人唾弃耻笑?那都是被逼的。我从前有个姑姑,她比我大了十岁,李家家教很严,我小的时候就只有她陪我玩。后来,她长到二十岁时,我爷爷让她嫁到了晋州黄家。” 陆小远笑道:“你是个绝世大美人,你姑姑一定也漂亮异常,那是不用猜的。” 璐瑶夫人微微一笑,道:“她是很美。当时整个李家上上下下都对这门婚事赞不绝口,一提此事,他们脸上个个都掩不住笑。我就对姑姑说:“恭喜你找了个如意郎君啦!”可没想到,我说完这句话,姑姑的泪珠儿就流个不停。” “那是为什么?” 璐瑶夫人叹了口气,道:“黄家下聘礼时,李家的主要人物都到大厅迎接,我偷偷溜到大厅一瞧,姑姑的夫君竟是个丑陋的矮胖子,他只要一笑啊,满脸堆褶,又下贱又猥琐,可爷爷和几位长辈还说什么郎才女貌,他和姑姑搭配得很。” 陆小远道:“这不是把一朵鲜花插到了牛粪上吗?” “是啊,我那时年幼不懂事,就说了一句:这个矮胖子和姑姑差了十万八千里,怎能配得上姑姑?我清清楚楚的记着,这句话说完,整个厅上的人都变了脸色,又是尴尬又是羞恼。爹爹怒不可遏,打了我一巴掌,把我赶走了。” “姑姑出嫁那天,我亲眼看到她那双婆娑的泪眼一点点被红盖头罩上,心想:爷爷是在拿姑姑一个人的不幸换取李家其他人的快乐,又有谁看到姑姑的清泪沾湿了粉妆?” 陆小远见她神色抑郁,伸手抓过她一只手,在她手背上轻拍两下,表示安慰。。 璐瑶夫人感激的瞧他一眼,继续说道:“姑姑有几次回家省亲,在众人面前总是冷着脸,只有和我单独相处的时候,才会露出一丝笑容。她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真不希望看着你走上和我相同的路。” 陆小远心道:“李家定是想通过联姻获得巨利,才将她姑姑许配给一个丑胖子。她想必也没逃过这个命运。” “三年之前,黄家派人送来消息,说我姑姑被强盗掳掠而去,抗暴自杀。那时爷爷已经去世,黄家财力衰退,爹爹早和他们没了生意上的合作,只派了两个无关轻重的人去黄家问候一下,此事便算完了。” 陆小远叹道:“生在大富大贵之家,一个人的意愿便微不足道了,自己的命运,自会有无数人操控。” 璐瑶夫人苦笑道:“可不是么。我那时为姑姑的死而伤心,现在想想,却有些欣慰了,至少姑姑不用在这污浊的世间受苦了。我长大以后,也是跟姑姑一样的命运,被迫嫁给了一个素未谋面的鄂州侯之子。” 陆小远问道:“那鄂州侯之子人品如何?相貌端正吗?”向孀妇询问亡夫如何,本是轻佻越礼之举,但陆小远心思单纯,并没想到此节。 璐瑶夫人也不在意,说道:“他的相貌倒还周正,人品么,跟其他的世家公子一般,难免寻花问柳,仗势欺人,但他对我总算还是不错。可惜….” 陆小远道:“他虽然去世,毕竟你身在王侯之家,比起流落江湖的草莽汉子,却不知幸福多少了。” 璐瑶夫人轻蔑一笑,道:“你不在侯门长大,又怎知其中隐秘?哼哼,那外表光辉威严的鄂州侯府,说起内中的污秽龌龊,只怕任何人都想象不到呢。我见惯了那些丑事,心也就慢慢死了。”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离别苦(2) 陆小远奇道:“有什么污秽龌龊的?” 璐瑶夫人附到他耳旁,轻轻笑道:“你这么个干净纯洁的雏儿,姐姐可不忍心把你给玷污了,还是不要听的好。”说罢在陆小远耳垂上轻轻咬了一下。 陆小远登时脸红。 沉寂了一会儿,璐瑶夫人突然似笑非笑地望着他,问道:“前天晚上那场活春宫,你看的可爽?” 陆小远心头一震,方知她当时已经察觉到二人的存在,不禁有些窘迫。再看璐瑶夫人,见她双眉微挑,凤目含春,红艳的双唇快要贴到自己脸上了,想到她那晚和王公子厮混时的撩人风情,不由得神魂一荡。 便在此时,林间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陆小远一听便知是苏婉灵,回过神来,赶忙站起,往声音来处追去。 奔到林间,却见苏婉灵背对着他,肩头微微颤抖,粉衫绿裙随风飘摆,不胜娇弱。 他赶忙说道:“丫头,我和璐瑶夫人并非…..” 苏婉灵回过头来,竟是满眼泪水,轻轻说道:“我懂啦,我只是个没人要的野丫头…..难为你陪我这些时日,我以后不会再纠缠你啦。”说罢纤足在地上轻轻一点,身法快捷,说不出的飘逸灵动。 陆小远忙纵身上前,抓住了她手腕,道:“丫头,我和璐瑶夫人只是普通朋友…..” 苏婉灵凄然一笑,道:“普通朋友,她会和你那样亲热吗?” 陆小远赶忙解释,苏婉灵不听他话,心里却在寻思:璐瑶夫人的姑妈,不正是三年前在湘妃涧自杀的美妇吗?于是,黄伯起、郑朗的事情重新浮上脑海。心道:“在他心里,一个男子拥有数个伴侣,也是寻常之事吧?可我….我却不喜欢….” 捋了捋鬓边秀发,道:“陆公子,对不起啦…..你….莫再纠缠了。”说着挣开陆小远,另一条手臂却又被陆小远拉住。 苏婉灵哭叫道:“难道我孤苦无依,便活该受你欺辱,听凭你的摆布么?”陆小远一愣,手掌缓缓松开。 小金蛇从袖中探出头来,看看苏婉灵,又看看陆小远,实在想不明白要好的两人怎么会大吵起来。它想不明白,随即回到袖中。 苏婉灵低声道:“珍重。”转身而去。 眼见那抹倩影消失在山间,陆小远胸口如遭大锤轰击,只觉天旋地转,苦涩、愁闷、懊悔诸般情绪一起涌上心头。 璐瑶夫人赶来,见陆小远脸色苍白,柔声道:“陆少侠,那位小姑娘只是一时误会,等她想通,会回来找你的。” 见陆小远默然不语,又道:“都怪我举止轻佻,害的你俩决裂,是我不好,唉。” 陆小远黯然道:“夫人不必自责,是我不知珍惜。”隔了好一会儿,说道:“咱们回去吧!” 二人往山上走着,蓦地人影一晃,两人拦在当路。一个矮矮胖胖,身穿锦服,一个瘦削矮小,番僧打扮,却是天武卫的屠鬼和明王宗陀罗尼。 陆小远陡见二人,心里一紧,却听得屠鬼说道:“陆少侠,咱们再次见面,缘分不浅啊。” 陆小远伤心苏婉灵的离去,只点了点头。 璐瑶夫人笑道:“原来是屠官人和大师,小女子这厢有礼了。说着纤腰摆动,盈盈下拜。 屠鬼道:“夫人,我们是找陆少侠来的,你若没事,便先去吧。” 璐瑶夫人笑道:“小女子久慕二位高手大名,今日得见,实在是三生有幸,怎能轻易离去?”说着微微挺胸,两颗饱满的肉球呼之欲出。 屠鬼笑道:“荡妇,你别卖弄风骚了。比起**骚货,老子更喜欢两千两黄金。这位大师么,倘若只有你和他在此,没准会老实不客气地干你一番。” 陀罗尼面色阴沉,只哼了一声。 陆小远奇道:“两千两黄金?这从何说起?天武卫不是已经取消对我的通缉了吗?” 屠鬼嘿嘿一笑,道:“卫首领当时是这么说的。可他事后又对天武卫和明王宗下了悬赏令,活捉你的人获得两千两黄金,嘿嘿。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既然相遇,岂能让到手的鸭子飞走?” 陆小远心道:“真是蹊跷。我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子,杀死余立舟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怎么天武卫对我的悬赏反而提高了?” 屠鬼见他不说话,踏上一步,冷笑道:“陆少侠,这便跟咱们走吧!”瞥一眼璐瑶夫人,笑道:“璐瑶夫人是晋州李家的人,帝国与李家素来交好,想必夫人不会跟咱们为难吧?” 璐瑶夫人笑道:“那也未必。这小子英俊潇洒,我喜欢得很,说不得,便要冲冠一怒为美男啦!” 陀罗尼见他们啰啰嗦嗦,不耐烦起来,喝道:“那便试试!”说着手臂陡然伸长,抓向五丈之外的陆小远。 陆小远还未拔剑,眼前淡绿色身影一闪,璐瑶夫人手持短剑刺向陀罗尼掌心,笑道:“大师,得罪啦!” 陀罗尼翻掌躲开,顺势发动反击。璐瑶夫人手中短剑熔入了锐金石,寒光闪闪,锋利无比,但陀罗尼那只黑硬的手掌与剑刃相交,竟浑然无事,只发出击打破革的沉闷声音。 陀罗尼手臂一弯,绕上了短剑,抓在手中猛力一夺,璐瑶夫人把持不定,短剑竟被他夺走。 屠鬼笑道:“小子,看招!”说着黑刀在地上一挑,一道漆黑气芒贴地发出,屠鬼身随刀气而进。 陆小远拔剑抵挡,被那漆黑刀气震得向后退去,只见人影一闪,屠鬼已到他身前,当头一刀劈下,陆小远来不及闪避,横剑挡接,感觉似在支撑一座小山。 他就地一滚,黑刀斩在地上,土石纷飞,陆小远青铜剑一晃,剑影飘飘,六道颜色不同的气剑同时攻向屠鬼。 屠鬼手掌伸开,黑刀以刀柄为支点,在他手上飞速旋转,化作一片黑幕。他把旋转的黑刀当作圆盾,挡住了气剑攻击,这圆盾边缘锋利无比,又可当作利器进攻。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离别苦(3) 璐瑶夫人空手与陀罗尼相斗,被他随意弯曲伸缩的手臂弄得束手束脚。忽然陀罗尼另一条臂手伸出,抓住了璐瑶夫人身旁大树,身体宛若弹簧般飞弹向璐瑶夫人。 这一着快捷无比,璐瑶夫人被他的膝撞撞中小腹,登时委顿在地。 陀罗尼不愿与晋州李家产生纠葛,转身要去对付陆小远,忽然面前白色身影一闪,一道寒冰剑气迎面斩来。 陀罗尼后仰躲过,只见来人一身白衣,手持麻布包裹的玉剑,正是帝会派张恒。他闲来无聊,下山游逛,恰好遇到四人打斗,便出手相助。 陀罗尼看清来人,喝道:“找死!”手臂暴涨,使出“灭罪业火掌”,手掌大团紫焰飘动,拍向张恒。 张恒左掌运气,“烟横云涛涌”使出,两股气劲一撞,陀罗尼身体微晃,张恒却被冲的倒退数尺。 他知道这番僧天位实力,大是劲敌,又见陆小远被屠鬼压制,当下凝霜雪一抖,麻布裂开,长剑化作一道白芒,刺向陀罗尼。 陀罗尼手臂伸长,手掌迎向凝霜雪,快要接触之时,手腕一转,绕上了剑身。 璐瑶夫人见状,叫道:“小心!”这正是陀罗尼刚才夺取她短剑的手法。 不料张恒手腕一抖,只见白芒一晃,惨叫声音陡然响起。 陀罗尼后跃一丈,左手抓着鲜血淋漓的右手手腕,潜运真气止住血流,脸色惨白。张恒身前地上躺着一只黝黑的手掌,五指兀自微微颤抖。 陀罗尼自认瑜伽术功力深厚,肢体的强硬、柔韧程度都已达到巅峰,再无什么兵器能伤到,岂知遇到凝霜雪这世间罕见的利器,竟会整只手掌断掉。 他为人自负,从未遭逢如此之大的挫折,无名之火大动,双目死死盯着张恒,简直要喷出火来。 张恒望着他野兽般凶狠的目光,暗自戒备。 。。。。。。。。。。。。。。。。。。。。。。。 陆小远和屠鬼缠斗良久,屠鬼一开始为了赏金不愿伤他,刀下留情,但见陆小远剑招逐渐变得阴狠毒辣,似乎有同归于尽的意思,心中大怒。 他和轰铁兄弟二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大盗巨匪,抢劫之时稍遇反抗,便要杀死所有无辜人众。这么做一来因为生性残暴,二来是为了使恶名远扬,再有人遇到他俩抢劫,慑于凶威,不敢反抗。 此刻他被陆小远惹得凶性大发,也顾不得赏金赏银,使出“十段斩”,身影纵横,黑芒闪耀,陆小远眼花缭乱,渐渐不支。 。。。。。。。。。。。。。。。。。。。。。。。。。 那边陀罗尼突然大喝一声,取下背后金刚杵,向前一纵,左手挥动,猛地砸向张恒。张恒横剑一封,一声金属相交声音响过,他只觉全身一震,差点跪倒。 陀罗尼单手使棍,虽然招式的精妙度大减,但他狂怒之下用尽全力,金刚杵上气劲不断扩散出去,只听得风声呼啸,摧枯拉朽般将方圆二丈内的树木尽数折断。 璐瑶夫人不断后退,退到四丈之外,仍感到劲风强烈。 张恒全力运转真气,再加上凝霜雪寒冰之力的辅助,倒是抵挡得住,只是他额角汗珠不断沁出,显然支持不了多久。 十来回合一过,陀罗尼愤怒稍减,将金刚杵猛地往地上一插,默念咒诀,六道光柱从金刚杵上散出,围成一只巨大的六角形。 张恒知道这“六杖炼狱”是明王宗的高深武技,不敢怠慢,纵身要窜出,陀罗尼只手结印,六道光柱旋转起来,形成一幕光墙,张恒挥剑猛斩,寒冰剑气透墙而出,光墙却并未破碎。 陀罗尼身体悬浮于空,加快运诀,空中出现无数道光柱,密如骤雨,势若流星,坠入光墙。 张恒原地站立,一剑剑斩出,剑气呼啸,与光柱在中途相撞,气劲迸裂。只见一股湛蓝如清泉的气劲,在铺天盖地的金色光柱之中汩汩涌出,大为奇观。 陀罗尼修为远高于张恒,这般僵持不久,张恒真气衰竭,发出的寒冰剑气力道大减,那清泉般的气劲似要干涸。 便在此时,林间传来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声音无比响亮温和,心观大师缓步走来,片刻之间从十丈外到了张恒处。 他双手一合,张恒足边出现一圈火焰,火焰腾起,化作一只古钟,将张恒笼罩在内。光柱落在火焰钟上,火焰钟安然无损。钟上一条火龙盘绕,吞吐火焰,正是佛觉寺的防御武技“炎龙天钟”。 火龙随着心观大师的真气催动而盘旋扩张,很快充满了光墙,陀罗尼全力进行三密加持,光柱发出的金光内敛,似乎变成了实质。火龙在光墙内翻腾咆哮,一时间也突破不得。 便在此时,一条紫色人影倏然而到,正是紫华真人。他和心观大师都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当然不能以二敌一,按剑在旁观看。 心观大师一面催运真气,一面说道:“紫华掌门,令师侄陆小道被屠鬼追杀,速速去救。” 紫华真人一惊,目光扫视,见陆小远和屠鬼的足印杂乱地延伸至山深处,赶忙御风去救人。 追出不远,却听得身后“刺啦啦”声音响起,回头一看,两只灰扑扑的刺轮裂地而来,沿途留下两道碎石痕迹。 两只刺轮上所附真气极强,以他的天位实力,也不敢轻视。当下运气于剑,只待刺轮近前,便要无尘剑出鞘。 两只刺轮却在距离他七尺处突然腾起,往回飞去,被一番僧接住,这番僧高瘦身材,苦眉苦脸,正是卓沃。 卓沃双手互击,两只超度轮一碰,当一声长响,宛若龙吟,二话不说,急速冲到紫华真人面前,右手轮怒劈而下。 紫华真人长剑出鞘,横剑抵挡,“当”一声大响。这两名天位高手聚气于兵,虽无气劲散出,威力却是极强,寻常武者便是稍稍给擦着一下,也是性命之忧。 卓沃退后一步,见紫华手中长剑近乎透明,发出莹莹白光,白光之内纤尘不染,便知这是圣琅派的无尘剑。他双臂旋舞,两只锋锐的超度轮带着飒飒风声,不住往紫华真人要害处攻去。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离别苦(4) 紫华真人展开万剑诀,无尘剑幻作森森白点,如飘瑞雪,若舞梨花。一阵叮叮叮的清脆轻音响过,二人拆了五十招。 紫华真人暗暗着急:“陆小远被屠鬼追击,不知是否脱险,这番僧一味缠斗,是要阻拦我救人。”当下长啸一声,剑法陡变。 一柄流光殷殷的无尘剑化作无数条白光,交织成一张剑网,往卓沃身上盖去。卓沃使出“大阎魔罗”,双轮一上一下横冲直撞,在剑网中央裂开一条口子,随即双臂和双肋一疼,已然受伤。 紫华真人手臂上雷电缠绕,一掌径直击出,雷鸣响过,狂雷轰然攻向卓沃,卓沃运起“金刚禅大般若”真气挡住狂雷攻势,突然脚下一紧,地面一股旋风倏然涨起,将他困在其中,正是圣琅派三大绝技之一的“天地荡魔引”。 紫华不去理他,转身追踪屠鬼和陆小远而去。 。。。。。。。。。。。。。。。。。。。。。。。。。。。。 心观大师和陀罗尼僵持不久,火龙长啸一声,六道光柱被挤开,六杖炼狱被破。 陀罗尼翻身落地,他虽然怒火如炽,却也看出自己和心观大师虽然同为天位高手,真气修为差的不是一点半点,金刚杵在地上一撑,飞身而起。 心观大师任他离开,也不阻拦。 。。。。。。。。。。。。。。。。。。。。。。。。。。。 陆小远自衬“同归于尽剑法”、“蓄手六式”、“六道神剑诀”加起来也不是屠鬼的对手,见屠鬼面目狰狞,竟是要杀死自己而后快,挡开他一下劈斩之后便转身逃窜。 他在林间左一拐,右一绕,屠鬼虽然御风功夫胜过他,也不能在顷刻间捉住他。后来他凶性发作,也不去绕行,使出“断月斩”,源源不绝的漆黑刀气在林间横来横去,树木被砍倒不少。 刀气呼啸的声音杂乱无章,陆小远不能听声辨位,左闪之时恰好被一道刀气在后背掠了一下,立刻剧痛钻心。 屠鬼见状大喜,正要上前结果了陆小远,却听到背后御风声响起,来人身法轻盈,武道修为远胜于己,不敢逗留,纵身隐入了山间。 陆小远感觉背后有温热的液体流出,伸手抹了一把,手指似乎碰到了断裂的骨头,见手掌染满血红,鲜血滴滴答答而下,心中更加慌乱。 他想伸手撕下衣服包扎,两条手臂忽然没了力气。气海中的真气似乎在随着鲜血不断流出,先是自己修炼的太玄浩气,流了一会儿就尽了,跟着是那道金蝉真气,也往外淌,神智渐渐地模糊了…. 。。。。。。。。。。。。。。。。。。。。 陆小远做了一场大梦,他梦到童年时的好多记忆片段:母亲在地里操控机器干活,他坐在地上,往门板上刻字;他在外面玩到繁星高照,回家后母亲打他屁股;睡觉的时候母亲为他轻轻唱小夜曲…. 忽然这些温馨的画面消失,另一些场景浮现上来:他偶然听到村里的闲汉聚在一起对母亲评头品足;村长家的胖婆娘一脸鄙夷的骂母亲是狐狸精;他独自在河里玩耍,好多村里的小孩说自己是野种,拿石头丢自己…… 他双脚着地,眼前站着好多人,都在盯着自己看。他往这些身后望去,那不正是自己的家吗? 正迟疑间,当先的一大汉说道:“小子,快滚吧,这块地是我们村的,你们娘儿俩占了这么多年,里面的东西就算做租金了。” 他还没说话,只听得一声怒吼,他看到八岁时的自己扑向说话的大汉,却被那大汉一脚踹翻,那大汉拎起八岁的自己,左右开弓,骂道:“小贼,狗杂种,还敢赖着不走….” 虽然没有打在陆小远的脸上,他却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仿佛与八岁的自己融为了一体。 便在此时,耳边一个声音说道:“杀,杀掉这些人,这些人如此羞辱你,你能饶过他们吗?”陆小远心道:“那时的我,一无所有,受人欺辱的时候只能咬牙不让自己哭泣。” 这个声音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说道:“我给你力量。”声音充满了诱惑力。 那大汉与八岁的陆小远目光相接,忽然惊骇莫名,眼神中透露出的杀意,将这八岁的孩子,渲染成了地狱底层的恶鬼..... 眼前一片黑暗,陆小远只能听到阵阵惨呼声,有粗有细,有年老的有年少的,有男有女,还夹杂着“毕毕剥剥”的燃烧声音。 过了良久,视野恢复,竟是满眼红色。地上躺着好多具尸体,他们双眼瞪得大大的,神色可怖,鲜血流了遍地,整个村子化成了一片火海,火光烛天。鲜血的红色和火焰的红色交织融合,那是毁灭的颜色。 陆小远一阵心悸:这些人都是我杀的?这火也是我放的?他突然厌憎起这股力量来,嘶声力竭的呐喊:“你快把这力量拿走,我不需要,我不要!” 但那声音却迟迟没有回应。 陆小远看到八岁的自己,双目燃烧火焰,一脸邪笑着走来,他身上沾满血迹与灰尘,裂开的嘴里露出两颗尖利的牙齿。 他大惊失色,一步步往后退去,忽然脚下一松,堕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 太和殿中,紫华、素华、妙华坐于殿上,下首坐着一位文雅的中年人,他身后站着一名年轻弟子,玉树临风,正是风雅阁淳于信的大弟子,楚离。 原来楚离自从与凝思在论武大会相遇,便对这美貌文雅的少女念念不忘,回到渝州之后向淳于信说明了心意,淳于信也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便派了风雅阁大长老章如涛前来提亲。 凝思站在师父身后,听章如涛说楚离想娶自己,心中大羞,不敢抬头。楚离偷眼望着凝思双颊潮红的可爱模样,更是心痒难搔。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离别苦(5) 凝思是素华门下弟子,紫华便让素华做主。素华真人原本打算将自己毕生所修和回君阁首座之位都传给凝思,但楚离是风雅阁主座下首徒,又有风雅阁大长老亲自来提亲,可说很给自己面子了,凝思嫁给楚离,倒也不委屈她。 当下说道:“小徒嫁给楚贤侄,那非出家道姑不可担任的回君阁首座之位另觅他人,那也无妨,只是小徒年纪尚幼,贫道的不少武技功法尚未传她,将她远嫁渝州,于她日后的修为进境,不免有所亏损。” 凝思听师父话中似有不允之意,反而感到一阵高兴,按说楚离的修为高过自己,又是未来风雅阁的掌门,完全配得上自己,可不知为何,自己内心深处,总是隐隐浮现出陆小远的身影。 章如涛微笑道:“素华真人若是答应,咱们不必在三五个月之内操办婚事,少年人当以精修武道为主,婚姻之事大可推后三年。淳于掌门所担心的,是凭着凝思侄女花朵般的美貌、出众的人才,日后会有无数年轻俊彦前来提亲,到时候素华真人挑花了眼,可就看不上他这没出息的徒儿了。” 素华真人笑道:“张先生当着出家人也这般胡说。你这师侄样貌人品、武技修为无一不是上上之选,怎么就没出息了?” 妙华真人笑道:“人说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他可倒好,反其道而行之。” 素华真人正色道:“成与不成,也不能由我决定。凝思,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你意下如何?”此事来的突然,凝思之前又从未考虑过,一时间惶然无措。思考半天,也没个明确态度。 章如涛笑道:“凝思侄女,我刚才说的是实话,你师父偏偏不信,那你就听你师父的,我这师侄样貌人品、武技修为无一不是上上之选,你可愿意嫁他?” 却听得一人懒懒的道:“不见得啊不见得。” 章如涛向紫华身旁望去,一名矮道人一脸的不以为然,正在摇头晃脑的说话,认得他是紫华首徒玄胤,问道:“怎么不见得?” 玄胤冷笑道:“这位楚兄,样貌当然帅得很,武技修为在年轻弟子也算佼佼,至于人品嘛,嘿嘿,嘿嘿!” 当日在星河谷中,楚离对陆小远猛下杀手,而陆小远说的楚离做下种种卑劣行径,楚离都没反驳,料想都是真的,那此人人品实在差劲,自然不能看着同门师妹往火坑里跳,当下出言劝阻。 紫华喝道:“玄胤,前辈面前,不可嬉皮笑脸。”玄胤告诉过他楚离对圣琅派口出不敬之言,他对楚离的轻狂也很是不满。论武大会结束后,五宗交流武学,他曾见楚离展示武功,楚离的武技身法已经深得风雅阁精髓,对其大增好感,少年人的狂妄言语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楚离和纳兰黛自视甚高,相互不容,风雅阁的男女弟子也分为两派,他在星河谷中被玄胤斩断玉笔,那章老三口风不紧,将此事说了出去。害得他被一众女弟子耻笑,他对玄胤恨之入骨,此刻见玄胤拆台,更是怒火中烧。 正要发作,心想若是跟玄胤发生争吵,难保他不说出自己在星河谷中的行径,真要如此,凝思对自己的好感度必定大打折扣,便忍住了,心道:“有朝一日我定要在你矮子身上刺出三十六个透明窟窿。” 素华见凝思迟迟不做决定,说道:“张先生,这等人生大事,小徒片刻之间难以考虑周全,就请张先生和楚贤侄在岳州耽搁半月,到时候再给二位答复,如何?” 章如涛点头答应。当下紫华真人招待风雅阁众人。 。。。。。。。。。。。。。。。。。。。。。。。。。。。。 陆小远醒来之时,身体动弹不得,睁开双眼,才发现已经回到了圣琅山自己的房间,正盘膝坐在一只盛满青色液体的大木桶中,液体温和粘稠,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他想要喊人,气海之中空荡荡的,发不出声音,便闭目养神,在青色液体包裹之下,舒适无比,慢慢想起自己被屠鬼斩了一刀,后来的事情就不记得了。 不知过了多久,“吱呀”一声,陆小远睁眼一瞧,是守常和守荣进了房间,赶忙使劲眨眼。 守荣发觉陆小远醒来,高兴地叫道:“师弟,你总算醒过来了!真是太好了!你知道吗?你都昏迷一个月了。我和三位师兄还有师父都急坏了,师父虽然表面若无其事,其实我看得出他心里很着急…..咦?你怎么不说话?” 守常道:“小师弟,你怎么啦?不会是伤势愈合,却变成哑巴了吧?”跑去通知青华。 过不多久,青华匆匆赶来,见陆小远清醒,很是欣慰,问道:“你还有哪儿不舒服吗?”见陆小远张口却说不出话,便按住他头顶输送真气。 随着轻柔缓和的真气送入,陆小远只觉精神一振,有了力气,开口说了一句“师父,师兄。” 青华问道:“你感觉如何?还有哪里疼痛吗?” 陆小远道:“我没什么不舒服,就是浑身乏力。” 青华听他这么说,松了一口气,道:“那就是没什么大碍了。你的骨骼筋脉伤势未愈,我封住了你的经脉,还要在生化续弦胶中泡上十天。” 陆小远问起自己受伤之后的事情,青华简要地说了说。紫华真人将伤重的陆小远救回禅院,当下佛觉寺僧众对他进行紧急救治。 但佛觉寺的疗伤药物效果远不及圣琅派,紫华要与四宗首脑商讨大事,便让守雄四人将陆小远送回了圣琅山,经过一番治疗,今日方醒。 守常、守荣和青华离开之后,陆小远又感到全身无力,头脑发昏,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他在昏沉之中度过了十天,能够行动了,筋脉骨骼的伤势虽然痊愈,却仍提不起半分力气,青华让他在床上休息,给他开了补气提神之药。 这日,陆小远正在胡思乱想,房门被打开,轻盈的脚步声响起,一人走到他身旁,柔声道:“该喝药啦!”声音温柔婉转,是个女子。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离别苦(6) 陆小远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迷糊之中见一柄汤匙伸到嘴边,张口吞下了苦涩的药液。 接连吞了十多口,把药喝完,陆小远下意识道:“丫头,怎么是你来送药?” 却无人答应,只听得脚步声渐行渐远,出了房去。 陆小远大急,叫道:“丫头,你怎么不理我?”猛地坐起,跳下床去,脑袋又是一阵发昏。 守常听到声音,跑进房去,见陆小远躺在地上,将他扶到床上。 陆小远问道:“师兄,丫头为什么不理我了?” 守常奇道:“苏姑娘在你受伤之后就没出现过啊,她去了哪里,你不知道吗?” 陆小远听到此言,登时想到了苏婉灵决绝而去的背影,泪眼婆娑的面庞,和她说过的话:“我只是个没人要的野丫头罢了,我不会再缠着你啦。” 心里一阵绞痛,想道:“丫头一定以为我不要她了,她和爹爹闹翻,唯一的依靠便是我了,我却伤了她的心…..唉,陆小远啊陆小远,你可真是混蛋之极。”这样想着想着,神智又模糊起来。 。。。。。。。。。。。。。。。。。。。。。。。。。 半月之限已到,玄胤跟随紫华真人去往古铜阁,章如涛、楚离和回君阁众人等已经到了。 紫华落座,问道:“凝思师侄,楚离贤侄求亲之事,你考虑的怎样了?” 楚离这半月并未游览岳州,而将大部分时间放在讨好凝思上,见凝思对自己殊无疏远之意,素华真人对自己也是褒奖有加,此事十之八九能成,兴奋得意之情现于颜色。 玄胤冷眼观瞧,心想自己已将楚离的无耻事迹告诉了凝思,凝思自不会答应。却见凝思粉嫩的俏脸满是忧郁,长长的睫毛眨了几下,口中吐出三个字:“我愿意。” 声音虽低,楚离和章如涛听在耳中,都是大感快慰,玄胤却是一震,叫道:“师妹不可,楚离这卑鄙小人行事无耻,你不能…” 话未说完,便被紫华打断:“放肆,你胆敢当着风雅阁前辈的面口出不敬之言。快出去,罚你一个月不许下太玄峰。” 玄胤还要说话,被紫华严厉的目光一瞪,不敢再说,恨恨瞪了神色得意的楚离一眼,出了殿去。 章如涛道:“既然凝思侄女已经答应了婚事,咱们便交换定亲信物吧!”楚离走到凝思面前,掏出一块清凉玉。 清凉玉是渝州青丘山特产的灵石,内含冰系、风系两种灵力,虽然不强,却温和无锋,大多数武者将其作为首饰佩戴身上,夏日纵然热如蒸笼,也会感到阵阵清凉。 指甲大小的清凉玉便值百金,楚离手中是一块被雕成龙凤呈祥样式的玉佩,碗口大小,自然极为贵重。 凝思取出一块亲手织就的锦帕,二人正要交换,却听得阁外一人叫道:“慢着!”她往外瞧去,不由得惊呼一声,又喜又悲。 来人面貌英俊,神情紧张,正是陆小远。他在床上躺了多日,元气恢复了大半,今日下天柱峰散心,却意外听到凝思要与楚离订婚的消息,心急如焚,赶忙来阻止。 他紧走几步,一把拉住凝思,焦声说道:“师姐,这小白脸卑鄙无耻,而且龌龊不堪,他曾在….” 他正要揭露楚离在山阳城宿娼的丑事,楚离怒喝一声:“你来搅什么乱!”“风旋浮萍掌”击出。 陆小远大伤初愈,身手与常人无异,没避开楚离这一掌,被这一掌正直击在胸口,摔倒在地。 凝思大急,叫道:“你干什么!”推开楚离,冲上前去将他扶起。 陆小远脸色苍白,抓住凝思双手,道:“师姐,我说的是真的,你不信我吗?” 凝思摇了摇头,道:“我信你,可我…..唉,你还是离开吧。”声音中充满了无奈和悲伤。陆小远望着她,大感奇怪。 他自然不知,楚离向凝思求亲之后,多次向她大献殷勤,素华真人也劝她嫁给楚离,可不知怎地,她心中总惦记着陆小远,他的伤好了没有? 那一日,她偷偷上了天柱峰,想要与陆小远见一面,听到陆小远伤势未愈,便替守常给他喂药,她清清楚楚听到陆小远口中喊的是“丫头”。 在那一瞬间,她明白了,他心中念念不忘的,是那明媚活泼的少女,她虽然离开了,却永远带走了他的心。也在那时,她有了定夺。 陆小远见她神色郁郁,说道:“师姐,你别嫁给他,咱们以后可以一起除妖、一起游玩,不好吗?” 素华真人冷冷道:“太平镇上她险些丢了性命,私到桃源镇,又被掌门重罚,峻极山下与嗜血教妖女勾结,害她丢掉参赛资格,果然好得很。” 章如涛冷笑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哼哼,这小子行止无端,人品低劣,凝思侄女还是少跟他来往为好。” 陆小远哑然,心道:“我只会放纵胡来,凝思师姐和我在一起,只能受到牵累。唉,她是前途无量的优秀弟子,待我那么好,我也该知足了,干嘛还要一直缠着她呢?” 凝思听着师父将自己和他经历的往事件件历数,忽然发现自己一点也不在乎门规的处罚,性命的安危,还有参赛资格,她只希望能和他一起面对风雨,他能笑着对自己说:“师姐,这世上最美的花便是你呀。” 回忆多时,轻轻挣脱他手,道:“你走吧。” 陆小远心中痛极,明知自己改变不了现状,却迟迟迈不出步子。 楚离见他纠缠不清,担心凝思改变心意,便向紫华真人长鞠一躬,道:“紫华道长明鉴,这小子有心跟晚辈作对,晚辈迫不得已,只好动武将他赶出,请道长赎罪。” 说罢走上前去,揪住陆小远,在他耳边低声道:“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是什么德行,还妄想和我争。”抬手将陆小远掼出。紫华、素华等人也不愿让陆小远在此添乱,见这一掷不至于让他受伤,也就不去插手。 陆小远飞出古铜阁,与凝思的温柔眼波相遇,心道:“我和凝思师姐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再也回不去了…..”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噩耗(1) 紫影一闪,一人将他接住,此人紫衫青袍,披散长发,却是青华真人。青华盯着楚离冷笑道:“小子,你拿我弟子当沙袋呢?”袖袍拂动。 楚离猛觉一股不可抗拒的吸力急速涌来,身体不由自主向前冲去。青华闪身,楚离飞出阁外,被摔得鼻青脸肿。 章如涛拍案而起,叫道:“青华,你身为前辈,欺负一个年轻弟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青华冷笑道:“英雄好汉在十五年前便死了。他欺负我的弟子,我岂能饶他。” 紫华素知师弟执拗任性,所幸他并未逗留,便任他离去。 陆小远被楚离摔出时,便已昏迷。隐约听到一阵敲门声音,房中一人起身开门,跟着是掩门声,敲门人和房中人都到了房外。 只听得一个浑厚的嗓音道:“师弟,陆师侄伤势至此,你打算如何?” 陆小远听出那人正是紫华真人,心道:“他在和师父说话。我的伤势至此?到底到了哪一步?是功力全失了吧?”想到两年的苦修尽数作废,不由得一阵苦涩。 又听得青华道:“我要到佛觉寺去求救。” 紫华道:“你跟佛觉寺嫌隙极深,金蝉神功又是天下第一等的神功,纵然心观大师愿意相赠,心止、心悟、心澈这些人呢?他们肯同意吗?” 陆小远心道:“金蝉神功?我的伤势需要金蝉神功才能救治吗?” 青华道:“不试一试,我终究不死心。其实那心止和尚虽然败在我手,颜面尽失,他气魄很大,未必跟一个晚辈弟子为难。” 紫华苦笑道:“你倒是了解他。” 青华涩然道:“从七杀城到西域嗜血教,再回到五宗,我俩做了五个月的对手,他堂堂执法长老对我如此看重,我若不了解他,未免太对不起他了。”沉默一会儿,又道:“心悟和心澈可未必不记私仇。小远误与千面狐勾结,嘿嘿,心悟不是有意刁难吗?” 紫华“恩”了一声,道:“心止对陆师侄当然不会刻意为难,但若你去了,势必受他羞辱,不如本座带陆师侄前去吧。” 青华摇头道:“他是我的弟子,纵然千难万险,也该由我设法救他。” 紫华道:“事有轻重缓急,他如今命在旦夕......” 陆小远听到“命在旦夕”四字,心头一震。他情绪这一波动,原本均匀悠长的呼吸斗得一促,青华、紫华的真气修为何等深湛,立刻察觉。 青华冲进房间,与陆小远四目相对,失声道:“你….你都听到了?” 陆小远点了点头。 紫华道:“师弟,陆师侄既已知晓,你将事情原委都告诉他吧。”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青华坐下,缓缓说道:“你被屠鬼斩了一刀,筋脉、骨骼的伤势痊愈之后,我本以为没事了,岂知….岂知你的真气也随着伤口的血液流走了。这可奇了,世间确实有化气散一类的毒物,可以将真气融入血液,但这种毒物很是少见,想来是那屠鬼的独门武技有此异效。” “后来我给你服用补气丹药,发现你真气极度衰竭,外来补充的真气会源源不断流失.....总有一日,你会因真气耗尽而....死掉。” 陆小远见青华脸色苍白,双目呆滞,再也没有平日的从容潇洒,心中一阵难过。压下了心中伤痛,强笑道:“师父,谁能无死?我自小吃苦受难,要是这么死了,一了百了,倒也落得便宜。” 青华见他双目之中流露出恋恋不舍的神色,知道他是在故意安慰自己,更是心酸。活在这花花世界,无论风雨还是晴天,总比长眠地下无知无觉要好,谁愿意死掉呢? 沉默一会儿,陆小远又问道:“师父,凝思师姐要嫁给楚离了吗?” 青华长叹一声,道:“花开花落应有时,人聚人散苦无常。” 。。。。。。。。。。。。。。。。。。。。。。。。。 陆小远性命垂危之事青华并未告诉另四名弟子。他只说有事,和陆小远共乘青羽风鸾往峻极山而去。 陆小远身在空中,低头向下方看去,地面的屋子都变成了小方块,河流不过是一道细线,山峰起伏,落叶枯树,则如一幅丹青绘画。 行了不到半个时辰,突然天空浓云密布,如重铅般压了下来。不一会儿,一声惊雷猛然炸响,暴雨如珠落玉盘,密密麻麻砸了下来。 秋雨冰凉,陆小远本就体质衰弱,被冷雨一浇,只觉从头凉到了脚,牙齿不自觉打颤,双臂紧抱,缩成了一团。 青华赶忙按落风鸾,见自己和陆小远身上的衣衫已然湿透,笑道:“你瞧,屋漏偏逢连夜雨,老天爷要看你出洋相。”说着掌心向天,想要结成冰盾遮雨。 一股莫名的桀骜之气涌上脑海,陆小远奔上几步,指天叫道:“贼老天!你戏耍了我这么多年,还嫌不够么?如今你想看我哭,我偏要笑给你看!哈哈哈哈哈…..”大笑声中,脸上流淌的,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了,仿佛这几日遭受的种种屈辱、悲痛、失意,尽皆发泄了出来。 青华望着他的背影,脸上现出微笑,仿佛重新认识了这个弟子,随手一挥,冰盾消去。 天和地,通过一帘雨幕连在了一起,病体支离的陆小远在天地之间昂首长笑,一个人,一把剑,任凭狂风骤雨,吹打一生。 本来骑乘青羽风鸾从早飞到晚便可到达峻极山,青华念及陆小远伤势,放慢了速度,不到八百里的路程要飞两天。第一日晚间,二人在苍松城中歇宿。 青华担心陆小远夜间伤势发作,便同他睡在一屋,自己睡在靠窗的床上。 陆小远此番到这间客栈,称得上旧地重游了,回想当日与丁丁经历的时光,又是怀念又是感慨,闭目躺着,久久不能入睡。 忽然听到一声长叹,他往窗边一看,青华倚在床头,望着窗外月亮,手中把玩着流光尺,也是睡意阑珊,开口问道:“师父,你的流光尺是哪里的来的?” 青华也不转头,淡淡道:“都是过往之事,有什么好提的?”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噩耗(2) 陆小远想到初上峻极山在山门遇到淳于信,他对师父似乎有不屑之意,后来七杀门的黎沅芷和南宫思文对他的态度也是大大反常,再想想本派的大道阁四老对天柱峰一支多加为难,必定有缘故。 想到这些,对青华的过去倍感兴趣,说道:“师父,到佛觉寺求金蝉神功,本就是死马当活马医,你这聪明伶俐、帅气潇洒的小徒弟怕是活不了几天了,你再不告诉我,我可带着遗憾走啦。” 却见青华肩头一耸,双手微微颤抖,虽然看不到脸,也猜得到他十分难受,陆小远不禁后悔:“师父为我的事本来就忧愁郁闷,我怎能再刺伤他?”歉然说道:“对不起。” 隔了一会儿,青华心情平复,道:“没事。你要听,我告诉你也无妨。”举起流光尺,打量一会儿,道:“这把流光尺原先是有苏族的东西。” 陆小远奇道:“有苏族?那是什么来历?他们在哪?为什么之前从没听说过?” 青华道:“这支妖族早已灭绝,你没听过也不奇怪。” 陆小远心中奇怪:“师父怎会跟妖族扯上关系?” 青华说道:“事情得从十五年前的正邪会战说起。那时,五宗在渝州风雅城结成联盟,杀向玉碎山脉嗜血教的老巢。经历了三个月的血战,五宗和嗜血教可谓两败俱伤。快回渝州时,又发生了事端。” “五宗联盟驻扎在渝州外的天马池附近,我闲来无事,出去游玩,在不远的山中遇上了几名风雅阁、佛觉寺的弟子,正跟十多名头戴翠羽的紫衣人打架。我与他们同为五宗之人,不能坐视不理,便到双方中间,问他们缘由。” “那几名弟子中,为首的正是当今风雅阁的大长老,章如涛,他说来说去只说这些紫衫人是妖族,口出狂言,无礼挑衅,动手的原因和事情的经过却一概不说。对方那群人有男有女,为首之人是个三十岁的汉子,怒气冲冲的说明了事情经过。” 当时的翠羽紫衫人确非人族,而是有苏一族的狐妖。有苏一族祖祖辈辈定居在青丘山中,与世无争。 风雅阁发现青丘山中尽是奇花异草、珍贵的灵石,便起了占有之念。有苏一族实力不弱于风雅阁,双方几次发生争斗,都是两败俱伤,风雅阁总也不能占据青丘山。 这次五宗联盟,章如涛便想借助五宗之力压倒有苏一族,霸占青丘山,便假说外出游玩,带上两名师弟,联同佛觉寺的广成四僧进了青丘山。 七人进山没多久,惊动了山中有苏族的狐妖,两名狐女出面驱逐,章如涛在其间挑拨撺掇,广成拜在佛觉寺第二高手心悟座下数十年,修为极深,当下以一敌二,跟狐女动起手来。两名狐女修为不高,岂是心悟高徒的对手?不到十个回合,便被广成制住。 章如涛假意说送两名狐女回去,以示并无敌意,广成应允。他和两名师弟却背地里将二女扒的赤条条,并在她们身上书写了“有苏一族美女如云”,吊到树上,这才回去。 其他狐妖发现了二女,将二女解救。有苏一族将女子的名节看得很重,未婚失节,当坠河而死。她们是受人迫害,并非自甘堕落,有苏族长并未斥责,反而对二女好言劝慰。可二女性子贞烈,岂能忍辱含垢活于世上?当场撞石而死。 这一来,有苏一族登时群情激奋,老族长的长子名叫布尔扎,两名死去狐女之一便是他的未婚妻,他更是暴跳如雷,带了十多人前去报仇。 双方见面,布尔扎对七人便是“淫贼”“无耻之徒”一通乱骂,广成不明所以,压住火气询问缘由,此事让有苏一族颜面尽失,布尔扎岂能自坦其辱?也不多说,上前动手。广成本就高傲自大,焉能任打不还手?双方就这样打了起来。 这些内情,青华却不知晓了。 “那布尔扎虽然有些地方含糊其辞,我也能猜到过错在己,便向有苏族道歉,劝双方各退一步。双方却都跃跃欲试,大叫大嚷,不肯让步。无奈之下,我只好夺了二宗弟子的玉笔、降魔杵等兵器,有苏族的狐妖不用兵器,我便封了他们的经脉。如此一来,二宗弟子不敢再斗,有苏族仍是恨恨不肯罢休。” 陆小远心道:“徐夫人说师父曾一人单挑嗜血教五大神位高手,并非虚假。否则他不可能一人独败双方众人。” 听得青华说道:“不料章如涛为人阴险,趁着我劝解有苏狐妖之际,以暗器偷袭。我和他们没料到此着,两名狐妖要害受击,登时毙命。布尔扎他们双目血红,恶狠狠地冲上来,要跟我们决一死战。” 陆小远很是气恼,说道:“咱们人族自诩智高德厚,做事这么卑鄙,实在连妖族都不如。” 青华转头望着他,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道:“我不愿伤他们,只是躲闪。死去的两人是十来人中的好手,布尔扎一方实力受损,渐渐落了下风,佛觉寺弟子只将有苏族人制住便算,章如涛和另两名风雅阁弟子却是下手不容情,接连三人被打成重伤,奄奄一息。我越看越怒,再次夺了三人的玉笔,尽数折断,并将他三人打了一顿。二宗弟子见我横加干预,无可奈何,只好离开。” “章如涛三人对我怀恨在心,回到盟地之后,在五宗掌门面前狠狠告了我一状。广成对我敌意不深,却深恨有苏一族无故挑衅,将有苏一族的无礼言行添油加醋说了一通,心悟登时大动无明,只身前往青丘山,声称要将有苏妖孽尽数诛灭。心观大师心想妖族诡诈,占据地利,又有防不胜防的妖法,便派了心澄前去照应。” 陆小远问道:“那后来呢?你受罚了吗?心悟和心澄得胜了吗?” 青华道:“当时我师父虽然在世,但想要紫华师兄历练一番,便让他率领一众师叔、师弟、徒弟参与会战。章如涛说我相助外人与五宗弟子为敌,我揭露了他暗器偷袭的事,章如涛理亏,此事便就此揭过。”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噩耗(3) “两个时辰之后,心悟和心澄回了盟地,都受了伤。心澄受伤不重,心悟却脸色苍白,心观和心止助他疏通经脉,吐血三升,这才好转。五宗众人问起战斗情形,心悟自视甚高,将此次败绩视作奇耻大辱,岂肯详细说明自己如何被打败?只说有苏妖族倚多为胜。心止大怒,当下开始部署,要剿灭有苏一族。” 陆小远道:“心止和尚将权势看的恁大,他一定是因为佛觉寺名声受损,想要挽回颜面吧?” 青华道:“开始我也是这么想。后来才知道这想法错了。” “风雅阁掌门淳于导,也就是淳于信的父亲,力劝佛觉寺不可善罢甘休,并鼓动五宗联手,诛灭有苏一族。心观大师尚在犹豫,心止却满口答应。五宗便在青丘山附近停留了一个月。这一个月来,佛觉寺与有苏一族发生了好几场争斗。佛觉寺的实力胜过风雅阁不少,有苏一族损失惨重。后来却有消息在五宗之间流传,说佛觉寺与有苏一族开战,为的是夺取流光尺,流光尺乃是一件神异法宝,得之者可以练成天下无敌的武技。” 陆小远心道:“流光尺原来是有苏族长的东西?是有苏族长送给师父的,还是师父抢的?” 青华道:“我这才想到,心澄和心悟回来后,曾提了一句流光尺,心止和心观对视一眼,神色异样,心止另扯话题,将这件事遮掩过去了,那时他心里一定就起了夺取流光尺之念。” 陆小远盯着流光尺看了一会儿,尺上白光隐隐流动,“子丑寅卯”文字似乎也在跳动,奇道:“这传言是真的吗?” 青华一笑,道:“真要如此,我现在不是天下第一高手了吗?这传言不知如何产生的,但佛觉寺身为正道门派的首领,除了邪道嗜血教,天下各派便以之为尊,流光尺若是寻常之物,佛觉寺怎会急切欲得?” 叹一口气,包含了无数的悲伤,“但倘若传言是真,有苏族长便是天下第一高手了,有苏族岂会覆灭?” 陆小远问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五宗争先恐后抢夺流光尺,接连与有苏一族开战,有苏一族当然不是五宗的对手,被五宗尽数诛灭,是吧?” 却没得到回答,青华凝望流光尺好久,才说道:“是啊。心观大师、紫华师兄和徐皓白掌门不愿无故杀人,严禁三派参与此事。帝会派的杜云山….”叹一口气,“杜云山杜先生虽然对妖族憎恨无已,想到有苏族并未害人,也没动手。” “可天下第一高手的诱惑摆在面前,平日里以正道自居的众人竟是什么也不顾了。风雅阁淳于导率领门下在青丘山中疯狂厮杀抢掠;七杀门老掌门在正邪会战中去世,无人约束,五大圣使也不甘落后;大道阁四老、心止、心悟等人和帝会派一些门人不顾掌门约束,也加入了抢杀的行列。” 陆小远问道:“三大掌门没有惩处这些违令的门人吗?” 青华摇头道:“法不责众。大众所在的一方,总是对的,违犯命令的人都没受罚。这三宗为了争夺流光尺,非但杀死无数妖族,相互之间也是明争暗斗,偷袭、自相残杀之事,在青丘山中发生了数十起,虽然无人丧命,也大大影响了五宗之间的团结。” 陆小远倒抽了一口凉气:在圣琅派参与峻极山论武大会之前,紫华真人说的一席话,可谓正气浩然,激励人心,与陆小远斩妖除魔、除恶扬善的心愿大相吻合,因此对五宗钦佩无已。到了峻极山,他见到五宗掌门和前辈高手都是气派俨然,对他们更是心折。此刻听师父说这件往事,忽然对所谓的正道高人大失所望。 却听得青华继续说道:“紫华师兄不插手此事,两不得罪。可我激于义愤,在山间与五宗弟子打了好几场,将不少五宗弟子驱逐出了青丘山。” 陆小远道:“师父,你干得好。” 青华微微一笑,道:“这下佛觉寺的心字辈僧人可不干啦,当时我…..我不愿与五宗之人来往了,就住在一座山间小屋里。那一天,心止和心悟来到,同来的还有七杀门几位圣使、风雅阁淳于导、帝会派徐皓白,紫华师兄没来,素华师妹和妙华师弟来了。” “心止心悟为首,质问我为什么助纣为虐。我以理相对,他们却说五宗乃是正道首领,所作所为岂会与正道宗旨相违?还说我若继续阻止五宗讨伐邪魔妖族,身败名裂、死无全尸便在眼前。你听,他们可多无耻,自称正道,却为了无敌武技和称霸天下,将厮杀戕害无辜生灵说成驱除邪魔。” 陆小远却没回应。心止、心悟和四宗的掌门高手尽数到齐,纵然圣琅派帮助师父,以一敌四,也只会落个全军覆灭的下场。想到这许多高手要来为难师父,虽然知道师父无碍,还是局促不安,心下惴惴。 青华看他一眼,说道:“他们硬逼,素华师妹和妙华师弟则苦劝于我。五宗众人可谓软硬皆施,我不肯认错,他们毕竟是成名的高手,不会一拥而上,南宫思文抢先出手,那时候他是神位高手,被我打败。接着心止跟我动手,也败给了我。再接着心悟又上,他的武道修为比心止高了一截,我打败他,真气可几乎耗尽了。” 陆小远听着师父简单的描述战况,大为震惊。南宫思文倒不必说,心止的大三千灭谛拳法霸道无俦,天下有几人敢去阻挡?心念并未显露神功,但他的武道修为高过心止,自然厉害得很了。 三人以车轮战对付师父,竟然败给师父,师父的实力该是有多恐怖?问道:“师父,那…那最后呢?你真气耗尽?如何了结此事?” 青华道:“淳于导见我真气耗尽,要来捡便宜,却被徐掌门出手阻拦。帝会派以侠义正道自居,有所为有所不为,可称得上侠义英雄了。后来紫华师兄来了,师父也来了,他见我与五宗高手大打出手,气的胡须乱颤,要我向在场的其余四宗高手赔礼认错。”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求医(1) “紫华师兄向他解释了事情原委,他得知我并非年少轻狂,乃是出于义愤,怒气渐消。但其余四宗高手怎能善罢?他们气势汹汹地向圣琅派讨要说法,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岂能连累圣琅派?便接受了他们提出的惩罚。” “什么惩罚?” “废掉破邪剑的神力,日后不许向五宗门人出手,圣琅派赔偿四宗许多灵石和丹药。” 青华讲到此处,夜已深了。可这些往事带给了陆小远巨大的震撼,使他一点困意也无,眼前似乎能浮现当时的惨象。 青华道:“当年参与这件事的人,如今都大有名望,这件事也就被选择性的遗忘了。流传下来的,就只有五宗征讨嗜血教的义举。只经了十五年,这件事便被埋没,那么三十年前、三百年前的种种,又何足为信?” 次日又飞行一天,二人在黄昏时分到了峻极山南的清源城,青华心想夜间拜访,未免给佛觉寺僧人添麻烦,又在清源城寻家客栈,歇息一晚,第三日才上山。 山门处有两名四十来岁的僧人把守,见一名年轻道人带一名少年道人来到,盘问来历,青华道:“圣琅派青华和陆小远,有事要拜访佛觉寺高僧,望二位通禀。” 玄门五仙与禅宗三圣都是威震天下的人物,二僧心中一惊,上下打量二人,见年轻道人面目英俊,恬淡从容,气质并非常人可比,必定是大有来头之人,便合十一礼,一僧飞奔上山,另一僧人邀二人到山门旁的小亭中坐下。 过不一会儿,三名黄衣老僧往山门走来。佛觉寺的心字辈高僧身披袈裟,大字辈小和尚穿蓝灰布袍,这三人自然是广字辈僧人了。陪客僧见到三僧,走上前去跟他们低语了几句,三僧不约而同惊呼一声,往亭中看来。 青华望着为首僧人,心念一动,便想到这僧人法号广济,当年的青丘山之战,他率领佛觉寺门人杀死了不少狐妖,自己曾将他们狠狠打了一顿,撵出山去。在此相逢,不免略感不安,面色却一如既往的镇定。 那三僧走到亭中,广济双眼瞪得又大又圆,打量半天,认出眼前道人确实是十五年前十招打败自己的青华,先是一惊,而后忌惮之心大生,退后一步,指着青华叫道:“好青华,你来这里作甚?你可莫忘了你发的誓,绝不跟五宗门人动手!” 他身后的二僧素知这位师兄武道修为精深,已经到了神位,见师兄在青华面前如此反应,又是奇怪又是暗自戒备。 青华微微一笑,道:“大师多虑了,贫道上山,并无冒犯之意,乃是心慕佛觉寺精深的佛家功法,诚心讨教。” 广济“哇呀”一声,叫道:“好道士!你这还不是要跟我们动手吗?告诉你,你修为虽高,我可不怕!佛觉寺上千弟子一拥而上,你可架不住。你想凭一人之力挑了佛觉寺,那是妄想!” 陆小远心中好笑:“你口说不怕,却做好了一拥而上的打算。”笑道:“佛觉寺人才济济,卧虎藏龙,千人齐上,只怕整个天下也没谁抵挡的了,我们两人,怎敢胡乱放肆?” 广济眼珠转了几转,说道:“小娃娃,算你懂事。” 他身后二僧却听出陆小远话中在讥嘲佛觉寺倚多为胜,有些生气,其中一僧认出了他,奇道:“咦!你不是论武大会上击败番僧的陆小远吗?” 陆小远起身鞠躬,笑道:“小子微不足道,大师记得小子,荣幸之至。” 广济死死盯着青华,心道:“这贼道人当初把我打得好惨,他既然发下重誓,我此刻跟他打架,他岂不是任打不还手?嘿嘿,好极了。”说道:“青华,咱们十五年前打过一场,来来来,咱们今日见面,再比划一场!”说着左手前探,右手后扬,摆出了“龙音法拳”的架势。又补了一句:“你可别忘了自己立下的誓言!” 青华站起,笑道:“贫道多年不与人动手,武功早已荒废,还是算了吧!” 广济喝道:“那可由不得你!”一拳击出,呼啸声音大作,禅宗气劲猛冲向青华。 青华心想自己躲开,陆小远必定受到拳风波及,当下运起真气,硬生生受了他一拳,飞身出亭,道:“大师的武技霸道威猛,还是出来较量,免得损坏宝刹建筑。” 广济叫道:“好!”飞跃出去的同时右拳击出。青华躲开进攻,身形流转,到了广济背后。广济在片刻之后察觉,以肘部后捣,青华斜身躲开。 亭中二僧观战,暗暗心惊:若是青华在师兄身后的时候出手,师兄是躲闪不开的。陆小远对师父很有信心,趴在栏杆上,只管瞧着。 青华和广济一攻一闪,金色气劲爆散开来,青影晃动。十回合过后,青华见广济挥拳击向自己小腹,却站立当地,不再躲闪。 广济心道:“你先前受了我一拳,再受我一拳,便是天位高手也得受伤。”加运真气。拳风气劲刚触到青华小腹,突觉他身体如同涂油般,气劲一滑,歪了出去。 广济在这一拳上运了十成真气,一击不中,自己把持不定,反而从青华身旁摔了出去。青华伸手一揽广济小腹,将他扶住,笑道:“十五年没见,大师修为大增,贫道可奈何不了大师了。” 广济直愣愣站着,一言不发,瞪大眼睛望着青华,也不知是佩服、感激还是气恼、羞惭。 却听得山门处一个声音冷冷道:“圣琅派的功夫果然神妙,老衲大开眼界。” 几人回头,见两名老僧站于山门处,一名瘦高老僧是戒律院首座心止,另一僧是生灭院的心澄,刚才说话的就是他。 众僧一起向两位长老行礼问候,青华也上前稽首一礼,道:“雕虫小技,怎能入二位高僧法眼?” 心止冷哼一声,道:“雕虫小技,就胜过佛觉寺的中阶武技,嘿嘿,厉害啊厉害。”他与青华嫌隙不浅,心澄也因青华曾口出不敬佛觉寺之言,与五宗作对,对他恶感大于好感。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求医(2) 青华遭心止抢白,知道自己无论怎么说,他二人都要找茬,便道:“未知心观大师何在?贫道有事相求,还望二位大师引见。” 心止冷冷道:“方丈师兄有事处理,不能亲自迎接,实在抱歉。请移玉步,入寺再谈。”这只是礼节客套话,神色间并无半分歉意和敬意。 二僧在前走着,青华和陆小远跟在后面。一众人不交片语,只顾走路,心止、心澄暗中琢磨,却也猜不出青华所为何来。 陆小远则四下张望,观赏峻极山景色。过了论武禅院,越往上走山峰越秃,巡视的僧人也越来越多。忽然他精神一晃,身子软了下去,被青华扶住。 青华知道他的真气又已耗尽,伸手按住他后背,缓缓输送真气,脚下不停。这么一来真气输送速度不免减缓,青华一撤手,陆小远不免还要真气衰竭。心止二僧也察觉到陆小远有伤,不知是何症状,也不发问,不紧不慢的前行。 不多会儿,到了光秃秃的山顶,眼前便是一座古朴雄伟的寺院,寺门大开,看得见寺内的房屋瓦舍。旁边立着四大天王的彩釉雕塑,多闻和广目在左,持国和增长在右,怒眉横目,高举法器,神威凛凛。 大门两旁的墙上镶着两块玉石板,书写:“空山百丈龙蛇影,泉沁千年琥珀香”。 守护寺门的是四名广字辈僧人,见两大长老走来,上前行礼。二僧和青华师徒进了佛觉寺,通过殿前广场,进了大雄宝殿。 心止回头,指着一旁宾位,冷冷道:“请坐。”与心澄坐到了上首正位,中间空了一只椅子。四人落座,又是一片沉默,青华趁此机会给陆小远输送真气。 过了半晌,只听得殿外一人说道:“青华道长大驾佛觉寺,老衲身有要事,未能及时出迎,还望赎罪。”正是心观大师率领十多名僧人进了殿。 青华和陆小远站起,各自行礼,心观大师还礼之后,走到上首的中间椅子坐下,十多名僧人分离两旁。 心观大师说道:“玄门五仙与禅宗三圣同为武道的领军人物,一方修道,一方参禅,所修虽然不同,但驱魔卫道、普济世人的侠义胸怀却是一样,可称得上殊途同归了。未知青华真人光临佛觉寺,有何赐教?” 青华担心陆小远伤势,也不客气,单刀直入将事情原委以及此行的来意讲了。刚讲完,满殿僧人尽皆耸然,面面相觑。 青华眼角余光瞥见陆小远摇摇欲倒,赶忙扶他坐下,又惊又虑:“他的伤势可更加严重了。”向心观大师说道:“贫道斗胆向贵寺求取金蝉神功秘籍,绝非觊觎贵寺神功,实是为救人性命。贫道以自己的性命担保,决不让金蝉神功从我弟子身上泄露出去。” 心观大师甚感为难。若是需要救命的丹药,他自可决定奉送,但金蝉神功是佛觉寺的无上神功,也可说普天之下武技功法无出其右者,事关重大,不能擅断。 青华看他神色,也知希望渺茫。心观大师慈悲为怀,尚且犹豫,心止对自己怨恨极深,心澄心机又重,当然更不可能同意了。当下说道:“贫道求取神功秘籍,自不能空手而来。”取出乾坤袋,道:“这里面装的是十颗生生造化丹,还有青瑛、地精、飓风石各五颗,另有贫道十五年来自创的一门粗鄙之技,聊表谢意。” 众僧又是一惊:生生造化丹都是圣琅派的极品丹药,佛觉寺在炼丹上不及圣琅派,这十颗丹药就很贵重了,再加上诸多灵石,当然贵重无比。 心止虽然怨恨青华,对他的武道修为却很佩服,他说的轻描淡写,只怕除了王道霸道两大神功,合寺武技也不及他那门自创武技。 心观大师与两位师弟对视几眼,见他二人虽然流露出欲得之而后快的神色,但更多的还是拒绝之意,心中好生为难。 心澄见方丈微微摇头,知道师兄为人慈悲,又有宝物、武技相赠,眼下虽然不同意青华的请求,只怕耽搁久了心意有变,便开口说道:“佛觉寺千百年来历代祖师传下的武技功法太多,如今我辈弟子没一人能完全融会贯通,再要贪多,又有何益?出家之人,讲的是四大皆空,对宝物也不敢过分奢求,青华道长美意,我等只怕不能领受。” 心止道:“正是如此。青华,金蝉神功是我佛觉寺的第一神功。你圣琅派的三大绝技,能随意传于外人吗?” 青华道:“贫道并非为神功而来,是为救命而来。若是佛觉寺有弟子危在旦夕,非要修习本派练气功法才能活命,大师只需答应功法不外传,本派一定传授。” 龙树院首座心澈冷笑道:“好大的空头人情!佛觉寺弟子受伤,佛觉寺内部自能救回,岂能向别派求情?既堕了本派威名,也让别的门派徒增为难。”他这话显然在讥讽青华此举诸多不当。 若是在别的事情上,青华岂能受气?便是他自己性命垂危,也绝不会向心止这些人求救,但陆小远是他弟子,却不能看着陆小远去死,只能忍气吞声,说道:“望大师慈悲施救,贫道日后必将永感大德。” 心澈道:“这可不敢!青华道长十五年前就曾说过,佛觉寺武技不过如此。十五年后,佛觉寺在青华道长眼里当然更加不值一提。青华道长这么说,岂不折煞老衲等人?” 他和心悟交情极好,他入寺较晚,其师善通去世又早,并未在师父座下学到多少本事,倒是心悟待他如兄如父。心悟平素跟他谈话之时一提起当年之恨,便神色抑郁。心悟在论武大会之后不见踪影,今日青华上山求救,他便想着替师兄好好羞辱青华一番。 青华心道:“你说了这么多,还是放不下当年之事。”说道:“大师,我知道你对我怨恨极深,可你恨我,那是我俩的事,”一指陆小远,“他只是个孩子,不该让他承受你我之间的仇怨啊!”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求医(3) 他这话已经无异于服软。心澈、心止对视一眼,心中略有不忍,确实不该为了一己之怨如此为难一个少年,但一想到当年青华手持破邪剑,轻狂不可一世的样子,心肠又复刚硬。 四名心字辈僧人低声商议一会儿,心止说道:“青华,你要金蝉神功的秘籍救你弟子,就要答应佛觉寺三个条件。” 青华听到事情有转机,欣喜之情全在脸上表现了出来,道:“好,大师请讲,我一定答应。” 心止冷笑一声,道:“话先别说的这么满。听着,第一件事,断掉破邪剑。” 殿上年纪稍长、参与过十年前正邪会战的僧人心中一凛:破邪剑正是青华在正邪会战中借以扬名立万的兵器,也正是这把剑,连败心止、心悟,让佛觉寺名誉扫地。第一个条件提出,殿上僧人均觉应该如此。 青华叹一口气,道:“破邪剑已经丢了,此事难以办到。” 心止一惊,奇道:“怎会丢了?” 青华道:“千真万确。贫道不敢欺瞒大师。” 心止也知玄门五仙名满天下,当然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他们之所以要断掉破邪剑,不过是为了出一口当年的恶气,并无实际意义,既然丢了,也就作罢。又道:“第二个条件,将流光尺交出来!” 心止为人严苛,金蝉神功是佛觉寺的镇寺神功,便是他的亲人需要金蝉神功救治,只要不肯拜入佛觉寺,他也绝不会同意传授。 但心澄、心澈提到了以流光尺交换金蝉神功。得到流光尺,天下无敌的武技便能到手,那时佛觉寺方能真正压制其他四宗,成为独霸天下的势力。他一念及此,便心热不已,这才答应了心澄、心澈的提议。 青华犹豫片刻,从怀中掏出流光尺,双手托起,便要上前交给心观大师,却听得陆小远叫道:“别,师父!” 青华回头,陆小远说道:“师父,你且听听他第三个条件是什么,万一第三个条件达不到,他们会乖乖把流光尺还给你吗?” 心止重重哼了一声。众僧听他这么说,显然是认为佛觉寺蛮横不讲理,会吞掉流光尺,刚刚对他的怜悯之情瞬间消失,化作满腔怒意。 青华微微一笑,说道:“请大师说出第三个条件。” 心止尖尖的眉毛一耸,冷冷道:“第三个条件,当年你狂妄自大,与我佛觉寺结下仇怨,更与五宗闹翻,现在,老衲要你你当着佛觉寺众僧的面,说一句:当年是你错了。” “当年是我错了?当年是我错了?”青华心中苦涩之极。“我就该看着你们为了一件虚无缥缈的传言,滥杀生灵?我就该看着你们诛灭无辜的妖族,一言不发?” “说是不说!”几名僧人齐声怒喝。 青华恍若未闻,眼前浮现出当年青丘山中的惨烈景象:诸多年轻的妖狐为了保护老弱,与五宗门人血战,奈何双方力量相差悬殊,死伤无数,血流成河。 几名年幼的小狐妖见父母惨遭横祸,伏在父母身上痛哭,紧跟着便被刀剑刺穿了身体、被降魔杵打成肉酱。年老的狐妖逃跑不迭,只能束手待毙,发出无助的哀鸣….五宗众人为了得到无敌的神兵,个个都丧失了怜悯之心,杀得双眼血红,嘴角挂着狞笑,兀自追杀流光尺在身的有苏族长…… 有苏族与世无争,被你们杀的干干净净,我阻止你们滥杀,现在你让我说,我是错的? 却听得心止冷笑一声,道:“你不说也可以,你弟子的伤,你自己想法子治吧!” “陆小远!”青华心中一痛,不用转头,脑海中便浮现起这小弟子的身影,他和曾经的自己是那样相似,都胆大妄为,一腔热血,此刻他性命垂危,只要能救他一命,自己受尽羞辱,良心遭受谴责,又有什么关系? 他淡淡道:“我说,当年之事是我....”突然嘴巴一紧,已经被人死死捂住,听到陆小远哭着叫道:“师父,你别说!你别说!” “师父,你别向他们认错。你当年所做都是对的,我死就死了,我不在乎,师父…..” 青华回头望着热泪盈眶的陆小远,苦笑一下,道:“都是过往之事了,有什么好计较的。” 陆小远摇了摇头,咬牙说道:“你要是认错,我便自尽。” 青华望着陆小远坚定的神色,思绪万千。十五年前,五宗的所有人都站在自己对面,指责自己错了,那时候,只有紫华、林慕卿、徐皓白三人支持自己,想不到十五年后,又有这个弟子,宁肯舍弃性命,也要维护自己的尊严。 他一时间思绪万千,许久没有说话。陆小远眼见求医无望,拉住青华往殿外走去。走到门口,回头扫一眼神色各异的众僧,冷冷道:“你们不救我性命,我不在乎,但你们今日如此羞辱我师父,我日后必当十倍奉还。” 少年眼中射出两道杀气腾腾的寒芒,众僧修为虽然深湛,禅定功夫虽然精到,被这寒芒扫到,却也不由自主在心底打了个突。 不止他们,青华也感到陆小远伤愈之后有些不寻常,似乎多了几分冷人的霸气,只是他伤心意乱之下并没多虑,将这变化归因于少年的不断成长。 出了佛觉寺,青华从未觉得今日这般无助,叹道:“你当初若不拜在我门下,或许他们便救你了。” 陆小远苦笑道:“金蝉神功是佛觉寺的绝密,我不是佛觉寺门人,他们不会轻易传我的。”望了青华一眼,心道:“倘若要我改拜他人才能换得金蝉神功,我宁肯不要。” 还没下峻极山,忽听得背后一个声音叫道:“二位留步!”二人回头一看,却是心观大师的徒孙大智匆匆赶来。 大智跑到二人面前,喘几口粗气,瓮声瓮气说道:“道长,我师祖请你和陆道兄到他禅房一叙。”青华素知心观大师慈悲为怀,便和陆小远跟随大智返回佛觉寺。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求医(4) 大智带他二人在山间绕来绕去,尽走偏僻小路。从佛觉寺后门进去,眼前是一片佛塔林,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石塔耸立,塔林外是十八罗汉的石像。 进了塔林,却与大勇和尚迎面相遇,大勇见大智带着青华和陆小远回了寺,又似乎没走正门,有些奇怪,问道:“师兄,你这是干什么去?” 大智头脑简单,不能在片刻之间措好言辞,想到师祖嘱咐过尽量不要泄露行踪,便道:“我们什么也不做。再见,再见。”带着二人匆匆走开。 心观大师的禅房就在后寺,穿过佛塔林没多远便到,大智通禀一声,只听得房内心观大师的声音传出:“大智,你退下吧。青华真人,陆小道,请进。” 青华和陆小远推门进去,只见昏暗的小屋中,颔首低眉的心观大师盘膝坐在蒲团上,道:“二位请坐吧。” 二人各自坐到一只蒲团上,心观大师道:“佛云:作百佛寺,不如活一人,佛觉寺创立之初,慈远祖师便说,我门下弟子当以斩断烦恼、弘扬佛法为第一要务,常怀舍生取义之心、普度众生之念。那武技功法,乃是强身健体之用,是末流。可如今佛觉寺的大多僧人执迷练武,增添业障,深中贪痴嗔三毒却不觉悟,实是金佛蒙尘,大法隐蔽。” 他说这番话时慈祥庄严,虽然房中光线较暗,却显得无比神圣。 陆小远心道:“掌门师伯也曾说,圣琅派弟子需常怀慈悲心、舍生取义之心。道家顺应自然,坐忘守一,佛家艰苦修持,开发灵性,修行路径虽然不同,修行的最终目的却都是救济世人,护卫生灵。” 心观大师继续道:“老衲的各位师弟不肯舍出神功秘籍救陆小道….嘿嘿,老衲自己岂不也对神功秘籍看得忒重,至今犹豫不定?唉。老衲于心不安,愿以五年功力为陆小道疗伤,成与不成,那是缘法限定,非我等所知所控了。” 青华只道他要赠送补气灵药作为补偿,跟随大智前来,无非是不愿辜负他的一番好意,眼下听说他要舍弃五年功力救治陆小远,不禁肃然起敬,站起身来,一躬到地。 心观大师道:“不必客气。”取过一只蒲团放到三人中间,道:“陆小道,坐上去。”待陆小远坐定,便要开始运功。 青华刚才见大勇带有怀疑神色,只怕他会向心止禀告此事,欲向心观大师说明,转念一想:“我和小远都不把生死放在心上,万事随缘,若疗伤之事因心止的到来而打断,那是上天注定。我把此事说了,倒显得我二人太也惜命。”走到禅房外,在一棵树下打坐。 心观大师围着陆小远缓步走动,一掌一掌凌空虚拍,醇和浑厚的金蝉真气顺着陆小远周身奇经八脉源源不断涌入气海。 陆小远感觉热乎乎的,舒适无比,仿佛浑身所有毛孔都被打开,温凉的空气侵入体内,轻飘飘如在云里雾里。这种感觉与当年苏诩为他疗毒相差无几,只是略微生猛,不及当初那般温暖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门外一人喝道:“青华,你怎么在此!?” 沉默片刻,脚步声由远自近传来,房门被打开,听得心止叫道:“师兄,你,你在干什么。”心观大师全心运功,到了物我两忘之境,并未注意到身外情况变化。 心止大急,抢上前去,一把扣住了心观大师手腕的脉门,心观大师运气受阻,猛然惊醒。 心止替他诊断气息,又急又气,道:“师兄,你三年的功力就这么送了?”心观大师摇头不语。 心止戟指青华,怒道:“你好不晓事,我们说了不救你弟子的命,你却看准我师兄心软,偷偷找他摇尾乞怜!” 心观大师喝道:“住口!佛门弟子,岂能如此羞辱同道!” 心止见方丈发怒,只得住口,面部肌肉抽动,显然愤愤无已。又过一会儿,几名心字辈僧人匆匆赶来,见心观大师神情萎靡,叫道:“师兄!” 心观大师向他们摇了摇手,道:“青华真人,老衲只输了三年功力,并未将陆小道气海的伤势治愈,那是无法可施了。” 青华真人道:“大师自损梵行,成与不成,此恩此德青华都铭感五内。” 心观大师运功停止金,蝉真气在陆小远体内游走,陆小远此刻反而进入坐忘状态。 心观大师说道:“陆小道体内的金蝉真气需要时间才能完全吸收,二位请到牟尼堂歇息吧!” 青华抱起陆小远,在大智的带领下到了一座幽静偏僻的小院。牟尼是安静之意,此处果然不闻一声。 深秋时分满地枯黄,踩在上面发出“沙沙”响声,打破了宁静。进了一间房,青华将陆小远放到床上,自己到了院中。 光秃秃的参天大树枝杈交错斜杂,将苍郁的天空割得支离破碎,寒风袭来,又吹落一片枯黄的树叶,望着蝴蝶般飞舞的落叶,青华心道:“小远的未来是否也像这树木一样,过不了凌冽的寒冬了?”又是一阵心痛。 陆小远仿佛听到有人在唤他,沉睡之际,一时间没睁开眼睛,脸上却被拍了几下,睁眼一看,一张老脸在面前晃来晃去,叫道:“小子,清醒点,老道有重要的事说。” 陆小远看看周围,仍是在佛觉寺中,打量一番说话的人,他身穿破旧道袍,三柳长须,想起这人正是阡陌古道上遇到的道人,心中奇怪:他怎么进来的? 道人见他不说话,又在他脸上拍了几下,道:“你听好,我要将救命法典传给你,你牢牢记下。知道了吗?” 陆小远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会到佛觉寺中?” 道人不耐烦地说道:“你真也啰嗦,老道救你性命而来,你却问东问西。到底听是不听?” 青华、紫华都说过,世间若有能救他的办法,那便是修习金蝉神功了,陆小远问道:“你要传我金蝉神功的秘籍?”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求医(5) 道人哼了一声,道:“是啊,怎么?” 陆小远心念一动,问道:“你可是佛觉寺僧人?” 道人点点头,“不错。” 陆小远脸色微变,道:“那我不学你的金蝉神功。”心想:“若非金蝉神功,当日也不可能在须臾之间治愈丫头的伤势。” 道人瞪大眼睛望着他:“不学?不学你就没命了,为什么不学?” 陆小远心道:“心止那些和尚辱我师徒太甚,一条性命有什么大不了?我若从你这里学了金蝉神功,岂不一辈子要受他们的气?我自己内心也不得自在,既然如此,学它作甚?”摇了摇头。 道人见他脸色时而郁闷,时而负气,时而不屑,大感奇怪,又跟他浪费了许多口舌,见陆小远硬是不学,“嘿”了一声,出了屋去。 陆小远望着他的背影,心道:“金蝉神功是佛觉寺至高典籍,心字辈僧人都没几人得到传授,他是谁呢?” 道人刚出牟尼堂,三名身穿大红袈裟的老僧便拦住他去路,他看清来人,挠了挠头,笑嘻嘻道:“三位师兄,久违久违。” 这三僧正是心观、心止、心澄。心止冷笑一声,问道:“这位道长是哪路高人?” 道人笑道:“二师兄,你又跟师弟开玩笑了,师弟法号心空。嘿嘿。” 心止“哼”了一声,道:“你在外面好自在啊。这十来年佛觉寺没少派弟子寻你,你可真聪明,扮成个老道,怪不得找不到你。” 心空笑道:“二师兄精明能干,师弟要是不跟你耍点心眼,早被你抓住了。老道….老衲只道悄悄来,悄悄走,还是惊动了三位师兄,嘿嘿。” 心止道:“你回来作甚?” 心空笑道:“那小子性命垂危,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当然是救他来的。” 心澄问道:“怎么救?” 心空道:“凭我这榆木脑袋当然想不出好法子了,只能把佛觉寺的神功传授给他啦。” 三僧脸色大变。心止喝道:“金蝉神功从不外传,本寺僧人都没几人能够修习,你敢传给圣琅派门人,真是胡来!” 心观大师沉声道:“师弟,你喜欢在江湖上流浪,只要不堕入邪道,佛觉寺也由得你。可老衲三人已然决定的事,你为何要横加干预?师父传你神功,难道就是要你胡乱外传,欺师灭祖的吗?” 心空一改滑稽神色,正色道:“掌门师兄,你不提师父便罢,你提到师父传功,那我问你,师父传咱们金蝉神功之时说过什么?他说金蝉神功是大慈大悲的功法,并非杀人伤人的武技,希望咱们修练之后能用以救人活命。三位师兄,你们说,你们修练这许多年,救了多少性命?数十年的金蝉真气只怕丝毫没损吧?” 三僧想到当初善缘大师的敦敦教诲,心中生了悔意,齐声念道:“阿弥陀佛。” 心空又道:“二师兄,我当初为何离开佛觉寺,你心里不是应该清楚吗?鄂南七星会并非邪教势力,你将其剿灭,还不是因为他们不遵从佛觉寺的号令?” 心止“哼”了一声,一言不发。 心空又道:“这一个月来你派人接连灭了连城堡、慕家青云庄,又是为何?” 心止道:“这些世家投靠帝国天武卫,在论武大会上与我佛觉寺为难,若不将他们诛灭,警告别的门派,将来会有更多人投靠帝国,帝国一旦羽翼丰满,必将对我五宗不利。” 心观大师也道:“天下即将崩乱,一旦战火四起,投靠帝国的世家门派必定与各方义军对抗,到那时,义军受损,生灵涂炭,岂不是我等罪愆?” 心空叹一口气,道:“你们三条舌头,我是辩不过你们了。唉,我这便告辞啦。” 心止踏前一步,沉声道:“你要去哪?” 心空道:“那小子不肯学金蝉神功,我丢了好大的面子。他不知好歹,别人未必像他,我另找个传人去。”说着要走。 三僧听他所说,竟是铁了心要将金蝉神功外传,心道:“此番定要将他囚禁了。” 心止大喝一声“留下!”飞身扑上。心观和心澄知道心空的金蝉神功虽然练到了第六重,但他的武技比之优秀的大字辈僧人尚有不及,是敌不过心止的,便不去帮手。 心空嘻嘻一笑,转过身子,“噗”一声响,一股气体从他臀部发出,冲向心止。心止知道这气体是他运转真气发出,并非臭屁,但被气体沾着,毕竟有碍观瞻,一掌推出,禅宗罡气将气体荡开,双掌一错,抓向心空。 心空见他眉心发黑,知道他使的是佛觉寺顶级擒拿武技“五蕴阴魔缠”,只觉四周无数道气劲向自身袭来,见心止双爪间黑气弥漫,更有割体之势,比自己释放的“肠内气劲”厉害百倍。也不转身,双掌朝后击出。 四手未交,气劲先遇,澎湃开来,心空身体晃了晃,心止的真气修为不及他,倒退三步。 心止施展身法武技“初***”,绕着心空急速游走,顷刻间化作无数条人影,或拳打,或足踢,或爪攻,或指击,仿佛无数个人同时发动进攻。 心空叫道:“给你!”从怀中掏出一只纸球,抛向心止。 心止顺手夹过,微微用力,纸球破开,只觉双指粘糊糊的,跟着一股臭气扑鼻而来,竟是一颗驴粪蛋,被心空拿纸密封了。 他心下登时大怒,叫道:“你、你....”手上沾了驴粪,难受至极,不能再与心空动手,转身离去。 心澄坐马蹲桩,一记手刀劈出,正是“断烦恼七绝刀”。刀气宛若小燕蹁跹,在空中转来转去,踪迹不定。 心空叫道:“有趣!”伸掌迎向刀气。那刀气陡然一起,避开了心空手掌,斜斜斩在他的胸口。 他真气修为达到天位,挨了这一刀,只是皮肉疼痛,吸一口气,内息流转,叫道:“你也试试我的拳头!”一拳击向心澄。 心澄倏然跃起,身在半空使出“恒河沙指法”,攻势如密雨般扑将下去,心空以入门武技“护法拳”相迎。只听得啵啵啵声音不断,数十招拆过,心空的手臂、肩头、胸口已经中了二十多指。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求医(6) 忽然心空一张口,一股黑气喷出,二僧相距较近,心澄竟没躲开,脸上沾满黑气,他赶忙运气抵御,还是觉得鼻中微痒,这股痒感流到脑中,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原来心空口中藏了胡椒粉,他在舌尖聚气成球,胡椒粉被气球包裹,没被唾液沾湿,这时突发奇袭,心澄猝不及防,着了他道儿。 心空大笑一声,身体斜窜,却听得一声“阿弥陀佛”,他猛觉两堵气墙从左右两侧压来,气墙醇和温厚,却是坚不可摧,范围又极广,无法逃出,知道是心观师兄以“金蝉真气”催动“无量神掌”拦截,叫道:“师兄,我死在你手啦!” 心观大师眼见他毫不抵御,身体被两堵气墙挤碎,暗呼糟糕,上前一步查看,却不由得哑然失笑。地上躺着一只稻草人,正是这替身稻草人替心空挡了无量神掌的攻势。 替身稻草人专作逃遁之用,武道境界在地位以上的高手自持身份,是绝不肯用的。可偏偏是这武道高手不放在眼里的下流道具,瞒过了佛觉寺方丈这位天下一等一的绝顶高手。 心澄施展身法四下搜寻,宛若一道赤色闪电在半空奔袭,速度虽然快极,牟尼堂附近的一草一叶却都逃不过他目光扫视,须臾折返,摇了摇头。心观、心澄对视苦笑。 青华不过找个阳光明媚之处透会气的空儿,牟尼堂便发生了这件变故,待他回来,心空和三僧均已离开,他见陆小远醒来,行动无碍,便与心观大师告辞,离开峻极山。 到了山脚,青华召唤来青羽风鸾,要和陆小远骑乘回山,陆小远却道:“师父,咱们慢慢走回去吧!”他想到自己命不久矣,能跟师父多相处几日也是好的。 青华点了点头,和陆小远步行而去。 四日之后,二人回到圣琅山,还没上天柱峰,便听得身后一个娇柔的声音叫道:“陆师弟。” 陆小远回头,只见凝思俏立风中,宛若一树梨花,与凝思的目光相遇,心中登时泛起无限哀愁。凝思望着陆小远,也是半晌无语。 青华知道他二人有话要说,径自离去。 陆小远调整一下心情,随口问道:“师姐,你过得好吗?” 凝思轻轻道:“我很好。” 又沉默半晌,凝思突然问道:“师弟,你的伤势是不是还没痊愈?” 陆小远心中奇怪:“她是怎么知道的?”正要否认,见她俏脸惨白,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便不忍骗她,点了点头。 ???凝思道:“我师父花了半个月时间,创出了一门运气功法,或许可以治你的伤,她让我传给你。”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如蚊鸣。 ????陆小远低头沉吟:“师父和师伯都没法子,素华师叔不过地位境界,又能想出什么好法子?”随即想道:“玄门五仙在武道上各有独到之处,她或许真能设法治好我的伤势。” 当下二人寻了个僻静之处,并肩坐到一棵树下。凝思将运气功法口述给陆小远,说了三遍,陆小远记得牢了。 凝思道:“你不要放松修练,照着这门功法运气,过不了多久,伤势便会痊愈的。” 陆小远点了点头,当下按照功法运转真气,气海之内那浅浅的真气在经脉之中转了一圈,并没多大效果。 他强自笑道:“师姐,这门功法真是了不起,竟然有立竿见影的效果。” 凝思此刻心神激荡,没看出他在安慰自己,道:“这是我师父苦思冥想出来的,当然大有效果。” 陆小远道:“也是师姐教的好。”忽然想道:“师叔平日对我不满,为什么要竭力救我?或许,或许她看出我和师姐互有情意,她让师姐嫁给楚离,心里觉得对不住我,才想法补偿我?”心里一阵剧痛。 如果他可以选择,他宁肯不要这救命的功法,也不让凝思嫁给楚离。可是,凝思不嫁给楚离,会嫁给自己吗?还有丫头呢?一个是热情如火,一个温婉细腻,又该如何抉择? 凝思“恩”了一声,转过头来凝视陆小远片刻,站起身来,道:“我要做的已经做完了,再见了。” 陆小远知道这次分别,恐怕再无相见之日,忙道:“师姐,再坐一会儿吧。”凝思一愣,重新坐回陆小远身边。 陆小远心道:“她嫁给楚离,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我再难过也是无用,还要害的她跟我一起难过。”换做一副轻松的语气,说道:“师姐,你再给我唱一支歌吧。” 凝思心中一酸,道:“好啊,唱什么歌呢?” 陆小远道:“就唱咱们面壁之时你给我唱过的。” 凝思平复一下心情,开口唱道:“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陆小远望着她典雅秀美的侧脸和温柔圣洁的情态,忍不住伸手抓住她右手,紧紧握住,轻声说道:“师姐,你到了渝州好好照顾自己,一切小心。要是楚离对你不好,你就告诉我,我拼上性命不要也替你出气…” 婉转的歌声戛然而止,凝思突然靠上陆小远肩头,带着哭腔说道:“师弟,师弟,你知道么?我心里一直喜欢着你。就是从你在太平镇救我的时候,我心里就有你啦。倘若你我和苏姑娘能够在一起生活,莫说风雅阁的未来掌门,便是皇太子,我也不嫁。” 陆小远伸手揽住她腰,只觉少女的娇躯渐渐变得火热起来,心中一动,在凝思额上印了一吻。 凝思嘤咛一声,意乱情迷之际,突然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不如就在此处,我把一切都给了他吧。” 却听得一女子的声音尖叫道:“啊呦!师姐,你、你们…” 凝思回过神来,见自己和陆小远耳鬓厮磨,不禁大羞,一跃而起,见来人是同门师妹汤玲,想要辩解,却无从辩起。 汤玲也才十三四岁年纪,脸上的红晕反比凝思更甚。她吞吞吐吐地说道:“你们这样…成、成什么样子,要是让颖思师姐知道你和他私会,一定会告诉师父去的。” 凝思忙道:“师妹,你别告诉师父师姐们,是我不好,我没有把持住。”走上前去,拉住汤玲,便要离开。 回头望一眼陆小远,柔声道:“师弟,你多多保重吧。” 陆小远望着凝思渐行渐远的背影,回味着她回眸时又是无奈又是凄然的目光,心碎不已。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别离 青华正在房内打坐,忽然一阵紧促的脚步声传来,守常推门闯入,气喘吁吁的叫道:“师父师父,不好啦!” 青华问道:“怎么了?” 守常扬起手中一张纸,道:“你瞧,你瞧啊。” 青华接过,见纸上字迹歪歪扭扭,便知是陆小远所写:师父,我要走啦。这两年来谢谢你和师兄们照顾我,我要闯荡江湖去了。 青华心头一震:陆小远回到天柱峰之后,并没将自己的病情告诉守雄他们,如今他下山,是准备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死去,不让众人为他伤心。 却听得守常郁郁说道:“他把道袍留下,别的东西都带走了,是不是再也不回来了?” 青华强做出一副淡然的神色,劝道:“他生性不羁,不爱受拘束,这才下山去了。又不是生离死别,日后总有相见之日。”见守常神色释然,他自己心中却如千万把刀在攒刺。 ...................................... 苏婉灵离开峻极山,想到自己失去父亲,一心喜欢的人又三心二意,只觉自己孤苦无依,世上再无半分值得喜乐之事。 她起初从观星池出来,见到的一切都是新鲜好玩,一心想着游遍天下。经历了这许多事情,这个纯洁乐观的少女却变得满腹愁闷,觉得人生还是悲苦之事居多,快乐之事极少。 小金蛇见她郁郁寡欢,几次想要逗她发笑,却都不成功,最后只好作罢。 这日,她经过一座小镇之时,已经日到中天了,但她失魂落魄,并无丝毫饥饿之感。 却听得一人叫道:“喂喂喂,这是什么东西!”一转头,只见一个点心铺的伙计正拿着鸡毛掸子乱打,摆满点心的展示台上一道金光窜来窜去,鸡毛掸子连金光的一角都碰不到,却打落了许多点心。 苏婉灵心念一动,捋起左臂衣袖,果然小金蛇不在了。原来她不觉饥饿,小金蛇却是一顿不吃饿得慌,眼见饭点将过,自己的多次提醒都被苏婉灵无视,只好自己来寻吃的了。 苏婉灵赶忙上前,将它捉住,歉然说道:“对不住,它是我养的灵兽,我没及时喂它,它才出来闯祸的。” 那伙计刚因为办事不力被老板扣了薪水,又见不少精致的点心落在地上,沾了尘土,被几个脏兮兮的小孩捡走,心中不忿,怒道:“不听话的灵兽不值半文,扔掉算了,留着它惹祸么?” 苏婉灵怒道:“不就是几个点心么?我赔给你钱便是。”说着掏出一小锭银子,扔给了伙计。 却听得一人笑道:“那小虫算哪门子灵兽?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苏婉灵往声音来处望去,只见三名衣衫华贵的年轻男女坐在点心铺内,正在喝茶。说话的年轻男子手摇折扇,颇有几分潇洒。 那少女笑道:“就是。喂,你的灵兽有什么用?是力量强大,还是能化解百毒?” 苏婉灵一愣,她当初是看小金蛇可怜才收养它的,从没想过它能帮自己什么忙,见少女神色傲慢,心头气恼,也不理她,转身要走。 忽然一抹红色火焰扑到她面前,一团火球迎面扑来,苏婉灵闪身避开,见面前站着一只巨犬,周身火红,脖颈、尾巴、四肢都有黄色火焰燃烧,双目射出神光,十分威风。 那少女站起身来,笑道:“瞧见了吧?这才是真正的灵兽。你那小家伙又细又小,还是留着剔牙吧,可别再说它是灵兽啦。”她两名同伴一齐大笑。 苏婉灵怒道:“胡说,姑娘让你瞧瞧它的厉害!”对小金蛇道:“小金,去把那头野狗打败!”小金蛇吐了吐舌头,在她皓腕上绕了一圈,并不上前。 苏婉灵急道:“快去呀,小金!”小金蛇这次一跃而起,在空中翻了好几个圈子,宛若一道金虹,最后落在了苏婉灵腕上。 那少女被逗得乐不可支,笑道:“你们瞧见了吗?我头一次看到不听话的灵兽,喂,我劝你趁着小虫肉嫩,把它炖成蛇羹汤吧!哈哈哈。” 小金蛇平素和苏婉灵对着干,苏婉灵尚有耐心和它纠缠,但当着这三人的面,她不禁有些急躁,强行抓起小金蛇,道:“去!” 小金蛇被抛了出去,烈焰犬一声低吼,鼻孔中喷出两抹火花,一扑而上。 突然小金蛇身体一转,闪电般飞回了苏婉灵的手腕,烈焰犬扑了个空,呜呜怪叫。 苏婉灵气急败坏,再次将它抛出,气道:“快去!”见小金蛇又要转身,后跃数尺,小金蛇扑了个空,在地上跳了几下,反而觉得这样很好玩,又向苏婉灵追去。 一人一虫一个躲,一个追,纠缠许久,小金蛇还是成功回到了苏婉灵手腕上,拿尾巴轻轻拍击,似乎在向苏婉灵耀武扬威。 苏婉灵气恼无已,见三人正在嘲笑自己,飞身上前,纤手一扬,“大火流”使出,三人惊呼一声,各自的衣衫头发都着了火。 苏婉灵不顾三人的叫嚷,飞奔而去。她满怀激愤,奔出好远,直到气力耗尽,才停下脚步。 捋起衣袖,一把将小金蛇抓到手里,怒道:“都怪你,什么用都没有,只会给我添乱,害我被人嘲笑!”猛力将小金蛇甩出。 忽然金光一闪,小金蛇又重新回到了她手腕,在她腕上绕来绕去,似乎没有察觉她的怒气,只当她在开玩笑。 苏婉灵再次将它扯下,和它四目相对,怒道:“别的灵兽最多两年便能羽化破体,我辛辛苦苦照顾你将近三年,你呢?还是这副蠢样子,像你这样的灵兽,还不如普通虫子,你跟着我干嘛?要把我害死才肯罢休么?” 小金蛇全身僵直,呆呆的望着满脸怒气的少女,发现她并非开玩笑,双目中流露出黯然的神色。 苏婉灵冷冷道:“我受够了,你别跟着我啦!”将它轻轻抛在地上,随即纵身后跃。 小金蛇这次没再飞起,一仰头,见到苏婉灵神色决绝,愣了半晌,转身飞速游走,顷刻间消失在苏婉灵的视野之中。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荒郊破庙(1) 秋末冬初,鄂、晋之交的落雁坳一片荒凉萧索,山坳之中有一座破庙,不知何时何人建成,如今破败不堪,已无人来此上香,只能与老树昏鸦、新月寒霜为伴。 这日,一声清亮的鸟唳划破天际,打破了落雁坳的孤独寂静。一抹云朵形状的白影从远处掠来,顷刻间着陆,一道白色人影跃下。 这人一袭白衣胜雪,腰间挂一柄玉剑,人如美玉,正是帝会派的张恒。 他轻推破旧的庙门,“吱呀”声音响起,一阵尘土簌簌飘落。进了庙内,只见神台上一尊油彩斑驳的塑像,上半身赤裸,腰系围裙,手持一株药草,乃是三皇时期的神农氏。 张恒袍袖拂动,将供桌前蒲团上的灰尘荡尽,便坐下休息。 正闭目养神,只听得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张恒双目微睁,透过破损的木门看到一团雪堆贴地游移,虽不及梨花鹄快如闪电,也是快的异乎寻常。雪堆上坐一名女子,身着粉色轻衫,几近透明,粉嫩的肌肤隐约可见。 那雪堆奔到破庙门口,倏地驻足,当真行动如风,停止如岳。张恒认出这是一头雪猞猁,是西域玉碎山脉特有的兽类,在白雪皑皑的雪山之中极难察觉。 那女子跳下雪猞猁,柳腰款摆,莲步轻移,进了破庙。见张恒盘膝而坐,微微点头,道:“过往之人,在此休息一会儿,望行方便。”声音又甜又糯,十分好听。 张恒道:“姑娘客气了。此乃药王菩萨神庙,并非在下所有。药王菩萨普度世人,岂有不允之理?” 女子笑道:“药王菩萨毕竟不会说话,若非公子传达神意,小女子如何得知?” 张恒闭目不再说话。女子走到药王菩萨供桌前,纵身一跃,坐到了桌上,转头饶有兴致的打量三座神像。张恒微一睁眼,便看到一对荡来荡去的花鞋和两段白生生的小腿,心神微荡,赶忙闭目。 二人均不说话,庙中一片安静,只偶尔传来风吹落叶的声音。 又过片刻,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张恒心道:“两个体型特重的人,一个身法轻飘的人。咦,这两人重的过分了。” 那女子笑道:“来得好快,真是三条好狗。” “吱呀”一声,庙门打开,走进三人。为首一人身穿灰袍,尖脸细眼,面色阴沉。他身后跟着两名体型粗壮的巨汉,足有一丈半高,全身黑毛,宛若两半截铁塔。二人都仅在腰间围了一条兽皮短裙,脖子上挂一条兽骨项链,此外再无遮蔽之物。 灰袍人锐利的目光在女子身上转了转,一言不发,倚门而坐。两名猩猩样的壮汉站立不动。 张恒见双方认识,却不知是敌是友。灰袍人和两名猩猩壮汉显非十三州的武者,那女子神态骀荡,也非正道人士。心想:“我休息够了尽早离开,这群稀奇古怪的人,还是不要跟他们接触为好。” 那女子忽然跳下供桌,道:“我要走啦!”说着往外走去。 灰袍人右臂一伸,拦住女子,冷冷道:“咱们一起走。”他的右臂齐肘而断,镶了一只精钢钩子,泛着寒光。 女子笑道:“这话从何说起?咱们不是一路人,干么一起走?” 灰袍人道:“你把东西交出来,我放你离开。” 女子一脚踢在庙柱上,顶梁尘土受到震荡,大片大片往下落,落到灰袍人头上一尺之处,便被他运起的气罩挡住。两头猩猩壮汉的头顶、身上落满灰尘,毛茸茸的大手在身上抓来抓去。 女子得意的笑道:“东西是我拿到手的,为什么要给你?” 灰袍人道:“你不给我,我没法子交差,那便得带你一起走。” 女子叹了口气,道:“你能到今天的地位,总少不了我的帮助吧?如今我失势了,你便改换阵营,与旁人一起对付我吗?” 灰袍人嘴角一抽,道:“那是无法可施的。”瞥一眼张恒,道:“你是留下东西还是留下人,快做决定吧!” 女子摇了摇头,道:“这可难为的很啦。非要我留的话,那我....”手中多出一根蛾眉钢刺,“两样都不留!”说话之间钢刺刺向灰袍人。 灰袍人似乎料到她会偷袭,挥钩掠开,冷冷道:“那怪不得我了。”保持盘膝的坐姿弹起,身在半空,双腿解开,踢向女子。 女子横刺一挡,被他这一踢的劲力冲得向后飘去,弹指间一团绿气飞向灰袍人。灰袍人双掌上下相对,掌心之间出现一只黑气凝成的环,绿气飞到黑环中间,黑环陡然向内扩散,将绿气吞噬,随后消失。 张恒见他们动手,退到角落处,两不相帮。 那女子娇声道:“公子,这些人要杀我,你帮不帮我?”声音甜美,令人不忍拒却。张恒却摇了摇头。他见女子和那灰袍人所使均是剧毒武技,更加笃定了先前的想法,不愿插手此事。 灰袍人往张恒处望了一眼,见他安然坐于灰尘仆仆的破庙之中,刚才二人一交手便荡起不少灰尘,他身上白衣却洁净如新,知道此人不简单,害怕夜长梦多,当下道:“上!”和两头猩猩巨汉一起攻向女子。 女子挺刺迎战。蛾眉刺和精钢钩子上的招数都是阴毒无比,招招均能制人死命,只是女子修为不及灰袍人,且战且退。那两头猩猩巨汉挥舞狼牙棒猛砸猛砍,他们膂力极强,女子不敢跟他们硬拼,只是不住躲闪。 四人闪展腾挪,从庙内打到了庙外。三人呈品字形将女子围在中央,猩猩巨汉如同两堵坚实的墙壁,封住了女子的退路,女子无法逃避,只能与灰袍人拆招。 再过十来回合,灰袍人左手也用上了。左掌整个发绿,如同一只僵尸的手,上下拍击,青雾不断涌出。这是南疆剧毒武技“碧蟾印”,在邪道之中流传甚广,此技的招式和运气法门并不复杂,只管将体内积蓄的毒质不断发出,毒伤对手。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荒郊破庙(2) 碧蟾印和钢钩合击之下,女子险象环生,身法略一迟滞,钢钩钩尖在她胸口衣衫划过,“嗤啦”一声,布帛破裂,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张恒休息完毕,出了破庙,正要召唤梨花鹄离开,却听得那女子叫道:“你要不要梳着双辫的小丫头的下落?” 张恒闻言一惊。他此番离开不苟堂,为的就是寻找芊芊。几日前,芊芊到怀远城不苟堂找他,说爹娘都不肯带她出去玩,要张恒陪她玩耍。 在论武大会上,紫华真人提出五宗组成盟军先发制人,进攻嗜血教的建议,帝会派徐皓白和七杀门黎沅芷均附和。风雅阁位于帝国西域之交,之前没少受到嗜血教侵扰,自然也同意。佛觉寺见四宗意见一致,只好同意,提出备战三个月。 论武大会解散之后,五宗掌门不敢怠慢,各自积极备战。徐皓白和杜云山、周泉和二老对门下弟子进行了严酷训练,锻造兵器、炼制丹药的进程也不断加紧。林慕卿知道事关重大,自不能再做方外闲人,将自己原来的弟子召集起来训练,替徐皓白分忧。 帝会派上下人等练功、做事,如火如荼,一刻也闲不下来。芊芊见无人理会她,才去找张恒。张恒谨遵师命,这几日勤修苦练,指点师弟,更不敢怠慢,拒绝了芊芊的请求,要芊芊速回帝会山去。 当日深夜,林慕卿却到了不苟堂,说芊芊不知所踪,正气堂几名弟子找遍了帝会派势力所布,也毫无音信,徐皓白已经派了四名弟子外出寻找。 张恒心想芊芊定是因受到冷落,赌气离家出走。此事说起来自己也有责任,便与两名要好的师弟也外出寻找。三人不知不觉进了冀州范围,皖州那里却仍无找到芊芊的音信传来,张恒让两名师弟回去加紧练功,自己继续寻找,这才来到此处。 这女子知晓芊芊下落,张恒自然又惊又喜,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却听那女子道:“你还不来救我!?” 他这才反应过来,纵身到三人的圈子里,凝霜雪未出鞘,横掠而过,逼开灰袍人,同时右腿向后弹出,一名猩猩巨汉被他踢中下巴,高高飞起,重重落地。左腿横扫,另一名猩猩巨汉被踢中,扑倒在地。 这是帝会派四绝技“碎岩腿法”中的一招“良椎武节”,又快又狠。 张恒伸手拎起女子,跳出了包围圈。灰袍人见张恒腿法精奇,道:“是帝会派的朋友吧?” 帝会派名头极响,认得四绝技的人自也不在少数,张恒不以为奇,道:“正是。在下相救这位姑娘,是有事想问,望阁下给在下些许时间。” 灰袍人看出自己非他敌手,不愿与他破脸,背负双手,说道:“问完之后,希望朋友别插手我双方的事。” 张恒不答,问那女子道:“在下小师侄在哪?还望姑娘见告,在下和帝会派感激不尽。” 女子掸了掸袍袖,道:“我既不愿见她,也不愿告诉你。” 张恒皱眉道:“这是为何?” 女子头一扬,道:“我告诉了你小丫头的下落,你拍拍屁股走了,留下我一个人被这三人所杀,于我有何好处?”张恒沉吟不语。 女子冷笑道:“只顾自己的事,旁人死活丝毫不放在心上,这便是正道人士的所作所为吗?” 张恒拱手道歉,道:“是在下错了。这场争斗是出于何故?姑娘不妨说出,倘若姑娘并无曲处,在下自当相救。” 女子问道:“自当相救?倘若我还是不肯说出那小丫头下落呢?” 张恒道:“在下仍是要救,姑娘便不肯说,在下事后也不会硬逼。” 灰袍人踏上一步,沉声道:“朋友,我和这女子之间的事情,你还是莫要多问为好,旋涡湍急,别救人不成,自己溺水。” 张恒道:“正道人士决不能任由强者凌弱,阁下若是有理,便请讲来。”灰袍人哼了一声,并不说话。 那女子道:“你不说,那我来说好了。我嫁到你主人家也为时不短了。如今老主人也就我的公爹卧病在床,大权落在大长老之手,他一心要谋夺我夫家的权力,你身为我家的首席武师,不为旧主尽忠,却与大长老沆瀣一气,可有此事?” 灰袍人一愣,道:“不错,但....” 那女子又道:“公爹派的手下几经波折,终于寻到一味救命灵药,大长老却一心阻拦灵药到我公爹手上。我气愤不过,夺了灵药想交给公爹,大长老便派你们来截我,是也不是?”张恒也把疑问的目光投向灰袍人。 灰袍人喘几口粗气,似乎忍无可忍,怒道:“谁跟你打哑谜了!”钢钩一摆,冲张恒喝道:“你走不走开?如若不识相,别怪我不客气了!” 张恒摇了摇头。他也知女子所说未必尽数是实情,灰袍人若是邪道之人,女子来路也必不正,只是既不能任女子丧命,又有事相求于她,只好出手阻拦灰袍人。 灰袍人下一声令,两头猩猩巨汉挥棒砸向张恒。 张恒一招“天外玉龙”递出,挡住数百斤力道的两下猛击,后招不歇,凝霜雪化作一片冷森森的白芒,攻向三人。三人挺兵招架,灰袍人如一片灰云,在张恒身周往来盘旋,两头猩猩巨汉则如两座墙壁,配合灰袍人缓缓移动,不时发出低吼。 “叮叮当当”一阵乱响,三人各自退开。灰袍人望着钢钩上的道道砍痕,脸色大变。猩猩巨汉手中的狼牙棒却已断为两截。狼牙棒不过是凡铁打造的兵器,并未炼入灵石,虽如半截树干粗细,却经不起凝霜雪的切削。 猩猩巨汉皮坚肉厚,力气极大,智力却低下,见兵器折损,兽性大发,不得灰袍人的号令便大吼一声,一齐扑向张恒。张恒一招“凤点头”,两点白芒一闪,猩猩巨汉的手指已尽被切断。碎岩腿法横扫,猩猩巨汉三百斤的身体飞起数尺,重重摔下,大地似乎随之震动。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荒郊破庙(3) 灰袍人见张恒修为远胜自己,那柄麻布包裹的玉剑更是罕见的利器,实不愿再与他动手。但想到主人的严酷刑罚,咬了咬牙,还是纵身直上,双手翻转,一只骷髅头出现在他身前,随着他的脚步移动而前移,总跟他保持二尺距离。 他左掌在骷髅头上一拍,骷髅口中喷出一阵黑雾,雾中斑点纷飞,是一些细小毒虫。 张恒不认得他这门武技,只听那女子叫道:“这是阴祟死灵术,别沾着!”不敢怠慢,一掌拍出,云气涌动,将黑雾隔在身前数尺之处。 灰袍人双掌在骷髅头上接连拍击,骷髅的七窍之中不断有绿气、毒虫、涌出,却不能侵入云气分毫。灰袍人只觉他一掌重似一掌,那云气越积越厚,竟如实体一般涌向自己,大感诧异。 这是“烟横云涛涌”中“峰峦叠嶂”手法,从帝会山正气堂顶眺望,可谓千山重叠。帝会派的一名前辈心生感悟,将掌风随峰峦之势运转,也能逐渐增大,绵延无尽。 在云气的强压之下,骷髅喷出的种种怪异气体、光芒都被逼了回去,张恒继续催运真气,要把云气逼入骷髅的七窍。 他听杜云山讲过这门阴毒武技的诀窍是用自身真元包裹体内毒质,分出体外,在掌力的催动之下散毒伤人。自身掌力再加上意念驱动真元之力,比寻常的剧毒武技劲力更甚。只是真元出体之后的幻化形象各有不同,若非女子点出,张恒无法识出。 此技虽然威力不小,但真元离体,是十分凶险之举,只要外来真气侵入其中,轻则破功瘫痪,重则立时毙命。 灰袍人眼看剧毒真气抵挡不住对方云气,云气侵入,便是自己丧命之时,冷汗涔涔而下,又是失落又是恐惧,抵抗之力渐弱,索性求个早死,免得受尽心理上的折磨。 那云气到了七窍入口,却是微微一收,并不侵入。只听得张恒说道:“阁下所修尽是邪道武技,本该废掉你全部功力,但此番在下出手,实有几分私心在内。只要阁下答应立即离开,在下这便撤功,如何?” 灰袍人陡见生机,如死刑犯得遇大赦,只求不死便是,还管他什么任务是否完成,赶忙点头应允。张恒双掌一收,跟着袍袖一拂,云气尽散。 灰袍人双掌虚托骷髅,将其纳入体内,只觉四肢百骸再无半分力气,看了张恒一眼,转身要走。猛见寒光一闪,下意识挥钩挡架,“当!”一声响,却是那女子出手。她眼波流转,望着灰袍人笑道:“这位公子答应饶你,我可不饶你!” 灰袍人真气耗的将尽,这一交手,腾腾腾倒退三步,跃到张恒身后,失声道:“这怎么说?” 张恒叹口气,对那女子道:“在下已然应了饶他性命,便放他走吧!”冲灰袍人摆了摆手。 女子望着三人一瘸一拐离去的身影,道:“你倒是做了人情。” 张恒道:“在下的小师侄现在何处,姑娘肯说吗?” 女子把头扭向一侧,道:“还是不肯。” 张恒皱眉道:“却又为何?” 女子道:“你放了那三人离开,他们回去报信,或是他们,或是另一些高手仍会找上我,我孤身一人打不过他们,最终还是难逃一死。” 张恒道:“君子言而有信,姑娘想要在下追杀他们,那是不能的。”见女子揣手而立,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叹道:“姑娘不说,在下有言在先,绝不强迫,这便告辞。”说着转身要走。 那女子却叫住他,道:“别忙。我有个法子,你护送我到甘州大苍原,那里有我的几位朋友,自能保我安全,届时我将小丫头的下落告诉你,怎么样?” 张恒想了想,道:“你先把师侄的下落告诉在下,在下将师侄送回山去,立刻便护送姑娘到甘州。”芊芊不是死物,等护送她到了大苍原,恐怕这活泼的小女孩早不知身在何处了。 女子道:“嗯,那好。不过我提醒你,一路上对付我的人都是了不得的高手,你可要想好,若是中途反悔,可就来不及啦。” 张恒心想:“西域实力较强的世家被嗜血教灭的灭,降的降,剩下的世家微不足道,不足挂怀。”傲然道:“帝会派弟子应允了你,便是水里火里,也决不反悔。” 女子点头道:“如此说来,我把小丫头的下落告诉你,你护送我到大苍原,这是决无反悔的了,是吗?”大眼睛眨了几眨,充满狡黠的光芒。 张恒郑而重之的点头。 女子咯咯笑道:“她现在回到帝会山啦。” 张恒大吃一惊:“什么!?”原来芊芊气众人不理她,在皖州偏僻之处躲了起来,有心让众人着急。躲了三日,第四日便要赶回帝会山。这女子恰好在途中遇到过芊芊,跟她聊了几句,知道了她的行踪。 她后来在客栈中听到张恒和顾亭、舒城的谈话,得知他们正是寻找那小丫头的,当时却不告诉他们。再后来她和张恒在破庙相遇,见张恒修为不低,便设计要张恒护送她。 张恒中她算计,心中不快,但既已应允,也是无法可施。待他接到帝会派的飞鸽传书,得知芊芊确实回了正气堂,又是一阵欣慰。 “在下张恒,不知姑娘芳名?” “哦!”女子脸上露出恍然的神色。“原来是玉公子,瞧着你这白衣玉剑和俊秀的小白脸,早该想到啦。我叫萧晏晏。” 二人离了破庙,各自骑乘坐骑。张恒有意放慢梨花鹄的速度,与萧晏晏同行。见萧晏晏欲上大路,张恒道:“在下另有要事,咱们还是走山路的好。”并不改变路线。 萧晏晏奇道:“大路并不绕远啊!” 她心思机敏,见张恒欲言又止,略一思索,便明白了缘由,冷笑道:“你是怕大路之上正道人士众多,见到大名鼎鼎的玉公子和一个来历不明的妖邪女子同行,败坏你的名声吧?”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荒郊破庙(4) 张恒被她道破心事,有些难堪。幸好梨花鹄飞在半空,他脸色微红,萧晏晏也看不到。他见萧晏晏的行事作为透着三分邪气,衣着暴露,显非良家淑女,他自幼得师父教诲,对这种人向来敬而远之,今日迫于形势与她同行,也盼着无人看见最好。 山路崎岖,凶兽出没,二人的进程反而更慢。过了三个时辰,也才走了不到百里路程。天公不作美,竟又下起雨来。 秋冬之交,雨滴格外冰冷,顺着树叶落下,一滴滴如珍珠大小,砸在脸上略微疼痛。张恒运起真气,在梨花鹄周围形成一个气罩,雨滴再也砸不进来,却听到一阵隐隐的“咯咯”之音。 低头一看,萧晏晏脸色苍白,伏在雪猞猁的长毛之中,牙齿不住打战。她真气修为不深,自不能如张恒般运气护体。那衣衫本就轻薄,被那灰袍人的钢钩撕裂,更加不能抵御寒冷。她全身被冰雨打湿,粉色轻衫紧贴在胴体之上,显得无比诱人。 张恒心神一荡,随即收敛,心想若非自己坚持要走山路,她也不会遭逢此厄,又是抱歉又是怜惜,当下纵身跃到雪猞猁上,运起气罩,挡住了冰雨。 萧晏晏转头,冲张恒点头致谢,微微一笑,又不自觉打了个冷战。张恒长叹一声,伸掌搭在她肩头,缓缓输送真气助她御寒。一声唿哨,让梨花鹄自行飞走。 正在行进,忽然听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张恒转头一看,一名黑袍客正踏雨而来。此人宽袍大袖包裹全身,脸上罩着一只黑色布套,只露了两只眼睛,十分神秘。他体型高大,虽不及那两头猩猩巨汉,也差不多少。缓步走来,却比雪猞猁慢不了多少。 张恒微微一惊。他怕萧晏晏受风,有意让雪猞猁放慢了速度,却也并非寻常人能追上,这黑袍客体型怪异,莫非是妖族? 走了一会儿,见前方一座山洞,二人便进洞避雨。洞中残余了不少碎木,张恒运起火灵功法,生了一堆火,见萧晏晏全身湿透,道:“萧姑娘,你先把衣服烤干,在下出洞回避。” 萧晏晏道:“此时雨正大,怎能出去?你背过身子便是,你既是正道君子,便不会偷看的。”说着俏脸酡红。 张恒心道:“瓜田李下,焉能不避嫌?”见萧晏晏已经开始脱衣,粉嫩的肩头露出,心头一震:“听闻苍雪谷一位长老曾邂逅一名邪教女子,被那女子所诱,害死不少正道人士,那女子销声匿迹,这位长老却被正道武人千刀万剐。张恒啊张恒,师父多次告诫于你,魔道中人阴险狡诈,你一个不留神,自己身败名裂不说,帝会派的清誉不也毁于你手?” 想到此处,更不迟疑,哼了一声,出了洞去。萧晏晏将衣衫架在火上烘烤,望着张恒坚定的背影,咬着下唇,不知在想什么。 张恒在一棵树下打坐没一会儿,那轻微的脚步声音再次响起,黑袍客出现在不远处。他显然是追踪二人而来,张恒心想:“这定是萧姑娘所说的大长老派来的人了。” 见黑袍客要进洞去,张恒飞身拦在他身前,道:“阁下是什么人?来此有何贵干?” 黑袍之中发出一个声音:“老夫来寻那女子。我有东西在她手中。”声音空灵,不似从喉咙发出,乃是丹田之音,看来黑袍客不愿暴露自己的身份。 张恒听他此言,更加笃定起先的想法,凝霜雪横于黑袍人身前,说道:“那不是阁下的东西,阁下还是莫要染指为好。” 黑袍人目光在凝霜雪上注视片刻,道:“你是帝会派门人,为何相助邪教妖女?” 张恒道:“阁下与萧姑娘一般,同出一门,岂非邪道中人?” 黑袍人道:“好糊涂。”也不见他提手抬足,强猛的气劲便毫无征兆的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将凝霜雪压了下去。 张恒只觉身处汪洋大海之中,雨滴落到他上方五尺之处,受到气流冲击,轨迹散乱,四下乱飞。他手臂无论如何抬不起来,赶忙在体内流转真气,防黑袍客趁虚侵袭自己的经脉和气海。 黑袍客却自顾自往前走去,快到洞口之时,眼前白光一闪,寒气凌冽,赶忙退后三步。张恒飞速挡在洞口,凝霜雪斜斜垂下,如一泓秋水,雨滴尚未滴落在上,便被冻成冰粒,簌簌落下。 黑袍客暗暗吃惊。他走开之后,留在张恒周围的气劲虽然减弱,却也并非寻常武者所能突破,这年轻人的修为当真不凡。说道:“你为了一个妖女,便要对老夫下杀手吗?” 张恒道:“在下答应了要送那位姑娘到甘州,阁下和那姑娘的恩仇在下不欲插手,待在下完成约定,自不会再管此事。” 黑袍客嘿嘿一笑,道:“念你是帝会派门人,老夫放你一次,下次追上你们,定然要使全力了。”一掌拍出,身随掌风而进,快捷如电。 张恒挽个剑花,寒气成盾,挡住了掌风,与此同时黑袍客的食指中指在凝霜雪上一搭,倏地退回,转身缓步而去。他外罩黑袍,手上也套着肥大的黑手套。 张恒望着黑袍客远去的背影,脑中将天下成名高手的形貌一一过了一遍,却想不出黑袍客是谁。这人只是简单的掌击、突进,并未使用他本门身法武技,自无法从武功门路上推测。 正疑惑间,身后一人道:“那人是谁?”张恒回头,见萧晏晏站在洞口内侧,身上衣衫已干。奇道:“你不认识他?他可说你拿了他的东西啊!” 萧晏晏摇了摇头,道:“我从没见过他,更别提拿他东西了。” 张恒见她神色不似作伪,只觉此事古怪的很。此时雨势减弱不少,在洞中待了一会儿,雨歇云散,二人继续赶路。 张恒见萧晏晏要继续在山路上走,说道:“咱们便走大路吧!”说着纵鸟往大路方向飞去。萧晏晏嫣然一笑,改换了路线。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玉泉山庄(1) 陆小远换下道袍,悄悄离开了圣琅派。三年来发生的种种,恍若一场大梦。三年之前,自己一个人,一把剑,一无所有地游走江湖,三年之后还是如此。 他一路北行,既知所剩时日无多,倒也心无挂碍,随遇而安。这日,他进了晋州境内,看见不远处有一座光秃秃的小山,整座山似乎燃起了火焰,红光冲天。 他知道晋州苍龙山脉附近有一座火风山,常年生有火光,但走在山上只觉温热,不会烧伤,以往他无暇游玩,今日正好前去瞧瞧。 上了山去,只见整片土地好像烙铁,又似乎在岩浆上行走,空气也是红彤彤的。火风山地势平坦,只有几处小小山坳,陆小远在山中转了几转,都是千篇一律的情景,也就厌了,便要顺着向北的小路出山。 不料刚走进一座山坳,却听得“呼”一声怒吼,一抹红云落在面前。陆小远细看,是一只老鼠样的怪兽,有山羊大小,脊背上燃烧着赤红的火焰。一双漆黑的眼睛盯着自己,充满杀意。 他知道若是转身逃跑,这刺猬怪兽身法快捷,后背必定给它重创,当下拔出青铜剑,作势挥斩几下,凝神备战。那刺猬怪兽嘴不张开,却发出一声尖利的嘶叫,四只小短腿飞速拨动,以极快的速度冲向陆小远。 陆小远跳在一旁,正要斩它,忽然红光一闪,手腕一阵剧痛,青铜剑险些把持不定。原来刺猬怪兽生有长长的尾巴,可以当做软鞭使用。那怪兽转头拱向陆小远,陆小远纵身从它上方越过。 但他修为全废,这一跃高度有限,腹部衣衫被刺猬怪兽脊背的火焰燎着,登时燃烧起来。他赶忙挥袖扑打,那火焰却不熄灭,见刺猬怪兽再次冲来,只好扒掉衣衫,与它赤膊相战。 斗了两三回合,刺猬怪兽一头拱在了陆小远的小腹,陆小远只觉一股大力推来,如断线风筝般飞出二丈,这怪兽的一撞毫不亚于仙位高手的一击。 刺猬怪兽见陆小远倒地,“呜呼”怪叫,跳在半空,肥壮的身体压向陆小远。陆小远知道他力量极大,这一下若被压中,那是绝无幸免,赶忙打滚避开。刺猬怪兽落地,地面剧震,尘土飞扬。 忽然红光闪过,陆小远被刺猬怪兽的长尾巴拴住,身体不由自主飞到了半空,他知道怪兽接着就是猛地一掼,自己功力尽失,立时成为肉饼。 便在此时,破空声音大作,陆小远身子一松,斜斜向下落去,摔在地上,小腿一阵疼痛。再一看,一只漆黑的铁轮呜呜怪叫着飞旋而去,被一人接在手里。正是这铁轮逼得刺猬怪兽松了尾巴。这人身后还有十多人,众人之间拥簇一只大铁笼子。 刺猬怪兽“呜”一声长叫,充满了悲愤之意,四肢拨动冲向那群人,势道猛烈,身后尘土飞扬。陆小远见状心道:“它刚才可还没对我使出全力呢,也不知这群人跟它有什么仇怨。” 为首的三人各挺兵器,跟这刺猬怪兽斗在一处。其中手持雌雄双刃的两人是仙位高手,飞轮的人是圣位高手,三人品字形包围,怪兽左突右进,横冲直撞,就是脱不了三人的圈子。 这时又有四人上前,在战局之外又围了一层。这些人一走开,陆小远看到笼子中也关了一只刺猬怪兽,身体较笼外的怪兽稍小,背后火焰却升腾缭绕,还要旺盛,被囚在笼中不得自由,望着笼外怪兽与三人战斗,发出低低的哀鸣。 刺猬怪兽名叫“火光兽”,是火风山特有之兽。火风山一年四季如火燃烧,全是两头怪兽之故。它俩一雌一雄,是一对夫妇,雌兽在三天前被这群人捉走,雄兽怒发如狂,才会对进山的陆小远发起攻击。 火光兽虽是兽族,力量和身法却抵得上神位高手中的一流好手,此刻仇人相见,更是发出了十二分的神威,这三人抵挡不住,包围圈子逐渐扩大,呈溃散之势。 外围四人知道二仙一圣若是落败,他四人绝无胜算,便叫道:“动手啊!” 守在笼子旁的一人拔刀出鞘,猛地在雌兽身体上刺了一刀,雌兽惨叫一声,鲜血流出,瞬间被身体上的火焰烧化。 那雄兽听到叫声,也发出“呼呼”吼叫应和,愤怒和恨意更盛,长尾挥舞时带出怪异风声,劈在地上就是一道浅浅的碎痕,冲撞的势头也大大增强,将一块水缸大小的岩石撞的粉碎。那三人不再进攻,只是一味防守。 不一会儿,雌兽再次惨叫,雄兽狂怒无已,一跃而起,向笼子冲去。围攻的七人也不阻拦,守在笼子旁边的四五人呼喝一声,转身逃走。 雄兽落在笼外,见雌兽身上两处刀伤,双眼闪着痛苦的光芒,一声低鸣,退后几步,猛地撞向铁笼。那铁笼在它裂山碎石的一撞之下,只是微微颤抖,并未损坏。雄兽又撞了几下,忽然头一垂,倒在了地上。 陆小远在旁观看,猜到那笼子上涂了特异的药物,雄兽眼见爱侣受伤,救它心切,没发现其中机关,被药物迷倒。虽然刚才雄兽差点将他杀死,但见两头火光兽恩爱,雌兽望着倒地的雄兽戚戚哀鸣,不由得为它俩伤感。 一名仙位高手走到笼旁,在雄兽身上轻踢几下,笑道:“究竟是只畜生,岂能跟咱们人族相斗。”招了招手,道:“把它抬走!”几名体型高大的奴隶上前,将雄兽抬到了另一只笼子里。 那时不少强大的势力都有奴隶。武道势力相互攻伐,被灭一方的族人、手下被废去武道修为,作为胜利方的奴隶,也有人从南疆、西域掳掠健壮的蛮人,卖给高官显贵作为奴隶。奴隶的地位比卖身的仆人还低,做的都是最粗重的体力活。 另一名仙位高手走到陆小远身旁,见他左腿不能动弹,吩咐道:“高威,将他带回山庄吧!” 名叫高威的年轻汉子应了一声,将陆小远背起,一伙人下了山去。陆小远伏在高威背上睡了过去。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玉泉山庄(2) 不知过了多久,陆小远感觉身下柔软舒适,似是躺在床上,听得一人笑道:“哥哥背着他累的要死,他可倒好,还睡着了。” 又听得一个娇嫩温柔的声音笑道:“谁不知你高二哥是咱家丁里面武功最高的,绰号神拳百步无敌手,背一个小孩子又算得了什么?” 那高二哥笑道:“我这点微末道行值得一提么?小兰妹子,也不知你是夸我还是损我。这话传到真正的武道高手耳朵里,还不笑话死我?” 陆小远睁开眼睛,见身旁站着两人,一个年青汉子高大威猛,正是将自己背回来的高威,另一少女身穿淡蓝色衫子,系一条黄色裙带,头挽双髻,作丫鬟打扮,当是高威说的“小兰妹子”了,便说道:“高二哥,可多谢你把我救回来啦!” 小兰回头,陆小远才看清她的容貌,她也就二十来岁,面容清秀,虽不美艳绝伦,也别有一番楚楚动人的风致。 高威笑道:“你也是倒霉,咱们老爷要抓火光兽制作火浣衣,设陷阱捉走了雌兽,那雄兽被惹怒了,你贸然上山,它当然要攻击你了。不过我们救得及时,也算你幸运了。” 陆小远不知道什么火浣衣、火光兽,只“嗯”了一声。小兰轻轻惊呼一声,又是惊讶又是惋惜,道:“二老爷和三老爷把两只火光兽都捉住了?唉,为了一件火浣衣,杀死一对恩爱夫妇,真是造孽。” 高威低声道:“这话你可别再当着其他人的面说。咱们有些丫鬟可爱嚼舌根,倘若传到三位老爷耳朵里,那可大大不妙。” 小兰叹一口气,不再说话。 高威道:“我先走了,这小子就交给你照顾了。” 陆小远打量一下这房间,规模不大,家具也不多,却都考究的很,料想此间是名门世家。 小兰问道:“公子,还没请教你尊姓大名?” 陆小远笑道:“我叫陆小远,既不尊贵名头也不大,江湖浪子一个,你可别叫我公子了。”他心想自己落到这步田地,再提圣琅派只能给师门抹黑。 小兰“噗嗤”一笑,道:“我今年十九岁,你呢?” 陆小远道:“我十八岁,看来我得称呼你为小兰姐姐了。” 小兰见陆小远嘴甜,说话又风趣,对他颇为喜欢,笑道:“乖小弟,你都喊我姐姐了,姐姐以后少不得好好照顾你了。”说着掀开凉被,取过棉布和药膏,为他敷药。陆小远感觉冰凉柔滑的十根手指在小腿上灵活跳动,说不出的舒服之中又有一丝麻痒。 过一会儿,小兰包扎完毕,端来一碗药,道:“二老爷说了,你的心肺也略微受伤,得服几天药,免得日后落下病根。”拿起汤匙,喂陆小远喝药。 陆小远笑道:“我也不知前辈子修来的什么福分,让小兰姐姐你这大美人服侍。不对,一定是积累了十辈子的功业,今生才有这等福气。” 小兰微微一笑,又是甜蜜又是凄苦,隔了半晌,才道:“咱就是个低贱的丫鬟,服侍主子的命,难为你这般夸我。” 陆小远道:“丫鬟又怎么了,我也只是个浪荡江湖之人,咱们谁也不比谁低贱。再说像你这般温柔贤淑的丫鬟,也不比那些千金小姐差。” 小兰见他语出真诚,很是感动。喂他喝下最后一口药,柔声道:“你先休息吧,养好身子再说。”转身离去。 陆小远的粗布短衣被火光兽烧毁,换了一件家丁衣服,所幸东西都还没丢。他从小兰口中得知此间名叫玉泉山庄,在晋州观潮城东,背靠苍龙山脉。 他受伤不重,在床上躺了七八日,腿伤和五脏伤势都已痊愈。这日出去闲逛,见这座庄子雕梁画栋,富丽豪华,亭台楼阁,布置得别具韵味,小池假山、奇花异草将其点缀的更是风雅。 他不熟地形,不敢乱走,便在房外一座假山处欣赏风景,却见小兰带着一位衣饰考究的中年人走来,迎上前去问好。 小兰为陆小远做了介绍,这中年人是此庄总管高霖,人称“高管家”。他正是来找陆小远的,问道:“少年,你是哪里人?怎么会到火风山?” 陆小远道:“我无父无母,四处漂泊,几天前经过火风山,见整座山着火,感到好奇,就上山去玩,不料遇到火光兽的袭击,多亏了贵庄高手相救。” 高管家鼻孔里发出一哼,算是答应,道:“原来如此。那你日后就留在这玉泉山庄,做个杂役吧,包吃包住,每月给你二钱银子,逢年过节老爷另有赏金。” 陆小远见他也不问自己愿不愿意,便替自己做决定,实在霸道,心里有些气恼,冷笑道:“二钱银子?小爷前些天路过岳州上仙楼,那酒楼老板每月给我十两银子,我都懒得留下。” 高管家双眉一耸,道:“小子,要不是二老爷他们把你救回来,你早就死在火风山了,又给你吃住、疗伤,现在让你留下,你还敢诸般推托?” 陆小远还要分辨,小兰忙道:“高管家,你别生气,我来跟他说。”向陆小远道:“小弟,你无家可归,留在此处不是很好?在这里干一年能赚到三两银子,干上三年,就能在观潮城中安家立业了。” 她和陆小远相处多日,关系融洽,对陆小远颇为不舍,陆小远见她这副情状,心想自己命不久矣,在哪都是一样的,便答应了。 高管家冷冷道:“小兰,待会带这小子去管事处报到。”说罢转身而去。 小兰道:“小弟,你要在这里干活,怎么能得罪高管家呢?他可管着咱们一大群仆人的工作、佣薪呢。” 陆小远满不在乎的说道:“我才不怕他。我本来也没打算要什么银子。你待我这么好,我只听你的。” 小兰笑道:“瞧把你乖的,你在外漂泊之时,一定没少骗女孩子。”她把陆小远带到管事处报了名,便去干活了。管事人员带陆小远到了家丁住所。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玉泉山庄(3) 陆小远的房间是一座大房子,还有三人与他同住。当日将他救回山庄的年轻人高威正好和他住在同一房间,将玉泉山庄的规矩给他讲了。 玉泉山庄的家丁做的活并不多,每日有不少空闲。仆役未得许可不得进入主家院落,只能去工作场所、住处、花园几个特定之处。 陆小远和三人搬完几十座花盆,已是正午了。他虽然真气尽失,毕竟两年来勤练不缀,身体素质比寻常人还要强健一些,干活时倒也不会拖后腿。 四人正坐在一块大石上歇息,不远处一个娇柔的声音叫道:“小弟,你在这儿啊!” 陆小远转头一看,来人身材婀娜,头挽双髻,正是小兰。他迎上前去,问道:“小兰姐姐,你怎么来了?” 小兰将手中篮子交给陆小远,道:“我当然是给你送饭来啦。这是我亲手做的菜,你尝尝怎样?” 陆小远掀开盒盖,见三碟小菜样式精致,香味四溢,赞道:“好香啊,好姐姐,以后谁要是娶了你,肠胃可大大有福啦!” 小兰嗔道:“你胡说什么,什么娶不娶的,你再要胡说,我可不给你吃啦。”说着作势要将篮子抢过。 陆小远躲开她手,忙道:“好姐姐,你别生气,我不胡说了。”忽然凑到小兰耳畔,低声道:“要是我想娶你,你同不同意?” 小兰没料到他会这么说,登时俏脸酡红,低声道:“不许....不许胡说。”神色娇羞可爱。 陆小远心中一荡,随即想道:“丫头之所以离开我,就是因为我和别的女子不清不楚,如今我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活命时间,怎能再和小兰姐姐风言风语?” 却听得那边高威起哄道:“哎呦,小子,你倒是有两下子啊,和小兰相处了没多少日子,就姐姐弟弟的叫上了,还能让她给你做饭,我们可就没这个待遇啦。” 小兰定了定神,笑道:“你们喊我姐姐,我也给你们送饭。” 另一人笑道:“我们才不傻呢,我们没这小子英俊潇洒,叫了姐姐你也不给我们送饭,只能白白吃亏。” 小兰啐道:“高明,你就爱胡说八道,下次教少爷听到了,又得狠狠踹你得屁股。” 高明做了个动作,笑道:“他要是踹我,我就这么一抓,然后这么一扭,哈哈。” 小兰笑道:“你可别臭美了。我还有事要做,先走一步啦。” 陆小远当下邀请三人一起吃饭,这三人都是直性子的青年,谈得投机,陆小远很快和他们熟识。 。。。。。。。。。。。。。。。。。。。。。。。。。 这日午间,陆小远在山庄附近闲逛,路过一座假山之时,听到一阵兵刃交击声音,循声而去,只见山后空地上有三个人,衣衫鲜亮,当是庄中主人的子侄一辈。 两名少年一持长剑,一持短剑,正在比斗,另有一名少女在旁观战。那短剑少年动作迅捷,剑法灵动,将长剑少年迫得不住倒退。 只见寒光一闪,短剑贴着长剑滑向长剑少年,擦出一阵火花。那短剑少年叫一声“倒!”,双腿连环而扫,长剑少年正在运气抵抗短剑的袭击,下盘不防,被绊倒在地,摔了个狼狈的“狗吃屎”。 观战的少女哈哈大笑。陆小远忍不住也笑出了声。 短剑少年察觉,厉声喝道:“大胆小厮,我们在此练功,你敢偷看,快说,你是不是别的门派派来的奸细?” 陆小远心道:“你们武功差劲得很,我又何必偷学?”当下否认。 那长剑少年爬了起来,自觉大失颜面,便要将一腔怒火都发到陆小远身上:“小贼,你刚才笑什么!”目露凶光,说话间便要上前和陆小远动手。 陆小远笑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不太灵活。” 长剑少年怒道:“你算什么东西,敢来指点本少爷!” 陆小远道:“依我看啊,刚才二剑相交时,你可以置之不理,直接刺他,他够不着你,定要回防。你偏要运气防御,真气修为又不够,当然着了他道儿啦!” 那长剑少年一怔,随即面红过耳,喝道:“小贼胡说八道!”说着举剑要刺陆小远。 那少女突然道:“三哥,这位小哥既然能看出破解“银烛秋光”的关键,不如你和他比划比划,免得表哥不服。” 短剑少年名叫高凌,少女名叫高婉,二人都是玉泉山庄的子弟,而长剑少年名叫武智通,是少女的表哥。 高凌瞥了陆小远一眼,心中着实看不起这仆役之流,只是这高婉是庄主的女儿,而他是二庄主之子,不能不听她话,冷冷哼了一声,道:“小子,那公子爷陪你玩玩。” 陆小远因高凌的污蔑和武智通的辱骂而心中不忿,才出言相难,这时愤懑稍平,心道:“我没有真气,未必打得赢他,何况打赢了他又有什么意义?”当下说道:“我只是胡乱说的,公子、小姐莫怪。” 武智通和高凌都有心教训这个狂妄小子,一前一后拦住了他去路。 高婉突然柔声道:“小哥,你来。”向陆小远招了招手。 陆小远望着她一双漆黑明亮的大眼睛,里面透出温柔和善意,便走了过去。 高婉将手中长剑递给陆小远,道:“小哥,咱们点到为止,不会伤到你的,你放心好啦。去跟我三哥比试一番吧!”说着冲他微微努嘴,神态可爱。 陆小远接过她的剑,对高凌道:“那就请多多指教了。” 高凌也不答话,手腕一抖,短剑化作点点寒光,冲向陆小远。陆小远挺剑招架。高凌察觉到他剑上未附真气,也不催运真气。 “六道神剑诀”虽非圣琅派的上乘剑法,对付这少年倒也足够。二人过了二十来招,旁观三人均已看出陆小远有心相让,否则十招之后高凌便已落败。 那武智通对刚才被高凌打败心有不忿,见陆小远的横剑一掠方位巧妙,果然逼退了高凌的“银烛秋光”,却并未乘胜追击,当下挖苦道:“看来这小子说的话倒也不假,唉,到这一步还不认输,再打下去还有什么味儿?”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玉泉山庄(4) 高凌听到这话,又羞又气,贯注真气的一剑刺出,带动风声。 陆小远飞剑点向他短剑剑身。倘若这招在一名与高凌修为相当的武人手下使出,自能荡开这一刺,但陆小远真气全失,这一点毫无作用,反被短剑刺中。幸好他反应迅速,退开尺许,受伤不重。。 高凌没料到他避不开这一刺,“咦”了一声,发动十成真气,短剑剑尖上凝聚了一点电芒,径直奔向陆小远。 陆小远横剑一挡,那电芒陡然爆开,将他震得倒退三步,胸口发甜。 高婉纵身上前,从他手中抢过长剑,见长剑剑身被电芒刻出一点白印,不悦道:“这是我十五岁时爹爹送我的生日礼物,多了这点白印,成什么样子。” 高凌见她生气,便将过错都推到陆小远身上,厉声喝道:“好小子,弄坏我妹子的宝剑!”说着一掌竖劈,陆小远侧身闪避,被他随即而至的飞腿踢倒。 高婉只道这仆役打扮的少年武道修为不低,大可从他那里学到几门厉害武技,岂知他真气修为却是差极,加上爱剑受损,又是郁闷又是恼怒,见高凌将他打倒,高声叫道:“打得好!” 高凌见堂妹喝彩,又重重在他身上补了两脚,啐道:“小贼,贱骨头,把你卖了也抵不上妹子的宝剑。” 陆小远流浪江湖之时经常受到寻常野汉和一些公子哥的欺凌,此刻恍然回到从前,愤懑之余感到世事无常,人所难料,之前还得五宗掌门褒奖,风光无限,如今却被几个不入流的少爷小姐欺辱。忍不住笑了几声。 高凌更怒,叫道:“笑,我让你笑!”说着一脚踢出,陆小远凌空飞起。 忽然他腰间一紧,身躯平平飞出,只听那高凌喝道:“是谁!”跟着眼前景物飞速移动,如在云里雾里。 过不一会儿,他轻飘飘落在地上,不知到了哪里,只见一个窈窕的身影站在身前,背对着他,一头乌黑的秀发如瀑布垂至腰间,淡蓝衣衫如云霞做成,大有“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 这女子回过头来,只见她面容绝美,眉目之间净是高冷气息,赫然便是论武大会见到的风雅阁弟子纳兰黛。 陆小远一见是她,大感意外。面对着这样一位绝世美女,不禁有些慌乱,想到自己被四人殴打的狼狈样子都被纳兰黛瞧去,又有些羞愧。 纳兰黛先开了口:“圣琅派乃是名震天下的大派,想不到门下弟子竟然被几个不入流的武人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陆小远和高凌过招之时,她便已在暗中观看,她知道陆小远修为不凡,见他挨打,只道他另有深意,待到后来才发觉情况不对,立刻出手相救。她虽不知陆小远为何变成这么弱,却不想多问。 陆小远见她似乎也瞧不起自己,吃惊、羞惭转为薄怒,冷冷道:“这是我自己的事,不劳姑娘操心。”说着转身要走。 纳兰黛道:“你若回去定然还要挨打。” 陆小远满不在乎的说道:“最多给他们打死,有什么了不起的!”他想到苏婉灵离开,凝思远嫁,自己又功力尽失、性命垂危,索性自暴自弃了。 纳兰黛闻言皱眉,还未说话,林间一阵脚步声传来,跟着一人道:“小贼不知搞得什么名堂,怎么会不见了?” 另一女子声音道:“他弄坏我的宝剑,可不能轻易放过他。”是高家那三名子弟寻来。 纳兰黛道:“你过来。” 陆小远哼了一声,也不理她。 纳兰黛冷冷道:“你要死是不是?那如你所愿。”飘然离去。 那纤秀的蓝色倩影刚一消失,四人已经寻来。高凌叫道:“好小贼,想夹着尾巴溜走吗?” 陆小远怒道:“谁要溜走了,我是…..”心道:“无论如何,她救我总是处于一番好意。”不愿说出纳兰黛的事,当下改口,冷冷道:“废话少说,看剑!”拔出背后青铜剑刺向高凌。 高凌也不论招式,运上十成的真气,一剑竖劈。陆小远手腕一转,剑尖在空中画了一只青光圈,绕过短剑刺向高凌。 高凌叫道:“好小子!”倒退一步,挥剑横斩。他仗着真气修为强过陆小远,索性乱打一气,陆小远不敢和他短剑相碰,反而被逼的节节后退。 高婉见陆小远退路渐渐被封,心中暗喜,只盼着堂兄狠狠教训这小子一顿,替她出一口恶气。 陆小远右腿后挪,碰到一物,他已经退到一块巨石之前,左右前方都是短剑剑势,耳中则是短剑上雷灵之力相互碰撞发出的轻微爆破声音。 他身子再一退,便贴到了巨石上。 高凌哈哈一笑,叫道:“小贼!你可死定啦!”说着平平一剑,又快又狠,刺向陆小远的肩胛。 陆小远惊慌之间,却听得一个清泠如雪的声音道:“出剑!” 他这时来不及细想,使出了“上清刺”。圣琅派的“三清剑术”是剑术中再简单不过的,却经历了圣琅派数百年间无数高手的锤炼修正,可说一斩、一掠、一刺均已达炉火纯青之境,再无提升的余暇。 上清刺专用于后发制人,那声音让他出剑,他毫不犹豫使出了这一招,本以为自己没有真气,最多对高凌造成皮外伤,却不料青光闪动,高凌一声惨呼,持短剑的手臂软软垂下,肩胛骨已被青铜剑刺了个对穿。 众人大惊。陆小远也没料到事情会这样,并没想着乘胜追击,只觉背后一阵温暖,真气顺着脊椎源源不断灌入经脉。 只听得那声音说道:“你别动,就这样跟他们打。” 陆小远听出巨石后的人是纳兰黛,料想她以真气传音,那三人听不到。当下笑道:“你们真以为我打不过你们吗?小爷那是逗你们玩呢。我便站住不动,谁还要跟我比划比划?” 武智通见高凌面色惨淡,受伤不轻,不愿自讨苦吃,见高婉对自己使眼色,反而扭过了头去。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高家少主(1) 高婉哼了一声,走上前去,提剑对准陆小远,叫道:“小贼,你别张狂,姑娘让你知道知道厉害!”说着长剑直刺。 陆小远既能调动真气,当然不怕高婉,只怕拖延时间长了高婉识破机关,又想到高婉外貌温婉靓丽,心地却狠,剑下便不留情,“六道神剑诀”?使到了巅峰,六色剑影交错盘织,攻势如疾风骤雨。 不到十个回合,高婉便落了下风。纳兰黛修为接近仙位,虽然隔着石头传导真气有所损耗,却也远胜于高婉。她在巨石之后见陆小远剑术高超,一柄青铜剑在他手中挥洒自如,暗暗点头。 高婉支持不住,便要后撤,陆小远叫道:“着!”左掌击出,一团碧火悠悠奔向高婉的右腿。 高婉全力招架他剑法,没留意碧火,右腿被碧火击中,站立不牢,险些摔倒。幸好风雅阁与圣琅派的真气有所差异,碧火掌威力减小,才不至于重伤高婉。 高婉一张俏脸时而惨白时而发红,恨恨地瞪视陆小远好久,武智通扶起高凌,低声道:“咱们打不过他,还是先回去吧。”高婉瞪他一眼,心中不甘,却也无计可施,只好离开。 陆小远松了口气,背后真气的传输突然断绝,他气力涣散,赶忙抓住巨石,支持住了将要软倒的身体。 纳兰黛从巨石后绕了出来,陆小远见了她,又是感激又是懊悔,道:“纳兰姐姐,多谢你出手相救,刚才是我不好,不该对你不敬。” 纳兰黛斜他一眼,道:“我贸然出手,希望没打扰陆少侠教训宵小之徒。” 陆小远赔笑道:“纳兰姐姐说的哪里话,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那个富家小姐楚楚动人,心地却狠毒,纳兰姐姐虽然冷冰冰的,却待我甚好,我陆小远定然不忘此恩。”说到最后信誓旦旦,言辞恳切。 纳兰黛淡淡道:“我是看在五宗联盟之义上才出手相救,什么好不好了。”说着纤足点地,腾空而起,道:“你好自为之。”如腾云驾雾般飞离。 陆小远见她一来一去从容干脆,叫道:“纳兰姐姐!”追出一段距离,见那抹倩影逐渐消失在视野中,不禁心生惆怅和失落之情。 他回到庄中,恰好与小兰相遇。小兰见他左眼角和右颊高高肿起,将他带到房间,取了一只熟鸡蛋来,一边剥皮一边问道:“小弟,你跟谁打架了吗?”。 陆小远笑道:“没什么,被三条恶狗咬了一口。”当下将事情说了。他不愿提及自己的师门,便说自己不小心撞到高凌,惹恼三人,被三人追打,自己侥幸逃脱。却没提自己点评比斗和纳兰黛出手相救的事。 小兰道:“高小姐和两位少爷都是习武之人,他们骄纵惯了,很瞧不起咱们这些下人,你以后还是不要招惹他们为好。”说着将去壳的鸡蛋敷到陆小远的伤处,轻轻滚动。 玉泉山庄的上层人物和下人分住两座不同的院子,相距很远,中间隔了花园、厨房、仓库等等,那些少爷小姐和丫鬟仆役极少遇见。 陆小远以前和猿鹤比斗、进入惊惧鬼林,以及和旁支弟子比斗,经常受伤,这等小伤自不会放在心上,本来觉得小兰没必要这样,但见小兰神情郑重,眼中又是关心又是担忧,便任由她给自己热敷。自母亲去世之后,从未有人这般细致入微的照料自己,陆小远又想到小兰经常给自己洗衣送饭,心底涌起一股温馨。 这日,陆小远做完了活,时间还早,便去小兰那里看望她。走到小院门口,却被两名家丁拦住:“站住,不许进去。” 陆小远奇道:“这里是丫鬟的居所,我进去找人怎么啦?” 一名家丁将他推开,喝道:“你啰嗦什么,惹恼了老子,把你派到木场干奴隶的重活!” 陆小远正要发作,另一家丁劝道:“张二哥,你消消气,这小子定是新来的,不必理他。”对陆小远挤了挤眼,道:“小子,你快走吧,别不识好歹。” 陆小远眼见无法进入,假装放弃,嘟囔着离开,却悄悄绕到院落后方,翻墙而入。 这一座院子有十所房间,都是丫鬟居住。小兰住在西侧第二间,他放轻步子走近,却隐隐听到一阵哭泣声音,夹杂着几声淫笑。 陆小远走到房门前,顺着门缝向内望去,只见一名宝蓝长衫的少爷背对自己,将小兰压在身下上下其手,口中说道:“好宝贝,你早把我的魂儿勾走了,你从了我,以后我继承了家业,你就是正室。”说着在小兰嫩脸上乱啃。 小兰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见少爷的禄山之爪撕开了自己衣衫,又惊又怕,一低头,在少爷的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 那少爷吃痛,心中大怒,骂道:“小婊子,不识抬举!”反手一巴掌,白嫩的脸上登时多了五条红印。 陆小远和小兰相处许久,心里已将小兰当做亲姐姐一样,见小兰受到侮辱,怒火往脑门上撞,一脚踹开房门,抽出青铜剑斩向那少爷。 那少爷是习武之人,听到背后风声响起,下意识躲开,同时击出一掌,逼退来敌,这才站稳身子。 陆小远见小兰衣衫不整,两只嫩乳如受惊的白兔般上下跳动,满脸惊慌神色,大为怜惜,上前替她裹好身子,却听得那少爷叫道:“陆小远!” 陆小远回头一看,也是一惊:这少爷不是别人,正是晋州高家的少主高尧。只因他平时相处之人都是仆佣,不敢直呼少主和主人的名字,他至此时才知玉泉山庄便是晋州高家的地盘。 二人对视良久,高尧心中疑惧不安:“这小杂毛怎么到玉泉山庄了?若我的丑事被他传扬出去,那还了得?幸好这里是高家地盘,庄中高手很多,自能留得住他。”转念一想:“他岂会孤身来此?圣琅派五仙只要有一个在,自能带他离开,便合全庄之力,也是留不住的。”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高家少主(2) 陆小远此刻也很不安,自己功力全失,没想到阴差阳错沦落到对头的地盘,只怕自己要受尽折辱,圣琅派的威名也要扫地了。 他又想道:“大不了跟他拼个你死我活,这狗贼竟敢欺辱小兰姐姐,真是可恶。”想到此处心中安宁,冷笑道:“高少爷,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高尧哑着嗓子问道:“姓陆的,你来这里作甚?” 陆小远听他言语间对自己颇为忌惮,心念一动:“他可不知我功力尽失,离开了圣琅派。是我多虑了。既然如此,那便可吓他一吓。” 当下笑道:“掌门师伯有事要来拜访高家,带了我和玄胤师兄等二十名弟子,我想着先看看晋州高家的威严气象,便化妆潜入,嘿嘿,却不料看到这龌龊的一幕。” 高尧心里凉了半截,紫华真人是天位高手,玄胤在论武大会上更是出尽风头,他们一众人来此,便荡平玉泉山庄也非难事,此番晋州高家的名声可真垂危了。 见陆小远有恃无恐的望着自己,高尧赶忙挤出一副笑脸,道:“陆道长,晋州高家和圣琅派同为武林正道,素来交好,想来小道长不会不顾咱们正道义气,将此事乱说的。” 陆小远见他害怕,心中暗喜,表面不屑一顾,道:“圣琅派是正道领袖,武道第二大派,晋州高家算什么?我便将此事传扬出去,也没人会说圣琅派的不是,又有哪个敢说啊?” 高尧赶忙上前两步,又是作揖又是赔礼,陆小远做出一副禁不住他苦求的样子,不耐烦道:“好吧好吧,被你烦死了,我答应你不往外说,你放心吧!” 看了看小兰,又道:“不过,这少女在你高家,日后难免被你欺负,这样吧,你让我把她带走,算作封口的代价,怎么样?” 虽然他亲口答应,高尧心中不免不踏实,见他提出条件,心想他要了高家一名丫鬟,双方互相掣肘,谁也不敢揭短,便放心不少,忙道:“就是这样,这女子你带走,此事可要永远烂在肚中。” 陆小远道:“好,既然如此,你亲自送我出庄。”走到小兰身旁,在她手心捏了捏。 小兰见新认的小弟竟然跟少爷认识,而且少爷对小弟很是忌惮,心中大感奇怪,知道陆小远在提醒自己别多说话,便一言不发。 那高尧看在眼中,心道:“原来你是被这臭花娘迷住了,嘿嘿,我还以为圣琅派的道人有多清高。”这话万万不敢宣之于口,带领二人出了房去。 那两名守门的家丁见刚才离开的小子和少爷、丫鬟一起出来,有些奇怪,只道陆小远偷偷潜入被高尧抓住,赶忙说道:“少爷,我们撵走这小子,不料他贼心不死,竟敢偷着往里闯。” 另一人笑道:“少爷把他交给咱哥俩便是,咱哥俩一定让他长长记性。您继续跟这小妞快活去....” 高尧登时大怒,左右开弓,各扇了两名家丁几个耳光,陆小远见他二人脸颊高高肿起,却不敢反驳的惨样儿,暗暗好笑。 三人快到山庄大门时,迎面走来一人,两撇鼠须,身材高瘦,正是高管家。 陆小远心道不好,果然,高管家上前行礼,见陆小远也在,问高尧道:“少爷,这少年是几日前被二老爷救回来的,你和他认识啊?真是好极了。” 高尧心头一震,猛觉青光闪动,跃到一旁,高管家大叫一声,鼻尖皮肉被青铜剑削了下来。 高尧见陆小远拉着小兰夺路而逃,登时醒悟,叫道:“快来人,有刺客!”他这一呼叫,不少家丁和护院武师赶来,拦住了二人的去路。 一名武师挥动铜棍打向陆小远,陆小远挺剑接战。六道神剑诀得用真气才能化出六道剑影,他真气全无,使出来时青芒闪动,威力大减。斗不几回合,便被铜棍扫中左腿,行动变缓,更加左支右绌。 高尧在旁观战,见陆小远打不过玄位武师,思索片刻,便猜到当日他在杏阳城受了重伤,导致功力全失。 想到自己被他一通咋呼,险些中他计策,不由得又羞又怒,叫道:“退下,让我来收拾他!”抢上前去。 他也是玄位修为,比起那武师倒高了不少,虽然空手,不几回合便将陆小远打得七荤八素。 陆小远摇摇欲倒,两名武师上前,将他牢牢扶住。高尧一拳接一拳重重打在陆小远腹部,口中喝骂:“贼小子,混蛋,老子差点被你骗了,你自己找死,怪不得老子。” 小兰扑上前去抱住高尧,哭叫道:“你别打他,放过他吧。” 高尧见小兰对陆小远明显极有情意,想到自己一个声名煊赫的世家公子在她心里竟不如一个普通小子,嫉妒、愤怒之火交织,一记重拳击出,陆小远口喷鲜血。 高尧一把捏住小兰的下巴,冲陆小远冷笑道:“贼小子,你当日在峻极山的时候风光的很呐,少爷向你问好,你却爱搭不理,怎么现在不神气了?你给我磕十个响头,叫我十声爷爷,我就放了你,怎么样?” 陆小远眼冒金星,浑身无一处不痛,啐了一口,强笑道:“乖孙子,你怎么不喊我十声爷爷?” 高尧怒极,喝道:“打!”几名家丁上前,拳脚齐施。陆小远痛极,却咬牙坚持,绝不哼一声。 高尧心道:“这小子倒是有些骨气。”摆了摆手,说道:“别打了。”对陆小远冷笑道:“小子,这小丫头很在乎你,是不是?好,那我就让她大家都瞧瞧她白光光的身子!”说着手下用力,“嗤啦”一声,布条撕裂,一抹光洁的肌肤裸露。 小兰惊呼一声,还没来得及挣扎,便被高尧封住经脉,动弹不得。陆小远怒极,喝道:“高尧狗贼,你有种冲我来,欺负一个女子算什么本事?卑鄙小人,狗杂种!” 高尧被他如此怒骂,反而哈哈大笑,随手在小兰裙上一撕,一双光洁结实的大腿露了出来。旁边众人看的呆了,更有几人大声起哄。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高家少主(3) 陆小远见小兰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高尧那只脏手已经放到她高耸的双峰上,不忍再看,闭上了眼睛。 旁观者的污言秽语却不断传入耳中:“这小妮子白白嫩嫩的,脸蛋也标致,真是个尤物。”“你瞧她身材,该大的地方大,该细的地方细,定是个小骚蹄子。真要上了床,少爷支持得住吗?” 陆小远努力想把这些话排出脑海,但这些话却如锋利的刀刃,不住往他心口上扎。 他从前每每听人说起自己狂暴时杀气腾腾的样子,就大为担忧。自己当时被一股冲上脑门的血气控制,完全失去了理智。事后想想,总觉得那股血气不是好兆头,曾想着将那股血气逼出体外,只是无法办到。 与自己亲如姐弟的少女在自己身旁被人羞辱,他怒发欲狂,愤恨的心情毫不亚于前几次,但却再无那股血气涌入脑海,让自己获得力量救人。他竟是如此渴望那股血气。 便在此时,只听得一个威严的声音喝道:“住手!”蓝影一晃,一人从高尧手中抢出小兰,跟着一掌击出,快捷异常。 高尧防备不及,被这一掌打在脸上,登时多了五条红印,看清来人,低声叫道:“爹。” 陆小远睁眼一看,高尧身前站着一名身形微胖、穿宝蓝长衫的中年人,满脸怒气,眼光在围观众人身上扫来扫去,围观众人被他眼光扫到,都低了头,心中惴惴。 陆小远细细回忆,想到当日的峻极山论武大会见过此人,正是晋州高家的门主高逸轩,只是并未跟他交谈。 高逸轩戟指高尧,气的手指打颤:“孽子,你生性惫怠,武道荒废,那是你一己之事,我看在你娘的份上不与你计较,可没想到你心肠如此歹毒,又如此龌龊,竟当众行这**之事,还敢对圣琅派的道长百般折辱,真是气死我也。”又是一巴掌扇在了高尧脸上,高尧嘴角流血,不敢稍有顶嘴。 高逸轩点指众人,喝道:“你们要小道长吊在那里作甚?宣扬高家的威风吗?”几个家丁上前,七手八脚将陆小远放了下来。 高逸轩上前,将陆小远扶起,替他诊了诊脉,发现他受的都是外伤,转身对高尧厉声说道:“孽子,你品行低劣,我罚你三年不得出庄,每日抄写家规一百遍,抄写不完不许吃饭!” 又指着众人道:“你们看着少爷做出这等卑鄙无耻之事却不劝阻,也该受罚,每人扣除半年饷钱。” 陆小远心道:“晋州高家作为武林正道,并非浪得虚名。高尧虽然卑鄙无耻,高庄主却是正人君子。” 高逸轩遣散众人,一看陆小远,奇道:“你可是陆小远道长?” 陆小远奇道:“你认识我?” 高逸轩哈哈一笑,道:“峻极山论武大会上小道长凭借智谋与高超的武技打败摩诃萨,击破天武卫的阴谋,天下群雄谁人不识。”又问道:“高某有一事不明,冒犯之处,还望见谅。我那不肖子不过是玄位修为,怎地小道长反败在他手?” 陆小远将杏阳城中受伤、到佛觉寺求救无果、自己游历到此的经过说了。 高逸轩不胜唏嘘,说道:“大英雄大豪杰,最重要的是有胸怀抱负和品质德操,武功高低,那是末枝。小道长修为尽失,依旧是高某的贵客。请小道长在玉泉别苑暂住,高某好好款待小道长几日,可好?” 陆小远见他情谊甚诚,也不便拒绝,便答应了。高逸轩将他安置在玉泉别苑的偏房。玉泉别苑是招待贵客之用,虽是偏房,其豪华程度也不次于高家主人的房间。 那管家高霖见高逸轩十分重视陆小远,也对陆小远阿谀奉承,有意巴结,一日三次前去嘘寒问暖。 这日,陆小远闲来无事,到观潮城中游逛。路过一座富丽豪华的珠宝店时,心道:“小兰姐姐精心照顾我,我去买几件首饰送给她。” 走进店中,只见各种珍珠金银摆在柜上,待客人员衣着考究,往来顾客也都衣衫豪华,显然是商贾官员。 店中伙计精明干练,见陆小远衣衫简朴,心想八成是个不懂事的乡下小子误打误撞闯了进来,上前按住他肩膀,大喇喇说道:“小子,你瞧。”指着店对面的一个小摊,“你要首饰是不是?地摊上有的是啊,又便宜又漂亮,快去买吧!” 陆小远心道:“真是狗眼看人低。”甩开他手,问道:“你怎知我没钱?” 伙计上下扫了他几眼,冷笑道:“我干这行多少年了?告诉你,有钱没钱,我一眼就看的出来,咱这眼光可从没失过准。快走快走。”说着把陆小远往外推。 陆小远真气修为虽失,对付这寻常伙计还是可以的。往旁边一闪,脚下一钩,伙计扑倒在地。陆小远笑道:“乖儿子,不用行此大礼。” 那伙计站起身来,怒道:“好小子,到这儿撒野来啦!?”提高声音叫道:“来人啊,有人来砸场子啦!” 一句话喊过,后堂立刻抢出几名手持铁棍的壮汉,气势汹汹地叫道:“谁敢来这里找茬儿?” 陆小远笑道:“我可不是找茬来的。我是来送生意的。” 几名壮汉瞧了瞧他,道:“你一个穷小子,又什么生意可做?” 陆小远嘿嘿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大锭金子,道:“怎么样?这生意可做得?”高逸轩给过他不少金银供他花销,这一大锭金子不过是其十分之一。 几名壮汉见到金子,双眼发直,连声道:“做得做得。” 陆小远道:“把你们的店主叫出来!” 一名壮汉立刻回到后堂。过了片刻,一名身穿绸袍的中年人匆匆走出,到了陆小远面前,笑道:“不知这位公子有何吩咐?” 陆小远将金子在手中转了转,道:“我跟你做一笔生意,你做不做?” 来到店中的客人虽然都是腰缠万贯之人,也绝少有人拿这么一大锭金子挥霍。店主打定主意,非要将这锭金子赚到手,连连点头:“做,做。”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浪子与大小姐(1) 陆小远道:“好。我拿这锭金子,买你一个伙计。”说着指了指刚才与他为难的伙计。 店主一愣,迟疑道:“公子,这伙计并非卖到小人店中的,这个…你要买他,小人可没卖身契约啊。” 陆小远笑道:“那没什么。你把他解雇,另换一个伙计,这锭金子就算是换伙计的佣金了,怎样?” 一名伙计工作一月不到一两银子,黄金与白银是一换一百,这锭黄金足有二十两,足够换来一百年的工龄,店主岂有不允之理? 他正要答应,那伙计赶忙哀求道:“公子饶命,你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小人吧!小人好容易找到这个营生,要是被撵出店,小人一家可就没活路啦!” 陆小远仰天打个哈哈,道:“你的家人有没有活路,跟我有什么关系?他们跟我没亲没故的。” 伙计一愣,无话可说,只是不断求饶。 陆小远见他可怜,笑道:“你刚才说你的眼光可从没失过准,到我这里,不是失了准吗?好吧,看在我是第一个让你眼光失准的份上,便饶了你吧!” 那伙计千恩万谢。陆小远耸了耸肩,对店主道:“你瞧,这笔买卖是做不成了。” 店主赔笑道:“那也无妨。公子你瞧,小店各种珍珠宝贝都有,都是上乘货,您随意挑选几件,那便是照顾小店生意啦。” 陆小远道:“好吧!”店主派了两名精细的伙计招呼他,对他大献殷勤。 陆小远心道:“世人都趋炎附势,那高管家如此,这珠宝店的伙计老板如此,武道的成名英雄也是如此。”见一串珍珠手链十分漂亮,正要拿起,一只白嫩的手却抢在他前面将手链拿走。 陆小远转头一看,“咦”了一声,他身旁站着一名红衣少女,肤色白皙,容貌娇美,竟是玄坛宋家的大小姐宋玉笙。 宋玉笙一抬头见是陆小远,也是吃惊不小。陆小远见她周围有宋锴、梁子成和几名衣衫华贵的少爷小姐,料想都是她的朋友。 宋锴见到陆小远,上前打招呼:“陆兄,你好。咱们又见面啦!” 此言一出,那几名少爷小姐窃窃私语,不知在议论些什么。 宋玉笙冷哼一声,问道:“你来这里干嘛?” 陆小远微微一笑,道:“这里不是冀州,不是玄坛宋家的地盘,我来这里又碍着宋大小姐什么事啦?” 宋玉笙一见到他,想到他在阡陌古道上对自己无礼之极,险些杀死自己,还将自己压在身下,对自己轻薄,此些事被宋锴和梁子成说了出去,自己为此遭到不少嘲笑。一念及此,怒气横生,黄金鞭抽出,举鞭要打。黄金鞭还没落下,便被另一条黄金鞭格开。 宋玉笙怒视宋锴,大声道:“你干什么!?” 宋锴道:“这位陆兄又没得罪你,你怎么上来就跟他动手?” 宋玉笙自然不愿再提阡陌古道之事,怒道:“我爱怎样便怎样,你管得着吗?快让开!” 一位小姐娇声笑道:“宋兄弟,你这可不懂了,宋姐姐这叫打是亲,骂是爱。要是些无名小辈,便是跪在地上求她三天三夜,她也不会动一动小指头碰人家的。”几人哈哈大笑。 宋玉笙脸色微红,哼了一声,不理他们。 宋锴摇头道:“我不能让你胡乱打人。” 宋玉笙冷笑道:“怎么,你要和我动手?你打得过我吗?” 宋锴道:“我是打不过你。我回家后要告诉爹爹,你看他怎么说。” “你!”宋玉笙为之气结。她知道父亲家教极严,自己无理挑衅,被父亲知道了,只怕要受重罚,只好说道:“不动手便不动手,有什么了不起。”拿了珍珠手链,付钱离开。宋锴与陆小远告辞,也离开了。 陆小远重新挑了两件首饰,刚出店门,只见红影一晃,宋玉笙拦在身前。 她知道宋锴少年心性,脾气执拗,想让他不干预此事极难,便假装离开,事后悄悄返回。她冷冷说道:“今日下午,咱们在铁木崖相见,你要是没种,那便算啦!”语气轻蔑之极,说罢离开。 铁木崖位于观潮城东,是一块伸出山体二丈的巨岩,悬空存在,对面便是八百里苍龙山脉的区域。巨岩上生有一棵八百年树龄的铁树,观潮城百姓以此命名“铁木崖”。 陆小远既打算与宋玉笙相见,便没回玉泉山庄,而是在一家酒店吃过了饭,午睡一会儿,依时到了铁木崖。 宋玉笙已等候多时,见陆小远到了,站起身来,冷冷道:“你对本小姐轻薄无礼,本小姐一定要教训你这小贼,只要你接得住我十招,此事就此罢休。” 她早已想好,倘若凭真本事,陆小远无论如何接得住她十招,但她修习了“百兽伏·山君王气”,只要第十招使出这杀手锏,陆小远一定接架不住。 陆小远心道:“我体内无半分真气,岂能接住你十招?”却不肯退缩,拔出青铜剑,道:“那小爷陪你玩玩。” 宋玉笙冷笑一声,从腰间取下九节黄金鞭,叫道:“第一招来了!”竖劈而下。 陆小远也知不可硬接,但若一味躲闪,那便不算过招。青铜剑斜出,卸掉了黄金鞭七成力道,纵使如此,还是被震得虎口生疼,长剑险些脱手。 宋玉笙“咦”一声,横鞭直推,这一劈一推才算一招。陆小远身体后仰,避开这一推,青铜剑直刺,将宋玉笙逼退一步。 二人斗了三招,第四招时宋玉笙使出了“虎威灭魂扫”中的绝技“万虎吞天”,金芒闪动,化作一片黄幕,盖住了陆小远的上中下三路。 陆小远挺剑直刺宋玉笙面门,想逼她回手自救,却被那片黄幕挡住,刺不过去,蓦地小腹一疼,已被金鞭击中。 见宋玉笙再次挥鞭打来,陆小远赶忙躲到铁树后,只听得“咔!”一声金铁交击的大响,却是九节鞭砸在了铁树上,宋玉笙手臂反被震得不轻。她怒叱一声,直追陆小远。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浪子与大小姐(2) 陆小远绕树而走,那铁树三人合围粗细,宋玉笙鞭长莫及,无法伤他,跟他绕来绕去,一抬头见铁树不过一丈多高,枝叶稀疏,有了主意。 她当下飞身而起,红衣翻飞,宛若一片红云,越过了铁树。陆小远见她纤足足尖踏向自己,横剑上迎。 不料宋玉笙足尖与剑身一接,陆小远双臂巨震,胸口发闷,跪倒在地。玄坛宋家的“虎灵千裂踏”专以武技自身气劲加上下坠之势击伤敌人,足尖面积小,更能增加伤害。 宋玉笙借着他上托之势飞起,再次踏向陆小远。陆小远知道厉害,就地一滚,足尖踏到地面,地面登时碎裂。 宋玉笙顺手一鞭挥出,陆小远这次来不及躲避,挺剑抵挡,登时被一股大力推下了悬崖。 宋玉笙气急之下忘了这是在悬崖旁,她有心教训陆小远,却不想伤他性命,见此情形不由得大惊,伸手去抓陆小远,不料前纵之势过猛,自己也落下了悬崖。 陆小远从百丈高处跌落,只觉后背风声呼呼,刮得衣服紧贴皮肉,视线也渐渐变窄,忽然后背撞在一棵树枝上,震得骨头都要断了,接着身体在一大堆枝叶中穿过,划得肌肤生疼,下坠之势却得以减缓,最后摔落在地,竟没摔成肉泥。纵使如此,全身疼的厉害。 头脑中一片空白之时,却听得上空又是一阵枝叶擦刮声音,跟着身体被什么东西砸到,痛的晕了过去。 待他醒来,身上伤痛减轻了不少,回想前事,庆幸不已。却感觉身上有重物压着,一瞥眼见昏迷不醒的宋玉笙趴在他身上,心道:“你这刁蛮小妞,把小爷当成靠垫了。”推了推宋玉笙,又叫了几声。 宋玉笙摔下悬崖时只道必死无疑,心灰意冷,后来被树枝刮得生疼,晕了过去,陆小远喊她,她竟没有清醒。 陆小远只好抱起她来,正要将她放到一块巨岩上,宋玉笙嘤咛一声,却睁开双眼。 她见自己被陆小远抱着,登时大急,从陆小远怀中挣出,怒道:“小淫贼,你、你干什么啦?” 陆小远嘿嘿一笑,道:“宋小姐,你平日是不是喜欢用牛奶洗澡?” 宋玉笙怒目相视,不明他的意思。 陆小远笑道:“你昏迷了两个时辰,我可趁机把你身体摸了个遍呐,嘿嘿,你的皮肤可真滑腻,尤其是两条大腿,啧啧。”他恼宋玉笙矫情,故意气她。 宋玉笙耳边如同晴天霹雳,震怒之下,各种念头纷至沓来:这小贼玷污了自己清白,自己岂不要受人耻笑?父亲最重门风家教,会不会将自己逐出家门?自己不是要嫁给这小贼了? 陆小远见她目光呆滞,若无其事的说道:“上次小爷救你,又轻薄了你,这次你把小爷打下山崖,小爷占你点便宜,咱们谁也不欠谁了吧?” 宋玉笙登时大怒,一言不发,挥掌打向陆小远。陆小远后跃躲避。 玄坛宋家的“玄罡掌”施展开来,气劲渐渐扩散,陆小远接连躲闪,还是被玄黄气浪逼得呼吸艰难,眼看被宋玉笙的掌风击中,高声叫道:“我骗你的,你这凶狠泼辣的小妞,小爷怎会对你感兴趣?” 宋玉笙岂能相信?攻势不停,反而加紧。 陆小远又叫道:“你跟我纠缠不清有什么用?就算你打死我,能上去吗?咱俩同心协力,兴许能想到法子脱困。” 宋玉笙只道自己清白被他玷污,怒道:“我先将你打死再说!”呼的一掌击出,陆小远中掌,身体撞到山壁上,剧痛钻心。 他见宋玉笙第二掌击来,叫道:“你昏迷了一小会儿,衣服还完好呢!” 宋玉笙停掌,检查了一下衣衫,确实没有被翻动过的迹象,再抬头看天,和跌落山崖之前差不了多久,这才相信陆小远所说属实。想到眼前窘迫困顿的处境,长叹一气,放下了手掌。 陆小远抚摸着胸口,喃喃道:“真是蛮横,要杀人么?”喘匀了气,道:“咱们同心协力,自能想出法子脱困。” 宋玉笙心想此处是苍龙山脉,地形本就复杂,自己和他又都不熟,如何出得去?不愿跟他纠缠,沿着北边狭窄的山路走去。 陆小远叫道:“你去哪儿?”见宋玉笙不理自己,心想她或许知道出路,见自己的青铜剑躺在地上,捡起挂到背后,跟了上去。 岂知往北走去竟是一条死路,宋玉笙见眼前峭壁挡路,转过了身,瞪一眼陆小远,也不说话,往南走去。陆小远这才知道她是在乱闯乱撞,暗暗好笑。 南边道路分了好多岔路,宋玉笙想着观潮城在苍龙山脉西部,便挑着通西的路走,岂知山路曲折蜿蜒,绕来绕去,她也不知哪条路走过,哪条路没走,竟迷了路。 绝望、颓废的心情涌上心头,宋玉笙欲哭无泪,坐到了一块路旁岩石上,恨恨地瞪一眼坐在她对面的陆小远,便以手托腮,不知想些什么。 二人谁也不理谁。坐了好久,陆小远见天色已晚,站起身来,顺着一条路走去,背后宋玉笙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你去哪?”这句话有气无力,却让人明显感到她在掩饰自己的无助。 陆小远道:“找点吃的,找个睡觉的地方啊!”宋玉笙站起身来,跟上了陆小远。 走了半个时辰,找到一片树林,陆小远沿着树林搜寻一会儿,便在岩壁上看到一只洞口,见几只杂乱的脚印通向洞内,喜道:“这里面有野猪,嘿嘿,晚饭有着落了!”拔出青铜剑,进了洞去。 宋玉笙往洞中走了几步,一股腥臊恶臭扑鼻而来,皱眉掩鼻,退到了洞外。 片刻之后,洞中传出一阵愤怒的嚎叫,还夹杂着乒乒乓乓的声音,宋玉笙心里一惊:他似乎没有真气修为,与成年野猪搏斗,不是凶多吉少吗?有心进去相助,却被腥臭气味挡在了洞外,空自着急。 洞内的嚎叫声渐渐小了,最后归于平静,却不见陆小远出来,宋玉笙感到奇怪。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浪子与大小姐(3) 过了一会儿,一阵烤肉的香味从洞中飘出,宋玉笙鼻翼轻轻抽动几下,便知陆小远在洞内烤猪蹄,肚子咕咕直叫,饥饿的感觉汹涌而来。 香味越来越浓,宋玉笙不愿受此折磨,便要远离此处,想着陆小远在洞内大快朵颐的下作样子,又急又气:这小贼只顾自己吃东西,也不管本小姐还饿着肚子。 她刚走开几步,却有些舍不得烤肉的香味,便就地站住,望着远处无尽的黑暗,想着自己自幼锦衣玉食,鸡舌鸭掌、熊掌獐肉都吃的腻了,像野猪肉这种粗食,平日根本不入自己法眼,眼下对其无比渴望,却只能幻想了。想到此处,悲从中来,眼泪盈眶。 忽然听得背后陆小远说道:“这个给你。” 宋玉笙一惊,假装不经意的抬袖把眼泪擦干,转过身去,见陆小远一手一根木棍,都串着一只烤猪蹄,右手烤猪蹄递向自己,便伸手接过,香气扑鼻而来,拼命忍住一口把野猪蹄吞掉的冲动,声音低如蚊鸣:“谢谢。” 陆小远微微一笑:“快吃吧!”举起手中的烤猪蹄,大快朵颐,吃的咂咂有声。宋玉笙虽然饿得厉害,还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文雅姿态,小口小口咬着,轻轻咀嚼。 野猪蹄的分量大得很,陆小远吃了大半,宋玉笙吃了一半,便都吃饱了。见宋玉笙掏出手帕擦了擦唇边油腻,道:“咱们快去找个住处吧!” 宋玉笙“嗯”了一声,她野外生存的经验半点也无,只能跟着陆小远。 陆小远往草木多的山岩处搜寻,不一会儿便找到一只荒废的山洞,回头对宋玉笙道:“你到里面生火吧!”宋玉笙还是轻轻地“嗯”一声,低头拾柴。 陆小远在附近割了许多细长柔软的干草,抱了进洞,却见洞中一片黑暗,宋玉笙焦急的呼吸声传来。黑暗之中他不明情况,便出去拾了不少干草、干枯的树枝,干草堆在树枝上,道:“你来这里试一下。” 脚步轻轻,宋玉笙走了过来,运起火灵功法,火花闪过,“噼噼啪啪”声音响起,很快光亮洒满了山洞。 陆小远看一眼宋玉笙拾的燃料,暗暗好笑:她为了便利,捡的都是成人胳膊粗细的树枝,一大半还是树上折下来的,未失水分,她所练的火灵功法又是最低阶,自然点不着了。 宋玉笙见陆小远看着自己的杰作微微发笑,俏脸飞红,到一旁石头上坐下。陆小远拿过一根粗大的松树枝当扫把使用,将洞内打扫的干净不少,接着又在一块宽大凸起的岩石上铺垫软草。 宋玉笙看着陆小远忙碌的身影,不免有些愧疚,自己什么也干不好,所有的活都是陆小远做的,倘若没有陆小远,自己恐怕真的要睡在荒郊野外了。 陆小远铺好软草,道:“你睡吧!”走了出去。宋玉笙躺到草铺上,虽然不如自己家里的大床睡起来舒服,不过好在陆小远把软草垫的足够多,倒也并不硌身体。 她正呆呆望着洞穴顶部,正在思考如何摆脱困境,一阵脚步声传来,一扭头,见陆小远走了进来,以为他也要在此过夜,坐起来叫道:“你干嘛!你、你快出…”忽然想到身下的草铺是他铺的,火是他生的,洞穴也是他打扫的,他要在这里睡觉,也是理所应当,犯起了难,思量自己是否出去。 陆小远没听清她叫喊的内容,奇道:“你发什么疯?”走到墙边,拿起青铜剑出了洞。宋玉笙见他消失在洞口,不禁为自己刚才的小气自私而羞愧,一下子软倒在了草铺上。 次日清晨,宋玉笙清醒,出了洞,恰好陆小远从野猪洞里出来,手里拿着两只完整的猪蹄,见她出来,把一只烤猪蹄递给她:“我还打算喊你起床呢!” 二人坐在一块石头上吃猪蹄,宋玉笙咽下口中碎肉,问道:“你昨晚睡在哪儿?” “当然是睡在野猪洞里了。”陆小远匆匆啃着野猪蹄,含糊不清的说道。 宋玉笙心头一震:“原来他特意打扫洞穴、收拾洞穴,全是为了我。”又想到自己一直就没瞧得起他,起先因为他是圣琅派弟子,武功又低,而自己从小娇生惯养,对这些自傲清高的名门正派的弟子天生有种厌恶感。 阡陌古道之上,他虽然轻薄自己,那也是无心之失,何况还救了自己的性命。自己看他千般万般不顺眼,总想着让他吃点苦头,受些折磨,才能出掉心中的恶气。而他虽然跟自己恶语相向,却一点没把那些嫌隙放在心上,还能在危难时刻关心自己。 想到此处,她又是感激又是羞愧,正在思绪万千之时,听陆小远说道:“你怎么不吃啊?就那么难吃?” 宋玉笙见他狼吞虎咽的模样,笑道:“你吃这么急干嘛?怕我跟你抢吗?”这是她和陆小远第一次开玩笑,虽然语气故作轻松,心里还是有些拘谨。 陆小远抬头,朝她微微一笑,二人的关系无形中近了不少。 吃过早饭,散步的途中,二人找到一眼清泉,痛痛快快的喝了个饱。休息了一阵,又继续寻找出山的道路,寻了好久,却仍然在山里转悠,不免有些气馁。 幸好林中野兽不少,日到中天,大可猎取野兽饱餐一顿。二人正在追踪一只野兔,忽然隔着树林传出一阵呼喝声音。二人对望一眼,想着有人能带他俩出去,均是无限喜悦,放过了野兔,循着声音而去。 走了不多时,见不远处空地上,一只三爪狼和一名猎人正在相斗。那猎人手持一柄钢叉,不断往三爪狼的头上、腹下招呼,三爪狼纵高伏低,躲避他戳刺的同时也抽空反击。 一人一狼斗了良久,也没分出胜负。陆小远心道:“这只是个寻常猎人,当然斗不过三爪狼。”拔剑而上,叫道:“猎人大哥,我来助你!”一跃而起,长剑直劈三爪狼。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浪子与大小姐(4) 三爪狼听到风声,向旁闪避,已经微露匆遽之态。猎人见有人相助,精神一振,手中钢叉使得虎虎生风。三爪狼在二人的联合进攻之下逐渐处于劣势。 陆小远见猎人一叉刺向三爪狼咽喉,他虽然修为全失,眼光和经验仍在,料敌机先,一剑斩出,正好斩在飞身躲避的三爪狼脊背上,鲜血迸溅。 三爪狼惨嚎声中飞跃而起,扑向猎人。猎人身体后仰,钢叉向上直刺,明晃晃的钢叉在狼腹中直没至柄,三爪狼跌落在地,爬了一会儿,气绝而死。 那猎人从三爪狼腹中拔出钢叉,擦干净了,向陆小远拱手道:“俺本事不济,多亏了小兄弟出手,多谢啦!” 他大概三十来岁,浓眉大眼,体格健壮,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兽皮所制。脸上、身上有几道疤痕。 陆小远连道客气,向他说明了请求。那猎人拍着胸脯道:“没问题,小兄弟帮俺大忙,俺应该报答。” 这时宋玉笙也走近前来。那猎人年近三十,因为家境贫寒,尚未娶到媳妇,见宋玉笙出落得花朵一般,又娇又嫩,气质出众,不禁对她多看了两眼。 宋玉笙察觉,微微皱眉,也没说什么。 猎人的家是一所破落的小屋,位于苍龙山脚的一座村中。他家父母尚在,均已年近花甲。见儿子带回的一男一女气度不凡,赶忙热情招待。 用饭之时,宋玉笙望着污渍遍布的桌子和那几碟粗糙简陋的菜肴,不禁皱眉,怎么也下不去口。虽然很饿,只扒了几口米饭便不吃了。 陆小远倒不嫌弃,他也早饿的前胸贴后背,一通狼吞虎咽,本来不多的兽肉被他吃掉大半,见二老和猎人只吃素菜,不禁歉疚,讪笑道:“二位老人家,你们吃肉吧。” 正吃着饭,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跟着柴门被踹开,几名凶神恶煞的官差大步走进,为首一人喝道:“本月的税银,三两白银,你们交上二十张狼皮抵账。” 城中商户辛苦经营一月,也不过五两白银,这些乡下人又怎能拿得出三两?寻常猎人武艺低微,需要布置陷阱、暗中偷袭才可能猎杀狼,拿出二十张狼皮更是为难。 猎人上前苦苦哀求,为首官差不耐烦了,一脚将他踹倒在地。正要再打,却听得两声怒喝:“混账!”“住手!”抬头一看,是一名少年、一名少女怒视自己,正是宋玉笙和陆小远看不过去,出言阻止。 那官差见到宋玉笙,不禁眼中一亮,笑道:“这大姑娘可俊的很哪,老头儿,是你女儿,还是你儿媳?” 老人道:“官爷,这是小老儿家的客人,她…..” 那官差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管她是谁,把她抵给我,你一年便不用交税银啦。”他手下众人起哄道:“这娇滴滴的小美人,卖到窑子里去,可值得上十年的税银啦!” 那官差淫笑着走上前去,道:“大姑娘,跟老爷走吧!”说着伸手去摸宋玉笙下巴。 这只手伸到半途,官差肥胖的身体便飞了出去,“咔擦”一阵响,将篱笆压倒一片。 宋玉笙恼火之极,更不答话,纵身上前,与众官差动起手来。这群官差平素最擅长欺压百姓,武功却不高,宋玉笙三拳两脚,便将他们打得骨断筋折。 猎人一家见这大小姐模样的少女身手如此敏捷,不禁惊呆了。 便在此时,一阵野兽奔跑声音隐隐传过,一片黄色从远处飞奔而来,过一会儿到了近前,众人才看清,原来是四五十名骑乘翼豹的武士。 武士队长跳下翼豹,见众官差被打得一片狼藉,皱眉喝道:“怎么回事!” 为首官差叫道:“这群不法良民殴打帝国官差,抗拒交税。” 武士队长怒道:“抗拒交税?这不是反了吗?”纵身跳入院中,拔出腰刀,劈向宋玉笙。 宋玉笙黄金鞭丢失,空手接战。玄坛宋家武学精深,宋玉笙虽然功力尚浅,对付一个武士队长还是绰绰有余。 没几回合,宋玉笙左掌聚气,作手刀状斩向武士队长。武士队长挺刀招架,一股霸道的气劲袭来,将刀反弹到他脑门上,脑门登时多出一条红痕,跟着胸口一疼,已被宋玉笙的“玄罡掌”打飞出去。 他落在那官差身旁,也压倒不少篱笆,只是他武功比那官差强了不少,身体贴地,立刻弹起,回到翼豹背上,手中钢刀一挥,叫道:“这户刁民造反啦!大伙儿一起上!” 四十多名武士吆喝一声,驱动翼豹掩杀过来。宋玉笙捡起官差失落的一根铁棍与众武士相斗。 这铁棍比黄金鞭要长,她使用起来不怎么顺手,四十多名武士一起上,人多势众,也不易抵挡,顷刻间落了下风。 陆小远正要拔剑相助,却听得一声惊呼,转头一看,几名受伤较轻的官差提刀去杀猎户一家。 那猎人使动钢叉挡架,不一会儿便被一名官差踢倒。见那官差凶神恶煞地举刀砍向猎人,陆小远不禁大怒,青铜剑从旁直刺,那官差中剑,倒在血泊之中。 剩下的官差见陆小远杀了人,大呼大嚷着逃走了。四名武士调转翼豹,摆开长枪,杀向陆小远。 陆小远和他们打了没几回合,被一名从旁掠过的武士挥动枪杆打在肋骨上,剧痛攻心,痛呼一声。 宋玉笙转头,见陆小远受伤,铁棍猛地甩出,趁众武士避让之际,一跃而起,一掌击在挺枪要刺陆小远的武士的后脑上,那武士摔下翼豹,她伸臂提起陆小远,驱动翼豹逃窜。 宋玉笙和陆小远虽然两人骑一匹翼豹,一来身体都轻,二来玄坛宋家对御兽之法很是精通。宋玉笙让翼豹在山间绕来绕去,很快将追击的武士甩掉了。 二人进了一座山洞,宋玉笙掏出宋家疗伤灵药给陆小远敷在伤处,很快伤势愈合。 陆小远见这青色透明的胶状药膏立竿见影,愈合效力实不亚于圣琅派的灵药,大加赞叹。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阴谋(1) 宋玉笙笑道:“便是砍掉你头,也能接上,你信不信?”说着伸手到他脖颈上,作势欲斩。 陆小远赶忙低头,吐了吐舌头,道:“我信我信,这个大可不试。”二人相对大笑。 过了一会儿,陆小远突然叫道:“不好!” 宋玉笙见他神色焦虑,奇道:“怎么啦?” 陆小远道:“咱们只顾着自己逃走,把那猎人一家给忘了,那些官兵武士捉不到咱们,他们可就遭殃啦。” 陆小远因为当时情况窘迫而疏忽大意,宋玉笙却是压根没想到这个,讷讷半天,道:“最多把他们打一顿吧?” 陆小远摇了摇头,黯然道:“只怕他们一家人都已被害了。” 宋玉笙惊呼一声,掩住了口,隔了半晌,才道:“他们不会这么残忍吧?我在冀州可从没见过那般凶残的官吏。” 陆小远苦笑道:“你们玄坛宋家实力与五宗相当,冀州实不亚于宋家的独立王国,这里可没有强大的武道势力镇伏帝国的贪官酷吏,他们当然是横行霸道,无所顾忌了。” 宋玉笙点了点头,道:“怪不得几个月前天武卫到我家来,想要招纳我爹爹到帝国任职。” 陆小远问道:“你爹爹同意了吗?” 宋玉笙摇了摇头,道:“我爹严词拒绝,双方还差点翻脸动手。我在阡陌古道上遇到的番僧,那日曾跟随卫道柱来过我家。他想把我和弟弟捉回去,要挟我爹爹就范。” 便在此时,洞外传来一声呼叫:“姐姐,你在哪里?” 宋玉笙站起身来,喜道:“是我弟弟来了。咱们出去看看。”说着往洞外奔去,叫道:“弟弟!” 果然是宋锴和另外几名宋玉笙的朋友来寻,宋锴见到姐姐,惊喜交加,扑上去抱住宋玉笙,哭道:“姐姐,我可算找到你了,要是把你丢了,我怎么向爹爹交代啊?” 宋玉笙性情高傲,宋锴为人倔强,二人在一起经常斗嘴怄气,但这时宋玉笙见小弟真情流露,不禁感动。听他说来,好像自己还需要他照顾一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说道:“真是对不住,我给宋大侠添麻烦了。” 宋锴嘻嘻一笑。 忽然梁子成高声叫道:“臭小贼,你怎么在此?”说着目光转向宋玉笙,疑惑地说道:“莫非,莫非昨晚你们…” 宋玉笙陡然见到众人把怀疑的目光投向自己,不由得犯起难来。倘若自己说明真实情况,自己和陆小远虽然并无越礼的行为,但众口铄金,难保他们不往歪处想。 陆小远当日将自己压在身下虽然是无心之举,却害得自己被众人嘲笑到现在,自己和他在山中度过一夜,还不知到他们口中会变成怎样龌龊不堪的事情。 一念及此,第一反应便是否认和陆小远有所瓜葛,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回头望了陆小远一眼。 陆小远看她神色,已知她意思,心道:“我只是个功力全失的江湖浪子,怎配和你堂堂玄坛宋家大小姐有丁点关系?”心中气苦,冷笑道:“我偶然和宋小姐相遇罢了,话还没说上两句,你们就来了。宋小姐,我先走了。” 宋玉笙望着陆小远决绝而去的背影,又是失落又是苦涩,想要出言留下他,却万万开不了口。 。。。。。。。。。。。。。。。。。。。。。。。。 到了玉泉山庄,还没进庄门,便有几人匆忙迎出,当先的高逸轩抓住陆小远双手,脸上满是惊喜神色,道:“陆小道长,你可算是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管家高霖道:“昨夜你彻夜未归,把老爷急坏了,发动全庄的武师家丁外出寻找,却没寻到半分音信,老爷只道你遇到危险,急得一夜都没睡好。幸好刚刚宋小姐拜庄,说你平安无事,老爷这才放心。” 陆小远见高逸轩双目布满血丝,面有倦容,心想自己出了岔子,累得他担心忧愁,又是感激又是过意不去,说道:“晚辈乃是无名小卒,何德何能让高庄主如此挂怀,高庄主对待晚辈一片真心,晚辈万死难以报答。” 陆小远在大厅坐了一会儿,高逸轩道:“小道长,敝庄今日有贵客登门,高某不奉陪了,请小道长自便。” 陆小远往玉泉别苑赶去,到了大门处,见一人坐在台阶上,双手支颐,走近查看,却是小兰。她脑袋垂下,已经睡去。 陆小远心道:“莫非她是在此等我?”心中涌起一丝温馨,放轻脚步,刚走到她身旁,只听得一声轻呼,小兰已经醒来。 她一睁眼,见陆小远在面前,还以为是在做梦,揉了揉眼,发现并非做梦,又惊又喜,道:“小弟,你去哪了?怎么昨晚一直没有回来?” 陆小远只说自己在外面迷了路,在一座村子里休息了一夜,关于宋玉笙之事便都隐去不说。问道:“你在这里是为了等我吗?” 小兰脸上一红,低声道:“昨晚老爷派出好多人去寻你,我想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在这里等你了。等到夜深,你也没回来,我便回去睡了。今天早上便又过来了。” 陆小远见她双目发红,显然是一夜没睡好,大为感动,柔声道:“好姐姐,谢谢你啦!” 小兰微微一笑,道:“谢什么,我要去休息啦。”刚要走开,却被陆小远叫住。 陆小远从怀中掏出一只金钗,替小兰插在发髻上,道:“小兰姐姐,这是我送给你的,你瞧,喜不喜欢?” 小兰走到水潭前,借着水面看那支金钗,左转一下头,右转一下头,不住地道:“我只是个下人,怎配得上这么贵重的首饰?”神色间满是欣慰和兴奋。 陆小远笑道:“姐姐,你天生花容月貌,这支钗子戴在你头上,可被你的姿色给比下去啦!” 小兰登时晕生双颊,隔了半晌,抬头望着陆小远,郑重的说道:“哪怕你送我一只树枝做成的钗子,我也欢喜。” 陆小远望着她纯洁的面庞,心道:“倘若剩下的日子便和小兰姐姐这般度过,那也好得很,江湖上的阴谋诡计、打打杀杀多不胜数,实在让人心寒。”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阴谋(2) 到得晚间,高逸轩将陆小远请到正厅用饭,一张桌上只有他二人。高逸轩不断招呼陆小远吃菜,很是热情。 陆小远见他脸上却有愁容,奇道:“高庄主有何难事吗?” 高逸轩愁容收敛,笑道:“小道长多虑了,高某哪有什么难事。来来,你尝尝这鸳鸯牛条。” 陆小远见他话说的很勉强,昂然道:“高庄主,晚辈虽然力微言轻,却并非忘恩负义之人。高庄主若有用得着晚辈之处,便请坦诚相告,晚辈万死不辞。” 高逸轩笑道:“小道长说的哪里话,此事并非什么机密要事,却令人烦心的很,小道长既然要知,高某如实相告便是。请跟我来。” 陆小远随他到了后庄。玉泉山庄倚着苍龙山脉而建,将山脉的峭壁当作后墙,大大省了人力物力,只见这山壁高耸平整,犹如刀砍斧削一般,上面生有茂盛浓密的刺藤,面积广阔,遮住了山壁的本来面貌。 高逸轩掏出一瓶药粉,洒在刺藤上,刺藤左右分开,露出一只铁门。陆小远心道:“原来山庄之后另有玄机。” 高逸轩左右旋转几下门上机关,铁门打开,一条甬道露出,依稀看得到里面昏暗的烛光。高逸轩道:“小道长跟紧了高某。”当先走入,陆小远跟随在后。 这条甬道并无分支,一路到底,却足有一里远近,尽头是一座大石室。陆小远心道:“这里已经是在苍龙山脉之内了。” 石室内只有一张石床,床上躺着一人,高逸轩走到床边,道:“二弟,你的伤怎样了?”床上人发出几声呻吟,充满了痛苦。 陆小远走上几步,一看床上那人,险些惊呼出声。那人浑身都是伤痕,伤口已经化脓,红白色汁液顺着创口往外淌,泛着几颗气泡,他双眼瞪得大大的,无神的望着顶壁,显然伤势极重。细看这人面貌,正是那日在火风山出手捉拿火光兽的两名高手之一,玉泉山庄二庄主高敬章。 陆小远试探着问道:“高庄主,二庄主这是怎么啦?” 高逸轩叹了口气,道:“七日前,他到苍龙山脉狩猎,一时兴起闯的深了,遇到一头极厉害的魔兽,他跟魔兽拼死相斗,虽然捡了条命,却弄成了这副死不死活不活的模样。唉。” 陆小远道:“二庄主的伤势似乎是皮肉受伤啊,不会很严重吧?” 高逸轩摇了摇头,道:“外伤好治,内伤难医。倘若只是皮肉之伤,高某自能救他,决不至于拖到此刻。他气海遭受重创,真气涣散,元气大损,倘若用药,只怕伤势未及愈合,自身便会因承受不住药力而死,因此高某万不敢贸然用药。” 陆小远心道:“二庄主和我一样的境况。我虽然真气衰微,尚能平安活上两个月,他却要饱受折磨,生不如死。” 高逸轩又道:“气海受创,真气衰竭,那是九死一生的伤势。除了佛觉寺的金蝉神功,再无他法可医。” 陆小远道:“是啊。” 高逸轩顿了顿,道:“三日之前,高某亲至佛觉寺向诸位高僧求救,可是....唉,他们以金蝉神功不外传为由,断然拒绝。高某和我这二弟自幼感情极深,看着他一点点断气,还要饱受折磨,高某真恨不得替他受罪。唉。” 陆小远此前见他赏罚决断,无不干净利落,大有一方宗主之气概,这时面对伤重的兄弟,却只能无助地叹气,对他大生怜悯之情,也叹了一口气,道:“高庄主,佛觉寺的心止和尚心如磐石,是决计说不动的。晚辈本想帮忙,却无能为力,实在抱歉。生死有命,高庄主切莫伤心过度。” 高逸轩凝视陆小远,迟疑着说道:“小道长,高某有一句冒昧之言,不知该不该相问。” 陆小远道:“高庄主有话请说,晚辈知无不言。” 高逸轩道:“高某在论武大会上,见小道长与摩诃萨战到最后,使的真气似乎并非太玄浩气,似乎...似乎是....禅宗罡气...” 陆小远心中一凛:“他说这话什么意思?” 高逸轩见他不答,继续道:“高某有个异想天开的想法,小道长是否懂得金蝉神功呢?” 陆小远瞪大双眼瞧着他,这才知道他把自己带到这里,是为了让自己说出金蝉神功秘要,心中惊疑不定:“他为何有此想法?难道从一开始在火风山救我,他就在打金蝉神功的主意?” 高逸轩见他起疑,忙道:“小道长别多心。高某只是在论武大会上见到你使用禅宗罡气,胡乱猜测。唉,舍弟遭受这等折磨,真叫高某愁闷欲狂,已经到乱寻救命稻草的地步了。” 陆小远点了点头,郑重其事道:“高庄主,那金蝉神功,晚辈是的确不晓。我师父也带我去过佛觉寺求取神功秘籍,也是一无所获。实话实说,若晚辈得了神功秘籍,着手修炼,也就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了。” 高逸轩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光芒,低头捋须道:“是高某冒昧了。” 高敬章忽然道:“小道长,老夫有事相询,贵派有一.....”他气力不济,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不可闻。 陆小远走到他身旁,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强行忍住,道:“二庄主有何事要问?” 突然他手腕一紧,一股强猛气劲透入经脉,登时手足酸软,摇摇欲倒。再看那高敬章,已坐在石床上,双目精光四射,神色得意,哪有半分病恹恹的样子? 陆小远惊道:“你...你....” 高敬章哈哈大笑,抹掉身上的血脓,肌肤完好,并无半点伤痕。道:“陆小道长,老夫为了诱你说出金蝉秘籍,往身上涂满这些污秽之物,当真恶心之极。还望你瞧在老夫吃了这么大苦头的份上,将金蝉秘籍相告。” 陆小远摇了摇头,道:“高庄主,我说过了,我不会什么金蝉秘籍,你想从我身上得到,那是不可能的。”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阴谋(3) 陆小远这才知道高逸轩从头到尾都在骗他,先是救他性命,而后当着自己的面教训儿子,将他视若上宾,万般厚待,再到今日设言套问,为的都是金蝉秘籍。怪不得他昨日彻夜未归,高逸轩心急如焚,原来是在担心自己识破他的阴谋,偷偷溜走。 忽然心念一动:“小兰姐姐呢?她也是逢场作戏,故意骗我吗?”想到小兰和自己说笑玩闹的纯真场景,照顾自己时温柔的神情,以及坐在自己房前台阶上支颐守候的娇怯模样,实在不愿相信那都是她伪装的。 高逸轩看他神色,知道他在想什么,嘿然笑道:“那小婊子吃里扒外,可恶的很。我本打算让她和你相处一段时日,她便可从你口中套问出金蝉神功之事,可今日中午我把计划跟她一说,她却说什么也不同意,无论藤条还是夹板,都改不了她的心意。嘿嘿,这低贱的婢子倒是硬气的很。” 陆小远又是心疼又是欣慰,怒吼道:“她虽然是个丫鬟,比你们这两个人面兽心的奸险小人强得多!” 高敬章大怒,举手要打陆小远,被高逸轩拦住,高逸轩阴笑道:“小道长啊,与其你现在为那贱婢担忧,倒不如痛痛快快把金蝉秘籍讲给我们,高某保证,你只要说了,高某立刻让你带着那贱...小丫鬟安全离开,那时她便是你的人了。怎么样?” 陆小远莫说不知,便是知道也不会说,若是告诉他俩,以他俩的阴险为人,岂能放自己和小兰平安离开?当下冷冷道:“你想都别想。你先放小兰姐姐出了晋州,我自会把金蝉神功写给你。” 高逸轩哈哈一笑,道:“小道长,你现在可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了。你若不写,哼哼,小丫鬟是我高家的人,高某想把她捏成圆的还是扁的,不都凭高某一己之愿吗?高家有不少南疆蛮人做奴隶,若是把这小丫鬟送给他们,嘿嘿....” 陆小远怒道:“枉你为一方宗主,竟如此卑鄙无耻。我告诉你,我住在你晋州高家,可有不少人知道,若是我师父师伯找来,查到我被你们害死,你们玉泉山庄可逃不了干系。” 高逸轩和高敬章对视一眼,哈哈大笑。高逸轩道:“不错,圣琅派是天下第二的名门大派,晋州高家在你们眼中又算得了什么?哈哈。”话语间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高敬章走到墙边,不知触发了什么机关,一道石门打开,两人走了进来。一个高瘦身材,一脸苦相,正是明王宗的卓沃,另一人身穿锦服,头戴金冠,当是天武卫的首脑人物,陆小远不认得。 高逸轩道:“陆小道长,我来为你介绍一下。这位卓沃大师,你是知道的,这位是天武卫副首领,乔冽。” 陆小远啐道:“姓高的,帝国欺压百姓,统治腐朽,你却投靠天武卫助纣为虐,真是武道的耻辱。” 高逸轩哈哈大笑,道:“陆小道长这番话真是大义凛然,不愧是名门正派的弟子,振聋发聩,令高某醍醐灌顶啊。晋州高家的实力能跟五宗相比吗?你们五宗实力雄厚,敢跟帝国对着干,便说什么正道武人投靠帝国是耻辱,他妈的我们呢?区区晋州高家,抵抗的了帝国百万军队吗?”他越说声音越大,神色也渐渐地狰狞起来。 说完这番话,又换了一副神色:“投靠帝国,权力金钱美女,要什么有什么,何乐而不为?似你们五宗整日说什么驱魔卫道,又有什么好了?” 高敬章也道:“不错,明王宗和天武卫联盟,实力绝不弱于佛觉寺,高家投靠帝国,还用得着怕佛觉寺吗?” 陆小远心道:“帝国可以给他们钱和权,但他们忌惮五宗。天武卫和明王宗参与论武大会,真正目的是要展示他们不弱于佛觉寺的实力,这样一来这些世家便可放心投靠帝国了。怪不得第三场我多次和摩诃萨耍赖,卫道柱理都不理。” 卓沃冷笑道:“陆小道长,佛觉寺要是敢对高家动手,明王宗和天武卫岂能不管?你还是别想五宗高手会救你了。赶紧把金蝉秘籍写下来,我们饶你一命。” 陆小远冷冷道:“你们得到金蝉神功,便要帮着帝主残害百姓,我死便死了,决不能助纣为虐。” 乔冽瞥他一眼,冷笑道:“天武卫大牢中的囚犯,可没一个怕死的,相反,倘若我们肯赐他们一死,他们还会感激不尽。你可别等我们把你送进天武卫大牢,尝遍七十二种酷刑的滋味之后才说。乔某可以起誓,你现在将金蝉秘籍交给我们,我们绝不动你一根汗毛。” 陆小远说道:“金蝉秘籍可以告诉你们,但你们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乔冽道:“请说。” 陆小远一指高逸轩,道:“你们把他高家灭了。” 高敬章怒道:“小子,你敢挑拨离间!”说着一把将他抓起,走出石门。石门外是一座悬崖,悬崖深不见底,往上看去,天空成了一条隙缝。 高敬章怒道:“你说不说,你若不说,我把你抛下去,让你变成一堆肉泥!”说着手臂伸出,摆了几摆,陆小远甚至能感受到从深渊刮上来的阴风。 乔冽出来,道:“陆少侠,高家投靠帝国,若帝国反而对高家不利,不是断了其他门派世家投靠帝国的路吗?” 陆小远心道:“反正也没几天活的,我摔死在悬崖下,也比在他们手中受辱强上百倍。”这样想着,猛地在高敬章手腕上咬了一口。 高敬章剧痛之下,手不自觉松了,陆小远摔下悬崖。 乔冽暗呼糟糕,伸手想要抓他回来,却已来不及了。倘若卓沃在此,自可隔空运气将他拿回,但门外空间有限,高敬章和乔冽在外,卓沃便出不来。 乔冽气恼无已,一巴掌甩在了兀自发呆的高敬章脸上,骂道:“废物!” 高敬章脸上火辣辣的疼,却不敢稍有反驳。四人无奈,只好返回山庄。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洪沙帮(1) 夕阳的斜晖照在晋中的桑织城,古老的城池被镀上一层金黄,像一位垂暮之年的老人,坐在门槛上回忆往昔。 晋州离帝都较远,并非五宗势力所及,晋州侯坐镇晋州东南,绿林天地盟盟主万壑松的总部则位于晋州西北,一南一北民风差别极大,晋中武人的凶悍之气也是颇重。 百年老店“大酒碗”整体上是一只大大的正方形,分成上下两半。上方是客房,下方是大厅。大厅之中什么装饰也没有,四面青石墙壁早已变得青灰交错,间隙处还生了青苔。店中除了酒和肉,其他食物一概没有。这座简单的老店在此屹立百年而不垮掉,也是奇迹。 今日店中一如既往的热闹,劝酒声、争吵声、喝骂声响成一片。众酒客正说笑之间,听得脚步声响,有几人往门口一瞧,登时安静下来。这安静的氛围不断扩散,没一会儿整座客栈声响稀疏。 只见一男一女缓步走入客栈,男子一袭白衣,面容俊雅,女子身材玲珑有致,透过轻衫隐约看得到粉嫩的肌肤,眼波流转,神情妩媚,将众人的眼光都吸了过去。 这二人正是张恒和萧晏晏。张恒见众人神色痴然,眉头微皱。萧晏晏倒似习以为常,反而将酥胸向前挺了挺,惹得一众粗鲁汉子狂吞口水。 二人找了一张角落的桌子坐下,伙计立刻过来招呼。他俩各点了两道菜,伙计下去让厨房准备了。张恒倒了一杯茶,慢慢喝着,隐约听到附近几张桌的酒客在对萧晏晏评头品足,话音猥亵:“那小娘们的皮肉不赖呀,又滑又嫩的,像豆腐一样。”“要是亲手摸一把,还不得舒坦死?”“那小子武功似乎不弱,咱们还是别惹事了。” 忽然一根筷子飞来,落到二人所在的桌下。跟着一名大汉走了过来,笑嘻嘻的对萧晏晏说道:“我不小心把筷子掉在这里了。”说罢弯腰去捡,见桌底下两只白玉小腿轻轻摆动,伸手摸了一把,立刻缩回。 他站起身来,见张恒目光盯着自己,毫不慌张,反而目露凶光,与张恒对视。见张恒目光移开,只道他怕了自己,向同桌众人挤了挤眼。 正欲走开,却听得一个娇媚的声音道:“这位大侠,请留步。”大汉止步回头,萧晏晏面带笑容,灿若玫瑰,道:“你腰间的刀可锋利得很呐,必定是把绝世利器啦。” 大汉一愣,随即满脸得意神色,将那刀摘下来,舞了几下,道:“姑娘真有眼力,这刀名叫“碎金宝刀”,其中熔炼了不少苍龙山脉中寻来的珍稀灵石,其锋利程度,可说世间罕有了。” 萧晏晏笑道:“小女子从未见过这等利器,未知大侠可否给小女子一观?” 那大汉见这美女对自己有崇拜之意,莫说给她一观,送给她又有何妨?当下双手奉上,趁萧晏晏取刀之时,又在她手上捏了一把。 萧晏晏将刀反复把玩,啧啧称赞。张恒瞥了那刀一眼,心道:“玄位武者多用这种兵器,又算得什么宝刀利器?” 萧晏晏观摩一会儿,笑吟吟将刀还给了大汉。大汉见她再无下文,有心搭茬却无从搭起,磨磨蹭蹭一步一步往自己酒桌走去。 忽然间他一声惨叫,“郎当”一声,“宝刀”落地。众人把目光转去,只见这大汉神色痛苦之极,额角青筋暴出,他双手漆黑,如蘸浓墨,显然中了剧毒,僵在半空,不知该如何处置。 大汉所在的酒桌上一名长须中年人拍案而起,喝道:“好妖女!胆敢使毒!”其余众人经他一说,登时哗然。又有几桌的人拔刀站起,约有十来个,显然是中年人和大汉的同伙。 萧晏晏从容不迫的笑道:“使什么毒啦?我可不会使毒。我下午见到过一丛黄色小花,那花生有五片花瓣,花蕊鲜红,可爱得很。我便摸了摸它们。啊呦!难道那些花有毒?” 几名武人脸色大变,叫道:“断肠腐骨草!那是断肠腐骨草!” 那长须中年人心思缜密,知道断肠腐骨草很不常见,且有毒气散发,这女子若是碰着,只怕她早死在路上,又怎会安然无恙的到此?当下向同伙使个眼色,十几名同伙立时将张恒和萧晏晏围住。 长须中年人沉声道:“姑娘,我这位兄弟是个粗人,若有得罪之处,希望姑娘海涵,姑娘替他解了毒,咱们洪沙帮自当感激不尽。”洪沙帮在晋州势力不小,虽不如天地盟绿林群盗那般公然抢掠各城,却也是巧取豪夺的黑道帮会。 萧晏晏笑道:“我若不给解药呢?你们待要如何?杀了我么?” 长须中年人森然说道:“那咱兄弟几个少不得动粗了。”洪沙帮众人又把刀锋往二人处递的更近。那大汉剧痛攻心,却不敢贸然处置双手,跪在地上,脑袋不断往地上磕。 萧晏晏伸手捂住嘴巴,懒懒道:“我可倦得很啦!不和你们纠缠了,这便给你们吧!”另一只手轻轻一挥,银光闪动,一丛银针射向洪沙帮众人。 他们本就没把这娇弱女子放在心上,认为她只会凭诡计害人,听她口口声声说要交出解药,警惕之心松了不少,萧晏晏的手法又是极快,银针射出,除了那长须中年人心思机敏,其余人都中了针。 张恒起先见这群人举止轻薄,又都是黑道人物,心想萧晏晏教训他们一下,让他们别对自己二人动歪心思也好,因此萧晏晏对那大汉下毒,他并未阻止。 这时见十来名帮众躺倒在地,面色黢黑,显然已经毙命,不禁又惊又怒。又见萧晏晏蛾眉刺刺向那长须中年人,知道她一旦得胜,必定要杀死那人,赶忙纵身去救。 忽然他眼前银光闪动,赶忙凝气成盾,挡开了一丛银针。只这么一缓,便听得一声惨嚎,那长须中年人咽喉已被刺穿。这时客栈中其他武人见萧晏晏举手投足之间杀死十多人,吓得心胆俱裂,纷纷抢出客栈。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洪沙帮(2) 张恒托住长须中年人,见他满襟鲜血,已然毙命,怒道:“他们不过对你稍微冒犯,你怎么如此歹毒!” 萧晏晏轻笑一声,道:“这有什么了?我让他们死的痛快一点,对他们还不够宽容吗?若是极乐散、碧磷针、升天毒这些用在他们身上,他们可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啦。” 张恒虽不知什么“极乐散”、“碧磷针”到底如何歹毒,却敢肯定都是些折磨人的毒物。一时间气的说不出话来。 见萧晏晏走向那中毒大汉,凝霜雪递出,张恒冷冷道:“快快退开!” 萧晏晏也不生气,道:“退开便退开,你能解得了他身上的毒吗?” 张恒一愣。帝会派武学乃天下一流,炼丹之术也可与圣琅派齐名,但所炼丹药都是提升真气修为、补充真气、治疗内外伤的,解毒丹药却极少炼制。 萧晏晏笑道:“我不伤他性命,你放心好啦!”说着按落张恒的玉剑,走到那人身旁,蹲下身去,笑吟吟说道:“刚才你拿哪一只狗爪子碰到姑娘了?” 性命交关,那大汉不敢撒谎,咬牙抬起了右手。 萧晏晏咯咯一笑,道:“别急,我这就给你解毒。”从腰间乾坤袋中掏出一只玉质小瓶,纤指伸入,蘸了药粉,抹到大汉的左手手腕上,又拿蛾眉刺在大汉左手五指扎了五只小洞。 那毒质似乎害怕药粉,往大汉手指处退走,黑血顺着小洞流出。过了一会儿,黑血流尽,鲜血流出。大汉叫声稍歇,把右手送到了萧晏晏面前。 萧晏晏端详了那漆黑手掌一阵,笑道:“这只狗爪子可讨厌得很。”寒光一闪,大汉一声惨呼,左手紧紧握住右手手腕,右手已被萧晏晏用他的“碎金宝刀”整个切了下来。 这一下又是奇变迭生,张恒猝不及防,正欲喝问,却听得萧晏晏从容不迫的说道:“你既有色心,又有色胆,总算比你那些胆小鬼同伴强得多了,姑娘便留你一命。剁下你这只狗爪子,那是对你轻薄姑娘的惩戒。” 张恒头一次见到下手者得以活命,旁观者难逃一死的,心想此女果然行事邪魅。 晋州之地,皇权衰落,除了晋州侯镇守的晋阳城之外,其余六城的官府形同虚设,有些官府甚至与黑道武人结盟,双方共同欺压百姓。 桑织城法律松懈,店小二见死了人,只摇了摇头,喊过几名大汉,将尸体拖到后院掩埋了事。 张恒目睹了一场厮杀,实在没心思吃饭,径直到楼上房间休息去了。萧晏晏和他房间相邻,她吃过晚饭,也回房歇息。 睡到深夜,忽听得街上有人叫道:“狗男女在哪?洪沙帮群雄杀到,快快出来受死!” 张恒醒来,心道:“洪沙帮的人来了。久闻洪沙帮是黑道恶霸,在桑织城和洛水城横行无忌,今日倒可借机铲除他们。”走到窗边,往外望去,只见宽阔的街道上站了三四百人,明火执仗,由近向远望去,装束各异。 还没动身,却见一条人影从隔壁窗户轻飘飘飞落,正是萧晏晏。她人还没落地,只听得“咯咯”一笑,洪沙帮人群之中传出四五声惨呼。 张恒目光锐利,清晰看到五条银光闪动,显然有五人已然遭殃。他赶忙纵身跃下,拦住伸手入怀、即将发针的萧晏晏,道:“不能随便伤人。” 萧晏晏道:“他们可是黑道恶人。” 张恒摇头说道:“就算正是黑道帮派,其中也有胁从之人,首恶须诛,胁从不问。” 萧晏晏笑道:“我可分不清什么首恶胁从的,你不愿滥杀无辜,那么你来打发他们吧。”说着后退几步。 一名彪形大汉走上前来,厉声喝道:“狗男女,杀我帮中兄弟的便是你们?” 张恒上下打量他几眼,见他服饰较为高级,神色凶恶,反问道:“阁下是何人?” 大汉一愣,随即说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洪沙帮四大金刚有老子一位,倒海金刚盛烈的便是….”话音未落,寒光闪动,正式张恒以凝霜雪刺击。 盛烈是刀口舔血的凶横之徒,对危险的感知能力远较常人灵敏,仰身躲过,撩阴腿踢出,一闪一踢毫无间隙,熟极而流。 张恒“咦”一声,没料他动作如此敏捷,躲闪已然不及,左掌急急斜拍,推开了他这一踢。 盛烈倒退三尺,抽出腰间龙脊铁棍,“呼”一声劈向张恒。张恒玉剑斜走,想要化开这一劈,不料对方臂力甚强,龙脊铁棍反而将凝霜雪震开。 盛烈大喝一声,“沙海毒龙!”一掌击出,背篓中的沙子洒出大片,后发先至,到了掌风之前,被掌风推动着扑将过来。 张恒见他掌心黑气弥漫,透明如盐的沙子被黑气浸染的漆黑如墨,知道这是剧毒武技,对他厌憎之心更甚。 洪沙帮众人只见寒气暴涨,盛烈大叫一声,摔倒在地。那些被寒冰气劲逼回的漆黑沙粒全部镶在了他脸上,因为紧紧贴肉,反而没有流血。 盛烈的毒砂厉害之极,他自己身受此厄,竟也抵受不住。嘶声大吼,十根手指在脸上猛力抓挠,沙子扑簌簌剥落,一张脸也变得血肉模糊。 张恒望着他滚动哀嚎的惨象,面露不忍之色,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玉剑凌空划动,剑气将盛烈的脑袋削了下来。 萧晏晏只道他要饶过盛烈,怎么也料不到这个结果,心里一惊,笑道:“我还以为你只会大讲仁义道德,没想到下手也这么狠毒。” 张恒无奈的说道:“盛烈的修为是洪沙帮中数一数二的,他自己中毒,帮中无人能解,与其看着他痛苦不堪,不如帮他解脱。”说着目光在洪沙帮帮众身上扫来扫去。 “倒海金刚”盛烈是洪沙帮中除了帮主之外的第一高手,被张恒数招间杀死,因此虽然人多势众,被张恒目光扫到,众人还是心下惴惴,纷纷后退,前后相贴,紧挨在一起。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洪沙帮(3) 忽听得一阵兽啸声音传来,一声接着一声,如海潮般汹涌不绝。洪沙帮众人听到声音,大喜叫道:“帮主来啦!” 张恒往声音来处望去,月光之下,依稀可见六只斑甲沙牛驮着一辆战车,缓步踏来。它们步调一致,每一步落下,地面似在震动。重浊的脚步声和海啸般的兽啸声中,夹杂着一丝丝妖媚的呻吟,显得格格不入。 那战车到了近前,驾车的两名帮众抬起车帘,露出了车内景象春色:只见八名赤身露体的妖媚女子斜斜躺在车内,姿态各异,轻声呻吟。她们中间拥簇着一名体格粗壮的大汉。 那大汉凸目獠牙,一双粗糙的黑手在身旁两女的丰臀、胸部揉捏把玩,惹得两女娇呼不止,做出种种匪夷所思的媚态。 帮众中走出一人,指着张恒和萧晏晏,对那大汉道:“启禀帮主,就是这对狗男女,黄昏时杀了咱们十四名兄弟,刚才又杀了咱六个兄弟,倒海金刚也在其中。” 这大汉正是洪沙帮帮主,沙海龙王,盖光新,他双目陡然间凶光闪现,扫向张恒和萧晏晏。还是在萧晏晏身上的时候多,过了半晌,才道:“小妞不错啊,又漂亮又风骚,老子还从没使过这样的一身好肉。小子,你快些自杀,小妞,你来让老子玩玩。”他说话颐指气使,仿佛言出法随一般。 几名女子娇声不依,在他身上、腿上蹭来蹭去。盖光新喝道:“一群**猪,是不是瞧那小子英俊,耐不住浪劲了?”在诸女身上狠狠拍了几巴掌,车中立时安静下来。 张恒尚未说话,萧晏晏上前一步,格格笑道:“他兴许会听你的话自杀,我却不能让你玩玩。” 盖光新双目一瞪,喝道:“为什么?” 萧晏晏笑道:“久闻沙海龙王是摧花辣手,有一套床上功夫叫“十八滚”,已经睡死了无数女人,至今可没一个女人能在你身子底下挺得过一夜呢。” 盖光新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小妞,你可以来试试,没准儿你那块地结实耐干,能挺得过来呢!” 帮众大笑声中,一道寒光袭向盖光新,如白虹贯日,正是张恒越听越怒,一招“笔墨稠”甩了出去。 盖光新一侧头,寒冰剑气擦体而过,洞穿了战车。六只斑甲沙牛受惊,狂声纵呼,冲向张恒。 张恒足尖在地面轻点,飘开两丈,战车从他身边驶过时,一把九环钢刀穿过车帘,劈将过来。 张恒挥剑挡开。那六只沙牛停在数丈之外,转过身来,再次撞向张恒。张恒飞身闪避,见盖光新已在车顶,右足在墙壁上借力一踏,也落到了车顶。二人各出绝技,打的不可开交。 那八名女子在车内观战,莺声燕语:“你们说,帮主打得过那小白脸么?”“你瞧那小白脸文质彬彬,下手却如此狠辣,帮主可未必是他对手。”“你巴不得帮主死在他手里吧?这样你就能钻进小白脸的被窝了。” 盖光新听到众女的讨论声,喝道:“一群贱人,老子杀了这小白脸,不弄烂你们的骚肉才怪!”这一分心说话,凝霜雪擦脸而过,他脸上一块肉皮被削了下来。 盖光新“哇哇”怪叫声中,一刀猛的劈下,张恒斜身躲开,玉剑横削,盖光新一低头,寒冰剑气呼啸而过,不偏不倚,将一只斑甲沙牛斩做两段,肠子肝脏流了一地。 这一来,另外五头斑甲沙牛受到惊吓,登时四下乱冲。它们发狂之后力量倍增,往各个方向猛一使劲,“咔擦!”声音响过,战车被拉成了三段。 只听得惊呼声音不绝,两名女子摔落在地,另外六名女子却仍在断车之上,断车颠簸不绝,时起时落,众女吓得花容失色。 张恒眼见无辜人士遭殃,也顾不得盖光新,纵身上前相救。他身法极快,一纵身,追上一头斑甲沙牛,玉剑斩落,牛头落地。无头牛尸在地上冲了几步,摔倒在地。 他如法炮制,将其余四头沙牛斩杀,那六名女子也被救了下来。一转眼,却见盖光新横尸于地,双目圆睁,面色漆黑,胸口插着一根银针,是被萧晏晏所杀。 这场变故来的突然,结束的也快,洪沙帮帮众望着帮主的尸体和满地狼藉,一时间惊得呆了,无人发话。倒是几名女子逃出生天,连滚带爬躲起来了。 一片寂静之中,一人从街道尽头缓步走来。他步子很轻,影子却被月光拉的老长,众人都察觉到了他的到来。 待他近前,张恒才看出他身穿白色道袍,一张脸比月亮还白。白衣道人走到双方中央,转向张恒,说道:“小子,把你身后的女子交出来。” 张恒回头望一眼萧晏晏,通过她脸上神色看出她与这道人相识,转而说道:“道长,对不住,在下答应了这位姑娘,保她安全。” 白袍道人咧嘴一笑,道:“你可知姓丁的如今什么下场吗?”见张恒神色疑惑,补充道:“就是那个穿灰袍的蠢材。”张恒摇头。 白袍道人道:“他的眼皮被割下来了,过不几天双目就会干涸而瞎。” 张恒心头一震:“这些妖人果真残忍古怪,竟能想出这么残忍的法子炮制人。” 萧晏晏笑道:“恩,他办事不力,仅要了他一对招子,那是便宜他了。” 白袍道人瞥她一眼,对张恒说道:“我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我们对付外人要比对付自己人狠上十倍,你若是一意阻拦我,后果要比姓丁的惨上十倍。” 张恒摇头,说道:“人无信不立。在下答应要送这位姑娘前往甘州,那便一定要做到,妖魔邪祟,帝会派门人却也不惧。” 白袍道人嘿嘿一笑,道:“那我就领教高招。”白袍展动,如白莲花夜间盛开。 张恒与他对立,却发现他手掌鲜红如血。当下挂剑于腰,施展“大九天手”相迎。辗转腾挪,转眼间拆了五十多招。 二人都是白袍,身法也是好看之极,萧晏晏和洪沙帮众人看的心驰目眩。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血翼怪(1) 忽然洪沙帮之中暴出一声大喝:“粒沙风吹走,万沙截洪流!”这是洪沙帮发动进攻的号令,盖光新一死,众人群龙无首,这时听到副帮主发号施令,也没多想,掏出一把大勺,舀起背篓中沙子洒向正在交战的二人。 但二人激战正酣,气劲交织,形成一座防护罩,毒砂撞上防护罩,反被弹回不少,当先的帮众被毒砂沾到,立刻惨声大叫,伸手在患处抓挠。 那副帮主大喝一声,使一招“沙海毒龙”攻向二人。也是巧合,这时白袍道人正好背对副帮主,白袍展开,遮住了张恒。 洪沙帮副帮主的真气修为也自不弱,全力催动气劲,一把毒砂尽数透过气罩,印在了白袍道人身上。 白袍道人一声惨叫,袍袖向后挥出,一只鲜血凝聚的利箭射向副帮主。那副帮主躲闪不及,右肩被血箭射中,登时瘫软在地,七窍流血。 张恒瞪大双目盯着那副帮主,见他鲜血流尽,最后化作一团皮囊,又是惊讶又是愤怒。白袍道人所使得武技分明是嗜血教的“化血掌”,只是他以血箭的形式发出而已。 那白袍道人跪在地上,脑袋不断往地上撞击,发出“嘶嘶”的低吼,宛若一头受伤的豹子。洪沙帮众人剑气情形诡异,心中七上八下,慌乱失神,竟无一人想到逃走。 蓦地白袍道人仰天嘶吼,似乎那月亮也受到惊吓,扯过一片白云遮住了自己。 他身形暴涨,白色道袍被鼓胀的肌肉裂成了碎片,飘飘落下。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之下,道人蜕变成一只一丈高的怪物,身上没有皮肤,鲜红肌肉中的经络血管隐约可见,双翅张开,合有两丈长。 萧晏晏见他现出真身,上前拉了拉张恒,急道:“咱们快走吧,你打不过他的。” 张恒厌恶的横她一眼,心道:“你也是嗜血教妖女。”将她推开,冷冷道:“来得好,五宗正道与嗜血教妖魔势不两立,正好将他斩杀!”非但不走,反而上前几步。 怪物转身,洪沙帮帮众一看到那张狰狞丑恶的脸,心胆俱裂,几人转身要走,怪物巨爪伸出,气劲涌动,那几人不由自主的往他爪中飞去。 几人到了怪物爪心,惨嚎嘶吼,身体慢慢变软,最后融成一只血球,鲜血兀自滴落。 怪物突然转身,将手中血球猛力掷向张恒。 张恒倒退一步,暗暗运气,使出“烟横云涛涌”,升腾的云气竟不能抵消血球的前冲之势。他足尖点地,飘身后退,随手提起了萧晏晏,二人落在房顶上,凝霜雪出鞘,一招“笔墨稠”使过,剑芒射穿血球,血球在半空爆裂,血肉四溅。 萧晏晏叫道:“小心!”挡在张恒身前,聚气抵挡飞溅的血沫。她真气修为不高,被几滴血沫沾身,一声痛呼,摇摇欲倒。 张恒将她扶住,这才知血球中有剧毒。当下手指疾点,封住了她的经脉,防止毒素侵入心脉。 却听得一声尖锐的叫声,转头一看,那怪物飞在半空,数百具洪沙帮帮众的尸体被他真气操控,漂浮在他双翅之前。 他怪叫一声,一具尸体急速射向张恒,途中盘旋变形,血滴飞溅之间,成了一团血球,回旋而来。 张恒凝霜雪一起,将血球斩碎,却听得左右风声响起,见两只血球一左一右飞来,使一招“天外玉龙”,寒冰剑气横过,两只血球均被斩裂,化作血红色碎冰漫天飞舞。 张恒发掌抵住飞来的血色冰块,见怪物扑来,知道自己的实力不及他,何况这妖魔每一击都带有剧毒,更是防不胜防,当下挟起萧晏晏,转身奔逃。 血翼怪物呀呀怪叫,紧追不舍,时不时将一具尸体化作血球射出。 张恒全力奔逃之下,还要听声辨位,躲避血球,真气便有些不继。他嘬唇吹哨,片刻之间,一道白芒闪过,张恒纵身一跃,落在了梨花鹄背上。 梨花鹄飞行如电,转眼间拉开了与血翼怪物的距离。 张恒刚要松一口气,却听得一阵尖锐刺耳的声音划破天际,过一会儿,扑簌簌的声音在四周响起,透过云层可以看到一圈身体血红的禽族妖怪向梨花鹄包围而来,约有四五百只。 梨花鹄飞了一会儿,速度减慢,血翼怪物也渐渐追上。 张恒心道:“这妖魔在召唤妖族同伴,我若继续待在空中,便成了活靶子。”瞥一眼萧晏晏,见她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让梨花鹄降低了高度。 又过片刻,已经看得到众妖族狰狞的脸了,张恒见一座悬崖上挂一幕瀑布,瀑布之后是空洞,便落到地上,让梨花鹄飞走,自己抱起萧晏晏往洞中躲避。 刚一入洞,便听得一个声音叫道:“快滚出来!” 张恒不理,将萧晏晏靠在山壁上,伸手摸了摸她额头,额头滚烫,当下撕一块衣襟,浸泡了泉水,叠好后按在她额头上。 忽然瀑布响声有异,张恒微一斜眼,见两只体型如常人的双翼妖族穿过瀑布想要闯入,双腿横扫,两道岩柱贴地移动,将两只禽妖撞了出去。 只听得外面的血翼怪物叫道:“继续上!” 张恒听得翅膀扑簌声音靠近,玉剑斩出,寒冰剑气与瀑布相遇,化作一块锋利的冰刀,急速飞出。四妖惨呼一声,八段尸体摔落。 那血翼怪物叫道:“小子,你将那女子扔出来,我们立刻撤退,否则里面没有吃的,你能挺多久?” 萧晏晏微微睁眼,苦笑道:“是我把你连累了,他大有身份,不会说话不算的,你把我交给他吧。” 张恒道:“你安心休息吧,别多说话了。” 萧晏晏叹一口气,道:“你若硬要坚持,咱们只能一块毙命在此了。”张恒一言不发,脸上神色却坚定异常。 沉默良久,张恒突然一把抓住女子皓腕,厉声道:“你说你是西域世家的人,西域世家怎会跟嗜血教扯上关系?外面那人实力非凡,只怕是嗜血教的长老之流,快说,你是不是嗜血教邪魔?”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血翼怪(2) 萧晏晏有气无力的说道:“他是血翼道人,你们正道人士口中的血翼怪。” 张恒双眉一耸,大惊失色。血翼道人是嗜血教十长老之一,本身是妖族,又修习了嗜血教主的嗜血妖法,更是如虎添翼。 第一次正邪会战之前,嗜血教与武道门派一样,非修习嗜血妖法之人不收,后被五宗打的惨败。嗜血教主无奈,只好广收教徒,嗜血教这才迅速发展,第二次正邪会战时与五宗斗了个两败俱伤。 这血翼道人在三十多年前便加入了嗜血教,乃是教中元老,实力殊不下于地位高手,只是他身为妖族,智力不高,才没被升为上尊。 张恒又问道:“那你呢?你是嗜血教的妖魔吗?” 萧晏晏苦笑道:“我若是嗜血教的人,他们干嘛同道相残?” 张恒放下心来,又问道:“你怎会跟嗜血教染上关系?” 萧晏晏道:“还不是因为….”一言未毕,咳嗽几声,连喷数口鲜血,神色委顿。 张恒知道她体内化血毒发作,当下掏出两颗丹药,拿泉水给她送下。但这两颗丹药连萧晏晏所使毒药都解不了,又怎能解除凝聚血翼道人数十年修为的化血毒?只不过延缓毒素发作罢了。 萧晏晏服下丹药,脸色舒缓好多,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张恒望着她海棠般的面容,忽然涌起一个念头:“师父说过,信有大小之分,倘若不问是非,一味守信,那便是迂信。我到这一步不肯放弃她,真是为了守信吗?” 他摇了摇头,心道:“我这是在乱想什么,她既非嗜血教妖邪,当然不存在正与邪的大节,那我便该信守诺言了。”思绪错杂,心潮起伏,实不知走到这一步,是对还是错。 又过三天,二人饥饿疲劳,体力将竭,全凭着一股精神挺到现在。起先血翼道人发动了几次大规模进攻,被张恒击溃之后,让众妖将洞口封了个密不透风,只偶尔派几只妖族偷袭。 但如此一来,张恒和萧晏晏便得不分昼夜的轮流值守。张恒接连给萧晏晏服食镇毒丹药,萧晏晏才得以挺到现在。二人却都已疲弊不堪,倚在山壁上闭目养神。 萧晏晏突然说道:“想不到我会死在这里,更想不到会跟名满天下的玉公子张恒张大侠共穴。” 张恒嘴角微扬,道:“什么名满天下,死后都是黄土一堆,百年之后,谁人记得?” 萧晏晏道:“是啊,那些武道高手境界到了巅峰,不去图个逍遥自在,却争名夺利,奔波劳碌,真是浪费了恁大的本事。” 张恒突然坐起,正色道:“不是的。正道武人苦己利人,拯救天下生灵,乃是大意志大功德,当今帝国动荡,妖族邪魔横行,我辈武人岂能坐视不管?” 萧晏晏睁开双眼,瞥他一眼,笑道:“这些道理都是谁告诉你的?” 张恒道:“是我师父。” 萧晏晏点了点头,道:“你没有爹娘吗?” 张恒脸色转为悲伤,隔了半晌,才道:“我爹娘早已去世了。”声音干枯苦涩,眼泪盈眶,转了几转,顺着脸颊流下。他心志十分坚定,若在平时想起此事,绝不会流泪,但眼下面临生死大劫,心神动荡之下,再也控制不住情绪。 萧晏晏掏出一块手帕,抬臂替他擦去泪珠。 张恒看她一眼,脸上满是感激的神色,继续说道:“我生在一座小村里,爹娘都是农民。我七岁那年,到村外河里游泳,直到天黑才往家赶。还没进村,我就看到….就看到….就看到村里遍地尸首,婶娘、叔伯、同龄伙伴躺在地上,双眼瞪得大大的,他们的肚腹都被划开一道口子,肠子流了出来….” 萧晏晏听到这等惨事,惊呼一声,面露不忍之色,问道:“是什么人干的?” 张恒黯然道:“不是人,是妖怪。我一边哭着一边在数百具尸体中寻找爹娘,就听到一阵怪笑,一群面目狰狞的妖族从屋后转了出来。为首的妖怪满口利齿,长长的舌头在外面晃来晃去,他盯着我,就像盯着一盘肉食。” 萧晏晏道:“那你怎么脱险的?”脸上全是担忧的神色。 张恒道:“我吓得哇哇大哭,本以为是必死无疑了,可就在这时,我师父来了,他当时就是拿着这把凝霜雪,大发神威,将群妖尽数斩杀。然后他就跟我说:“世间仍有不少无辜之人在遭受妖族和邪教的戕害,你可愿拜入我门下习武学艺,荡尽天下妖魔邪祟么?”” 那时年纪尚小的张恒望着杜云山高大的身影,觉得这威严庄重的苍髯剑客,便如同天上的荡魔神将,也是在那时,他幼小的心灵中种满了对杜云山的钦佩。 “师父将我带回不苟堂。他的弟子在正邪会战之中全都战死,那时整个不苟堂,只有我和师父,后来陆续又收了各位师弟。他将我抚养至今,传我武功,教我道理,既是我师父,又是我父亲。” 萧晏晏道:“你师父是苍髯蛟杜云山,他侠名远播,在西域也是广为人知,想来不仅因为他武道境界达到天位,更因他为人正直。” 倘若她夸赞张恒,张恒无非一笑置之,但听她对杜云山推崇备至,张恒登时心花怒放,一把握住她双手,叫道:“是极是极,你所说半点不差。” 萧晏晏脸上出现一丝红晕,低声道:“你弄疼我了。”张恒这才发觉自己心情激动之下抓了她手,用力过猛,赶忙松手,连连道歉。 萧晏晏微微一笑,道:“没关系。你接着说啊。” 张恒恨恨说道:“我生平所不能容忍的,一是邪道恶徒,以嗜血教为最甚,一是妖族。我不容嗜血教,是因为师父的教诲,嗜血教戕害生灵,罪不容诛;我不容妖族,是因为家破人亡、小贤庄两百一十三条性命的仇恨。” 沉默半晌,萧晏晏突然问道:“倘若我是嗜血教的妖女,你会杀我吗?”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血翼怪(3) 张恒心头一震,双目炯炯,盯着萧晏晏。 萧晏晏见他目光凌厉,似要喷出火来,又似要将人冻结,不自觉打了个冷战,强笑道:“你别当真,我说的是假如。” 张恒默然不语,好生为难。他和萧晏晏相处了这些日子,不知不觉中,这行为奇诡的女子在他心中的地位上升了好多。倘若她是嗜血教妖女,他真要杀她么? 萧晏晏见他神色纠结,笑道:“你能犹豫这一会儿,我很满足啦。”张恒终于松了口气,重新靠在了山壁上。 萧晏晏缓缓移到瀑布旁,伸手取水,细细的擦去脸上的灰尘。 张恒心道:“这女子倒是很在意容貌。” 便在此时,忽听得瀑布外传来一阵呼喝声音,还夹杂着惨叫。 二人对望一眼,到洞口观看。只见数百只血翼妖族正围攻一人。那人身穿黑袍,身材异常高大,赫然便是前些日子雨天遇到的黑袍客。 他手持一根铁棍,或挥或点,虽然没半点气劲散出,平平无奇,威力却是极大。群妖只要被扫着碰着,立刻化作一滩肉泥。 张恒见状,心道:“他还是不愿泄露自己的身份来历。” 一炷香时间过去,地上堆满了妖族尸体。血翼道人一看情势不对,一声不发,展动翅膀轻飘飘地向黑袍客扑击而去。 张恒见状,叫道:“小心!”飞身而起,便要刺那血翼道人。他却忘记自己体力、真气均已消耗殆尽,跃到半空,真气不继,摔落下去。 萧晏晏大急,顺着山体滑行下去,将他扶起,柔声道:“你没事吧?” 黑袍客听到张恒提醒,察觉到血翼道人行动,抓住铁棍一端,画了个圈子,逼退群妖,拔地而起,棍端径直点向血翼道人面门。 血翼道人双翅一合,虽没受伤,却被那一点上爆发的气劲冲的退后好远。黑袍客身不落地,足尖凌空一点,一片气纹晃过,如利箭般射向血翼道人。 血翼道人喝道:“阁下是何人!”手下不容情,双翅划动,一片血红气芒冲向黑袍客。 黑袍客挥动铁棍挡住气芒冲击,血翼道人身形一晃,气芒再次发出,他已飞到黑袍客斜上方,又是一道气芒挥出。 黑袍客铁棍斜走,挡住了气芒,手臂却被震得有些发麻。血翼道人在黑袍客身周闪来闪去发动攻击,黑袍客仍以简单的动作抵挡,丝毫看不出武技招式的痕迹。 在观战众人眼中,血翼道人的无数道身影化成了一只血色圆球,球内赤红色气芒纵横,那黑袍人的身影却迟迟未被如潮如浪的赤红气芒吞噬。 张恒心道:“这该是嗜血武技“嗜血湮灭斩”吧?那黑袍人不使本门武技是抵挡不住的,他迟早得显露身份。” 果不其然,血球之中传出一声清啸,黑芒陡然爆发,丝丝缕缕的黑芒开始往球外渗透,越渗越多,血球再也阻挡不住。过了一会儿,黑芒完全将血红气芒驱散。 黑影一闪,黑袍客已到血翼道人上方,手刀一起,照着血翼道人的头顶斩落,发出“嗤嗤”的怪异风声。 血翼道人双掌向上拍出,双翅扇动,血红气浪盘旋成一只气旋,抵挡黑袍客的攻势,同时叫道:“我知道啦,你是….”话未说完,刀气穿透气旋,斩在了血翼道人合抱的双翅上,血翼道人一声惨呼,扑簌簌落地。 黑袍客缓缓落地,道:“你若多说一句话,便留下命来!” 血翼道人听他这话似乎要放走自己,登时闭了口。 黑袍客道:“你走吧。” 血翼道人叹一口气,往瀑布这边望了望,又是不甘又是无奈,转身飞去,群妖也跟随离去,顷刻间无影无踪。 张恒走上前来,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黑袍客道:“你不说我是邪魔外道了?” 张恒道:“是晚辈见识短浅,误会了前辈。” 黑袍客道:“你叫什么名字?” 张恒自述姓名和门派。 黑袍客点了点头,道:“原来是帝会派的玉公子,老夫久仰大名,可惜老夫深居简出,相逢不识。”瞥一眼萧晏晏,道:“姑娘,你拿走老夫的东西,又怎么说?” 萧晏晏道:“前辈说的是一棵三叶草,每一片叶上有只月牙图案,是不是?” 黑袍客点头,道:“是。这东西对姑娘没用,对老夫意义不小,还望姑娘归还。” 张恒心道:“那是一种灵药么?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种外形的灵药?” 萧晏晏道:“我把它放在了客栈,咱们这便去拿。” 黑袍客道:“慢着。二位被困多日,精神气力还没恢复,不必急于一时。”当下掏出两颗黄澄澄的丹药,道:“这是三黄化毒丸,请服。” 萧晏晏道了声谢,接过服下。 黑袍客掏出几张肉饼,递给二人,道:“二位吃过东西,先调整内息,回复真气,免得修为受损。” 张恒心道:“这人真有长者风度。”随即心道:“他既然带着解毒上品三黄化毒丸,一定也带着补气丹药。但各派补气丹药炼制方法、配方都各不同,倘若拿出来,他的身份便泄露了。” 这几日来血翼道人手下的群妖接连对他们发起进攻,张恒早已将随身携带的帝会派补气丹药用完了。 二人打坐运气三个时辰,恢复了九成真气,便带着黑袍客往桑织城去。萧晏晏和张恒各自骑乘灵兽,黑袍客御风行进,却也不慢于灵兽。 萧晏晏见黑袍客袍袖飘摆,从容不迫,好胜心起,嘬唇轻吹,尖利的哨声响起,雪猞猁奔跑更速。黑袍客哈哈一笑,身体前倾,加大步伐,直追萧晏晏。 路旁行人只见一抹白影、一抹黑影先后倏然而过,却不知是人是鬼,又是惊讶又是好奇。 张恒也不着急,梨花鹄按着平常速度到了桑织城城门处,黑袍客和萧晏晏在城外树下等他。 张恒问道:“二位比试速度,不知是谁胜了?” 萧晏晏笑道:“我依仗灵兽之力,不用比便输啦。”她是给黑袍客留了面子。黑袍客御风术虽快,却也不能追上雪猞猁这长跑健将,最后落后萧晏晏不少。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决裂(1) 三人步行进城。张恒偶一回头,见青石板路面上有两条水迹,从黑袍客袍底流出,略一沉吟,心道:“怪不得他身材高大的异乎常人,原来是在袍中以冰灵武技凝聚冰块,增高了身体。” 到了日前居住的客栈,萧晏晏到房间取了灵药,交给黑袍客,道:“前辈,可是这棵草么?” 黑袍客接过,细细打量起来。 萧晏晏对张恒道:“咱们绕个远,走北方碧海路吧,否则定会接连遇到他们。” 张恒也知嗜血教高手众多,这血翼道人不过是十长老之一,就险些要了自己二人的性命,倘若四上尊出手,二人绝无幸理,点头答应。 过了一会儿,黑袍客道:“这株草正是老夫寻找之物。二位,多谢大德。”说着深鞠一躬。 张恒还礼,道:“前辈太客气了。同为侠义道之人,理应如此。” 黑袍客目光在张恒身上转了转,向二人拱手道:“好说好说,告辞。”身形一纵,已经晃到窗外,转眼间消失在层层落落的民居之间。 二人出了客栈,忽听得不远处一阵喝骂声音,其中还夹杂着细微的哭声。 张恒往声音来处望去,只见两个大汉相对站着,怒目相视,正各自用力把一名少女往自己这边拉扯。 那少女衣衫单薄,白花花的大腿和大半片酥胸都裸露在外,在两名大汉之间摇摆不定,因两名大汉用力太狠,疼的眼泪顺着腮边流下。 张恒走上前去,凝霜雪快捷无伦的在两名大汉手臂上一拍,两名大汉忍不住机伶伶打个冷战,放脱了手。 一名大汉喝道:“小子,你干么多管闲事!?” 张恒皱眉道:“光天化日之下,强抢女子,还有没有王法了?” 那大汉怒道:“我们抢我们的,你他妈少来多事!惹恼了老子哥俩,就这样把你撕成两片!”说着冲另一名大汉一努嘴,二人一起伸手抓向张恒。 张恒微微一笑,任由二人抓住自己双臂,道:“怎样把在下撕成两片?” 另一名大汉阴笑道:“便是这样!”说着二人同时往自己那边使劲。他俩双臂都有数百斤的力气,全力一拉之下,一口肥猪也会被撕裂。不料遇到这文质彬彬的公子,把吃奶的劲都使上了,竟不能将张恒拉动分毫。 二人又惊又奇,连连催动力气,过了一会儿,累的面红耳赤,额角青筋暴起。 张恒动也不动,见他二人气喘吁吁,笑道:“二位力量不够,在下借给二位一些真气。”说话间寒冰真气顺着双臂送往两名大汉的体内。 两名大汉同时大叫一声,想要放手,不料张恒手臂上似乎有极强的黏力,无论如何也甩不脱。 转眼之间,二人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被冻凉了,浑身打颤,软倒在地。一名大汉颤声道:“大侠…..大侠饶命…命…..我们…..我们不….敢了…”说话时上下两排牙齿不断撞击。 张恒又问另一人:“你还敢不敢?” 那人点了点头,觉得不妥,又摇了摇头,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张恒撤了功,两名大汉虚脱,再也爬起不来。张恒也不管他们,上前扶起少女,问道:“姑娘,你是哪里人?怎么被他俩抢来抢去?” 那少女一张圆脸,眉眼如画,打量了张恒一会儿,道:“你、你不是…你不是那天晚上杀死洪沙帮帮主的公子么?” 张恒奇道:“正是在下,姑娘如何认得我?” 那少女擦去脸上泪痕,幽幽道:“小女子是晋州洛水城人,盖光新看上了小女子的姿色,要强抢小女子为妾,我父母誓死不同意,被盖光新杀了。那天夜里小女子便在盖光新的车上。后来战车被几头牛拉断,若非公子斩杀牛兽,将小女子救下,小女子便活不成了。”说到伤心之处,泪流不止。 张恒点了点头,道:“那你为什么不回洛水城?” 少女道:“爹娘已死,洛水城再也没小女子的亲人了。” 张恒道:“日后你待如何?” 少女道:“小女子在渝州还有亲戚,那天夜里逃走之后,便想着去渝州寻亲。不料….”说着一指两名大汉,“不料被他两个捉住了,他俩把小女子带回家中,让我轮流陪他俩睡觉…..” 这时萧晏晏也已到来,听到少女诉说两名大汉的无耻行径,伸足在两人身上重重踢了两脚,喝道:“下流小人,还不快滚!” 两名大汉求饶不迭,连滚带爬的逃走了。 张恒道:“请问姑娘芳名。” 少女道:“小女子名叫辛歌,爹娘叫我歌儿。不知大侠和女侠尊姓大名?” 萧晏晏笑道:“他是大侠,我可不是女侠,我叫萧晏晏,他叫张恒。” 少女闻言一惊,道:“张恒?可是帝会派的玉公子么?” 萧晏晏奇道:“你怎么知道?你听说过他的名字?” 少女道:“不错,帝会派玉公子的大名,我在姑父那里听说过。” 张恒正在沉吟,没听到二女的对话,突然对少女说道:“姑娘,你既然要去渝州,咱们就结伴同行吧。” 少女尚未回答,萧晏晏急道:“你要带她一起?这、这怎么可以?” 张恒道:“怎么不可以?她去渝州的路上,定会遇到歹徒,她一个弱女子,岂不凶多吉少?” 萧晏晏愣了半晌,皱眉点头。少女也答应了张恒的请求。 当下张恒去衣店买了两件衣服,少女换好衣服出来,只见她身材婀娜,容貌可爱,如同一朵含苞欲放的牡丹。 三人出了城去,萧晏晏说道:“我想了想,咱们还是往南去,通过渝北到甘州为好。晋北盗匪众多,黑道兴盛,不免招惹麻烦。” 张恒道:“咱们本来就是要改变路线的。辛姑娘要去渝州,咱们自然要走渝北。” 萧晏晏哼了一声,一脸不快。 少女笑道:“你们叫我歌儿就是了。” 萧晏晏唤来雪猞猁,没好气的问道:“张公子,你打算让歌儿姑娘跑着去么?” 张恒道:“怎么会。歌儿姑娘,你和萧姑娘乘坐雪猞猁吧。”歌儿点头答应。 萧晏晏的脸色也变得好看一些。三人往渝北赶去。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决裂(2) 张恒坐在梨花鹄上,突然问道:“歌儿姑娘,渝州有你的什么亲戚?” 歌儿道:“我姑父和姑妈在渝州风雅城。” 张恒心道:“风雅城?那不是风雅阁总部所在么?那里除了风雅阁的门人首脑,便是富商名流了。”当下追问道:“不知令姑父从事何职?” 歌儿道:“我姑父是风雅阁二长老,江寿阳。” 张恒肃然起敬,道:“原来是江前辈的侄女,在下失敬。” 歌儿笑道:“你我都是五宗同道,张公子客气什么?张公子救了我,等到了风雅城,我一定让姑父好好招待公子。”转而对萧晏晏道:“还有萧姐姐。” 萧晏晏冷哼一声,也不答话。 张恒问道:“令姑父是风雅阁长老,令尊令堂为何不到风雅城定居?以致于….以致于…..”他要说的是“以致于被洪沙帮杀害”。 歌儿叹了一口气,道:“我爹妈不喜欢风雅城。他们说那里都是名门望族和大有来头的人,跟他们住在一起,不免有些拘束,倒不如在晋州耕田,自由自在。” 张恒赞道:“闲云野鹤,淡泊名利,真有隐士风范。” 歌儿笑道:“公子过誉了。其实五宗高手诛灭妖邪,保卫天下生灵,那才是值得尊敬的大侠士,大豪杰。就像公子那日杀死盖光新,灭了洪沙帮,为民除害。” 张恒心道:“洪沙帮众人其实是血翼老魔所杀。” 萧晏晏突然说道:“歌儿姑娘,你说你被盖光新掳去,是不是被盖光新给玷污了?” 歌儿面色一红,低声道:“没有。其实张公子铲除洪沙帮的那天夜里,盖光新本想…本想强行欺辱我,他还没得手,幸好张公子救了我。” 萧晏晏又追问道:“你被那哥俩抓走,他俩不是要你轮流陪着睡觉么?这么说来,你的第一次是交给他俩中的一个咯?” 歌儿脸色更红,道:“不是的。他俩把我捉走后,就不断争论我该先陪谁睡….争执到今日,我伺机逃了出来,被张公子救了。” 萧晏晏冷笑一声,还要再说,张恒打断道:“萧姑娘,歌儿姑娘已经够不幸的了,你怎么总是揭她伤疤?” 萧晏晏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却突然让雪猞猁全速前进,顷刻间把张恒落下了五六丈。 日到中天,三人在渝北姜家小镇落脚。吃过午饭,三人在镇上闲逛,发现了一座茶馆,里面坐了不少人,萧晏晏便要进去听书。 张恒迟疑道:“听书看戏,那是寻常百姓的娱乐活动,咱们武者做这些俗事,未免有些无聊。” 萧晏晏歪着头瞧了他一会儿,笑道:“武者怎么了?武者不是人么?你平日又如何消遣时光?” 张恒道:“师父训徒很严,我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练武了。就算偶有空闲,也是抚琴弈棋。” 萧晏晏道:“如今时局动荡,你这些小众生活方式,寻常百姓可既没钱、又没心思去享受。在他们心中,还是花上几个铜板,和一群人坐在大房间里喝茶聊天,听先生说古论今,更为实惠。歌儿姑娘,你爹妈都是最寻常不过的农民,你说是不是?” 歌儿点了点头。 张恒问萧晏晏道:“你喜欢热闹么?” 萧晏晏道:“是啊,我是个孤儿,被我义父抚养长大。小时候义父还肯陪我玩,后来他性子变了,就不怎么爱理我了。我气闷得很,便喜欢上流连戏院茶楼了。” 三人进了茶馆,找一张桌子坐下,那说书人正在口沫横飞,精神抖擞的大讲几百年前的人妖两族之战。 萧晏晏忽然想起一事,问道:“那黑袍人是什么身份,你猜到了?”她听张恒称黑袍客“侠义道之人”,因而有此一问。 张恒点头道:“是。” 萧晏晏道:“那你告诉我。” 张恒道:“他之所以不以真面目示人,便是不愿让人知道他的身份,我虽然猜着了,也不能告诉你。” 萧晏晏笑道:“你不告诉我啊,那算了。等他追上咱们的时候,我亲自问他。” 张恒奇道:“他得到想要的东西,便回.....回家了,干嘛要再追咱们?” 萧晏晏笑道:“要是他发现那东西是假的呢?”说着眼睛一眨,闪着狡黠的光芒。 张恒心头一震,道:“假的?你,你在骗他?” 萧晏晏微微一笑,道:“大长老想要的东西,必定珍贵之极。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还是我自己留着为好,有备无患,等需要的时候再去找,那可来不及啦。” 张恒道:“他明明查看了许久,怎么没看出那是假的?” 萧晏晏笑道:“我从真品中提取了汁液,涂在了赝品上。倘若他拿针在灵药上刺一下,真假立知。可他对这灵药十分珍视,不愿稍稍损坏,因此没看出其中的道道儿。” 张恒冷冷道:“他是没料到人心叵测。” 他这才知道萧晏晏给黑袍客的药草是假的,她当着黑袍客的面说要走碧海路,却转路往渝州之北,自然是为了避开黑袍客。气道:“快把药草给我,我要去还给那位前辈。” 萧晏晏笑道:“现在晚啦。桑织城往西有好几条岔路,他不知咱们的目的地在哪,我随便选了渝北这条路,他这时早将碧海路走到了尽头,找不到咱们,是会走甘陕路呢,还是穿过小姑坪呢?哎呦,说不准,你找得到他么?” 张恒见她一脸幸灾乐祸的神色,更加气愤,伸手抓住她皓腕,道:“快把东西交出来!” 萧晏晏一脸挑衅的神色:“我若不给呢?” 张恒瞥见她腰间乾坤袋,伸手去抓。 萧晏晏快他一步将袋子抢到手,咯咯一笑,丢进了胸部衣中。背过双手,笑道:“你要么?来拿吧!”反而将酥胸向前挺了挺。 张恒眼见紫色绣囊夹在两颗白嫩饱满的肉球之间,与自己只隔了一层轻纱,可偏偏这一层轻纱,却无论如何也穿不过,纠结半晌,放弃了抢夺。转过身去,怒道:“人家救你性命,你却忘恩负义去骗人,邪教妖女,死性不改。”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奇遇(1) 只听得萧晏晏冷冷道:“是啊,人家救你性命,你却忘恩负义去骂人,正道子弟,只会说别人,不会说自己。” 张恒回头,见她苍白的脸上带有薄怒,双目略有晶莹之意,心道:“若不是她替我挡住血翼老魔的化血毒,此刻元气未复的便是我了。”好生歉然,说道:“箫姑娘,我把话说重了.....” 萧晏晏打断他话,冷冷道:“别叫我箫姑娘,我是邪教妖女。” 歌儿见两人吵架,劝道:“萧姑娘,张公子,你们别吵架了。萧姑娘,那东西既然不是你的,你便把东西给张公子吧。” 萧晏晏冷笑一声,道:“你倒会做人情。”伸手一弹,银针闪过。 歌儿一声痛呼,倒在了地上。这一来茶馆中大乱,喧嚷、惊呼声音响成一片,众人纷纷往外逃窜。 张恒心中一惊,赶忙将歌儿扶起,见她胸口插着一根亮闪闪的银针,怒道:“她跟我们走了一路,你怎能下手伤她!” 萧晏晏把头一扭,满不在乎的说道:“我是毫无人性的妖女,她便是陪我十年,我也不会对她有感情。” 张恒怒道:“快交出解药来!” 萧晏晏冷笑道:“张大侠,你是名门子弟,这区区小毒何必放在眼里?帝会派炼丹术享誉天下,怎么反求我这邪教妖女?” 张恒大怒,举掌拍向萧晏晏。萧晏晏把头往前一送,大声说道:“你打,你打死我好了,省得我碍着你俩。” 张恒死死盯着她,眼中简直要喷出火来。僵持半晌,放下手掌。只耽搁这一会儿,歌儿的嘴唇已经开始发紫。 张恒赶忙按住她后背,微一运气,银针弹出。他细细查看,发现歌儿中了“金蚕蛊毒”,列出单子,叫过一名伙计去买药,自己运转真气,阻止毒质蔓延。 过了一会儿,伙计将药材尽数买回。张恒亲自动手煎药。 本来这些小事并不费力,但张恒心忧如焚,输送真气、煎药时使上了十二分力气,不知不觉间额角见汗。 萧晏晏见他辛苦,有些不忍,掏出一只瓷瓶,递向张恒,道:“这是解药,你给她服了吧。” 张恒抬头瞥她一眼,低头照看炉火,并不接药。不一会儿,倒出满满一碗药汤,喂歌儿服下。 过了半晌,歌儿的嘴唇恢复了原来色泽,只是精神仍然萎靡。张恒给她缓缓输送了一会儿真气,歌儿终于精神振奋了些。 张恒瞥一眼站立在旁的萧晏晏,对歌儿道:“姑娘,这里已经是渝州了,风雅城距此不过十五里,咱们便在此分手吧。”萧晏晏如此心狠手辣,他实不愿再让歌儿与之同行。 歌儿道:“张公子,既然距离不远,你便到我姑父家小住几日吧,我好报答你护送之恩。” 张恒摇头道:“不必了。我身有要事。如果日后有空,定会去风雅城探望。” 歌儿见他神色甚为坚决,只好恋恋不舍的与二人告辞,雇了一辆马车,往南去了。 。。。。。。。。。。。。。。。。。。。。。。。。。。。 陆小远落入深渊,周围一片漆黑,只觉阴风扑面而来,刮得脸生疼,却迟迟落不到底。过了一会儿,感觉气流紊乱,隐隐伴有吼叫声音从底下传来。 陆小远不由得想到昨日与宋玉笙的坠崖之旅,感到一阵担忧:“高逸轩投靠了帝国,会不会挟持她去要挟宋家?”旋即心中苦涩:“陆小远啊陆小远,你转眼就成一滩肉泥,还想她作甚?” 想到当日她羞于承认与自己有所瓜葛,看来自己徒劳为她操心,在她心中,自己便如那野猪肉一样,供她饥饿时填饱肚子,等她脱离困境,便将自己撇弃如遗了。 这么胡思乱想一会儿,吼叫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他耳膜受到冲击,伸手塞住了耳朵。下方的阻力渐渐增强,最后竟然将陆小远的下坠之势完全抵消,他落在了一个气罩之上,毫发无损。气罩澎湃涌动,陆小远的身体也随之跌宕起伏,开始有些慌张,到后来觉得如同冲浪,恐惧之意全消。 他扫视四周,发现好多道蓝幽幽的亮光和两只赤红的亮点在空中乱舞,细细观看,才发现那是两只怪兽的眼睛,十来条蓝光均如水桶粗细,赤红亮点有车轮大小,则两头怪兽的体型之大,可想而知。 山壁上岩石扑簌簌落下,地面尘土飞扬,伴随着肌甲相撞的声音传来,两只怪兽在作殊死搏斗,那振聋发聩的吼叫是红眼怪兽发出的,蓝眼怪兽发出“咝咝”的低音,应当是一条生了好多只头的巨蟒。两只怪兽全力施威,发出的气劲织成气罩,救了陆小远一命。 陆小远心道:“这两头怪兽都算得上兽族霸主,听声音便知这场争斗不亚于天位高手的全力相拼,可惜这里昏暗,错过了一场好戏。” 那吼叫声陡然增高,“啪”一声大响,似乎一只怪兽撞到了山壁之上,气罩消散,陆小远一声大叫,往下落去。他瞥见一道柱子粗细的物事扫来,不及细想,身体一偏,向那物事抓去。 着手处坚硬粗糙,似乎抓到了鳞片,他十根手指紧紧楔在鳞片之间,不敢放松。这怪兽当是落败的那只,如风一般游动开来,将陆小远的身体荡得飞起。 过了片刻,眼前一亮,那怪兽逃出了山洞。陆小远再看怪兽,是一条九只头颅的巨蟒在山间疾奔,如入无人之境。它一只头颅便有马车大小,九只头颅张开,隐隐有遮天蔽日之意。所到之处,群兽逃散,土石飞扬,带动劲风激的树木飒飒作响。 陆小远知道在这种速度下,若是松手落地,身体被前冲之势带动,必将在地上磨成一滩肉泥,因此碎石击在脸上,树枝划破衣衫肌肤,也万万不敢松手。 周围一会儿是毒瘴毒雾,奇花异草,一会儿是枯树野草,崎岖山路,一会儿又看到不认识的巨型异兽,不知过了多久,巨蟒到了一处极高的顶峰,骤然停下。陆小远受到惯性,飞到空中。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奇遇(2) 光线渐渐转为昏暗,他飞入一间山洞,“砰”一声,撞到了岩壁上,顺着岩壁滑落,只觉周身骨骼都被震断了。 正呻吟间,却听得上方一个声音道:“你是谁,怎么会来到这里?” 陆小远正要坐起,腰间、胸腹、四肢无一处不疼,只好倚在山壁上,向上望去,与两道蓝色光芒相遇。凝神细看,才发现竟是从出声之人双目中发出的。 刚才的怪兽双目所发光芒是幽蓝色的,令人一见便心里发毛,这两道光芒却是天蓝之色,蓝的纯粹干净,让人看了很舒服。 陆小远奇道:“你是妖族吗?” 那声音哼了一声,冷冷道:“本尊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怎么反而问我?” 陆小远道:“我来到这里的经过说起来可长了。” 那声音喝道:“那就如实讲来,不得有半点谎话!” 声音充满了威严,令人不敢稍生抗拒之心,显然这声音的主人是个叱咤群豪的人物。陆小远将自己下了圣琅山之后的经历一一说了。 那声音“嗯”了一声,道:“你是佛觉寺的俗家弟子吧?” 陆小远摇了摇头,道:“不是,我是圣琅派的。” 那声音突然怒道:“胡说八道!” 陆小远脸上一疼,似乎被人扇了一巴掌,正奇怪间,却听那声音道:“你跟本尊撒谎,这便是对你小小的惩戒,快如实招来!” 陆小远这才知道他在以隔空气劲殴打自己,见他如审犯人一样对待自己,不禁心中有气,怒道:“臭东西,小爷偏不告诉你,你能把小爷怎地?”话音刚落,另一边面颊又是一疼,两腮都已高高肿起。 陆小远怒道:“贼东西,小爷不说,就是不说!” “啪!”又是一巴掌扇过。 陆小远与他怄上了气,被他左右开弓打了四十多巴掌,鼻青脸肿,却仍怒骂不休,就是不肯分辨自己的门派来历。 两道蓝光在他脸上扫了扫,那声音突然大笑起来。 陆小远怒道:“贼东西,你笑什么笑,你不杀了小爷,小爷迟早十倍奉还!”他既不知这声音的主人是人是妖,只好以“臭东西、贼东西”相称。 那声音却不生气,忍住了笑,道:“小子,看来你没说谎,你确实是圣琅派的门人。” 陆小远哼了一声,也不理他。 那声音嘿然说道:“你也不必委屈,本尊艺成之后,但凡出手,便要杀人,从没有打人而不死的情况。你是第一个挨了本座这么多下的,应该感到荣幸才对。” 陆小远重重“呸”了一下,怒道:“你当我是贱骨头么?贼东西,你是没了力气,打不死小爷而已,还装腔作势吓唬人么?” 那声音哈哈一笑,也不与他斗口,问道:“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陆小远十分好奇,口中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语气:“你爱说便说,小爷不会求你。” 那声音笑道:“你嘴里说的硬气,心里却无比的想知道吧?” 陆小远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那声音道:“我并非妖族,是如假包换的人族。” 陆小远没好气的说道:“原来如此。是谁把你困在这里的?” 那人道:“这个你就无需知道了。哎,你是圣琅派门人,怎么气海之中没半分太玄浩气?” 陆小远道:“你刚才若是好好问我,我当然就说啦。”当下将受伤的前后经历告诉了那人。 那人哈哈大笑,道:“好笑好笑,世上竟有这等倒霉之人。”笑了一阵,郑重的说道:“雷雨暴雪,皆是天恩,你在天下群雄面前出尽风头,又功力尽失,遭受势利之徒的欺辱,大起大落,远比平平淡淡的生活有趣得多。” 陆小远苦笑道:“你说的轻巧,不身临其境,又怎会知晓其中痛楚?” 那人嘿嘿一笑,喃喃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但凡成大器者,有谁是一帆风顺过来的?”说道:“你别动弹,我替你把骨头接好。” 陆小远心中大奇:“此人听声音至少离我五丈,隔空伤人容易,接骨这等细致入微的动作,他怎能做好?”这样想着,身上似乎有数只灵活无比的手在移动,翻身、抬臂、点穴、接续这等细小的动作做得分毫不差。他知道这是此人运使气劲做到的,则此人运使真气的造诣,实已达到神而明之的境界。 接好骨骼之后,陆小远全身暖烘烘的,仿佛浸泡在温泉中,无比舒适,丝丝缕缕的热气透入体内,在他四肢百骸之间游动,自是那人以真气助他疗伤。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那人道:“好了,动一动试试。” 陆小远站起身来,活动几下,四肢灵活如常,身体毫无痛感,赞道:“好手艺!”又道:“你被困在这里一定难受得很吧?我把你放出来好不好?你治好我的伤,我也该知恩图报才是。” 那人哼了一声,冷冷道:“脓包,饭桶,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来解救本尊?” 陆小远气道:“好心当成驴肝肺。”只觉这人喜怒无常,极不好相处。但转念想到他被困在此不知多久了,性情自然发生变化,脾气变得暴戾,不足为奇。 那人道:“我被人用阴阳镇魂锁锁住啦。你往里面走走。”陆小远走到内壁前,发现旁边岩壁上有一道缝,顺着缝往里望去,只见内洞之中立着一根奇异的柱子。 这根柱子有一人合抱粗细,一半蓝光殷殷,一半红光灼灼,两种颜色交缠汇合,流光溢彩,将周围映的奇异瑰丽。数根铁链绕在柱子上,陆小远顺着铁链往上看,却是一片漆黑,看不清楚。 那人道:“这几根大铁链子锁住了我的任督二脉和冲脉,令我动弹不得,只要我稍有反抗,那根大柱子便要转动,我的四肢和身体便要被绞,嘿嘿,这滋味真是生不如死。想要救我,除非拿钥匙开锁,硬要切断铁链,我全身气血顺着断链流尽,立时便死。”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奇遇(3) 陆小远见他处境如此窘迫,心中起了怜悯之意,道:“锁住你的那人还算有些良心,没将你经脉封住,否则你真气也运行不得,那才叫糟糕。” 那人冷笑道:“你当他有心给我留一条活路?我告诉你,此人的心最是冷硬,只要对他没用的人,定会被他杀死。但他要留着我来逼供,便不会让我死了。把你带到此处的巨蟒,是四大上古魔兽之一,九首雄虺,那红眼怪兽名叫暴甲野猪龙,也是上古魔兽。” 陆小远闻言大惊。 除去世上极不多见的圣兽,上古魔兽可说是兽族之王了,每一只上古魔兽都有特异的力量,生活在特定的区域,占尽天时地利的上古魔兽甚至能发挥出翻江倒海、移山裂地的力量,绝非任何人族高手可比。四大上古魔兽恶名昭著,为人族忌惮,没想到今日机缘巧合,竟能一次遇见两只。 又问道:“一山不容二虎,九首雄虺和暴甲野猪龙至少争斗了数百年,难道一直未分胜负?” 那人道:“九首雄虺是囚禁我的人带来的,我被困了三年,它在此呆了三年。它奉命看守山洞,有人闯入,便将其杀死。那人不封我的经脉,就是怕这大长虫兽性难测,我不能运使真气,可能被它吃掉。” 陆小远心中一凛:“他的意思是说,倘若他真气能运使,便不怕九首雄虺了?如此看来,这人实力定然登峰造极。”只是他见识不多,也无法推测此人的来历。 忽然想起一事不妥,问道:“我已经进来了,那长虫发现了我,会不会来杀我?” 那人嘿然冷笑,道:“你现在还走得了么?此处是苍龙山脉之巅,随便遇到一头魔兽,你就不是对手,何况你又不认得路,一时半会是别想出去了。” 陆小远闻言,倒抽一口凉气。 苍龙山脉之巅的魔兽极为厉害,便是一流高手中也鲜有人能闯到此处,就算有这个实力,也未必有胆子闯入,而自己却误打误撞被那九首雄虺带了来,这里岂不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地了?不过能安葬在天下第一凶险的苍龙山脉之巅,也算运气不坏了。想到生死大事总算有了着落,反而心中安定,径直坐到了岩石上休息。 那人见他开始沮丧害怕,竟然渐渐地转为安定淡然,不由得起了赞佩之心:“这小子好厉害的定力,竟能临死不惧,仅凭这一点,可强过太多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了。” 他若知道陆小远是因为性命不久,抱定了死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想法,才会如此不慌不忙,恐怕这份赞佩之心便要大打折扣了。却听得陆小远道:“只盼那头长虫一口吞掉我也就是了,可别零零碎碎的咬我,让我亲眼瞧着它一口一口吃掉我的左腿、右腿、左臂、右臂、肠子、脾胃...” 那人哈哈一笑,傲然道:“你放心好了,那长虫不敢进洞的。它若敢进来,本尊让它变作肉泥。”又道:“小子,你若到了别处,那是必死无疑,到了此处,遇上本尊,没准儿便死不了了。想来那长虫败给了暴甲野猪龙,受伤情急之下并没察觉你附在它身上,这时候它应该在寻找草药治伤。来,我给你一个方子。” 说罢气流涌动,在地上画了几株形状各异的药草,把各自所需的分量告诉了陆小远,让他出去采集,又道:“这里是凶险之极,魔兽实力强横,知觉也灵敏,你就在附近采药,别走太远。遇到魔兽赶紧回来。” 陆小远当然知道厉害,不敢四处乱跑。所幸这几株药草在外界虽不常见,此处却生了不少,他没用多少时间便全部找齐,带回了洞中。 那人潜运真气,几株药草悬浮于空,受到气流的挤压,片刻之间变成了一滩药泥,药泥下方一团紫色火焰凭空生成,烤炙药泥,水汽从中蒸发出来。过了一会儿,药泥被烤成大块焦黑之物,落到地上。 那人道:“你把它揣在身上,这东西可以遮蔽你身上的气味。那长虫每日黄昏会送来食物和清水,到那时你不要发声,它发现不了你。” 陆小远点点头,道:“这样也好,大长虫不吃我,我还能多活一个月。” 那人奇道:“我看你气海内的真气大有门道啊,似乎.....似乎便是佛觉寺的金蝉真气。我最先说你是佛觉寺弟子,便是为此。你加紧修练这门功法,应当不至于一月之后真气衰竭而送命。” 陆小远闻言,心中奇怪,想道:“心观大师的金蝉真气在我经脉之间游走,不会被我纳入气海,我气海之中怎会多出一道真气?莫非是当日苏先生传给我的金蝉真气并未完全流失?”当下说道:“我是不懂金蝉功法的,那真气是别人传给我的。” 那人却冷笑一声,道:“你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那真气分明以你气海为中枢,绕着你体内经脉运转,旁人传你,岂会在你体内如此熟络?你当本尊是什么人,会贪图你的功法?哼哼,小家子气。” 陆小远一惊,不顾他的挖苦,心中寻思:“我修练过功法?怎么可能?”细细回想了受伤之后的情形,心头一震:“莫非,莫非便是凝思师姐传给我的功法?那不是素华师叔创出的功法么?怎么会是金蝉神功功法?还是这人所知有误?” 他知道再要深究,这人又要出言讥嘲,心想倘若此番不死,日后遇到凝思自当问个明白,当下盘膝打坐,练起功来。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得那人叫道:“快躲起来!” 陆小远睁眼,见洞外光线昏暗,便知黄昏已到,九首雄虺将至,赶忙藏到了洞口旁的凹洞之中。 一阵细碎的地裂声音自远至近传来。陆小远听出了这是九首雄虺游动时发出的声音,屏住了气,不敢呼吸。那裂地声音到了洞口,跟着便是“啪”地一声,一包物事落入洞内,裂地声音逐渐减小,直至完全消失。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奇遇(4) 陆小远待那人提醒,才敢动弹。走上前去,发现那是大片树叶包成的包裹,打开树叶,里面是几块鲜血淋漓的兽肉,往洞口望去,地上放着一只铁罐,罐中装的该当是清水。 那人运使真气,兽肉浮空,呼的一声,一团紫火在兽肉之下燃起,兽肉被烤炙的油脂不断滴落,过了一会儿,一块肉飞到陆小远手中,那人道:“吃吧!” 陆小远见那肉有些地方红色纹理清晰,有些地方却是一团焦黑,显然是没烤好,咬了一口,果然半生不熟夹杂着苦涩,难以嚼碎,叹道:“这些肉倒是好肉,可惜了....啧啧。” 那人哼了一声,怒道:“你不爱吃便吐出来,混账东西,本尊给你烤肉,你还敢挑三拣四?” 陆小远也不生气,笑道:“我说说而已,你等着。”说着跑出洞去。片刻之后带了一根黑硬的树枝回来,穿起那几块半生不熟的烤肉,道:“麻烦你再生点火。” “呼”一声,紫火燃起,陆小远将烤肉翻来覆去,肉厚的地方烤炙久一些,肉薄之处略微一烘,过了片刻,脂香四溢。 他将一块烤肉抛给那人,那人吃了几口,淡淡道:“把你留在这里倒是对了,你虽然在武功上是个废物,烤肉做饭倒是一把好手。” 陆小远苦笑一声,道:“可惜没用盐孜调料,不然我让你尝尝顶级大厨的手艺。” 那人道:“这是幽禁之所,哪有那许多好事?本尊当年叱咤风云,山珍海味尝遍无数,那帝主姬武奎的御厨也被我抓来烹饪调制,可谓享尽口福,如今吃了三年无滋无味的肉,当真造化弄人也。”长叹一气,包含了无尽的萧索与落寞。 到得次日上午,却听得陆小远高声大叫着跑进洞来,跟着一阵紧密的蹄声响动,尘土飞扬之间,一头雄壮的独角裂天兕闯了进来,在洞内横冲直撞。 陆小远纵身避开,叫道:“快救我!” 那人哼了一声,真气发出,不偏不倚击在裂天兕的脑门上,登时鲜血飞溅,如开了一朵红花,裂天兕双目突出,眼中全是不可思议的神色,摔倒在地,气绝而死。 陆小远以手抚胸,庆幸道:“若非你及时出手,我可死在这畜生的角下了。” 那人怒道:“以你这等浅薄的修为,出去作死吗?幸好遇到的是这蠢牛,若遇到其他凶猛兽族,你能有命回来吗?” 陆小远盯着那两道蓝光瞧了好一会儿,笑道:“怎么,你不希望我被凶兽杀死?” 两道蓝光躲了开去,那人不再说话。 他未遭囚禁之前,是个纵横天下、杀人不眨眼的人物,绝不会如此婆婆妈妈。但遭到三年囚禁,以往的部下、朋友、敌人都在他的世界消失了,从未与人交谈,这少年是第一个与他说话解闷的人,他自不愿少年被杀。 陆小远又修练了一天的功法。这人所知所学极为渊博,陆小远在修习过程中遇到难处,他都能指点出关键所在,有时更以真气助陆小远打通关节。 以真气打通关节,原是师长帮助晚辈弟子提升修为的一个途径,只是这种方法对师长功力的消耗非常之大,极少有人愿意这么干。陆小远得他这般相助,心里对他很是感激。 到了傍晚,陆小远将烤好的肉抛给这人,这人尝了一口,奇道:“哪里来的盐?”随即想到独角兕大多居住在富含盐层的岩洞,这少年遭到独角裂天兕的追击,多半是挖掘了它所在岩洞的盐矿。 这人咀嚼着滋味鲜美的烤肉,大概这是三年来最好吃的东西了。他知道是自己昨日发了感慨,这少年才会冒险采集盐矿,一念及此,对陆小远好感大生。只是他从来颐指气使,这声“谢谢”是无论如何也不说的。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转眼间一个月过去。陆小远这一个月来除了修练功法武技,便是与这人谈天说地。 这人所知甚博,奇兽异宝、珍奇药石、高深武技,都能侃侃而谈,甚至五宗高手的武学弱点,也能说得出来。 “风雅阁武技一味讲究潇洒漂亮,在实战方面远远不及其他四宗,风雅阁之所以位列五宗,凭的全是掌门人手中一把地理扇,用那柄折扇发动土灵武技,威力倒还勉强过得去。” “佛觉寺的武学渊源倒有几分真才实学。只是当代和尚没几个能领悟最高功法“金蝉神功”,那是丢尽了祖师爷的脸面。” “心止和尚舍弃珠玉,把瓦砾当宝,去学那大三千灭谛拳法,可谓天下不智之人以他为最。心观老秃古怪得很,他只怕得有十多年没跟人动手了,那一身老骨头恐怕早已朽了。” 陆小远见识很少,自不能分辨他所说的有几分对几分错,反正也是闲来无事,权当听他讲故事了。 “听说圣琅派的道士之中,有个晚辈青华,武技精湛,修为也不浅,最可喜的是他跟五宗高手打过一场大架,搅得众叛亲离,那可是好极了…..” 陆小远听闻此言,再也忍耐不住,喝道:“住口!我师父做人做事,容不得你点评!”他也知此人要杀自己易如反掌,但青华在他心中已是神圣不可侵犯,岂容那人随意乱说? 那人一愣,却不生气,又换了话题。 一个月过去之后,陆小远非但没死,真气修为反而大大提升,比起以往竟然进步了一大截。 那人震惊之余,便知一方面是他修练的功法奇异,至于如何奇法,却说不上来。另一方面是自己的指点和帮助他打通经脉起了很大作用。 这日,那人说道:“你现在可以出洞去瞧瞧了。不过以你此时修为,若在外界江湖,安身立命甚至创立一番事业是足够了,在这苍龙山脉之巅,几乎每一头猛兽都远强于你,还需谨慎小心。” 陆小远此处魔兽遍地走,山间又是毒雾、毒瘴遍布,地势崎岖复杂,一些植物甚至能如兽族般发动偷袭,稍不留神便会死无全尸,他对自己一个月的修为并无多大把握,沉吟不决。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六牙猛犸(1) 那人说道:“我教你御兽之法,你出去寻个厉害兽族,将他驯服,自能帮你不少忙。” 陆小远大为惊喜,说道:“那我去驯服一只山间最厉害的魔兽,比如飞龙、巨虎之类的,骑着威风,也能帮我打架。” 那人冷冷道:“蠢材,你初学乍练,便想着一步登天么?御兽之道,在于“欲用其长,先制其短”。那飞鸟游鱼,用处极小,御之何为?龙马可为坐骑,然而奔逃如风,裂天兕可助主攻敌,然凶狂难驯,唯有先去了解它们的弱点,将它们弱点紧紧攥在手中,令它们对你产生畏惧之心,它们方才听你号令。龙马的弱点,便在它四蹄的龙鳍,一旦受制,立时动弹不得......” 陆小远打断道:“这里可没有龙马,那裂天兕丑陋得很,我不喜欢。你另说一些吧!” 那人把几种附近出没的凶兽的弱点、习性及御兽指令详细讲给了陆小远,道:“普通兽族智力低下,纵然实力强过人族,攻其弱点,也可制胜。上古魔兽虽然拥有滔天力量,智力却跟寻常兽族差不多少,地位、天位高手想要收服它们,并非不可能。” 陆小远问道:“那灵兽又当如何收服?” 那人道:“灵兽天赋异禀,羽化破体之后力量和智力更是大增,智慧上甚至可能超越人族,人族是收服不了的。圣王城的四大圣兽,都是羽化破体之后的灵兽,又渡过了天雷劫,烈山元让能收服它们,那是他超凡的御兽天赋使然,旁人学不来的。他费了无数心血收服四兽,殚精竭虑,自己也大损寿元,英年早逝。” 有的灵兽羽化破体时,可能因为自身实力过分强大而引起天雷劫,倘若灵兽渡劫成功,便获得通天彻地之力,圣王城的四大圣兽即为此类。只不过这种灵兽极为罕见,万中无一。 而且这种灵兽破体羽化之后,也会飞升进入圣灵之境,与人族隔绝。譬如东海的九渊、南疆的麒麟洞,风灵、火灵极为强盛,与寻常的灵气旺盛之地不可同日而语,因此会有九渊之蛟、火麒麟等圣兽在那里栖息。 陆小远道:“所以人族要想收服灵兽,只有在它们年幼之时好生对待它们,与它们产生感情,待它们羽化之后才会听从主人的命令。” 那人道:“不能算是主人,灵兽和人族之间,最多是朋友关系。” 。。。。。。。。。。。。。。。。。。。。。。 陆小远出了洞,他虽有那人炼制的隐藏气味的药物,还是不敢大摇大摆的前进,只在林间小心潜行。穿过一片树林,忽见一头六牙猛犸正啃食一丛菌菇。这头猛犸高二丈,如同一座小山,那丛菌菇每一朵也有车轮大小。 他知道六牙猛犸性情稳重,不似其他兽族那般凶暴,又见这猛犸举止之间有一股威严气度,很是喜欢。当下放轻脚步,悄悄绕到它身后,见它没有察觉,暗暗惊喜,纵身扑上,想要挟制它双耳后的肉芽。那正是它弱点所在。 身在半空,突然一根铁杵样的东西迎面打来,却是六牙猛犸的长鼻,陆小远惊呼一声,拔剑抵挡,借着长鼻挥动的劲力后落。双足着地,一股寒气从足底顺着双腿涌将上来,陆小远真气贯注双腿,与寒气抗衡,那猛犸尚未回身,粗壮的后腿倒踢过来。 陆小远横剑一挡,身体被一股巨力推了出去,青铜剑往后方地面一插,才缓缓止住退势,却见那猛犸周围的地面上布满了寒霜,便知六牙猛犸早已察觉到自己的行踪,却假意不知,暗中散发寒气,设置陷阱。 他活动一下足踝,感觉有些行动迟钝,知道是染上寒冰气息之故,笑道:“猛犸兄,你貌似忠厚,实则一肚子鬼主意,哈哈!” 六牙猛犸转过身来,四蹄踏动,巨硕的身躯撞向陆小远。陆小远跳开,挥剑反击。 六牙猛犸那根五尺长的鼻子坚硬如铁,挥舞开来又如武道高手使用棍法一般,配合六只锋锐的巨牙与精妙的圣琅派剑术“六道神剑诀”相斗,竟不落下风。 六牙猛犸以身体沉重、力量巨大著称,速度非它所长,但它以寒气减弱了陆小远的速度,是以陆小远剑诀中夹杂着三仙破、雷渊掌等武技,和它斗了数十回合,也无法形成压倒性的优势。 又打了十个回合,陆小远足踏方位,突然消失。六牙猛犸巨头微侧,猛听得背后剑风响起,它身体沉重,来不及转身,当下长嗥一声,大片寒气向四周散去。 陆小远跃到半空,躲开寒气,挥剑斩下,六牙猛犸趁这空当转身,巨大的牙齿竖起,架住了青铜剑。再过数个回合,陆小远再次消失,这次却从侧面出击。那六牙猛犸仍是释放寒气逼开陆小远,再转身相斗。 如此循环了好几次,六牙猛犸再好的性子也按耐不住,怒火中烧。听得剑风在右侧响起,四蹄一弯,腾地弹起三丈高,巨型身躯压向陆小远。 陆小远正要往外急窜,一股强横的寒气从他背后撞来,双掌后挥,却无济于事,背心如遭巨锤轰击,又是疼痛又是发冷,身体不由自主飞出,撞在了一棵参天古树上。 那六牙猛犸落地,地面一颤,尘土飞扬。它见陆小远倚在树上,“哇”喷出一大口鲜血,便知道他受了重伤,低吼一声,六只硕牙对准陆小远冲撞过去。 只听得“咔擦”一声,六牙猛犸的牙齿已经齐根插进参天古树,它猛力摇头,四蹄乱踏,那古树树质坚韧,又有数人合围粗细,牙齿一时间竟拔不出来,忽觉一物落在头上,耳后两颗肉芽被拽,十分疼痛。 落在它头上的正是陆小远。陆小远有意用和光同尘步与它来回进行拉锯战,消磨它的耐心,等它发怒之后,再假意受伤。 六牙猛犸狂怒之下不及细细查看便对陆小远横冲直撞,陆小远跃起躲避,它使出全力,来不及收势,陷入了古树之中,无法动弹。至于陆小远口喷鲜血,那是他事先准备的兽血。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六牙猛犸(2) 陆小远在它蒲扇样的耳朵下一摸,果然有两只月牙状的凸起,当下运气于掌,在上面拍击两下,见那猛犸疼的嗷嗷乱叫,便住了手,笑道:“猛犸兄,你对我用计,我也对你用一次计,是谁更胜一筹?你可服气吗?” 六牙猛犸打个响鼻,用力一拔,竟摆脱了古树的束缚,一跃而起,身在半空,猛烈晃动头颅,披覆在身上的棕黄色长鬃胡乱翻飞,显然气恼之极。 陆小远左手死死攥住它一只大耳,右掌接连在它耳后月牙之间拍击,虽然被晃得头晕眼花,仍在坚持。 一人一兽折腾了大半个时辰,地上一片狼藉,尘土飞扬,碗口粗细的树木被撞断了好几棵。 六牙猛犸狂乱了这许久,加上耳后剧痛传遍了整个身体,体力耗得将近,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卧倒在地,过了好一会儿,低低吼叫几声,已全无怒意。 陆小远知道它已驯服,松开发麻的左手,从它头上跳落,站到它面前。 六牙猛犸伸出长鼻在他身上拱了几拱,表示亲热。 陆小远伸手轻抚它鬃毛,道:“猛犸兄,刚才多有得罪,咱们以后便是朋友啦,多多关照。”倚在它身旁歇息,体力恢复之后,骑着它回了洞去。 这头猛犸若到了外界,体型自然是第一等,但苍龙山脉之巅的蓝翼飞龙、山岳兽、巨颚龙等魔兽,论体型和重量无不远胜于它。陆小远虽然骑着六牙猛犸出行,也不敢乱闯。 六牙猛犸速度虽慢,但寒冰之力极为充沛,每次遇到较弱的猎物,先由它释放寒气,猎物轻则速度大减,重则被冻僵,任由陆小远宰割。陆小远四五日下来,倒是收集了不少兽族内丹和灵石。至于山间的植物,他不识作用,并未采集多少。 苍龙山脉是一座巨大的宝库,越往里走草药、灵石越是珍稀,山脉中央绝顶的资源更是珍贵无比,为天下武者所垂涎。 只是其中地势复杂奇诡、凶兽遍布,能从山脉中央取到宝物再出去的人,普天之下也没几个。陆小远巧合之下一步登天,那是前所未有的机缘了。 陆小远在外游猎三日,这日回到洞中,将寻到的一颗寒皇玉拿出来炫耀,又兴高采烈的说起自己骑着六牙猛犸和三只妖族作战的情形。 那人一言不发,待他说完,冷冷道:“你如今修为接近神位,又有厉害的兽族相助,想要出山,也并非难事了,你什么时候走?” 陆小远听他说自己修为接近神位,他眼光老辣,自然不会看错,心中一阵喜悦。但听他说话有异,随即猜到了他的心思,笑道:“苍龙山脉之中宝贝很多,我误打误撞到了这里,怎会轻易离开?怎么着也得在此逗留个一年半载吧?” 那人冷笑道:“小子不知死活,你当这里.....”略一愣神,突然怒道:“贼小子,你要走便走,本座何许人也?岂能让你可怜?快滚,否则本尊杀了你!” 他猜到陆小远是想在此陪伴自己一段时日,报答自己救他性命,高傲自大的脾气发作,登时发起怒来。 洞内劲风骤起,岩壁簌簌作响,碎石不住掉落,顷刻之间,这山洞竟有坍塌之虞,陆小远见势不好,窜出洞去。 那人见陆小远离开,停下了发威,望着一片狼藉的山洞,洞边一团焦黑,还有一堆枯柴,赫然便是那少年烤肉时留下的。 少年离去,洞中恢复了以往的安静,再也没了啰嗦和吵骂,却静的令人窒息。那人长叹一声,闭目不语。和少年度过的一个多月,成为他最鲜活的记忆,那少年的身影,不断在他脑中浮现。 光线昏暗,日已偏西,那人心道:“大长虫也该来送饭了。”却听得脚步声响起,只见陆小远飞速跑进洞中,躲到了岩壁后。 一阵细碎的裂地声音响起,九首雄虺出现在洞口,将一只包裹扔到洞内,径自离去。 过了一会儿,陆小远出来,打开包裹,取出兽肉,便要生火烤肉。“呼”一声响,紫焰在肉块下方燃烧起来,这一下猝不及防,陆小远惊呼一声,抬头看了那人一眼,转动烤肉。 陆小远将烤好的肉抛给那人,二人谁也不说话,默默吃肉。到了次日,仍与往常一样交谈。 这日,陆小远骑着六牙猛犸追击一只不知名的长蛇,不知不觉追出好远,那长蛇却不见了踪影。 正要催动猛犸回去,忽见林间一只洁白的松鼠,前爪抓着一颗松果,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望着自己。 陆小远心道:“这小家伙倒是可爱。”跳下猛犸,欲将它捉住。 六牙猛犸叫了几声,陆小远冲它做了个噤声动作,缓步走向白绒松鼠,柔声道:“小松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那白绒松鼠似乎知道他的心意,原地蹦了几蹦,冲着陆小远挤眉弄眼。陆小远更是喜欢,快走几步到它身前,伸出双臂,道:“来,让我抱抱你。” 白绒松鼠眼睛之中却露出害怕的神色,退了几步,露出的两只牙齿在松果上啃了一口。陆小远笑道:“我不会伤害你的。”往前再走几步。 白绒松鼠突然尖叫一声,除去外露的两颗牙齿,其余牙齿竟都是灰黑色。一跃而起,落在了树枝上。 那声音尖锐难听。陆小远不防备之下,吓了一跳。感觉有东西滴在头上,抬头一看,是一株巨型食人花,直径一丈的花上生了一张大口,约有食人花的三分之二大小,大口中利牙排布,每一颗牙齿都如砍刀一般锋利,绿色唾液顺着巨口往下滴落。 这白绒松鼠是食腐性兽族,与食人花互利共生,它诱惑其他大型食肉凶兽进入食人花的捕食范围,食人花将入彀的野兽吞噬,野兽残骸供白绒松鼠为食。 只听得破空声音大作,陆小远见七八根藤条从四面八方伸来,忙跃在半空,拔剑使出“玄清斩”,他的真气修为已经大有长进,剑气所到之处,藤条尽数断落。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深山野营(1) 陆小远刚一落地,脖颈处便是一疼,一转头,便看到那白绒松鼠后跃回了树枝,吱吱尖叫两声,如指甲在青石板上刮擦发出的声音。 他感觉脑中一阵眩晕,便知松鼠的牙齿附有毒素,将长剑舞成一团青光护在身前,向外急冲。食人花花茎一伸,挡住他去路,巨口张开,大片粘液喷出,如下骤雨。 陆小远“阴阳和合盾”结成,挡住了粘液,但手臂还是不慎沾到一滴,如遭火炙,肌肤上登时多了一只小孔。 见粘液越喷越浓,双掌一推,阴阳盾骤然增大,陆小远趁机转身往树林深处逃窜。 白影一闪,却是那只松鼠咬来。陆小远恼它阴险诡诈,手下再不留情,使出了十成威力的六道神剑诀,剑影飘飘,将松鼠绞成了一团碎肉。 他接连三次纵跃,纵出六丈,知道那食人花再也追不上,顿感轻松。不料落脚之处却是一空,他再要提气,却已经晚了,陷落下去。 原来他脚下便是一座悬崖,崖旁有蜉蝣草生长。这种植物扎根土壤,茎叶却能凭空蔓延。因树林外有食人花阻隔,草食兽族不能进入,经历了不知多少年,此处已经形成一块极为广阔的浮游草帘。 陆小远不知此处特异的地形,才着了道。只是他修为大进,不可与以前同日而语。眼见距离地面越来越近,长剑圈转,使出了帝会派奇松剑法的“蓄手六式”招数之一,“风起云涌”。 圆形气流源源不断从剑尖涌出,往地面落去,每一只圆形气流落地,陆小远便觉受一次阻,片刻之后,下坠之势便被完全消解,他气贯双腿,稳稳着地。 看了看周围,又是另一番景象了。苍龙山脉之巅树木高大,直欲遮天,且林间的瘴气毒雾密布,而此处一眼望去,尽是些稀疏的矮树,地形也较为平坦。 他随意走动,忽然听得一阵打斗声音,循着声音而去,走出不多远便看到一女子和一只妖族激战正酣。 那妖族身体由岩浆构成,浑身火红,口中喷着火焰。那女子身姿苗条婀娜,足不着地,飘忽轻盈,宛若云端仙子,却是纳兰黛。 “纳兰姑娘!”陆小远惊喜地大叫。 纳兰黛正与那火鬼周旋,听到此处竟有人喊她的名字,不禁奇怪,回头看了一眼。这一分心,只听熔岩火鬼一声怪吼,风声响起,她纵身飘开,一道烈焰擦身而过。 陆小远叫道:“小心。”拔剑刺向火鬼。 青铜剑身突然被一支玉箫搭上,陆小远手腕一沉,青铜剑被按落。 只听纳兰黛说道:“别插手!”已经飞身上前,与火鬼重新交上了手。 陆小远此刻的修为已经达到仙位,被纳兰黛一招压制,很是奇怪:“她在论武大会上被玄胤师兄打败,那时也还不到仙位境界,一个多月不见,怎么她的实力提升这么快?” 只见纳兰黛玉箫挥动,湛蓝色冰气如万缕柔丝发出,火鬼双臂摇动,七窍喷出通红的烟火。冰气与烟火相遇,“嗤嗤”响声不绝,产生大片白烟。 一人一妖全力施为,那股白烟在双方中间摇摆不定。 忽然纳兰黛玉箫就唇,轻轻吹奏起来。乐音凄厉,仿佛巫峡猿啼。那千丝万缕的柔和冰气陡然伸直,力道大增,如利箭般射向火鬼。这一来白烟开始缓缓向火鬼处移动。 火鬼空自哇哇大叫,却无济于事。眼见冰气要贴到身体,火鬼厉吼一声,双掌一推,一圈烈焰飞速旋转,结成烈焰盾,阻住了冰气的进袭。 音调陡然一升,万缕冰气融合成一股冰矛,刺穿了烈焰盾。 见火鬼转身奔逃,纳兰黛足尖轻点,御风而起,转眼间落在火鬼身后,同时玉箫刺入了火鬼的身体。 只听得火鬼惨嚎声音不绝,它身上嗤嗤冒着白烟,冰气逐渐在他体内扩散。没多久,惨嚎声音减小,火鬼变成了一具冰蓝的尸体,五脏六腑清晰可见。 陆小远大拇指翘起,赞道:“纳兰姑娘,你好厉害的本事。” 纳兰黛打量他几眼,心道:“他不是真气全失了吗?怎么走到这里的?”心中疑惑,却没发问。 陆小远道:“纳兰姑娘,你是来寻找灵石的吗?” 到这里的武者,无非寻找灵石、内丹、药草。五宗弟子极少有人通过服食妖族和魔兽的内丹来增进功力,风雅城附近各种效果的药草也很齐备,只有那些灵力充盈、效果特异的灵石不是随处可见,所以他有此一问。 纳兰黛“恩”了一声,转身欲走,却听陆小远道:“苍龙山脉危机四伏,咱们一起探索可好,遇到危险也好有个照应。” 他一个月来只能跟那被囚之人说话,好生烦闷。好容易遇到五宗同道,对方又是个绝美少女,自不愿就此分别。 纳兰黛想到自己在此探索了一个多月,却徒劳无功,又遇到陆小远啰嗦,不禁焦躁,耐着性子道:“不必了。” 正要走开,陆小远又道:“纳兰姑娘,你要寻什么灵石?不妨告诉我,我或可帮你留意一下。” 纳兰黛忍耐不住,怒道:“我寻什么跟你有何关系?你别来扰我!”此言一出,见陆小远面露失望神色,又有些不忍,道:“我要寻找寒皇玉,我不习惯与人为伴,得罪了。” 她正要走开,人影一晃,陆小远已到她面前,右手摊开,手心躺着一颗苦胆大小的蓝晶玉石,赫然便是寒皇玉。 陆小远道:“纳兰姑娘,我恰好有一颗,留着也是无用,便送给你吧。” 纳兰黛知道这寒皇玉很难寻到,是专擅冰灵武技之人梦寐以求的宝物,见陆小远如此大方,淡淡道:“不必了,此物珍贵,我不愿承你这么大的人情。” 陆小远道:“这在苍龙山脉深处才有,那里凶兽可厉害得紧,寒皇玉又很稀少,你还是不要去冒险了吧。” 纳兰黛冷冷道:“凶险之地,所以我寻不来,独你能寻到,是么?”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深山野营(2) 这寒皇玉是陆小远在那人的指点之下找到的,那人曾提醒过他,不可将山巅之事对外泄露。 陆小远知道她心高气傲,便道:“我寻到这块灵石全是运气好,我的实力比你差太多了。纳兰姑娘,苍龙山脉深处真的危险极了,你千万别进去。当日你帮我打败那些少爷小姐,这灵石算做我的回报,你就收下吧。” 纳兰黛见他语出真心,却有关怀之意,神色稍霁,但听他提到“回报”二字,柳眉陡然竖起,喝道:“什么回不回报的,帮你一个小忙,你便要给我如此珍贵的零食,我若救你一命,又该如何?”大眼睛中充满了冰冷的怒意。 陆小远一惊,后退三步。 纳兰黛瞪视他半晌,一言不发,忽然转身,如一朵轻云般飘然离去。 陆小远望着她的背影,心中奇怪:“我哪里得罪她了?难道就因为不让她去冒险,她便认为我小觑她的能力?”思索半晌,觉得此女心思极难以常理揣度,也就不再想了。 陆小远往外行进,到得晚间,见一处山坳中有火光,便过去查看,山坳之中有一座二丈高的石墙围成的营地,巨石上插满了火把,中央是一大块空地,各式各样的营帐分布其中。 这些营帐都是以往进山的武者搭建的,离开时不便带走,便留在了这里。有的营帐前燃着篝火,说明被人占据。 陆小远寻了一座空营帐,刚燃起火来,却听得一人叫道:“陆道兄。” 他转头一看,对面大营前围坐着一堆人,其中一个少年对着自己,便是刚才喊自己名字的人。 陆小远认得他是七杀门圣使南宫修齐的弟子,徐珏,扫视那群人,大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身穿绣着白色花纹的紫色短袍,自然是七杀门的弟子。居中一人白衣黑须,面容儒雅,正是七杀门五大圣使之一的南宫修齐。 陆小远走过去拜见南宫修齐,南宫修齐跟他闲聊几句,便不再说话。陆小远和徐珏聊了一会儿,才知他们是进山来寻找凶兽妖族战斗,进行实战训练的。 忽然一声惊叫响起,众人往声音来处望去,只见三个大汉正在抢夺一名少女的包裹,少女力量不及,包裹被三个大汉夺了去。 少女的两名男同伴起身喝道:“不生眼睛的蠢贼,要么留下东西,要么留下命来!”一持长剑,一挺长枪攻向三个大汉。 红须大汉和黄脸大汉向后跃开,黑铁塔般的大汉笑道:“两个兔崽子,不要命吗?”潜运真气,全身骨骼咔咔作响,手臂蓦地增粗一圈,右手伸出,将剑刃抓在手中,手掌却未受伤。 他猛地一拽,那持剑少年往持枪少年的枪头上撞去,持枪少年一惊,长枪偏移,正好落入黑铁塔大汉的左掌。 黑铁塔大汉笑道:“脓包。”双臂齐向内拽,“啪”一声,两名少年撞到一起,登时鼻青脸肿,哇哇大叫声中,被黑铁塔大汉扔起,摔到了火堆之中。 少女替两名同伴扑灭火焰,长剑出鞘,直指黑铁塔大汉,喝道:“狗强盗,快把姑娘的东西还来,不然别怪姑娘不客气!”她语气虽然强硬,脸上却露出了胆怯的神色。 黑铁塔大汉哈哈一笑,突然欺近她身,在她下巴捏了一把,狞笑道:“小妞,你再要啰嗦,老子可要顺便劫个色啦!” 少女见他一张丑脸与自己相距不到半尺,一声惊呼,飞速窜入帐中。 三个大汉六道目光在营地之中扫视,众武者见刚才黑铁塔大汉显露的实力已到神位,不敢叫嚣,对刚才情形视而不见。 陆小远见他们明目张胆的抢东西,浑没将营中众人放在眼里,忍耐不住,霍然站起。 徐珏赶忙拉他一把,低声道:“陆道兄,他们是恶名远播的苍龙三丑,专门在苍龙山脉之中抢劫,都是神位高手,你还是别去招惹他们为好。” 陆小远气愤愤的说道:“他们再厉害,也只是三个人,南宫前辈的修为便高过他们,再加上咱们这许多人相助,还制他们不住吗?” 南宫修齐瞥他一眼,并未接话。 徐珏摇头道:“咱们一拥而上,当然打得过他们,可他们在此混迹已久,对地形十分熟悉,倘若给他们跑了,等咱们分散后对咱们逐个进行报复,那便糟啦。” 又拿下巴示意一下少女一行三人,道:“那位姑娘是闽北金剑先生方士杰的千金,那两名兄台当是方老先生的弟子了,唉,他们年少不知江湖险恶,自然免不了吃些亏。” 陆小远见南宫修齐并不发话,自己身份很低,又不能召集营地武者群起而攻,只好作罢。 苍龙三丑自称苍龙三雄,黑铁塔大汉是三人之首,名叫薛彻,红须大汉名叫阮惊天,黄脸大汉名叫罗曜日,他三人专门劫掠进山武人搜集的灵石药草,当然,像南宫修齐率领的七杀门人多势众,他们也不敢贸然对其动手。 罗曜日打开少女包裹,见内中有不少罕见的药草,很是得意。阮惊天在杂物中翻了翻,举起一块粉布,笑道:“你们瞧,这是什么?” 说话声音很大,众武人纷纷往他手上看去,花花绿绿,却是一只女子的肚兜,自然是那少女之物。少女见到此物,俏脸臊成了一块大红布,又羞又气,转身入帐。 罗曜日哈哈大笑声中,手臂一扬,粉色肚兜缓缓飞向少女营帐,挂在了帐前竹竿上,随着夜风飘舞。 那持剑少年正好坐在肚兜之下,勃然大怒,按剑而起,但想到薛彻如猫戏老鼠般将己方二人打败,自己上去实在是自取其辱,又胆怯了,缓缓坐下。 便在此时,营地外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此处武者的真气修为都不浅,听出来人是个女子,往营门望去。 那人进得门来,众人眼前一亮:只见这女子一身淡蓝轻衫,身材婀娜,面容绝美。轻衫飘摆,在夜风之中更增清冷仙气,正是风雅阁弟子纳兰黛。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深山野营(3) 纳兰黛对众人惊艳的目光视如不见,径直走到最里面唯一一座空营帐前,袍袖一拂,石堆中的枯柴噼噼啪啪燃烧起来。她这“炎焚诀”运于无形之中,姿势优美,众人情不自禁轻轻叫了一声好。 陆小远向她打招呼:“纳兰姑娘,你好。” 纳兰黛瞥他一眼,并不说话。 陆小远自讨没趣,见徐珏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无奈的耸了耸肩。 徐珏低声笑道:“陆道兄,你不必难受。但凡美貌女子,大都性情高傲,纳兰姑娘又是美女中的美女,冷漠一些也算正常。你是不知,当日论武大会结束之后,向她提亲的人都踏破风雅阁主的门槛了。人最多的时候,风雅阁居所的椅子都不够用了。” 陆小远光凭想的,也能想到那时天下年轻俊彦汇聚一堂的热闹场面,问道:“最后花落谁家了?” 徐珏摇了摇头,道:“纳兰姑娘连面都没露,只托人放出话来,说她现在不想谈论婚嫁之事。风雅阁主尊重弟子的决定,众人只好懊丧着离开了。后来还有一些人不死心,私下里纠缠,被她打成了重伤。” 陆小远吐了吐舌头,道:“好厉害。风雅阁势力极大,那些人又是自讨苦吃,恐怕也没人敢向淳于先生追究此事吧? 徐珏点头道:“是啊。只是如此一来,可就有了不少关于她的谣言啦。有人说她生性残忍,毫无人性,也有人说她是天生石女,不能行周公之礼,甚至有人说她喜欢女子,和同门师妹做下...” 话未说完,南宫修齐喝道:“珏儿,见贤思齐,见不贤而自省,那些粗人的秽语你学他作甚!” 徐珏赶忙住口,道:“弟子知错。” 陆小远往纳兰黛处望去,见她苗条的身影在夜风吹拂之下,既显单薄又有几分孤独,心想她一定是经历过很多不同寻常的事情,才会将自己的心包裹的如此严实。 夜色渐深,一些人陆续进帐休息,但每座营帐前都有一两人警戒,显然这群武人相互之间都信不过。 那阮惊天突然抱怨道:“奶奶的,老三,你怎么看的火,怎么让它灭了?”说着站起身来,往纳兰黛那边走去。 陆小远见他双目闪烁着异样光芒,暗生警惕:“他定要对纳兰姑娘不利,倘若纳兰姑娘遭到他毒手,我是一定要救的。”看了看闭目不语的南宫修齐,心道:“五宗同气连枝,南宫前辈又岂能不管?” 阮惊天到了纳兰黛面前,抱拳行礼,说道:“姑娘,我们的火灭了,在姑娘这里借个火可好?” 纳兰黛看一眼他手中的木炭,点了点头。 阮惊天将一块木炭伸到纳兰黛面前的火堆之中,火焰蔓延上了木炭。木炭发出浓烟。纳兰黛突然一声怒喝,袍袖拂向木炭。 阮惊天惊呼一声,正要将木炭撤回,不防纳兰黛袖间藏腿,肚腹中招,被她踢飞出去。 纳兰黛使出“冰芒星指”,一点寒芒射在木炭之上,登时将木炭冻成冰块,浓烟也被寒冰裹住,散发不出。 众人见此情形,便知那阮惊天的木炭之中混合了毒烟,木炭受热,毒烟便发散出来。只是纳兰黛修为深湛,给她察觉到了。 纳兰黛冷冷道:“无耻小人。”面色如冰,双掌拂动,空中出现数朵冰蓝色的兰花,随着她袍袖摆动,射向薛彻和罗曜日。 薛彻深吸一口气,真气流转,呼呼两下手刀斩出,将两朵冰蓝色兰花劈开,冰蓝色兰花化作碎冰,簌簌落下。 那罗曜日满不在乎的笑道:“小妞儿净使些花架子!”一掌击出。 他只道自己修为极深,一掌劈过,冰兰花自会被劈碎,不料当先的冰兰花受到掌风冲击,只缓缓一停,随即飞速而前,在罗曜日身前爆裂,星星点点,如放烟花。 寒气消散,只见罗曜日脸色发蓝,再也不见刚才的张狂,僵直站立当地。 纳兰黛这门武技名叫“冰洁兰花掌”,是风雅阁的高阶武技,她全力使出此技,发出的寒冰兰花看上去雅致无害,实则威力极大,罗曜日大意之下,被炸裂气劲震伤,经脉也被冰封。 薛彻见机甚快,他来不及拦截第一朵冰兰花,纵身拦在罗曜日身前,手刀连劈,将余下两朵冰兰花击碎。 纳兰黛身形腾起,裙裾飘飘,玉箫发出“嗤嗤”轻响,直刺薛彻。 薛彻通过刚才的交锋发现此女的修为与自己相差不多,既持兵器在手,不敢大意,纵身跃开,手刀斜斜斩下,和玉箫攻势的侧锋相遇,手腕登时一麻。 三丑都不擅长兵器,平素空手与人交战。薛彻叫道:“小心点!小妞修为不浅。”使出手刀技“五岳华斩”,与纳兰黛斗在一处。 阮惊天和罗曜日一起上前夹攻,纳兰黛仗着玉箫有不小的威力,在三人之间翩跹纵跃,一时间竟不落下风。 陆小远放下心来:三丑联手虽然能打过纳兰黛,但纳兰黛的实力却在三人任何一人之上,一旦不敌,当可全身而退。 众人见这美貌少女一副娇怯怯的模样,出手却凌厉狠辣,身姿偏偏又如仙如风,大感新鲜,都是目不转睛的关注这场战斗。 二十来回合一过,纳兰黛开始落下风,她反手将玉箫插回后腰,身形晃动,幻出数条身影,飞裙撩腿,踢向三人。正是风雅阁绝技“分影绝息杀”。 三丑都是惊呼一声,不知该如何破解此技,只好凝神谨守门户。纳兰黛趁机跃起,想要离开,忽然气海之中空荡荡的,真气涣散,踉跄落地。 罗曜日笑道:“小妞,你当老子们的计策那么容易便给你识破了?”神色得意至极。 原来那阮惊天假装借火之时,他手中的木炭中混合了奇香海菱。这种香料被点燃之后,伴随着淡淡的香气,能将人迷晕,短时间内运使不得真气。 纳兰黛嗅到特异的香气,只道他们用奇香海菱算计自己,却不知混有奇香海菱的木炭只是障眼法,阮惊天趁着纳兰黛把全副心思放在燃烧的木炭上,暗中放出了五罗颠倒烟。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深山野营(4) 这种烟雾略显紫色,夜幕之中本就不易分辨,加上纳兰黛并未留神,着了他们的道儿。 纳兰黛提手要刺罗曜日,眼前却是白茫茫的一片,如蒙了一层水雾,刚踏出两步,便摔倒在地。 罗曜日和薛彻双双抢上前去,先封住了她经脉,又拿绳索缚住了她。 薛彻取下纳兰黛腰间乾坤袋,打开往里瞧了瞧,啧啧称羡:“这小美妞收获不少,居然找到了两块冰皇玉。这就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辛苦奔波,咱们坐收渔利。哈哈。” 阮惊天在她大腿上捏了一把,恨恨道:“这小妞哪来这么大力气,踢得老子真疼。奶奶的,老子让她尝尝厉害。”说着举起肘锤,照着纳兰黛小腹要砸下。 罗曜日架住他肘锤,淫笑道:“二哥,你真不知怜香惜玉。打坏了小仙女岂不可惜?得叫她给我做几天煮饭的老婆,嘿嘿,那才划算。” 薛彻笑道:“好,我和老二分钱,老三要了这小妞,这叫各有所得。”罗曜日背起纳兰黛,三人正要离开,面前人影一晃,拦在当路,正是陆小远。 陆小远喝道:“狗强盗,你们当天下群雄是软柿子么,快快放人!”纳兰黛念在五宗结盟之义上救过他,他自然不能任由纳兰黛被三丑劫持。 罗曜日见是个少年,也不放在心上,冷笑道:“小子,想要英雄救美也得有点斤两才行。你瞧这群人,哪个不喜欢这漂亮小妞?可谁敢跟苍龙三雄动手?” 陆小远扫视众人,高声叫道:“各位同道,想必你们都是赫赫有名的江湖高手,难道便任由这群强盗在你们面前为非作歹,却不加以制约?”众人目光与陆小远相接,有人面带愧色,有人不以为然,也有人很是不屑,却无一人站出来。 陆小远见状大急,转而向七杀门众人道:“南宫前辈,各位师兄,这位纳兰姑娘是风雅阁的弟子,五宗同气连枝,各位难道也袖手旁观?” 徐珏等几名年轻弟子站起,持刀在手,站到了陆小远身旁。 七杀门要求门人精研各种兵器,五大圣使和掌门黎沅芷门下众弟子除了主修本支兵器,还要兼修另外支派的兵器。南宫修齐是司刀圣使,他门下弟子对刀更为亲炙。 阮惊天看了看几名弟子,向南宫修齐笑道:“南宫先生,七杀门虽为武道门派之首领,毕竟远在闽州,可谓远水救不了近火,何况我们兄弟三个久居此地,七杀门便是全体杀到,也未必杀得了我们。贵派黎老掌门和风雅阁淳于导素有嫌隙,你又何必为了一个风雅阁弟子插手此事?” 陆小远急道:“南宫前辈,五宗既为武道首领,便是毫无瓜葛的无辜之人受难,咱们也该出手相助,否则还如何称得正道侠客?” 南宫修齐捋须说道:“老夫带着这些弟子来,是为斩杀妖族和凶兽来锤炼他们,武林中人的恩恩怨怨,实在不便参与。珏儿,回来。”见徐珏等几人尚在犹豫,厉声喝道:“回来!” 徐珏等人无奈,只好回到营前。 陆小远忽然想到了七杀掌门黎沅芷送给他的七杀令牌,当即掏出,高高举起,叫道:“七杀门人瞧着,这是什么?” 七杀门众人往他手中望去,一见那玉牌正是号令七杀门人的掌门令牌,不禁一惊,目光齐刷刷往南宫修齐望去,让他定夺。 南宫修齐听南宫思文说起过黎沅芷赠送掌门令牌之事,见他拿出掌门令牌,有些犯难,随即心道:“这小子跟苍龙三丑为敌,绝不能活着走出苍龙山脉了,便不听他话,事后又有谁知?”仍不做声。 陆小远见南宫修齐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又是气愤又是失望,手掌运力,这玉牌质地坚韧,竟无法捏碎,当下拔剑出鞘,青光一闪,半截玉牌落地,冷冷道:“原来七杀令牌没什么用处,还要它作甚!” 七杀门众人大哗,有几名脾气暴躁的弟子站起身来,便要和陆小远动手,却被南宫修齐制止。 薛彻狞笑道:“小子,你敢来插手咱的事,今儿便....”话未说完,只见人影闪动,却是陆小远突然飞身刺了过来。剑锋所指,正是背负纳兰黛的罗曜日。 陆小远心想自己以一敌三,三人中任何一人实力都在自己之上,只有先下手为强,或可有一线生机,因此一上手便使出了“同归于尽剑法”中的“正邪同源”。 这一招名为“正邪同源”,果然是名副其实,剑招三分正,七分邪,完美融合,毫无破绽。 罗曜日不防他突然出剑,剑招又如此精妙,一时间张皇无措,将背上的纳兰黛一抛,后纵二丈。 陆小远伸手接过纳兰黛,长剑横走,一招“秋霜万里”,奔向薛彻。薛彻使出“五岳盾”,气劲结盾,如山岳矗立,挡住了剑尖。 但陆小远手腕一转,青铜剑从极为刁钻的角度绕过气盾,在他腰间一挑,乾坤袋斜斜飞出,被陆小远接在手中。 这不过是瞬间之事,陆小远动作不停,又使一招“否极泰来”,追击罗曜日。 这三招配合的天衣无缝,陆小远早在心中盘算好了,平日又练过好多遍,乃是熟极而流。罗曜日躲闪不过,右肋被划开一道口子。 旁观众人见他这两招奔腾起伏,翩若游龙,身法优美娴雅,不自禁喝了声彩。 陆小远在众人喝彩声中飞奔,越过了营地高墙。他知道自己抢过纳兰黛后倘若回身往门外跑,必会给另外两丑追上,索性以进为退。 苍龙三丑都惊得呆了,略一愣神,见陆小远跃出高墙,怒叫道:“追!”三人越墙而出。 营地周围是一片空地,陆小远虽然全力奔驰,他轻身步法本来不及三丑,背上又有人,没多久双方距离便拉近了。 他听到背后一阵强劲风声,心知不好,斜刺里向前窜出,那风声紧追而来,当下运起“三仙破”,回身出拳。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约战三丑(1) “碰!”一声大响,陆小远感到一阵强烈气劲冲来,借势后退,顷刻间拉开了三丈距离。 与他对掌的是阮惊天,阮惊天倒退三步,定了定身形,再次追上。 正在危急之间,却听得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陆小远听到声音,心头一喜:正是自己驯服的六牙猛犸来了。又跑出半里地,到了草地与树林的交界处,果然一只身形巨大的野兽向他奔来,“嗷嗷”叫了两声,全是欢喜之意。 陆小远双足运劲,携着纳兰黛跃上六牙猛犸,拍了拍它头部,叫道:“猛犸兄,你来的太及时了。快跑!” 自从陆小远失踪之后,六牙猛犸便在他坠崖的崖下寻找,直至此时方才见面。它兴奋异常,见主人有命令,当下甩开蹄子,往林中奔去。 苍龙三丑紧追不舍,连带呼喝与恐吓,他三人的速度虽然快过六牙猛犸,但树林繁茂,枝杈乱生,再加上林中毒虫蛰伏,毒刺、毒藤遍布,令三人不得不虑。 六牙猛犸皮糙肉厚,浑不在乎,只一味奔跑,它身体沉重,奔跑之时激的尘土飞扬,阻碍了三人视线,更加降低了三人的速度。 陆小远和纳兰黛并伏在宽绰的后背上,并不拥挤,陆小远伸臂护住纳兰黛,只觉背上、后脑被树枝接连擦划,略微疼痛。 渐渐地听不到三丑的叫骂声了,又跑一会儿,陆小远停住猛犸,携着纳兰黛跳到地上。 六牙猛犸欢叫一声,长长的鼻子卷向陆小远,鼻孔呼哧呼哧喷气,连带好多鼻涕一起喷到了陆小远脖颈上。 陆小远知道它是对自己表示亲热,往它头部抱去。它头颅硕大,陆小远根本围不过来,便伸手在它脸颊上轻拍,喜道:“猛犸兄,我真后悔当时没听你的劝阻,进了食人花的圈套,难为你找我一整天啦!” 他和六牙猛犸嬉戏了一会儿,才想到纳兰黛所中的毒烟还没解。 三丑只求迷晕纳兰黛,那五罗颠倒烟的毒性并不强烈,陆小远依着经验采集一些常见的解毒药草,碾碎之后,给纳兰黛服下。过了一会儿,纳兰黛“嘤”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陆小远惊喜的叫道:“纳兰姑娘,你醒啦?真是太好了。” 纳兰黛打量了四周,又看看陆小远,一脸疑惑。隔了半晌,才想起自己昏迷前发生的事情,问道:“是你救了我?” 一提此事,陆小远不免自豪,昂然说道:“这是小事一桩,纳兰姑娘不必挂怀。” 纳兰黛点了点头,向陆小远招手道:“你来。” 陆小远见她说话声音很轻,知道她力气未复,走到她身旁,蹲下了身子,将头凑到她面前,道:“纳兰姑娘,你还有什么事,尽管说吧,只要我...”话未说完,蓝光闪动。 陆小远赶忙俯身躲开,随即后跃。幸好这时纳兰黛还没完全恢复,他才得以避开这出其不意的一击。 纳兰黛原本坐在地上,也不起身,突然凌空飞起,手中玉箫刺向陆小远咽喉。兵器未到,发出的寒冰真气已将陆小远冻得打了个冷战,她显然是要将陆小远置于死地。 陆小远叫道:“喂喂,纳兰姑娘,你可糊涂了....”向旁跃开。 纳兰黛腾空一击不中,稳稳落在地上,“冰结兰花掌”击出,寒冰掌风呼啸着扑向陆小远。 陆小远仿佛到了深冬暴雪天里,双掌齐推,将“雷渊掌”十成功力都使了出来。雷网与掌风相遇,便开始缓缓后陷。 陆小远叫道:“小心着!”双掌一收,随即猛力拍出,雷网急速回弹,寒冰之气反冲向纳兰黛。纳兰黛再要运功,却已来不及了,被寒冰之气冲倒在地。 陆小远心道:“糟糕,她真气还没恢复,我使尽全力对付她,她可承受不住。”走上前去,歉然道:“纳兰姑娘,对不起。”伸手要拉她。 纳兰黛拂开他手,怒道:“走开,你少在这里假惺惺。” 陆小远解释道:“纳兰姑娘,你中了毒烟,可能还没清醒,是我救了你,你怎么反而朝我下手?” 纳兰黛怒道:“我清醒得很,小贼,你救我作甚,我不杀你杀谁?” 陆小远大惊,奇道:“我救你一命,难道还不应该了?” 纳兰黛冷冷道:“他们要杀我让他们杀我便是,我让你救我了吗?我承受你恩惠越大,越要杀你。” 陆小远从没见过这等人,不禁怒道:“杀我?我若不救你,你何止没命?你早就清白不保了。你是风雅阁的顶尖弟子,又有那么多人追求你,你当然瞧不起我了,我又何必让你瞧得起我?” 只觉此女不可理喻,走到六牙猛犸身旁,道:“咱们走!”六牙猛犸见纳兰黛和主人闹翻,冲纳兰黛怒哼一声,载着陆小远离去。 走在路上,陆小远随手在腰间一摸,却摸到一只袋子,拎起来一瞧,却是三丑从纳兰黛手中抢走,自己又从罗曜日手中抢回的乾坤袋。 心道:“她不见了东西,定会认定我故意昧下,算作救她的酬劳。这里面就算有天下第一等神功的秘籍、起死回生的丹药,我也不稀罕。”催动猛犸往回行去,要将东西还给纳兰黛。 回到和纳兰黛分手之处,却见地面狼藉,周围的草木都有断折迹象,他心里一惊:“纳兰姑娘定是出事了,莫非又遇上了那三个强盗?” 这时也顾不上怄气,见不远处有杂乱的脚印,脚印淡淡,通向远处,便循着脚印追去。 走出丛林,追踪到一处乱石丛,陆小远隐隐听到有人在说话,便轻手轻脚下了猛犸,放轻步伐走了过去。 他藏身在一块巨岩之后,往里看去,不由得一惊:只见纳兰黛神色委顿,被绑在一只岩柱上,阮惊天正凶神恶煞的审问她,另二人坐在岩石上饮酒。 阮惊天冷笑道:“小妞,那臭小子带着东西去哪了?你还是老老实实说了吧,不然你这一身细皮嫩肉,可就要遭罪啦。”说着抻了抻手中软鞭。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约战三丑(2) 纳兰黛仰头瞧他一眼,随即低下了头。 阮惊天软鞭一甩,击在了纳兰黛身后岩柱上,碎石纷飞,几粒石屑划过她脸,一阵疼痛。 阮惊天喝道:“说不说!” 纳兰黛冷冷道:“我和他素不相识,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便是知道,也不会告诉你们。” 阮惊天冷笑道:“素不相识他会舍命救你?你当老子是三岁小孩?”说着扬鞭要打。 罗曜日忙止住他,劝道:“二哥,这小妞性子执拗的很,你就算打死她,她恐怕也不会说的。” 阮惊天瞥他一眼,道:“你说怎么办?” 罗曜日目光在纳兰黛身上扫了扫,笑道:“但凡女人,都把清白看的很重,似她这等高傲的小美妞,更是如此,你再问她,她若不说,便扒去她一件衣服。看她说不说。” 薛彻冷笑道:“倘若把她扒的精光,她还是不说呢?” 罗曜日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淫笑道:“那老子只好受点累,好好鞭策她一番啦。嘿嘿,这小妞两腿之间很紧,恐怕还是个没**的雏儿。”说着搓了搓手,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薛彻呸了一口,怒道:“放屁,要鞭策她也得老子来,老子是老大,怎能捡你剩下的破烂?” 罗曜日急道:“大哥,咱们之前说好了,这小妞给老子当老婆,那些东西你和二哥分了,怎么说话不算么?” 薛彻怒道:“东西在哪儿?要不是老子发现了小妞行踪,现在咱们还是两手空空。要不是你没用,小妞会被那小贼抢走?” 罗曜日不悦道:“大哥,你说这话可不对了。你手中的东西不是也被小贼抢走了?这小妞能寻回来,那是我的运气,那些东西寻不回来,算你倒霉。” 薛彻还要再说,阮惊天抢在他前出来打圆场:“都是自己弟兄,有吵架的空儿,还不如用在寻找宝物上。”转而朝纳兰黛喝道:“你到底说不说!” 纳兰黛冷冷瞧他一眼,把头扭到了一边。 阮惊天大怒,扬鞭就要往她身上击落,却听得一人喝道:“你们要东西不要!” 三人一惊,顺着声音望去,只见陆小远站在不远处,高高提着一只袋子,正是他从己方手中夺去的乾坤袋。 三人万没料到他会自己送上门来,略一愣神,陆小远已经转身奔逃。追出乱石谷,却见陆小远骑着六牙猛犸,站在悬崖之旁,手臂探出,只要一松手,袋子便会落下悬崖。 罗曜日怒喝一声,便要扑上抢夺,陆小远喝道:“住着!否则这些宝贝可便没了。”说着手一松,乾坤袋落下,又被他快速抄住。 如此一来三丑不敢异动,薛彻沉声道:“小子,把东西留下,我们放你走路。”此刻他们已在苍龙山脉深处,对地形不甚熟悉,陆小远真要把东西丢下悬崖,可未必找得回来。 陆小远笑道:“那我这一趟干嘛来了?就为了给你们送东西么?” 阮惊天眼珠一转,道:“你是来救那小妞来的?也好,咱们一手交人一手交货。” 罗曜日虽然对纳兰黛垂涎三尺,毕竟乾坤袋中宝物众多,那两颗寒皇玉便可卖得数万两黄金,只要有钱,什么美女找不到?因此并未拦阻交换。 陆小远摇了摇头,道:“那女子高傲自大,我瞧来便讨厌的很,不值我拿这些宝贝来换她。” 薛彻奇道:“你待怎地?” 陆小远道:“我之所以回来找你们,是想把那女子赢过来,亲手教训她一番,这样,咱们打一场,倘若我胜过你们,你们把那女子给我。倘若我败了,我把这些宝贝给你们,怎么样?” 三丑对视一眼,罗曜日狞笑道:“小子,你若不交出袋子,还能完好无损的离开么?” 陆小远吹一声口哨,六牙猛犸仰天人立,寒冰气劲如浪潮般扩散开来,三丑运劲抵住寒气侵袭。六牙猛犸迈动大步沿着悬崖奔跑,势不可当。 陆小远冲出三人的包围,停住脚步,笑道:“怎么说?” 三丑都看出陆小远骑着这巨型兽族,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确实不好拦截,低声商议一番,薛彻道:“好,我们便答应你的要求,跟你比划比划。只是你说话可得算数。” 三丑心中却想道:“一动上手,老子便直接毙了你这臭小子。” 陆小远摇头道:“现在我可打不赢你们,你们给我一天时间,明日此时,我来这里寻你们,咱们再打过。” 三人心道:“一天济得什么事?”点头答应。 陆小远道:“你们可不许动那女子一根毫毛,否则小爷可不会把东西交给你们。”又问道:“你们三人如何称呼?” 薛彻道:“老子活太岁薛彻,这是一拳断岳阮惊天,他是金尊神罗曜日。” 陆小远心道:“这三个小丑,真是糟蹋了三个好名字。”拱手道:“记下了!”说着催动猛犸离去。 乱石丛外便是悬崖,他四人的对话纳兰黛听得清清楚楚,陆小远对她的评价她当然也听到了,心中一阵感慨:“原来我竟然这般遭人讨厌,唉。”随即又升起一股自暴自弃:“我本就是个苦命的女子,想要生存尚且困难,何必在乎外人怎么看我?” 那三丑回来之后,纵情饮酒,纳兰黛却是柔肠百结,不知陆小远说要来救自己,是权宜之计,还是真心所想?他救了自己,是否会真的羞辱自己一番? 陆小远一面往苍龙山脉之巅赶去,一面心中计较:“那三个强盗虽然不用兵器,我以一敌三却难以得胜。只好找那人帮忙了。他平素言谈之时连五宗掌门都不放在眼里,这三个小贼当然更加不值一提了。只盼他不是胡乱吹牛。” 此刻午夜时分,兽族和妖族都已休息,他一路畅通,回到囚禁那人的山洞之时,天已微亮。 那人见陆小远回来,问道:“又猎到什么好东西了?” 陆小远叹道:“非但没猎到宝贝,还被三头恶狗给盯上啦。”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了那人。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约战三丑(3) 那人听他说完,冷笑道:“南宫修齐见死不救?小子,这便是你们五宗正道高人的作风?嘿嘿,看来无论名门正派还是邪道妖人,都是一样的欺软怕硬。” 陆小远摇头道:“不是的。见死不救的只是南宫修齐一人,你可不能以偏概全,诋毁五宗其他人。” 那人笑道:“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你忘了佛觉寺是如何羞辱你师徒俩的?” 陆小远哑口无言。他随即想起青华跟自己说过有苏一族被诛灭的往事,照此事看来,五宗中十个有九个是歹人了。那么被天下人视作邪魔外道的嗜血教,又是否全是凶残恶人呢? 只听那人继续说道:“讲求正义,是最为奢侈的事情。你得有强大实力才配谈。你要是强者,放个屁也有一群正人君子过来闻味,你要是没有实力,无论说什么人家也不会听,还会骂你是一条只会言言狂吠的狗。” 陆小远从小流落江湖,见惯了寻常恶人的种种卑鄙行径,后来加入圣琅派,也见识到了名门世家的丑恶现象。 譬如晋州高家的高逸轩道貌岸然,实则不择手段,还有高尧荒淫无耻,以及佛觉寺、风雅阁中的一些人,比起无赖草寇,实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可偏偏是这群人,在自诩正直侠义。 只是他素来落拓不羁,对正邪之分看的不重,这些过往在脑中一一回想,非但不觉天翻地覆,反而无形中促使他走向了成熟。 那人又问道:“苍龙三雄?那是什么人?” 陆小远道:“他们一个叫活太岁薛彻,一个叫一拳断岳阮惊天,还有一个...嗯...金尊神罗曜日。” 那人沉吟片刻,哈哈笑道:“我当是什么人,原来是这三个混蛋。活太岁,我看是活王八,一拳断岳,断他爹的鸟,金尊神?烂香蕉!呸!这三个人也敢为非作歹?倘若给本尊遇上,一定将他们打成肉泥。” 陆小远奇道:“你认识他们?” 那人道:“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他们三个还是江湖上打把式卖艺的汉子,只是与寻常卖艺人却又不同了。他们专找穿着豪华的人去卖艺,两个表演,另一个却在旁察言观色。” 陆小远奇道:“察言观色?查什么?” 那人道:“只要观看的人露出敬佩、嫉妒的神色,就说明这人不是他们仨的对手,他们立刻把刀子往这人身上招呼,谋财害命。” 陆小远道:“那要是对方露出不屑的神色呢?” 那人道:“当然就得卖力的表演完,再卑躬屈膝的讨赏钱了。” 陆小远听到这种事,当真哭笑不得,道:“想不到世上还有这等见风使舵、卑鄙无耻的小人。” 那人嘿嘿一笑,道:“世人大多如此。那些顶级高手是极少遇到强过他们的人,便在众人面前做出一副威武不能屈的高尚模样来。真遇上了,表现的未必就比这三人强。” 又道:“那时他们给我表演,我见他们不过三十来岁,能把功夫练到这份上,也是很不容易了,就点了点头。他们见我这副神色,当场便向我出手。我便将他们三个狠狠打了一顿。嘿,说来说去扯得远了。我告诉你,想要打败他们三个,那也容易之极。”当下教给陆小远五招剑法,五招掌法,一共十招。 这十招并不如何繁复,陆小远练了几遍,便练得熟了。到了下午,骑着六牙猛犸往乱石谷出发。 约莫黄昏时分,到了乱石谷,陆小远叫道:“喂,三只不要脸的小丑,打把式卖艺的小贼烂人,快快出来,小爷收拾你们来啦!” 一声喊过,金尊神罗曜日窜出,喝道:“小子,不要命了吗?”一拳向陆小远猛击而来。 陆小远长剑斜走,刺向他右腿“风市”和“伏兔”**之间,罗曜日见他剑锋所指正是自己的要害,而自己去势太猛又收不住,惊呼一声,身子拧了个圈,总算让他长剑刺在了膝弯殷门穴上。 陆小远一剑劈下,毫不容情。罗曜日膝盖受创,行动迟滞,当下挥掌抵挡,不料陆小远一晃身到了他右侧,“碧火掌”击出,罗曜日被碧火撞飞出去。 这时阮惊天和薛彻方才出来,见三弟躺在地上,已然受伤,此事太过突然,二人惊疑不定,并未立刻动手。 薛彻喝道:“小子,你用了什么鬼名堂偷袭,把我三弟打伤了?” 陆小远笑道:“这是我打把式卖艺学来的武技。我当年游走江湖,借口给人表演武功,对方要是不如我厉害,我便将他脑袋割下来,再抢了他的东西。又一次我抢到一本剑谱,就照着练成了这门剑法。” 薛彻和阮惊天见陆小远揭穿了自己三人的老底,心中更加犹豫。薛彻喝道:“小子,你受了何人指使,来跟老子三个作对!?” 陆小远仰面朝天,大喇喇说道:“你们是什么东西,也配问他老人家的名字?他老人家告诉我了,你们三丑要是肯把人交出来,再放我平安回去,他便让你们在苍龙山中多横行霸道几年。要是你们非要跟我为难,那可对不住了,明年今日便是你们三个的祭日。” 阮惊天喝道:“小子,你少虚张声势。南宫老头跟我们单挑或可胜过我们,要以一敌三,势必丧在老子的拳头之下。” 陆小远将长剑转了几个圈子,笑道:“那你们便来试试,看我能不能打败你们。” 薛彻道:“便是玉皇大帝,老子也不给面子!”说着一跃而前,“五岳华斩”尚未发出,陆小远的长剑后发先至,已然刺到。 薛彻心头一震,见陆小远所刺之处正是他命门所在,当下飞身躲开。 陆小远却不追击,左掌一挥,拍向阮惊天。 阮惊天叫道:“好!”手臂划个圈子,火焰升腾,化作一条火龙缠在他手上,一掌拍出,火龙张牙舞爪,冲向陆小远。 陆小远突然一矮身,就地一滚,到了阮惊天的背后,尚未出剑,阮惊天另一掌上盘绕的冰龙俯势怒冲而来。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约战三丑(4) 陆小远横剑一挡,剑柄在冰龙下颚轻轻一点,冰龙碎成无数冰粒,簌簌落地。阮惊天后背悬枢穴一疼,已被陆小远一拳打翻。 他们嘴上说的硬气,心里对陆小远背后的人还是有些忌惮,并未一上手便使全力,也正因如此,陆小远对付他们更加得心应手。 便在此时,薛彻身形晃动,欺到陆小远身前,右手手刀猛力劈下。陆小远与他贴身,滴溜溜转了一圈,刀气劈在地上,立刻土石乱飞。 陆小远身体仰倒,青铜剑从下往上去撩薛彻的下阴。薛彻一跃而起。这一下与那人事先所料一样。 那人教他的最后一招掌法便是拍他胸口,薛彻的胸口没有防备,定然中掌毙命。 但陆小远真气修为虽然达到神位,身法却不济,难跃到他这般高处,气劲又不能发那么远,心中大急:“这人三年不动手,已经成了纸上谈兵啦。” 他心念转动极快,当即后撤一步,右臂一挥,青铜剑霍然飞出,只听得“噗”一声响,青光穿过薛彻胸口,斜向上飞了老高才落地。 薛彻坠地,左手紧紧捂着胸口剑伤,右手去腰间掏治伤的药物。 陆小远不理他们,进了山洞,走到纳兰黛面前,冷冷道:“纳兰姑娘,你总怀疑我救你别有用心,如今你经脉被封,动弹不得,无论我想把你怎样,你都无法拒绝了。” 纳兰黛用冰冷的目光瞥了瞥陆小远,随即转向他处。 陆小远仿佛遭到了鄙视,大声说道:“你这女子真是丝毫不通情理,你、你…”长剑一挥,斩断了绳索,按住她背心,真气到处,被封的经脉疏通。 陆小远将她的乾坤袋往她面前一丢,冷冷道:“你走,快些走开!别让我再看到你!”他真被这脾气古怪颠倒的女子气坏了。 纳兰黛拾起了乾坤袋,一言不发朝外走去。 陆小远一掌拍在石柱上,石屑纷飞,他气鼓鼓地出了洞,见苍龙三丑一瘸一拐地向乱石谷外走去,当即喝道:“统统给我住着!” 三丑吓了一跳,立刻驻足,转回身来,见陆小远满脸乌云,怒气冲冲,忙不迭的作揖求饶。 陆小远一纵而前,连环三脚,将三人踢倒在地,对三人拳打脚踢,怒道:“忘恩负义的小人,无耻至极,还想逃走么?小爷打死你们!”拳脚如雨点般落在三人身上。 打了半晌,三人鼻青脸肿,七窍流血。 陆小远一手捋住薛彻的胡须,一手抓住罗曜日的头发,怒道:“你们三个妖魔小丑,在此为非作歹多年,不知害了多少人,还想溜之大吉么?”手上运力,“嗤啦”声响,胡须和头发被扯下大片,二丑哇哇大叫。 阮惊天只觉青光耀眼,见一柄锋锐的青铜剑在自己头顶晃来晃去,发丝如雨飘落,不禁心惊胆战。 陆小远收剑,见三人已被打的不成人样,怒气消了不少。 阮惊天见他神色稍缓,料想他不至于要杀人了,忙道:“咱哥儿们不过为了混口饭吃。大侠,你饶过我们,我们以后绝不敢在苍龙山中作恶了。” 陆小远皱眉道:“你们三个无耻小人,说出话来可信么?” 罗曜日赔笑道:“可信可信,大侠,我们昨日跟你打赌,是不是遵守约定,并没冒犯纳兰姑娘?” 陆小远想想也是,有心饶过他们,恶狠狠道:“你们三个给小爷听好了,三日之后,小爷在苍龙山只要瞧见你们三个,便将你们捉起来,剁成肉块,零碎着当猪肉卖!” 三人唯唯称诺,见陆小远示意他们离去,转身飞奔而去。 这日黄昏,陆小远打猎完毕,往洞中赶去。快到洞口之时,不知见到了什么,一闪身躲到了树丛之中。 原来这时候正好九首雄虺来送食物,中间的蛇头衔着一只包裹,缓缓游到洞口,将包裹扔了进去。 陆小远知道它随即转身便走,只等它一离开,就进洞去。却听得一阵脚步声从远至近而来。 陆小远心头一凛: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正是自己驯服的六牙猛犸的脚步声。 他打猎时骑着六牙猛犸,回洞后让六牙猛犸自行到远处寻找地方休息,不料六牙猛犸主动竟然跑来了,还恰好赶在了九首雄虺在场的时候。 待六牙猛犸奔近,他才看清猛犸的牙齿上穿着一只死掉的御风青狸。御风青狸奔跑如风,生性警惕,极难捕捉,也不知以它笨重的身体是如何捉到的,想来也正因如此,它才要来炫耀一番。 六牙猛犸奔跑一会儿,忽然见到一排蓝幽幽的光芒在盯着自己,不禁一惊,驻足观察情况。 那排蓝幽幽的光芒突然急速往它这边游来,六牙猛犸待蓝光靠近一段距离,才发现那竟是上古魔兽,兽中霸主! 六牙猛犸长嚎一声,刚转过身,九首雄虺已到近前,尾巴猛地抽了过去。这一下抽在猛犸脚下,带动的势道却将六牙猛犸推得踉跄不定。 陆小远见状大惊。六牙猛犸以沉稳、力大著称,在苍龙山脉之巅,虽然不是最强的,但一身铁铠甲样的坚韧皮肤和六根无坚不破的象牙,纵是火山暴兽、巨魔龙这些数一数二的魔兽也不敢过分逼它,九首雄虺力量强悍至斯,真不愧上古魔兽之名了。 但他现在无暇敬佩,见六牙猛犸正在和九首雄虺角力,已然全盘落于下风,当下青铜剑出手,刺向九首雄虺。 剑气还未及身,九首雄虺的一只蛇头猛地转向陆小远,蛇口一张,一股赤红气劲喷出,硬生生将陆小远冲了回去。 跟着它蛇尾突然一抬。六牙猛犸正使尽全身力气,抵挡它这条尾巴的按压之力,不防它突然撤力,向前踉跄了几步。 九首雄虺的尾巴贴地扫出,击在六牙猛犸的后腿上,力道奇大,六牙猛犸再也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陆小远见六牙猛犸势危,大喝一声,使出了十成功力的“玄清斩”,跟着身随剑气而走,长剑直刺,要逼着九首雄虺自救。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疗毒(1) 九首雄虺一只蛇头双目蓝光暴闪,地上的土石“轰隆隆”耸起,周围几棵大树齐齐断折,在空中盘绞着飞了过来,碎木和土石结成一堵墙,挡住了剑气和剑刺。 陆小远只听得一声惨嚎,知道六牙猛犸十有八九是死了,悲怒不已。怒吼一声,正要扑上前去跟九首雄虺拼命,却听得一个声音道:“小子,死者已矣,要命的过来!” 正是山洞中的神秘人物在说话。陆小远经他一提,想到自己和上古魔兽实力相差太远,不可能打赢,当下施展御风术,往洞中窜去。 只听得背后“嘶嘶”响声不绝,正是九首雄虺追击而来。 陆小远刚一进洞,忽觉身后一股猛悍的气劲压了过来,再要抵挡已经来不及了。 却听得“碰”一声巨响,陆小远转头一看,洞口处结了一只流光殷殷的气罩,挡住了九首雄虺的攻势,自是那人所发。 九首雄虺一声嘶吼,往洞中窜来。它体型巨大,只有三只头颅进了洞中,血盆大口张开,咬向陆小远。 那人冷笑道:“好长虫,你还敢往里闯了!”三道气芒射出。 九首雄虺的三只蛇头一起凝结气盾,却是全然无用,气芒到处,“咔擦”声响,气盾碎裂。 九首雄虺惨声嘶叫,退出洞去。三道气芒射穿了它三只蛇头,蛇颈之上血肉模糊。 它剧痛之下,兽性大发,身躯疯狂扭摆,登时尘土飞扬,如同沙尘暴降临。剩余的六只蛇头狂喷赤芒,赤芒所到之处披靡,碎石乱飞,山壁剧烈摇动,岌岌可危。真可谓山崩地裂,日月无光。 陆小远堵住双耳,不让那震耳欲聋的响声钻入耳中,在洞中望着昏天黑地的一幕,暗暗心惊。 只听得那人叹道:“小子,事已至此,你不能在此多呆了,这便离开吧。”铺天盖地全是九首雄虺发狂的声音之中,他的声音仍然清晰的送入陆小远耳中。 洞中一面石壁坍塌,露出一条通道。 陆小远不禁大吃一惊,他在洞中生活了四十多天,可从不知此事,大声问道:“这、这是你挖的么?”只问这一句话,沙土进的满口都是。 那人冷冷道:“这是本来就有的,通到哪里我也不晓。你还不快去,更待何时?” 陆小远高声道:“告辞啦!呸,呸。”钻入了暗道。 。。。。。。。。。。。。。。。。。。。。。。。。。。。 歌儿离开之后,张恒和萧晏晏继续上路。萧晏晏几次和他说话,他恼萧晏晏心肠狠毒,并不理她。 天色将晚,二人错过了城镇,便在野外休息。萧晏晏弹出银针,杀死几只飞鸟,生火烤了吃。她随身带着调料,一边烤肉一边往上撒调料,香味渐渐溢开。 她元气未复,腹中早已饥饿,鼻尖凑到烤肉前,深深嗅了一下,不禁食指大动,轻轻咬了一口,又烫又脆的烤肉在口中翻滚,齿颊留香。 萧晏晏冲着雪猞猁招手:“小乖,过来吃东西。”雪猞猁奔到近前,靠在萧晏晏身旁,长大了嘴巴。萧晏晏撕下一条烤肉送到它口中,被它三嚼两嚼之后咽了下去。 萧晏晏伸手抚摸它背后绒毛,柔声道:“好吃吗?” 雪猞猁双目闭合,一脸享受的表情,鼻孔发出一声轻哼,算作回答。 忽然一股烧焦的气味传来,萧晏晏翻了翻正在烤着的鸟肉,火候尚浅,往张恒处一看,哑然失笑。 张恒很少烧烤东西,就算在野外歇宿,也是自带食物,烤肉技术自然极差。一块上好的獐肉被他烤成一团焦黑,当真暴殄天物。 萧晏晏叫道:“张公子,给你吃鸟肉。”说着将一只烤好的飞鸟抛了过去。 张恒袍袖一拂,那鸟肉在途中落下。他一言不发,只顾去揭烤肉上的焦黑。 萧晏晏脸现幽怨神色,随即转为刚硬,冷笑一声,对雪猞猁道:“小乖你瞧,你对人家好,人家反而不领情,什么时候你不理他了,他没准巴巴求着你了。是不是?” 雪猞猁一心想吃她手中烤肉,忙不迭点头。 萧晏晏自己吃一块,给雪猞猁一块,偷眼瞧瞧张恒,见他双眉紧皱,盯着焦黑的烤肉,似乎遇到了武学瓶颈一般,暗暗好笑。 过一会儿再看张恒,他终于忍不住饥饿,轻轻在烤肉上咬了一小口,面部肌肉抽搐几下,咽了下去。 他瞥一眼梨花鹄,将烤肉送到梨花鹄嘴边,梨花鹄把头扭到了另一边。张恒长叹一声,挥了挥手,让梨花鹄自行寻找食物。 萧晏晏忽然叫道:“大白鸟,你过来!”说着扬了扬手中肉块。 梨花鹄腹中饥饿,见萧晏晏似要给自己肉吃,欢啼一声,刚迈出两步,忽然停住,把头转向张恒。 张恒把目光移向别处。 梨花鹄见主人默许,飞奔过去,用喙子衔过萧晏晏手中肉块,嚼了几下,吞咽下腹。 一人二兽很快吃完了烤肉,萧晏晏站起身来拍了拍手,招呼雪猞猁:“小乖,走,姐姐带你洗澡去。” 张恒来时见到过山中有一处温泉,知道她爱美之心尤重,平常时候,一天须得洗一次澡,洗脸洗手更是不计其数。忍不住嘱咐道:“深山野外,小心着点。” 萧晏晏瞥他一眼,冷冷道:“我又不是去杀人害命,小心什么。” 张恒不再多说,盘膝打坐。 过了没一会儿,萧晏晏的娇叱声音传来,其中还夹杂着粗鲁的叫骂声音。张恒起身,循着声音而去,果然萧晏晏在那座山间温泉。 只见萧晏晏衣衫不整的站在雪猞猁身上,蛾眉刺挥舞刺击,正跟六名明王宗番僧打得激烈。 这群番僧到渝州公干完毕,返回帝都时错过了城镇,也在附近休息。萧晏晏和雪猞猁在温泉中沐浴,水声惊动了番僧。众番僧见萧晏晏俊俏妩媚,在水中洗浴,如同出水芙蓉,色心大起,群起而攻之,意欲将其制服。 雪猞猁行动如风,萧晏晏借助其速度,在众僧的圈子中纵来纵去,手中蛾眉刺寒光闪动,招式凌厉,攻的众僧不断退避,圈子迟迟不能缩小。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疗毒(2) 突然一名番僧喝道:“八叶印·莲合掌!” 六僧各自退后三步,圈子扩大。六僧手掌翻转,口中念诀,萧晏晏飞身而起,蛾眉刺直刺一名番僧。 那番僧双掌的拇指小指相合,其余六指散开,气劲如刀,从六指发出,射向萧晏晏。气劲后发先至,萧晏晏若不后撤,便会被气劲割裂身体,她纵身一跃,落回雪猞猁。 那发令番僧又发一声令“颇瓦!”六僧双掌一开,掌间出现一朵金色莲花,每踏前一步,莲花便扩大一分。 萧晏晏使一招“毒龙咬胆”,蛾眉刺上发出一道绿线,闪电般奔向一名番僧,那番僧仍是踏步向前,掌间莲花倏然暴涨,将绿线弹了开去,旋即缩回原来大小。 雪猞猁飞速奔跃,萧晏晏挥舞蛾眉刺,只听得“噗噗噗”声音不断,她顷刻间与六僧交了十来招,六僧紧守门户,步伐统一,蛾眉刺再也递不到番僧三尺之内,围攻的圈子也小了很多。 一名番僧得意的叫道:“小妞,快快投降吧,否则佛爷少不了炮制你一番。” 萧晏晏笑道:“既然我打不过你们,那便投降吧!”“啷当”一声,蛾眉刺落地。 二僧见萧晏晏丢了兵器,心中大喜,撤了功力,拔出戒刀抢上。 那发令番僧见萧晏晏纤足一点,蛾眉刺重新往她手中飞去,叫道:“小心着!” 只听萧晏晏咯咯一笑,两僧同时惨叫一声,香风过处,萧晏晏冲出了众番僧的包围。 发令番僧见两名同伴胸口和右臂各插着一根银针,胸口中针的面色漆黑,已然毙命,便知针上有毒,喝道:“好妖女,敢用毒!”举起戒刀劈向萧晏晏。 萧晏晏足尖点地,飘然而起,她的轻功比明王宗番僧高出不少,盘桓飞舞,四名番僧再也不能将之包围。 萧晏晏笑道:“秃驴,姑娘走啦!” 那右臂受伤的番僧突然叫道:“宰了这头畜生!”左手提刀斩向雪猞猁。 四僧呼喝一声,也转身攻向雪猞猁。雪猞猁速度虽然快捷,却不能及早识破他们的用意,待四僧将它包围,它再要逃跑已然来不及了。 萧晏晏已经跃上山涧,见雪猞猁在五人包围之下横冲直撞,却突围不出,心中大急。跳落地上,叫道:“卑鄙!”蛾眉刺刺向一名番僧。 那番僧挺刀来战,另外四僧仍在围攻雪猞猁。 萧晏晏只是身法快捷,她真和番僧动上了手,一时间却不能取胜。这番僧吸取前面两个同伴的教训,任萧晏晏示弱或是说什么话,他都严密防御,只求拦住她便是。 突然一声痛呼,萧晏晏心头一惊,这声音正是雪猞猁发出,一瞥眼见雪猞猁右腿鲜血流出,宛若雪地寒梅绽放,不禁心神慌乱。 又过一会儿,雪猞猁接连痛呼,中了好几刀。 关心则乱,萧晏晏虽然机变百出,此刻也想不出好主意了,手中的蛾眉刺招式散漫,破绽大露。 张恒在隐蔽处瞧着,见番僧如此卑鄙,气愤不过,想要出手救人,一想到萧晏晏以怨报德的行为以及视人命如草芥的狠毒,硬了硬心肠,不去相救。 雪猞猁也知自己连累了主人,高声吟叫,示意主人自行逃走。但萧晏晏七岁时和雪猞猁相遇,看着它长大、羽化破体,不忍将其抛弃,是以在番僧刀下苦苦支持。 那番僧见她蛾眉刺上破绽越来越多,大喝一声,就地一滚,在萧晏晏腿上割了一刀。萧晏晏惊呼一声,随手一根银针往后射出,那番僧不防她贴身偷袭,中了银针,哼都没哼一声,就地气绝。 萧晏晏见雪猞猁浑身血迹斑斑,怒叫道:“不!”飞身扑上。 为首番僧见她扑来,便知同伴为她所杀,见她这一扑毫无章法可言,漏洞百出,当下斜身闪过,“推山掌”拍出,掌力击在萧晏晏腰间,萧晏晏痛呼一声,摔倒在地。 为首番僧俯身在她身上连拍数下,封住了萧晏晏的经脉。 雪猞猁见主人被制,悲愤无已,不再躲闪,迎头撞向一名番僧。它所长者是其速度,进攻非他强项,但那番僧没料到它竟会主动进攻,被它撞翻在地。 余下的两名番僧虽然有一个受伤,但二人凝神接战,双刀齐施,将雪猞猁逼得险象环生。 被雪猞猁撞倒的番僧揉了揉后腰,见两名同伴大占上风,便不去帮忙,走到萧晏晏身旁,笑道:“这小贱人害死咱们两个师弟,老子可得在她身上找补回来。”说着伸手一撕,萧晏晏本就暴露的身躯几乎完全露出。 为首番僧笑骂道:“班尔夫,老子捉到的肥羊,你想尝鲜么?快滚开,让老子先拔个头筹。” 名叫班尔夫的番僧不敢和师兄争夺,悻悻走到一边,瞧着为首番僧枯瘦的手爪在萧晏晏丰腴诱人的粉嫩躯体上抓来抓去,一团热火从小腹直冲脑门。 张恒眼见萧晏晏要遭受羞辱,再也忍耐不住,一跃而起,凝霜雪直刺为首番僧。 这一剑又快又狠,为首番僧还没来得及躲闪,便被凝霜雪刺穿了肩胛骨。张恒恼火之下,十成真气贯注于剑上,凝霜雪的寒冰威力被全部激发了出来。 那番僧只觉一股寒气在体内迅速扩散,竟是无可抵挡,只一瞬间,变成一座冰雕。 张恒顺手一带,一片寒芒掠过,班尔夫的秃头落地。 他飞身而起,落到围攻雪猞猁的二僧身后,手腕一颤,两点寒星闪过,二僧背心受创。 张恒厉声喝道:“要命的快走开!” 二僧见到冰雕和悠悠滚来的秃头,心胆俱寒,对视一眼,转身狂奔而去。 张恒替萧晏晏诊了下脉,发觉她脉象衰弱之余,时快时慢,便知那番僧掌中蓄毒。问道:“你可知自己中了什么毒吗?” 他对毒物无甚研究,倒是萧晏晏惯用毒针和剧毒武技,是研究毒物的大行家,因此他要问萧晏晏。 萧晏晏玉面惨淡,勉强说道:“这是金甲佛蛇毒,金铃草可以解救。”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疗毒(3) 张恒不由得犯难。金铃草在闽州、岳州、南疆一带极为常见,偏偏渝州没有。他查看萧晏晏腰间,粉嫩白皙的肌肤上印着碗口大小的紫黑色,十分显眼。 萧晏晏微微抬眼,有气无力的问道:“怎么样?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张恒道:“不会的,我这便带你去找医生。”金甲佛之毒并非奇毒怪毒,便是寻常医生也能施药救治。他抱起萧晏晏,撮唇呼哨,梨花鹄翩然飞来。 梨花鹄落地,见萧晏晏倒在主人怀中,低鸣几声,似乎也有焦虑之意。张恒坐了上去,拍了拍它脑袋,道:“去找村镇城池。” 梨花鹄昂首长啼,展动翅膀,飞上了天际。雪猞猁在地上紧追,梨花鹄上坐了两人,速度大减,它尽可跟上。 渝州地势险峻,奇峰叠嶂无处不是,只有五座城池,村镇更是罕见。梨花鹄飞了半个时辰,张恒发现地上一片幽暗之中,闪着星星点点的亮光,便让梨花鹄往亮光处落去。 那是一座山中小村,张恒找到村医,一问才知,医馆中治疗金甲佛蛇毒的丹药已经告罄。金甲佛在渝州极为罕见,这些乡下农民又不会涉入打杀和暗害,是以数年前金甲佛毒的解药用尽,村医再也没配制。 张恒走出医馆,眼见此时夜色昏黑,不易寻找村镇城池。他望见萧晏晏苍白的脸蛋和发紫的双唇,叹了口气。这时她不过是个即将命丧黄泉的可怜女子,哪里还有半分辣手施虐时凶狠的样子? 萧晏晏见张恒额角汗水流淌,神色焦虑,惨然一笑,道:“罢了,我用毒针害了不少无辜的人,如今死在毒物之下,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张恒摇了摇头,道:“没有谁是该死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要你有悔过之心,便不算晚。” 萧晏晏苦笑道:“可渝州没有金铃草,这里也没解毒的丹药,我就算有心改过,又有何用?” 张恒一时无语。 萧晏晏指了指依偎在身旁的雪猞猁,道:“你救一救小乖,可好?” 张恒点了点头,见雪猞猁受的不过是皮外伤,当下在山间采集几棵疗伤的草药,研磨碎了,拿整片草叶盖到了雪猞猁的伤处。 萧晏晏见雪猞猁满身草叶,伸出纤指,点了点雪猞猁的鼻子,笑道:“你瞧,你成草猞猁了。”雪猞猁看出萧晏晏中了毒,难以治愈,脑袋在萧晏晏身上蹭来蹭去,哼哼唧唧。 张恒沉默半晌,突然说道:“萧姑娘,倘若我有法子救你,你刚才说过的话可当真么?” 萧晏晏一愣,道:“什么话?” 张恒道:“你说你有心改过,不再以毒针和毒技伤人。” 萧晏晏想了想,道:“当真。” 张恒道:“我这便救你。”伸掌在萧晏晏后脑一拍,萧晏晏昏了过去。张恒将她放到一块岩石上,让她伤处朝上,指甲在黑紫的肌肤上轻轻划个十字,立刻皮开肉绽,渗出几滴黑血,毒质却如跗骨之蛆,并不流出。 雪猞猁见张恒行为有异,呜呜怪叫几声,含有警告之意。 张恒俯下身去,双唇贴上了十字伤口,只觉一股苦涩发臭的气味涌来,微微皱眉。随即含住伤口,用力吸吮。吸了一会儿,把一口漆黑的血水吐到地上。 蛇毒见血发作,他用口吸吮反倒无事。又吸了两口,萧晏晏突然嘤咛一声,翻了个身,玉臂挥出,正好搭在了张恒的肩上。张恒惊呼一声,坐倒在地。 杜云山既对他寄予厚望,训徒不免严苛,在男女之别上防范尤甚。帝会派虽然有女弟子,张恒一言一行中规中矩,在她们面前更不敢乱开玩笑。 萧晏晏伸臂抱他,实是前所未有的亲密举动,他自然慌乱无措。怔怔良久,见萧晏晏再无其他动作,将她手臂放下,看一眼萧晏晏,登时面红耳赤。 萧晏晏与众番僧动手之前,是在温泉中洗浴。番僧发难,她随手将衣服套在身上,便即出手招架。经过一番恶斗,衣衫早已脱落大半。 张恒将她救起之后,一心关注她伤势,并未在意此节,这时发觉她大片粉嫩的肌肤裸露在外,高耸浑圆的乳峰在月光下闪着亮洁的光芒,似乎在对自己发出召唤,不禁心神大乱。 正不知所措之时,忽然萧晏晏脸上神色变得慌张、恐惧,只见她秀眉紧皱,叫道:“别,别走,不要抛下我一个人......恶人,你,你别过来!你再往前走一步,我便杀了你!”神色变得凶狠起来。 张恒见她这副情状,心道:“这妖女行为古怪狠毒,内心却也十分脆弱。”伸手握住她手,柔声道:“萧姑娘,你别害怕,没人会伤害你。” 萧晏晏五指突然用力,指甲钻进张恒的肉中,张恒的手立刻多了几条伤口。 他忍住疼痛,安慰道:“萧姑娘,别怕,你现在是安全的,这里没有坏人。” 张恒安慰的话语似乎送到了萧晏晏耳中,她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了,手也松了,神色转为恬静。 张恒替她裹好衣服,继续吸吮她伤口的毒质,又吸了十来口,见吐出的都是鲜血,便知萧晏晏体内毒质已清,替她包好了伤口。 张恒在村里转了转,找到一户没熄灯的人家,敲开了门。开门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农妇,张恒向她提出借宿的请求,农妇爽快的答应。 只是她家中房间很少,只有一间多余的房屋。农妇见两人衣着华贵,只道是私奔出来的情侣,笑道:“这里是深山之中,没那么多礼数,你们小情人在一张床上将就一晚,也没人会说什么。” 张恒脸色微红,道:“多谢大嫂。”待农妇出去,将萧晏晏放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心道:“我在屋外将就一晚便是。”走到门边,回头看了一眼萧晏晏。 熟睡中的萧晏晏,脸上神情像初生的婴儿一样纯洁无暇,嘴角兀自挂着一丝甜美的笑容,似乎在做一个甜美的梦。张恒轻步走出,在门外打坐,休息了一晚。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斗三僧(1) 到了次日,只听得一个娇柔的声音道:“张公子,该起床了。”张恒睁开双眼,见萧晏晏坐在院中矮凳上,面前生了一堆火,正在烤一只野兔。 萧晏晏见他醒来,脸上露出笑容,道:“你果然说话算话,治好了我的伤,谢谢你啦。” 张恒微微点头,意为“不客气”,有心要提醒萧晏晏别忘记昨夜她立下的承诺,不可使毒针毒技伤人,但见朝阳和煦,气氛融洽,萧晏晏又毒伤初愈,也不好这时便提。 萧晏晏不知他的想法,叫道:“肉烤好啦,快来吃吧。” 张恒坐到萧晏晏对面,将萧晏晏递给自己的兔肉撕下一半,放在一张树叶上,留给那农妇,慢慢啃食剩下的一半。 萧晏晏咬了一口烤肉,歪着脑袋,疑惑的瞧着张恒,问道:“这里没有金铃草,也没有解毒的丹药,你是怎么替我驱毒的?” 张恒望着她春花般灿烂的容颜,想到昨夜见到的粉嫩肌肤和诱人的乳峰,不禁面红耳赤,一口兔肉没咽下去,呛得连声咳嗽。 萧晏晏大惑不解,雪猞猁突然跃到一旁,“吱吱”叫了几声,将萧晏晏的注意力吸引到了自己身上。它躺倒在地,四肢僵直,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跟着跃起,屁股高翘,脑袋几乎贴到了地面,舌头一伸一缩,发出“吸溜吸溜”的声音。 张恒看了它的动作,这才想到昨日自己让梨花鹄离开之后,便给萧晏晏吸毒,雪猞猁却一直在旁瞧着。瞥一眼萧晏晏,见她皱眉瞧着雪猞猁,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才放下心来。 过了一会儿,那农妇起床,张恒邀请她吃饭,她也不客气,坐下拿起烤肉便吃,说道:“你们小情人是哪里人氏?怎么到了这山间?” 昨夜农妇误会,张恒因行路劳顿,没有解释,这时她旧话重提,又觉一阵尴尬。 萧晏晏先是一惊,随后眉花眼笑,道:“他是风雅城的富家子弟,我是个流落江湖的卖艺女子,我俩相互倾心,他爹爹却瞧不起我,我无奈之下,只好和他私奔出来了。”说着冲张恒眨了眨眼,露出调皮的微笑。 农妇见张恒举止儒雅,萧晏晏与人交谈毫无拘束,信了她这番话,笑道:“原来如此,跟我设想的一样。唉,要我说像姑娘你花朵般的人品,完全配得上这位公子呀,他爹可真没眼光。哎呦,我乡下人口无遮拦,公子你别见怪。”萧晏晏格格娇笑,张恒一言不发,只顾吃东西。 农妇又问道:“公子,你俩可曾洞房花烛么?” 张恒忽的站起,沉声道:“大嫂莫要再问了。”农妇见他突然变脸,为之一怔,不再说话。 萧晏晏忙道:“大嫂,其实他在家之时,有个未婚妻,他虽然私奔出来,对那未婚妻还没完全放下。”说着贴到张恒耳旁,悄声道:“我赶跑了那个歌儿,你恼我不恼?” 张恒摇头,道:“别胡说了。我对歌儿姑娘并无男女之情。” 萧晏晏心中大喜,问道:“真的?你没有骗我么?” 张恒见她满脸喜色,灿若玫瑰,心道:“莫非萧姑娘对我…..”一念及此,随即暗暗摇头。他从未想过婚娶之事,但按照自己的成长轨迹和心意来看,应当娶名门正派的淑女为妻,绝不会娶萧晏晏这来路不明的女子的。 二人吃过了饭,与农妇告辞,骑上坐骑,顺着渝北行进。中午,二人到了甘南天水城。 到了一家酒楼,二人点菜吃饭。吃完之后,萧晏晏突然说道:“这里有一家百花点心铺,那里的玫瑰香橘汤很好喝,我去买两杯来。” 张恒摇了摇头,道:“我不爱喝果汁,你只管买你自己的吧。” 萧晏晏又问道:“这里的酥皮脆烧也是著名的美食,你要不要?” 张恒再次摇头。 萧晏晏眼珠一转,道:“我知道了,你说你喜欢抚琴下棋,是不是?这里有上好的玛瑙棋子,我去给你买一副回来。” 张恒道:“萧姑娘,下棋是为了修身养性,木质棋子一样使用,你不必费心了。咱们早些出发的话,今日黄昏便能到达大苍原。” 萧晏晏明媚的面容突然变得黯淡,低声道:“是啊,今日黄昏,咱们就分开了,你再也见不着我,我再也见不着你。” 张恒听出了她的萧索和惆怅,心想自己回到帝会派不苟堂,她的前途却充满坎坷。不忍拂她心意,道:“萧姑娘,你去买吧,在下等着你。” 萧晏晏嫣然一笑,起身出门而去。 张恒坐在店中,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一幕一幕涌上心头,正回忆之时,忽听得脚步声匆匆响起,转头往门口一看,正是萧晏晏快步进店,神色慌张。 张恒奇道:“有人追你吗?” 萧晏晏喘匀了气,道:“是佛觉寺的三个和尚要杀我。” 张恒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奇道:“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萧晏晏道:“我买香橘汤的时候,他们三个看见了我,他们说我步子身法中透着一股邪气,盘问我从哪里学的。我曾答应过你,不使毒针毒技,何况他们和你一样,都是五宗门人,我更加不能伤害他们,便一路逃了回来。” 其实那三僧的实力都远胜萧晏晏,萧晏晏便是使上毒针和剧毒武技,也伤不到他们,正好她和张恒有约,便拿约定说事,将大半责任推到了张恒身上。 张恒心中计较:“佛觉寺是武道首领,五宗同气连枝,我不能跟他们动手,可也不能看他们杀了萧姑娘,这可如何是好?”忽然想起一事,暗叫不好:“萧姑娘毕竟是邪道中人,我又名声在外,被三僧看到,岂不坏了帝会派名声?” 当下向掌柜的买了一件粗布长衫,换下了一身白衣,又要了一件肥大的小褂,裹住了本来面目。 拾掇妥当,二人刚跨出店门,三条人影倏然晃至,将二人堵在了门口。正中一人冷冷道:“好妖女,还有帮手么,正好将你们一网打尽。”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斗三僧(2) 张恒凝目细看,认出正中的僧人法号广松,左右两僧分别叫广竹、广柏,都是佛觉寺广字辈僧人。 广松说话之间掣出了腰间的伏魔短杵,广竹、广柏取了戒刀在手,转眼间便要进攻。 萧晏晏传音道:“张公子,他们是你的同道中人,你若不想跟他们动手,便得撤退了。” 张恒传音道:“我只要身形一动,你便从后门逃跑。” 待萧晏晏答应,张恒道:“三位大师,晚辈是心止大师的俗家弟子,你们不认得晚辈....”突然飞身而上,双掌挥舞开来,气劲横扫。 这一下出人意料,三僧惊呼一声,飞身后跃。张恒倏然转身,往后门追萧晏晏而去。他故意说出出人意料的话来,引得三僧思索缘由,再伺机而动。 三僧对视一眼,广松喝道:“追!”身形已飞速窜入酒楼。 张恒和萧晏晏奔到后院之中,各自呼唤坐骑,顷刻间坐在了梨花鹄和雪猞猁上,闪电般往城外飞去。 张恒怕被三僧认出身份,往酒楼后门奔袭时已顺手从一名富家公子腰间摘了一柄长剑。心道:“只盼他们三个不要追来,不跟他们动手最好。” 忽然背后一阵清亮的唳声顺风而至,如一根细线,穿透了天际白云。 张恒回头望去,只见三头金眼玄雕分云破风,追击而来。这三头玄雕双翅张开,都有一丈来宽,光洁的羽毛如染墨漆,又如玄铁锻造而成。 金眼玄雕是佛觉寺的八大象征灵兽之一,虽然速度不及梨花鹄和雪猞猁,却胜在能聚风进攻。 玄雕尖利的喙子张开,一团青色旋风在喙间形成,渐渐增大,增到直径如车轮大小时,雕头一振,旋风脱离喙子,怪啸着袭向张恒。 张恒辨明旋风的轨迹,驱鹄躲避,倒也不会被旋风击中。但他既然分心躲避进攻,速度不免慢了下来。 三僧时而向张恒发动进攻,时而向地面的萧晏晏发难。突然,萧晏晏一个躲闪不及,被旋风外缘扫中,娇呼一声,从雪猞猁上摔下。 广竹见状,心中一喜,催动金眼玄雕掠向萧晏晏。玄雕贴地,双翅激的地面尘土飞扬。 萧晏晏眼见尖利的喙子飞速啄向自己,雕眼的瞳孔间金光闪闪,百忙中拿蛾眉刺迎向雕眼。 这次不用广竹发令,玄雕双翅一振,升高三尺,已到萧晏晏上空,两只锋利如钢铁的爪子抓向萧晏晏。 萧晏晏就地一滚,没被钢爪伤着,但背部衣衫却被划出三道裂口,只觉玄雕掠过之时,激起的劲风迫的自己喘不过气来。 张恒见萧晏晏遇险,驱使梨花鹄缓缓降落,见广竹骑乘玄雕恰好迎面而来,长剑出鞘,刺了过去。 广竹挥舞戒刀抵挡,只是他刀没张恒剑快,二鸟错身而过之时,右臂一疼,被张恒的长剑划了一道口子。 张恒落到萧晏晏身旁,广松广柏落在二人身前,广竹则从背后包抄过来。 广松手持伏魔短杵指着张恒,喝道:“你是什么人,鬼鬼祟祟,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么?” 张恒在气海中运转真气,发音道:“在下出身名门,恐三位大师见责,堕了本门名头,故而蒙面相见,还望大师见谅。”他学那黑袍客的法子,免得被人听出声音。 广松目光在张恒身上打量一会儿,冷冷道:“年少无知,难免被美色所诱。小子,美人心花瓣艳丽,却含有剧毒,你得当心啦。” 张恒不敢使用帝会派的武技,但他武学渊源,与广竹过招时,长剑随机应变,并无特定招式。广松在旁观看,虽然认不出张恒的剑术是何名堂,招数却光明正大,并非妖邪一路,只道他被萧晏晏美色所迷,有心点醒这迷途少年。 萧晏晏咯咯笑道:“美人心的毒质都集中在花蕊上,花蕊被人摘走,花立刻枯死。倘若没有伤她之心,不去摘那花蕊,也就不会中毒了。” 广竹喝道:“妖女巧言令色,还敢狡辩!”纵身而上,“呼”的一刀劈向萧晏晏。 萧晏晏挥舞蛾眉刺招架。她蛾眉刺的招数走的都是小巧阴狠路子,佛觉寺武技正大光明,正好是其克星。萧晏晏又不得使用毒针和剧毒武技,因此被广竹迫的险象环生。 张恒见势不好,右腿踢向广竹腰间。碎岩腿法是天下一等一的腿技,他既然将碎岩腿法练到炉火纯青,自能举一反三。 广竹见他这一踢力道强劲,涵盖范围又十分广阔,料想以自己修为化解不了,只好退了开去。 广松冷冷道:“小子,你若仍然执迷不悟,老衲可不能对你客气啦!” 张恒回转身来,拱手抱拳,恭恭敬敬的说道:“大师明鉴,这位姑娘确是邪道之人,但在下多番劝导,她已幡然悔悟,立誓不再使邪道武技了。佛曰回头是岸,望大师给她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 广竹呸了一声,道:“你还替她求情?你若不醒悟,自己也命在将倾了!” 广松皱眉道:“小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张恒道:“在下的身份门派,不便相告。但在下的师父是武道中大有名望的高人,且与贵寺颇有渊源,在下纵然不肖,也不致拿师父名义来骗人。” 广松看得出他情意恳挚,沉吟起来。广竹却叫道:“小子,你少装腔作势!管你师父是谁,便是他亲来求情,老衲也不给他面子!” 张恒见他言语间对师父不敬,不禁生气。 萧晏晏突然笑道:“佛觉寺的僧人便了不起么?我看佛觉寺心字辈僧人要么心机深沉,要么心胸狭隘,也不见得有高人风范。” 此言一出,三僧无不大怒,广竹喝一声“放肆!”三人同时向萧晏晏和张恒攻了过去。 张恒是神位高手,他一不用神兵凝霜雪,二不使帝会派绝技,自然敌不过三名全力以赴的神位僧人。 那广松尤为了得,“无上神力杵法”使将开来,金光乱舞,幻作一张血口大张的狮子脸,咬向萧晏晏。狮子大口之中罡气喷涌,蛾眉刺根本刺不进广松身周六尺之内。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斗三僧(3) 广柏、广竹双刀齐发,宛若两条金蛇上下翻舞,进退无定。张恒勉力支持,长剑与戒刀一交,只听得“啪”一声响,长剑被砍掉一截。 那贵公子的长剑镶了好多珍珠宝石,长剑挥舞起来,奇光绚丽,耀人眼目。但两僧的戒刀中融有灵石,威力远胜那中看不中用的长剑,是以锋芒一交,长剑断折。 张恒吃了一惊,顺手将剩余的半截长剑掷向广竹,挥掌拍向广松。突然一片黑气迎面盖了过来,张恒躲闪不及,裸露在外的双目被黑气侵染,只觉眼前一黑,视线模糊起来,只一会儿,便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了。 事起仓促,萧晏晏见广柏的戒刀兜头劈向张恒,惊呼一声,飞身挡在张恒身前,拿蛾眉刺架开了戒刀。但她全身门户洞开,也被广松的罡气击中。 广松见事情有异,叫道:“退开!”三僧各自后跃一丈,仍对萧晏晏和张恒呈包围之势。 萧晏晏捧起张恒的脸细细查看,见他双目茫然,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张恒却殊无反应。 萧晏晏立刻猜出他中了对方的毒气,指着三僧怒道:“佛觉寺自诩名门正道,却用毒气害人,当真卑鄙无耻!” 广松瞪一眼广柏,道:“师弟,佛觉寺名扬天下,你使用毒气,这不是堕了佛觉寺的名头么?”言语间已颇有不悦之意。 广柏默然。这毒气能令人双目暂时失明,他本想着迷瞎张恒双目之后一刀结果了张恒,到时师兄怪罪,也无可奈何了。不料萧晏晏竟从自己刀下救了张恒,又指出了自己的用毒行径。 广竹说道:“师兄,反正这里只有咱们五个人,先把狗男女宰了,这件事也就无人知晓了。”说着手中戒刀挥了两挥,只待广松点头,便要上前杀人。 萧晏晏蛾眉刺一挺,怒道:“来呀!我跟你们拼了!” 广松摇了摇头,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瞒过他人容易,瞒过自己的良心可就难了。” 广柏道:“师兄,咱们杀的是邪教妖人,用些旁门手段,也没人会说什么的。” 广松右手一举,道:“不可。”对萧晏晏道:“妖女,老衲三人用毒伤人,确是我等做的不妥。也罢,老衲便给你一个机会,咱们双方各派一人出战,只消你赢了我们,便放你们走路。” 萧晏晏转向张恒,道:“张公子,我去跟他们斗一斗。” 张恒好生为难:自己双目失明,无法出手。但萧晏晏的实力远不及三僧中任何一人,如果出战,徒然落败而已。 萧晏晏见他犹豫,苦笑道:“事已至此,还有别的法子么?咱们不出战,他们三个猛下杀手,一样是死。左右是个死,不如让我撞一撞运气。”往前走了三步,对三僧道:“我们这方由我出战,你们谁来应战?” 广竹恼张恒削伤自己,有心报复,踏前一步,大喇喇说道:“妖女,老衲来教训你!”纵身上前,更不答话,一刀劈下。 萧晏晏也知他修为是三僧中最弱的,只能将得胜的希望放在他身上。他既然出战,便要全力以赴,当下集中精神,刺向广竹。 广竹挡开她进攻,随即反击。二人斗了十几回合,光竹大喝一声,一刀劈下。萧晏晏闪身避过,蛾眉刺绕着戒刀刺向广竹心口。 这一招刁钻恶毒,广竹惊呼一声,后退三步,才避开了毒蛇般凶狠的一击。 他“哇哇”大叫着,左掌当胸竖立,潜运真气,头顶升起万点光亮,盘旋环绕。 萧晏晏再以刁钻奇诡的招数进袭,广竹头顶的万点金光总能自动飞来遮挡,将蛾眉刺震开。如此一来,广竹只须正面防守即可,萧晏晏正面进攻,他挥刀抵挡却是绰绰有余。 广竹冷笑道:“妖女,歪门邪道,敢在禅教正宗面前卖弄么?”一刀横削,“白虹雷刀”刀气斩出,萧晏晏拿蛾眉刺一挡,登时被刀气冲的退后数尺。 广竹哈哈一笑,正要追击,却听得一人叫道:“慢着!”正是张恒出声阻拦。 广竹一愣,喝道:“怎地?” 张恒道:“大师武技精湛,修为高深,在下倒是佩服。不过...” 广松接口道:“不过什么?” 张恒道:“不过大师若肯给在下一炷香的时间,让在下教这位姑娘几招,或可侥幸,赢了大师。” 广竹登时大怒,叫道:“胡说!哪有现学现卖便能克敌制胜的?你教!你教!我倒要看看有这等奇事?” 广松、广柏也觉此事不可置信,并不阻拦。 萧晏晏走到张恒身旁,道:“张公子,你真有法子胜那和尚?” 张恒低声道:“咱们姑且一试。萧姑娘,我听着前几回合,你的奇诡招数能打他个措手不及,怎么后来似乎被他看破了?” 萧晏晏道:“他使了一门不知什么的武技,头顶有好多光亮盘绕,我再出奇招,可不管用了。” 张恒点了点头,道:“这是金灯万盏,专克邪魅招数的加持武技。你的奇诡招数遇到这门武技,便失去作用了。”沉吟片刻,道:“佛觉寺的武技依循正道,投机取巧的邪法不好取胜,他的真气属性偏重火灵,你用冰灵武技试着跟他打一打。” 萧晏晏点了点头,道:“你不教我几招么?” 张恒摇头,道:“现在才教,不免有些晚了。” 说到此处,广竹喝道:“喂,时候到了!妖女,快来接招!” 萧晏晏道:“我要去了。”转身走到广竹面前,道:“你可小心着!”使出“冰雨落飞花”武技,蛾眉刺晃动处,数十片寒冰凝结的花瓣飘向广竹。 广竹喝道:“好!”戒刀在地面斩过,一道裂缝急速迎向花瓣,飞溅的土石如浪涛一般翻滚而前。 “哔哔啵啵”声音响起,碎石与冰花接连碰撞。萧晏晏蛾眉刺凌空刺击,数道寒芒利箭一般射出,寒芒从冰花旁掠过,或是打在冰花上,冰花便附到寒芒上,寒芒力道大增,穿过了碎石,射向广竹。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斗三僧(4) 广竹将戒刀横在身前,每一道寒芒射中戒刀,广竹都要倒退一步,数道寒芒射罢,他大喝一声,飞身而起,戒刀挥舞,扑向萧晏晏。 萧晏晏将冰灵功法运到蛾眉刺上,银光闪闪的蛾眉刺上覆盖了一层蓝光。她迎面一刺,锋芒直指广竹胸口。 广竹挥刀挡开,落在地上,与萧晏晏斗了起来。广竹所修的真气偏重火灵,被冰灵功法克制,每一次兵刃相交,都不由自主的打个冷战。 但他生性勇悍,遇到挫折,反而精神陡涨,吸一口气,真气流转更为旺盛,也不顾招式,一刀一刀的硬砍硬劈。 萧晏晏虽然在真气属性上克制他,两人的修为终究还是差了不少,接了他十刀,渐感不支。 突然广竹身形一矮,双腿扫出,萧晏晏惊呼一声,倒退一步,蛾眉刺招数散乱,眼前银光一闪,几根青丝飘落。 广竹倒退五尺,横刀在手,哈哈笑道:“妖女,老衲让你变成没毛的秃鸡!” 萧晏晏伸手摸了摸鬓角,一块光秃秃的头皮露了出来。女子最看重的便是自己的容貌,萧晏晏对自己的美貌更是视如生命,如今被广竹破相,心中的难过懊丧是不必提了。 张恒隐隐听到她抽泣的声音,问道:“萧姑娘,你怎么了?” 萧晏晏强自笑道:“我没事,和尚,再来!”挥舞蛾眉刺又上。 不几回合,广竹戒刀闪过,又削落萧晏晏一片头发,得意洋洋的笑道:“你投不投降?若不投降,让你变成尼姑!” 张恒听到他这句话,立刻猜到了眼前情况,不禁生气,喝道:“佛觉寺是侠义门派,如此欺辱一个姑娘,也太无礼了!” 广柏淡淡道:“邪教妖魔对付正道武人,都是无所不用其极,正道武人遇到邪教妖孽,何必在乎手段?” 张恒凛然道:“有所为有所不为,便是正道与邪教的分别!” 二人说话之间,萧晏晏又是一声惊呼,广竹又是一声大笑。只听广竹叫道:“邪教中都是古怪丑陋的魔头,老衲再给你脸上划下几条印子,让大家都知道你是魔教妖女!” 张恒大急,叫道:“萧姑娘,你别管什么毒针毒技了,赶快用出来防身!”他见佛觉寺僧人如此羞辱一个姑娘,激起了义愤之心,也顾不得什么约定不约定了。 萧晏晏奋力招架广竹的戒刀,口中叫道:“我答应过你的,便不会用了...啊!”一声惊呼。 张恒急道:“萧姑娘,你怎样了?”踏上一步,侧耳细听二人的方位,想去换回萧晏晏。 兵刃交击和脚步挪移的声音接连不停,只听得萧晏晏轻松地说道:“我没事,这和尚也不过如此,他未必赢得了我。” 张恒岂能不知她在安慰自己,急道:“萧姑娘,你快回来,让我来跟他打过!”萧晏晏却不回答。 又听得广竹叫道:“啊呦,这一刀砍得歪了,妖女,看我削去你的鼻子!” 张恒忽然之间什么也顾不得了,猛地跃起,凝霜雪出鞘,听声辨位,刷一剑斩向广竹。 广竹戒刀往上一挡,“啷当”一声,半截戒刀落地,跟着一股锋锐无匹的剑气怒劈而下,广竹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经脉周转不灵,被寒冰剑气震得呕出一口鲜血。 风声响动,广松、广柏双双挥掌,两股金色禅宗气劲发出,将张恒推了回去,萧晏晏纵身后跃,扶住了张恒。 广柏伸手去探广竹鼻息,发现他呼吸并无异常,看来这寒冰剑气之中并无邪道寒毒,乃是冰系灵力所致。 广松见广竹吐的鲜血之中带有几块冰粒,便知这寒力非同小可,普天之下,恐怕只有帝会派的神剑凝霜雪有这等威力,冷冷道:“你是帝会派弟子吧?你到底是谁?” 事已至此,也不能再隐瞒,张恒取下面部遮挡,说道:“三位大师,在下是帝会派张恒。”三僧听到玉公子的名头,无不大惊。 广松道:“玉公子?你是帝会派门人,怎么跟邪教妖女混在一起,与五宗同道作对?” 张恒道:“你们认定她是妖女,要来杀她,那是正道中人的职责,倒也罢了。可这位广竹大师对她苦苦相逼,还要毁她容貌,却有些欺人太甚了。” 广松冷冷道:“邪教妖女,无论如何对待也不过分!小子,你快过来,老衲三人不杀你。” 张恒摇了摇头,道:“三位大师,在下若要活命,何必跟她坚持到这步田地?” 广柏走上前来,一挺戒刀,喝道:“小子,你真要跟这邪教妖女同流合污?你师父乃是天下闻名的正道高人,你和妖女死在我等手中,岂不是坏了你师父的名声,坏了帝会派名声?” 张恒叹道:“此时此刻,在下只求无愧于心,是非功过,本就难以说清。” 广松喝道:“好,那就休怪我师兄弟二人无礼了!”双手紧握伏魔短杵,真气过处,杵身发出轻微的响动,显然将气劲运到了十成。 广柏左掌在刀刃上一抹,戒刀金光闪耀,蓄势待发。 二僧同时大喝一声,飞身而起,伏魔短杵和戒刀气劲扩散出去,将张恒和萧晏晏笼罩其中。 萧晏晏只觉劲风扑面,呼吸不畅,伸手抓住了张恒手臂,望着张恒的侧脸,忽然感到一阵甜蜜:“我俩这般死在这里,也不算很坏。”缓缓闭上了眼睛。 却听得“啷当当”一阵声音响过,跟着是两声痛呼,萧晏晏察觉声音有异,心头一震,睁开了双目,只见广松、广柏坐倒在五尺之外,四截断裂的兵器抛在地上,张恒和自己却是毫发无损。 广松、广柏出手之前早已算计得当,这致命一击的方位和力道都是绝佳,纵然张恒没有失明,也决计辨不明方位,避不开攻击。不料两般兵器递到他身前二尺处时,他忽然手臂一扬,玉剑掠一道弧线,斩断了二人的兵器,重伤了两僧。 广松喘了几口粗气,问道:“你、你这是什么剑法?帝会派剑法之中没有这一招。”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别离 隔了半晌,张恒才道:“这确是帝会派剑法,名叫“顾曲辨琴”,只是极少有人使用罢了。” 萧晏晏此番死里逃生,真是天大的惊喜,脑中一片空白。待她回过神来,笑道:“这次帝会派二代弟子凭借此招,一举打赢两名佛觉寺广字辈和尚,这一招总可扬名天下了。” “顾曲辨琴”乃是帝会派剑法之一,为一盲眼前辈所创。东汉蔡文姬,能听弦断之音而分辨断弦的位置;周瑜醉酒,演奏稍有差错也瞒不过他耳朵,便是以这两个典故命名。 这盲眼前辈与人动手时自然要倚仗耳朵,久而久之,他听声辨位的本领练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竟能通过兵器、气劲发出的风声判定敌人何时到达、到达的方位以及力度,从而先发制人,达到一击必杀的效果。 他之所以能练成这一招,一是他内敛沉默的性格使然,二来他的耳力天赋原本极高,盲目之后这天赋被逼了出来。 而后代弟子之中,盲目者极少,盲目又性情沉稳者更是没有,因此这一招虽为盲眼前辈名震天下的绝学,却再无后辈弟子能领悟此招之风采,也就被帝会派弃之不用。 张恒性情本就循规蹈矩,与那位前辈相似,而他临死之际,心中又是一片空明,这一招便鬼使神差的浮现在脑中,当下集中精神,听声辨位,一剑挥出。 杜云山教他这一招时,曾说此招用处不大,并未让张恒在上面下工夫,否则这一招使出,足以要了二僧的性命。这本是他的垂死挣扎,料定此招并无多大效果,也是等广松问话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死。 广松、广柏受伤极重,各自吞咽一颗疗伤丹药之后,便静坐运气,化解药力,广竹受伤虽然不重,张恒那一剑却发挥了自己所能发挥的全部冰系灵力,他经脉被封,运气不畅,一时间也难以行动。 张恒拱手道:“三位大师,在下出于无奈,多有得罪,日后必当亲上佛觉寺,向三位大师请罪,这便告辞。”萧晏晏扶着他转身离开。 却听得广竹怒骂道:“狗男女,你们沆瀣一气,恬不知耻,还在此说风凉话?”激动之下,运气稍微分心,寒气往心脉处前进了些许,立刻打了个冷颤。 萧晏晏转回身去,从怀中掏出一根银针,笑道:“和尚,这上面有见血封喉的毒药,你若再敢胡说八道,我便拿它射你啦!” 广竹喝道:“贼妖女,老衲岂能受你威胁!有种的你把老衲三个都杀了!” 广松、广柏齐声喝道:“师弟,不可胡说!” 萧晏晏厉声喝道:“那便让你尝尝毒针的滋味!”纤手一扬,银光射出,广竹躲避不开,闷哼一声,一头栽倒在地。 张恒急道:“萧姑娘,你怎么伤了那位大师性命?”被萧晏晏连拉带拽地走开了。 萧晏晏待瞧不见那三僧了,笑道:“张公子,你放心吧,我只是在那根针上涂了天花水,那和尚不会有事的,只是脸上免不了要生几颗麻子。这不算用毒吧?” 张恒这才放下心来。 萧晏晏扶他走到一条河边,道:“你坐这里别动,我给你采些解毒的药来。” 不到半个时辰,萧晏晏折返,将采来的草药捣烂,从衣服上撕下一根布条,将药泥涂在上面,绑到了张恒的眼睛上。 张恒在草地上坐定,萧晏晏取了水来,道:“张公子,我来服侍你喝水。” 张恒道:“不劳萧姑娘,在下自己可以。”伸手接过了兜满清水的树叶,把头伸过去,吸了起来。他虽然吸吮,却也没发出半点声音。 萧晏晏见他因为目不见物,漏的衣襟上沾满清水,暗暗好笑,坐到张恒身旁,问道:“张公子,以后咱们还会见面么?” 张恒道:“有缘终会重逢。” 萧晏晏凄然一笑,道:“恐怕再见之时,物是人非。”又问道:“如果很长时间不见,你会不会忘记我?” 张恒和她相处了这些日子,时而对她怜惜,时而恨她恨得要死,时而将她视作好友,时而又是充满戒备,自己从入门之后便言行庄重,从未对任何一人产生如此多变的情绪,又怎会将她忘记? 萧晏晏望着他脸上神色,得到了答案,嫣然一笑,忽然恳求似的说道:“张公子,我以后不再用毒针和毒技了,你不要再把我当成妖女了,好吗?” 张恒心头一震:“原来她跟广竹打斗之时,宁肯受辱也不用毒针、毒技,全是为了改变我对她的印象。”又想到在渝北小镇上,自己骂她是“忘恩负义的邪教妖女”时,她脸上一闪而逝的凄然神色,实可用“伤心欲绝”来形容了,说道:“你别再滥杀无辜,便是一位好姑娘了。” 萧晏晏立刻说道:“我以后一定改正。”声音中充满了无限的喜悦和欣慰。 张恒道:“萧姑娘,你拿走那位黑袍前辈的药草,可否交给在下?” 萧晏晏虽然奇怪他要此物的目的,还是从乾坤袋中掏出药草,放到了张恒手中。 张恒收入自己袋中,道:“多谢了。” 萧晏晏却不再说话,过了半晌,也没说一句话。张恒反倒有些不适应:“怎么她不说话了?”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萧晏晏道:“张公子,你眼睛中的毒已经痊愈了,可以把布条取下来了。” 张恒喜道:“好了是么?我要取下来了。” 忽听得萧晏晏急道:“别,你先别取,等我一会儿。”布帛撕裂声音响起,又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后,萧晏晏长出了一口气,道:“你摘下来吧。” 张恒取下布条,伸手遮在眉毛上,缓缓睁开双眼,只觉阳光刺眼,目光扫视,重新看到了这个世界。 张恒大喜,转回身去,叫道:“萧姑娘,我的眼睛....”只见萧晏晏头上厚厚的裹了好几层布,将头发完全遮了起来,像是一个出家的尼姑,神色尴尬的瞧着他。 见张恒神色错愕,萧晏晏苦笑道:“我、我这样子是不是很丑?”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剑豪(1) 张恒心道:“她一心照顾我,光想着给我解毒,却连自己的形象都忘了。”心中感激,说道:“头发没了可以再长出来,所幸你的脸没受伤。” 他性子坦诚,眼见萧晏晏模样怪异,也不能昧着心意说她漂亮,只好答非所问。 萧晏晏微微一笑,脸上全是苦涩之意,坐到一块石头上,说道:“张公子,我有些饿了,你帮我找些吃的来吧?” 张恒心想两人吃过午饭不久,虽然经历一场打斗,也不该这么快便饿,料想她有心拖延时间,也不点破。点头答应,召唤梨花鹄,飞驰而去。 张恒在天水城找了半天,找到那家卖酥皮脆烧的铺子,买了一包脆烧,便往回返。 到了地方,张恒不由得一惊:眼前流水淙淙,细草抽芽,却哪里还有萧晏晏的半分人影?心中大急:“莫非那三个和尚找了回来?”随即想到三僧疗伤不会这般快法,又想到:“是她口中的大长老一伙人将她捉走了?” 从梨花鹄身上一跃而下,却见萧晏晏坐的石头上,一块石子压着一张纸条,拿起纸条来看,上面写着:我走啦,你还是记着我最美的样子吧。 张恒望着北去之路,似乎依稀看得到萧晏晏的倩影,他心中清楚,这个精灵刁钻的女子,再也不能从他心中抹去了。 。。。。。。。。。。。。。。。。。。。。。。。。。。 陆小远在幽暗的窄道之中弯腰曲背,踽踽而行,没一会儿腰就酸了。这条暗道幽浑深邃,充斥着发霉的气味,也不知通往何处,是何人所挖,做何用途。 他知道如果回去,九首雄虺已经盯上了他,除非一直呆在洞中,否则迟早命丧它口。若是两个月之前,陆小远倒也无所谓,但他现在既没有真气衰竭而死,修为又大进,自然不甘心死在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了,虽然疲惫,还是慢慢前行。 累了便歇,困了便睡,他身上带了水袋,不必担心口渴,只是过了不知多久,肚子却开始咕咕叫了。 忍着饥饿又走了不知多久,前方隐隐有了亮光,陆小远料想那是出口,精神一振,加快脚步,果然上方是个洞口,跳了上去,眼前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他站在一座山顶上,山体虽高,顶部却是平平坦坦,如同一方舞台,只有几块大石散乱分于山顶。 陆小远心道:“我这是在哪?恩,苍龙山脉绵延八百里,只怕还没走出去。”一转头,忽见一人盘膝坐在山顶边缘,他背对陆小远,陆小远只能看到他黄褐色的曲发,身穿条纹长衫,似乎不是中原人氏。 峰下一马平川,除了他头顶上空乱云回旋,广阔的天际再无一朵白云,此人如磐石般临崖而坐,气魄极大。 陆小远正要走出去打招呼,一股清流扑面而来,他已是神位修为,竟然避之不过,那股清流入口,陆小远只觉有一团火焰顺着咽喉流遍五脏六腑,登时眼花耳热,头晕目眩。 只听得那人哈哈笑道:“卑鄙小人,给你洗洗肠胃。”声音甚是粗豪。 陆小远脚步踉跄,走了过去,解释道:“这位,这位…恩,你恐怕是误会了,咱们…从未谋…谋面啊。”舌头已经不大听使唤了。 那人回过头来,两只碧眼射出精悍的光芒,令陆小远心神一凛。 那人盯着陆小远看了片刻,奇道:“你不是天地盟的人?” 陆小远道:“我…不是。” 那人点了点头,纵到陆小远身前,粗大的手掌按在他顶门,陆小远只觉一股暖流在体内流动,晕眩的感觉被暖流洗刷一空,清醒了不少。 这时再看此人,原来是个西域人,只见他一张方脸,满腮褐须,双目炯炯有神,应该有四五十岁了,却如二十来岁的少年一般,精力弥漫。 这人笑道:“我以为你是天地盟的人,要来偷袭我,这可对不住啦!”他虽然是西域人,说中原语言却流畅之极。 陆小远心道:“天地盟?那不是绿林匪徒吗?”他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不接他的话,问道:“大叔,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人哈哈一笑,道:“这里是燕晋之交。”燕州位于晋州的东北方向,苍龙山脉盘踞地域甚广,误打误撞到了燕晋之交,倒也不奇。 陆小远见他面前生着一堆火,火上架着两只不知什么野兽的腿,说道:“大叔,我肚子饿得很,能否给我一些吃的?” 这人道:“没问题。”扯下一条烤兽腿,递给了他。 陆小远坐到一块巨岩上,一边吃着兽腿,一边问道:“大叔刚才把我误会成天地盟的人了,不知大叔跟天地盟又有什么仇怨了?” 那人道:“仇怨么,倒也谈不上。是他们硬要找我打架的。有一天我偶然路过黑骡峰,见到一群盗匪押着一群女子,还有几个领头的把人家大姑娘的衣服都给撕开了,我心想这可成什么样子,当然得管一管啦!我上去劝他们放人,他们非但不听,还要拿刀砍我。那我就不客气了,使出“疾风烈斩”,三下五除二,就把他们给打倒了。” 陆小远听到“疾风烈斩”四字,心道:“这是什么武技?我在哪听到过啊。”一瞥眼见这人旁边放了一把一丈长、二尺宽的黝黑巨剑,突然想到那淳朴的西域姑娘阿里布,叫道:“你是剑豪莫花尔彻!” 那人奇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陆小远道:“我是听一位叫阿里布的姑娘说的……”想到西域人不会水,当日水妖伏谔翻江倒海,只怕阿里布早已葬身鱼腹,心下悲痛,越说声音越小。 莫花尔彻却哈哈一笑,道:“好啊,原来是阿里布这个小妞。她是不是说我坏话啦?我再见到她,一定要狠狠打她的屁股。” 陆小远黯然道:“你再也见不着她了,她两年前便死了。” 莫花尔彻“咦”了一声,奇道:“不会吧?两个月前我还在西域骆驼源见到她了呢。”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剑豪(2) 此言一出,陆小远又惊又喜,又有些不信,还要再确认一下:“你当真是在两个月前见过她?” 莫花尔彻道:“那还有假?那小妞一跟我见面,便拿出三瓶桂花酒来,想交换我的剑招,真是不安好心。桂花酒味儿还不错,但那是给女娘们喝的,我可不爱。可不要她酒光教她剑招,她又不乐意,我只好老实不客气的一口气把三瓶就喝光啦。”说着拍了拍腰间葫芦。 陆小远听到此处,更无怀疑,连声叫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高兴了好一阵,才道:“大叔,你刚才说到把那群匪徒教训了一通,然后呢?” 莫花尔彻道:“后来,黑骡峰的大当家就下山来寻我啦。那光头老汉跟我打了几个回合,被我用瞬影斩打断几根肋骨,他手下把他救回山去了。我以为这件事就此了结,没想到几日前在一小客栈里遇到两人,他们给了我一张帖子,你瞧。” 陆小远接过帖子,打开来看,只见上面写道:天地盟和西域武人素来无仇,此番阁下在天地盟势力之内逞凶伤人,所为何来?诚邀阁下于四月初三至苍龙山平顶峰相会,万某当面讨教,望勿失信。 署名是:万壑松。 莫花尔彻道:“早听说天地盟势力极大,北方六州之内便没有他们找不到的人,今日方信此言属实。”说话之间,远处一阵奔跑声音传来。 莫花尔彻道:“你瞧,他们来啦!” 只见大地与苍天相接之处,先是升起小片烟尘,那烟尘越滚越大,布满了天地的交线,显然所来人数不在少。那股烟尘到了距离平顶峰二里远近,大概能看出是一群人骑在各色坐骑上,飞奔而来。 这些人神色彪悍,身穿劲装,各自带着不同兵器,坐骑也是晋州常见的兽族。他们在距离高峰半里处如潮水般缓缓停住,当先十来人催动坐骑到了近前。 陆小远凝目观瞧,只见居中一人面如刀削,双目精光闪动,紫色胡须垂到胸口,他左边是个光头老者,满脸戾气,右边则是个美妇,穿了一件整张兽皮做的裙子,黝黑结实的大腿、高耸胸部的大半都露了出来,面容姣好,只是双眉竖起,透着一股凶狠。另外十来人形貌各自不同,却都狰狞丑陋。 紫须大汉开口说道:“朋友,在下姓万名壑松,忝居天地盟盟主之位。”一指光头老者,“这位是黑骡寨寨主王元礼。”又指美妇,“这位是万鹿山庄庄主三娘子。这二位都是万某的同道,未知朋友尊姓大名?” 莫花尔彻大喇喇的盘膝而坐,道:“幸会幸会。”报了姓名,又问陆小远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陆小远也说了姓名。 万壑松等人自没将陆小远放在心上,听到莫花尔彻的名字却相顾愕然。 王元礼大声问道:“十多年前杀死帝国大司空的人,就是你吗?”声音如破钹互击,嘈哑难听。 莫花尔彻点头道:“不错,是我干的。” 陆小远闻言一惊:他曾听四位师兄说起过,杀死梼子夭的是个无名高手,至今没多少人知道他来历,想不到竟是眼前这位西域剑豪,不禁对他产生钦佩之情。 万壑松拱手道:“英勇侠迹,早已耳闻,今日得见真容,不胜荣幸。”天地盟势力遍布北方六州,耳目广及天下,自然能查到刺客的名字,只是与其人素未谋面。 莫花尔彻也拱手道:“好说好说。” 那王元礼喝道:“你是群雄称颂的大豪杰,还是万人唾骂的大奸贼,跟老子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前些日子打伤老子数十个兄弟,又把黑骡寨掠来的两脚羊放走,老子倒要跟你算算这笔账!” 莫花尔彻和陆小远听他将女子称作“两脚羊”,不禁怒火中烧。莫花尔彻仰天哈哈一笑,道:“我最看不惯的就是欺负弱小,你们是强盗,打家劫舍是为了谋生,那也罢了,为什么要欺辱妇女?” 万壑松捋须沉吟。天地盟作为盗匪领域的翘楚,自不能与寻常流氓一样烧杀抢掠,卑鄙下作,因此他定了规矩,不许打劫寻常百姓,不许欺凌良家妇女,以彰显盗亦有道。 但既为盗匪,手下自然少不了桀骜凶横之徒,洗劫乡村、滥杀无辜之事出得多了,万壑松总不能将他们都全都处置了,久而久之,此条规矩便没什么用了。 王元礼大声说道:“刀在老子手里,老子想怎地便怎地,老子的兄弟们都是虎狼一样的汉子,力气没处发泄,当然得找些娘们玩玩。黑骡寨的悬崖底下每日能多出十来具娘们的尸体,那又怎地?” 莫花尔彻霍然起身,巨剑怒劈。“喀拉啦”,一道裂缝从峰下地面迅速延伸向众匪。 他和众匪相距十丈,剑气转瞬即到王元礼的坐骑之前,王元礼防备不及,赶忙翻身跃起,同时他座下的呼雷狂牛一声长嗥,被剑气斩作两片。 这一下迅若闪电,狂若奔雷,委实厉害。众匪回过神来,均骇然失色,不约而同的约束坐骑后退了三四丈,防备他以剑气突袭。 王元礼呆呆望着地上的两片牛尸,再也没了刚才嚣张的气焰。 陆小远朗声道:“老儿,你刚才说刀在你手里,你便爱怎地便怎地了,大叔的拳头硬过你那些脓包手下,当然是他爱怎地便怎地了。他没杀你和你那些脓包手下,便是大大的手下留情,你又凭什么前来纠缠?” 王元礼哼了一声,并不说话。 万壑松向莫花尔彻说道:“朋友,万某佩服你胆识过人,本不愿与你为敌,但你打伤天地盟的兄弟,万某身为盟主,岂能不管。不如咱们立一个三日之约,三日之内,你守在平顶峰处,倘若三日过后,我等奈何不得你,此事便就此作罢,如何?” 陆小远也知天地盟人多势众,又多是凶横之徒,帝国也不愿无缘无故招惹他们,倘若千军万马冲击而来,这西域剑豪可未必抵挡得住,当下高声道:“万盟主,你也是大有身份之人,听你的意思,是要以众欺寡,可还要脸吗?”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斗群匪(1) 万壑松淡淡道:“咱们五路豪杰结盟,便是为了群策群力,倘若一方有难,余人袖手旁观,结盟还有何用?朋友,你若不敢应战,便认输投降,日后见到天地盟兄弟,鞠躬行礼,绕开路走。” 其实天地盟的五大山寨实力都非泛泛,五大首领也都自负,换作平时,绝不会三大寨主齐出对付一人。但万壑松听说这西域剑豪用了不到十招打败王元礼,又能在帝都重地杀死大司空,其实力不可小觑,因此才要约上万鹿山庄的三娘子一起出手。 莫花尔彻哈哈一笑,傲然道:“笑话,便有千军万马,我又有何惧?”手中巨剑一挥,双眸之中发出一股英武之气。 王元礼叫道:“小子,你是他什么人?若跟他没关系,趁早滚开些吧,否则咱大伙儿一拥而上,将你剁成肉泥。” 莫花尔彻向陆小远道:“小兄弟,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巨盗匪酋,你一人再厉害,也对付不了数千之众,咱们就此告辞吧。” 陆小远往远处望去,半里之外密密层层都是人头,这些人又都是血里火里滚出来的亡命之徒,待在此处确实危险至极,但他为莫花尔彻的正直与豪气心折,若说独自逃生,那是更加不愿的。于是说道:“大叔,你请我吃了烤兽腿,倘若我现在逃命,那未免太不够义气了。咱们有肉一起吃,有刀剑一起挡。” 莫花尔彻一愣,随即笑道:“好小子,真不知死活。”拍了拍他肩膀,道:“你不怕这许多人么?” 陆小远道:“大叔你不怕,我便不怕。” 莫花尔彻拇指一翘,赞道:“好胆气,好义气!”提起陆小远跃下高峰,落到地上,向万壑松道:“万盟主,王老儿,三娘子,你们划下道来,我和这位小兄弟接着便是。” 万壑松三名首领纵骑倒退几步,道:“那便得罪了。”右手一挥,十名汉子纵身跃下坐骑,一晃便到了莫花尔彻和陆小远身前七丈处。 陆小远打量这十人,他们形貌各异,最为奇特的是一人背生双翼,一名身高丈二的大汉肌肉如黑铁,头生双角,另有两名女子,身穿兽皮,一个手持长蛇,一个身旁站着一头三眼花豹。 这十人都是天地盟的高手,随着万壑松一声令下,一拥而上,各持奇异兵器攻向莫花尔彻和陆小远。 莫花尔彻心道:“这小子虽然气魄够大,可未必敌得过这十人中任何一人。”当下往前一纵,喝道:“来吧!”挥动巨剑,迈开大步,冲了上去。 那翼人手持双锥,身形一起,在空中画个螺旋,率先攻到,半空中挺起双锥,猛力扎向莫花尔彻的头顶。 莫花尔彻巨剑一起,黑光划过,“当”一声大响,那翼人双臂泛麻,左手锥把持不定,飞了出去。他被一股巨力冲得不由自主向后飞去,到了三丈之外才勉强定住身形。 另外九人知道这翼人羽凌风是万壑松手下数一数二的高手,武道境界已达神位,见他和莫花尔彻刚一交手便落了下风,都有些不信眼睛所见。 九人同时攻到,刀剑棍棒一起砸了过来,莫花尔彻横剑一挡,气劲迸出,诸般兵器都被震了出去。 只听得一声怪嗥,风声过处,莫花尔彻手臂一沉,却是那牛头巨汉挥动擂鼓大锤砸到了他巨剑上。 牛头巨汉真气修为不高,却饮过妖血,获得了横推八马之力,他这一下的力道实不亚于地位高手的一击。 莫花尔彻精神陡涨,大叫道:“好力气!”运气提剑,将那巨锤弹了回去。忽然青光一闪,却是持蛇女子的青蛇迎面咬来。 莫花尔彻一声大喝,一股罡气喷出,将青蛇冲了回去,见那三眼花豹咬向腰间,右足侧踢,花豹被踢得飞出。 这十人都是神位、仙位的高手,在莫花尔彻身边纵横来去,各逞绝技,莫花尔彻足不动身不移,巨剑挥舞开来,风声呼呼,气劲澎湃,十人被逼在方圆七尺之外,气劲、暗器、兵器都近不得他身。 他性情豪迈,见那牛头巨汉的两颗擂鼓锤直上直下,毫无取巧之处,有心跟巨汉比拼力量,不去躲避,反而每次都迎锤直上。 忽然一声怪异的音调扬起,宛若夜枭怪啼,莫花尔彻心头一震,精神微散,那女子的青蛇闪电般偷袭,擦着他鼻尖而过。 只见一个瘦削老者退出战团,掏出一只陶埙,缓缓吹奏。手指起伏之间,黑气从六只孔洞发出,在空中凝成了两把黑剑。 老者右袍一挥,一把黑剑晃晃悠悠朝着莫花尔彻飞去。 莫花尔彻挥动巨剑想将它荡开,那黑剑却穿过巨剑发出的气劲,融入了巨剑。 莫花尔彻并没注意此节,左掌拍出,三眼花豹被平平击飞,喝道:“断浪斩!”巨剑在身侧划了两圈,携带气浪斩向驱豹女子。 与此同时又有三人挥动兵器围攻而来,莫花尔彻右腿接连后踢,如骡子撩蹄,将身后两人踢飞出去,左手“奔雷掌”呼的劈出,雷光闪过,羽凌云双锥合起抵挡,被这普通武技的气劲震得退后数丈。 驱豹女子软鞭探出,绕成一个又一个银晃晃的圈子,迎向巨剑。巨剑上附着的气浪实是强横之极,摧枯拉朽般劈开了软鞭的守势。 驱豹女子惊呼一声,想要纵身后退,但巨剑将软鞭的守势尽数击溃之后,气浪骤然荡开,将驱豹女子盖在其中。 转眼间驱豹女子便是脑浆飞溅之虞,莫花尔彻的手腕却在不经意间转了一下,巨剑横向斩出,气浪连带巨剑轰然击在山壁之上,“喀拉拉”大片大片的石壁掉落,碎石乱飞,尘土飞扬。 驱豹女子与他相距最近,碎石势道之凌厉,实不亚于飞刀,那女子脸上、手臂被几块碎石划中,立刻鲜血飞溅。 但她生性勇悍,受伤后非但不退,反而飞身抓向莫花尔彻,五指尖尖,指甲都是黑色的。莫花尔彻急向后仰,咽喉处还是被抓出五条血印。 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 斗群匪(2) 陆小远见莫花尔彻神色严峻,不像有心容让,却明明放了女子一马,感到奇怪,一瞥眼见那瘦削老者在战局之外吹奏陶埙,剩余的一把黑剑兀自在空中斩击,他凝神观察,发现那黑剑的招数跟巨剑上的招数一模一样,莫花尔彻要重创敌人之时,黑剑却突然拐弯或是后撤,巨剑也跟着发生极小的变化。 但失之毫厘,谬之千里,只不到一寸的移动,便足以放过敌人。 这是一门摄魂妖法,莫花尔彻也发现了此节,但他被九大高手围攻,又受到妖法的限制,突围尚且困难,更不必说腾出手来对付瘦削老者了。 虽然他意念较强,不会完全受到黑剑的控制,手中巨剑却总会在关键时刻攻势骤减。 陆小远见他在摄魂妖法的侵袭之下逐渐落了下风,当下拔出青铜剑,飞身刺向瘦削老者。瘦削老者察觉有人偷袭,赶忙俯身躲避。 他这一分心,摄魂妖法的效果减弱不少,莫花尔彻使出“秋霜式”,巨剑于刹那间连拍三下,威力迭加,一名持斧汉子使尽全力抵住了前两下,第三下说什么也抵受不住,被巨力推起,“碰”一声撞在山壁之上,口喷鲜血。 莫花尔彻暗呼道:“惭愧,我只当这小子不济,若没他出手相助,这一仗可不好打。” 瘦削老者的摄魂妖法虽然厉害,武技却并不高明,数招间被陆小远逼得束手束脚。十招拆过,陆小远喝一声“撒手!”使出“玉清刺”,剑尖在老者手腕上挑了一下,老者一声惨呼,陶埙落地。 牛头巨汉和持蛇女子一起上前相助瘦削老者。这二人武功路数迥然不同,一个刚猛,一个灵动,分属不同山寨,开始配合不够默契,陆小远倒还应付得了,但数十个回合一过,隐隐有刚柔相济之势,再加上瘦削老者在旁骚扰,陆小远便有些不支。 但他分掉了莫花尔彻三个对手,莫花尔彻以一敌七,手中巨剑如猛虎下山,其势不可当,夹杂着拳掌踢腿,顷刻间战局逆转。 万壑松等三名头领在旁观战,暗暗心惊:己方出手的十人都是三大山寨的顶尖高手,有几人是神位境界,剩下的人虽然没到神位,也是仙位高手中的佼佼者,这西域剑豪以一敌七,竟然潇洒自如,其武道境界恐怕达到了天位。那落魄少年年纪轻轻,竟也似是神位高手,更是大出意料。 只听得莫花尔彻一声大喝,右臂一挥,巨剑绕在身边转圈,风声呼呼,众人赶紧退开。他身体一矮,右掌托天击出,“啵”一声轻响,正中三眼花豹的肚腹。 这三眼花豹是豹中异种,肌肤如铁,骨骼如钢,便是刀砍斧劈也未必伤得了它,中了莫花尔彻这一掌,却双目突出,充满血丝,一声低低的悲嘶,摔落在地,软成一滩肉泥。 驱豹女子见状大怒,软鞭如出洞毒蛇,从极为刁钻的方位奔向莫花尔彻。莫花尔彻一把抓住,运力猛夺。这软鞭质地坚韧,驱豹女子修为远不及他,连人带鞭被他拽的飞起。 忽然一阵破空声音响起,却是一名大汉搬起一块巨石扔了过来。莫花尔彻左手握住巨剑剑柄,向后抡起蓄力,笑道:“我要这冥顽不灵的石头作甚,还你!”巨剑猛力抽出。 他这一抽之力用的恰到好处,那巨石被抽中之后,没有碎裂,反而回旋着奔向那大汉,大汉惊呼一声,闪身躲开。 莫花尔彻同时右手运劲,一股气劲顺着软鞭传了过去,驱豹女子胸口如遭大锤轰击,一阵头晕眼花,跟花豹一样,软软的摔到地上。 莫花尔彻剑交右手,横剑推出,风声极为怪异,一名汉子拿狼牙棒一挡,“咔擦”“咔擦”接连响起,狼牙棒断为数截。汉子吃惊之际,被莫花尔彻一掌推出,摔在地上,晕了过去。 莫花尔彻顷刻间又打发了四人。剩下一人是个瘦小汉子,见莫花尔彻手持巨剑,挺立当地,如天神般凛然生威,不敢交战,往回奔去。 奔到距离万壑松一丈之处,蓦地三道青寒光芒闪过,那瘦小汉子惨呼一声,仰面倒地,胸口赫然插着三柄湛青的匕首。 这瘦小汉子是王元礼的手下,王元礼怒道:“三娘子,你杀我兄弟,却是为何!” 三娘子冷冷道:“这胆小鬼临阵脱逃,该杀。” 莫花尔彻见瘦小汉子逃跑,也不追赶,一晃身,欺到牛头巨汉身旁,快捷无伦的在他胸口踹了一脚。那牛头巨汉身体高大,至少有二百斤的重量,却被他踢的高高飞起七八丈。 陆小远已被三人逼得手忙脚乱,正不知所措,眼见莫花尔彻替他击败一个强敌,精神陡然高涨,六只光剑合成一只绚丽光剑,急速刺向持蛇女子,嗤嗤有声。 那持蛇女子后仰躲避,青蛇却倏然跃起,如闪电般斜飞向陆小远。陆小远和她斗了良久,早知她的路数,雷渊掌使出,青蛇撞在雷网之上,身体立刻麻痹,被雷网弹了回去。 陆小远一刺不中,双腿横扫,持蛇女子被踢倒在地。那瘦削老者和他打了数个回合,便被他一掌打得口喷鲜血。 与此同时,那牛头巨汉从七八丈处摔落,快到地面时下坠之势极强,心想自己纵然皮肉坚硬,也经受不起,恐怕要摔成一滩肉泥,只吓得哇哇大叫。 眼看要撞上地面,忽然一柄巨剑平平伸出,随着牛头巨汉的下坠之势降低,减缓了大半坠势,跟着牛头巨汉的身体向万壑松那边横飞过去,正是莫花尔彻出手相救。 几名盗匪见牛头巨汉要落到自己所在之处,众人拥在一起,无法躲避,只好一齐运气抵挡。 十来只手掌一触到牛头巨汉的躯体,几人胯下坐骑齐声嘶鸣,跪倒在地,几人也被摔了下来。原来莫花尔彻将牛头巨汉推出之时,在他身上附着了一股极强气劲,正是这股气劲将几人的坐骑生生压死。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 斗群匪(3) 这几人都是王元礼的手下,王元礼见这几名兄弟神情狼狈,几头坐骑也都已骨断筋折,怒道:“贼胡子,竟敢戏弄你爷爷....”忽然面色一凛,随即噤声。 因为他想到莫花尔彻使用了隔山打牛的传力之法,倘若不用此法,恐怕此时死掉的便是这几名手下本人了。 万壑松见被莫花尔彻打败的九人都无性命之忧,反倒是三娘子下手杀死一人,今日可谓一败涂地了,沉声道:“阁下神技,万某佩服。明日我等还要前来讨教。”众匪来得快,退得也快,顷刻间无影无踪,只留了遍地蹄印。 陆小远长出了一口气,道:“再要打下去,我可挺不住啦。” 莫花尔彻斜他一眼,道:“明日他们定会使上铁甲连环阵,发动数千骑兵围攻咱们。小兄弟,我看你的武技虽然精妙,却都是单打独斗用的,百人战、千人战时可不怎么管用,我另教你几手吧。” 陆小远经过今日一战,知道他实力不俗,他既然肯教,自己当然愿意学,问道:“你教我什么武技?疾风烈斩吗?” 莫花尔彻摇头道:“疾风烈斩是我学到的第一门武技,那是打基础用的,你不必学。我生平有几门得意武技,便教你一些。” 陆小远大喜。莫花尔彻从他手中接过青铜剑,在手中颠了颠,道:“这把剑比寻常的剑宽大几分,很适合学我的武技,不过重量太轻,武技威力发挥不到好处。若是融入一些灵石,那便好了。” 陆小远抓住他巨剑的剑柄,用力一提,竟然提之不动。以他此时的真气,便是一把体积与之相同的黄金巨剑,也能毫不费力的提起,料想莫花尔彻这巨剑之中,恐怕融入了不少“五岳石”、“玄铁精”之类增加兵器重量的灵石。 莫花尔彻哈哈一笑,又道:“我多虑了。教你这几门武技不过是权宜之计,只求安然无恙度过明日后日即可,以后用不用得着还另说呢。” 陆小远在苍龙山中搜集了不少灵石,那人也能帮他炼入青铜剑中。但炼入灵石的灵力越强,就需要更高的真气修为方能完全发挥出其威力。而炼入灵石的属性越杂,则需要对真气的掌控更熟练。譬如冰火风土雷五灵齐备的兵器,便得是天位境界的高手才能驾驭。 而圣琅派金丹峰炼鼎的好处,在于它能够保证灵石的全部灵力都融入兵器中。陆小远考虑到自己真气修为虽然浑厚,对真气的掌控却没达到神位高手应有的水平,便没往青铜剑中熔炼灵石。 当下莫花尔彻持剑在手,沉声道:“你瞧好了,我先教你一手“秋霜斩”。”巨剑一起,横走几步,挥动巨剑向左拍击,气劲发出。 这一股气劲冲到山壁上,只是震下几片石壁碎片,威力不大。 他巨剑再拍,又一股气劲发出,将那山壁震得轰然作响,第三次拍击之时,力道无比猛恶,竟在山壁之上拍出一条五尺宽、三尺深的裂痕。 莫花尔彻收剑,将秋霜斩的运功诀窍告诉了陆小远,又教了陆小远“大破兵式”、“大河之剑”、“断浪斩”等几门武技。 大破兵式便是莫花尔彻日间击碎狼牙棒的功夫,以独特的气劲对敌人兵器造成巨大的破坏。 陆小远练了几遍,总觉不能如莫花尔彻那般恰到好处。他学蓄手六式、六道神剑诀时虽然开始不熟,那是剑法和运功上的涩滞,练莫花尔彻这几门武技时,却是难以意会。 莫花尔彻看了半晌,招手道:“小兄弟,你过来,我有话说。” 陆小远坐到他身旁,只听他说道:“我师父当年传我的武功,跟我此时教你的武功有所不同。他传我的剑法虽以刚猛雄浑为主,却仍有不少防守的谨慎招式。我艺成之后行走江湖,发现世间不平之事太多。有一次,我遇到一群官兵欺负卖唱的一对父女,本该上前相救,但我当时怀着几分小心,要先看明那些官兵的武功路数,再上前相助。可是那群官兵一下手便是要命的招数,那父女手无缚鸡之力,怎能容我看明?” 陆小远点了点头,想到最近一次和宋玉笙遇到的官兵,对猎户一家下手之时毫不留情,其残暴狠辣,比起土匪恐怕不遑多让。 莫花尔彻黯然道:“我见那对父女命在顷刻,暗呼不好,想要出手相救,那时可已晚了。刀光一闪,老人人头落地,那少女也被一名官兵发掌打死…”说到此处,他再也不似平日那般神采飞扬,面容愁苦,仿佛老了二十岁。 陆小远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大叔,帝国腐朽,贪官酷吏横行,救不了那两人性命,也不能全怪你。” 莫花尔彻摘下腰间葫芦,拔去塞子,咕嘟灌了一口,继续说道:“我把那群官兵杀得一个不留,那父女二人,却再也救不活了。我后悔不已,喝了个酩酊大醉。趁着醉意,将剑法练了数十遍,那些防守、回撤的招式一概不用,攻势不够猛烈的地方也重新改了。等我酒意消了,再练剑时,发现原来的剑法忘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便是酒醉后练成的剑法。” “我的剑法一变,也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人生在世,当做则做,哪有那么多犹豫?以后我遇到忘恩负义之人,上去便打他个落花流水,遇上欺软怕硬之人,也打他个落花流水,像今日这群盗匪,祸害百姓,那更应该…” “打他个落花流水!”陆小远接口道。 二人相对大笑,莫花尔彻又灌了一口酒。 陆小远见多了世间的不平之事,听了莫花尔彻的经历,只觉二人的心思无比相合,忽然间豁然开朗。 他站起身来,重练这些武技,这次他不再拘泥于运气法门,而是率性而为,每一刺都刺到尽头,每一劈都用尽全力,一招一式竟臻于完美,仿佛看到了莫花尔彻一个人、一把剑行走江湖的孤傲身影。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 斗群匪(4) 莫花尔彻的剑法与太玄剑法都是大开大合的刚猛路子,却比太玄剑法多了几分横行无忌的率性。 陆小远练剑完毕,莫花尔彻已经烤好了几只飞鸟,烤肉入腹,陆小远有些口渴,摇了摇水袋,已经没有半点声响了。 莫花尔彻搔了搔头,为难道:“这可难了。这里方圆数里之内没有水源,我只喝酒,不喝水。”说着解下腰间葫芦,道:“你要喝吗?” 陆小远此前被莫花尔彻灌了一口酒,立时便头晕眼花,怎敢通过这个解渴?当下摇手拒绝。 莫花尔彻笑道:“自古至今,英雄豪杰都是酒中豪杰,自杜康造酒以来,汉高祖醉酒斩白蛇,猛张飞醉取瓦口隘,李太白斗酒诗百篇,可见酒能助长英雄气概,大英雄大豪杰怎能不喝酒?” 陆小远道:“我从没喝过酒,若是醉的三天三夜醒不来,岂不误了大事?” 莫花尔彻笑道:“不要紧,明日你若酒劲未消,我以真气助你清醒。” 陆小远仍然犹豫。莫花尔彻吟道:“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 陆小远一来口渴,二来被他说得有些动摇,接过葫芦,一股酒气扑鼻而来,冲向大脑,便有些晕眩。一抬头,见莫花尔彻似笑非笑望着自己,好强心起,二话不说,举起葫芦“咕嘟咕嘟”饮了起来。 莫花尔彻的葫芦极大,他虽然只喝下小半葫芦,也有两三升之多。喝时如火炭入喉,放下葫芦,只觉浑身火烧火燎,气海之内的真气都被酒气催了出来,在四肢百骸之间游走,肌肉鼓胀,不泄不快。 他昏昏沉沉,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莫花尔彻走到身边,指着浩浩荡荡冲杀而来的千军万马,高声道:“小兄弟,咱们放手大干一场!” 这数千人浑身都被漆黑铁甲包裹,只露出两只眼睛,胯下坐骑也是统一的黑马,除了四蹄的关节,其余部分都裹上了铁甲。万数只铁蹄踏地而来,声势有如地震山崩,十分壮观。 陆小远豪气陡生,叫道:“好!大干一场!”头脑发热,什么也顾不得,拔剑冲向挥刀纵马的匪徒。 莫花尔彻先他一步杀入敌军,巨剑挥斩,喝道:“断浪斩!”巨剑上气浪呼啸,排山倒海般扑了过去。当先的十来骑被气浪扫到,坐骑怪吼,人仰兽翻。 陆小远飞身而起,真气凝聚剑上,人剑合一,如一道流星从众匪之间贯穿而过。众匪身穿铠甲,并没受伤,却被剑气带下了坐骑,摔在地上,后面铁骑在他们身上踩踏而过。 二人虽然抢了先手,却也陷入了一众铁甲军的包围。 莫花尔彻却毫不惊慌,哈哈大笑道:“你瞧,咱们成了入网之鱼啦!” 陆小远叫道:“那就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长剑出手,如蛟龙一般飞腾而过,在三名甲士的铠甲上划出一条火花。 三名甲士浑若无事,举刀劈向陆小远,陆小远大喝道:“来得好!”“大破兵式”使出,“喀拉拉”一阵响,三人手中只剩了刀杆。 陆小远的“大破兵式”虽然不及莫花尔彻纯熟,功力与莫花尔彻更是差得远,但这三名甲士的兵器也是凡品,抵不住这一下劈斩。 陆小远哈哈一笑,身形纵起,双腿连环邀击,“腾腾腾”,三人被踹下坐骑。 那边莫花尔彻剑光纵横,巨剑所到之处,甲士披靡。他的巨剑重达数百斤,加上他真气修为浑厚,众匪的铠甲被他砍得变了形,铠甲内的人都骨断筋折。 也不知为何,陆小远真气如滔滔江水,在经脉之间流转不停,气海之内更如汪洋大海,用之不竭。 不止如此,他的灵魂似乎也得到了净化,纯粹的只剩了战斗,虽然千军万马之中,刀枪林立之下,心中热火却是越燃越烈,只想在金铁的交击、气浪的翻涌澎湃之中,杀个天翻地覆! 之前所学的种种武技,圣琅派武学、帝会派蓄手六式、莫花尔彻的武技都清晰地展现在脑中,行云流水一般使出,无不恰到好处。 众甲士见他奇招迭出,时而大开大合,时而涵虚凝劲,时而精妙凌厉,每一次青光闪动,总有人落马,不禁为之胆寒。 不知过了多久,场景突变,被打的落花流水的众匪落荒而逃。陆小远望着遍地的尸首,一股倦意涌来,躺到地上,睡了过去。 他再醒来之时,见皓月当空,几颗暗星稀疏的散落天际,心道:“莫非我才睡了三四个时辰不到?”往旁边一看,莫花尔彻背对自己,仰望天空,叫了一声:“大叔。” 莫花尔彻回头,笑道:“你醒啦?这一觉睡得如何?” 陆小远道:“我做了一场梦。”感觉有些头痛,伸手按揉太阳穴。 莫花尔彻笑道:“什么梦?说来听听。” 陆小远道:“我梦到咱们和天地盟的数千人马打起来了,我浑身有使不完的力量,和大叔在阵中杀来杀去,将数千人杀得落花流水。现在想想,真是痛快。” 莫花尔彻微笑不语。 陆小远忽然想起一事,道:“现在还没天明吗?唔,看来我的酒量说得过去。” 莫花尔彻哈哈大笑,道:“傻小子,你当现在是什么时候?这已经是第二天深夜啦。” “什么!?”陆小远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道:“第二天?天地盟的大阵已经被破了?这…这…”心念一动,怀疑道:“难道那不是梦?” 莫花尔彻点头,道:“当然不是梦。我刚把你喊醒,还没替你消去酒劲,你突然大喝一声,便冲向万壑松的人马啦。万壑松赶紧下令进攻。我见你在战阵之中挥洒自如,豪气冲天,索性将错就错,让你耍了一套醉剑,怎样?现在感觉如何?” 陆小远万万没料到只喝了几口烈酒,竟似做梦一般驱退了数千铁骑,又惊又喜,这酒中魅力,当真妙不可言。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 破万兽(1) 这时他已经分不清眼下是在梦里还是真实,呆了半天,在胳膊上拧了一下,痛呼一声,才知非梦。 莫花尔彻道:“酒不醉人人自醉,人生便是一场大梦。昔日庄周梦中化蝶,今日小兄弟梦中力退千军,浪漫惬意虽有不如,豪迈写意,直追古人矣。” 到得第三日,日上三竿之时,众匪再次到来。这次除了三名寨主之外,只有二十来人跟随,全无昨日浩浩荡荡的声势。 但莫花尔彻知道天地盟前面两日大败而归,这最后一日必定要使出最厉害的杀手,虽见对方人少,反而比前两日更加谨慎。 万壑松更不答话,右手一挥,十来名身披兽袍,头顶皮帽之人走到万壑松骑前。 陆小远笑道:“这是干什么?来演兽戏么?” 莫花尔彻见他们有的手持横笛,有的托着皮鼓,有的空手,说道:“他们要驱兽进攻,小心着。” 陆小远曾驯服过六牙猛犸,想到一人一骑在苍龙山脉之中打猎时,配合无间的情形,不禁心中一酸。却听得一阵笛声悠扬的吹起,不一会儿,隆隆声音响了起来,好似暴雨之前藏在乌云中雷电的声音。 再过一会儿,一阵尘土扬起,片刻之后,陆小远跃上高处,凝目望去,只见千数头凶兽如潮水般涌向平顶峰,快慢不同,体型不一。再一转头,见十来名驱兽师中仍有三分之一没有动作,显然他们没将全部的凶兽召唤出来,不禁骇然。 众凶兽绕过万壑松诸人,往陆小远和莫花尔彻处急速冲锋。 当先的两头火牛头顶两支弯刀也似的尖角,如肉山般撞向陆小远,陆小远侧身避开,正要凝气发出“断浪斩”,两头斑斓虎袭来,只好侧身躲过。 这些猛兽可比昨日的甲士凶狠多了,陆小远被一头剑齿白猿抓中手臂,立刻鲜血长流,酸麻不已。 百忙之中转头再看莫花尔彻,他将巨剑舞成一圈黑芒,只是抵挡,并不反击,显然没出全力,陆小远虽然奇怪,却无暇细想。 便在此时,又有一阵杂乱的鸟鸣声传来,陆小远抬头望去,一大群鸟类铺天盖地,俯冲而来。 陆小远知道这些凶禽最擅长从高处追捕猎物,等它们冲至近前,其势不易抵挡,当下青铜剑连斩,剑气发出,凶禽在二丈处便不断摔落。 他左掌拍击,抵挡猛兽,急急叫道:“大叔,你快使出全力呀,否则可要糟糕!” 莫花尔彻应了一声,仍是以防御为主,只是防守的圈子丝毫没有退缩的迹象。 王元礼见驱兽师的乐声渐渐高昂,两人已被兽群和群鸟淹没,哈哈笑道:“两个不知死活的蠢牛,可逃不过这一劫啦!”言语间十分得意。 三娘子面无表情的说道:“没到最后一刻,别急着定论。” 王元礼瞥了三娘子一眼,冷笑道:“怎么?三娘子还盼着他们打赢咱们?” 三娘子哼了一声,道:“我只是不愿看到赤霞庄的旧事重演。” 黑骡寨以东有一座赤霞庄,甚是豪富,王元礼只道赤霞庄既非武道门派,又非武林世家,不足为惧,叫上盟友还要分掉一些金银,便独率黑骡寨群盗前去洗劫。 不料赤霞庄早已得到消息,广邀附近武者前来防卫,王元礼中了埋伏,几乎全军覆灭。他既然单独行动,事后自也没脸求盟主复仇了。 这是他的奇耻大辱,此刻被三娘子提起,不禁大怒,叫道:“臭娘们,你想动手么?” 万壑松猛然喝道:“住口!”手一挥,他身后的数名高手骑乘禽鸟、猛兽冲上前去。 莫花尔彻正在抵挡群兽的攻势,忽听得空中一人喝道:“西域胡子,快快受死!”风声响起,一道长长的黑影从空中直击而来。 莫花尔彻侧身躲过,发现那是一条铁链,足有四丈来长,铁链的另一端是个络腮胡子,坐在一头岩隼上。 他一招“风锥手”击出,青色气劲扶摇直上,越旋越细,最后变得有银针般细小,射向络腮胡子。 岩隼尖叫一声,振翅高飞,又往上飞了四丈,风锥击空,那铁链再次直击而下,竟又攻到莫花尔彻面前。 莫花尔彻这才知络腮胡子的铁链能随意伸缩,当下挥掌拍击,荡开铁链,正要反击,却听得陆小远惊呼一声。他转头一看,两名汉子骑乘白骨兽,手中各一条白骨锻造的长枪,舞动之际,阴风飒飒,陆小远还要抵抗凶猛禽兽,被两条白骨长枪逼得手忙脚乱,右臂已多了一道伤口。 莫花尔彻大喝一声,身形突进,只见一片黑芒闪过,猛兽倒伏,凶禽落地,莫花尔彻已到陆小远身旁。 他不理会二人枪上发出的阴风,直接挥动巨剑左右连拍。 两名汉子回枪抵挡,“当当当当”四声响过,二人摔下坐骑,一个口喷鲜血,身受重伤,一个脑袋歪斜,早已毙命。 原来他这手“秋霜斩”起手威力不大,后一击却能将前一击的威力加倍,受伤汉子接了他一成、四成功力的两击,死掉的汉子接到的却是二成、八成功力的两击。 陆小远急道:“大叔,你再不使出全力,咱们可活不成啦!” 莫花尔彻哈哈一笑,道:“他们手段用尽了,瞧我的!”身形一晃,几头猛兽飞起,几头凶禽却扑簌簌落地,莫花尔彻闪到距离陆小远五丈之处,叫道:“往后退!” 陆小远虽不知他要干什么,还是一边抵挡凶兽一边往后退却。隐隐听得莫花尔彻处风声响起,几缕青色气劲从禽兽之间透出。又过一会儿,外泄的气劲越来越盛,青色也越来越浓郁,到最后,竟然形成了一股巨大的龙卷风,直冲天际,几头猛兽被龙卷风直带上天。 那龙卷风呜呜怪叫着,缓缓向前推移,所到之处,猛兽倒伏,凶禽辟易,方圆十丈之内,尘土飞扬,空无一物。天空白云也被龙卷风吹得四下乱走,真有苍龙逐日之势。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 破万兽(2) 那络腮胡子名叫阎九横,乃是天地盟叫得上名字的好手,见莫花尔彻大发神威,非但不惧,反而大喝一声,甩起伸缩如意的铁链,催动岩隼,冲了过去。 距离龙卷风六丈远近时,铁链猛地甩出,如同一条墨龙,张牙舞爪扑向龙卷风。 但那龙头刚进入龙卷风,阎九横只觉一股巨大的拉力将自己朝前拽去,凝目一看,铁链已经被龙卷风带动,在龙卷风外缘盘旋起来,青郁郁的风旋之上,多了一条黑色花纹。 这“通天链”是他赖以成名的奇门兵器,他视若性命,自不肯松手,当下将铁链不断伸长,同时驱动岩隼跟随龙卷风前进。 陆小远见莫花尔彻的神威一至于斯,不禁骇然,他此刻发挥出的实力,着实达到了天位境界。他留神了一下龙卷风所走的轨迹,发现所经之处的兽族大都较弱,这才知道莫花尔彻迟迟不肯出手,原来是为了审时度势,查清敌方薄弱环节,再发动最强一击。这剑豪实是粗中有细。 万壑松等人见那龙卷风拖着一条长长的铁链,缓缓往自己这边移动,心下惴惴,纷纷约束坐骑后退。 众驱兽师没有坐骑,只好徒步奔跑,忽然一道极长的黑影,伴随着一声惊呼,斜兜而来,迅捷异常。众驱兽师闪避不及,被那黑影扫中,俱都狂喷鲜血。 陆小远和万壑松等人瞧得明白,那极长的黑影正是阎九横的铁链,他为了不失去铁链,已将其伸长到二十来丈,正好被莫花尔彻利用,对付那群驱兽师。 驱兽师十之八九命丧当场,没死的一两成也身受重伤,不能继续驱兽进攻,没了进攻的号令,不少性情温和的巨型野兽停了下来。 龙卷风原地不动,风势渐缓,变成几缕青色风气,直至完全消失。 万壑松眼见万兽冲阵的攻势被破,又是沮丧又是气恼,却听得一声稚嫩的呼救,他转头一看,大惊失色。 只见数十头凶暴的猛兽失去控制,正将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包围,逐步逼近。那小孩衣衫破烂,面无血色,吓得哇哇大叫。 他是万壑松的幼子,名叫万振龙。万壑松五十岁得子,对他宠爱有加,这次前往平顶峰,也将他带了来。天地盟盗匪之所以不受猛兽凶禽的进攻,是因为他们穿的百兽皮衣上熏有特殊气味的香料,猛兽闻之辟易。 出发之前,万振龙缠着父亲,也要来瞧热闹。万壑松将一件百兽皮衣给他穿上,又让两名手下保护他,这才带他来此。刚才莫花尔彻发动龙卷风之时,众人退的慌张,那两名手下一时不慎,将万振龙遗失在了兽群之中。 眼见这群嗜血的猛兽獠牙毕露,目射凶光,逼近爱子,万壑松心急如焚,但群兽凶猛无比,倘若出手相救,只怕救人不成,自己也要丧身虎狼之口,因此迟迟不动。 这时群兽已有八成停下了进攻,攻势大大减弱,陆小远奔上前来,与莫花尔彻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道:“救人!”他二人都不愿见这无辜的孩子丧命于猛兽之吻。 陆小远问道:“怎么办?” 莫花尔彻发动了龙卷风之后,真气消耗了不少,已不能对数十头猛兽用强,略一沉吟,手臂向旁伸出,扼住了一只花豹的脖子,将它抛向上空,长啸一声,拔地而起。 那阎九横被他甩飞之后,随即乘上岩隼,飞在十五丈高的空中,莫花尔彻跃到七八丈时,上升之势便停止了。但他将时间、距离计算的恰到好处,他身体要下坠之时,花豹刚好落到他脚下,当下伸足在花豹身上借力一踏,借势又升起五丈,花豹落地,摔成一滩肉酱。 莫花尔彻高声叫道:“大胡子,我又来啦!” 阎九横往下一看,见他距离自己已经不到四丈,当真吓了一跳,顺手铁链挥了出去,扫向莫花尔彻。 莫花尔彻叫道:“来得好!”巨剑挥出,剑身拍在了铁链上。这一下使得是巧劲,铁链受到剑上劲力的冲击,立时弯绕,缠住了巨剑。 阎九横急忙运力,欲将巨剑抢过来,手掌突然一阵滚烫,如同握着一团炭火,惊呼一声,松开了手。 莫花尔彻大笑道:“多谢赠链!”向下落去,铁链在他头上直直而垂,如同吊着他下坠一样。 这一下兔起鹊落,只是转瞬间之事,万壑松等众人见他机变百出,情不自禁的喝了一声彩。 莫花尔彻快要落地之时,巨剑向着地面挥舞,产生的劲风抵消了下坠之势。 陆小远奇道:“大叔,你拿他铁链作甚?” 莫花尔彻甩了甩铁链一端,道:“把你绑着送过去,你救了人之后我再把你捞出来。” 陆小远略一思索,随即点头道:“好!” 他二人距离万振龙有十多丈,莫花尔彻虽达到天位境界,一场剧战之后,想要灵活自如的操纵这根铁链,未必便能做到。稍有不慎,陆小远便跟万振龙黄泉路上作伴了。 但他二人一个说的轻松,一个应的痛快。 当下陆小远接过铁链,在自己腰间缠了三圈,拴的结实了,莫花尔彻说道:“你不可施展轻功身法,只用长剑便是。” 陆小远点了点头,道:“晓得了。” 莫花尔彻手臂一抬,叫道:“走吧!” 陆小远身体腾空而起,被铁链带着,越过疏落的群兽,往万振龙那边飞去。 万壑松等人的目光起先盯在莫花尔彻身上,这时都集中到了陆小远身上,一时间也不明白二人的意图。王元礼冷笑道:“狂妄自大,不知在搅些什么鬼名堂。”万壑松怒视他一眼。 陆小远飞到嗜血群兽的上方时,铁链骤然下坠,陆小远青铜剑出手,“断浪斩!” 气浪将一头扑向万振龙的血瞳斑斓虎击到一旁,那斑斓虎就地打了个滚,仗着皮坚骨硬,竟没多大的事。 陆小远左臂一长,抓住了万振龙衣襟,万振龙早已吓得呆了,任由陆小远将他提起,也不反抗。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破万兽(3) 陆小远运起真气传音叫道:“起!”话音刚落,再次被铁链提了起来。 与此同时,只听得两声厉嚎,两头凶兽自背后扑来,不知是何物种。陆小远更不回身,挽了个剑花抵挡攻势。 只听得“碰碰”两声响,陆小远脊背发痛,自是那两头凶兽的力量不小。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身前两头毒蛇貂跃起,咬向他脖颈,身后两声怪嘶发出,似乎是鬼犼在偷袭。 陆小远虽知难以抵挡,却不能束手待毙,正要出剑刺向毒蛇貂,那铁链突然腾起,在他身周围了一个圈子,气浪从铁链上涌出,将四头凶兽击飞好远。 他欣喜之间,已经升到了三丈高处,凶兽再多,也伤不到他了。升到四五丈时,铁链推着他往万壑松那边飞去。陆小远明白莫花尔彻的用意,待到距离万壑松不远之时,叫道:“万盟主,接住啦!”将万振龙抛了过去。 万壑松大喜道:“多谢!”伸长双臂,将万振龙接住,抱入怀中。与此同时,忽听得风声响过,转头望去,一道灰影和三道青芒分从左右发出,正是王元礼和三娘子出手。 陆小远正往回飞去,忽见王元礼哇哇怪叫着,手舞赤红铁棍点向自己的面门,又有三道湛青色飞刀袭来,当下挥剑荡开铁脊,顺手刺向王元礼。 王元礼正要躲闪,突然右足一紧,行动不灵,往下摔落,被青铜剑刺入右胸,摔落在地。正是莫花尔彻操纵铁链,卷住了他的足踝。 陆小远见三把飞刀即将袭到,深吸一口气,长剑晃动处,凌空三朵青芒绽开。 这是圣琅派的一气化三清剑术,陆小远此前修为不够,青华只是将功诀告诉了他,这时他修为达到神位,自可使出。 莫花尔彻的大长铁链对付不了接连三把小巧的飞刀,正自担心,见陆小远剑法精奇,这三剑连击虽然有先有后,却如同时而发,大声叫好。 不料那三把飞刀竟如活了一般,在空中闪电转折,躲开了剑芒。陆小远的肩头、肋间、右腕同时一疼,便知中了招,低头查看,痛处竟多了两只小孔,而非刀伤。 莫花尔彻目光锐利,看出了那三把飞刀即将迎上剑芒之时,突然化作三条青蛇,转向咬了陆小远。 三娘子的万鹿山庄豢养了各种各样的毒蛇,其中以竹叶青最毒,她驯服竹叶青,将其化作飞刀之形,与人动手之时发出,敌人不知内情,便会在猝不及防之下被蛇所伤。 莫花尔彻喝道:“不要脸!”手中的一端铁链甩出,身形一晃,到了陆小远身后,将他接住,同时手掌在铁链上一推,链如墨龙,卷向三娘子。 三娘子伸手在身后一抹,手中多了一把弯刀,弯刀一转,火花涌现,转了两圈,烈焰呼呼,劈向铁链。 她这弯刀本就威力不小,在加上她十成真气灌注其上,若在平时,绝对可以斩断阎九横的铁链,但这次一刀劈过,只听得“当!”一声大响,铁链只是稍微晃了晃,反将三娘子手臂震得发疼,自是莫花尔彻真气强横之故。 三娘子腰间一紧,被铁链拴住,莫花尔彻收链,将三娘子带了回来,手掌连拍,封住了她经脉。 众天地盟高手一开始只道三娘子能斩断铁链,因此并未插手,待到三娘子被拉离坐骑,众人再要相救,已经来不及了。其中万壑松的修为高出三娘子不少,他若出手,就算不成,也能大大阻碍铁链的行动,但他一来爱子失而复得,心情激动,二来对三娘子和王元礼的恩将仇报有些瞧不起,因此并未出手相救。 莫花尔彻见陆小远只是神色痛苦,却并无中毒至深之状,奇道:“小兄弟,你运一运真气,可有异状?” 陆小远运了运气,道:“我并没哪里不对头,只是恶心烦呕。” 莫花尔彻喃喃道:“这可奇怪了。”转身向三娘子厉声喝道:“婆娘,快将解药交出来!” 三娘子嘿嘿冷笑,道:“阁下外行了吧?听过万鹿山庄之名的,都知灵蛇飞刀无可解救,中者必死...”说到此处,见陆小远并未死去,暗暗奇怪,剩下的话也就不说了。 她素知竹叶青之毒深为武道高手忌惮,修为再高的人,中毒之后不服解药,也挨不过半个时辰,陆小远是神位高手,到现在竟未毒发身亡,也真匪夷所思。 莫花尔彻从她腰间取下乾坤袋,捏出一把灵蛇飞刀,正打算割她一刀,逼她交出解药,却见三娘子有恃无恐,想到她经年与蛇相处,血液早积蓄了抗毒物质,自然经得住蛇毒。 当下伸手捏住了三娘子的咽喉,喝道:“瞧好了,我这么一用力,你便断气啦!” 三娘子冷笑一声,便不再说话。 莫花尔彻为难起来。他是个快意恩仇的游侠,让他杀人并不困难,若是逼问男子,他也可用些手段,但遇到三娘子这等倔强女子,却没了主意。 陆小远长剑一闪,“嗤啦”一声,三娘子大腿一凉,一块兽皮飘落,结实的大腿和一条亵裤裸露风中。 三娘子年过三十,仍未婚配,只因她性情勇悍,又强势得很,因此虽然艳名远播,却没哪个男子敢接近她。她此刻两条大腿完全裸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张脸立刻臊成了大红布,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陆小远见她神色慌张羞愧,笑道:“美人老虎,你若再不肯交出解药,我可要让大家一饱眼福啦!”说着长剑伸到距离她胸前三寸处,飞速划动。 莫花尔彻暗暗好笑:“这小子真敢乱来,不过若非如此,也难制服这凶悍婆娘。” 三娘子眼见青光闪来闪去,陆小远只需轻轻往前一递,她的处子身躯便被这许多男人看光了,又羞又气,咬牙切齿,早在心中将陆小远剁成了碎块。 万鹿山庄的几名女子见庄主受辱,纵骑冲来,高声叱喝:“淫贼,放开我家庄主!”冲到近前,手一扬,数把飞刀射来。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 破万兽(4) 莫花尔彻手掌一挥,劲风起处,飞刀回射,众女被气劲冲落在地,气息滞塞,晕了过去。 陆小远道:“你还不肯交出来是么?那可得罪啦!”青光纵横,三娘子惊呼一声,双眼翻白,竟自晕了过去。 莫花尔彻回头望去,见三娘子上身衣衫完好,拇指一翘,赞道:“好小子!”这一下是赞陆小远不肯欺凌女子,但随即想到陆小远中的毒仍然无解,又长叹一声。 那边万壑松高声道:“阁下神技,真令万某大开眼界,兽群之中救小儿一命,更是恩德不浅。三日之战至此结束,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莫花尔彻瞥一眼兀自晕倒的三娘子,伸手将她拎起,道:“这位朋友还请万盟主照料。”将三娘子扔了过去。又拾起地上铁链,对阎九横道:“阎兄,下次可拿好了兵器。”卷成一团,抛给了阎九横。 万壑松拱一拱手,勒转坐骑,率领部下离开。仅剩的三名驱兽师或吹横笛,或击皮鼓,群兽听到声音之后,同种兽族聚成一团,跟随众匪而去。 王元礼仍然恨恨不已,但见万鹿山庄和顶天立地寨两支人马离去,他孤掌难鸣,只好含恨而退。 莫花尔彻走到陆小远面前,叹道:“小兄弟,是我害了你。你还有什么心事没了结,请告诉我吧,我尽力为你完成。” 陆小远奇道:“真是怪了,大叔,我刚刚还有些头疼,这时候却不疼了,身上没有一点儿异状。” 莫花尔彻心道:“该不是回光返照吧?”伸手按住陆小远手腕,发现他脉搏跳动的毫无异常,目光上下扫视陆小远,仿佛在研究一件稀世珍品,他也知道竹叶青毒性之烈,沉思片刻,问道:“你身上带着什么辟毒宝物吧?” 陆小远解下腰间包裹,打开来看,都是些苍龙山脉得到的灵石,虽然是上品,却没有一颗有辟毒功效。 突然莫花尔彻伸出手来,抓起了一颗土黄色的珠子,翻转着打量起来。 陆小远道:“这是别人送我的,她说这是假的灵首黄极珠。” 莫花尔彻沉默一会儿,摇头道:“不是,这珠子若是假的,我把自己的头拧下来。炼珠子用的材质、炼制炉鼎、火候技术,都是一流。这颗珠子乃是能辟百毒的稀世珍宝。” 陆小远心头一震,刹那间想明白了那个娇俏活泼的女孩,对自己一片不计回报的深厚情义.... 莫花尔彻喃喃道:“世间竟有这等人么?我只见过把假的说成真的,可从没见过送人东西,还要把真的说成假的。”怎么也想不通,摇了摇头。 他性情粗鲁豪迈,不近女色,所交往的也都是慷慨豪侠,而这种深含内敛的情思,则多半是心思细腻的女孩才会有。 见陆小远神色时而悲伤,时而怀念,时而自责,总之全是消极情绪,莫花尔彻解下葫芦,道:“小兄弟,一醉解千愁,喝醉了,愁苦之事都会付之东流。” 陆小远接过酒葫芦,咕嘟咕嘟饮了起来。他愁思如涛,一口烈酒入喉,如吞火炭,燎的喉咙之间生疼,但他偏不运气抵抗,任由这刀割似的疼痛在体内流动,颇有自罚之意。 莫花尔彻最爱饮酒,眼见自己跑遍四海八荒、辛苦酿制的烈酒被他大口大口狂饮,他却一点醉意没有,虽然生性慷慨,此刻却也有些心疼,开始后悔起不该撺掇陆小远喝酒来。 陆小远将一葫芦酒喝的只剩了底,终于倒在地上,昏昏睡去。睡梦之中,忽然一个活泼的倩影出现在前方,裙裾飘摆之间,透着一股灵秀之气,正是苏婉灵。 苏婉灵摇手娇笑:“呆子,你快过来!” 陆小远大喜,叫道:“丫头,你等等我。”说着快步往前奔去,苏婉灵的身影却倏地一闪,又与他拉开了距离,陆小远奔了好久,与苏婉灵间的距离总是不变。 陆小远大急,匆忙之间踏上了一块石头,摔倒在地,见苏婉灵越跑越远,银铃般的笑声也在逐渐减小,他大叫道:“丫头,你别走!我有好多话跟你说!” 忽然间天摇地动,陆小远身下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缝,从裂缝摔了下去,先是一团漆黑,而后见到了沸腾的岩浆。 他大叫一声,坐起身来。只听得莫花尔彻笑嘻嘻的问道:“怎么,梦见情人了吗?” 陆小远见他正在拨弄火堆,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便知自己从过午睡到了次日凌晨。 二人吃过饭,太阳已经升起,只是空气中仍残留了些冷意。 莫花尔彻将宽大的漆黑巨剑擦拭一遍,站起身来,道:“小兄弟,我要跟你告辞了。” 陆小远惊道:“为什么?”他和这西域剑豪相处三日多,二人脾气相投,这时听他说要离开,自然不舍。 莫花尔彻笑道:“这有什么为什么?我又不住这里,天地盟之事已经了结,我当然要走啦。”掏出一只乾坤袋,道:“这是那婆娘的东西,里面有几把灵蛇飞刀,送给你防身。用歹毒暗器伤人,虽然不是正人君子所为,但遇到阴险小人,或是生死关头,哪里管得了这么多。” 陆小远接过,道了声谢,说道:“大叔,我要回圣琅派见我的师父师兄们,否则便跟你一起游历天下,惩奸除恶了。” 莫花尔彻赶忙摇手,道:“算啦算啦,你可别跟着我。我一个人惯了,可不爱长久与人相处。”将巨剑扛起,大声道:“若无离别的惆怅,何来相聚的快乐?” 身形一晃,落到了平顶峰上,高声道:“小兄弟,你人品不错,只是性子跳脱,跟我见过的不少风流薄幸之徒有些相似,你小心着,若你始乱终弃被我知道了,我可不顾交情啦!” 陆小远高声回应:“你的大半武技都传给了我,等我练熟之后,你若跟我动手,我可未必打不过你。” 大笑声中,莫花尔彻几个纵跃,消失在连绵的山间。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大司空(1) 苏婉灵将小金蛇赶走之后,更加的心灰意冷,在江湖上随意乱闯。她娇美绝伦,自然有人对她起歹心,但观星池的武技功法冠绝天下,她又有星辰手镯在手,一般的黑道人物倒也奈何不了她。 这日,她到了晋州境内,进了旷天城。此城虽是晋州侯亲自镇守,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却并不富庶。 苏婉灵在城中随意游逛,忽听得前方人声喧嚷,往前走了一段,发现声音是从三岔路口的一间祠堂传出来的。 这祠堂规模很小,也就是一家寻常铺子的地方,却是人挨人人挤人,祠堂外站的人将三岔口给封住了。 苏婉灵心中奇怪:“这里面供的是哪路神仙?竟会招来这许多人烧香。”见这座祠堂旁栽了两排树,再无其他建筑,心道:“既然香客众多,香火钱当然也少不了,庙祝怎么不扩建一番?”往檐下望去,只见一块匾额上黑地金字,书写“忠臣祠”三个大字,这才知道里面供的不是神灵,而是帝国大臣。 她走上前去,拉过一名中年人,问道:“大叔,祠堂里供的是什么人啊?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来祭拜烧香?” 那中年人打量她几眼,说道:“小姑娘,你是外乡来的吧?我告诉你,里面供的是原晋州侯陈大人。” 苏婉灵问道:“这位陈大人尊姓大名?” 那中年人摆了摆手,道:“小姑娘家好不晓事,陈大人是咱们晋州百姓的大救星,就是咱们晋州的神祇,谁敢直呼其名?大家都只称他“陈大人”或是“陈星君”而已。” 苏婉灵心中暗笑这些人迂得厉害,笑道:“原来他姓陈,名大人,嗯,怪不得官做到了晋州侯,大叔你不妨给儿孙起名圣上,兴许帝国就要改姓儿了。”她说完这番话,附近数人立刻转过身来,怒目相视。 那中年人急道:“你胡说什么,陈大人岂是让你开玩笑的?”“嘿呀”一声,拂袖转身,不再理苏婉灵了。 苏婉灵撇了撇嘴,见祠堂旁立着一块石碑,便过去查看。读完石碑上文字,才知事情的原委。 原来十四年前,晋州爆发了一场大瘟疫,成千上万的人因此丧命,晋州大地上哀鸿遍野。正是这位陈大人身先士卒,率领合州百姓抗击瘟疫,并向帝国求援,亲自主持赈济灾民。 他劳心劳力三个月,瘟疫被消灭,他却因心神疲惫而逝世。晋州百姓为纪念他,搭建了这座祠堂,每年陈大人祭日,都来烧香祭拜。 石碑上写的日期,正是今日。 苏婉灵一来年幼,二来受父亲影响较深,并不能觉察到这位原晋州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善心壮举,只是觉得这人是个好官罢了。顺手在石碑上拍了拍,却察觉碑后有异,绕到碑后,见上面还有两段蝇头小字,便将小字看完。 第一段小字的内容大概是:帝国重农轻商,各州对商人赋税极重,大司空梼子夭却主张发展商业,调整各业赋税。各州诸侯多数反对,原晋州侯更是在朝堂之上与梼子夭针锋相对,闹得不欢而散。 而后的一段文字是:梼子夭广收黑道邪魔充为羽翼,用毒高手更是众多,朝中异己,大都被他派邪道高手暗杀。 这两段文字显得十分突兀,但苏婉灵思考一会儿,便猜到了事实上这位陈大人不是精力衰竭,而是被梼子夭派人暗杀。那毒手华佗余立舟便是梼子夭的手下,更是用毒高手,碑后文字八成是真的。 梼子夭在世之时,权势熏天,党羽遍布十三州,立碑人不敢写出事实,便在正面写陈大人“为国为民而死”,隐晦处写上这两段话,实是点明了真正死因。 她在石碑处耽搁一会儿,已是日到中天,祠堂中也没了多少人,走进祠堂,只见贡品堆满了供桌,有好些水果掉在了地上,桌前一只大香炉,插满了香火。 桌后台上立着一尊木雕,自是那位陈大人的雕像,只见这雕像身材瘦削,面容清秀而坚毅,儒雅之中不失文人风骨。 苏婉灵往旁边看去,只见左面挂着一幅卷轴,上书诗文: 秋风吹落一片枫,三杯薄酒祭苍穹。 悲夫玉斧蒙尘垢,哀哉民生多哀恸。 独手难支将倾厦,总因先主千叮咛。 恨不能倾吾腔中三升血,染得江山万里红。 署名是:罗引。 苏婉灵游历江湖之时,听说过名字次数最多的官员便是大司徒罗引,百姓赞他仁德,武将佩服他的韬略,文官佩服他治国之才。此人在民间的威望,比之帝主姬武奎,恐怕还犹有过之。这位陈大人和罗引都是爱民如子,将罗引的诗词放在此处,倒也不奇。 虽然是楷书,但写字的罗引当时可能心情激荡,笔走龙蛇,写出来的字潦草狂乱。按说楷书写成这样,本该十分难看,但这幅字却是例外,文雅之中透出一股潇洒甚至狂野,反而别具一格,另有一番美感。 右面一座铁笼,笼中一只铁人对着木雕,跪在地上,比小狗小猫大不了多少,没有五官,脸部刻了一个“梼”字。苏婉灵心道:“这铁人定是指大司空梼子夭了。”料想设置铁人之时,梼子夭已死,众人才敢明目张胆这么做。 苏婉灵看了一会儿,转身出祠堂,进了一家酒楼,找一处偏僻的座位坐下,点了饭菜。 便在此时,忽听得楼下一阵喧嚷声音,她从窗口向下望去,原来是四名官差与一书生在争吵。那书生面前铺着一块大灰布,布上摆满了一本本小册子。 四名官差要将灰布连同书籍兜起来带走,书生不允,五个人拉扯起来。一名官差动了怒气,“哗啦”将腰刀抽出一截,喝道:“贼书生,你再不放手,老子手起刀落,砍下你的脑袋。” 书生丝毫不让:“老夫犯了哪条国法,你便要杀老夫?你身为帝国官差,仗势欺人,那才是有罪!”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大司空(2) 那官差大怒,拔刀要砍,被另一名同伴拦住,那人回过身去,大声说道:“安书生,你整日做这种事有什么好处?你瞧你这副穷酸样,哪里有半分读书人的样子?还是老老实实回家种田教书去吧!” 安书生软硬不吃,死拉硬拽,就是不肯让众官差将许多册子带走。一名膀大腰圆的官差喝道:“找死!”抬足一踢,将安书生踢倒在地。 安书生身材瘦弱,官差这一踢力道不轻,他倒在地上,竟起不来。 那官差喝道:“带走!这贼书生要造反!” 另两名官差抖出铁链,上前要锁安书生,却听得一声娇叱:“慢着!”面前身影一闪,二人尚未反应过来,身体便飞了出去。 大个子官差凝目一看,安书生身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姑娘,十五六岁,娇美脱俗,正是苏婉灵。 她游历江湖三年多,见过不少帝国官府欺压百姓的情况,在她心中,见到官差便打,其中最多有一成人是冤枉的。这时眼见四名官差霸道凶横,也不管谁是谁非,先要教训四人一顿再说。 大个子官差拔出腰刀,晃了一晃,喝道:“小妞要造反么?”挥刀大踏步冲向苏婉灵。 苏婉灵暗运真气,花鞭出手,绕住了大个子官差的足踝,猛地一拽,大个子官差扑倒在地,立时鼻血长流。 那三名官差哇哇大叫,一齐拔刀攻上。苏婉灵花鞭一甩,横扫而过,三名官差接连扑倒。 苏婉灵见众官差狼狈,登时兴致高昂,飞身上前,对众官差又是一顿猛打猛踹,借以发泄心中的忧闷。 打了一会儿,四人鼻青脸肿,求饶的话说了一箩筐,苏婉灵才收手,训斥道:“你们给姑娘记好了,再要如此蛮横,姑娘决饶不过你们!”见路旁一座栓马用的石墩,花鞭一甩,“啪!”一声响过,石墩上多了一条长长的鞭痕,石屑纷飞。 苏婉灵厉声喝道:“你们的头可有这石头硬?” 众官差忙道:“小人们的狗头硬不过石头,姑娘饶命,千万饶了我等一条小命。” 苏婉灵斥道:“快快滚吧!”四人连滚带爬出好远,才从地上爬起逃走。 安书生走上前来,深深一躬,道:“多谢姑娘仗义相助。” 苏婉灵见他身体佝偻,已有五十多岁,赶忙将他搀起,说道:“老先生千万别行此大礼,我便不出手,他们也不会将你如何。” 安书生道:“他们确实不能将老夫如何,但老夫的书,他们是一定不会放过的。” 苏婉灵指着灰布中的小册子,问道:“便是这些书么?” 安书生道:“不错。”叹一口气,俯身将书打包,拎了起来,道:“可惜这些书又是一本也没卖出去。” 苏婉灵奇道:“老先生,你这是些什么书?为什么帝国官差要干预你一个书生的营生?” 安书生道:“此事说来就话长了....” 苏婉灵正好百无聊赖,眼见此事蹊跷,便要了解清楚,当下道:“老先生,我在楼上要了菜肴,咱们上去边吃边说,好不好?” 她游历江湖多年,也知道一些官场的规矩了。只要不是执行上峰派下来的任务中出了岔子,这四名官差回去后是不会禀报此事的,说了徒然让长官和同僚瞧不起,日后仕途受阻。因此并不担心他们回来报复。 安书生摸了摸肚子,笑道:“老夫也还没吃饭,身上只有两个铜子儿,连个烧饼都买不起,姑娘既然好意相邀,老夫恭敬不如从命了。” 二人进了酒楼,店中伙计见了安书生,一副笑脸立刻转为蔑视和厌恶,拖腔拉调的说道:“您老人家又来我们这里蹭白食啦?” 安书生不以为意,笑道:“非也,这位姑娘请老夫吃饭,老夫这次不会占你们酒店一分便宜的。” 酒楼老板眼皮微抬,懒洋洋的说道:“安先生,你到这里大吃大喝,你的夫人可还在家忍饿挨饥呢。” 安书生摇手说道:“我临走之前给她留了五枚铜板,足够她吃一碗面了。” 酒楼老板揶揄的笑道:“不错,吃一碗清汤面,再喝上三碗面汤,肚中自可饱饱的,这是你安家的传统。只是过不了一个时辰,便又饿了。”店中食客纷纷哄笑起来。 苏婉灵皱眉道:“老板,这位老先生的饭钱全部算在我的头上,你莫要啰嗦了。” 伙计将二人往楼上带,喃喃道:“说来说去还不是吃白食的,你要能拿出一道菜的钱来,那才是见鬼。” 二人落座,安书生拉过一张凳子,伸袖在凳子上掸了掸,将布包放到了凳子上。 苏婉灵道:“老先生,请用菜。” 便在此时,一阵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苏婉灵转头看时,也是一群书生,只是他们衣着华贵,神态潇洒,还有几名女子陪伴,与这安书生一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安书生也瞧见了他们,冷冷哼了一声,只顾夹菜。 当先一名矮胖书生冷笑一声,大声说道:“伙计,没见到老爷们来了吗?赶快过来伺候着!” 刚才那名伙计奔上楼来,向一众书生弯腰行礼,笑道:“各位老爷大驾光临,真是小店的荣幸,老爷们,里面雅间请。” 矮胖书生却不动弹,得意洋洋的说道:“不必,咱们在这里点了菜,你直接下去准备就好。”顿了一顿,道:“听好了,先上荔枝、桂圆、糖霜葡萄、鲜桃四样果子,再来富贵双全、五丝菜卷、鲜蘑鸡丝、双月同天四道凉菜,你们这里有名的六大碗,当然不能不要。听说你们新来一个渝州厨子,是不是?辣子鸡、油喷牛条、杭椒熘牛肚儿,各来一份,至于酒么,先来上四坛桂花酒,嗯,暂且这些,不够了再要。” 此时楼上只有苏婉灵和安书生,这番做作,自然是给安书生看的。 一名高瘦书生道:“给这几位姑娘一人一碗雪砌樱桃羹,哎,樱桃不许用昨日的,冰沙用城外泉水做的,几位姑娘满意了,老爷们重重有赏。”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大司空(3) 一名女子格格笑道:“我们要是不满意了,可得拿老大的耳刮子贴你。” 伙计点头哈腰,道:“是,是,包各位满意。”下楼准备去了。众人说说笑笑,进了雅间。 安书生望着他们的背影,脸上全是鄙夷的神色。 过不一会儿,菜肴流水价端入雅间,雅间中传出调笑、劝酒的声音。 安书生叹一口气,道:“这群没有脊梁的狗奴才,真是丢尽了读书人的脸。”对苏婉灵道:“姑娘,咱们不说这些令人丧气的事,你想知道这些书的事情是么?”说着打开布包,取出一本册子,递给苏婉灵。 苏婉灵接过,只见封皮上写着两个字:桃夭。翻开来看,都是手写的,读了两页,发现此书写的正是那祠堂中跪倒的大司空梼子夭的旧事。 虽然只看了两页,她也瞧出这是一部爱情故事,便道:“老先生,这书中故事,您可否讲给我听?” 安书生显然十分愿意,连连道:“好,好,姑娘肯听,那是再好没有了。不过老夫事先说明,这故事都是老夫道听途说而来,其中几分真几分假,可就说不准了。” 苏婉灵道:“无妨。” 安书生道:“这话要从很多年前说起了。梼子夭的妻子,听说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听说复姓公输。她家在西域极有权势,西域有个嗜血教,乃是天下第一的邪教,姑娘可知道吧?” 苏婉灵点了点头。 安书生道:“梼子夭的岳丈,便跟嗜血教主有交往,他家族本来就实力雄厚,这一来,他的家族在西域自然是说一不二的。而梼子夭的父母,则是奴隶身份,生下他来,当然也只等长大了给人做奴隶了。不过他不甘心一辈子受人奴役,便在十三岁时,从主人家逃走。” “他主人家派出手下围追堵截,他一路逃亡,最后到了西域。他身无分文,又没一技之长,只好找大户人家卖苦力赚钱了,刚好也就到了公输家族。他在那里干了四年,有一次休假之时,在外打猎,恰逢着公输小姐被仇家追杀,于是他….” 苏婉灵接口道:“于是他出手救了公输小姐,啊呦不对,他那时不会武功,总之是稀里糊涂,误打误撞,将公输小姐救了,是不是?” 安书生摇头,笑道:“不是。他将受了伤的公输小姐带到一个隐蔽所在,趁着众仇家四下搜寻之时,逼着公输小姐嫁他,否则便出声大喊,招敌人过来。” 苏婉灵奇道:“如此一来,公输小姐岂不是对他大为厌恶?” 安书生捋须道:“这是梼子夭的手段。他先恶言要挟,那公输小姐当然宁死不屈,他一张口,公输小姐只道他要喊人,吓得昏了过去。醒来之时,发现敌人都已退尽,只剩了梼子夭在她身旁。梼子夭又采集草药,治好了她的伤,这么一来,他从卑鄙小人变成了救命恩人,相比于仅仅出手相救,更能给公输小姐留下深刻的印象。” 苏婉灵不说话。她忽然想到自己和陆小远初识之时,他也是和自己大吵了一架,后来两人又重归于好,治伤、同行、涉险….经历了种种风波。那时,他的心里或许只有她一个,但那时,他毕竟还是个幼稚的少年。 安书生继续道:“两人一起回了公输家,这位梼司空一进家门,立刻往工地赶去,毫不理会公输小姐的感谢,后来公输小姐过意不去,几次三番送给他钱财,也都被他原封不动的退回。这么一来,公输小姐就对他有了好奇心了,开始接近他,和他几番谈话,发现此人虽然眼下是个长工,却胸怀大志,谈吐不落俗套,再加上梼子夭很会讨她欢心,很快她就对梼子夭芳心暗许了。而后…” 安书生咳嗽几声,略显尴尬的说道:“梼子夭便跟她做了夫妻之事了。” 苏婉灵皱眉道:“这梼子夭追求公输小姐,是为了公输家的实力支持还是真心喜欢她?若是真心喜欢,怎能跟公输小姐耍心机?” 安书生道:“以后梼子夭的种种行为表明,他对公输小姐是刻骨铭心的喜欢,至于耍心机么,或许是他与常人不同之处了,正因爱的极深,生怕公输先生将女儿许配他人,才要使些手段,及早下手。” “梼子夭深知自己和公输小姐的事情一旦事发,公输先生必然要取他脑袋,便辞了工作,声称回甘州照顾父母,而公输小姐则请求游历江湖,瞒过了公输先生,二人成功私奔。” “可江湖之上艰险困苦,梼子夭没半分武功,更不通韬略,便一直没有出头之日,只好和公输小姐耕作为生。虽然如此,梼子夭对公输小姐视若珍宝,纵然自己吃不饱饭,也要为妻子买一碗她喜欢喝的桃花羹。” “而公输小姐才气过人,美貌出众,虽然隐居乡野,还是有不少权大势大之人对她垂涎三尺。后来有个当地的富豪,将他唤入家中喝酒,在酒席之上,提出让公输小姐陪他一宿,他便让梼子夭做上校尉之职。” 苏婉灵怒道:“这些豪强为富不仁,让他们有钱有势,真是老天爷瞎了眼睛!” 安书生道:“梼子夭当时怒气填膺,却不动声色,笑嘻嘻的说此事并非不可,却要那富豪一人前去他家,那富豪酒喝多了,便答应了。结果在半路上,被梼子夭杀死。” 苏婉灵叫道:“杀得好!” 安书生瞥了苏婉灵一眼,他自幼学的是儒家之道,虽然觉得为富不仁十分可恶,可也不能说杀就杀。当下接道:“那富豪在当地权势熏天,梼子夭和公输小姐自然待不下去了,便一路往东,逃到了苏州。” “苏州乃是帝都圣王城所在,物阜民丰,二人到了那里,生活好了不少。后来一个一步登天的契机降临,便是他遇见了卷入太子之争、被人追杀的姬武奎。”说到“姬武奎”三个字时,声音不由得往下压了压。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大司空(4) 苏婉灵只知帝主宠幸梼子夭,却不知二人如何相识,当下凝神听他说。 安书生道:“姬武奎出宫游玩,他的皇弟为了储君职位,派出杀手刺杀他,姬武奎当时并无多大本事,自然敌不过训练有素的杀手,身受重伤,躲进了城外梼子夭的家中。” “梼子夭见他衣着华丽,气度不凡,便知他并非常人,将他藏起来躲过了追杀,又让他在自家养伤。二人年纪相仿,相谈甚欢,成了好朋友。姬武奎伤势痊愈后回宫,三个月之后,先帝驾崩,他继承了帝位,诛灭了兄弟的亲属和党羽,巩固了统治。而后梼子夭被召入宫中,成了姬武奎的亲信。” 苏婉灵道:“倘若遇不着姬武奎,他便有天大的本事,恐怕也难做到大司空之位,姬武奎可说是他的贵人了。” 安书生道:“这一切际遇,都是冥冥注定的,他借姬武奎飞黄腾达,也替姬武奎巩固江山,增强了国力。他久年在江湖上流浪,加上天赋异禀,将江湖上的经验运用到政治国事上,竟然效果显著,累立大功,三年之后便成为朝中二品大员。” “而后南疆蛮族联合入侵帝国,梼子夭挂帅出征,击退了三十多万蛮人。这一场功劳立下,帝主对他更加宠信,将他升做了大司空,此人一时间风头无两,便是大司徒罗引,也较之逊色。” 苏婉灵在观星池时,苏诩多次跟她讲起梼子夭掌权后做下的恶事,直至此时才知道了梼子夭的升腾之路。 安书生又道:“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却险些要了梼子夭的性命。” 苏婉灵问道:“便是十多年前一个不知名的武道高手刺杀梼子夭么?” 安书生摇头道:“不是,那次是的的确确要了梼子夭的性命,老夫要说的是险些。此事的起因便是南疆蛮族投降之后,蛮王为表忠心,将蛮族公主献给了帝主。” 苏婉灵笑道:“蛮族人长得十分丑陋,那公主恐怕还不及咱们中原人的寻常女子漂亮。” 安书生笑道:“这个嘛,并非亲眼所见,老夫就不知了。帝主考虑到平定南疆全是梼子夭之功,便颁下旨意,要将公主许给梼子夭。” 苏婉灵道:“倘若这位公主真的美艳无双,帝主岂能将她拱手送人?” 安书生微微一笑,道:“按说当时王公贵胄,莫不妻妾成群,那是再正常不过的,连罗司徒家中除了妻子,尚有三名侍妾,两名姬人。何况梼子夭娶了那位公主,对公输小姐亲热偏袒一些,也自无妨。他在帝主面前,总是八面玲珑,这次却直言拒绝了帝主的赐婚。” “他说,他以下人身份与公输小姐相恋,之后经历了无数磨难,眼下自己位极人臣,患难尚且不能,再有一女子与自己共患难,更是万万不能,四海八荒之内,便只有一位公输小姐了,他决不能负她。” 苏婉灵敛起笑容,暗暗沉思。 “帝主当时是在大醉之下提出此事,见他不允,自觉损了脸面,当场龙颜大怒,喝令天武卫卫兵将他捉起来,推出斩首。所幸天武卫首领卫道柱和他关系甚笃,苦谏之下,才令帝主收回成命。” 苏婉灵不禁一惊。要知帝主一言既出,纵然在头脑糊涂之下而发,文武群臣和百万军队也绝不敢稍有折中,卫道柱出面相救只要晚上片刻,梼子夭便是身首异处之祸。 “帝主清醒之后,对此事一笑而过,一如既往的宠幸梼子夭,但如此一来,梼子夭便成了众人眼中的异类,罗司徒一方更增优势。” “再后来,梼子夭派人暗杀了原晋州侯,惹动众怒,便有一位绝顶高手潜入司空府,将他也暗杀了。那人虽然没有杀公输小姐,可公输小姐却不能独活,当场撞柱殉夫。” 苏婉灵听完梼子夭的旧事,不禁慨然,轻抚着书皮,叹道:“没想到世人唾骂的大奸臣,竟是一位忠贞不二的奇男子。”又问道:“老先生,你自管卖你的书,那些官差为什么要把书都收走?” 安书生道:“姑娘有所不知。梼子夭十多年前被人杀死,他的党羽被罗司徒剪除大半,早已土消瓦解。罗司徒大权独揽,所有的帝国官员,无论清正还是贪腐,有意或是无意,都要奉承于他了。他们为了讨好罗司徒,自然对梼子夭死后的名声百般羞辱。” “譬如现今的晋州侯,原本是靠着对梼子夭阿谀奉承,才在陈大人死后升到晋州侯之位,梼子夭一死,他便立刻向罗司徒送上拜帖,极力撇清和梼子夭的关系,还将梼子夭视作仇敌,忠臣祠中,跪拜的铁人和罗司徒的诗赋,都是他的主意。” 苏婉灵怒道:“这个卑鄙小人,变脸比翻书还快,天下无耻之人,以他为最!” 安书生道:“帝国官员都是如此,哪一个得势,他们便向哪一个摇尾巴,再说他们。”一指雅间,道:“这群人投靠晋州侯,那晋州侯压榨百姓,滥用酷刑,他们却写了好多歌功颂德的文章,将晋州侯写成了圣人一般,真是厚颜无耻至极。” 苏婉灵道:“想来老先生便是因为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才会如此落魄的。” 安书生道:“是啊。梼司空以最低贱的奴隶之身,辗转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臣,击退蛮族,富国强兵,实是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只是他性情乖僻,做过不少损人利己的事情,那既是大局着想,也是他对过往痛苦经历的报复,也正为此,才遭到天下人的口诛笔伐。” 苏婉灵道:“说句公道话,他是一代枭雄,而非世人口中生性残暴、六亲不认的大奸贼。” 安书生道:“不错。老夫写这本书,便是希望还原梼司空的本来面目,可惜帝国全体群臣,都希望梼子夭以奸臣暴吏的形象出现,晋州侯曾多次派人让老夫修改,老夫不肯,便遭到晋州侯的百般打压。” 随即一拍桌子,傲然道:“老夫一介文人,笔墨所书,是为抒怀,岂能沦为政治工具!”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 荒山野店(1) 吃过了饭,苏婉灵付账后出了酒楼,与安书生道别,又赠了他一锭银子,便往城外而去。 她再次路过那间忠臣祠,走了进去,直直望着铁笼中的跪姿铁人,心道:“想不到天下人唾骂的大奸贼实是个奇男子。唉,那位公输小姐当真福缘不浅,得情郎若此,便是此生最好的珍宝了。”她自然而然想到了陆小远的轻佻负心,更加苦闷难当,当下取了三支香,点燃放到了铁笼旁。 忽听得一人厉声喝道:“喂,小妞,你好大胆,可知这铁笼中是什么人么?” 苏婉灵回头一看,祠堂门口站着一群官差,为首的官差正怒目瞧着自己,他的服饰与先前四名官差不同,想来是官差中的小头领。 苏婉灵点头道:“我知道,他是梼子夭。” 她回答的如此爽快,为首官差反而一怔,随即厉声喝道:“既知他是大奸贼,为何还要给他上香!?” 苏婉灵摇了摇头,喃喃道:“你不懂的。” 为首官差怒道:“小妞,你少装腔作势,再要跟本差弄鬼,本差将你锁进大牢,你信不信?”说着哗楞楞抖出铁链,在手中甩了几甩。见苏婉灵浑然不理,怒气更盛,叫道:“小妞儿寻死么!”踏前一步,举起铁链要套苏婉灵。 只听得“碰”一声响,为首官差胸口中脚,直飞出了忠臣祠,压倒三名手下。 苏婉灵怒道:“你们这群大头苍蝇在此嗡嗡乱叫,当真讨厌!”踏步而出,纵身上前,“大火流”掌法使出,脚步飘逸,顷刻间对五名官差各攻了一掌。 两名官差挥刀躲过,一名官差闪身避过,另外两人却躲闪不及,被火焰燎着,转眼间蔓延了半片身子。 二人在地上打滚,为首官差拔出腰刀一挥,叫道:“给我上!...咳咳。”被苏婉灵这一下踹的不轻。三十来名官差拔刀冲向苏婉灵。 苏婉灵潜运真气,纤手一挥,十片花瓣呈扇状激射而出,惨呼声中,四名官差受伤跌倒。 她飘身而起,姿势曼妙优美,再娇叱一声时,绚烂多彩的花鞭如出洞的灵蛇般点出。当先两名官差实力不弱,刀砍掌击,将花鞭震得溃散。 花鞭迅速收合,再次横扫众人。三十来名官差将苏婉灵围在中央,大声呐喊,刀砍掌劈。附近百姓见有江湖武者在晋都行凶,俱都害怕,缩回家中,紧锁门户。 过了一会儿,有一半人被苏婉灵打倒。但晋都兵强马壮,官差武士的实力也远胜其他各城,剩下的一半人都是好手,苏婉灵在其间纵跃辗转,花鞭神出鬼没,一时间竟也收拾不下这些人。 便在此时,只听得一个稚嫩的声音叫道:“啊呦,你们怎么打起架来了?快住手吧!”众人只顾打斗,没人理会他。 这人又叫道:“咦,苏姑娘,你怎么在此?各位官爷,这位姑娘是大大的好人,你们想必是有误会吧?不如这样,你们都停下来,平心静气谈一谈可好?” 苏婉灵跃起之时,百忙中瞥了一眼,但见说话之人是个华服少年,隐约觉得认识,却忘了在哪见过。 一名官差回头喝道:“哪儿来的臭小子,快滚!” 那少年生起气来,怒道:“你们好生不讲道理,这要是在冀州,给我爹爹遇到,他一定要教训你们!” 一个高大官差忽然回身,刷一刀劈向少年,骂道:“谁晓得你爹是什么玩意!” 只听那少年怒道:“你们也太无礼了,苏姑娘莫急,我来助你!”他似乎并未中刀。 苏婉灵心道:“跟他们穷耗下去可不行,待会儿人来的多了,就逃不掉了。”当下皓腕一转,花瓣聚成一只圆球,在她掌心急速回旋,施展御风术,飘然而起。 有几个身法高明的官差想要纵身挡截,忽听得“啵”一声响,落英缤纷,漫天洒下。花瓣落到官差身上,便如烧红的木炭一般,立刻炙透了衣服。 花瓣上被苏婉灵附加了星辰手镯的荧惑灵力,一阵烧灼疼痛钻心而来,众官差呼痛声音不绝,忙不迭的舞刀挡开花瓣,再也顾不得苏婉灵。 苏婉灵逃走,在城中转了几转,忽然间心念一动:那少年是谁?他此刻又在何处?担心少年被官差捉住,便又悄悄折返。 果然,在街道转角处,还没见着人,便听得一阵打斗的声音,又听到为首官差叫道:“好小子,敢情是那小妞的同党,既然捉不住小妞,捉了你去,也是一样的邀功请赏!” 苏婉灵探出头来,凝目望去,透过众人,隐约看得到那少年身法微乱,已经招架不住众官差的围攻。她当下向众人纵身冲去,右手指尖聚气,一团小小的火球在指间萦绕,待她冲到近前,那火球成了冰盘大小,应手而出。 背对着苏婉灵的官差们听得背后呼呼风声响起,知道不好,分往左右躲闪。 那少年闪身躲过火球,忽然背后衣襟一紧,被人提起,跟随火球往外逃去,他挣扎了一下,随即知道是苏婉灵相救,便不再动弹。熊熊燃烧、势道猛烈的的火球在前开路,众官差不敢抵挡,任由苏婉灵冲进再冲出。 苏婉灵冲出了人群,一跃而起,那火球轰然炸裂,火苗四溅。众官差回过神来,但见人影在屋顶一闪,便既消失,知道再也追不上了,只感叹运气不佳。 苏婉灵拎着少年冲出城去,眼见官差不能追来了,停住脚步,将少年放到了地上。 少年跟官差一番打斗,累的气喘吁吁,坐倒在地,说道:“苏姑娘...呼,呼,谢谢你啦。” 苏婉灵打量少年,见他腰间挂着一根金光闪闪的九节鞭,心念一动,道:“你是宋家公子吧?” 少年点头称是。 他正是宋玉笙的兄弟宋锴,他和姐姐返回冀州时,因头次出远门,不愿这么快回家,便跟姐姐不辞而别,漫无目的的一路游逛,到了晋都,遇到了苏婉灵。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 荒山野店(2) 宋锴问道:“苏姑娘,你怎么到了这里?我那日见过陆兄的,怎么你没跟他一起么?” 苏婉灵默然不答。 宋锴见她突然间神色忧郁,大概料到她和陆小远闹了矛盾,便转移话题道:“苏姑娘,你又是怎么和那些官兵打起来的?” 见苏婉灵仍不说话,有些尴尬,讪讪一笑,道:“刚才你其实不必逃走的,咱们两个合力,兴许能打过他们...不,一定能打过的。” 苏婉灵瞥他一眼,道:“我一个人兴许能打过,你若出手,就只会给我添乱,是一定打不过的。你武功不高,干么还要出手?我还要回去救你,你可真是...” 宋锴被她数落,正觉得羞愧,听她忽然住口,抬头望去,见她脸上一片伤心的神色,说道:“苏姑娘,是我拖了你的后腿,你骂我我也不会生气的。” 苏婉灵轻声说道:“我不骂你了。” 过了半晌,苏婉灵道:“我要走了,咱们就此告辞吧。”说罢不待宋锴回应,施展御风术,转眼间已经远去。 金乌西坠,玉兔东升,苏婉灵行了半日,见方圆数十里内难以寻到人迹,便踏上一座荒山,想找一座山洞歇息一夜。眼下虽然已经立春,山上却是一片萧索,没半点生气,月光照到山中,也变得清冷,背光之处,则透着一股诡秘。 苏婉灵略一犹豫,还是踏步进了山。还没寻到山洞,却见不远处山坳之中有一点闪闪的亮光,心想那定是山中人家点起的油灯,便往亮光处走去。走得近了,才发现那是一座大房子。 苏婉灵伸手叩门,过了一会儿,大门开了一条缝,露出一个中年汉子,见到她后,微微一愣,问道:“你是何人?” 苏婉灵道:“我是行路之人,错过了城镇,偶然到了这里,希望大叔行个方便。” 中年汉子皱眉,不耐烦的说道:“这里不方便,快快走开!”正要缩身关门,忽听得里面一个女子笑吟吟的声音道:“老钟,是谁呀?”一只洁白的玉手搭上了门框,将门完全打开。 只见这女子身形曼妙,一对桃花眼,神色和善,绿缎衫子敞的很开,足上穿着一对皮靴。往她身后瞧去,房中很是宽敞,天棚上挂着一只脸盆大的灯座,十来根蜡烛点燃了,围成一圈摆在上面。房中摆了一张大桌子,桌旁坐着四个人,三男一女。 女子见到苏婉灵,脸上绽开笑容,道:“好俊俏的小妹子,快进来吧。”说着将中年汉子推开,笑道:“老钟你这粗鲁汉子,便是不知怜香惜玉。” 女子招呼苏婉灵进去,道:“这里只有一张桌子,小妹子若没吃饭,便跟咱们一起吃吧?” 苏婉灵见桌上摆的盆、盘之中都是兽肉,微微皱眉,问道:“姐姐,这里没有蔬菜果子吗?” 女子摇头笑道:“对不住了。这里只生野草,兽类繁衍旺盛,肉食管够,可没有蔬果。” 苏婉灵无奈,只好坐下。女子递来一副碗筷,苏婉灵接过,夹了几片肉到碗里,夹起一片一咬,只觉这肉似是煮的过火,已经稀烂。 一抬眼,却见对面而坐的大鼻子汉子目不转睛瞧着自己,脸上神色古怪之中透着几分淫邪,不禁厌憎之心大起。 却听得那女子问道:“小妹子天姿国色,一定不是乡野女子,不知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 苏婉灵慢慢咀嚼着肉片,道:“我叫苏婉灵,是西域人,家里是经商的。不知姐姐芳名?” 女子笑道:“我叫康乔,原来你是富贵人家的大小姐,嗯,气质就是与众不同,可不像做姐姐的,整日操弓弄箭,猎杀追逐,活脱脱是个母夜叉。” 一名瘦颊男子笑道:“若有你这么漂亮的母夜叉,龙王爷宁可不娶龙族女子,也得要了你。” 康乔吃吃笑道:“你便姓龙,言下之意是你想要了我?便不怕谢二姐吃醋?” 另一名女子便是她口中的“谢二姐”,反唇相讥道:“我有什么吃醋的?让他要的你起不来床,那才好呢。” 给苏婉灵开门的钟姓汉子冷冷道:“快些吃饭,少来罗嗦。”他似乎是众人的首领,这一番话,饭桌上安静了许多。 苏婉灵扫视众人,见他们双目炯炯,谈笑之间充满了荡意,料想不会是寻常的山间猎人,便只顾低头吃肉。 对面大鼻子汉子的目光一直在苏婉灵身上来回扫动,苏婉灵虽然察觉,总归是在人家的地方,倒也不好发作,心想明日一大早便离开此地为好。 过了一会儿,又是几声敲门声响起,康乔站起身来,道:“今日客运真旺,赶明儿咱们把这里改成客栈,定能大赚一笔。”说话间开了门,苏婉灵转头望向门口,一名少年衣着华贵,稚气未脱,正是宋锴。 康乔将他迎入,宋锴见苏婉灵也在,上前打招呼:“苏姑娘,你好,咱们又见面了。” 苏婉灵道:“你也好。” 康乔笑道:“原来二位认识,那真是缘分不浅。”又给宋锴添了一副碗筷。宋锴从中午到此时一直没吃东西,肚子都快饿瘪了,满满盛了一大碗肉,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苏婉灵吃了几片肉便吃饱了,仍然一小口一小口的缓缓吃着,待宋锴吃完,说道:“康姐姐,劳烦你给我们准备两间房间吧。” 康乔道:“二位这么早便要睡么?” 苏婉灵道:“我们明早要赶路,因此要早些睡。”宋锴看了看苏婉灵,冲康乔说道:“嗯”。 康乔笑道:“二位不是一路的,倒很是默契。”说着站起身来,带领二人往搂上去。 楼上有几间空房,康乔给二人安排了两间相邻的房间。趁着康乔打扫收拾之际,苏婉灵低声道:“你小心着,这里伙人不是寻常百姓。” 宋锴一怔,随即点了两下头。 苏婉灵见他仍是神色茫然,心道:“我告诉他也没什么用,他还是该吃吃该睡睡,一点不知道防备。”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荒山野店(3) 康乔收拾好房间,二人各自进房。康乔道:“小妹子,小兄弟,我们就在楼下,你有什么需要招呼姐姐一声就好。” 苏婉灵和宋锴道:“多谢姐姐。” 康乔下了楼去,苏婉灵熄灯之时,楼下灯火尚未熄灭,隐约听得到六人说话的声音。 她合上眼睛,却不敢完全松懈。浅睡之间,忽听得外面蹄声夹杂着辚辚车声响起,心道:“怎会有蹄声?难道是跟我们一样的过路人么?” 过了一会儿,又听得楼下响起了搬运东西的声音,苏婉灵坐起来,悄悄开了一条窗缝,往下瞧去,只见门口也吊起了灯,灯光之下,依稀看得见六人将一只只笼子抬上一辆大马车。 她心中暗想:“这些人莫非是强盗,在搬运赃物?”却不作声,眼见他们搬完,钟姓汉子说道:“走吧。”跳上了马车。 又听得一个尖尖的声音道:“钟大哥,你们先走,楼上那小妮子标致得很,兄弟把她一并掳回去。”正是那大鼻子汉子在说话。 一人讥笑道:“夏老三,我瞧你吃饭时那双贼兮兮的眼珠,便知你的腌臜心思了,果然是死性不改。”一众人上车离开,只留了康乔和大鼻子夏老三。 苏婉灵见他二人进了客栈,料想他们马上便要上楼,掩上了窗,轻手轻脚的躺倒,心道:“不生眼睛的毛贼,胆敢招惹姑娘,姑娘定要你们吃些苦头。”对方只剩了两人,苏婉灵倒不放在心上。 果听得“哒哒”的轻响,两人上了楼,只听那夏老三低声说道:“小丫头掳走,那小鬼怎么办?” 康乔道:“那小子看上去像是名门子弟,没必要得罪,把他留在此处便了。” 夏老三道:“那小鬼还是童男之体,到口的肥肉你不吃?” 听得一阵细微的碰撞,似是康乔动手教训那夏老三,夏老三出手抵挡。 过一会儿,夏老三道:“别闹了,动手吧。” 二人脚步声渐近,苏婉灵心道:“只消他们来到近前,我便拿银针刺瞎那大鼻子的狗眼。嗯,那姓康的女子笑嘻嘻的很是和善,原来也不是好人,又该怎么处置?” 这样想着,那两人却不进门,过了一会儿,苏婉灵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神智微微一眩,心道:“他们放迷香。”当下屏住了呼吸。 她真气修为本来就不高,闭气一会儿,便有些不支,正暗衬要不要起身发难,便听得康乔说道:“好了,那小丫头年纪轻轻,哪里值得用这么多迷香?” 开门声轻轻响起,二人的脚步声几不可闻,大概是到了床前,夏老三吸了吸鼻子,猥琐的笑道:“这小丫头真是绝色,这么躺着一动不动,就像出水的芙蓉一般,要是我呀,多少头灵兽不要,也得要这小丫头。”他和康乔早已用了解药,不怕迷药的作用。 康乔笑道:“你当祖神、大巫神跟你一样么?人家可是要创造出最强灵兽的大神,岂能把个小丫头放在心上?” 夏老三以一副不屑的口吻说道:“他跟咱们尚且隔了两座山峰,你拍的什么马屁?他们那群怪物兽性发作,不还得找咱们人族女子做那勾当么?” 苏婉灵本想趁他们不备便发动偷袭,这时听到他们说什么“祖神”、“创造灵兽”,暗暗好奇,又听他说“人族女子”,那“祖神”和“大巫神”八成是妖族了,有心探个究竟,便不急着动手。 康乔急道:“你疯了吗?这话给人听了去,你还要不要命?阿呦!” 忽然“啧啧”声音发出,苏婉灵听出是两人在亲嘴,俏脸微微发红,心中暗骂:“这对狗男女跟畜生一样,真不知廉耻。” 却听得康乔腻声道:“你也就这点本事,不敢朝别人发作,便在我这里撒气。” 夏老三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颤声道:“少废话,老子炮制你的时候,哪一次没把你搅的哭爹喊娘?”跟着又是一阵亲吻声音发出。 苏婉灵心道:“我一个姑娘家,听这对狗男女做这种脏事,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银牙一咬,内侧的手掌暗暗运起“万朵蓍灵诀”,忽然盘身而起,花鞭抽向二人。 她这一下使的极为巧妙,花鞭甩出之际,毫无风声,夏老三背对着她,根本无法窥见,康乔眼见花鞭袭来,想要躲闪,怎奈夏老三抱得她紧,仓促间一掌推出,夏老三硕大的身体撞上了花鞭,她就地一滚,避开了花鞭余势。 苏婉灵运转真气,花鞭将夏老三缠住,手臂一甩,夏老三破窗而出。苏婉灵见这里地方狭小,打起来碍手碍脚,也纵身跃下。 她稳稳落地,夏老三却摔得头破血流,死活不知。只听得一声娇叱,康乔也从窗口跃下,身在半空,挥舞着手中一把镰刀斩向苏婉灵。 苏婉灵真气凝聚,花鞭化作一条短剑,挡开了镰刀,望着漆黑的镰刀,她忽然想起三年之前,在湘妃涧遇到的自称“鸦神部下”的黑袍人,也是使用同样的镰刀。 康乔抿嘴笑道:“小妹子,你真不识好歹,姐姐好心让你住宿,你却对咱们大打出手。” 苏婉灵怒道:“妖女,你外表艳丽,内心比毒蛇还毒!” 康乔笑道:“是么?多谢夸奖,姐姐最擅长的就是用毒了,你要不要尝尝滋味?”手腕一翻,苏婉灵借着清冷的月光,看到她白皙的手上多了好几条色彩斑斓的条纹,鲜艳到了极处,却令人感到恶心。 她格格一笑,身形晃进,镰刀当头啄向苏婉灵。苏婉灵嗅到一股甜甜的香气,便知她体内毒素传到了刀上,当下纤足点地,飘身避开。 康乔赞道:“好俊的身法。”跟着追进,又道:“你只躲不攻,又能撑到几时?”挥舞镰刀再次发起进攻。她这门刀技名叫“寒鸦乱葬刀法”,施展开来,便如数十头乌鸦翻飞扑击,攻势极为凌厉。 苏婉灵见她神色得意,似已稳操胜券,喝道:“你刀上涂毒,姑娘便怕你不成?”手臂一弯,小臂处多了一条长长的刀叶,倏然而进。 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荒山野店(4) 她这一下如风如电,转眼间与康乔贴身,刀叶斩下,猎猎作响。康乔赶忙仰身避开,同时足尖在地上一撑,倒退七尺,她怕苏婉灵以极快的身法追击,镰刀舞动如风,不让苏婉灵靠近。 但苏婉灵的“华严斩”便是以灵动迅捷著称,她足不沾地,在镰刀空隙之间闪了几闪,又到康乔近前。这一次康乔没有避开,痛呼一声,腰间被苏婉灵割了一下。 苏婉灵盘绕飘舞,任康乔纵跃躲闪,总是在她周围一尺之内。康乔的镰刀长大,周转不便,难以伤到苏婉灵,接连惊呼声中,身上多了五道裂口,鲜血涔涔流下。 苏婉灵向后纵出,笑道:“怎么样?你只躲不攻,又能撑到几时?” 康乔正待说话,忽觉一股热流在脸上流动,顺手一抹,只见满手鲜血,这才察觉额头上被苏婉灵割出一条裂口。 她拿手指轻轻一触,那裂口皮开肉绽,便是愈合也要留下伤疤。她自负美貌妖艳,惹得不少男子为她倾倒,如今破了相,恼火、沮丧、羞惭种种思绪在心中交错缠杂,不知什么滋味。 苏婉灵见她五官几乎扭曲,在鲜血的浸染之下显得更加恐怖,暗暗凝神戒备。 康乔惨然道:“小妹子,你好,你好。”突然仰天“呱”一声怪叫,苏婉灵心头一颤。 只见康乔身上发出黑气,缭绕上升,不一会儿在空中凝成一只乌鸦,体型如金雕大小,扑簌簌扇着翅膀,两只血红的眼珠死死盯着苏婉灵。 康乔口中念念有词:“以体为宿,以魂为飨,伏乞鸦神,降临凡间。”那乌鸦缓缓下落,附到了康乔身后,乌鸦双目红光消失,康乔的两只眼睛闪起了红光。 苏婉灵瞧出这是一门加持邪法,当下娇叱一声,花鞭当头劈向康乔,雷光流动,火花四射,显然是她发动了星辰手镯之力。 康乔张大檀口,喷出一股黑色气芒,挡下了花鞭,但身体随即被花鞭压得慢慢矮了下去。 康乔本身修为不高,虽然借助了加持武技的威力,还是难敌苏婉灵手镯中强大的星辰之力。她猛一提气,黑芒将花鞭向上推了一寸,趁机向左闪开。怪叫一声,双翅展动,扑向苏婉灵。 这次她没用镰刀,仅靠生着尖尖指甲的双手进攻。 苏婉灵或躲闪,或以“万朵蓍灵诀”招架,十来个回合过去,只觉此刻的康乔更像一只恶性发作的野兽,每一个动作都是为了将人撕成碎片,已经完全丧失了人性。 五十多回合一过,苏婉灵真气难继,花鞭的力道大大减缓,康乔发出荷荷的低吼,攻势非但不减,反而隐隐有上增之势,苏婉灵开始呈现败象。 猛地康乔手刀劈下,苏婉灵聚花成盾,向上迎去。只听得“噗”一声,手刀突破了花盾,直劈而下。 苏婉灵虽然早有防备,防御的同时后退躲闪,还是慢了一步,被刀气侧锋扫中,立时胸口发甜,受了伤。 康乔手臂挥处,黑气氤氲之中,三支真气凝聚的长箭射向苏婉灵。苏婉灵匆忙之间在地上一滚,“笃笃笃”三声响过,三支气箭射在了地上。 康乔桀桀怪笑道:“臭丫头,我要先废掉你那对亮闪闪的眼睛,叫你生不如死!”说着举起尖尖的五指,抓向苏婉灵。 苏婉灵在地上接连滚动,康乔五指发出的气劲在她脸上扫来扫去,形势危险之极。 忽然半空响起一声呼喝,一道人影从天而降,挥舞黄金鞭攻向康乔,正是宋锴。 他不知江湖险恶,一沾枕头便睡得死死的,夏老三和康乔用迷香、在苏婉灵房间说话时,他都没醒,后来被夏老三摔出去的声音惊醒,见楼下二女动手,苏婉灵以“华严斩”大占上风,便不急着帮忙。 待到康乔使用了加持武技,实力大增,将苏婉灵压制,他却在犹豫是跳窗下去相助还是走楼梯下去,眼见苏婉灵遇险,再要走楼梯已经来不及了,当下飞出窗子,向康乔发起进攻。 康乔微微侧身,一掌挥出,将宋锴震飞出去,又向着苏婉灵冷笑道:“今日谁也救不了你啦!”一言甫毕,嘴角抽动,似乎有些疼痛,脸上现出惊奇的神色,一瞬之间,双目突然瞪得浑圆,神色转为恐怖和不可思议,发出一声惨厉的呼叫。 苏婉灵见她本来稳操胜券,突然原地打转,双手在脸上、脖子、胸口不住抓挠,手指过处,便是四条血淋淋的抓痕,情形诡异之极,双臂撑着往后退了退,忘了站起。 康乔一张脸不一会儿变得血肉模糊,瘫倒在地,附在她身后的乌鸦却缓缓升起,脱离了康乔。丝丝缕缕的黑气从康乔身上发出,汇聚到乌鸦身上,到最后,乌鸦的体型比一开始增大了不少。 苏婉灵这才爬起身来,见康乔身后地上有一根黄金鞭,便知是宋锴以败中求胜的宋家武技反击。但她不明白的是宋锴修为极低,怎能一击便将实力大增的康乔打的如此之惨? 康乔这时声音早已嘶哑,仍在地上翻滚嚎叫,苏婉灵见宋锴坐在墙角,呆呆望着这边的情形,绕过康乔跑了过去,将宋锴扶起,问道:“你不要紧吧?” 宋锴摇了摇头,道:“没事。”他的身法不够纯熟,从二楼跳落,本会摔折腿骨,但他在快要落地时被康乔掌风荡了出去,抵消了大半下坠之势,反倒没什么大碍。 他见康乔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乌鸦也消失不见,便要跑过去捡黄金鞭,却被苏婉灵拉住:“当心,她可能在诈死。” 宋锴想了想,确实听家中长辈说起过这种情况,便问道:“怎么办?” 苏婉灵使出“万朵蓍灵诀”,花瓣聚作一条极长的枪,将二丈之外的康乔往远处挑了二丈,收转花枪,道:“这下没事了。” 宋锴赞道:“苏姑娘,你这门武技真厉害。” 苏婉灵道:“你反击妖女的武技也不赖呀。” 宋锴小跑过去,拾起黄金鞭,道:“这是“虎尾断魂”,专在退后时进攻敌人,防止敌人追击。”忽然惊呼一声,又往康乔那里奔去。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 妖洞(1) 苏婉灵急道:“你要干嘛!”快步追了过去,宋锴已将康乔的身子翻了个个,苏婉灵低头望去,只见康乔肌肤枯槁,先前血肉模糊的面部仿佛风干的猪肉,皮肉外翻,再没半点生命的气息,不由得惊呼一声,皱眉道:“你那门“虎尾断魂”这般残忍么?” 宋锴早已吓得坐倒在地,退到了三尺之外,连连摇头,道:“不会的,我爹爹用的最熟,将人打死,也不能抽去鲜血,像一具干尸。” 他说的乱七八糟,苏婉灵还是听明白了,沉思了一会儿,料想是康乔那邪门的加持武技导致,具体原因如何,却也说不出来了。 其实康乔所在的教门崇拜乌鸦,教中有一门加持武技名叫“鸦神降临”,能召唤乌鸦妖怪的邪灵附体,以邪灵之力增加召唤者的速度、攻击,使召唤者实力大增,从而克敌制胜。 但邪灵附体,乃是极为凶险之事,对召唤者意念的要求极高。召唤者的七成意念被邪灵占据,自身的三成意念守护躯体,一旦这三成意念溃散,邪灵反噬,身体的精气会被乌鸦的邪灵吸干。 康乔的意念原本不强,使用这门武技乃是十分冒险之举,她三成意念刚刚足够抵御蠢蠢欲动的邪灵。宋锴以“虎尾断魂”偷袭,对她造成的伤害不高,却令她分了一下心。只这一瞬间,邪灵乘隙而入,康乔神魂尽散,神魂作为养分被邪灵吸收了。 苏婉灵既然想不通,也就不想了,拉了拉宋锴,道:“你要去哪?我带你离开这里吧。”毕竟宋锴救了她一次,而且宋锴没什么江湖经验,将他丢在这凶险之地,他一旦遇到危险,只怕立刻便要丧命。 宋锴站起身来,道:“苏姑娘,我要先把这位姑娘埋掉。” 苏婉灵奇道:“你说什么?埋掉她?” 宋锴道:“是啊,虽然我不想杀死她,她毕竟是被我杀死的,我不能瞧着她曝尸野外。” 苏婉灵苦笑道:“刚才你若不杀她,她便要来杀咱们了,哪里管得了这么多。就说今日在晋都打架,恐怕我便杀了有两三人,那又怎么说?” 宋锴摇了摇头,道:“你杀人之后,他们的同伴会将他们埋掉,但这位姑娘是在荒郊野外,她的同伴可能不回来了,何况他们十天半个月之后回来,这位姑娘不是早被野兽吃掉了吗?” 苏婉灵道:“行走江湖,杀人伤命乃是常事,你杀一个人只需一刀,埋一个人又要挖坑,又要搬尸,又要填土,可费好大功夫,这又是何苦?” 宋锴喃喃道:“为什么要杀人?不杀人便不行么?我从观潮城走到这里,可没杀死过一个人,有时候遇到毛贼打劫,将他们教训一顿也就是了,遇到比我强的,我就逃之夭夭,更加不用伤人。” 苏婉灵道:“那是你武功不济,倘若你的实力达到仙位以上,便不由得你不杀人了。” “啊!?”宋锴有些失望,随即说道:“我练武练到仙位、神位,跟人动手的时候小心着,便不会伤人了。” 苏婉灵无奈道:“那只是你的一厢情愿,到时候你便知道能不能了。” 宋锴道:“这件事以后再说,我要先把人埋起来。” 苏婉灵走到一旁,倚树而坐,道:“你要埋便自己动手,我可不会帮你。” 宋锴道:“好吧。”回到店里,寻了一把铁锹,在康乔的尸体之旁挖起坑来。此处土质坚硬,地层中更有不少石头,宋锴挖了一只浅浅的小坑,铁锹便卷了刃。 他无可奈何,只好回去寻了几把刀,拿刀继续挖了起来。这几把刀不同于凡铁,倒是不易损坏,但用刀挖坑毕竟不顺手,“笃笃笃”挖了小半个时辰,也才将工程进行了不到一半。 苏婉灵见那夏老三还躺在地上,走过去探了探他鼻息,察觉他尚有热气,将他的伤口包扎好,她不擅长封人经脉,便抽出夏老三腰间的匕首,挑断了他的脚筋。 夏老三虽然昏迷之中,被剧痛这么一刺激,仍忍不住大叫一声。苏婉灵将他拖入大房子中,找牛皮筋捆了个结实。走出来瞧瞧宋锴挖的坑,说道:“这足够将尸体掩盖起来了,不必往深里挖了。” 宋锴道:“不行,至少要挖到一尺深,否则叫什么墓穴?”手上动作不停。 苏婉灵扁了扁嘴,没好气道:“那你继续吧。”靠到树旁,打起了盹。 宋锴再挖一会儿,额角汗珠如雨滴落,溅起的泥沙黏在脸上,更是难受。但心中却想:“她连命都没了,我难过这一会儿,又当得什么?” 他虽然是习武之人,毕竟在家娇生惯养,没干过重活累活,又挖一会儿,双臂又酸又麻,全凭一股毅力,咬牙坚持,进度却越来越慢。 忽然一只手伸过,取了他身旁一把刀,在他对面挖了起来,正是苏婉灵帮忙。宋锴很是感激,道:“苏姑娘,多谢你了。” 苏婉灵没好气的说道:“你在这叮叮当当个不停,吵的姑娘睡不着,我是想你早些完成,我也好睡个好觉。” 宋锴心道:“她若要睡觉,上楼去睡便听不到声音了。”心念一动,觉得眼前这位姑娘跟自己的姐姐很像。两人都很高傲,而且她们虽然对别人好,也都不愿承认。又想到自己不告而别,姐姐这时恐怕正在担心,有些歉意。 苏婉灵拿刀背“梆梆梆”敲了几下地面,道:“喂,本姑娘帮你,你便偷懒是不是?” 宋锴回过神来,吐了吐舌头,继续工作。 二人齐心协力,过不一会儿便挖好了坑,宋锴架起康乔,将她拖到坑中,歉然道:“这位姑娘,我不是有心杀你的,那实是无奈之举,我把你好好安葬了,希望你能见谅,不要在阎王爷面前参我。”说罢鞠了三个躬,开始填土。 填好了土,二人回到各自的房间,睡了一觉。经过一番搏斗,又干了一场重活,二人都精力疲惫,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妖洞(2) 苏婉灵在厨房寻了些肉,跟宋锴吃了一顿。 她原本是漫无目的的游逛,但昨夜听了夏老三的话,得知山中有一群妖族在猎捕灵兽,暗暗好奇,便想探个究竟。 吃过了饭,走到被捆在柱上的夏老三面前,在他腰眼处猛力踹了两下,夏老三闷哼一声,悠悠醒转。 苏婉灵抄起一把匕首抵住他喉咙,喝道:“淫贼,姑娘问你什么你便老老实实回答,否则要你小命!” 夏老三神智尚未清晰,见性命受到威胁,吓得连连点头:“姑娘问什么,小人知无不答。” 苏婉灵问道:“在这山中,可还有你的同党是么?他们在哪里?” 夏老三顺口答道:“从此往南翻过两座山峰,有一座巨岩,顶上生了一棵五尺高的狗尾草,巨岩后是一座岩壁,姑娘拨开岩壁下的草丛,便看得到洞口了。” 苏婉灵道:“你那群同伙里都有些什么样的厉害人物?” 夏老三道:“大巫神便在山洞中,他法力高强,罕有敌手,慢说晋州境内,便是放眼天下,也是….” 话未说完,苏婉灵厉声喝道:“你敢涨他人志气,是不是盼着姑娘死在你那狗屁巫神手里?”匕首往前送了送,夏老三的咽喉立刻渗出几滴血珠,忙道:“他不厉害,他就是装腔作势的邪魔外道,怎能与姑娘相提并论?姑娘只需动一动小手指,便能将他打个万劫不复….” 苏婉灵打断道:“除了那个狗屁巫神,还有哪些妖魔小丑?” 夏老三道:“还有我教中几名上神、祭酒和不少喽啰。” 苏婉灵心道:“他说的巫神、上神、祭酒八成都是些妖族,却不知实力如何。”淡淡道:“多谢你了。”伸手在他后颈一砍,夏老三哼都没哼一声,便晕了过去。 苏婉灵站起身来,道:“宋公子,咱们这便分手吧。” 宋锴道:“苏姑娘,你要去哪里?” 苏婉灵道:“你不是都听到了吗?这山中有一群妖族,我要去瞧瞧,他们要是干坏事,我便将他们铲除。” 宋锴道:“苏姑娘,他们人多势众,你一个人去未免太冒险,我跟你一起吧,也好有个照应。” 苏婉灵瞥他一眼,道:“你也见到了那女子使用邪术时候的情状,你不怕么?” 宋锴一想到康乔身后附着乌鸦妖灵,如野兽般狂横的狰狞面孔,以及她死后变成干尸的惨状,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苏婉灵见他神色犹豫,道:“你武功不济,去了枉自送死,还是快快回家去吧,把武功练好再来行走江湖。”说着转身出了大房子,往南走去。 走出没多远,却听得身后有人叫道:“苏姑娘,等等我!” 苏婉灵回头一看,正是宋锴追来,待他追近,问道:“怎么,还有事么?” 宋锴道:“苏姑娘,既然你要去的地方凶险之极,我更加不能让你独涉险境了。” 苏婉灵实不愿让他跟来,担心他到时候拖累,但见他虽然害怕,仍然要与自己涉险,也暗赞他的义气,便道:“那你听我的话,不要贸然行动。” 宋锴点头答应。 当下二人一路同行,翻过了两座山峰,果然见到了一座陡峭如刀削的石壁前,立着一块顶生狗尾草的巨岩,苏婉灵绕到巨岩和石壁的中间,果然在岩壁下有一丛杂草,生长的十分隐秘,她拨开杂草,露出了一只洞口。 苏婉灵对宋锴低声说道:“你小心着。”躬身钻了进去,宋锴也跟上。这条通路斜向下延伸,二人走了好久,苏婉灵发现前面有昏暗的烛光,便止住宋锴,独自一人轻手轻脚过去查看。 到了近前,才发现那是一座洞口,洞口两旁的石壁上插了两只火把,却无人把守,洞口上附着一层淡淡的紫色光罩,应当布置了法阵机关之类。 苏婉灵正在思索,宋锴见她没有异动,也跟了过来,端详那光罩一会儿,道:“这是法阵吧?我家琉璃塔布下的灵觉阵,便是这副情状。” 琉璃塔是宋家收藏贵重之物的所在,位于宋府根本要地,防守极为严密,同时也是宋家高手研究武学、闭关修炼之所。 苏婉灵道:“如果是法阵,那便好办了。”在地上画个八卦图形,按着方位走了几步,一拉宋锴,宋锴眼前一黑,再睁开眼时,已经是完全不同的情形了。 宋锴奇道:“这便是遁术?” 苏婉灵游目四顾,随口答道:“算是吧。” 这法阵之内,又是另外一副情形了,只见怪石嶙峋,妖气森森,地形七转八折,幽暗之处闪动着星星点点的诡异光芒,还时不时传来惨叫,声音很小,似乎是从极为遥远的地方发出。 二人小心翼翼的在洞中转了几转,便不知身在何处了,有时会见到巡视的、把守的黑袍人和妖族,远远地便躲开。 苏婉灵心道:“早知此处地势如此错综复杂,我不该贸然进来,如今是退也退不得,进也进不得了。” 正懊恼间,忽听得一人叫道:“喂,你们两个干什么呢!” 苏婉灵转回身去,见两名黑袍人站在不远处,暗暗吃了一惊,正要出手,却听得其中一人问道:“你们是新来的?” 苏婉灵一怔,随即恍然,答道:“是啊。”好在洞中昏暗,那两人看不清苏婉灵脸上神色的变化。 两名黑袍人走上前来,问道:“是老钟新招你们进教的?” 苏婉灵想起那六人中的姓钟汉子,道:“是啊,我俩在山中遇到的钟大叔,他便拉我们入教了。我们八个人在一所大房子中待到很晚,他才将我们带来。唉,我跟那位康姐姐很合得来,她和夏三哥却被留在了那里。” 另一人冷笑道:“这对狗男女定是发了情,留在那里交配了。走吧,我们带你俩跟上老钟。” 这山洞之中布下的法阵十分灵敏,不通阵法的人便是修为再高,一旦闯入,也极容易会被鸦神教众人察觉。 两名黑袍人见少年少女在此徘徊,料定他们没那个本事潜入法阵,因此把他们当成了教中新人,再听了苏婉灵的述说,更加深信不疑。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 妖洞(3) 殊不知昔年苏诩行走江湖之时,最为精通的便是五灵遁术,多次靠五灵遁术奇兵天降,出奇制胜。但随着五灵遁术的普及,各家各派的高手开始改进阵法,目前大多数名门阵法能识破五灵遁术的踪迹。 苏诩便根据五灵遁术和自己平生所学,重新创出了一门遁术,与五灵遁术又自不同,以此遁术穿越法阵,极难被人察觉。 二人跟着两名黑袍人在洞中穿行,通过一座洞口时,把守山门的是两只妖族魔怪,一妖喝道:“住着,这两个小娃娃是什么人?”声音又尖又厉,嘈哑怪异。 一名黑袍人走上前去,恭恭敬敬的说道:“启禀仙人,这两人是老钟新招来的,没跟紧老钟他们,在洞中迷了路,小人送他们去老钟那边。” 那妖怪嘿嘿一笑,说道:“让老子瞧瞧这小丫头怎么样。”说着凑上前去打量苏婉灵。 苏婉灵和他面面相对,望着一张黑羽覆盖、尖嘴红眼的扁脸,顿感悚然,不由得惊呼一声,宋锴也是一声大叫。 那妖怪“叽”的叫了一声,道:“怕什么,老子又不吃人。”打量了苏婉灵一会儿,双眼放光,喜道:“这小丫头好漂亮的脸蛋,把她献给大巫神,大巫神定然欢喜。”说着伸出角质层覆盖的爪子,抓向苏婉灵。 苏婉灵倒退一步,心想他若再要动手,便要反击了。一条手臂从旁伸出,挡开了乌鸦怪的一抓,却是那黑袍人出手。 那乌鸦怪双目凶光闪烁,突然挥动手爪抓向黑袍人,黑袍人微微一闪,“嗤啦”一声,黑袍破裂,胸口肌肤被乌鸦怪抓出三条血痕。 黑袍人忍住疼痛,忙道:“仙人息怒。这两人知道那批灵兽的详细情况,得让他俩跟上神汇报,倘若耽误了大事,大巫神怪罪下来,小的们承担不起。” 他话虽这么说,乌鸦怪知道一旦大巫神怪罪,责任都在自己身上,便不敢再拦,冷笑道:“我伤了你,这便给你解药。”说着伸手入怀。 黑袍人忙道:“是小人自己不济,怪不得仙人,区区小伤,不值得浪费仙人的仙药。” 乌鸦怪掏出空空如也的手爪,满意的说道:“你倒是懂事,赶快进去吧,别误了事。” 两名黑袍人冲二怪行了一礼,带着苏婉灵和宋锴过了洞口。 走出好远,苏婉灵低声问道:“这位大哥,你刚才明明可以躲开的,怎么却让那妖怪伤你?又干嘛对那妖怪….如此客气?”她本想说“奴颜婢膝”,但黑袍人毕竟是为了救自己,临时改了口。 黑袍人做出噤声的动作,道:“不可多说。”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坐倒在地。 宋锴见他眼圈发黑,嘴唇发紫,知道他是中了那乌鸦怪的毒,虽然知道他不是好人,还是掏出瓶子,倒出一粒斑龙丸,给他服下。 黑袍人走到一处僻静之处,静坐休息。另一人四下望了望,道:“小姑娘,小朋友,你们两个为什么要入教?” 苏婉灵随口胡诌:“那位钟叔跟我们说,加入了鸦神教,便可获得黑翼大神的庇佑,神功无敌,所向披靡,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俩觉得很威风,便加入了。” 那人“呸”了一声,道:“胡说八道!姓钟的为了讨大巫神的欢心,欺骗你们无知孩童,真是丧尽天良。” 苏婉灵奇道:“怎么?钟叔是在骗我们么?大哥,鸦神教到底是做什么的?你们又为什么要加入?” 那人自觉语失,道:“没什么,在这里少说话,一旦被乌鸦妖怪们听到,可就糟了。” 苏婉灵和宋锴见他神色坚决,也就不再追问。 待那黑袍人吸收了药力,治愈了毒素,四人继续前行。走了没多远,忽听得前方高崖上一个怪异的声音叫道:“老六老七,快快滚过来!” 两名黑袍人对视一眼,一人指着左方道:“你们瞧,那边是姓钟的一行人,你们自己过去吧。” 苏婉灵和宋锴暗暗叫苦:一旦跟姓钟的汉子遇见,西洋镜立时便被拆穿。转身望去,一颗心又放下了:只见老钟一伙四人身穿黑袍,帽子低低垂下,若非两名黑袍人提醒,他俩还真认不出来。 苏婉灵道:“这位大哥,我俩初来乍到,不知规矩,没穿黑袍,你们可否借给我们两件?” 黑袍人从腰后摸出两件,递给了苏婉灵,道:“穿着吧。”话音刚落,那怪异的声音又叫道:“作死么?怎么还不来?”两名黑袍人道:“快去吧。”应了一声,径直往崖上飞奔而去。 苏婉灵和宋锴套上了黑袍,又将帽子拉的极低,追上了姓钟的一行人。四人察觉到他二人体型与那两名同伴完全不同,一人低声问道:“你们是谁?” 苏婉灵一声不吭,伸出一根食指,摆了两摆。 四人见他俩穿着黑袍,又在法阵之内,自然是鸦神教的人了,料想他二人在执行秘密任务,四人对鸦神教行事的诡秘做作早已司空见惯,也就不再追究,继续赶路。 苏婉灵见四人推着一辆铁笼,铁笼底部装了轮子,被黑布盖住,完全看不见里面,暗暗奇怪。 巡视的乌鸦怪、黑袍人只道他们是一伙,并未询问。六人登上了一座山崖,姓钟的汉子走到一座洞口前,跟守洞的两只乌鸦妖怪不知说了什么,二妖让路,六人进入。 正走着,忽然洞内发出一声惨厉的嚎叫,似乎并非人类可以发出,苏婉灵一颗心剧烈的跳了一下,心道:“这里面关了什么怪物?” 六人再往里走,到了一处宽敞的石厅。苏婉灵一见眼前景象,登时呆住了,脑中一片空白。 石厅中排列着六座石台,边缘处累叠着数十只小铁笼,每一只笼子里都关着一两只灵兽。它们双目无神,身上大都带有伤痕,委顿蜷缩,毫无生气。 每一座石台上均躺着一只灵兽,被数道铁链锁的死死的,动弹不得,而且不知被施了什么法,也发不出声音。它们身边,摆了好多残肢断骸、妖族内丹、妖血、翅膀。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 幻境(1) 每一座石台旁都站着几只乌鸦怪,手中各持刀具,有的拿刀去割开灵兽的肚皮,将一颗妖族内丹嵌入其心脏;有的拿剪刀剪开灵兽后背,拿针线将翅膀缝上去;更有的用一根透明管子将妖血注入灵兽体内。 众妖早已给灵兽服了控血丹药,虽然在开肠破肚,刀剪划过,只是露出白森森的皮肉,好像割裂的皮革一样,并无半点鲜血流出,灵兽眼睁睁瞧着自己的身体被改造,双目透出可怜、悲伤、愤怒种种神色。 苏婉灵和宋锴惊得呆了。那四人倒是司空见惯,掀开黑布,大铁笼中关了十来头灵兽。四人取过一只只小型的空铁笼,将灵兽往小铁笼中送去。 不一会儿,乌鸦怪将翅膀缝到了一只喷火猴的背后,提起喷火猴,往空中一丢,喷火猴背后刚被缝上的双翅轻轻扑扇,摔落在地。 一妖摇了摇头,失望的说道:“还是不对,我就说第三根经络不能缝上,那是连接大脑的,你瞧它呆呆愣愣,便是脑子受损了,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怎能展动翅膀?” 手持剪刀的乌鸦怪哼了一声,道:“老子动手的时候你不说话,现在又来马后炮。”提起那落在地上的喷火猴,抛到了石厅内部的大池中,仿佛在丢弃一件垃圾。 一妖走到墙边的小铁笼旁,伸手要去抓笼中尚在哺乳的喷火猴,那羽化破体后的成年喷火猴愤怒的嘶叫一声,猛地抓向乌鸦怪。 喷火猴头部的两抹火焰是他们力量的标志,这喷火猴头部的火焰却奄奄欲灭,当是被乌鸦怪封住了力量。 乌鸦怪眼见它极度衰弱,没料到它能突然发难,这一下猝不及防,被它抓中,手臂上登时羽毛纷飞,鲜血四溅。 乌鸦怪不由得大怒,左爪凌空一抓,三道黑芒发出,劲力如刀,在那喷火猴的腹部割出三条伤口,喷火猴惨嚎一声,鲜血汩汩流出,将肠子也冲了出来。 那幼年喷火猴吓得呆了,任由鲜血在身上流过,不动也不叫。乌鸦怪伸手将它提了出来,走向石台。 成年喷火猴的气息渐渐微弱,全神贯注的瞧着即将遭受残酷折磨的孩子,眼泪盈眶,浑没留意自己的伤势。 苏婉灵从没像此时此刻这般怒气冲天,正要动手,一人突然问道:“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 他见苏婉灵和宋锴自进洞之后,一动不动,四人转移完灵兽,他俩仍不说话,已然起疑。 苏婉灵望着乌鸦怪肆虐残杀的情状,双目直欲喷出火来,浑没在意这人的问话。 这人更加怀疑,大声叫道:“你们两个是做什么的?”说话间取下了腰间镰刀。 只听得一声大喝,一人抢上前去,金光一闪,那人哼都没哼一声,便扑倒在地,正是宋锴出手。 苏婉灵回过神来,立刻运起“万朵蓍灵诀”,她怒气催动之下,花鞭威力大大提升,剩余的三人被花鞭扫中,直飞出去,“砰砰砰”,撞到了石壁上。 她再次挥舞花鞭,雷光闪动,火焰燃烧,发动了星辰之力。那手提幼年喷火猴的乌鸦怪被花鞭扫中,立时气绝。 在这石洞中的乌鸦怪实力都不强,苏婉灵和宋锴义愤填膺,恨不能将此处踏为平地,众妖更是难以抵挡,不一会儿,便被打的死伤狼藉。 宋锴黄金鞭猛砸,苏婉灵花鞭化作长枪连点,数十只铁笼的锁被破坏,灵兽纷纷钻出。 苏婉灵和宋锴走到厅内大池前,一股腥臭的气味顺着鼻子冲入脑门,二人往下一看,肚内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将食物吐出来。 这只池子不知有多深,被灵兽填的将满未满,这些灵兽肢体十分古怪,都是嫁接失败后被抛弃在这里的,大多数气绝多时,已经腐烂,尚有呼吸的也只是苟延残喘而已。 苏婉灵从未见过这等惨事,又是难受又是愤怒,叫道:“咱们将这里搅个天翻地覆!” 宋锴心中有些害怕,还是壮着胆子高声叫道:“好!” 二人向外冲去,守门的两只乌鸦怪听到声音,正往里进,刚好与二人走了个对面。 苏婉灵故作慌张,道:“仙人,有内奸混进来了,里面闹得天翻地覆,您二位快瞧瞧去!” 两只乌鸦怪见群兽奔出,惊呼一声,正要挥动镰刀阻挡,苏婉灵和宋锴已到二妖身旁,转回身去,苏婉灵低声道:“动手!” 花鞭和黄金鞭齐出,两妖只道他们帮忙拦截灵兽,没防备这一着,被双鞭击中,扑倒在地。 苏婉灵见宋锴一下没将那妖怪击死,手刀一劈,“冰岩刃”在乌鸦怪身下耸起,将那妖怪刺穿。 便在此时,呼喝声音在外面响起,没过一会儿,吵得沸反盈天,自是群兽冲了出去,众妖在抓捕拦截。 苏婉灵快冲出石厅时,凝聚真气,使出了“落英风华舞”,无数花瓣盘绕成一只巨大的花球,被她掷到厅外。 只听得“啵”一声轻响,便没了声音。苏婉灵心中奇怪。她料定群怪听到声音,定会进石厅查看,才率先发动突袭,不知怎么,竟打了个空。 二人出厅,发现外面竟然空空如也,逃走的灵兽、之前巡视的黑袍人和乌鸦怪,都已不知踪迹,耳边却能听得到鸦神教众叫喊的声音和脚步声。 苏婉灵和宋锴对视一眼,均觉情形诡异至极,未敢轻动。 忽然一声怪笑上空发出,笑声入耳,令人心里发毛。跟着四只黑气缭绕的鬼爪当空袭向二人。 苏婉灵和宋锴堪堪避过,又是七八只鬼爪抓到,二人见鬼爪来势虽缓,带动的风声却十分怪异,不敢去接,只是躲闪。 空中袭落的鬼爪数量渐增,到最后几乎漫天都是,连成了一片。苏婉灵飞身躲开,向着宋锴叫道:“快走!”二人一先一后,往远处奔去。 没跑出多远,一阵呻吟声在漆黑的周围响起,苏婉灵游目四顾,黑暗之中,好多点幽绿的光芒往这边围拢,幽芒近了,她才发现那是十来只妖灵,悬浮在空中,缓缓而来。 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 幻境(2) 苏婉灵娇叱一声,花鞭甩出,一股烈焰顺着花鞭蔓延。燃烧的花鞭扫了一圈,在众妖灵腰间穿过,却如投石入水,妖灵的躯体微微一散,随即恢复原状。 她暗暗心惊:凝聚了火星之力的花鞭,最能克制污秽妖邪,怎会完全没效果?众妖灵受到攻击,面目变得狰狞起来,长声厉喝,速度加快,张牙舞爪包围向二人。 苏婉灵拉过宋锴,一跃而起,飞出妖灵的包围,便发足狂奔。 只听得黑暗中一个声音笑道:“别走啊,陪老子好好玩玩。” 二人更不停歇,在空无一人的广阔山洞之中转来折去,见到一条岩缝,便钻了进去。岩缝狭窄,仅容一人,宋锴在内,苏婉灵在外。 还没喘上一口气,便听得阴阴的笑声响起,十来只怪物踽踽而来。那怪物有野猪大小,生满长毛,将身体完全遮盖,只露出一张人脸。那张脸双眉紧蹙,嘴咧的很开,神色诡异,令人一见之下,心中发毛。 那声音又道:“让你们瞧瞧鸦神创出的生灵力量如何。” 苏婉灵纤指翻转,指尖发出寒气,凝聚成一面冰盾,卡在岩缝之间。 那些怪物似乎没有意识,只知前行,人脸撞在冰盾之上,变得扭曲古怪。它们行动受阻,随即发出凄厉的吼叫,齐刷刷的退后五尺,轮流着猛力撞击冰盾。 苏婉灵一面真气流转,支持冰盾,一面低声道:“这是有人布下的幻境。” 宋锴一惊,点了点头。他听父亲说起过,精通摄魂武技的高手,修为到了一定境界,便可施展妖法布置幻境,对手陷入幻境,只有任自己宰割的份儿。不过此举十分危险,乃是凭意念与对手过招,对手实力若高过自己,自己则有入魔发疯之虞,那时宛若疯狗,连亲人好友也会杀死,比行尸走肉尚且不如。 自己二人能听到鸦神教众的呼喝、脚步声音,却看不到人影,自是有人将自己二人摄入了幻境。当下问道:“咱们怎么办?” 苏婉灵真气传音,说了几句,忽然大声道:“蠢货,都是你硬要跟着来,把我给连累了!”一掌扇向宋锴。 宋锴没防备她突然偷袭,“啪”一声脆响,脸上登时多出五条红印,怒道:“若不是你多事,我早已在家享福了,你还倒打一耙!”挥拳打向苏婉灵。 苏婉灵侧头避过,喝道:“左右是个死,姑娘先教训你一顿!”挥出一掌,挡住了宋锴的拳头,手腕一翻,指尖凝出一道冰刺,刺向宋锴,正是最基础的冰灵武技“玄冰刺”。 宋锴怒道:“你好不讲理!” 二人噼噼啪啪在岩缝中对打,那声音冷笑两声,发出一声尖利的呼哨,群怪停止了进攻。 苏婉灵的实力高出宋锴甚多,虽然单手,仍能处于不败之地,见群兽不再冲击,撤掉冰盾,双手一挥,双臂各多出一条长长的刀叶,“呼”的一声,双刀齐斩。 宋锴一个不防,右肩被划出一条伤口,大声道:“好,你跟我动兵器,是不是?”从腰间取下黄金鞭,猛力抽向苏婉灵。 苏婉灵闪身避开,黄金鞭抽在岩壁上,竟然碎石纷飞。那声音“咦”了一声,似乎感到奇怪。 二人咬牙切齿,越打越狠,最后到了性命相搏的地步。苏婉灵“大火流”掌法突施,宋锴见一团烈焰当面扑来,便要往右躲闪。 不料这一掌是苏婉灵的虚招,她早料到宋锴闪避的方位,左臂弯出,一掌击在宋锴左颊,宋锴痛呼一声,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苏婉灵经历这一场激战,双腿一软,坐倒在地,汗珠顺着面颊滑落。 她正发呆间,那笑声又起,大有幸灾乐祸之意。 苏婉灵霍然站起,叫道:“臭贼,妖怪!你拿妖法困住了姑娘,姑娘也不打算活了,你这便杀了姑娘吧!” 那声音怪笑道:“哪有这么便宜?小妞,你闯到此处打搅我们的神圣大业,真乃十恶不赦之举,老子定要让你生不如死。” 苏婉灵怒道:“妖魔鬼怪,你们残害生灵,将痛苦恣意加诸灵兽身上,那才是真正的十恶不赦,还好意思说神圣大业?” 那声音哈哈大笑,道:“小妞,你懂什么。灵兽没有了力量,又有什么用处?我们将强大的力量赋予它们,再让它们为我们所用,乃是提升它们的价值,它们应当感谢我们才对。” 苏婉灵忽然想到了小金蛇,她将小金蛇赶走,也是嫌弃小金蛇力量弱小,总是给自己添乱。那她和这群妖邪,又有什么分别?想到小金蛇离开之时无助、依依不舍的目光,她又是懊悔又是自责。 那声音见她不说话,问道:“小妞,你怎么变成哑巴了?” 苏婉灵黯然道:“我也曾做过跟你们一样的事情,把一只陪伴我将近三年的灵兽给抛弃了。” “哦?”那声音对此似乎很有兴趣,问道:“为什么?” 苏婉灵道:“它三年来服食了大量灵草,仍没有羽化破体,而且一直给我惹麻烦。” 那声音嘿嘿一笑,满不在乎的说道:“那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个世界本来就不该有软弱小丑的存在。你将它抛弃,倒是对了,不过也怪你没有眼光,没尽早发觉它是个废物,白白浪费三年的心血。” 苏婉灵淡淡道:“是啊,或许它真的很软弱。” 那声音道:“不错。你想要力量强大的灵兽,是不是?那你便拜入黑翼大神的座下,老子随便给你一头灵兽,都是地位高手的实力。怎么样?” 苏婉灵摇头道:“不必了。” 那声音愕然道:“你想清楚,此事....” “住口!”苏婉灵断然道:“你们卑鄙无耻,比畜生都还不如,姑娘便是死,也不会跟你们这群妖魔鬼怪同流合污!” 那声音冷笑道:“好,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老子无情啦!” 两只漆黑的鬼爪如同两扇大门,向苏婉灵合拢而来。苏婉灵往岩缝中退了退,鬼爪的爪尖伸入岩缝,两下里一分,岩壁坍塌,鬼爪突然合起,直推而前。 正文 第二百章 幻境(3) 便在此时,一声断喝如晴天霹雳,轰然炸裂,震得幻境之中回响不绝。那声音惨呼一声,与断喝的回音混在一起,片刻之后消失。 苏婉灵长出了一口气,坐倒在地。这次是真的精疲力竭了。宋锴一跃而起,问道:“苏姑娘,是不是成了?” 苏婉灵有气无力的回答道:“如若不成,咱们此刻便没命了。” 想要破解摄魂妖法的最佳法门,便是以呼啸功法突袭对手,起到“当头棒喝”的作用。宋锴家传的“猛虎啸”便是此类武技,只是他修为尚浅,倘若直接行使此法,那施术者自能防御。苏婉灵和宋锴假作的一场打斗,便是迷惑那施术者的。 施术者原本不信他二人会反目成仇,但见宋锴鞭上力道使了十成十,而苏婉灵也是欲置宋锴于死地而后快,不由得他不信。他见宋锴被苏婉灵打的脑袋软垂的景象,则是苏婉灵以“幻月诀”造出的幻象。 “幻月诀”本是苏诩创出来给女儿逗趣的,造出的幻象没有任何作用,比起风雅阁的“分影绝息杀”,以数道幻影进攻敌人,那是大大的不如。擅长这类幻术法门的,多是走江湖变戏法的艺人,但也正因极少有武者在实战中使用这种法门,施术者才不会想到此节。 他见宋锴已死,苏婉灵则懊丧悔恨,痛不欲生,自然放松了警惕,待与苏婉灵一番交谈,苏婉灵说的都是实话真情,又分了他的心神,宋锴这一声“猛虎啸”才得以成功。 苏婉灵歇息了一会儿,站起身来,道:“此处不宜久留,咱们须得快快离开。” 二人走出藏身之处,苏婉灵见乌鸦怪和黑袍人重新出现在了山洞中,便知那自己二人打破了幻境,到了现实中。二人躲着鸦神教众,转了几转,忽见不远处一座洞口,紫光隐隐。 苏婉灵喜道:“你瞧,那里便是出口了。”当下二人快步奔了过去,苏婉灵施展奇门遁术,带着宋锴瞬移到了洞外。 宋锴笑道:“原来你还会这等奇门妙术,难怪能在这里来去自如。” 苏婉灵奇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咱们不就是这么进来的吗?” 宋锴点头道:“是,是。” 二人钻出洞口,苏婉灵仰头望天,天空一片漆黑,月亮和星星都没有,她不禁奇怪,回过头去,正要说话,宋锴却古怪的一笑,道:“苏姑娘,你把妖法破了,那施法的妖怪又受了重伤,那些鸦神教众怎么好像毫不知情?” 苏婉灵经他一提,想到此节,确实有些奇怪。 宋锴又问道:“那些灵兽呢?是逃出山洞了,还是被鸦神教捉回去了?你知道么?” 苏婉灵这才想到刚才忙于逃命,把众灵兽之事也忽略了。不过想到灵兽逃窜、施术者受重伤,都是十分重大之事,刚才山洞之中,那些鸦神教众却一如既往,该干嘛干嘛,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确实有些不对劲。 见宋锴似笑非笑的瞧着自己,问道:“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宋锴道:“当然知道。”冷笑一声,仿佛夜枭怪啼,露出了惨白的牙齿,说道:“因为你现在仍在幻境之中。” 苏婉灵大惊,和他目光对视,登时天旋地转,神智渐渐模糊起来... 她再次醒来,周围仍是一团漆黑,也不知身在何处。努力回想,才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情,心道:“那施展妖法的怪物修为毕竟不俗,宋公子的“猛虎啸”出其不意,将他重伤,他却在瞬间侵占了宋公子的神智,当时不动声色,再伺机将我制服。” 脑中刚转过这些念头,忽然头疼欲裂,便闭上了眼睛,不去多想。只听得一人道:“大巫神果然有闲情雅致,像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直接捉来便是,何必跟他们闹这些玩笑?” 又有一人说道:“这两个小鬼来坏老子的事,老子当然要像猫捉老鼠一样,先将他们玩个痛快,再吃掉他们。”言语间十分得意,听这声音,正是刚才和苏婉灵说话之人,原来他便是鸦神教的大巫神。 原先那人笑道:“大巫神打算怎样处置他俩?是要将他俩变成长毛怪物?” 苏婉灵听他说的是“他俩”,宋锴似乎未遭不测,略感欣慰。但一想到那几头人脸兽身,诡异丑怪的野猪样怪兽,背后便是一阵冷汗,宁愿死掉,也不愿变成那副模样。想要说话,却发不出半点声响。 那大巫神怪笑了几声,道:“大可将那小子变成长毛怪,那小丫头是个绝色胚子,嘿嘿,留在洞中给黑翼大神的信徒们享用,岂不美哉?” 那人笑了笑,似乎不以为然。 大巫神哼了一声,问道:“老鬼,你有什么法子,不妨说出来,不必脸上含笑,肚里不屑。” 那人缓缓道:“老兄,那小子震伤你的武技,乃是玄坛宋家的“猛虎啸”,玄坛宋家武技非本门不传,他既是宋家子弟,你还是不要动他为好。” 大巫神不屑一顾的说道:“玄坛宋家算个屁,宋仲谦龟缩在冀北一辈子不出门,人家懒得跟他找茬,玄坛宋家才赚了些名头,他若敢到晋州来,老子定将他打成肉饼。” 那人道:“大巫神神通广大,祖神更是法力通天,当然不会怕区区的玄坛宋家,可冤家宜解不宜结,那小子泥鳅一条,翻不起大波浪,你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大巫神沉吟片刻,道:“好,可现在不能放他,鸦神教大业未竟,放他离去,定会引得正道高手来搅扰。” 那人“嗯”了一声,又道:“这小丫头国色天香,大巫神自可消受之,什么富贵大权,都可不要了吧。” 那人似乎转身要走,大巫神忙叫住他,笑道:“鬼兄,我听你言下之意,似有一场大富贵在等着,不知详情如何,还请告知。” 那人道:“巫神,鸦神教跟李家在侯爷面前互争雄长,为时已久,却始终压不下李家,你可知为何?” 正文 第二百零一章 燕王(1) 苏婉灵心中一惊:晋州李家是天下第一富商世家,素为晋州侯的坐上之宾,听这人意思,莫非这伙妖族也是晋州侯麾下? 大巫神道:“请鬼兄指点。” 那人道:“那是因为你们只知听从侯爷的命令办事,却不知揣摩侯爷的心思。侯爷最喜欢的是什么?” 大巫神道:“是美女。”随即笑道:“鬼兄的意思是,把这小妞送给侯爷,侯爷见了定然大喜,那鸦神教也就更得侯爷信任了,是不是?” 那人笑道:“大巫神果然智谋过人。” 大巫神似在犹豫,过了一会儿,笑道:“说的不错啊,这等妙人,只有侯爷才配享用。这一来,又要麻烦鬼兄了。” 那人道:“好说,好说。”周围一瞬间亮了起来,苏婉灵被耀的眼睛生疼,过了一会儿,睁开双目,只见面前站了两人。与其说是两人,倒不如说一人一妖。 那人身披黑色斗篷,长发遮住了半张脸,露出的半张脸也是模模糊糊,仿佛浸泡在水波荡漾的湖中。他身旁站着一头乌鸦怪,体型比之前所见乌鸦怪大了不少,头戴金冠,血红的双目在苏婉灵身上扫来扫去。 那人走到苏婉灵面前,长发突然扬起,露出一只蓝色眼珠,眼中蓝光闪动,突然如电一般射出,钻入了苏婉灵眼中。苏婉灵灵动的目光渐渐变得迟滞,最后完全没了生气。 。。。。。。。。。。。。。。。。。。。。。。。。。。。。 陆小远和莫花尔彻分手,出了山去,眼前一片陌生景象,浑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他走出十多里路,翻过一座小山,眼前所见令他大吃一惊:广阔的草野之上躺着数千具士兵、坐骑的尸体,士兵身上的盔甲分为两种,坐骑也是翼豹、梭罗鸟之类军队常见的兽族。崩刃的刀、折断的枪、遗失的头盔,遍地散乱。 走近瞧瞧,大片血迹已经干涸,尸体面容干枯,显然这场大战结束了好久,却无人打扫战场。他心中奇怪:“这两方兵马是什么来路?难道帝国境内爆发了战争?” 御风而行好久,遇到一群背着大小包裹、扶老携幼的难民,他们神色慌张,脚步匆忙。陆小远上前拉住一个年轻人,问道:“这位大哥,你们是哪里人?为什么要逃难?” 年轻人瞪大眼睛在他身上上下打量,满脸不可思议的神色,奇道:“你不知道?” 陆小远心道:“我在山中呆了一个多月,外面必定发生了大事。”说道:“在下卧病在床,昏迷了一个多月,不知发生了什么,请大哥相告。” 那年轻人释然,道:“怪不得。告诉你,半个月之前燕王突然发难,杀死燕州侯,高举义旗造反啦!没过几日,另外三王在各州响应,扬言暴君无道,救民水火。听说这半个月来,有志之士和江湖游侠纷纷投效四王,四王麾下加起来有四十多万人了。” 燕、甘、黔、闽四王是帝主姬武奎的同宗亲戚,各自拥兵五万,坐镇帝国边疆,可谓位高权重。他四人陆续起兵造反,自然非同小可。 陆小远心道:“帝主搅得百姓民不聊生,早该造他的反了。只是战火一燃起来,首先受难的还是这许多百姓。”又问道:“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年轻人道:“这里是燕晋之交,帝国官兵和燕王的军队在附近打了好几场仗了,附近几个村镇被战火毁掉,我们只好往帝国内部逃离了。” 与年轻人辞别,陆小远心想:“我以将死之身离开圣琅山,师父师兄必定为我挂怀,现在得以活命,还修为大进,真可谓因祸得福,我这便回去看他们。”又转念一想:“那高逸轩阴险狡诈,可恨之极,凭我现在的武功或许还胜不了他,那便去晋州高家大大捣乱一番。还有小兰姐姐,须得救她脱离虎口。” 打定主意,绕着苍龙山脉南行。偶尔会遇到燕州军队与帝国军队的交战,都是小规模数十人的战斗,仗着自己修为大进,便去袭击帝国军队的长官,助燕州军取胜。 他见燕州军队伍齐整,攻守有序,心道:“这位燕王倒是雄才大略,治军有方,帝国军队只知欺压百姓,腐朽堕落,难怪被打得落荒而逃。” 这一日,正在沿山大路上走着,忽然听到一阵野兽奔行声音和一声叫喊“别放跑啦”,一只梅花鹿飞速从山中窜出,从陆小远身旁掠过,脚步不停,顷刻间隐入山路另一旁的密林之中。跟着是一队骑兵纵骑而来,身后扬起一片尘土。骑兵速度极快,转眼间到了陆小远身前。 陆小远赶忙向旁闪避,众骑兵纷纷约束座下翼豹,骑兵首领勒住龙马,总算是没有相撞。 只耽搁这一会儿,骑兵首领往丛林深处瞧了瞧,梅花鹿已不见踪影,心下不快,喝道:“小娃娃,你走路不带眼睛么?” 声音清脆动听,再看她头盔下露出的一张脸,白皙娇嫩,凤目圆睁,竟是个俊俏的姑娘。她披盔戴甲,较寻常女子多了几分英武之气。再看她身后骑兵,也是女子居多,占了七八成。 陆小远见她和自己差不多年纪,却称自己为“小娃娃”,暗暗好笑,道:“小妹妹,你在路上这般横冲直撞,怪的谁来?” 少女哼了一声,怒道:“谁是小妹妹啦?”挺枪便刺。 陆小远伸手抓出,牢牢握住了红缨之下的部位,随手一扯,少女娇呼一声,落下马来。 陆小远见她那一刺乃是熟极而流,力道沉稳,只当她至少是玄位武者的水平,却不料她竟这般不济,赶忙伸臂将她揽住。少女倒在他怀中,登时大怒,叱道:“小贼!”挥动粉拳打向陆小远面门。陆小远伸掌抓住她拳头,作势嗅了嗅,笑道:“好香。” 少女用力挣了几下,却没挣开,叫道:“放开我!”一口口水吐向陆小远。 陆小远没料到她一个俊俏的少女竟会如此粗鲁,头一偏,躲过口水,五指加运真力,笑道:“女孩子就该有女孩子的样儿,像你这般粗鲁,当心以后找不到男人。” 正文 第二百零二章 燕王(2) 少女怒道:“我找不找着男人跟你有什么相干!” 陆小远笑道:“怎么没相干,你要是找不着男人,嫁给我也不错啊。” 便在此时,众骑兵一个粗哑的声音喝道:“哪来的小杂种在这里撒野!”四头翼豹上飞起四人,扑向陆小远。 陆小远在瞬时之间看清四人都是壮年大汉,身穿同样款式的青袍,当是同一门派的师兄弟。 他只觉四股寒冰气劲袭来,将少女往旁边一推,纵身跃起,落在了山路旁的树上。 一名青脸大汉喝道:“小杂种,你是什么来头,敢跟唐将军胡说八道,活得不耐烦了吗?” 陆小远通过他们刚才的一扑,已发现他们身法不如自己,真气修为也不算厉害,坐到树枝上,笑道:“想知道我的来头,打赢我再说!” 另一名黄脸大汉冷冷道:“找死。”四人各自从腰间解下一只葫芦,将一股清冽的液体倒在手上,潜运真气,手上多出四柄不同的寒冰冻成的兵器。 陆小远看心道:“七杀门的王老头能聚集空中水汽结成兵刃,这四人跟他相比,那是大大的不如了。”笑道:“四位好厉害,却不知真要与人对敌,敌人可会给你们结成兵器的时间吗?” 那青脸大汉哼了一声,一枪扎在陆小远所在大树的树干上,一层冰蓝寒气缓缓向上蔓延。 陆小远叫一声“小心着!”如大鸟般飞下,身在半空,长剑刺向青脸大汉。青脸大汉挺枪欲挡,陆小远长剑一晃,六道绚丽光剑散出,飘飘然向另外三人各递出一剑。 三人猝不及防,慌忙挥动兵器招架,陆小远落在四人中间,使出“六道神剑诀”,剑影飘飘,绚丽夺目,将四人杀的手忙脚乱。 四人修为还不到圣位,功力尚浅,过不一会儿,包围的圈子不断扩大。打了二十来个回合,四人若非对陆小远呈包围态势,早被陆小远打败。 便在此时,只听得一人叫道:“住手!”这两个字中充满了无可抗拒的威严,四名大汉立刻住手,向后纵跃。 但陆小远的武功远超四人,他又不像四人那般令到即停,长剑刺出,追上了四人,快捷无伦的在四人胸口各划了一个圈子。四人微微一凉,低头查看,胸口处的衣衫破了一块圆洞,肌肤裸露。 陆小远倒持长剑退回,往声音来处望去,一匹漆黑龙马沓沓而来,马上乘客身披鲜红盔甲,上绘黄色火焰,威武不凡。待看到那人的脸,陆小远一愣,随即惊呼道:“燕大哥!” 来人剑眉虎目,丰姿俊朗,正是三年前陆小远结识的世家公子燕十二,他听到这声呼喊,只觉十分耳熟,陆小远这三年来形貌变化不小,分辨了一会儿,才认出陆小远,惊喜地叫道:“陆兄弟!” 跳下马来,快步上前,紧紧抱住陆小远,说道:“陆兄弟,真没想到今日竟能与你相逢,真是好极了。这三年来你到哪里去了?怎不来燕州寻我?” 陆小远笑道:“燕大哥,我要被你勒死啦!” 燕十二这才松手,拍了拍陆小远的肩膀,道:“陆兄弟,咱们当日一别,三年不见了,做大哥的回到燕州,可时常想念你啊!” 陆小远当时既不会半点武功,也没半分权财,燕十二一个世家公子能折节下交,事后他每每想起此事,便感动不已。这时出其不意在此相逢,自然要互诉别情。 二人絮絮叨叨说了好一阵,却听得那少女叫道:“哎呦哎呦,燕大哥,陆兄弟,想死我了,嘻嘻,真肉麻死人啦!”她有意细声细气的说话,偏偏语调和二人相同,众骑兵忍不住哈哈大笑。 燕十二拉过少女,道:“陆兄弟,这是我妹子,名叫唐妤。”见陆小远露出奇怪的目光,笑道:“陆兄弟,当日我说我叫燕十二,那是我随口编的名字。我也姓唐,我叫唐棣。” 陆小远恍然大悟。不过两个人初次见面,谨慎起见不说自己的真名,也不算欺骗,便不在意。 唐棣对妹子说道:“你瞧,我跟你说过,那些将领没跟你动真格的,你还不信。这次你被陆兄弟教训了一下,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吧?” 陆小远笑道:“唐姑娘,我多有得罪,这便向你赔礼啦!”深深一躬,起身说道:“你是将军么?啧啧,真是了不起。” 唐妤瞥他一眼,哼了一声,不去睬他。 唐棣道:“走,咱们先回营地。”让骑兵给陆小远腾出一头翼豹,与陆小远并骑而行。 陆小远心道:“我这位大哥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能统领军队?莫非他投靠了燕王,做了燕州义军里的将军?” 陆小远将唐棣和二人分别后的事情一一讲了,只是苍龙山脉中的神秘人物没说。燕十二既非江湖武者,自不必对他隐瞒金蝉真气之事,何况自己体内的金蝉真气早已流尽。 唐棣听他讲完三年来的遭遇,不胜唏嘘。得知苏婉灵负气离开,大感遗憾,可惜再次重逢只有他二人了。 二人谈谈讲讲,不知不觉到了营地。陆小远见数百座军营密密层层,连绵起伏,一眼望不到尽头,一队队士兵来回巡视,盔甲服色与帝国军队不同。他虽然生性豁达,头一次见到这等大阵仗,不由得有些窘迫。 隔了半晌,才道:“燕大哥,我只道你在燕王手下做了将军,却没想到竟然统领千军万马,了不起啊!”唐棣虽然说明了自己的真实名字,他“燕大哥”叫习惯了,却改不了口。 唐妤笑道:“你可见过燕王么?” 陆小远摇头,道:“燕王是仅次于帝主的大人物,我哪有那面子能见到他?他肯在百姓遭受暴君凌虐之时第一个起义造反,那更是了不起的气魄和仁德!” 众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陆小远见他们笑的古怪,心道:“我哪里说错了吗?”转而把目光望向唐棣。 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 燕王(3) 唐棣哈哈一笑,摆手道:“够了够了,陆兄弟,咱们久别重逢,你一上来便这般不遗余力的夸我,可叫我不好意思啦。” 陆小远心头一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重又问道:“你说什么?” 唐棣笑道:“我说你不要再夸我了。”说着低头打量自己一番,道:“难道我不像燕王?” 陆小远环视众人,见他们神色戏谑,却并无否认之意,唐棣之言自是真的了。他从没想过这位豪迈仗义的燕大哥竟是身居高位的燕王,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道:“那我便该向你磕头行礼啦!”说着要跳下翼豹。 唐棣伸手拉住陆小远,道:“你我是兄弟,何必多礼。”又笑道:“我之前说我叫燕十二,那也不算骗人。你把十放入二中间,又该怎么念?” 陆小远道:“燕王。” 唐棣正色道:“你我相交之时,我便是那初涉江湖的世家子弟,名叫燕十二。倘若那时我用燕王的身份和你结交,这时你便拜我,也是应当的。” 唐妤突然道:“喂,小子,我是燕郡主,我哥不让你跪拜,我却不免你的跪拜之礼,还不快给我跪下?” 陆小远瞥她一眼,心知她所言不无道理,但自己刚令她出丑,她让自己跪拜,分明是报复,当下摇头道:“我不跪你。” 唐妤怒道:“你不听我话?好,来人,把他捉起来!” 她虽然贵为燕郡主,自小却喜欢在军伍之中厮混,眼下她在军中担任彪骑将军之职,众骑兵听了她的命令,正待行动,唐棣喝道:“胡闹!”挥一挥手,止住众兵,与陆小远并骑进了营地。 一行人到了中央大帐,却不进帐,在帐前席地而坐。一群将士围了过来,和唐棣闲聊打猎、商讨军情诸般事宜。 他们的盔甲大同小异,看来官职各有高低,还有的只是寻常士兵打扮,唐棣跟他们一样的有说有笑。 过了一会儿,叮叮当当的甲叶撞击声音响起,一名体型彪悍的大将大踏步走来。他身后四名士兵抬着一头黑熊。 这大将走到近前,只见他豹头环眼,顾盼之际凛然生威。向众人说道:“老贺今天运气好,猎到一头黑熊,哈哈,你们有口福啦!两只前掌得是我的。” 众人大笑,堆柴生火,拔出佩刀,割下熊肉烤来吃。又有几名士兵抬来了好几坛酒。 唐棣道:“陆兄弟,当年你杀死那毒手华佗,通缉令可都传到我燕州来啦。做大哥的好生为你担心呐,如今见你投入圣琅派,武功又大增,总算是放心啦。” 众将开始见陆小远是个少年,只道他和唐棣因为玩的投机才结成兄弟,对他并没在意,这时得知三年前帝国通缉的刺客便是他,都收起了小觑之心,对他肃然起敬。 唐棣倒了满满一碗酒,递给陆小远,道:“陆兄弟,你今日来的不巧,正赶上咱们围猎,不能在燕州的燕王宫招待你啦,这壶酒既算给你接风洗尘,也算做大哥的向你赔礼了。” 陆小远接过,道:“燕大哥客气了,要是在王宫之中,我也吃不到这美味的熊肉,更见不到这许多威震天下的英雄豪杰了。” 一名胡须将军笑道:“陆兄弟怎知我们都是英雄豪杰?” 陆小远道:“燕大哥从燕州打到晋州,势如破竹,这其中当然少不了各位将军的功劳了。将来攻入帝都,推倒暴君的当然也是各位了,各位不算英雄豪杰,又有谁算英雄豪杰?” 众人鼓掌大笑。 唐棣饮一口酒,说道:“这些年来,我韬光养晦,表面不动声色,暗中操练兵马,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起义造反,推倒暴君统治,还天下百姓安康,万事开头难,如今,这起头总算是成了。” 一名文质彬彬的将军说道:“攻入帝都,封侯拜将,那不算什么功绩。救万民于水火,才是咱们真正的志向。” 众人轰然叫道:“说得好!”举酒干杯。 陆小远被他们的豪迈气概感染,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众人见他如饮水般喝光了这碗酒,都感惊讶。但凡珍稀美酒,都是入口柔顺,酒香醇厚,酒劲凝而后发。但这些军旅汉子的酒与众不同,辛辣如刀,极为猛烈,给从未饮酒之人喝上一口,立刻便要头痛脑胀,倒地不起。 军人素来敬佩酒量宏大、勇猛无畏的好汉,见陆小远不到二十岁的少年,一饮而尽后旁若无事,对他的敬佩之心又增了几分。 那剑豪莫花尔彻的酒是他在玉碎山脉绝顶采得青稞,东海九渊收集清冽寒冰融化成水,在火山岩浆之中酿制而成,其烈度和酒劲绝非这些凡品烈酒可比,陆小远虽然喝的不多,酒量却也大大增加,众军士的烈酒再也醉他不倒。 众人纵情饮酒,喝了两个多时辰,直到夜深才散。唐棣给陆小远准备的帐篷靠近营地边缘,陆小远虽然酒量大增,架不住杯到即干,喝的多了,头脑也有点发胀。 正踉跄走着,忽然旁边帐篷后窜出一人,怒目相视。陆小远凝神看时,原来是唐棣之妹,唐妤。 她换了便装,陆小远这才发现她身材竟然十分性感,纤腰不盈一握,臀部浑圆,胸部高耸,两条玉腿修长笔直,浑身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唐妤见陆小远双目直勾勾盯着自己,更加气恼,喝道:“淫贼,你好大胆子!小心我把你眼珠挖出来!” 陆小远吐了吐舌头,笑道:“你生的这般美貌诱人,不就是让人看的吗?” 唐妤性情豪爽,毫无羞涩之情,反而厉声喝道:“少啰嗦!你当本姑娘跟你说笑吗?” 陆小远奇道:“总不成你真来挖我眼珠子吧?” 唐妤冷冷一笑,道:“今日你好威风啊,你把本姑娘从坐骑上拽下来,那手法帅得很呐。” 陆小远这才知道她是兴师问罪而来,作了一辑,赔笑道:“那是我无心之失,唐姑娘,你身为郡主,大人有大量,何必跟我一般见识?” 正文 第二百零四章 危机(1) 唐妤冷笑道:“你一招便打赢了我,以后我在军中还怎么做人?凭你一句话要我放过你?万万不能!” 陆小远问道:“你想怎地?” 唐妤抽出腰后的佩刀,晃了一晃,喝道:“之前是本姑娘没留神,来,咱们再打一场,你要赢了我才服你!” 陆小远苦笑道:“我现在醉醺醺的,怎么和你打?” 唐妤冷冷说道:“那我管不着,看刀!”踏上一步,一刀劈向陆小远脑门。 陆小远闪身躲过,身体微微晃动,叫道:“不,不行!”唐妤一言不发,再次出刀。 二人一个咬牙切齿的劈砍,一个踉跄躲避,来来往往数十回合,竟然没分出胜负。若以武道实力而论,唐妤尚未达到玄位,她所学武技又都是战场杀敌的,单打独斗大打折扣,决不是神位修为的陆小远的对手。 但唐妤恼他让自己大失颜面,凭着一股狠劲,越打精神越振奋,陆小远喝了不少酒,则渐感体力不支。一个疏忽,右臂被唐妤划了一道浅浅的口子,他不禁生气,怒道:“你再不住手,我可要跟你动真格的啦!” 唐妤冷笑一声,一柄刀使得更加呼呼生风。陆小远向旁一闪,在她手腕上弹了一下,“郎当”一声,佩刀落地。 唐妤一惊,两条手臂被陆小远反剪。只听陆小远喝道:“你服不服!” 唐妤叫道:“我不服,有种你便放了我,咱们重新…..啊呦!”话未说完,陆小远微微用力,唐妤双臂吃痛。 她忍痛叫道:“我偏不服,怎样?”陆小远连加了三次劲,唐妤手臂被扭得“咯咯”作响,仍咬牙不屈。 陆小远怒极,见她浑圆的臀部高高翘起,当即挥掌在她臀上猛拍了一掌。 唐妤的敏感部位受到袭击,登时方寸大乱,发出一声尖叫,回过神来,勃然大怒,叫道:“淫贼,我操你妈,你敢碰我的屁股,本郡主早晚要杀你全家!” 陆小远一愣,没想到她贵为郡主,说话之粗秽竟尤胜江湖粗人。却不知她从小性情野蛮,又喜欢在军队呆着,军中将士大都是粗鲁汉子,虽知当着郡主之面不好说粗话,但她和众将士相处久了,不自觉间便学到了污言秽语。 陆小远想到纳兰黛和宋玉笙都瞧不起自己,这时唐妤对自己也有轻蔑之意,一股怒火涌上脑门,心道:“你是高高在上的郡主,当然瞧不起我这低三下四的江湖武人,我却偏不怕你!”一把将唐妤推倒,跨坐在她两条玉腿上,接连在她臀上猛拍,发泄着心中的怒气。 唐妤虽然疼痛,口中却不服输,叫道:“蛮子,土匪,姑娘要将你阉了,把你的东西喂狗!操你妈,大胆的贼汉子....” 陆小远充耳不闻,喃喃说道:“你还是担心一下你的屁股吧!” “啪啪”的诱人声音不绝于耳,幸好这里属于安全地带,巡视队伍少来,否则这香艳的一幕定要给人看去。 一股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也不知是快感还是痛苦,唐妤被身上的男子折磨的癫狂起来,时而发出愉悦的笑声,时而低声哭泣,脑中乱成一团,嘴里也模糊不清:“臭贼,淫贼……你有种打死我…..啊….臭贼…..我杀了你……” 陆小远隔着衣衫仍能看到臀浪翻涌,更加激发了他的虐待心理,手上加劲。 唐妤终于承受不住,哭叫道:“臭贼,我服啦…..好哥哥…..我服了你啦,你放了我吧,我服啦….” 陆小远见她屈服,又在臀上轻拍两下,说道:“这才像话。”伸手去扶她。 唐妤给他一碰,赶忙缩身。陆小远站起身来,瞥一眼嘤嘤抽泣的少女,径自离去。 唐妤在地上趴了良久,臀上传来的痛感和快感才渐渐消退,神智也渐渐清晰,伸手在因肿胀而更加丰满的臀上轻轻一按,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流遍全身。望着陆小远离去的方向,怔怔不语。 次日,陆小远被鸟鸣声唤醒,出营一看,天已大明。正在此时,一位身披重甲的将军匆匆走来,陆小远认得此人姓贺,正是昨日猎熊的将军贺重宝,聚餐时他也在席间。 见他神色惶急,一面走路一面系铠甲上的丝绦,感到奇怪,叫道:“贺将军,你为何这般匆忙?出什么事了吗?” 贺重宝见是陆小远,点头道:“陆兄弟,不…不好了。那个…..晋….晋…晋州帝国军…队….”他一着急就要结巴,只好抓住陆小远手臂,道:“跟….跟我来吧!” 陆小远被他带到中央大帐,只见数名将军团团围坐,唐妤也在其中。她瞥了陆小远一眼,脸上泛起潮红。陆小远想到昨夜自己的荒唐行为,心里也是一慌。 却听得唐棣沉声道:“陆兄弟,你也来了。公冶军师,你把情况告诉他吧。” 昨日那文质彬彬的将军便是燕王的军师公冶升。公冶升当下将事情始末告诉了陆小远。 原来燕王军这半个月来捷报频传,先是活捉燕州侯,一统燕州,而后接连攻下晋州两座城池,可谓势如破竹。按照计划,军队应当回到本部修整几日,巩固战果。但众将只道晋州之内并无大将之材,不足为虑,便就地休整,顺便在苍龙山脉附近围猎放松。 不料今日黎明,斥候部队发现营地后方出现数万人马的帝国军队,正向此处包围而来。而距此最近的燕州甘罗城的救兵,最少也得三日之后方可到来,那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唐棣见奇变突发,事态严重,召唤众将商议对策,商议了半天,也没个妥善之法。 唐妤不耐烦起来,叫道:“哥,不如咱们抢先出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唐棣摇头说道:“人家有备而来,岂能疏无防范。” 唐妤道:“那咱就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唐棣面色一沉,低声喝道:“胡说!咱在座众将都是军队首脑,一旦全军覆没,燕州六城的军队绝对无力抵抗帝国的进攻,燕州军被消灭,黔、甘、闽三支义军必定士气受挫,起义大业岂不毁在我手?” 正文 第二百零五章 危机(2) 唐妤“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便在此时,一名斥候队长进营汇报:“启禀元帅,一支帝国军队已到我军营地五里之外,正在组织进攻!” 唐棣皱眉问道:“敌军主将是谁?”他眼下军队不过五千人,双方兵力相差悬殊。 那队长道:“敌军主将名叫廖高峰,此次晋州军队兵分五路,从我军后方包围而来,廖高峰也是五军总头领。” 唐棣到帝都朝见姬武奎时曾见过此人,他是晋州侯手下的大将军,最为晋州侯器重,号称“将中之虎”。当下起身,说道:“咱们出去会一会这头老虎。” 众将叫嚷着出了帐篷,各自组织兵马,准备迎敌。 陆小远并无坐骑,骑了一匹翼豹,跟随唐棣及诸将登上瞭望高地。只见不远处敌方红旗招展,盔甲鲜明,漫山遍野尽是帝国士兵,约有一万人数。 唐棣嘿嘿笑道:“为了对付姬某五千人马,晋州侯和廖高峰布下如此大动作,也真瞧得起我。”话虽如此,神色间对敌方多出自己一半的人马还是有些忌惮。 陆小远见双方士兵各自组成方队,排列整齐,心想:“军队作战,与天地盟盗匪毕竟不同,虽然没有高声鼓噪,却另有一番肃杀气象。” 这时有一名探子跑上高地,将一封书信交给唐棣,说是廖高峰送来的。 唐棣打开书信,上面说反贼唐棣背弃天恩,擅动兵戈,实乃大逆不道之举,但帝主宽容为怀,愿意给他一次机会,只要他卸甲投降,可保他不死云云。 唐棣哈哈一笑,将书信在手中扬了扬,朗声道:“各位将军,廖高峰说了,咱们投降,非但不死,还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各位以为如何?” 众将群情激奋,叫道:“咱们既然造反,就不怕死,向暴君乞降苟活,不如去死!”“狗娘的廖高峰,滚他妈的臭鸭蛋吧!” 唐棣道:“好!既然如此,咱们就跟廖高峰死战到底!”说着分派任务,五千兵马分作左、右、后、中四部,另有游骑部队在两翼掩护。不一会儿,防御阵型布置妥当。 只听得对方山野之上鼓声喧天,呐喊声音大作。疾风骤起,卷的沙尘飞扬,白云混乱。 唐棣凛然道:“敌人要进攻了,诸将留神!” 只见敌方两千名骑兵前锋齐声呐喊,冲杀过来。 左、右、前三军主将发令,无数羽箭从土垛之后发射出去,敌军前锋纷纷坠骑。但他们人马众多,前赴后继,倒地的翼豹、死伤的士兵成了箭垛子,后面骑兵在掩护之下冲到近前。 那贺重宝是前军主将,手中大刀一挥,叫道:“杀!”当先冲了出去,长刀划动,寒光闪烁,两头翼豹四条前肢被斩断,两名帝国骑兵小队长坠地,被姓贺将军一刀一个斩杀。 前军将士见主将骁勇,纷纷热血上涌,哇哇大叫着冲了出去。左右二军从两翼出击,将帝国骑兵围在中央,顷刻间斩杀大半。 忽然对面山坡一阵鼓声,剩余的七千军队浩浩荡荡杀出,如潮水般涌向燕王军队。 唐棣令旗一挥,两翼的游击骑兵席卷而出,与七千军队交锋。双方士兵个个杀红了眼,势若疯虎,呐喊声不绝于耳,血流成河,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新的尸体出现。 便在此时,只听得一阵“呱呱”唳声响过,起先是几声,后来越来越多,最后连成一片,布满天际。 唐棣面色郑重,下令道:“弩车准备。” 中军帐前空地上,十座弩车缓缓移动,陆小远凝神望去,每一座弩车都似一座小型炮楼,底部装有轮子,被十名武士合力推动。 那唳声越来越近,只见一群空骑兵向燕军阵地涌来,他们身穿赤红铠甲,骑的是吞炎梭罗鸟,这禽族双目如血,双翅火焰卷动,数千骑连成一片,如同黄昏时的赤霞。 陆小远见空骑兵快要杀到前军,唐棣却毫无动静,急道:“燕大哥,快下命令放箭啊!”连催几次,唐棣面色如冰,并未回答。 陆小远一转头,见唐妤脸上略带嘲讽之色瞧着自己,心道:“燕大哥和这小妮子都镇定如恒,我可给他们比下去啦。”虽然闭上了口,心里还是着急。 又过一会儿,空骑兵斜斜掠向前军,弯刀高举,数千片寒光在空中闪烁。 唐棣一声令下,“笃笃笃”声音响起,十支一排的弩箭射向空骑兵,破空声音大作,五尺长的弩箭在强劲机括的驱动之下,力道极强,当先数十名空骑兵或被贯穿身体,或因吞炎索罗鸟受伤,坠落下去,生生摔死。 这弩车专门用作对付空骑兵,唐棣此番围猎而来,机关火炮都没带,只带了十架弩车,正好用于克制空骑兵。 空骑兵领军见势不好,一声令下,仅剩一成的空骑兵调转坐骑,往回飞去。 过了一会儿,左右前三军将帝国两千骑兵尽数歼灭,唐棣再次发令,所剩不多的游击骑兵撤回,三军与帝国主力军队交锋。 唐棣将手中令旗一抛,下令道:“中军准备,直冲对方中军主营!”说着走下高地。 众将见他竟要亲自率领军队冲阵,纷纷阻拦。敌方主营防守严密,岂能让一军元帅亲自涉险? 唐棣跨上墨麒麟,唐妤也跨上翼豹,陆小远拦在马前,道:“燕大哥,你万一出了岔子,谁来领导起义军?还是让别人带兵吧!”他虽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也知三军不可一日无主。 唐棣道:“陆兄弟,廖高峰料不到咱们胆敢冲他主营,他没有防备,或许咱们便能趁势将其歼灭。廖高峰一死,敌军中再无能统领三军的大将之才,危机便可解除。我身为三军主帅,若不与众将士同生共死,众将士岂能服气?” 唐妤秀眉一挑,冷笑道:“胆小鬼,你还是乖乖躲在龟壳里吧,还能保住性命。” 陆小远被她言语一激,热血上涌,大声道:“谁怕死了!”翻身跨上翼豹,等待命令。 正文 第二百零六章 危机(3) 唐棣点了点头,叫道:“冲!”一千五百名骑兵冲杀而去,宛若一阵黑色旋风。 中军骑兵借着丛林掩护,从侧翼出击。廖高峰在主营指挥,并未察觉,待他发现对方高地无人,正疑惑间,只听得一阵喊杀声在附近响起,燕王军队已经杀来。 这一下猝不及防,虽然帝国主营有三千人马,却被杀得溃不成军。唐棣叫道:“杀入敌营,杀死廖高峰者,赏千两黄金!”众兵情绪更加高涨,手中长枪如出海的蛟龙,上下翻舞,杀得帝国军队狼狈逃窜。 廖高峰听到喊声,嘿然笑道:“想要老廖人头,那可不太容易。”他身为虎将,自有过人之处,虽然情况突发,却能镇定自若地发布命令:“王将军刘将军,后撤回防;呼延将军,派人向战场求援;胡指挥,率军在敌方周围骚扰,寻找机会刺杀贼酋。” 众将领命,各自行动。剩余的两千多名帝国骑兵得到指挥,军心稍定,一时间与燕王军队杀了个旗鼓相当。 忽然一骑飞驰而来,是燕王军的右军首领祁连彪,高声叫道:“元帅,敌方大军回撤救援,快撤退吧!” 唐棣见良机已失,叹了一口气,下令道:“撤退!”众将士往回撤走。 那胡指挥见敌军要退,佩刀一挥,叫道:“拦截他们,别让反贼退走!” 倘若唐棣一人,只须一拍马,墨麒麟便会飞跃而起,帝国军队无论如何也拦截不住,但群战之中,他自不能独自逃生。 陆小远见自己和胡指挥相距不远,心想大可出手制住他,当下叫道:“燕大哥,你先撤退,我稍后便来!”说着身体跃起,在翼豹背上轻轻一点,飞身扑向胡指挥。 唐妤见状,叫道:“我来助你!”纵骑要上,却被唐棣拉住。 唐棣一把拉住她,沉声道:“事态紧迫,不许胡闹!”指挥众人往外冲杀。 那胡指挥身旁有六名武人保护,见敌人来袭,各出兵器挡架,陆小远知道事态紧急,“大破兵式”上使了十二分力道,只听得“啪啪”六声连响,六名玄位武者兵器已断。 他身在半空,双腿连环踢出,六人均被踢下龙象兽。左腿在一头龙象兽身侧一踹,横飞向胡指挥。 胡指挥举刀砍去,陆小远“碧火掌”拍出,一只小小火光飞速击在胡指挥手腕,佩刀落地。 碧火掌练到高深境界,火焰形状缩小,速度加快,威力急剧增大,正如青华以碧火掌从观阳子的“九转阴阳掌”下救出陆小远一样。 陆小远真气修为和碧火掌的熟稔程度虽然不及青华,胡指挥与观阳子更是相差十万八千里,因此躲避不开,整条手臂酸麻肿胀。 陆小远笑道:“官老爷,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吧,我这剑可不长眼,伤着你那可多有抱歉。”说着身形拔起,落在胡指挥身后,青铜剑抵住了他后腰。 胡指挥命悬他手,战战兢兢地说道:“大侠饶命,我听你的便是,你千万不要冲动。” 陆小远正要让他下令撤军,忽听得背后一人笑道:“剑不长眼,人该长眼吧?”跟着劲风急响,他知道有武道高手以强猛掌技袭击,不敢大意,左手握拳聚气,“三仙破!” 三色螺旋气劲与对方掌风相撞,陆小远身体剧晃,那柄青铜剑往胡指挥肉内深入几分,胡指挥大声呼痛。 陆小远回头,与那人一照面,二人都是惊呼一声。那人身形微胖,面容潇洒,正是高家门主高逸轩。 高逸轩与他在此相逢,又通过刚才的交手察觉他修为大增,很是奇怪,但随即抽出阴阳双刃,笑道:“陆小道长,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你和反贼同流合污,那可危险得很呐,你放了这位胡将军,投入帝国,高官厚禄岂不唾手可得?” 陆小远心中恨他卑鄙无耻,脸上却是一副笑容,道:“高庄主,我可没你那么大的本事,帝国未必瞧得上我。譬如说吧,你脸皮极厚,做事不择手段,表面上却能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我便学不来。” 高逸轩怕他说出自己的事迹,哼了一声,长剑挥舞,火焰流动,汇成一只大火球扑向陆小远。短剑闪电般刺出,一道极细的电芒穿过火球,后发先至。 陆小远先使出六道神剑诀,六色光剑连斩带削,抵住了电芒,跟着使一招“星沉碧落”,气劲吞吐,剑身贴上大火球,顺势一带,大火球横向飞出,两名帝国士兵被火球吞噬,惨嚎着化作飞灰。 但他修为比起高逸轩颇有不及,虽然转化了火球攻势,手臂却被震得隐隐发疼。见胡指挥跳下坐骑,往士兵中逃窜,心想:“他若跑了,燕大哥受到敌军阻挡,可难逃脱。” 当下一狠心,断浪斩暴斩而出,剑气到处,胡指挥背后划出一道大口子,扑倒在地,鲜血横流,眼见是不活了。 拦截的军队失了指挥,登时大乱,唐棣叫道:“从左翼冲杀!”使出“金龙裂日枪法”,黄金长枪真如一条金龙在敌军之间游走,金芒屡屡炸裂,每次都有十来名帝国骑兵被震开。 陆小远见燕王军队虽然被敌军包围,却在唐棣的指挥之下进退有序,丝毫不乱,心道:“燕大哥比我大不了几岁,却能指挥若定,军令如山,真不简单。” 高逸轩见胡指挥死在陆小远手中,勃然大怒,叫道:“小贼,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飞身而起,阴阳双刃齐出,风声呼啸。 陆小远身在敌营,实力又不及他,当下从乾坤袋掏出三把从三娘子那里缴获的灵蛇飞刀,射向高逸轩。 高逸轩哈哈一笑,侧头躲过一把,顺手抄过两把,正要甩手反射陆小远,手背猛地一阵剧痛,顷刻间痛觉顺着手臂流遍半片身体。凝神一瞧,手中哪里是两把飞刀,分明是两条剧毒无比的竹叶青! 手指一捏,两只蛇头碎裂,他掏出两枚解毒药丸吃了,又运气压制毒素,只听陆小远高声叫道:“高庄主,你可悠着点,别让毒质攻入心脉!” 正文 第二百零七章 万军丛中(1) 高逸轩见他已逃出包围,往燕王营地方向而去,心中怒火如狂,却不敢乱动,生怕加速了毒质发作,运转着真气往军医处缓步走去。 陆小远回燕军营地的路上,只见满地狼藉,血迹、破损的盔甲、卷刃的刀、死掉的坐骑到处都是,触目惊心,士兵的尸体倒被双方捡拾回去。 回到营地,只见众将士满脸血污,身上或多或少带了伤,神情疲惫又复担忧。那贺将军身上中了两处箭伤,喝着酒大骂帝国军队,任由军医为他包扎。 唐棣听说陆小远回来,出帐相迎,拉着陆小远的手,说道:“陆兄弟,今日若非你出手杀死指挥官,我等只怕便回不来了。” 唐妤瞥他一眼,一言不发,眼中既有感激的神色,又有几分不服。 陆小远暗道侥幸:“幸好有那恶婆娘的灵蛇飞刀,要不然真不知能否活着回来。”心道:“高逸轩是晋州第一武道世家,帝国有难,他自然要摇着尾巴献殷勤了,否则怎对得起天武卫给他的金银美女?” 吃过晚饭,唐棣拉着陆小远走上高地,望着营地中精神萎靡、垂头丧气的军士,苦笑道:“一失足成千古恨。我一个大意,被晋州侯抓住可乘之机,导致了这场致命祸事,唉。我自己一死又有何妨,可怜了这许多燕州勇士,也要葬送在此吗?” 陆小远想要安慰他,一看众军的惨烈景象,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唐棣又道:“我只道大司徒罗引一死,帝都之中六大栋梁互相掣肘,不能及时出兵,十三州再无一人可虑,嘿嘿,这可不是小觑了帝国人才吗?” 陆小远奇道:“罗引死了?” 唐棣道:“是啊。此人为帝国政务操心劳累,真元大耗,一个月之前去世了。嘿嘿,他若不死,倘若亲自带兵前来,又或是派六栋梁之一来讨伐,我便抵挡不了了。” 帝国有六大栋梁,都是一等一的大将之才,只是六人性格迥异,有人谨慎,有人暴躁,有人野心勃勃,相互制约,谁也不服谁。以往罗引在世,尚可调节,罗引一死,唐棣起兵造反,六人各怀心思,或主张以逸待劳,或争夺元帅之位,出兵平反之事迟迟未定,唐棣才得以一统燕州,攻克晋州二城。 唐棣叹道:“陆兄弟,咱们此次重逢,我本打算一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你,你若肯留下助我,咱们共同打江山,救万民于水火,日后共享荣华富贵,唉,岂知天不遂人愿,燕州义军,莫非自此而绝?” 他拍拍陆小远肩头,道:“你武功很高,若有机会,便伺机逃脱,不要被我连累。” 陆小远摇了摇头,毅然说道:“燕大哥,咱们既是兄弟,就该共患难。无论你发达还是潦倒,不能重逢便罢,既然重逢,我不会抛弃你苟活的。” 唐棣感激的望着他,虎目含泪。他俩都是慷慨豪迈之人,事已至此,也不必多说,自照于心。 忽听得远处好多人叫道:“反贼唐棣,辜负天恩,起兵造反,罪无可赦。今身陷死地,犹不思悔改,欲做困兽之斗,实属不智。尔等一众军士,该当弃暗投明,方可免去一死,如若不然,与反贼一同平灭。” 唐棣往对面看去,隐约看到最前方营地的一面大旗上绣着“廖”字,巡视部队都是雄赳赳、气昂昂的武勇之士,嘿然道:“恩,廖高峰把主营移到最前方,看来另四支军队即将到来,他是有恃无恐,稳操胜券了。” 只听得下方燕王营地之中,贺重宝勃然大怒,叫道:“放你妈的臭狗屁!”登上瞭望台,取过劲弓利箭,弓开如满月,箭去如流星,连珠三箭发出,只听得三声惨呼,喊话停歇,对方阵地一片混乱。 唐棣道:“贺将军天赋异禀,臂力既强,又生有夜光眼,黑暗之中也能看清对方踪迹。” 过了一会儿,对方阵地喝骂声音再次响起,贺将军接连放箭,对面却没有了惨呼声,想来是设置了盾牌防御。 陆小远见众将士神色犹豫,被对方的喊话动摇了决心,心想这可不妙。当下上了瞭望台,从贺将军手中取过弓箭,弯弓待发,说道:“贺将军,有劳你替我指点方向。” 陆小远真气修为深湛,本就能听声辨明大概位置,在贺将军的指点之下,射箭的精准度更是提高不少。 他将真气灌注利箭之上,一箭射出,射穿了对方的盾牌,立刻传出两声惨叫,同时而发,音色却不同。竟是一箭射穿了两人。 这一来对方再不敢大声喧嚷,燕王军军心稍定,更有好多士兵大声回骂,其中不乏粗鲁之人,所骂的话也是污秽不堪,廖高峰的母亲、祖母均受到牵累。 贺将军对陆小远佩服的五体投地,赞道:“陆兄弟,好力气,好箭法!” 陆小远笑道:“我这本事不足挂齿,对方的武道高手倘若出手拦截,这利箭可就射不到敌人啦!”忽然心念一动:“高逸轩现在何处?他应该是保护廖高峰的,我射死他们两人,我们的将士这般骂阵,他怎么龟缩不出?莫非廖高峰和他不在前营?” 他不明所以,将这个想法告诉了唐棣,唐棣沉吟片刻,缓缓说道:“他若不在前营,那竖旗、叫骂之举,是在虚张声势了。他为什么要虚张声势?”心念一动,派出一支斥候先锋暗中查探。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那斥候队长回到大帐,向唐棣说明了情况。唐棣叫了声好,眉毛掀动,面带喜色。 陆小远问道:“燕大哥,你猜到廖高峰的心思了吗?” 唐棣喜道:“陆兄弟,刚刚探子已经查明,五十里之内,并未发现那四支帝国军队的踪影,料想他们是在途中受到什么阻隔了。” 陆小远略一沉思,道:“廖高峰虚张声势,是为了震慑咱们,防止咱们深夜出兵,做殊死一搏,或是跟他拼个鱼死网破。” 正文 第二百零八章 万军丛中(2) 唐棣点头,道:“实力悬殊之时,最怕的便是弱方的困兽之斗,廖高峰故布疑阵,想消耗咱们的士气,不战而屈人之兵,不料弄巧成拙,反将计谋败露。” 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喜色消失,叹道:“可惜咱们所剩的人马不多,纵然全数出击,也赢不了敌人,最多让廖高峰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陆小远听了他的话,喜悦的心情也消失大半。 唐棣苦笑道:“大势所趋,人力无法挽回啦。唉,若非我骄傲自大,轻视帝国诸将,岂能有今日之祸?还把众将士连累了。我这就孤身去往廖高峰的营地,让他放了燕州众将士。” 陆小远忙拦住他,道:“燕大哥,帝国酷吏横行,这廖高峰未必是善类,他先前派人喊话是一回事,真要把咱们捉住恐怕就另当别论了。你去了也是枉送性命。” 唐棣道:“别无他法了,再拖延几日,敌军五路齐至,那也是死,早死晚死都一样,何不用唐某的命为众将士换来一线生机?放过燕州一干将士,能用来动摇其他三路反王的军心,廖高峰并非蠢材,何乐不为?” 拉住陆小远的手,说道:“陆兄弟,你我意气相投,可惜相聚日短,即将生死永别。盼你成为天下第一高手,惩奸除恶的愿望得以实现吧!”说着转身要出帐去。 陆小远心念一动,叫住了唐棣,道:“燕大哥,你曾说过,这五路军队除了主将廖高峰,其余军队将领等都不济事,是不是?” 唐棣点了点头。 陆小远道:“他眼下在后营,又把护卫军队调往前营虚张声势,自身防卫岂不空虚?我今夜便去刺杀他,倘若成功,危机不就化解了?” 唐棣断然说道:“不可。你武功虽高,在战阵之中未必奏效。我不能让你去冒这生死之险。” 陆小远大声道:“燕大哥,咱们既是兄弟,又分什么彼此?此事尚有一线生机,我若不替大哥分忧,还算什么兄弟?”见唐棣兀自沉吟,道:“燕大哥,燕王军队若是被灭,其他三王必定军心动摇,起义大业岂不受到影响?天下百姓又当如何?” 唐棣听他提到“起义大业”,神色坚定起来,更不迟疑,说道:“好,陆兄弟,你这便去刺杀廖高峰。我再派燕云四侠助你一臂之力。” 燕云四侠便是昨日操纵寒冰兵器与陆小远相斗的四名武人。陆小远笑道:“还是算了吧。他们不中用,万一陷入敌营,我还要救他们。” 唐棣便就此作罢,拍了拍陆小远肩头,郑重的叮嘱:“陆兄弟,倘若不成,便立谋脱身之策,千万别勉强。” 陆小远点了点头,道:“多谢关心。” 忽然一人钻入营帐,拦住陆小远,说道:“别走,我也要去。” 唐棣皱眉道:“妹子,陆兄弟不是去玩耍,此事事关重大,你不能去。” 来人正是唐妤,她双眉一轩,不服气地说道:“我知道他要去刺杀廖高峰,我为什么不能去?你要是不让我去,我就大叫大嚷,让大家都知道这件事,看他们怎么说。” 唐棣知道众将有不少烈性汉子,他们倘若知晓陆小远孤身犯险,必定多生事端,事到如今,只怪自己对这妹子太过骄纵,沉吟不决。 陆小远道:“燕大哥,她既然要去,我带她去便了。” 唐棣无奈,只好点头同意。 陆小远对唐妤说道:“妹子,你跟我去也可以,但你要听我的话,不许擅自行动。” 唐妤扁了扁嘴,心道:“你比我大不三两岁,在我面前充大个,好了不起么。”嘴上却道:“知道啦!” 廖高峰将精干部队调往前营,后方巡视不甚严密,陆小远和唐妤没费多大力气便潜入营地中央腹地。 二人藏在一座大帐之后,陆小远道:“你在这里别动,我去查查廖高峰在哪。” 唐妤轻轻摆了摆身体,低声道:“我偏要动。” 陆小远摇头苦笑,离开掩藏。他神位修为,耳目灵便,脚步又轻盈,巡视军队察觉不到他的行踪,只是不知高逸轩身在何处,倒要防他发现。 他先去了最中央的大帐,帐内灯火昏暗,一名将官在阅读兵书,陆小远来之前唐棣给他描述过廖高峰的身形,又给他看了廖高峰的外貌绘图,帐中军官身体肥壮,并非廖高峰。 他又查了好几座营帐,没有一人与自己看的绘图相似。心道:“廖高峰心机很深,他怕有人行刺,定会反其道而行之。”当下从边缘的帐篷寻找。 只见一座帐篷伫立在营地之外,巡视军队几乎走不到这里,心中起疑:“廖高峰竟然胆子如此之大,敢在营地之外安身?” 悄悄走过去,却听得营帐之中传出呼哧呼哧的喘息声音,陆小远一愣,随即好笑:“这廖高峰是个色中饿鬼,身在军旅,却不忘搞女人。恩,趁他快活无极之时,取了他性命。” 当下轻轻撩开帐帘,眼前的一幕却令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身形微胖的人背对着他,正对地铺上一名赤裸的少女大展淫威,器官交合之处传出“噗嗤噗嗤”的水声。 那男人不是廖高峰,却是玉泉山庄之主高逸轩。那少女面容秀美,身形婀娜,头上戴着一只金钗,不正是自己一直牵挂的小兰吗? 高逸轩死命的蹂躏她,她双目瞪得大大的,目光呆滞,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仿佛一只人偶。 霎那之间,愤怒、悲痛、怜惜种种情绪涌上了陆小远心头,他脑中一片空白,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高逸轩突然抬起一只绷带包裹的手臂,恶狠狠道:“姓陆的小贼诡计多端,害老子中了蛇毒,老子吃的苦头,让你加倍承受!”猛地伸出头,往小兰胸前洁白高耸的双峰上狠狠咬去。 小兰不知是被高逸轩的偷袭乱了心神,还是听到陆小远的消息,呆滞的眼神有了一丝生机,樱唇间发出一声轻轻的呻吟,高逸轩淫笑道:“小白羊,有感觉了吧?”干的更加卖力。 正文 第二百零九章 万军丛中(3) 陆小远回过神来,立刻便生出了拔剑杀死高逸轩、将他碎尸万段的冲动,但脑中尚有一丝理智的声音在告诉他:“趁着高逸轩分心,正好杀死廖高峰,解了燕大哥的围困之难。” 情况紧急,陆小远片刻之间做出了令自己痛苦的决断,放下帐帘,转身离去。他努力将小兰苍白的面庞从脑海中除去,继续寻找廖高峰的所在。 忽然见唐妤在一座营帐外向内观望,不远处一队士兵正往她那边走去,赶忙上前,拉她到一个安全之所,道:“不是不让你出来吗?怎么还是出来了?” 唐妤见他神色异常,感到奇怪,说道:“你半天没个动静,我当然要出来寻找了。廖高峰就在刚才的那座营帐里。” 陆小远问道:“你不会看错?” 唐妤哼了一声,道:“你当本姑娘不生眼睛吗?” 陆小远道:“我这就去杀他,你在这里等我。” 正要走开,却被唐妤拉住:“臭贼,你不要脸。廖高峰是我发现的,应该让我去杀,你凭什么跟我抢?” 陆小远缓缓转过头去。唐妤见他双目之间怒火闪烁,似乎能将自己烧成灰烬,心里不由得打了个突,故作强硬道:“你、你要干嘛?” 陆小远一把握住她手腕,一字一字说道:“你再要纠缠,别怪我不客气。” 唐妤从他冰冷的眼神中可以看得出他并非开玩笑,骇得不敢作声。望着陆小远离去的身影,揉了揉被陆小远捏的发红的手腕,低声骂道:“臭贼,蛮子,土匪….” 陆小远透过帐帘的空隙发现帐中将军脸型瘦削,果然是廖高峰无疑,当下身形一晃,飞速窜进营帐,拔剑相刺。 廖高峰猛然察觉烛火晃动,就地一滚,避开了这雷霆一击,大叫道:“有刺客!”他身后的两名武人一个拔刀,一个挥动铁鞭而上。 陆小远“断浪斩”猛力斩出,气浪逼开二人,冷冷道:“我是杀廖高峰来的,你们退开。” 二人岂肯退避,齐声呼喝,攻向陆小远。陆小远不顾二人的进攻,刷刷两剑刺向二人的要害。正是青华传他的同归于尽的剑法。 二人大骇,一个转攻为守,一个闪身躲避,陆小远接连使出“万木竞春”“浪遏飞舟”,命中二人要害,二人眼中闪烁着不可思议的神色,仰身倒地。 陆小远转身,一剑竖劈,凌厉的剑气冲向想要夺帐而出的廖高峰。廖高峰也不回身,竖掌在背后,一面冰镜形成,剑气撞到上面,化作一左一右两道剑气,将一座大帐割成两半,徐徐落下。 廖高峰赫然是仙位高手,这“六合冰棱镜”防御武技也是妙极稳极。 陆小远见一众士兵围了过来,正在弯弓搭箭,还有四门漆黑的大炮对准了自己,当下身随剑走,与廖高峰贴身而战,防止利箭、火炮发射。 一众将士均知主帅尚未脱离险境,一旦放箭或是开炮,必将伤到主帅,只能干看着着急。 陆小远的真气修为高过他,六道神剑诀又是精妙无比,二十回合之后,廖高峰便相形见绌。见陆小远长剑点向咽喉,他久经沙场临危不乱,身体倏然仰倒,贴地向后滑移,顷刻间与陆小远相距一丈。 陆小远拍出一掌,青杏般的火团急速飞出,他将廖高峰移动速度、方位计算的差不多,火团正好击在廖高峰小腹上,廖高峰痛呼一声,停在当地。 陆小远纵身而上,长剑直刺。唐棣知道廖高峰性子坚毅,不会任由陆小远威胁,因此告诉陆小远,一有机会,直接将他杀死便是。 廖高峰眼见青湛湛的长剑刺向自己胸口,偏偏自己真气涩滞,难以运转,当真无法可施,心道:“老廖今日要归位!”却听得一声大喝:“陆小远,你要不要这丫头的命!” 陆小远听到声音,心神一震,青铜剑指着廖高峰咽喉,往声音来处一看,正是高逸轩挟持小兰而来。 陆小远怒道:“姓高的,你身为一代高手,竟然挟持一名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可还要脸吗?” 高逸轩狞笑道:“他妈的佛觉寺把老子的基业都毁了,江湖上没了高家玉泉山庄这个名号,老子还顾什么身份?老子投身帝国,将来的荣华富贵全指着这场仗,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动廖将军一根头发的!” 他原本儒雅之中带有几分正气,今日走到这一步,可谓孤注一掷。双目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更像一头野兽了。 陆小远心头一震:“高家给佛觉寺剿灭了?”转念想到:“高家投靠帝国,只道瞒得紧,又有天武卫和明王宗撑腰,不会有事。哪知还是事发了,想必佛觉寺发动突袭,天武卫还没来得及救应,玉泉山庄便没了。” 当下青铜剑微微一抖,笑道:“我跟他打了这么久,早就动了他不止一根头发了,你待怎地?” 高逸轩狞笑一声,狠狠扇了小兰两个耳光,怒道:“你不放人,我就把这小婊子活活打死!” “住手!”陆小远怒喝道。目光与小兰相对,小兰眼中放出了光彩,转瞬间脸色变得屈辱、痛苦,转过了头,不愿与陆小远相见。 陆小远见她衣衫凌乱,嘴角流着血,心痛之极,如有千万把刀在攒刺。 高逸轩冷笑道:“心止老秃率领一群贼秃将玉泉山庄的武人杀了十之七八,又一把火烧了玉泉山庄,幸好老子命大,逃了出来。老子在外躲了十多天,待风声过去,才悄悄返回玉泉山庄,正好把这小婊子抓住。嘿嘿,她不是喜欢整日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骚样儿勾引男人么?老子便霸王硬上弓,好好炮制了一番这小婊子,这回可称了她心意了吧?” 陆小远怒不可遏,吼道:“我杀了你!” 身形甫动,高逸轩喝道:“你要不要她的命!”陆小远不敢再动。 忽然听得一声娇叱:“快放人!”唐妤手持腰刀从高逸轩背后砍到。她本可趁乱逃走,却并未独自逃生。 正文 第二百一十章 万军丛中(4) 高逸轩随意挥掌,唐妤感觉一股排山倒海的大力袭来,支持不住,被推倒在地,四肢酸麻,再不能动,立时有数名帝国军人上前,将她制服。 高逸轩向陆小远道:“快快放了廖将军,否则她必死无疑!” 陆小远心中为难之极:倘若这廖高峰只和他个人有仇,他自然肯为了小兰放掉廖高峰,但廖高峰一人关系到燕王义军的存亡,他怎能拿燕王军数千将士之命开玩笑? 场面一时之间鸦雀无声,小兰惨然一笑,轻声说道:“小弟,我今天又看到你,已经心满意足了,可惜我已非完璧之身…..你忘了我吧!”说着猛力挣扎起来。 “不要!”陆小远叫道。 高逸轩一把扼住她咽喉,怒道:“你找死吗?”小兰低头,狠狠咬住了高逸轩食指。 高逸轩惨声呼痛,心中怒极,也顾不得拿她要挟陆小远,五指运力,小兰身体慢慢软了下去。 陆小远心中大恸,仰天怒吼,手下用力,长剑刺入了廖高峰的咽喉,鲜血迸溅。 高逸轩被小兰之死震住,一时间竟没回过神来。眼前青光闪动,方知事情不妙,左手短剑和右掌齐出,抵挡陆小远骤风暴雨般的进攻,右手长剑无论如何也抽不出来。 只听得当当当当一片金铁交击声音响过,顷刻间四十招拆过,陆小远进了四十步,高逸轩退了四十步。 周围将士见主将丧生,又乍逢这人间惨剧,心神震骇,实不知如何是好,数千人众竟无一人出手。 又过一会儿,只听得喊杀声四面响起,唐棣率领燕王义军杀到。这支军队来的好快,帝国将士尚未调转大炮,做好战斗准备,他们便已杀到眼前。 骑乘翼豹、手挥长刀的燕军勇士在数千人中纵横驰骋,如入无人之境,帝国将士心惊胆寒。士气的悬殊决定了战斗的胜败,除了溜走的一成人,五成人被杀,四成成为燕军的俘虏。 贺将军见陆小远与高逸轩斗得不可开交,而此时高逸轩心神略微镇定,双方形势开始逆转,叫道:“陆兄弟,你且歇着,我们来斗这胖子!” 数名将军呼喝着围攻向高逸轩。陆小远激战之下真气耗得将尽,被贺将军一把拉到一旁。 他呆呆看了一会儿众将围攻高逸轩,转身走向小兰的尸体。小兰死去不久,那苍白的脸蛋反而恢复了几分血色,一如既往的纯洁无暇,她嘴角兀自挂着微笑,似乎是为再见陆小远而心满意足。 陆小远抱起小兰,将脸贴到她脸上,感到一丝凉意。燕州将士见事情有异,都不上前打扰。 就这样,陆小远抱着小兰走出营地,坐到一棵树下,望着天空一轮弯月,渐渐回想起和小兰在一起的时光,想起她细心喂自己喝药时的温柔眼光,自己将她从高尧手中救出时,她依偎在自己怀中的欣慰神情,还有自己送她的那枚金钗,她一直戴着…. 他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小兰一个善良而简单的小丫鬟,竟不能得到安定祥和的生活呢?为什么上天非要将种种苦难加到她身上,甚至最后还要让她香消玉殒? 想着想着,眼泪流淌到了小兰的脸上。渐渐地,小兰的脸越来越凉,越来越凉,失去了最后一点生命的迹象。 夜风吹过,陆小远丝毫感受不到凉意,因为他的心比夜风凉上十倍。 忽然一件衣服盖到他背后,跟着一双玉手伸到他胸前,将衣服往他身上裹了裹。陆小远的眼角余光看到唐妤坐到了他身旁。 唐妤柔声道:“人死不能复生,她知道你这么在乎她,一定很欣慰,她要是看到你这么难过,她也不会安心的。” 陆小远道:“谢谢你。”他既是谢唐妤安慰自己,也是感谢唐妤刚才出手救小兰。 唐妤微微一笑,也没说话。 两人就这么坐着,过了好久,陆小远悲痛的心情稍稍平息,心道:“人死不能复生,我不能让小兰姐姐曝尸在外。”走出不远,用青铜剑在地上挖起坑来。 唐妤回去取了两柄铁铲,和他一起挖坑。大半个时辰之后,一只墓穴挖好,陆小远轻轻将小兰的尸体放入,从脚部开始掩埋。 埋到最后,陆小远望着小兰露在土外的俏脸,双手抓起的泥土迟迟撒不下去。想着小兰的一颦一笑,如今都只能成为回忆了。隔了好久,狠心翻掌,泥土溅落在小兰脸上,又接连推了几把泥土,小兰的面容终于是见不到了。 次日,唐棣大摆筵席,庆祝形势转良,诸将对陆小远的胆气和本事大为敬佩,纷纷向他敬酒。陆小远伤心小兰之死,酒到即干,颇有借酒消愁之意。 唐棣道:“陆兄弟,做大哥的有一件礼物送给你,你见了一定欢喜。”叫道:“带上来!” 两名士兵押着一人走来,陆小远见此人头发凌乱,浑身血污,瞧了一会儿才认出此人是高逸轩。 昨夜高逸轩与众将打斗,他便是神完气足,也架不住几名久经沙场的猛将围攻,何况与陆小远一场激战,耗了不少真气,被众将轻易擒获。 唐棣看出此人与陆小远有仇,便封了他经脉,又将他琵琶骨锁住,打断他腿骨,他真气无法调动,便与常人无异。 陆小远望着高逸轩的惨状,心里没有一丝怜悯,甚至觉得对他惩罚太轻。唐棣望着咬牙切齿的陆小远,道:“陆兄弟,这人交给你了,随你处置。” 陆小远离开座位,缓步走向高逸轩。 高逸轩见陆小远一张脸上毫无表情,反而心中发毛,不知他要怎样处置自己。 陆小远走到他身前,高高举起了手掌。高逸轩料想他接着便是一掌拍落,自己脑浆迸裂而死。 他毕竟是神位高手,功力虽失,心境却一如既往,眼见死在将顷,反而一阵轻松:这般痛快的死了,好过零碎受苦。 胸口处被一股大力冲击,不由自主飞了起来,跟着全身经络好似被锋利的刀片切割一般,虽然不算很痛,却令人极不舒服。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一章 暮云城(1) 高逸轩摔落在地,过了良久,才缓缓睁开眼睛,见阳光耀眼,便知自己尚未死去,想爬起身来,周身一阵剧痛,半点力气也无。 陆小远的脸进入了自己的视野,只听他淡淡地说道:“倘若能让小兰姐姐能复活,要我杀你九族,我也不会手软。但人死不能复生,我饶你一命。” 高逸轩本道必死,忽然听陆小远说要放过自己,如蒙大赦,简直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再也无法镇定,心神剧荡,面部肌肉剧烈抽搐起来。 陆小远冷冷道:“你也别高兴,我把你全身经脉都断的粉碎,你虽然不死,却再也没有半点修为,而且身体虚弱,还不如常人,日后怎么生存下去,你自己好好考虑吧。” 这一番话如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又让高逸轩的身体凉了半截,没了武功,变成了普普通通的百姓,以后任谁都可以羞辱自己,荣华富贵,更与自己无关了。 。。。。。。。。。。。。。。。。。。。。。。。。。。。。。。 廖高峰的军队被尽数诛灭,燕王军得到腾挪之地,与另外四支军队周旋数日,终于等到甘罗、伏虎二城救援,内外夹击,全歼帝国的部队。 陆小远本打算先回岳州,但他和唐棣性情相投,惺惺相惜,唐棣又竭力邀他做客,便跟随唐棣返回燕州暮云城。在甘罗城、百鸟二城歇息一宿,次日到了暮云城。距离城池还有五里之时,便有一行数骑迎向燕王大军。 当先一匹黄色龙马上的乘客高呼一声,纵马而来。走得近了,陆小远才看清马上是个身穿青衫的少年书童。 那书童在唐棣马前勒马停足,叫道:“少爷,你可算是回来了,我和干娘得知你被困在苍龙山脉附近,援军一时半会又达到不了,担心的饭都吃不下。我真恨不得生出翅膀去帮你。”话音中既有欣喜,又有后怕之意。 唐棣笑道:“你这小厮,武功不济,肚里又没半点韬略,去了干嘛?让廖高峰抓了你,把你的脑袋当夜壶使吗?” 唐妤笑道:“你这呆瓜脑袋,就算做了夜壶也是漏的,可别让廖高峰一怒之下将你脑袋当球踢。” 书童瞥了她一眼,不悦道:“少爷说我我乐意,你凭什么说我。” 唐棣见他俩又要吵起来,说道:“咱们大军接连十天苦战,早都疲惫不堪了,你们有话回到王宫再说不好吗?” 当下书童带来的几人在前开路,一行人往暮云城前进。路上,那书童又问起唐棣脱困的详情。 唐棣指了指被书童挤开的陆小远,道:“这位便是三年前我出游时遇到的好兄弟,他叫陆小远,这次要不是他冒险刺杀了廖高峰,我可未必回得来。”又对陆小远说道:“陆兄弟,他是我的书童,名叫翼翔,他和我名为主仆,实为兄弟。” 翼翔上下打量了陆小远一会儿,啧啧道:“陆公子,我可真佩服你,敢在千军万马之中行刺敌人的主将。你救了少爷一命,我谢谢你啦。” 众人说话之间,进了暮云城。陆小远四下观望,暮云城作为燕州主城,规模之大,几乎抵得上三个普通城池。城中的高楼华厦富丽堂皇之余,也比别处的高大许多,多了几分豪迈之气。 暮云城偏北,商业贸易不及鄂州和圣王城发达,城中的茶馆戏楼、武器店、打铁铺子、小型武馆倒有不少。 唐棣让军师公冶升和几名将军去安顿士兵,自己和陆小远、唐妤、翼翔三人往燕王宫而去。 燕王宫位于暮云城正中央,富丽堂皇,气势之雄伟毫不亚于圣琅派的太和殿,而占地之广,楼阁之高,更是远超太和殿。 大门口十六名金甲武士守卫,唐妤带着陆小远进去,迎面是一座恢弘的正殿,殿上匾额书写“勤政精思”。 进了大殿,立刻有十数人迎了上来,向燕王和燕郡主行礼。这些人身穿官服,气质高贵,自是燕州的高官达爵。 唐棣当下替双方做了介绍。这些人中有燕州知名文士金玉声、暮云城城主梅依循、燕州商会首领铁上昆,都是大有来头之人,陆小远一时间也记不清这些名号。 当下唐棣设下盛宴,众人一起庆祝此次大捷。 席间觥筹交错,起坐喧哗,唐棣说起战况,提到陆小远刺杀廖高峰时,众人纷纷称赞。 唐棣道:“兄弟,你救了数万将士性命,此次突围成功,你功不可没,你说吧,想要什么官衔?” 却听得一人问道:“不知陆少侠是哪门哪派?” 陆小远见那人颏下一丛短须,太阳穴凸起,明显是武道之人,说道:“我是圣琅派青华真人门下。” 文士金玉声一惊,拱手道:“我说少侠年纪轻轻,怎会有如此胆色和绝艺,原来是圣琅派弟子,当真名门高弟。” 那短须人又问道:“陆少侠入门多久?” 陆小远道:“我在圣琅派学艺两年。” 那短须人“哦?”一声,似有不信之意,问道:“晋州大将军廖高峰实力达到仙位,五宗的年轻一辈弟子之中,仙位高手寥寥可数,可没听说有陆少侠呀,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听了他的话,有几人把疑惑的目光投向陆小远。 短须人又道:“廖高峰的营地之中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陆少侠要进到中央大帐尚且困难,再将廖高峰杀死,可真有点匪夷所思了。” 众人见他说得在理,纷纷点头称是。 短须人正自冷笑,却听得唐妤冷冷道:“褚先生,照你说来,五宗中有了晋到仙位的年轻弟子,还非得向你汇报了,是不是?廖高峰的营地情况如何,你是怎么知道的?是他写信告诉你,还是你到场查看的?” 这短须人姓褚名昆,是海澜宗的副宗主。海澜宗原本投靠在燕州侯帐下,宗主宫之奇一身武道修为冠绝燕州,燕州侯被唐棣灭掉之后,海澜宗便向唐棣投诚。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二章 暮云城(2) 海澜宗派了门下的燕云四侠跟随燕王出征,无非是想着他们立功,燕王自会对海澜宗更加礼遇,不料横空出了个陆小远,立下大功,将燕云四侠完全盖了过去。 褚昆见唐棣说起陆小远的功劳,众人对陆小远尊敬有加,心想一个少年能有什么本事,定是虚报战功,骗过了唐棣,便想着揭穿他。这时见唐妤突然对自己发难,虽然有些强词夺理,碍于她尊崇的地位,却也不敢辩驳,为之一怔。 唐妤又道:“不管他的武道境界到了哪一步,毕竟他杀死廖高峰,是本郡主亲眼所见,你怀疑我跟他合谋谎报军功么?海澜宗的燕云四侠倘若杀了廖高峰,此刻风光的当然是他们,难道我哥还会包庇这位陆少侠么?” 褚昆见唐妤言辞咄咄,而燕王却一言不发,也是默认唐妤之意,冷汗涔涔而下,连声道:“是,是,在下不该妄自猜疑。” 陆小远心道:“你怕我的威风压倒了海澜宗,当真小人之心,我可从没想着做大官。”说道:“燕大哥,我只是江湖草莽,不懂政治军事,只要你管吃管住就好啦。” 在场有些人仍对陆小远立下大功有所怀疑,但唐妤一意为他说话,他们也不敢再质疑,见陆小远不要官职,更是高兴,一个劲儿恭维陆小远“淡泊名利”“古之君子”。 他们都是玩惯笔杆子的高手,阿谀奉承之词说的天花乱坠,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地涌来。 陆小远听得金玉声说他“家学渊源,书香门第”,心中苦笑:“我娘是个农妇,我爹还不知是谁,又有什么“书香”“家学”了?这位金先生真是高抬我了。” 宴席散后,众人各自告辞回去,唐棣带着三人去拜见王妃,也就是唐棣、唐妤的生身之母。 四人走过大殿,眼前又是另一番景象:亭台楼阁,结构精巧,假山池塘,奇趣横生,四季花草齐备。与雄伟的正殿和广阔的殿前广场相比,多了一股闲情雅致。 其间僮仆往来穿梭,见到四人,便上前行礼。这些人身上的衣服整洁鲜亮,男仆精干飒爽,丫鬟玲珑剔透,都是中上人之姿,若放在外面,绝没人想到他们是仆佣杂役。 绕过花园,经过几座院落,来到一座古雅奇致的小院前。这小院规格不大,只有两间小屋,院门处一块匾额,写着“养心阁”。 唐妤很是兴奋,率先跑进了院中一间小屋,里面只有两名丫鬟。见郡主到来,二女上前盈盈施礼,唐妤问道:“我娘呢?” 一名丫鬟道:“王妃在佛堂念佛。” 唐妤点了点头,出了房门,向三人招呼一下,往另一间小屋走去。那间小屋房门开着,屋内一张供桌,上面摆着几盘供品,桌后是一尊佛像,只有半人高。 陆小远进了门,只见地上蒲团上跪着一名身穿素服的妇人,她背对陆小远,陆小远看不清她的容貌。 唐妤叫道:“娘,我们回来啦!” 那妇人回过头来,见到儿女,欣慰的一笑,道:“你们总算是平安回来了,也不枉我日日在佛前祈祷。” 唐棣道:“孩儿做事不精细,陷入敌人陷阱,害的母妃担心,实在是罪过。” 妇人摆了摆手,道:“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你记住这次教训也就是了。” 陆小远这时才看清这位王妃的容貌,只见她面容秀美,皮肤白皙,有几分古典美人的雅致,只是眼角旁堆了几根鱼尾纹,是她历经风霜的证明。 王妃也注意到了陆小远,上下打量他几眼,问道:“这位公子是?” 陆小远尚未答话,翼翔说道:“干娘,就是这位陆公子刺杀廖高峰,救了少爷。他也是少爷的兄弟。” 王妃“哦”了一声,站起身来,道:“走,咱们到正堂说话。”说着转身出门。 陆小远见她走起路来飘飘若仙,似乎足不沾地,心道:“莫非这位王妃也是武道高手?”凝目往她足上望去,却见白皙的足踝上生了几片鱼鳞,心中一惊:“她,她不是人族吧?可若不是人族,老王爷怎会纳她为妃?” 正惊异之间,唐妤推了他一把,陆小远回过神来,跟随王妃往正堂走去。 众人坐定,两名丫鬟捧了香茗上来,放到各人桌上。丫鬟退下,王妃问起战况。 唐棣将这几日的战斗详细说了,王妃自不免对陆小远一番感谢。 唐棣说起三年前和陆小远相遇之事,王妃听说陆小远自小父母双亡,流落江湖,不禁心里发酸,又见陆小远神采飞扬,人品出众,说道:“陆少侠,你跟我王儿是兄弟,你一个人孤苦无依,我欲收你做我的干儿,你可愿意吗?” 陆小远自小便没父爱,后来母亲去世,更是孤身一人历尽苦难,拜入圣琅派后,虽然师父师兄待他如兄如父,毕竟他们是性情豪放的武者,与真正的家庭却又不同。 见这位王妃和蔼可亲,他也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心中一酸,正要同意,却听得唐妤忽然道:“不妥,不妥。” 她见众人的目光一齐盯着自己,有些慌张,说道:“他….他姓陆,我和我哥姓唐,这怎么行?” 翼翔笑道:“你可真是糊涂了,都说了是干儿,何必姓氏相同?我还没有姓氏呢,这又怎么说?” 翼翔是王妃外出游玩之时拾到的。当时王妃见一个婴儿被撇弃在野外,十分可怜,便将他带回了燕王宫,起名“翼翔”,待他长大之后,将他收为干儿,做了唐棣的伴读书童。如今唐棣事务繁多,他便陪伴在了王妃身边。 唐妤一瞪眼,说道:“要你来多嘴么!” 翼翔撇了撇嘴,对王妃道:“干娘你瞧,她多不讲理。” 王妃见女儿一张脸涨得通红,神色又是焦急又是失望,心念一动,对陆小远笑道:“小远,咱们是不是干亲那也不重要,以后燕王宫就是你的家,你缺吃缺穿了,只管跟我讲。”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暮云城(3) 又说了一会儿话,四人与王妃告辞,眼见已是夜晚,唐棣叫过王宫管家,让他给陆小远安排房间。 管家见陆小远和王爷关系亲近,便将他安排到了东院最好的一间房间内,并叫来一名丫鬟服侍。 陆小远脱去衣服,往柔软的大床上一躺,几日间积攒的疲惫一并发作,上下眼皮再也支持不住,合到了一起。 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不知过了多久,有些呼吸不畅,鼻子似乎被人捏住了,又听得银铃般的声音:“快起床啊,懒猪!”揉开双眼,便看到一张娇俏可喜的玉脸,却是唐妤进了他房间。 他略一清醒,便惊呼一声,一坐而起,叫道:“你这女色狼,怎么直接往男人房间里闯?快出去!” 唐妤伸出食指,刮了刮脸,笑道:“枉你还是江湖中人,怎么像个娇滴滴的大姑娘一样?也不怕羞。” 陆小远摇了摇头,笑道:“小美人,你既然不怕,自己送上门来,我还怕什么?”说着一掀被子,站了起来。他浑身上下只有一条亵裤,除了私处,别的地方都裸露在外。 唐妤没料到他敢在自己面前裸露全身,一见之下大惊,叫道:“你才是色狼!”双手掩面,往门外窜去,身后传来陆小远的肆无忌惮的大笑声。 陆小远穿好衣服,出了门,太阳早已高高升起了,问唐妤道:“燕大哥呢?” 唐妤道:“我哥去军中处理军务了。”跟着邀请陆小远游览暮云城。陆小远左右无事,也就答应了。 唐妤带着他进了一家戏楼,伙计认识唐妤,招呼二人到楼上贵宾区坐下。 戏台上上演着一出武戏,八名舞姬手持花剑,在台上穿梭来去,肢体曼妙,动作优美。虽然不适用于实战,观赏性却强。当真是:霍如羿射九龙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唐妤见陆小远看的入迷,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道:“也不知是戏好看还是美女好看。” 陆小远笑道:“当然是戏好看。我要看美女,身边不就有个绝世美女吗?干嘛还要舍近求远看她们?” 唐妤俏脸一红,也不生气,笑嗔道:“我还以为你这小蛮子就会发蛮欺负人,没想到你还会甜言蜜语的骗女孩子。” 陆小远伸手托住她下巴,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道:“小妮子,敢说我发蛮?我便蛮给你瞧瞧。” 唐妤吃吃笑道:“我才不怕。” 陆小远见她酥胸起伏,双目既有娇羞又有诱惑之意,心中一荡,伸手将她揽过,两张嘴唇贴到了一起。 他不是正人君子,又率性不羁,见漂亮女孩情态撩人,当然不会守礼自持。 唐妤身为燕郡主,身份尊贵,又自幼习武,很少有年轻男子得她青眼。但她也不知为何,自从遇到陆小远,便觉这少年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魅力,令她为之倾心。 这时陆小远向她示爱,她非但不羞不恼,反而将火热的娇躯投入陆小远怀中,光洁的双臂绕上了陆小远的脖子。 陆小远一手在她腰间抚摸,一手搭上了她高耸结实的胸脯,心道:“这小妮子不到十八岁,身材竟然这么美妙。” 唐妤贵为郡主,却毫无富豪小姐的矫揉造作,反而多了一股野性。这种野性和妩媚混合在一起,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吸引力,尤令男人为之着迷。 贵宾区分出好多小型包间,除了前方没有帘幕,其余地方都有黑布遮挡,二楼的人虽然察觉不到,楼下的人只要一抬头便能看到旖旎风光。 这对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并无经验,只觉紧紧相拥,通过亲吻和爱抚表达对彼此的爱意,已经是十分快活的事情了,一时间心魂俱醉。 过了好一会儿,二人才恋恋不舍的分开。唐妤俏脸酡红,凌乱的发丝贴在脸上,娇羞慵媚,更像一个初嫁人的小媳妇。 见陆小远笑盈盈的望着自己,唐妤理了理鬓发,羞道:“你可真大胆,从没人敢这样对我。” 台上落幕,二人出了戏院,唐妤问道:“你还想去哪玩?” 陆小远道:“你说去哪就去哪,反正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你把我卖了我也不知道。” 唐妤笑道:“那我就把你卖到妓院去做龟公。”二人相对大笑。 走在大街上,陆小远感觉一直有人盯着自己,他装作不经意的四下扫视,发现不远处零星站着几名武人,看似随意,目光却都集中在他身上。 他心中奇怪:“小妮子是高高在上的燕郡主,我初来乍到,不会得罪人啊。”虽然这样想,脸上却不动声色,和唐妤继续说笑。到了一处僻静的小巷子,那些人不能再跟来,向唐妤道出了心中疑惑。 唐妤咬着下唇,犹豫半晌,道:“他们是海澜宗的人。海澜宗宗主宫之奇曾替他儿子向我求婚,我哥有意巩固与海澜宗的合作,并没拒绝他的求婚。” 陆小远听完她的话,气道:“原来你已经有了婚约,干么还要和我在一起?咱们以后各走各路。”说着转身欲走,却被唐妤拉住。 只听她软语说道:“陆大哥,你别生气。我哥虽然许婚,我对宫少龙那小子可没好感,我、我只喜欢你...”说着抬眼瞧瞧陆小远,脸颊泛红。 陆小远见她一个妙龄少女对自己吐露心意,怒气渐消,道:“燕大哥呢?他会同意咱们在一起吗?” 唐妤道:“你和他是兄弟,何况我心里有你,他总不能舍不得把妹子交给你吧?” 便在此时,听得一人叫道:“唐姑娘,你好。”陆小远往声音来处望去,巷口站着一名华服公子,手摇折扇,颇为潇洒,他身后跟着几名武人。 唐妤见到来人,淡淡道:“宫少主,你好。” 陆小远心道:“此人便是宫少龙。嗯,长得倒是不赖。” 宫少龙道:“唐姑娘,在下听说你和燕王爷被廖高峰困在了苍龙山脉,可真给急坏了。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脱身的?” 正文 第二百一十四章 暮云城(4) 唐妤道:“我昨日刚回,是这位陆少侠杀死廖高峰,我和哥哥才得以归来。” 宫少龙对唐妤倾慕已久,见唐妤满脸笑意的望着陆小远,嫉妒万分。道:“唐姑娘,家父听说王爷平安归来,很是欣慰,想邀王爷和郡主到海澜宗,好生款待,不知姑娘可否赏脸?” 唐妤道:“这件事你得去问我哥,我说了又不算。” 宫少龙见唐妤要走,叫道:“姑娘且慢。”双掌一拍,一名手下托着一只托盘走到他面前。 宫少龙拿起托盘上的东西,走到唐妤面前,道:“唐姑娘,这是极冰贝魂珠,在北极寒潭之底才能找到,唐姑娘天姿国色,这珠子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只是略表在下些许心意,希望唐姑娘给我这个面子。” 陆小远心道:“这人一味缠杂,真像一块狗皮膏药。” 北极寒潭之底有一种贝类,靠吸食潭底寒气为生,这种贝类结出的珍珠中有自身的影子,北极人传说这是贝类前世的灵魂,故而称之为极冰贝魂珠。 此珠要在百丈深的水域才能寻到,堪称凤毛麟角。只是它并无奇效,只能作为装饰,除了富家小姐,很少有人需要。 宫少龙知道唐妤贵为燕郡主,见过不少奇珍异宝,金银珠宝更加不放在眼里,这北极稀宝却定没见过,因此苦心孤诣寻来,要讨她欢心。 唐妤见这串珍珠颗颗一般大小,每颗珍珠中心都有一点海贝影子,贝壳忽开忽合,更为难得的是海贝影子的动作都整齐划一。 她见了此物,果然喜欢的很,正要接过,一瞥眼见陆小远一脸不以为然的神色,说道:“宫少主,此物既然少见,我不便收下,你还是拿回去吧。” 宫少龙见她一脸欢欣,只道她会收下,不料竟然拒绝,又好言相劝一会儿,唐妤仍是摇头。 宫少龙又是失落又是愤恼,将珍珠交给手下,见陆小远的手臂揽着唐妤的腰肢,便没放开过,喝道:“小子,把你的爪子松开!” 陆小远笑道:“真是奇怪了,我又没抱着你娘,你干嘛这么生气?” 宫少龙怒极,退后三步,喝道:“小子,滚上前来!” 陆小远一动不动,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我如何如何,我偏不上前,你待怎地?” 宫少龙折扇一合,倏地欺到他身前,喝道:“那别怪我,看招!”他折扇合起,当做判官笔使用,折扇刺出后才发声示警,与偷袭无异。 陆小远左掌在折扇上一砍,宫少龙只觉手腕一麻,折扇不由自主落了下去。见陆小远一拳击来,拳头上三道气芒回旋,势道不小,赶忙纵身后跃。 陆小远松开唐妤,叫道:“我可不客气啦!”说着纵身上前,仍是一招“三仙破”击出。 宫少龙刚才能躲过,是因陆小远怀抱唐妤,出手不便,此时宫少龙见他身法快过自己,躲闪是来不及的,折扇一扬,拿扇面迎向陆小远。 拳头击在扇面上,宫少龙被气劲震得倒退好几步,但陆小远随即感到一股寒气顺着拳头在手臂上蔓延。 他微微一惊,运气抵住了寒气的上侵,心道:“他那把扇子的冰灵之力不弱,似乎比纳兰姑娘的玉箫还要强上几分。不过他修为跟纳兰姑娘一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纵身上前,与宫少龙斗在一处。十来招拆过,陆小远看出宫少龙和那燕云四侠师出同门,燕云四侠当然也是海澜宗的人了。 又过三个回合,陆小远躲过折扇一削,碧火掌击在宫少龙手臂上,右腿一起,踢中了宫少龙小腹,宫少龙大叫一声,飞了出去。 唐妤见陆小远得胜,高声叫了一声好。 宫少龙脊背重重摔在地上,哼哼唧唧一阵痛呼。他手下武人上前扶他,宫少龙惨呼一声,叫道:“别动,我的手臂断了。” 一名手下架住他一条完好的手臂,将他慢慢搀起。宫少龙戟指陆小远,叫道:“上,给我宰了他!” 众武人正要上去动手,唐妤挡在陆小远面前,喝道:“大胆!你们这群狗奴才,敢在我面前放肆?” 众武人忌惮燕郡主的权势,相顾愕然,不敢再上。 唐妤怒道:“姓宫的,本郡主喜欢跟谁在一起便跟谁在一起,你管不着。快滚开吧,否则本郡主率领军队平了镜湖峰!” 镜湖峰是海澜宗根本要地。宫少龙知道这位郡主自幼习武,在军中威望很高,并非那些锦衣玉食、娇怯怯的大小姐,恨恨瞪了陆小远一眼,在众人搀扶之下离去。 陆小远笑道:“你刚才呵斥宫少龙时真有几分大将军的威严气度。” 唐妤得意的说道:“那是当然,好歹我也是郡主,要是连个江湖武人都镇不住,还成什么话?”随即说道:“你把宫少龙的手臂打断,海澜宗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陆小远道:“那便让他们来找我好了。怎么,你心疼啦?” 唐妤笑啐道:“谁心疼他了。我只是没想到你平日和颜悦色,真动起手来下手竟然这么狠。” 陆小远苦涩的一笑。他也不知为何会这么做。或许是因为自己在乎唐妤,但更大的原因是小兰之死带给他的刺激。 在这世上,总是强者欺凌弱者,诚如那苍龙山中那人所说,讲求正义是顶层人物才配做的事情。自己是神位武者,虽然在同龄人中少有敌手,但世上能轻易击杀自己的人,也不在少数。 他通过和宫少龙的打斗发现,倘若是自己技不如他,宫少龙对自己造成的伤害绝不会是打断手臂这么简单。既然自己强过他,干嘛不去享受强者应有的权力呢? 二人回到燕王宫,一进陆小远房间,便发现多了许多礼盒锦箱,堆的遍地都是。丫鬟上前说明了原委,这些东西都是昨夜参与宴席的高官名士们送的,又呈上一沓礼单。 唐妤道:“是了,这群马屁精听说你和我哥是结义兄弟,我哥对你又重视,当然要来讨好你啦。见风使舵,原是他们的拿手好戏。”言语间对他们很是鄙夷。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五章 玉女多情(1) 陆小远笑道:“更是瞧着郡主娘娘的面子,才会送我厚礼。”翻看礼单,发现众人送的若非大宗的金银珠宝,便是价值不菲古玩字画,那金玉声送的则是几颗提升修为的丹药和灵石,还有一包烈焰粉。 陆小远心道:“读书人就是高明。他家中肯定少不了名贵字画,但知道我是江湖武者,便弄来些武道之物。武人眼中,当然更喜欢他送的东西了。” 只是那几颗丹药的效果极浅,与圣琅派金丹峰的一比,判若云泥,何况陆小远也不打算通过服食丹药增进修为,毕竟自己苦练积累的更加可靠。 他见那烈焰粉中火灵之气极强,便带到了身上。 这日,陆小远闲来无事,便去燕王军的练兵场观看。到了门口,恰好与书童翼翔相遇。 翼翔奇道:“陆公子,你到这里做什么?” 陆小远道:“我想瞧瞧燕大哥如何训练军队的。” 翼翔道:“走,我带你进去,不过你进了练兵场,可不能乱说乱动,一个不留神违反了军规,少爷可不会对你法外开恩。” 陆小远点头答应,跟着翼翔往里走,心道:“燕大哥总不会真的砍了我头吧?” 走在路上,偶尔会有军队经过,队容齐整,步伐统一,便如机器人一样。到了练兵场下,往台上望去,只见唐棣站在高台上,手握令旗,面沉似水,指挥着军队的移动。 场上军队变幻无方,时而如一条蜿蜒的长蛇,时而呈八卦形,时而如一头展翅的大鹰,还经常发出一声呼喝,虽然是数千人齐发,却如一人所发,一点不嘈杂。祁连彪、贺将军等众将都在场上,每人带着一支方队,发出更具体的命令。 忽然唐棣喝道:“贺重宝,你的部队左列微乱,却是为何?” 陆小远和翼翔在旁观看,若非唐棣点出,还真没察觉到贺重宝队伍中那一丝微微的混乱。 贺将军往前迈了三步,跪倒在地,道:“启禀燕王,他们几人受伤还没痊愈,因此行动上有些阻碍。” 唐棣道:“伤势未愈,便该请假养伤,若是两军交战,硬要逞强上阵,一有疏漏,岂不连累成千上万的将士性命?” 贺重宝道:“属下知罪。” 唐棣道:“来人,把贺重宝队伍中左列五十人每人重打四十军棍,贺重宝不察军情,也打四十军棍!”站在两旁的督战士兵往贺重宝那边走去,便要捉人行刑。 陆小远道:“他们不过是无心之失,用不着这样吧?”说着要上前去求情。 翼翔赶忙拉住他,低声道:“去不得,军法如山,你若敢去求情,少爷可不认什么兄弟。最初时郡主曾替手下士兵求过情,被少爷打了八十军棍。” 陆小远听他这么说,便不再去了。他见成人手臂粗的军棍打在贺重宝等五十一人身上,发出一阵闷响,贺重宝等人面色铁青,牙关紧咬,便知督战士兵下手极重。心道:“燕大哥之前跟众将士谈笑风生,如朋友一样,这时却冷面无情。” 训练完后,唐棣走下指挥台,和陆小远寒暄几句,便带着翼翔往军机处去了。 陆小远见几名将军走来,贺重宝一瘸一拐,忍不住笑道:“贺将军,你的屁股会不会罢工啊?” 贺将军满不在乎的一拍胸脯,笑道:“老贺曾被王爷打过一百二十军棍,这屁股早就练成了金钟罩的功夫。它若敢罢工,老贺将它切下来炖了。”众人哈哈大笑。 贺将军又道:“陆兄弟,老贺最佩服的,还是你的酒量,咱们这些人中午到城中酒楼好好喝一场,怎么样?” 众人轰然答应,陆小远也喜欢这些人性情豪爽,欣然答应。正说笑间,却听得一人叫道:“陆大哥!” 陆小远转头,见来人是唐妤,问道:“有事吗?” 唐妤走到众人面前,对贺重宝道:“贺胡子,你们走开,这话我只对陆大哥一个人说。”她久在军营,与众将士相处惯了,说话毫无拘束。 贺重宝等人对视一眼,哈哈一笑,道:“陆兄弟,咱们中午鼎香楼见。” 待众人离开,唐妤绽开微笑,问道:“你下午要干嘛?” 陆小远道:“我们中午在鼎香楼喝酒,下午要睡觉。” 唐妤笑道:“吃了睡睡了吃,你是猪吗?不如你加入燕王军怎样?你武功那么高,一定能立下大功。” 陆小远摇手道:“算了吧。燕大哥治军那么严,我要是加入燕王军队,过不了三天就被他开刀问斩了,我还是喜欢漂泊江湖,自由自在的好。” 唐妤笑道:“狗肉上不了台面。”脸微微红了一下,道:“陆大哥,下午咱们到城外北湾河摸鱼去吧?” 春日明媚的阳光下,妩媚可喜的女孩俏生生站立当地,满脸都是喜悦和期盼,陆小远如何看不出她的心意?点头答应,问道:“还有谁去?燕大哥和翼翔去吗?”他也知道不会再有人去,却有意装傻。 唐妤摇头道:“不要他们去,就咱俩去。去的人多分到的鱼就少了。” 陆小远暗暗好笑:堂堂燕郡主还会计较几条小鱼?笑道:“对,咱们自己捉鱼自己吃。” 唐妤喜道:“我去准备一下,下午见。”冲陆小远眨一眨眼,满脸狡黠的神色。 中午,陆小远和众人吃喝,过了一个时辰,五个人喝光了十坛子酒,两个酒量较弱的已经晕倒在桌上,被人抬了回去。 陆小远微有醉意,想到和唐妤的约会,虽然时辰没到,还是往城外北湾河走去。 唐妤却早已在等他,见少年的身影出现,摇手叫道:“陆大哥,这里!” 陆小远走近前去,唐妤笑道:“你来的倒早,我还想在这里睡个午觉,都被你搅了。”其实她心中也很急迫,才会比陆小远来的更早,出于小女儿心态,故意找借口遮掩。 陆小远笑道:“我一想到美人相邀,便急不可耐了,哪里还顾得上时间?”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玉女多情(2) 初春的河水虽然有些暖意,但仍然冷冽,唐妤和陆小远都是习武之人,自然不惧寒意。唐妤挽起裤子,脱去鞋袜,趟进了河中。 她见一条小鱼游过,钢叉刺落,那鱼察觉不对,身躯一扭,躲了开去。唐妤笑道:“啊呦,好狡猾的鱼儿,别走!”提着钢叉追了上去。 陆小远在岸边望着活泼俊俏的少女在水中嬉戏欢叫,溅起无数水花。嫩生生的脚丫和玉腿在阳光照射之下泛着白光,宛若瓷器一般亮眼,再加上弯腰时高高耸起的丰臀,令他心猿意马,直到唐妤叫他,才回过神来,脱去鞋袜,也趟进了河里。 他捉鱼的本事是在流浪江湖之时练成的,加入圣琅派后,曾多次和众师兄捉鱼烤鱼,这项本事并没放下。钢叉落处,便带上一条鱼来。 唐妤在水中跑来跑去,费了好大力气,才捉到三条小鱼,不禁有些气恼,走到岸边,坐了下来,双腿仍在水中。 陆小远见她赌气之时像个六七岁的小女孩,不禁好笑,走过去坐到她旁边,柔声安慰了几句,唐妤也就消了气。 她见一条大鱼在远处水中,便站起身来,悄悄上前去刺。不料一脚踩在鹅卵石上,脚底一滑,“哎呦”一声,摔向水中。 陆小远纵身要去扶她。但水里和地面不一样,他心里一急,行动又快,也是立足不稳,揽着唐妤一起摔进了水里。 此处河水尚浅,唐妤躺在水中,也只半片身子被浸,陆小远的手刚好滑到唐妤的丰臀上,只觉温软滑腻,下意识捏了一下。 唐妤轻呼一声,面色微红,酥胸急剧起伏。 陆小远心头一热,翻了个身,坐在水中,吻上了唐妤的耳垂。唐妤感受着少年独特的气息,又羞又喜,软软的倒在陆小远怀中,娇声道:“小蛮子,你...你干什么呢。” 陆小远也不说话,顺着耳垂一路吻到白嫩光滑的脖子,右手仍在她丰满的臀上大肆轻薄。 唐妤拍了一下他手腕,道:“别摸那里了,有什么好的?”话音中带了几分娇喘。 陆小远轻声道:“怎么不好?你身上哪里都好,随便哪一处都能把男人迷死。” 以往陆小远只知她身材性感玲珑,这时两人衣衫都已湿透,紧紧贴在身上,陆小远总算看到了她身体到底有多妙。就算是****的少年,这时也有着天生的灵感,双手一上一下,挑动着少女的情思。 唐妤浑身发热,偏偏冷湿的衣衫黏在身上,不甚舒服,腻声道:“好哥哥,咱们上岸好不好,别着凉了。” 陆小远并不放手,拥着她挪到了岸边,伸手去扯她身上衣衫,“哗啦啦”一阵乱响,她腰间佩戴的数块美玉摔落在地,衣服也被陆小远扯破。 她毫不在意,有来有往的替陆小远褪衣。 情欲如火的少男少女已经忘了身在荒郊野外,很可能被人发现。他们一心追寻快活的巅峰,恨不能将融在一起。二人顷刻间赤诚相对,陆小远身体向前一倾,将唐妤按在地上。 唐妤呢喃道:“好哥哥,我给你做媳妇,你要我不要?” 陆小远道:“要,怎么不要,咱们就天天厮守在一起!”说着从她桃花般娇艳的嫩脸开始,一路向下,雪白的颈、充满弹性的胸脯、平坦光滑的小腹,再到了双腿间的芳草地。 唐妤口中娇哼不断,断断续续说道:“好哥哥,别这样,你听我的。”说着玉手伸出,拈住陆小远****,“来,你放进来。” 陆小远很听话的往里拥去,唐妤秀眉开始皱起,神色变得痛苦。但陆小远却感到一阵畅美难言的快感,猛力一挺,与唐妤结合到了一起。 唐妤痛呼一声,身体骤然一起,险些将陆小远掀下。她知道自己已将清白交给了陆小远,心中的甜蜜和身体的疼痛混合在一起,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樱唇微张,发出一声细细的长吟,但很快被陆小远的唇封上了。 微风吹过春意融融的河畔,拂动着柳枝随风飘摆,河水叮咚流过,谱写着一曲悦耳的乐章。 一阵不合时宜的喊叫却打破了野外的和谐:“娘啊,我不活啦....” “好哥哥,亲叔叔,你饶命啊.....别,别手下留情,你弄死我算啦!” “快活死我啦,好哥哥,放过你的小媳妇吧!” 渐渐地,哭爹喊娘的呼声变成了细声软语。“扑通”一声响起,两具充满青春朝气的身体滚到了水中。 冰凉的河水刺激着全身的每一根神经,唐妤感觉被少年送到了九霄云端,在云中飘来飘去,身上无一处不快活,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她发出一声高亢的呻吟,软成了一滩肉泥。 陆小远也登上了巅峰,伏在温软有致的胴体上喘息良久,爬了起来,才发觉二人竟然幕天席地行了周公之礼,不禁苦笑。 他见两人的衣服散乱在河畔,因为湿透,已经黏在了一起,正要去生火烘干,小腿却被唐妤勾住,见唐妤的脸蛋宛若熟透的苹果,情态撩人,便坐到她身旁,将她抱在怀中。 唐妤光洁的玉臂揽住他的脖颈,笑道:“好哥哥,我好快活呀。”红唇往陆小远脖颈上凑去。 陆小远道:“小妮子别闹,我去把衣服烤干。” 唐妤双腿乱踢,激起好几朵水花,叫道:“不嘛不嘛,衣服不干便不要了,我再去买几件便是。”嘤咛一声,双手在陆小远身上抓来抓去。 陆小远心道:“这小妮子糊涂了,没有衣服,难道光着身子去店里买衣服吗?”但年少情热,自对男女之事欲罢不能,便不离开,和唐妤依偎着互说情话。 唐妤将脑袋伏到陆小远结实的胸膛,轻声哼叫:“你就会欺负人。” 陆小远伸手在她光滑的背上抚摸,笑道:“是么,也不知谁求着我欺负,还刚才叔叔哥哥的乱叫,以后燕大哥见了我难道也要管我叫叔叔么?” 唐妤粉拳在陆小远胸口轻捶,不依道:“人家的身体都是你的了,你却胡说八道羞人。你以后要好好待人家哩。”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玉女多情(3) 陆小远见河畔草地狼藉,一块鲜红十分显眼,便知唐妤尚是女儿身,想到刚才还是她指引自己做下好事,问道:“妮子,你从哪里知道这件事的?” 唐妤奇道:“什么事?” 陆小远爬到她身上,胯下物事往她**处凑了凑,笑道:“便是这件事。” 唐妤登时大羞,急从他身下撤出,嗔道:“死人,这种事也问得出口?” 陆小远笑道:“怎么,你做的出,我问问还不成么?”他知道唐妤性情豪放,和她开玩笑毫无拘束。 唐妤脸色一红,道:“是我从甘姐姐那儿问到的。” 陆小远知道她手下有一支女子队伍,其中众女年龄不一,有的已经结婚,那“甘姐姐”想必也是女子队伍中的一员。当下问道:“好妹子,你是高高在上的燕州郡主,我只是寻常的江湖浪子,你跟了我,不后悔么?” 唐妤含情脉脉的望着陆小远,坚定地说道:“我不后悔。你的身份虽然不起眼,武功和人品比那些豪门子弟强多了。好哥哥,我主动向你求爱,你会不会觉得我荒淫无耻?以后你会不会轻贱我?” 陆小远怜惜之心大起,在唐妤额上印了一吻,柔声道:“好妹子,你是我的第一个女人,我也是你第一个男人,以后你就是我的心肝宝贝,何况你这次主动,充分显示了对我的爱意,我怎会轻贱你呢?” 想到唐棣还计划着把她嫁给宫少龙,陆小远苦笑道:“这么一来,燕大哥把你嫁到海澜宗,拉拢宫之奇的愿望可就破灭了。”心想自己行使釜底抽薪之计,破坏了兄长的计划,不免有些对不起唐棣。 唐妤“噗嗤”一笑,不屑道:“宫少龙是什么东西,还想娶我?还是等他下辈子身体完好再说吧。” 陆小远奇道:“你什么意思?” 唐妤盯着他,似笑非笑的说道:“我上午是不是说要准备一下?你当我准备什么去了?我便是给宫少龙那蠢货发了书信,邀他下午到城南山谷口相见,他只要去了,埋伏在那里的官兵就会抽他脚筋。你打断他手臂,宫之奇有法医治,脚筋被抽出来,那便无法可施啦。” 陆小远一惊,万没想到唐妤下手如此狠辣。不过她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和自己在一起,虽然有些不忍,也只能怪宫少龙倒霉了。 二人食髓知味,欲罢不能,在河边亲热了好几次,直到斜阳西坠,才要回暮云城。陆小远上了岸,穿好衣服,却听得唐妤“哎呦”一声痛呼,回头一看,她坐在岸边,似乎起不来了。 陆小远问道:“怎么啦?” 唐妤瞥他一眼,嗔道:“都是你不好,把我害成这样子,还好意思问。” 陆小远见她眉梢眼角尽是妩媚风情,心中一荡。但见冷风吹来,河水发凉,压下绮念,扶起了唐妤,为她穿好衣服。 唐妤毕竟是习武之人,被陆小远扶着走了一会儿,便恢复了力气。走动之际,丰满的翘臀一如既往的扭来扭去,却少了几分往日的活力。 回到燕王宫,晚宴已经摆好,二人入座。唐棣见妹子行为和神色都有反常,心中奇怪。但他对男女之事也是知之甚少,并未看出蹊跷。 倒是王妃目光在唐妤脸上盯了好一会儿,唐妤被母亲盯的浑身不自在,只顾低头扒饭。王妃又似笑非笑的瞧了陆小远一眼,便吃饭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陆小远去找唐妤,到了唐妤的房间,推门而入,却见唐妤坐在窗前,背对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连他进门也没察觉。 陆小远轻手轻脚走上前去,猛地伸臂从后面抱住了她。 唐妤轻呼一声,转回身来,见是陆小远,嗔怪的捶了他一下,往旁边挪了挪,让陆小远坐到她身旁。 陆小远问道:“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唐妤不说话。过了半晌,才幽幽问道:“陆大哥,倘若我血统不纯,你还会要我吗?” 陆小远大奇,不知她此话何意。 唐妤突然站起身来,拉着陆小远坐到了床边,合上帘幕,褪去了上衣。 她光洁细腻的胴体宛若羊脂玉凝成,凹凸有致,任何一个男人见了,都会口干舌燥,旖念大生,但却有一些瑕疵:在她腰间的左右两侧,各分布着数片鱼鳞,而且是紫色的,在洁白的肌肤上,格外明显。 陆小远这才想到昨日和她厮磨交缠之时,就感到有点粗糙,但他那时来不及细想,此刻看了唐妤的身体,方才知道当时的粗糙质感正是这几片鱼鳞之故,奇道:“你....你不是人族?” 随即想到皇族将血统看的极重,皇族成员婚嫁大事限定的十分严格,尤其是立为正室王妃的女子,必须是贵族之女,且相貌、才德更得是上上之选,寻常百姓的女子,即使再优秀,也只能做妾室。 唐妤之父当然是皇族血统,而陆小远曾见燕王妃有许多特异之处,想来王妃才是异族,但老王爷娶异种女子为妻,帝主焉能不管不顾? 却听得唐妤缓缓说道:“我父王年轻时,曾奉暴君之命,率兵前往东海群岛,寻找雌雄风啸珠,途中遇到了一群鲛人。当时有一群海妖入侵鲛人领地泣珠岛,鲛人族抵挡不住,眼看要全军覆没。父王看不过去,出兵支援,击退了海妖。” 陆小远听到这里,也隐隐猜到王妃原本是鲛人族的。 “鲛人族对父王感激不尽,留父王和大军在岛上待了数日,热情款待,当时招待父王的鲛人美女,便是我娘了…”顿了一顿,又道:“我娘和父王一见钟情,父王便向鲛人族长请求娶她为妻。但鲛人族的规矩是一夫一妻制,不得另娶妾室,父王和娘相处多日,相互之间情根深种,便答应了这个条件。” 陆小远心道:“老王爷一人答应,姬氏皇族全体又怎能答应?他要立妮子的母亲为妃,其间定然要经历不少风波,遭受不少磨难。”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玉女多情(4) 唐妤继续道:“后来父王取到雌雄风啸珠,折返之时经过泣珠岛。将娘带回了帝国。那暴君见到雌雄风啸珠,大为欣喜,要下令扩增父王的封地。父王当下提出了不要扩地,纳娘为妃的请求。此言一出,当然是朝野震动。满朝之中,全是反对的声音,只有大司空梼子夭赞成,反倒被帝主训斥了一顿。” 陆小远奇道:“就是那个祸乱朝政、十多年前被武者刺杀的梼子夭?” 唐妤点头,道:“听我父王私下谈起,梼司空倒也不是十恶不赦,只是他做事特立独行,性情又很难与朝中重臣相合,得罪了不少人。他被人刺杀之后,朝臣骂他奸恶狡诈、欺瞒帝主、结党营私,那不免有墙倒众人推的意思了。” 陆小远道:“那你父王纳妃之事又是如何了结的?” 唐妤道:“父王苦求无果,回到燕州之后,私下举行婚礼,立娘为妃。这么一来,暴君自然震怒,派大将军潘阜率领十万大军,包围了暮云城。” 陆小远自然不知,大将军潘阜便是帝国朝廷六大栋梁之一,外号“屠夫大将”,最擅长攻坚战,攻破城池之后,必然要将之血洗,毫不留情。 “父王不忍燕州将士遭受屠戮,便与娘离开王宫,到乡野做了一对农家夫妇,如此帝国大军才退去。但暴君想到姬氏皇族在乡下耕田锄草,实在更损皇族的颜面,于是颁下旨意,承认了娘的王妃身份,但娘生下的孩子,不得姓姬,更不得继承燕王之位。我和哥哥的唐姓,是娘的家族姓氏。” 见陆小远欲言又止,唐妤道:“父王到去世也没另娶妻室,我哥七岁时,便协助父王处理军政要事,深得军心,父王去世之后,大局已定,暴君便再不愿意,也无法可施,只好默认了我哥的燕王之位。” 二人相对无言,过了一会儿,唐妤道:“陆大哥,事情便是如此。你是圣琅派的弟子,五宗正道对异族的排斥不下于帝国皇族,你若娶我为妻,恐怕我会将你连累的。” 陆小远问道:“你既然知道此事,为什么还要和我好?” 唐妤流下泪来,再也难以抑制自己的情感,颤声道:“陆大哥,你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让我动心的男子,以后我便再遇到别人,也不会有这种感觉了。我…只想把自己交给你,这样就算你最终要离开我,我也心甘了。陆大哥,我是不是很自私?” 陆小远心头大震:“她对我付出了一往无悔的深情,我岂能负她?”当下站起身来,将她揽入怀中,大声说道:“妮子,我一定要娶你,管他五宗六宗,正道邪道,都别想断绝咱俩的关系,就算老天爷要阻拦,我也绝不让路,他要杀我容易,要我改变心意,除非乾坤扭转,江河倒流!” 唐妤听到陆小远的心声,惊喜不已,一跃而起,双腿缠到陆小远腰间,两条雪白的手臂裹住陆小远脖子,坚定地道:“好哥哥,以后我就是你的媳妇,我听你的话,我一定好好服侍你,只要你开心,我做什么都行。你去做杀人放火的强盗,我便跟着你做杀人放火的强盗婆!” 二人心神激荡,相拥良久,陆小远一低头,才发现唐妤还没穿上衣服,将她往床上一抛,笑道:“好媳妇,亲亲宝贝儿,你老公现在就要你在床上服侍我啦!”说着伸手去抓她衣衫。 唐妤身体一缩,抓住了陆小远的手,急道:“不行。” 陆小远坐到床头,亲吻着唐妤白嫩的手背,问道:“怎么啦?昨日你不快活吗?” 唐妤俏脸一红,嘤声道:“昨日我是很快活,但今天早上起床,我双腿之间火辣辣的疼,走一步都难,还是不要了吧。” 陆小远挣开她手,将她压在身下,笑道:“不要紧的,我这次温柔一些,好不好?保管你既不痛还快活。” 唐妤捶打着他的胸膛,嗔道:“死哥哥,你这么急色干嘛?难道过几天我便不是你的了不成?” 陆小远在她两颗丰满的肉球之间亲吻着,含含糊糊说道:“你刚才还说要好好服侍我的。” 唐妤被他缠不过,索性不再挣扎,闭上双眼,无奈道:“好吧,那你就来吧,反正我是你的人了,就看你会不会心疼妹子了。”说完这句话,只觉下身一凉,裤子已被陆小远脱去。 她私处虽然疼痛,一想到昨日欲仙欲死的滋味儿,又有些期待,纠结不已,一副欲拒还迎的模样。 过了半晌,却没见陆小远有何动作,睁开眼睛一瞧,他身上的衣衫还没褪去,奇道:“怎么啦?” 陆小远在她唇间轻轻一吻,柔声道:“妮子,你待我情深义厚,我岂能只顾自己快活?咱们来日方长。” 唐妤坐起身来,笑道:“好哥哥,我就知道你不会欺负妹子。”娇躯投入了陆小远怀中。 陆小远陪她聊了会天,从她房间出来,迎面一个小僮走来,躬身道:“陆公子,王爷请您到城外树林,他有事相商。” 陆小远心道:“莫非燕大哥邀请我打猎?”跟随小僮出了城去,进了树林,唐棣在树下席地而坐,见二人到来,对小僮说道:“你回去吧。” 陆小远见墨麒麟不在他身边,黄金长枪却插在地上,便知不是打猎来的。走到近前,叫了一声“燕大哥。” 唐棣抬眼一瞥陆小远,突然骂道:“淫贼!”双腿横扫,顺手拔起黄金枪,迎面刺向陆小远。 陆小远一惊,他此刻的武功比唐棣高得多了,退后一步,微微侧头,躲过了腿踢和枪刺,见唐棣横抢扫来,一跃而起。 身在半空,忽听得四面八方破空声音大作,便知有人偷袭。他去唐妤房间之时并未带剑,再被小僮直接带到树林,此时双手空空。他听声辨位,双掌后挥,斩落了两只羽箭,但一股冷气、一股热气分从左右双臂上传,陆小远运气抵御,冷热齐发,说不出的难受。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玉女多情(5) 他虽然挡住了两只箭,但前、左、右方的三只箭来势甚快,他连闪带挡,还是被右方羽箭射中,落下地来。 唐棣哼了一声,挺枪又刺。陆小远挥掌抵挡,叫道:“燕大哥,你干什么!”金芒闪烁的长枪矫若游龙,刁钻恶毒有如出洞毒蛇,却说什么也攻不破陆小远激荡开来的掌风。 陆小远隐隐感到伤处一阵麻痒,待要运气抵御,这麻痒之感却如耗子一般在体内游走,顷刻间游遍全身,陆小远便提不上气。 唐棣大喝一声,挥动枪杆砸来,陆小远身体发软,说什么也抬不起手臂,被唐棣打倒在地。 林中走出八名汉子,背挎长弓,腰悬箭壶、弯刀,神色精悍,正是刚才放箭之人。这八人是唐棣帐下的“锦弓雕翎八飞将”,他们双臂神力,箭术超绝,虽然都是圣位实力,八人一齐进攻,却能胜过陆小远这神位高手。 锋利的枪头距离陆小远咽喉不过一寸,陆小远奇道:“燕大哥,你这是作什么。” 唐棣喝道:“姓陆的,我把你当兄弟,你却觊觎我妹子美色,跟她不清不楚,玷污她清白,还有脸叫我大哥?” 他一提此事,陆小远无言可对。他和唐妤虽然两情相悦,毕竟一直在瞒着唐棣,自觉对不住这位义兄。 唐棣指着八大飞将,道:“这八人箭无虚发。他们平素所使的箭上,或涂有剧毒,或附有烈焰、寒冰气劲。我让他们换成了涂有散气毒药的箭,否则你此时不死也得重伤。” 陆小远苦笑道:“多谢留情。” 唐棣冷冷道:“若旁人跟我妹子做出这等事来,我定然取他性命,决计不饶。但你我结交一场,你又救过我性命,我若杀你,旁人未免说我恩将仇报。” 陆小远道:“是我不好,燕大哥杀我,我也无话可说。” 唐棣哼道:“只你有义气,我便没有么?她已经和宫少龙定下婚约,身为郡主,岂能言而无信,毁弃婚约,与你成亲?你死了这条心,跟她断了瓜葛吧!” 陆小远道:“那是你替她定下的婚约,非她所愿。男女情爱乃是缘分注定,本就无道理可言,岂能被一纸婚约束缚着?” 唐棣不答他的问话,说道:“你向我保证,以后不许再跟我妹子有染,咱们还是兄弟。” 陆小远道:“我若不保证呢?” 唐棣一愣,随即森然说道:“那便怪不得我辣手无情,要取你性命了。” 长枪稍微往前一递,陆小远喉头见血,叹道:“妮子之事是我不好,她已将终身托付给我,我岂能负她?可硬要跟她在一起,又违背了你我的义气,那也是我所不愿的。你一枪刺死我,倒省了我左右为难。” 唐棣双眉一皱,喝道:“你当我不会杀你么?”长枪一收,跟着那么一刺,陆小远便会血溅当场。 便在此时,只听得一个声音叫道:“慢着!”一道人影飞速扑到,挡在了陆小远身前。正是燕郡主唐妤。 她在房中听到了小僮的传讯,心想兄长与众将军商议军政大事,要么在燕王宫正殿,要么在军营之中,从没在野外。她感到好奇,偷偷跟了上来。 眼见兄长对陆小远步步相逼,陆小远却不肯与自己斩断关系,她再也忍不住,便挺身而出。 唐棣一惊,赶忙运力将长枪停在中途,喝道:“你来做甚!” 唐妤叫道:“哥,你若杀了他,我也不活了。” 唐棣又急又怒,叱道:“胡说八道。你和宫少龙门当户对,岂能为了他放弃大好姻缘!” 唐妤摇了摇头,道:“我不喜欢宫少龙,你何必逼我。” 唐棣怒道:“你为了他抽掉宫少龙的脚筋,害宫少龙变成残疾,那我便杀了他,断绝你的念头。”枪杆一甩,将唐妤推到一边,喝道:“八飞将,别让她乱动!” 八飞将中两人上前,一左一右捉住了唐妤双臂,任唐妤挣扎怒骂,也不松手。 唐棣提枪喝道:“陆小远,你打定主意不肯跟我妹子断绝关系么?” 陆小远摇头苦笑道:“燕大哥,你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牺牲亲妹妹的幸福,心可真狠。咱俩若不是兄弟,我定要带她远走高飞。” 唐棣冷冷道:“死到临头,还替别人操心。”长枪刺落。 唐妤见长枪飞速扎向陆小远咽喉,陆小远却不知躲避,忧急如焚,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心道:“好哥哥,咱们情深缘浅,来世再见。” 过了半晌,却听得陆小远奇道:“燕大哥,你...” 唐妤一惊,睁开双眼,只见陆小远安然无恙的仰卧在地,登时大喜,而唐棣的长枪则插进了陆小远身旁的地面。 唐棣冷冷道:“这一枪扎歪,算你幸运,捡了条命。” 陆小远迟疑道:“你不肯杀我,那我和妮子....” 唐棣哼了一声,道:“那是你们两人的事,跟我有何干系。” 唐妤见兄长虽然神色仍是不满,言语间却同意了自己和陆小远在一起,挣了几下,冲二将叫道:“不生眼睛么?快放开我!” 八飞将把唐棣的命令看的比自身性命还重,二将虽见情形有变,不得唐棣命令,还是不肯松手。 陆小远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笑道:“燕大哥,我就知道你不是无情无义之人,不会狠心拆散我俩的。啊呦,那我是不是该叫你大舅子了?” 唐棣再也绷不住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什么大舅子小舅子的,满口胡话。”笑了几声,正色道:“陆兄弟,你和我妹子既然是真心相爱,我自不能再阻止,只盼你日后好好待她。” 陆小远郑重说道:“燕大哥你放心吧。我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的。”又问道:“宫少龙那边该如何处置?海澜宗会不会因此跟燕王军翻脸?” 唐棣冷笑一声,傲然道:“谅他宫之奇没这么大胆子。燕郡主愿意嫁谁便嫁谁,许了婚约又能怎地。海澜宗若敢为此寻衅,燕王军顷刻间便能踏平镜湖峰。”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火焚王宫(1) 陆小远吃过晚饭,便在房中打坐练气。说来奇怪,在苍龙山巅之时,他照着功法运气,真气在经脉之间游走的无比畅快,可他出山后,有几次想要修炼,却再也找不到当时的感觉了。 浑厚的真气虽然也在经脉之间游走,却不与经络气血产生感应,只是自行其是,如此一来,真气修为没有半点进境。 正疑惑之间,“吱呀”一声响起,房门打开,一人进了屋来。脚步轻盈,陆小远听出来人是唐妤。 脚步声渐近,陆小远感到后背一阵温软,闻到一股如兰的香气,料想唐妤从背后贴上了他。陆小远既然修炼无果,便将真气纳入气海。 唐妤娇声道:“你怎么不理人家了?才这么几天就嫌弃人家了?” 陆小远苦笑道:“我在练功呢,哪里会不理你了?” “就是就是,你就是不理人家了,人家将身子暖好了送上门来你都不理,还不是玩腻人家了?” 陆小远心中感慨:“这小妮子什么话也敢说,恐怕妓院里的妓女也不敢说出她这种话。”不过自己也正喜欢她这种活泼中带着几分风骚的性儿。 唐妤得寸进尺,咯咯娇笑声中,一只手顺着他胸口衣衫伸入,另一只手摸到他双腿之间,有节奏的轻撩他的欲望,同时贴近他头,贝齿在他耳垂上轻轻咬啮。 陆小远色指大动,猛地拉过将唐妤拉到怀中,三下五除二扒掉她的衣衫,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说道:“小妮子,竟敢来勾引我,不怕我吃了你吗?” 唐妤笑道:“我才不怕呢,有什么手段都使出来吧!” 陆小远望着曼妙的胴体,忽然想起初遇那夜打她屁股的旖旎风光,一把将她按倒,在她小腹上一托,让她跪在地上,叫道:“小妮子,让你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啪”一声脆响,粉白的臀部多了五条红印,唐妤呻吟一声,似乎和陆小远心有灵犀,叫道:“淫贼,我操你妈,你敢这样对我,本郡主迟早杀你全家!” 陆小远喝道:“还敢嘴硬!”巴掌扬起,落处又是一声脆响。二人仿佛回到了初识的那夜。 他每一巴掌都能换来唐妤一声欢叫,打了十多巴掌,唐妤有些吃痛,丰臀猛烈扭摆起来,陆小远眼中登时白花花一片。 只见唐妤青丝乱舞,纵声大叫,一颗心跳个不停,不知身在何处,突然她下身一紧,再次被陆小远霸占。 陆小远急速挺动,仍不停止对她丰臀的拍击,唐妤感受着两处敏感部位同时传来的快感,叫道:“好哥哥,我就是你骑坐的白马呀,你快马加鞭,用力抽打我吧!” 二人疯狂了一个时辰,陆小远在唐妤体内喷出了生命的精华,只见唐妤一个千娇百媚、粉雕玉琢的肉美人儿,此刻四肢松弛,瘫软在床上,脸上春意阑珊,娇态撩人,如同一朵饱经风雨摧残的牡丹花。 唐妤娇喘良久,坐起身来,要穿衣服。陆小远在她结实浑圆的大腿上揉捏摸索,说道:“燕大哥已经同意了咱俩的婚事,你今夜留在我这里吧!” 唐妤白他一眼,娇滴滴说道:“我才不呢。咱俩虽然订婚,毕竟没正式成亲,明日让下人瞧见,要说我闲话呢。” 陆小远见她态度坚决,便帮她穿好衣服,将她送回房去。 时过午夜,陆小远正在熟睡,隐隐听得一阵“毕毕剥剥”声音,下床出屋,只见正殿房顶一丛火焰在熊熊燃烧,浓烟笔直地伸向夜空。 他纵身跃上房顶,不由得一惊:除了正殿,燕王宫西北的养心阁、正西的花园、正南的侍卫班房也都起了火。 他修为深湛,听觉和视觉都较常人灵敏,这时燕王宫的众人还都没发现火情。当下提一口气,叫道:“着火了!快来救火!” 接连呼喊几声,见有人从不同房间出来,飞奔到厨房,提了水桶,取水灭火。这火灾突然降临,众人虽竭力抢救,但为时已晚,阻不住火势的蔓延增大。 匆忙之中,只听得唐棣叫道:“先去救养心阁的火,把王妃救出来!”跟着一声怪笑发出,一人叫道:“燕贼拿命来!” 陆小远心中一惊,急往唐棣房间赶去,见房前空地上,两人正在夹击唐棣,唐棣将黄金长枪舞作一片金光,映的整个院子生光,力道浑雄,风声呼呼。 那二人却走轻灵路子,避实就虚,在风雨不透的长枪攻势中进退自如,时间一久,唐棣有些左支右绌。 陆小远当下抽出青铜剑,纵身上前救援。见这两人出手法度严谨,赫然便是仙位高手,心道:“燕王宫四处地方着火,这时又有人来刺杀燕大哥,绝非巧合。”一剑一剑劈斩下去,“断浪斩”的力道越来越重,气浪翻涌,两名仙位武者渐渐抵挡不住。 唐棣在旁观战,忽然冷冷的道:“葛玉,刑三先生,海澜宗突然向本王发难,倒要请教缘由。” 陆小远心中一凛:“这二人是海澜宗的?”见那短须老者匕首刺来,闪身躲过,“碧火掌”击出,短须老者想要纵身躲闪,陆小远喝道:“躺着!”青光闪动,短须老者右腿被长剑洞穿,摔倒在地。 他听得背后风声急响,便知是另一人发动快攻,也不回身,听声辨位,“当当当当”连珠声音响起,将那人的攻势挡了下来。 那人吸一口气,挥动钢鞭猛力砸下,却见陆小远向旁一闪,忽的消失。他四下环视,也不见陆小远踪影,正迟疑间,听得陆小远喝道:“别动!”脖颈处一凉,青铜长剑已经架在了脖子上。 这“和光同尘步”虽能隐蔽行迹,始终不能如人间蒸发一般,倘若对方达到地位境界或是更高,自能察觉陆小远的行踪,陆小远也不会去使,但这仙位高手的身法、敏觉都不及陆小远,陆小远却能以此技出奇制胜。 唐棣走上前去,沉声问道:“刑三先生,火烧燕王宫。刺杀本王,是你跟葛先生两人的计划,还是宫宗主的阴谋?”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火焚王宫(2) 陆小远后跃避开,那铁锤砸到地上,“轰”一声巨响,石屑纷飞。陆小远见此情形,心道:“明明是屠鬼险些杀死我,他报的哪门子仇?”也是咬牙切齿,使出莫花尔彻所传的刚猛武技,迎了上去。 二人都心怀怒火,谁也不肯闪避,青铜剑和巨锤接连碰撞,响声震天。 唐棣率领众人往军营赶去,正在路上,忽听得破空声音大作,一道红色人影如大鸟般飞来,落在唐棣身前不远处,跟着是一只灰影飞到那人手中。 此人一张苦脸,身材高瘦,正是明王宗的番僧卓沃。卓沃手中超度轮呜呜作响,冷冷道:“燕贼,天兵降临,还不引颈受戮!” 唐棣身后一名武者喝道:“贼秃,敢对王爷不敬,让爷爷将你斩成八块!”挥舞钢刀冲向卓沃。 卓沃冷笑一声,仰面朝天,浑没将这人放在眼中。二人近身,只见卓沃身形向前一晃,那武者举着钢刀,站在当场一动不动,隔了半晌,扑倒在地。 卓沃举手投足间杀死那武者,众人连他用了什么手法都没看清,不禁骇然失色。但众武者感激唐棣礼贤下士,都不退却,反而迎上前去。 卓沃舞起超度轮,灰影一闪,便有一人被劈成两段或是兵器被斩断。翼翔见众人抵不住卓沃,急道:“少爷,咱们快撤吧!”拉起唐棣往军营处奔逃。 卓沃纵身要去追,却被一杆长枪拦住去路。挥拳荡开长枪,那持枪者也被震的吐血。又有一把钢刀兜头劈到,卓沃超度轮一抬,“当”一声大响,钢刀碎裂,他正纵身而起,后腰又是一阵飒飒风声。 他身在半空,运起“灭罪业火掌”,击在背后砍到的斧头上,使斧的武者只觉一股灼热气息扑面而来,强霸无匹,抵受不住,“哇”一声口喷鲜血,横死当场。 只这么一阻,诸般兵器从四面八方攻了过来,卓沃无奈,只好落地,“轮回手印”使出,金色般若气流转了一圈,震开了众人的兵器。眼见唐棣越跑越远,他怒喝一声,周身陡然金光大作。 众人只觉金光耀眼,伸手挡住双眼。待那金光消退几分,再看卓沃,已经变成了一尊金身佛陀,双手合十,头顶处五颗紫焰火珠盘旋,面沉似水,宝相庄严。 这正是卓沃的忿化身。众人骇异之间,数道紫焰从卓沃脚下蔓延而出,以卓沃为中心旋转扫荡。紫焰扫过,方圆五丈之内一片焦黑,草木枯焦。众人被紫焰碰着,全身着火,惨呼之间化为灰烬。 卓沃身形不动,那五颗焰珠陡然升起,如夜空中的五颗繁星,呜呜回旋着,不断向十数丈外的唐棣喷出火球。 唐棣和翼翔一边躲闪火球一边奔逃,狼狈不堪,突然四颗火球同时袭来,正好将二人围在其中,火球落地之后,“呼”的一声,化作一圈火墙,有一丈来高,二人再也逃不出去。 红影闪处,卓沃到了近前,他已撤功恢复正身,袍袖一拂,火墙消退,冷笑道:“燕贼,你逃得了吗?” 翼翔挡在唐棣身前,叫道:“少爷你快走,让我拦住他!”说着怒喝一声,扑向卓沃。 唐棣叫道:“别去!”纵身要抓回他来,却已来不及了。卓沃动也不动,翼翔扑到他身前五尺之时,突然身体剧震,如撞在一面墙上,骨骼也被震断了几根,摔落在地,登时晕阙。 卓沃喝道:“受死吧!”自在天掌击出,掌风如金钟横置,钟口正好将唐棣盖住。 唐棣倒退一步,从怀中掏出一物,祭在空中,金色符文发出,盘旋回转,绕成一只金盾。自在天掌力与金盾一撞,卓沃倒退三步。 他凝神看去,见一只黄铜小鼎浮在空中,叫道:“轮回鼎!” 唐棣笑道:“大师眼力不差。” 卓沃问道:“燕王跟佛觉寺是什么关系?” 唐棣道:“同道。” 卓沃奇道:“何出此言?” 唐棣道:“燕王军和佛觉寺高僧都有心推翻帝国统治,还天下百姓安乐太平,不是同道是什么?” 卓沃哼了一声,道:“燕贼,轮回鼎确实威力极大,但凭你这点修为,恐怕不足以拿它挡住老衲。”身形突进,抓向唐棣。 唐棣运功,轮回鼎射出一道金芒,奔向卓沃面门。卓沃身体一斜,金芒擦身而过。他手臂一弯,五指捞向唐棣。 这一下快捷无伦,唐棣一惊,弯腰躲避,顺手抄起轮回鼎,砸向卓沃手臂。他在轮回鼎上使出了“泰山之力”,卓沃的手臂只要被磕着丁点,便是筋断骨折之祸。 但他的速度和动作快过唐棣何止十倍,早已收臂,用膝盖撞向唐棣。唐棣以轮回鼎迎上去,还没来得及催运其力,便被一股大力冲的后退了数丈。 卓沃呼喝一声,掌心燃起“灭罪业火”,飞身追击唐棣。这一掌汇聚了他毕生功力,只盼着将唐棣毙于掌底。却听得背后风声大作,数道不同的气劲袭来,有绞劲、有迸劲、有冲劲,有的寒气袭人,有的热浪澎湃。 他虽是天位高手,却也不敢轻视背后的偷袭,当下回转身去,只见八只羽箭已距离他不过三尺,而且方位刁钻,封住了他全部的躲闪之路。 卓沃无奈,双掌推出,气浪挡住了羽箭,却觉双掌一只冷一只热,十分难受。他知道这是因为刚才发动忿化身,消耗真气过多所致,当下吸一口气,气浪更盛,将羽箭尽数推落在地。 凝目望去,只见不远处站了一队人马,约有七八百人。当先八条大汉手持劲弓,腰挎箭壶,正是“锦弓雕翎八飞将”。 八飞将之首盛彦春厉声喝道:“贼秃,胆敢刺杀燕王爷,我八兄弟饶不过你!” 卓沃嘿嘿一笑,道:“你们施放暗器,和尚便怕你们么?”说着一跃而起,如鹰隼般扑向八人。 八人一起放箭。卓沃结出不动明王大手印,一只金光灿灿的巨大手掌在半空凝成,挥向八只羽箭。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火焚王宫(3) 这不动明王大手印是明王宗高阶武技,没有深厚的真气修为难以结成,这手印的一推之力足有千钧,天下间没有多少高手能挡其锋。 不料这八只羽箭所附劲力各自不同,且五灵之力齐全,能相生增长,八箭同时射在手印上,诸般劲力齐发,竟将手印击破,力道不衰,射向卓沃。 卓沃暗暗心惊,凌空提一口气,身体向上窜了五尺,羽箭在脚下飞过,怒喝一声,俯身扑下。 这八人弓箭娴熟,一箭发出之后,引弦搭箭,瞄准发射,只一瞬间之事,卓沃身法极快,袭到八人身前,虽然仅一晃之间,八人的第二箭还是抢在了卓沃之前发出。 卓沃无奈,只好身体一扭,盘旋升起躲避飞箭。 八飞将连珠发箭,卓沃接连腾跃躲闪。但八飞将携带弓箭有限,不一会儿,箭壶空了,卓沃仍然毫发无损。 卓沃飞速降落,左掌劈,右掌拍,般若气劲过处,两人被击飞出去。卓沃一转身,推山掌击向盛彦春。 盛彦春就地一滚,掌风击在地面,“碰”一声大响,尘土飞扬。 猛然间寒光一闪,卓沃猝不及防,闪身躲避,只听得“嗤”一声响,僧袍被削去一角。 正是盛彦春甩出腰刀偷袭。他身为八飞将之首,各方面能力比其他人都强一些,发射腰刀虽不及射箭那般熟稔,却胜在出其不意,令卓沃为之一惊。 卓沃大怒,正要对盛彦春猛下杀手,却听得一人叫道:“上师,不好啦!”转头一看,一名天武卫卫兵匆匆赶来。 那卫兵在卓沃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卓沃双眉紧皱。待他说完,卓沃见八飞将身后尚有许多士兵,知道要杀唐棣得费不少功夫,拂袖转身,遽然离去。 唐棣见卓沃突然撤走,又惊又喜。盛彦春上前禀报:“王爷,公冶军师已经另派军队去燕王宫救援了,此处不宜久留,王爷这便前往军营吧。” 唐棣点头,与众将士到了军营。说是军营,实是一座深沟坚壁的城池,高耸的城墙上布置灭绝神龙炮、火箭车、旋灯塔等机关杀器,城门前有拒鹿角、地茅刺、烈焰轮等防御设施。防备之严,武力之强,比九十一城更甚。 唐棣进了城去,直奔军机处,见母亲坐在里面,翼翔在旁服侍,快步上前,道:“母后,孩儿疏于防范,以致奸邪进城,王宫被毁,害母亲担惊受怕,孩儿不孝。” 王妃站起身来,正色道:“棣儿,燕王宫一起火,众人先将为娘救了出去,如今为娘的安然无恙,却有不少人被火烧伤,被敌人打伤,你应当先去安抚他们。你既然是带兵之人,便该抛却王爷身份,将自己与众将士视作平等,为娘的只是一人,还能重得过数十名伤者么?” 唐棣深鞠一躬,道:“是,母后之言,孩儿谨记。”与母亲告辞,到城中安置燕王宫的其他伤者。 将伤者安置完毕,唐棣到了军机处,诸将均在场。军师公冶升禀报道:“王爷,贺将军已经率领军队奔赴暮云城,一面救火,一面在城中搜查奸细。” 唐棣拿起一只令箭,交给了武卫将军祁连彪,道:“祁将军,你马上率军前往镜湖峰,将镜湖峰上所有人一网打尽,不得有漏网之鱼。” 祁连彪尚不知海澜宗与天武卫勾结之事,暗暗奇怪,却不多说,接了令箭,出门调集兵马去了。 公冶升奇道:“王爷,偷袭燕王宫、刺杀王爷的不是天武卫吗?怎么跟海澜宗也有关系吗?” 唐棣面露恨恨之色,道:“宫之奇这狗贼,跟卫道柱暗中联合,险些要了本王的性命。” 众将闻言,大惊失色。公冶升道:“王爷,海澜宗既然早有预谋,恐怕这时候镜湖峰上已经空无一人了。” 唐棣道:“不会的。海澜宗人多势众,不容易全部转移。何况根据情报来看,海澜宗并无大量部下失踪的现象,现在突击海澜宗,必定有所收获。” 公冶升躬身道:“王爷英明。那暮云城中....” 唐棣叹道:“让贺重宝回来吧。天武卫一击不中,他们怕明日咱们大军进城,不好隐藏,必定早已撤走了。搜查下去,徒然扰民。” 。。。。。。。。。。。。。。。。。。。。。。。。。。 陆小远和轰铁打了数十回合,渐感不支。轰铁突然接连后跃,顷刻间与陆小远相隔五丈。 陆小远正感奇怪,见轰铁将巨锤上的骷髅口对准了自己,心中一惊:“他要拿炮弹对付我。”果不出所料,“啵”一声响,一枚黑漆漆的炮弹飞旋而来。 陆小远向着斜上方纵跃而起,那炮弹落在他原先位置之后的五尺处,“轰”一声巨响,震得陆小远耳膜发疼,虽然火光没烧着他,激起的气浪却令陆小远气息一滞。 他虽然学过蓄手六式,却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和徐皓白的境界天差地别,徐皓白能以剑上气劲弹回炮弹,自己却万万不能,因此飞身躲避。 他正要纵身上前,和轰铁近身而战,却听得不远处一个女子声音叫道:“陆大哥!” 陆小远往声音来处望去,只见唐妤带着三十多个女子匆匆赶来,环目四顾,似乎在寻找什么。他心中奇怪:自己和唐妤分居燕王宫一东一西,只道火势一起,敌人攻来,唐妤会撤走,怎么仍在危险之地? 见唐妤所来的方向正是自己的住处,随即想到:“这小妮子担心我的安危,是寻我来的。”他和唐妤之间隔着好几重草木山石,唐妤并没看到他。 “小妮...”陆小远正要发声呼唤,心道:“她若来了,定要帮我打架,她手下这群女子,怎能是轰铁的对手?”便不出声,脚底加劲,挺动长剑刺向轰铁。 但刚才炮弹的爆炸声音可谓惊天动地,唐妤怎会听不到?一路寻到此处,见陆小远和轰铁大战,叫道:“陆大哥,我来帮你!”对众女下命令道:“上!”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火焚王宫(4) 陆小远急道:“别,你们打不过他,快退!”但众女并不退开,挥刀冲上。 轰铁嘿然笑道:“来得好,老子将你们一并发付了!”巨锤一摆,锤柄逼开了陆小远,锤头砸向两名女子。 二女并不闪避,举刀去挡巨锤。陆小远暗呼糟糕。轰铁是神位修为,这一砸的力道简直有千钧之重,二女岂不要连人带刀被砸死? 突然数十道金光闪过,在二女的钢刀前汇合,织成了一张金网,挡下了巨锤。轰铁加运真气,巨锤却如砸到一堆棉花中,毫无着力之处。 两股风声分从左右袭来,轰铁倒提巨锤,拔地而起,避开了两女的袭击。唐妤叫道:“鹰击长空!” 众女同时将手中钢刀射向半空的轰铁。轰铁大喝一声,身体飞速旋转,如同一只陀螺。巨锤扫处,钢刀被弹了开去。 见轰铁落地,唐妤又叫一声“落花流水!” 众女各自接住钢刀,齐声娇叱,飞身而进,各以不同招式攻向中央的轰铁。她们身法奇快,数十道寒光收敛之后瞬间散开,各人已经换到了对面的位置。 轰铁铁锤挥舞,也不知挡住了几下攻击,只觉身上好几处地方疼痛,前后查看,发现腰间、腿上、后背多了好几道伤口。 陆小远见众女的阵法精妙无比,喝了声彩。 轰铁大怒,运起了“岩崩步”,大踏步向前走去。脚步落处,地面碎裂,一股一股的岩浆喷涌而出,往轰铁的锤头上汇聚。 只一会儿的功夫,轰铁的巨锤上覆盖了一层滚滚流动的岩浆,变的通红发亮,随着他一声大喝,巨锤朝着正前方猛击,那股岩浆如一条红龙,张牙舞爪,扑向正前方几名女子。 众女伸出手掌,各自相抵,正对火龙的女子手握钢刀,她身旁两女按住了她后背。 陆小远隐隐看出一条金色细流在众女之间流动,心道:“这阵法怎么像是佛觉寺功法演变而来?” 那持刀女子娇叱一声,一刀斩出,金芒如虹,将那红龙冲溃之后,余劲不衰,继续斩向轰铁。 轰铁大惊,赶忙挺起巨锤挡住金芒,胸口气息登时一阵沉滞,心想这群女子布成的阵法倒是厉害,知道阵法自己是破解不了了,一掌拍在地上,激起一圈尘土,趁机逃走。 暮云城戒备森严,天武卫原不易进入,葛玉和刑三先生便让他们化装成海澜宗最低级的弟子,混入了城中。 葛玉和刑三先生为免惹怀疑,带了不多数人进城,这些人却都是海澜宗和天武卫中的好手,因此燕王宫的侍卫抵挡不住。所幸唐妤部下诸女留宿在燕王宫,才将偷袭的敌人杀退。 陆小远见燕王宫化为一座大火窟,不少宫殿已经坍塌,便和唐妤等人离开。路过一间小楼时,却见一个娇小的身影立在楼上,火焰猛烈燃烧,木梁和墙壁正在陆续坠落,那人却似浑然不觉。 陆小远对唐妤道:“等我一会。”纵身冲入小楼。他在火光之间穿来穿去,终于到了那人近前。那人身穿绿色短衫,头梳双髻,作丫鬟打扮。 陆小远招手叫道:“快过来!”小丫鬟转头望了陆小远一眼,满脸怯怯的神色,早已吓得呆了,竟不知动弹。 陆小远大急,纵身过去拉住了她,转头便跑。猛听得头顶“喀拉拉”声音响起,陆小远拔剑出鞘,长剑斜刺,挡开了坠落的大石。 顺着原路返回时,却发现刚才进来的通道被横梁和坍倒的墙壁堵上了,周围再无通路,一时间彷徨无措。只听唐妤在外面焦急的叫道:“陆大哥,陆大哥,你在哪?” 陆小远知道再拖一会儿火势上来,便要葬身火海,见横梁和石堆之间尚有一条缝,只好冒险一试了。将小丫鬟抱住,道:“你别怕,我这便带你出去。” 那条缝有两尺宽,陆小远瞅准方位,足底运力,一跃而起,身在半空,平平钻向缝隙。肩部、腰部、双腿陆续感到一阵摩擦产生的痛感,转眼间空气一新,已经冲出火场。 他察觉腿部有异,凝神一看,裤子已经着了火,当下一掌拍出,掌风横扫,“嗤啦”一声响过,那着火的部分从裤子上脱离,飘了开去。 唐妤扶他起身,满脸关怀神色,问道:“没受伤吧?真是胡来,万一你被困在里面怎么办?”替他掸去身上灰土。 陆小远笑道:“你让我亲一下就没事了。” 唐妤啐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说些风话。”在他腰间拧了一下。见部下两女将丫鬟扶了起来,问道:“你还好吧?” 那小丫鬟目光呆滞,没听到唐妤的问话。唐妤又连问数声,小丫鬟眼珠转了几转,问道:“我是到地府了吗?” 唐妤道:“胡说八道,这里要是地府,我们都是死人不成?”见小丫鬟仍魂不守舍,显然被吓得不轻,让一女背起她,众人往军营赶去。 走在路上,陆小远问道:“你这群手下可厉害的很呐,她们围攻轰铁时所用的阵法时什么名堂?” 唐妤道:“那是,由佛觉寺阵法演变而成的。” 陆小远奇道:“你一个燕州郡主怎会跟佛觉寺扯上关系?” 唐妤撇了撇嘴,道:“谁稀罕跟他们扯上关系?五年前,我哥曾邀请佛觉寺和尚来燕州做客,可佛觉寺架子大得很,只来了三个和尚。一个尖头老和尚名叫心止,还有两个四五十岁的黄衣和尚,叫广...广来广去的,我也记不得了。” 陆小远道:“是不是广元、广德?” 唐妤拍掌道:“对对,就是广元和广德。嗯,你是圣琅派弟子,自然要跟佛觉寺打交道的。” 陆小远心道:“小妮子不晓事。心止和尚威震当世,他肯亲自前来,那是给足了燕大哥面子啦。”问道:“燕大哥请佛觉寺僧人作甚?” 唐妤道:“其实那时候我哥就有了起义之心啦。他说想要起义成功,就要广招天下豪杰,五宗是武道首领,佛觉寺又是五宗执牛耳者,自不能将其无视。”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火焚王宫(5) 陆小远想到三年前自己和苏婉灵、唐棣在野外过夜,他表明了雄心壮志,那时他说的无比坚定,这番念头在他心中恐怕不知想了多少次了。 唐妤又道:“酒席之后,我哥和心止和尚在密室谈了好久,出来之后,心止和尚便宣称收我哥做他弟子了,只是这件事我哥对外保密,少有人知。心止和尚还送了我哥轮回鼎,说是佛觉寺三宝之一,威力无穷,又教了我哥一门战场杀敌的金龙裂日枪法。” 陆小远心道:“数百年来武道中人已经与帝国达成了默契,武者若不脱离门派,决不插手帝国之事。心止和尚看出帝国腐朽,迟早有神器更易的一天,表面不动声色,置身事外,实则已经做好了安排。” 又想道:“五年前燕大哥年纪轻轻,心止不与其他三王联合,却与燕大哥暗中结盟,又将佛觉寺一宝送出做人情,显然是慧眼如炬,看出了燕大哥的雄才大略。”问道:“你手下的阵法也是他教的?” 唐妤摇了摇头,道:“不是。我才不稀罕呢。他把一张武道阵法图给了我哥,我哥从其中化出了一门用于军队对敌的阵法。我看着新鲜,便从我哥手中借来那张图,让燕王军中的武道好手替我研究出了这门孤鸿飞雪阵。” 陆小远笑道:“心止和尚武道境界极高,倘若得他指点,必能成为高手,旁人求之不得,你反倒不稀罕,真是心宽。” 唐妤道:“他的武功多深我不知道,他门下弟子的嚣张跋扈我倒是亲眼所见。他和广元、广德在燕州盘桓了数日,我哥将他们视为上宾,恭敬有加。海澜宗是燕州第一门派,当然心里不舒服了。宫之奇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言语,广元广德便找上门去了。” 陆小远问道:“他们打得过宫之奇吗?”他从未和宫之奇见面,更不要说交手了,只听人说宫之奇的武道境界冠绝燕州,对他实力感到好奇。 唐妤道:“那时我刚好在镜湖峰做客,亲眼看见广元和尚将宫之奇打得吐血,海澜宗无人出战,他俩便在海澜宗大殿中耀武扬威,不可一世,还将大殿上挂的牌匾“大海无量”劈成了两半。哼,若不是宫之奇平日里笑里藏刀,惹我生厌,我岂能任由燕州武人被外来人欺负?本姑娘可不是武者,不用跟他们单打独斗,调集数千人马,还不能将他们踏成肉泥?” 二人说话之间,到了军城。燕王宫遭到袭击,众将大惊,虽然派了人去救援,仍无心安睡。整个军城灯火高悬,亮如白昼。 贺重宝见陆小远和唐妤到了,打开城门,将二人引到了唐棣处。唐棣席地坐在一棵树下,满脸忧虑神色,见二人到来,问道:“你们来的路上遇到过敌人吗?” 陆小远道:“我俩将轰铁撵走后,便往军营赶来,路上并没敌人。” 唐棣点了点头,道:“奇怪,刚才明王宗的卓沃想刺杀我,八飞将带来的骑兵非他敌手,时候长了,必定被他打败,他却不知为何突然离去。路上既无敌人,定是卫道柱下令撤退,莫非天武卫遭遇了敌人突袭?” 他当然不知,刚才卓沃正要追杀唐棣,那赶来的天武卫兵对他说道:“上师,卫首领遇险,请速相救。” 卓沃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问道:“卫首领所在极为隐秘,燕贼怎会知晓?”他只道唐棣探到了天武卫秘密营地所在,发兵偷袭。 那卫兵道:“不是燕贼的人,是修罗鬼常雕。” 卓沃皱眉,奇道:“渝州侯死在他手,他是帝国二号通缉犯,帝国不跟他为难,他怎么反而找上门来?”见那卫兵也是一头雾水,自行往天武卫营地赶去。 刚到营地外,便听得一阵打斗声音传来,到了中央大营,只见天武卫的五名仙位高手各挺兵刃,正在围攻一名高大的黑衣老者。卫道柱和数十名普通卫兵在旁观战。 那黑衣老者双掌翻飞,游刃有余,蓝、紫、黑、绿四色气劲交织错杂,势道猛烈,将五名仙位高手迫在五尺之外。他背上一把极阔极薄的大刀,正是天下闻名的修罗刀。 修罗鬼常雕双掌气劲不停发出,口中也念念有词:“来吧,老子最爱以寡敌众,在场的有多少来多少,一起上吧!”时不时弹出一道气劲,透过五大高手的包围,进攻旁观的卫兵,想多引几人动手。 卓沃飞身上前,超度轮伸出,隔开了五名仙位高手和常雕,说道:“常先生,你杀死一方诸侯,犯下重罪,帝国无暇捉你,你怎么欺上门来?” 常雕上下打量卓沃几眼,道:“你是明王宗的番僧?我告诉你,老子杀死渝州侯,你们要通缉老子,那也罢了,怎么将老子放在通缉榜第二位?老子是何许人也,岂能居于人下。你们这么干,这分明是瞧不起老子。”越说越怒。 卫道柱走上前来,道:“常先生,通缉榜的第一人杀死一品大员大司空,帝主震怒,亲自写下通缉令,许下十万两黄金捉拿于他。常先生心里若是不忿,大可找那人去,将他擒了送到帝都,常先生的威名不就在他之上了吗?” 常雕怒道:“呸,找你个大头鬼。你们天武卫都没打探清楚这人的行踪,老子去找,不是大海捞针?我告诉你,老子此番前来,便是要你人头。一个渝州侯再加天武卫首领,总抵得上一个司空了吧?” 那仙位高手“断岳太保”胡康忍耐不住,喝道:“老贼,你当我天武卫是柿子吗,让你捡软的捏。今日你敢露面,便将你就地正法。”说着挺枪直刺。 常雕反手抽出修罗刀,冷笑道:“兔崽子这么大口气,是吃了洋葱吗?瞧老子将你们杀个干净!”身形一晃,到了胡康面前,一刀劈下,蓝光闪动。 胡康没料到这老头手脚如此快捷,横枪一拦,刀枪相碰,双臂被震得酸麻。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深夜来客(1) 修罗刀绕着枪杆一转,从下往上切向胡康胸口,胡康撤枪后跃,感觉胸口温热,低头一看,多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大惊失色。 另外四名仙位高手齐声呼喝,再次围攻常雕。常雕将一柄修罗刀使得如鬼似魅,蓝影飘飘,他持刀在手,更加如虎添翼,五人被攻的手忙脚乱。 卓沃见情况不利,飞身而上,一掌击向常雕。 常雕见他这一掌平平无奇,便没放在心上,使一招“十字断魂”,将五人逼退,左掌使出“修罗炼狱杀”迎了上去。 双掌相交,只听得“波”一声轻响,卓沃被震退三步,常雕身不晃足不动,站立当地。 这一下胜负分晓,卫道柱心下骇然。卓沃的武道境界已达天位,除了五宗高手,天下间罕有敌手,没想到和常雕拼了一招便落下风,则在场诸人还有谁能制得住常雕?开始后悔自己此番托大,没多带几名高手来。 惊疑不定之间,却听得常雕冷冷道:“好和尚,爷爷不奉陪了,后会有期。”直直飞起,顷刻间消失在夜色之中。 。。。。。。。。。。。。。。。。。。。。。。。。。。。。。。。。。。。。。。。。。 唐棣目光一转,见一名绿衣少女娇怯怯站在众女之间,与众女的英姿飒爽十分不协调,奇道:“这人是谁?” 唐妤道:“她是燕王宫的一名丫鬟,陆大哥见她被困在火场,便将她救了回来。”转而对小丫鬟说道:“瞧你灰头土脸的,快洗洗去。” 一女带着小丫鬟出门,过一会儿,二女回来,听得那丫鬟怯生生道:“奴婢参见王爷,参见郡主,参见....”在场不少人她不知什么官职,再也参见不下去了。 众人只觉眼前一亮:但见这小丫鬟清秀绝俗,容色照人,实是个美人胚子。她年纪虽幼,那宽大的衣衫却也掩不住聘婷之态。 唐妤手下的三十名女子都是中上人之姿,带小丫鬟去洗脸的女子更是容貌娇艳,现在跟小丫鬟站在一起,却她被比了下去。 唐妤附在陆小远耳畔,悄声道:“你可真会救人。恭喜你呀,得了个美貌的贴心人。” 陆小远苦笑道:“我只求救她性命,哪里管得她漂不漂亮。” 唐棣问道:“你是燕王宫的丫鬟么?” 小丫鬟到了军城,心情平复不少,洗过脸后,神色更是从容。但唐棣这么一发问,她登时双颊生晕,支支吾吾半天,答道:“是。” 唐棣皱眉,心道:“这小丫鬟没见过世面。”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做工?” 小丫鬟低头道:“奴婢名叫舒儿,在莳香坊侍奉花草。”唐棣之母喜爱花草,唐棣特意建了一座莳香坊,将天下奇花异草移植在内,专门雇了一批人照料。 翼翔被卓沃的气劲撞晕,这时已经醒来,盯着舒儿打量半晌,对唐棣道:“少爷,我记起来了,我六岁时跟着干娘去帝都游玩,回城的路上捡到了一个弃婴,便是她了。干娘给她起名舒儿,还让我照顾了她五日。回到暮云城,她便被送到了莳香坊瑞大姐那里抚养。” 唐棣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舒儿正在心中盘算王爷还会问什么问题,自己该如何回答,过了半晌却不见唐棣问话。偷偷瞧他一眼,见他双眉紧皱,心道:“莫非他在考虑我说的话是真是假?我可不敢欺骗他呀。” 其实唐棣哪里将她一个小丫鬟放在心上了。他兀自思索天武卫撤兵的原因,思索一会儿不得结果,又在想日后计划。 唐妤见舒儿纯洁质朴,容貌也不在自己之下,出于女人天性,对她大感兴趣。说道:“小丫鬟,你干么不敢正眼瞧我哥?怕他吃了你么?” 舒儿闻言赶忙低头,脸色更红,恨不能把头埋起来。心道:“王爷知道我在看他啦,这可....不好。” 唐妤凑上前去,绕着舒儿转圈,目光在她身上扫来扫去,口中啧啧声音不绝。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小丫鬟,你是被这位陆公子救回来的。 舒儿在赶往军城的路上,听着陆小远和唐妤的谈话,隐约猜到是他救了自己,这时唐妤亲口说出,袅袅婷婷施了一礼,道:“陆公子,多谢救命大恩。” 唐棣道:“翼翔,你先去安置她。我等要去军机处商议要事。” 翼翔带着众女和舒儿离开没过一会儿,忽听得外面一声长笑,跟着是一声女子惊呼,有人叫道:“什么人!把人留下!” 陆小远和唐妤对视一眼,那声惊呼正是舒儿发出,当下奔出门去,往声音来处赶去。只听得兵器交击声音响起,众将士也往那边涌去。 跑出没多远,只见唐妤手下众女将一人围在中央,兵器交击之声从这里发出。二人分开众军,到了近前,便看到一名黄袍人挥舞一柄青碧色长刀,与众女斗在一处。 黄袍人左手抱着舒儿,单手使刀,那青碧长刀挥斩之际,青影飘飘。他手上刀法不停,口中也不断对众女进行点评:“啧啧,小姑娘一双手嫩的很,像葱一样。”“好俊的脸蛋,来来,让少爷香一个。”“哎呦,这浪货两腿岔的好开,平日里自然少不得男人滋润了。”声音年轻,充满了邪魅气息。 贺重宝刚从暮云城回来,见他越说越下流,喝道:“龟儿子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来来,跟爷爷一较高下!”说着挺起长刀直奔黄袍人。众女见他出手,便退到一边,却仍对黄袍人作包围之势。 黄袍人见一名虬髯大将上场,撇了撇嘴,不屑道:“少爷就不爱跟大胡子打架,快让小姑娘陪少爷玩。”长刀如月斩出。 贺重宝大刀一横,接住了长刀,喝道:“打败爷爷再说!”左臂进,右臂退,刀口削向黄袍人面门。 黄袍人仰身躲过,冷笑道:“那便小心着!”身形斜进,倏然间欺到贺重宝身侧,长刀斜向上撩起,半月形的青碧刀芒划出。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深夜来客(2) 贺重宝是征战沙场的将军,其实力不下于仙位高手,却被这黄袍人以快捷无伦的身法在数招间击败,众将无不骇然,又有几员将领上前和黄袍人战在一处。 黄袍人怒道:“说话不算话,美人们呢?”在众将之中穿来插去,直如鬼魅,众将被他晃的眼花缭乱,手上的招数也渐渐散乱了。 陆小远见他如此快法,大感惊讶,心想单以身法速度来看,自己的实力可远不及他,凝神细看,发现他足上靴子各镶着一块白色玉石,知道那是甘州风啸谷中的风行石,能大幅加速身法。既知那黄袍人凭借灵石之力,便对他少了几分忌惮。黄袍人挟着一名少女尚能在众人之间灵活准确的穿行,看来他对风行石的灵效已经掌握的相当熟练。 忽听得黄袍人长笑一声,“噗噗噗”声音响起,众将之间爆出数朵青烟,青烟弥漫开来,众将只觉鼻酸眼热,涕泗横流。 他们怕黄袍人趁机偷袭,便将兵器舞得滴水不漏。这些人久经沙场,经验丰富,舞动兵器之前先拉开了距离,虽然目不视物,却也没有误伤同伴。 黄袍人笑道:“少爷耍猴的本事可还行?”说着纵身跃起,想要飞走,却听得一人笑道:“猴子说人话,真是奇事。” 黄袍人猛觉头顶劲风响起,青碧长刀向上划个十字,刀气飞出,与气劲相遇。他真气修为平平,刀气只暂时令气劲缓一缓,气劲仍当头压将下来。 他无奈之下,只好落地,跃向一旁。眼前一花,多了一人,正是陆小远。陆小远这时看清了此人形貌,只见他面若冠玉,双眉斜飞,星眸璀璨,实是个美男子。 陆小远大感疑惑:此人的容貌有些熟悉,自己应该是见过的,可具体在哪见过,这人是谁,却又说不上来。见舒儿双目紧闭,倒在他怀中生死不知,喝道:“把人留下!”拔剑刺向黄袍人。 黄袍人挺起长刀抵挡。二人的兵器都是青碧色,武技姿势又都美妙,只见两道青芒飞舞翩跹,宛若二龙戏珠,好看之极。 两般兵器威力差不多,主人的修为差距却不小,再加上黄袍人怀中抱着个人,二十回合之后,渐落下风。 陆小远见贺重宝被人救起,脸上神色委顿,不似平时那般意气风发,心中恼怒,翻手一刀,使出了十成功力的“断浪斩”。 气浪翻涌,黄袍人拿长刀一挡,登时觉得内息不畅,腾腾腾倒退三步。 陆小远道:“你既然不肯放人,只好让你吃些苦头。”六道神剑诀使出,六色光剑交汇错杂,将黄袍人罩在其中。正要催动剑网进攻,忽然一阵啸声自远而近,如浪潮般涌来,震人耳膜,比雷声还大。 众将士一听到啸声,便感觉头晕目眩,赶忙伸手堵住了耳朵。有些真气修为的人运气抵御,没有真气修为的人虽然堵住耳朵,还是被震昏过去。 陆小远也抵受不住啸声,只好收剑,全力运气抵御啸声。见黄袍人恍若未闻,当有抵御啸声之法,则发声之人是他同伙无疑了。 忽听得“笃笃笃”声音响起,只见数十道细长的黑影在夜空中急刺而过,却是燕王军以弩车进攻。 一道人影在弩箭之间穿梭,忽然惊呼一声,啸声戛然而止,那人影降落下来,落在了黄袍人身旁,冷笑道:“小杂种,多年不见,你竟然咸鱼翻身了。” 陆小远凝神细看,见此人瘦高身材,面容狰狞,在脑中思索片刻,叫道:“你是嗜血教的桓温!”目光移到黄袍人身上,似有所悟,问道:“你是曾同舆的儿子么?” 黄袍人赫然便是年轻时候的曾同舆,只是他神色邪魅,曾同舆温文尔雅,气质上有所不同。陆小远对咬文嚼字、实力超绝的曾同舆印象很深,见到桓温之后便有此一猜。 黄袍人点头,奇道:“桓长老,他认识你和我爹,是什么人?” 这瘦高汉子正是三年前挟持陆小远的五丁开山手,嗜血教十长老之一的桓温。 他一低头,见腹部衣衫破损,鲜血流出,被弩箭所伤,当下掏出一瓶药膏,一边在伤处涂抹,一边说道:“曾龙王三年前追查血灵珠的下落,这小子知道详情,龙王便捉了他。后来遇到水妖作怪,又把这小子丢了。” 陆小远听他提起往事,笑问道:“瘦竹竿,血灵珠可曾找到?曾龙王没事吧?”他心想三年前曾同舆没从苏诩手中夺回血灵珠,那神情真是诚惶诚恐,嗜血教主定会严惩曾同舆。他故意旧事重提,气桓温一气。 桓温冷冷道:“龙王没事,劳你挂怀。小杂种,老子也不捉你了,你让开了路,咱们各走各的。” 却听得唐棣冷笑道:“你们往四周看看,还走得了吗?”他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此处。 桓温和黄袍人往四周一看,不由得一惊:军城中的弩车、火炮等等机关已经布置妥当,只要二人稍微一动,对方立时火力全开,身临此境,绝难逃脱。 桓温哼了一声,嘿嘿冷笑道:“王爷千岁,你可以放一炮试试,老子是逃不掉,可也少不得连累你数十名手下。”他所言非虚,炮弹的轰击范围是方圆二丈,一旦开炮,陆小远、唐妤和众女、众将士亦不能免。 唐棣毫不迟疑,淡淡道:“如此,小心着!”令旗一举,猛地挥落。 十来道极细的雷光毫无征兆的劈下,将桓温笼罩在内,雷光触地,“卡啦”一阵巨响,烟尘弥漫。 待到烟尘散去,桓温低头一看,自己周围三尺之内,除了脚下的方寸之地,都变成了一片沙地,自是雷光将地面轰的粉碎。 这雷电由机关杀器“狂雷天牢”发出,这一轰的威力极大,且快捷无伦,机关配合特异材料之力,绝非任何武道高手可以比拟。桓温连躲闪的念头也没起,那雷电便已轰过,他真要逃走,定然躲不过这雷电的一击,当下沉吟不语,思索脱身之策。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深夜来客(3) 陆小远吃过晚饭,便在房中打坐练气。说来奇怪,在苍龙山巅之时,他照着功法运气,真气在经脉之间游走的无比畅快,可他出山后,有几次想要修炼,却再也找不到当时的感觉了。 浑厚的真气虽然也在经脉之间游走,却不与经络气血产生感应,只是自行其是,如此一来,真气修为没有半点进境。 正疑惑之间,“吱呀”一声响起,房门打开,一人进了屋来。脚步轻盈,陆小远听出来人是唐妤。 脚步声渐近,陆小远感到后背一阵温软,闻到一股如兰的香气,料想唐妤从背后贴上了他。陆小远既然修炼无果,便将真气纳入气海。 唐妤娇声道:“你怎么不理人家了?才这么几天就嫌弃人家了?” 陆小远苦笑道:“我在练功呢,哪里会不理你了?” “就是就是,你就是不理人家了,人家将身子暖好了送上门来你都不理,还不是玩腻人家了?” 陆小远心中感慨:“这小妮子什么话也敢说,恐怕妓院里的妓女也不敢说出她这种话。”不过自己也正喜欢她这种活泼中带着几分风骚的性儿。 唐妤得寸进尺,咯咯娇笑声中,一只手顺着他胸口衣衫伸入,另一只手摸到他双腿之间,有节奏的轻撩他的欲望,同时贴近他头,贝齿在他耳垂上轻轻咬啮。 陆小远色指大动,猛地拉过将唐妤拉到怀中,三下五除二扒掉她的衣衫,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说道:“小妮子,竟敢来勾引我,不怕我吃了你吗?” 唐妤笑道:“我才不怕呢,有什么手段都使出来吧!” 陆小远望着曼妙的胴体,忽然想起初遇那夜打她屁股的旖旎风光,一把将她按倒,在她小腹上一托,让她跪在地上,叫道:“小妮子,让你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啪”一声脆响,粉白的臀部多了五条红印,唐妤呻吟一声,似乎和陆小远心有灵犀,叫道:“淫贼,我操你妈,你敢这样对我,本郡主迟早杀你全家!” 陆小远喝道:“还敢嘴硬!”巴掌扬起,落处又是一声脆响。二人仿佛回到了初识的那夜。 他每一巴掌都能换来唐妤一声欢叫,打了十多巴掌,唐妤有些吃痛,丰臀猛烈扭摆起来,陆小远眼中登时白花花一片。 只见唐妤青丝乱舞,纵声大叫,一颗心跳个不停,不知身在何处,突然她下身一紧,再次被陆小远霸占。 陆小远急速挺动,仍不停止对她丰臀的拍击,唐妤感受着两处敏感部位同时传来的快感,叫道:“好哥哥,我就是你骑坐的白马呀,你快马加鞭,用力抽打我吧!” 二人疯狂了一个时辰,陆小远在唐妤体内喷出了生命的精华,只见唐妤一个千娇百媚、粉雕玉琢的肉美人儿,此刻四肢松弛,瘫软在床上,脸上春意阑珊,娇态撩人,如同一朵饱经风雨摧残的牡丹花。 唐妤娇喘良久,坐起身来,要穿衣服。陆小远在她结实浑圆的大腿上揉捏摸索,说道:“燕大哥已经同意了咱俩的婚事,你今夜留在我这里吧!” 唐妤白他一眼,娇滴滴说道:“我才不呢。咱俩虽然订婚,毕竟没正式成亲,明日让下人瞧见,要说我闲话呢。” 陆小远见她态度坚决,便帮她穿好衣服,将她送回房去。 时过午夜,陆小远正在熟睡,隐隐听得一阵“毕毕剥剥”声音,下床出屋,只见正殿房顶一丛火焰在熊熊燃烧,浓烟笔直地伸向夜空。 他纵身跃上房顶,不由得一惊:除了正殿,燕王宫西北的养心阁、正西的花园、正南的侍卫班房也都起了火。 他修为深湛,听觉和视觉都较常人灵敏,这时燕王宫的众人还都没发现火情。当下提一口气,叫道:“着火了!快来救火!” 接连呼喊几声,见有人从不同房间出来,飞奔到厨房,提了水桶,取水灭火。这火灾突然降临,众人虽竭力抢救,但为时已晚,阻不住火势的蔓延增大。 匆忙之中,只听得唐棣叫道:“先去救养心阁的火,把王妃救出来!”跟着一声怪笑发出,一人叫道:“燕贼拿命来!” 陆小远心中一惊,急往唐棣房间赶去,见房前空地上,两人正在夹击唐棣,唐棣将黄金长枪舞作一片金光,映的整个院子生光,力道浑雄,风声呼呼。 那二人却走轻灵路子,避实就虚,在风雨不透的长枪攻势中进退自如,时间一久,唐棣有些左支右绌。 陆小远当下抽出青铜剑,纵身上前救援。见这两人出手法度严谨,赫然便是仙位高手,心道:“燕王宫四处地方着火,这时又有人来刺杀燕大哥,绝非巧合。”一剑一剑劈斩下去,“断浪斩”的力道越来越重,气浪翻涌,两名仙位武者渐渐抵挡不住。 唐棣在旁观战,忽然冷冷的道:“葛玉,刑三先生,海澜宗突然向本王发难,倒要请教缘由。” 陆小远心中一凛:“这二人是海澜宗的?”见那短须老者匕首刺来,闪身躲过,“碧火掌”击出,短须老者想要纵身躲闪,陆小远喝道:“躺着!”青光闪动,短须老者右腿被长剑洞穿,摔倒在地。 他听得背后风声急响,便知是另一人发动快攻,也不回身,听声辨位,“当当当当”连珠声音响起,将那人的攻势挡了下来。 那人吸一口气,挥动钢鞭猛力砸下,却见陆小远向旁一闪,忽的消失。他四下环视,也不见陆小远踪影,正迟疑间,听得陆小远喝道:“别动!”脖颈处一凉,青铜长剑已经架在了脖子上。 这“和光同尘步”虽能隐蔽行迹,始终不能如人间蒸发一般,倘若对方达到地位境界或是更高,自能察觉陆小远的行踪,陆小远也不会去使,但这仙位高手的身法、敏觉都不及陆小远,陆小远却能以此技出奇制胜。 唐棣走上前去,沉声问道:“刑三先生,火烧燕王宫。刺杀本王,是你跟葛先生两人的计划,还是宫宗主的阴谋?”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豆蔻正好(1) 伙计赔笑道:“公子爷说笑了,这小店中来的都是客,小人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冒犯贵客呀!公子爷,出门在外,不妨给别人行个方便。” 桓温突然瞪眼喝道:“公子让你把人撵出去,怎么,怕我们掏不出钱来包下客栈!?” 伙计忙赔礼道:“大爷息怒,小人万万不敢。这跟钱没关系,这些客官来到此处,是瞧得起小店,小人将他们请出去,以后小店就断了活路啦。” 桓温冷冷道:“以后的事老子管不着,眼下老子让你把人都撵出去,老子给你双倍的价钱。” 饶是伙计久经世故,也没经历过这种情况,急的不知所措。忽然旁边桌上一名大汉冷冷道:“小二,你有那个本事将咱们都撵出去么?” 小二笑道:“这位爷说笑了,小人是什么东西,哪有那个本事?”虽然是笑,神色比哭还难看。 那大汉道:“你既然没那个本事,便该干嘛干嘛去,人家有那个本事,让人家亲自动手便是。”一言甫毕,一道人影晃到大汉身旁,大汉尚未来得及反应,便听得“碰”一声,被人一掌击出,撞在了墙壁上。 这一掌之力极强,大汉被撞得口喷鲜血,墙皮也扑簌簌掉落。出手之人正是桓温。 店中众人见此人如此凶蛮,不约而同的站起,纷纷喝道:“哪来的野狗,竟胡乱咬人!”“大伙一块上,将他剁了!”“老子纵横江湖多年,可没见过这般霸道的!” 人声鼎沸,几乎要将旅馆的顶棚掀起来,忽然一阵啸声发出,在大堂中不住回荡。声音中夹杂着风雷之音,闻者纷纷变色,修为低的脸色苍白,呕吐不止。 黄袍人赶忙掏出希声草,夹到舒儿耳上,舒儿便听不到桓温发出的“巨灵怒啸”了。 海潮般的啸声中,忽听得一声断喝:“魔教妖人,还不束手!”寒光闪动,一名白发人和一名短衫年轻人手持长剑,双双抢出,分刺桓温的小腹和咽喉。 桓温双掌运起“破碎五雷手”,两只掌心间各出现一点雷光,大喝一声,双掌迎向两柄长剑,掌心与剑尖相交,但见一阵雷光四散开来,整个大堂为之一亮。 雷光顺着长剑传递,二人均感手臂泛麻,他们猛一运气,长剑向前刺出一寸,透入桓温的手掌。 桓温倒退一步,那二人也不追击,一个长剑斜上,一个斜斜指地。桓温盯着二人打量一会儿,道:“我当是谁,原来是白头神剑薛晓峰、黄泉剑钱穆。” 那白发人一张脸光滑平整,没半分皱纹,乃是少白头。他和另一个黄泉剑钱穆都是七杀门司剑圣使柳仁辅的手下,二人在剑术上的造诣均是不凡,十五年前的正邪会战,二人也都参与过,因而桓温认识他俩。 薛晓峰喝道:“你是魔教长老桓温!好贼人,咱们五宗正愁找不着你们,你们却来到中原之地!” 桓温仰头望着窗外,淡淡道:“嗜血教早晚要称雄天下,尔等五宗,沽名钓誉,还敢在此大言不惭。老子便在此,你们,不服的出来,手底下见真章。” 店中不会武功和修为较浅的人都被“巨灵怒啸”震晕,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剩下的几人武道境界都在圣位之上,也都是见多识广的江湖客,听得桓温自称嗜血教中人,心想此人是魔教长老,实力也不凡,跟他动上了手,可就是跟嗜血教结下了梁子,以后嗜血教寻仇,自己可万万抵挡不住。一念及此,大多数人没有上前,只有两名年轻刀客走到七杀门二人身旁,拔刀向着桓温。 桓温冷笑道:“好极,日后嗜血教和五宗还要有一场大战,老子先宰了你们四条小狗,算是好戏开场前的一同锣鼓。” 黄泉剑钱穆冷冷道:“你废话太多!”左足踏出,丁字步站定,剑光一闪,削向丈余之外桓温的足踝。 桓温见此处桌椅甚多,打起来多有不便,倒纵跃起,后背撞开窗户,落在旅馆之外。七杀门二人和两名年轻刀客追出。 黄袍人目光扫视站着的数人,淡淡道:“把这群死猪拖的远远地,你们也滚开吧。”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在江湖上都有些名望,对嗜血教妖人言听计从,不敢有半点违抗,若传了出去,未免招人耻笑,因此迟迟没人动弹。 黄袍人哼了一声,又道:“少爷说的话你们听不到么?再不照做,将你们的狗头砍下来。” 一名花白胡须的老者走上前来,忍气道:“小子,现在那瘦高个被七杀门两名大侠缠上了,你再加上这小丫头,难道能挡得住咱们围攻?” 黄袍人“刷”一声,缓缓抽出了腰间长刀,那老者一怔,后退两步。 黄袍人浑没将他放在眼中,长刀在手中转了几个圈子,淡淡道:“你们若是不服,可以试上一试。”见众人神色犹豫,都不敢动,喝道:“若不敢试,就赶紧滚!” 老者双眉一耸,便要发作,随即忍住火气,哑声道:“朋友,老朽跟嗜血教有些交情,瞧在嗜血教百胜堂杨堂主的份上,这次老朽暂且退让一步....” “住口!”黄袍人打断他话头,冷冷道:“杨湖杨大头算什么东西,你又算的什么东西了。快些滚出去!” 老者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花白胡须剧烈颤抖,隔了半晌,咽下一口唾沫,垂头丧气往外走去。 众人大都知道这老者绰号“仙鹤神拳”,乃是苏州伏虎会的长老,在江湖上大有名望,修为也不俗,见他都离开了,再也不敢跟黄袍人对着干,紧随而出。 黄袍人向舒儿笑道:“小妹子,这群人装腔作势,惹人讨厌,良辰美景,岂能让他们打扰着咱?” 舒儿道:“公子,你这样霸道,未免有些....有些不好。” 黄袍人哈哈一笑,在舒儿脸上捏了一把,道:“这有什么不好了?弱肉强食,他们本事低微,就活该被人呼来喝去。”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豆蔻正好(2) 舒儿摇头道:“欺负人总归是不好的。瑞夫人总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做人不可太过狂妄。” 黄袍人奇道:“谁是瑞夫人?” 舒儿道:“瑞夫人是莳香坊的总管,我和各位姐姐都听她的。” 黄袍人一愣,随即猜到莳香坊是燕王宫的杂役机构,不屑道:“什么瑞夫人,给本少爷提鞋子都不配,她只会糊弄小孩子罢了。” 舒儿脸色一板,正色道:“公子,瑞夫人对我们很好,你要是再说她的坏话,我...我...我就告诉王爷,让他处罚你。” 黄袍人心道:“莫说他一个王爷,便是帝国君主,能调动天下兵马,本少爷居住在西域化外,他能将我怎地?”但见舒儿面带薄嗔,柔声道:“好吧,瑞夫人是天下第一大好人,我骂她是我的不对。” 见舒儿脸色转和,道:“你不必叫我公子,叫我檀郎好了。” 他名叫曾檀郎。舒儿称呼“檀郎”,未免亲密之意过重。但她自由在莳香坊长大,坊内都是女子,她们让舒儿如何称呼自己,舒儿便如何称呼,并无差错和不妥,这时听曾檀郎这么说,并无反对之意。 曾檀郎听得旅馆之外还有兵刃撞击声音,道:“走,咱们瞧瞧去。”拉过舒儿,出了门去。 只见街道之上,三人斗得正凶。白头神剑薛晓峰长剑劈斩,势道凌厉,剑气纵横。黄泉剑钱穆剑走下路,剑光溶溶漾漾,如一只水潭,在月光照耀下,格外凄清。那两名年轻刀客一横一竖躺倒在地,两只眼珠瞪得大大的,均已气绝。 桓温手持开山大斧,施展开来,风声飒飒,霸道无俦,七杀门二人的剑气将他包裹在内,却迟迟不能制胜。 舒儿见两名刀客死后脸上狰狞的神情,吓得脸色苍白。 曾檀郎瞧出这七杀门的二人实力均在仙位,二人所使的剑法虽然不同,却有取长补短之用,桓温全力运使“碧落旋风断”斧技,虽能自保,恐怕支持不了多久。 当下举起手中的青碧长刀,将真气灌注其上,缓步往二人那边靠近。二人四只眼睛全都放在桓温身上,并未察觉曾檀郎的行踪。忽听得一声大喝,薛晓峰背后一疼,已被曾檀郎长刀劈中,剑势大大衰减。 曾檀郎一击既中,飞身退开,薛晓峰回身一剑斩了个空,被桓温瞧准破绽,一脚踢飞出去。他不偏不倚,落在了舒儿面前五尺之处,舒儿大叫一声,花容失色。 曾檀郎大喜,恶狠狠的叫道:“跟本少爷作对,没你好果子吃!”说着奔上前去,长刀直劈薛晓峰的脑门。 舒儿急道:“别伤人!”扑到了薛晓峰身前,曾檀郎赶忙凝住长刀,才没伤到她。 便在此时,一人重重摔在了薛晓峰身旁,却是钱穆被桓温捉住衣襟,顺手封住经脉,掷了过来。桓温有心讨好曾檀郎,索性让曾檀郎自行处置这两名七杀门人。 曾檀郎道:“舒儿,你闪开,他们是五宗门人,我嗜血教的死敌,若不杀他们,日后五宗进攻玉碎山脉,我便被他们杀了。” 舒儿急道:“檀郎,你杀他们,他们的朋友和父母一定会为他们报仇,又来杀你的,不如你跟他们说好,谁也不杀谁,大家和和气气的不好么?” 她话音刚落,薛晓峰怒道:“正道人士岂能与邪教妥协,小妖女,你们邪教妖人沆瀣一气,来逗弄咱哥俩是不是!” 舒儿向薛晓峰解释道:“这位大哥,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我也不想逗弄你们。” 钱穆冷冷道:“跟嗜血教混在一起,又能有什么好人了!” 曾檀郎哈哈一笑,道:“小妹子,你瞧,他们都不领你的情,你还护着他们作甚。来,我将他们砍死,一了百了。” 舒儿双臂伸开,护住薛晓峰,道:“不行,檀郎,你不杀他们不好么?” 曾檀郎皱眉道:“你认识他们?干么要一心护着他们?” 舒儿摇头道:“我不认识。但我不能瞧着你杀人。”刚才桓温以“巨灵怒啸”震晕众人,杀死两名年轻刀客,她来不及阻止,这时既然能阻拦,当然不能任由曾檀郎行凶。 曾檀郎面色阴沉,盯着舒儿一会儿,忽然笑道:“小妹子,我跟你开玩笑的,本来也没想要了他们的命。”掏出一只瓷瓶,丢给舒儿,道:“这是治伤的药膏,你给他们敷上吧。” 薛晓峰见舒儿伸指入瓶,抹出晶莹透亮的黄色药膏,鼻翼轻动,闻到一股清苦气味,惊道:“这是神机老人炼制的“九转膏”?” 曾檀郎冷笑一声,道:“你倒有些见识。” 五宗征讨嗜血教时,在嗜血教老巢前一场恶战中,曾缴获三瓶“九转膏”,五宗的前辈高人研究一番,认为这九转膏的治愈灵效极强,一是因药方高明,二是因炼制方法超绝,圣琅派的金丹峰、帝会派炼制之术冠绝天下,恐怕也炼制不出此等灵药。 其中一瓶便为七杀门的王千里缴得,王千里的独生子王重义外出游猎时,遇到魔兽金翼飞狮,被伤的臂骨断成数截,经脉也遭重创,涂上九转膏,半月之后便即回复,当真是立竿见影。自那次后,九转膏便被王千里珍藏,若非七杀门中重要人物受伤,绝不会施用此药。 曾檀郎既然给自己用这种珍贵药物,当然是无意再伤自己了。待舒儿将药膏涂到伤口,抹匀、包扎完毕后,站起身来,解开了钱穆的禁锢。 二人向舒儿拱手道:“多谢姑娘相救,此恩此德,我师兄弟二人不敢或忘。” 舒儿忙道:“不用谢我,是檀郎把药膏拿出来的。” 薛晓峰和钱穆对视一眼,心道:“邪教妖人小恩小惠,我等决不能中计。”仍对舒儿道:“日后若有机缘,定当回报姑娘相救之恩。” 曾檀郎冷冷道:“你们两个废物,行走江湖自保尚且困难,还想报恩?这小妹子跟着少爷,岂能有半分差池?快快滚吧!”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豆蔻正好(3) 薛晓峰和钱穆大怒,但自知不敌,朝舒儿道:“姑娘,咱们后会有期。”见两名年轻刀客的尸体躺在地上,叹一口气,一人背起一具,转身离去。 曾檀郎进到店内,见遍地是晕倒的人,皱眉道:“桓长老,你将这些人送的远远地。” 桓温应了一声,在杂物间寻着一根儿臂粗细的麻绳,将店中众人紧紧地栓成一串,往外拖去。 曾檀郎又道:“你回来后便在大堂歇息,我跟这位小妹子到楼上去。” 当下二人上了楼去,曾檀郎找了一间靠内的房间,推门而入,道:“小妹子,咱便在这里休息吧。” 舒儿见他要和自己睡在一起,她虽然不谙世事,却也知道男女有别,道:“檀郎,咱们不能一起睡,我换一间。”说着转身要走。 曾檀郎伸手抓住她手腕,将她拉入怀中,笑道:“小妹子,急着走干么?你瞧眼下夜深人静,无人打扰,咱俩说些亲热的话儿不好么?” 舒儿见他意图非礼,登时大急,一边挣扎,一边摇头道:“不好,你快放开我!” 曾檀郎双手扣住她腕上经脉,真气过处,舒儿身体一软,挣扎不动了。她喘了几口气,气喘吁吁的说道:“我怎么没有力气了?” 曾檀郎附到她耳边,柔声道:“小妹子,我好喜欢你呀,你跟了我,我一定好好待你,只怕到时候你反要我抱着你不放了。”双手松开她手腕,在她身上轻轻游走。 他略带邪魅的男子气息吹在舒儿脸上,舒儿一张脸涨的通红。曾檀郎见她呼吸急促,身子颤抖,知道她着了自己的调情道道儿,心中大喜,双手揽住她腰,缓缓解她腰带。 舒儿正值二八芳龄,已是情窦初开,虽然对男女之事完全不通,被曾檀郎抱住调情,也觉十分惬意,渐渐地戒心松弛,双目细眯,如饮佳酿。 她被曾檀郎抱到床上,那俊美狂狷的男子面庞,开始变得模糊起来,仿佛笼上了一层水雾,过不一会儿,又逐渐清晰,竟化作了燕王宫中那气度雍然,深具王者气息之人的面庞。她又是羞涩,又是欢喜,还伴着一丝紧张,喉咙间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叫:“王爷。” 曾檀郎眼见这含苞欲放的秀美少女要为己征服,当真是天下第一可乐之事,将她腰带解下,放在鼻尖处嗅了一嗅,心道:“好香。”开始着手解她上身衣衫。 他久经风月,尝够了床第欢爱的滋味,转而喜欢上了引诱女子情动之后、脱女子衣衫的过程,眼下时间充足,当然要充分砸吮其中的别样滋味了。 刚褪到舒儿肩头,见到了少女浑圆洁白的香肩,忽然舒儿惊呼一声,双手推出。这一推之力出奇的大,曾檀郎不防备之下,被推到在地,见舒儿脸上羞愤交集,潮红已经褪去大半,满怀戒意的盯着自己,大感奇怪,这种事当真前所未有。 他站起身来,忽觉胸口处被舒儿手掌按过的地方隐隐作痛,似乎受了内伤,暗生戒备之心,问道:“小妹子,你好大的力气呀,你练过武功么?” 舒儿眼中闪出一丝疑惑,摇头道:“我从没练过武功。” 曾檀郎“哦”了一声,转过身去,似在思索。 舒儿奇怪的望着他,一声不吭。曾檀郎猛地回转,伸手抓住了舒儿手腕,食指尖一股真气发出,顺着舒儿手腕向她身上传去。 只见舒儿神色惶急,跃起挣扎,叫道:“你放开我!”曾檀郎想到她刚才那一推毫无章法,心道:“她没练过武功,刚才那一推,当是情急之下发出的大力。” 他发出的气劲即将到达舒儿的心脉了,心脉受损,不死也得重伤残疾,正要收转真气,忽然舒儿心脉之中发出一股奇异的力量,如涓涓细流般冲到,与曾檀郎的气劲一遇,登时涨成滔滔江水,向曾檀郎反击过来。 曾檀郎大惊失色,赶忙撤手,才避免了身受重伤之虞。他跃后三尺,察言观色,见舒儿仍是慌张失措,对刚才的情形一无所知,又不似作伪,更加奇怪。 他回想一下舒儿心脉发出的气劲,与哪一门哪一派的真气也不像,而且似乎不是修炼而成,乃是生来自带的。他心念一动:“莫非这小丫头是妖族?” 妖族体质与人族不同,身怀不同的妖灵之力,且这种妖灵之力能向后代遗传。舒儿一个从未涉世的小丫头,能将曾檀郎的气劲震退,也只有这一种解释了。 曾檀郎问道:“小妹子,你在燕王宫生活至今,可曾发现自己有什么与常人不一样的地方么?” 舒儿摇了摇头。 曾檀郎凑到舒儿面前,双目炯炯,来回打量。舒儿不知他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不由自主的向后缩了缩。 曾檀郎和她四目相对,忽然发现她眼睛之中隐隐有海水之蓝,再凝神查看,只觉那股蓝意竟是无穷无尽,仿佛汪洋大海一般,看的时间久了,他神识一晃,似要陷入其中。 总算他的练气功法乃是上乘,近乎道家,虽然修为不深,也在陷溺的瞬间敛了一下心神,登时从幻觉中惊醒,赶忙收摄心神,这时已经确认舒儿就是妖族。 他随即想到,妖族身具异禀,性情也自与人族不同,则她刚才情动之时,突然回转心意,对于妖族而言,也是正常不过了。 舒儿见他神色时而恍惚,时而紧张,暗暗奇怪,从床上站起,道:“我要走了。” 曾檀郎忙道:“慢着!” 舒儿转头道:“怎么?” 曾檀郎笑道:“小妹子,你是不是喜欢那位燕王爷?” 舒儿一怔,随即摇头道:“不是,我....我没有。” 曾檀郎刚才听到她叫“王爷”,又知她不会作伪,故而不和她绕弯,直接当头发问,这时见她神色遮掩,更加确认了心中想法,笑道:“傻姑娘,你可真糊涂了。那唐棣是帝国的皇族贵胄,身份何等尊贵,岂能娶你一个寻常小丫鬟?” 舒儿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紧咬下唇,并不作声。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豺狼谷(1) 曾檀郎又道:“你可知你是妖族么?” 舒儿一惊,道:“我是妖族?我...我....我不知道。” 曾檀郎道:“帝国皇族对血统十分重视,人族中能入选王妃的女子,都是万中无一,你是妖族,那更与燕王无缘了。倘若燕王纳你为妃,岂不是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舒儿身体剧烈颤抖,脸色转为苍白,实是悲伤到了极处。她十五岁时,曾在燕王宫的春节庆典上见过唐棣一面,当时宾客如流水,热闹非凡,虽然只是匆匆一瞥,唐棣英俊的面目、意气风发的姿态,便在她的心中烙下了印记。 她回到莳香坊,脑海中一直浮现着唐棣的身影,这番心思又不能对其他人说,便经常在闲暇之时到宫中举办庆典的朝圣阁去。她天真的以为还能在那里遇到唐棣,但每次等待她的,都是寂静的竹林和孤独的风。 她从未想过唐棣会纳她为妃,只觉得能见到唐棣一面,就是莫大的荣幸了。她曾听莳香坊其他人说过帝国军队与荒山间的妖族开战的事,知道人族妖族不能两立。 这时得知自己的身份是妖族,便是唐棣的敌人了,以后想要见唐棣一面,当然是万万不能。甚至在心中想一想唐棣,都觉得那是极大的罪过了。 她抽泣半晌,转过身,缓步走出了房间。曾檀郎望着她娇弱的背影,嘴角浮现起一丝微笑。 到得次日,三人便往暮云城赶去。曾檀郎的一番话虽然令舒儿心灰若死,但她毕竟在燕王宫长大,燕王宫便如她的家一样,至于和唐棣如何,那是另一回事了。 三人步行,一上午走了十里路,中午寻一家饭馆吃饭休息过后,便继续赶路。 三人进了一座山谷,只见谷深处烟雾缭绕,幽暗之处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日光也照不进来,整座山谷没半点声音,寂静的可怕。 桓温施展御风术,在前探路,曾檀郎和舒儿缓步前行。过不一会儿,桓温急速奔回,道:“公子,山谷之中有妖族作祟,属下不慎被他们发现,他们现已追赶来了,咱们要不要退出谷去?” 曾檀郎尚未说话,忽听得一个粗哑的声音道:“现在想逃,已经来不及啦!”声音断断续续,忽远忽近。 曾檀郎护到舒儿身前,喝道:“何方妖魔鬼怪,竟敢跟你家公子爷放肆,活得不耐烦了吗?” 又听得远处迷雾之中传出一个妖媚的声音:“这小公子帅得很哪,啧啧,老娘要跟他玩玩,谁也不许伤他性命。” 有一个极细的声音笑道:“蛇娘子,你定要采阴补阳,将他活活吸干了。这小子落到你手,也算他倒霉。” 一阵乱哄哄的笑声发出,或如鬼哭狼嚎,或如指甲刮石板,或如夜枭啼叫,听在耳中,令人心里发毛,敌方似乎为数不少。 桓温气海之中真气凝聚,陡然转身,朝着笑声所在之处发出一声大喝。他这一下声震山谷,山间迷雾也被音波冲的将散未散。 那一阵笑声陡然止歇,接着便是一阵惨嚎。他们的笑声尚且令人十分不适,惨嚎声音传过来,三人均觉烦闷欲呕。 忽听得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音在远处响起,越来越近,桓温低声道:“公子爷,你要加小心了,敌人恐怕难缠得很。” 曾檀郎转回头去,对舒儿道:“舒儿妹子,你跟紧了我,我拼着自己挨上几刀,也不会让你受伤的。” 舒儿急道:“不,你也别受伤。”她头次遇到这种情况,不知所措,只能听曾檀郎的吩咐。 说话之间,敌人已到十丈之外,曾檀郎隐隐瞧得见为首的是只狼妖,毛茸茸的脸上刀疤纵横,甚是可怖,它身后跟了数十只妖族,高的身长丈二,矮的只有五尺,形貌奇怪。 群妖奔到三人五丈之外,那狼妖赤红的双目在三人身上扫视片刻,道:“你们不是燕州人吧?本地人都知豺狼谷是妖族的领地,需得绕路而行,你们却想穿谷而过,当真胆大包天。” 桓温道:“我们三个确非本地人,误打误撞,闯入宝地,希望各位见谅,我等这便出谷。” 那狼妖一怔,随即桀桀怪笑起来,似乎从未听过这么好笑的话,群妖也是嘻嘻哈哈,笑声中充满嘲讽之意。 桓温强压怒气,冷冷道:“有什么好笑。” 狼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尖刀般的牙齿,道:“咱们不出去骚扰人族,人族也不许来咱们这里,你们三个既然来了,那便留下吧!” 曾檀郎冷冷道:“留下作甚。” 狼妖拍了拍肚子,道:“当然是到咱们腹中做客啦!” 蛇妖走上前来,娇嗔道:“老大,我都说了,这小公子是我的,可不许你们把他吃了。” 舒儿见她上半身是人族女子的模样,一头火红色波浪长发,瓜子脸艳丽动人,下半身却是一条蛇身,蛇尾摆动,在地上游来游去,心道:“难道我以后便如这人一样,像个怪物般活着吗?” 狼妖伸手在蛇女丰满的臀上拍了一掌,狞笑道:“骚货,咱们这里这么多同族,还满足不了你么?哪天没把你喂的饱饱的?” 蛇女媚笑道:“这位小公子一看就是通晓风月的妙人儿,比你们这些大老粗强得多啦,老娘当然得尝尝滋味。” 桓温再也忍耐不住,怒道:“妖孽不知死活!”运起“五雷破碎手”,雷光闪动间,向蛇女猛击过去。 狼妖跃到蛇女身前,双臂一振,两只毛茸茸的手背各伸出三根闪着寒光的尖爪,双手一封,挡下了五雷破碎手。它嘶吼一声,纵身扑向桓温,二人斗在一处。 两只野猪妖对视一眼,挥动双钺,直劈曾檀郎。四只月牙钺又粗又短,如象牙般光洁,却是他们的四根獠牙所化。 曾檀郎拔刀横架,四只月牙钺同时击在青碧长刀上,曾檀郎双臂登时一阵酸麻,他赶忙斜身,总算卸掉了一部分劲力,才没跪倒在地。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豺狼谷(2) 野猪妖身体高大健壮,宛若两座肉山,漆黑的鬃毛如林,遍布其上。向曾檀郎进攻,颇有居高临下之势。 曾檀郎见他们臂力雄浑,便不跟他们正面对攻,施展身法,与他们游击战。他靴子镶了风行石,移动速度大增,两只野猪妖行动迟缓,但见一道黄色身影在自己周围晃来晃去,急的嗷嗷狂叫,月牙钺每每砸下,都是一阵碎石乱飞,却不能奈何曾檀郎。 那蛇女忽然赞道:“人不可貌相,想不到这小公子本事也不低,老娘若不放你离开,就太可惜了。”说着伸出红润的舌头,在唇上舔了一舔,游上前去,十根尖利的手指带动一阵绿气,抓向曾檀郎咽喉。 曾檀郎仰身避过,见她上半身赤裸,只有高耸的双峰上黏了两片树叶,却完全遮挡不住外露的春光,她妖族女子,肌肤充满弹性,另有一股野性的诱惑,心中暗骂:“妖族的婊子真会玩骚,若非少爷另有要事,定要好好让她三天起不来。” 他已将两只野猪妖杀的伤痕遍布,再耗上一会儿,便能取胜,蛇女这一加入,形势开始逆转。蛇女的速度比起曾檀郎虽然不如,却也不算慢,曾檀郎要以快捷身法偷袭野猪妖,每每被她拦下。而她尚能喷射毒液,发出轨迹可控的毒牙,更令曾檀郎不敢懈怠。 曾檀郎瞥一眼桓温,见他挥舞开山斧,与十来只妖族战在一处,地上也躺了四五具妖族的尸体,虽不能说处于下风,也是胜负难分。 又斗几回合,曾檀郎绕到一只野猪妖身后,正要挥刀将其斩杀,忽听得舒儿叫道:“小心!” 他心思转动极快,知道是蛇女偷袭,身形流转,往旁边闪了一闪,只见一只细小的白色物事飞来,刺入了野猪妖的脊背。 野猪妖身体剧颤,嘶声嚎叫,显是疼痛至极。它也不再进攻曾檀郎,挥舞月牙钺乱挥乱砸,四处乱撞,烟尘滚滚之中,远离了战局。 曾檀郎往它背上瞧去,它正是中了蛇女的毒牙。心想妖族体质强过人族,抗毒能力也比人族为高,竟被一颗小小毒牙折磨的神智错乱,倘若自己给毒牙叮中,结果可想而知了。一念及此,背后出了一阵冷汗。 却听得蛇女笑吟吟的说道:“死丫头,老娘不来为难你,你倒来坏老娘的事。” 曾檀郎避开另一头野猪妖的冲撞,见蛇女五指如钩,抓向舒儿的天灵盖,知道她这一下足以要了舒儿的命,当下全力使开御风术,往舒儿那边冲去。 舒儿眼见蛇女面目狰狞扑向自己,心想此番必死无疑了,闭上双目等死。却听得一声闷哼在身前发出,蛇女的手指并未碰到自己。她睁眼一瞧,曾檀郎挡在了自己身前,手臂扬起,蛇女的手指插入了他手臂中。 蛇女拔出五指,笑道:“原来她是你的情人,这青苹果一样酸涩的小丫头有什么好处,你跟了姐姐,姐姐保你快活的没边儿。”说着双手在高耸的胸脯上划来划去,充满挑逗之意。 舒儿见曾檀郎面色苍白,身体摇摇欲倒,忙扶住他,关切的问道:“檀郎,你....你没事吧?” 桓温正在与十来只妖族打斗,听到这边声音不对,转头一看,不由得一惊,开山斧猛力扫出,逼退群妖,飞纵而来。 蛇女檀口一张,一团毒液喷向桓温。 桓温足下不停,凝气成盾,抵住了毒液。那毒液一触到气盾,立时爆炸,化作万点碧雨,四下乱飞。 桓温真气修为极强,虽然毒液与自己隔了一尺,却硬是没突破那层气盾。他转眼间冲到蛇女身旁,使一招“崩山锤”,肘锤带风击出,蛇女躲避不过,被肘锤击中,如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 桓温叫道:“公子,你先走,属下阻住这群畜生。”大喝一声,挥动斧头迎向追击而来的群妖。 曾檀郎断断续续向舒儿道:“咱....咱们....走。” 舒儿扶着他,一步一步往谷外逃去,想来桓温情急拼命,群妖竟无一个追来,越往外走,打杀声音越小,最后消失不见,二人放下心来。 曾檀郎指一指路旁大树,道:“过去....歇....歇歇。”舒儿扶着曾檀郎走到树下,慢慢将他放落,让他倚在树上,从裙角撕下布条替他包扎伤口。见树旁有一口井,打水器具都在,便提了些水,喂曾檀郎饮下。 曾檀郎喝了几口水,精神略微回复。舒儿见状,感到一阵欣慰,道:“檀郎,谢谢你救我一命。” 曾檀郎微微一笑,道:“没什么的。” 舒儿道:“你都说过了,我只是个低三下四的小丫头,何况我...我还是妖族,你干么还要挡在我前面?” 曾檀郎道:“你是妖族,我是邪魔外道,咱们本来就是一路人。舒儿妹子,我路过暮云城时,第一眼看见你,就喜欢上你了....咳咳。” 舒儿大羞,脸色涨红,道:“你...你....”亲耳听得这英俊翩翩的公子对自己表白,不禁芳心乱跳。 曾檀郎道:“可我是个坏人,我只知道喜欢一个人,就要和她长相厮守,所以我把你从燕王那里掳了来,让你见不到燕王,你...咳咳,你怪我不怪?” 舒儿黯然道:“我本来也配不上王爷的,那一切念头,都是我在痴心妄想罢了。” 曾檀郎见她螓首低沉,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说不出的惹人怜爱,忍不住便要伸手去抱她。 忽听得一人厉声喝道:“舒儿姑娘,你小心着,别上了这小子的当!” 树下的二人闻言都是一惊,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人,一头白发,面庞却如少年,正是七杀门的白头神剑薛晓峰。 舒儿喜道:“这位大哥,咱们这么快又见面啦,你的伤好了吗?” 薛晓峰面色冷峻,微微点头,走上前来,道:“舒儿姑娘,你可别信他的鬼话,他在骗你。” 舒儿奇道:“骗我?他干么要骗我?”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豺狼谷(3) 薛晓峰瞪了曾檀郎一眼,道:“今日我跟钱兄弟分手后,便往东行,就在不久之前,我偶然见你们进了豺狼谷,就暗暗奇怪。” 顿了一顿,继续道:“豺狼谷中的妖族绝少出谷,跟千里之外的西域嗜血教不会有关系,又没听说过里面有什么灵石灵药,你们干么要进去?” 舒儿顺口道:“是啊,我们为什么进去?” 薛晓峰道:“因为他。”指着曾檀郎,道:“他要利用豺狼谷中的妖族假充好人来骗你欢心。” 见舒儿不解,说道:“他和桓温二人合力,足可对付那群山野妖族,他却故意让桓温不使全力。当你被蛇妖攻击的时候,他闪到你身前,其实那时候他完全有机会挡住蛇妖的爪击,之所以受伤,便是为了骗取你的同情心和信任。” 舒儿转头望一眼曾檀郎,见他脸色苍白,神色委顿,怎么看也不像是装的,向薛晓峰道:“这位大哥,你....” 薛晓峰道:“我叫薛晓峰。” 舒儿道:“嗯,薛大哥,你是不是弄错了?你瞧他这样子,完全就是受了重伤呀。” 薛晓峰摇头道:“我在旁边瞧得清清楚楚,他的实力比蛇妖高出不少,就算被蛇妖所伤,那蛇妖力量有限,也不会将他打成这副不死不活的样子。”突然神色变得严厉,喝道:“姓曾的,你一番做作,欺骗这涉世不深的小姑娘,可还要脸么!” 曾檀郎深深呼吸了几口气,道:“薛兄,你刚才说了大半天,我也听懂了你的意思,那么我问你....咳咳,咳咳。”咳嗽的十分剧烈,舒儿赶忙在他胸口扶挲。 薛晓峰冷冷道:“做的好戏。” 曾檀郎咳嗽声止歇,道:“嗜血教远在西域,这燕州大地上的一群妖族,为什么要听我的话,帮我骗人?” 薛晓峰道:“你让桓温先行,定是暗中嘱咐了他,让他进入妖族视野,引起群妖的注意,再将群妖引来,群妖见了三个活人,岂能放你们离开?” 曾檀郎道:“那是你的一面之词,你可有证据?是人证,还是物证?为什么不把那位黄泉剑钱兄带来,替你做伪证?”他这番话说的十分缓慢,语势却咄咄逼人。 薛晓峰和钱穆奉了七杀掌门黎沅芷之命,前来燕州搜寻本地特产灵石月华玉。钱穆的家在燕西,今日上午到了燕西,钱穆要探望家人,二人约好见面的时间地点,便分路而行。 薛晓峰见他巧言狡辩,又见舒儿对他更为信任,心道:“这魔教妖人最擅市恩卖好,引得正道中人走入旁门。更有妖人巧做机关,不知败坏了多少良家女子名节。”这些话却不便当着舒儿的面说出,冷笑一声,道:“你受了重伤,是不是?那么我斩你一剑,你也没抵抗之力了?” 舒儿见他面露凶光,往曾檀郎这边走来,赶忙上前拦住他,急道:“薛大哥,他昨夜没有杀你,你放他一次好不好?” 薛晓峰道:“舒儿姑娘,昨夜姓薛的一条命,全是你救的,跟他可没半分关系,姓薛的感激你,才不愿见你堕入他人彀中。”心道:“如此看来,这妖人昨夜饶我,也是为了讨舒儿姑娘欢心。”身形一晃,绕过了舒儿,一剑刺向曾檀郎咽喉。 剑到中途,一柄斧头从旁伸出,薛晓峰的剑尖正好点在了斧头面上,斧头丝毫未动,长剑却被震开。 薛晓峰见桓温到了,厉声道:“桓温,你刚才以一敌十,还颇为吃力,怎么舒儿姑娘一走,你抵挡数十只妖怪,用这么一会儿便跟过来了?” 桓温哼了一声,更不答话,“推山掌”迎面击向薛晓峰。劲风扑面,薛晓峰双掌齐推,“灵均盾”使出,一面晶莹的气盾出现。 他和桓温修为差了不少,推山掌掌力撞在灵均盾上,灵均盾却是巍然不动,将掌力尽数挡了下来。 桓温叫道:“好!”将开山斧甩了一圈,斧头带风削向他腰间。这“灵均盾”防御武技用来抵挡正面攻势,可谓无坚不破,薛晓峰见桓温这一削方位刁钻,倒也不好防御,左足踏地,飘了开去。 桓温挥动斧头,追击过去。薛晓峰昨夜和钱穆双战桓温,一个使的是“云中剑”,一个使的是“地平剑”,两种剑技颇有截长补短之效,因而能占到上风,这时他单独作战,战斗力比二人联手下降了一半不止。 桓温将“碧落旋风断”斧技使得大开大合,斧头携带风雷之势,一下下朝薛晓峰头顶斩落,薛晓峰勉力抵挡,渐感不支。 他额角冷汗涔涔,心道:“今日若不全力施为,恐怕难敌这老魔头。罢了,大不了跟他拼个鱼死网破。”此念一起,运起七杀门顶级功法“七杀极意”,一只紫色光圈从他身周发出,扩散到方圆二丈之内。 他躲过开山斧的劈斩,手一扬,破空声音大作。桓温侧头避过,只见一把短剑飞到他身后的紫色光圈上,便即停住,悬浮于空。 又是劈风声音响起,他斧头一抬,“当”一声响,将薛晓峰手中的长刀磕飞。那长刀在空中时,仿佛受到了紫色光圈的吸引,也飞到紫色光圈中,与短剑一样,轻轻起伏。 薛晓峰大喝一声,手中长剑狂攻而上,他剑击为主,其余诸般兵器为辅,什么匕首、判官笔、短杖、铁牌、钢鞭,应有尽有,兵器用过之后,随手一抛,那兵器便飞回紫色光圈上。 但见光圈之内,各种兵器纵横乱舞,剑光闪动,大为奇观,常人看过之后,恐怕立时便要被晃晕。 但桓温实力毕竟不弱,他只管将开山斧舞成一团银光,任凭薛晓峰攻势如疾风骤雨,兵器只要贴着银光,便被弹开。而且薛晓峰如此打法,耗的真气也不在少,桓温修为比他深厚,自能坚持到最后。 过了十来个回合,薛晓峰真气有些提不动,支持不住这十多把兵器同时进攻,将杀意光圈上的兵器减少了五把。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豺狼谷(4) 他暗暗心焦:“再打一会儿,我运不动七杀极意,可要糟糕。”把心一横,喝道:“杀身成仁!”探手入怀,又射出十来把兵器到紫色光圈上。长剑指天,那紫色光圈骤然缩小,化作一团紫色旋风,将薛晓峰裹在其中,诸般兵器附着其上,跟随转动,相互碰撞,叮叮当当声音不绝。 薛晓峰大喝一声,飞在半空,长剑直刺桓温,那紫色旋风微微一顿,随即携带诸般兵器,如一头猛兽,向着桓温扑击而去。 桓温不闪不避,一跃而起,冲入了紫色旋风,最后紫色旋风落地,呜呜怪啸,左突右冲,如一条被吊起的长蛇在扭摆,当是二人在旋风之中激斗引起。 舒儿望着旋风激起着大片沙尘,情势猛恶至极,心中暗暗祷告:“但愿他们中不要有人受伤。” 过了好一会儿,旋风风势减弱,紫气一缕一缕从旋风上剥落,如抽丝剥茧,没一会儿,旋风被尽数剥掉,但见一人挺立,另一人却倒在地上。 舒儿往前走了几步,见站着那人手持一件长形兵刃,当是桓温了,再走近几步,果然见薛晓峰横卧在地,双目瞪大,费力的喘着粗气,他周身血迹斑驳,伤痕累累。 这七杀极意中最强的一招“杀身成仁”,乃是将自己和敌人同时裹入杀意旋风中,双方均身受千刀万剐之祸,与敌人拼个同归于尽。薛晓峰是有此念,但桓温的实力比他高出许多,他伤势极重,桓温却仍然能站立。 桓温的肩头被短杖击中,胸口和腹部被刀剑划出三道伤口,背后被铁牌印了一下,此刻开始作痛,他瞧一眼地上呼吸急促的薛晓峰,哼了一声,举掌便要拍落。 却听得曾檀郎叫道:“桓长老,你...咳咳,别杀他。” 桓温凝掌不发,侧头瞧着曾檀郎。 曾檀郎道:“桓长老,这位薛兄跟咱们素无嫌隙,还是不要杀他了,我不想见到他,你将他带的远远地,再把他治好吧。”他见舒儿不愿让桓温杀死薛晓峰,便又出言阻止。 桓温一怔,心想此人是五宗门人,与嗜血教势不两立,曾檀郎两次放他,实在不妥,正要劝阻,见曾檀郎冲自己眨了眨眼,登时明白他心意,提起奄奄一息的薛晓峰,道:“算你小子运气好,若非公子仁厚,你早成了老子掌下之鬼了。” 舒儿转身回到曾檀郎身旁,感激的说道:“檀郎,你帮了我这么多次,我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 曾檀郎见她终于对自己放松戒心,这感激之意也很快会转化成好感,暗暗得意,道:“你谢我做什么,只要你开心,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那位薛兄要杀我,你不想他死,我还是放了他,不是么?” 舒儿缓缓点了点头。她却不知,那白头神剑薛晓峰被桓温提走,不会得到救治,而是被桓温一掌了结性命。 她正想着心事,忽然手掌被人握住,只见曾檀郎满脸柔情的瞧着她,道:“舒儿妹子,事已至此,我要问你一句,你愿不愿意跟了我?” 舒儿娇躯一颤,她从未经历过这等事,不知该如何回答,一时间沉吟不决。 曾檀郎道:“好妹子,你跟了我回到西域,我便向爹爹请求,将你风风光光的迎娶入门,以后你就是我曾家的人了,我一定全心全意的待你,好不好?” 舒儿抬头,与曾檀郎目光对视,念头百转,过了半晌,轻轻说道:“我愿意。” 她心想自己对唐棣是一番幼稚的单相思,实则绝无可能跟唐棣在一起,得知自己是妖族之后,更是堕入了无尽的失望和悲痛,自昨夜开始,便神智茫然,不知所措,遇见这潇洒英俊的公子哥对自己百般呵护体贴,又不嫌弃自己是妖族,肯接纳自己,当然芳心动摇。 曾檀郎大喜,伸手将她抱住,笑道:“好妹子,让我亲你一下。”说着将嘴往舒儿脸上凑去。 舒儿微微一缩,还是被他的唇印在了脸上。曾檀郎心花怒放,将她拉入自己怀中,双手开始在她的玲珑娇躯上挑逗。见舒儿吐气如兰,双颊潮红,心道:“此番她心甘情愿,总不会激起妖灵之力了。” 双手游到舒儿腰带上,正要轻轻一挣,忽然一只手按到了他右手之上,只听得舒儿道:“檀郎,我虽然答应了你,但咱们尚未成婚,你....你不能对我动手动脚。” 曾檀郎笑道:“傻妹子,那些条条框框,都是拘束人的,咱们何必理他,我一颗心全拴在了你心上,难道你还信不过我么?”说着左手抓住舒儿柔若无骨的小手,将它抬起,继续动作,察觉舒儿仍在轻轻挣扎,心道:“女人便是如此,嘴上说着不愿意,实是欲拒还迎。” 不料舒儿突然挣脱他怀抱,站起身来,坚定地道:“檀郎,你若还想着像昨日一样欺辱我,我便是死,也不会屈从的。” 曾檀郎没料到她如此坚贞,见她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心道:“她已经倾心于我,何必急于一时,弄巧成拙,反而不好。”当下笑道:“好妹子,我听你的便是,你别生气,以后咱们相敬如宾,我绝不会再冒犯你。” 舒儿长出一口气,将凌乱的衣衫整理好,拿起地上的碗,道:“檀郎,你还要喝水么?” 曾檀郎摇头,道:“我喝够了,伤势也恢复了。”说着站起身来,摇动几下手臂,道:“你瞧,我没事了。” 舒儿既然决定跟随曾檀郎,二人待桓温回来,径往西去了。 。。。。。。。。。。。。。。。。。。。。。。。。。。。。 陆小远在燕州住了一段日子,白天要么四处游逛,要么与燕王军将士喝酒聊天,夜里则与唐妤亲热温存,夜夜做新郎,当真快活不知年月。 这日,他突然想到自己离开圣琅派三个多月,自己杀死晋州大将军廖高峰之事一旦传开,师父和师兄们定然挂念自己,便想着回圣琅派去。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冤家路窄(1) 正有心跟唐棣辞行,唐棣却将他叫到了军机处。陆小远进门,只见唐棣坐在桌后,他身旁站着一名蓝衫汉子,双目精光闪动,显然也是个武者,而且修为不低。 唐棣请他坐下,为他介绍了那武者。原来那人名叫吴仲伟,原籍冀州,因唐棣起义,他有心辅佐明主,拯救天下黎民,便投靠了唐棣。 唐棣道:“吴先生,劳你把岳州的所见所闻告诉陆兄弟。” 吴仲伟道:“是。”转而对陆小远道:“陆少侠,吴某四十六天前,奉了王爷之命,前去岳州拜访圣琅派的紫华真人。” 陆小远心道:“燕大哥去找紫华师伯作甚?”心念一动,想道:“是了,燕大哥当初联合佛觉寺,就是为了起义时得到武道高手的支持,圣琅派是天下第二大派,燕大哥要谋夺天下,少不得与圣琅派打交道。” 只听得那吴仲伟道:“吴某在四十一天前,便到了岳州。本想着早些完成王爷委派的任务,尽早回燕州,却不料一入岳州,接连遇到变故。通往圣琅山的一路上,吴某目睹了好几起打斗,多则百十人,少则十来人,除非哪一方全军覆灭,否则决不罢休。” 陆小远心中一惊:圣琅派兴旺发达的百余年来,岳州一直风平浪静。就算岳州的武道势力发生争斗,或是外来妖族、武者侵犯,有圣琅派出面,据理凭力,总能平息,那么吴仲伟遇见的几起打斗,从何说起? “吴某十分奇怪,后来遇到武林同道,一问才知,参与争斗的其中一方,正是圣琅派。”说到此处,陆小远不免吃惊更甚。“吴某详细询问,得知了事情的缘由。此事的起因是论武大会期间,帝国天武卫和明王宗到峻极山佛觉寺挑衅,一名少年道人打败了明王宗的摩诃萨,令帝国吞并五宗的阴谋破灭。卫道柱怀恨在心,派天武卫的神位高手屠鬼,将这少年道人打死了。” 陆小远和唐棣对视一眼,心中均想:“真是三人成虎,谣言可畏。” “那少年道人一死,他师父青华真人自不肯罢休。青华真人一怒之下,只身赶赴圣王城,在屠鬼背上也割了一刀。” “啊!”陆小远惊呼一声。 吴仲伟见他神情有异,问道:“陆少侠,吴某所讲,可有不妥之处?” 陆小远恍若未闻,心道:“怪不得轰铁见了我之后咬牙切齿,一心要杀我,原来师父为了替我报仇,将屠鬼杀了。”想到青华待自己情深义重,不禁鼻子一酸,热泪盈眶。 唐棣招呼了好几声,陆小远才回过神来,平复一下心情,道:“吴先生,对不住,请你接着说。” 吴仲伟道:“据说青华真人暗中潜入天武卫总部护龙殿,明明已经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制住了屠鬼,却非要挟持屠鬼到天武卫众人面前,当着众人的面说明了屠鬼和他有何冤仇,他为何要杀屠鬼之后,才砍了屠鬼一刀,闯出了圣王城。” “青华真人在圣王城中杀人,杀的还是帝主最宠信的天武卫高官,帝主怎能不震怒?当下卫道柱率人气势汹汹的前往岳州兴师问罪。紫华真人自不肯将师弟交出,双方首脑谈判了好久,也没个定论。谈判期间,圣琅派门人和帝国武士只要遇上了,便要大打出手。我见到的几场争斗,便是源于此。” 陆小远心道:“师父为了我惹得天武卫和圣琅派发生争斗,我却在燕州享福,置身事外,未免太没心没肺。” 吴仲伟道:“后来王爷起义的消息传到了岳州,三王起义的消息接连传去,卫道柱以帝国江山为重,撤离了岳州,回到帝都策划对付四王的计策了。圣琅派遭受损失,着力整顿,紫华真人见了吴某之后,也没明确表态是否与王爷合作。” 转而对唐棣道:“王爷,吴某在路上听说了卫道柱联合海澜宗火焚燕王宫、刺杀王爷的消息,又急又气,匆匆赶回,还是错过了正事。所幸王爷没被奸人所害。” 唐棣道:“有劳吴先生担心了。当日正是这位陆少侠,替本王制服海澜宗刺客,又挡住轰铁的追杀,本王才得免一死。” 吴仲伟上下打量陆小远几眼,脸上露出佩服的神色,拱手道:“英雄出少年,果真不凡。” 陆小远苦笑道:“吴先生过奖了。我得师门授艺,如今自己扬名立功,师父为了给我报仇,累师门面临危机,我岂能不赶回师门,为师门分忧?” 吴仲伟奇道:“陆少侠你....莫非是....” 陆小远道:“我正是圣琅派青华真人的弟子,屠鬼砍我一刀,我侥幸没死。”对唐棣道:“燕大哥,我此番前来,便有向你告辞,回圣琅派之意。” 吴仲伟道:“陆少侠不可回去。” 陆小远奇道:“怎么?” 吴仲伟道:“卫道柱在岳州以及附近几州广撒通缉令,只要陆少侠露面,立时便有帝国军队擒拿少侠。陆少侠虽然武功卓绝,以一敌千乃至以一敌万,胜算可不大呀。” 陆小远心知他所说属实,黯然道:“之前刺杀余立舟,通缉令大概持续了一年,这次我可不知何时才能见到圣琅派的师长和师兄们了。” 唐棣安慰道:“陆兄弟莫急,且在燕州安心等候。如今狼烟四起,群雄逐鹿,帝国腐朽之政,难以持久。黔州王姬昌永一旦统一黔州,立刻便要发兵岳州了。只要义军进驻岳州,帝国的通缉令还有何用?” 陆小远心想硬要回圣琅山,势必要与帝国起纠纷。天武卫好容易撤离圣琅派,决不能再一次因为自己让圣琅派与帝国发生斗争。便同意了唐棣的建议。 唐棣让吴仲伟退了出去,道:“陆兄弟,我还有一件事,需要陆兄弟帮忙。” 陆小远道:“燕大哥,有话请说。” 唐棣道:“冀州玄坛宋家之名,你听说过吧?” 陆小远点头。他一听到“玄坛宋家”,立刻想起了忘恩负义的宋玉笙,对玄坛宋家便没什么好感。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冤家路窄(2) 唐棣道:“玄坛宋家每隔五年举办一次为期一个月的“奇宝端木”大会,下个月正是奇宝端木的日子。宋家邀我前去,但我有军机大事需要处理,不能到场,想劳烦你和公冶军师替我去一趟。” 陆小远奇道:“奇宝端木?那是干什么的?” 唐棣道:“玄坛宋家武力绝顶,商业实力也是天下一流。奇宝端木原本是一场商业大会,宋家门主只邀各大州的商界巨头赴会,交易珍奇宝物,交流商业贸易。后来慕名而去的人渐渐增多,这奇宝端木也就成了无限制的交易场所。武功实力、灵石灵药、金银珠宝,都可参与交易。” 陆小远道:“燕大哥拥兵自立,珍奇宝物对你来说没什么用,灵石灵药是武者需要的,燕大哥赴会,是想广招武道高手吧?” 唐棣点头道:“陆兄弟所言不错。经过天武卫偷袭一役,我发现燕州现有的高手武人实在太少。百万雄兵可以征战沙场,夺取江山,武者却可以作为制胜奇兵使用,减少战场的流血牺牲。” 陆小远点头道:“不错。天武卫偷袭燕王宫,那卓沃要不是遇到紧急情况中途撤走,燕大哥你恐怕...” 唐棣笑道:“燕某的头早就挂到帝都圣王城的城墙上了。姬武奎没准还要拿我的脑袋四处游行,警告其他义军呢。” 陆小远问道:“心止大师是你的师父,佛觉寺为什么不派些高手前来相助?”既然佛觉寺和燕王已经联盟,他对心止不免客气几分。 唐棣一怔,随即这件事想到是妹子告诉他的,说道:“五宗与帝国早有协约,不得参与帝国军政大事,自也不会公然对抗帝国。师父教我几门武技,传我一门阵法,并许诺燕王军攻到鄂州之时,佛觉寺立刻向鄂州侯发难,里应外合。如此一来鄂州成为燕王的地盘,帝国也不能找佛觉寺的麻烦了。在此之前,却不能贸然暴露。” 唐棣又道:“此次赶赴冀州,由郡主代表燕王出席,公冶军师为副,率领五千人马。”瞥了陆小远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我本想让你留在燕州,她却软磨硬泡,逼着我把你调去。” 陆小远自然知道唐棣口中的“她”是指谁,讪讪一笑。 唐棣又道:“咱们虽然是兄弟,毕竟要公私分明…” 陆小远接口道:“你还是我的大舅子。” 唐棣笑道:“是,你生怕我赖账是么?公是公,私是私,你一个散人无名无分,老是混在军中,未免惹人议论。我封你做军师参赞,随军出行,怎么样?你先是刺杀廖高峰,救了燕王军五千将士和一干将领的性命,又在天武卫偷袭燕王宫时救我一命,凭这两件功劳,也没人不同意。” 陆小远连连摇手,道:“不好不好,我哪里懂什么兵法韬略?让我出谋划策,那不把士兵都坑了?” 唐棣道:“放心好了。这军师参赞,是给公冶军师做副手的,只有建议权,决定权还在他手。决断军机要事的时候,你就来个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最多算你渎职,打你三十板子。” 陆小远长出了一口气,笑道:“挂个闲职不干活,每月还有银子领,这样的好事天下哪里去找?” 唐棣叹道:“其实我最渴望的,还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经纶济世之才,只可惜此类高人,世所罕逢。那位公冶军师,原先是我手下的主簿,只是通晓文典,并无多少谋略,任他为军师,只是权宜之计罢了。” 。。。。。。。。。。。。。。。。。。。。 次日,唐妤率领众人,浩浩荡荡往冀州进发。 唐妤和陆小远有好多亲热话要说,和众人同行,不免有碍,走到半路,唐妤便对公冶升道:“军师大人,我从没到过冀州,料想冀州和燕州又自不同,你们头先赶路,我慢慢地逛一逛。” 公冶升瞧她一眼,便知她心思,她在军队的军衔虽然低于自己,却是尊贵的郡主娘娘,自己不好得罪,便道:“郡主既有此意,在下拨给郡主一支千人队。”又对陆小远道:“陆参赞,你跟郡主年纪相仿,便留下来陪郡主吧。” 陆小远点头答应。当下公冶升分拨兵马,唐妤除了这支千人队,还有部下众女保护,便万无一失了。 分手之后,唐妤和陆小远坐到一顶宽大的软轿中,自然少不了调情亲热。软轿上笼了好几层隔音的布帛,也不怕声音传出。 这日,陆小远躺在唐妤腿上,唐妤剥好一颗荔枝,送到了陆小远口中。 陆小远感受着唐妤大腿传来的柔软,见唐妤胸部更加饱满,简直呼之欲出,心道:“这可都是我一个多月来辛勤耕作的结果,嘻嘻。”想着想着一双手就不老实起来。 忽然轿门撩起,一女叫道:“启禀郡主....啊呦!” 陆小远往外瞧去,那女子鹅蛋脸,容貌俏丽,正是唐妤手下众女队长施青青。其时他已将禄山之爪探入了唐妤衣中,正在大肆轻薄。 施青青之所以被提拔为首领,便是因为她和唐妤一样风风火火的性子,又和唐妤交往亲密,因此一边禀报一边撩开轿门,不料却见到燕郡主斜倚在软垫之上,俏脸酡红,媚态横生。 她是****的处子,陡然见到这种春意盎然的景象,不免惊慌失措,叫出声来。 陆小远也觉尴尬,收回了手,坐直了身子。 唐妤回过神来,咳嗽两声,起身下轿,问道:“怎么了?” 施青青指着一旁的几名士兵,说道:“他们有事禀报。” 唐妤见众兵脸上有伤,盔甲不整,问道:“你们脸上的伤怎么来的?跟人打架了吗?” 众人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唐妤不禁大怒。 原来行军途中,为了减轻负重,粮食、帐篷自备,饮用水却要沿途去取。他们几人奉命寻找水源,在不远处发现了一眼清泉,只是清泉旁有一群武者打斗。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冤家路窄(3) 他们本不欲插手江湖斗争,那群武者却蛮横无礼,恶声恶气驱逐他们离开,不许他们靠近。众兵都是粗鲁汉子,自然不肯忍气吞声,双方说僵了,动起手来,这几个寻常士兵不是一众武者的对手,被他们打伤。 唐妤听到此处,怒道:“燕王军岂能任人欺凌,莫说你们没错,便是有错,被人打了,本郡主岂能不管。周校尉,整顿队伍,准备开战!”周校尉接令,前去调集队伍了。 唐妤瞥一眼施青青,见她螓首低垂,嘴角挂着一丝笑,伸手去呵她痒,佯怒道:“你笑什么?” 施青青笑着躲避,道:“我、我什么也没笑....” 唐妤一把抓住她手腕,低声道:“你刚才都看到了?” 施青青想到刚才轿中的旖旎风光,不禁面红过耳,使劲摇了摇头。 唐妤见她这幅神色,已知就里,伸手一拧她面颊,笑道:“死丫头,等我过几天也给你找个...” 施青青挣开她掌握,双手掩耳,娇笑道:“我不听,我不听....”转过身子,往诸女处奔去。 片刻之后,周校尉集结好队伍,众军整整齐齐,跟随那几名士兵前往泉水处。走了没一会儿,便看得见山间清泉了,一阵打斗声音从那里传来。 众军走到近处,只见一群武人正在围攻一人,这群人约有四十来个,服色一致,当是同一门派的弟子。那孤身的一人被众门人围在中央,看不到他形貌。 唐妤指着那群武人问那几名士兵:“便是他们打的你们,是么?”几名士兵点头称是。 唐妤怒道:“好啊,敢动燕王军的兄弟,活得不耐烦了吗?”下令道:“一队弓箭手准备,听我号令放箭。二队骑兵准备冲杀。三队四队,待会一开战,你们就两翼包抄,不许放跑一个。”她虽是女子,久在军中,发号施令时的干脆利落比燕王唐棣差不了多少。 她的女子部队是负责保护她人身安全的,若非事态紧急,不会派出去。 众武者也发现了千人队,见这支军队兵强马壮,人多势众,倒也不敢贸然上前挑衅。 陆小远望见这群武人,心头一惊:这群武者身穿黄白衣衫,腰系山河腰带,不正是风雅阁弟子么?他纵身跃到一棵树上,在风雅阁弟子中扫视,发现“玉面斩龙神”楚离赫然在列。 被众弟子围攻之人是个黑衣老者。他盘膝坐地,并不移动纵跃,偶尔劈出一刀或是一指点出,看似随意散漫,却直奔风雅阁弟子的死穴要害,众弟子不得不避。 这老者正是修罗鬼常雕。他夜袭天武卫营地,卓沃向他拍出的近身一掌看似平淡,实则凝聚了卓沃毕生功力。他一来小觑卓沃,二来实力和卓沃有差距,对掌过后,便已受伤。 但他要强好胜,硬是定住身形,一步不退,如此一来面子保住了,却加重了伤势。 若在平时,这群风雅阁二代弟子自然不被他放在眼里,但此刻他全力运气疗伤,能调动的真气不多,反而被众风雅阁弟子逼得窘迫狼狈。 陆小远见他身处重围之中,却毫不气沮,反而须发皆张,破口大骂,心道:“这老儿倒是一条好汉,可惜虎落平阳被犬欺。” 一转眼见神色傲慢的楚离正指挥着师弟们进攻,不由得想到凝思便要下嫁此人,心道:“你这卑鄙小人,竟敢妄想娶凝思师姐,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便是积上十辈子德,也不配让师姐瞧你一眼。也罢,既然你被我遇到,我便将你斩成七八块,瞧师姐嫁不嫁给一堆尸体。嘿嘿,这正是妮子对付宫少龙的釜底抽薪之计。” 此念一起,心中陡然一惊,暗道:“我怎能如此凶残?不想让师姐嫁他,只需断掉他手脚,或是废掉他修为,素华师叔便会取消婚约了。这…唉。” 唐妤纵骑上前,喝道:“喂,你们这群鬼东西,为什么打伤我的部下!?” 几名风雅阁弟子转向燕王军,为首之人正是当日星河谷中捡了一条小命的章老三,也是风雅阁大长老章如涛的儿子,名叫章赟。 章赟见对方一名美貌少女,笑道:“启禀姑娘,那只是一场误会,在下向姑娘赔礼了,望姑娘不要放在心上。不知姑娘芳名?” 唐妤见他嬉皮笑脸,不怀好意的看着自己,怒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问本姑娘的姓名。你们打伤我的部下,岂能一句误会便算!” 章赟笑道:“姑娘欲待怎地?不如在下邀请姑娘寻个僻静所在,咱们好好聊聊如何,我包姑娘心满意足。”几名风雅阁弟子纵声大笑起来。 唐妤冷冷道:“不知死活。”手中令旗一挥,“放箭!”羽箭如疾风骤雨般射向风雅阁众人。 风雅阁众人赶忙挥动玉笔抵挡,有几人武艺低微,立时便中箭倒地。 楚离只道这支军队像帝国大多数军队一样昏庸无能,任由章赟跟他们周旋,将全副心思放在常雕身上。却不料众军勇悍精练,令出箭到。 他玉笔一挥,墨迹纵横,斩落了飞来的两支羽箭,叫道:“大伙儿散开!” 众弟子散开,或抵挡或闪避,飞箭再也伤不到他们。唐妤令旗一展,叫道:“二队上!” 一支三百人的骑兵队伍催动坐骑,挺枪冲杀过去。其中有一百名是空骑兵,坐下风翼龙的翅膀锋利如刀,在众弟子中掠过,登时便有不少人挂彩,再加上他们弯刀挥斩,更是势不可挡。 五宗门派都有阵法,譬如佛觉寺的渡劫慈悲阵、罗汉大阵,圣琅派的大小七星阵、阴阳两仪阵。风雅阁的最强阵法是诛天大杀阵,需要好几名地位、神位高手主持方能布下,除此之外还有狂徒草龙阵、落玉阵等等。 但燕王军如风卷来,迅捷彪悍,众弟子来不及布阵便被冲散。众弟子单独作战各有技艺,这等大规模战斗却远不如沙场将士,转瞬之间被燕王军杀得哭爹喊娘。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冤家路窄(4) 陆小远见三队、四队从两翼包抄过去,便知风雅阁弟子无法逃走,待会楚离被擒,自可任凭自己发落,当下飞身跃到修罗鬼身旁,道:“前辈,我来救你。”伸手要扶他逃离。 不料常雕一把将他甩开,冷哼一声,道:“区区晚辈,轮得着你来救我吗?快快走开些。老子要杀这些小辈,易如反掌,只是不爱动手罢了。” 陆小远道:“是,是,前辈神功无敌,当然能打发了这群鼠辈,只恐前辈一个不慎,中了鼠辈的奸计,还是先离开险境为好。”再次伸手去扶他。 常雕伸手反抓陆小远手腕,瞪目怒道:“小子,你啰嗦什么,赶快给老子滚开!” 陆小远缩手,见此人受伤之下兀自逞强,暗暗好笑,叫道:“好狂的老头,你不让我救你,我便杀你!”说着绕到他身后,一掌按到了他后心。 常雕喝道:“找死么!”修罗刀向后斩出,刷的一声,紫芒斩出。这是他的成名绝技“修罗炼狱杀”,他在此技上下了不少功夫,可作掌技使用,也可作刀技。只是他高傲自大,若平时与人过招,极少用刀。眼下他身受重伤,又见这少年身法快捷,料来实力也自不弱,为了将他逼开,这才使出“修罗炼狱”刀技。 但他真气既然涣散,刀上的气劲反而不及平时三成,陆小远一掌拍出,便将修罗刀震歪,蓝印印的刀锋切入地面。 常雕心道:“长江后浪推前浪,老儿命要归西。”这样想着,放弃了反抗,却觉一股温热柔和的真气从后背脊椎流入体内,所到之处舒适无比,真气流遍全身之后,伤势好了大半。 他一跃而起,盯着陆小远看了半天,心道:“这是金蝉神功吧?这小子是佛觉寺的弟子。” 陆小远笑道:“前辈武学精湛,能在片刻间疗伤,晚辈佩服。” 常雕哼了一声,转身一刀闪电般斩出,一名风雅阁弟子惨呼一声,一道伤口自脑门沿着鼻子、咽喉、胸口直至小腹,鲜血狂喷,倒地便死。 常雕眼睛也不眨一下,使出“罗刹烟指”,两道紫色电芒晃动处,两名弟子闷哼一声,扑倒在地。 陆小远见他武技如此精湛,为之一惊。待见他纵来跃去,转眼间有十来个风雅阁弟子死在他手,更是惊骇,纵到他近前,挥剑架开了他即将劈斩下去的修罗刀,道:“前辈,你这是做什么?” 修罗鬼这一出手,狠辣迅捷,毫不留情,燕州将士纷纷停手,退到一旁。 常雕斜眼看着陆小远,道:“老子刚才说的清清楚楚,一旦恢复了便将他们杀个精光,眼下这不正要做这件事么?” 陆小远虽然憎恶风雅阁的楚离、章赟等人,见常雕辣手无情,心中却也不忍,道:“前辈,你杀了这么多人,也该出了这口气了,怎么非要将他们杀个精光不可?” 常雕傲然道:“修罗鬼常雕说出的话,岂有不算的?”右臂突然晃动,一片紫芒从陆小远身旁掠过,刚才得以不死的风雅阁弟子被紫芒片成两半。 常雕冷冷道:“小子,你别多管闲事,你们跟他们打架,老子正好帮你们一把。”说着纵身而前,修罗刀锋所指,正是楚离。 楚离玉笔一摆,笔毫凌空带出一条墨迹,他玉笔划动,状若癫狂,那墨迹也变得恣意纵横,“刷刷刷”三下划过,三条墨迹奔向常雕。 常雕身形一晃,从三条墨迹之间闪过,已经欺到楚离身前,正待出刀,胸口处却是一痛,修罗刀脱手险些落地。 楚离趁机后跃,喝道:“墨流术·铁木楯!”笔势改变,出笔幅度极小,如在篆刻石碑,墨迹力道加强不少,一顿一顿的攻向常雕。 他先前所使的乃是“墨流术·云龙游”,是风雅阁高手从草书中化出的武技,讲究的正是笔断意连的草书精髓。墨迹空处,充满了无形气劲,常雕从中闪过,被气劲侵袭,立时见效。 常雕喝道:“好,还有这一手!”挥掌拍击,气劲如涛涌出,墨迹受到气劲冲击,如墨滴入水,泅散在空中。 楚离这一交手,心中一惊:“这老儿是地位实力,我可斗不过他。”左脚在地面重重一踏,“碰”一声爆破声音响过,他身体已在三丈之外,转身便逃。 众风雅阁弟子见状,知道大师兄不是对手,才会使出轻功“崩地纵”逃走,发一声喊,各自逃窜。 唐妤虽然憎恶风雅阁弟子,见这黑衣老儿下手狠辣,也不愿让这群风雅阁弟子尽数死在他手,因此早让燕王军散开,给众弟子留了退路。 常雕冷笑道:“先诛首恶,再问胁从。”说着飞身而起,追向楚离,从章赟身旁掠过时,手指一弹,章赟大叫一声,一只眼珠被“罗刹烟指”废掉。 常雕又追几步,见楚离已在掌风范围之内,运气于掌,一掌击出,掌风又快又猛。 眼看楚离要被推山裂石的掌力击毙,蓦地一道人影一晃而至,挡住了“修罗炼狱杀”的掌风,楚离被一股大力推动,不由自主飞了出去,身在半空,感觉体内的督脉如遭刀割。 出手相救之人正是陆小远。他不愿看着楚离丧命,因此出手相救,却暗中拍出一掌,击在了楚离的督脉上。督脉受创,五觉不灵,修为也大受损毁。 常雕一击不中,见是陆小远从中作梗,而他虽然救楚离一命,却又重重击了楚离一掌,皱眉道:“小子,你行事怎地如此颠倒?你想要那狗崽子的命,老子替你杀他不就成了?” 陆小远道:“我不想要他命,只想废掉他修为便完,这就不劳烦前辈出手了。” 常雕点了点头,突然怒道:“小子,你活的不耐烦了?敢来坏老子的事!” 陆小远道:“前辈恕罪。他们都是晚辈,你跟他们有过节,应当去往渝州寻风雅阁的高手去,为难晚辈,未免胜之不武。”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冤家路窄(5) 常雕怒道:“冤有头债有主,老子杀过人后,没有不认的,到时候淳于老儿来找老子报仇,那也一样。哼,淳于信那卑鄙小人,老子再遇上他,非要跟他明刀明枪干一场。” 陆小远听他话中之意,似乎与淳于信有过一场比斗,而且淳于信颇有胜之不武之嫌,便道:“淳于掌门是风雅阁之主,当然在风雅城中了,前辈自可去寻啊。” 常雕修罗刀一挥,喝道:“少啰嗦,老子跟他们说过,找机会把他们都杀了,你这么横加一杠,放跑了不少人,老子说的话岂不是不能做到?老子虽然得你救治,却不能饶你。你若接了老子三十招,此事便了。” 他和年轻武者过招,几乎十招之内便可解决战斗,但见这少年接了自己一掌后浑若无事,不敢把话说得太满,因此限定在三十招。 陆小远心道:“他实力极强,若是全力出击,接他三招都难,要接他三十招,我可万万不能。”说道:“前辈,我若不以真气助你疗伤,你未必斗得过他们,何来将他们杀光之说?那原本就是办不到的事,怎能怪到晚辈身上?” 常雕喝道:“哪有什么倘若?你既然救了老子,老子便能杀人,你阻止老子杀人,老子便不能饶你!看刀!”身形一晃,一刀劈了过去。 陆小远叫道:“喂喂,你恩将仇报,不怕传扬出去被人耻笑么?”一面挺剑招架,一面拿话将他。 常雕恍若未闻,只顾将修罗刀如鬼似魅的使将开来。 唐妤见那蓝印印的刀刃总贴着陆小远擦过,便知不妙,叫道:“放箭!”众军弯弓搭箭,万箭齐发。 常雕听到风声,真气流转,一只紫色气罩将他罩住。羽箭射到气罩上,“叮叮当当”声音响起,如遇钢铁。若论武道境界,这些军士尚未列位,发射的箭上也没附有真气,自然不能伤到常雕。 唐妤所带的部队只是普通千人队,并无火炮机关之类的杀器,倒也难以对付这地位高手。 常雕冷笑一声,斜眼回视众将,冷冷道:“谁敢再放箭,老子扭断他脖子。”说着五指虚抓,隔空气劲发出。 一名与常雕相距五丈的士兵头顶一凉,头盔飞起,待落回地上,众兵凝神一看,不由得惊呼一声:那头盔已经被隔空的一抓之力捏成了一块铁饼。 陆小远心道:“我和他在此打斗,未免连累众将士。”趁他聚气防御时攻势减弱,“断浪斩”劈出,转身便飞奔而去。 常雕手掌一劈,挡下了剑气,展开身法急追陆小远。 唐妤大急,叫道:“追上去!”说着跃上一只风翼龙,紧追而去。但见一青一黑两条人影在丛林间窜来窜去,灵活有如入水游鱼,风翼龙的速度能与陆小远比肩,但毕竟唐妤发令、风翼龙接令之间存在空隙,不能如陆小远一般身心合一,灵活方便。 追了一会儿,见两条身影没入一块巨岩之后,唐妤大急,纵骑飞到巨岩上空,只见岩后只有一丛杂草,哪有半分人影? 这时有几名空骑兵赶上,唐妤下令道:“将所有士兵派出去,搜查方圆百里地区,一旦见到陆公子,立刻回来禀告。申牌时分到清泉旁集合。” 。。。。。。。。。。。。。。。。。。。。。。。 陆小远被常雕一路追击,他身法不及常雕,全仗着林间地形复杂,绕来绕去,才没被常雕追上,因此万万不敢往大路上跑。 二人一追一逃,持续了三日。期间陆小远吃饭睡觉,常雕也吃饭睡觉,绝不会偷袭暗算陆小远。但陆小远想要甩掉他,也是不能。 这日,陆小远吃完手中的烤肉,见三丈外坐着的常雕还在缓缓咀嚼,霍然站起,便往林中窜去。 常雕将手中兔腿一丢,喝道:“哪里逃!”身形如风,追将上去。 陆小远转过了一座山坳,突然一道红影迎面扑来,他来不及收势,与那红影撞在了一起。 陆小远被撞翻在地,那红影只是踉跄几步,便站稳了脚。只听一个少女的声音不满道:“哪里来的野小子,走路不带眼睛么?” 陆小远一跃而起,抱怨道:“你马骑的这么快,还怪别人躲不及?”与那少女一朝面,二人都惊呼一声:此女一身红衫,皮肤白皙,胯下一匹赤炭龙马,正是玄坛宋家的大小姐宋玉笙。 陆小远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心中惊疑不定,忽听得背后风声响起,心道:“修罗鬼追来了!”正要回身招架,眼前一道黑色人影晃至,替他挡住了修罗鬼的攻势。 陆小远绕到这人身侧,见这人长方脸,一丛黑须,神色和蔼,心道:“这人是玄坛宋家的高手么?”回头望了宋玉笙一眼,心道:“莫非这人是玄坛宋家门主宋仲谦?” 他想到宋仲谦乃是世间少有的天位高手之一,能得见他一面,心中不由得一阵激动。 跟着脚步声响起,又有一群人奔来,这些人少年居多,也有几名成年汉子,双目精光闪动,显然修为不低。 黑须人拱手道:“阁下是修罗鬼常雕常先生么?” 常雕仰天一笑,道:“修罗鬼便是修罗鬼,什么先生后生的。你使的是玄坛宋家的真气,你是谁?” 黑须人道:“好说,在下姓宋名仲景。” 陆小远心道:“原来他不是宋仲谦。” 常雕“哦”了一声,道:““银鞭断流”宋仲景,老子听过你的名头。”一指陆小远,道:“老子要杀此人,你要插手么?” 宋仲景是宋仲谦的兄弟,一根银鞭使的出神入化,力重千钧。他曾在击杀恶名昭著的水妖“铁骨龙王”,这一战打得天昏地暗,水妖所在的黄河支流被银鞭带起的碎石泥土截断,就此干涸,他因而博得“银鞭断流”的名头。 宋仲景道:“先生与这少年的恩怨,在下不愿多管。但玄坛宋家举办“奇宝端木”的一个月来,财神城方圆百里之内不得无故杀人伤人,这规矩立了百年,先生该当知道吧?”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霜冻魔狼(1) 常雕翻了翻白眼,道:“恩,眼下是戊午年三月,确实到了“奇宝端木”的日子。老子向北多日,原来到了冀北财神城啦。” 陆小远心中一惊:“我和妮子本打算七日之后到达财神城,没想到常雕一路追着,反而比原计划快了两倍时间不止,也不知妮子现在到了哪里,是否平安。” 宋仲景道:“先生既然知晓,还望给宋家这个面子。” 常雕哈哈一笑,随即厉声喝道:“别人遵守规则,是碍于宋家权大势大,老子独来独往,没什么好忌惮的,谁的面子也不必给!”说着斜刺里窜出,挥刀劈向陆小远。 宋仲景道:“这可得罪啦!”袍袖展处,银鞭在手。他气贯兵刃,一鞭甩出,将修罗刀的气劲挡了回去。 常雕叫一声“好!”纵身而上,宋仲景挥鞭迎战。 宋玉笙走到陆小远身边,低声道:“陆大哥,你放心好了,我叔父出面,定能保你无恙。” 陆小远横了她一眼,登时想到晋州观潮城的事,他累次帮助宋玉笙,宋玉笙却嫌他身份低微,不愿承认与他有瓜葛。一念及此,嫌隙之心大生,并未说话。 宋玉笙见他面露愤愤的神色,不理自己,有些奇怪,又道:“我在玉泉山庄住了几日,后来佛觉寺剿灭玉泉山庄,庄中的大部分武师都被杀,高庄主消失不见,你去哪了?怎么又到冀州了?” 陆小远道:“我早几日离开了山庄,也是后来才听说玉泉山庄被灭的。我四处流浪,不小心得罪了那老儿,被他一路追到了这里。” 他被常雕追击数日,衣衫早已破烂,神色更是困顿不堪,宋玉笙上下打量他一会儿,笑道:“你瞧你,一个人流落江湖,混成什么样子了,传出去不是给圣琅派丢人么?” 陆小远心中恼怒,脸上却作出一副愁苦的神色,道:“我又没你那么大的背景,当然混不下去了,一路忍饿挨饥,好容易才到了这里。” 宋玉笙笑道:“这跟背景有什么关系,是你太没用了。要是我遇上这糟老头,一准儿....”话未说完,却听得金铁交击声音响起,宋仲景已经和常雕交上了手,宋玉笙便不再说,凝神观斗。 他二人的身材、衣着都是一样,但见银光如龙,紫芒似浪,翻翻滚滚斗在一处,身形一交之后迅速分开,过了一会儿,已经分不出谁是谁了。 猛听得一阵虎啸声音扬起,宋仲景身周黑芒凝聚,形成一个直径一丈的圆球,一只黑虎从半空降落,前爪踩在圆球上,仰天长啸。正是玄坛宋家的最强武技“百兽伏·山君王气”。 球内气流紊乱,常雕双掌一起,他脚下的泥土向上涌动,渐渐将他封在其内,形成了一只土柱。附近的泥土源源不断往土柱上堆积,土柱有增大的趋势。 圆球则在渐渐缩小,球内气流越来越强,交织错杂时发出的“嗤嗤”声音也在增大。 过了一会儿,圆球和土柱接触,“喀拉啦”一阵巨响,气劲乱走,尘土飞扬,六丈之外的众人只觉气息不畅,纷纷后退。 宋仲景和常雕对面而站,一动不动,如同两座雕像。待到尘埃落定,宋仲景拱手说道:“承让了。”观战众人听到这话,便知宋仲景得胜,心中一阵欣喜。 常雕对陆小远恨恨道:“小子,这次算你幸运,老子要杀的人,是无论如何逃不掉的,你下次别碰到老子。”瞥一眼宋仲景,“啐!”一口唾沫吐到地上,转身而去。 宋玉笙愤愤道:“这糟老头儿好不晓事,明明打输了还这么嚣张。” 宋仲景转身,问道:“少年,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门哪派的弟子?” 陆小远道:“晚辈名叫陆小远,是圣琅派青华门下。” 宋仲景“哦”了一声,道:“原来是陆少侠。你在论武大会的事迹老夫是听过的。宋家举办“奇宝端木”,五宗因路途遥远,极少参与,陆少侠既然来了,便请光临敝府一叙可好?” 不少邪道中人也来参加宋家的“奇宝端木”大会,将来路不正的东西拿去交易。前几届大会五宗门人曾参与过,他们在会上与邪道之人剑拔弩张,宋家出面阻拦,严禁双方打斗,五宗门人羞与邪道同席,久而久之便不来了。 陆小远本来就是冲着“奇宝端木”来的,宋仲景既然邀请,便欣然应允。 宋玉笙道:“叔叔,陆大哥少来冀州,我们带着他一同去打猎,顺便也让他见识见识冀州风光。” 宋仲景道:“陆少侠一路奔波劳累,理应休息一下,他若愿意跟你进山打猎,那也由他。” 宋玉笙对陆小远道:“陆大哥,咱们许久不见了,你跟我说说你闯荡江湖发生的事情好不好?” 陆小远见她樱唇微微嘟起,求恳的神色中又带有几分撒娇的意思,心道:“她过去虽然冒犯过我,那只是不懂如何为人处事,我再耿耿于怀,倒有些小肚鸡肠了。”当下答应了宋玉笙。 宋玉笙大喜,朝一名仆人装扮的人招了招手,道:“宋福,你将我的马牵回去,记得给它洗一洗澡,马鞍也得让金匠翻新。” 宋仲景对一众少年嘱咐了几句,带着宋家众人打道回府了。 陆小远扫视前去打猎的一众少年,都是当日晋州观潮城中见到过的宋玉笙的朋友,梁子成也在其中。 众人往山中走着,宋玉笙拉着陆小远走在队伍后面,絮絮询问二人分别后陆小远经历的趣事。 陆小远自不能全盘如实告诉她,便挑着说。 他说起自己遇到莫花尔彻,与天地盟众匪相斗的三日经历。宋玉笙听说莫花尔彻使开巨剑之后形成了一股飓风,方圆十丈之内尘土飞扬,抿嘴笑道:“陆大哥,你可真会开玩笑,气劲冲到十丈处,便是我叔叔也做不到呢。” 陆小远道:“你叔叔是地位高手吧?你爹是世上有限的天位高手之一,他总能将真气运到十丈处吧?”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霜冻魔狼(2) 宋玉笙脸上现出得意神色,傲然道:“我爹爹当然能够。莫说十丈,二十丈也能达到。可那西域蛮子是什么身份?一个走江湖的,能跟我爹相比么?” 陆小远将剑豪莫花尔彻视作挚友,见宋玉笙言语间贬低他,不禁有些生气,脸上却兀自笑着,说道:“是啊,你爹威震天下,当然是了不起的高手了。宋家可全凭着他撑门面呢!” 见宋玉笙高傲自大,陆小远也不跟她说打斗的情形了,只挑些无关紧要的事,故意夸大了说,把宋玉笙惹得格格娇笑。 陆小远一转头,恰好与梁子成充满敌意的目光相对,略一思索,便想到梁子成喜欢宋玉笙,自然看不得自己和宋玉笙说笑。他只作不见,仍信口胡说。 宋玉笙听他说起莫花尔彻酿的酒,说道:“那种酒辛辣如刀,没什么好喝的。你到了宋府,我请你喝上等的葡萄酒,如今天气将热,倒上一杯酒,放进几颗冰块镇着,清凉香醇,管保你喝完一杯想第二杯。” 陆小远笑道:“如今将近盛夏,冰块倒是难见,倒不如等到冬天天寒地冻,冰块管够的时候再喝。” 宋玉笙撇了撇嘴,道:“你又不懂了。谁说夏天便没有冰啦?财神城的天香阁常年都备着冰,夏天我常到那里吃些水果沙冰,不过那里人很少,只有冀州几家数得上的大家族才去得。那里一碗红豆沙冰要八两银子,我每次吃完回家,爹爹总要跟我说教一番,说八两银子抵得上小康人家一年的生活费用啦,我要懂得节俭啦.....唉,烦都烦死了。” 陆小远和她越说越不投机,最后也就无话可说。宋玉笙叹一口气,径直追上同伴,和他们说笑去了。 陆小远听他们所说,无非是宝马银鞍、丝绸珍宝等等,他对这些一无所知,无趣的跟在众人后面。 忽然一人走到他身旁,笑道:“陆少侠,你怎么不跟我们说话?” 陆小远转头望去,见眼前少女一张圆圆的脸蛋,柳眉杏目,薄唇贝齿,虽不及宋玉笙美艳动人,却也是个漂亮的姑娘。 尚未回答,便听到梁子成带有嘲讽意味的话:“圣琅派都是清修的高人,每日也就吃糠咽菜,一心成仙,又怎会跟咱们这些沉浸于物质的凡夫俗子说话?”众人哈哈大笑。 陆小远正待反唇相讥,少女说道:“梁公子,你又胡说八道了。圣琅派的弟子哪个不是年轻人中的佼佼者?” 梁子成想到论武大会上紫华真人首徒玄胤展现的实力,自己确实远远不如,闭上了嘴。 陆小远和少女聊了一会儿,才知她是冀州方家的人,名叫方芸。她虽是富家小姐,却并无凌人的气焰,陆小远和她聊的倒也有几分投机。 过了一会儿,宋玉笙忽然道:“安静!”众人停住了脚步。方芸和陆小远轻步往前走了走,见不远处是一座洞穴,洞口处结着霜花,洞内隐隐传出狼嚎声音。 梁子成面带喜色,伸出舌头舔了舔上唇,说道:“霜冻魔狼,好极了,咱们这便杀进去,谁宰了算谁的!”众人中有好几个拔出兵器,急不可耐的要去抢夺猎物。 霜冻魔狼的成长过程中,每隔一段时间便要释放一部分自身的寒气,避免冻伤腑脏,久而久之,魔狼所居洞**便形成了不少冰系灵石。众人想要得到的也正是这个。 方芸也抽出腰间软鞭,也要往前去,却被陆小远拉住:“别冲动,霜冻魔狼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处置不当的话,可能成为它们口中食物。” 方芸用怀疑的目光看了看陆小远,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陆小远在苍龙山脉遇到过霜冻魔狼,深知这种魔兽的残忍性情与力量之强。这里的霜冻魔狼虽然不能与苍龙山脉中的同日而语,却也并非这七八个少爷小姐能对付的。 果然听得宋玉笙对梁子成喝道:“要命不要!想死的便进去!”她虽然自高自大,对家门口附近的情况还是比较了解的。 几名快要冲到洞口的少年见宋玉笙发话,迟疑片刻,退了回来。 宋玉笙将众人召集在一起,说道:“洞口冰霜积了相当厚度,里面应该有三头成年魔狼,咱们硬上的话胜算不大,最好借助陷阱和工具取胜,免得有所死伤。” 陆小远见她分析的头头是道,点头说道:“宋小姐所言不错,理应如此。” 梁子成瞥他一眼,冷笑道:“这世上最多的就是滥竽充数的骗子,明明一点本事没有,却楞充行家,大拍马屁。” 宋玉笙喝道:“闭嘴!”当下制定了计划,由她和另外两人引开成年的霜冻魔狼,剩下的人去洞中掘取冰系灵石,倘若有机会,可以猎杀小狼。 三人的实力是众人中最强的,她有宋家宝甲玄虎甲护体,魔狼的远程寒气攻击便不足为惧,而另外两人怀揣了匿迹药水、熔岩池等特异工具。 宋玉笙瞥了陆小远一眼,道:“陆大哥,你跟着胡公子,他猎杀小狼的时候,你拦住去路,别让小狼逃走。” 陆小远道:“我跟方姑娘一起行动吧。”方芸和胡公子都负责捕杀小狼,宋玉笙点头答应。 方芸道:“我没胡公子本事大,你跟着我可有危险。” 陆小远道:“正因为有危险,我才要跟着你呀,到时候也好保护你。。” 方芸伸出食指刮了刮脸,笑道:“嘟嘟嘟,大吹法螺。” 梁子成正要嘲讽陆小远几句,却听得宋玉笙道:“开始行动!”她往洞内潜行,其余人躲到了树丛后。 过了一会儿,宋玉笙飞奔而出,一头霜冻魔狼嗷嗷狂叫着,在她后面紧追不舍,奔跑之际,带动着一股冰蓝色的寒气。宋玉笙往众人相反方向而去,一人一兽追逐着,很快隐入林间。 另外两人依次进洞,引了两头霜冻魔狼远去。梁子成站起身来,道:“事不宜迟,咱们快快行动!”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霜冻魔狼(3) 五人进了洞,只觉寒气扑体而来,仿佛到了冰天雪地中,又有一股腥臭的气味直往鼻子里钻,令人几欲作呕。 梁子成一面走着,一面说道:“本来人手是正好的,偏偏来了些没用的脓包,济不得事,还要分走战利品,唉。”他装作若无其事的说话,声音却很大,明显是说给陆小远听的。 胡公子沉声道:“别说了,小心着点。” 忽然一声稚幼的嚎叫划破了山洞的寂静,苍影一晃,一头幼年霜冻魔狼扑向众人。众人退开,那胡公子挺剑刺了过去,与小狼斗在一处。 其余四人继续往里去。方芸低声道:“陆少侠,这里可危险的很,你跟紧了我,万一走丢了可不是闹着玩的。”陆小远“恩”了一声,伸手握住她手。 方芸大羞,嗔道:“你做什么!” 陆小远笑道:“这里这么昏暗,我不抓着你手,就跟你走散了。”见方芸挣了几下没有挣脱,羞也不是恼也不是的窘迫模样,暗暗好笑。 梁子成突然叫道:“瞧!冰灵石在这里了!”说着抢上前去,拿长剑在冰气氤氲的墙壁上凿了起来。 方芸挣开陆小远,道:“你瞧,那些晶莹剔透的便是冰灵石,颜色暗淡的不是。”拔出一柄匕首,在角落的一块岩石上凿了起来。另一人不甘落后,也赶紧动手。 此处灵石中的灵力较为充沛,若是炼入兵器,得达到圣位境界的武者方能将其中威力发挥的淋漓尽致。 仙位高手使用此类兵器,不免被兵器拖了后腿。但这些人大都是玄位武者,只要在兵器中炼入一块,便能大幅提高他们的实力,因此三人累的汗流浃背,还是不肯稍歇。 忽然一声惨厉的嚎叫传进洞来,三人听到声音,心中都是一慌,立刻停下手中动作,往来路望去,只见一头半人高、皮毛蓝莹莹的魔狼缓步踱来,两只赤红如血的眼睛在三人身上来回扫视。 三人被魔狼凶狠阴沉的目光瞧得浑身发毛,便知引狼出洞的三人中有一人失误,或是奔逃过快,魔狼追击不上回了洞,或是已丧在魔狼爪下。 洞中的时间仿佛静止了,三人一狼俱都不动,相互对视。过了好一会儿,魔狼一声长嚎,扑向梁子成。 梁子成惊呼一声,被魔狼呼出的寒气冻得打了个冷颤,不敢挡架,就地一滚,闪到了另一名同伴身后。 魔狼一抓不中,粗大的尾巴横扫那名同伴,尾巴上的毛根根如铁,那人躲得慢了,尾巴在他脸上掠过,立刻多出数十条细如牛毛的伤口。 这时三人呈鼎立之势,将魔狼围在中央,却不敢进攻。魔狼没发现小狼,只道已经被这三人杀死,怒火交织之下,纵跃扑击的力道增大了不少,喷出的寒冰气劲也更加猛恶,三人脚步不停,接连躲闪,十分狼狈。 霜冻魔狼低吼一声,四肢在地上一撑,咬向梁子成。梁子成眼见两排锋锐如刀的尖牙奔着咽喉而来,情急之下身手敏捷了不少,向旁躲了开去。 那魔狼身在半空,突然如灵蛇般扭个圈子,大口一张,一股强劲的寒冰气劲喷向方芸。 方芸没料到它的身躯如此灵活,只道躲在它身后暂时安全,这时魔狼突然发难,她已经来不及闪避,惊呼一声,跌坐在地,伸手遮住了双目。 却听得一阵风声响起,魔狼的獠牙和利爪并没碰到身体,方芸缓缓撤掉双手,只见一条人影闪转腾挪,和霜冻魔狼斗在一处。 那魔狼嘶吼不断,每一击都用尽了全力,利爪、铁尾击在石壁、地上,立刻碎石纷飞,跟着大片寒气腾起,但那人却总能在明明避无可避之时闪避开来,还能向魔狼还击。 过不一会儿,那人大喝一声,一剑斩出,气浪翻涌,洞中三人只觉疾风乍起,被逼的喘不过气来,退到墙壁处,身体贴着山壁。 魔狼惨嚎一声,声音未毕,跃在半空的身体便分作两半,摔落在地,碧绿色的汁液从腑脏、骨骼之间涌出,流了遍地。 方芸尚未回过神来,手腕一紧,便被人抓着,不由自主往外奔去。她扭头看这人,正是陆小远。他杀死魔狼之后,料想时间差不多,另外两头霜冻魔狼也该回来了,便拉着方芸逃走。 二人奔出洞外,到了刚才的集合处,那胡公子已在等候。他杀死小狼之后,心想采掘灵石的事情交给同伴即可,便先出了洞,也正因如此,没有遇上突然折返的霜冻魔狼。 胡公子见二人奔逃而来,问起缘由,方芸正跟他说着,忽听得一人叫道:“你们怎么在这里?另外的两人呢?”转头望去,却是宋玉笙三人回来了。 原来三人中一人被霜冻魔狼追击,眼见气力不加,便在身后投了一只熔岩池。这是一种小型机关,只有茶杯口大小,投到地上,敌人踩中之后,立时岩浆喷涌,正是霜冻魔狼的克星。 这种机关在凹陷的地形上使用起来效果显著。但他慌张之下,顾不得那么多,便在上坡路上投放机关,霜冻魔狼踩中之后,岩浆烧灼了魔狼的脚爪,随即顺坡流下,并未将霜冻魔狼烧死或是重伤。 如此一来,霜冻魔狼不敢再追,返回洞穴,却险些要了众人的小命。 宋玉笙听闻梁子成和另一人还在洞中,正要进洞去找,二人却扛着那成年魔狼的尸体往这边走来。 梁子成见陆小远和方芸提早出来,气愤愤的说道:“你们俩真没义气,遇到危难就知道自己逃命么?” 方芸大为不忿,正要出言反驳,却被陆小远劝住。陆小远淡淡道:“梁公子,那么这头魔狼是你杀死的咯?” 梁子成一怔,无言以对。 众人见魔狼的四只脚爪都被熔岩烧伤,只道魔狼身上带伤,速度减缓,才被梁子成和那名同伴杀死,也未深究此事。 眼见另外两头成年魔狼回了洞穴,一旦它们发现小狼丢失,定要狂性大发,众人在这附近,难免不受到波及,便往山下赶去。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霜冻魔狼(4) 下了山,众人在一条河边休息,不免感叹白忙一场,却没得到多少灵石。 陆小远见方芸神色郁郁,独自坐在远离众人之处,便走到方芸身旁,从乾坤袋中掏出一块湛蓝的灵石,递给方芸:“这个送给你。” 方芸接过,端详一会儿,惊道:“寒皇玉!”她知道寒皇玉乃是冰系灵石中的上品,极为难得,不由得又惊又喜,问道:“你真的要给我吗?” 陆小远笑道:“那还有假。” 方芸略一迟疑,接过了灵石,道:“谢谢你啦。”随即脸蛋一沉,道:“你明明那么厉害,却不告诉我,还在我面前假装弱者,是不是瞧着我自不量力的样子很好玩?” 陆小远忙道:“都是小人不好,方姑娘是千金之体,不值得为小人生气,就饶了小人这一次吧。”学着仆人的样子,向方芸鞠躬行礼。 方芸见他动作滑稽,笑道:“好吧,谁叫本小姐心地宽厚呢,下次你要是再敢欺骗本小姐,本小姐就让你去养马喂猪。”过了一会儿,想起陆小远在洞中和霜冻魔狼战斗的情形,问道:“你的武道境界应该达到神位了吧?怎么刚才不跟宋姐姐说明白?你要是肯出全力帮咱们,咱们也用不着什么调虎离山了。” 陆小远淡淡道:“他们把我当成身无所长之人岂不更好,也省的我去跟那些畜生血拼。”抬起头来,对方芸说道:“你不要把我的真实水平告诉宋小姐,行么?” 方芸问道:“就算我不说,刚才梁公子和孙公子亲眼看到了,他们能不说么?” 陆小远笑道:“梁子成总是担心我抢去宋玉笙,巴不得我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怎会特意说出来?他也一定会告诉姓孙的不要说出这件事。” 方芸歪着脑袋想了想,道:“你说的也对。”笑道:“你喜欢宋姐姐么?你年纪轻轻就达到神位境界,真是不可思议,宋伯伯最喜欢年轻有为的晚辈,你先是在论武大会上大出风头,武功又这般强,宋伯伯没准真会把宋姐姐嫁给你呢。” 陆小远笑道:“我可不喜欢她,更不会娶她,否则你不是要吃醋么?”他年纪渐长,爱和美貌女子调笑,心中倒也并无邪念。 方芸板起了脸,正色道:“陆少侠,你救我一命,又给我这颗灵石,我很感激你,但我也不能任你轻薄。你若当我是随意可欺的女子,这灵石请你拿回去。”说着掏出灵石,要塞给陆小远。 陆小远自知言行不当,推回她手,站起身来,忙道:“方姑娘,是我生性不检点,言行无端,你别生气,我给你道歉。” 众人休息够了,便往财神城而去。走在路上,陆小远见旁边矮崖上生着一棵果树,枝头挂着几颗红彤彤的沙果,轻轻一跃,摘了下来,递给方芸,道:“方姑娘,你吃。” 方芸接过,在一颗沙果上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甚是好吃,问道:“你自己干么不吃?怎么都给了我?” 陆小远笑道:“我刚才言语间冒犯了方姑娘,理应赔罪。” 方芸抿嘴一笑,道:“我都不生你的气了,赔什么罪。”说着将三颗果子塞到陆小远手中,道:“你也吃吧。” 陆小远一边吃着,一边说道:“咱们下午出来玩吧?” 方芸摇了摇头,道:“我中午要回家,下午我要练功。” 陆小远道:“那就等你练完了功,我去找你,你来找我也好。”他与这群公子小姐实在没什么共同语言,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性情相合的朋友,自然有些不舍。 方芸脸色一红,道:“我练完功,已经是晚上了。” 陆小远道:“晚上有什么打紧?有我保护你,绝不会让你受到丁点儿伤害。咱们就在财神城门口见面,怎么样?”方芸见他邀请之意甚诚,不禁有些心动,轻轻点了两下头。 宋玉笙走在前面,陆小远和方芸的话却传到了她耳中,见他二人初次见面,不过打一次猎,便有了不浅的交情,不禁暗暗称奇。 。。。。。。。。。。。。。。。。。。。。。。。。。。 财神城名为帝国九十一城之一,实则成了宋家总部。宋家的府邸占据了城池的一半,剩余的一半也被宋家买下,用来建筑别院,招待客人。 由于财神城贸易发达,来往的都是豪富巨贾,成千上万的人往这里涌,渐渐地财神城外围形成一片居民区,后来在居民区周围建了一圈外城,相当于将原来财神城的范围扩大了数倍。 一行人穿过外城,进了财神城。城中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穿金戴银的富豪、风流文雅的世家公子、精悍英勇的武道高手以及风情万种的美女娇娃,都汇聚于此。 他们或以金银珠宝,或以灵石丹药,或凭武功本领,甚至凭借自己的美色肉体,交换自己所需要的东西。只要双方你情我愿,任何局外人也不得干预交易,否则就是与宋家作对。宋家的实力堪与五宗平齐,当然没人敢惹,因此五年一度的“奇宝端木”吸引了无数人来。 那些富商的随从也都是万中选一选出来的,他们穿着考究,仪态端庄,显示着主人的地位与身份。 宋家府邸戒备极其森严,大门处有十名高手把守,天空中数十头金眼雕在盘旋来去,锐利的目光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人物。 陆小远跟随宋家众人进了府邸,只见巡视卫队到处都是,每一进院落都有两头凶狠的雷烈虎把守,恐怕连一只苍蝇也不能乱飞。 见那些院落中多是些不起眼的小型房间,心道:“怎么府内的房屋反而不如外面?这些屋子这么小,放一张桌子、两只椅子不就满了吗?”他却不知这些不起眼的小屋中坐的都是身家过亿的富豪,里面进行的交易都数以万计。房屋狭小,陈设简单,是为了让他们专心致志的谈论生意。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绝代尤物(1) 宋玉笙见日到中天,道:“陆大哥,咱们去大厅用饭吧。来自各州的世家子弟都在那里,有不少你在论武大会上见过的。”陆小远点头答应。 宋玉笙带着陆小远到了一间大厅,里面有十来张大圆桌,每桌多则七八人,少则两三人。桌上摆着丰盛的菜肴,都是山珍海味,有些东西寻常人家听都没听说过,每张桌旁还有两名丫鬟,替客人斟酒传菜。 宋玉笙正带着陆小远寻找座位,忽听得一人道:“笙妹,这小子是做什么的?你怎么把他带到这里了?” 陆小远往声音来处看去,一名身穿宝蓝长衫的公子哥儿正皱眉瞧着自己,眼中满是不屑的神色。 宋玉笙应道:“他是圣琅派门人,只是功力尽失,在江湖上混的落魄,也没个出路。他被人追杀,叔父救了他一命,让我接济他。” 那宝蓝长衫的公子哥道:“咱们宋家不能干见死不救的事,可我爹怎么把人往家里带?”原来他是宋仲景的儿子,宋丰。他比宋玉笙大了两岁,是宋玉笙的堂兄。 宋玉笙走到角落的一张桌前,拖出桌下的椅子,对陆小远道:“陆大哥,你坐这里吧。” 陆小远扫一眼这桌的人,不由得恼火:这些人都是杂役奴仆,桌上的菜也远不及别桌丰盛。宋玉笙让自己坐这里,分明是将自己视作了下人。 却听得一个少女说道:“宋姐姐,你俩交情那么深厚,干么不让他和你坐在一起?” 陆小远望向说话的少女,只见她神色傲慢,大喇喇的坐在椅上,身后两名丫鬟给她扇着扇子。 宋玉笙脸色微红,嗔道:“你胡说什么!”这一来厅中不少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陆小远身上。 他冷眼观瞧,见众人看到自己之后脸上都是不屑和鄙夷的神色,知道自己被修罗鬼常雕追击数日,衣衫破烂,形容狼狈,心道:“你们瞧不起我,我非要让你们瞧得起么?不吃这顿饭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当下冷冷说道:“宋小姐,你们慢慢吃吧,这里铜臭味和膏粱味太重,我可待不下去。”转身便往外走。 宋玉笙见他当众拒绝自己的决定,又是尴尬又是恼火,正要将他喝住,听那少女笑吟吟的说道:“宋姐姐,你瞧他生气了,还不快留住他?”当下含怒不语。 便在此时,只听得一人冷笑道:“这儿的人都是名门望族的子弟,陆兄生性洒脱,喜欢和乞丐流氓为伍,当然看不上咱们了。”说话之人正是梁子成,众人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全都不怀好意。 梁子成说完这话,见陆小远冰冷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视,似要将自己穿透,不禁打了个冷战,赶紧低头吃饭。 陆小远正要出门,只听一个妩媚的女子声音道:“陆公子,我这桌人少,你来我这里吧。” 陆小远往声音来处望去,也是角落的一张桌后,坐着一位娇艳动人的美女,笑吟吟望着自己,正是鄂州侯的儿媳,晋州李家的璐瑶夫人。 陆小远迟疑片刻,笑道:“多谢夫人啦。”在众人艳羡嫉妒的目光下,往璐瑶夫人那边走去。 璐瑶夫人艳名远播,真正能做她入幕之宾的人却很少。她一进大厅,立刻吸引了所有少年公子的目光,却无人有幸与她同席。见陆小远一个落魄少年得她垂青,一众少年公子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同时也怀疑起璐瑶夫人的眼光来。 璐瑶夫人这桌共有三人,另两人是鄂州侯派来保护她的高手,与她对面而坐。一人身穿白衣,神色颇为潇洒,名叫“千劫毒王”刘智博,另一人高瘦身材,唇上两撇鼠须,乃是“五車手”彭天赐。 陆小远坐到她身边,璐瑶夫人道:“陆公子,没想到当日峻极山一别,你我竟又在此重逢。”见陆小远很是落魄,问道:“你漂泊江湖这些日子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陆小远道:“有几次我险些丧命,不过幸好当时没死,否则今日见不到夫人的绝世容颜,岂不大大的可惜?” 璐瑶夫人笑道:“你就是甜言蜜语多得很,教人心里欢喜。没准哪天你把我卖了,我还帮你数钱呢。” 陆小远已通男女之事,见璐瑶夫人酥胸半露,腰肢扭摆,甜腻腻的笑着,说道:“你若是我的人,我一定会好好疼你惜你,可舍不得把你卖掉。” 他口舌便给,说话风趣,把璐瑶夫人逗的花枝乱颤。那两名高手皱眉瞧了一会儿,低头吃菜。 宋玉笙一边吃饭一边聊天,时不时往陆小远那边瞥一眼,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便在此时,一名年轻公子端着一杯酒走到陆小远面前,大声说道:“陆少侠,咱们在峻极山佛觉寺见过面的,今日又见面了,真是缘分不浅。来,我敬你一杯。” 陆小远一看这人,正是峻极山上与璐瑶夫人欢好、后来与高尧争风吃醋的玉璧湖连环坞少主,王乾宇。见他目光闪烁,时不时瞧璐瑶夫人一眼,显然来者不善,笑道:“王公子请了。”举杯移了过去。 王乾宇见他中计,嘴角扬起,看向璐瑶夫人的目光中多了一股炫耀和得意之情。 众人望着两只即将相遇的酒杯,发出一阵不怀好意的笑声。陆小远在论武大会上扬名之后,他们都认识陆小远,也知道后来陆小远功力尽失的事。王乾宇在酒杯上布满了真气,只要两杯相遇,陆小远手中酒杯碎裂,身上和手上难免被划伤,那可令他大大的丢脸。 二杯一碰,只听“啪”一声轻响,碎片横飞,跟着是“哇”一声长长的惨呼,只见王乾宇右手血流不止,脸上和脖子也多了两道划痕,血珠飞溅。 众人见此情形,脸色大变,璐瑶夫人也是一怔,随即掩口而笑。他们自不知陆小远此刻的修为已经远超王乾宇,王乾宇想和他硬碰硬,实是在自讨苦吃。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绝代尤物(2) 王乾宇恨恨瞪了陆小远一眼,又瞧一眼璐瑶夫人,脸色惨白,转身冲出了大厅。陆小远露了这一手,众人都对他收起了小觑之心。 正吃着饭,一阵尖利的哨声传进大厅,“五車手”彭天赐和“千劫毒王”刘智博对望一眼,把目光转向璐瑶夫人。 璐瑶夫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是许将军回来了。”站起身来,对陆小远道:“陆公子,我有事要处理,你慢慢吃吧,再见。”冲陆小远嫣然一笑。 陆小远目送她出了大厅,目光扫视,见厅中衣衫鲜亮的公子小姐们谈笑风生,觉得待在此处无甚趣味,起身出门。 没走出多远,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叫道:“姓陆的!” 陆小远回过头去,见宋玉笙气势汹汹的瞧着自己,浑不在意的问道:“宋小姐,有什么事吗?” 宋玉笙怒道:“你这高傲自大的家伙,我请你来吃饭,是一片好心,你当着众人的面跟我作对,羞辱于我,却是为何?” 陆小远听她言中之意,显然她将自己视作下人是应该的,自己听从她命令也是天经地义,不禁气苦,冷冷道:“宋小姐,在宋家当狗腿子,当然得听你的话,我独来独往,何必受你指使?” 宋玉笙哈哈一笑,面带嘲笑的神色,道:“你瞧不起玄坛宋家么?你不过是个潦倒落魄的倒霉鬼,若非我叔父救你一命,你早死在那糟老头的刀下了!” 陆小远怒极,大声道:“你后悔让你叔父救我,再让他杀了我便是!我绝不还手!”说完这句话,也觉有点不讲道理,转过身去,道:“我欠你一条命,自会还你,你记下了!” 宋玉笙望着他的背影,怒道:“你离了宋家,在财神城住一晚的钱都没有!” 陆小远也不理她,径自离去。他心中气恼,足下不停,一路狂奔出财神城,望着外城层层叠叠的民居和络绎不绝的行人,心道:“宋家有什么了不起,我偏不住你家,不吃你家的饭。” 他身上有不少银子,财神城外城的物价虽然很高,也不足为虑。在城中逛了一会儿,便出城游玩。 财神城之外是一片草野,连绵起伏,草色与天相接。忽然陆小远见到两拨人在不远处的低谷中,便过去查看究竟。 走得近了,才发现其中一方正是璐瑶夫人和鄂州侯手下的两名高手。另一方是五名披盔戴甲的军人,当先一人盔甲较为鲜亮,职位应当比另外四人为高,他垂手低头,神色拘谨。 只听璐瑶夫人说道:“许将军,说来说去,我吩咐你猎杀紫晶凶狮,你终究是没办到,是不是?” 为首军人冷汗涔涔而下,道:“夫人,倘若属下运气好,遇到那畜生,当然能将其杀死了。可紫晶凶狮很是少见,这....这....” 他身后一人接口道:“这实不能算我们办事不力。” 璐瑶夫人笑道:“嗯,那是你们运气不好,不能算你们办事不力。”说着以手抚胸。 “五車手”彭天赐身形一晃,欺到接口的军人身前,同时一掌击出,那人惨呼一声,飞身摔出,口中鲜血狂喷。 众军人见状,呼喝声中,拔刀在手。 彭天赐一击之后倏然退开,他外号“五車手”,掌上功夫自然不凡,那军人挣扎几下,便不动了。 许将军见出生入死的兄弟惨死,叫道:“夫人,你让咱们杀紫晶凶狮,那本就是难以完成的任务,咱们风餐露宿,吃了半个月的苦,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不褒奖那也罢了,怎么突施辣手,残害部下!?” 璐瑶夫人掩口娇笑,似乎一点没将这条人命放在心上,道:“许将军,倘若人人完不成任务都能用一句“运气不好”来遮掩,那咱鄂州侯府不就乱了套了?如今狼烟四起,鄂州如何能不沦陷?” 许将军凛然道:“夫人,你执掌军权以来,对鄂州军可谓残酷严苛之至了,现在军中人人自危,唯恐有朝一日灾难临头。长此以往,还有谁肯为鄂州侯尽忠?” 璐瑶夫人笑道:“听你话中意思,是在指责我领导无方,想把我取而代之咯?”说着长叹一气。 “千劫毒王”刘智博踏前一步,双掌挥舞,两道黑气滚滚袭向许将军。 许将军早有防备,聚气于刃,刀口风声呼呼,他一刀斩出,涌动的劲风将黑气驱散开来。 他退后一步,沉声道:“夫人,许某在鄂州侯手下做事也有二十年了,如今你瞧着许某碍眼,许某请求离开鄂州侯府,咱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怎么样?” 璐瑶夫人乐的花枝乱颤,道:“啊呦,许将军,你...你可真会说笑话。身为军人自当尽忠报国,哪有半途而废的?”玉手一招,彭天赐和刘智博一起出手。 许将军挺刀迎向彭天赐,叫道:“弟兄们,左右是个死,跟这**拼啦!” 三人纵声大呼,挥刀冲向刘智博。刘智博袍袖摆动,手中多了一根短棍,棍端是一颗栩栩如生的人头,嘴巴大张,露出两排尖利的牙。 一名军人挥刀砍去,刘智博挺棍在刀身上一点,一道红线顺着刀身往那人手上蔓延而去。那人惊呼一声,弃了长刀。 刘智博怪笑声中,短棒击向那人额头,风声呼啸,这一下若击实了,那人便是脑浆迸溅之祸,他的两名同伴赶忙挥刀,将短棒挡开。 那边许将军一把刀使得虎虎生风,气劲扩散开来,将野草刮得紧紧贴地。虽然如此,彭天赐手掌上真气遍布,早已刀枪不入,他一双手掌仍能在许将军刀影的空隙中来去自如。 蓦地许将军一声惊呼,已被彭天赐一掌击在胸口,腾腾腾倒退三步。彭天赐得理不让人,凌空一掌拍出,气劲如涛,袭向许将军。 便在此时,一条人影一晃而至,挡在了许将军面前,这人被掌风击中,向后横飞。许将军接住这人看时,正是自己手下之一,他脑袋歪向一边,早已气绝而亡。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绝代尤物(3) 再看另外两人,也被刘智博逼得破绽百出,短棍上的人头不断喷吐黑烟,黑烟弥漫开来,二人只能躲避,不敢挡架。 璐瑶夫人在一旁观战,脸上兀自挂着笑容,仿佛在看一场精彩的武打戏。 许将军知道再斗下去,两名手下也将无幸,缓缓转过身去,颤声道:“夫人,许某知罪,你处罚许某便是,莫再为难那两位兄弟。” 璐瑶夫人微微一笑,道:“许将军,你打不过彭、刘两位高手,再来投降,是不是有些晚啦?” 许将军目眦欲裂,喝道:“你不要逼人太甚!” 璐瑶夫人咯咯一笑,道:“我就是逼你,你能将我如何?” 许将军怒目相视,脸上的神色渐渐由愤怒变成了无奈,嗓音粗哑的说道:“夫人,许某甘愿领受任何处罚,你放过许某那两名兄弟吧。” 璐瑶夫人仰头望天,并不说话。 许将军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突然双膝一曲,跪倒在地,叫道:“夫人,求你放过那两人!” 那两名军士见许将军跪倒,怒喝一声,扑将过来。彭天赐双掌挥舞,将二人逼了回去。 璐瑶夫人笑道:“你说甘愿接受任何惩罚,可不许反悔。” 许将军道:“绝不反悔。” 璐瑶夫人叹了口气,道:“谁叫我心肠软呢,罢了,你起个誓,我便信了你。” 许将军双手托起长刀,道:“只要夫人放走那许某的两个兄弟,许某愿接受璐瑶夫人一切处罚,若违此誓,形同此刀。”劲力到处,一声脆响,长刀断成两截。 璐瑶夫人摇头笑道:“这可不成,在我这里,最轻的刑罚才是将人一刀砍死,你立下这誓,分明其意不诚。” 许将军脸部肌肉不住颤抖,显然又是愤怒又是激动,过了半晌,才道:“如违誓言,便叫许某身受千刀万剐之祸,断子绝孙。” 璐瑶夫人点了点头,道:“这还不错。”忽然手指那二人,笑道:“啊呦,许将军,你起誓起的晚啦。你瞧啊。” 许将军回头望去,只见刘智博正将短棍插回腰间,地上躺着两具尸体,正是自己的两名手下,二人脸色漆黑,显然是中了剧毒而亡。 陆小远在旁观瞧,便知璐瑶夫人逼许将军起誓,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好让刘智博杀死二人。 他之前在峻极山上认识璐瑶夫人,只觉这美艳少妇风骚入骨,不负“红颜祸水”之名,后来二人在禅院外一番长谈,得知了她苦涩的过去,对她多了怜悯之情。 这时见她指使手下杀死四人,眼睛都不眨一下,而且将别人尊严恣意践踏,如踩烂泥,其毒辣薄情,比之男子亦尤远甚,不禁又对她多出几分忌惮与厌憎。 许将军望着两名手下的尸体呆呆不动,脸上的神色时而悲痛,时而愤怒,时而漠然。 璐瑶夫人对彭天赐使个眼色,彭天赐绕到许将军身后,一掌拍出。 陆小远见许将军对彭天赐的偷袭毫不在意,不忍见他命丧当场,叫道:“住手!”拔剑扑上。 璐瑶夫人手下的两名高手早已察觉到陆小远的存在,只是并未理他。这时刘智博见他插手,桀桀笑道:“姓陆的,别来搅局!”袍袖展动,他前方地面卷起一股小旋风,移向陆小远。 陆小远知他擅用毒物,不敢旋风接触,喝道:“断浪斩!”长剑挥处,气浪涌出,将小旋风击散。 陆小远和王乾宇以酒杯互拼真气时,刘智博也在旁观看。陆小远当时未使全力,刘智博只当他是圣位武者,并没将他放在眼里。 这时见他以强横气劲击溃自己的攻势,刘智博不禁一惊,他和陆小远实力相仿,待他回过神来,青铜剑的剑尖距离他咽喉只有三尺。 忽然一条人影晃过,拍出一掌,斜斜击在剑身,陆小远把持不定,长剑向旁一歪,刺了个空,却是彭天赐出手相救。他若不理这边的打斗,径直进攻许将军,那许将军当然必死无疑,但刘智博也难逃陆小远的一剑之厄。 陆小远当下使开六道神剑诀,与二人斗在一处。刘智博见他咬牙切齿,神色狰狞,笑道:“那几个人又不是你的干爹,我们杀他们,你干么来拼命?” 陆小远只是一言不发,手中长剑使的如疾风骤雨一般,瞧他神色,似乎恨不能将二人剁成肉泥。 璐瑶夫人饶有兴致的瞧着三人打斗,她通过陆小远的劈斩、腾挪发现陆小远也才达到神位境界,当然敌不过彭天赐和刘智博联手,因此并不将他放在心上。 彭天赐和陆小远缠斗多时,心道:“咱们跟你无冤无处,不愿杀你,你却纠缠不休,真是找死。”见陆小远飞在半空,长剑凌空劈下,一招“推山掌”怒向上拍,气劲如涛,将陆小远反震的更高。 刘智博正要释放毒气,却见半空中人影一晃,陆小远向着璐瑶夫人飞去。 璐瑶夫人从腰间抽出短剑,使一招“七星聚月”,剑势笼罩了陆小远上半身所有要害。 陆小远见一团冷森森的白光扑体而来,便知她手中短剑乃是一件利器,赞道:“好剑!” 璐瑶夫人心想陆小远身在半空,难以躲避,她这短剑与青铜剑一碰,陆小远虽然有浑厚真气附于剑上,恐怕青铜剑也得折损,却不料陆小远的身体突然直坠落地,璐瑶夫人的攻势全部落空。 只见他双足在地上一拨,从璐瑶夫人胯下钻过,这一下招数实是古怪,璐瑶夫人回过神来,便觉后背一凉,知道是陆小远长剑刺到,不敢动弹。 见彭天赐和刘智博要冲上,陆小远厉声喝道:“你们想她死还是活?” 二人立刻驻足,面面相觑,错愕不定。他们不知这正是陆小远的计策,陆小远知道自己一人斗不过彭天赐和刘智博,想要救人,还得从璐瑶夫人身上着手,于是假装要与二人拼个你死我活,在二人决想不到他的目标是璐瑶夫人的情况下,突出奇招,挟持了璐瑶夫人。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绝代尤物(4) 陆小远见形势为己把握,手腕一转,青铜剑横在璐瑶夫人白嫩的脖颈处,道:“夫人,在下斗胆向你求个情,放掉这位许将军可好?” 璐瑶夫人对眼下寒光闪动的长剑视若不见,兀自娇笑道:“小坏蛋,你若真心求情,便该好言相劝,哪有用利剑劝人的道理?” 陆小远心想这位夫人性命悬于己手,竟毫无惧色,虽是女子,比须眉男子也不差,当下道:“情势所迫,实非得已,日后倘若有机会,必定向夫人赔礼道歉。” 璐瑶夫人道:“倘若我不肯放人呢?” 陆小远笑道:“夫人并非蠢笨鲁莽之人,自然懂得审时度势,夫人若不放这位许将军离开,在下这把凶器在夫人雪白的肌肤上划出一条血痕,那可大煞风景了。” 璐瑶夫人道:“许将军是你的旧识?” 陆小远摇头道:“不是。” 璐瑶夫人皱眉道:“那我处决自己的部下,跟你有何干系?你何必来趟这浑水?” 陆小远道:“他是义烈汉子,我不忍心瞧他受辱,更不愿瞧着他就此殒命。还望夫人高抬贵手。” 璐瑶夫人道:“原来陆少侠是爱管闲事。”低头瞧一眼长剑,斜眼瞧着陆小远,似笑非笑的问道:“如此说来,我是非要放人不可咯?” 陆小远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璐瑶夫人转向许将军,淡淡道:“许将军,看来你命不该绝,好吧,你这便走的远远的吧,以后若在鄂州境内瞧见你,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许将军这时已经心情平复,叫道:“这位陆少侠,你仗义拔刀相助,许某感激不尽,可姓许的并非贪生怕死之徒,岂能先行逃命,你先想法离开吧。” 陆小远道:“许将军,有这位娇滴滴的美貌夫人跟我在一起,我还舍不得走开,放心好了,这位夫人瞧我俊俏,也不会杀我的,你先走吧。” 他嘴上说的轻松,但许将军深知璐瑶夫人手段厉害,鄂州侯部下没一个不对她视若蛇蝎,留陆小远一人在此,实是凶险之极,因此沉吟未决,并不离开。 陆小远叫道:“许将军,我武功通神,对付他们三个易如反掌,难道还需要你在旁援手么?你是不是打算留下来拖累我?” 璐瑶夫人冷笑道:“是啊,许将军,你要是有能帮到陆少侠的本事,我也不会杀掉你和你的兄弟们了。” 许将军望一眼地上数具兄弟的尸体,不禁怒火上冲。但他随即想到陆小远挟持着璐瑶夫人,待会自能想法逃走,自己留在此处也是添乱,于是拱手道:“陆少侠,大恩不言谢,你多加小心。” 刘智博与彭天赐眼望着他离开,一言不发。 璐瑶夫人道:“小坏蛋,这下你心满意足了吧?还不快快撤剑?”声音妩媚中带了一丝埋怨,真如年长的姐姐在教训不懂事的弟弟。 陆小远笑道:“夫人,你手下的“五車手”和“千劫毒王”都是大大有名的武道高手,我若放了你,还不得被他们打成肉饼,再将我毒成一滩肉泥?” 璐瑶夫人苦笑道:“如今我落在你手,只好听凭发落了。” 陆小远道:“夫人如肯配合,那是再好不过。请你让彭、刘两位远远地退到十五丈外,我便撤剑离开,咱们不伤和气,不是好极?” 璐瑶夫人道:“好,就是这样。”转而对彭、刘二人道:“二位,你们听他的吧。” 彭天赐和刘智博对视一眼,转身走到了十五丈外,向这边盯着。 璐瑶夫人道:“怎么样,陆少侠,现在....啊!”一言未毕,衣衫一紧,跟着身子发凉,忍不住惊呼出声。 彭天赐和刘智博远远地瞧见陆小远纵跃离开之际将璐瑶夫人衣衫扯了下来,赶忙冲上前去,见璐瑶夫人魅惑诱人的胴体在日光下发着洁白的光芒,不禁一愣。 他俩随即回过神来,只听得陆小远的声音远远传来:“夫人,果然应了“最毒妇人心”这句话了,咱们都已说好,我不伤你,你放我走,你却让千劫毒王暗中布下毒阵害我。”一阵风声响过,彭天赐伸手接过陆小远送回的衣衫,盖到璐瑶夫人身上。 原本风平浪静的草地上,发出一阵嗤嗤响声,五丈之外,一群体型有幼犬大小的毒蝎向三人爬将过来,停在三人周围,百十来条毒尾上下摇动,如风吹草伏。 这群毒蝎正是千劫毒王刘智博召唤而来,伏在地下。璐瑶夫人原本打算待陆小远逃脱之际,群蝎发起突击,纵不能毒杀陆小远,也能阻他一阻,让彭、刘二人将他击毙。 不料陆小远身怀辟毒圣物灵首黄极珠,方圆十丈之内的毒物皆能感应到。璐瑶夫人被他扯去衣衫,周身赤裸,这一下突如其来,三人都是大吃一惊,忘了驱使毒蝎进攻。 陆小远摆脱三人的毒计,便往财神城赶去,在外城城门处,与许将军相遇。 许将军对陆小远一番感谢,陆小远这才得知他名叫许鹏飞,问道:“许将军,眼下你为鄂州所不容,今后打算去往何处?” 许鹏飞叹道:“许某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今后流落江湖,倒也逍遥自在。” 陆小远道:“许将军,我倒有一个去处,不知许将军可否愿意。” 许鹏飞道:“陆少侠请说。” 陆小远道:“如今天下大乱,豪杰蜂起,共同推翻暴君暴政,燕王仁义英明,求才若渴,许将军何不投靠燕王去?日后倘有机缘攻入鄂州,也算一血今日兄弟被杀之仇。” 许鹏飞遭遇大变,一直心中愤懑,无暇思考何去何从,他当初投到鄂州侯麾下,便有建功立业、博取荣华富贵之心,听了陆小远的话,登时击掌叫好。 陆小远道:“数日之后,燕郡主来冀北参与奇宝端木大会,燕王军会广发招贤贴,那时许将军自可投身前往。” 许鹏飞点头答应,随即问道:“陆少侠对燕州之事怎会如此了解?”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少女冰洁(1) 陆小远道:“我便是从燕州来的,对燕王军的动向当然略有耳闻。”心道:“这时先不告诉你我的身份,以后你自会知晓。” 和许鹏飞分别之后,陆小远眼见日已西坠,便在城中找了一家客栈,开了房间,要了酒菜。 他房外的楼下刚好有一支西域杂耍团队在表演,搭建的舞台旁围了不少人,他便坐到窗前,看着表演吃喝,倒也自得其乐。 吃过晚饭,想到自己和方芸约好戌时在财神城门口见面,拾掇一番,挂好长剑,出了客栈。 他当时不知财神城的情况,现在想想,方芸应该在外城城门等他,便往城门走去。财神城的外城和本城都由宋家门人把守,并无宵禁的规矩。 陆小远出了城门,却不见方芸的人影,心道:“莫非她回去后想了想,改变了主意?还是她家教很严,家里人不让她出门?”一边往外走着一边思索,忽听得兵器交击的声音从不远处的草野间传来,便往声音来处赶去。 到了地方,只见一群人围成一个大圈,两名女子在圈内相斗,其中一个正是方芸。 陆小远观察一会儿,发现方芸的对手正是今日出言讥笑宋玉笙的少女,而围成一圈的,也恰好是那少女的手下。 因为方芸每次快要退到圈子边缘时,众人便会挥动兵器,将方芸赶上前去。 只听那少女口中讥笑:“小贱人,大半夜耐不住寂寞,来这儿偷会情郎是么?”手中一柄寒光殷殷的长剑使的上下翻飞,攻向方芸。 方芸一面抵挡,一面反驳:“姓丁的,这里不是冀州侯府,我爱干嘛便干嘛,你管得着么!” 那少女冷笑道:“前天的商会上,你爹花了三千两银子从我哥手中抢走了一块清凉玉麒麟,好阔气呀!” 方芸哼了一声,道:“那是公平交易,谁出的价钱高东西便归谁,你哥舍不得出钱,怪得了谁?” 少女冷笑道:“小贱人倒是牙尖嘴利!”剑势突然变得凌厉,幻作一团冷森森的白光,攻向方芸。 方芸的长鞭往白光中一探,登时被绞断了一截,她后跃一步,喝道:“依仗兵器之利,算什么本事!” 少女剑势丝毫不缓,冷冷道:“寒锋剑专斩不知羞耻的小贱人!”呼的一剑劈下。 方芸不敢挡架,向右躲避。少女长剑顺势一带,寒芒闪过,方芸惊呼一声,似乎受了伤。 陆小远再不袖手旁观,足底聚气,“啵”一声轻响,气劲爆裂,身体飞速弹向围成一圈的众人。 只听得“哇!”“啊呦!”几声呼叫,三个人被高高抛起,青影一闪,“当!”一声脆响,劈向方芸的寒锋剑被一股巨力弹了回去。 少女活动了几下酸麻的手腕,心想这出手之人的实力大为不凡,与自己家中的两大顶尖高手相比也差不了多少,有些惊疑不定。待得凝神看时,瞧出站在方芸身前的正是今日在宋家被自己嘲笑的落魄少年,神色转为轻蔑,冷笑道:“我当这小贱人在等谁,原来是个穷困潦倒的野汉子,嘿嘿。” 旁观众人除了摔在地上的几人呻吟痛呼,其余人配合的发出一阵哄笑。 陆小远双眉一轩,笑道:“你再说一遍?” 少女有恃无恐的说道:“再说一遍又如何,方大小姐,到底有多少男人不愿意要你呀,你竟然倒贴家产,搭上一个....”话未说完,但见人影一晃,长剑不由自主的脱手而出,跟着那人影倏然后退。 她回过神来,只见陆小远站在原处,笑吟吟望着自己,手中摆弄着如一泓秋水的长剑,正是自己的寒锋剑。 见陆小远的身法如此之快,少女不禁有些忌惮,壮起胆气,怒道:“小子,快把宝剑还我,否则这里便是你的葬身之地!”一招手,众人往前进了两步,包围的圈子更小。 陆小远摸着剑刃时间长了,被寒气侵入,手指竟有些不灵活,甩了甩手,心道:“果然是把好剑。”手臂一挥,剑气迸发,在地面划了一只圈子。 众人只觉寒气袭来,冰冷彻骨,不由自主倒退几步,那包围圈子比之前又大了不少。 陆小远挥了两下长剑,笑道:“这剑是我从你手中拿的,你若有本事,尽管从我手中抢回去!” 少女见寒锋剑在他手中发挥的威力远比在自己手中要大,便知他的武道境界高出自己不少,怎敢再上前夺剑?说道:“你...你讲不讲道理?是她先出手偷袭我的。” 陆小远冷笑道:“姑娘真是有趣,别人都以理服人,你却先以武力压人,压不过了再讲理,哈哈,哈哈。” 少女无言以对。 陆小远拉过方芸,道:“方姑娘,咱们走。” 周围的众人只是寻常武士,论武力尚没列位,见陆小远刚才的一剑之威凌厉若斯,怎敢再拦?左右分开,给陆小远让出一条路来。 陆小远和方芸往外走去,刚走出圈子,却听得那少女叫道:“啊哟,我认出来了,你是天武卫通缉的要犯,是不是?圣琅派和天武卫争斗不休,也是因为你,是不是?” 见陆小远止住脚步,便知自己说的不错,少女更加得意,道:“听说圣琅派现在伤残的道人占了七八成了,你可真是薄情,自己闯下大祸,在外面逍遥自在,让师门替你顶包...” 猛然间寒光一闪,又是“噗”一声响,少女只觉头顶一凉,下意识伸手在头顶摸了一摸,不由得惊呼一声。 原来是陆小远突然将寒锋剑投了过来,她非但没躲开,甚至还没察觉,便被剑锋削掉了一片头发。 她转回头去,只见那寒锋剑插在地上微微颤抖,自是陆小远投剑之时在剑上附加了一股下沉之力。他手法如此高明,真要杀死自己,岂不易如反掌? 望着寒芒闪耀的长剑,少女一时间千头万绪,羞惭、沮丧、愤恨诸般念头纷至沓来,竟没想到要去拔剑。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少女冰洁(2) 方芸被陆小远拉着,一颗芳心跳得厉害,低头走着,时不时抬眼瞥一眼陆小远。 陆小远见路旁一块巨岩,走了过去,说道:“咱们在这里歇一歇吧。” 方芸欣然道:“好。”一跃而起,坐上了巨岩。见陆小远抬头望着月亮,不知在想些什么,从怀中掏出一只四四方方叠好的手绢,展开来看,是四枚精致的点心。 她将点心放到两人之间,道:“头先你请我吃沙果,我也请你吃东西。”说着拿起一块递给陆小远,道:“你尝尝。” 陆小远顺手接过,却迟迟不往嘴里送。 方芸奇道:“怎么了?你不爱吃么?” 陆小远摇了摇头,道:“我爱吃。”拿起来咬了一口。这点心是绿豆沙馅的,清香可口,回味绵长。 方芸见他仍是神色黯然,知道少女的话刺伤了他,柔声道:“陆公子,你别这样,丁澜这小魔女最爱讥讽人,她说的话不能当真。” 陆小远问道:“丁澜?她是什么人?” 方芸道:“她是冀州侯之女。冀州侯有一男一女,长子名叫丁奢,次女便是这位丁澜大小姐了。”跟着神色愤然,说道:“这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人。丁澜骄横跋扈,有一次骑马将一名摊贩的蔬菜全都踩坏了,那摊贩抱怨了几句,她就把摊贩抓到侯府去。三日之后,那摊贩被扔了出来,浑身伤痕,两条腿也断了。谁要在他面前提一句丁澜或是冀州侯的大小姐,他立刻神志不清,口吐白沫,唉,这人算是废了。” 陆小远道:“这些富家小姐从不把普通百姓当人看待。” 方芸又道:“丁奢就更加坏了。他在云台城中横行霸道,嗜色如命,糟蹋了好多良家姑娘。” 陆小远点了点头,沉默不语。 方芸见他手中反复揉捏那只咬了一口的点心,点心已经破损不堪,绿豆沙流出好多,轻声说道:“我以为你会喜欢的。” 陆小远一抬头,见她郁郁不乐,心下懊悔:“是我主动邀她出来的,我只顾自己不快,对她太不公平了。” 于是展颜一笑,道:“这糕点太好吃了,我想留着慢慢吃,你既然不高兴,我这便把它吃了。”说罢三口两口将点心吃掉。 方芸想给他换一个,但刚拿起一个,他手中的已经吃完,来不及了。 陆小远接过她手中的一只,送往她口边,道:“你也吃。” 方芸脸色一红,低声道:“我自己会吃。”说着伸手去接。 陆小远手臂一抬,躲开她手,笑道:“你不让我喂你,那么你来喂我。”张大了口,啊的一声。 方芸道:“好吧。”拿起一只点心,往陆小远口中送去。 陆小远上下牙齿一咬,一阵苦涩之意在口中迅速传开,陆小远不禁双眉紧皱,五官缩成了一团。方芸格格娇笑。 陆小远“啊呦”一声,倒在了岩石上。只听得方芸焦急的叫道:“陆公子,你怎么啦?是我的药丸分量太大了吗?你别吓我呀!” 陆小远心中窃喜:“你敢戏弄我,让你着急一会儿。”忽然脸上一阵麻痒,陆小远一惊,不自觉开了口,落了满口沙子,惊呼一声,坐了起来,赶忙去抖脖子里、衣服上的沙粒。 却见方芸笑吟吟的瞧着自己,正在拍打两只手掌,笑道:“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服食藿香去暑丸还能晕过去的,这沙子就是治疗你的绝佳良药。” 陆小远这才知被她耍了,抖去脖中的沙子,佯怒道:“好啊你,敢戏弄我是不是?瞧我怎么收拾你!”说着双臂伸出,抓向方芸。 方芸咯咯娇笑着躲闪。二人坐着不动,一个抓一个闪,持续了二十来个回合,方芸的两只皓腕被陆小远抓在手中。 方芸笑道:“我知道错了,你放过我吧!” 陆小远摇了摇头,道:“不行,一定要惩罚你!” 方芸两只大眼睛闪着机灵的光芒,问道:“你要怎么惩罚我?” 陆小远沉吟片刻,道:“我要打你两掌,一血被你戏弄之仇。” 方芸很不愿意,道:“不行,你的修为那么深,真要打在我身上,我会没命的。你得下手轻一些。” 陆小远道:“下手轻了,那还算什么报仇?” 方芸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低声道:“好吧,你就打吧。”过了良久,莫说痛感,痒都不痒,睁开双眼,见陆小远似笑非笑的瞧着自己,奇道:“你怎么还不打?” 陆小远双手伸出,在她两颊上弹了两下,道:“打得很痛吧?” 方芸笑道:“我早知道你不会真打我的。” 陆小远眼见她距离自己不过尺许,吹气如兰,越看越美,一时间目光竟舍不得离开。 方芸见陆小远这般直愣愣瞧着自己,不免有些含羞,低下了头。 忽然不远处一阵“噼噼啪啪”声音响起,二人转头望去,只见夜空中盛开了几朵绚丽的烟花,仿佛春日百花齐放,将整个夜空照的格外明亮。 方芸指着雨点般的七彩烟花,道:“你瞧,多漂亮啊。” 陆小远道:“烟花终究是死物,不及活物好看。” 方芸闻言大羞,嗔道:“你胡说什么。”转过头去观赏烟花,心里却有一丝窃喜,却听得陆小远道:“本来就是啊,这些烟花虽然漂亮,终究没有生命,远不及大自然的花草山水生机勃勃。” 方芸脸上又是一红,心中有些尴尬:“我可想到哪儿去了,我竟然以为他在说我.....一个女孩子,有这种想法,真是不要做人了。”随口道:“我还是喜欢绚丽的烟花将黑夜照亮的景象。财神城有一家烟花铺子,里面有一只很大的烟花,要是燃起来飞到天上,一定漂亮得很,不过那是店里的招牌,不往外卖的。” 陆小远道:“烟花就是用来燃放的,在天空盛开,虽然只有一会儿的光景,也抵得上在铺子里搁置一百年。”忽然想到曾经看过的一句诗: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当下吟了出来。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有惊无险(1) 方芸抿嘴一笑,道:“瞧不出你肚子里还有些墨水。” 陆小远正色道:“不多不多,二三两总还是有的。” 方芸格格笑道:“有二三两便要拿出来显摆么?怪不得人家说狗肚子盛不了二两香油,嘻嘻。” 陆小远佯怒道:“好哇,你敢骂我是小狗。”说着伸手抓向方芸,二人打闹一会儿,方芸道:“时候不早,我要回家去了。”陆小远和她告别,回了客栈。 他闲来无事,又因和宋玉笙吵翻,不愿到宋府去,便整日在城中闲逛。路过一家赌坊时,随意往里瞥了一眼,见数十名赌徒围在一起,好奇之心大生,他知道但凡赌场中人,莫不是嗜赌如命,若非遇着十分新鲜的事,绝难令他们割舍赌博之乐,去做一个旁观者。当下走进去观看。 到了围观人众的外缘,见到圈中一人时,不禁大吃一惊:只见一名黑衣老者坐在椅上,神色倨傲而自信,脸上皱纹有如刀刻,正是追吉他数日的修罗鬼常雕。他身材高大,被众人围着,颇有鹤立鸡群之感。 陆小远心道:“这老儿一代高手,却在鱼龙混杂的赌场中耍钱,倒是奇事。” 他却不知常雕生**赌,无论是在赌场赌钱,还是和高手赌赛武技,各种形式的赌赛,都是来者不拒。他被宋仲景打败之后,在冀州四处游逛,这日路过财神城,赌瘾发作,便挑了这座全城最大的“万利坊”,要大赌一场。 桌上另有三人,与常雕对面而坐的是个络腮胡子,一脸横肉。另外两人一个鼠须,一个黄脸,面前堆着或多或少的筹码。 既是财神城内最大的赌坊,其设施当然是一流,四人的桌上有美酒点心,还有专门发牌洗牌的女郎,红唇欲滴,眼中带笑,身材婀娜,穿着也十分暴露,惹人遐想。 只是桌上四人都在全神贯注的瞧着手中的三枚骨牌,谁也不会分心关注别的事。络腮胡子和鼠须、黄脸两名大汉都是双目放光,牙齿咬的格格乱响,脸上肌肉不住抽搐,显然紧张到了极处,而常雕则是满脸兴奋,并不如何紧张。 那络腮胡子是冀南赤霞城的卢大炮,他与官府、黑道均有勾结,做着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买卖,也是赤霞城中一霸。他和另外两人时不时交换眼色,或咳嗽为号,三人当是一伙。 常雕绝无瞧不出此中关窍之理,但他也不揭穿,只一心一意打牌。他赌博的技术十分高超,有时候手里三张牌中最大的是个“拾”,也敢加码,而这种情况下,往往那三人中最大的是“捌”、“玖”等单牌。有时他将手中的顺子扔掉,旁观众人暗暗叹息,那三人亮出牌来,其中却有同花顺。 陆小远粗通规则,瞧了数局,便知三人联手也玩不过常雕。卢大炮脾气暴躁,每每被常雕诈的弃牌,或是手中一对“肆”遇着常雕一对“伍”,都要哇哇大叫,挥动拳头,将桌子擂的震天响。 但他气势再是骇人,三人面前的筹码仍一点一点的往常雕那里流去,又玩了十几把,卢大炮面前空空如也,鼠须汉子和黄脸汉子的筹码也不容乐观。 卢大炮赌的发了性,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拍在桌上,喝道:“给老子都换成筹码!”鼠须汉子和黄脸汉子也掏了几张银票。 一名侍者上前,查看了三人的银票,脸上不动声色,转身而去,过一会儿,托着一只托盘过来,托盘上摞着三摞高高的筹码。 众赌徒久在此混,见那三摞筹码都是骨质元宝上镶了金丝,估算出这三摞筹码抵得九千两银子。眼见如此豪赌,都饶有兴趣的在旁观瞧。 “哗楞楞”一阵响,卢大炮将面前筹码尽数推到了赌桌中央,大声道:“老头,咱们来个一局定胜负,怎么样,你敢不敢!” 常雕瞧瞧左右二人,那二人也将筹码推到,常雕哈哈一笑,道:“有什么不敢的!”双手一推,筹码入局。 面带微笑的女郎发牌,动作轻快而干脆。十二张骨牌瞬间发完,卢大炮伸掌将骨牌盖住,粗重的喘息着,死死盯着常雕,道:“你先亮开。” 常雕淡淡道:“瞧着!”伸袖一拂,那三只骨牌同时翻转,众人看时,不由得发出一阵惊呼:三只骨牌上都是相同的数字“陆”,乃是一副最大的“至尊”。 三人将脑袋努力往前探,六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在常雕的三只骨牌上来回扫视,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常雕道:“怎么样,该亮出你们的牌了吧?” 鼠须汉子和黄脸汉子将自己的牌轮流翻开,看完后便即扣上,待三张都看完,二人都是脸如死灰,摇头叹息,自然是大不过这至尊了。 卢大炮哼了一声,照着常雕的样子,将三只骨牌同时掀开,众人再看时,又是一阵惊呼:那三张骨牌分别是“壹”“贰”“叁”,乃是最小的顺子,又叫地龙。这牌按说也不小,但遇着常雕的至尊,可说强中自有强中手了。 卢大炮突然站起身来,大声道:“好极,地龙大过至尊,老子赢了。” 常雕怒道:“放你妈的臭屁,你玩牌的规矩是小狗教的吗?” 卢大炮腆着脸道:“这个你管不着,反正按着老子的规矩,地龙就是大过至尊。至尊乃是人间帝王,龙乃世间神兽,吞云吐雾,当然强过凡人。” 众人见他明目张胆的耍赖,心中都瞧他不起,只是此人在冀州算是一霸,倒也不好公然与他作对,因此都默不作声。 一名腰悬长刀、衣着考究的年轻人突然道:“老先生,至尊大过地龙,那是其他地方的规矩,冀州规矩与别处不同,既然老先生来到冀州,还是遵守冀州规矩的好。” 众人目光齐刷刷望向年轻人,见他细眉吊目,面带煞气,知道此人是赤霞城的游击将军司马林,他跟卢大炮沆瀣一气,官匪勾结,这时公然撒谎,相助卢大炮。而他话中也隐隐含有威胁之意。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有惊无险(2) 卢大炮笑道:“你瞧,人家都说了,冀州有冀州的规矩,你这不是输了吗?”说着伸手去搂桌上的筹码。 陆小远心道:“你真是不知死活,竟然跟修罗鬼耍赖,这不是寿星佬上吊,嫌命长么?” 常雕随手抓起一颗骨牌甩出。骨牌打在卢大炮手上,卢大炮一声痛呼,赶忙缩手,见手背多了一只小坑,又惊又怒,指着常雕喝道:“这老头是找死来的!兄弟们,给老子剁了他!” 那鼠须汉子和黄脸汉子从腰间取出狼牙短棒和匕首,恶狠狠的攻向常雕。 常雕忽然向旁边的司马林道:“借你兵器一用。”说着伸手抓向司马林腰间。 司马林一惊,身形晃动,退开五尺,右手伸向左腰特定的方位,手掌握紧。若在平时,他这一下握了刀把在手,跟着便抽刀出鞘,一刀斩出。他这“拔刀斩”武技将拔刀、进攻融为一体,跟他对敌的敌人,往往只见寒光一闪,便即毙命,可没有反应、抵挡的空当儿。他也因出手迅捷,势若电闪,博得“闪电刀”的名号。 不料这次五指一紧,竟握了个空,心中吃惊更甚。见常雕以自己的刀两招间击败两名对手,势若鬼魅,忌惮之心大起。他出言提醒在先,出手夺刀在后,自己有了防备,尚不能护刀,他若要杀自己,不是易如反掌? 常雕收转长刀,冲卢大炮冷笑道:“你这贼厮,敢跟爷爷胡搅蛮缠,胆子不小哇。”说着伸出手掌,朝着卢大炮头顶拍落。 卢大炮惊呼一声,横臂上架,这一下毫无章法。常雕手掌触到他手臂,察觉他这一架并无真气,只是臂力较强而已,当下手掌一转,贴到了他胸口,凝劲不发,问道:“你没练过武功?” 卢大炮知道自己命悬他手,手臂仍然高举,一动不敢动,颤声道:“是,是,小人太懒,不爱学武。” 常雕收手,皱眉道:“老子不杀不会武功之人,贼厮,算你运气好。我来问你,冀州的规矩,是地龙大还是至尊大?” 卢大炮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当然是至尊大,至尊乃是玉皇大帝,管着四海龙王,何况一条土里的龙?”虽然是笑,比哭也好看不了几分。 常雕哼了一声,道:“那便好。看来无论天下何处,赌场的规矩总是一样的。快快滚吧!” 卢大炮死里逃生,当真是天大之喜,道:“多谢老先生,多谢老先生。”一面说着,一面扒开人群,往外逃走。 司马林陡见一道寒光冲向自己,不禁一惊,正要跃开,却听得“哗啦”一声响,低头一瞧,长刀已经归鞘。 他抬起头来,与常雕冰冷且带有几分嘲讽的目光相遇,登时一阵发窘,面红过耳。自己平日吹嘘如何厉害,刀法如何无敌,今日却被这老儿耍的毫无还手之力,“嘿呀”一声,懊丧之情尽显,转身匆匆奔出赌场。 赌场中的老板、侍者、女郎见常雕得胜,展现的武力又如此高超,纷纷笑脸相对,没口子的讨好称赞,众赌徒也是高声喝彩,都盼着从常雕手中得到几分彩头。 管事的是一名中年先生,走上前去,笑问道:“老先生赌技出神入化,简直不是凡人,乃是赌神下凡,给小人们开眼来啦。不知老先生这些筹码,是要提成现金还是寄存本柜?” 常雕瞥一眼桌上堆积成一座小山的筹码,哈哈笑道:“老子一枚筹码,赢到这许多,此番赌的当真过瘾,罢了罢了,老子开心,这些劳甚子都送给你们啦。” 此言一出,众人登时欢呼雀跃,声音几乎要掀起屋顶。众人纷纷上前抢筹码,只听得有人嚷道:“喂,都别抢,老先生说这是给我们万利坊的!”“放屁,老先生说的是给你们,那是指的在场所有人!”“咱们大伙儿在这瞧了半天,现在你们万利坊想独吞好处,太不够意思啦!” 陆小远眼见常雕离开,才钻出人群,走出赌场。刚到了街上,却听得一人冷冷道:“小子,老子说过,再遇上你,定不会轻饶,你遇着老子,算你倒霉。” 陆小远转头望去,一人站在万利坊的牌匾之上,两道阴冷的目光盯着自己,正是常雕。他心中有些惊慌,脸上却神色如恒,强笑道:“常先生是绝顶高手,当然能察觉到我的存在了,我既然知道这一点,为何还要出现在赌场内?其中缘由,先生可知?” 常雕哼了一声,道:“任你说破大天,老子也不会饶你。” 陆小远哈哈一笑,道:“常先生,只怕不是你饶我,是我要饶你。”忽然大声喝道:“宋先生,出手!” 常雕闻言一惊,凝聚意识,扫遍四周,并未发现银鞭断流宋仲景的踪迹,便知上了当,怒道:“小子胆敢使诈!”一跃而起,追向五丈之外的陆小远。 财神城中人来人往,买卖兴隆,陆小远在摊位和行人之间穿插来去,灵活自如,常雕飞在半空,每每如老鹰捕兔般扑下,陆小远听到声音便纵跃闪开,常雕每次都是扑空。 二人一追一赶,陆小远撞倒不少摊位和行人,惊扰了众百姓,所到之处叫嚷不休,乱成一团。 一群宋家子弟恰好经过,见一名黑袍老者追杀一名少年,为首的宋文当下道:“四弟、五弟,你们快去禀报二叔,剩下的跟我来。” 他们正要去阻止常雕,忽然一人拦在他们身前,却是梁子成。梁子成道:“宋文兄弟,你不必去插手此事,也不必通风报信。那位老先生跟这位陆小道长,乃是好朋友,他们谁也不服谁,经常比试武技和脚力,这并非是仇杀。” 见宋家众人面有疑色,梁子成又道:“我参加论武大会时,亲眼见过他二人在峻极山下杏阳城中的酒楼喝酒,还划拳行令呢,绝不会弄错的。” 宋家子弟见梁子成说的笃定,不疑有他,便不再插手此事。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有惊无险(3) 陆小远被常雕追出了外城,一路往南奔逃,过不一会儿,上山进了林子,在林中穿行一段路,前方便是一座峭壁,再也无路可逃。 陆小远心道:“落在常老儿手中,是非死不可的,我先前好几次坠崖都能活过来,看来命中注定悬崖是摔不死我的。”身体一弹,往崖下窜落。 他身体向下急坠,凝目看去,下方有一团氤氲的水汽,才知崖下是个天然的温泉,而且峭壁不高,落入水中,尽可消去坠势。 距离温泉水面尚有一丈之时,忽然“飒飒”声音响起,一只银晃晃的光圈往他足踝处削来。看来出手之人算好了他的下坠速度和光圈飞行的速度,光圈与陆小远贴身时,正好能在他咽喉上割一道口子。 陆小远“碧火掌”击出,一朵青杏大小的碧火斜斜击在光圈面上,光圈颤颤悠悠,斜向后落去,越转越慢,原来是一把短剑。一只光洁的手臂从水中伸出,接了过去。 陆小远落入水中,只见不远处水花溅起,钻出一具玲珑有致的曼妙胴体,这女子面容娇美,青丝如瀑,一对眼睛媚的如要滴水,却是鄂州侯的儿媳,晋州李家的璐瑶夫人。 陆小远心中惊惶不定:“真是冤家路窄,我刚挟持过她,竟然在此相遇,她只需阻我一阻,等常老儿追上,我便活不成啦!” 璐瑶夫人见来人是陆小远,也是微微一惊,见陆小远神色惶急,往悬崖上瞥一眼,猜到他是被人追赶过来的,一言不发,嫩葱般的手指往温泉一边指了指。 陆小远顺着她所指方向望去,那边岸上的好多丛枝叶伸到水面,与水面相贴,水中映着深绿色的影子,藏到里面,修罗鬼倒未必看见。 他不知璐瑶夫人是好意还是歹心,但见附近草木稀疏,再逃下去迟早被修罗鬼追到,当下更不迟疑,游了过去。 他刚隐入倒影之中,便听得一阵风声急响,却是修罗鬼常雕到了。他见下方是只温泉,足底运起凝冰诀,双足与水面一贴,寒气发出,在温泉中结出一根冰柱。 他立在冰柱之上,冷电般的目光四下扫视。 璐瑶夫人笑道:“这位先生尊姓大名?不知来此有何贵干?” 常雕目光扫视周围,口中答道:“老子找人来的。” 璐瑶夫人突然掩口娇笑起来。 常雕目光转向她,问道:“你笑什么!” 璐瑶夫人道:“先生连扯谎都不会么?此处人迹罕至,哪里有人了?就只有妾身一人在此沐浴,先生恰好赶来,真是巧了。” 常雕听她言下之意,是在讥嘲自己垂涎她美色,呸了一声,怒道:“放屁,老子纵横江湖数十年,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岂会干这等没出息的勾当!” 璐瑶夫人冷笑一声,眼光望向他处,显是对他的话不信。 常雕冷冷道:“老子将此处搜寻一遍,便即离开,绝不碰你一下。修罗鬼言出如山,绝不食言。”说着身体纵起,落到岸边,修罗刀斩出,但见大片紫芒一闪而过,断枝残叶漫天飞舞,飘飘洒落,如下了一阵急雨。 璐瑶夫人见他一刀的攻击范围如此之广,也是暗暗惊讶。 修罗鬼目光扫过,不见陆小远的踪迹,暗自奇怪,心想他能耐有限,这么短的空当儿,不可能逃离此处。目光一转,见一处水岸交接处枝叶掩映,二话不说,便是一刀斩出。 这一刀实是猛恶无比,紫芒过处,水面被分为两半,温泉不是很深,泉底的泥沙也被刀气激的四下乱飞。 璐瑶夫人见他一刀劈下的地方正好是陆小远藏身之处,惊呼一声。不过修罗鬼一刀声势浩大,倒也遮住了她这一声呼叫。 待水面平静,尘埃落定,璐瑶夫人凝目望去,又是一惊:由于泥沙扬起,水面变得有些浑浊,碎草断枝叶遍布其上,更是肮脏不堪,却无半点血迹浮在水上。 璐瑶夫人再次冷笑一声。 常雕扫了璐瑶夫人一眼,袍袖一摆,转身离去。他一跃而起,黑衣飘摆,纵了几纵,便消失在山石之后。 璐瑶夫人见他走远,道:“陆少侠,你在哪里?”叫了几声,只见浑浊的水面动了几动,一人从水中钻出,正是陆小远。 陆小远躲到水中之后,便凝神听着璐瑶夫人和常雕的对话,听到常雕以刀气斩断枝叶,心想他若在水中斩上一刀,自己可万万抵受不住,情急之下,运起了“和光同尘步”功法。 天柱峰上的灵猿传他这门武技之时,便能将自身与树木同化,他比之当初修为大进,运起功法,立时化入了旁边土石之内。 若是在陆地上,他无论化入何处,常雕都能察觉他的行踪,但常雕一刀劈出之后,声势极大,泉水变得污浊,大大影响了其敏觉,再加上璐瑶夫人在旁,常雕不愿惹上“见色起意”之名,未及细究,便匆匆离开。 陆小远笑道:“夫人果真是及时雨,若非夫人扰乱那常雕的心神,我可少不了要挨上一记修罗刀啦。”话音刚落,腰间便被人点了一下,一股麻痹之感流遍了全身。 他软倒在地,见璐瑶夫人面露喜色,其中又夹着一丝冷意,便知中了她暗算,若在平时,他便是不设防,也不至于被璐瑶夫人暗算成功,但这时璐瑶夫人救他一命,他对璐瑶夫人颇为感激,大意之下,才着了道儿。 璐瑶夫人冷笑道:“你当我救你是一番好意么?小子,你先前跟我作对,又扯掉我衣服,这件事岂能善罢甘休?”她说起陆小远那日的无礼举动,竟毫无寻常女子的害羞与尴尬。 陆小远笑道:“好吧,先前我是得罪了你,眼下被你擒住,也是报应循环,既然我扒去了你衣衫,你大可如法炮制,也扒光了我。不过那时我没看你,这时候你也不许瞧我。” 璐瑶夫人冷冷道:“待会你瞧见了我的手段,可就没心思说笑啦。”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只瓷瓶,打开后倒出一粒粉色药丸,捏住陆小远颚骨,将药丸送入他腹中。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有惊无险(4) 陆小远心想她这药丸不一定是什么名堂,倘若有控制心神或是激发凶性的作用,自己服下之后恐怕惹下滔天大祸,迟疑道:“你....你这是什么东西?” 璐瑶夫人见他神色大变,笑道:“怎么,现在知道怕了?放心好了,我非但不会要你性命,还会让你销魂欲死的。”说着提起陆小远衣襟便走。 陆小远更加惊疑不定,璐瑶夫人若恶言恶语说要杀死他,他倒不怎么害怕,但见璐瑶夫人神色如此和蔼,又见她向着财神城的反方向前进,心中忐忑不安起来。 在林间走了一会儿,陆小远渐感身上发热,进了一座山坳之后,他通体滚烫,却无一滴汗流出,情形十分诡异。 走到一座山洞的入口处,璐瑶夫人伸掌在陆小远后背按摩几下,陆小远的麻痹之感立即消失,但他经脉被封,仍如不会武功的常人一样。 璐瑶夫人冷笑一声,将他扔到洞中。 陆小远向前飞了一段距离,落处一阵柔软,跟着是一声少女的惊呼,他服下药丸之后,神智变得迟缓,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直到那少女颤声问道:“你....你是谁?” 陆小远听到问话,嗅到一阵少女体香,才察觉到自己身下是一名少女,想要翻身移开,意识中却有另一个声音在阻止他的身体行动,便道:“我是路过的,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在这里?” 少女道:“我叫...宋玲。”她是被璐瑶夫人挟持来的,也被点住几处大穴,动弹不得。 陆小远“嗯”了一声,忽然小腹处一股火焰升起,直冲上脑,虽然黑暗中瞧不见少女的模样,听着声音、嗅着体香可以推测少女的相貌和身材不会差了,忽然欲念大盛,低头在少女唇上吻了一下。 少女惊呼一声,吓的说不出话来。陆小远被她这一声呼叫惊醒,神智略微清晰,歉然道:“对不住,我...我...”他想道歉,但浑身欲火如炽,嗓子便哽住了。 便在此时,璐瑶夫人的声音从洞外传入:“小子,这位姑娘是宋家的婢女,我特意擒来送给你的,你服食了阴阳合欢丹,定会把持不住,要了这小妞,到时候东窗事发,恃强凌弱,**弱女,不仅你要身败名裂,圣琅派也要为天下人耻笑啦。哈哈。” 陆小远听她口口声声道出阴谋,后背冷汗涔涔而出,心想此女的心肠果然歹毒之极,怒道:“贱人,臭娘们,你有种的便来杀了小爷,用这种卑鄙手段,算什么好汉!” 璐瑶夫人笑道:“我本来也不是好汉,不过半个时辰之后,你的师父师伯、师兄师弟们,管教不严,上梁不正下梁歪,在天下人心目中,可铁定不是英雄好汉啦。” 陆小远欲待再骂,那阴阳合欢丹的药性发作起来,登时一团火焰在周身游走,五脏六腑间也是焦燥欲干,令他说不出话来,咽喉间发出“嗬嗬”的粗重喘息,如发情的野兽在嘶嚎。 少女被一名陌生男子压住,依稀闻得到陆小远身上的男子气息,又是害怕又是紧张,小心翼翼的喘息着,脑中一片空白。 陆小远感受到少女柔软的胸脯在起伏不定,心中忽然有个声音,说道:“亲一亲她的胸脯,她定会意乱情迷,任你驰骋取欢。” 陆小远和唐妤多次经历云雨之事,这时受到春药的作用比童男还要猛烈,他意念一弛,双臂伸出,将少女紧紧地搂在怀中。少女嘤咛一声,更不反抗。 璐瑶夫人在外听着洞中的声音,心中泛起一股复仇的快意,心想待会二人好事做成,自己便召唤人来,众目睽睽之下,让他二人无可抵赖,那时陆小远定然为天下人唾弃。 灵首黄极珠能解天下任何毒药,但这春药并非单纯的毒药,乃是从意念上诱发人做出狂乱之事,颇与摄魂邪术原理相同,却非灵首黄极珠能解救。 陆小远狂性大发,在少女的雪颈上乱蹭乱吻,在他心中,这少女化作了娇柔婉转的唐妤,只见她双目含情,樱唇微微打开,如同初沾露水的两片玫瑰,等着他去品尝。他要在熊熊烈火的焚烧之下,与少女一同化为灰烬..... 忽然陆小远指尖一阵剧痛,却是他在混乱之中被少女发髻上的簪子扎了一下。这一下扎的不浅,十指连心,痛感钻入神识,令他神识陡然一阵清明。 刹那之间,苏婉灵离开时朦胧的泪眼、凝思楚楚可怜的身影,还有唐妤向自己吐露心意时的无限深情,俱都清晰的浮现在脑海之中,陆小远登时感到一阵羞愧,心想自己做出这禽兽之举,实是万分对不住三女。 随即又想到了远在圣琅山的青华,他为了救自己,在佛觉寺备受羞辱,为替自己复仇,甘冒大险,引得五宗对他敌意更深。这一切他或许不在乎,但自己倘若在色欲熏心之下铸成大错,恐怕会令他产生前所未有的失望和伤心。 他这些念头一生,春药的效用大减,当下爬起身来,盘膝坐地。璐瑶夫人修为有限,对他施加的封脉效力也不深,经历了意念上的千转百回之后,陆小远已经有两条经脉被冲开,他当下潜运真气,用这两条经脉间的微弱真气去慢慢疏通其他被封的经脉。 璐瑶夫人在洞外静候,听得原本粗重的喘息和亲吻声音消失,洞内一阵安静,心中暗暗惊异,但她随即想到这少年诡计多端,或许在强制压抑旖念,暗伏机关诱自己进入,再将自己制服。 她坐到地上,心道:“你又没有解药,能挨到几时?”耐心等待。 她若及早进入,陆小远没完全解开禁锢,事情尚有可为。但她又等了一会儿,洞中仍无动静,才觉得不对劲,当即起身,警觉的往洞中走去。 璐瑶夫人安然无恙的进了洞,点起一支火把,借着火光看时,那名叫宋玲的少女仍然横卧在地,不得动弹。陆小远却也在少女身旁盘膝打坐,一道金光顺着他周身经脉流动,他神色安详,浑没欲念如焚的征兆。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山野共处(1) 璐瑶夫人见他真气已经豁然贯通,一时间却也想不透其中缘由,再见他能克制春药的蛊惑,更是惊得挢舌不下。 须知她这阴阳合欢丹乃是她搜集天下一等一的淫药,加以钻研,截长补短,炼制而成,她要陷害旁人,或是瞧上了某个男子,便以此药为媒,从无一人能抵制得住,可谓屡试不爽。 正惊疑之间,陆小远闭合的双目突然睁开,脸上的安详神色顷刻间荡然无存,变得如疯魔一般,赤红的瞳孔死死盯着璐瑶夫人。 璐瑶夫人为他气势所迫,转身欲走,陆小远突然嘶吼一声,和身扑上。这一纵势道猛烈,又是迅捷异常,璐瑶夫人刚抽出锐金短剑,小腹一疼,已被陆小远击中,向后摔出二丈。 陆小远却不追击,而是仰天狂啸起来,啸声在山洞之间回荡,震人耳膜,那少女被震晕过去。 璐瑶夫人见情势不对,忙奔上前去,急道:“陆少侠,你怎么啦?”说着伸手按在陆小远后颈风府穴上,缓缓输送真气助陆小远清醒。 便在此时,一阵吼声从洞外传来,其中隐隐夹杂风雷之音,与陆小远的狂啸各有不同,璐瑶夫人闻声,心中暗叫不好:“这少年的啸声把紫晶凶狮招来了。” 她心想紫晶凶狮蛮性发作起来,在这窄小的洞中可不易抵挡,便扶着陆小远出洞。陆小远得她真气相助,已经稳住了神智,倒也没多做反抗。 出了洞去,只见一条牯牛大小的黄色影子在高崖上的乱石之间跳来跳去,动作十分敏捷,猛地一跃而起,落在了二人面前。 这紫晶凶狮周身黄毛覆盖,脑袋四周的黄毛更是又长又密,双目凶光闪烁,额间一块窄窄的紫色晶石,似乎是镶上去的。 璐瑶夫人横剑在手,心道:“这畜生号称冀州第一凶兽,自然不同凡响,倒须小心应付。” 紫晶狮低声怪吼着,额间晶石紫光闪烁,一步一步逼向二人。 眼见紫晶凶狮走到面前一丈处,璐瑶夫人纵身而上,锐金短剑直刺凶狮的面部。 紫晶狮两条前腿伏地,躲开了短剑的刺击,额角晶石发出一道疾光,闪电般射向璐瑶夫人。 璐瑶夫人身形一起,疾光擦身而过。紫晶狮张口大吼,喷出一股气劲,逼得璐瑶夫人呼吸艰难,她见紫晶狮挥爪抓向自己腰间,这时来不及躲闪,锐金短剑竖劈而下。 她的短剑熔炼了数块上品锐金石,锋利无匹,陆小远也不敢以青铜剑与之硬拼。兽族有天生感知危险的能力,觉察出这锐金短剑绝非易与,当即撤爪。 璐瑶夫人见它对自己的短剑十分忌惮,当然要充分发挥短剑的威力了,足下施展轻灵步法“云鹤翔”,手上却是硬劈硬砍,将紫晶狮逼得连连倒退。 紫晶狮突然狂啸一声,脑袋四周的鬃毛根根竖起,随风飘摆。它额间紫晶石忽暗忽明,暗时周围随之一黑,明时耀的璐瑶夫人睁不开眼。反复闪耀多次,一道雷电从晶石中射出,疾奔向璐瑶夫人。 璐瑶夫人飘身躲避,疾电擦身而过,又有一道疾电当胸射来,她使一招“倒踩七星步”,方位变换,再次躲开疾电袭击。紫晶狮以雷电接连进攻,璐瑶夫人接连躲闪,转眼间与紫晶狮相距四丈远近,她修为有限,再也无法以锐金短剑攻到凶狮。 但那紫晶狮发射疾电的速度越来越快,到最后一瞬间发出五道雷电,虽然有先有后,却如同时而发,织成一张电网,罩向璐瑶夫人。 璐瑶夫人见雷网来势奇猛,轰轰隆隆声音不绝,便知凭自己的实力不能抵挡,足尖点地,纵身后退。 却听得一声嘶吼,紫晶凶狮已经飞在空中,向着璐瑶夫人扑来。 它的扑落之处正是璐瑶夫人下一刻到达的方位,这时她要改变方向已经来不及,若凝足不动又会被雷网伤到,可谓四面楚歌了。 便在此时,一条人影飞奔而至,正好停在了紫晶凶狮的落地之处,但听得“碰”一声响,掌风激荡,那紫晶狮被震飞到三丈开外。正是陆小远出手相救。 紫晶狮见陆小远这一掌威力如此巨大,摇头摆尾,狂吼一声,意在恫吓。 陆小远双目圆瞪,也是一声嘶吼,反手拔出青铜剑,“断浪斩”劈出,身随剑气而进。 紫晶狮前腿一矮,后腿弯曲,全身运力,骨骼格格作响,如一张拉的满满的劲弓,它额间晶石发出淡淡紫芒,随着它的蓄气,紫芒颜色越来越深,最后变成了紫黑色。 紫晶狮一声低吼,气力爆发,身体平平射出,紫黑光芒笼罩了它全身,呜呜怪啸着,如一道流星般迎向断浪斩剑气。 这一下是硬碰硬的较量,但听得轰一声大响,宛若晴天炸雷,暴散的气劲四下游走,激起了大片尘土,将一人一兽的形影完全覆盖住了。 待的烟尘消散,依稀可见一人一兽相对而立,突然那人影晃了一下,向后便倒,陆小远虽然是神位修为,遇到这冀州第一凶残的魔兽,还是不敌。 紫晶凶狮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见陆小远向后倒去,抬起一只前爪,猛力拍向陆小远脑门。它虽然消耗力量过巨,这一下也能打碎陆小远的脑壳。 只是它这一下还没砸落,便停在了半空,双目中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上下两排尖牙不住相碰,似是疼痛至极,过了一会儿,惨白的牙齿间开始有鲜血渗出。 但见青影一闪,璐瑶夫人从紫晶狮身下钻出,那斜斜垂下的锐金短剑上兀自滴落鲜血。原来她趁着紫晶凶狮全力一击之后,力气不继,突然发起突袭,那紫晶凶狮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陆小远身上,她这一下竟是一击得逞,在紫晶凶狮的腹部划出一道二尺长的口子,肠子、鲜血顺着伤口源源流出。 陆小远双目圆瞪,也是一声嘶吼,反手拔出青铜剑,“断浪斩”劈出,身随剑气而进。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山野共处(2) 紫晶狮前腿一矮,后腿弯曲,全身运力,骨骼格格作响,如一张拉的满满的劲弓,它额间晶石发出淡淡紫芒,随着它的蓄气,紫芒颜色越来越深,最后变成了紫黑色。 紫晶狮一声低吼,气力爆发,身体平平射出,紫黑光芒笼罩了它全身,呜呜怪啸着,如一道流星般迎向断浪斩剑气。 这一下是硬碰硬的较量,但听得轰一声大响,宛若晴天炸雷,暴散的气劲四下游走,激起了大片尘土,将一人一兽的形影完全覆盖住了。 待的烟尘消散,依稀可见一人一兽相对而立,突然那人影晃了一下,向后便倒,陆小远虽然是神位修为,遇到这冀州第一凶残的魔兽,还是不敌。 紫晶凶狮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见陆小远向后倒去,抬起一只前爪,猛力拍向陆小远脑门。它虽然消耗力量过巨,这一下也能打碎陆小远的脑壳。 只是它这一下还没砸落,便停在了半空,双目中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上下两排尖牙不住相碰,似是疼痛至极,过了一会儿,惨白的牙齿间开始有鲜血渗出。 但见青影一闪,璐瑶夫人从紫晶狮身下钻出,那斜斜垂下的锐金短剑上兀自滴落鲜血。原来她趁着紫晶凶狮全力一击之后,力气不继,突然发起突袭,那紫晶凶狮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陆小远身上,她这一下竟是一击得逞,在紫晶凶狮的腹部划出一道二尺长的口子,肠子、鲜血顺着伤口源源流出。 。。。。。。。。。。。。。。。。。。。。。。。。。。。。。。。。。。 陆小远将醒未醒,便听得一阵叮咚的泉水声音,缓缓睁眼,发现自己在一座山洞之中,身子底下是软草铺成的垫子。往洞口望去,只见璐瑶夫人背对他而坐,双腿垂入泉水之中,一双绣鞋摆在她身旁。 她跟紫晶狮激战过后,双腿被划出几条细细的伤痕,加上沾了泥污,便撩起泉水清洗双腿。 陆小远见她两条小腿又白又滑,充满弹性,被泉水清洗过后,如两段嫩藕挂了水珠,活力四射,一对玉足如两只蝴蝶,翩跹起舞,溅起数朵水花,这情景魅惑十足,他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却听得璐瑶夫人娇笑道:“小坏蛋,瞧够了吗?”将一条玉腿抬到岸上,又红又白的嫩足轻踩地面,足趾如玉,指甲如贝,性感撩人。 陆小远已经想起了前后事由,心道:“这毒妇不知又在转什么歹毒心思。”想要起身,刚一动弹,左腿便传来一阵剧痛,却是他的腿骨在与紫晶狮的战斗中断折。 见伤处涂了些草药,便知是璐瑶夫人在自己昏迷时做的,但他一想到先前璐瑶夫人从常雕手下救了自己,随即另觅毒计害自己,这次相救,未必是好意,立时起了警惕之心。 璐瑶夫人见他神色有异,略一动念,便明白了他的念头,淡淡道:“我若想害你,趁着你昏迷的一会儿,什么阴险毒辣的招数施展不来?你若不想留下后遗症,便不要乱动。” 陆小远心道:“这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是不要激怒她为好。等我伤势好了,便不怕她了。”当下笑道:“是了,我以小人之心度美人之腹,太也不识好歹。” 璐瑶夫人白他一眼,道:“这会儿知道好歹,也还不晚。” 忽然陆小远肚中发出“咕噜噜”一阵叫声,他抚摸肚子,不好意思的笑道:“什么心呀腹呀的,说的我肚子起感应了。” 璐瑶夫人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将双足套入绣鞋,道:“我也还没吃东西呢。”说着抽出锐金短剑,寻找猎物去了。 陆小远微微运转真气,察觉到腿骨的伤势果然很重,就算找人抬自己回去,也得一两日后方可,便倚到山壁上,闭目养神。 忽然一阵马蹄声音响起,夹杂着说话声音,不一会儿,数骑走进陆小远的视野,只见当先一匹高头龙马雄壮威武,马上乘客头戴金冠,衣衫华丽,却是玉璧湖连环坞少主王乾宇,他身后跟着几名骑马的武师,挎着弓箭,当是前来打猎的。 王乾宇在此遇着陆小远,不禁一怔,随口问道:“你怎么在此?”一瞥眼见泉水旁边放着一条汗巾,乃是丝质,金线镶边,不由得脸色大变,喝道:“小淫贼,你在此做什么苟且之事!” 陆小远当然不知那汗巾是璐瑶夫人之物,王乾宇先前做璐瑶夫人裙下之臣时,璐瑶夫人便经常拿这条汗巾为他擦汗,见陆小远坐在洞口处,则他朝思暮想的璐瑶夫人八成便在洞内,孤男寡女在荒野见面,怎能让人不多想? 陆小远道:“这里又不是你家的地盘,我乐意在这里,你管得着么?” 王乾宇大怒,偏腿下马,气势汹汹的便往洞内闯。 陆小远不明其意,但他问心无愧,任王乾宇进洞。王乾宇目光扫视,见洞内再无其他人,转身出洞,冷笑道:“姓陆的,你表面上是圣琅派的道人,实则在幕天席地之下,跟女子做些不要脸的调调儿,莫说出家之人,便是常人,也没你这般不知羞耻的。” 陆小远没来由的挨了一顿骂,心中有气,喝道:“你嘴里不干不净说些什么!” 王乾宇之前在宋家想令陆小远难堪,结果自取其辱,心中便恨起了陆小远,这时只道陆小远成为璐瑶夫人的新欢,更是妒火大炽,喝道:“我不但要说,还要动手呢!”抽出一柄玉尺,向陆小远头顶直拍而下。 陆小远横臂上迎,王乾宇只觉虎口剧震,玉尺拿捏不定,险些脱手而落,这时才想到自己和陆小远武功相差太远,但他盛怒之下,早已顾不得这许多,“玉璧月明”使过,玉尺上发出澹澹光芒,向陆小远飘去。 陆小远见他这一下威力不大,正要出掌抵挡,却见王乾宇双眉一竖,大喝一声,接上了一招“襟江带湖”,玉尺在孱弱的光芒后掠过,那光芒凝成一片半月,切向陆小远。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山野共处(3) 陆小远见他两招叠加,那半月气芒的威力强了不止两倍,暗暗吃惊,倘若出掌迎击未必能尽数挡下敌人的攻势,于是拔出青铜剑,竖劈一剑,剑气与半月气芒十字相撞,“碰”一声大响,竟是平分秋色。 王乾宇正要继续进攻,忽然听到陆小远一声闷哼,凝神细查,发现陆小远左腿僵直,颇不自然,心道:“莫非他受了伤不能动弹,这一声痛呼是因为他用力过度,牵扯了伤处?” 他有此怀疑,当下收转攻势,纵到二丈之外,从怀中掏出一枚新月印,射向陆小远。他真气修为不够,不能凭凌空气劲伤人,但这新月印飞动之际风声大作,显然力道不小。 陆小远挥剑斩落暗器,左右又是两股疾风响起,他一剑横着掠向两枚新月印,不料那新月印在半途中,突然高高飞起,斜斜冲向陆小远。陆小远一惊,一掌拍出,掌风将两枚新月印打落,却已露出狼狈之态。 王乾宇见状,更加坚定了心中的猜测,哈哈大笑,道:“淫贼,你枉自武功高强,却断了腿,那是报应!”说罢招呼手下武师一齐进攻陆小远。 二丈之外,众人或发暗器,或投掷大石,遥遥相击。若在平时,陆小远自可以剑气反击,但此刻他腿伤不轻,不敢全力运气,唯恐牵动腿上经脉,加剧伤势。 起初他将青铜剑舞成一团青光,那暗器和大石如下冰雹般飞来,遇着青光,纷纷弹飞出去,但他如此运剑,耗费真气不少,时候一久,剑势便弱了。 众武师中大力士、修为雄浑者大有人在,他们投掷的大石力道极强。一块大石呜呜飞来,陆小远挺剑一挡,“当”一声大响,声音悠悠不绝,陆小远的青铜剑脱手而出。 王乾宇更加得意,叫道:“给我砸,砸死他!”众人投掷的力道更狠,速度也更快了。 陆小远双掌运起防御武技“阴阳和合盾”抵挡,那太极盾刚一出现,一块大石砸到,太极盾便被砸成数块。大石余势不绝,恰好击中陆小远脑门,陆小远脑袋上登时起了一个大包。 陆小远心道:“我若葬身冀州第一凶兽紫晶狮的口中,那也罢了,这姓王的庸碌无能,焉能受他羞辱。”正要拼着腿上落病的风险,站起身来与众人拼了,却听得一人道:“王公子,你以多欺少,要不要脸?” 王乾宇转回身去,见璐瑶夫人提着一只死掉的野兔,面带不屑神色瞧着自己,登时全身一震,一颗心碰碰跳动,颤声道:“夫人,你....你好。” 璐瑶夫人微微一笑,也不理他,径直走到陆小远身旁,问道:“陆少侠,你没事吧?伤的要不要紧?”说着掏出一条白色手巾,轻轻擦拭陆小远额角大包沁出的血滴。 王乾宇见状,又是失落又是羞恼,拾起地上的金线汗巾,问道:“夫人,你....你可还记得咱们初遇之时么?你便是拿这条汗巾替在下擦汗的,这....怎地你今日对旁人如此亲热,却对在下不屑一顾?” 璐瑶夫人斜眼睨他,笑道:“王公子,此一时也,彼一时也,人心都是会变化的,你还纠缠往事作甚。” 王乾宇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他和璐瑶夫人在甘州听雨轩相遇,初见美人,便惊为天人,而后璐瑶夫人对他稍露挑逗之意,他立时便上钩。 起初他只贪图肉体之欢,觉得这位美艳夫人在床上又骚又嗲,能让男人舒服到骨髓里,而后跟她接触的多了,慢慢见识了她的诸般风情,不觉间对璐瑶夫人情根深种,分别之后,他整日脑中想的便是璐瑶夫人,真可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 他也知璐瑶夫人的情夫极多,但一和璐瑶夫人在一起,便心魂俱醉,被她迷的七荤八素,也无暇理会旁的事了。这时亲眼瞧着璐瑶夫人对陆小远柔情款款,不由他不心灰若死。 璐瑶夫人依旧是笑靥如花,道:“王公子,你既然喜欢怀旧,那块汗巾你便拿去,慢慢的睹物思人吧,我跟这位陆公子还有好些亲热话儿要说,这便请吧。” 王乾宇脸色灰白,微微苦笑,过了良久,也没迈出步子。他手下一名武师走上前来,指着璐瑶夫人和陆小远喝道:“奸夫**,竟敢戏弄少主,找死么!”说着晃了晃手中镔铁长棍,转眼间便要挥棒出击。 璐瑶夫人冷笑一声,寒光闪动,向着那武师进攻过去。那武师见她动作如此快捷,不由得一惊,赶忙横棍招架。 只听得“擦”一声响,如刀切豆腐,只见那武师双目瞪的圆圆的,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双手各持一段铁棍,那镔铁长棍已被锐金短剑切断,他胸口有一条二尺长的伤口,鲜血源源流出,过了一会儿,扑地气绝。 众武师见状,又惊又怒,纷纷拔出兵刃,要对璐瑶夫人群起而攻,却听得王乾宇一声长长的叹息,转身牵马,缓步往山下走去。众武师对视一眼,跟随王乾宇而去。 陆小远因王乾宇和一众手下欺凌自己,便跟着璐瑶夫人做戏,有心气王乾宇,但这时望着那玉璧湖连环坞少主颓废而凄凉的背影,忽然有些可怜起他来。 当下璐瑶夫人将野兔烤了,撕作两份,二人吃着,陆小远道:“夫人,我瞧那位王公子对你倒是痴心一片,你冷言冷语伤他,实在有些不该。” 璐瑶夫人冷笑道:“这蠢材只知道关注女人脸蛋和身体,肤浅之人,落得如此下场,也是活该。” 陆小远道:“何以见得?” 璐瑶夫人道:“他初次见我,便拿轻薄的言语来挑逗我,那时我俩互不相识,岂非是瞧上了我的相貌?” 陆小远笑道:“夫人知道自己美艳动人,嗯,看来颇有自知之明。” 璐瑶夫人微微一笑,道:“那天深夜,他跟我幽会的时候,我跟他逗了几句,他便丑态毕出,我叫他去休未婚妻,他竟也毫不迟疑的答应了,还说莫说休掉未婚妻,只要我高兴,杀了她又有何妨?这岂非蠢材?哈哈,哈哈。”说到最后,言语间尽是不屑的意味。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山野共处(4) 陆小远叹道:“那位王公子为了美人高兴,不惜毁弃婚约,将未婚妻弃如敝履,倒是有些过分,但男人喜欢美貌女子,乃是天性,恐怕没几人瞧见美女不动心的。” 璐瑶夫人笑道:“这样的男人是不多,可妾身幸运,今日便遇到了一位呀。” 陆小远奇怪的望着她。 璐瑶夫人笑道:“陆少侠,那阴阳合欢丹乃是天下第一淫药,便是坐禅数十年的老和尚服下,也未必把持得住,你服下之后,美女在怀,竟能心神不乱,毫无越轨之举,当真令人佩服之极。” 陆小远笑道:“我可都没看清那小丫鬟是不是个美人呢。”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夫人,那小丫鬟现在何处?是否安然无恙?” 璐瑶夫人道:“我将她从洞中救了出来,不过为了防止她将这件事说出去,便给她种了丧魂三尸蛊,消掉了她近三年的记忆。” 陆小远心中一凛,他在圣琅派时听师兄们说起过这种奇异的南疆蛊虫,有些蛊术精湛的巫师,给受害者体内种下这丧魂三尸蛊后,能随心所欲操纵蛊虫吞食受害者的脑浆,从而消去特定的记忆。 只是此蛊难以精确控制,像璐瑶夫人消掉宋玲近三年的记忆,便是技术不够成熟之故。若蛊术精湛,则只会消掉宋玲意识中有关此事的记忆,而绝不损及无关的记忆。 陆小远心想她为了让自己身败名裂,不惜牺牲一个无辜女孩的清白,计划失败后又让女孩失忆,实在太过残忍,叹了口气,露出不以为然的意思。 璐瑶夫人道:“你先前虽然得罪了我,我这次大大的报复回来,咱们之间便两清了,至于你没有中计,那是你自己本事大。” 事已至此,陆小远唯有摇头苦笑。 璐瑶夫人又道:“不过你在洞中盘膝打坐的时候,一道金光在你周身游来游去,那可像极了佛觉寺的金蝉神功。佛教神功,对摄魂武技和春药这种扰乱心神的东西,有着显著的奇效。” 先前在苍龙山脉之中,那神秘人物说过陆小远练的是金蝉神功,如今璐瑶夫人也这么说,她叔父是佛觉寺般若堂首座,她能认出佛觉寺的镇寺神功,那也不足为奇。只是却加深了陆小远的疑惑:自己的金蝉神功是如何修炼成的? 正沉默间,一阵惶急的叫声传入洞中,二人侧耳细听,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往山洞这边靠近,听起来有两只兽类,一追一逃。 璐瑶夫人见上方的山壁凹陷进去一大块,便提起陆小远,纵了上去。 两条影子一先一后窜入洞中,却是一只小狼和一头柴犬,那小狼头上一丛晶蓝绒毛,延伸至后背,乃是一头幼年期的冰霜魔狼。柴犬已经成年,遍体黄毛,夹杂着黑斑,龇牙咧嘴,凶相毕露。 冰霜魔狼实力极强,虽然是幼年时期,也能打败成年的柴犬,只是这小狼走路时身体左偏的厉害,想来是左腿受了重伤,因而敌不过柴犬。 柴犬将小狼逼入绝境,大感得意,“唔”一声怪叫,血红的双目发出贪婪的光芒。 小狼突然张口,喷出一股寒气,势道并不如何厉害。柴犬向右一纵,躲了开去,见小狼要趁机窜出,前爪一探,将小狼拦了回去。 小狼前肢一低,蓄力向着柴犬扑击过去。柴犬向后一纵,小狼扑在地上,发出一声低低的吼叫,似乎震痛了伤处。 柴犬咧嘴,露出两排尖利的牙齿,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小狼一声大吼,继续向着柴犬进攻。柴犬并不迎战,只是躲闪,有时到了小狼背后,也不进攻。 陆小远和璐瑶夫人在上面瞧着,心知柴犬这要是像猫捉到老鼠一样,先将小狼玩的精疲力竭,再将它杀死吃掉。 陆小远对这丑陋凶残的柴犬大生厌恶之感,对璐瑶夫人低声道:“夫人,劳你把那只柴犬宰了。” 璐瑶夫人抿嘴一笑,道:“我也正有此意。”轻飘飘跃到地上,正好在小狼和柴犬中间,柴犬和小狼见情况有变,停止了进攻。她对着柴犬勾了勾手指,意为挑衅。 柴犬的实力与寻常犬类差不多少,不敢轻易进攻人族,“嗬”一声怪叫,面目狰狞,随即转身奔逃。 它尚未迈出山洞,尾巴便被璐瑶夫人踩到地上,再不能向前一步。这正是它刚才玩弄小狼的伎俩之一。 柴犬嘶吼一声,猛然转身,张开大口,两排利齿闪着寒光,咬向璐瑶夫人的右腿。 璐瑶夫人冷笑一声,手中短剑刺下,后发先至,刺入了柴犬脖颈,鲜血喷溅,柴犬的大口距离璐瑶夫人的右腿尚有二尺距离。 璐瑶夫人拔出锐金短剑,那剑上鲜血一滴滴落下,到最后剑刃光洁如新。她收起短剑,将陆小远提了下来,放回草铺。 陆小远见小狼卧在一旁,呜呜低鸣,伸出舌头在左腿上舔舐,柔声问道:“小狼,你也是腿骨受伤吗?” 璐瑶夫人走上前去,将小狼抱起,小心地抬起它左腿瞧了瞧,道:“它的腿骨裂了,但没完全折断,倒是不难医治。”说着到洞口取了先前配制的草药,涂在了小狼的腿上,从衣服下摆撕下一块布条,绑在患处。 小狼看出璐瑶夫人在为它治伤,呜呜叫了两声,大有感激之意。璐瑶夫人抚摸着它的鬃毛,向陆小远笑道:“你瞧啊,我配置的药方用在小狼身上可以,在你身上也行得通,由此可见,你跟这小狼是一类。” 陆小远笑道:“可这位小狼被夫人抱着,在夫人怀中大享艳福,却非在下能及了。” 璐瑶夫人笑啐一声,低头逗那小狼玩。 陆小远见她满脸笑容,浑没半分杀气,忽然想起了嗜血教的千面狐,千面狐能将容貌千变万化,她却时而放荡,时而残忍,时而又是眼下温柔的模样,可也能算得千面了,难道女子都是这般变幻莫测吗? 当夜二人一狼同在洞中休憩。次日,陆小远醒来,轻轻按了按腿,只微有痛感,看来腿骨伤势差不多痊愈。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财神城中(1) 小狼的腿伤比陆小远要轻,已经完全好了。吃过了饭,二人便要返回财神城。 陆小远见璐瑶夫人跟小狼耳鬓厮磨,依依不舍,心道:“虽说狼性凶残,可也有人族对其善加抚养,狼驯顺听话的例子。”便道:“夫人,你若喜欢这小狼,带它回去便是。” 璐瑶夫人盯着小狼看了半晌,站起身来,摇头道:“它既是兽族,便该在山中生存,岂能为了我的不舍,改变它的习性?”当下将小狼放生,与陆小远离开了。 璐瑶夫人和陆小远回到财神城,四处游逛。陆小远发现这里风俗民情和鄂州、岳州等地大有不同,商业贸易比帝都圣王城、鄂州等地还要繁荣。 一些人在贩卖妖族、魔兽的内丹和灵石、药草,不过都是些中下品级的货。能寻到上品的武者,都是大有身份的高手,自也不会缺这些钱。 还有一些生意在其他地方根本看不到,比如一个大汉拿草绳圈出一块地盘,中央栽着一根木柱,柱子上延伸出十来根铁链,铁链的另一端竟是活生生的女子。 这些女子面容姣好,衣衫褴褛,青春性感的肉体裸露了大半,引了不少人围观,还有些富豪在众女之间挑挑拣拣,时而捏拍女子的大腿、胸臀,时而贴到近处,打量女子的容貌,仿佛在挑货物。 那汉子自然有分辨来人贫富的眼力,不会让没钱却想占便宜的人走进圈子。他舒舒服服的躺在一张靠椅上,只等着富豪们挑好了人,前来付账。 陆小远望着两名富豪和汉子讨价还价的情景,苦笑道:“这种买卖倘若出现在鄂州、岳州,恐怕要赔的血本无归,能不能保得住性命也得两说。” 璐瑶夫人道:“是啊,正道人士岂能容忍这种肮脏的买卖存在。可帝国腐朽,真正吃人不吐骨头的实际是贪官污吏,帝主为了一己私欲,征发无数民夫建造宫殿,抢掠美女充入后宫,弄得民不聊生。他一人为祸,抵得上千万盗匪杀人放火,又有谁管得了?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正是此理。” 陆小远心道:“这位璐瑶夫人的见识倒很高,并非养在富豪之家、只知享乐的庸脂俗粉。” 璐瑶夫人又道:“宋仲谦深明此理,索性将政策完全放开,不仅吸引了好多希望通过一技之长博取荣华富贵的高手匠人,也有许多平庸之人涌到这里,那是因为财神城被宋家占据,宋家不收赋税。” 陆小远环顾四周,有钱人固然乘坐华车宝马,左拥右抱,寻常百姓也是怡然自乐。一方面是他们原来被帝国压迫的困苦不堪,迁到这世外桃源,也该知足了,另一方面慑于宋家之威,不敢偷盗抢掠。 原本在陆小远心中,宋仲谦只是个名震天下的天位高手,这时亲眼所见宋仲谦智谋造就的伟业,不禁对这位宋家门主佩服之至。问道:“如此说来,宋先生倒是一位特立独行的智者了?” 璐瑶夫人摇了摇头,道:“宋仲谦的忠厚君子之名人所共知。他与人做买卖时,宁肯自己少赚,也不让别人吃亏。正因如此,商人们都愿意跟宋家做生意,宋家若不昌盛,那才见了鬼了。” 正说话间,不远处一阵喧嚷声音传来,二人对望一眼,往声音来处走去,近前观看,原来是一男一女跟一个老者正在争吵。 这对男女似是夫妻,神色愤恼之中带了一丝沮丧。男子说道:“毛先生,我妻子见识不多,可你是做珠宝生意的,岂会分辨不出雷公卵和紫龙晶?” 老者冷笑一声,道:“是你们把那颗玉石当成紫龙晶卖给老夫的,老夫又没强买强卖,怎么买卖都做成了又来啰嗦?” 那妇人怒道:“若非你告诉我那是紫龙晶,我怎能一百两银子卖给你?那雷公卵是我夫君花了五千两银子买来的,你一百两银子收走,也太狠毒了。” 老者冷然道:“自古无奸不商,你轻信旁人的话,怪的谁来?” 陆小远听着他们的争吵,才明白那男子花高价买了一颗雷公卵,他妻子不识此宝,被这老者欺骗,当成紫龙晶低价卖给了老者。 雷公卵是一种圆形的中空水晶,内壁附着着许多紫水晶,劈开之后,紫光闪动,具有王者的尊贵之气。且因难以寻得,价格极高。而紫龙晶则是常见的水晶,与雷公卵相比,那是天壤之别了。 那妇人见老者要走,上前一步捉住老者衣袖,怒道:“你不把雷公卵还回来,便走不了了!” 老者袖袍一拂,甩开了妇人,冷笑道:“泼妇人,你少在这里耍刁,你若漂亮几分,老夫倒可给你个面子,活脱脱一个黄脸婆,老夫可没胃口。” 男子大怒,奔上前去挥拳要打老者,老者带了四个保镖,其中一名大汉一晃上前,接住了男子的拳头,男子显然不会武功,被这大汉用力一捏,痛呼起来。 妇人急道:“你,你快放手!”说着去拉那大汉,却又如何拉得动?只好向那老者道:“你让他放手。” 老者哼了一声,道:“你算哪根葱?也配让我如何如何?” 妇人哑口无言,过了半晌,道:“你们敢在财神城中动武,便不怕宋家跟你们为难么?” 老者嘿嘿一笑,道:“是你们先动手的,老夫只是出手自卫,曲不在老夫。何况老夫每年跟宋家做下数十起交易,可谓交情深厚,宋家岂能为了你们这对潦倒鬼跟老夫为难?” 妇人见丈夫神色痛楚,急的泪水盈眶,但她论理论力,都不是老者的对手,只能低头抽泣。 过了一会儿,老者打个哈欠,懒懒道:“好啦好啦,老夫没空陪你们玩,且你们一次,就算给你们个教训,以后别出尔反尔。”一挥手,大汉松开了男子。 陆小远见男子手腕一圈紫黑,手臂不住发颤,知道那大汉下手极重,不由得生气,便要上前打抱不平。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财神城中(2) 璐瑶夫人伸手拉住他,低声道:“那老头所说不错,双方价格定好,你情我愿,事后反悔是没用的,否则人人可以变来变去,不是乱了套了?若在外面,或可凭武力解决,财神城中却不可。” 陆小远愤愤道:“这老头太也可恨,骗了人家近五千两银子,还出手伤人。” 璐瑶夫人瞧他一眼,笑道:“你要替那夫妇要回玉石,我来帮你。”说着走上前去。 老者陡然间见到这妩媚艳丽的女子款款走来,登时心痒难搔,双目发直。 璐瑶夫人笑道:“老先生,劳烦你将雷公卵还给原主。” 老者盯着她衣衫包裹下浑圆的丰臀和半露的乳球,眼中直欲喷火,竟没听到璐瑶夫人的话。 璐瑶夫人又说了一遍,老者回过神来,笑道:“这位夫人有命,老夫岂敢不从,只是老夫是生意人,将如此贵重之物送人,不是亏大了吗?” 璐瑶夫人吃吃一笑,伸手捋了捋鬓旁秀发,道:“我自不会让老先生吃亏的。” 老者见她这一笑犹如玫瑰绽放,又娇又媚,全身骨头都要酥了,呆呆问道:“夫人要如何补偿老夫?” 璐瑶夫人轻轻哼了一声,充满了挑逗之意,酥胸一挺,斜眼瞧向老者。 老者只觉喉头发干,慢慢将手伸出,捉住了璐瑶夫人细腻嫩白的玉手,花白胡须微微发颤,似登仙界。 忽听得“啪”一声响,璐瑶夫人快捷无伦的扇了老者一个耳光。 老者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伸手捂脸,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只见璐瑶夫人脸上如罩寒霜,厉声喝道:“不知死活的老狗,你活的不耐烦了吗?” 老者皱眉问道:“你、你干么打人?” 璐瑶夫人腰肢扭摆,走到老者面前,说道:“你瞧,这是什么?”伸出手去。 老者低头瞧了一眼璐瑶夫人手中之物,登时如遭电击,险些跳了起来,神色转为惊恐,过了半晌,才颤声道:“夫人,老...老儿有眼无珠...你...你莫要...见...见怪。” 陆小远见他的神色一前一后变化这么大,不禁好奇璐瑶夫人给他看了什么东西。 璐瑶夫人冷冷道:“你刚才胆敢对我动手动脚,真是不要命了,倘若这件事被那人知道,你会有什么下场?” 老者额角冷汗涔涔而下,抖若筛糠,道:“夫人饶命,那是老儿脑袋坏掉了....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璐瑶夫人瞥他一眼,忽然笑道:“你也不必如此,只要你乖乖听话,我自不会将这件事告诉那人。” 老者见她语气松了,忙不迭的点头,连声说道:“是是,老儿谨遵夫人之命。” 璐瑶夫人点了点头,淡淡道:“好,你先把雷公卵还给他俩。” 老者连声称是,从一名手下那里接过一只盒子,递给了那妇人。 妇人打开盒子一瞧,正是那雷公卵,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宝物失而复得,惊喜不已。 老者对璐瑶夫人恭恭敬敬的说道:“夫人还有何吩咐,老儿一定照办。” 璐瑶夫人道:“暂且没什么事了,你先退下吧。” 老者如蒙大赦,再三道谢,带着四名手下快步离开。 璐瑶夫人不理那对夫妇的感谢,走到陆小远面前,笑道:“咱们走吧。” 二人离开此处,陆小远问道:“夫人,你刚才给那老头看了什么东西,把他吓成这个样子?那简直是催命的符咒了。” 璐瑶夫人笑道:“那要是催命的符咒,我岂不成了地府的鬼差?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是那老头胆子太小,自愿听我的话。” 陆小远见她不说,也就不再追问,二人一边游逛一边谈讲,气氛十分融洽。忽听得有人叫道:“璐瑶夫人,我家先生有请!” 陆小远往声音来处望去,只见两名黑衣汉子站在不远处,高声相呼。汉子身后是一只豪华的马车,黄金打造的车架,笼罩着四五层丝绸,上绣五爪神龙图案。拉车的是四匹赤红色龙马,雄健威风,往那里一站,便如四名骄傲的大将军。 二十来名武士在马车旁护卫,个个肌肉鼓胀,似要把衣衫撑裂。街上行人为这排场的气势所慑,纷纷绕开行走。 璐瑶夫人盯着马车瞧了一会儿,微微一笑,对陆小远道:“陆少侠,我有位朋友要去见一见,这便失陪了。” 陆小远道:“夫人只管去忙,咱们就此别过。” 璐瑶夫人上了马车,在众人的拥护之下,马车来到一户大宅,一名黑衣汉子进入禀告。 璐瑶夫人刚进入大门,一名绸衫锦帽的中年男子便快步迎了出来,满脸堆笑,道:“夫人肯到在下寒舍来,在下不胜荣幸,里面请。”与璐瑶夫人并行,穿过走廊,往后院走去。 两名守门武士对视一眼,一人笑道:“这**狗一来,侯爷的魂儿便飞了,不用问,他两人定是干苟且的快活事去了。” 另一人双目直直瞧着院内,似乎璐瑶夫人款款扭动的腰肢仍在眼前,咽了一口口水,喃喃道:“**狗,果然是一条油光水滑、肥得流油的好母狗....” 璐瑶夫人和那中年男子上了后院一座阁楼,迈步刚入,那中年男子先前的雍容风度一扫而空,伸臂抱住璐瑶夫人,凑上去亲吻她的嫩腮,口中不住道:“小乖乖,想死我啦。” 璐瑶夫人咯咯娇笑,伸手推开男子,坐到一张椅上,道:“死人,才十天不见,便馋成这副鬼样子。” 男子也觉刚才的举止失态,与璐瑶夫人隔桌而坐,笑道:“自从在鄂州酒宴之上,你将我的锁喉断魂手说成锁腰窃玉手,还要我在你身上试上一试,我的魂就被你勾走啦。” 璐瑶夫人笑道:“不错,当夜你就在我身上大大施展了一番锁腰窃玉手,照我看来,那真是天下第一了,什么天地荡魔引啦,金蝉神功啦,可都远不及你这门武技了。” 男子哈哈一笑,道:“我给你一块黔州侯令牌,作为信物,你可还带着吗?”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财神城中(3) 璐瑶夫人掏出一块似铁非铁的漆黑牌子,道:“我当然要随身带了。今日我遇见了毛寿成那老鬼,一掏出这块牌子,他便吓得魂飞魄散,如老鼠见猫呢。”想到那毛寿成都若筛糠的样子,不禁面露微笑。 这男子正是黔州侯,璐瑶夫人先前遇到的老者乃是黔州首富毛寿成,他虽有财宝无数,却也不敢得罪帝国高官,自然对黔州侯的令牌敬畏有加。 黔州侯一怔,道:“你将这令牌拿给了毛寿成看?这...这...唉,他从这令牌之上,定会猜测到咱俩的关系,倘若出去乱说,或是拿来反制于我,可真难办。” 璐瑶夫人冷笑一声,站起身来,道:“是啊,我是个不祥的寡妇,你是高高在上的王侯贵胄,咱俩的事传了出去,你可要被天下人耻笑了,不如啊,咱们从此一刀两断,各走各路。”说着转身要走。 黔州侯忙将她拉住,赔笑道:“夫人息怒,我只是顺口那么一说,莫说你将令牌拿出来示人,便是挂在城门楼上,只要你开心,我绝无二话。” 璐瑶夫人哼了一声,道:“顺口说的,往往都是真心话,你再说一千句话遮掩,那可晚啦。” 黔州侯闻言更急,道:“夫人,在下对你敬若天人,一片真心,绝无不敢欺瞒夫人。”说着话,攥住璐瑶夫人衣袖的双手不敢稍松。 璐瑶夫人冷冷道:“枉你贵为一方诸侯,却耍混使赖,快快放手,我可不愿再跟你有半分瓜葛,省的连累了你。”挣开黔州侯的双手,迈步要走,双腿忽然一紧,却是黔州侯跪倒在地,抱住了她双腿。 黔州侯冷汗涔涔而下,道:“夫人,你若离开了在下,在下定要相思夫人到死,夫人若想要了我的命,这便离开吧。” 璐瑶夫人低头瞥一眼黔州侯,心生轻蔑和得意之情,口中兀自冷笑道:“瞧你这惫怠劲儿,简直就是个流氓混混。”转回了身子。 黔州侯道:“但能得夫人垂青,莫说流氓混混,便是奴隶仆役,在下也心甘情愿。”站起身来,拥着璐瑶夫人坐回椅子。 璐瑶夫人坐定,脸色忽然如罩寒霜,厉声喝道:“谁让你起来的!继续跪着!” 黔州侯一惊,重新跪倒。他自从与璐瑶夫人三日云雨,便被她的风骚浪荡迷的不知所谓,便如一人吸食大烟,既已上瘾,便是欲罢不能,离开了便浑身难受,饱受折磨而死,因而甘愿舍弃尊严,也不敢违拗璐瑶夫人的话。 璐瑶夫人小腿抬起,玉足微微勾了勾,道:“你过来。” 黔州侯跪着走到璐瑶夫人脚下,见到那精致绣鞋中露出的浑圆脚踝、白嫩肌肤,一颗心不禁怦怦乱跳。正出神间,脸上微微一痛,却是璐瑶夫人在他脸上轻踢一脚。 只听得璐瑶夫人懒懒的说道:“我来的路上将鞋子弄脏了,劳你替我擦一擦,好不好?” 黔州侯连声道:“好,好。”从怀中掏出一块金丝银线织就的手绢,捧过璐瑶夫人一只纤秀的右足,拿手绢在鞋面上擦了起来。 璐瑶夫人道:“若是有一丝的不干净,我可立时要走啦。” 黔州侯忙道:“不敢,不敢。”手绢在绣鞋上一寸一寸的来回移动,既要擦去鞋上灰尘,又不敢用力过大,不一会儿背后便见汗。 璐瑶夫人神色平静的瞧着低声下气的黔州侯,心道:“黔州的数十万百姓仰仗你赐予生路,各路官员无不对你敬畏有加,你却只配在我脚下跪着,做着擦鞋的奴役之事。” 她脑海中将数年来勾搭的男人过了一遍,只要自己瞧上的男人,只须说一句略有调笑之意的话,或是媚一下眼,那些男人莫不抛去假道学的正经面孔,在自己面前丑态百出。 正感得意间,忽然想到了数月前的一幕,得意之情登时化作无尽的愤怒,小腿猛地踢出,便听得“啊哟”一声,回过神来看去,却是黔州侯不防她突然踢腿,被踢中下巴,摔倒在地,一脸奇怪的望着她。 璐瑶夫人微微一笑,站起身来,走到床边坐下,腻声道:“死人,坐在冰冷冷的地板上就那么舒服么?” 黔州侯将目光移向璐瑶夫人,见她斜斜倚在软靠上,衣衫半褪,双目媚的似要滴出水来,立时会意,喉间发出咕的一声怪叫,向那具甜软香糯的娇躯扑了过去。 。。。。。。。。。。。。。。。。。。。。。。。。。 陆小远回到客栈,美美的睡了一觉,次日清晨,他还没起床,忽听得楼下人声喧嚷,起身下楼,只见街上一支马队缓缓前进,周围不少人跟随着马车,议论纷纷。 这支马队都是上等的龙马,每一匹都骨骼雄奇,四肢矫健,神态昂然,虽然不及唐棣的墨麒麟神骏,十来匹加在一起,总也抵得上墨麒麟了。 马车上的帘布是南疆蚕丝织成,坚韧无比,流若云霞。上面缀满了珍珠宝石,闪耀生辉,随便拿一颗下来,便是价值连城。 更奇的是赶车的马夫,头上的大帽子镶了一块海碗大的碧玉,两只靴子上镶着两颗龙眼大的珍珠,手中马鞭也是金丝银线缠就,穿着用具极尽豪奢,人却又老又丑,皮肤上全是黑泥,至少三年没洗澡了。 这样一支马队,自然惹人注目,马队进了外城,一路行到财神城城门,聚集了无数人围观,众人窃窃私语,猜测马队主人是谁,望着豪华的马车和顶级的龙马,啧啧称羡。 宋家门人见情况有异,早已通报了宋仲景。宋仲景亲自迎出门来,见到这等排场,心想便是天下第一富豪世家晋州李家,也不过如此了。但晋州李家因为另有要事,不能到来。 宋仲景当下朗声道:“恕在下眼拙,是哪位高人到来,请下车相见,让宋家一尽地主之谊。” 他“银鞭断流”宋仲景的名号可谓天下尽知,谁也不敢随意驳他面子,但除了第三辆马车传出轻轻的一声“哼”,别的马车竟无半分回应。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财神城中(4) 宋仲景不禁生气,心道:“便是五宗掌门,也不能在我面前如此托大,何况这还是到了玄坛宋家的地盘。”虽然这样想,他涵养甚好,仍以恭谦的语气说道:“前辈高人来访,在下有眼不识泰山,望前辈海涵。” 这次连第三辆马车中也没回复。围观众人见此事蹊跷,心想恐怕来人与玄坛宋家结了梁子,是找茬来的,暗暗期盼着一场好戏。 宋仲景的长子宋丰年少气盛,忍耐不住,喝道:“何方妖魔小丑,胆敢到玄坛宋家装神弄鬼!”抽出腰间黄金九节鞭,纵到第三辆马车前,拿九节鞭去挑轿帘。 大红色轿帘展动处,一团烈焰扑面而来,这一下猝不及防,宋丰惊呼一声,足尖在地面一点,倒纵出去。 众人见他衣袂飘动,身法潇洒,确是年轻武者中的一流人物,不禁高声喝了声彩。 却见那团烈焰陡然伸开,化作一条火链,灵蛇一般窜向宋丰。宋丰身法虽快,却快不过火链,眼见他要被火链锁住,黑影一晃,呼喝声中,一片银光闪过,将火链挡开了。正是宋仲景出手救护儿子。 宋仲景沉声道:“阁下是谁,还望相告。宋家若有得罪之处,只要宋家理亏,自当赔礼道歉。但若阁下无理挑衅,便是权势滔天,宋家也不会屈服。” 他这番话说的有理有力,马车中人自不能再无视,只听得一声长笑,声音苍老,似乎此人年纪不小。 轿帘一起,众人但觉眼前一花,多了一名黄袍老者,他站在宋仲景面前三尺之处,微微冷笑。 这老者当有八九十岁的年纪,稀疏的白须已不剩几根,脸上皱纹纵横,布满了老年斑,他身材佝偻,拄一根竹节拐杖,风一吹便摇摇欲倒。 宋仲景上下打量老人几眼,心道:“这老人已是风烛残年,怎会操纵真气如此纯熟?”说道:“按说长者为尊,在下理应尊敬老人家。但宋家自问与老人家并无交际,老人家一上手便戏弄犬子,却是为何?” 老人咳嗽几声,有气无力的说道:“老夫久闻玄坛宋家实力堪比五宗,只道宋家的年轻一辈修为不低,便对犬子出手一试,岂知犬子....唉!” 宋仲景所说的“犬子”是谦称,他称宋丰为“犬子”,却是无礼之极。他出行的排场豪富讲究,自不会连起码的礼节都不懂,当然是有意嘲弄了。 围观众人见他一口一个“犬子”,有几人忍不住发出几声笑来。陆小远因宋丰曾嘲笑自己,这次宋丰出丑,他笑的声音格外响亮。 宋丰喝道:“你胡说什么!”又要扑上去跟老人动手。 宋仲景伸手拦住他,沉声道:“看来老人家驾临宋家,是考较宋家子弟的武功修为来了?” 老人翻了翻白眼,冷冷道:“别自作多情了。你门下这几块料,也配让老夫出手考较?这不是“奇宝端木”的日子到了吗?老夫是来与天下富商比斗珍宝的。” 宋仲景压下心头怒火,淡淡道:“老人家,里面请。” 老人没好气的道:“当然要进去了,要不然我来干嘛的?”说着招了招手,道:“你们都下车吧!” 剩余七只轿子的轿帘撩起,缓缓走下七个人来。第一辆、第二辆轿子上下来的是两名文士,青巾包头,一个手摇折扇,一个胳膊下夹着书籍,并无特异之处。 第四辆轿子轿帘撩起时,众人先看到一只洁白纤美的手,手指细长,宛若五根嫩葱,美的无可挑剔,只这一只手,便让全场女子失去了颜色。 众人痴痴地凝望着这只手,浑然未觉女子已经下了轿子。莲步轻移之间,有几人回过神来,只往女子身上瞧了一眼,立时惊呼一声,将其余人从意迷情痴中唤醒。 众人凝目看去,见到了一张绝美的脸,仿佛造物主把世间所有的美都集中到了这张脸上。众人望着这张脸,心中念头不一:“我能看到这样的美人,足够跟别人吹一辈子了。”“倘若让我摸一摸这张脸,立刻死去也值了。” 绝代佳人走到老人身旁,挨到了老人怀中。老人伸手将她搂住,手掌在她浑圆的翘臀上捏了两下。 这一个细微的动作逃不过众人的法眼,众人脑中被嫉妒之火充斥的满满的,只想一拥而上,将这老人大卸八块。 老人鹰隼般的目光在失态的众人身上扫过,嘿嘿冷笑。 宋仲景毕竟不同凡俗,虽然有短暂的失神,却能迅速恢复常态,赞道:“好漂亮的美人,得妻如此,老先生无憾了。”面对这满脸老年斑,风烛残年的老人,他自不能再说“郎才女貌”、“美女配英雄”之类的话。 老人招了招手,另外的六个人跟在他身后,进了宋家府邸。 众人目不转睛的瞧着老人搂抱美女,暗暗咒骂:“老不死的老狗,让这美人吸干了你这把老骨头。”“恐怕她早耐不住香闺寂寞,跟你儿孙私通了吧?” 陆小远也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那绝代佳人,只是他脸上却并无痴态,而是疑惑的神色。 陆小远见过不少绝美女子,他多年前见到年齿稚幼的苏婉灵,便惊为天人,而后见到千面狐、凝思、纳兰黛。璐瑶夫人等等诸女,她们的容貌虽有高下之分,风致却不完全相同,可谓各有千秋。 但眼前的绝世佳人固然美的无可挑剔,在她身上竟也看不出半分特质。每个人都有与众不同之处,倘若没了特质,岂非死物? 待那古怪的老人和他的一众随从进府好久,围观的众人才回过神来,看热闹的就此散去,拜会宋家的上前问礼,恢复了喧嚣热闹的场面。 陆小远好奇心起,便想进入宋府,瞧瞧里面的情形。尚未进门,却被宋丰拦住。 宋丰上下打量了陆小远一眼,冷笑道:“陆公子,你怎么有空来我宋府了?”“陆公子”三个字故意拖得很长,是在讽刺陆小远只是个江湖浪子。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古怪朋友(1) 陆小远淡淡道:“我是找人来的。” 宋丰嘿嘿一笑,道:“找人?对不起,我宋家并非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酒楼,你要进宋府,得有凭证。” 陆小远奇道:“什么凭证?” 宋丰指了指一名正在进门的汉子,他手中拿着一块牌子,给门卫检查一番,门卫才放行。宋丰道:“那牌子便是凭证。” 前来参加“奇宝端木”的众人,被分为两种。有些声势煊赫的富豪和武道高手,是宋家门主特意发函邀请的,在主厅有特设座位。这些人到来之后,宋家首脑还要亲自出迎。 次一等的是身怀绝技的游侠、盗匪,来此出售奇宝,他们需要提前领取牌子,检查通过之后,在宋府的外厅自行寻找座位。唐妤当然是受邀而来的贵宾,陆小远却不是,不仅不是,连牌子也没有。 宋丰见他拿不出牌子,冷笑道:“陆公子,你也不用懊丧。这里是各州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聚集之所,倘若混入了小混混、小乞丐之流,不免惹人耻笑。哎呦,我可没说你,别往心里去。” 刚才他被老人讽刺时,听到了陆小远的笑声,但碍于在众目睽睽,不好跟他计较。见陆小远主动上门,当然要大肆羞辱他一番。 他一番话说完,身后的几名宋家子弟便肆无忌惮的哄笑起来。 陆小远怒道:“宋家有什么了不起,小爷还不愿意进呢!” 宋丰转过身去,侧目瞥他一眼,冷冷道:“你想到宋家做客,还欠缺了五百年的道行。” 陆小远哼了一声,转身便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时,正好与三名熟人迎面遇着,先是一怔,随即厉声喝道:“苍龙三丑!你们干什么来的!” 这三人正是苍龙山脉中抢劫的薛彻、阮惊天和罗曜日。他三人积累了不少奇珍异宝,想要来宋家大会上卖掉,早已领取了牌子。不料在此处居然能遇见这小煞星,心中均在暗呼倒霉。 薛彻赔笑说道:“陆大侠,您也到这里来啦?别来无恙啊,今日见陆大侠神采更盛,真是可喜可贺。” 陆小远没好气的问道:“问你们的话还没回答呢!快说,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阮惊天上前,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启禀陆大侠,咱们几个近些日子打劫,又遇着不少好宝贝,赶着宋家商会开始,我们便想来卖些宝贝。” 陆小远怒道:“你们当真狗改不了吃屎!你们三个当初说的是再也不打劫,怎么还做这个老本行!?” 薛彻忙道:“陆大侠明鉴!咱们当初说的是滚出苍龙山脉,以后不在苍龙山中混了,这...这...我们哥三个在外处操持就业,总算不得...嘿嘿,说话不算数吧?” 陆小远听完他这番高论,当真哭笑不得,也只好怪自己说话破绽太多。但见他们为人坦诚,并未掩饰自己的行为,倒也不怎么憎恶他们了。 罗曜日笑道:“陆大侠,您也是来参加商业大会的?您可有什么宝贝要卖?还是来买灵石兵器的?”转了转眼珠,又道:“莫非您想买个漂亮姑娘回去?” 陆小远面色一沉,喝道:“你找打么?”说着便要拔剑。 薛彻眼见此处人多,自己三人也是江湖上有一号的人物,被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这么逼问,实在有失颜面,当下拦在罗曜日身前,笑道:“陆大侠,他这张嘴只会说胡话,您别跟他计较。您把我们叫住,有什么事么?” 陆小远问道:“你们可有进门的牌子?” 薛彻一怔,点头答应。 陆小远正要请求他们把牌子给自己,但随即心道:“这些黑道人物吃硬不吃软,我若给他们好脸色,他们必定反过来拿我。”当下用一副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把牌子给我!” 阮惊天奇道:“您要牌子干嘛?” 陆小远双目一瞪,喝道:“你管得着么?你只说给是不给吧!” 三丑对视一眼,薛彻从怀中掏出牌子,笑道:“陆大侠要走这块牌子,实是咱们兄弟的荣幸。”话虽如此,三人脸上却都是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神色。 他们三人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被陆小远打败并痛打一顿之后,自是懊丧兼着愤恨,出了苍龙山脉,便聚在一起研究克制陆小远招数的法子。但苍龙之巅的那人武道通神,教给陆小远的十招乃是毕生武学凝结而成,他三人便是想破脑袋,又岂能想出破解之法? 三人苦思无果,也就不再思索此事,只盼日后见不到这克星也就是了,岂知天不遂人愿,四人分别没多久,竟又重逢。既然破不了陆小远的招数,只能陆小远怎么说他们怎么做了。 陆小远接过牌子,苍龙三丑心想若是跟着陆小远进入,不免要受他的制约呵斥,那是老大的没味,便声称有事,跟陆小远告别。 陆小远独自折回宋府,走到宋丰面前,举起牌子对宋丰扬了扬,道:“宋公子,不知这回我能不能进?” 宋家发牌之时,只看接牌之人够不够资格,日后牌子易主,与会之人和接牌之人不同,却管不着了。既然能从接牌人手中抢走牌子,抢夺之人的武力或是智谋必定超过接牌之人,宋家当然更加欢迎。 宋丰望着陆小远得意洋洋的神色,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过了好久,牙缝之间挤出了两个字:“可以”。 陆小远大踏步迈入宋府。宋府分为两半,前面一半是商业买卖、招待客人的场所,占了大半座财神城,后面才是宋家的根本府邸所在。会客大厅便在前一半,直走便到。 这座会客大厅分为主厅和外厅,主厅占了四分之一,外厅将主厅包围在内,占了四分之三。陆小远进了外厅,寻了个靠前的座位坐下,立刻便有一名丫鬟上前,端来茶水点心,也就说明这张桌子有了主人了。 单是一个主厅,便有一座大酒楼那般宽敞,整个大厅更是能容纳千数人。厅中摆放着书画、玩物和兵器,都是些精巧之物,供客人观赏。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古怪朋友(2) 陆小远在一排书画间走了一趟,也没发现那些山山水水的有什么好,忽见一群人聚在一起,人群中有争吵声音发出。便走上前去瞧热闹,只见人群之中,一名年轻秀士怀抱一个美貌妖娆的女子正自调笑,一个鹰钩鼻的半秃老者瞪着一男一女,气得不轻。 陆小远想起这老者前几日在街道上见过,那时他诓骗了一对夫妻的龙影玉,还理直气壮,仗势欺人,一念及此,对他深感厌恶。 忽然半秃老者喝道:“小子,你懂不懂规矩?老夫花了三千两银子,这女人一个月之内都是老夫的人了!”见那秀士理都不理自己,仍去亲吻那妖娆美女的额头,忍耐不住,挥动手中金灿灿的烟袋杆打向秀士。 秀士折扇一合,在老者枯瘦的手腕上一点,老者“哎呦”一声,烟袋落地,跟着秃头被敲了一下,火辣辣的疼痛。 秀士不理会老者的呻吟,对那妖娆美女笑道:“你瞧见了吗?这叫做反打王八头。”女子吃吃而笑,乐得花枝乱颤。 旁观众人见老者油亮的秃头中央多了一道红印子,果真有趣,指指点点,哈哈大笑。 陆小远这才知年轻秀士和半秃老者之间的风波因何而起。财神城中,出卖美色肉体换取权力、钱财的女子并不少见,想来是老者先与这女子谈妥了价钱,女子已经委身于他,但年轻秀士横刀夺爱,二人这才发生纠纷。 半秃老者叫道:“好哇,好哇,小婊子,见到漂亮小白脸便什么都不顾了吗?老夫可不是吃素的!”说话间拍了两下掌,四名大汉从众人之间挤了进来,虎视眈眈的瞧着秀士。 秀士瞧这四人也不瞧,说道:“你敢动手么?你莫要忘了,财神城内不可动手,你进了宋府,还敢召唤手下,胆子好大呀!” 半秃老者一愣,随即想到自己因一时气愤,险些坏了宋家规矩,惹出大祸,挥了挥手,四名大汉退了下去。 老者吭哧半晌,指着妖娆美女,大声说道:“各位朋友,三日之前,老夫在城中认识了这小婊子,她说她孤身一人,有心寻个靠山,想要投奔老夫。老夫便和她说好了,一个月之内有我罩着她,一月之后分手,老夫再奉送一千两白银。” 旁观众人心道:“你说的好听,这还不是钱色交易?” 老者又一指年轻秀士,“今日老夫带着小婊子来此,遇到这小子,这小子和小婊子看对了眼,当场掏出五千两银票,要小婊子跟他去,小婊子见钱眼开,不顾老夫和她的协议,答应了小子,这可不是不讲理么?各位朋友,还望说一句公道话。” 众人沉默无声,过了半晌,一名大汉叫道:“老头,这件事并无道理可言,你出一千两银子,人家出五千两银子,换作是谁也得选五千两银子的呀!” 老者急道:“万事总有先来后到,老夫和这女子谈妥了,他岂能横加干预?” 大汉笑道:“要不然我出三千两银子,让这小美女跟了我去,你俩也就不用争了。”他话音刚落,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笑声。 老者见无人给自己说话,今日这口气倘若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咽下去,实在不甘心,于是大声叫道:“小子,你出五千两是不是?好,老夫出六...五千五百两!” 那妖娆美女脸上也露出不屑的神色。秀士微微一笑,掏出一张三千两的银票交给美女,淡淡道:“连同刚才的五千两,我出八千两。” 他一次提价三千两,且当场给钱,比半秃老者空口许诺气魄大得多了,也充分显示了他志在必得的信心。 半秃老者双目圆睁,喘了几口粗气,叫道:“我...我出八千零三百两!” 那秀士掏出一张两千两的银票来,笑吟吟的递给妖娆美女,道:“一万两。”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叫好声。 半秃老者一张老脸憋得通红,半天说不上话来。事到如此,只能怪自己硬要和秀士发生争执,将事情闹大,这次定然是要颜面大损了。 他一抬头,与秀士目光相对,秀士的目光随即转了开去。 半秃老者心中生疑:“他是心虚了,莫非他身上只有一万两银子?”想到此处,仿佛又看到了希望,试探着说道:“我出...一万加一百两。” 众人发出一阵嘘声。陆小远心念一动:“这秀才和女子在演双簧,合伙来坑老人的钱吧?”他年少流浪江湖之时,经常见到这种事,只是骗的都是三五十两,最多一百两,似这般大数目的银子,可从未见过。 他朗声道:“秀才兄,老人家既然对这位姑娘如此倾心,不妨你便让给他吧。”他心想这老头已到强弩之末,秀士若不让步,可就砸在自己手里了。他有心让老头破财,这才出言提醒。 哪知秀士微微一笑,道:“这位公子说的倒也有理,按说君子不夺人所爱,我应该将人让给老先生,可我并非君子,干么要奉行君子之道?”说着又掏出一张银票,展动开来,转个圈子,让众人看个明白,上面赫然印着“五千两”。 众人这次惊讶太甚,忘了喝彩,只顾窃窃私语,议论这秀士的来历。那女子容貌虽然艳丽,却非绝世之姿,这种货色一万五千两足以买下十个了,他何必跟这老者斗气? 众人也都料到其中或许有内情,具体如何,却是谁也猜不上来。 老者如同斗败的公鸡,低头丧气,整个人仿佛又老了十岁。 偏偏秀士将银票塞入了女子胸部的两颗肉球之间,女子敏感部位遭到袭击,忍不住咯咯发笑,笑声充满荡意,令老者更为难受。 秀士无视老者充满愤怒的目光,笑道:“毛寿成老先生,这女子可就归我啦。” 老者颓废之中闪现出一丝诧异,问道:“你怎么知道是老夫?” 秀士哈哈一笑,道:“我起先也不知道,老先生五百两、三百两、一百两的加码,普天之下小气的富豪虽然多,但这般加法,除了号称“一毛不拔”的毛寿成,可真无人拉的下脸来做了。”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古怪朋友(3) 这毛寿成与宋家素有商业往来。他虽然家财千万,却小气至极,恨不能让家人和手下一分钱不花,一粒米不吃,自己却花天酒地,纵情享乐。 他的手下恼恨他自私无情,便暗里送他一个外号叫“一毛不拔”,这外号生动贴切,很快传遍了商界。 毛寿成一张老脸变得通红,顷刻间转为惨白,显然是怒火充到了脑门。 秀士却浑不在乎的笑道:“呦,老先生,你是要给大家表演变脸?红变白,白变红,你倒是换个色啊!” 毛寿成“哇”一声,口喷鲜血,仰天倒地。秀士微微侧身,躲开了喷溅的鲜血。 毛寿成的几名手下赶忙上前,七手八脚抬起主子求医去了。 众人虽然瞧不起毛寿成的小气,但见秀士将人逼到吐血的地步,仍是轻松自在,一丝愧疚感也没有,对他更起嫌恶之心,纷纷散去。 陆小远正待离开,却听得那秀士叫道:“公子留步。” 陆小远回过头去,那秀士放开了怀中的女子,拱手道:“在下头次来到奇宝端木,并不认识多少人,有心跟公子交个朋友,不知公子看得起在下么?” 他一掷千金,那倒罢了,关键是气度不凡,虽然性子里有些凉薄,陆小远还是愿意与他结交的,抱拳说道:“那是我的荣幸。” 秀士将陆小远引到了自己一桌,只有他和陆小远、妖娆女子。 三人就座,秀士给陆小远斟了一杯酒,自己又斟一杯酒,道:“公子请了。” 陆小远举起酒杯,嗅了一嗅,竟无半分酒香,饮了一口,浓郁醇厚的酒香在口中迅速溢开,跟着便往腹中滑去,柔顺无比。他虽然喝的酒不多,却也能分辨出好坏,当下赞道:“好酒。” 秀士浅浅饮了一口,道:“此酒名叫美人酒。” 陆小远笑道:“名字倒是特别,是美人亲手酿制的?” 秀士摇头道:“不是的。”转换了话题,问道:“适才我跟毛寿成斗气之时,公子在他出价一万零一百两银子时让我收手,不知是何缘故?” 陆小远这时也知道自己想错了,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头,笑道:“真是对不住了,我当你是个骗子,跟这位姑娘联手演双簧,欺骗那老头,料定你会在那当口放弃,因此提前点破。兄台勿怪。” 秀士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公子,你能将这些话说出来,足见坦诚了。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陆小远道:“我姓陆,名叫陆小远,我是江湖武人,并非公子少爷。” 秀士点了点头,道:“在下应当痴长陆公子几岁了,可否称呼陆公子为贤弟?” 陆小远道:“兄台随意。” 秀士重新倒了两杯酒,道:“贤弟,你是坦荡之人,在下敬你一杯。”说着举杯相邀。 陆小远跟他对碰,一饮而尽,问道:“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秀士手中转动着空酒杯,沉吟片刻,道:“贤弟,在下的名号现在还不能够告诉你。倘若说个假名欺骗贤弟,实在对不住贤弟的坦诚,贤弟就暂且称呼在下小仙吧。” “小仙?”陆小远大感好笑。随即取过酒壶,倒了两杯酒,举杯说道:“来,咱们再为你的坦诚干一杯。” 二人又干一杯,秀士笑道:“贤弟,你是不是喜欢喝这酒,才不断寻找借口跟我喝酒啊?”二人相对大笑。 那妖娆女子坐在秀士身旁,秀士对她理都不理,只顾和陆小远说话,她久做富豪的情妇,知道这时候女人应当温顺一些,因此只是面带微笑瞧着秀士。 秀士一指女子,又道:“只要出价两千两,便能在黑道上买到一个容貌、姿色皆不逊于她的女人,贤弟可知我为何要花上数倍的价钱购买她一个月?” 陆小远见他说的如此直白,只道女子要生气,至少也娇嗔不依,瞥一眼女子,却见她神色不变,暗暗称奇。笑道:“兄台是因为跟那老头斗气,不愿在老头面前折了威风么?” 秀士笑道:“不是的。倘若他跟我争着买一颗明珠,一件宝衣,甚至是一把宝刀,一块极品灵石,我也不会为了斗气跟他争抢。” 陆小远心念一动:“听他语气,是将宝刀、灵石这些东西看的比奇珍异宝重要,嗯,他是江湖武人。”但五宗之中固然没这等富豪门人,各大世家也几乎没有这等挥金如土的年轻公子。便问道:“那是为何,小弟可猜不透了。” 秀士脸上露出一副得意的神色,摇头晃脑的说道:“贤弟,为兄的告诉你这个秘诀,以后你便体会到了。一个女人的价值,除了她自身的魅力,也包括来自外界的魅力。” 见陆小远惑然不解,往前凑了凑,说道:“自身的魅力,指的是容貌、身材、性情、文采等等。” 陆小远笑道:“兄台这份见解真是独到,容貌、身材、性情倒与魅力关联很大,文采却又从何谈起?” 秀士微微一笑,道:“怎么没关系,你想想,倘若你跟一个女人欢好之时,她能一边迎合,一边念上一首艳词,是不是能大大的助兴?你再想,一位学贯古今的高雅美人,倘若能将她压在身下蹂躏,你做的事情,恰好是她认为最龌龊粗俗的事情,瞧着她扭曲痛苦的神色,是不是也是一乐?” 陆小远苦笑道:“这些事小弟从未做过,自然也不知其中奥妙。” 秀士道:“哦,那真是可惜了。再说来自外界的魅力,就包括女人的身份、追求她的男人的身份。假若在你面前躺着两个容貌身材不分高下的美女,一个是帝国公主,一个是贫农之女,你愿意干哪个?” 不待陆小远回答,秀士抢先叫道:“当然是公主啦!要劫劫皇纲,要睡睡娘娘,这个天下第一尊贵的少女,在你胯下婉转承欢,任你蹂躏采摘,这是何等的快意?何等的舒心?” 他越说越兴奋,说到“干公主”之时,声音已然不小,附近众人都将目光投了过来。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艳姬受辱(1) 陆小远不免有些尴尬,心道:“这人真是胆大妄为,此处帝国高官有不少,他却嚷嚷着要干公主。” 秀士又道:“倘若一个女子有很多男人追求,那是一定要尝尝她的滋味的,倘若一个男人是人中豪杰,哪怕他身旁是一头母猪,在下也未必肯放过。”一指那女子,道:“黔州第一富商,一毛不拔的毛寿成,肯花上一万零一百两银子买她,想来她是定有过人之处了,我若不试一试,岂不可惜?” 陆小远道:“兄台一番高论,当真令小弟大开眼界,想来兄台体验过很多美女了吧?” 秀士脸上现出得意神色,摇头晃脑的说道:“嗯,不瞒陆兄弟说,我行走江湖,第一目的就是搜集各种美女,经过多年的努力,如今家中已有五十多名美女,随便一个拿出来都能让男人们疯抢。你莫瞧皇帝老儿后宫佳丽无数,可远不及我艳福齐天。” 陆小远听了他的“丰功伟绩”,艳羡不已。 秀士嘱咐那女子几句,让那女子离开,二人对杯饮酒,天南海北的聊天,这美人酒后劲不小,一壶喝完,秀士酩酊大醉,开始说起胡话来。 陆小远也有些晕眩,仍站起身来,道:“小仙,我送你回去吧。”说着将秀士搀起,问道:“你住在那里?” 秀士出言指点,陆小远将他送到了住处。那是宋家居所内的一座小阁楼,共有二层。 陆小远扶着他上楼,推门而入,却听得一阵娇呼,凝神望去,只见房内地面铺了一张大大的软榻,榻上六个女子,都是娇艳的美人,身体赤裸,白晃晃的诱人犯罪。她们见陌生人进门,慌乱失措,纷纷去寻衣服遮体。 “喂,那条裤子是我的。”“骚货,你撑得起这大号的肚兜么!”“啊哟,谁的口水流到我内衣上啦。” 又有一名女子指着陆小远叱道:“哪里来的小淫贼,竟敢偷瞧姑奶奶们的便宜,快快滚出去!” 陆小远尴尬不已,忙道:“各位姐姐,我将这位兄台送回来的,无意冒犯,赎罪赎罪。”说着将秀士推到毯子上,秀士兀自喃喃不休,他掩门退出。 陆小远下了阁楼,心道:“这人收藏姬妾,倒也罢了,竟然让她们光天化日之下赤身裸体,真是荒淫无度。”走了没多远,酒劲涌上脑来,登时一阵发晕。 他踉跄着走出秀士的阁楼,转弯之时,忽然与一人撞在一处,听得那人一声呼叫,声音既娇且嫩,便知这是个女子,忙道:“姑娘,对不住了,我.....” 话未说完,一阵劈空声音当头响起,陆小远微微一惊,心道:“这女子下手真狠。”挥手一格,抬头看时,不由得一怔:只见这女子瓜子脸,柳眉薄唇,满脸怒意,正是冀州侯之女,丁澜。 丁澜见是陆小远,也楞了一下,随即道:“原来是你这粗胚。”举起手中马鞭,再次当头劈向陆小远。 陆小远见她这一下使上了全力,竟是毫不留情,心中动怒,伸手在她腕上弹了一下,丁澜痛呼一声,马鞭落地。 她心中大怒,脸上却挂着冷笑,道:“姓陆的,你当这里还是财神城外么?你若识相,便将马鞭捡起来,再给我乖乖的磕上三个响头,否则有你好看。” 陆小远这时只想着回去休息,并没心思跟她纠缠,懒懒道:“做梦。”将她推到一边,径往外走。 没走出多远,忽听得丁澜又叫道:“姓陆的,站住!” 陆小远回转身去,只见不远处站了一群人,当先一人身穿锦袍,身形粗壮,络腮胡须,丁澜站在他旁边,满脸挑衅的瞧着陆小远,陆小远目光在众人中扫视,忽然见到了一名艳若桃李的女子,正是璐瑶夫人,叫道:“夫人。” 璐瑶夫人和他意外相逢,也是面露讶色,道:“陆少侠。” 那络腮男子斜眼瞥一眼璐瑶夫人,道:“怎么,你们认识?” 璐瑶夫人低声道:“是。” 络腮男子哼了一声,轻蔑的瞧着陆小远,道:“小子,你好大胆子,竟敢得罪我妹子,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快快给我妹子跪下叩头,趁着老子心情好,饶你一命。” 陆小远心道:“原来他便是冀州侯丁建勋的儿子丁奢,果然是个嚣张跋扈的花花太岁。”转眼看看璐瑶夫人,心道:“难道璐瑶夫人跟他....”心中忽然有些不舒服。 络腮男子见他不说话,只当他轻视自己,怒道:“好小子,你找死呢!”手一挥,四名大汉持刀冲上。 陆小远虽然喝醉,却也不惧这四名大汉,双掌飞舞,不到十招便将四人打倒在地,冷笑道:“姓丁的,小爷没招惹你,你倒先来招惹小爷。” 丁奢怒喝一声,抽出腰间一根短棍,冲上前来,挥动短棍劈向陆小远的脑门,陆小远足下一转,短棍击空,他伸手在丁奢腰间一按,丁奢肥壮的身子被他托起,朝着冀州众人摔了过去。 众手下见他来势甚猛,纷纷躲闪,丁奢摔了嘴啃泥,牙齿被磕掉好几枚,满口喷血。 璐瑶夫人上前将他扶起,丁奢突然猛一甩手,跟着伸手一推,将璐瑶夫人推倒在地,怒道:“贱人,你是不是跟这小子商议好了,要来瞧本侯爷的笑话!” 璐瑶夫人低声道:“妾身不敢。” 丁奢拿袖子擦着口边鲜血,冷冷道:“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只要是个男的就要勾搭,莫说是人,便是公狗,你也要往它身上挨一挨,是不是?” 陆小远见他说话如此阴损刻毒,怒道:“姓丁的,你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有种的跟小爷再打一回!” 丁奢瞧瞧陆小远,又瞧瞧璐瑶夫人,突然哈哈大笑,道:“小子,你还心疼这贱人了,是不是?这贱人就是欠打,你以为她是什么冰清玉洁的良家少妇么?我告诉你,她早就被她的公公,也就是鄂州侯给上啦,良家少妇?呸!哪个良家少妇跟自己的公公做出这种丧德败伦之举?”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艳姬受辱(2) 陆小远闻言一震,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丁奢在璐瑶夫人身上踢了一脚,冷笑道:“贱人,你说,我说的是不是真的?快说呀!” 璐瑶夫人忍受着丁奢的踢打,一声不吭,只是怔怔瞧着地面。 陆小远忽见几滴清澈的水珠滴落,那是璐瑶夫人的眼泪,水珠落地之后,与尘土混在一起,渐渐变得浑浊。 只听得丁奢又说道:“这个贱人,被鄂州侯送给各种不同的人玩弄,什么达官贵人,武道高手,上过她的男人简直不计其数,能编成一支军队了,哈哈,哈哈。” 陆小远情知他所说是真,忽然想起了璐瑶夫人在峻极山上说过的话:你不在侯门长大,又怎知其中隐秘?哼哼,那外表光辉威严的鄂州侯府,说起内中的污秽龌龊,只怕任何人都想象不到呢。我见惯了那些丑事,心也就慢慢死了。 这时周围已经有不少人在围观,听了丁奢的话,不免对璐瑶夫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丁奢和丁澜见陆小远木然不语,心想这小子肯定跟其他世家公子一样,对璐瑶夫人倾心不已,如今得知真相,看他这副样子,心中的难过沮丧那是不必说了,兄妹俩暗感畅快。 丁奢冷笑一声,伸手抓起璐瑶夫人的发髻,拖着她往房间走去。忽听得陆小远大声喝道:“站住!” 丁奢回过头去,问道:“怎地?” 陆小远厉声道:“你给我远远地滚开,不许靠近她!” 丁奢一怔,大笑道:“小子,想不到你还是个痴情种子,对这贱人这么关心,老子偏偏不放她,你又能怎将老子的?” 陆小远喝道:“那就别怪我不客气啦!”说着长剑一起,一招“大河之剑”刺向丁奢。 丁奢手下众武士挺兵刃抵挡,陆小远身与剑合,化作一道青光,如青龙般掠过,众人的兵刃与青光侧锋一交,纷纷脱手落地。 眼见剑尖要刺中丁奢的咽喉,突然一张漆黑的布帛从旁伸过,青铜剑的势道不可谓不猛,刺在布帛上,那布帛只是稍微一陷,随即回弹,气劲迸出,将陆小远震了回去。 陆小远定住身子,抬头看时,只见两人站在丁奢面前,一个身穿青袍,三十来岁,双眉斜飞,浑身透着一股精明强干的气息,另一个又高又瘦,如一根瘦竹竿立在当场,披一件宽大的黑斗篷,垂下的头发遮住了半边脸,另半边脸则苍白如死人一般。 丁奢见着此人,便如见了救星,喜道:“魏将军,鬼先生,劳你二位出手,将这小子打发了,小侯感激不尽。” 青袍人笑道:“小侯爷何必客气,魏某跟令尊素来交好,怎能坐视不理?”转而对陆小远道:“陆少侠,想不到咱们在此见面了。” 陆小远奇道:“我认识你么?” 青袍人笑道:“当然,在下魏文昇,忝居晋州大将军之位,嘿嘿,说到底,还得感谢陆少侠出手相助。” 陆小远暗暗奇怪,心想自己怎会助他升到晋州大将军之位?忽然间心念一动,道:“莫非是因为我杀死廖高峰,你才被提拔上来的?” 魏文昇哈哈一笑,道:“陆少侠一猜就中。” 陆小远道:“我刺杀廖高峰是为了解救燕王军,跟你没什么关系,你不必谢我。我要带璐瑶夫人离开,你要插手此事么?” 魏文昇回头瞥一眼躺倒在地的璐瑶夫人,笑道:“陆少侠,这女人是个荡妇**,你何必为了她跟小侯爷闹翻?在下愿出面调解,二位化干戈为玉帛,不是很好?” 陆小远摇头,道:“不好,他若不离开这位夫人,我是一定要跟他斗到底的。” 他绝不肯坐视璐瑶夫人受辱不理,何况丁奢的背后时权倾一方的冀州侯,当此强敌,在旁人瞧来是极不好惹,但他生性胆大妄为,别人不敢做的事他偏要做,因此更不愿跟丁奢讲和。 魏文昇嘿嘿一笑,道:“既然和解无望,在下与小侯爷有些交情,只好先由在下出面,抗一抗陆小远的拳脚了。”说着冲身旁的黑袍人点了点头,黑袍人挡在了魏文昇面前。 陆小远心知定要跟魏文昇动手,见这黑袍人古里古怪,不敢大意,吸一口气,青铜剑光芒发出,直直刺向黑袍人胸口。 黑袍人长袖一挥,与剑尖相撞,登时将青铜剑撞偏,他手腕一抖,长袖卷向青铜剑。 陆小远赶忙撤剑,脚步斜走,使出六道神剑诀,剑影飘飘,攻向黑袍人。 黑袍人双臂圈转,两条长袖化作两片黑幕,挡在身前。陆小远接连催动攻势,六色光剑轮番进攻,缤纷绚烂,剑光耀眼。 围观众人中有不少剑术高手,望着六道神剑诀的声势力道,心中均是一阵感慨:“这少年年纪轻轻,剑术造诣如此高超,一来是圣琅派剑技高妙,二来天赋使然。”不禁暗生望尘莫及之意。 但无论光剑的攻势有多骇人,那两片黑幕上如有无穷无尽的柔劲,任光剑织成剑网,拍山倒海般压将过来,黑幕总是不见半分衰退。 陆小远剑势一转,变得柔和含蓄,使上了帝会派的“蓄手六式”,剑气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顺着两片黑幕的空隙透入。 两片黑幕倏然间涣散,黑袍人不再单纯的防御,他右臂斜挥,带动长袖袭向陆小远的心口。 陆小远见原本轻飘飘的袖子此刻在半空中丁点不晃,如流星锤般砸到,便知黑袍人在袖子上灌注了极强的真气,正要撤剑回防,右手手腕一紧,已被黑袍人的左臂长袖卷住,他腕上感到一阵灼痛,不自觉的松手,青铜剑落地。 丁奢见状大喜,叫道:“鬼先生好本事,斩草需除根,将这小贼宰了!” 陆小远手腕被缚,心中泛起一股异样的感觉,懒洋洋的不愿再斗,垂手就缚,他心底一个声音叫道:“不好,这是对头的摄魂妖法。”空自着急,却使不出半分力气。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艳姬受辱(3) 黑袍人不理会丁奢的催促,转头望向魏文昇,魏文昇微微一笑,道:“既然这位陆少侠要跟咱们为敌,这便送他上路吧。” 黑袍人突然欺到陆小远身前,低头凝视陆小远。陆小远下意识抬头,四目一对,他脑中登时一紧,便如有人拿铁箍在箍他头一样,脑海中渐渐变得空白。 这是黑袍人的摄魂大法,可以借声音、眼神、气劲为媒,侵袭对方的心智,一旦中了摄魂大法,黑袍人催运功法,对方的三魂七魄会一点点被扯离身体,最后变成一具僵尸。 他武道境界达到地位,修为大是不凡,凭借这杀人不见血的法门,曾有几次将真气修为高过自己,但心志不坚的敌人摄去魂魄,达到出奇制胜的效果。 陆小远的身体和灵魂正在分离,他也觉察不对,拼命凝聚精神,不让灵魂离体。意念一聚,真气也开始在周身经脉流转开来。 黑袍人见他眉心放出金芒,真气流转,助他神智凝聚,而神智凝聚,又加强了真气流转,可谓互相促进,相得益彰,心道:“这是禅宗罡气啊,这小子不是圣琅派的弟子么?” 他毕竟是地位高手,这惊讶之情在心中一闪而过,随即暗暗运转起腹中的定魂珠来。这定魂珠是他炼制的一件秘宝,专门用作增强摄魂大法的威力。 定魂珠盘旋转动,陆小远登时感到一阵绞痛,似乎灵魂遭受绞刑,真气运转受阻,刚才搭建的防御壁垒正在渐渐坍塌。 陆小远的魂魄即将被完全抽离身体之时,一阵虎啸声音传来,携带风雷之势,将摄魂大法之力抵消了大半,黑袍人心神一弛,陆小远瞬间从迷茫之中恢复,全身已经汗水淋漓,如遭大雨泼淋。 众人转头望去,一名黑袍老者缓步而来,只见他须发花白,满脸皱纹,但身上发出一股迫人的威严,令人不敢轻视。 丁奢拱手向那老者道:“宋老伯,你好。这位魏将军是小侯的朋友,见这位陆少侠年少气盛,便有心跟他玩玩,不会当真要他性命的,老伯请放心。” 这老者是玄坛宋家大长老,名叫宋显,也是宋仲谦和宋仲景的伯父。冀州侯府的实力跟玄坛宋家一比,实在相去倍徙,因此丁奢虽然跋扈,在他面前倒也不敢无礼。 宋显缓缓吐纳良久,目光在黑袍人身上转了转,才道:“奇宝端木期间,财神城方圆百里不得动手武斗,这是很早之前便有的规矩,小侯爷自该知晓,还望小侯爷别让老朽为难。” 他的修为不及黑袍人,虽有虎魄灵戒之力辅助,猛虎啸又专克摄魂功法,仍不能一举将黑袍人打败,反而消耗了自己不少真气。 魏文昇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丁奢躬身道:“是。”转而对陆小远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陆少侠,你想从小侯手中带走这位璐瑶夫人,是不是?不如咱们立下战约如何?七日之后,武斗阁相见,小侯在那里跟陆少侠好好切磋一番,不知陆少侠意下如何?” 财神城的武斗阁专用做比武较艺,只要提前立下生死文书,便是闹出人命,玄坛宋家也不会插手。不仅如此,倘若死伤一方的亲友发起复仇,宋家还会出面拦阻。 魏文昇笑道:“倘若陆少侠得胜,这一个月里,她便是陆公子的人,我俩再也不会纠缠她。”他虽然没说败了会如何,依照丁奢的心性,陆小远当然会死在台上。 陆小远目光环扫,见众人脸上神色不一,有的神色鄙夷,有的是叹惋,有的则是幸灾乐祸,总之在他们心中,都觉得为了一个水性女子得罪小侯爷,乃是十分不智之举。 他又看看璐瑶夫人,见她泪眼模糊,娇躯微颤,不由得激发了侠义之心,大声道:“好,便是这样!咱们七日之后,决一死战!” 一句话说完,胸中大生“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豪迈气概。 丁奢吩咐手下取来笔墨,对宋显说道:“小侯冒昧,请宋老伯为我们做保人。” 宋显眉头一皱,回转身去,对陆小远道:“这位公子,一旦签了生死文书,那便无法逃避了,你想清楚。” 陆小远道:“多谢老先生提醒,我已经决定,不会更改了。” 宋显叹了一声,接过饱蘸浓墨的狼毫,挥洒文章,拟好协约,让二人签字画押,叠好之后收入怀中,道:“七日之后,辰牌时分,武斗阁场地,二位决一胜负。”说罢转身离开。 魏文昇望着宋显离去的背影,道:“玄坛宋家好大的气势,俨然便是割地封府的军阀,财神城乃帝国九十一城之一,难道如今变成法外之地了吗?” 丁奢谄笑道:“如今天下动荡,这玄坛宋家安居冀北,也不算坏事。” 魏文昇暗暗摇头,心想若非冀州侯丁建勋无能,也不会令宋家发展到今日这般强大了,丁建勋名义上是冀州侯,实则冀州诸城各自为政,谁也没把这冀州侯放在眼里。 丁澜冲着陆小远冷笑道:“小贼,你可小心着,别还没到比武之日,你先丢了小命。” 冀州众人哈哈大笑,充满嘲讽之意。丁奢瞥一眼卧倒在地的璐瑶夫人,冷笑一声,径自离去。 陆小远站立当地,只听得旁观众人悄声议论:“这小子真是蠢材,小侯爷权势熏天,这又是在冀州本土,杀他还不跟捏死一只蚂蚁?” “你没瞧见那位夫人么?那一对肉球,又白又大,也不知怎么长的,够玩一年了,这小子当然不要命的要当护花使者啦。” “啧啧,这大美妞要是陪老子一夜,让老子立刻死去也值啦。” 陆小远只做没听到,走上前去,扶起璐瑶夫人。 璐瑶夫人颤声道:“陆少侠,妾身已是残花败柳,实在不值得你冒险。” 陆小远回想跟她斗智斗勇,而后在山间共处的时光,怎么也不能跟眼前这可怜的女子联系在一起,安慰道:“夫人放心,那丁奢能有什么本事,我跟他单挑,是有胜无败,并非冒险。”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重见伊人(1) 陆小远和璐瑶夫人告辞,回了客栈,正要休息,忽听得一阵敲门声。他开门一看,门口站了一名女子,身材玲珑有致,面容姣好,正是燕郡主唐妤。 陆小远大喜,问道:“妮子,你是什么时候到的?怎么找到我的?” 唐妤道:“我今日下午刚到,走在街上便听到有人说一名少年要和丁奢约战。听他们说的那人言谈举止,想来便是你了,问明你的落脚之处,就赶来啦。” 陆小远和常雕一追一逃,都使出了全力,半日间跑出一百多里地,唐妤广派人手找了一天也没有找到他,便知再找下去也极难跟他遇见,只好满心担忧的往财神城进发。 她一提约战之事,陆小远不禁尴尬,自己为了别的女子挑战那小侯爷,虽说是激于义愤,难免唐妤不吃醋。看一眼唐妤,见她面色如常,解释道:“妮子,对不起,我这么做有些欠妥。但丁氏兄妹欺人太甚,我不能眼睁睁瞧着璐瑶夫人受他们凌辱。” 唐妤进了房间,坐到椅子上,说道:“丁奢的武道境界最多是圣位,不足为虑。可是他为人阴险,最喜欢暗中偷袭,冀州侯府高手众多,倘若他派了高手前来暗杀你,那可不易抵挡。” 陆小远问道:“冀州侯府的厉害高手都有哪些?” 唐妤道:““冰封万里”耶律动和赤虬仙百川道人,是冀州侯最器重的两大高手,其中冰封万里耶律动尤为厉害,冀州除了玄坛宋家的高手,恐怕没几个人敌得过他。” 陆小远道:“当时我一时冲动,见丁奢只是酒色之徒,便答应了他的挑战,倒忘了以他的身份,还可以调动别的武道高手。还有那个晋州的魏将军,他手下有个黑袍人,似乎是地位高手,更是难以应付。” 唐妤道:“毕竟这里是财神城,他们不敢公然动手,不过会寻找机会暗杀你。明日咱们去拜访宋家,你住到宋府居所,料想他们在宋府之内杀人害命。” 陆小远正要答应,忽然想起自己和宋玉笙闹翻,自己说过绝不住进宋家,倘若住进去避难,定要遭受宋玉笙嘲笑,那真不如让他死掉。当下将事情原委说了。 唐妤瞥他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想不到你来此两日,便跟一个美貌夫人和一名大小姐纠缠不清了。” 陆小远苦笑道:“我可不是现在认识她的,早在五宗的论武大会之前,便遇到过她。她好几次羞辱于我,我岂会对她有好感?” 唐妤听他讲完鄂州阡陌古道和晋州观潮城外的事,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怒道:“这姓宋的女子好生忘恩负义,你救她性命,她却嫌弃你。陆大哥,你现在的武功强过她了,怎么不教训她?” 陆小远淡淡道:“没必要了,我不想再跟她有任何瓜葛,只求她别来扰我便好。” 唐妤笑道:“就怕她对你暗生情意,非要跟你纠缠不清,你能把持得住么?” 陆小远笑骂道:“死妮子,你不帮我想法子躲避丁奢的暗杀,还来笑话我,莫非你想着我死之后,你变成寡妇?” 唐妤白他一眼,不屑的说道:“人家又没嫁你,就算你一个不留神,呜呼哀哉了,我也成不了寡妇。” 陆小远一把将唐妤抱起,抛在床上,佯怒道:“好啊,你个朝三暮四的小荡妇,和我好了没几天便喜欢上别的男人了,是不是?勾搭奸夫,谋害亲夫,该当何罪?” 唐妤吃吃笑道:“你才是奸夫呢,我为了勾搭你,把宫少龙那小子给废了。” 陆小远道:“好,我是奸夫,你是银妇,奸夫现在就要炮制你这小银妇!”说着伸手抓向唐妤腰间。唐妤感到一阵瘙痒,格格娇笑着,腰肢扭摆,拼命挣扎。 二人闹了好一会儿,唐妤娇喘着说道:“好哥哥,别闹了,我想到了,你住进燕王军的军营好不好?这次我哥派来的都是精英部队,而且火炮机关也带来了,就凭冀州侯的实力,便是倾巢出动,也动不了你一根毫毛的。” 陆小远坐起身来,沉吟片刻,道:“可以,就这么定了。” 过了一会儿,唐妤投入陆小远怀中,双臂将他环抱,幽幽说道:“陆大哥,我想你心里多少对那位璐瑶夫人有意思吧。她并非生性淫荡,只是形势所迫,你把她救出来之后,她至少在一个月内是你的人了,就算你跟她如何,我…我也不会生气。” 陆小远一低头,见唐妤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瞧着自己,满含情意,心中不禁感动:“我为了别的女人去涉险,她非但不吃醋,还帮我出主意,这般深明大义,真是难得。唉,陆小远能得她青眼,真是三生三世修来的福分。”笑道:“好吧,既然小媳妇发话了,我便听你的,真的跟她如何。” 唐妤白他一眼,嗔道:“便是我不同意,你不还是该如何便如何么?” 陆小远在她额上轻轻印了一吻,忽然感到怀中的娇躯变得火热,一只手顺着她腰间滑向浑圆的美臀,轻声笑道:“小妮子,你表现这么好,我是不是该奖励你些什么呢?” 唐妤嘤咛一声,吃吃笑着,将陆小远抱的更加紧了。 但听得“啪”一声响,二人转头望去,只见门外的店小二神色呆滞,望着屋内的少年少女。唐妤相貌本就美,身材又性感健美,比那些纤弱的大家闺秀更吸引男人,一看之下,不由得令这店小二心驰神荡,手中端着的一只汤碗摔落在地,仍是浑然不觉。 原来刚才陆小远见唐妤到来,太过惊喜,忘了关门。这时春光外泄,唐妤不禁脸色通红,目光在店小二身上狠狠剜了一眼,重重咳嗽一声。 店小二这才回过神来,见羹汤、碎片满地都是,暗叫不好,转身下楼去拿扫帚拖布了。 唐妤在陆小远腰间狠狠扭了一把,走过去关上了门,嗔道:“都怪你,都被别人看去了。”不由得晕生双颊。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重见伊人(2) 陆小远见她娇嗔的可爱模样,心痒难搔,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笑道:“小妮子,你发浪的样子能把个人迷死,只要生了眼珠子的男人,哪个不来看?”压到玲珑有致的娇躯上,胡天胡地起来。 他生性不羁,对权力和财宝看的极轻,但对美貌女子却没什么抵抗力,虽然有了唐妤,倘若机缘恰当,他也绝不会拒绝旁的女子,这倒是他天性使然了。 。。。。。。。。。。。。。。。。。。。。。。。。。。。。。。。。 财神城举行“奇宝端木”的一个月期间,第十一日开始拍卖大会,第二十日结束,天下间有名望的富商、高官、武道高手,聚集到宋府的会客大厅,展示宝物,拍卖宝物,而拍卖大会之外的时间,都可以用来私人交易。 次日,唐妤和陆小远在外城门口与燕王军将领见面,陆小远跟公冶升等人打过招呼,忽听得一人道:“陆少侠,原来你是燕王手下的军师参赞,之前真是失敬了。” 陆小远看时,说话之人正是他从璐瑶夫人手下救来的许鹏飞,便道:“许将军,我之前没有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是怕多生事端,还请多多见谅。” 许鹏飞道:“好说好说。” 陆小远见他这时身上穿的是燕州将士服装,问道:“许将军在燕王军中是什么官职?” 许鹏飞道:“许某以前在鄂州侯手下做的是伏波将军,如今是折冲将军。” 陆小远点了点头,他也不知伏波将军是三阶,而折冲将军是五阶,许鹏飞昨日投奔燕王军,公冶升听他讲述了那日陆小远救他的事,看在陆小远面子上,在他原来官职上升了两阶。 到了宋府门口,燕王军中的周校尉高声道:“燕郡主谨代燕王前来拜会宋家!” 聚在门口的主宾众人心中都是一凛,凝目望去,见空中一张黑旗迎风飘舞,金线绣着一个“燕”字,四名甲士如山岳般一动不动,擎着旗杆。大旗之前,站着十来人,为首的是个女子,英姿飒爽。 燕王揭竿起义,反抗帝国暴政,这是人尽皆知之事。而燕王军闪电般诛灭燕州侯,又夺下晋州两城,更令天下人对其敬畏有加。虽然眼前只有不到二十人和一杆大旗,但这排场和声势却胜过千军万马。 宋仲景更不迟疑,快步上前,抱拳说道:“燕郡主亲临敝处,实乃宋家之幸,宋某不胜感激。” 唐妤也拱手抱拳,道:“宋家发函邀请家兄赴会,家兄军务繁忙,不能亲至,故派小女子前来,虽然如此,家兄仍觉有亏宋家,特令小女子当面致歉。” 这番话是公冶升提前拟好,让她背熟的,怕她不拘小节,说错了话,惹人嘲笑。 宋仲景也知道燕王军和帝国水火不容,虽知燕王军是义军,当着此处不少帝国高官巨爵的面,也不好出言相赞,只道:“燕郡主请进用茶,宋某稍后便到。” 唐妤道:“宋先生只管去忙。”率领众人往府中走去。 冀州仍是帝国势力所在,几名城主和朝廷官员见到燕郡主,不免有些忌惮,但想到财神城方圆百里之内,有宋家镇着,倒也不必怕燕王军会对他们如何。 唐妤进了宋府,见左方一间宾客居所的门口围了不少人,暗暗好奇,过去查看,只见居所院落之中躺着五具尸体,衣着、兵器各自不同,显然不是一路的,身上并无半点伤痕。 许鹏飞走到陆小远身旁,悄声道:“陆少侠,他们的眉毛中都有一点小眼,应该是被人用针刺入,气劲借针传入体内,将他们震死。” 陆小远凝神细看,果然如此,说道:“许将军,你好厉害的眼力。” 许鹏飞道:“哪里,许某年轻时也曾闯荡江湖,多少积累了些经验。这几人的修为虽然有高有低,却都是仙位高手,下手之人正面出击,一击必杀,实在厉害。” 陆小远道:“一击杀死仙位高手,便是地位武者,也得全力以赴方能做到。” 说话之间,一名黑衣中年人带着十名家丁缓步走来,却是宋家的四长老宋叔杰。 宋叔杰见到尸体,眉头皱起,朗声说道:“未知此间贵客是哪位?请出来相见。” 房门打开,一位耄耋老人由一名绝色佳人搀扶而出,身后跟着一名文士。这老人正是性情怪僻、昨日在宋府大门口对宋仲景、宋丰父子百般刁难之人。 宋叔杰从没见过此人,拱手问道:“老先生,请问尊姓大名?” 老人翻了翻白眼,冷冷道:“老夫是来参与商业交易的,可不是接受你们宋家审讯来的。” 宋叔杰一上来便碰个钉子,不由得生气,既知此人脾气怪异,也就不跟他客套,指着五具尸体,单刀直入的问道:“老先生,这几具尸体是怎么回事?此事宋家不得不管,还望老先生如实相告。” 老人突然打个喷嚏,那绝色佳人忙取出一块手绢,替他擦去唇上的鼻涕。老人道:“腿长在他们自己身上,我怎么知道他们如何来的?” 宋叔杰又问道:“那他们又是怎么死在老先生院中,老先生总该知道吧?” 老人懒懒的说道:“他们贸然闯入老夫的卧房,也不知是想偷老夫的钱财还是偷人来的,既然给老夫的手下发现,自然要将他们打发了。” 宋叔杰认得其中一个是“辣手潘安”崔知花,还有一个是“玉郎君”柳御风,二人都是声名狼藉的采花大盗,则另外三人自然也非正经人。他听宋仲景说起过一位古怪老人的豪奢排场和佳人伴侣,料想便是眼前这位老人,则这五人来此的目的,或是劫财,或是劫色了。 老人见宋叔杰半晌不说话,咳嗽几声,道:“回去。”那佳人搀扶着老人回了房去。 宋叔杰见老人如此无礼,哼了一声,吩咐家丁将尸体拉了下去。没有得到主人的邀请,便擅闯他人居所,就算被主人杀死,宋家也不会追究杀人者的责任。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拍卖大会(1) 众人望着宋叔杰一行人的远去,议论纷纷,显然,这位老人不动声色杀死五名高手的行为,更加使他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燕王军众人进了大厅,刚好与一行人迎面相遇。 一行人中为首一人正是宋玉笙,宋玉笙也看到了陆小远,正自奇怪他怎么跟燕王攀上了关系,身旁一名少女却道:“呦,我当你一个落魄的倒霉蛋怎么敢跟我哥约战,原来是仗着有燕王军撑腰啊!” 此女正是小侯爷丁奢的妹妹,丁澜。 唐妤不知陆小远和她的纠葛,问陆小远道:“陆大哥,你跟她认识么?” 陆小远哈哈一笑,道:“我一个落魄的倒霉蛋,怎么配认识冀州侯的大小姐?只是碰巧和她发生了矛盾,又一不小心夺了她的宝剑而已,不过我又把剑还给她了。” 他一提此事,丁澜羞恼不已,瞥一眼唐妤,讥笑道:“此处都是各州的名流豪门,你既无本事,又无权财,能进到宋府,还得多谢这位郡主娘娘咯。嘿嘿,陆公子真会寻软饭吃。” 陆小远尚未说话,唐妤已经抢到他身前,指着丁澜鼻子骂道:“小贱人,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在这里指指点点?你不就是仗着冀州侯的背景么?别以为穿金戴银就能掩盖你这条**狗的本性。我告诉你,天下大势所趋,冀州侯迟早垮台,到时候你能怎么办?你只有投身妓院,向乞丐和奴隶廉价出售你这一身**的皮肉!” 她对陆小远爱意深重,见丁澜羞辱陆小远,当然不会对丁澜有半句客气的话。 粗鲁的骂语如连珠炮般轰向丁澜,丁澜虽然经常挖苦别人,毕竟是王侯之女,措辞还是十分文雅的,这还是头一遭被人指着鼻子骂爹骂娘,一时间惊呆了,气的浑身发抖,不知该说什么好。 厅中众人见一名秀美少女口中竟能骂出这般粗俗的话来,又是惊讶又觉有趣,都把目光投向二女。 更有好多江湖豪客见高高在上的燕郡主跟他们一样不拘小节,登时对唐妤产生好感,轰然响应唐妤的话:“说得好,她就是一头**狗!”“她真要投了妓院,老子第一个嫖她!” 公冶升摇了摇头,心道:“郡主的本性藏不了三分钟,便显露无疑。” 陆小远经常见到她训斥将士,并不如何吃惊。不过喝骂的对象从粗豪的将士转变成高傲跋扈的冀州侯之女,却又不同了。 丁澜如同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扒光了衣服,此刻她所受的羞辱恐怕比她十八年来加起来还多,羞愤交集,双手掩面,飞奔而出。 宋玉笙恨恨瞪了二人一眼,和同伴们出了大厅。 奇宝端木说到底还是商业买卖大会,唐棣对此无甚兴趣,上一届时,宋家发函邀请,唐棣以“年幼初登王位,宜谨慎处事”为由,没有到来,因而这是燕王军头次参与大会。 虽然如此,宋家也不敢对声名鹊起、锋芒毕现的燕王稍有小视,得知燕郡主要来,额外在主厅中设立了席位。 陆小远跟随众人,正往主厅走去,忽听得一人叫道:“陆贤弟,你好!” 陆小远转头一看,来人身穿月白长衫,手摇折扇,风度翩翩,正是昨日认识的秀士,当下道:“小仙,你好。” 秀士走上前来,拍了拍陆小远肩头,道:“贤弟啊,昨日那一场酒喝得真是过瘾,我一直睡到深夜才醒,今天一大早我就听说你和冀州小侯爷约战了,啧啧啧,真是年少英豪。我相信你会赢的!” 陆小远昨日和丁奢立下战约之后,在城中到处有人对自己指指点点,都在说自己不自量力,或是惋惜自己要毁在丁奢手下,到了军营,公冶升等老成持重之人虽然没说什么,也能看出他们不支持自己的做法。除了唐妤之外,他还是第一个支持自己的人,陆小远不禁对他好感大生。 正要说几句感谢的话,却见秀士一双眼睛已经在唐妤身上转来转去了,那色眯眯的神色在脸上显露无疑。 唐妤身后诸将见秀士如此无礼,均对秀士怒目而视,只等唐妤一声令下,便要出手教训这不遵孔夫子教诲的孔门弟子。他们都是军人,动不动手全听上级之令,不会考虑玄坛宋家的规矩。 陆小远挡到唐妤身前,道:“小仙,多谢你的鼓励。” 秀士倒是坦诚,直接问道:“贤弟,你身后的姑娘是谁?” 陆小远道:“她姓唐,名叫唐妤。”心道:“这人昨日明明说过“要劫劫皇纲,要睡睡娘娘”,他八成知道妮子的身份,要对妮子百般纠缠,这可难办了。” 果然,秀士双眉一挑,脸上露出吃惊的神色,问道:“唐妤,莫非是燕州的郡主娘娘?” 陆小远点头道:“是。” 秀士立时双目放光,绕过陆小远,努力对唐妤做出一副最迷人的微笑,道:“原来是郡主娘娘大驾光临,小生能遇见郡主娘娘,实在是三生有幸,祖上积了德了,不知郡主娘娘坐在哪里,小生可否有幸与郡主娘娘共坐一席…” 话未说完,陆小远又拦在唐妤身前,道:“小仙,咱们是不是朋友?” 秀士点头道:“是,是,怎么啦?” 陆小远正色道:“朋友妻,不可欺,这句古话你可记得?这位唐姑娘是我的未婚妻,你别再对她动别的念头啦。” “啊!?”这句话如晴天霹雳,在秀士耳边炸响。他一时间不敢相信,半晌无语,回过神来,见唐妤目光注视着陆小远的面庞,确实蕴有很深的爱意,这才相信。 他叹了口气,道:“陆贤弟,你近水楼台,做哥哥的没什么希望了。唉,真是可惜。”说着拱了拱手,黯然道:“告辞,告辞。” 陆小远望着他颓废离开的背影,暗暗好笑。 唐妤撇了撇嘴,笑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这轻薄浪子原该与那色狼结交。 到了主厅的燕王座席,众人刚一坐定,立刻便有江湖武人前来拜见。 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 拍卖大会(2) 公冶升昨日已在城中广贴招贤令,招揽四方奇人异士。目前有四路反王,其中潜力最大的,当是燕王无疑,因此看过招贤令的武者纷纷来投靠,只盼沙场之上建功立业,日后燕王登基为帝,他们自然也是高官厚爵、荣华富贵。 考核的工作由公冶升来做,只要来人不是臭名远播,或是有着忘恩负义的劣迹,无论正道邪道,都可揽入麾下。唐妤代表燕王而来,自不能离开。 公冶升和众豪杰交谈,唐妤是代表燕王之人,不能离开,更不能跟陆小远说笑。陆小远觉得无聊,便要回自己在外厅的座位,忽听得一人在叫自己,转头一看,正是那秀士。 秀士拉着他同到外厅,同坐一席。陆小远和他聊了几句,才知他原来是那古怪的老人家中的账房先生。 过了一会儿,只听一名大汉高声叫道:“宋仲景先生到!”喧哗的大厅渐渐安静下来。 宋仲景走上中央台子,四方作揖,说道:“家兄闭关修炼,至今尚未出关,本次奇宝端木大会,由老夫前来主持,礼数欠缺之处,还望众位多多原谅。” 此言一出,厅中立刻泛起一阵议论,虽然议论的声音很低,却能看得出众人十分诧异。 陆小远料想这等隆重的大会,以往都应该是宋仲谦亲自主持,这次宋仲谦缺席,难怪众宾客奇怪诧异。 那秀士却折扇轻摇,神色淡然,仿佛谁来主持对他而言都是一样的。 宋仲景又说了一些客套话之后,进入正题,高声宣道:“拍卖大会正式开始,请各路英豪上台献宝!” 话音刚落,外厅之中传来一声雷霆般的大叫:“俺先来!”话音刚落,众人只觉一阵风过去,再看台上,已经多了一名高大肥胖的大汉,双手高举一把寒光闪闪的鬼头刀,瓮声瓮气的说道:“这把刀是俺偶然捡到的。三年前俺外出之时,在路旁遇到一个死人,他身旁就有这把刀,俺将他埋了,这把刀便据为己有了,俺不擅长使刀,将刀拿到这里来卖。” 他将得刀的经历毫不避讳的说了出来,倒是个直肠子。台下有认识他的,知道他是南疆武者,名号“举鼎霸王”项大海。 便在此时,脚步声起,一行人走入大厅,往主厅走来。众人的目光瞬间被这群人吸引,转头望去,只见为首之人正是那古怪老人,由那绝色美女搀扶着,缓缓走动。 宋仲景皱眉道:“老先生,拍卖大会已经开始,老先生迟到了,还望下次守时。” 老人哼了一声,道:“好吧。”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了下去,埋怨道:“好闷的大厅,这可不是要把人热死么?” 此时正值盛夏,宋家早已在大厅内壁放满了冰块,室外虽然炎热,室内却很凉爽,见老人抱怨,宋仲景并未接话。 那老人挥了挥手,他手下两名大汉打开了手中的盒子,取出两块冰来,放到了左右两边的托盘中,两名丫鬟一左一右站定,缓缓扇动手中大扇子,冰气一丝丝的吹向老人。 众人只觉一股异香入鼻,料想是大扇子上涂了香料,心道:“这老儿真会享受。”厅中设有辟毒香、驱邪香,一旦有人放毒气,立时便会被察觉,因此众人并不担心。 童大海不满道:“有什么热不热的,南荒比这里热多了,也没见人热死。快来瞧俺的东西吧。” 但凡上台参与拍卖的东西,主持人都要进行品鉴,做出评判。宋仲谦既是武道高手,又久经商海,眼光之老辣,经验之丰富,可说普天之下,无人不信服。 宋仲景与乃兄相比虽然有些差距,说出话来却仍足以为信。他见识过不少神兵利器,眼见这把刀只是中下等级的兵器,却未露出不屑之情,照着大会规矩,接过鬼头刀,翻来覆去端详了一会儿,道:“这把刀玄位武者使用还很是适合的,到圣位武者手中,就略显不足了。底价么,五十两银子。” 宋家主持人所定的底价只是建议价格,但其公正性和真实性却很高,有不少人是听了宋家主持人说的底价之后,临时改变原定价格的。 项大海并不了解此刀,见宋仲景定了价,便将底价定为五十两。 他拍了一下脑袋,后悔地说道:“奶奶的,俺见它质地坚韧,还以为是把不错的刀呢,早知如此,就不从南疆跑到这冀北了,一来一回路费还未必够呢。” 台下一阵大笑。笑声过后,一人高声道:“五十五两银子!” 过了一会儿,另一人道:“六十两!”陆陆续续有人出价,抬到一百二十两之后,便没了声音。江湖上成名的武者自不会用这下品武器,他们是打算买来送给后辈。 宋仲景问道:“一百二十两银子,可有人出更高的价么?” 整个大厅鸦雀无声,宋仲景又问了一遍,却听得一个冷冷的声音道:“这种破刀,砍柴都嫌钝,还好意思拿到台上来拍卖?” 众人转头看去,说话的正是古怪老人,那绝色美女坐在老人怀中,正捧着一杯酒,服侍老人喝酒。 老人就在台底下,项大海大怒,喝道:“好老头,你敢羞辱俺?活的不耐烦了吗?”说着捋胳膊挽袖子,便要跳下台去打人。 突然一只手伸到他胸口,项大海的前冲之势立刻被挡住,正是宋仲景出手阻拦。宋仲景不急不慢的说道:“兄台息怒,君子动口不动手。”略一运劲,将他弹了回去。 项大海瞪着两只牛眼,上下打量了宋仲景一会儿,知道自己不是他对手,喃喃道:“俺又不是君子,何必跟人斗口。”却不敢再轻举妄动。 宋仲景宣布道:“好了,既然如此....” 却听得那老人冷冷道:“五百两!” 众人大哗,纷纷议论这老人是不是年纪大了,患了老年痴呆。 宋仲景依旧不动声色,说道:“这位老先生出了五百两银子,请问还有人出更高的价钱么?”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 拍卖大会(3) 陆小远低声问那秀士:“你家这位老先生得了失心疯啦?” 秀士苦笑一声,摇着折扇说道:“都是他的钱,他爱怎么挥霍怎么挥霍,咱们下人管不着。” 自然无人出更高的价,宋仲景三声喊过,宣布老人上台交易。 老人对一旁的汉子努了努嘴,那汉子走上台去,掏出一张银票,交给了项大海,项大海确认之后,收入怀中,口中兀自喃喃:“有几个糟钱而已,好了不起么!” 那汉子从宋仲景手中接过鬼头刀,转身向着台下众人,双臂一弯,“咔!”一声响,鬼头刀断成两半,被他抛下台去,两名宋家家丁立刻小步跑来,将断刀拾走。 有眼力的人一眼可以看出,那鬼头刀虽然蕴含的灵力不强,确如项大海所说,乃是特异材料炼成,坚韧异常。这汉子身穿粗布短衣,一看就是厮养侍仆之流,放到人堆里决计认不出来,手上竟有这般功夫,真是人不可貌相。 这一来台下众人又是一阵哗然,猜不透这古怪老人到底是什么意图。 项大海大怒,两步迈到汉子身旁,挥舞着醋钵大的拳头,怒道:“好小子,你敢弄坏俺的宝刀!” 汉子对他的拳头恍若未见,瞥他一眼,问道:“这刀已经卖给了我家主人,怎么还是你的?” 项大海一怔,无言以对,隔了半晌,才道:“你当着众人的面弄坏宝刀,就是瞧不起俺!” 汉子淡淡道:“我家主人说了,这把刀砍柴都嫌钝,当然不能留着。” 项大海道:“你若不想要,不买便是,干么买了又把它弄坏?” 汉子道:“这是我家主人的事,你管不着。” “哇呀呀!”项大海一声怒吼,随即想到这时出手,宋仲景必然要阻止,见汉子已经下了台,眼珠一转,迈开大步追了过去,挨到汉子身旁时,突然叫道:“小心!”猛然发力,要将汉子撞个骨断筋折。 只听得“碰”一声大响,一个高大的人影高高飞出,撞到了大厅的柱子上,顺着柱子摔落在地。 众人凝目看时,那汉子仍在当地,项大海躺在柱子旁,双目翻白,也不知是生是死。众人见了汉子手断鬼头刀的本事,便知他实力在项大海之上,对这个结果并不惊奇。 汉子转回身去,对宋仲景道:“宋先生,这位朋友动手要伤害小人,小人出于自卫,才将他震伤,还望宋先生莫要见怪。” 宋仲景道:“此事确实与阁下无关,便请回去。”瞧了瞧被家丁抬下去的项大海,暗暗摇头。 这第一场交易以这种方式结束,倒是奇宝端木举办以来的头一次。 接下来陆续有人上台亮出宝物,富豪商人大多出售兵器、灵石,而武人则出售稀有的珠宝,也有炼药师、毒师出售些丹药、药草。 随着上台宝物的稀有程度、应用价值的增加,大厅中越来越热闹,出价竞争也越来越激烈。 那古怪的老人又有三次出言讥讽台上的宝物,讥讽过后,再将其高价买下来并损坏。 宋玉笙和梁子成等人也在外厅,饶有兴致的瞧着台上宝物走马灯般变幻,低声讨论着哪一件宝物新鲜,哪一块灵石灵力高。 宋玉笙一瞥眼,见陆小远大模大样的坐在靠前位置,没来由的一阵厌烦,对梁子成低声道:“表哥,你去把那姓陆的撵到一边去。” 梁子成点头答应,走到陆小远桌前,笑道:“陆兄,请你往旁边挪一挪。” 陆小远问道:“为什么?” 梁子成依旧是一脸笑容,道:“陆兄,来到奇宝端木的人,都是买卖交易的,你瞧来身无长物,不像有什么奇珍异宝的样子,坐这么靠前,不是白白耽误着一个好位置么?” 秀士插口道:“这位置都是事先挑好的,有心来交易的,就该早些来,来得晚了坐在后面,怪的谁来?” 梁子成见秀士气度不凡,倒也不敢得罪,却也不理会他,对陆小远道:“陆兄倘若能拿出一两件值钱的宝贝上台,那自然是好的。要是拿不出来,当然,咱们也不能强行逼着陆兄换位置,但陆兄后面的人嘛,嘿嘿,难免那个….对要对陆兄有所不满。” 秀士冷笑道:“这有什么?他们不满是他们的事情,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管不着。” 后面的人听到秀士这番话,当然生气,只是众人为了交易而来,此时各种奇宝出现,自也不能为这口舌之争而分心。 陆小远瞥了不远处的宋玉笙一眼,站起身来,道:“好,换便换。”说着径直走到最后面的座位前,对座上的大汉道:“兄台你好,我的位置在最前方,咱们换一换可好?” 大汉来得晚了,只能坐在最后,很容易错过想要的商品,正在自怨自艾,见陆小远主动提出换座位,当然十二分的愿意。 陆小远坐定不久,忽听得一声轻轻的咳嗽,转头一看,方芸坐到了自己旁边,正笑吟吟的瞧着自己,便问道:“你带了绿豆沙点心么?” 方芸白他一眼,嘴角带笑,说道:“我好闲么,天天带着一盒点心。” 过了一会儿,那黔州首富毛寿成上了台去,手持一只青花瓷瓶子,得意洋洋的说道:“这里面盛的是九花琼浆,集合天下间九种奇花酿制十年而成,香醇清冽,以此为最。”说罢“笃”一声,拔开瓶塞。 一股酒香在厅中蔓延开来,一些人细细去嗅,只觉酒味香醇之外,尚有一股芳冽之气,令人如到百花丛中,梅花、桃花、菊花、牡丹四季花卉齐放,心为之醉。 毛寿成取出一只犀角杯,倒了半杯,宋仲景拿起一只兽角,往杯中沾了一下,取出来端详一会儿,冲毛寿成点头示意,毛寿成将杯子送到了台上一位黑须先生手中。 他这兽角名叫“寒玉羚角”,乃是北极雪山中寒玉羚头上割下的,既可以判定灵药、丹药的效力高低,也可甄别是否有毒。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 拍卖大会(4) 这黑须先生身旁还坐了两人。他们三个都是信誉极好的侠客高人,在爱好的领域研究极深,被邀来参与评定上台的宝物。 这位黑须先生名号“酒泉居士”任自醉,乃是酒国高人,他站起身来,接过杯子,笑道:“犀角杯增酒之香,毛先生倒是行家。” 吸了一口酒,含在口中品味半晌,道:“好酒,此酒名曰九花,梨花、桂花、桃花、杏花、玫瑰花、樱花、龙翻云、火凤花、五色姑射,九种花香相互融合,使酒中含了九九八十一种香气,香气满腹,余味不绝。” 又道:“毛先生说此酒酿制十年,似有不妥。倘若真有十年,酒中不会残留生味。嗯,大概是七年半吧?” 毛寿成心道:“这老儿自称古往今来第一好酒徒,果然有些门道,我把酿制时间多说了两年半,竟也瞒不过他。” 最后任自醉定价一千两银子。 在座自有家境豪富的嗜酒客,刚才闻到酒香,不禁心痒,纷纷出价,很快价格升到了两千五百两。 毛寿成干笑一声,道:“并非老夫夸口,此酒便是天下酒中极品了,但凡爱酒之人,绝不会挑出半分瑕疵。” 此言一出,众人都知他是在向那古怪老人挑衅。之前无论什么奇珍异宝上台拍卖,老人总要贬低几句,这次不知他有何话说。 只见那古怪老人神色平淡,嘿嘿笑了两声,道:“老夫家中养了不少马,便是马尿的味道,也比这种酒强上数倍,也不知是老夫的马尿尿的本领高,还是这酒本来就差。” 毛寿成怒道:“老儿,你少大言炎炎,你既然说老夫的酒不好,那便取出好酒来,放着任散人在此,让他品评一番,高下立判!” 老人哈哈一笑,冷冷道:“你拿一瓶马尿出来,便要引出老夫的好酒么?” 厅中多数人看热闹不嫌事大,都知道毛寿成是黔州首富,府上宝物多有收藏,而这古怪老人也不简单,若引得这两个老家伙各出奇宝比拼一番,大开眼界,那是再好不过。 他们见古怪老人不接话,轰然叫道:“有本事的拿出好酒,让任先生评定一番!”“光说不练假把式!” 老人微微摇头,招过随从的文士来,低声嘱咐了几句,那文士出了厅去。 过不一会儿,文士捧着一只大酒坛返回。众人见状,暗暗怀疑:但凡美酒佳酿,都是酒中精华,量不会多,哪有一拿一大坛的? 毛寿成也是微微冷笑,只等着瞧老人出丑。 文士托着酒坛上了台,要过一只杯子,缓缓倾倒。这酒极为奇异,倒满后竟不溢出,而是高过了杯沿。而且泥封启开之后,众人竟是一丝酒香也没闻到。 文士放下酒坛,让宋仲景鉴别过后,托起酒杯往任自醉那里送去。 毛寿成虽然见酒有异,仍然料定古怪老人故弄玄虚,嘴角下垂,一副不屑的神色。 任自醉接过酒杯,嘴唇贴到酒上,轻轻吸了一小口,合上双目,全神贯注的品味起来。 众人只见他开始神色较为舒缓,渐渐的嘴角上扬,似乎十分欢愉,而后转为平静,突然双眉一耸,又变得十分诧异。片刻之间,转换了数种神情。一时之间,大厅中鸦雀无声。 过了好久,任自醉缓缓睁开双眼,叹道:“任某自认品酒无数,却从未品过此等佳酿,唉,都说天帝的酒名曰“琼浆玉液”,想来那琼浆玉液,也就如此而已了。” 这番话的言下之意,自然是说这老人的酒高出九花琼浆好多了。 毛寿成又惊又怒,大声道:“不可能!任先生,你是否....”他要质问任自醉是否徇私,但想到此人名望极高,不能得罪,当下改口道:“只品一杯,难免有误。” 任自醉怫然不悦,道:“任某饮酒四十余载,便只嗅其香,也能分辨高下,只是这位老先生的酒十分奇异,酒香内蕴,不使外露。任某品评武功兵器,或可徇私,品酒若有半分私心,教任某往下十辈子不得饮酒。” 端详酒杯半晌,才放到桌上,道:“此酒才是酒中极品,在任某眼中,自是无价,若要定价,便定两千两白银。” 众人均知他嗜酒如命,说出“十辈子不得饮酒”的话,那自是十足的真心。但他们毕竟只是耳闻,踌躇半晌,谁也不愿出价。 那老人说道:“老夫请各位饮上一杯,再决定是否值得竞买。”冲文士使个眼色,文士提起酒坛,往台下走去,给每个人倒了一杯。 厅中人多,文士还没给一半人倒上,性子急的已经喝完,纷纷叫嚷:“好酒!好酒!”“在下出价两千五百两!”“老子出三千!” 这一叫嚷,那些没喝到酒的嗜酒客按捺不住,径直冲上前去,让文士先给自己倒。一人抢先,众人纷纷抢了过去,那些喝过酒的也趁机再要,厅中登时大乱。 宋仲景见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微微皱眉。那老者望着挤在一起的众人,慢慢喝着杯中香茶,嘴角浮起一丝笑。 那文士一坛酒倒完,没喝到酒的、没喝够的人,神色沮丧,长叹不止,喝了两三杯的,自觉占了好大便宜,欣喜不已。 陆小远也去要了一杯,回座坐下,喝了一口,往秀士那边瞧了瞧,恰好与秀士目光相对,挑起大拇指,意为“此酒比你那美人酒还要好喝。” 秀士微微一笑,折扇轻摇。 方芸笑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是个小酒鬼。” 陆小远道:“你不喝吗?”说着将酒杯送向方芸。 方芸粉鼻微皱,道:“我才不喝呢,你都喝过了。” 那文士出了厅去,再次拿回一坛,却不给众人倒酒,径直拿上了拍卖台,作为拍卖的商品。 众人这时尝到了酒香,纷纷踊跃出价,顷刻间涨到了五千八百两。无论如何,这只是一坛酒,不能解百毒,也不能增进功力,众人再是欲得,也不愿出更高的价钱了。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 拍卖大会(5) 宋仲景却没有像以往一样发问,而是淡淡的说了一句:“玄坛宋家出价,七千两。” 众人面面相觑。玄坛宋家是拍卖大会的主人,也可以出价竞拍,只是宋家的武道实力冠绝天下,兵器、灵石、珍珠宝物也大有极品,平时决不至于跟厅中宾客竞争,这还是有数的几次竞拍之一。 一个沉厚的声音道:“宋兄,宋家家训之中便有一条不可酗酒,宋家子弟也确实做到了。做兄弟的没什么喜好,就是晚间爱喝上几杯,你出价竞拍,可是要跟兄弟为难么?” 宋仲景往下看去,见说话之人约莫四十来岁,身材微胖,认得他是戊己宫宫主方玉豪,拱手道:“方兄恕罪。宋家和戊己宫相交甚好,在下岂敢夺人所爱,只是迫不得已,望方兄见谅。” 方玉豪跟宋仲景交情甚笃,见他神情真挚,想来这美酒于他确有大用,便不与他争了。 宋仲景以七千两银子买下美酒,朗声宣道:“各位朋友远来宋家,那是给足了宋家面子,在下无以为敬,故而买下此酒,奉送各位,聊表心意。” 此言一出,厅中掌声雷动,纷纷称赞宋仲景慷慨仁义。 宋仲景要的便是如此。以往他兄长宋仲谦主持的几届大会,无论众宾客拿出什么极品宝物,吸引了多少眼球,宋家都是一如既往的焦点中心。此番宋仲谦因身有要事,才将主持大任交给了他。 不料这一届大会多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古怪老人,将风头全都抢了去,玄坛宋家名震天下,竟仿佛不存在一般,真可谓“喧宾夺主”了。宋家面子上不好看,他也无颜面对兄长,因此甘愿舍出重金,也要给宋家涨一涨威风。 毛寿成站在台角,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肩头急剧起伏,显然恼怒之极。他瞧着厅中众人,他们起先对那古怪老人的美酒趋之若鹜,而后称赞宋家,似乎把他这个人给忘了,这真比当面辱骂还要令他恼火。 时间接近午牌,宋仲景宣布散场,众人陆续离开。 方芸道:“陆公子,我要走啦,再见。” 忽听得一人说道:“芸儿,你怎么没跟宋姑娘他们在一起?” 陆小远转头望去,来人正是那位戊己宫宫主方玉豪,这时才知方芸是戊己宫宫主的女儿。 方芸道:“爹,这位是陆公子,我跟你提过,就是他杀死冰霜魔狼,救了女儿。” 方玉豪打量陆小远几眼,道:“陆公子,令尊令堂如何称呼?” 陆小远道:“我娘已经去世,我从小便没了父亲。” 方玉豪“嗯”了一声,对方芸道:“芸儿,咱们走吧。”带着方芸离开。 一行人远去,隐约间听得那方玉豪在责备方芸:“那小子是个草莽浪子,你少跟他来往....” 陆小远无奈的耸了耸肩,等唐妤带着众手下出来,跟他们一起回营。 刚到宋府门口,便听得一声暴喝:“混账!”跟着是“啪”一声响过,一声女子尖叫发出。 燕州众人转头望去,只见那毛寿成站立当地,右手握一根长鞭,双眉竖起,恶狠狠的盯着面前一群跪倒在地的女子。 这群女子衣衫褴褛,头发蓬乱,一名汉子站在毛寿成身边,陆小远瞧了一会儿,忽然想到前几日自己和璐瑶夫人逛街之时,亲眼见过汉子贩卖这群女子。 只听那毛寿成喝道:“老夫运气不佳,丢尽颜面,全是被你们这群倒霉的雌兽给害的,赖在老夫手中不走,是想让老夫整日喂养你们么?”说着手臂一甩,又是一声脆响,一名女子痛呼一声,眼泪流下。 公冶升低声道:“这人是出了名的铁公鸡,他纳妾的人数保持在五人左右,一旦有玩腻的妾侍,便将她们卖掉,再买进新的。” 许鹏飞皱眉道:“这老贼翻脸无情,竟如此对待服侍过他的女子。” 唐妤见毛寿成每一鞭甩过,便有一名女子身上多一条鞭痕,过不一会儿,众女身上已是鲜血淋漓,勃然大怒,纵身上前,一把夺过他的长鞭,飞起一脚,想将他踹倒在地,一只手从旁伸过,挡回了唐妤的足踢。正是毛寿成的手下相救。 毛寿成转过身来,正要发怒,见是燕郡主,忍住了怒火。虽然黔州、燕州相距很远,但黔州王也已起义,如今黔州一半是黔州王的,一半是黔州侯的,日后不一定鹿死谁手。 黔州王和燕王同为义军,难保燕王不会通过黔州王来为难自己,因此他不敢得罪燕郡主。当下发问:“老夫教训这些不成器的女人,不知碍了郡主娘娘什么事,竟惹得郡主娘娘插手?” 唐妤怒道:“你有本事便去找那老人,被那老人压了风头,却在女人身上发泄,算什么本事!” 毛寿成嘿然一笑,道:“老夫在郡主娘娘眼中,当然是没什么本事的了。但老夫鞭打的女人,都是卖身给老夫的,郡主娘娘要横加干预,这可说不过去吧?” 唐妤怒道:“本郡主瞧不过去就要管,你待怎地?” 毛寿成转身向着围观众人,道:“各位,燕王军虽然风头正盛,可也不能不讲理啊,夺不夺得江山还得两说,这位郡主娘娘倒先使起威风来了。” 旁观众人有不少都是帝国高官,或是与帝国官员交往甚密,听了毛寿成的话,看向燕州众人的目光中有些敌意。 公冶升走到唐妤身旁,低声道:“郡主,咱们确实名不正言不顺,不好多管此事,日后总有机会跟他算账。” 陆小远道:“郡主,还是将鞭子还给毛先生吧。”说着从唐妤手中接过了长鞭,转过身去,双手捧着鞭把,道:“毛先生,还给你。” 唐妤见陆小远如此做法,倒有些诧异。 只见毛寿成接过长鞭,哼了一声,神色嚣张,随即转身喝道:“贼贱人!”扬鞭要打众女子。 却听得“啊呦!”一声大叫,长鞭脱手落地,毛寿成捂着手腕,发出一阵杀猪般的惨叫。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 剑豪侠烈(1) 众人往他手上看时,他那只手的手心黑了一片,如遭火燎,便知陆小远在长鞭上做了手脚。 毛寿成手下一名大汉戟指陆小远,喝道:“好小子,你敢用毒!” 陆小远眼光望向他处,淡淡道:“那鞭子是从毛先生手中拿过来的,上面如果有毒,当然是毛先生放的,怪的谁来?”转过身去,双目炯炯的质问毛寿成:“毛先生,你往鞭子上投毒,是不是想毒害郡主娘娘?” 此言一出,双方立刻对骂起来。唐妤刚招揽了不少江湖武者,人数远超过毛寿成的手下,众武者又都是粗鲁汉子,将毛寿成一方骂的狗血淋头,无力还口。 陆小远往长鞭上放的,正是在燕州时那文士金玉声送他的烈焰粉。一旦用手碰着,炎毒入体,炙痛难当。 按照江湖规矩来说,倘若对方下毒,能在将下未下之时将对方捉个正着,才算理直气壮,而察觉对方下毒后反制对方,也未尝不可。但似毛寿成这般中了毒之后才说,就不怎么占理了。 毛寿成见灼伤之势虽然不再加剧,那剧痛之感却越来越强烈,弯腰曲背,豆大的汗珠顺着鼻尖滴落,忍着疼哼哼唧唧道:“少侠,老夫...多有冒犯...还望少侠大人...大人有大量...” 陆小远淡淡道:“你求我可没用,郡主娘娘不发话,我可不敢把解药给你。” 毛寿成只好转向唐妤,颤声道:“郡主娘娘,我……” 陆小远道:“求饶啊!” 毛寿成道:“老儿有眼无珠,得罪了娘娘,希望娘娘大人不记小人过,赐予解药。” 唐妤虽然恼他心狠手毒,总不能将他疼死,向陆小远点了点头。 陆小远掏出一只瓷瓶,在毛寿成手上倒了一些药粉,说道:“毛先生,七日之内,最好别使力气,否则旧疼复发,可又要遭殃了。” 毛寿成“嗯”了一声,不敢再行凶,带上手下和众女子,灰溜溜的离开了。 下午,各路英豪纷纷来到燕王军营,请求投靠燕王,唐妤和公冶升等人又忙了起来。陆小远帮不上忙,便跟许鹏飞寻个僻静所在,谈论武学和江湖之事。 就这样,每日上午,燕州众人参与拍卖大会,下午则在军营处理事务。 这日,陆小远在宋府大厅的最后一排坐定,过了一会儿,方芸又来了,这次她倒是带来了点心,跟陆小远一起吃着。 陆小远道:“没想到你是戊己宫的大小姐,以前倒是对你失敬啦。” 戊己宫是冀州一大门派,江湖上传闻方玉豪的武道境界接近地位,乃是了不起的武道高手,陆小远在圣琅派时也听师兄们谈起过。只是他门内再没厉害高手,弟子也都不成气候。 方芸下巴一抬,道:“瞧你以后还敢欺负我不。” 陆小远叫屈道:“我怎敢欺负你了?你性子刚硬,武功又高,我怕你还来不及呢。” 他不说戊己宫势力大,却赞方芸自身,令方芸尤为欣喜。方芸取过一枚点心,笑道:“算你会说话,本姑娘奖励你。” 陆小远张大了口,方芸将点心送到他口中。 宋玉笙将陆小远挪到后面,原是想见陆小远被孤立的情形,这时见他和方芸说说笑笑,自己心里反倒不是滋味。 拍卖大会进行之间,忽听得一个粗豪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天下群雄富豪齐聚在此,我可不请自来,要凑个热闹啦!”声若雷霆,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陆小远听到声音,惊喜不已。 一道黄色身影从门外一晃而至,众人眼前一花,台上多了一人,只见他曲发黄须,身材高大,右肩扛一把漆黑巨剑,左肩一只包裹,正是西域剑豪莫花尔彻。 以宋仲景的地位修为,也没看清这人如何来到台上,只是觉得很快而已。他见此人不同凡俗,当下拱手问道:“阁下尊姓大名?不知来此有何尖叫?” 莫花尔彻将巨剑和包裹往台上一抛,发出一声巨响,如晴天霹雳,将众人吓了一跳,也拱手抱拳,道:“我是西域人莫花尔彻,不速之客来的突兀,还望宋先生见谅。” 宋仲景道:“好说。” 他生性低调,在场众人的一大半倒没听过他的名字,但见过他的少数人却知他非但实力强极,而且嫉恶如仇,此番前来,未知是否为了除恶,倘若立意杀人,宋仲景可未必阻止得了。 只听得莫花尔彻继续说道:“这拍卖大会么,自然都是来此买卖交易的,我想问宋先生一句,是不是什么都能卖?” 宋仲景一怔,随即说道:“只要双方你情我愿,什么都可以。”其实在场众人都是一方大有身份之人,虽说无限制交易,有些不体面的交易倒也不会上台。 莫花尔彻点了点头,随即问道:“那人头呢?可以交易吗?”此言一出,台下众人议论纷纷,更有不少人心道:“这西域人是个疯子,他就算卖人头,又有谁会买?” 宋仲景又是一怔,随即恢复常态,淡淡道:“可以。却不知阁下的人头是哪里来的?” 莫花尔彻道:“哪里来的跟这场交易有关系么?” 宋仲景道:“当然有关系。倘若是在财神城附近杀人,那便违反了宋家的规矩,宋家要追究阁下责任,这人头么,也不允许在这里卖了。” 莫花尔彻将包裹打开,厅中立刻爆发出一阵惊呼,众人霍然站起,吃惊的盯着包裹中的东西:二三十颗人头。 众女子和胆子小的见到这种情景,要么转身出了大厅,要么低头,眼不见心不烦。 方芸见到人头,吓得花容失色,一口点心噎在喉咙,呛得连声咳嗽。陆小远倒了一杯茶给她喝。 莫花尔彻蹲下身子,拿起一颗人头,道:“这是邓八公,渝州主簿。”将人头放到一旁,又拿起一颗,道:“这是烈老虎雷天河,甘南人氏...” 胆子大的众人望着一颗颗人头,听着他历数人头来历,暗暗心惊:这些人头中,有的是帝国官员,有的是黑道高手,也有些劣绅恶豪,名气或大或小,一应俱全。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剑豪侠烈(2) 更有几人是其中几颗人头的原主人的亲友,见人头在莫花尔彻手中如一件货物,俱都悲愤无已,手按兵刃,随时可能冲上前去,将莫花尔彻乱刀分尸。 莫花尔彻看完最后一颗人头,长吁一口气,抬头笑道:“宋先生,这里面可没有财神城附近的人。” 宋仲景见他杀的虽然都是作恶之人,但来此拍卖人头,却有些邪里邪气,不自觉皱起了眉头,道:“阁下打算如何卖法?” 莫花尔彻道:“五百两银子一颗人头,谢绝还价!” 此言一出,立时有数条人影飞上台来,将银票往莫花尔彻身上一甩,俯身到袋子里寻找亲友的头颅。 莫花尔彻喝道:“都给我住着!”他在这一声喝中运上了真气,喷向身旁几人。这几人一阵头晕目眩,坐倒在地。 莫花尔彻道:“不是让你们挑,是让你们摸,摸着哪个算哪个!”瞥一眼脚下银票,道:“银票、金子、珠宝一概不收,现金交易,十足的白银!” 那几人急忙吩咐手下去兑换。厅中众人大多数只带了银票,但见莫花尔彻袋中人头没有自己亲友的,也用不着花钱去买。 一名衣着考究的瘦高秀才缓步走上台去,道:“在下先来摸一次。”说着取出一只锦袋,便要交给莫花尔彻。 却听得一个妇人说道:“蓝先生,那袋中可有你的亲朋好友的人头?” 这秀才名号“神算子”蓝文豹,精于拨弄算珠,武道境界倒不如何高。他微笑道:“封夫人说笑了。在下家族清清白白,所交往的也都是正经人,怎会混在这群恶人中?” 那封夫人疑惑道:“既然如此,蓝先生花钱买些无关的人头,不是亏大了吗?” 蓝文豹摇头道:“非也...”话未说完,莫花尔彻插口道:“这位先生,你到底要不要?” 蓝文豹冲妇人微微点一下头,转身将锦袋递给莫花尔彻。莫花尔彻从腰间另取了一条大布袋,将银子倒进去,锦袋还给秀才。 秀才伸手拿出一颗脑袋,端详一会儿,道:“这是飞天太岁的人头,在下运气不错。” 那位封夫人感到奇怪,正要发问,却听得一个冷冷的声音道:“飞天太岁在通缉榜上的赏额是二百两黄金,蓝先生赚到了。神算子之名,果非虚传。” 只见说话之人面色冷峻,乃是帝国二品大员,刑部主司端木和。众人经他一提,才想到这西域剑豪杀死的不少人都是帝国通缉的要犯,赏格远远高过莫花尔彻定下的五百两银子。 这一来,众人纷纷派人去兑换白银。 台上几人行动的早,银子到的也早,一手交了银子,一手去摸。那渝州主簿邓八公的侄子把手伸入袋中,摸来摸去,要么鼻子高了,要么眼睛小了,没一个像叔父的。 莫花尔彻喝道:“快些!”凌空一指点在他手臂的穴道上,那人“哎呦”一声,手臂不由自主抬起,一看手中人头,唇厚额宽,哪里是自己叔父? 他大叫道:“我还有钱,我还有钱!”当下又拿过五百两银子,便要往莫花尔彻的袋子中放,莫花尔彻手掌一挥,劲风将他推开,道:“一个人只能摸一次,快些走开!” 那人还要罗嗦,见莫花尔彻目射神光,威风凛凛,不自觉打了个寒噤,不甘心的退下台去。 方芸道:“邓八公在渝州贪赃枉法,不知将多少家庭迫害的妻离子散,他这侄儿仗着叔父权势,奸污下属妻女,如今他身首异处,也是报应循环。” 过了一会儿,不少人白银到了,纷纷派手下拿着银子,上台去撞运气,有运气好的赚了数千两白银,运气不好的倒贴了五百两白银,而那些死者亲友,没有摸到想要的脑袋,个个神色沮丧。 那毛寿成也花钱摸了一次,却是一颗不上榜的大盗的人头,他虽然有连城的财富,白白扔出五百两银子,心头却如被人剜去一块肉,又怒又疼,叫道:“好你个西域胡子,骗了老夫五百两银子,真是缺了大德了!” 莫花尔彻身形一晃,欺到毛寿成面前,喝道:“旁人有赚了的,就算赔了也没有像你这般狗叫的,你再叫一声,我扭下你的脑袋!” 毛寿成回头望一眼手下,见他们慑于莫花尔彻之威,都不敢做声出头,吓得脸色惨白,鸡啄米似的点头答应。 莫花尔彻装人头的袋子一会儿便空了,那装白银的袋子则鼓鼓囊囊,扛了起来,道:“宋先生,在下来的冒昧,眼下事情办完,这便告辞。”冲台下众人团团拱手,晃身而出。 他这一来一去,干净利落,不过一时半刻。 陆小远不料他说走就走,站起身来往外便追,叫道:“大叔!”追出宋府,却听得人声鼎沸,人流如潮水一般涌上了街道,转眼间宽阔的大街被堵得死死的,一条缝也没留下。 陆小远跃上一座商铺招牌,凝目望去,只见莫花尔彻在人群头里大踏步而行,不断从袋子中掏出银子往两旁抛去。众人忙着捡拾银子,倒也无人拦他去路。 过了一会儿,莫花尔彻银子扔完,一跃而起,落在了一座高楼楼顶,目光一转,望见了陆小远,冲他摇了摇手,转身离去。 陆小远心道:“他喜欢独来独往,与朋友相交,只求肝胆相照,不求朝夕相处。” 陆小远眼见时候不早,拍卖大会将散,也就不回宋府,在外城信步闲游。 忽听得背后一人叫道:“陆公子。” 陆小远回头一看,却是璐瑶夫人。 璐瑶夫人问道:“这几日怎不见陆公子?陆公子在忙些什么?” 陆小远道:“我接连两日去了宋府的拍卖大会。”又问道:“夫人,你没去么?” 璐瑶夫人低声道:“我不想去。” 陆小远见她神色黯淡,便知丁奢和那魏文昇都参与拍卖大会,她是不愿再见到二人。见她容颜憔悴,再不似之前那般风流妩媚,便道:“夫人,我左右无事,不知是否有幸陪夫人一游?”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 飞来横祸(1) 璐瑶夫人嘴角浮现一丝微笑,道:“好啊。” 二人在街上走着,不少人投来异样的目光,嘁嘁喳喳的声音不绝钻入陆小远的耳中。 陆小远心道:“我俩在这些人心中,一个不知死活,见色忘命,一个不知羞耻,水性杨花,难怪他们瞧不起我俩。”一念及此,傲气陡生,昂首阔步往前走着,笑道:“夫人,你瞧,这些人好没见过世面,见到你这般绝色美人和我这英俊少年,便死盯着不放。” 璐瑶夫人噗嗤一笑,白他一眼,道:“也不怕丑,你有什么英俊了?” 陆小远道:“我虽然不俊,但总是英气勃勃,可称得上“英丑”了吧?” 璐瑶夫人格格娇笑,心情好了不少。 一群大汉迎面走来,他们身穿劲装、携带兵器,显是武者。为首的汉子路过二人时,“呸”的一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众人嘿嘿笑着,走了过去。 陆小远大怒,伸手便要拔剑,璐瑶夫人忙止住他,柔声劝道:“陆公子,算了,不用跟他们计较。” 陆小远怒道:“这群人好生无礼!” 璐瑶夫人道:“咱们自管游玩咱们的,他们不值得咱们生气。”又道:“陆公子,咱们去城外走一走吧。” 陆小远点头答应,二人出了城去。 时值盛夏,草木葳蕤,二人在广阔的草野上走着,呼吸着清新的空气,顿感心旷神怡,宠辱皆忘。 不知不觉走了好远,进了一条山涧。但见流水淙淙,枝杈横斜,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正走着,忽然一条人影从山石之后晃出,更不答话,一掌拍出,赤红真气化作一条长龙,扑向陆小远。 陆小远推开璐瑶夫人,双掌齐出,雷光织成一张网,挡住了赤龙。但雷渊掌的范围广而真力不凝,陆小远被赤龙冲的倒退三步,气血翻涌。 那人一声大喝,双臂一盘,赤龙盘旋升空,两道赤红气芒从那人手掌发出,汇向赤龙,赤龙气势更盛,体型也在增大。 陆小远不待他聚气完毕,霍然飞起,“断浪斩”怒斩向赤龙。那人也是飞身而起,悬浮在赤龙之后,双掌一推,赤龙麟爪飞扬,迎向气浪。 “轰!”一声,双方气劲一遇,登时炸裂开来,只激的山间树木呼呼作响,溪水也被映上了一片红光。 陆小远落到地上,只见那人身穿大红袍,唇上两根触须,垂至胸口,额头生了两只短角,心道:“这人便是冀州侯手下的赤虬仙百川道人吧?” 红袍人手掌一举,赤红真气涌出,再次凝聚成一条赤龙,这次不扑向陆小远,而是绕在了红袍人身上,红袍人周身如燃大火,袍袖一拂,手中多了一柄拂尘,手臂一挥,尘丝甩出。 如火焰般烈烈燃烧的气劲顺着尘丝蔓延,尘丝化作一条火柱,冲向陆小远。 陆小远闪身避过,长剑斜挥,剑气到处,竟如石沉大海,无影无踪。红袍人的拂尘有以柔克刚、化解劲力之用。 尘丝上的赤红气劲陡然间大盛,陆小远只觉热浪袭来,烤的令人窒息,赶忙倒纵出去。 脚步未定,忽然背上一凉,仿佛贴了一块寒冰。阴寒的冷意顷刻间游遍了全身,陆小远打了个冷战,经脉间游走的真气消失的无影无踪,双腿一软,倒在地上。 模糊之间,听到了璐瑶夫人焦急的叫声..... 陆小远再次醒来之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客房中的床上。他这几日住在燕王军军营之中,料想唐妤担心军营之中设施简陋,将他转移到了客栈。 这间房宽敞华丽,帐子、凉被都是丝质,底下的毯子褥子则是纯棉的,睡在上面十分舒服。忽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喜道:“陆大哥,你醒了?伤势还要不要紧?” 陆小远转头望去,唐妤坐在床边,面带喜色瞧着他。跟着又一人快步上前,温柔的目光投向他,却是璐瑶夫人。 陆小远见她双目红肿,似乎哭过一场,道:“我没什么大碍了,你们不必担心。”说着双臂一撑,想要坐起。不料刚一牵动力气,气海之中一股寒气涌出,他机伶伶打个冷战,重又躺下。 唐妤秀眉紧皱,道:“你受的伤已经痊愈了,不过阴寒毒质却深入五脏六腑,难以拔除。” 陆小远昏迷之时,似乎能感受到体内有一股暖流在流动,就像自己前几次受伤,金蝉真气治愈自己的情形一样,加上数人说过自己修炼过金蝉神功,体内有金蝉真气,他对此也就不以为奇了。 璐瑶夫人歉然道:“陆公子,都是我不好,倘若我不让你出城游玩,也就不会遇到冀州侯的人了。” 陆小远心道:“果然是冀州侯的手下。我体内的一股阴寒之气,自是那冰封万里偷袭所致了。”安慰她道:“夫人不必自责,就算咱们不出城,他们总也能寻着机会暗算我的。” 忽然那寒气在体内扩散开来,陆小远运气抵御,竟无半分功效,一张脸瞬间变得苍白,蒙上了一层淡淡蓝色,不一会儿变成深蓝色,全身颤抖起来。 唐妤大急,取出一颗烈焰珠,放入陆小远怀中,又捉过陆小远双手,用自己双手的温度为他取暖。 唐妤如同握住了两块冰,不一会儿,双手便冻得僵了,璐瑶夫人取过一只手炉,替下了唐妤。 冰封万里耶律动的阴毒寒气发作起来十分猛恶,虽然有烈焰珠和火炉,这时天气又暖,陆小远仍是透骨生寒。 见唐妤和璐瑶夫人焦急和关心之情现于颜色,心中感到一阵温暖:“她们如此关心我,我便是毒发身亡,也不枉了。” 过了良久,寒毒才被暂时压制。忽听得门外一名士兵的声音:郡主,陆将军,玄坛宋家的宋小姐和戊己宫的方小姐得悉陆将军受伤,特来探望。” 倘若方芸一人前来,倒不足为奇,宋玉笙跟自己嫌隙很深,何况她又高傲,怎会来探望自己?陆小远虽然不解,还是让二女进来。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 飞来横祸(2) 二女进了房间,方芸见陆小远脸色苍白,透着一股寒气,急道:“陆公子,是冀州侯的手下暗算你的是么?你在哪里遇到他们的?” 璐瑶夫人见有客人到来,告辞离开。 陆小远强打起精神,跟方芸说了几句笑话,见宋玉笙神色漠然,望着窗外一言不发,问道:“宋小姐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见教?” 宋玉笙瞥他一眼,缓缓说道:“你伤势未愈,跟丁奢的约战,可还要去么?” 陆小远问道:“这件事不劳宋小姐挂怀了。” 宋玉笙秀眉一挑,正要发作,随即神色转为淡然,道:“我可以跟丁奢说一声,让他取消比武。玄坛宋家说出话来,便是冀州侯也得考虑一番。怎么,你需不需要?” 陆小远见她神色傲慢,这才知她此行前来,要瞧着自己向她服软,说道:“宋小姐一番好意,在下心领了,比武照常进行。” 宋玉笙一愣。她原本以为陆小远身受重伤,又见识到了冀州侯的厉害,说什么也不敢继续比武了。这次他运气好,捡了一条命,若冀州侯再要派人前来,他只能任人宰割了。若不取消比武,与寻死何异? 陆小远屡次三番驳她面子,她也是想借机打击一下陆小远的傲气,他总说玄坛宋家没什么了不起,这次不还是靠玄坛宋家救他一命么?不料陆小远竟断然拒绝,当真大出她意料。 宋玉笙心道:“他是死要面子,不肯服软。”说道:“你想清楚,冰封万里或是赤虬仙,只消有一个到来,你能抵挡得了么?” 宋玉笙冷冷道:“燕州军队岂是吃素的?”她对宋玉笙十分厌恶,若非关心陆小远伤势,不愿生事,早就厉声呵斥了。 方芸道:“陆公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以后等你武功大进,再回来找他报仇,不是一样吗?” 陆小远笑道:“等我武功大进,就不爱跟区区的神位高手计较了。我最喜欢斗比我强的,至不济实力也得跟我差不多,才有些意思。又不是老的牙齿松脱,何必捡软柿子捏?” 宋玉笙见他跟方芸有说有笑,对自己虽然客气,却极为冷淡,更加不忿。她的实力高过方芸,相貌也胜过方芸,玄坛宋家的势力更比戊己宫强了好多,自来方芸跟她在一起,她都是焦点,因此怎么也忍不了陆小远对待二人不同的态度。 她重重哼了一声,转身出门。 方芸叹道:“你可真....”说到此处,摇了摇头。 陆小远接口道:“不知好歹,是么?” 方芸道:“你刚才若让宋姐姐替你出头,会减少许多危险的。” 陆小远道:“可我偏偏就是不愿。” 二人相对无言,忽听得外面宋玉笙冷冷的声音:“方姑娘,你走不走?你到这里来,方叔叔本就极为不快,还要耽搁多久?” 陆小远想起之前方玉豪说自己是个草野浪子,不让方芸跟自己来往过密,便道:“方姑娘,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以后我伤势好了,咱们再出去游玩。” 方芸神色黯然,道:“好吧,你多多保重。”说着掏出三枚药丸,道:“郡主,这是六阳正气丸,治疗寒毒效果很好。只是冰封万里的寒冰真气非同小可,只能延缓寒毒发作罢了。你收下吧。” 唐妤听人说过戊己宫的六阳正气丸是火灵圣药,便是戊己宫本门也不会轻易得到,方芸这三枚丹药当然珍贵至极,但见她和陆小远关系甚笃,也将她当成了好朋友,自不推辞。 陆小远晚饭后服了一粒,果然夜间寒毒便没发作,次日清晨又服一粒。唐妤本打算不去拍卖大会,留在此处照顾陆小远,但陆小远生性好动,略一好转,便不能躺在床上,反而提出去宋家。 唐妤虽然不愿,但见他坚持,也只好同意。众人刚到大厅门口,便与丁奢兄妹相遇。 陆小远这几日在宋家,好几次碰上了小侯爷丁奢,但二人都是一言不发,甚至都不动声色,仿佛压根没有约斗之事。 这次丁奢瞥了陆小远一眼,仍无任何表示,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倒是丁澜冷笑道:“郡马爷,气色怎么这么差?难不成娶了郡主娘娘,日夜操劳不知节制?” 燕州众人均已知晓冀州侯派人暗算陆小远的事,听到丁澜嘲讽,不禁大怒,更有几人破口大骂。 丁澜眼见陆小远死样活气,脸色苍白,登时满心喜悦,毫不理会那几人的喝骂。 陆小远道:“咱们走吧。”燕州众人进了大厅。 只听得丁澜在背后叫道:“姓陆的,有种的跟我哥的约斗别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着!” 陆小远淡淡道:“小爷还等着将姓丁的打成猪头呢,岂能错失良机。” 拍卖大会正在进行,那古怪老人突然说道:“又渴又热,难道到这里是受罪来的吗?” 宋仲景已经习惯了他的尖酸刻薄,也不生气,淡淡道:“桌上有茶水,老先生或许看不入眼,但用来解渴也还当得。” 老人白了宋仲景一眼,冷冷道:“你既然知道不好,怎么还要老夫喝?老夫岂是什么东西都喝的?”说着拍了下掌,他的下人这次带来了一只大木桶,打开木桶,里面盛的是清澈的汤水,水面漂浮着几枚果子,几朵小花。 那绝色美女从一只箱子里取出金勺、金碗,盛了一碗汤,拿勺子舀起来,一口一口喂那老人喝。 老人汤水入口,发出一声满意的哼声,一瞥眼,见不少宾客在瞧着自己,淡淡道:“厅中都是朋友,老夫请大家喝上一杯三鲜三味汤。各位,要喝的请带上碗筷来取。” 众人心道:“这老儿虽然脾气古怪,倒是大方,也不令人讨厌。”先前见老人十分享受,好奇心起,便各自舀了一碗品尝,果然是冰凉清香,馥郁鲜美。 宋仲景心道:“这老儿是来跟宋家作对的,有心前来搅局。”但见众人都在喝汤,只好让拍卖大会暂停一会儿。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 飞来横祸(3) 众人喝完,大会继续,燕王军的一名军官托着一只木盘走上台,盘中是一颗珠子,通体雪白,却放出七彩光芒,盈盈流动。 宋仲景道:“这是七龙曜日珠,东海沧浪岛贝类经历千日的彩虹照射,方能形成,倘若期间遇着一点杂光,便成了废品。恩,这颗珠子值得一万两白银。” 唐棣虽然不会特意收集宝物,毕竟燕王之尊,总有人来献宝。他宝库之中也藏了不少奇宝。此次虽然为了招揽人才而来,对其他事宜不闻不问,未免太不成话,因此让唐妤带了几件上好的宝物来卖。 宋仲景话音刚落,忽听得一人冷冷道:“一颗华而不实的宝珠,有什么稀罕的?”说话之人正是冀州侯之女,丁澜。 唐妤道:“听你这话,似乎有更好的宝物咯?拿出来亮一亮啊。” 丁澜一拍手,一名手下也托着一只木盘上了台,盘中是一块半红半青的玉石。 宋仲景端详片刻,道:“这是阴阳玉,佩戴身上,能促进真气的流转,本身也具有装饰价值,可值一万五千两。” 丁澜得意的笑了一声。唐妤冷笑道:“你冀州侯府有宝,燕王府也不会弱了。”召那名手下回来,展示了一件价值一万八千两的珊瑚笛。 丁澜和唐妤互不容让,稀世珍宝一件件上台,众人瞧得眼花缭乱,惊叹不止,只觉此行非虚。 最后,丁澜拿上台的是一颗辟毒珠。与酒泉居士任自醉同坐的三人中,有一位百草散人花连荣,是名闻天下的药师,他接过辟毒珠,鉴定半晌,道:“此珠能化解天下十之六七的剧毒,可说十分难得了,总也值十万两白银了。” 厅中不少用毒高手、药师听了花连荣的评价,不由得心痒难搔,暗暗盘算着花重金买下此宝。 丁澜傲慢的朝唐妤道:“郡主,你可能拿得出比这珠子还强的宝物么?” 唐妤哼了一声,自己带来的宝物中确实没有胜过辟毒珠的。 丁澜见她没了动作,冷笑道:“瞧来燕王府不过如此,哈哈。”眼见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大打击了唐妤的气焰,大生快感。 忽然陆小远淡淡道:“那辟毒珠算得什么宝物?给小孩子当弹珠都嫌个大。” 丁澜只当他吹牛,冷笑道:“莫非陆公子拿得出更好的宝物?不知是陆公子在山野间流浪时捡到的,还是像那位大个子一样,在死人旁边拾到的?”厅中爆发出一阵笑声,冀州侯府的人笑的声音尤大。 陆小远只做没听到,走上台去,从乾坤袋中掏出了一颗黄澄澄的珠子,交给了花连荣,道:“先生瞧瞧这个。” 花连荣接过,神色一凛,双目大放光彩。厅中众人见他目光在珠子上扫来扫去,脸上肌肉微微颤抖,暗暗奇怪。 过了好半晌,花连荣才道:“这是灵首黄极珠,天下第一等的辟毒宝物。所用的原材料和炼制法门,都是极致了,只怕没有此宝化解不了的毒。恩,此珠恐怕天下仅此一颗而已了。少侠,这颗宝珠你是从何处得来?” 他每说一句,台下便是一声惊呼,待他最后一句问完,登时有人叫道:“我出十万两白银!” “二十万两!”“奶奶的,三十万两!”“三十五万两!” 出价的都是药师、毒师。这些人炼制丹药,求大于供,因此不乏金钱,见到这毒中圣品,自然说什么也要买下。更有一些人心中动了歹毒的念头,或偷或抢,也要先得之而后快。 丁澜见陆小远手中竟有旷世罕见的辟毒圣物,当真出乎意料,气恼无已,却又无法可施。 价格不一会儿涨到了一百万两,上涨的速度开始变慢。 杂乱的叫价声音中,宋仲景问陆小远道:“陆少侠,这宝珠你定价多少?”他也知灵首黄极珠对于药道高人而言,便如无尘剑之于圣琅派掌门,牺皇剑之于帝会派掌门,可谓有市无价,因而也不等花连荣定价,直接问陆小远。 陆小远微微一笑,道:“我要三千万两白银。” 此言一出,众人一阵大哗。晋州李家最为豪富,家业也不过一亿两白银,而身价千万的富豪,天下只有寥寥几位。毛寿成虽然是黔州首富,也决拿不出三千万两白银。陆小远定下这天价,分明就是不愿往外卖而已。 陆小远见大厅中渐渐安静,道:“既然没人愿意出钱,那便算啦。”正要收起来,忽听得一人道:“慢着!” 陆小远略一迟疑,一道人影一晃而上,伸手捞向灵首黄极珠。陆小远挥掌格挡,这人袍袖展动,一片黑气涌到,陆小远吸了一点黑气,头脑剧眩,再回过神来,手中空空如也。 他定神一看,那古怪老人站在台上,手中拿的,正是自己的灵首黄极珠。 那老人把玩着灵首黄极珠,皱纹密布的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道:“这倒是极为难得的宝物,你要三千万两白银,是不是?这便给你。”手一扬,一沓银票甩出,仿佛有托盘托着送过来一样,也不散落。 陆小远顺手接过,见第一张银票的面额是“五十万两”,随手翻了翻,都是五十万两一张的银票,厚厚一沓,当有三千万两了。 那灵首黄极珠是苏婉灵送他的,莫说是件宝物,便是寻常物事,岂能卖掉?他纵身上前,大声道:“快还回来,我不卖!” 老人纵起,轻飘飘落在一旁,淡淡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岂容你反悔?” 陆小远挥手抓出,叫道:“我不管什么地方,快还给我!”二人一来一往,那老人虽然老态龙钟,身法可着实不慢,陆小远拼尽全力,连他衣角也碰不到。 台下众人瞧着台上情形,都感新鲜。一颗宝珠能卖到三千万两,无论这宝珠多么稀罕,换做任何人,都没理由拒绝,这少年竟死活不同意。而这老人竟然愿意且有能力拿出三千万两白银买那灵首黄极珠,更是闻所未闻。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临战之际(1) 蓦地黑影一闪,挡在了二人之间,正是宋仲景阻拦。宋仲景正色道:“陆少侠,能到这里的,都是大有身份之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岂能反悔?” 丁澜也起哄道:“说话不算,难道是狗熊么?” 陆小远眼睁睁瞧着那老人走下台去,不禁沮丧万分,喉咙一甜,那气海中的寒气再次涌将上来,脸色瞬间转为冰蓝色,倒地昏迷。 这一来厅中一阵大乱,丁奢和丁澜对视一眼,暗暗心喜。 燕州众人将陆小远带回去寻医诊治。陆小远时而清醒时而晕眩,清醒时也是神智模糊,有时能感觉到数根枯瘦的手指在自己的手腕上跳动,又能听到说话声,却听不清说了什么,还有勺子送入口中,一股苦涩之感便顺着喉咙流下。 他醒来之时,见自己在客栈房中,有两名丫鬟在旁服侍,料想是唐妤雇来的。问了几句,才知唐妤到城外军营去了,料想这些日子投奔而来的江湖武人很多,她要负责安排。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一名将士在门口道:“陆将军,有一位先生说要探望你,现在楼下等候。” 陆小远不知是谁,便让他进来。 过了一会儿,一人走进房间,只见他身穿长衫,手摇折扇,正是那自称“小仙”的秀士。 秀士一见陆小远面色苍白,快步上前,叫道:“哎呀,贤弟,我可真不知你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否则早就来看望你了。”言语间十分焦虑、担忧。 陆小远心道:“我跟他认识不过几日,他对我竟然这么关心。”二人寒暄了一阵儿,秀士道:“贤弟,我此次前来,便是为你医治的。” 陆小远奇道:“你还会医术?” 一提此事,秀士脸上浮现几分得意的神色,道:“为兄的最擅长的便是医术,只消你有一口气在,我便能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我虽为账房先生,却也兼着医生的活。” 他这么一说,陆小远登时想到他是那古怪老人的手下,急道:“小仙,你先别急着给我医治,我的灵首黄极珠被你的主人买走了,你帮我跟他说说,让他把珠子还给我好不好?那东西对我很重要的,他无论提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秀士待他说完,折扇轻摆,笑道:“贤弟,你这是关心则乱。你也不想想,那宝珠再为珍稀,也只是辟毒用的,别人要来暗杀我家主人,则又不止用毒一条途径。他花了三千万两买这颗珠子,实在很不划算。何况灵首黄极珠到手,便成了众矢之的,麻烦亦不在少,未必便是好事。” 陆小远奇道:“那他干么要买下珠子?” 秀士道:“想来他另有目的。我只是账房先生,揣摩不到他的想法,这样吧,你安心养伤,伤愈之后,去找我家主人,跟他谈拢了,那珠子他自会还回。” 陆小远心想他说的也是,只是这古怪老人如此大手笔的布下这局,所谋者定然不小,自己比之神位高手尚且不如,未必办得到他提出的条件。 秀士游目四顾,突然问道:“郡主娘娘呢?她怎么不在?”见陆小远面色一沉,改口道:“不在也好,望闻问切时最忌人多,不定惹出什么乱子。”伸手拉过陆小远的手腕,两根手指搭上陆小远脉搏,闭目细察。 他起先神色轻浮,但自诊脉起始,陡然间面沉似水,全身上下除了两根跳动的手指,再无别的地方动弹。陆小远见状,暗暗称奇。 过了半晌,秀士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缓缓睁开双目,奇道:“怪哉。贤弟,你脉搏跳动正常,节奏不乱,没半点不对劲,今日大厅中你脸色发白,寒毒发作,那又是怎么回事?” 陆小远苦笑道:“我又不是医生,怎会知道这些?” 秀士问明他的症状,便喃喃自语,站起身来,在房中走来走去,双眉紧皱,时不时拿手敲一敲脑壳。 陆小远暗暗好笑,又有些感激,劝道:“小仙,生死有命,你想不出来,便不要想了。” 秀士摇头道:“不行。遇到疑难杂症若不想通,我是寝食难安。”又沉吟了一会儿,从怀中掏出七枚赤红如血的丹药,交给陆小远,道:“每日服一颗,可保证寒毒不发。七日之内,我一定能想通的。” 陆小远道:“再过三天,我便要跟那小侯爷丁奢比武啦。” 秀士断然说道:“万万不可。你体内的寒毒莫名其妙,时有时无,当真危险,倘若比武时突然发作,岂不丧在那小侯爷手下?自己的性命永远最为珍贵,为救旁人舍弃自己的性命,可划不来呀,何况你就算上场,恐怕也打不赢丁奢,救不得那位夫人。” 陆小远道:“不行,我即已答应了丁奢的约战,便是死,也要死在台上。龟缩不出,便是得以活命,也没什么意思了。” 秀士又劝说了一番,陆小远总是摇头不允。秀士叹了口气,满脸惋惜的神色。 黄昏之际,唐妤带着女子队长施青青和许鹏飞进了房间。 陆小远问道:“你处理完军务啦?” 唐妤尚未说话,施青青抢着道:“处理什么军务?郡主是去云台城找丁建勋那老贼算账去啦!” 陆小远一惊,皱眉道:“你们去了云台城?胡闹,真是胡闹,那是冀州侯的大本营,燕王军一共五千人马,真要跟打了起来,岂不危险之极?” 唐妤低着头,默默不语,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陆小远想到她是替自己报仇去的,心里一软,语气登和,柔声道:“下次别这么冒险了。” 施青青道:“其实也不算冒险。冀州侯府的实力十分不堪。咱们只带了两千人马,便将冀州军杀得落花流水,闭城不出。咱们拿神龙炮往冀州侯府所在的位置开了好几炮,估计侯府早已变成了废墟,他们仍然像乌龟一样躲着。” 陆小远道:“难保冀州侯不是有意示弱,降低咱们的警惕性,更或许会召集诸城城主,联合起来,伺机向咱们发动致命攻势。”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临战之际(2) 许鹏飞道:“陆少侠大可放心,许某曾奉鄂州侯之命,来冀州帮助平匪,这冀州侯丁建勋残酷暴虐,有勇无谋,在诸城城主之中又没什么威信,一旦咱们跟他开战,无人会来救援。” 陆小远知道许鹏飞虽然没什么名头,其智谋、江湖经验都很了得,他既然也这么说,那冀州侯确实不足为虑了。 许鹏飞道:“陆少侠,你安心休息,我等先出去了。”见施青青浑然不觉,拉了她一把,二人出了房间。 陆小远见唐妤仍然不说话,笑道:“妮子,你怎么啦?是恼我刚才说话太过了吗?” 唐妤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你刚才虽然吼我,却是打心里关心我,我怎会不高兴?只是我在想,为什么你跟璐瑶夫人出城,恰好遇见了耶律动和百川道人?” 陆小远略一沉吟,明白了她的意思,道:“你怀疑是璐瑶夫人跟冀州侯的阴谋?” 唐妤道:“这也太巧合了,很难人不怀疑。” 陆小远道:“这毕竟只是猜测,没有真证实据,我实在不愿这样想别人。” 唐妤突然问道:“那颗宝珠对你很重要,是你自己的,还是别人送的?” 陆小远将苏婉灵的事全部告诉了唐妤。唐妤叹一口气,道:“这位苏姑娘对你称得上一往情深了。” 陆小远想到苏婉灵娇俏活泼的身影,以及她和自己分手时朦胧的泪眼,便是一阵心痛。 接下来的三天里,陆小远寒毒频频发作,而且一次比一次来头猛恶,到了约战之日,更是昏迷不醒,却仍在打着冷战。 唐妤带着燕州众人前往。到了武斗阁门口,阁外聚集了好多人。陆小远和丁奢约战之事,众所周知。原本二人实力悬殊,没什么好看的,但陆小远被冀州侯派人偷袭,能否上台还是未知数,上台之后,胜负、存亡之数更是难以预知,这就更加激起了众人的好奇心。 只是武斗阁有限,大多数人进不去,便在门口处围观这场比斗。 早在陆小远受伤后,便有人设下了赌赛,下注猜输赢,原本陆小远和丁奢是一比一的比率,但陆小远那日在宋家大厅重伤晕倒,买陆小远赢的比率很快涨到了一赔五十。 庄家眼见比试即将开始,抓住了最后一丝机会,在武斗阁门口大肆宣传,这么一来,又有不少人买丁奢赢,陆小远那边的赔率又有上涨之势。 众赌客竞相在丁奢那里下注时,忽听得一人道:“我出一千两银子,买陆小远赢。” 此言一出,众赌客纷纷转头看向这人,只见他身穿长衫,手摇折扇,正是自称“小仙”的秀士。他对众人目光视如不见,径直走到庄家面前,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交给了庄家,道:“我买陆小远赢。” 庄家见众人都买丁奢赢,正在寻思赚不了多少钱,见有人出千两银子买陆小远赢,实是飞来横财,一时间惊喜交加,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忙写了一张收据,塞到秀士手中,道:“这位爷,您拿好。”生怕秀士反悔。 众人议论纷纷:“这人是不是疯了?拿钱往水里扔吗?”“这位财神爷送钱来给咱们花,那也好得很呐。” 秀士不理会众人的讥讽,走出人群,忽听得一人笑道:“瞧来先生对那小子倒是看重得很呐,不惜花上一千两银子替他助威。” 秀士转头望去,正是己方一伙人站在不远处,当先一人正是那古怪的老人。先前说话的是个瘦高汉子。 另一名形貌猥琐的仆人道:“先生素来喜欢女人,莫非如今对男人也感兴趣了?看来咱们危险啦。” 几人捧腹大笑起来。 秀士怒道:“我爱花钱便花钱,跟你们有什么关系?我就是看重这位陆兄弟的胆识和气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换做是你,”指向那仆人,“你敢么?” 仆人哈哈一笑,恶狠狠的说道:“丁奢那小混蛋要是敢跟老子立下战约,老子扭断他的脖子。哼,惹毛了老子,老子杀光冀州侯府的人!” 秀士冷笑道:“胡吹大气,倘若你先让冰封万里在背后印上一掌,你可还敢说这种话么?” 那仆人一怔,心想冰封万里耶律动的寒毒掌力十分厉害,真要挨他一掌,虽然最后能够治愈,但要如陆小远一般跟人动手,那是万万不能的。喃喃道:“好端端的老子干么要让耶律动印上一掌?” 那古怪老人双目细眯,似乎在享受阳光,对众人的争辩毫不理会。 一名文士道:“听说这小子便是当初在论武大会上击退番僧,挫败天武卫阴谋的圣琅派弟子,老主人,你拿三千万两白银买下他的灵首黄极珠,可认识他么?” 老人淡淡道:“认识怎地?不认识又怎地?距离拍卖大会结束可没有几天了,你们抓紧行动,到时候完不成任务,有你们好受的。” 。。。。。。。。。。。。。。。。。。。。。 唐妤进了武斗阁,玄坛宋家的人和冀州众人均已到场。丁奢已在场上等候,摩拳擦掌,胸有成竹。 冀州侯丁建勋坐在宾位之首,有恃无恐的瞧着唐妤。百川道人和“冰封万里”耶律动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后。 丁澜傲慢的问道:“郡主娘娘,那位郡马爷在哪?莫非还在睡大头觉么?” 唐妤压了压怒火,冷冷道:“他受了伤,不能来了。” 丁澜哈哈一笑,道:“郡主娘娘说的真轻松,他龟缩不出,让你来传一句话,便想取消比武,这可太不把我哥放在眼里了。” 唐妤冷冷道:“凭冀州侯府那一丁点玩意儿,本来也不配让人放在眼里。” 丁澜怒道:“你说什么!”说着便要拔剑,斗一斗唐妤,但见唐妤身后站着不少武人,暂且按住了怒火。 丁建勋微微一笑,朗声道:“郡主,陆少侠和小儿这场比试,乃是宋显老先生做的公证人,就算你们不把丁某放在眼里,难道也不把玄坛宋家放在眼里么?”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 大获全胜(1) 公冶升接口道:“燕王爷对宋家高人素来敬仰,不敢对宋老先生稍有不敬。我们来此,原意是请求比武推迟,待陆公子养好了伤,咱们再行比试。” 丁建勋问宋显道:“宋老先生,这又怎么说?” 宋显一捋胡须,道:“按照生死文书的约定,倘若要取消比武或是推迟比武,得双方都同意才行。” 丁建勋道:“丁某虽然是王侯身份,但也知武道规矩,江湖武者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倘若小儿受伤,他便是只剩一口气,丁某也要将他抬上比武台,让他被陆少侠打死,才算罢休!贵方提议,恕丁某不能同意。” 他这风凉话说的十分大方,正气凛然,但燕州众人瞧在眼中,只是更加愤怒。 唐妤怒道:“姓丁的,别给脸不要脸!” 耶律动冷笑道:“郡主娘娘好大的脾气,咱们在场的都是大有身份之人,燕王军势力虽大,可也不能恃强欺人呐。” 唐妤盯着他,双目直欲喷火,心道:“老贼,便是你害的陆大哥死不死活不活,有朝一日,定要将你扒皮抽筋。” 百川道人嘿嘿笑道:“当然了,郡主自可拂袖而去,寻个龟壳,将陆少侠藏起来,躲过今日,那约定自然作废,以后也没人会寻陆少侠。只是如此一来,江湖上便再没了陆少侠这一号人,他是圣琅派的弟子,圣琅派的名头,嘿嘿,可有点不好看。” 唐妤不由得为难:陆小远昏迷不醒,比武是万万不成的,但若不理会这场比试,陆小远在江湖上便成了无信小人,他若醒来,知晓了此事,定然永远耿耿于怀。 正迟疑之间,忽听得一人说道:“侯爷,妾身求你取消了比试,自此之后的半年之内,妾身便是冀州侯府的人。” 众人转头望去,说话的正是璐瑶夫人。她脸色苍白,神色凄然,宛若雨打梨花,娇弱惹人怜惜。 丁奢跟陆小远签写生死文书之前,魏将军定的期限是一个月,璐瑶夫人许下六个月,当然是在加码。当下冷笑道:“你是冀州侯府的人?我们要你做什么?” 他会做什么勾当,当然显而易见。这一问,分明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让璐瑶夫人受辱。 璐瑶夫人紧咬樱唇,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隔了半晌,才说道:“小侯爷想让妾身做什么,妾身便做什么。”声音细如蚊吟。 丁奢冷笑着追问道:“小侯又能让夫人做什么?” 唐妤怒喝道:“姓丁的,你别欺人太甚!” 丁奢瞥了唐妤一眼,对她的怒喝恍若未闻,又问了一遍:“夫人,你若不说明白,小侯是不会同意的。” 璐瑶夫人遭此羞辱,早已眼泪盈眶,颤声道:“我….我可以….” 话未说完,外面一个声音传入阁中:“小侯爷,你如此欺负一个女子,还要脸不要?我这不是来了吗?”声音中略带一丝颤抖,似乎中气不足,但却充满了不屈之意。 众人将目光移向门口,只见来人青衫长剑,英挺的脸上挂着浑不在乎的笑容,正是陆小远。 他嘴唇发白,脚步缓慢,显然重伤未愈,众人或惋惜、或不屑、或钦佩,脸上神情不一。 唐妤抢上前去,急道:“陆大哥,你怎么还是来了?” 陆小远笑道:“没关系,这姓丁的没什么能耐,你瞧我把他揍成一只猪头,咳咳。” 丁奢冷眼瞧着陆小远身形微晃,往自己这边走来,嘴角扬起一丝冷酷的微笑,只待比武开始,便将他立时击毙。 耶律动和百川道人在财神城外偷袭陆小远,丁建勋后来得知他只是重伤,并未死去,便令二人伺机将他暗杀。只是唐妤派了人护卫,一时间也下不得手。 待到陆小远在宋家大厅呕血,丁奢便知他寒毒已经深入腑脏,那是无可解救了,索性撤回了耶律动二人,心想陆小远要么避而不战,一旦出场,自己亲手将他打死,更是称心如意。 陆小远爬上台去,站到了丁奢对面,丁奢冷笑道:“陆少侠的身法倒是罕见,想来是圣琅派的独门绝技吧?” 陆小远微微一笑,道:“杀鸡不用宰牛刀,对付阁下,用不着施展身法。” 丁奢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森然道:“死到临头,还敢如此嚣张,老子不将你打成一滩肉泥,便不姓丁!” 陆小远笑道:“也好,你便做我的乖孙子,跟我姓陆吧。” 观战众人爆发出一阵哄笑声,唐妤虽然柔肠百结,仍忍不住笑了一声,心道:“他总是这样不知轻重缓急。” 丁奢正要挥拳,却听得宋显朗声道:“比武双方,均已到场,下面老朽宣布,比武开始!” 丁奢吸一口气,一拳猛击过去。陆小远拔剑防守。他这“竹节拳法”十分奇特,拳上积蓄了数道气劲,只听得“砰砰砰砰”声音接连响过,卷起一阵白烟,陆小远被拳风震得连连后退。 丁奢冷笑道:“小杂种,这么快就用兵器了?老子还没出全力呢!”一窜而前,“岩刀”猛然劈下。土灵武技气劲浑厚,波及范围极广,陆小远横剑一挡,登时被刀气压倒。 丁奢一声大喝,右腿贴地踢出,陆小远就地一滚,避开了这一下,滚动之际青铜剑斜斜刺出。 丁奢眼见青光闪动,虽知剑上附着的真气不强,也不敢怠慢,闪身避过,挥拳直上。 璐瑶夫人望着台上的战况,暗暗心惊:陆小远中了寒毒,真气被封了八成,已不能对丁奢造成有效伤害,全仗着身法高明,躲闪趋退,才能每次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对方的猛击。但时间久了,一个疏忽,定要遭丁奢毒手。 二十个回合一过,丁奢不耐烦起来,喝道:“贼小子,你不敢接战么?”右手往背后一探,手中多了一根短棍,舞动起来。 初时陆小远也不觉得有什么,后来察觉到棍端发出的寒冰气劲越来越强,并且在逐渐扩散,寒气侵体,十分难受,只好一步步后退。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大获全胜(2) 这是耶律动修练的顶级功法“冰封魔气”,丁奢的武道境界也才达到玄位,原本不能修练,但他急于求成,硬是从耶律动那里学了这门功法,因此实力远较普通玄位武人为高。 不过他基础打的不牢,其害也自不小,往后不到十年,便不是同等境界武者的对手了。 那是后话,眼下却着实不易对付,只见他短棍越舞越快,最后寒冰气劲织成一张冰蓝色的气网,将陆小远罩在其中,冷笑道:“小杂种,你给爷爷跪下磕十个响头,爷爷便放了你。” 陆小远被寒气逼得不住打着冷战,又有些呼吸不畅,断断续续的说道:“好孙子,你怎么不给爷爷磕头?” 丁奢哼了一声,道:“找死!”棍法变了一种风格,出棍收棍的幅度变小,那冰蓝气网也开始收缩,陆小远能躲闪的空间越来越小。 丁奢大喝一声,棍端寒芒飘忽,化作一支冰刺,短棍便如一条短枪。他一棍正直点出,陆小远胸口中棍,立时血染衣衫,摔倒在地。 他正要跃起,寒光一闪,见那锋利的冰刺已经刺到咽喉之前,便不敢妄动。 丁奢但觉快意至极,笑道:“现在谁也救不了你,你若不朝我磕头,老子立刻宰了你!”他打算好好羞辱一番陆小远,再将他杀死。 陆小远脸上露出自信的神情,笑道:“姓丁的,你现在撤了枪,小爷饶你一条狗命。” 便在此时,唐妤喝道:“给我上,救人!” 她新招揽的武人久经江湖,知道宋家的规矩,并未立刻动手。倒是众将士纷纷拔刀,毫不犹豫的向台上冲去。 忽听得两声大喝,耶律动和百川道人从丁建勋身后飞起,如两头大鸟扑下,与燕州将士斗了起来。 宋显苍眉微皱,一挥手,二十名宋家精英子弟齐刷刷奔到台下,防止众人靠近。 唐妤怒道:“狗贼,本郡主宰了你!”拔出腰刀,斩向耶律动。耶律动使动“冰龙吐息”,双袖摆动之间,寒气放出,三名将士沾着寒气,仰天便倒,脸上覆盖了一层冰霜。 他回身在唐妤手腕上一斩,唐妤痛呼一声,腰刀落地。 耶律动伸手捞住唐妤皓腕,将她拉过来,嘿嘿笑道:“郡主娘娘,您还是让手下停住吧,否则老夫可不客气啦。” 他本是好色之徒,唐妤见他一张丑脸与自己相距不过半尺,他说话喷出的热气都喷在了自己脸上,又是恶心又是气恼。 忽然一阵惊呼声音在观战席上响起,只听得陆小远厉声喝道:“老贼!你瞧着!” 耶律动回转身去,不由得大惊失色,双眼差点从眼眶中掉出来:刚才还是小侯爷一杆长枪随时可能取陆小远的性命,此刻却形势逆转,陆小远掐住了小侯爷的咽喉,随时可能捏碎小侯爷的喉骨。 再看他精神奕奕,双目精光四射,哪里还有刚才颓废萎靡的样子? 观战众人瞧得十分清楚:丁奢抬枪要刺死陆小远时,陆小远忽然就地一滚,转到了丁奢身后,一个鲤鱼打挺翻起,扣住了丁奢咽喉,同时在他右肩上一捏,丁奢的寒冰枪落地。他这几下动作又快又准,绝非中毒极深之人能使出。 耶律动眼睛眨了几眨,问道:“你不是中了老夫的“极冰印”吗?怎么一点事也没有?” 陆小远笑道:“老贼,小爷若不装的中毒极深,你们岂会死心?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被你们暗中窥伺着,滋味可不好受。” 冀州众人面面相觑,这才知他在宋家大厅呕血之举,是在故意示弱,降低己方戒心。 耶律动又问道:“你是怎么解了寒毒的?” 陆小远笑道:“这就不用你这老贼操心了,快快放开她!”说着在丁奢肩头一拍,丁奢感到一股巨大压力袭来,不由自主跪倒在地。 陆小远揪住他发髻,在他头上猛抽,骂道:“不孝子孙,孽孙,爷爷刚才给你机会了,你自己不知珍惜,是不是?小爷就不该将你一把屎一把尿喂到这么大!” 唐妤眼见陆小远浑然无事,反而将丁奢打骂的不敢反抗,真是天大的惊喜,高声叫道:“陆大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原来你没受重伤!” 耶律动喝道:“闭嘴!”忽然破空声音大作,一物从门外飞来。他伸出双指,夹住了这物,凝目一看,却是一颗菩提子,叫道:“哪个卑鄙小人,鬼鬼祟祟的…..哇!!!” 百川道人见他突然遍地打滚,忙纵到他身前,问道:“耶律兄,怎么了?”见耶律动四肢抽搐,五官紧紧锁到一起,便知那菩提子上有毒,向着门外喝道:“谁敢用下作手段害人,快交出解药!” 只听得一人拉着长音说道:“本人是个医生,从来不用毒。菩提子上的九阳粉,是化解寒毒用的,他自己在体内蓄毒,反受其害,怪的谁来?” 一人翩然走进阁中,正是那秀士。他快步走到唐妤面前,关切的问道:“郡主娘娘,你不要紧吧?这粗鄙之人,怎配碰你金枝玉叶的身子?活该中毒。”向地上打滚嚎叫的耶律动吐了一口唾沫。 唐妤揉了揉手腕,淡淡道:“多谢你了。” 秀士脸上绽开笑容,问道:“郡主娘娘太也客气,在下是陆小远的朋友,便是郡主娘娘的朋友,这都是应该做的。” 唐妤瞥他一眼,道:“既然如此,恕不奉陪了。”说着召集众将士,站到了一旁。 秀士一愣,见唐妤不愿搭理自己,也不好死乞白赖的纠缠,叹一口气,离唐妤不远不近的站着。 丁建勋见奇变迭生,耶律动中毒,儿子被陆小远打的鼻青脸肿,毕竟骨肉情深,冲陆小远喝道:“陆小子,识相的快将丁某孩儿放了!”一招手,冀州众人上前要救人。 陆小远笑道:“你在要挟我?”伸手握拳,“砰砰砰”在丁奢背上凿了三下,怒道:“乖孙子,我儿子对我不孝顺,我便教训你!”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大获全胜(3) 武斗阁进行的比试,曾有几次发展成了群殴。自从知道了陆小远和燕王军有瓜葛,宋显早已料到此刻的局面,因此并不吃惊或是恼怒,又发一声令,宋家的精英子弟绕到比武台的另一旁,挡住了冀州众人。 宋显朗声道:“只要双方没下台,便是生死有命,谁也无权干涉。”这群宋家子弟结成一只小阵,冀州众人试着一冲,立刻有几人受伤。 丁建勋见眼前形势于己完全不利,无法可施,唯有好言相劝:“陆公子,你大人有大量,咱们不过是开个玩笑,何必当真?你把我孩儿放了,丁某承你好大的人情了。” 陆小远冷笑道:“丁老儿,你可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你派耶律老贼和百川老妖将小爷打的半死不活,那是开玩笑么?我这乖孙子刚才分明想扎死做爷爷的,那是开玩笑?”抓住丁奢的手臂,猛力一提,丁奢惨叫一声。又抓住丁奢另一条手臂一提,又是一声惨叫。 陆小远左足一抬,“砰”一声,将丁奢踢下了台去。他在足尖上灌注了真气,足尖和丁奢后背接触的一刹那,真气封住了丁奢的经脉。丁奢四脚朝天的摔倒,身体酸麻,竟动弹不得。 丁建勋令人将儿子抬回,见他只是双臂脱臼,放下心来。 那边百川道人软硬皆施,秀士总之是不拿出解药。 宋显道:“这位朋友,这时尚在端木大会期间,这里也是财神城内,还望朋友瞧在老夫薄面上,取出解药救一救这位耶律先生。” 秀士沉吟片刻,道:“好吧,便听宋老先生的。”说着走上前去,踢了踢耶律动。 耶律动的五脏六腑如遭火炙,嚎叫、折腾这一会儿,早已筋疲力尽,疼的几乎昏过去,被秀士这么一踢,只微微动了一下。 秀士鄙夷的笑了一声,对百川道人道:“老道,把他扶起来,给他张开嘴。” 百川道人以客卿身份投入冀州侯麾下,武道修为震动冀州,便是冀州侯丁建勋本人,也对他恭敬有加。若在平时有人如此颐指气使,他早要一掌打的那人脑浆迸裂,但此刻耶律动命在旦夕,他和耶律动交情不浅,互为援助,不能任之毒发身亡,因此一声不吭,扶起耶律动,在他颚间一捏,耶律动张开了口。 秀士伸指一弹,一颗药丸落入耶律动口中。百川道人解下腰间水壶,给耶律动喂了几口水,送下药丸。 过了一会儿,耶律动长出了一口气,缓缓睁眼。他游目四顾,见自己尚在人间,大为欣喜,站起身来,向着秀士一躬到地,道:“多谢先生救命。” 秀士冷笑一声,道:“不用谢,我不过让你多活了一个月而已。” 耶律动闻言一怔,奇道:“先生何意?“。 秀士道:“一月之后,端木大会过了,你便会毒发身亡。你也不用急,还有一个月时间呢,没准你就能造出解药来,那就不用死了。” 宋显不防他有这一手,倒也无话可说,又暗暗惊奇他的用毒功夫,倘若他所言不虚,此人用毒当真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丁建勋本想着儿子打赢陆小远,冀州侯府大显威风,燕王军就算有心复仇,宋家也会出面干预,不足为惧。不料竟一败涂地,眼见再多呆下去也没什么好处,向宋显拱手为辞,率领冀州众人离开了。 陆小远跃下台来,燕州众人自是彩声不断,在阁外观战的人却是咒骂叹息,陆小远这一胜,他们的发财大计都落了空。 当下众人回到陆小远居住的客栈,大排宴筵,庆祝陆小远得胜。酒席之上,秀士问道:“贤弟,你到底中没中寒毒?受没受伤?这些日子我思索你的症状,当真绞尽脑汁也想不通了。” 陆小远笑道:“我的伤势早已痊愈,毒质也已清除,那是故意示弱,否则再引得耶律动和百川道人来杀我,可大大不妙。” 秀士奇道:“那你被耶律动打伤,寒毒深入腑脏,是如何解的?” 陆小远微笑道:“你猜猜看。” 秀士心念一动,合起折扇,在脑门上敲了敲,笑道:“我可真是糊涂了。那灵首黄极珠是你的东西,你的寒毒,自然是用灵首黄极珠化解的。哈哈,只是如此一来,累得我大费脑力,却是你的不该。” 陆小远端酒道:“这杯酒,算是小弟向你赔罪啦。”一饮而尽。 他佩戴的灵首黄极珠虽然能抵御三娘子竹叶青的毒质,那阴寒毒气却是耶律动以数十年修为催动进他体内的,灵首黄极珠防毒的力量有限,当时并不能阻止毒气的入侵。而后他发动灵首黄极珠的神效,化解寒毒,却是容易至极。 众人正喝的兴高采烈时,一名妇人进门,走到陆小远桌前,对秀士道:“先生,我当家的病更加严重了,求...求你治他一治。” 秀士将酒杯转来转去,反复端详,慢吞吞的问道:“加重了?不是说能治好吗?” 妇人脸上一红,嗫嚅道:“花先生本拟用慢药徐徐治疗,但我当家的病势十分凶猛,他用药不重,反将病情拖的更重了。” 秀士不理会妇人,缓缓饮下杯中酒,拿筷子去夹菜吃。 妇人咬了咬下唇,道:“之前是小妇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相信先生的话,得罪了先生,还望先生原谅小妇人。只要先生治好我当家的,先生要什么,小妇人便给什么。” 秀士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闭嘴闭嘴,没看到我在吃饭么?” 妇人脸色涨红,退到一旁,不敢再打扰。她打定了主意,在此等候秀士吃完喝完,再上前求助。只是一想到丈夫卧病在床,痛苦呻吟,又是心急如焚。 妇人双手套着烂银护腕,手指纤细,手背上青筋凸起,显然她手上功夫了得,看她装束精练而不失华贵,当是一方武道上大有来头的人物,这时却如仆妇般侍立在旁。 陆小远问秀士道:“小仙,这位夫人是什么来路?” 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难脱欲网(1) 秀士瞥她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她是渝州龙凤镖局的内掌柜。她丈夫名叫成锦,她叫于小凤,夫妇二人合称金龙银凤手,哈哈,这下好了,恐怕要改名死龙寡凤手了。” 于小凤性子暴躁,龙凤镖局权大势大,分局遍布西南地区,镖局中一十四位镖头各有惊人的技艺,因此谁要是对她稍有冒犯,立时遭她毒打,渝州除了风雅阁等寥寥几方势力,便要以她为尊。 这时被秀士讥讽,她怒火呼的一下燃起,但想到百草散人花连荣都治不好丈夫的病,只能依靠这秀士,便不敢发作,强自按压怒火,心中又是难过又是沮丧。 陆小远心道:“龙凤镖局,成锦,龙凤镖局,金龙银凤手.....啊,是了,她夫妇俩都是心观大师的俗家弟子。” 他一念及此,便想到佛觉寺这位高僧大德对自己的恩惠实在不浅,若非他耗费三年修为,替自己续了两个月的命,自己可等不到这几件接踵而来的际遇,进而治愈伤势、保全性命了。当下求情道:“小仙,请你替那位成总镖头治病吧。” 秀士道:“这婆娘请我治病,我原不肯治,看在她礼数恭谨、谢礼丰厚的份上才勉强答应。谁知那花连荣突然横栏一道,说他愿替成锦治病,看了我开的方子,还说那是偏门邪方,用后对成锦的身子有损。喂,婆娘你说,当时你是怎么做的?” 于小凤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但她知道此刻不能得罪秀士,如实回答道:“只怪小妇人猪油蒙了眼睛,信了花连荣的话,请先生离开,谁知花连荣治了三日,却没....” 秀士大声道:“臭婆娘,你还好意思说吗?我给人治病,何时受过这种气?你给我听着,从你的房间到这里,三跪九叩过来请我,我便给你丈夫治病,否则你便去做小寡妇吧!” 于小凤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不知该怎么办,只道:“先生恕罪,先生恕罪。” 陆小远道:“小仙,他们凡夫俗子,不识你的仙方,你何必跟他们计较?不如给成总镖头治了病,也叫他们见识见识你的仙法。” 秀士奇道:“贤弟,你干么替她求情?哦,她是佛觉寺俗家弟子,你是圣琅派门人,五宗同气连枝,是不是?” 陆小远道:“不止如此,佛觉寺的心观大师对我有救命之恩,他的弟子遇着难处,我可不能袖手旁观。” 秀士叹了口气,道:“好吧,我瞧在你的面子上,便救一救心观老和尚的弟子,也算替你还下人情。”站起身来,对于小凤道:“前面开路。” 于小凤大喜,脸上全是感激神色,躬身道:“多谢先生,小妇人承蒙大恩,自当铭感于心。” 秀士翻了翻白眼,没好气道:“谢我作甚,要谢便谢这位圣琅派的小道长。” 于小凤转向陆小远,拱手抱拳,恭谨的说道:“多谢小道长。小道长顾全五宗同盟之义,实是我夫妇的救命恩人。” 秀士对陆小远道:“贤弟,这酒我只喝了一半,等我改日有空,再跟你痛饮一番。” 陆小远道:“好,咱们钻进酒缸,喝他个天翻地覆,日月无光。”二人相对大笑。 酒席散罢,陆小远径直去往那古怪老人的居所。到了院门口,传音道:“老先生,在下陆小远,有事求见,还望老先生赏脸一见。” 过不一会儿,房门打开,一名仆人缓步走出,道:“我家主人请陆公子进去谈话。” 陆小远跟随仆人进入,只见那老人坐在圆桌后,正品着一杯茶,那绝色佳人站在他身旁,替他冲茶、倒茶。 老人点了点手,道:“坐吧。”陆小远坐到老人对面。 老人啜了一口茶,淡淡道:“陆公子,咱们素昧平生,初次相见,陆公子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见教?” 陆小远心急如焚,也不跟他绕弯,单刀直入说道:“老先生,小子此番前来,是为了讨回那颗珠子,老先生出了三千万两白银,如数奉还。”说着掏出一叠银票,递向老人。 老人眼皮也不抬,更不去接,道:“三千万两白银,足可再去寻十件辟毒圣物了,你何必纠结于那颗珠子?” 陆小远道:“那东西是别人送的,对我万分重要,绝非其他辟毒圣物可比,望乞老先生归还,小子感激不尽。” 老人淡淡道:“那笔交易是一锤子买卖,珠子倘若对你万分重要,你干么将它献上台?事后再来啰唣纠缠,未免有失英雄气概了。” 陆小远无言可对。他见燕王军被冀州侯府压了一头,愤愤不平,才将那灵首黄极珠亮出来。只道自己定下三千万两的天价,比众人拍卖的价格高出十倍,绝不会有人再买,岂知半路杀出这古怪老人,真是他始料未及的。 那绝色佳人走到陆小远身旁,翻过一只茶杯,倒上了茶水。陆小远见他仍在不疾不徐的品茶,再也按耐不住,拍桌而起,怒道:“老先生,请你将那珠子还给我!”茶杯受到他掌力冲击,突然裂成八块,茶水顺着桌角流下。 老人似乎全没放在眼里,喝了一口茶,淡淡道:“怎么,你要动粗么?” 陆小远大声道:“老先生,我知道你实力非同小可,或许我不是你的对手,但你若不肯交出那颗珠子,小子只好冒犯!” 老人转而望着窗外,喃喃道:“嘿嘿,讲理不成,便要动用武力,原是江湖中人的作风。很好。”一言甫毕,陆小远左右“呼”的一声响起。 他在老人说话时,已经全神贯注了,这时听到声音,赶忙倒纵,“喀拉”一声,破门而出。只见两面火墙撞在了一起。老人长袖一挥,汇合在一处的火墙盘旋成一条火龙,扑向陆小远。 陆小远拔地而起,“断浪斩”怒斩而出,抵消了火龙的攻势。他喝道:“小心着!”随即使出“大河之剑”,身随剑走,化作一条青芒,刺向老人。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 难脱欲网(2) 老人将茶杯抛开,枯瘦的食指点出,一道细电飞速射向青铜剑。细电与剑尖相遇,陆小远源源不断的将真气送到青铜剑上,但那细电忽进忽退,青铜剑总是攻不破其守势。 那绝色佳人在一旁瞧着,面色冷淡,浑无半点反应。 突然陆小远听得下发一阵燃烧声音发出,心知不好,正要躲闪,腰间便是一紧,低头一看,一只烈焰化成的手爪,将自己擒拿住了。 灼痛传来,陆小远赶忙运气抵御,这时他已完全被烈焰手爪制服。凝神望去,只见那老人的另一只手直直垂下,一道火流顺着他手掌灌入地面。 这是一门“升龙魅爪”武技,能将真气灌注地下,从地下发起突袭,端的神出鬼没,令人防不胜防。 老人站起身来,冷冷道:“如今你陷在我手,又该怎么说?” 陆小远摇头道:“技不如人,无话可说。我既然败给了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老人问道:“咱俩在拍卖台上动过手的,你不会不知你我实力相差很大。怎么,那颗珠子是你的小情人送你的?” 陆小远叹了口气,道:“我配不上她,我更加辜负了她。倘若她愿意跟我在一起,我当然求之不得,唉...可妮子呢?她会容忍妮子么?这...真是难了。” 老人听他说的乱七八糟,皱眉道:“你也知道,擅自进入老夫院子的,统统都是死路一条。你虽然是老夫邀请来的,但跟老夫动武,一样是难逃一死。我只问你,事到如今,你后悔么?” 陆小远坚定地摇了摇头,道:“老先生,这次你不杀我,我定然不会轻易放弃,以后还要扰你的。” 老人冷冷道:“那老朽断了这个麻烦!”手掌火焰燃起,说话间便要击下。 陆小远闭目等死,突然一名仆人匆匆走来,附在老人耳边说了几句,老人“哦”了一声,打量陆小远几眼,袍袖一拂,火焰手爪遁入地面。 陆小远奇怪的望着老人,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 老人从怀中掏出灵首黄极珠,丢给陆小远,冷冷道:“把钱还给我,快快滚了,下次再敢到此,绝不饶你!” 陆小远接了灵首黄极珠,怔怔瞧着老人,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老人喝道:“你还等什么?” 陆小远回过神来,掏出银票递给老人,道:“老先生对晚辈恩德非浅,晚辈不敢忘记。” 老人冷笑道:“把宝珠还你,便是恩德非浅,不还你便要将我斩成两段,是不是?” 陆小远正要说几句赔礼道歉的话,那老人催促道:“快走快走。”他看出老人有急事,弯腰一躬,转身离开。 老人微微侧头,对仆人道:“快将贵客迎进来。” 仆人从后门而出,那绝色美女跟着老人走过后门,来到另一处会客室。刚才陆小远和他一番激战,将房门、房内摆设毁了不少,自不能用来招待客人。 绝色美女刚备好酒具酒水,仆人将一名锦袍官人带了进来。老人站起身来,拱手道:“端木先生,老夫有礼了。” 来人正是刑部主司端木和,他还了一礼,道:“老先生召端木前来,未知有何见教?”他见老人身家豪富,气派不凡,虽然不知道他的来历,料想结交了没什么坏处,因而对这老人十分恭敬。 老人邀端木和坐下,笑道:“别人都说官商勾结,这话虽然难听,其实也是真的。做官的和为商的相互合作,确实对双方大有利处。” 端木和正色道:“合作并非不可,只是需要正大光明的合作,倘若是相互勾结,做些违法勾当,恕端木不能从命。” 老人笑道:“端木先生所言极是,老夫经商数十年,曾有数次面临破产,却也不敢稍动邪念,违反帝国法律。端木先生主掌刑司,更是出名的清正廉洁,你我双方合作,那当然是珠联璧合了。” 老人击了两下掌,那绝色美女进到里屋,端来一只托盘,盘上放着一块洁白无瑕的美玉,显然价值不菲。 老人道:“端木先生,这块玉石,聊表诚意,请收下。” 端木和既为帝国高官,自然能看出这玉石价值连城,道:“老先生美意,端木心领,只是端木无功不受禄,不能接受老先生的贵重礼品。” 老人笑道:“端木先生差矣,常言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端木先生将目光放在玉石本身的价值上,却忽略了老夫的敦敦厚意,这可并非性情中人所为啊。” 端木和微微一笑,道:“嗯,只重宝物,那是端木的不是了。既然如此,在下却之不恭。”将玉石收起。又道:“老先生,咱们既然合作,当得坦诚相见,端木斗胆,请问老先生贵姓?籍贯是哪儿?” 老人笑道:“老夫是西域商人,免贵姓钱。” 端木和“哦”了一声,心道:“西域商队游走天下,南货北调,其中利润当然不菲,只是他富可敌国,为人却很低调,我竟从未听说过一位姓钱的巨商。” 老人举起酒杯,道:“端木先生,老夫敬你一杯。” 端木和也举杯道:“老先生太客气。” 二人一边饮酒一边闲聊,此刻老人浑没半分执拗乖戾的脾气,言辞便给,与端木和聊得十分投机。 酒过三巡,老人突然道:“端木先生,老夫有件事欲向先生讨教。” 端木和已经醺醺然,漫不经心的道:“老先生有话请说。” 老人嘿嘿一笑,道:“不知帝都的天字号大牢中的死刑犯,花多少钱能赎出来一位?” 端木和闻听此言,如冷水淋头,酒意登时去了大半,脸上露出惶恐神色,随即喝道:“老先生,你胡说什么!” 老人赔笑道:“哎呦呦,老夫老糊涂了,说错了话,端木先生莫怪,来来来,咱们喝酒。” 端木和霍地站起,冷冷道:“这种事岂是开玩笑的?端木告辞。” 他正要离开,却被老人拉住,老人道:“端木先生,老夫是喝多了,夫人,你来陪一下端木先生,老夫醒醒酒去。”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难脱欲网(3) 端木和仍然要走,被老人强行拽着坐下,那绝色美女笑道:“端木先生,妾身敬你一杯,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这件不快之事就算揭过去了,好不好?” 老人见端木和再无去意,便进了内堂。 那仆人走上前来,笑道:“主人果真智谋通神,都说人算不如天算,可天算也不如主人算。那端木老鬼到底是中计了。” 老人咧嘴一笑,脸上露出嘲弄的神色,道:“少拍马屁了。要对付这路货色,用得着什么计策?帝国朝廷之内的大官哪个不是这样?表面道貌岸然,正人君子,背地里男盗女娼,无所不为。他从进门到我离开,虽然只瞥了我夫人一眼,我可瞧出他恨不能立时扑上去的神色了。” 那仆人笑道:“不知要过多久这伪君子才会上套。” 老人看一眼桌子上燃烧的香,道:“要不要打个赌,这炷香烧完,咱们就能去捉奸在床了。” 仆人道:“主人神机妙算,我信,这赌就不必打了。” 老人问道:“其他人那边怎么样了?冀州侯、黔州侯、礼部主司那些人可都制住了吗?” 仆人道:“一网打尽。要么是金钱,要么是美女,嘿嘿,谁能逃得出这两张大网?” 老人点了点头,道:“好极。玄坛宋家称雄冀北,嘿嘿,咱们很快就烧了宋府,踏平玄坛,看看宋家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胡吹大气。”望着窗外,嘴角扶起一丝得意的笑容。 说话之间,香已烧完。二人走出内堂,果然端木和与那绝色美女都不在客厅之中,隐隐听得侧房有女子的嬉笑声音,老人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推门而入。 门声一响,绣床中钻出一个上身赤裸的男人,正是刚才正气凛然的端木和,他见老人进来,大惊失色,随即慌忙将衣服往身上套。 老人冷笑道:“好哇,堂堂帝国的刑部主司,二品大员,竟然去偷他人妻子,这要是传到帝主的耳朵里,你猜他会如何惩治你?” 端木和快速将衣服套在身上,整理几下,强辩道:“你少来胡乱栽赃,这位娘子身上的衣衫完整无损,何来偷人妻子之说?” 老人冷笑一声,走到桌前,桌上摆着一尊半人高的白玉佛像,他一伸手,将白玉佛像的一只眼睛挖了下来,道:“端木先生,你瞧,这是韶华珠,刚才发生的片段,可都映在里面呐。” 韶华珠是东海群岛中一种特异贝类体内结成的珍珠,它并非珍稀的宝珠,也没有灵石一样的功效,只是离开贝壳之后,就会缓缓转动,将周围景象印在表面。 韶华珠和苍褚犀角一个留形,一个留音,乃是天武卫的招牌道具,天武卫以这两件物事,将好多对帝国不忠的官员送到断头台,端木和岂会不知?他一眼便认出了老人手中的韶华珠是真货,登时双腿发软,坐倒在地。 老人又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卷,送到端木和面前,一页页翻开,笑道:“端木先生,你瞧,这上面记的一笔笔账,你可还记得?” 端木和随意扫了一眼,不由得汗毛竖起:那上面的每一条,都分为时间、地点、钱数以及做的什么事,全是他近些年来与同僚、富商甚至黑道中人做的见不得人的交易。 老人冷笑道:“端木大人,一个城主之位,你卖五万两白银,长史之位,八万两白银,屠夫王无义一夜连做下十三条人命案子,你收了他党羽送的二十万两白银,随便找个普通犯人将他顶替了。啧啧,便是妖族魔兽、魔教邪徒,也没你这么黑心呀。” 端木和抬头打量老人,只觉这老人空负一张人皮,实则是魔鬼、恶狼、狡狐的混合体,眼中不自觉露出恐惧的神色。 老人挺起腰来,对仆人道:“将这珠子和账簿收着,哪一日送到圣王城皇宫。” 端木和心头一震,他知道帝主肆虐残暴,对待瞧着不顺眼的臣子也绝不会手下留情,凭自己做下的这条条款款,足以被诛灭九族、挫骨扬灰了。 一念及此,他赶忙扯住老人,哀求道:“老先生救命,老先生救命,我跟老先生无冤无仇,老先生可不能害我呀。” 老人斜睨他一眼,打了个哈欠,道:“你到我居所做客,竟敢偷老夫的爱妾,这还没得罪老夫么?” 端木和忙道:“是我错了,我该死,我该死。”说着伸手在自己脸上左右开弓,他力道使得十足,不一会儿一张脸便肿了起来。这副情状若给遭他迫害之人见了,定是大快人心。 老人伸手抓住他手臂,温言道:“端木先生不必如此,老夫只是跟你开玩笑罢了,怎会真的向帝主举报你?咱们可还要合作呢。” 端木和见他神色和蔼,更加害怕,说道:“老先生若有用得到端木之处,端木上刀山下火海,也是万死不辞,不敢有违。” 老人仰起头来,脸上现出得意的笑容,道:“说起来,老夫还真有一件事要麻烦端木先生。” 端木和忙道:“但教在下力所能及,一定照办。” 老人道:“这件事十分容易,不会让端木先生费心费力的。麻烦端木先生将外面的几名手下唤进来。” 端木和身居高位,身边自然有高手武人保护他的安全,见老人发话,高声一喊,过不一会儿,几名武人走进房来。 他们见权大势大、高高在上的刑部主司半坐半跪,神色沮丧,都感惊讶,面面相觑,却不敢多嘴发问。 老人冲那仆人使个眼色,仆人指着门外叫道:“是谁,休走!” 几名武人闻言,转身望去,后面哪有半分人影?他们正错愕间,背后接连中掌,掌力极其强猛,将他们的腑脏震碎,几人一声不吭,扑倒在地。 端木和眼见这仆人身法如风,出手迅速,片刻之间将自己手下的几名圣位、仙位武人击杀,又惊又惧,这仆人出手如此狠辣,若是一掌击向自己,自己难免脑浆迸裂。 他转头瞧着老人,骇得说不出话来。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 花开当惜(1) 老人伸手抚摸他后脑,如同抚摸一条宠物狗,笑道:“端木先生,你不必害怕。我这仆人粗鲁蛮横,可惊着端木先生了。其实啊,端木先生这几名贴身保镖可真不济事,一打就倒,这要是遇着刺客,能保得住端木先生周全么?” 俯下身去,与端木和几乎脸面相贴,道:“端木先生,老夫倒是有几名实力不俗的手下,咱们眼下是一家人了,不分彼此,便让这几名手下保护端木先生,保管端木先生活到九十九,如何?” 他似乎在开玩笑,但端木和见他神色郑重,便知他是正经的,虽然不明老人的用意,但此时此刻,哪容得他拒绝?只好道:“那是老先生对端木的爱护,端木谨遵老先生之命。” 老人笑道:“好,咱们说定了,三日之后,宋家拍卖大会结束,要举行一场盛大宴会,宴会之后,老夫将他们调回,宴会结束之前,他们可寸步不离端木先生。” 。。。。。。。。。。。。。。。。。。。。。。 陆小远刚回到旅馆的房间,便被唐妤揪住了耳朵。唐妤气愤愤的道:“你明明没有中毒,却不将实情告诉我,害我为你担心,你说,该不该受罚?” 陆小远忙不迭求饶:“应该,应该,是我做的不好,惹郡主娘娘生气了,郡主娘娘饶过耳朵,小人再也不敢了。” 求了半天,唐妤才放手,仍是怏怏不乐。 陆小远歉然道:“对不起,妮子,我没顾及你的感受。不过你想,你又不会作假,倘若我把实情告诉了你,你一定会露出马脚来的,是不是?那样就不好瞒过冀州侯了。” 唐妤嗔道:“你就是说我笨,是不是?” 陆小远见她已经不像刚才那样气恼了,赔笑道:“不是,我是说你性格率真,不会弄虚作假。” 唐妤轻轻哼了一声。 陆小远见她使小性儿时别有一番可爱情态,伸臂揽住了她,柔声道:“好妮子,你今晚留在这里吧?” 唐妤白他一眼,道:“我留在这里干么?你又不在这里。” 陆小远一怔。 唐妤嗔道:“你还装傻是不是?今日酒席散后,你去找那老人的时候,璐瑶夫人的丫鬟来找你,还跟你说了一会儿话,是不是?” 陆小远道:“是啊。” 唐妤问道:“她跟你说什么了?” 陆小远面露尴尬神色,笑笑不说话。 唐妤道:“她一定是替璐瑶夫人传信来的,让你今晚去找璐瑶夫人,我说的对不对?” 陆小远奇道:“你怎么知道?你听到了?” 唐妤扁扁嘴,道:“还用听么?我看你像小鸡啄米般点头的样儿,就猜到是这么回事了。” 今日陆小远离开酒楼之后,璐瑶夫人的丫鬟确实来传过话,璐瑶夫人邀陆小远夜间去她居所一叙。陆小远见到唐妤之后,正想着怎么跟她说这件事,却不料她早已猜到了。当下笑道:“妮子,我就说你不是笨女人,什么事也瞒不过你。” 他跟唐妤告辞,进了宋府,来到璐瑶夫人居住的阁楼之下,一行人从远处走来,走得近了,只见那为首的青年人双眉斜飞,却是晋州大将军魏文昇,那浑身透着一股鬼气的黑袍人也在其中。 魏文昇见到陆小远,笑道:“陆少侠智勇双全,竟能打败小侯爷,当真出人意料。” 陆小远早知他和丁奢是一路人,冷冷道:“多谢夸奖。” 魏文昇道:“陆少侠,其实你若不是燕王的人,魏某定会想方设法将你揽入麾下,以贵宾之礼相待。” 陆小远冷笑一声,道:“可我最不喜欢跟面善心黑的笑面虎打交道,说不定哪天睡的正香,糊里糊涂就被老虎给吃了。” 他此言一出,魏文昇背后数人立时怒喝,想着抽出兵刃跟陆小远动手。 便在此时,房门打开,只听得一个娇媚的声音道:“魏将军,陆少侠,二位怎么在妾身房外聊起来了?不如进来坐坐,喝一杯酒可好?” 魏文昇转头看去,只见璐瑶夫人袅袅娜娜地站在房门口,笑吟吟的瞧着这边,哈哈一笑,道:“陆少侠,今夜你是娇客,二位,魏某就不在此处讨嫌了,告辞。”一挥手,率领众人离去。 璐瑶夫人将陆小远迎入房中,招呼陆小远坐下,倒了两杯酒,举杯说道:“陆公子,你侠肝义胆,为了妾身不惜犯险与小侯爷决战,妾身敬你一杯,聊表谢意。” 房内燃有西域异香,芬芳馥郁,坐在房中,便如身在百花丛中一样,令人心醉神怡。 陆小远道:“好说,好说。”与璐瑶夫人干杯,一饮而尽。 陆小远问起魏文昇手下黑袍人的来历,璐瑶夫人道:“那黑袍人名号阴风客鬼见愁,乃是魏文昇手下的第一高手,其境界已到地位。他精擅摄魂武技,一旦中了他的摄魂大法,便神智全失,成为他的傀儡。” 陆小远吐了吐舌头,心道:“好厉害。当日我刺杀廖高峰时,他手下可没招揽多少武道高手,若也有一个跟鬼见愁旗鼓相当的人物在,只消他一个人出手,我可就死在晋州军营了。” 其实廖高峰和魏文昇的治军风格不同,魏文昇喜好招揽奇人异士,廖高峰却将认为那是偏门诡道,战场之上,阵法变换、谋略运用才是克敌制胜的关键,因而他用兵打仗的才能远胜于魏文昇,却因没有高手护卫,死在了陆小远剑下。 璐瑶夫人道:“我家与晋州侯来往甚密,跟魏将军的交情也自不浅,这人虽然年轻,城府倒很深沉。” 陆小远道:“我看他阴阳怪气的,又跟丁奢那人渣沆瀣一气,料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璐瑶夫人笑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们同为帝国官员,当然要多多来往了。其实这人对待敌人十分残忍,却不如丁奢那般跋扈凶横、鱼肉百姓。我记得两年前跟苍鹰帮帮主发生冲突,还是他助我将苍鹰帮尽数剿灭的。”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 花开当惜(2) 陆小远瞥她一眼,道:“如此说来,他对你倒是不错咯?” 璐瑶夫人笑道:“怎么,陆少侠吃醋了?” 陆小远一怔,望着美人的如花笑靥,实不知自己心中是否有些酸味,他随即想到璐瑶夫人只有这一个月里属于自己,自己跟她本来就不是一路人,何苦患得患失? 他随意打量房间,见墙壁上挂着一幅画,画的是春日桃林,桃花娇艳欲滴,更有数只黄莺立在枝头,一派生机勃勃,赞道:“夫人原来也是雅人,这丹青妙笔,不知出自谁手?” 璐瑶夫人笑道:“这是妾身随意涂鸦,又称得什么丹青妙笔了?” 陆小远道:“我虽然不懂绘画,也瞧得出这幅画很生动,想不到夫人竟有如此妙才绝艺。” 璐瑶夫人笑道:“妾身除了绘画,还粗通文墨,不妨为陆公子赋诗一首,以增酒兴如何?” 陆小远鼓掌道:“好极好极。” 璐瑶夫人道:“请陆公子出题吧。” 陆小远指着壁上的桃林画,道:“便以此为题,诗中涉及“桃枝”、“莺”之字样。” 璐瑶夫人桃花眼笑成两枚弯月,吟道:“夜半牙床戛玉鸣,桃花枝上宿流莺。露华湿破胭脂体,一段春娇画不成。” 陆小远一怔,他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也听得出诗中艳情春意,向璐瑶夫人望去,见她眼波欲流,媚态横生,不禁怦然心动,笑道:“夫人好文采,咱们喝一杯。” 二人谈谈讲讲,又喝了好几杯酒,璐瑶夫人不胜酒力,晕生双颊,云鬓轻摇,宛若一朵娇艳的鲜花。 陆小远这几日与丁奢斗智斗力,这时有些疲惫,几杯酒下肚,也是摇摇欲倒。 璐瑶夫人道:“陆少侠,你连日操劳,不如躺下,妾身为你捏肩捶腿。” 陆小远笑道:“我一介浪子,哪有这等福分,劳烦夫人服侍?” 璐瑶夫人将他牵到床边,道:“妾身既是陆少侠的人,服侍陆少侠也是理所应当,少侠何必客气。” 陆小远躺在床上,享受着璐瑶夫人玉手在肩头按捏的舒适感,赞道:“夫人出身名门,养尊处优,精通丹青诗赋倒也寻常,没想到伺候男人方面竟也如此精到。” 璐瑶夫人轻轻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陆小远听出她笑声中带有苦涩之意,回头一看,见璐瑶夫人桃花般娇艳的脸上带有忧伤之意,忽然想到那日丁奢羞辱她时的言语,歉然道:“对不起,夫人,我胡言乱语,勾起了你的伤心事,你莫要见怪。” 璐瑶夫人微微摇头,道:“没关系的,我早不放心上了。”言语间的苦涩之意却更加重了。 陆小远坐起,见她双目茫然的望着前方,脸上流露凄然欲绝的神色,知道她想起了过去的惨事,替她披上衣衫,静静地坐在她身旁。 璐瑶夫人的螓首靠到他肩头,轻声说道:“陆少侠,你知道吗?丁奢那日说的,都是真的。” 陆小远听她亲口承认,登时全身一颤。 璐瑶夫人看他一眼,又道:“那老贼将我玷污之后,便把我送给各种男人玩弄,为的就是拉拢他们。那些人知道我是冀州李家之女,也知道我是鄂州侯的儿媳,就更加疯狂的凌虐我,一个身份尊贵的夫人,在他们面前像条狗一样,忍受着羞辱,更能够增加他们的快感。” 陆小远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是晋州李家的人,难道他便不怕晋州李家来寻衅么?” 璐瑶夫人苦笑道:“李家将门风看的很重,这件事倘若泄露出去,他是一方诸侯,不至于家破人亡,可我却要被烙上“荡妇”的印记,甚至被烧死,那时候我还不想死,只好想方设法脱离鄂州侯府。” 陆小远道:“是啊,你回到李家,或是远远的逃到化外,总可以躲开他了吧?” 璐瑶夫人摇了摇头,道:“回到李家,那算是归省,却不能长住,我曾经试着外逃,可我武功很低,在鄂州又没什么朋友,逃不出鄂州的都城,便被他捉了回来,然后等着我的又是更加残酷的凌辱。” 陆小远和她相互依偎,能感受到她娇躯在不断发颤,则她心中的悲苦之意,实已达到了极处,不禁替她难过。 璐瑶夫人幽幽道:“倘若我流泪痛哭,只能激发他们的虐待心理,所以我只能忍住悲痛,强颜欢笑,然后曲意逢迎,好生服侍他们,才能减少自己受到的凌辱。服侍男人的本事,便是这样一点点练出来的。” 顿了一顿,又苦笑道:“当初我若勇敢一点,上吊死了,也就不会沦落的如今这般半人半鬼,生不如死了。” 陆小远听着她的悲惨遭遇,当真悲愤莫名:他真不明白,老天爷为什么这么残忍,要让一个花朵般娇贵的夫人,受到这种非人的折磨,这岂是“天妒红颜”而已?简直是红颜跟老天爷有着血海深仇。 璐瑶夫人淡淡一笑,道:“这些都是过去了,还提他作甚。陆少侠,妾身打水为你洗脚。”说着起身出门,端了一盆热水回来。 她正要去脱陆小远的靴子,陆小远跃下床来,将她抱到床上,道:“夫人,你已经服侍过我了,应该由我来服侍你了。”说着伸手去脱璐瑶夫人的绣鞋。 璐瑶夫人一怔,随即缩脚,忙道:“不,陆少侠,我这一个月来既然是你的女人,便该为你当牛做马,岂能让你服侍我?” 陆小远道:“我虽然年轻,也知道美人不是用来驱使的,而是用来心疼的,我替你洗脚,也算不得什么。” 璐瑶夫人躲躲闪闪,便是不许。陆小远笑道:“怎么,夫人,难道我身份卑微,还不配碰你吗?” 璐瑶夫人忙道:“不是的。我....我.....”她为人处世十分老练,无论遇着多么强势的人,也能与之谈笑自若,但这时见陆小远态度真挚,乃是出于少年人的一片热忱,心中不由得泛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反而言辞无措了。 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 花开当惜(3) 陆小远将她鞋子脱去,将两只莹白如玉的雪足放入水中,缓缓洗涤起来。 璐瑶夫人心想有好多男人曾低声下气的讨好自己,甚至抛弃尊严,但那些人只是觊觎自己的美色,思想龌龊不堪,这少年明明可以对自己为所欲为,却仍肯做这些低三下四的事,当然是纯粹的体贴和爱护自己了。 陆小远将她双足洗好擦干之后,倒完水回来,道:“夫人,我再替你捏一捏肩。” 璐瑶夫人这次没再推辞,软软坐在床上,问道:“陆少侠,我一直有个疑问,要向你讨教。” 陆小远双手搭上她的香肩,微微用力,道:“夫人请说。” 璐瑶夫人道:“陆少侠为了救妾身而与丁奢约战,不知是出于什么想法?仅仅是侠义道中人的应有之义么?” 陆小远沉吟片刻,笑道:“其实也不光因为侠义道精神,夫人风华绝代,姿色艳丽,却被粗鲁的莽夫玷污,我岂能听之任之?” 璐瑶夫人笑道:“如此说来,倘若换做另一个姿色平庸的女子,少侠便不会如此热血的拔刀相助了?” 陆小远道:“兴许也会,但不会像当时救夫人那样的心甘情愿,义无反顾。” 璐瑶夫人沉默片刻,娇笑道:“陆少侠,你用力太轻,不妨加一加力。” 陆小远经她提醒之后,用力又有些重,反复几次,总算用力恰当,璐瑶夫人闭目养神,只觉周身疲劳消失殆尽,大感惬意。 陆小远捏了好久才停,问道:“夫人,我捏好了。”见璐瑶夫人不说话,又问了一句,才发现璐瑶夫人已经睡着。 他轻手轻脚的脱去璐瑶夫人的衣衫,将她放倒,盖上薄被,望着她熟睡时海棠般娇美的面庞,不禁心神一荡。 但他连日劳累,这时也觉心疲神乏,躺在璐瑶夫人身旁,和衣而睡。 次日,璐瑶夫人醒来,陆小远却已不在,她坐起身子,见身上只穿了一件贴身内衣,却无欢好的迹象,心道:“难道我昨夜睡着之后,他便睡了,并未对我做出越礼之举?” 便在此时,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陆小远端着一只托盘走进房间,托盘上是米饭、鸡蛋和几味小菜。见璐瑶夫人已经醒来,微笑道:“肚子饿不饿?吃饭啦。” 璐瑶夫人起身穿好衣服,看看盘中食物,皱眉道:“我不爱吃米饭,会发胖的。我要吃馒头。”她说话时的音调与撒娇无异,又软又娇,任何男人听了都不忍心拒绝,陆小远只好去换了馒头。 璐瑶夫人剥开一只鸡蛋,送到陆小远口边,陆小远张口一咬,鸡蛋的清香和她指尖的胭脂香气混在一起,被吞入腹中。 陆小远笑道:“这枚鸡蛋经过夫人的手,便增添了无穷的美味,简直比燕窝鲍鱼还要好吃。” 璐瑶夫人抿嘴一笑,道:“能让我心甘情愿喂他吃东西的男人,可真不多,你是第二个。” 陆小远奇道:“第一个男人是谁?” 璐瑶夫人道:“你知道这个作甚。”说罢端起豆浆来喝,不再理会陆小远。 陆小远奇道:“是你的夫婿么?是那魏文昇么?还是小侯爷?”无论他怎么问,璐瑶夫人总是摇头微笑。 陆小远伸手将她拉过,贴在她耳旁,悄声道:“好姐姐,你告诉我好不好?” 灼热的男子气息喷在璐瑶夫人耳垂上,璐瑶夫人一阵心驰神摇,她用激动欣喜的目光盯着陆小远,道:“你喊我什么?” 陆小远刚才那一声只是自然而然发出,不料璐瑶夫人竟有如此大的反应,便凑到她耳旁,又喊了一声:“好姐姐,你不喜欢我这样称呼你么?” 璐瑶夫人伸手揽住他脖子,眉花眼笑的说道:“好弟弟,我很喜欢。” 二人吃过早饭,便上街游逛。璐瑶夫人仿佛变成了初恋的小女孩,挽着陆小远的手臂,和他说说笑笑,脸上纯真的微笑从未消失。 她所到之处,凭着娇艳的玉面和曼妙的身姿,吸引了无数男人的目光,吞口水的声音更是响成一片。 正走着,四名身穿黑衣、仆人打扮的大汉快步走来。陆小远认得他们是冀州侯府的下人,只道他们是来找璐瑶夫人麻烦的,挡在了璐瑶夫人身前。 为首大汉走到陆小远面前,目光却在他身上打转,冷冷道:“陆公子,咱们丁小姐有请。” 陆小远心道:“她定是恨我打伤她哥,让冀州侯府颜面扫地,要跟我过不去。”他虽然不怕丁澜,却也不愿被她坏了好心情,便道:“我没空,改日再说。” 正要走开,却听得那大汉冷笑道:“陆公子,你跟这位夫人如胶似漆,不知旧时朋友可还记得?” 陆小远奇道:“你说什么?” 大汉从怀中掏出一只盒子,道:“你瞧,这是什么?” 陆小远凝目一瞧,暗叫不好。大汉手中拿着一只点心盒子,跟方芸盛给自己点心的盒子一模一样。这种盒子款式精致,并不常见,料想便是他从方芸那里取的,又惊又怒,问道:“方姑娘呢?你们把她她怎样了?” 大汉抱手仰头,傲慢的道:“陆公子,你出城之后,径直南行,便会瞧见丁小姐,方姑娘么,自然跟她在一起了。” 陆小远怒道:“方姑娘若是有事,我一定不放过你们!” 大汉淡淡道:“这句话你还是跟丁小姐说去吧,你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过时不候。”转身便要离开。 忽听得陆小远喝道:“给我留下!”劲风陡生。那大汉斜身欲躲,但陆小远早已料到他躲避的方位,伸足一绊,大汉摔倒在地。 陆小远伸手在他背上一拍,冷冷道:“我向来路痴,还是劳驾带路吧。”大汉经脉被他封住,动弹不得,只是连连怒喝。 另外三人抽出兵刃攻向陆小远。他三人只是寻常武士,陆小远单手挥洒,便将三人制住,当下掏出四枚药丸,给四人服下,道:“听好了,这叫做腐骨断肠丹,三个时辰之内不服解药,你们的骨头便会烂成一滩泥,肠子也会一寸一寸的断掉。” 正文 第二百章 剧毒玫瑰(1) 又道:“当然了,你们对你们的丁小姐奉若神明,她定有法子救你们,不耽误你们解毒了,这便请吧。” 四人对望一眼,又惊又惧。陆小远的话听起来匪夷所思,但万一是真的,丁澜就未必能解。况且倘若毒药的毒性奇特,依着他们主子的脾气,定然不会为了他们四条贱命而浪费珍贵药物。 反复斟酌,还是觉得把自己的贱命交到陆小远手中比较划算。于是赶紧求饶。 陆小远道:“你们信不过丁小姐是么?那便乖乖带路,到了地方,小爷自会给你们解药。”转而问璐瑶夫人道:“我要去救一位朋友,姐姐请先回去吧。”他料想待会可能与丁奢见面,璐瑶夫人心里会不舒服。 不料璐瑶夫人摇头道:“我跟你一起去。” 事已至此,四名大汉不敢再嚣张,老老实实的带着陆小远和璐瑶夫人出了城去。一路往南,走了不多远,果然见到了丁澜一众数十人。 陆小远往她身后望去,四名武士押着一少女,少女一张圆脸,眉目清秀,正是方芸。 他不动声色,拱手说道:“丁小姐,你好。” 丁澜见那四人将陆小远带了来,还对陆小远毕恭毕敬,喝道:“喂,你们四个家伙,告诉他地点就是了,干么要带他来?真是当惯了奴才。” 为首大汉向陆小远赔笑道:“少侠,小人将您带来了,您看...嘿嘿。” 丁澜见他四人不理自己,更加生气,怒道:“你们四个蠢货,立刻给我滚过来!” 一名大汉道:“小姐息怒,这小...这位少侠给我们服了腐骨断肠丸,倘若没有解药,小的们三个时辰之后死的惨不可言啦。” 丁澜哼了一声,疑道:“我就从没听说过这种毒药,那定是他骗你们,快滚到一边去,别来搅局。” 若在平时,四人自当对她言听计从,但这次事关生死,乃是第一等的大事,却说什么也要抗命不尊了。一名大汉道:“小姐息怒,小的们拿到解药,立刻便离开,绝不逗留。”说着伸出手去,向陆小远道:“少侠,您大人.....” 话未说完,只听得“啪”一声响,那大汉惊呼一声,扑倒在地,却是丁澜以长鞭将他绊倒。丁澜跟着猛一甩鞭,又是一声脆响,大汉惨叫声中,后背衣衫破裂,肌肤多出一条血痕。 丁澜怒道:“贱骨头,不听话的狗,我要你们作甚!”又是一鞭甩出,抽向另一名大汉。她忽然感觉手中一滑,长鞭脱手而出。凝目看去,正是陆小远抢了去。 陆小远道:“丁小姐,他们好歹是你的手下,你一点也不爱惜么?” 丁澜冷笑道:“像这种狗奴才,我手下多得是,他们不听话,当然要给他们些厉害尝尝了。姓陆的,你自身难保,还要多管闲事么?” 陆小远对四人道:“那药丸是枇杷果混以万金散制成的,并无毒性,四位这便请吧。” 四人面面相觑,而后瞪了陆小远一会儿,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怒,转身离去。 丁澜冷冷一笑,道:“姓陆的,你好手段啊。” 陆小远笑道:“这些雕虫小技,何足挂齿。丁小姐一家最为精擅的偷袭暗算、恃强凌弱,才令人刮目相看。” 丁澜哼了一声,道:“油嘴滑舌。”一张脸瞬间如罩寒霜,喝道:“姓陆的,你在武斗阁中羞辱我哥,害得冀州侯府在众人面前大大的丢脸,我便是找你算账来的。” 陆小远哈哈一笑,道:“算账?不知丁小姐如何算法?是要一拥而上,还是单打独斗?” 丁澜冷笑道:“你别以为自己武功高强,就不可一世了。这次我们不跟你动手,你瞧。”拍了两下手,四名武士将方芸押了上来。 陆小远见方芸面色苍白,昏迷不醒,暗暗担心,脸上仍是一副无关紧要的表情,道:“丁小姐,你抓了方姑娘来,便不怕戊己宫跟冀州侯府翻脸么?” 丁澜一怔。她对陆小远恨之入骨,和方芸嫌隙不浅,见他俩关系不错,想也没想便将人捉来,想要要挟陆小远。这时经陆小远一提,才想到此事后果严重。 但事已至此,她索性把心一横,道:“戊己宫有什么了不起了?冀州侯府和他半斤八两,谁也别想奈何得了谁。”恨恨说道:“姓陆的,你现在便自断一臂,否则我便宰了这小贱人!”说着寒锋剑出鞘,抵在了方芸的脖子上。 陆小远急道:“你敢!”他也知丁澜骄横,没准真会不计后果伤了方芸。 丁澜冷笑道:“你这便知道我敢不敢了。”说着寒锋剑挥起,随即便要斩落。 陆小远大声道:“慢着!” 丁澜凝剑不落,一脸挑衅的瞧着陆小远,道:“怎么,你是要胳膊还是要这小贱人活命?” 陆小远笑道:“我要给丁小姐表演一套幻术。” 丁澜柳眉一蹙,奇道:“什么幻术?姓陆的,你最好少跟我耍花样,否则....” 话未说完,陆小远斜刺里踏出,丁澜喝道:“回去!”陆小远笑道:“回去便回去。”左足后踏,滴溜溜一个转身,回了原处,脚步不停,又走几步,整个人忽然消失不见。 丁澜等人目睹了这一奇象,大为诧异。尚未回过神来,丁澜的寒锋剑脱手而出,跟着寒光一闪,扣押方芸的四名武士同时发出一声惨叫,倒在地上。 青影一晃,陆小远带着方芸退回了原处。这隐匿踪迹的身法,正是圣琅派的“和光同尘步”。 他伸手按住方芸背心,缓缓输送真气,片刻之后,方芸嘤咛一声,睁开双目,道:“我这是在哪儿?” 陆小远笑道:“你在地府了,我是勾魂的使者。” 方芸见到他,心中一阵喜慰。 丁澜低头看四名武士,他们的小臂已被陆小远斩断,在血泊之中呻吟。她不由得大怒,右手一挥,叫道:“上,将他斩成肉泥!” 众人还没冲上,忽听得一人喝道:“住手!”众武士立刻停住了脚步。 正文 第二百零一章 剧毒玫瑰(2) 只见丁奢带着几名手下快步赶来。他走到妹子面前,声色俱厉的喝道:“谁让你擅自跟陆少侠为难的?” 陆小远心道:“做的好戏。我已将人救了出来,他再出面装好人。” 刚开始的时候,璐瑶夫人知道陆小远对付丁澜没什么问题,只是神色如常的瞧着,这时见丁奢到来,神色却有些不自在。 丁澜反驳了几句,招来丁奢更严厉的呵斥。她从小娇生惯养,即便是父亲也没这般疾言厉色的对待自己,心中不忿,猛一跺足,带着手下径自离去。 丁奢走到陆小远面前,赔笑道:“陆少侠,舍妹不晓事,望请见谅。” 他这时虽然对陆小远恭敬有加,但陆小远想到他曾一心置自己于死地,自不会轻易原谅他,冷笑道:“她不晓事,虽说养不教父之过,你这做哥哥的,总也有责任吧?” 丁奢一怔,便知陆小远仍在记恨,弯腰曲背,诚惶诚恐的道:“陆公子,其实小侯之前也有苦衷,陆公子大人大量,便别跟小侯计较了吧?” 璐瑶夫人也附到陆小远耳边,低声道:“陆公子,这次你就饶了他吧。” 陆小远见她为丁奢求情,感到诧异,转而向丁奢喝道:“好,我斩你一剑,咱们的账一笔勾销!”说着青铜剑起,便要斩落,却听得丁奢叫道:“夫人救命!” 陆小远一怔,长剑架到了他脖子上,心想他之前对璐瑶夫人肆意羞辱,这时怎么反求璐瑶夫人?喝道:“你胡说什么?” 丁奢瞧了一眼璐瑶夫人,道:“夫人,当初你让我做戏,如今我小命难保,你便....”话未说完,寒光闪动,却是璐瑶夫人的短剑发出的。 陆小远察觉事情蹊跷,当下青铜剑一横,荡开了短剑。 陆小远喝道:“姓丁的,你不把话说清楚,小爷一定杀了你!”他原本就只打算吓一吓丁奢,这时既要从丁奢口中获得真相,面罩寒霜,神色更厉。 丁奢忙道:“陆少侠饶命,我说,我全说。其实小侯跟陆少侠作对,全是这位璐瑶夫人跟魏将军指使的,并非小侯本心所愿。” 见陆小远将信将疑,又道:“少侠请想,他俩一个是晋州大将军,一个是李家之女,鄂州侯儿媳,又跟佛觉寺有瓜葛,小侯的父亲名为冀州侯,实则是一方城主,哪敢对她有半分不敬?” 陆小远转向璐瑶夫人,问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璐瑶夫人脸色苍白,微微摇头,却显得毫无底气。 丁奢又从怀中掏出一只犀牛角,递给陆小远,道:“陆少侠,小侯知道你是圣琅派弟子,令师青华真人杀入帝都为你复仇之事,小侯也听说了。小侯特意将此物偷偷安放在璐瑶夫人房内,万一日后圣琅派高手找上门来,也好有个证据。你听一听,便全明白了。” 陆小远知道这是“苍褚犀角”,其内中空,可用作一次性留音。向内吹一口气,便听得一个男子的声音传了出来:“夫人,我实在想不通,你对那小子恨之入骨,直接将他宰了,或是派人将他捉住,在他身上用刑,也就是了,干么设这么复杂的圈套来骗他?”正是那魏文昇的声音。 跟着便是璐瑶夫人娇滴滴的声音:“你不知道,我在鄂州峻极山会过他,此人性情坚韧,直接对他动粗,并不能让他多么难过。我先要他为我颠倒,让他心甘情愿的堕入圈套,跟丁奢动手,然后瞧着他被丁奢打死或是打残,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魏文昇道:“你会过他?那你干么这么恨他?是不是你瞧上了人家,人家却对你爱搭不理?” 璐瑶夫人吃吃笑道:“他只是个自以为是的蠢材,哪有半点及得上你?我只盼丁奢将他打的全身经脉尽断,再留他一口气,我再将真相告诉他,哈哈,你猜那时候他会是什么样的神情?” 跟着便是二人得意的笑声。 陆小远如闻晴天霹雳,惊得呆了。他从未想过自己出于仗义之心去救璐瑶夫人,这一切竟然只是璐瑶夫人设下的陷阱。而后来他遭到冰封万里的袭击,当然也如唐妤所料,是璐瑶夫人定好的奸计了。 他只道是自己故意示弱,才令冀州侯府放松戒心,没对自己赶尽杀绝,如今看来,也极有可能是璐瑶夫人暗中操控,有意留自己一命,别让自己死的太过难看。 想着璐瑶夫人阴毒险刻的计划,而自己堕入计中却浑然不觉,不由得一阵悚然。他不知不觉间手掌用力,将那苍褚犀角握成碎片,簌簌落地。转而问璐瑶夫人道:“夫人,你说恨我入骨,这从何说起?难道就因初到冀州之时,我冒犯了你?”声音十分平淡。 璐瑶夫人花容失色,低头不语。 陆小远冷冷道:“是了,你最喜欢将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那又需要什么理由了?瞧着我像个傻子一样为了救你,被丁奢打死或是打残,你便会开心,是不是?你昨晚跟我说过的悲惨经历,也是你编造的,是不是?” 璐瑶夫人摇头,颤声道:“不是的,我说的那些遭遇都是真的,我也不是出于好玩才要害你的。” 陆小远大声道:“那又是为什么!?” 璐瑶夫人眼泪盈眶,喃喃道:“我不说,我不说,我若说了,恐怕你永远也不会原谅我了。” 陆小远仰天长叹,忽然感到一阵剧烈的心绞痛,痛呼一声,险些跪倒在地。 璐瑶夫人赶忙上前将他扶住,掏出一粒丹药放入他口中,道:“这是噬心蛊的解药,你快服下。” 陆小远将丹药咽下,目光直直的盯着璐瑶夫人,脸上写满了质问之意。 璐瑶夫人歉然道:“噬心蛊是我昨晚下在酒中的,想着将你毒死。或许你对我毫无戒心,否则应该能识别出来的。” 陆小远疼痛稍减,苦笑一声,道:“夫人,你好,你好。原来我跟你相处的每一刻,你都怀着杀我的心思。咱们以后,各走各的,再无瓜葛。”转身便走,方芸急忙跟上。 正文 第二百零二章 万花竞春(1) 只听得身后璐瑶夫人叫道:“陆小远,我告诉你,一开始我想害你生不如死,但从今日起,我若再有害你之心,教我永世为娼,不得好死!” 陆小远微微侧头,冷冷道:“为你一人,燕王军跟冀州侯反目成仇,又差点害了方姑娘,你心里只有你自己,从没想过别人。无论如何,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璐瑶夫人仰天望天,两道泪水顺着白玉般的脸颊流下。她突然厉声喝道:“蠢猪,你什么都往外说!” 只听得丁奢一声惨叫,陆小远回头望去,璐瑶夫人手持短剑,鲜血顺着剑身一滴滴往下落。丁奢的喉咙被割了一条裂口,鲜血喷溅,璐瑶夫人这一下出手极快,他死后仍是跪在地上,竟没倒下。 璐瑶夫人泪眼朦胧,思绪万千。 她被鄂州侯玷污之后,饱受折辱,渐渐地心灰若死。她将自己的娇躯投入了世俗的染缸,让世俗污浊将她心灵完全浸染之后,再次出现在世人面前的,就是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了。她的笑容妖娆妩媚,一举一动都有摄人心魄的魅力,男人见了之后,无不为之神魂萦绕,甚至甘心为奴为仆。 而她会毫不客气的将这些男人玩弄的遍体鳞伤,瞧着男人为她痴迷和心碎,或是将男人踩在脚下任意践踏的时候,她获得了极度的快感,这种快感与深藏心中的苦痛混在一起,便成了最烈的酒,她如同酩酊大醉的酒徒,在这污浊俗世之中,醉生梦死的活着。 而后,她遇见了陆小远,这少年真诚侠义,跟他在一起,没有了凌虐和受辱的极度感受,如白水一样平淡,却让她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全和温馨,望着陆小远越缩越小的身影,她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无助,身体一软,坐倒在地。 。。。。。。。。。。。。。。。。。。。。。。。。。。。。。。。。。。。 方芸知道陆小远心中失落、痛苦到了极点,见他脸色平淡如常,更加担心他。 二人刚进城,忽听得一人叫道:“芸儿,你干什么去了?” 方芸转头一看,父亲方玉豪带着数名手下正向这边走来,说道:“爹,丁澜派人暗算我,把我捉走了,幸好这位陆公子来得及时,将我救了回来。” 方玉豪闻言一惊,随即怒道:“冀州侯府好生无礼,戊己宫也不会怕了他,我这便去寻丁建勋算账!”又道:“芸儿,跟我回去。” 方芸道:“不,爹,这位陆公子救了女儿一命,女儿总要好好谢谢他才是。” 方玉豪一挥手,一名手下走上前去,掏出一张银票,递向陆小远。只听方玉豪说道:“陆少侠,多谢你救了小女,这是方某一点心意,还望少侠不要嫌弃。” 陆小远听他语气平淡,哪有半分谢意,简直是在打发一个叫花子,见银票的数额是“一千两”,仍不愿接,正要发作,一瞥眼见方芸满怀歉意瞧着自己,将无礼的话忍了回去,道:“在下一介江湖武人,随遇而安,用银子的地方很少,方先生的美意,在下心领了。” 方玉豪将手下召回,道:“那好吧。小女顽劣不懂事,以后她若仍来打扰陆少侠,少侠大可不去理她。她被方某骄纵惯了,跟少侠这等豪迈武人原本不是一路。” 方芸急道:“爹,你说什么!” 方玉豪哼了一声,冷冷道:“跟我回去。” 方芸跺足道:“我不回去。” 方玉豪怒道:“臭丫头,你要造反么?”又有两人走上前去,一人说道:“小姐,戊己宫跟五湖帮发生冲突,宫主的大弟子身受重伤,你就别再惹他生气了,还是跟宫主回去吧。” 方芸见父亲脸色不善,瞧了陆小远一眼,满脸依依不舍的神情。忽听得陆小远道:“今晚酉牌时分,咱们在城外老地方见面。” 方芸脸上露出喜色,但见他口唇不动,父亲一行人更无反应,知道他在运气传音,轻轻点了一下头,快步往方玉豪处赶去。 到得夜间,方芸悄悄溜出戊己宫,赶到二人上次见面的地点,心中忐忑不安,又带有一丝窃喜,不知陆小远这次约她有什么事。 到了地点,陆小远已在等候,见她到来,陆小远笑道:“方姑娘,这次我请你瞧个好玩的物事。” 方芸暗暗奇怪,却见陆小远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只烟花,放在地上,足有方圆一丈,三尺高。 方芸见状,奇道:“这不是城里那家竞春楼的招牌么?你怎么弄到的?”竞春楼是财神城内最大的烟花铺子。 陆小远笑道:“我说我花钱买来的,你信么?” 方芸惊道:“这是你.....你.....偷来的?” 陆小远笑道:“不是偷的,是不告而取。” 方芸急道:“那家竞春楼是玄坛宋家的产业,你把人家的招牌偷了来,可惹了大麻烦了。走,咱们快送回去。” 陆小远坐到岩石上,悠悠说道:“我都不急,你急什么?你不是喜欢烟花么?咱们今夜就给它点了,瞧瞧它到底能有多漂亮。” 方芸一怔,心中好生感动。她曾说过自己喜欢烟花,陆小远才会盗来这巨型烟花的。方芸道:“你把我说过的话都记在心里,我就很知足了。咱们还是还回去吧,否则给玄坛宋家知道了,咱俩的名声可不大好听。” 陆小远无所谓的摇摇头,道:“人生在世须当及时行乐,管他名声不名声的。孔夫子在世时率领弟子凄凄惶惶,东奔西走,绝粮在陈,一生不得重用,死后被尊为千秋文官祖,历代帝王师,于他自身而言,复有何用?” 说着晃身到方芸面前,抓住她手臂,将她送上了岩石,道:“你只管欣赏,倘若东窗事发了,我独个儿去领官司。”说着掏出一只香,点燃了烟花,坐回方芸身旁。 方芸望着满天彩焰,火树银花,心中欢愉无比,对陆小远说道:“谢谢你。虽然有很多人送我礼物,他们的礼物也比烟花贵重,但在我心里,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 万花竞春(2) 陆小远笑道:“你喜欢就好。” 最后一支焰火喷上天去,化作千万点银色雨滴,将星辰光辉掩盖了下去。忽听得一人冷冷道:“哼,两个小贼偷了东西,竟然大胆的坐地分赃。” 陆小远和方芸回过头去,只见宋玉笙带着一群宋家子弟站在身后,望向二人的目光充满愤怒,又带有一丝轻蔑。 陆小远跳下岩石,赔笑道:“宋小姐,真是对不住了,我事先没有邀你来观赏,不过这烟花在天,你当然也瞧见了。” 宋玉笙哼了一声,道:“不止是我,几乎全城的人都瞧见了。” 陆小远道:“嗯,那也很好,这样漂亮的烟花,本就不该让我俩独享。” 宋玉笙双眉一竖,怒道:“姓陆的,你还敢胡说八道!这万花竞春是我家竞春楼的招牌,你把它偷来点了,现在全城人都知道这丢人的事了,宋家颜面何在?” 陆小远笑道:“宋小姐息怒。烟花制造出来,就是燃放供人观赏的,刚刚城中百姓见识了这冀州的第一大烟花,当然叹为观止,要对玄坛宋家大为感谢了,有什么丢人的?” 宋玉笙冷笑道:“任你说的天花乱坠,贼就是贼,圣琅派的弟子都如你这般手脚不干净么?” 方芸大声道:“宋姐姐,这件事我也有份,我跟陆公子一起承担便了,你干么牵扯到圣琅派?” 宋玉笙身后的梁子成嘿嘿笑道:“方大小姐,你不要以为这件事可以用钱摆平。圣琅派弟子和戊己宫大小姐深夜在此私会,这要是传扬出去,你们两家都要颜面扫地。” 方芸气道:“梁公子,你少胡说八道!” 梁子成哈哈一笑,更加得意,道:“怎么,心虚了?方小姐,你还是小心着吧。这位陆小道长本就擅长勾搭良家女子,他师父也是如此,五宗之内谁人不知,青华道人玷污....” 话未说完,只见人影一晃,梁子成胸口一紧,已被陆小远抓住。陆小远左右开弓,在他双颊连扇十来下巴掌,梁子成被打的眼冒金星,数枚牙齿跌落。 “呼”的一声响起,却是宋玉笙以“虎牙裂”手刀技劈向陆小远后心,陆小远松开梁子成,纵身闪到一旁,冷冷道:“狗东西,你连我师父一根汗毛也比不上。” 梁子成满口鲜血,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呜呜”惨叫。宋玉笙怒道:“小贼,你偷我宋家的东西,还要逞强行凶么!?” 陆小远哈哈一笑,道:“宋家威风霸道,难怪宋小姐一直挂在嘴边,动不动便拿出来吓唬人。”他因璐瑶夫人之事,心中愤懑难平,加上与宋玉笙本来就有隔阂,便与她针锋相对,毫不退让。 宋玉笙更怒,叫道:“姓陆的,你别以为打败了丁奢就可以高傲自大,告诉你,不用宋家高手,便是本小姐出马,便能将你打的满地找牙!” 方芸拦在二人中间,急道:“陆公子,宋姐姐,你们有话好说,何必要动手?” 宋玉笙不理她,对陆小远傲慢的说道:“怎么样,你敢接招么?” 陆小远道:“好,我就瞧瞧玄坛宋家的绝技。宋小姐,咱们是比试过的,不过出了意外,没分出胜负,今日正好决出高低。” 宋玉笙经他一提,想到了当初在观潮城铁木崖上的比武,也是那次,二人摔下悬崖,经历了一段共患难的时光。但她心中随即一硬,冷冷道:“过往之事,提他做甚,看招!”右掌向外一分,左掌径直拍出。 陆小远闪身避过,还了一招。二人斗在一处,一时间难分难解。但陆小远意态闲暇,宋玉笙神色郑重,高下已然判出。 丁奢不过是玄位境界,只是得耶律动传授了几门高阶武技,战斗力才会大大提升,陆小远打赢他,宋玉笙并没认为陆小远有多厉害。这时跟他动上了手,被他压得束手束脚,这才大起忌惮之心。 宋玉笙后退三步,一跃而起,红裙翻飞之间,足尖踏下,正是玄坛宋家的“虎灵千裂踏”。她尚未与陆小远接触,足尖凌空一点,飞的比刚才更高。 她从观潮城回来之后,在这门武技上下了功夫,两次蓄力,威力更增。旁观众人见她姿态优美,足尖的力道更是不可小觑,高声喝彩。 陆小远视若寻常,笑道:“好威风、好霸道的虎灵千裂踏!”却不躲闪,拳头聚气,“三仙破”迎了上去。 螺旋气芒和锋锐气劲一撞,陆小远身子如山岳般一动不动,宋玉笙借势上翻,却摇摇晃晃,翻落在地,踉跄几步,才站稳了脚。陆小远这一拳的威风、霸道,当然胜过了虎灵千裂踏。 宋玉笙一阵发窘,更不答话,踏前一步,左手使出“虎牙裂”手刀技猛力斩下,风声呼啸,陆小远斜身躲过,宋玉笙右手多了一根九节黄金鞭,轻轻点向陆小远。 陆小远一掌拍出,只听得“啪”一声轻响,气劲炸裂开来,反将陆小远震得一阵不畅。这“虎崩势”将真气凝聚到兵刃的一点上,遇到外力,便即爆裂,倘若陆小远这一掌使上全力,这时便要受伤了。 他深吸一口气,真气重新流转开来,抵住宋玉笙的攻势,赞道:“这一招我没想到,不错。” 宋玉笙一言不发,“虎威灭魂扫”施展开来,一条黄金鞭化作无数条金光,疾风骤雨一般攻向陆小远。陆小远的剑法学了不少,拳掌武技学的不多,但他真气修为比宋玉笙深厚,随意出掌出拳,尽可抵御宋玉笙的攻势。 旁观众人见陆小远将江湖上几乎人人都会的“风旋掌”、“玄冰刺”、“震天神掌”这些寻常武技使将出来,竟与玄坛宋家的“虎威灭魂扫”打的旗鼓相当,偏偏这些寻常武技时而青气回旋,时而冰针乱攒,时而火流如星,煞是好看,众人一时间瞧得目驰神眩。 陆小远叫道:“宋小姐,我可不陪你玩了!”说着聚起阴阳和合盾,向前急冲。 正文 第二百零四章 万花竞春(3) 宋玉笙使开“猛虎鞭法”,气贯兵刃,“叮叮当当”与阴阳气盾不绝相撞,却不能撼动气盾分毫。 陆小远突进到宋玉笙面前,正要制住她要害,忽见她脸色苍白,银牙紧咬,眼眶处盈满泪珠,心中蓦地一软:“她爱慕虚荣,本也不是什么过错,我在众人面前害她颜面扫地,未免欺人太甚。” 当下转手拍向宋玉笙小腹。只这么稍微一缓,他腰间一疼,便知被黄金鞭扫中,假作飞身摔出,落在地上,苦笑道:“宋小姐家传渊源,佩服佩服。” 这一下出人意料,众人都感诧异。但他们大多数是年轻武者或是世家子弟,修为不高,陆小远和宋玉笙的近身相搏速度很快,他们没看清,只道宋玉笙另有奇招制胜。 宋玉笙素来是宋家年轻子弟中的佼佼者,并一直引以为傲。她这次被陆小远打的狼狈不堪,当真羞愤欲死,那一下挥鞭不过是下意识的动作,没指望有什么妙用,待察觉陆小远手下留情,反被自己打飞出去,一时间也是不知所措。 方芸见陆小远本来大占上风,却突然落败,大感担心,赶忙上前扶起他来,问道:“陆公子,你没事吧?” 陆小远摆了摆手,道:“咱们走吧。” 宋玉笙这时才想到他是不愿见自己出丑,有心容让。她尚有宋家最强绝技“百兽伏·山君王气”没有使出,但见陆小远修为远超自己,就算使出,也胜不得他了。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什么滋味。 这日,陆小远外出游玩,往回返时,距离燕王军营地尚有二里地,便听得一阵喝骂叫嚷的声音。走得近了,隐约间听得“姓陆的”“杀子之仇”之类的字样,心道:“虽然是璐瑶夫人动的手,毕竟她跟我同去,丁澜见哥哥死了,当然把账算到我头上。” 他隐伏在几棵树间,往前望去,只见不远处两支军队正在对峙,一方是燕州军马,另一方便是帝国军队。 果听得帝国军队中,当先一匹马上的乘客怒道:“小贱人,你那个贼姘头杀了我儿子,快将人交出来,否则丁某跟你燕王军势不两立!” 燕王军队的头领正是燕郡主唐妤。她刚才和丁澜对质几句,已知确是陆小远杀死丁奢,并非冀州侯无理找茬,却也毫不相让:“丁建勋,你说话最好客气点!” 丁澜怒道:“姓陆的杀了我哥哥,你还想让我们客气?你们这对狗男女,简直狼狈为奸,无耻之尤!” 唐妤冷笑一声,令旗一展,“牙牙”声音响起,四只井阑机关兽从战阵中开出,往冀州军队那边行去。 丁建勋喝道:“放箭!”冀州军队弯弓搭箭,弩车发射,长短不一的箭矢如飞蝗般射将过去。燕州军队的最前排将士竖起坚盾,挡住了飞箭。 井阑是用铁木打造而成,外形酷似麒麟,上面雕刻花纹增加美感,坚固异常,无论是弩车的长箭还是军人发射的弓箭,密如骤雨般射在上面,但听得“叮叮当当”声音不绝,井阑却浑若无事。 丁建勋见井阑逐渐靠近,下令道:“上!给我砍了做柴火!”一支数百人的军队冲杀过去,围在四只井阑左右,挥刀猛力劈斩,众人手臂被震得发麻,井阑上无非多出些浅浅的白印。 井阑张口,一股烈焰喷出,正前方的数十名冀州士兵全身着火,哇哇惨叫,滚倒在地。众将士见状,赶忙躲到井阑的两旁和后方。 不料井阑身侧、尾巴下方的木片是活动的,木片抬起,露出数十只圆形空洞,喷出火焰。 丁建勋见己方士兵被烧的哭天抢地,赶忙挥动令旗,约束军队后撤。井阑行动缓慢,很快与冀州军队拉开十余丈的距离。 唐妤也不下令追击,令旗一招,让井阑回归战阵,冷笑道:“丁侯爷,你也欺人太甚了,难道便因我等不是本地人士,你便欺上门来么?”燕州将士发出一阵哄笑声。 丁建勋见她明明得胜却说出这种话,气的七窍生烟,直欲晕倒。 冀州军中一条红色人影飞天而起,停在三丈高处,只见一头火翼龙双翅扑扇,鼻孔中喷出两道热气,火翼龙上站着一人,身穿大红道袍,正是那百川道人。 跟着又有一条黄色人影窜出,落在阵前,却是冰封万里耶律动,他高声叫道:“谁来跟爷爷们单打独斗,比个输赢!” 燕军阵中冲出二人,一个是许鹏飞,另一个是唐妤到了财神城后新招来的飞天鳐鱼莫沉。唐妤带的武人虽多,一拥而上以众敌寡,就算胜了耶律动二人,也没什么光彩。 许鹏飞更不答话,拔出腰间长刀,纵身而起,劈向百川道人。百川道人坐下火翼龙大口一张,一股烈焰喷出,回旋着冲向许鹏飞。 许鹏飞左臂一竖,运起“断流气盾”,护住身体,迎着烈焰冲上,向百川道人怒劈一刀。 百川道人拂尘甩出,荡开长刀,催动火翼龙,穿梭纵横,与许鹏飞战在一处。 莫沉与耶律动客套几句,耶律动袍袖拂处,手掌结了一层晶蓝色寒冰,剔透晶莹,他左足一踏,飞身攻向莫沉。 莫沉衣袂飘飘,闪身躲避,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柄三叉戟,直刺耶律动小腹。耶律动挥舞双掌抵挡。他修炼的寒冰真气威力不小,掌戟每次碰撞,都有一股寒气呈波状散开,他却气定神闲,一副胜券在握的神色。 又过一会儿,陆小远见那许鹏飞尚能支持,莫沉却已左支右绌,心道:“擒贼先擒王。丁老儿手下两大高手均已被牵制,正好我去挟持丁老儿。” 一念及此,使出“和光同尘步”,在冀州军队之中穿梭。这步法有距离限制,五十步之后,陆小远现身,青铜剑出鞘,一招“断浪斩”,呼啸的刀气将数名将士斩下马来。军队登时大乱。 他足下不停,飞身而起,使出“大河之剑”,如一道流星直贯丁建勋。 正文 第二百零五章 九幽客(1) 丁建勋身边有“四大太保”,都是圣位武者,见有敌人来袭,各自举起手中两柄大锤,攻向陆小远。 金光闪动,金锤太保双锤先到,与陆小远剑尖相遇,被剑尖附着的气劲冲的摔下坐骑,飞出三丈。 跟着两柄银锤横扫,陆小远聚气于掌,一掌拍出,荡开了两柄银锤。这银锤力量极重,银锤太保反被兵器带动,仰面摔倒。 这四人都是大力士,陆小远与二人硬碰硬,虽然占了上风,双臂却是一阵酸痛,见黑脸黑须的铁锤太保一跃而起,双锤劈头砸下,长剑圈转,使出了帝会派蓄手六式中的“风起云涌”,气劲化作无数只圆圈,将铁锤罩住,往外偏移。 铁锤太保咬紧牙关,全身力量都灌注到了双臂上。这“风起云涌”颇有借力打力的效果,他越是运力抵御,真气环的力道越强,渐渐地连人带锤,被气环带动,在空中乱转,像一只陀螺。 铜锤太保大喝一声,铜锤甩出,砸向陆小远,被陆小远的“雷渊掌”挡住,陆小远真气外崩,雷网将铜锤送出,与铜锤太保甩出的另一只铜锤相遇,“碰!”一声大响,两锤向相反方向弹开,将两名士兵砸死。 这只是电光石火间的事情。耶律动和百川道人察觉,想要回去保护冀州侯,但许鹏飞和莫沉识破二人的用意,当然竭力阻拦,二人一时间也难以脱身。 冀州将士纷纷拿长枪向陆小远攒刺,陆小远叫道:“黑大个,你小心着!”甩开手臂,拿铁锤太保去抵挡众将士的进攻,同时一步步往丁建勋那里前进。 四大太保全身被钢铁重甲覆盖,足有三百斤重量,铁锤太保被陆小远当成兵器使用,杀伤力竟然出乎意料的强,众将士的长枪、大刀与铁锤太保的双腿一碰,便被磕飞。 丁澜见铁锤太保引以为傲的重级护甲反而被敌人利用,冷着脸拔出寒锋剑,冲上前去,一剑斩出,“哇”一声惨嚎伴着一阵鲜血飞溅,铁锤太保的双腿被斩落。这一来陆小远的长大兵器便没了。 陆小远放下铁锤太保,怒视丁澜一眼,挥动长剑,使出了“大破兵式”,只听得“叮叮当当”一阵乱响,众将士见枪头不知所踪,大刀仅剩了一半刀刃,一时间挢舌不下。 陆小远一个箭步冲到丁澜的寒梅雪鹿前,躲开丁澜的斩击,怒道:“好狠心的女人!”手臂一长,扇了丁澜一巴掌,跟着一跃而起,眼见丁建勋大声呼喝着在军队中窜来窜去,碧火掌击出。 丁建勋从未练武,自然躲不开这迅疾的碧火,只觉背后一阵剧痛,登时眼冒金星,他被击的飞起,越过马头,摔了个狗吃屎。 陆小远扑击而下,正要将丁建勋挟持,忽然一股阴寒气劲冲击而来。他不用看便知是耶律动袭击,当下飞身退开,落在了冀州军队之中。 原来耶律动和莫沉各出全力,莫沉见耶律动一招“冰龙吐息”发出,飞身而起,双手按下,一只巨大的液体球落向耶律动,跟着在液体球上连拍数掌。 耶律动身形甫动,巨型液体球向四面八方分出好多小型液体球,封住了耶律动的退路。这是莫沉的绝技“潮灵怒”,敌人中了液体球,立时身法大减,行动不便。到时候莫沉再以高超的轻身功夫与之游斗,则可大占上风。 他凭此技斗败了不少英雄豪杰,可谓屡试不爽。却听得一声大喝,耶律动托天一掌拍出,寒气暴散开来,所经之处,尽皆冰封,那巨型液体球和数十颗小型液体球,瞬间被冻透,往下落去。 耶律动又是一招“风锥手”击出,青色的旋风上升过程中,越来越细,力道也渐渐增强,“啪”一声响,将巨大的冰球击成数块,四下乱飞。 莫沉被飞来的碎冰击中,立时向地面摔落,口喷鲜血。他只道自己是仙位武者中的上乘人物,耶律动虽然是神位高手,当可凭奇技来弥补修为上的差距,不料耶律动的修为竟也接近了地位,全力之下的反击,莫沉无论如何也承受不了。 耶律动打伤莫沉,回身便是一掌,逼开了陆小远。 唐妤见状,令旗一展,燕王军队四散开来,向冀州军缓缓包围。耶律动缠住了陆小远,丁建勋则指挥军队抵抗。 唐妤大急。虽然燕王军能完胜冀州军队,在双方人数相当的情况下,至少得半个时辰,陆小远却未必能在千军万马之中,耶律动的进攻之下挺得了半个时辰。 正当所有人奋力厮杀,乱成一团时,忽听得一个幽幽的声音道:“快快住手吧,不许再斗了。”声音如同一缕细丝,传入场上每个人耳中,双方将士只觉心神一荡,停住了对攻。 丁建勋和唐妤往声音来处望去,只见一名身穿黑袍、披头散发的人往这边缓步而来,正是那晋州大将军魏文昇麾下高手,九幽客鬼见愁。他身后跟着一名女子,却是璐瑶夫人。 丁建勋叫道:“夫人,小侯的儿子被这姓陆的小贼杀了,冀州侯府与晋州李家素有交情,还望夫人出手相助。” 璐瑶夫人瞥一眼正在打斗的耶律动和陆小远,转而对鬼见愁道:“你让那冰封万里滚开。” 鬼见愁点了点头,踏步前行。快到冀州军队阵前时,一名冀州军校尉喝道:“住着!再若前行,休怪咱们不客气!”他们听到了璐瑶夫人的话,这鬼见愁既然要与耶律动为敌,自不能让他靠近。 鬼见愁嘴角扬起,浮现一丝阴冷的笑,脚步不停。 冀州军士兵挺起刀枪一齐攻上。刀锋、枪尖尚未触到鬼见愁的衣角,一阵黑雾骤然升起,将鬼见愁裹在其中,刀枪尽数从黑雾中穿过,却不见鲜血流出,黑雾缓缓前进,过不一会儿,到了耶律动身后。 陆小远被冀州军队围住,腾挪无地,在耶律动的寒冰掌风之下苦苦支持,早已是强弩之末。 正文 第二百零六章 九幽客(2) 耶律动正要对陆小远发出至强的一击,猛然察觉背后一股疾风卷来,若不躲闪防御,纵能将陆小远打成重伤,自己也要受伤,当下收回一掌,聚成冰盾。 他绰号“冰封万里”之外,还有一个“万古不化”的外号,只因他修炼的寒冰功法特异,能聚成极为坚固的冰块。他初出江湖之时,曾与风雅阁长老江寿阳大战一场,江寿阳催动十成真气发出的“三昧火焰拳”,竟不能将其冰盾融化。此战之后,耶律动名扬天下。 他感知到这股疾风的力道并不甚强,凭自己的冰盾尽可抵挡,因而不慌不忙,另一只手掌仍进攻陆小远。 不料冰盾挡了个空,耶律动咽喉一紧,已被人提起来,甩出了战阵。 总算他实力不弱,脊背着地,随即跃起。但他“冰封万里”天下闻名,在两军阵前出此大丑,令他尤为恚怒。怒视着飘到远处的鬼见愁,双目直欲喷火。 璐瑶夫人又向丁建勋冷笑道:“丁侯爷,丁奢是我杀的,跟这位陆少侠无关,你记下了,若要复仇,你找我来便是。” 丁建勋一怔,他将信将疑,强自笑道:“夫人别开玩笑。” 璐瑶夫人轻蔑的一笑,道:“谁跟你开玩笑啦?丁奢那小贼的致命伤是一道剑痕,在喉咙上,是不是?你瞧,便是我这把短剑砍的。”说着袍袖一拂,短剑在手,轻轻晃了几下。 丁建勋见她说的十分笃定,又怒又奇,问道:“夫人为何杀死小儿,还望告知缘由。” 璐瑶夫人冷笑道:“我要杀人,还需要什么缘由?凭你这点实力,也配问我缘由?你若不服,尽可找我报仇。” 丁建勋大是为难,他虽然急欲报仇,但想到晋州李家势力不小,若跟这璐瑶夫人翻脸,便是多竖了一个强敌,乱世之中,实在没这个必要。 尚未答话,耶律动怒喝道:“冀州地盘上岂容你撒野,老子料理了你!”说着飞身而起,挥掌拍向璐瑶夫人。 忽然人影一闪,鬼见愁拦在璐瑶夫人面前,一丈长的袖子悠悠抖出。 耶律动运起“吹雪功”,掌风带动一阵飞雪,真如三九天里,朔风漫卷雪花。 但这股雪势与鬼见愁的长袖一交,便如遇到一堵墙,被尽数挡了下来。 这一下是旗鼓相当。耶律动心道:“素闻九幽客精通摄魂功法,他虽然达到地位境界,恐怕真气修为不高。”当下身形不动,一掌一掌的击出,与鬼见愁拼起真气修为来。 百川道人见状,心想合二人之力打败邪名素著的鬼见愁,乃是奇功一件,当下默不作声,催动火翼龙扑向鬼见愁,见鬼见愁的另一只长袖迎面挥来,拂尘甩出,与长袖打了个结。 三人就此比拼起真气来。随着耶律动“吹雪功”的不断运使,寒风呼啸,雪花扩散开来,地面结出一大片冰霜,且犹有扩散之势。长袖和拂尘结合之处,一道黑气与一道赤红气息此消彼长,也在激斗,只是不如耶律动这边声势浩大。 陆小远往璐瑶夫人那边望去,正好与璐瑶夫人目光相遇。陆小远见她眼中全是歉意和温柔之意,心中蓦地一软。但他随即想到这人最会逢场作戏,之前她伪装一副可怜的模样,又有谁能看出那是假的?何况燕王军与冀州侯府势同水火,皆因她起,对她厌憎之意大生。 璐瑶夫人见他神色充满恼恨之意,脸色转为苍白,低下了头。 而此时三人的比拼情势也有了变化。耶律动那边倒是僵持之势,百川道人拂尘上发出的赤红气息却在缓缓前移,侵上了长袖。 百川道人察觉鬼见愁长袖上的真气正在减弱,虽然时不时黑气发起冲击,那也只是困兽犹斗了,暗暗欣喜,待鬼见愁发起一次冲击之后,立刻全力运气反击过去。 想道:“瞧来耶律动分担了他大部分攻势,嘿嘿,老道将他击败,大半的风光还是老道的。” 不料排山倒海的真气压将过去,鬼见愁长袖上的真气突然消失,这一下竟扑了个空。 他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心念略一转动,便猜到是鬼见愁行使诱敌之计,暗怪自己太过大意。只见那黑气陡然窜起,顺着拂尘传递到了百川道人身上,百川道人身体剧震,那火翼龙也是怪叫一声,一人一兽扑落在地。 这一下突如其来,观战的冀州将士都惊呼纷嚷起来。许鹏飞等人心里清楚,鬼见愁诱使百川道人发出全力一击,百川道人击空之后的一瞬间,真气运转必定出现空当,鬼见愁再趁虚而入,将百川道人打的一败涂地。 耶律动见百川道人落败,气的哇哇大叫,脚步移动,围着鬼见愁缓缓转动,一掌一掌拍的更加凶猛。 鬼见愁一动不动,手臂小幅度转了一下,数道黑芒如闪电一般,在长袖上奔腾闪转,与耶律动的“吹雪功”对抗。 过了一会儿,鬼见愁开始占据上风,再过一会儿,耶律动“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脸色涨红,却仍然不肯认输。 陆小远眼见耶律动哇哇大叫,脚步加快,出手加快,吹雪功的气势更是加强不少,不一会儿额角青筋暴起,汗水打湿了衣衫,瞬间被寒气冻结,暗暗心惊,心道:“他明明不是鬼见愁的对手,干么还要拼个你死我活?” 却听得耶律动“哇”一声大叫,仰面跌倒,一张脸由血红转为漆黑,只是瞬间之事。 丁建勋对耶律动和百川道人十分重视,见此情形,惊怒交集,叫道:“快,快将耶律先生救回来!” 四名士兵奔上前去,伸手去扶耶律动,不料刚一接触耶律动身体,四人惨呼一声,仰面摔倒,面孔也转为漆黑。 众人均已瞧出这耶律动乃是中毒身亡,丁建勋怒道:“鬼见愁,你精擅摄魂武技,乃是人尽皆知,但你暗使毒物,可太不要脸啦!” 鬼见愁将身子转到一侧,冷冷道:“我从来不会用毒。” 正文 第二百零七章 宋府危机(1) 丁建勋怒道:“胡说!耶律先生中毒身亡,若不是你下的手,还会是谁?” 陆小远突然道:“丁老儿,耶律先生身上的毒,的确不是这位鬼先生下的。你可还记得那位秀士说过,耶律先生一月之后毒发身亡的话么?” 丁建勋一怔,道:“那又怎地?” 他继续道:“那秀士当日便在耶律先生体内伏下了定量的毒药,原本一月之后才会毒发,但刚才耶律先生跟鬼先生打的精疲力竭,真元大耗,体内毒质失去压制,便提前发作,要了耶律先生的命。” 丁建勋没料到那秀士果真有如此高明的下毒功夫,哑口无言。 鬼见愁冷笑道:“有趣,当真有趣。” 陆小远道:“鬼先生,耶律先生明明处于劣势,却不肯收手,想必是你使上了摄魂功法,才会令他如此好斗吧?” 鬼见愁斜目瞧他一眼,点头道:“小子有些见识。他被我的摄魂大法激起了狂暴之情,每跟我对上一掌,狂暴的念头便加重一分,下一掌的力道便更加强猛,如此恶性循环,不死不休。” 璐瑶夫人冷冷道:“姓丁的,我已经将事情经过都说了,你若要报仇,只管找我。” 丁建勋眼见燕王军兵强马壮,璐瑶夫人带来的三名高手实力也都不凡,此番报仇无望,只好忍下了怒气,喝道:“撤!”率领部队撤走。 唐妤奔上前去,上下打量着陆小远,问道:“陆大哥,你没受伤吧?” 陆小远笑道:“不碍事,那耶律老贼上次打我不死,以后便再也伤不得我了。” 璐瑶夫人忽然道:“弟...陆少侠,你没事便好。这件事是我引起的,累你为我分担,实在对不住。” 陆小远淡淡道:“我也想杀丁奢,你下手和我亲自下手,没什么分别,你不必道歉。”转身要走,只听得璐瑶夫人又叫道:“陆少侠!” 陆小远问道:“夫人还有何事?” 璐瑶夫人见他对自己神色淡然,仿佛陌生人一样,不禁悲从中来,泪珠儿涌上了眼眶。她数年来将众多权要大豪玩弄于股掌之间,视他们如玩物,从没为一个男子如此伤心。 这数日间,她一想到陆小远离开时决绝的神色,伤心之意便如洪水泛滥,一发不可收拾,难道真是上天注定,要让她在这少年身上,偿还数年间未曾有过的悲伤么? 陆小远对唐妤道:“咱们走吧。”二人往军营走去。 唐妤见他和璐瑶夫人突然形同陌路,暗暗奇怪,但见他神色冷漠,知道他对一个人失望到了极处才会如此,为免惹他伤心愤怒,也不去问。 璐瑶夫人呆呆望着陆小远离去的背影,正自神伤,背后一人笑道:“夫人,你是否对这小子动了情啦?” 璐瑶夫人回头,只见来人双眉斜飞,英气逼人,正是晋州大将军魏文昇,道:“你将鬼先生借给我,我可多谢你啦。” 鬼见愁一见魏文昇到来,便飘到了他身后。 魏文昇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夫人,我就是不明白,这小子有什么好的?他不过是个神位武人,又无权无势,生**荡,怎么就将无数男人神魂颠倒的璐瑶夫人的芳心给俘虏了?” 璐瑶夫人沉吟片刻,道:“或许因为,跟他在一起,我可以做一个正常的女人。” 魏文昇面露疑惑神色,笑道:“什么叫做正常的女人?” 璐瑶夫人道:“就是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他没有欺辱我的念头,我也不会机心相对,像一对普通恋人一样,以真诚相待。” 魏文昇微微一笑,道:“那天夫人跟姓陆的相处一夜,怎么理想突然变得这么简单了?” 璐瑶夫人轻轻叹一口气,道:“其实我从来都不想过这种勾心斗角的日子,可那些男人就是犯贱,我若不拿鞭子抽打他们,被鞭挞的人,就会是我了。倘若真有男人愿意给我正常女人一样的生活,我宁愿付出所有的一切,也要跟他去。” 二人相对无言,璐瑶夫人突然道:“我原以为你能给我这种生活的,可惜....” 魏文昇回忆起过往之事,淡淡一笑,道:“事情既已过去,咱们也不必提了。” 。。。。。。。。。。。。。。。。。。。。。。。。。。。。。。 拍卖大会结束之后,宋府还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各州富豪、高官和名士、武道高手大都受邀参与,可谓隆重至极。 燕王军既要安置前来投奔的义士,又要与其他值得拉拢的势力缔结盟约,公冶升等重要首脑忙的抽不开身,而唐妤则拉着陆小远游山玩水,陆小远虽然喜好热闹,却更加不忍拒绝美人心意,一直玩到天黑,唐妤回营休息,他才得空去财神城。 走在外城之中,只见家家闭户,街上空无一人,陆小远暗暗奇怪:“今日宋府举行宴会,按理说整个财神城都应该都热闹繁华,怎么如此沉寂?” 快到宋府门口时,忽听得一个又尖又细的声音喝道:“站住,什么人!”随即头顶风声响起。 他提气后纵,“轰”一声巨响,一块巨石砸落在地,尘土飞扬。一条人影从天降落,一掌劈在巨石上,巨石裂成五块,那人手臂连挥,“呼呼呼呼呼”,五块水桶大小的碎石迎面飞来。 陆小远足尖点地,一跃而起,避开了碎石,反手拔剑,使出“断浪斩”,强劲的剑气劈向那人。 那人左足猛一踏地,又飞起一片尘土,他双臂挥舞,尘土聚合成一团,剑气切入灰尘团,如同切入棉花,渐渐地被尘土团抵消了。 陆小远落地,看那人时,只见他一颗大大的脑袋,纤细的脖子似乎支撑不住,这脑袋随时会坠落。脑袋上嵌着一对绿豆样的小眼,鼻梁平平,鼻孔朝天,一张阔口中生着两排细细的尖牙,黑夜之中,真如僵尸恶鬼一般骇人。 那人手指陆小远,喝道:“小崽子,识相的快快滚开,否则老子把你撕成两片!” 正文 第二百零八章 宋府危机(2) 陆小远见宋府之中一片寂静,更无半点声音,心中惊疑不定,道:“这位丑八怪兄台,你在玄坛宋家门口如此放肆,便不怕玄坛宋家找你的麻烦么?” 那人桀桀一笑,道:“去他妈的玄坛宋家。他们龟缩在乌龟壳子里,还顾得上理会老子如何放肆?这时倘若有一人敢出来,老子都冲他翘大拇指。” 陆小远心中更惊,要知普天之下没多少人敢跟宋家为敌,将玄坛宋家逼得不敢出战,更是闻所未闻之事,再加上端木大会期间,各路高手齐聚,又有谁能力压群雄? 正迟疑间,那人已经不耐烦了,喝道:“老子大号童不欺,绰号童叟无欺,实则最爱欺负老弱妇孺,小娃儿,你遇上老子,算你倒霉!”说话之间,踏步冲上。 他足掌落处,地面碎裂,碎石乱飞,凝成一根三尺长的岩柱,被他握在手中。大喝一声,岩柱猛力砸下。 陆小远身体一斜,青铜剑往岩柱侧锋挡了一下,登时虎口一震,青铜剑险些脱手,心想这丑汉的臂力实是奇大无比。 他退后一步,长剑直刺童不欺面门,见童不欺挥动岩柱格挡,不待长剑与岩柱相碰,手腕一转,剑尖直指他小腹。 剑长柱短,以长欺短,再加上“六道神剑诀”是精妙无双,陆小远避实就虚,攻敌之弱,不一会儿形势逆转,将童不欺逼得连连后退。 童不欺大怒,叫道:“小王八蛋,你当老子奈何不得你么?”正要全力施为,忽听得一个娇媚的声音道:“童长老,你退下,让我来拿下他。” 陆小远察觉有人从背后偷袭,尚未转身,“玉清掠”使出。他真气修为既深,这一招又练得炉火纯青,长剑划过,剑光如青龙,横江锁岭,护住了他后心要害。 只听得那人格格笑道:“好极,多日不见,怎么学了这么一身本事?” 陆小远回过头去,只见来人一身紫衫,秀发如一匹光滑的缎子垂至腰间,妩媚的笑容之中又有一丝俏皮,正是那嗜血教的第三上尊,朱雀夫人千面狐。 此时此地重逢,陆小远不由得一惊,随即眼前火光飘动,他“雷渊掌”拍出,挡住了千面狐的“幽冥火”。忽然间紫影一闪,陆小远腰间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登时半片身子酸麻,软倒在地。 只见一只紫色貂鼠趴在千面狐手背上,吱吱叫着,似乎在向千面狐邀功请赏。它身体只有拳头大小,尾巴却又长又大,如一根鸡毛掸子,软软垂下。 陆小远这才想到当日圣琅山下,桃源镇外的荒山中,她也是突然放出这紫色貂鼠,才阻住了玉公子张恒的追击。 千面狐在它鼻尖轻轻点了一下,笑道:“干得真棒。”提起陆小远,往宋府内走去,童不欺跟随进入。 陆小远四下打量,只见以往热闹喧嚣的宋府,这时竟然空无一人,冷月照耀,偶尔听得一两声夜枭啼叫,令人心里发慌。 正厅之中,杯盘狼藉,桌椅翻倒一大片,美食如山,美酒成河,可以想象到日间举行宴会时,是何等的奢侈盛大。地上还躺着几具尸体,有几滩血迹,显然发生过战斗。 千面狐带陆小远穿过正厅,来到后院。陆小远从未到过这里,只见此处花卉繁盛,绿树成荫,倒也透着几分闲情雅致。只是地上、假山上的斑斑血迹,大大的破坏了情调。 再走一段,便隐隐听到一阵打斗声音。千面狐脚步不停,一路前行,走出宋府后门,眼前是一座巨大的法阵,黄色透明的光幕呈倒扣碗状,将宋家重地玄坛和琉璃塔罩在其中。光幕上一条条黑气流动,整个法阵如同一张大虎皮搭成。 千面狐走进法阵的一个入口,便看到了玄坛。玄坛名字带有一个玄字,果真名副其实,整个玄坛全部由黑曜石搭成,与黑夜融为一体。玄坛之上,一座高塔耸立,直插云霄,正是宋家的命脉之地,琉璃塔,在月光照射之下,五光十色殷殷流动,十分好看。 若在平时,宋府和玄坛之间的通路上有众多精英子弟把守,决计无人能擅闯玄坛,这时把守的宋家子弟却都已不见。 玄坛之下,正发生着激烈的打斗:放眼望去,满眼都是身穿血红衣衫的嗜血教教众,另有三拨人被分别围在三处,如同血海中的三叶小舟,随时可能覆没。这三拨人和嗜血教教众竭力厮杀,地上已经横七竖八躺了不少尸体,料想在此之前经历了好几场激战。 童不欺笑道:“这些蠢材,真不知自己有几斤几两么?宋家的高手尚且退入塔中暂避锋芒,他们却妄想突围。” 千面狐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淡淡道:“这世上有本事的人都有自知之明,没本事的人却偏偏狂妄自大,唉,可这些自大的鼠辈,却怎么也杀不干净。” 陆小远见那三拨人中有一拨由丁建勋、丁澜父女领导,还有两拨虽然不熟,却在拍卖大会见过,应该都是去参加宴会的,心道:“莫非嗜血教教众在宴会上暗施毒手,逼得众人走投无路,只好退进塔中?” 忽然一拨人中的一名青年汉子高声叫道:“嗜血教的朋友,咱们天星门跟贵教素无瓜葛,你们是冲着玄坛宋家而来,还望高抬贵手,放过我们。” 千面狐冷笑道:“你们来参加奇宝端木大会,便是宋家的朋友,放你们出去定会走露风声,还是乖乖的呆着吧。” 那青年汉子叫道:“爹,你先走。”跟着发出一阵打斗声音,又叫道:“朱雀夫人,你放我老父出去,他已年迈,绝不会走漏风声。” 千面狐摇头道:“你们谁也走不脱,别啰嗦了。” 那青年汉子突然叫道:“爹,爹!”想是他父亲被嗜血教众所害。那青年汉子呼喝连连,奋力酣战,却始终脱不出嗜血教的围困。过了一会儿,他的叫喊声骤然止歇,自是命丧嗜血教众手下。 正文 第二百零九章 宋府危机(3) 千面狐纵起数丈,落在一根石柱上,观望战局,忽然说道:“石长老,那五湖帮六老有些本事,你去打发了他们。” 一名黑袍的高瘦老人点头,一纵而起,他越过嗜血教众人,落在六名老者的圈中,“风锥手”击向一名红脸老者。那老者躲过风旋,运起“火云功”,袍袖带动大片烈焰拂动而出。 但见黑影一闪,石长老已到一名大头老者身后,双手成爪,抓向大头老者脖颈,大头老者使一根禹王槊,槊杆上的铜手如圆桌大小,他走的是刚猛路子,反应不够迅捷,被石长老擒住,举过了头顶。 便在此时,石长老背后风声急响,他知道有人偷袭,更不回身,运力转动大头老者的身子,大头老者手中的禹王槊猛力扇出,但听得“当”一声大响,一名白发老者面红如血,倒退三步,手中钢刺落地。 石长老转瞬间对吸引了三老的攻势,嗜血教众趁机猛攻另外三老,一名长手长脚的老者被砍了三刀,血流如注,另外二老的胸口、背心各中了一掌,也是脚步踉跄,脸色惨白。 其余两拨人见这石长老修为极高,转瞬间逆转战局,想来嗜血教还有厉害高手未出,暗叫不好,转身往琉璃塔撤去。除了五湖帮全军覆灭,另两拨人都有生存者撤回。 嗜血教众人也不追击,只是将玄坛包裹的里三层外三层。 千面狐向陆小远笑道:“小子,怎么无论我要办些什么事,你都会及时出现阻拦我?莫非咱们是天生的仇敌?” 陆小远摇头道:“不是的,倘若知道夫人你要捉我,我便不抵抗了,任由夫人动手便是。” 千面狐问道:“那是为何?” 陆小远道:“夫人倾城倾国,我的武功虽然远不及夫人,但若夫人万一大意,被我所伤,那我不是唐突佳人,落个“焚琴煮鹤”的骂名么?” 千面狐掩口娇笑,赤足突然飞起,在陆小远腰间踢了一下,陆小远登时感觉体内如有千万只蚂蚁咬啮,麻痒难当,可偏偏被貂鼠咬中后动弹不得,无法抓挠,忍不住呻吟出声。 千面狐笑道:“登徒浪子,让你吃点苦头。” 陆小远将后背在地上轻轻摩擦减少痒感,心中暗道:“刁钻古怪的妖婆,小爷迟早让你十倍奉还。嘿,这妖婆竟然不吃阿谀奉承这一套,也算我倒霉。” 陆小远又问道:“我尚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夫人。” 千面狐道:“你问吧。” 陆小远道:“玄坛宋家的高手,再加上各路英豪,夫人仅率领这数百人,恐怕还不是他们的对手吧?怎会将他们逼入玄坛,不敢出战?” 千面狐不屑的笑了笑,道:“那群武力高超的所谓高手,脑子却有些不大灵光,大多数都中了毒,真气被禁,当然抵不住我教众人的冲击咯。” 便在此时,琉璃塔第三层的塔门打开,走出一群人来,为首的正是宋仲景。他朗声说道:“朱雀夫人,玄坛宋家独立一方,从未插手贵教与正道五宗的纠葛,贵教突然对宋家发难,还困住了这许多朋友,不知所为何事,倒要请教。” 他所说确实属实。玄坛宋家对帝国纷争、正邪之争均不涉足。 千面狐格格笑道:“啊哟,这可抱歉了,宋二先生。嗜血教与宋家素无瓜葛,我是打心里不愿跟诸位英雄作对呀,可教主下令,我岂能不遵从?我们的来意刚才也说过了,只要宋二先生把贵处的钩吻神草给我,我们感激不尽,立刻便走。” 塔上众人均知钩吻神草的来历。三百年前,宋家第四代门主远赴南疆,偶然寻获一棵三叶草,便是钩吻神草。这神草蕴含了千载的皎月之精,另有一种名叫“黄精”的灵草,蕴含千年的太阳精华,这两种乃是顶级灵药,至少要过一千年才会现世一次,可谓珍贵之极。 只是这钩吻神草虽然旷世罕见,其效果却令人敬而远之。第四代门主获得此物之后,回到宋家,便从上面割下一小块叶片,研究其药效。一番研究,竟然无法识出此物的效用。 宋家门主大为沮丧,索性以身试药,将那小块叶片吞入腹中,结果当场气绝而亡。按说他已是天位修为,便是再毒的药物,也不会令他顷刻间便死,何况宋家高手研究了数日,已经确定此草无毒。 这件事流传开来,天下群豪都说钩吻神草不是俗世的毒物,而是附着了死神之力的阴间之草,人族修为再强,岂能胜过幽冥神灵?因此钩吻神草虽然旷世难寻,竟无人再敢打它主意,此物也就被收藏在了琉璃塔中。 这时众人见嗜血教为了一件不祥之物,不惜招惹宋家,实是不智之举,又暗暗奇怪他们要这钩吻草有什么用。 宋仲景道:“夫人,那棵钩吻神草号称死神的招魂手,天下尽知,嗜血教主要得到此物,其目的实在令人费解。此草是宋家代代相传,倘若今日给夫人拿去,宋家不免名声扫地,因此恕宋某不能从命。” 千面狐叹了口气,道:“宋二先生既然把话说死了,那咱们就只好刀兵相见了。” 百草散人花连荣突然问道:“夫人,老朽尚有一事不明,要当面请教。夫人给我等下毒之举,当真神出鬼没,不知是如何施展来的,怎地我等毫无察觉?” 毛寿成走上前来,怒道:“什么神出鬼没,他们嗜血教一群小鬼老怪,专搞些歪门邪道,正道人士当然防不胜防。” 千面狐手指毛寿成,笑道:“好老头,你记着现在说的话,待会你别落入我手中。” 毛寿成眼见己方处于劣势,自己落入她手中的可能性极大,还是不要招惹她为好,当下退回了人群中。 千面狐格格笑道:“花先生是钻研毒物的大行家,你曾说过,天下药物的配方用法,无人比你更熟。咱们嗜血教有位神医,名叫丛一仙,先生当然认识了,否则也不会说出“丛一仙末地小流,投机使诈,不足为惧”的话了。” 正文 第二百一十章 宋府危机(4) 花连荣道:“不错。那丛一仙不读医书,不通医理,仅凭自己的经验用药,虽然碰巧成了几例,其手段却非药道正统,不值一提。” 千面狐道:“嗯,照你说来,那丛一仙便是走方郎中了。”提高声音,说道:“花先生,那你可知你们所中的禁锢真气之毒,便是这位走方郎中配制的?” 花连荣出生于医生世家,十岁时望闻问切已达炉火纯青之境,《黄帝内经》、《神农本草经》等各种医书更是翻烂了,之后经过十多名医道国手的调教,二十岁时便名闻天下。 他既是神医,所到之处无人不加敬仰,只道普天之下,再无人能在医术上超过自己,后来听说嗜血教丛一仙之名,得知他是野郎中出身,便自持医道正统,不将他放在心上。 他直至此时仍未查出禁锢真气的毒药是什么配方,更不要说想法子解毒了,倘若这毒药是丛一仙的杰作,那自己可说完全败给丛一仙了,一念及此,大生沮丧之意,默不作声的退回了人丛。 方玉豪奇道:“那毒药固然是最新配制,你们又是用什么法子下的毒?大厅之中布了辟毒香,怎么我等毫无察觉?” 千面狐笑道:“药方之奇是成功的一部分因素,下毒手法的高明之处,那是成功的另一部分因素了。你们瞧着。”说着长袖遮住了面目,袍袖垂下,再次露出的,是一张皱纹纵横的老脸,正是那古怪老人。 塔上群豪不由得惊呼一声。而端木和等几位帝国高官自从嗜血教突袭宋府之时,便已猜到此节,参加宴会的人都是宋家提前定好的,闲杂人等不易混入,那古怪老人将端木和等人制服,把他们的贴身护卫换成了嗜血教众,里应外合,才会杀群豪一个措手不及。 只是他们怕被其他人发觉是自己引狼入室,也做出一副惊讶不已的神色。 陆小远这时才知那古怪老人一行原来便是嗜血教众假扮的,叹道:“夫人名号“千面狐”,易容之术果然绝世无二,不光外形改变,连气质、神色竟也不露半分破绽,否则他们中高明之士大有人在,岂会看不出破绽?” 千面狐微微一笑,道:“这倒是真的,只要让我和一个人相处半个时辰,易容成那人,便是那人的亲爹亲妈、最亲近的人,也无法认出来。” 方玉豪问道:“料想你在大厅中拍卖的那一坛美酒,其中便放了禁锢真气的毒药?” 千面狐尚未回答,酒泉居士任自醉道:“不会,倘若是水或是食物,老夫可能走眼,但那酒中决计无毒。” 千面狐笑道:“任先生自信得很呐,不过你说的也对。我本来也不知宋先生会将那坛酒分给厅中众人,何况那坛酒中倘若投毒,或是投入任何不对头的药物,隔了这么长时间,早就被人察觉了。” 方玉豪沉思片刻,道:“我知道了,今日席间,你又贡献出一坛美酒,这坛酒才被做了手脚吧?” 千面狐点头道:“方先生真是事后诸葛亮,一猜即中。正是如此。” 宋仲景问道:“那夫人如何向我等下毒的?” 千面狐道:“你们已经成了瓮中之鳖,告诉你们何妨。你们所中的封印真气之毒,主要由绿裙红冠和阳灵草配成,再以祝融果为引,便能发动毒素。绿裙红冠和阳灵草本身都没有毒,按一定剂量混合,却能产生毒素。那绿裙红冠被我揉碎放在了熏香之中,每日都有两名丫鬟给我扇风,绿裙红冠也就被送入了各位体内。” “那阳灵草是我下在三鲜三味汤中的,我把那汤请你们喝,当时有没喝的人,我便暗中投放在了他们的饮食中,反正这种草药无色无味,你们也瞧不出来。” “那祝融果经常被毒师用作药引,我将它投入酒中,若在平时,你们自会辨出,但是奇宝端木成功举办,今日是庆祝盛宴,你们戒心松懈,便没识别出来。药引入体,毒素自然发作,真气便被封在了气海中。” 花连荣道:“今日你说你对我和任兄十分钦佩,要单独敬我俩酒,想来那酒中便是无毒的,因为我俩一个是精通药理,一个是酒道高人,将那放了药引的酒给我们喝,恐怕会引起我俩的怀疑,是不是?” 千面狐点头微笑,难掩脸上的得意之情。 众人面面相觑,没料到她处心积虑下毒,想出来的计策竟如此繁复,若非她今日说出,众人实在难以想到她这三件十分寻常的行为中,竟然暗藏玄机。 宋仲景等心思缜密之人随即想到:众人之所以对她没起怀疑之心,便是因为她易容的老人脾气古怪,尖酸刻薄,一般来讲,这种人都不会搞阴谋诡计,正是这种先入为主的心理,令众人没一个怀疑她。 塔上群豪一想到自己被千面狐玩的团团转,不禁恼怒异常,纷纷破口大骂起来。 童不欺厉声喝道:“一群龟儿子,躲着不敢出来,就会叫嚣么?老子打破你们的龟壳!”发一声号令,嗜血教众人向玄坛攻去。 塔上的宋仲景、宋叔杰、宋显等七名宋家高手呈七角星形状站立,各自运功,只听得一阵虎啸声音从玄坛地下发出,一百来条黑影倏然跃起,扑向嗜血教众人。 陆小远凝神看去,原来那群黑影乃是一百来头玄虎,体型比普通虎类还要瘦削,但力量极大,虎尾扑剪,虎牙撕咬,虎爪挥舞,只听得惨嚎声音不断响起,不少嗜血教众立时受伤。 但嗜血教众前赴后继,一轮一轮的向玄坛冲击,塔上七人右手高举,一只巨大的玄虎头像在塔尖出现,虎口吞吐,黑气氤氲散开,百头玄虎在黑气的驱动之下,竟似不知疲累,进攻的势道毫不减弱,嗜血教众死伤不少,却始终无法冲入玄坛。 千面狐飞身跃下石柱,撮唇呼哨,嗜血教教众停止了进攻。她反手抽了童不欺一巴掌,怒道:“谁让你进攻的!”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一章 斗智斗力(1) 童不欺是长老,职位在她之下,实力也不及她,当然不敢发怒,只道:“咱们不断冲击,他们这阵法总不能无限持续,终究会给冲溃掉的。” 千面狐冷冷道:“你为什么不上去让玄虎咬死?” 塔上宋家七大高手也随之停止了法阵的运转,玄虎重新回到玄坛。 陆小远向千面狐道:“夫人,我还有一个问题。” 千面狐道:“说吧。” 陆小远问道:“那位绝色佳人,不知是你易容出来的,还是天生丽质?” 千面狐一怔,随即掩口笑道:“啊哟,我可真是服了你了啊,陆少侠,你真是色胆包天哪,嘻嘻,都到这时候了,还在想着美人?”说着手一招,轻盈的脚步声响起,陆小远转头望去,那绝色佳人袅袅娜娜,往这边走来。 她到了千面狐身旁,千面狐突然伸手抓住她手臂,“喀拉”一声,绝色佳人手臂被扯了下来。 陆小远惊呼一声,却见那绝色佳人叫也不叫,手臂断处更无鲜血留下,凝目细看,臂断处露出一片白肉。 千面狐将那断臂抛上塔去,又伸手抓向那绝色佳人,绝色佳人的另一条手臂和两条腿都被扯断,抛上了塔。 塔上群雄接过四肢,仔细一看,这四肢竟然不是人肉人骨,而是一种木头制成,木质柔韧,与人体肌肤颜色相仿,简直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端木和等人见千面狐以一只人偶将自己制的束手束脚,又惊又怒。 千面狐格格笑道:“这是敝教神机公公的手段。我早就知道,他这人偶一做出来,定会有无数傻子中计,果真如此。端木先生、黔州侯爷、白城主....”一连叫了八个帝国高官的名字,道:“你们垂涎这木偶的美色,以至于落入我的圈套,将本教教众带入宋府,虽然要感谢你们,可还是要说一句,你们真是蠢笨至极。” 群豪一百来道目光齐刷刷望向这八人,见八人神色尴尬,便知千面狐所言是真,谩骂声音立时爆发,更有几名脾气暴躁之徒向八人动手殴击,八人回手还击,塔上乱成一团。 宋仲景运起真气,传音道:“这是敌人的挑拨离间之计,各位不要自乱阵脚,这件事以后再说。” 他毕竟修为较深,中毒之后,真气只是运转起来有些涩滞,并未被封住。声音送出,众人只觉耳膜嗡嗡作响,脑中一震,不敢再争吵或是动手。 酒泉居士任自醉问道:“千面夫人,老夫仍有一事不明,想要请问夫人。” 千面狐笑道:“你这酒鬼是想知道我那坛酒是如何制作出来的吧?” 任自醉道:“夫人所言不差。” 千面狐微微摇头,道:“酒鬼,我劝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否则你死之前还憋着一肚子气,何必呢?” 除了玄坛宋家的人,塔上群豪都想自己与嗜血教素无瓜葛,钩吻神草也不在自己身上,一旦琉璃塔沦陷,只需分说明白,嗜血教或可放他们一条生路。这时听得千面狐的话,显然是说倘若宋家顽抗到底,自己一众局外人也要跟着遭殃,不禁担忧之心大起。 任自醉苦笑道:“老夫生平没什么喜欢的,就是爱喝酒、酿酒、品酒,夫人若不告诉老夫,老夫恐怕死不瞑目了。” 千面狐道:“好吧。我便告诉你,其实那坛子酒之所以香醇味美,是因为我往里加了杜康草,否则人世间哪来这等美酒?” 任自醉双眉一耸,似乎有些生气,随即问道:“老夫知道杜康草可以大幅增加酒香,可杜康草的涩感不易除去,很容易被识别出来,那酒中可完全没涩味,不知夫人又是如何做到的?” 千面狐道:“那位丛一仙丛大夫能够自制药方,自有别门他法,驱除杜康草的涩感了。” 任自醉面部肌肉不住颤抖,质问道:“如此说来,你那美酒就是骗人的?” 千面狐笑道:“不错。” 任自醉再也忍耐不住,喝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酒经仪狄、禹圣、杜康诸多先人创造发展,始有今日灿烂局面,你这妖狐如此做法,实是亵渎了酒国先贤!”说着手臂伸出,黑光闪耀处,手中多了一柄大锤,锤头乃是一只漆黑的大酒坛形状,贴着红色方纸。 他大喝一声,便要跃下塔去跟嗜血教动手,被塔上其他人死死拉住。 毛寿成袖手旁观,冷笑道:“不知是谁说倘若品酒出了差池,以后十辈子不许饮酒,嘿嘿,嘿嘿。”他仍记恨任自醉将千面狐的美酒抬得太高,以至于自己大失面子。 任自醉听得他这句话,一张脸涨得通红,突然“哇”一声,口喷鲜血,扑倒在地。 宋显喝道:“毛先生,如今咱们大敌当前,你不思群策群力,却自戕同盟,却是为何!” 毛寿成冷笑道:“什么群策群力,宋家若不肯把钩吻神草交出去,嗜血教迟早杀进来,咱们都得死,哪有反抗之力?”若在平时,他自然不敢与宋家作对,眼下大难临头,却什么也顾不得了。 宋叔杰大怒,举掌要拍向毛寿成,被宋仲景拦住,宋仲景转过头去,向毛寿成道:“毛先生,今日之难倘若解得,宋家自当向毛先生讨教。” 毛寿成对宋家虽然有些忌惮,仍道:“宋二先生拒不交出钩吻神草,咱们塔中众人一并送命,何来日后之说?嘿嘿,钩吻神草原来比咱们这许多人命都重要。” 此言一出,群豪登时大哗,不少人嚷着要宋家交出钩吻神草。 宋仲景脸色忽红忽白,变了几次,说道:“各位,那钩吻神草乃是宋家代代相传之物,倘若交了出去,宋家这个名号,也就在天下销了,宋某也就成了宋家的罪人,此事万万不可,还望各位体谅。” 璐瑶夫人冷冷道:“为了宋家的名头,将咱们这许多人拉下水,宋先生,你果然不拘小节。” 宋仲景忍气道:“宋家的万虎噬天法阵,足可抵御得住嗜血教妖人的进攻,各位不必心急。”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二章 斗智斗力(2) 晋州大将军魏文昇嘿嘿冷笑道:“塔中没吃的没喝的,数日之后,咱们便要渴死饿死,总之是逃不掉的。” 宋仲景道:“塔中尚存了一些清水和粮食,可以拿出来救急。丰儿,你带上人,去把第四层的食物和清水取来。” 宋丰点齐二十名宋家子弟,上了楼去。 便在此时,一人淡淡道:“宋先生,没准在下不必消耗贵处粮食了。” 众人转头望去,说话之人鹰钩鼻,双目精光四射,却是闽州老鹰窠之主,鹰王白烈。 只听他说道:“嗜血教虽然将玄坛封的严严实实,毕竟没拿一只大罩子把玄坛罩住,倘若生有翅膀,当然可以飞的出去。” 众人恍然大悟,均知这白烈最擅长驱使猛禽,神鸟飞笛吹奏起来,方圆百里内的飞禽都会赶到,大可骑乘飞禽离开。一念及此,欢呼雀跃,纷纷叫道:“老白,咱哥俩是从小到大的交情,你可得提携做兄弟的一把。”“白鹰王倘若施以援手,以后在下对白鹰王言听计从。” 但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老妇人另有妙计逃脱,倒也不须劳烦白鹰王。”说话之人是个老妇,身材本就矮小,再加上弯腰驼背,比三岁孩子高不到哪儿去,她一张脸如风干的橘皮,皱纹纵横,乃是南荒高手地龙婆婆,最为精擅的,当然是土灵遁术了。 宋仲景道:“妙极妙极,二位特技异能,今日倘若能救塔上众人的一干性命,宋某感激不尽。” 白烈摆摆手,道:“宋先生客气,白某也是为图自救。”说着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取出神鸟飞笛,吹奏起来。地龙婆婆自顾自的走到底层,施展土灵遁术逃脱去了。 玄坛之外的倒扣碗状法阵,乃是数百年前宋家众高手依托地利建成,靠玄坛本身提供的巨大灵力来催动。这法阵内含奇门遁甲之术,若是从外面强行攻打,那是无论如何也破不了的,不料这千面狐竟也精通此术,打开了生门、景门,嗜血教众杀入。 所幸法阵的机关在琉璃塔内,当下宋仲景操纵机关,将法阵上方打开。笛声悠扬的送了出去,没过一会儿,便听得夜空中一阵鸟鸣声音响起,随着群鸟飞近,鸟鸣声将夜空搅的聒噪不安。 这群鸟多不可数,其中的大型禽鸟有二百多只,群豪先前跟嗜血教发生过好几起冲突,只剩了一百来人,足可骑鸟飞走。 花连荣捋须道:“自此之后,老夫再也不吃鸟肉了。”群豪哈哈大笑,纷纷附和。 便在此时,千面狐的声音清晰送到:“你们且休得意,先瞧瞧外面再说。” 众人探头往外瞧去,不禁大吃一惊,随即一颗心沉了下去:只见玄坛周围升起四股黑烟,黑烟升过琉璃塔顶之后,便平行游动,过不一会儿,在琉璃塔上空织成了一面黑网。 群鸟飞到黑网之外,俱都停住,任凭鹰王白烈吹奏飞笛召唤,它们也寸步不进。岩隼、北海伯劳、虎纹黑雕等,都是残忍凶悍的禽族,便是遇着老虎狮子,也敢与之一较高下,这时却在黑网外小心翼翼的徘徊,似乎对黑网充满惧意。 白烈再吹奏一会儿,眼见群鸟只是在烟雾之外游走不定,便止住了笛声,叹道:“那是禽族克星“晓寒落雁”,看来嗜血教早已料到咱们要走的这一步。” 众人黯然无语。几名性情暴躁的大声喝骂,有人心道:“空中逃脱既然不灵,只能希望那地龙婆婆土遁之术灵妙,逃得出去。只消她传了消息,有人来救,事情就好办多了。” 这时宋丰已经将食物和清水抬了下来,但群豪心系地龙婆婆是否脱险,无一人前去吃喝。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有人叫道:“快看!”众人走出塔门,顺着那人所指往下瞧去,只见嗜血教众将一根铁链搭在了玄坛旁的石柱上,铁链一端挂着一件物事,被一点点吊了起来。 众人凝目细看,那物佝佝偻偻,又瘦又小,正是地龙婆婆的尸体。 千面狐瞥一眼石柱顶端的地龙婆婆,冷笑道:“嗜血教中人才济济,未必便无精通土灵遁术之人,这老婆子自恃艺高,却不知强中自有强中手。” 两条求生之路被绝,原来那些喝骂之人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再也提不起劲叫骂了,垂头丧气的走进塔中。 宋仲景叹道:“事已至此,咱们先将食物和清水分掉吧。”将盛有食物的盒子打开,道:“这一共是六百颗点心,二十坛清水。”查点众人,道:“这里一共一百二十三人,嗯,每个人大概能拿到五只点心和一竹筒清水,足可支持三天。丰儿,分东西吧。” 毛寿成突然大叫道:“慢着,宋先生。咱们做主子的跟他们做奴才的,难道要一样的待遇么?” 宋叔杰大声道:“大家都是娘胎里出来的,怎么就不一样了?” 毛寿成急道:“岂有此理,他们奴才应当少分一些,咱们做主子的应当多分一些。” 此言一出,众人登时大哗。参加宴会的豪富权要大都带着不少手下,这一百二十三人之中,手下有八九十人之多,他们听了毛寿成的话,纷纷叫嚷起来。 毛寿成带来的两名保镖怒道:“凭什么我们要少分!” 毛寿成冷冷道:“你们是老夫花钱养着的,现在老夫遇到困难,士为知己者死,到了你们报答的时候了。” 一名大汉瞪眼道:“我们是你雇的保镖,又不是卖身给你,老子现在不伺候了,就不算你的手下了。” 毛寿成指着那大汉怒道:“你、你这不是要造反么?大家评评理,这人是不是太也忘恩负义?” 有几名权贵富豪倒是跟毛寿成的想法相似,但他们随即想到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待会一旦跟嗜血教动起手来,非得依靠手下人保护不可,因此都不言语。 魏文昇道:“毛老爷子,人家出力,你出钱,本来就是公平交易,人家现在不想交易了,怎么你还要强逼硬迫么?”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三章 斗智斗力(3) 毛寿成一怔,哑口无言。 璐瑶夫人冷笑道:“此时大难临头,谁还会顾及身份地位?依我看来,毛老爷子不如和这两位来个弱肉强食,大打一场,赢的有吃有喝,输的干瞪眼。” 她这话分明是向着两名大汉。两名大汉摩拳擦掌,冷笑道:“老贼,你敢来么?还是要做一只缩头乌龟?” 毛寿成瞪着二人,只气的胡须乱颤,大叫道:“反啦,反啦。还有没有王法了?” 众人见他自私自利,翻脸无情,对他十分讨厌,反而起哄道:“有种的上去打一场,别只会汪汪叫!” 毛寿成气急攻心,哇的一声大叫,仰后便倒,他的两名小妾赶忙扶住他,替他揉搓胸口,按压人中。 宋仲景摇了摇头,对宋丰道:“分东西吧。” 众人得到了东西,一时间却无人开动。这些点心都是白面做成,掺了少量的糖,除此之外再无别的材料,但此刻在这群食不厌精、餐餐山珍海味的权贵大豪眼中,竟如仙丹灵药一般珍贵,众人均知吃一点少一点,此时肚子不饿,还是不要浪费为好。 方玉豪突然说道:“宋兄,你曾跟大伙说过,宋家门主宋仲谦先生正在闭关修炼,他若出关,亲自主持这万虎噬天法阵,岂不可打败嗜血教?” 宋家高手闭关修炼便在这琉璃塔中,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叫嚷着让宋仲谦出面主持阵法。 宋仲景迟疑道:“家兄闭关,修炼的功法十分关键,一旦中途而废,便会修为尽失,到时候怕也帮不上忙。” 毛寿成这时已经醒转,叫道:“如今咱们遭逢大难,全是因你宋家而起,宋仲谦仍不露面,莫不是早就开溜了?”众人再次鼓噪起来。 方玉豪见宋仲景似有难言之隐,便道:“宋兄,你刚才也说过,咱们同遭大难,应该团结协力,既然如此,宋兄有若有难言之隐,还请坦诚相告。” 宋仲景把目光先后转向宋显和宋叔杰,见他二人没有表示反对,道:“好吧,宋某将事情说个明白。其实家兄并没闭关,而是离开了冀州。” 众人哗然,毛寿成愤愤道:“真叫老夫说着了,宋仲谦果真提早开溜了,那么你们宋家其他人呢?是不是早就找好了退路,要等我们都饿死渴死,才肯脱身么?” 宋丰冷冷道:“我们宋家不会干这么缺德的事情,吃的喝的分给了各位,可不会厚此薄彼,瞧不起奴仆手下。” 宋仲景提高音量,压下众人议论的声音,道:“家兄之所以离开,便是去寻找宋家失窃的钩吻神草去了。” 方玉豪奇道:“宋兄,那钩吻神草号称“地府的勾魂手”,自来没有哪个英雄豪杰敢打此物的主意,不知偷盗此物的,却是何人?” 宋仲景道:“正是嗜血教的千手猿猴,白沐冠。” 方玉豪奇道:“他们既然得手,眼下的朱雀夫人和血勇军又该怎么说?”顿了一顿,道:“嗯,定是宋门主将那钩吻神草追回,却没及时回到财神城,而外面的嗜血教众只当钩吻神草回到了琉璃塔,这才要对咱们发难。” 众人本打算宋仲景交出钩吻神草,或是宋仲谦出面主持法阵,均可消解眼前难关,这时听说钩吻神草和宋仲谦都不在此处,心凉了大半。 而千面狐为了防止众人发出信号求救,早已在玄坛四周布下防范,宋仲景若说发信给兄长,让兄长回来双手奉上钩吻神草,这话恐怕千面狐也不会相信。 众人倚坐在墙上,均知食物、清水有限,早一日吃喝完了,早一日赴死,因此都不言不动,节省体力。 魏文昇拿起一只点心,慢慢的吃着,道:“魏某三年前奉命率军进攻万壑松的匪巢,尚未交锋,便误中匪徒奸计,大军被困在锁龙峡,进退不得,锁龙峡阴暗潮湿,食物是丁点没有,那时可比现在的处境艰难多了。” 端木和道:“嗯,确有此事。晋州侯向圣上汇报,说那次出征虽然没剿了走马川的匪巢,却杀死悍匪一千五百来人,令万壑松匪帮元气大伤。” 魏文昇微微一笑,道:“那是假的。魏某今日回想此事,但觉能够活着回到晋都,就算不错了,那次若说有哪一个匪徒受伤,便是他走夜路时不小心摔伤的。” 一名虬髯汉子笑道:“这是谎报战功,官场常用的伎俩。晋州侯上任以来,发起过八次剿匪,每次都剿杀一千到三千人数不等,若情况属实,万壑松早就是光杆司令了。”他家住帝都,帝主姬武奎每次都将剿匪的消息通告全城,他对这些事颇感兴趣,经常关注。 宋丰问道:“那贵军是如何从锁龙峡脱身的?” 魏文昇道:“山涧中有细流,水源不成问题,食物却是大问题。魏某接连两日没吃东西,也饿的急了,乱挖乱掘时,发现了美味佳肴,靠吃这个活了下来。” 宋丰奇道:“是什么?” 魏文昇道:“一窝老鼠。” 众人一想到老鼠脏兮兮、四处乱窜的模样,不禁一阵恶心。鹰王白烈放下手中点心,苦笑道:“白某的一点胃口,全被魏将军的话给打消了。” 魏文昇道:“看来白鹰王从来没挨过饿。真到了饿急时,看到人就像看到一只烤全羊,恨不能宰来吃了,谁还管什么老鼠蚯蚓的?哦,后来魏某发现峡谷中还有蚯蚓,便也捉来作为食物了。” 丁澜叫道:“啊哟,快别说了,我肚子里的酸水快涌上来啦。” 众人正是彷徨空虚之时,听魏文昇说起此事,权当解闷的,有人问道:“所有将士都能下得去口?” 魏文昇道:“也有几个像丁大小姐这般娇生惯养的,宁肯饿死也不吃老鼠和蚯蚓。不过魏某略施小计,他们也就吃了。” 白烈问道:“是什么妙策?” 丁澜见他们仍说个不休,偏偏这时同处困境,又发作不得,便伸手堵住双耳,缩到了墙角。 正文 第二百一十四章 斗智斗力(4) 魏文昇道:“魏某让鬼先生设下一座幻境,那十来人进入幻境,眼前的老鼠、蚯蚓就变成了鸡块和牛条,吃的狼吞虎咽。”鬼见愁盘膝坐在魏文昇身旁,对魏文昇的话置若未闻。 魏文昇道:“我们靠着老鼠和蚯蚓,度过了半个月,援军到来时,万壑松他们早已得了消息,提前撤离,我们总算是逃出生天。不过那十来人知道自己这些日子吃的是老鼠蚯蚓,立时张口狂吐,什么酸水胆汁,都给吐出来了,恶心的连着三天没吃饭。” 众人捧腹大笑。便在此时,一名靠着塔门的汉子鼻子抽了两下,奇道:“什么味道?”经他一提,众人嗅到一股香气,是从塔下传来的,众人出塔查看,只见玄坛附近生了几堆火,火上架着烤猪、牛腿、野鸡等等,香气正是从这些烤肉上发出的。 千面狐见众人出塔,一声令下,嗜血教众取下烤肉,拿手撕着大吃起来,高声叫道:“好香啊好香。” 塔上群豪狂吞口水,气愤填膺。几名大汉已经“直娘贼,臭厮鸟”的大骂起来。 任自醉大声道:“这世上有一样东西啊,任某便是饿死,也不会吃的。” 有人问道:“是什么?蚯蚓么?还是老鼠?” 任自醉哈哈一笑,道:“不是,就是底下这头骚狐狸,谁要是吃了她一口肉啊,浑身要骚臭三年,那是什么香水也掩盖不住的。” 群豪纷纷起哄,纵声狂笑。 千面狐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随手捡起一块石头,掷向任自醉。石头飞到半途,燃起了紫色火焰。 任自醉得意之际,未曾防备,待发觉暗器袭到,躲闪已经来不及,两只酒坛大锤偏偏不在身边,只好双掌聚气成盾,挡住了这颗火石,但他闷哼一声,胸口如遭巨锤轰击,腾腾腾倒退了三步。 千面狐盛怒之下,这块石头上附着了极强的火灵真气,任自醉修为远不及她,便抵受不住。 千面狐露了这一手,群豪心生忌惮,退回了塔中。 魏文昇说道:“嗜血教妖邪是无论如何不打算放过咱们了,眼下之计,只有背水一战。天下英豪都在此处,大伙儿群策群力,难道对付不了区区的魔教妖邪?” 此言一出,登时有几名性情刚猛之辈表示支持。其实塔上众人多是神位高手,更有鬼见愁、方玉豪和宋家几人都是地位高手,实力相当雄厚,只是他们大多数真气被封,也就成了废人。 修为尚在的武者心道:“与其卧在这里被人困死,倒不如跟这群妖魔鬼怪拼个你死我活。” 魏文昇扫视一眼众人,道:“咱们这次只求突围,不求击溃敌人,宋先生,你说呢?” 玄坛乃宋家的根本要地,宋家的部分功法、灵石宝物均在其内,但眼下双方实力悬殊,能保证众人安全撤离就不错了,宋仲景点头同意。 魏文昇道:“在下是指挥军队作战的军人,武道争斗,还得请宋先生发号施令。” 宋仲景也不推辞,道:“外面的大法阵,按着奇门遁甲布成,有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生门在东,景门在前,开门在后,千面狐也识此阵。咱们先是假意攻打景门、开门,吸引对方人马之后,大部队从东方生门突击,如何?” 璐瑶夫人笑道:“宋先生,你这计策,对付鲁莽的无智小人也就罢了,对付诡计百出的千面狐,可未必奏效。” 宋仲景略一沉吟,便想到千面狐如此智谋,自己这调虎离山之计未必瞒得过她,问道:“夫人有何妙策?” 璐瑶夫人道:“先让高手从前方出击,尽量将嗜血教首脑都扯入战斗,然后所有人直冲东方。” 众人想了想,大部分人觉得胜从险中求,点头赞成。那小部分人未免被说成“胆小怕事”,也就同意了。 这时宋丰带着十多名宋家子弟从塔上下来,每个人都扛着一只大箱子,打开箱子,里面装的都是兵器,分门别类放着,刀和刀在一块,剑和剑在一块。 宋仲景道:“琉璃塔中存了不少兵器,虽说论起威力,未必及得上各位手中的兵器,其中有些兵器有特异奇效,或许能派上大用场,各位请挑一挑吧。” 群豪均知琉璃塔是收藏宝物的地方,这十多箱兵器,一定都是上乘,宋仲景说的不过是谦逊之辞。当下众人涌到箱子旁边,挑起各自趁手的兵器来。 接下来的大战事关生死存亡,谁也不会因为贪心,去拿灵力强大、但自己不能充分发挥其效用的兵器。挑完之后,每个人手中兵器的适用修为,仅比自身修为高出一点,但即使如此,群豪也是实力大增。 宋仲景道:“按照璐瑶夫人的计策,咱们之中得出几名高手,冲前门与千面狐等嗜血教首脑一战,不知哪一位英雄肯自告奋勇?” 千面狐是邪名远播的嗜血教高手,为人险诈诡谲,与之对敌实是极大的危险,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接话。 宋仲景见状,咳嗽一声,道:“宋家既然是主人,宋家可出一人。三弟,你去跟那妖狐周旋。” 宋叔杰道:“是。” 一名年轻汉子道:“宋先生,我等并非不敢,而是知道自己能吃几碗干饭,倘若滥竽充数,非去跟千面狐动手,自己丧命不说,还要耽误了原定大计,那罪过就大了。” 魏将军道:“这位兄台说得也有理,鬼先生,你去跟宋三侠一起行动。”鬼见愁点头答应。 当下宋仲景布置得当,众人待命,九幽客鬼见愁和宋叔杰径直冲向玄坛正前方。 嗜血教教众见有人出来,立时如潮水般涌上。宋叔杰“虎牙裂”斩出,“嗤啦”一声,漆黑的刀气将三名教众击退,跟着黄金鞭出手,“三十六路猛虎鞭法”施展开来,只见金光闪动,渐渐化作一团金罩,将众人远远逼开。 九幽客双腿不弯,直直跃起,如同一具僵尸。他身在半空,晃晃悠悠向着千面狐飘去。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五章 斗智斗力(5) 嗜血教众人之中跃出两条人影,迎向九幽客。 九幽客桀桀一笑,两条长长的袖子各画一圈,只听得诡异的笑声扬起,两只半透明的妖灵出现,桀桀怪笑着飘向那二人。 其中一名白袍尼姑名叫“阴阳印”无垢师太,她运起“阳炎手”,一股炽热气息发出,那妖灵飘身闪避,终究慢了一步,被热气扫中,立时“嗤嗤”发出白烟,一阵惨嚎。 无垢冷笑道:“凭这点道行,也敢出来?”话音刚落,忽听得耳边一个声音笑道:“这点道行对付你也足够啦!” 无垢大惊,转头一看,一张瘦削惨绿的脸几乎与自己的脸相贴,正是那九幽客鬼见愁的脸。 她忍不住惊呼出声,目光与鬼见愁双目发出的绿光相遇,登时神智模糊,便如陷入沼泽,过了一会儿,脑中完全空白一片。 鬼见愁“叽里咕噜”的不知说了什么,无垢猛然回身,“阴冰掌”拍出,一股寒冰气流向着千面狐击去。 另一个是蝎子妖,毒气喷吐,已将那妖灵逼入绝境,忽觉一股阴风从背后袭来,赶忙回身,双钳合起,挡住了鬼见愁的长袖。 “扎扎”声响,蝎子妖那铁锤大小的双钳开合几下,双风贯耳式剪向鬼见愁。鬼见愁更不抵御,双手高抬,面前发出阵阵光波。 那蝎子妖冲入光波,立时停住了进攻,随着光波的闪动,身体也不住颤抖,过了一会儿,二者频率相同。鬼见愁往旁边一闪,蝎子妖怪叫一声,继续往前,冲向千面狐。 塔上尚未出动的群豪见九幽客如此轻易便让千面狐脱不得身,纷纷叫好。 千面狐以一敌二,对付自己的两名手下,丝毫不落下风,她也修习过摄魂武技,多次尝试解除两名手下所中的摄魂大法,但她在摄魂武技上的造诣不及鬼见愁,不能令二人清醒。 童不欺见状,伸足在地面猛力一跺,碎石飞起,在半空凝聚成一根岩柱。童不欺伸手捞过,一声大喝,挥动岩柱砸向童不欺。 鬼见愁闪身避过,笑道:“童长老,你瞧着!”双手一抬,阴风阵阵,惨雾弥漫。鬼见愁手一招,惨雾之中凝聚出十来只黑球,蓄势待发。 童不欺见他功法如此奇异,修为明显在自己之上,暗生忌惮之心,便不敢贸然进攻。 鬼见愁哈哈一笑,道:“小心着!”那十来只黑球同时发出,带动着淡淡的黑雾,冲向童不欺。 童不欺横棍挡住一颗黑球,立时双臂一震,经脉之中的真气忽涨忽落,极为不畅。他大叫一声,一跃而起,身在半空窜到了十余丈外。 此人欺软怕硬,御风术练得绝佳,这一逃开,鬼见愁再也伤他不着。 而宋叔杰在嗜血教一百多名教众的围攻之下,渐落下风,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便在此时,玄坛东部一阵打杀声音响起。千面狐足尖点地,飘身而起,遥遥看见宋仲景、宋显等一众尚未失去功力的高手都在东部,暗叫不好。 她忽然察觉足底一阵细微的响动,低头一看,蝎子妖的毒尾直冲而上,尖尖的毒刺扎向自己足心,当下绝情丝甩出,缠住了毒尾,皓腕一甩,将毒尾移在一旁,安然落地。 鬼见愁使出“暗影拳”,“呼呼呼呼”,凌空发出数道漆黑的拳影,攻向千面狐。 千面狐以出掌相迎,不料那拳影突然转弯,绕到千面狐身后进攻,千面狐一惊,回手挡住了拳影。 鬼见愁又念了几句咒语,无垢和蝎子妖怒吼一声,攻势更猛。无垢师太使出“阴阳合一手印”,阳炎、阴冰两种手印交替发出,在二丈之外遥遥进攻。 蝎子妖喷吐毒气,开合不定的双钳之中又夹杂着毒尾的袭击,二人一近一远,再加上鬼见愁的“暗影拳”从四面八方进攻而来,千面狐立时落了下风,不多一会儿,肩头被暗影拳击中,灼痛攻心。 那宋叔杰高声叫道:“鬼兄,咱们快撤吧!”鬼见愁应了一声,跳出战局,和宋叔杰往玄坛东部杀去。 他一撤走,千面狐压力顿减,施展御风术,化作一道紫烟,飘忽之间,绝情丝抖出,将无垢和蝎子妖死死捆住。 她见宋叔杰和鬼见愁已然跟东部的群豪汇合,而己方教众也拦截不住奋勇的众人,摇了摇头,苦笑道:“是我太大意,小觑了天下英雄豪杰。” 陆小远笑道:“夫人,看此情形,那钩吻神草,你是拿不到了。” 千面狐微微一笑,道:“那也未必。过了此关,还有一关呢。”跃到一座高高的石柱上,只管瞧着东部的战局,也不过去阻拦。 宋仲景等功力未失之人将修为不高以及真气被封之人围在中央,向外杀去。眼见嗜血教众抵挡不住,高声叫道:“诸路朋友再加把劲,咱们就冲出去了!” 群豪精神高涨,大声呼喝,更加卖力气的厮杀。 忽听得一人喝道:“统统给我回去!”“砰砰砰”三声响过,冲在最先的三人被打飞回来。 群豪惊异的目光中,一名白衣人一晃而至,挡在了景门出口。他身材比起常人略显瘦小,但双目之间闪烁的冷气,便是宋仲景之流高手看了,也是不寒而栗。 白衣人手中缀满珍珠宝石的华丽长枪一摆,冷冷道:“哪个再敢往外闯,某教你们玄坛之外,再添几座新坟!” 群豪为他气势所慑,正不知如何是好,五車手彭天赐喝道:“先给你立座碑!”左掌抵在右手背上,猛力推向白衣人。 千劫毒王刘智博俯身,一掌击在地面,无数道黑气飞起,向着白衣人冲将过去。 白衣人不动声色,踏上一步,单掌迎向彭天赐,二掌一交,“砰”一声巨响,彭天赐如先前的三人一般,向后直飞。但白衣人这一掌上的力道极强,彭天赐后面的二人伸手去接他,臂骨反被震断,也不由自主的向后飞去。 宋仲景双掌伸出,与二人后背将遇未遇时,运起一股若有若无的气劲,同时手掌缓缓后撤,抵消了二人的后冲之势。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六章 第二楚狂(1) 白衣人又使出一招“碎石掌”,血红真气如波状散出,刘智博发出的无数道黑气遇着血波,便被弹回,反冲向群豪。 所幸站在前方的群豪都是中毒不深、修为精到之人,或以兵刃,或凝气成盾,挡住了黑气的侵袭。 宋仲景沉声问道:“阁下尊姓大名?” 白衣人目光上上下下,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冷冷道:“要某自报名号,你有这个能耐么?”这次他不再使掌,而是用绚丽的长枪刺向宋仲景,长枪刺出,空气被绞的怪声嘶响,盘旋在枪杆上。 宋仲景见他这一刺力道非同小可,挥起九节银鞭,使出了“三十六路猛虎鞭法”中最为刚猛的一招“虎袭山崩”,这一招以银鞭点出,再无其他变招,但全身真气凝聚在银鞭上的一点,以他修为,常人若给点中,便是骨骼寸断之祸。 银鞭尖端和枪尖一交,宋仲景全身便是一震,他催运真力,想要将反攻,但银鞭上一股无比强悍的气劲送来,侵袭入体,宋仲景但觉气血翻涌,五内发热,收鞭倒退三步。 白衣人也不追击,皱眉道:“你不是玄坛虎神宋仲谦。”见宋仲景望向自己,又道:“宋仲谦再不济,也不会在这片刻之间便败。” 众人听他指点江山,口气狂妄,纷纷骂道:“你奶奶的算什么东西,也配让玄坛虎神出手?”“宋二先生若非中了你们的毒计,焉能败给你这狂徒?” 鬼见愁站到前面,嘿嘿一声冷笑,长袖微摆,甩出一颗幽魂球。他使出“百鬼夜游”,旁人但见黑影一晃,他人已抢在幽魂球之前到了白衣人身侧。 这正是鬼见愁对付无垢师太的身法,其速度之快,令无垢为之惊骇。但这白衣人的武道修为与无垢师太却是天壤之别,一个“火雷锤”肘击而出,将鬼见愁撞开,一掌拍出,气劲将幽魂球冲散。 鬼见愁借势倒纵到五丈之外,双袖连挥,鬼气森森之中,数十只妖灵出现,挺起利爪,攻向白衣人。 白衣人冷笑道:“鬼影幢幢,瞧我的群魔乱舞!”长枪盘旋,枪杆上的宝石珍珠发出绚丽的亮光,继而化作形态各异的魔兽和妖族,随着那人长枪递出,群魔桀桀怪叫着,冲向妖灵。 这些魔兽和妖族,被他猎杀之后,灵魂被封印在枪杆的灵石之中,他可随时解除封印,召唤群魔魂魄进攻敌人。 灵石中封印的都是曾为祸一方,令人闻之色变的妖魁、兽王,虽是魂魄,其力量仍是强大无匹,一个个跃入妖灵群中,便如虎入羊群,群虎斗群羊,自是胜负易分,但听得惨叫声接连响起,转眼之间,妖灵灰分烟灭。 鬼见愁见自己的成名武技被他破掉,微微惊讶之中大感挫败,他右手长袖挥出,卷住了旁边一名嗜血教徒的判官双笔。跟着一挥,一根判官笔激射而出,直奔白衣人面门而去。 白衣人喝道:“通天彻地斩!”长枪当作大刀,高举过顶,一劈到地,石屑纷飞。那判官笔笔腰被气劲冲击的弯折,呜呜回旋着反冲向鬼见愁。 鬼见愁长袖握定另一根判官笔,稳稳击出,与弯曲的判官笔一碰,“当!”一声大响,长袖剧烈波动一下,他手臂一阵泛麻,见白衣人长枪刺到,左手长袖抖出,顺手接过了将要落地的弯曲判官笔,钩向白衣人脖颈。 这是“寒江独钓”,江雪钩法中的一招。观战群豪见他随机应变,这一招钩法使得恰到好处,彩声如雷,在人群中爆发出来。 白衣人枪尾一挑,将弯曲判官笔挑的脱袖落地,双臂一抖,鬼见愁把持不定,另一根判官笔也被枪头挑落。 这两下连击快捷无伦,又准确无比,众人尚未看清他如何出手、挑落、收枪,但听得“郎当、郎当”两声,便见判官笔双双落地。而这时给鬼见愁的彩声正好到达高峰,不知该算谁的。 鬼见愁错愕之间,喉咙一痛,白衣人枪头已经刺到。他除了修习摄魂武技,鬼魅身法、长袖上的功夫都颇引以为傲,今日跟白衣人斗这几个回合,将毕生的精妙神功都使了出来,结果却一败涂地,这一跟头可真算栽到家了。 彩声过后,群豪随即安静下来,眼见白衣人只需手臂一送,鬼见愁便要穿喉而死,这时节谁也不敢妄动。 白衣人点了点头,道:“你刚才使的一招“寒江独钓”,确实不错,也罢,瞧在这一招的面子上,某放你一马。”移开了长枪。 他将长枪往地上一插,枪杆入地三尺,他抱手傲立,大声道:“车轮战也好,一拥而上也罢,楚狂人都接着!” 楚狂人三字入耳,群豪中有人叫道:“他是嗜血教的第二上尊!”群豪登时大乱。 第二上尊楚狂人,绰号灭绝将军,其名可谓如雷贯耳。两次的正邪会战,五宗至少十余名地位高手,丧在了他手下。死在他领导的血勇军爪牙之下的寻常五宗弟子,更是多不可数。只是他奉命镇守玉碎山脉的入口,极少离开,没想到今日竟然来到中原。 群豪中断后的人转身便往琉璃塔中逃窜,跟着是中间的修为浅薄之人、前部豪杰,不约而同的回身奔逃。众人眼见灭绝将军前来阻击,还有谁敢动手? 宋仲景、魏文昇等领头的本有拼死一战之心,但见己方溃不成军,只好长叹一声,转身回塔。 楚狂人望着狼狈的群豪,嘴角扬起一丝冷笑,却不追击。 千面狐传音讥笑道:“你们不是自诩英雄豪杰吗?见着本教楚将军,统统变成草鸡啦?众人听令,别让他们回塔!” 嗜血教众发一声喊,杀向群豪。群豪士气大落,更无抵御反击之心,转瞬间四十来人或被杀,或被活捉。 楚狂人来到前方景门,若有所思。童不欺眼见情势逆转,第一个冲上,大拍马屁:“楚将军英雄无双,天下难觅敌手,您刚才站在法阵阵门那么一喝,就把那群华而不实之徒吓得魂飞魄散,像绵羊一样逃走啦,真是令小人佩服万分。”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七章 第二楚狂(2) 见楚狂人一言不发,又道:“这些狗娘贼一个个自吹自擂,其实都是些厚颜无耻的窝囊废.....” 话未说完,楚狂人伸手将他提起,冷冷道:“厚颜无耻的窝囊废?那你还第一个逃跑?你临阵脱逃,贪生怕死,该当何罪?” 童不欺双脚离地,如耗子见了老猫,抖若筛糠,颤声道:“将军饶命,小人...小人...”他知道楚狂人行伍出身,对临阵脱逃之举犹为痛恨,一个对答不善,便要一命呜呼。情急智生,道:“小人那是调虎离山之计,本想将鬼见愁引开,岂知鬼见愁不中计,将军饶命!” 千面狐笑道:“童长老,你这张嘴真是绝了,黑的也能给你说成是白的。”走到楚狂人身旁,道:“楚将军,在玄坛宋家处置教内人员,不免落人笑柄,还是回去之后再说吧。” 楚狂人哼了一声,将童不欺抛出二丈之外。童不欺脊背着地,摔得生疼,他爬起来揉着腰,忽见一群教徒押着数人走来,皱眉问道:“干什么的?” 一名教徒道:“启禀童长老,这些是刚才跑得慢的敌人,被我们捉住了,来请二位上尊发落。” 童不欺正是一肚子气没处发,喝道:“这些直娘贼不见棺材不落泪,老子先杀一个立威!”说着飞身而前,朝着一名富绅模样的胖子一掌拍落。 这几人既然被捉,当然实力不济,这胖子尚未出声,便被童不欺这一掌击的脑浆迸溅。 余人惊呼一声,战战兢兢,更有三人双腿发软,倒在了地上。 千面狐目光流转,见毛寿成也在其中,笑道:“毛老爷子,咱们到底还是见面了。” 毛寿成早已魂飞魄散,跪倒在地,颤声道:“夫人饶命,夫人饶命....”他脑中一片空白,说来说去,也只是“夫人饶命”四个字。 童不欺道:“老毛子,你是黔州首富,身边应该高手如云,怎么还会落入我们手中?” 毛寿成心中叫苦不迭。一来他为人吝啬到了极点,雇佣保镖时也是精打细算,恨不能找个不要钱白干活的天位高手,如此一来,手下保镖的实力自然不济;二来他刚在塔上得罪了两名保镖,无人保护,才会被捉,这时肠子都悔青了,只是唯唯诺诺。 童不欺笑道:“老毛子,你有的是钱,借给老子几万两白银花花,老子就不杀你了,怎么样?” 毛寿成忙道:“老爷明鉴,小老儿参加宴会时,没带多少银钱,几万两银子万万拿不出啊,十两银子倒是可以借给老爷。” 童不欺笑骂道:“放你的臭屁,你一个身价千万的富豪,出门身上只带十两银子?老子可要搜你的身了,若搜出十一两银子,你就拿这银子买棺材吧。”说着伸手将毛寿成里里外外搜了个遍,果真只有几块散碎银子,加起来也才七八两。 童不欺伸手按住毛寿成脑门,狞笑道:“老毛子,你不拿出钱来,老子五根手指一用力,你说会怎么样?” 毛寿成当然知道他五指能穿透自己的脑壳,忙不迭的讨饶:“老爷刚才搜了,小老儿身上确实只有这几两银子,便是将老儿卖了,也没有一万两银子啊。” 千面狐忽然道:“童长老,你用他两名小妾的性命来威胁他,瞧他说是不说。” 童不欺手爪离开毛寿成头颅,道:“夫人高见。”提起他身旁一名小妾,斜眼瞧着毛寿成,道:“你再不说,这娇滴滴的小妞可就没命啦!” 那小妾双腿乱踢,又是挣扎又是娇呼,但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能逃出嗜血教长老的掌控? 毛寿成略一犹豫,便以头磕地,道:“老爷要杀便杀,小老儿确实没钱,否则早就拿出来啦。” 童不欺回头道:“夫人,这法子不灵啊。” 千面狐微微一笑,走到那小妾面前,笑道:“老儿身上的钱藏在哪里,你应该知道吧?说出来,我就放你走。” 小妾瞥了毛寿成一眼,兀自犹豫。 千面狐柔声道:“他身上若是有钱,刚才宁肯看着你死都不拿钱来救你,你还跟着他做什么?” 小妾点了点头,低声道:“他的帽子有个夹层,银票都在里面。” 毛寿成闻言大怒,指着那小妾骂道:“贼贱人,竟敢胳膊肘朝外拐,伙同外人谋夺老夫的钱,你等着,老夫要将扒你的皮,抽你的筋!” 小妾怒道:“你这老不死的一毛不拔,看着我被人杀都不肯掏钱,我为什么要护着你?” 童不欺放下小妾,一伸手,将毛寿成的帽子摘了下来。毛寿成大惊失色,上前抓住童不欺双腿,叫道:“老爷,这可不行,这可不行....” 童不欺将他踢开,撕开帽子内面,果然露出了几张纸角,拽出来一看,是几张面额“壹百两”的银票。 童不欺扬了扬银票,向着毛寿成狞笑道:“老毛子,你说没有钱,这是什么?奶奶的,果然小气的很,也才六百两银子。” 毛寿成面若死灰,仿佛三魂去了二魂,七魄丢了六魄。他自己花钱挥金如土,对妻妾和下人却克扣吝啬,与人做买卖时更是只占便宜不吃亏,活了将近八十年,也没亏损六百两银子这么大的数目,越想越气,忽然胸口一塞,“哇”的一口鲜血喷出。 嗜血教众人眼睁睁的瞧着他脸色惨绿,倒在地上,一人伸手探了下他的气息,再没一丝热气。他一来气急攻心,二来年老体衰,竟然毕命归西。 众人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等奇特的死法,一个家财千万的顶级富豪,竟因六百两银子而死,又是好笑又是惊奇,若说出去,又有几人会信? 千面狐从童不欺手中取过银票,运起幽冥火,紫焰将银票烧着了,随手抛在了毛寿成的尸体上,叹道:“老鬼,带上你的银票上路吧。” 幽冥火火性极旺,遇水不灭,只要有燃料,便会燃烧。过不一会儿,银票连带衣服、尸体,化作一摊灰。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八章 第二楚狂(3) 千面狐摆了摆手,道:“这些人昏庸无能,杀与不杀无关大局,把他们扣押起来,以后再处置吧。” 她回到楚狂人身边,道:“将军,你刚才若出手追击,他们恐怕只有二成能活着回去。” 楚狂人道:“这些人本不该置身此事,何必赶尽杀绝?” 千面狐笑道:“你这话倘若给别人听见,可叫他们笑掉了大牙了。” 楚狂人道:“怎地?” 千面狐道:“灭绝将军,嗜血教的第二上尊,竟会有妇人之仁,还不是荒诞绝顶?” 楚狂人淡淡道:“他们爱怎么想怎么想,某岂受他们支配?灭绝二字,指的是我手下的血勇军群妖,可不是说我爱杀人。” 沉默一会儿,楚狂人道:“刚才某未进阵时,瞧见一支军队在阵外徘徊,领头的是一个书生和一个少女。” 陆小远插口道:“那是燕王军,喂,妖孽,识相的你们快离开,否则神龙大炮一开,将你们烧作飞灰。” 千面狐笑道:“你得意什么?燕王军再是骁勇善战,也得识得这奇门遁甲阵术才行,神龙大炮也别想毁坏这法阵,进不来,一切都是白搭。” 楚狂人目光在陆小远身上转了转,道:“这小子是什么人?” 千面狐道:“他是圣琅派弟子,名叫陆小远。别的本事没有,就会投机取巧,油嘴滑舌。” 楚狂人道:“三年前曾同舆那厮说曾捉到一名少年,就是这小子么?” 千面狐道:“是啊,姓曾的还把这小子当宝了,想拿他回去应付教主。他说他知道血灵珠下落,八成是为了保命而胡说,那时他只是个流落江湖的混混,苏老头怎会将血灵珠的下落告诉他?” 楚狂人“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便在此时,一群嗜血教众推搡着四人往这边走来。陆小远转头望去,当先的少女一身红衣,肌肤比牛奶还要白腻,正是宋家大小姐宋玉笙。 童不欺也认得宋玉笙,拍掌道:“好极好极。这位宋小姐一到,宋家高手还不得乖乖的出塔?”当下伸手将宋玉笙提过,任她挣扎怒骂,高声叫道:“宋家众人,你们瞧瞧,这小妞儿是谁?” 众人刚刚退回塔中,宋仲景等宋家高手在高塔上见宋玉笙被擒,登时忧心忡忡。 原来宋玉笙和几位朋友外出游玩,并未参与宴会,也就没跟随群雄退入塔中。他们刚回宋府,便被嗜血教教众捉住。 童不欺狞笑数声,又道:“宋先生,你们若还不出来,老子便要挖出这小妞儿的心脏啦!” 宋仲景和宋显对视一眼,均知一旦出去,万虎噬天法阵威力大减,琉璃塔就守不住了,因此只能眼睁睁瞧着宋玉笙落入嗜血教的魔爪,心急如焚。 童不欺见琉璃塔仍是紧闭,哼了一声,对宋玉笙道:“小妞儿,他们不来救你,那就怪你命不好了!”说着手爪举起,尖利的五指转眼间便要刺向宋玉笙胸口。 忽听得一人叫道:“住手!”童不欺转头望去,说话的少年作公子哥打扮,正是宋玉笙的表哥梁子成。他将宋玉笙放到地上,走到梁子成面前,怪眼咕噜噜转了转,笑道:“小子,你不要她死,是不是要老子挖出你的心脏来?” 梁子成见他五指尖尖,面目狰狞,素知嗜血教徒杀人不眨眼,只吓得心胆俱裂,忙叫道:“别杀我,别杀我。” 童不欺喝道:“你阻止老子杀人,不杀你杀谁!” 梁子成忙道:“杀她,杀她,我不阻止了。”眼见童不欺五指插落,惨呼一声,双眼翻白,险些晕去。 童不欺手爪突然横掠,抓过了宋玉笙,哈哈一笑,道:“还是先杀宋家大小姐立威!” 陆小远见他另一只手的食指中指断掉,脑中灵光一现,叫道:“你来杀我吧!” 童不欺手爪停在半空,转而望向陆小远,奇道:“小子,你干么替这小妞儿去死?你便不怕死么?” 陆小远淡淡道:“我当然怕死,可我知道你不敢杀我。” 童不欺双目瞪得滚圆,喝道:“放你娘的臭屁,你小子又不是我亲生儿子,老子怎么不敢杀你?” 陆小远道:“你杀我容易,可你杀了我之后,我师父便要来为我报仇了。” 童不欺一怔,随即不屑地说道:“你师父算哪根葱,老子谁都不怵!” 陆小远道:“你可听好了,小爷的师父,便是圣琅派的道人,道号青华。” “青华”两个字,对童不欺而言,便如恶鬼遇上了伏魔真言,他“哇”的一声大叫,一跃而起,身在半空,窜出十余丈。 刚才陆小远见这魔教长老少了食指中指,忽然想到当年圣琅山上,帝会派掌门夫人林慕卿曾跟自己说过的往事:“嗜血教有个童不欺,最喜欢背后施暗算。” “青华头也不回,一道轨迹极其怪异的寒光闪过,众人耳中听到的便是童不欺的惨叫声了,他右手食指中指都被青华切断。” “自此之后,童不欺最听不得的,便是“青华真人”四个字了。”陆小远想起此事,便出言恐吓,果然吓跑了童不欺。 千面狐在旁观瞧,脸上依旧挂着微笑,叫道:“童长老,青华道人可不在这里,你不必吓得屎尿齐流。” 楚狂人冷冷道:“懦夫。” 童不欺窜到远处,才想到那少年不过是青华的弟子,青华本尊并未到来,何况千面狐和灭绝将军都是顶级高手,未必便斗不过青华真人,当下返了回来。 他瞥一眼陆小远,笑道:“他奶奶的,那人远在千里之外的圣琅山上,怎会来此?老子不去碰你,他干么寻老子晦气?”说着目光转向宋玉笙,道:“宋小姐,你此番劫难难逃啦!” 宋玉笙呸了一口,怒道:“魔教妖邪,你要杀便杀,宋家儿女可没有怕死的孬种!” 童不欺目光在宋玉笙身上不断打量,充满了淫邪之意,突然嘿嘿笑道:“你这小妞相貌稀松平常,却是细皮白肉,脱光了瞧瞧,怕也不差。” 正文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临难相助(1) 宋玉笙听他说要非礼自己,再不如之前那般硬气,一张脸瞬间变得煞白,似是愤怒,又似害怕。 童不欺更加得意,高声叫道:“塔上的众人,你们给老子听好了,再不出来,老子将这小妞扒成赤条条的白条鸡,挂到高处,叫财神城**外外,瞧瞧宋家姑娘的皮肉!” 塔上的宋家子弟登时大哗,纷纷喝骂,更有人以发射暗器,但相隔甚远,暗器要么中途落地,要么飞到近前,劲力已衰。 宋仲景心道:“大哥临走前让我暂理宋家事务,我任由侄女受辱,岂不有负大哥嘱托?”当下冷着脸,一言不发,便要下塔,宋显跟他一样的心思,也往楼梯处走去。 方玉豪跟宋家交往甚密,知道二人心中所想,赶忙上前拦住。塔中一时间乱成一团。 只听得“嗤”的一声响,宋玉笙的衣衫被撕去一条,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嗜血教中几人怪声叫好。 千面狐和楚狂人虽然不耻童不欺所为,但要逼出塔中的众人,这也是一条计策,只作不见不闻。 梁子成这时醒来,他对宋玉笙素有爱意,但宋玉笙性情高傲,并未对他明确表态,二人始终相持以礼。这时他见表妹肩头肌肤裸露,登时一阵头晕目眩,不禁瞧得呆了。 但他随即想到自己连表妹的手还没牵过,表妹今日即将被人羞辱,怒火上冲,喝道:“下三滥的狗强盗,你还要不要脸!杂种,狗贼!” 忽听得“呵!”一声怪叫,童不欺的五根手指伸到了梁子成胸口处,一伸便即缩回。 梁子成微微低头,见胸口处衣衫破了一只大洞,知道是童不欺手下留情,否则自己的心脏便被他挖出来了,吓得热血发凉,不敢再骂。 童不欺冷笑一声,再次伸手抓向宋玉笙胸口。他本拟这一下将宋玉笙上半身的衣衫裂开,却听得一人骂道:“不要脸的臭贼,胆小鬼!” 童不欺转头一看,正是陆小远骂他,怒道:“你这小贼好大胆子,不怕老子挖出你的心脏么!”说着如法炮制,在陆小远胸口的衣衫抓出一只破洞。 陆小远浑不在意,仍旧大骂:“你们嗜血教都是一群下贱龌龊的狗贼,市井混混和山间野怪,都比你们强上好多倍!你们简直是邪道的耻辱,强盗小偷都羞与为伍。” 童不欺尚未发作,白影一晃,脸色铁青的楚狂人站到了陆小远面前,瞪着陆小远,咬牙说道:“小贼,刚才的话,你再说一遍!” 陆小远见他满脸怒气,暗暗心惊。他知道楚狂人是天位高手,略一动念,便可杀死自己。但事已至此,怕也无用,当下将话重新说了一遍。 楚狂人正要举掌将他击杀,忽然陆小远大声叫道:“姓楚的,有种的放开小爷,跟小爷打上几百回合!” 此言一出,嗜血教众人为之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不屑之意。 楚狂人哼了一声,道:“凭你这不入流的小角色,也配与某动手?” 陆小远道:“小爷当年闯入帝都,刺杀余立舟,昏君悬赏千两黄金通缉小爷,而后加入圣琅派,在论武大会上击败天武卫和明王宗,难道凭这些,还不足以跟你斗上一斗?” 楚狂人和曾同舆份属同僚,听说过曾同舆俘虏了一个少年,那少年刺杀了毒手华佗,被帝国通缉,曾同舆也为此受到连累。没想到在此遇到了那少年。 在他心中,刺杀余立舟、击退明王宗和天武卫这两件事,并非惊天动地的大事,但他想到这少年在曾同舆手中逃脱,他与曾同舆素来不和,倘若亲手杀掉这少年,自可令曾同舆大损颜面,当下道:“好!”手中长枪一起,在陆小远身上点了两下。 陆小远经脉解封,长枪点处却连皮也没擦破一点。他当下站起身来,拔剑出鞘,叫道:“小爷不客气啦!”抬手一剑刺出。 楚狂人长枪一抖,挡开青铜剑,枪杆绕腰间转了一圈,横扫而出。 陆小远心想此人既然是天位修为,自己焉能接他攻势?当下纵身跃开。楚狂人一扫之势方罢,反向扫出。 陆小远一跃而起,楚狂人长枪一抬,再次横扫。他这是撒泼蛮打的打法。 陆小远身在半空,再难闪避,只好出剑挡架。他青铜剑上运了十足的力道,剑枪相遇,一股大力传来,将他震得不由自主后退五尺,落在地上。 楚狂人大喝一声,抖枪直奔陆小远面门而来。陆小远挑战楚狂人,是因知道楚狂人天位高手,既然左右是死,不如跟这绝顶高手斗上一斗,就算死在他手也不枉了。 这时发觉楚狂人并未使出十成真气,恐惧之心尽去,青铜剑飘飘而出,“六道神剑诀”迎了上去。 楚狂人左手撤掉,单手使枪,使的也是剑法。 原来楚狂人恼恨陆小远辱骂嗜血教,既然跟他单挑,盘算着将他打个一败涂地,嗜血教自然胜过了圣琅派。他素知圣琅派剑术乃是天下翘楚,当下放弃自己最为擅长的枪法,用上了自己最不擅长的剑法。他不以真气修为胜陆小远,只使出三成真气,也是为封住旁人之口。 但他没料到的是,陆小远除了圣琅派剑术,尚有帝会派奇松剑法、剑豪莫花尔彻的巨剑剑术,再加上苍龙山脉之中,那人对陆小远多番指点,只是他所说太过深奥,陆小远一时间不能理解。 那些高明的武技和神秘人物的指点,在陆小远脑中积蓄,陆小远如同获得了一部丰富的武藏,只是他眼光、修为有限,不能去芜取精,融合一体。 这时与楚狂人斗上二十来回合,在这武道通神的大高手枪下,渐渐地领会了那人给他灌输的武学理念。这些理念与他所学的种种武技合而为一,融会贯通,让他的武学境界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在此之前他只是修为达到了神位,这次是完全晋升到了神位,甚至有直冲地位境界之势。 正文 第二百二十章 临难相助(2) 嗜血教众和塔上群豪见陆小远和楚狂人单挑,只道楚狂人一招间便能将陆小远打死,陆小远能坚持到五十回合之后,实非他们所料。这时,所有人的目光尽数集中到了打斗的二人身上。 陆小远一剑拖泥带水而过,急速回旋的气劲移开了楚狂人猛力扎来的一枪,正是帝会派的一招“青海长云”。 他一跃而起,身在半空,虚拍一剑。楚狂人使一招剑法中的“山穷水尽”,枪尖化作无数点白光,盖向陆小远。 陆小远左掌运起雷渊掌,雷网起伏,抵住了楚狂人的攻势。雷渊掌是圣琅派的低阶武技,虽然二人此刻所用的真气相当,陆小远还是被他的剑气冲的向后飞去。 他落地之前,青铜剑又虚拍一下,见楚狂人长枪刺到,一剑拍出,气劲震荡,二人各退了三步,竟是不分胜败。 楚狂人心道:“他刚刚落地,怎会如此快速的聚气于剑?”这时也不多想,喝道:“看剑!”“万壑惊雷”攻了过去,长枪上当真雷声大作,震得众人耳朵轰轰作响。 陆小远再次一剑拍出,只听得“砰”一声大响,这次气劲澎湃开来,激起了大片沙尘,将二人笼罩其内。 千面狐、童不欺等高手,还是能透过沙尘瞧出,二人剑枪相撞之后,身形都如铁铸一般,纹丝不动,暗暗称奇。 他们却不知,楚狂人刚才若仍以三成真气对敌,原本是要被浪涛般汹涌的气劲震飞的,剑枪相交,他察觉对方攻势极强,赶忙催动了四成真气,才与陆小远斗了个旗鼓相当。 陆小远使用的武技,正是西域剑豪传他的“秋霜斩”。秋霜斩之名,有“秋霜过后,严冬降临”之意,这门剑技的奇异之处在于,后一击的威力比前一击强了一倍。 陆小远在这门武技上的造诣有限,起手式只能使出二成真气,强行加运真气,会反伤自身。他料定前两击威力太弱,与楚狂人的长枪挨上,定然受伤,因此等到第三击才敢跟他相接。 第四击时,陆小远“秋霜斩”已经有了十六成真气的威力,楚狂人以三成真气对抗,当然不敌。 这秋霜斩倘若在莫花尔彻手中使出,楚狂人如此托大,早已横死当场。但与莫花尔彻这等大高手对敌,楚狂人又不会如此托大了。 楚狂人只道自己用与对方修为相当的真气,也足以完胜对方了,不料陆小远际遇奇特,身怀不少顶级的武技,楚狂人反败他手,当真前所未料。 他高傲自负,实不能容忍这次失误,当下将四成真气运到了枪上,喝道:“咱们接着斗!” 陆小远刚才想要发动第五下连击,不料内息一阵滞涩,知道自己在“秋霜斩”上造诣不深,也就不再强求。他也知自己绝非楚狂人对手,再打下去,必输无疑,不如见好就收。当下倒持长剑,道:“不打了。” 楚狂人见他收剑,也不好进攻,怒道:“还没分出胜负,怎么不打了?” 陆小远坐回地上,倚着一座石柱,合上双目,道:“我打累了,需要歇一歇。” 楚狂人喝道:“那你快些,我给你一炷香时间!” 陆小远摇头道:“一炷香时间未必够,什么时候歇好了,我自然会起来跟你打。”见楚狂人脸色怒气渐盛,用一副无所谓的语气说道:“你若等不了,一枪扎死我便是了。” 楚狂人大怒,真恨不得将陆小远钉死在这石柱上,但他很是要强,既然与陆小远动上手,刚才又吃了小小的亏,便一心想着公平的打赢陆小远,反而不愿就这么杀死他。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这一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但嗜血教众人有了解楚狂人的,料想他古怪脾气发作,才会如此,并不认为陆小远实力多么强。 童不欺向陆小远道:“小贼,待会跟将军动起手来,便是你的死期了。老子先送这小妞上路,让她提前等着你去!”说着挥掌击向宋玉笙头顶。 陆小远喝道:“你敢!”长剑平平伸出,直刺童不欺手腕。 童不欺收手,正要进攻陆小远,忽听得楚狂人喝道:“童不欺,你滚远一些,不许动那一男一女!” 童不欺对楚狂人十分畏惧,恨恨的瞪了陆小远一眼,走开了。 宋玉笙转而望向闭目不语的陆小远,对他好生感激。随即想到,从前在铁木崖下,武功尽失的陆小远也是对自己百般照顾,并想方设法,绝处求生,带着自己离开了荒无人烟的险境。 千面狐道:“大将军,敌人都在那座琉璃塔内,若你来亲自指挥,要攻破万虎噬天法阵,有何难哉?” 楚狂人摇了摇头,道:“玄坛是宋家根本要地,咱们将玄坛毁掉,只怕宋家要与五宗联合,一起对付本教了。” 千面狐笑道:“楚将军也会怕么?” 楚狂人哼了一声,道:“嗜血教与五宗联盟的实力在半斤八两之间,这时招惹宋家,不是自讨苦吃么?这不是怕不怕,是出于本教利益考虑。” 千面狐叹道:“可教主对咱们下了死命令,要咱们拿回钩吻神草,宋家誓死不肯交出神草,若不攻破琉璃塔,如何得到?” 楚狂人将长枪重重的在地上一顿,不满道:“教主现在做事当真莫名其妙,那钩吻神草号称死神的招魂手,他要来何用?强去争夺,定会搭上不少人的性命。某宁愿受教主处罚,也不干这种事。” 千面狐道:“楚将军,你虽为第二上尊,却比那曾同舆有骨气多了。” 楚狂人呸了一声,道:“曾同舆那厮只会溜须拍马。近些年来教主威福自用,暴戾之气越来越盛,动不动就诛灭西域其他势力,实非明智之举。那厮不思劝谏,反而一马当先,屠杀西域武人,拿成千上万条性命换来第一上尊的位置。此番教主派人来取钩吻神草,大家都反对,只有他站出来大表忠心,支持教主决策,当真是无耻之尤。”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一章 玄坛虎神(1) 千面狐道:“其实他三年前没把教主的血灵珠带回去,就应该是死罪了,谁知他竟然活着从圣殿出来,还没上天刑台受刑,真是便宜这老贼了。” 楚狂人叹道:“说到底还是教主性情大变,才引出这些事端。他动辄诛杀教中元老,教中人人自危,谁还敢劝谏于他?他性子若是不变,按部就班的经营嗜血教,或许这时已经打败五宗,嗜血教独霸天下了。” 千面狐抚起鬓发,微笑不语。 便在此时,忽听得一阵哭喊声音响起,夹杂着几声喝骂。千面狐回头一看,笑道:“你瞧啊,童长老又想出妙计了。” 楚狂人转头望去,只见数十名嗜血教教众,押着数十名手无寸铁的百姓往这边走来。众百姓中老弱妇孺均有,有些病骨支离的老人行动慢了,背上便挨一鞭,鲜血横流。做父母的不敢放慢脚步,赶忙推着不懂事的孩儿往前走。 楚狂人鄙夷的说道:“教主宠信曾同舆那厮,曾同舆那厮又对这童不欺颇为看重,这童不欺当然有胆子擅自行动了。哼,欺负寻常百姓,算什么好汉。” “童叟无欺”童不欺向塔上大声喝道:“姓宋的,你瞧,这些人都是财神城中的普通百姓,你们再不出来,老子便将他们通通杀光!”塔上众人往下一看,纷纷喝骂童不欺卑鄙无耻。 众百姓听到童不欺的话,登时一阵骚乱。嗜血教教众拳打脚踢,让众百姓安静了下来。 宋仲景朗声道:“灭绝将军,朱雀夫人,你二人是天下有名的大高手,难道便瞧着这些喽啰胡作非为,祸害手无寸铁的百姓么?”他知道千面狐和楚狂人的职位犹在童不欺之上,因而试图说服二人,放掉众百姓。 千面狐冷笑道:“我可从没想过名声好不好听,世人从来就没管过我的死活,我何必管别人的死活?” 童不欺喝道:“听好了,每过一刻钟,老子便杀一个人。老童杀高手没把握,杀些老弱妇孺,弱者废物,那是手到擒来!” 塔上众人犹豫不决。塔中储藏的食物、清水足够他们再坚持五天,五天之中,难保没有救兵到来。可若坚守不出,累这些百姓送命,却大违他们心意。 不知不觉时间到了,童不欺大声道:“瞧着!”手掌起处,一名妇女惨叫一声,仰面倒地,满脸是血。 她的小孩见母亲死去,伏在母亲尸身上痛哭起来。 童不欺伸手将小孩提起,喝道:“老子再饶上一个!”说着将小孩猛地向地面掼去。 忽然间一道人影贴地窜出,接过了小孩,那人站直了身子,正是陆小远。 陆小远双眉竖起,喝道:“恶贼,我杀了你!”一招“大河之剑”直刺童不欺。 长剑尚未刺到,“当”的一声响,一道白芒挡下了青铜剑,正是楚狂人出手。楚狂人冷笑两声,道:“你歇好了?先跟某决个胜负!”长枪如毒蛇出洞,攻向陆小远。 这次他以五成真气运使枪法,数招之后,陆小远便感不支。到第十一招时,楚狂人一枪刺出,中途化出三只枪头,分攻陆小远上中下三路。 陆小远使出圣琅派的“一气化三清”剑术,也是分出三条青芒,迎向枪头。 不料楚狂人这一招叫做“择人而噬”,虽然有三只枪头,那是晃人眼目用的,真正有用的,只是其中一只枪头。楚狂人将攻势集中到了中间一只枪头,所谓分则力弱,陆小远真气修为本来就不及他,剑气一分为三,更加不敌。枪头长驱直入,扎入了陆小远小腹。 总算陆小远及时退开,受伤不重。但肚腹处是人体最柔软的部位之一,鲜血顺着伤口汩汩流出。 楚狂人长枪攻势不渐,陆小远奋力抵挡,缓不出手来取药疗伤,情势大为窘迫。 忽然楚狂人一枪刺过,陆小远身体一斜,不料那长枪突然转弯,枪头在陆小远的腋下扎了一下,虽然受伤不重,却疼得陆小远冷汗直流。 楚狂人身形一晃,贴近陆小远,长枪抵住了陆小远右臂,让他青铜剑无法进攻,冷冷道:“你受死吧!”挥掌拍向陆小远的天灵盖。 陆小远心中暗想:“死在这天位高手手中,也算值了。”他剧痛之下,经脉中流转的真气涣散,一时间无法聚集,左手无力抵抗。 楚狂人一掌尚未拍实,忽听得空中传来一阵清亮的鸟鸣,那鸟鸣声开始距离他尚有数丈之遥,瞬息之间便已到身后,跟着他察觉一股极为寒冷的气息往后背印来。 楚狂人心头一凛:“凝霜雪!”身形流转,闪到一旁,只见一道白影闪电般掠过,陆小远落脚之处空空如也,人已不见。 他左足在地面一踏,喝道:“留下!”纵身去追那白影。忽然一道白色身影从巨大的白影上跳下,只听得一声呼喝,一道寒意凌冽的剑气迎面斩来。 楚狂人竖起长枪,挡住了剑气,他在一瞬间看清了来人的形貌,是个白衣如雪,手持玉剑的儒雅公子,正是帝会派的张恒。 童不欺见楚狂人和张恒动上了手,当即抓起两只粗岩柱,双臂运气,岩柱贴地前冲,所过之处,碎石飞溅,尘土飞扬,如同波涛汹涌的江面上,一舟破浪疾行。 两根岩柱冲到张恒背后一丈处时,已有两人合抱粗细,一丈来长。这是土灵绝技“断崖流”,童不欺凭此绝技击杀了无数魔兽和高手,恶名远播。 他最擅长偷袭暗算,在张恒不注意时使出此招,威力更是远胜正面对敌之时。眼见张恒躲无可躲,暗暗欣喜。 忽然间黑影一晃,金光闪烁,跟着又是“当”的一声大响,乱石飞舞,四处散落,嗜血教众有六人被砸死砸伤。 童不欺见两根岩柱被人击碎,惊得双目圆瞪,尘土落处,只见一名身材极为高大的黑袍客站在张恒背后,头戴斗笠,黑布遮脸,正是此人出手破了“断崖流”。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二章 玄坛虎神(2) 童不欺侧头在黑袍客身上打量半天,却猜不出这黑袍客的来历,心中暗暗奇怪。突然间他怪叫一声,纵身窜向黑袍客,脚步过处,地面碎裂,手中再次凝聚了两只岩柱。 他冲到那人面前,手臂一扬,岩柱携带千钧之势砸向黑袍客。黑袍客一动不动,潜运真气,忽然头顶出现一只虎头,张口咆哮,声波震荡开来。 岩柱砸到声波之上,一股反击之力产生,童不欺把持不定,被震得踉跄退后五步,头晕脑胀。 塔上的众人见状,都是惊讶无比。宋仲景、宋显、宋叔杰等人对视一眼,眼中闪烁出惊喜的神色,因为黑袍客所使的正是宋家绝技“猛虎啸”。 黑袍客见张恒的“截手九式”大开大合,剑气过处,地面便被覆上一层寒霜,玄坛附近的石柱更是被切断好几根,心道:“凝霜雪神剑凌厉无匹,帝会派剑术也是登峰造极。” 张恒倒退一步,横剑掠出,正是一招“千寻雪浪飞”,寒气急速扩散,转眼间将楚狂人淹没。嗜血教教众或运气抵御,或飞身躲闪,更有数人因躲闪不及,被冻成冰块。 但那楚狂人在汪洋如海的寒冰气劲之间穿梭,浑若无事,长枪挥动,抵御着张恒推动而来的一波又一波冷森森的气浪,尚且游刃有余。 黑袍客道:“张公子,你去诛杀嗜血教妖孽,让老夫会会这位灭绝将军。”双腿一弹,落在了浩荡的寒气之间,抽出一根黄金鞭,当头砸向楚狂人。 楚狂人躲过,还了一枪,心道:“此人也是宋家高手,比起那宋仲景可强出好多。” 张恒撤了攻势,寒冰气劲如干涸的水流,渐渐消退。游目四顾,见周围站了不少嗜血教教众,冷笑道:“魔教妖邪,受死吧!”一招“笔墨稠”刺出,极细的剑芒贯穿了三名嗜血教教徒。 嗜血教众人鼓噪声中,张恒飞身而上,凝霜雪舞成一团冷光,攻向众人。 便在此时,只听得琉璃塔外一阵大喝,千面狐转头看时,竟是塔内群豪杀了出来,急急叫道:“将军,快来指挥作战!” 楚狂人理也不理,只是盯着黑袍客,过了一会儿,问道:“你是玄坛虎神宋仲谦吧?” 黑袍客伸手解下面幕,露出一张长方脸来,只见此人浓眉黑须,相貌清秀,洵洵儒雅之下,透着一股威严。而给人的感觉是,儒雅似棉,威严像针,倘若冒犯于他,他或可退让,但冒犯的狠了,棉花下的针便会扎手。 群豪被困得久了,心中郁愤积攒,这时见到敌人,都使出了十二成的力气,大呼酣战,要一吐闷气。 但嗜血教众的人数远超群豪,其中也不乏高手,群豪所中的毒尚未完全消解,只占了一会儿上风,在千面狐的指挥之下,情势又开始逆转。 宋仲景见状,高声叫道:“众位,退入玄坛!” 楚狂人目光扫过,忽然厉声喝道:“黄铁戟,休走!”他纵身而上,要捉拿奔逃群豪中的一人,面前黑影一晃,却是宋仲谦拦路。 宋仲谦道:“楚将军乃是声名赫赫的天位大高手,何必跟黄将军一个帝国官员为难?” 楚狂人咬牙道:“此人虽为军旅中人,却贪赃枉法,败坏军纪,若不杀他,天理不容!”长枪重重的一顿,宋仲谦脚下“扑簌簌”声响,他赶忙跃起,只见地面遍布裂纹,跟着一阵岩浆涌起。 宋仲谦运起“玄虎盾”,将岩浆尽数挡下,却听得“呼呼”声响,楚狂人持枪刺来。他连人带枪燃起一股熊熊大火,火势极旺,似要将世间的一切焚烧殆尽。 宋仲谦朝地面拍出一掌,借势高高腾起,见楚狂人从自己脚下窜过,使出“虎尾断魂”,九节黄金鞭飞旋着冲向楚狂人。 楚狂人落地,也不回身,听声辨位将黄金鞭荡开,宋仲谦伸手接过。这几下快如电闪,待二人停手,只有碎裂的地面、未干的岩浆,说明二人刚才过了招。 楚狂人道:“不错,能接住某的朱炎大劫,还能乘势反攻,不枉宋先生威震天下的名头了。” 宋仲谦拱手道:“久闻楚将军的血斗九天诀旷世难寻敌手,不知宋某是否有幸,得以见识一番。” 楚狂人缓缓转动长枪,枪尖对准了宋仲谦,道:“十年磨一剑,今日把示君。” 这时群豪已经退入琉璃塔,宋仲景、宋显等人再次发动了万虎噬天阵,一百来头玄虎从玄坛底部跳出,扑向嗜血教众。 宋仲景将法阵范围收缩,玄虎负责近战,群豪高踞塔上,或以远程气劲,或发射暗器进攻,一时间与嗜血教众斗了个旗鼓相当。 千面狐见张恒身影过处,寒光一闪,便有一名嗜血教教众倒下,赶忙飘身而上,纤手一扬,祭出了朱雀羽扇,轻轻一扇,一团吞吐不定的烈焰扑向张恒。 张恒一招“冯夷击鼓”,剑尖一点,真气如水纹般扩散开来,挡下了朱雀真火。他和千面狐一动上手,登时火花四散,碎冰乱飞,冰火交合之处,丝丝水汽凝聚成一条细线,直往天上升起。 但这时无人有心欣赏这奇观。腾出手来的嗜血教众立即赶赴玄坛支援。 宋仲谦正要跟楚狂人斗一斗,忽听得一声娇呼,转头一看,童不欺手掌挥动,正进攻宋玉笙。宋玉笙被封住经脉,这时已经解开,但凭她的实力岂能与嗜血教十长老之一相斗? 呼呼的掌风擦身而过,激的宋玉笙呼吸艰难,她知道一旦被掌风打个正着,便要死于非命,只好咬着牙,集中精神躲避攻势。 楚狂人见宋仲谦关心之情现于颜色,摇了摇头,道:“你心神不定,可未必是某的对手。” 宋仲谦一抱拳,道:“事情紧急,恕宋某不奉陪了。” 他正要飞身过去救女儿,忽听得宋仲景高声叫道:“大哥,快来主持法阵!”转身望向琉璃塔那边,只见万虎噬天法阵在嗜血教的冲击之下,已经岌岌可危,玄虎已有不少被杀死。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三章 神来之笔(1) 万虎噬天法阵一旦被破,自己再要出手,可未必敌得过嗜血教了,何况参与奇宝端木的贵宾,都是天下大有名头之人,若在宋家出了闪失,自己与心不安,宋家的名誉岂不也毁于己手? 他在瞬间权衡利弊,当下朗声道:“笙儿,人固有一死,只需无愧于心,死又何惧。爹爹要救的许多条性命,总抵得你一人之命,只好....只好....唉。”毕竟骨肉情深,再也说不下去。 宋玉笙听到父亲的话,高声道:“爹,你不必管女儿了,待会儿杀了这姓童的狗贼,给女儿报仇便了....啊!”却是她说话分心,被童不欺的掌风扫中了左臂。 宋仲谦心中大恸,索性不去看女儿,径直往万虎噬天法阵那边冲去。 宋玉笙虽然这么说,一想到亲生父亲置自己的生死于不顾,还是伤心沮丧。 她脑中又接连浮现出几幕场景:父亲为了铲除冀中山区的妖族,对自己十八岁的生日不管不顾;练武时,自己若生懈怠,受到的惩罚往往比寻常宋家子弟更重;她和几名表妹在城中动手打了普通百姓,自己被重责四十棍,关禁闭一个月,而几名表妹重责二十棍便罢。生在玄坛宋家,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童不欺见她神色郁郁,也不躲闪,暗暗奇怪,“化血掌”击出,心道:“这娇嫩的小妞,被老子吸入体内,也是美事一桩。” “化血掌”是嗜血武技的基础功夫。此掌击中敌人,敌人立时化为一滩脓血,出掌者将脓血吸收,在气海之内转化成血气,积的深厚了,方可修炼其他的高深功法。 手掌尚未与宋玉笙脑门接触,忽然一道青芒从旁闪过,童不欺赶忙撤手,见又是陆小远出手阻挠,怒火大炽,喝道:“小杂毛,你当老子真不敢杀你么?老子将你剁成八块,你的阴魂不散,再去找青华贼道告状吧!” 使出“碎石旋涡”步法,身形突进之际,飞溅的碎石凝成两只岩柱,他右手岩柱猛力砸向陆小远。 陆小远受伤不深,被梨花鹄救走之后,便拿治伤灵药止住了血流。他侧身闪开童不欺的挥击,青铜剑轻轻拍出,“啵”一声轻响,岩柱如炮仗般炸裂开来,正是莫花尔彻传他的“大破兵式”。 童不欺后跃一步,左手岩柱交到右手,与陆小远斗在一处。 梁子成赶忙上前扶起宋玉笙,关心的问道:“笙妹,你不要紧吧?” 宋玉笙“嗯”了一声,目不转睛的瞧着陆小远与童不欺的战况。 。。。。。。。。。。。。。。。。。。。。。。。。。。。。。。。。。。 群豪望着即将溃散的万虎噬天法阵,惴惴不安,眼见嗜血教众逐渐逼近琉璃塔,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便在此时,一圈黑芒从塔顶扩散而出,剩余的数十头玄虎体型陡然间增长了一倍,战斗力大增,咆哮声中,将嗜血教众逼退一段距离。 只见那七名宋家高手结成的法阵之上,站了一名黑袍的中年人,黑气翻涌之时,他如渊渟岳峙般傲立,大有王者之风,正是宋仲谦。 忽听得一声咆哮,如狂雷轰击,令人不由得一惊。咆哮声中,一头二丈高的巨型玄虎出现于琉璃塔顶,一跃而下,宋仲谦跃到虎头上,巨型玄虎撕咬扑击,速度极快,力道强猛,顷刻间便有数名嗜血教众被杀死。 群豪见此情形,精神斗涨,他们冲出琉璃塔,挥舞兵器,反攻嗜血教教众。 童不欺和陆小远在远处打斗,陆小远经过和楚狂人一场比试,比之以前武功大进,他先用“风起云涌”化解了童不欺岩柱的猛击,跟着双腿横扫,趁童不欺躲避之时,凌空一剑刺出。 童不欺一声惨嚎,肩头中剑,鲜血四下喷溅。 陆小远既占上风,自也不再怕他,倒持长剑,笑道:“丑八怪,我师父既能一招割断你两根手指,我用了数十招打不败你,也太说不过去了。” 童不欺双目闪烁着野兽般凶残的光芒,阴森森的说道:“小杂种,你真以为老童就这点本事么!”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不攻陆小远,反而在自己的双手中指、双腿膝盖和前额划了五道口子,鲜血缓缓流出。 陆小远见他闭起双目,念念有词,虽不知有何用意,也不敢怠慢,当下清啸一声,“大河之剑”直撩他小腹。 剑尖上附着的一道剑芒刚接触童不欺的衣角,童不欺全身衣衫迅速鼓胀,爆裂开来,劲道强猛,将陆小远的青铜剑震得偏向一旁。 这时的童不欺,衣衫寸寸剥落,露出虬结的肌肉,上面布满了鲜艳的红色条纹,凸出的双目下也各自延伸出一道血纹,使原本就丑陋凶悍的他变得如恶鬼一般。 童不欺怪叫一声,纵身扑上,五指成爪,携带五股飘动的赤红气芒,抓向陆小远。 陆小远听得风声怪异,跃向一旁躲闪。童不欺五指抓空,径直插入陆小远身后的石柱中,拔出之后,只听得一阵异动,那玄武岩做成的石柱碎成了一小块一小块,堆落在地。便是猛犸兽的全力猛撞,也做不到如此地步。 陆小远见他突然之间力道大增,暗暗心惊。童不欺又是一声怪叫,再次扑向陆小远。这次他使出“碎石旋涡”步法,仍是凝聚出两根岩柱,握在手中,只是两根岩柱上覆盖了一层若有若无的红雾。 他右手岩柱甩出,岩柱回旋着冲向陆小远,陆小远斜身躲避,童不欺左手岩柱平平推出,封住了陆小远的所有退路。 陆小远只好挥剑抵挡。二人这一交手,陆小远只觉一股强猛之极的气劲顺着青铜剑攻来,他赶忙运气抵御,那股气劲竟是无可抵挡,将陆小远长剑震落在地。 陆小远大惊,他挥出一掌,防备童不欺追击,同时双腿一屈,跳开了一丈。 宋玉笙叫道:“陆大哥,用我的九节鞭!”解下腰间的黄金九节鞭,抛向陆小远。 正文 第二百二十四章 神来之笔(2) 陆小远伸手要接,童不欺身形已然欺到,手臂一振,九节鞭回旋着飞向宋玉笙,宋玉笙一惊,伸手接过,九节鞭上一阵炽热传来,她惊呼一声,将九节鞭抛在地上。 这时童不欺再次与陆小远动上了手。陆小远青铜剑丢失,仓促间寻不到趁手的兵器,随手拾了三把剑,因他对剑的属性和剑中灵力不了解,都被童不欺的拳掌轻易打落。 陆小远整个人被童不欺双掌挥舞起来的红影笼罩住了,竟是脱离不出。过不一会儿,开始有鲜血一滴滴的从红影中溅出,自是陆小远受伤。 童不欺所使的是一门名叫“炼狱血煞”的加持功法,属于嗜血流武学,在双手中指、双腿膝盖、额间划出五条伤口,以消耗自身鲜血为代价,加持自身,其加持效果远胜别门别派的加持武技。 陆小远心道:“他加持之后,攻击力度和身法速度都达到了地位高手的水平,但真气修为不会被加持,以神位修为支持地位高手的打法,恐怕支持不了多久。”当下打定主意,身形飘飘,只顾躲闪。 童不欺瞧出了他的目的,“呼呼”两下“烈火掌”击出,见陆小远侧身躲开,心中一喜:“你可中计啦!”左掌发出一条红色光芒。 那红光灵活无比的游到陆小远近前,转了一转,便将陆小远捆住,跟着侵入了陆小远体内。这是嗜血武技“血链锁”,陆小远中招,真气运转如常,双腿却如灌了铅,怎么也抬不动。 见童不欺一掌击来,他将随手拾来的长剑旋转起来,剑光之前出现了阴阳和合盾,接下了童不欺的“血祭大法”。这一掌的力道不如何强,阴阳盾只是微微晃了一下。 但陆小远感觉头脑一空,恍恍惚惚若有所失。童不欺又是一掌击出,拍在了阴阳盾上,陆小远便有些晕眩之感,凝目一瞧,一道红线从手掌发出,顺着长剑透过太极盾,汇入了童不欺体内。 童不欺得意的狂笑数声,道:“小杂种,老子将你变成一具干尸!”又是一掌拍出。 这“血祭大法”是嗜血武技中的高深所在,那化血掌将人击死,吸收死尸体内的血气,这血祭大法却是直接从活人体内吸血,效果当然比化血掌强了好多,而且对鲜血的吸力也更强。 梁子成见陆小远接了童不欺三掌,一张脸便变为惨白,知道他支持不了多久,急道:“笙妹,咱们快些走吧。” 宋玉笙“嗯”了一声,并不动弹,秀眉紧蹙,盯着战局。 梁子成拉一把宋玉笙,道:“笙妹,咱们再不离开,那童不欺杀了姓陆的,可就轮到咱们啦!” 他又催几句,宋玉笙怒道:“陆大哥为了救咱们才跟那狗贼动上了手,咱们就这么离开,与忘恩负义的禽兽有何分别!” 梁子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无言以对。 陆小远又接了童不欺两掌,心想他再要发上几掌,只怕当场便要晕倒,那时当然任由宰割了。 却听得旁边人丛中发出一声惊呼,陆小远转头望去,璐瑶夫人竭力抵挡着无垢师太的攻势,一双妙目却一直关注在自己身上,忽然想道:“莫非她真是有心悔过?否则何以自己身临险境,还要关怀于我?” 他却不知,他被千面狐捉住,再与楚狂人、童不欺等人打斗的过程中,那妩媚妖艳的风流女子,一颗芳心七上八下,担忧之情,比他更甚。 但他这时也来不及细想,见童不欺丑脸狰狞,带着几分得意的狂色,心底忽然升起一股傲气:早死晚死都是个死,索性跟他拼个痛快! 一念及此,撤掉防御武技,手腕一抖,“六道神剑诀”发出,绚丽的剑影从不同方位攻上。 童不欺见他昏昏沉沉,只道他无力反击,慢慢折磨死他便是,哪知他会突然转守为攻,猝不及防之下,双掌慌乱舞动,掌风呼呼,挡住了剑影的进攻。 童不欺叫道:“小杂种,还想咸鱼翻身么?老子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说着双掌一错,使出“震天神掌”,掌势将陆小远笼罩在内,压将下去。 陆小远六道神剑诀使了几招,运气过度,眼前便是一阵发黑,见童不欺扭曲的五官逐渐靠近,隐约间又听得不知是谁在惊呼,随手抬了一剑,心道:“这番可真完了。” 不料压得他喘不过气的掌风突然间四下散去,跟着是童不欺一声惨叫,陆小远犹豫片刻,才知事情有了转机,睁开双目,只见童不欺盯着右手断指之处,脸上全是不可思议,还夹杂着几分惊恐。 童不欺抬起头来,眨着眼睛望着陆小远,陆小远失血过多,体力衰竭,动弹不得,只能淡淡的瞧着童不欺。 二人谁也不说话,僵持了许久,童不欺一声惊呼,叫道:“他妈的见了鬼啦!老童先走一步,你们慢慢玩吧!”说话之间,身影晃动,已经消失不见。 陆小远自然不知,他刚才头脑模糊,使出的是青华传他的一招“生死同命”,这正是当年青华斩断童不欺手指的一招。 童不欺事后回忆此事,总觉青华那一剑乃是神来之笔,他殚精竭虑的思索破解之法,也没想出法子破解。再后来一想到青华切断自己手指之后,青衫飘动,瞧了自己一眼,还冷笑了一下,当真比地狱里的恶鬼还要恐怖。 这些年来,他便极少思索这件事。今日见了陆小远,虽知他是青华的弟子,见他是个少年,和他过招时发现他并无特异之处,也就没怎么把他放在心上。 这时见他手底下突然使出了这一招“生死同命”,那埋藏在心底的恐惧之意,瞬间被勾了出来,将他包裹,令他胆战心寒,再也不敢动手,飞身逃窜而去。 童不欺临走前的一声大喊,被嗜血教众听在耳中,大大降低了士气。本来万虎噬天阵发动全部威力,他们抵挡起来就吃力,见此次同来的三大长老撤了一个,更加无心恋战,纷纷后退。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五章 化险为夷(1) 楚狂人怒道:“童不欺,某非要杀了你!” 塔中群豪见敌方战力大减,士气更加的高涨,纷纷叫道:“杀!这群妖人支持不了多久啦!”群雄高声呐喊,乘势反击,转眼间数十名嗜血教众被杀。 楚狂人眼见大势已去,高声道:“撤退!” 嗜血教众得到命令,且战且退,顺着法阵的生、景、杜三门逃脱。 方玉豪叫道:“除恶务尽,今日妖人既然敢来侵犯,咱们便叫他们全军覆没,为五宗的除邪大计尽一份力!” 群豪轰然叫好,手中兵刃、拳掌气劲、特技异能都使上了全力,嗜血教众人只退后十丈来远,便又有一成人丧命。 楚狂人心下大怒,纵身跃到教众和群豪之间,长枪一摆,喝道:“某在此,谁来送死!” 群豪见他目眦欲裂,怒发冲冠的模样,慑于天位高手、嗜血教第二上尊的威势,一时间都踌躇不敢冲上去。 眼见血勇军渐渐退去,任自醉叫道:“老酒鬼来试试你的斤两!”酒坛锤一摆,扑向楚狂人。 他这带头一上,不少人胆子大了起来,方玉豪、鬼见愁、“凤王”凤天波和“百无禁忌”褚辟邪五大高手一齐冲出,群豪呼喝一声,纷纷抢上。 楚狂人喝道:“皓天灭神式!”手握长枪尾端,直直点出。 凤天波身法迅捷,后发先至,反在任自醉之前攻上。他忽觉一股吸力从楚狂人的枪尖发出,要将自己吸过去。且这吸力大的异乎寻常,他竭力抵御,竟无半分作用。 凤天波触到枪尖的瞬间,楚狂人气劲迸出,但听得“扑”一声响,凤天波一具完好的身体被炸成万点血肉碎末,漫天飞舞。楚狂人长枪一挥,这些血肉碎末融化成一阵血雨,洒向另外四人。 任自醉双锤挥舞,气劲澎湃之余,一阵落雷轰向血雨,却无法将其驱散,血雨直冲而前,透过酒坛锤,在任自醉身上印出数十颗小眼。 褚辟邪将镇邪碑向地面一插,运起“天宗驱魔咒”,无数道蓝色符咒从镇邪碑下发出,织成一道光幕,将他包裹在内,总算是抵住了血雨冲击。 方玉豪双臂交叉,使出“岩链封”,两道由岩石连成的石链交叉而过,挡在身前。但他眼下真气只恢复了五成,这防御武技并不如何强。血雨与岩石链一遇,岩石链便后陷七寸。 方玉豪的胸口被凹陷的岩石链碰了一下,登时气息沉浊,一张脸变得通红,显是受了内伤。 鬼见愁足尖在地上一点,轻飘飘向旁纵开一丈。他毕竟高人一筹,仗着身法鬼魅,避开了血雨的冲击。 他两只长袖流云般甩出,在中途交缠到一起,只听得“嗤嗤嗤”声音响起,声音越来越大,却是绞劲极强,长袖支持不住,被绞成无数碎片,在空中乱飞。 他这一招名叫“寄魂离体”,是他毕生功力之所聚,长袖虽然失掉,那股绞劲却是越来越强,到最后发出金属摩擦似的巨大响声,冲向楚狂人的长枪。 楚狂人持枪迎上,长枪与绞劲一遇,便即僵持。 楚狂人冷笑道:“某便让你多见识一招,钧天灭帝式!”长枪飞速盘旋起来。 这长枪盘旋的方向与“寄魂离体”绞劲的方向相反,但其力道却比寄魂离体强出不少,过不一会儿,绞劲被抵消。 鬼见愁惊诧之间,长枪螺旋刺到,他衣角一振,黑雾弥漫,整个人化在了黑雾之中。楚狂人长枪刺穿黑雾,黑雾分作好几团四下散开,在数丈之外聚到一起,鬼见愁身形又现。 这是他的保命绝技“鬼遁”,将身体化入黑雾,无论对手的气劲还是兵刃,都会击空,他先前对付冀州军的长枪大戟,使的也是这一招。 但他那时在百万军中从容不迫,挥洒自如,这时死里逃生,脸色是一如既往的惨白,一颗心却乱跳不止,境遇可谓天差地别。 楚狂人冷笑道:“九幽客鬼见愁,某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少保命绝技。”正要纵身追击,见群豪都已冲了上来,各以绝技向自己招呼,只好挥枪与群豪周旋。 楚狂人一杆长枪,在群豪之中左突右冲,如翻江倒海的蛟龙一般,威势不可抵挡,但见人影一条接一条的飞起,随即向下摔落,叫喊声音不绝于耳。 宋仲谦见情势不对,手指往楚狂人处一指,巨型玄虎四腿一屈,弹跳而起,往楚狂人头顶扑落。玄虎体型巨大,楚狂人身形比常人还要瘦小几分,这一下真如泰山压顶。 楚狂人枪杆点地,倒纵出去,回头一看,教众已经撤走,当下施展轻功,向外冲去。群豪被他打的怕了,有几人见他迎面而来,不敢抵挡,纷纷闪身避让。 。。。。。。。。。。。。。。。。。。。。。。。。。。。。。。。。。。 陆小远见童不欺逃走,只觉精疲力尽,恨不能倒头睡上三天三夜,一转头,见张恒与千面狐兀自狠斗,张恒虽有凝霜雪神器在手,毕竟一个神位,一个地位,实力差别不小,在加上千面狐的朱雀羽扇乃是火灵奇宝,张恒的劣势已经很明显了。 只见他左手掌,右手剑,“奇松剑法”和“烟横云涛涌”齐使,一丝丝云气从他头顶散发出来,越来越浓,过不一会儿,将他完全隐蔽其中,显是帝会派真气运使到了极限。 千面狐则意态闲暇,笑吟吟的踏着步子,朱雀羽扇一下下扇出,朱雀真火一股一股冲将过去,威势骇人,场上真火的攻势倒占了八成。 陆小远勉强提起精神,一招“大河之剑”刺向千面狐。千面狐一指点出,长剑刺入她指尖的一团绿光,便停滞不前。陆小远加运真气,长剑明明与她指尖只有毫厘之差,却伤不到她。 张恒见有人增援,当下收起烟横云涛涌掌势,闭上双目,左手掐诀,单手使剑。他慢慢的浮到空中,一只只铜钱大的液泡从他足底升起,越来越大,到他头顶时,便有茶杯口大小了。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六章 化险为夷(2) 一段时间之后,张恒收诀,双目一开,精光四射,脸上的疲惫神色一扫而空。他大喝一声,一招“笔墨稠”使出,剑气直贯千面狐。 他和千面狐拼斗这许久,真气消耗不少,寒冰剑气和朱雀真火的力道都大大减弱,但他这一剑刺出,如雷霆,如风暴,其势道竟与他初斗千面狐发出的剑气相当! 帝会派四大绝技,除了“奇松剑法”“烟横云涛涌”“碎岩腿法”之外,还有一门“温泉氲灵诀”,乃是回复真气的功法。运起此诀,便可大量回复自身真气,普天之下,再也没这样的一门武技了。 张恒运转此功后,真气完全恢复,他和千面狐一个锐气正盛,一个是强弩之末,寒冰剑气与朱雀真火相遇,高下立分,剑气突破真火,直奔千面狐面门。 千面狐只待他真气衰竭,便下杀手将他毙了,却没料到他有这一手,总算她实力高出张恒不少,百忙中使出“空蝉遁”身法,剑气掠过,将她的紫衫削成两片,她却已身在二丈之外。 千面狐见败局已成,摇了摇头,笑道:“俏公子,小道士,咱们后会有期啦!”纤足在地面一踏,如一缕紫烟,笔直的升起,迅捷异常。 张恒知道她御风术极为高明,自己是追不上的,当下撮唇呼哨,召唤梨花鹄追击。他一跃而起,正要去追千面狐,忽然一股怪异的风声在旁边响起,当下横剑抵挡。 只听得“当”一声大响,张恒如遭雷击,全身剧战,立足不稳,从梨花鹄上摔落。却是楚狂人出手阻拦。 他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刺,却用上了全力,张恒落在地上,站稳身子,心想嗜血教教众有快有慢,未必都能撤走,当下跨上梨花鹄追击。 陆小远一瞥眼,见地面上千面狐断裂的衣衫有一块凸起,走过去揭开衣角,露出一只小包,他捡起小包打开,掉落了几片薄纸样的物事。低头望去,月光照射之下,依稀看见地上铺了数张人脸,有耄耋老者,有妙龄女子,也有年轻男子,栩栩如生。 陆小远心中大喜:“这定是千面狐做出来骗人的玩意儿。她易容术冠绝天下,这几张人皮面具留着大有用处。”当下拾起,塞入怀中。 一阵倦意涌来,陆小远欲寻个安静之处休息,但他不识玄坛外的法阵,无论如何也出不去。忽听得不远处一个女子声音道:“好人,我已是你的人了,你把我也带走吧,我以后一定精心服侍你。” 另一人发出一声冷哼,但见他举起手掌拍在女子脑门,女子惨呼一声,摔倒在地。 陆小远心道:“这定是嗜血教妖人了。”当下打起精神,放轻脚步追去,见一人急匆匆向外逃离,喝道:“妖人受死!”飞身而起,一剑刺出。 那人急急拍出一招“震天神掌”,青铜剑只是稍微一偏,刺入他肩头。 陆小远心道:“此人最多就是仙位修为,先宰了他再休息。”长剑一挺,又要攻上,忽听得那人道:“贤弟,你要杀我么?” 那人转过身来,陆小远一看,此人细眉长目,长方脸蛋,正是那自称“小仙”的秀士,这一剑凝在半空,便刺不下去,问道:“你是嗜血教教徒?” 秀士点头道:“不错。” 陆小远道:“嗯,你跟那假扮老人的千面狐是一伙,当然是嗜血教的人了。”瞥一眼躺在地上的女尸,正是那日秀士从毛寿成手中抢来的女子。 二人相对无言。突然秀士说道:“事已至此,你待如何?” 陆小远沉吟,想到他对自己也算不错,道:“我不杀你,你赶快走吧。” 秀士冲陆小远拱一拱手,转身便行。 陆小远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你是叫丛一仙么?” 秀士回头望了陆小远一眼,略感惊奇,随即点了点头。他解下腰间一只袋子,一条红影窜出,落在他肩头之上。 陆小远凝目望去,却是一条全身红火的蜥蜴,将头伸到丛一仙的伤处,只听得“呼哧呼哧”,蜥蜴口中喷出一股碧烟,碧烟消散,那剑伤便愈合如初。 丛一仙道:“再会。”转过身去,足尖在地面一点,荡出二丈,再一点地,身形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 宋仲谦见己方高手凋零,全仗着玄坛地利和万虎噬天阵才击退嗜血教,若想乘胜追击,实无胜算,当下派宋仲景去将张恒接应了回来。 宋家的奇宝端木大会召开了二十来届,这还是头一次遇到此等大浩劫,被敌人逼得走投无路,还险些全军覆灭。 宋仲谦查点群豪,不少门派首脑和权贵高官死于混战,更有五湖帮、天星门、归海派被全门诛灭,可谓损失惨重。他拿出大量的斑龙丸和筑灵奇液送给武者,又支出不少金银财宝向帝国方面疏通。 斑龙丸是宋家特制的解毒丹药,其效力仅在圣琅派金丹峰和帝会派炼制丹药之下。那筑灵奇液能强化经脉,武者浸泡之后,经脉强度大大提升,便可通过服食丹药、灵物增加真气修为,却不用担心经脉爆裂而死。 这两件秘药都是有价无市的,千金难求,群豪眼见补偿丰厚,心中的不忿之意缓和不少。拍卖大会之后尚有十日,奇宝端木才会结束,但群豪知道宋家经历此劫,定有许多善后工作要做,也就不再打扰,纷纷辞别。 送走了群豪,宋仲谦召集家族首脑,到议事厅集合,宋显、宋叔杰等已将伤亡和损失情况做好了统计。 那玄坛全部由黑曜石筑成,黑曜石乃天下第一坚固的石材,比之圣琅派用作大殿顶梁柱的紫曜石尚要坚固几分,因而战斗虽然激烈,却无丝毫损伤。琉璃塔由金刚石筑成,再加上有万虎噬天法阵的护持,也未被破坏。只是宋家府邸在混战之中,却被毁的破败不堪。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七章 化险为夷(3) 宋仲谦心道:“那府邸只需花费财力和人力便可恢复,倒也无妨,但宋家子弟死了一百一十名,伤者不计其数,真可谓元气大伤了。”心中愁闷,当下吩咐诸人修葺府邸,医治伤者,安抚人心。 刚吩咐完毕,宋仲景和张恒返回,宋仲谦出了议事厅,到客厅接见。 宋仲景站起身来,叹道:“大哥第一次将主持大会的重任交给兄弟,兄弟却疏忽大意,未能及时查明嗜血教阴谋,以致遭此大祸,实在有负大哥重托。按照宋家家法,当暂时取消我的职务,罚面壁反省三年。” 宋仲谦道:“仲景,此事你确有责任,但嗜血教的白沐冠盗取钩吻神草,是在我闭关期间,我出关之后,若能尽早追回,及时赶回宋家,或许宋家的损失就不至于这么大了,为兄的也有责任。” 宋仲景道:“大哥,那钩吻神草追回来了吗?” 宋仲谦从怀中掏出一只布包,打开取出一棵三叶草,每一片叶上均有月牙形状,正是宋家的钩吻神草。 宋仲景舒了口气,道:“所幸神草追回,否则传了六代的神草在咱们手中丢失,咱们日后可没面目见九泉之下的宋家祖先了。” 宋仲谦道:“此事多亏这位张公子从中相助,否则老夫未必将神草拿到。张公子,宋某致谢。”说着站起身来,深深一辑,宋仲景也作揖道谢。张恒忙站起还礼。 原来数月之前,宋仲谦出关,听到钩吻神草被嗜血教的千手猿猴盗走,急忙去追,他在冀南便将千手猿猴擒获,一番逼问之下,得知神草已被萧晏晏拿走,便一路追踪萧晏晏。 宋家世代相传的奇宝被人盗走,实在不是件光彩的事,因此他遮掩本来面目,改换声音,一路上也不去各路朋友处拜访。 萧晏晏诡计多端,他为人忠厚,素有长者之风,接连三次中了萧晏晏的计谋,被萧晏晏逃脱。第四次追上时,正是萧晏晏和张恒初识,二人遇到大雨,在山洞避雨,他见张恒一意维护萧晏晏,碍于帝会派的名头,便放了二人一马。 待到萧晏晏和张恒被血翼道人困在荒山瀑布之中,他赶到相救时,迫不得已之下使出了宋家的恶虎破煞功,血翼道人和张恒凭此技猜到了他的来历。 他发现萧晏晏给他的是一棵假的神草,气恼不已,但山高水远,已不知萧晏晏和张恒身在何处,便在甘州、晋州、渝州一带漫无目的的搜寻。 张恒从萧晏晏处讨回钩吻神草,心想宋仲谦乃是天下闻名的正人,欲将神草还给他,只是不知宋仲谦在哪,便也在甘、晋、渝三州交界处寻找。 待二人见面,都已风尘困顿。宋仲谦见张恒不辞辛劳送回神草,实是难得的君子之风,二人一番交谈,脾气秉性相投,宋仲谦便邀请张恒去宋家做客。 张恒和他先去了皖州,到帝会派的不苟堂拜见杜云山,将事情始末说了。宋家实力不弱于五宗任何一派,与宋家建交对双方都有利,杜云山当然同意。 二人一同赶来,正好解了宋家之急。 宋仲谦正跟宋仲景述说寻找神草的经过,忽听得一人叫道:“爹,爹,你可回来了,宋锴失踪啦!”说话之人快步奔进,只见红影一闪,香风扑过,宋玉笙已到宋仲谦面前。跟着梁子成也快步赶到。 宋仲谦闻言一惊,道:“什么!锴儿失踪了?” 宋仲景道:“是,大哥。笙儿参加佛觉寺论武大会回来,便只有她和梁子成了。她说锴儿是在晋南不告而别的,我先后派出六拨人在全晋州打探,却没丁点儿发现,我又发出帖子,与晋、鄂、甘三州城主、一方尊主、首脑通气,让他们发现锴儿立刻送回,至今也是杳无音信。” 宋仲谦点了点头,沉声向宋玉笙道:“是不是你又没个姐姐的模样,和他怄气,把他气走了?” 宋玉笙分辨道:“我才没有呢。他虽然脾气倔,经常惹我生气,但自从我和....遇到劫匪,他抢在前面保护我,我就不跟他一般见识了,谁知道他因为什么跟我们分手了。” 她想说的是她和陆小远跌下悬崖,宋锴心急如焚,四处寻找,但心想这件事自己做的不够厚道,给父亲知道,定会受到严惩,中途转了口风。 梁子成也道:“是啊,姑父,笙妹说的对极。” 宋仲谦内心担忧,也没在意她的停顿,沉吟道:“莫非锴儿被邪道高手劫持了?还是被黑道或是妖族.....”心想兄弟所做的可谓至矣尽矣,至今无宋锴下落,定是被人秘密关押甚至暗害了,亲生儿子下落不明,处理好宋家事务后,自己还是要去追查的。 又问宋玉笙道:“笙儿,今日在童不欺手下救你的少年是谁?” 宋玉笙答道:“他是圣琅派的弟子,名叫陆小远。” 宋仲谦道:“就是论武大会上打败摩诃萨,大胜天武卫的圣琅派陆小远么?从今日战况来看,他已经是神位高手了,嗯,怪不得能击败明王宗第三弟子,圣琅派人才辈出啊。” 梁子成道:“不是的,姑父,他击败摩诃萨的时候武道境界可还没摩诃萨高呢。” 宋仲谦奇道:“那他是如何击败摩诃萨的?他又怎能在数月之间,将实力提升至神位?我寻找神草下落时,听说圣琅派跟天武卫发生争斗,也是因为这少年。嘿嘿,年纪不大,风头倒是极健。” 又向宋玉笙道:“笙儿,人家救你一命,你得好好感谢人家才是。” 梁子成道:“姑父,他就是碰巧打跑了童不欺,否则凭他的本事,也不是童不欺的对手,何必向他道谢。” 宋仲谦脸一沉,道:“胡说。人家打不过童不欺,却能冲上去保护咱们,那不是存了舍己救人之心么?咱们更应该铭记此情。” 宋玉笙听到“舍己救人”四个字,忽然想到童不欺要杀自己时,陆小远千方百计阻拦,甚至还叫嚷“你来杀我吧!”一念及此,脸上飞红,赶忙低下了头。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八章 化险为夷(4) 陆小远跟随群豪走出玄坛法阵,只见一支燕王军将士正在阵外巡视。陆小远一问才知,原来燕王军察觉财神城中气氛有异,再加上陆小远也到了宋府,唐妤便率军进城查看。眼见城中人人自危,宋府一片狼藉,还有血迹、尸体,众军便知玄坛宋家生了乱子。 那玄坛法阵乃是武道阵法,与战场阵法不同,再加上宋家历代高手的改良,燕王军中无人能识,便进不去。唐妤虽然鲁莽,不明阵中情况,也不敢贸然炮轰法阵,等候一段时间,见无人出阵,便留下一支军队,率领余人返回了营地。 陆小远路过原先居住的客栈,唐妤在这里提前付了一个月的店钱,他困得要死,便让众军去通知唐妤自己的消息,进客栈睡觉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小远醒来,但觉神清气爽,几日积累的疲倦一扫而空。低头一看,唐妤伏在床边,也已睡着。睡梦中的唐妤吐气如兰,姿容娟好,仿佛一朵恬静的海棠花,她嘴角兀自挂着一丝微笑,也不知做了什么好梦,陆小远怜惜之心大起,凑到她嫩腮旁,轻轻吻了一下。 唐妤嘤咛一声,睁开双眼,见陆小远正用满怀柔情的目光看着她,不禁一羞,随即面露欣慰的喜色,道:“陆大哥,见到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随即问起这几日玄坛中的情况。 陆小远摸了摸肚子,道:“有吃的吗?” 唐妤笑道:“瞧我都睡糊涂了,是了,你睡了一整日,还没吃东西呢。”说着起身奔出,不一会儿返回,端来一盘鸡汤、点心和燕窝粥。 陆小远也顾不得味道好坏,抓起点心便吃,一边把点心往嘴里塞,一边舀起鸡汤鸡肉吃着,吃几口东西再喝一口燕窝粥。 唐妤目光温柔,看着陆小远狼吞虎咽。 陆小远吃完,擦了擦嘴,跟唐妤讲起这几日的遭遇。唐妤得知宋家险些遭到灭顶之灾,听陆小远说起双方对战时的惨景以及斗智斗勇的过程,感到惊心动魄,又自责道:“早知你被嗜血教的妖人所擒,我就该下令强攻法阵的,唉,幸好你没什么事,否则我就后悔死了。” 陆小远道:“你就不怕宋家和燕大哥怪罪?” 唐妤道:“我才不管他们呢,你的处境那么危险,便是毁了玄坛,也得救你。” 陆小远见她情意恳切,不禁感动,伸手将她揽入怀中,道:“妮子,我真不知该如何感激你。” 唐妤笑道:“感激我做什么,我是自愿为你付出的。谁叫我瞧上你这无行浪子了呢?” 忽然叩门声音响起,只听得门外一个少女的声音道:“陆大哥......你在吗?”却是宋玉笙。 唐妤和陆小远有许多话要说,自不愿被人打扰,低声道:“别理她。”在陆小远怀中一躺,伸了个懒腰。 玲珑可爱的少女在怀,陆小远也不愿去见那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倚到枕头上,一言不发。 却听得门外宋玉笙又叫道:“陆大哥,你在里面吗?我有事找你。” 唐妤撇了撇嘴,道:“真是讨厌,来报丧么?陆大哥,你出去,叫她滚蛋。” 话音刚落,只听得“碰”一声响,房门被踹开,只见宋玉笙满脸怒气,双手叉腰站在门口,喝道:“姓唐的,你嘴里不干不净说些什么!”待见房内男女躺在一起,不禁脸色涨红,啐了一声,转身走出。 她在走廊中等着,只道陆小远会追出,岂知过了半天也没见到陆小远,感觉很没面子,又羞又恼,叫道:“姓陆的,你给我出来!” 又过一会儿,陆小远才从房中出来,道:“宋小姐,在下迎接不周,多有得罪,望你海涵。”他只道宋玉笙要大发脾气,不依不饶,却听宋玉笙说道:“算了,本小姐不跟你计较。” 陆小远心道:“这位千金大小姐今天是吃错药了吧?还是被童不欺吓得精神错乱了?”暗暗好笑。 他心中胡思乱想,脸上也就显露出了端倪,宋玉笙见他神色古怪,问道:“你不说话,心里在转什么鬼念头?” 陆小远忙道:“没什么。宋小姐,你此番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宋玉笙淡淡道:“非得有要事才能来么?没有要事便不能来了?” 陆小远见她面带笑意,在跟自己开玩笑,心道:“她从来瞧不起我,怎么对我态度变化这么大?”随即想到当是自己在童不欺手下救她一命的缘故。 果然,听得宋玉笙说道:“其实我这次前来,是谢你救我的。”说话之间,白嫩的双颊染上一层红晕。 陆小远笑道:“宋小姐肯向我说声谢谢,我真是受宠若惊。” 宋玉笙嗔道:“我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怎么就不会说谢谢了?你说这话是在讥讽我么?” 陆小远忙道:“不敢,不敢。” 二人又是一阵沉默。宋玉笙道:“童不欺那狗贼要杀我的时候,你还不怕死的叫嚷,情愿让他先去杀你,我....我很感激你。” 陆小远笑道:“那是我故意这么说的,他在我师父手下吃过亏,怕我师父怕的要死,我料定了他不敢杀我。” 宋玉笙点了点头,道:“你的武功可也真高,是不是已经达到神位了?年轻武者能达到仙位就算不错了,你能到神位,可太了不起啦。” 陆小远见她神色温柔,说话也很和善,更加笃定她是吃错了药,否则不会找上门来夸奖自己,随口跟她敷衍,心想她觉得无趣,便会自行离开。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宋玉笙却迟迟不走,陆小远不愿跟她多耗,便道:“宋小姐,我很困,要去睡觉了,恕不招待。” 他转身正要回屋,只听得背后宋玉笙叫道:“姓陆的,你...你!” 陆小远转回身去,心道:“她还是要跟我翻脸。”却见宋玉笙脸上又是着急,又是不快,还夹着一丝羞意。 宋玉笙声音放低,一字字说道:“你非要我亲口说出来,我喜欢你么?” 正文 第二百二十九章 化险为夷(5) 陆小远如闻晴天霹雳,身子一颤,脑中一片空白。他经历过无数奇遇,可从未像此时此刻这般震惊过,若非刚才头脑清醒,他定然认为是自己耳朵聋了,出现幻听。 宋玉笙说完这句话,便低下了头,心想反正已经表白,索性把话说个明白:“你一直对我很好,虽然跟我吵架,讥讽宋家,咱俩比试的时候,你不还是为了保住我颜面,情愿自己受伤么?你这次又冒着生命危险救我,我总算明白你的心意了。” 微微抬一下目光,见陆小远神色呆滞,心道:“他可真是惊喜的过分了。”继续说道:“其实你早些把心意说出来,我或许早就答应了,幸好现在也还不晚,陆大哥,我爹对你也很满意。” “这算什么?”陆小远心道。他虽然生性轻浮,喜欢美女,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跟宋玉笙这个千金大小姐在一起。难道自己好心好意救她一命,便是喜欢她么?就要被她逼着和她相爱么? 当下道:“宋小姐,那位梁公子也很喜欢你,他是世家公子,你俩是姑表至亲,或许更配。” 宋玉笙道:“我从来只将他当作哥哥,何况他被童不欺一句话就唬住,像个缩头乌龟一样,我对他便更加失望了。” 陆小远见她浑没领悟自己话中的不愿意,暗暗摇头,道:“宋小姐,我是个江湖草莽,你是宋家的千金大小姐,咱们身份悬殊,我举止粗鲁,可配不上你。” 宋玉笙低声道:“没关系,你入赘宋家,便是宋家的女婿,跟我是一样的地位,谁敢瞧不起你?至于举止,可以慢慢改变。” 陆小远心中苦笑:“我若进了宋家,天天学习斯文人的做派,那还不如杀了我呢。”心想宋玉笙如此纠缠,倒不如跟她直言挑明,便道:“宋小姐,我不喜欢你。” 这次轮到宋玉笙震惊了。她只道陆小远喜欢自己,而自己多次伤害他,这次理应自己向他示好,才会主动上门。只是她性情高傲,从来都是别人对她好言好语,她从未做过这种事,待见陆小远转身要走,心一横,便把话挑明了。 若在平时,陆小远两次示意,她早已领会,但她表白过后,芳心剧跳,思维乱成一团,竟没听出来,这时听到陆小远直言拒绝,才明白原来是自己自作多情,顷刻之间,羞愧、伤心、愤怒种种情绪涌上心头。 陆小远见她脸色从红晕转为苍白,紧咬下唇,手足无措的站立当地,不禁心生怜悯,柔声道:“宋小姐,是我配不上你,咱们以后可以做朋友。” 宋玉笙突然道:“唐妤那粗鲁俗气的女子,有什么好了?难道我竟然不如她么!” 陆小远见她辱及唐妤,有些生气,道:“宋小姐,妮子跟你素无瓜葛,你最好对她客气一些。” 宋玉笙冷笑一声,道:“妮子?你叫的倒是亲热,她还没跟你成亲,你俩便苟且在一起,看来她不仅粗俗,简直不知羞耻。” 陆小远和唐妤虽然如胶似漆,却并未作出越礼之举,听到宋玉笙编排唐妤,不禁大怒,喝道:“你滚!” 宋玉笙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过了半晌,她缓缓转身,向着楼梯走去。忽听得身后传来唐妤的声音:“陆大哥,你在苍龙山脉也救过她,为什么她那时候都不愿多看你一眼?” 宋玉笙心中一震:“是啊,那时候我为什么瞧不起他,羞于向旁人提起他来?”忽然她脑中转过一个十分不堪的念头,这念头一闪而过,她不愿再想,却听得唐妤道:“那时候你既没身份,又武功全失,跟现在的神位实力大相径庭。” 唐妤并非故意说给她听,但这轻轻的一句话如同一根尖刺,刺进宋玉笙的心房,将刚才她竭力想要压下去的念头重新激发了出来。 若非亲眼见着陆小远跟第二上尊楚狂人大战,又将十长老之一的童不欺打败,如果陆小远真的是个废人,就算他为了保护自己而死,自己真的会转变心意吗? 宋玉笙忽然发现自己是如此的自私冷漠,还有几分势利,从前身为宋家大小姐的优越感荡然无存。她再也抑制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跌跌撞撞奔下楼去。 。。。。。。。。。。。。。。。。。。。。。。。。。。。。。。。 燕王军休整完毕,唐妤、陆小远和公冶升便去向宋仲谦告辞离开。进了宋府大门,正往客厅而去,陆小远忽听得一个稚嫩的声音道:“圣琅派的师兄,你好。” 他转头一看,张恒站在自己身后,目光向下望去,一个小女孩牵着张恒的手,笑嘻嘻的朝他招手,正是帝会掌门徐皓白之女,芊芊。 张恒道:“陆师侄,没想到峻极山一别,竟然在此重逢,真是意外之喜。日前你帮我击退千面狐,我十分感谢。” 陆小远道:“你太客气了,咱们是五宗同道,理应相互帮助。”伸手抚摸芊芊的脑袋,道:“小妹妹,你比之前长高了不少呀。” 张恒道:“陆师侄...” 陆小远打断他话,摇头道:“不对,我不是你的师侄,而是你师弟。” 张恒奇道:“何出此言?” 陆小远笑道:“你忘了吗?我在论武大会上冒充杜先生的弟子,打赢了摩诃萨,事后他可没有说过“你不是我徒弟”这样的话。” 张恒微微一笑,道:“那只是权宜之计。你师父跟我掌门师兄平辈论交,我就是你的师叔。” 陆小远摆出一副无赖的神情,道:“不管怎么说,你师父没有否认,那就是默认了我的话,你不承认,就是说你认为你师父错了,是不是?” 张恒生性端严,可辩不过陆小远,再加上他对杜云山敬若神明,只好无奈的点头,道:“好吧,那你便是我师弟。” 芊芊使劲摇头,两只小辫左右摆动,像一只拨浪鼓,不乐意的嘟囔道:“怎么又多了一个师叔。” 正文 第二百三十章 出发极北(1) 张恒问起陆小远受伤之后的经历,陆小远只说自己在苍龙山脉之中捡到了一本秘籍,修炼之后伤势痊愈,跟着又问起张恒五宗的近况。 唐妤见陆小远和张恒聊得兴起,便先带着人进客厅去了。 张恒道:“天武卫跟圣琅派发生纷争,贵派伤了不少人,不过没人丧命,也算幸事。但紫华掌门拒不交出令师,帝国方面又向其他四宗施压,佛觉寺的心止大师亲自到了圣琅山,说五宗正准备与嗜血教开战,在这时实在不宜与帝国结下梁子,令师的行为是在给五宗找麻烦,他要求紫华掌门严惩令师。” 陆小远怒道:“这个死贼秃,圣琅派的事情凭什么要他多嘴。” 张恒道:“紫华掌门不同意,二人说僵,心止大师一怒之下回了峻极山,之后便在武林中公然批评令师不顾大局、自行其是的做法。武林中各大世家和门派不敢与佛觉寺作对,纷纷附和。” 陆小远气的七窍生烟,跳脚大骂:“遭了瘟的秃驴,有朝一日落在小爷手里,小爷定要这么啪啪啪啪啪,扇烂他那张臭嘴!”说着右手举起,猛力来回扇动,仿佛心止就在他眼前,全无抵抗之力,任他虐打。 心情平复下来,又问道:“师兄,眼下嗜血教已经离开,你还要留在宋家吗?”他在燕州得知了圣琅派和天武卫纠纷之后,给青华写了一封信,派人送去圣琅山,但仍想让张恒帮他给青华传话。 张恒道:“不,我此番来到宋家,只是顺路做客,另有一件要事去办。” 他的凝霜雪是杜云山年轻时从极北寒荒的幽寂冰窟得到一块千年寒冰铁,炼制而成,这把神剑威力虽然冠绝天下,却仍有提升空间。幽寂冰窟中有一颗冰龙寒晶,乃是龙族体内寒冰之气的结晶,其中蕴含的灵力胜过普天之下冰系灵石。 杜云山当年因为另有要事不能耽搁,并未在冰窟内寻找这块灵石,心想张恒既然要往冀北,便让他去极北寒荒寻找此石。五宗和嗜血教开战在即,增强凝霜雪的神力,便能增加胜算。 陆小远听完,道:“极北之地我还没去过呢,师兄,我跟你们同去好不好?让我也瞧个新鲜。” 张恒摇头道:“极北不比中原,那里寒冷萧瑟,魔兽妖族到处都是,而且当地土著的性情行事跟咱们不同,也得加以小心,可谓步步是险,没什么好玩的。” 陆小远道:“苍龙山脉之中也是凶险无比,我不还是活着出来了?我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张恒一来念及他曾帮助自己击退千面狐,又在论武大会上打败摩诃萨,欠了他不小的人情,二来他实力不弱,不一定什么时候就能帮到自己,见他坚持,便点头答应。 芊芊拍手笑道:“太好了。咱们热热闹闹的,一起去。” 张恒不愿带她前去,她软磨硬泡,又哭又闹,张恒想到此前她离家出走的经历,怕她再生事端,只好答应。她年幼无知,虽然极北寒荒之行凶险异常,在她心中,也只当是去游玩。 唐妤一行人出来后,陆小远将自己的打算跟她说了,唐妤道:“陆大哥,你是逍遥不羁的性子,让你留在燕王军中,也是强人所难。你去吧,我和我哥盼你平安归来。” 陆小远笑道:“放心好了,我和这位师兄都是五宗中杰出的年少弟子,这一趟在别人眼中非同小可,对我们而言,便是旅游而已。” 当下陆小远向公冶升及众将告辞,唐妤率领众人出城,拔营返回燕州去了。 二人进了客厅,向宋仲谦辞行。宋仲谦感念陆小远和张恒相助之情,想留三人多住几日,但五宗积极备战,情势严峻,他也不好多做无谓的耽搁,当下点起几名宋家门人,送二人出城。 正在外城走着,一名少女迎面而来,向当先的宋仲谦行礼问好,陆小远看时,却是戊己宫大小姐方芸,叫道:“方姑娘,你好。” 方芸一见到人群中的陆小远,登时神色大变,转身便走。 陆小远心中奇怪:“她见到了我,为什么要躲?”但见她绕过一家店铺,转眼间消失在视野中,也就不再去追。 到了外城城门,宋仲谦拱手道:“日后倘有空闲,二位一定来我财神城做客,让宋某一尽地主之谊。前方路险,二位珍重。”转头在宋家众人扫了一眼,问一人道:“大小姐呢?怎么不来送客?” 那人低声道:“大小姐自两日前便将自己锁在房中,她的丫鬟敲了几次门,反被她骂了。” 宋仲谦不快道:“这丫头越来越没规矩了。”又对陆小远和张恒道:“二位,请随宋某过来一趟。”张恒将芊芊交给一名宋家门人照看,和陆小远跟随宋仲谦而去。 三人走到远离城门口处,四下无人,宋仲谦从怀中掏出一只本子和一件火红皮袍,将本子交给张恒,火红皮袍交给陆小远,道:“本子上记载的是宋家猛虎啸的功法,张公子身怀的帝会派绝技,克敌制胜足矣,但这猛虎啸另有一项妙用,能驱退百兽,张公子要到化外之地,或许用得着。” 对陆小远道:“这是火浣衣,穿在身上能辟寒气,这两件东西,作为宋某的一点心意。” 二人见宋仲谦送的东西都是目前应需之物,足见其意之诚,便不拒绝,躬身道谢。 三人离开财神城,共乘梨花鹄,一路往北,此时虽然盛夏未尽,气候却渐渐凉爽,越过重重关山,终于踏入了极北之地。 此处和中原仿佛是两个世界,盛夏的阳光半点也照不到这里,放眼望去,遍地枯草,远处是连绵起伏的雪山。草原之上一片荒凉,渺无人烟,三人也不多呆,加快梨花鹄的速度,两个时辰之后在雪山上降落。 芊芊久在皖州,冬日也极少见到雪,她虽然去过不少地方,见过北方的雪,却从未见过这等奇观,心中大喜,一跃便要到雪地中。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一章 出发极北(2) 忽然一只手伸出,捉住她的衣襟,将她提在半空,芊芊往回望去,见捉住自己的正是师叔张恒,奇怪的望着他。 张恒从乾坤袋中取出几件有厚有薄的棉衣,套在了芊芊的身上,他和陆小远修为较深,不惧严寒,但芊芊年幼体弱,虽然从母亲那里学过身法和剑术,却也抵挡不住寒气的侵袭。 芊芊好容易等张恒给自己穿好了棉衣,落在雪地上,立刻抓起一把白雪,扬到空中,跟着在雪地上蹦蹦跳跳,发泄着心中的激动和欣喜。 陆小远见她被数层棉衣包裹,如同一只皮球在雪地上弹来弹去,大感有趣,忍不住在芊芊后背推了一把,芊芊往前一倒,“哎呦”一声,骨碌碌滚出一丈远。 芊芊站起身来,使劲甩了甩脸上的白雪,回头看去,见陆小远兀自大笑,叫道:“你这个大坏蛋,本女侠跟你拼啦!”说着颠颠的迈动步子,向陆小远冲去。她身体笨重,冲势不大,撞在陆小远身上,陆小远丝毫未动,她却仰天摔倒,余势未衰,咕噜噜翻了两个跟头。 陆小远笑的更加得意,突然脸上微微一疼,一股凉意传遍脸颊,却是芊芊拿雪球丢他。他当下抓起一把雪,捏成雪球还击。 张恒见二人叫喊着打打闹闹,微微摇头,似乎在说陆小远太不稳重。忽然一阵风声响起,他一转头,一颗雪球擦微脸飞过,回头一看,正是陆小远偷袭。 陆小远笑道:“小白,你自己站在一旁,多无趣啊。” 张恒皱眉道:“你叫我什么?” 陆小远道:“你瞧你,生了一张小白脸,还穿着白色衣服,你的剑也是洁白的,对了,还有那头大白鸟,当然叫你小白了。你要是把头发遮起来,在这里雪地里,便是火眼金睛也瞧不见。” 芊芊格格大笑。 张恒正色道:“陆师弟,咱们既为同道,便该相互尊重,岂能如此乱开玩笑?” 陆小远道:“我又没不尊重你,开个玩笑也无伤大雅啊。” 张恒道:“总之咱们应该端庄严谨,不能随便嬉戏,更不能给我乱起名字。” 陆小远撒起赖来,笑道:“我就是喜欢叫你小白,你能把我怎样?咱们既然是同道,你便不能跟我动手。” 张恒一怔,无言以对。在帝会派中,周泉和门下弟子都是中年青年,性子成熟,而徐皓白门下都是他的晚辈,见这位师叔一丝不苟,也就不敢随意冒犯,至于杜云山门下弟子,都知师父对大师兄寄予厚望,若逗弄于他,定会惹得师父发怒,因此张恒从小到大,相处的人都是彬彬有礼,言行规矩。 他闯荡江湖时,遇见胡搅蛮缠的人,转身便走,倒也无妨,但此刻与陆小远同行,真是拿他没法子了。 这雪山群连绵千里,土著居民群居生活,形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部落,三人在山中行了不久,到太阳落山时,找到一处部落。部落的房屋建筑风格与中原乡村差不多少,只是墙壁很厚,且较为矮小。 此处与帝国相通,居民也经常到冀州买卖交换,尚属开化之地。 三人来到一座民居前,大门敞开,只见一名中年汉子坐在院中,正在给一头野鹿剥皮,张恒轻轻叩了两下门,那汉子抬头,打量三人一会儿,道:“你们有什么事?” 张恒将来意说了,那汉子爽快的答道:“住宿可以,只是我家只有一座火炕,你们要在外屋打地铺。” 张恒点头答应,三人刚一进屋,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外面天寒地冻,屋中炉子生的却旺,温暖如春。 芊芊叫道:“好暖和呀。”说着往炉子处走了两步,更加温暖,当下脱去了身上的几件棉衣,在屋里走来走去,墙壁上挂的兽皮衣服、桌上摆的野兽头骨装饰、宽大的火炕,对她来说都是新奇的东西,左瞧右瞧,不亦乐乎。 这户人家是一对夫妇,二人年近四十,却没子嗣,见芊芊天真可爱,对她很是喜欢,拿出肉干果脯给她吃。 吃过晚饭,外面万籁俱静,只偶尔传来几声犬吠。这里的人休息时间很早,妇人取出一张大大的毛毡铺在地上,又将三张床单铺在毛毡上,摆下棉被和枕头,供三人休息。 三人整理好各自的床铺,躺下便睡。他们一整日奔波劳碌,都疲惫倦怠,不一会儿便睡的沉了。 到得清晨,张恒醒来时,只见一旁被窝里的芊芊脸色通红,额头上汗水直流,他大吃一惊,伸手往芊芊额上摸去,仿佛摸到了一块火炭,十分烫手,便知芊芊日间和陆小远打闹,进屋后流着汗脱去棉衣,冷热乍交,受了风寒。 这时陆小远也已醒来,见芊芊神色痛苦,当下去拧了块湿毛巾,盖在芊芊额头上降温。 此处交通不甚便利,居民家中都存有药物,夫妇拿出治疗风寒的草药,煎熬后给芊芊服下,不料芊芊的病势十分凶猛,喝过了药竟不见一丝好转。 张恒问道:“这附近可有医生和药铺?” 那妇人道:“由此往正东一百八十里,有一座黑熊镇,镇上倒是有一位神医,不过路程遥远,再加上地势崎岖,就算有坐骑,也得大半天才能到达。” 张恒有飞行迅捷的梨花鹄,路程对他而言不是问题,当下抱起芊芊,向夫妇告辞,又掏出十两银子送给夫妇作为答谢。 二人上了梨花鹄,张恒不敢怠慢,急催梨花鹄向正东飞行。梨花鹄乃是羽化破体后的灵兽,颇通人性,见张恒怀中的芊芊神情委顿,张恒和陆小远神色焦急,急振双翅,全速飞行。 约莫半个时辰过后,下方是一座镇落,料想便是妇人所说的黑熊镇了。张恒降落梨花鹄,抱起芊芊,和陆小远打听神医的所在。 那神医的府邸在镇子正中,附近四通八达,二人没费多大力气便寻到了。只见一座雄伟的大宅盘踞在前,门口一左一右两只石狮子,足有一人高,大门上方悬挂一块牌匾:神医黄府。朱墙碧瓦,甚是气派。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二章 医者仁心(1) 门前排了一队人,神色都多少有些惶急,料想是来求诊的,门口摆了一张桌子,桌后坐着一个仆从打扮的中年人,捋着两撇鼠须,斜睨着排队的人,脸上是一副高高在上的神色。 张恒和陆小远见排队的人不多,便走到队尾排着。那中年人瞥了二人一眼,微微冷笑一声,却不说话。 张恒将芊芊交给陆小远,过不一会儿,带了一串糖葫芦回来,递到芊芊手中,柔声道:“芊芊,你吃着糖葫芦,就不痛了。” 芊芊打起精神,咬了一枚糖衣山楂入口,嚼了几嚼,强自笑道:“是啊,真的不痛了。” 不到半个时辰,张恒前面的人进了府,二人心中一喜,料想过不一会儿便轮到他们了。果然,一盏茶时间过后,那人走出府来,张恒在先,陆小远在后,急急往府内便走。 不料那中年人突然站起,伸手拦住了张恒,淡淡道:“慢着,干什么的?” 张恒道:“在下的师侄感染风寒,病态严重,特来求黄大夫施展刀圭,诊治回春。” 那中年人道:“我家神医老爷一天只医治十个人,你是第十一号,恕不迎入。明天早早地来吧。” 张恒大急,道:“在下这师侄年纪幼小,拖到明天,恐怕支持不住,医者父母心,还望先生行个方便。” 那中年人白眼一翻,冷冷道:“给你开个方便之门,便有第十二个、第十三个来啰嗦纠缠,我家老爷也就不能拒绝了。这方便万万行不得,快走快走。” 陆小远怒道:“既然有这规矩,我们排队的时候你干么不早说,我们也好另寻个医生。” 中年人哈哈一笑,道:“你们不主动来问候老爷我,还想让我主动告诉你们规矩?嘿嘿,真是不通人情。” 张恒道:“怎么说?” 中年人凑到近前,低声道:“你没有彩头献给老爷,就算来的早,那也是白搭。” 陆小远听他话中意思,是要向自己二人勒索好处,心想芊芊重病,他却行如此卑鄙之事,怒火中烧,厉声喝道:“你家神医老爷到底医是不医!”拔出长剑一挥,剑气过处,那石狮子半边脑袋被切了下来。 这一下声势骇人,那中年人大惊失色,赶忙窜入府中,掩起了门,顺着门缝叫道:“就是不医,你待怎地!我还告诉你们,这方圆百里之内,再无其他医生了!”声音有些颤抖,掩饰不住害怕之意。 这神医府中也养了十来个保镖,却都是寻常汉子,不过身强体健一些罢了,没一个能剑断石狮,他也就不再呼喝保镖。 陆小远正要上前踹门,将那“神医老爷”揪出来,却被张恒拦住。 张恒道:“陆师弟,人家既然有规矩,咱们不便强人所难,还是另寻一家医馆吧。” 陆小远急道:“小白,芊芊的病可拖延不得,你等着,我这就把那医生揪出来,他要是不给治,我就打到他医治为止。”他原也不愿欺负不会武功之人,但见这中年人如此可恶,芊芊又病重,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张恒攥住他衣袖,摇了摇头。 陆小远见他坚持,无法可施,只好叹了口气。二人抱着芊芊在小镇中寻了个遍,果如那中年人所说,此处再无医生。 正焦急之间,忽听得背后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道:“二位少侠,你们是来治病的吗?” 二人回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一名村姑打扮的少女,普普通通的相貌,身穿布衫,头戴荆钗,背上还背着一只盛满药草的篓子。 二人点头称是。 少女嫣然一笑,两只酒窝浅现,登时增添了不少丽色,说道:“我稍微懂一些用药的法子,或许能帮这位小妹妹治病,不过成与不成,可难说得很。” 二人见她这副模样,当是医生手下的学徒,反正走投无路,对视一眼,心想死马当成活马医,张恒道:“如此多谢姑娘美意。” 少女道:“你们跟我来吧。”带着二人出了镇子,她撮唇呼哨,高亢的啼叫声音响过,一道蓝影疾飞而来,在近处半空兜了一个圈子,落在地上,原来是一头浑身蓝羽、眼如点漆的大鹰。 张恒的梨花鹄体型就不小了,这蓝鹰竟比梨花鹄大了一倍不止,站在地上,个头与周围的树木一般高低。 张恒心道:“书上说极北有种禽族,名叫蓝羽战鹰,体型之大,世所罕见,描述的外貌也跟这蓝鹰相似,只是根据记载,蓝羽战鹰的体型比眼前这只蓝鹰还要大上不少,料想这蓝鹰尚未成年。” 少女踮起脚尖,亲热的抚摸蓝鹰腿上的羽毛,蓝鹰俯下头来,往少女脑袋上蹭。 张恒问道:“姑娘,这头蓝羽战鹰是你收服的?” 少女笑道:“不是。三年之前我在山里采药的时候,有一片地方的树木要么被拦腰压倒,要么枝条折断,我就在那里发现了重伤的蓝宝。它背上有一条很大的伤口,当时还在流血,我用光了一个月采集的草药,才给它处理好伤口,然后每天都去查看它的伤势,给它送吃的,后来它伤好了,就留下来陪我啦。” 张恒点了点头,心想蓝羽战鹰虽然不是魔兽灵兽,在普通禽族之中,力量和速度都是顶尖的,她一个娇弱的小姑娘,若非机缘巧合,也收服不了这庞然大物。 当下三人跳到蓝羽战鹰的背上,少女叫道:“蓝宝,咱们要回家啦!”蓝鹰一声啼鸣,双翅一扇,激起大片尘土,借势升到了空中。 张恒将己方三人的名字和来历告诉了少女,少女道:“我叫雪茵,住在白蛇坳,以前和我师父相依为命,不过四年前我师父去世,就剩我一个人在那里生活了。” 若在帝国境内,提起圣琅派和帝会派,无论是谁都会肃然起敬,但此处极少与帝国沟通,是以雪茵虽然听过这两宗,却不知两宗的超绝实力和在帝国的影响力,因此并不显得如何吃惊。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三章 医者仁心(2) 张恒说起先前求医不得的经历,雪茵道:“那位黄老爷的医术确实很高,就是有点儿势利,他每日只医十人的规矩是对普通百姓定的,倘若是镇上富豪和长官得病,就算是第十一人、第十二人,他非但不拒绝,还会到人家府上诊治。” 陆小远无奈道:“无论哪里,总有些墙头草、势利之徒。” 说话之间,一道白影从三人身旁飞速掠过,张恒凝目看时,却是梨花鹄追了上来。它原本跟在蓝羽战鹰后面,但见蓝鹰行动如风,起了好胜之心,加速超越了蓝鹰。 蓝羽战鹰尖叫一声,力振双翅,速度更快。但梨花鹄乃是以速度见长的灵兽,短距离全速飞行时几如电闪,这时虽然没用上全速,也比蓝羽战鹰快上几分。 雪茵赞道:“张大哥,你这坐骑的速度好快。” 蓝羽战鹰见雪茵称赞梨花鹄,心中更是不忿,使上了全力鼓舞翅膀,但与梨花鹄的差距反而越来越大。 张恒撮唇呼哨,哨声舒缓悠扬,梨花鹄听到主人命令,放慢了速度,待蓝羽战鹰追到,与蓝鹰并行。 蓝鹰从未见过速度如此之快的禽族,一边飞行,两只漆黑的眼珠骨溜溜乱转,在梨花鹄身上来回打量。梨花鹄昂首目视前方,仿佛不把蓝鹰放在眼里。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只见下方是一处方圆不到十里的山坳,坳中并无积雪,黑土地上草木茂盛,与周围的皑皑白雪殊不相衬。 落地之后,雪茵带着二人走到一间茅舍前。门外搭了几只木架,上面摆满各种各样的药草,进了茅舍,一股清苦的药味扑鼻而来。内中陈设十分简陋,但药橱、药架、石臼等物一应俱全。 雪茵走到一张圆桌旁,拉出三把椅子,让二人坐下,自己也坐到一把椅子上,道:“我先给小妹妹诊脉。” 芊芊此刻昏昏沉沉,张恒抬起芊芊手腕,放到了桌上。雪茵食、中、无名三指搭上她脉搏,切起脉象来,时不时某根手指跳动一下。过了一会儿,伸手在她脑袋上摸了摸,又观察一阵子,问道:“这位小妹妹可是感染风寒么?” 张恒见她神色有些犹豫,心中暗暗叫苦:风寒之症乃是最简单的病症,若非极北地区的草木与中原全然不同,他自己都能采药治疗芊芊的病,雪茵却不能确诊,可见这姑娘的医术也就是刚入门而已。 只是既已到此,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她身上了,说道:“是。” 雪茵点点头,取过纸笔,开起药方来。她写一味药便停下来端详一阵,再继续写,这几味药写了相当长的时间。 写完药方,张恒接过来看,奇道:“姑娘,这积雪草乃是补气中和之用,跟这小姑娘的病可丝毫不对啊。” 雪茵一怔,接过药单,目光在上面扫了扫,满怀歉意的道:“对不住,这应该是融雪果,我总是将这两味药的药效记颠倒。” 陆小远惊道:“你还能将药效记错?我知道了,你是不是从来没给别人医治过?” 雪茵奇道:“是啊,你怎么知道?” 陆小远不说话,心中无奈的想道:“凭你这点道行去给别人治病,肯定会医死人,人家岂能不烧了你的草庐?” 张恒道:“姑娘,劳你检查一下别的药物,事关重大,可半点马虎不得。” 雪茵点头道:“不错。”当下拿着药方走到书柜前,翻开一本书,照着书核对起药方来。 陆小远低声道:“小白,庸医害人,实不亚于魔教杀人害命,咱们可跟她来错了。” 张恒叹道:“不跟她来,附近再没别的医生,芊芊便要明日才能得到医治了。”心想芊芊此番能否转危为安,不在大夫,而要看她自己的运气了。 二人心情忐忑,张恒伸掌按住芊芊后背,输送真气助她抵御疾病。他怕输送过急芊芊承受不住,便将真气限制成一缕一缕极为微弱的气劲,往她体内缓缓流动。 过了一会儿,雪茵道:“我照着师父的笔记核对过了,再没有什么错误了。”说罢到药橱中照方抓药,配齐了药,搬出两只砂锅,生火添水,煮起药来。 有的草药需要文火慢熬,雪茵将柴火一根根送入火炉,控制着火势,有的药却需急火猛煎,此处天气阴寒,柴火受潮,雪茵又是拿扇子猛扇,又是用捅火棍挑动,火势就是不涨。 陆小远见状,道:“让我来吧。”走到火炉前,运起火灵功法,赤炎真气送出,“呼”一声,火势猛然涨起,窜出了炉口。 雪茵长出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角的汗水,笑道:“陆大哥,你可真有法子。”说着走到墙角,拿石臼捣起几颗红色果实来。 张恒见还有几味药需要处理,便也插手帮忙。 陆小远问道:“姑娘,你从小就在生活这里么?你爹娘在哪?” 雪茵捣着药,回答道:“我师父跟我说,我还是个婴儿的时候,被人抛弃在了雪地里,他外出采药,将我拾了回来并养大,所以我不知道我爹娘是谁,也不知道他们在哪。” 陆小远道:“你师父既然是医生,干么不去黑熊镇上开个医馆,反而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他采集这么多草药又有什么用?” 雪茵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每月都到黑熊镇去一趟,将采来的草药送到黄老爷府上,换了钱后买些生活用品带回来。” 张恒和陆小远心想她师父多半是位特立独行的奇人,也就不再追问此事,跟雪茵聊起了此处的风土人情。 雪茵自师父去世后,在此独居四年,只有一只禽鸟相伴,这时有了说话解闷的伴儿,很是开心,跟他们咭咭咯咯说个不休。 忽然张恒问道:“姑娘,那一锅药还没熬好么?” 雪茵一怔,往那只文火慢熬的锅处望了一眼,猛然想起这锅药只需熬上一刻钟便好,这时早已过了时间,大叫一声,站起身来奔了过去。 正文 第二百三十四章 医者仁心(3) 她抬起小锅放到桌上,一回身,见石臼倒在地上,红色碎末倾了一地。原来刚才她行动慌忙,抬足时将石臼踢倒,而这味红色果实急等着放入锅中,急道:“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张恒叹了口气,眼见红色碎末薄薄的撒了一地,不能再用,便重新取了几颗果实,双掌夹住,气劲过处,但听得“噗噗噗”声音响起,走到小锅前,双掌一分,红色碎末如下急雨般落入锅中。 雪茵道:“张大哥,早知你有这本事,也就不用我....”忽然转身,指着陆小远叫道:“那只锅子是不是熬干了?” 陆小远无奈的笑笑,道:“我加着水呢。” 雪茵长出了一口气,将张恒处理好的药材分别加入两只锅中。 陆小远问道:“这锅药还没好么?” 雪茵默算了时间,恍然道:“好了,可以停火了。啊哟,陆大哥,多亏了你提醒我。”将这只锅也取下来,两锅药逼出浓浓的一大碗药汤,道:“把这碗药给小妹妹喝下,就可以了。” 张恒和陆小远都没动弹,过了一会儿,见她神色变得笃定,张恒才将芊芊抱到椅子上,喂她喝药。 若在平时,芊芊定然又哭又闹,绝不肯喝这要命的“黄连水”,但这时她意识模糊,倒也没觉出苦,张恒没费多大的劲,便将汤药喂完。 眼见日将正午,雪茵将采集的草菇、打猎得来的兽肉烧了些,招呼二人。 三人都挂念着芊芊的病情,只稍微吃了一些,张恒喂了芊芊几口饭,便坐在床前守着。一片寂静之中,忽听得低低的一声嘤咛,张恒见芊芊两只眼睛张了张,柔声道:“你好些了吗?” 芊芊眼中并无多少光彩,转了转小脑袋,低声道:“我刚才头好疼,身上也很疼,好像从悬崖上摔下去一样。咦,师叔师叔,这里是哪儿?咱们不在大叔大婶家里么?”她刚一醒来,便想着从床上爬起。 张恒按住她肩头,道:“你染上风寒,多亏了这位姑娘将你治好。现在病还没全好,先安静躺着,好好休息。” 芊芊乖乖钻回被窝,对雪茵说道:“姐姐,谢谢你。我记得我有一根糖葫芦的,你要吃么?” 雪茵脸上现出激动的神色,颤声道:“我用的药居然灵验了?哈哈,哈哈,太好了。” 陆小远道:“你是个医生,用药灵验有什么好高兴的?” 雪茵道:“陆大哥,你不知道,我师父在世时,有人来求医,都是他出手诊治,他去世之后,我有时候会在黑熊镇上遇见病人,他们却嫌我是个小孩,不肯让我医治。这位小妹妹是我的第一个病人,没想到就这么成功了,还不值得高兴么?” 陆小远和张恒这才知道这位姑娘的心思,陆小远道:“嗯,你这叫开市大吉,以后再给人治病,治一个好一个,那就万事亨通了。” 雪茵用力的点了点头,道:“其实这次也有你们的功劳,要不是你们帮我,我就搞得一团糟了。” 张恒道:“雪茵姑娘,医术不够,以后有提升的机会,你这番医者仁心,才是最可贵的。” 雪茵听了他的赞扬,脸上微红,但十分兴奋,似乎看到了日后自己坐在药堂行诊,药堂中人满为患的情景来。 又过几日,张恒见芊芊病已全好,能在地上活蹦乱跳,便向雪茵告辞。 雪茵一怔,随即低着头,黯然道:“你们在这里多住几日不好么?这山中的特产还没请你们吃遍呢。”言语间的不舍之意十分明显。 她自从师父去世之后,便独自居住,虽然后来有了蓝羽战鹰陪伴,那毕竟不能与自己说话聊天,这几日中虽然忙来忙去,辛苦不少,跟张恒和陆小远两个同龄人相处,却是她最快乐的几天。 张恒道:“姑娘,我们此行是有要事的,不能多加耽搁,日后倘若有空,我等必当再来拜访。” 芊芊道:“姐姐,要不然你跟我们一起去幽寂冰窟好不好?” 雪茵奇道:“你们要去幽寂冰窟?幽寂冰窟所在的龙首峰可是凶险无比的地方,你们要进去,那可十分危险了。” 张恒道:“多谢姑娘提醒,我等早有准备。” 雪茵心念一动,笑道:“是了,你们都是会武之人,想来本事不小,自然敢进。”随即叹道:“我可手无缚鸡之力,你们去吧,我就不跟你们添乱去了。” 张恒见她一脸失望的神色,心中也是不忍,但他清楚芊芊这一场生病,已经耽误了多日,不能再多延误时日。 陆小远道:“姑娘,我们带的银子不多,你既然一心留客,我们中午就在这里再蹭一顿饭吧。” 雪茵闻言,脸色放出光彩。芊芊拍手叫好。张恒略一沉吟,也点头同意。当下雪茵挎上竹篓,到山间去寻些少见的土产。 三人在家中等待,这一等便等到日将过午,也不见雪茵回来,三人心中奇怪,便出门去寻找。 走出白蛇坳,遍地大雪,依稀可见雪茵浅浅的足印,三人顺着足印追寻,走了二里路,便隐约听到林间一阵争吵的声音。张恒和陆小远心中均想此处人迹罕至,既然有人争吵,其中定有一方是雪茵。 走得近了,便听到了雪茵的声音:“真是奇怪了,这雪山又不是你们家的,你们不让我采山药,我不采便是,为什么还不让我离开?” 一个男子的声音道:“姑娘,我们都说了,请你跟我们去做客,你拜访过了我们族长,我们自当放你回来。” 雪茵怒道:“我又不认识你们,干么要跟你们去?” 又有另一个男子的声音笑道:“小妞,你还是乖乖的好,否则咱哥俩不小心伤着你,可别怪咱们不知怜香惜玉。” 雪茵哼了一声,隔了一会儿,忽然叫道:“放开我!” 三人听出是两名男子在为难雪茵,心中都有些生气,走进林子,果然见雪茵正跟两名男子争执。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五章 神农族人(1) 那两名男子身穿白熊皮袍,身材高大,头上戴着兽骨首饰,当是寒荒的异族居民。 陆小远走上前去,怒道:“你们两个混蛋,雪茵姑娘都说了不认识你们,你们干么要强拉雪茵姑娘去见什么劳甚子族长!” 两名异族人见有人干扰,登时大怒。其中一个短须似铁的汉子上前两步,喝道:“哪里来的三个小娃娃,识相的话,赶快走开!” 陆小远见他仍攥着雪茵的手腕,怒道:“混蛋,赶快放手!” 另一名年轻汉子冷笑两声,道:“老子偏不放,奶奶的,有多远给老子滚多远。”走上前去,伸手抓向陆小远的胸口。 陆小远十来天没动手打架,有些手痒,见汉子这一抓力道平平,也不急着将他打倒,挥掌在他手腕上拍了一下,身形一晃,闪在一旁,笑道:“小爷偏不滚,你能将小爷怎地?” 那汉子大怒,手刀横扫,陆小远一仰身,避过这一扫,右腿先起,踢中汉子手腕,跟着左腿又起,踢在汉子下巴,汉子怪叫一声,飞了出去。 芊芊拍手笑道:“师兄师兄,这一招连环腿使的真好。”陆小远并没让芊芊管他叫师叔,芊芊也就一切照旧。 短须汉子喝道:“花拳绣腿,也敢在咱面前卖弄。”放脱雪茵的手腕,挥掌朝陆小远攻去,他行动虽然不快,身形却凝重。 手掌尚未碰到陆小远,一股寒风已然卷到,陆小远聚气抵挡,“碰”一声响,短须汉子手掌碰到陆小远凝成的气盾,他修为较陆小远逊色不少,反被震得倒退三步。 陆小远笑道:“怎么样,这花拳绣腿可还使得?” 两名汉子齐声怒喝,解下腰间的骨棒,攻向陆小远。两根骨棒是兽族肋骨制成,又装了许多兽牙,参差不齐,如同狼牙棒一般。挥舞之际,飒飒有风。 陆小远施展轻灵身法,飘然闪避。二人呼喝连连,骨棒落在地上,溅起无数片白雪,将三人一同裹在了雪幕之中。 雪茵走到张恒身旁,面带忧色的说道:“张大哥,你快去帮一帮陆大哥吧,你瞧那两个坏人的力气很大,陆大哥可别一个不小心受伤。” 张恒道:“没关系的,陆师弟尽可抵挡得住。”他看出陆小远的武功远在二人之上,故意逗二人玩,倘若要赢,只是片刻之事,因此并不担心。 芊芊握住雪茵的衣角,道:“姐姐,你不必担心,这位师兄是圣琅派的弟子,不会输的。别说是他,就是我也能打败这两个坏蛋。” 雪茵看了看芊芊,笑道:“你一个小女孩,也会武功么?” 芊芊道:“怎么不会了?你瞧着。”说着取出桃木短剑,便要上前跟两名汉子动手。 张恒伸手将她拽回,道:“陆师弟,别跟他们闹了,放他们这一马吧。” 陆小远答应一声,反手拔出背后的青铜剑,作势劈斩两下,笑道:“你们两个混蛋,小爷可要让你们吃些苦头啦!”使出“一气化三清”剑术,剑尖一晃,化出三朵青芒,两朵攻向短须汉子,一朵攻向年轻汉子。 这一气化三清剑术在中原都算得上乘剑术,这寒荒之地的蛮人如何能破?二人不约而同的向后退去。 陆小远一招“大河之剑”,身随剑走,直追而去。这一下快如流星,二人来不及闪避,手臂和肩头中剑,骨棒落地。 陆小远倒持长剑,踏步上前,提足踢向那年轻汉子。他不欲重伤二人,只要揍他们一顿便好,因此这一踢只使了三成力道。 却听得一声怪叫,跟着是一股有红有绿的烟雾扑面而来,陆小远只当他们是寻常土著居民,蛮荒之处生存环境险恶,人人会武,那也不足为奇。待见到年轻汉子发出这一掌,方知他们大有来头。若非在体内积蓄毒质,绝不可能掌间附带毒烟。 这一下大出陆小远意料,所幸他神位境界,实力过人,危急关头收转踢势,拍出一掌,掌风如波,将毒烟震开,同时双足运劲,后纵一丈,才没被毒烟沾到。 那短须汉子见同伴一击不中,纵身扑上,双臂弯转,掌心间透出一股黑气,向陆小远围拢过来。 忽然一条白影晃过,跟着是无数道环形剑气发出,迎向黑气。黑气被环形剑气带动,方向渐渐反转,攻向短须汉子。 短须汉子这一招名叫“花开并蒂”,双掌同时邀击,令敌人避无可避,最为厉害,他这一击也使上了全力,眼见黑气反扑,竟是无力招架。 他心中想道:“我生平以此功夫杀死数十人之多,竟然反过来又死在这门功夫上。”正是心灰意冷之际,脖后一紧,被人凌空提起。黑气来得快,他退的更快,与黑气差距越拉越大,只是这并非他的真实水平罢了。 黑气消散,那只手一松,短须汉子落在地上。他转头看去,救他性命的正是那白衣公子张恒,也正是他以奇松剑法中的“风起云涌”反弹了短须汉子的绝技。 陆小远见他这一招使的圆转如意,意在气先,确实符合徐皓白向自己传剑时所授的诀要,而他在这一招上的造诣,也是远胜自己。 张恒道:“二位是神农一族的人么?” 陆小远听他此言,心道:“神农一族?被我和丫头杀死的余立舟不就是神农一族的人么?嗯,他是擅自离开寒荒,投入了大奸贼的麾下。” 那短须汉子警惕的瞧着张恒,并不置答,只在心中猜测这公子哥模样的年轻人如何会识得己方来历。 只听得“啊”一声大叫,却是陆小远扯住了那年轻汉子的头发,年轻汉子感到疼痛而发出呼叫。 陆小远笑道:“快说,你们到底是不是神农一族的人?” 那年轻汉子疼得龇牙咧嘴,低声嘶道:“神农一族岂能任人逼供,老子就是不说!”他说的硬气,却摆明是自认身份了。 陆小远笑道:“好,你的嘴很严,那么我再问你,你们干么要劫走这位姑娘?”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六章 神农族人(2) 那年轻汉子自知口误,头发虽然被陆小远扯下一大片,也咬牙坚持,不吭一声。 陆小远正要想别的法子逼供,张恒却道:“陆师弟,不必跟他们纠缠了,这便放他们去吧。” 陆小远道:“小白,咱们若不问明白,恐怕后患不小。” 张恒道:“蛮荒人性情倔悍,倘若恃强逼问,是问不出什么来的。放他们去吧。” 陆小远喝道:“你们听好了,今日瞧在这位小白公子的份上,放你们一马,日后若再敢与这位姑娘纠缠,莫怪我们不客气。神农一族倘若仗着人多势众,便来试试,你们来多少,我们便让你们回去多少条尸体!” 两名汉子对视一眼,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四人返回的途中,张恒突然问雪茵道:“姑娘,不知令先师的医术如何?” 雪茵思索半晌,才道:“我师父的医术很高明的,比起黑熊镇的黄大夫,还强了不少。” 张恒心道:“那位黄老爷应该是个寻常医生,比他强也算不了什么。”又问道:“令先师除了医术之外,可还会其他特异之术或是留下特别的东西么?” 雪茵奇道:“什么特异之术?” 张恒道:“比如说,擅长用毒,或是会武功,还是会驯服灵兽,有这些方面的本事。” 雪茵摇头,道:“我师父只会医术,别的就什么都不会了。留给我的,就是小屋里的所有东西。” 陆小远问道:“小白,你怀疑神农一族是觊觎她师父的医术或是其他奇技?” 张恒道:“不错。神农一族以用毒之术和医术闻名中原,雪茵姑娘恰好学的是医术,他们要来掳掠雪茵姑娘,很有可能是觊觎雪茵姑娘师父留下的东西。” 陆小远点了点头,随即想道:“她师父倘若医术很厉害,自能把雪茵姑娘的医术调教的出类拔萃,她怎会是现在这不入流的水平?”不过除此之外,再难想出别的理由。 四人沿途采了些土产,回到白蛇坳,雪茵做了一顿丰盛的饭菜,三人吃饱,便要离开。 这时正好铅云堆积,朔风呼啸,似乎即将有一场大雪降临。雪茵和蓝羽战鹰将一行人送到白蛇坳外,张恒道:“雪茵姑娘,神农一族盯上了你,那可十分麻烦,你千万小心,实在躲不过,就迁移出极北寒荒之地。” 雪茵拍了拍蓝羽战鹰的羽毛,道:“你们放心吧,有蓝宝保护我,没问题的。”蓝羽战鹰双翅拍击,卷起一片飞雪,神色十分得意。 她又取出一只大包裹,递给张恒,道:“里面是一些腊肉和山药红薯,冰龙群山之中很难遇见镇子,你们要是饿了,就吃这些。” 这包裹与芊芊一般大小,张恒接过,暗暗好笑:“这些东西够我们三人吃上十天半月了。”却也足见雪茵情义深重。他和陆小远有乾坤袋,将这些东西放入袋中,不会碍事。 张恒道:“多谢,姑娘多多保重,我们要走了。”三人与雪茵告别,梨花鹄展翅飞起,转眼间消失在了重重乌云之中。 行了三日,这日,三人正乘坐梨花鹄飞着,天空纷纷扬扬,下起鹅毛大雪来。往下望去,但见数条山脉组成一条晶莹的冰龙,在大地上盘旋环绕,正是冰龙群山。 冰龙群山乃是极北寒荒最大的雪山群,相传乃是上古龙族的遗体所化,正中央是龙首峰,龙爪坳、龙脊岭、灵珠湖等围绕在旁,占地千里,那幽寂冰窟,则是冰龙心脏化成,位于龙首峰南方。 三人在百丈高空向下瞧去,冰龙群山夭矫苍劲,漫天飞雪之下,更增气势,似乎冰龙吐息,要将天地间的浊气一扫而空。 芊芊虽是小孩,呼吸着纤尘不染的空气,胸中也产生一阵浩荡之感。 张恒心想那幽寂冰窟在冰龙群山中央,本不打算在群山外围降落,但这雪越下越大,如同灌了铅一般,梨花鹄身上堆积的雪花多了,越飞越低。 三人只好降落在群山之间的一座镇甸,只见镇上房舍的规模与中原大为不同,大都建成了圆柱形,房顶则是倒扣碗状。镇民也都身披兽皮,佩戴兽骨、兽牙的首饰,身材高大,神色彪悍。 这时天寒地冻,镇民们兀自露着胳膊、胸口,谈笑自若,便如在暖春季节,料想他们习惯了严寒,虽然毫无修为,却也深具抵御寒冷的体质。 三人寻了一家客栈,寒荒语言跟中原已经大为不同,陆小远连说带比划,才让那伙计明白三人是吃饭带住店的,又点了几道菜。 菜肴上齐,三人正吃着,几名大汉从外面进了店,张恒和陆小远目光随意一扫,发现他们装束打扮和前些日子见到的两名神农族人相仿,自然也是神农族人了,便在暗地里留上了心。 几名大汉据桌而坐,便大声吆喝,叽哩哇啦说了几句,当是在要酒要菜。 陆小远见他们带来一只大大的袋子,鼓鼓囊囊,感到奇怪。正要瞧个端倪,为首大汉忽然抬起头来,冷电般的目光扫过,与陆小远四目相对。 陆小远一惊,咳嗽几声,低头吃菜,暗运真气,传音问张恒道:“小白,你说他们袋子里装的是什么?” 张恒夹起一块排骨放到口中,也传音道:“不清楚,倘若这是他们族内私事,我们不必多管。”神农族的势力称雄极北荒地,倘若招惹了他们,寻找幽寂冰窟的过程中,不免多生阻碍。 陆小远道:“可瞧他们鬼鬼祟祟的十分古怪,料想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张恒道:“真要如此,咱们不能袖手旁观,否则还称什么侠义道。” 他二人以真气传音,芊芊听不到,瞧瞧张恒,又瞧瞧陆小远,便拿筷子去对付一枚鹌鹑蛋了。 过不一会儿,两名身披黑色斗篷的人下了楼,走到几名神农族人那边,坐下来跟他们一起吃饭,同时低语交谈,他们一来声音极低,二来语言不通,陆小远和张恒无法听出他们说了什么。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七章 神农族人(3) 这时正好有人吃完饭,付了帐后要离开,店门一开,“呼”一阵寒风卷着飞雪涌进店内,那两名黑袍人头上的斗篷被吹落,赶忙伸手将斗篷抓起,重新遮住面目,不由自主往陆小远那边瞧了一眼。 二人见陆小远和张恒满怀敌意的盯着己方,暗叫不好。原来斗篷脱落的刹那,陆小远和张恒瞧见了二人的脸,一个短须,一个年轻,正是前些日子遇见的两名神农族人。 张恒和陆小远均想对方遮遮掩掩,说明他们心虚,则其所谋者定然非善,己方是非要查明此事了。 短须汉子凑到为首大汉耳旁,耳语几句,为首大汉双目圆睁,一拍桌子,便欲站起,却被年轻汉子拉住,年轻汉子不知跟他说了什么,为首大汉瞪了陆小远和张恒一眼,便即吃饭。 张恒和陆小远发现为首大汉拍案而起之时,有几桌客人或神情变得郑重,或手按兵刃,似欲配合那几名神农族人向己方发难,便知冰龙群山之中,神农一族势力广布,这几桌人不是神农族人,便是神农族的同党。 二人都打定主意,先不动声色,等出了镇子,这几名神农族人落单之后再设法查明此事不迟。 就这样,双方都低头吃饭,同伴之间也是不交一言片语,气氛变得紧张起来。唯独芊芊没察觉到空气中的火药味,拿筷子小心翼翼的夹起鹌鹑蛋后,大叫一声,十分开心。 神农族人吃完了饭,起身结账,便往店门处走去。 陆小远伸出筷子一拨芊芊的筷子,那枚鹌鹑蛋落入盘中,陆小远笑道:“让你瞎得意。” 芊芊叫道:“坏蛋!”将面前的汤碗一掀,汤水泼向陆小远。 陆小远闪身避过,这时一名神农族的大汉刚好走到陆小远身后,他可没防备有这一手,被汤水淋了一身。他伸手在沾了汤水的皮衣上抹一把,只觉油腻腻的十分难受,登时大怒,举掌便要打陆小远。 陆小远侧身避过,站起身来,脸上挂满歉意的笑,不住鞠躬道歉。 伙计过来,指指芊芊,冲着那大汉摇了摇手,叽里咕噜说了几句,应当是说这小女孩调皮不懂事,你一个大人不必跟她计较。 那大汉哼了一声,瞪了陆小远一眼,跟随同伴离开。 陆小远和芊芊相对而笑。芊芊打落的那只碗中,事先放入了青蚨香,汤水沾身,青蚨香自也跟随着到了那大汉身上。 传说青蚨生子,母子分离后会很快汇合到一处,有人用青蚨母子的血分别涂在钱币上,花掉子钱,母钱在手,子钱会重新回来。因此也以“青蚨”称钱。 有些药师以秘法将子母青蚨炼制成香料,子香涂在对方身上,母香涂到司南上,则司南勺柄会指示对方的方向。此法用于追踪,效果显著。 这青蚨虫在南疆湿热地区常见,极北荒地与世隔绝,此处居民并不知世间有此异虫,因而那青蚨虫特有的香味,他们也就识别不出。 当下三人慢慢吃饭,吃的饱了,结账出店,再没引起店中其他人的怀疑。 这时大雪已停,三人坐在梨花鹄上,张恒掏出涂有母香的思南,照着勺柄指示的方向追踪而去,梨花鹄飞行速度快,过了不大功夫,隐约能瞧见淡淡云气之间,一只海青隼上站着数人,正是那伙神农族人。 忽听得一声凶狠的啼叫,一只蓝色大鸟从旁掠出,攻向海青隼。海青隼体型虽大,却不及这蓝色大鸟雄伟,力量更是不如,见蓝色大鸟来势凶猛,赶忙振翅避开。 蓝色大鸟翅膀猛地向后划出,便如武道高手使刀一样,裂空声音大作,海青隼扭身闪避,被翅膀带动的气劲扫中,登时羽毛掉落大片,在空中乱飘,它身体不稳,站立其上的神农族人摇摇摆摆,发出一阵惊呼。 众人怒斥声中,纷纷发射暗器。蓝色大鸟钢钩般的喙子闪电般连击,将诸般暗器点落在地,忽然风声响起,却是那海青隼趁机发动袭击。 蓝色大鸟一面与海青隼作战,一面防御神农族人发射的暗器,反而越战越勇,毫不退缩。 张恒等三人凝目望去,猛地发现那蓝色大鸟正是雪茵养的蓝羽战鹰,继而想到蓝羽战鹰来此,应该是为了救雪茵而来,则神农族人的袋子里装的,当是雪茵这个大活人了。 张恒赶忙催梨花鹄加快速度,到了近前,他凝霜雪出鞘,使一招“笔墨稠”,剑芒从剑尖闪出,直冲向海青隼上的众人。 众人惊呼声中,四下躲闪,仍有二人的右肩、手臂被剑芒贯穿。总算张恒不愿杀伤人命,这一招劲力并未使足,否则就算没命中要害,凝霜雪的寒冰之力发作起来,也能将二人冻成冰块。 陆小远也拔出青铜剑,以剑气遥遥相击。暗器的射程虽然远过剑气,但梨花鹄既已近身,海青隼无法与之拉开距离,这群神农族人的真气修为不强,也就达到圣位,发出的暗器被二人的剑气、剑芒碰着,便四下飞落。 芊芊拿桃木剑比划了两下,眼见自己无法像二人一样远距离伤敌,便高声呼喊,为二人加油助威。 他们这一加入,局势大大转变,神农族一方被攻的狼狈不堪。 陆小远见那袋子就在海青隼背上,趁着二鸟靠近之际,纵身一跃,跳上海青隼,伸手便要去捞那袋子。 三个大汉怒喝一声,三掌齐发,三股墨绿色毒气迅速扩散开来,向陆小远包围过去。 陆小远深知神农族毒药厉害,若要强行抵挡,只怕自己也要中毒而陷入敌手,只好转身跃回了渐渐飞开的梨花鹄。 他双足刚一踏上梨花鹄的后背,忽然想道:“啊哟,我有灵首黄极珠在身,是不怕他们毒气的。”暗暗埋怨自己心急之下考虑事情不够周全。 在张恒剑气的进攻之下,再加上蓝羽战鹰从旁辅助,过不几个回合,便能击败神农族人,救回雪茵了。 正文 第三百三十八章 悬崖冰堡(4) 三人欣喜之际,神农族的为首大汉突然大声说了几句话,三名手下从腰间解下皮囊,将右手探入,似乎在给皮囊充气,皮囊渐渐鼓胀起来,另外的同伴则与陆小远一方周旋。 他们拔出右手,封住皮囊,双掌推出,一股柔劲将皮囊送向梨花鹄和蓝羽战鹰。 那三人将气囊充的足有一头肥猪大小,双掌一推,两只气囊飞向梨花鹄,一只气囊飞向蓝羽战鹰。 张恒不待气囊靠近,挥剑斩出,“啪”一声大响,剑气冲到三丈外,将气囊斩裂,黑色毒气迅速蔓延,似乎无穷无尽,竟冲到梨花鹄近前。 原来他们将体内的毒质顺着真气送出,积蓄在皮囊之中。他们原本修为有限,发出的凌空毒气伤不到张恒,但用这皮囊蓄气之法,便如同将数十掌的威力叠加在一起,当然非同小可。 梨花鹄向后飞出数丈,陆小远使出“断浪斩”,剑气斩裂另一只气囊,两只气囊的毒气扩散开来,虽然没有波及梨花鹄,但隐隐有遮天蔽日之势,遮住了三人的视线。 蓝羽战鹰不知毒气的厉害,尖利的喙子在皮囊上一啄,黑气喷出,它脑袋沾了毒气,“咕”一声长鸣,向下摔落。 张恒立即驱使梨花鹄去救蓝羽战鹰。 神农族人将敌方的攻势缓了一缓,向着神农族大本营所在的方向飞了一段路,便降落海青隼,在光滑的雪地上发足疾奔。 忽听得飕飕两声,两只长箭从旁射来,所对准之处正是为首大汉奔逃的下一步方位,为首大汉“咦”了一声,挥舞骨棒,将两只长箭砸落,活动了一下手臂。长箭上附着的劲力不小,震得他手臂酸麻。 又是飕飕飕三声响过,跟着是一个清朗的声音叫道:“趴下吧!”为首大汉不敢再硬接长箭,见这三只长箭的方位十分刁钻,让自己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便真如那人说的,扑倒在地。 苍影一闪,扑向为首大汉。那为首大汉久经战斗,自有其过人之处,他虽然趴在地上,倒着使了个鲤鱼打挺,借着弹力跃在半空,躲开了那人的扑击。 这下优劣之势逆转,那人反倒将后背冲向为首大汉,为首大汉一掌直拍而下,那苍影就地一滚,这一掌拍在地上,白雪和着黑泥,四下乱迸。 二人的这几下交手密如联珠,迅捷无比,其余几名神农族人尚未回过神来,二人便罢了手。 为首大汉站立当地,瞧了这人一眼,怒道:“小子,你给我等着!”率领手下奔逃,顷刻间消失在雪山之中。 梨花鹄速度虽快,力量却弱,它伸出双爪,抓住了下坠的蓝羽战鹰,并不能将它停在半空,反被它带动着向下坠去,只好奋力往上拉,尽量消减下坠之势。 蓝羽战鹰身上如挂了一只降落伞,渐渐地下坠速度减小,“扑”一声落地,并未摔伤。 张恒见它双目紧闭,脖颈处的蓝色羽毛有些发黑,便掏出解毒丹药“三黄化毒丸”,运力碾碎,从蓝羽战鹰的口送入,又按住它后背,输送真气助它吸收药力。 蓝羽战鹰体型巨大,陆小远也来帮忙,二人输了好半天真气,药力才顺着血液到达战鹰全身,蓝羽战鹰缓缓睁开了眼睛。 陆小远和芊芊留下照顾蓝羽战鹰,张恒骑乘梨花鹄,独自一人按着涂有青蚨母香的司南的指示去追神农族众人。 他追出一段距离,眼前两座峭壁林立,高耸不见顶峰,峭壁之间是宽约六丈的峡谷。梨花鹄往峡谷中飞了不远,一阵山风呼啸而来。 这阵风十分特异,并无特定的方向,而是从四面八方源源吹来,流向紊乱,再加上风力极大,梨花鹄力量较弱,被迫退了出来。 张恒站在峭壁前望去,只见一条窄路紧贴峭壁,蜿蜒而出,不知通向何处,路面晶莹剔透,其上覆盖了一层寒冰,旁边则就是望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张恒四下巡视,再无其他道路,且峭壁无法绕行,则神农族人定是从此路通过无疑了,他虽然艺高人胆大,一想到在光滑的冰面上行走,随时有粉身碎骨之虞,心中也不禁惴惴。 正要迈步上那冰路,忽听得一人道:“这位兄台不是寒荒之人吧?” 张恒回头,只见一名身披苍狼皮、手执劲弓、背挎箭壶的青年挺立当地,这人浓眉大眼,英俊而不失坚毅之气,双目精光四射,身上肌肉虬结,甚是雄伟。 张恒心中赞道:“好一条汉子!”有心结识,便做了自我介绍,又问起青年的来历和姓名。 青年道:“我叫哥舒天,是神农族人,神农族的居住地离此不远,张兄倘若肯赏脸,不妨到敝处休息一下,喝口茶再走。” 张恒心中起疑,他与那群神农族人为敌,这青年却直言说出来历,不知他是故意做作,还是不知自己的来意。他暗生戒备之心,问道:“兄台可曾看见几名神农族人从此处逃走?” 哥舒天道:“见过,我还想拦他们来着,可惜没拦住。他们神色惶急,原来是张兄在追他们。” 张恒见他如此坦诚,倒是颇出意料之外,道:“在下的一位朋友被他们捉走了,我便是为了救人,才到此处的。兄台既然跟他们份属同族,为何还要拦截他们?” 哥舒天道:“张兄是远来之客,或许只听过神农族之名,对神农族的近况却有所不知。不妨跟我回去,我自当将事情原委告诉张兄,张兄的朋友,或许我也有法子救出来。” 张恒打定了主意要救回雪茵,如今那群神农族人逃脱,线索已断,这哥舒天既然有心邀请,管他龙潭虎穴,只好走一趟了。 哥舒天掏出两双大靴子,递了一双给张恒,道:“这积冰小径得穿了“章鱼靴”才好通过。” 张恒接过靴子,见靴底如章鱼的触须一样布满吸盘,章鱼靴之名倒也不虚,当下套在脚上,跟着哥舒天踏上了积冰小径。 正文 第三百三十九章 悬崖冰堡(2) 他左足落在冰上,右足正要抬起,却感到靴底一股强大的黏力阻碍抬足,只好脚跟先起,接着是脚掌,最后脚趾也脱离了冰面。哥舒天也是如此,蹑手蹑脚走的很慢,便如入室盗窃的小偷。 强劲的寒风仍是源源不绝的吹来,好在二人依托山壁,倒也不惧。积冰小径路程不长,绕着山峰转个弯便到了尽头,只有半里,但二人行动缓慢,这半里路足足走了一顿饭的功夫。 哥舒天笑道:“张兄胆气过人,我佩服的很。你要知道这积冰小径,就连本族的好多勇士都不敢走呢。有的人只往下面看一眼,就吓得口吐白沫、昏天黑地了。”他又指着不远处的高山道:“张兄你瞧,那边便是神农族的地盘了。” 张恒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但见一座悬崖之上,矗立着一座大型城堡,规模宏伟,是用寒荒特有的寒玉砖筑成,周围云气缭绕,便如九天之上凌霄宝殿一般。 只是悬崖高达百仞,崖体上遍布冰刺,短的数尺,长的二丈,便是绝顶高手御风飞行,也难以登上。倘有外人骑乘大鸟擅自往上飞,城堡据高临下,或飞箭、或落石、火炮,总能将敌人打落,一旦摔落,定会化为一滩肉泥。 张恒见哥舒天不动声色往悬崖走去,知他有上崖之法,也跟随而去。走了一段路,再抬头瞧,因为悬崖的遮挡,就瞧不见那质白如玉的城堡了。 忽听得一阵打杀声音从崖底传来,既有野兽的嚎叫,也有人的叫喊。张恒向哥舒天望了一眼,哥舒天笑道:“是我的族人们在捕猎,嗯,他们在捕捉剑齿虎。” 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果然数名神农族人正在围攻一头剑齿虎,这伙人有男有女,或持石刀,或攥骨枪,在一名少女的指挥下,全神奋战。 那剑齿虎咆哮如雷,四下乱扑乱咬,声势十分威猛,但它的每一次进攻都在少女意料之中,少女发号施令,指挥众人闪避,没一人被剑齿虎伤到。 张恒见众人进攻有序,心想这剑齿虎只是寻常猛兽,虽然力大爪利,瞧这情势,恐怕也不是这伙人的对手。 哥舒天指着发号令的少女道:“她是锦毛貂毕孜汗,我们族里有名的猎人。”那少女大眼睛,高鼻梁,倒也有几分美貌,只是皮肤黝黑,且略显粗糙,算是美中不足之处。 忽听得“哎呦”一声娇呼,却是一名少女被剑齿虎的前足扫中,摔倒在地,她身旁的男子挥动钢叉刺向剑齿虎肚腹,这是“围魏救赵”之计,但他似乎心存怯意,不敢全力以赴,看情势钢叉未到,少女便要丧生虎吻。 毕孜汗见奇变陡生,也是惊呼一声,却也无法可施。 千钧一发之际,但见白影一晃,一人奔到剑齿虎身后,伸手一抓,抓住了剑齿虎虎尾,用力后拽。 剑齿虎正在猛力前扑,突然受到一股巨大的后扯之力,立时被两股力崩的高高飞起,那人再向下一拽,“扑通”一声大响,剑齿虎被拽落在地,就地滚了两圈。 出手之人正是张恒,他只道剑齿虎受不住这一拽之力,定会晕倒不起,当下撒手,后退两步,不料剑齿虎在条件恶劣的雪山中生存,早已磨练的皮厚骨坚,竟未晕去,随即扑起,两只锋利如刀的剑齿咬向张恒的咽喉。 张恒尚未出手,便听得飕飕两声,两只长箭从身后射过,直奔那剑齿虎的咽喉。当真箭去如流星,又快又狠,剑齿虎未及抵挡或是闪避,咽喉便中了箭,落地之后,前扑的余势不衰,一直滑到张恒脚下,却再无力进攻。 哥舒天走上前来,从剑齿虎咽喉中拔出两只长箭,在皮衣上擦拭虎血。他的反应和速度都不如张恒,只是久居此处,狩猎经验丰富,看出张恒的一拽不能制服剑齿虎,提前放箭,才会赶在张恒之先射杀剑齿虎。 那长箭的箭簇由精钢锻造而成,闪着寒光,底部被打造成狼牙形状,箭羽也是灰白错杂。他手中劲弓的弓弦乃是一条狼筋,外绞金丝线,弓体是光滑木质,握手处雕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狼头。 长箭发射时并无真气附着其上,哥舒天是天生神力,箭势才会如此强猛。 这时众人已将少女救起,少女并未受伤,但这一下惊吓不小,两个人柔声安慰着她。 其余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张恒,张口结舌,一句话也不说,但从他们的神色中可以瞧出全是敬仰之意。更有两名年轻人走上前来,伸手抚摸张恒的双臂,见他明明是个样貌俊美的文弱公子,手臂尚不及族中的成年女子粗壮,却能发出如此神力,又是惊讶又是钦佩。 锦毛貂毕孜汗走过去,对那胆怯的男子叽里咕噜说着什么,看她神色,听她语气,当是在责备那男子,且很是严厉。 男子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唯唯诺诺,但似乎心中不服,低声嘀咕了两句。 毕孜汗神色更厉,呵斥的声音也更加严峻,众同伙凑过来劝说半天,她才罢休,走到张恒和哥舒天这边,用满是戒备的目光上下打量张恒几眼,突然开口道:“你是谁?干么到这里?”她虽然也说帝国语言,比起哥舒天,生硬了好多。 哥舒天道:“他叫张恒,是中原帝会派的门人,是我邀请他来此做客的。” 寒荒地区修炼真气之人的不多,他们的练气之法又远不及帝会派神奥精妙,先前劫持雪茵的神农族人算得寒荒的武道高手,修为比起张恒和陆小远两名神位高手也是大大不及。 因此毕孜汗对张恒刚才显现的身手大感诧异,竖起大拇指,道:“你很厉害。”除了族中有数的几名高手,她再没见过旁人能一招间压制剑齿虎。 张恒道:“过奖了。” 毕孜汗脸色一沉,对张恒说起话来,这次说的都是寒荒语言,张恒听不懂,但见她的神色跟刚才训斥那人时一样,便猜到她在训斥自己,将目光转向哥舒天,意在询问。 正文 第三百四十章 悬崖冰堡(3) 哥舒天对张恒笑道:“张兄,我们神农族人猎杀野兽,凭的是自己的实力,你刚才中途插手,虽然救了阿米尔,却是不尊重神农族勇士的行为。” 张恒对毕孜汗道:“是我错了。” 毕孜汗听得懂这简单的话,点了点头,掏出一枚烟花,点燃引信,“嗤嗤”声响中,烟花钻上天空,“扑”一声炸开,如春雷乍放,五颜六色的烟气弥散开来。 过不一会儿,两头海青隼从崖上飞下,众人分坐到鸟背上,乘着海青隼向上飞去。 哥舒天遥指城墙上突出的一排龙头,对张恒道:“你瞧,那是防御机构,若有异族人或是野兽侵入,龙头会喷射炮弹,我们的族人也会放箭,将敌人击退。” 张恒道:“凭据天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果然是绝佳之处。” 哥舒天道:“这是南城,因有悬崖依靠,防御较为松懈,东、西、北三城的防御可比这里严密多了。” 张恒问道:“这座山崖便是冰龙群峰中的龙首峰吗?” 哥舒天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怎么会,龙首峰是冰龙群峰的核心标志,这座小小山崖,也配叫龙首峰?” 说话之间,海青隼将众人送上了悬崖,毕孜汗走到城门前,向着城墙上的两人叫喊几声,两人对着城内叫了几句,但听得“轧轧”声响,吊桥落下,众人进了城。 这城中建筑风格与先前小镇相仿,只是都由寒玉砖建成而已,为了显示不同,房子的主人便在外墙上安装各色装饰,或涂上神祇、人物的图像。 众人在城中走着,神农族人的目光纷纷投向张恒,低声议论着。寒荒乃未经开化之所,居民的人品相貌大都粗陋不堪,见到张恒这风采出众之人,自不免一睹为快。 哥舒天笑道:“张兄,看来你很熟欢迎,不如你便留在此处吧,三妻四妾的美事等着你呢。” 张恒摇头道:“兄台说笑了。” 哥舒天道:“我们这里崇尚强者,哪个男人能猎到更多猛兽,便有更多的女人跟随他,小弟都有了五个女人了,张兄你相貌文雅俊秀,本领更是高绝,倘若在此定居,只怕全城女人都要缠上你呢。” 张恒心想救出雪茵之后,立刻便离开此处,去幽寂冰窟寻找冰龙晶石,因而任着哥舒天自说自话,他心中只是盘算着救人的计划。 城中央是一座雄伟的宫殿,房顶上铺满黄金玉石,窗框镶着一排玛瑙,极尽豪奢。殿门大开,众人还没走进,便听得一阵歌声,音调并不婉转,朴素之中又有一丝荡意。 众人进了大殿,张恒不禁眉头微皱:殿中铺了一张大大的毛毯,十来名女子在毯上跳舞,另有四名女子在一旁弹筝吹埙。这些女子穿的与其说是衣服,不如说是布条,一眼望去,光洁的身上春色一览无遗。 张恒四下扫视,但见殿中两侧各有一列长桌,桌上杯盘堆叠,酒瓶竟是羊脂玉做成,盘中菜肴虽不及中原美**致好看,香气溢过,张恒轻轻一嗅,却也不禁食指大动。 每桌的人虽然也身穿兽皮大衣,比起之前见过的神农族人却考究多了,有的人脖上、手上佩戴珍珠玛瑙,当是神农族中的首脑贵人。他们开怀畅饮,欣赏着舞女们的曼妙姿态,满脸堆笑。 往殿上望去,桌后坐着二人,一个是金冠男子,正在向众人敬酒,他身旁是个靓丽的女子,看上去不到三十岁,姿态端庄。 毕孜汗等人走在前面,他们躬身向金冠男子和靓丽女子行礼,靓丽女子跟毕孜汗说了几句,目光穿过众人,在张恒身上停留一会儿,便挥手让毕孜汗一行人下去休息了。 哥舒天拿目光向靓丽女子示意一下,低声对张恒道:“她是我姐姐,名叫阿蜜塔,另一个是巴尔,他俩都是长老。” 张恒从不苟堂出发之前,听杜云山说过,神农族族长至高无上,其次便是各大长老,再往下依次是千夫长、勇士、普通族人。 族长、长老和千夫长是决策层,勇士则是经过重重考核选拔出的力量、速度超群之人,他们与帝国官兵的责任相仿,负责守城、巡逻甚至战争,地位比普通族人略高。 阿蜜塔问张恒道:“这位公子,中原之地富庶适宜,你从中原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要事?”她和哥舒天都学过中原语言,且说的十分流利。 张恒将来意说了,阿蜜塔转头望向巴尔,巴尔道:“找人?我们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冰堡不欢迎外族人的到来,你还是快些离开吧。”他的中原话就有些生疏了。 张恒向哥舒天望了一眼,心想哥舒天明明说过可以助自己救人,巴尔要驱逐自己离开,他自是知道内情,却不肯相助了。 哥舒天道:“巴尔长老,这位张兄的朋友应当是被夏普伦掳走,咱们跟夏普伦是敌人,何不助他救人?” 巴尔道:“你说的简单,咱们虽然要对付夏普伦这奸贼,总得从长计议,岂能为了一个外族人贸然向夏普伦发难?” 哥舒天道:“那咱们留他在这里居住,他武功很高,一旦咱们和夏普伦开战,他也能发挥不小的作用。” 一名白须老者摇头道:“不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忘了老族长说过的那件事么?当年圣女被中原武者劫走,咱们神农族祭祀神农大帝的祭典被迫中断,那年雪崩地震发生了好几起,可谓损失惨重。他们惹下乱子,拍拍屁股走了,咱们世代居住在此,却只能忍受着神灵的制裁。” 他是神农族长老之一的伊墨,在冰堡之中,地位仅次于巴尔和阿蜜塔。 哥舒天道:“这位张兄仁侠诚实,并非奸险小人,我相信他不会做出危害神农族的事。” 巴尔神色更加不悦,皱眉道:“咱们又没跟他长时间相处,可不知他心中怎么想的。这件事没什么好商议的,就是不能留他在此。”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万兽侵城(1) 哥舒天对阿蜜塔道:“姐姐,阿米尔的性命便是张兄救的,咱们不念他救命之恩,将他逐走,是不是有些忘恩负义了?” 阿蜜塔淡淡道:“也说不定他在市恩沽惠,让咱们念他的情,对他放松警惕,他再伺机对本族不利。” 哥舒天急道:“不会的,他不会如此卑鄙的。” 另一名白面无须的老人道:“咱们没有神农大帝的智慧和天眼,无法穿透皮囊,看到心灵的颜色。”他也是长老之一,名叫丹余。 这几人同族之间交流,用的是寒荒土语,张恒虽然听不懂,在旁观瞧众人的神色变化,也猜到了大概,拱手道:“既然贵处不欢迎外人,在下这便离开。” 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号角声传入大殿,殿上诸人听到声音,都神色大变,阿蜜塔和巴尔将诸人召集到一起,低声讨论。跳舞奏乐的一众女子匆匆下殿。 讨论很快结束,巴尔和众人快步往殿外赶去,阿蜜塔回头瞥了张恒一眼,也顾不上逐客,紧随众人而去。 哥舒天道:“张兄,此事大大不妙。” 张恒和他一路同来,他一直是谈吐豪迈,气度不凡,这时见他神色惶急,便知发生了大事,道:“兄台自管去忙吧,既然令姐不愿留客,在下的朋友又非你们所掳,在下这就告辞。” 哥舒天拉住张恒,道:“张兄不必急着走。眼下事态紧急,我要赶去帮忙,等忙过这一阵,我再跟姐姐解释,你是远来之客,怎能将你逐走?”说着拱一拱手,快步走出大殿。 原来刚才东城的守城勇士来报,说城外发现大群兽族,看样子正是要入侵城堡。东城附近是一群山峰,十日之前发生了一场大规模雪崩,将东城城墙冲坍,这时仍未修建好,群兽在这当口进攻,实是不易抵挡,恐怕处理不当,城堡还会沦陷。 巴尔原本打算带走城中所有的队伍,但阿蜜塔提议只带走守殿队伍,否则城中突然不见了勇士,定会引起族人猜疑,人心大乱。 哥舒天脚步不停,奔到东城,登上坍塌的城墙,果然不远处黑压压一大片全是野兽,正缓缓向这边移动。守城勇士和守殿队伍则忙着布置机关防具,堆建壁垒。 哥舒天奇道:“东城野兽极少,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一大群野兽?” 巴尔道:“恐怕又是夏普伦那个混蛋的诡计。他奶奶的,这个奸贼,总是暗地里算计人,真是无耻到了极点。” 阿蜜塔道:“事已至此,先不必猜其缘由了,赶快组织大家设防。喂,艾丁,北边多安排一只炬石车。” 说话之间,群兽已经进入了炬石车的射击范围,一队勇士手持大刀长枪,排成三排,围在了东城之外,随着巴尔一声呐喊,众勇士呼喝声中,挥舞着兵器冲向群兽、群兽吼叫连连,也向着众人冲去。 双方前锋一接,立时红眼,厮杀在了一处。神农族勇士横向铺开,形成一条防线,阻着群兽的前进,城墙上巴尔一声令下,后方勇士操纵炬石车,发出数十颗熊熊燃烧的大石,轰向群兽的后方,一发射完,动作不停,装石、调整方向、发射动作一气呵成,又是数十颗大石划破上空,织成一帘火幕,盖向群兽。 但听得轰隆隆声音不绝,如密云响雷,将前锋厮杀的叫喊和嘶吼声音盖了下去。每一颗火石都有水缸大小,被强劲的机车发出,势道更是威猛无比,每一帘火幕落下,群兽便被砸死一大片,且火幕落处,化作一片火海,群兽行动慢的,便被火焰烧着,发出阵阵惨厉的呼号。 巴尔长出了一口气,道:“总算炬石车经过改良,威力大增,看来情况还不算坏。” 阿蜜塔神色一如既往的严肃,摇头道:“炬石车是一面大筛子,筛掉了相对较弱的野兽,你接着看。” 巴尔继续观看战况,果然,群兽中的披甲魔牛、铁斧龙兽等,纵被火石击中,也并未受致命伤,反而激发了凶性,而剑齿虎、山魈等兽族动作灵敏,躲闪及时,多数都是毫发无损,在它们的猛恶攻势之下,神农族勇士的防线开始有崩溃之势。 阿蜜塔道:“让我的鹰队上去相助吧。” 神农族的勇士分为虎队、豹队、狼队三支,虎队都是三四十岁的精壮汉子,擅长攻势猛烈的冲锋战,豹队在游击战、袭击战中大有用处,狼队的众勇士则精诚团结,在战场上施展阵法,往往威力极大。 狼队勇士归长老巴尔统率。只是群兽突然来袭,且势头凶猛,也来不及结阵,只能各自为战。 而阿蜜塔组建一支鹰队,成员全是女性勇士,她为的是表明女子的战斗力并不弱于男子,因此一直替鹰队争取出战的机会,让女性勇士露脸。 她话音刚落,巴尔立刻摇手,断然拒绝道:“上阵作战是男人的事,你们女人上去干嘛。” 一名女子大声道:“我们鹰队虽然都是女人,但都已升为勇士,为什么不能参与作战。” 巴尔哈哈笑道:“你们被升为勇士,是因为煮饭、绣花方面的功夫精到,以后要保住勇士头衔,就得想方设法多生几个胖娃娃,别总想着上阵杀敌。”他身后的男性千夫长和勇士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了不屑之意。 那女子一张脸涨的通红,正要发作,阿蜜塔拦住她,向巴尔冷笑道:“你们男人勇士负责作战,眼下可是被野兽打的落花流水,保护不了女人和孩子,还称什么男人。” 巴尔脸一红,大声叫道:“我们还有好多绝招没用呢。”说罢取过一只号角,呜呜吹了起来,阿蜜塔道:“现在还没到撤退的时候,让他们在前线顶一阵,消耗敌方的力量才是。” 巴尔停下吹号,瞪目说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咱们应该尽量让勇士活着,怎么能做同归于尽的事!”号角就口,继续吹号,将前锋作战的勇士召集回来。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万兽侵城(2) 只是人族和兽族交战正酣,人族这一撤退,兽族立即追击,双方总是无法拉开距离,阿蜜塔道:“等他们撤回来,野兽们也就到城边了,你能在大炮和箭车上安装大刀,让他们跟兽族近身相博吗?” 巴尔手掌凌空一劈,叫道:“冲车大阵,上!”神农族人纷纷退避,让出四条通路,轧轧声响,四只大型战车开出,向着前方战阵驰去,速度越来越快。 这四只战车的前方装了又长又大的尖刺,左、右、上、前尖刀密布,战阵中的勇士听到声音,赶忙闪避,四只战车与群兽撞个正着,群兽立时见血,或被战车撞翻,从身上压了过去,或被尖刀划伤,被尖刺刺穿。 每辆战车由四人控制,他们操纵战车在兽群中纵横驰骋,一时间杀得群兽嚎叫连连,纷纷退避,神农族勇士趁机往后撤。 巴尔瞥了哥舒天一眼,道:“哥舒天,你的小队呢?是不是又让他们放松去了?” 哥舒天尴尬的一笑,正不知如何应对,一人走到他身旁,向战场那边瞧着,正是张恒。 张恒奇道:“这里方圆百里光秃秃的草木不生,怎么会出现这许多野兽?” 哥舒天苦笑道:“野兽当然不会自己来,恐怕是有人将它们引来的。” 张恒目光放远,四下扫视,忽听得巴尔大声怒骂,他往战场上望去,只见数只雪魈正从战车底部钻出,它们双爪沾满鲜血,在浑身雪白皮毛的衬托下更加显眼。 这些雪魈智商极高,看出战车底部没有防御,便仗着灵活的身手从底部钻入,将车内的驾驶人员杀死,四辆战车便失去作用了。 群兽狂奔而来,转眼间距离城墙只有十丈,守城勇士推出弩车放箭,又拿火炮轰击,但这时双方隔得近了,已不能发挥出最大威力。 巴尔见状大急,抽出腰间的冰齿白虎刃,叫道:“勇士们,保护咱们家园的时候到了,冲啊!”说着跃下城墙,冲到前方,举刀劈向一只雪魈。 他曾在深山之中遇见一头冰系灵力极强的剑齿虎,将其猎杀后,取下两颗长牙,做成了这把冰齿白虎刃。他一刀斩出,刀刃与雪魈擦身而过,散发的寒气却已侵入雪魈身体。 那雪魈见他一腿踢来,有心躲闪,寒气入体,行动便较为迟缓,这一下没躲过去,被巴尔踢倒在地。 巴尔喝道:“受死吧!”白虎刃猛力插入雪魈体内,血花四溅。 这时又有两头猛兽扑上,与巴尔斗在一处。巴尔以一敌二,颇费力气,斗了十多个回合,转头一看,神农族人抵不住群兽的进攻,且战且退,有数人已经命丧群兽膏吻。 他暗暗心惊,这一分神,一头铁斧龙兽尾巴扫来,便没躲开,胸口包裹的兽皮被尾巴上生的两片利甲划开一条口子,露出了黑压压的胸毛。 虽然神农族人捉走雪茵在先,驱逐张恒在后,但张恒眼见神农族人被群兽杀的狼藉,却也不忍袖手旁观,当下出手相助。 他凝霜雪出鞘,但见寒光闪动,群兽惨嚎声音不绝,接连有野兽身体被削成两段,或是被洞穿,当真是所向披靡,无可抵挡。 巴尔见他手中长剑的冰灵之力胜过冰齿白虎刃十倍,而他每一招使过,剑光点点,方位奇特,猛兽根本躲不过去,更是巴尔所不能,巴尔惊讶之中又感敬佩。 忽听得一声尖利的叫声,虽然由数头野兽发出,却如一只野兽发出,张恒看时,只见六只雪魈从四面八方扑向自己。 他手臂环转,使了一招“蛟龙盘江”。这一招使出,便是以剑尖划出一条寒芒,围成圈子,将自己的四面八方都防御住了,虽然攻击范围增大,力道减弱,仗着凝霜雪的冰灵之力强横无匹,其伤害仍不容小视。 不料他这一招使到一半,手腕便是一痛,真气不继,“蛟龙盘江”中途而止,跟着他后背被抓,又是一阵剧痛。 但见六只雪魈倏然散开,仍对张恒呈包围之势,两只雪魈指甲中挂着血淋淋的肉丝,正是从张恒背上抓下的。 六只雪魈同时尖叫一声,再次扑上,张恒防御无效,便直接进攻,“刷刷”两剑,一只雪魈右腿被斩落,另一只被拦腰斩断,但张恒的右腰和后颈中了四下爪击。 张恒咬牙忍痛,见又有两只雪魈补上,仍是以六围一的态势,心道:“它们尚有三十来头,若是车轮战,我便被他们抓成肉泥了。” 这念头刚起,六只雪魈又发起进攻,张恒收剑回鞘,双掌盘旋,带动一股云气散出,六只雪魈如堕入棉花堆中,攻势被尽数消解。 只听得飕飕飕三声,三条冷光齐飞,正是哥舒天发射狼牙长箭相助,一只雪魈咽喉中箭,立时毙命,另外两只却躲了开去。 他这么一出手,倒是解了张恒的窘迫之境,但群兽更加愤怒,当下数头凶兽张牙舞爪,攻向哥舒天。 哥舒天只是臂力沉雄,箭术尚且平庸,与数头野兽近身相博,很快便挂了彩,阿蜜塔见状,取过一支长枪,上前助战。 张恒眼见战火蔓延,恐怕冰堡内的人都要遭难,大感焦急,但他深知临敌之际,倘若乱了阵脚,只会加速败亡,因此心急如焚,仍将烟横云涛涌使得滴水不漏,护住自身。 便在此时,一阵惊天动地的吼叫声传入众人耳中,却是一头雷虎被三名神农族人围攻,肚腹中枪,丧命之前发出。 这一下只将众人惊得心中一突,张恒脑中却是灵光一现:他从玄坛宋家出发之前,宋仲谦曾传授他猛虎啸,说这门音波技有驱退猛兽的效用。 他曾在来时的路上加以修炼,这门武技的运气功法并不复杂,连宋家不入流的子弟宋锴也能练成,只是威力全由发功者的真气修为决定。 张恒的修为在神位高手中算的上中上游,他运转真气,发出了“猛虎啸”,但听得啸声涌动,如惊涛拍岸,绵绵不绝,众人听得啸声,登时头晕目眩,站立不定。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三章 万兽侵城(3) 几名性情暴躁之人不明张恒这一啸之意,运气抵御,精神稍复,喝道:“小贼,原来你是夏普伦老贼派来的奸细!”挥舞兵器,正要攻上,阿蜜塔叫道:“慢着!” 几人停手,四下观望,不由得一喜:但见战场清朗了许多,群兽十成中有八成仓皇奔逃,这时已在一里之外,脚步仍不敢稍缓。 剩下的二成都是凶残桀骜的魔兽凶兽,对这虎啸声音不惧,但它们寥寥数只,不足为惧,被神农族人围攻,转眼间死的死,逃的逃。 群兽来的突然,去的突然,神农族众人惊异非常,若非地上尸体积了不少,他们还只道是做梦。 阿蜜塔走到张恒面前,道:“若没有公子出手相助,我们冰堡恐怕要饱经这些猛兽的蹂躏了。这可太....” 话未说完,便听得哥舒天叫道:“你们来看!”众人围将过去,哥舒天抓起一块拳头大小的岩石,用力一揉,岩石被揉的粉碎,扑簌簌落地,一阵黄烟升起。 神农族众人均知他手中的不是真正岩石,而是一种名叫“百里摄魂”的香料。几名勇士远远奔去,过不一会儿,又带回好几块百里摄魂。 众人知道这百里摄魂能用来吸引野兽,捕猎之时,在陷阱旁安放丁点,便足够了,眼前这堆香料每一块都有一两斤重,当然能引来数百头野兽了。 又有人想到配制百里摄魂的几味药物和兽族内丹在夏普伦领地之内才有,那么今日的群兽围城之祸,实是夏普伦策划的阴谋了,无不愤怒,破口大骂起来。 张恒留意到他们总是提到“夏普伦”,心道:“这夏普伦应该跟巴尔、阿蜜塔一样,都是人的名字,那么这人是谁?神农族不是称雄寒荒么?怎么奈何不了这人?” 阿蜜塔道:“好了,咱们先回城去,抓紧部署修缮。”转而用中原语言对张恒道:“张公子,你帮了我们大忙,请到城中坐一坐。” 张恒点头答应,跟随众人入城。 还没走进大殿,便有一人快步赶来,对巴尔说了几句话,巴尔用奇怪的目光望着张恒。 哥舒天问道:“张兄,你可有朋友同行?” 张恒一怔,他独自追踪挟持雪茵的敌人,后遇到哥舒天邀请,心想此去未必安全,自己先去探一探,免得三人同去全军覆没,便是这样来到了此处,难道陆小远和芊芊追了过来?积冰小径十分难走,陆小远携着一个幼女,如何来得?他脑中念头转动,和哥舒天飞速赶往南城。 还没上城墙,便听得城外一个稚嫩的声音叫道:“我们是来找人的,不是坏人,你们就让我们进去吧!”正是芊芊在说话。 毕孜汗站在城墙上,指着城外,冷冷道:“张公子怎么会有你这么粗鲁无礼的朋友,快快离开,不然我们可不客气啦。” 张恒闻言一怔,随即料到她指的是陆小远。 果然,城外有人哈哈笑了两声,叫道:“真是丑人多作怪,丑八怪,小爷跟你解释,那是瞧得起你,你不知好歹,小爷可要硬闯啦!”跟着是一声高亢的鸟鸣声音,毕孜汗叫道:“炬石车,开动!” 张恒不知他怎么跟毕孜汗较上了劲,但刚刚见识过炬石轰击过后的情形,登时大急,忙道:“慢着,毕孜汗姑娘!”这时也来不及走楼梯了,身形拔起,跃上了尚有二丈高的城墙,见守城勇士拉动炬石车,十来颗燃着熊熊火焰的大石已经飞到空中。 他拔出凝霜雪,一招“天外玉龙”,剑气横出,石上燃烧的火焰遇着寒冰气劲,“嗤嗤”声响,发出一股白烟。大石变得焦黑,被剑气斩成两半,直直落下悬崖。 剩下的数块火石向着蓝羽战鹰轰去,陆小远青铜剑劈斩,蓝羽战鹰左右闪避,总算没被火石命中。但陆小远接连挡下四块火石,手臂也被震得发麻,若非守城勇士得毕孜汗号令,停止了进攻,连续的炬石轰击之下,陆小远和芊芊势必遭难。 张恒对毕孜汗道:“毕孜汗姑娘,他们确实是在下的朋友,请姑娘准许他们上来。” 毕孜汗奇道:“他们说的是真的?好吧,你让他们上来吧。” 张恒纵声呼唤,陆小远催动战鹰飞向城堡。城墙只有一丈宽,战鹰落不住脚,便落在了城内空旷之地。神农族人认得这是蓝羽战鹰,但却从未有人能将其收服,见一个少年和一个小女孩站在战鹰头顶,无不惊奇,纷纷过来围观。 蓝羽战鹰低鸣两声,甩了甩头,对众人投来惊异的目光很是得意。 张恒等人下了城墙,张恒问起陆小远如何来此的,陆小远不理他,冲毕孜汗怒道:“喂,丑八怪,小爷说话你不信便不信,干么要凶巴巴的,还要拿石头砸我们?” 他和芊芊照顾蓝羽战鹰,见蓝羽战鹰毒质完全消除,等了好久,因张恒迟迟不回,便骑着蓝羽战鹰去寻他。 他们在积冰小径的入口瞧见了梨花鹄,梨花鹄向他们示意张恒过了积冰小径。 这蓝羽战鹰体型比梨花鹄大得多了,力量也远强过梨花鹄,加上陆小远胆大,便催动蓝羽战鹰飞过峡谷,山风虽然强,对战鹰的飞行倒也没造成多大影响。 二人过了峡谷,飞了不久,便瞧见了冰堡。冰堡的东城受到群兽袭击,南城调了兵力过去支援,留守的人暗暗担忧,也是无心看守,因此蓝羽战鹰快要飞上崖,才被发现。 毕孜汗生性刚硬,对贸然上崖的人先存了三分恶感,因此问话时语气便不好,陆小远回答了问话,她仍是不依不饶,最后二人针锋相对,险些出现死伤。 这时毕孜汗听陆小远质问,冷冷道:“谁让你胡乱往上冲,还说些难听的话来。” 陆小远怒道:“若不是你纠缠不休,我岂能对你出口不逊!” 哥舒天站到二人中间,忙道:“二位不要生气,大家都是朋友。”张恒也上前劝说,才将二人劝开,但二人目光相对时,仍怀有不忿之意。 正文 第二百四十四章 神农现况(1) 哥舒天道:“张兄,姐姐和巴尔长老要在大殿举办一场宴会,你是我们的救星,一定要来的。陆兄既然是张兄的朋友,我们也欢迎。” 毕孜汗蹲下身子,对芊芊说道:“小妹妹,他们要去大殿参加宴会,女人和小孩是不能去的,你跟我走吧。” 芊芊微微迟疑,道:“我不去,你会拿大石头砸我。” 毕孜汗哈哈一笑,道:“小妹妹,我不是想砸你,只是想对付一些厚颜无耻之徒。你跟我去,我那里有很多好玩的。” 芊芊面露向往之色,问道:“有什么好玩的?” 毕孜汗道:“有会飞的木马,会说话的老鼠,还有木偶戏。” 芊芊一听大乐,跳起来叫道:“太好了,我要去玩。师叔师叔,我跟这位姐姐去行不行?” 张恒听得毕孜汗说女子不得参与宴会,只好点头答应。 与会众人走进大殿,哥舒天招呼张恒和陆小远入席。二人见酒席上的人都是赤着双足,盘膝坐在毯上,刚要脱去鞋子,立时便有两名女子上前,低眉顺眼,口中说了一句不知什么话,弯腰要替二人脱鞋。 二人微微一怔,退后一步。哥舒天笑道:“二位不必拘谨,咱们神农族男子为尊,女子为卑,是自来的规矩。女人服侍男人,那是天经地义之事。”一名女子替他脱去鞋子,他走到桌后坐下,另一名女子跪在他身侧,替他捶腿。 二人自行脱了鞋子,坐到席间。 张恒目光环扫,见入席的长老或千夫长都左拥右抱,还有好多名按摩捶腿、端菜倒酒的女子在旁服侍,更有女子在专心致志的为男人修剪脚趾甲,哥舒天正将一名少女抱在怀中,恣意调笑,心道:“蛮夷之辈,风俗粗陋。” 再一转身,见陆小远邀了三名女子坐在身旁,跟她们一边喝酒一边说笑,三名女子被逗得咯咯直笑,暗暗摇头。 他二人来自中原,与寒荒蛮人形貌大不相同,一个儒雅,一个不羁,各具风采,惹得不少女子暗送秋波。 忽听得哥舒天叫道:“张兄,你瞧你身周虎视眈眈,至少有十名女子双眼放光,恨不能将你吃掉,你干么不理?米泰、艾丽,你们两个快上去陪张公子喝酒。” 米泰是个娇憨活泼的少女,艾丽则是个风情万种的少妇,可谓各有千秋。见二女笑嘻嘻的走来,张恒急忙伸手阻止道:“不必,在下喜欢安静,二位勿要见怪。” 二女依旧是笑容满面,却不再往前迈一步。 哥舒天道:“张兄,男人说话,他们女人不敢不听,你不让她们过去,她们当然就不过去了。你若是碍于面子不好意思说出口,便只能眼睁睁的瞧着我们快活啦。”说着伸手在怀中女子的娇躯上抚摸起来,那女子咯咯娇笑,迎合着他。 张恒奇道:“为什么贵处男女地位的差别这么大?” 哥舒天道:“寒荒之地不能种植,凶兽四伏,天灾也很频繁,男人有强大的力量,可以活下去,女人要想活下去,就只能依靠男人。所以在我们这里,女人就是伺候男人的。” 张恒目光环扫,见席间只有阿蜜塔一个女人,其余女子都不入席,而是在旁服侍男人,问道:“难道神农族中只有令姐一名女长老?再无其他女长老或是女千夫长?” 哥舒天道:“女子的地位普遍低下,想要提升地位,需要经过比男人更加严酷的考验,因此女性勇士的人数还不到男性勇士的十分之一,而女千夫长就更是少之又少,我姐姐成为长老,那是因为我伯伯是神农族族长。而且她虽然是长老,也是排名最末的长老。至于女千夫长,无权参加宴会。” 张恒心道:“是了,至今我还没见过神农族族长,就算群兽围城的危急时刻,也不见族长现身,都是阿蜜塔和巴尔在指挥。” 哥舒天道:“实力决定地位,倘若女人的力量普遍强过男人,那这时候端茶倒水、捏肩捶腿的就是我们男人啦。” 张恒见不少男子情欲萌发,动作已经渐涉猥亵,道:“如此隆重的宴会上,似诸位做出这等举动,未免....未免有伤大雅。” 哥舒天哈哈一笑,道:“张兄,中原有一句话,叫做:“食色性也”,是不是?男女交合和填饱肚子,那是人之天性,人饿了就要吃东西,可没管是不是旁边有人看着,男欢女爱也是如此,只要双方情动,便可以做了,何来什么雅与不雅?” 陆小远叫道:“哥兄,你说的倒也不错,食色性也,何必拘束天性?来,我敬你一杯。”他喜欢什么便去追求什么,不会拘泥于世俗礼法,见寒荒蛮族的男女之间没有那么多禁制,这么多美女投怀送抱,简直如到天堂。 二人高举酒杯,遥遥相敬,一饮而尽。 张恒摇了摇头,站起身来,正要往外走,忽听得数丈外端坐的阿蜜塔叫道:“张公子慢着,我有话说。” 张恒道:“阿蜜塔长老有何赐教?” 阿蜜塔和巴尔双双站起,阿蜜塔道:“此处嘈杂,咱们到内室去谈。”巴尔大声吆喝了几句,似是要众人尽情玩乐,男子们纷纷欢声应和。 张恒跟随二人走进一间密室,三人团团坐定,阿蜜塔问道:“张公子,你说你的朋友被神农族人捉走,不知你那位朋友什么样子?” 张恒在脑海里想了想雪茵的模样,见一旁桌上有羊皮纸和狼毫笔,便铺纸研墨,将雪茵的形象大致画在了纸上。 他丹青术颇佳,虽然寥寥几笔,却将雪茵纯洁活泼的神色画出十之七八。 阿蜜塔盯着画瞧了一会儿,脸上渐渐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与巴尔对视一眼,二人用寒荒土语说了几句,阿蜜塔问张恒道:“这位姑娘是什么来历?” 张恒见了他们神色,便知他们知道内情,道:“极北地区靠南有一处白蛇坳,她自幼在那里长大,以采药为生。在下只知道这些。”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五章 神农现况(2) 巴尔道:“不是圣女。” 阿蜜塔道:“但是跟圣女很像。”见张恒一脸疑惑,用帝国语言说道:“张公子,你这位朋友,是被本族大长老夏普伦的人捉去了。” 张恒这才知他们口中的“夏普伦”是神农族大长老,族长一人之下而万人之上的地位,问道:“贵族大长老和这位姑娘有什么瓜葛?为什么要捉她?” 阿蜜塔道:“张公子问到此处,我就要将神农族的近况讲给公子听了。我们世居地皇城,这冰堡不过是一处要塞。地皇城之名,张公子听说过吧?” 张恒点了点头。 阿蜜塔继续道:“本族的老族长,执掌大权四十余年期间,族人生活安乐,风调雨顺,倒也平安无事,但是就在三个月之前,老族长突然消失,迄今没露过面,这一下,整个神农族乱成一片。就在一个月前,十六名长老中有十人提出让大长老夏普伦接任族长之位。” 张恒道:“族长不见踪影,大长老接位,又有一半多的长老同意,这是顺理成章的事。” 巴尔双目一瞪,猛地一拍大腿,喝道:“胡说,你知道什么,便来乱说一通!胡说!” 阿蜜塔劝道:“巴尔长老,张公子不知内情,你不要生气。”转而对张恒叹道:“这位夏普伦长老虽然位高权重,为人却很阴险,老族长掌权时,他曾多次暗地纠合党羽,跟老族长作对,这次老族长失踪,恐怕他脱不了干系,老族长下落不明,我们怎能立他为新族长?” 张恒道:“是在下妄言了。” 阿蜜塔道:“不怪公子。十六名长老中,除了他和那十名长老,另外五名长老都不同意让他继位,其中当然包括我和巴尔长老。双方说的僵了,便升级成动武打架。” 张恒心道:“想来是你们打不过夏普伦,被迫迁出地皇城,来到此处。” 果听得阿蜜塔道:“这座冰堡,原先是夏普伦的驻地,他奉老族长之命,把守着神农族的第一要冲。他霸占了地皇城,我们无处可去,只好到此。” 张恒点了点头,心道:“她现在还没说到正题。” 阿蜜塔道:“冰堡之中,有着五分之二的神农族人,实力不可小觑,我们本打算跟他耗着,等全力查出老族长的下落之后,再做打算,不料半个月前,他突然向我们发话,声称找到了圣女,要在一个月后举办祭天圣典,也就继任族长。” 张恒问道:“这祭天圣典跟他继任族长有关系么?” 阿蜜塔道:“有着很大的关系。祭天圣典是本族最为神圣庄严的祭典,历代族长接任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会同圣女举办祭天圣典。圣女必须是本族内的处女,且天生冰灵体质。曾有几任族长猝死,找到冰灵体质女子充当圣女、成功举办祭天圣典的候选人,便在诸多对手中脱颖而出,成为下一任族长。” 张恒道:“天生体质冰灵的女子极为少见,既然给夏普伦找到,恐怕他要如愿以偿了。” 阿蜜塔道:“是啊,可是老天不佑恶人,五日之前,我们的人打探到夏普伦广派手下在外寻人,便是那位圣女逃走了。圣女走失,祭天圣典举办不了,他要成为族长的野心当然也落空了。” 张恒心念一动,道:“莫非那位圣女跟在下朋友相貌相似?” 阿蜜塔道:“不错,我们见过的,那位逃走的圣女跟公子的朋友有八成像。夏普伦册立她为圣女之前,我们已经确认了她的冰灵体质,公子的朋友倘若被夏普伦冒充圣女,我们再要验证其身,那便是怀疑圣女,于理有亏了。” 巴尔“嘿”了一声,道:“如此一来,你那位朋友被夏普伦利用,间接帮助夏普伦登上了族长之位。” 张恒这才知晓此事的来龙去脉,心想夏普伦能以百里摄魂引诱群兽来攻城,那自然是没将城中的数万条性命放在心上,此人险毒若此,雪茵在他手上,可真凶多吉少。 他又想到地皇城在龙首峰上,龙首峰之底往南不远便是幽寂冰窟,既然在夏普伦势力范围之内,要进入也不容易。 阿蜜塔道:“张公子,你要从夏普伦手中救人,我们要揭穿夏普伦暗杀族长的阴谋,咱们志同道合,倘若联手,定能破敌制胜,还望公子认真考虑。” 张恒讶然道:“贵方要跟在下联手?”心中迟疑不定:神农族中并无高手武者,自己施展轻功,当可在夏普伦一方不知觉的情况下潜入幽寂冰窟,但夏普伦将雪茵藏在何处,地皇城中形势如何,自己一无所知,却不得不虑。 当下说道:“在下初到此地,对神农族的恩怨是非,一概不明,不好贸然插手,二位给在下一些时间,让在下跟同伴商议一番,再给二位答复可好?” 阿蜜塔笑道:“公子要明辨是非,原是应该的,我们怎能不同意?” 三人走出密室,来到大殿,只见宾客已经走了大半,陆小远也离开了。阿蜜塔道:“张公子,我神农族等级严明,你和陆少侠要在此居住,便须有个身份。这样吧,你们加入鹰队,算作鹰队勇士,怎么样?” 张恒点头同意。 。。。。。。。。。。。。。。。。。。。。。。。。。。。。。。 陆小远喝的大醉,被两名侍女扶着出了大殿,夜风一吹,他便清醒了几分,问道:“咱们这是去哪?” 一名侍女笑嘻嘻的说道:“你说去哪便去哪,你要咱们姐妹干么便干么。”阿蜜塔特意派了精通中原语言的侍女跟着,便于双方交流。两名侍女见陆小远洒落不羁,跟端庄正派的张恒大为不同,在他面前便不拘束。 陆小远斜眼瞧瞧另一名侍女,又在说话的侍女身上打量一会儿,道:“嗯,你们样貌很像,是一对双胞胎姐妹,不知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另一名侍女笑道:“你倒是猜上一猜。若是猜错了,我们姐妹把你丢在这里,转身便走。”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六章 神农现况(3) 陆小远叫道:“啊哟,这里冷得要死,我在外面睡一夜,明天就冻成人棍啦。” 两名侍女咯咯娇笑,双双瞧着陆小远,脸上带着恶作剧般的神色。 陆小远眼珠一转,笑道:“我来摸一摸就知道啦,哪个大哪个便是姐姐。”说着伸手抓向一名侍女的胸脯。 那侍女扶着他,不敢松手,胸脯被他一触,如遭电击,叫道:“喂,你不来帮我么?” 另一名侍女笑道:“这位陆公子瞧得上你,才跟你这样亲热,人家瞧不上我,我打搅人家好事,不挨大耳帖子才怪。” 陆小远回手去摸那侍女脸蛋,笑道:“两个小美人,我哪个都喜欢。”这次轮到首先遇袭的侍女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了。 三人调笑之间,忽听得一声尖利的叫声,充满凄厉之意,在这黑夜中,昏暗的灯光之下,便令人毛骨悚然。 陆小远往声音来处望去,那边是一座高大的府邸,门前旗杆上挂着半面破损的旗子,一只黑羽白脸的怪鸟瞪着一对猫眼,盯着三人,刚才的声音便是它发出。 陆小远见那府邸大门紧锁,贴了封条,但还不算破落,当是不久前封锁的,奇道:“那是什么所在?那么大的房子,就没人居住么?” 一名侍女道:“那是大长老夏普伦的府邸,他跟阿蜜塔长老和巴尔长老打了一场,搬到了地皇城,巴尔长老大大的生气,便下令封死这座府邸,谁也不许进入。鬼面枭是夏普伦最爱养的禽鸟,这宅子查封的时间不长,还有几只没离开。” 陆小远在宴席间听着众人说话,隐约察觉到众人对这个夏普伦十分憎恨,问道:“夏普伦是个恶人吗?” 那侍女道:“是啊,这人一肚子歹毒主意,在族内铲除异己,无所不用其极,除了他的党羽之外,旁人对他是又怕又恨。” 另一名侍女道:“岂止如此,他还龌龊无耻,竟然跟老族长的妾侍私通,给老族长戴了一顶大大的绿帽子呢。” 先前那侍女打断道:“妹妹,这种不要脸的事情也是说得的?没的脏了口。” 那妹妹侍女吐了吐舌头,笑道:“这有什么了,他们做得,咱们还说不得吗?这件事早已满城风雨,只瞒过了老族长一人而已....” 她话未说完,姐姐侍女突然惊叫一声,却是胸脯遭到了陆小远的袭击。 陆小远啧啧道:“嗯,果然是姐姐,比妹妹的大,比妹妹的圆。”二女娇声不依,陆小远哈哈大笑。 三人到了宾馆门口,与张恒相遇。张恒离开大殿后,从毕孜汗那里将芊芊接来,便赶到了宾馆,比一路调笑厮磨的陆小远早到。 时辰不晚,张恒在门口散心,见陆小远左拥右抱,神态轻浮,心中登时一阵不快,走上前去,对二女道:“二位姑娘,在下将陆师弟带回房间就好,不劳二位了。” 寒荒族女人不敢违拗男人的命令,二女将陆小远交给他,却是一脸不快。 张恒架起陆小远,陆小远认出了他,伸手在他肩头拍了拍,笑道:“小白,你怎么绷着脸?喝酒喝的不尽兴吗?”一言甫毕,腹内翻江倒海,“哇”一声,将宴席上吃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张恒怕陆小远摔倒,不敢将陆小远推开,只是侧身躲避,虽然他动作很快,白衫上还是被溅了几点污渍。 二女见他出丑,心中大乐。 张恒喊来宾馆的侍者处理呕吐物,自己扶着陆小远上楼,他气恼至极,推开房门,将陆小远丢到床上,转身便欲离开,却听得陆小远叫道:“水,我要喝水。” 张恒无奈,倒了碗水,见他醉的人事不省,只好喂他喝水,脸上的嫌弃神色却一点也没减少。 过了一会儿,陆小远再次呕吐起来,张恒无奈,只好将地面清扫干净,又替他清理衣衫,直忙到半夜,见陆小远沉沉睡去,才回了房间。 次日,张恒正在房中静坐,陆小远敲门而入,笑道:“小白,昨晚我上吐下泻,多谢你照顾我。” 张恒瞥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还能记得?” 陆小远笑道:“那是当然,我总要记得是谁对我这么好啊。” 张恒道:“谁教我遇上了呢?下次你若再喝的烂醉如泥,我可不会管你。陆师弟,酒色财气,沾一即可堕落,你还是自律一点的好,咱们正道武人应当以斩除妖邪,匡扶正义为己任,似你这般轻浮,可未必是好事.....” 陆小远忙道:“是,张师兄,你说的都对,我都记下了,以后一定改正。嘻嘻。” 张恒见他敷衍自己,也不再说教,将昨日阿蜜塔和巴尔所说的事告诉了陆小远,道:“陆师弟,雪茵姑娘被夏普伦捉走,咱们是一定要救的,我要去幽寂冰窟,那也在夏普伦势力范围之内,进入幽寂冰窟他或许不会阻拦,但要他放雪茵姑娘,那是千难万难了。你有什么高见么?” 陆小远沉吟片刻,道:“阿蜜塔和巴尔所说的不过是他们的一面之词,咱们连那位大长老的面还没见着,不好就跟冰堡联合,对抗夏普伦,若夏普伦并非奸恶之徒,咱们为了救雪茵一人而害死他和他手下一群人,那可非侠义道所为。” 张恒点头道:“不错,陆师弟想的跟我一样。” 陆小远道:“咱们找机会接触一下夏普伦,或是他的手下,瞧瞧他们是邪里邪气,还是忠厚之辈,再做决定。” 张恒道:“日久见人心,看来咱们需多花费一些功夫。” 陆小远笑道:“这话不错,就比如我这个人优点还是不少的,你跟我相处时日长了就知道....” 张恒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去校场操练吧。” 陆小远奇道:“操练什么啊?” 张恒道:“我昨晚答应了阿蜜塔长老,咱俩在冰堡期间,算作鹰队的成员,她们每天早上都要操练,咱们当然不能迟到。” 陆小远摆了摆手,道:“加入鹰队,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咱们的实力比那些他们高很多,何必要操练?”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七章 明枪暗箭(1) 张恒摇头道:“既然加入,便是其中一员,对鹰队的命令,应当不打折扣的执行。走吧。” 二人来到校场,果然鹰队众女已经集合完毕,毕孜汗见到二人,严厉的道:“你们两个迟到了,罚你们举石头做一百个蹲起。” 陆小远道:“我们是第一次来操练,这次就算了,好不好?” 阿蜜塔道:“不行。定下规矩,就是用来遵守的,违反规矩如果不受到惩罚,以后谁还会遵守?” 张恒道:“是。”走到校场边,举起百斤大石,做起了蹲起。 陆小远撇了撇嘴,喃喃道:“拿个鸡毛当令箭。”毕孜汗见他磨磨蹭蹭,大声道:“快点!” 陆小远加快脚步过去,举石做蹲起。 就算是寒荒第一勇士做完这一百个蹲起,也得喘粗气,鹰队众女见他俩放下石头之后,面色如常,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从心底对二人产生敬佩。 陆小远没好气的道:“行了吧?”说着要到队伍中,却听得毕孜汗道:“张公子可以,你不可以!” 陆小远道:“为什么?” 毕孜汗道:“你动作不规范,松松散散,没有一点端正的态度,你要再做一百个。” 陆小远生性散漫,再加上他心中不忿,做蹲起的时候难免不够标准。但他在圣琅派习武时,便是只求神会,不求甚解,青华也从不严格要求他。这时受到呵斥,他岂能服气?大声道:“你是在故意找茬吧?我已经做完了,不会再做了。” 毕孜汗哼了一声,冷笑道:“你加入鹰队,就要听千夫长的话。” 陆小远怒道:“我知道了,你是记着昨天的仇,故意消遣我是吧?我告诉你,就算你是天王老子,小爷也不买你的帐!” 毕孜汗怒道:“放肆!” 阿蜜塔淡淡道:“陆少侠,中原有一句话,叫做“入乡随俗”,既然来到神农族,便要遵循神农族的规矩。” 陆小远不忿的道:“我才不会任由你们公报私仇呢!” 毕孜汗冷冷道:“你若不愿意,那就滚出鹰队。” 陆小远哼了一声,道:“走就走,你们以为我愿意呆在这里么?”说罢转身便走。 张恒忙道:“陆师弟,你若不加入鹰队,居住和饮食便没着落了。” 陆小远道:“你放心好了。我自幼流浪,便没饿死冻死,这里虽然艰苦,也未必难得住我。”他不愿让张恒在双方之间难做,毅然离开了校场。 虽然说的轻松,但要在这寒荒中安身,可不容易。他带了不少金钱,寒荒却流通贝壳币,金子在他们眼中与铁块无异,因此就算要找旅店、酒馆,也没钱给。 陆小远心道“这时还是早晨,何必着急。不去操练,正好落个轻松自在。”这样想着,便在街上逛了起来,走在一条繁华街道上,忽听得背后有人叫道:“小陆!” 陆小远回头一看,身后站着三人,当中一个是哥舒天,便问道:“哥兄,你们不训练么?” 哥舒天尚未说话,他身旁一个少年道:“老狼说,就凭你这吊儿郎当的样儿,肯定用不了一天就会被鹰队踢出来,哈哈,从开始训练到现在可还不到一个时辰呢,你就悠闲的逛街啦?” 这少年个头也就到陆小远胸口,却来嘲笑他,陆小远低头瞧着少年,不屑的说道:“这是谁家的小娃娃没看好给跑出来了,断没断奶啊?” 少年气道:“放屁!”说着一跃而起,伸手抓向陆小远的脸。陆小远倒退躲开。 哥舒天拉住少年,向陆小远道:“小陆,既然你无处可去,不如来我们队吧。” 少年气呼呼的说道:“老狼,毕孜汗把他赶出鹰队,咱们收留他,以后难免被毕孜汗嘲笑。再说了,这人屁大的本事没有,不要他。” 哥舒天挥手止住他的话头,向陆小远道:“你考虑一下。” 陆小远和他脾气颇为相投,便点头答应。哥舒天将另外二人介绍给了陆小远,那矮小少年名叫麦加,另一个神色冷漠、脸上有疤的青年名叫叶里淳,都是哥舒天手下的副队长。 陆小远问道:“哥兄,这小孩为什么叫你老狼?” 麦加抢先道:“因为他最喜欢女人,十三岁的时候就开始勾搭女人了,如今是一头有着十年猎色经历的老色狼。” 哥舒天撇了撇嘴,道:“十年前你还撒尿和泥呢,知道个屁。” 麦加叫道:“那我也知道!” 陆小远问道:“咱们什么时候训练?” 哥舒天道:“今天新成员加入,全员免训练,大家放松一天。”他果然女人缘极佳,四人在街上走着,不时便有少女、少妇向他娇声调笑,乱抛媚眼。 踏上另一条街道,麦加忽然道:“你们瞧,卡伦又在耀武扬威了。” 陆小远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名银发青年大模大样的坐在椅子上,身后站着十来个手下,他斜眼瞧着跪在地上的一人,神色傲慢而又不屑。 那跪倒的人死死盯着地面上沾满灰土的肉,全身颤抖,眼中充满了屈辱。 银发青年的一名手下厉声喝道:“快把肉吃掉!否则我们就要亲自喂你了!”十来名手下向前踏了一步,虎视眈眈的看着跪倒的人,似乎下一刻就要把地上的肉塞到那人口中了。 跪倒的人缓缓把头低下去,衔起一块肉,咽了下去。 众手下肆无忌惮的大笑,充满了嘲讽之意。银发青年脸上毫无表情波动,只是嘴角浮现起一丝冷漠而狡诈的微笑。 过了半天,跪倒的人将几块肉吃完,抬起头来,眼中满含泪水,颤声道:“我...我吃完了,可以...”他因为心情激动,已经说不下去了。 一名手下笑道:“怎么样?掉在地上的肉是不是更加美味?卡伦大哥多照顾你,你也不感谢他么?”另一人道:“美味不美味,他得回家跟养的狗讨论一番了,咱们可不好定论。” 那人喉咙一动,将肉全部咽下,忍受着众人的羞辱,一言不发的站了起来。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八章 明枪暗箭(2) 银发青年突然道:“跪下。” 那人一怔,不知所措的看着银发青年。 银发青年淡淡道:“我刚才说的是在那柱香烧完之前,把肉吃光,你瞧,那柱香早已烧完了。”说着将桌上的另一盘肉倒在地上,道:“把这些吃完,就可以走了。” 陆小远不禁生气,道:“太欺负人了。”他说着便要上前插手,却被哥舒天拉住:“别去。神农族两人决斗,输者要忍受胜者的一切羞辱,这是规矩,也是常事,谁也管不着。” 陆小远看看围观众人,见他们都不动声色,仿佛家常便饭一般,暗感惊讶,道:“这算什么规矩。” 哥舒天道:“强者为王,弱者为奴,这是寒荒地区的生存法则。只要不伤及输者的性命,其他像怎样都行。不过没有常胜无敌的,胜者怕输者实力反超之后来寻衅报复,一般都不会做的太绝,像卡伦的这样很少。” 麦加道:“还不是因为他爹是冰堡的三把手,伊墨长老。若换做另一个实力跟他相当的人胆敢这么嚣张,早被人打死了。” 这时那人已经重新跪倒,正向那些肉缓缓凑去,银发卡伦右足一抬,踏在了那人的脊梁上,足下用力,那人整个趴到了地上,脸上沾满肉酱。 陆小远再也忍不住,走上前去,踢向卡伦右足的足踝。 卡伦提足跟他脚尖一碰,趾骨几欲断裂,他撤回右足,倒抽了一口凉气,冰冷的目光盯着陆小远。 陆小远毫不畏惧的跟他对视,道:“就算强者为王,也不该这么欺负人。” 卡伦的手下怒道:“你算什么东西,敢来管卡伦少爷的闲事!”说着便欲围攻陆小远。 卡伦制止手下,道:“这是神农族的规矩。神农族之所以能称雄寒荒大地,就在于以竞争为动力,驱动每个神农族人勤修苦练。贪于安逸,同族的人也不会怜悯你。” 陆小远道:“我才不管什么规矩,总之我看不过去,就要管。既然强者为尊,那么我来跟你较量一场,你若赢了,我任由你处置,你若输了,便不许再为难这人。” 卡伦仰望天空,淡淡道:“我不接受你的挑战。” 陆小远一怔,有些傻眼,回头望向哥舒天,道:“这样也可以吗?” 哥舒天点了点头。卡伦手下纷纷道:“少爷是千金贵体,岂能跟你一个无名小辈比试?”“想挑战少爷,至少得是千夫长级别的。” 陆小远大声道:“卡伦,你不敢接受小爷的挑战,算什么男人,还是赶快束个小辫,做女人算了。” 麦加也道:“像你这种欺软怕硬的货色,不配做神农大帝的子孙,极北真是坏了风水,出了你这么个怂包。” 他曾跟卡伦动过手,只是那时他年纪幼小,被卡伦打的三个月起不来,后来多次挑衅,卡伦没有必胜的把握,并不接战。这次得着机会,当然要好好羞辱卡伦了。 卡伦脸部肌肉抽搐了一下,双目瞬间变得通红,但他随即压下了怒火。他见过张恒与群兽搏斗的场景,自衬再连上二十年,也不是张恒的对手。陆小远跟张恒同来,再加上刚才二人瞬间的交锋,使他看出陆小远并非易与之辈,因此绝不接受挑战,以免颜面扫地。 但众目睽睽之下,又不能龟缩不出,他想了想,说道:“你想比试?好,你一个人挑战我的一群手下,如何?” 哥舒天三人对望一眼,神色凛然。虎、豹、狼三支勇士队伍是神农族的最强主力,卡伦手下十来人都是狼队勇士,实力很强,以一敌十,赢的可能性不大。 陆小远低声问哥舒天道:“他们有什么弱点么?” 哥舒天低声道:“狼队勇士结阵之后,战力大增,别给他们机会。” 陆小远点了点头,双目凝视卡伦手下一众勇士,许久也没表态。 众勇士只道他心生忌惮,嘲笑道:“小子,你不敢便夹着尾巴滚蛋吧!”“就凭你,再练上一百年,兴许能在我们手下支持上十个回合。” 麦加问身边的两名同伴:“这有什么好犹豫的?还不赶快退回来么?” 哥舒天道:“他未必就打不过。” 麦加哈哈一笑,道:“不是未必,神农族除了疯牛克鲁顿,我还没听说过有人敢一人打十多个狼队勇士呢。” 叶里淳淡淡道:“他不是神农族人。听说那个白衣人能驱退群兽,他或许能成。” 麦加见两名同伴对陆小远都很看好,不屑道:“那个白衣人驱退群兽只是误打误撞,他不是敌不过六只雪魈么?这小子要能打赢,我吃三十斤牛肠子。” 话音刚落,陆小远叫道:“那你准备好牛肠子吧!”忽然拔剑劈出,“断浪斩”剑气狂袭向对方众人。 众人左右闪避,陆小远紧随剑气而走,来到众人之间,一招“一气化三清”,长剑如虹,分袭三人,这一招快极妙极,三人中剑有先有后,却几乎同时惨呼一声,摔倒在地。 忽听得背后风声响起,陆小远挥剑抵挡,这一剑滞涩无比,似乎真气不纯,但两名敌人的大刀、狼牙棒与青铜剑一交,当当两声,立时被崩断。却是剑豪莫花尔彻所传的“大破兵式”。 陆小远左掌连拍,将二人击飞出去,身形一晃,闪出对方的包围,运剑又上。 他料理了五个人,剩下人数不多,无法结阵来战,且余下众人见陆小远身手快捷,招式精妙,士气先沮了,没一会儿被陆小远先后打倒。 从陆小远突然出手,到胜负分晓,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围观众人见卡伦的手下尽数倒地,先是一阵惊愕,回过神来,便是一阵暴雷似的彩声。 陆小远侧头斜睨麦加,道:“小孩,你怎么说?” 哥舒天哈哈笑道:“陆兄一柄长剑挑了十三名勇士,麦加,这顿大肠你是吃定了。” 卡伦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脸色十分难看。他手下勇士勉强站起,有的虽然还能战,但胜负分晓,要再上去打斗,那便是无赖了。 正文 第二百四十九章 明枪暗箭(3) 卡伦仰头深吸了一口气,道:“告辞。”这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陆小远道:“这位兄台,得饶人处且饶人,没必要过分逼迫别人。” 卡伦冷冷道:“这是你们中原儒家所谓的忠恕之道么?虚伪。” 陆小远道:“我读过儒家的书,但做人的信条和原则,应当从江湖和生活中确立,书中所载,只是著书之人的想法而已。我也认为强者为王,弱者要挨打,但肆意践踏别人的尊严,就很过分了。” 卡伦咧嘴一笑,道:“你等着。”率领众人离去。 麦加问道:“他先前几招并不复杂,只不过力道强横,为什么最初的三个人没有避开?” 叶里淳道:“他之前观望,就是为了寻找对方各人弱点的,那几招虽然简单,却是攻敌之不防,其实是在心中经过精确计算之后的结果。” 陆小远赞道:“叶兄眼光很是锐利。” 哥舒天道:“你打倒五人之后,可以说大出对方意料,对方士气沮丧,战斗力也大大减弱了。” 陆小远道:“不错,倘若我们双方同时出手,或是他们多坚持一会儿,我就没那么容易取胜了。” 哥舒天道:“陆兄打赢十三名狼队勇士,这件事传扬开来,咱们队也大大增光,走,喝酒庆祝去!” 麦加见成功转移了话题,避免了陆小远揪住自己不放,暗暗得意。 四人来到一家酒店,团团围坐。这里的酒店与中原不同,一张大石桌,外围桌檐放着小刀、碗筷、调料,内中空心,放了炭火,烤肉现吃现烤。 若是打猎归来,可以将猎来的兽肉烤着吃。四人空手而来,哥舒天便要了店里准备的生肉,又点了酒水和几样蒸炒菜品。 外面天寒地冻,众人围着炭火烤肉喝酒,倒也别具一种格调。 。。。。。。。。。。。。。。。。。。。。。。。。 张恒训练完毕,和阿蜜塔一同返回。 张恒问起幽寂冰窟的事,阿蜜塔道:“龙首峰西南,是一片雪原,那里经年飘着鹅毛大雪,幽寂冰窟就在雪原中心,不过里面白茫茫一片,很容易迷路。” 张恒道:“那么冰窟之内有什么厉害的猛兽妖族么?” 阿蜜塔摇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那里冰灵之力极其旺盛,曾有一只冰晶白凤羽化脱体之后,在里面栖息,这只圣兽不许任何生物靠近,否则便会被冻成冰雕。” 张恒道:“那么现在这只圣兽不在了吧?” 阿蜜塔道:“是啊。一百多年前,一伙中原军队来到这里,为首一个红胡子自称是帝国第一御兽大师,烈山元让,说要收服这只圣兽,在此居住了两个多月,他们也不知有什么神通,竟将那冰晶白凤给擒获,还用符咒和铁链封印了它大半的力量,然后带着它离开了。” 张恒道:“他是武威帝主派来的,那只冰晶白凤现在被锁在帝都南城,作为帝国四大祥瑞之一。” 阿蜜塔道:“中原人杰地灵,果然高手众多。冰晶白凤在的时候,我神农族可从不敢去招惹它。”顿了一顿,又道:“大概四十年前,中原有一对兄弟来到此处,也要进入幽寂冰窟,说是寻找铸造神剑的材料。” 张恒心中一动,目光在腰间的凝霜雪上转了转:“四十年前,难道是师父?” 阿蜜塔的神色中多了几分恨意,道:“他们要进入幽寂冰窟,那也无妨,我们那些日子一直是好生款待他们,可是谁知他们却恩将仇报,从幽寂冰窟出来之后,竟将本族圣女掠走,带回了中原。” “圣女不在,祭天圣典无法完成,触怒了神农大帝的神灵,在此后三年之内,本族先后经历了地震、雪崩和猛兽袭击三大祸患,不知死了多少人。经此一事,本族对外来者便充满戒意,外来者稍有不轨之举,本族便将其赶走,甚至杀死。” 张恒心中一寒,试探着问道:“他们没有说明身份么?或者,他们的武功是什么路数?” 阿蜜塔道:“据本族文献记载,这两人自称是无门无派的江湖游侠,他们显露的武功,很是斑杂,且都是很常见的武技。” 张恒心中一宽:“师父没有兄弟,何况他的帝会派门人,用的都是帝会派绝技。那应当是另一拨人了。” 二人谈谈讲讲,忽见不远处有很多人聚在一起,便过去查看。走到近前,张恒才发现是陆小远在和一群勇士争执,只听陆小远愤愤道:“我说过了,我没有偷东西!这些钱不是我的!” 为首一人满头银发,脸蛋却很光滑,正是卡伦,他晃了晃手中一只布袋,冷笑道:“东西是在你身上搜出来的,你再抵赖还有什么用?” 他身旁一名胖子道:“谁不知你是新来此地,身上没钱,便来偷我的钱,这是明摆着的。” 他手下勇士和围观众人用鄙夷的目光瞧着陆小远,议论纷纷。寒荒居民凭自己的实力生存,最瞧不起的便是盗窃之徒,眼见卡伦从陆小远身上搜出一只布袋,而陆小远也承认不是他自己的,便对陆小远产生了很坏的印象。 阿蜜塔见丹余长老也在人群中,问道:“丹余长老,这是怎么回事?” 丹余道:“我路过这里时,看到胖子老板扯住姓陆的小子,说这小子偷了他的钱,这小子当然不承认了。两人争执的时候,卡伦就带人来了,说要搜身证明,结果在这小子怀中搜出了一只布袋,果如那胖子所说,里面有五十甲贝和三十枚齿贝,这么一来,这小子就百口莫辩了。” 甲贝和齿贝之间的换算关系是一换一百,另有一种花贝,一枚能换一百枚甲贝。这三种贝壳只在地皇城北的水潭才有,水潭被族长控制,旁人难以得到,因此被用作货币。 三十枚齿贝能换一头羊,再加上五十枚甲贝,这不是一个小数目。 张恒正要过去,丹余叫住他:“张公子,你要去干么?” 正文 第二百五十章 明枪暗箭(4) 张恒道:“这钱不是陆师弟偷的,我去分说明白。” 丹余哈哈一笑道:“张公子,你错了。” 张恒道:“怎么?” 丹余淡淡道:“眼下人证物证俱在,你说钱不是姓陆的小子偷的,有什么证据?” 张恒一怔,无言以对。 丹余又道:“你插手这件事,就算能帮姓陆的小子逃避制裁,跟一个盗贼为伍,于张公子的名声可不大好听。张公子先前击退群兽,保护冰堡的族人,老夫对你很是钦佩,才会跟你说这些话的。张公子,你还是考虑清楚吧。” 张恒拱手道:“多谢教诲。”说罢走过去,对卡伦道:“这位兄台,在下对这位陆兄弟的人品很是了解,他不会做出这种下三滥的事,其中定有误会。” 卡伦冷笑道:“众目睽睽之下,在姓陆的身上搜出了钱袋,难道我们的眼睛都是瞎的?” 陆小远道:“我跟老哥他们分手之后,有个醉鬼跟我撞了一下,想来便是他将钱袋放到我这里,来栽赃陷害的。” 卡伦哼了一声,道:“那么醉鬼在哪?你口说无凭,凭什么要我们信你?” 陆小远急道:“我此刻方知他陷害我,又如何知道他去了哪里?” 张恒沉思片刻,道:“如此说来,这或许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了。” 卡伦双目眯起,森然道:“张公子言下之意,是我跟这位老板,还有那个酒鬼合伙陷害这小子?这位老板跟我素不相识,张公子,你如此污蔑一个正经的生意人,这才是栽赃陷害。” 胖子叫道:“你若拿不出证据,这小子就是小偷,按照神农族的法律,要将他吊在城门上示众三天!” 卡伦道:“这位老板,人家远来是客,虽然行为卑鄙,咱们神农族人宽宏大度,还是免了他示众之罚吧。” 那胖子犹豫了一会儿,道:“好吧,就听这位千夫长大人的。” 卡伦向陆小远道:“陆兄,你放心好了,我们不会将你吊起示众了。不过你手脚不干净,冰堡是不能留你了。” 陆小远见他二人一唱一和,心中怒火如炽,大声道:“有什么稀罕的,小爷才不愿在此多呆呢,走就走!”又向张恒道:“小白,你多多保重吧。” 他正要离开,张恒伸手拉住他,道:“不许走。” 那胖子怒道:“这是神农族的地盘,难道你们要在这里耍横么!”卡伦手一招,众手下便要上前动武。 张恒凝霜雪出鞘,寒气弥散开来,只见他持剑挺立,面容冰冷,说出的话却更冷:“谁要来试试在下的剑锋利否!” 众手下在群兽攻城时见识过他凝霜雪的厉害,自衬他一剑割来,自己的身体不如铁斧龙兽坚硬,定要被斩成两段,因此面面相觑,不敢上前。 张恒道:“你们若毫无理由的要赶他离开,那也罢了,但他绝不会偷你们的钱,你们说他盗窃,要驱逐他,那是万万不能,他若离开,声誉就要蒙污。” 卡伦仰天一笑,道:“张公子,你当这里是中原么?还是把本族人看成软弱可欺的绵羊?” 此言一出,群情激奋,围观族人的怒火也被点燃,纷纷叫道:“赶他们走!”“神农大帝的子孙绝不向恶人屈服!” 阿蜜塔走出,道:“够了,大家安静。”她在冰堡族人中的声望仅次于巴尔,她一出来说话,众人渐渐安静下来。 阿蜜塔向卡伦道:“你的戏演完了吧?快些离开。” 卡伦面色一滞,随即笑道:“阿蜜塔长老说些什么?恕我听不懂。” 阿蜜塔双目炯然,盯着卡伦,道:“钱袋如何会出现在陆少侠身上,这应该问你的好朋友千幻手了,要不要找他来?” 卡伦脸部肌肉抽了一下,强自笑道:“好,既然阿蜜塔长老出面说情,这件事我不插手了。” 他正要离开,却被阿蜜塔叫住,阿蜜塔阴着脸说道:“你错了,不是因为我出面说情,而是这位陆少侠本来就没有偷东西。” 卡伦脸上一股恨意一闪而过,哑声道:“是。我告辞了。” 那胖子老板急忙叫道:“卡伦大人,喂…”见卡伦头也不回的离开,顷刻间换上一副笑脸,道:“这是一场误会,嘿嘿,以后来我店中买衣做衣,三位免费。”快步离开。 众人见其中一方突然退出,有些奇怪,不过他们也猜到这件事不是表面看来这么简单,便都散了。 陆小远道:“阿蜜塔长老,多谢你了。” 阿蜜塔微微一笑,道:“没什么,你们聊着,我先告辞了。” 陆小远和张恒一路走着,陆小远诚恳的说道:“小白,还是要谢谢你,你不仅那么维护我,还肯相信我是清白的。” 张恒道:“我相信你,更多是对正道的信任,一名五宗正道的弟子,就算再贫困潦倒,也不会做偷鸡摸狗这种下三滥的事。这倘若是件人命案子,我可未必敢证明你的清白了。” 陆小远笑道:“不过你刚才凝霜雪出鞘那么一站,霸气外漏的样子,还真挺帅的。” 张恒道:“你吃住有着落了吗?” 陆小远失望的叹道:“你加入鹰队,他们会给你提供吃住,我可就惨啦,身上又没一分钱,只好露宿街头了,唉。” 张恒叹了口气,道:“要不然你便跟我住一起吧。” 陆小远故作惊奇,问道:“万一被毕孜汗那个臭婆娘发觉,你不怕她一怒之下把你也赶出来么?” 张恒道:“也管不了了,这里夜间温度极低,你无处可住,难道要冻死么?” 陆小远道:“就算我住你的房间,吃的又该怎么办?” 张恒道:“我领来吃的,咱们一人一半。以后你就出去打猎,虽然地形陌生,凭你的身手,总不至于空手而归。” 陆小远心中感动:“这人虽然规矩的有些过分,还整日板着一张脸,不过却很讲义气。”笑道:“多谢你啦。其实我已经加入哥舒天那一队了,以后我跟他们住在一起便是。” 张恒一怔,摇了摇头,似在怪陆小远骗他。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一章 野外遇袭(1) 往后几天里,陆小远发现哥舒天极少训练队伍,他总会找出各种理由免除训练,那天陆小远的加入,只是给了他一个借口,而他借口有的是:昨日打猎的收获不小,为了庆祝,今天休整;有人受伤,今天全队休息;月末月初、暴雪天气,全队休息.... 陆小远本来也不爱训练,能加入哥舒天的队伍,自然庆幸万分。他有时跟哥舒天等人出去打猎、游玩,有时芊芊会来找他。 这日,陆小远跟芊芊在一座山中游玩,到了中午,陆小远打到一只白兔,生火烤来吃。 芊芊道:“师兄师兄,你的火灵武技可不怎么强,我教你一门厉害的武技吧。” 陆小远使的是碧火掌,那是圣琅派的入门武技,确实威力有限,奇道:“你会厉害的火灵武技么?” 芊芊站起身来,双掌挥舞,一点火星绕着她娇小的手掌盘旋,越转越火势越大,最后化作一抹红焰,随着她一声呼喝,手掌击出,那红焰爆开,如一朵红莲。 陆小远见她这一掌威力不大,但运气功法确实大有门道,便知这是帝会派的中阶武技了,问道:“这是什么武功?你从哪学来的?” 芊芊道:“这叫“祝融焚”,我有一天见明远师兄在练功,这一手很好看,我就要学,他说我修为不够,不愿传我,我便缠着他,不让他练功,他无奈之下,只好把运气功法和招式教给了我。” 陆小远道:“算了吧。我没得到帝会派的同意便学帝会派武功,可不太好。” 芊芊道:“没事,要是被帝会派的人看到了,他们会问你:你是从哪学来的?你就说....”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道:“你就说:这本武技的秘籍是捡的。我在路上走着走着,就捡到啦,可不是偷学的。他们就不能为难你了。” 陆小远暗暗好笑,摇头不允。但芊芊是小孩心性,非要体验一次传授别人武技的成就感,跟陆小远一再缠磨。陆小远无奈,只好答应。 芊芊将运气功法告诉他,他修为基础不弱,演了几遍,便即纯熟。 他吃着烤肉,问道:“你才这么大点,干么成天价跟着小白四处闯荡?在帝会派呆着,又舒服又安全,多好啊。” 芊芊道:“正气堂一点没意思,我才不爱呆在那里呢。跟着师叔才好呢,他虽然管我管的紧,但我只要一哭,他就无法可施了。” 陆小远道:“你爹和你娘不担心你么?” 芊芊无奈的摇了摇头,嘟着嘴道:“爹嫌我是个小孩,不和我玩,娘只有在爹传授武功的时候才陪我,其余时间都和爹在一起。有一次怀远城来了个西域马戏团,我要娘陪我去看,她却说:“小丫头,今天是我和你爹的成亲纪念日,你让明远师兄带你玩去吧。”” 陆小远笑道:“你爹妈感情倒是不错。” 芊芊叹道:“是啊,我在他俩中间,就好像我是捡来的一样。” 正说话间,忽听得一声大喝,跟着便是一阵破空声音响起,陆小远察觉到有人偷袭,头一偏,一物擦着鼻尖而过。 陆小远转头一看,却是一根长枪,枪头深入山壁数寸,枪杆兀自颤抖不绝。 他反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数十人骑往这边缓缓而来,为首一人两撇燕尾须,眼眶深陷,如同病痨鬼一般,其余人众手握长枪,盯着他和芊芊,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 芊芊奔到陆小远身旁,问道:“师兄师兄,他们为什么要偷袭咱们?” 陆小远摇了摇头,冲那群人喝道:“喂,你们好没道理,快给小爷道歉,否则饶不了你们!” 一行人面露诧异的神色,似乎听不懂陆小远的话,随即三人手臂一甩,三根长枪飞出。 陆小远拎起芊芊,跃在一旁,躲过长枪的刺击,将芊芊放在地上。 对方众人哈哈大笑起来,那病痨鬼样的首领笑道:“好,我们发枪,你们两个小娃娃躲,瞧瞧是谁先射中你们。”手一挥,叽里咕噜说了几句,他身后众人发一声喊,又是三根长枪射向二人。 陆小远将芊芊推在一旁,双足点地而起,三根长枪并排从脚下飞过,这时“呜呜”声响,又有两根长枪迎面刺来,陆小远两下碧火掌击出,将两根长枪一左一右打飞。 但见眼前寒光一闪,又是一根长枪刺来,他脑袋微侧,枪尖贴脸擦过,陆小远感到疼痛,伸手在脸上一摸,脸颊已被长枪划出一条浅浅的伤口。 众人中一人握拳举起,似乎在炫耀,其余人则大声喝彩,当是祝贺他的长枪伤到了陆小远。 那病痨鬼首领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抛给了这人,冲陆小远挥了挥手,用生硬的中原语言说道:“快跑!” 陆小远这才知道这群人是把自己当成了活靶子,用来比试投射之术,心想这群蛮荒夷民对待外来之人如此残忍,不由得怒火中烧。 芊芊见师兄屡次遭到攻击,已经忍不住冲上前去,指着那病痨鬼怒道:“坏东西,你们快走开,不然我可要打你们啦!”说着掏出桃木剑,作势劈斩。 一名汉子哈哈一笑,随手撇出一根长枪,携带风声,直飞向芊芊。芊芊尚未没动弹,一条人影晃到她身旁,接过长枪,回掷向那汉子,这人正是陆小远。 那汉子见飞来的长枪歪歪斜斜,心想这中原少年远较本族少年为瘦,力气当然不值一提,他有意炫示,手臂绕着枪杆转了个圈子,才握住长枪。 不料他身子剧烈一颤,“哇”一声大叫,仰后摔下了坐骑。这一下出乎众人意料,众人低头看时,只见这同伴双目圆睁,鲜血沾满胸口黑毛,已经气绝而亡。 陆小远本就发怒,见他们连芊芊一个年幼的小女孩也不放过,更是杀心大起,他在长枪上附着了十成的阴柔之劲,长枪回去时,看似软绵绵的,实则蕴涵杀机。 那汉子不知厉害,随手一接,立时报应循环,送他上了西天。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二章 野外遇袭(2) 众人正惊异间,但听得一声厉喝,陆小远已经持剑在手,如箭一般冲将过来,病痨鬼首领双臂横展,让众人分散开,摘下背后大砍刀,居高临下,迎面砍向陆小远。 陆小远毫不取巧,气贯兵刃,向上猛斩,但听得“嗤”一声响,刀头被斩落。他长剑一收,跟着刺出,剑尖奔向病痨鬼咽喉。 病痨鬼伸手在座下野牛的左角上一拍,野牛四蹄运劲,向右跃开。 陆小远正要追击,两柄长枪从左右刺到,他察觉这两人都没真气修为,枪上劲道虽强,乃是纯系臂力,双手暗运真气,抓住了两根长枪,一股劲力从他掌心发出,抵消了长枪上的力道。 他手腕一翻,“啪啪”两声响,枪头被拗断,运劲掷出,这两人挡无可挡,避无可避,枪头入腹,二人身体软倒,摔下坐骑。 忽然一阵“滴溜溜”的声音响起,却是那病痨鬼将一只铁笛放在口边,吹了起来。紧接着地上发出“扑簌簌”的声音,陆小远和芊芊低头环顾四周,但见好多毒蛇毒蝎从雪地钻出,将二人围在中央。 这些毒物有的色彩斑斓,有的通体漆黑,也有的碧油油发着绿光,乍看之下,令人心里发毛。 陆小远忽然想到曾经圣王城的七佛寺中,那毒手华佗余立舟以万毒幡召唤群虫,跟眼前的景象类似,只是万毒幡乃神农族的一大秘宝,当时群虫在小屋中如波涛般涌动的景象,比眼下还要奇诡凶险。 那时苏婉灵以星辰手镯的荧惑之力破了毒虫,此时陆小远神位修为,以火灵功法对付这些毒蛇毒蝎,当然不成问题。 他跃到芊芊面前,笑道:“小师妹,你瞧瞧我烧烤的技术如何。”说着双手一合,两只手掌变得通红,他合起的双手高高举起,划了个圈,一团火焰将他和芊芊包围。 他双手分开,向外急拍,那一团火焰化作一阵火雨,向着四面八方斜斜扑去,火雨势道甚急,再加上他修为深湛,火灵之力也是极强,“祝融焚”使过,群虫立时大片大片的着火,在地上翻滚起来。 芊芊拍手叫道:“好,我就吃过烤肉,还没见过有人烤蛇烤蝎子呢。” 极北寒荒冰灵之力旺盛,修炼火灵功法之人很少,因而毒虫横行无忌,几乎没有克星,这时病痨鬼见精心饲养的群虫被烧的白烟阵阵,那份气恼自不用说了。 他收起铁笛,撮唇呼哨,残存的毒虫听到哨声,纷纷钻地逃遁。 众人均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纸,咬破食指,用鲜血在黄纸上画着神秘的符号,画完之后,向空中一扔,符纸凭空燃烧,转眼间变成一阵飞灰,被风吹散。 陆小远和芊芊不明所以,好奇的瞧着,待到纸灰落地,只见一团绿光在面前的不远处产生,忽涨忽缩,将周围映的明暗不定。片刻之后,绿光化作一条碧鳞巨蟒,舌尖吐出,上下摆动,两只三角眼死死盯着二人。 病痨鬼念了一句咒语,那碧鳞巨蟒“嘶”的一声,飞速游向陆小远,同时蛇口大张,两排匕首样的牙齿闪着寒光,咬中之后,便是血肉横飞之祸。 陆小远冲上前去,使一招“断浪斩”,青铜剑迎头直劈,碧鳞巨蟒尾巴伸过,挡住了长剑的劈斩,尚有成人手臂粗细的尾巴上竟然只多了一条白印。 这碧鳞巨蟒的毒性虽然不强,却有着百炼钢铁般坚硬的鳞甲,再加上身长二丈,盘绞之力能将巨岩绞成碎块,足可称得寒荒第一凶兽。 这些人也是神农族人,他们单人修为有限,因此需要集齐众人之力,才能以符咒秘术将其召唤出来。 病痨鬼双手一合,向上刺出,那碧鳞巨蟒平地拔起,随着病痨鬼手指的斜刺,身体陡然一折,闪电般奔向陆小远。 陆小远一掌拍出,借着掌风与蛇头相撞产生的气劲,飘身后退,同时长剑一刺,一条剑芒射向碧鳞巨蟒的眼睛。 病痨鬼却似早已料到此招一般,他双手弯弯曲曲转了几转,那碧鳞巨蟒随着他双手的摆动蜿蜒前行,躲开了剑芒。 它却不追击陆小远,而是身体一折,向着芊芊而去。 这一来大出陆小远的意料,那巨蟒的血盆大口张开,如开了一扇小门,能将芊芊一口吞入,实是凶险之极。 芊芊“哇”一声大叫,转头就跑,她使出母亲传授的“洛神凌波”,也不见双足如何急速移动,却在顷刻间跟巨蟒拉开了二丈距离。 但她修为有限,这几步迈出,真气不继,便跑不动了。眼见巨蟒追到,心想此番自己要成为大蛇的腹中食物,坐倒在地,不由得眼泪盈眶。 却见人影一晃,陆小远已挡在她身前,一招“大河之剑”,刺向巨蟒鲜红的大口。 若非芊芊以绝技身法逃窜,拖延了片刻的时间,陆小远原也来不及相救。尽管如此,他惶急之下,这一招使得不够稳重,巨蟒尾巴一摆,击打在剑身上,陆小远只觉虎口一震,青铜剑脱落。 跟着巨蟒颀长的身躯一绕,将陆小远围住,盘了几盘,陆小远的四肢都被紧紧缚住,动弹不得,只觉骨骼被勒的欲碎。 病痨鬼驱使碧鳞巨蟒张口去吞陆小远,眼见陆小远动弹不得,暗暗心喜,他身后众人也是满脸喜色,更有几人发出得意的大笑。 却见碧鳞巨蟒的蛇头刚一凑近陆小远,便倏然退回,身体放松,从陆小远身上撤离,游到了陆小远五尺之外。任凭病痨鬼怎么催促,也不再对陆小远有半分加害之意。 奇变陡生,双方俱都目瞪口呆,一时间场面安静无比,只有风过的声音响着。 陆小远虽然奇怪,见病痨鬼正在失神,“碧火掌”拍出,一朵青色的火苗冲着病痨鬼飞去。 他这一掌乃是随意发出,只有平时的三成威力,病痨鬼双掌一起,升起一片水幕,便挡下了碧火。他调转野牛,一声号令,带着众人远远逃走,那碧鳞巨蟒也遁入土中。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三章 野外遇袭(3) 陆小远任由他们离去,脑中反复思索着当时千钧一发的情形,却怎么也猜不到巨蟒放弃攻击自己的缘由。一转头,见芊芊兀自呆立,走过去,关切的问道:“小师妹,你没事吧?” 芊芊被吓得呆了,并未回答,直到陆小远第四次发问,她小嘴一扁,这才大哭起来。 陆小远柔声安慰,待她心情平复,哭声止歇,便带着她回了冰堡。 尚未进城门,便遇到哥舒天一行人,他将事情对哥舒天讲了,哥舒天大惊,带着二人前往长老议事处,除了巴尔和阿蜜塔,还另有三人。这五人都是当初反对夏普伦继位的,俱都在场。 芊芊一见师叔,便扑到张恒怀中,大哭起来。 张恒轻轻抚摸芊芊的后背,安慰了几句,对陆小远道:“陆师弟,多谢你舍命救我师侄。” 陆小远摆手道:“是我将她带出去的,她若有丝毫闪失,我怎对得住你和帝会派?” 五名长老听完陆小远的叙述,面面相觑。神农族人大都在体内蓄有毒质,碧麟巨蟒不伤害神农族人,那也罢了,陆小远乃中原人士,与神农族人无半分关系,为什么也会避过巨蟒的攻击? 神医丹余长老走上前去,伸手拉过陆小远的手腕,给他诊脉。只见他双眉微蹙,似乎在思索着极难的题目,过了一会儿,喃喃道:“奇怪,奇怪,并无特异之处啊。”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陆小远,忽然眼中一亮,伸出手指在陆小远脸部伤痕处轻轻一抹,将指尖上沾的鲜血送在鼻尖下轻嗅。 丹余神色舒缓下来,似乎难题已经找到答案,他走到巴尔身旁,附耳低语,巴尔双眉一耸,显然对他所说的话十分感兴趣。 张恒和陆小远对望一眼,暗暗奇怪,却听得巴尔道:“陆少侠,蒙卡是被你杀死的吗?” 陆小远奇道:“什么蒙卡?是个人么?我没见过。” 巴尔微感奇怪,阿蜜塔说道:“蒙卡是他在神农族的名字,二十五年前,他叛逃出族,辗转投入了武威帝国的大司空手下,化名余立舟,博了个毒手华佗的外号。” 陆小远和张恒都是一惊,只是这二人一个机灵应变,一个成熟稳重,脸上都没露出异色。 陆小远心道:“他们突然提到余立舟,定是发现了蛛丝马迹,我若说跟余立舟半分关系也无,说不定反而惹他们怀疑。”心念飞速旋转,打定主意,说道:“我跟余立舟余先生打过交道,那是数年前的事了。” 阿蜜塔道:“哦,原来如此。想来蒙卡是送了一粒玉龙雪参丸给陆少侠了?” 陆小远道:“他是送过一枚雪白的药丸给我,那是玉龙雪参丸么?我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阿蜜塔道:“是了,那就是玉龙雪参丸,陆少侠服食了吧?” 陆小远心道:“我跟余立舟相见不过半个时辰,他是如何在我身上留下印记,如今被他族人识破的?”料想倘若给他们知道自己杀死余立舟,定会惹出乱子,于是点了点头。 却听得五名长老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嘲弄之意,阿蜜塔冷笑道:“那蒙卡,也就是余立舟,跟陆少侠到底是什么关系,还望陆少侠如实告知。” 陆小远暗暗奇怪,想不通他们是怎么识破机关的,口中却道:“嘿嘿,说来惭愧,其实我跟余先生只有一面之缘,那颗玉龙雪参丸,是我从余先生那里偷来的,这.....这可太对不住了。” 他故意自曝短处,这样更易取信于人,脸上又是一副尴尬、羞惭的神色,实是逼真,心道:“他们接下来定要问我偷盗丹药时的详情,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却不料巴尔怒道:“你还在撒谎么!” 陆小远一惊,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并无半句虚言。” 阿蜜塔道:“陆少侠,玉龙雪参丸是我拿来试探你的,那是极北寒荒班图族的招牌补药,叛徒蒙卡早就知道这名字,就算他新研制出丹药,岂能借用旁族的名字?” 陆小远一颗心登时沉了下去,这才知自己一开始就中了阿蜜塔的圈套,却洋洋自喜,自以为得计。 那须发皆白的伊墨站起身来,神色严肃的说道:“陆小远,蒙卡是我族的人,你若知道他的情况,便不许撒谎。” 陆小远眼见事已至此,再说谎也不成了,便将当年如何刺杀余立舟的原委如实说了。 张恒道:“那余立舟在中原无所不为,他名字中的“华佗”二字,是说他医道高明,替帝国的暴君奸臣治病,而“毒手”说的是他助纣为虐,滥杀武道正派人士**贼梼子夭的对头。此人实是劣迹斑斑,罪不容诛。” 阿蜜塔笑道:“张公子不必急于解释,蒙卡叛逃出族,本就是十恶不赦的行为,他在武威帝国胡作非为被杀,那也是咎由自取。” 丹余道:“想来陆少侠在杀他的时候不小心沾了他的血,那碧鳞巨蟒便是嗅到蒙卡鲜血的味道,只当陆少侠是本族人,才会停止进攻的。” 陆小远回想当日情形,自己确实不小心咽下了一滴毒血,若非苏诩相救,早已毒发身亡,却不想毒质虽被化解,这滴血在三年间非但没被化掉,反而将其特有的味道传遍了自己全身血液,也亏了如此,今日才能躲过一劫。 巴尔道:“蒙卡是夏普伦的兄长,今日偷袭陆小远一行人的首脑便是夏普伦的谋士,蝎尾针岚西,他将这件事告诉夏普伦,以夏普伦的老奸巨猾,定会猜出原因,他若要来跟陆少侠为难,倒是让人不得不防。” 陆小远和张恒对视一眼,心中同时想道:“如此看来,咱们虽然没见过夏普伦一面,无形中却跟他先后结下很大的梁子,无论是要救雪茵姑娘,还是进入幽寂冰窟,都要大动干戈了。” 张恒道:“在下听说五日之后,是神农大帝的诞辰之日,各位要去地皇城参与庆典,可有此事?” 正文 第二百五十四章 神农第一勇士(1) 阿蜜塔道:“不错。到时候我们都要去地皇城参加庆典。” 除了祭天圣典,神农庆典也是神农族一项神圣大事,为的是纪念神农大帝诞辰。夏普伦虽然野心勃勃,跟冰堡一方水火不容,但冰堡众人与会,他也不能让阿蜜塔等人在神农庆典上出事,否则他在族人面前便会威严扫地,继任族长之事,那是想也不必想了。 张恒道:“既然这位大长老总跟我们为难,我们便跟随各位到地皇城一趟,倒要瞧瞧这位大长老有何神通。何况我们的朋友也在这位大长老手中。” 陆小远也道:“不错,这个什么夏普伦,又不是有三头六臂,他先抓雪茵姑娘,又要杀我给他那个作恶多端的兄长报仇,我倒要看看谁先得手。”他二人这么说,便是打定了主意,要与冰堡众人联合,共同对抗夏普伦了。 。。。。。。。。。。。。。。。。。。。。。。。。。。。。。 地皇城,神炎殿。 病痨鬼模样的蝎尾针岚西跪伏于地,脸上神色又是气恼又是害怕,正在讲述着跟陆小远战斗的经过,他面前摆着三只担架,上面躺的三人或死或是重伤,他身后跪着的几人也是沮丧有加。 高耸的台阶之上,一人半躺半坐在石椅之中,以手托腮,静静听着岚西的讲述与唾骂,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岚西讲完,心下惴惴不安,他不敢抬头,只是将目光向上移动,小心的问道:“大长老,小人猜测,这外来的中原小子定跟本族有关,否则那巨蟒断不会放过他。” 椅中老者正是神农族大长老夏普伦,他轻轻嗯了一声,便不说话。 岚西又道:“本族对外人防范甚严,巴尔他们绝不会传这小子抵御神农族毒虫猛兽的法门,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他在中原遇到过本族的人。数十年间,只有蒙卡走出寒荒雪山,到了中原。” 夏普伦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岚西沉吟一会儿,道:“前些日子,咱们派出的探子送回消息,说在本族范围之外,发现了一名长相酷似圣女的人,得到大长老同意,他们便动手捉人了,可到现在还没回来,很有可能便是被这中原来的小子救走了。” 圣女和祭天圣典,乃是夏普伦的第一心腹大事,他眼中精芒一闪,道:“你这么说,可有证据?” 岚西面露为难之色,道:“这只是小人的猜测。咱们在本族势力范围之外的不远处,发现了探子留下的踪迹,没准他们就是被人一路追击,还没进入本族范围,便被追上捉走,那女孩当然也被中原的小子救去了。” 夏普伦长叹一声,道:“说来说去,你是一点确切的情报也没得到,还损失了一名千夫长,另外两个勇士看样子也废了。” 岚西神色惊恐,忙不迭的磕头,道:“大长老恕罪,属下狂妄自大,贸然出手攻击,以致害人不成,落人话柄,大长老赎罪。” 夏普伦盯着他一会儿,道:“封锁龙牙谷的事,做的怎么样了?” 岚西战战兢兢的道:“已经将消息传遍本族,谁若擅入龙牙谷,就地格杀。先前有两名族人进去采珠,已被处以绞刑,最近半个月,无人敢入。” 夏普伦道:“好极。”微微一笑,道:“神农庆典不日即到,老夫还没怎么准备呢。” 岚西微微抬头,目光恰好与夏普伦的目光相遇,赶忙说道:“这件事交给属下了,属下一定策划妥当,绝不让大长老失望。” 。。。。。。。。。。。。。。。。。。。。。。。。。。。。。。。。。。。。。。。。。。。。。。。。。。。。。 五日转眼即过,巴尔和阿蜜塔、丹余三名长老挑选了五十名精英勇士,往地皇城进发,芊芊吵着要去,张恒无奈,只好将她带上。 冰堡和地皇城距离不远,众人骑乘数头海青隼,飞行两个时辰,但见不远处连绵起伏的高山之中,一座洁白的山峰高高耸立,与天相接,白云在山腰缭绕,峰顶斜斜升起两根岩柱,如龙角一般,正是龙首峰。 张恒往下望去,果如阿蜜塔所说,山峰林立,白雪飘飘,根本无法寻到幽寂冰窟的位置。 海青隼放低速递,落在了龙首峰上,众人刚下地,便听得有人叫道:“好极好极,三位长老远来是客,真是给咱们面子。” 不远处站着数名兽袍大汉,他们双手垂下,满脸笑容,正是夏普伦派来迎接冰堡一行人的迎客使。 陆小远和张恒在这里盘桓了将近一旬,空闲时便向神农族人讨教寒荒语言,寒荒语言较之中原语言简单多了,二人学了这些日子,此刻已经能跟寒荒人做简单的交流了。 阿蜜塔正色道:“神农大帝是咱们共同的祖先和崇拜的神灵,来参加神农庆典,是我们的应尽之分,我们是以主人身份来的,不是客人。” 为首使者一怔,心道:“这位女长老素以智计闻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干笑数声,道:“各位请,请。” 众人往地皇城的方向进发,陆小远和张恒心中均想道:“这次有机会进入敌人巢穴,可要尽可能的查清敌人的布置,好为以后救人做下准备。” 正走着,忽听得前方喝彩声喧天,巴尔等人听出彩声的位置大概就在地皇城城门处,均在猜想夏普伦又设下了什么难关。 走得近了,只见数十人松松散散的围了好几圈,中央空地上,两人在进行比武,这群人正好堵在了城门口。冰堡众人透过空隙,认出那比武两人中的一个正是寒荒第一勇士,疯牛克鲁顿。 克鲁顿的对手是个瘦小汉子,这人上身没穿衣服,露出瘦削的条形肌肉,他双手手腕、双足足踝均佩戴了钢铁打制的手镯、足环,正在施展小巧身法,绕着虎背熊腰的克鲁顿游走,时不时踢出一脚,打出一拳。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五章 神农第一勇士(2) 克鲁顿肌肉坚硬似铁,被钢铁手镯、足环击中,竟浑若无事,他铁臂连挥,横扫蛮打,那瘦小汉子闪转腾挪,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克鲁顿的猛击。 克鲁顿累次击打不中,渐渐地蛮性发作,口中咆哮不断,显然怒火上升到了极点。 毕孜汗摇头道:“所谓的神农族第一勇士,看来只不过比常人多几斤力气罢了,难道一头蛮牛,能斗得过机智英勇的神农族勇士么?” 冰堡众人纷纷附和。陆小远心中却是凛然:“这壮汉岂止是有几斤力气,他太阳穴高凸,双目精光四射,显然真气修为也是不低,凭你的两下子跟他动上手,那可不太妙。” 果如他所料,那瘦小汉子见克鲁顿胸口露出破绽,心中暗喜,将全部力气集中在右拳,朝着克鲁顿胸口紫宫穴猛击过去。 不料他感觉拳头一紧,抬头看去,只见克鲁顿面露狞笑,五根钢铁似的手指已将他的拳头抓住。 克鲁顿用力一捏,瘦小汉子哇哇大叫,跪倒在地,被抓住的拳头发出一阵脆响,指骨连着腕骨,均被克鲁顿的大力捏碎。 克鲁顿抬足一踢,将瘦小汉子踢飞,落在人群之外,他揣手而立,用挑衅的目光扫视众人,大声道:“还有谁来试试!”围观群众中爆出一阵春雷也似的彩声。 毕孜汗见他刚才那一抓的速度极快,才知他在有意逗弄瘦小汉子,并非真的不济,脸上微露惧色,默不作声。 阿蜜塔对为首的迎宾使道:“请你让克鲁顿让路,先放我们进城。” 为首使者上前,叫道:“喂,克鲁顿老爷,阿蜜塔、巴尔、丹余三位长老来了,先行个方便,让我们进城吧。” 克鲁顿斜他一眼,继续大声求战。为首使者又叫了好几遍,克鲁顿理都不理,围观众人的目光集中在克鲁顿身上,也未离开过。 为首使者转回,对阿蜜塔道:“阿蜜塔长老,克鲁顿老爷三天前在城门口摆下擂台,说谁要打赢了他,寒荒第一勇士的称号就归谁,要是没人打赢他,他就一直将擂台摆在这里。小人可不敢跟他动手。冰堡中人才济济,想来能打赢克鲁顿老爷的大有人在了。” 巴尔怒道:“难道大长老任他堵在城门,也不加管制么!” 为首使者赔笑道:“大长老对他十分宠信,有人在大长老面前告他的状,大长老也只是面子上教训他一番,他还是不肯将擂台挪开。” 阿蜜塔见这使者说话时虽然脸笑容,但更多的是幸灾乐祸的神色,便知他跟克鲁顿串通好了,在此妨碍冰堡众人进城的。 这疯牛克鲁顿打遍神农族没有敌手,神农族在寒荒各族中实力第一,克鲁顿号称“神农第一勇士”,其实也就是寒荒第一勇士了,巴尔等三名长老之前见过他显示武力,远非己所能及,因而束手无策。 毕孜汗拔出弯刀,递往迎宾使的咽喉,怒道:“快快叫他让路,否则我这把刀可要喝你的血啦!” 那迎宾使眼见刀锋寒光闪闪,毕孜汗只消轻轻一割,自己立时毙命,吓得魂不附体,颤声道:“姑娘别....姑娘别冲动...” 毕孜汗喝道:“快快让他退开!” 忽听得克鲁顿大声喝道:“女娘们张狂什么,快快放了人,老爷跟你玩玩!” 毕孜汗亲眼见了他的动作之快,而论起力气,自己更加不是这疯牛的对手,虽然收回弯刀,却不上场。 克鲁顿哈哈大笑,道:“不敢上来就乖乖的回家奶孩子去!男人在外打猎打仗,女娘们就该在家伺候着,给男人端洗脚水,他奶奶的,老想着跟男人平起平坐,这不是母鸡打鸣,乱了套么!” 这番话说完,围观众人纷纷高声附和,肆无忌惮的大笑。 阿蜜塔做到长老之后,便立志提升寒荒地带女人的地位,并为此花费了不少功夫和心血,这是神农族内人所众知之事。只是她虽然带领鹰队勇士立过不少功劳,男性长老的阻力也相当大,因此到现在仍未得偿所愿。 克鲁顿说这番话,定是得了夏普伦的命令,故意来打击阿蜜塔一方士气的。冰堡之中,巴尔权力最大,实力最强,而阿蜜塔智谋深沉,冰堡众人以他二人之命是从,阿蜜塔气势一沮,剩下巴尔一人,就容易对付多了。 阿蜜塔手下的鹰队众女受到极大的侮辱,均是义愤填膺,拔出长刀,振臂高呼,这是神农一族勇士表示与敌人决一死活的行为。 克鲁顿仰头望天,只作不见,兀自说道:“小母羊咩咩叫,这不是发情了吗?” 毕孜汗分开众人,走进圈子,厉声道:“克鲁顿,我来跟你较量较量!” 她和阿蜜塔是志同道合,虽知不是克鲁顿的对手,但若无人应战,那便是默认了克鲁顿的话,那么她们从前做出的努力,便要付之流水,因此打算着纵然舍出性命,也不能让这一步。 克鲁顿双拳一碰,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狞笑道:“你上来打擂,应该知道规矩,生死自负。” 毕孜汗道:“我知道,谁死还不一定呢。来吧!”向前冲出,猛地一刀,迎头劈向克鲁顿。 克鲁顿真气灌注手掌,手掌变得如铁似钢,一掌直推,毕孜汗感觉像是劈在一块大钢板上,手臂被震得酸麻无比。 克鲁顿双腿一屈,他身材高大,手长腿长,伸手抓过了毕孜汗的小腿,将毕孜汗倒立着提起,左手夺过毕孜汗的弯刀,掷在地上。 只一回合,毕孜汗便被制服。 毕孜汗奋力挣扎,口中怒骂不休,克鲁顿哈哈大笑,道:“臭娘贼,你刚才的气势哪儿去了?”右臂一摇,毕孜汗登时头晕眼花,挣扎的势道减弱不少。 克鲁顿道:“你只要说一句,女人应该永远臣服男人,老爷便放了你。”说着手掌用力。 毕孜汗只觉腿骨剧痛欲裂,颤声道:“我说,我说....呸!”一口唾液喷出。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六章 神农第一勇士(3) 克鲁顿听她服软,只道她一介女子心志不坚,吃不住痛,心下放松了警惕,毕孜汗这一口唾沫便没避过,正正吐在了他鼻尖。 克鲁顿的大男子主义之心极强,被女子唾沫吐中,尤令他愤怒,他左手抓起毕孜汗脖子,高高举起,向下猛掼。 眼见这一下摔实,毕孜汗便是脑浆迸裂之祸,围观众人都惊呼一声,阿蜜塔心道:“她此番一死,虽然得保大业无损,我却损失了一名得力助手,唉。” 却见一道白影贴地而出,毕孜汗的身子与白影相接之后,便即弹起,在空中翻了几翻,稳稳落地,竟是毫发无损。 出手相救之人正是张恒,众人见他身法如风,且飘逸潇洒,不禁目驰神眩。 克鲁顿一惊之后,见从救人者身穿白色长衫,白色帽巾上镶一块美玉,并非寒荒族人打扮,登时想到病痨鬼岚西曾向大长老提过,说打探到有两名外来人携着一个小女孩来到极北寒荒,这人当是其中之一了。 他一声大喝,飞身扑上,双拳挂定风声,奔着张恒的太阳穴捣去。 张恒心道:“这人的真气修为好生浑厚,倒是不可小觑。”电光石火之间,忽然双膝弯曲,上半身矮下二尺。 “当”一声大响,克鲁顿双拳击空,碰撞在了一起,气劲涌动开来,将张恒激的呼吸一阵不畅。 克鲁顿双拳上都使了全力,在即将相遇的一瞬间虽然及时收转真气,双拳还是剧痛难当。他凝视张恒,道:“小子,身手不错啊。” 张恒拱了拱手,心道:“果然寒荒蛮人招式不精,对真气的把控程度也远远不及中原武者。” 克鲁顿瞪着眼睛,道:“怎么样,小子,你要跟老爷比划比划么?” 张恒不愿以兵器之利取胜,见他也是空手,道:“在下愿意领教。” 克鲁顿喝道:“小心着!”大踏步冲向张恒,冲到近前时,手臂一曲,肘锤击出,他原本就是神位修为,加上这“断山崩”的冲击之势,这一下力道大得惊人,气劲从肘部发出,如一座坚壁,冲向张恒。 张恒挥掌一挡,胸口气息登时一滞,借势向后飘出了五尺。 麦加道:“这位张公子倘若神兵在手,兴许能胜过疯牛,但空手相敌,想赢疯牛就难了。” 陆小远瞥他一眼,道:“你还有三十斤大肠没吃呢,先去吃了再来评头论足。” 麦加气恼之极,但毕竟是自己理亏,倒也无话可说。陆小远虽然讥讽麦加,但看着二人打斗的情势,实在不是很乐观。 张恒见克鲁顿拳头迎着自己脑门砸下,右掌运起“烟横云涛涌”,托住了这一拳。他猛一运劲,云气大量涌出,克鲁顿抵挡不住,腾腾腾倒退三步。张恒右手食指斜出,点向他腰间的京门穴。 克鲁顿见他这一下虽然快速,力道却不甚强,便不放在心上,右拳直捣张恒心口,不料腰间一疼,经脉间的真气涣散,右臂便送不出去,在中途软软垂下。 张恒向左前方一踏,挥手斩向克鲁顿的风府穴,克鲁顿这次不敢大意,低头避过。 张恒招招进攻克鲁顿的周身要穴,以求四两破千斤之效。他认穴的眼光极为精到,克鲁顿有几次躲闪不及,被他点中穴道,优劣之势渐渐分明。 忽然克鲁顿双腿一屈,后跃在一丈之外,吸一口气,劲贯全身,只听得一阵“嗤嗤”的响动,他周身肌肉缓缓胀起,交错盘结,整个人的体型大了一圈。 张恒飞身冲上,以快捷无伦的一指点向他的膻中穴,心想克鲁顿躲避不开,要穴受制,便要分出胜负了。 不料一指点到,竟发出“叮”一声响,反将张恒手指震得生疼。 他又在克鲁顿的大腿、后背、右臂三处的穴道上轮番点击,都没什么用处。克鲁顿将肌肉结成护甲,保护弱点,全身穴道便不受攻击。 打了三十来个回合,战况拉平,再过十个回合,克鲁顿占了上风。寒荒武者修炼真气只是将其运在四肢和兵器上,并不会使用远程的五灵气劲,但如此近身相博,反而更加危险,一个不慎,便有重伤之虞。 麦加道:“你瞧,我就说他打不过疯牛吧?” 哥舒天沉声道:“别说风凉话了。” 陆小远见张恒险象迭生,叫道:“小白,你若实在打不过他便退回来,别硬撑着!” 毕孜汗冷冷道:“比武的时候退缩,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么?” 陆小远怒道:“混账,小白若不是为了救你,怎能跟那傻大个动上手?你不怕死,你去把他替下来啊。” 阿蜜塔沉声道:“够了,别再吵了。” 却见张恒身形一矮,双腿旋风扫出,克鲁顿倒退两步,张恒右腿一个膝撞,斜向上踢向克鲁顿的下巴。 克鲁顿双掌叠起,意欲抵挡,不料腹部一痛,却是张恒突然转变方向,左腿在他腰间踢了一脚。 张恒乘胜追击,双袖向后一甩,白袍展动间,又是一脚踢出,这次踢向克鲁顿的右腰,克鲁顿纵跃躲闪,张恒在中途踢腿方向一变,还是踢在了克鲁顿的腹部。 但见张恒身形飘忽,仿佛幻化出十来条身影,一起攻向克鲁顿。他腿技的进攻方位神鬼莫测,当真是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每一次踢出,克鲁顿无论如何躲闪抵挡,总是避不过。 芊芊拉了拉陆小远的衣角,道:“师兄师兄,这是碎岩腿法。” 陆小远“哦”了一声,心下恍然:“帝会派四大绝技之一,当真名不虚传。我虽然真气修为跟他差不多,武技却是东摘一鳞,西采半爪,远不及他嫡传绝技精纯了。” 没过一会儿,克鲁顿被踢的晕头转向,张恒双手撑地,右腿横扫,踢在克鲁顿小腿上,克鲁顿扑倒在地,脑门撞在一块岩石上,昏了过去。 冰堡一行人见张恒得胜,纷纷叫好。旁观众人见了这等精妙绝伦的武技,只觉大开眼界,也是采声大作。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七章 神农庆典(1) 迎客使干笑道:“我就说贵方人才济济,自有能打赢克鲁顿老爷之人,恭喜了。”虽然这么说,脸上却是一派沮丧的神色,将众人迎入城中。 陆小远低声问道:“小白,碎岩碎岩,听这名字,这门武技的攻势应该是极强的,可为什么你施展的时候却更注重招式变幻?” 张恒解释一番。原来碎岩腿法原名怪岩腿法。这门武技的精髓便在于一个“怪”字,一招腿法踢出,对手若是依法拆解,己方可中途变招,杀对手一个出其不意。这门腿法有二十一招,实则每两招皆可相互转变,有四百八十一种变化,而帝会派的绝顶高手,甚至能在一次进攻之中连变三四招,那变化更是无穷无尽。 这门武技使将出来,眩人眼目,出其不意,后来帝会派高手索性将“怪岩”改为“碎岩”,对手乍听之下,只道这门腿技以力道强猛制胜,殊不知此念一起,便中了计。连名字上也做到出其不意,这实是将“出其不意”的要诀发挥到了极限。 帝会派四绝技之中,烟横云涛涌以掌风浑厚著称,而碎岩腿法则以招式巧妙闻名,张恒眼见克鲁顿的真气修为比自己还要高出半筹,不能跟他硬碰硬,便以招式取胜。 。。。。。。。。。。。。。。。。。。。。。。。。。。。。。。。。 地皇城位于龙首峰的两颗龙眼之间,地势险峻,其规模和气势也比冰堡高出甚多,城中家家门户上贴着神农氏画像,因今日是神农大帝生辰,更是在门口焚烧艾香,全城飘荡着一股清苦的气味。 一行人沿着中央大路前进,快到中央广场时,只见二十来人已在道路中央等候。 为首一人白发披肩,尖耳瘦面,他见冰堡众人到来,上前几步,拱手笑道:“三位尊贵的长老,夏普伦在此恭候多时了。” 巴尔等三名长老跟他客气几句,陆小远和张恒这听说此人是大长老夏普伦,不由得对他多加关注,但见他神色和蔼,眉眼含笑,哪有半分凶残阴险的样子?只是二人均知大奸大恶之徒往往戴着伪善假面,并未对他掉以轻心。 陆小远目光扫视夏普伦身后众人,蝎尾针岚西也在其中。 毕竟二人没受伤,陆小远不愿再提,芊芊却指着岚西,大声叫道:“坏家伙,你拿长枪射我师兄,还放蛇咬我们。师叔师叔,你瞧,就是这个人。” 见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出言指责岚西,夏普伦一方大都感到错愕。 陆小远大声道:“病痨鬼,那日我和芊芊在冰堡外游玩,遇见了你和你的手下,你见我们是外族人,便要杀我们,连芊芊一个小孩都不放过,是不是!” 神农一族风气彪悍,崇尚力量,弱者无论遭到怎样的欺凌,神农族人都不觉如何,但孩子是一个民族的未来,他们对小孩十分呵护,因此听说岚西要杀芊芊,数十道目光投向岚西,都含有责备和不屑的神色。 岚西正待抵赖,哥舒天大声道:“岚西,你敢以神农大帝的名义起誓,倘若撒谎,便永远失去神农大帝的庇佑,死后做一只游荡寒荒的孤魂野鬼吗?” 这是神农一族最重的誓言,他们对神农大帝无比尊崇,神农大帝的庇佑,对他们而言,其重要性甚至超过了生命。岚西脸色苍白,将准备脱口而出的推诿言语咽回肚中。 夏普伦回身,打量岚西几眼,突然抽了岚西一个清脆的耳光,这一下用力很大,岚西鼻血长流。 他又转回身去,蹲在地上,对芊芊笑道:“小妹妹,这个人是大坏蛋,爷爷替你惩罚他了,好不好?”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只盒子,打开来看,装了十六个小铁人,递给芊芊,道:“你看,这个很好玩的,送给你,算作补偿。”拿起一只小铁人,扭了几下背后的旋钮,往地上一放,小铁人自动向前走路。 芊芊拍掌大乐,向张恒望了一眼,见张恒点头,便接过盒子,道:“好吧,我原谅他啦。”笑嘻嘻的端详着十六个铁人,被张恒拉着往前走去,却浑然不觉。 众人跟随夏普伦走到广场,按次序就座。夏普伦坐于左首第一位,他上首居中一张大椅,却无人入座,正是老族长的座位。 广场中央是一座五丈高台,高台表面用彩釉绘制百草图案,一座十丈来高的塑像站立在高台之上,但见塑像身披兽皮,人身牛首,龙颜大唇,正是一座神农大帝像。 众人坐在底下,仰头望去,看不到神农大帝全貌,只能瞧见颏下一丛黄须,更显得神农大帝高高在上、神威难测。 夏普伦站起身来,朗声道:“大帝诞辰,实乃我神农族头一等的神圣大事,老族长不知去向,本次庆典便由老夫主持....” 话未说完,巴尔打断他话头,插口道:“大长老,老族长向来身子强健,精神矍铄,我和阿蜜塔长老在地皇城辅佐老族长时,可从未见他有任何不适,怎么三个月前,你来拜见他一番,他便就此不见了?我对此节很是不明白,希望大长老见告。” 夏普伦微微一笑,道:“诚如巴尔长老所说,老族长将你和阿蜜塔长老视为左膀右臂,老夫虽为大长老,却被调遣在外,不如二位跟老族长关系亲近了,二位既然了解老族长,老夫要问一句,老族长消失不见,是去了哪里?是死是活?” 他这一番话,又将难题推给了巴尔,巴尔一怔,道:“老族长失踪的那段时间,我跟阿蜜塔长老在龙尾山会见柏柏尔族族长,怎会知晓地皇城中的情形?” 夏普伦道:“那老夫也不知晓老族长是如何失踪的。” 丹余道:“大长老那时候正好跟老族长同在地皇城,怎会不知晓老族长的行踪?” 夏普伦哈哈一笑,道:“老夫是族长的下属,而不是族长听老夫的,他要去哪里,倘若不愿意说,老夫岂敢越权过问?”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八章 神农庆典(2) 丹余道:“听说大长老掌权之后,便下令封锁龙牙谷,任何人不得擅入,可有此事?” 夏普伦道:“是,确有此事。” 丹余道:“这可奇了,以往可从没有封锁龙牙谷的先例,怎么大长老现在突然不让人进入了?莫非,嘿嘿,这里面藏了大长老的什么秘密?” 夏普伦淡淡道:“近些日子本族族人在龙牙谷中捕猎贝壳类生物太过频繁,龙牙谷中的所有寒潭都快要空了,老夫封锁龙牙谷,是给龙牙谷修生养息的时间,有何不妥?” 丹余道:“好,就算如此,如今老族长下落不明,咱们理应广派人手,将老族长寻找出来,大长老却一心策划继位的事,这岂是下属应该做的?” 夏普伦淡淡道:“寻找老族长一事上,老夫已经费尽了心力,仍无半分蛛丝马迹。神农族乃寒荒第一大族,每日有无数事务需要处理,难道任由族长之位空着,群龙无首?” 巴尔霍然站起,戟指夏普伦,厉声喝道:“夏普伦,依我看来,老族长就是被你这野心勃勃的恶贼暗施毒手害死的,你少要抵赖!” 一名黑须长老站起身来,怒喝道:“巴尔,你身为第四长老,岂能对大长老口出不逊?纵然老族长下落不明,咱们神农族的上下之分也不可废!” 巴尔怒道:“我便是不服他这大长老!”说着伸掌在桌子上一拍,黑气流过,桌面无损,平平落地,却是四根桌脚被他气劲震成碎块。 黑须长老怒道:“你掌力厉害,我便怕了你么!”说着抽出腰间弯刀,凌空斩了两下,寒光闪动。 阿蜜塔道:“巴尔长老,今日是神农庆典,在此舞刀弄枪,未免对神农大帝的英灵有所亵渎。咱们总会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谁干下亏心事,神农大帝绝不会放过他的。”说着双目炯炯,瞧向夏普伦。 夏普伦微微一笑,神色平淡,道:“罗布长老,神农庆典在即,不要多生事端。” 陆小远低声对哥舒天道:“巴尔长老那一掌中所蓄的劲力可都是柔劲啊,在神农族中倒是少见。” 哥舒天道:“这是巴尔长老在海中捕捉霸王乌贼时,根据波涛涌动,悟出来的功法,与寒荒的刚猛武技大有不同。” 一名五十来岁的老者目光转向夏普伦,见夏普伦微微点头,那老者站起身来,朗声宣道:“庆典正式开始!” 从广场外的南北方向走来两列大汉,都身体强壮,手持大螺角,他们走到高台两侧,随着一声礼炮响起,举起螺角,吹奏起来。 螺声古朴雄浑,在广场回荡,仿佛将人带到了苍凉的远古时期,钻木取火,构木为巢,与野兽和大自然做着艰苦的搏斗。 过了一会儿,螺声转低,最后化作一片闷响,一大群女子飞奔入场,纵声高歌,跳起舞来。 这群女子身上涂满油彩,健美的肢体在清新的空气中舞动,仿佛在用自己生命的全部力量表达着对上古大神的无限崇敬。在这样的氛围之下,众人没一个心起邪念,全都是满脸庄严。 这支舞跳完,螺声也即停止,过了良久,那老者再次高声宣布:“下一个环节,斗五毒。” 陆小远低声问哥舒天道:“什么是斗五毒?” 哥舒天解释道:“神农一族豢养毒虫、精研毒理,所谓的斗五毒,乃是族人之间毒技的较量,双方召唤豢养的毒虫毒兽,通过与毒虫毒兽的配合取得胜利。” 陆小远奇道:“神农族人毒物的毒性十分猛烈,如此相斗,输的人不是要被毒死?” 余立舟的毒技不算神农族中的最强者,到了中原之后,论起使毒功夫之狠辣,毒性之烈,却几乎无人能及。两人进行比试,输者实是凶多吉少。 哥舒天道:“本族的人经年累月跟毒物打交道,抗毒功夫不是一般的强。那日夏普伦驱使群兽攻城,却不用神农族最擅长的毒虫进攻,便是因我们双方在毒虫和毒技上的造诣相差无几,毒虫毒兽也奈何不了我们。” 张恒想想当时情形,确是连蛇影、蝎影都没瞧见,而蝎尾针岚西对付陆小远和芊芊之时,曾召唤毒虫,自是以为陆小远是外族人,抗毒能力不强之故。 两名神农族人上场,先是向着高台上的神农塑像恭恭敬敬磕了九个响头,口中喃喃自语,起身之后,各自从腰间解下一只葫芦,相互交换后,一饮而尽。 哥舒天道:“这酒中含有特异药物,能掩盖神农族人的鲜血气息,否则毒物是不会咬噬神农族人的。” 这二人放出了各自的毒物,一名胖大汉子养的是一条五尺长的斑斓蜈蚣,每一节身体都像一只眼珠,另一个青面人放出一只蓝色蟾蜍,通体透明,仿佛是寒玉雕成。 胖大汉子喝道:“馋巴呼,呼呼尔!”那斑斓蜈蚣在地上划着弯弯绕绕的轨迹,朝青面人游去。 青面人手刀“呼”的一劈,将蜈蚣逼开,胖大汉子双腿一曲,如皮球般弹跳而起,以整个身体作为武器,砸向青面人。 青面人后跃躲避的同时,发出一声尖利的哨声,那蓝玉蟾蜍“阁”的一声大叫,长长的舌头卷向斑斓蜈蚣。二人二兽在场上激烈的展开斗争,时而人与人相斗,时而人与兽相斗,战况变化万千。 陆小远和张恒从未见过这种别开生面的比赛,津津有味的观赏。 那胖大汉子忽然一声大喝,斑斓蜈蚣身体一横,数十节身体上的眼状花纹同时发出毒液弹,排成一排朝着青面人和蓝玉蟾蜍射去,同时他故伎重施,高高跳起,二百多斤的身体携带劲风冲向青面人。 那蟾蜍突然张大嘴巴,舌头卷住青面人,将他吞入腹中。 旁观众人见状,都感到奇怪,议论纷纷。 却见那蟾蜍大口对准了胖大汉子,“阁”一声大叫,冰蓝气劲从他身体向四周发散出去,将斑斓蜈蚣的毒液弹尽数抵挡,同时蜷缩成一团的青面人也被喷出,如一发炮弹,冲向胖大汉子。 正文 第二百五十九章 神农庆典(3) 蓝玉蟾蜍的一喷之力十分强猛,两具体型悬殊的身体在半空相撞,那健硕的身体高高飞起,哇哇大叫声中,胖大汉子落地,“碰”一声响,尘土四起。 陆小远见胖大汉子趴在地上的狼狈情形,忍不住笑了一声。 斗五毒是非常庄严的比赛,再滑稽的事情发生,神农族人也没有发笑的,众人听到笑声,将目光集中到了陆小远身上,充满责备之意。 夏普伦淡淡道:“寒荒之人一些微末小术,在中原高手眼中,或许不值一提了。二位少侠料想在用毒功夫上的造诣不浅,可否露一露神通,让我等开一开眼界?” 张恒起身,道:“中原武人用毒者甚少,五宗既为武道领袖,更加不会修炼毒技。” 夏普伦下首一名虬髯长老哈哈大笑,道:“毒技神妙精奥,一经施展,威力难当,岂是你中原武技可比?中原人物自负光明正大,弃神技而不用,当真可笑。” 张恒脸色微变,道:“使毒乃是投机取巧之径,且毒功击中敌人,令人生不如死,太过残忍毒辣,岂是正道武人所取?” 神农族人将饲养毒虫、修炼毒技视作正途,见张恒出言谤毁,均是大怒,望向张恒的目光中充满敌意。 阿蜜塔低声道:“张公子,别再说了。” 张恒对众人的怒色视而不见,继续说道:“在体内蓄毒,乃是十分凶险之事,虽然能肆意折磨对手,但若对手的修为强过己方,毒气反噬,则自己要承受十倍的痛苦。” 虬髯长老拍案而起,只气的胡须根根翘起,厉声喝道:“你是在诽谤我们神农族的武技不行了?”他双拳握起,骨骼间发出咯咯的响声,脸上凶光大盛。 夏普伦道:“赛弗斯长老莫要动气,中原和寒荒文化不同,信仰不同,难免对待毒技的态度差别很大,君子和而不同,不必强分对错。” 那虬髯长老对夏普伦极为崇敬,虽然这时怒不可遏,仍然强自忍耐,重新坐下。 人族一旦被击败,他所在一方便输了,工作人员将胖大汉子抬下去,这时另一人已经和青面人动上了手。 场上比试一场接着一场,各种奇异的毒物纷纷现身,三头毒蛇、背上生有鬼脸的貂鼠、白骨构成的蜘蛛,均是中原少见,令张恒和陆小远大开眼界。 一名妖媚女子将一名白须老者打败之后,笑吟吟的目光在众人之中扫视,神色得意又复挑衅。 夏普伦笑道:“这位千夫长斯席拉是当年老夫外出游猎时遇着的,当时见她弓箭之术超群,近战经验丰富,便将她晋升为勇士。岂知她的用毒功夫也是一流境界,在老夫手下屡屡立功,逐渐提升到了千夫长的位置。” 他这么说,既是表明自己慧眼如炬,也是在向众人说明,投入他的麾下,便是前途无量。斯席拉从一个地位低下的普通女子,升到千夫长的尊贵位置,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麦加撇了撇嘴,道:“这老贼倒是打鼓的吹喇叭,自吹自擂。冷面鬼,你上去跟她打打。” 叶里淳淡淡道:“她是咱们的对头,我怕忍不住将他杀死。” 麦加又道:“老狼,你不上么?”哥舒天没有回应。他又问了两句,仍无回答。 陆小远感到奇怪,转头一看,只见哥舒天直勾勾的瞧着身姿曼妙的斯席拉,恨不能将她一口吞掉,口水都快要滴下来了。 巴尔冷笑道:“是么?我倒想见识见识大长老慧眼选拔的人才,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夏普伦摆了摆手,道:“她虽然实力出色,也只是在年轻人中。巴尔长老地位尊崇,怎么跟年轻人较起劲来啦?” 巴尔道:“只是切磋一下,就算我胜了她,也不会死皮赖脸留在场上的。”说着起身往场上走去。 那虬髯长老赛弗斯也起身上场,走到斯席拉身旁,道:“巴尔长老是神农族的第一流的高手,这位斯席拉千夫长未必是对手,直接由老夫来领教吧。” 巴尔脸色微变,并未立时回答。 赛弗斯冷笑道:“怎么,巴尔长老不会不敢吧?” 巴尔双眉一竖,喝道:“我还从没怕过。”从腰间解下一只白玉葫芦,道:“请了!” 二人交换药酒,饮下之后,各自召唤毒物。巴尔双掌一合,五颜六色的光芒在他身上流动,他无名指和小指合起,食、中四指凌空一点,地面产生一团碧绿的气流,气流弥漫盘旋开来,化作一条巨型大蟒,周身覆盖着碧油油的鳞片,正是寒荒第一凶兽,碧鳞巨蟒。 赛弗斯单掌运气,俯身在地上一拍,数十道漆黑的光线从掌心发出,织成一张电网,一只紫色怪兽从电网中浮出。 但见此兽体型呈扣碗状,如同半只皮球,两只绿豆小眼之间长有一片树叶状物,青碧色皮肤光滑无比。 陆小远见状,哑然失笑,道:“这肉乎乎的小烤猪是做什么的?给碧鳞巨蟒当午餐的?” 哥舒天却是一脸郑重,道:“别小看这混沌兽,它体内的腐蚀毒液能将钢铁融化。赛弗斯是寒荒地区的第一用毒高手,绰号毒王,由他驯养出的毒兽,毒性更是猛恶无比。” 又道:“巴尔长老胜算可不大,倘若两人之间单打独斗,这赛弗斯未必是他对手,可加上各自的毒物,巴尔长老却不及赛弗斯了,碧鳞巨蟒“寒荒第一凶兽”的名头,指的是它的力量和凶残性,而非毒性。” 说话之间,二人已经开始比试。那碧鳞巨蟒庞大颀长的身躯卷来卷去,一口钢牙闪着寒光,不住咬向赛弗斯,但那混沌兽只需朝着碧鳞巨蟒吐一口毒液,碧鳞巨蟒便要后退数丈,显然对混沌兽的毒液忌惮之极。 巴尔仰面朝天,一声虎吼,他的身体渐渐变黑,最后如同墨染,跟着黑色开始消退,却在他身上留了好多条纹。那赛弗斯也是依法炮制,肌肤上的黑纹黑的发亮,如同活蛇一般踽踽蠕动。 正文 第二百六十章 神农庆典(4) 二人同时大喝一声,一跃飞起,在半空相遇,乒乒乓乓拳脚相加,无数条黑纹如同出洞的毒蛇,在空中乱飞乱舞。 这门功法十分奇异,比斗的场景也是一大奇观,张恒问道:“这是什么功法?” 哥舒天道:“这是万毒功体,是神农族的最高深功法,除了族长和长老之外,旁人没资格修炼此功。巴尔长老将这门功法练到第三品,已经很不容易了,不过赛弗斯是第二品,更在巴尔长老之上。” 过了一盏茶功夫,巴尔果然开始后退。他的真气修为强过赛弗斯,但在毒功上的造诣又远不如之。 赛弗斯双臂环绕,将空中乱舞的无数黑纹聚合成一只黑球,推向巴尔,巴尔不敢抵挡,侧身避让,但黑球击在地上,黑气急速弥漫开来,巴尔只吸了丁点,胸中便是一阵不畅。 这时赛弗斯手掌弥漫着一股黑气,飞身攻上。 巴尔撮唇呼哨,那碧鳞巨蟒一声怪嘶,水桶粗细的铁尾腾空而起,横扫赛弗斯,这一击携带呼啸的风声,堪有千钧之力。 忽然之间,一只碧绿的小球弹到赛弗斯面前,“咕”的一声,吐出一股毒液,正好击中巨蟒。 但听得“嗤”一阵响,那刀枪不伤的身体竟被毒液迅速腐蚀! 碧鳞巨蟒的尾巴从身体上断离,去势仍存,只是方向偏离,呜呜回旋着飞向观战的众人。 那边众人惊呼不止,起身要逃,但这许多人挤在一起,一时间却散不开。 哥舒天弯弓搭箭,一箭射出,跟着又是双箭齐发。第一支箭射在尾巴末梢,将回旋之势抵消不少,后来的双箭分别射中蛇尾的两端,将蛇尾向前推出数丈,落在了空地上。 他当机立断的才能、精准的判断,以及神勇的力量,立时赢得无数彩声,其中又以陆小远和麦加、叶里淳的声音更响。 碧鳞巨蟒的威胁一去,赛弗斯攻势不停,一掌正中巴尔的胸口,巴尔闷哼一声,被击出数尺,总算他实力不弱,仍能站定。 这一下胜负已分,众人从哥舒天的出彩表现中回过神来,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叫好声。 赛弗斯下场,回往座位时,忽然伸臂指向张恒,附在他手臂上的混沌兽“咕”一声,吐出一只绿色透明气泡,向着张恒飞去。 这气泡逐渐增长,快到张恒身边时,已经像热气球大小了。张恒足尖在地上轻轻一点,连人带椅斜向前闪出数尺,见那气泡竟然追来,便向空旷处纵去。 陆小远心道:“他刚才一动不动就是了,难道这胡子老头会公然伤害自己的族人么?”转念又想道:“他往空地而去,便是怕连累其他神农族人,唉。” 张恒来到空旷之处,见那气泡距离众人也很远了,当下凝霜雪出鞘,一剑斩出,剑气将气泡斩破,绿液乱溅,铺天盖地的扑向张恒。 张恒双袖摆动,云气从他袖间急速涌出,将他罩在其中。绿液被云气阻挡在外,赛弗斯翻转手掌,绿液凝成极细的一股,如针一般刺入云气。 张恒听得风声有异,急忙侧身避让,虽然没伤着他肌肤,却从他袖角穿过,他袖角立时多了一个碗口大的破洞。 张恒驱散云气,赛弗斯斜眼瞧着张恒,目光中尽是讥嘲之意,捋须一笑,继续往前走。他是因刚才张恒指摘毒技的不是,有心让张恒下不来台。 忽听得一人叫道:“臭胡子,站住!”却是陆小远离开桌子,站到道路中央,怒气冲冲的盯着赛弗斯。 赛弗斯淡淡道:“怎么?” 陆小远道:“你太不讲道理了,快向小白道歉!” 赛弗斯哼了一声,道:“老夫若是不道歉呢?陆少侠难道想跟老夫比试一下毒功上的修为?” 他知这两个外族人武技高超,但自己若能驱使混沌兽,再用上第二品的万毒功体,或可胜得陆小远。 陆小远道:“你别得意,我们五宗虽然不屑修炼毒功,但破解毒功的法门却多如牛毛,你号称毒王,可你用的这些末流小毒,小爷还不放眼里呢!你若不信,尽管放你的烤猪兽来咬我。” 此言一出,众人大哗。阿蜜塔和丹余微微皱眉,心道:“这小子太不知天高地厚了,难道当我神农族偏居极北,便没人打得过他么?” 夏普伦以手托腮,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陆小远。 赛弗斯哈哈大笑,仿佛听到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之类的话,笑声中充满不屑之意。 陆小远道:“臭胡子,你笑什么?不敢么?” 赛弗斯解下盛药酒的葫芦,自己饮了一口,抛给陆小远,陆小远接过饮下,抛还给他。 赛弗斯道:“小子,倘若你能在我手下挺过一炷香的时间,老夫便甘拜下风。” 陆小远道:“我若在一炷香的时间内收拾不了你的烤猪兽,就算小爷输了。” 赛弗斯干笑一声,道:“那就提前祝你得胜了!”手掌运起万毒功体,黑气缭绕,急纵向前,呼呼呼连劈三掌,在半空划出一条黑线,正是他的得意绝技“狂风迅雷三连环。” 他攻得快,陆小远躲得更快,一攻一闪,在瞬间完成。 他进攻的同时,混沌兽弹跳而起,身体缓缓缩减,升到最高处时,原本半只皮球一样的身体变得只有苹果大小,它“咕”一声叫,毒液如雨点般洒落。 陆小远向上一掌拍出,毒液落在盘状真气上,向四周散落,全场布满斑斑点点的绿色毒液,嗤嗤冒着白烟。 赛弗斯冷笑道:“受死吧!”一掌击出,五指指尖延伸出五道黑气,化作五条长蛇,狂暴舞动着咬向陆小远。 陆小远见长蛇从各个方向攻来,心道:“你以为用毒液封锁场地,我就没法躲闪了吗?”猛力向后拍出一掌,纵身后跃。 “碰”的一声,金黄气劲将场地震出一块尺许面积的浅坑,碎石连同毒液都飞散开来。陆小远双足落在浅坑之中,一掌按在浅坑内,一片金黄色从他掌心向四周蔓延。46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一章 神农庆典(5) 他吸一口气,整条手臂变成了金黄色,“喀拉”一声响,手掌入地数寸,金芒如波浪般涌动,将地皮震成一片片飞起。方圆三丈之内,便没了毒液。 赛弗斯手臂伸出,混沌兽向着陆小远喷出一股毒液,陆小远纵身闪避,那毒液如一条青龙,横扫追至。 陆小远又躲几次,跃到了神农塑像的台座上。赛弗斯“咦”了一声,猛地手臂一甩,毒液方向改变,笔直的射向天空,然后缓缓降低,直到被混沌兽收回腹中。 赛弗斯手指陆小远,厉声喝道:“小子,你这算什么本事,有种的下来跟老夫决一胜负!” 陆小远先是奇怪,随即领悟:神农大帝乃神农族的至高信仰,赛弗斯当然不敢对神农雕像有半点损坏,而以往本族中人相斗,谁也不会往雕像这边走,只有陆小远不懂规矩。 陆小远道:“小爷要是跳下来,你就要输啦!” 赛弗斯怒道:“放屁!给老夫滚下来!”一言甫毕,一道人影从台座上高高飞起,如大鹰般扑到赛弗斯面前,来势既快且猛。 赛弗斯一掌劈出,陆小远横臂上架,他二人一个体内积蓄了相当的毒质,一个修为深湛,这一招交过,不分胜败。 陆小远回旋一腿,踢向赛弗斯脖后,赛弗斯俯身避让。 论起招式之精,陆小远虽然拳脚武技不算高明,也比寒荒蛮人强的多,不几回合,赛弗斯腰间中拳,脸上也被陆小远踢了一脚,多出一只鞋印。 陆小远叫道:“看拳!”一拳击向赛弗斯左侧太阳穴,赛弗斯急忙抵挡,不料这一招是虚招,陆小远右掌运起“祝融焚”,火焰吞吐之间,拍中了赛弗斯的胸口。 张恒心中奇怪:“他怎么会帝会派的武技?”转头问芊芊道:“是你告诉陆师弟的吗?” 芊芊故作不知,摇头道:“不是我啊,说不准是他在路上捡到的“祝融焚”秘籍后学成的。” 张恒脸色一沉,道:“胡说。祝融焚通过师徒口授相传,哪有秘籍?” 芊芊正要胡说一通,忽然叫道:“师叔师叔,你看!” 张恒往场上看去,不禁一惊:赛弗斯中了“祝融焚”之后,胸口多出一只黑色掌印,掌印边缘有火星向外飞溅,他却仍在坚持,一掌一掌的攻向陆小远。 陆小远左手单手相迎,右臂上附着一只扣碗大小的碧绿软物,正是混沌兽。 混沌兽可大可小,缩到最小时与没吸血的水蛭差不多。赛弗斯将它藏在怀中,陆小远出掌击中他时,只道胜券在握,不免放松警惕,便被混沌兽吸住了手臂。 陆小远连连催运真气,但混沌兽的吸附之力极强,竟无法将其震下。他将七成的真气用来抵御混沌兽的毒液,手臂仍有灼烧痛感,而三成真气对付赛弗斯,不免有些吃力了。 赛弗斯瞧出便宜,心道:“他此刻真气消耗的极快,我偏要跟他比比谁先真气耗尽。”左掌叠在右掌之上,双掌合一,缓缓推出。 陆小远无力躲避,见漆黑的掌风将自己躲闪的方位尽数封住,无奈之下,只好单掌迎了上去,“啵”一声,二掌相交。 忽听得哥舒天叫道:“喂,到时间了,一炷香烧完了!” 赛弗斯闻言,心中一沉:“我号称毒王,在神农族中威信极高,多少寒荒高手被我混沌兽的毒液腐蚀的连根骨头都不剩,如今却收拾不了一个外族小子,以后还有什么脸面混下去?” 一念及此,额角的黑纹脱离肌肤,升腾在半空,化作一只狰狞的妖灵,双爪向前缓缓移动,十根手指对准的,正是陆小远的脑袋。 叶里淳失声道:“万毒功体的最强功法,毒神决!” 麦加大声叫道:“喂,赛弗斯老儿,你说话像放屁一样,以后如何服众?三年一度的长老选拔大会你还参加个屁!” 赛弗斯一心运转“毒神决”,心道:“将这小子毙了,便是给神农族增添威风,我说话不算,又有谁会计较了?” 张恒纵身上前,叫道:“时间已过,赛弗斯长老,你不认输,还纠缠什么!”见赛弗斯浑然不理,那妖灵的双爪距离陆小远只有一尺距离,拔剑便要冲上。 却听得陆小远笑道:“没关系,小白,我尽可抵受得住。”真气凝聚,口一张,喷出一股罡气,将那妖灵震退到三尺之外。 赛弗斯这一惊可非同小可,心道:“他抵挡着混沌兽和我的进攻,原该左支右绌才是,怎么仍有如此雄浑的力道?” 却听得“咕”一声低叫,赛弗斯往陆小远手臂上一瞧,不禁一惊:那混沌兽颤抖不已,如同一块受到剧烈颠簸的果冻,看这样子,显然是被陆小远所制。 陆小远谈笑自若:“啊哟,臭胡子,你好手段,小爷快要被溶蚀了,你快让这烤猪兽松开啊,小爷受不了啦!”他虽然大声呼叫,脸上却是笑盈盈的轻松神色。 旁观众人惊呼道:“你瞧,这小子似乎不怕赛弗斯长老的毒哎。”“废话,我能瞧不见吗?这是怎么回事?赛弗斯长老的毒神决再加上混沌兽,在寒荒是没有敌手的。”“赛弗斯长老今日算是遇着对手了。” 众人的议论声音传入耳中,赛弗斯说不出的沮丧,他把心一横:“索性跟这小子拼了,荣辱成败,在此一举。”发出一声低吼,那妖灵不向陆小远,反向混沌兽扑去,融入了混沌兽之中。 他撤掌后跃,双掌推出一股黑气,划着诡异的轨迹,源源不断的注入混沌兽体内,混沌兽原本碧绿的身体变成了浓浓的墨绿色,也瞬间涨大了许多,仍附在陆小远手臂上。 他这是将数十年修炼积蓄的毒质,连同混沌兽的毒质加在一起,要与陆小远做背水一战了。 张恒担心,道:“陆师弟,你可还抵挡得住?” 陆小远笑道:“没事小白,只不过我忘了看时间,一炷香时间过了,就算我打赢这臭胡子,也算我输了。”46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二章 地皇城中(1) 忽觉灵首黄极珠中涌出一股狂横的力量,如大海涨潮般冲向手臂,以真气控制,竟不能将其疏导或是阻塞分毫。 陆小远不由得大吃一惊。他之所以能抵住赛弗斯的毒质,灵首黄极珠功劳居首。只是他先前适度运转,从珠子中涌出一股温和的力量化解毒质,如今灵首黄极珠却如失控的疯魔,实非他所能料。 但见那混沌兽身体的墨绿色逐渐变淡,也开始出现了皱纹,软塌塌的附在陆小远手臂上。 赛弗斯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心道:“原来这小子的避毒功法如此高深。”他知道再过一会儿,混沌兽体内毒液被陆小远尽数消解,便要死掉,而自己以“毒神决”将自身毒质注入混沌兽体内,现在是无法撤走,混沌兽一死,就要轮到自己了。 生命垂危,他也顾不得颜面和名声了,低声哀求道:“陆少侠,老夫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甘拜下风,还望少侠高抬贵手。” 陆小远用尽全身真气阻挡珠子灵力的涌动,却焉能阻住半分?他咬牙道:“我....我也想....我也想停,但我停不下...停不下啦。” 他哪知这灵首黄极珠是天下毒物的克星,原本遇着混沌兽体内的毒液,便如天位高手遇到尚未列位的武人一样,那是不屑于与之动手的。 但赛弗斯的毒神决使过,侵入陆小远肌肤的毒质大大加强,竟将珠子的化毒灵力全部引出。这是天下的一大灵物,化毒之力如山洪暴发,陆小远如何控制得住? 混沌兽的身体变成透明,同时萎缩成一团,如同揉皱的破布袋。这时它已经死掉了。 忽然一股黄澄澄的力量涌入,混沌兽的身体得到充盈,又开始鼓胀起来。 赛弗斯大惊,知道一旦混沌兽体内容纳不下这股力量时,这股力量便要以混沌兽为媒介,向自己入侵了,自己独木难支,定要被化掉体内的全部毒质,成为废人。 陆小远见他惊惧不已的样子,心道:“他只是有些不讲理,我何必要把他往死路上逼?”但这时却也欲罢不能。 他高声叫道:“小白,快把这混沌兽劈开!” 张恒站在他数丈之外,凝霜雪直指陆小远,真气运处,一道寒芒射出,将混沌兽斩成两片,陆小远却没受伤。 “呼”的一声响,积蓄其中的灵首黄极珠之力急速向外膨胀,陆小远和赛弗斯受到力量冲击,朝着相反的方向飞去,结结实实的摔了个屁股墩儿。 陆小远爬起,拍了拍屁股,浑若无事,赛弗斯真气、毒质大损,却没力气起身了。 全场所有人霍然站起,右手按住左臂,向陆小远微微弯腰,口中念着怪异的咒语,这数十人动作整齐划一,竟如事先商量好的一般。 陆小远心道:“不好,他们莫非见我打败了臭胡子,要替臭胡子找回场子,对我群起而攻?”虽然他有灵首黄极珠护身,身在神农族的领地,众人包围之下,也不由得心下惴惴。 张恒走到陆小远身旁,低声道:“陆师弟,你瞧,他们似乎对你很是崇敬。” 陆小远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果然他们都是神色虔诚,并无出手加害之意,暗暗奇怪。 他一转头,见赛弗斯仰面躺在地上大喘粗气,便走过去扶他,歉然道:“赛弗斯先生,对不住了,我并非有意如此,实是控制不住。” 赛弗斯瞥他一眼,眼中全是怨毒的神色,只道陆小远得胜后还在做作,岂能相信他所说的“控制不住”的鬼话?他一言不发,摇晃着站起身来,缓步下场。 神农族众长老一直坐在椅上,并未随众人从未站起。夏普伦道:“好了好了,看来中原人杰地灵,确有避毒的神奇妙法。这位陆少侠并非神农族人,大家不必如此。” 众人停止念咒,纷纷坐下。 陆小远下场,回到座位,问哥舒天道:“老哥,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哥舒天道:“想不到陆兄的毒功修为如此深厚,原来是真人不露相。” 陆小远心想自己身怀辟毒奇宝,而神农族以炼毒闻名,若被众人得知,不免多生事端,于是微微一笑,算作默认。 哥舒天继续道:“赛弗斯长老是本族第一用毒高手,其毒功已臻化境,你能轻松将他打败,并将他的混沌兽解决,那可真是闻所未闻的事。大家把你当成了神农大帝的转世,才对你行使祷祝大礼的。” 陆小远匪夷所思,没想到竟能凭着无中生有的“深厚毒功”,得到神农族全族的敬仰,当真哭笑不得。 眼见太阳偏西,晚上还有一场宴会,全族之中,从族长到千夫长都要参加。夏普伦道:“陆少侠、张公子,你们远来是客,也请参加宴会,娱乐一番。” 陆小远和张恒点头答应。 夏普伦道:“斯席拉千夫长,你带着二位在城中逛一逛,看看我地皇城的景致如何。” 地皇城既为神农族的根本要地,其规模、气势当然远胜冰堡,城中族人来往贸易,也远比冰堡繁华。 斯席拉笑吟吟的介绍,“那是本族最大的饭馆,房顶上的头骨是上古魔兽的,重达两百多斤。”“那是猎人会馆,有钱人将需要的兽皮兽骨或是兽肉告诉里面的猎人,他们就能帮你找来。” 转到后城时,她指着一座古朴的祠堂道:“那是本族的祖先祠堂,每年只有祭祖之日才有人进入,若是随意闯入,要受重刑的。” 三人来到一处广场,场边立着几根石柱,石柱上挂着斧头、铁链或是绳索,中央一只铜鼎,鼎下一堆木灰。广场角落处有几根竹竿,每一根上挂着多则五颗,少则两颗的脑袋。 斯席拉指着那些脑袋,道:“这些人要么是神农族的敌人,要么是背叛神农族,以下犯上的,都被处死,还有的被抛入那铜鼎,活活烧死。负责行刑的一直是大长老,因此极少有人敢冒犯他。”说着斜了二人一眼,神色得意。46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三章 地皇城中(2) 陆小远笑道:“在我们中原帝国,帝主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他想要处置谁了,只需说一句话,不必自己动手,自有刑部刽子手操刀杀人。想来贵族老族长也是发号施令的角色。” 他的意思不言而喻,是说夏普伦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斯席拉自讨没趣,微微一笑,继续带着二人游览。 她又指着一座极高的楼房,道:“那是大长老的居所,放眼寒荒大地,也没有比这更高的。” 陆小远和张恒听她言下之意,便是寒荒极北唯夏普伦独尊了。张恒面露不快之色,陆小远道:“请问斯席拉姑娘,老族长未失踪时,住在哪里?” 斯席拉有些意外,过了半晌,才指着夏普伦居所旁边一座较矮的阁楼道:“那里。” 陆小远道:“依着斯席拉姑娘所言,原来大长老的权力还在族长之上啊。” 斯席拉脸上变色,道:“陆少侠,你不要胡说。” 陆小远满不在乎的说道:“这话是你先说的,倘若泄露出去,斯席拉姑娘可难逃干系,就是不知道大长老是不是真的有此意。” 斯席拉心道:“大长老虽有此意,焉能公之于众?倘若他将我说的话宣扬出去,大长老定要严惩于我。”低声下气的道:“这是我一时糊涂,胡言乱语,跟大长老无关,还请陆少侠和张公子替我保守此事。” 陆小远笑道:“放心好了,我们不会说出去的,倘若将斯席拉姑娘这样一个娇媚婉转的大美人给害了,死后岂不要下拔舌地狱?” 斯席拉强笑一下。她原本是得夏普伦暗示,借着观光之名向二人示威,将二人拉拢过来,不料处处受制。她落人把柄,便老老实实的给二人介绍起城中构建来。 正走着,忽听得路旁一人叫道:“都来看一看啦,刚在百丈深的寒潭中采到的贝壳,逢开必中,每一只内都有极品珍珠,错过了后悔一生啊!” 陆小远过去问道:“老兄,你这是在卖东西吗?” 那人道:“这位公子爷你瞧,这些都是新采的贝壳,十枚甲贝开一只,开出的珍珠归你,里面有一半的珍珠价值连城。我看公子爷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乃是福缘深厚之人,不如开一只吧。” 他面前是一只笸箩,箩中装了浅浅的水,摆着十来只贝壳。 陆小远这才知这是撞大运的买卖,摇了摇头,正待拒绝,忽然心念一动,问道:“你这些贝壳都是百丈深的寒潭中采的?” 那人点头道:“是啊是啊,整个神农族中,要说武功和使毒的本事,小人不值一提,可要说到水性和抗寒功夫,小人说第二,可没人敢说第一。那寒潭的百丈深处,只有小人去得,那里的贝壳结出的可都是绝品珍珠啊。公子爷开一只送给心上人,定能教她心花怒放,对公子爷百依百顺。” 陆小远道:“好吧。”解下腰间布袋,将贝壳币全部倒出,数了数,共有四十一枚甲贝,三十来枚齿贝,这是他外出打猎,将猎物卖掉换来的钱,取出四十枚甲贝交给那人,道:“我开四只。” 四十枚甲贝在寒荒地区是个不小的数目了。陆小远猎到一头白熊,在其体内剖出一块重达斤半的脂元,卖了三十七枚甲贝,但这脂元十分罕见,一百头白熊中难遇到一块。 若换做另一人,绝不会花上这么一大笔钱来做这件事。 那人眉开眼笑,将钱收入怀中,道:“公子爷请挑选,小人预祝公子爷天降奇宝。” 陆小远挑好一只贝壳,从那人手中接过小刀,沿着贝壳的缝撬开来看,却是一只又小又瘪的珠子,不禁大失所望。 那人笑道:“还有三只呢,公子爷是有福之人,后面三只定是大赚一笔,大吉大利。” 陆小远又开一只,这次的珍珠只有龙眼大小。他接连开了四只贝壳,得到了四颗大小不一的珍珠,小的有小指甲般大,大的虽有青杏大小,却瘪进一块。 斯席拉咯咯娇笑道:“陆少侠,极北地区只有龙牙谷和龙脊岭有寒潭,龙脊岭距此数百里,龙牙谷被大长老封住,他是哪里寻的寒潭?莫非是家中打井,打到一处寒潭?”话音中充满了幸灾乐祸的神色。 陆小远摇头苦笑,心道:“我可真是糊涂了,贝壳中的珍珠都是这人提前放的,怎会有极品珍珠?这种把戏在江南地区多得是,我竟没识破。” 张恒奇道:“陆兄,你要珍珠干什么?” 陆小远叹道:“我只是想发一笔大财,谁知却上了这人的当。” 卖贝人尴尬的笑着,也不说话。 张恒掏出一只钱袋,道:“你若用钱,便拿去吧。反正我也用不到。” 陆小远摇手道:“多谢了,不必了。” 来到神炎殿,这时宴席已经准备妥当,殿中一张极大的圆桌,近百人围桌而坐,仍然很宽敞。桌上摆满酒肉以及火锅、烤架,与会众人也到了十之八九。 陆小远和张恒坐定,跟众人聊一会儿天,岚西站起,点了点人,向夏普伦道:“大长老,人已到齐。” 夏普伦微笑道:“好。大家平日各忙各的,难以聚齐,每年一度神农庆典,咱们汇聚一堂,真乃一大乐事。今夜抛却一切恩怨愁闷,尽情欢娱。”说罢站起身来举杯环邀,众人欢呼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冰堡众人虽然与夏普伦势不两立,在地皇城中仍各有不少朋友,席间相见,都是眉开眼笑,聊得兴高采烈。 丹余长老不饮酒,而是取出一只葫芦,倒了满满一杯绿色汁液。旁人奇道:“这是什么?” 丹余道:“这东西名叫“百草补气汤”,主要由龙葵草配合金砂莲制成,服之可以养生延寿。” 他名为神医,其实是通晓养生之道,对于用药治病并不在行,而用毒解毒,在神农族中,连七八岁的小孩也粗通一二。 旁边众人闻言,大感兴趣,纷纷附上前来,七嘴八舌的询问。1946 正文 第二百六十四章 下里巴人(1) 丹余解释道:“寒荒气候寒冷,虽然咱们的抗寒能力已经锻炼的很高,但年老力衰之后,仍难免寒气侵袭。金砂莲有壮骨益筋之效,龙葵草则能促进血液流通,还有种种补药,按量配成,长期服用,自可筋壮骨强,不必担心到老的各种病症了。” 一人叫道:“丹余长老,你把这百草补气汤在大伙儿面前显摆了一通,总不成有福独享,只教你自己无病无患的吧?” 众人起哄道:“不错,你告诉我们配方。咱们神农族人个个身强体健,到了八九十岁也能跟其他族的壮小伙子打架,那不所向披靡了吗?” 丹余笑道:“我若光炫耀而不告诉你们制作方法,只怕就出不了这个门了。”当下将制作方法和配方全都说了。 陆小远奇道:“小白,帝会派精研药物和炼丹术,什么龙葵草、金砂莲能强筋壮骨么?” 张恒道:“龙葵草是炼制解毒丹药的必须之物,对蛇毒尤有奇效。掌门师兄炼制提升修为的“龙虎丹”时,便需加入金砂莲。这两种草药配合之后能强化筋骨,也未可知。” 陆小远笑道:“延年益寿,倒真是吸引人。”高声问丹余道:“丹余长老,倘若把你这汤药当水喝,是不是就长生不老了?” 丹余摇了摇头,道:“配制这汤的各种灵药搜集起来十分不易,就说龙葵草,寒荒地区少见,市面上一株完好的就要两枚花贝呢。何况人体机能有限,总有生命耗尽的一天,岂能长生不老?” 陆小远道:“丹余长老这么注重养生,定能延年益寿,活过百岁了。” 丹余微笑道:“养生要法是我家族流传下来并不断改进的,我曾祖活到七十岁,我祖父活到八十岁,我父亲活到九十岁。” 寒荒条件恶劣,再加上凶兽环伺、天灾地祸,常人能活到六十岁就很不易了。他言下之意是,他能活到百岁。 众人笑道:“不错,养生之道在丹余长老手中又大大改善,丹余长老要活到一百岁又有何难?”“最可贵的是丹余长老将养生之道传给咱们,咱们照着方法去做,当然也能活到一百岁了。”他们对丹余的权威可谓深信不疑。 岚西附在夏普伦耳边,悄声道:“这老儿在冰堡北边的山谷中种植了不少龙葵草。” 夏普伦微微一笑,道:“招摇撞骗之徒,由他去吧,此人沽名钓誉,影响不了大局。” 这时舞女出场,在殿中跳起舞来。她们衣着简单,举手投足间,光洁的大腿几乎全部暴露在众人视线之中。 夏普伦见阿蜜塔和毕孜汗面露厌憎之色,笑道:“久闻阿蜜塔长老擅长乐律,何不演奏一番,让咱们大家一饱耳福?” 阿蜜塔道:“雕虫小技,岂敢炫示。” 夏普伦笑道:“阿蜜塔长老智勇双全,才能出众,想来在座的诸位,有很多想听一听你的曲子吧?” 众人纷纷拍掌叫好。 阿蜜塔道:“好吧,我就吹奏一曲。这首曲子是我一个月前的夜间所创,若不好听,大家多多见谅。”取出一只洞箫,款款吹奏。 音乐婉转悠扬,又有一股出尘脱俗之致,与寒荒地区现有的杀伐粗陋的调子、含有荡意的靡靡之音均不相同。 张恒心道:“想不到她竟如此雅致。” 但众人有八成是粗鲁之辈,听了片刻,便觉无趣,倒不如看舞女的大腿来的实在。夏普伦、岚西等涵养好的,尚能面带微笑的倾听。 麦加凑到哥舒天耳旁,低声道:“老狼,你来讲个荤段子。” 此言一出,哥舒天身旁的年轻汉子登时来了兴致,叫道:“好极好极。”往哥舒天这边靠过来。 哥舒天见麦加手中啃着一根玉米棒子,道:“那我就讲一个玉米的故事。” “话说有两人去深山中打猎,结果在山中迷路了,他们一直走到天黑,终于看到不远处的一座小屋里亮着灯,他们上前敲门,开门的是个很丑的婆娘。” “其中一个人就说,大嫂,我们是进山打猎的,在山里迷路,到现在还没吃上饭,你行行好,给我们些吃的,再让我们住一宿吧?” “那个丑婆娘说道,给你们提供吃住可以,但是我做了十五年的寡妇,活得很苦,你们得出一个人满足我才行。”众人发出一阵怪异的笑声。 哥舒天继续道:“两个人商议一通,毕竟活命要紧啊,于是一个人跟随寡妇进去,一个人先在外面等着。进屋之后,寡妇就脱掉衣服躺在床上,说:你来吧。那个人看一眼寡妇,他虽然没吃东西,还是想吐,心想:我若是碰她一下,这辈子恐怕都没兴趣跟别的女人亲热了。” 有几人哈哈大笑。毕孜汗转头,见他们聚在一起聊天,微微皱眉,有些不悦。 哥舒天道:“这个人非常聪明,他一看灶台上放了一堆玉米,就拿起一根来,满足了寡妇。他怕寡妇识破,便将立了大功的玉米顺着窗户丢出去了。” “那个寡妇下了床,指着灶台上的玉米棒子,说:“这些都归你们了,晚上就睡在外屋吧。”那个人很高兴,开门让他同伴进来,拿起一根玉米递给同伴:“快吃吧。”你们猜,他同伴说什么?” 众人猜了几次,也没猜中,哥舒天道:“他的同伴说啊,你吃吧,刚才我在窗户下面捡到一根奶油玉米,已经吃饱了。” 众人哄笑成一团,纷纷叫道:“再来一个,再来一个!”其他人见哥舒天这边说的热闹,也凑了过来,只剩下十来人在听阿蜜塔的箫曲。 哥舒天盛情难却,笑道:“那我再讲一个....” 他话未说完,毕孜汗厉声打断:“哥舒天,你在大庭广众之下讲这种不要脸的下流话,冰堡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麦加气愤愤的道:“我们乐意听,要你来多嘴么?” 毕孜汗哼了一声,道:“只有下流胚子才会听这种东西。你们要听,就出去讲,别污了大家的耳朵。”21046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五章 下里巴人(2) 丹余也摇头道:“今日是庄重无比的神农庆典,你们这些年轻人不晓事,说这些色情言语,未免亵渎神农大帝的英灵了。” 哥舒天冷笑道:“丹余长老,阴阳交融而生万物,乃世界构造的根本,怎会亵渎神农大帝?大家都是成年人,难道我讲几个段子就会把人教坏么?” 麦加大声道:“不错,你口中说的漂亮,宣扬养生之道是为了让本族族人增强体魄,实情是如何你心里最明白。你为了自己的利益在这里招摇撞骗,才是真正的把人引入歧途。” 丹余厉声喝道:“你公然栽赃陷害本族长老,该当何罪!” 麦加哼了一声,道:“你还想狡辩么?我和冷面鬼那天晚上喝酒喝到很晚,回去的时候恰好听到你在和几个种植场主说话,说的什么,你还记得吗?冷面鬼,你记得吗?” 叶里淳点了点头,道:“我的记性还没衰退,半个多月前的事情当然记得。” 丹余脸色登时大变。那晚几名种植场主找他,说他们种了大量的龙葵草,倘若丹余能想法子提升龙葵草的市价,则多出收益的五成便归他。当时众人眼见天色已晚,又在僻静之处密谋,绝无人知,不料还是被人发觉。 哥舒天道:“麦加,不必说了,咱们走吧。” 不少年轻的千夫长高声叫道:“走,咱们一起走!”他们对毕孜汗的话大为恼火,也察觉到丹余嘴上说得漂亮,实则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因此都不愿留下。 众人纷吵着要走,夏普伦站起身来,笑吟吟的说道:“这是一年一度的盛会,大家欢聚一堂很不容易,各位倘若离开,不是给所有人留下遗憾么?”向张恒说道:“张公子,中原有两个成语,叫“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是不是?” 张恒点头,心道:“这人身在寒荒,对中原风物竟也颇有涉猎。” 夏普伦道:“阿蜜塔长老的箫曲便如阳春白雪,哥舒天千夫长的笑话则是下里巴人,二者各有所爱,不必分什么高下,正经还是色情,在这大殿之中,一律允许。” 陆小远赞道:“夏普伦,你这话说的倒也有理,无论是咿咿呀呀的曲子,还是冠冕堂皇的官话,我听了都会头晕脑胀,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流传下的混蛋规矩,听这些就是正人君子,讲荤段子便是下流无耻的小人。” 张恒变色道:“陆师弟,不可乱说。我等正道武人,应当自慎言行,做天下百姓的标杆。遇到荒唐不雅的言行,便该劝诫,劝诫不通,就要远离才是。” 夏普伦笑道:“陆少侠快人快语,率性而为,是真正的逍遥自在。张公子,如你所说,又有何乐趣可言?” 张恒道:“在下自小得恩师教诲,二十年如一日,早已习惯了规矩正统的言行。除恶扬善,便是在下的乐趣。” 夏普伦微微一笑,道:“敢问倘有一天,张公子的信仰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正道崩塌,张公子又该何去何从?” 张恒一怔,道:“正道长存天地之间,岂会动摇?” 夏普伦笑道:“张公子自幼得令师教诲,如何保证令师所言都是对的?” 张恒又是一怔,道:“在下恩师名扬四海,在天下人口中声誉极好,乃是公认的正人,难道所说还不足取信?” 夏普伦斜睨丹余一眼,淡淡道:“这位神医长老先前大讲养生之道,宣扬龙葵草的妙用,若非有人揭穿实情,众人不是大都被他蒙在鼓里?大奸之人,想要在数十年间蒙蔽天下人,并非不能。” 丹余面露羞惭之色,低头不语。 听了夏普伦的一番话,张恒脑海中忽然涌出一句诗来:周公恐惧流涕日,王莽谦恭未篡时。一时间思绪纷飞。 夏普伦笑道:“老夫冒昧了,张公子不必介意。各位,请尽情享乐。” 斯席拉走到夏普伦身旁,附耳低声说了几句,夏普伦目光投向陆小远,笑道:“陆少侠,你想要极品珍珠么?老夫倒是收藏了几颗,不知可否入得少侠法眼。”挥了挥手,他身后一人转身离去。 片刻之后,那人托着一只托盘返回,盘中放着十来颗珍珠,有的散发淡淡的青光,有的皎洁如月,也有珍珠内有一只轻轻扇动的贝壳影子。 殿中众人从未见过这许多珍稀上品,只瞧得舍不得移开目光。更有人心中寻思:“此人心机深沉,在大庭广众之下现宝,却是何故?” 夏普伦问道:“不知这几颗珍珠品质如何?” 陆小远道:“这些珍珠随便拿一颗出来,到中原都是价值连城,可说是稀世珍宝了。” 夏普伦微笑道:“过奖,过奖。倘若老夫说,愿意将它们送给陆少侠,如何?” 众人惊呼一声,面面相觑,陆小远也是颇出意料之外,随即明白自己打赢赛弗斯,夏普伦有意拉拢自己。 阿蜜塔和巴尔等冰堡众人心中惴惴不安。陆小远亲口所说这些珍珠价值连城,现在夏普伦要送给他,他焉能不受?何况他是外人,就算转投夏普伦手下,也没什么理亏之处。 岂知陆小远微微一笑,道:“夏普伦,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若有心,不如将鉴别贝魂珠的法子告诉我。” 神农族中,夏普伦权势极大,倘若得他青眼,日后前途不可限量,陆小远却直言拒绝夏普伦的示好,实是出乎众人意料,众人又是惊呼一声。 岚西等一众夏普伦的心腹怒视陆小远,心道:“大长老对你恩宠有加,你却如此不知好歹,真是瞎了眼。” 夏普伦却面不更色,道:“也好。雷恩,待会宴席散了,你将方法告诉陆少侠。” 雷恩是捕猎能手,他点头答应。 待到席散,斯席拉带冰堡众人前往住处。那是一座大院,有几十座房间。 众人来到大门外,只见门口有四名勇士把守,向内望去,走廊和天井中更有好几支巡视队伍,各要紧处也站了人。防守之严,实不亚于监狱和仓库。183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六章 夜深月冷(1) 冰堡众人不禁生气,叫道:“这是什么意思?太欺负人了。”“把我们当成囚犯,还是外族的间谍?”一时间群情激动,更有数人嚷着离开。 巴尔首先厉声道:“岚西先生,夏普伦是什么意思?他真把地皇城当成自己的私有地盘了吗?” 岚西微笑道:“巴尔长老不必生气,大长老说,各位是本族重要人物,倘若有居心叵测之人将各位暗算,岂不是本族的重大损失?这批虎队勇士个个能征善战,是大长老特意挑选了保护各位的。” 神农族三大精锐部队,虎队和豹队都在夏普伦手中,只有狼队归巴尔统帅。 阿蜜塔淡淡道:“我们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自己能保护得了自己,不必大长老调人来保护。” 岚西还要说话,哥舒天冷冷道:“岚西先生,这院子里要么是我们,要么是他们,你来定夺吧。” 岚西见众人神色坚决,只好说道:“各位不需要大长老的保护,我们岂敢勉强?”对门口勇士说道:“你去传令,让众人都退出吧。” 待夏普伦的人都撤出院子,众人才进去,各寻房间。 陆小远的房间在二楼,他进了屋,正欲掩门休息,忽听得窗外一个笑吟吟的声音道:“小女子深夜来访,陆少侠不会怪我吧?” 陆小远回转身去,但见窗子一开,一名女子跃进屋来,却是斯席拉。 陆小远奇道:“斯席拉姑娘,你有事么?” 斯席拉扭着蜂腰来到他面前,玉面凑上前去,眨了眨眼,道:“怎么,不欢迎吗?” 陆小远可以嗅到她身上诱人的香气,笑道:“绚丽芬芳的蛇,往往带有剧毒,我可不敢去碰。” 斯席拉笑道:“连毒王赛弗斯都奈何不了陆少侠,小女子岂能动陆少侠一根寒毛?”洁白如玉的双臂一伸,揽住了陆小远的脖颈。 陆小远道:“你要干什么?” 斯席拉轻轻说道:“你猜呢?”娇艳欲滴的双唇蓦然凑上,吻上了陆小远。陆小远抱住她不盈一握的细腰,更不反抗。 斯席拉心中暗喜:“这蠢货果然好色,那么待会儿自可任我摆布。”忽然一股气流顺着她的双唇急速涌入,她先是一惊,赶忙闭口,但陆小远舌头一撬,便将她双唇打开,真气顷刻间充满了她的口鼻。 斯席拉这才慌了神,伸手去推陆小远,却又如何推的开?她但觉窒息感越来越强,如同溺在海水之中,当下十根长指甲狠狠抓入陆小远肉中。 她指甲上涂有断肠毒,寻常野兽沾之即死,但陆小远有灵首黄极珠护体,只是受些皮肉之伤罢了。 她一张白皙娇艳的嫩脸涨的通红,脑海中一阵晕眩,用尽残余的力气求饶:“我错了....饶命....” 陆小远这才松开她,明知故问的笑道:“斯席拉姑娘,你怎么了?是心脏病发作了吗?” 斯席拉摇摇晃晃,如醉酒一般,忽然“嗤”的一声,眼泪鼻涕一起喷出,狼狈不堪。 陆小远有些不忍,取过一只毛巾,一边轻拍她后背,一边替她擦脸,忽听得风声响起,他胸口已被踢了一脚,不由自主的倒退三步,但见斯席拉右腿一撩,直奔陆小远面门而来。 陆小远绝没料到她能在刚才的情况下暴起进攻,因此被她踢中,这时已有防备,挥手在往她足踝上斩去,那玉润而充满弹性的玉腿途中变向,踢向陆小远小腹,陆小远左手一捞,拉住了她小腿,猛力一扯,斯席拉惊呼一声,被陆小远制服。 这时她右腿高高抬起,裙底风光一览无遗,纵然寒荒女子开放,斯席拉也不禁脸上发烧。但她毕竟不同寻常女子,噗嗤一笑,道:“想看人家的腿就直说,干么这么粗暴?” 她满脸调笑的神色,仿佛刚才的凶猛攻势压根就没发生过。 陆小远冷笑道:“夏普伦那老贼派你来暗算我么?未免也太低估小爷高估你了。” 陆小远老实不客气的伸手在她腿上捏了一把,将她拉入怀中,斯席拉娇嗔一声,似是嗔怪,又似撒娇。 陆小远抄起她两条玉腿,从上而下瞧了个遍,啧啧称赞:“你这两条腿是怎么保养的?比起江南水乡的大家闺秀,恐怕也不遑多让。” 斯席拉两条小腿轻轻摆动,娇声道:“人家将腿保养得这么好,不就是为了让你们这些臭男人玩么?你可倒好,辜负人家一片好意,对人家粗鲁耍横。” 陆小远道:“是我错了,我这便好好补偿你。”说着见她丢到床上。 斯席拉酥胸急剧起伏,脸上也染了两片潮红,闭上眼睛,说道:“那你便来吧。”双腿一抬,锁住了陆小远的腰。 陆小远道:“先别急,我有件事要问你。” 斯席拉双目微睁,道:“什么事呀?” 陆小远问道:“听说夏普伦寻到了一位圣女,是不是?” 斯席拉道:“是,她叫喀玉伦。” 陆小远又问道:“她现在在哪?” 斯席拉道:“她逃走了,到现在也没找到下落。”她十根嫩葱样的手指在陆小远后背上轻轻抓挠,充满了挑逗之意。 陆小远道:“那你们可找到跟圣女相貌差不多的女子?” 他连问三个事关夏普伦继位的问题,斯席拉升起警惕之意,疑道:“你干么这么关心圣女的动向?” 陆小远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笑道:“既然是圣女,想来样貌不差啦?我想看看是她美还是你美,怎么样?有没有跟她样貌相似的女子,让我瞧瞧?” 斯席拉盯着陆小远瞧了半晌,突然冷笑道:“恐怕未必吧?她不及我美,你不必再问了。” 陆小远道:“你告诉我又能怎地?”见斯席拉冷着脸一言不发,笑道:“你不说,我可要收拾你啦。”说罢伸指往斯席拉腰间点了一下。 斯席拉只觉一股麻酥酥的痒感腰间透入,顷刻间流遍了全身,她低声呻吟,伸手抓挠,但手臂的痒感缓解,背后又痒,背后得救,腿上又痒的厉害,在腿上挠了好久,手臂的麻痒之感重新复苏。 56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七章 夜深月冷(2) 她忽然腰间一疼,四肢便僵直不能动弹,目光扫视,只见陆小远笑吟吟的看着她,道:“斯席拉姑娘,你这么漂亮,我可舍不得让你走,说不准便要留你一宿了。” 他神色十分和善,但斯席拉看在眼里,却是一阵难过:要让她痒上一夜,还不如一刀杀了她来的痛快。她开始后悔起来,夏普伦说过,只要这两个中原人不公然与己方作对,己方没必要跟他们为难。她为了一时的要强好胜,反将自己堕入这进退两难的境地,真是自讨苦吃了。 月光洒入房间,给房内的一切镀上了一层银光,张恒睡不着,便下楼去散步。 芊芊饶有兴致的摆弄着夏普伦送她的一盒机关小人,一会儿让它们排兵布阵,一会儿让它们坐成一列,总算没跟着张恒。 张恒坐在院中,回想着这几日遇见的人和发生的事,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卷入了神农族的内斗,冰雪茫茫的寒荒群山中,己方两个年轻人带着一个小女孩,可谓势单力孤,便如汪洋大海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可能被命运的大浪冲翻。 单纯善良的雪茵姑娘、暴躁的巴尔和外柔内刚的阿蜜塔、深沉阴险的夏普伦等等诸人,也都在他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忽然细碎的脚步声响起,张恒回头望去,一名身材窈窕的女子缓步走来,正是阿蜜塔。看她的样子,也是因为睡不着而出来透气的,二人相视一笑。 阿蜜塔坐到张恒身旁的石凳上,问道:“张公子深夜不睡,是有烦心事吗?” 张恒道:“也算不上烦心事,只是觉得今日的处境,跟我们到此的目的,偏离了不少。” 阿蜜塔点头道:“嗯,你是来救人和寻找幽寂冰窟的,现在却被迫卷入了我们和夏普伦之间的斗争。实在抱歉。” 张恒道:“阿蜜塔姑娘没必要道歉。救人要从夏普伦手中救,幽寂冰窟也在夏普伦的势力范围之中,在下与夏普伦,始终是存在冲突的。” 阿蜜塔道:“那我先预祝公子达成心愿。” 张恒道:“在下达成心愿的时候,姑娘也就达成心愿了。” 阿蜜塔苦涩一笑,道:“心想事成?对我而言,恐怕有些难了。” 张恒一怔,随即想到她是要实现男女地位的平等,无论是夏普伦一方,还是冰堡一方,都是男子主义极强,就算他们击败夏普伦,夺回地皇城,她自己的心愿也不算实现。 阿蜜塔仰望夜空中的明月,回想着往昔的所见所闻,又是不平又是难过:在寒荒地区,男子可以拥有多个女性伴侣,甚至可以拥有女奴,而女子,只能是男子的附属,围着男人转,甚至会被当成礼物一样送来送去。 她从出生开始,就不能享受父亲的拥抱和亲昵,父亲面对自己时,脸色总是冷冰冰的。 她问母亲:“为什么父亲不喜欢我?” 母亲总是叹息着说:“不怪你父亲,要怪就怪你是女儿身,不能像男人一样战斗吧。” 她为了讨父亲的欢心,小小年纪便拿着比自己高出一倍的长枪,深入雪山,与野兽搏斗,因为只有练成高强的本领,证明自己不比男人差,父亲或许才会对自己露出笑脸。 她的双足被小石子划出一条条伤痕,双手也因握枪变得粗糙不堪,身上所受的伤更是多不可数,而她躲在无人的山洞,自己为自己疗伤的时候,想到日后父亲会用大胡子扎自己的脸,她甚至产生了错觉:自己的伤好了,可以继续搏斗了。 当时成年男子的平均实力是能举起二百斤的重物,能追上发狂的成年野牛,而在深山中躲了九年,才十六岁的她,出山之后,在地皇城的广场之上做到了这些,令全族之人刮目相看。 “这女娃儿是谁?怎么有这么强的实力?族长的侄女,唉,我儿子能有她一半就好啦。” 她兴致勃勃的往家中赶去,因为太过激动,路上不知道摔倒过几次,但她全不在乎,这些伤痛跟她九年间受的苦难相比,实在算不了什么。 直到进了家门,她见到父亲,父亲一脸平静的望着她,淡淡道:“回来啦?”他的怀中抱着一个小男孩,那是她走后五年时,父亲的另一个女人生的。 她望着父亲冷漠的神色,终于明白了,自己承受了九年的苦难,凭着坚定的信念取得的骄傲的成就,在父亲眼中,还不如一个男孩宝贵。怪只怪她生为女子。 张恒见她双目盈满泪水,正自奇怪,忽然阿蜜塔发出一声幽幽的询问:“张公子,难道女人就注定不及男人,注定要被男人驱使么?” 张恒摇头道:“不是的。男人和女人应该是平等的。虽然责任不同,但同样重要,倘若没了女人,人族也就灭绝了。” 阿蜜塔颓然道:“张公子所见十分高明,可惜我寒荒之人大都不晓此理,莫说男人,便是女人,十个里也有八个甘愿寄居男人之下。我所要实现的志向,终究是一场幻梦而已。” 张恒道:“那也未必,事在人为。” 阿蜜塔眼中闪过一丝希望,问道:“张公子有何高见么?” 张恒道:“高见不敢当。在下只是想到了数百年前,中原大地上妖族肆虐,人族惨受荼毒,多亏天下武道高手殊不畏死,慷慨以赴,与妖族进行了长达百十余年的斗争,才将妖族驱入隐蔽荒凉之地,人族得以延续。” 阿蜜塔道:“百十余年,看来有数代武人经历了那场大战。” 张恒道:“是啊。第一代参战的前辈们不会看不出这场大战要持续到数代之后,倘若当时他们因事情艰巨而不去做,第二代、第三代前辈们也不着手去做,这时人族恐怕早已灭绝了。” 阿蜜塔道:“张公子的意思是,我们只需尽力去做,大业能否在我们手中成功,却不必计较。百年之后,有后辈实现了寒荒地区的男女平等大业,我们的努力就算没有白费,是不是?”53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八章 夜深月冷(3) 张恒道:“正是,俗话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也正是此理。西域嗜血教危害众生,正道与嗜血教的争斗,从在下的师父一辈开始,能否在在下一代人手中结束,还是未知之数,但既为正道,自当全力驱除邪教,虽死,亦不足惧。” 阿蜜塔道:“中原人杰地灵,见识果然也高出我寒荒族人很多。我能得张公子指点,十分荣幸。” 张恒道:“姑娘太谦虚了,其实在下说起来容易,真正做起来,也是困难重重。”顿了一顿,道:“今日神炎殿中,阿蜜塔姑娘所吹奏的箫曲,似乎与寒荒音乐不同。” 阿蜜塔道:“我曾经学过中原曲谱,会一些中原乐器。” 张恒道:“原来如此。在下听曲之时,仿佛到了雪夜之中,冷月寒星,独坐在小院,心生惆怅之感。” 阿蜜塔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道:“是啊,我便是在一个雪夜,因为忧愁睡不着,院中散步的时候创作的。我只道无人能欣赏这曲子,张公子真乃我的知音。” 忽然楼上传出一声女子的呼叫,张恒向上望去,发现声音的出处正是陆小远的房间,摇了摇头,道:“这位陆师弟胆大妄为,太也没规矩了。” 阿蜜塔道:“听声音那女子似乎是千夫长斯席拉。” 张恒一凛,站起身来,道:“便是夏普伦的手下?陆师弟跟她在一起,可别要中了她的诡计。”说着便要站起。 阿蜜塔笑道:“张公子不必担心,我看陆少侠虽然表面嬉皮笑脸,心里是很有分寸的,料想不会吃亏。何况那位斯席拉千夫长见到人品出众的男子,是舍不得伤害的。” 张恒本也不愿去插手这件事,见她这么说,便作罢了。 阿蜜塔道:“公子温润如玉,很明显跟陆少侠不是一路人,不知为什么跟他同行?” 张恒道:“在下是途中跟他遇着的。我曾跟他有过数面之缘,他并非奸险的小人,只是行为有些不端。”见夜色渐浓,与阿蜜塔告辞,回了房间。 陆小远的房间之中。 斯席拉全身如遭蚂蚁咬啮,酸楚难当,一声呻吟之后,忍不住开口求饶:“陆少侠,你...你要知道什么,我知无不言,绝不撒谎。” 陆小远坐在椅子上,望着这尤物楚楚可怜的模样,道:“好啊,斯席拉姑娘肯配合,那再好不过。我问你,圣女失踪之后,你们可曾遇到跟圣女十分相似之人?” 斯席拉道:“陆少侠,你....你能不能先...给我解除这麻痒的感觉?” 陆小远道:“你先回答,我了解过一些情况,倘若你回答的跟我了解的有半分不对,我要加重对惩罚。” 斯席拉纵然再狡诈,这时身受万蚁咬啮之苦,也不敢撒半句谎:“是,前几天大长老是接到过探子的消息,说在冰龙群山外发现了酷似圣女的女孩。” 陆小远问道:“探子长什么样子?” 斯席拉苦思半晌,才道:“图卢是络腮胡子,法布脸上生了一颗黑痣。” 陆小远心念一动:她描述的外貌正是那两名意图劫持雪茵的寒荒族人,当下又追问道:“那位假圣女被关在何处?” 斯席拉道:“我....我不知道。” 陆小远微微一笑,道:“好吧,那我先出去散散步,你歇着吧。哦,封上你的哑穴。”说着走上前去,伸手要点斯席拉脸部的颊车穴。 斯席拉登时惊慌,忙道:“陆少侠,我真的不知啊....” 陆小远问道:“夏普伦对你很是重用,你会不知?” 斯席拉道:“我确实不知。大长老再重用我,我也只是个千夫长,册立圣女这等大事,只有蝎尾针岚西和大长老本人才会知道的。” 陆小远见她神色不似作伪,而在此情况下,也不敢作伪,便替她解除了经脉间的痒感,却又封住了她的经脉,笑道:“斯席拉姑娘,夜已深了,我这就送你离开。” 将斯席拉抱起,走到窗边,低声道:“天亮之前,自会解封。你可千万别出声,万一被哪个喝醉酒的男人瞧见,我可不敢保证发生什么事。” 斯席拉只觉身体一空,从二楼坠下。寒荒族人身体强健,她倒也不会受伤,因为害怕被人瞧见,果真是一言不发,但心中对陆小远恼恨至极,恨不能将他乱刀分尸。 深夜,张恒正在熟睡,忽听得一阵极轻的脚步声,蓦然惊醒。他侧耳细听,门外约有数人经过,他们蹑手蹑脚,动作轻捷,只是张恒真气修为既厚,这几不可闻的声音也瞒不过他耳目。 他从床上坐起,见芊芊兀自睡着,心想她不跟来,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这地皇城是夏普伦的势力所在,他深恐夏普伦暗中施展什么阴毒诡计暗算冰堡众人,便悄悄下床,等听得门外人脚步声几不可闻时,便要开门跟出。 忽听得芊芊道:“师叔师叔,你要干嘛去?” 张恒一怔,回头看去,芊芊已经坐在了床上,随口敷衍道:“我出去散步。” 芊芊格格笑道:“哪有大半夜出门散步的?你又来骗人了。”她因房中气闷,并未睡着,虽然没听到门外人的动静,但见张恒突然从床上坐起,也猜到师叔察觉到了情况。 张恒道:“你乖乖的睡觉,我不一会儿就回来。” 芊芊跳下床去,跑到张恒身边,道:“你不带我去,我就大声叫喊,把人都给招过来。” 张恒心想她真要惊动众人,对方立时便要停止行动,自己也就无法探知对方的意图了,只好说道:“你跟着我,但是不许出声。” 二人出了房间,走到二楼时,却与陆小远相遇,他自然也是察觉了对方的行动,前来查看的。 三人轻步追下楼去,只见天井之中几条人影映入大堂,正好落在三人脚下,三人走到门后,听得天井中一人道:“都准备好了吗?” 有人在查点人数,过了一会儿,另一人道:“都妥了,可以出发了。”. 正文 第二百六十九章 龙牙谷(1) 张恒和陆小远对视一眼,二人均听出先一个说话之人是长老丹余,后一个说话之人则是毕孜汗,见院中众人都背着一只雪橇,暗暗奇怪他们深夜聚集会有什么要事。 这几人不走院门,却要从后墙翻出,张恒心想人家既然有隐私不愿被人瞧见,便想回房。 但陆小远生性好事,却道:“咱们跟去瞧瞧,万一他们遇着危险,咱们也能相助。”说着挟过芊芊的手,追了过去,张恒无奈,只好跟上。 一行人在僻静的小巷中转来转去,他们对城中每一条街道都很熟,有时刚穿过一片区域,巡视部队便到了。众人一直来到城门处,也没被发现。 他们在一座门楼后躲着,守城勇士每过两个时辰便换班,期间有半炷香时间,城门无人防守,这些人便利用半炷香的时间,出了城去。 众人一路奔行,陆小远三人远远跟着。此时冷月如霜,将周围映的一览无遗,倒也不会跟丢。所过之处,地势先是陡峭险峻,后来逐渐变得缓和平坦,穿过两座龙角峰,放眼望去,一条亮晶晶的冰路盘绕在山体上,众人解下身上的雪橇,顺着冰路向下滑去。 张恒抱起芊芊,和陆小远真气聚集在足底,微微发力,身体在冰面上飞速滑动,比乘着雪橇的众人更加平稳。 在龙首峰山体上旋转而落,峰底是一座大大的冰谷,冰谷之中生满寒冰覆盖的岩柱,每一颗大概都有半人来高,状如竹笋。这些冰柱如无数面镜子,月光洒在上面,便被四下散射,冰谷之中亮晶晶的,煞是好看。 丹余等人站在一块空地之上,三人便蹲伏在一丛冰岩柱后。只听得丹余道:“好了,咱们分开来寻吧。”众人四下散开。 陆小远低声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张恒环扫四周,见岩柱嶙峋,有如利牙,道:“此处应当是龙首峰下的龙牙谷。” 陆小远奇道:“他们要寻找什么?” 张恒道:“不知道。但他们行踪诡秘,显是怕夏普伦的人察觉。今日夏普伦提到过,说龙牙谷已经被封锁了,看来绝非为了保护谷中生物这么简单。” 陆小远心念一动,道:“他们是怀疑夏普伦杀害老族长的证据在龙牙谷内,所以要偷着进来。” 忽然张恒伸手在陆小远胸口推了一把,将他推出二尺,只听得“当当”两声响,两只利箭射在冰岩柱上,却无法损坏冰岩柱,反被弹落在地。 三人还没来得及看清情况,天空一阵晶莹的粉尘落下。张恒抱起芊芊,身形一纵,落在了数丈外的一颗冰岩柱上。陆小远也纵身跃出了危险区。 晶莹粉末落处,但听得一阵“嗤嗤”声响,坚硬无比的冰岩柱和地面被腐蚀出无数小孔。 张恒和陆小远见状,暗暗庆幸自己动作快捷,倘若慢了丁点,此刻就算不死,身上也是千疮百孔,血肉模糊了。张恒目光环扫,见偷袭之人将己方三人围在中央,虎视眈眈的盯着己方,正是丹余一行人。 哥舒天见是他们,奇道:“张兄,陆兄,芊芊小妹妹,你们怎么来了?” 张恒道:“我等休息时听到有人在房外走动,恐怕是夏普伦暗使诡计,便一路跟来,不意竟是各位,如有冒昧之处,还望多多包涵。” 丹余淡淡道:“既知冒昧,这便请了。” 张恒见他们刚才所下的都是杀手,便知他们图谋者定然不小,且不欲为人所知,道:“既然如此,我们告辞。” 三人正要转身离去,忽又听得丹余叫道:“三位慢着。” 张恒回身,问道:“长老还有何事?” 丹余沉吟片刻,道:“我等深夜来此,其目的告知公子,也不妨事,只是其中颇有难处,希望三位鼎力相助。” 张恒心想倘若此事当真难办,他们之前就会寻求己方的帮助了,这时他们才向己方求助,恐怕有一大半原因是怕自己三人回去后泄露机密,故意限制己方离开。 陆小远也猜到了他们的心思,哈哈一笑,道:“我们绝不会说出去的,说话算话,你们放心好了。” 毕孜汗冷冷道:“这位张公子当然值得相信,但你就未必能把住口,放你回去,难保你不乱说。” 陆小远怒道:“我说不泄露,便不会泄露。” 毕孜汗冷笑道:“夏普伦老贼今日在神炎殿上对你可厚待有加呀,难保你不会为了报答他的知遇之恩,将我们的行踪泄露出去。” 陆小远怒道:“他虽然要送我珍珠,我可没要。” 毕孜汗道:“是啊,你是没要,可也让他将捕猎和鉴别的法子说给你了,这不算承他的情么?今晚斯席拉也来找过你是么?谁知道你们私下里做了什么交易了。” 陆小远道:“我若跟她有所密谋,就不会在你们的眼皮底下进行了。” 毕孜汗冷冷的道:“那可说不准,总之我要防范于未然,不能让你把消息泄露出去。” 陆小远变色道:“怎么,你要强行阻拦我?” 毕孜汗伸手按住腰间刀柄,道:“你若不随我们去,我们只好硬来。” 哥舒天见他二人越说越僵,赶忙拦到二人中间,道:“毕孜汗千夫长,有话好好说,陆兄也不是反复小人。”转而对陆小远和张恒道:“陆兄,张兄,你们这时候就算想要回城,恐怕也不行了,地皇城夜间戒备森严,连一只鸟也不能乱飞,单说守城将士那关,你们也未必过得了。” 张恒和陆小远想想刚才出城的情形,确实是丹余一行人将换防时间把握的完全准确,迟一秒早一秒,都能被发现,靠自己三人,就算能闯得进城,也必定惊动夏普伦。 哥舒天道:“实不相瞒,我们怀疑这龙牙谷中有猫腻,因为自从老族长死后,夏普伦占据地皇城,便严禁旁人进谷捕猎。没准老族长被夏普伦害死的证据,便在谷中。” 陆小远心想果然如此,问道:“那么你们深夜来此,便是想找证据了?”. 正文 第二百七十章 龙牙谷(2) 哥舒天道:“是。张兄和陆兄都是武功高明之士,若能相助,我们自当感激。” 陆小远跟哥舒天很说得来,见他诚心邀请,也就答应了。张恒自无意见。 阿蜜塔和巴尔虽然猜到龙牙谷中有见不得人的事,却也猜不出具体是什么,因此丹余只是带领众人漫无目的的地毯式搜寻。 谷中布满了参差交互的冰岩柱,虽然地形不尽相同,陆小远走来走去,便感到无趣,抱怨道:“丹余长老,龙牙谷好大的区域,这么盲目行动,就算夏普伦敞开了让咱们搜,没搜到证据,咱们便先累死了。” 芊芊早已无聊,正拿着桃木剑在陆小远背后画着乌龟,听到陆小远的话,也道:“是啊是啊,我画乌龟都画腻了。” 毕孜汗没好气的说道:“我们都不觉如何,偏偏你这么多事。” 陆小远哼了一声,不去理她。走着走着,忽见旁边有一潭清水,潭口有井眼大小,在月光映射之下,水面便如一块明镜,陆小远问道:“那是什么?” 哥舒天道:“那是寒潭,浅的有数百尺,多的达到千丈。” 陆小远奇道:“这就是寒潭么?瞧上去跟普通的水潭没什么区别啊。” 哥舒天从背后的箭壶中抽出一根长箭,往潭口上方一伸,立刻收回。 大片寒气从潭口涌出,陆小远再看长箭时,上面已经结了厚厚的一层冰霜,倘若哥舒天收的稍慢,只怕他也要被冻结。 哥舒天道:“瞧见了吗?越往里温度越低,百尺之下,除了原本就在那里生存的生物,从无人能到达,如果到了,也就上不来了。” 陆小远吐了吐舌头,回头对芊芊道:“你要是再捣鬼,我就把你丢下去,让你冻成冰块。” 芊芊小嘴一撅,道:“那我也把你丢下去。” 正走路间,忽听得数声尖啸在四面八方响起,众人环视四周,但见白影晃动,数只雪魈已经落在附近几座高耸的冰岩柱上。跟着它们同时尖啸,一窜而出,挥舞利爪攻向众人。 众人聚在一起,防御远比张恒那日独自为战时强的多,丹余拿一只铁笛,笛声一响,便有数条毒蛇攻上。哥舒天拉弓搭箭,寒光闪过,三只狼头箭分射三只雪魈。张恒一剑斩出,众人只觉寒气侵体,一只雪魈被斩作两段,剑气余势未衰,将一根冰岩柱斜斜削断。 除了这三人,其余人围成一圈,抵御进攻。攻守有序,数回合后,七只雪魈死掉五只,剩下两只转身欲逃,张恒追上,一剑横掠,将两只雪魈齐齐拦腰截断。 众人瞧在眼中,均觉有张恒在此,实在省了不少力,减少了不少伤亡。丹余心道:“原来此人的一剑之威凌厉若斯,幸好我没跟他用强。” 忽然哥舒天叫道:“不对,陆兄和芊芊小妹妹呢?” 张恒一惊,扫视众人,果然不见了陆小远和芊芊。只因他对陆小远的实力十分放心,见芊芊跟在陆小远身后,便没过多留意二人动向,这时不见了二人,不禁着急。 走在最后的一名族人道:“陆少侠和芊芊小姑娘越走越慢,落在了我后面,我并没在意,现在想想,他们应该是故意躲开了我们。” 张恒心道:“陆师弟故意躲我们,却是为何?” 他要折返寻陆小远和芊芊,却听得丹余道:“张公子,陆少侠武功极高,芊芊小姑娘有他保护,不会有危险的。” 张恒摇头道:“此处地形未知,他真要遇着危险,可未必应付得了,万一出了差池,我如何向他圣琅派的各位师长交代?” 丹余微微一笑,道:“倘若陆少侠没事,你便是枉自担心,他若出了事,你此刻担心,复有何用?” 张恒沉默一会儿,道:“倘若是长老的朋友和亲人在此失踪,不知长老会不会如此刻这般镇定?”他知道丹余说这话并非真心安慰,是不想让自己花费时间找人,而将精力用在替他们探索龙牙谷上。他为人谦和,这句反问虽然不怎么严厉,却已经是十分恼怒的情况下发出了。 丹余给他这一句反问,问的无言以对。 正僵持间,忽听得一人笑道:“各位深夜来到这荒山野谷,好雅兴,欢迎啊欢迎。” 众人转头看去,但见一群神农族勇士列队而来,队列中央,四名轿夫抬一顶轿子,轿上高坐一人,正是蝎尾针岚西。 。。。。。。。。。。。。。。。。。。。。。。。。。。。。。。。 原来陆小远见到寒潭,便想到寒潭之底有贝魂珠,便欲深入寒潭采集。宋仲谦送给他一件火浣衣,穿在身上寒气不侵,这时正好派上用场。 他不愿惊动张恒,便落在后面,悄悄离去。只是芊芊一直跟在他身旁,倒也无法将其甩掉。 陆小远指着寒潭,道:“小师妹,我可不是来玩的,你刚才也听到了,这寒潭之中温度极低,我有宝衣护体,不怕寒冷,你要是跟我下去,就被冻成冰块啦。” 芊芊歪着脑袋想了想,道:“我有办法。”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一颗通体火红的珠子,道:“你瞧,这是我娘给的烈阳珠,佩在身上,也就不怕冷气了。” 正说话间,一条花色人影从冰岩柱后晃出,哈哈一笑。只见他身穿彩衣,头戴彩帽,脸上涂满油彩,看不出真实面貌,如同马戏团的小丑。 陆小远见他形迹可疑,沉声道:“什么人?” 那小丑掏出一只气球,吹得鼓鼓的,轻轻一推,气球奔向二人。 芊芊拍手叫道:“好!”要上前接住气球,陆小远叫道:“小心!”拉住芊芊,“断浪斩”劈过,“碰”一声响,气球炸裂,一团黑雾四下涌散,伴随着嗡嗡声响,无数只飞虫冲向二人。 陆小远运起“祝融焚”,掌心出现一团火焰,晃了几晃,火焰盘成一面火幕,被他推向虫群。火幕面积很大,飞虫穿过火幕,便化作一阵飞灰,飘飘落地。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一章 龙牙谷(3) 小丑眼看着飞虫化为灰烬,这才转身一跳一跳的逃走。 陆小远喝道:“站住!”带着芊芊追去。他真气充沛,速度也就不慢,若在平原追击,不用一盏茶功夫便能追上小丑,但眼下是在岩柱丛生的山谷之中,小丑显然对地形十分熟悉,绕着岩柱转来转去,灵活如游鱼。 陆小远在空中纵跃来去,想着避免地形上的不利,小丑便往来迂回,或往左跑三步,或往右跳十步,虽然每次相距不远,陆小远却捉他不着。 陆小远回头望去,距离刚才的寒潭已经很远,心中暗道:“这人可别要设下陷阱,诱我入套。”他目光一瞥,却见小丑站在不远处的山峰前,再无逃跑之意。 小丑忽然指向陆小远脚下。陆小远下意识一看,只见一丛冰岩在地上缓缓蠕动,忽然冰岩发出一条红色长物,袭向陆小远。 陆小远跃开,才认出那丛冰岩原来是一只冰甲兽,在冰天雪地之中,这种野兽倘若一动不动,绝难被人发现,而它的舌头上带有毒液,沾着丁点便要毒发身亡,若非小丑提醒,陆小远固然不怕,芊芊却可能受伤。 冰甲兽一击不中,便在坚实的冰面上挖洞逃走。 那小丑指了指身后的一座山洞,转身离去。 陆小远暗暗奇怪,走到洞口,从乾坤袋中掏出一只火把点燃了,往洞中探进些许,借着亮光看出这山洞很浅,只有丈许方圆,但洞内的地上又有一只地洞,通向更下层。 他和芊芊对望一眼,芊芊道:“咱们下去看看吧?”陆小远当然没意见,二人顺着地洞下去。 下方是一条长长的地道,左右皆通,看样子上方的洞口是后来挖掘的,为的是进入这条地道。 二人正在考虑先走哪一边,头顶上方“轰”的一声,洞口被遮住了。陆小远大惊,双掌向上推出,劲力所至,但听得“碰”一声大响,封住洞口的巨石毫不动摇。 陆小远拔出青铜剑,猛力劈斩,也只是擦出几条火花。他初时慌张,稍一镇定,心道:“那小丑似乎不想害我们,这地道不知通向何处,他将我们诱进来,更多的恐怕是要我们探索这地道。” 二人决定向左走,芊芊也不害怕,反而当先大踏步的走着。地道中十分安静,既没虫蚁,也无噪音。陆小远借着火光查看地道的石壁,是由一块块石板搭成,显然是挖好之后人工铺就。 陆小远见周围透着一股阴森之气,恶作剧心起,道:“芊芊,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芊芊大咧咧的道:“讲吧。” 陆小远道:“从前有个小孩,名叫小芊,他家换了新邻居,新邻居家正好也有个小孩...” 芊芊道:“他叫小远。” 陆小远微微一笑,道:“两个人年纪相当,很快就成了好朋友。有一天,他们在小远家玩,小芊想跟朋友开玩笑,就拿被单把自己裹住,又在脸上涂满了山楂汁。他到侧房的一照镜子,自己都被自己龇牙咧嘴的样子吓着了。他听到小远的脚步声响起,就躲在门后,小远一进门,小芊就哇的大叫一声,从门后闪出来,吓了小远一大跳。” 芊芊笑道:“然后呢?” 陆小远道:“小芊就问小远说:“是不是很恐怖?我一照镜子,都把自己吓死了。” 小远就很奇怪的说:“照镜子?” 小芊说:“是啊,就在你家侧房。” 小远过了良久,才慢悠悠的说道:“可是我家侧房没有镜子啊。”” 芊芊一声大叫,转身扑到陆小远怀中,抽泣起来,陆小远暗暗好笑,安慰道:“好了好了,别哭了,这都是假的。” 芊芊摇头道:“不是,不是,前面有个怪物。” 陆小远错愕之间,一条黑影缓缓爬到道路中央,陆小远凝目看去,那是个四肢着地的人,双目透着野兽般的绿光,在二人身上扫射。 陆小远背后一阵发凉,纵然遇着穷凶极恶的上古魔兽,或是在生死之际,他也没有过这种感受,将芊芊放在身后,拔剑喝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嘿嘿一笑,喃喃道:“好极,好极,天无绝人之路,真是送上门的好东西。” 陆小远不明白他所言何意,警惕的看着他,忽然那人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飞身扑向陆小远。 陆小远从他这一扑看出这人并无真气修为,一掌拍出,掌风呼啸,将那人推飞出去。 那人后背刚一沾地,一个鲤鱼打挺跳起,四肢翻飞,如野狼般奔向陆小远,咧嘴一笑,露出惨白的牙齿。 陆小远侧身避让,飞踢一脚,将那人踹倒,手法如风,封住了那人的经脉。那人虽然无法动弹,口中却是嘶吼连连,在地道中回荡,余音不绝。 芊芊见陆小远将对方制服,大着胆子走上前来观看,只见这人一张脸黄里透绿,全身瘦的皮包骨头,精力却十分充沛。 陆小远皱眉道:“你这人好没道理,干么进攻我们?还有,这条地道是干什么的?” 那人狡黠的一笑,说道:“你把我放开,我就告诉你。” 陆小远道:“休想,你若不说,我便不管你了,让你饿死在这里。” 那人脸上忽然流露出恐惧的神色,全身发颤,道:“别,别把我留在这里,我说,我说,我都说。” 陆小远见他神色突变,暗暗奇怪,道:“说。” 那人道:“这条地道是夏普伦让我们挖的,从地皇城的祖先祠堂,通到冰堡中夏普伦的房间。” 陆小远心中疑惑:“冰堡中夏普伦的房间?”随即想起了初到冰堡时,那对孪生姐妹花跟自己说过,冰堡原先是由夏普伦坐镇,只是阿蜜塔和巴尔到来后,将夏普伦的府邸封了。 那人继续道:“我们挖好这条地道之后,夏普伦怕我们泄露消息,便封锁洞口,要让我们都死在里面。”说话间,脸上露出极深的恨意。 陆小远不忿的说道:“这老贼好生歹毒。这条地道是什么时候挖好的?其他人呢?”.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二章 龙牙谷(4) 那人神色变得古怪,停顿了一会儿,才道:“这是四个月前挖好的,我们在洞中依靠老鼠为食,后来那些同伴感染鼠疫死掉了,我因为小时候染过一次鼠疫,才幸免于难。” 陆小远道:“你在这里呆了四个月却没被发现,难道四个月来夏普伦从未进过地道?” 那人冲着身后努了努嘴,道:“那边有个山洞,我们躲在山洞中不敢出来,这才躲过一劫。 陆小远提着那人上前,果然看到一只岩洞,他走进岩洞上下打量,洞中的土石颜色发灰,显然在挖掘地道之前就有了。 芊芊叫道:“师兄师兄,你快来看,这里有字。” 陆小远往她那边望去,石壁上刻着许多中原文字,字迹老旧,至少是数十年前刻的,他问那人道:“这是什么所在?为什么会有中原人刻的字?” 那人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们也是挖地道的时候发现这洞的,夏普伦老贼认识中原文字,他看了看,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催我们加快工程。” 陆小远将那人放在地上,走过去查看。石壁上写道:念生剑动,一念一剑,平和之念,剑之绝诣。此剑名曰:极之剑道。 陆小远心道:“这刻字之人好狂,本派的太玄剑和帝会派的奇松剑法均是一流中的一流剑法,一个剑气纵横,一个剑术精绝,也不敢称极之剑道,剑之绝诣。” 望了那人一眼,心道:“寒荒蛮人没有用剑的,夏普伦看到这篇剑谱,当然不会感兴趣了。” 再往下看,便是长篇大论的剑招讲解和图形注解,他便是使剑之人,虽觉刻字的人是在口出大言,还是要研究一番,当下照着石壁所书练了起来。 芊芊不识多少字,只好拿着桃木剑照图形来练,但觉手下涩滞,前招和后招根本无法连贯。她练了一会儿,便抱膝坐在地上。 陆小远全神贯注的学习,仿佛置身剑的世界,刹那之间,无数精妙招数从眼前飘过,他伸手要捉,那些招数一晃,到了他身后,他回手一捞,却又消失不见了。 芊芊见他如痴如狂,招数时而狂猛,时而迟钝,全无章法,摇头道:“唉,疯了,疯了。”时间一久,她觉得无趣,便站起身来,在洞中走来走去。 这山洞三丈方圆,乱石横生,她这里转转那里瞧瞧,见一堆石头下压着把锄头,便过去要把锄头扯出来。 岂知用力一扯,那堆石头四下滚落,竟露出遍地的森森白骨,更有一只人头骨上的两只黑洞在盯着芊芊。 芊芊“哇”的一声大叫,与此同时,咽喉一痛,已被人擒住,正是刚才的怪人所为。 他虽然被陆小远封住经脉,毕竟毫无真气修为,比练气之士更加容易化解,再加上陆小远见他不会武功,下手封脉的力道也不重,这时竟已解封。 陆小远听到惊呼声音,从石壁的剑术中惊醒,见怪人挟持了芊芊,有些吃惊,喝道:“你干什么,快把她放开,否则我不客气啦!”向旁边劈出一剑,剑气撞在石壁上,石屑乱飞。 那人哈哈一笑,缩在芊芊身后,道:“你劈一剑试试,老子要是给你劈死,也得拉着小丫头垫背!” 陆小远暗怪自己粗心,若封脉力道重些,也不至于造成现在的局面了,他沉声问道:“你要怎么样?” 那人转了转眼珠,道:“把你的剑给我。” 陆小远道:“没问题。”双手托剑,朝那人走去。 那人挟着芊芊朝后退了两步,恶狠狠地道:“别往前走!把剑扔过来!” 陆小远微微一笑,道:“你不必惊慌,人在你手里,我不敢使诈,你让我扔…”目光一瞥,看到了遍地的白骨,奇道:“这里怎么会有死人?” 凝神细看,发现这些白骨尚新,不会是刻字之人的遗骸。他看到骨头堆中有几把锄头、铁锨,便猜到这些是怪人的同伴,染上鼠疫死在此处。 那人喝道:“再磨蹭的话,老子要杀人了!” 陆小远道:“好,我给你。”正要把剑抛过去,忽然心念一动:“那堆白骨光秃秃白森森的,半点腐肉也没有,与其说是自然腐烂,不如说人为的更加准确…” 他心中产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警惕而忌惮的盯着那人,问道:“你说的老鼠洞在哪里?” 那人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嘿嘿一笑,露出了惨白的牙齿。 陆小远见他这副神色,便知这里根本没有老鼠洞,他脚底冒出一股凉气,直贯头顶,脸上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那人阴测测的说道:“你既然知道了,就乖乖地听话,否则…”忽然下巴一痛,两排牙齿咬到了舌头,剧痛之下,挟持芊芊的手就松了。 芊芊一击成功,施展“洛神凌波”步法,奔到了陆小远身前。 那人心神稍定,便扑将上来,陆小远将芊芊拉到身后,一掌拍出,气劲将那人击飞,撞在了石壁上。 陆小远青铜剑转了个圈,回旋一剑斩出,剑气狂啸,携带风雷之势卷出,他这一剑是要将内心的恐惧和愤怒全部发出。 那人被剑气击的血肉模糊,“轰”一声响,石壁坍塌,竟然有水涌了进来。那人的两半尸体被水浸没,立时冻成了冰块。 陆小远心道:“不好,洞外原来是寒潭。”他转身要躲入洞外的地道,但刚才一剑之威太强,引得整个山洞坍塌,落石将入口给封死了。 陆小远只好取出火浣衣穿上,道:“小师妹,准备好,咱们要从寒潭底游泳逃生了。” 芊芊道:“好啊好啊。” 洞中潭水越积越深,渐渐地整个山洞被潭水充盈,陆小远有火浣衣护体,芊芊佩戴了烈阳珠,二人仍有些冷,不敢逗留,向上游去。 这座寒潭足有数十丈深,总算二人水性都不错,到后来芊芊没力气,便拽着陆小远衣衫,由陆小远拉着,从潭口钻出。 上岸之后,陆小远放眼望去,都是千篇一律的冰岩柱,实不知身在何处。.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三章 关门捉贼(1) 忽听得一阵喊杀声音,陆小远心中一凛:“莫非是小白他们被夏普伦的人发现了?”伸手抱芊芊,使开御风术,快速向着声音来处奔去。 奔出数十丈距离,便看到一座峡谷,数十名精悍的勇士站在谷口,将十来门冰龙炮对准峡谷内,喊杀声便是从谷内传出。 只听得谷中传出了哥舒天的声音:“蝎尾针,这龙牙谷只要是神农族人便有权利进入,你在谷中设下伏兵偷袭我们,残害本族人,就不怕被神农大帝降罪么?” 又听得岚西得意的笑声:“大长老早已下了禁令,谁也不许私入龙牙谷,这禁令你们并非不知,为何明知故犯?” 跟着是丹余的声音:“好吧,这件事却是我们的不该,请你放行,我们这便离开。” 岚西哈哈大笑,却不回答。 他三人对话的时候,喊杀声音从未停过。陆小远跃上一颗高大的冰岩柱,向谷内望去,只见冰堡众人正跟一群身穿虎皮,头戴虎帽的勇士作战,这些人应当便是虎队勇士了。冰堡众人被虎队勇士前后夹击,情形危殆。 岚西高高坐在轿子上,他身旁站着一名铁塔般的大汉,正是疯牛克鲁顿。 张恒一人当先,凝霜雪使得如疾风骤雨,抵挡着飞蝗般的弓箭和冰炮弹,若没有他在,丹余一行人毫无防备,此刻早已全军覆没。 岚西见他如此神勇,暗生忌惮,随即想道:“好在他被飞箭和冰龙炮拖住,他的同伙却抵挡不住虎队勇士,到时候布下毒雷网阵,难道还奈何不得他?” 岚西奉夏普伦之命,挑了这峡谷作为伏击之所,事先早已做了充分的准备,冰炮弹和弓箭怎么用也不见匮乏。 而张恒全力抵挡对方攻势,飞箭倒还好说,冰龙炮的威力却是奇大,数十枚炮弹接下,他运转真气时经脉便有些僵硬,真气也消耗了不少。 而他运使“温泉氲灵诀”恢复真气时,凝霜雪的剑势稍缓,冰炮弹近距离爆炸,将三名冰堡勇士震成重伤。 温泉氲灵诀虽能恢复真气,使用次数却依使用者的武道境界而定。张恒尚未达到地位境界,最多使用三次,若过分使用,则真元大耗,自身在武道上的造诣也就大损。 哥舒天被众人围在中央,负责远距离进攻,射箭逼退敌人,他望见岚西踌躇满志的神情,心念一动,叫道:“蝎尾针,这是你和夏普伦定下的奸计,诱我们入套,是不是?” 岚西哈哈笑道:“你小子倒有些头脑,瞧出了大长老的计策,这叫做关门捉贼。不过太可惜啦,你是事后诸葛亮,无甚大用。” 克鲁顿也得意万分:“实则虚之,虚则实之,你们真以为大长老有把柄在龙牙谷内,还巴巴的潜入寻找,殊不知等着你们的是咱们的冰龙炮和勇悍绝伦的虎队勇士。” 丹余闻言,登时一阵沮丧,叹道:“不错,你们故意放出风声,说夏普伦在龙牙谷内杀害老族长,等我们将信将疑时,再下令封闭龙牙谷,在我们看来,你们这就是心虚的表现,便会借着神农庆典的机会偷偷潜入龙牙谷,那就正中你们的圈套了。” 众人听了丹余的分析,背心冒出一阵冷汗。 他们本来见龙牙谷夜间的防范很松,还以为那是夏普伦百密一疏。只要拿到夏普伦杀害老族长的证据,便能推翻夏普伦,不料这一切竟都是夏普伦精心安排的,而己方因顺利到达龙牙谷而沾沾自得时,却正是夏普伦一方收网的时机。 又过一会儿,张恒真气不继,无法凭剑气凌空击爆冰炮弹,几枚冰炮弹落如人群,立时有十多人被震伤,更有数人冻成了冰块。 岚西站起身来,道:“停止射击。”手一挥,虎队勇士将冰堡众人围住了。 岚西朗声道:“各位同胞兄弟,咱们都是神农大帝的子孙,身上流淌的都是百草汇聚的鲜血,难道各位非要跟大长老作对,以至于酿成同族相残、手足相杀的局面吗?” 哥舒天大声道:“夏普伦呢?他为什么不出来?” 岚西道:“大长老日理万机,没空理会你们这些小角色,所以派了我来对付你们。” 哥舒天大声道:“夏普伦这老魔头,倘有半点同族情义,又怎会暗害老族长,企图篡位!你助纣为虐,也配称神农大帝的子孙?” 毕孜汗叫道:“说得对,你这卑鄙小人,谁跟你是同胞了?” 岚西微微一笑,道:“你们说是大长老杀死的老族长,证据呢?在哪?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我也可以指证你们是杀人凶手。” 毕孜汗见他胡赖狡辩,不禁大怒,破口大骂起来。 岚西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神色,叹道:“各位同胞,大长老是想做族长,那有什么不对的?狼群不能一日没有狼头,大长老这也是为了咱们全族着想啊。 他掏出一枚铁令,在众人面前展示,道:“各位请看,这是大长老的令牌,大长老亲口许诺,只要他当上族长,定会尽心竭力,将神农族发展强大。到时候咱们神农族横扫寒荒其他各族,将他们的肉食、铁器和女人全部抢过来,让他们成为咱们脚下的奴仆,这样的日子,你们不希望早一天到来吗?” 他的话中充满了诱惑力,冰堡的大部分人被感染,脸上露出憧憬的神色,仿佛看到了神农族在寒荒肆意驰骋,其他各族荒民害怕躲闪的情形,也感受到了跟各族女子寻欢作乐的乐趣。 克鲁顿提起流星锤转了几圈,“呼”的一声砸向旁边的山壁,巨响过后,石屑乱飞,他厉声喝道:“走到我们轿子前的,就是我们的朋友,大长老定不会亏待他,站在我们对面的,你们想想,你们的头有这座山坚硬么?” 虎队勇士高举弯刀,齐声喝道:“投降者不杀!投降者不杀!”声音震天。 被包围的冰堡众人议论纷纷,有几人相互以眼色示意之后,往岚西那边挪去。 正文 第二百七十四章 关门捉贼(2) 丹余怒道:“你们贪生怕死,屈服于害死老族长的奸贼,九泉之下还有脸见神农族列祖列宗么!” 这几人脸上微微一红,脚步却丝毫不停。剩余的人中又有几个身形微动,也想投降。 忽然间数道寒光电闪而过,已经走出人群的几人先后惨呼一声,箭头从胸口贯出,扑倒在地。 放箭杀人的正是哥舒天,他脸上如罩寒霜,再也不是平日那谈笑自若的和蔼神色。只听他厉声道:“神农族人只有断掉的头颅,没有屈服的膝盖,这几人临阵投敌,该杀!” 那几名原本打算投降的人见状,不敢再稍露投降之意。 蝎尾针岚西指着几人的尸体,大声道:“哥舒天,你翻脸无情,残害同伴,还有谁愿意跟着你?” 哥舒天戟指岚西,怒道:“老贼,我们落入你手,本也没打算活命,你记着,我们死了,冰堡中的兄弟们,定会跟你们抗争到底!” 毕孜汗补充道:“还有姐妹们!” 哥舒天喝道:“先吃我一箭!”拉弓搭箭,一箭射出,带动呼啸风声,奔向岚西面门。 克鲁顿走到岚西面前,笑道:“这小孩子的玩意儿,也想来杀人?”真气灌注手臂,手掌挥出。 他皮坚肉硬,布满真气之后,更是刀砍无伤,剑刺无痕。但哥舒天的狼牙长箭乃是寒潭底的三百年寒铁打造而成,其硬度远胜寻常钢铁,克鲁顿本拟一掌击落长箭,不料掌心忽然一痛,竟被狼牙箭贯穿而过。 长箭余势未衰,直奔克鲁顿眉心,总算克鲁顿除了力大之外,反应也是敏捷之极,百忙中一侧头,张口咬去,将那长箭叼在口中,牙齿却被长箭上的劲力震得发疼。 冰堡众人爆出一阵惊雷般的彩声。 克鲁顿大怒,虎吼一声,伸左手提起脚下的流星锤,转了几圈,借势甩向哥舒天。 哥舒天叫道:“大家退开!”自己也纵身后跃。 他身旁众人纷纷退避,让出一大块空地,锤头砸在地上,“喀拉拉”一阵大响,登时碎冰乱飞,冰屑擦脸而过,有几人脸上立时挂彩。 克鲁顿拽着铁链飞下,回身便是一个“断山崩”,风声飒飒,击向哥舒天。 哥舒天竖起狼头弓一挡,但觉双手虎口一震,把持不定,狼头弓险些脱落。 岚西冷冷道:“既然他们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让他们全部伏法!”虎队勇士嘶声呐喊,挥刀冲向冰堡众人。 冰堡众人听得岚西说要将己方尽数杀死,激起困兽斗心,反比刚才更加勇猛,与虎队勇士死命相斗,一时间竟也不落下风。 克鲁顿左掌使出“断壁手”,右手握拳轰向哥舒天的狼头弓,喝道:“撒手!” 哥舒天被断壁手的气劲挡住,无法躲闪,只好拿狼头弓上迎,“碰”一声响,双臂一酥,狼头弓果然脱手。 克鲁顿哈哈一笑,拳头变爪,抓过了狼头弓,正得意间,手掌一阵剧痛,如被野兽咬了一口。 原来狼头弓中封印有魔狼灵魂,与哥舒天意念相通,在哥舒天意念的驱使下,狼灵伤了克鲁顿。 便在此时,克鲁顿眼前一花,却是哥舒天就地一滚,滚到他近前,二指“二龙戏珠”,直取他双目。 克鲁顿左手挡在眼前,哥舒天这一下只是虚招,二指离他左手尚有一尺距离时,又是反向一滚,顺手一带,滚到五尺开外时,狼头弓完璧而归。 克鲁顿先受箭伤,又受狼灵咬伤,一只手掌血肉模糊,便不能用了。他“哇”一声大叫,左拳携带风声击出,哥舒天侧身闪避,却被他横扫而来的双腿踢倒。 克鲁顿低吼一声,拳落如流星,“砰”一声响,冰石飞溅,哥舒天早已滚到一旁。 克鲁顿连连落拳,发疯似的吼道:“滚!滚!我看你滚到几时!”拳头所过之处,地面出现一条长长的裂痕。 张恒见情势不对,一晃而上,挡在哥舒天身前,身形一斜,挥剑刺向克鲁顿腰间。 克鲁顿一见到他,登生冤家路窄之念,左手提起流星锤迎向凝霜雪。这一剑是张恒随手刺出,劲力不强,反被流星锤震歪。 克鲁顿顺势一带,流星锤拦腰扫向张恒。张恒使出“烟横云涛涌”,大片云气从掌心涌出,将流星锤的来势尽数卸掉。 张恒一掌拍向地面,云气急速弥漫开来,将他和克鲁顿同时笼罩在内,克鲁顿大惊,不知所措之间,足踝、膝盖、腰眼、胸口、下颚接连被碎岩腿法中的一招“五老上天都”踢中,最后一下踢在下颚,只将他踢的仰天飞起。 张恒手臂高举,伸掌按在他腰间,劲力一吐,克鲁顿斜斜飞出,如一发炮弹,落向轿子上的岚西。 克鲁顿的身体二百多斤重,再加上下坠之势,以岚西的武功,焉能抵受得住?四名护卫忙站到岚西身周的四角,发掌去接克鲁顿。 这四人都是族内大力士,四人同时发掌,当有数百斤的大力,但一接之下,仍是支持不住,双腿一软,向下跪倒。 岚西见机甚快,一个鹞子翻身,飞落在地。轿子“吱吱牙牙”了一会儿,便是“喀拉”一阵乱响,被五人压塌。 岚西在众手下面前如此丢脸,羞恼无已,双手连挥,叫道:“开炮,一个活口不留!” 刚有两发冰炮弹落入冰堡人群,便是“啪啪”两声巨响,巨响声音接连发出,惨呼声连绵不绝的响起,有人叫道:“他妈的是谁!”“乖乖不得了,冰龙炮被毁啦!” 正在交战的双方听到声音,都感到奇怪,不约而同的住手,往峡谷口望去,只见地上有十来根冰刺或倒插、或横躺,每根都有一人多高,合抱粗细。 还有几具尸体横七竖八的躺着,有的已经血肉模糊,冰龙炮也被砸成遍地碎片,只剩一门完好无损,在一片狼藉中孤零零的立着。 众人错愕之间,只听得一人笑道:“嘿嘿,原来这冰龙炮并不结实啊,岚西,制造下一批的时候可要长点心啦。”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五章 关门捉贼(3) 哥舒天闻言大喜,叫道:“小陆,你可真是天降奇兵啊!” 原来陆小远自衬一人难敌峡谷口的数十名勇士,便要另想对策。他见谷口上方伸出一座悬崖,因为年深日久,崖下悬挂的冰刺巨大无比,便顺着旁边的山峰爬到距离悬崖不远处,用剑气隔空打落冰刺来攻击敌人。 悬崖很高,陆小远爬了许久才到,但正因如此,冰刺落到地面时,下坠之势足有千钧力道,才能摧毁冰龙炮。 冰堡众人惊喜不已,士气陡增,再加上张恒也腾出手来,情势逆转,众勇士被打的节节败退。 岚西眼见能将对方全歼,不想奇变突发,以致计划泡汤,只气的脸色惨白。但他心机深沉,顷刻间理智压制了怒火,高声叫道:“布阵!” 虎队勇士退到岚西身旁,十人一组,结成五角星阵势,十来只五角星小阵又结成一条长蛇阵,向着冰堡众人游来,每个小阵的阵主发令之后,其他人便抛出铁弹。 这铁弹不过拳头大小,数百人齐发,如雨点般落向冰堡众人。众人虽不知铁弹有何用处,却也不敢小视,纷纷后退。铁弹落地,一阵“噼噼啪啪”声音响过,大片紫色烟雾弥漫开来。 这是夏普伦设计的毒雷网阵,既可凭毒雾伤人,也可像普通炮弹一样炸伤敌人,而借助阵法的便利,则可全面进攻,令对方难以防御。 夏普伦早料到跟冰堡有一战,双方都擅长使毒,若不另辟蹊径,便难以取胜。 哥舒天叫道:“丹余长老,撤退吧!” 丹余道:“好,大家撤退!” 毕孜汗见一轮毒雷进攻之后,己方有不少人被炸伤,道:“哥舒天,你在前面开路,让伤者在中央,我在后面抵挡!” 哥舒天应了一声,点起十来人冲到前方。 把守谷口的数十人被冰刺砸死一半,剩下的一半正在围观陆小远,哥舒天弯弓搭箭,寒光闪过,便有三人中箭倒地。 陆小远想要试一试新学的极之剑道,但石壁上刻的招数和讲解虽然印在脑中,却是一片若有若无的意象,并不能在手上使出。 他勉强用了几招,却毫无章法,便弃之不用,改成了“六道神剑诀”,心道:“看来刻写文字的是个妄人,他是故意戏耍旁人的。” 众人正往后撤退,忽听得半空中一声大喝,有如霹雳炸响,却是克鲁顿飞身追来,他身在半空,流星锤旋转不停,蓄势待发。 张恒挡在毕孜汗身前,道:“毕孜汗姑娘,你带着大家先撤,我来阻拦他。” 克鲁顿一看见张恒,双目冒火,流星锤呼的轰向张恒。他号称寒荒第一勇士,却被一名外族人接连两次打败,实是他的不世奇辱,心中愤懑难平,定要将张恒砸死在流星锤下方才甘心。 张恒心想此时情形紧迫,不能再手下留情,一招“凤点头”使出,凝霜雪飘忽不定,化作数条剑影,剑尖却只有一点,奔向流星锤。 这一招张恒用了全力,凤点头的劲力将流星锤的来势抵消之后,反将流星锤推向克鲁顿,其力道也是不小。克鲁顿的真气修为跟张恒在伯仲之间,但张恒这一招有凝霜雪的神威之助,却远胜于他。 克鲁顿双掌发出全力的一推,并不能稍缓流星锤之势,一个躲闪不及,被流星锤砸中胸口,“哇”的一声口喷鲜血,如断线风筝般向后飞去。 毒雷网阵虽然威力奇大,但毕竟是多人结成的阵型,移动不便,冰堡众人打开峡谷出路后,向外撤退,虎队勇士便追不上他们了。 返回的路上,张恒问起陆小远离开的缘由。 陆小远刚才就已经想好了,冰堡众人未必知道地道的事,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不免多生事端,因此打算以后单独告诉张恒。便说自己是为了到寒潭寻找珍珠的。 他提前叮嘱了芊芊,芊芊也没多口。 张恒听了陆小远的话,心中大为不快,对陆小远又是一顿埋怨。 陆小远嬉皮笑脸的赔不是,张恒叹了口气,也就不再追究。 众人心想此次若没有陆小远,己方便要全军覆没了,庆幸之余,纷纷向陆小远表示感谢。毕孜汗和丹余对陆小远素有成见,见陆小远跟众人说的热闹,只是冷眼旁观。 众人仍利用守城勇士换防的间隙,潜入城中,而后避过巡视队伍,回到住处,向阿蜜塔和巴尔汇报了情况。 阿蜜塔得知这是夏普伦的阴谋,自责不已,深怪自己决策失误,险些害死众人。巴尔则是暴跳如雷,大骂夏普伦阴险狡诈。 经此一场波折,众人身心俱疲,更有不少伤者需要医治。眼见东方露出鱼肚白,众人该休息的休息,该疗伤的疗伤去了。 陆小远回到房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少时候,隐约间听得外面一阵嘈杂。 他起身向窗外一看,日已西坠,下楼走到院中,只见冰堡众人聚在门口,近前观看,院外竟是人山人海,将院门围的水泄不通。 蝎尾针岚西站在最前,冷笑道:“阿蜜塔长老,巴尔长老,我们要跟那三个外族人决一死战。站在哪一边,你们说句话吧。” 巴尔怒道:“蝎尾针,你少来贼喊捉贼,我们还没向夏普伦问罪呢!” 阿蜜塔道:“不必心急。等张公子回来再说。” 岚西哼了一声,道:“不到黄河心不死。” 陆小远心道:“他为什么要上门来兴师问罪?因为我们擅闯龙牙谷么?可他们在谷中伏兵算计我们,就不怕我们公之于众?” 他见叶里淳和麦加也在,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麦加平素跟他针尖对麦芒,这时却以前所未见的严肃神色说道:“岚西说张公子杀了克鲁顿,鼓动全城居民来向你们讨还血债。” 陆小远正要说“杀个人有什么了不起,我前面不也杀过蝎尾针几个手下么?”随即想到克鲁顿是神农族第一勇士,在族中有着极高的声望,自不能与几个普通族人相提并论。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六章 抉择(1) 人群徐徐分开,张恒在神农族人充满怒意和恨意的目光之中走到近前。毕孜汗道:“张公子,查看尸体结果如何?” 张恒道:“克鲁顿胸口凹陷三寸,骨骼尽碎,心脉受损而死。” 此言一出,众人叫嚷不停:“让凶手为克鲁顿偿命!”“严惩凶手,将他放火烧死!”“把外族人统统杀掉!” 岚西得意而阴狠的目光在冰堡众人之间扫过,冷笑道:“怎么样?各位还有何话说?” 巴尔大声道:“蝎尾针,昨晚在龙牙谷发生的事情,你我心知肚明...” 阿蜜塔打断道:“巴尔长老,咱们先说克鲁顿的事情吧。”毕竟夏普伦的权力高过己方,他严令禁入龙牙谷,而己方私自潜入,相比于他们设伏偷袭,更加不占理,倘若揭穿了昨晚的事,对己方不利。 巴尔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岚西比划了一下他身后众人,道:“克鲁顿是寒荒第一勇士,更是我们神农一族的骄傲。当年寒荒各族聚会,举行擂台摔跤赛,便是他力挫强敌,使我们神农族威震寒荒,他还曾力斗四头剑齿虎,保护了两名小孩,难道这些大家都忘记了吗?难道他被外族人杀死,我们都坐视不理吗?” 他身后众人高声叫道:“不能忘记克鲁顿对神农族的贡献!”“严惩真凶!”“克鲁顿不能白死!” 他提前策划,派人将克鲁顿的死讯及死因在城中广为传播,用来激起族人的愤怒,打冰堡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阿蜜塔和巴尔等人眼见群情激奋,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应对。 岚西冷笑道:“我给你们半个时辰考虑一下,是战是和,全在你们。”一挥手,约束众人退后些许,但包围之势却不变。 一人关上了门,众人走进正堂,数十道目光盯着张恒、陆小远和芊芊,神色各异。 张恒见他们欲言又止,道:“我们先出去一会儿,各位慢慢商议。”芊芊大概知道了事情原委,也不再胡闹,乖乖的跟着二人出去。 丹余叹道:“事已至此,各位都请说说自己的看法吧。” 沉默过后,一名中年人道:“咱们为了这三个外族人得罪夏普伦,实在很不明智。”他短短的一句话,意思是要与张恒三人断绝关系。 一名老者也道:“我赞成,夏普伦实力雄厚,虎队、豹队尽在他手,贸然跟他闹翻,咱们必定要吃大亏。” 又有几人发表了看法,也都是主张交出张恒三人。 一名年轻汉子怒道:“你们还有良心么?张恒和陆小远救咱们出龙牙谷,你们不思回报,却想着害他们。” 那老者训斥道:“妇人之见!跟夏普伦开战,一旦你出了闪失,你家里的母亲怎么办?在场诸位的家人又该怎么办?你年纪轻轻,凭着血气之勇,就敢口吐大话么?” 老者是那年轻汉子的表叔,他这么一说,年轻汉子瞠目结舌。原本要替张恒和陆小远说话的几名年轻人也都闭了嘴。 巴尔森然道:“斯坦千夫长,依你说来,咱们跟夏普伦开战,那是必输无疑了,是不是?那你当初就该投靠夏普伦啊,留在冰堡作甚?” 那老者见巴尔动怒,道:“不敢,我只是说夏普伦实力比咱们雄厚,未必咱们便输。” 一名中年人低声道:“他们只是救了冰堡的极小部分人,咱们就得搭上冰堡所有人的性命来保护他们么?” 毕孜汗道:“沃克,昨晚逃跑的时候,你可一直逃的最快,这时候又来说风凉话,未免太自私了。” 沃克轻轻冷笑一声,道:“他这些天一直在你们鹰队,鹰队又全是女子,谁知道你要护着他是出于什么心思。” 毕孜汗站起身来,怒道:“你乱嚼什么舌根!” 又有一人尖酸的说道:“可惜呀,人家终归不是本族人,迟早要离开的。当然了,你把自己当成离别礼物送过去,人家未必不要。” 毕孜汗自尊心极强,听不得一句闲话,当即与二人争吵起来,他们这么一吵,便不断有人加入,大堂之中乱成一团。 三人在外面等候,隐约听得到阵阵的争吵声音。张恒和陆小远心中都很清楚,如果冰堡跟己方划清界限,那么自己三人,便有天大的本事,也逃不出地皇城,何况外面茫茫雪山,也是寒荒族的地盘。 而冰堡若要保护己方,看岚西的言下之意,夏普伦和冰堡立时便要刀兵相见。到这个地步,二人心中十分矛盾,是否希望冰堡保护己方,恐怕他们自己也说不清。 纷乱之中,巴尔运起真气,喝道:“安静!” 众人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很快便安静下来。 巴尔问阿蜜塔和丹余道:“二位,你们怎么看?”冰堡之中原有五名长老,此次地皇城一行,只有他三大长老到来,他们三人的意见当然非同小可。 丹余道:“张公子和陆少侠救过老夫的命,也救过在场不少人的命,这份恩情咱们尚未报答,老夫按说应当拼着性命,也要保护这三人,可冰堡中的千万族人呢?他们没受过那两人的恩情,为什么要因为咱们小部分人的报恩之举而被卷入战争?” 阿蜜塔道:“丹余长老,咱们进入冰堡的,就已经决定要跟夏普伦对抗到底了,难道将这三人交出去,夏普伦以后便不会跟咱们为难了?” 哥舒天道:“不错,他不跟咱们为难,咱们也要跟他为难的,他谋害老族长,这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咱们岂能任他逍遥法外?” 丹余道:“我倒有个想法,那位芊芊小姑娘无关紧要,交与不交,夏普伦不会计较。咱们大可交出姓陆的小子,拖延些许的时间来发展壮大,避免将来战场上实力悬殊的局面。” 麦加撇了撇嘴,道:“亏你想得出来,人家救你一命,你却背地里算计人家。” 叶里淳也道:“他二人关系甚笃,陆小远若被咱们推出去,张恒也不会独自留在冰堡,那就等于害了两个人。”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七章 抉择(2) 丹余撇了撇嘴,道:“既然如此,我可没什么好主意了。如何处置,全听各位智士的。” 巴尔不理会他尖酸的话,目光转向阿蜜塔。 阿蜜塔道:“咱们留下他二人,既算是报恩,他们两个实力非凡,也能在战斗中帮上咱们的忙,岂不是两全其美?” 但她此言一出,又有不少人表示发对,众人争论好一会儿,仍无定论。 巴尔道:“既然如此,咱们投票决定。” 。。。。。。。。。。。。。。。。。。。。。。。。。。。。。。。。。。。。。。。。。 陆小远忽然问道:“昨夜在龙牙谷中,克鲁顿是被你一刺之后反扑的流星锤击中胸口,才受的重伤,他身上除此之外,便没有别的致命伤了?” 张恒道:“只此一处。不过有一点我还是想不明白。” 陆小远问道:“怎么?” 张恒道:“我和克鲁顿功力差相仿佛,就算我全力使一招“凤点头”,也不至于让他毙命。” 陆小远笑道:“或许是你勤修苦练,这些日子功力有了很大的提高,你自己却没有察觉。” 张恒道:“也许吧。”又问陆小远道:“陆师弟,你修炼的功法是什么名堂?看上去可不像贵派的太玄浩气,而更加像佛觉寺的禅宗罡气啊。” 陆小远摇了摇头,道:“我若知道就好了。这门功法最奇异的地方就在于无论我怎么修炼,都不会有丝毫的增进。几个月前我一口气练到神位修为,如今也就是神位修为了。” 过了一会儿,阿蜜塔走来,将投票结果告诉了张恒,支持保护他们三人的票数略高。 只因长老投出一票相当于普通族人的十票,而巴尔和阿蜜塔两大长老都同意保护三人,对形势起了决定性作用。 张恒和陆小远对望一眼,心中均想:“事已至此,只有站在冰堡一方,跟夏普伦拼个你死我活了。” 当下众人走出院子,将结果告诉了蝎尾针岚西。 岚西嘴角扬起一丝残酷的笑容,道:“好,既然你们一心要维护外人,便不要怪大长老不顾同族之义了。”一挥手,道:“咱们他日战场相见。”率领众手下离开。 丹余摇了摇头,对巴尔和阿蜜塔的决定十分不以为然。 既然他们跟夏普伦翻脸,那也没必要留在地皇城了,当下众人出城,回了冰堡。 冰堡与夏普伦即将开战之事很快传开了,冰堡众人投入了紧张的训练之中。 阿蜜塔请求张恒传授中原武技给冰堡勇士,张恒想了想,也就同意了。只是帝会派武技乃中原武功的巅峰,他是不传的,心中打定主意,教他们“落雁刀法”、“通天拳”、“彻地掌”三门武技。 巴尔统领的狼队勇士擅长以阵法克敌,这时每天抽出两个时辰学习武技,其余时间由巴尔训练阵法。 鹰队由阿蜜塔在不久之前组建,尚未练习阵法,众女性勇士作战时也只能单打独斗,因此阿蜜塔将鹰队全权交给张恒训练。 这日,张恒将落雁刀法中的一招“孤雁不饮”讲解了一番。这一招是说离群的孤雁思念同伴,无心饮水、啄食,刀意讲究飘忽连绵,若断若续。对于寒荒蛮人来说,尤难领悟。 众勇士挥刀操练时,张恒忽见队列之中一名青年男子揣手而立,并不练习。他走到青年面前,道:“这位兄台,大家都在操练,怎么你却不练习?” 青年男子双目细眯,斜睨张恒,淡淡道:“我练飞叉阵练得累了,得养一养力气。” 毕孜汗怒道:“哲斯,你到这儿是来休息来了?” 青年男子哼了一声,道:“不错。” 毕孜汗怒道:“混账,大家都在训练,你凭什么在这里休息?你要休息,滚回房去!” 青年男子冷笑道:“好,我回房。可我是千夫长,不能自己走。”忽然提高声音,叫道:“兄弟们,咱们回房休息去喽!” 他手下的狼队勇士纷纷起哄,便欲跟随青年男子离开。 张恒身形一晃,到他面前,道:“这位兄台,巴尔长老让在下教授你们武技,谁也不许离开。” 青年男子哈哈一笑,瞪着眼睛道:“教授武技?咱们寒荒男儿上阵打仗,凭的是阵法和拳头,不学你那些花架子,你少来装腔作势。” 张恒压了压火气,淡淡道:“在下教的不是花架子,单独作战和军队作战是一样的,都讲究以己之长、攻敌之短和因势利导,这些武技招式虚虚实实,旨在攻敌要害。” 青年男子嘿嘿一笑,满脸不信的神色,凑到张恒面前,道:“小白脸,我带人离开,是方便你和这群女娘们打情骂俏,你怎么不识好人心?” 他的手下一阵哄笑,更有些人出言轻佻,言语间不清不楚起来。 张恒性情端严,克己守礼,在化外的野性蛮人瞧来十分不顺眼,而他教练武技之时,对众人的督促也很严迫,众人对他更加心怀不满,这次青年男子率先发难,众人便一齐应和。 张恒在中原时,一是因他出身帝会派,势力强盛,二因他年纪轻轻达到神位境界,前途无量,极少有人敢对他不敬。 若他以往遇着此类事情,立刻甩袖离开,绝不会再理会。但这时他感念冰堡众人护卫己方三人之恩,有心回报,是以青年男子对他出言不逊,他也未萌去意。 鹰队众女见青年男子蔑视她们,群情激奋,立时有人回骂,场面乱作一团。 青年男子一挥手,大声道:“咱们走,不必跟女人和小白脸一般见识!” 毕孜汗刷一声拔出腰刀,厉声喝道:“你若承认是神农族的勇士,便来决个高低!” 青年男子微微侧头,冷笑道:“我瞧在你我都是千夫长的面子上,不爱让你出丑,你却非要自取其辱。” 他为人狂妄自大,若与旁人发生争执,说不上两句话便要动手,只是他见过张恒将疯牛克鲁顿打败,不敢跟张恒动手。毕孜汗要来挑衅,他却不怕。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八章 开战(1) 毕孜汗道:“你若输了,你和你的手下就要听张公子的话,乖乖训练。” 青年男子道:“我若赢了,你们鹰队以后见了我和我这群兄弟,都得绕路。” 毕孜汗手中腰刀虚斩两下,道:“好,看刀!”起手一刀,乃是一招“征雁南飞”,刀锋一分为三,攻向青年男子。青年男子后退一步,刷刷刷三刀连劈,将攻势化解。 毕孜汗一招争先,“北风吹雁”、“塞雁高飞”、“断雁西风”连绵不断的使将出来,但见寒光飘飘,如雪花般飞舞,时而在前,时而在后,忽左忽右,青年男子蛮打乱砍,渐渐有些招架不住。 张恒在旁观战,眼见毕孜汗刀法纯熟,暗暗点头,不过她头一次使用这种繁复的刀法,关节处仍有些缺陷,有好几次明明可以取胜,却都被她错过了。 毕孜汗跃在半空,一招“雁满回塘”使过,铺天盖地都是银灿灿的刀影,将哲斯完全笼罩住了。 哲斯知道若硬劈硬砍,定会因防备不周而受伤,当下右足在地面一踏,挺起弯刀向前冲去,但听得“当当当当”声音不绝,却是他的弯刀与毕孜汗密集的刀影相交发出。 毕孜汗冷笑道:“这是张公子教你的“横阳雁去”,是不是?哼哼。” 哲斯在众目睽睽之下,凭着张恒所传刀法冲出毕孜汗的攻势,不免有些尴尬,他一言不发,猛力斩向毕孜汗。 毕孜汗身在半空,倒持腰刀,手腕探出,绕了三个圈,避过刀刃,将刀柄抓在手中。 哲斯用力回夺,这时毕孜汗落地,顺势一拳击出,将哲斯击飞出去。使的是张恒传授的“通天彻地拳掌连环技”。 众人见胜负已分,鹰队女勇士发出一阵如雷的喝彩声,而哲斯的手下则懊丧无已,声音也没多少。 毕孜汗大感得意,望着摔落在地的哲斯,问道:“怎么样,接下来你该怎么做?” 哲斯从地上爬起,又羞又怒,但他当着众人的面说过的话,自不能不算,下令道:“都给我好好训练,谁也不许偷懒!” 经过此事,无论男女勇士,都严格执行起张恒的训练指标来。 这日,一名神农族人骑着海青隼在冰堡上空飞来飞去,同时吹着一把铜铸的号角,号角的声音十分急促,众首脑聚到大殿,才知是夏普伦率领大军攻来。 冰堡众人这些日子全力备战,听说大战即将开始,只需跟夏普伦血战一场,胜王败寇,数月来的阴谋诡计、明争暗斗便有了了结,众人紧绷的心反而略感轻松。 当下阿蜜塔和巴尔将参战勇士聚集到中央广场,祭祀神农大帝,祈求神灵庇佑。这座神农雕像远不及地皇城中的高大威严,但众人脸上的神情却是一般无二的神圣。 祭祀过后,长老丹余被留下守城,其余四名长老率军出城迎敌。百仞断崖在南城,用来防御外族的入侵,这时神农族内部相斗,反而失去了作用。 快到龙牙谷时,探子回报,说夏普伦的大军在龙牙谷对面驻扎,冰堡军队便停在龙牙谷上方,安营扎寨。双方准备在龙牙谷中进行决战。 冰堡众人刚将弩车、炬石车等布置好,夏普伦的军队已在龙牙谷中列开,阿蜜塔等人居高临下望去,但见敌方勇士排成一个个小方阵,布满山谷,一眼望不到尽头。他们上身赤裸,头戴虎皮帽子,手中或持弯刀,或持长枪,个个精力弥漫,跃跃欲试。 神农一族常年在与野兽的搏斗中求生存,驯兽之术十分低劣,猛兽和禽鸟只用作个人的行动、运输,并未大范围普及,因而双方勇士都是步战。 巴尔向众人道:“头一战十分要紧,我亲自出战,各位坐等好消息。” 阿蜜塔道:“祝巴尔长老旗开得胜。” 巴尔率众而去,一名探子骑着海青隼前来报信,说东方一支军队正在往这边而来。 阿蜜塔吩咐哥舒天前去迎敌。 狼队开到敌方阵前,巴尔高声喝道:“神农大帝的子孙们,到了咱们铲除奸佞,重整神农族神威的时候啦!”刷一声抽出冰齿白虎刃,大踏步冲下山谷。 他手下的狼队勇士纷纷嘶声呐喊,喊声在山谷之中回荡,如雷鸣一般。他们声势浩大,冲入山谷时,卷起大片雪尘。 这龙牙谷中岩石丛生,且首尾相距数里,炬石车、火炮等大规模杀伤武器到了这里,便都失去了作用。而龙牙谷之外,则是大片的空地,夏普伦倘若通过龙牙谷,则冰堡就会置于敌方炮火之下,巴尔一方通过龙牙谷,则地皇城无险可守,也是唾手可得。 因此这龙牙谷一战,便是决定性的一战,既分胜负,也决存亡。 巴尔冲到距离虎队勇士二十丈外时,停住脚步,他手下的勇士也纷纷驻足,一排排列好,如渊渟岳峙般岿然不动。 夏普伦坐在一辆战车上,被手下拥簇,距离巴尔较远,也瞧不清他脸上神色。 夏普伦淡淡道:“巴尔长老,咱们同族相残,实是老夫不愿看到的,你们交出那三个外族人,咱们再好好商议册立族长之事,双方罢斗,岂不美哉?” 巴尔大声道:“反贼夏普伦,你谋害老族长,居心叵测,我们岂能跟你同流合污?废话少说,兄弟们,冲啊!”率领众勇士冲向夏普伦一方。 哥舒天一队在龙牙谷走了不远,便与一支敌军相遇。双方都是轻装出击,并无重型杀器,因此众人奋勇冲前,在冰柱之间近身厮杀起来。 叶里淳平素总是冷着一张脸,打仗时下手更是毒辣而不容情。他长刀纵横,霸道凌厉,转眼间便杀死数名敌人,直到对方两名高手迎上,才将他拦下。 麦加的兵器是一根和他矮小体型完全不匹配的巨锤,这巨锤明明比他沉重数倍,但他拿在手中,丝毫没有吃力的迹象,他将巨锤绕着身体飞速盘旋,敌军兵器被锤风扫着,立时脱手而飞。 正文 第二百七十九章 开战(2) 陆小远青铜剑化作道道冷光,剑光刺出,便有一人受伤,或是使出“蓄手六式”,让两名敌人的兵器相撞。神农族人体质远比中原人要强韧,他并不能出手便置人死地,但在敌军之中进退自如,倒也乱了敌军的动向。 麦加见状,好胜心起,叫道:“喂,姓陆的,咱们比一比,看谁打的人多!”他转变打法,挥动巨锤朝前猛砸,当先两名敌人被砸的脑浆开裂,众敌人纷纷退避。 陆小远瞥了一眼,心道:“你不过仗着锤大力强,挥舞起来无人近的了身罢了,天武卫的轰铁巨锤上的力道可比你强横得多了。” 麦加精神高涨,一路推进,渐渐地冲进了敌军的包围。 哥舒天急忙叫道:“麦加,慢一点!” 麦加只作没听见,笑道:“老狼太也谨慎,这些虾兵蟹将都不敢跟我碰一碰,有什么好怕的?”话刚说完,便听得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冷笑道:“你送上门来,别怪我取你的狗命啦!” 麦加身后的地面上出现一团青影,慢慢升起,凝聚成一个人形,这人五指如钩,抓向麦加的后脑勺。 麦加转过身去,左手握拳去抵挡这人的手爪,但这人手臂弯转,绕过了麦加的拳头,尖利的指甲对准了麦加的脑门。 眼看麦加便是脑袋洞穿之祸,但听得风声急响,三道寒光如电一般射向这偷袭之人,正是哥舒天放箭相救。 这人伸手抓住了一根长箭。他本以为手上戴着碧鳞蟒皮缝制的手套,便不会受伤,岂知这一箭劲力十足,箭杆虽然被他抓在手中,去势仍强,若非他及时斜身闪避,胸口便被洞穿了。 这时另外两只长箭先后飞来,他再要躲避,已然来不及了,只好全力挥动手中长箭,将那两根长箭打落,但虎口被震裂,流血不止。 这人肌肤发青,上面印有纹络,如同裹了一张蛇皮,而他双目瞳孔极细,令人一见之下,便浑身不舒服。他“叽”的一声尖笑,快速的冲向叶里淳,前进的过程中,身体逐渐变得透明。 叶里淳正要挥刀斩杀一名对手,腰间蓦地一痛,全身骨骼一阵乱响,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陆小远目力敏锐,隐约瞧出那蛇形怪人在叶里淳腰间击了一掌,当下纵身过去,青铜剑直刺蛇形怪人。蛇形怪人“咦”了一声,在敌军之中转了几步,陆小远便寻不到他踪迹了。 陆小远带着叶里淳离开交锋处,问哥舒天道:“哥兄,那蛇形怪人是谁?” 这时麦加也已撤回,苦着脸道:“这可糟了,这人是夏普伦手下的得力大将,名叫“蛇隐”,他的蛇流鬼术能隐藏踪迹,施展之后,体型变得很淡,几乎看不见他。” 哥舒天道:“倘若单打独斗,修为高的或能跟他一战,但乱军之中,如何寻找他的踪迹?” 说话之间,冰堡一方众人中发出几声惨呼,却是蛇隐出手偷袭,将他们重创。陆小远扫视过去,只见一条若隐若无的影子在众人之间游走,确实难以发觉。 叶里淳咬牙道:“我去跟他斗上一斗。” 哥舒天道:“你受了伤,还是歇着吧。” 叶里淳挣开哥舒天的搀扶,冲将上去,这时一名同伴中掌倒地,他凝神细看,察觉了蛇隐的方位,冷声喝道:“受死吧!”一刀从上而下直劈。 蛇隐向旁躲开,扬起一阵尘土,尘土散开,便不见了踪影。叶里淳长刀护住要害,专心致志的查察蛇隐动向,忽然他背后一疼,又中了一掌。 蛇隐若是全力出掌,带动的风声便会给对方察觉,因此他轻轻拍出一掌,虽然只有三成力道,却也疼得叶里淳倒抽一口凉气。 叶里淳调息之后,再度凝神防御,不料身旁两名同伴却被打倒。 哥舒天道:“咱们一起上!” 麦加和陆小远齐声道:“好!” 却见叶里淳突然转身向着左边,长刀却是斜斜垂下,并不出击。他脸色一红,“哇”的一声,口喷鲜血。 血雨下过,一具沾满鲜血的透明形体显露在众人面前。原来叶里淳听到左边一阵细微风声,猜到蛇隐偷袭,他心想自己无法一招制敌,蛇隐必定逃走,索性逆运真气,用鲜血将蛇隐的行迹给暴露了出来。 数把兵器同时朝着蛇隐招呼而来,蛇隐伏到地上,真的像蛇一样飞速游走,避开了诸般兵器的进攻。 便在此时,一条人影从众人头顶飞过,追向逃窜的蛇隐,众人抬头看时,正是陆小远。 他落向敌军阵中时,四杆长枪同时朝着他小腹攒来。陆小远一掌击出,气劲如波,将四杆长枪荡开,他落在地上,便施展轻灵身法,在敌军丛中东一窜,西一晃,一边躲避敌军的进攻,一边追击蛇隐。 这些人并非夏普伦手下的虎队、狼队勇士,实力很是一般,陆小远在其中游刃有余。 蛇隐被叶里淳鲜血喷中,十分显眼,再无法隐身。他被逼不过,便闪出人群,向冰岩柱丛中逃窜。 倘若他逃过此劫,再要捉他就难了,陆小远紧追不舍,进入冰柱丛中时,看见一抹鲜红,大喝一声,“断浪斩”劈出,剑气如涛,呼啸冲上。 那红影却一动不动,待到剑气将其劈成两段,陆小远才发现那是一根冰岩柱,蛇隐将衣服包裹其上,他的本尊早已不知去向。 陆小远在冰柱丛中寻了一会儿,也不见蛇隐踪迹,只好返回战场。这时战斗已经接近尾声,敌方或亡或降,只剩了三十人在作困兽之斗。 麦加见陆小远回来,问道:“怎么样,蛇隐解决掉了吗?” 陆小远道:“解决了。” 麦加高兴地蹦起,叫道:“好极,那老怪物整天鬼鬼祟祟的,我早看他不顺眼了。” 陆小远撇了撇嘴,道:“看他不顺眼你刚才还跑那么快,十匹龙马都撵不上。” 麦加这时已对陆小远的武力钦服,不再跟他斗嘴,只是哼了一声,便哇哇叫着,举锤奔向负隅顽抗的敌军勇士。 正文 第二百八十章 开战(3) 他正大逞英豪之际,忽听得头顶风声响起,抬头一看,一只碧绿的鳞掌当头按下,这人咧嘴一笑,鲜红的舌头在嘴边晃悠,不是蛇隐是谁? 麦加就地一滚,躲开蛇灵一掌,蛇隐伸足踢出,将他踢得高高飞起,跟着左手探出,将他狠狠地扣到地上,“碰”一声响,麦加受到巨震,几乎要将心脏顺着喉咙吐出来。 蛇隐右手五指成抓,抓向麦加心口。 麦加紧闭双目,叫道:“姓陆的,我就不该信了你这臭贼的鬼话!”话音刚落,几滴液体落在脸上,他感到温热,睁眼一看,蛇隐一张嘴巴张得大大的,鲜红的舌头耷拉垂下。 一柄青色长剑从蛇隐背后刺入,从前胸贯出,正是陆小远的青铜剑。 蛇隐勉强回头,惊愕的瞧着陆小远,实不知他是哪里冒出的,颤声道:“怎,怎么可能?” 陆小远淡淡道:“这是和光同尘步,中原道家武技。比起你鬼鬼祟祟的蛇步,似乎要高明一筹。” 蛇隐喉咙间发出“嘎”的一声,缓缓向前倒去,身体从青铜剑上脱离。 。。。。。。。。。。。。 巴尔和夏普伦的战斗仍在持续。白胡子长老伊墨眼见狼队在虎队的强猛攻势下节节败退,不由得担心,道:“这可不大妙,咱们用不用上去援助?” 阿蜜塔问张恒道:“张公子,依你看来,场上形势如何?” 张恒凝神细看,道:“与其说巴尔长老他们在撤退,不如说他们在借机布阵。” 阿蜜塔笑道:“张公子眼力很独到,看的一点不差。” 张恒道:“姑娘过奖了,具体阵法的名堂,在下可是一无所知了。” 但听得巴尔叫道:“飞叉阵!” 狼队勇士迅速连为三排,第一排的人抵挡夏普伦一方的进攻,第三排人一跃而起,第二排人伸手在他们足底一托,第三排人飞向夏普伦的部队,呜呜声响,数百只钢叉激射而出。 这是巴尔最新训练的成果,夏普伦略一吃惊,自言自语道:“不愧是最能征战的长老。”勒令部下后退。首当其冲的虎队勇士已有百十来人被飞叉叉死叉伤,露出一条空白地带。 第三排人落地,便挥动弯刀抵御新冲上来的敌人。如此一来第三排变成第一排,第一排变成第二排,第二排变成了第三排。 如法炮制,第三排人被第二排人托起,继续飞叉进攻,第一排人则御敌,反复了三次之后,巴尔一方向前进了约莫十丈的距离,夏普伦一方兵力损失不小。 夏普伦叫道:“冰盾防御!” 事先预备的十面冰盾竖起,每一面足有五丈来高,形成一围高墙,飞叉也就无法攻入其中了。 夏普伦不慌不忙,指挥着部队与巴尔周旋,却不撤退或是发起反击。 张恒见夏普伦一方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心中奇怪:“看样子夏普伦没有使出全力,他那晚对付我们时使用的毒火弹阵法威力大是不凡,更加不易抵挡,怎么不用?” 他游目四顾,见营地的左方和后方是一片丘陵,其上树木遮掩,乱石丛生,便是有人经过也不易瞧见,心道:“倘若夏普伦明面上使出诱敌之计,吸引我方大半兵力,暗里派人从旁边直袭冰堡,那可遭了。”当下将这想法说了出来。 阿蜜塔低头沉吟,伊墨冷笑道:“地皇城和冰堡之间,除了面前的龙牙谷,其余都是万丈深渊,夏普伦的人会飞不成?” 张恒道:“夏普伦的部队没有使出全力,诱巴尔长老一路压过去,没准是在酝酿什么诡计,咱们还是派些人在山中巡视为好。” 伊墨冷冷道:“你又不是神农族人,有什么资格发号施令?” 毕孜汗怒道:“张公子提出此节,是为了咱们着想,伊墨长老你何必恶言伤人!” 另一名络腮胡须的长老克伦特冷笑道:“伊墨长老,不必多说,人家闲得无聊,要去溜达溜达,让她们去吧。”。 阿蜜塔道:“毕孜汗,你带着鹰队去巡视一下,别让敌人的阴谋得逞。” 克伦特笑道:“阿蜜塔长老,你怎么不担心天会塌下来,让你手下这群女娘们提前撑着?” 阿蜜塔冷冷道:“克伦特长老,我们鹰队的人跟这里的其他人一样,都是神农族的勇士,你侮辱本族勇士,是犯了族规。” 克伦特冷笑一声,转而观望战局。 毕孜汗带着鹰队女子登上丘陵,正要进入树林搜寻,忽然嗖嗖嗖声音响起,林中乱箭齐发,众女未曾防备,纷纷中箭。 透过树林间隙,隐约看得出敌人身穿豹皮大衣,正是以偷袭闪电战闻名的豹队勇士,若非他们发起攻击,鹰队众女还真发现不了。 毕孜汗心中大惊,看来果如张恒所言,夏普伦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若非鹰队及时赶到,早给敌人通过了此处。而冰堡之中兵力薄弱,绝对抵挡不住他们的进攻。 但豹队战斗力本来就不俗,加上树林地形对他们大大有利,他们化整为零,游击散打,瞬间便有十来名鹰队女子倒地。 毕孜汗叫道:“大家抱成团,用张公子教的落雁刀法跟他们周旋!”众女聚在一起相互照应,豹队勇士连续发动几次偷袭,都没什么成效。 忽然一声尖利的哨声响起,林间沙沙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一名女子叫道:“千夫长,敌人朝着冰堡去了!”几人大急,快步追出丈余距离,但见人影晃动,几人中刀倒地。 毕孜汗十分为难,若急忙去追,己方定要被潜伏的豹队勇士斩杀殆尽,可若不追,难道看着他们去袭击冰堡? 便在此时,几声呼叫从后方发出,毕孜汗回头一看,林间云气升腾,几名豹队勇士受到冲击,摔了回来。白影晃到敌人中间,挥剑独斗群敌,正是张恒。 毕孜汗大喜,叫道:“姐妹们,咱们为女子争光的时候到了,上啊!”挥舞弯刀,带领众女冲上去接应张恒。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一章 开战(4) 豹队首领见己方渐处劣势,叫道:“五毒兽神阵!” 众勇士从皮帽下掏出一张符纸点燃,吞入腹中,便仰天怪叫,额间出现一道血槽。他们每几人便结成一只小阵,有的以手握住同伴双脚,有的四肢被四名同伴抓在手中,有的好几人连成一线,姿势各异。 每个小阵的全体人员身上发出同色光芒,渐渐的光芒融成一只大圆球,继而幻化成蛇、蝎、蟾蜍等不同毒兽。 毕孜汗深知此阵厉害,道:“张公子,我们暂且抵挡,你快到营地搬救兵。” 忽听得一人笑道:“不必啦!”寒芒闪过,三只狼头箭射在一只巨型蟾蜍身上,那蟾蜍“咕”的一声怪叫,携带排山倒海之势,反扑向利箭来处。 三棵大树被拦腰推断,烟尘之中,一条人影闪到一旁,已有慌乱之态,正是哥舒天。 只听得麦加笑道:“老狼,这就是你臭显摆的下场。” 哥舒天不忿的叫道:“你不来帮忙,说什么风凉话!”在蟾蜍的攻势之下,已经左支右绌。 林间发一声喊,一大群人涌出,正是哥舒天的队伍,他们打败蛇隐,往回撤退时遇见此事,便出手相助了。 张恒跟一只巨蝎斗到酣处,身体一侧,躲开巨蝎的毒尾,借着贴身之际,一剑横削,那巨蝎被削成两段。 陆小远上前,道:“小白,你们怎么在这里?” 张恒将事情原委说了,说话之际,二人打死打伤五只毒兽。陆小远见敌方人数不减反增,奇道:“这些人是孙悟空么?砍他们一刀就变成两个?” 张恒略一沉吟叫道:“陆师弟,跟我来!” 二人施展御风术,在林间急速漂移,两头巨蝎,三只蜘蛛向他们猛力发动进攻,均被二人躲开。二 人一路前行,来到一座断崖渊之前,向下望去,深不见底。又向东走了十来丈,便看到一条石桥连在断崖两侧,石桥上有十来名敌方勇士在缓缓通行,对面还有一百多人等候。 张恒叫道:“赶快退回去,否则在下不客气啦!” 桥上的勇士见敌人发现己方行踪,不由得一怔,却不退回,反而快步向前走去,而在对面岸上的勇士则弯弓搭箭,投射毒雷。 陆小远纵身上前,青铜剑飞速旋转,运起“阴阳和合盾”抵御,那飞箭倒还好说,毒雷在盾上炸开,力道可着实不小,只震得青铜剑微微摇晃,陆小远手臂发疼。此刻虽然抵挡得住,时间一长,不免受伤。 张恒二话不说,使出奇松剑法之中最为厉害的一招“千寻雪浪飞”,剑气如涛,汹涌而出,桥上的三名勇士立时被冻成冰块,黏在桥上,并不落下。 后面的勇士不再前进,只不断催促对岸的同伙进攻。张恒剑气的发射范围有限,石桥狭长,倒也伤不着对岸的人。 张恒一跃而起,身在半空,三剑连斩,剑气切在石桥上,石屑纷飞,石桥却只多出三条浅浅的痕迹。寒荒的石头远较中原坚硬,张恒催动凝霜雪神力,全力发出的剑气,竟无法断桥。 敌方勇士纷纷起哄,叫起倒好来。 张恒落地,“咔”一剑斩在石桥上,这次他气贯长剑,以兵刃直接去砍,威力大了好多,深入石桥三寸有余。三剑斩过,石桥已经裂开了一大半。 桥上众人这才惊慌起来,叫道:“公子有话好好说,我们回去,别再斩啦!”“饶命饶命,再也不敢往前啦!” 张恒摇头道:“在下提醒过各位了,各位我行我素,别怪在下无情。”深吸一口气,一剑竖劈,“喀拉拉”一阵响,石桥完全断开,桥上众人惨声呼叫,伴随石桥一起落下,呼叫声由大变小,渐渐隐没。有几个身手敏捷、靠岸较近的及时跃上岸去,才免了粉身碎骨之厄。 张恒纵到陆小远面前,使出“蓄手六式”中的风起云涌,气劲成圈,一只只涌出,将毒雷和飞箭尽数甩到一旁,待陆小远退开,便也收剑跃开,与敌人隔岸对视。 敌方首脑眼见计划破败,恨恨的道:“撤!”众人转身离开。 二人返回的路上,正好撞上败退的豹队勇士,二人又大杀一阵,这群人无路可逃,被二人尽数诛杀。 陆小远道:“小白,我还以为你有仁有义,刚才会对夏普伦那群手下网开一面呢,没成想你杀起人来像切菜剁瓜,比我还干脆。厉害,厉害。” 张恒瞥他一眼,道:“我可从没说过我是仁人,更加不会对敌人手下留情。” 众人返回营地,巴尔也已回来,他和夏普伦的第一战属于不分胜败,众人饱餐一顿,便都回去休息了。 陆小远正要睡下,忽然帘幕掀起,一个小小的身影钻入账中,却是芊芊,她两只黑漆漆的大眼睛骨溜溜乱转,打量着帐内。 陆小远奇道:“你不是被小白锁在冰堡么?怎么出来的?” 芊芊得意的说道:“在帝会山的时候,我爹经常把我锁在房里,我每次都能成功越狱。嘻嘻,师叔嘛,更别想关住我了。” 陆小远微微一笑,道:“那你来这里干嘛?这里将会有一场大仗要打,你还是回冰堡去玩吧。” 芊芊嘟嘴道:“我才不回去呢,他们都忙着操练和布置城防,也没人理我。”跑上前去,拽着陆小远的衣角,道:“师兄师兄,咱们出去玩吧?” 陆小远摇头道:“不行,很快就要开战了,我得留在这里帮小白和哥舒天。” 芊芊哀求道:“可是我真的很想出去玩啊,我都快闷死了。”见陆小远不说话,又道:“师叔很厉害的,就算你离开,他一个人也能挡得住。咱们去寒潭底下去好不好?” 陆小远心念一动:“是了,上次我在龙牙谷地道中遇见先人的遗刻,尚有许多地方不明白,不妨回去看看,兴许会有收获。何况那条地道可还没探索到底呢。”便答应了芊芊。 芊芊高兴地一跃而起,叫道:“好,太好了!”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二章 石洞秘密(1) 当下二人钻出帐篷。陆小远遇着巡视部队,便说出来散步,真正需要躲避的,也就张恒一人,而张恒正在中央帐篷跟阿蜜塔和巴尔等人商议下一步计划,是以二人并未费多大力气,便离开了营地。 龙牙谷中地势低洼,容易被敌人居高临下进攻,因而夏普伦将营地设在龙牙谷上方,与冰堡相对,这时没开战,龙牙谷中一个人也没有。二人畅通无阻,来到那小丑透露的地点。 当时小丑趁着二人钻入地道,用巨石堵上了出口,陆小远在地道之中,不方便动手,这时站在外面,轻而易举的移开巨石,和芊芊跃下地道。 二人按着之前的方向走,不一会便到那石洞。石洞早已坍塌,陆小远挖了一会儿,见刻有文字的山壁碎成无数片,便知再也看不到了那人的“极之剑道”全文了,暗暗惋惜。 事已至此,只能感慨机缘不够,陆小远便继续顺着地道走。 芊芊幻想着地道的尽头埋藏着无尽的宝藏,登时全身都有使不完的劲,举着火把蹦蹦跳跳的朝前便走。 陆小远叫不住她,只好紧紧跟着。也不知走了多远,芊芊发道路旁有东西,走过去一看,不由得一声大叫,飞奔而回,躲在陆小远身后瑟瑟发抖。 陆小远见状大奇,走上前去查看,也是一惊:地上躺着两具尸体,一男一女,看样子他们死去的时间不久,腐烂的皮肉贴在白森森的骨头上,显得格外恐怖。 陆小远闻到一股腐臭的气味,直欲作呕,他捏着鼻子细看两具尸体,发现那男性是个老者,因死期过长,花白胡须已经脱落大半,那女性则是个年轻的女子,看二人的衣着,当是神农一族的人,衣服一往如新,不知是什么材质的。 再看四周,也没什么特异之处了,他正要继续往里走,芊芊拉住他手,怯怯的说道:“师兄师兄,咱们回去吧?” 陆小远心道:“这地道之中竟然有两具神农族人的尸体,看他们的服饰,应当在族中位望不低.....咦?”他脑中灵光一现,忽然想到了神农族长失踪的事,莫非?回头望一眼男性老者的尸体,“莫非这人是神农族的老族长?”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推想极有可能,更加不愿离去,便道:“芊芊,真正的女侠,一定是有胆识、有智慧的,倘若遇到这一点点困难就退缩,还怎么当女侠?是不是呢?” 芊芊可怜兮兮的望着陆小远,道:“可是这里真的真的很恐怖啊。” 陆小远道:“有我在,你怕什么?就算真的真的有不干净的东西出来,我也能将它们打跑。你这次只要不退缩,就离女侠更近一步了,怎么样?” 芊芊歪着脑袋想了想,坚定地说道:“好,师兄,我就听你的。不过你可一定不许离我太远。” 陆小远道:“好,你跟紧了我。” 二人手拉手走着,过了不久,通道到了尽头,陆小远往上望去,见出口被一张圆板盖住,轻轻伸手去推,竟有些推不动,他缓缓加力,但听得“哗楞楞”一阵响,似乎圆板上有什么东西,被他推倒了。 陆小远大惊,赶忙伸手握住剑柄,只待被外面的人发现,且对方有加害之意,立时便要反击,过了良久,却没听到任何声音。 他掀开圆板,一跃而上,又将芊芊拉了上来。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是在一间布满灰尘的房子里,房中空荡荡的,只有一张桌子和一只橱柜。 那橱柜倒在地上,正是原先掩盖地道口,被自己不小心推倒的。 他走到窗边,往外望去,这是一座宽绰的府邸,只是静悄悄的,一点活人的气息也没有,树下一只池塘,里面的水已经浑浊不堪,料想此处没人住很久了。 芊芊见这里安静的有些可怕,伸手抓住了陆小远的衣角,不敢松开。二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间,站在空荡荡的走廊里,眼见院墙极高,看不到外面的景物。 突然一声尖利的怪啼响起,既像有人在笑,又似哭泣,令人乍听之下,心里发毛。芊芊吓了一跳,赶忙抱住陆小远的大腿。 陆小远也是心中一突,但他随即想到这声音有点熟悉,似乎什么时候听过的。游目四顾,只见一道黑影从外面飞入院内,落在了院内的一棵树上。 这是一只长相十分吓人的鸟,周身羽毛漆黑,脸部却是白毛,白脸上生了一条条的黑色条纹,双目瞳孔又细又长,一张喙子短短的,便如地狱出来的恶鬼一样。 这鸟又叫一声,跟刚才的声音一样。 陆小远心念一动:“是了,这叫做鬼面枭。我初来时那对姐妹花跟我说过的,这种禽鸟很不受欢迎,只有夏普伦养过.....这里是夏普伦的旧府邸?” 龙牙谷有一条通道,其中的一头是冰堡的夏普伦旧居,那么另外一头是什么地方? 他将夏普伦的府邸搜索了一遍,这里留下的东西很少,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当下带着芊芊返回地下通道,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这条通道之中,除了两具尸体,再无其他东西,二人一路走到头,入口处却是一张极厚的地砖,陆小远躲在地砖下倾听好久,没听到什么声音,便推起地砖,跟芊芊上去,又将地砖复位。 这次眼前是一座大石厅,地面上铺满了相同款式的方砖,搭建墙面的砖都是四四方方,暗红色,上面绘制着漆黑的花纹,房顶则是一面大圆锥,也是暗红色,绘有神农尝百草的图画。整个大厅透着一股神秘感,令人不敢对其稍有亵渎之心。 陆小远四下走动,发现这似乎是一座祭堂,正对门处,是一张大大的供桌,供桌上摆了好几排灵位,鲜果、肉食更是丰盛。地上一只炉鼎,里面插着几根香,兀自燃烧,看来这里每日有人上香。 便在此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音响起,陆小远赶忙带着芊芊躲到暗处,伸指放在唇边作嘘声,不让芊芊出声。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三章 石洞秘密(2) 过了一会儿,只听得一个少年的声音道:“唉,大长老都已经征战去了,咱们为什么还是不得清闲,每日都要清扫这里三次?” 又有另一个少年略带恐吓意味,说道:“你懂什么?先祖祠堂是放置咱历代首脑灵位的重地,香火一刻也不能断,你敢偷懒?当心给大长老知道了,把你熬成灯油。” 陆小远心中一震:他听斯席拉说起过,先祖祠堂是神农一族的根本要地,除了族长、各位长老和在职人员,谁也不敢私入,否则就要活活被火焚死,且骨灰不得安葬。 他又想到先祖祠堂既是要地,内中一定藏了不少重大机密,待会细细搜查一番,兴许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看来更新香火、清扫整理的工作十分麻烦,两名少年忙了好一会儿,才不住的抱怨着,离开此处。 陆小远听得二人脚步声走远,这才走出,见供桌的前排灵位旁斜斜倚着一本书册,打开来看,发现这是神农族的族谱。随手翻了翻,他识的寒荒文字本来就少,加上年代久远,也认不出多少人名。 翻到最后,发现夏普伦、阿蜜塔、哥舒天等人的名字均在其上。 他看到“巴尔”二字时,无意中向上瞧了一眼,不由得大吃一惊:巴尔的上方是他父亲的名讳,而他父亲旁边的名字,赫然便是“蒙卡”。 刹那之间,无数念头在陆小远脑中闪现而过:“蒙卡正是我杀死的余立舟,巴尔为什么不告诉我们真相?嗯,一个叛徒的仇,他当然不想报,便索性说蒙卡是夏普伦的哥哥,增加我们的敌忾之心。” 他随即又想道:“如此说来,当日蝎尾针要杀我和芊芊,又是为了什么?他是夏普伦的人,轻易怎么会在冰堡动手杀人?这件事巴尔和阿蜜塔瞒着我,还有没有别的事是我和小白不知道的?” 芊芊见他发呆,拉扯他衣角,道:“师兄师兄,师兄,陆小远!” 陆小远回过神来,下意识道:“怎么啦?”忽然想到眼下深入敌巢,定然危险重重,芊芊跟着自己很不方便,于是说道:“小师妹,你先回到洞里去。” 芊芊奇道:“我干么要回去?” 陆小远眼珠一转,将那本族谱撕下了十来页,交给芊芊,道:“你回到洞里,将这几页上的字抄到反面,我有很大的用处。” 芊芊想到洞中有死人,虽然与自己隔了好远,仍有些害怕,犹豫着不敢答应。 陆小远捏了捏芊芊的脸蛋,道:“小师妹,你是个很棒很棒的小孩,什么事也难不住你的,是不是?这件事我就交给你了,事关重大,你一定要办好。” 芊芊见他如此重视自己,不禁感到得意,恐惧之意去了大半,响亮的回答道:“好!”从陆小远手中接过书页,便往洞口走去。 陆小远掀开地砖,叮嘱芊芊道:“你抄完了别出来,在里面等着我。” 待芊芊跃下,陆小远将地砖盖上,悄悄出了大堂。这神农堂是夏普伦和众长老商议要事和储存机密文献的地方,如今夏普伦带领重要首脑离开,除了那两名小童,极少有人来,因此陆小远在内潜行,并未被人发现。 出了神农堂,前方一块空地,对面是一排大房子,墙壁、房顶、门窗、地基全部由铁板铸成,约有二十来间,当是一座监狱。 陆小远所处的是监狱后方,中央一扇铁门,无人把守。他放轻脚步走过去,便听得一阵得意的笑声。门上开了一条方孔,顺着方孔向内望去,但见数名汉子围坐在一起,神色猥亵,中央一根铁柱,儿臂粗细的铁链捆着一女,正是千夫长斯席拉。 一名大汉一副高高在上的神色,当是众人首脑,他哈哈笑道:“臭娘们,你平日走路鼻孔朝天,丝毫不把咱们瞧在眼里,这回落在咱哥几个手里,哥几个得好好疼爱你一番。” 斯席拉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双唇却紧闭着。她脸色苍白瘦削,似乎力气亏欠。 陆小远心中奇怪:“夏普伦不是对她极为信任么?怎么大战开始,她送却把入大牢?” 一名大鼻子汉子笑道:“头儿,这娘们两天没吃东西了,想来是饿的没力气说话了,咱们喂喂她吧?” 众人一阵哄笑,那为首汉子站起,从桌上取了一盘肉,撕下拇指大小的一条,笑道:“臭娘们张嘴,老子给你肉吃。”说着将肉条丢了过去。 肉条飞到斯席拉口边,斯席拉一侧头,那肉条打在她脸上,随即落地。 众人发出一阵嘘声,显得失望至极。为首汉子大怒,大踏步过去,将一盘肉盖到斯席拉头上,拾起地上一把软鞭,猛力甩向斯席拉,“啪”一声响,斯席拉的衣衫被皮鞭卷掉一片,露出光洁的大腿,一道血痕清晰的铺在上面。 众人大声起哄,十来只眼睛齐齐盯着斯席拉的大腿,放出贪婪的光芒。那大鼻子汉子叫道:“头儿,让兄弟们开开眼荤,瞧瞧她胸前那两大坨肉!” 斯席拉心中怒火如炽,又感到一阵屈辱,奈何动弹不得,只能忍受。 一人大声叫道:“阿穆尔,还是你花花事儿多。你要有胆子,就当着大伙儿的面把这女人给办了。” 大鼻汉子阿穆尔正合心意,叫道:“那有什么不敢的,老子经手的女人多了,不差她一个。不让她对老子服服帖帖,老子不算男人!” 众人起哄道:“得了吧,就你这吃鼻涕流脓的货,遇上这风骚的娘们,不到一回合就得缴械投降!” 阿穆尔顺水推舟,佯怒道:“老子让你们见识见识厉害!”双手互搓着走上前去,目光在斯席拉身上肆无忌惮的扫视,仿佛斯席拉已经一丝不挂的展示在他面前了。 阿穆尔淫笑道:“嘿嘿,千夫长,这可万万的对不起啦。你这两个大肥球,多少兄弟晚上做梦都想着抓在手里,今日倒先被老子尝着了。” 斯席拉低声道:“你若敢靠近我,我让你死的很惨。” 正文 第二百八十四章 石洞秘密(3) 阿穆尔见她冰冷的神态配上佳妙的身材,更加撩人,再也忍不住,叫道:“那就试试吧!” 他纵身扑向斯席拉,向后摔的却更快,众人但觉眼前一花,阿穆尔已被斯席拉踢中小腹,摔飞落地之后,晕了过去。 为首汉子一挥手,叫道:“上!教训教训这臭娘们!”当先挥拳冲上。 腿影一闪,为首汉子也被踢飞,又有二人冲上,“碰碰”两声,跟为首汉子和阿穆尔一样的下场。 众人眼见不妙,取了长枪大刀,朝着斯席拉攒刺过去。 但斯席拉踢倒四人之后,腿技的威力发挥出来,不待兵器及身,凌空气劲便将众人逼退。众人虽然奉命看守她,毕竟她是夏普伦的心腹,众人不敢贸然伤她性命,因此围在她身周五尺之外,叫嚷恐吓。 为首汉子功力比另外三人要高,被踢飞之后并未晕阙,他抄起一只石凳丢向斯席拉,叫道:“臭娘们动弹不了,大家拿东西投她!” 众人如梦方醒,什么石凳石砖、枷锁镣铐,一股脑的扔向斯席拉。 斯席拉腿影飘忽,只听得“乒乒乓乓”声音不绝,各种东西被踢得四处乱飞。 但她终究是血肉之躯,再加上修为不足,只坚持了一盏茶的功夫,便足尖发红,双腿接连承受飞来之物的势道,也开始酸痛,出腿时不太灵便。 陆小远见两名汉子抬起石桌撞向斯席拉,心想看斯席拉眼下筋疲力竭的状态,恐怕挡不住这石桌,闹不好还要被生生撞死。他当下推门而入,施展身法,迅捷无比的在众人之间游走一通,众人经脉被封,软倒在地。 陆小远拔剑斩断铁链,斯席拉身子一晃,向前倒去。陆小远连忙将她扶住。 斯席拉定了定神,见是陆小远,微微吃惊,有气无力的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陆小远道:“先别管我,你怎会被关进监狱?” 斯席拉眼中闪过一丝怨恨的神色,道:“那日我想去刺杀你,反被你制住,将圣女的事告诉了你,你将我丢在楼下,恰好被巡视的蝎尾针发现,他一番审问,我抵赖不过,只好将实情招供了,大长老大怒,说我外泄本族机密,把我关到了监狱。” 陆小远奇道:“你那日虽然说了一些有关圣女的话,却没多少重要信息啊,怎么夏普伦就要罚你?” 斯席拉道:“牵扯到圣女,都是极为重大的事,我便是走漏一丝消息,也是极大的罪过。” 陆小远歉然道:“如此说来,倒是我连累了你。” 斯席拉微微摇头,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你虽然救了我,地皇城却再也容不下我了。” 陆小远道:“那你跟我回冰堡去,如何?” 斯席拉冷冷道:“我不去。冰堡之中,都是些奸险小人。大长老跟我们说过,老族长便是你们冰堡中一伙人害死的。” 陆小远道:“那是夏普伦老贼的.....” 他话未说完,斯席拉厉声打断道:“你嘴巴放干净些!” 陆小远不愿跟她做口舌之争,道:“好。我不骂他,冰堡里都是神农一族的人,你走投无路,除了投奔冰堡,还能去哪?投奔其他族么?” 寒荒各族虽然行事风格、规矩习俗与中原有所不同,但各族对叛徒都是一样的痛恨,倘若有外族人来投靠本族,无论那人多么了得,本族人也定会将其绑送回原族,之后等待那人的,就是凌迟、分尸之类的极刑。 斯席拉沉吟片刻,道:“好吧。我跟你去。”瞥了一眼兀自昏迷的阿穆尔,嘴角扬起一丝冷笑。 她提起阿穆尔,掐一会儿人中,阿穆尔醒转,他一睁眼,见斯席拉站在面前,登时想的歪了,嘿嘿笑道:“斯席拉千夫长,你是不是回心转意,要做我的婆娘了?” 陆小远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道:“你的心可真大,性命交关之际,还在胡思乱想。” 斯席拉抿嘴一笑,玉腿撩起,腿弯将阿穆尔的脖子锁住,略一用力,阿穆尔咳嗽连连,叫道:“千夫长饶命,千夫长饶命,小人惟千夫长之命是从!” 斯席拉笑道:“是么?那么我让你去死,你是不是也照办?”腿上增加力道,阿穆尔只觉窒息之感越来越强,他双手抓住斯席拉的小腿,用力向外掰,却一点用没有。 过了一会儿,阿穆尔双臂软软垂下,一张脸红的像火,吐出最后一口浊气。斯席拉一松腿,他仰倒在地。 斯席拉将一个大活人玩弄死,浑若无事,瞥一眼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众人,对陆小远道:“别愣着,赶快搬啊。” 陆小远奇道:“往哪搬?” 斯席拉道:“隔壁是火化间,直接让他们经历人生的最后一步。” 陆小远迟疑道:“大可不必啊,他们虽然想对你不轨,毕竟你没损失什么,何必一下子杀这么多无力抵抗的人?” 斯席拉白了陆小远一眼,道:“外行了吧?巡视部队按时来查的。不过这伙人们经常外出吃喝玩乐,巡视部队也知道,要是见不着他们,就以为他们出去喝花酒了,不会在意。可若见着他们遍地躺着,那就另当别论了。” 她见陆小远仍在迟疑,不屑的道:“亏你还是男人呢,一点魄力都没有。” 陆小远道:“好歹是我救了你,你便这样讥嘲你的恩人?” 斯席拉突然嘤嘤一笑,眼波欲流,道:“恩人,你救我一命,要不要我以身相许?” 陆小远摇手苦笑:“算了吧,我怕跟那大鼻子一样的下场。” 斯席拉道:“你不肯杀人,那么所有的坏事都让我来做吧。”用一段铁链将众人捆成一束,像拖麦草一样将他们拖到火化间。 她打开火化炉,正要将众人一起送入熊熊火焰,突然哗楞一声响,火炉底盘打开,炭火全掉部落,跟着一桶凉水泼过,滚烫通红的铁质底盘和炉壁遇着冷水,立刻嗤嗤冒着白烟。 陆小远从斯席拉手中夺过铁链,将众人甩入火化炉,关上炉门。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五章 石洞秘密(4) 斯席拉白了他一眼,道:“我的兵器还在天阅阁中,咱们先去拿回来。” 陆小远道:“事不宜迟,这就去吧。” 斯席拉摇了摇头,道:“天阅阁是一浮岛,与地面只有一条浮桥连接,硬闯的话,把守的勇士按动机关收起浮桥,咱们就无法通过了。” 陆小远道:“那倒是得想个法子。” 斯席拉忽然瞥见墙上挂着的盔甲,心念一动,将其摘下来,递给陆小远,道:“你奉了上头的命令,要将我送到天阅阁关押。” 陆小远拍手赞道:“好计策。”当下换上衣服,二人便往天阅阁走去。斯席拉熟悉地形,带着他穿堂过屋,一路来到天阅阁,并未被人发现。 陆小远拿出铁链捆住斯席拉,便往浮桥上走去。那座浮桥长达二十丈,天阅阁悬在十多丈的高空上,果然难以强攻。 桥头只有六人守卫,见陆小远和斯席拉走来,那小头目喝道:“站住,别往前了。你们是干什么的?” 此刻二人与守门勇士相距十丈,距离太远,不能在这须臾之间制住六人,陆小远道:“前辈你好,我是新来的狱卒,奉了上头的命令,将这女人送到圣阅阁看管。” 小头目疑道:“犯人都是关押在你们监狱的,怎么送到圣阅阁来了?” 陆小远道:“这是上头传下来的,小弟资质愚鲁,可揣摩不透。” 小头目转了转眼珠,叫道:“你们把令牌拿来给我瞧瞧。” 陆小远道:“好!”推一把斯席拉,二人一前一后继续沿着浮桥前进。 距离五丈左右了,那小头目喝道:“别往前走了,把令牌丢过来吧!” 陆小远换装时,腰带上挂着一枚令牌,他虽知牛唇不对马嘴,仍将令牌抛出,叫道:“接好了。” 令牌飞到,小头目伸手正要拿住,令牌却突然向上一跳,小头目便接了个空。 其余众人“咦”了一声,抬头望着悠悠落下的令牌,不明就里。陆小远和斯席拉趁机冲上。 途中陆小远断浪斩发出,剑气将三个守卫击倒,斯席拉冲到岛上,见那头目要按机关,回旋一腿,将那头目踢的飞起,撞在天阅阁墙壁上,骨断筋折。 她心中憋了一口恶气,攻势不停,转眼间将余人踢的重伤或是死亡。 二人走进天阅阁,只见第一层摆了六排书架,每一排上都摆满书籍,有的盖了厚厚一层灰尘,有的则光洁如新。 继续往上,第二层和第三层则是储藏兵器、兽皮、药物的地方。斯席拉在这两层寻找自己的足环。只是这两层东西不少,摆的又乱,她只好按部就班,从头到尾的一件件翻找。 陆小远放眼望去,见这里乱七八糟的,不愿呆在这里,便继续向上去,第四层、第五层也都是书籍,他本就不爱看书,何况是寒荒文字撰写的天书。 最高层就十分空旷了,只有一张桌子。陆小远近前,看到桌上铺有三张纸,墨底白字,都是汉文,应当是拓印来的。第一张纸上记载的赫然便是他曾在山洞中见到的“极之剑道”,只是文字模糊,几不可见。 再看第二张纸:余少年剑术成,仗剑游历,名声渐响,后来圣琅山斗败天松真人,帝会山苍穹剑客俯首,名震四海八荒,及至一人一剑纵横天下,斩妖除魔,奸邪闻之丧胆,实大快人心。 陆小远心头一震:他知道天松真人是圣琅派的前辈掌门,紫华真人的师祖,论起辈分,自己还要称他一声“太师祖”,听闻此人剑术造诣臻于巅峰,道家玄法也是登峰造极,实力可排到当时的天下前三。 那帝会派的苍穹神剑虽然没听过其名,能跟天松真人并列,想来也是当时帝会派的第一高手了,这二人当是天位高手无疑。刻字之人能打败这两大高手,或许武道境界已经破位。 想象着此人的英侠烈风,不禁暗生向往崇拜之意。 他继续向下看去:然造化弄人,所谓“泳者溺水,将军死阵”,诚至理也。余偶至寒荒,几番误会,与神农族拔刀相向,神农族宵小之辈,正大光明斗余不过,竟暗施毒计,陷余于深井之中,余无通天之力,无可逃脱。 陆小远心道:“原来那座山洞当年是一口井,想来是这位前辈陷落之后,神农族人用石头封住井口,防止他逃脱。或许是巨石卡在半途,才留下这座山洞。” 再往下读:余临死之际,方知世间最强者,非神奥武技,非神兵利器,亦非百万雄兵,乃智谋耳。余尝遍人间乐事,虽死无憾,但剑诀就此失传,实乃一大损失,故录书于此,后世有缘者,习得此术,余九泉之下神识不昧,亦当含笑矣。 读至此处,文字结束,陆小远不禁暗生感慨,心道:“这位前辈纵横天下,奸邪小人闻其名而丧胆,可说快意人生,最后死在荒井之中,无人知晓,却真令人扼腕叹息了。”想到神农族以卑鄙诡计害死一名中原的绝顶高手,对他们大生厌恶之感。 再看第三张,与先前两张不同,是一张羊皮纸,质地古朴老旧,显然年代久远,上面写着:吸取千载日月之精华,集挪移一寸光阴之法诀,以法诀为炉鼎,日月精华为木炭,炼而化之,可得永生不死。 汉字旁边是一段寒荒文字,陆小远认出了十之二三,原来是对这番汉文的翻译。 他先是惊讶不已,心道:“永生不死?”随即思考一番,便生出疑惑:天位高手确实能与天地万物感知,吸取日月精华也是可能的。圣琅派道法、佛觉寺禅功,修炼到高深境界,确实有延年益寿的效用,但他们只是活的比常人久一些,千年的日月精华,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集齐的,何况真要活到千年之久,那也算长生不老了。 正思索间,忽听得一人道:“这不过是神话罢了,没什么可信度。”正是斯席拉上了楼来。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六章 石洞秘密(5) 斯席拉道:“神农族七百年前便有了这张羊皮纸,不少先人用尽一生,企图参透其中秘奥,却是一无所获,含恨而终。后来也就没人把这当回事了。真要能长生不老,早就被历代族长收为私藏了,还会放在这里吗?” 陆小远指着那两张拓印的纸,问道:“这又是什么时候的?” 斯席拉道:“这是几个月前大长老放在这里的,神农一族没人使剑,这剑诀又模糊不清,谁也没在意。” 陆小远心道:“想来那位前辈将生平经历也刻在了洞壁上,夏普伦能见到,却在我入洞之前被人破坏了。” 二人潜回祖先祠堂时,路过监狱,陆小远忽然想到雪茵,问斯席拉道:“那位冒牌的圣女会不会被关在里面?” 斯席拉摇头道:“之前的探子说发现一名长得像圣女的女孩,我却从没见过他们带那女孩回来。” 陆小远奇道:“你没见过那位冒牌的圣女?” 斯席拉道:“是啊。一般来讲,祭天圣典的主持者挑选好圣女之后,会好吃好喝的招待她,让她在剩下的为期不多的日子里,好好享福。就算把那位冒牌的圣女捉回来,大长老也不会囚禁她的。” 陆小远越听越惊,道:“什么意思啊?为什么是为期不多的日子?” 斯席拉道:“你知道什么是祭天圣典么?就是把圣女活活烧死,献给神农大帝的英灵,求得神农大帝的庇佑。否则原先那位圣女干嘛要逃走?虽说这是一件十分光荣的事,于圣女本身而言,却是天降的惨祸,从前有许多传闻,被选成圣女的女孩为了避免火焚之苦,提前跳崖自杀,或是装疯卖傻,更有的故意失去贞洁。” 陆小远听的一阵心凉,心道:“不知雪茵姑娘身在何处,她此刻的境况实是危险至极,我若不加紧行动,可就糟糕透了。”但眼下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只是空自焦急。 二人潜入祖先祠堂,陆小远掀开那块活动的地砖,露出洞口。斯席拉吃惊不小,道:“本族之中,什么时候有这样一条密道的?” 跃入地道,只见芊芊仍在抄录那几页纸。她只认识汉文,纸上都是弯弯绕绕的寒荒文字,她像鬼画符一样慢慢临摹,速度当然很慢。 陆小远对芊芊道:“这位姐姐名叫斯席拉,她跟咱们一起回去。” 芊芊在神农庆典上见过她,朝她招手道:“斯席拉姐姐,你好,我叫芊芊。” 三人顺着地道往回返,陆小远将地道中发现两具尸体的事情告诉了斯席拉,斯席拉便要去瞧瞧尸体。 陆小远将她带到尸体前,斯席拉一见之下,不禁惊呼一声,陆小远奇道:“怎么了?”她却不说话,如着魔一般端详两具尸体好久,才道:“这两具尸体,一具是老族长的,一具是老族长的妾侍薇图安的。” 陆小远大吃一惊。神农一族之所以分裂,便是因老族长的生死和下落不明,既然找到了老族长的尸体,当然要想法子查出是谁害死的老族长,再将结果公布于众,如此忠奸分明,神农族众人心有所依,也就离结束内乱不远了。 斯席拉跟他是一样的想法,她指着地上的一滩水迹,对陆小远道:“你拿火烤一烤这里。” 陆小远气走手少阴心经经脉,掌心发出火灵真气,在真气烘烤之下,水迹蒸发,地面出现几行小字。这是神农一族常用的手段,斯席拉对此并不陌生。 陆小远读那段字时,虽然有一小半不识,却也隐约知道了事情的大概:原来几个月前,老族长偶然发现妾侍薇图安跟大长老夏普伦在祖先祠堂的地道私通,一路追击,不料地道是夏普伦设计,他中了夏普伦的偷袭,死于此处。 他读完后,对斯席拉道:“怎么样,我就说夏普伦在骗你们,老族长就是他杀死的。我这便出去,将这里的事向众人公布,揭穿夏普伦老贼的阴谋。” 斯席拉道:“不会的,大长老的武技和毒功都很低微,就算暗施偷袭,也不会是老族长的对手,怎会是他杀死的老族长?”她说着仔细观察老族长的尸骨,忽然道:“你瞧,这是什么?” 陆小远望去,只见老族长腰间皮肉腐烂,露出骨架,骨架上有一只破口。陆小远凑近了看,那破口的一端是锋刃所划,另一端却是锯齿拉开,他自言自语道:“这种锯齿刀在寒荒很是常见,那又怎么了?” 斯席拉道:“老族长并非寻常之辈,能一刀刺中老族长腰间,而又将刀深入数寸的人,没有几个。” 陆小远忽然想到巴尔的冰齿白虎刃,道:“你是说,凶手很可能是巴尔?” 斯席拉道:“这刀伤的时间更为靠前,当然是使刀者先伤了老族长,老族长战力大减,才被大长老害死。” 陆小远见老族长胸口表面的骨骼无恙,内侧骨骼却是尽碎,忽然想到了神农庆典之上,巴尔一掌拍在桌子上,桌面无事,桌腿粉碎的情形,当时哥舒天说这是巴尔独创的掌法,掌力阴柔,与寒荒武技颇有不同。 他跟着想到了祖先祠堂上的族谱一事,心想巴尔貌似粗鲁莽撞,实则野心勃勃,城府极深,若非自己偶然发现这条地道,探得他的阴谋,只怕自己和张恒以及冰堡众人都要被他利用了。 斯席拉见他不说话,问道:“现在呢?咱们是去帮助巴尔长老,还是帮助大长老?” 陆小远左右为难,夏普伦固然阴险狡诈,巴尔也并非善类,实不知该相助哪一方为好,便道:“咱们先回冰堡,走一步看一步吧。” 三人从来时的洞口钻出,推石挡好洞口,刚走没几步,金刃破风声音响起,陆小远就地一滚,避了开去,耳中所闻,尽是喊杀声音,四下一看,双方厮杀正酣,原来冰堡和夏普伦再次开战,陆小远三人所处的位置,正是火力最猛之处。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七章 决裂(1) 但听得两声呼喝:“受死吧!”一柄长枪和一只铁锤同时攻来,陆小远来不及起身,再次滚地躲闪。见芊芊丝毫未察觉情况危险,伸手拉了她一把。 两名敌人都是虎队的千夫长,实力不俗,陆小远拉芊芊时这么一耽搁,虽然躲过了迎面一锤,右肩却被长枪划了一条口子。 这两名千夫长一击不中,再次进攻,这次锤风和枪势一左一右,旨在令陆小远无法滚地躲闪。陆小远伸手按住地面,真气一吐,借力向前弹出。 便在此时,一道人影晃过,飞腿踢出,将使锤千夫长的铁锤踢的高高飞起,跟着向前急冲,一个膝撞,将使锤千夫长击飞出去,正是斯席拉前来相助。 她佩戴的足环乃是兽牙做成,大大增加了腿技的威力,再加上她被囚禁羞辱,愤懑难平,下手更不留情,那使锤千夫长摔落在地,便即气绝。 陆小远忽听得风声尖啸,却是另一名千夫长的长枪追击而来,他这一刺十分刁钻,正是陆小远借力弹出、力道将尽未尽之时,陆小远无法躲避,“碧火掌”击出。 这千夫长的真气修为也自不弱,全力催动之下,枪头突破掌心碧火,刺穿了陆小远的手掌,陆小远一声痛呼。 斯席拉回身一腿,足尖正中这千夫长的头颅,千夫长哼都没哼一声,头颅开裂,脑浆四溅。这是她的最强武技“断龙强踢”,有狂雷之劲,兼疾电之灵,踢死过无数猛兽。 陆小远站起,放开芊芊,便从乾坤袋中掏出药膏疗伤。 忽听得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道:“斯席拉,大长老所料不错,你果然跟外族异类同流合污,反叛神农族。”却是夏普伦的谋士,蝎尾针岚西到了。 斯席拉笑道:“我可不会背叛神农族,岚西先生,大长老既然认为我泄露机密,要严惩于我,我何必帮助他?从今以后,我还是跟冰堡的人结盟吧。” 岚西冷冷道:“背叛大长老,就是背叛神农族,你执迷不悟,休怪我无情。”双掌一分,变作两只蝎子的巨钳,攻向斯席拉。 这是他的独门功法,与蝎灵结为同盟,将毒质蓄在蝎灵体内,作战之时召唤蝎灵附体。一个人毒功的造诣有限,修炼到一定境界,往往停滞不前,而蝎灵所能达到的境界,远超常人,因此刻苦修炼蝎灵,往往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他从十二岁起着手修炼蝎灵,如今已有四十多年的修为,双钳如钢似铁,幻作两团黑幕,力道更是猛恶无比,十来个回合之后,斯席拉手臂被划出一条长长的血痕,气势更衰。 这时虎队勇士占了上风,冰堡部队后撤,三人陷入虎队包围之中,陆小远左手使剑抵挡敌人,还要护着芊芊,也是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忽然一条白影晃过,白芒一闪,围攻陆小远的虎队众人只觉手上一轻,兵器已被斩去半截,正是张恒飞来相救。 陆小远和芊芊大喜。陆小远指着兀自拼斗的蝎尾针和斯席拉,叫道:“小白,你去救一救那位姑娘。” 张恒见岚西的巨钳风声呼呼,砸落在地,冰雪乱飞,那女子已被逼得险象环生,当下向那边纵身飞去。 所幸距离不远,途中虽有敌人向上放箭或是投掷兵器,都被张恒的凝霜雪斩落。 张恒见蝎尾针进了剑气的范围,叫道:“姑娘退开!”一招“天外玉龙”,寒冰剑气声势浩荡,冲向蝎尾针。 这时斯席拉听到提醒,早已退在一旁,岚西眼看着剑气力道雄浑,不易抵挡,却有心瞧瞧到底厉害到何种程度,身体一趴,双手据地,丝丝黑气从他身上冒出,化作一只通体漆黑的巨型毒蝎。 成人大腿粗细的毒尾猛力扫出,“呼”的一声,卷起一阵飞雪,与寒冰剑气相撞。 但听得“碰”一声大响,气劲四下涌动,虎队勇士纷纷散开,让出一块方圆六丈的空地。 这毒蝎便是蝎灵本象,与岚西性命相关,刚才一下硬碰硬的比拼之后,岚西只觉周身气息翻涌,烦闷欲呕,眼见张恒浑若无事,他若再发剑气,自己却是无法聚气抵挡了。 张恒收剑回鞘,右足在地上一踏,身体如离弦之箭,瞬间窜到岚西身前,这时那毒蝎的尾巴软软瘫在地上,身体起伏不定,摇摇欲倒,再没有刚现身时的猖狂气焰了。 张恒知道刚才的毒尾一扫耗尽了岚西的全部力量,自己若趁虚进攻,定能取他性命。他杀伐果决,并非拖泥带水之人,倘若面前是夏普伦,他会毫不犹豫的将其击毙,但见岚西无力还手,又非首恶元凶,便不肯下重手了。 他运起“轩辕掌”,土黄气劲凝成冰盘大小,随着他一掌拍出,冲向岚西。 岚西双掌合起,两根食指伸直,另外八根手指交扣握紧,轻轻击出,但听得“啵”一声响,他这双手合力发出的一指声势虽然不大,力道却很强,将轩辕掌掌风震开,显得毫不费力。 张恒见到了他这一手古怪武技,一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便如一道闪电,瞬间驱散了先前的所有疑云,厉声喝道:“克鲁顿是你杀的,是不是!” 此言一出,附近众人都停止打斗,数十道目光齐刷刷望向岚西。 这门“崩破针”与张恒“凤点头”的力道有异曲同工之妙,他便以此技给了克鲁顿致命的一击。张恒查看尸体的伤势,很难分辨出两股力道的不同之处,他只是感觉自己修为有限,才会心存疑虑。 他心思缜密,战场上见了蝎尾针使用这门武技,立时想通了克鲁顿的死因。 岚西转身,目光与众勇士围簇之中的夏普伦的目光相交,见夏普伦的目光之中全是杀意,怪笑一声,双手高举,十道紫芒从指尖发出,缠住了十名虎队勇士。他右手前拍,左手后挥,众勇士哇哇怪叫着,不由自主的分别飞向张恒和夏普伦。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八章 决裂(2) 这是寒荒族的“恶鬼毒爆”武技,因其十分恶毒,在六十年前已被禁止修习和使用,不料岚西却偷偷练了。 这十名勇士被岚西捉住之后,紫芒上传来的毒质便将十人毒死。保护夏普伦的护卫知道毒尸飞到近前便会爆炸,大长老修为不深,定会遭殃,于是数十只长枪飞出,五具毒尸在途中被长枪刺中,炸裂开来。 沾有剧毒的血肉四下乱飞,附近的虎队勇士纷纷挥舞兵器,或是发出气劲抵御,仍有十来人中毒身亡。 张恒本想如法炮制,以剑气在半途将毒尸斩裂,但见沾了毒血毒肉后僵死在地的勇士们,虽知他们是敌人,却也不愿让他们遭到池鱼之殃,当下双掌一起,云气如丝线般飞出,将五具毒尸逐渐裹住。 这是“烟横云涛涌”中的“抽丝剥茧”法门,对付炮弹等爆炸类暗器素有奇效,张恒用来抵御会炸裂的毒尸,倒也十分合适。 他双臂一开,云气向四周急速逸散,五具毒尸回旋着直冲上天,张恒飞身而起,凝霜雪上一招“盈盈一水”使过,毒尸转向飞出,落在冰岩柱上,炸裂开来,将方圆丈许的地方染成黑色。 虎队勇士见岚西使出这阴毒的禁手武技,都是惊恐无已,心下惴惴,生怕自己遭殃,待见张恒将毒尸远远移开,危险消除,心中石头落地,一时间彩声大作。 张恒知道毒尸沾之即亡,情势严峻,刚才不敢对真气稍有保留,那一掌和一剑用尽了全力,这时双手青筋暴起,微微发颤。再看岚西时,早已逃之夭夭,不知去向。 但听得夏普伦朗声宣道:“布,毒雷网阵!” 虎队勇士五五结阵,转眼间数百只五星小阵出现在冰堡众人面前,随着夏普伦一声令下,毒雷如雨点般洒向冰堡众人。 巴尔叫道:“大家撤退,前面的拿兵器抵挡,后面的放箭!” 前方勇士将真气灌注兵器,舞成一片光幕,毒雷遇着光幕,立时炸裂。这些勇士修为有限,毒雷杀伤力极强,仍将众勇士炸的死伤无数。幸好后方勇士放箭,将大半毒雷在半途引爆,才减少了伤亡。 夏普伦这毒雷设计的十分精巧,两颗毒雷即使相距很近,一颗炸裂,另一颗也不会被引爆,除非遇到抵挡物。若非如此,半途被利箭射中的毒雷爆炸,相互引爆,倒也没几颗毒雷能过来了。 但见烈焰熏天,毒气滚滚,如同一条巨大的火龙,缓缓向着冰堡一方爬动。 巴尔叫道:“炬石车,开炮!” 后方远处的二十架炬石车发出火焰熊熊的大石,如流星般划过天空,坠向夏普伦的虎队勇士,雷鸣般的轰炸声音过后,五星小阵便少了数十只,遍地漆黑,断肢残骸无数。 夏普伦冷笑一声,道:“满天星斗!” 数百只五星小阵四下散开,相互间隔着数丈的距离,反将冰堡众勇士包围。这一来炬石车顾及己方伤亡,便不敢进攻了。 惨叫声接连响起,不断有冰堡的勇士被毒雷炸死。 张恒见状,挥剑冲上前去,使一招“千寻雪浪飞”,剑气如涛,涌将出去,纵使寒荒族人抗寒能力很强,当先的十来只小阵仍被冻成冰块。 他正要使第二招,却听得头顶风声响起,抬头一看,数颗毒雷自上而下坠落,已经距离自己不到数丈。 这毒雷网阵的一大优势,便是借助阵法,能将毒雷从各个方位进攻,令人防不胜防。 张恒使出帝会派的“九龙激湍涌”,一条水柱从地面窜起,将毒雷向上冲了二丈,跟着水柱化成九只龙头,咬向毒雷。毒雷炸裂,只激的漫天水珠簌簌落下。 便在此时,张恒后方又是风声响起,他一掌拍出,大片云气将毒雷退后丈许后炸裂。 巴尔见张恒吸引了大部分火力,手中冰齿白虎刃向前一挥,喝道:“给我杀!”一个箭步冲上,刀斩十字,两名敌人被杀死。 冰堡众人见他不进反退,大感奇怪,但首领发了话,众人自不肯违背,呐喊声中,跟随巴尔向前冲去。 虎队勇士本来将大部分人放在冰堡众人的后方,防止敌人逃跑,这时见巴尔率人向前突击,赶忙往前追赶。 岂知巴尔白虎刃向右劈斩,将一名虎队勇士砍死,叫道:“冲!”一行人又向右冲去。 他们在星罗棋布的五角小阵之中左突右冲,将夏普伦一方勇士搅的乱成一团。 夏普伦这才知巴尔要的是插入己方之中,逼迫己方近战,叫道:“散开,自由迎敌!” 冰堡众人这时已在夏普伦军团的边缘处,一旦散开,虎队勇士的战斗力虽然强过冰堡众人,却无法将其完全歼灭。夏普伦也知此理,但若不解散,巴尔一行在毒雷网阵中间游击,己方徒增伤亡而已。 果然,冰堡勇士见突围成功在望,士气大振,在虎队勇士之中杀开一条口子,向西逃走。 张恒和陆小远断后阻击敌人,见同伴成功逃走,张恒撮唇呼哨,远处一声引吭长鸣穿透云气,清晰的传来,似是在应和张恒。跟着一道蓝影出现在天际,不一会儿来到近前,正是雪茵的蓝羽战鹰。 蓝羽战鹰双翅展开,将近百人笼在一片阴影之下,夏普伦的手下纷纷退避,让出一大片空地。他们见战鹰双目神光凛然,如一座宝塔傲在当地,一时间不敢有所动作。 张恒、陆小远、芊芊和斯席拉跃上战鹰,张恒叫道:“战鹰,快起飞。” 蓝羽战鹰一声鸣啼,展翅欲飞。这时虎队一名千夫长回过神来,指着战鹰叫道:“放箭!” 一声令下,万箭齐发。蓝羽战鹰升到半空,双翅猛力一扇,两股强劲的大风刮出,将羽箭扫落在地。 第二拨羽箭发出时,蓝羽战鹰已在十多丈的高空上,羽箭飞到中途,上冲之势耗尽,便向下乱坠,如下了一阵急雨。 陆小远坐在鹰背上,见张恒一言不发,道:“小白,我们....” 张恒瞥他一眼,摇了摇手,转头望向别处。 正文 第二百八十九章 决裂(3) 除了芊芊,另外三人都是沉默无言,只偶尔看对方一眼。芊芊叽叽喳喳的说了一会儿,见三人不怎么理会自己,也就坐下,双手托腮,不知在想些什么。 回到冰堡营地的后方,阿蜜塔已在等候,见四人到来,向张恒说道:“张公子,麻烦你跟我来,我有话说。” 张恒跟随阿蜜塔转过一座山角,阿蜜塔道:“张公子,陆少侠和斯席拉结伴出现在战场上,你也看到了,不知你作何感想?” 张恒叹道:“我明白阿蜜塔姑娘的意思。陆师弟和敌人亲近,岂止在下,恐怕现在冰堡的人没一个不知道的,他若出现在众人面前,众人不会放过他的。” 阿蜜塔道:“张公子既然知道,那么应该如何去做,公子可有想法?” 张恒摇了摇头,道:“姑娘若有办法,就请明说。” 阿蜜塔道:“你让陆少侠杀了斯席拉,带她脑袋来,我们的人仍旧把他看成是好朋友。”见张恒面带迟疑,道:“那个斯席拉为什么会跟随陆少侠回来,张公子可知道其中缘由么?” 张恒道:“在下不知。” 阿蜜塔道:“她是如何与陆少侠走到一起的,已经不重要了,但看她的意思,是要跟随陆少侠来我冰堡。这女子狡诈阴险,料想陆少侠年少无知,没能识破她的诡计。张公子既然跟陆少侠是朋友,当然有义务提醒陆少侠了。” 张恒道:“在下倒是可以劝说陆师弟与斯席拉姑娘分开,但其中缘故尚不清楚,便逼着陆师弟杀人,未免有些草率了。” 阿蜜塔道:“张公子,这并非我的意思,而是冰堡全体人员的意思,难道对付敌人,也要心慈手软么?” 忽听得陆小远冷冷的道:“喂,阿蜜塔姑娘,你背地里撺掇小白,以达到借刀杀人的目的,未免不够光明正大了吧?” 阿蜜塔转头望去,见陆小远、斯席拉和芊芊都到了,淡淡道:“你把我们的敌人带到这里,我不得不怀疑你的用意。” 陆小远经过地道中的所见所闻,对冰堡众人已产生疑心,这时更是毫不容让:“我们并非寒荒族人,不必听从你的命令,你们不肯收留,我们离开便是。” 张恒变色道:“陆师弟,当日若非冰堡的各位保着我们,我们可出不了地皇城,如今他们双方开战,跟咱们也是有关系的,咱们岂能甩手而去。” 陆小远道:“我现在怀疑,咱们是受了诱导,一步一步被他们拉到同一条船上的。” 阿蜜塔也不生气,道:“陆少侠,你说我们在蒙骗你们,有什么证据?” 陆小远回想巴尔指挥狼队勇士作战的情形,心想巴尔的作战才能很高,倘若说出他杀害老族长的事,只怕冰堡立时内乱,这场仗不用打也就败了,便道:“我在中原杀死的余立舟,也就是蒙卡,明明是巴尔的叔叔,你们却说他是夏普伦的兄长,可有此事?你们欺骗我们,不就是想激起我们对夏普伦的忌惮之心么?” 阿蜜塔道:“巴尔长老和夏普伦是叔侄关系,只是他们两支关系不洽,如今更是反目成仇。蒙卡跟夏普伦来往密切,和巴尔长老形同陌路,血缘关系有胜于无,那又何必提起?” 陆小远一怔,道:“那么圣女被选拔出来之后,是要在祭天圣典上被活活烧死的,你为什么也不告诉我们?” 张恒闻言一惊,目光转向阿蜜塔。 阿蜜塔神色如常,道:“张公子,我是怕告诉你之后,让你徒增忧虑,反正打败了夏普伦,无论真的圣女还是假的圣女,都会获救,到时候皆大欢喜,不是很好吗?” 陆小远叫道:“不对,夏普伦从来就没有....” 他正要说雪茵没有落在夏普伦手中的事,阿蜜塔打断道:“陆少侠,你说来说去,是为了混淆视听么?看来你对这位美丽的姑娘,可维护的很呐。” 她言辞锐利,陆小远辩不过她,气恼无已,叫道:“没错,我就是维护她了,怎么样?小白,咱们走。”说着伸手拉住张恒的衣袖,转身欲走。 张恒甩开陆小远,望着他一脸错愕的神色,冷冷道:“你知不知道,你们突然闯入战场,打乱了狼队的节奏?你是不是跟我保证过,不再擅自离开,战前点人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陆小远歉然道:“对不住,小白,是我不好....” 张恒大声道:“你自己说过的话自己都不当一回事,事后道歉有什么用!” 芊芊见师叔发怒,心下害怕,低声道:“师叔师叔,是我要拉着师兄去的,你吼我吧。” 张恒瞥了芊芊一眼,冷冷道:“你不是在冰堡么?怎么到这里了?” 芊芊双手揉搓着衣角,低声道:“冰堡里没人陪我玩,我便出来找师兄玩。” 张恒哼了一声,脸色铁青。 陆小远指着阿蜜塔道:“小白,你真的别对他们深信不疑,我总觉得他们很不对劲.....” 张恒粗暴地打断道:“够了,姓陆的,你自己做错了事,就会往别人身上推吗?”见陆小远不说话,沉默半晌,道:“你走吧。你贪图美色,自甘与敌人为伍,还有什么好说的?只盼你以后眼睛放亮些,别中了人家的暗算。” 陆小远听他话中有异,奇道:“你什么意思?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张恒摇头道:“克鲁顿虽非死在我手,我也有责任。我要留在这里,联合冰堡的人战斗到底。” 阿蜜塔眼中出现欣慰的神色,道:“张公子,我先回去了。” 待她走后,陆小远道:“既然·如此,我便留下来帮你吧。” 张恒背过身去,再次转回来时,脸上挂着轻蔑的笑,道:“你也配留在这里?好色愚蠢之徒,我不屑跟你为伍。” 陆小远见他突然如此决绝,感到吃惊,正要分辨,却听得斯席拉冷笑道:“陆少侠,既然人家不要你,你离开便是,省的有人小题大做,你还要受些窝囊气。” 正文 第二百九十章 决裂(4) 寒光一闪,张恒凝霜雪出鞘,向着抱膝而坐的斯席拉厉声喝道:“妖女,咱们是对立双方,这次我不杀你,下次叫我看见,绝不放过你!” 斯席拉站起身来,冷笑道:“拔剑吓唬人么?我可不会看你的臭脸色,有种的便比划比划。” 陆小远心知二人动起手来,斯席拉绝不是张恒的对手,忙拦在二人中间,不让二人动手。 芊芊怯怯的道:“师叔师叔,都是我的错,要不你把我关上一个月,不,两个月的禁闭行吗?” 张恒不听她说,凌空点指,封住了她穴道,冲陆小远道:“你赶快离开,走的越远越好!” 陆小远也有些生气,怒道:“好,我这就走,你别后悔!” 张恒仰天打个哈哈,道:“带上你同来极北,我才后悔呢。” 陆小远怒极,拔剑刺向张恒。张恒转头望向冰堡的营地,对疾刺而来的青铜剑看都不看一眼。 剑尖快触到张恒胸口时,陆小远手腕一转,收剑回鞘,冷冷道:“好,我这就走。”踏步欲行。 张恒忽然道:“她既然从冰堡出来找你,你把她带回去。”说着伸手提起芊芊,抛向陆小远。 陆小远伸手接过,解了芊芊的穴道,芊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师叔,师兄,你们别吵了,以后我再也不乱跑了....” 这时张恒早已回了营地,陆小远轻轻抚摸芊芊的小脑袋,叹了口气。 斯席拉道:“喂,你要去哪,我跟你一起。” 陆小远环视四周,长叹一气。茫茫雪山,荒无人烟,自己本来是跟张恒一起来的,现今张恒协助冰堡跟夏普伦作战,自己又能去往何处? 陆小远抱起兀自抽泣的芊芊,三人往冰堡行去。 。。。。。。。。。。。。。。。。。。。。。。。。。。。。。。。。。。。。。。 张恒尚未走进中央营帐,便听到伊墨在大发雷霆,进账之后,只见伊墨满脸怒气,白须根根飘起,额角的青筋也显现出来。 张恒走向自己的座位,伊墨斜了他一眼,重重的哼了一声。 张恒轻声问道:“伊墨长老怎么了?” 阿蜜塔道:“他今日跟豹队开战,中了敌人的埋伏,损失惨重,卡伦也身受重伤,正准备送他回冰堡去。” 张恒道:“伊墨长老的儿子受伤,难怪他心情不好。” 毕孜汗道:“他原本是想借此机会让卡伦立功,以后卡伦接替他的长老之位也就名正言顺了,岂知计划全盘落空。” 夜间,众长老、千夫长均知这次交锋己方损失惨重,下一次夏普伦定要全力进攻,向己方发出致命一击了。众人忧心忡忡,都没吃上几口饭,便到大帐商议退敌之策。 阿蜜塔道:“鹰队众勇士得张公子训练多日,战斗力也不弱,不如让鹰队勇士作为机动部队,骚扰敌军。” 巴尔摆了摆手,道:“鹰队人数有限,战斗力有限,作战时发挥的用处不大,阿蜜塔长老,你还是守好营地吧。” 伊墨冷笑道:“难道凭这小白脸不到一个月的训练,乌鸦就能变成凤凰么?嘿嘿,这可不太现实吧?” 张恒道:“在下的训练效果用处或许不大,阿蜜塔长老心思缜密,足智多谋,由她率领鹰队出击,相机行事,当可出奇制胜。” 张恒知道她此举既是想为冰堡尽一份力,也是想着提升女子在众人眼中的地位。男尊女卑在寒荒已有数百年的历史,她既有此雄心壮志,张恒对她颇为钦佩。 伊墨翻了翻白眼,道:“巴尔长老,你怎么说?” 巴尔沉吟片刻,道:“既然阿蜜塔长老有此热心,让她出兵也无不可。” 伊墨怒目扫视众人,拍案而起,道:“好,你们如此看重一群女娘们,恕我不奉陪了,有这个空,倒不如回去睡大觉。”说罢掀帘离去。 众人对视一眼,也不去理他,继续商议迎敌之策。 但夏普伦手握虎队、豹队两支精锐之师,且虎队最新训练的毒雷网阵杀伤力极强,目前己方根本没有应对的法子,众人商议来商议去,也不过是各人恪尽职守,随机应变罢了。 便在此时,一人入帐,急道:“巴尔长老,不...不好了。” 巴尔道:“怎么,是夏普伦的大军攻来了?”说着抽出白虎刃。 那人摇头道:“不....不是。” 巴尔道:“那又如何?快说快说!” 那人看了阿蜜塔一眼,道:“你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巴尔不耐烦的道:“真是麻烦,走。”当先出去。 那人带着众人走出不远,便听得一个女子的呼叫,毕孜汗脸上变色,向阿蜜塔道:“似乎是米娜的声音。”快步往声音来处赶去。 声音越来越清晰,果然是米娜在哭叫,声音中充满了慌张和害怕,毕孜汗转过几座帐篷,只见几名男子正嬉笑着将一少女按倒在地,强行去脱少女的衣衫。一名银发男子躺在旁边的藤椅中观瞧,嘴角挂着一丝冷笑,正是卡伦。 毕孜汗二话不说,挥刀便砍。几名男子听到风声,纷纷避让,毕孜汗刀法一变,刀影飘飘,一名男子手臂受伤,退在一旁。 毕孜汗也不追击,扶起少女米娜,怒道:“卡伦,你竟敢对神农族勇士做这种事!” 卡伦瞥了她一眼,道:“我伤后不能动弹,闲的发慌,见这小妞长得不赖,便让她给我跳个舞,她却扭扭捏捏的不跳,我只好吓她一吓了。” 毕孜汗怒道:“混账!鹰队勇士不是给你跳舞取乐的,你快向她道歉!” 卡伦冷笑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我如何如何?” 毕孜汗叫道:“我说了不算,我的刀说了算!”腰刀一挥,化作一道冷霜,劈向卡伦。 卡伦的几名手下挺起兽骨巨棒迎上,若论单打独斗,他们不是毕孜汗的对手,但他们群攻围殴,毕孜汗要迎接四面八方的攻势,就有些吃力了。 便在此时,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厉声喝道:“毕孜汗,你要残害本族同胞么?”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一章 内忧外患(1) 。?毕孜汗抽眼一看,说话的正是长老伊墨,她只是稍微一分心,一条骨棒擦着右肩过去,肩头被锋利的兽牙擦出几条血痕。 毕孜汗强忍疼痛,一刀横削,将打伤她的勇士的手臂划出一道裂口,鲜血迸溅。跟着刀锋闪烁,挡下了来自三个方向的进攻。 伊墨怒道:“臭娘们,你不听长老的命令,还敢动手?” 毕孜汗虽然跟他关系不洽,毕竟地位低于他,不敢违拗他话,腰刀划出一圈冷光,将对方众人逼退,便收刀站立。 她这一刀的意思是不愿再斗,按照规矩双方都应该罢手,岂知卡伦向手下使个眼色,众手下一言不发,挥动兵器又上。 而毕孜汗没料到对方说打就打,匆忙中躲过两次进攻,后腰便被一根骨棒猛撞一下,一个趔趄。她左右二人各伸一脚,将她绊倒在地。 毕孜汗被众人按住,挣脱不得,叫道:“你们这些卑鄙小人,突施暗算,算什么好汉!” 伊墨冷笑一声,并不说话。 卡伦道:“把她右手卸下来,看她以后还怎么神气。” 一名手下叫道:“瞧好吧!”掏出一把匕首,狞笑道:“臭娘们,你不是很有脾气么?老子就改改你的脾气!”说着寒光一闪,刀锋落下。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影晃到众人之间,但听得“砰砰砰”几声响,卡伦的手下全都飞了出去,正是张恒来救。 这时巴尔、阿蜜塔等人也来了,巴尔望着眼前情形,皱眉道:“怎么搅的?” 伊墨一捋白须,道:“也没什么事,只是跟毕孜汗千夫长比划比划,不料却惊动了各位。” 毕孜汗大声道:“伊墨,你少掩饰了,你刚才想要砍掉我的胳膊,这仅仅是比划比划么?” 阿蜜塔怒目望向伊墨,伊墨脸上闪过一丝怒气,随即强笑道:“适才是我们多有冒犯,毕孜汗千夫长多多见谅。” 毕孜汗又指着一旁抽泣的少女米娜,冷冷道:“多有冒犯?那么你的宝贝儿子欺辱本族勇士,又当如何?” 鹰队众女见米娜衣衫不整,又听了毕孜汗的话,登时群情激奋,叫道:“不能放过他!”“按照本族规矩,羞辱勇士,应当在脸上刻字,重责四十大棍!” 巴尔等人心想大战在即,伊墨和卡伦却闹出这场内讧,对他父子二人心怀不满,都在脸色上表现了出来。 神农族规矩确实如此,但卡伦极其爱面子,倘若给他脸上刻字,岂不等如杀了他?伊墨气急败坏的叫道:“都闭嘴,吵什么吵!” 众女渐渐安静下来,毕孜汗毫不相让:“你凶什么凶,今日就算说破大天,也要惩罚卡伦!” 伊墨怒道:“你一个小小的千夫长,配跟我说话么?” 阿蜜塔道:“伊墨长老,她不配跟你说话,那么我和巴尔长老,卡伦特长老总配吧?就算我们不说,违反了本族的规矩,难道还想着逃避吗?” 伊墨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无言以对。 巴尔出来打圆场道:“阿蜜塔长老,咱们明日又是一场大战,战前处罚自己人,未免不吉利,不如双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何?” 阿蜜塔淡淡道:“若不追究卡伦的责任,以后再有人欺负鹰队女子,那该怎么办?” 鹰队众女纷纷叫道:“不错,决不能饶了这个人!” 巴尔一时无语,克伦特笑道:“那么依着各位,应该怎样?” 毕孜汗瞥了卡伦一眼,道:“我们也不是非要追究卡伦的责任,只要他向米娜道歉,并且保证以后不许说出半句对女子不敬的话,我们就放过他。” 卡伦心高气傲,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群女子如此逼迫,只气的心肺欲炸,他本来有伤在身,怒气激动之下,嗓子眼一甜,哇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伊墨忧急交加,奔上前去,轻抚卡伦胸口,关切的问道:“儿子,你没事吧?”卡伦剧烈的喘着粗气,双目圆睁,一言不发。 伊墨满腔忧虑转为怒气,戟指众女,喝道:“一群臭女人,你们嚣张什么?就凭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也配称本族的勇士?我告诉你们,你们就算比现在强上十倍,也依然不抵男人的一根寒毛!” 众女见卡伦吐血,原本有意就此罢休,但听了伊墨的话,反而更增怒气,大声叫嚷起来。 毕孜汗拔刀在手,怒道:“伊墨,有种的你把话再说一遍!” 伊墨下巴一扬,道:“你要干什么,一刀杀了我吗?”目光转向巴尔和克伦特,道:“二位长老,如今这群女人要骑到咱们男人的头上来,你们就看着不管么?她们今天让我低头,明天可就轮到你们啦,后天神农族所有男人都要被女人压制了!” 阿蜜塔望着两人,道:“二位长老,你们说,卡伦违反规矩,是不是应该受罚?” 巴尔和克伦特沉吟半晌,巴尔道:“阿蜜塔长老,这件事就算了吧。”克伦特不说话,跟巴尔是一样的意思。 阿蜜塔惊讶之中掩不住失望之意,道:“你,你说什么?难道有人欺辱女性勇士,可以逍遥法外吗?” 毕孜汗叫道:“我算看出来了,你们不辨是非,不顾本族规矩,只想着男女之别,像你们这种人,根本不配做长老!” 巴尔怒道:“混账,你以下犯上,要造反么?” 伊墨幸灾乐祸的笑道:“臭娘们,你只要向巴尔长老和克伦特长老道歉,男人们胸怀宽广,岂能跟你们女人一般见识?附服个软,我们就不追究了。” 毕孜汗怒道:“老贼,我让你胡说!”说着挥刀劈向伊墨的面门。 白光一闪,毕孜汗的刀被巴尔的冰齿白虎刃架住,巴尔森然道:“有什么深仇大恨,要杀死本族长老?” 毕孜汗只觉一股气劲从白虎刃上传来,顺着腰刀传到了自己手上,她手臂剧震,腰刀落地,虎口也被震得流血。 巴尔举刀欲砍,阿蜜塔急道:“巴尔长老息怒,毕孜汗只是一时冲动,她绝不会叛变的。”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二章 内忧外患(2) 巴尔收转兵器,脸色阴沉。 阿蜜塔向鹰队众女道:“好了,咱们且先回去。等大战结束,还是要向伊墨长老讨教的。” 伊墨冷笑道:“我可不怕你们一群女娘们,难道绣花针和煮饭的锅碗瓢盆还能杀人么?” 鹰队众女怒不可遏,有几个便破口大骂起来。 阿蜜塔从身旁勇士的箭壶里抽出一根长箭,“啪”一声掰成两段,掷箭于地,森然道:“伊墨长老,我以神农大帝的名义起誓,定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话语虽然简洁,但众人感受到的,却是万分的坚毅和森寒的杀气。平日阿蜜塔待人平和,谁也没想到一个外表娇弱的女子会有如此冰冷的一面,伊墨脸上虽然挂着不屑的微笑,眼中却流露出忌惮之意。 一片安静之中,阿蜜塔道:“咱们走。”带着众女离开。 张恒回到营帐,正欲睡下,忽听得外面阿蜜塔轻轻叫道:“张公子。” 张恒起身,将阿蜜塔迎入,道:“阿蜜塔姑娘有什么事吗?” 阿蜜塔道:“没什么事,只是想让张公子陪我出去走一走,不知张公子是否愿意?” 张恒略一沉吟,道:“好。” 二人走出营地,来到龙牙谷旁边,坐到一块大石上,阿蜜塔指着谷内的一处,道:“那里是我小时候经常去玩的地方,我和女伴们捉迷藏,挖虫子,分兵打架,那段时光是我最快乐的时候。” 说到此处,她脸上露出怀念和喜悦之色:“那时谁也不去想长大之后的日子,只知道无忧无虑的玩耍,累了就回家吃饭休息,临分别的时候还要把下次玩耍的时间地点定的明明白白,现在想想,都觉得有趣。” 张恒听着她的讲述,也想起了自己的童年,只是这种温馨的情怀没有持续多久,妖族屠村的惨事便映入脑海,取而代之的是痛恨和悲伤。 阿蜜塔道:“现在长大了,烦恼无形中也在增加,再也回不去过去的日子了,唉,人要是长不大那该多好。” 张恒微微一笑,道:“人总是要成长的,就算成长的过程中伴随着痛苦和遗憾。过去的时光,可以在身心疲惫的时候回忆一下,不过恢复之后,还是要继续拼搏的。” 阿蜜塔道:“你知道我最羡慕你的是什么吗?” 张恒道:“什么?” 阿蜜塔道:“你有很多同道,在前进的道路上,他们跟你一起努力,若是累了,可以相互鼓励,遇着困难,也能互相照应,而我呢?只是孤独的一人奋斗。” 张恒道:“鹰队的勇士不都跟你志同道合吗?” 阿蜜塔道:“她们只是单纯有着实现男女平等的信念,至于该做什么,怎么做,却都要靠我来决断。毕孜汗虽然个性要强,不服输,却也不能帮我分忧。” 张恒道:“阿蜜塔姑娘的智谋素来被冰堡众人佩服,自然是长期决断筹划历练出来的了。” 阿蜜塔道:“是啊,我若不考虑周全,鹰队就有解散的可能。我真希望有个人能陪着我,这个人不必多么优秀,只要在我孤独无助的时候,懂得安慰我,鼓励我就好了。” 张恒察觉她在看着自己,一转头,四目相交。张恒感受到她的热切,有些不知所措,把头转了回去。 阿蜜塔幽幽的道:“张公子,我知道你早晚要回到中原的,其实你陪我这些日子,就足够了。我...我...”忽然她凑到近前,飞快的在张恒脸上亲了一下,起身而去。 张恒过了多时,才转头望去,夜色苍茫,早已不见了那窈窕的倩影。 。。。。。。。。。。。。。。。。。。。。。。。。。。。。。。。。。。。。。。。。 次日清晨,巴尔将全部勇士集中起来,朗声道:“兄弟们,今日便是跟夏普伦奸贼的最后一战。你们昨日也见到了,他们的的毒雷网阵威力极大,咱们只能拼死一搏,倘若有怕的,便退到东方高地,无论冰堡和夏普伦哪一方获胜,也决不会伤害你们。” 寒荒人悍勇桀骜,殊不畏死,倘若这时离开营地,就算得以活命,以后也要被其他族人耻笑,因此人人热血沸腾,高呼道:“决一死战,决一死战!” 巴尔当即分好兵力,自己统领二分之一,克伦特统领四分之一,阿蜜塔和伊墨带着剩下四分之一守护营地,分配妥当之后,率部进入了龙牙谷。 众人见到夏普伦一方的阵仗,不禁微微一惊:只见夏普伦轿子的前后左右,各列一支小小的方阵,加起来不到两百人,且气势也远不如前面两次交锋那般威武。 巴尔见此情形,反而暗暗警惕,喝道:“夏普伦奸贼,你在搞什么鬼?” 夏普伦以手支颐,似在瞌睡。直到巴尔第三次呼喝,他眼皮才微微抬起,淡淡道:“巴尔长老,你们到了?嗯,先不急着开兵见仗,老夫有个消息给你。” 巴尔和克伦特对望一眼,均是一头雾水,心想夏普伦胜券在握,又在耍什么阴谋诡计?又何必要耍阴谋诡计? 巴尔喝道:“奸贼,要打便打,我们狼队勇士虽未必敌得过你,却也不是怕死的孬种,谁耐烦跟你穷耗?” 夏普伦打个哈欠,道:“巴尔长老,老夫在此等了三个时辰了,你稍等片刻,又有何妨?” 巴尔喝道:“少啰嗦!”冰齿白虎刀向前一挥,叫道:“兄弟们,冲啊!” 便在此时,一阵尖利的啼叫声音从巴尔军队的后方传来,狼队勇士转头望去,只见一只飞鸟抓着一面大旗悠悠飞着,这鸟白脸黑毛,令人一见之下便生厌恶之心,正是鬼面枭。 而它抓着的那面大旗,上面绣着“冰堡”两字,周围有五毒虫环绕,栩栩如生,仿佛在爬动一般。 狼队勇士见此大旗,惊疑声音立时响起。这大旗分明是冰堡中心广场的军旗,有专门人手看护,大旗被鬼面枭带到此处,则冰堡定是发生了乱子,一时间人心惶惶。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三章 内忧外患(3) 巴尔心中也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他从身旁一人手中夺过弓箭,开弓放箭,飕的一声响,箭去如流星,鬼面枭被羽箭射中,扑腾着翅膀向下坠落,那大旗也飘飘悠悠,落了下来。 夏普伦大笑道:“巴尔长老,冰堡已经被攻克,你射死这鬼面枭,也无济于事了。” 此言一出,狼队勇士惊慌失措,议论纷纷。 巴尔喝道:“大家不要相信,这是夏普伦动摇咱们军心的奸计!”话虽如此,若冰堡不曾失陷,大旗如何会落到此处?他只是故作镇定罢了。 夏普伦哈哈笑道:“丹余长老在你们从冰堡出发之后,便派人联络老夫,说要弃暗投明,不再跟你们这群暴徒同流合污了。你们瞧,这是什么?”说着从怀中掏出一物,晃了两下,正是丹余的桃木手杖。 夏普伦高声道:“狼队的勇士们,你们若幡然醒悟,投靠老夫,老夫便既往不咎,倘若执迷不悟,那么你们就要跟随巴尔和克伦特下地狱了。” 狼队勇士得悉冰堡沦陷,士气大衰,面面相觑,又望望巴尔和克伦特,不知如何是好,没了出发前的坚定信念。 巴尔心想眼下形势是拖得越久越易生变,高声叫道:“跟奸贼拼了,夺回冰堡!”一人当先,冲向夏普伦的四座方阵。 他在狼队勇士之中的威信尚在,狼队勇士不知所措之时,听得他的号令,也来不及多想,纷纷跟着他冲上。 夏普伦之所以将冰堡投降的消息传给对方,为的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否则对方做出困兽之斗,虽然己方能胜,也得损失不小。这时见巴尔率人冲来,传令道:“冰盾防御。” 四座方阵的勇士将夏普伦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竖起冰盾,连成四面冰墙,挡住了狼队勇士的冲击。夏普伦身边护卫的四人则高声劝降,动摇对方的军心。 忽然山谷上方喊杀声音响起,克伦特抬头一看,虎队、豹队两支杀气腾腾,朝着这边攻来,赶忙奔到巴尔身旁,叫道:“巴尔长老,对方主力杀到,咱们先撤吧!” 巴尔懊恼无已,他一心要将冰盾阵攻破,竟不理克伦特的劝告,白虎刃携带劲风呼呼劈斩,仿佛陷入疯魔一般。 要破冰盾阵,理应认清敌人走势,指挥军队攻其一点,方能打开缺口,似他这般朝着一个方向一味猛攻,对方冰盾如走马灯般变换,就等于分散力量同时进攻敌人的全部冰盾,焉能攻破? 克伦特眼见情势危急,拉住巴尔,急道:“如今冰堡已失,我方士气低靡,再拖一会儿,敌人包围过来,咱们就全军覆没啦!” 巴尔伸手抓过克伦特衣襟,森然道:“怎么,你怕了?你是打算战死,还是像丹余老贼一样,投降夏普伦?” 克伦特见他双目血红,神色疯狂,暗暗心惊,颤声道:“我...我岂能投降,但是....” 巴尔大声道:“但是什么!若不投降,便给我杀!”手臂一挥,将克伦特推向前方,挥动白虎刃继续进攻。 便在此时,阿蜜塔带着鹰队女子赶到,毕孜汗叫道:“狼队勇士听着,阿蜜塔长老已经派遣哥舒天千夫长夺回了冰堡,那是夏普伦的诱敌之计,大家快撤退!” 她的声音通过扩音海螺清晰的送到了每个人的耳中,狼队众人闻言,心下稍慰。 克伦特上前拉过巴尔,道:“哥舒天在冰堡镇守,丹余可没占领冰堡呢,咱们还有腾挪余地,快撤吧!” 巴尔闻言,心情渐渐平复,叫道:“大家快撤!”率领众人向着龙牙谷上方营地撤退。 虎队和豹队赶到夏普伦这边时,冰堡众人已然回到营地。一名黑须长老问道:“大长老,咱们也先回去吧?” 夏普伦双目细眯,望着冰堡营地,淡淡道:“冲过去,攻占敌方营地。” 那长老微感奇怪,道:“可是他们一定布好了阵仗,咱们从下向上进攻,可不易取胜啊。” 夏普伦嘴角扬起一丝冷笑,道:“冰堡出了乱子,他们军心不会立刻稳定的,快快传令,待会儿第一个攻入敌方营地的,赏五百枚花贝,二十名女奴。” 黑须长老高声传令,数万人的队伍立时沸腾起来,所有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毕竟如此丰厚的奖赏,一个寒荒男子奋斗一生恐怕也未必得到。 夏普伦见己方士气高涨,很是满意,他挥了挥手,身后的十名号角手吹起号角,高亢而雄浑的角声在龙牙谷中回荡,充斥着每个人的心灵,所有勇士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声,如浪潮般涌向冰堡营地。 巴尔等人这时刚刚坐定,谁也没料到夏普伦会在这当口发起总攻,众人赶忙奔出营地,向谷中望去,密密麻麻全是人头。 巴尔下令道:“克伦特长老,率领一队操控炬石车和冰龙炮,另外的人,跟我守住谷口!”众人赶忙奔向各自位置。 克伦特站在高塔眺望,眼见敌方进入射程,令旗一展,叫道:“开火!” 炬石、冰龙炮弹飞上天去,如流星雨般落入敌方人群,震耳欲聋的响声之中夹杂着敌人的叫喊声音,火焰升腾,寒气弥漫,断肢残骸在空中乱飞。 夏普伦一方众人在长官的指挥下,一边向外扩散一边向着谷口冲锋,同时押后的冰龙炮、炬石车以牙还牙,朝着冰堡的营地发起猛烈的进攻。 克伦特等人在营外,巴尔率领狼队主力在谷口防御,是以营地之中炮火连天,有如山崩地裂一般,却并无一人伤亡,只是将帐篷、高台、沟壕等尽数摧毁。 夏普伦部队死伤狼藉,动作快的倒是脱离了鬼门关,挤在中间的来不及逃跑,只好伏在地上,却被炬石砸死,或是被烈焰活活烧死。有的人见要好的同伴受伤,想扶持同伴一起逃生,两个人反而都被冰龙炮弹炸的四分五裂;也有的人双腿被炸断,仍有求生的念头,仅靠双臂往外爬,却被从天而降的大石砸成肉泥。 正文 第二百九十四章 内忧外患(4) 张恒望着谷中惨状,心道:“只因巴尔长老和夏普伦双方少数人之间水火不容,竟要连累这许多无辜的人。他们中的九成人是没有野心的,却要为了极少数人的权力欲望而付出生命的代价。” 夏普伦眼见炬石、炮弹落入敌方营地,敌人却无半点声息,暗暗奇怪,他心念一转,便即想通,向轿子下的传令兵道:“传令,冰龙炮和炬石车原地不动,向谷口开炮。” 传令兵飞速赶到炮火队传达命令,操炮手们不再前进,将目标定在谷口,发动攻击。 “轰轰轰”几声接连炸响,把谷口的众人吓了一跳,炮弹炸裂激起的尘土落了巴尔一身,巴尔回头望去,正值一颗炬石落下,将两名狼队勇士生生压死,碎石乱飞,燃起火焰。 狼队勇士叫嚷纷纷,便欲逃开,巴尔喝道:“大伙儿冲过去!”大踏步冲上,厉吼一声,飞跃落入山谷,冰齿白虎刃化作一道寒芒,嗤嗤声响,两名敌人被锋刃切断咽喉,血溅当场。 双方转眼间交锋,炬石车、冰龙炮都停止了进攻。 夏普伦一方自下而上冲击,地势上有亏,死伤不少,但他虎队豹队加起来数万勇士,死掉的也不过是十成中的三成,远较巴尔的四千狼队勇士为多。且重金利诱之下,士气正旺。 分散的勇士们集结起来,连成黑压压的一片,冰堡一方相形见绌。巴尔见己方且战且退,叫道:“冲车大阵!” 狼队勇士让出路来,十多辆铁皮覆盖、布满尖刺大车开向敌人,起先龟速,越来越快,最后如同一群发疯的野牛狂冲乱撞。 夏普伦一方见状大惊,欲待躲闪,又哪里来得及?冲车开过的路,如同鲜血铺就,在高空向下望去,黑压压的人群中,十来条血淋淋的印痕十分显眼。 冲车十分坚固,虽然敌人不断地挥动兵器劈砍,也只是让铁皮多出几条白印而已,而敌人被冲车碰着,便是穿肠破肚之虞。 便在此时,一个嘹亮的声音传来:“大长老有令,攻上敌人营地,所有人赏三百枚齿贝,十挂生肉!” 虎队、豹队再次沸腾起来,他们也不管冲车了,发疯似的冲向谷口,而冲车前进的速度虽然快,转向却不灵便,众人绕路而行,很快将冲车落在了后面。 张恒起先还一板一眼的施展“奇松剑法”,随着战况愈演愈烈,长枪大戟源源不绝的从四面八方招呼过来,他剑法渐乱,最后什么截手九式、蓄手六式全都抛在一边,凝霜雪只是横劈竖斩,剑气划过,敌人分为两截,干脆利落。 忽听得后方叫道:“不好啦,有人背后袭击!”喊杀声在后方的炮车阵地响起。 一名勇士奔到巴尔身旁,慌张的道:“巴尔长老,大势不妙,丹余召唤毒虫毒兽袭击炮车阵地,克伦特长老快要抵挡不住了!” 巴尔怒道:“混账!”起手一刀,将一名豹队勇士杀死。 阿蜜塔道:“通知克伦特长老,向西方撤退,在海蟹湾处汇合!”那勇士飞速报信去了。 阿蜜塔见巴尔仍在厮杀,取过扩音螺,叫道:“大家往西方海蟹湾撤退!狼队的第一第二分队断后!” 冰堡众人早已没了战意,听到阿蜜塔命令,纷纷掉头向西,巴尔率领两支分队抵挡一会儿,眼见兵败如山倒,长叹一声,叫道:“撤吧!”。 阿蜜塔指挥众人撤向海蟹湾,来到两座高峰之间时,下令道:“毕孜汗,你带着鹰队在此埋伏,见着夏普伦的人,先放他们过去,等他们折返时再用滚石进攻。” 毕孜汗奇道:“为什么开始不打?” 阿蜜塔道:“执行命令就好。” 她带领剩余众人继续向西,来到一处雪松林时,又道:“第三分队躲到松林后,夏普伦的人来时,放火烧林。” 分队长虽然不明其意,却也不多说,带领手下欲走。张恒忽然道:“阿蜜塔长老,咱们可以将十面大旗均匀分散在林中,跟随火势前进。” 阿蜜塔略一沉吟,便知这是虚张声势,向分队长道:“照张公子说的办。” 众人继续前行,快到海蟹湾时,忽然有人叫道:“蝎子!哪里来的蝎子!”跟着众人纷纷叫道:“五头蛇!”“食尸龙兽!” 海蟹湾是雪山中的一处湖泊,以盛产螃蟹而得名,这时却被无数毒虫毒兽占据,它们听到人声,有的游水、有的从石缝中爬向冰堡众人。 阿蜜塔叫道:“大家别慌,后排的投掷火焰,前排的拿兵器抵挡!” 寒荒气候阴冷,海蟹湾更是潮湿,火焰落地没多久便即熄灭,不过冰堡众人人多势众,且他们抗毒能力很强,挥舞兵器打杀钻过火焰的毒虫毒兽,地上很快多出大片色彩斑斓的尸体,散发出的多种气味在空气中混合,闻过之后,令人十分不舒服。 便在此时,山脚处转出几条人影,当先一人面白无须,却是丹余,他望见眼前情形,慌慌张张的便要逃走。 阿蜜塔见了此人,心头怒火燃起,叫道:“丹余,你别走!”指挥众人过去捉他,但众人被毒虫毒兽阻拦,哪里冲得过去?有几人大着胆子踏步向前,走了没几步便被毒兽所伤,只好退回。 张恒纵身而起,从毒虫毒兽的上空飞过,想要过去捉拿丹余。 丹余见状,将铁笛凑到唇边,吹奏发声,两条巨蟒立时飞起,卷向张恒双腿,同时一只镰刀鼬倏然跃起,双爪闪着寒光,直取张恒眼睛。 张恒一掌发出,气劲澎湃,将那镰刀鼬震得在空中连翻几个跟头,摔出一丈多远,左手食指连点两下,两条电芒射出,正中双蟒七寸,双蟒歪歪斜斜坠落在地。 只是他被这么一阻,不免向下坠落,丹余再一吹笛,尖牙、利爪、毒刺、毒液朝着上方攻去。 张恒真气流转,呼的一声,右臂燃起烈焰,他一掌下拍,烈焰化作火龙,扑向群兽,火龙盘卷飞腾,毒虫毒兽被烧死大片,余下的纷纷辟易。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五章 绝处逢生(1) 张恒落地,火龙绕在他身旁,吞吐赤烟,斜视睥睨。他顺手一带,火龙长啸一声,冲向丹余等人。 丹余此次背叛冰堡,只有十来人跟随,这些人武力均不甚高,眼见火龙张牙舞爪而来,惊呼声中,四下逃散。 丹余双手翻转,气盾尚未结成,便被火龙击个正着,“碰”的一声,朝后摔去,张恒一晃而至,伸手提住他衣襟,将他抛向阿蜜塔那边。 这时丹余手下尚未逃远,张恒身法如风,左截右拦,将众手下陆续扔到了冰堡人群中。 丹余满脸焦黑,头发也被烧去大片,刚从地上爬起,便有一拳结结实实的打在他脸上,跟着拳脚如雨点般落下,瞬间将他打倒在地。 众人听说他投靠夏普伦,险些将冰堡也拱手送人,都对他十分痛恨,而这时他们又被夏普伦打的仓皇而逃,心中积怨已久,见到这叛徒,自然是不肯留情,拳拳到肉。 阿蜜塔急道:“先别下重手,等日后有机会,将他的无耻之事暴露在千万族人面前。” 但众人群情激奋,哪里听得她说?阿蜜塔挤到人群中时,丹余早已鼻青脸肿、七窍流血而死,大部分人靠后,打不着他,便将他的手下全部活活打死。 阿蜜塔叹了口气,道:“大家先撤进山去。” 众人进山,便与克伦特相遇。原来克伦特率领人数有限,没料到丹余突然偷袭,立时被丹余的毒虫毒兽压制,一路逃遁至此,若非阿蜜塔等人赶到,他们早被丹余歼灭了。 夏普伦眼见巴尔狼狈逃跑,冷笑道:“快快跟上,老夫要亲眼看着这家伙被擒!”轿夫们跟着数万勇士奔跑如飞。 追出里许,夏普伦见前方双峰夹着一条山路,约束部队停止,向一名千夫长道:“努儿海,你带队去追。” 努儿海心道:“大长老分明是想让我独立大功,以后就能重用我了。”喜不自禁,高声叫道:“弟兄们,活捉巴尔!”率领队伍而去。 夏普伦虽然看着他们安然无恙的冲过双峰之间,仍有些不放心,道:“小心行动,一旦有变,立刻后队变前队。” 数万人来到山前,部队便收缩成细细的一条,顺着山路缓缓通过,走了不多会儿,忽听得前方脚步声轰隆隆的传来,地面都在震颤,大片烟尘从地平线升起。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夏普伦坐在高轿上,看的也远,只见无数头猛兽从林间窜出,朝这边涌来,先前的努儿海部队此刻个个神色慌张,拼命奔逃,恨不能多生两条腿。 冰堡勇士放火烧林,虽然火势不旺,但雪松被火烧着便冒出滚滚浓烟,兽族怕火,见浓烟卷来,惊惧不已,纷纷朝外逃窜。 虽然无心伤人,努儿海的部队阻拦了逃生之路,它们自也不懂绕路而行。四条腿的速度可比努儿海部队快多了,双方相接,腿脚慢的便被群兽践踏而死。 奔逃的众人渐渐地被兽群吞没,努儿海在部队最前方,最后还是被一头独角兕挑起,哇哇叫着飞向空中,摔落在地,便即气绝。 夏普伦心想:“雪松林到这里只有脚下的一条路可走,倘若前进,非要与群兽狭路相逢不可。但人族如何跟情急拼命的野兽抗争?” 他向远处望去,见林中竖着十来面大旗,心下更加惊疑不定:“难道巴尔那些家伙手中还有王牌?”当下传令道:“大家撤退!” 虎队、豹队勇士也看出事情不同寻常,更不犹豫,转身便撤。 夏普伦位于部队中央,他通过双峰之间时,但听得山峰上一群女子叫道:“老贼,今日让你命赴黄泉!”话音刚落,斗大的石块从两侧山峰上源源不断的滚将下来,众人挤在这里腾挪不便,登时被砸死一片。 这两座山上石头极多,毕孜汗分布人手妥当,便让众女收集大石,此时每人身后的石头都堆成了一座小山,众女搬将过来,一块块的推向山下敌人。 一块大石直奔夏普伦而来,势头又快又猛,夏普伦哪里躲避的开?忽然他手腕被一名护卫抓住,不由自主的摔了下去,大石砸在轿子上,喀拉一声响,直接砸穿。 众人急欲逃命,相互拥挤推搡,喝骂声响成一片,有人摔倒在地,无人去扶,便被混乱的人群踩死。 夏普伦身形瘦削,被魁梧的勇士们挤得头晕眼花,双脚离地,不由自主的朝外而去。 几名护卫推开众人,保护夏普伦逃命。他们都是大力士,手中铁槊犹如门板,落石砸来时便挥槊抵挡,到最后总算逃出生天。 。。。。。。。。。。。。。。。。。。。。。。。。。。 冰堡众人经历一场恶战,个个带伤挂彩,精疲力尽,他们或倚或躺,不一会儿便沉入睡乡,鼾声四起。有人饿了渴了,便去河边捕蟹、取水。 巴尔等首脑沮丧郁闷,无心入睡,眼见众人散漫,没有哨卫,也不去安排。 过了一会儿,毕孜汗兴冲冲的回来,道:“阿蜜塔长老,你是没见着刚才夏普伦那老贼的样子,他被我们打的屁滚尿流,连轿子都不坐了,哈哈,真是解气。” 伊墨喝道:“大家都在休息,你吵什么!” 毕孜汗冷冷的道:“你有种的也去把夏普伦打的落荒而逃啊,到时候别说大声嚷嚷,就算你放炮庆祝,我们也不干预。” 克伦特道:“只不过是侥幸而已。夏普伦的军队是咱们的十倍,他们下次再来的时候,你们一群女娘们挡得住么?” 伊墨冷笑道:“说不准她们上去卖弄风骚,抛个媚眼,能让夏普伦的人手软脚酥,不战自降呢。” 毕孜汗怒道:“你少说风凉话,刚才作战的时候为什么龟缩不出?” 二人争吵之间,谷外传来一个声音:“冰堡的反贼,你们背叛神农族,罪不容诛,但大长老心地慈悲,仍想着给你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现在,只要你们乖乖的出来,大长老保证不伤你们的性命!”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六章 绝处逢生(2) 冰堡众人站起身来出谷查看,只见敌人约有万数,将海蟹湾围的里三层外三层,为首的是一名黑须长老,夏普伦并未到来。 那劝降的继续道:“但是,倘若你们执迷不悟,一心顽抗,冰龙炮和炬石车立刻进攻,让你们顷刻间化为齑粉!大长老已经攻打冰堡去了,你们就是丧家之犬,无路可逃了!” 众人气愤至极,骂道:“混账,老子还要夏普伦那狗贼饶命吗?”“神农大帝不开眼,怎么不把这老贼带走?” 巴尔瞪目道:“夏普伦老贼进攻冰堡去了?这还了得!”提刀便要渡河。 阿蜜塔淡淡道:“巴尔长老,咱们都是血肉之躯,难道抵挡得住石头和炮弹吗?” 巴尔回头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阿蜜塔道:“若要不死,只能暂时待在这里。” 巴尔大声道:“再不出击冰堡就没啦!” 阿蜜塔道:“对方无论近战还是远攻,都强过咱们,难道你要带着大家一起送死么?” 巴尔语塞,过了半晌,挥手道:“先回去!” 那黑须长老得到的命令只是劝降,不敢擅自进攻,眼见夜幕降临,便让手下搭帐篷歇宿,捕蟹为食。 双方苦战一日,身上或多或少的带着伤,体力也都到了极限,因此冰堡勇士和夏普伦的手下在河流两岸生火烧烤,互不侵犯,均无半分杀意。 张恒独坐一块大石上,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雪山,心道:“大敌当前,后无退路,真是求生无门了。唉,那日在龙牙谷中也是如此,我们被蝎尾针困住,若不是陆师弟偷袭敌后,早就命归西天了。”想到陆小远和芊芊此刻不知安危,便感担心。 忽听得旁边一人道:“你是在想陆少侠和芊芊妹妹吗?” 张恒转头望去,正好和阿蜜塔带有笑意的目光相触,阿蜜塔将一串烤好的螃蟹递给他,道:“其实你那天让陆少侠他们离开,也是不想他们卷入这场漩涡,是不是?” 张恒沉吟片刻,道:“我倒希望他们此刻已经赶回了中原。” 阿蜜塔扒开蟹盖,吮一口鲜汁,道:“你表面对陆少侠很冷漠,暗里却十分关心他。” 张恒和陆小远虽然性格迥异,但跟陆小远相处多时,不知不觉间被他的热诚和活力打动,只是嘴上不愿承认罢了,此刻被阿蜜塔点出,并未反驳。 阿蜜塔知道他是默认了,说道:“不过我不喜欢陆少侠。” 张恒道:“为什么?” 阿蜜塔道:“我也不知道,就是直觉上不喜欢陆少侠。如今他跟斯席拉在一起,他在自律上远不及张公子,斯席拉对他稍加挑唆,他能做出什么事来,可说不准。” 张恒点了点头,道:“所以我希望他带着芊芊回到中原,这样既能保命,也能远离斯席拉。” 阿蜜塔道:“他们一定不会回去的。” 张恒道:“是么?” 阿蜜塔笑道:“你要不要跟我打个赌?” 张恒微微一笑,道:“在下只携带了一些丹药,贵族精通百草,当然不会稀罕,除此之外,可谓身无长物了。” 阿蜜塔想了想,道:“要不然这样,他们若没有离开冰堡,你就替我办一件事,反之,我替你办一件事。” 张恒道:“阿蜜塔姑娘足智多谋,还有什么事办不成,需要在下帮忙么?” 阿蜜塔笑道:“我只是一介弱女子,当然能力有限了。怎么样,你答不答应?” 张恒点了点头,阿蜜塔伸出手掌,道:“一言为定。”张恒和她击掌为誓。 二人吃着烤蟹,阿蜜塔突然道:“张公子,倘若你能逃生,我也希望你能活下去,而不是跟我们一样葬送在夏普伦的炮火下。” 张恒苦笑道:“这里被敌人团团包围,在下是逃不出去的,明日拼死一战,结果如何,全凭上天决定。” 。。。。。。。。。。。。。。。。。。。。。。。。 次日凌晨,天还没亮,张恒便被众人的说话声吵醒,他起身望去,只见冰堡众人拥在谷口,对着外面议论纷纷。 张恒过去问阿蜜塔道:“阿蜜塔姑娘,出什么事了吗?” 阿蜜塔也是一脸疑惑的神色,道:“敌人都不见了。” 张恒经她一提,才发现这一点。原本密密层层的虎队豹队勇士,竟如人间蒸发般消失不见,若非地上有着烧火、安营扎寨的痕迹,张恒简直怀疑做了一场大梦。 巴尔向身旁的千夫长道:“鄂多,你带人出去探一探敌情。” 阿蜜塔摇头道:“不必了,咱们都出去吧。” 巴尔愕然道:“万一是他们的诱敌之计怎么办?” 阿蜜塔道:“咱们被困河谷,已经插翅难逃,他们开炮一通乱轰,定能将咱们诛灭,还有必要另使诡计吗?” 巴尔想了想,道:“说的也对,大家一起出去。” 众人趟过海蟹湾一路前行,直到穿过那两座山峰,也不见夏普伦的半个手下,克伦特奇道:“数万勇士,说不见就不见了?” 阿蜜塔道:“要么是外族或者兽群来攻,要么是地皇城出事,才会令夏普伦如此忌惮。” 伊墨冷笑道:“地皇城高据龙首峰,能出什么事?寒荒各族,哪一个胆敢犯我神农族?” 说话之间,前方出现一支十来人的小队,巴尔道:“警戒!”众人弯弓搭箭,竖起了刀枪,却听得那人叫道:“巴尔长老,是我们!” 巴尔听出来人是冰堡的勘探队长,命令众人解除警戒,待那人上前,问道:“你不在冰堡守城,来这里干什么?夏普伦不是正在进攻冰堡吗?” 那队长道:“昨日夏普伦将主力开到冰堡城下,声称给我们一夜的时间考虑,又拿冰龙炮和炬石车对准冰堡,岂知到了深夜,他们突然撤退。我们出城追查,一路跟到这里。” 巴尔问道:“那么哥舒天呢?他在守城吗?” 那队长道:“说来奇怪,丹余长老….呸,丹余老贼叛逃出城不久,哥舒天千夫长也就不见了,他倒是留下命令让我们听叶里淳的。昨日夏普伦攻城时,若不是叶里淳杀死两名意欲投降的千夫长,局面可真就乱了。”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七章 绝处逢生(3) 巴尔听得一头雾水,转头问阿蜜塔道:“哥舒天在搞什么鬼?” 阿蜜塔道:“我也不清楚,既然冰堡暂时安全,咱们往地皇城瞧瞧去。” 众人转向前往地皇城,来到龙牙谷时,但见战场狼藉,血肉遍布,因为隔了一夜,尸体已经被冻僵,与结冰的地面黏在一起。众人骇然之余,又感沉痛。 穿过龙牙谷,忽听得一阵隆隆声音传来,虽然低沉,却夹杂风雷之音,令人闻之心悸。有人大声叫道:“是雪崩!” 巴尔等人抬头望去,果然高耸的龙首峰侧峰上,大片白雪滚将下来。而侧峰下的山路上,便是浩浩荡荡的虎队、豹队数万勇士。 他们都是久居此地,深知雪崩的厉害,虽说人定胜天,但这大自然的一怒之威,岂是人力能抗?众人七嘴八舌的道:“这可不对,龙首峰从没发生过雪崩,难道是深层的地震引发的?”“你还研究个什么劲,快逃命啊!” 说话之间,隐隐的雷声变成了风啸雷鸣、山崩地裂般的巨响,雪堆沿途携带积雪,更有不少岩石随之俱下,快到山脚时,便如巨浪排空,阴影将众人完全笼罩,说不出的可怖可畏。 众人慌忙沿路而上,还没逃出多远,便听得一阵野兽般的嘶吼,跟着一群矮人从山后转出,怪叫着冲向虎队、豹队的勇士,他们手中没有武器,身手异常敏捷,如狡兔般扑上,与众勇士贴身肉搏。 他们十分勇悍,或以牙咬,或攻击裆部,无所不用其极,众勇士腹背遇难,一时间难以打退他们,被困在了山路上。 这些人是寒荒的矮人族,素以“好勇斗狠、睚眦必较”闻名,夏普伦曾因他们擅入龙牙谷,一路攻到他们老巢,并炮轰他们居住的洞穴,不料今日大难临头,他们突然发兵来报复。 夏普伦被挤在人群中,咬牙切齿的道:“该死的矮人,老夫腾出手来,定要把你们剁成肉泥!”但在惊天动地的雪崩声音中,这句话几不可闻。 积雪终于滚到了山路,众人发出一阵绝望的呼叫,便被积雪埋没,积雪去势不停,顺着山路继续滚落,余人转身急奔,却在转眼间被巨大的雪团吞没。 山路上没有雪,雪团越滚越小,最终停止。 昨日还气焰猖狂、不可一世的数万勇士,竟在这片刻之间葬身雪中,冰堡众人远远望着山路上的积雪,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克伦特道:“咱们的死仇夏普伦想不到竟会这般死法,恐怕连尸体也寻不回了。” 阿蜜塔道:“这才叫人算不如天算,他处心积虑要谋夺族长之位,甚至下毒手害死老族长,神农大帝最终看不过眼去,用雪崩天罚制裁了他。” 雪崩点的上方还有千数勇士,他们正跟矮人族搏斗,听得有人叫道:“大长老被积雪埋啦!”回头望去,果然是满目雪白,哪有半个人影? 这时又有人叫道:“跟这群矮子拼啦!”众人既悲且怒,个个挥动兵器,如下山猛虎般攻了过去。虎队豹队的作战能力本就高过矮人族,这时情急拼命,更加势不可挡,寒光闪处,十多个矮人被砍去脑袋、心脏被刺穿。 那矮人首领撮唇发出尖利的哨声,众矮人转身便逃,来到一座崖边,这山崖斜势虽缓,却布满尖石,矮人们皮糙肉厚,丝毫不惧,抱头滚落。 虎队、豹队勇士身体素质不及他们,也没经历过这种训练,不敢追下去,或开弓放箭,或投掷长枪,扎死了十来个矮人。待矮人族脚踏地面,勇士们再也无法伤及他们了。 众人返回雪崩处,望着堆积的白雪,心下一片茫然。他们从前对夏普伦言听计从,奉若神明,夏普伦既死,应当何去何从,实不知晓。 便在此时,一人叫道:“各位兄弟,你们好。” 众人回头望去,从龙首峰走下一行人,当先的一个却是哥舒天,陆小远和麦加都在其中。 众人议论纷纷,不知他是怎么到龙首峰的。忽然有人叫道:“放火烧地皇城,是不是你干的!” 原来昨夜夏普伦眼看要夺下冰堡,忽然有人来报,说地皇城遇敌,全城着火。地皇城是神农族的根本重地,不容有失,夏普伦心下震骇之余,急命众人回师。 倒有几个长老说道事情古怪,敌人被围的水泄不通,怎么会神兵天降,攻到地皇城? 夏普伦嘴上不说,心里却十分清楚,那神兵并非天降,而是从地下钻出来的。 他心想若对先祖祠堂增添防范,不免惹人怀疑,幸好巴尔封锁了他在冰堡的府邸,那地道入口便无人得知,岂知还是出了纰漏。这件事不能对人明说,他只是不住催促加速行军。 若在平时,侦查部队前头探路,自可发现矮人族的踪迹,但夏普伦一心回城救急,疏忽之下,被矮人族钻了空子。 哥舒天笑道:“地皇城确实已被我们攻下,但那是神农族的家园,我们怎能放火?我们只是在城外举行了一场大型篝火晚会。” 他虽在城外放火,留守龙牙谷营地的豹队勇士远远望去,却分辨不出,只道是地皇城遭遇火焚。 一名虎队千夫长叫道:“弟兄们,横竖都是一死,跟这阴险的家伙拼了!” 千数人中,只有几十个人发声响应,其余的九成半人则都沉默不语,有的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 那千夫长叫道:“干么?你们都怕了吗?” 哥舒天道:“各位兄弟,你们大势已去,何必要做困兽之斗?我们都是神农大帝的子孙,身上流淌着一样的血液,为什么非要自相残杀?” 麦加道:“不错,你们只要放下武器,我们绝不会伤害你们,但是…”他正要再说几句威胁的话,便被陆小远按住了口。 那千夫长愤愤的道:“你们为了得胜,不惜引发雪崩,将我数万兄弟害死,又勾结外族偷袭我们,如今还想让我们相信你们?”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八章 绝处逢生(4) 哥舒天摇头道:“雪崩和矮人族的袭击不是我们策划的。我们只是想设伏杀死罪魁夏普伦,可没想让你们跟着送命。至于矮人族,我们更是从没跟他们联络。” 那千夫长哼了一声,道:“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你怎么说都行了。” 陆小远道:“我们已经在龙首峰四周已经埋伏好了,居高临下攻击你们,你们能活下几个?若要杀你们,现在何必现身?” 那千夫长环视龙首峰地势,又看看哥舒天身后的人,心知陆小远所言属实,己方群龙无首,真要走进哥舒天他们的埋伏圈,恐怕是要全军覆没的。 陆小远又道:“现在地皇城和冰堡都在我们手里,你们没有寄身之所,又该去哪?投靠外族么?” 那千夫长呸的一声,道:“没骨气的王八蛋才会投靠外族!” 哥舒天道:“各位,我可以以神农大帝的名义起誓,只要你们投降,一定不让你们受到丁点伤害,若违此誓,有如此箭!”说着从身旁勇士的箭壶中取出一根箭,用力一掰,断为两截。 麦加低声笑道:“他应该用掰不断的狼牙长箭,万一以后办不到,也好有个推辞。” 虎队、豹队众人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一人迈步走向哥舒天,他这一走,陆续有人过去。那千夫长叫道:“喂,你们…..”前后看看,同伴过去了大半,长叹一声,也走了过去。 。。。。。。。。。。。。。。。。。。。。。。。。。。。 那日陆小远和张恒分手,便同芊芊、斯席拉前往冰堡。他们骑乘蓝羽战鹰,飞出里许,见前方有一队人,便降低高度查看,认出是哥舒天等人。 他一面招呼一面按落战鹰,来到哥舒天等人面前。 哥舒天见陆小远在此,奇道:“小陆,你从哪里来的?姐姐让我赶回冰堡助守,我点人时没见着你,便率人出发了。” 陆小远不愿再提和张恒决裂一节,几句话遮掩过去。 麦加突然叫道:“喂,老狼你瞧,这不是斯席拉么?她怎么会在此?” 众人往陆小远身后望去,认出那女子果然是斯席拉,一时间议论纷纷。 陆小远心想若说了救出斯席拉的过程,那么发现地道、两次探索这些事连串在一起,也无法隐瞒,眼见此处人多,倒也不好明言。 哥舒天却笑道:“我们在此跟斯席拉姑娘遇着,也算有缘,斯席拉姑娘要不要跟我们去冰堡做客?” 麦加知道他见到美女就没了主意,忙道:“老狼,她可是夏普伦的人。”随即转身喝道:“斯席拉,你来我们这里有什么意图,快快招了,否则我们对你不客气!” 斯席拉轻轻哼了一声,对他视若不见。 麦加生起气来,举起大锤,叫道:“你不说是吧?那我打死你!” 哥舒天一把拉住他,道:“你瞎咋呼什么,谁让你对斯席拉姑娘无礼的!难道你信不过她,还信不过小陆吗?” 在场众人心里想的却是:“我看你还是相信这女人多一些。” 麦加放下大锤,气呼呼的道:“见色忘义。”又向叶里淳道:“冷面鬼,你不发表一下意见吗?” 叶里淳道:“咱们这么多男人,还怕她一个女子不成?” 麦加向着斯席拉狠狠地瞪了一眼,恐吓道:“你如果稍有不老实,我就锤死你!”说着晃了晃大锤。 斯席拉也不与他吵,转头望向一边。 众人齐往冰堡前行,哥舒天早在地皇城就对斯席拉心动,这时一路都在斯席拉身边转悠,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 来到城下,丹余亲自将众人迎进城去,听说哥舒天被派回来协助守城,他脸色难免有些不自然。 哥舒天等人也没注意到。陆小远去帮斯席拉寻找住处,麦加道:“咱们喝点酒去。” 哥舒天摇头道:“不必了,我一路奔波累得很了,我要回家休息。” 麦加拉住他手臂,笑道:“老狼,我看你是要去找女人风流快活吧?你可别休息一晚上腰酸腿软,明天起不来床啊。” 众人大声哄笑,哥舒天甩开麦加,笑道:“乖儿子,爸爸去找你的娘亲们去喽。”转身便走,身后传来麦加的骂声。 麦加又邀请众人喝酒,但大多数人苦战数日,身体疲惫,都要回去休息,他便和叶里淳等寥寥数人寻了家酒馆。 冰堡和夏普伦开战之事全族皆知,他们一进酒馆,立时便有好多人上来打听战况。麦加不愿败坏他们的心情,只说冰堡勇士将夏普伦打的节节败退,很快便要打上地皇城了。 正说话间,忽听得外面哥舒天的声音叫道:“站住!别走!” 众人向外望去,只见哥舒天光着上身,只穿一条短裤,急速奔过。 麦加道:“奇怪,老狼在追谁?莫非是他的女人跑了?” 一人道:“他的女人干么要跑?” 麦加想了想,道:“兴许是老狼在战场消耗了过多的体力,干那事时体力不够用的,被他的女人嫌弃了。” 众人哈哈大笑,叶里淳站起身来,皱眉道:“有点不对劲。”飞身追去。 他追出一条街,一转头,见哥舒天站在不远处,便快步赶过去,顺着哥舒天的目光望去,只见死胡同里站着一个脸上涂满油彩的小丑。 哥舒天沉声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把我们引到这里?” 便在此时,麦加也奔了过来。其他喝酒的勇士虽然一起跟来,他们速度不及麦加,被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麦加叫道:“这是搞什么鬼?”说着纵身扑上,抓向小丑。 小丑回身一跃,落在墙头上,回头冲着哥舒天咧嘴一笑,跃到了另一边。 三人翻墙而过,哥舒天伸手要取弓箭,这才发觉自己只把自己带了出来。这时夜已深了,居民均已入睡,加上小丑走的都是僻静街道,三人虽然大呼小叫,却也没人来增援。 忽然街道拐角处转过一人,却是陆小远,他将斯席拉和芊芊安置妥当,想要来找麦加他们喝酒。 正文 第二百九十九章 议定族长(1) 哥舒天认清来人,叫道:“小陆,捉住他!” 陆小远不明所以,一愣神的功夫,小丑已经转向逃走,并回头冲着他眨了眨眼,陆小远这才认出那小丑正是前些日子在龙牙谷指点自己找到地道入口的人。 说来也奇怪,起先三人追击小丑时,小丑身法快过三人,还时不时停下来等候,而陆小远现身之后,那小丑脚步不停,很快就跑没影了。 哥舒天三人没追到他,都是一头雾水,麦加愤愤的道:“那一定是夏普伦老贼派来的奸细,要是让我逮着他,不把他锤成肉饼才怪。” 哥舒天道:“他若真是奸细,就不会蠢到破窗而入,故意惊动我了。” 叶里淳道:“看他意图,似乎要告诉我们什么事情。” 麦加奇道:“那么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们?” 哥舒天道摇头:“我不清楚。”目光忽然转向陆小远,问道:“小陆,这件事你是不是知道内情?”陆小远一出现,小丑便消失,哥舒天便猜测二人之间有所关联。 陆小远点头道:“我知道。” 麦加和叶里淳的目光齐齐转向陆小远,陆小远便将当日发现地道的经过说了。 他猜到小丑出现的目的应该是要将地道入口泄露给哥舒天,而自己现身后,小丑逃走,便是想着让自己把事情告诉他们。 哥舒天等人听完,只觉匪夷所思,而听说老族长的尸体在地道中,尸体伤势表明是巴尔下的毒手,更觉事关重大,当下直奔夏普伦的府邸。 大门紧锁,且贴着封条,四周冷清,唯有枝头上蹲着一只鬼面枭,怪叫两声,也不知是否带有欢迎的意思。 麦加正要破门而入,哥舒天拉住他,道:“别要惊动旁人。” 四人翻墙入府,陆小远当先领路,进入正堂,将墙边的一只橱柜推开,拿青铜剑沿着地上方砖的缝隙撬了一圈,将方砖撬起,露出一只洞口。 哥舒天道:“若非小陆知道内情,就算没有柜橱挡着,我们也想不到地下会有如此玄机。” 四人依次跃入地道,陆小远道:“地道的另一端就是地皇城的先祖祠堂,老族长的尸体在半路。” 从冰堡到地皇城,沿途山峦阻隔,路途蜿蜒,而这地道取直线通两地,路程很近。四人走了一个时辰,便来到老族长丧生之处。 哥舒天三人蹲下观察,又看了地上的字迹,站起身来,脸上均有悲愤之色。 麦加愤愤的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老族长竟是巴尔这狗贼害死的,亏我们还听从他的号令。” 叶里淳也道:“我们支持他与夏普伦为敌,可真是大错特错了,不杀此人,实在天理不容。” 陆小远道:“可那夏普伦也并非善类,他挖通这条密道,难道仅仅是为了与老族长的小妾私通?” 哥舒天道:“不错。夏普伦挖通地道,最主要的目的便是要暗杀老族长,他勾引老族长的侍妾,为的就是掌握老族长的作息规律。” 陆小远道:“当时的情形应该是老族长中了巴尔的暗算,重伤之下逃入先祖祠堂,却意外发现了侍妾和夏普伦的丑事,他要在死前手刃奸夫银妇,结果在地道追击的时候力气不加,气绝丧命。” 哥舒天道:“至于那侍妾,或许是老族长杀死,也或许是夏普伦见她失去作用,杀人灭口。这就不得而知了。” 哥舒天三人心想神农族一桩大案的真相水落石出,感到轻松,但随即想到的是决不能放过巴尔。 陆小远道:“如今前线陷入死战,咱们是不能将秘密泄露出去的,否则巴尔伏法,狼队或许会生乱。” 哥舒天道:“不错,眼下击败夏普伦,夺回地皇城是头等大事,如何戳破巴尔的恶行,那是往后的事情了。” 麦加道:“我拿大锤锤到一百多人就没力气了,何况人家冰龙炮打过来,我的大锤可抵挡不住。” 四人对视一眼,目光齐齐转向地道的另一头,脸上都现出喜色。 麦加更是乐得蹦起,笑道:“咱们可真是蠢到家了,地皇城就在对面,直接取了敌人老巢不就成了吗?” 四人原路返回冰堡,计议一番,叶里淳留下来协助指挥,哥舒天则点齐二百名勇士,从地道直奔地皇城。 地皇城千百年来经历过无数次外族入侵和野兽袭城,如今的城防十分牢靠,素有“极北天险,铁郭金城”之称,因此夏普伦留在城中的人手不多。 而哥舒天一行人早先换上了寻常族人的服饰,出了先祖祠堂,分散行动,因为出其不意,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守城勇士全部擒住。 城中虽有巡游队伍,人数却不多,被哥舒天瓮中捉鳖,擒获十之七八。他为防止有人去龙牙谷报信,便封锁全城。当晚在城外放火,迷惑了夏普伦。 。。。。。。。。。。。。。。。。。。。。。。。。。。。。。。。。。。。。。。。。。。。 巴尔率领众人在积雪中开路前行,三里雪路,走了大半日。在雪中挖出尸体,便放在路边,等着事后埋葬。 走过积雪,便一路畅通,众人来到地皇城下,城门大开,哥舒天迎了出来。 众人击败强敌,重回地皇城,心中喜悦和激动之情自不必说,或抱在一起,或欢呼雀跃,或扑到城墙上抚摸冰砖。 巴尔拍了拍哥舒天的肩头,笑道:“好小子,你是怎么绕过夏普伦大军的?此番咱们大获全胜,你是首功。” 哥舒天脸上不动声色,心道:“事已至此,你还在演戏。”麦加心下恼火,若没陆小远拉住,早就破口大骂,揭穿巴尔了。 阿蜜塔道:“好了,咱们进城再谈。” 虎队、豹队的勇士大多数是地皇城居民,十成死掉九成,众勇士的亲属又悲又怒,眼见巴尔一行人进城,向他们投去仇恨的目光。 巴尔侧头向哥舒天道:“哥舒天,你在城中传令,申牌时分大家集会到中心广场,我亲自登台,安抚族人。” 正文 第三百章 议定族长(2) 哥舒天冷冷道:“不必了,我已经跟族人们解释过了。父亲死了儿子、妻子死了丈夫,孩子死了父亲,难道仅凭几句道歉的话就能平复他们的仇恨吗?” 巴尔道:“说来也是。你有什么好法子么?” 哥舒天淡淡道:“若有法子,立刻便实施了,难道等他们发动叛乱吗?” 巴尔连碰两个钉子,心下不禁恼火,他略一转念,笑道:“哥舒天,你立下大功,正好丹余老贼背叛我们,我会在长老会上提议,升你为长老的。” 哥舒天并不回答,瞥了他一眼,心道:“你别洋洋得意,自以为族长之位手到擒来,到时候有你受的。” 众人来到神炎殿,所有的长老、千夫长聚在一起,巴尔扫了一眼,还是夏普伦的旧部居多,只是残余的虎队、狼队勇士投降,他们手中没有兵权,难以兴风作浪,也就不把他们放在心上。 巴尔向众人分配任务,有的负责安抚族人,有的重新编制勇士队伍,有的布置城防。 一名千夫长叫道:“在场有十名长老,二长老的地位犹在你之上,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 此言一出,立时便有大半数的人附和:“老族长失踪,之前大长老说了算,如今咱们听谁的?”“赛弗斯长老以前很得老族长信任,只是他现在在家休养,依我看应该请他来主持。”“他毒功修为尽失,咱们一群杰出英才,难道听一个废人的?还是按地位来,听二长老的命令。” 巴尔没料到他们不听自己号令,倒也没有说辞反驳。 二长老捋须冷笑道:“如此争来争去也没个定论,不如咱们投票决定谁来暂代族长之位,如何?” 巴尔立即道:“不行。” 二长老笑道:“敢问巴尔长老,为什么不行?”他虽然神色和蔼,语气却是咄咄逼人。 巴尔沉吟良久,才道:“我们投票选出来的人,仅代表长老和千夫长的意见,勇士们未必服他,若要投票,就要让所有勇士一起参与。” 一名红脸长老哼了一声,道:“虎队豹队所剩无几,城中仅有狼队勇士,他们素来听从巴尔长老的命令,巴尔长老这个提议,不就是要选自己吗?” 巴尔略感尴尬,咳嗽一声,道:“勇士们有自己的想法,我可左右不了。” 红脸长老仰天打个哈哈,道:“荒唐。按照你的理论,应该让所有族人一起投票,免得勇士们选出来的人无德无行,不为族人信服。” 一名浓眉大眼的千夫长大声道:“那么是不是还要把寒荒各族都请来,再听听他们的意见?毕竟本族是寒荒第一大族,以后要跟各族打交道的。” 众人哄堂大笑,二长老微笑道:“依着巴尔长老的意思,很有这个必要啊。” 巴尔再也忍耐不住,拍案而起,喝道:“混账,你们之前助纣为虐,充当夏普伦的鹰犬,如今我不来追究你们的罪责也就是了,你们还敢在神炎殿中猖獗?” 那红脸长老瞪眼道:“这么说来,我们还得感谢你了?巴尔,别以为你手里有兵就不可一世,别人怕你,我可不怕!” 克伦特皱眉道:“各位,有话好好说,大家都是同族好友,干么翻脸?” 又有一名苍髯长老冷笑道:“克伦特,谁不知你这长老之位是靠巴尔举荐得来的,你这狗腿子当的倒是称职,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话?” 克伦特戟指那人,怒道:“古顿,我只是来劝解,你干么要恶语伤人!” 神炎殿中,众人吵的沸反盈天,冰堡虽然人数少,但重兵在握,底气很足,双方寸步不让,发展到后来,更有脾气暴躁的动起了手。 但听得“当”一声大响,雄浑的声波扩散开来,在神炎殿中回荡,将杂乱的争吵声全部掩盖下去。有人敲响了殿上的圣钟。 众人停下争吵,转头望去,圣钟旁站着一名容貌秀美的女子,正是阿蜜塔。阿蜜塔目光在众人扫来扫去,用嘲讽的口吻说道:“真是没想到啊,各位原来这么有上进心,老族长下落不明,你们就争着抢着要接任族长,嘿嘿,真对得起老族长。” 众人被她这么一说,都觉得理亏,无言可答。 过了半晌,二长老道:“咱们确实应该先查明老族长的下落,若老族长不幸逝世,就要找出杀害老族长的凶手,将他处以极刑,然后才能考虑谁来继任族长的事。” 红脸长老道:“可万一杀人凶手用毒物将老族长的尸体给化掉,岂不是永远找不到了?” 克伦特道:“想要接任族长之位,还要找到圣女,主持祭天圣典,才算真正的名正言顺。” 巴尔道:“夏普伦之前不是找到过圣女吗?” 苍髯长老冷冷道:“圣女早就逃了,此刻还不知下落。” 阿蜜塔道:“我有个主意,眼下的大事有两件,一件是找到老族长的下落,另一件是寻找圣女,主持祭天圣典,咱们所有长老之中,无论是谁,办成其中的任何一件,便是副族长,全族人听从他的号令。” 巴尔道:“那跟族长有什么区别?” 阿蜜塔道:“当上副族长后,另外一件事也就交给他来办,三年之内,倘若他能办成,那么顺理成章的升为族长。” 红脸长老道:“天生冰灵体质的女子万中无一,极难遇见,而老族长若真的尸骨无存,也就是一件无头公案,那么别说三年,三十年、三百年也办不成的。” 阿蜜塔道:“若三年之内有旁人办成另一件事,就从副族长和这人之中推选出族长,若三年之内,副族长办不成,也没有任何人办成另一件事,那是天意使然,副族长仍可升为族长,各位看,这个主意如何?” 众人低声议论,毕孜汗首先叫道:“好,便是这么干!”余人心想这么做于情于理甚合,也都点头同意。 阿蜜塔问巴尔道:“巴尔长老,你说呢?” 巴尔无奈,道:“好,就依阿蜜塔长老说的。” 正文 第三百零一章 议定族长(3) 张恒来神农族的目的之一便是救出雪茵,他来到鹰队训练场,本想请阿蜜塔帮他寻找雪茵,岂知连阿蜜塔的面还没见着,在门口便被毕孜汗拦下,说阿蜜塔忙于鹰队的整顿,无暇顾及他事。 张恒无奈,只好自己寻找。他之前在地皇城参加神农庆典时,听斯席拉提起过监狱的方位,正往那边走着,忽听得一个稚嫩的童音叫道:“师叔师叔!” 张恒心头一震,回头望去,芊芊朝他快步奔来,一下子扑到他怀中,放声大哭。 张恒轻抚她后背,柔声安慰几句,一抬头,和陆小远目光对上,一时间陷入沉默。 过了良久,陆小远道:“你要去寻找雪茵姑娘吗?” 张恒道:“是。” 陆小远道:“走,咱们一起去找。” 二人重归于好,一同前往监狱。监狱守卫换成了冰堡勇士,并未拦阻他们,二人将监狱寻了个遍,却连雪茵的影子也没见着。 陆小远跺足道:“这可不妙,斯席拉说过,自从真的圣女逃走,她就没在地皇城见过圣女,无论真的假的。圣女是要在祭天圣典上被火焚的。” 张恒惊道:“火焚?”脑中刹那间转过了无数念头:“族长继位,一定要举行祭天圣典,夏普伦虽死,神农族不可一日无主,下一任的族长八成是巴尔了,他如何能在短促的时间内找到圣女?” 一念及此,脱口而出:“莫非雪茵姑娘在巴尔长老手中?” 陆小远道:“很有可能。他要用雪茵姑娘冒充圣女,烧死雪茵姑娘。这人心狠手辣,老族长也是被他害死的。”当下将地道中见到的情形说了。 张恒倒抽一口凉气,心道:“原来此人心机这么深,他说雪茵姑娘在夏普伦手里,就是为了骗我们与他结盟,干掉夏普伦,然后他就能毫无阻力的举办祭天圣典,成为族长了。”皱眉道:“巴尔长老野心勃勃,雪茵姑娘现在岂不是很危险?” 陆小远道:“眼下神农族百废待定,他也不会急着登位。哥兄他们也知道了巴尔的奸谋,咱们缜密计划,合力扳倒他,便能救出雪茵姑娘了。” 张恒道:“不错。那么咱们分头行动,你去跟哥舒天策划具体行动,我去关注巴尔的动向。” 二人走出监狱,正要分开,芊芊抬头望了陆小远一眼,紧张兮兮的问道:“师叔,你们两个又吵架了?怎么又各走各的?” 张恒柔声道:“不是的,我们只是暂时分开。” 芊芊放心的趴回张恒怀中,道:“哦,那就好。你们别再吵架了,咱们是一起来的,应该一起回去啊。” 张恒道:“好。”向陆小远微微一笑,道:“我先去了。” 陆小远走在街上,恰好与哥舒天等人相遇,哥舒天笑道:“小陆,走,咱们一起喝酒去。”说着使个眼色。 陆小远知他心思,笑道:“好极,今日不把你们喝倒,我便不姓陆。” 便在此时,斯席拉款款走来,哥舒天上下打量着她曼妙的身材和性感的玉腿,说道:“斯席拉姑娘,真巧啊,又见面了。” 斯席拉笑道:“是啊。”转而对陆小远道:“我想出城一趟,你陪我去吧?” 陆小远看看哥舒天等人,心下为难:“我们有要事商议,岂能走开?”他正要拒绝,哥舒天却抢着道:“我正好没事,大可陪姑娘出去,小陆,你还有事要做,先忙去吧。”说着便将陆小远往他手下那边推。 麦加冷冷道:“有事的是你吧?”不由分说,拽着哥舒天便走,哥舒天仍是依依不舍,叫道:“斯席拉姑娘,下次如果有空,咱们可以一起出去游玩。” 陆小远与斯席拉出城,斯席拉问道:“你知道我要你来干什么吗?” 陆小远摇了摇头。 斯席拉叹道:“我从一个普通女子晋升到千夫长的位置,都是大长老提拔的,他对我恩情不浅,虽然曾将我囚进大牢,如今他葬身雪中,我想寻到他的尸骨,掩埋入土。” 陆小远道:“你想让我和你一起找尸体?” 斯席拉道:“没错。” 陆小远心中暗暗叫苦,道:“为什么是我?我和夏普伦无亲无故的,他死后受我恩惠,无法报答,岂不是要带着人情投胎转世?这样的人下辈子注定辛劳孤苦的。” 斯席拉白他一眼,道:“你少推辞。那地道的事是你告诉哥舒天的吧?你就是间接害死大长老的凶手,若不助他入土,嘿嘿,以后到了晚上,你可别想安宁。” 陆小远扁了扁嘴:“好好好,别说了,我认。不把夏普伦的尸首找出来,就算活活累死,我绝不回城,可以了吧?” 二人沿着山路来到雪崩之处,先前巴尔率人登上龙首峰时,在雪中挖开一条路,但仍有大片冰雪堆积,斯席拉在地上找到两根遗落的长枪,和陆小远一人拿着一根挖了起来。 斯席拉突然问道:“你有没有想过,那个小丑是什么人,或是谁指使来的?” 陆小远道:“这个人把地道的秘密泄露出来,最终受害的一个是夏普伦,一个是巴尔,更为奇怪的一点,他很明显不愿让族人知道这件事,不知是出于什么用意。” 斯席拉道:“他这么做,未必是想让恶人伏法,替老族长报仇,或许只是为了铲除他自己的对头。若从这一点来看,此人一定位高权重,极有可能身居长老之位。” 陆小远道:“我和小白到这里的目的一是救出雪茵姑娘,二是寻找冰龙寒晶,至于你们族中之事,实在不愿过多干预。”忽然他听到山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忙道:“先别挖了。” 斯席拉的真气修为远不及他,并没听到声音,但见他神色郑重,便轻轻将长枪放下,问道:“怎么?” 陆小远指了指山后,靠到山壁上,探头望去,只见一行人从远处走来,这些人有高有矮,高的体型与常人无异,矮的个头却只到常人腰间。 正文 第三百零二章 议定族长(4) 待他们走近,陆小远才发现这群人身上穿的都不是神农族服饰,高个的满头红发,肤色黝黑,矮个的面目狰狞,凶相毕露。而更奇怪的是,阿蜜塔和几名鹰队女子也在其中,阿蜜塔正跟一高一矮两名首领交谈着。 斯席拉低声道:“那些矮子是矮人族的,高个是锡瓦族。”心中奇怪:“他们到这里来,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矮人族是神农族的死仇,阿蜜塔怎会跟他们搅在一起?” 只听得阿蜜塔道:“此番事成,大半功劳是矮人族和锡瓦族的,连名震寒荒的夏普伦也死在二位手中,对二位来说,可谓莫大的荣耀了。” 满脸横肉的矮人首领咧嘴大笑,道:“谁能想到先是锡瓦族用火药引发雪崩,再是矮人族趁乱打劫,一场天灾其实是人祸啊,哈哈哈哈。” 红发的高个首领略微笑了一下,道:“锡瓦族为了这场雪崩,耗费大量的火药,希望阿蜜塔长老的酬谢能够及时送到。” 斯席拉在暗处听着,这才知夏普伦及其部队的覆灭乃是阿蜜塔从中策划。锡瓦族的领地在地皇城西部的火山地带,族人擅长利用火山灰制造烈性火药。 当年地皇城之所以建在龙首峰上,便是因为此处地势险峻、天灾罕见。之前的雪崩,冰堡众人认为是夏普伦坏事做尽,自招天谴,而其他人不明原因,大感奇怪,但若有人力的介入,那便不足为奇了。 矮人首领目光在秀丽的阿蜜塔身上扫过,笑道:“列托族长,咱们以后合作的日子还长着呢,干么急着结账?” 阿蜜塔道:“列托族长不必心急,酬谢会很快送到贵处的,至于给矮人族的谢礼嘛,海豹首领可要多等一些日子了。” 矮人首领笑道:“好说,好说,跟一群漂亮的姑娘合作,我们十分愿意,谢礼不到,大不了多在神农族领地逗留一段日子嘛,哈哈。” 毕孜汗察觉他不怀好意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转,心下恼火,若非阿蜜塔事先叮嘱,她早就翻脸了。 陆小远心想自己二人暗中偷听,若给他们看见,那可大大不妙,朝斯席拉使个眼色,斯席拉转身欲走,不小心碰到了倚在山壁上的长枪,长枪落地,发出“啪”的一声。 声音虽轻,阿蜜塔等人还是察觉,矮人首领厉声喝道:“什么人!”手一挥,众矮人立时冲过来,将二人包围。 阿蜜塔走近,见是陆小远和斯席拉,微感诧异,皱眉道:“你们怎么在这里?什么时候来的?” 陆小远见敌众我寡,笑道:“我们刚过来,咦,你们也在啊?那我们先去别处逛一逛了。”转身欲走,见众矮人恶狠狠的盯着自己,毫无让路之意,只好停步。 阿蜜塔冰冷的目光在陆小远脸上转来转去,思量着他说的话是否可信。毕孜汗冷笑道:“斯席拉,你的主子已经死了,你倒还在苟延残喘呢。” 斯席拉虽然喜欢用诡计给对手致命一击,但她性子里有一份高傲,虽然敌我实力悬殊,仍是不肯示弱:“勾结外族,害死本族族人,难道就那么值得沾沾自喜么?” 毕孜汗尚未发作,阿蜜塔目光转向她,森然道:“这么说来,我们说的话你俩都听到了?” 斯席拉哼了一声,也不多说。 阿蜜塔得到了答案,与两名首领对视一眼,锡瓦族的列托族长伸手在咽喉处一拉,意为杀人灭口。 青光一闪,陆小远拔剑刺向列托。他看出对方不会放过自己二人,便先下手为强,挟持对方一名重要人物,作为退路。 他这一剑是谋定而后动,出剑的方位、速度都达到了自己的造诣巅峰,原以为是必中之剑,岂知列托身旁两人拉动扳机,腋下的火药筒喷出五彩光华。 虽然如烟花般绚丽夺目,但陆小远凭借神位高手的感知力,察觉这股火焰绝非易与,若不收剑,还没擒住列托,恐怕自己先要被烧着,当下青铜剑盘旋,发动“阴阳和合盾”抵挡。 绚烂的火焰与太极盾接触,并没被弹开,而是顺着气盾传向陆小远,陆小远手掌感到炙热,急忙撤盾后跃,心下骇然:“这火焰竟烈到连真气也能点燃。” 阿蜜塔道:“斯席拉,你发个誓,保证你和陆小远绝不将此间的事说出去,我饶你们一命。” 斯席拉傲然道:“我不会受人胁迫的。” 陆小远见对方转眼间要动手,忙道:“我来发誓:绝不将刚才所见所闻说出去,否则必死无疑。” 他心中想道:“我可没说是谁必死无疑,若给旁人知晓,兴许是这矮子,兴许是毕孜汗臭娘们,谁爱死谁死。” 阿蜜塔并未察觉他的含糊其辞,哼了一声,道:“你轻佻无行,说出话来没什么可信的,我只要她发誓。” 斯席拉道:“同样的话,我不会说第二遍。” 阿蜜塔道:“好,那么我就爱莫能助了,二位首领,劳烦你们动手了。” 矮人首领淫邪的目光在斯席拉充满诱惑力的娇躯上扫来扫去,嘿嘿笑道:“男的杀了,这女娘们杀了太可惜,先让我和兄弟们玩玩。”一众矮人怪笑起来。 斯席拉知道矮人族的人天生丑陋,捉到外族的漂亮男女不会被立即杀死,一想到落入他们手中之后的惨状,不禁脸色微变。 阿蜜塔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斯席拉心中反复计较:“若要杀我,那没什么怕的,可我若给这群畜生碰着一点,那可恶心死了。” 她沉吟未决,陆小远叫道:“八婆,你太啰嗦啦!”“大河之剑”划出一条微斜的轨迹。 被剑锋对准的矮人纵身想躲,但陆小远早已将他躲闪的方位计算准确,“噗”的一声,刺穿了矮人肩胛骨。 一击而中,陆小远足尖轻点,倏忽晃到后方矮人面前,未及回身,一个肘锤捣出,正中一名矮人的小腹,金色气劲迸散开来,将他左右的两名同伴也倒推出去。 正文 第三百零三章 同盟操戈(1) 他们虽然皮坚肉硬,身体经历过坚石、荆棘的磨砺,在武道练气之士的全力一击之下,还是抵受不住,倒地后一阵窒息,闭气晕厥。 这两下干脆利落,中剑的矮人惨声呼叫,其余矮人们才回过神来,咆哮一声,齐齐扑向陆小远。 陆小远长剑圈转,化作一只青色光圈,挡住对方的一波围攻,吸一口气,剑影飘飘,以“六道神剑诀”攻了上去。 斯席拉见他动上了手,叹一口气,右腿对准一名矮人的脑袋踢了过去,也加入战团。 矮人迅捷如猿猴,力量如狮虎,根根手指如同铁铸,一抓一劈,威力也不容小觑。 斯席拉踢向一名敌人的后脑,那人五指如钩,反抓斯席拉小腿。斯席拉佩戴兽骨足环,这一下踢实,那人不死也得重伤,但她挨了对方一抓,只怕小腿立断,只好中途转向。 一名矮人瞧出便宜,挥拳直击斯席拉腰部,斯席拉腰肢一弯,拳头擦着小腹而过,那矮人横臂一推,斯席拉踉跄后退。 那矮人狞笑道:“老子打断你的腿!”一拳击出,斯席拉勉强避过,他又叫道:“拧断你脖子!” 他此举甚是阴险,旨在分散陆小远心神,果然,陆小远见斯席拉脸色苍白,显然已经受伤,心下一阵惊慌。 矮人首领在旁观战,见陆小远剑势略微散乱,飞身而起,周身骨骼发出噼里啪啦一连串响声,双拳二龙出海,击向陆小远的头顶。 陆小远将六色剑影合而为一,一柄绚烂的光剑朝上直刺。矮人首领硬生生受了这一剑,双臂连带胸口被剑气割得血肉模糊,但他双拳击在陆小远的青铜剑上,陆小远也是身体一震,内息紊乱。 锡瓦族长列托背着喷火装置,一按手柄,向前探出的喷口便喷出大片的爆炎,他伸掌聚拢,将其盘成一团火球,推向陆小远。 陆小远深知火球中的火灵之力毫不亚于神位高手的全力一击,此刻受伤不敢硬接,一跃而起,那火球便从脚底飞过,撞在山岩上,呼呼燃烧,竟不熄灭。 列托双手连晃,从腰带上取雷火弹掷出,封住了陆小远的各个躲避方位。 眼看陆小远要被雷火弹击中,人影一晃,云气涌动,将十多枚雷火弹笼罩其中,但听得“噗噗噗”声响,红光透出,烈焰竟将云气点燃。 张恒伸手抓着陆小远,落在二丈开外。冷光闪动,列托挥刀斩来,张恒横剑一架,“嗤”一声轻响,长刀断为两截。 他见列托和阿蜜塔熟识,凝霜雪便未出鞘,否则这一剑便将列托的胸口连带脑袋割下来了。 列托这把刀是取寒潭底部的矿铁,在火山中历经百炼,再辅以妖血淬炼而成,与冰齿白虎刃的锋利程度相当,除此之外,上面还附有妖毒,是他轻易不肯出鞘的宝刀,岂知被张恒轻描淡写的一剑斩断。 阿蜜塔道:“张公子,你要帮他俩来跟我为难么?” 张恒道:“在下并无此心。只是想请各位放陆师弟和斯席拉离去。” 矮人首领生性勇悍,虽然有伤在身,又亲眼见着张恒将列托的兵器切断,仍嘶声叫道:“小白脸,你想救人,先跟老子斗上一斗!”说着一拳直击张恒面门。 张恒身体一斜,避开拳击,就势一招“车轨书文”,左腿横扫。 矮人首领一跃而起,心想他这是连环腿,跟着必定右腿横扫,于是落向张恒左侧,右手五指如钩,抓向张恒肩头。 岂知张恒单手据地,身体腾空划一条弧形轨迹,避开爪击的同时,右腿踢在矮人首领的臀部,这是“良锥武节”中的半招,力道十分强劲,那矮人首领撞在地上,竟将地面砸出大坑,尘土飞扬。 陆小远拍手叫道:“好一路碎岩腿法!” 那矮人首领双手在地上一撑,跳了起来,回身倒退五步,一个头槌撞向张恒的小腹。 这是他拼尽全力的一击,张恒出掌相迎,掌心被撞得生疼,急忙飘身躲开。 矮人首领一击不中,双手在地上一抓,止住了冲势,叫道:“直娘贼,躲躲闪闪算什么本事!”又是一个头槌撞过去。 张恒接二连三的躲避,他是接二连三的进攻,口中污言秽语骂个不停。 张恒心下渐渐恼怒:“你真当我奈何不了你么?”听得矮人首领骂了一句“你姥姥的烂木头不开花”之后猛撞过来,他再不躲闪,真气一转,袖间喷出大片云气,而后急速聚合,在他掌心凝成浓浓的一片。 他一掌拍出,但听得“啪”一声响,矮人首领反向急速飞去,撞在一块山岩上,全身骨骼几欲震裂,哼哼唧唧几声之后,骂道:“你奶奶的小白脸.....”话未说完,但觉一股冷气从头顶扑下,跟着簌簌落下几块碎石。 他双手在地上一撑,弹跳而起,指着张恒骂道:“小白脸,你搞什么鬼!”却见众手下双目瞪得圆圆的,盯着他背后,脸上神色也很统一,既有惊讶,又复害怕。 他回头望去,不禁惊呼一声:只见自己刚才撞上的山岩被齐齐削去一块,断口平整,如同打磨出来的,二人合抱的岩块掉落在地。看这山岩高度,倘若张恒的一剑稍微低点,他的脑袋就像岩块一样,躺在地上了。毕竟脑袋再硬,也硬不过粗壮的石头。 锡瓦族和矮人族心中均想:“看来这三个人是留不住了,就算硬要留他们,我们也得死伤一大半的人。” 阿蜜塔道:“张公子,既然你铁了心要护着他们俩,我不愿跟你为敌,你们走吧。” 陆小远心道:“你真会做人情,我们三个联手,你们如何能拦得住?” 列托皱眉道:“阿蜜塔长老,你可要考虑清楚。” 阿蜜塔道:“难道列托族长要跟这位张公子较量一番么?”转而向张恒说道:“张公子,你可还记得那天咱们立下的赌约吗?” 张恒一怔,想起那夜之事,回头望一眼陆小远,道:“记得,是在下输了。” 正文 第三百零四章 同盟操戈(2) 阿蜜塔笑吟吟的道:“那么傍晚城西饭馆见面,我会告诉你要你做什么事。” 张恒本以为那赌约只是阿蜜塔跟他开的玩笑,但见阿蜜塔当真,也无话可说,道:“好,不见不散。” 。。。。。。。。。。。。。。。。。。。。 夜间,巴尔府邸的客厅。 巴尔坐在主位,端起酒杯,道:“阿蜜塔长老,从前你我同为反对夏普伦的盟友,如今夏普伦伏法,可谓大功告成,我敬你一杯。” 坐在宾位首席的阿蜜塔道:“好,这一杯庆祝咱们取得胜利。”隔空相敬,二人一饮而尽。 阿蜜塔道:“其实打败夏普伦,并非你我二人之力,还有伊墨长老、克伦特长老也贡献了力量,怎么巴尔长老只请我们鹰队的几人?” 巴尔道:“克伦特处事无能,伊墨长老狂妄骄横,那叛徒丹余就更加不必提了,说来说去,咱们重回地皇城,靠的一是我的统率,二是阿蜜塔长老的智谋,所以我才会请阿蜜塔长老及鹰队各位来赴宴。” 阿蜜塔道:“承巴尔长老看得起,我可不敢当。其实若非哥舒天突袭地皇城,逼得夏普伦不得不回军自救,咱们此刻恐怕都在九泉之下了。” 巴尔点头道:“那也不错。”注视着阿蜜塔,问道:“阿蜜塔长老是否知道哥舒天是如何到达地皇城的?” 阿蜜塔微笑道:“我若知道,又怎会故意瞒着大家?难道大家在海蟹湾全军覆没,我一个人还能活下来不成?” 巴尔道:“当时大家都不理解你让哥舒天回冰堡的决定,你却执意这么干。结果呢?他若不回冰堡,不仅无法突袭地皇城,冰堡也就被丹余给占领了。难道阿蜜塔长老会未卜先知?” 阿蜜塔笑道:“我担心丹余一人守城不太稳妥,才派哥舒天回去的。这个决定是出于女人的直觉,并没确切的理由。” 巴尔夹起一块烤肉送入口中,道:“阿蜜塔长老的直觉倒是厉害。” 阿蜜塔笑道:“其实哥舒天虽在前线,却一直惦记着他的五名侍妾,才会主动要求我调他回去的。你也知道,他这人最喜欢漂亮女人了。” 巴尔脸上也露出笑容,道:“听说他还曾偷窥鹰队女子的寝室,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阿蜜塔道:“那天他刚潜入鹰队的大院,便被毕孜汗捉了个现行,又被众女围殴一顿,倒也没看见寝室里面。” 巴尔的亲信鄂多笑道:“我们听到的传言可是哥舒天都看见众女洗澡了,正是看的着迷,才被毕孜汗千夫长捉住的。按照阿蜜塔长老所说,难道鹰队各位是露天沐浴吗?” 厅中男子哄堂大笑,阿蜜塔带来的几名鹰队女子则是怒容满面。 巴尔咳嗽一声,道:“阿蜜塔长老,我今天邀请你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跟你商量。” 阿蜜塔道:“巴尔长老但说无妨。” 巴尔道:“夏普伦虽然伏法,族长之位却仍没着落,打败夏普伦的是咱们冰堡的人,终不成让族长之位落到地皇城那群人的手中?” 阿蜜塔正色道:“巴尔长老此言何意?神炎殿中,咱们可都定下了规矩,难道巴尔长老想要反悔?” 巴尔笑道:“我便有天大的胆子,怎敢一人对抗本族其余的所有长老?阿蜜塔长老多心了,我的意思是,咱俩理应像以往一样合作,别让族长之位落入他人手中。” 毕孜汗冷冷的道:“可族长只有一个,是你做还是阿蜜塔长老来做?” 巴尔道:“我做上族长,便封阿蜜塔长老为副族长,阿蜜塔长老不是一直想提升女人的地位吗?你说话分量重了,想要册封女长老、女千夫长,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毕孜汗心道:“你这杀人凶手,还自以为胜券在握,还想着擢升我们,嘿嘿,待会瞧你怎么说。” 阿蜜塔道:“当时约定的两件事,一件是找到圣女,举行祭天圣典,另一件是找到老族长的下落,若他不幸遇害,便要找出凶手。这两件事我可一点把握都没有,难道巴尔长老有些线索?” 巴尔道:“老族长便是夏普伦害死的,但他尸骨无存,夏普伦又死于非命,想办成这件事,可太难了。” 阿蜜塔察言观色,问道:“听巴尔长老言下之意,莫非是有圣女的消息?” 巴尔微微一笑,难掩得意之色,道:“倘若圣女被咱们找到,我便是副族长了,那么咱们要做的另一点,就是防止旁人在寻找老族长这件事上有所突破。” 阿蜜塔道:“可咱们对老族长的下落是一无所知啊,如何杜绝?若能找到老族长的下落,查出凶手也就顺理成章了。” 巴尔道:“那么关于老族长这件事就需要以后你我来完成了。阿蜜塔长老富于智谋,神农族大半勇士都听从我的命令,你我合作,没人能跟咱们抗衡。”说着再次举杯。 阿蜜塔举杯笑道:“能跟巴尔长老合作,当然十分愿意。” 二人又饮一杯,阿蜜塔道:“其实关于老族长的下落,我倒是寻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巴尔双眉一扬:“哦?说来听听。” 阿蜜塔道:“老族长已经不幸身亡了,或许给予他最后一击的人,正是夏普伦。” 巴尔神色严肃,道:“那么老族长的尸体在哪?可有证据?” 阿蜜塔不急不慢的说道:“巴尔长老先别着急。最后一击,或许是夏普伦动的手,但对老族长造成致命伤势的,却另有其人。” 巴尔问道:“是什么人?” 阿蜜塔微微一笑,道:“你还记得有一次老族长在后殿见你,你跟老族长动手比试过吗?那天我在场,老族长是否中了你一掌,重伤吐血?” 巴尔霍然站起,戟指阿蜜塔,喝道:“你什么意思?我虽然把老族长打成重伤,但比武难免受伤,他可并未怪罪于我。” 毕孜汗冷笑道:“巴尔长老,你这么激动干什么?阿蜜塔长老只是提一提,可没说老族长之死跟你有关啊。” 正文 第三百零五章 同盟操戈(3) 巴尔脸色铁青,冷冷道:“看来合作之事免谈了,你们既然指认我是凶手,好,改天神炎殿上当着众人的面,咱们自当分说明白。” 鄂多站起身来,喝道:“巴尔长老跟你们合作,那是看得起你们,你们这群女娘们不识好歹,以后有你们受的,快快滚出去!” 阿蜜塔道:“再见。”她转身往外走,毕孜汗躬身道:“巴尔长老,再见。” 巴尔背过身去,冷冷的说道:“少啰嗦...”忽听得背后风声响动,他回头一看,正是毕孜汗挥刀砍来,右足一抬,将桌子踢的飞起,挡下了这一刀。 他猛一回身,白光圈转,冰齿白虎刃已然出鞘攻到。毕孜汗竖刀一架,登时被白虎刃上传来的气劲推飞,刀刃也被劈出缺口。 这时巴尔的手下跟阿蜜塔带来的鹰队勇士已经动起手来,厅里厅外乒乒乓乓的声音响成一片,满处寒光。 巴尔怒道:“混账,你们胆敢在我府上用强?” 十来名鹰队女子不发一言,齐齐攻上。 巴尔不想让旁人知晓自己和阿蜜塔合作的事,因此府中安置的人手不多,仅有几名亲信而已。为了表示合作之诚,邀来的鹰队女子却不在少数。他可从未料到阿蜜塔等人会突施袭击,很快几名亲信便陷入以寡敌众的境地。 饶是如此,他依然不惧,精神抖擞,一柄白虎刃使得霸道凶猛,招招进击,寒气扩散开来,割面如刀。 白虎刃十字斩过,将两名对手迫退,巴尔向着阿蜜塔厉声喝道:“贱人,你栽赃陷害不算,还想暗杀我吗?便是鹰队的娘们一起上,岂能奈何得了我!”说着飞身而起,想要越过众女,拿下阿蜜塔。 毕孜汗纵身迎上,刀光飘飘,如坠梨花,正是“落雁刀法”。 巴尔不能在空中转身,若要硬劈硬砍,倒能逼退毕孜汗,但自己也要被她无所不至的刀锋所伤,因此将白虎刃舞成一团白光,挡下了毕孜汗的攻势。 只这么一阻,他便无法到达阿蜜塔跟前,落地之后虎吼一声,刀势大开大合,“咔咔”两声,两名女子的刀被劈断。 毕孜汗大声道:“巴尔,你掌伤老族长,那不怪你,可老族长的尸体上有一道伤口,分明是你的白虎刃所刺,你又如何解释?” 这时众女不敢跟他白虎刃相碰,包围圈渐渐扩大,巴尔叫道:“放屁,放屁!证据何在?” 毕孜汗道:“你把白虎刃丢过来,我们将其和老族长尸体伤痕对比一下,真伪立判。” 巴尔哈哈一笑,道:“你当我是蠢猪吗?白虎刃一丢,你们立时便要了我的性命!”一边说着,手上加劲,刀势更盛。 毕孜汗叫道:“你做贼心虚,还敢抵赖?” 巴尔大吼一声,显然愤怒已极。众人便打便移动,这时已经到了厅外,巴尔百忙中一瞥眼,见几名手下已被擒住,心中忧急,冰齿白虎刃的招数也更加恶毒。 便在此时,空中传来一声嘶叫,犹如金铁相擦,听在耳中,令人十分难受。巴尔向右跃开,一人落入圈中,他身材又矮又粗,容貌丑陋,却是矮人首领,海豹。 海豹狞笑一声,扑向巴尔。巴尔一刀中宫直进,眼看矮人首领要撞上白森森的刀刃,他忽然身形放低,朝着巴尔就地翻滚过去。 巴尔左腿剧疼,右足猛力踢出,“碰”的一声,矮人首领像一只大皮球,朝后急速飞去,撞在院中树上,将二人合抱粗细的大树撞得一阵剧颤。 巴尔低头一看,左腿小腿肚上多出五只小孔,鲜血汩汩流出,却是矮人首领用手指抓出来的。他惊怒交集,双目冒出熊熊火焰,指着阿蜜塔道:“贼贱人,你勾结本族敌人,不得好死,千刀万剐!” 阿蜜塔淡淡道:“巴尔长老,你害死老族长,才是第一等的大罪,该千刀万剐的人是你。”一挥手,鹰队众女重又攻上。 巴尔家较为偏僻,周围民居很少。阿蜜塔事先向附近的族人打好招呼,说巴尔会组织手下进行群战演习,倘若听到打斗声音,不必大惊小怪。 族人都知她和巴尔是盟友关系,便相信了她的话,这时隐隐听到呼喝、兵刃撞击的声音,也没放在心上。 矮人首领单打独斗并非巴尔敌手,但他伺机而动,趁着众女进攻的间隙突发狠招,却令巴尔不得不防。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巴尔身上伤痕累累,有的是被众女刀锋所划,有的则是被矮人首领的手指抓伤,他咆哮一声,犹如野兽临死前的怒吼,大叫道:“想要杀我,你们也别想活着出去!” 白虎刃脱手而出,旋成一片冷光,在他身周五尺之处盘转,呜呜怪叫,势不可挡,众女的兵器再也攻不到他近前。 矮人首领见巴尔双手合起,周身流动着五颜六色的光芒,便知他要蓄势发出排山倒海的一击,当下纵身扑上。 阿蜜塔急忙道:“使不得!” 但为时不及,矮人首领已经越过白虎刃盘旋的光圈,十指如钩,直攻巴尔脑门。 大片青芒从巴尔身上发出,转眼间将矮人首领吞没,只听得矮人首领一声惨呼,身子如断线风筝般摔飞出去。 巨蟒出现在巴尔身后,红信吞吐,似要择人而噬。 巴尔一声呼喝,巨蟒拔地而起,窜向矮人首领,蛇口大张,两排牙齿如锋利的匕首,闪着寒光。矮人首领并非神农族人,是以巨蟒对他毫无顾忌。 矮人首领急忙跃在一旁,巨蟒咬空,身体就势盘卷,矮人首领虽然躲开,却被蛇尾扫中,如遭大锤轰击,胸口一阵气闷。 这时白虎刃回手,巴尔势若疯虎,出刀更是毫无章法,只是一味的猛攻,全然不顾自己暴露了弱点。 但众女被他不要命的气势所慑,连连退避,根本不敢攻他弱点。即使如此,还是有两名女子被他斩断手臂,一名女子胸口中刀。 忽然巴尔后背一痛,立刻回身一脚,将偷袭的毕孜汗踢倒在地。 正文 第三百零六章 掌控大局(1) 这时矮人首领已被巨蟒缠住,只是巨蟒不得巴尔号令,不会轻易伤人。他在巨蟒身上连抓三下,巨蟒浑若无事,反将他手指震得生疼,真是束手无策了。 巴尔刀锋乱劈,又将三人砍伤,只是他后背中刀,却不管不顾,血如泉涌,到最后势必力竭而死。 阿蜜塔急忙叫道:“张公子,快快制住他!”一声喊过,却毫无动静,又叫几声,张恒才出现,快步走向巴尔。 这时巴尔神智有些错乱,见人就砍,也不管是敌是友了。他一刀劈过,声势虽然骇人,但漏洞百出,张恒身形一转,避开雷霆一击,手掌按在了他腰间,真气送出,麻痹之感流遍全身,巴尔僵立不动。 鹰队众女仍沉浸在刚才的战斗中,一想起巴尔杀气腾腾的样子以及那沾满鲜血的冰齿白虎刃,便是一阵心悸。 阿蜜塔走上前来,道:“若非张公子制住这恶贼,我们可都要被他害了。”望一眼兀自挣扎的矮人首领,道:“劳烦张公子救一救海豹首领。” 张恒盯着阿蜜塔看了一会儿,冷冷道:“阿蜜塔姑娘跟在下说好,只有在下和鹰队的人前来,为什么外面还埋伏着矮人族的人?” 阿蜜塔一怔,随即微笑道:“张公子是在怀疑我不相信你?” 张恒道:“你自己都说出来了,难道不是吗?” 阿蜜塔道:“这件事我以后会向张公子解释的,现在请张公子先救出海豹首领。” 张恒叹一口气,来到巨蟒身旁,巨蟒两只三角眼盯着他,毫无感情,透出一股冷冷的杀意。 张恒真气运转,“呼”的一声,一团火焰在他掌心燃起,一掌缓缓地击向巨蟒的脑袋。 巨蟒感到热浪袭来,发出“嘶”的一声,放脱矮人首领,飞速游开。矮人首领被勒的骨骼欲断,虽获自由,却软软的倒在地上。 阿蜜塔命人将伤者带下去医治,又命人用铁链将巴尔牢牢捆住,关到了侧房,走到鄂多面前,问道:“圣女在哪儿?” 鄂多满脸血污,怒视阿蜜塔,并不回答。 一名鹰队女子喝道:“你说不说,不说的话先将你的胳膊砍去一条!” 鄂多呸的一声,一口唾液喷向那女子,那女子侧头避过,挥刀斩落,鄂多左臂落地,鲜血飞溅,发出长长的惨呼,剧痛之下,晕了过去。 那女子哼了一声,转向另一人,刀刃在那人左肩晃来晃去,喝问道:“快说,圣女在哪儿?” 那人见她下手如此狠毒,心中颇为恐慌,但仍咬牙不说,那女子也不啰嗦,刀光一闪,又是一条左臂落地。 张恒再也忍不住,纵到那女子面前,夹手夺过她的刀,怒道:“姑娘下手未免太过凶残了。”他涵养极好,对待常人,如此说话已经是愤怒到极点了。 那女子道:“张公子,若不对他们狠一点,他们是不会老实招供的。” 张恒皱眉道:“你们份属同族,就算是夏普伦,恐怕也不会一言不合便断人肢体吧?” 那女子面露不悦之意,道:“张公子,夏普伦老贼心肠之狠你没见过,否则就不会说我凶残了。巴尔杀害老族长,他们充当巴尔的爪牙,难道不该杀么?” 张恒道:“明日把他们带到神炎殿上,各位长老确定巴尔的罪状之后,自有处置,你们私自用刑,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那女子冷冷道:“张公子,请你让开。” 张恒摇了摇头,既不说话,也不走开。 若换做别人,那女子定然老实不客气的一刀砍过去,但张恒跟阿蜜塔关系不浅,再加上他实力极强,那女子一时间犹豫不定。 阿蜜塔忽然道:“张公子,巴尔手中的圣女,或许是真的圣女,也或许便是你口中的雪茵姑娘,难道你不想救出你的朋友吗?” 张恒经她一说,心中暗暗计较:他当初以为雪茵在夏普伦手中,才会协助冰堡对抗夏普伦,倘若雪茵真的被巴尔囚禁,他当然迫切希望救出雪茵。但为救雪茵一人,听凭鹰队众女残害这几个汉子,却也大违他的本心。 他沉吟半晌,道:“若阿蜜塔姑娘保证你和鹰队的各位不以武力加害他们,在下自不会干扰。” 矮人首领已被众手下扶起,心想此番受伤,全系巴尔之故。见张恒一意阻止,恼怒起来,喝道:“小白脸,你想救人,先过了矮人族这关!”发一声令,众手下攻向张恒。 张恒有心立威,下手再不容情,凝霜雪出鞘,刺向扑来的一名矮人,长剑穿胸而过,那矮人周身战栗,抖个不停。 张恒长剑一颤,那人从剑上脱离,仰面跌落,众人看时,只见他脸罩寒霜,身体已被冻结,伤口处并无鲜血流出。 在场众人鸦雀无声,矮人族更是吓得一颗心怦怦乱跳,暗自庆幸首当其冲的不是自己。 过了良久,阿蜜塔道:“张公子,我答应你不会用强逼迫他们便是。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倘若他们招出圣女的下落,确是雪茵姑娘,我自会把她送到你那里。” 张恒道:“好,有劳阿蜜塔姑娘了。”说罢转身离去。 忽然一阵男子的嬉笑和女子的尖叫声传来,阿蜜塔等人往声音来处望去,只见十来个矮人或扛或抱,或横拉硬拽,将一群女子带往这边。这些女子是巴尔的侍妾,个个都是中上姿色,这时衣衫破损,头发凌乱,更加激发了矮人们的兽心。 一名矮人来到海豹面前,笑道:“首领,这些娘们是在巴尔家里搜出来的,反正她们无关大局,不如...嘿嘿。” 矮人首领知道他的意思,笑道:“弟兄们都辛苦了,带回去享用吧。” 众矮人高声叫好,更有几人伸手一扯,侍妾们的衣衫被撕掉一大块,露出雪白的肌肤,她们尖声哭喊,众矮人不为所动,反而上下其手。 一名鹰队女子忍不住站出来,喝道:“你们干什么!快把她们放了!”见众矮人充耳不闻,更加气愤,拔出腰刀,叫道:“再不放人,别怪我不客气!” 正文 第三百零七章 掌控大局(2) 一名矮人涎着脸笑道:“小美人莫非吃醋了?走,跟哥哥去吧,哥哥好好疼你一番。”说着伸手摸向女子下巴。 那女子冷着脸,一刀斩向矮人的手臂,矮人吃了一惊,赶忙撤手,那女子腰刀一飘,在矮人的胸口划出一条伤痕,血珠涌出。 矮人变了脸色,喝道:“臭娘们,你真动手啊?”众矮人见同伴受伤,气的哇哇大叫,鹰队众女也站到那女子身旁,挺刀戒备。 眼看双方就要火并,矮人首领喝住手下,冲阿蜜塔冷冷道:“阿蜜塔长老,我们替你除掉夏普伦,如今你要过河拆桥吗?你若真有此心,嘿嘿,矮人族可都不怕死。” 阿蜜塔长老脸上怒色一闪而过,随即笑道:“海豹首领多虑了,你我之间的合作正是融洽之际,我怎会过河拆桥?如今本族形势动荡,贵方在地皇城内还是收敛一些,免得被其他人察觉,那将是你我都不愿看到的。” 矮人首领哼了一声,向众手下道:“兄弟们,先把这群娘们放了,再过一段时间,有大伙逍遥快活的时候。”向阿蜜塔道:“那我们就先出城了。” 阿蜜塔道:“多兰,你带上队伍,为矮人族的朋友们引路。” 矮人族离开后,众女愤愤的议论:“这群猪猡,咱们难道要一直跟他们为伍吗?”“那我可真要活活恶心死了。”“每次他们猥琐的目光看向我的时候,我都恨不能宰了他们。” 阿蜜塔凝望夜空,对众女的议论似乎充耳不闻。 。。。。。。。。。。。。。。。。。。。。。。。。。。 次日天色未明,众长老便匆匆赶往神炎殿。他们接到阿蜜塔的消息,说已找出老族长的下落,此事关乎新族长的继位,乃是眼下最为重要的大事,因此谁也不敢懈怠。 众人坐定,发现巴尔的座位空着,均感奇怪。克伦特道:“莫非巴尔长老眼见阿蜜塔即将成为族长,心灰意冷,不愿露面?” 另一名长老道:“按照约定,阿蜜塔不过是副族长,只要有人找到圣女,主持祭天圣典,便一样的有望成为族长。巴尔长老何必一蹶不振?” 伊墨冷笑道:“真要有另一人获得竞争族长的资格,他便铁定能升为族长了。” 那长老奇道:“何出此言?” 伊墨白眼一翻,道:“难道咱们大家都希望一个女人当上族长?各位莫非忘了,阿蜜塔一心想着让女人跟男人平起平坐,她成为族长之后,咱们的日子就不好过喽。” 众人暗暗点头,心中打定主意:“一旦另一名长老成功主持祭天圣典,无论是谁,都要选他为族长。” 便在此时,阿蜜塔从后殿走出,扫视一眼在座众人,道:“好,人都到齐了,我这就把老族长之事向各位分说明白。” 克伦特道:“巴尔长老可还没到呢。” 阿蜜塔微微一笑,道:“他已经到了,就在后殿,咱们先不管他。”说着拍了两下手,四名鹰队女子抬着担架从殿外走进。 众长老的目光都被担架吸引了去,没在意阿蜜塔说的话。那担架上盖着白布,看不到下面人的相貌。 四名女子停在大殿中央,阿蜜塔走到担架前,道:“各位请看。”说着伸手揭去白布。 众长老往担架上看时,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惊呼:担架上躺着一具尸体,肌肉腐烂,脸孔也已风干,但依稀看得出,那正是失踪数月的老族长。 大殿中沉寂良久,此起彼伏的粗重呼吸声中,二长老突然道:“阿蜜塔长老,你是在哪里发现老族长尸首的?” 阿蜜塔道:“各位请跟我来。”说罢便往殿外走去,众长老跟上。 一行人来到先祖祠堂门前,伊墨皱眉道:“你把我们带到此处干什么?有话快说,少来故弄玄虚。” 阿蜜塔也不生气,道:“各位长老进去一看便知。”她带着众人来到后堂,后堂是储放杂物的地方,由于无人清扫,布满了灰尘,众人往里一走,扬起大片尘土,有几人被呛得咳嗽连连。 伊墨怒道:“你若是消遣我们....”话未说完,便听得几人“咦”了一声,他目光一转,只见阿蜜塔俯身将一块方砖掀起,露出了一只洞口。 众长老虽然世居地皇城,见到这洞口之后的惊讶之情,实不亚于陆小远,因为他们从未听人提起过这一点。红脸长老奇道:“这是做什么的?” 阿蜜塔道:“各位长老下去一看便知。” 有几名急性子的便欲跃入,忽然想道:“此处十分僻静,若我们进去之后遭到暗害,可没有人知道。”当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动弹。 阿蜜塔笑道:“那么我先进去。”纵身跃入。过了一会儿,众长老陆续下去。 阿蜜塔点亮火把,当先带路,众长老全神戒备,缓缓前行,见这地道似乎无穷无尽,骇异之情越来越重。 也不知走了多久,阿蜜塔停住,指着路旁,道:“老族长的尸体便是在此处。” 众长老围上观看,地上确有尸体搬动的痕迹,旁边一具女尸,却是老族长的侍妾。阿蜜塔道:“这是哥舒天在冰堡夏普伦的府中偶然发现的地道,接通冰堡和地皇城。” 二长老想起一事,问道:“哥舒天的人突然出现在地皇城,便是从地道过来的,是吗?” 阿蜜塔道:“不错。” 二长老点了点头,地皇城的长老一直存有疑窦,这时才豁然开朗。 忽然有人叫道:“看,这里有字。” 众长老目光移将过去,又有人道:“是老族长的遗言。”接着谁也不做声,默默阅读。 过一会儿,众人读完,面面相觑,谁也不说话。 一行人返回地皇城,来到神炎殿,坐定之后,克伦特才愤愤的道:“果然是夏普伦老贼下的毒手,让他轻易死了,未免太便宜他了。” 阿蜜塔淡淡道:“克伦特长老错了,虽然地道是夏普伦挖的,他勾引老族长的侍妾,更有谋害老族长之心,真正的凶手却不是他。” 正文 第三百零八章 掌控大局(3) 众长老又是一惊,望着担架上的老族长尸体,已经是一头雾水。一人奇道:“不是夏普伦,那么真凶是谁?” 阿蜜塔指了指尸体上的两处伤势,道:“各位有的精通医术,有的精通武道,一看便知。” 众长老的目光聚集在两处伤口上,全神贯注的思索,忽然有人大声叫道:“这...这骨头上的伤口分明是冰齿白虎刃割出来的!”另一人接口道:“不错,那便是巴尔下的毒手!” 克伦特道:“只要是锯齿刀,就会造成这种伤势,为什么认定是冰齿白虎刃?” 阿蜜塔淡淡道:“本族之中,武功胜过老族长的不过十个,克伦特长老想一想,有谁使用锯齿刀?” 克伦特道:“也可能是外族人潜入地皇城,将老族长刺杀。” 阿蜜塔道:“外族人想进地皇城,那是难如登天,除非本族有人接引,而且至少是长老级别,不知克伦特长老言下所指,是在场的哪一位?” “这.....”克伦特无言以对。 阿蜜塔又道:“老族长胸口上的伤势,乃是中了阴柔掌力所致,莫说本族,便是走遍寒荒,恐怕也很难找吧?” 她言下之意是除了巴尔,再无人能打出这种掌力。众长老均知她所言属实,纷纷点头。 那苍髯长老斜了克伦特一眼,冷笑道:“怎么,克伦特长老感激巴尔的提拔之恩,一心要替巴尔辩护了,是不是?你且说说,还有什么理由?” 克伦特眼见巴尔的罪证坐实,心想自己一个对答不善,便要被视为巴尔的同伙,而谋害老族长,无论主使还是胁从,都难逃一死,忙道:“巴尔咎由自取,跟旁人有什么关系?难道我会因为他的小恩小惠而徇私吗?” 阿蜜塔走上殿去,道:“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那么,把巴尔带上来!” “当啷啷”声音响起,四名女子押着一人从殿后走出,那人浑身血迹,脚步踉跄,镣铐、铁链加身,正是巴尔。 他受伤颇重,嘴巴又被勒住,既无力挣扎,也叫骂不出,只是双目流露出怒意。 阿蜜塔道:“巴尔,如今证据确凿,你有何话说?”朝一女使个眼色,那女子解下巴尔口上的封条,巴尔长呼一口气,立时喝骂道:“贱人,臭婊子,老子看走了眼,竟没瞧出你阴险至此.....” 那女子怒道:“混账!”猛力抽他一个耳光,重新封住他口。 阿蜜塔道:“死到临头,你仍然不知悔改,好,那么我宣布,即刻将你处死,并且尸身悬在无根木上,不得入土。” 众长老纷纷道:“这奸诈小人,理应受此重刑!”“若只一刀砍死,未免便宜了此人。” 巴尔闻言,挣扎不休,双目直欲喷出火来,但四名女子稍一用力,便令他动弹不得。 神农氏又有“大地之神”的称谓,神农族人尸骨入土,意味着落叶归根。倘若本族有人犯下重罪,畏罪自杀,往往将其尸身悬于高耸入云的无根木上,引来秃鹫等凶禽将尸身啄食干净。 据传尸身没有入土,罪犯的灵魂会在无根木顶端飘荡,永远不得轮回。阴气较重的时候,在无根木下走动,还能听到罪犯鬼魂的哭泣声,应当是后悔生前所作。 便在此时,两名护殿勇士慌张的奔入殿内,道:“诸位长老,大事不妙,狼队勇士听说要处置巴尔长老,已经群起暴动,正往神炎殿而来。” 众长老闻言,不禁心生惶恐,面面相觑,如今神农族的主力便是狼队勇士,倘若激怒他们,神炎殿决计抵挡不住他们的进攻。 阿蜜塔扫视众人,冷笑一声,道:“行刑。” 一名长老连忙道:“使不得!阿蜜塔长老,若杀了巴尔,就等于咱们所有人跟他同归于尽了。”众人纷纷附和,阻止阿蜜塔动手。 阿蜜塔冷冷道:“怎么,难道人家一来示威,各位就要服软?本族之中,除了族长,便以各位长老地位为尊,各位以往发号施令的威严哪里去了?” 克伦特道:“狼队勇士素来对巴尔言听计从,咱们虽然地位高过他们,他们可未必听咱们的。” 阿蜜塔道:“我选择在这里处决巴尔,而不是在刑场,便是怕夜长梦多,狼队勇士横生枝节。咱们把人杀了,他们赶到,又能怎样?以下犯上杀害长老,可是本族第一大罪。” 伊墨冷冷道:“他们都是血性汉子,真的激怒他们,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阿蜜塔长老不想活了,别拉着我们做垫背的。” 阿蜜塔森然道:“若我执意要杀人呢?” 伊墨怒道:“别以为你当上副族长,就可以横行无忌了,我告诉你,我们这些长老谁也不买你的账,你便是光杆司令!” 阿蜜塔冷笑道:“这么说来,你们要违反之前的约定?” 伊墨道:“你要跟在场的所有长老为敌,纵然真是本族族长,我们也不听号令!” 阿蜜塔道:“好,很好。”拍了两下手,鹰队众女从后殿奔出,转眼间将众长老包围,毕孜汗厉声喝道:“老贼,你不听话是么?”手起一刀,将伊墨杀死。 众长老大惊失色,纷纷站起,二长老指着阿蜜塔,喝道:“阿蜜塔,你残害本族长老,该当何罪!” 众长老迈步欲走,鹰队众女持刀向前,包围圈缩小。众长老见这群女子面带肃杀之色,手中刀寒光闪烁,心下骇然,不自觉退回了座位。 阿蜜塔道:“各位,伊墨长老违背当初的约定,不听副族长的号令,是不是该杀?巴尔害死老族长,更应该处决,谁还有意见吗?” 她语音虽然平淡,众长老却噤若寒蝉。他们深知自己只要稍加反对,便会落得如伊墨横尸殿中的下场。阿蜜塔素来富有智计,温和冷静,今日突然变得如此辣手,实是出乎众人的意料。 阿蜜塔向毕孜汗道:“行刑!” 毕孜汗快步上前,按住巴尔的脑袋,一挥刀,巴尔倒地,一腔热血洒的遍地都是。 正文 第三百零九章 掌控大局(4) 又此时,已经能听到外面传来的喧哗声音了,自是狼队勇士即将到达。众长老又是紧张又是害怕,双手的手心出汗,衣衫也被冷汗打湿,不知能否逃过此劫。 阿蜜塔却神色如常,率领鹰队众女走到门口,静静地等候。一名女子拾起巴尔的头颅,来到殿外,顺着高高的台阶抛了下去。 浩浩荡荡的狼队勇士进入阿蜜塔的视线,他们越走越近,神色坚毅而愤怒,大声叫道:“巴尔长老遭受小人诬陷,若不放人,誓不罢休!”众人异口同声,呼声直冲云霄。 走在最前的一名勇士忽然惊呼一声,快步上前,跪倒在地。众勇士暗暗奇怪,涌上去一看,那名同伴颤抖的双手捧着一颗血淋淋的头颅,正是狼队首领,长老巴尔的脑袋。 场面出奇的安静,静的可怕,狼队勇士们目眦欲裂,额角青筋暴起,虽然一言不发,阿蜜塔等人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们的愤怒。 突然一名勇士睁大通红的眼珠,嘶声吼道:“跟这群卑鄙小人拼啦!”众人发出愤怒的吼叫,如同一群野兽,向着神炎殿冲上来。 众长老心胆俱裂,转身便奔,打算从后殿逃走。 便在此时,嗖嗖嗖声音响起,长箭如飞蝗般从神炎殿的房顶射下,当先的数十人中箭,扑倒在地,长箭不停,又射倒数十人。刚才发号施令的狼队勇士叫道:“卑鄙小人,暗算偷袭算什么本事!大家先撤,准备冰盾!” 他们进逼神炎殿,主要是为了示威,心想众长老迫于己方的威势,定不敢对巴尔下手,因此并未准备炬石车、冰盾等,反被对方埋伏的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忽然破空风声大作,一道银光激射而来,将刚才发号施令之人射了个对穿。他与神炎殿尚有二十丈的距离,竟连躲闪的机会也没有,便命丧黄泉,射箭之人的臂力和射术,实是极强。 狼队勇士正要暂避锋芒,忽听得后方“笃笃笃”声音响起,跟着传来一阵惨呼。众人回头望去,十辆虎牙车不知何时开到队伍后面,虎口大张,喷出无数颗尖刺,最后的十来名勇士被射成了马蜂窝。 人群中又有人叫道:“大伙儿不要慌,咱们…”话未说完,又是嗖嗖嗖三声响过。有了前车之鉴,发令者心中有数,向左跃开。岂知射箭之人早已料到他有这一手,三箭齐放,将发令者的两旁都给封死,发令者刚稳住身形,胸口一凉,便倒地气绝。 毕孜汗大声叫道:“以下犯上,该当何罪!”狼队勇士正是群龙无首,不知所措之际,被她这声断喝一惊,都不敢妄动。 阿蜜塔道:“巴尔谋害老族长,乃是板上钉钉的事,处决他已经得到所有长老的点头认可,各位长老,是不是?” 众长老就算从本心上不愿处决巴尔,此刻也不能反驳阿蜜塔了,否则便承认了巴尔是被诬陷的,那样既得罪阿蜜塔,在狼队勇士那边也讨不了好,毕竟处决巴尔时,自己充当的是旁观者。 二长老走到阿蜜塔身旁,道:“我们已经验过了老族长的尸体,确实是丧在巴尔的白虎刃和掌力之下,如若有谁不相信,大可进来检验。”其余各位长老纷纷附和。 阿蜜塔道:“巴尔犯下滔天大罪,他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从前为虎作伥、充当他爪牙的人,也被尽数抓获。但你们只是普通的勇士,只是在为了神农族的光荣而前赴后继的奋斗,虽然被奸恶之徒利用,我们却可以保证,绝不会追究你们的罪过。” 狼队勇士低声议论,有的不信阿蜜塔的话,有的则已动摇。 神炎殿顶上跃下两人,正是哥舒天和麦加,刚才放箭杀人的,自然也是哥舒天。哥舒天大声道:“你们若仍然执迷不悟,冒犯各位长老,那便是以下犯上,罪该万死,请想想,你们活在世上,不怕族人们戳你们的脊梁骨吗?你们死后,有什么资格面对神农大帝的英灵?” 这时狼队若要反抗,凭着鹰队和哥舒天的队伍,绝对阻挡不住,但阿蜜塔昨夜擒拿巴尔的同时,也让哥舒天将狼队的千夫长和小队长尽数擒。狼队勇士虽有千人之数,却无人能充当指挥的角色,再加上刚才两名勇士发令指挥,先后被哥舒天射杀,又有谁敢怂恿众人? 毕孜汗叫道:“阿蜜塔长老找出凶手,令老族长之冤屈得以昭雪,按照长老们的约定,奉阿蜜塔长老为本族的副族长,大家可有异议?” 全场鸦雀无声,哥舒天和毕孜汗首先叫道:“阿蜜塔长老为副族长!”跟着鹰队众女和哥舒天的部下高声应和,狼队勇士也陆续叫喊,呼声连成一片,响彻殿前,比刚才狼队勇士示威的声势更大几分。 众长老见阿蜜塔已然掌控全局,已不便出言反对,心中却均想道:“你一个女娘们,莫说是副族长,就算做上族长之位,又有什么好怕的?以后若提男女平等的话头,我们众人一齐反对,让你无计可施。” 。。。。。。。。。。。。。。。。。。。。。。。。。。。。。。。。。 这几日,张恒和陆小远在地皇城中明察暗访,关于圣女的消息却是半点没有。 张恒返回居所,见陆小远已坐在厅中,问道:“有消息么?” 陆小远给他倒一碗水,沮丧的摇了摇头。 张恒叹道:“我到投降的虎队、豹队那边问了好多人,他们都说不知,而且神色不似作伪。城中族人更是一问三不知。” 陆小远沉吟道:“阿蜜塔成为副族长,夏普伦的权威已经冰消瓦解,谁也没必要替他遮掩,说明无论是真的圣女还是雪茵姑娘,确实不在夏普伦手中。” 张恒道:“要么她们流落野外,要么就是被某个长老暗中关押。那人想要借助圣女,与阿蜜塔姑娘争夺族长之位。我们或许该从那群长老身上查访一下了。” 正文 第三百一十章 雪原冰窟(1) 是陆小远纠结良久,道:“小白,你那日擒住巴尔,阿蜜塔说如果巴尔手中的所谓圣女是雪茵姑娘的话,她会把雪茵姑娘送来,我总是有些....怀疑。” 张恒道:“为什么?” 陆小远道:“你想,雪茵姑娘和圣女难辨真伪,是不是说,谁先找到其中一个,火化祭天之后,另一个就是假的了?阿蜜塔若把雪茵姑娘还给我们,岂不是给了旁人找到圣女、竞争族长的机会?她一个女子,跟一名男子竞争族长,胜算几乎没有。” 张恒沉吟片刻,道:“你的意思是,阿蜜塔姑娘会为了确保族长之位落在自己手中,而将错就错,用雪茵姑娘祭天?” 陆小远道:“不会吗?当初巴尔欺骗咱们,说蒙卡是夏普伦的兄长、雪茵姑娘在夏普伦手中,阿蜜塔知道这些都是谎言,可她并没揭穿啊。” 张恒道:“蒙卡一事,她解释过了,蒙卡虽然是巴尔的叔父,其实叔侄俩交情很浅。雪茵姑娘就算在巴尔手里,阿蜜塔姑娘可能跟咱们一样,是被巴尔骗了。” 陆小远压低嗓音,道:“那么她暗中勾结矮人族和锡瓦族呢?若非我和斯席拉发现,咱们现在也不知道这件事。除此之外,她又有多少事瞒着我们?” 张恒低声道:“夏普伦实力极强,冰堡与之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阿蜜塔姑娘联络外族相助,也无可厚非。” 陆小远道:“好吧,既然你相信她,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对她总是不敢完全相信。” 忽然一个娇柔的声音传来:“张公子,好久不见。” 二人转头一看,阿蜜塔笑吟吟的站在门口,张恒起身道:“阿蜜塔姑娘,请坐。” 阿蜜塔进厅坐下,张恒问道:“阿蜜塔姑娘有什么事吗?” 阿蜜塔道:“张公子,你知道的,我刚接任副族长,有很多事要做,无论哪里出了丁点纰漏,那些长老就会加倍的嘲笑我,说女子没用。你来找过我好多次,我都没见你,特来向你道歉。” 张恒道:“原来如此,那也怪不得阿蜜塔姑娘。” 阿蜜塔笑道:“张公子不怪我就好。我只怕你把我想成过河拆桥的势利小人呢。” 张恒道:“不会。在下找阿蜜塔姑娘,还是为了雪茵姑娘的事,不知阿蜜塔姑娘那里有什么消息吗?” 阿蜜塔沉吟片刻,道:“张公子,你来寒荒的另一个目的是到幽寂冰窟找灵石,是不是?” 张恒道:“不错。” 阿蜜塔道:“不如这样,你和陆少侠先去幽寂冰窟寻找灵石,我会利用这段时间寻找雪茵姑娘,等你们回来,自会见到雪茵姑娘。” 张恒和陆小远对视一眼,认真的考虑起来。 阿蜜塔笑道:“我向二位保证,你们归来之后,一定见着完好无损的雪茵姑娘,二位总可以放心了吧?陆少侠也就不必怀疑我会拿雪茵姑娘祭天了吧?” 陆小远心道:“她足智多谋,既然敢说出这种话,至少有了八成的把握。那为什么不现在把雪茵姑娘的下落告诉我们,非要等我们从幽寂冰窟回来?” 二人均想己方二人奔波数日,却一点结果也没有,再找上一年半载恐怕也难找到,何况他们也没这么多时间。既然阿蜜塔敢打包票,便答允了。 阿蜜塔道:“好,那么我提前预祝二位马到成功。我还有别的事,先告辞了。” 张恒道:“阿蜜塔姑娘说过,幽寂冰窟所在的雪原终年飘雪,地形难辨,我们头次进去恐怕迷路,可否派几位认路的族人带路?” 阿蜜塔耸了耸肩,道:“雪原环境恶劣,本族人是从来不去的,这件事爱莫能助。” 张恒叹道:“好吧,我们自己想办法。” 次日,二人准备出发,哥舒天等人前来送行。芊芊听说张恒不带她去,自是又吵又闹,拉着张恒软磨硬泡。张恒无奈,只好点她穴道,将她交给哥舒天照顾。 哥舒天一行人将二人送下龙首峰,哥舒天道:“由此往南翻过龙脊岭,然后向东走上十里路便到了。雪原中虽然猛兽潜伏,倒也难不住二位,幽寂冰窟是冰灵圣地,里面的魔兽想来是厉害无比,寒荒各族还没人敢进去,二位要小心了。” 陆小远道:“多谢。等我们回来,咱们一定要喝个痛快。” 麦加道:“你还是当心一点吧,冰窟里的魔兽最爱吃你这样自我感觉不错又没心没肺的。” 陆小远笑道:“你这小矮子,就算把你丢到冰窟里,也没有谁愿意吃你。” 。。。。。。。。。。。。。。。。。。。。。。 陆、张二人行了多日,终于抵达雪原。放眼望去,苍茫的雪原高低起伏,鹅毛大雪扑簌簌飘落,地上积雪竟有一尺来深。看这情形,在雪原上踩过不久,脚印便会被白雪覆盖,那时想要出去就难了。 正不知如何是好,张恒忽道:“你瞧。” 陆小远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一行人往这边走来。待他们走近,只见这伙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身上穿的也是兽袍,只是风格与神农族颇有不同。 当先的一个男子道:“朋友,你们是哪个族的?” 双方互道来历,原来他们是班图族人。班图族的地盘资源贫瘠,他们是来雪原猎取兽骨兽皮的。为首的男子名叫罕拉。 张恒向他们说明了己方的难处,男子很爽快的说道:“我们对雪原地形很熟,可以带你们到幽寂冰窟。不过里面的魔兽十分凶恶,我们不能跟你们进去。” 张恒道:“只要各位将我们带到洞外,我们就感激不尽了。”当下三人跟随班图族人走进雪原。 一名少女忽然道:“一个月前刚到我们族中的巫师也是中原人,你们或许还认识呢。”班图族的巫师负责祭天、祭祀、占卜等事宜,与帝国的国师是一样的职位。 张恒“哦”了一声,问道:“不知哪一位是贵族的巫师?” 一名老者道:“老夫便是本族巫师。”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一章 雪原冰窟(2) 位张恒向老者望去,只见他相貌奇古,长须飘飘,身上穿的虽然是寒荒兽袍,却更像一位博学睿智的高人宿儒。张恒对他暗生钦佩,拱手道:“老前辈请了,晚辈是帝会派门人,不知老前辈尊姓大名?” 那老者捋须笑道:“原来是五宗名门子弟,嗯,果然不凡。如今的帝会派掌门,可还是洛松川大侠么?” 张恒道:“洛师伯在三十多年前的正邪会战中牺牲了,如今掌门是在下的师兄徐皓白。” 那老者一怔,叹道:“什么?洛兄去世了?唉,老夫近四十年不履中原,想不到物是人非,沧海桑田啊。那么苍髯蛟杜云山大侠呢?” 张恒道:“有劳前辈挂念,家师身体清健。” 老者道:“哦,原来阁下是杜大侠高徒。昔日老夫与杜大侠、洛大侠交情最好,同游江湖的场景至今还历历在目。嘿嘿,老夫也老啦。” 张恒深鞠一躬,道:“前辈原来是家师的朋友,请受晚辈一礼。” 老者提起手杖摇了摇,道:“不必多礼,江山代有才人出,你们用不多少年,便可胜过当年的老朽啦。哦,这位少侠是?” 陆小远道:“在下陆小远,是圣琅派弟子。”他说着话,不住的打量老者,但觉此人十分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 老者道:“唔,也是名门高弟。” 陆小远道:“还没敢请教老前辈贵姓?” 老者一捋胡子,道:“老夫姓柯,数十年蜗来居寒荒,想来名号在中原可没几个人知道,也就不必说啦。” 陆小远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忽然想起大半年前在圣琅山旁的桃源镇,有三名“世外高人”降妖,眼前这老者,便是三人中的“荡魔天师”柯老者。只是他换了装束,若非自报名号,陆小远倒认不出来了。 陆小远这大半年来经历大起大落,神态和外貌改变不小,若非第三次正邪会战在即,五宗众人专务修炼,应当有不少圣琅派弟子外出游历,江湖上并不少见,是以他自报师门,柯老者也认不出他。 陆小远心中想道:“那天他们三个被押送至官府,老天不开眼,又把他放出来了。他是一月前到的班图族,少不了又要坑蒙拐骗,既然给我撞见了,可不能坐视不管。” 他也不说破,只道:“前辈视名利如虚幻,真是我们年轻人的楷模。” 这雪原乍看之下,地势起伏平缓,没什么古怪,其实是大雪掩盖了地穴和山洞,不易看见而已,若没有班图族人带路,只怕陆小远和张恒早已摔得鼻青脸肿了。 他们常年进入雪原,经验丰富,五人站在外围,手持长长竹竿,一边探索一边前进,虽然速度缓慢,却能避开地洞和大坑。 除此之外,他们还带有鬣鹰,这种体型瘦削的禽鸟在空中缓缓盘旋,五感十分灵敏,能够探出一尺积雪之下的兽族动向。 班图族人的体质和力量都不及神农族,也正因此,他们懂得充分利用兽族、禽类的力量,遇见野兽,往往是发出号令,让巨犬、猎鹰充当主力,与野兽正面对敌,他们则放箭辅助。 张恒和陆小远一来是为了练手,二来也是报答众人带路的恩情,遇见强大的猛兽,都会出手斩杀。双剑齐出,什么剑齿虎、铁斧战龙杀死不少,都送给了班图族人。 众人进程缓慢,走到天黑才走了三十里路。张恒心中虽急,但见此处地形难测,一个不慎便会受伤,也不好催促。 夜幕降临,众人合力搭起三座大帐篷,又生火烤肉来吃。 陆小远问道:“柯老前辈,你辈分这么高,为何不去中原大享清福,却要隐居在这不毛之地?” 柯老者仰望星空,道:“中原的是非恩怨太多,牵入其中,徒增烦恼,老夫惯爱闲云野鹤,在此也没什么不好。” 张恒道:“我辈中人习武的目的,不就是驱邪扶正,保卫生灵么?如今五宗和嗜血教开战在即,老前辈若能出山相助,五宗定能如虎添翼,这不仅是为了老前辈个人的名声,也是为了苍生黎民。” 柯老者笑道:“你说的道理老夫何尝不懂?只是老夫的一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了,还是留在此处为好。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只需内心平静,何处不安乐?” 张恒道:“老前辈不愿出山,在下也不敢勉强。只是晚辈在武学上修为尚嫌不足,不知是否有幸,能得老前辈指教?” 柯老者笑道:“老夫好久没见到正宗的帝会派神功了,若能观摩一番,也是大饱眼福。张少侠,你先练上几招让老夫看看。” 张恒站起身来,道:“献丑了。”寒光一闪,凝霜雪出鞘,他长剑抬起,刺到中途,手腕一抖,化作森森白光,正是一招“叠苍浮翠”。他推动白光缓缓转动,突然剑势一收,剑如流星飞射。 他将奇松剑法从头到尾使了一遍,旁观众人见他剑势多变,时而流畅,时而凌厉,时而精简,不禁叹为观止,待他收剑抱拳时,发出一片彩声。 柯老者点头道:“不错了,已经很不错了。”站起身来,随手拾起一根短竹竿,也练了几招剑法。他出手轻飘飘的,并无半分力道,却都是帝会派的奇松剑法。 张恒心道:“这位老前辈果然跟师父师伯交情不浅,奇松剑法乃是帝会派的不传绝技,他非本派之人,竟然也能学得。” 陆小远却是暗暗奇怪,心道:“莫非他果真是个游戏人间的世外高人?”但随即否定了这个想法。 其实这柯老者有一项异样天赋,便是观看旁人施展武技,能过目不忘,他行走江湖数十年,也靠这项天赋多次蒙混过关,化险为夷。 只是他记下来的都是外门招式,既不懂气走诸脉的奥妙,又不知如何运用,只能晃人眼目罢了,真要动起手来,可斗不过一个普通的练家子。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二章 雪原冰窟(3) ,他一路剑法使完,见众人望向自己的眼神中充满敬仰之意,张恒更是发自内心的尊敬,心道:“见好便收。”当下将竹竿丢到地上,笑道:“献丑了。” 张恒道:“前辈剑术精绝,晚辈佩服。” 柯老者摆手道:“老啦,练完这一套剑法,可有些气喘了。”坐下来缓缓运气调息。张恒本想向他讨教,但见他神情疲惫,也不好再提。 众人吃饱,闲聊了一会儿,便各自钻进帐篷睡觉了。班图族盛产优质煤炭,挖地不到三尺,便能见着。他们在营地周围烧起一圈煤炭,帐篷得到火墙的保护,再加上巨犬、猎鹰护卫,倒也不怕野兽侵袭。 帐篷是用熊皮做的,睡在里面起初有些凉意,过一会儿,众人呼出的暖气积攒多了,便如生了一座火炉,温暖舒适,呼噜声陆续响了起来。 行了多日,这日,快到正午时,众人却渐行渐冷,陆小远放眼望去,透过鹅毛大雪,隐约看见一座山峰矗立在前,罕拉指着那山峰道:“那里便是幽寂冰窟了。” 众人走了一会儿,来到冰窟洞口,这时已经不光是寒冷,还有阴森森的气氛从洞中传出,阴气扑体,众人只觉十分的不舒服。 双方分手,班图族人继续狩猎,二人则向洞中走去。 陆小远点起一只火把,这火把的燃料用的是班图族赠送的煤炭,就算狂风猛吹,火势也不会减,这时却被洞中阴气侵染,放出的光亮也是绿幽幽的,十分诡异。 张恒仗剑在前,只见洞中怪石嶙峋,顶壁的水滴一滴滴落下,发出带有节奏的响声,在地上形成一片片水洼。他沉声道:“当心点,洞中可能有妖族邪灵。” 陆小远道:“这里不是冰晶白凤的居所么?怎么妖气这么重?” 张恒道:“烈山元让以武力制服圣兽,大违天道。圣兽被捉,它留下的仇恨和怨念在此滋长,产生了妖气。” 话音刚落,但听得“嘶”一声怪叫,张恒纵身后跃的同时凝霜雪出鞘,剑气斩出,却只将一根石柱切成两段。 袭击的怪物避过剑气,一张口,朝着张恒喷出一颗斗大的冰球,张恒挥掌将冰球移开,一招“玉碎寒香”使过,丝线般的寒气乱放。 凝霜雪神剑之威全部释放出来,果然非同小可,那怪物哇哇叫着,身上被凌厉寒气切出数十道伤口,缓缓倒地。 寒气所至,空中水汽凝成一面薄薄的冰盘,寒气透过,冰盘上现出无数条裂纹,真如一块支离破碎的无瑕白璧。 与此同时,陆小远眼前陡然一亮,他虽不知发生什么情况,下意识的跃向一旁。 一团幽绿的圆影从他后方扑过,却是鬼火邪灵。鬼火邪灵一扑而空,身形暴涨,火光闪烁,将附近映的忽明忽暗。 陆小远叫道:“小白,快干掉它,它在招呼同伴!” 张恒踏前一步,一剑劈出。这要是妖族或是猛兽,绝没可能中这一剑而身体完好,但这鬼火妖灵被劈作两团,两团火焰上均化出两张人脸,一左一右攻向张恒。 张恒双袖猛力甩出,带起两股荧光闪烁的劲风,两团鬼火被裹在劲风中无法脱身。劲风合成一股,便急速飞旋,嗤嗤声响,两团鬼火被绞的灰飞烟灭。 陆小远刚要松一口气,洞中又变得明暗交替,四下环视,竟有数十团鬼火妖灵飘忽而来。 张恒急运“星辰飓风”,呼呼的攻向群妖,但这门武技分则力弱,但见绚丽缤纷的劲风向四面八方吹去,如梦似幻,却只能将群妖驱退。时间一长,张恒不免真气耗尽。 陆小远叫道:“小白,让它们合在一起。” 张恒心想若群妖围攻,己方可不好抵挡,但既然陆小远这么说,一定是有主意,当下放缓攻势,群妖的包围圈渐渐缩小。 妖灵距离三人只有不到一丈距离时,陆小远突然就地一滚,来到圈外,双掌运气,一张雷网在他掌间急速扩张,同时朝着鬼火盖将过去。 数只鬼火转向冲击雷网。但这“雷渊掌”是道家神通,对付妖灵邪祟效果奇佳,虽然不是高等武技,在陆小远深湛的修为之下使出,其中的正法五雷之力也非鬼火们所能承受。 鬼火与雷网一触,“滋滋”声响,白烟直冒。 其余的鬼火妖灵见雷网如此厉害,便欲逃窜,陆小远双掌微微收拢,那雷网也合拢,将数十只妖灵兜住了。 张恒运起冰灵真气,一掌拍出,寒气很快将雷网充满,并向外逸散。雷网之中嗤嗤响声不绝,过了良久才渐渐平复,最后归于无声。 张恒和陆小远收转真气,坐倒在地,虽然嘴上不说,心中对幽寂冰窟的忌惮之意却都增强了几分。 二人休息妥当,便继续向内探索。越往里走,断岩残壁、坑坑洼洼就越多,应该是当年烈山元让捕捉冰晶白凤时留下的战斗痕迹。 洞内的妖族、邪灵、魔兽数量很多,且都十分狡诈,再加上它们占尽地利,陆小远和张恒一路闯将下来,受过不少伤。洞中昏暗不见天日,陆小远和张恒困乏了便睡,另一人警戒,然后轮换。反复多次,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 所幸张恒从帝会派带了不少治伤灵药和补气丹药,二人通过服食药物,总算撑到了幽寂冰窟最内层的石厅。 宽阔的石厅中有一座寒潭,寒潭中央是一座石台,这石台并非人力雕刻,一眼望去,却是说不出的美观,乃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杰作。石台上散落几根亮蓝色的羽毛,轻飘飘的仿佛没有重量。 此处乃冰灵圣地,当初烈山元让查看地形,心想若在石厅中动手,冰晶白凤可以源源不绝的吸取灵力,不易对付,便先将它引出去,再以军队和众多武道高手围攻,因此石厅寒潭完好无损。 张恒道:“这便是冰晶白凤的遗迹了,不过看上去邪气依然很重。” 陆小远道:“冰龙寒晶在哪里?”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三章 章鱼巨怪(1) 是张恒着打量石厅,道:“据传说,冰龙群峰乃是上古龙族的遗体所化,这幽寂冰窟正是龙族的心脏部位,应该就在这里了。”说着打坐运气,将意念遍布石厅的每个角落。 陆小远见石台上的几根羽毛十分漂亮,取出火浣衣穿了,便要泅水过去拾取羽毛。 距离石台还有不到一丈时,忽然感受到深处的水纹波动十分厉害,他第一个念头便是:潭底有东西。此处危机四伏,稍不留神便是致命之灾,陆小远不敢逞强,赶忙回转,往岸边游去。 还没上岸,便觉一股水流自下而上的袭来,陆小远脱水而起,身在半空,反手拔出青铜剑。他向下一看,水花开过,一条成人手臂粗细的触须急速挥来。 陆小远挥剑便斩,岂知那触须的灵敏程度实不下于武道高手,眼看要被剑锋要劈中,忽然转向,“啪”一声轻响,贴在了剑身上。 陆小远但觉一股巨大的拉力传来,一个把持不住,青铜剑脱手而出。他心想潭底的妖族厉害无比,没了兵器可不行,刚一落地,便猱身扑上,五指如钩,抓向青铜剑。 水中又是一根触须窜出,在空中一转,带着风声横扫陆小远。陆小远化爪为掌,一掌拍出,正中触须。他被一股大力推的向后飞去,那触须受到陆小远掌力震荡,也晃晃悠悠缩回水中。 寒气陡生,一道寒冰剑气向着吸附青铜剑的触须暴斩过去,正是张恒出剑。 那触须向右一晃,避开了寒冰剑气,岂知张恒料到它的躲闪方位,凝霜雪斩到,“嗤”一声响,半根触须被割断,空中血花乍放。 张恒空中伸足一踢,叫道:“陆师弟,接好了!” 陆小远接过触须,这时触须上的吸附之力大大减弱,他轻松将触须取下,警惕的盯着潭面。 潭面水花滚动,起先很是轻微,后来越来越强,最后“哗”一声响,水流如喷泉般激射,漫天霜雪乱飞。 水珠落尽,潭面多出一只章鱼怪,体型与成年人相当,头上生了两排眼珠,十六只暗黄色的瞳孔或盯着张恒,或盯着陆小远。它的八只触手在水面上甩来甩去,其中一只仅剩一半,鲜血淋漓,正是被凝霜雪斩断的。 陆小远和张恒均知这怪物要比幽寂冰窟其他地方的妖族凶兽厉害数倍,因此神经紧绷,不敢有丝毫松懈。 一妖和二人对峙良久,章鱼怪两条触手突然一甩,卷起一片水幕,压向二人。 张恒和陆小远朝着相反方向避开,分从左右刺向章鱼怪,章鱼怪深知凝霜雪神剑之威,不敢硬接,触手急速收合,借势飞在半空,体管喷出大片黑烟来。 黑烟滚滚,顷刻间充满了石厅,二人吸一口黑烟,立时呛得泪水直流,咳嗽连连,风声响动,却是两根触手分袭而至。 张恒挥剑迎上,那触手不待与剑锋相遇,便即收转,而另一根触须被陆小远的青铜剑刺中,却浑若无事,倏然一卷,反将青铜剑缠住,急向后拉。 陆小远右手用尽全力收剑,左手或拳或掌,连绵不绝的击打触手,但这触手十分坚韧,兼之滑不留手,将陆小远拳掌上的劲力消了四成,坦然承受剩余的六成。 章鱼怪用力一扯,将陆小远连人带剑的拉起,另一根触手腾空而起,如利剑般直刺过去。 眼看陆小远要被触须穿胸而过,忽然青铜剑上发出一股怪异的劲道,章鱼怪触手剧痛,撤剑收回。陆小远转身长剑直刺,剑尖与触手的尖端一碰,借势后跃到岸上。 他刚才情急之下使出了剑豪莫花尔彻所传的“大破兵式”,这一招能对实体造成极大的伤害,那根触手被气劲伤着,立时血肉模糊。 与此同时,一股云气扩散开来,却是张恒在运使“烟横云涛涌”,云气的势头远较黑烟为强,过不一会儿,便将石厅中的黑烟尽数驱散。 原本是张恒和陆小远视线受阻,此刻形势逆转,章鱼怪反而变成了瞎子,它正不知所措间,风声响动,两支云气凝成的长箭激射而来。 它想要伸出触手抵挡,但云气氤氲,大大减缓了动作,没等触手抬起,头上便被气箭射出两个小洞,鲜血飞出。 张恒双臂挥动,每一下都带出一支气箭,嗤嗤响着射向章鱼怪,饶是它皮坚肉厚,接连挨了十多箭,再加上云气的持续侵袭,也自受伤不轻。 陆小远虽然看不见情况,但察觉张恒大占上风,暗暗欣喜。 张恒心想夜长梦多,直接了结了怪物便是。双臂圈转,将大量云气聚合成一柄长矛,单手推着矛杆的一端,直刺章鱼怪。 但听得水流声急响,气矛似乎刺入了水流,跟着是“碰”一声大响,从上方传来。 张恒微感诧异,仰头一看,章鱼怪不知如何窜到了空中,这时正向下急坠,他纵身跃在一旁,“扑通”水花四溅,章鱼怪入水。 张恒驱散云气,陆小远见情况有异,问道:“那妖怪呢?” 张恒道:“它逃进寒潭了。”飞身而起,三剑劈过,剑气入水,激起大片水花,却不见章鱼怪现身。 原来章鱼怪承受着气箭伤害的同时,也在往体内吸水,张恒发动致命一击时,它将蓄水于瞬间排出,借着喷射的强力窜到空中,在山洞上壁撞击之后,反弹入水。 陆小远在潭边站定,大声叫道:“喂,臭章鱼,识相的快出来投降,要是等小爷下水捉你,小爷捉到之后就把你烤成章鱼干!” 话音刚落,一股水流直喷上来,陆小远不慌不忙,青铜剑盘旋成一面光盾防御。 水流击在光盾上,陆小远但觉寒气袭来,冰冷彻骨,不自觉打了个冷战,急忙纵身后跃。 他心下惊疑不定:“我穿着火浣衣,进入寒潭尚且没事,怎么这时却完全抵挡不住寒气?”连忙运气驱散了经脉间游走的寒气。 便在此时,章鱼怪探出半个头来,喷出一面水幕,再次潜入水中。 正文 第三百一十四章 章鱼巨怪(2) 水幕面积很大,兜头盖向张恒。张恒眼见无法躲闪,“轩辕掌”向上拍去,土黄色掌风将水幕震开,他也感觉无可抵挡的寒冷袭来,因为没有火浣衣护体,胸口一阵冰凉,竟提不起真气。 好在章鱼怪转向去进攻陆小远,张恒吸一口气,运气冲脉,总算化解了危机。 章鱼怪便是如此往复循环,探头喷一口水后,便即缩回。陆小远和张恒分别站在寒潭两侧,它每次只能进攻其中一个,但水幕铺散开来,被进攻的那人绝对躲不过,只能挥动兵器抵挡。 十多轮进攻过后,陆小远只觉全身血液都要凉了,大感奇怪:“章鱼怪的喷射力道不强,但喷出的水就冷的有些不像话了。”转头一看,张恒挥舞凝霜雪挡开水幕,一张白脸已经透出了蓝意,衣衫颤抖不绝。 陆小远素知张恒的凝霜雪乃世间一大神兵,虽然没亲身体验过,也知其冰灵之力非同小可,眼见他被冻成这副狼狈样子,更加骇异。 张恒也是叫苦不迭:“就算是修炼冰灵真气的天位高手,放出的真气也不该有这等冷法啊,咦,莫非….” 一个念头在他脑中转过,也是同一时间,陆小远叫道:“小白,这章鱼怪不会是吞了冰龙寒晶吧?”水幕降落,陆小远又运转真气,全力抵挡。 张恒心道:“果真如此。”冰龙寒晶中的灵力极为强盛,真要给章鱼怪吞掉,凭自己二人还真斗不过它。 张恒刹那间作出决定,叫道:“陆师弟,撤!”二人一前一后,逃出石厅,总算章鱼怪离不得水,并没追来。 二人坐到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休息,陆小远望着厅口,问道:“怎么办?” 张恒默然无语。他临出发前听杜云山说过幽寂冰窟中的各种状况,也都想好了应对之法,但怪物吞掉冰龙寒晶而实力大增这一节,却是他万万没想到的。万幸对方是水中生物,若是陆地上的妖族猛兽,己方可未必逃过此劫。 陆小远道:“这要是别的怪物,咱们可以调虎离山,但臭章鱼出水就等于寻死,它可不会追过来。” 张恒道:“这怪物无知无识,真正能用到它身上的计谋,反而很少。” 二人商议大半天,也没个主意,张恒叹道:“真要无计可施,只好离开了。” 陆小远惋惜的道:“咱们费了无数力气才来到这里,难道就这样空手回去?” 张恒道:“总不成跟那怪物硬拼吧?留得命在才是最重要的。” 沉默了一会儿,陆小远懊丧的道:“没法子,只能走了。”随手拾起一块石头,狠狠地扔向石厅,骂道:“你奶奶的臭章鱼,小爷咒你一个人孤独到死。” 石头携带风声入洞,那章鱼怪探出头来,喷射水幕,便即缩回。它发现是一块石头,也就不再出来了。 陆小远笑了笑,道:“咱们戏耍它一番。”一连朝洞中抛了十多块石头,章鱼怪开始露头几次,后来能分辨出石头的声音,也就不再出来了。 张恒苦笑一下,正要说“走吧”,却见陆小远呆呆的盯着厅内,眉毛时而紧皱时而松展,显然在沉思。 张恒闭口不言,安静的等着。 过了一会儿,陆小远转过头来,喜道:“小白,我想到了,冰龙寒晶或许没有被章鱼怪吞掉。” 张恒一怔,奇道:“没有被章鱼怪吞掉?那么它为什么能发出那样冰冷的水流?” 陆小远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它每次喷完水后,都要沉下去一会儿?为什么不直接吸水喷射?难道是为了留给我们化解寒气的时间?” 张恒道:“寒潭底部的水温度更低吧?不对,寒潭上下的水温之差跟冰龙寒晶的冰气相比,可以忽略不计,它没必要为了这点寒气再去花时间潜水。” 他心念一动,道:“莫非那冰龙寒晶在寒潭底下?” 陆小远道:“只有这种情况,才能解释章鱼怪的行为。” 张恒想了想,道:“那么我们就这样来。”低声将计划跟陆小远说了。 二人来到石厅门口,陆小远高声叫道:“臭章鱼,我们可又来啦!”这次张恒孤身走进,一剑斩向水面,意在提醒章鱼怪。 果然,章鱼怪探出头来,又喷出一面水幕,张恒凝霜雪划个十字,将水幕荡开,叫道:“陆师弟,趁现在!” 陆小远飞身窜到潭边,二话不说,跳进了水中。他向下游去,正好与章鱼怪相遇,章鱼怪没料到敌人竟然有胆子入水,“咕”的一声,一道回旋水柱冲向陆小远。 陆小远向旁游开,见章鱼怪要向潭底去,气贯周身,如利箭般射出,抓住了章鱼怪的触手,用力一拽,章鱼怪猝不及防,被拽到了上方。 它触手抖开,从四面八方攻向陆小远,陆小远却不抵挡,径直向它冲去,与章鱼怪近身时,已挨了触手的三下猛抽,骨骼欲裂。 他运起“大破兵式”,挥剑便刺,章鱼怪知道他剑上劲力古怪,不敢抵挡,向上游动一丈,触须灵活无比的卷向陆小远。 陆小远一边躲避触手,一边着力进攻,将章鱼怪向上逼,但他水性再好,也不及章鱼灵活,斗不一会儿,右臂便被触手捆住,正要剑交左手,一根触手卷住了他左臂。跟着他腰部、胸口、双腿先后被捆,如同一只大粽子。 那章鱼怪触手挥舞,陆小远不由自主的被带飞,后背撞在寒潭石壁上,五脏六腑似要颠倒。 张恒站在潭中石台上,全神贯注的盯着水中,一团黑影由模糊变得清晰,正是陆小远将章鱼怪逼了上来。 张恒眼见黑影移动迅速,深恐一击不中,章鱼怪吃一堑长一智不再上来,便按剑不发,又过片刻,那黑影不再动弹,正是章鱼怪狂虐陆小远的时候。 张恒心想机不可失,纵到三丈高处时陡然间折向,头下脚上的落往寒潭,凝霜雪直指章鱼怪顶门,剑气所至,水裂浪分。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五章 章鱼巨怪(3) 章鱼怪正是大逞凶威之际,将陆小远甩来甩去,听得风声水响,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便被凝霜雪劈成两段。 张恒身随剑走,杀死章鱼怪时,他自身正好处在两片章鱼尸体之间,大片的漆黑液体弥散开来,登时将张恒吞没。 张恒只觉剧痛之感从全身毛孔向体内钻,穿过肌肉,深入到五脏六腑,同时五感也失灵,浑不知身在何处。 原来章鱼怪体内有毒囊,张恒的一剑正好将毒囊斩裂,全身便浸泡在毒汁之中。 陆小远挣开触手的束缚,见张恒从一团漆黑中落向潭底,大吃一惊,赶忙游过去接住张恒,向上游去。 将张恒带到岸上,陆小远看时,只见他全身肌肤发黑,嘴唇则泛起紫色,伸手探他鼻息,也是忽急忽缓,时断时续。 陆小远从张恒的乾坤袋中掏出几枚三黄化毒丸,喂他服下两粒,轻声叫道:“小白,小白。” 张恒双眼睁开一条缝,用十分微弱的声音道:“这毒十分霸道,我…我怕是不行了。”说罢晕了过去。 两粒解毒灵药服下,竟似泥牛入海,一点作用也没有。 陆小远忧心如焚,道:“不会的,你一定不会死的。”说着将张恒调成坐姿,伸手按住他后心,运转真气,将灵首黄极珠的化毒之力送向张恒体内。 灵首黄极珠是护主的灵物,当外来毒素向怀珠之人侵袭时,才能引发其灵力,而要它化解另一人所中之毒,则十分困难。 倘若张恒自己运转灵首黄极珠,自能化解体内毒素,但他此刻无知无觉,又如何能动念运气? 陆小远运了半天的真气,输入张恒体内的化毒之力却少得可怜,但除此之外,再无他法,只能源源不断的消耗着真气。 张恒带来的补气丹药已经用光,陆小远又输送一会真气,便觉身体发飘,脑中朦胧,他知道这是真气衰弱的前兆,便欲暂时休息。 但双手刚离开张恒的后背,张恒立刻向后倒去,稍微好转的脸色开始变黑,陆小远只好继续运气替他化毒,心下骇然:“这章鱼怪的毒素竟然这般猛烈难缠。” 陆小远修为虽然深湛,真气总是有限,起始调动的化毒之力还较为旺盛,此刻只能将化毒之力一丝丝的传到张恒体内。 张恒体内毒质正在一点点被肃清,陆小远真气所剩无多之时,他脸色终于恢复正常,腑脏间毒素也被彻底清理,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随即察觉是陆小远在输送真气替自己化毒,但也感到陆小远传来的真气极其微弱,已经快到油尽灯枯的地步了,轻声说道:“陆师弟,你歇一歇,我自己运气化毒吧。” 陆小远的衣衫已经全部被汗水打湿,他有气无力的道:“你血液和肌肉中仍残留有毒素,贸然运气会让毒素顺着经脉流遍全身的,我若停下,毒素又会重归腑脏。” 张恒也知他所说在理,但若到了真气衰竭的地步,那气海就相当于废了,真气修为也就无法恢复了。 张恒双臂按住地面,便欲站起,忽然全身力量涣散,却是陆小远封住了他经脉。 陆小远见他全身不住震颤,知道他心意,道:“修为废了就废了,你不是说过吗,性命是最重要的。” 不知过了多久,张恒感觉陆小远的真气输送停止,便试着运转真气。陆小远封他经脉时真气衰微,他此刻真气充沛,轻松冲破了封印,真气在诸脉之间游走丝毫无碍,看来毒素已经清除。 陆小远最后一丝真气流尽,终于支持不住,晕了过去。他再次醒来时,发现还是在石厅内,张恒却不知去向。 他站起身来,见火浣衣叠好放在身旁,便知张恒穿着火浣衣到寒潭中取了冰龙寒晶,站起身来,见寒潭旁有几块烤肉,摸了摸肚子,觉得快要饿瘪了,过去拿起烤肉来便吃,心道:“也不知我一睡睡了多久,小白应当是去寻找食物了吧?” 正吃着,张恒拖着一头青豹回来了,见陆小远醒来,道:“你醒了?咱们需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我要在这寒潭中修炼。” 陆小远诧异道:“在寒潭中修炼?不穿火浣衣吗?” 张恒点头。 陆小远叫道:“我的天啊,你竟然还活着,真不可思议。” 张恒微微一笑,道:“你不必这么吃惊,我已经下水三次了,每次半个时辰。” 陆小远道:“你完全可以在龙牙谷的寒潭里修炼啊,先出去再说吧?” 过一会儿,张恒道:“此处寒潭的冰气之强,天下罕有,修炼效果更佳。” 其实进来的时候是两人合力,陆小远真气全失,出去的时候他要独斗冰窟内的怪兽,还要照顾陆小远,若不在此增强实力,实在没把握全身而退。 陆小远为救他而失掉全部修为,这份情太重,他铭记于心,也不必说什么感谢的话了。 张恒将青豹拖到陆小远面前,道:“你饿了就烤肉吃,暂时不要出去乱跑了。” 陆小远经他一提,才想起自己修为尽失一节,不由得一阵苦涩,叹了口气。 张恒拍了拍他肩头,将凝霜雪放到岸边,纵身跃入潭中。 陆小远心道:“看来我就没有成为绝世高手的命,头先修为就废过一次,然后莫名其妙的成为神位高手,现在竟又丢了修为。唉,老天爷就这么爱耍我吗?” 转头望一眼潭中的张恒,心道:“小白能活着,也算不错。我若顾惜修为任由小白毒发身亡,那可太没义气了。嗯,倘若无情无义,就算是绝世高手,我也不稀罕。” 此后的一段日子,张恒除了打猎睡觉,便在寒潭中修炼。寒潭温度极低,修为不够的人进入,立时便会被冻成一具僵尸,而意志不坚定的一进去恐怕便要跳出来。 但张恒为人坚毅,认准的事绝不会半途而废,在这天地间冰灵气息最强的地方刻苦修炼,再加上外出与魔兽战斗,武道境界不知不觉中大幅提升。 正文 第三百一十六章 蝉蜕(1) 张恒自衬实力大增,幽寂冰窟中的怪物已经不足为惧,便带上陆小远出洞。一路闯将下来,斩杀妖族、魔兽无数,几乎没遇着什么阻力。 这日,正坐在一株暗灵枯藤下休息,忽然地面轻微颤动,二人急忙起身望去,只见枯藤旁边,土石耸动,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冒出来。 张恒站到陆小远身前,凝神戒备。一只漆黑的虫子从土中慢慢升起,一动不动,背上发出破裂的声音。 张恒认出这是地精蝉,靠吸食植物根茎中的养分为生,看眼前情形,这只地精蝉应当是积蓄了充足的养分,即将蜕化。 果然,地精蝉背后凸出一物,那物一点点从蝉壳中钻出,正是成年蝉的模样。 张恒只是在书中见过此虫,不确定它是否具有攻击性,而见这成年蝉正是虚弱之时,更加不愿伤它,道:“咱们走吧。” 二人走出不远,忽听得一阵翅膀扇动声音,回头一看,那成年蝉双翅舒展坚挺,充满了力量,正奔着二人飞来。 张恒见它双目赤红,一瞥眼,又见那暗灵枯藤萎倒在地,心道:“原来它吸取了枯藤灵力,才会如此发育的这般快速。” 他拉着陆小远躲开,正要拔剑,成年蝉的前肢飞速探出,搭在了张恒手臂上,前肢上的倒钩扎进张恒肉里。 张恒微一运气,肌肉被倒钩拉的剧痛,但见怪蝉又尖又长的口器扎向手臂,心想:“那暗灵藤被它瞬间吸干了灵力,我若挨了这一下,可要大伤真元。” 当下生起壮士断腕之心,运气向外一崩,成年蝉被气劲震飞,但它前肢的倒钩上挂着血淋淋的几条肉,却是从张恒臂上硬生生撕扯下来的。 陆小远举剑朝着成年蝉砍去,他真气尽失,仗着一股不要命的威势横劈竖斩,倒是令成年蝉近不得身。 成年蝉倒飞在五尺之外,突然发出一阵鸣声,声音入耳,如同无数根尖刺扎人耳膜,令人烦闷欲呕。 尖利的鸣声在洞中激荡,陆小远伸手捂住双耳,也顾不上挥剑了。 成年蝉一边发音,一边缓缓飞向陆小远,口器对准了陆小远的脑门,准备刺入,吸食脑浆。 它距离陆小远只有尺许时,一道寒芒飞刺而过。陆小远打个冷战,成年蝉的身体已被穿透,鸣声忽止。成年蝉跌落在地,一片寒气从伤口处蔓延,转眼间整具尸体染上冰霜。 正是张恒的一招“笔墨稠”。 陆小远倚坐在暗灵枯藤旁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张恒问道:“陆师弟,你感觉怎么样?” 陆小远摇了摇头,道:“并没受伤,只是头有些晕,我歇一会就好了。” 张恒道:“你歇着,我去查看一下附近有没有危险。”他刚走出几步,忽听得背后响动,转身一看,那脱落的蝉蜕抓在陆小远胸口。 张恒不知这死物是如何动弹的,但这时也来不及细想,拔剑要将蝉蜕斩落,却见幽蓝色光罩将一人一虫罩住,同时一丝丝红线从陆小远体内流出,钻向蝉蜕。 他略一思索,便知这只地精蝉长期吸取暗灵枯藤的灵力,养成了蝉灵。蝉灵会在蜕壳时跟地精蝉分离,附在蝉蜕上,形成独立的个体。 此刻蝉灵与陆小远血脉相通,一旦将蝉灵斩杀,那么陆小远也要遇难。到了这个地步,只能靠陆小远自己将蝉灵打败了。 张恒心下一阵自责:“陆师弟真气修为全无,怎能是蝉灵的对手?唉,张恒啊张恒,你这一时的大意,可害了陆师弟的性命。” 正是忧急之际,忽听得陆小远一声大叫,大片金光从他体内发出,将附近照的明亮可见。 张恒只觉光芒耀眼,伸袖遮住双目,一股气劲涌动过来,虽然浑厚无比,却并无杀伤力,令人如沐春风。 过了良久,气劲消退,张恒凝目望去,只见陆小远盘膝坐地,那蝉灵在三丈之外趴着,一动不动。 张恒一道剑气斩出,见蝉蜕断为两截,这才放心,快步奔到陆小远身旁,伸手把他脉搏,但觉他经脉之间的真气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其深厚程度竟不在自己之下。 陆小远睁开双目,一脸迷惘之色,问道:“怎么了?” 张恒道:“奇怪了,你的真气怎么又回来了?而且更胜以往。” 陆小远一惊,道:“不会吧?”站起身来,一掌拍出,“碰”的一声响,气劲所至,竟将地面轰出一个大坑。 他吓得“哇”的一声,后跳一步,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情形是真,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张恒更是答不上来,二人面面相觑,陆小远问道:“难道佛觉寺的金蝉神功,真气用之不竭?” 张恒摇头道:“这个我也不知。” 过了良久,二人的惊讶之意才渐渐平复,随即产生喜悦之情,张恒道:“总算你福缘深厚,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功力提升都是好事。” 二人联手,很快就闯出了幽寂冰窟。 进入冰窟之前,他们跟班图族人约定五日后在洞口相见,本以为在洞中耽搁许久,五日之约过了,班图族人早已离去,岂知刚走出冰窟,就看到不远处立着三座大帐篷。 原来约定的期限虽过,罕拉心想他们定是在幽寂冰窟内遇到了艰难险阻,若己方离去,他们出来后便无法脱离此处,一众族人便在洞口多呆了半个月。 分手后的二十天里,班图族人又捉到不少猎物,可谓大丰收。而回去的路上,他们却不再打猎。班图族习俗如此,既是防止族人养成贪得无厌的恶习,也是保证野兽不会灭绝。 这天夜里,众人在帐篷中熟睡,万籁俱寂之时,一人悄悄翻身坐起,轻轻的咳嗽几声,见众人均无回应,便钻出了帐篷。 外面炭火烧的极旺,火墙的光芒受到雪地的反射,亮如白昼,但被熊皮帐篷阻隔,射入帐篷的只有一缕光线。昏暗之中,那人并没发现,一双眼睛似闭实开,将他的动向全都看在眼里,正是陆小远。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七章 蝉蜕(2) 陆小远认出钻出帐篷的正是柯老者,心中奇怪:“这老儿不睡觉,跑出去干什么?”有心跟出去看看,又怕被柯老者察觉,凝神细听,外面寒风呼啸,哪里听得到半点人声? 过了一会儿,柯老者返回,不回自己的床位,而是向着帐篷中央走来。这帐篷极大,虽然睡了十个人,中央仍空出很阔的地方,众人便将猎物放在这里。 柯老者蹲到地上,小心翼翼的打开包袱挑选起来,遇着珍稀兽牙、魔兽内丹,便将其揣入怀中。 陆小远这才知他刚才是到其余两座帐篷中偷东西了。极北苦寒之地,中原人很少愿意来,因此寒荒的东西在帝国很受欢迎,柯老者混入班图族,自然是要大偷特偷之后,溜回帝国去发一笔横财了。 陆小远想到自己初到神农族时,众人并不欢迎自己,后来听说从前两名外来的中原人拐走了他们的圣女,引得神农大帝降灾,自那时起,神农族人才对外来的人多加排斥的。 而班图族人淳朴厚道,并不因他和张恒是外来的而排斥两人,倘若柯老者做的阴损之事被他们发现,恐怕中原人的形象在班图族人眼中就大遭破坏了。 陆小远打定主意要阻止柯老者,当下轻轻咳嗽一声,柯老者果然吓了一跳,四下张望,见并无人醒来,继续打开另一只包袱。 忽听得一人喃喃道:“嘿嘿,老贼,你往哪儿跑?” 柯老者“呀”的叫了一声,冷汗涔涔而下,他转头望去,发现说话的是那中原少年,只见陆小远双手抬起,十指弯曲,含含糊糊的道:“唔,抓住你了。” 柯老者松了一口气,心道:“原来这小子在做梦。”抹去额角的冷汗,也不敢再行动了,便回床躺下,不一会儿进入梦乡。 次日,班图族人起床吃饭,收起帐篷,便继续赶路,并未发现包裹中的东西被人调换。 中午,众人在一处避风场所休息吃饭,陆小远问道:“柯老先生既然被班图族人推举为巫师,想来一定是神通广大了,不知我们是否有幸可以瞻仰?” 一提此事,罕拉自豪的说道:“陆小远,巫师的本领可太大了,他能空杯生酒,还能请来天神降魔呢,巫师大人,你给他们展示一下。” 柯老者摇手道:“此乃秘传不显的大神通,岂能用来哗众取宠?” 陆小远道:“我们对柯老先生的神通十分敬仰,绝无轻慢之心,柯老先生让我们长长见识,我们以后对漫天神佛敬畏有加,岂不是柯老先生的功德?” 他一意劝说,班图族人也在旁推波助澜,柯老者无奈,只好道:“好吧,老夫就展示一下空杯生酒和恭请天神的法术。”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只空的酒杯,用拇指向上轻弹,酒杯口朝上直直的飞起。 他口中叽里咕噜念一句咒语,大袖一摆,将酒杯托在手里,杯中盛满清酒,送到陆小远面前,笑道:“请了。” 陆小远伸手接过,道:“多谢老先生厚赐。”一饮而尽,心中暗赞:“这老儿变戏法的手段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就趁着遮住的那一瞬间,便将酒水倒进杯里,我明知如此,却看不见酒壶。” 柯老者又取出一张黄纸、一支笔和一个小瓶,小瓶中装的是红色汁水,他将毛笔蘸满了红汁,在黄纸上挥洒,一副鬼画符便完成了。 他从怀中掏出火折,晃一晃,火光升起,伸指一弹,一点火星飞到黄纸上,黄纸噼里啪啦燃烧起来,他将黄纸往空中一抛,口中念念有词。 烟雾升起,在空中化成一尊怒目金刚模样,班图族众人见状,纷纷跪倒在地,虔诚的说道:“小人叩见上仙。”“上仙保佑我班图族风调雨顺。”待烟雾散去,众人才重新坐下。 柯老者盘膝而坐,眼观鼻,鼻观心,真称得上宝相庄严了。过了良久,才缓缓睁开眼睛,吐出一口浊气。 陆小远笑道:“看来神仙是真的存在,以后我可要多给玉皇大帝、太上老君这些大仙烧香,让他们保佑我发大财。” 柯老者嘿的一笑,道:“孩子话。众神将天下生灵视作平等,岂会因供奉隆重而偏向你?只要心怀虔诚,无论是一枚铜钱,还是塑造金身,在他们眼中,都是一样的。” 陆小远心道:“你这道貌岸然的样儿,可真不像是骗子。”说道:“晚辈在中原时遇见过一位变戏法的艺人,他也能空杯生酒,却是袖子中提前藏了一只酒壶,不像老前辈是真正的神通仙术。” 柯老者脸色微变,哼了一声。 陆小远又道:“东海幻空岛有三生树,可以做成特异的纸,再用秘法炼制朱砂,在纸上绘画,焚烧之后,烟雾能变成图画的形象。当然了,这是虚像,比起老前辈请来的十足真金的仙人,又不可同日而语了。” 柯老者拂袖而起,怒道:“臭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羞辱老夫也就算了,诸天神佛,岂是你能羞辱的?” 班图族众人也听出陆小远言下之意,纷纷道:“你道听途说来的歪门邪术,怎能跟巫师大人的法术相比?”“连族长对巫师大人都十分尊重,你可别不知厉害,冒犯了他。” 陆小远心道:“看来他们对这老儿十分信任,东西虽然在老儿身上,倒也不足令他们相信。”当下站起身来,深深一躬,笑道:“老前辈莫生气,小子狂妄无知,冒犯了前辈和诸天神佛,前辈息怒。” 柯老者摇手道:“罢了,我岂会跟你一个小孩计较。” 又休息一会儿,柯老者站起身来,道:“我去方便一下。”说着朝远处走了走,身形被一座矮坡遮住了。 过不一会儿,陆小远见他往这边走来,道:“我肚子也不舒服,大家等我一下。”捂着肚子,朝柯老者相反的方向而去。 他跑出好远,一名班图族少年叫道:“陆小远,你别迷路了,我们可不稀罕看你的屁股!”众人哈哈大笑。 正文 第三百一十八章 蝉蜕(3) 一  陆小远早已认准地形,他在一处洼地中转了个圈,在众人并未发现的情况下,来到柯老者刚才隐身的矮坡。 他凝目扫视,见坡脚处的积雪有翻动过的痕迹,便过去扒开积雪,露出了洞口,伸手入洞,摸到一只小包裹,提上来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些兽牙、内丹之类。 陆小远心想赃物在此,这便回去揭发柯老者,但随即想道:“我并没当场捉赃,那老儿完全可以抵赖,说这些东西不是他的,倘若反咬一口,我倒是百口莫辩。” 他沉吟片刻,从洞壁挖下几块土坷,拿包裹包好,掂了掂,形状、重量与刚才相仿,将包裹放回洞中,拿积雪盖好,又顺着洼地绕了一圈,这才返回。 众人花两日时间出了雪原,班图族在神农族的西北方向,翻过龙脊岭,距离神农族领地便不远了。 正在雪林中穿行,忽然一名少女尖叫一声,众人回头望去,路旁草丛中趴着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红信吞吐,正盯着那少女。 罕拉道:“此处不该有这类蛇,应当是神农族人豢养的毒虫,大家不用惊慌。”话音刚落,彩光一晃,毒蛇便扑向少女。 它速度很快,少女尚未反应过来,三角蛇头距离她的脸庞已不到一尺,却并未向她咬去,而是斜斜落向地面。 待它落地,众人才发现毒蛇已被斩作两段,正是张恒出手相救。少女回想着刚才惊险的一幕,以手抚胸,暗暗庆幸。 罕拉皱眉,道:“驯养的毒虫,怎么会突袭人族?” 他正感奇怪,脚步声响起,杂乱而密集,听起来人数不少,过不一会儿,林间现出人影,朝着班图族人包围过来。 罕拉看出他们似乎有敌意,低声道:“大家戒备。”众人手按兵器,警惕的盯着来人。 这群人服饰不一,有的是神农族服饰,有的是锡瓦族服饰,也有的体型粗矮,却是臭名昭著的矮人族。其中一名神农族女子和一个矮人并列而行,似乎是这群人的首领。 罕拉沉声道:“原来是神农族、矮人族、锡瓦族的朋友,不知有什么事?刚才那毒蛇袭击我们族人,又是出于什么原因?” 那为首的矮人傲慢的回答道:“没有原因,就是看着你们身手不错,想来试试。” 一名班图族汉子气愤的叫道:“混蛋,有用毒蛇来试身手的吗?倘若雷娜一个躲避不过,岂不是要被毒死?” 为首矮人并不理会他的话,目光在众人之中扫来扫去,问道:“你们可是去打猎的?怎么样,收获如何?” 罕拉见他如此无礼,不由得生气,道:“这是我们班图族的事,跟你们没什么关系吧?” 为首矮人轻蔑的道:“怎么没有关系,这些猎物马上要到我们手里了,我们当然要知道数量和名目了。” 班图族人听他言下之意是要抢劫,均感气愤,叫道:“矮人族是要跟班图族公然为敌吗?”“不要脸的东西,想要猎物自己打猎去!” 为首矮人突然怪吼一声,扑上前去,五指抓向罕拉的面门。罕拉不防他突然动手,惊慌之下,后跃三尺,他身旁两名汉子挥动斧头斩向为首矮人。 为首矮人一个跟头翻回原地,叫道:“给我动手!”众矮人齐声怪吼,攻向班图族人。 若论单打独斗,班图族人不是矮人的对手,但他们的人数超过矮人,众矮人一时间攻打不下。 锡瓦族人便也加入战团,这一来班图族人逐渐落了下风。罕拉叫道:“神农族的朋友,难道你们任由旁人在你们的领地上乱来吗?” 神农族女子冷笑道:“阿蜜塔族长已经同意神农族和矮人族、锡瓦族合作,建立寒荒大地上的新秩序,你们这些弱小的种族,若不俯首称臣,以后便要从寒荒大地上灭绝了。” 张恒和陆小远闻言,吃了一惊,心想神农族跟矮人族仇怨不浅,就算阿蜜塔当上族长,公然与矮人族联盟,岂不引得长老和族人们强烈反对? 但听得一声惨呼,却是一名班图族汉子被矮人一拳击中心口,倒地而死。他虽已气绝,双目仍睁的大大的,充满了愤怒。 班图族众人悲愤交集,叱喝怒骂,大有拼命之势。但他们和对方两族的实力相差太远,虽然奋不顾身的进攻,仍占不到上风。 为首的矮人得意的笑道:“男的统统杀掉,女的留下活口!” 陆小远和那死去的汉子认识,之前也没少互开玩笑,不料竟亲眼看着他死掉,心中很是难过。 他和张恒对视一眼,二人本来不愿跟神农族为敌,但此刻不出手,班图族便要全军覆没。寒光闪动,冷气乍放,张恒凝霜雪出鞘,剑势连绵,刺中三名矮人,那三人哼都没哼一声,便被冻成僵尸。 他功力深了一层,对凝霜雪神力的掌控也更加流畅,若是以往,刺中敌人的刹那释放大量冷气,把人冻僵,是无论如何办不到的。 陆小远挺剑而上,没一个敌人能在他手中走上三招。二人正将矮人族和锡瓦族打的落花流水,忽听得那女子叫道:“张公子,陆少侠,手下留情。” 她是鹰队的勇士,二人被认出,便停止进攻。那女子道:“阿蜜塔族长跟二位是朋友,神农族人也是二位的朋友,二位怎么反倒帮助敌人?” 陆小远气愤愤的骂道:“你们谋财害命,跟狗强盗有什么区别,我们决不能看着你们胡作非为不管!” 那女子脸色大变,怒道:“姓陆的,你少猖狂,上次在龙首峰旁,差点被我们三族联手打死的事,你忘了吗?” 陆小远哈哈一笑,道:“你的脸皮真厚,仗着人多势众打我们两个人,有什么好得意的?” 那女子冷冷道:“对付敌人还需要讲规则吗?从前倚多为胜,现在仍然倚多为胜。”手一招,众人将兵器对准了陆小远。 一道冰蓝气芒闪过,众人只觉手中一轻,再看时,兵器已被截去一段,刀尖、枪头掉落在地。 正文 第三百一十九章 换了天地(1) 一  张恒不慌不忙的收剑回鞘,淡淡道:“我们能找到冰窟并走出雪原,多亏了这些班图族的朋友,请各位高抬贵手,放过他们,咱们各走各的路。” 那鹰队女子心中不快,正要发作,为首矮人低声劝道:“还是放他们去吧。这小白脸每次都是好言相求,咱们一个不允,他下手可毫不留情。” 鹰队女子斟酌一番,己方带的人有限,真要动武,可不是二人的对手,只好忍下怒气,道:“好,张公子既然发话,我们当然要给他这个面子。”指着班图族众人,道:“你们听好了,回去告诉你们族人,如果不听我们的话,便让班图族消失。” 班图族众人望着三族离开的背影,均感气愤,但想到刚才险些被一网打尽,那鹰队女子的威胁不得不虑,心中又是一阵忌惮。 忽然有人叫道:“巫师大人不见了!”班图族人四下扫视,果然不见了柯老者的影子,均感奇怪。 陆小远道:“你们的巫师大人是个骗子,他原本是打算偷了珍奇的猎物,再伺机逃走的。”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只布袋,道:“你们瞧,这是什么?” 罕拉接过,打开一看,认出里面都是他们打猎打到的魔兽内丹、兽牙等物,抬头奇怪的看着陆小远。 陆小远道:“那老儿以方便为借口,将这些东西藏在一处隐秘的地方,我又偷偷取过来了。他定是趁乱脱身,打算拿了赃物便远走高飞,你们还不信么?” 罕拉将信将疑,道:“可巫师大人能请来神灵,那是货真价实的法术啊。” 陆小远虽然知道柯老者的门道,红口白牙这么说来却不足取信,倒也颇感为难。 张恒忽然道:“各位瞧着。”取出一张黄纸,又拿出红水和笔,用笔蘸着红水在黄纸上画了几笔,真气运转,黄纸燃烧。 众人望着烟雾凝成的护法金刚,惊奇不已,却不再下拜。 陆小远奇道:“小白,这些东西你是从哪弄来的?” 张恒道:“自从他演示过奇松剑法,我便怀疑他了。虽然剑招一模一样,剑势力道和剑意跟奇松剑法却是天差地别。在他故弄玄虚之后,我趁机将他的这些玩意偷了过来。” 陆小远笑道:“我还以为你真的信了他呢。”向众人道:“你们这下相信了吧?” 班图族人这才醒悟,破口大骂。罕拉愤愤的道:“亏了我们还对他尊敬有加,好吃好喝的款待,原来他是个无耻骗子!” 陆小远道:“你们总算也没损失什么,我们要回去了,咱们就此告辞吧。” 二人去往地皇城的路上,果然见到矮人族、锡瓦族的人大摇大摆的走着,也有些鹰队女子跟他们同行。神农族的男性勇士却很少遇见,偶尔出现一队,也是垂头丧气,不及鹰队女子那般神采飞扬。 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闯进视线,陆小远和张恒乍见之下,惊喜交加,险些怀疑自己在做梦,二人盯着那窈窕的背影半天,确认无误之后,叫道:“雪茵姑娘!” 那人回转身来,只见她一张少女脸庞,头戴荆钗,正是失踪数月的雪茵。雪茵见到二人,先是一呆,随即欢声叫道:“张大哥,陆大哥,你们怎么来啦?是来找我的吗?” 三人重逢,喜悦激动,过了良久,情绪平复下来,张恒问道:“那天我们见你被神农族人捉走,便一路追到这里,期间发生了种种事情,再次见到姑娘,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 雪茵叹了口气,道:“我中了他们的迷药,等我醒来的时候,就被锁在一间漆黑的密室里,每天有人给我送饭,但我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简直要疯了。” 陆小远道:“那么你不知道是谁囚禁的你?” 雪茵摇了摇头,道:“三天之前,我在密室里闻到一股花香,晕了过去,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一家酒馆的床上。酒馆老板说,有人替我付了一个月的费用,让我安心住着。我是从他口中得知我在神农族的地皇城中。” 陆小远望着她手中的药篮,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雪茵道:“这里的不少植物都是白蛇坳没有的,我多采集一些,不一定什么时候用得着。” 三人来到地皇城前,张恒和陆小远又是一惊:城楼上驻守的,已经不再是狼队勇士,统统换成了女性勇士,而其中一大半女子动作生涩,似乎是新人,并未经过多少训练。 雪茵道:“这几天城里总是有好多勇士调来换去,我记得我刚获自由的那天,这座城楼上还有一大半是男人呢。” 三人准备去哥舒天那里接芊芊,正在街上走着,忽听得一女子道:“陆小远,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三人回头望去,来人却是斯席拉,她抱着一个小女孩,正是芊芊。 芊芊一下从斯席拉怀中跳出,奔到张恒身前,不依不饶的道:“师叔师兄,你们怎么可以把我留在这里,太过分了!啊,雪茵姐姐,你也来了?你这几天去哪了?我们一直在找你呢。” 陆小远问斯席拉道:“芊芊怎么会在你这里?哥兄呢?” 斯席拉带四人来到一处住宅,推门而入。陆小远四下打量,院中干净整洁,只墙角处生着几株小花,也不知是故意栽种还是天然长成。 进屋之后,斯席拉端来一盘水果,说道:“你们离开的这段日子,神农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阿蜜塔寻到圣女,主持祭天盛典,坐上了族长之位。” 陆小远一惊,道:“圣女?那圣女是真是假?” 斯席拉摇头道:“这件事除了阿蜜塔,恐怕谁也不知道了。” 陆小远又问道:“地皇城中的勇士为什么一大半被换成了女子?” 斯席拉道:“阿蜜塔成为族长之后,便开始号召女性自强。起先她以勇士数量不足为由,大量训练女性勇士,而后渐渐的把守城、巡视的狼队勇士全部换成了女性勇士,还提拔了不少女性千夫长和女性长老。” 正文 第三百二十章 换了天地(2) 一  陆小远道:“难道别的长老就看着她明目张胆的动作?” 斯席拉道:“阿蜜塔提议擢升毕孜汗为女性长老时,遭到了所有长老的反对,他们将联合起来,打算以武力推阿蜜塔下台,但阿蜜塔竟找来矮人族和锡瓦族的援兵,反而将众长老的势力消灭殆尽。” “后来她又提出三族联盟,这时不仅众长老无力反对,地皇城被女性勇士全盘掌控,族人们也不敢反对了。在矮人族和锡瓦族的支持下,她先后罢免了四个原来的长老,提拔了五位女性长老。” 张恒皱眉道:“她之前说的是实现男女地位的平等,可如今看来,她是要把男女地位做一次调换,让女人凌驾于男人之上。” 陆小远道:“矮人族和锡瓦族为什么要帮助她?” 斯席拉道:“三族联手侵略其他种族,对三族都是大有好处的事。而且她还把虎、狼、豹三队中反对她的勇士锁住琵琶骨,分送给矮人族和锡瓦族做奴隶。” 陆小远又惊又怒,叫道:“她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竟然残害同族,丧心病狂至此!” 张恒摇了摇头,虽不说话,叹惜抑郁之情却表露无遗。 陆小远忽然想起一事,道:“虎豹两队勇士投降之前,哥舒天发过誓的,定要保他们周全,难道....”想起哥舒天的断箭之誓,不由得紧张万分。 斯席拉道:“哥舒天曾号召男性勇士一起反抗,但那时阿蜜塔已然大权在握,哥舒天反抗失败,被阿蜜塔活捉囚禁。” 陆小远激动地拍桌叫道:“咱们得救哥兄!” 张恒拉他坐下,低声道:“人是一定要救的,你莫要把对方引过来。” 陆小远这才想到此刻敌众我寡,实在不宜大吼大叫,手指轻点桌案,道:“咱们只有三个人,贸然救人的话,很容易惊动对方的,那样咱们也就身陷囹圄了。” 斯席拉白他一眼,道:“谁说要跟你们救人了?芊芊我已经送到你们手里了,咱们两不相欠。” 陆小远道:“不行,我帮你寻找过夏普伦的尸体,此番你也要帮我。” 芊芊一边嚼着果子,一边郑重其事的点头道:“对啊对啊,长腿姐姐,做人呢,一定要懂得知恩图报的。” 斯席拉尚未回答,忽听得一个粗鲁的声音传来:“斯席拉在吗?嘿嘿,三天不见,可想死我啦。” 斯席拉哼了一声,道:“阴魂不散的家伙。” 陆小远和张恒转头望去,只见那矮人首领海豹推开大门,便大摇大摆的往里走。 他得意的咧嘴笑着,露出两排发黄的牙齿,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和陆、张二人一照面,却立时皱起眉头,问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陆小远哼了一声,道:“这又不是你家,跟你有关系么?倒是你啊,斯席拉没让你进来,你就敢往里闯?” 矮人首领一怔,随即涎着脸道:“斯席拉也没说让我出去呀。” 陆小远冷笑道:“好啊,你别走。小白,你正好拿他试试功力进展如何。” 矮人首领见张恒伸手去摸剑柄,不由得紧张起来,倒退三步,道:“你们要动手吗?老子的人没到,有种的等老子叫兄弟们来。” 陆小远长笑一声,身形飘动,来到矮人首领面前,伸手抓向矮人首领的发髻,矮人首领横臂上迎。 却见手影晃动,陆小远的手不知如何到了矮人首领的手臂下方,抓住矮人首领的发髻,将他高高的抛起,跳到半空中,一脚将他从院墙上方踢了出去。 陆小远回到正厅,问斯席拉道:“那矮子找你干么?” 斯席拉扁了扁嘴,道:“没什么,不必理他。” 矮人首领在城中接连见到斯席拉几次,便对她动了邪念,只是斯席拉并非寻常女子,矮人首领倒也不能恃强硬来,便三天两头到斯席拉家中骚扰。 陆小远看她神色,便猜到了矮人首领的意图,转移话题道:“咱们继续商议救人的法子。斯席拉,虎、豹、狼三队勇士现在都分布何处?” 斯席拉想了想,道:“阿蜜塔要加固城防,地皇城的西、北两处应该有一些,城外的矿场、伐木场也应该有,另外有一半被矮人族和锡瓦族带回他们的驻地了。” 陆小远道:“他们从征战沙场的勇士沦落到被人奴役的苦力,心中一定十分不甘,咱们可以把他们拉为同盟。” 斯席拉点头道:“不错。我跟虎、豹两队的不少千夫长比较熟悉,可以试着劝说他们帮我们。” 张恒道:“冰堡的人呢?冰堡现在也跟地皇城一样吗?” 斯席拉道:“阿蜜塔一心巩固地皇城,没空理会冰堡,后来她囚禁哥舒天,叶里淳便跟地皇城对立了。” 张恒道:“那么咱们又多了一队盟友。” 陆小远道:“人找好了,那么时间呢?” 斯席拉道:“三日之后,阿蜜塔会举行一场三族联谊晚会,所有族人均可参加,那时全城热闹非凡,倒是动手的好机会。” 陆小远道:“那就在三日之后的晚会期间动手。” 张恒道:“咱们回来的消息阿蜜塔姑娘一定知道了,若不去见她反倒显得咱们心虚,我去一趟神炎殿。” 斯席拉望着张恒离去的背影,低声道:“这家伙迂腐腾腾的,又跟阿蜜塔关系甚好,会不会走漏风声?” 陆小远道:“正因小白素来重信守诺,阿蜜塔才不会怀疑他。至于他肯不肯说假话去稳住阿蜜塔,那就看他自己了。” 。。。。。。。。。。。。。。。。。。。。。。。。 张恒来到神炎殿门口,尚未道明来意,守门的鹰队女子便道:“族长刚刚传下命令,张公子若来,便请进。” 张恒跟随女子穿过正殿,来到后殿左侧的偏房,那女子推开门,道:“张公子进去等候,我这便去通知族长。” 房内只有一张桌子,四把椅子,看来是商议机密大事的地方。张恒拣一把椅子坐下,过不一会儿,房门打开,阿蜜塔走了进来。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一章 换了天地(3) 一  张恒起身道:“阿蜜塔姑娘果然是信人,在下已经见到了雪茵姑娘,特来道谢。” 阿蜜塔笑道:“张公子言出必践,我当然不会食言。请坐。”二人相对而坐,阿蜜塔道:“我能当上族长,也有张公子的功劳。” 张恒道:“在下何德何能,岂敢居功。” 阿蜜塔道:“张公子帮我训练鹰队勇士,令她们战斗力大增,跟冰堡的人齐心协力对抗夏普伦,即使生死关头也没舍我们而去,后来又帮我擒获巴尔,这些我都记得。其实最令阿蜜塔感激的,便是神农庆典那天晚上张公子跟我说过的话。” 她顿了顿,继续道:“张公子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就算男女平等的大业无法在我这里实现,我为之付出努力,给后面的人奠定基础,也是一样有意义的。从那时到现在的一段日子里,我和鹰队面临过无数生死关头,全是因为张公子的这番话,我才没有放弃。” 张恒道:“阿蜜塔姑娘足智多谋,坚毅果敢,就算没有在下,也一样能成功的。” 阿蜜塔叹道:“可是创业难,守业也不容易。我当上族长,那些长老们却不知有多希望我下台。唉,是谁规定的女人不能做族长?真是一群老顽固。” 张恒犹豫半晌,还是说出了心中想法:“阿蜜塔姑娘当初说要实现男女平等,可眼下的所作所为,未免太过分了,各位长老和族内的男子当然不能任人鱼肉。” 阿蜜塔道:“如今我是族长,女子可以凌驾男子之上,可我去世之后,族长之位仍要落在男人手中,那时候情势不是又要逆转?我若不加大力度,让男人永远抬不起头来,便会给后世的女人留下祸患。” 张恒道:“阿蜜塔姑娘联合外族,迫害本族族人,那便于大节有亏了。” 阿蜜塔苦笑一声,道:“迫害?长久以来,神农族女子遭受到的迫害可比眼下男人们重得多了,我若不联合外族,便会被那群无能而顽固的长老们推下台去,女子又要陷入水深火热中了。” 张恒默然无语。 阿蜜塔一双妙目注视着张恒,道:“张公子,你会帮助男人们跟我为敌吗?” 张恒和她目光相对片刻,道:“在下是局外人,不会插手贵族事务的。” 阿蜜塔展颜笑道:“好,我也很不希望跟张公子为敌。” 便在此时,“笃笃”敲门声响起,阿蜜塔起身开门,一名女子不知在她耳边说了什么,阿蜜塔向张恒道:“张公子,三日之后是三族联谊晚会,我要去筹备了,到时候你可以玩个痛快。” 张恒道:“既如此,在下告辞。” 地皇城比以往热闹不少,除了神农、矮人、锡瓦三族,好多服饰各异的人在街头巷尾表演,有的是胖大汉子,上身赤裸,吞吐火焰;也有下体蛇身的金发女子跳舞,舞姿妖娆;更有胡须花白的老人吹奏口琴,胖乎乎的精灵在空中穿梭来去,带出一条亮晶晶的轨迹。 阿蜜塔要举办三族联谊,广发消息,寒荒各族的杂耍艺人闻风而至,希望借此大赚一笔。 张恒往回的路上欣赏着表演,忽听得有人叫道:“小白。”他转头一看,陆小远站在巷口,便走过去,道:“怎么只有你?她们三个呢?” 陆小远低声道:“斯席拉去联络虎队、豹队的人了,我让雪茵带着芊芊去冰堡报信了。”有蓝羽战鹰,雪茵自会将消息及时送达。 张恒道:“咱们先去看看监狱的情况,再查看监狱附近地形,规划好逃跑的路线。” 陆小远摇了摇头,叹道:“我刚才去过,离监狱还很远的时候就被拦下了,那里根本不许人接近。” 张恒道:“咱们为的便是救人,近不得监狱,岂不一切计划都成空谈?” 陆小远道:“阿蜜塔生怕有人劫狱,特意在监狱旁设了几座岗哨,居高临下的看着,咱们稍有妄动,便会被发觉。” 二人正在思考策略,忽听得一人叫道:“格列夫,卡伦长老包下你的杂技团了,从明天起三天,你们为卡伦长老演出。” 二人循声望去,路旁一座临时搭建的舞台上,十来人正在卖力的表演,有的吞剑,有的驱狮钻火圈,精彩纷呈,引得台下的观众连连鼓掌喝彩。 身材矮胖、红须虬张的杂技团长跳下舞台,摘下草帽扣在胸前,向一人鞠躬道:“那是我们的荣幸,我们表演完这一场,便收拾行装前往卡伦长老的府上。” 杂耍团队在街头表演,一是为赚钱,二是为了宣传团队,提高名气。如果被声名显赫之人看中,上门表演的酬劳是街头演出的十倍。 张恒道:“原来伊墨长老去世,他的儿子继承了长老之位。” 陆小远忽然道:“有了!城里既然有这么多杂耍艺人,咱们何不也来表演杂技?” 张恒想了想,道:“不错,以慰问演出为名给守卫们表演,趁机闯入监狱。可是咱们会什么?” 陆小远笑道:“你运气护体,胸口碎大石不成问题吧?我表演空中飞人,当然也是手到擒来。”忽然想起一事,道:“那位柯老神仙不是有装神弄鬼的玩意在你手里吗?用来骗人是再好不过了。” 张恒虽觉此事滑稽,却是接近监狱守卫的最佳办法,点头同意。 二人回到斯席拉家,将计划告诉了斯席拉,斯席拉出去一趟,带回二十名勇士,跟二人一起行动。 夏普伦归天之后,这些人既不愿内斗,也不愿为冰堡的人效力,便做回了普通族人。他们对阿蜜塔勾结外族的行为十分鄙夷憎恨,因此接到斯席拉的邀请,便欣然相助。 。。。。。。。。。。。。。。。。。。。。。。。。。 芊芊和雪茵乘着蓝羽战鹰往冰堡飞去,快到龙牙谷时,忽听得一个声音从下方传来:“喂,你们是干什么的?快下来!” 雪茵向下望去,见地上扎着数十座帐篷,还有二十多辆炬石车、虎牙车,奇道:“他们是谁?蓝宝,降低一些。” 正文 第三百二十二章 惊闻真相(1) 一  蓝羽战鹰降下三丈,在空中盘旋,芊芊叫道:“她们是鹰队勇士,师兄说不能被她们知道咱们的目的,快走吧。” 下方的鹰队众女见蓝羽战鹰没有降落之意,再次叫道:“听没听见?再不降落,我们便开炮啦!” 雪茵催道:“蓝宝,咱们快走。” 蓝羽战鹰双翅一扇,飞出四五丈远,同时,二人听到一阵呼呼的声音,回头一看,十来颗携带火焰的巨石从下后方打来。 雪茵在鹰头左侧一拍,蓝羽战鹰向右躲闪,避开两颗火石,这时数颗火石连成一排攻到,雪茵在鹰头中间一拍,蓝羽战鹰缓缓降落,一颗火石擦着战鹰后背掠过,将战鹰的羽毛烧去一片。 眼见炬石车又发出火石,若不降落,蓝羽战鹰恐怕躲不过火石轰击,雪茵叫道:“别打啦,我们不跑了。”她按落战鹰,数十颗火石从高空飞过,将云彩映成了霞光。 战鹰刚一落地,数十名鹰队女子立时围上,弯弓搭箭,一女喝道:“乖乖的过来,别耍花招!” 蓝羽战鹰发出一声轻啼,似有不忿之意。 雪茵和芊芊跳下战鹰,来到鹰队众女面前,众女见对方是两个女孩,一个年幼一个娇弱,警惕之意稍松。 一名女子走来,众女见到她,向两旁让出一条路来,她来到近前,冷冷的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芊芊端详她片刻,道:“咦,你不是毕孜汗姐姐吗?你不认得我了吗?” 毕孜汗不理她,目光直逼雪茵:“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穿越龙牙谷?是不是要去冰堡?” 雪茵不擅撒谎,支吾半天,道:“我是莫名其妙被捉到神农族的,我没有想去冰堡,只是随便出来看看。” 毕孜汗道:“原来你是雪茵。” 雪茵奇道:“你认识我?” 毕孜汗眼珠一瞪,厉声道:“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我再问你一次,你最好实话实说,是不是要去冰堡?” 雪茵低着头,道:“我没想去冰堡。” 毕孜汗冷笑一声,蹲下捏了捏芊芊的脸蛋,柔声道:“小妹妹,这位姐姐要带你去哪里?” 芊芊一脸天真的道:“是我跟雪茵姐姐说龙牙谷很好玩,她便要带我来龙牙谷的。” 毕孜汗佯怒道:“胡说,我会算命,我都算出来了,你们就是要去冰堡,撒谎的话是会被妖怪抓走的。” 芊芊笑道:“我才不怕妖怪,我爹爹什么妖怪都能杀,帝会山方圆百里之内,没有妖怪敢来。”随即诚恳的说道:“我们真的要去龙牙谷,冰堡有什么好玩的?” 毕孜汗脸色稍和,站起身来,道:“族长下了命令,现在是非常时期,谁也不许越过龙牙谷,或者进入龙牙谷。你们两个先在这里呆着吧。” 雪茵道:“我们要在这里呆多久?” 毕孜汗冷冷的道:“不知道。”挥了挥手,四名鹰队女子将二人押进中央的帐篷。 鹰队女子走后,芊芊低声道:“完了完了,咱们送不成消息了。” 雪茵也是忧心如焚,站起身来,在帐内转圈,忽然她面露喜色,道:“有了。”向芊芊道:“你帮我看着,有人来了通知我一声。” 芊芊点点头,来到门口,顺着帷幕的缝隙观察外面,鹰队勇士来来往往,不曾向这边看一眼。 过不一会儿,雪茵低声道:“可以啦。”走出帐篷,两名鹰队女子问道:“干什么?” 雪茵道:“我的蓝羽战鹰受伤啦,可不可以让我替它包扎一下?” 一女摇头道:“不行,毕孜汗长老不许你乱走,快进去。” 芊芊道:“两位姐姐,那只大鹰的脚被你们的石头打破了,它现在很可怜的,求求你们让雪茵姐姐医治吧。” 两人见芊芊可爱烂漫,不忍拒绝,沉吟片刻,一女道:“包扎可以,但我们要看着你们,别想耍花招。” 雪茵笑道:“多谢啦。”撮唇呼哨,蓝羽战鹰飞落在她面前,雪茵伸手抚摸它脚上的伤处,柔声道:“蓝宝,你忍一忍吧。” 两女见战鹰脚上不过是皮外伤,心道:“以蓝羽战鹰的体质,受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这姑娘真是杞人忧天。” 雪茵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瓶,撕下一片裙角,往上倒了些药水,给战鹰的脚包扎。 两女凑近前去,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便知这是由极为常见的七叶香草制成的药水,而且浓度很低,效果也不会显著。 雪茵包扎完毕,拍了拍手,道:“好了,你先去吧。”战鹰仰天啼叫一声,展翅飞去。 雪茵和芊芊回到帐篷,雪茵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道:“这下子我们不用担心消息送不到啦。” 芊芊奇道:“为什么?” 雪茵道:“我刚刚用特殊药水在那片布上写了字,半个时辰之后字迹就会变成蓝色,蓝宝现在正往冰堡而去,只要冰堡的人看到字迹,就会按时赶来的。” 芊芊拍手笑道:“你真厉害,竟然...” 雪茵忙将手指放到唇边,嘘了一声,用目光示意外面。芊芊会意,也做个噤声的动作,二人相对微笑。 。。。。。。。。。。。。。。。。。。。。。。。。。。。 这日,张恒正在和众勇士商议联谊晚会上的具体行动方案,陆小远匆匆奔入,叫道:“小白,你猜我刚刚看到谁了?” 张恒问道:“谁啊?” 陆小远道:“蝎尾针岚西。” 张恒心头一凛,道:“蝎尾针岚西?当日在战场上,他的劣行被我揭穿后,便逃得不知去向,如今还敢回来?” 众勇士均知蝎尾针暗害克鲁顿的事,这件事传开后,族人大为愤怒,声称将岚西碎尸万段,这时听说岚西出现在地皇城,又是气愤又是奇怪。 陆小远道:“他伪装的挺好,我一开始也没认出来,只是听到他跟一个鹰队女子对话时,那女子叫他一声“蝎尾针”,声音虽然很低,还是被我听到了。” 张恒更加疑惑,道:“鹰队女子?难道他跟阿蜜塔姑娘有关系?”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三章 惊闻真相(2) 一  陆小远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趁他不备,把青蚨香洒在了他身上,现在还能追踪得到,你要不要去看看?” 张恒道:“当然要去。他与克鲁顿同为夏普伦的手下,却对克鲁顿暗下毒手,其中一定有着巨大的阴谋。”转身向众人道:“在下先出去一趟,各位见谅。” 二人依着母香司南的指示在城里追踪半晌,张恒手指前方,道:“前面是阿蜜塔的府邸。” 陆小远点头道:“看来蝎尾针和阿蜜塔之间果有暧昧。” 二人转到阿蜜塔府邸的西侧,这里是一条僻静的小巷,二人翻墙入府。府中守卫都是阿蜜塔的心腹,人数很少,再加上二人的脚步很轻,虽然是白天,也无人察觉。 转到后院时,忽听得一间房中传出说话声音,二人悄悄掩至,躲在房外的一丛灌木中,凝神细听。 只听得阿蜜塔说道:“你怎么现在进城了?我不是告诉你没有我的消息不许随便抛头露面吗?” 跟着又是蝎尾针岚西笑嘻嘻的道:“你身边男人不少,我可放心不下。矮人族的海豹看你的眼神可有些不对,我是怕你好好的一块肥肉落到狗嘴里。” 阿蜜塔怒道:“你嘴巴放干净些!” 蝎尾针嘿嘿干笑两声,道:“其实海豹那条狗不足为虑,我最担心的是那个叫张恒的小白脸,毕竟你对他也有意思,你情我愿,很容易搭在一起了,是不是?” 阿蜜塔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屋里的对话一字不漏的传到张恒耳中,张恒不禁尴尬,他一转头,与陆小远戏谑的目光相遇,又把头转向另一边。 二人心中都在想:“听蝎尾针话里的意思,两人似乎是情侣关系,既然如此,夏普伦为什么还敢重用他?” 屋里沉默半晌,蝎尾针的声音响起:“我有件事一直不明白,真的圣女被你火焚祭天,那个外来的小妞被你放了,这两人是什么时候落入你手的?” 阿蜜塔道:“真的圣女出逃,被巴尔捉住,我把他扳倒后,从他手下嘴里套出了圣女的下落,至于那个雪茵,从一开始就在我手中,夏普伦的探子没过冰堡,便被我的人截获了。” 蝎尾针和外面的陆、张二人都大吃一惊,过了一会儿,蝎尾针才道:“嗯,你和巴尔是一样的目的,要借助两个中原人的力量对抗夏普伦,巴尔说雪茵在夏普伦手里,纯粹是诬陷,而你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顿了一顿,又道:“倘若巴尔的手下坚决不说出圣女的下落,你又该怎么办?” 阿蜜塔道:“当然要将雪茵火焚祭天了。” 蝎尾针道:“我听说你答应过小白脸,一定会把小妞还给他,难不成将小妞的骨灰给他?” 阿蜜塔淡淡道:“祭天圣典是必须举行不可的,他若跟我要人甚至翻脸,难道集合全族之力,还对付不了他们两个人?” 张恒心下一阵难过:“原来她请求延期交还雪茵姑娘,不过是缓兵之计。倘若我们进入幽寂冰窟期间,雪茵姑娘被她火焚,接着她便要对我和陆师弟下手了。” 蝎尾针拍手笑道:“你早已知晓地道的秘密,却一直守口如瓶,选择在最恰当的时机将其泄露给陆小远和哥舒天,又暗中联络矮人族和锡瓦族,利用两个中原人、消灭夏普伦、栽赃巴尔、最后稳坐族长之位,四件事一气呵成,智谋之深,手段之高,远非任何男子能及啊。” 阿蜜塔笑道:“这其中少不了你的帮助。你将地道的秘密告诉我,偷来巴尔的冰齿白虎刃,暗杀克鲁顿栽赃张恒,这三件功劳,我可记得很清。” 蝎尾针苦笑道:“先不要说什么功劳,你得替我把屎盆子摘掉吧?现在族人一提我的名字,便咬牙切齿,我总不能一直躲在你府中吧?” 阿蜜塔淡淡道:“放心,我会处理的,用不了多久。” 蝎尾针放下心来,道:“那就好。我可真是佩服你,对别人手下留情就算了,连自己的亲伯父,咱们伟大的老族长也能一刀刺死,对你的亲弟弟哥舒天也能狠心下手,嘿嘿,当真是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呐。” 阿蜜塔的声音突然变得娇媚起来,腻声道:“我对亲伯父、亲弟弟下手,唯独对你却舍不得下手。” 想来她对蝎尾针做了亲热的举动,蝎尾针颤声道:“小美人,若非你把你自己许给我,我岂能背叛夏普伦,暗中帮你?嘿嘿,今日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阿蜜塔咯咯一笑,蝎尾针突然痛呼一声,叫道:“你,你干什.....咳咳,咳咳,你....”声音中充满了惊恐和愤怒。 张恒和陆小远对视一眼,心道:“看来她要杀人灭口了。” 阿蜜塔冷笑起来,蝎尾针咳嗽连连,起先十分剧烈,往后越来越弱,发出细如蚊鸣的一声吐息后,再无声音。 阿蜜塔阴冷的声音传出:“阳间活着的,只要我一个人知道这些事就够了。你呢?负责把真相告诉老族长、巴尔、夏普伦等一干死鬼,让他们明明白白的投胎去。” 陆小远和张恒一阵心凉。他们直至此时,才知道神农族数月来明争暗斗不休的祸端罪源,而事情的真相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惊得二人脑中一片空白,从出府到斯席拉家,一路无言。 在房间坐了良久,陆小远叹道:“咱们先是对付夏普伦,而后扳倒巴尔,还以为在执行正义,想不到一直被人利用。更加想不到阿蜜塔会对自己的亲伯父和亲弟弟下手。” 张恒道:“她身为女子,承受了太多的轻蔑和嘲辱,恐怕早已仇视所有的男人,对老族长和哥舒天也没有亲情可言。” 陆小远道:“那么我们要不要把真相公布于众?” 张恒沉吟片刻,道:“大局已定,揭穿她也没用了。她手握重权,一旦阴谋暴露,便又是一场流血厮杀,千疮百孔的神农族再也承受不起这种惨祸了。” 正文 第三百二十四章 惊闻真相(3) 陆小远道:“她处心积虑设下这么一个大局,固然令自己得偿所愿,神农族实力却也大损,就不怕寒荒的其他种族来侵犯么?” 张恒道:“如今三族联合,仍是极北寒荒的最强者,只有他们侵略别人的份。” 陆小远道:“可矮人族和锡瓦族均非善类,跟他们合作,眼下虽然无事,时间一久,只怕要吃大亏甚至被他们吞并。” 张恒道:“阿蜜塔能设计如此缜密的大局,心肠之狠,更是男子所不及,只怕不等矮人族和锡瓦族起异心,便被她收拾了。” 陆小远用异样的目光望着张恒,道:“你对她倒很是了解。”忽然低声道:“你是不是跟她睡过?” 张恒一怔,随即白他一眼,道:“无聊。” 陆小远死死的盯着他,道:“反正我和她谁看谁也不顺眼,至于你么,我走的几天里,没人监督,用蝎尾针的话说,你情我愿,很容易就搭上了。” 张恒起身向外走去,背后传来陆小远的声音:“你心虚了,是不是?” 他脑中浮现出那夜龙牙谷营地的情景来,阿蜜塔含情脉脉的神态和那一吻,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呢?他也分辨不出。 。。。。。。。。。。。。。。。。。。。。。。。。。 龙牙谷边,鹰队营地处。 一名女子匆匆忙忙的奔进大帐,道:“毕孜汗长老,刚刚发现冰堡的人出现在龙牙谷,正往这边进发,距离咱们还有十五里。” 毕孜汗拍案而起,满是期待的笑道:“果如族长所料,他们会试图搅乱三族联谊晚会。我让他们竖着来,横着回去。”向手下道:“将三位千夫长请来,商议对策。” 过不一会儿,三名千夫长陆续进帐,神色却有些不自然。毕孜汗皱眉道:“你们怎么啦?难道听说敌人来攻,害怕了?” 一名女性千夫长道:“启禀长老,昨晚我手下有不少人腹泻,今早点过名后,将近一百人躺在帐里起不来了。” 另一名千夫长道:“我那边少一些,共有七十二人体虚脚软,不能战斗。” “什么!?”毕孜汗大急,问另一人道:“你呢?” 那女子脸色很不好看,道:“我这边能站着的有二十二人。” 毕孜汗又惊又怒,桌子拍的震天响,叫道:“怎么回事?”快步往外走,道:“我去看看。” 她带着三名千夫长将所有营帐走了个遍,每座营帐能住六人,如今少则躺着三人,多则全部躺着。众女全都脸色蜡黄,双目无神。 巡视完后,望着身后站的不到五十人,毕孜汗心急如焚,咬牙道:“怎么会这样?全体人员一夜之间腹泻不止,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 一人道:“长老,会不会是传染病流行?” 毕孜汗沉声道:“不清楚。敌人转眼便到,无论是不是传染病,都不是片刻之间能好转的。” 一名千夫长道:“要不然我们撤退?” 毕孜汗忽然转头,恶狠狠的望着她,道:“撤退?龙牙谷乃是战略要地,岂能轻易放弃?倘若失守,我们怎能对得起族长的信任?” 沉吟半晌,下令道:“将虎牙车、炬石车调到阵前,不要近战部队,待会听我命令,所有人朝着敌方开火。纵然他们拿下龙牙谷,我也要他们损失惨重。” 她高声叫道:“姐妹们,鹰队克服了重重困难,才有了今日的辉煌,现在,冰堡那些邪恶的男人想要打碎我们的辉煌,让我们继续充当他们的附庸,我们能允许吗?” 众女精神高涨,振臂高呼:“不许,不许!” 毕孜汗满意的点点头,望一眼身旁的雪茵和芊芊,道:“二位都是女子,对我的话应该深有同感吧?” 雪茵摇了摇头,道:“冰堡和地皇城都是神农族人,为什么非要流血打架?难道团结一致不好么?” 芊芊也道:“爹和娘在一起才有了我,无论少了男人还是少了女人,都是不行的。” 毕孜汗哼了一声,道:“把她俩押下去锁起来。” 两名女子将二人带到中央营帐,取出两条铁链锁住二人,转身出帐。 芊芊笑嘻嘻的道:“雪茵姐姐,你可真厉害,一包药粉就让她们全都躺下了。” 雪茵很是欣喜,道:“那是师父药书上记载的,有几味药在白蛇坳附近根本找不着,想不到来到寒荒,竟找齐药物配制成功了。” 原来二人见毕孜汗这里炮火齐备,冰堡的人进攻时一定损失惨重,雪茵便想出这个法子,让芊芊往鹰队的水源中投放泻药。 芊芊年幼,鹰队女子对她没什么戒心,她灵活聪明,成功投药却没被发觉。只是雪茵从未使用过这种泻药,眼见效果奇佳,倒是颇感惊喜。 过不一会儿,只听得毕孜汗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预备,开火!” 雪茵道:“他们开战了。” 芊芊道:“鹰队这里没剩几个人,是挡不住冰堡进攻的。” 雪茵忽然想起一事,不无忧虑的问道:“要是冰堡的人发现我们,会不会把我们当成敌人杀了?” 芊芊也有些忧虑,想了想,道:“不会的,他们认识师叔和师兄,我们跟他们解释一下就好了。而且我们帮了他们这么大的忙,他们是不会伤害我们的。” 说话之间,男人的喊杀声在营地边上响起,自是冰堡的人攻上了龙牙谷。只听得毕孜汗又叫道:“姐妹们,先撤!” 脚步声响,门帘被掀开,毕孜汗快步闯入,将桌上的机密文件胡乱收拾起来,便揣进怀中。 芊芊和雪茵见她如此狼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见毕孜汗目光射到,赶忙收敛。 毕孜汗望着拼命忍笑的二人,一些念头在脑中电闪而过:“之前有人禀报,说小丫头在水源附近出现过;张公子说雪茵略通医药;大家都腹泻,为什么她俩好好地?” 她刹那间将事情想通,恶狠狠的道:“我们不害你们,你们却来算计我们!”拔刀斩向雪茵。 正文 第三百二十五章 三族联谊(1) 雪茵惊呼一声,向旁躲闪,毕孜汗刷刷刷连劈三刀,雪茵躲过两刀,被第三刀削去一片头发。她被铁链锁住,行动受限,再无退路。 毕孜汗叫道:“去死吧!”腰刀还没劈出,腰间微微一痛,半片身子酸软难当,险些倒地。 她目光一转,见芊芊手持桃木剑,站在自己身后,便知是这小丫头偷袭,二话不说,一刀横削过去。 芊芊身形飘转,避开了这一刀,所使的正是“洛神凌波”步法。 毕孜汗正要迈步追击,空中一阵粉尘飘落,她吸了些许,神智便开始模糊起来。 雪茵见她脚步踉跄,便又朝她洒些药粉,见她软软的倒在地上,长出了一口气,道:“总算这药粉很灵,不然真不知怎么办才好。” 芊芊坐倒在地,道:“吓死我了,我的运气真好,每次出事都有人救我。” 雪茵道:“刚才她收拾的一定是机密文件,咱们把东西交给冰堡的人。”说着走上前去,伸手从毕孜汗怀中取文件。 突然之间,毕孜汗双目睁开,一把抓住雪茵,从地上跳起,怒道:“蠢货,你以为毒药对我有用吗?” 神农族人的抗毒能力极强,雪茵制作泻药属于医道,再加上泻药药效很强,才会令鹰队众女腹泻不止,而她刚才洒的药粉带有毒性,对毕孜汗就没什么用了。 毕孜汗双目凶光闪烁,腰刀对准雪茵的脖子砍了下去。 芊芊大急,叫道:“雪茵姐姐!”扑上去想要救人,哪里还来得及? 但听得风声急响,“嗤”的一声,营帐被斩成两片,毕孜汗手持腰刀停在半空,一动不动,脸上写满了震惊和痛苦。 过了半晌,她扑倒在地,芊芊这才发现她后背多出一条伤口,鲜血顺着伤口源源流出。 一人进帐,问道:“你们没事吧?”正是叶里淳。 。。。。。。。。。。。。。。。。。。。。。。。 转眼间三日已过。夜间,地皇城中灯火辉煌,街上人山人海,欢呼声、叫好声、说笑声响成一片,杂耍团队、商贩小摊比比皆是。 守卫监狱的矮人族,心中却十分不快,守城勇士都可以轮番在城中游玩,他们却不得离岗半步,时远时近的笑声传入耳中,更加令他们怨愤。 一名矮人恨恨的道:“别人喝酒赌钱找女人,咱们可倒好,守着一群囚犯在这里喝西北风,奶奶的,真扫兴。” 另一人道:“没错,老子当初请求看守监狱,便是为了图个清闲,现在可倒好,自从哥舒天那群家伙被关进去,咱们就得寸步不离的看着,这不就等于跟他们一起蹲大狱么。” 一人道:“前天突袭白凤族,我捉到两个白白嫩嫩的小妞,啧啧,白凤河边的女人就是水灵。还没玩够呢,就被调到这里了,唉,命苦啊。” 一人拿眼色示意,道:“你想玩女人,咱这里不就有现成的吗?就怕你没胆子上。” 那人看一眼旁边站着的神色严肃、全神戒备的鹰队女子,撇了撇嘴,道:“她们也算女人?要是黏上胡子,简直比男人还彪悍。” 他的同伴低声道:“小声点,别惹事,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 两名鹰队女子听到了众矮人的谈话,皱着眉头看了他们一眼,虽然没说话,轻蔑和厌憎之情却显露无遗。 忽然一矮人叫道:“站住,干什么的!”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群奇装异服的怪人站在哨卡门口,后面是一辆大车。他们脸上全都涂满油彩,为首的是个白胡子老头,赔笑道:“各位老爷别误会,我们是班图族人,专门表演变戏法的。” 哨卡前的矮人守卫收起刀枪,仍然存有戒心,问道:“变戏法的来这里做什么?” 白胡子老头笑道:“是这样的,我们今天在街上表演的时候,一位矮人族的老爷给了我们钱,让我们晚上来这里给各位老爷表演,我们这不是来了吗?” 众矮人闻言,纷纷围了过来,有人问道:“给你钱的人长什么样?” 白胡子老头伸手在自己肚腹处比了比,道:“他大概这么高,跟各位一样,留着发髻,神色十分英武。” 一名矮人道:“废话,矮人族都是一样的个头,哪个不英武神勇?我问你他长什么样?” 白胡子老头回忆了一下,道:“他眉毛很粗,像两条扫把,左脸有一记叉形刀疤,眼睛时不时瞪得溜圆,十分吓人。” 一人道:“这不是咱们首领吗?” 另一人笑道:“一定是首领知道咱们辛苦乏味,特意给咱们找点乐子。喂,你们,先进来。” 他正要把人往里迎,忽听得一个女子声音喝道:“慢着!”几名鹰队女子快步赶过来,为首一女道:“你们敢确定这伙人不是奸细么?万一是冰堡的人来劫狱,岂不是引狼入室?” 她言语间十分不客气,众矮人心中气愤,一人反驳道:“我们首领出钱找的人,怎么会是冰堡的奸细?” 那女子转向白胡子老头,问道:“你们说是海豹首领花钱雇你们来的,有什么证据?” 白胡子老头一怔,笑道:“那位老爷出钱,我们出力,还用什么证据?我们又不是慈善团体,干么来免费表演?” 那女子阴狠的目光在老头身上转了几转,道:“你们为什么化着妆?是不是心虚?先把油彩洗了让我们瞧瞧。” 白胡子老头苦笑道:“姑娘怀疑我们,我们洗去便是。只不过重新化妆又得两个时辰,麻烦各位等等。” 众矮人均不乐意,叫道:“再等两个时辰,黄花菜都凉了,” 一名矮人出来打圆场:“这样吧,他们说是杂技团,让他们表演几项杂技不就成了?老头,你们会什么?给老爷们开开眼。” 白胡子老头拉过一名较瘦的人,道:“这是我们队的不坏金刚,擅长胸口碎大石,来,你先来个开市大吉。” 两名汉子从大车里取出各种设施摆好,这人躺在一条凳子上,白胡子老头搬起一块大石板,压在这人胸口。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六章 三族联谊(2) 同伴中的魁梧大汉举起铁锤要砸,一矮人突然叫道:“慢!”走上前去,伸手在石板上捏了一把,石板只落下几片小小的碎屑。 那矮人点头道:“好,动手。” 魁梧大汉大吼一声,铁锤击落,“咔”的一声响,石板碎成好几块,掉落在地,那人从凳子上爬起,拍了拍胸口,胸口只多出一块白印。 众矮人鼓掌叫好,叫道:“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这伙人自然是陆小远、张恒等人了。白胡子老头是陆小远扮的,表演胸口碎大石的人则是张恒。 陆小远笑道:“下一个,天外飞仙。” 两名汉子搭起皮鼓,有节奏的敲击着,七人站成一排,每人手持一把弯刀,刀刃平伸,刀尖处托着一只灯笼。 陆小远发一声喊,七人变换阵势,舞起刀来。他们的表演充满力量,弯刀碰撞时发出的响声也富有节奏,刀尖上的灯笼时而飞起,时而互换,化作数条火龙在空中飞舞,众人瞧得眼花缭乱,叫好声不断响起。 忽然陆小远叫道:“群仙飞升!” 七人手臂一振,七盏灯笼先后飞起,有高有低。这是孔明灯,只升不降,最矮的一盏距离地面约有两丈时,陆小远双掌一托,叫道:“向仙人祈福,保佑各位老爷大吉大利。” 七盏灯中的火势突然涨起,将灯罩烧着,变成七朵火花。产生的烟雾化作七名婀娜多姿的仙女,向上直飞。烟雾流动,显得仙女们长袖飘摆,更如真人一般。 众人仰头望着,惊得嘴巴都合不拢,全场鸦雀无声。 一名虎队勇士目露凶光,便要动手,刚上前一步,便被陆小远拉住。陆小远用目光示意一下远处,那人才看到监狱旁高高的岗哨上还有几名敌人。 直到烟雾散尽,众人回过神来,揉了揉发酸的脖子,一名矮人赞道:“我也看过不少杂耍戏法,可像这种大场面还是头一次见到,老头,真有你的。” 让烟雾凝聚成仙女是用了柯老者的伎俩,但仙女飞腾的奇景,却是仰仗陆小远凌空发出炙热真气的本事,若无深湛修为,决计办不到。 陆小远笑道:“老爷过奖了,我们团队人虽然不多,却个个身怀绝技,这里太狭窄,咱们到里面宽敞的地方去,保证让各位老爷和姑娘看过之后,永生难忘。” 众矮人叫道:“好啊,赶紧的赶紧的!”正要往里面让,为首的鹰队女子道:“慢着!想放他们进去,得先去找海豹首领问问是否有此事。” 众矮人正犹豫间,陆小远问其中一人道:“老爷,这些姑娘是神农族的人吗?” 那矮人瓮声瓮气的道:“是啊,怎么啦?” 陆小远赔笑道:“依小人之见,各位还是听她们的吧。神农族可不大好惹,万一因为这件小事,引得两族.....” 话未说完,那矮人抓过他脖领,将他扯到面前,瞪眼喝道:“神农族怎么啦?矮人族人矮,地位却不比她们矮!告诉你,要不是矮人族出手相助,这群娘们早就被夏普伦歼灭啦!” 陆小远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连连点头:“是是是,小人胡说八道,老爷恕罪,老爷恕罪。” 那矮人瞪了众女一眼,大声道:“问个屁问,给我进去!” 为首的鹰队女子眼见势难阻止,向身旁一人道:“你去通知岗哨上的人,一发现不对,立刻发信号。” 一行人来到监狱门前,陆小远道:“各位,接下来由小人表演空中飞人。” 众人心道:“你胡子都一大把了,骨头只怕早已老朽,还能表演么?” 这时虎队勇士将八面皮鼓摆成一大圈,在圈子中央竖起两座高台,垂下两根钢丝,张恒和陆小远用钢丝缚住腰间,高台上的勇士拉动转轮,将二人高高吊起。 二人手舞长枪,在空中纵横来去,雄健之中不失飘逸,如同两只大鹰翱翔天际。 虎队勇士“咚咚咚咚”的击鼓,鼓上蒙的是呼雷狂牛的皮,鼓声中夹杂着狂雷之怒意,隆隆而来,声势骇人,纵然众人叫好鼓掌,也听不见了。 空中的两人双枪一交,错身而过,转回时,陆小远忽然发现一群矮人朝这边走来,凝目一看,当先的正是首领海豹。 张恒也发现了敌人,皱眉道:“他们怎么会来这里?” 陆小远道:“定是刚才那几盏孔明灯给他们瞧见了,唉,我只想着翻新花样吸引守卫的眼球,却忘了这一节。” 张恒道:“不要紧,马上就要放烟花了,准备动手吧。” 陆小远大声叫道:“各位,我们还有最好玩的一手,需要各位配合,各位不要惊慌。” 钢丝伸长,二人落向地面,陆小远向右冲去,双足连环踢出,将五名矮人踢翻,皮袍一抖,气浪翻涌,地上的刀枪被陆小远抓在手中。 张恒向左,真气运转,他身周出现一只云气凝成的圈子,径长三丈,圈内敌人受到云气挤压,不由自主的飞向张恒,云气聚成一团,随即散去,众人横七竖八的倒在张恒脚下,刀枪兵器已入张恒之手。 这时钢丝飞速收缩,二人升起四五丈距离,陆小远将手中兵器一把一把的射出,哨岗上的鹰队女子先后被射中,从高处跌落。 张恒使出“天星手”,兵器化作十来道白芒,向四周激射,也射杀近十名鹰队女子。这么一来,哨岗上的敌人都被消灭。w w w . t x t 8 0 . c om 虎队勇士抽出兵刃,攻向地面的敌人。他们早有准备,众矮人却是猝不及防,转眼间被斩杀二十来人,为首的鹰队女子见势不妙,叫道:“姐妹们,快撤!” 斯席拉也混在虎队勇士中,她飞身追上,将两名女子踢倒,脚步不停,继续追击,那两名女子未及起身,便被赶上的虎队勇士杀死。 陆小远解开钢丝,追歼敌人,张恒聚气于掌,双掌间各浮现一根冰棱,他手一挥,冰棱飞射,将距离最远的两名女子射杀,如法炮制,又射死六个敌人。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七章 三族联谊(3) 片刻之间,矮人族和鹰队女子被尽数歼灭,没一个漏网之鱼。 鼓声从未停歇,将厮杀的声音完全掩盖,地皇城别处的人听到鼓声,只道有人表演。 陆小远道:“快去救人!”当先冲入监狱,由于刚才的表演将狱卒全部引出,此刻里面没一个敌人。 牢中的囚犯虽不知外面发生何事,但看陆小远的服饰似乎不是阿蜜塔一方,纷纷叫道:“老爷爷行行好,放我们出去吧!”“我们都是冤枉的,若肯相救,以后一定报答。” 陆小远快步走着,双目扫来扫去,终于快到尽头时,看到了招手吆喝的麦加,他挥剑斩去铁锁,将麦加放出,问道:“哥舒天呢?” 麦加得脱牢笼,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伸手指了指里面。 陆小远紧走几步,果然见到哥舒天坐在地上,叫道:“哥兄!”破门而入。 哥舒天通过声音和称呼判断出来人是陆小远,奇道:“小陆,你怎么来了?” 陆小远拉他起来,道:“我们来救你的,闲话少说,快走吧。” 三人向外走,哥舒天道:“小陆,这些都是虎队、豹队勇士和我的手下,你把他们一并救出来。” 陆小远应一声,挥剑便斩。他真气修为大增,虽然青铜剑威力不强,灌注真气之后,斩铁便如断木一样容易。 众囚犯涌出牢笼,激动万分,更有数人长声嘶吼起来。 陆小远道:“哥兄,你来指挥大家离开,再晚就被敌人堵住了。” 哥舒天道:“不错。”高声道:“各位兄弟,大家不要乱,跟我闯出地皇城!”当先朝外奔去,众人跟上。 出了监狱,张恒道:“海豹还不知道这里出了乱子,只是过来查看的,可咱们往外闯,非要撞上他们。” 众囚犯叫道:“撞上更好,让他们知道知道神农族勇士的厉害!”“奶奶的,他们之前出其不意偷袭,才把我们捉住,算什么英雄好汉!” 哥舒天叫道:“大家安静,报仇的机会以后有的是,咱们人单势孤,得先出城去再做计较。” 斯席拉突然道:“海豹那矮猪对我有意思,我去缠住他,兴许能把他们引开。” 陆小远断然道:“不行。” 斯席拉道:“我自有脱身之计的。” 陆小远道:“那也不行。” 哥舒天道:“海豹生性鲁莽,一点脑子也没有,咱们可以用智谋。” 陆小远略一沉吟,道:“我上去大杀一阵,把他们引开,你们趁机逃跑。” 哥舒天、麦加、斯席拉和几名虎队勇士齐声道:“不行!”众人均知一旦暴露,陆小远孤身绝对逃不出地皇城。 便在此时,“嗖、嗖、碰”的声音响起,众人抬头望去,烟花满天,将夜空染的绚烂多彩,星辰月光与之一比,也失去了颜色。 陆小远急道:“其他人已经动手了,咱们犹豫不决,会连累他们的!”转身急奔而去,众人想拦,又如何拦得住? 刚才矮人首领看见孔明灯,心想灯笼起飞的位置应该离监狱很近,虽然不能确定就在监狱那边,还是过来查看一下比较稳妥,这样想着,便带人往监狱赶来。 距离监狱还有一条街时,忽见一人急速奔来,矮人首领先是感到吃惊,随即心生戒备,叫道:“干什么的!快快停下!” 那人却不停歇,转眼间来到众矮人面前,伸手扯掉脸上的白须,冷冷道:“一群蠢猪,小爷今日要送你们上西天!” 矮人首领认出他是陆小远,尚未明白他何出此言,陆小远人已攻到,抓住矮人首领的发髻,用力一扯,矮人首领惨呼一声,发髻连带一块头皮被硬生生的从头部拽下。 陆小远一脚将他踢飞,拔剑便刺,青影疾分,两个矮人胸口中剑,血花四射。陆小远顺势一带,青铜剑横掠而过,总算三名矮人躲得及时,才没被开膛破肚。 陆小远一掌击在地上,金芒炸裂,气劲携带大片尘土乱走,周围的十来个矮人被推翻在地,其余矮人挥手驱散烟尘,再看时,陆小远已在数丈之外。 矮人首领捂着头顶,鲜血顺着脸部流下,更显狰狞,他嘶声叫道:“给我杀!把这小子剁成肉泥!” 陆小远的身法远快过矮人族,一路走走停停,将对方引开两条街,心想同伴应该脱离险境,正要发足急奔,忽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陆小远!”却是阿蜜塔率人赶到。 阿蜜塔目光警觉,问道:“你为什么对矮人族出手?” 陆小远强自笑道:“今日不是三族联谊吗?我只是跟矮人族的朋友开个玩笑,并无恶意。” 阿蜜塔厉声喝道:“攻打城门的叛徒已经全部被捕,你还要抵赖吗?” 陆小远大吃一惊,道:“胡说,你们怎么可能这么快便...”话未说完,见阿蜜塔微微冷笑,便知她是在故意套自己。 他纵身而起,叫道:“你们慢慢玩吧,小爷不奉陪啦!”忽然间破空声音大作,陆小远不用看,便知对方发动了一轮猛攻,将自己完全笼罩。 虽然实力大增,硬抗的话也一定不会好受,他朝着左边三丈外的砖墙拍出一掌,掌力缓和,将他反向推出一段距离,无数只尖刺擦身而过,迅速隐没在漆黑的夜空中。 这是根据虎牙车改进的虎牙枪,单人即可携带使用,很是方便,不过缺陷是发射一次后需要较长的装填时间。 阿蜜塔知道陆小远武功不凡,第一次只让一半手下开枪,见他躲开,手掌朝着陆小远躲闪后的方向一挥,另一半手下开枪。 陆小远速度虽快,却没学过高阶的身法,无法在空中转向,四周又没有可以借力之处,只好使个千斤坠,硬生生落到地面。 鹰队女子一拥而上,将陆小远围在中央,令他无法纵跃逃跑。 陆小远连使“断浪斩”,剑气纵横,将十来人打成重伤,但这些女子都是鹰队中的精英,相持一久,陆小远肩头、后背、大腿三处陆续受伤。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八章 三族联谊(4) 这时矮人首领也已赶到,望着战阵中的陆小远,恨得牙根痒痒,叫道:“杀!把他的脑袋砍下来!打他左肩,哎,砍他右臂啊!” 阿蜜塔道:“海豹首领,这里交给你了,城门那边不知情况如何,我去瞧瞧。” 矮人首领拳掌挥舞,咬牙切齿的盯着战况,对阿蜜塔的话闻若未闻。阿蜜塔带着余人去了。 青铜剑刺出,携带“嗤嗤”风声,众女兵器与之一交,立时被崩成碎片,陆小远一招“一气化三清”,青芒连闪,刺中五名敌人。 两名女子挥刀砍来,他后仰躲闪,刀锋擦着鼻尖而过,未及起身,右臂中刀,青铜剑落地。 矮人首领得意的大笑道:“小子,你跑啊!跑不了便是死路一条!” 陆小远叫道:“矮子,只要小爷不死,一定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双掌盘旋,金色气劲激荡开来,飞沙走石,众女退开五尺。他足尖在剑柄上轻轻一点,青铜剑飞回左手。 矮人首领狞笑道:“好,你要是死了,爷爷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忽然“轰轰”的声音自远处传来,很快逼近,众矮人转头望去,只见一团巨大的火球朝这边滚来,声势骇人。众矮人与之一比,便如猫狗遇见大象。 火球后面跟着一队人,为首之人长身银发,正是卡伦,他厉声叫道:“阿蜜塔,我要将你碎尸万段,祭奠我爹!” 众矮人分往街道两旁躲避,火球路过时,嗖嗖声响,无数支火箭从火球中发出,朝两边射去,总算矮人族皮坚肉硬,只有不少人受伤,并无人丧命。 这火球是往球体铁架上喷火制成,铁架中空,有人在里面操纵方向,更有弓箭手朝外放箭,利箭穿过球面时,被火焰引燃,威力更增。 巨型火球势不可当,鹰队众女顾不得围攻陆小远,四散逃避,陆小远趁机逃跑。 他奔出不远,便听得有人叫道:“陆师弟,你在哪儿?”凝目望去,只见一群锡瓦族人将张恒团团,却不敢近前,张恒一步步前进,他们一步步后退,对张恒很是忌惮。 四名锡瓦族人按动机关,背后的装置喷出火龙,奔向张恒。张恒挥掌拍出,半空中凝成一面冰盾,挡下了火龙。他朝后纵跃的同时凝霜雪横掠,将对方两人斩杀。 陆小远纵身落入锡瓦族的圈子,道:“小白,你怎么来了?哥兄他们呢?” 张恒道:“他们已经和别处的勇士汇合,快要杀出城了。” 陆小远拍了拍他肩头,笑道:“你是来救我的?” 张恒道:“咱们同来寒荒,要走一起走。” 双剑齐出,锡瓦族人如何抵挡得住?二人没费多少力气,便将他们打的落荒而逃。 二人也不追击,张恒道:“事不宜迟,咱们快些走,没准能赶上哥舒天他们。” 由于虎豹两队勇士的搅闹,联谊晚会无法继续,寻常族人紧闭家门,外族的杂耍团队或在雇主家躲避,或躲入酒馆,街上只剩了三族的战士,赶往城门去救援。 陆、张二人在屋顶上纵跃潜逃,倒也无人发觉。 前方火光时明时暗,伴随着阵阵的喊杀声,二人过去一看,正是卡伦等人与鹰队、矮人族战斗。 伊墨死在神炎殿上,卡伦一心要报父仇,他心想地皇城尽在阿蜜塔的掌握之中,倘若联合本族的人,难免被阿蜜塔发觉,于是暗中找了父亲生前的外族朋友,让他们扮成杂耍团队,在城中表演,自己再派人将他们请到家去商议计划,足可掩人耳目。 他得到消息,说阿蜜塔在这附近,便联合同伙发动突袭,本打算趁乱杀死阿蜜塔,岂知阿蜜塔中途离开,这里只剩鹰队勇士和矮人族。 此时火球势头大大减弱,已不足以对敌人造成威胁,附近的敌人源源赶来,卡伦等人反倒身陷重围,难以脱身。 陆小远道:“刚刚若不是他将围攻我的敌人驱散,我可难以脱身。” 张恒道:“那么咱们救他。”身形一纵,朝着卡伦飞去,使一招截手九式中的“冯夷击鼓”,冰蓝气劲呈波状激荡开来,将首当其冲的五个矮人震得高高飞起。 他再使一招蓄手六式的“青海长云”,剑气有如长江大河,五个矮人落下时,被急速流动的剑气送出,撞在墙上,昏了过去。 陆小远跃到卡伦身旁,出剑刺倒两名鹰队女子,道:“喂,我俩在前开路,你们跟上。” 卡伦咬牙切齿的道:“我们不走,我爹的仇还没报呢。”长刀挥舞,大有拼命的架势。 陆小远皱眉道:“阿蜜塔不在此处,你报的哪门子仇?” 卡伦恨恨的道:“杀不了阿蜜塔,我便多杀一些鹰队的贱人,也算对得起我爹。” 陆小远道:“你再不走,命可就丢在这里了,就算杀再多的仇人,你爹和你在黄泉相会,他能欣慰吗?这些人呢?要跟你一起陪葬么?” 卡伦心头一震,想道:“不错,我不能就这么死掉,这些人是爹的朋友,他们好心助我,我更不能陷他们于危难之中。” 陆小远见他神色变得冷静,知道他已相通,对张恒道:“小白,咱俩开路!” 张恒右手持剑,左掌在剑刃上掠过,一剑削出,涛声四起。气劲如江边涨潮,亦如汪洋大海,源源不绝的涌出,掀起无数浪头,一浪强过一浪,正是截手九式中最强的“千寻雪浪飞”。 当先的几名敌人不知厉害,被气浪波及,五脏六腑立时裂为碎片,气绝而死。他们的尸体随着气浪上下漂浮,矮人族和鹰队见到尸体双目圆睁、七窍流血的可怖情形,纷纷向旁闪避。 陆、张等人跟随翻涌的气浪冲出六七丈远,眼见气浪势头大衰,陆小远长剑连斩,十字剑气以强横之势奔向敌人,敌人吃过“千寻雪浪飞”的苦头,仍不敢抵挡。 陆小远和张恒轮番出手,一行人如同海中的飞艇,乘风破浪,不可抵挡。 正文 第三百二十九章 波澜俱静(1) 转眼间冲到城门,陆小远本以为城门口一定是层层戒备,炬石车、冰龙炮等早已等候多时,来了一看才知,守城的仅有不到一百人,更无炮火援助。 陆小远和张恒随即想到:阿蜜塔率领重兵追击哥舒天去了。当下众人杀出城去,顺着龙首峰一路下行。 放眼望去,山下的不远处,数百只火把同时点亮,借着火光能看到人头攒动,约有两千多人,再往更远处望去,亮着一百来只火把,这群人的数目远不及前者了。 张恒道:“人多的一方自然是阿蜜塔等三族联军了。” 卡伦咬牙切齿的道:“阿蜜塔那贱人一定在此,我要将她碎尸万段。”说着拔出刀来。 陆小远拉住他,劝道:“咱们几十个人,能在几千人中杀掉阿蜜塔么?” 卡伦道:“龙首峰上仅此一条路,他们如果折返,咱们无路可走,一样要打。与其正面对攻,还不如趁他们不备偷袭。” 他执意要打,陆小远就是不让,二人争吵间,忽听得空中有人叫道:“喂,这里还有敌人哪!” 众人抬头望去,几名锡瓦族人骑着火烈雕在空中盘旋,招呼同伴。转眼之间,数百名敌人围了过来,虎视眈眈的瞧着陆小远等人。 一名鹰队女子认出了卡伦,喝道:“卡伦,族长并未调你,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三族联军突然到来,卡伦错愕之间,反倒失去了刚才的坚决,不知该不该翻脸动手。 他正犹豫间,张恒道:“卡伦长老是在下邀来帮忙的,在下有一件东西要送给阿蜜塔族长,麻烦各位通禀一声。” 那女子打量张恒一眼,道:“是什么东西?” 张恒淡淡道:“见到阿蜜塔族长,我自会拿出来的。” 陆小远叫道:“小白,咱们杀出去!”青铜剑横掠,凌厉的剑气将十多人劈倒在地,跟着飞身冲上。 他知道己方既已被发现,想要逃脱包围实在千难万难,张恒去见阿蜜塔,以阿蜜塔阴狠之性,会不会对张恒下手很难说,因此抢先进攻。 数条烈焰扑面而来,陆小远双掌交错,运气抵挡,但觉热浪扑面,被烈焰冲退数尺。正是锡瓦族人以喷火器进攻。 那鹰队女子冷冷的道:“动手!” 十名女子半跪在地,另外十名女子站到她们身后,举起虎牙枪对准陆小远,“笃笃笃”声音连响,无数尖刺朝陆小远激射过去。 张恒晃到他身前,凝霜雪盘旋,挡下了尖刺,道:“陆师弟年少鲁莽,各位勿怪,见到阿蜜塔族长,在下自有话说。” 虎牙枪和喷火器虽能大幅提升单人作战能力,数量却十分有限,这数百人中配备的不过几十人。 而且虎牙枪发射完一轮后需要较长的时间装填,此刻真要动起手来,卡伦等人还好说,陆小远和张恒两名高手却很难对付。 那女子沉吟半晌,道:“好,我去告知族长。”向手下道:“你们盯紧他们。” 过不一会儿,那女子返回,道:“族长有请。” 张恒道:“多谢。”他迈步便走,陆小远正要跟上,那女子拦在二人中间,道:“族长只要见张公子。” 张恒回头道:“你在这里等着,放心吧。” 二人来到大部队处,那女子走在前面,三族联军见到她,纷纷让路,张恒跟她来到距离阿蜜塔十丈之处,便听得阿蜜塔身旁一人叫道:“停步吧,张公子,你有什么东西要送给族长,这就拿出来吧。” 张恒道:“阿蜜塔姑娘,或许我们一开始就不该插手贵族的事,我们原以为消灭夏普伦,可以让神农族人获得安定祥和,可夏普伦殒命之后,纷争仍在持续。我们的加入,甚至加剧了纷争的激烈程度,令神农族受创更重。” 阿蜜塔笑道:“张公子何出此言?夏普伦野心勃勃,阴险狡诈,巴尔大逆不道,害死老族长,他们都是罪有应得,族长之位若落入他们手中,只怕神农大帝便要发怒降灾了。” 张恒淡淡道:“其实事情真相如何,阿蜜塔姑娘心里应该清楚。” 阿蜜塔一张脸瞬间阴沉下来,森然道:“张公子此言何意?” 张恒道:“你不必担心,神农族死伤无数,我不会再去制造无谓的争斗了。” 阿蜜塔惊疑不定:“他是当真知道了真相,还是故意诈我?若是真的,岚西已经被我灭口,他又是从何而知?”一颗心登时七上八下,问道:“张公子,你说有东西给我,不知是什么东西?” 张恒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只包裹,右手托着,道:“便是这个。” 阿蜜塔端详几眼,道:“这是什么?” 张恒道:“炸药。” 众人闻言,神色大变,惊呼声中,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但张恒手中的炸药分量不少,一旦爆炸,至少附近的百人会受到波及,这两步退与不退,实在没差。 张恒道:“这是我们杀出地皇城时,从锡瓦族人那里取来的。”说着左掌运气,一团火焰燃起。 附近的人惊恐交加,有的出言恫吓:“小白脸,你若点燃炸药,首先化成灰的是你!”有的好言相劝:“张公子有话好说,何必如此?来,先把炸药扔过来。”有的则苦苦哀求:“大侠饶命,如果我死了,妻儿老母也要饿死,你杀我一人,便是杀我全家啊!” 阿蜜塔起先微微变色,随即冷冷道:“张公子,你刚才还说不愿多伤性命,现在唱的又是哪一出?” 张恒道:“在下当然不愿多伤性命,但是为了后面的数十个同伴,只好一搏。”他忽然提气叫道:“各位,你们的性命,掌握在阿蜜塔族长的手里,她若放我们过去,在下当然不会点燃炸药。” 他真气充沛,将声音清清楚楚的送到了在场每个人的耳中,甚至对面的哥舒天等人也听见了。 哥舒天拍手叫道:“妙极!此计大妙。” 麦加奇道:“哪里妙了?张恒把阿蜜塔挟持了?” 正文 第三百三十章 波澜俱静(2) 哥舒天摇头道:“以我姐姐的谨慎,是不会被张恒挟持的。” 麦加奇道:“那么张恒就算挟持任何人,阿蜜塔也不会就范的。” 哥舒天笑道:“倘若你是个漂亮妞儿,又肯让我睡,我告诉你又有何妨?” 麦加生起气来,叫道:“你这头遭瘟的老狼,活该你被亲姐姐囚禁。”转头问叶里淳道:“冷面鬼,你知道么?” 叶里淳瞥他一眼,并不说话。麦加哼了一声,也不再说话。 数千道目光集中在阿蜜塔身上,阿蜜塔暗暗叫苦:她和张恒相距十丈,中间又有好多人阻隔,自己当无性命之忧,但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一个“不”字,送掉众多手下的性命,她可实在做不到。 如果做了,今后手下们对自己的忠心也会被这场爆炸炸的不甚牢靠。 阿蜜塔身旁,数十名护卫将虎牙枪对准了张恒,同时外部的炬石车也定位到张恒所在之处,只须阿蜜塔一声令下,张恒便难逃一死,但他镇定自若,厉声喝道:“都别动,否则别怪在下鲁莽。” 他身旁的众人正在一点点朝后挪,见张恒恐吓说要点燃炸药,都不敢再动,只是手心、额角、背后全是冷汗。 过了半晌,阿蜜塔开口道:“放他们过去。” 短暂的沉默之后,众人欢声叫好,一颗紧绷的心松了下来,实不啻于鬼门关口走了一遭,大有死里逃生之感。 三族联军让出一条道路,陆小远、卡伦等人通过,与哥舒天一方相聚。 张恒仍是托着炸药,微微躬身,道:“多谢阿蜜塔姑娘通融。” 阿蜜塔冷笑道:“张公子,你很好。你之前跟我说不会跟我作对,我竟然鬼迷心窍,相信了你。如今你又来将我一军。” 张恒道:“在下为了大局,迫不得已撒谎,希望姑娘见谅。” 阿蜜塔沉声道:“张公子刚才说,未免本族多有损伤,不会往外多说什么的,这句话是否可信?” 张恒道:“在下向姑娘保证,绝对可信。” 阿蜜塔哼了一声,道:“希望公子不要食言。” 张恒道:“告辞。”迈步朝外走去。他纵身一跃,落在三族联军之外,施展身法,很快来到哥舒天等人面前。 三族联军中有人高声传令:“回地皇城!”两千多战士调转方向,朝着龙首峰而去。 叶里淳事先在后方布下了炮火,且虎、豹、狼三支勇士虽然剩的人数不多,毕竟是神农族第一流的精英,作战能力远胜三族联军,若阿蜜塔追击,胜负实是难料。 路上,陆小远埋怨道:“小白,你也太冒险了,万一阿蜜塔不念旧情对你下毒手,你不是枉送性命?” 张恒道:“若不冒险,还有别的法子吗?” 陆小远道:“就算如此,你也该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在外面听到你的喊声,真是吓坏了。” 麦加笑道:“想不到你平时彬彬有礼的,竟然也有疯狂的时候,嘿嘿,我可真服了。” 张恒趁着众人不备,将包裹远远的丢出,包裹落地后散开,露出砂石泥土。 一行人行了三日,来到冰堡城前,哥舒天笑道:“数月之前,咱们迁出地皇城来到冰堡,本以为很快能回地皇城,却没想到这么快又回来了,看来以后就住在冰堡了。” 众人想想这些日子发生的争斗、变故,心中都觉怅然,不过能在冰堡中安然度日,也算是不错的结果了。只是冰堡附近的资源较为匮乏,想要发展起来之后夺回地皇城,怕是很难实现了。 众人进城,在大殿中举办酒宴,哥舒天端起一杯酒,道:“小陆,张公子,斯席拉姑娘,我们大伙儿能逃脱囚笼,三位出力不小,哥舒天在此谢过。”一饮而尽。 三人齐饮光后,张恒和陆小远各端起一杯酒,张恒道:“明日我们便要返回中原了,这杯酒算是告辞的。” 芊芊笑道:“咱们要回家了?我也来敬大家一杯酒。”说着便要倒酒,陆小远一把从她手中抢过,道:“你不能喝酒。” 芊芊叫道:“不行,不行,你们都喝,为什么不给我喝?” 众人望着她扯住陆小远衣角要酒的情形,大笑起来。 张恒皱眉道:“徐芊!” 芊芊见张恒生气,便老实下来,口中却在自言自语:“我叫徐芊芊,又不叫徐芊。” 陆小远道:“雪茵姑娘,你回白蛇坳,咱们尚能同行一段。” 雪茵道:“陆大哥,张大哥,我暂且不回去了。” 陆小远道:“为什么?” 雪茵道:“极北寒荒的很多奇花异草都是白蛇坳所没有的,我要在这里多呆上一段时间来研究采集。” 哥舒天道:“二位放心好了,我会关照雪茵姑娘的,绝不让她再遇到危险。” 麦加撇了撇嘴,小声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众人喝了两个时辰,不少人都已晕倒,这才散席。 张恒不愿喝的大醉,提前带着芊芊回住处了。陆小远正往回走,两条玉白的长腿进入视线,目光向上扫去,却是斯席拉。 陆小远笑道:“说吧,又有什么苦力活需要我帮忙?” 斯席拉没好气的道:“难道我找你便是做苦力么?这次哥舒天被捉,是不是我替你照顾的芊芊?” 陆小远摸了摸鼻子,笑道:“说的也是。看来你找我也不一定是什么坏事,可会是什么好事呢?” 斯席拉道:“你要走了,我想款待你一下,不可以吗?” 陆小远道:“可我刚才在酒席上已经吃饱喝足啦。” 斯席拉笑道:“谁说我要请你吃喝?难道就没有别的方式款待?” 陆小远见她双目发出挑逗之意,心下已明,仍故作不懂,问道:“什么方式?” 斯席拉迈动玉腿,走到他身旁,附耳道:“到我的住处去,你自会知道。” 陆小远道:“不用去我也知道啦。”忽然伸臂将斯席拉抱起,笑道:“在这里不可以吗?”低头吻上了芳唇,同时一手摩挲着浑圆结实的玉腿。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一章 斯席拉双臂揽住陆小远的脖子,吃吃笑道:“你喝多了吧?就不怕被人瞧见?” 陆小远得意的一笑,道:“跟一名漂亮迷人的尤物亲热,是一件多么值得炫耀的事,还怕人瞧见?”此刻人少灯昏,倒也无人看见。 斯席拉也不服输,道:“好啊,你不怕,那么我奉陪。”身体一展,双腿盘在陆小远腰间,香艳的红唇在陆小远的胸口轻啄。 陆小远双手也没闲着,一边感受这具饱经锻炼的娇躯的独特风味,问道:“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晚上,你潜入我房间的事?” 斯席拉道:“记得啊,当时我想趁你不备把你制住,带回去见大长老邀功,没想到被你反制,害得我吃了好多苦头。” 陆小远道:“那么现在呢?你要不要报复?” 斯席拉媚眼如丝,道:“我今晚把你吸干,就是对你最恶毒的报复。” 陆小远嘿嘿一笑,道:“我不能束手待毙,可要采取措施啦。” 斯席拉胸部一挺,饱满的双峰更加诱人,略带挑衅的笑道:“你舍得把我放下来么?”话音刚落,一股麻痹之感瞬间流遍全身,她四肢失去力气,从陆小远身上脱落,软软的倒在地上。 陆小远笑道:“我当然舍得。”抱着她来到她的住处,将她放在床上,道:“明日中午你便能恢复自由,还是老规矩,不要出声,万一给旁人见到床上躺着一个不能动弹的大美人,我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 斯席拉望着陆小远离开的背影,又是沮丧又是懊恼,咬牙切齿的骂道:“混蛋,杀千刀的冤家,最好别叫我再见到你。” 忽然想到以后再也见不着他了,心中又升起一抹惆怅,五味陈杂,说不出是什么心情。 。。。。。。。。。。。。。。。。。。。。。。。。。。 次日清晨,哥舒天、雪茵等人将陆小远三人送过积冰小径,张恒撮唇呼哨,梨花鹄飞来,它许久不见张恒,脑袋在张恒身上蹭来蹭去,亲热怀念之意十分明显。 哥舒天将一只小盒和一只玉瓶交给陆小远,道:“小陆,极北苦寒之地,没什么贵重礼物相送,神农族研制的毒物还说得过去,这“十里香葬”和“断魂丹”,送给你吧。” 陆小远笑道:“神农族用毒之名,中原闻之色变,这两只小盒可说是十分珍贵的谢礼啦。十里香葬,嗯,这名字倒是好听。” 哥舒天道:“两百多年前,一个中原药师来极北寒荒研究这里的草木,跟本族人相处融洽,临走前本族人送他一些毒雾。他回中原后,不小心泄露了一部分,毒雾顺风扩散,那时正值春暖花开,结果方圆十里之内,百花凋残。十里香葬之名,由此传开。” 陆小远拧了拧玉瓶的塞子,道:“我可得小心着,万一漏了气,我们三个一命呜呼,那就可以改名为“三魂西去”了。” 麦加讥笑道:“你要是被毒死,那说明老天不容恶人,还是有眼光的。” 陆小远笑道:“我要是化作一缕冤魂,一定回来找你,不过你放心好了,我不会伤害你的,最多寸步不离的跟着你,看着你吃饭,看着你睡觉。” 麦加叫道:“呸呸呸。” 哥舒天正色道:“十里香葬的毒性倒还不强,但那断魂丹是由天下三大奇毒中的断魂草炼成的,你可要十分留意,一旦入喉,无药可救。” 陆小远道:“南疆的梦幻谪仙人,西域的渲血芳华,极北的断肠草,号称天下三大奇毒,服之立毙。” 哥舒天道:“不错,其余两样可遇而不可求,而断肠草,本族不乏种植者,只是产量极少,管理甚严。” 陆小远心中好奇:“不知灵首黄极珠能否化解得了此毒。”虽然好奇,却毫无一试的念头,问道:“钩吻神草也是沾之即亡,为什么没有被列入天下奇毒?” 哥舒天道:“所谓的毒,乃是破坏人体机能,引起病理状态乃至危害生命,据传钩吻神草服下之后,人体没有任何中毒之象,却能致人死命,与其说它是毒药,倒不如说是死亡之草。” 三人与神农族人挥手告别,梨花鹄展翅向南飞去,转眼间消失在云间。 这日正午,三人来到一座名叫“三河口”的小镇,进了一家饭馆。 伙计上齐了菜,三人吃着,一想到马上就回到中原,心中既有喜悦,又有感慨和怀念。 忽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店家,麻烦给老夫烫一壶酒,来一斤酱驴肉。” 陆小远和张恒心中一动,循声望去,果然见到了那张熟悉的老脸,原来是柯老者,他这时已换上中原装束,那包裹系在腰间。 店伙计笑道:“老先生先请坐,酱肉和酒马上就来。”他正要伸手去抽椅子,柯老者大袖一甩,风声响动,那椅子自动从桌下移出。 柯老者片身坐下,捋须笑道:“不劳店家了,你去忙吧。” 那伙计瞠目半晌,才点头道:“是,是。”转身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陆小远笑问道:“小白,你看出他的名堂了吗?” 张恒道:“他进店时从椅子旁走过,便将冰蚕丝的一端黏在椅脚上,另一端系在他自己足踝上,看似起风移出,实是他用脚拉出。” 陆小远笑道:“咱们武者凭借意念运气生风,这位老神仙却是靠吹,吹牛皮生风。” 店中食客见柯老者露了这一手,暗暗惊讶,又见柯老者雍容自若,更起钦佩之心,一人起身拱手道:“老先生请了,敢问尊姓大名?” 柯老者大喇喇的坐着,也不拱手,只道:“山野草人,姓柯。” 那人道:“柯老先生本领不小,不知是哪门哪派的?” 柯老者道:“老夫是帝会派的。” 此言一出,众食客纷纷惊呼,帝会派高手如云,乃是天底下数得着的名门大派,想不到竟能在这小店遇着一位帝会派的人,而且看柯老者的神色,当是帝会派中了不起的人物,于是纷纷上前巴结讨好。 正文 第三百三十二章 一名刀客面带疑色,道:“帝会派的洛松川大侠很早便去世,小人倒是有幸,见过杜云山和周泉和二位首座,却不知老先生是?” 柯老者捋须微笑,片刻之后,才道:“老夫跟洛松川的师父平辈论交,不过几十年来少去中原,想必杜云山、周泉和这些人,也不肯认老夫这个前辈喽,哈哈。” 张恒有些生气,道:“他竟然冒充师父的前辈,帝会派名誉岂能容他如此玷污。”说着便要起身拆穿柯老者。 陆小远拉住他,道:“他从寒荒一路至此,关于帝会派的坏话肯定没少说,跟他算账也不必急在这一时,且看他后面还有什么说辞。” 张恒忍气坐下。那柯老者一露身份,众人立刻对他尊崇有加,凑上前去,七嘴八舌的问些中原武道之事。 柯老者一边吃着菜,一边海阔天空的乱说,虽然偶有说漏,总算他嘴上的功夫登峰造极,还能圆回来,倒也无人识破。 三人吃完饭,张恒听他还在大吹法螺,正要揭穿他,那店伙计却先凑上去,赔笑道:“老先生,您吃完了吗?” 柯老者不慌不忙的喝完最后一口酒,才悠悠道:“吃完了。” 那伙计道:“您老人家要不要先把账结一下?” 柯老者“恩”了一声,在怀中掏摸一会儿,笑道:“老夫来的匆忙,忘了带钱,这样吧,老夫这里有些魔兽内丹、兽牙等等,拿来抵饭钱如何?” 张恒和陆小远对视一眼:“难道?” 店伙计面露难色,道:“老先生,我们是小本生意,要这些奇珍异宝没什么用啊。” 一名汉子高声叫道:“怕什么,让柯老先生把东西拿出来,咱们瞻仰一番,倘若可以,我们出钱买下,饭钱不就有着落了?” 有几名武人纷纷叫道:“不错,绝对少不了你的饭钱。”他们自己能力有限,遇到较强的猛兽妖族只有逃跑的份,若能在帝会派高手这里买下合适的东西,大幅提升实力,确实是难得的机遇。 众星拱月之下,柯老者取下包裹,放在桌上。 陆小远低声笑道:“要是有人出钱买包裹里的东西,那人一定是个瞎子。” 柯老者打开包裹的瞬间,鸦雀无声。众人望着桌上的一堆土坷,错愕不已,还以为是自己有眼不识金镶玉,十来道带有询问之意的目光投向柯老者。 柯老者的脸上没了刚才的从容不迫,两条眉毛一掀一掀的,脸上肌肉也不断抽搐。 当日,他趁乱逃跑,害怕班图族的人追上,取了包裹便匆匆南行,奔波数日,根本没打开查看。这时见到自己的“战利品”,又是诧异又是慌张,额角沁出了冷汗。 那刀客更加怀疑,目光直逼柯老者,问道:“柯老先生,这就是你所谓的魔兽内丹?” 柯老者强笑道:“料想是徒孙顽劣,趁我不注意,偷偷将宝货换成了土石。老夫还有一份秘籍,价值也自不菲。”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羊皮纸,递给刀客。 刀客接过,念道:“长生秘术,吸取千载日月之精华....”他没等读完,旁边的大汉一把抢过,团成一团,丢在柯老者脸上,啐道:“老神棍,真要能长生不老,你还舍得拿出来?” 那刀客一耳光扇在柯老者脸上,怒道:“这张破纸,给老子擦屁股都嫌粗糙,你还想拿来骗钱?” 陆小远却是心中一动:那羊皮纸莫不是神农族天阅阁中的秘件?这老儿是如何得来的? 店伙计叫道:“各位客官,这老混混没钱付账,可不能饶了他!” 众人叫道:“不错,我看他八成也不是什么帝会派的高手,只是想浑水摸鱼!”“让我先打碎他的大板牙,省得他以后到处胡吹乱侃。”“别呀,这老儿骨头都朽了,经得起你沙包大的拳头么?” 众人摩拳擦掌、议论纷纷之际,一人叫道:“哎,他这是怎么啦?”众人望去,只见柯老者双眼圆睁,额角青筋暴露,口中发出“赫赫”的响声,似乎喘不过气来,众目睽睽之下,仰天跌倒。 这一来众人都不知所措,那刀客伸手探了探他鼻息,面露讶色:“没气了。”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慌乱,相互埋怨起来:“这....闹出人命来了,这可如何是好?”“都怪你说要打他,才把他活活吓死了。”“放屁,我又没说要打死他,他怎么至于吓死?”“你们拍拍屁股走了,小店出这么一档子事,岂不黄了?” 便在此时,一人笑道:“你们中计啦,这老儿是个老江湖,什么阵势没见过?岂会被你们吓死?” 众人转头望去,陆小远自信的拨开人群,来到近前,按住柯老者的脉搏,一股真气传入,察觉柯老者心脉产生了微弱的抗力,心道:“果然在用闭气功夫骗人。” 他向众人笑道:“瞧我如何起死回生的。”真气急冲,柯老者心脏剧烈地跳动一下,忍不住咳的一声,众人齐声叫了起来。陆小远将真气源源不绝的送入柯老者的周身痒穴,柯老者再也不能装死,哈哈大笑,越笑越舒畅,最后遍地打滚,叫道:“少....少侠饶命....哈哈哈....少侠饶命......” 众人起先惊愕不已,随即明白了柯老者的把戏,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陆小远揪住他胡须,道:“老儿,你可还认得我们吗?” 柯老者缓过气来,目光凝聚,认出了陆小远,又见张恒在旁,眼珠一转,便知道包裹里的内丹兽牙为什么不翼而飞,连忙哀求:“我知道错了,两位大侠行行好,把东西还给我吧?那可是老夫辛苦奔波得来的.....” 陆小远呸了一声,骂道:“你真能说得出口,东西是班图族人的,你偷东西有什么辛苦的?我们已经还给人家了,不过呢,要我们帮你解围,也不是不行。” 柯老者爬起身来,连连作揖:“多谢二位大侠,老夫以后行走江湖,一定多多宣传二位大侠的仁侠义举,让二位大侠名扬百世。”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三章 芊芊笑道:“还有我呢。” 柯老者忙道:“是是是,还有这位小姑娘,活泼可爱,天资聪颖,长大了也是一代女侠,前途无量。” 张恒正色道:“好了,你告诉大家,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跟帝会派到底是什么关系?” 柯老者面露苦色,向众人道:“老夫跟帝会派没有半分钱的关系,只是个走江湖的。” 陆小远插口道:“什么走江湖的,就是自吹自擂的老骗子。” 柯老者道:“是,是,老夫是个骗子。这位白衣公子才是帝会派的大高手,老夫以后再也不敢冒充帝会派的人了。” 那刀客端详张恒半晌,忽然道:“阁下莫不是玉公子张恒张少侠?” 张恒道:“正是在下。” 张恒在中原名头不小,众人听闻“玉公子”之名,目光纷纷投了过来,见张恒面貌俊雅,气度庄重,虽然众人年纪较他为高,却也心生崇敬之意。 那刀客在柯老者的头上拍了一掌,骂道:“老混混,杜先生不是你的晚辈么?当着张少侠的面,你倒是露一手功夫啊!”柯老者面红过耳,一言不发。 众武者邀请张恒同坐,张恒见他们十分热诚,便过去了。 陆小远拾起那纸团,展开后扬了扬,问柯老者道:“这件东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柯老者咳嗽两声,道:“这是老夫代代相传的东西,虽然不值什么钱,毕竟对老夫意义重大,陆大侠还给老夫吧?” 陆小远哈哈一笑,道:“好,我给你,那么你便留在这里干活抵债吧。” 柯老者忙道:“陆大侠不是说要帮我解围吗?” 陆小远悠悠的喝着酒,道:“你又不说实话,我为什么要帮你?” 柯老者眼见无法隐瞒,只好如实招来:“这张羊皮纸是老夫在神农族的天阅阁中....恩....顺来的。” 陆小远心道:“果然如此。”问道:“你要这个干什么?难不成想修仙么?” 柯老者道:“不瞒陆大侠说,老夫曾在甘渝地区的几家商铺看到过一条信息,有人出百两黄金收购长生秘术,当面检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陆小远奇道:“甘渝地区?是什么人收购?” 柯老者道:“消息上没有署名,我也不知是谁。那天老夫和班图族人游猎时路过神农族的领地,听说地皇城内乱,便悄悄的潜入天阅阁,在最顶层见到这张纸,便偷了出来。” 陆小远道:“什么时候的事?” 柯老者道:“一个多月前吧,我在街上走着,就听有人大喊:冰堡的反贼入城啦!天阅阁无人守卫,我才能进去的。” 陆小远心道:“他说的应当是我和哥兄顺着地道奇袭地皇城的那天。”将羊皮纸叠起来,放入怀中,道:“这个是赃物,我就没收啦。” 柯老者有心不给,却如何能夺回来?脸上含笑,肚里将陆小远的祖宗八代骂了个遍。 又过两日,三人终于来到冀北。五宗与嗜血教的会战之日不远,张恒本打算直接通过冀州,不去玄坛宋家逗留。 岂知飞过财神城不远,便听得后面有人叫道:“张少侠,陆少侠,二位留步。” 张恒放慢梨花鹄的速度,过不一会儿,一人骑乘大鹰从后面追上。此人约莫四十来岁,形貌清癯,正是玄坛宋家的管家,名叫宋德。 宋德向二人拱手道:“老爷说道,五宗铲除邪教的日子在即,他本不该拦阻二位,但宋家来了几名贵客,二位却是非见不可的,是以派了小人在此守候,劳驾二位随小人一去。耽搁二位的大事,老爷令小人一定表示歉意。”说着深深一躬。 陆小远和张恒对视一眼,不知他口中的“贵客”指谁,但见他说的笃定,只好调转方向,落在财神城外城门口。 张恒问道:“宋先生怎么知道我们何时回来?” 宋德道:“那几位贵客来到之后,不知跟老爷说了什么,老爷就广派宋家子弟在冀州一带守候二位。二位之前经过的路上,也应该有宋家子弟,料想是他们疏忽大意,没瞧见二位。” 一行人走到宋府,早有家丁通禀,宋仲谦迎了出来,拱手道:“叨扰之处,还望二位海涵。” 张恒道:“宋先生不必客气。不知宋先生所说的贵客是何人?” 宋仲谦将二人和芊芊迎入正堂,但见堂中左右两列椅子上坐着五人,左列两个年轻和尚身穿月白僧袍,乃是佛觉寺的“大”字辈弟子,右列三个年轻道人身穿蓝白道袍,却是紫华真人座下的玄胤和玄通、玄亦二人。 陆小远数月之前脱下道袍,离山出走,这时再看到圣琅派的服饰不禁大生亲近之意,激动地叫道:“玄胤师兄,玄通师兄,玄亦师兄!”快步上前,与三人抱在一起。 三人又是喜慰又是伤感。玄胤想着当年星河谷除妖之时,他误导自己三人的旧事,这时见他稚气大减,成熟了不少,心中感慨万千。 大勇和尚瞧着陆小远四人欢欣鼓舞的情状,不动声色,脸上一直挂着温和的微笑。 他的师弟大冲却突然伸手在桌上一拍,站起来便欲喝骂,大勇伸手拉住他衣袖,淡淡道:“师弟,不可鲁莽。” 他二人的言行被张恒瞧在眼里,张恒上前拱手,道:“二位佛兄远来辛苦,不知这么着急寻找我二人,有何见教?” 大冲道:“张少侠,这件事跟你无关,我们是来寻这杀人.....”话未说完,大勇道:“小僧师兄弟和这三位小道长是奉了师长之命,前来寻找陆小道长,至于什么原因,小僧师兄弟所知有限,不敢胡言乱语。” 张恒见大冲戟指陆小远时咬牙切齿、双目直欲喷火的样子,又听他说到“杀人”二字,隐隐感到事情非同寻常,试探着问道:“这位陆师弟想来是闯下了大祸吧?” 大冲怒道:“岂止大祸....”他话未说完,大勇低声道:“师弟,不可多说!”转头望着张恒,淡淡笑道:“也未必是陆小道闯下的,兴许是一场误会,到了佛觉寺说开了,也就没事了,张少侠不必担心。” 正文 第三百二十四章 冀州之行(1) 张恒道:“这位陆师弟性好嬉闹,胆子也大,但不会蓄意害人,佛觉寺中,还望二位师父多多照顾。” 大勇合十道:“一定,一定。” 大冲奇道:“张少侠跟玄门五仙平辈论交么不是?怎么称这小....道长为师弟?” 张恒想到当日陆小远的一番曲解歪理,不由得哑然失笑,只道:“我们开玩笑的,二位不必当真。” 陆小远和玄胤三人诉完别情,大勇和玄胤便欲告辞离开。 宋仲谦道:“日已近午,众位纵然身有要事,也得吃饭。午饭便由宋府招待,宋某一尽地主之谊,吃过饭后,宋某送诸位离开,如何?” 大勇微微颔首,道:“宋先生厚意,我等却之不恭了。” 当下宋仲谦吩咐厨房做饭。由于大勇大冲乃佛门子弟,不食荤腥不能饮酒,这顿饭倒也没花费多少,放眼望去,桌上青青白白,尽是青菜豆腐一类。所幸宋府的厨子手艺乃冀州一绝,将这些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食材做的色香味俱全。 吃过了饭,五宗众弟子稍事休息,便即启程。 陆小远向二僧说了几句话,大勇一言不答,大冲则横眉怒目,言语间之意似是要将他带回佛觉寺治罪,陆小远再细问时,却被大勇阻止。 他见事情蹊跷,问起玄胤三人此番前往佛觉寺的原因,玄胤三人也只是苦笑。 陆小远见他三人神色又是无奈又是惋惜,大感奇怪,心想自己数月之前离开圣琅山,便再没招惹过佛觉寺,佛觉寺要治自己的什么罪?他苦思无策,也就不去多想,与玄胤三人谈论起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来。 三道骑乘青羽风鸾,二僧骑乘金眼玄雕,陆小远则与张恒、芊芊乘着梨花鹄,两日之间,从冀北到了冀南。 这日,众人来到冀南白岩城,进城之后,但见家家张灯结彩,鲜花铺路,洒水净街。只是帝国士兵把守在道路两旁,不许百姓踏着花瓣和清扫的街道。 玄通奇道:“今天不是春节,又不是元宵节,干么搞得这么热闹?难道城中下了一阵金钱雨,所以要庆祝么?” 张恒道:“官兵对百姓这般恶言训斥,显然不是为了庆祝。” 大勇道:“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我等不必理会,早些吃过饭,早些离开便是。” 众人贴着街道的一侧行走,来到一家酒楼,刚一进门,伙计便迎将上来,赔笑道:“小道长、小师父、各位客官,你们是外来的吧?” 玄胤道:“不错,怎么?” 伙计道:“各位前来吃饭,小店万分欢迎,待会有些事情需要各位客官帮忙,冒昧之处,还望各位海涵。” 玄胤笑道:“帮什么忙?驱鬼画符是我们道家的祖传本领,超度法事那是两位大师的看家之长,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帮得上忙的。” 大勇闻言,面露不悦之色。 伙计道:“道长说笑了,做法事都是提前到寺庙请大师,哪有满大街乱撞的?待会会有一阵锣声响起,那时麻烦各位到酒店门口站上一会儿,就算帮小店的忙了。” 玄胤越听越奇,道:“站上一会儿?那算干什么?” 大冲道:“我肚子都快饿扁了,伙计,你给我们上菜,我们一边吃着一边听你说。” 众人坐定,过了一会儿,饭菜上齐,玄胤又提起刚才的话头,那伙计道:“说来也是我们做百姓的倒霉,逢着祝敲骨这样的狗官,啊哟,这话各位可千万别传出去,否则小人的小命难保。” 玄胤道:“我们不说。祝敲骨?便是你们白岩城城主祝清岱吧?” 那伙计道:“对,就是他。其实说来说去,帝国九十一城,哪一城的百姓不在受苦受难?” 陆小远道:“现在四王起义拯救黎民百姓,很快你们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大勇道:“正道五宗行侠仗义,主持公道,鄂、岳、皖、闽、渝五州的百姓生活倒也安乐。” 伙计道:“这位师父的话也对。可我们扎根冀州,是无法搬走的了。” 玄胤道:“你刚才说到狗官祝清岱,然后呢?” 伙计道:“半月之前,圣上派特使前来冀州巡视,第一个到的便是白岩城。祝清岱原本是整日价吃喝玩乐,这下可有的忙了。各位想必也都瞧见了,城中四处张灯结彩,鲜花铺路,都是他半个月来的杰作。” 张恒道:“如此弄虚作假,未免太浪费了,白岩城府库不免要空虚。” 伙计撇了撇嘴,道:“客官真是说笑了。白岩城的府库就没充实过,祝狗官吃喝享乐,用的从来都是府库的钱。这次装扮全城的花费,则是他加大征税额度,从我们老百姓这里搜刮的。有人拿不出钱,就被他抓去做壮丁修建府邸,说是要给特使大人居住。” 大冲猛一拍桌子,怒道:“这狗贼真会祸害百姓,若叫我撞见,定要打得他下半生不能自理!” 伙计道:“小师父不必动怒,这狗官祸害人的花样可多了。就说上次吧,刑部主司端木和来到白岩城,他邀请端木和去游猎,在山中逛了好久,打到的都是些野兔、獐子之类的小动物,端木和觉得无趣,就问祝狗官说,你们这里没有狗熊野猪之类的猛兽吗?” “祝狗官就说,这些猛兽都在深山,端木大人继续往里走,就遇到了。还真如他所说,翻过几座丘陵,一下子遇着两头大熊,端木和弯弓搭箭,将大熊射死,登时兴高采烈。” 张恒道:“不会吧?白岩城附近都是低矮山丘,也没深山老林,怎么会有大熊?莫非是祝城主为了凑趣,特意派人赶来两头大熊?” 伙计长叹一声,道:“事到临头现去找熊得有多难?客官,你再也想不到,那两头熊是他逼迫城中两名乞丐假扮的。他捉了十来个乞丐,让他们分别扮成野猪、狗熊等大型猛兽,供端木和射杀取乐。” 玄胤又惊又怒,道:“这,这不是草菅人命吗?” 正文 第三百二十五章 冀州之行(2) 那伙计道:“姓祝的说,乞丐流民会影响本城的清平政容,便经常到处捉人,捉到的乞丐流民都被强迫做苦力了,不到一个月,就有十之七八累死或是被打死。” 在座众人无不怒发冲冠,大冲、玄通、玄亦等人破口大骂,张恒和大勇修养较好,虽然没辱及祝清岱的祖上,却也给气的不轻。 伙计道:“此番也是一样的,祝狗官传下命令,一通锣响,买卖商铺、酒楼茶肆之中不许留人,二通锣响,全城人围在街道上欢迎特使大人,谁敢留在家中,捉住了立时杀头。各位客官,这不光是为了保住小店,也是为了各位好,到时候各位可千万配合。” 玄胤道:“你放心好了,我们绝不给你惹麻烦。”那伙计千恩万谢的下去了。 玄胤道:“这狗官残酷至此,既然给咱们遇着,便让他知道知道祸害百姓的下场。” 众人均表示同意。大冲愤愤的道:“这种狗东西留着只会败国,一掌打死算了。” 玄胤寻思片刻,道:“他毕竟是朝廷命官,咱们打死他,便有些过分了。不如这样。”低声将计划讲了出来。 正好商议妥当,外面便是一通锣响,酒楼的食客陆续下楼,站在酒楼门口,放眼望去,街道两旁站满了人。二通锣响,所有人不再说话,安静的等候。 过不一会儿,一行人骑马从街头走来,所到之处,众百姓高声欢呼,只是他们脸上神色或憎恶,或无奈,并无半分喜庆的样子。 一行人走近,只见为首的一个身材肥胖,面白无须,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大官,正是帝主派来的特使。他身旁一人身形高瘦,脸上带着谄媚的笑,乃是白岩城城主祝清岱。 祝清岱附在特使耳畔,低声说着什么,不外乎是奉送多少银两和美女,那特使眉花眼笑,心情大好。 便在此时,人从中有人叫道:“黑虎寨土匪攻城来啦!”声音远远地送出,数万百姓立时乱成一团。 特使神色大变,拨转马头便欲逃跑,祝清岱忙拦住他,道:“特使大人莫慌,白岩城防守严密,土匪岂能进城?想来是有恶人在扰乱民心。”伸出马鞭指着路旁一拨人,高声道:“乱传消息的就在这些人里面,别放跑这伙刁民!” 数百名将士挺着刀枪冲上,正欲将这伙百姓包围,三条人影窜出,高声叫道:“狗官,今日我等替天行道!” 两人飞剑直刺祝清岱和特使,另一人大袖一摆,四团旋风向着四周卷出,花瓣、彩绸、灯笼被卷的漫天飘舞,飞沙走石。 飞剑而来的正是玄通和玄亦,四名护驾武士挥动禹王槊拍向两柄长剑,二道挽个剑花,避开禹王槊,凌空一踏,又窜高三尺,各落在一柄槊头上,脚踩槊柄向前,长剑幻作一道冷光,直奔两名武士的面门。 两名武士猛甩二道不下,只好弃槊后撤。与此同时,另外两名武士的铁槊横扫而来,二道挥剑一挡,借势向前飞弹。 这一下来势很快,那两名空手的武士躲闪不及,“噗噗”两声,肩头中剑,血花纷飞。 玄通和玄亦收剑之时顺手划个冷圈,但听得两声长嘶,却是祝清岱和特使的两头坐骑被长剑划开脖颈,窜出一条血珠。 祝清岱和特使沉迷酒色,行动不便,眼看要摔落马下,两条红影晃过,伸手接住了二人。 四名番僧踏上前来,喝道:“哪里来的杂毛!”四僧八只手持着八面金钹,均将金钹左右伸出,四人连成了一条。 最左侧的僧人大喝一声,游步上前,一钹平平拍出。这是最为寻常的“推山掌”,在他手下使将出来,力道竟然大的出奇,二道长剑刺出,便被劲风激的歪向两侧,二道也被震的不由自主向后倒退。 玄胤心道:“这是功力叠加的法门,原来是明王宗番僧。”伸手在二道背后一接,将二道推向两侧,化解了冲势。 他纵身上前,叫道:“尝尝我的“五丁贲勇力”!”一掌拍向那番僧。那番僧推动金钹迎上,与玄胤手掌一交,便觉一股巨力传来,立时倒退了一步。 他后面三僧察觉情况不对,同时催运真气,但为时已晚,“碰”一声响,四僧被震飞出去,撞在后方士兵身上。他们并无性命之忧,但士兵修为很低,反被撞得七窍流血。 那特使见敌人如此神勇,唬的心惊胆战,不知所措间,但听得后方军队一阵喧哗,回头望去,两名僧人四掌齐推,在数百名官兵中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 几名武士奔将过去,但见二僧发出的气劲如山如涛,势道正盛,若上前抵挡,只怕十有八九要丧命,于是只挥动兵器,呼喝连连,装出一副舍命护驾的样子。 祝清岱气急败坏的叫道:“快去调虎翼营前来!”忽见前方升起一道浓烟,他心中一惊:看那方位正是自己的府邸。 正叫苦间,一骑飞奔而来,叫道:“启禀城主,特使的府邸走水啦!” 祝清岱转头望去,果然西北方向也是浓烟滚滚,天空被染红。特使的府邸距此将近,依稀看得见吞吐的火苗,他这时也顾不得玄胤和大勇等人,叫道:“撤退!召集水龙队到两座府邸救援!” 玄胤“五灵混沌诀”使出,一团黑白交织的气劲越滚越大,盖向对方众人,向玄通和玄亦道:“你们通知张师叔和陆师弟去。” 对方众人如何逃得出势如泰山压顶的混沌之气?混沌之气将众人盖住之后,水火丛生,风雷卷席,更有大片沙尘向外扩散,众官兵一时间乱作一团。 玄胤身形纵起,来到大勇身旁,道:“佛兄,咱们撤吧。” 大勇道:“好。”不往回走,却追向祝清岱。他踩着众官兵的肩膀飞速前进,伸臂一提,将祝清岱提在手中。 帝国官兵和武士着急慌乱之间,谁也不曾防备,白岩城城主便被他捉了去。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六章 冀州之行(3) 大勇一个纵高,落在路旁高楼之上,朗声道:“佛觉寺僧人,特来惩治奸佞!若你们仍然祸害百姓,便是死路一条!”手一松,祝清岱摔落在地,只跌的七荤八素。 官兵将祝清岱扶起,又是掐人中又是按揉太阳穴,祝清岱总算回过气来,放眼望去,早已不见了三道和二僧的影子。 玄胤和大勇大冲来到城外,过不一会儿,玄通、张恒、芊芊和玄亦、陆小远先后到来。陆小远和张恒分头去城主府和特使府放火,又趁机大肆破坏,将两座府邸打了个稀巴烂。 众人一路上说着祝狗官和胖子特使的狼狈情形,猜测那两人见到府邸后的神色,不禁兴高采烈,逸兴遄飞。 夜间,众人在一座小镇寻了家客栈歇宿,张恒本欲给每个人开一间房,大勇却道:“咱们武道中人不讲奢侈,没必要如此浪费,依小僧看来,还是众人住一间大房吧。” 张恒笑道:“虽然不讲奢侈,可也不必节俭的过分吧?何况一人一间单人房,也不算奢侈啊。” 大勇道:“咱们都是光明磊落之人,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住在一起,也没什么不方便吧?” 玄胤冷笑道:“张师叔,你是拗不过大勇佛兄的,还是挤一间大房为好。最好就是大勇佛兄和大冲佛兄一左一右,护在陆师弟身旁,以示五宗亲热之谊。” 大勇脸上微露尴尬神色,道:“这大可不必了吧?” 玄通冷冷的道:“大有必要,大有必要啊。”玄亦也没好气道:“我们三个如果跟陆师弟邻着,恐怕二位佛兄也不会放心吧?” 陆小远心想二僧如此做法,不是要监视自己么?欲待反唇相讥,随即想道:“我行的正坐的直,从未干过对佛觉寺不利的事,眼下他们怀疑我,等到了佛觉寺,事情水落石出,瞧他们怎么说。” 当下众人开了一间大房,大勇和大冲虽然没一左一右睡在陆小远身旁,却是一个邻着门,一个邻着窗,不敢睡的死了。除了他二人,其他人心无挂碍,饱饱的睡了一觉。 清晨吃过早饭,众人出城,正要乘上坐骑赶路,忽听得不远处的小山谷中传来一阵打杀声音,他们对视一眼,进了谷去。 但见谷中空地上,六个人捉对打斗,三名黄衣人对战三名黑衣人,黑衣一方实力较强,颇占上风。 另有数名黄衣人和黑衣人分别站在打斗的同伙身后不远处,黑衣一方的首脑身穿大红道袍,手持拂尘,正是冀州侯丁建勋手下的百川道人,黄衣人之中,一名粉衣少女夹在其中,却是戊己宫的大小姐方芸。 玄胤道:“戊己宫和冀州侯府总是不对付,这次又不知出于什么缘故动起手来了。” 大勇道:“瞧来戊己宫的弟子可不是那几名冀州侯府武士的对手,那道人武功可不弱呀,莫非是冀州侯手下的百川道人?” 话音刚落,参战的一名黄衣人大叫一声,右腿被对手砍伤,倒在地上,腾出手来的黑衣人帮助两名同伴,不几回合,便将两名戊己宫弟子打倒。三名黑衣人也不追击,退到了为首之人身后。 为首的正是百川道人,笑道:“各位,胜负已分,是不是要跟贫道走一趟了?” 黄衣人中一名青年汉子上前两步,大声道:“咱们愿赌服输,可方小姐是方宫主的女儿,并非戊己宫弟子,她可不必跟你们去。” 百川道人怪眼一翻,心道:“老道要捉的就是那小妮子,你们一群酒囊饭袋,要你们作甚?”冷笑道:“熊少侠,你这话可不讲理了,方小姐是戊己宫宫主的女儿,怎么不算戊己宫弟子了?” 青年汉子名叫“大力山神”熊百列,是方玉豪的大弟子,他辩解道:“我们与方宫主是师徒之份,方小姐却不是,因此她不算戊己宫弟子。” 百川道人哈哈一笑,道:“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方小姐的武功是谁传的?” 熊百列一怔,无言以对。方芸的武功是方玉豪所授,则父女之间存在师徒之份,由此看来,方芸也算是方玉豪的弟子。 一名身材矮小的黄衣汉子戟指百川道人,喝道:“老贼,你打的什么主意我们心里清楚,你不就是想挟持方小姐,令师父就范么?我告诉你,师父绝不会跟丁建勋那贪赃枉法的狗贼同流合污!” 百川道人拂尘一摆,拉开架势,冷冷道:“如此说来,你们是不肯乖乖跟着贫道去了?” 矮小汉子怒道:“老贼,吃我一棍!”他一跃而起,镔铁短棍搂头盖顶,砸向百川道人。 百川道人冷笑道:“找死。”呼的一声,道袍燃起熊熊烈焰,身形一晃,已到矮小汉子身后,他头也不回,拂尘一甩,万千丝线缠上了矮小汉子的咽喉,用力一拽,将矮小汉子拽落在地。 熊百列叫道:“快放手!”使出“岩流星”,斜向下拍出一掌,震起地面的数块大石,挥掌一扫,大石飞向百川道人。 百川道人袍袖卷动,身上火焰凝聚出一条火龙,飞扑而出,将数块大石撞在一旁,跟着一声长啸,抓向熊百列。 熊百列抽出长剑,使开长棍抵挡。 百川道人大声道:“小崽子们出尔反尔,把他们都给料理了,只留小妮子活口!”众武士发一声喊,抽出兵刃冲向戊己宫弟子。 一名女弟子道:“小姐,我们挡住他们,你回去找师父报信。” 方芸道:“不行,我跟你们一起抵挡。”见同门与冀州侯府的武士交上了手,抽出软鞭冲了上去。 冀州侯府的众武士实力强过戊己宫弟子,人数也占优,他们下手毫不留情,一见到对手露出空门,便下杀手,转眼间数名弟子横尸当场。 陆小远在暗处观战,怒道:“这群狗贼真残忍,诸位,咱们帮方小姐退敌吧!”其余人也觉冀州侯府的人太过辣手,纷纷点头,冲出去帮助戊己宫弟子。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七章 冀州之行(4) 他们一参与战团,情势立时逆转,数名黑衣武士被打倒在地。戊己宫弟子见有强援来助,士气高涨,更加勇猛奋战。 玄胤见百川道人单手操控火龙与熊百列相斗,那矮小汉子已被拂尘勒的有进气没出气,当下踏定星位,七星剑竖劈,剑荡乾坤气从右方斩向百川道人。 剑气未到,激起的劲风直吹得百川道人身上火焰起伏不定,摇摇欲灭。 百川道人心道:“不知哪位高手到了。”袍袖一卷,火龙盘旋成一面火幕,猛力向前推去,将熊百列逼开,跟着撤回拂尘,挥舞帚丝,凌空书写火焰符咒,剑气冲到,将符咒撞散,同时也被符咒抵消。 百川道人转身,凝目望去,见对方也是个道人,身材虽矮,双目却炯炯有神,不敢小觑,问道:“小道长如何称呼?在哪处宝观出家?” 玄胤双手持定剑柄,道:“小道道号玄胤,圣琅派紫华真人门下弟子。” 百川道人心头一凛:“五宗为武道首领,果然远非其他武道势力可比,这年纪轻轻的道人,竟有如此修为。” 这数月来,为了备战,紫华真人督促弟子练功更加严厉,玄胤生性散漫,更是被逼着勤修苦练,这时他的武道境界已经接近了神位,与百川道人虽有差距,却也不大。 玄胤又道:“道长,咱们都是自己人,我看不如化干戈为玉帛,双方罢战,如何?” 百川道人道:“何出此言?” 玄胤笑道:“戊己宫和圣琅派同为武道门派,那是自己人,圣琅派和道长同为三清一派,也是自己人,那么戊己宫和道长,自然也是自己人了,既是自己人,何必再斗?” 百川道人心道:“这八竿子打不着的双方,你偏能扯上关系。”当下道:“其实贫道邀请方小姐去冀州侯府做客,也是一番美意,方小姐他们不允,还要动刀子,那才是破坏了自己人的情谊。” 玄胤道:“外出做客,难免太多拘束,不如在自己家里自在,他们不愿到侯府做客,也是情有可原。你就比如说我吧,就愿意在圣琅山逍遥自在,往冀州这么一来,便有些水土不服了。” 百川道人见他总有话说,忍耐不住,喝道:“小道长,帝国的事,跟你没关系,你快快退开吧!” 玄胤笑道:“啊哟,道长这是要翻脸么?有话好说,何必生气?” 百川道人怒道:“你纠缠不清,休怪贫道不认三清同门之谊!”真气流转全身,身上的火焰燃烧更烈。 这是他的加持功法“神火炎咒”,这时他将功法运到极限,拂尘甩出,数道火焰柱呈五牛冲阵之势,向着玄胤围拢过去。 玄胤脚踩天罡星位,七星剑悬浮在他头顶,散发出淡淡光辉,数把光剑在他身周生成,随着七星剑轻鸣,光剑缓缓盘旋,越转越快,最后化作一团光幕,将玄胤笼罩其中。 数道火柱一齐涌到玄胤处,融成一根巨大的火柱,将玄胤吞没。随着百川道人的催动,火柱转动起来,散发出炙热气息,伴随着隆隆的轰鸣,周围的人感到呼吸艰难,远远退开。 这时五宗弟子和戊己宫弟子已经合力将冀州侯府的武士尽数制服,都目不转睛的瞧着盘旋的巨型火柱,为玄胤捏了把汗。 过了一会儿,百川道人收转真气,火柱化作无数条烈焰,四下飞散,见玄胤在光幕的保护之下并无损伤,叫道:“无量佛,圣琅派果然有些门道!” 玄胤笑道:“老道,你也接我一剑!”剑指冲天举起,身旁的光剑汇聚在七星剑上,合成一柄巨大的光剑,随着他剑指斩落,光剑怒劈向百川道人,剑锋未至,草丛却被气浪压的尽皆倒伏。 百川道人两条大袖挥舞,烈焰席卷,形成一面火焰盾,将他整个儿遮住。 “碰”的一声巨响,光剑与火焰盾正面相遇,气劲涌散开来,如同刮了一阵疾风,火焰盾被劈开,火球借着风势四处乱飞,几处草丛毕毕剥剥的燃烧起来。 众人分头灭火,或以冰灵真气,或以掌风,总算没让火头涨大。 百川道人察觉敌方力道强猛,便借势向后飘出一丈,总算没被光剑所伤,心下暗自庆幸:“总算老道见机甚快,若换做旁人,只怕...”忽然头顶一凉,道冠分成两半掉落在地,头发披散开来。 玄胤笑道:“好家伙,这一手自断帽巾的本事,圣琅派可没人会。” 百川道人唇上两根触须微微颤抖,显然怒到了极点,他喝一声,挥舞着燃烧的拂尘冲将上去。 这“神火炎咒”本就是增强攻击力道的,每一下拂尘甩出,烈焰如刀,热浪袭人。玄胤步履挪移,以“剑荡乾坤气”与之对敌。 五宗众弟子尽是高手,玄胤纵然不敌,也不至于遭百川道人的毒手,因此众人只管观战,不急着插手。 陆小远走到方芸面前,问道:“方姑娘,你没事吧?” 方芸看他一眼,低下了头,道:“我没事。” 陆小远又道:“你们是怎么遇上百川老妖的?” 方芸头也不抬,低声道:“我们出来找些猛兽实战,偶然遇到了。” 陆小远以往和她见面,二人总要说说笑笑,这时见她对自己生分了许多,而且神色间有一抹忧郁,笑道:“你怎么不开心啊?见到我就讨厌么?” 方芸一言不发。 陆小远侧头盯着她,笑道:“方姑娘,方小姐,方女侠?”见方芸转头观望战况,只好作罢。 这时大勇手持黄铜棍,也加入了玄胤和百川道人的比拼。他单手使棍,一棍挥出,趁着百川道人躲闪之际,向前踏了一步,右掌拍在了百川道人的肩头,一阵金色裂纹向四周扩散,仿佛将空气拍碎了一样。 玄胤赞道:“好一招碎金掌。” 大勇避开帚丝的席卷,笑道:“玄胤道兄尽得紫华真人真传,料想也不会差。小僧抛砖引玉,贻笑大方了。”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八章 大难临头(1) 玄胤明白他的心意,左踏三步,前踏两步,身体如风摆荷叶,飘忽不定。 百川道人心道:“北斗七星步,当我不识么?”手臂一振,火焰在他臂上急速盘绕,越堆越多,如同一根大棒槌,捣向玄胤的下一步方位。 不料这一下捣了个空,他臂弯剧痛,已被突如其来的七星剑刺中。 大勇道:“小僧孤陋寡闻,这一路步法却不识得。” 玄胤道:“这是家师新创的“逆转七星步”,与北斗七星步有所不同,佛兄不识,也不为怪。” 他二人均为五宗年轻弟子中的翘楚,平素各在峻极、圣琅修炼,这时见面,当然要比个高低。二人是一样的心思,联起手来,百川道人并非敌手,二人要比的,就是看谁先将百川道人打败。 当下二人各呈妙招,剑来棍往,种种精妙武技朝着百川道人招呼过去。百川道人瞧出二人在借着自己来分高低,只气的哇哇大叫,却被二人压制的狼狈不堪,想要退出战局,也已不能。 十多回合之后,玄胤一招“鸿飞冥冥”,剑光一吐,百川道人胸口道袍裂开,鲜血迸溅。同时,大勇的黄铜棍也击中百川道人的后背,百川道人“哇”的一声,口喷鲜血。 这是一场平局,二人分别退开,相视一笑。 百川道人遭此惨败,羞惭、愤怒两种情绪交集,脸色苍白,僵立当场,任由鲜血流淌,也不去裹伤。 戊己宫弟子纷纷叫好,更有几人讥讽道:“你瞧这贼道人,那两颗眼珠子瞪得快要掉出来啦。”“他绰号赤虬仙,这虬嘛,眼睛本来就是突出的。”“什么赤虬仙,我看他就是一条赖皮蛇。” 熊百列向五宗弟子再三道谢,若非他们出手,己方就算拼掉全部人的性命,也无济于事,方芸还是要被百川道人捉走。 张恒道:“各位不必客气,既为武林同道,理应出手相助。我们还有要事,就先行一步。” 陆小远对方芸道:“我先走啦,等以后有机会我去戊己宫找你去。” 方芸一惊,失声道:“你干么来找我?” 陆小远道:“我来找你玩啊,怎么啦?” 方芸双眉微蹙,脸上露出伤心的神色,隔了半晌,才道:“陆少侠,以后你别来找我了,我也不去找你。” 陆小远奇道:“为什么?”转念一想,道:“是不是你爹不让你跟我来往?” 方芸轻轻摇头,道:“不是的,我爹说让我跟你多多来往。” 陆小远大为奇怪,心想之前方玉豪极力阻止方芸跟自己接触,怎么对自己的态度忽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那方芸又为什么不愿与自己来往? 方芸道:“陆少侠,我走了。”转身走到戊己宫众弟子之间。 陆小远正要追过去询问,肩头被人拍了拍,回头一看,却是玄胤。玄胤笑道:“陆师弟,咱们要上路了。”脸上露出促狭的神色,似在取笑陆小远和方芸之间的暧昧。 陆小远只好跃上梨花鹄,飞到半空,向下望去,正好与方芸温柔的目光相触,方芸赶忙将目光转向他处。梨花鹄振了几下翅,转眼间戊己宫群弟子消失在了视线中。 两日之后,一行人到了鄂州边境,坐在梨花鹄上放眼望去,万里无云,依稀看得见雄伟屹立的峻极山。 中午,众人来到灵宝城,站在城外,抬头望去,城墙上的旗号是一个“燕”字。 陆小远和张恒都是一惊,问过玄胤等人才知,原来一个月前,燕王军着手攻打鄂州,今日正好是攻克鄂州都城天中城的日子。 晋州兵强马壮,晋州侯亦招揽了不少豪杰之士,唐棣之前攻下晋州城池,那是因为出其不意,帝国之中谁也没料到唐棣突然起义,又闪电般拿下燕州侯的缘故,这时晋州侯做好防备,燕王军攻了一个月,竟没占到半分便宜。 唐棣深思熟虑之后,明着攻打晋州,暗里与佛觉寺商议妥当,里应外合,迅速攻占了鄂州的大半城池。鄂州侯反应过来,竭力补救,却为时已晚,燕王军势如破竹,攻下了鄂都天中城。 进了城去,城中驻守、巡视的部队黑衣黑甲,果然都是燕王军。 正在大街上走着,忽然一人迎面奔来,欢声叫道:“师叔,师叔!”走近之后再看,原来是徐皓白的大弟子明远。 张恒在此跟他相逢,真是意外之喜,问起他来此的目的,明远道:“师父几日前生了场重病,现在病势也没好转,师叔祖特意派我过来寻你,让你回山去看望师父。” 张恒奇道:“掌门师兄天位境界,修为深湛,怎会突然得病?” 明远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反正半月前,师父忽然就卧床不起了,师娘请了皖州名医赛华佗和回生子来诊治,一时间也没见效。” 赛华佗和回生子医道如神,体虚气弱之人用药时尚有顾及,掌门师兄修为既深,便可大用猛药,医治半月毫无转机,张恒倒抽一口凉气,万分担心。 芊芊不明其中关窍,反而不怎么在意,道:“我爹爹很厉害,放心好了,他不会有事的。” 明远点了点头,道:“是啊,没准小师妹回山,师父一高兴,这病也就好了。” 张恒道:“既然师兄重病,咱们赶快回去。”向众人告辞,拉上芊芊,和明远快步出城去了。 余下众人找了一家酒楼,刚登上二楼,便听得一个粗犷的声音道:“有什么好酒好菜尽管上,本将军缺你的酒钱不成!” 陆小远听着声音十分熟悉,往声音来处望去,但见四名军人围坐一张八仙桌,面向他的军人神色彪悍,虬髯似铁,正是唐棣手下的奋武将军贺重宝。 陆小远叫道:“贺将军,别来无恙。” 贺重宝一抬头,见是陆小远,起身奔过来,双手拍着他的肩头,显得十分亲热,哈哈笑道:“陆兄弟,我听郡主说你去了极北寒荒,老贺倒少了个喝酒的伴儿,你何时回来的?”边说着边将陆小远往自己那边拉。 正文 第三百二十九章 大难临头(2) 陆小远把寒荒的事讲给他听,说到冰堡众人和夏普伦大战时,贺重宝双目放光,拳头紧握,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说到阿蜜塔利用他和张恒时,贺重宝怒吼连连,叫道:“这要是老贺在,非要跟那娘们干一架,不敲碎她脑袋,誓不罢休!” 陆小远讲完,问道:“你怎么在这里?燕王军不是在攻打天中城么?” 贺重宝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叹道:“老贺攻打杏阳城时,冲的太猛,中了六七箭,王爷将我调到这里养伤来了。老贺体壮如牛,几下箭伤,那不跟蚊子咬的一样么?我三番四次请求上阵,王爷就是不允,闷得我无聊,只好天天喝酒。” 陆小远问道:“燕大哥呢?妮子呢?他们在哪?” 贺重宝抬头想了想,道:“兴许在天中城,如果把鄂州侯处死了,他们会赶到杏阳城去的,要会见佛觉寺的和尚。”说到此处,目光转向大勇和玄胤等五人,起身抱拳,道:“原来是佛觉寺和圣琅派的朋友,老贺怠慢了,多多包涵。各位请坐。” 大勇见八仙桌上酒肉齐备,合十道:“出家人禁酒禁荤。将军好意,小僧心领了。”他心想这伙军人粗鲁不羁,定然大声吵嚷,便让酒楼伙计找了雅间,玄胤三道跟随二僧同去。 贺重宝跟陆小远和同僚们大吃大喝,说着攻打鄂州的经过,说到兴处,众人举酒干杯,逸兴遄飞。 他们吃喝的差不多了,大勇五人刚好也吃完走出了房间,大勇向陆小远道:“陆道兄,咱们这就上路吧?” 贺重宝道:“各位朋友不必急着走,老贺闲来无事,下午要组织一场勇士选拔大赛,让军队士兵进行比武。佛觉寺和圣琅派既为武道魁首,若能来参加,那便是我们的荣幸了。” 大勇道:“军队之中人既多且杂,小僧等人今日不方便,不能参加,望将军恕罪。” 贺重宝奇道:“燕王军跟佛觉寺交情不错,我们更无敌意,绝不会加害各位,有什么不方便的?”言语间已经有些不满。 大勇微微一笑,道:“小僧所指并不是贺将军要加害我们。贺将军倘若真要加害,我等也不会忌惮。” 贺重宝听他话中似有不屑之意,怒道:“好哇,你的意思是你们五个就没把燕王军放在眼里了?是不是?” 玄胤忙道:“贺将军莫要动怒,我等确实有急事,燕王军高举义旗,救黎民于水火,我等怎会不把贵军放在眼里?” 贺重宝哼了一声,道:“你们不去也罢,不送。”说着一拱手,意为就此告辞。 大勇道:“这位陆道兄跟我们一起来的,也要跟我们一起走。” 贺重宝大声道:“他要留便留,要走便走,你们管得着么?”转而向陆小远道:“陆兄弟,你说,你跟他们走么?” 陆小远尚未回答,大冲厉声喝道:“姓贺的,我告诉你,陆小远是戴罪之身,我们便是押送他回峻极山的,留与不留,他自己说了可不算!” 陆小远一路之上,见大勇和大冲对自己颇有监管看护之意,已经怀疑他们是奉命来押送自己的,这时听大冲亲口说出,心道:“我到底如何得罪了佛觉寺,他们要赶到冀州去等着捉我?” 贺重宝哈哈一笑,道:“戴罪之身?他犯了什么罪?你们佛觉寺是官府么?还要私自扣押人口?” 大冲冷冷道:“他杀了佛觉寺的高僧,便是天王老子来说情,佛觉寺也饶不过他!” 陆小远心中剧震,不知大冲所言是真是假。 贺重宝这时酒意上来,什么也不管了,拍案喝道:“佛觉寺好了不起么?本将军偏不让你带人走,你待怎地?” 他手下三人也站起身来,虎视眈眈的瞧着大勇五人。 大勇笑道:“将军莫怒,小僧马上告辞。”说着伸手抓向陆小远肩头。 贺重宝怒道:“要动手么!”右手呈虎爪形状,中途拦阻,眼看要抓到大勇的臂弯,大勇手臂上的僧袍“呼”的一声胀起,如同吃饱了风的船帆。 贺重宝五指一触到大勇的袍袖,立时如遭电击,他忙运气抵御,大勇袍袖上的雷灵真气却是雄浑之极,迅速流遍他手臂,贺重宝整条手臂酸麻无比,抬不起来了。 那三名军人见状,拔出腰刀,一齐朝着大勇头上招呼。大勇将禅宗罡气灌注手臂,横臂上举,三把刀如同砍到一块钢铁上,“当”的一声,被弹了回去。 贺重宝一招“震天神掌”,击向大勇右肩,大勇左掌轻轻迎了上去。 陆小远见他手掌金芒闪烁,宛若黄金打造,便知他这一掌用了全力,抢先拍出一掌,“碰的”一声,二掌相交,大勇退后五步,陆小远却只身子晃了晃。 气劲扩散开来,将一张八仙桌震成数块,塌了下去,盆碗碟子摔得粉碎。酒楼伙计见状,哭丧着脸,不住的叫苦。 贺重宝掏出一锭银子,抛给伙计,喝道:“连酒钱带桌子钱,够不够?” 这一锭银子约有二十两,那是绰绰有余,酒店伙计转悲为喜,千恩万谢的窜下楼去,生怕受到波及。 大勇、玄胤等五人目光在陆小远身上转来转去,震惊不已。他们不知陆小远经历许多奇遇,早已今非昔比,还当陆小远是论武大会时的修为境界。 只不过玄胤三人惊讶之中又有几分喜慰,而大勇二僧则多了三分忌惮。 贺重宝指着大勇,瞪目道:“好和尚,你要动手,是不是?老子奉陪到底。” 陆小远知道双方一旦动起手来,贺重宝四人虽然不是对手,但他若召集城中的军队前来,大勇二僧就难以幸免了,当下拦在双方之间,道:“贺将军,我问心无愧,跟他俩回去说个明白,佛觉寺也就不能再跟我为难了。你放心好了。” 贺重宝用充满敌意的目光在二僧身上扫了扫,道:“不错,证明你是清白之后,我看这群和尚还能说什么。” 正文 第三百三十章 大难临头(3) 离开灵宝城,大勇道:“陆道兄,你不必恼怒,大冲师弟说你杀人,那只是猜测,并未坐实,请你到佛觉寺,就是要查清此事的。” 大冲则怪腔怪调的道:“你若心虚,直接离开便是,反正我们实力不及,也拦不住你。” 二僧这时不必费心防范陆小远逃走,反而感到轻松自在。陆小远真若要走,就算玄胤三人相助,五人合力也未必拦得住他,何况一旦动起手来,玄胤三人虽不至于相助陆小远,也定会袖手旁观或是手下作弊。 陆小远心道:“你们两个一个好言安慰,一个说反话激我,不就是怕我逃走么?未免太也小心眼了。”也不理会二僧,只管与玄胤三人聊天。 走出灵宝城不远,踏上一条山路,忽听得有人喝道:“喂,姓陆的小贼种,你敢过来吗?” 六人抬头望去,只见路旁的高峰上站着四个黑衣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己方,气焰十分嚣张。 玄通奇道:“这是些什么人,为什么无故挑衅?” 陆小远摇头道:“不知道,咱们走吧,不用理他们。” 六人向前走了不远,那黑衣人又骂道:“小贼种,你怕了不成?青华就是脓包,教出的徒弟一样脓包。” 陆小远回转身去,双眉倒竖,喝道:“去死!”拔剑斩出,只是双方距离较远,剑气在半途中便即消散。 四个黑衣人更加猖狂,一齐放声怒骂,陆小远持剑冲上,左足在峰脚一点,身形借势飞起,右足点在山峰的五尺高处,左足跟上。 山峰只有五丈来高,转眼间陆小远登上峰顶,四个黑衣人已经逃出数丈远,陆小远喝道:“站住!”施展轻功追去。 眼看就要追上,四人往山石后面一躲,陆小远的前后左右各发一声娇叱,风声响动,四柄长剑同时刺向陆小远。 陆小远纵跃而起,顺便看到偷袭的四名女子身穿蓝衫,纱罩蒙脸,他下落时踏住两柄长剑,叫道:“你们是什么人!”右手剑、左手掌分击另外两女。 那两女也不知如何身形转换,轻松躲过陆小远的进攻,双剑一左一右刺向陆小远的咽喉。 陆小远心中一惊,斜向后窜,这一来虽然避开刺击,那两名女子的长剑却得以施展,四剑齐发,剑身蓝光莹莹,一朵兰花在剑尖盛开。 陆小远双掌回旋,真气凝聚成盾,四剑刺上,兰花受到震荡,花瓣飘落。 四女“咦”的一声,似乎没料到陆小远能挡住己方四人的合力一击,这时三道和两僧赶到,四女转身奔逃,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大勇望着地上的四点水珠,道:“这是七杀门的“木兰滴露”吧?” 玄胤道:“不错,这一招威力大,消耗真气也多,真气在剑尖凝成兰花,散发的热气化成水珠,从兰花上滴落,故名“木兰滴露”。” 陆小远沉吟半晌,道:“为什么别派弟子要偷袭我?” 大冲冷笑一声,道:“这就是多行不义惹动众怒的下场。” 又行两日,六人来到峻极山下,大勇运气传音,片刻之后,六名黄衣僧人在山道上施展御风术,急速奔行而下,转眼间来到山脚。 大冲瞥了陆小远一眼,感到一阵得意,心道:“之前我们怕你逃走,这时六位师叔伯到了,你就算想逃,可也晚了。” 六名广字辈僧人之中走出一僧,合十道:“陆小道,五宗的前辈高人尽数聚集本寺,等候陆小道多日了,这便请吧。” 他当先开路,陆小远走第二个,那五名黄衣僧跟在陆小远身后,呈半圆形走着,兜住了陆小远的退路。 大勇右手一举,道:“玄胤道兄,二位道兄,请。” 玄胤三人长叹一气,往山上走去。他们从玄坛宋家返回佛觉寺的一路上,内心挣扎不休:陆小远此番闯下了滔天大祸,恐怕粉身碎骨也难消众怒,三人真想放他离开,让他不要再回中原了,但真要这么做,圣琅派全体门人便难辞其咎了,他们自不能做出这欺师灭祖、背叛本门的事。 这时眼见陆小远上了峻极山,知道他面临的是一场大难,三道心中都极不好受。 五宗门人果然都来了峻极山,一路之上,各宗弟子瞧见陆小远,都是神色大变,然后跟在陆小远身后,议论纷纷。待到陆小远走进佛觉寺寺门,穿过广场,来到大殿,他身后已经聚集了近百人。 陆小远一路观望青砖金瓦、大佛铜鼎,回想起数月之前青华带着自己来此求医的往事,触景生情,又想起数月来的种种经历,不由得感慨万千。 正沉浸在往事之中,忽听得一个严厉的声音喝道:“陆小远,你来到佛觉寺,还不认罪!” 陆小远惊醒,环视大殿之内,五宗的主要人物到了十之六七,心观大师、紫华真人、淳于信、黎沅芷和一些高手前辈,都高坐殿上。 戒律院首座心止和尚冷电般的目光在陆小远身上扫了扫,向紫华真人道:“紫华掌门,他毕竟是圣琅派弟子,你有何话,便请先讲吧。” 紫华真人点点头,对陆小远道:“陆师侄,你进入圣琅派之后,本座见你生性轻浮,胆大妄为,便盼着通过对你多加管束,以及你自行的修身养性,能有所改善。岂知人算不如天算,你遭到屠鬼的毒手,命在旦夕,而后不告而别,离开圣琅山,竟会性情大变,堕入魔道,唉。”言语间说不尽的惋惜之情。 陆小远只听得冷汗涔涔,跪倒在地,道:“弟子当初在帝都杀人,走投无路,被圣琅派收留,得以在圣琅山学艺练武,圣琅派对弟子实有再造之德。后来师父为了给弟子报仇,重伤屠鬼,引得圣琅派与帝国大动干戈,这些弟子全都铭记在心。” 紫华真人道:“你刺杀余立舟,那是行侠仗义,本派理应予以支持保护,青华师弟是本派门人,天武卫向本派要人,本座要保护青华师弟,那也是应该的,这些不必提了。”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不白之冤(1) 顿了一顿,又道:“但你下山之后,为了活命而勾结嗜血教邪徒,戕害五宗同道,却是天理不容,谁也不能包庇你的。” 陆小远叫道:“师伯,弟子没做过助纣为虐的事,没有害过五宗同道!” 淳于信背后闪出一人,怒骂道:“陆小远,放你的臭屁!你勾结修罗鬼,害死我风雅阁一十三名弟子,将楚离师兄的经脉打断,我的一只眼睛也是被常雕那老鬼废掉的,你还敢抵赖?” 陆小远抬头望去,只见那人二十来岁,一只眼带着眼罩,另一只完好无损的眼睛放出仇恨的光芒,正是大长老章如涛的儿子,章老三章赟。 他想到去往冀州财神城的路上,曾遇见风雅阁弟子和常雕打斗,自己治好常雕的伤,常雕立时下手,杀死不少风雅阁弟子,又以“修罗烟指”废掉章赟一只眼睛。楚离也是被自己拍了一掌,任脉损坏。 一念及此,说道:“我没有跟常雕勾结,只是看不惯你们以多欺少,才出手帮常雕的。常雕辣手杀人伤人,我没料到,也阻止不了,那确实是我的错。” 淳于信皱眉道:“那你为什么重创离儿的经脉?他现在真气修为落到了玄位,而且这一生便是再努力,也突破不了仙位境界了。” 被他这么一问,陆小远不由得想到了凝思,心底泛起一股柔情,他目光在淳于信身后众人之中扫视,不见楚离和凝思的踪影,跟着转头,扫了扫素华真人身后一众女弟子,仍不见凝思,暗暗奇怪。 素华真人厉声喝道:“无行浪子,到这时你心里还在转那些龌龊的念头!” 又听得七杀门的司斧圣使,南宫思文喝道:“你在苍龙山脉之中,摧毁本门掌门玉牌,这又如何说?”他的兄长司刀圣使南宫修齐这时却不在场。 当日苍龙山脉之中,三丑当着群豪的面为非作歹,他的兄长南宫修齐竟视若无睹,采取明哲保身的策略,一想起此事,陆小远仍是满心不屑,冷冷道:“南宫先生不将掌门玉牌的权威放在眼里,这玉牌留着何用?不如毁了干净。” 出了苍龙山脉之后,南宫修齐心想自己违背侠义道,不救同为五宗同道的纳兰黛,传将出去,对自己和七杀门的名声可不好听,因此命令众弟子谁也不许说出此事。 但有个心胸狭隘的弟子对陆小远摧毁玉牌之事耿耿于怀,便告诉了南宫思文,至于南宫修齐见义不为一节却隐瞒不提,南宫思文只道陆小远有意羞辱七杀门,这时才要兴师问罪。 除了掌门人黎沅芷,七杀门众人听得陆小远说出这话,立时群情激愤,更有数人口出粗言怒骂。 南宫思文按捺不住,飞身跃到陆小远面前,喝道:“小畜生,让你知道知道本派的厉害!”一掌拍出,青黄交杂的旋风卷向陆小远,陆小远左足为支点,一个转身,顺手扫向南宫思文腰间。 南宫思文伸掌挡下,他刚才的“悲回风”只用了五成力道,见陆小远竟能反击,心中怒火更炽,喝道:“小畜生找死!”正要加剧攻势,却听得黎沅芷道:“南宫圣使,回来。” 南宫思文凝劲不发,却也不回去,转头向黎沅芷道:“这小畜生如此无礼,若不教训他,以后岂不人人都可欺到本门头上?” 黎沅芷冷冷道:“谁敢对本门不敬,我自当放不过他。可这少年,不许你动他。”这两句话没有丝毫感情,语气却异常笃定。 五宗众人素知她心冷如冰,极少跟人动手,但一动上手,对方不死也是残废,因此对她这句话没有丝毫的怀疑和轻慢。 南宫思文不能违背掌门之令,瞪了陆小远一眼,转身回座。 心止和尚道:“风雅阁和七杀门跟陆小远的账已经理清了,那么佛觉寺也要跟他好好算上一算。” 陆小远望着心止和尚瘦削的脸孔,想到他对青华的多番为难,目光中就多了几分恨意。 心止和尚拍了两下手,一对夫妇从后殿走出,站到他身旁。男子高大魁梧,脸上一撮黑毛,女子身材略为娇小,穿金戴银,陆小远认得她是龙凤镖局的内当家于小凤,当日她求那秀士丛一仙给她丈夫治病,还是自己替她说的情,则那男子当是“金龙银凤手”中的“金龙手”成锦了。 果然,听得心止和尚道:“成师侄,于师侄,陆小远跟嗜血教妖邪勾结一事,你们当着大家的面,说个清楚。” 于小凤指着陆小远,道:“这陆小远跟嗜血教妖人丛一仙来往甚密,他俩以兄弟相称,陆小远跟冀州侯府的高手起了争执,便是妖人丛一仙在旁相助,以毒药制服了冰封万里。后来嗜血教被宋家打败,他明明挡住了丛一仙,却又放那妖人逃走。” 当时于小凤正好在附近,陆小远制住丛一仙、丛一仙自认身份、陆小远放他一马的过程,都被她瞧得清清楚楚。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陆小远,充满了鄙视和怒意。 陆小远淡淡道:“成夫人,你一口一个妖人的叫,可没有这妖人给成总镖头治病,恐怕眼下金龙银凤手可就成了死龙寡凤手了,是不是呢?” 于小凤见众人目光射来,心知五宗和嗜血教势不两立,自己一个对答不善,便有杀身之祸,忙道:“那、那时候我、我不认得他是丛一仙。” 成锦大声道:“成某若事先知晓他是嗜血教妖人,便是病死,也不会让他那沾满鲜血的双手碰到成某!” 陆小远见他夫妇忘恩负义至此,好生恼火,冷冷道:“成夫人,既然我私放丛一仙被你瞧见了,你为什么不出来拦截?” 于小凤支支吾吾,半天也没一句囫囵话。丛一仙既是出了名的医道高明,则其用毒之术定也厉害无比,他急于逃命,于小凤心想若是出去拦截,逼得丛一仙做困兽之斗,自己可难逃毒手。 只是当着五宗高手,这话无论如何不能说出来,只急的她脸色通红,处境大是尴尬。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不白之冤(2) 心止和尚瞥了于小凤一眼,对陆小远道:“你跟丛一仙来往,私放他逃脱一事,是真的吧?” 陆小远道:“是,我承认。” 心止和尚面无表情的点点头,道:“好,这是第一桩,还有第二桩...” 他话未说完,心澈忍耐不住,霍地站起,厉声喝道:“第二桩,姓陆的,我心悟师兄为你所杀,金蝉神功的运气功法,被你盗去,是不是!” 陆小远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重新问道:“你说什么?” 般若堂首座心悟是佛觉寺的天位高手,能被害死,已经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了,现在又被指认是陆小远干的,陆小远岂能不惊慌?现在想想大勇、大冲二僧对自己多加防范,又怀有极深的怒意,自是他们认定自己为杀人凶手了。 心澈怒道:“我心悟师兄是你勾结嗜血教妖邪杀害的,是不是!你中了屠鬼一刀,只有金蝉神功能治,便是你从师兄口中套出金蝉神功秘籍,修习之后,才得以活命,是不是!” 陆小远如遭五雷轰顶,周身剧烈一震,随即叫道:“不是,我没杀心悟,我没杀人。” 心止道:“那么老衲问你,你的不治之伤,是如何好的?” 陆小远心想那救命的功法确实是凝思所传,但点明功法能救命的,却是苍龙山脉之巅的神秘人物,自己决不能将他的行踪泄露,随即又想道:“金蝉神功既是佛觉寺不传之秘,倘若给他们得知凝思师姐晓得金蝉功法,那......”一念及此,嘴巴闭的紧紧的。 心澈冷笑道:“怎么,无言以对了?还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内情?” 他跟心悟关系甚笃,心悟于他而言是半师半友,这时在他心中,已经跟陆小远势不两立了。 陆小远大声道:“世间的奇功妙法多了去了,我重伤得以痊愈,你凭什么说是金蝉神功的效用?你说我杀死心悟,证据呢?这一切只是你的推测!” 心止淡淡道:“证据是有的,人证、物证俱在。” 陆小远道:“人证呢?” 心止向一名白衣小和尚使了个眼色,那白衣小和尚站到殿前,道:“一个月之前,小僧和三位师兄下山去购买物资,结果在山脚下遇见了失踪数月的心悟师伯祖,他那时已经身受重伤了,我们要扶他回山,他说他骨骼、腑脏尽碎,不能移动,要我们去请掌门方丈和各位长老下山相见。” 陆小远回忆了一下,心想:“一个月前,我和小白在极北寒荒,那也就是击败夏普伦的前后。” “师兄弟四人之中,小僧的御风术最佳,便由小僧上山报信,三位师兄留下照看师伯祖。我在半路遇见广明、广海二位师伯,将事情说了,广明师伯急忙上山报信,广海师伯则让我带路去见心悟师伯祖。” “岂知,岂知到了山下,我们就、就看到....”说到此处,小和尚语无伦次,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身体抖若筛糠。 心观大师道:“阿弥陀佛,大行,你只管说吧,天下高手毕至,保你不会有半分差池。” 他话语中充满了慈悲之意,法号大行的小和尚得掌门师伯祖的安慰,渐渐镇定下来,继续道:“我看到了两名师兄的尸体,已经是血肉模糊,被砍的不成样子了,而他。” 伸手指向陆小远,手指不绝颤抖,“他当时背向我们,正拿着剑一下一下的去斩另一名师兄的尸体,我吓得说不出话来,广海师伯大喝一声,他回过头来,我就看他满脸鲜血,眼也是红的,只有牙齿惨白,他嘴里还咬着一块血淋淋的肉,是从那师兄脸上咬下来的。我怕的要死,一下子窜到了广海师伯身后,广海师伯就上去跟他动手。” 他说到此处,脑中浮现出当日的可怖情形,口唇动弹,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再也忍耐不住,“哇”的一声,坐倒在地大哭起来。 五宗群豪眼见他年纪幼小,神色诚恳,这副怕到晚上做恶梦的恐惧神色,无论如何是假装不来的,对他的话立时信了七八分。 心止和尚站起身来,道:“后来广海师侄跟陆小远动手,被陆小远以嗜血妖法,吸干了全身血气。” 众人听到“嗜血妖法”四个字,不约而同的惊呼一声,一个人的惊呼声音不大,但这么多人声音叠在一起,却如轰然雷鸣。嗜血教和五宗仇深似海,在座不少人的亲友便是被嗜血教邪徒害死,听说这少年会使嗜血妖法,对陆小远又是忌惮又是憎恶。 这时两名僧人抬了一个担架来,担架上躺着一名僧人,五宗众人看到他形貌时,不由得一阵惊骇:他下半身覆盖了一层薄被,上半身和脑袋裸露在外,身体之瘦,连“瘦骨嶙峋”四个字都不能完全表达出来。 他的骨骼瘦的吓人,粗的有小拇指的尺寸,细的仅如同一根枯黄的草茎。肌肤叠在一起,皱纹密布,眼眶深深塌陷下去,两只失去水分的眼珠突出在外,整个人如同一具脱水千年的干尸。 他被抬到心止面前,心止指着陆小远,道:“广海师侄,你认得此人么?” 一名僧人将手伸到广海的后脑,轻轻一托,让他的脸正对着陆小远。 片刻之后,这干尸样的怪人喉咙间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支离脆弱的身体忽然间充满了力量,一下子坐起。 众人看的清楚,他双臂提起,是要扑上去跟陆小远拼命的姿势,只是他的骨骼早已酥脆腐朽,连坐起这个简单动作的强度都承受不了,但听得“吱呀呀”一阵响,骨骼尽碎,他身体坍塌了。 佛觉寺众僧齐声口宣佛号:“阿弥陀佛。”声音中充满了悲愤之意。 这一幕既没有嘶声呐喊,也没有迅捷凶狠的打斗,只这广海这么一动,众人便觉惊心动魄至极,跟着又觉毛骨悚然。纵然如紫华真人这等天位高手,心境已臻于“泰山崩于前而不乱”,也是震惊不已。 生灭院首座心澄大师双手合十,叹道:“陆小远,你做的好大的孽。”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三章 不白之冤(3) 心止说道:“老衲等人赶到山脚,心悟师弟已经奄奄一息了,他留着眼泪向我等忏悔,说他心志不坚,被魔教妖人的摄魂邪法控制,将金蝉神功的法门都说了出来。” 陆小远道:“佛觉寺的禅定功夫讲究收敛心神,禅宗罡气又是摄魂妖法的克星,心悟大师是天位高手,被擒之后,杀他容易,要控制他,那可难了。” 心澈冷冷道:“魔教妖人用尽诸般手段酷刑,来消磨师兄的意志,师兄又不是神佛菩萨,焉能真正的心如止水?他心神动摇之际,便被摄魂妖法乘虚而入了。” 心止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道:“心澈师弟还说,五个月前,他在外游历,遇见你被嗜血教妖人围攻,便出手相助,岂知这是你跟嗜血教妖人设好的陷阱,第一上尊曾同舆和第三上尊千面狐趁他不备,暗施偷袭,才将他制住,你和嗜血教妖人一直逼他说出金蝉秘籍。这是他临终遗笔,各位请看。” 说着展开那张纸,但见其上都是血字,虽然字体挺拔,起笔、收笔却似乎有些控制不住,显然写字之人力道衰微,油尽灯枯。 陆小远见紫华、素华、黎沅芷、淳于信等人都微微点头,便知这血书确是心悟所写,隐隐觉得这件事的背后是一个大阴谋,有人在暗算自己,但到底是谁,却不易猜测。 按照佛觉寺的说法,一个月前,心悟回到峻极山脚,跟着就咽了气,五个月前,自己勾结嗜血教制服心悟,而那时自己正在苍龙山脉之巅深居简出,除了张恒和那神秘人物,再无旁人可以证明。 大行和尚见陆小远怔怔的盯着自己,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当日广海催动“释迦伏魔诀”,高达三丈的黄金佛像一掌推出,神圣威严,排山倒海的掌风压将过去,但陆小远仰天厉吼一声,扑将上去,一下子将广海按倒在地,跟着双手掐住他的双肩,广海惨声呼叫,高大的身体渐渐的萎缩下去。 大行和尚一想到这些,不由得往心观大师那边退了几步。他和陆小远相距十丈之遥,而心观大师就在他身后七尺处,但在他看来,陆小远倘若像当日一样扑击,心观大师可未必来得及救他。 陆小远突然开口问道:“小师父,你瞧得清清楚楚,便是我么?” 大行略带哭腔,颤声道:“就是你,就是你,化成灰我也认识。” 陆小远脑海中电光一闪,叫道:“我想到了,是千面狐,千面狐!她跟我说过,她只要跟一个人相处半个时辰,就能将这个人模仿的以假乱真,最亲近的人也瞧不出破绽。我之前多次跟她接触,定是她假扮的我!” 心澈冷笑道:“魔教妖女,她倒是什么也肯跟你说。” 陆小远道:“我被她擒住,她得意之下,才跟我说的这话。” 心澈冷冷道:“嗯,你瞧她神通广大,便投靠了嗜血教,跟妖邪勾结,害死了心悟师兄,是不是?” 陆小远道:“我没有!你们也说了,心悟自认中了摄魂妖法,那么谁能保证他临终前的那些话,不是受摄魂妖法的影响而说出来的?千面狐只需假扮我的样子,当着这位小师父的面杀人,这栽赃就算成功了。” 心止道:“确实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本寺还有物证。” 陆小远问道:“是什么?” 心止道:“心悟师弟身上的致命伤有两处,一在胸口巨阙穴,一在背后心俞穴,两处中剑相隔只有片刻。眼下心悟师弟的遗体已经送到舍利院焚化了,但检查尸体之时,圣琅派紫华、素华、妙华三位真人和风雅阁淳于先生都在场,老衲所言可有半分虚假?” 妙华真人道:“大师所言属实。贫道心中一直存着一个疑团,巨阙穴一旦受创,只需增强冲击力道,敌人心脏受震,立时便死,为什么还要大费周折,再绕到背后出剑刺击?这于武学之道可大大的不符啊。” 圣琅派剑术超绝,妙华真人此言也道出了殿上众人心中的疑窦,众人纷纷望向陆小远,倘若心澈真的是他所杀,则他此举目的何在?却见陆小远双目空洞,眉头紧皱,似乎想到了什么。 心止和尚双目细眯,死死盯着陆小远,似笑非笑的问道:“陆小道,老衲问你,先刺胸口,后刺背心的剑招,你所知道的,有多少?” 过了半晌,陆小远双唇张开,面无表情的道:“只有一招“颠来倒之”。” 这一招的名字前所未闻,众人议论纷纷:“这是圣琅派新创的剑招么?”“怎么从没听说过这招?” 却立时有数人脑中一念电闪而过,想到了此招的出处,南宫思文大声道:“这是青华独创的剑法!” 十五年前的第二次正邪会战之中,青华当着五宗高手的面展示过同归于尽剑法,只是其中很多招式属于异想天开,匪夷所思,五宗高手不与他交手,无法领会其中妙处,因而并未重视。 心止和尚说这套剑法是偏门邪道,倒也并非单纯打压青华,后来他和般若堂首座心悟双战青华,被这不按常理出牌的剑法击败,心灰若死的同时,也意识到了这套剑法的精妙之处,只是这剑法令他毕生蒙辱,他以后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提起了。 心观大师道:“阿弥陀佛,除了青华道长会这一招,找遍天下,恐怕也没有哪一人、哪一派有这种剑招了。何况要杀害一名天位高手,也必须用顶级剑法。” 心澄问道:“紫华真人,令师弟这套剑法,除了天柱峰一支,还有别支弟子去学吗?” 紫华真人道:“没有。青华师弟极少与本座和别支首座交流武学,更不要说传剑了。” 心澄道:“那便是了,这世上会这一套剑法的,只可能是天柱峰一支六人,那么凶手,当然就在这六人之中了。” 陆小远冷汗涔涔而下,心道:“难道是师父和师兄们杀吗?不会的,就算师父因为和心悟有嫌隙而杀了他,也不会让我蒙受冤屈的,不对,师父就不会杀人!” 正文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不白之冤(4) 先前风雅阁、七杀门追究的几件事,每一件虽然都足以令陆小远受到严惩,总有回旋余地。但般若堂首座、天下间寥寥无几的天位高手被他勾结魔教暗算而死,金蝉神功也因此泄露出去,这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刹那之间,陆小远脑中浮现的,只有八个字:粉身碎骨,身败名裂。 佛觉寺众僧突然厉声喝道:“如实招来!”殿上数十名僧人都是修为深湛之辈,齐声呼喝,如雷鸣,如海啸,在大殿之中翻滚回荡,只震得众人耳膜嗡嗡作响。 陆小远嘶声叫道:“人不是我杀的,不是我!”但这声音刚出口,便被众僧浩浩荡荡的厉喝声音盖住了。就算有人听到,也无人肯信了。 心止对紫华真人道:“紫华掌门,他目前还是贵派弟子,残害风雅阁门人,摧毁七杀门令牌,勾结嗜血教,暗杀本寺僧人,该当如何,你说句话吧。” 紫华知道陆小远的杀身之祸便在顷刻,心想他之前性命垂危,好在大难不死,实是可喜之事,却又遭逢此厄,不禁为他扼腕叹息,心想:“他若仍留在圣琅派,本派出了这么个弟子,今后如何面对其他四宗?” 他目光左右扫视,与素华、妙华各对视一眼,明白了他们的心意,当下心肠一硬,站起身来,朗声道:“陆师侄,你罪孽太重,若留在本派,本派千载清名,便毁在你手,为维护本派清誉和武道正气,本座宣布,将你逐出圣琅派,以后圣琅派与你,再无半分瓜葛。” 陆小远感觉天旋地转,险些晕去。他自幼落魄江湖,得蒙圣琅派收留,在他内心深处,一直将圣琅派当作自己的家,如今他武功虽在年轻武者中数一数二,今后便要无所依托,孤苦伶仃,不能不令他伤心难过。 紫华见他双目无神,身子摇摇欲倒,怜悯之心大盛,叹道:“陆....陆小远,若你所作所为乃是侠义之事,纵然有帝国百万雄兵临山,本座与圣琅派的所有门人,也要保你周全,但你自甘堕落,行事与本派宗旨和侠义道背道而驰,本座若姑息于你,那便是纵容包庇,黑白不分了。” 陆小远向紫华真人叩了九个响头,颤声道:“弟子明白,是弟子胡作非为,连累了圣琅派清名,弟子不怪掌门师伯....”说话之间,泪水潸然而下。 心澈厉声喝道:“姓陆的小子,你罪大恶极,人神共愤,今日佛觉寺、风雅阁、七杀门都是要你命的,快快伏法受诛吧!” 陆小远伸袖抹去眼泪,心中升起一股倔强之情,想道:“你们要杀我,我岂能任你们宰杀?”当下站起身来,大踏步走出大殿,在殿前广场中心一站,大声道:“陆小远便在此处,谁要杀我,上来动手!” 他幼时有一段时间在一所破落的城隍庙居宿,城隍庙对面是个肉摊,屠夫每日将些卖不掉的猪下水、大肠丢掉,他便捡来烤了吃。 后来那屠夫为此嘲笑他,他反唇相讥,二人由争吵引至动手互殴,他虽然被打的鼻青脸肿,却仍一个劲的往上冲,屠夫将他捆住,他便怒骂不休。屠夫实在没法子让他服软,只好将他放了。他却也失去了每日免费的食物,只好重新踏上流浪旅程。 如今便有十个屠夫,也不是他的对手了,然而他的对手,却又换成了威震天下、实力超强的五宗群豪,眼下局面,依稀便是瘦弱的少年与粗壮的屠夫对敌,他依旧不会怯懦。 五宗众人见他昂首挺胸、斜视睥睨的姿态,心想这小子倒是有些胆色,相互望望,不知该如何动手。 南宫思文叫道:“在场诸多高手,随便下来一位就能料理了这小子,既然各位不上,我便替正道和天下人除了这大害!” 淳于信摇动折扇,淡淡道:“这小子跟五宗中的三宗有仇,南宫兄若是动手杀他,那是仅仅替七杀门出头。” 南宫思文道:“依你说怎么办?终不成咱们三宗各出一个,以三打一吧?” 淳于信道:“以老夫看来,这小子杀死心悟大师,跟佛觉寺梁子最深,还是由佛觉寺高僧出手为好。” 他话音刚落,一名女弟子叫道:“师父,咱们风雅阁一十三条人命,都是他间接害死的,还抵不上佛觉寺一条人命么?” 另一名女弟子道:“楚离师哥被他害得修为大损,以后武道境界也受限制,咱们也得在他身上割一刀,才算解恨。” 先前的女弟子冷笑道:“孙师妹,原来在你心里,十三位同门的性命,可还比不上楚师哥损失的丁点修为,嘿嘿。” 姓孙女子怒道:“你胡说什么,我不提十三位同门的事不代表我不在乎,柳师妹不也因为章师兄废掉一只眼睛,整日念叨着要杀了姓陆的小贼么?她也没提十三条人命的事。” 章赟和另一名女子齐声喝道:“孙师妹(姐),你乱说什么!” 淳于信对这群弟子十分宠溺,见她们争吵起来,也不以为意,苦笑道:“好了好了,这微不足道的一个小子,有什么好争的?就让佛觉寺高僧动手吧。” 心止听他话中之意,似乎风雅阁不屑跟陆小远动手,却要佛觉寺将其诛灭,脸上登时蒙上一层阴云,冷冷道:“佛觉寺出人手清理了正道叛徒,原也无妨,可佛觉寺焉能作此倚强凌弱之事?” 姓孙女子接口道:“好哇,大师不肯动手,那便让我们姐妹几个将姓陆的杀了便是。” 七杀门中一名弟子高声道:“姓陆的毁坏掌门玉牌,七杀门也放他不过!” 姓孙的女子道:“怎么,你们要跟我们争着下手?” 那七杀门弟子道:“争也不必,咱们联手让他伏法。” 姓孙女子冷笑道:“联手?难道风雅阁还奈何不得一个.....” 话未说完,忽听得一声山崩地裂般的长啸,姓孙女子正摇动唇舌,说的起劲,啸声顺着耳朵、口齿灌入体内,登时一阵烦闷,哇的一声,呕吐起来。 正文 第三百二十五章 不白之冤(5) 作啸之人正是陆小远,但见他手持青铜剑,满脸怒气,厉声喝道:“你们要打便爽爽快快的动手,小爷岂是任人宰割的鱼肉!就算我死在这里,也要拉上几个垫背的!” 只听得数声呼喝从两个方位发出,几条人影窜到广场中央,攻向陆小远。却是风雅阁和七杀门中的几名弟子。 陆小远深吸一口气,青铜剑斜劈,断浪斩剑气冲向两名对手。这时他右侧风声响起,却是一名风雅阁女弟子手持玉箫点来,一股阴柔的青色气劲直奔他脑门。 陆小远身子后仰,双腿借势连环扫出,却发出三声惊呼,原来他踢倒那风雅阁弟子,断浪剑气将那两名出手格挡的弟子震成重伤。 五宗众人听他刚才一声长啸,便都暗暗吃惊:他一个二十来岁的武人,竟然身具神位高手的真气修为。而这一剑之威和击败风雅阁女弟子的一招,在神位高手之中,也算得上乘了。 佛觉寺众僧通过这一啸之威,已经笃定陆小远修习的是金蝉神功,仇恨之意更盛。 转眼之间,这几名弟子被陆小远的六道神剑诀打败。陆小远心中愤恼无已,手上也没留情,这几人均身受重伤。 这一来场上众人的怒意更增,高声呼叫:“杀了这叛徒!”“将这小畜生剁成肉泥!”“不杀此贼,誓不为人!” 陆小远环视众人,除了圣琅派门人不言不动,其余所有人都神色狰狞,高举手中兵刃,跃跃欲试。 他冲着淳于信冷笑道:“淳于先生,其实贵派的弟子没必要上场的,她们提前跟我动过手了,难道心里没数吗?” 淳于信奇道:“此言何意?” 陆小远冷笑道:“我在赶往峻极山的路上遭遇过四个女子的袭击,她们剑招用的是“木兰滴露”,脚下步法却十分特异,我先前只当她们是七杀门的人,直到刚才瞧见贵派弟子使出同样的步法,才知道误会了七杀门。” 刚才风雅阁女弟子们使的是“流风回雪步”,五宗高手都识得此步法。淳于信身后一女弟子叫道:“有人既会七杀门剑招,又会本派步法,为什么就不是七杀门的弟子?” 陆小远指着刚才被他所伤的女子,道:“你是不是练过木兰滴露?你是否离开过峻极山?” 虽然五宗门人互通有无,甚至有一些基础武技连寻常的江湖武者都会,类似“流风回雪”、“木兰滴露”这些高阶武技却不是随意外传的。 那女子尚未回答,南宫思文叫道:“甘雪,三年前风雅阁遣来本门进修的十个顶尖弟子中确实有你。” 这一来,众人更无怀疑。在场的风雅阁弟子有一百来人,若非陆小远对甘雪有印象,随便一指焉能指出一个修习过木兰滴露、又曾离开峻极山的? 淳于信回头,突然声色俱厉的道:“说!另外三个是谁?” 甘雪吓了一跳,眼眶通红,低声道:“我...我不知道....” 淳于信冷哼一声,道:“这件事不会就这么过去的。”转身向陆小远拱手,道:“老夫管教不严,等查出全部人,一定严惩不贷,在此向阁下致歉。” 但听得心止和尚道:“结罗汉阵。”十八名黄衣僧人抢出,将陆小远围住,手中各持法器,严阵以待。 心止和尚道:“陆小远勾结魔教,与五宗为敌,人人欲杀之而后快。佛觉寺既为武道首领,理应挺身而出,今日便以罗汉阵将其诛灭。” 他言下之意是陆小远堕入魔道,佛觉寺才要杀他,这是你死我活的正邪之战,不能再说佛觉寺倚强凌弱了。而罗汉阵正是以除魔护法闻名的,遇到妖魔便除,可不论是微不足道的魔崽子还是滔天巨魔。 陆小远高声道:“好!素闻罗汉阵中,超度了无数邪道高手,小爷便来试试!”真气灌注全身,游走到长剑之上,衣衫猎猎作响,长剑青芒大绽。 心止朗声道:“阵起。” 十八名黄衣僧人或敲木鱼,或摇动金铃,或挥舞戒刀,或挺棍凝立,但听得响声阵阵,清脆悦耳,众僧虽然各有不同节奏,诸般声音混合,却凑出一曲含有神圣庄严气象的调子。 陆小远叫道:“看剑!”青铜剑一起,刺向前方黄衣僧的胸口,剑至中途,晃出两道剑芒,分指向左右二僧。正是圣琅派的一气化三清剑术。只是他在圣琅派学艺时间较短,这一招使的迅捷有之,沉稳不足。 左右二僧手持木鱼,倒退一步,另两名僧人补位,三僧均是手持戒刀,三刀齐出,与陆小远的攻势一交,陆小远身体不由自主颤了一下,腾腾腾倒退三步。 这时三僧挥刀反攻,陆小远心道:“这些广字辈和尚最次的也是仙位修为,这三人恐怕还是神位修为,我跟他们硬拼,可有些吃亏。”当下长剑指向三人,似要迎敌,刀剑将碰未碰之时,身子飞速倒纵出去,头也不回,右腿后撩,踢向身后僧人。 那僧人“咦”了一声,显是没料到这一着,手中黄金盾牌一竖,还没来得及运上真气,但觉一股大力冲到,被陆小远踢得脚步踉跄。 那僧人身旁二僧一挺熟铜棍,一挺戒刀,双双攻上。陆小远觉出使棍僧人的修为不高,便向他那边迈了一步,避开刀劈,一翻掌,拍在熟铜棍上,那僧人虎口剧震,熟铜棍脱手。 他这几下攻敌之不备,且身法飘逸,大是好看,观战众人一时间也忘了他是正道的大对头,暗暗喝了声彩。 佛觉寺武技讲究的是勤修苦功,不以灵动的招式、迅捷的步法见长,陆小远与十八名僧人游斗,忽左忽右,前后无定,一时间倒也不落下风。 但听得心止朗声道:“佛法无边,罗汉降魔。” 十八名僧人站成两圈,里面一圈人手持兵器,与陆小远正面作战,外面一圈僧人拿的则是木鱼、金铃等物事,施展加持武技,不断有金色符咒从法器之中飘出,过不一会儿,在罗汉阵外织成一片金灿灿的光幕。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六章 风雨同归(1) 负责进攻的九僧一招一式的力道都是奇强,且发出的禅宗气劲在罗汉阵内逐渐积聚,空气也被染成淡淡的金黄色。自是加持武技起了作用。 心止本以为陆小远会被禅宗气劲迫的呼吸不畅,但见他神色如常,毫无呼吸费力之态,心中暗想:“若非他修炼金蝉神功,真气与禅宗气劲本质相同,焉能支持这许久?”又高声道:“脱离轮回,证入涅槃。” 十八名僧人齐声呼喝,合成了一只圈子,他们脚步不停,围着陆小远不住旋转,时不时有人发动攻击。这时陆小远必须全神戒备,方能抵挡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他们的步法十分简单,就是单纯的旋转,越转越快,十八条身影似乎连成了一片,陆小远放眼望去,全是人影、刀影、棍影,眼花缭乱,他想要出手抵挡,却根本分辨不出进攻的方位,只好将青铜剑舞成一团。 但听得叮叮当当声音响成一片,这是十八僧人的兵刃与陆小远长剑不停撞击而发出的。 五宗群豪在旁观战,只见十八僧人幻作一个黄色光圈,黄色光圈之内又有一个青色气罩,黄色光圈不断延伸出金芒,金芒与青色光罩一碰即收,这情形十分奇特。 其实十八名僧人倘若各自为战,陆小远根本无法抵挡这么久,只是这罗汉阵乃佛家阵法,佛家讲究慈悲为怀,不重杀生,因此罗汉阵中的杀招很少,旨在消磨敌人的气力,拖到最后将其降服。 果然,陆小远眼前无数影子晃来晃去,看的时间久了,便有些晕眩,再加上他维持青色光罩,耗费真气不小,渐渐地气力不支,青色气罩开始涣散。 若罗汉阵继续施为,则最后陆小远会筋疲力竭,晕倒在地,但心止既已把他当成是魔道妖邪,当然不会手下留情,高声喝道:“驱魔伏妖!” 黄色光圈突然消失,十八名僧人各自倒纵出三丈,跟着一僧喝道:“妖人受死!”挥刀劈向陆小远,陆小远早已双腿发软,坐倒在地,他横剑一挡,“当”的一声响,胸口气息登时涩滞无比。 这僧人一击即退,与他相邻一僧手持金铃,飞身窜上,铃口对准陆小远的脑袋,发出一股强猛的气劲。陆小远深吸一口气,“雷渊掌”拍出,他刚才内息还没调匀,拍这一掌时,胸口便如有无数细针攒刺,雷网与禅宗罡气一遇,登时被冲倒,就地滚了两个筋斗。 持铃僧人退后,依次又有三人进攻,到第三人时,陆小远的青铜剑给熟铜棍挑的飞起,落在了罗汉阵之外,之后众僧的轮番进攻,陆小远只能用双掌抵御。 但见黄影一条接一条的冲上、交手、后退,不知何时起,阵中开始有鲜血飞溅,陆小远受的伤越来越多,身上蓝衫已经被染成了红衣,他仍然咬牙坚持,众僧的进攻也不停止。 陆小远身上剧痛无比,心中想道:“你们想让我求饶,我偏不向你们求饶,这点痛算得了什么。” 帝会派的不苟堂首座杜云山站起身来,道:“心止大师,这小子既是五宗公敌,眼下全无反抗之力,咱们下重手将他击毙便是。” 罗汉阵运行到这一步,按说主持者应当问一问对方是否知错悔悟,若对方执迷不悟,十八僧人便要除魔卫道。但心止面无表情,既不发问,也不下杀手,只是瞧着阵中战况。 五宗众人眼见陆小远被棍打刀砍,简直是生不如死,有些人开始对心止的做法感到不以为然,议论纷纷。 心澈冷冷道:“杜先生,心悟师兄落到这小子手中,不知受了多少折辱,一下子击毙了他,未免太便宜了吧?” 淳于信叹道:“咱们身为正道,即便对头是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也不该如此折磨他,否则与邪道有何区别?” 他此言一出,心澈等人尚未说话,风雅阁一众女弟子便娇声不依起来:“师父,跟这小贼有什么道理可讲?折磨死他也不算过分。”“这要是我说,应该将他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来。” 圣琅派的玄门五仙来了紫华、素华、妙华三人,素华因为凝思之事,对陆小远犹有怨恨,但这时见陆小远身上没一处完好,对他怜悯之心大生,转头看一眼紫华真人,但见掌门师兄双目紧闭,黑须微颤,显然内心也不好受。 若阵中受苦的是旁人,紫华定要仗义执言,但陆小远出自圣琅派,他要求情,不免有包庇之嫌,因此众人虽然在争辩,他却默不作声。 心观大师双手合十,低头念佛,似乎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对眼前发生的事情毫无知觉。 南宫思文因为青华之故,怎么看陆小远怎么不顺眼,加上掌门玉牌被陆小远毁坏,恨不能一掌毙了他,这时也厉声喝道:“小子,你乖乖的认罪,便给你一个痛快的!” 却听得阵中陆小远嘶声叫道:“我没错,我没错!你们人多势众,要杀我容易,要让我认错,那是难如登天....啊!” 这声音如同野兽临死之前发出的吼叫,充满了绝望和悲愤之意,众人听在耳中,不自觉心中发毛。 心止叹道:“超度了他。” 十八僧人停止了轮番进攻,一齐纵起,挥舞兵刃,向着伤痕累累的陆小远招呼过去。他们修为在仙位、神位之间,十八人同时进攻,陆小远定要化作一滩肉泥。 便在此时,一道青影闪过,从佛觉寺门口窜入罗汉阵中,不过眨眼的功夫。观战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尚未看清楚怎么回事,便听得惊呼声音响起,但见十八僧人一个接一个的飞向空中,摔落在地,此起彼伏。 陆小远面前,不知何时,多出一人,此人身穿青袍,长发披肩,俊美的面容之中透着一股忧郁,正是青华真人。 他脚下戒刀、铜棍、金铃等,十八件兵器围了一圈,也不知他是用什么手法,在短暂的瞬间将十八僧人的兵器夺下,又将十八僧人全部抛出。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七章 风雨同归(2) 众人也无暇思考手法的事,他们一见到青华,多年前的往事便涌入脑海,一时间有人恨得咬牙切齿,有人感慨万千,有人欣喜万分。 紫华真人暗暗叫苦。五宗要审判处决陆小远,他就怕青华生事,便让大道阁四老监视天柱峰一支,严禁青华师徒离开天柱峰,岂知还是没看住。 陆小远睁开双眼,见到青华,不由得百感交集,叫道:“师...师....”忽然想到自己不再是圣琅派弟子,与青华的师徒名分也算尽了,心下大恸。 青华蹲下,淡淡一笑,道:“怎么叫了一半便住口了?” 陆小远哽咽道:“我已不是圣琅派弟子,还是不要连累你为好。” 青华叹一口气,伸手轻抚他脑袋,道:“你是不是圣琅派门人,那不重要,只消你愿意,你我师徒名分永远不变。”他这么说,自是铁了心要助陆小远而与五宗为敌了。 陆小远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叫道:“师父!”抱住青华,大哭起来。他多日来所受的委屈和冤枉,这时一并发泄了出来。 紫华真人再也不能不闻不问,站起身来,喝道:“师弟,陆小远所作所为,与我正道宗旨背道而驰,你还要袒护他么?” 青华道:“他叫了我两年师父,我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抛弃他。”话音中充满苦涩之意。 心澈怒道:“青华,当年你恣意妄为,五宗同道对你怨气冲天,若非你师父正阳真人求情,你哪能保得住小命?如今为了这小子再跟五宗作对,当心顷刻间万劫不复!” 青华淡淡道:“自从十五年前正邪会战之后,我人虽活着,心已死去,便是千刀万剐,又有什么好怕的?” 杜云山沉声道:“青华,这小子害死风雅阁不少弟子,毁坏七杀门令牌,尤为严重的是,心悟大师也为他所害,如此罪恶滔天,你要保他,未免是非不分了,快收手吧。”说到最后,言语间尽是敦敦劝善之意。 青华道:“多谢杜先生提醒。”问陆小远道:“离山半年,你怎么犯下这么多过错?” 陆小远心情尚未平复,抽噎着说道:“师父,风雅阁的人是修罗鬼常雕杀的,我看风雅阁弟子以多欺少,就帮了修罗鬼,岂知他动手就杀人,我想拦他,已经拦不住了。” 风雅阁那姓孙的女弟子大声道:“还有我楚师哥,他经脉受创,是你亲手打的吧?” 一提此事,陆小远心中悲痛之意更重,道:“楚离是个卑鄙小人,素华师叔却将凝思师姐许配给他,我将他打成废人,凝思师姐就不能嫁他了。” 素华真人闻言,怒气陡生,她站起身来,正要说话,紫华忙伸手拉住她袍袖,使了个眼色,素华真人平复了一下怒气,重新坐下。 青华又问道:“七杀门的掌门玉牌,你是哪里得来的?” 陆小远道:“是论武大会的时候黎掌门给我的。”他中了屠鬼一刀之后,先是昏迷不醒,而后和青华赶赴佛觉寺求取金蝉秘籍,回山后很快离开圣琅派,这件事也就没来得及说。 青华抬头望向黎沅芷,微笑道:“黎掌门对我徒弟如此厚爱,青华在此谢过。” 黎沅芷自青华现身,一双美目盯着青华便没离开过,她回想着昔年和青华经历的种种往事,又是甜蜜又是苦涩,青华向她道谢,她竟是恍若未闻。 南宫思文看看黎沅芷,又看看青华,哼了一声。 青华道:“那你干么要将掌门玉牌毁掉呢?” 陆小远道:“纳兰姑娘中了苍龙三丑的暗算,南宫修齐和他门下弟子却见死不救,我拿出掌门令牌,要他们出手,他仍然不理,我这才毁掉掌门令牌的。” 他这话只是对青华一人而说,但五宗之中的修为深湛之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纳兰姑娘多半是纳兰黛了,心想锄强扶弱,乃是正道武人应该做的,何况受害者是五宗同道,何必还要用掌门玉牌来命令? 黎沅芷瞥了南宫思文一眼,并未说话。昨日,南宫思文将陆小远毁坏玉牌之事告诉过她,她当时便觉得陆小远不会无缘无故做出这事,其中别有内情,只是南宫修齐及其弟子不在,无法详查,因此不让南宫思文提这件事。 南宫思文察觉到掌门人目光中的责怪之意甚重,又见另外四宗众人投来的目光也充满了不以为然之意,有些尴尬,面皮发红,喃喃道:“这小子之前为什么不说清楚?” 淳于信道:“陆小远,这么说来,黛儿被苍龙三丑暗算,是你救了她?” 陆小远道:“是。”至于其过程之凶险、纳兰黛毫不感恩的事,他也不愿再提了。 这一来,风雅阁众人对陆小远的怨恨之意稍减。 心澈大声道:“小贼,你勾结魔教妖人,折磨心悟师兄,盗取金蝉神功之后将他害死,这件事总是无可抵赖的吧?” 青华微微皱眉,用询问的目光望向陆小远。若是无意害死五宗的寻常弟子,尚且有法调解,但勾结魔道,害死佛觉寺一名天位高手,这决计无法调解,佛觉寺不因此来寻圣琅派的茬,就算他宽宏大量了。 陆小远叫道:“我没杀人,我没杀人!照心悟的遗书来说,五个月前,我在苍龙山脉之中,一个月前,我在极北寒荒。” 心澈道:“证据呢?有谁能证明你在苍龙山脉和极北寒荒?” 陆小远心想自己在苍龙山脉之巅闭关修炼的一个月,只有那神秘人物可以证明,而芊芊年幼,说话不足取信,则极北寒荒之行,也只有张恒一人作证,但他一人之言,与佛觉寺提供的人证物证相比,却不足以令人相信了。 陆小远望着青华,道:“师父,我真的没杀心悟。” 青华点了点头,道:“我相信你。” 心止冷冷道:“空口无凭,佛觉寺焉能饶你。”双掌一拍,广元、广德二僧运起龙音法拳,两条气龙在他们身上盘旋,长啸声中,顺着二僧手臂冲出,扑向陆小远,所过之处,风声飒飒。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八章 风雨同归(3) 陆小远伤势极重,如何能与两名神位高手的合力一击相抗。青华纵身迎上,双臂伸出,袍袖卷动,将两条气龙抵消,双掌一竖,正要吐劲,却听得心澈喝道:“青华,你十五年前说的什么来?” 经他一提,青华登时记起,他当年立誓不得对五宗之人动手,当下反背双手,倒纵回去。 却听得背后雷电声音轰响,他知道有人出手攻击陆小远,真气运处,背后出现一道蓝白交织的气芒,划成一只大圈子,圈中清浊之气氤氲起伏,另有乾坤。 两道洁白如玉的刀气斩入蓝白气圈,便似投石入水,没了动静。这是圣琅派的顶级防御武技“玄牝之门”,绵绵若存,用之不勤,能吸纳一切气劲攻击。 这门武技需凝神运气良久,方可使出,似青华这般念动即到,则他在此功上的造诣可说登峰造极了。素华、妙华对视一眼,心想这位师兄虽然举止古怪,有悖常理,但武功之高,确实非己能及。 出刀的乃是广柏、广柏,以“白虹雷刀”进攻。 青华笑道:“怎么样?这就不算动手了吧?”他在字面上做文章,果然是四肢不动,只是意念存想,内息运转而已。 心澈见他如此取巧,正要发作,却听得心止道:“青华真人言出如山,这也不算食言,广松、广柏、广竹三位师侄,你们便以“无上神力杵法”和“有为法刀”,来领教一下青华真人的玄门道法。” 三僧领命,广松向青华真人合十道:“有僭了。”伏魔短杵一提,一招“灵门叩佛”,直取青华面门。青华运动真气,凝聚成一面太极盾,杵头与太极盾一碰,“当”的一声大响,如金铁交击。 广松手臂一震,当下改变战术,施展无上神力杵法中的游斗功夫,招式一发即收,不与青华正面交锋。 广柏、广竹二僧使的“有为法刀”也以飘忽轻灵见长,所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双刀神出鬼没,有时青华聚气成盾抵挡,迎上的却是幻影,而有时他们一刀劈出,又能绕到青华背后。 十来个回合之后,青华道袍的一角被广柏戒刀削去一片,左腿也中了广松一杵。 心止和尚毕竟天位高手,眼光独到,作战经验丰富,他知道青华单纯防御而手足不动,其机动性必然是一大弱点,让三僧施展的武技,皆是充分发挥灵动的长处,让青华揣摩不透进攻的方位,其防御也就失效了。 青华看出了心止的目的,他将真气向周围发散出去,形成了一只青郁郁的龟甲纹遍布的光罩,又有一条玄蛇盘在其上,正是防御武技“玄武灵卫”。 广竹见状大喜,叫道:“二位师兄,咱们打破这龟壳!”左掌在刀身上一拂,戒刀如染白霜,他一个筋斗翻到半空,大喝一声,戒刀怒斩而下。 广松和广柏担心这是青华的诱敌之计,齐声叫道:“师弟别上!”但广竹心想力分则弱,对方将真气扩散成气罩,防御力道也大大减弱,他三人施以雷霆猛击,必能重创对方,因此这一下“白虹雷刀”使得又快又狠,哪能收的了手? 二僧见师弟打乱了原本的节奏,只好运起全力攻上。广松如广竹一样,也是以“白虹雷刀”当头斩下,广柏喉咙间一声低吼,一只狮子头在他头顶出现,随着他伏魔短杵的出击,冲向青华。 那玄蛇突然飞起,消失在半空,龟甲纹气罩也消失不见,两面太极盾出现在青华的斜上方,对准的正是两柄电闪而来的霜刃。跟着青华在面前再次运起“玄牝之门”,那狮子头冲到,被玄牝之门吸纳。 “当当”两声响过,太极盾微微一震,广竹、广柏二僧先后痛呼一声,反向摔落在地。 他二人以戒刀直接进攻,这白虹雷刀的威力比刀气强了不少,但威力越大,受到的反震之力也就越大,二人从地上爬起,只觉手臂又酸又涨,再也抬不起来,而且连带着半片身子麻痹,无法再战。 观战众人虽觉青华的诱敌之计巧妙,但他转换真气之快,运功造诣之高,那是更加的匪夷所思,若不能在片刻之间将玄武灵卫转换成气盾,且能同时支持两面气盾、一面“玄牝之门”,这条计策也就无法成功了。 青华受到两下白虹雷刀的冲击,那倒没什么大碍,但玄牝之门只能吸收气劲攻击,广松的伏魔短杵却是实物,正中青华胸口,这一下很不好受,青华脸色惨白,身形也晃了晃。 广松一人已经奈何不了青华,这一场自是青华胜了,但形势再清楚不过,他若执意护着陆小远,佛觉寺便要源源不断的派上高手进行车轮战,一人之力再强,也斗不过佛觉寺诸多高手。 陆小远勉强站起,对青华道:“师父,我一个人惹下的乱子,我一个人承担,他们要杀我,我只好跟他们拼死一战,却不能连累了你。” 青华道:“我若看着你被杀,还当什么师父。”转身向心止道:“心止大师,你们是要一拥而上,还是车轮战,这便请吧。” 心止见青华大有跟陆小远同生共死之意,心想:“再好不过,佛觉寺的名头折在你手,今日在本寺将你超度了,也算挽回佛觉寺的颜面。” 紫华真人沉声道:“师弟,你赶快退出此事。陆小远已是必死无疑,你何必再搭上自己的性命?”说着袍袖一摆,紫衫飘动间,落在青华面前不远处。 众人见他身法如风,却毫无急遽之态,大有仙人凌虚御风之姿,不负玄门五仙之首的大名,不约而同的喝了声彩。 紫华喝道:“回来。”伸手抓向青华,青华倒纵出一丈,道:“师兄,我意已决,你不必再劝了。” 紫华怒道:“你一身武功,大有用武之地,枉死在此,对得住师父的养育、授艺之恩么?”双袖拂动,两股真气绕到青华身后,合成一道,要将青华逼过来。 正文 第三百二十九章 道之所在(1) 青华回手一劈,从气芒的缺口中窜出。他二人一个抓,一个躲,身法招式之中极尽变化之能事,化作了一条青芒,一条紫芒,如二龙在云间翻腾。 心止无心去观摩二人的追逐,朗声道:“佛觉寺弟子听令,将正道叛徒陆小远,立即格杀!” 便在此时,一人叫道:“慢动手!”一道巨大的白影如闪电般在广场上空掠过,一人从白影上跃下,落在了广场中心。 众人凝目看去,此人一袭白衣,面若皓玉,正是杜云山的大弟子张恒。 心止向杜云山望了一眼,见杜云山又是惊讶又是着急,问张恒道:“玉公子张少侠,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张恒向五宗众人团团施礼,道:“在下来的冒昧,大师赎罪,各位前辈和朋友赎罪。”向心止道:“在下听说了陆师弟和贵寺恩怨的始末,这位陆师弟是冤枉的,还望大师明察秋毫。” 此言一出,众人“哦”了一声,充满疑惑之意。紫华和青华听了他话,也都住手。 心止神色如常,道:“张少侠既出此言,想来是有确切的证据了?” 张恒道:“按照心悟大师的临终遗言,他是五个月前中了陆师弟和嗜血教的诡计被俘,一个月前圆寂在峻极山山脚,可一个月前,在下跟这位陆少侠远在寒荒,他怎么可能到峻极山来杀人呢?由此可以猜测,五个月前陆师弟和嗜血教暗算心悟大师,也定然另有别情。” 佛觉寺众僧对般若堂首座敬若神明,自从得知他丧在陆小远之手,恨不能将陆小远打入十八层地狱,这时听到张恒为陆小远辩白,大字辈的多数僧人和广字辈的暴躁之徒,纷纷指着张恒,厉声呵斥起来。 杜云山脸上如罩寒霜,沉声道:“恒儿,这件事跟你无关,你不要插手,快快回山去。” 心悟在峻极山脚丧命之后,陆小远害死般若堂首座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五宗,杜云山接到心止的请帖,便赶赴佛觉寺参与五宗审判陆小远的大会。 百草散人花连荣跟他有交情,曾说起张恒和陆小远同去寒荒的事,他担心爱徒遭到陆小远连累,便派出大拨弟子在通往峻极山的路上守候,一旦发现张恒,便想法子将他带回帝会山。 明远遇上了张恒,心想若照实了说,张恒必定要插手这件事,就编出帝会派掌门患病起的谎言,果然骗得张恒跟他回山。 只是他生性淳朴,不擅作伪,言行间露了不少破绽。起先张恒见他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倒没起疑,但后来见明远吃饭、睡觉时慢条斯理,一点也不着急,仿佛三人在游山玩水一样,就觉得不对劲了。 张恒心想明远对掌门师兄十分忠心,掌门师兄真要病重,他绝不会这般悠闲自得,便细问起徐皓白的病情和帝会派各人的动向。明远匆忙间编个理由,自然没时间构思细节,越回答破绽越多。张恒心里有了数,突然辞严色厉的喝问真相,明远对这位师叔素来敬重,见西洋镜已被拆穿,也就说了实话。 他们已经快到皖州了,再转向鄂州峻极山,原本是来不及的,但张恒担心师兄病情,一路上加速急行,不敢懈怠,而陆小远一行人的坐骑不及梨花鹄快速,又不像张恒这般着急行路,因此张恒赶到佛觉寺,陆小远之事还没完结。 生灭院首座心澄道:“不知陆小远和张少侠远赴寒荒,除了二位,还有谁可以作证?” 张恒道:“玄坛宋家门主宋仲谦也可作证,他传授在下一门猛虎啸武技,又将一件火浣衣给了陆师弟。” 心澄摇头道:“宋先生毕竟没跟随二位同去,也没见着二位在寒荒的所作所为,那是作不得数的。” 张恒一怔,道:“在下和陆师弟带着师侄徐芊芊同去,在神农族的领地逗留了不少时候,神农族可以作证的大有人在…” 他话未说完,心澄道:“正邪会战在即,难道张少侠要五宗派人赶到寒荒去查明此事?” 他颇有城府,智计很深,张恒辩不过他,道:“难道在下作证,还不足以取信么?” 心澄微微一笑,道:“张少侠诚信侠义,乃是江湖人尽皆知的事,只是敝寺般若堂首座的遗言,和他身上特有的剑伤,再加上三名大字辈弟子和一名广字辈弟子的尸首,与张少侠之言相比,哪一个更有信服力?” 般若堂首座威震天下,其临终遗言当然更值得相信,众人再想到那广海和尚死前犹如干尸一般,却仍要跟陆小远拼命的惨状,心中再无怀疑,将陆小远视作了勾结魔教的正道叛徒。 张恒目光环扫,见众人神色中流露出忌惮和恨意,已明就里,大声道:“在下愿意性命担保,陆师弟绝非杀死心悟大师的真凶。”他神色十分诚恳,但众人均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心止道:“张少侠,你忠厚耿直,乃是五宗杰出的人才,可不要一念之差,被陆小远这奸邪叛徒诱骗,误入魔道。” 淳于信也道:“君子之过,如日月之食,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只需你迷途知返,咱们仍当你是正道英雄,敬你师父杜先生教徒有方。” 张恒听他二人所言,竟似在指责自己与陆小远同流合污,替陆小远作伪证。他知道自己若是坚持己见,便是与五宗正道诸人为敌,后果不堪设想,但陆小远明明蒙冤,他岂能苟且求全,装作不闻不见?当下叹一口气,转身走到了陆小远身旁。 众人哗然,他这么做,便是要协助陆小远,与五宗作对了。有人惋惜,有人憎恨,有人不屑,神色各不相同。 心澈冷笑道:“杜先生,看来令高徒跟陆小远这妖人交情不浅哪,竟似推心置腹一般,不知陆小远暗算心悟师兄、谋取金蝉秘籍的阴谋,是否告诉过令高徒?杜先生真是教徒有方,嘿嘿,嘿嘿。” 正文 第三百三十章 道之所在(2) 杜云山性子极烈,对这徒弟又十分爱护,虽知张恒这么做是大错特错,但听得心澈的嘲讽,立时怒道:“老夫管教徒弟,便是帝会派掌门和老夫的师弟也不会多说什么,一个局外人,用得着你多嘴?” 心澈怒道:“老衲的师兄被陆小远这妖人所害,张恒跟他一起,那便是同流合污,难脱连坐之罪!” 五宗的首脑均知杜云山十分护短,因此对张恒说话比较委婉,“同流合污”四个字,是不会说的。 果然,杜云山一听见这四个字,一部苍髯立时根根翘起,双眉倒竖,森然道:“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没有真凭实据,心澈大师,你还是慎言为好。” 心澈与他杀意凛然的目光一触,心中不由得打了个突,哈哈一笑,道:“老衲胡乱猜测,杜先生莫怪。” 笑眼佛周泉和跟这位二师兄相处了数十年,对他脾气十分熟悉,见杜云山手掌微动,便知心澈虽然不说了,但杜云山怒气未息,要跟心澈动手,赶忙伸手攥住杜云山的手腕,低声道:“师兄息怒,本派若跟佛觉寺闹翻,咱们两个老的回去可没法跟小的交代。” 杜云山压了压怒火,才打消了一掌拍死心澈的念头,他转身向张恒喝道:“逆徒,你看看你跟谁站在一起?还不快过来!” 张恒微微低头,不与杜云山严厉的目光相接,寸步不动。 杜云山的怒气再次被激发,厉声喝道:“为师说话你没听见么?” 过了半晌,张恒抬起头来,道:“师父,你跟弟子说的话,弟子没一句不放在心里的,但这次弟子不能听你的话了。” 杜云山满脸乌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逆徒,你说什么?” 张恒道:“当仁,不让于师。师父,你告诉弟子说,不止是符合道义的事应该去做,遇见违背道义的事,更应该出手制止,道之所在,即为吾师。” 杜云山神色稍霁:“那么你所说的“道”,体现在哪儿?” 张恒道:“两个月来,弟子和陆小远一直在寒荒,现在有人说陆小远一个月前杀人,还要处置他,他便是蒙冤受屈,弟子若因贪生怕死而置身事外,那便是违背道义之举,也对不住师父多年的教诲。” 杜云山瞪眼道:“难道心悟大师亲眼所见,再加上佛觉寺另有几名师父命丧陆小远之手,都是假的吗?” 张恒默不作声,半晌,道:“佛觉寺大师当然不会打诳陷害,但弟子更加相信自己两个月来的亲眼所见,难道陆小远有本事,蒙骗弟子两个月么?” 杜云山指着张恒,道:“你跟陆小远站在一起,转眼间性命不保,为师养育你、教诲你多年,你便置师恩于不顾?” 张恒鼻子一酸,抑制住伤感,道:“师父,弟子为了你传授的道义而死,死得其所,师恩难报,来世再说吧。” 师徒二人一时间相对无言。 佛觉寺众僧心想:“张恒一人之力不足为惧,杜云山虽然护短,在这大是大非的关节上,自不会倒戈相助徒弟。” 过了良久,杜云山见张恒坚毅的神色丝毫不改,方才注意到这大弟子已经长大,做事有了自己的准则,他本该欣慰,但想到弟子命在旦夕,悲伤之意大盛。他转过身去,哑声道:“各位,老夫这徒儿固执至此,老夫也无能为力了。”迈步向殿内走去。 他这么做的意思便是任由众人处置弟子,或杀或剐,都不会插手了。众人见他深明大义,大公无私,都暗暗钦佩。也有人想道:“杜老头只需一伸手,便能将姓张的小子捉回去,不就免去他一死了?他却任由这弟子送死。” 心止一挥手,道:“布,慈悲渡劫大阵!” 大批的白衣、黄衣僧人涌到广场,找到自己的位置站定,转眼间组成一座阵法,黄白交替,其中大有道理。 五宗众人均知“慈悲渡劫大阵”是佛觉寺最强阵法,一旦布下,便是天位高手入阵,亦不能免。这阵法与罗汉阵又有不同,以“诛灭”、“截杀”为第一要旨,催动阵法,每一着变化之中均是杀机无限,阵中但有生灵,阵法便不会停止。 曾有人说,要破解此阵,唯一的法子就是不进阵,从外面着手,否则任你有三头六臂,也难以活命,更别说破阵了。但不进阵,也就算不得破阵,只能说是“打赢这许多僧人”而已。 陆小远对张恒好生感激,道:“小白,你不必陷入这场争端的。” 张恒道:“我既然无法替你洗刷冤屈,便跟你同生共死,否则就违背了我的信仰。” 话虽如此,但他心中想道:“以往我行走江湖之时,遇到过一些自己不能左右之事,可也没跟受害者同生共死。”他心底隐隐发觉,跟陆小远相处两个月,自己早已将这热诚率性的少年当成了生死之交,不仅事关道义,其中还有内心的情感左右。 心止正要发令运转阵法,一名白衣小和尚飞速奔来,向心观大师禀报道:“方丈师祖,峻极山被军队包围了,还有一队官兵正往寺中闯来。” 他正常说话,诸位掌门人、首座听得清清楚楚,相互望望,又惊又奇。 心止当初收唐棣为徒,传他武技、阵法,又在燕王军杀到时协助他们拿下鄂州,便是看中了燕王军潜力无穷,以后唐棣有很大可能问鼎中原。这时能在鄂州境内出现的军队,只有燕王军了,因此他和心观大师等并不慌张。 心观大师道:“告诉巡山和守寺僧人,不要跟军队冲突,让知客僧准备迎接义军贵客。” 大智和尚高声道:“知客僧,准备迎接义军贵客。”跟随小和尚快步奔出寺去传达方丈师祖的话了。知客僧也各自去准备待客之物。 心止低声道:“师兄,若是燕王义军真心来访,应该送上拜帖,按照礼数上山,哪有一句话不传,直接往山上闯的?事情有些蹊跷。”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一章 道之所在(3) 心观大师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迎出去瞧瞧便知就里。”朗声道:“各位,燕王义军前来拜山,老衲失陪,先去迎接客人。” 淳于信道:“燕王军揭竿而起,反抗帝国暴政,实乃黎民之救星,我等也很钦佩,便跟随大师一同迎接。” 群豪轰然响应,表示支持。当下佛觉寺的诸位心字辈僧人在前,跟着是其他四宗的掌门长老,再后面是一众年轻弟子,快步出寺。 布下慈悲度劫阵的众僧不得主阵者的命令,不能撤离,依旧将陆小远和张恒包围在内。 陆小远见刚才广场上观战的数百人顷刻间都已不见,心道:“是燕大哥来了吗?他若进来,瞧见我这副情形,不知又会如何。”他遍体鳞伤,刚才硬挺着不肯示弱,这时再也支持不住,坐倒在地,运功疗伤。 张恒从乾坤袋中取出帝会派圣药“黑石神胶”递给他,陆小远看了看,笑道:“不必啦。反正待会动起手来,还是要受伤的,若是老天爷开眼让咱们侥幸不死,再涂药不迟。” 张恒道:“身上带伤,还没打便输了三分。” 陆小远看看双臂,又看看胸口,道:“我满身是伤,这一小瓶药膏也不够用的,除非满满的一大桶,让我在里面洗个澡。” 张恒一怔,便知待会是一场有死无生的恶斗,就算二人事先不受半点伤,在这慈悲度劫阵中也活不下来,那么涂药与不涂药,实在没什么分别。 少顷,五宗众人返回,心观大师与一名文士并列而行,在交谈着什么。这文士相貌儒雅,神色中透着一股精明,正是燕王军的军师,公冶升。 陆小远在人群中扫视,与一名少女目光相遇时,心中一动,这少女面容姣好,身材玲珑有致,正是燕郡主唐妤。 唐妤也看到了陆小远,失声道:“陆大哥。”向着陆小远奔来。 阵中走出一僧拦在当路,道:“慈悲渡劫大阵,不许擅闯,女施主还请自重。” 唐妤不快的道:“和尚,你走开些,别挡着我的路。” 那僧人不说话,低头念起佛来。 唐妤生起气来,叫道:“你不让路,本郡主可不客气啦!”见僧人仍不说话,抽出腰刀,劈向僧人,刀未劈到,这僧人身前出现一面金色壁障,将腰刀弹开。 唐妤自知不是他对手,冷笑道:“好,好。山下先生,你来领教领教这位大师的高招。” 队伍中走出一名身材修长的刀客,他装束与中原人大不相同,面冷似冰,淡淡道:“隐刀流,山下伏藏,听说佛觉寺是中原武道之首,特来领教。”说着右手握住了左腰的长刀。 五宗众人听他口音生硬,便猜出他是琉璃岛人氏。琉璃岛是东海群岛中的一座小岛,岛民多精擅使刀,只是他们少来中原,刀技风格与中原武技大相径庭。 那僧人也想见识琉璃岛的刀术,上前两步,合十道:“阿弥陀佛,小僧广文,领教施主的高招。”双手握紧熟铜长棍,严阵以待。 寒光一闪,山下伏藏的长刀劈向广文,广文心中一惊,赶忙挺棍抵挡,“当”一声响,长刀和铜棍一碰,刀光再次闪动。 不少五宗高手“咦”的一声。他们目光锐利,看出山下伏藏以拔刀作为进攻手段,才杀了广文一个措手不及。这招拔刀斩,果真出乎众人的意料。 公冶升急道:“山下先生住手!” 他叫的虽快,山下伏藏的第二刀已然劈出,总算广文身经百战,虽慌不乱,危急中使个铁板桥,刀光擦着脸皮而过,并未受伤。 公冶升向唐妤道:“郡主请息怒,咱们是来解释误会的,最好不要跟佛觉寺高僧再生争执。” 山下伏藏停止攻势的下一刻便收刀回鞘,淡淡道:“领教了。”退回人群。 心观大师将众人带到大殿,各自做了介绍。五宗之中大高手极多,燕王军中也不乏成名武者,这么一引见,互道仰慕,便花了一顿饭的功夫。 众人按宾主落座,公冶升走到殿中,道:“抬上来。”一队士兵抬着十只箱子走进大殿,将箱子放下打开,但见光芒耀眼,都是些珍珠宝石、黄金玛瑙之类。 公冶升道:“日前王爷转道攻打鄂州,若无佛觉寺高僧仗义相助,这鄂州可不易取得,王爷对各位高僧感激之至,他有几件繁务处理,待会便到,在下先行将王爷的谢礼奉上,既表谢意,也是王爷的一番礼佛之心。” 心观大师道:“阿弥陀佛,释家弟子,以苦行自修,以济世渡人为业,金银财宝,不敢贪图。” 五宗以练武为第一要务,对财富和权位并不看重,是以五宗首脑虽然没见过这么多财宝,却也不生艳羡之意。 公冶升道:“佛家讲究众生平等,万物本同,那么这些财宝与寻常人家的供奉,又有何区别?都是表达心意罢了。” 心观大师盯着公冶升片刻,笑道:“公冶军师深得空无之三昧,倒是老衲过于着相了。” 公冶升道:“大师过奖了,在下对佛教典籍不过稍有涉猎,班门弄斧,大师勿怪。” 心观大师道:“既如此,老衲愧领。”吩咐僧人将箱子抬到了后殿。 公冶升又道:“大师,在下此行前来,另有一件要事,便是为了殿外那位陆少侠。” 陆小远先是助唐棣击退晋州的廖高峰,后来在宋家与燕王军同行,五宗对此早有耳闻。心观大师和心止对视一眼,道:“这件事由本寺戒律院首座心止师弟主持,生灭院首座心澄师弟协理,公冶军师有话,不妨对他二位讲来。” 公冶升道:“二位大师,这位陆少侠跟王爷有些交情,现在又在燕王军中担任军师参赞之职,王爷特意派在下来向各位求个情,暂且不要处置陆少侠。” 心止道:“哦?暂时不处置?欲待如何?” 公冶升道:“王爷说,燕王军中的将官倘若真的勾结魔教杀害贵寺高僧,既败坏了燕王军名声,也恶化了燕王军和贵寺的关系,他是第一个不能饶恕。” 正文 第三百三十二章 决战前夕(1) 心澄道:“阿弥陀佛,燕王公正无私,深明大义,老衲佩服。” 公冶升又道:“眼下各位定了陆少侠的罪,王爷除了知道他的罪名,对杀人动机、证据、过程,可一无所知。何况陆少侠这时自己也还没认罪,因此王爷向各位要一些时间,让燕王军将心悟大师之死调查清楚,再做定论不迟。” 心澄道:“公冶先生的请求可有些欠妥。这位陆少侠加入圣琅派,那是三年前的事了,在燕王麾下任职,那是最近的事,燕王对他恐怕也不太了解,相对来说,还应该是五宗更有处置他的权利。” 公冶升道:“心止大师所言差矣。陆少侠在加入圣琅派之前,便与王爷相识,王爷因他仗义豪迈,才与他结交的。他在帝都刺杀余立舟时,便是王爷给他令牌,他才能顺利出城。因此王爷敢来担保,陆少侠暗害心悟大师之事,必有隐情。” 心澄道:“一个人总会变的。他之前在论武大会上出手击退番僧,避免五宗沦为帝国的鹰犬,那时五宗的诸位掌门高人都认为此子大有前途,但他居功自矜,不思进取,以至于性情变得乖戾阴狠,那也令人叹息了。” 唐妤戟指心澄,怒道:“老和尚,你胡说什么,你们才是假仁假义,专门栽赃陷害,诬赖好人!” 心澄身为生灭院首座,禅宗三圣之一,可谓位高权重,自他成名以来,从没有人敢对他这般说话,被唐妤当众驳斥,当然气恼不已。但他城府极深,见唐妤是个少女,又是堂堂的燕郡主,不愿与她计较,脸上不动声色。 心止道:“如今人证、物证俱在,那是铁证如山,陆小远拒不认罪,又有何用?” 公冶升道:“那是五宗的调查结果,燕王军总要亲自调查一番。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假若真是陆少侠暗杀的心悟大师.....” 唐妤打断道:“什么假若,我说就不可能!” 风雅阁的章赟突然道:“师父,当日大师兄和我们跟修罗鬼打斗时,这小贱人忽然率领军队进攻我们,她跟陆小远是一丘之貉,若非他们横加干预,咱们也不会损失那么惨。” 唐妤冷冷道:“臭贼,本郡主当日没把你们赶尽杀绝,就算很跟你们面子了,还敢来挑拨是非?” 淳于信不悦道:“不知本派弟子如何得罪了郡主,竟要郡主率军来攻?” 唐妤指着章赟,不屑道:“本郡主瞧着这人猥琐下流的模样便讨厌,打他们还要什么理由?” 淳于信霍地站起,怒道:“好哇,老夫敬燕王军是义军,对王爷和郡主也尊敬,但郡主若想以强压人,来找风雅阁的茬,风雅阁却也不惧!” 公冶升忙道:“淳于先生息怒,贵派弟子和郡主的相争,实是一场误会,风雅阁实力过人,行的是侠义事,郡主怎会无故找茬?这件事咱们日后再说,今日在下是来分说陆少侠一事的。” 淳于信哼了一声,坐回座位。 公冶升道:“各位大师,这位陆少侠曾在苍龙山脉附近救过数千将士的命,这些将士对他感恩戴德,容燕王军调查清楚,也算是给了他们一个交代。” 心澄道:“这件事拖上几日,嗜血教妖人得了消息,不日便要来救陆小远,妖人奸诈狡猾,诡计多端,到时候五宗恐怕要再添损失,何况证据确凿,又何必调查?” 唐妤见他总是不允,忍耐不住,厉声喝道:“和尚,好言相劝你不听,非要逼着我动粗是不是?告诉你,人你放也得放,不放也得放!” 一旁的心澈怒道:“小丫头,你想在佛觉寺撒野?可还差了五百年的道行!” 唐妤怒道:“我今日就要在佛觉寺撒野,你待怎地?快快放人,否则本郡主一声令下,烧了峻极山,挑了佛觉寺!” 五宗众人见双方起先客客气气,却越闹越僵,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不禁错愕。只是佛觉寺既为天下第一大派,倒也不必他们相助。 心止闭起双目,神色如常,道:“本寺千年前建立,期间不乏邪道妖族滋扰,每逢乱世,也有乱军围寺之事,仗着佛祖慈悲,佛觉寺也没给人挑了。”他伸手提过一只石凳,劲力一吐,石凳裂成碎块,簌簌落地。 唐妤道:“山下已经布好了神龙炮和井阑冲阵,咱们这便试试看。”提高声音,叫道:“传令备战!” 殿外的百名将士举起号角,呜呜吹了起来。声音送出之后,寺外一阵号角声扬起,不多会儿,更远处又传来一阵较弱的号角声。数阵声音浪潮般此起彼伏,涌入殿中,虽不是震天动地,却含有一股威严气象,令人心生震撼。 众人知道每一阵角声传出,便说明那支部队做好了准备,眼见燕王军军纪严明,指挥起来如身使臂,如臂运指,心道:“怪不得燕王军自起义以来,罕逢敌手,今日看来,果非帝国军队可比。” 唐棣原本让公冶升全权负责交涉之事,唐妤只是跟随前来,但她怒气一生,便即越俎代庖,发号施令,众军对她不敢稍有违抗。情势至此,已经超出了公冶升的控制。 几名心字辈僧人面面相觑,神色微变,心想凭着本寺的实力,对付山上山下的一干军队,不成问题,可一旦起了冲突,燕王军日后大举来犯,那对于佛觉寺而言,就是一场浩劫了,就算佛觉寺得以幸存,也是元气大损。 便在此时,寺门口一个声音道:“不得胡来!”一行人穿过广场,快步入殿,为首一人剑眉虎目,步履沉稳,正是燕王唐棣。 他走到殿中,冲唐妤厉声喝道:“谁让你动手的!” 唐妤见兄长疾言厉色,顿感委屈,道:“我们好说歹说,他们就是不肯放人,不给他们些厉害尝尝,陆大哥就给他们害死啦。” 心止沉声道:“当初老衲传授王爷武艺和阵法,今日又联合贵军攻破鄂州,难道就是让贵军来围我峻极山、毁我佛觉寺的?”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三章 决战前夕(2) 唐棣深深一躬,道:“师父对弟子的帮助,弟子不敢或忘。围山之举,实是舍妹胡闹,弟子已将军队撤回了天中城,各位大师、各位前辈高人恕我等冒犯之罪。” 其他四宗众人听得他二人师徒相称,感到惊讶,心想佛觉寺表面不去涉足帝国之事,暗里却早已跟义军有所沟通,眼见燕王军军威浩大,他日执掌玉斧的,八成是这位燕王了,则佛觉寺定会昌盛兴旺。 心止神色稍缓,道:“既是误会,那便罢了。王爷,这陆小远四面楚歌,你贵为皇胄,何必搅入其中?” 唐棣道:“弟子跟陆小远是兄弟,他曾两次救了弟子的命,一为了兄弟义气,二是为了报恩,弟子是无论如何也要保他的。”语气坚定之极。 心止沉吟道:“真要如此,这件事可就难办了。倘若这件事仅与佛觉寺一方有关,那倒好商量,但他还得罪了七杀门和风雅阁,勾结魔教,背叛正道,就这么放了他,正邪会战在即,五宗不免士气大落。” 唐棣道:“弟子有个不成熟的想法,不知可行与否。” 心止道:“王爷请说。” 唐棣道:“既然五宗不肯放过陆小远,何不与他来个公平对决?弟子也不发军队助陆兄弟与张少侠,五宗也不倚多为胜,而是选出两名高手,与他二人较量,若是他们胜出,就暂且放他们一马,以彰显五宗宽大为怀之意,若是五宗胜出,那么他俩任杀任剐。” 唐棣素知公冶升善于言谈辩论,特意派他先来说情。他也知妹子会按耐不住火气,与佛觉寺起争端,那正好借机彰显军威,令五宗心生忌惮,因此默认了唐妤跟随公冶升而来。 他来到时,见双方剑拔弩张,已成水火不容之势,便知公冶升劝说不成,此次五宗是不顾一切要处决陆小远了,他再劝说,那也无济于事,只好出此主意,虽然胜算不大,总有一线生机。 心止听他言下之意,是说佛觉寺若仍以慈悲渡劫大阵对付他俩,他便要派军队出战了,当下问各宗掌门的意见。 黎沅芷道:“我没什么意见。” 帝会派掌门徐皓白没到,杜云山离去,便由周泉和定夺,周泉和自不会把张恒陷入死地,笑呵呵的道:“二对二比试,也并非不可,五宗高手济济,还会怕两个少年么?” 他心中想的是无论张恒遇着哪位高手,对方碍于五宗同盟之义,总不会对张恒猛下毒手,而慈悲渡劫大阵之中,却没什么人情能讲。 淳于信折扇轻摇,笑道:“黎掌门和周先生都发话了,淳于可没那个胆量跟二位对着干,愿附骥尾。”他这么一说,这件事便是定局了。 紫华真人最后一个说话:“那是各位掌门的宽宏大量,本座当然同意。” 心止道:“既如此,就按着燕王的提议,五宗出两名高手,与陆小远和张恒比试,既决胜负,亦判生死。” 唐棣道:“天色已晚,何况陆兄弟受伤,咱们明日再公公平平的打上一场吧。” 心止道:“好。明日辰时,殿前广场决战。” 众人散去,陆小远和张恒被安排到镇妖塔旁的一座小屋里。镇妖塔荒废了二十年,此处少有人来,屋后便是悬崖,凄凉荒芜。通向此处的唯一道路上,更有数名黄衣僧人来回巡视。 陆小远进入圣琅派两年,认识的五宗之人不多,张恒自幼在帝会派不苟堂长大,后来游历江湖,五宗正道的朋友结交了不少,但这时大难临头,却无一人前来探望。 二人吃过晚饭,也无心出门,便在窗前坐着。窗外便是悬崖,陆小远见白茫茫的雾气在崖口升腾,崖下隐隐传来呜咽的声音,奇道:“佛觉寺乃佛教圣地,怎么这座悬崖却充满妖异的气氛?” 张恒道:“此崖名叫断罪崖,历代犯了重罪且不知悔改的佛觉寺门人和正道武者都会被执法弟子从此处推下去。崖底尽是十恶不赦之徒的鬼魂,自然与别处不同。” 陆小远问道:“这断罪崖有多高?那些误入魔道之人,想来个个身怀绝技,就没有侥幸逃脱的?” 张恒道:“处决门人的时候,提前废掉了他们的修为,而且故老相传,断罪崖高万仞,直通阿鼻地狱,从没有人上来过。” 沉默半晌,陆小远忽然道:“要是我明天被擒,也就被推下去了。” 张恒一怔,一字字的道:“你没有杀心悟大师,你是被冤枉的。” 陆小远望着他坚毅的面庞,眼眶有些湿润。 忽然“笃笃”两声门响,陆小远起身开门,见青华和玄胤站在门口,忙迎入屋里,张恒也起身问候。 陆小远问道:“外面守卫的和尚没有阻拦你们吗?” 青华笑道:“他们拦他们的,我们走我们的,两不相干。你的伤怎么样了?” 陆小远道:“用了小白的黑云神胶,外伤已经愈合,只是筋骨的伤势就不是一天半天能好得了的。” 青华道:“本来守雄他们也要来看你,但是大道阁的四位师叔伯看守的很严,他们没能出来。” 陆小远想起天柱峰上和四位性格迥异的师兄相处的时光,不禁心生怀念,想到以后再无相见之日,顿感伤心。 青华又道:“守雄已经成亲了。” 陆小远又惊又喜,问道:“什么时候的事?”略一沉吟,道:“是跟七杀门的柳渔儿姑娘么?” 青华点了点头,道:“你下山后一个月,紫华师兄带着我们师徒五个前去闽州提亲,中间虽然波折不少,毕竟还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陆小远问道:“大师兄在年轻弟子中也算上等的人才,圣琅派跟七杀门又同为武道大派,他们有什么不同意的?” 青华道:“我们来到七杀城不久,闽州王姬天成也来向柳先生提亲了。” 陆小远道:“姬天成起兵造反,如今统一闽州,也算是一方霸主,而且七杀门位于闽州辖内,以后少不了跟这位闽州王有所接触,他倒算得上劲敌。” 正文 第三百二十四章 决战前夕(3) 青华道:“柳先生提议比试三场,第一场文斗,第二场武斗,第三场比的是缘分,三局两胜者可以迎娶柳姑娘。” 陆小远道:“文斗大师兄恐怕是比不过闽州王的,论武的话,闽州王又不是大师兄的对手了,缘分怎么比?” 青华道:“就是摆出十只一模一样的锦囊,十只里面只有一只装的是柳渔儿姑娘亲手缝制的手帕,两人轮番挑,谁先挑出来谁就赢了。” 陆小远笑道:“这不是撞大运么?看来在柳先生心中,大师兄和姬天成是一样的优秀。” 青华道:“后来我们得知,柳先生心里更中意姬天成,他早跟姬天成暗中商量好了,在特定的锦囊上做了很细微的标记,管教姬天成一挑既中。” 陆小远道:“那大师兄岂不毫无胜算?” 青华道:“开始通过抛铜钱决定谁先挑,那是做不了弊的,结果是守雄先挑,守雄一下子挑出了装有柳渔儿姑娘缝制的手帕的锦囊。” 陆小远哈哈大笑,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看来大师兄和柳渔儿姑娘的红线早已被月老栓的死死的啦。” 青华道:“这个结果一出,在场众人都惊叹不已。可姬天成手下的一名参将却说守雄不是运气好,而是作弊获胜,要求加赛。柳先生本就对姬天成青眼有加,当然同意了。” 陆小远气愤愤的道:“明明是他们自己作弊,却反咬一口。难道其他人都没反对么?” 青华道:“那是柳先生的女儿,当然是他说了算,旁人虽然不以为然,也不能强行替他做主。”脸上忽然露出狡黠的笑容,道:“不过我想了个法子,断绝了柳先生的念头。” 陆小远奇道:“什么法子?” 青华笑道:“三场比完,天色已晚,就算加赛也是第二天的事情了。我当晚将柳姑娘带到守雄的房间,第二天引来七杀门和闽州王麾下的一些人,让他们亲眼看见柳姑娘从守雄房间出来,这么一来,木已成舟,虽然柳先生气的七窍生烟,也无法可施了。” 陆小远大感有趣,朝青华竖起大拇指,笑道:“你可真有法子。” 青华道:“你中意的东西,总得拿到手了,才真正算是你的。不过柳姑娘被带到守雄房间后,我既没封她经脉,也没绑她堵她嘴,她却老老实实的一声不发,看来这两人是两情相悦的。” 陆小远嘿嘿一笑,道:“莫非他俩真的做成了鸳鸯?” 青华笑道:“我又没趴窗,做没做鸳鸯,就只有他俩知道了。” 陆小远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师父,凝思师姐呢?楚离修为大损,师姐是不是跟他解除婚约了?” 青华眨了眨眼,点头道:“不错,她回到了圣琅派,只是素华师妹不愿让她见你,就没带她来。” 玄胤和张恒相识已久,谈论着这两个月来五宗发生的事。过了一会儿,玄胤从乾坤袋中掏出两件短衫,递给陆小远和张恒,道:“这是家师新炼制的护甲。本派道恒玄衣的防御效力虽然远胜之,但若给人认出来不免招惹闲话。” 张恒见这两件短衫似是丝质,与寻常衣服无异,接过其中一件,入手时轻飘飘如鸿毛,如此特异之物,倒是少见。 他料想这是圣琅派为了正邪会战准备的,便送还玄胤,说道:“紫华真人厚意,在下心领了,如此宝衣,万一被损坏,在下以后如何面对圣琅派的道长?” 玄胤摇手不接,笑道:“张师叔客气了。家师说了,这两件软袍给二位穿,也是想在明日试一试软袍的防御之力如何,倘若损坏了,说明护甲尚有缺陷,圣琅派自认亏本,绝不向张师叔追讨。” 陆小远捧着软袍,心中十分感动。他虽然在名义上与圣琅派断绝关系,但紫华真人和玄胤等人却仍不忘昔日情分。 张恒见玄胤相赠之意十分诚恳,道:“贵派相助之恩,在下铭记于心。”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争吵声音,陆小远道:“我出去看看。”起身开门,走出去不远,只见三个黄衣僧正在阻拦一群人过来,这群人有男有女,披盔戴甲,自是燕王军的将士。 三僧拦在当路,旁边两头狮型猛兽蹲在地上,四目射出神光,直逼众将士,鼻孔喷出一缕缕青烟,正是佛觉寺的护法圣兽,青炎狻猊。 只听燕王军中一女子大声道:“我们是来探望陆将军和张少侠的,为什么不让我们过去!”当初唐棣封陆小远为军师参赞,虽然是个闲职,陆小远也算有了军衔。 一僧道:“陆小远和张恒现在是戴罪之身,不得本寺长老之命,请恕小僧无法让行。” 那女子怒道:“那只是你们的一面之词,王爷还没调查呢,不能定陆将军的罪,你们凭什么无缘无故把人拘束起来?” 那僧人道:“寺规如此,女施主请谅解。” 那女子冷哼一声,道:“佛觉寺有佛觉寺的规矩,我们军人要服从命令,不见着人,我们决不罢休!”燕王军众人纷纷叫嚷起来,准备动手。 那僧人身份不低,奉了戒律院首座的命令看守陆小远,若是旁人对他这么呼喝,他早就动手了,当下合十冷冷道:“各位硬要动手,小僧师兄弟三人只好奉陪。” 他心想只要对方先动手,己方便是出手自卫,事后燕王军的高官追究起来,己方也颇为占理。 陆小远见双方剑拔弩张,忙叫道:“慢动手!” 三僧见到陆小远奔来,立时潜运真气,僧袍鼓胀,蓄势待发。 陆小远奔到近前,认出那女子是唐妤手下卫队的队长施青青,问道:“施队长,你们有什么事吗?” 施青青道:“王爷和郡主都很挂念陆将军,只是明日陆将军有一场重要的战斗,他们两位不便来干扰。”瞥一眼三僧,道:“你们走开些,我们跟陆将军有话要说。” 为首僧人向陆小远冷冷的道:“陆小远,你赶快回去,若想逃跑,立时把你就地正法。” 正文 第三百二十五章 决战前夕(4) 陆小远平易近人,燕王军的将士跟他关系都很不错,见这僧人对陆小远严厉呵斥,再也忍不住,抽出兵器攻向三僧。 三僧各出一掌,气劲连在一起,如滔天巨浪般卷到,修为较弱的被震得踉跄后退,兵器落地。几个实力较强的武者稍作调息,便又攻上。 三僧后跃,落在一丈开外,不知念了什么咒语,两头青炎狻猊张口喷出湛青的火焰,“轰”的一声炸裂开来,青光点点,如同漫天萤火虫乱舞,几名武者身上立时起火,七手八脚的扑打火焰。 这青炎并非凡火,其中凝聚了禅宗神力,若没有极深的修为是抵受不住的。陆小远纵身来到众武者身前,双袖鼓动,风声大作。劲风中含有极强的真气,青炎这才被扑灭。 为首僧人喝道:“好哇,奸恶小贼,你果然向畏罪潜逃,莫怪我们不客气!”运气发吼,两头青炎狻猊接到进攻的信号,身体紧紧绷住,随即暴起扑向陆小远。 陆小远跃起避开,刚拔出长剑,一头狻猊的血盆大口便咬了过来,他横剑去架,长剑格在青炎狻猊的嘴间,青炎狻猊上下两排牙齿一合,“当”的一声,咬在剑上。 它喉咙间发出一声巨吼,发力猛冲,陆小远抵挡不住,被它带着向后急退,另一只青炎狻猊便从陆小远后方扑来。 陆小远定住双足,接着一个鹞子翻身,从前方的青炎狻猊上方翻了过去,两头狻猊险些撞在一起,止住冲势,又扑向陆小远。 这两头护法圣兽的力量和速度在兽族中都算是第一流的,若论战斗力,比人族的神位武者还要强些,但见二兽奔腾咆哮,扑击之时,卷起大片尘土,四蹄落处,燃起团团青炎。 而陆小远在二兽疾风骤雨般的攻势之中寻隙躲闪,越奔越快,最后似乎化出了好几条人影。这一场恶斗,只瞧得众人惊心动魄。 数十回合一过,方圆数丈之内的地面上,已经布满了升腾不定的青炎,两只青炎狻猊不再进攻,而是围着陆小远急速奔跑,地面的青炎往他们身上附去。 圈子逐渐缩小,两头青炎狻猊全身燃烧着青碧色的火焰,发出呼啸的风声,将周围映的明暗不定。忽然二兽相对向陆小远疾驰而去。 陆小远知道这是它们要发动最强的一击,闭上双目,深吸一口气,真气灌注全身,双足陷入地面数寸。他听声辨位,双掌左右分击,两股金色气劲汹涌而出,与两团奔腾的青炎相遇。 两团青炎僵在半空,伴随着阵阵咆哮,火势倏然涨大,朝陆小远靠近几分,随之金色气劲向外膨胀,青炎势头便减小,又被推回原处。 双方此消彼长,持续了一盏茶的功夫,施青青叫道:“秃驴!你再不让两头畜生退下,我们先开了你们三只秃瓢!” 一声令下,众将士身形未动,一道青影从众人眼前掠过,但见寒光闪了两下,两头青炎狻猊倏然退开,趴伏在两丈开外,口中发出“赫赫”的低吼。 众人再看时,陆小远身旁站着一人,正是青华。 为首僧人喝道:“青华,你们师徒狼狈为奸,要....”猛地想起一事,转头望去,见玄胤、张恒站在一旁,有些吃惊,问道:“你们是怎么来的?” 青华笑道:“只有这一条路能到他们的房间,当然从此处过去的。” 为首僧人怒道:“你们未得允可,竟敢私自接触人犯!” 青华淡淡道:“你们不让来,我们离开便是。”招呼玄胤一同离去。 他二人身法如风,说走就走,三僧回过神来,见二人早已消失在夜色中,虽然气恼,也不能再去追究。 施青青冷笑道:“果然看守严密。” 便在此时,有一个黄衣僧奔来,道:“广证师兄,师伯有令,只要陆小远和张恒不离开此处,准许他人进去探望。” 施青青高声道:“走,咱们进去。”音调拉的很长,带有讥嘲之意。 那传信的僧人忽然道:“女施主且慢。” 施青青道:“怎么?” 那僧人道:“每次只能进去三人。”这是防止人多生乱。 施青青扁了扁嘴,点起两人,随着陆、张二人进屋。她从一名士兵手中取过两只锦盒,分别交给二人,道:“里面是疗伤的丹药,用千年的血头参和蓝蛇异胆等物炼成。王爷说如果陆将军带伤上阵,胜算就少了几分,服下这丹药,明早伤势就能痊愈。” 这两味材料都异常罕见,对于疗伤尤富奇效。二人打开锦盒,见那丹药通体碧绿,内含无数缕红色细丝,周围散发着一圈淡淡的光晕,便知此药效力不凡。 圣琅派和帝会派的炼丹术虽然臻于顶峰,但因千年血头参之类的原料十分难得,这等丹药对于两派而言,也十分珍贵。 那士兵又解下背后包裹,施青青接过,双手捧给张恒,道:“极北寒荒一行,承蒙张少侠对陆将军多加照顾,这是王爷的谢礼,请张公子收下。” 张恒打开来看,檀木盒子里是一张折叠的棋盘和三百六十一枚玉质棋子,白的温润,黑的深邃,都是上乘美玉,兼之做工考究,料想价格不菲。 他躬身道:“多谢燕王厚意,在下愧领。其实在下和陆师弟相互扶持,陆师弟也帮了在下不少忙。” 施青青笑道:“张少侠,还有一个人要见你,你看,她是谁?”说着指了指另外一名士兵。 张恒凝目望去,认出了这人,叫道:“顾师妹,怎么是你?” 这人却是张恒的同门师妹,名叫顾婷。因她用铁盔遮住了半边脸,加上张恒刚才只注意施青青了,才没认出她来。 顾婷摘去铁盔,道:“师兄,我担心你,所以就来看你了。”她见到张恒,很是激动,以致语音发颤。 张恒道:“多谢你了。我不在不苟堂这些日子,你的武功想来又有进步了吧?” 顾婷道:“师父已经开始教我碎岩腿法了。”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六章 决战前夕(5) 张恒点了点头,道:“恩,我离开不苟堂之前查你修为,本以为你至少还要三个月的时间才能着手去练碎岩腿法。看来这段日子你用功很勤。” 顾婷轻轻咬着下唇,双手互勾,显得十分欢喜。 张恒问道:“师父现在怎么样?” 顾婷略一迟疑,道:“他晚上和大家吃饭的时候,看不出一点生气的模样,你是知道的,他如果生气,脸上一定会出现怒容的。” 张恒看了她神色,心道:“我违逆他的命令,他现在绝不会消气,看来他是把自己关在房间生闷气了,师妹故意反着说。” 顾婷欲言又止,犹豫一会儿,最终说道:“师兄,明天你可不可以不不出战?” 张恒摇头道:“不行。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师妹你记住,有些事是必须要做,不能逃避的。” 顾婷深知大师兄的脾气,师父都没劝他回头,自己再怎么劝也是无用的,低声道:“那你万事小心,我们都盼着你回不苟堂。”话音中已带哭腔。 施青青柔声道:“放心好了,吉人自有天相,他们未必会输。时候不早,咱们也该走了,让他们好好休息吧。” 。。。。。。。。。。。。。。。。。。。。。。。 佛觉寺的方丈禅房之中,几名心字辈僧人也在商议着明日之战。唐棣既已挑明他跟陆小远的关系,五宗若出高手将陆小远打死,不免大大的得罪了唐棣,以后和燕王军也就生了隔阂。若派大字辈僧人出战,那陆小远是稳赢,佛觉寺的放水之意可就人人皆知了。 龙树院首座心镜大师道:“佛觉寺单出一人,与张恒比试,至于陆小远的对手,由其他四宗出,这个难题就算推给了他们,怎么样?” 心止摇头道:“不行。面对区区两个少年,堂堂佛觉寺出不了人迎战,这成什么话?” 心镜道:“若由本寺出人,那么陆小远杀是不杀?” 心澈瞪眼道:“为什么不杀?心悟师兄给他使奸计害死,若不将他碎尸万段,此仇此恨,岂能罢休?” 心观大师道:“阿弥陀佛,师弟,佛家弟子,焉能如此妄动无名?” 心澈见掌门发话,压住了心中怒火,道:“佛觉寺一名天位高手被他害死,这仇无论如何是要报的。” 心澄道:“心澈师弟跟心悟师兄关系甚笃,老衲等也都知道,但心悟师弟已经圆寂,咱们活人何必再造杀孽?” 心澈道:“难道任由这杀人凶手逍遥法外?” 心澄道:“杀死陆小远不难,今日大殿之上,那位燕州郡主对陆小远百般回护,他二人关系定不一般,日后燕郡主前来寻衅,这不得不虑呀。” 心止白眼一翻,道:“佛觉寺还没怕过谁来,一个小丫头,有什么可虑的?” 心澄道:“但若由此引发燕王军和佛觉寺的争斗,那可得不偿失了。就算佛觉寺最后得以保存,也定是千疮百孔了。咱们登入极乐,还有何面目见列位祖师?” 心镜道:“今日老衲看陆小远的实力,也不过神位,本寺广字辈僧人中,神位武者不计其数,何不派一名神位高手与之比试,那么别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心止道:“本寺地位、天位高手都有,却派神位高手出战,其中的暧昧之意谁都看得出来,就算将陆小远打死,其他四宗也会认为咱们除恶之心不坚。” 心镜冷冷道:“依着二师兄的意思,是不是由你出手,一个大三千灭谛拳法,将陆小远和张恒给毙了,那才过瘾?然后帝会派寻仇的、燕王军寻衅的,一发给二师兄打死,再无后患?” 心止怒道:“你这是什么话。老衲只是实话实说。陆小远堕入魔道,张恒助纣为虐,我辈武人,岂能姑息纵容?若因为忌惮燕王军和帝会派而手下容情,咱们还成什么除魔伏妖的正道?” 心澄听他言下之意,竟是要将张恒一并杀死,道:“二师兄,张恒只是一时糊涂,罪不至死,杜先生为人忠正,跟咱们同为正道之人,咱们杀他弟子,不免破坏了同盟的义气。” 心止道:“邪魔外道,除之杀之,至于他师承何人,有何背景,那都无需顾虑。” 众僧争论半天,也没个定论。心止合十道:“方丈师兄,你是本派掌门,又是五宗首领,此事怎么办,还请师兄定夺。” 心观大师道:“老衲接任佛觉寺掌门以来,德疏才浅,领导无方,以至于本寺出了这等惨事,心悟师弟为妖邪所害,实是愧疚不安。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张施主正直侠义之名播于江湖,只是一时受人蒙蔽,咱们大可给他一条改过自新之路。佛门广大,容不得一位迷途少年么?” 众僧恭恭敬敬的道:“方丈师兄慈悲为怀,我等受教。” 心观大师叹道:“陆小远曾重伤不治,来本寺求医,那时老衲还以三年修为助他疗伤。岂知他离开圣琅派,面临生死之际,竟将正邪之分、正道职责统统抛之脑后,为了活命而勾结邪教,害死本寺一位大德。唉,此人罪大恶极,却是不能饶的。” 心镜道:“师兄,若杀了他,那....” 心观大师道:“阿弥陀佛,兴盛正道而消灭魔道,乃是佛门弟子天生的责任。佛觉寺昌盛至今,便归功于历代高僧大德不惧强权,排除万难,以毕生精力践行此理。倘若本寺为此与燕王军开战,就算被灭,我等也无愧于心,不违佛教正理。若放过陆小远,则佛觉寺虽存,佛理和侠义丧矣。” 众僧见他神色庄严,这番话说来正气凛然,均无话可说,齐声称是。 心澈坚定异常的道:“无论如何,心悟师兄的仇,老衲是要亲手报的,明日之战,老衲非出手不可。” 心镜和心澄正要说话,心止抢先道:“剩下一个名额,让老衲出阵。” 众老僧皆感惊讶,心澄道:“师兄,你是天位高手,位望尊崇,向两个少年出手,不免有失身份,师弟自可代劳。” 正文 第三百二十七章 决战(1) 心止摇头,道:“这两个少年决非等闲,若本寺两名地位高手出阵,未必能胜过他们。” 众僧脸上均有不信之意,心澈道:“不会吧?张恒的凝霜雪虽然熔炼了冰龙寒晶,受他本身修为限制,发挥不出全部威力,那陆小远嘛,从今日战况来看,也不过是神位实力,有什么好担心的?” 心止道:“南宫思文在大殿跟他动手之时,使的是“悲回风”掌法,这门武技的厉害之处就在于掌风可以折回,攻敌之不备,可陆小远那一个闪身,不仅躲过了来势,还将后招消于无形,如此举重若轻,神位高手可以做到吗?” 心观大师道:“不错,他在广场上跟人动手时显示出的意识、修为,确实超过了神位高手。” 除了他两人,其余老僧都是地位境界,甚至有人还没到地位,见识不免有所局限,听得本寺的两大顶尖高手都这么说,也就无可怀疑了。 心观大师道:“心止师弟出手,自当稳胜,只是师弟的名头就不大好听了。” 心止肃然道:“若打不过他两人,本寺所有弟子都要蒙羞。佛觉寺名望为重,师弟一人之荣辱,相较为轻。” 。。。。。。。。。。。。。。。。。。。。 次日辰时,陆小远和张恒在数千道迥异的目光注视下,入场站定,张恒抱拳朗声道:“在下和陆师弟到了。不知哪两位高人肯予指教?”陆小远服了唐棣送的丹药,今晨运气调息,发现伤势果然痊愈。 大部分人心道:“岂止是简单的指教而已,今日要你二人双双归西。” 心止从座位上站起,道:“由老衲和心澈师弟,来跟二位比试。” 此言一出,众人错愕片刻,随即轰然叫好。他们虽然觉得心止出手有些“杀鸡用宰牛刀”的意思,毕竟天位高手实力超绝,陆小远和张恒是绝无活命希望的了。 唐妤虽没见过心止出手,但也知道这尖头老僧绝非易与,大声道:“老和尚,你这么大把年纪,却要和晚辈动手,这不是以大压小么?还要脸不要?” 心止冷冷的道:“既是正邪争斗,本寺自当竭力以赴,什么辈分名望,都另当别论。” 张恒道:“好,那么晚辈二人便向二位大师讨教。”缓缓抽出凝霜雪,剑尖指地,陆小远霍地拔出青铜剑,叫道:“你们两个,亮兵器吧!” 心澈冷冷道:“凭你也配让老衲动兵器?看拳!”握起右拳,真气凝聚,一条金龙出现,盘在他身上,昂首长啸,他一拳击出,那金龙鳞爪飞扬,扑向陆小远。 他和陆小远相距六丈,但金龙说到便到,陆小远侧身躲开,心澈挥掌一拨,那金龙转向,仍是朝着陆小远而去。 张恒一招“冯夷击鼓”,寒气扩散开来,挡下了金龙,陆小远一招“大河之剑”,化作一条流影,直奔心澈的咽喉。 心澈使完“龙音法拳”,真气正在周转,心止袖袍一甩,一面金盾出现在师弟面前,挡下了大河之剑的攻势。 陆小远借势后跃,心止深吸一口气,双掌推出,排山倒海般的气劲呼啸着移向二人。陆小远和张恒各自施展身法,一左一右,避开了气劲的冲击。 心澈怒喝一声,挥拳冲向陆小远,陆小远陡然间改变轨迹,与张恒完成了位置的互换,凝霜雪和青铜剑前后夹击心澈。 这两下动作衔接的完美无缺,心止眼见师弟危急,已来不及正面解救,手指一弹,一股极细的气劲破空而至,直奔陆小远的后背,这是攻敌之不可不救,陆小远知道挨着这天位高手的一击很不好受,只好侧身闪躲。 四人乱斗在一处,陆小远和张恒相处了许多时日,配合十分默契,而心澈一心要报师兄的仇,总是对陆小远发动奋不顾身的猛攻,这一来便给了二人很多袭击的机会,若非心止仗着一身超凡的本事从旁解救,这时他早已受伤。 心止眼见乱斗于己不利,使一招“峡谷寒风”,一阵劲风吹出,分攻陆、张二人,将二人暂时迫开,身形突进,一掌击向张恒,叫道:“各自为战!” 这样正遂了心澈要独力杀死陆小远的心愿,心澈双目圆睁,喝道:“魔教妖孽,你认命吧!”一个“崩山炮”打出。 陆小远“断浪斩”劈出,剑气与罡气炮在半途相遇,“轰”的一声大响,禅宗罡气向四周迅猛扩张,震得旁观众人耳朵发麻,总算陆小远运气护体,才没受重伤。 见心澈正在凝聚真气,金色气球在他拳头上缓缓涨起,陆小远飞剑便刺,岂知刺到半途,又是一颗“崩山炮”打来。这“崩山炮”与别的武技不同,蓄气的过程中随时可以发出,只是蓄气时间长,威力也大。 陆小远这时已经无法躲闪,只好横剑抵挡,崩山炮在身前炸裂,威力比刚才大好多倍,陆小远但觉全身剧震,几乎站不住脚。 那边张恒抱拳施礼,道:“恕晚辈冒昧。”凝霜雪斜刺心止小腹。 心止双臂抱球,禅宗罡气外吐,凝成球状,挡在了身前。 凝霜雪刺入金色球体,便受到阻碍。张恒催运真力,玉剑剑身上寒光一闪而过,穿球向前。 心止双眉一耸,撤功后跃,但见红影一晃,他身在五丈之外,暗道:“好悬,若再慢些,老衲一世英名不保。” 他通过刚才的交手看出张恒是地位高手,对这凝霜雪的绝世威力也颇有了解,尽管如此,仍然对张恒刚才的一剑之威感到惊讶。 心止深吸一口气,坐马蹲桩,见张恒追击而来,呼的一刀斩出。这是“断烦恼七绝刀”,张恒挥剑抵挡,只觉黄金刀气力道大的异乎寻常,便知心止用上了全力。 心止“呼呼呼呼”连发四刀,金光灿灿,刀气呼啸,登时将局面拉平。他站直身子,使出“无量神掌”,每一掌推出,便是一面金色壁障向张恒移去。他出掌、收掌十分缓慢,金色壁障的移速却快,一面接着一面的压向张恒。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八章 决战(2) 壁障面积很大,不易躲闪,而张恒每次挥剑挡过,便觉胸口气息不畅。他且战且退,与心止相距八丈时,气劲减衰,不畅的感觉才渐渐消退。 陆小远被心澈的“崩山炮”打的血气翻涌,心澈纵身冲上,双拳接连邀击,陆小远已落下风,在心澈的攻势下渐渐不支。 心澈暗暗欣喜,右拳直击,左掌从右拳底下穿过,陆小远躲过右拳,肩头被左掌击中,踉跄后退几步,若非有圣琅派的宝衣护体,早已呕血。 心澈忽觉神智不清,眼前发黑,他举起左掌一看,掌上多了一层花花绿绿的气体,当下戟指陆小远,怒道:“小贼,你竟敢用毒!” 陆小远调息妥当,冷笑道:“你们口口声声说我是邪魔外道,现在又来指责我用毒?”他在衣衫上涂了十里香葬,他有灵首黄极珠护体,自是不怕毒气。 心澈一怔,倒也无言以对,冷冷道:“小贼,你以为区区毒气能奈我何?”运转真气,将掌上毒气尽数驱散,同时压制了体内毒气,使出“释迦伏魔诀”,一尊三丈的佛像在他身后出现,随着他的出掌,一掌一掌击出。 每一掌都掀起疾风,打的飞沙走石,且掌力范围十分广,陆小远无法躲闪,便凝结气盾抵挡。二人之间,心澈的攻势占了八成,浩浩荡荡,将陆小远完全压了下去。 看这情况,心澈只需将攻势加剧一分,陆小远便要被禅宗罡气打的非死即伤,但就是这一分的攻势,却无论如何也加不上去了。 心观大师、紫华真人等顶级高手却看出心澈与陆小远的攻防有如惊涛拍岸,任你浪头再凶,也无法撼动大地分毫,而且陆小远的防御武技对真气的消耗很低,如此僵持下去,心澈纵然有数十年修为,只怕也要先于陆小远气竭。 陆小远知道十里香葬毒性有限,对于地位高手不足以构成威胁,他之所以向心澈使毒,是为了激起心澈的怒气,暴怒则易失机,自己便多一分胜算。 他转头望去,只见张恒和心止正互以气刀、剑气隔空相斗,呼啸声音大作,气刃将广场割出纵横交错的无数条裂痕,而心止的断烦恼七绝刀正逐渐逼向张恒。 陆小远再看看心澈,心想:“这么僵持下去我是有胜无败,但恐怕心澈真气未竭,小白就输给心止和尚了。”当下真气凝聚,“呼呼呼”连使三下断浪斩。 这时金尊佛像的掌力大大减弱,三道金色剑气突破掌风,直逼心澈,心澈“咦”的一声,有些惊慌,双掌一合,“舍卫金盾”在面前竖起,虽然挡住三道剑气,他已露出狼狈之态。 陆小远纵身飞上,青铜剑一晃,化出六条色彩不一的剑影,攻向心澈。近身而战,释迦伏魔诀周转不便,心澈收转功法,双掌挥舞,与陆小远战在一处。 若说对于武技的运用、熟练度以及战斗经验,心澈远胜陆小远,但他真气损耗不小,再加上陆小远有圣琅派宝衣护体,挨了他几下拳掌之后,便占上风。 绚烂的剑影越转越快,也在逐渐增大,最后化作一团色彩变幻的巨大漩涡,将心澈裹入其中。这场景如同漫天彩虹乱舞,罕见而绮丽,旁观众人只觉心旷神怡,叹为观止。 陆小远笑道:“刚才不知哪位大神说,跟我这小贼打不用兵器,哈哈,果真不用么?” 果然,他这么一激,心澈怒火更盛,大喝一声,凝聚起残余的真气在剑影漩涡中左冲右突,不知不觉僧袍被飞旋的剑影绞碎,背后、手臂、胸口也多了好几条血痕。 心止暗暗叹息:师弟被六道神剑诀压制的时候,倘若严防死守,一时半会不至于落败,但他受了陆小远之激,一心要反制陆小远,心浮气躁之下,不免大露破绽,败绩将至。 心澈正陷入窘境,忽听得耳旁一个声音道:“你去跟张恒打。”红影一闪,却是心止攻向陆小远。 心止已将张恒压得大落下风,他若想置张恒于死地,只是举手之劳,但佛觉寺想要杀陆小远而放过张恒,而这时的结果和预期完全相反,无奈之下只好交换对手。 张恒想要扭转败局,再打赢心澈,至少需要数十个回合,那时候心止早已猛下杀手,将陆小远击毙。 心止和尚坐马蹲桩,“断烦恼七绝刀”立使,呼呼两道刀气斩向陆小远,陆小远避过一道,以“断浪斩”迎上一道,被一股巨力冲的站立不稳,踉踉跄跄连退七步,方才站定。 又是四道金灿灿的刀气斩来,陆小远斜向后退避,避开了两道,青铜剑挡下了两道,登时被冲倒在地。 心止身形一晃,站到陆小远身旁,这次不发气刀,而是以手刀当头斩下,陆小远生死悬于一线,突然福至心灵,纵身从他胯下钻过。 手刀着地,气劲入土三尺,地面裂出一条一丈长的口子。陆小远虽然躲得及时,却也被扩散的劲风逼得呼吸艰难。 他刚一站定,见心止回身斜劈,倒纵出五尺,转身便逃。 心止猛劈出一记刀气,直追上去,眼见陆小远在刀气范围之内,提掌要劈,却见陆小远身形一转,躲到了心澈背后。 心止没料到这一着,百忙中手臂一抬,金色刀气斜飞上天,骂道:“狡童!”两只宽大的袍袖一掼,两条金芒脱袖飞出,分从陆小远左右袭来,正是禅宗武技“双龙闪”。 岂知心澈见陆小远来到,便以“妙法大莲华”进攻,掌心间赤焰腾腾,刚凝聚起两朵红莲,便被急速掠过的“双龙闪”气劲冲散。心澈也被气劲震得一阵剧痛。 心止拍出一掌“舍卫金盾”,挡下了张恒发出的寒冰剑气,跟着跃过心澈,一掌横抹,将陆小远避开,左掌接连拍击,一股股强猛的气劲向陆小远冲去。 陆小远在三丈之外闪转腾挪,将心止的攻势尽皆避开,眼见心止仍是单掌进攻,而且攻势远较先前为缓,心中暗暗奇怪。 正文 第三百二十九章 决战(3) 忽听得张恒叫道:“陆师弟小心!” 陆小远凝目看去,只见心止眉心出现一点金光,身周却笼罩了一层淡淡的黑雾,若不细看,还真看不出来。他心念一动,暗叫不好。 果然,旁观的好多人叫道:“大三千灭谛拳法!”人群立时沸腾起来。 唐妤见众人神色激动,问唐棣道:“哥,这个大三千灭谛拳法有什么厉害的?” 唐棣道:“这门拳法数百年来以霸道之名为天下人所知,一经施展,体内真气将以平常数倍的威力打出,以师父的天位境界而论,普天之下,无人敢与之抗衡。” 唐妤有些怀疑,道:“真有这么厉害?” 张恒这时已经拉平了战局,斜向前一冲,一招“笔墨稠”使过,冰蓝色的剑芒急速刺向心止。 心澈看出这剑芒虽细如银针,力道却是极强,一旦刺到,师兄非得放弃运功而出手抵挡,当下拦在中途,双掌凝聚起残余的全部功力,推向剑芒。 他但觉双掌一凉,一股寒气入体,在诸般经脉之间游走,转眼间冻僵倒地。他刚才的一推,与剑芒的力道相当,但这一推耗尽了他的真气,以致剑芒的寒气乘虚而入。 张恒一招“千寻雪浪飞”,蓝茫茫寒气如涛,涌向心止,转眼间便将心止淹没。正要松一口气,却见心止身上金光流动,身周黑气转浓,到最后心止仿佛变成了金人,而那黑气也似液体般流动。 天色转暗,满山生风,寺外的燕王军察觉情形有异,议论纷纷。 五宗众人见状,便知心止的大三千灭谛拳法已经运成,接下来,二人是难逃被杀的命运了。 正道五宗和嗜血教的两次会战中,三十年前的第一次会战,心止尚未练成此功,第二次会战中,他以此功横扫群邪,如摧枯拉朽,所向披靡,便是强横如第二上尊的楚狂人,也被此功打的呕血三升,一月之内无法再战。 后来,当时的第一上尊观月和尚遇上心止,所采用的策略便是凭借“绝剑冷月光”狂攻猛打,将心止迫的无暇运功,方才与心止斗上数百回合。若容心止使出大三千灭谛拳法,观月和尚也必如楚狂人一般,重伤铩羽。 天位高手尚自难以抵挡,这两个少年纵然天纵英才,岂能与佛觉寺历经千百年来锤炼的霸道神功相抗? 心止一拳击在地面,金黄色的扣碗状气罩将他罩住,随即缓缓扩大,寒冰气息遇着,立时被灼热的禅宗罡气烤的蒸发,大片水雾升腾而上。 一个金黄气罩不断膨胀,金罩中央是一位如同黄金铸就的老僧,他身周却是黑气腾腾,这景象既怪异又令人心里发突。 金罩涨到十丈径长,便停止膨胀,缓缓的朝着陆小远移去。陆小远斩出一道剑气,还没与金罩相遇,立时被金罩附近卷起的回旋劲风绞散。 张恒使一招“笔墨稠”,剑芒电射而出,倒是射入了金罩之内,但里面充满了禅宗罡气,剑芒距离心止尚远,也被气劲绞散。 金罩之内死气沉沉,毫无生机,简直是一座修罗场、人间地狱。 半球状的修罗场距离二丈时,陆小远已经感受到劲风扑面而来,他迈步向旁窜出三丈,但这巨大的修罗场只微微转一下方向,又冲着陆小远而来。 修罗场径长十丈,高达五丈,陆小远根本无法从上空越过,而一旦落入其中,恐怕转瞬之间连尸体也没了。 他左右望望寺院的墙壁,心澄看出了他的用意,抢先开口道:“陆小远,你若逃出佛觉寺的范围,那便是输了。” 陆小远就算翻墙而出,峻极山上的僧众随处可见,他也决计逃不下山,何况以他性子,也不愿做出逃避之事。 忽听得一声娇喝:“放箭!”跟着破空声音响起,八支羽箭射向金罩修罗场,却是唐妤命令“锦弓雕翎八飞将”发箭袭击。 八箭齐发,五灵之力互生互长,便是明王宗的天位高手卓沃也不敢直缨其锋,唐妤本以为就算不能破掉这修罗场,至少也能重创其威势,岂知八支羽箭深入金罩三尺,便被禅宗气劲绞成碎末。 心观大师朗声道:“阿弥陀佛,四人比武,与旁人无关,若有谁再插手,那便算陆小远和张恒输了。” 唐妤反驳道:“若是你们五宗的人出手帮老和尚,也算陆大哥他们输么?” 陆小远听得唐妤的声音,忽然想起一事,从乾坤袋中掏出一物,叫道:“妮子,接着!” 唐妤见一物飞来,伸手接过,低头看时,眼泪夺眶而出:那是三颗贝魂珠。当初宫少龙曾要送她一串贝魂珠,当时她顾及陆小远,便没收下,没想到陆小远一直记着这件事,这三颗贝魂珠,自当是他给自己的补偿了。 三颗贝魂珠大小不一,自不及那一串贝魂珠项链珍贵,但这也说明这三颗都是陆小远深入寒潭苦寻而得,唐妤握在手中,又是甜蜜又是凄苦。 这时陆小远已经紧贴大殿的墙壁,再无路可逃,修罗场距离他不远了。但听得“嗤嗤嗤”声音响起,却是殿前的两座紫晶石经幢,有一座被修罗场绞成碎末,化作一阵亮晶晶的紫烟飞散。 众人均知紫晶石材质坚硬,这经幢又有一人合抱粗细,便是天位高手的剑气、刀气也难以一下将其斩断,所谓分则力弱,心止将真气扩散成如此巨大的一座修罗场,仍具这等威力,众人无不骇然。 青华目不稍瞬的盯着战场,两条眉毛几乎拧到一起,手掌不自觉的运力,将椅子把手捏成了碎片,他正要站起,听得身旁的紫华真人道:“就算你上场,也只是枉送一条性命而已。” 青华转头望着师兄半晌,长叹一声,低下了头,道:“当年我跟他打架之时,他若使出这门武技,我是必输无疑的。” 紫华真人道:“不会,以你的实力,他单手打不过你,也就无暇运功了。” 正文 第三百三十章 决战(4) 青华皱眉道:“这门武技的威力虽然骇人听闻,可运气时间太长,遇着实力相当的敌手,就显得鸡肋了。就算是群战中使用,也要顾及会不会伤到同盟,如此看来,用处不大。” 紫华真人道:“据说这门武技的最高形式不是巨型气罩,而是以拳法近身相搏,故而名叫“大三千灭谛拳法”。” 青华大吃一惊,道:“这可能吗?具有毁天灭地之威的一座大气罩,将其完全纳入体内,任何人都会爆体而亡的吧?这简直就是在自杀。” 紫华真人摇了摇头,道:“其中奥妙,就不得而知了。” 青华道:“依师兄之言,陆小远是绝无活路了?” 紫华真人长叹一声,虽然没回答,其不言之喻再明显没有了。 。。。。。。。。。。。。。。。。。。。。。。。 “心止,你的金蝉神功练到第几重了?” “第三重。” “看来四年之内,你的禅修并无半点进境。” “是。” “你为何要杀张将军?” “师父,佛门武僧降妖除魔,他鱼肉百姓,为祸一方,理应杀之。” “他是人,不是魔。” “心魔已生,人即是魔。” “我佛慈悲,讲究普度众生,度化恶人,你以暴制暴,以武力裁决非法,本身也是非法的。” “那么释尊要伏魔杵作甚?” “你的意思是?” “弟子愿做释尊手中的伏魔杵。” “你要想好,杀心一起,业障即生,只怕你永远难证大道。”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只要人间清净,鲜血罪恶,尽归吾身。” “两百年了,大三千灭谛拳法苦等有缘人,你既有此宏愿,可得传授。这是神功秘笈,你好自为之。” 。。。。。。。。。。。。。。。。。。。。。。。。 陆小远放眼望去,金光席卷着凌厉的杀气,铺天盖地而来,自知难以幸免,索性放弃了抵抗,顺着墙壁缓缓坐倒,怔怔的盯着修罗场。 忽然,修罗场收缩了些许,这一下没逃过陆小远的眼睛,他微感诧异,往旁边一瞥,便明白了缘由:另一座紫晶石经幢距离修罗场只有三尺远近,若不收缩真气,这一座紫晶石经幢也难逃粉碎的厄运。 他心中想道:“这老和尚小气的很,不肯损坏佛觉寺丁点东西。”其实这紫晶石虽不及黑曜石、紫曜石那般坚硬,却胜在晶莹璀璨,夜间如星般闪烁,因此反比黑曜石珍稀昂贵。佛觉寺内仅有这两座经幢,心止自不愿将其毁坏。 陆小远抬头望去,看到了大殿屋顶上镀金的滴水檐,忽然脑中闪出一个求生之念,立即站起,飞速窜进大殿。 五宗众人见他做出这个举动,都感到奇怪,但随即看到金罩修罗场停在殿外一动不动,心中便已了然:大三千灭谛拳法具有毁天灭地的恐怖威力,倘若向前直冲,则佛觉寺雄伟神圣的大殿,千年的基业,就要毁于一旦了。 这一着可谓剑走偏锋,所有人都没想到,但恐怕也是抵御这无可抵挡的霸道神功的唯一法门了。 金罩修罗场原地盘旋,发出呜呜的呼啸声音,似在怒吼,陆小远站在殿内,一动不动的望着。眼看陆小远和心止已成僵持之局,五宗群雄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一时间议论声、抗议声、怒骂声响成一片。 心止使出大三千灭谛拳法之后,另外二人的输赢已经无关紧要,心澈在旁观战,忍不住怒道:“小贼,你拿本寺的宝殿做挡箭牌,太也卑鄙无耻了!” 观战众人倒有一大半心想:“这小子为了保命而出此下策,倒也算不上卑鄙无耻。”不知怎地,看到陆小远以此法阻住修罗场的攻势,众人暗里对他还有些钦佩之意。 陆小远放声叫道:“心澄和尚,小爷可没出佛觉寺,算不得小爷输吧?没关系,大殿、后殿、龙树院、舍利院、般若堂、戒律院,还有你的生灭院,还有后寺的罗汉塔林,我挨个去走一遭。” 众僧面面相觑,心想如果心止一路推进,本寺就要化作一堆碎砖烂瓦了。 唐妤笑道:“陆大哥,你逛完这一趟,佛觉寺就没啦。能做这千年古刹的最后观光客,不是每个人都能享受到的。” 数千道目光的注视之下,修罗场缓缓收缩,卷起大片烟尘,这是心止在收转神功。 张恒站在心止后方,见陆小远冲自己连使眼色,知道他是要自己出剑进攻,此刻是心止最为虚弱的时候,二人前后夹攻,或许能取了心止的性命。 见陆小远的“断浪斩”已经劈出,张恒的凝霜雪僵在半空,心中有个声音在不断告诉自己:“我是正道弟子,我是正道弟子,为了蒙冤受屈之人跟五大门派对抗尚且说得过去,但怎能对正道前辈猛下杀手?” 他内心挣扎之际,断浪斩剑气已经劈进滚滚的烟尘中,便如泥牛入海,再无声息。 烟尘散去,心止站立当地,并未被剑气所伤,他怔怔的盯着陆小远,忽然大喝一声,身体前倾着急速冲入殿中,同时掌心真气凝聚出一只急速回旋的金球,准备击向陆小远。 张恒使一招截手九式中的“一线天”,寒冰剑气斩向心止的后背。 心止速度不减,身体向右一偏,剑气擦身而过,从一座铜鼎中央穿过,但听得“嗤”一声响,铜鼎并无异状,心止凝目细看,发现铜鼎上多了一条细缝,细缝处有一层薄薄的寒霜。 只因剑气太快,又薄如蝉翼,将铜鼎切成两半,铜鼎的上半部分却不落地,仿佛是完好无损。 凝霜雪中熔炼了冰龙寒晶,已经成为威力天下第一的神剑,张恒这一剑使出了全力,又将凝霜雪的冰灵之力发挥出十之七八,虽然铜鼎也是特殊材料铸成,强过百炼钢,也当不住剑气的一削。 心止将真气金球甩向陆小远,随即回身一掌,舍卫金盾将殿门挡住,防止张恒的剑气毁坏大殿中的物事。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一章 决战(5) 殿中有十六根镇殿柱,又有桌椅板凳、香桌佛像,陆小远绕来绕去,心止身法虽然比他敏捷不少,却也捉他不住。 座椅板凳,尚可毁坏,身为佛教门人,佛像却万万不能毁,镇殿柱起支撑作用,更不能稍有震动。心止一生诛灭妖邪魔族、与佛觉寺作对的武道门派无数,手下从不容情,这还是第一次这么窝囊的跟人动手。 他心中怒发欲狂,手上却要谨慎小心,过不一会儿,总算是将陆小远逼入一角,见陆小远的腾挪之地没有多少,长出了一口气。 正要猛下杀手,背后一阵寒意袭来,自是张恒破除防御,追来助战。心止知道他神剑厉害,之前一直防着他近身相博,此刻要专心对付陆小远,也顾不得他是帝会派门人,杜云山爱徒,回身一掌,“破碎须弥坛!”,再不容情。 这门武技的摧毁力极强,张恒剑尖尚未碰着心止,一股有质无形的气劲当胸袭来,他气息一闭,在空中翻个跟头,栽到了地上。 陆小远叫道:“小白!”他这时也红了眼,一招“生死同命”,刺向心止的左侧。 心止感到一股凌厉的杀意,他看出这一剑若刺中,自己绝难活命,当下运掌抵挡,陆小远不待青铜剑和他掌力相交,一跃而起,头下脚上,刺向心止的顶门,心止举掌上托,挡了个空之后,立刻回手防御背后。 他只道陆小远落在自己背后,便要刺自己后心,岂知陆小远却没进攻,他落地之后身形一转,横削心止后腰。 这一招青华起名“为所欲为”,不重剑招,只重剑意,绕着敌人行动的轨迹之上,随机挑几处进攻,陆小远本人事先也不知进攻哪里,心止如何猜得到? 心止百忙中俯身闪避,岂知青光一闪,横削转为斜撩,剑尖直指心止的咽喉。 心止出掌欲挡,不料他立身不稳,再加上心中微乱,经脉运转有些偏差,一掌拍出,气劲正中陆小远小腹,陆小远闷哼一声,长剑仍指在了心止的咽喉上。 心止站立当地,与陆小远对视,如石雕般一动不动。渐渐地,他的脸色转为灰白,虽然竭力克制,脸上的肌肉还是抽动了一下。 五宗众人这时都已进殿,见心止被陆小远制服,震惊不已。若非亲眼所见,众人决不能相信。 一来是张恒出剑进攻,吸引了心止的注意,替陆小远赢得了先机,二来青华的同归剑法确实精妙绝伦,陆小远一占先机,接连抢攻,心止在数招间竟无法反击,以致于遭逢败绩。 陆小远中了心止的一掌,脸色惨白,嘴角沁出鲜血,他五脏六腑直欲碎裂,剧痛攻心,全凭着一股不屈的精神挺着。 他勉强笑了一下,道:“和尚,你不是说....说....这是偏门外道的剑法么?还是打赢了你正宗。”抬起手臂,挥向心止,尚未碰着心止,他再也支持不住,力气散尽,摔倒在地。 心止忽觉脸上微微一凉,被陆小远的五指扫了一下。刹那之间,他万念俱灰:陆小远倘若神完气足,这定是一记耳光打在自己脸上,虽然他力量耗尽,这一下无声无息,毕竟还是打中了自己,别说观战高手目光老到,瞧得出来,便是无人看见,自己内心这一关,如何过得去? 他怔怔瞧着趴在地上的陆小远,这时自己轻轻一掌,便能送他归西,但这一掌若是拍出,乘人之危偷袭暗算,自己也就没脸称雄了,因此虽然很想杀陆小远,却始终抬不起手来。 整个大殿之中安静的一根针落地都听得见。过了半晌,心止缓缓抬步,往后殿走去。 他在众人面前时,总是庄重威严之中夹着一丝冷意,令人不敢对其稍有不敬,这时脊背佝偻,头颅低垂,仿佛一个垂暮之年的老人,哪有半分执法长老、天位高手的气度? 心澈望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二人,叫道:“这正是要他们性命的好机会,不能纵虎归山!” 话音刚落,两道人影一晃而至,站在了五宗众人的对面,一个青袍散发,乃是青华真人,一个苍髯高大,却是杜云山。 跟着唐妤也站到二人旁边,怒道:“老贼秃,你找死么?动他们一个试试!” 杜云山森然道:“胜负已分,刚才陆小远不是手下留情,没杀心止么?出尔反尔,还算什么英雄豪杰!” 心澈怒道:“那是陆小远行奸使诈。他先是固守防御,消耗老衲真气,后来缩进大殿躲避心止师兄的大三千拳法,否则早就死上一千次了!” 青华淡淡道:“他们脑子够用,会审时度势,才能行使计谋,你没那个智力,就不要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了。” 心澈喝道:“五宗高手云集,凭你们两个再加上燕王军眼下在佛觉寺的人马,想阻拦我们,那是螳臂挡车!” 杜云山怒气勃发,喝道:“废话少说!哪个不服,来跟老夫比划比划!”他须髯戟张,双目圆睁,如天神般站立当地,凛然生威,众人一时间都不敢上前。 心观大师道:“阿弥陀佛,事先说好,若张恒和陆小远得胜,便暂且放他们一马。五宗高人尽数在此,不会食言。青华道长,杜先生,请将二位的高徒带走吧。” 青华和杜云山背起各自的弟子,往殿外走去。 心观大师道:“青华道长,五日之后,正道武人只要瞧见令徒,便不会手下留情。杜先生,到时张少侠若仍为了陆小远跟正道为敌,那么正道中人也将他视作邪魔妖人了。”顿了一顿,又道:“二位高徒受伤不轻,杏阳城中的本草通孙先生医术高明,二位不妨请他出诊。” 青华一言不发,杜云山淡淡道:“多谢提醒。” 唐棣向心观大师深鞠一躬,道:“大师,弟子此次为了救陆兄弟而来,期间不免多有冒犯,大师海涵。弟子日后若有机会,必当重登峻极山向各位大师赔礼道歉,希望不要为此恶化燕王军和各位的关系。”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二章 杏阳城中(1) 青华和杜云山背负二人出了佛觉寺,燕王军将士将二人接过,用轿子抬下山去,来到杏阳城,寻了一家客栈。 青华和杜云山在城中打听着找到了本草通孙大夫,将他请到客栈诊治。此人神医之名,倒不虚传,开出两条药方,青华和杜云山粗通医理,接过来看了,药性与症状十分对应,便照方抓药。 喂药之后,二人又替各自的弟子运送真气,加速伤势的治愈。心观大师限定的是五日,五日之期一过,若陆小远仍在这峻极山脚下,那可就是自寻死路了。 青华将太玄浩气送入陆小远体内,忽然发觉他人虽昏迷,内息仍流转不断,一股温和醇厚的真气在他经脉间游走,所过之处,腑脏的伤势立时便好了几分。 青华便用太玄浩气限制那股真气的游走范围,只让其在伤处流动即可,心道:“素华师妹所说果然是真的,唉,凝思师侄为了小远,付出代价可太大了。” 过了一顿饭功夫,二人输送真气完毕。唐妤也在房中,见青华起身,道:“道长,我听陆大哥提起你好多次,他说你待他情深义重,还总是任着他的性子来,也不用规矩约束他,真是世上最好的师父。” 青华笑道:“原来在他心里,任他胡作非为就是好师父了。”望着唐妤,道:“他虽然没跟我提起过你,但你昨天和今天对他的好,我都瞧见了,你也是个至情至性的好姑娘。” 唐妤见他很是随和,不像峻极山上见到的五宗高手一般严肃刻板,对他大生亲近之意,几句话之后,便将他视作亦师亦友。 杜云山道:“老夫先回去了,告辞。”他走出房间,下了楼梯,忽听得青华叫道:“杜先生。” 杜云山回头,见青华追下来,问道:“怎么?” 青华来到杜云山面前,低头沉吟,似在斟酌词句,过了一会儿,才道:“咱们有十五六年不见了,您身子清健如昔,晚辈欣慰不已。”他这时神色拘谨,毫无以往的洒脱。 杜云山叹了口气,道:“不必如此,往事已矣,何必挂在心上。” 青华道:“是。此次正邪会战,杜先生要去么?” 杜云山道:“此乃我辈职责,老夫岂能推辞?掌门人和老夫都是要去的,周师弟留守帝会山。” 青华道:“那么晚辈也去略尽绵薄之力。到时候晚辈愿在杜先生麾下,听候调遣。” 杜云山道:“到时候再说吧。我这徒儿在此,劳你多多费心。” 青华道:“一定。” 杜云山道:“好了,老夫告辞。” 青华望着他的背影,闭上双目,脑中便浮现出十五年前的种种情事,那个骄傲的少女,回眸时流露出的悲伤和自嘲,不曾随着时光的流逝而稍有淡化,一念及此,一阵苦涩之意卷上心头。 他上楼回房,陆小远和张恒兀自昏迷。正和唐妤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忽听得外面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音叫道:“哎呦,脏死了。老头,你喝的酩酊大醉,干么还要在街上乱跑?” 青华听出说话的是素华真人门下的颖思,走到窗边,推窗望去,果然见一群粉衫道姑站在街上,站在前面的颖思柳眉杏眼,一边小心翼翼的去脱粉色道袍,一边对一名高大老者埋怨不已。 老者一张脸通红,双眼乜斜,显然醉的不轻,料想是他呕吐起来,将脏东西沾到了颖思的衣服上。 颖思性子泼辣,正在喋喋不休的埋怨着,忽然那老者“哇”的一声,张口一吐,又是一堆秽物落地,颖思的白色长裙上溅了几滴,十分显眼。 她若再脱,便只剩了一件内衣,不由得羞怒交加,抽出长剑,倒持着拿剑柄去撞老者胸口。她毕竟是正道弟子,自不会对一名酒鬼下重手,这一撞只是要他疼上几日。 岂知老者身子一倒,躺在地上,颖思这一下便击了个空。 汤玲是素华真人的最小弟子,尚未出家度化,她生性温和善良,劝道:“师姐,算了吧,这人一把年纪,还喝的大醉在街上游荡,恐怕也是个可怜人。” 颖思气愤未消,道:“他连着冒犯我两次,哪有这么巧的?一定是故意消遣姑娘!”说着纤腰微摆,伸掌一拍,发出一股气劲,灿烂绚丽,犹如朝霞,正是圣琅派的“落霞印”。 她身姿曼妙,一只娇嫩的手掌白里透红,再加上这门武技又好看得很,旁观百姓立时发出一阵彩声。 颖思正感得意,一低头,却见那老者的腰不知何时弯了一下,落霞印击在了他的腰旁。老者口中兀自喃喃道:“唔,落霞光是好看,既不能当肉吃,也不能换酒喝,值个屁用。” 凝思怒道:“老头,第一下和第二下算你运气好,避过去了,第三下姑娘看你躲得开么?”寒光一闪,剑势铺开,从老者的前后左右进攻过去。 青华在楼上观战,微微摇头,心道:“这老儿分明是个武者,哪里是靠运气躲开的?你听不出他在数落本门落霞印么?”但见颖思至此未下重手,料想这老者不至于将她杀死,不过是要她吃些苦头罢了。 果然,长剑刺到中途,一只紫色气罩拦住了长剑的进击,颖思银牙一咬,运起全力,要刺破刺那气罩。 老者忽然眼皮一抬,射出两道精光,他嘿嘿一声冷笑,气罩突然消失,他的身子急速向右平移了三尺。 颖思猝不及防,来不及收力,一剑猛地刺在了地上。她这剑熔炼有雷系灵石,威力不小,材质却不坚韧,但听得“咔”一声脆响,剑尖崩上天去。 老者眼皮重又耷拉下来,似有意似无意的说道:“劲断长剑,好帅的一手功夫。” 颖思这把剑用了五年,不料今日损坏,又是心疼又是愤怒,这时她也瞧出老者是身怀武功之人,娇叱一声,足下使出“柳絮步”,身形飘飘,若往若还,同时飞出一掌,也是轻飘飘的按向老者肩头。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三章 杏阳城中(2) 老者坦然受了这一掌,笑道:“啊呦,女娃娃按摩的手劲不够啊,再加把劲,公公挺得住。” 忽听得唐妤道:“我认出来了,这人是修罗鬼常雕,当日陆大哥替他疗伤,他却恩将仇报,要杀陆大哥。” 青华心中一凛:修罗鬼之名他是听说过的,此人残忍好杀,亦正亦邪,性情也十分古怪。随即想到颖思那一掌名叫“飞凤手”,落手处绵绵无力,积蓄的暗劲却十分厉害,常雕不知就里,待会吃了亏,怒气发作,颖思可大大的危险。 他正要飞身跃下,忽听得一人冷冷道:“回君阁弟子岂是给人按摩服务的?”一条长长的白芒从远处飞来,缠向常雕。 常雕飞身后跃,蓦地肩头一阵剧痛,心道:“圣琅派驰名天下,这女娃娃掌中的柔劲竟有如此高明的门道。”恨恨的瞪了颖思一眼。 那白芒的另一端,是个紫衣道姑,飘然而至,落在回君阁女弟子前方,正是回君阁首座素华真人。 常雕见她虽是女流,但眉间英气勃勃,毫不弱于须眉男儿,倒也不敢轻视,道:“老常跟女娃娃闹着玩,倒把家长给惹来了。不知这位真人道号如何称呼?” 素华真人报了名号。 常雕打了个哈欠,道:“原来是玄门五仙之一,久仰久仰。老常今日有幸得见,本该跟你比划比划,但刚喝过酒,懒洋洋的不爱动手,还是算了吧。就此告辞。” 他转身要走,素华真人哼了一声,手中的玉拂尘甩出,千万条帚丝伸长,迎面兜向常雕,常雕手刀一劈,帚丝倏然缩回,灵活之极。 常雕回身喝道:“你要干什么!” 素华真人冷冷道:“你假意做作,无故挑衅本门弟子,还想一走了之?” 常雕哈哈一笑,厉声道:“老子便是挑衅了,你待怎地?给脸不要脸的老姑婆!” 他本就是桀骜的性子,今日跟人豪赌一场,将那人赢得倾家荡产,高兴之下喝得大醉,实不愿再跟人动手,但素华这么一逼,他凶性上来,也不怕素华,张口便骂。 此言一出,素华座下女弟子纷纷大怒,齐刷刷一声响,十来把长剑出鞘,动作整齐划一。 素华真人伸手拦住弟子,铁青着脸道:“为师跟他斗上一斗。”足尖点地,两步到了常雕面前,拂尘玉柄点向常雕的胸口要穴。 常雕侧身避过,“呼”的一掌劈出,正是“修罗炼狱杀”。 紫芒暴涨,冲向素华,素华玉拂尘摆动,帚丝成圈,将气劲尽数荡开。紫色气劲四散开来,尘土飞扬,更将几座货摊打烂。 颖思和常雕的打斗只是姿势好看,并无多大破坏力,岂知这中年道姑和他一动上手,便是开山碎石之威,旁观的百姓发一声喊,转眼间逃窜的无影无踪。 青华见师妹出手,便不急着下去,站在楼上观战。 只见素华真人玉拂尘或攻或防,左掌则接连催运“落霞印”,起初落霞印的杀伤力远不及拂尘的攻势,数十招拆过,铺天盖地都是绚烂如锦的云霞,赏心悦目。 但常雕自知这云霞不可轻视,这时修罗刀早已出鞘,舞成蓝晃晃一圈,刀锋劲力所至,更无半分云霞。 二人正成僵持之局,忽听得一个醇和温雅的声音笑道:“素华真人莫急,老夫前来助一臂之力。” 黄影一闪而至,来到常雕背后,一脚飞出,直踢常雕后腰命门穴。他这一踢无声无息,但先前说话的声音已令常雕警觉,常雕一跃而起,修罗刀向后环斩,半圆形刀芒发出,将偷袭者逼开,跟着使出“罗刹烟指”,紫烟电闪,素华真人出掌抵挡。 他借机向右窜出三丈,看那人时,怒道:“淳于老贼,你暗施偷袭,算什么好汉!” 来人正是风雅阁主淳于信,他正色道:“常先生杀我风雅阁一十三名弟子,老夫是为复仇而来。”身形一矮,双腿连环踢出,正是“如影随形腿。” 他身材矮胖,动作却矫捷利落,更胜少年,风雅阁主绝非浪得虚名之辈。 常雕知道给他腿风稍着,便有受伤之虞,若哪一处被踢个正着,那是筋骨寸断之祸,因此凝神躲闪,丝毫不敢怠慢。淳于信占了先机,他竟腾不出手来反击。 淳于信攻势不缓,叫道:“素华真人,你我二人联手诛杀此獠,也算为正道中人除了一害。” 素华真人迟疑道:“淳于掌门地理扇未出手,便已大占上风,何必再要贫道出手?贫道为淳于掌门掠阵便是。” 淳于信道:“此人奸诈狡猾,阴险毒辣,老夫一个不慎给他逃了,日后咱们的弟子恐怕要遭殃,素华真人忘了本门的一十三条人命了吗?” 素华真人不出手,是不愿夺人之美。她看出常雕不是淳于信的对手,便想让淳于信独力诛杀常雕,这功劳便是他一人的。但听淳于信说起其中厉害,心想若给常雕逃走,自己门下弟子确实没一个是他对手,以后遇上了,依着他的性子,定会狠狠的报复。 一念及此,玉拂尘甩出,又是一掌击向常雕。 常雕以快捷无伦的身法避过两大高手的攻击,已有些狼狈,叫道:“淳于老儿,老子又不曾得罪于你,你干么跟老子为难?” 淳于信袍袖一掼,袖风如刀,割向常雕面门。常雕挥掌挡住,一刀斩出,震开素华真人的玉拂尘。他瞬间跟两大高手过招,登时一阵气息不畅,猛力一纵,落到二人身后,急忙运气调息。 一口浊气吐出,“落霞印”和“如影随形腿”双双攻来,他将修罗刀舞成一团光幕抵挡攻击,叫道:“好,好,老子斗你们两个又有何妨?啊!淳于老儿,你是怕老子把你我之间的....” 淳于信“风旋浮萍掌”拍出,四面八方来风,常雕被灌入一大口风,接下来的话都被堵了回去。 青华在楼上听着,暗暗奇怪。忽听得背后有人道:“奇怪了,淳于掌门有把柄落在常老鬼手中么?”却是陆小远苏醒。 正文 第三百三十四章 杏阳城中(3) 他和张恒都受了心止一掌,但心止拍向张恒的“破碎须弥坛”乃是全力施为,而拍向他的一掌则是误打误撞,这两掌的威力不可以道里计,再加上他体内真气有自动治愈的功效,因此比张恒醒的早。 青华道:“不知道。我跟淳于信相交不深,对他的事一无所知。” 陆小远道:“这位淳于掌门待人一团和气,倒也不是坏人。” 青华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但听得一声痛呼,却是常雕大腿被素华的玉拂尘抽中,行动不灵,不一会儿又是一声痛呼,被淳于信的远程气劲击中肩头,右臂抬不起来。 淳于信点指常雕,喝道:“姓常的,今日叫你伏法!”说着右掌运起十成的功力,直击常雕的脑门。 素华真人倒持玉拂尘,点向常雕檀中要穴。 常雕一松手,修罗刀“郎当”落地,跟着闭起双目,再不动弹。 他似是放弃了求生之念,但青华在楼上看的清楚,修罗刀落地之后,他足尖在刀柄上一点,修罗刀悄无声息的向前飞,在二人身后弹起,横抹向二人的脖子。 青华叫道:“小心!” 素华和淳于信听到声音,一个纵高,一个伏地,但修罗刀那一抹快极,由于先攻的是素华真人,素华虽然没被切中要害,小腿却被划开一条口子,淳于信倒是避过。 常雕一声长笑,转身疾奔,修罗刀闪电般追上,被他抓住,送回刀鞘。 这一招是他的保命绝技“鬼门转”,既是说修罗刀飞出飞回,转了一圈,也是说使出这一招时,自己处境凶险,不亚于在鬼门关转了一圈。 淳于信见常雕奔行虽然急速,但身形微晃,便知他腿上被素华的玉拂尘抽了一下,身法受到影响,当下发足追击。 忽听得“腾”的一声,众人再看时,淳于信在不远处站定,身上裹了一层丝网,正在挣扎。 那丝网质地十分坚韧,淳于信运气想将其崩碎,却是无济于事,伸手去扯,却越扯越紧。 这丝网名叫“难绝情网”,取自“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江湖中常用其布置陷阱,暗算敌人。 这“难绝情网”有一大特异之处:一旦敌人落入网中,那是当局者迷,无论如何拆解不开,而旁人若要替他解脱束缚,却很容易。但似这般柔韧、地位高手尚且崩不开的丝网,那是少见的很了。 当下素华真人走上前去,随手拆解几下,难绝情网落地。淳于信苦笑道:“多谢真人,免得老夫变成昆虫。”说着拾起难绝情网,握成一团,啐了一口,远远抛开。 这网在难绝情网中算是极品了,但以他二人的身份,如何能要? 淳于信告辞离去,素华真人简单的将伤处裹了裹,往楼上望了一眼,见青华和陆小远都在窗口处,吩咐众弟子道:“你们在这里等着。” 青华见她上楼,迎出门去,道:“不知师妹有何贵干。” 素华看了他一眼,却不理他,而是冲陆小远淡淡的道:“你跟我来,贫道有话说。” 陆小远向青华望了一眼,见青华微微点头,便跟着素华真人出去。 素华带他走进一间雅间,陆小远见她挑的房间很是冷清,便知她有不欲为人所知的事情要说,顺手掩上了门。 素华真人忽然回过头来,冷冷的盯着他。 陆小远见她脸上怒气堆积,冷意袭人,不自觉打了个冷颤,道:“素华前辈,你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吧。” 素华真人似乎气恼到了极点,却仍盯着陆小远,一言不发。 陆小远心中忽然升起一个不好的预感,问道:“前辈,凝思师...凝思姑娘她....她还好么?” 素华真人微微仰头,似乎在压抑怒气,道:“她很好,一个月之后,她便要嫁给楚离为妻了。” “什么!?”陆小远大吃一惊。他随即想到青华跟他说凝思回了圣琅山,那是怕他过于失望,影响次日的比试。 刹那之间,他的心脏心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颤声道:“为什么?楚离已经跟一个废人无异,师姐那么优秀,为什么要嫁给一个废人?” 见素华冷着脸不说话,陆小远大声道:“都是你们!你们就是看中楚离的地位,看中他以后会成为风雅阁掌门,你们便不管他人品,现在他成了废人,你们也不管,你们总是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师姐的身上!你们真是自私!”他一通大吼之后,眼泪不自觉的流了出来。 素华忽然冷笑一声,道:“我们自私?难道我们看着她跟你混在一起,你惹了祸,她也受到连累么?凝思成为现在这个样子,就是被你所累!” 陆小远怒道:“你胡说!我在古铜阁时就阻止凝思师姐嫁给那个废人,你们不听我的,把我赶走,后来我废掉楚离的修为,你们还是不肯解除婚约,这能是我的错吗?” 素华毫不退让,道:“好,那么我问你,你的伤势是怎么好的?” 陆小远一怔,道:“是凝思师姐传授给我的功法治好的。” 素华追问道:“那么她传你的功法是什么名堂?” 陆小远道:“她说,是你创出的新功法。” 素华冷笑一声,道:“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当时你伤势很重,世上只有一种神功可以解救。” 陆小远听到这里,总算是确定了自己修炼的功法,真的是金蝉神功。他之前也这么认为,但一想到凝思一个圣琅派弟子传他佛觉寺镇寺功法,便觉匪夷所思,想着有朝一日亲口问凝思。 此刻他并不如何震惊,但满腹疑团,问道:“凝思师姐是从哪里得到的金蝉神功?” 素华转过身去,过了半晌,才叹一口气,淡淡道:“凝思不许我告诉你。但她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为你付出那么多,难道都是活该的吗?我都告诉你吧。” 陆小远被屠鬼打伤之后,凝思芳心百结,精神也颓废不少,素华看在眼里,自知她所思所想,多番劝诫,却总是无用。 正文 第三百三十五章 无悔付出(1) 陆小远和青华赶赴佛觉寺后,她也知求医之行十有八九难成,一直耿耿于怀。那天下午,她在山脚散步,坐在岩石上休息时,一想到陆小远,不由得长叹一气。 便在此时,铃声响起,她抬头看时,却是一名道人骑着毛驴而来,铃声正是毛驴脖子上栓的金铃碰撞发出。这道人一身破旧道袍,邋里邋遢,面目和三柳胡须倒很整洁。 圣琅派也是道教,跟这野道人份属同门,凝思站起身来行礼问候。 野道人瞥她一眼,问道:“无量佛,小道姑脸色这么难看,是遇着什么难事了吗?说出来,看在你很有礼貌的份上,老道兴许能帮你一把。” 凝思心道:“你一个落魄道人,能帮我什么?”当下道:“都是些不足挂怀的小事,不劳道长费心了。” 野道人瞪眼道:“你瞧不起老道?是不是瞧老道穿的破破烂烂,就认为老道没本事?好吧,你去吧,世人皆以貌取人,你一个小道姑,也怪不得你。” 凝思道:“不,不是的。我没有瞧不起道长。道长如果要知道,我告诉道长便是。我的一个师弟,他身受重伤,难以活命了,我一想到这件事,便难过的很。” 野道人往山上望了望,挖着耳朵,道:“玄门五仙道法精深,金丹峰不乏灵丹妙药,倘若圣琅派治不好,天下还有谁能治得好?” 凝思低声道:“其实是有的。唉。” 野道人闻言,双眉一耸,从驴子上跳下,抓住凝思双臂,问道:“你说,是什么法门?” 凝思被他的突然举动吓了一跳,一时间不知所措,那道人又问了一遍,凝思才道:“佛觉寺的金蝉神功,可以救他的性命。” 道人“哦”了一声,脸上大有喜色,松开了凝思。 凝思叹道:“那是佛觉寺的镇寺神功,师父和师姐们都说佛觉寺决计不会外传,就算他本门弟子要学,也得经过重重考验。可陆师弟没有金蝉神功,他就....”说到后来,已经抽抽噎噎。 道人却突然拍手笑道:“妙极,妙极。” 凝思瞪大眼睛望着他,道:“你,你。”她只当这野道人幸灾乐祸,有些生气,转身便走。 忽听得“哦咿”一声嘶叫,凝思头顶风声响起。她抬头看时,一道黑影飞速越过,只见野道人笑眯眯的站在驴子身上,已经到了她面前。 凝思看出这道人身怀奇技,问道:“道长,你还有什么事吗?” 道人笑道:“老道若能传你金蝉神功,你再转给你那位师弟,你瞧这笔买卖怎么样?” 凝思一怔,随即想道:“他又不是佛觉寺的僧人,怎么会金蝉神功?”便道:“道长,我要回山了,咱们就此告辞。” 她正要绕开,道人伸手在驴子脑袋上一拍,那驴子四蹄一弹,又拦在了凝思面前。 凝思有些生气,道:“道长,我跟你素不相识,你为什么阻拦我?” 道人微微一笑,伸掌拍向凝思。凝思使一招“玉树流光”,伸手反抓他手腕,道人手掌回缩,凝思纤手一翻,拍向他胸口。 那道人满不在乎的笑着,挨了这一掌,竟浑若无事,笑道:“小道姑,怎么样?” 凝思道:“我可只用了三成真气,不想伤你。咱们各走各路吧。” 道人也不说话,伸手抓向她肩头,凝思肩头一斜,闪避过去,道:“我可不客气啦。”一招“月照花林”,太玄浩气呈扇状涌向道人。 道人哈哈一笑,道:“你若能推动老道,老道便给你让路。” 凝思这一招用了六成功力,见他仍不在意,逐渐增强力道,到最后使上了十成力道,忽觉对方体内一股雄浑之极的真气反攻上来,金芒大灿,凝思惊呼一声,被震的倒退了六七步。 她惊疑的盯着道人,道:“你,你修炼的是禅宗罡气?” 这道人正是佛觉寺僧人心空,他穿道袍、蓄发是为了避免佛觉寺僧人的追踪,笑道:“老道的修为跟你的师长相比,怎么样?” 凝思但觉此人真气修为极强,犹在师父之上,整个圣琅派,恐怕也就紫华师伯能与他相提并论。他既有如此深厚的禅宗修为,必是佛觉寺一大高手,当下盈盈跪倒,道:“求大师救命。” 心空双腿一开,骑在了驴子伸手,右手袍袖一摆,一股气劲将凝思托起,道:“老道此行前来,便是为了传功救人来的。” 凝思一听大喜,道:“道长....不,大师倘若肯将金蝉神功相传,晚辈感激不尽,但有所命,绝不推辞。”话音间显然十分激动。 心空摆了摆手,道:“老道只为救人一命,不求报酬。否则早就上山去跟玄门五仙讨价还价去了。” 凝思道:“是,晚辈妄言,请前辈见谅。” 心空笑道:“这下你不嫌我碍事了吧?” 凝思俏脸微红,但想到陆小远的伤势有救,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还是喜悦不尽。 心空道:“你且不要高兴,想要老道传功,还有两大难处。” 凝思望着心空,道:“大师请说。” 心空道:“传授金蝉神功,并非只要单纯的口诀,还需要传功者按照功法运转内息,将运气的经验一并传给对方才行,且对方初次修炼,定会遇到不少难处,传功者需在旁边指点。” 凝思道:“那么晚辈也要修炼金蝉神功?佛道功法不是不可同修么?” 心空道:“是,这便是第一大难处,你要传功,首先要练功,要练佛门武功,首先要废掉之前的太玄浩气。而金蝉神功精微奥妙,一旦练成金蝉真气,那便与你性命相关,再也去除不掉了。” 凝思脑中“嗡”的一声,乱成一团。倘若自己修为全失,岂不辜负了师父十多年来的辛勤教诲?自己真要身怀佛教真气,还有何面目呆在圣琅派? 心空叹道:“我看你年纪轻轻,修为接近仙位,那是很不容易了,废掉修为,唉,大为可惜。你可要想好。” 正文 第三百三十六章 无悔付出(2) 凝思陷入了痛苦的挣扎,她颤声问道:“那么另一大难处呢?” 心空道:“另一大难处,佛觉寺神功向不外传,你修得金蝉神功,若给佛觉寺僧人知晓了,那可后患无穷。” 凝思淡淡道:“那么等晚辈将金蝉神功传给陆师弟,也不必活了。” 心空摇头道:“哪有救一人杀一人的道理?你只需不再修炼此功,将这件事保密,也就是了。” 他言下之意,便是凝思在气海中练成一道浅浅的真气之后,修为再也不能有半点增进,那么她的一生,也就只能如常人般生活了。 心空见她楚楚可怜,神色恍惚,显然自己提出的两件事令她极难承受,确实,让一个年少而前途不可限量的名门弟子废去武功,成为一个废人,且无门无派,如孤魂野鬼在江湖上落魄,对眼前柔弱的少女来说,是最重的打击了。 半晌无言,心空叹道:“罢了,老道另寻他法便是。”一扯驴子的缰绳,正要走开,忽听得凝思说道:“我愿意。”声音虽低,却充满了一往无悔的坚定。 。。。。。。。。。。。。。。。。。。。。 陆小远听完这段往事,半晌无语,如在梦中。过了良久,他回过神来,心中泛起一阵苦涩,泪如泉涌。 素华真人原本对他心怀怨怼,这时见他伤心至此,心想这人也不是全无心肝,道:“你好自为之吧。”长叹一声,转身出门。 陆小远独自留在房间,仿佛一尊雕像,回想着和凝思之间的种种情事,忽而温馨忽而伤感,太阳西坠,夜幕降临,他也毫无察觉。 房门打开,青华走进,拍了拍陆小远的肩头,道:“你要吃饭么?” 陆小远轻轻摇了摇头。青华长叹一声,坐到他身旁。 过了良久,陆小远叹道:“师父,从前我一心练武,心想等我练成了绝世武功,就可以逍遥自在,无拘无束了,可莫名其妙的修为大增之后,遭遇的阴谋欺诈、艰难险阻反而比不会武功的时候多了,也更加不及以前自在了。” 青华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武力也是如此。你武功高强,自会有很多人想方设法的利用你,而他们的对头自然把你当成了敌人,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若不隐退山林,决计无法避开种种阴谋诡计、仇杀战争。” 陆小远道:“就算我真的达到天位境界,哪怕破位,凝思师姐已经是楚离的妻子了,我想见她一面也很难,还不如从前,我是个寻常的圣琅派弟子,有很多跟她在一起的机会。” 青华道:“可那时候你武功不高,身份又不够显赫,素华师妹怎么放心把她交给你?你又怎能保护得了她?” 陆小远想起了和凝思第一次下山,便遇上了金涂罗一伙盗匪,总算自己运气不错,打败了金涂罗,但金涂罗只是一个小角色,若遇到真正强大的敌人,那时的自己确实无力保护凝思。 一念及此,笑道:“现在我有能力保护师姐了,她却已嫁为人妇。”笑容中包含了无尽的苦涩和心酸。 青华道:“命运弄人,有缘无分,你我凡夫俗子,除了忍受,也没别的法子了。”顿了顿,又道:“此后你独闯江湖,更是危机四伏,尤其是佛觉寺,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的。” 提到佛觉寺,陆小远心中又升起一团疑云,道:“心悟和尚之死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明明没有杀他,为什么却有种种证据指明我是凶手?” 青华道:“这件案子十分古怪,我也琢磨不透。当日你中了屠鬼一刀,气海受创,真气不断流散,我就觉得其中有古怪了。” 陆小远道:“什么古怪?” 青华道:“我在圣王城领教过屠鬼的刀,那只是神位高手的应有威力,并无任何特异之处,你气海受创,不会是他造成的。” 陆小远道:“屠鬼是在峻极山上追杀我的,若不是他造成的,那么.....”目光望向青华,惊讶之中又有一丝疑问。 青华缓缓点头,道:“当时的你身怀金蝉真气,金蝉神功是佛觉寺镇寺神功,以心止、心悟等人的性子,为防金蝉功法外泄,会做出什么事来,谁也说不准。” 种种念头纷至沓来,陆小远苦思半晌,道:“没错,气海受创,金蝉真气自然也就消散了,他们的目的达到了。” 青华道:“咱们当初上峻极山求取金蝉功法,看来是全无意义的,倘若功法到手,只怕你过不多久连性命都丢了。” 陆小远将前后缘由连贯起来想了一通,不由得冷汗涔涔,忽然道:“难道心悟和尚之死,是心止栽赃给我的?” 青华道:“不太可能。他两人虽然颇有不和,心止也不会牺牲本寺的一大天位高手来陷害你。” 陆小远想想也是,心头重新被疑云笼罩。 青华道:“先别想了,把你这些日子的经历给我讲讲吧。” 陆小远把离山将近半年的经历都讲了,青华对寒荒地洞的遗刻剑术很感兴趣,陆小远将“极之剑道”演了一遍,道:“这剑术全然不成章法,有的甚至反向施为,依我看来,应该是刻字之人开的玩笑。” 青华沉默不语,时而皱眉苦思,时而伸手比划,时而摇头,时而又点头,陆小远在旁看着,不敢打扰。 过了一会儿,青华抽出长剑,道:“来,你向我出剑。” 陆小远挺剑直刺青华咽喉,青华长剑圈转,陆小远收剑攻向他右肩,青华横剑封住,顺势一撩,陆小远惊呼一声,纵身跃开。 他知道青华只是跟自己拆解剑招,倘若当真动手,以青华的速度和修为,早已将自己的肚腹剖开,又见他所用的全都是极之剑道的招式,大为惊叹,道:“好厉害。”踏上一步,以“六道神剑诀”攻了过去。 六道神剑诀施展开来,虽然没运用真气,剑光也织成一张密网,从各个方位攻向青华。 正文 第三百三十七章 郡主多情(1) 青华用的仍是极之剑道的招式,他出剑收剑的幅度很小,往往一刺即收,但剑势所至,均是六道神剑诀的空门,令陆小远的攻势无法前进半分。 数十招拆解下来,陆小远眼见伤敌无望,收转青铜剑,道:“师父,那刻字之人是不是把剑招顺序打乱了?你是不是已经参透剑法了?快教给我。” 青华摇头道:“并非剑招混乱。这门剑术跟同归于尽剑法完全不同,它不求杀伤,只求制敌。我所参悟的,也不过冰山一角。” 陆小远道:“那它跟同归于尽剑法相比,哪个更厉害些?” 青华道:“剑道造诣未臻炉火纯青之境,还是同归于尽剑法更加实用。” 。。。。。。。。。。。。。。。。。。。。 次日,陆小远跟唐妤在城中游玩,一路闲聊逗趣,走的累了,便到一家茶馆休息。 二人相邻而坐,陆小远问道:“怎么自我醒来后就不见燕大哥?” 唐妤道:“那天青华道长把你带下峻极山,我哥就赶赴天中城了。” 陆小远道:“他有公务在身?” 唐妤道:“鄂州侯和他手下的大小官员都要当众凌迟处死,我哥亲自主持。哦,今天就是明正典刑的日子。” 陆小远道:“似乎没听说鄂州侯干过什么坏事啊?” 唐妤撇了撇嘴,道:“那是因为佛觉寺镇着,他不敢公然作恶,燕王军攻入鄂州侯府,搜出一大堆账本,都是他背地里贪赃枉法、鱼肉百姓的证据,账本上只要涉及到的鄂州官员,一个也跑不了,全部株连九族。” 陆小远一惊,道:“连妻儿老小也不放过?这可有些残忍了吧。” 唐妤叹道:“陆大哥,你可有点妇人之仁了。那天在天中城全城百姓面前宣判鄂州官员的罪行,当他们听说涉案官员被株连九族的时候,一个个可高呼“替天行道”“除恶务尽”呢。” 陆小远心道:“我本以为自己有时候够心狠手辣的,原来相比于官场,还是差得太远。”又问道:“鄂州侯的全家老幼更加要一个不留了?” 唐妤道:“那老贼的儿子死得早,又没有孙辈,算他幸运,否则祖孙三代同归西天,他一定是心如刀割。” 陆小远嗯了一声。 唐妤忽然似笑非笑的盯着他,问道:“你是不是还惦记着璐瑶夫人?” 陆小远心事给她看破,不免有些尴尬,道:“我不是担心她,只是好奇而已。” 倘若给他一个救璐瑶夫人的机会,他的第一反应当然是不救,但若反复思量,其结果会是如何,恐怕他自己也不知道了。 唐妤道:“她确实很不一样,能让很多男人不自禁的惦记。” 陆小远听出她话中的失落之意,能让这尊贵而骄傲的郡主娘娘自愧不如,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陆小远伸手将她揽入怀中,笑道:“亲亲小妮子,我现在只惦记你。” 唐妤脸色微红,嗔道:“你疯啦?大庭广众之下又搂又抱的。”轻轻推开陆小远。 陆小远笑道:“你的意思是,咱们回去,你就任我搂,任我抱咯?” 唐妤脸色更红,道:“茶都凉了。”低头喝茶,过了一会儿,却嘤嘤抽泣起来。 陆小远忙道:“怎么啦?好端端的怎么哭了?”连问几遍,唐妤从怀中掏出三枚大小不一的珍珠,泪光盈盈,道:“陆大哥,谢谢你,我是世上最幸福的女孩了。” 陆小远也有些感动,脸上却仍是笑嘻嘻的神色:“那我可太幸运啦,三枚珍珠就虏获了千娇百媚的郡主娘娘的芳心,这买卖划得来。早知道我多寻几颗,岂不能把公主娶到手?” 唐妤破涕为笑,道:“那暴君才没有女儿呢,只有一个儿子。” 陆小远一本正经的道:“那我就把太子买下,让他天天给我端茶倒水,岂不很有面子?” 唐妤笑啐道:“想得美。” 陆小远擦去她脸上泪珠,笑道:“又哭又笑的,让别人看见,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万一被燕王军的将士看见,还不得砍了我的头?” 唐妤小嘴嘟起,道:“谁敢砍你,我先砍了他。” 二人又坐一会儿,便出茶馆继续游逛。来到东街时,唐妤忽然拉了拉陆小远的衣袖,道:“你瞧。” 陆小远顺着她所指方向望去,不由得乐了:只见一对男女并肩站在货摊前,似乎在挑选首饰,女子身穿蓝衫,身材高挑,男子青袍散发,正是青华。 陆小远叫道:“师父!”快步奔去。 青华回身,见是陆小远,微微点头,女子清雅端庄,却是七杀门的黎沅芷。 陆小远打量二人一会儿,笑道:“怪不得黎掌门会送给我这不入流的弟子掌门令牌,原来你们是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冲青华眨了眨眼。 黎沅芷平素总是一副冰冷的模样,外人难近,更加不敢跟她乱开玩笑,这时听了陆小远的话,非但不怒,嘴角反而氲有笑意。 青华道:“你哪里不入流了?长相英俊,又充满正义感,还富有机智,很讨女孩欢心,也算是极品了。” 陆小远大感得意,笑道:“是么?莫非圣琅派的人都这么说?” 青华道:“都是我编的。” 唐妤“噗嗤”一笑。陆小远道:“咱们要不要同行?” 青华道:“不必了。你们久别重逢,我们就不打扰了。”向黎沅芷道:“咱们走吧。” 陆小远见两人说走就走,心道:“是你们不想被我们打扰吧?” 中午,陆、唐二人来到一家酒楼喝酒,唐妤提议自己喝一杯,陆小远喝三杯,陆小远当然不愿向女孩示弱,慷慨答应。二人兴致高昂,杯到即干,两个时辰之后,醉醺醺的返回旅店。 回到房间坐了一会儿,唐妤颇感困倦,打了个哈欠,道:“我要走了,你也睡一会吧。” 陆小远见她俏脸像只红苹果,可爱而又迷人,不禁心头发热,伸手揽住她纤腰,笑道:“妮子,你别走了。” 正文 第三百三十八章 郡主多情(2) 炙热的男子气息喷在脸上,唐妤心里也是痒痒的,格格笑道:“干么,你要侵犯我吗?” 陆小远在她耳垂上亲吻一下,道:“若不把你吃在嘴里,难免夜长梦多,嘿嘿,这是师父教我的,我这人没别的好处,就是善于应用。” 唐妤不知他在说些什么,但觉他双手在自己身上游走抚摸,所过之处如同触电,酥麻之中带有一股从未体验过的快感,她咬着牙打掉身上恶作剧的双手,笑道:“我才不会轻易把自己交给你呢,除非....除非你赢过我。” 陆小远笑道:“好啊,就像咱们刚认识的时候一样,比划比划,不过这次对你的惩罚可不止打屁股这么简单啦。” 唐妤笑啐道:“狡猾的家伙,论武功,十个我捆在一起也打不过你啊。”沉思片刻,道:“咱们玩牌。” 陆小远道:“行啊,我奉陪。” 唐妤转身出去,回来的时候带了一副牌,洗牌发牌,陆小远道:“咱们干打没什么意思,不如这样,谁赢了就脱对方一件衣服作为彩头如何?” 唐妤嗔道:“我不干,流氓!” 陆小远坏笑道:“你若是技不如人,那便算啦。” 唐妤被他激起了不服输的劲头,道:“谁技不如人啦?不过说好,咱们就玩十局,十局过后一起结算,怎么样?” 陆小远道:“好,就这么定了。” 二人一展开较量,陆小远便叫起苦来:唐妤显然是个玩牌的老手,莫说手中牌好,便是一把臭牌,也能赢过陆小远,到后来气焰愈加嚣张,竟然把一条龙的五张拆成单牌出,陆小远察觉,虽然气的要命,却也无计可施。 九局玩过,陆小远只赢了一局,还是因为唐妤过分托大,将一副好牌拆的乱七八糟,陆小远才侥幸跑完了所有手牌。 最后一局牌分好,唐妤兴奋地叫道:“啊哈!这没必要玩了嘛!”手牌分三次丢出,陆小远竟一次也拦不住,看的目瞪口呆。 唐妤得意洋洋的拍了拍手,道:“怎么样?臭牌篓子?” 陆小远故作悠闲的道:“好了好了,玩也玩过了,你快回去休息吧。”迫不及待的要将唐妤送走。 唐妤笑嘻嘻的道:“我才不走呢,刚才说了,赢一局就要对方一件衣服做彩头,愿赌服输啊。” 陆小远本打算借机大占便宜,不料到头来竟是作茧自缚,赔笑道:“我身上的衣服一共不到九件,光天化日之下,要是被人看到,岂不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唐妤笑道:“是么?难道陆少侠除了身上这些就没有别的衣服可穿了?那只能算你点背咯。” 陆小远道:“我还赢了一局呢,你也得脱一件衣服给我。” 唐妤酥胸一挺,毫不在乎的道:“脱就脱,说吧,你要哪一件?是要我的外衣,还是长裙?再若不然,把我的臭袜子给你?嘻嘻。” 她身上有七八件衣裙,无论要衣服还是裙子,都不会走光,陆小远上下打量着,不知该怎么办。 唐妤笑道:“陆大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不就是想把我身上穿的都赢走,便能为所欲为了吗?可你只能拿走一件,看来美梦要落空喽。” 陆小远灵机一动,笑道:“妮子你别得意,只拿一件我也有法子为所欲为。”说着将唐妤抱起,唐妤连连挣扎,叫道:“你要干么?霸王硬上弓么?” 陆小远把她放在床上,左臂压住她不断踢蹬的双腿,右手掀开裙子,轻轻一扯,唐妤但觉一凉,亵裤已被陆小远扯走。 陆小远笑嘻嘻的道:“我就要这一件。” 唐妤一张俏脸臊成了大红布,娇嗔道:“你...你胡赖!” 陆小远道:“我怎么胡赖了?咱们事先可没规定必须从外往里脱啊,这叫做釜底抽薪。现在边关失守,敌人要长驱直入啦!”说着扑在唐妤玲珑有致的娇躯上,但觉温软馥香,瞬间情热如火。 唐妤斜斜躺着,如痴如醉,忽然腰间冰凉,登时清醒,惊呼一声,将陆小远的手从衣内抢出。 陆小远奇怪的望着唐妤,道:“妮子,你....” 唐妤幽幽的道:“你...你知道了?” 陆小远点了点头。 沉默半晌,唐妤缓缓撩起衣衫,露出光洁如羊脂玉般的肌肤,她将衣衫的下摆咬在口中,双手抚摸着腰间的一圈紫色鳞片。 陆小远望着十分显眼的鳞片,大吃一惊,心中连转好几个念头,问道:“你....你不是人族?” 他随即想到皇族将血统看的极重,皇族成员婚嫁大事限定的十分严格,尤其是立为正室王妃的女子,必须是贵族之女,且相貌、才德更得是上上之选,寻常百姓的女子,即使再优秀,也只能做妾室。 唐妤之父当然是皇族血统,陆小远想起当日在燕州暮云城见过的燕王妃,确实有许多特异之处,想来王妃才是异族,但老王爷娶异种女子为妻,帝主焉能不管不顾? 却听得唐妤幽幽说道:“我父王年轻时,曾奉暴君之命,率兵前往东海群岛,寻找雌雄风啸珠,途中遇到了一群鲛人。当时有一群海妖入侵鲛人领地泣珠岛,鲛人族抵挡不住,眼看要全军覆没。父王看不过去,出兵支援,击退了海妖。” 陆小远道:“那王妃莫非是?” “是。鲛人族对父王感激不尽,留父王和大军在岛上待了数日,热情款待,当时招待父王的鲛人美女,便是我娘了…”唐妤顿了一顿,又道:“我娘和父王一见钟情,父王便向鲛人族长请求娶她为妻。但鲛人族历来推行一夫一妻制,不得另娶妾室,父王和娘相处多日,相互之间情根深种,便答应了这个条件。” 陆小远心道:“老王爷一人答应,姬氏皇族全体又怎能答应?他要立妮子的母亲为妃,定然少不得吃苦受难。” 唐妤继续道:“后来父王取到雌雄风啸珠,折返之时经过泣珠岛。将娘带回了帝国。那暴君见到珠子,大为欣喜,要下令扩增父王的封地。” 正文 第三百三十九章 郡主多情(3) “当时诸多大臣在场,父王并没表态,私下里向暴君提出不要封地,只求纳我娘为妃,暴君立时拍案反对。当时在场的还有执掌大权的三公,司徒、司马都支持暴君,倒是大司空梼子夭支持父王。” 陆小远奇道:“就是那个祸乱朝政、十多年前被武者刺杀的梼子夭?” 唐妤点头,道:“听父王私下谈起,梼司空倒也不是十恶不赦,只是他做事特立独行,性情又很难与朝中重臣相合,得罪了不少人。他被人刺杀之后,朝臣骂他奸恶狡诈、欺瞒帝主、结党营私,那不免有墙倒众人推的意思了。” 陆小远道:“那你父王纳妃之事又是如何了结的?” 唐妤道:“父王苦求无果,回到燕州之后,私下举行婚礼,立娘为妃。这么一来,暴君自然震怒,派大将军潘阜率领十万大军,包围了暮云城。” 陆小远自然不知,大将军潘阜便是帝国朝廷六大栋梁之一,外号“屠夫大将”,最擅长攻坚战,攻破城池之后,必然要将之血洗。 “父王不忍燕州将士遭受屠戮,便与娘离开燕王宫,到乡野做了一对农家夫妇,如此帝国大军才肯退去。但暴君想到姬氏皇族在乡下耕田锄草,更损皇族颜面,于是颁下旨意,承认了娘的王妃身份,但娘生下的孩子,不得姓姬,更不得继承燕王之位。我和哥哥的唐姓,是娘的家族姓氏。” 见陆小远欲言又止,唐妤道:“父王到去世也没另娶妻室,我哥七岁时,便协助父王处理军政要事,深得军心,父王去世之后,大局已定,暴君便再不愿意,也无法可施,只好默认了我哥的燕王之位。” 陆小远道:“燕大哥已拜心止和尚为师,难道心止和尚没看出他的身份?” 唐妤道:“鲛人族虽然是名义上的妖族,其实只是体貌与人族有异,我兄妹在体貌上大半是继承父王,如果不说,谁也察觉不出。” 陆小远道:“这么大的事,难道能封得住消息?” 唐妤道:“父王带娘回来的时候,考虑到事关重大,便没让随行大军知晓,而暴君知晓此事后,除了三公,在旁服侍的妃嫔和宫女太监都被秘密处死,所有大臣都以为娘是民间女子,这门婚事才遭到严厉反对。” 见陆小远不说话,唐妤两行眼泪流了下来,哽咽着说道:“陆大哥,我是不是很自私?你是五宗门人,我是妖族,咱俩不能在一起,可我却一直瞒着你。我几次想要告诉你真相,可事到临头,又开不了口,我好怕失去你.....” 陆小远道:“我现在已经不是五宗门人了。” 唐妤颤声道:“人妖结合,生下的后代有很大的可能先天残缺。类似我和我哥这样双双正常,可说老天开恩了。” 陆小远脑中“嗡”的一声,如遭雷击,他自然不在乎旁人的看法,但有可能祸延后代,却不由他不深思熟虑。 他越想越是火大,牙齿咬的格格作响,心里将老天骂了个狗血淋头,这样一个至情至性、可爱豪爽的少女,为什么要让她承受这么大的不幸? 唐妤轻轻的道:“陆大哥,我走了。” 陆小远看着她一步步朝外走去,内心挣扎不休,和唐妤相处的一幕幕涌上心头:初见之时,乘醉将她按在地上恣意调戏,暮云城的戏院中,品尝到她的香唇,暮云城外,和她共同对付海澜宫的人,以及冀州的点点滴滴.... 唐妤一只脚踏到门外,忽然手腕被人抓住,跟着不由自主的倒在陆小远怀中,陆小远用几近嘶吼的声音叫道:“小爷要的是你!往后发生什么管不着,现在你若走了,我的生命就没有意义了!” 听到心上人的表白,唐妤虽然没说话,看她颤抖的娇躯、激动的神色,便知她已被彻底征服。 陆小远一低头,吻上了芳甜的唇,唐妤嘤咛一声,伸出香舌迎合着陆小远,尽情享受着心上人汹涌的爱意,四肢百骸俱都软了,恨不能融化在少年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似是瞬间,似是百年,两人的唇方才依依不舍的分开,唐妤双颊酡红,如痴如醉,直到陆小远将她放在床上,伸手解她衣带,才回过神来,也伸手去解陆小远的腰带。 片刻之间,唐妤变成一尊光洁的玉像,神圣之中充满了诱惑力,似在对陆小远发出召唤。 锦帐合起,两人的影子映在帐上,拥抱、交缠、爱抚、融合,伴随着丝丝呻吟,既像哭泣,又像笑声.... 一个时辰之后,锦帐中传出一声满足的长吟,云收雨歇。 陆小远望着身旁海棠般熟睡的少女,又是爱惜又是高兴,拉过一条丝绒长被给少女盖上,盖到胸部时,忍不住亲了一口,才用长被盖住。 少女双眸微睁,眼含春水,眉锁春山,说不尽的娇媚可爱,轻声道:“陆大哥,咱们终于在一起了。” 陆小远托住她的脸蛋,柔声道:“以后你就是我的心肝宝贝,任凭天塌地陷,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唐妤用力点了点头,取过手帕,给陆小远擦胸口的汗珠,陆小远接过手帕,道:“我来吧。”先擦去唐妤的香汗,又把自己身上擦了擦。 二人相拥着诉说情话,不知不觉间已是黄昏,“笃笃”两声,有人敲门,陆小远起身穿衣,放声问道:“谁啊?” 门外是女子的声音:“陆将军,我是施青青,郡主在吗?” 陆小远看一眼唐妤,唐妤脸蛋红了一大片,食指比在唇间,又摇了摇手。她是少女心性,不愿被人知道委身于陆小远的事,陆小远穿好衣服,将锦帐合的死死的,才去开门。 打开门,施青青见陆小远睡眼惺忪,奇道:“陆将军,你还在睡觉?” 陆小远淡淡道:“今天中午我喝多了,睡的久一些。” 施青青道:“那打扰了。郡主在这里吗?” 陆小远道:“她不在,你没见到她么?” 正文 第三百四十章 议往晋州(1) 施青青道:“今天早上她说要来找你,直到现在我也没见过她。” 陆小远肚里暗笑,心道:“你万万想不到,她可就在我床上呢。”脸上却被不动声色,道:“中午吃完了饭,我回来睡觉,她酒喝得少,不一定去哪玩了,毕竟峻极山旁有不少景点。” 施青青道:“或许吧。我是奉王爷之命,前来请陆少侠的。王爷在城总务处等候。” 陆小远道:“怎么,燕大哥回来了?” 施青青道:“是,他把杏阳城的大小官员召集在一起开会,现在也快开完了,说找陆将军有要事相商。” 陆小远道:“好,我知道了,你先去吧,我稍后就来。” 施青青皱眉道:“陆将军,你今天怎么有些奇怪?” 陆小远心里有些紧张,道:“哪里奇怪了?” 施青青侧头打量他一会儿,道:“我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你言行跟平时很不一样。”思量片刻,道:“对了,你也不请我进屋。” 陆小远笑道:“你跟平时也很不一样呢。” 施青青奇道:“什么啊?” 陆小远道:“以往你不管去哪,都是推门就进,现在都懂得敲门了。” 施青青脸一红,道:“以前是我鲁莽,现在知道尊敬别人了有什么不对的。好了,我先告辞。” 送走施青青,陆小远关好门,唐妤从锦帐中探出脑袋,道:“我哥回来了?他找你会有什么事?” 陆小远笑道:“应该是跟我商议以后的去处。幸好燕大哥没亲自过来,否则看见你我坦诚相待,一定把他惊得外焦里嫩。” 唐妤笑啐一声,穿好衣服下床,道:“走,咱俩一起去。” 二人离开客店,往城总务处走去,半路路过校场,只见场下人山人海,围的水泄不通,并不时发出阵阵女子的欢叫声。 二人想要近前观看,又如何挤得开兴致高涨的众人?忽然一个军官走来,向二人恭恭敬敬的道:“原来是郡主和陆将军到了,卑职有礼。” 唐妤认出他是燕王军的一名校尉,摆手道:“不必客气,我问你,这是在干什么?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校尉道:“最近投奔咱们的三大高手在校场论武,引来这许多人观摩。” 陆小远奇道:“佛觉寺乃武道之宗,峻极山下百姓看得多了,还会有谁到场能引起这么大骚动?” 唐妤撇了撇嘴,道:“陆大哥,你有所不知,最近有三大高手来投燕王军,其中有个句丽岛的高手,叫做泉建浩,他武功虽然不算杰出,毕竟句丽岛的风俗人物与中原不同,倒有不少女子为之疯狂。” 校尉带着二人从后场上台,场上比斗正酣,场下的前、中方清一色全是女子,少妇少女都有,她们欢呼不止,跳跃鼓掌,显得激动异常。 比武的两人一个是山下伏藏,另一个是三十来岁的男子,光着上身,下身肥裤长带,胸口覆盖着火红色的胸毛,肌肉健壮,脸上的神色既彪悍又显轻浮,自是唐妤口中的“泉建浩”。 山下伏藏出刀干脆利落,没有丝毫花俏,刀法连绵,长刀化成一条银光,在空中划着优雅而致命的弧线。 泉建浩的风格与之完全不同,他手舞双钩,钩尖带动两道青芒,如二龙戏珠,真气运转开来,场上出现一股股旋风,双钩出击时,更有青芒炸裂,炫人眼目。单就气势来看,似乎山下伏藏被完全压在下风。 泉建浩每次使出华丽招数,都会引起场下的巨大骚动,女子的尖叫声合在一起,响彻天际,比起佛觉寺高手全力使出的狮吼神功,竟似不落下风。 一名白衣秀士坐在场边喝茶,意态闲暇的观摩比武,见陆、唐二人到来,起身上前,躬身道:“郡主娘娘,你好。” 他又看看陆小远,道:“这位是陆少侠吧?在下游北海,贺兄多次跟在下提起少侠,早想见少侠一面,今日总算如愿了。” 陆小远知道他口中的“贺兄”是指贺重宝,打量这游北海,见他上唇蓄八字胡,神态潇洒,笑道:“游兄是迄今为止第一个留着八字胡,我却不会望而生厌的人。” 游北海一怔,摸了摸唇上胡须,哈哈大笑,道:“在下受宠若惊。”举手相邀。 三人坐定,游北海给二人各倒一杯茶,道:“在下别号余杭生,家住西湖畔,西湖龙井享誉天下,有道是“烹煎黄金芽,不取谷雨后”,这壶茶便是谷雨时前采集制成的,二位请品尝。” 陆小远喝了一口,但觉清香馥郁,鲜醇爽口。他对茶道所知甚少,便和游北海谈论武道。游北海擅长剑术,在剑道上颇有独特见解,与之交谈,陆小远大开眼界。 忽听得台下排山倒海般的采声响起,比武的二人收手结束。山下伏藏收刀回鞘,径往后台走去,那泉建浩却跳下场去,引得众女欢叫不止。 游北海摇了摇头,道:“这位泉兄的武技花俏水分太多,实战能力反而缩减不少。虽说武技也是一门艺术,却也不能舍本逐末。山下先生刚才的决胜一刀如果全力施为,泉兄的心脏就要多一道伤口了。” 陆小远见他眼光老到,分析的头头是道,心想:“这人的武道境界也不会低。” 只听得泉建浩吼道:“来,鄂州的姑娘们,让我看到你们的热情!”伸手抓住一名少女的衣衫,两下里一分,少女便露出粉色肚兜。 陆小远见他公然非礼少女,正要站起,游北海拉住他,苦笑道:“去不得,你若对泉兄稍露无礼之意,这些大姑娘小媳妇就要对你施展破脸神爪、河东狮吼了。” 果然,那少女非但不惊,反而喜上眉梢,似乎被泉建浩扯去衣衫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旁边的女子艳羡不已,拥上前来,拉着泉建浩腻声撒娇,更有的伸手抚摸泉建浩的火红色胸毛,一脸痴迷。 围观的男子被挤在后方,见此情形,吞口水的声音响成一片,心中嫉恨之火大炽。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一章 议往晋州(2) 唐妤不屑的道:“这句丽蛮夷不过会发出几声野兽样的嘶吼,武技华丽一些,也不知这些女人怎么就对他这般痴迷。” 游北海苦笑道:“这叫做外来的和尚好念经,都是媚外之心作祟。” 句丽岛文化粗陋,女子也远不及中原佳丽,泉建浩身陷脂粉堆中,不禁色心大动,两只禄山手爪在滑腻的肌肤上抓来摸去,惹得众女意乱情迷。 那校尉恨恨的道:“他随军每到一城,便借比武之名勾引女人,每晚都有新的女人向他献身。因这些女人都是自愿的,王爷想管也无从管起。” 陆小远叹道:“这些女人也真是蠢到家了,竟甘愿将贞节献给番邦蛮夷。” 游北海道:“中原人杰地灵,才智卓绝者创万世流传之思想杰作,蠢钝愚昧者甘作他人奴仆,都是极品。” 城总务处的会议已散,陆小远和唐妤进了唐棣的办公处,见唐棣正在沉思,陆小远叫道:“燕大哥。” 唐棣抬头,见是二人,道:“你们坐吧。” 陆小远坐下后打量唐棣,数月不见,经历战争的洗礼,唐棣变得成熟许多,虽然他才二十多岁,脸上露出的坚毅和睿智,却绝非年轻人能有的,而言行间更是多了几分迫人的威严。 唐棣笑道:“你看什么呢?该不会忘记我长什么样子了吧?” 陆小远道:“燕大哥,你现在就像一头爪牙长成的猛虎,眼中的精光十分旺盛,我若头一次见到你这副模样,一定吓得不敢说话了。” 唐棣哈哈一笑,道:“你又奉承我了。你我是兄弟,有话直说就好,不必顾虑。” 唐妤道:“哥,咱们什么时候攻打晋州?” 唐棣摇了摇头,叹道:“此事不能着急。燕王军的地盘扩张了一倍,人手就有些不够用了。鄂州各城的大小官员全都处死,攻打鄂州时又有本部的一些将领牺牲,大量职位空缺,无人接管,这一点不得不虑。” 陆小远道:“燕大哥,你将鄂州的官员全都处死,未免太残忍了点吧?有的人为恶不深,大可留任啊。” 唐棣坚定的道:“这些恶贼要么横征暴敛,祸害百姓,要么明哲保身,把他们明正典刑,乃是民心所向,众百姓无不拍手称快。若容他们留在我部下,恐怕反而乱了燕王军的风气。” 陆小远道:“既然人手不够用,那就得广发招贤榜,号召天下有志之士贡献力量了。” 唐棣道:“不错,这正是当务之急。”顿了顿,道:“不说这个了,陆兄弟你呢?日后有何打算?” 陆小远道:“我还没想过呢。你把我叫过来,是不是已经有安排了?” 唐棣道:“我很长一段时间要留在鄂州,你自然不能在鄂州出现。我的意思是你先回暮云城,佛觉寺跟燕王军联盟,五宗门人总不会在燕都杀人。” 陆小远苦笑道:“我在一个地方待十天半月尚可,若要我长时间不挪地方,不用他们杀我,我便闷死了。” 唐棣沉吟片刻,道:“下一个攻打的目标是晋州,听说晋州侯山日晞也在广揽英豪为之效命,你大可往晋州去一趟,借机搅乱他的招贤大计。” 陆小远尚未答话,唐妤道:“不行,现在的晋州防范一定很严,陆大哥万一被识破,那就糟了。”顿了顿,道:“依我看,就让陆大哥留在军中,五宗的人要是敢来,那就让他们知道知道燕王军的厉害。” 陆小远知道她跟自己正值情热,不舍得自己离开,道:“燕王军虽然不怕五宗,可真要跟五宗开战,只怕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何况我虽然被逐出圣琅派,同门之情仍在,我不能让圣琅派跟燕王军动手。” 唐妤道:“那你想怎么办?” 陆小远沉吟半晌,道:“我就去晋州一趟吧。” 唐妤急道:“佛觉寺一战之后,你可是名声在外,帝国的人都知道你跟燕王军关系不浅,怎么会放过你?” 陆小远道:“我可以易容伪装,他们毕竟没跟我长时间接触,只要我谨慎一点,是不会被识破的。” 唐棣也道:“陆兄弟到了晋州之后,对晋州造成多大程度的破坏都无所谓,首先是要保障自己安全。” 唐妤见二人意见一致,虽然很不情愿,也只好答应。 二人离开城总务处,唐妤就一直嘟着嘴,满脸的不开心。陆小远笑道:“妮子,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我的实力和智谋你还不清楚么?我发誓,攻下晋州之后,一定会完好无损的见你。” 唐妤仍有些不情愿,道:“山日晞麾下的能人异士很多,你孤身涉险,我当然担心了。而且...”脸蛋一红,低声道:“咱们刚在一起,我还舍不得你。” 陆小远望着少女娇羞可爱的神态,很是喜慰,柔声道:“我当然也舍不得你了,恨不得跟你天天待在一起,可情势所迫,有什么法子呢?有道是小别胜新婚,咱们重逢之后就等于结了一次婚,这该有多好。” 唐妤笑嗔道:“你总是这么多歪理。照你这么说,咱们一辈子要结好多次婚了。” 陆小远伸手揽住她纤腰,轻轻摩挲着,笑道:“那有什么不好的?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天天结婚我也结不腻,还能收大笔的彩礼钱。” 忽然附到唐妤耳边,低声道:“今晚你来房间,把你喂的饱饱的,好不好?” 唐妤感受到少年炽热的气息,忍不住娇哼一声,咬唇轻轻点了点头。 二人吃过晚饭,在城中散步,路过投身的客店时,碰巧遇见张恒,陆小远跟他打个招呼,问道:“小白,今天一天没见着你,你干嘛去了?” 张恒道:“我跟这几位师妹在城外练武。”他身边站着几个七杀门的女弟子,这几人修为较浅,说是练武,其实是张恒指点她们。 陆小远看看众女,凑上前去,不怀好意的笑道:“你平日里衣冠楚楚的,没想到挺有女人缘的,这叫做不勾则已,一勾一群。” 正文 第三百四十二章 议往晋州(3) 张恒早已习惯了他的没正形,无奈的笑了笑。旁边众女可不高兴了,冷笑道:“果然是无耻的邪徒,脑子里转的净是些龌龊想法。”“紫华掌门将你驱出山门,算是做对了,否则圣琅派的形象都毁在你手了。” 陆小远没料到自己跟张恒的一句玩笑会引起她们这么大的反应,错愕之间,唐妤怒道:“你们几个小婊子少放狗屁!也不瞧瞧你们自己是什么德行,尖酸刻薄,倒贴钱都没人要!” 众女更加生气,双方叽叽喳喳的对骂起来,唐妤虽然只有一张嘴,却毫不落下风,颇有舌战群雄的气概。 街上的闲汉见一群穿着得体的女子互以污言秽语攻击,纷纷过来看热闹。张恒劝不住众女,陆小远将唐妤拉开,才结束了这场别具一格的大战。 陆小远提出到城外松林去。那片林子中石凳石桌一应俱全,晚间幽静祥和,虫鸣伴奏,小兽穿梭,很适合情侣约会,唐妤自然答应。 出了城,明月当空,夜风微凉,不少人都在城外,小孩们捉迷藏、丢沙包,老人三三两两的坐在树下聊天,也有青年男女手拉手散心。 走到中途,忽听得有人叫了一声,跟着怒气冲冲的道:“混账,你走路不生眼睛么?” 陆小远和唐妤转头望去,路旁站着一对男女,出言喝骂的正是男子,陆小远借着月光看到他右眼被眼罩遮住,却是风雅阁的章赟,那女子身着蓝衫,衣带飘飘,也是风雅阁弟子。 章赟喝骂的对象是四个中年人,虽然身穿便装,唐妤还是认出为首的是许鹏飞。当初他的四个亲信被璐瑶夫人害死,他悲愤之下投靠燕王军,在攻打鄂州的时候,因对鄂州的军队调度很熟,立了不少战功,现在已经是七阶的平虏将军。 许鹏飞歉然道:“对不住,小哥见谅。” 章赟掸了掸沾满泥点的长袍,犹不满意,喝道:“让你记着教训!”说着挥掌打向许鹏飞的脸颊。 他这一掌是随意打出,既非招数,掌上又不含真气,许鹏飞把头一低,避了过去。 那女弟子“咦”的一声,道:“原来他身怀武功。” 章赟在心上人面前一击不中,脸上有点挂不住,冷笑道:“好哇,倒是我看走眼了,来,咱们比划比划。”说着双手一分,摆出起手式“挥毫落纸”。 许鹏飞淡淡道:“不必了吧?不过是小小的误会,在下已经道过谦了。” 章赟冷笑道:“切磋琢磨,方能提高嘛!”一掌挥出,带动一股黑芒击向许鹏飞的胸口。 许鹏飞侧身闪避,那黑芒如墨汁般泅散开来,许鹏飞胸口气息为之一沉,倒纵五尺,道:“原来小哥是风雅阁弟子,在下是燕王军将士,不必争斗了吧?” 章赟哈哈一笑,朝那女弟子道:“师妹,原来他是燕王军的人,怪不得这般没用。” 女弟子劝道:“师兄,还是算了吧,师父说过燕王军是义军,不让咱们对燕王军将士无礼。” 章赟不屑的道:“师父这么说是怕一旦动起手来,燕王军被打的很惨,颜面扫地。这是他们先招惹我的,可不是我故意挑衅。”使一招“吴带当风”,劲风骤起,又一招“千里江山”,手掌按向许鹏飞的胸口。 许鹏飞欲待躲闪,但周围劲风呼啸,无所挪移,只好以“震天神掌”迎了上去,“砰”的一声,二掌相交,章赟屹立不动,许鹏飞朝后趔趄两步,方才站定。 那三名副将大怒,齐声呼喝,挥掌攻向章赟。他三人虽然久经沙场,武者比斗却非长项,加上他们学的风锥手、雷鸣腿、碎石掌等基础武技远不及风雅阁武技,以三敌一,兀自拿不下章赟。 这时有些闲散人等聚拢过来观战,章赟更加得意,一面抵挡三人,一面谈笑自若:“师妹你瞧,彻地掌这种武技也好意思用出来。”“嗯,这一下扫腿力道很足,可惜准头不够。” 许鹏飞本不愿以多欺少,但见三名副将不是章赟的对手,双掌一拍,沉声道:“这位小哥,在下要动手了。” 他正要加入战团,那女弟子手掌一抬,衣带蓄势朝着他击去,道:“这位朋友,让我来接你的招。” 许鹏飞挥掌荡开衣带,那女子已到近前,一招“手挥五弦”拂向许鹏飞面门,姿态优雅,指尖的力道也自不弱,许鹏飞凝神接招。 却听得章赟“哎呦”一声,原来他大意之下,被一人的寒风扫扫中足踝。他登时大怒,喝道:“看我的“磊落五牛”!”连踢五脚,出腿方位和力道均各不同。 他前三脚踢倒三个副将,最后两脚朝着许鹏飞招呼过去,许鹏飞独斗这女弟子尚且困难,这两脚眼看是避不过去了,一人纵身上前,挥动蛾眉刺扎向章赟面门。 章赟一惊,收腿回防,见突袭之人是唐妤,喝道:“让你知道知道风雅阁神技!”左腿踢出,右腿跟上。 陆小远在旁观战,认出这是“如影随形腿”,唐妤决计避不过,身形一晃而前,手刀切向章赟咽喉。 他的速度比唐妤快了好多倍,章赟但觉眼前一花,喉咙剧痛,真气陡然迟滞,摔在地上。 众人见情势有变,各自退开,许鹏飞上前道:“参见郡主。”又朝陆小远道:“多谢陆少侠了。” 唐妤喝道:“姓章的!你给我站住!” 章赟和那女弟子知道不是陆小远的对手,想要悄悄溜走,被唐妤一喝,立时驻足,却不敢再叫嚣。 唐妤冷笑道:“姓章的,你说燕王军将士会被你打的很惨,是不是?好,那就让他们四个跟你重新比过。” 章赟心道:“这四人我当然不怕,但他们四个被打败,姓陆的小贼就要出手了,那不是自讨苦吃么?”一时间沉吟未决。 唐妤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放心好了,就是他们四个跟你俩比武,决出胜负之后,谁也不许再动手。”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三章 议往晋州(4) 章赟挥手示意一下围观众人,道:“当着众人的面,你说话如果不算,燕王军的信用就没了。” 唐妤不屑的道:“莫说有人旁观,便只有你我双方,本郡主说过的话也不会不算。不过他们四个都是沙场之将,不能没有兵器,你俩也可以使用兵器。” 章赟和那女弟子对视一眼,心想:“我俩就算不用兵器,又何惧这四个脓包?”点头答应,道:“你们回去拿兵器么?” 唐妤高声道:“燕王军的人何在?” 但听得数百人齐声呼叫:“参见郡主!”这些声音或远或近,同时发出,将围观的人吓了一跳。 脚步声响,好多燕王军将士从四面八方涌来,更有数队空骑兵乘坐风翼龙,在空中盘旋。 围观众人中自有五宗门人,他们本想如果章赟吃亏,就联手出击,见到这等阵势,又立时打消了念头。 唐妤道:“给许将军他们兵器。” 四名士兵手持长戟上前,将长戟交给许鹏飞四人。唐妤道:“许将军,三位将军,你们全力相博便是,别丢燕王军的脸。” 许鹏飞四人抱拳道:“是!”转过身去,长戟对准章赟和女弟子,齐声喝道:“来吧!” 章赟见四将气势陡增,心中有些不安,定了定神,沉声道:“请赐教。”身处燕王军包围之下,他已不敢口吐狂言。 双方斗在一处,铁戟舞动起来,寒光森森,风声呼啸,登时将风雅阁的两人裹住。两人连使巧招,四将视若无睹,只是将铁戟朝着二人的心口、咽喉等要害攻去。 二人若以气劲击中他们,也难以躲过铁戟的刺扫,己方人寡,这种两败俱伤的打法显然对己方更加不利,二人只好采取守势,抵御着四将的一轮轮猛攻。 章赟喝道:“我们要用兵器啦!”一个转身避开铁戟的猛刺,玉笔已然在手,身体贴着戟杆直进,玉笔如饱蘸浓墨,刺向一名副将。 陆小远叫道:“将军当心!”他知道玉笔上的气劲已经强到极点,深恐那副将大意之下中招。 唐妤却道:“放心好了,他自有分寸。” 果然,那副将横过铁戟,向上一抬,将玉笔格空,跟着双臂一转,铁戟上的月牙刃携带风声横扫章赟的脖子,章赟“咦”的一声,赶忙缩头,月牙刃擦着发髻而过,吓得章赟后背渗出冷汗。 许鹏飞挥动铁戟攻来,章赟在两名对手的夹攻下左支右绌,偷眼望去,只见同门师妹手持玉箫以一敌二,情势也不比自己好上多少。 四将征战沙场,兵器相当于他们的第二生命,手中有无兵器,战斗力相差很大。 而且战场上,差之分毫便是生死之别,四将经历了鲜血和死亡的洗礼,攻击的致命性和对危险的感知远较二人为强,因此二人兵器在手,仍不敌四将。 又斗了三十多个回合,四将齐声呼喝,四根铁戟分别架到了二人的脖子上。 燕王军众将士彩声雷动,鼓掌叫好。 唐妤走到面如死灰的章赟面前,冷笑道:“臭贼,你服了吗?” 章赟没了刚才的神气,低声道:“是小人说错了话,郡主大人大量,饶了小人吧。”言语间全是讨好之意。 唐妤冷冷道:“这就饶了你,你是不会记住教训的。”叫来一群士兵,道:“给我狠狠地打。” 众士兵高声答应,摩拳擦掌朝着章赟走来,章赟忙道:“郡主,你刚才说了,胜负一分,谁也不许再动手。” 唐妤冷笑道:“你要是赢了,本郡主当然不跟你们计较,但你输了,就要接受惩罚。”转身走开。 章赟还要再分辨,一只拳头结结实实的打在他鼻梁上,鼻血立如泉涌,跟着发髻被一人揪住,狠狠的一按,将他按倒在地,拳脚如雨点般落在他身上。 章赟知道如果反抗,将会遭到更狠的殴打,只得闷声承受。虽然运气护体,这些士兵拳头上的力道也不容小觑,他感觉全身火辣辣的疼痛,想来已经遍布乌青。 那女弟子正要拉开众士兵,唐妤喝道:“站住!刚才你对许将军手下留情,我不为难你,快走吧。” 女弟子兀自犹豫,正要开口求情,唐妤厉声道:“你还不走,别怪我连你一起打!” 女弟子无奈,转身飞奔而去。 唐妤道:“别把人打死了。”和陆小远转身离去,众兵哄笑道:“郡主放心,我们打累了会住手的。” 二人走进松林,坐到一条石凳上,唐妤道:“五宗的人要么狗眼看人低,要么欺软怕硬。陆大哥,圣琅派把你逐出山门也好,省的你留在五宗继续受这些蠢货的气。” 陆小远望着飞来飞去的流萤,蓦地一阵酸苦,低声道:“在我孤苦无依的时候,圣琅派收留了我,在我心里,圣琅派不仅是我的师门,更是我的第二个家。无论那些人的品质有多卑劣,我都想回家。” 唐妤道:“原来如此。就像我现在到了鄂州,也无时无刻不想念燕王宫。虽然原先的燕王宫被天武卫烧毁,但我和我哥、我娘还有翼翔聚在一起,就有家的感觉了。” 陆小远道:“翼翔呢?他不是燕大哥的书童么?” 唐妤道:“他留在暮云城陪我娘了。”轻轻倚到陆小远的肩头,柔声道:“陆大哥,以后你会有第三个家。” 陆小远伸手揽住少女。星空璀璨,充满神秘的气息,夜风吹过,卷起阵阵松涛,二人默默无语,享受着珍贵的温馨时刻。 次日清晨,陆小远从尚在沉睡的唐妤身上爬起,揉了揉酸痛的腰,心中苦笑:“都怪昨晚这小妖精太迷人,害得我对她大肆征伐,看来以后要懂得节制才行。” 穿好衣服出门,他打算去找张恒,见张恒同几个七杀门女弟子下楼,便叫住了他。 张恒问道:“陆师弟,有什么事吗?” 陆小远将去往晋州的打算说了,又邀请张恒同去。 张恒有些为难,道:“正邪会战在即,我要勤加修练,恐怕不能跟你去晋州了。” 正文 第三百四十四章 议往晋州(5) 陆小远道:“你师父很生你气,现在回到不苟堂,一定免不了重罚,你陪我去一趟晋州,估计杜先生气也消了,不是两全其美吗?” 旁边的女弟子得意的道:“放心好了,张公子暂且不回不苟堂,他要带我们去苍龙山脉修行呢。” 另一女子劝道:“张公子,这人已经堕入魔道,你是正道名侠,干么要跟他搅在一起?还是一刀两断为好。” 众女七嘴八舌的谈论起来,也无非是说陆小远的坏话,劝张恒跟他断绝来往。 陆小远不做争辩,见张恒默然不语,道:“小白,你要是为难的话,那就算了,咱们总有再见之日,你多保重吧。” 他转身下楼,耳边所闻,都是众女的嘲讽,忽听得张恒道:“慢!我跟你同去。” 众女立时着急起来,道:“张公子,咱们不是约好去苍龙山脉的吗?”“那姓陆的心怀叵测,他很可能害你的。” 她们武功不高,不敢贸然进入苍龙山脉,而苍龙山脉中的灵药灵石对修为和战斗力的增加有很大帮助,山中的魔兽、妖族更是实战练手的绝佳之选。有了地位高手的关照,危险会降低很多,因此她们对张恒的去留十分在意。 张恒向众女抱拳道:“各位姑娘,在下不能去苍龙山脉了,还望海涵。” 众女苦留不住,望着二人离开的背影,自是气愤难当。大部分是对陆小远的憎恶厌恨,小部分则是对张恒改变主意的气恼。却忘了不久之前,她们认为陆、张二人必死无疑,谁也不曾花时间去镇妖塔旁的小屋中看望一个将死之人。 临出发时,青华、燕王军将士和帝会派几个弟子前来送行。 青华将一只乾坤袋交给张恒,道:“这是杜先生托我交给少侠的,里面是贵派用来治伤和补气的丹药。” 张恒接过,陆小远笑嘻嘻的道:“咱们又要分别,你就没有什么礼物送我?” 青华淡淡道:“江湖险恶,多加小心。” “啊!?这一句话顶什么用?”陆小远故作失望的叫了一声,伸手在青华身上连掏带摸,搜刮出一瓶青云圣愈胶和一些丹药。 青华掸了掸道袍,笑骂道:“土匪,这下你满意了吧?” 陆小远不怀好意在青华身上打量几眼,道:“不对,还有。”又在他腰间搜出一些灵石和符纸,是用来布置玄门法阵的。 青华挥了挥手,道:“这下真的没有了,快走快走。” 陆小远凑上前去,低声道:“师父,我知道这些东西是你特意为我准备的。”以往青华身上都不带这些,最多携带一柄长剑。 众人向陆小远和张恒叮嘱几句,目送二人离开。 二人出了鄂州,一路北行,很快便进入晋州境内。张恒以往游走江湖时,一直骑乘梨花鹄,这时既为正道武人所不容,二人便步行,以免惊动对头,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晋鄂两州虽然交界,佛觉寺帮助燕王军攻破鄂州诸城的事传开之后,晋州是帝国势力范围,便对五宗武者加强了戒备,五宗之人也不会轻易到此。 这日,二人正在乡野中走着,忽见两个人影从远处慌张的奔来,奔到到近前,原来是两个小孩,衣衫破烂,裤子更是破得不成样子,小腿上布满伤痕,想是在荆棘乱草中奔跑所致。 陆小远拦住两个小孩,柔声问道:“小弟弟,是谁欺负你们么?” 两个小孩神色恐惧,大汗淋漓,喘了好久粗气,其中一个才道:“快跑吧,可不是有人欺负我们,是有妖怪要杀我们。” 陆小远和张恒对视一眼,张恒双目射出精光,道:“妖怪?在哪儿?” 小孩指着身后,颤声道:“就在后面。” 话音刚落,起伏的草野之间出现几条身影,或异常高大,或细如竹竿,发出刺人耳膜的嘶鸣,向这边奔来。 两个小孩脸色大变,正要继续逃命,陆小远拉住二人,道:“不用跑了,这群妖怪遇见我们,算它们倒霉,让他们一个也回不去。” 两个小孩瞪着大眼睛上下打量着陆小远,眼神中流露出更多的是不信。 这群妖怪转眼间逼近,有的狼头、有的蛇身,有的鸟形,都是些山野妖族。他们见到两个小孩和张恒、陆小远,咧嘴大笑起来,只是笑声嘶哑难听,还不如哭。 陆小远走上前去,大声道:“你们这群丑八怪,死到临头还笑呢?小爷…” 他话未说完,寒气弥漫,白影一晃,张恒已经冲入群妖之中,跟他们动上了手。 陆小远和他相处多时,可没见他似今日这般二话不说便动手的情况,又见他下手毫不容情,凝霜雪一横一竖,一只牛妖被腰斩,一只鹰怪则被长剑从右肩斜劈至左腰,下手之狠,更是前所未有,陆小远不禁奇怪。 转眼间群妖被杀了十之七八,剩余的三只妖怪转身便逃,张恒纵身上前,长剑刺死一妖,发出一掌,掌风如一块寒冰,贴在一妖的后背,那妖怪越跑越慢,最后冻僵,保持着奔跑的姿势。 剩下的是一只蝙蝠妖,双翅一扇,便飞出二丈,这时它距离张恒已经颇远。张恒吸一口气,内息流转,斩出一道剑气,但听得一声怪叫,蝙蝠妖的两片身体晃晃悠悠落下,绿色的妖血在空中乱洒。 两个小孩呆呆的望着张恒,惊得张大嘴巴,半天也没合上。 陆小远伸手托上两个小孩的下巴,问道:“你们两个住在哪里?我们送你们回家去吧。” 一提此事,两个小孩放声大哭,一个哽咽着道:“我们的家没啦,妖怪袭击我们的村子,把我们村子里的人都给抓走了,要不是遇到两位哥哥,我们也没命啦。” 陆小远气道:“太可恶了!”回头问张恒道:“小白,咱们去把他们一村人救出来,怎么样?” 张恒道:“不光如此,那些妖族都该诛灭,一个不留。” 两个小孩见识了张恒的实力,把他俩当成救星,欣然给二人带路。 正文 第三百四十五章 野树村(1) 走出二里远近,陆小远忽然惊呼一声,仿佛看到了了不得的事情。张恒奇怪的望着他。 前方是一片树林,树林包围着一座小村,陆小远指着村子问小孩道:“那是你们的村子?” 一个小孩点头道:“是啊,那是野树村,我们就住村里。” 一行人穿过树林,张恒见村口有一座小院,道:“咱们先进去歇歇,过会儿再去救人除妖。” 走进屋里,张恒见桌椅翻倒,门窗都被打烂,想是妖族袭击村子造成的,而缸里的水浑浊不堪,自不能饮用,便出去找水喝。 陆小远在屋里逛了一圈,伸手抚摸着起皮的墙壁,脸上露出感慨和失落的神色,仿佛遇见了落魄的老朋友。 他走到院里,踩在荒芜的菜地上,转了转破旧的水车,水车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十分迟钝。墙角堆着一些木质、铁质的零件,虽然残破老旧,做工却十分精细。 张恒托着半只瓦盆回来,里面盛有清水,陆小远喝过,又递给两个小孩。 四人歇息一会儿,便起身出发。穿过村子,来到村后荒山。两个小孩道:“哥哥,妖怪和村里的人都在山里。” 张恒道:“好,你们回去等着,我们很快会把人救出来的。” 这座山不大,地形也不复杂,二人进山之后,在山间转了几转,途中又杀死十来只妖怪,便找到了妖洞。 起先是一条长长的通道,山壁上安插火把,火苗晃晃悠悠,将山洞映的忽明忽暗。二人这时实力超群,面对一群山野妖族,倒也不会害怕。 渐渐地一阵嘈杂的吼叫声音传来,越往里走,声音越大,有的尖利,有的粗糙,有的低沉,有的高亢。 张恒道:“待会我去杀妖怪,你去救人。” 来到大厅,只见烛火通明,亮如白昼,大厅中有一两百只小妖,或坐或卧,或啃着人腿,或纵情饮酒,角落中堆积着骨头,其中有几颗是人的头骨。 内侧是一座弧形石台,高起地面三丈,上面坐着寥寥数只实力强大的妖族头子。 空地上,一只豹子怪将一个小孩踢得高高飞起,另一只妖怪呼喝一声,抬足将小孩踢了回去,二妖你来我往,如同在踢皮球。 小孩哭的撕心裂肺,无论是谁听了都会心疼,群妖却哈哈大笑,豹子怪使出花式踢法,小孩翻滚着飞向对手,群妖更是鼓掌欢呼。 一头虎妖怀中坐着一个妖媚女子,女子拿一块肉喂给虎妖,笑道:“小弟弟,你快打妖怪啊,你一打他们,他们就不敢欺负你了。” 小孩信以为真,落地之后,立刻爬起身来,哭叫道:“打死你个臭妖怪!”挥拳打向豹子怪,豹子怪嘿嘿笑着受了他一拳,挥掌一拍,小孩脑袋被打的血肉模糊。 那女子咯咯娇笑,虎妖笑道:“浪蹄子,还是你的花招多。” 张恒纵身越过群妖,落在豹子怪面前,一剑斩出,那豹子怪还沉浸在肆虐的乐趣中,一声没吭,便被凝霜雪斩作两段。 群妖纷纷惊呼,这才发现两个入侵者,立时将二人围住,数百只或红或绿的怪眼盯着二人,发出贪婪的凶光,更有一阵吞口水的声音,几只妖族舌头乱摆,唾液飞溅,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 张恒脸色冰冷,哼了一声,反手拔剑一撩,寒冰剑气飞出,剑气过处,惨叫声不绝于耳,红红绿绿的冰粒乱飞,却是妖族被剑气斩成两段,飞溅的血珠被寒气冻结。 群妖慌忙大叫,又纷纷后退,让出一大片空地。高台上一只妖怪问道:“你们是什么来路?干什么来这里?”它说话口音不纯,充满妖异的味道。 陆小远大声道:“我们是来救人的,山下小村的村民,是不是被你们捉来了?识相的快快放人,否则把你们杀个片甲不留!” 那女子笑道:“若是我们不肯交出人呢?”她衣衫简单,外露肌肤散发着诱人的光泽,两只媚眼一眨一眨,似有挑逗之意。 她身后的虎妖有常人两个那么高大,手臂如石柱般粗,只需一张口,那女子便会被他整个儿生吞。 张恒冷冷道:“放人也得死,不放人也得死。”一招“蛟龙盘江”,剑芒绕成圈子,向外急速扩散,首当其冲的妖族立时被拦腰截断。 四只妖怪头子从高台上一飞而下,喝道:“找死么!”一起攻向张恒,张恒挥舞凝霜雪,与四妖战在一处,叫道:“陆师弟,你去救人!” 陆小远青铜剑出鞘,向后洞杀去。群妖冲上抵挡,但他们的实力大都不及玄位武者,青光闪烁,群妖惨呼声音不绝,片刻间数只妖族倒地,或死或伤。 陆小远一路斩杀,来到后洞,感觉此处比洞外和前洞热了不少。 他正在寻找村民,忽然一阵“嗤嗤”声音传来。低头一看,地面出现数条裂痕,朝着他急速蔓延而来,他飞纵到半空,“断浪斩”劈出,剑气入地,碎石伴随着数段藤条飞起。 又是一阵“嗤嗤”急响,却是剩余的几根藤条向后撤去,陆小远心道:“难道是个树妖?”当下循着地面的裂痕急追,果然在一座洞口处,与一只树妖正面相遇。 他目光向洞中扫去,只见里面列着几座大铁笼,每一只铁笼中锁了数十人,又有几名妖族看守,这些人当是被捉来的村民了。 一阵风声响起,却是树妖的藤条抽来,陆小远一面躲闪,一面挥剑劈斩,这树妖在山间群妖中算是实力强的,但如何能跟陆小远一名地位武者对抗?陆小远一步步向前踏,藤条被青铜剑切的乱飞。 树妖收回藤条,身形暴涨,树冠与山洞上壁相接,树身微摇,破空声音大作,漫天的树叶如疾风骤雨般向陆小远激射。 陆小远将青铜剑舞成一片青光,护住了全身,树叶遇着青光,便被击飞,他一声清啸,拔地而起,刷刷两剑斩过,剑气击在树身上,树身并无损伤,但大片树叶扑簌簌落下,便如下了一场急雨。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六章 野树村(2) 陆小远防守这一松懈,脸上、身上被锋利如刀的叶片划了几道口子,总算他运气抵御,所受的只是皮外伤。他青铜剑连斩,几道剑气劈过,树叶落尽,这漫天叶雨的暗器,总算是破了。 他飞腿踢出,身形如电,树妖哪里闪避的开?“啵”一声闷响,踢在树身上,便如击打皮革,树妖身体只是微微后仰了一下,随即粗壮的树枝携带劲风扫向陆小远。 陆小远就地一滚,避开树枝横扫,一剑劈在树身上,树身破开一道裂口,便在此时,数根细长的枝条自上向下刺来。 陆小远纵身后跃,躲开攻击,再看树身时,不由得一惊:被他一剑斩伤的地方完好如初,裂口竟似凭空消失。 这一下大出他意料之外,忽然身上一紧,腰间已被一根藤条捆住,正要挥剑斩击,又是两根藤条封住了他双臂,他身体被藤条操控着,不由自主的向上疾飞,“碰”一声响,后背撞上山壁,碎石扑簌簌掉落,只震得他五脏六腑似要颠倒。 跟着藤条一转,陆小远头下脚上,急速向地面撞去。陆小远赶忙运起真气护住头颅,心想这一掷力道不小,虽然运气护体,也难保不受伤。 他见树妖浮在地面的根茎缓缓蠕动,脑中灵光闪现,想明了缘由:“是了,这老怪靠吸收大地养分,才能在瞬间愈合伤口。我本末倒置,不想法除去它的根,却跟它的细枝末节瞎缠,真是蠢得很了。” 当下劲走全身,往外一崩,藤条立时被崩断,他刚一落地,立即使出了“和光同尘步”。 妖族的敏觉远比人族强,这树妖根茎深入地下,附近很大区域都在它掌控之内,陆小远进入土里,它也察觉到了。根茎是它命脉所在,不能稍有损伤,于是挥起几根尖刺,猛力向陆小远所在的位置插去。 陆小远听到风声,纵身向前躲闪,树妖察觉他的意图,又放出几根尖刺拦在陆小远的前方,陆小远在土里绕来绕去,最终抓住了树妖的根茎。 他刚一运起火灵真气,树枝根茎仿佛受惊的八爪鱼,在土壤中狂乱的挥舞起来,泥土被扬的漫天都是。陆小远被甩出土壤,仍死死攥住根茎不松手,火灵真气如溃堤之洪,源源不绝的灌入树妖体内。 直到树干起火,且快要蔓延到枝叶处,陆小远这才松手后跃。周围只有山壁岩石,火势并未扩散,只在树妖身上焚烧。 熊熊燃烧的树妖枝干乱摆,如同风吹火云。“噼噼啪啪”声音不绝,过了一会儿,火势减小,陆小远顺着空隙钻入洞中,几名小妖上前进攻,都被他斩杀。 陆小远持剑来到铁笼前,长剑劈斩,栓门的铁链断开,笼中村民开门涌出,高声欢呼。 其余几只笼子里的人纷纷求救。陆小远刚把他们放出来,便听得一阵打杀声音,跟着是张恒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陆师弟,人救出来了吗?” 陆小远尚未答话,张恒已经进入洞中,他回身拍出一掌,云气涌动,“砰砰砰”三只妖怪被向后推去,撞在山壁上。他回头一看,见众村民已经救出,道:“你带他们另寻出路,这条路被妖怪封住了。” 陆小远道:“大家跟我来!”当先开路,带众村民顺着另一个出口逃离。 奔出洞口,陆小远赶忙驻足,惊呼一声:面前竟是一座的火池,池底全是通红透亮的岩石,石缝时不时吐出一条火舌,瞧上去惊心动魄。想来这便是洞中热气的来源。 所幸池上架着一座石桥,陆小远退在一边,道:“大家小心点,一个一个通过。” 便在此时,一座小洞中窜出一条身影,扑向陆小远,陆小远来不及看清对方的形貌,侧身一闪,伸手抓住那怪物的手臂,但觉毛茸茸的,指端是三根黑色的长指甲,应当附有剧毒。他顺势一带,那怪物不由自主的飞入火池。 烈火池中原本火舌吞吐,火势不大,但这怪物刚一落下,“呼”的一声,一阵猛火涌出,瞬间将怪物包裹,那怪物全身着火,嘶声吼叫,挣扎了几下,便化作一阵飞灰。 怪物虽死,吼叫声仍在山洞之间回荡,众人只觉心惊胆战,哪敢踏上这石桥?生怕一个不留神,失足落下,便什么都没了。 陆小远见他们畏畏缩缩,冷笑道:“一群胆小鬼,欺软怕硬的怂包。”忽然厉声喝道:“妖怪们追上来,你们都得被零碎着吃掉,还不快走!” 众人回头,见张恒且战且退,沿途虽然倒下不少妖族的尸体,但群妖已经距离不远了。他们一见到妖怪狰狞的面孔,胆子稍大,有几人排着队往石桥上走去。 他们一带头,余下众人也跟着上桥,陆小远皱眉道:“抢什么!五个五个的通过,否则石桥会支持不住的。” 他见张恒兀自与群妖相斗,便过去相助。双剑齐出,将群妖杀得落花流水。 群妖发一声喊,转身便逃,张恒却不撤走,而是挥剑追上,凝霜雪剑毫不留情,斩杀妖怪如切菜剁瓜。陆小远本来要撤退,见他不走,只好挥剑又上。 忽听得两声尖锐的长鸣,却是两头蝙蝠妖从空中袭来,尖利的爪子分别抓向陆小远和张恒。 张恒剑气凌空劈出,将一只蝙蝠妖斩作两段,陆小远身体后仰,蝙蝠妖从他上方掠过时,青铜剑向上一刺,随即飘开,蝙蝠妖中剑落地。 却见一道窈窕的身影从蝙蝠妖的身上飞起,落到了石桥上,正是先前那妖媚女子。她身材娇小,躲在蝙蝠妖宽大的背上,再加上有翅膀的遮掩,陆小远和张恒都没察觉。 女子长鞭甩出,立时将桥上的五人捆住,如一条绳栓了蚂蚱。她笑吟吟的道:“你们再不住手,我便将这五个人丢下去。”那鞭身上附有尖利的倒刺,扎入人体急切间便无法取出,五人不敢乱动。 陆小远骂道:“贱人,你不放人,小爷杀了你!”更不迟疑,飞身扑上。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七章 野树村(3) 女子见他不受威胁,只好掏出一柄短刀,直劈陆小远面门,陆小远长剑一振,将短刀挡开,剑尖反刺向女子小腹。 女子只好撒开长鞭,施展小巧步法,在石桥上后跃三尺,避开剑刺。陆小远落地,双腿随即横扫,攻势如风,女子闪避不开,惊呼一声,摔下了火池。 陆小远奔到最近一人面前,解他身上长鞭,岂知那倒刺入肉三分,稍稍一动,那人便痛呼不止,陆小远只好挥了挥手,道:“快走快走,先过桥再说。” 却听得“刷”一声响,陆小远心知不妙,尚未动弹,足踝便是一阵剧痛,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卷住了,跟着受到一股拉力,不由自主的向下摔去。 他摔到半途,向上望去,但见那女子双足足心、左手手心如生吸盘,附在石桥的背面,右手握着长鞭的鞭把。而卷住他足踝的,正是长鞭的鞭梢。 他略一动念,便知这女子会制造幻影的妖法,要么就是身怀异宝,刚才和自己搏斗的,并非女子本人,而是她的幻影。若在平时,陆小远自可察觉,但刚才形势危急,若不快刀斩乱麻,那五人性命垂危,因此他无暇分辨。 那五人也被甩下,身在半空,惊呼不止。女子翻身上了石桥,冷笑道:“在老娘这里翻船的男人多了,还料理不了你个毛头小子么?”。 灼热的气息越来越强烈,陆小远知道一旦碰到池底,猛火立即窜出,将他烧成灰烬。 那女子的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娇呼。陆小远下坠的身体忽然一滞,便升起数尺。那女子和他在同一高度,对面相视,死死攥着鞭把不敢撒手。 原来张恒听得众人的呼叫,见陆小远即将堕入火池,立刻使出“碎岩腿法”,右腿飞踢向那女子。那女子斜身要躲,张恒踢出的方位陡然一变,正中女子腰间,将她踢了下去,正是碎岩腿法的精要所在。 那女子身体轻盈,再加上三个村民在陆小远这边,双方轻重悬殊,平衡了不一会儿,女子向上升起,陆小远仍向下坠。 张恒一招“峰峦叠嶂”使过,云气随着距离的拉远,越积越重,飞到二丈外时,已经势不可挡,将群妖推倒一片。他伸足在长鞭上一挑,陆小远、女子和五名村民高高飞起,向对面岸上落去。 女子双目凶光闪现,突然伸手抓向陆小远,陆小远不防她突然发难,立时中爪。这一爪力道不轻,陆小远但觉全身一酥,右手松脱,青铜剑落下,同时他胸口衣衫被抓破一块圆洞,一物斜斜飞出。 二人同时落地,那女子“咯”的一声笑,挥掌拍向陆小远的脑门。她手爪蓄有剧毒,只道陆小远中毒,再无抵抗之力,却不知陆小远身怀灵首黄极珠,百毒不侵。 但听得“咔喇”一声响,女子惨呼一声,却是陆小远翻掌拍在她手腕上,她腕骨被震断。跟着又是一声惨呼,女子的膝盖被陆小远踢碎。 陆小远轻轻解下足踝上的长鞭,伸手在怀中一摸,不由得大惊:临行前,青华私下将流光尺送给他当做纪念,一来这流光尺虽然为五宗门人急切欲得,却没显出什么神效,二来青华赠送之意甚坚,他也就收下了。他将流光尺放在怀中,不时拿出端详,岂知今日一个不小心,竟将此物遗入火池。 陆小远急忙奔到火池旁,目光扫视,那青铜剑在烈焰的包围下发出绿莹莹的光芒,流光尺却不知去向。他大声叫道:“小白,我的流光尺被烧化啦!” 这时五名村民身上的长鞭已被旁人解下,众人逃离出洞。陆小远抓起长鞭甩出,鞭梢拴住了青铜剑,将青铜剑拉了上来。目光将火池扫了个遍,哪有流光尺的半点影子? 青铜剑高温未退,还不能用,陆小远大喝一声,手提长鞭来到张恒身旁,将长鞭舞的如灵蛇一般,每捆住一名妖族,便将其抛入火池。火池中烈焰狂涌,白烟阵阵升起,伴随着妖怪的惨叫声音,令人一见之下,心中发毛。 群妖这时所剩无多,无心再战,转身欲逃。陆小远长鞭挥出,专门挑距离远的捉,距离近的由张恒料理。过不一会儿,或被焚烧,或身首异处,群妖尽数殒命。 陆小远返回对岸,双目阴冷盯着女子,突然厉声喝道:“妖怪,你受死吧!”挥剑要斩。 那女子膝盖被打碎,无法逃脱,忙道:“大侠饶命,我不是妖怪,我是人族,是被那虎妖抓到这里的,你饶了我吧。” 陆小远犹豫起来。 那女子突然媚笑一下,伸手将衣襟向两边拉了拉,雪白的胸脯更加裸露,娇滴滴的说道:“人家为了活命,只能屈从于虎妖的淫威,如今大侠将小女子救出,小女子感激不尽,愿侍奉左右。” 陆小远道:“原来你是人族,那么我不杀你。”长剑缓缓放下。 那女子站起身来,讨好的笑道:“大侠,人家以后就是你的人…”话未说完,陆小远一掌直推,那女子没料到他突然出掌,来不及躲闪,被推入火池。 “嗤嗤”焚烧的声音伴随着女子的惨呼声音传了上来。陆小远冷笑道:“你残害人族、偷袭我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你也是人族?”随即长叹一气,失落之情油然而生。 这流光尺乃是当年五宗高手急切争夺之物,为此付出了青丘一族全部妖族的性命,青华和五宗反目的最终根源,也是此物,可谓贵重之极。青华保存了十五年,一到己手,便被烧化,怎能不令他心疼? 张恒忽然伸手从他手中取过青铜剑,打量了一番,道:“你瞧。” 陆小远往剑身上一看,不由得“咦”了一声:原本青铜剑的剑身上一无所有,此刻却多出许多花纹和文字:子丑寅卯....十二地支。 这十二字乃是确信凿凿存在于流光尺上的,在青铜剑上发现这十二字,当真大出陆小远意料,他沉吟半晌,迟疑道:“莫非,莫非那流光尺是一块灵石?”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八章 野树村(4) 张恒道:“只有这个可能。灵石遇着强火,被熔炼进了兵器。” 陆小远将青铜剑挥斩几下,道:“那么流光尺有什么作用?据说得到这把尺,便可纵横天下,这剑可并无异常啊。” 陆小远试练了几招,威力、速度跟平时都没什么变化。二人研究了一番,毫无发现,也就作罢。 陆小远笑道:“那女人把流光尺和青铜剑打入火池,反倒帮我识别出了流光尺的用途,我将她打入火池,却有些对不住她了。” 张恒道:“那女子为虎作伥,虽然是人身,跟妖族已经没什么分别了,岂能放过她。” 二人下山,山脚有六人在等候,见着,赶忙迎上,当先一名中年人是野树村的村长,笑道:“二位少侠铲除妖怪,救了我们全村人,我们感激不尽,请到村里坐一坐吧。” 一名白须老人道:“这群妖怪盘踞此山已久,我们请了不少高手前来降妖,什么天宗伏魔师、高手武人、道士和尚都有,结果妖怪没降成,反而舍了他们自己的肉身去喂了妖怪。二位少侠年纪轻轻,竟有这么大的能耐,前途不可限量啊。” 张恒道:“不必了,除魔伏妖,乃正道武人本分,岂敢求报酬?倒是村子被妖族毁的一片狼藉,急需修整才是。” 村长道:“这件事得慢慢来,二位的大恩大德倘若不报,岂不显得我们冷漠无情?二位一定要给我们聊表心意的机会。” 二人见他们十分诚恳,也就答应了。 虽然村子被毁,一顿饭却还是请得起的,村长在自家大院摆了一桌,村里有头脸的几人都来作陪。酒菜上齐,众人吃着喝着,对陆小远和张恒大加奉承。 陆小远问道:“我们来的时候看到村口有一间小院,那里现在可有人住吗?” 村长道:“很多年前,有个寡妇带着孩子住在那里,后来寡妇死了,孩子离家出走,那座小院便没人住了。” 陆小远道:“挺好的一座院子,就那么浪费了?” 一名白须老者叹道:“唉,少侠有所不知,原先住在那里的母子俩很不正派,他们住过的地方不吉利,谁也不愿住进去。” 陆小远脸色微变,问道:“他们怎么不正派了?” 白须老者道:“我们野树村的人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拿汗水换粮食,可那寡妇呢?造了几架稀奇古怪的机械,能自动浇水耕田、收割插苗,他们娘儿俩就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哪有半点庄稼人的样子?” 老者身后站着一个身材肥胖的妇女,撇了撇嘴,道:“村长请她多做几架给村里人用,她却说那是她家的不传之秘,拒绝了我们。呸,有什么稀罕的,装神弄鬼。” 陆小远脸色变了变,道:“原来如此,喝酒吧。” 众人举酒干杯,显然对刚才的话题很有兴趣,一个年轻男子道:“那寡妇自己不干正事就算了,也不让小孩干农活,而是请了个教书先生来教她的小孩念书,还说村里的小孩都可以过来学习。呸,谁稀罕承她的人情了?” 另一个老者道:“不过那小孩生性顽劣,不爱读书,没用上一个月,就把教书先生气走了。” 他身旁的村妇道:“不光这样,那寡妇仗着自己生了一张漂亮面皮,整天扭着腰拧着屁股的卖弄风骚,不知勾引过多少村里的男人了,在人前却总装出一副贞节烈女的模样,真是做了....” 陆小远再也按捺不住怒火,踏着桌子跳到那村妇面前,将村妇扯住,骂道:“放屁!你们村里的这些蠢货,我娘从来没瞧在眼里,你们就是嫉妒我娘比你们漂亮,便恶意诋毁她!” 那村妇被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坏了,半晌也没说出话来,忽然一人叫道:“我认出来了,你就是那寡妇的儿子!” 陆小远侧头道:“不错,当年你们联手把我赶出野树村,那一幕我记得清清楚楚。” 众村民一阵哗然,不自觉回想起十多年前的一幕:那倔强的孩子站在所有村民的对面,手指着他们,恶狠狠的叫道:“你们给我等着,我成为绝世高手,一定要回来把你们杀个干净!” 那凶狠的眼神,今日回想起来,众人仍然有些发毛,但事实是当初的小孩,如今救了全村人的性命。 一片沉默之中,那胖妇人突然道:“难怪他在山洞的时候对咱们冷嘲热讽,原来是怀恨在心。” 众人听到这句话,低声议论起来:“这人救咱们,就是为了让咱们都感激他。”“他没准还有什么歹毒的心思呢,咱们都死在妖洞里,他不就无法报复了吗?” 那胖妇人又道:“他娘就擅长旁门左道的邪术,他也一定学了不少邪门武功,可不能因为他救了咱们一次,就对他掉以轻心。” 陆小远怒道:“你胡说,我根本就不想再见你们,若不是遇见村里两个小孩被妖族追杀,我才不会来这里呢!” 那胖妇人冷笑道:“可你还是来了呀。”朝着众人大声说道:“你们还记不记得,他娘请教书先生过来的时候,说的什么?孩儿,你好好念书,以后考取功名,做到三公之位,娘就心满意足了。哈哈,哈哈。”她学陆小远母亲说话的时候,故意又细又嗲,笑声中也充满讥嘲之意。 众人一阵哄笑,“她可能不知道三公是帝国最高的官职,还以为是村长的助手吧?”“也不瞧瞧他是什么样子?也配做三公?”“那寡妇把咱们村的风气都给带坏了,真是野树村的罪人!” 陆小远怒极,挥掌打了胖妇人一个耳光,他下手颇重,那妇人被打倒在地,哇哇哭叫:“救命啊,杀人啦!有人恃强行凶啦!” 几个村民将妇人扶开,众人见陆小远动手,更加笃定了先前的想法,叫道:“滚出去!这个村子不欢迎你!”“妖孽,你竟敢公然害人!”“不就是会些武功吗?有什么好炫耀的,你爹是谁你都不知道!” 正文 第三百四十九章 绝色落难(1) 陆小远望着或冷漠、或愤怒、或讥嘲的众人,心底忽然涌出一阵无助。他的实力跟十多年前相比,虽然判若云泥,在这群愚昧而固执的村民面前,仍然无济于事。 他转身要走,张恒伸手拦住他,站到众人面前,大声道:“陆师弟并没做错什么,错的是你们!你们自甘平庸,胸无大志,于是见不得别人好,陆师弟的母亲比你们有本事,你们妒忌她,所以要诋毁她,甚至连年幼的陆师弟也恨上了。现在陆师弟身怀绝技,你们同样的妒忌他,所以要伤害他。” 见众人沉默无言,张恒继续道:“你们自己生活在肮脏的烂泥之中,便容不得别人干净,只顾着把别人拉到烂泥中,却忘了通过努力让自己走出烂泥!” 众人被他一通教训,有的脸色涨红,有的脸色苍白。张恒冷冷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以后我们再也不会来这里了。” 。。。。。。。。。。。。。。。。。。。。 二人继续赶往晋都旷天城,这日,正在路旁一座茶馆歇息,忽听得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陆小远道:“前面一人,似乎受了伤,步伐不稳。” 张恒道:“后面有五人,追赶前面这人。六人是同一门派的女弟子。” 二人起身走出茶馆,果然见到一条蓝色的窈窕身影向这边疾走,只是那女子脚步踉跄,迈步时还伴随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 她走的近了,二人才认出这少女是风雅阁的纳兰黛,追赶她的果然是五名风雅阁女弟子,一边追着一边斥骂不休。 纳兰黛一路逃窜,至此已是筋疲力尽,她落足无力,踩在一块石头上,便摔倒在地。一条长长的铁链从她的双肩琵琶骨依次穿过,正是叮叮当当声音的来源。铁链入肉处血迹斑斑。 五名女弟子不一会儿追到,为首的正是在佛觉寺中挑唆淳于信杀死陆小远的姓孙女弟子。她在此遇着张恒和陆小远,心中暗生忌惮,只装作没瞧见,冲纳兰黛喝道:“叛徒,你还想跑?” 纳兰黛琵琶骨被锁,双臂动弹不得,真气运行受阻,她伏在地上剧烈喘息着,竟缓不过气来说话。 姓孙的女弟子名叫孙雅,她从前见纳兰黛实力高超,极受师父宠爱,便对纳兰黛阿谀讨好,只是纳兰黛对她颐指气使,并无亲近之意。 此时孙雅见纳兰黛落得如此下场,心中升起一股报复的快感,讥笑道:“你们瞧,这便是英年才俊们做梦都忘不掉的天下第一美女,哈哈,哈哈,不知给他们瞧见所谓的天下第一美女像条狗一样趴在地上,又会作何感受。” 另外四女心下不忍,但这次大师姐偷盗师父的灵药,便是被孙雅察觉后告发的,师父让孙雅负责追回大师姐,孙雅定要取代大师姐的位置,得罪了她以后便不好过,当下四女假意附和,笑了几声。 孙雅伸手抓起铁链,猛力一提,纳兰黛痛呼一声,撕心裂肺。这铁链穿体数日,已经与她的骨肉固定了,被孙雅这么一提,又与骨肉剥离,在骨肉之中穿梭,这疼痛实非人类所能承受。 孙雅狞笑一声,继续拉扯铁链,道:“叫啊,再叫啊!”纳兰黛却再也没有动静了。 她识破了孙雅的用心,知道她要看自己痛不欲生的样子,便咬牙坚持,不作一声。 孙雅怒火如炽,叫道:“你给我叫!你给我叫啊!”伸足在纳兰黛身上乱踢,同时将铁链拉的更加快了。铁链在纳兰黛身上结成环状,拉扯一会儿,铁链上的鲜血沾满孙雅双手。 陆小远和张恒都看不过去,但他们不明内情,也不好插手相助。倘若纳兰黛做下十恶不赦之事,受到如此重的惩罚并不为过。 孙雅一转头,见四名师姐妹脸上既有不忍的神色,也有厌恶之意,当然是在厌恶自己了,于是指着一名师妹,道:“小十二,这贱人背叛师门,罪大恶极,你像我一样,也来惩治她。” 那少女连忙摇手,道:“不,不,我....我不敢。” 孙雅眼中露出凶光,恶狠狠的道:“你不敢?你是打算把她当榜样,以后也朝师父背后来一刀吧?” 那少女被她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急的哭了出来,道:“我没有,我没有。” 另一名女子道:“孙师妹,十二师妹老实忠厚,不会背叛师父的。” 孙雅瞥她一眼,冷笑道:“四师姐,她不会背叛师父,你会,是不是?” 那女子急道:“师妹你胡说什么,怎么扯到做师姐的身上来了?” 孙雅厉声道:“你们动不动手?要是不动手,我就回去告诉师父,让师父把你们统统治罪!”忽然听到一声轻轻的冷哼,她转头看去,只见纳兰黛痛楚的神色之中夹杂一丝不屑,瞧着自己。 纳兰黛虽然衣衫破损、满身血污,但那股顽强不屈的精神和干净如泉、冷傲如雪的气质,却依旧存在,除她之外,任何女子也模仿不来。 孙雅虽然妆容精致,衣衫华贵,跟她一比,却也不禁自惭形秽,随即心头涌起一阵恶毒之意,伸手取下腰间玉笛,喃喃道:“我把你的脸蛋毁了,看看还有哪个男人喜欢你。” 玉笛上升起一片蓝芒,起先吞吐不定,孙雅将玉笛举起,蓝芒立时凝住不动,变得锋利如刀,挂定风声,划向纳兰黛的绝美容颜。 便在此时,一道青光和一道白光同时贯向玉笛,青光白光即将相遇时,白光突然转向,但听得“嗤”“当”两声响,白光切断了纳兰黛身上的铁链,青光挡开了玉笛,正是陆小远和张恒出手。 孙雅知道这两人的实力极强,己方五人远不是对手,只好试图以道理压制二人:“这是风雅阁的事,跟你们两个有什么关系?你们少来插手!” 陆小远冷笑道:“姓孙的丑八怪,你叽叽歪歪,残害同门,小爷看着不顺眼,就是要管。” 正文 第三百五十章 绝色落难(2) 张恒道:“纳兰姑娘犯了什么罪,孙姑娘竟对她如此残忍,还请见告。” 孙雅冷笑一声,道:“你们一个是嗜血教妖魔,一个是非不分,帮助嗜血教妖魔,统统都是正道武者的死敌,凭什么要过问风雅阁之事?” 张恒脸上冷意笼罩,瞬间又消退。他生平将嗜血教看做最为肮脏下流的事物,孙雅将他与嗜血教扯上瓜葛,不由他不怒。 陆小远道:“你自称正道,对同门如此残忍,比起妖魔邪道,也好不到哪去。小爷偏要救人,你待怎地?” 孙雅只气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原本打定主意,能讲理就不动手,见陆小远不讲理,只能跟二人动手了,当下厉声喝道:“想知道原因是么?你们到了阴间问阎王爷去吧!”飞起一脚,踢向陆小远的腹部,玉笛就唇,吹奏起来。 她修为不到仙位,“伶伦风雅律”境界也较浅,只能用以加持。但听得笛音短遽,调子中的肃杀之意甚重,仿佛秋末沙场,两军死斗。 她腿上武技名叫“寒川流霜”,潇洒轻捷,却招招攻敌要害,在肃杀笛音的加持之下,更加歹毒。 陆小远实力远超过她,倒也不惧,见她矫揉造作,故示风雅,便在躲闪的同时,双掌运起“风啸掌”,朝着她面门一掌掌拍出,风声呼啸。 劲风钻入笛腔,笛音立时被挤消了一大半,钻出来的几个音符,毫无章法,忽起忽落,呕哑难听。 孙雅大怒,急运真气吹奏,但她和陆小远真气修为差的太远,无济于事。而双腿使尽全力,连陆小远一片衣角也沾不到。 张恒走到纳兰黛身旁,道:“纳兰姑娘,你忍着点。”抓起铁链,轻轻一掌推在纳兰黛后背,纳兰黛直飞出去,与铁链脱离。她倒向地面时,一股柔劲将她托着,缓缓倒地。 张恒将她搀起,眼见她伤势极重,道:“陆师弟,青云圣愈胶呢?” 陆小远飞起一脚,将孙雅逼开,掏出青云圣愈胶抛给张恒。 张恒接过,道:“纳兰姑娘,请恕在下冒犯。”将纳兰黛肩头的衣衫褪下,倒了一些青云圣愈胶,在双手抹匀,涂在了纳兰黛双肩。 帝会派的黑石神胶治疗外伤富有奇效,却不如青云圣愈胶能治各种伤势,无论肌肤外伤,还是筋骨、经脉受损,都有不错的疗效。 孙雅叫道:“你们便瞧着这妖人救援本门叛徒么!?”一言甫毕,她手中玉笛被一股强力夺走,跟着胸口中脚,朝后摔了出去。 陆小远见四名女子攻向张恒,而张恒正在运气替纳兰黛疗伤,纵身拦住四女,挥舞孙雅的玉笛跟四女斗在一处。 那四师姐沉声道:“各位师妹,这小子是五宗叛徒,嗜血教妖人,对他留情,便是对五宗同道不负责任。”她一手托着短琴,另一手五根手指在琴上连弹,真气凝聚的短剑伴随着悦耳的琴音攻向陆小远。 众女身姿曼妙,蹁跹起伏,优雅动人的乐曲交织在一起,令人心旷神怡。任谁身临此境,也兴不起杀意,但众女的攻势,却是杀气腾腾,毫不留情。 孙雅摔落在地,震得全身骨骼生疼,大声叫道:“各位师姐师妹不必对妖人留情,谁要是杀了他,以后便能扬名立万!” 陆小远冷笑道:“凭你这点三脚猫功夫,扬个臭名倒是绰绰有余!”玉笛猛斩,跟迎面攻来的玉箫一碰,持箫女子惊呼一声,玉箫把持不住,脱手而飞。 陆小远一脚踢倒一名手持凤尾琴的女子,玉笛一挥,“当”一声清脆响声,拦腰击中掉落的玉萧,那玉萧回旋着飞向孙雅。他“祝融焚”拍出,一大片火焰扑向那四师姐,短琴上发出的气剑被火焰冲散。 陆小远转眼间将三名女子踢飞出去,见剩余的一名少女短剑当胸刺来,身形一转,避开刺击,伸手抓住少女手腕,正要挥掌击落,却听得少女“哇”一声哭了出来。 她便是刚才孙雅口中的“小十二”,名叫毛朵,是风雅阁长老宁冲慧门下最小的弟子。因她入门不久,修为不够,还不能修习“伶伦风雅律”,便以短剑为兵器。 陆小远见她年纪尚幼,叹道:“你别哭了,我不伤你。”松开了她手腕。 毛朵不能立时收起哭声,在原地站着,兀自抽抽噎噎。 孙雅发髻上插了一根玉萧,双目直勾勾的目视前方,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刚才那玉萧来势又快又狠,她闪避不及,只道必死无疑,不料那玉萧飞到她面前三尺时,突然升起,射中她的发髻。虽然幸免于难,却将她吓呆了。 陆小远道:“姓孙的,小爷饶你一命,你以后不可残忍蛮横了。你们快快走吧。” 另外四女见无论如何也不能将纳兰黛押回去了,再要拖延,陆小远改变主意,那可大大不妙,于是扶起孙雅,匆匆离开。 这时张恒已经敷好了药,运气疗伤也已完毕,只是纳兰黛受伤太重,至少需要一个月,伤势方可痊愈。而铁链脱离纳兰黛的时候,纳兰黛咬牙不出声,因痛感太剧烈,她疼得晕了过去。 陆小远和她见过几次面,她总是冷若冰霜,从容淡然,即使落在苍龙三丑手中,也是处惊不变,但这时见她神色憔悴,浑身血污,困顿到了极点,对她从前不知感恩的行为也就不再计较了。 过了良久,纳兰黛悠悠醒转,美丽的眼睛四下扫视,见同门都不见了,喃喃道:“这里是哪儿?” 张恒道:“纳兰姑娘,这里是晋州境内。刚才在下替姑娘取出铁链时,姑娘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纳兰黛点了点头,轻声道:“多谢。” 陆小远看看张恒,又看看纳兰黛,心道:“这女子古里古怪的,我救她两次,她一句好话也不说,我和小白一起救她,她反倒致谢。咦,莫非这女人瞧上小白了?”将茶碗递了过去,道:“喝水吧。”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一章 分道扬镳(1) 纳兰黛接碗时抬头一看,有些惊讶,道:“是你?” 陆小远撇了撇嘴,道:“可不是我么。” 纳兰黛道:“我想起来了,你和张公子已被五宗视作敌人,见着就杀,怎么你们还敢....”她的意思是陆小远和张恒应该远离中原,避开正道武者。 陆小远道:“我们不怕死。倒是你啊,别跟我们搅在一起,免得连累了你。” 纳兰黛低头道:“现在风雅阁四处捉拿我,五宗门人定然都要跟我为难。我的处境比你们强不了多少。” 陆小远奇道:“你不是淳于掌门的心爱弟子么?怎么风雅阁会通缉你?” 纳兰黛叹了口气,便不再说话,其中包含了无尽的伤心和委屈。 张恒道:“纳兰姑娘,你不想说便不用说了。我们救你,是见那位孙姑娘手段狠毒,出于义愤而为。贵派的事,我们不想插手,这便告辞。” 陆小远道:“小白,纳兰姑娘伤势未愈,依我看来,咱们便跟她同行几日,待她康复之后分手也不迟,免得她遇到敌人,孤掌难鸣。” 纳兰黛道:“不必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事情要做,二位不必担心我,咱们就此告辞吧。”将茶碗交给陆小远,起身离去。 。。。。。。。。。。。。。。。。。。。。 两日之后,距离晋都旷天城便不远了,陆小远在玄坛宋家时,拾到了千面狐遗落的面具,当下取出面具,挑了一张戴上,立时变成一个相貌丑陋的猥琐汉子,腮边还生了一颗大黑痣。张恒则戴上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具。 走进旷天城,二人在城中寻找吃饭的地方。陆小远戴了一张古怪面具,大感有趣,四处向人打听酒楼饭店之类的所在,见众人面露厌恶之色,反而更向前凑。 张恒拉了拉他,低声道:“袁贤弟,别闹了。就在这儿吧。” 陆小远一怔,随即想到二人不改称呼的话容易露出马脚,便道:“庄兄,那就听你的。”路旁是一座小面馆,二人进去,立时有伙计迎上来招待。 二人各自点了一碗牛肉面,正在等着,一名少女走进店中。陆小远随意瞥了一眼,见这少女相貌清秀,蛾眉微蹙,只觉十分眼熟,一时间却想不起在哪见过。 伙计招呼少女坐下,少女道:“我要一碗清汤面,麻烦了。”伙计下去准备,少女便低着头,一脸忧郁,对周围事物视如不见。 陆小远听她说话时带有燕州口音,心念一动,忽然想到这少女是燕王宫中的丫鬟舒儿,天武卫夜袭燕王宫时,正是自己将她从火窟救出,后来她被嗜血教的人掳走,就再也没见过了。 他走到舒儿身旁,道:“舒儿姑娘,你还认得我吗?” 舒儿抬头一看,脸上露出害怕之意,沉吟未答。 陆小远凑到她耳旁,低声道:“你是燕王宫照料花草的小丫鬟,是不是?我是燕王宫着火那日救你的陆小远,我戴了面具。” 舒儿害怕之意尽去,愁容之中露出一丝喜色,道:“陆公子,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了。” 陆小远道:“那日你被姓曾的劫持,我们却没救出你来。那姓曾的在哪?你怎么一个人在此?你这是要去哪?” 他连问三个问题,却把舒儿的伤心事勾了起来,舒儿琼鼻抽动几下,似有哭意。 陆小远心道:“姓曾的好色风流,舒儿姑娘落在他手,恐怕清白不保。”赶忙道:“舒儿姑娘,你别哭,你要不要回燕州?我把你送回燕王宫怎样?” 舒儿摇了摇头,道:“我不回燕王宫了,我….我要去找檀郎。” 陆小远一怔,道:“檀郎?谁是檀郎?” 舒儿道:“就是那晚把我劫走的黄袍公子。” 陆小远大奇,道:“你要找他?你找他作甚?你放心,等以后我再遇着他,一定要好好修理他一顿,省得他无恶不作,戕害无辜女子。” 舒儿急道:“陆公子,你,你别打他,我求求你了,你别打他。” 陆小远更加奇怪,心道:“她是不是疯了?否则怎么替那个曾檀郎求情?不过看她样子不像疯子啊。”见她神色凄然,道:“好,我不碰他便是。舒儿姑娘,这位是我的朋友,他叫...庄盛。庄兄,这位姑娘….” 一回头,只见张恒手按剑柄,在山间除妖时的那股冷意又散发了出来,淡淡道:“妖族?”言语间没有半分情感。 陆小远错愕道:“什么妖族?她是燕王宫里的一个小丫鬟。” 张恒不理他,双目逼视舒儿,道:“你之前或许因为在人族长大,妖气被掩盖的很深,可随着你成年,妖气蓬勃散发,掩盖不住了。是不是?” 舒儿低声道:“是,我是妖族。” 张恒冷笑一声,道:“很好。” 陆小远见他按住剑柄的手微微动弹,赶忙伸手阻拦,道:“庄兄,你要干嘛?她就算是妖族,你也不能杀她呀。” 张恒道:“她现在妖性还没完全释放,但总有妖性大发的一天,那时候就晚了。” 陆小远道:“她自小在燕王宫长大,跟人接触久了,早就有了人的感情了,怎么还会害人?何况她这么柔弱,又有什么力量害人?” 面馆中有几名食客,听说这小姑娘是妖族,先是一惊,随即见她弱不禁风的样子,也就不怎么害怕,饶有兴趣的瞧着三人。 张恒怒气冲冲的道:“妖就是妖,永远不会变成人,妖性一发,力量大增,那时候再要制住她,可就难了。” 陆小远道:“你忘了咱们前日在山洞遇见的女人了吗?她就是人族,跟妖族接触久了,就变得跟妖族一样凶残。舒儿是妖,在与世无争的燕王宫长大,为什么不能变成善良的人?” 张恒冰冷的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两转,道:“你跟妖族接触久了,也会染上妖族的凶性。” 陆小远道:“你是一定要杀她的了,是么?” 张恒道:“你是一定要阻止我杀她的了,是么?”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二章 分道扬镳(2) 陆小远眼望窗外,突然双眉一耸,似有惊奇之意。 张恒见他神色有异,转头向窗外一望,但听得风声响起,只见陆小远拎起舒儿夺门而出,逃之夭夭。 张恒快步出馆,那伙计连忙拦住,道:“哎,你还没给钱呢!” 张恒掏出十枚铜板,塞到伙计手中,正要追赶,又被伙计拦住:“这是你们俩的,还有那位姑娘的,你们跟她既然认识,她又是你那位朋友带走的,那么...” 张恒抓出不知几枚铜板,递给伙计,奔出面馆,正四下张望,那伙计却又追上,笑道:“客官,那位姑娘点的是清汤面,三文钱即可,这三文钱么,还给你。” 张恒接过铜钱,苦笑道:“多谢。”纵身追去。但见一条白影如风般奔走,迅捷之极,那伙计呆呆的望着,喃喃道:“这样的高手,怎么来小店吃牛肉面?” 陆小远带着一人,出城没多远,便被张恒追上。张恒喝道:“把人留下!”伸手抓向舒儿。 陆小远出掌挡开,二人斗在一处。 陆小远所学繁杂,其中的玄清斩、六道神剑诀都是圣琅派低、中阶武技,蓄手六式和剑豪莫花尔彻的刚猛剑技则达到了剑术极诣,他虽已将这些武技融会贯通,却也敌不过张恒勤修不辍的帝会派嫡传绝技。 张恒凝霜雪在手,与青铜剑一旦相遇,青铜剑势必被破坏,张恒不愿这么做,因此只以“烟横云涛涌”掌技阻挡陆小远,凝霜雪则乘隙出击,进攻舒儿。若非如此,陆小远早已落败。 斗了数十回合,三人仍未分出结果。张恒突然大喝一声,一掌直击陆小远面门,陆小远侧身避过,张恒双腿倏然扫出,陆小远料到他会有后招,轻轻跃起躲避。张恒化掌为手刀,横着劈中陆小远腰肋。 这三连击快如电闪,力道便不甚强,陆小远并未受内伤,但半片身子却僵直难动。 张恒双眉一竖,厉声喝道:“妖孽受死!”凝霜雪中宫直进,刺向舒儿胸部。但见青影一闪,“噗”的一声响,陆小远拦在舒儿面前,胸口中剑。 总算张恒反应快,见势不好,及时收了七分力,否则以凝霜雪之威,陆小远早已长剑贯胸,不死也要被冻成冰了。 张恒猛的收力,他自己周身血气却是一阵翻涌,十分不畅。闭目调息几下,睁开眼睛,怒道:“姓陆的,你人妖不分,是非不分,简直瞎了眼!” 陆小远大声道:“张小白,你滥杀无辜,以前桃源镇上遇到的是嗜血教妖人,野树村遇见的是无恶不作的妖族,也就罢了,舒儿一个年幼的姑娘,你也要杀,你还有没有同情心?” 张恒笑了一声,道:“我滥杀无辜?滥杀无辜么?”忽然大声道:“你亲眼见过,妖族袭击村庄,便是数百人丧命,当年我爹娘叔伯、爷爷奶奶,小贤庄乡亲的二百一十三条性命,都被妖族所害,它们屠村的时候,可有同情心?它们杀的人都有罪么!” 他之前在山上不肯撤退,要将群妖全部诛灭才罢休,而且下手毫不容情,见了就杀,陆小远只道他是斩草除根,怕妖族日后继续祸害那村子的百姓,此时才知,原来是妖族暴行,早已在他幼小的心中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见他神色激动,眼泪盈眶,陆小远也不禁心酸,拍了拍他肩头,道:“小白,舒儿此刻仍是个无害的小姑娘,以后她真要害人,不用你动手,我也放不过她....” 张恒将他的手甩开,冷冷的瞧着他,道:“姓陆的,今日我不杀她。你记着,下次我遇着她,定杀不赦。你若帮他,休怪我不念情意。”说罢转身便走。 陆小远道:“小白,你去哪?” 张恒冷冷道:“道不同不相为谋,看来你我也不是一路人,或许跟你同行,本就是个错误。从此分道扬镳。” 陆小远急道:“小白,你别走...”他刚追上两步,忽见寒光一闪,冷气袭人,赶忙向后跃开。但听得“嗤”一声响,地面被划了一道又深又长的裂痕,横在二人之间。 张恒施展身法,飘飘而去,自始至终没回过头。 舒儿眼见张恒武功高极,对她又怀有杀意,但这时她心灰意冷,倒宁肯死在张恒剑下。回忆这几个月的事,便如一场大梦。 曾檀郎、桓温和舒儿三人同行了没几日,曾檀郎便让桓温离开了。他本身武功不高,但有那灵兽青练龙蟒助战,一路上但有歹人冒犯,都被他轻松制服。 依着他的性子,便要杀人,舒儿每每在旁相劝,倒救了不少黑道匪徒、江湖武人的性命。 曾檀郎对敌人和无辜百姓辣手无情,对她却是嘘寒问暖,呵护备至。舒儿只是个丫鬟,自十岁开始,便独立生活,虽然和其他宫女相互关照,却从无一人如此体贴的照顾她,渐渐的她一腔柔情便转向了曾檀郎。 曾檀郎偶有越礼之举,她却坚决不允。在她心中,男女情投意合,也不过是可以相互体贴,说说笑笑,只有结婚之后,才能做真正的夫妻。曾檀郎心知若是强逼,她体内妖灵之力立时便起反抗,这少女一气之下,说不定会转变心意,因此并不用强。 二人来到晋州之后,在观潮城的一家客栈居住。这日,舒儿将饭菜端到曾檀郎房间,却见曾檀郎正在穿外衣,奇道:“檀郎,你要出去吗?” 曾檀郎道:“是啊,这里闷得很,我出去逛一逛。” 舒儿道:“那么咱们吃过了饭,一起出去吧。” 曾檀郎道:“不必,我出去一会儿,很快回来,你若休息,便不用等我了。”说罢推门而出。 舒儿叹了口气,回想这几日曾檀郎的行为,对自己似乎颇有冷淡之意,但她并没往深了想,独自吃过饭,眼见玉兔未升,天色尚早,便出去散步。 一路走出城去,城外青林翠竹,泉水叮咚,一片幽静,不少情侣都在附近约会。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三章 分道扬镳(3) 她踩着石头过了小溪,坐在岸边,心道:“我若跟檀郎坐在这里一同观赏夜景,倒也很好。他这时却不知在何处。” 忽然“咯”的一声女子娇笑从竹林中传出,跟着一个男子的声音道:“小美人,你护什么护?” 声音轻浮,舒儿听在耳中,却是说不出的熟悉,她起身走到竹林旁,撩开枝叶一看,登时全身一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见一男一女相互依偎,那女子被男子横抱在怀,裙子已经完全撩起,露出两条洁白的长腿和亵裤,吃吃娇笑着,任由男子上下其手。 男子身披黄衫,披散头发,背向舒儿,但舒儿一眼便认出他正是曾檀郎。 只听那女子笑道:“你这天杀的小贼真是缺德,偷什么不行,却来偷人家老婆,就不怕我那汉子来跟你拼命?” 曾檀郎笑道:“那脓包就知道一个劲儿的挣钱,放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媳妇在家不理,我替他安慰一下怕什么?他要是知道了,没准还得感谢我呢。” 女子笑道:“谢你什么?谢你把他变成一只大王八?” 曾檀郎道:“五天前,我在大街上瞧见你扭着骚屁股的模样,就知道你渴望男人,然后我假装到你家讨口水,捏了捏你的手心,你还冲着我笑呢,那时我就盘算着要把你勾引过来了。” 女子浪笑道:“城中哪个男人不是做梦都想和我好,我又瞧得上谁了?也就你这小无赖,第一眼见到你啊,就被你给迷住了,你真是我十世的冤家。” 曾檀郎哈哈一笑,凑到女子唇边,跟女子亲吻起来。 舒儿听着二人的对话,心道:“原来他们五天前就....”心里一阵悲伤。 良久,曾檀郎离开女子温热的双唇,女子娇喘着道:“你身边那个小丫头跟你是什么关系?” 曾檀郎道:“她是我的情人。” 女子道:“小丫头清秀绝俗,倒是个美人胚子,以后长大了,还不把男人迷死?” 曾檀郎听出她话中带有酸意,笑道:“她一个毛头小丫头不解风情,我稍一碰她,她就摆出一副不可侵犯的模样,一个女人只能看不能碰,哪个男人能要她?” 女子听他这么说,不忿之意稍平,白了曾檀郎一眼,娇媚无限。 曾檀郎又道:“还是像你这样咬一口甜水直流的水蜜桃,更对我的胃口。”黑暗中看不清他做了什么,那女子惊呼一声,似乎有些疼痛,但更多的是快感。 舒儿听了曾檀郎对自己的评价,一股苦涩之意从心底卷上,顷刻间流遍全身,她泪珠盈眶,忍不住抽泣起来。 曾檀郎听到竹林中异动,霍地站起,喝道:“是谁鬼鬼祟祟的,给公子爷站出来!”但见竹叶摇动,一个娇小的身影站出。 曾檀郎一怔,道:“舒儿,你....” 舒儿泪水滚滚而下,颤声道:“檀郎,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曾檀郎见她睫毛颤抖,鼻尖微皱,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不自觉有些心动。那女子哼了一声,道:“檀郎?叫的可真亲热。小无赖,你刚才怎么说的,可还记得?” 曾檀郎一想到自己几次三番想跟她亲热,都被她拒绝,便是一阵懊丧,他纵横情场数年,在哪个女子那里受过这种挫折?气恼之情一生,讥讽道:“当然是真的,你就爱装冰清玉洁,哪个男人会喜欢你?” 舒儿凄然说道:“可你说过,你喜欢我,要照顾我一辈子的。到了西域,你便向你爹爹请求,娶我为妻,你,你都忘了吗?” 曾檀郎哈哈一笑,道:“那不过是骗你的,你以为你是谁?当世第一美女?还是公主娘娘?你只是个妖怪呀!公子爷瞧上你,是你的福分,你却推三阻四,现在公子爷不想陪你玩了,你该干嘛干嘛去。你不是想嫁给燕王么?去吧,他没准就喜欢你这小妖怪呢!” 舒儿脸色苍白,如遭五雷轰顶,身体摇摇欲倒。她明明将一颗芳心全部系在了曾檀郎身上,把他作为自己唯一的依靠,没想到换来的,却是意中人冰冷的挖苦。 那女子一脸不可思议的神色,问道:“小妹妹,你是妖族?你还想嫁给燕王?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我还想嫁给帝主,做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呢,哈哈,这不是痴人说梦么?”掩口而笑。 曾檀郎揽住她腰,道:“咱们走远些,省的被她坏了兴致。” 二人调笑着远去了。舒儿呆呆不语,仿佛天地之间,再也没有自己的活路了,无助和孤独之情涌上心头,她坐倒在地,已不知身在何处,此时何时。 正沉思间,忽听得陆小远道:“舒儿姑娘,你怎么啦?” 舒儿转头,见陆小远奇怪的望着自己,忙伸袖拭去眼泪,道:“我没事,陆公子不必担心我。” 陆小远道:“你说你要去找曾檀郎,你知道他在哪儿么?” 舒儿轻轻摇头,随即又点头。 陆小远奇道:“你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她在观潮城和曾檀郎分手之后,仍悄悄跟着他,盼他回心转意。但她跟到附近,却找不到曾檀郎了,曾檀郎应该就在旷天城附近。舒儿道:“我也说不准,陆公子,咱们再见吧。” 陆小远本欲劝说她回暮云城,但见她虽然柔弱,神色间自有一股坚决之意,也就不再勉强。眼见舒儿的倩影消失,想到张恒也舍己而去,不禁长叹一气,愁闷之情大生。 半晌,他起身往旷天城走去,望一眼青铜剑,忽然想到:“魏文昇是见过我的兵器的,虽然换了张脸,兵器却换不得。”沉吟片刻,来到旷天城西的一座小镇,花钱请铁匠打造了一只大小适当的青铜剑套,套在剑上,便掩住了长剑的本来面目。 进了旷天城,打听到招贤馆的方位,来到招贤馆,一个胖胖的迎客使正趴在桌上睡觉,陆小远把他叫醒,道:“这位大人,在下听闻侯爷广招英豪,特来投奔。” 正文 第三百五十四章 招贤馆(1) 迎客使打个哈欠,脸上挂出笑容,道:“欢迎欢迎。招贤馆的主事是崔主簿,少侠可曾拜会过他?” 陆小远摇头道:“不曾,在下初来乍到,谁也不曾拜会。” 迎客使道:“少侠还是应该去拜访一下的。少侠的家世呢?” 陆小远道:“在下自幼父母双亡,无依无靠,浪荡江湖。” 迎客使眉头微皱,道:“白身?” 陆小远道:“是。” 迎客使笑吟吟的道:“好,我知道了,少侠先请回,等我向崔大人汇报过,再决定留不留少侠。” 陆小远奇道:“你还没问我名字呢?我住在哪里你也不知道啊?” 迎客使一怔,拍着脑门,笑道:“睡糊涂了,抱歉抱歉。少侠贵姓?” 陆小远道:“在下姓袁名柳。” 迎客使道:“好的。少侠就请住到东城的悦来客栈,一旦崔大人准备录用,自会派人通知少侠的。” 陆小远心中更加奇怪:“他既不看我的武功,也不问我的师承门派,如何决定留不留我?”走出招贤馆,找到悦来客栈住下了。 一连五日,陆小远也没接到招贤馆的通知,他又去了两趟招贤馆,那胖子迎客使总是客客气气的,说要他耐下性子多等些时日,便没了下文。 陆小远无奈,只好回到客栈。三日来,除了将军府、晋州侯府等地方戒备森严,连靠近都不许,别的地方都游玩过了,便出城闲逛。 日近正午,陆小远在一块石头上坐着,打算休息之后回城,忽然林间传出一声啼叫,他回头望去,只见一头刀隼正追逐一只幼年月熊。 这小月熊棕色皮毛,额间一弯银月,胖嘟嘟的很是可爱,但它速度不快,转眼间便被刀隼追上。 刀隼却不直接进攻,在空中掠过一条弧形轨迹之后,到了小月熊面前,它翅膀一划,地上便多了一条浅浅的裂痕。 小月熊一声惊叫,转身奔逃。刀隼发出三声短促的啼鸣,林间蹄声响起。 刀隼生存在苍龙山脉中,以山间铁矿石为食物,体内铁质积累过多,会向双翅的羽毛上转移,久而久之,羽毛变得锋利如刀。 猎人往往将刀隼活捉,卖给富豪的同时,再将训练方法传给富豪。富豪训练成功后,游猎时便多了个帮手。 只是刀隼实力有限,只能追击小型弱兽,遇着野狼野猪之类凶兽,便帮不上忙了。不过富人只为享受游猎时的驰骋之乐,自也不会计较收获的多少。 刚才刀隼的三声短啼,便是给主人发信号的,蹄声越来越近,一骑从林间传出。青骢马上坐着一名青年,年纪不超过三十岁,瘦脸黑肤,见陆小远在旁,冲他拱手致意,随即弯弓搭箭,射向幼年月熊。 幼年月熊被刀隼逼住,来不及躲避飞箭,一声悲吼,中箭倒地。 这人哈哈一笑,片腿下马,来到幼年月熊面前,见长箭正中月熊小腹,月熊倒在血泊之中哼哼唧唧,大感得意。 便在此时,一阵嘶吼传来,其中包含了极大的愤怒,跟着重拙的脚步声在林间响起,不一会儿到了近前,原来是一只狂月熊兽。 这狂月熊兽是月熊中的王者,一百头成年月熊之中才出一只,实力远胜寻常月熊。它身高二丈,面孔狰狞,见这人手中持弓,背上有箭壶,便是一声咆哮,双臂胡乱挥舞,周围的树木被推断,尘土飞扬。 这人冲陆小远叫道:“这位兄弟,赶快逃命吧!”说着转身上了青骢马,正要催骑逃跑,那狂月熊兽流星锤般的拳头砸在地上,一道裂痕冲向青骢马。 青骢马受惊,跃在一旁躲开,人立而起。这人没料到这一手,被掀下马来。 狂月熊兽三两步奔到近前,一拳砸向这人。这人举起长弓一挡,长弓被砸成两段,幸好他为人谨慎,挡架的同时纵身后跃,才避开这雷霆一击。 狂月熊兽一击不中,大口一张,喷出一股皎白气劲,回旋着冲向这人。这人向旁闪避,还是被气劲擦着,后背一阵剧痛。 狂月熊兽发出气劲之后,便四足着地,积蓄势道完毕,如离弦之箭冲出,对准的正是这人闪避后的方位。 它这次的冲击力道十足,中之便要骨骼寸断。陆小远眼见这人躲避不开,便纵身挡在这人面前,深吸一口气,双掌齐发。 这一下乃是地位高手的全力一击,人族之中,能抵挡的没有多少,但狂月熊兽还是幼月熊时,天赋特异,能在月圆之夜吸收皎月光华, 它体内积蓄了十年的皎月之力,感受到陆小远真气冲击之后,皎月之力立刻发动反攻,白芒爆射,气劲乱走,二者势均力敌。 陆小远叫道:“好厉害!”拔剑出鞘,劈出一道剑气,身形一转,又劈出一道剑气。他绕着狂月熊兽飞速游走一圈,接连发出十二道剑气,狂月熊兽或挡或躲,并未受伤。 它听到头顶风声响起,抬头一看,陆小远头下脚上,青铜剑直贯自己脑门,双拳运力,拳头发出大片光芒,双拳举到头上一碰,光芒暴涨,将周围染上一片银霜。 陆小远只觉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气劲向上涌来,借势飞起,一个翻身,落在狂月熊兽身旁,挺剑刺出。 一人一熊在林间大战起来,气劲逐渐扩散,将附近树木刮得向外弯曲。狂月熊兽所过之处,更是一片狼藉。 狂月熊兽虽然能在力量上跟陆小远一拼,却不及陆小远灵活敏捷,陆小远剑招源源不绝的使出,剑势越来越快,狂月熊兽渐渐地有些不支。 那人撮唇吹哨,刀隼的翅膀对准狂月熊兽硕大的脑袋,疾飞而去。它翅膀本就锋利,再加上飞行的冲势,足以将狂月熊兽的脑袋切下一半来。 狂月熊兽发出一阵吼叫,如浪潮般向四周涌动。它的叫声中附带了皎月力量,陆小远和这人运气抵挡,便不受侵袭,但刀隼飞出三尺远近,尚未碰到狂月熊兽,内脏便受了极重的伤势,扑腾着翅膀向下坠落。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五章 招贤馆(2) 陆小远大喝一声,刷刷两剑,分攻狂月熊兽的左右两侧,趁着狂月熊兽狼狈抵挡之时,一招“大河之剑”直刺狂月熊兽胸口。 但见青芒如流星,又快又狠,“噗”一声刺入了狂月熊兽的身体。狂月熊兽发出一声低吼,僵立不动。 陆小远微微一笑,抽出长剑,剑尖上兀自血珠滴落,道:“大熊,识相的话快快走吧。”这人杀害幼年月熊在先,狂月熊兽要杀死这人,是为了复仇,也怪不得狂月熊兽,因此陆小远手下留情。 但这狂月熊兽眼见后代遇难,悲愤无已,动了两下,发现只受了轻伤,咆哮一声,重又扑上。 陆小远无奈,只好跟它动手。狂月熊兽竟似豁出了性命,不顾一切的进攻,陆小远以躲闪为主,瞅准空隙反攻一剑,便能在狂月熊兽身上刺出一道伤口。 这人来到旷天城,原本是想着凭自己一身本事,在晋州侯那里博得荣华富贵,但见这丑陋少年竟有胆量跟自己惹都不敢惹的狂月熊兽相斗,且越来越占上风,忽然感觉自己偏居一隅,坐井观天,小觑了天下武者。 一顿饭的功夫过去,狂月熊兽身上伤痕累累,鲜血流失不少,这时它体力所剩无多,攻势大大的减弱。陆小远见它一拳直击而来,使出帝会派的“盈盈一水”,长剑斜走,剑上所附真气如黄河东流,将狂月熊兽的攻势带到一旁。 陆小远一掌拍出,正中狂月熊兽的小腹,这一掌陆小远运上了“凝冰诀”,狂月熊兽打了个冷颤,一股寒气在体内扩散开来,转眼间四肢僵直,不能动弹。 陆小远道:“大熊啊大熊,半个时辰之后,你便能恢复行动了。我先走一步,告辞。” 这人快步上前,深鞠一躬,道:“这位朋友,多谢仗义相助。” 陆小远还礼道:“兄台客气了,救危济困,乃我武道中人本分。” 这人道:“我看朋友武功高超,气宇不凡,大为仰慕,不知朋友是否愿意赏脸,跟在下结交?” 陆小远道:“能跟兄台结交,也是小弟的荣幸,怎会拒绝?” 这人大喜,道:“在下姓王名自斐,因在族中排行第九,大家都叫我九九,不知朋友尊姓大名?” 陆小远道出假名。 王九九见刀隼受伤不能飞行,便将它放在青烟驹上,又将幼月熊的尸体带上,和陆小远一起往旷天城而去。 路上,王九九问起陆小远的家境,陆小远便说自己很小的时候便被师父收养,不知爹娘是谁。 王九九又问他的师承,陆小远便道:“师父偏居深山,名头不响,他严禁我向旁人提起他的名讳,王兄莫怪。”王九九知道江湖上脾气怪异的武道高手大有人在,也就不去深究。 二人聊了一路,王九九将自己的家境告诉了陆小远。他是苏州剑城人氏,父亲是剑城城主手下的一名小吏,在他年幼时将他送到金光寺金光上人门下学武,如今练武有成,得知燕王军攻到晋州,便欲投入晋州侯麾下,立功扬名。 陆小远心道:“原来他要助晋州侯与燕大哥作对,不过此人武功低微,不足为患,但招贤馆一设立,定有别的高手前来,最好能想法子让他们改换阵营,转投燕王军。” 二人进城,王九九先到猎人公会,将那幼月熊卖掉,出来之后,向陆小远笑道:“这幼月熊的皮质不够坚韧,但熊肉鲜嫩,在富豪高官之中颇为流行,卖了二十两银子。” 陆小远提起自己在招贤馆屡次碰壁,王九九笑了笑,道:“放心,我自有妙计。” 二人来到招贤馆,向迎客使说明了来意。迎客使听了王九九的话,摸着下巴,道:“这可难办了。侯爷设立这招贤馆,确是为了广集天下高手,抵御叛军,为帝国尽力。可谁是高手,谁是低手,本人就瞧不出来了,晋都之中,总不能大杀一场来表现身手吧?嘿嘿,嘿嘿。” 陆小远道:“咱们到校场去,我俩演示一番,阁下不就知道我俩的实力了吗?” 王九九却道:“尊使所言,确实有理。在下倒有个好主意,不知尊使意下如何。”说着拉着迎客使,远远的走开。 陆小远见二人神神秘秘,也听不清在说些什么,心里暗暗奇怪。 过了一会儿,二人回来,只见那迎客使满脸堆笑,眼睛藏在肥肉里几乎瞧不见了,笑道:“二位英雄年少,当然是大有本事的武道好手了,欢迎欢迎。” 当下他给二人做了登记,带着二人上楼,各自安排了房间。房间华丽堂皇,橱柜精美,床单被褥都喷了香,桌上摆着时鲜水果,比旷天城内最豪华的旅馆还要气派。 迎客使向陆小远道:“过些日子,招贤馆的总负责人崔大人会亲自考核所有人的实力,袁少侠提前做好准备,时间和地点另行通知。” 他离开后,陆小远来到王九九的房间,奇道:“王兄,我等了三天都没等到进馆的机会,你是用了什么法子,才让那迎客使对咱们如此尊敬有加的?” 王九九笑道:“我向他提了一个人,这个人名头大得很,他克不敢不给此人面子。” 陆小远奇道:“一个人?” 王九九道:“袁兄不妨猜上一猜。” 陆小远心道:“你父亲是苏州城中小吏,自不会认识晋州的官员。”问道:“王兄家族中有人做高官么?还是王兄有朋友认识这位迎客使?” 王九九摇了摇头,道:“都不是。” 陆小远又猜了几次,都没猜中,道:“那我可猜不出了。” 王九九凑近,低声道:“此人姓孔名方,人称孔方兄。” 陆小远一怔:“孔方兄?”随即恍然大悟,道:“原来王兄向那位尊使大人送了人情。” 王九九食指抵住嘴唇,道:“小声些。这虽是官场规矩,却是谁也不能公之于众的。你瞧馆中其他的“大高手”,要么老朽昏庸,要么傻里傻气,再要么是些公子哥儿,哪有真正高手的样子?” 正文 第三百五十六章 招贤馆(3) 陆小远想想上楼时遇见的几名所谓“高手”,确实看不出半分武者的气概,心道:“晋州侯要保住晋州,自不会贪污受贿,招一群脓包进来,但他手下人却只顾中饱私囊。帝国腐朽至此,焉能不败?” 随即又想道:“像这群黄土埋到脖子的老头、细皮嫩肉的公子哥、只有笨力气的傻大个,跟燕大哥招揽的高手不可同日而语,我先前的担心,却是多余了。” 王九九道:“袁兄,我要去拜访馆内众人,你要不要同去?” 陆小远道:“这群人都是靠这孔方兄的势力进来的,何必拜访?” 王九九道:“正因如此,才要拜访。他们既能进来,要么家中有钱,要么就家中有权,时值乱世,多个朋友多条路。” 陆小远心想以晋州侯之尊,未必招不到真正的高手,这群酒囊饭袋之中倘若藏着不露相的高人,自己乱闯,被人识破真面目,那就糟了。便推说自己疲惫,要去休息。 王九九也不勉强,自行去拜访众人。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又来邀陆小远同去吃饭。 二人来到城中最大的酒楼“仙鹤居”,陆小远看看酒楼中的布置,便知此处消费不菲,道:“王兄,我身上只剩了几文钱,可得劳你破费了。” 王九九脸色微变,道:“袁兄闯荡江湖,身上就带着几文钱?” 陆小远道:“以前都是朋友付钱的。”他和和张恒同行时,钱都放在张恒那里,花钱时自有张恒来付,他也不在意。张恒离去,他才发现经济成了一大问题,虽然吃住的比较节俭,这时身上的金钱仍所剩无几。 王九九笑道:“好吧,既然袁兄的朋友不在,在下请袁兄吃一顿饭,那也没什么。” 陆小远见他嘴里说的豪爽,脸上神色却如同被人剜去一块心头肉般,心道:“这人谈吐不凡,却有些小气。” 二人落座之后,王九九只点了几道素菜,这顿饭吃的索然无味。 吃完饭,二人在街上闲逛,王九九忽道:“袁兄,那金桔玫瑰汁滋味着实不坏,咱们要不要去喝一杯?” 陆小远并无异议,来到冷饮铺中,王九九只跟在陆小远身后,却不说话,陆小远要了两杯金桔玫瑰汁,老板道:“一共是十二文钱。” 陆小远转回身去,对王九九道:“王兄,我的钱不够,又要让你破费了。” 王九九五官骤然一缩,道:“你身上有多少钱?” 陆小远掏出仅有的几枚铜板数了数,道:“八文钱。” 王九九数出四文钱,交给了陆小远。 陆小远见他直嘬牙花子,显然心疼不已,暗暗好笑,付了钱,与王九九回招贤馆。 回房之后,王九九又来敲门,将一只礼盒和几锭银两送给陆小远。盒子上缠有银线,显然本身价值不菲,里面的东西自然更加贵重。 王九九道:“陆兄救在下一命,这盒子里是些珍珠翡翠,以报袁兄的救命之恩。若没有袁兄,那头幼年月熊在下自然也得不到了,幼年月熊一共换了这些银子,都应该归袁兄。” 陆小远心道:“我若不救你,你岂止要损失一只月熊?连命也要撂在那里了。” 他推辞不收,王九九却再三坚持。陆小远见他是决意要跟自己分清界限,便收下了礼盒和银子。 王九九告辞,他摇头苦笑,忽然发现手中的银子只有十八两。他转念一想:是了,刚才的饭花了四两银子,我俩理应平摊,那金桔玫瑰汁的钱他没找我要,我倒要承他的情了。 往后的几日中,王九九怕他跟自己蹭吃蹭喝,吃饭或是游玩也不来叫陆小远了,跟新结交的一群公子哥来往甚密。 这日夜间,陆小远正在房中闲坐,忽听得敲门声响,开门一看,来人笑容可掬,正是那胖子迎宾使,笑道:“我们贸然来访,还请袁少侠见谅。”他身后还站着一名衣着华贵的黑须先生。 陆小远道:“大人客气了,里面请。” 迎客使闪到一边,恭恭敬敬的请黑须先生先进,然后跟进,向陆小远介绍道:“袁少侠,这位是晋州主簿崔大人,也是侯爷亲自委派的,此次招贤的总负责人。” 陆小远拱手道:“崔大人,你好。” 崔主簿坐下,道:“袁少侠不必客气,请坐。” 陆小远和他相对而坐,迎客使道:“我们来找袁少侠的目的,一是通知袁少侠,三日之后的辰时,城北校场测验武力,袁少侠不要迟到。二是崔主簿有些事问问袁少侠。” 陆小远道:“崔大人有话请说。” 崔主簿道:“袁少侠来此数日,不知吃的住的,可还习惯?” 这里免费吃住,伙食比陆小远平常吃的好很多,陆小远岂有不习惯之理?道:“一切安好,劳崔大人挂怀。” 崔主簿捋须道:“习惯便好。倘有需要,尽管向馆中职事人员提便是。”又问道:“袁少侠家住哪里?令尊令堂在何处高就?” 陆小远道:“我自幼蒙师父收养,不知父母的消息。我和师父隐居荒山,以打猎为生。” 崔主簿和迎客使对视一眼,道:“袁少侠跟那位王公子是一起来的,二位是途中认识的?” 陆小远道:“是。只是那位王公子出身显赫,并非在下这等草野浪子所能结交,我俩已经不怎么来往了。”他心中思量:“这姓崔的干么要来对我百般询问?莫非是瞧出了端倪?”暗生警戒之心。 崔主簿忽然叹道:“江湖游侠自由自在,随遇而安,可比官场中人幸运的多了,你瞧崔某,每日三更早起,深夜才睡,劳劳碌碌,哪有半分空闲?” 陆小远更加摸不着头脑,胡乱应了一句。 崔主簿又道:“帝国官吏薪水极少,崔某从一介小吏做到主簿,用了二十年时间,可现在每年也才五两银子,唉,仅够全家温饱而已。” 陆小远道:“那可苦了主簿大人了。”心中更加奇怪:“他怎么又跑这里哭起穷来了?”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七章 故人初见(1) 崔主簿道:“薪水虽然少,总算本地富绅慷慨仗义,经常接济崔某,崔某日子倒还过得下去。就说这次招贤吧,进馆的英雄豪杰见崔某兢兢业业,便送了不少重礼给崔某,说是表达对崔某的敬佩,其实崔某做的都是分内之事,他们又何必客气?” 陆小远听到这里,一颗紧绷的心登时放松,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原来他绕来绕去,是为了索贿来的。”他只作不知,道:“是啊,这些人太不晓事,公然向崔大人送礼,倘若给人瞧见,崔大人不是百口莫辩了吗?崔大人放心,在下绝不会置你于不义之地的。” 崔主簿脸色瞬间变得不快,轻轻哼了一声。 胖子迎客使脸上的怒气一闪而过,随即笑嘻嘻的道:“袁少侠说的不错。其实这些武者送不送礼物,倒也无妨,可其中有些招摇撞骗之徒,来此骗吃骗喝,却叫人不能容忍了。崔大人曾发现过几名骗子,都将他们乱棍赶出了旷天城。” 陆小远心中冷笑:“好啊,你这死肥猪,说这种话,不是威胁小爷么?”他正要发作,随即想道:“这两个蠢货,何必跟他们破脸?且想法子留在这里,等燕大哥攻破旷天城,抄了他们的家。” 他当下取出王九九送他的礼盒,双手奉上,笑道:“这个是在下的一点小小意思,望大人笑纳。” 崔主簿故作为难,道:“袁少侠刚才也说了,公然向崔某送礼,不是要置崔某于不义之地么?” 陆小远道:“区区薄礼,大人岂会看在眼中?这是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大人何必推辞?” 崔主簿笑道:“袁少侠才思敏捷,言辞便给,真乃当世人才。少侠投入晋州,定能大展宏图,崔某预先祝少侠功成名就了。” 陆小远微微一笑,心道:“送给你钱便是当世人才,不送你钱便是骗子。” 次日,陆小远在城中游玩,到了中午,正在一家酒楼吃饭,忽听得楼下一个十分怪异的声音叫道:“卖虾酱,新鲜的虾酱咯!” 这声音入耳,令人十分不舒服。他好奇心起,向楼下望去,要看看声音的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只见街旁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和尚,满脸皱纹,双眉塌陷,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他面前放只担子,担子两头各有一只木桶,桶上盖着盖子,里面当然是虾酱了。 附近几人闻到虾酱的鲜味,纷纷过来购买,不一会儿便围了一圈人。 忽然一座宅子的大门打开,一名青衫妇人走出,买虾酱的人见到她,很自觉的让开一条路。妇人来到老和尚面前,随口问道:“和尚,这虾酱怎么卖的?” 她这一到,旁边立时多了几名少年,讨好的笑道:“白姨,您老人家也来买虾酱么?”他们神色轻浮,打扮也不像良家子弟,而似街头混混。 这妇人白了众少年一眼,道:“没话找话,老娘不买虾酱,出来干么?看你们几条小公狗撒尿么?” 众少年也不气恼,一人腆着脸笑道:“小公狗劲足,迎风撒尿尿出二里,不比老狗管用多了?”众人听了少年的话,哄笑不止。 妇人撇了撇嘴,道:“银枪蜡洋头管个屁用,还好意思说嘴。” 那少年道:“我们哪一次不是把白姨伺候的舒舒服服?可白姨什么时候把我们几个放在心上了?这次买了虾酱回去,不是给侯爷吃便是给赵大人吃,我们连口汤也喝不着。” 妇人伸手去拧住那少年的耳朵,啐道:“你敢乱开侯爷的玩笑,就不怕侯爷割去你的狗鞭?” 众少年起哄道:“白姨,二耗子的狗鞭被割去,你可就少了一乐啦。” 那少年连声讨饶,妇人才放开他耳朵,向老和尚道:“和尚,这虾酱是新鲜的吗?” 老和尚道:“绝对新鲜,观潮城的鲜十里坊昨日上午开缸,和尚进货后便赶到这里来卖了。” 妇人掀开盖子,拿勺子舀起来吸了一口,皱眉道:“不对,这虾酱怎么有尿臊味?老和尚,你是不是昨夜往里面撒尿了?” 众人闻言,哄笑成一团。有几人原本想买,听了妇人的话,虽知是玩笑,也没了胃口,转身离去。 老和尚双眉竖起,怒道:“放你娘的屁,和尚昨晚把尿都尿在了你嘴里!”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但有人见妇人脸色有变,赶忙噤声,周围立时安静下来。 妇人脸上怒色一闪而过,冷笑一声,转身进了宅子。几名少年跟着进入。旁观众人议论纷纷,对老和尚指指点点。 酒楼伙计也在窗边观看,叹道:“唉,这老和尚算是惹上麻烦了。” 陆小远奇道:“那又如何?” 伙计道:“公子是初来乍到的吧?你可知刚才那妇人是什么人?” 陆小远道:“还请见告。” 伙计道:“那妇人外号叫“大白鹅”,她至今单身,既不是有钱人,也没权位,可整个旷天城啊,就是没几个人敢去惹她。” 陆小远道:“那是为何?” 伙计压低了声音,道:“你可知她平素交往的是什么人?晋州侯、黄门郎赵大人、武士队长穆龙,哪一个跺一跺脚,晋州不得颤三颤?她有这么多相好….不是,朋友,谁敢惹她?” 陆小远见他神色暧昧,便知那妇人做了这些权贵高官的情妇。 那伙计又道:“这大白鹅不光和晋州的权贵上床,还用这些权贵给她的钱找了几个年轻力壮的姘头,刚才那几个少年,都跟她有染。那“大白鹅”的绰号,嘿嘿,就是这些少年见识过她之后,传出来的。” 便在此时,那几名少年推门而出,气势汹汹的来到老和尚摊子前,当先一人抬脚将两只木桶踢倒,桶中虾酱流了一地。 老和尚怒道:“干什么….”话未说完,那少年照他胸口便是一脚,将他踢倒在地,叫道:“打!”众混混上前,不由分说,对老和尚便是一阵拳打脚踢。 正文 第三百五十八章 故人初见(2) 陆小远举杯饮酒,自己的脸倒映在酒水中,一眼望去,丑陋吓人。他居高临下看去,那老和尚本来就极丑,此时被众混混打的口鼻流血,更加丑怪。 陆小远心道:“我戴上这张丑脸,便遇着这丑和尚,看来我俩颇有缘分。”当下抓过几根筷子,顺着窗口,运起真气射向众混混。 众混混不会武功,如何躲得过?他们腿弯被筷子射中,立时跪倒在地,痛呼不止。 陆小远纵身下楼,提起那老和尚,转身飞奔。众少年动弹不得,如何能追得上? 陆小远提着老和尚出城,来到一座破庙,将老和尚放下,道:“你没事吧?” 老和尚伸袖子擦了一把脸上的血,道:“死不了。多亏你出手相救,否则和尚说不准便要归西见佛。哎呦,疼死和尚了…” 陆小远听着他的口音,忽然觉得似曾相识,问道:“大师法号如何称呼?在何处出家?” 老和尚道:“和尚法号道衍,是个大庙不容小庙不收的野和尚,以前在圣王城的七佛寺挂单。” 陆小远惊呼一声。 老和尚道:“怎么?” 陆小远道:“没什么。那么大师如何来到晋州?” 老和尚叹道:“这件事说来话长了。大概是三年多前了,天武卫那伙狗杂种仗势欺人,要强搜七佛寺,挪动佛尊圣像,和尚瞧不过去,便出面阻止,当时把他们吓退了,可卫道柱怀恨在心,向帝主参了七佛寺一本。” 陆小远想起他和苏婉灵在圣王城杀人之后,躲入七佛寺,确是一名老僧吓退了前来搜寺的卫兵,只是二人在佛像中,看不清那和尚的容貌、这时听道衍和尚说起此事,方知当年是他救了二人两条性命。 时隔许久,若是旁人,他只听过其声,早已记不起来,但这老和尚的声音实在独特,一听之下似乎能勾起听者心中的诸般恐怖念头。他逃出圣王城后,回想这和尚的声音,仍觉一阵害怕,因此这时能大概认出他来。 陆小远问道:“后来呢?” 道衍和尚道:“那有什么说的?天武卫是暴君姬武奎的亲信,明王宗的秃驴也跟七佛寺过不去,帮天武卫说话,暴君当然向着他们了。老和尚一人做事一人当,孤身前往皇宫…”说到此处,便不再说,愤怒和抑郁之情现于颜色。 陆小远也不催促,过了好一会儿,道衍和尚继续道:“姬武奎让天武卫将和尚乱棍打出了圣王城,并传令天下寺庙,严禁收留和尚。和尚流落江湖,身无长技,只能做些小买卖活命了。” 陆小远长叹一气,心道:“当年若没他出头,我和丫头早就命赴黄泉。他却受到连累,在江湖上落魄无定,如今既然让我碰着,可不能不管。” 两人又交谈一阵,脚步声在庙外响起,陆小远起身往外一看,一群人气势汹汹的朝着破庙而来,为首的正是那妇人大白鹅。 大白鹅也瞧见了庙里的二人,快步来到破庙门口,双手叉腰,冷笑道:“两个狗崽子,快给老娘滚出来!” 道衍和尚哈哈笑道:“臭婆娘,刚才那几条小狗是怎么被这位陆大侠打断狗腿的,你没瞧见是吧?还敢领着人来送死?” 陆小远低声道:“这群人跟刚才的混混不一样,他们都是武者,还有几个实力不俗。” 道衍和尚笑容僵在脸上,随即道:“那也无妨,你就照刚才的样子,揍他们这群狗娘养的,和尚在这看着。”说罢从供桌下扯出一只破旧的蒲团,盘膝坐在上面。 大白鹅见他大模大样、有恃无恐,更加气恼,叫道:“给我打死他们,典刑司追究起来有我呢!” 当先的三个武人齐声大喝,挥动斧子便要攻入破庙,陆小远踏前一步,双掌一推,气劲翻涌,“砰砰砰”,三人被震飞出去。 陆小远拔剑出鞘,使出“大河之剑”,人剑合一,直刺大白鹅。两个光头武者将巨大的黑藤盾一左一右伸出,遮住了大白鹅。 陆小远手腕一抖,两条青芒吐出,分射黑藤盾,两个武者手臂剧颤,黑藤盾脱手落地。 这时他已站在庙外,又有四名大汉攻上,不几招间,也被打的守多攻少。 大白鹅向身旁的一名老者喝道:“梁老儿,你还愣着干么,还不快上?” 老者淡淡道:“急什么,先让这群不自量力的家伙耗一耗对方真气再说。” 大白鹅哼了一声,道:“他们都被打倒,你孤掌难鸣,更没把握打败那小杂毛了。” 老者冷笑一声,道:“你既然不信任老夫,干么让赵大人把老夫调来帮忙?” 大白鹅怒道:“梁老儿,你知道是赵大人的命令,还敢推托,就不怕他砍了你的狗头么?” 老者哈哈一笑,道:“泼妇人,你还以为这是十年前呢?你也不瞧瞧你现在,松松垮垮的一身皮肉,赵大人早就瞧不上眼了,他会为了一个黄脸的老婊子而杀掉麾下的高手?” 大白鹅闻言大怒,抬手要跟他撕扯,随即忍住,强笑道:“好吧,是我不对,还请梁老先生出手制服这小杂毛,也免得赵大人那里堕了梁老先生的威名。” 老者哼了一声,道:“这才像句人话。” 刚好四个大汉被陆小远打翻在地,老者挥杖攻上,杖头被雕成咧嘴而笑的人头模样,栩栩如生。陆小远挥剑去挡,那老者不待兵器相交,突然撤杖,闪在一旁。 陆小远察觉脚下有异,纵身而起,原先站立的地方凸起一块岩石,“碰”的一声炸裂,若非陆小远提前躲避,此刻便已受伤。 他又击倒三名武者,一声尖利的哨声发出,众武者纷纷后跃,陆小远正待追击,忽觉不对劲,环顾四周,发现那老者不知何时布下了结界。 结界流光溢彩,瑰丽好看,但陆小远知道这对自己绝对没好处,正要仗剑突破,那老者冷笑道:“教你这小贼知道知道神数天宗的厉害。” 正文 第三百五十九章 武力测验(1) 一道符纸甩出,“啪”的一声,途中炸裂,结界的外缘发出无数道光箭,朝着里面的陆小远攒射过去。陆小远真气流转,形成一只气罩护住全身。 这老者是神数天宗的掌门梁太乙,他手杖一挥,八名弟子按着八卦方位站好,焚烧神符,催动结界之力进攻陆小远。 但听得“噼噼啪啪”声音不绝,符纸焚烧产生的烟雾朝着结界汇聚,结界的颜色越来越鲜艳浓郁,而内部除了光箭攒射,地面更是燃起熊熊火焰,朝着陆小远烧去,但那护体光罩完好无损,承受了所有的攻击。 梁太乙一跃而起,喝道:“日月合璧,五星连珠!”头下脚上,手杖击向结界中央,杖头骷髅的两只眼孔放出黑光。 陆小远叫道:“来的好!”青铜剑冲天刺上。 剑尖和杖头一交,结界急速扩张,卷起五彩绚烂的气劲,朝着四周散去,一道黑白交织的光柱从结界中心发出,直冲天际。 众人纷纷退后,但听得一声长长的呼叫,一人朝上飞去,连翻十八个跟头,转而落下,这人须发苍白,身穿蓝衣,正是梁太乙。 烟尘散去,陆小远持剑而立,浑若无事。奇门神数虽然源远流长,博大精深,布阵者的修为却远远不够,奈何不了地位高手。 情势至此,众人哪敢上前邀斗,八名神数天宗的弟子扶起梁太乙,跟随众人狼狈逃走。 陆小远笑了笑,返回庙中,却不见了道衍和尚的踪影,顿感奇怪,刚才众人都在庙门口,他若逃走,不可能无人察觉,四下查看,才发现神像后墙壁上有一只大洞,洞口有爬动的痕迹。 陆小远想想他刚才从容不迫的样子,却又趁机钻洞逃走,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转眼间到了测试武力的日子,招贤馆的武者都聚集在城北校场旁,为时尚早,便两三人一起的聊上了天。 一人向同伴说道:“吴兄武功超群,一手雨花剑驰名冀南,等见着晋州侯,他非得把吴兄奉为上宾了。” 姓吴的年轻人笑道:“凤公子过奖了,吴某这点三脚猫的剑法不值一提,就怕连今日测验都过不了,又怎能有机会见到晋州侯?” 凤公子摇手道:“吴兄,你跟别人装熊也就算了,姓凤的能不知你的超凡剑术?你若不能通过测验,姓凤的还不被人当成骗子乱棍打出城去?” 姓吴的含笑不语,显然对凤公子的奉承很是受用。 旁边一个矮小汉子突然冷笑道:“你们两位真会演戏,看二位这般自信,一定送了奇珍异宝给各位大人吧?” 姓吴的人皱眉道:“兄台,你乱说什么,小心祸从口出。” 矮小汉子冷笑道:“咱们大家都是心知肚明,能否通过测验,就看银子送的到不到位,阁下揣着明白装糊涂,可有些不地道了。” 旁边的几人道:“不错,大家都送过钱,谁也不用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要是不给那些官员送礼,连参加测验的资格都没有呢。” 凤公子向那矮小汉子道:“兄台送出多少银子,可否见告?” 矮小汉子尚未回答,那姓吴的道:“凤公子,你也太冒昧了,这是人家的机密,人家怎么敢当着这么多人说出来?” 矮小汉子瞥了二人一眼,冷笑道:“你们两个不必激我,反正都送过了,说出来怕什么?崔主簿那边我送了一千两白银,穆龙队长那边送了一千两白银,其他的管事人员每人三百两。” 凤公子道:“阁下果然是大手笔,在下自愧不如了。” 矮小汉子道:“我都说了,凤公子说出来又怕什么?” 凤公子笑了笑,道:“我跟阁下一比,只能算小打小闹,说出来徒然惹人嘲笑罢了。” 矮小汉子撇了撇嘴,道:“兄台真不是爽快人呐。”见陆小远站在一旁,问道:“这位兄台想来也送过重礼了?” 陆小远道:“我给崔主簿送过一盒珍珠,大概价值三百两吧。” 矮小汉子道:“嗯,还有呢。” 陆小远道:“没了。” 众人闻言一惊,凤公子道:“没了?你就给崔主簿送了一盒价值三百两的珍珠?” 陆小远点头道:“是啊。” 众人面面相觑,望向他的目光中既有惊讶,又有讥嘲,过了一会,各自散去。 那矮小汉子拍了拍陆小远的肩头,道:“兄台,祝你好运吧。” 他转身欲走,陆小远拉住他,道:“在下不懂这些规矩,请兄台赐教。” 矮小汉子沉吟片刻,道:“看你应该是个江湖中人,不像这些悭吝鬼,我便告诉你吧。”用目光示意一下周围的人,道:“这些人虽然藏着掖着,其实每人送出了至少数千两银子,兄台这三百两银子嘛,也就是买个参加测验的机会,只怕过不了测验。” 陆小远奇道:“不会吧?不是测验每个人的武力么?我若艺压全场,他们还把我淘汰,不是明摆着作弊吗?” 矮小汉子嘿嘿一笑,道:“这是官场,跟兄台的江湖不同,便是天位高手来了,一分钱不送,他们照样说你是个废物。”顿了一顿,又道:“当然不会这么悬乎,你要是场上的表现很好,他们见你前途无量,也会让你通过的,以后你飞黄腾达,他们也多个靠山。” 话音刚落,鼓声响起,众人停止聊天,安静下来。 崔主簿和一名身材健壮的劲装汉子从后场并肩走出。那汉子眼似铜铃,腰间两柄长刀,正是武士队长穆龙。 二人在场中站定,十六名士兵将八块石板抬上场来,崔主簿取出一份名单,道:“武力测验正式开始,各位按着名单顺序上场测试。现在,先请穆队长给各位演示一番。” 场下掌声雷动,穆龙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到一块石板前,道:“这是海纳石,能够吸纳很强的力道。第一场测试你们的修为,每人赤手空拳在石板上打一掌,就像这样。”手掌翻转,一掌拍在石板上,石板的表面晃了几下,随即产生几条裂纹。 正文 第三百六十章 武力测验(2) 众人纷纷欢呼叫好,穆龙道:“根据石板的破损程度,确定是否通过测验。”说完在石板旁边的桌旁坐下,跟崔主簿喝起茶来。 一名女子担任主持,她拿着名单念道:“第一位,云鹤上场。” 一名白衣人翻身入场,向崔主簿和穆龙作揖之后,飞起一掌击在石板上,过了一会儿,石板也出现几条裂纹,跟穆龙打出的裂纹相比,略有不及。 云鹤拱手道:“在下武功有限,让穆队长和崔大人见笑了。” 穆龙和崔主簿对视一眼,道:“很不错了,通过。”云鹤大喜,向二人深深一躬,转身下台。 陆陆续续的又有十来人上台测试。海纳石能减缓攻来的力道,因此虽然有几个武者掌力刚猛,却也不能将石板打碎。 穆龙的那面石板用来参照,另外的七面石板每被人打完一面,士兵泼水上去,裂纹便会愈合。 又过一会儿,轮到陆小远上场,陆小远边往台上走,心中合计:“如果全力以赴,给人看出我的真实实力,天下间地位高手不多,恐怕会暴露身份。嗯,还是用出一半功力为好。” 来到石板前,一掌打出,裂纹顺着他手掌向外扩散,布满了整个板面,台下响起一片惊呼,穆龙吃了一惊,险些被茶水呛到。以他掌力,只能将石板的中央面积打出裂纹来,跟陆小远的成绩一比,就相形见绌了。 穆龙呆了半晌,朝陆小远招手,道:“小子,你过来。” 陆小远走过去,道:“穆队长有何吩咐?” 穆龙上下打量着这形貌奇丑的少年,问道:“你是何人?怎么我之前没注意过你?” 陆小远道:“在下不过是山野武者,穆队长身居高位,自不会将在下看在眼里了。” 穆龙哼了一声,道:“看来是高手在民间呐。小子,你的修为不低,是服食过增强修为的丹药、魔兽内丹之类的东西吧?” 陆小远道:“没有,在下不过是修炼刻苦一些罢了。” 穆龙脸色转***:“修炼刻苦一些?你倒是谦虚。就怕你是空有一身修为的傻大个子,真到动手的时候,像熊瞎子一样被人戏弄。” 台上台下哄笑声响成一片。 陆小远心下恼火,淡淡道:“穆队长如果怀疑在下的实战能力,不妨跟在下切磋切磋。” 几名武士头目纷纷喝道:“混账!你也配让穆队长出手?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穆队长轻轻吹一口气,你就滚下台去啦!” 崔主簿道:“袁少侠,你是敌不过穆队长的,快向穆队长道歉,穆队长大人不记小人过,不会跟你计较。” 陆小远心道:“让小爷跟你道歉?真是做梦。”淡淡的道:“敌得过敌不过,切磋之后才知道。” 旁观众人见他如此不知变通,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想这小子在晋州侯这里的仕途算是结束了。 穆龙怒火更盛,喝道:“别以为你修为深厚一些就张狂自大了,老子替你爹妈教训教训你!”说着纵身上前,手刀劈向陆小远的脑门,手掌未到,劲风先至,他这是全力出击,早已不是切磋了。 陆小远侧身避过,穆龙大喝一声“烈虎爪!”左掌带动火焰,横向陆小远的腰间猛击,跟着手刀变为锥指,绕个弯直奔陆小远咽喉而去。 这两连环是他的得意之作,只道陆小远必定眼花缭乱,难以招架,岂知陆小远身形一晃,两下全部击空,穆龙正诧异间,听得崔主簿道:“慢!” 他转身望向崔主簿,不由得一惊:陆小远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他却浑然不觉。 陆小远本想打穆龙一掌,听到崔主簿的喝止,便收手不出,崔主簿道:“袁少侠的修为是深过穆队长的,穆队长要测试袁少侠的身手,袁少侠应当以招式取胜,不得恃强蛮来。” 旁观众人心下明了:陆小远刚才绕到穆龙身后,靠的是高明的身法,而非恃强蛮来,崔主簿中途喝止,是故意帮了穆龙一把。 穆龙也瞧出崔主簿偏向自己,喝道:“没错,小子,你得跟老子正面对招!”烈虎爪连绵不绝的攻了过去。 陆小远叫道:“好,小爷陪你玩玩!”双掌迎上。他虽然不会什么厉害的拳掌武技,毕竟出手速度很快,对付穆龙那不入流的“烈虎爪”,并不算难事。 起先穆龙来势汹汹,烈焰呼呼飞出,如猛虎下山,十来招拆过,形势便开始逆转,他的手爪每次出击,都被陆小远精妙的掌势逼回。 斗到酣处,陆小远叫道:“小心了!”双掌一分,劲风当面压将过去,穆龙侧身躲避,肩头早被陆小远手掌按到,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 陆小远心想他毕竟是有头有脸的帝国官员,如果膝盖着地,以后就没法做人了,当下真气逆转,掌心发出一股吸力,将穆龙拉起来,拱手道:“穆队长,得罪了。” 穆龙一言不发,转过身去,忽听得众人叫道:“小心着!”寒光一闪,穆龙手持匕首,恶狠狠的扎向陆小远的咽喉。 他从怀中掏出匕首的动作被台下众人看在眼里,众人均感不忿,是以出声提醒。 以陆小远的武道境界而论,穆龙的动作便再快上一倍,也伤不到他,手掌一探,将穆龙的手腕抓住,微微用力,穆龙痛呼一声,匕首脱手掉落。 陆小远将匕首抄起,另一只手按住穆龙的胸口,穆龙但觉一股无可抗拒的气流入体,跟着全身无法动弹。 陆小远拿匕首抵住穆龙的咽喉,怒道:“狗贼,我只是跟你切磋,你却想要我的命!” 场下众人哗然,校场上的士兵瞬间聚拢过来,手中的刀枪对准了陆小远,厉声恐吓,只是穆龙被他挟持,众兵倒也不敢进攻。 崔主簿喝道:“袁柳,你要干什么!袭击帝国命官,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陆小远高声道:“各位朋友都看的清清楚楚,是这姓穆的卑鄙阴险,明着打不过我,便想使阴招害我,我岂能任他宰割?”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一章 武力测验(3) 场下众人虽然对穆龙怀有鄙视之意,但此人掌握着他们是否通过测验的话语权,因此都把目光望向别处,并不做声。 崔主簿喝道:“你快把穆队长放了!我们只当你年轻气盛,不追究你的罪过!” 陆小远本也不愿多伤人命,道:“姓崔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可不能出尔反尔!” 崔主簿道:“崔某一言九鼎。你放了穆队长,便可离去。” 陆小远冷笑道:“好,就这么办。你们这几块料,如果敢说了不算…”四下张望,喝道:“那旗斗便是榜样!”手起一剑,剑气迎风直上,将石质的旗斗削断,落地后摔成碎块。 那旗斗在四丈高处,有二人合抱粗细,剑气射到四丈之外,力道衰弱不少,却仍具如此威力,众人见了,无不骇然。 陆小远将穆龙抛向面前的士兵,叫道:“接好了!”两名士兵连忙收起兵器,接住穆龙。 陆小远转身便走,众兵见识了他的一剑之威,不敢阻拦,让出一条退路。忽听得崔主簿道:“袁少侠慢着。”陆小远侧头问道:“怎么,还有话说?” 崔主簿道:“穆队长脾气暴躁,不小心得罪了袁少侠,袁少侠请听崔某一言:侯爷求贤若渴,以陆少侠惊天动地的能耐,倘若投入侯爷麾下,一定能大展宏图。崔某愿做袁少侠的引荐人,向侯爷举荐少侠,少侠意下如何?” 陆小远冷笑道:“我可没人情孝敬崔大人,怎敢劳动崔大人替我说话?” 崔主簿略显尴尬,仍道:“崔某一心为国,只要能为帝国留住少侠这样的人才,便是舍出崔某的全部家当,又何足道哉?” 陆小远冷冷道:“我不要崔大人的家当,这便告辞了。” 崔主簿叫道:“少侠留步。” 陆小远不耐烦了,怒道:“混账,袁某对招贤馆和你姓崔的已经不感兴趣了,你若再敢多说,袁某的长剑可不留情!”说着将青铜剑晃了两下。 便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个粗哑悚然的声音:“和尚是来投奔晋州侯的,为什么不让和尚过去?” 声音入耳,陆小远心道:“是道衍和尚么?他来干什么?” 崔主簿见陆小远似乎对此很感兴趣,忙叫道:“罗校尉,是谁要过来?把他带过来!” 四个士兵拥簇着一人来到近前,那人僧衣破烂,形貌丑恶,正是道衍和尚。 罗校尉行礼完毕,道:“卑职奉命看守校场,不让闲杂人等靠近骚扰,这和尚不请自来,非说自己身怀异技,要见崔大人。” 崔主簿看陆小远的神色,便知他跟这和尚相识,问道衍和尚:“和尚,你见崔某有何话说?” 道衍和尚双眉竖起,大声质问道:“你这招贤馆是干么的?” 崔主簿笑了笑,道:“这还用说,当然是广揽天下英雄豪杰,助侯爷扫除燕贼的。” 道衍和尚白眼一翻,道:“和尚虽然不会武功,但精通韬略战阵,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你只招武士不用谋士,难道就能打赢燕贼?” 场下众人只看了道衍和尚一眼,便心生厌恶,纷纷扭转头去,待听得他自称精通韬略,人群中立时发出一阵冷笑。 崔主簿道:“侯爷和魏将军都是将帅之才,他二人率军出战,攻必克战必取,咱们做手下的只需严格执行命令,赴汤蹈火便是了。” 道衍和尚冷笑道:“可笑,真是可笑。魏文昇乃是江湖游侠出身,精通的是江湖之道,两军交战,岂是他所擅长?晋州侯有个狗屁韬略,他先是靠廖高峰保驾,而后又靠魏文昇。这魏文昇并非出自军旅,对帝国的忠心度可不及廖高峰,有朝一日,晋州只怕要祸起萧墙了。” 穆龙登时大怒,喝道:“老贼秃,你胆敢在晋都之中大放厥词,活的不耐烦了吗?” 道衍和尚不理他,冷笑道:“崔大人,你说晋州侯广招天下英豪,是为了扫平燕贼,可和尚来的路上瞧见了大队人马和炮火正往这边赶来,不知阁下是何居心?” 此言一出,众人立时炸翻了天,有人叫道:“好哇,狗官是要把咱们一网打尽!”“他奶奶的,跟狗官拼了!” 随即便有老成持重的人劝阻道:“如今天下大乱,晋州侯不会蠢到残害武道英豪,将武者往燕贼那里推的。”“要是提前预谋的,军队早就到了,咱们也都没命了。” 陆小远心念一动:“这姓崔的好阴险,他故意拖延时间,说什么要向晋州侯举荐我,其实派人去调动军队,真正要对付的人是我。” 当下放声叫道:“姓崔的,姓穆的,你们要暗算江湖武人,我袁某第一个不答应!”一招“大河之剑”,刺向崔主簿。 他运气发声,将帝国官员解释的声音、众人争论的声音统统压了下去,有些性子急躁的人,抽出兵刃,便向场上杀去。 崔主簿见剑光刺来,吓得魂不附体,哪里还顾得上解释?叫道:“快!快来保护本官!”慌忙之中,钻入女主持的裙中,女子吓得尖叫起来。 四名士兵长枪齐发,尚未碰着青铜剑,便被剑身附近的气流推翻在地。 穆龙大喝一声,挥起开山钺从中途拦截,挡下了青铜剑,陆小远冷笑道:“狗贼,小爷先取你性命!”身形一晃,来到穆龙近前,青铜剑连绵攻上。 穆龙的开山钺招式大开大合,适合远攻,陆小远贴身游走,他应付不迭,勉力招架几个回合,痛呼一声,鲜血喷出。陆小远一剑快过一剑,青光如同一根长线,在他身旁绕来绕去,最后织成气罩,将穆龙笼罩在内。 鲜血不断喷在青色气罩上,渐渐的将气罩染成了红色,穆龙的嘶吼声音就没停过,到最后已经嘶哑了。蓦地里一声长啸,一道青光从气罩中抽出,陆小远纵身后跃,气罩消散。 穆龙浑身是血,站立当地,他胸口有一只致命伤口,鲜血顺着伤口源源流出,早已气绝。 正文 第三百六十二章 豪门盛宴(1) 女主持双腿发软,颤抖不绝,虽然想跑,却无论如何也使不上力气。陆小远伸指一弹,一股气劲将她的裙子穿透,不见有血喷出,便知崔主簿已经逃走。 原本进攻官兵的武者已经有不少回过味来,退回人群,只有少数兀自狠斗,众官兵一边抵挡,一边大声提醒,倒也尽可防得住。 陆小远心道:“事不宜迟,待会大军到来,就走不成了。”纵身跳下场,有一些士兵正欲进攻,陆小远瞠目喝道:“挡我者死!”长剑一划,在地面划出一条深深的裂痕。 众官兵面面相觑,让开退路。陆小远向前一窜,出了官兵的包围,正欲施展御风术逃走,忽听得一人叫道:“和尚是清白的,这件事跟我没半分关系!” 陆小远回头望去,见两名士兵正挥刀要杀道衍和尚,便倏然折返,将两名士兵拎起来远远地抛开,抓起道衍和尚,御风而去。 他身在城北,便一路朝北门奔去,来到北门前,将道衍和尚放下,见北门人来人往,并未戒严,便知校场生乱的消息尚未传到北门,心中暗喜。 二人顺利的出了城,总算松了一口气。道衍和尚喘着粗气埋怨道:“你真是扫把星啊,和尚遇见你就没有过好事,先是被那臭婆娘追着打,现在又被官兵追杀,呼,呼。” 陆小远反驳道:“上次是那婆娘要杀你,我救了你,我没怪你不讲义气临阵脱逃,你还怪我?这次又不是我请你去校场的,你自投罗网,更加跟我没关系。” 道衍和尚坐倒在地,没好气的道:“行,那咱俩就算扯平了,谁也不欠谁的。” 陆小远坐到他身旁,问道:“你有住的地方没有?” 道衍和尚瞥他一眼,道:“干嘛?” 陆小远道:“我没地方可去,只好借你宝地来住。” 道衍和尚嘿嘿笑了两声,道:“你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呐,和尚的地盘凭什么让你住?” 陆小远揣手而立,懒洋洋的道:“我不管,反正我就跟你住。你要是有本事,就把我甩了,你行么?” “你!”道衍和尚瞪了他一会儿,心想自己确实没法子把他甩掉,只好叹道:“算我倒霉。” 二人在山野中一前一后的走着,过了一会儿,来到一座破庙,庙前地上一片狼藉,正是那日陆小远和梁太乙大战留下的痕迹。道衍和尚道:“到了,请进吧。” 陆小远大感意外,走进庙里,只见供桌的四条腿被锯短了,铺上一层草席,草席上还有一张破旧油腻的被子,自是道衍和尚睡觉的地方。 他问道:“这是你家?是不是那天我不带你来这里,你现在还露宿街头呢?” 道衍和尚从神像后拿出一张草席,抖了抖,庙中登时尘土飞扬,陆小远被呛得咳嗽连连,叫道:“你不会出去抖么?咳咳,你这么一折腾,这里三天不能....咳咳....住人啦!” 道衍和尚没好气的道:“少啰嗦,你爱住不住,和尚还不愿让你住在这里呢。” 陆小远前脚走出破庙,道衍和尚受不了飞尘,后脚跟了出来。二人依树而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说话。 挨到黄昏,破庙中的尘土才散去,陆小远打好地铺,问道:“今晚吃什么?” 道衍和尚道:“窝头。”说着拉开供桌上的抽屉,取出两只硬邦邦的窝头,将其中一只狠狠的抛向陆小远,喃喃道:“你这一来,和尚明天早上没饭吃了。” 陆小远嘻嘻一笑,将窝头还给道衍和尚,道衍和尚翻了翻白眼,道:“怎么?大少爷吃惯了山珍海味,不愿吃窝头么?” 陆小远道:“等我回来请你吃烤肉,你先别填饱肚子。”转身出庙。 道衍和尚不屑的道:“吹牛皮。”狠狠地咬了一口窝头。 过了一会儿,陆小远果然提着一只獐子回来了,道衍和尚眼睛一亮,立刻翻身坐起,问道:“你哪里弄来的?”不等陆小远回答,便去堆柴生火了。 见他突然这么勤快,陆小远不禁好笑,道:“小爷一身本事,捉一只獐子有什么难的?你欢不欢迎我住这里?” 道衍和尚忙着生火,看也没看他,连连道:“欢迎,欢迎,十分欢迎。” 陆小远的烤肉技术很高,一缕缕诱人的香气往道衍和尚鼻子里钻,道衍和尚急的百爪挠心,坐在陆小远身旁,望着通体金黄、不断滴油的獐肉,连问道:“好了吗?可以了吗?” 虽然时候不长,在道衍和尚这里,却像过了十年之久,陆小远撕下一条獐腿,道衍和尚一把抢过,咬一块獐肉入口,香味溢的满口,又顺着咽喉流入胃道、小肠、大肠。 陆小远望着他一脸享受的神色,笑道:“你倒是不客气,我可还没说给你吃呢。” 道衍和尚也不理他,三两下把獐腿啃完,又来撕另一条腿,一只獐子被他吃掉四分之三,陆小远吃那四分之一,也吃的饱饱的。 二人倚在墙上摸着滚圆的肚皮,陆小远忽然想起一事,叫道:“和尚,你是出家人啊,怎么能吃肉呢?” 道衍和尚打了个嗝,不屑的道:“那是别的和尚,我爱吃便吃,谁能管得着?吃了一个多月的窝头,出汗都是棒子面味儿的,早就该开荤解馋了。” 陆小远竖起大拇指,赞道:“好和尚,我还没见过你这样的出家人呢,说的没错,凭什么出家人不许吃肉?冲你这一点,你这朋友我交定了!” 道衍和尚白他一眼,道:“谁说要跟你结交了?”起身上“床”,道:“你听着,晚上你老老实实的,若敢碰和尚一下,和尚让你永堕十八层地狱!” 陆小远不屑地道:“真是好笑了,你又不是貌美如花的大姑娘,一个丑八怪,我能把你怎样?” 道衍和尚突然坐起,一字字说道:“你刚才称我什么?”他这时神色狰狞,原本丑陋的脸因为愤怒更加扭曲,在昏暗灯光的衬托之下,显得更加可怕。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三章 豪门盛宴(2) 陆小远不自觉打了个冷颤,道:“没说什么,快睡吧。”撮唇吹气,气流凝成细细的一道,将烛火扑灭,闭眼躺下。 在破庙中住了两日,这日清晨,陆小远心道:“我来到晋州,是想法子搅乱晋州侯招贤纳士的,如今却被晋州官方通缉,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了,还是尽早离开吧。” 这样想着,他向道衍和尚道:“和尚,承蒙你多日的招待,待会我就要走了。” 道衍和尚吃着兔子肉,含糊不清的道:“是么?那就好,恕和尚不送。” 他这几日对陆小远一直冷言冷语,陆小远本以为这时他至少说几句客气话,但见他只顾着吃,而且神色间还有些高兴和释然,不禁生气,改口道:“你不希望我留下是么?那我冲着你的面子,还要多住上几日。” 道衍和尚吃了一惊,被食物呛到,咳嗽连连,顺了顺气,道:“你不走了?” 陆小远笑道:“是,我不走了,多陪你几天。” 道衍和尚转过身去,一言不发,过了良久,才转回来,笑道:“你不走就好,和尚晚上正好有一场盛宴呢,咱们一起去大吃一顿。” 陆小远奇道:“还有人请你吃饭?” 道衍和尚道:“为什么不能有人请我吃饭?不过这场盛宴可不是那么容易吃的。” 陆小远道:“怎么不容易了?” 道衍和尚道:“这场盛宴设在大将军魏文昇的府上,你之前在旷天城内动手,如果到魏文昇府中,那不是找死么?算了,你留在这里吃烤肉吧,和尚孤身前往便是。” 陆小远见他言语间似乎瞧不起自己,叫道:“去就去!别说魏文昇的府上了,便是帝主的王宫,小爷也来去自如,怕什么的!” 道衍和尚道:“真要去?” 陆小远神态坚决,道:“去!有好酒好菜,为什么不去?” 道衍和尚霍地站起,道:“等着。” 半个时辰之后,道衍和尚返回,他已经换了一套华丽整齐的衣衫,将另一套衣衫交给陆小远,道:“今晚你穿上这身衣服,跟我去魏文昇府上,你别乱说话,一切由和尚应付便是。” 陆小远上下打量着道衍和尚,笑道:“人靠衣服马靠鞍,你穿上漂亮衣服,我倒不敢认你了。” 当晚,二人前往旷天城,陆小远问道:“我杀了穆龙,晋州可在通缉我呢,会不会被人认出来?” 道衍和尚道:“你把帽檐拉的低一些,没人敢掀你的帽子。” 陆小远将信将疑的把帽子往下拉了拉,来到城门时,守城将士盘查身份,道衍和尚也不知递给士兵什么东西,那士兵立刻肃然起敬,弯腰让路。 二人通过城门,直奔魏文昇的府邸。今日是魏文昇的生日,来往的宾客络绎不绝,门口至少有十多位迎客的仆从。道衍和尚递上名帖,那仆从高声道:“帝都谢先生到!” 一行人快步出府,为首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官员,双眉斜飞,眼眸中精光四射,陆小远一看到他,暗生警惕之意,这人正是魏文昇。 他身后一人黑发遮住半边脸,另一半惨白的脸色中带一丝绿意,正是九幽客鬼见愁。 魏文昇打量道衍和尚半晌,笑道:“谢先生,魏某久仰大名,只是缘悭一面,托刘大人福分,总算得见尊容,何其幸运。” 道衍和尚道:“好说,好说。若非龙阳贤弟要替圣上筹办一年一度的诗剑大会,早就亲自到来了。他特意让谢某向魏将军致歉。” 陆小远心道:“听他二人所言,似乎魏文昇在帝都有个身居要职的朋友,名叫刘龙阳,他不能亲来,委托另一人赴宴,而魏文昇和此人只是慕名,并未相见。” 魏文昇道:“不必客气。”说着目光扫到了陆小远身上,陆小远心想此人十分精明,可别给他看出端倪,当下不动声色,却暗暗运转真气,蓄势待发。 魏文昇虽然看不清陆小远的面貌,却也知道有的能人异士性子怪僻,自己手下的鬼见愁便是一例,因此并不深究。 事实上道衍和尚提到的“龙阳贤弟”乃是那刘姓官员的别称,这称呼少有人知,再加上道衍和尚知道“诗剑大会”一节,魏文昇基本可以确定眼前的人就是“谢先生”,当下将二人引入大厅。 魏文昇的府邸并不如何豪奢,他是江湖武者出身,府中倒是豢养了不少魔兽异兽,厅内用作装饰的也都是宝剑利器,屏风之后挂着一面卷轴,书写“剑走江湖,心系庙堂”。 道衍和尚见到卷轴,并未欣赏,而是跪倒在地,叩了九个响头。 这卷轴是当年魏文昇平妖有功,到帝都觐见姬武奎时,姬武奎亲笔书写相赠的,只是当时的晋州大将军廖高峰势头正旺,他怕引起廖高峰的嫉妒,便没宣扬此事。这时见道衍和尚对其施以朝拜天子之礼,心里最后的一点疑窦也打消了。 回到正厅,魏文昇指着最显眼的一张桌子,道:“谢先生远从帝都而来,乃是贵客,理应坐首席。” 道衍和尚道:“今日是魏将军生日,谢某怎敢坐首席?谢某独处惯了,魏将军不必理会,先招呼好众位嘉宾吧。” 魏文昇知道这位“谢先生”矫矫不群,跟他客气几句,便道:“魏某先失陪了,宴会散罢,谢先生一定要在晋州多留几天,让魏某一尽地主之谊。” 道衍和尚道:“一定。”和陆小远来到偏僻的角落处,抓起一条红烧鲥鱼,道:“吃。”一口将鱼头咬去,啃得汁水淋漓。 旁边一个贵妇人见了道衍和尚的吃相,露出鄙夷的神色,摇头走开,换了一张桌子。 陆小远低声道:“你别像个饿死鬼一样,人家一看就知道你是假的。”拿筷子从碗中夹着樱桃牛条吃了起来。 忽然之间,大厅的喧哗声小了很多,陆小远将最后一根牛条放到嘴里,见众人齐刷刷的望向大厅门口,目光跟着转了过去,魏文昇正将一名女子往里迎。 正文 第三百六十四章 豪门盛宴(3) 这女子细腰丰臀,身姿曼妙,艳若桃花,嘴角挂着一丝妩媚的微笑,莲步轻移,每一步节奏都踏在众人的心坎里,蜂腰扭摆,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魏文昇笑道:“璐瑶夫人跟魏某是近邻,怎么反倒来迟了?” 璐瑶夫人抿嘴一笑,众人更加倾倒,只听她甜腻腻的声音道:“家兄远赴闽州,李家的大半事务落在了妾身这里,妾身因琐事缠身才来的迟了,将军勿怪。” 忽听得一个声音喃喃道:“不怪,不怪。”众人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穿华服的胖子痴痴的望着璐瑶夫人,脸上挂着一丝傻笑,口水正顺着嘴角流下。 他竟似走火入魔,将自己当成了魏文昇,众人望着他色眯眯的猪头样,哄笑起来。 璐瑶夫人和魏文昇不以为忤,并肩入厅。魏文昇道:“各位都请坐吧。”见不少人的目光仍黏在璐瑶夫人身上,轻轻咳嗽一声,鬼见愁肚腹间发出一声怪啸,众人闻之心头一震,回过神来,相互客气着入座。 道衍和尚点了点头,道:“九幽客鬼见愁,倒是有些玩意,和尚有机会倒得跟他较量较量。” 陆小远无奈的道:“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那天被一群小混混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道衍和尚扁了扁嘴,抓起一只烤乳鸽便吃。 忽听得一个粗犷的女子声音叫道:“老色鬼,你看你这猪头猪脑的模样,两只眼珠子要掉下来啦!” 众人回过神来,向声音来处望去,只见一名膀大腰圆的贵妇揪着一个中年官员的耳朵,正在大声叱骂。 那中年官员连连挣扎,苦着脸道:“谁眼珠子掉出来啦?当着这么多人,你可别胡乱栽赃。” 贵妇指着璐瑶夫人,目光望向丈夫,骂道:“老猪狗,你见了漂亮女人就挪不开眼珠,当我不知道么?平日也由得你,今天却当众丢人,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却不知旁观众人已将她视作笑柄。 这对夫妇争吵不休,众人心道:“幸亏我家那口子没跟来,要不然可出大丑了。这两个女人一个灿若玫瑰,撩人心弦,一个虎背熊腰赛过张飞,对比之下,更加要看李家那位夫人了。” 璐瑶夫人这一到场,自然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不少认识她的达官贵人凑上前去跟她说话,搭不上话的在一旁眼巴巴的瞧着,由羡生嫉。 一个胡须花白的官员叹道:“你们各位越活越滋润,老夫的日子却一天不如一天咯。” 他身旁的人白他一眼,道:“杨大人,你老哭什么穷啊?户籍部的一把手要是过不下去,我们不是都得上街讨饭吃?” 另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人道:“可别这么说,无论高高在上的三公九卿,还是街头的贩夫走卒,都是平等的,都能为帝国做出贡献,正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魏文昇拍手道:“温先生说的很对,倘若一名贩夫走卒都懂的报效帝国,何愁四王反贼不灭,天下不太平?” 璐瑶夫人笑道:“杨大人清正廉明,每月拿着二两饷银,却要养活一大家人,当然捉禁见肘了。户籍部确实不及其他部门油水多,不过嘛,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 她说到此处,便止住话头,户籍部主司杨大人忙道:“老夫愚鲁,请夫人指点迷津。” 璐瑶夫人道:“晋州每一户人家的信息和他们购置田地、房屋的记录都在杨大人手中,这些对杨大人似乎没用,但对商人们而言,却是迫切需要的情报。” 杨大人低头沉思,心想自己确实掌握着晋州商户的不少重要信息,如果被他们的对手得到,他们在商战中便会一败涂地,而自己作为提供者,当然能获得不小的利润。 一念及此,心中大喜,笑道:“晋州李家得以成为天下第一富的世家,绝非偶然。璐瑶夫人一番话点醒梦中人啊。老夫谢过了。” 璐瑶夫人淡淡道:“杨大人不必客气,近来有个百惠天堂在观潮城新开张,抢走了李家不少客人,希望杨大人鼎力相助。” 杨大人立刻表态:“夫人放心,宴会一散,老夫手中有关百惠天堂的资料全都送到贵府,他敢跟李家抢生意,那是自讨苦吃。” 陆小远望着被众人环绕讨好的璐瑶夫人,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抓起一只苹果啃了起来。 道衍和尚将一瓣橘子送入口中,看他一眼,问道:“怎么?你认识那大美女么?” 陆小远道:“你怎么知道?” 道衍和尚吐掉橘子核,盯着他看了半晌,道:“你不光认识她,跟她的交际一定不浅。嘿嘿,任何人的心思都瞒不过和尚的,” 陆小远道:“那你说,我现在是什么心情?” 道衍和尚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陆小远目光转动,看到了这样一幕:一个丫鬟四下张望,忽然将一只金质灯盏塞入裙底,然后装作没事人一样走开,来到另一张桌前,将一只银汤匙塞进袖里。 这些桌上摆的是水果、糕点,供众宾客饭后随意享用,没人坐在旁边,再加上丫鬟动作敏捷,倒也没被人发现。 陆小远感觉有趣,不动声色的走到丫鬟身后,丫鬟正要将一只银碟塞到腰间,肩头忽然被人拍了一下,转身一看,见一个年轻人笑吟吟的盯着自己,神色显得慌乱,道:“我...我没...我没偷东西。” 陆小远忍不住笑了,这丫鬟显然是个新手,哪有像她这样不打自招的?抢过她手中的银碟,笑道:“你裙底有个金灯盏,袖子里有一只银汤匙,对不对?或许还有别的东西,要不要我搜搜?” 这丫鬟眉毛很粗,皮肤有点粗糙,不过五官匀称,颇有秀色。她后退两步,怯怯的道:“我没偷东西。” 陆小远无奈的摇摇头,道:“我看的真真切切,你再抵赖有什么用?” 丫鬟立刻抓住陆小远的手臂,哀声求饶:“公子,求求你别声张,否则我会被打断腿的。” 正文 第三百六十五章 豪门盛宴(4) 陆小远见她脸色苍白,显然怕的厉害,柔声道:“放心好了,我不会声张的,不过你要告诉我,为什么要偷东西?” 丫鬟松了口气,定了定神,低声道:“我爹死得早,我娘把我拉扯大,她一个月前身患重病,我没钱请大夫、买药,向魏将军求救,他又不管,我只好来偷些值钱的东西给娘看病。” 陆小远又是难过又是气愤,沉吟半晌,道:“原来如此,那你继续吧,我给你望风。” 丫鬟瞪着一对大眼睛,惊讶的问道:“你说什么?” 陆小远道:“我给你望风,我只要一咳嗽,你就马上停手,知道了吗?” 丫鬟一脸惊讶,全没料到会一个帮手会从天而降,过了半晌,才道:“谢谢公子了。”指了指袖子和裙子,道:“公子能不能帮我拿一下这些东西?身上东西多了容易露馅。” 陆小远道:“说的也是。”四下环顾,见没人注意,二人飞快的交接了金银物品,丫鬟笑了笑,将一只水晶酒杯递给陆小远。 陆小远顺手接过,忽然手腕被人扼住,跟着丫鬟高声叫道:“小偷!有小偷偷东西啦!”手臂被丫鬟高高的举起。 陆小远惊呆了,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见众宾客将自己团团围住,辩解道:“我没偷东西。” 丫鬟抢下他手中的酒杯,道:“还说没偷东西,我都瞧见了!”说着又从陆小远怀中掏出汤匙、灯盏等物事,一件件摆在桌上,得意洋洋的道:“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说的?” 陆小远望向她,见她双目闪着狡黠的神色,早已没了刚才的委屈巴巴,心中唯有苦笑:“这小丫头逢场作戏的本事真是厉害,我算栽了。” 便听得一个大汉喝道:“好大胆的小贼,竟敢在魏将军府上行窃,看来魏将军养的血魔狼有食物了。” 魏文昇穿过人群,见是陆小远,有些惊讶,道:“谢先生何在?” 连叫数声,不见“谢先生”到来,一个家丁道:“启禀老爷,刚刚那位谢先生解手去了。” 魏文昇“哦”了一声,指着桌上的赃物,问陆小远道:“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请阁下解释。” 陆小远道:“这不是我偷的。”他刚才出于义愤,打算帮丫鬟偷东西,这当然是不能说的。 丫鬟气势汹汹的道:“就是你偷的!将军,快把他抓起来喂狼吧!” 魏文昇厉声喝道:“混账!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丫鬟被他一喝,吓了一跳,正要退下,忽听得一个娇媚的声音道:“慢着。” 璐瑶夫人来到她面前,在她脸上打量半晌,突然伸手向她脸上抹去,一些黑粉掉落,璐瑶夫人捏住她下巴,轻轻抬起,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张白嫩秀丽的脸庞,细眉弯弯,杏眼樱唇,只是神色又是慌张又是恐惧。 一人叫道:“这不是大白鹅的女儿么?”另一人道:“没错,是她,叫什么贺雨晴的。” 璐瑶夫人转而问魏文昇道:“魏将军可曾请贺姑娘来?” 魏文昇尚未回答,身旁一名高个大汉讥嘲道:“她不过是个婊子养的,就算给魏将军干杂活都不配,魏将军岂会请她?” 贺雨晴心下叫苦:这大汉是魏文昇手下火枪队的队长,名叫成霸天,当初见她生得貌美,便对她多次勾引,却被她严词拒绝,这时当然要挟私报复了。 魏文昇心想这贺雨晴出身低贱,又是不请自来,假扮丫鬟掩人耳目,而这丑陋的年轻人是帝都贵客带来的,相较之下,还是贺雨晴栽赃陷害的可能性大。 那下人回到大厅,道:“回老爷,据门卫说,谢先生刚才声称有急事要办,匆匆出府去了。” 魏文昇心中陡然升起疑云:“他为什么不辞而别?难道这两人都是骗子,他见同伙暴露,独自逃命去了?可他是如何知道有关刘大人这么多机密的?” 陆小远也是震惊不已,不知道衍和尚此举何意。伸手摸向袍底的青铜剑,意识全部贯注在魏文昇身上,心想一旦对方有动手的迹象,自己立时先下手为强,制服魏文昇。至于能否突破鬼见愁,那就两说了。 璐瑶夫人笑道:“这就耐人寻味了。一个乔装改扮不请自来,一个身份值得怀疑,呵呵,呵呵。” 人群中不知何时多了十来名武者,陆小远扫视一番,发现这些武者实力都不低,若跟他们动手,取胜固然不易,深入敌巢,逃跑也很难,而且魏文昇身旁的鬼见愁实力犹在自己之上,也是个不可不虑的大敌。 随着成霸天一声传令,一队火枪兵冲进大厅,不会武功的人纷纷闪在一旁,数十根漆黑的枪管对准了陆小远。这是魏文昇的亲兵卫队,手中火枪的威力自也不可小觑。 贺雨晴知道如今是多事之秋,这不明来历的年轻人万一是四大反王派来的奸细,自己跟他搅在一起,那是非死不可的。 她赶忙分辨:“我只是来偷东西的。是他。”一指陆小远,道:“他主动找上了我,说要帮我望风,我骗了他,把我偷的东西都放在他身上,然后诬陷他是小偷,至于他的来历如何,我可丝毫不知。” 魏文昇察言观色,心道:“贺雨晴不像在说谎,何况她在旷天城长大,她的事迹我都了解,自不会跟反王有所牵连。”朝着贺雨晴挥了挥手。 贺雨晴兀自心有余悸,道:“多谢魏将军。”正要离开,成霸天喝道:“慢着!”走到贺雨晴身前,冷笑道:“你手脚不干净,大白鹅家教不严,老子替她管教管教女儿。”说着双腿张开,道:“想走可以,得从老子胯下钻过去。” 大白鹅虽然跟不少在场的权贵有染,但在他们心里,这妇人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发泄工具,对大白鹅并无情意,见她女儿受辱,非但无人劝阻,反而有人高声起哄。 贺雨晴冷笑着讥嘲道:“臭贼,你让姑奶奶钻你的骚胯,不是乱了辈分么?” 正文 第三百六十六章 暂得安身(1) 众人大笑起来。成霸天脸上挂不住了,骂道:“小婊子!”挥掌打了贺雨晴一记耳光。 贺雨晴脸上火辣辣的,疼得眼泪盈眶,仍强笑着讥讽道:“啊哟,孙子打奶奶了,这不是大逆不道么?小心奶奶告到晋州侯那里,让你光着身子游街。” 众人笑声更大,成霸天伸手将她抓到近前,左右开弓,乒乒乓乓的打了十来个耳光,贺雨晴白嫩的脸蛋登时红肿起来,嘴角鲜血直流。 魏文昇冷冷道:“让她离开。” 成霸天见大将军面色不善,道:“是。”松手退开,贺雨晴快步奔出大厅。 魏文昇两道锐利的目光直射陆小远,道:“那么阁下到底是什么身份?” 陆小远思绪飞速旋转,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可信的结果,只好不语。 忽然一个巡检头目叫道:“我认出来了,几天前杀死穆龙队长的,就是这人,他叫袁柳!” 众人纷纷惊呼,魏文昇神色一凛,陆小远不知是否产生了错觉,看到他脸上的冷意减弱几分。 魏文昇道:“穆龙是你杀的?” 陆小远既已给人认出,索性扯去长袍和帽巾,全盘承认:“没错,是小爷杀的穆龙。” 魏文昇道:“为什么杀他?” 陆小远冷笑一声,道:“他跟那个姓崔的沆瀣一气,勒索投奔招贤馆的武者,只要把钱给够了,就算你手无缚鸡之力,武力测验也能通过,不给钱的话,便将人乱棍打出城去。小爷没给穆龙送钱,穆龙对我百般刁难,还想杀了我,小爷一时兴起,便宰了这狗杂种。就是这样。” 见魏文昇并无怒色,众人也都没喝骂,又道:“在下对帝国一腔赤诚,有心投奔侯爷建功立业,可废物脓包当道,能人志士报国无门,听说魏将军举办宴会,在下便想借机来个毛遂自荐。话已经说清了,如何处置,全听将军的。” 魏文昇问道:“那位冒名的谢先生,又是什么人?” 陆小远心念电转,道:“在下是半路的茶馆遇见那个什么所谓的谢先生的,听他跟别的客人说起要来赴宴,在下便通过挟持他进了魏将军府上,至于他的真实身份,在下一无所知。” 魏文昇自不会轻信他的解释,问道:“在崔季本人面前,你敢把刚才的话当着他面说吗?”崔季便是崔主簿。 陆小远毫不犹豫的说道:“有何不敢。” 魏文昇道:“好。若你所说属实,那么魏某做主,免了你刺杀穆队长的罪过,同时会把你举荐给晋州侯的。” 陆小远点头称谢。心道:“魏文昇位高权重,他若开口举荐,我自然能轻易得到晋州侯的信任。不过此人心机深沉,以后我离他越远越好,否则很容易露出马脚。” 魏文昇又道:“不过眼下孰是孰非难以分明,为了防止少侠突然离开,可能要得罪少侠了。”说着冲鬼见愁使个眼色,鬼见愁迈步来到陆小远面前,要以“锁魂术”封住陆小远的经脉。 璐瑶夫人笑道:“依妾身看来,这位袁少侠忠诚正直,不会逃跑的,将军若对他加以禁锢,不免有慢待义士之嫌。” 魏文昇道:“夫人的意思是?” 璐瑶夫人取过两杯酒,一杯递给陆小远,一杯递给魏文昇,道:“诸位都是晋州有头有脸的人,二位当着各位的面干了这杯,袁少侠绝不逃跑,若少侠所言属实,魏将军也要兑现诺言,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魏文昇道:“既然夫人选择相信袁少侠,魏某便给夫人这个面子。” 陆小远心中思量:“当众把酒言和,魏文昇就不再禁锢我,未免太过容易了吧?莫非她在酒中下了毒?”点头答应,接过酒杯,细细查探,却没发现酒中有丁点毒性,当下和魏文昇干杯。 宴会散后,魏文昇将陆小远安排在将军府旁的客如归旅店。旅店老板得知陆小远是大将军的人,给陆小远一间最大最豪华的房间,并且一日三餐全都免费。 次日,将军府的侧厅中,魏文昇和众部下静静坐着,似在等候什么。 过不多时,一名官兵头目进来,道:“将军,人已带来。”招了招手,四名士兵将一人押到众人面前。 这人身穿睡衣,头发凌乱,脸上和胸口还有几只唇印,正是崔季。 魏文昇冷笑道:“林校尉,你们这是从哪把崔大人找来的?” 官兵头目大声道:“启禀将军,卑职是在丽人阁找到的崔大人,进门的时候,崔大人正跟两个娘们玩的火热,看到我们弟兄,还恐吓说我们干扰他私人生活,要把我们送进大牢呢。” 众官员哄堂大笑,崔季老脸通红,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魏文昇突然厉声喝道:“崔季,你可知罪!” 崔季被吓得一哆嗦,平复一下心情,道:“卑职的官阶虽然在魏将军之下,可不归魏将军管啊,不知魏将军为何捉卑职来。” 魏文昇朝身旁的人使个眼色,那人将一张纸送到崔季面前,魏文昇冷冷道:“侯爷委任魏某为招贤监察使,招贤馆的事,魏某有权过问。” 崔季脸上露出惊慌之色,随即掩藏起来,道:“招贤馆的一切都很顺利,在崔某和穆队长的处理之下并无差池,不知魏将军有什么要问的?” 魏文昇道:“只可惜穆队长功未成,身先死,唉,令人心痛啊。” 崔季见他虽然这么说,脸上却一点惋惜的神色也没有,不知他为什么要提穆龙之死,闭口不答。 魏文昇道:“穆队长是因何而死?” 崔季叹道:“卑职早说过了。武力测验的当天,一个燕贼方面的狂徒到场捣乱,大肆辱骂帝国和侯爷,穆队长为了帝国的威严,与之一战,结果那贼人身怀妖法,穆队长猝不及防,以身殉国。” 魏文昇道:“原来如此。可魏某听到一些不一样的言论,据说那狂徒到场测验,穆队长因他没送人事,将他判为不合格,那狂徒才跟穆队长动上手的。”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七章 暂得安身(2) 崔季脸部肌肉剧烈的抽搐一下,随即大义凛然的道:“胡说!都是别有用心之人在造谣!卑职和穆队长两袖清风,岂会辜负侯爷的重托?倘若那杀人凶犯在场,卑职一定让他老老实实的招出实情,看那群造谣之人有何话说!” 魏文昇笑道:“袁少侠,你还不出来?” 脚步声响,崔季转过头去,眼看着屏风后转出一人,正是那日杀人的少年,不由得惊呼一声,脸色大变。 忽然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浮现:“这小子难道是魏文昇派来搞我的?可魏文昇手下的成名武者我都清楚,没有这一号啊。”想着想着,冷汗涔涔。 陆小远笑道:“崔大人,你不是说要让我老老实实的招出实情么?不知你怎么审我?” 崔季转而向魏文昇叫道:“魏将军,此人狡诈凶狠,你万不可听信他的诽谤诬陷啊!” 魏文昇笑道:“崔大人,他可还什么都没说呢,你怎么就认定他是在诽谤?” 崔季哑口无言,愣了半晌,道:“他心怀叵测,在魏将军面前一定大肆污蔑卑职和穆队长。” 魏文昇道:“好,袁少侠,你就把刚才在魏某面前的话,当着崔大人的面,再说一遍。” 陆小远复述了一遍,崔季怒道:“你瞧,我说什么来着,这些都是子虚乌有之事!小子,你说崔某贪污受贿,可有什么凭据?” 陆小远道:“我曾给你一盒珠宝,是三块翡翠、五颗珍珠,价值三百来两银子,应该还在崔大人家中。” 崔季冷笑道:“魏将军大可派人去搜,若能搜出来,卑职甘愿认罪。” 陆小远一怔,心道:“是了,他为官多年,当然会把收受的贿赂隐藏十分隐蔽,派人搜家,恐怕不成。” 魏文昇叹道:“双方各执一词,这可如何是好?” 陆小远心念一动,道:“魏将军,你大可将通过武力测验的人带来,当众重新测验,看他们是否合格,也就可以判定崔大人是否清白了。” 魏文昇道:“好主意。”拍了拍手,五人被押了进来,道:“崔大人,这五位既然住在招贤馆,一定是通过测验的,咱们就重新测验一次,来证明崔大人的清白可好?” 他似乎毫无主张,实则早已想好了对付崔季的法子。 崔季登时傻眼,饶是他为人老辣,不至于坐倒在地,身体却也不住的打颤。晋州侯因公务离开旷天城,现在城中以魏文昇权力最大,自己贪赃枉法,落在他手里,只怕连脑袋也要保不住了。 他心里想着这些,士兵将海纳石板搬到厅中,测试众武者的过程,便一点也没关注。只是他不用看也能猜到结果,这五人中只要有一人达标,那就算老天眷顾了。 听得魏文昇淡淡道:“崔大人,对于这结果,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崔季回过神来,望向石板,五面石板显示的成绩,没有一个是合格的,长叹一声,终于坐倒。 魏文昇朗声道:“崔季滥用私权收受贿赂,现已证据确凿,侯爷外出,本将军代为处置,宣判崔季死刑,三日后开刀问斩,并查抄家产,家人亲属发配充役。” 两名士兵将瘫软如泥的崔季拉了出去,魏文昇目光从五名武者身上扫过,道:“行贿之人,一律法办。” 厅中十名武士上前要拿人,两名武者对视一眼,突然纵身而起,扑向魏文昇。 魏文昇一动不动,全然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他身后两名火枪兵抬枪,扣动扳机,“砰砰”两声,弹丸射入两名武者的脑袋,两人距离魏文昇尚有数尺,扑势衰竭,落地身亡。 一名将官冷笑道:“不自量力的猪狗,居然想挟持魏将军。” 另外三人无不骇然,不敢妄动,任由武士擒拿带走。 士兵们将尸体抬走,魏文昇道:“事情已经水落石出,袁少侠就回去安心等着吧,魏某绝不会让人才白白流失的。” 陆小远道:“多谢魏将军,告辞。”转身走到厅门口时,忽然听得魏文昇喝道:“叛贼受死!”跟着背后风声响起。 陆小远的第一个念头是自己被魏文昇识破行藏,但随即想道:“他武功不高,若认出了我,亲自动手不是打草惊蛇吗?”一念及此,回转身去,却不抵抗。 刀锋劈至陆小远脑门,便凝住不动,魏文昇目光炯炯,在陆小远的脸上注视半晌,收刀退后,笑道:“只是试探,袁少侠果然问心无愧,得罪了。” 陆小远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道:“在下对帝国忠心可鉴,魏将军现在不信,怪不得将军,日久见人心。” 魏文昇道:“好。魏某就等着那一天。” 陆小远出府,便在街上闲逛。来到城东大街,一个绿衫女子闯入视线,陆小远认出她正是昨晚出现在魏文昇府上的贺雨晴,心道:“臭女人,小爷好心帮你,你却恩将仇报,倒打一耙,良心都被狗给吃了。”又想到她是大白鹅的女儿,这母女俩果然都恬不知耻。 贺雨晴在一家珠宝店内徘徊,时不时的拿起珍珠或是翡翠打量,陆小远见她目光游离,忽然想道:“这女人昨晚混入宴会,是想偷东西来着,莫非眼下也想偷东西?” 果然,贺雨晴四下张望,见无人注意,飞速的将一块玉石塞进腰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往外走。 店伙计迎上去,笑道:“贺姑娘,小店新进的血斑玉挺漂亮的,最近在千金小姐之间很是风靡,姑娘何不买一块?姑娘天生丽质,再用美玉这么一点缀,那才叫国色天香,男性杀手呢。” 贺雨晴斜了他一眼,不屑的道:“血斑玉十分罕见,凭你们这小小门面,弄来的八成都是人工制造的,也就骗骗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傻姑娘,想骗我?等下辈子吧。”转身便走。 那伙计给她一通抢白,心里气不过,撇着嘴道:“人家都是尊贵娇养的大小姐,谁像你这婊子养的整天抛头露面?”他说话声音很低,但贺雨晴耳朵尖,还是听到了。 正文 第三百六十八章 暂得安身(3) 她登时大怒,转身三两步迈到店伙计面前,瞪着眼喝道:“小贱厮,看我不抽烂你的嘴!”两个耳光扇过去,那店伙计两边脸颊肿了起来,大声呼痛。 两人这么一闹,店里的侍者和客人纷纷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议论。店老板道:“原来是贺姑娘,不知这小厮如何得罪了姑娘,惹的姑娘这般大动肝火?” 贺雨晴叉着腰,骂道:“你们店里招的都是不会说人话的猪狗么?一点素质都没有。我看用不了多久啊,你这小店就倒闭了!” 店老板见她这么说话,也有些生气,道:“这小厮若有冒犯之处,贺姑娘自可跟小人说。骂到整个小店的人,却是姑娘的不是了。” 刚才在旁的侍者把情况给店老板讲了,店老板听完,心知己方有错在先,朝贺雨晴深鞠一躬,道:“确实是这小厮言语无状,冒犯了姑娘,小人代他向姑娘道歉,待会自会罚他。” 贺雨晴冷笑道:“道歉有用吗?这小贼种不会说人话,你马上让他滚蛋,这件事我就不计较了。” 那伙计哼哼唧唧的道:“谁叫你说我们店里的血斑玉都是假的了?我是气不过才骂你的。” 贺雨晴哼了一声,道:“客人是生意之本,难道我不买东西,说句话就不让说了?”向店老板道:“喂,快让他滚蛋!” 店老板见伙计一脸委屈的样子,又想到他平时干活勤快,也不愿赶他走,但见贺雨晴不依不饶的追究,很是为难。 便在此时,一个冷冷的声音道:“贺姑娘,这伙计虽然说话欠考虑,总算没有做出些卑鄙无德之事,比某些人是强多了。” 贺雨晴回头望去,见是陆小远,不由得一惊,心想这人惹得魏文昇怀疑,怎么能活到现在,而且还大摇大摆的出现?随即冷冷道:“你说的卑鄙无德之事,指的是什么?” 陆小远冷笑道:“我指的是什么,贺姑娘很清楚。”说着迈步上前,伸手在她腰间一掏,贺雨晴还没反应过来,那块玉石已经到了陆小远手里。 陆小远走到柜台前,将玉石放到原来的盒里,严丝合缝,又问柜台后的侍者:“请问这块玉石贺姑娘付过钱了吗?” 那侍者摇头道:“没有。付过钱的话,连盒子带玉石是打包拿走的。”随即道:“我只是解个手的功夫,谁想到她就偷东西了。” 众人目光转向贺雨晴,脸上均带有鄙视之意。那挨打的伙计愤愤的道:“偷了东西还这么蛮横,真是够不要脸的。” 贺雨晴怒道:“你说谁呢!”随即觉得理亏,望向陆小远,目光中充满仇恨和憎恶。 陆小远只作不见,转身出店,听得店老板道:“所有人查点柜台,看有没有丢的。” 陆小远在街上逛着,忽然想起一事:“昨晚道衍和尚已经暴露,魏文昇一定会广派人手寻找那个谢先生的下落,道衍和尚若还在城外破庙,恐怕会被魏文昇的人捉住。”快步朝城外而去。 走着走着,忽然感觉不对劲,陆小远回头望去,旷天城还在视野中,城门的守城将士、城边的过往商贩,依稀看的清楚,他也说不出哪里不对,便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上方传来一声尖尖的啼叫,陆小远抬头一看,两头猎王隼在上空盘旋,猎王隼在北方很是常见,因此他并不奇怪,正要赶路,一道强光射来,陆小远眯了眯眼。 凝目望去,他发现猎王隼的脚爪上戴着两只金属环,阳光照在金属环上,被金属环反射的十分耀眼。 他忽然想道:“不对,这两只猎王隼是有主的。”四下张望,不见主人在旁,心中更加怀疑:猎人饲养猎王隼,是为了帮助自己打猎,绝不会让猎王隼单独出击。与其说打猎,这两头猎王隼更像是在监视。 陆小远不动声色,施展御风术奔出数里,抬头一看,那两头猎王隼仍跟在自己身后,跳到树上,藏在枝叶中四下观望,只见远处两人鬼鬼祟祟的朝着这边奔来,这两人步履轻健,显然身怀武功。 陆小远略一沉吟,便猜到魏文昇嘴上说相信自己,其实仍怀疑自己跟道衍和尚有勾结,想通过暗中监视追踪,找出道衍和尚的藏身之所。一念及此,又是庆幸又是得意,若非自己警觉机智,早已暴露了道衍和尚的位置。 他从树上跃下,仍装作不知不觉,在山林间打起猎来。刚才朝着破庙的反方向疾奔,这时距离破庙已有十多里,那两个探子是无论如何发现不了破庙了。 这片山林面积很小,树木的树龄也不长,林间穿梭的,都是獐子、松鼠之类的小兽,陆小远旨在混淆敌人视线,装模作样的捉了几只小兽,发现两个探子躲在不远处,心道:“净捉这些鼠、兔的没什么意思,倒不如把两只扁毛畜生给料理了。” 他折下几根树枝,削的尖尖的,三两下爬上树,背对着两头猎王隼,朝前方比比划划,似乎在瞄准林间的野兽。 忽然陆小远转身,故作惊喜的叫道:“猎王隼,大丰收!”双手一扬,两支木箭带着破空声音激射过去。 无论是探子和猎王隼,谁也没料到会有这一手。探子虽然来不及招呼,猎王隼毕竟反应迅捷,其中一头双翅一振,木箭擦着脚爪飞过,另一头脖子中箭,悲啼着朝下摔去。 陆小远双手连扬,五支木箭飞出,这时探子的声音传来:“喂!别动手!”正想抛出链子枪击落木箭,却被同伴拉住。 意外损失猎王隼算不得多大过错,但若暴露身份,那就是办事不力,既要受罚,以后的晋升也就希望渺茫了。 猎王隼便再厉害,也无法躲避地位高手的五连射,被第三支木箭射中翅膀,第四支木箭直中肚腹。 两只猎王隼落地,相距不远,陆小远欢喜的叫道:“太好咯!太好咯!”奔上前去,正要拾起猎王隼,两名探子抢出,怒道:“住手!” 正文 第三百六十九章 旷天城中(1) 陆小远瞪大眼睛问道:“干嘛?” 一个探子提起猎王隼一只脚爪,怒道:“这两头隼是有主的,你瞎了吗?” 陆小远满不在乎的道:“我一没见着这几只环,二没见着你们两个主人,当然不会错过送上门的猎物了。” 那探子气冲冲的还要争辩,同伴拉拉他衣袖,道:“好吧,这件事也不算小哥的错,我们哥俩认倒霉。”和同伴带上猎王隼的死尸走了。 陆小远看着他俩走远,将众小兽身上的绳索割断,笑道:“算你们幸运,下次机警些,别再被人擒住了。”众小兽四下奔逃,转眼间藏入灌木丛。 陆小远施展御风术来到破庙,见道衍和尚睡的正酣,心道:“这老和尚当真不知轻重,若帝国官兵搜到,还能有命么?” 道衍和尚翻了个身,一张丑脸正好对着陆小远,发出均匀而漫长的呼吸。 陆小远心道:“一个人能丑到这般田地,也算难得了。”目光移到他颊后的细缝时,忽觉有点不对劲,伸手摸了摸自己颊后的肌肤,心里忽然产生一个念头:“莫非他这张丑脸也是易容的?” 他一声不吭,伸手在道衍和尚颊后的细缝上轻轻一抹,果然掀起一层肉皮,捏住肉皮缓缓拉起,露出一张光滑的脸来。 陆小远见过不少长相俊美的男子,无论青华、张恒,还是唐棣、曾檀郎,跟面前的僧人一比,却都颇有不如,那老丑的面具之下,竟藏了如此一张俊美到无以复加的脸。 道衍和尚的眼睛陡然间睁开,两道寒光射出,陆小远跟他目光一触,心底升起一阵恐惧,瞬间流遍全身,以至于道衍和尚伸手扯他衣领,他都忘了躲闪。 道衍和尚目光在不速之客的脸上转了转,才认出他来,厉声道:“混账!谁让你揭和尚面具的?不想活了吗?” 陆小远还没来得及回答,道衍和尚突然将他推开,脸上也现出震惊之色,上下打量陆小远一会儿,才道:“你、你没死?” 陆小远道:“是啊。我向魏文昇说明了杀死穆龙的前后缘由,非但没杀我,还说要向晋州侯举荐我呢。” 道衍和尚倒抽了一口凉气,满脸不可思议的神色,半晌没说出话来。 陆小远只当他这样子是惊喜所致,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放心好了,我一得到晋州侯的重用,就向他举荐你,你就等着前途无量吧,认识了我,算你烧了八辈子高香。” 道衍和尚肩头一抬,甩开陆小远的手,歇斯底里的叫道:“我认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亲自把你送入虎口,你竟然还不死,老天啊,你是在玩我啊?” 陆小远不明所以,奇道:“你在说什么呢?” 道衍和尚长叹一声,正色道:“你听好了,和尚把你送到魏文昇府上,就是打算借魏文昇之手宰了你,这魏文昇脑子坏掉了吗?竟然被你的花言巧语欺骗而不杀你?” 陆小远这才知昨晚魏文昇府上他为什么会不告而别,呆了半晌,怒道:“我把你当成朋友,你竟然要害死我?你我无冤无仇,这是为什么?” 道衍和尚冷笑一声,道:“那是你一厢情愿,谁跟你是朋友了?” 陆小远本以为道衍和尚对自己冷嘲热讽,只是性格怪僻,岂知他竟一直存有害己之心。一时间,失望、愤怒、伤心、自嘲种种情绪卷上心头,也不知什么滋味。 二人相对无言,过了半晌,陆小远淡淡道:“魏文昇会广发人手寻找失踪的谢先生,你趁早离开这里吧。告辞。” 他走到庙门,突然想起一事,侧头说道:“当年我和同伴被天武卫追捕,藏身七佛寺的佛像中,是你出面赶走天武卫,救了我和同伴的性命。大白鹅算一次,武力测验算一次,以后咱俩谁也不欠谁了。” 来到旷天城外,见百姓们三五成群的往城中赶去,陆小远心中奇怪:“此时离黄昏还早着呢,他们为什么都赶着回城?”混在众人中间,只听得一个商贩道:“崔季那老贼贪得无厌,这次抄他家,倒要看看他敛了多少不义之财。” 另一人道:“老兄,你可太天真了,抄出多少银子能给你瞧见么?不过是从崔季的家转移到别人家里罢了。” 那商贩道:“看不到银子,瞧个热闹也好啊。崔季的婆娘、儿女平时没少帮他搜刮勒索,去看看他们倒霉的样子,咱们也能解气。” 陆小远这才了解缘由,想到当初崔季不仅公然勒索,还暗中调集军队想害自己,心道:“这才叫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跟随众人进城,往崔季府上赶去,渐渐地听到哭喊、喝骂声音,便知距离崔府不远了。崔府门口,众官兵围成一圈,手持长枪,严禁闲杂人等靠前。 崔府门前的街道被百姓围的水泄不通,众人望着府内鸡飞狗跳、男哭女嚎的情景,无不拍手称快。 过不一会儿,一个官兵头目大模大样的走到大门口,喝道:“有什么好看的,传魏将军命令,谁敢生事,就地正法!” 门口有六辆囚车,一列官兵押着六人出府,把他们往车上押送,当先的是个中年妇人,后面是两男三女,年纪不大,这些是崔季的夫人儿女。府上的丫鬟、仆人都被充公,也用不着囚车了。 一个衣衫华贵的年轻男子被押着从官兵头目身旁走过时,低声说了一句:“唉,这些都不算什么,我家真正的宝物你们还没见着呢!” 官兵头目脸色变了变,指着那男子道:“不对,这是崔府管家的儿子,你们押错人了!” 他的手下会意,将男子押回府中,官兵头目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往里走着,嘴里说道:“真是饭桶,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崔府大院中站了两百多个官兵,负责警戒,众丫鬟、仆人被五花大绑,靠墙蹲着。 官兵头目走进正厅,厅里的十来人戴着枷锁,穿着也比下人体面,是崔季的心腹和旁系亲戚。 正文 第三百七十章 旷天城中(2) 官兵头目来到刚才说话的男子面前,道:“崔公子,你刚才说什么?崔家还有什么珍奇的宝贝么?趁早拿出来,免得受皮肉之苦。” 那男子是崔季的次子,名叫崔振武,他故作茫然,道:“老爷说什么?小人听不懂。” 官兵头目掐住他脖子,恶狠狠的道:“你交出宝贝,老子随便捉一个人顶替你,你就算捡了一条命。若是不交,嘿嘿,老子现在就能弄死你,信吗?” 崔振武双目登时放出光彩,道:“老爷说话算数?” 官兵头目道:“当然算数。快说,宝贝在哪?你年纪轻轻,死了多可惜,老子也舍不得杀你呢。” 崔振武沉吟片刻,似乎认同了官兵头目的话,凑上前去,低声道:“我怀中有一根发钗,那是开启宝箱的钥匙,劳您的手,帮我拿出来。” 官兵头目警惕的打量着他,崔振武双手摇动,“哗楞楞”声响,笑道:“戴着这么结实的镣铐,我哪敢生半点异心?” 官兵头目道:“你不敢最好。”伸手入怀,掏出一只银质发钗。 崔振武道:“您拿着钗头往外拽钗尖。” 官兵头目缓缓拽动,才发现发钗上套着银鞘,拉开银鞘,钗身闪着寒光。 崔振武突然大喝一声,双手高举,往钗身狠狠落去,“嗤”的一声响,镣铐断开。 官兵头目看的呆了,尚未明白过来,发钗已被对方夺走。 奇变突发,众官兵猝不及防,见头目被挟持,刷刷刷拔出腰刀,喝道:“大胆反贼,赶快放人!”厅中男女吓得尖叫起来。 崔振武将钗尖对准官兵头目的咽喉,厉声道:“不许动!都给我退开,否则我宰了他!” 院里的官兵听到声音,涌到厅口,见此情形,面面相觑。 崔振武阴森森的道:“让你的手下退开!”他这发钗实是一根四棱刃,乃是罕见的异铁铸成,又熔入上品灵石,是以能割裂精钢打造的镣铐。 官兵头目心想这是将死之人,逼急了什么都能做得出来,于是大声叫道:“快!让路!” 众官兵让开,崔振武径直来到崔府门口,望着团团包围的官兵,向官兵头目道:“给我弄一匹龙马,再准备一百两银子,要是你敢故意拖延时间,咱们谁也别活。” 官兵头目喝道:“没听到崔公子的话么?照崔公子的吩咐办!” 士兵们呼喝着驱赶百姓,但围观众人眼见奇变横生,都想看这场变故如何收尾,因此在崔府周围徘徊,不肯散去。 过了半晌,也不见龙马和银子送到,崔振武厉声道:“狗贼,你是不是在使缓兵之计?当真不想活了吗?”发钗轻轻一送,鲜血渗出。 官兵头目忙道:“崔公子莫急,小人这是为崔公子着想,要物色一匹上等龙马,以助崔公子脱险。” 崔振武耐着性子又等一会儿,终于不耐烦了,喝道:“狗贼,你分明拖延时间,崔爷先要了你的命!” 便在此时,一人急冲上前,崔振武喝道:“想要他活命…..”话未说完,青芒如虹,直奔崔振武而来。 崔振武自知来不及躲避,挥起发钗迎上,青芒绕发钗画个圆弧,刺中崔振武手腕,发钗落地。 跟着那人一掌击出,气流涌动,崔振武被击飞出去,官兵头目也被一股巨力掀倒在地,连翻数个筋斗。 崔振武正要起身,数只锋利的枪头刺到,他不敢再动。 官兵头目爬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骂骂咧咧的过去,对着崔振武便是一顿拳打脚踢,将他打的爬不起来,又朝他吐一口唾沫,这才罢休。 官兵头目打量出手之人几眼,抱拳道:“原来是袁少侠,这可承情了。我叫董四和,在魏将军麾下担任裨将军之位。” 陆小远道:“董将军不必客气。不知裨将军是几阶?” 董四和脸上微露尴尬神色,支吾半天,才道:“一时的官阶高低并不重要,以后忠心报国,侯爷和魏将军定会量才拔擢的。” 帝国职位最高的三公是十三阶,四阶的裨将军只是不入流的小官。昨日魏文昇府上,他倒是见过陆小远,不过他只负责警戒,而非入席嘉宾。 陆小远看他模样,就知他官阶不会高了,笑道:“董将军说的是。” 董四和命令手下将崔家家属押入囚车带走,拉着陆小远进了崔府,向守门士兵道:“关上大门,不许放人进来。” 二人走进大厅,相对而坐,董四和笑道:“那崔小狗阴险狡诈,我险些命丧他手,多亏袁少侠当机立断,救应及时。我老董不是知恩不报的人,绝不会亏待袁少侠的。” 当时情况危急,陆小远心想这两人都非善类,最好崔振武伏法,董四和也别活命,因此出剑时毫无顾忌。岂知崔振武嘴上说要杀董四和,实则将活命的希望全系在董四和身上,没有真要杀他。 董四和没什么眼光,只道陆小远突如其来的一剑震慑住了崔振武,救了自己一命。事已至此,陆小远自不会说出真相,只是说了几句客气话。 董四和笑道:“老董虽然身家不多,这次抄了崔老狗家,却是大发横财,袁少侠跟我来。” 二人来到后厅,这里却没士兵看守,地上摆着六只箱子,董四和打开其中一只,金光耀眼,异彩大放,箱子里满满的都是金银、玛瑙、玉石等珍宝。 陆小远乍见这许多奇珍异宝,也惊得呆了。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道:“董将军这次不亚于挖到金山银山,这些宝物足够花天酒地十辈子了,可喜可贺。” 董四和笑道:“这是崔季的全部家当,不过都要献给侯爷和魏将军,老董可拿不到分毫。” 他指了指桌上的一只小箱子,道:“这才是我的一份。”打开箱子,里面都是银子,虽然也是一笔巨财,跟那六只大箱子却不可同日而语了。 陆小远道:“这么多珍宝,董将军多拿一些怕什么,在下绝不声张。”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一章 旷天城中(3) 董四和摇了摇头,拿起一粒珍珠,道:“魏将军和侯爷何等精明,莫说多拿一些,就算拿这么一颗珍珠啊,怕也瞒不过他们。老董要是不知足,就算有十颗脑袋,现在也早掉没了。”将珍珠放回大箱子。 陆小远道:“在下不懂这些,多谢董将军指教。” 董四和从小箱子里拿出一半银子,放到一只空箱子里,道:“袁少侠,咱俩初次相见,这些就算老董的一点意思了。” 陆小远也不客气,把箱子锁好,放入乾坤袋。 董四和哈哈大笑,拍了拍陆小远的肩膀,笑道:“袁少侠果然豪爽,不像有些虚假的家伙,瞧见银子都两眼放光了,还一个劲的推辞,要推来推去好多次,才肯故作为难的收下。” 二人来到正厅,董四和目光在崔家众人身上扫过,笑道:“袁少侠,这些都是崔季的亲信和亲戚,你瞧着哪个小妞够劲,领回去便是。要是这些不满意,院里还有崔府的丫鬟,紧着你挑。” 陆小远道:“这倒不必了,董将军自己留着消受吧。” 董四和笑道:“跟青嫩的女娃相比,老董还是喜欢成熟妇人,崔季虽然品行败坏,他老婆倒是风韵犹存,嘿嘿,哪天老董跟典狱长打个招呼,玩了他老婆,让他下辈子投胎做王八。” 他手下副官上前,笑嘻嘻的道:“大哥,兄弟们操劳半天,也不能白辛苦不是?反正也没外人,嘿嘿。”一边说着,目光往厅中几个漂亮女子身上瞄去。 董四和在他头上拍了一下,骂道:“狗崽子,崔季虽然十恶不赦,旁人却是无辜的,你敢打良家女子的主意,不想活了吗?别闹出动静来。” 厅中士兵大喜,抢了一个事先看上的女人,抱着往后院奔去。院中士兵听到声音,也骚动起来。 董四和走到厅口,大声骂道:“一群发了春的狗崽子,这一会儿都等不了么,轮着来。” 陆小远见众官兵形同禽兽,顿生鄙夷之心,向董四和告辞离开。 在街上走着,午后和煦的阳光洒下来,陆小远懒洋洋的惬意无比,这时候就应该回到客店,躺在店门口的椅子里眯一会儿。但除了少数的有钱人和闲汉,九成的居民仍在忙碌奔波。 陆小远心道:“天下大乱,受苦的还是百姓,城中居民尚且不得片刻清闲,乡下农民的艰辛可想而知了。” 忽然,一声女子的尖叫打破了午后宁静,众人停下手中的活,细辨声音方位,那女子的尖叫声音再次响起,百姓们总算辨明了方位,快步朝那里奔去。 陆小远随众而行,来到一座大宅前,正是大白鹅的家。大宅门口,两个身材粗壮的短衫大汉正拉扯一名少女,那少女哭喊着要挣脱,却如何挣得过常年出大力的汉子? 陆小远认出少女正是贺雨晴,见大白鹅冷眼观瞧,非但不救女儿,反而对女儿厉声呵斥,大为奇怪。 他身旁的中年人摇头道:“唉,真是没人性啊。” 陆小远问道:“这位大叔,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中年人的家离大宅不远,对情况颇为了解,捋须道:“我也活了四十多年,还没见过这种女人,虎毒尚且不食子,这女人却要卖掉自己的女儿。” 大白鹅身旁站着一个老者,胡须稀疏,满脸老人斑,衣着颇为考究,他看似随时可能咽气,目光落在贺雨晴身上时却充满欲火,比年轻人更有甚之。 陆小远道:“难道她要把正值芳华的女儿卖给那黄土埋到脖子的老头?” 中年人叹了口气,道:“可不是么,这女人从前跟不少晋州权贵不清不楚,现在年纪大了,权贵们不来找她,她便断了生活来源,可从前染上的恶习却一点没减少,还总跟一群流氓胡混,把积蓄败光后,就把女儿以四百两银子的价格卖给了黄河镇的钱员外。” 贺雨晴拒绝之意甚坚,对两个大汉又咬又抓,两个大汉费了半天劲,也没能制服她。 那钱员外有些生气,道:“大白鹅,你怎么搞的?我定金都付了,你女儿这边为什么还没办妥?” 大白鹅赔笑道:“钱老爷别生气啊,我这女儿性子烈,不是那么容易屈服的,您等我跟她再说说。”迈步上前,瞪眼道:“死丫头,把你嫁到钱家,你就吃喝不愁了,我也跟着沾光,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贺雨晴泪珠盈眶,求道:“娘,你再给我多些时间,我想法子给你凑到四百两银子。” 大白鹅哼了一声,冷笑道:“老娘我都没法子,你能有什么法子?去找你相好的,还是去窑子卖身?我看你是想跑吧?” 贺雨晴哭道:“咱们十九年的母女之情,难道还不如四百两银子?” 大白鹅瞥她一眼,冷笑道:“银子能管吃管喝,你能干什么?整天跟老娘吵架,惹老娘生气,跟银子一比,你差得远了。” 贺雨晴听到如此无情的话,目光变得呆滞,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忽然叫道:“我就算死了,也不遂你的愿!”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开两名大汉,朝着石台阶扑去。 众人发出一阵惊呼,只道这少女要脑浆迸裂,大白鹅手疾眼快,却将她拽住了,冷笑道:“就算要死,等着跟钱老爷洞房,老娘拿到剩下的二百两之后再死。” 蹄声响起,只听得一人喝道:“喂,你们在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要强抢良家女子么?” 钱员外眯眼望去,一支骑兵停在人群外,他们手持钢刀,腰间别着火枪,却是魏文昇的火枪护卫队,便向火枪队长成霸天高声叫道:“成队长,没事,是我要娶新媳妇了。” 成霸天哈哈一笑,道:“老钱啊老钱,你一大把年纪,还娶媳妇呢?真是要钱不要命了。是谁家的姑娘要嫁给你这老鬼?” 贺雨晴叫道:“官爷救命!我是被逼的,他们要强抢民女!” 正文 第三百七十二章 旷天城中(4) 她听到官兵的声音,便如抓到了救命稻草,情急之下,并没听出为首的是跟她水火不容的成霸天。 大白鹅忙道:“成队长,你别听这死丫头瞎说,我是她娘,我养她将近二十年,现在要把她卖掉,合情合理,谁能多说什么?” 成霸天目光在贺雨晴身上转了转,冷笑道:“原来是这小婊子。大白鹅要把她三百两卖给我,我可不要,这种货色白玩还可以,付钱嘛,还不如逛窑子呢。” 钱员外脸色不太好看,强笑道:“是,是。” 成霸天不怀好意的笑道:“老钱,你娶了这么漂亮的新媳妇,以后本队长要多去你家做客了,怎么样,还不欢迎?” 钱员外一张老脸透出绿意,却不敢反驳,只能道:“欢迎,欢迎。” 成霸天高声道:“弟兄们,等老钱结了婚,咱们一起去他家多住上几个月,一定不要跟老钱客气。”众骑兵哄笑着离去。 人群中原本几个看不过去,想要出面干涉,但见成霸天默许了二人的行为,便不敢再插手。火枪队是魏文昇的贴身护卫,队长成霸天自然很得魏文昇的宠信,得罪了权倾一方的晋州大将军,日后也就不用在晋州混了。 大白鹅拿目光示意一下两名大汉,两人同时抢上,将贺雨晴扛起,贺雨晴正要张口咬一名大汉的肩头,大白鹅用一根皮带勒住了贺雨晴的嘴,如同戴了嚼子的牲口。 陆小远望着贺雨晴双目紧闭、脸如死灰的绝望神色,终于明白了她为什么屡次偷窃,不过是要凑齐四百两银子,救自己跳出火坑罢了。难道为了所谓的道德,一个女孩便要牺牲自己的清白和未来吗? 见大白鹅笑呵呵的伸手去接钱员外的银票,陆小远断喝一声:“慢!”走出人群,数出四张银票,道:“这是四百两银子,你放她离开。” 大白鹅脸色微变,叫道:“是你?你跟这死丫头是什么关系?” 陆小远道:“没关系。你拿上银子,以后她就不欠你什么了。” 四百两银子是大白鹅和钱员外耗费三天时间才定下来的价格,眼见这半路杀出的少年二话不说就甩出四百两银子,她不由得惊讶异常,随即意识到:这少年既然肯出四百两,肯定还会出更多。 她向钱员外笑道:“钱老爷,这个....” 钱员外怒道:“什么这个那个,我的定金都交了,你若想反悔,赔我八百两银子来!” 大白鹅又转向陆小远,淡淡的道:“小子,你也听见了,钱员外要八百两,我呢,也要八百两,一共一千六百两,拿出钱来,这死丫头你爱怎样便怎样。” 众人见这妇人将女儿当成货物一样讨价还价,心中均感不忿,议论纷纷,更有人大声叱骂起来。 大白鹅对众人言行视若无睹,斜眼睨向陆小远,心里也在打鼓。 陆小远将董四和的银子存到当铺,共有一千三百两,却没料到大白鹅会狮子大开口,望一眼得意洋洋的钱员外,有了主意,将一千两银票交给大白鹅,道:“这是一千两,没有你的事了。” 这一下又让大白鹅吃惊不小,她看看手中的银票,又抬头望着陆小远,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小远淡淡道:“你回去,剩下的事你别管了。” 大白鹅伸手在臂上掐了一把,明显感到疼痛,立刻笑逐颜开,点头道:“好,好,你们双方爱怎么着怎么着吧,这丫头我是不管了。”回家关上了门。 陆小远走向扛着贺雨晴的两名大汉,钱员外冷笑道:“慢着!先把八百两银子拿来。” 陆小远道:“我已经没钱了。” “没钱了?”钱员外打个哈哈,道:“好,那你滚吧。” 陆小远一声不吭的继续朝贺雨晴走去,四名劲装武者拦在当路,其中一个喝道:“小崽子,不知死活么?”伸手抓向陆小远衣领。 陆小远胸口一挺,气劲化作一面金墙,朝前急推,“碰”的一声,四名武者被同时撞飞。 那两名大汉只是体壮力大,并未练武,见陆小远手足不动便打飞己方四人,对望一眼,不知如何是好。 陆小远将贺雨晴从二人肩上提过,正要离开,只听得那钱员外骂道:“小杂种,你得罪老夫,老夫让你残着滚出晋州!” 话音刚落,一条大红绸子抖来,钱员外腰间一紧,被红绸拽着向前飞去,“扑通”,落在对面布店门口的大染缸里,染了一身树叶绿。 众人指指点点,哄笑声响成一片。 走到街口,陆小远将贺雨晴放下,道:“现在你自由了,快离开这里吧。” 贺雨晴突然伸手抱住陆小远,道:“我不走,我跟着你。” 陆小远笑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贺雨晴道:“我爱上你了。” 陆小远惊得挢舌不下,随即摸了摸下巴,大笑起来。 贺雨晴一字字的认真说道:“我爱上你了。” 陆小远止住笑声,道:“我在魏文昇府上害你受辱,在珠宝店又揭穿你偷盗的行为,你不恨我吗?” 贺雨晴道:“之前我是恨你,现在不恨你了,反而很爱你。” 陆小远道:“为什么?因为我有钱?” 贺雨晴想了想,道:“是的吧。” 陆小远松了口气,摊开双手,道:“我把钱都给了你娘,你要是喜欢钱,就回去做她的乖女儿吧。” 贺雨晴脸上露出失望和悲愤之色,低声道:“她已经不把我当女儿看待了,我回去干嘛?等她把钱花光,再来卖我吗?” 陆小远道:“你知道就好,现在我是个穷光蛋,你也犯不着跟着我,早些离开这里,找个好的归宿吧。” 贺雨晴盯着他的眼睛,道:“你的意思是,你为了赎我出来,花光了所有的钱?” 陆小远感觉她理解有误,但事实如此,只能点头。 贺雨晴拍手笑道:“你瞧,在我娘和那老不死的家伙眼里,我就值四百两银子,在你心里,我至少值一千两银子,你为了我花光了所有积蓄,说明你更加重视我,我当然要跟着你了。”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三章 旷天城中(5) 陆小远苦笑道:“银子在我这里并不重要,如果你娘要的是灵石,或者是兵器,我或许就不会给她了。” 贺雨晴摇头道:“银子在你而言不重要,对我却很重要。在我的眼里,你用了很宝贵的东西为我换取自由,我就要爱你。” 陆小远无话可说,长叹一声,低着头向前走去。 贺雨晴追上,道:“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会,晋州城的物价和规矩我都清楚,要是没我在你身边啊,你免不了吃亏上当的。” 来到魏府附近的旅舍,贺雨晴道:“看来魏文昇是准备重用你了?” 陆小远点了点头。 贺雨晴笑道:“我就知道你有大本事,我的眼光不会差的。以后你主外,我主内,生活想不好都难。” 陆小远再次点头。 二人上楼进房,贺雨晴打量着房间,道:“嗯,房间倒还不错,就是小二懒了点。”提高音量叫道:“小二,小二!” 陆小远指指墙边垂下的绳子,道:“你拉一下,他们自然就来了。” 贺雨晴端详着绳子,道:“这么高级么?” 侍者敲门进屋,笑着说道:“二位,有什么需要小人做的?” 贺雨晴指着柜子,不满的道:“你是干什么吃的?柜上的灰是不是都快堆积成切糕了?为什么不知道勤快点?” 侍者看看陆小远,陆小远解释道:“我不希望他们来的太频繁,让他们三天来一次就好。” 贺雨晴问侍者:“你上次打扫房间是什么时候?” 侍者道:“袁少侠昨晚来住,昨天上午打扫过。” 贺雨晴道:“这就是了,今天上午他没在房间,你为什么不知道进来打扫?” 侍者赔笑道:“姑娘请多体谅,小人每天工作颇多,不可能关注到每个客人的动态。下次客官出门时提醒小人一下,小人便来打扫房间了。” 贺雨晴柳眉竖起,叱道:“要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你们的工作不就是令每个客人满意吗?你的谱真大呀,还得让我们向你汇报,是不是认为我们好欺负?” 侍者忙道:“不敢,不敢,这位袁少侠是魏将军的贵客,小人怎敢冒犯?姑娘既然不满意,小人以后多多过来打扫房间就是。” 贺雨晴纠正道:“不是多多过来,而是每天都要打扫一遍。” 侍者道:“是,是。小人会留点心,只要二位离开小店,小人就来打扫,保管打扫的干干净净,让二位满意。请问现在需要打扫吗?” 贺雨晴神色略微舒缓,道:“不必了,以后再说吧。” 侍者正要退下,陆小远道:“伙计,麻烦你给这位姑娘开一间房。” 侍者道:“好,那姑娘就住在袁少侠的邻间吧。” 贺雨晴奇道:“咱俩不是应该住在一起么?” 陆小远道:“不必,花的是魏将军的钱,干么不奢侈一点?” 贺雨晴想了想,笑道:“说的也是。”向侍者道:“你去把邻间好好的清扫,可别有一丝灰尘。” 魏文昇每月给这家旅店五十两银子,就算旅店全都住上他的人也不需要额外花费。侍者点头答应,暗叫倒霉,往邻间去了。 贺雨晴道:“你瞧,既然住店,就得充分享受服务,让小二偷懒,自己就得受罪。你要休息么?” 陆小远被她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困了,打个哈欠,道:“我睡一会儿,你先过去吧,伙计很快会清扫完的。” 贺雨晴道:“不用,我在旁边守着。你要是渴了,我给你倒水,你要是乏了,我给你捏腰捶腿。” 陆小远见识到了她的倔强执着,知道她认准的事任何人都说不通,便脱去外衣上床,道:“我既不渴也不乏,你累了就过去睡吧。” 睡了不知多久,便听得一阵敲门声。陆小远修为深湛,那声响虽轻,还是把他惊醒了,尚未睁眼,便听得贺雨晴轻声道:“别敲了,来了。” 她并没将客人迎进来,而是掩上门,在外面跟客人交谈。陆小远起身下床,开门一看,来人却是王九九,他身后还有四人,看上去武功不弱,将他迎进来坐下,问道:“王兄有什么事吗?” 王九九显得有些惊慌,看看贺雨晴。陆小远道:“贺姑娘,我和王兄有话要说,你回去休息吧。” 贺雨晴道:“不用,我到外面守着。”转身出去。 陆小远道:“现在王兄可以说了吧?” 王九九急切道:“袁兄救命。” 陆小远奇道:“救命?王兄这话何意?” 王九九道:“袁兄扳倒崔季的事在下都知道了。崔季一倒,魏将军便派兵包围了招贤馆,说要重新考量所有人的武力,倘若不合格,就是跟崔季狼狈为奸,就地处死。” 他凑近陆小远,低声道:“若非在下运气好,事先跟围馆的一个小头目建立了交情,还出不来呢。门外那四位,就是跟来防止我逃跑的。” 陆小远道:“王兄来找在下,想要在下怎么办?” 王九九从乾坤袋中拿出两只礼盒,一只金线缠绕,一只镶着玉石,道:“这玉石礼盒希望袁兄替我转献给魏将军,这金线礼盒么,是在下给袁兄的辛苦费。” 陆小远想起之前的银线礼盒,心道:“原来你送出的礼物也分三六九等。”有些为难,道:“并非在下见死不救,那魏将军并非崔季之流,恐怕不会接受这些东西。” 他心想魏文昇若跟崔季是一路货色,就不会收拾崔季了。替王九九转交贿赂,万一撞在枪口上,岂不是连自己也要搭进去? 王九九道:“袁兄并非笨人,见到魏将军后,先用言语试探,若魏将军有意,袁兄再提此事不迟。在下的性命就全交在袁兄手中了,此事一成,在下另有重谢。” 陆小远虽然对他没什么好感,毕竟相识一场,点了点头,道:“在下尽力去办,成功与否,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王九九站起身来,一揖到地。 便在这时,门外又有人说话,陆小远起身开门,来人却是将军府的管家,他替魏文昇传信,让陆小远前往将军府。 正文 第三百七十四章 临行之前(1) 王九九见到管家,心下惴惴,生怕他识破自己的来历,低头站在一旁。那管家目光从他身上掠过,也没说什么,转身下楼。 陆小远跟随他来到将军府,还没进门,便听得有人呼喝,来到院中,却是一群武士在演习。他们都是火枪护卫队,手持钢刀,两两对战。 一名武士右腿被对手砍中,所幸披着盔甲,并未受伤,只是黑甲上的一道白印十分显眼。 火枪队长成霸天大步上前,在那武士脑后拍了一巴掌,骂道:“笨蛋!”抢过钢刀,道:“他的刀当头劈下,你给他架开,为什么不就势砍他右肩?”一边说着,一边比划起来。 众武士见队长大显身手,都停下比斗,围上观看,每每钢刀带动风声,便彩声雷动。 成霸天收刀,众武士又是大片的讨好、称赞。成霸天很是满意,目光扫动,见陆小远在旁,叫道:“袁柳,是你吧?你能打赢穆龙,说明你很有两下子,你说说看,我这刀法如何?” 他这刀法陆小远还真不敢恭维,莫说武道高手,便是在仙位甚至圣位武者看来,也是破绽百出,当下笑道:“不错。成队长统领火枪护卫队,想来枪法一定厉害得很了,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观摩?” 他轻描淡写的转移了话题,毕竟白痴也需要自尊,成霸天在晋州大将军面前说得上话,陆小远不愿为这点小事跟他闹翻。 成霸天将钢刀朝后一抛,手下接住。他伸出手去,另一人将一把火枪送到他掌上,他五指握拢,抬手朝着左方的靶子射去,“砰砰砰”三声连响,十丈开完的三个靶子被打成碎片。 叫好声中,成霸天吹去枪口白烟,握枪、瞄准、开枪、收枪连贯潇洒,看得出他确实在上面下过功夫。 陆小远由衷赞道:“成队长好俊的枪法,佩服,佩服。” 唐棣手下也有火枪队,但论起枪法,那些头目无一人比得上成霸天。当时火药并未盛行,火枪也不能大量生产,因此不能大规模投诸战场。 成霸天往枪膛里装填子弹,很是得意。 管家带着陆小远来到侧厅,魏文昇坐在厅中桌后,管家告辞离开,魏文昇伸手道:“袁少侠坐下说话。” 陆小远坐到椅子上,问道:“将军召唤在下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魏文昇道:“十日之后,侯爷就回旷天城了,到时候魏某自会举荐袁少侠,只是空口无凭,若不做些什么,侯爷未必会将少侠放在心上。” 陆小远道:“将军的意思是?” 魏文昇双目灼灼的盯着陆小远,道:“探子来报,说燕贼有一支小队闯入晋州境内,他们还不知行踪已经暴露,袁少侠亲自率人将这支小队诛灭,也算立下一功,给侯爷当见面礼了。” 陆小远脸色变了,沉吟不答。 魏文昇见他惊慌之中又复担忧,道:“怎么?少侠有何为难之处?” 陆小远心道:“我混入晋州,能发挥多大作用本就未知,如何能去残害燕王军将士来博取晋州侯的信任?不如脱身离开了。” 他轻轻抬眼一瞟,见魏文昇猜忌的目光中混有一丝狡黠,忽然想到:“不对,燕大哥说过,燕王军要休养生息,怎会派军队来晋州?他治军很严,更不会有人私自行动。” 当下说道:“实不相瞒,在下来晋州的途中,跟燕王军发生过战斗,燕王军有一种名叫“狂雷天牢”的杀器,能释放迅捷雷电,险些要了在下的性命,在下现在想起来,仍心有余悸。” 魏文昇淡淡道:“原来如此。己方大军将敌人的高手团团包围之后,狂雷天牢方能发挥最大效果。潜入晋州的是一小支队伍,对付不了袁少侠这种武道高手。难道袁少侠怕死?” 陆小远道:“并非在下怕死,在下从未带兵打仗,恐怕指挥不当,连累了晋州将士。不如这样,将军另选他人指挥部队,在下单独出击,伺机杀了燕贼的头目,燕贼必乱,那时他们一个也跑不了。” 魏文昇目光不离陆小远的脸,道:“陆少侠果真这么想?” 陆小远道:“那有什么假的?在下确实不擅长带兵,但刺杀突袭,却是在下的长处。” 魏文昇沉吟片刻,一名士兵跑进厅中,到魏文昇耳畔低语几句,魏文昇挥挥手,士兵又奔了出去。 魏文昇叹了口气,道:“可惜了,最新消息,那支燕贼部队撤出了晋州。” 陆小远心道:“果然你又在试探小爷。”神色又是气恼又是惋惜,猛的拍了一下桌子,喝道:“该死的燕贼!跑的了今日跑不了明日,小爷迟早将你们碎尸万段!”心里却将“燕贼”换成了晋州侯、魏文昇等人。 魏文昇被他突如其来的一拍、一吼吓得一哆嗦,笑道:“好,帝国就需要陆少侠这样忠心坚毅的人才。”顿了顿,又道:“既然这件功劳没了,旷天城以北,天目岭的沙流魔域,有一头沙暴狂龙,你除掉它,将它体内的流沙元灵献给侯爷,也是一件不小的功劳。” 陆小远听说过沙暴狂龙之名,据说这魔兽发狂时,便会引发沙流魔域的沙尘暴,其力量绝不会弱,而且晋州侯放着鬼见愁、晋州李家等一众高手不用,这个任务的危险性也一定不小。 他心想这魔兽再厉害,终究是兽族,凭自己的地位实力,就算杀不得它,也不致于死在天目岭上,再加上他本身喜欢冒险,便答应了。 魏文昇道:“好,魏某再从飞虎队抽调一支部队辅助你。”飞虎、飞鹰、飞彪是晋州战斗力顶尖的精锐之师,由魏文昇直接统率。有飞虎队中的一支相助,胜算又增加不少。 魏文昇道:“袁少侠回去准备吧,明日卯时,北门集合。” 陆小远想到王九九的托付,不知是否要提此事,并没挪步。 魏文昇见他犹豫,道:“袁少侠可还有事?” 陆小远道:“听说将军要对招贤馆的人重新进行测验?” 正文 第三百七十五章 临行之前(2) 魏文昇拿起茶杯喝一口茶,道:“不错。” 陆小远问道:“如果没有通过测验,将军要怎样发落?” 魏文昇道:“没通过的,便是靠贿赂进入招贤馆的,崔季罪该万死,他们也免不了断头台上的一刀。” 陆小远道:“他们从天下各地赶赴晋州,若杀掉他们,岂不是冷了天下英雄的心?还请将军三思。” 杯盖与茶杯不断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魏文昇突然笑道:“袁少侠,你跟王九九是怎么认识的?” 陆小远大吃一惊,怔怔的望着魏文昇。原来他早已将王九九的行踪了如指掌,看来王九九自以为凭着关系偷偷溜了出来,其实是这晋州大将军授意部下放他出来的。 魏文昇笑道:“少侠不必惊慌,我知道少侠不是为了钱,而是出于对那些武者的怜悯,才来劝说魏某的。” 陆小远把他和王九九认识的经过如实说了,从乾坤袋中取出两只礼盒,道:“玉石礼盒是王兄托在下交给魏将军的,金线礼盒是他给在下的酬劳。” 魏文昇能将招贤馆的数十人监视的滴水不漏,自己进入旷天城后,恐怕就没有隐私了,陆小远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道:“王兄的行贿之举虽然不妥,但在下对魏将军的措施确实不敢苟同。” 魏文昇道:“王九九仅送来钱财,就没有别的表示么?” 陆小远心道:“别的表示?难道你还想要女人?”说道:“他说魏将军如肯放他一马,他定会铭记大恩,惟魏将军之命是从。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了。” 魏文昇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很好,这两件礼盒都归袁少侠了,王九九么,我自会放他一马。” 这一举动又令陆小远大吃一惊,魏文昇笑道:“我跟崔季那蠢货不同,他要的是钱,我要的是那群武者的服从。乱世之中,实力才是最重要的,没有实力自卫,就算敛到一座金山,敌人杀到,不也立刻化为泡影么?” 陆小远道:“你放他一马,消息传出,整个招贤馆的人为了活命,就都投到魏将军麾下了。不过管理这么多人,倒不如管着崔季一人方便。” 魏文昇道:“我会另选招贤馆主事。崔季和穆龙是廖高峰一派,廖高峰虽死,他们这些人却不屈服于我,那便是我的敌人了。” 陆小远心想:“原来你收拾崔季,并非为了清正廉明,只是出于派系相争的目的。” 魏文昇微微一笑,道:“招贤馆的武者投在我麾下,保不齐有阳奉阴违的,对于这种人,我向来毫不手软,一定让他尝尽酷刑,再送他归西。” 陆小远望着他冷酷的微笑,心想:“他这是在敲山震虎的警告我。”跟魏文昇告辞,返回旅店。 踏进旅店店门,陆小远不经意间向二楼瞥了一眼,恰好跟两人目光相遇,那两人看见陆小远,神色显得慌乱,叫道:“老爷,时间到了,别耽误了生意。”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一名老者从陆小远的房间钻出,神色慌张,正是那黄河镇的钱员外。 见三人要绕路逃跑,陆小远喝道:“站住!”轻轻一跃,落在三人面前,双手伸出,抓住两名手下,将他们扔到一楼。 “碰碰”声响,二人落地,摔得七荤八素,虽然他们是习武之人,一时间也疼的动弹不得。 钱员外望见陆小远逼视过来的目光,心下害怕,想解释却又无从说起,陆小远步步进逼,他步步后退,退回了陆小远房间。 只见贺雨晴被绑在桌上动弹不得,嘴里也被塞了抹布,她衣衫不整,头发凌乱,两道泪痕在脸上划过。 陆小远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冷冷的道:“是你干的?” 钱员外深知他的厉害,颤声道:“少侠饶命,我是来住店的,看见贺姑娘,一时糊涂,才做出这种事,我....” 陆小远冷笑一声,道:“先是买通旅店的人,不让他们声张,然后让手下绑住贺姑娘,用的还是牛筋绳,你们约好暗号,你再对她施暴,这会是临时起意?” 钱员外又退两步,挨到窗台边,连声求饶:“我该死,我该死,我不是人,少侠饶命。”一边说着,一边左右开弓,自己抽自己耳光。 陆小远捏住贺雨晴身上的绳索,真气运转,绳索崩断,冷冷的道:“看来你跟寻常的老人不一样,精力很旺盛是不是?”一掌击在钱员外胸口,“嗤啦”一声,钱员外身体无碍,衣衫却被裂成无数碎片,四下飞散。 陆小远将他拎起来,道:“摔不死你的话,算你幸运。”将他顺着窗户丢了下去。 钱员外感觉冷风自下往上急速吹来,吓得哇哇大叫,忽然身下一软,全身骨骼轻微的一震,他心道:“完了完了,必死无疑。”两眼翻白,昏死过去。 其实他运气很好,刚好落在一辆路过的马车上,车斗装满草料,将下坠之势抵消了九成,之所以昏死,那是惧怕之故。 陆小远无心理会他的死活,见贺雨晴已从桌上起来,整理好了衣衫,问道:“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贺雨晴用手梳理着鬓发,低声道:“没。” 陆小远刚进门时,见她上衣凌乱,裙子完好,便知钱员外并没得逞,这时听她亲口说了,才真正的放下心来。 夜幕降临,陆小远收拾好房间,要了几道菜。侍者上菜的时候惴惴不安,生怕二人跟他算账,不过陆小远边吃边跟贺雨晴说着江湖之事,谁也没理他。 吃过晚饭,贺雨晴神色稍霁,却不似之前那般话多了,闷闷地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陆小远困了,见贺雨晴仍无去意,心想她刚遭不幸,也不好出言驱逐,只好在椅子上半倚半躺,以手托腮。 贺雨晴忽然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偷东西、恩将仇报、得势不饶人,其实我也挺看不起自己的,可我有什么法子?” 陆小远嘴唇张了张,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正文 第三百七十六章 临行之前(3) 贺雨晴继续道:“我从小就跟别人不一样,明明不是真正的权贵家大小姐,接触的却都是权贵们的奢华生活。小时候,我娘经常带着我参加各种名流宴会,我看到那些少爷小姐们,就打心眼里羡慕。他们穿金戴银,被仆人丫鬟众星拱月般哄着,玩着最高档的玩具。我做梦都在想,要是过上一天这样的生活,哪怕立刻死去,也心甘情愿。” “在一次宴会上,我看到有一位小姐拿着几只人偶,又威风又漂亮,我喜欢的不得了,就主动上前,想跟她一起玩,她却嘲笑我是个野种,连父亲都不知道是谁,还指使丫鬟们一起打我。” 陆小远对此颇有同感,在他小时候,野树村的小孩也经常骂他是个野种,他从小也没见过父亲,几次三番的问母亲有关父亲的事,母亲总是讳莫如深,说等他长大了就告诉他,结果母亲却没等到他长大的那一天。 “我远远的跑开,看着那小姐耀武扬威的模样,心里气的不行。我一直盯着她,想找机会报复她,过没多久,我看她把人偶放在桌上,往厅外走去,心里就想,她一定是方便去了,那我就趁机把人偶拿过来,等她发现了急死她。” “谁知我刚把一只人偶放进兜里,就听那小姐叫:“有小偷,抓小偷啦!”周围的人就都围了上来,那小姐当着大家的面,从我兜里取出人偶。原来她是假装走开,诱惑我偷她的人偶。” 陆小远心道:“那时她还是不懂事的小女孩,看到心爱的东西就动了偷窃的念头,倒也没什么,只是那小姐的心机竟如此之深。” 贺雨晴继续道:“所有人都骂我,说我是个下三滥的小偷,说我没有家教,我娘很没面子,就当众对我又打又骂,说平时对我没少管教,可就是管教不好,我就是贼星转世。” 陆小远心下一阵憎恶:“这女人绝情至此,竟为了撇清关系,对年幼无知的女儿进行这般恶毒的诋毁。”双拳紧握,格格作响。 “以后无论是少爷小姐,还是街头小孩,只要见了我,都骂我贼种。”贺雨晴轻轻一笑,充满苦涩和自嘲之意,道:“他们说我是贼,那我就偷给他们看,于是我开始偷东西,当然被捉到过不止一次,不过贼的名声已经落在我头上,我还怕什么?每次被捉到,我娘都对我又打又骂,我也反过来骂她。” “我跟别的小偷不同的地方是,我不会在失败后总结教训,争取下一次成功,内心反而希望所有人都能发现我在偷东西,都来骂我是个小偷。他们都想看我哭,看我伤心,我偏不哭给他们看,望着他们嘲讽、愤怒、冷淡种种神色,我反而会产生很强烈的快感。” 陆小远静静地听着,贺雨晴喃喃的说着,二人片语未交。 贺雨晴道:“随着我长大,总算明白了,虽然跟那些权贵高官离得很近,我跟他们却差了十万八千里,莫说他们,就算是普通的民家小孩,也有权利看不起我,我才是处于最底层的人。那些少爷小姐,只是把我当成了玩具,可以随意折辱的玩具。” 二人静默半晌,各有所思,贺雨晴忽然道:“多谢你听我说了这么多。我走了,祝你好梦。”起身离开。 次日卯时,天色似亮非亮,陆小远起床穿衣,贺雨晴已将早餐端来,二人吃罢,陆小远道:“我要走了,你一切小心。” 贺雨晴点了点头,道:“你也当心,十多年来,天地盟、晋州侯等各方势力谁也不愿涉险捉沙暴狂龙,它一定厉害非常。” 陆小远道:“知道了。”下楼走到店门,刚好看到掌柜的,感觉有些不妥:“这掌柜的贪财怕事,如果有别的恶人想要侵犯贺姑娘,他非但没用,还会成为帮凶。” 沉吟半晌,向贺雨晴道:“我去找个朋友来保护你,你若看见周围多了一些官兵,不必害怕。” 街上行人很少,陆小远遇见一队巡街士兵,向他们问起董四和的来历。恰好有两个士兵跟董四和喝过酒,猥亵的笑道:“我们昨晚在怡红院喝的兴致高涨,董大哥估计会留在那里,找两个小妞败火。” 陆小远问明了怡红院的所在,快步赶去。这种场所自是夜间生意兴隆,此刻门窗紧闭,一个人也不见,只偶尔听得女子的尖叫,当是客人清晨兴发之故。 这也难不住陆小远,他轻轻纵起,左掌真气运转,吸附在二楼窗外,右掌在窗上一拍,窗户破开,刚跳进房间,便听得女子尖声叫道:“二哥,有小偷!” 一个壮汉从床上跳下,抓起床脚铁棍,喝道:“好小贼,敢来偷东西?”挥棍砸向陆小远的脑门。 陆小远身形飘转,食指点向壮汉腰间,壮汉一击不中,铁棍转为横扫,带风反扫陆小远太阳穴。 陆小远叫一声好,仰身避开铁棍横扫,食指仍然不偏不倚的点在壮汉腰间,壮汉“哎呦”一声,软倒在地。 女子叫道:“不好啦!快来人!”陆小远掐住她脖子,故作凶狠的道:“你要是想活,就别作声。” 女子连声咳嗽,忙不迭的点头。陆小远打量此女,只见她细眉凤目,颇有姿色,只是脸上生着不少麻子,降低几分美感。转头再看壮汉,见他粗手大脚,下身的裤子也是普通布料制成,问道:“你是什么人?” 壮汉有气无力的道:“少侠饶命,小人是怡红院的保镖,并没干过伤天害理之事,这位小桃妹子长时间没人光顾,我俩是两厢情愿才在一起的。” 陆小远道:“你是怡红院的保镖?好极了,你知不知道董四和住在哪个房间?” 壮汉道:“知道知道,董将军住三楼牡丹亭。” 陆小远奇道:“牡丹亭?” 壮汉道:“少侠登上三楼,往左走到尽头是玫瑰园,玫瑰园和芍药阁夹着一条走廊,沿着走廊....”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七章 临行之前(4) 壮汉无奈,只好答应。陆小远解开他的禁锢,向名叫小桃的女子道:“你老老实实的别声张,惹恼了小爷,以后就没一个人来光顾你了。”说着作势朝壮汉劈去。 小桃知道他言下之意,忙道:“是,是,我绝不声张。” 壮汉穿好衣裤,提着铁棍当先走出,陆小远跟在其后。这时外面只有几个仆役在清扫走廊,见陆小远和壮汉同行,把陆小远当成了客人,他们也听到了刚才小桃的叫喊,只道房中男女发了兴,自不会去打搅。 一边走着,陆小远笑道:“你这家伙运气真不错,赚钱之余还有女人睡,快活的没边了吧?” 壮汉苦笑道:“少侠说笑了,小人只是个打工的,要说快活,也就是子时以后到凌晨的两三个时辰快活,其他时间不敢有丝毫懈怠。来这里的都是达官贵人,稍微出点岔子,丢了工作不说,可能还要丢了性命呢。” 陆小远道:“看来我打扰了你的快活时间,对不住了。” 壮汉道:“不敢,不敢。小人斗胆问一句,少侠找董将军有什么事?若是寻仇的话,能否出了怡红院再说?少侠这么一动手,小人们难免遭殃。” 陆小远道:“放心吧,我跟他是朋友,见怡红院关着门,才跳窗进来的。” 壮汉稍稍放心,上楼后转了几转,来到牡丹亭门前,陆小远道:“你先去吧。不过你记着,要是我被抓了,是你把我带过来的,你也没好果子吃。” 壮汉连道不敢,转身去了。陆小远伸手按门,运气震掉门栓,轻轻推门走进,房中摆着几盆牡丹,来到床前,只见董四和左右各搂一个女子,两女皮肤白皙,如同凝固的牛奶,睡的正香,陆小远心中暗笑:“牡丹亭之名倒是不虚,好美的两朵白牡丹。” 他推了推董四和,叫道:“董将军。”董四和嘴唇动动,含糊的说了一句,并未醒来。陆小远又推又叫,董四和这才醒来,惺忪的睡眼望见陆小远,模糊的道:“袁少侠,你好。” 忽然他回过味来,一下坐起,打量四周,发现自己还是在怡红院中,望着陆小远,惊道:“袁少侠,你,你怎么来了?你怎么进来的?” 陆小远笑道:“我有事相求,但待会还有任务,所以不请自来,冒昧之处,还请董将军见谅。” 董四和虽非良善之辈,倒也颇讲义气,整理好内衣,道:“袁少侠有事请说,你能来找老董,说明看得起老董。” 两名白嫩的女子被吵醒,见房中多了一名丑陋男子,忍不住同时惊呼一声,董四和喝道:“叫什么叫,这是老子的朋友。”两女噤声。 陆小远道:“董将军可知道贺雨晴贺姑娘?” 董四和揉了揉脑袋,道:“嗯,那个小婊子,当然知道。怎么,袁少侠看上她了?” 陆小远道:“她现在在将军府旁边的通来客栈,我想请董将军派人去保护她,三天之内,不要任何人伤害她。” 董四和道:“那个小婊子,袁少侠要是看上她了,老董派人捉了送到你床上去,何必这么麻烦?” 陆小远道:“其中缘由现在没时间说了,等我回来再说,只求董将军帮我这个忙。” 董四和道:“行,老董派一支部队驻在通来客栈,把客栈的人都给清了,保管那贺雨晴安然无恙。” 陆小远心想:“你这是没睡醒呢,通来客栈有魏文昇保着,你敢去公然闹事?”说道:“也不必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只需派四个士兵,守在贺雨晴门口就行了。知道董将军派人保护,哪个不要命的还敢对贺姑娘有所觊觎?” 董四和被他这么一捧,很是得意,道:“就照袁少侠说的办。待会儿我就分派人手。” 陆小远道:“多谢了,我告辞了。”推开窗子,一跃而下。 董四和忽然想起一事,自言自语:“他有什么要事,走的这么急?”苦思半晌,并无头绪,望见身旁两个娇艳的女子,叫道:“管他呢,老子先办好眼前的事!”大被一扬,将三人同时盖住,立时雷鸣电闪,风雨交加。 陆小远施展御风术,很快来到北城城门,飞虎队已在城门口集结完毕,魏文昇和另一名将官正在等候。陆小远快步上前,道:“在下来迟了,二位见谅。” 魏文昇道:“不碍事。这位是扬威将军枫沐,枫将军,这位是袁柳袁少侠,你们俩一起执行任务,还须和睦相处。” 扬威将军是六阶官衔,权力不低了,枫沐见魏文昇对陆小远很是客气,抱拳道:“袁少侠,请多指教。” 陆小远抱拳还礼,道:“哪里,指挥军队还得仰仗枫将军。” 魏文昇道:“好了,时候不早,这就出发吧,魏某预祝二位得胜归来。” 他身后一名大汉高声呼道:“大军开拔!”城墙上响起阵阵脆亮而浑厚的鼓声。 一百名壮汉将全部的精力和生气朝着鼓面狂暴的发泄,隆隆隆隆,每一个鼓点都在激发着将士们内心的勇悍,冰冷的阳光,似乎受到鼓声的感染,也变得燥热起来。 磅礴的鼓声中,军队出城,朝着北方开去。 一路之上,飞虎队所过村镇驿站,地方首脑无不铺张款待,众将士的食宿倒比旷天城军中丰盛。这日黄昏,来到黑石镇,陆小远等一百多人住在当地富绅的豪宅中,其余士兵也各有安排。 吃过晚饭,陆小远在花园散步,见十来个士兵围坐成三拨,吆喝起哄,过去一看,原来是在打牌,在其中一拨人中坐下,道:“来,加我一个。” 众将士笑道:“原来袁少侠也好这一口,欢迎之至。”心里却暗暗盘算,该输给他多少合适。 他们玩的是保龙,陆小远只是知道规则,并没怎么玩过,一上来就连输三局,五两半钱银子,陆小远正要掏钱,一人道:“袁少侠初来乍到,这三局就当练手了,不用玩钱。” 正文 第三百七十八章 天目岭(1) 余人纷纷点头,心想这人的牌技原来烂的发臭,便加大了放水的成分,岂知接下来的三局,陆小远连输。他摇头苦笑,道:“我的赌运十分不佳,看来就不适合赌钱。” 正要掏银子,那人又道:“先不必,少侠想来还没熟悉,这三局也不算。” 陆小远瞪眼道:“输了就是输了,你们当我是无赖么?”把钱分给四人,道:“都拿着。” 四人只好接钱。接下来的几局中,有时明明识破了“间谍”,仍假装不知,乱打一气,有时“皇帝”故意对着“间谍”大打出手,陆小远又不是傻子,渐渐地看出其中端倪,将牌一丢,喝道:“混账!你们敢逗小爷玩?” 四人忙道:“不敢不敢,我们哪有那个胆子?少侠天纵英才,牌技逐渐增长,我们不是对手了。” 陆小远怒道:“胡说,哪能几局的功夫就增长到这么高的水平?”转了转眼珠,道:“这样,你们赢了,我拿钱,你们要是输了,一人挨我一掌。” 四人面面相觑,道:“少侠,咱们同为帝国效命,哪能自相残杀?还是玩钱的好。”他以武者的身份受到魏文昇的青睐,实力当然高超,若挨他一掌,只怕不死也得重伤。 陆小远挥出一掌,从假山上打落一块斗大的石头,道:“我说怎样便怎样,谁要再多说一句,别怪我掌下无情。” 四人无奈,只好硬着头皮打牌。他们均知脑袋没有假山坚固,再也不敢放水,使出浑身解数,很快陆小远就输了四十多两。 陆小远却不生气,反而拍着他们肩头夸奖他们,他们这才知陆小远的脾气跟平时所见的名侠武者大不相同,便都不再拘束,众人吵闹呼喝,海侃闲聊,气氛很是融洽。 等到达天目岭,陆小远身上的三百两银子只剩了三十两,其余的都打牌输给众将士,众人赢了钱便轮番请客,几顿酒喝下来,对这豪爽慷慨、平易近人的少年好感大增。 飞虎队此行带来一百多头血魔狼、猎王隼,上了天目岭,行路的过程兼着游猎,倒是收获颇丰。 这日中午,众人在山谷中休息,陆小远等数人随意散步,走出不远,看到一座亭子。亭檐飞起,如同鸟翼,每根亭柱都有合抱粗细,檐下一块牌匾,写着“梼然亭”。 数人坐定,陆小远奇道:“陶然,乃是欢快愉悦之意,这梼然之意何解?” 一将官五十多岁,对晋州掌故颇为了解,道:“袁少侠有所不知,二十多年前,帝国大司空梼子夭来晋州视察,当时的陈侯爷忙于政务,没怎么作陪,由现今的山侯爷陪梼司空来此狩猎,临时起了这座亭子。” “现在亭子有些破旧,当时却金碧辉煌,舒适宜人,梼司空歇息过后,说道:入亭陶然。侯爷便请梼司空题字,这“梼”字语含双关,既有“陶然”之意,又是指梼司空光临,乃是给亭子增添光彩。” 陆小远游目四顾,见不远处有一条小小溪流,溪水叮咚,却不清澈,而是泛着五颜六色,感到奇怪,道:“那条溪流倒是有趣,我还没见过有色的溪水呢。” 那将官道:“这条溪流名叫洗妆泉,也是有典故的。” 陆小远道:“愿闻其详。” 那将官道:“侯爷早已将晋州最有名的十八个歌舞戏团请了过来,并在山间搭起戏台,趁着梼司空在亭中休息时进行表演,数百名舞女演员在这溪流中洗妆,胭脂水彩将溪水染得五颜六色,至今未变回来。” 陆小远观望四周,地形凹凸不平,山石陡峭,要在此处搭起供数百人表演的戏台,不知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除此之外,想来山日晞还有别的主意,又不知要奢侈到何种地步。 那将官站起身来,望着绚丽的溪水,道:“梼然亭、洗妆泉、惊鸟林,这三处景点乃是侯爷发迹的标志,不少文人墨客为之写下诗篇,也可作为侯爷的一段佳话。” 陆小远虽不知惊鸟林的典故,料想也是山日晞讨好梼子夭的手段之一。那些文人攀附权贵,眼前这位将官对山日晞的做法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均令陆小远十分鄙夷。 他呵呵一笑,道:“山侯爷这么会伺候人,对梼子夭体贴备至,等那位陈侯爷退休,晋州侯的位置当然逃不出他的手心了。” 那将官听出他的讥嘲之意,脸色有些尴尬,道:“陈侯爷并非退休,有一年晋州瘟疫盛行,侯爷为了灭瘟而大耗心血,自己成了晋州最后一个染瘟而死的人。” 陆小远不禁对那位陈侯爷心生钦佩,笑道:“无论陈侯爷结局如何,总归是当今的山侯爷才能出众,足智多谋,受到梼司空的拔擢,成为继任的晋州侯。” “才能出众、足智多谋”是怎么听怎么不顺耳,那将官有些不快,道:“可以这么说。” 微风过亭,果真凉爽舒适,半日的疲惫,仿佛在这一会儿一扫而空。休息充分,几人返回大部队,继续朝沙流魔域进发。 在林间路上走着,忽然几名士兵叫道:“瞧!蓝星神猴!” 陆小远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树杈上蹲着一只黄色小猴,它额间生有蓝星,两只眼睛骨碌碌的打转,显得机灵又可爱,飞快的吃着手中大桃子,汁水淋漓。 大桃子很快被吃完,蓝星神猴望见众人,三两下跳到近前,将桃核投向当先的陆小远,陆小远侧头避过,笑骂道:“死猴子,不怕小爷把你大卸八块吗?” 蓝星神猴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却不害怕,反而掏出两腿间的东西,对着陆小远撒起尿来。 陆小远一拉坐下魔虎的缰绳,魔虎后退几步,尿滴便溅不着他。他并不生气,反而觉得温馨,因为想起了天柱峰上的仙鹤和灵猿,他离山之后,也不知那两个老家伙是否无聊。 枫沐道:“陆少侠,咱们比比看谁先制服这猴子如何?” 正文 第三百七十九章 天目岭(2) 陆小远笑道:“若说运筹帷幄,在下甘拜下风,打猎嘛,在下或许略胜一筹。” 枫沐道:“那也未必,比过了才知。” 陆小远道:“好,既然枫将军有兴趣,在下便陪将军玩玩。”众将士纷纷叫好。 枫沐道:“开始吧。”取了弓箭在手,弯弓搭箭,拉个满弦,羽箭飕的射出,势如流星。 蓝星神猴是很罕见的灵兽,生具疗伤异能,虽然时不时捉弄其他兽族和人族,却也没少救治受伤的生灵,因此被称为“森林神医”,猎人、武者之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不许伤害或捕捉蓝星神猴。 枫沐用的羽箭箭头上裹着气囊,内藏强力迷药,目标中箭后不会受伤,气囊受压,释放出的迷药会将目标迷晕。 蓝星神猴手臂一长,抓住高处的树枝,像打秋千一样荡起来,羽箭从它脚下飞过,棍影飘忽,却是陆小远挥动木棍攻上,它身体借着荡势飘出,从陆小远上方掠过。 陆小远使一招浪子回头,棍尖直刺蓝星神猴的臀部,同时三只羽箭迎面飞来,蓝星神猴抓住一根藤蔓,从二人的夹击缝隙中穿过,身姿曼妙,大合武道精髓。 陆小远和枫沐同时喝一声彩,枫沐伸手在虎头上一拍,魔虎狂啸着扑上。蓝星神猴身体一拧,抓着藤蔓摆动到树后,那树木并不粗壮,“喀拉拉”声响,被强悍异常的魔虎拦腰撞断。 蓝星神猴朝下坠落,同时上半截的断木当头压来,快碰到它身体时,它双手急伸,抱住断木,在断木上翻了个身,随着断木落地。 陆小远挥棍又上,蓝星神猴看出两个对手厉害,朝二人扮个鬼脸,转身便逃。 林中枝杈横斜,枯藤遍地,枫沐虽然骑术精湛,速度却也受到颇大的影响,若步行去追,自己身法并不高明,决计抢不过陆小远。 眼见陆小远和蓝星神猴之间的距离忽远忽近,而自己和二者的距离越来越大,枫沐知道自己难胜,便拉住丝缰,驻足观看陆小远。 蓝星神猴纵跃敏捷,又是林间的奔跑能手,一人一猴你追我赶,陆小远手中的长棍始终碰不着它,若要出全力伤它,又非自己所愿了。 陆小远一掌拍在地上,地面剧颤,周围树木也被震得簌簌作响,蓝星神猴脚下一滑,从树枝上摔落。 众将士眼见陆小远要赢,叫好声轰然响起。便在此时,四条飞影疾驰入林,冲向陆小远。 陆小远听到风声,俯身闪避,飞影从头顶掠过时,两道雷光当头劈来,他挥掌挡住雷光,只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道:“两个人收拾不下一只臭猴子,丢不丢人?” 那飞影原来是四只刀隼,体型比寻常刀隼大上好多倍,想来是异种。每只刀隼上都站着一人,她们缁衣芒鞋,身形婀娜,是四个尼姑。 其中两人尖声呼哨,足下刀隼分从左右而上,两片利刃般的翅膀划向蓝星神猴。蓝星神猴正要后空翻,两人银棒点出,雷光落地,炸裂开来,阻住了它的退路。 另一个高个尼姑喝道:“畜生还不投降!”刀隼飞到蓝星神猴的上方,她弯腰伸臂,抓向蓝星神猴。 蓝星神猴把头一低,额间蓝星射出一道蓝芒,借着蓝芒撞地之势朝上疾飞。蓝芒的力道很强,它的身体跟高个尼姑手掌相碰,高个尼姑防备不及,还没运气抵御,手掌便被撞开,骨骼生疼。 那两个负责拦阻的尼姑大怒,喝道:“畜生找死!”两根银棒齐出,棒尖雷光闪动,分点蓝星神猴的脑门和心口。 蓝星神猴刚发动了全力一击,正是气力不继之时,半空中身体微转,两根银棒刺入它左右双肩,鲜血迸出,总算要害没受创。 众将士齐声惊呼,高个尼姑从刀隼上飞起,凌空一脚踢中蓝星神猴的小腹,蓝星神猴急速下落,后背撞在地上,只觉全身骨骼都要断裂,“吱吱”尖叫起来。 高个尼姑落地,真气运转,掌心出现一枚深蓝色的光印,冷冷道:“孽畜,我来超度了你!”一掌拍出。 蓝星神猴动弹不得,眼看要挨上这一掌,忽然它不由自主的飞了出去,高个尼姑一掌击空,荡起大片尘土。 四个尼姑转头望去,见蓝星神猴停在一个丑陋少年的脚下,便知是他出手相救,高个尼姑怒道:“哪来的小杂种,敢管我们的事,活的不耐烦了吗?” 枫沐上前,道:“慧幽师傅莫怒,这位是新来投奔魏将军的袁柳,袁少侠,咱们同为帝国出力,不必为这点小小误会而起争执。” 陆小远蹲下来查看蓝星神猴的伤势,见它双肩、小腹的伤势均不轻,愤怒的瞪了四尼一眼。 如果刚才蓝星神猴向着高个尼姑发动蓝芒攻击,高个尼姑早就受伤,它无心伤人,四个尼姑却心狠手辣,不由陆小远不怒。 他取出青云圣愈胶,涂在蓝星神猴双肩的伤处,双掌按住它肩头,输送真气。青云圣愈胶神效惊人,金蝉真气又具有愈伤效力,两者结合,片刻之间,蓝星神猴的伤口痊愈。 蓝星神猴挣开陆小远的手掌,头下脚上的倒立着,海蓝色光晕源源不断的从它额间蓝星发出,将它整个身体笼罩,同时它的身体原地打起转来,这是它在自行治愈腹部的伤势。 法号“慧幽”的高个尼姑约莫三十来岁,是四尼之首,打量陆小远一会儿,冷笑道:“姓袁,怪不得跟一只猴子为伍,都是畜生之流。” 陆小远反唇相讥:“兽族也好,人族也好,都要懂得仁义,要是辣手无情,连畜生也还不如。” 四尼齐声喝道:“小杂种,你找死么?”纷纷抽出银棒,立时便要出手。 陆小远望着四人的兵器,笑道:“四位师傅有了棒子,倒也不需要男人,想来是很守清规戒律的了。” 众将士虽知四尼来头不小,却也忍不住,哄笑声响成一片。 四尼脸上杀气闪过,更不答话,足尖点地,挺棒冲向陆小远。 正文 第三百八十章 天目岭(3) 枫沐拦在中途,叫道:“四位师傅息怒,且听.....”话没说完,慧幽喝道:“闭嘴!”四尼从他身旁掠过。 陆小远冷笑道:“来得好!”他有心教训四人,拔剑迎战。四尼的实力在圣位、仙位之间,陆小远轻松将四人打退,正要追击,一根利箭从侧面射来,他挥掌荡开,枫沐纵虎扑上,拦在双方之间。 陆小远笑道:“枫将军,你有点偏心了吧?她们来打我,你只是口头上阻拦,我要反攻,你却放冷箭射我。” 枫沐道:“袁少侠见谅,你武功太高,在下不担心她们伤了你,担心的是你伤了她们。” 陆小远被他戴了这么一顶高帽,倒也不好出手了。肩头一沉,却是蓝星神猴跳了上来,它治好了腹部的伤势,冲着陆小远连连作揖,表示感谢。 慧幽心知己方四人不是陆小远的对手,便道:“刚才是我们制服那猴子的,却被这小贼抢了去,这怎么说?” 枫沐道:“蓝星神猴是人族的朋友,还请慧幽师傅放它一马,在下另有补偿。”让手下送过去一些兽皮和魔兽内丹。 慧幽扫视一眼,见东西数量不少,朝阳麝香、裂风龙内丹、白熊皮这些也颇为贵重,哼了一声,道:“好,我就给枫将军这个面子。”大袖一展,将东西收入乾坤袋中。 陆小远愤愤的道:“这些是咱们狩猎得来,凭什么给她们。”说着要去夺回,枫沐忙拉住他,低声道:“少侠别冲动,她们是水月庵门人,咱们虽然不怕她们,也犯不着得罪她们。” 水月庵是一大武道门派,依附于晋州李家,听从李家门主的命令,据说水月庵的掌门人水净上人武道境界也不低,是李家三大高手之一,凭借超凡的雷灵武技威震晋州,想不到在这里遇到其门人。 陆小远心想:“沙暴狂龙多半是土灵魔兽,雷灵对付土灵,倒很合适。”一念及此,道:“枫将军等我一会。”催动魔虎追去。 四尼听到脚步声,调转刀隼,见是陆小远,慧幽冷冷的道:“小子,别以为有点三脚猫功夫,就可以张狂了,若惹动我们师父出手,你一定会后悔的。” 陆小远笑道:“刚才在下不知四位的师门,多有得罪,还请见谅。在下对水月庵的水净大师是心慕已久,这些礼物,算作在下的赔礼。”从乾坤袋掏出几枚灵石,送到四尼面前。 这几枚都是雷系灵石,且灵力很强,熔炼进兵器后,仙位武者用着也绰绰有余。四人见了大喜,慧幽脸上不动声色,道:“那我就收下了。”收入乾坤袋中。 蹲在陆小远肩头的蓝星神猴见四人如此不客气,吱的一声,表示不满。陆小远心中暗喜:“好极,就怕你们不收呢。” 慧幽道:“小子,你倒懂事,我们就不跟你计较了。” 陆小远笑吟吟的道:“四位师傅,在下另有一事相求。” 慧幽皱眉道:“什么事?” 陆小远将来意说了,道:“虽然将士众多,炮火不缺,没有高手主持,这件事还是难以成功。所以在下想请四位师傅相助,共同猎杀沙暴狂龙。” 四人轻笑一声,充满不屑之意。一人轻蔑的道:“小子,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请我们出手?” 另一人也道:“凭你们也想猎杀狂龙?真是白日做梦,去了也只是喂了狂龙,还是赶快回去吧。” 陆小远也不生气,道:“凡事总要试一下才知能不能成。在下并非空手相邀。”又取出几株灵药送上。 那是四株圣阳草,四段龙骨墨木。四尼见了不禁惊呼一声。圣阳草炼成的丹药,能令圣位武者的真气修为直接升到仙位水平。龙骨墨木更是珍贵,百年以上的龙骨树中心才能生成拇指大小的墨木,炼丹服下,经脉骨骼会得到很大程度的强化。 四尼心道:“今天真是走了大运,合该我们发达。”慧幽一颗心通通乱跳,正要收了,陆小远缩手,道:“不知四位是否答应在下的提议?” 慧幽忙不迭的答应,陆小远将灵药递给她,望着四尼难掩的激动之色,笑道:“这算定金,等杀死沙暴狂龙,在下另有重礼相谢。” 四尼吃惊的看着他,那眼神简直比对水净上人还要崇敬。定金就这么重的分量,他口中的重礼,岂不是能令自己获得足以名扬江湖的武功?当下满口保证:“少侠如此豪爽,我们自当尽力相助。” 陆小远笑道:“那我就多谢了。” 慧幽道:“我们来此是跟猛兽进行实战练习的,还有三十四位师妹同来,她们自会听我们的话,协助少侠。只是少侠送礼一事....” 陆小远会意,道:“放心,在下绝不泄露半点消息,只有天知地知,我们五人知。”瞥一眼蓝星神猴,补充道:“这猴子虽然知晓,却不会人言。” 五人返回军中,枫沐听说水月庵的人要相助狩猎,暗暗称奇:“在晋州,向来只有旁人听从水月庵门人的驱使,这袁柳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能让慧幽她们出手相助,此人神通倒是不小。” 行不多时,三十多名白衣小尼骑着刀隼赶来相会。一行人来到沙流魔域外,只见遍地金黄,狂风携卷黄沙翻翻滚滚,将空气也染成了黄色,风啸声中夹杂着一丝丝怒吼,响亮而凶悍。 枫沐指挥众人,将灭绝神龙炮布置妥当,叫道:“神骁营上甲!”一半士兵留在这里开炮轰击、警戒守卫,剩下的一半士兵披盔戴甲,将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眼睛也用水晶片挡住,准备进入魔域。 陆小远和水月庵众尼也戴上面罩,防止眼睛被沙子迷住,魔虎不怕风沙侵袭,只用水晶片护住眼睛,刀隼却骑乘不得了。 蓝星神猴见陆小远等人要进沙流魔域,拉住陆小远的衣角,吱吱叫着,似在劝阻。 陆小远道:“猴子,你知道这里吗?” 蓝星神猴指指里面,转身朝陆小远扮出一副张牙舞爪的凶狠样子,跟着惨呼一声,躺倒在地,又一跃而起。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一章 天目岭(4) 陆小远道:“嗯,里面有很凶的魔兽,是不是?” 蓝星神猴点了点头。 陆小远道:“那你就乖乖留在这里等我们回来吧。”迈步要走,蓝星神猴却又跳到他肩头,伸手抱住了他的头盔。 陆小远道:“你也要进去?”蓝星神猴躺在他肩上,双目半闭,似乎生命垂危,又指了指额间的蓝星,蓝星闪烁几下,它便一跃而起,拍拍胸口,精神旺盛。 陆小远知道它的意思是如果他受伤,它可以救治,心中感动,将它抱到地上,道:“谢谢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受伤的。”迈步走进沙流魔域。 神骁营一千名黑甲士兵排着整整齐齐的队列,在莽莽黄沙中缓缓推进,如同一片黑松林。 行到中央地带,风中的怒吼声更加清晰,平坦的沙地上遍布许多大小不一的漩涡,旋转不停。水月庵门人对此处颇为了解,慧幽道:“沙暴狂龙便潜伏在这里了。” 陆小远向神骁营头目道:“准备作战。” 神骁营头目挥展令旗,指挥手下布置狂雷天牢。他全身被铁甲包裹,不能像陆小远、慧幽一样运气传音。 待神骁营准备完毕,那头目点燃三枚炮仗,丢在漩涡之间,炮仗围成三角形,相距数丈,爆炸之后,三道红光穿透沙尘,直冲天际。 过不一会儿,炮弹从天空划过,往红光附近落去,这是沙流魔域外的灭绝神龙炮所发。 十多台神龙炮同时攻击一点,场面极其壮观,隆隆声音响起,如同山洪暴发,山崩海啸,将原来的怒吼声完全遮住了。炮火炸裂,将黄浊的空气烧的通红,众人在旁观看,顿生身处熔炉之感。 神骁营的将士久经沙场,神色淡然,陆小远和水月庵门人却变了脸色,在这般惊天动地的炮火进攻之下,再厉害的个人,也有死无生。 炮仗发出红光片刻便熄,炮轰也即停止。轰炸声音仍在耳边回响,众人再看时,沙地一片狼藉,漩涡全都不见。突然,某一点上,黄沙微动,形成一只小小的漩涡,越转越快,越转越大,最后扩成二丈径长,如同绞肉机。 嗤的一声,沙流从漩涡中涌出,如同一座喷泉,泉水渐落,露出一只巨大的怪兽,它头颅呈纺锤形,双目通红,全身被岩石般的鳞甲覆盖,甲片的空隙间喷着沙粒。 这怪兽正是沙暴狂龙,它望见众人,双目燃起怒火,狂吼一声,从沙里窜出,双翅一振,飞在半空。 陆小远叫道:“狂雷天牢,准备,进攻!” 狂雷天牢中的将士启动、瞄准,十道极细的雷电射出,一来射速极快,二来沙暴狂龙身躯庞大,周转不便,十道雷电击在它身上,将它击退数丈,同时疼得它嘶吼不已。 它止住退势,巨口一张,一股携带黄沙的强风吹向众将士。这里风沙漫天,强风的势头非但不减,反有增强,快到众人面前时,呼啸回旋,便似一头择人而噬的妖龙。 众将士早已躲开,但强风对准的两台狂雷天牢挪移缓慢,却无法躲开。陆小远横剑抵挡,被强风冲的不由自主向后退去,退到二丈之外,小腿已深陷沙里。 水月庵众尼踩着同伴,结成一面人墙,慧幽娇叱一声,众尼的银棒同时点出,三十多点雷光连成一面雷网,强风受到陆小远的阻击,势头已经减弱不少,撞在雷网上,片刻后消散。 陆小远叫道:“近前作战!”纵身窜上,这时第二股强风来袭,他运劲抵挡,虽然这次距离拉近,强风的力道不如第一次,他还是被冲的真气紊乱。 慧幽等人跟在陆小远身后,见陆小远停下来抵挡强风,便暂且止住,以免承受沙暴狂龙的正面攻击。 陆小远挡下强风,身形一晃,已到狂龙面前,拔地而起,“断浪斩!”青铜剑朝着沙暴狂龙的脑袋怒斩而去。 沙暴狂龙迎头撞上,“当”的一声响,被断浪斩之力击落在地。 陆小远心道:“这怪兽近身搏斗并不厉害。”顺势一招“大河之剑”,斜插下去,沙暴狂龙张口吐气,喷出一股强风挡下剑刺,趁机飞起。 这时它又挨了数道雷电轰击,双翅猛扇几下,身周气流回旋,形成一只沙罩,雷电穿不过去,无法伤它。 水月庵众尼围成一圈,将银棒掷向狂龙,狂龙或躲闪,或以爪子拨落,银棒击空,又自动返回众尼手里,虽然伤不到狂龙,也大大的分散了它的注意力。 陆小远持剑而上,与沙暴狂龙近身相博,纵跃奔腾,连连出剑,将沙暴狂龙打的遍体鳞伤,嘶吼不止。 陆小远叫道:“再加把劲儿!”见沙暴狂龙利爪抓到,纵身一跃,落在爪上,再一跳,断浪斩照着沙暴狂龙的脑袋劈落。 这一斩力道十足,将沙暴狂龙的脑袋劈开一道口子,沙暴狂龙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护在周围的沙罩也消失了,雷电的伤害对它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沙暴狂龙落地,扑腾几下,便不再动弹。 众将士齐声欢呼,十多个尼姑掏出绳索,走向狂龙,却被慧幽拦住,陆小远看见她们的举动,有些奇怪,正要发问,忽然有人惊叫道:“它...它还没死!” 陆小远一转头,便见沙暴狂龙奔向自己,正要挥剑给他最后一击,沙暴狂龙喷出一股强风,将他远远推开,跃入中央沙地。 陆小远追至,挥剑便斩,剑气入沙,有如投石入水,只溅起几片沙子,便没了声息。 众人面面相觑,都觉惋惜。忽然风声变得尖锐刺耳,仿佛夜枭啼叫,众人正奇怪间,风声又转为粗重的呼啸,其中充满肃杀之意,风中的沙尘飘飘下落,凝聚成铁骑形态。 沙流魔域站的满满全是沙兵,空气中没了沙尘,也变得清朗不少。中央地带的沙里钻出一声响亮的号召,无数沙兵从四面八方冲向神骁营将士。 那头目叫道:“不要慌,圆盾阵法!”众将士行动迅捷,很快组成一只大圈,大圈套小圈,圈圈相套,共有六层,狂雷天牢被保护在内。 正文 第三百八十二章 沙暴狂龙(1) 这些沙兵的战斗力不强,虽然数量上远超神骁营,圆盾阵法不断变换,尽可抵得住沙兵潮水般的冲击。沙兵被打碎,就变成一堆沙子。 沙浪暴起,沙暴狂龙再次窜出,它身上的伤势已经全部愈合,“呼”的一口吐息,强风怒吼,将神骁营的阵法撕开一条裂口。 陆小远纵身窜上,长剑怒斩,沙暴狂龙双翅扇动,周围出现一圈沙尘凝成的空骑兵,挥动长枪大戟攻向陆小远。 陆小远若不收剑,固能将狂龙重创,自己也得受伤,只好撤回长剑,划个圈子,环状剑芒扩散开来,将沙兵尽数击溃。 沙暴狂龙朝着水月庵门人一口吐息,数名小尼娇呼,已被强风卷出数丈之外。 陆小远再次出剑进攻狂龙,狂龙也凝聚沙兵攻向他。这沙流魔域的土系灵力极强,沙暴狂龙受伤,钻入沙里就能恢复,陆小远却不能在片刻间治愈伤势,因此两败俱伤的打法对他不利,只好圈转长剑,抵挡沙兵。 沙暴狂龙朝着神骁营的将士喷出一口强风,这次势头更劲,直接打破圆盾阵型的六层防卫,将一台狂雷天牢推倒。 它这么来回的进行拉锯战,实是处于不败之地,陆小远见势不利,只好叫道:“撤退!” 沙兵源源不绝的冲击,被打散后又有新的沙兵生成,神骁营和水月庵众人在沙兵的围攻下,也有所损伤。 骁骑营头目甩出好多枚用作发信号的炮仗,在地上摆成长长的两列,中间相距数丈。片刻之后,外面的炮队发动轰击,炮火落处,连成两道长长的火墙。 士兵们从火墙之间穿过,不必分散力量去抵挡左右两侧的攻势,压力大减。神骁营变换成利剑阵形,剑尖直指魔域之外,在头目的指挥下,如同一把利剑,所过之处,将沙兵扫荡一空。 水月庵门人和陆小远断后,抵挡着沙暴狂龙喷吐过来的强风,那头目一边指挥作战一边重置信号炮仗,保证火墙护在队伍两侧。半个时辰之后,终于逃离沙流魔域。 众将士松了口气,有的精疲力尽,躺倒在地,有的受伤,忙着裹伤,有的则给坐骑治伤。两台狂雷天牢被强风推倒,陷在沙流之中,无法脱出。 一个小尼愤愤的道:“没打着狐狸反惹一身骚,伤了这么多师姐妹,真是倒霉。” 另一小尼正要取药治伤,见蓝星神猴治好几名士兵的伤势,正坐在地上休息,叫道:“喂,猴子,过来给我治伤。” 蓝星神猴瞥了她一眼,目光转向他处。 小尼喝道:“臭猴子,我说的话你没听到吗?” 蓝星神猴冲她扮个鬼脸,低头在身上抓起虱子来。 小尼霍地站起,怒道:“臭猴子,看我不教训你!”正要动手,陆小远淡淡道:“小师傅,蓝星神猴颇通人性,不会帮助它讨厌之人的。” 小尼一怔,道:“我又没得罪它,它为什么讨厌我?” 陆小远用下巴示意慧幽,道:“你不妨问问慧幽师傅。” 慧幽知道之前己方四人伤它,它对水月庵的人都没好感,岔开话题,道:“袁少侠,咱们这次闹了个灰头土脸,接下来该怎么办?”虽然是询问,言下已有退缩之意。 陆小远道:“当然要留在这里,想对策干掉狂龙了。” 众尼见他仍不死心,惊讶的同时心生不忿,一个圆脸小尼哼了一声,道:“沙暴狂龙占据地利,咱们根本不是对手,再坚持下去徒然浪费功夫。”众尼纷纷赞成。 陆小远道:“世上没有绝对的无敌,便是上古魔兽、圣兽也有弱点,何况沙暴狂龙跟那些超凡的兽族一比,还差得太远。” 枫沐道:“不错,沙暴狂龙再厉害,也敌不过水月庵的高手和飞虎队将士联手。只不过我们对它很不熟悉,才会吃点小亏。” 那圆脸小尼冷笑道:“原来飞虎队伤了两百多人,死了数十人,只是小亏。” 枫沐道:“军人难免死伤,若没有做好赴死的准备,也不配成为军人。” 圆脸小尼冷冷道:“我们可不是军人,你们愿意送死是你们的事,水月庵伤了十多个同门,我们不奉陪了。大师姐,咱们走吧。” 陆小远道:“风险越大,回报越大,慧幽师傅,是去是留,你决定吧。” 慧幽正要离开,经他一提,想起他许下的重诺,就这么走的话还真舍不得,而且她们来到天目岭也是另有图谋,跟另外三尼对视一眼,道:“我们再信你一次。” 其余小尼七嘴八舌的相劝,慧幽举手止住,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谁也不许多说。” 天色已晚,众将士在沙流魔域的一里之外安营扎寨,生火做饭。他们沿途打猎,存了不少兽肉,烤来便吃,众尼厌恶的皱皱眉头,远远走开,吃着随身携带的素馍。 她们吃完,正在闲聊,陆小远走来,笑道:“各位小师傅奔波劳顿,一定乏的很了,在下已经命人烧水了,供各位沐浴。” 众尼在沙地呆了许久,衣衫、帽子里满是沙粒,确实很不舒服,闻听此言,都跟着陆小远来到一处露天池塘,这座池塘已经干涸,众将士把烧好的水倒进去,热气腾腾,如同温泉。 众将士又在旁边搭起纱帐,将池塘遮得严严实实,有几个小尼欢声大叫,便欲钻进去泡澡,心想这少年虽然长得丑怪,惹人厌憎,倒是很会迎合人意。 慧幽看看众将士,又看看陆小远,目光中带有质疑。 陆小远笑道:“各位师傅放心,这是我们的一片礼佛之心,绝不敢趁机亵渎佛门子弟,飞虎队全体人员如有偷窥者,在下第一个动手,挖掉他的眼珠。” 他是众人首脑,自不能当着众将士的面出尔反尔,慧幽这才放下心来,带着师妹们进了纱帐。 陆小远返回营地,几名士兵围上来,笑道:“袁少侠果然足智多谋,咱兄弟们此番可要大饱眼福咯。”更有人下流的唱道:“白嫩嫩的身子光溜溜的头,圆滚滚的屁股滑不留手。”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三章 沙暴狂龙(2) 一个士兵显然急不可耐了,搓着手道:“这会儿她们应当脱光了吧?咱们快去吧,可别错过了好戏。” 陆小远朝他脑门上拍了一下,笑骂道:“蠢材,亵渎佛门弟子,就不怕死后下地狱么?”站起身来,正色道:“都听好了,我跟各位小师傅做了保证,谁要是敢去偷窥,我挖了谁的眼珠。你们若不给我面子,别怪我不讲情面。” 众将士见他并非说笑,俱都心中凛然,不敢再生邪念,老老实实的钻进帐篷睡觉了。 枫沐望着低头沉思、石雕般动也不动的陆小远,感觉这少年很不简单,数日间便跟众将士打成一片,但发令之际,又自有一股威严,令人不敢不从,而且他有些举动,根本让人猜不透其中深意。 但他随即心想:“管他做什么呢,他能顺利完成任务,那是最好的结果,我也能跟着升迁。”站起身来,往帐篷走去。 次日清晨,吃过早饭,众人聚在一起商议对策,陆小远道:“要对付沙暴狂龙有三个难题,第一,它只要钻进沙中,片刻间就能神完气足;第二,它喷吐的强风势头很强,神骁营的将士抵挡不住;第三,它召唤的沙兵成千上万,不可不虑。” 枫沐道:“那对于这三个难题,陆少侠有何高见?” 陆小远道:“要想防止它钻入沙中,就要对中央沙地进行防卫。” 枫沐道:“这个容易,我们从外面发动远程炮击,用炮火遮住中央沙地便是。” 陆小远摇了摇头,道:“不必劳烦枫将军,灭绝神龙炮另有他用。”目光转向水月庵弟子,道:“各位守在中央沙地,沙暴狂龙重伤之后若想钻进去恢复,各位立时将其斩杀。” 那圆脸小尼叫道:“不行!所谓狗急跳墙,情急拼命,万一激起它的鱼死网破之心,我们岂不要吃大亏?”众尼纷纷反对。 慧幽道:“枫将军主动提出以炮火阻隔,何不听他的意见?” 陆小远冷哼一声,道:“慧幽师傅,咱们是在合作,你却只想着你们的安危,昨天无论跟沙暴狂龙近身相博,还是撤退的时候,你们都躲在后方,未免太不够诚意了吧?” 慧幽反唇相驳:“难道我们事事为先,袁少侠就满意了?既然谈不拢,我等这便告辞,沙暴狂龙嘛,就交给袁少侠了。” 众尼纷纷叫好,起身要走,忽然一个声音在慧幽耳边响起:“慧幽师傅,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何况你还受人之礼呢?” 慧幽脸色微变,见众位师妹神色茫然,知道陆小远在运气传音,自衬不能做到这般入一人耳而不及余人的地步,走到他面前,压低声音道:“覆水难收,何况我们也伤了不少人。” 陆小远的声音又传入:“刚才在下若不传音,让令师妹都知道了,不知她们如何看待你这位大师姐?” 慧幽的神色僵住了,只听他继续道:“若给令师得知此事,不知她老人家又将如何?” 慧幽的脸色更加难看。水净上人得知此事,以后必定小看了她,而众师妹对她心生不满,她在水月庵就成孤家寡人了。懊悔起自己不该因一时贪念,瞒着众师妹收受陆小远的东西。 她权衡利弊,低声道:“算我认栽,东西都还你。” 众人的目光望向两人,神色有些古怪,显然怀疑两人私有情弊,陆小远脸上浮起恶作剧的笑容,凑到慧幽耳畔,低声道:“你刚才说过的,覆水难收,你给我我也不要了,只要你们帮我诛杀沙暴狂龙。” 慧幽望着他狡黠而坚毅的目光,长叹一气,这时她已完全处于被动,别无他法,愣了半晌,朗声道:“师妹们,做事有始有终,咱们帮他到底吧。” 布置妥当,神骁营将士和水月庵众人走进沙流魔域,这次不等炮击,沙暴狂龙听到声音,自动从沙里钻出,仰天长啸,成千上万的沙兵再次出现,向着众人围攻过去。 众将士结阵抵挡,神骁营头目取出炮仗,抛在圆盾阵周围,炮火环成一团火圈,沙兵前赴后继的冲击,却都被轰碎。 陆小远见沙暴狂龙又要喷吐强风,左手持长枪,右手青铜剑,飞纵而上,他并不抵挡,待强风脱口,狂龙的巨口将合未合之际,长枪一晃,刺入它上颚,沙暴狂龙痛吼一声,下颚也被枪尾刺入。 它嘴巴稍动,便觉钻心之痛,张不开也合不拢,便再也无法喷出强风了,但陆小远也被它的翅膀拍中,它剧痛之下用了全力,陆小远落地后滚了几滚,似乎左肩的骨骼都碎成片了。 炮火中的神骁营将士催动狂雷天牢进攻,雷电一道接一道的劈来,沙暴狂龙翅膀一扇,一只沙罩护住身体。但它要同时维持沙兵和沙罩,分则力弱,沙罩防御有限,便承受了每道雷电的小部分伤害。 陆小远忍住肩头的剧痛,真气流转,又攻了上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沙暴狂龙身中数剑,逐渐的气力不支,它在空中划个弧线,想要钻进沙里,但听得一阵娇叱,数十道银光从地面飞射,正是水月庵门人出手阻敌。 沙暴狂龙头部被刺入几根银棒,伤势极重,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之后,扑腾着翅膀向下落去,所有的沙兵行动变缓,到最后一动不动,扑簌簌声响,化作遍地散沙。 陆小远落到地上,手掐法诀潜运真气,头顶出现大片乌云,起先颜色很浅,越来越浓,最后如同墨染,同时他脚下刮起黑色旋风,逐渐升高,托起了沙暴狂龙数百斤的尸体,带着尸体一同旋转。 其余人等见他对一具尸体使出这么强的功法,都觉奇怪,但听得雷声隆隆,雷光在乌云间钻来钻去,似要挣脱乌云的束缚,黑色旋风中发出幽怨的嚎哭,使人如临地狱。 又过一会儿,“卡啦!”一声巨响,惊雷从乌云间钻出,天地为之一亮,众人吓了一跳。沙暴狂龙的尸体被惊雷击中,立时化为焦黑。 正文 第三百八十四章 沙暴狂龙(3) 黑色旋风将尸体裹住,千百道雷电从云间发出,朝着旋风轰去,阴风散发出来,将附近的浊风黄沙一扫而空。阴风刮脸生疼,众人退在数丈之外,望着雷电大作、阴风呼啸的奇观,惊疑不定。 黑色旋风之中,出现一团黄的如大地般深邃的光芒,缓缓落向陆小远,将陆小远完全包裹,光芒吞吐,往陆小远体内钻去。 水月庵众尼见了,感到奇怪,一人向慧幽道:“大师姐,似乎是圣琅派的天地荡魔引啊?” 慧幽皱眉看了半晌,突然叫道:“不好!那小子在吸取狂龙体内的力量!” 众尼闻言大惊,都道:“他是怎么知道狂龙的秘密的?”有几人想要上前阻止,但没走上几步,阴风吹体,透骨生寒,只好退回。 良久,黄澄澄的光芒被陆小远完全吸入体内,终于风收雷歇,陆小远缓缓睁开双目,眸子又亮了几分,显然真气修为有了不小的增进。 他使用的功法便是圣琅派的失传神技“风雷炼魔引”,以九天惊雷、九幽阴风诛灭敌人,并能炼出魔兽体内精华,为施法者吸收。只是他以金蝉真气运转此功,效力大打折扣,倒有一半的精华浪费了。 他走到众尼面前,笑道:“多谢各位告知,否则暴殄天物,岂不可惜?”见众尼惊得说不出话来,道:“是各位昨晚在沐浴之时亲口说出的,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原来沙流魔域乃是土灵之所,沙暴狂龙久居此处,吸收了大量的土系灵力,只是此事少有人知,水净上人虽然知道,她修炼的真气偏重雷灵,修为又深湛,对此便不怎么感兴趣。慧幽等人修为较浅,沙暴狂龙体内的土系灵力对她们而言,就很有吸引力了。 她们来到天目岭,便想尝试着斩杀沙暴狂龙,熔炼它的尸体,获取力量,听说陆小远和飞虎队也来狩猎沙暴狂龙,便打定主意,借他们之手除掉沙暴狂龙,等他们走后,收取尸体。岂知消息走漏,眼看着要到手的力量反被陆小远夺走。 慧幽怒道:“姓袁的,你竟然出尔反尔,昨晚口口声声说不....不会来....若你信守承诺,怎会知道这个秘密?”毕竟被人偷窥洗澡并不光彩,她说起来遮遮掩掩。 陆小远伸出三根手指做起誓状,道:“我说话算数,你问问他们,谁去偷看过各位?” 众将士被盔甲裹得严严实实,话音传不出来,那圆脸小尼愤愤的道:“那你是怎么得知我们谈话内容的?” 陆小远笑道:“人族虽然没去偷窥,兽族要是饿了,去林间采果子的话,没准路过各位大美人的沐浴之处,没准看见了诱人的娇躯,听到了莺歌燕语,嘿嘿。” 众尼想起那蓝星神猴,恍然大悟,随即恼羞不已,叫道:“姓袁的,我们要让你跟沙暴狂龙一样,尸骨无存!”有几人手中银棒雷光激荡,运足了真气,蓄势待发。 陆小远淡淡道:“是么?”一掌击落,“碰”的一声大响,旁边沙地被轰出径长丈许的大坑,沙粒乱飞。 风雷炼魔引对真气的消耗极大,地位高手施展过后,往往会虚脱,但他刚把沙暴狂龙的一半力量纳入体内,因此真气未竭。望着地上的沙坑,心想:“我的修为又增进了一步。” 金蝉神功很是奇怪,无法像别的功法一样通过打坐运气来修炼,自从在寒荒,陆小远的修为莫名其妙的达到地位,直到今日,再无半点增进。 陆小远秉承青华的教诲,从未通过服食灵丹妙药、魔兽内丹、妖血来增进修为,这次是因水月庵门人有意相欺,才要半路打劫,抢先吸收了沙暴狂龙的灵力。 众尼见他随手一掌之威如此雄浑,比起师父也不遑多让,暗生忌惮,不敢贸然动手了。 陆小远道:“其实狂龙的力量太强,要是你们吸收了,只怕会承受不住而经脉寸断,我这也是出于保护你们的念头,才勉为其难吸收的,唉,可惜我一片好心却被你们误解,真是狗咬吕洞宾啊。” 众尼见他得了便宜还卖乖,更加气恼,慧幽沉声道:“刚才你所使的是天地荡魔引吧?原来你是圣琅派弟子。” 陆小远哈哈一笑,道:“天地荡魔引?我可没听说过,能将魔兽的力量熔炼出来化为己用的,可只有我的独门神功,炼魔大法。” 圣琅派的三大神技,武道之中无人不知,众尼确实不曾听说过天地荡魔引有炼魔的功效,便将陆小远所说的“炼魔大法”信以为真了。 慧幽冷冷道:“山不转水转,袁少侠既然投奔侯爷,以后咱们仍有合作的机会,告辞。” 她率领众师妹便走,只听陆小远传音道:“令师那边还希望小师傅多加遮掩,否则在下跟小师傅的交易,怕也瞒不住了。” 慧幽闻言站住,心想此人真是欺人太甚,听得陆小远又道:“要么小师傅主动跟令师坦白,要么请约束令师妹之口,别让她们把在这里吃亏的事说给令师,这也是为了保全各位的面子,谁让我为你们着想呢?” 慧幽虽然修禅,毕竟年轻气盛,听了他话,险些气炸了肺,转身怒目相视,看她神色,简直要将陆小远生吞掉。 陆小远漫不在乎的笑笑,道:“小师傅不必恋恋不舍,以后我想你了,便去水月庵探望。” 慧幽看看众师妹,哼了一声,拂袖而去,众尼跟着离去。 神骁营的将士眼见大功告成,兴冲冲的往外赶去,若非被盔甲包裹的严严实实,早就放声高歌了。来到外面,将消息一说,外面的将士都纵声欢呼。 枫沐笑呵呵的道:“袁少侠智谋过人,武功拔群,此番斩除魔兽,少侠功不可没。” 陆小远谦道:“枫将军过奖了,有道是一个好汉三个帮,若无飞虎队众位鼎力相助,我孤身一人岂能斗得过那凶兽?” 众人凯旋高歌的回师,路过天目岭的树林时,陆小远跟蓝星神猴分手,蓝星神猴在他裤脚上蹭了又蹭,显得依依不舍。 正文 第三百八十五章 惊闻变故(1) 陆小远伸手**着它毛茸茸的脑袋,笑道:“猴子,你多多保重吧。以后别太顽皮,这次有我帮你,下次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神色间难掩惆怅和不舍。 蓝星神猴温顺的点了点头,突然冲他做个鬼脸,嗤啦一声,陆小远低头一看,裤子被撕开一条大口子,蓝星神猴早已连翻三个筋斗,落在林间枝头,冲着他“叽叽”的笑了两声,转身没入林中。 枫沐等人哈哈大笑,陆小远哭笑不得,望着破烂的裤子,摇了摇头。 众人得胜归来,兴致高涨,一路上喝酒赌钱、摔跤角逐,陆小远一律奉陪,同他们玩的昏天黑地,直到枫沐提醒,说十日之期将至,陆小远才收敛一些,众军也加紧了行军速度。 第十天的上午,军队顺利到达旷天城北城之外,枫沐带领士兵返回旷天城旁的军城,那是官兵大部队的训练、居住之处。 陆小远将魔虎交还,往北门走去,还没进城门,一行十来人正在城外等候,为首的是魏府管家,魏琪,余人则是魏府奴仆。 魏琪见到陆小远,快步迎上,深深一躬,笑道:“袁少侠马到成功,在下先道喜了。” 捷报早已送达,陆小远跟他客气几句,问道:“魏管家这是?” 魏琪道:“是这样,侯爷昨晚归来,今日一早,在勇者校场接见晋州的大小官员。魏将军呈递了少侠的捷报,侯爷要召见少侠,魏将军派在下到此等候,说少侠回来,由在下带去沐浴更衣,然后直奔勇者校场,免得耽搁了时间,侯爷不高兴。” 陆小远道:“原来如此,有劳魏管家了。” 一行人来到晋州最大最豪华的澡堂,沐香池。老板见魏琪亲自带着人来,便加倍的上心,先请魏府的人在等候厅喝茶,又将陆小远让到雅间。 陆小远推开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仿佛到了烟雾缭绕的仙境,空气中还漂浮着花香,令人心旷神怡。跟着便是莺歌燕语入耳,几个娇俏的侍女迎上来,咭咭咯咯的说着话,要给陆小远宽衣。 她们只围了一条浴巾,光滑的藕臂和修长的腿露在外面,如玉般皎洁。望着面容姣好、活泼可爱的少女,陆小远一阵心猿意马,忽然凉飕飕的,上衣已被少女们脱去。 一个瓜子脸的少女笑嘻嘻的道:“公子爷请坐,我们帮你脱鞋脱裤。” 陆小远躺到柔软的皮椅中,两名少女给他脱去鞋袜,另一名少女则解他腰带,另有两女将葡萄、橘子瓣往他嘴里送,还不住撒娇:“公子爷,你吃我的。” 美食美酒环绕,鼻中嗅着少女体香和花香混合的气味,手掌感受着少女肌肤光滑的触感,陆小远心道:“谁要是来到这里还能专心致志的洗澡,不是太监就是女人。” 这时他已经一丝不挂,众少女望着他健美的身材,发出一阵惊喜的呼叫。能来这里的都是富豪权贵,他们要么老丑,要么脑满肠肥,似这般肌肉紧致的还真不多见,少女们心中均想:“要是他长得再俊俏些,倒贴钱我也愿意服侍。” 瓜子脸少女笑道:“来,公子爷,咱们下水吧。”房中有浴池和人工喷泉,泉口喷出来的也是温水。 少女们搀他起来,下了热气腾腾的浴池。陆小远躺在池中,微烫的池水刺激着神经,似乎所有的毛孔都张开了,没一个不舒泰。 少女们笑着给他搓洗,细微之处也照顾到了,她们手上的力道恰到好处,既能褪掉泥灰,也不会弄疼客人。 一个圆脸少女见陆小远怔怔的不说话,笑道:“公子爷,你在想什么呢?难道我们很丑,你懒得看我们一眼么?” 陆小远回过神来,道:“我简直是到了仙境。” 一个年龄较小的少女笑道:“公子爷真会开玩笑,这里可不是仙境。” 陆小远正色道:“怎么不是了?你瞧,仙雾缭绕,空气芬芳,而且,”在少女嫩脸上捏了一把,“还有这么多美丽的仙女,人间哪有这等场所?” 众少女嘻嘻的笑了起来,有的顽皮,在陆小远肌肤上轻轻撩拨,弄得陆小远一阵瘙痒,陆小远抓住一名恶作剧少女的手腕,端详着白白的小手,道:“这双手又白又美,还能伺候男人,真恨不得嚼碎了咽下肚去。”说着在玉手上亲吻了一下。 那少女大为得意,叫道:“你们瞧,公子爷亲我了,证明我最有魅力。” 其他少女娇声不依,拥在陆小远身旁,叽叽喳喳的道:“要亲就都亲,不许有偏有向。”“公子爷,你瞧,我长得不好看么?” 不知谁的柔荑玉指摸到了陆小远耳后,陆小远忽然惊觉,一下子坐起,望着众女。众女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一呆,随即恢复笑容,柔声道:“公子爷,怎么啦?” 陆小远摸了摸耳后,道:“不必你们服侍了,你们出去吧。” 众女都觉不解,道:“是我们哪里做的不好吗?公子爷说出来,我们会改的。”“公子爷和我们在一起不开心么?” 她们平日接待的客人,要么是急色的粗人,一上来就大肆揩油,要么就自持身份高贵,对众女颐指气使,很少遇见陆小远这样风流诙谐,能跟她们谈笑调侃的人。 召她们服侍,是需要提前付账的,就算中途让她们离开,澡堂也不会返钱,但众女均觉这长相丑陋的少年很有魅力,虽然钱已挣到手,却不愿离开。 陆小远摇了摇手,道:“你们很好了,只是我不习惯,请吧。”他忽然想到自己还戴着面具,他可不敢保证能一直处于清醒状态,万一玩的疯了,面具被哪个少女揭下,那就糟糕了。 他毕竟是客人,众少女不敢纠缠,只好道声告辞,出了房间。 陆小远正要摘下面具,随即心想:“魏文昇的耳目十分灵敏,这澡堂可未必就是安全的。”打消念头,泡了一会儿,将身上泥灰全部搓掉,又在喷泉下冲洗一番,擦干身子,来到更衣间。 正文 第三百八十六章 惊闻变故(2) 衣架上除了他原本的衣服,另有两套衣衫,一套内衣,一套外衣,裁剪、布料都十分考究,鞋柜里还有一双锃亮的牛皮靴子,陆小远穿好,出了雅间。 外衣领上缀有清凉玉,是以气候炎热,寻常人穿的是小褂短裤,陆小远内衣外衣都穿着,也不觉热。 等候厅中,魏琪见陆小远走进来,放下茶碗,站起身来上下打量着陆小远,赞道:“真是人靠衣服马靠鞍,少侠换上这一身,果然是精神焕发,英俊....嘿嘿,潇洒。”他睁眼说瞎话的时候,毕竟难以心安理得。 魏琪事先命人牵来火龙驹,众人骑着火龙驹,往勇者校场赶去。龙马是天生的神骏不凡,火龙驹则是人工培育的名贵坐骑。这几头火龙驹目光炯炯,颈上火焰腾飞,雄健威武,显然是花了大力气培育出来的,虽然不及龙马,却也算是难得了。 在街上走着,一行人自然吸引了百姓的目光,阳光明媚,街上人多,火龙驹行的也慢,百姓们的艳羡、赞叹都传入一行人的耳中。 走到长街转角时,忽听得路旁闲坐的一人说道:“待会儿那姓贺的贼女人就要游街了,你去不去看?” 另一人道:“当然去了,这可是难得的好戏。我听说到时候大白鹅要到场呢,不知她面对着亲生女儿,又要说些什么。” 陆小远闻言,脸色微变,魏琪也听到了两人的谈话,见陆小远怀疑的目光望过来,笑道:“袁少侠不必多心,这两人搞错了,是青石镇一个姓贺的女贼被捉了,要游街。” 只听那人道:“这贺雨晴也是胆大包天,手脚不干净、爱偷东西也就算了,这次竟然变本加厉,偷袭帝国命官,这不是找死么?” 陆小远脑袋“嗡”的一声,又听那人的同伴道:“我看未必,那成霸天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被他欺负过的良家少女还少么?兴许他是**不遂,反咬一口。”他也知这种话不能公然说,特意压低了声音,但陆小远修为深湛,一个字也没漏。 魏琪马鞭一甩,将二人的茶桌掀翻,茶壶、茶碗摔得粉碎,厉声喝道:“大胆刁民!滚!快滚!” 两个闲汉认得魏琪,不敢作声,赶紧跑了。 陆小远心道:“怪不得魏文昇不容我回旅店,还特意派人拦我,原来另有目的。贺姑娘她.....”见前方商贩、行人众多,乘马多有不便,纵身一跃,落在茶馆屋顶上,施展御风术,朝着旅店疾驰而去。 他来到旅店门前,还没进店,便被门旁墙上的一张告示吸引: 典刑司通告:刁民贺雨晴,居心不良,勾引帝国命官成霸天至旅店房间,欲伺机杀之,反被成霸天制服,送至本司。经调查取证,其罪坐实。本司宣判,三日后巳时,押送贺雨晴游行全城,午时三刻东街刑场,开刀问斩。 落款处是日期和官印,日期正是三日之前。 刹那之间,陆小远心中被怀疑和震惊填满了,自己离开短短十天,怎会发生这样的变故?贺雨晴又怎会蓄意刺杀成霸天?想到那日大白鹅宅子门口,成霸天望向贺雨晴时充满色欲的目光,陆小远便觉事情的真相并非这张告示所言。 旅店老板正在打盹,耳边传来“笃笃”两声,有人在敲桌子,他抬头一看,见是陆小远,不由得惊呼一声,随即神色有些慌张。 陆小远双目直逼向他,冷冷道:“怎么,我又不是吃人的妖怪,你怕什么?” 旅店老板强自笑道:“是,小人并没害怕。袁少侠此次远出可还顺利?”目光躲躲闪闪,不敢与陆小远对视。 陆小远笑了笑,道:“还可以。”转身要上楼,忽然道:“我好多天没回来,麻烦老板派人给我清扫一下房间。” 老板道:“少侠不在的日子里,小人每天都派人清扫,很是干净。” 陆小远笑道:“还是当面清扫,我看在眼里,比较踏实。”语气虽然平和,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上楼推开房门,房间倒还洁净,只是隔壁的少女却没有了。坐了一会儿,老板拿着扫帚、抹布走了进来。 陆小远奇道:“店里的伙计呢?” 老板笑笑,道:“小店不打算干下去了,便把伙计都辞退了。” 陆小远道:“不会吧?你这店备受大将军的青睐,我还是大将军介绍来的呢,怎会干不下去了?” 老板小心翼翼的道:“现在开旅馆的挣不多少钱,不如做生意来钱快。” 陆小远淡淡道:“挣不着钱倒也没什么,要是挣了昧心钱,那可寝食难安了。” 老板额角渗出汗珠,强笑道:“少侠在说什么?小人听不懂。”话音刚落,寒光闪动,锋利的匕首直指他咽喉,吓得老板大叫起来。 陆小远真气发出,在两人周围形成一只气罩,声音便传不出去了。他将老板按在凳子上,一字字的道:“听好了,我问你什么,你都照实说,要是撒一句谎,我就割掉你一根手指。手指割完了割脚趾,脚趾割完,就轮到脑袋了。” 话语冰冷冷的,不含任何感情,老板哀求道:“少侠饶命,小人只是个底层的小人物,人家说什么,我就得听什么,少侠别为难小人。” 陆小远将他的右手按在桌子上,匕首在他拇指上比划着,随时可能斩落,问道:“门口那张官府告示上说的,是真是假?” 老板哭丧着脸道:“官府说的话,我们老百姓根本没有反驳的资格,只能认为是真的.....啊!”拇指剧痛,指甲被整片削下,鲜血涌出。 陆小远道:“你这不算说谎,但是没有答到点子上。事发的时候你一定在场,外面的百姓可以说不知道,你却不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 旅店老板知道这些江湖中人的身上都背着命案,他要杀自己,不过是举手之劳,虽然魏文昇那边严令泄密,毕竟眼下要考虑的,是从这少年手下保全性命,颤声道:“是...是假的。”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七章 惊闻变故(3) 陆小远掏出一瓶止血药粉,涂在他伤处,道:“你把事情真相告诉我,一句假话,一根手指。”匕首轻轻放在他拇指根处。 老板已不敢隐瞒,只得招供:“少侠走后,董将军安排了四个士兵把守在贺姑娘门口,钱员外又想来骚扰,反被士兵乱棍打出。” 陆小远心道:“姓钱的真是一剂狗皮膏药,看来若不揭他一层皮去,他是不会长记性的。” 老板继续道:“七天之前,钱员外把成队长带来了,成队长大吼了一通,那四个士兵就走开了,紧接着成队长进了房间,里面就传出女人的哭叫声音,后来成队长的两个手下轮番进去,最后是钱员外。等钱员外出来,他们四人下楼时,贺姑娘手持剪刀冲出来要刺四人,当时她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在混战中,贺姑娘被制服,不过钱员外被她刺成重伤,当时不少人都看见了这个场景.....”见陆小远脸色越来越阴沉,他便说不下去了。 陆小远冷冷道:“然后呢?” 老板小心翼翼的说道:“然后贺姑娘被带到了典刑司,发生了什么小人不知道,四天之前,典刑司的人往店门口贴了那张告示。” 陆小远也猜到了典刑司中发生的事:这么多人作证,贺雨晴当然被判成刺杀命官之罪,而典刑司的人慑于魏文昇的权力,不敢追究成霸天的罪恶,于是罪过就全部由贺雨晴承担了。 沉默半晌,他叹了口气,也不理会提心吊胆的老板,来到隔壁贺雨晴的房间,推门而入,只见房中空荡荡的,只剩了一只衣橱,一张光秃秃的床板,被褥、纱帐等床上用具也全都被收走了。 。。。。。。。。。。。。。。。。。。。。 巳牌时分,典刑司大门张开,锣声响起,一队手持铜锣的官兵走出,跟着一行骑兵缓缓出来,为首的身材高大,神色傲慢,正是火枪队长成霸天。之后是一群官兵拥着一只囚车,囚车内的女子头发蓬乱,面容憔悴,背后亡命牌上赫然写着:立斩造反刁民贺雨晴。 一名老者打开卷轴,高声宣道:“刁民贺雨晴,意欲刺杀帝国官员,可谓罪大恶极,十恶不赦,经本司审讯判决,先进行全城游行,后于午时三刻开刀问斩。现在,游行开始!” 官兵拥着囚车,在众百姓的注视下缓缓行进,火枪队在前,成霸天大声道:“各位帝国的子民们,这女人你们想必都认识,她自小就爱偷窃,品德败坏,且屡教不改,但官府宽大为怀,并未对她进行追究,希望她能自省,岂知她非但不知悔改,还变本加厉,竟蓄意谋害本队长,这种肮脏龌龊的罪人,怎么配活在世上?” 人群中立刻有人叫道:“贱女人,去死吧!”“这种祸害,早就该把她千刀万剐!”谩骂声轰然响起,一发不可收拾,跟着臭鸡蛋、烂菜叶等秽物纷纷抛向贺雨晴。 转眼间,贺雨晴污秽不堪,身上也散发出恶臭的气味,比起街头的乞丐也还不如。 成霸天脸上露出残忍的狞笑,一回头,见贺雨晴坦然承受着辱骂和秽物,不哭也不叫,心中暗暗恼火,朝那老者使个眼色,路过十字街口时,一辆车子驶到贺雨晴的囚车旁,车里站的一人却是大白鹅。 成霸天厉声道:“大白鹅,你只会生女儿,不会教女儿,该受连坐之罪!” 大白鹅在车里跪倒,连连磕头:“大人饶命,我早和她断了母子关系,我把她卖掉的时候,成队长你是亲眼看见的。” 那老者捋须道:“帝国对待良民都是本着宽大为怀的态度,既然你跟贺雨晴解除了母子关系,我们也不难为你。”顿了顿,道:“当着全城百姓的面,你表个态吧。” 大白鹅一怔,很快明白了老者的意思,道:“是,是。”站起身来,指着贺雨晴破口大骂:“你个扫把星,老娘也不知跟哪个狗东西结合,生出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你活着半点屁用都没有,死了浪费棺材,污了土地,老娘就不该生你出来,及早堕胎才是…..” 她骂人的词汇十分丰富,众人渐渐停止辱骂,听她五花八门的粗言秽语。她骂到恼处,甩手两个耳光,扇在贺雨晴脸上,向那老者赔笑道:“大人,这下您满意了吧?” 成霸天冷冷的道:“你瞧这小贱人,一点悔过的意思都没有,打,继续打。” 大白鹅望见成霸天,便想起他曾向自己提亲,要纳贺雨晴为侍妾,能傍上这样一座靠山,她自是欢喜不尽,贺雨晴却严词拒绝,害她错失享清福的良机。 一念及此,大白鹅气恼不已,骂道:“不知好歹的小贱人,我打死你!”连扇几个耳光,贺雨晴的脸高高肿起,火辣辣的疼痛,心里也不知是苦,是酸,还是恨。 这时游行部队走到了中央大街,老者道:“好了,停手吧,她毕竟是你的女儿,虽然罪恶滔天,还是交由法律惩处吧。” 大白鹅讨好的笑道:“是,多谢大人慈悲,对这小贱人网开一面。” 士兵将她拉走,忽然人群中挤出几个混混,为首之人高声叫道:“小婊子,你淫贱无耻,勾引我家的公狗,老子要为它讨回公道!”几人拥上前去,手臂探入囚车,“嗤啦”“嗤啦”几声,将囚裤撕烂,露出两条修长而结实的大腿。 官兵们并不阻止,老者摇头叹道:“唉,贺雨晴,想不到你竟不顾人伦,连畜生也不放过,真是….唉。” 成霸天冷笑道:“这小贱种就不配称之为人,孙判官不必为这种东西惋惜。” 那几个混混够不着贺雨晴的上身,伸手摸向贺雨晴的私处,贺雨晴双腿加紧,大为惊恐,尖声呼叫起来。百姓们在旁看着,颇觉解气,更有人高声起哄,推波助澜。 陆小远便混在人群中,见贺雨晴被当众羞辱,再也按捺不住,越众而出,落在囚车旁,“碰”的一声,跟着呻吟、呼痛声音响起,几个混混被打飞出去。 正文 第三百八十八章 洗冤(1) 众官兵挺起兵器围住陆小远,厉声呼喝,火枪队的骑兵也掏出火枪瞄准,成霸天看清来人,嘿嘿一笑,道:“呦,袁少侠回来了,少侠先去拜见侯爷吧,中午我请你喝酒。” 陆小远喝道:“成霸天,你少装蒜!你作恶多端,还有脸堂而皇之的宣判别人,就不怕遭报应吗?” 成霸天笑道:“我做什么恶事了?你有证据吗?这小贱种意欲刺杀本队长,当时不少人可亲眼看见了,还有那把带血的剪刀是物证,铁证如山,无可反驳。” 陆小远怒道:“你和姓钱的老贼勾结,玷污民女,她出于激愤才要杀你,这就叫官逼民反!” 成霸天脸上掠过一丝阴云,道:“袁少侠,你说话前最好想清楚了,免得事后后悔。” 陆小远大声道:“我这就去找晋州侯告发你,我就不信,你在侯爷面前还能一手遮天,把黑的变成白的。” 成霸天一怔,随即猖狂的大笑起来,道:“你去告啊!有魏将军保着我,就算侯爷又能把我怎样?倒是你,得罪了魏将军,当心死无葬身之地!” 他望一眼贺雨晴,狞笑道:“袁少侠,你还真够意思,这小贱人竟然还是完璧,老子当日可是一枪见血呢,哈哈哈,不过这几天来,老子和兄弟们在大牢里也玩够了,杀了她也没什么可惜的。” 他仗着权势,虽然当着全城百姓的面,仍无所顾忌的说了出来。众骑兵大声哄笑,笑声中充满嘲讽和猥亵。 陆小远双目通红,叫道:“我杀了你!”纵身飞上,成霸天手一挥,众骑兵扣动扳机,数十颗弹丸发射。 陆小远聚气成盾,护住全身,但听得“当当当”声音不绝,挡下一轮射击,他手臂被震得剧痛,经脉间的真气紊乱,气盾也被最后一颗弹丸打碎。 第二轮弹丸连成一排射来,陆小远身在半空,无法借力纵高,只好使个千斤坠,向下落去,一枚弹丸奔着脑门射来,陆小远手掌聚气,横在额前,蓦地一痛,弹丸已嵌进肉里。 他双足着地,见第三轮弹丸射到,但已来不及运气抵挡,双臂向后探出,从士兵手里抓来两面盾牌,重叠起来,挡在身前。 每一面盾牌重达二十斤,可以挡住仙位高手从正面发动的全力一击,但三枚弹丸同时射中盾牌,陆小远被一股巨力推飞,后背重重的撞在了囚车上。 火枪队发枪三轮射击,误伤了一些无辜百姓和士兵,场面大乱,众人奔走呼号,四下逃窜。 火枪队装填弹药,那老者喝道:“拿下这反贼!”两名武者纵身跃起,手持兵刃攻上,另外两人一男一女,似是夫妇,他俩手持灵珠,口念咒语,灵珠光芒大作,飞出一条巨蟒,一头黑豹,扑向陆小远。 情势急迫,陆小远下手再不容情,双掌猛推,两股气劲排山倒海的冲出,手持兵刃的两人尚未与气劲正面接触,先被激起的劲风逼得呼吸不畅,气劲攻到,“砰砰”两声,两人如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 他经过天目岭一行,修为又增进不少,这两人虽然是典刑司出色的高手,也禁不住他的两掌。 黑豹和巨蟒双双攻到,陆小远手刀切出,先后击中两兽,两兽化作一团光芒,消散在空中,忽然背后风响,陆小远急忙仰身,黑豹从他上方窜过,陆小远一招“震天神掌”,将黑豹击溃。 这时双足一紧,巨蟒又将他缠住,他大喝一声,真气炸开,将巨蟒震散,心道:“这两只畜生是真气所化,攻击它们徒然无用。”身形一晃,已到手持灵珠的夫妇身前。 这对夫妇要的只是缠住他,给火枪队争取时间,见他身法如此之快,不由得一惊,手掌一空,灵珠已被陆小远夺去。 见火枪队数十把枪对准了自己,陆小远将两枚灵珠掷了过去。 成霸天见灵珠来势急劲,风声大作,心想若被击中不死也得重伤,抬手两枪,将两颗灵珠打的粉碎。 众火枪兵尚未叫好,“轰”的一声巨响,青、黑双色气芒混成一团,随即爆裂开来,强光耀眼,众兵伸臂挡住眼睛,被爆炸产生的劲风推下翼豹,有几个修为弱的当场晕了过去。 这两颗灵珠乃是夫妇二人精心炼制而成,将兽魂封印其中,临敌作战威力不小,见灵珠被毁,二人如同心头肉被人剜去,跺脚嗟叹。 陆小远喝道:“成狗贼,小爷要你狗命!” 成霸天身为队长,实力高出寻常火枪兵不少,他受到劲风冲击,稍微晃了晃,便定住身形,见陆小远急冲过来,抬手一枪,催动翼豹掉头便跑。 陆小远双臂交叉,挡住弹丸,同时被震退数尺,忽听得那老者叫道:“杀了这小贱种!”转头一看,老者正指挥士兵要杀贺雨晴,怒道:“畜生!”双腿连环踢出,将囚车旁的三个士兵踢飞,第四脚将老者踢在墙上,老者落地后昏死过去。 陆小远长剑出鞘,劈开囚车,伸臂揽住贺雨晴,轻声道:“抱紧我。”正要施展御风术,轧轧声响,一群将士拥着四台狂雷天牢开向这边。 为首的将官令旗指向陆小远,叫道:“大胆反贼,竟敢偷袭执刑人员,抢劫人犯!” 陆小远朗声道:“将军明鉴,成霸天欺凌无辜少女,反而诬告被害人刺杀官员,在下要去找侯爷讨个公道。” 军队中闪出一人,劝道:“袁少侠,为了一个卑贱的女人得罪魏将军,那可大大的不值,你把她交出来,侯爷正值用人之际,不会难为你的。” 这人正是董四和,陆小远见了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喝道:“姓董的,我让你保护贺姑娘,你是怎么保护的!?” 董四和面露惭色,道:“此事怪不得我啊,成霸天的官阶高过我,又是魏将军的亲信,他来了,我只有靠边站的份儿。” 为首的将官喝道:“反贼,既然你执迷不悟,别怪本将军不客气!”令旗挥落。 正文 第三百八十九章 洗冤(2) 经过天目岭一役,陆小远很是了解狂雷天牢的厉害,那将官持旗的手将落未落之时,他便已发力后纵,雷电击空,顺势朝前一划,在距离陆小远数寸之处,力道消尽。 陆小远转身要逃,一群空骑兵从后方包抄过来,数百只吞炎梭罗鸟喷出火球,如下了一阵火雨。 陆小远心道:“后退的话,进入狂雷天牢的范围,再要逃跑就难了,只好拼上一拼。”青铜剑回旋成一片光幕,遮在斜上方,左臂抱紧贺雨晴,朝外奔逃。 火球不断的击落,青色光幕纹丝不动。这时空骑兵距离地面不过三丈,催动坐骑,挥舞着弯刀冲向陆小远。 陆小远握紧长剑,叫道:“挡我者死!”长剑抡了一圈,横向暴斩,剑气以无坚不摧之势向前推进,当先的数十名士兵被拦腰斩断。 陆小远使出“惊雷闪”,化作雷光急冲之际,剑招源源不绝的使出,雷光之外裹了一层青碧色冷气,在空骑兵群中划出一条弧线,又有数十个士兵落地。 陆小远见各处受伤都不严重,便不停留,发足疾奔,躲进一条僻静的小巷,将贺雨晴放下,见她腰间、肩头也受了三处刀伤,取出药物给她治伤。 贺雨晴道:“接下来你要怎么办?” 陆小远道:“咱们去找晋州侯。这时晋州大小官员都在勇者校场,他不敢公然偏袒,定会主持公道。” 贺雨晴摇了摇头,苦笑道:“没用的,官官相护,他怎会为了我一个卑贱的女子得罪自己的大将军?” 陆小远道:“那也要试上一试。他若偏袒成狗贼,我便自己动手报仇,决不让那狗贼逍遥法外。” 贺雨晴沉吟半晌,道:“好吧,事不宜迟,这便去往勇者校场吧,待会军队全城搜捕我们,一出去就被发现了。” 她自小在旷天城长大,对城中的犄角僻处很是熟悉,二人拣小路走,虽然用的时间较长,却也没惊动官兵。 二人躲在小巷口处,陆小远探头望望,街上无人,贺雨晴道:“这条路走到头,就是勇者校场了。” 忽然一骑闯入视线,往勇者校场的方向驰去,陆小远凝目一看,正是成霸天,恨恨的道:“这狗贼要去寻求魏文昇的保护,我这便宰了他。”加速追出。 他是地位高手,速度奇快,成霸天胯下的翼豹却也是同种中的佼佼者,加上二人相距较远,陆小远追到他五丈外时,成霸天已到卫兵哨卡处,勒住了翼豹。 陆小远向前一纵,距离成霸天只有三丈不到的距离,暴喝一声:“狗贼纳命来!”一记断浪斩朝着成霸天背后招呼过去。 眼看成霸天要被斩成两片,两条人影倏然而至,分站成霸天面前的左右,两根长枪一挑,龙吟声响,双龙齐出,挡下了断浪斩剑气。 双方气劲碰撞,四下乱涌,翼豹一声低吼,被气劲推倒在地,成霸天一个倒栽葱,头上脚下的摔往地面。一名持枪人伸手一揽,将他身子拨正,成霸天屁股着地,才免了脑浆迸裂之祸。 他抬头一看,救命之人金发金眼,皮肤雪白,认得他是晋州侯麾下金枪双雄之一的韩毒龙,感激的道:“多谢韩兄救命之恩。”死里逃生,冷汗涔涔而下。 金枪双雄之一的薛恶虎持枪指着陆小远,喝道:“你是何方狂徒,竟敢在晋都之中偷袭帝国官员,活的不耐烦了吗?” 陆小远冷冷道:“要命的躲开!”将贺雨晴往地上一放,一招大河之剑,身形飘飞,剑光直贯薛恶虎的咽喉。 薛恶虎“咦”的一声,没料到这人会突然动手,他挺枪招架,剑光一闪,旁边的成霸天痛呼一声,手臂已被刺中,鲜血淋漓而下。 韩毒龙将成霸天拉在一旁,大喝一声,跃在半空,长枪当头砸落。 陆小远身形飘转,避开这一击,顺势一剑刺向薛恶虎。三人你来我往,斗在一处,薛恶虎只因开始时不防备,被陆小远压制一招,后来虽有韩毒龙从旁相助,却始终无法逆转这一招之颓势。 卫兵本欲上前相助,但三人施展全力,方圆数丈之内劲风回旋,根本无法近身,想要放箭,三人身法迅捷,辗转腾挪,恐怕伤到自己人,因此只能看着干着急。 成霸天观望战局,右拳不断击打左掌,咬牙切齿的道:“韩兄,薛兄,这人是燕贼派来的奸细,杀了他!”目光一瞥,一行数人从校场往这边走来。 他见到为首之人,便是见到了救星,高声呼道:“将军!”飞奔过去,跪倒在魏文昇面前,叫道:“将军救命!” 来人正是魏文昇,他观看一会儿战局,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袁少侠怎么会跟金枪双雄打起来?”侧头道:“鬼先生,麻烦你了。” 鬼见愁点点头,飘然来到三人近前,两条长袖甩出。虽然战局中劲风呼啸,这两条柔软的袖子却不受风力干扰,搭在韩毒龙和薛恶虎的两条枪上,二人再要施展招数,长枪便不受控制了。 这时陆小远的长剑刺向薛恶虎咽喉,薛恶虎的枪头上升起一阵紫黑色烟雾,化作幽魂盾,挡住了长剑。 鬼见愁可以趁此间隙施展摄魂术,但他只求令双方罢斗,便没进行反攻。 成霸天附在魏文昇耳边,不知说了什么,魏文昇向陆小远道:“袁少侠,侯爷就在场中,你先去拜见他吧。” 以魏文昇之精明,必定早知内情,而且他不插手,典刑司也不会黑白颠倒,反诬贺雨晴意图刺杀帝国官员。陆小远如何信得过他?把贺雨晴带过来,道:“有劳将军先处理了贺姑娘的事情。” 魏文昇面露不悦之意,道:“这件事少侠不必管了,我自会处理。” 陆小远道:“若不给受冤之人一个交代,在下绝不撒手不管。”话音平淡,却坚定无比。 魏文昇沉声道:“少侠实力不凡,可也不能贡高自大,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吧?” 正文 第三百九十章 洗冤(3) 陆小远淡淡道:“我只是不想看着恶人逍遥,善人遭殃。” 二人对峙良久,谁也不肯退步。魏文昇一转头,见一行人往这边走来,忙迎上前去,向为首之人躬身道:“惊扰了侯爷,十分抱歉。” 陆小远心中一凛:“晋州侯山日晞。”凝目望去,只见这晋州侯身穿红袍,头戴金冠,约莫三十多岁,一身华贵之气。 他来到近前,卫兵和金枪双雄肃立行礼,意态甚恭。山日晞打量陆小远一会儿,道:“魏将军,这人是谁?” 魏文昇见陆小远不听自己话,心里着实恨极了陆小远,但他已经向晋州侯举荐此人,再无回转的余地,道:“这位便是属下曾提起的袁柳,袁少侠,他年纪虽轻,武功却不弱。” 山日晞向陆小远道:“既有魏将军的举荐,袁少侠对帝国的忠心和武功,本侯都很放心了。走,咱们入场。” 陆小远道:“侯爷留步。” 山日晞道:“怎么?” “在下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侯爷。” “哦?说来听听。” “若有官员仗势行凶,凌辱良家女子,该当何罪?” “按照武威圣律,罪该凌迟。” “那么官官相护,诬陷好人,酿成冤假错案,又该当何罪?” “情节严重的斩首示众,且其后世子孙永不可为官。” 陆小远道:“多谢侯爷指教,眼下有一件事请侯爷定夺。” 魏文昇插口道:“各位大人都在等候侯爷,袁少侠有话不妨进去说。” 三百个座位在校场外缘围了三圈,坐的是品阶较低的官员和将官,场中两列座位,一列坐的是晋州李家的人,另一列是坐的是帝国高官。 晋州侯走到中央的太师椅坐定,道:“袁少侠,你有何事要告诉本侯?” 陆小远便把贺雨晴遭受玷污、官官勾结陷害良家女子的缘由起末都说了,最后道:“侯爷,成霸天应当如何处置,还望侯爷示下。” 晋州侯脸色变得有些难看,问贺雨晴道:“贺雨晴,袁少侠所说,你都认同么?” 贺雨晴双手垂下,紧紧握拳,内心似乎在挣扎,过了半晌,道:“我都认同。”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哗然一片,望向贺雨晴的目光中充满了幸灾乐祸、嘲讽和蔑视。 晋州侯目光转向魏文昇座后的成霸天,道:“成队长,你怎么说?” 成霸天道:“侯爷明鉴,七日之前,这女人勾引并欲刺杀下官,这一点有很多人都可以作证。她阴谋未遂,袁柳便带她到这里,想通过花言巧语诬陷下官,其心可诛啊。” 陆小远大声道:“成霸天,你和你的手下,还有钱老头欺辱贺姑娘在先,贺姑娘出于悲愤,才冲出去要杀你们的!” 魏文昇淡淡道:“袁少侠,话不可以乱说。贺姑娘行刺成队长,还把钱员外刺成重伤,乃是众目所瞩,但你说成队长非礼贺姑娘,可有证据么?” 陆小远道:“当然。贺姑娘追杀成霸天的过程,有不少人看见,成霸天四人对贺姑娘施暴的过程,客如归的老板却很清楚,不妨把他叫来对质。” 晋州侯道:“魏将军意下如何?” 魏文昇道:“在下若不同意,岂不显得心里有鬼?” 四个士兵前往客如归旅店提人,在座众人低声议论起来:“这小子真是疯了,为一个下贱的女子得罪魏将军,怕是不打算活着走出晋州了吧?”“他们武者不都这样吗?自称维护道义,其实是愚不可及,自寻死路。” 璐瑶夫人笑道:“这小子最开始跟崔季对着干,现在又跟魏文昇较上劲了,难道没有对头他就活不下去?” 她上首位置空着,下首坐着一名神色精悍的中年人,脸上肌肉如岩石般坚毅,仿佛对眼前之事毫不关心,忽然开口说道:“他就是袁柳,魏文昇算是他的伯乐,他却如此回报知遇之恩,倒是少见。” 璐瑶夫人将一缕黑发撩到耳后,悠悠的道:“我倒是很想看看,他在魏文昇的手段之下,能支持上几个回合。” 过不一会儿,士兵将客如归的老板带到。强兵环伺,刀枪如林,无形的威严压来,老板不由得两腿打颤,跪倒在地,道:“小人方键,是客如归旅店的老板,叩见侯爷和各位大人。” 晋州侯淡淡道:“免了。本侯问你,有人说七日之前,也就是贺雨晴在你店里袭击成霸天的那日,是成霸天向贺雨晴施暴在先,可有此事?” 老板脑袋不敢稍抬,眼珠努力上翻,瞥一眼泰然安坐的魏文昇,道:“启禀侯爷,并非如此。成队长并未向贺雨晴施暴,倒是贺雨晴勾引成队长,成队长坐怀不乱,贺雨晴恼羞成怒,才偷袭成队长一行人的。” 成霸天嘴一咧,露出阴险的笑。 陆小远怒道:“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你亲眼见到成霸天等人轮流闯入贺姑娘的房间,还听到过贺姑娘的哭叫声。” 老板这时胆气很足,反驳道:“你拿刀子逼着我,要我根据你的暗示说话,我若不听话,早就没命了。各位大人请看。”说着抬起受伤的拇指,道:“这是袁柳逼供造成的,还望各位大人给小人做主啊。” 一名黑须将官有心讨好魏文昇,站起身来,厉声喝道:“好啊,姓袁的,你为了栽赃嫁祸,竟不惜伤害无辜百姓,该当何罪!” 陆小远望着魏文昇,冷笑一声,道:“魏将军,你好手段。他若不按照你的指示来说,便会如同店里的其他伙计一样失踪了吧?” 魏文昇淡淡道:“人家口口声声说的是你袁少侠拿刀子恐吓他,袁少侠怎么倒打一耙?” 陆小远冷笑道:“魏将军,我就知道会有这种事。你看,这是什么!”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抖开了,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文字。 晋州侯身后一名仆从上前,接过纸张,呈给了晋州侯,晋州侯览罢,道:“魏将军,你看。” 仆从将纸张转呈给魏文昇,魏文昇看了,原来纸上写的是钱员外的供词和画押。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一章 伏法(1) 钱员外被贺雨晴刺成重伤,在黄河镇的回春医馆住院疗养,陆小远从旅店老板口中问出真相后,距离巳时还有一段时间,便赶到黄河镇,潜入回春医馆,设法套出了他的口供,并逼他画押。 魏文昇将纸张一下下的折叠,道:“怎么证明这不是你威逼造成的?” 陆小远道:“姓钱的虽然伤势未愈,头脑却很清楚,侯爷大可将他抬过来,在下当众跟他对质,自会真相大白。”要对付胆小愚蠢的钱员外,陆小远大有把握。 晋州侯再次派出人去,这次耗时较长,带回来的却并非钱员外,而是一名医生。 那医生跪倒在地,道:“小人是钱员外的主治医师,昨夜丑时,钱员外突然伤势恶化,虽然施治及时,他毕竟年迈,没挨过这一关,当场逝世。” 陆小远闻言,大吃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成霸天冷笑道:“小子,钱员外昨夜逝世,你今天见到的,难道是他的鬼魂?” 众人发出几声带有讥嘲之意的轻笑,这份钱员外的供词画押,当然不足为信了。 陆小远心念一转,叫道:“魏文昇,你杀人灭口!”钱员外一死,去世的时辰、原因、经过,自然是医生说的算,现在看来,医生是接受了魏文昇提供的说辞。 成霸天怒道:“混账!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诬陷本队长和魏将军,居心叵测,现在本队长怀疑你是燕贼派来搅乱晋州的奸细!火枪队预备!” 数十名火枪兵抬枪对准了陆小远。 陆小远心道:“看来我的所有行动都没瞒过魏文昇,应该是我前脚离开医馆,后脚他的杀手便去灭口、串通说词了。” 忽然想道:“百密必有一疏,医馆这么多人,口供难免出现差错,若将医馆的人挨个查问,或许还有机会。”望一眼周围虎视眈眈的火枪兵,暗暗叹息:“现在我说的话没什么可信度了,挨个查问耗时太多,晋州侯不会同意。” 魏文昇一抬手,道:“侯爷在此,你们都退开。”众火枪兵收枪撤回。 魏文昇道:“袁少侠,想来你我之间存有误会。年轻人嘛,都有意气用事的时候,也怪不得你。这样吧,你向成队长道歉,再将贺雨晴送到有司法办,咱们仍当你是好朋友。侯爷,属下的提议,不知可行否?” 晋州侯道:“魏将军宽宏大量,本侯当然没意见。袁少侠,你这就向成队长道歉吧。” 陆小远长叹一声,又是气恼又是不甘,同时还感到可笑。一群高高在上的帝国官吏,伤害了一个无辜少女,却用各种冠冕堂皇的说辞遮掩丑事,反将少女判成罪犯,在他们眼中,百姓的尊严和生命,恐怕还没有比鞋底的烂泥高贵吧? 那黑须将官见陆小远迟迟不动,喝道:“袁柳,你别不知好歹,还不向成队长道歉?” 贺雨晴一直默然无语,这时突然说道:“侯爷,各位大人,我有证据。” 众人闻言,感到诧异,目光纷纷投向贺雨晴,只听她颤声说道:“那日成霸天和....和....他们.....我用韶华珠记录了当时的情形。” 魏文昇和成霸天脸色大变。当日,成霸天将贺雨晴送到典刑司后,便带着人到客店中贺雨晴的房间去销毁证据,被褥、桌上用具全都被收走,却并未发现有韶华珠,如此看来,是贺雨晴偷偷藏起来了。 魏文昇脸色旋即淡定,成霸天的慌张之色却没来得及收敛,晋州侯看在眼里,脸色也很不好看,过了半晌,道:“来人,跟着贺雨晴去取证据。” 陆小远道:“侯爷,在下陪同前去。” 晋州侯虽然不情愿,却无拒绝的理由,只得应允。 陆小远和贺雨晴在前走着,一队官兵紧跟其后。离开勇者校场,陆小远道:“你有证据怎么不早说?” 贺雨晴苦笑一声,道:“现在说也不算晚。” 陆小远叹了口气,柔声道:“放心,亮出证据来,自会还你公道。” 一行人来到客如归旅店,上楼来到贺雨晴房内,贺雨晴钻到光秃秃的床下,取出来一只小盒,打开来看,里面正是一颗韶华珠。 陆小远心道:“嗯,她若当日将韶华珠交给典刑司的人,典刑司为了保住成霸天,定会将其销毁,这时候拿到众人面前,成霸天便无从抵赖了。”不禁佩服这女子考虑周到。 众人也不耽搁,径往校场赶去,路过商业大街时,一人迎面赶来,却是王九九。 陆小远心道:“他已经投靠了魏文昇,不知有何话说。” 王九九来到近前,拱手抱拳,单刀直入:“在下得以活命,全仗袁兄在魏将军面前美言,今日在下有良言相告,袁兄可愿听否?” 陆小远也不拐弯抹角,道:“王兄不必说,免得坏了我俩交情。等此事完结,在下自当请王兄喝酒,算作赔罪。”说着要走。 王九九叫道:“袁兄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袁兄当日能在魏将军面前求情,救在下一命,只怕在下没这个本事,在魏将军面前替袁兄求得饶命的机会了。” 陆小远哈哈一笑,道:“我命由我不由天,何况他魏文昇权力再大,也只是个凡夫俗子,连天都不是呢。”不再跟他啰嗦,拉过贺雨晴,疾驰而去。 王九九正要叫住他,跟随而来的士兵们将他推在一边,嚷嚷道:“让路让路,袁柳若中途逃走,你担待得起么?” 校场之上,成霸天脸上的肌肉不断抽搐,目光紧紧盯着校场入口,他知道,一旦陆小远带来强有力的证据,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将无从推诿,只能接受法律的严惩。魏文昇则意态悠闲,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靠椅把手。 校场上谁也没大声喧哗,只偶尔有人低声议论,不知待会儿陆小远的到来,会给眼前局面造成怎样的冲击。 成霸天眼珠一瞪,附耳低声道:“将军,那小子回来了。” 正文 第三百九十二章 伏法(2) 魏文昇目光转动,不见王九九跟在陆小远身旁,便知王九九的游说无效,轻轻叹了口气,心中反而多了好奇:“我倒要看看,你所谓的证据确凿,在权力面前,能掀起多大的波澜。” 仆从接过韶华珠,转呈给晋州侯,晋州侯看了半晌,脸上的阴云越来越浓,转给魏文昇后,成霸天也凝目观看,心中暗呼不好,后背渗出大片冷汗。 陆小远冷冷道:“侯爷,证据确凿,应当如何,请侯爷示下。” 魏文昇突然道:“慢着。魏某跟侯爷看清楚了,旁人可还不知就里呢。鬼先生。” 鬼见愁知他心意,接过韶华珠,双手虚托,发出一片紫芒,紫芒穿过韶华珠,升在半空,形成一面丈许见方的镜面,韶华珠中的影像分毫不差的投在镜面上。 第一幕,便是成霸天将贺雨晴按在床上,撕扯她的衣衫。接着当日噩梦般的情形,一幕幕的轮番上演,众人发出一片惊呼,随即不怀好意的笑声、辱骂和嘲讽的声音,在人群中不时的响起。 贺雨晴蹲在地上,双手掩面,全身发颤。 陆小远怒道:“魏文昇,你干什么,快收了!”正要上前抢过珠子,魏文昇淡淡道:“袁少侠,铁证如山,若不让众位看明,他们如何能信服?” 陆小远僵在当场,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男人们眼中充满猥亵和羡慕,目不转睛的看着,还在肆无忌惮的议论:“这小婊子比她娘好看多了,脱了衣服更能把人迷死。”“成队长精通骑术,小婊子肯定被治的服服帖帖。” 妇人们则多半是不屑和冷笑,“骚狐狸,不就是长得漂亮点么?还不是男人胯下随便折辱的玩意儿?”“她平时行为就不检点,活该被人强暴。” 众口异词,都是幸灾乐祸的笑意,并无半分怜悯和义愤。陆小远望向掩面抽泣的贺雨晴,忽然想到:“是了,她之前不拿出珠子,并非怕典刑司给她毁了,而是不愿回忆当日的惨事,刚才选择交出珠子,则是为了不让我难堪。” 一念及此,陆小远狠狠地抽了自己两个耳光,他发现自己真是太自私了,迄今为止的所作所为,考虑的只有所谓的道义。只要为受屈之人伸张正义,自己心里就会好受,却从未站在贺雨晴的立场上考虑当众揭穿此事,会给她带来多么沉重的二次羞辱。 一名中年妇人冲到贺雨晴面前,抬脚将她踹倒,骑到她身上又掐又拧,口中骂道:“不要脸的骚货!还敢勾引我的男人,贱人!你不是被强暴了吗?怎么不去死,还活着干什么?” 贺雨晴也不挣扎,任她打骂,过不一会儿,一张脸高高肿起,身上也多了好多淤青。 陆小远四肢无力,缓缓的蹲下,将头深深埋起。 璐瑶夫人笑吟吟的道:“好啦,现在局面明朗,还请侯爷判决吧。” 成霸天心里咯噔一下,险些跳起来。魏文昇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正思索如何对答,典刑司一名官员站起身来,道:“启禀侯爷,下官接手此案后,曾派人详细调查,有不少意外的收获,还是待下官将此事前因后果全说清楚,再判决不迟。” 晋州侯道:“理应如此,你说吧。” 那官员派人提来两名大汉,正是当日成霸天的帮凶,两人入场后,见情势颇不寻常,暗暗奇怪。 那官员断喝道:“大胆,此处岂容你们东张西望!” 两人吓了一跳,双双跪倒,道:“参见侯爷,参见各位大人。” 那官员道:“听着,有关贺雨晴的案子,本官有几句话要问,你们实话实说,否则叫你们立刻人头落地。” 两人齐声道:“是,是。” 那官员道:“据我手下调查,贺雨晴之事发生前,火枪队进行了野外作战训练,过后成队长和你们都精疲力竭,是不是?” 两人一怔,心知没有此事,目光瞥向魏文昇,见他微微颔首,道:“是,确有此事。” 那官员点点头,道:“你们稍后去了仙鹤居,恰好遇见钱员外,三人跟他喝的烂醉如泥,是不是?” 二人又看一眼魏文昇,道:“是。” 那官员道:“回家的途中,成队长支持不住,你们便选了就近的客如归旅店,送他进去歇息,是么?” 二人再次点头。那官员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向晋州侯道:“侯爷,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当日他们四个都醉的一塌糊涂,误把成队长送进了贺雨晴房间。成队长见到贺雨晴,只当她是手下们找来的风尘女子,才会酿成大错。这可说是无心之失了。” 晋州侯松了一口气,他虽然对成霸天并无好感,毕竟帝国官员**民女,传扬出去有损帝国威严,这官员的说法,显然很合他的心意。 璐瑶夫人笑道:“难道无心之失,就能将罪过推的一干二净?这么说来,酒鬼杀人是不犯法的了?” 那官员道:“有一点夫人不得忽略。当时的成队长,烂醉如泥,手足酸软,可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若贺雨晴守身如玉,坚决反抗,成队长是不可能霸王硬上弓的。所以说,发生这种事,还要归咎于贺雨晴的反抗之意很不坚定,或者说她根本就是有意勾引。” 另一个胖大官员叫道:“言之有理。贺雨晴本就是下三滥,贪财如命,否则也不会屡次偷盗。她就是看中成队长的高位,想着生米煮成熟饭,以后便可以赖上成队长了。” 那典刑司的官员似乎恍然大悟,道:“原来这就是贺雨晴的动机。这么看来,她趁虚而入,引诱帝国官员腐化堕落,免不了要被判刑的。” 魏文昇站起身来,微微一躬,道:“若非大人秉公执法,澄清事实,成队长就要蒙受不白之冤了,魏某谢过。” 那官员道:“魏将军客气了,本官掌管神圣威严的帝国法律,自不敢稍有懈怠。让恶人伏法,替好人昭雪,乃是职责所在,岂敢居功。”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三章 伏法(3) 晋州侯道:“好了,事情真正的水落石出了。下面本侯宣判,贺雨晴居心不良,引诱官员堕落,妄图败坏帝国声望,其心可诛,然念她年幼无知,给她改过自新的机会,判她到军料场服役十年,以赎罪愆。” 四名士兵拉着呆滞的贺雨晴便走,陆小远正要阻止,心道:“我若继续插手,她的下场只会比这更惨。”握住剑柄的手又松开了。 晋州侯道:“成霸天身为帝国官员,却一味酗酒而不知节制,才会给犯人可乘之机,虽然是受害者,毕竟让帝国颜面受损,罚你半年俸禄,以示警告。” 成霸天心里自然无所谓,死里逃生,又是得意又是庆幸,躬身道:“下官谨领侯爷教诲,以后自当约束行为。” 晋州侯瞥一眼陆小远,淡淡道:“下午要进行招贤馆武者的比武,袁少侠可以来参赛,若能晋级前三,本侯自当拔擢。” 他听说陆小远杀死沙暴狂龙,本想予以重用,但陆小远校场上的一系列言行令他很是不快,也就打消了提拔陆小远的念头。 日近晌午,众官员离场,魏文昇来到陆小远面前,低声道:“袁少侠,既然你先亮剑,魏某很愿意跟你较量。” 陆小远看看他,又看看气焰嚣张的成霸天,淡淡道:“魏大将军,我陪你玩到底。” 离开校场,陆小远来到一家酒店门口,刚迈步进门,一名伙计笑脸迎上,道:“对不住了,客官,小店客满,您换一家吧。” 陆小远扫视店内,确实没有空桌,只好离开,来到另一家酒店,只见老板在伙计耳旁不知说了什么,那伙计迎上,满是歉意的道:“对不住了,客官,已经没有空座了。” 陆小远指着角落的两张桌子,道:“那不是没人么?” 伙计道:“那两张桌子是坏的。” 连找了三家酒店,要么没有位置,要么菜品售罄,陆小远感觉有些蹊跷,来到一家火锅店,伙计果然又是笑脸相迎,赔礼道歉。 陆小远径直来到一张空桌旁坐下,道:“无论有什么,尽管拿出来,桌椅要是坏了,我站着吃。” 那伙计有些为难,正在想理由逼他离开,忽听得一个娇媚的声音道:“袁少侠,你跟魏将军较上了劲,旷天城还有哪个酒楼饭肆敢留你?” 来人正是璐瑶夫人,带着几名随从。老板赶忙走出柜台,点头哈腰的道:“夫人大驾光临,小店十分荣幸,雅间里请。” 那伙计向陆小远道:“夫人说的没错,还望少侠理解小店的难处。” 陆小远无奈的叹了口气,向璐瑶夫人说道:“在下已经到了万人嫌的地步,能跟夫人在此相遇,也算有缘,夫人就看着在下挨饿?” 璐瑶夫人叹道:“我也想帮你,可魏将军权势很大,我惹不起啊。” 陆小远苦笑道:“晋州李家富甲天下,无论帝国官场还是武道江湖,李家都有涉足,如此强势,夫人怎会怕魏将军?” 璐瑶夫人掩口娇笑,道:“你拍我马屁也没用,有道是不怕县官,就怕现管。李家的根本要地位于晋州,若得罪了晋州的兵马大将军,以后就混不下去咯。” 不经意间展现的妩媚风情,令店里的人痴迷倾倒。璐瑶夫人道:“走吧,咱们去雅间。” 老板怔怔的盯着璐瑶夫人,竟没听到她说的话,璐瑶夫人身后一名丫鬟上前,反手一巴掌抽在老板脸上,叱道:“狗东西,敢对夫人不敬,你不想活了吗?” 老板被火辣辣的痛感惊醒,忙道:“小人知错,夫人饶命。”带着一行人往雅间去了。 璐瑶夫人走到雅间门口,忽然转头道:“哦,对了,袁少侠,下午那场比武,晋级前三的直接升为建武将军,赐一座府邸。如果少侠的本事够大,以后食宿还是不成问题的。” 陆小远苦笑道:“多谢了。”出了火锅店,在街上买了炸豆腐、烤肉串之类的小吃,勉强填饱肚子。 未牌时分开始比武,陆小远在街上闲逛了半个时辰,时辰将至,便往校场走去。 校场尚未开放,场外人山人海,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众人拥挤喧哗,乱成一片,若非入口处摆了十来架尖刺林立的鹿角台,单凭几十个卫兵是挡不住群情激动的众人的。 陆小远在人群外站定,一个青袍少年快步赶来,望着浩浩荡荡的人群,叹了口气,道:“倒霉,倒霉,早知道提前一个时辰来了。” 陆小远问道:“这位兄台,这比武大会人人都有机会上场,何必这么着急?” 那青袍公子道:“兄台有所不知,早入场的有座位,晚入场的只能在台下站着了,听说晋州侯请来了著名的栀子舞团表演,大家当然要争取坐在前面,看个清楚了。” 陆小远奇道:“栀子舞团?没听说过。” 青袍公子白他一眼,道:“十三州所有的名门公子,谁不知道栀子舞团?舞团的十二名成员都是靓丽无双的清纯少女,再加上她们舞技精湛,想要一睹风采的人不计其数。她们演一场,收到的金银财帛就抵得上一座城邦半年的财政收入呢。” 陆小远放眼望去,人群中果然以年轻的华服公子居多,有不少人捧着礼盒、花束等东西,显然是准备送给那十二名舞女的。 又过一会儿,校场开放,众人疯狂的往里挤去,更有一些武者直接动手,将前面的人一把抓起,朝后抛去,这么一来,人群更乱,发生了十几起打斗,并且规模不断扩大。 众卫兵拦阻不住,忽然一声尖啸传来,清晰地送到每个人耳朵里,众人但觉心头一紧,跟着头脑发晕,四肢酸软。有些修为高的深吸吐纳好一会儿,才将不适之感驱除。 陆小远心道:“是鬼见愁的摄魂术。”他在将军府见识过一次鬼见愁的尖啸,此时他跟鬼见愁的修为相差无几,再加上金蝉真气对摄魂功法颇有克制之效,倒也没怎么失常。 正文 第三百九十四章 勇者校场(1) 见青袍公子软倒在地,四肢抽搐,陆小远有心相助,随即想道:“禅宗罡气天下闻名,我若出手助他,很容易露馅。”好在这人并无性命之忧,他也就打消了相助的念头。 魏文昇站在哨戒台上,朗声道:“哪个若想动手,不妨来找鬼见愁鬼先生比划比划。”鬼见愁脚底运气,浮在半空,深邃而神秘的目光在人群中扫来扫去。 众人均听过九幽客鬼见愁的名头,多数人知道自己的斤两,少数人虽觉自己未必敌不过他,毕竟众目睽睽之下,输了的话丢人就丢大了,因此均不敢贸然挑衅,人群渐渐地安静下来。 魏文昇将一只卷轴交给卫兵队长,道:“各位按着次序进场入座,座位有限,没有念到名字的,就受累站着。谁若扰乱秩序,莫怪魏某不讲情面。” 人群中响起大片轻声的叹息,有人为了一睹栀子舞团的风姿,特意早早到来,抢个座位,不料帝国早有安排,虽然觉得懊丧,却也不敢说什么。 两列卫兵在人群中开辟出一条通道,卫兵队长展开卷轴,念起了名字,被念到名字的顺着通道入场。 那青袍公子已经缓过劲来,摇头叹道:“进去的人都是招贤馆的武者,我是慕名而来,今天才到,看来是没希望了。唉,早知如此,就算为了栀子舞团,也得加入招贤馆啊。” 只听那卫兵队长念道:“第三百名,袁柳。” 陆小远一怔,随即想到他是在喊自己,拍了拍青袍公子的肩膀,笑道:“兄台,我先走一步,告辞。”转身入场。 青袍公子怔怔的望着陆小远的背影,又是沮丧又是艳羡。 入场之后,陆小远发现比起上午,这时的校场焕然一新:环场旗帜飘扬,将士们盔明甲亮,站成两列,中央的比武台上盖了一层绣金线的大红毯,更有七头象征着吉瑞之兆的彩鸾在半空回旋飞翔,翅膀扇动之际,洒落大片璀璨的亮星,引吭啼鸣,清脆而悠扬,如一曲优美的乐章。 场缘三百座位之前的桌子上,也摆了各种鲜果点心、茶水饮料,并有数十名袅婷优雅的侍女来回走动,随时添茶倒水,为众人服务。 陆小远装作不经意的打量身边的武者,发现有不少人实力不俗,料想是魏文昇接手招贤馆后最新招揽来的,心道:“又是歌舞表演,又是大排场,看来晋州侯很重视今日的比武,我得想法子给他搅了。” 忽听得一声尖叫,跟着一个猥琐的声音道:“小妹妹,你不是伺候我们的么?哥哥肚子里有一团火,你帮哥哥消了吧?”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一个黝黑肥胖的汉子正嘿嘿笑着,将一名侍女揽在怀中,两只肥手上下摸索,已经掀起了裙子,惹得侍女惊呼连连。 一人叫道:“剪刀手,你昨晚不是刚去过窑子么?怎么这么快又有了火啦?你是种猪么?” 黑胖汉子听了他的嘲笑,也不生气,反而笑道:“种猪?老子可比种猪厉害多啦。”双手两下里一扯,侍女花花绿绿的肚兜露了出来。 众人高声起哄,另一瘦小汉子不怀好意的笑道:“黑猪,有种的你把她当场办了,咱们都服了你,谁也不跟你争前三。” 黑胖汉子叫道:“办就办,老子就没有怂的时候。”说着将侍女放到桌子上,双手按住侍女的肩头,一张大嘴凑向侍女雪白的粉颈。 侍女的同伴们虽然有心解围,但见黑胖汉子满脸横肉,丑恶狰狞,谁也不敢上前,只是跟他保持一定距离,哀告苦劝。 陆小远望着无助的侍女,忽然想起了命途多舛的贺雨晴,黑胖汉子在他眼中,也变成了凶横无耻的成霸天,心里陡然升起怒火,真想一剑刺死他,但随即想到:“我若杀他,又生一场波澜,岂不坏了大事?” 压下怒火,陆小远上前拍拍黑胖汉子的肩头,黑胖汉子回头,见来人是个素不相识的少年,奇道:“干什么?” 陆小远道:“兄台,魏将军就在入场口,侯爷待会也要到来,你做这种事,明摆着是不给他们面子啊。” 黑胖汉子哼了一声,道:“不过是个侍女,又不是魏将军和侯爷的女儿老婆,他们怎会管这么宽?” 陆小远道:“你若当众做出这种事,侯爷和魏将军会认为你贪花好淫,对你也就没什么好印象了,以后想要飞黄腾达,那更加难了。为了一个侍女,值得呢?” 黑胖汉子想了想,道:“说的也是。”放开侍女,侍女急忙起身,整理着衣衫和头发,匆匆离开。 刚才挑唆的瘦小汉子阴阳怪气的说道:“黑猪,你真是蠢到家了,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侯爷求贤若渴,你的实力摆在那里,他会视若无睹?这小子在骗你呢。” 黑胖汉子转头望向陆小远,两只绿豆小眼凶光闪烁,似乎随时要发难。 忽然一人道:“钻山鼠,素不相识之人欺骗他倒也算了,你身为朋友,却也来骗他,这可太不应该了。”说话的是个年轻人,打扮与寻常游侠无异,只是双目炯炯有神。 这瘦小汉子名号钻山鼠,冷声道:“阁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年轻人道:“这位剪刀手在来的路上,曾在山间遇见一棵百年凤尾树,跟守护灵兽火翼凶凰斗了良久,才将其杀死,尚未摘取树顶的火凤果,阁下便向他诈称五宗门人在附近出现,他害怕之下匆匆逃走,那火凤果嘛,当然是落入阁下之手了。不知阁下这种做法,是否亏于友道?” 黑胖汉子目光又转向钻山鼠,充满疑窦。 钻山鼠冷笑道:“无凭无据,谁会信你?” 年轻人伸手示意钻山鼠的后方,道:“不妨请魏将军主持公道。” 钻山鼠果然转头,年轻人身形一闪,来到钻山鼠近前,往他怀中摸去。 钻山鼠生性机敏,回头不见有人,就势一招“铁靠山”,沉肩曲肘,撞向年轻人。 正文 第三百九十五章 勇者校场(2) 这一招十分狠辣,好在气劲不会外散,年轻人侧身避过,双手晃动,化出千百条手臂,有的抓向钻山鼠面门,有的扼他咽喉,有的打他胸口,从四面八方攻了过来。 钻山鼠大为惊疑,道:“这、这...”双臂横扫,挡开攻往胸口的手影,脸上、咽喉、肩头、小腹被同时击中,好在劲力不强,所受的只是皮外伤。 他大喝一声“开山钻!”双掌掌尖合起,猛力刺出,银色气劲在他手上、臂上回旋,化成一只钻头,直刺年轻人的胸口。 年轻人身形突然一分为二,一道向后疾退,躲避开山钻,另一道向前急冲,虽然被开山钻当胸刺穿,却无鲜血流出,与钻山鼠胸口一贴,便即退回,两道身影重合。 钻山鼠抽出腰间的精钢长锥,便要出击,年轻人道:“慢着!”在手中乾坤袋里掏来掏去,掏出一颗火红色果实,抛给黑胖汉子,道:“这是你的。” 黑胖汉子顺手接过,翻来覆去的观察果实的大小、成色,正是三日前自己在山间遇见的火凤果,心中了然,怒道:“钻山鼠,你敢骗我,咱们十多年的交情一笔勾销。” 钻山鼠眼见无可抵赖,冷笑道:“就凭你这蠢猪,能把老子怎样?” 便在此时,一个将官喝道:“喂,你们聚在这里干什么?都坐好,比武大会马上开始。” 众人转头望去,见那将官站在不远处,盯着这里,不敢生事,纷纷回座。 钻山鼠怒道:“小子,把我的乾坤袋还我!” 那年轻人笑道:“以后自己的东西看好了,可别再让旁人拿去。”将乾坤袋抛给钻山鼠。 校场静了下来,魏文昇走到场中央,朗声道:“侯爷公务繁忙,直至今日方才腾出时间接见各位英雄,失礼之处,请各位见谅。” 众武者连道客气。陆小远转头看那年轻人,正好二人目光相遇,年轻人微微一笑,点头致意,陆小远心中奇怪:“我可不认识此人啊,他刚才的举动是特意帮我,还是要引起那两人的争斗?” 魏文昇又道:“侯爷稍后便到,桌上备有茶水点心,各位请随意享用,不必拘谨。” 说话之间不少达官贵人入场,个个衣衫华贵,帽嵌珍珠,腰悬美玉,前有甲士开道,旁边有俊美仆僮,气派极大。 群豪看在眼中,艳羡不已,一名黑脸汉子向邻桌低声道:“奶奶的,等老子当上第一品大官,也得像这样显摆一番。” 他邻桌的白衣秀士哂笑道:“土老帽,晋州侯只能封十阶和十阶以下的官职。一品的司空、司马、司徒乃是最高的十三阶,晋州侯也还得罪不起呢。” 黑脸汉子道:“这魏文昇不是官阶最高的大将军么?还不是晋州侯直接任命的?” 白衣秀士道:“他这大将军跟帝国的最高阶大将军不一样,虽然总揽晋州所有兵马,也就是十阶的官职。” 黑脸汉子道:“这些官员的排场这么大,难道官阶还不到十阶?” 白衣秀士撇了撇嘴,道:“晋州大将军是晋州的最高武官,这些官员还能高得过魏将军么?” 黑脸汉子倒抽了一口凉气,道:“我还以为这些人都是一品大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呢,原来官衔还不到十阶。那咱们就算当官,也得是十阶之下了。” 白衣秀士冷笑一声,道:“你以为当个一品大官这么容易么?”望着相互问候的达官贵人,叹道:“只盼着燕贼早些来送死,只要多斩几颗反贼的脑袋,也就飞黄腾达了。” 陆小远听在耳中,心中想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说这种话,燕大哥随便派出一名手下,就能把你废了。” 他本不愿理会这两人,但这两人越说气焰越嚣张,最后竟说要拿燕王脑袋做尿壶,把燕王宫的女眷卖到窑子里,陆小远再也忍耐不住,淡淡道:“今天也不知什么日子,招来两只乌鸦呱呱乱叫,惹人讨厌。” 黑脸汉子是个粗人,倒没觉出什么,白衣秀士却知道陆小远在指桑骂槐,嘿嘿一笑,道:“怎么,我们骂燕贼,你还不高兴了,莫非跟燕贼交情极好?” 陆小远切着一只香瓜,道:“我跟燕贼当然势不两立,只是看到有些乌鸦狂妄自大,想要挑战老鹰,这不是送上门的美食么?世上还有这么蠢的物种,你说好笑不好笑?” 白衣秀士脸上闪过一阵阴云,压着怒火,道:“原来少侠是看不起我们两个。待会儿比武大会开始,你我找个机会,上场比划比划如何?” 陆小远吃着香瓜,悠悠的道:“陪你玩玩也好啊。” 秀士哼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便在此时,一个士兵入场,道:“将军,李家门主到了。” 魏文昇双眉一耸,道:“走,出去迎接。”快步向场外走去。 晋州李家乃天下最有钱的世家,门下更是养了不少高手,李家门主来临,众人不禁伸长了脖子,要看看这李家是如何的气派。 过了片刻,一行人由远而近走来,当先一名中年人人身材颀长,面貌清雅,他身上衣着并不如何华贵,但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富贵之气。 魏文昇在旁引路,中年人后面的一行中有男有女,大都气质雍然,步履从容。李家排场简单,但给人的第一印象,绝不会比刚才的达官贵人们差了。 魏文昇笑道:“李先生此次赶赴闽州,定又赚个钱钞满钵了。” 那中年人微微一笑,道:“以江南鱼米,换南疆蚕丝,蝇头小利而已,不足挂齿。” 魏文昇道:“若无倾城的财富,想要劳动李家门主亲往,那真是天方夜谭了。” 群豪本就猜测这中年人是李家门主,听了魏文昇的话,便确信无疑。这时不少人都来与李家门主会见,场上又是一阵喧哗。 忽然鼓声四起,响彻校场,群豪不备之下,心中都是一惊。魏文昇走到场中央,朗声道:“各位英雄,侯爷到了。” 正文 第三百九十六章 勇者校场(3) 一言甫毕,众官员、将领齐刷刷的站起,冲着入场处躬身,神色肃穆而恭敬。场上的士兵们则以长枪大戟击打地面,发出整齐嘹亮的响声,高声叫道:“恭迎侯爷!” 群豪眼见这等浩大的气势,再也坐不住,纷纷站起。陆小远心道:“这个晋州侯倒很会装腔作势,其实没什么过人之处。”他虽然不屑起身相迎,但若安然稳坐,太过惹人注目,还是站了起来。 但见一支金甲武士大踏步而来,虽有百十人众,步伐却协调如一人。队伍中间夹着一顶黄色轿子,其上缀有金珠宝玉,四名壮汉抬着,数人在旁护卫,轿帘无一丝波动。 金甲武士走到场边,如波开浪裂,分站左右,让出一条通路。轿子行至队首,这才落地,旁边的锦衣仆人掀开轿帘,一名头戴金冠的人走出,率领数人往校场走来。 魏文昇带头跪下,道:“参见侯爷。”全场的高官将士纷纷跪下。晋州李家、鬼见愁等人乃是客卿身份,只是躬身为礼。 晋州侯拾级而上,道:“魏将军不必多礼,众位不必多礼。”他缓步前行,坐到最中央的座位上,道:“如今狼烟四起,战火纷燃,晋州东有燕贼进逼,西有甘州贼军虎视眈眈,可谓多事之秋。各位英雄来自天南海北,相聚在此,护国卫君,保我武威帝国基业,可谓明智之甚,忠义之甚。” 群豪嘴上客气着,心中却想道:“我们相助于你,只是为了封官进爵,光耀终身,扯什么忠义明智、保帝国基业的劳甚子。” 晋州侯又道:“各位远道而来,本侯不知各人有何神妙技能,还望各位展示一番,以便安排。” 魏文昇双掌一击,一众仆人上场,当先一人手托锦盘,盘中放了三只玉杯,精巧无双。两名仆人在场中桌上铺了锦缎,托盘之人将锦盘放于其上。 魏文昇道:“这是侯爷让晋州精工巧匠打造的三只玉武圣杯,比试之中,名列头三甲的高手,获得圣杯作为嘉奖,同时可直接晋升为建武将军。” 建武将军官阶三级,并不算高,但由白身连升三阶,也算是莫大的荣耀了。再看那玉武圣杯,晶莹剔透,杯体上镂刻剑客图案,阳光照射之下,映出一抹流影,长剑如龙,隐隐有活跃之意。单只这杯子的价值,便十分高昂了。 厚利和升官之路便在眼前,群豪心头发热,个个摩拳擦掌,高声叫好,场上的气氛登时火热起来。 三只圣杯前是三把椅子,对自己武功有信心的,便上来坐一把,接受众人的挑战,到最后如果没人挑战坐着的三人,这三人便是头三甲了。 先前那黑脸汉子一纵而上,双手叉腰,睥睨众人,大声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宇文霸是也,谁来跟老子比划比划!” 白衣秀士微微摇头,心道:“蠢货,你就算打赢第一个,第二个,赢得了第十个,第二十个么?还是以逸待劳,方为上策。” 他这么想,众人中间不乏精明算计者,也想到了这一点。人同此心,那宇文霸邀战良久,竟是无人上场。 魏文昇微微一笑,道:“比武的规矩,每打赢四人,便可歇息半个时辰,且有晋州名医坐镇,受伤不重,当场便可治好。用到的极品灵药皆由李家提供,李家富甲天下,各位不必为他省钱,该用的多用一些也无妨。” 一人叫道:“李家再有钱,我们的命却只有一条,万一给对手要了小命,那可大大的划不来,还是不用李家破费了吧。”众人哄堂大笑。 魏文昇道:“这是另一点要补充说明的,此次比武大会,乃是友好切磋,谁也不许借机寻仇。伤人性命者,赶出晋州,永生不得录用。” 按照他的说法,既不怕丢了性命,也不存在车轮战的顾虑,众人都放下心来,两条身影飞上,各自坐了一把椅子。宇文霸眼睛一瞪,走到剩下的一把空椅子旁,抬脚踩上去,目光在人群中扫视。 众人心道:“这黑大个是个鲁莽之辈,想来容易对付。”立时便有一名蓝衫刀客上场,向宇文霸挑战,二人斗了起来。 宇文霸人虽鲁莽,修为却颇为了得,他手上套的指虎更是蕴含五灵之力,水火相济,大增战力。 这蓝衫刀客使出加持武技“青龙印记”,长刀青芒大绽,脚下施展轻灵步法,绕着宇文霸缓攻游斗。 斗到二十回合之外,蓝衫刀客一刀斩向宇文霸肩头,宇文霸挥拳挡住,见蓝衫刀客双腿横扫过来,当即气贯下身,同时烈火拳击出。 刀客踢中对方双腿,对方只是微微一晃,烈火拳击在刀客右肩上,火花四溅,刀客承受不住,痛呼一声,长刀脱手落地。 大汉使出“铁靠山”,腰间发力,右肩平推而出,刀客脚步踉跄,躲闪不及,“碰”一声响,被撞飞出去。 裁判身形一动,挡在二人之间,道:“本场,宇文大侠获胜。”宇文霸哈哈一笑,神情大为得意。 又上来一名大头老者,要挑战的却是坐在椅子上的另一人了。各路高手纷纷上场,三把椅子上坐的人换了又换,武功当然越来越高,渐渐地上场挑战的人也不像最初那么频繁了。 一名矮小汉子被对手打翻,一个鲤鱼打挺起身,面带懊丧神色,朝场下走去。 璐瑶夫人突然道:“这人身法快捷,且为人机警的很,能接连三次在必败之时出奇招逃脱,不如将他纳入神机营,做斥候队长。” 晋州侯道:“夫人言之有理。” 一名白须老者突然道:“他败于敌手,怎可再到神机营任职?恐怕难以服众。”他在神机营担任黄门郎一职,地位仅在神机营首领之下,他出言反对,晋州侯又考虑起这件事来。 璐瑶夫人笑道:“裘先生,一时之挫算得了什么?难道神机营的大小官员,都是常胜不败的么?”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七章 勇者校场(4) 白须老者道:“神机营队长乃四阶的官职,他们之中最优秀的三人才担任三阶将军,这人打输,怎么反倒后来居上?” 璐瑶夫人道:“三阶的建武将军不过是权宜之计,表示侯爷对武道好手的嘉奖,以后他们立了功,自会升职,起点的高低,何足挂怀?” 白须老者道:“神机营自小队长往上的职位,其任职者都是经过严格考校的,不仅才能出众,且对帝国忠心耿耿,一个外来江湖客,难保他没有二心。” 璐瑶夫人冷笑道:“裘先生,你刚才说神机营自小队长往上都是经过严格考校的,此言可是真的?” 白须老者面色一滞,道:“岂能有假。” 璐瑶夫人道:“那么当着侯爷和各位同僚的面,请你随便抽出几名队长,让他们展现一下身手如何?” 白须老者登时瞠目结舌,无言以对。他和神机营首领达成默契,队长及以下的官职由自己安排,队长以上的官职则归神机营首领安排,眼下整个神机营的大小官员均是二人的亲信,随便找一个出来,也达不到选拔标准。 璐瑶夫人早知此中暧昧,便以此诘问。 神机营首领忙道:“裘先生按章办事,未免刻板了些,就依夫人所言,将这位壮士安排到神机营担任队长之职。” 璐瑶夫人微微一笑,向那矮小汉子道:“你任职之后,若遇着难处,或许上司公务繁忙,无暇处置,那么你直接向魏将军禀报也无不可。” 神机营首领听她此言,分明是怕自己打压这汉子,抬出魏文昇来压自己,在心中将璐瑶夫人的家族骂了个遍,脸上却不敢稍露怒色。 矮小汉子得此意外收获,实不亚于天上掉下一只金元宝而刚好砸中自己,惊喜万分,向璐瑶夫人和神机营首领再三道谢。 有些人见场上的武者实力高超,生了怯敌之心,不愿上场出丑,待见矮小汉子失败后也得到了提拔,情绪又高涨起来,那些有一技之长的武人踊跃上场。 又过一会儿,钻山鼠上台挑战一名马脸武者。这马脸武者别号“马王神”,为人正直,颇有侠名,一手“华光轮斩”折服群豪。 二人鞠躬为礼,钻山鼠不待直身,使一招蛇手,手臂伸长,袭向马王神的下阴,这一手阴狠毒辣,众人均感不忿,发出一阵吁声。 马王神一侧身,胯骨中击,剧痛过后便是一阵麻痒,便知对手修炼过毒功,一招“力劈华山”,斧刃带动一条白芒,劈向钻山鼠脑门。 钻山鼠蛇手偷袭成功,跟着钢锥刺向马王神胸口,但见马王神使的是两败俱伤的打法,只好转刺为架,接住了斧头。 马王神跟上一招“秋风扫落叶”,横扫向对手的胸部,钻山鼠若置之不理,将被拦胸截断,无奈,竖起钢锥抵挡。 马王神将华光轮斩施展开来,弧形白芒源源不断的攻向钻山鼠,如漫天飘飞鹅毛雪,又如平地风起卷柳絮。他斧头上的力道很大,钻山鼠一连招架三十多招,渐渐地真气不继。 马王神一招“抽刀断水”,钻山鼠急忙向旁跃开。只见马王神额头上睁开第三只眼珠,射出一道光芒,正中钻山鼠胸口,钻山鼠痛呼一声,摔落在地。 这时华光轮斩攻势不停,斧刃带风横削钻山鼠的脑袋,裁判急叫:“不可伤人!”飞身要救,却哪里来得及? 众人惊呼声起,只道钻山鼠的脑袋定要被揭盖了,有几人不忍观看,闭上了眼。那白森森的斧头距离钻山鼠的太阳穴还有三寸时,却骤然停住。 静了片刻,叫好声轰然响起。要知发力固难,收力更加不易,马王神刚才使出三眼灵曜,真气运转已经到了极限,华光轮斩上自也用上了全力,却能在千钧一发之际骤停攻势,其功夫之精纯渊深,不由人不钦佩。 马王神收回斧头,正要说一句“承让”,三道黑光迎面而来,他大吃一惊,侧头避开三枚毒针,小腹剧痛,已被钻山鼠的“开山钻”击个正着,仰天摔倒。 奇变突发,众人眼见钻山鼠满脸阴笑的站起身来,口中的叫好声一时间却停不住,好像在给钻山鼠的偷袭行为喝彩。 有几个义烈之人,见钻山鼠行为卑鄙,立时高声斥责起来。群豪渐渐地众口一词:“滚下去,滚下去!” 钻山鼠毫不气恼,问魏文昇道:“魏将军,比赛规则中可有说不得使用暗器?” 魏文昇道:“没有。” 钻山鼠又问裁判:“裁判大人,刚才您可有说胜负已分?” 裁判摇了摇头。 钻山鼠道:“这便是了,规矩里没说不许使用暗器,裁判又没宣判胜负,我凭智谋取胜,有何不可?” 众人闻言,更是愤怒,其中不乏粗鲁之人,污言秽语的骂向钻山鼠,钻山鼠充耳不闻,转身走向马王神空出的椅子。 一人纵身上台,却是刚才的黑胖汉子,剪刀手,他两条宽袖一摆,肥手紧握,喝道:“钻山鼠,老子本不想跟你为敌,可你竟敢骗老子,那老子就要教训你了。” 钻山鼠冷笑道:“你生了一副猪脑子,活该被人骗,我若不骗你,那火凤果也会给别人骗走,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黑胖汉子提起拳头要打,忽然一人叫道:“且慢!”一道人影飞入场中,正是刚才揭穿钻山鼠骗局的年轻人。 他从怀中掏出一枚碧绿色的丹药,道:“兄台你未必敌得过这只耗子。这枚九转大还丹能大幅提升修为,一千两银子卖给你,服下之后,包你有胜无败。” 黑胖汉子一怔,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 年轻人笑道:“兄台一看就是聪明人,在下焉能骗得了兄台?这大还丹乃是落雁花、腐骨草、无常魂霜等多种大补灵药炼成,服下后有益无损,兄台快些掏钱吧。” 黑胖汉子怒道:“混账!你说的都是剧毒之物,吃了就死,当老子不知道么?” 正文 第三百九十八章 一塌糊涂(1) 年轻人摇头道:“不然。天生万物相生相克,这几味药物虽然都有剧毒,放在一起,毒性相互化解,反倒成了无毒,兄台不必担心。” 黑胖汉子道:“我不用你的丹药,照样宰了这卑鄙小人,让开吧。”正要绕开,年轻人却将丹药往他口中送去,劝道:“良药苦口,兄台还是吃了吧。” 黑胖汉子紧紧闭口,脸现怒色,挥掌要将年轻人推开,年轻人后纵数尺,叫道:“兄台不可动粗,你的祖先在我手里呢。”伸手入怀,掏出一只叠好的纸团,晃了晃。 黑胖汉子怒道:“放屁,我的祖先怎会在你手里?” 年轻人道:“你不信?自己看看。”说着展开纸团。 旁观众人感到好奇,都投目去看,却见大宣纸上画着一只脸盆大小的乌龟,探头探脑,憨态可掬。众人一怔,随即爆发出一阵哄笑,晋州侯等高官贵人笑的更加畅怀。 魏文昇皱眉,侧头向鬼见愁道:“这年轻人古里古怪,盯着他点。”鬼见愁应了一声。 钻山鼠冷冷的讥嘲道:“黑猪,我只道你是野猪的后代,没想到还有王八的遗传,怪不得至今不敢娶老婆呢。” 黑胖汉子虎吼一声,扑在年轻人面前,双手抓出。年轻人似乎没料到他会暴起进攻,啊呦一声,已被对方铁箍般的双手牢牢扼住。黑胖汉子身形一转,弯腰曲腿,一个过肩摔将年轻人狠狠的摔向地面。 群豪中有不少人惊呼一声,心想这黑胖汉子粗壮的身形与他敏捷动作倒很是不符。陆小远虽然看出过肩摔力道不轻,却并不担心年轻人,他隐隐觉得,年轻人不会出事。 果然,年轻人后背尚未贴地,单手在地上一撑,轻飘飘的飞出丈许,双足踏定场地,身形一抬,稳稳的站起。他拱手道:“我算服了你啦,恕不奉陪。”转身奔入坐席。 黑胖汉子余怒未消,想要捉他,裁判道:“二位的私怨,稍后再说,大侠耽搁了不少时间,请快比武吧。” 黑胖汉子嘿的一声,转向钻山鼠,喝道:“老子宰了你!”呼的一拳击出,宽大的袖子鼓风胀起。 钻山鼠灵活的跃起,钢锥朝着黑胖汉子的脑门插落。这一下力道不轻,黑胖汉子也知道他的钢锥是一件利器,便不抵挡,而是朝后跃开。 嗤的一声响,土石纷飞,钢锥整根插入地面,锥身附着的气劲于刹那间崩出,在场地上震出一只尺许方圆的洞口,钻山鼠身体没入其中,黑胖汉子挥拳击出,一团黑气冲进洞口,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却不见钻山鼠跳出。 他跟钻山鼠相熟许久,双方对彼此的套路知根知底,当下向前急冲,身形刚移开,钻山鼠便从他原先站立的位置破土而出,见黑胖汉子挥拳攻来,再次没入洞口。 他名号钻山鼠,土行之术果然精妙,但见他矫健的身影在场上闪来闪去,碎石乱飞,谁也猜不到他下一个方位在哪。 黑胖汉子的身法本就不及对手,又没占到主动权,渐渐地陷入劣势,有几次险些被钢锥命中要害。 众人本以为钻山鼠取胜只是早晚的事,岂知黑胖汉子双臂画个圆圈,周身被一团紫黑气体包裹,他脚步奔过之处,便留下一条淡淡的紫气轨迹,许久不散。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场上布满紫气,洞口也有数十只,一片狼藉。这时众人发现,钻山鼠的动作迟缓了不少,料想是中了黑胖汉子的毒气所致。 裁判早已退出赛场,免得受到毒气侵袭。 “砰”的一声,钻山鼠从黑胖汉子右侧攻到,黑胖汉子闪身避开,接着便是一招“风刃”,碧青气刃飞速斩出,钻山鼠躲避不及,被气刃削个正着,摔落在地。 黑胖汉子怪啸一声,肥大的袖子突然胀破,露出两条奇怪的手臂。钻山鼠称他为“剪刀手”,众人一直不知这名号的来历,这时看到他的手臂,这才了然:他双腕各生一条利刃般的长肢,依附在小臂上,双臂一甩,长肢来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伸向手前。 剪刀手双臂交错,两条长肢搭在钻山鼠的肩上,宛若一把剪刀,他双臂只消轻轻一绞,钻山鼠的脖子便被剪断了。 裁判叫道:“不可伤人!”掏出三枚如意环,正要甩出,却见钻山鼠朝后仰身,剪刀绞空,他将钢锥向前一送,刺入剪刀手的小腹,顿时鲜血涌出。 剪刀手怒吼一声,一掌劈落,却被剪刀手滚地避开,他再也支持不住,跪倒在地。 钻山鼠抹去钢锥上的鲜血,讥嘲道:“我早就说过,你这头蠢猪愚笨之极,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咱们相交多年,你的底子被我摸的清清楚楚,我在毒功上的造诣你却未必尽知,否则你也不会天真的认为毒踪步能奈何得了我啦,哈哈。” 正在得意之时,他笑容忽然僵在脸上,身形摇晃两下,想要稳住,脑中却白茫茫的一片,神智模糊,身体晃的更加厉害了。 众人心道:“看来这两人的毒功修为半斤八两,虽然钻山鼠能暂时抵御对手的毒气,时间久了还是支持不住。” 剪刀手身形暴起,长肢如脱弦之箭,刺入钻山鼠的小腹,又从后背刺出,他嘶声狞笑,手臂转了转,钻山鼠的肠子被搅得剧痛,双眼翻白,倒地气绝。 见闹出人命,众人面面相觑,议论纷纷。魏文昇皱眉道:“剪刀手杀人害命,按照大赛的规矩,终生不予录用。”招来两名医生,道:“给他治好伤,然后把他赶出旷天城。” 一名鹰钩鼻的官员不屑的道:“何必救这个杀人凶手?把他丢到城外,任他自生自灭便是了。” 魏文昇没有理他。他也觉得为一个没用的莽夫浪费药物,这种行为有些不值,毕竟当着众多慕名来投的武者,也不能太过冷血。 这时相当于多了一只无主的圣杯,那白衣秀士飞身入场,坐在了椅子上,目光瞥向陆小远,含有挑衅之意。 正文 第三百九十九章 一塌糊涂(2) 陆小远缓步上场,抽出青铜剑,正要挑战,一名司仪官员道:“少侠且慢动手。比赛已经进行了一半,相信各位英雄也都疲惫了,侯爷为了犒劳各位,特意请来栀子舞团,接下来惊艳绝伦的演出,会令各位目不稍瞬的。” 话音刚落,人群立时沸腾起来,在惊天动地的欢呼、喝彩声中,十二名服饰风格各异的少女依次从后场走出,有的俏皮灵动,有的热情奔放,有的冷傲若霜,有的笑颜如花,少女们朝台下招一招手,或是美眸眨动,便会引起一阵疯狂的叫喊:“紫杜鹃!”“白牡丹!” 陆小远堵住耳朵,回了座位。但听得叮咚一声,如清泉滴落,甚是悦耳,跟着丝竹声起,少女们玉手微抬,腰肢轻摆,开始了歌舞,众人呼声渐停,目光齐刷刷的盯着台上,如痴如醉。 同时也有人在低声议论着:“无论从哪个方向看雪玉兰,都像仙女一样美,我若能娶她为妻,就算上刀山下油锅也在所不惜。”“就凭你?雪玉兰是出了名的清纯玉女,追求她的富家公子多了,人家可谁都瞧不上呢。,” “你瞧,那便是我最喜欢的曼陀罗,唉,怎么能这么迷人,简直要把我的魂勾走了。”“曼陀罗太冷傲了,相较之下我还是喜欢白牡丹。” “放屁,你敢说曼陀罗不如白牡丹,我岂能饶你!”“哎呦,你动手是不是?看拳!” 少女们虽然衣着、气质不同,却都散发出一股纯洁的气息,眼眸干净的如同一汪清水,翩跹舞动,优雅而充满活力,像是十二只花间穿梭的蝴蝶。 全场气氛热烈如火,那司仪官员抬手一招,七只彩鸾在众人上空盘旋,官员道:“彩鸾会随机抛落七十根彩带,接到彩带的,可以和栀子舞团的姑娘们近距离互动。但谁也不许以武功抢夺,更不可伤害灵兽,否则逐出校场。” 众人闻言,激动万分,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再次声嘶力竭的呐喊起来,似乎方才的平静,只是为了这一刻的爆发而积蓄力量。 好多人抬头望着彩鸾,一边招手一边大叫:“喂,往这边落!”“彩鸾,你把带子给我,以后天天给你烧高香!”“这边啊,快过来!” 这许多人对彩鸾敬若神明,趋之若鹜,只怕还是开天辟地以来的头一遭,彩鸾仰头啼鸣,似乎对众人的礼待和高帽很是享受,翅膀扇动,不断的有彩带掉落下来。 众人叫嚷的更加厉害,几乎喉咙都喊哑了,双目所望的、心中牵挂的,只有飘飘而落的彩带。有手快的抢到了,便遭到周围人众的狂烈袭击,他们将彩带护在怀中,缩成一团往外便拱,虽然拳头如雨点般落在身上,却丝毫不觉疼痛。 有些武者纵高从彩鸾翅膀上直接摘取,立时被骑乘猎王鹰的帝国高手捉走。 众官员并不观赏歌舞表演,而是看着场下如疯狗抢骨头般的众人,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大年初一,财主在大门口扔铜钱,乞丐们抢的头破血流,这时众官员的心态跟财主是一样的,都是高高在上,俯瞰众生。 终于有几人持着彩带,挤出人群,爬上校场,兴冲冲的奔向栀子舞团的少女们。他们身上带着或轻或重的伤,但随手抹去脸上的鲜血,来到心仪的少女面前,摆出一副自以为最潇洒的姿态。 面对着魂牵梦萦的偶像,谁也不会心生邪念,将贵重的礼物亲手送上,便故作镇定的跟少女交谈,却不知在旁观众人眼中,宛若一只抓耳挠腮的猴子。 陆小远冷眼旁观,有的人衣着普通,应该只是寻常人家的子女,送给少女们的礼物却价值数十乃至数百两银子,也有的穿着很是寒酸,送上的只是手工艺品,想来是亲手制成,幻想以真心打动少女。 场上不少武者也参与了彩带的抢夺,陆小远身旁更无一人,那年轻人坐到他身旁,道:“兄台也不过二十来岁吧?能够洁身自好,真是难得。” 陆小远指着自己的脸,道:“谁会喜欢我这丑八怪?倒是阁下,仪表堂堂,却不随波逐流,才是真正的难得。” 年轻人道:“这些少女虽然天生丽质,却非上上人物,不过是有人暗箱操作,宣传她们的名声,抬升她们的地位,招引富家公子来送钱罢了。我可没那么傻,把白花花的银两送给这些表面纯洁、背里任人骑的女人。” 陆小远没听清,奇道:“阁下说什么?” 年轻人自知语失,伸手掩口,笑道:“没什么。来,我敬兄台一杯。”笑语嫣然,又带几分娇羞。 陆小远看在眼里,心道:“这人怎么像个女孩子?莫非是女扮男装?” 七十根彩带终于抢完,得以跟少女们近距离互动的人,激动万分,似乎全身都要笑了出来,没抢到彩带的人,则唉声叹气,如丧考妣。 众武者归位,比武继续,白衣秀士从袖子里抽出一根很细的银剑,指着陆小远,道:“希望阁下别让我失望。” 陆小远道:“放心,不会的。”深吸一口气,真气凝聚到青铜剑上,蓄势待发。 白衣秀士不再啰嗦,手腕一抖,银剑如出洞的毒蛇,咬向对手的咽喉,这一招又快又狠。 陆小远侧头,剑刃擦着他肌肤而过,白衣秀士手腕微转,剑刃又从他鼻尖上扫过。银光闪动,陆小远横剑抵挡,“叮”一声脆响,银剑击在青铜剑剑身上,陆小远似乎抵受不住,朝后退了三步。 白衣秀士心道:“不过如此。”斗了十多个回合,清啸一声,银剑从上往下直劈,陆小远挥剑接住,道:“先生好剑术,我不是对手,这便认输了。” 白衣秀士冷笑道:“晚了。”长剑一晃,从陆小远左侧绕过,攻向陆小远的右肩,同时左手运起“重岩手”,手掌变成土黄色,缓缓按向陆小远的胸口。 众人眼见陆小远躲无可躲,而土灵武技厚重沉稳,仓促间不易抵挡,料定陆小远必定会输。 正文 第四百章 一塌糊涂(3) 魏文昇等人心中却想:“这白衣人要输。”果不其然,白衣秀士一掌打在陆小远胸口,他自己反而惊呼一声,身体如断线风筝般摔了出去。 “惊雷闪!”陆小远化作一道雷光追上,不待白衣秀士落地,一掌将他震得高高飞起,跳到白衣秀士上方,抬脚将他踩落。 白衣秀士未及起身,陆小远右足一抬,又将他踢起,手掌翻转,在秀士脸上连打了十多个耳光。既然秀士刚才不肯手下留情,他自也不会轻易放过秀士。 正翻着花样的殴打秀士,忽听得一人喝道:“好哇,这人是白面魔王,来人,立刻将其击毙!”放枪声起,风声急响,数十颗弹丸转眼间射到面前。 陆小远吃了一惊,纵身后跃的同时盘旋长剑,弹丸击中剑幕,身形便是一晃,总算在数丈开外站定。这时他和众官员距离不远,火枪兵不敢开枪了。 陆小远转向成霸天,厉声喝道:“成霸天,你突然下令开枪是什么意思!” 成霸天嘿嘿一笑,道:“对不住了,袁少侠,你那对手是白面魔王改装来的,他是帝国通缉的要犯,妄图打入侯爷麾下,扰乱晋州军政大计。此人狡诈多计,我怕给他跑了,所以下令开枪,得罪勿怪。” 陆小远凝目望去,那白衣秀士已经被打成筛子,心想他这话说的毫无可信度,晋州大小官员汇聚在此,重兵环伺,高手众多,岂会让一个通缉犯逃走?只怕他要对付的多半还是自己。 成霸天猖狂而挑衅的望着陆小远,似乎在说:“老子就是要暗算你,你能把老子怎样?”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陆小远如何能忍?厉声喝道:“成狗贼,你少在那里装腔作势,你这废物脓包,有种的跟小爷比划比划!” 成霸天没想到他会破口大骂,先是愤怒,随即道:“本队长倒也想跟袁少侠切磋,可眼下是招贤馆武者之间的较量,本队长却下场出手,这不是自高自大,瞧不起各位武者吗?” 陆小远冷笑道:“吃鼻涕流脓的货,你还以为自己多厉害呢?招贤馆随便出一个人,就能把你打的七窍流血,让你妈都认不出你是她下的杂种,你装什么大头驴?” 群豪见他公然辱骂帝国官员,面面相觑,无不惊骇,倒有些看热闹不怕事大的高声起哄:“下场比试啊,别缩在后面。”“没胆子就别当官,回家抱娃娃去吧。” 璐瑶夫人笑道:“袁少侠,成队长毕竟也是要面子的人,你骂的未免太狠了。” 陆小远淡淡一笑,心道:“更狠的还在后面呢。” 成霸天怒火烧到了脑门,恨不得喝令众手下开枪,将陆小远乱枪打死,同时也知道自己和陆小远实力差距太大,根本没有赢他的可能,甚至可能被他打死打残,因此迟迟不表态。 晋州侯道:“袁少侠,成队长是帝国命官,责任重大。比武较技,难免有所损伤,如今天下动乱,理应减少不必要的伤亡才是。” 陆小远道:“侯爷放心,在下只有切磋之心,并无伤人之意,怎会对成队长下毒手?” 他这话说出来,目睹了上午校场对质经过的官员们都是八成的不信。只听他继续道:“这场比武点到为止,在下绝不令成队长伤筋动骨,成队长若内脏重伤、死了残了,在下甘愿身受五马分尸之刑。” 晋州侯见他说的笃定,反倒疑惑起来,不知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难道仅仅为了证明他自己的武功在成霸天之上?说道:“军中无戏言。” 陆小远道:“当着各位大人和诸多英雄的面,在下岂敢出尔反尔?” 晋州侯沉吟片刻,道:“成队长,既然如此,你就跟袁少侠比试一番。” 成霸天走到场中,拔出钢刀,作势虚斩几下,道:“遵命。”既然最多受些皮外伤,他也没什么担心的了。 陆小远尖啸一声,扑了上去,他身法奇快,成霸天反应过来,早已被他按在地上,陆小远举起他一条胳膊,用力一掰,成霸天一声惨呼,臂骨已被折断。 晋州侯起身喝道:“大胆,你出尔反尔,该当何罪!” 这时陆小远将成霸天的另一条手臂也折断了,嘿嘿一笑,道:“别急呀,比武还没完呢。”伸手入怀,不知掏出了什么,在成霸天骨折处按摩一会儿,提起那手臂晃了晃,道:“瞧,这不是好好的?” 众人见状,便知他用药膏替成霸天愈合了伤处,看来这药膏甚具灵效,乃是上上之品。 陆小远二话不说,又折断了他的腿骨,成霸天又是一声惨呼,剧痛钻心,眼前天昏地暗,但被陆小远压制,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得。 陆小远一边医治一边断骨,成霸天的惨呼声忽高忽低,就没停过,过了一炷香时间,他的四肢骨骼被折断两遍,嗓子嘶哑,喊出来的都不像人声了。 陆小远用青云圣愈膏涂在伤处,又以金蝉真气输入他体内。金蝉真气本身有治疗功效,又能促进青云圣愈膏的药力深入,两者结合,成霸天的断骨之伤才会在片刻之间恢复。 成霸天痛的厉害,终于昏死过去,陆小远冷笑一声,运转冰灵真气,从他人中灌入,成霸天呻吟一声,悠悠醒转,道:“结束了吗?” 陆小远笑道:“别急,下一轮马上开始。” 这时他笑吟吟的模样,在成霸天眼里,比来自十八层地狱的恶鬼还要可怖,成霸天打个冷战,颤声道:“少侠饶命,我知道错了,散场之后,我马上向贺姑娘赔礼道歉。” 果然暴力比法律管用,陆小远仰天长笑:“我把你全身骨骼都打断一遍,让你承受贺姑娘当日百倍的痛苦,你欠贺姑娘的,就算一笔勾销啦!” “咔咔”两声,成霸天的两根肋骨被折断,嘶哑难听的惨叫声再次响起。 一名将官奔上前来,喝道:“侯爷面前,岂容你放肆?快放人!”陆小远恍若不闻,一掌将他退开,左手斩落,打断成霸天两根胸骨。 正文 第四百零一章 一塌糊涂(4) 晋州侯再也忍耐不住,喝道:“快放人!否则本侯严惩不贷!” 忽然有人叫道:“瞧,那是什么!”众人抬头望去,远处的天空飘着几幕影像:柔软宽阔的大床上,一名肥胖老者上身精赤,左拥右抱,怀中的两女正是栀子舞团中的白牡丹和蓝蔷薇,她俩颊生潮红,桃眼含春,不停地啄吻着老者的胸口,哪有半分平素清纯的样子? 另一幕影像似是在演出后台,一名婀娜的少女扶着桌角,身后一名神色傲慢的中年人扶着她纤腰,正大加征伐,中年人下身前跪着一女,长发及腰,看侧脸,赫然便是平素冷傲如霜的曼陀罗。 另外几幕的女主角均是栀子舞团的少女,男主角则是晋州的高官显贵,所行之事,极尽猥亵。 众人惊诧不已,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随即惊诧之意被熊熊怒火取代,数千道愤怒的目光射向场中官员。他们心目中纯洁高贵、纤尘不染的仙女,竟被高官们像狗一样玩弄,不由得他们不怒。 众官员也暗自心惊,不知这些秘密是如何泄露的。看这些影像,应当是用韶华珠记录下来,有人在城中各处施放。 魏文昇最先反应过来,急忙指挥手下前去各处搜查捣乱之人。 这时群情激愤,场下众人怒骂叫嚷,往校场上攻去,士兵们竭力阻拦,但他们不能伤人,仅仅以兵器拦截,防线随时会被声势浩大的人潮冲散。 魏文昇和晋州侯来到场边,不住解释,但眼见为实,众人岂能相信?不少武者夹在人群中,趁乱朝两人发射暗器,被护卫挡下。 忽听得一人叫道:“好哇,山日晞,你嘴上说广招天下英豪,实则要把武者汇集到一起,一网打尽!”说话之人正是剪刀手,他伤势稍愈,站在场上大声吆喝。 魏文昇回转身去,喝道:“大胆狂徒,散布谣言,该当何罪!” 剪刀手瞪着眼睛,叫道:“你还敢狡辩,大家看,军队和大炮正向这边集合呢。” 招贤馆武者们起身远眺,果然,周围的六条街道上多了许多士兵和神龙炮、狂雷天牢、风火神鸢等武器,正往校场这边赶来。 众武者刚才并未随众发难,这时却乱作一团,嚷道:“狗官卑鄙无耻,跟他们拼啦!”“不杀尽狗官,天理难容!”抽出兵器,攻向晋州官员,晋州侯麾下的高手武者不在少数,倒也抵挡得住。 陆小远虽不知场面何以混乱至此,却也猜到是有义士暗中策划,心道:“我再帮他们添把火。”当下潜运真气,将“十里香葬”毒气释放出来。 众武者混战之中,兵器交击,劲风紊乱,顷刻间毒气扩散至全场,不过十里香葬能令草木植物瞬间枯死,对人族的伤害却不大,众武者中,修为低的也只是烦闷欲呕,视线模糊而已。 剪刀手又叫道:“狗官放毒气,要把咱们都给毒死,大伙儿快逃命啊!” 鬼见愁化作一团黑雾,直追过来,两招制服了剪刀手,伸手从他背后揭下一张符纸,长袖舞动,在混战的人群中打出一条路,来到魏文昇身旁,将符纸递给他。 魏文昇认出这是控魂符,心念电转,指着那捣乱的年轻人,道:“把他擒下!”他已猜到年轻人上场戏耍剪刀手,故意让剪刀手以过肩摔对付他,趁机将符纸贴在了剪刀手背后。那时二人贴身,谁也难以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而之前送上丹药、用王八嘲骂剪刀手之举,不过是分散众人的注意力罢了。 那年轻人叫道:“大家快撤!大军压到,谁都走不了啦!” 众武者转身朝着场外杀去,这时军队和大炮虽已包围校场,未得晋州侯号令,却不敢擅自进攻,便将巨型藤盾连成一面高墙,封住了出路。 众武者冲到近前,有些轻功好的刚一跳起,藤盾后的弩车放出一排排长箭,武者们突围不过,只好落回。 年轻人赶到,高声叫道:“起阵!”解下腰间的骨杖,举起摇晃,同时口中念动咒语,骨杖顶端放出白芒,他一声清啸,骨杖前挥,白芒直贯出去。 武者中间有他的同伴,各自施展功法,数道黑芒飞起,与白芒在空中汇合,白芒化成一只巨大的骷髅头,黑芒变作骷髅上的七窍。 骷髅头向前缓缓游动,所过之处,地面钻出密密麻麻的白骨,盘根错结,织成一片密林。盾牌后的数十名士兵被锋利的白骨刺穿,尸体被带到半空,鲜血顺着白骨流下。 将官一声令下,神龙炮朝着白骨密林发射,炮声隆隆,火光熏天,虽然将白骨密林摧毁,骷髅头却浑然无事,继续朝前游走,地面仍源源不断的冒出白骨。 鬼见愁看在眼里,心道:“白骨魂狱!”见众武者跟着移动的骨林慢慢前进,便飞身追上,长袖一摆,打倒数名武者,伸手捞向年轻人。 年轻人也不回身,随手洒出数枚雷火弹,有的打向鬼见愁面门,有的打小腹,有的打下身。 鬼见愁知道此物易爆,不能以气劲震开,当下使出“鬼遁”,化作一团黑雾,雷火弹从黑雾中钻过,在数丈外爆炸。 黑雾转眼间追到年轻人身后,雾中探出一只手爪,正要将年轻人抓住,却听得后方嗖的一声,跟着感到炙热,他心道:“区区火灵武技,焉能奈何得了我?”不作理会,将年轻人捉到。 陡然间一阵剧痛,鬼见愁惊骇之下,松开了手爪,化为人身,但觉经脉如被火烧灼,呼吸艰难,赶忙坐地运气,良久之后,方才缓过气来,这时众武者早已冲出官兵包围,四下逃散。 他回身一抖,长袖击向陆小远。陆小远叫道:“喂,你干什么!”闪身避开。 鬼见愁鬼火般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视,冷冷道:“刚才是你攻击我的吧?” 陆小远忙道:“我哪有那个胆子,何况鬼先生实力超凡,凭我这点微末道行,就算打中了鬼先生,对于鬼先生而言,不也相当于挠痒痒?” 正文 第四百零二章 橄榄枝(1) 鬼见愁并未亲眼所见,只是看出陆小远一直在刻意隐藏实力,才有此怀疑,沉声道:“你可看到是谁干的?” 陆小远摇头道:“没看见。能打伤鬼先生的人,身法一定极快,小子微末道行,哪能看得清楚?” 鬼见愁闭目回想刚才的情形,当时并没注意到身后有什么高手,睁开双眼,淡淡道:“你可不是微末道行。”径往校场走去。 陆小远心中一凛:“九幽客鬼见愁成名已久,眼光果然老辣,说不定他早就看出我的真正实力了。” 刚才偷袭鬼见愁的,正是陆小远。二人修为差相仿佛,要对鬼遁状态下的鬼见愁造成可观的伤害,确实有些困难,但他使出的碧火掌暗合玄门道法,金蝉真气又属佛门禅宗,均对摄魂术有克制作用,二者结合,在陆小远的全力催动之下,这才重创了毫无防备的鬼见愁。 他刚走进校场,便听得晋州侯大发雷霆的声音。场上一片狼藉,兵器、尸体到处都是,原本隆重开幕、盛况空前的比武大会迎来这种结局,不由得晋州侯不怒。 招贤馆的三百个武者只剩了不到五十个,其余的要么逃走,要么被抓、被杀。那两个玉武圣杯的持有者因为升官的诱惑,并未离开,只是三只圣杯却在混乱中化为碎片。 魏文昇向鬼见愁道:“鬼先生,人呢?” 鬼见愁虽然没完成任务,语气仍然僵冷如常:“没捉住,给他逃了。”听不出丝毫愧疚。 魏文昇道:“那年轻人是什么来路?” 鬼见愁道:“他们一伙使出了南疆巫师才会的法阵,但晋州跟南疆相隔千里,南疆的势力不会跟我们作对。听说有一伙南疆巫师投到了甘州王姬昌永麾下,料想便是这伙人。” 魏文昇向晋州侯道:“侯爷,据那六个将官说,有人向他们出示侯爷的令符,声称这里有人造反,他们才会火速赶来。这件事的主谋一定身居高层,对军队调度的流程十分熟悉,否则早就给六个将官看出了破绽。” 晋州侯道:“晋州位于帝国中央,如今被燕、甘两路贼军同时盯上,倒是不可不虑。”猛地拍一下桌子,恨恨地道:“姬昌永,你也来跟本侯为难。” 魏文昇望一眼剩余的武者,走上前去,低声道:“侯爷,那些人还需安抚。” 晋州侯怒气未消,沉声道:“安抚?本侯不杀他们就不错了,把他们统统赶出晋州。” 魏文昇道:“侯爷不可。这么做便是绝了武道高手们来投奔的念头。侯爷可以表面奖饰,做给天下的能人异士看,暗里对这些人多加防范便是。” 晋州侯起身,挥了挥手,不耐烦的道:“交给你了。”往后场走去。 魏文昇无奈的摇了摇头,向众武者宣布:“招贤馆留下的各位英雄,每人赏银千两,听候征用。三位晋级的朋友,依照前言,升为建武将军,请跟随使者前往将军府。” 另外两人在招贤馆有行李,先去搬行李了,陆小远跟着使者来到西城长街,只见三座府邸并排而立,规模并不算大,比一些富豪巨贾的宅子还小些,但大门上的日照山河、房檐上的鎏金天马,乃是武威帝国权力的象征,就不是民间布衣可以随意装饰的了。 陆小远选了一座最右边的,使者带他进去,向管家介绍了他的身份,办完交接手续,便离开了。 那管家姓蔡,将所有下人集中到正堂门前,拜见府邸的主人。府邸规模不大,再加上最新建成,只有六名家丁、四名丫鬟,连厨子也没有,烧饭的事由丫鬟代理。 陆小远随遇而安,对府邸下人多寡、配备是否齐全也不在意,吩咐下人们一切照旧,让管家带自己在府中转了一圈,熟悉府中的地形结构之后,便进自己房间休息了。 他这几日里奔波劳碌,身心疲惫,往后的数日里,都躲在府中休息。这日接近黄昏之时,他正睡觉,被敲门声惊醒,起身开门,见是蔡管家,问道:“什么事?” 蔡管家奇怪的看了看他,心道:“这位将军做事真是颠倒,怎么这时候睡起觉来了?”禀报道:“将军,璐瑶夫人的丫鬟来了,说是璐瑶夫人想见您,前来传信。” 陆小远打个呵欠,懒懒的道:“她见我干什么?” 蔡管家道:“小人只是仆役,怎敢相问?您这便出去见一见吧?” 陆小远道:“你就说我睡得死死的,怎么叫也起不来,或者说我出去了。”他一是怕被璐瑶夫人识破身份,二是因璐瑶夫人曾欺骗自己,见到她心里便不舒服。 蔡管家略显迟疑,小心的劝道:“将军,依着小人愚见,您还是见她一见比较稳妥。这位璐瑶夫人是李家门主的妹妹,交游甚广,倘若她能在晋州侯面前替您说上几句好话,那可胜过疆场上立下十件大功。找遍晋、鄂、甘、冀四州,也没几个能让她主动下请帖的。” 陆小远笑道:“好吧,那么你替我见她一见,你如此识时务,会说话,没准讨得她欢心,让她在晋州侯面前替你美言几句。” 蔡管家急忙躬身,诚惶诚恐的道:“小人算什么东西了,怎配替将军去见璐瑶夫人,刚才实属妄言,将军赎罪。” 陆小远伸手扶他,道:“你不必如此。我只是开玩笑罢了。”当下二人前往正堂。 府中丫鬟正给一名青衫少女奉茶,少女见陆小远出来,也不行礼,只是掏出一张请帖,道:“袁将军,这是夫人的请帖。这便跟我去吧。” 陆小远伸手接过,道:“我还没看请帖呢。” 少女呵呵一笑,似有讥嘲之意,道:“夫人请你,有什么好犹豫的?快走吧,夫人若等急了,可有你好看的。” 陆小远将请帖抛起,又伸手接住,道:“她急了能如何?吃人么?” 少女脸色大变,喝道:“混账!你嫌命长了吗?” 正文 第四百零三章 橄榄枝(2) 蔡管家连忙好言相劝,陆小远展开请帖,贴上的字体丰腴且带有妩媚之气,恰如璐瑶夫人其人:袁将军亲启:萍水相逢,投帖相邀,请恕冒昧。今日校场之上,将军大展雄威,令妾心仰慕之,特于仙鹤居略备薄酒,虔念将军光顾。妾非梧桐,如得致凤,诚荣幸焉。 陆小远将请帖收起,道:“走吧。” 少女瞪他一眼,头前走着,来到府邸门口,问陆小远道:“你府中没有轿子么?” 陆小远问蔡管家道:“没有轿子吧?” 蔡管家道:“姑娘见谅,袁将军今天刚住进来,不少用具还没配备。” 陆小远佯怒道:“老蔡啊老蔡,你也太不知轻重了,从这里到仙鹤居,那可足有半里地呢,徒步过去,不是要累死姑娘么?” 少女听出他话中的讥嘲之意,冷冷道:“在旷天城城楼上扔一块砖头,砸死一片建武将军。区区的三阶官员,本来也不配坐轿子。” 陆小远呵的一笑,道:“我看姑娘的气派,自然是奴婢的头目,也就是下人中的下人了,比我这区区小官不知强了多少,怎么也没坐轿子来?” 少女眼珠一瞪,欲待发作,又强行忍住,冷笑道:“你别抬杠,我若想坐轿子,易如反掌。” 陆小远道:“姑娘好厉害的气功,慢说是牛,便是一头大象,怕也经不起姑娘轻轻的一口气。” 少女哼了一声,道:“走着瞧。” 二人来到街口,往仙鹤居的方向走了没多远,一顶四人抬的大轿迎面而来,少女拦在轿前,傲慢叫了一声:“周公子。” 轿子落下,一个华服公子挑帘走出,见到少女,笑道:“原来是银环姐姐,不知姐姐有何指教?” 陆小远这才知她叫银环,她淡淡道:“也没什么,我要去一趟仙鹤居,只是走路走的腿酸了。” 那公子立刻会意,道:“姐姐请上轿,在下送姐姐一程。”说着闪在旁边,撩开轿帘。 少女得意的瞥了陆小远一眼,往轿中走去。 那公子看看陆小远,问少女道:“这位官人是?” 少女拉着长音,道:“人家是三阶的建武将军呢,武功高的很,自然不用坐轿子了,单凭双腿,就能追的上咱们。”钻进轿中。 那公子放下轿帘,朝陆小远点了点头,翻身上马,从仆人手中接过马鞭,指挥家丁们调转方向。他身家豪富,与不少大官有所来往,对这三阶的建武将军也看不上眼。 四个抬轿大汉强壮矫健,轿子行的不慢,但陆小远尽可跟得上,要超过轿子,也不过一动念的事。那少女坐在轿中,不时的把头探出来,指着街上的小摊店铺,向那公子问东问西,自是为了显摆。 陆小远心道:“她只是李家的一个丫鬟,竟能让这公子听她命令,晋州李家果然权势煊赫。” 来到仙鹤居门前,少女下了轿子,向那公子道:“多谢啦。”走到店里,对伙计的笑脸和招呼不屑一顾,径自带着陆小远上楼,来到一间房前,道:“夫人,人带来了。” 房内传出一个娇媚的声音:“请他进来吧。” 少女将房门推开一条缝,道:“袁将军里面请。” 陆小远推门而入,只见璐瑶夫人坐在桌旁,正将一块火龙果肉送到嘴里。闪着红润光泽的唇瓣,比鲜红美味的果肉更加诱人。桌上摆了几样小菜,分量不大,倒很精致。 璐瑶夫人冲他抿嘴一笑,道:“袁将军请坐。” 两名俊俏的少年在旁服侍,抽出她对面的一张椅子,待陆小远坐下,璐瑶夫人道:“开始上菜吧。” 陆小远道:“若在下没记错,我跟夫人也才见过两面吧?第一次是在魏将军的生日宴会上,第二次是火锅店里,而且两次在下都大糗特糗。” 璐瑶夫人笑道:“是,在将军府中,你若一个对答不善,就被火枪队打成筛子了,相较之下,火锅店里不受接待,也算不得什么了。” 陆小远道:“所以在下不懂,以夫人之尊贵,接见一个倒霉蛋,是为了什么?难道夫人运气太好,怕遭老天嫉妒,特意来沾点霉运?” 璐瑶夫人掩口娇笑,道:“袁将军真是幽默,跟你当日在校场的样子倒是十分不同。” 陆小远道:“校场?校场上我是什么样子?” 璐瑶夫人道:“你怕是忘了把成霸天的骨头打断,接起来、再打断的事了吧?” 陆小远“哦”了一声,淡淡道:“难道不应该么?” 璐瑶夫人道:“想来袁将军是喜欢上贺雨晴了吧?” 陆小远微微摇头,道:“并没有。” 璐瑶夫人道:“那就奇怪了,为了一个身份低贱之极、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去得罪晋州大将军,很不明智呢。” 陆小远霍的站起,冷冷道:“她身份低微,但并不贱。夫人找我若是为了这件事,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璐瑶夫人笑道:“成霸天是魏文昇的爱将,又不是晋州李家的部下,我何必为他出头?我只是想结识一下袁将军,不知可不可以?”眼波欲流,似要滴出水来。 陆小远神色稍霁,坐回椅子,道:“那就好。” 这时菜肴已经上齐,璐瑶夫人挥了挥手,示意两名少年退出,指着一只大盘子,道:“袁将军请尝尝这道八珍鳜鱼。” 盘里是一大块豆腐,陆小远扒开豆腐,露出了里面的鳜鱼,拨一块鱼肉入口,但觉肉质细嫩,清鲜可口,比寻常的鳜鱼少了几分腥味。他又用勺子挖一块豆腐放进嘴里,却又腥又苦,料想厨子用了特殊方法,将鱼的腥味逼到了豆腐里。 璐瑶夫人道:“不知袁将军以后有何打算?” 陆小远不明其意,道:“当然做好准备,等侯爷跟燕王军开战之时,多杀敌人报效国家了。” 璐瑶夫人道:“晋州现在四面逢敌,不能主动出击,只能死守。似乎燕、甘二路反王在短时间内没有开战的迹象,袁将军倒是得小心了。” 正文 第四百零四章 橄榄枝(3) 陆小远道:“夫人此言何意?” 璐瑶夫人道:“你跟魏将军结仇,他最恨的就是部下不服从命令,建武将军正是他的下属,以后你会有好日子过吗?” 陆小远心道:“山日晞的招贤计划已被破坏,要是魏文昇蓄意报复,我拍拍屁股便走了,怕什么的?她决不会好心为我设想,一定别有用意。”当下说道:“这也是在下担心的,不知夫人有何高招?” 璐瑶夫人一言不发,只是悠悠的举杯饮酒。 陆小远道:“还望夫人可怜在下性命,指给在下一条生路。” 璐瑶夫人淡淡一笑,道:“袁将军,我可得罪不起魏文昇,还是喝酒吧。” 陆小远见她眉眼含笑,似有**之意,不由得心神微荡,想道:“狐狸精,反正出了晋州,就没了袁柳这个名字,小爷陪你玩玩。” 忽然一股巨力卷到,璐瑶夫人的一条腿不由自主的飞起,落在了陆小远掌中,陆小远五指一缩,感到一股滑腻,笑道:“好美的腿。” 璐瑶夫人先是一惊,随即眼中充满怒意,叱道:“混账!”另一条腿从桌下飞踢向陆小远。 陆小远左手屈指弹出,正中她的足尖,璐瑶夫人吃痛,轻呼一声,赶忙收腿,膝盖不小心撞上桌子,震得盘子哗愣愣一阵响,“擦擦”几声,酒壶和杯碗落地,摔得粉碎。 少女推开房门,道:“夫人,发生什么事了?”见满地碎瓷片,叫来几个侍者清扫。 璐瑶夫人的一条小腿还被陆小远攥在手里,情势尴尬之极,好在桌布垂地,旁人倒也看不清桌下的情形,道:“没什么,我一个不小心,打碎了东西。” 陆小远道:“不,怪我没接好。要是我能一把攥住,不让酒壶溜走,也就不会这样了。” 他言下之意是说,刚才应该捉住璐瑶夫人飞踢过来的腿,那样就不会碰到桌子、摔碎东西了。璐瑶夫人望着他故作诚恳的神色,心中气恼更甚。 见一名侍者弯腰要掀桌布,璐瑶夫人喝道:“别动!” 她陡然间一喝,把那侍者吓了一跳,抬头诚惶诚恐的望着她。璐瑶夫人脸色瞬间恢复,道:“不用你们收拾了,都退下吧。” 众侍者还要啰嗦,那少女道:“快出去,夫人说的话没听到么?”待侍者们出去,少女道:“夫人,婢子外面等候。”掩门退出。 璐瑶夫人嗔道:“死人,还不放开?”语音虽怒,却带了几分撒娇之意。 陆小远道:“这么美的腿,我怎么舍得放开?”双手齐下,肆意的把玩起来。 璐瑶夫人见他像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一样,不由得好笑,道:“你还想不想让我告诉你保命之路了?” 陆小远这才松开,道:“愿听夫人指点。”这时又像个向先生诚心求教的学生了。 璐瑶夫人道:“你投靠李家,魏文昇若要对付你,我兄长自会出面保护。李家虽然没人做官,晋州军队的给养却有一大半要依靠李家,魏文昇断不敢跟李家翻脸。” 陆小远这才知她邀请自己的真正用意,原来是要代表李家招揽自己,他一开始对李家、魏文昇均无好感,与魏文昇闹翻后,投入李家自是一个不错的选择,问道:“李家和魏将军似乎关系不错啊,夫人为何保护魏将军的敌人?” 璐瑶夫人笑了笑,道:“利益相同时,自是朋友,待到利益相背,又另当别论了。” 陆小远道:“很好,夫人既然邀请,那我以后便投靠李家了。” 璐瑶夫人微笑道:“袁将军做了一个很正确的决定。” 陆小远道:“在我正式投靠李家之前,还要夫人帮我一个忙才行。” 璐瑶夫人柳眉微皱,道:“投入李家对你只有好处,你反倒要提要求,就不怕我反悔?” 陆小远道:“我投入李家,也是在为李家效力,你我双方是对等的关系,夫人别把我当成卖身的奴隶。” 璐瑶夫人所接见的人,无论身份多高,实力多强,或觊觎她的容貌,或慑于李家的威势,莫不对她恭谨有加。而大多数人也知道,她和善的笑容背后,是极度残忍的手段,会让那些惹怒她的人体会到置身地狱的滋味。 被一个少年这般驳斥,还是许久没遇到的,她心中已动杀念,脸上却仍是笑吟吟的,道:“若妾身请求将军投靠李家,将军可愿意么?”言语间的**之意再明显不过。 陆小远身形一晃,已将她拉入怀中,冷冷的道:“夫人这次就带了一个丫鬟来,看来是很自信,认定了我不敢把夫人怎样吧?” 璐瑶夫人娇躯一软,倚在了陆小远的臂弯中,笑道:“我只是个武功低微的女人,将军出身江湖,强迫一个女子,就不怕于侠名有污么?” 陆小远淡淡道:“第一,你是权高位重的李家小姐,在晋州可谓呼风唤雨,不是任人欺凌的弱女,第二,跟表面公正廉洁、实则丧尽天良的大官们比起来,强迫女人简直不算罪过。你们这些有权有势的人,侵犯了无辜女子,还能把她诬成杀人凶手呢。” 璐瑶夫人望着他的眼睛,打心底升起一股恐惧,这少年既不对自己的美色着迷,又不惧强权,要杀自己的话,只怕不会有半点犹豫,强自笑道:“我也是女人。” 陆小远道:“夫人对付敌人,一定要让他受尽折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后再杀了他,这种手段,没几个男人比得上吧?” 听到这种言论,璐瑶夫人暗觉奇怪,与陆小远四目相对,似要看穿他的内心。 陆小远有些不自在,放开了她,道:“我要杀了成霸天,希望夫人帮我遮掩,不要让魏文昇抓住证据。” 璐瑶夫人整理一下微乱的头发,道:“这件事还没过去吗?” 陆小远道:“当然了,否则昨晚黄河镇钱家庄的那场大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璐瑶夫人道:“原来是你做的。不过你应该先对成霸天下手的,钱家庄起火,很可能引起成霸天的警觉。” 正文 第四百零五章 宴无好宴(1) 陆小远道:“所以我才要夫人帮我,成霸天是火枪队队长,杀他很是不易,若给他逃了,以后就更加没机会了。成霸天一死,谁都能猜到是我做的,我跟魏文昇彻底对立,然后投靠李家,能助长李家的声势,成霸天的人头,也算是给李家的投名状。” 璐瑶夫人笑道:“你真是巧舌如簧,不做商人太可惜了。明明是你要报复,却能说的好像李家帮你能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陆小远道:“哪里,在晋州李家的人面前讨价还价,那不是班门弄斧么?” 璐瑶夫人道:“明日夜间,家兄会邀请各位英雄到李府赴宴,这件事到时候详谈不迟。” 。。。。。。。。。。。。。。。。。。。。 次日下午,另外两名新晋的建武将军来找陆小远。三人都接到了李家的邀请函,一同去往李府。 路上三人闲聊,对彼此有了了解。那瘦颊汉子名叫费斌,在校场上以一条毒龙软鞭连败九名对手,另一个大胡子名叫高凌,绰号蛟王,御蛟而战。 正走着,一支军队迎面而来,为首的两人身披铠甲,白肤金发,却是晋州侯麾下的金枪双雄。陆小远当日激于义愤,对这二人颇不客气,这时不愿自讨没趣,便目视前方,当作没看见二人。 韩毒龙却停下来主动招呼:“袁兄可是要去李府赴宴?” 陆小远只得说道:“是。” 韩毒龙道:“那便不耽误袁兄了,告辞。”迈步便行。 陆小远微觉奇怪,走出没两步,便听得韩毒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是一场鸿门宴,袁兄当心了。” 陆小远转头望去,视线被军队阻隔,已瞧不见金枪双雄,知道他是传音入密,心想:“鸿门宴?我们到李家赴宴,不少人都知道,李沐清总不能暗设埋伏,把我们一网打尽吧?” 李府位于城南,是一座三进大院,外带后花园。来到李府门口,首先看到的是大开的府门,两名家丁分站左右,低眉颔首,神态谦恭。往里望去,照壁前有个手拿扫把的老奴,地面几乎是纤尘不染,他却仍认真的扫地。 门框上一面匾额,颇为老旧,上面两个昏金大字:李府。整座府邸年代久远,如同一个朴实的老人,在阳光下晒着太阳,与世无争。若非事先得知,谁也不会相信这便是天下最有钱世家的住宅。 三人上前,费斌健谈,向家丁说明了来意,家丁转身进府,过不一会儿,李家门主李沐清快步赶出,身后是璐瑶夫人和几个李家的重要人物。 李沐清拱手道:“三位光临,令敝府蓬荜生辉,请。” 三人跟着李沐清进府,绕过照壁,两旁各有一排房屋,与寻常百姓家房屋的规模差不多,只是窗明几亮,干净整洁。院中的几名老仆都有活,有的侍弄花草,有的擦拭家具,有的烧水,行动缓慢而从容。 陆小远心道:“这几个老奴并无特异之处,料想这里不是李家总部,否则一有外敌来攻,李家就全军覆没了。” 他猜的倒也没错,这座府邸不过是李家人的暂居之所,李家的重要机密和旷世财富,都放在晋中的若虚堡。那地方不仅高手云集,机关密布,且位置隐秘,寻常人根本找不见其所在。 一行人穿过大厅,来到后花园,园中石径错杂,奇异花卉种类繁多,假山喷泉造型别致,颇有情趣。竹丛之间,夹着一座八角竹亭,亭内的竹制桌椅年深日久,已被磨得光亮。 校场事变后留在晋州的武者都已到达,好在竹亭宽阔,桌椅也多,主宾加起来有五六十人,也尽可容纳,中央还空出一大块地方。 所有的桌子上都摆满果品酒水,李沐清走到主位桌后站定,道:“各位来自五湖四海,能在晋州汇聚,实是缘分,李某邀请各位前来,是出于对各位的仰慕,希望能与各位英雄结交。如不嫌弃,请饮下此杯。” 晋州李家富甲天下,而且门下高手武者亦有不少,如能与之建交,以后在晋州发展自会顺利很多,就算到别处去发展,有了李家这座大靠山,也会减少许多难处。 在座有不少人自衬身无长技,恐怕登门拜访会被拒绝,也就不去自讨没趣,这时见李沐清主动提出结交,众人受宠若惊,纷纷举杯。 一名矮胖汉子饮罢,伸袖抹了抹嘴,赞道:“这酒当真不错,老子押镖行遍天下,也喝遍了十三州酒家的酒,可没哪一家及得上李先生的酒。” 璐瑶夫人点了点头,道:“五路神丁张总镖头,能得你的夸赞,看来这是千真万确的佳酿了。” 矮胖汉子瞪大眼珠,显得十分荣幸,道:“夫人认得俺?” 璐瑶夫人笑道:“哪有主人不了解客人的道理?天路镖局总镖头张大路,绰号五路神丁,凭一手险道十三轰名震南陲,妾身也是仰慕的紧呢。” 其实这张大路不过是黔州的小小人物,天路镖局也只能在黔南一带活动,他所谓的成名武技险道十三轰更加不值一提,但给璐瑶夫人这么一捧,柔和动听的声音入耳,也不自觉的飘飘然起来。 饮酒谈笑间,李沐清唤上歌女,在旁吹笙抚琴,又点起一炉檀香,香气飘散开来,众人但觉心旷神怡,精神高涨。 李沐清言辞谦和,璐瑶夫人幽默风趣,二人对众武者着意捧抬,众武者更加兴奋,有些粗人口沫横飞,手舞足蹈,江湖人的粗豪习气渐渐显露出来。 陆小远和费斌、高凌同坐一桌,费斌坐中央,低声道:“那檀香有刺激精神的作用,李沐清又是燃香,又是提供美酒,让咱们陶醉沉迷,不知他有何意图。” 高凌道:“他刚才说了,想要跟咱们交朋友,以李家的豪富,这种排场也算不得什么。” 费斌摇了摇头,道:“并非兄弟妄自尊大,实是在座的好多人都很平庸,李家的实力不弱,干么要拉拢张大路这样的人?” 正文 第四百零六章 宴无好宴(2) 陆小远举杯饮酒,道:“无论李先生是好意还是歹意,咱们还是小心些好。” 李沐清左侧是三名尼姑,因僧俗有别,最近的一名和李沐清之间也隔了三个座位,那尼姑年近四十,面容光滑,眼角却堆有鱼尾纹,身穿洁白僧衣,面沉似水的坐着,并不与众人说话。 从她往外是两个小尼,其中一个陆小远见过,便是水月庵的大弟子慧幽,另一个他就不认识了,当日天目岭铲除沙暴狂龙,这小尼不在其中。 这两尼也不说话,冷眼望着众武者吆喝劝酒,眉头微皱,又是嫌弃又是不屑。 李沐清的右侧是个健壮汉子,身脾兽皮,头发蓬乱,每一条肌肉都充满活力,似乎随时可能爆炸。 陆小远问起中年尼姑和健壮汉子的来历,费斌道:“那尼姑是水月庵掌门人,水净上人,那健壮汉子是兽皇英屠龙,两人同列晋州李家的三大高手之位。” 陆小远细细打量二人,恰好兽皇英屠龙两道精灿的目光扫来,和陆小远四目相交时,微微一笑,充满傲意。水净上人虽然双目闭合,陆小远的目光在她脸上打转时,她眼睛忽然睁开一条缝,冷光射出,吓了陆小远一跳。 这时大多数的客人酒意上头,眼花耳热。李沐清双手一拍,数十名侍女袅袅婷婷的走进竹亭,每人手里都捧着东西,有的是长长的盒子,有的是包裹,有的是小盒。 侍女们将东西呈给众武者,李沐清道:“这是在下给各位备的薄礼,聊表心意。” 众武者接过礼物,打开来看,不少人便惊呼了起来:“冰晶玉!太好了,我就缺这枚灵石呢!”“火凤果,哈哈,我的神火功离练成之日不远啦!” 费斌打开礼盒,见盒中是一根火参,愣了愣,便起身抱拳:“李先生费心了,家母十多年前中了寒蚕毒,至今仍深受其扰,在下为治母病,苦寻火参而不得。李先生此举,真乃及时雨,请受在下一礼。” 璐瑶夫人笑道:“费大侠乃是孝义君子,帮费大侠一把,也是为李家积德,费大侠不必言谢。” 陆小远打开盒子,盒里是个叠的方方正正的纸团,打开纸团,上面写了个“成”字,又用红笔在字上打个叉号。陆小远明白这意思是李家可以协助自己除掉成霸天。 张大路得到是一把匕首,摘去鲨皮刀鞘,只见刀身冷光闪耀,如一泓秋水,他最爱神兵利器,见了大喜,笑道:“李先生慷慨大方,豪气干云,以后若有差遣,俺赴汤蹈火,也要办到。” 众人得到的礼物虽然价值不等,但对于他们自身而言,都珍贵异常,纷纷表态,声称以后对李家的差遣绝不推辞。 陆小远三人和几个老成持重之人则想到商人无利不起早,李沐清下此重礼,所谋者一定不小,因此并未收起礼物,也没表态。 李沐清见了众人的情状,微微点头,很是满意,道:“各位实力都很强,在侯爷麾下做事,用不了多久就能晋升。只盼各位掌权后,能对李家的生意多多照顾就是了。” 众人异口同声的表示同意。一名老者道:“听说晋州的军政开支有很大一部分要依赖李家,李先生要安排几个李家子弟做官,想来侯爷不会不给李先生这个面子吧?” 李沐清道:“李家祖训,严禁李家子弟涉足仕途。李某虽然不肖,却也不敢违背祖宗遗训。” 璐瑶夫人道:“还有一事,李家有一部分生意,需要各位的出力,到时候希望各位不要推辞。” 张大路拍着胸脯,道:“俺就是干镖局的,若要押送货物,只需说句话,任他天南海北,绝不会误事。其实有侯爷和帝国的威势镇着,也没哪个狗崽子敢打李家货物的主意。” 璐瑶夫人摇头道:“有些事情,是不需要让侯爷知道的,各位得把严口风。” 有几人闻言,心中起疑:看来李家暗地里在做帝国禁止的生意,或许是龙涎果、圣灵珠之类的皇族专用物品,也或许是武器炮火的买卖。一念及此,都不做声了。 一名文士道:“夫人何意,还请言明。” 璐瑶夫人笑道:“许先生乃是聪慧之人,有些事不需挑明吧?” 文士道:“先小人后君子,若以后李家有所差遣,我们办不到,岂非我们言而无信?” 璐瑶夫人道:“好吧,比如说现在李家有一批帝国严禁交易的龙涎果,要把它送到地方,既要防止帝国方面的查察,又要防备黑道绿林的劫夺,这种任务么,就需要各位帮忙了。” 大多数人倒抽了一口凉气,酒意清醒不少。他们既然来投奔晋州侯,当然是认定帝国比四路反王更有胜算,若接了李家的条件,那便是与帝国为敌,一旦事发,高官厚禄没了不说,还可能掉脑袋。 璐瑶夫人见众人面面相觑,笑道:“各位请考虑清楚,如果各位肯帮李家,李家绝不会亏待各位的。” 沉默许久,那文士说道:“在下当初加入招贤馆,便是一心报效帝国了,李先生和夫人的提议,恕在下不能从命,这份厚礼么,原物璧还。” 他这番话说出了不少人的心声,晋州李家势力再大,也无法与整个帝国作对,在帝国为官,无论从获利还是安全性上,都强过帮李家做地下生意,因此众人掏出礼物放回桌上,起身告辞。 陆小远三人对望一眼,费斌生性至孝,不愿交出到手的火参而眼睁睁看着母亲受苦。陆小远已经和魏文昇对立,又对帝国官场的黑暗失望之极,对李家并不排斥。高凌看看二人,也就没动。 张大路等十来人虽然想走,但被李家的重礼压住,无论如何也站不起来。 众人刚走出竹亭,忽听得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音冷冷的道:“不识抬举的东西,李先生那是瞧得起你们,你们却推三阻四,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正文 第四百零七章 宴无好宴(3) 众人转身,怒目瞪去,说话的正是那水月庵小尼,文士沉声道:“我等并未得罪过水月庵,不知这位小师父为何出口不逊。” 这小尼法号慧静,仰头看着竹亭顶部,淡淡道:“一群杂鱼,也敢叫嚣么?” 众人更加恼怒,大声喝骂起来。那文士向李沐清道:“水月庵是李家的客卿,此事该当如何,还望李先生示下。” 慧静喝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李先生说话!”飞身离座,布满雷光的掌缘斜劈文士。 文士侧身闪避,折扇顺势点向对手的胸口,慧静足尖轻轻点地,后跃在五尺之外,左掌前探,右掌护身,姿势沉稳凝重,大有名家子弟的风范。 璐瑶夫人假意劝解道:“这些英雄远来是客,慧静小师父如何可以大动无名?还是算了吧。” 慧静双臂早已灌注真气,两条袖子起伏不定,噼噼啪啪的声音轻轻响动,冷冷道:“夫人明鉴,这群蠢猪算什么英雄,小尼教训他们一下,也让他们知道天高地厚。”挥掌拍出,一道雷电轰向文士。 文士手中折扇一扬,挡住了雷电的攻势,但一阵麻酥酥的感觉也顺着他手心向上传去,心道:“这小尼姑的雷灵之力好厉害,若不速战速决,拖久了对我可不利。”当下叫道:“得罪啦!”呼的一声,折扇展开飞出,扇面燃起熊熊火焰,回旋着削向慧静,同时他双掌交错,带动两条火光扑上。 二人片刻之间动上了手。 众武者见李家竟要动武,无不愤怒,摩拳擦掌,想要一拥而上。一名黑须老者向水净上人道:“上人,还请管一管令高徒。” 水净上人眼皮抬起,看了黑须老者一眼,只作没听到。 费斌也有些看不下去,道:“有道是买卖不成仁义在,水月庵是威震晋州的武道门派,何必跟江湖散人过不去?上人便高抬贵手,放他们离去吧。” 水净上人淡淡道:“江湖上的沽名钓誉之徒很多,费大侠肯和李家联手,也是很有眼光的人物,何必管这群无用之辈?” 高凌喝道:“听你这意思,若我们不同意和李家联手,你们也要这般对付我们了是么?” 水净上人哼了一声,道:“高大侠很聪明呢。” 话音刚落,但听得砰的一声,跟着是一声长呼,那文士身子如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摔落在地,竟爬不起来。 慧静使出了水月庵顶级掌法“迅雷八打”,出掌既快,掌上力道又重,她是水净上人的得意弟子,武功犹在大师姐慧幽之上,这一击自然非同小可。 那文士脸色惨白,显然受伤极重,就算伤愈,只怕修为也要大打折扣了。众人将他扶起,一人喝道:“李家走私禁物,我们禀报侯爷,你们要吃不了兜着走!” 璐瑶夫人毫不忌惮,道:“这可好笑了,不知禁物在何处?收购禁物的又是何人?各位红口白牙这么一说,侯爷就会相信么?” 兽皇英屠龙冷笑一声,飞身窜上,掌影飘舞,转眼间向数人各攻一招,那几人取出兵器反击,英屠龙早已闪入人群,拳打脚踢,痛呼声起,数名武者被打飞出去,压倒了大片花草。 英屠龙站在人群之中,背负双手,对虎视眈眈的众人毫不在意,森然道:“听好了,李家要做什么事,谁也阻拦不得,哪个要跟李家为敌,保证让你们后悔。” 璐瑶夫人道:“各位最好还是相信他的话。江北神拳严洪严大侠,令郎今年十九岁了吧?独行云龙柳大侠,你倒是无亲无故,上月初三,你在冀州白岩城小住了五日,我说的没错吧?青云子道长,你的道观位于东海青云崖,那是搬不走的.....” 她口齿伶俐,话音如珠落玉盘,又脆又甜,但被她提到的人无不脸色大变,看来李家只要想知道,他们的行踪及家眷是万万瞒不住的,原本有人打算向帝国举报李家之后便另投他处,如今看来这条路是行不通了。 待她说完,竹亭内外鸦雀无声,花木间的虫鸣声清晰可闻。 李沐清道:“费大侠说的不错,买卖不成仁义在,各位这就请吧,来人,送客。” 两名仆人上前,朝着众人深鞠一躬,道:“各位嘉宾,请跟小人来。”态度仍谦恭小心。 众人见识了李家高手的实力,只想尽快离开此处,都没做声,搀扶起伤者,跟着仆人往外走去。 陆小远心道:“李沐清口上说要与众人结交,实则是要立威,让这些新来的武者就算不与李家合作,也绝不敢坏李家的生意。” 璐瑶夫人转身,向着留在亭中的寥寥十来人笑道:“好了好了,人各有志,那些武者不愿合作,由他们去便是。各位以后就是李家的朋友了,请坐。” 众人坐下,亭中比刚才安静了许多。张大路首先开口表决心:“以后李家的事就是俺张大路的事,谁要跟李家为敌,俺第一个上去办了他!” 璐瑶夫人笑道:“张总镖头果然仗义,那以后妾身少不了要麻烦总镖头了。”端起一杯酒,迈动玉步来到张大路面前,道:“来,妾身先敬总镖头一杯。” 娇滴滴的美人在眼前巧笑嫣然,张大路顿时全身炽热,酒意又涌上脑门,笑眯眯的道:“夫人既然要喝,咱们何不喝一个交杯酒?” 英屠龙脸上布满杀意,咬牙切齿的道:“小子,你的筋骨需要松一松了吧?”说着双手捏的格格作响,便要上前动手。 璐瑶夫人侧头道:“你又莽撞了,退开。” 英屠龙哼了一声,似乎很不情愿,但还是退在一旁。 璐瑶夫人抬起举杯,张大路心下狂喜,伸臂和她勾在一起。一个是生满黑毛的粗黑手臂,一个是白嫩的玉臂,两者完全不搭,众人在旁看着,心里又是嫉妒又是惋惜。 两人喝完交杯酒,另一个汉子叫道:“夫人,我们同来投奔,你可不能有偏有向,也得跟我们喝一个。”众人跟着高声起哄。 正文 第四百零八章 剑拔弩张(1) 璐瑶夫人神色自若,道:“待遇是要跟实力相匹配的,对待实力拔群之人,李家绝不会小气。” 那汉子叫道:“我比张大路这蠢材厉害多了,他十个捆一起,也不是我的对手!” 张大路将酒杯一摔,怒道:“放屁,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口出狂言!” 那汉子一脚踏在桌子上,喝道:“摔酒杯算什么本事,有种的跟老子手底下见真章!” 张大路叫道:“来!”翻过桌子,一拳打向汉子,汉子挥拳相迎,二人乒乒乓乓的打了起来。 斗不多时,张大路眼眶中拳,登时一片乌青,璐瑶夫人笑道:“啊呦,这可成了独眼龙了。” 张大路气恼无已,抄起一张竹椅击向汉子后脑,汉子一拳将竹椅打烂,张大路钢刀出鞘,猛劈过来,汉子没料到他突然动兵器,见这一刀来势凶狠,急忙就地打滚,虽然没受伤,后背的衣衫却被削去一片。 璐瑶夫人鼓掌笑道:“好刀法,不错。张总镖头,来,这颗珠子送给你。”说着从腰间解下一枚珍珠。 看来这珠子是她的贴身之物,此举的亲近之意再明显不过,张大路连连点头,傻笑着上前,猛然间气劲涌动,却是那汉子气不过,全力催掌进攻。 张大路的武功本不及汉子,被气劲击个正着,飞出亭去。气劲范围很大,旁边的两张桌子受到波及,被掀翻在地,四名旁观者也呼吸不畅,纷纷怒骂:“臭贼!你跟姓张的打架,关我们什么事!” 璐瑶夫人道:“各位不妨都出手,较个高低出来,以后李家也好量才而用。” 她的声音慵懒而妩媚,充满诱惑力,众人闻言,无不亢奋,一心只想在美人面前出风头。“好!”“打就打!”拳脚交加,斗成一团。 璐瑶夫人笑吟吟的看着,不时的挑拨几句,众人打的更加激烈。 英屠龙走到她身后,皱眉道:“这几人没什么屁用,遇见高手,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璐瑶夫人白他一眼,道:“你最厉害,这总成了吧?” 英屠龙嘿嘿一笑,伸手在她腰间捏了一把,低声道:“我厉不厉害,你还不知道么?” 璐瑶夫人笑啐道:“下流。” 众人虽然相互不服,却也无深仇大恨,在璐瑶夫人的挑拨之下,越打嫌隙越深,到最后双目通红,竟似性命相博。 陆小远望着打成一团的众人,心道:“看来李沐清不仅要向不投靠的人立威,也要精简投靠的人,嘿嘿,自己一点力不出,让他们自相残杀,果然厉害。” 忽然一人叫道:“来,跟老子比划比划!”不由分说,一剑朝着陆小远分心刺来。 陆小远轻而易举的避开,心中暗骂:“蠢材,被人家当猴耍,还浑然不觉呢。”也不出手,只是躲闪。 高凌和费斌也遭到攻击,两人都不愿参与这场没头没脑的打斗,也只躲闪。渐渐地众人开始围攻三人,高凌武功有限,一味躲闪的话很容易失手,只好出手还击。 璐瑶夫人道:“你瞧,这三位建武将军实力如何?” 英屠龙道:“这三个配跟李家合作。”暴喝一声“虎灵,疾风拳!”头顶现出一只虎头,一拳击出,气流紊乱,围攻高凌的数人不由自主的原地转起圈来。 他动作不停,朝着陆小远和费斌周围的对手各发一拳,众人都原地转圈,如同急速旋转的大陀螺。 他冷冷的道:“滚出去吧。”双掌推出,劲风如一面高墙,急速移动,将众人击飞出去。好在他控制了力道,否则竹亭被劲风波及,便化为一堆碎木了。 璐瑶夫人鼓着掌站起来,赞道:“三位将军,果然技高一筹。”瞥一眼亭外横七竖八的武者,向仆人吩咐道:“把他们送出去。” 李沐清淡淡道:“李家并非回收站,不是什么东西都收。三位将军乃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人才,李家却是不会亏待的。” 高凌冷冷道:“李先生的好意,高某承受不起。我们武者并非任人挑选的货物,更非任有钱人戏耍的猴子。” 陆小远和费斌大声称是。陆小远心道:“这位蛟王虽然投靠晋州侯,却是个硬骨头的汉子,这费斌也是孝子,两人均非无耻蠢笨之徒。” 慧静冷笑道:“听你这意思,也是不肯与李家合作的了?” 费斌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便告辞。”三人对望一眼,朝李沐清拱手为礼,朝外走去。 白影一晃,水净上人已拦在当路,费斌喝道:“让开!”毒龙软鞭卷出,鞭梢的两枚毒牙咬向水净上人的咽喉。 水净上人手掌翻转,一面雷印迎将上去,毒龙软鞭与之相遇,立时弹回,同时电流顺着软鞭流向费斌的手掌。 费斌急忙运气抵挡,半片身子立时酸麻无比,心下暗惊:“这老尼姑的雷灵真气果然厉害。” 陆小远回身,道:“怎么,李先生要像对付刚才那群人一样,强留我们么?” 璐瑶夫人笑道:“李家看不上眼的人,绝不理会他们的死活,但李家看上的人,会不惜一切手段的留之。” 高凌喝道:“好,我来领教领教李家高手的厉害!”双手翻转,一道白光绕着他身体转来转去,最后将他完全包裹,一声暴喝,白光炸裂,劲风四起,竹亭被整个掀翻,周围的花木也被推倒大片。 竹亭内外的众人纷纷运气抵御,不会武功的下人们四下里逃窜。那李沐清并非武者,望着当头砸下的一段竹排,躲闪不及,脸上露出惊慌之色,幸好英屠龙手快,将他拉出险境。 高凌已经骑在一条威风凛凛的白虎蛟上,白虎蛟两根虬须倒竖,随着高凌命令发出,飞纵扑上,双爪带风,抓向水净上人的面门。 水净上人双手圈转,结成一面更大的雷印迎上,砰的一声大响,雷光逸散开来,她被震得倒退几步,体内血气翻涌,十分难受,白虎蛟被震退数尺,毕竟灵兽体质非同寻常,嘶吼一声,立时扑上。 正文 第四百零九章 剑拔弩张(2) 水净上人不敢再跟它硬碰硬,施展轻灵步法,同时以水月庵精妙的招式与之对抗,她毕竟是一派宗主,一时间倒也不落下风。 英屠龙见白虎蛟的一扑一抓力道都是极强,疑道:“高凌本事不大,怎么会驯服这般厉害的灵兽?”跟着又笑道:“上人不愧是自重身份的高手,跟一头畜生动手,是绝不会使用兵器的。” 陆小远低声道:“不用跟他们讲什么道义,一起上!”费斌点头,二人纵身窜上,想以三敌一,先打败水净上人,铲除对方一个强敌。 忽听得一声尖利的长唳,跟着破风声音大作,二人抬头一看,英屠龙倒立着从上空扑来,双手十指如钩,以雄鹰扑兔势分抓二人头顶。 这一招名唤“鹰灵,狙杀翔”,来势既快且狠,说到就到,费斌纵身跃开,陆小远挥掌迎击,反手拔剑,撩向英屠龙的小腹,英屠龙凌空倒纵,落回原处,笑道:“我来陪你们玩玩。”双手一错,攻了上去。 费斌虽然跟陆小远同列建武将军,实力较陆小远却是远逊,起初是二人以二敌一,后来陆小远和英屠龙真气运转到达巅峰,周围三丈之内劲风呼啸,费斌呼吸艰难,只好退出。 英屠龙空手迎战,短时间内倒是支持得住,高声道:“上人,高凌武功不济,所谓擒贼先擒王!”稍一分心,陆小远长剑疾刺而来,他闪的慢了,左肩被蹭去一块肉皮。 旁观者清,他这么一提示,水净上人屈指一弹,小小的雷球急射向高凌,高凌果然闪避不过,若非白虎蛟挥动尾巴挡住,他早已被打成重伤。 这一来情势逆转,高凌被水净上人逼得险象环生,陆小远一时间却收拾不下英屠龙,暗暗着急:“高凌落败,我们就输定了,这是李家的地盘,还不知另有什么险毒的机关呢。” 忽听得璐瑶夫人格的一声笑,陆小远心念一动,叫道:“费兄,擒拿李家门主!”一招正邪同源,长剑如幽灵般刺到。 英屠龙心中一惊:“这小子的剑术怎么突然这般歹毒?”喝道:“驼灵,岳峙势!”周围劲风陡然间下沉,陆小远长剑受到阻隔,剑势变缓。 英屠龙一个“鹰灵,狙杀翔”纵跃而起,扑向费斌,这时费斌被慧幽、慧静挡住,正在全力迎战,连躲闪的念头也没起,便被英屠龙的手爪击中,扑倒在地。 忽然璐瑶夫人“啊呦”一声,青铜剑已经架在她的咽喉处。英屠龙望见,才知中了陆小远的声东击西之计,双目冒火,喝道:“放人!”双掌一拍,声震耳膜。 陆小远喝道:“别动!否则小爷不客气啦。” 英屠龙身形甫动,又强行忍住,额角青筋暴起,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显然愤怒到了极点。 李沐清反倒不慌不忙,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这时水净上人已将高凌从白虎蛟上打落,白虎蛟失去指挥,一味的蛮攻,水净上人看准它的弱点,贴身一指,白虎蛟痛吼一声,萎靡落地。 陆小远沉声道:“璐瑶夫人一条命,换取我们三人三条命,虽然有些不公道,这笔亏本买卖李先生总是要做的吧?” 璐瑶夫人笑道:“袁将军很有应变之才啊,刚才兔起雀落之间,我可还没反应过来,就落入袁将军之手了。” 陆小远道:“承夫人夸奖。夫人若想要耍花招,我能以更短的时间送夫人上路,夫人信是不信?” 李沐清道:“袁将军,你以为我等不来阻拦,你能逃得出这里么?看看吧。” 陆小远四下环顾,不由得一惊:周围的奇花异草,都已变成数丈之高,有的巨口一张一合,似能一口吞掉一头肥猪,有的色彩鲜艳,香气浓郁,显然带有剧毒,也有的藤条上生满尖刺,密密麻麻的结成大网。 李沐清道:“花园小径暗合术数阵法,刚才的那些朋友若没人带路,是万万出不去的。” 陆小远不用想也知道,凭己方三人,要在李家后花园中杀出一条生路,实是不可能的,当下按住璐瑶夫人肩头的手掌紧了紧,道:“还请李先生退去这些花花草草的,放我们出去。” 李沐清摇头道:“咱们在此待的时间太长,花草感知到人族的气息,非要将人全部吞噬,才肯罢休,李某是命令不动它们的。” 陆小远心想他说的八成是鬼话,以他做事之谨慎,岂会让李家地盘上的一草一木失控?当下冷笑道:“好,那咱们就这么僵持着,一起做花肥好了。” 李沐清道:“李家的人身上有特异气息,不会遭到攻击的,倒是各位,需要小心了。” 陆小远笑道:“那我被花草吞噬之前,先一步送夫人上路。黄泉路上,我们三个有璐瑶夫人为伴,倒是有很多事可以做呢。” 英屠龙本就双目通红,牙齿咬的格格乱响,听了陆小远的话,仰天长吼一声,似要将心中的愤懑和憎恶全部发泄出来。 璐瑶夫人笑道:“能在阴间陪伴三位,妾身倒是不在乎,只是阳间的人,就未必能快活了。费大侠,令堂的寒蚕毒尚未驱除,若有恶人想去加害她,她有力气抵御么?” 费斌脸色立变,吼道:“贱人,你敢!”正要爬起来,英屠龙一脚踏在他背上,他又力气全失,匍匐在地。 璐瑶夫人道:“高大侠似乎独来独往,知心的朋友不多,不过这头白虎蛟跟你感情很深吧?” 高凌闭目不语,脸上的惊慌之意却再明显不过。他昔年行走江湖时,在一座山谷中遇见了这条受伤的白虎蛟,费尽心力将它治好,这条白虎蛟便跟着他了,相处了十多年,一人一兽感情已经很深了。 璐瑶夫人又瞥一眼陆小远,笑道:“袁将军呢,名气很小,以前没听过你的名头。不过你的好朋友贺雨晴还在军料场服役,那里的奴隶可都许久没碰过女人了,只要长官说一句话,贺姑娘可不太妙啊。” 正文 第四百一十章 剑拔弩张(3) 陆小远喝道:“混账!我现在就杀了你信不信?” 璐瑶夫人悠悠的道:“你杀了我,刚才我所说的话,李家一定会做到。” 忽然李沐清以手抚额,似乎有些不适。水净上人奇道:“李先生,你怎么了?” 李沐清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道:“没事,在此逗留太久,吸多了美人心的毒气。”头脑仍然有些晕眩。 英屠龙警惕的吸了吸鼻子,喝道:“小子,你在使毒!”话音刚落,扑簌簌声音响起,察看四周,所有的花草竟然在迅速枯萎,转眼间茎叶枯黄,大片大片的倒伏在地。 刚才陆小远暗中释放了十里香葬,这种毒气对花草的危害尤甚,他故意说话拖延时间,让毒气扩散开来,这时后花园中,已是遍地金黄。 李家众人都将注意力放在璐瑶夫人身上,想要伺机救人,再加上十里香葬的香气很像花香,众人身处花丛,本来也难察觉。 李家众人见门主晕倒,登时大乱,纷纷围上,取出解毒药物给李沐清服用。 陆小远朝高凌使个眼色,高凌会意,嘬唇吹哨,白虎蛟贴地游走,张口将费斌衔起,抛在背后,待高凌和陆小远双双跃上,腾空飞起。 英屠龙见璐瑶夫人仍被陆小远挟持,喝道:“放了她!”双腿一弯,跃在半空,瞬间追上,一掌拍向陆小远的面门。璐瑶夫人若被带走,必定凶多吉少,因此他这一掌用尽全力,真气化成一只熊头,咆哮生风。 陆小远见他门户洞开,长剑斜走,刺向他的胸口,喝道:“回去!”岂知英屠龙奋不顾身,竟不退却,噗的一声,长剑透胸而过,但那熊头撞在陆小远肩头,陆小远一阵剧痛,左肩胛骨已被撞碎。 水净上人正要追击,听得陆小远的声音传来:“你们若还想要夫人的命,便老老实实的,费兄接到他的母亲,我们自会放人。” 白虎蛟朝着城外直飞,尚未到达南门,一道强光射来,耀的蛟上四人睁不开眼。旷天城中设有哨塔,塔尖的观幽之眼乃是秘法制成,如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晶球,专用于夜间警戒,连一只飞鸟也逃不过它的监测。 城墙上的将官顺着强光望去,见一条蛟龙状怪物向这边飞来,指挥士兵布放,转眼间十架弩车、十台神龙炮齐齐对准了目标。 将官的声音顺着扩音号角送到:“快快降落接受检查,否则我们开火啦!” 高凌望了二人一眼,道:“怎么办?强行闯关?” 陆小远已经将青云圣愈膏涂在伤处,摇头道:“不成,周围没有遮蔽物,炮弹打来,咱们是抵挡不住的。”牵动肩头伤势,顿感剧痛。 高凌道:“那该怎么办?” 陆小远转头望向璐瑶夫人,道:“夫人,麻烦你了。” 璐瑶夫人哼了一声。 陆小远道:“降落吧。” 高凌指挥白虎蛟落在城门口,四人跳到地上,守城将官打量四人一番,道:“璐瑶夫人,不知深夜出城,有何贵干?” 陆小远就站在她身后,只需动念之间,便能将她击毙,璐瑶夫人道:“怎么,李家的事,孙将军也要管么?” 守城将官道:“不敢。”喝令士兵打开城门,放四人出城。 高凌道:“李家的人不会罢手的,咱们还是连夜南去为好。” 费斌道:“高兄说的不错,只是李沐清不会不知咱们从南门出城,咱们绕路北行,或许更为妥当。” 陆小远道:“李家势力极大,如果广派人手,沿着各个方向搜寻,咱们往哪里去都是一样的。” 高凌道:“依陆兄弟,该当如何?” 陆小远往东南方向望去,道:“苍龙山脉距此不到三十里,八百里连绵的群山,李家要在里面找人,跟大海捞针无异。” 费斌道:“袁兄高见,咱们就去苍龙山脉。” 四人乘蛟飞了不到半个时辰,前方星空被黑压压的群山遮住,山间烟雾升腾,夜风呼啸,显得既神秘又危险。 白虎蛟降落,高凌愤愤的道:“本想在晋州侯手下建功立业,得罪了李家,现在看来是不成了。二位有何打算?” 费斌道:“在下要回家接了老母,至于日后去处,也没考虑过,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陆小远道:“二位若无处可去,不妨去鄂州投奔燕王军。燕王礼贤下士,求才若渴,二人都是忠义之人,定会得到重用。” 费斌道:“四路反王的实力加起来也还远不及帝国,只怕起义造反,乃是蚍蜉撼大树,迟早要被扑灭的。” 陆小远道:“有道是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帝国暴吏横行,统治腐朽,早已失尽民心,四王顺天起义,仁人志士纷纷去投,迟早会推翻武威帝国的。二位若继续帮帝国与百姓为敌,以后下场可就难说了。” 高凌和费斌对望一眼,高凌道:“左右也是无处可去,我先去鄂州瞧瞧,若燕王军有前途,便留下,若不合我意,拍拍屁股走了便是。” 费斌道:“我接了母亲,也往鄂州走一遭。高兄,若你我有缘,还是能相见的。”转而问陆小远道:“袁兄呢?” 陆小远心想自己的身份还不能泄露,道:“我得跟这位夫人纠缠几日,为费兄争取些时间啊。” 费斌想想也是,道:“那咱们就此分手吧。” 高凌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三人临别之际,费斌道:“苍龙山脉危险重重,越往里走魔兽妖族越是厉害,袁兄虽然武功超群,也得当心才是。” 高凌低声向陆小远道:“袁兄弟,这位璐瑶夫人阴险狠辣,你可要当心着,别被她美色所惑,中了她的奸计。” 陆小远笑道:“是,多谢二位关心。”目送二人离开,便听得璐瑶夫人悠悠的道:“能让蛟王心生忌惮,妾身何其荣幸啊。” 陆小远道:“夫人耳目倒是灵便。走吧。” 璐瑶夫人道:“去哪儿?” 陆小远耸了一下肩,便嘶的一声,很是疼痛,道:“先在里面躲上几天,我自会放夫人回去的。”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一章 伴伊如虎(1) 璐瑶夫人打个呵欠,道:“要走路也得明天,先找个休息的地方吧。” 寻到一座山洞,洞中住了三只三爪狼,听到人声,爬起来警惕的望着两名不速之客,发出低声的恐吓。 陆小远笑道:“三位狼兄,贵客临门,腾出地来吧。”身形晃动,来到三只狼近前,右手探出,抓住一只三爪狼,抛出洞去。他动作奇快,那三爪狼摔落在地,另外两只狼才反应过来,张开满口尖牙咬向陆小远。 陆小远闪身避过,道:“好,看来你们是不打算主动容让了。”伸指在扑来的首狼腋下一点,首狼哀嚎一声,摔落在地,另一头三爪狼高高弹跳起来,以泰山压顶势压来。 陆小远向旁跃开的同时,足尖一挑,将地上的首狼往前移了二尺,空中的狼若不改变方向,便要伤到同伴了,它猛力向前一窜,正好落入陆小远掌中,被陆小远抓住,按在首狼身上。 刚才被摔出洞的狼赶回洞中,见两个同伴受制,长嚎一声,在洞中纵来跃去,左突右进,并不急着进攻。 陆小远坐到两头狼身上,软软的倒是舒服,笑道:“来,继续表演,我看你能跳到几时。” 那狼在他左后方落足,跟着一声不发,扑向陆小远,陆小远假意打个呵欠,伸手往后一捞,将三爪狼的咽喉扼住,三爪狼登时力气全失,动弹不得。 陆小远将三只狼叠在一起,取过一根藤条紧紧地捆住,将它们吊在洞外的树上,笑道:“明天自会放掉三位狼兄的,今晚就委屈三位了。” 走出没几步,三只狼便大声嚎叫起来,陆小远摇了摇头,将杂草团成团,塞在三只狼的喉咙间,三只狼便只能呜呜的低叫了。 走到洞口,陆小远道:“夫人请睡里侧,我睡外侧。” 璐瑶夫人冷笑一声,道:“见识了袁将军的绝世神功,就算让我睡外头,我也不敢妄图逃跑啊,毕竟我没有袁将军炮制野狼的本事。” 陆小远呵呵一笑。以他的实力,虽然单手独臂,要对付三只野狼,也用不了那么大的功夫,他刚才有意做作,只是为了警告璐瑶夫人,让她别产生逃跑之念,被她点破,不免有些尴尬。 洞中有软草铺垫,陆小远将其分成两份,一份铺在洞口内侧,躺在上面,他左肩受伤,只能朝里侧躺,看着璐瑶夫人坐到草上。 见璐瑶夫人目光移到,陆小远赶忙闭眼,只听得璐瑶夫人笑道:“想看人家就看好了,有色心没色胆。” 温软笑语入耳,陆小远心头一阵荡漾,脸上有些发烫,赶忙压住旖念,听得窸窸窣窣的声音,料想璐瑶夫人已经躺下,长出了一口气,什么也不想了。 这一夜陆小远怕她逃走,虽在睡梦之中,也保持一丝警觉,璐瑶夫人稍稍一动,都瞒不过他。 午夜时分,洞外传来淅淅沥沥的声音,陆小远起身往外望去,乌云遮星,下起了小雨。开始雨丝细密,倒也无碍,后来刮起狂风,雨势转大,便如断线的珍珠,随着风势打进洞来。 陆小远将草铺往里拉了一段距离,仍被雨滴溅到,听得背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转头一看,璐瑶夫人也醒了,望着洞外的大雨,脸上神色很是复杂。 她瞥一眼陆小远,继续躺下睡觉。 陆小远将草铺又往里拉,山洞有限,两人的草铺相距便不过尺许了,躺到草铺上,陆小远嗅到一股芬芳的香气,知道是璐瑶夫人身上传来的,当下收敛心神,重新沉入梦乡。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得璐瑶夫人在翻动,陆小远睁眼,原来天色已亮,便坐起身来,尝试着动了动肩头,仍然疼痛,心中为难:“若运功疗伤,恐怕要耽误不少时间,但就这么赶路的话,遇见强敌倒也不好抵挡。” 璐瑶夫人道:“喂,我饿了,你不去弄点吃的来吗?” 陆小远道:“等着。”雨水早停,山间的草木经过雨水的洗刷,透出充满生机的绿意,呼吸着清新的空气,陆小远心旷神怡。附近小兽很多,他走出没多远,便捉到两只兔子。 璐瑶夫人自知逃脱不得,乖乖的在洞里等着,直到陆小远烤好兔肉叫她,才出去吃东西,吃了两条兔腿,肚子填饱,在附近散步。 陆小远灭了火,倚着山壁,享受着雨后新日,感到惬意之余,还得注意着璐瑶夫人的动向,心道:“她现在是高枕无忧,我却要时时警惕,唉,也不知算谁劫持了谁。” 坐了一会儿,起身找到璐瑶夫人,正要赶路,隐隐听得一阵低吼,陆小远凝目望去,附近出现一百多只凶残而贪婪的眼睛,在丛林间闪烁不定,已将己方二人包围。 一百多只亮闪闪的眼睛逐渐逼近,陆小远才认出是一大群三爪狼,正奇怪怎么会出现狼群,心念一动,冲璐瑶夫人喝道:“你把那三只狼放了?” 璐瑶夫人道:“是啊,我瞧着它们可怜,就把它们放了。咱们霸占人家的巢穴,本就对不起人家了,总不能一直吊着人家吧?” 陆小远倒抽一口凉气。三爪狼虽非群居动物,但种族之心极强,同族受到欺凌,其余的同类一定会团结起来将敌人撕成碎片方才罢休。那三只狼被放走,自然召集了同族前来复仇。 狼群逐渐逼近,嚎叫的声音也越来越大,长嘴咧开,露出两排惨白的利齿,虽然尚未发动攻击,血腥的气味已将二人包裹。 陆小远沉声道:“准备回洞。”他解决三只狼倒不费力气,但群狼一拥而上,自己左肩连带整条左臂不能动弹,能否应付得了,心里可真没底。 狼群首领那条独立的后腿弯曲着,肌肉紧紧绷起,如同拉满的弓弦,下一刻就要号令群狼围攻了,陆小远喝道:“冲!”青铜剑横斩,剑气将前方的几头狼斩成两段,跟着回身竖劈,嗤啦声响,剑气在地面划出一道裂痕,呼啸而过。 正文 第四百一十二章 伴伊如虎(2) 陆小远跟随剑气急冲,已身入狼群,周围的十来头狼一齐扑来,陆小远将青铜剑绕着腰间圈转,青色光圈闪过,五六头狼咽喉被划开一条口子,眼见是不活了。 他矮身避过另外几头狼的扑击,一掌拍出,气浪翻涌,砰砰声响,十多头狼被打飞出去,狼群中出现一条通路。陆小远迈步便逃,背后接连剧痛,已在对方的攻击下挂了彩。 他修为既高,速度便快,抢在群狼之前赶到洞口,忽然暗叫不好,回头一看,璐瑶夫人还在狼群之中,正要赶去救人,却见璐瑶夫人神色自若,缓步朝这边走来,群狼非但不进攻,还给她让路。 陆小远立时会意:她身上带有能令凶兽辟易的宝物。心道:“这女人心思缜密,考虑周全,果然是个厉害的角色。” 璐瑶夫人入洞,拍手笑道:“袁将军武功很高啊,怎么不一鼓作气,将这群三脚的畜生尽数歼灭?” 陆小远刚才的一掌用尽全力,牵动了右肩的经脉,原本快要愈合的骨骼又裂开了,心下懊恼已极,喝道:“闭嘴!”见两只狼扑来,挡在洞口,飞快的划过一剑,将两只狼击杀。 又有五六只狼攻来,陆小远一个十字斩,交叉剑气以不可阻挡之势冲出,几只狼有的断头,有的身体一分为二,死状惨不堪言。 群狼望着同伴的尸体、流了一地的鲜血腑脏,更加愤怒,一齐仰头长嘶,声音凄厉无比。它们却不再进攻,只是就地蹲坐,将洞口围的死死的。 陆小远将草铺摆在洞口,运起火灵真气,亮光一闪,草铺燃烧起来。金蝉真气偏重阳刚一路,火灵较强,是以火势转大,变成一张吞吐不定的火幕,将洞口遮住。 陆小远盘膝而坐,运气疗伤。若是寻常人骨头碎裂,至少得疗养几个月方能痊愈,但在金蝉真气和青云圣愈膏的双重疗效之下,仅用了一个时辰,陆小远腾地站起,双掌推出,火幕受到气劲的冲击,化作万千火星,朝着群狼激射而去。 群狼躲闪不及,被火星击中的,立时全身起火,在地上翻滚哀嚎。禅宗真气化成的火焰,岂是寻常烈火可比?虽然地上雨水未干,却不能稍减火势,伴随着凄惨的吼叫声,着火的狼渐渐化成了灰烬。 其余的三爪狼惊骇无比,不由自主的后退几步,一条人影从洞中飞跃而出,身在半空,朝着地面击出一掌,砰的一声,泥土乱飞,地面被轰出一只大坑。 那人影借势一个后空翻,落在坑边,傲然挺立,大声道:“来!小爷陪你们好好玩玩!”正是陆小远。 饶是群狼数量居多,凶残狡诈,在如此悬殊的实力对比下,也不敢再贸然出击,狼群首领斟酌良久,不敢拿所有族类的性命冒险,发出一声低沉而细长的嚎叫,群狼退去。 璐瑶夫人在洞中望着,心道:“中了英屠龙的全力一击,能在这么短时间内痊愈,这人的实力应当在英屠龙之上啊。” 正思索间,陆小远的身影出现在洞口,两道冷峻的目光在她身上扫来扫去。 璐瑶夫人有些不自在,强自笑道:“你看什么?” 陆小远手一扬,一根藤条卷出,将她双手牢牢捆住,不待她挣扎,陆小远手指连点,她上身的经脉被尽数封住,便无法运气震断藤条了。 陆小远一拉藤条,道:“走。” 璐瑶夫人被他拉着,仿佛变成了他养的宠物,又羞又气,嗔道:“快放开我!” 陆小远冷冷道:“你若老老实实的,就不会遭到这样的待遇了。快!”用力一拉,璐瑶夫人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二人一前一后的走着,沿途遇见的武者、猎人都投来奇怪的目光,有人认识璐瑶夫人,上前刚说了一句话,便被陆小远以武力吓退。璐瑶夫人羞愤欲死。 幸好往山里越走越深,渐渐地就遇不到人了,不过沿途的凶兽越来越强,陆小远击杀两头巨岩怪兽后,心道:“若只我一人,还能往里走一走,但身边还隐伏着一个大大的忧患,实在不宜深入了。” 这日正午,二人在林中休息,陆小远击杀一只赤瞳野猪,将两条前腿烤了,递给璐瑶夫人一条,道:“吃吧。” 璐瑶夫人接过,吃了几口,便放在一旁,低头沉默不语。 这两三日来,陆小远一直用藤条捆着她,只在吃饭的时候才解开她的禁锢,吃完立刻封上。受到这样非人的屈辱,任何人心里也不会好受。 虽然不用往里走了,精神却不能放松,还要对付随时可能出现的猛兽,陆小远早就饿了,也不理她,将一条猪腿放在嘴边,津津有味的啃着。 不一会儿,泛着金色光泽的猪腿变成了白森森的骨头,陆小远满意的抹了抹嘴,道:“先休息一会吧。” 正要封她经脉,璐瑶夫人软语求道:“我不会再起歹心了,让我就这样休息行么?封住经脉睡觉太累了。” 陆小远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手指连点,璐瑶夫人顿时动弹不得,她眼看着少年将藤条牢牢的捆在树上,心想此刻自己的处境与圈养的猪羊何异?又是心酸又是后悔。 下午继续在山间转悠,路过一座山涧,璐瑶夫人见里面有温泉,道:“我已经三天没洗澡了,让我下去洗个澡行么?我会很快的,绝不耽误功夫。” 陆小远转头望去,见她神色凄苦,脸上沾满灰尘,原本容光焕发的娇艳美女变的如此困顿,心里也有些不忍,道:“你若再敢打什么鬼主意,小爷一掌拍死你。” 璐瑶夫人忙道:“我不会了。” 陆小远解开她的禁锢,扯断藤条,见温泉被陡峭的山峰围住,只有脚下一个出口,道:“我在这里等你,进去吧。” 璐瑶夫人道:“谢谢。”往里走去。 陆小远寻了块石头坐下,心道:“再过两日,费兄也该接到母亲了,我便跟她分道扬镳,返回燕王军。”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三章 伴伊如虎(3) 望着远处一峰高过一峰,忽然想到:“当初我在苍龙山脉之巅遇见的那人,也不知现在逃脱了没有?”但这也只是想想,此处尚属于苍龙山脉的外围,距离山巅路途遥远,他在人族武者中虽然少有敌手,要闯到山巅,也是万万不成的。 忽然山涧中传来一声惊呼,陆小远回身望去,见璐瑶夫人吓得花容失色,正慌张的往岸上跑,水面却十分平静,心道:“莫非水里有什么怪物?” 当下纵身赶到岸边,伸手将璐瑶夫人拉上岸,正要开口询问,璐瑶夫人嘤的一声,伏到陆小远怀中,两条洁白的玉臂抱住了他的腰。 微微颤抖的温香软玉在怀,鼻中嗅到一股强烈的芳香,陆小远不禁心弛神摇,伸出一臂揽住她,略微定了定神,问道:“怎么了?” 璐瑶夫人抽泣良久,才伸手指向水中,道:“有蛇。”仍紧紧贴着陆小远胸膛,一头乌黑的长发铺满陆小远的手臂。 陆小远往前走了两步,锐利的目光透过水雾,看到水底有一条七彩斑斓的小蛇在缓缓游动,心知这蛇带有剧毒,若被咬中,救治的稍不及时,便没命了。 他放开璐瑶夫人,道:“没事的。”跃入水中,伸手抓向那蛇。他动作快极,那蛇根本躲不开,蛇口被他的三根手指紧紧捏住,长长的身体剧烈甩动起来。 陆小远将蛇提出水面,朝着岸边岩壁上猛力掷去,啪一声轻响,彩蛇被摔的血肉模糊,黏在了岩壁上。 他见璐瑶夫人蜷缩在一旁,兀自心有余悸,心道:“以她的身手,应该不会被蛇咬中,但女人洗澡的时候全无防备,遇见危险便慌了。”走过去,柔声道:“没事了,那蛇已经死了。” 璐瑶夫人这才放下心来,道:“多谢你了。” 陆小远道:“不必客气。”这才发现她光着身子,肌肤白腻剔透,身上、头发上挂着水珠,在阳光的照耀下,如同水中的精灵,美好而圣洁。 她虽然孀居已久,身材却胜过陆小远见过的所有女子,玲珑有致,丰腴而不显肥胖,任何男人看了,都要忍不住上去爱护一番。 璐瑶夫人见陆小远不做声了,抬头一看,跟他炽热的目光相遇,不由得尴尬,轻轻咳嗽一声。 陆小远这才回过神来,抬臂一嗅,香气浓郁,道:“你用的什么香水?” 璐瑶夫人轻声道:“是玉花露。适才我身上有异味,便喷了些,不料喷的多了。” 陆小远道:“那我出去了,你慢慢洗。” 璐瑶夫人叫道:“外面风大,你下身都湿了,出去岂不受凉?”脸上微显娇羞,道:“反正你什么都看见了,在这里稍等一会,我洗完你也洗一洗。” 陆小远身上香气袭人,确实很不舒服,便爬上岸,背对温泉而坐,山涧避风,又有温泉的水汽,倒是不冷。 水响叮咚,过不一会儿,璐瑶夫人道:“好了。” 陆小远回身,她已穿好衣服,正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长发,将长发擦干,便往外走去。 陆小远脱去衣服,走到水中,他在山里奔波数日,身上也有了汗臭味,便在泉水中细细的搓洗,不由得想到魏府管家带自己去的那家浴馆,众少女温柔而贴心的服侍,真是帝王般的享受。 向外望去,看见了璐瑶夫人的背影,心道:“那尤物如肯过来服侍,用她那双白玉雕成的小手给我搓澡,绝对比那几个女孩还要销魂。”随即摇头苦笑:“我可真是沉迷女色,无法自拔了。” 洗了良久,身上泥垢已经全部搓掉,他忽觉有些不对,心里咯噔一下:“为什么这股香气还没洗去?简直是一点也没减弱。”再往外看时,璐瑶夫人早已不知去向。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纵身跃上岸去,心道:“在这荒无人烟的山里,她根本跑不远,看来这香气之中大有文章。” 正惊疑间,外面传来一阵嗡嗡的声音,片刻之后,无数黑点出现在陆小远视线之内,密密麻麻,遮天蔽日。它们飞到谷口,便不再向前,纷纷落地。 陆小远穿好衣衫,往前走了走,认出这是玄罗蜂,这种蜂类在山野中虽然常见,但这么一大群同时出现,却是百年难得一遇了。 蜂群缓缓爬动,将地面完全遮住。望着黑压压的一片,陆小远头皮发麻,随即想道:“是了,那女人在谷口放置香料,将蜂群引来,过一会儿香料被吸完,蜂群就要涌进来了。我身上的香气莫非也是....” 环顾四周,见山壁高达十多丈,陆小远自衬难以越过,但事到临头,总不能坐以待毙。他退后几步,弯腰曲腿的积蓄力道,脚底真气猛然爆发,情急之下,弹起足有五丈来高。 他双掌缓缓按向山壁,本拟借助掌势纵高,岂知此处湿润温和,山壁上生满苔藓,一按之下,滑不溜手,不及发力,便朝下滑落。 他下坠时朝着山壁连连发掌,打的碎石乱飞,下坠之势不断被减弱,最后安然落地,但要翻过山壁,却是没可能了。 这时蜂群已将谷口的香料吸完,察觉到陆小远身上的香气,又朝着陆小远嗡嗡飞来。 陆小远运转真气,要以祝融焚对付蜂群,岂知掌心刚生出巨大的火球,火势迅速缩减,最后飞出时,便如核桃大小,晃晃悠悠的飞了不远,便即熄灭。 陆小远心道:“此处是天然的灵力充沛之所,对火灵真气的削弱作用极强,这女人早就断绝了我的所有退路。”当下朝着蜂群猛力拍出两掌,成千上百的玄罗蜂被成肉泥,摔在水中。 但他身上的香气对玄罗蜂有着极强的吸引力,虽然同伴死掉一大片,余下的玄罗蜂仍义无反顾的冲了上来。 陆小远急忙运气生成气罩,玄罗蜂穿不透气罩,但香气未散,蜂群便不退去,转眼间将气罩挡的严严实实,陆小远目力所及,全是黑点。 正文 第四百一十四章 伴伊如虎(4) 他心里发毛,只得闭眼,心道:“幸好玄罗蜂的力量不强,这气罩不必以全力维持,否则可支持不了多久。嘿,这香气倒是厉害。” 正庆幸着,上方风声急响,陆小远尚未明白过来怎么回事,气罩剧烈颤动,若非他及时加催真气维持,气罩便崩溃了。透过蜂群的间隙,看到一块大石从气罩上滚落,陆小远感到奇怪:“凭空怎会掉石头?” 这时,风声又响,陆小远来不及细思,以全力运转真气,数十斤重的大石从高空落下,砸在气罩上,又顺着气罩滚落,气罩纹丝不动。 陆小远心中暗骂:“那贱女人从上面扔石头,意图消耗我的真气,果然是最毒妇人心。” 他猜的没错,正是璐瑶夫人绕路登上温泉周围的山壁,将大石头一块块的往下扔。大石头从十多丈的高空坠落,额外增加了下坠之势,使得陆小远真气的消耗远较她为多。 二十多块大石落下,陆小远消耗了大半真气,只觉气海空虚,精神衰竭,风声再次响起,竟是呼啸声音大作,陆小远暗暗心惊:“这次来势可不易抵挡。”凝聚起残余的真气,注入了气罩。 但听得砰的一声,气罩被一百多斤的大石击溃,总算陆小远有所防备,就地一滚,没被大石压中。但随即脸上、身上,所有裸露的肌肤,又疼又痒,酸楚难当,已被玄罗蜂叮咬。 陆小远双手乱舞,狠命发掌,却阻挡不住玄罗蜂的冲势,身上虽有衣衫,玄罗蜂寸许长的毒刺一刺即透,根本没什么阻挡的作用。 若让另一地位高手身当此境,用不了多久,便要中毒身亡,但陆小远身怀灵首黄极珠,内脏受其保护,在铺天盖地的蜂群进攻之下,虽然痛痒,却还不至于毒素攻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蜂群将香气吸得干净,开始散去,陆小远全身肿胀,眼睛只露出一条缝,不用想也知道,自己此刻的尊容,比起猪八戒好不了多少。 过了一会儿,嗡嗡的声音远去了,透过细缝,见璐瑶夫人笑吟吟的看着自己,陆小远恨不能将她斩成七八十块,但身上如遭火烤,使不上半点力量。 璐瑶夫人笑道:“真是笨蛋。之前你被狼群逼到洞里,我有兽王丹护身,大可转身离开,我为什么不走?” 陆小远经她一提,心中一凛:“是啊,那时我肩伤未愈,入山又不深,她完全可以脱离我的挟持,可为什么不走?”转而想到:“是了,她根本不怕我的挟持,反而打定主意要擒住我,若转身走了,短时间内调不来人,就给了我逃跑的机会。” 璐瑶夫人又道:“其实我被你从旷天城带到三爪狼的山洞,沿途都有留下标记的,你们三个自负英雄豪杰,又有谁注意到了?哈哈,真是可笑。” 陆小远又是一惊,跟着便想明白了:自己虽然没发现她留的标记,那晚却下了一场大雨,将标记冲刷的干净。若非如此,自己当夜便被李家的人捉住了。想到自己被她戏耍于鼓掌之间,又是懊丧又是气苦。 忽然他眼前发黑,头脑胀痛。那玄罗蜂的毒素具有致幻作用,毒素发作,陆小远脑中白茫茫的一片,神智渐渐地模糊了..... 。。。。。。。。。。。。。。。。。。。。 张恒和陆小远分手之后,便往皖州赶去。经过数日,来到皖、晋交界,面前是一片丛林,阵阵紫烟从林中升起,张恒感到欣喜,穿过这片紫灵丛林,便正式进入皖州,而不苟堂所在的怀远城,也就距离不远了。 他一想到久违的不苟堂和师弟师妹们,顿时有了力量,更不停歇,快步入林。 紫灵丛林中灵气旺盛,孕育的魔兽也多,张恒少年时经常在林中进行实战练习,难免多有杀伤,这时林中的魔兽对他构不成什么威胁,只要它们不穷追猛打,张恒尽量躲着走。 来到一块空地,地上立着一座石碑,碑上刻着上古文字,数条紫色光芒绕着石碑忽快忽慢的转动,仿佛有生命的精灵。 这座石碑很久之前就在这里了,谁也不知是什么时间、什么人立的,张恒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他已在丛林中走了一半的路程。 他坐在一块石头上休息,正吃着面饼,隐约听得有人说话,好奇心起,循声走去,说话的声音渐渐清晰。 只听一个男子的声音道:“那狐狸只要敢来,管教他落入咱们布下的天罗地网。” 跟着一个少女的声音:“咱们捉到那小畜生,制成手套,待爹爹生日那天当着众位亲朋好友的面献给他,他一定高兴坏了。姐姐总说姐夫厉害,也未必弄得到这等宝贝吧?” 男子笑道:“就是,我可欣师妹冰雪聪明,武功高强,搞到的礼物当然比她姐姐姐夫的厉害多了。” 那少女名叫冯可欣,娇嗔道:“坏蛋,就会嘲笑人家,明明是你想的法子、设计的陷阱,却把功劳都归在人家身上,好像人家贪图功劳似的。” 男子笑道:“也不知怎么着,我看到师妹你啊,就有使不完的劲儿,办法就一个接一个的往外冒,说到底还是师妹有魅力。” 少女噗嗤一笑,道:“追求你的师妹可比追求我的师哥师弟多得多了,也不知谁更有魅力。”随即声音变得柔和,道:“这次你趁着我爹爹开心,就向他提出婚约,他一定会答应的。到时候你就是我的未婚夫了,我看大师姐她们还怎么跟我争。” 张恒走近,只见不远处的大石上,坐着一男一女,少女依偎在男子怀中,二人神态亲密,听他俩刚才所言,当是感情深挚的同门师兄妹了。 张恒正要过去打招呼,少女也看到了他,赶忙从男子怀中抽出,忽然想起一事,指着张恒叫道:“喂!快走开!” 张恒一怔,不知所措,那男子也大声叫道:“快走开,别在这碍手碍脚的!” 正文 第四百一十五章 圣剑门(1) 张恒心道:“难道我打搅他们谈情说爱了?那也没必要这般无礼啊?”他也不生气,道声打搅,转身要走,忽然咔的一声,脚下踩到一物。 他立刻纵身后跃,凝目看去,却是一根木棍从地上弹起,跟着草丛中发出声响,似是钢丝在动,又是砰的一声,相隔较远,中间隔着几棵大树,不知发生了什么。 少女和男子脸色大变,起身往声音响处快步赶去,张恒感到奇怪,也跟了上去。 只见一只水晶罩子倒扣在地上,罩子的顶端拴着一根钢丝,钢丝以滑轮为支点,在几棵树间缠来绕去。张恒见此情形,也明白了,他刚才触发了机关,导致钢丝弹出,水晶罩子落下。 那男子掀起水晶罩子,见里面除了一只烧鸡,别无他物,叹了口气,朝少女摇摇头。 少女气愤的望向张恒,怒道:“你这人真是不知轻重,我们费了好大力气才布置的陷阱,就被你给破坏了!” 张恒歉然道:“在下不明情况,搅扰二位的计划,万分对不住。” 少女怒气未息,还要指责,忽听得吱的一声叫,转头望去,不远处一只蓝狐正望着这边,两只漆黑的眼睛骨溜溜乱转,很是机灵,忽然衔起脚下的烧鸡,转身没入林间。 少女跺脚惋惜,张恒问那男子:“这位兄台,你们可是要捉那只狐狸?” 男子没好气的道:“那还用说。那只银嗉蓝狐我们盯了半个多月了,今天先是布置陷阱,又将五十只烧鸡从它的巢穴摆到这里,眼看要把它引入陷阱了,却被你触动机关,把它惊跑了。” 只见这男子鼻梁坚挺,双目有神,很是英俊,身上散发出潇洒而干练的气息,但又令人很清楚的感觉到他骨子里有几分高傲。 狐皮大衣的原料以银狐、雪狐皮为最佳,蓝狐皮的色泽、质地均不及前两者,蓝狐皮衣也就十分廉价。 但蓝狐活到一定的寿命,其皮毛的精华会慢慢往狐嗉上转移,这时狐嗉开始由蓝色转为银色,色泽越纯,说明其质地越优,保温功效越佳。纯银的蓝狐狐嗉,就是可遇而不可求之物了。 因此蓝狐皮虽然远不及雪狐、银狐的皮毛,一件完全由蓝狐银嗉制成的大衣,反而价格更高,抵得上一百件雪狐、银狐的狐嗉大衣。 男子和少女追击的这只蓝狐,狐嗉已有八成银色,可说十分珍贵了,也难怪他们生气。 这时又有一群人过来,年纪在二十岁上下,有男有女。一个双髻少女问道:“可欣师姐,蓝狐捉到了吗?” 少女白了张恒一眼,道:“被这家伙搅得泡汤了。” 众人上下的打量张恒,见他文质敦厚,料想不是武者,再看他腰间佩戴的玉剑,套着木质剑鞘,外裹麻布,可谓不伦不类,除了做装饰品,真想不出别的用途。听少女说完事情的经过,都很气愤,更有几人对张恒大加指责。 张恒道:“这样吧,在下留下来,帮各位捉住蓝狐便是。” 少女冷笑一声,道:“说的轻巧,我师兄都没捉住,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胡吹大气。” 张恒眉毛微皱,道:“各位不是皖州人士吧?” 少女下巴抬起,道:“怎么?不是本地人好欺负是么?告诉你,我们是闽州圣剑门的弟子,你总该听说过吧?” 张恒道:“听说过。”圣剑门并非什么了不起的大派,天下间与圣剑门实力相当的门派不计其数,道:“在下姓张.....” 那男子道:“你跟着我们也好,听我们的指挥布置陷阱,然后给我们望风,发现蓝狐的消息就报告我们。” 张恒只好咽下了自我介绍,苦笑道:“全听兄台的。”看来这群人非但自高自大,而且毫无头脑,能只身来到紫灵丛林的深处,难道全是凭运气好? 男子道:“五师弟,六师弟,你们把陷阱收拾了,三师妹,四师妹,布置桌椅,准备吃饭。”他是圣剑门的大师兄,左棠,武功是众弟子中的翘楚,说出话来自有一股威严,那四人很自觉的照做,其余人各寻地方,坐下等候。 左棠见冯可欣嘟着嘴,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走过去柔声安慰:“可欣师妹,咱们的计划已经完美无缺了,这次只是意外,下次一定会捉到蓝狐的。”伸手在她背上轻拍,以示安慰。 旁边一个细眉凤目的女子见了,心生醋意,道:“大师兄有勇有谋,计划和陷阱都经过周全的考虑,当然不会有问题了。” 冯可欣气呼呼的道:“秦师姐,你不就是想说我什么也没做,功劳都是大师兄的么?” 凤目女子笑道:“师妹,你这是什么话,你跟在大师兄身边,陪他说话解闷,也是功劳啊。”话中酸溜溜的意味任谁也能听出来。 冯可欣脸色大变,但她唇舌不及凤目女子,朝着男子撒娇道:“师兄你瞧,她又在对我冷嘲热讽。” 左棠笑道:“好了好了,可欣师妹帮我布置陷阱,秦师妹带领其余师弟师妹,两个人都是功臣。吃饭了。” 这时两个男弟子将陷阱收拾妥当,两个女弟子也将折叠桌椅展开,并摆好了食物,众弟子入座,凤目女子和冯可欣一左一右的坐在左棠身旁。 张恒取出刚才没吃完的面饼吃着,冷眼旁观,发现圣剑门的女弟子们大多都对那位大师兄怀有好感,说话语气中带有明显的讨好之意,并时不时往他碗里夹肉夹菜。 左棠忽然叫道:“喂。”朝着张恒招招手,道:“过来拿一些东西吃。” 张恒点头致谢,道:“不必了。” 左棠摇了摇手,道:“客气什么,待会你看我的眼色行事,手脚麻利些,也就是了。若连一顿抱饭都不管,传了出去,还不叫天下英雄耻笑咱们圣剑门?”指使一名师弟送了些鱼肉和饮料过去。 张恒听他言下之意,似是把自己当成了他们的随从,心里微微有气,但他涵养甚好,脸上神色平淡如常。 正文 第四百一十六章 圣剑门(2) 送饭的男弟子十八九岁的模样,吃着银鱼腐干,给张恒作介绍:“中间那位是我们的大师兄左棠,他左边那位是冯可欣师妹,也是师父最小的女儿,右边那位是...” 冯可欣打断道:“韩大胃,吃着东西也堵不住你的嘴么?” 男弟子吐了吐舌头,道:“兄台贵姓?不知家住何处,可是武者?” 张恒道:“免贵姓张。”忽然心头一凛:“有人来了,人数不少,而且都是骑行,骑术也很不错。”再侧耳细听,心道:“有甲叶相撞的声音,看来是帝国的骑兵。”晋、皖都属于帝国辖内,反王的军队到不了此处。 那男弟子连叫两声“张兄”,见他仍然发呆,回头向同门笑道:“你们瞧,这人魔怔了。咦?” 只见左棠神色郑重的望着远处,其余的门人都不说话了,停杯投箸,不明所以的看着大师兄。 过了一会儿,蹄声渐近,众人这才听到,冯可欣道:“是猎人吧?大家继续吃饭,不必理会。” 张恒道:“坐骑装有蹄铁,且铁中含有乌金,只可能是帝国铁骑。” 冯可欣撇了撇嘴,道:“你又知道什么了?师兄,你说说看。” 左棠只是听到有大批人马往这边而来,至于甲叶撞击的声音、蹄铁撞地的声音,都没分辨出来,皱眉不语。 又过一会儿,不速之客的身影在林间显现出来,果然是一百多名戴盔披甲的骑兵,为首将官胸口的护心镜上纹着刀剑交叉的图案,正是武威帝国军人的标志。众兵胯下的翼豹也如张恒所说,装有黑金色的蹄铁。 左棠忽然想起一事,脸上现出惊慌的神色,随即转为平淡,道:“大家不必理会,吃完饭还有事呢。” 众人刚拿起筷子,嗖的一声,一根羽箭射到,将一只盘子击的粉碎,没入桌里。总算桌旁两名弟子反应迅速,分向左右躲开,才没被伤到。 众弟子霍的站起,怒道:“不要脸的东西,暗箭伤人么?”“你们故意找茬是不是?” 为首将官神态傲慢,缓缓地将弓箭收起,对众弟子的怒喝理都不理,他的手下有的神色冷漠,有的则微微冷笑。 左棠站起身来,沉声道:“不知这位将军在哪里当差?为何无故放箭偷袭?” 将官道:“我问你,是不是你刺伤了吉公子的腿?”他不答左棠的问话,只顾发问,显然对左棠蔑视之极。 左棠平素深受师父宠爱,不少师妹更是对他倾心不已,他也颇享受这种感觉。做惯了众人之中的焦点,这时受到对方的轻视,实令他恼怒异常,喝道:“左某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呢!” 将官嘿嘿冷笑一声,手掌劈下,众士兵弯弓搭箭,箭如飞蝗般射来,左棠长袖一振,蓝白光芒从他袖里发出,化成一柄六尺长剑。 他持剑在手,运剑如风,幻出千百条剑光,将羽箭尽数拨落,跟着倒持长剑,昂然挺立,风姿潇洒。 众弟子纷纷叫好,冯可欣大声道:“狗官,你以为以多欺少,便能奈何得了我师兄么?” 一骑缓缓上前,上面坐的是个灰须老者,点了点头,道:“圣剑门的流星剑雨,打伤吉公子的就算不是他,也是这群人中的一个。” 左棠心道:“果然如此。”当即双眉倒竖,厉声喝道:“那姓吉的不学无术,还辱骂本门,便是左某动手教训了他一番,你们欲待怎地?” 他在皖州山方城独自闲逛时,听得那吉公子当街大吹大擂,说什么自己武功盖世,便冷言反驳几句。二人说僵了动手,那吉公子被他刺伤右腿,狼狈而去。他后来得知此人是山方城主的公子,心想这祸闯的不小,害怕师弟师妹们担心,便没告诉他们。 灰须老者冷笑道:“圣剑门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还怕别人说么?姓冯的老狗更是狗掀门帘子,全凭一张嘴。”士兵们哄笑起来。 圣剑门弟子无不动怒,冯可欣更是气的厉害,叱道:“让你见识见识圣剑门的厉害!”如法炮制,聚气成剑,足尖在地上一点,身如蝴蝶,轻飘飘的攻向老者。 圣剑门在聚气成兵上有独到之密,是以冯可欣的武道境界才是玄位,便能聚气成剑,若换做旁的玄位武者,是万万做不到的。 两名士兵不屑的道:“你这发育不全的小妞儿也想让明先生出手?”催动坐骑,挥刀迎上。 翼豹的来势既快且猛,加剧了钢刀的速度和力道,他二人骑术精湛,驱豹作战灵活无比,绕着冯可欣游斗,将冯可欣打了个手忙脚乱。 左棠在旁看着,暗暗担忧:可欣师妹跟师父是父女之亲,所学自然比其他弟子要深要广,因而她在本门算得上流弟子,不料竟斗不下两名骑兵。眼见敌人人多势众,实力又不弱,己方怕是要全军覆没了。 但听得一声娇呼,却是冯可欣右腕中刀,真气涣散,气剑消失。一只翼豹高高立起,身上骑兵大喝一声,钢刀居高临下的砍向冯可欣。 左棠急忙抢上,气剑架住钢刀,猛然发力,将那骑兵震落在地。 将官笑道:“好极,是你们先以多欺少的,莫怪我们不讲江湖道义!”拔刀一挥,手下众兵一齐出动。圣剑门弟子大声呼喝,凝剑上前,与士兵们战成一团。 左棠望一眼战局之外的将官,心想擒贼先擒王。他颇有心计,并不直接向将官发难,而是施展“飘风步”,在士兵之间穿来插去,与每个敌人仅交一招,便即游开。 左棠一剑横削,见对手钢刀在翼豹前方插落,不待两件兵器交击,便纵身跃起,在一名士兵的长枪上一踏,借势弹起,空中暴喝一声,扑向将官。 这一下突如其来,动作又迅捷之极,那将官吃了一惊,眼看要被他刺中,蓦地两根手指从旁伸到,恰好挟住了气剑。 这次轮到左棠吃惊了,转头看时,正是那灰须老者出手。他松开剑柄,掌心在剑镡上猛力一推,气剑在老者双指间急速滑动,仍是刺向将官。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七章 圣剑门(3) 老者深吸一口气,真气从指间涌出,将气剑绞碎,二指顺势拂出,左棠躲闪不及,被打到丈许之外。 那将官两度脱险,额角冷汗涔涔,回过神来,冲老者强笑道:“多谢明先生了。”定下神来,见左棠伏在地上爬不起来,喝道:“看老爷把你做成饺子馅儿,驾!” 翼豹“呜嗷”一声,跃在半空,朝着左棠扑落。翼豹的体型不大,但精悍飙捷,骨硬筋壮,良种在成年后能达到二百斤的重量,加上这一扑之势,力道足有数百斤了。 圣剑门弟子见状,齐声惊呼,冯可欣等数名女弟子扑过去要救,却哪里来得及? 但见白影一晃,云气涌动,将官连同翼豹冲入云气之中,砰的一声大响,随即向上弹起,从数丈的高空摔落,翼豹摔得晕了过去,将官全身剧痛,骨骼几乎要散架。 那老者双目精光闪烁,捋着一把灰须,心头凛然:“有高手在此。” 双方激斗的众人见情势有变,不约而同的罢斗,各自退开,士兵们见首领躺在地上不住的呻吟,赶忙跳下坐骑,前去相扶。 那将官被手下扶起,龇牙咧嘴的说道:“哎呦,疼死老爷了,他奶奶的,这是怎么回事?”目光乱扫,忽然脸色微变,散乱的目光凝聚在一人身上,半晌,叫道:“张....张公子?” 圣剑门弟子纷纷望向张恒,心下微奇:“张公子?”随即想到,在皖州确实有一位侠名远播的年轻翘楚,“张公子”,便是帝会派的玉公子张恒。 众弟子见张恒的装束跟江湖中传言玉公子的打扮确实有九分相似,更加笃定了心中的想法,不禁感到万分荣幸。 二十多岁的年纪,武道境界达到地位,对于天下所有的年轻武者来说,这无疑是个传说,也绝少不了如花的少女们芳心暗动,根据流传的只言片语,猜想着这位张公子是个怎样的人。 圣剑门的一众女弟子,包括冯可欣在内,自也如此。尤其是陆、张二人在武道之宗、峻极山佛觉寺大战一场,最终全身而退的消息传开后,更加在少女们间引起爆炸性的轰动。不过陆小远堕落成嗜血教的恶魔,人们想到他,心里更多的是忌惮与恐惧。 张恒经历多了这种万人瞩目的场面,神色自若,道:“范将军,在下听了个大概,这位左兄跟吉公子只是意气之争,演变成当下流血受伤的局面,实在有干天和。” 那将官乃是山方城的护城将军,对张恒以及帝会派的实力自是清楚不过,不敢反驳,连声道是。 张恒又道:“既然将军认同在下的看法,那么请高抬贵手,放过这些武林同道,如何?” 张恒插手此事,导致复仇之举不成,就算给山方城主知道,也会理解自己的难处,将官正待答应,那老者却道:“原来是玉公子,老夫久仰大名了。”拖腔拉调,并无敬仰之意。 张恒拱手道:“老先生客气了,敢问贵号如何称呼?” 那将官道:“这位明先生是最近来投奔城主的,江湖上有个称号,叫做一剑断山。” 张恒沉吟片刻,道:“明先生的名号,在下是听说过的。” 灰须老者冷笑道:“或许很久前就听说过,但就是不敬仰,是不是?” 张恒默然。此人叫明道容,并无惊人技艺,且其人品颇为低下,张恒不愿违心说话,故而不答。 灰须老者脸上掠过一丝阴云,道:“老夫游走江湖,今天听这个说帝会派高手频出,明日又听那个说帝会派高手多么了得,却总是无缘相会。此番意外相逢,可说缘分非浅了,老夫斗胆领教,不知张公子意下如何?” 不止是他,一旁的圣剑门弟子和帝国官兵,都期盼着张恒答应。 张恒道:“大可不必吧?在下赶着回不苟堂。” 明道容嘿嘿的冷笑一声,道:“切磋较技而已,怕什么的。”说着从翼豹上飞起,右手五指如钩,急抓向张恒。 张恒侧头闪开,对方左爪又到,双爪连环出击,顷刻间攻出一十八招,张恒一一避开,向后纵跃,脱离战局。 旁观众人只见手影、人影纷飞,至于明道容如何出招收招、张恒如何挪移身法,就看不清了。 明道容原地不动,心道:“这小子虽然没中招,却也没见有多高明,看来是五宗自吹自擂,抬高他们的年轻弟子。那佛觉寺一战,要么心止和尚放水,要么他般若堂首座的名头也是吹出来的。” 他目光转了转,望见张恒腰间的凝霜雪,道:“名扬天下的神兵利器凝霜雪,却用木头和破布做剑鞘,未免太过寒碜了吧?哈哈,哈哈。” 若换做旁人,帝国士兵早就不客气的跟着嘲笑了,但这时却都沉默不语,连个附和的也没有。 张恒道:“明先生的功夫很是了得,在下领教了。” 明道容眼睛一眯,道:“这不算什么,老夫有个狂妄自大的绰号,叫做一剑断山,再请张公子领教一番。”不容张恒回答,身子如箭一般窜出,靠到近前,一剑掠出,砰砰砰声音连响,如同燃放炮仗,又似凌空一串炸雷。 但见黄色气劲炸裂开来,卷起大片尘土,转眼间将张恒吞噬,距离较近的圣剑门弟子受到劲风冲击,不由自主的退开。 爆炸声音停止,过了良久,烟尘消散,张恒仍站立当地,衣衫却被炸开几只小洞,灰头土脸,颇为狼狈。 明道容轻轻一跃,倒着落回翼豹,哈哈大笑道:“玉公子之名,果然不虚,告辞,告辞。”调转坐骑而去。 那将官赔笑道:“张公子,这可多有得罪了,您大人大量,还请多包容。”怕张恒心情不好,迁怒于己,赶忙率众离开。 张恒倒是神色如常,给左棠诊过脉搏,心道:“这位明先生下手当真狠毒。”掏出瓷瓶,倒出十枚治伤丹药,交给冯可欣,道:“每日早晚各一粒,五日之后,左兄自当好转。” 正文 第四百一十八章 圣剑门(4) 冯可欣接了,神色却颇为落寞。不仅是她,几乎所有的圣剑门弟子都有些失落和惋惜。他们将玉公子当成神话般的人物,却眼睁睁的看到张恒在明道容手下输了一招,心情当然不会好。 张恒道:“各位得罪了山方城主,他未必就此罢手,为了安全起见,各位还是尽早离开吧。” 他道声告辞,正要离开,却被冯可欣叫住,便道:“那银嗉蓝狐,算是在下欠各位的,以后有机会再来偿还。” 冯可欣低声道:“张公子救了我们,我们很感激了,哪里还敢要什么蓝狐。反倒是之前,我们对张公子太过无礼,希望公子不要生气。” 张恒道:“不会的。”转身要走,一名少女道:“张公子,你真的打不过那老儿么?” 张恒望着众人失落的样子,道:“帝会派的根基在皖州,若跟皖州官员闹得水火不容,以后难免有麻烦。能不跟帝国的人动手,在下尽量不会动手。” 众人闻听此言,脸上多了几分光彩,冯可欣道:“原来张公子在让着那老儿。五宗实力强大,就算跟帝国正面对抗,胜算也很大呢,何况我们圣剑门等武道门派也不会坐视不理。” 张恒道:“习武在于铲除邪魔,保卫苍生,一旦开战,首先遭殃的是黎民百姓。武者所行,乃是以暴制暴,若非迫不得已,还是不要杀伤性命的好。” 冯可欣沉思一会,道:“张公子的见解倒是很少听到,看来五宗领袖武道,并非幸致。” 张恒道:“各位,在下许久未回师门,师父一定挂念的紧。急于赶路,便不奉陪了。”施展御风术,转眼间消失在林间。 圣剑门众弟子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都感慨无限。冯可欣想到对他冒犯颇多,除了歉疚,不知怎地,内心深处竟有一丝欣喜。绝大多数女孩见到他,对他一定是崇敬有加,唯独自己,却能给他留下与众不同的印象和回忆。 张恒出了紫灵丛林,一路东行,见山方城在前方,便欲绕城而过,往南途径斧断山路时,却跟两名同门,顾婷和舒城不期而遇。 三人见面,自是亲热有加,寒暄了好一阵子,才知顾、舒二人要去紫灵丛林进行实战训练。紫灵丛林对他两人来说颇有挑战性,张恒虽然归心似箭,身为二人的师兄,也不能不加照顾,便与二人同往。 正往回赶,忽见路上有两名神色惶急的少女奔来。张恒认出其中一个是冯可欣,还有一个少女也是圣剑门弟子,待二人近前,问道:“冯姑娘,这位姑娘,怎么只有你二位?其他的圣剑门弟子呢?” 冯可欣喘匀了气,急道:“那群官兵一直就没走,你离开之后,他们又出来了,说要把我们斩尽杀绝,其他的师兄师弟拼死掩护,我俩才逃出来,张公子一定要救救我们。” 另一个少女眼眶里泛起泪珠,哽咽道:“他们好残忍,下手毫不容情,圣剑门好多人被他们砍掉了脑袋。” 张恒闻言,又惊又怒。舒城道:“师兄,什么官兵?圣剑门弟子怎么会到皖州来?” 张恒道:“来不及解释了。舒师弟,顾师妹,把坐骑让给这两位,我跟她们前去救人,你们慢慢赶路。” 舒、顾二人骑着赤烟角马而来,遇见张恒后,张恒和舒城共骑。三人跳下地来,将坐骑交给两女。 待两女坐稳,张恒道:“二位当心着。”伸掌在角马臀上一按,角马鼻孔喷出大股大股的红烟,四蹄翻飞,化作两道火龙,疾驰而去。 张恒施展御风术,稳稳的跟在角马后面。二女从未骑过这般迅捷的坐骑,有些惴惴不安,张恒把简单的命令,例如停止、起步、加速、转弯等教给二女,二女才渐渐安下心来。 赤烟角马全力奔驰,用了一炷香时间,距离紫灵丛林仅有十来里路了。冯可欣听得张恒的喘息声有些粗重,道:“张公子,你坐上来吧。” 张恒深吸一口气,真气流转的更加顺畅,道:“在下支持得住,救人要紧。”话虽如此,两腿却有些发软。 进入紫灵丛林,时不时有魔兽跳出来攻击,再加上草木很多,地形复杂,两女骑术不佳,便下了坐骑步行。 张恒知道那群圣剑门弟子实力有限,若官兵一拥而上,他们抵挡不了多久,是以心中忧急,对偷袭的魔兽不再容情,一掌一个,尽皆击毙。 两女跟在后面指点路径,见张恒每一掌击出,都有开山毁石之力,暗觉惊骇,同时又觉得欣喜,看来这位玉公子的实力比那明道容要强上很多。 忽然冯可欣叫道:“张公子你瞧。” 张恒顺着她所指方向望去,不由得一惊:沙地洒着斑斑点点的血迹,鲜血未干,当是不久之前有人受伤。这时,隐约听到一阵喊杀声音,他循声赶往,穿过一片树林,只见官兵们围成一圈,圈中数名女弟子正跟那一剑断山明道容打的激烈。 张恒心中一凉:“只剩了这几个弟子,别的弟子已经给官兵们害死了。” 明道容虽然空手,仍将众女逼得险象环生,数招拆过,明道容一声断喝,手爪如风似电,袭向身后一女。那女弟子始料未及,惊呼一声,胸口被抓出五只小洞,五股鲜血射出。 张恒纵身而起,越过官兵,落在明道容身边,轩辕掌挥出,明道容但觉一股大力袭来,未及抵挡,便被震飞出去。 张恒叫声得罪,轮指虚点,封住少女伤口附近的经脉,右手从怀中掏出药瓶,左手从衣衫下摆上撕下一片,真气运转,笃的一声,瓶塞跳起,瓶中药粉均匀的撒在左手布条上,将布条盖到少女胸口的伤处,道:“替她包扎。” 一名少女上前,取出急救物品,给受伤少女包扎起来。 张恒捡起瓶塞,塞入瓶口,旋了旋放入怀中,目光冷冰冰的,却一直在众官兵和明道容身上扫视。 正文 第四百一十九章 圣剑门(5) 众兵被他目光盯上,心下发虚。明道容运转真气,缓过劲来,胸腹仍然隐隐作痛,知道自己受了内伤,大声喝道:“姓张的,你两面三刀,出尔反尔,当真卑鄙无耻!” 张恒冷冷道:“明先生倒打一耙,才是真正的卑鄙无耻。” 明道容也不多说,拔剑斩向张恒。张恒挥掌击出,砰的一声响,气劲四散,二人各自退后几步。明道容牵动伤处,又是一阵气闷,他勇悍之极,大喝一声,再次冲上。 他号称一剑断山,剑上的力道自是沉重,之前跟张恒交手,张恒只因估计有误,才吃了亏,这时心里有数,将轩辕掌施展开来,掌力澎湃,丝毫不落下风。 明道容一剑重过一剑,咬牙切齿的道:“小白脸,小白脸,没好心眼儿,帝会派的弟子都像你这般卑鄙无耻么?” 张恒挥掌荡开他的一剑,冷冷道:“明先生对晚辈下手尚且如此狠毒,还好意思指责别人?” 明道容攻势不停,冷笑道:“老夫想杀谁就杀谁,小女娃自寻死路,怪的谁来?料理了你,杀上帝会山,将帝会派门人杀个干干净净,又能如何?” 掌风、剑风不住碰撞,气劲炸裂声音接连响起,两人被黄色劲风裹住,旁观众人均看不清二人的情状,帝国官兵暗暗企盼明道容得胜,圣剑门的几名少女则又是紧张又是兴奋,在心里默默给张恒加油。 过一会儿,一声苍老的惨呼发出,一条人影从黄色劲风中倒飞出去,撞在旁边粗壮的树干上,只震得树叶扑簌簌掉落,那人扑倒在地,圣剑门少女们看的真切,正是明道容,刹那间,彩声响起。 张恒虽然涵养甚好,却也架不住他的一味辱骂,最终按捺不住怒火,看准间隙,一掌将他击败。 众目睽睽之下落得惨白,明道容脸上火辣辣的,一颗心却凉成了冰,他挣扎着抬头,望着张恒腰间的凝霜雪,有气无力的笑了两声,道:“不用兵器,就能打败老夫么?” 冯可欣讥笑道:“老儿,这下你知道张公子的厉害了吧?你给张公子提鞋也还不配呢。” 众女纷纷讥嘲,明道容喃喃道:“提鞋也还不配?提鞋也还不配?”突然暴喝一声,全身僵直着立起,袖袍一抖,一股黑气卷向冯可欣。 冯可欣啊呦一声,连抵御之念也还没起,便被黑气带着飞向明道容。张恒也没料到此人如此顽强,明明身受重伤,却仍能动手,急忙纵身而上,要救下冯可欣。 众女惊呼声中,明道容手掌转向,黑烟推动着冯可欣冲向张恒。 此刻冯可欣携带一股巨势,若张恒运气将她拦下,或者伸手相接,冯可欣便会在两股劲力的夹击下腑脏俱裂而死。张恒只好施展柔劲,按住冯可欣肩头的刹那,气劲急速流转,将那股黑烟化掉,这才解除了冯可欣的生命危险。 正要放下冯可欣,却听得众女叫道:“张公子当心!”“小心!”却是明道容挥剑当头劈来,口中喝道:“小白脸,我就不信你还能不用兵器!” 施展柔劲对经脉和真气运转的要求很高,这时张恒还没调整经脉,回过气来,实无把握接下明道容这乾坤一掷般的攻击,当下喝道:“凝霜雪!” 木质剑鞘和麻布四下乱飞,白光闪动,寒气弥漫,下一刻,众人便看到明道容跪倒在地,一条手臂被齐肩斩断,却没半点血流出,伤口处覆盖着一层寒霜。他的长剑,也被斩成两截。 张恒持剑而立,剑如白玉,寒气升腾。 沉寂之中,明道容嘿的一声笑,扑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虽然断臂不会致命,神剑的寒气侵体,他却抵受不住。 张恒淡淡道:“明先生,在下修为不够,每每拔剑之时,凝霜雪都要散发一阵极寒之气,任何剑鞘也承受不住,用木片做剑鞘,只是象征一下罢了。” 这番话,明道容就听不到了。 良久之后,张恒向那将官道:“范将军好歹是带兵之人,出尔反尔,如何在手下面前建立威信?” 那将官很是惊恐,颤声道:“我们岂敢与公子作对?只是明先生是城主的贵宾,公子派人来杀他,我们不便相助啊。” 张恒奇道:“怎么回事,我何时派人杀他了?” 那将官望向圣剑门的几个女弟子,道:“我们回城的路上,她们忽然拦住我们,口口声声说是公子派来除掉明先生的,明先生这才跟他们动上了手,这是怎么回事?” 张恒奇怪的望向众女,众女既紧张又惭愧,围在一起,低声争论了良久,冯可欣走出来,道:“对不起,张公子,是我骗你的。圣剑门的其他弟子好端端的,并没人要杀我们。” 张恒愕然道:“各位为什么要主动寻衅?” 冯可欣回头望向几名师姐妹,众女都低头不语,冯可欣转回来,支吾半晌,忽然小嘴一扁,哭了出来:“我们不想看着公子输给明道容。” 看到心慕已久的玉公子败给一个帝国鹰犬,对少女们而言,实是难以承受的打击,这比急切欲见而不得,更令她们难受,所以得知张恒有心容让,胆大的少女们便策划了这样一出戏,几人去缠住明道容,两名同伴找到张恒,骗他出手。先前见到的血迹,只是她们撒的兽血。 沉默了一会儿,张恒道:“原来如此。范将军,你们请回吧,在下改日定当赶赴山方城,向吉城主赔罪。” 那将官也大概清楚了事情原委,也不知该怎么想,道声告辞,率领众人离去。 几个少女走上前来,软语道歉:“张公子,是我们不好,但我们真的不想让那个明道容四处吹嘘,说他打赢了公子。”“我们错了,张公子你罚我们吧。”“公子别生气了,你要打要骂,我们都随你。” 张恒摇了摇头,道:“在下无权处置各位,以后请各位做事前先考虑周到。若非在下带着师弟师妹折返,冯姑娘焉能追到在下?或是在下来的稍晚,这位姑娘怕是救不回来了。” 正文 第四百二十章 重归师门(1) 众女点头答应,见张恒不加怪罪,很是高兴,但细细寻思张恒的话,又觉此举确实危险,时机的把握稍有不当,己方便全军覆没了。 张恒拾起明道容那半截断剑,在地上掘起坑来。 冯可欣奇道:“公子这是要干什么?” 张恒望着明道容的尸体,长叹一声,道:“原来是我错怪了这位明先生,人死不能复生,但至少别让他曝尸荒野。” 众女道:“他的死我们也有责任,我们来帮张公子。” 张恒道:“各位没有工具,请回去寻找其他同门吧,在下一人足够了。” 一名机灵的女弟子从明道容的断臂手中取出另半截断剑,道:“这不是工具么?”说着蹲在张恒身旁,挖起土来。 众女又是懊悔又是羡慕:“是了,我怎么没想到这点?”只是这女弟子留在此处,也正好给了她们留下的理由:“师姐(妹)一人留下我们不放心,等她做完,我们一起走。” 这女弟子出身富人家庭,自幼娇生惯养,虽是武者,力气却有限,挖了没一会,额头便沁出汗珠,只是张恒在旁,说什么也要坚持。挖好了坑,张恒神色如常,她早已香汗淋漓了。 张恒将明道容冰凉的尸体推到坑中,又把两截断剑放在他尸体左右,对着坑中深深一躬,道:“明先生,在下误伤你性命,实是不该,事已至此,惟愿先生早登极乐。”开始往坑里填土。 埋好尸体,冯可欣面带娇羞的将一件物事送上,张恒看时,却是一把临时雕成的紫菱木剑鞘,造型十分精巧,上面刻着“玉公子”三个字,并以红线打成花式结扣作为装饰,还缀有几块玉石,看来她们用了不少心思。 张恒将凝霜雪小心翼翼的放进去,道:“多谢各位好意。”与众女告辞,寻到两匹赤烟角马,在丛林入口等了一会儿,舒城、顾婷到了。 得到张恒的指点帮助,两人的武功进步很快,他们也知道张恒急欲回不苟堂,原本打算训练一个月,半月之后,便跟张恒踏上了归途。 。。。。。。。。。。。。。。。。。。。。 怀远城中,站在大气磅礴的建筑群前,望着高屋建瓴,张恒感慨万千:里面的每一座楼阁、每一处景物,都记载了自己成长的点滴,这里既是锻造自己成才之处,也是自己的家。阔别数月,重新回归,怎能不令他激动而兴奋? 两名守门的中年人是帝会派的在职人员,并未列入班序,忽然见张恒出现,急忙迎上,喜道:“张公子回来了,真是太好了,杜先生一定高兴坏了,我们这就进去禀报。” 舒城道:“老杨,老吕,都到家门口了,你们还禀报个什么劲儿?难道师父会将师兄拒之门外么?我们又不是不认路,直接去拜见师父及各位长老便是。” 顾婷也道:“就是的。师兄,咱们走吧。” 张恒微觉不妥,尚未说话,只听一个少年叫道:“大师兄!你回来啦,怎么突然之间就回来了?”这人名叫朱琦,在杜云山座下排行十六。 他嗓门很大,一声喊过,大片的脚步声响起,数十名弟子兴冲冲的涌出来,见到大师兄,欢呼雀跃。他们深得杜云山的武功真传,但毕竟是少年心性,对杜云山“持礼”“自律”的修身之道就难以贯彻了。 七弟子罗立子得意的说道:“我说什么来着,昨晚紫微星异常明亮,今日一定有大喜事,怎么样,师兄这不是回来了?” 他话一出口,立刻遭到几名弟子的反对:“七师兄(弟),你别装神弄鬼了,上月你预言说有灾难,结果所有人都好好地,你就故意摔个跟头,把自己摔得鼻青脸肿。” “大师兄要不回来,他肯定要到街上捡一文钱,回来跟咱们说:这就是大喜事。” 众人哄笑起来,罗立子不满的道:“你们不遵长幼之序,对师兄无礼,该当如何?” 九弟子包荣道:“你妖言惑众,扰乱大家的修炼,就算要罚,也得先罚你,大师兄,你说是不是?” 张恒笑道:“不错,七师弟,罚你清扫茅房一个月。” 众弟子哈哈大笑,纷纷表示赞同,罗立子知道大师兄在开玩笑,拍着胸脯道:“大师兄有命,我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何况是清扫茅房?”眼珠骨碌碌一转,笑道:“师兄,我....” 张恒知道他接着要说“我这么听话,你当然不会罚我了是不是?”截口道:“你都这么说了,就给你再加一个月。” 罗立子夸张的大叫一声,仰后便倒。众人说笑之间,拥簇着张恒进了大门。 首先要穿过青蓝院,这是不苟堂门人的练功场所,粉色高墙围成十分宽敞的方形院落,地上摆放着各种练功器具,修习功法则另有僻静之所。 青蓝院后是一间大厅,匾额上写着“不苟堂”三字,方方正正,中规中矩。不苟堂其实是二支总部的正厅,众人出于习惯,用不苟堂代指二支总部。 绕过不苟堂,中央是大片阔地,两侧是众弟子的房间,约有一百来间,周围种着松柏,环境颇为清幽。 忽听得空中有人叫道:“哇,救命!”众人仰头望去,一条白影闪电般袭到,眨眼之间落在众人面前,卷起大片尘土。那是一头英武的白鸟,把头不住往张恒身上蹭,显得亲热无比,正是张恒的灵兽,梨花鹄。 一名弟子仰翻在地,不住呻吟,罗立子和包荣上前将他扶起,问道:“十三,没事吧?” 那弟子在杜云山座下排行第十三,名叫侯佩,哼哼唧唧的道:“也不知这扁毛畜生抽的什么疯,我正给它梳理羽毛呢,它突然就起飞了,要不是我把的紧,早被它从半空摔下来了。哎呦...” 罗立子拿胳膊肘捣他两下,又努了努嘴,侯佩抬头望去,双眉一挑,惊喜的叫道:“大师兄,你回来啦!”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一章 重归师门(2) 张恒道:“十三师弟,这些日子照顾梨花鹄,辛苦你了。” 侯佩道:“那不算什么。”随即叹了口气,道:“我照顾它将近两个月了,它却一点情分都不念,见了旧主忘了新主。” 顾婷笑道:“你还好意思说,给它做的食物咸的要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打劫了盐贩子呢,每天给它梳理羽毛,越梳理越难看,它要是能喜欢你,那才叫见鬼呢。” 众弟子哈哈大笑,继续前行,巡视、把守的门人多了起来。这些人大都三四十岁,虽非首座、长老的弟子,修习的却也是帝会派武技,且个个身手不凡,否则也不会担任警戒和防守的重任了。 空中有蒙鸠神鸟来回飞翔,将二支总部及附近数里的情况看的清清楚楚。这种神鸟很是特异,不会筑巢,也不会落地休息,无论刮风下雨,都飞在空中,靠吸收日月光华便能存活。 不苟堂后的建筑群乃是传功、长老议事、炼丹、储存灵石灵药的所在,至关重要。一座高大的宫殿耸立在建筑群中央,很是醒目,殿顶立着一颗法球,缓缓盘旋,并发出醇和而圣洁的光芒。 众弟子登上八十一级台阶走到殿门口,便安静下来,个个神色肃穆,刚才脸上的戏谑之意一扫而空。 大殿最里的正中一把太师椅,往外有左右两列靠椅。靠椅上坐的是二支的各位长老,年纪都不小,最年轻的也有五十来岁,正中太师椅上坐的是个苍髯老者,虽然坐着,比常人也矮不了多少,正是苍髯蛟杜云山。 太师椅后站着是他的二弟子封试剑,封试剑看清来人,低声道:“师父,师兄回来了。” 杜云山闭着双眼,恍若不闻。 走到殿中,张恒跪倒在地,道:“弟子参见师父。”众弟子也纷纷躬身行礼。 杜云山挥了挥手,众弟子退在两旁,张恒又道:“弟子久出不归,让师父和众位长老、师弟担心了。” 杜云山双目睁开一条缝,冷冷的道:“你本事大了,玉公子大战佛觉寺、击败般若堂首座的消息,天下谁人不知?你自可在外面扬名立万,还回来干什么?” 张恒诚惶诚恐,忙道:“帝会派是弟子的家,师父对弟子恩情深重,弟子粉身碎骨难以报答,怎敢背叛师门?” 杜云山哼了一声。 张恒道:“未向师父请示,便跟随旁人赶赴晋州,是弟子的错,弟子甘愿受罚。” 杜云山道:“你又怎么舍得回来了?” 张恒道:“陆小远是非不分,袒护妖族,弟子跟他决裂了。” 杜云山冷笑道:“如此说来,你倒还能分得清是非善恶。” 张恒道:“弟子谨遵师父教诲,不敢忘了正邪之分。” 啪的一声,青石茶几被杜云山击的粉碎,杜云山霍的站起,喝道:“你还有脸说为师的教诲?峻极山上,你公然协助妖人与五宗作对,这都是为师教你的?” 声若雷霆,在殿中回荡,震人耳膜,总算众长老、弟子对这位二支首座的禀性很是了解,早有防备,才没失态。 张恒平淡的道:“师父,五宗各位前辈说陆师弟勾结嗜血教暗害心悟大师,可按他们说的时间,陆师弟和弟子远在极北,他怎能分身杀人?他是被冤枉的。” 杜云山见他振振有词,他怒火更盛,森然道:“你的意思是说,五宗的所有人都错了,只有你是对的,是么?” 一名黑须长老站出来打圆场:“其实陆小远暗害心悟大师这件事,还有不少疑点,燕王也在着手探查,真相到底是怎样的,现在真不好说。张师侄,你在五宗同道面前公然违抗师命,又擅自赶赴晋州,快向杜先生认错。” 杜云山本人对陆小远的案子也心存疑窦,真正令他着恼的,还是这大弟子违抗师命、与五宗作对之举。按黑须长老所说,张恒也不必承认陆小远是杀人凶犯,只需为自己的抗命之举认个错,杜云山一口气消了,双方皆大欢喜。 但张恒性情执拗,心想自己违抗师命,说到底还是因为陆小远的案子,若认了错,便等于承认了陆小远暗杀心悟,当下说道:“弟子违抗师命,乃是忠于大义。大义当前,虽师,亦不可从。” 此言一出,杜云山气的胡须乱抖,一步步走向张恒,喝道:“好哇,好哇,你还是在说,为师和五宗的人都做错了,是不是?” 几名长老赶忙拉住杜云山,众弟子也七嘴八舌的劝张恒认错,一名长眉长老厉声道:“张恒,怎么如此不知尊卑?快认错!” 张恒大声道:“弟子言语无状,惹师父生气,是弟子错了。但佛觉寺中,弟子做的没错。” 杜云山双掌一推,将几名长老震开,身形一晃,便到了张恒面前,怒道:“逆徒!”挥掌击向张恒的脑门。 张恒更不躲闪,叫道:“弟子没有坐视无辜之人含冤受屈,没有明哲保身,何错之有!?” 杜云山手臂顺势一掠,收转手掌,喝道:“你若认定自己没错,为师要打你便不合道义,你怎么不还手?” 罗立子赔道:“师父,正邪会战在即,您师徒俩还是应当团结和睦才是,我昨晚夜观天象....”被杜云山充满怒火的目光一瞪,后面的话咽回肚里。 张恒道:“师恩深重,弟子不敢动手。” 杜云山哈哈一笑,道:“不敢动手,原来是不敢,而非理屈。”冷冰冰的目光在张恒身上转来转去。 舒婷怯生生的道:“师父,你饶过师兄吧。”众弟子虽然害怕,还是低声替张恒求情。 杜云山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过了半晌,拂袖出殿。 众长老面面相觑,那黑须长老叹道:“张师侄,你先回去休息吧。”又驱散了众弟子。 公明居是杜云山的住处,与其他建筑远远的分开,院墙外围了一圈茂盛的大树,树荫遮住了大半个院子,院内有大片的深池,池边一座小屋,结构简单。 正文 第四百二十二章 重归师门(3) 杜云山大踏步的进院,左足在池边一踏,掠到水中央,双足悬空,不沾半点水滴。他蓦地大喝一声,挥掌击向水面,劲力入水,碧浪滔天,整个院子都被水花打湿。 总算这池塘深达数丈,径有十丈左右,才没被他这惊天动地的一掌给轰塌,但水流激荡,水底的藻类直往上涌,真有翻江倒海之势。 杜云山一掌接一掌的猛击,哗啦哗啦响声不绝,院中如下瓢泼大雨,良久,雨势方歇,杜云山衣服、须发均被沾湿,身形一晃,落在岸边,抬头凝望良久,推门进屋。 到得正午,弟子送来饭食,杜云山草草扒了几口,便放下筷子,靠在藤椅中闭目养神,一颗心却总安静不下,脑海中无数杂念纷争不休,令他烦躁不安。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传到屋里:“师父,弟子张恒求见。”杜云山醒来,顺着窗户往外望去,阳光斜照,已是下午了,他更不做声,翻身面向墙壁。 直到次日上午,杜云山半步未出房间,舒城前来请教奇松剑法,杜云山讲解完,舒城临走之际,道:“师父,大师兄在外面等候呢。” 杜云山点了点头,舒城走到门口,正要掩门,却听得杜云山问道:“他没回去休息?” 舒城垂手而立,道:“弟子不确定。但师兄神色显得有些憔悴,只怕彻夜未眠。” 快到中午时,迎客的侍者来见,向杜云山禀报了几句,杜云山沉吟片刻,道:“走,去看看。” 二人一前一后的来到院中,第一眼就看到张恒站在院门外,如石雕般一动不动。 杜云山神色自若的往外便走,张恒退在一旁,看着二人离开。 来到不苟堂门口,只见数十名威猛彪悍的士兵排着整齐的队列,持枪而立,锋利的枪头在日光的照耀下寒光闪闪。杜云山见了,心下先是一阵不悦:“吉石到我不苟堂,原来是要炫耀军威,震慑本派么?” 门口站的迎客小僮朗声道:“杜先生到了。” 黑须长老带着十来人迎出,向杜云山一一介绍。短须的中年人是山方城城主吉石,披盔戴甲的将官是山方城护城将军范一度,还有怀远城的副城主以及其他的帝国官员,帝会派扎根皖州,杜云山自然不会不识这些近邻,倒有几个武者颇为面生,听了黑须长老的介绍,也心中有数。 寒暄几句,杜云山道:“各位里面请。”众人走进正堂,却发现另有一个肥胖贵妇大模大样的坐着,并未随众出迎。她是吉石的原配正室,经常抛头露面,杜云山并不陌生。 众人坐定,杜云山道:“吉城主和老夫是同乡,只是一在官场,一在江湖,之前无甚往来,可谓稀客了。不知光临敝处,有何指教?” 吉石跟他夫人对视一眼,道:“杜先生,贵派和本官虽然无甚交情,可也没有仇怨,令高徒却在半个多月前,杀害本官麾下一名客卿,本官特来请教缘由。” 杜云山早已得知此事,却道:“还有此事?不知事情经过是怎样的?” 吉石道:“范将军,你把当日的情形说给杜先生听。” 范一度便将林中发生的事说了,吉石道:“此事应当如何处置,还请杜先生示下。杜先生侠名远播,相信不会偏袒门下。” 杜云山道:“那明道容为人颇不正派,做下过不少无赖阴毒的事,帝会派乃是名门正道,正邪不两立,遇到这种人,难免大动干戈。” 吉石道:“明先生的过往本官有所耳闻,他当日投靠本官,说的是后悔往昔所做,希望能在本官麾下诚心改过,造福百姓...” 杜云山摇了摇头,截口道:“江山易改,禀性难移,此人积恶难返,哪有那么容易悔过?三个月前,他还在冀州害死了一位名叫南自励的青年武者,只为抢夺人家的神器风云鼓,不知可有此事?” 吉石一怔,道:“这....” 那贵妇突然道:“杜先生,令高徒是听信了圣剑门弟子的挑唆,才杀害的明先生,明先生莫说暗算张公子,甚至对张公子一点毒念可还没起呢。张公子乃是久历江湖之人,竟会轻易的被几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欺骗,这可有点说不过去了。” 杜云山心道:“这妇人好厉害,她言下之意是说恒儿心存杀念,将计就计。”说道:“江湖中的阴谋诡计防不胜防,正因为面对的是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我那弟子才会疏忽大意,中了人家的圈套。” 贵妇道:“杜先生的言下之意是明先生之死,大部分责任都在圣剑门身上了。好,那我们这便赶到闽州问罪,见了圣剑门掌门,就把杜先生的话转告给他,让圣剑门承担罪责。” 杜云山猛地一拍桌子,怒道:“老夫何曾说过这种话了!” 众人见他横眉怒目,慑于苍髯蛟的大名,不禁害怕,怀远城副城主劝道:“杜先生,吉夫人,大家都消消气,有话好好说,不必呛火。” 吉石也劝夫人:“杜先生名震天下,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咱们....”话未说完,贵妇怒道:“你个欺软怕硬的脓包,又不是老娘先发火的,你却来劝老娘。我也真是倒了霉了,嫁给你这么个没出息的东西,每次遇到事情都得让老娘出头...” 吉石虽然是一方城主,却十分惧内,当着众人的面被夫人指着鼻尖骂,仍不敢反驳,只有唯唯诺诺。众人见了,不禁好笑。 杜云山沉声道:“圣剑门弟子只因打伤吉公子,吉城主便派遣军队,要将人家赶尽杀绝,未免太过分了,明道容若非出口不逊,再三挑衅,焉能招致恶果。” 那贵妇怒道:“老娘都舍不得打儿子,圣剑门的小狗算什么东西,竟敢刺伤我儿子,不狠狠教训他们,老娘怎能咽得下这口气?我告诉你,这里头有一条人命,你别想抵赖!” 杜云山森然说道:“你待怎地?” 贵妇道:“杀人偿命,乃是帝国法律所定,帝会派既然在帝国范围内,便不得例外!”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三章 重归师门(4) 有人在不苟堂扬言要捉拿帝会派弟子,还是杜云山接任二支首座以来的头一遭,他本来就烦闷,听了贵妇的话,怒火直接烧上头顶,霍的站起,喝道:“老夫若不交人,你们是不是还要强抢?” 一名黄脸汉子笑道:“我们可没这么说,杜先生倒是提醒我们了。” 那明道容是贵妇的堂叔,贵妇闻听死讯,气的三尸神暴跳,非要复仇不可,她心想帝会派实力极强,凭丈夫的力量难以撼动,便暗中联系了一些跟帝会派有隙的邪道武者,一同来不苟堂发难。 这黄脸人是个独行大盗,绰号黄狮,身负绝艺,为一众武者的首脑。他一发话,其余的武者均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同时暗暗做好了战斗准备。 杜云山不怒反笑,心道:“你们几个邪魔外道,胆敢进我不苟堂,便是胆大之极,还敢扬言要在不苟堂动手抢人,真是罪该万死。”他背负双手,抬头望着天花板上的雕饰,似乎没将这几人放在眼里。 黄狮见了,暗生愤怒,向贵妇望了一眼,见贵妇点头默许,便道:“我等久仰二支首座杜先生的大名,今日有幸得见,若不讨教几招,岂不抱憾终生?” 杜云山哼了一声,仍不答话。 黄狮脸上杀意闪过,心道:“毙了你这老鬼。”左足撑地转个圈子,衣袂翻飞间,双手各多出一柄金锤,锤头做成狮子脑袋形状,怒目张口,似要吃人。 他叫一声“得罪!”右手锤击向杜云山,左手锤后发,原本这左手锤是要撞在右手锤上,发出凌厉气劲伤人,但二锤未交,他胸口已被人捉住,跟着身子平平飞出,如在云里雾里,回过神来时,已经落在正堂外面了。 其余几名武者错愕之间,受到一股大力的冲击,不由自主的挤成一团,如同被绳子捆住,也飞出正堂,落地后才散开。 堂外的士兵均没见到杜云山动手的一刹那,见城主下重礼招揽的高手突然都飞出来,暗暗奇怪。 杜云山不理会众人惊骇的神色,缓步走到堂外,沉声道:“各位既然有心讨教,便一块上吧。” 黄狮心道:“这老儿不过身法快些,又是突然出手,我还没使出真功夫,便着了他道儿,武功未必不及他。”当下双锤一碰,叫道:“黄某先来领教高招。” 他右手锤甩出,金锤发出一声兽嘶,急速冲向杜云山,真如一头发威的狮子。 杜云山挥掌挡开,黄狮已然近身,右手抄住金锤,左手锤迎头便砸,杜云山斜身闪避,对方的右手锤又横扫过来,他屈指一弹,黄狮右臂一阵酸麻,金锤险些脱手,心道:“这老儿的修为原来也不低。” 他已试出自己不是杜云山的敌手,叫道:“大伙儿一块上吧!” 这些人在江湖上均有名头,虽不及五宗之名天下皆知,却也不是泛泛之辈。他们自高自大惯了,若在以往,绝不肯以众欺寡,但在赶赴不苟堂之前比过武技,黄狮武功第一,他既然主张围攻,可见这苍髯老者的武功是远胜于他的。 呼喝声中,众人群起攻上,各种奇形怪状的兵器朝着杜云山招呼过去,劲风紊乱,各色气芒交错盘旋,将杜云山包裹在内。 在外人看来,众人将杜云山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但他们自己清楚,他们用出了压箱底的本事,仍不能攻破杜云山的守卫圈。 黄狮叫道:“久闻帝会派有四大绝技,黄某倒想见识见识!”双锤一摆,使出了成名技“狂狮廿三锤”,他口中狂吼连连,双锤舞动,将威猛强横的杀招连绵不断的施展出来,金光耀眼,化作一头雄狮,在杜云山周围绕来绕去,扑击撕咬。 杜云山双掌挥洒,将众人的攻势一一化解,心道:“你这下三滥的强盗也配见识帝会派绝技?”大喝一声“祝融焚!”呼的一声,身体被大团烈焰包裹,烈焰急速收拢,凝聚在他掌心。见黄狮双锤并拢,以刚猛无俦之势从半空打来,挥掌迎上。 黄狮但觉一股巨力撞到,双锤的攻势被瞬间抵消,跟着眼前一片红色,热浪汹涌而至,如身处熊熊火海,衣裤被烤成灰烬,大叫一声,如断线风筝般朝后飞去。 杜云山又是一招太昊开天破,左掌挥出,青芒如开山大斧般横扫而过,在他身周划了个圈子,众人惨呼声中,被尽数击飞。 帝国官员们见他傲然挺立,如天神一般威风凛凛,吓得心胆俱寒,面面相觑,都不做声了。 黑须长老说道:“吉城主,冤家宜解不宜结,明先生之死,我们深感抱歉,但死者已矣,活着的人,何必再动干戈?” 那贵妇道:“好哇,你们又打死一位帝国高手,真是欺人太甚!”却是那黄狮终究没能挺过来,咯血之后咽了气,精赤的身体枯焦萎缩,如同一只烤鹌鹑。 杜云山怒道:“黄狮杀人越货,乃是十恶不赦的强盗,老夫身为正道中人,理应除恶扬善,怎可说是欺人太甚!” 他说话间,双目在帝国官员们身上扫来扫去,众官员见他苍髯戟张,背后一阵发凉,生怕他一个“除恶扬善”,给自己也来一掌。 杜云山目光盯在吉石身上,沉声道:“吉城主,帝国招揽武者,老夫并不反对,可帝国不是邪徒妖人的避难所,类似明道容、黄狮之流,你将其招入麾下,难免引发正道武者跟帝国的争斗,到时候有所死伤,是双方都不愿看到的,以后还望你多加留心。” 吉石颤声道:“是,是。” 杜云山缓步走向厅门,冷冷道:“吉夫人还有何话说?” 贵妇见他逼近,心下害怕,面子上仍死撑着,哼了一声,并不说话。 杜云山淡淡道:“既然如此,不送。” 怀远城副城主道:“杜先生,我们告辞。”拉一把兀自发呆的吉石,吉石回过神来,道:“告辞。”让士兵们带上还有口气的武者,一行人急急的去了。 正文 第四百二十四章 重归师门(5) 众弟子得知师父跟人动手,都跑过来躲在院外观看,待见到杜云山将一干人等打的落花流水,帝国的人仓皇离开,这才兴奋的议论起刚才的战况来。 忽听得一个稚嫩的童音叫道:“各位师叔,你们好。” 众人回头望去,身后不远处站着一对夫妇,男子宽袍大袖,神色庄重,美妇温柔的笑容之中又透着几分俏皮,正是徐皓白夫妇,芊芊坐在林慕卿怀中,笑着朝众人摇手招呼。 众人一齐行礼:“拜见掌门,拜见掌门师嫂。” 徐皓白道:“不必多礼,舒师弟,那群帝国官员来不苟堂做什么?” 舒城把事情的经过说了,罗立子便激动的插话:“掌门师兄,你是没见到师父刚才有多威风。那个叫黄狮的家伙气焰十分嚣张,就好像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样子,结果啊,一招还没使呢,就被师父丢出了大厅,其余那些小丑还发愣呢。”说着做出一副痴呆的神色,惹得众弟子一阵发笑,“就像一堆垃圾,被师父打包丢出来了。师父紧接着就是一招神猿献果...”又比划起来。 林慕卿摇手笑道:“好了好了,罗七,你这不是神猿献果,而是活生生的一只猴子,就好像一个月没洗澡,浑身生满虱子一样。” 杜云山走出来,见众人聚在一起嘻嘻哈哈,皱眉道:“没事就去抓紧练功,你们有把握在正邪会战中生存下来么?” 众弟子吐了吐舌头,纷纷散去。 林慕卿将芊芊放下,夫妇一齐向杜云山问礼,芊芊望着杜云山的苍髯,道:“杜爷爷,先前我看见你的时候,你胡子里有一百多根白的,今天我再看见你,只剩了五十根白的,你越活越年轻啦。” 杜云山肃容之中微露笑意,道:“小丫头,你的嘴倒甜,这都是你娘教你的吧?” 林慕卿笑道:“芊芊说的都是实话,还用我来教么?杜师叔炼气有方,功力通神,自然更增神采了。” 杜云山轻轻叹了口气,道:“生老病死,乃是自然过程,倘若越活越年轻,岂不成了怪物?何况正邪会战在即,恒儿又...生出这么多事端,哪一样不够我多添几根白须?” 徐皓白道:“师叔也别太操劳了,当心身体。”他的师父洛松川在第一次正邪会战中身亡,那时他刚满十岁,之后是由杜云山传他武功,将他培养成帝会派掌门,杜云山名义上是他师叔,实则二人是师徒之分,是以他言语间的关怀之意再诚挚不过。 杜云山点了点头,道:“走,咱们进去说话。” 走进大厅,几人按宾主落座,徐皓白道:“师叔,弟子此番前来是替周师叔传达意思的,他说第二次正邪会战是杜师叔你出马,这第三次正邪会战,也该由他奔赴西域与嗜血教一战了。” 杜云山道:“这有什么好抢的?老夫参加了两次会战,临敌的经验比他丰富,所以还是老规矩,他炼丹,我出战。突然变动,恐怕我俩都不适应,出了乱子就不好了。” 五宗与嗜血教大战之时,帝会派、圣琅派留守的高手另有一项任务,便是炼制疗伤、补气的丹药,送至前线。 徐皓白见他坚持,沉吟半晌,还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师叔,第二次正邪会战中,你门下弟子全军覆没,杜师妹又....嗜血教在西域经营数十载,根基牢固,更有许多奸险的陷阱,谁也不敢保证门下弟子一个不损。你年事已高,倘若后继无人,岂不可惜?” 杜云山惨然一笑,道:“只要能将嗜血教的妖孽斩草除根,我不苟堂就此覆灭,又算什么?” 林慕卿道:“你把张师弟视如己出,难道就任由他去涉险?” 杜云山正色道:“就算我不去,他也是要去的。斩除邪佞乃是正道武者的本分,倘若他因害怕嗜血教而畏缩不前,我还不如不收这个弟子。” 徐皓白还要再说,杜云山站起身来,摇手止住他,道:“你们不必劝了。恒儿回来了,就在公明居门口,你们去看看他吧,我先去丹房。”转入后厅。 徐皓白和林慕卿对视一眼,轻轻叹了口气。三人走出大厅,往公明居而去,距离尚远,便看到小院门口直挺挺的站着一人,正是张恒。 芊芊高兴地叫道:“师叔师叔!”蹦蹦跳跳的奔了过去。 张恒伸手拉过她,轻轻**她的小脑袋,见徐皓白夫妇走来,躬身道:“师兄师嫂,师弟有礼了。你们有何贵干?” 林慕卿笑道:“也没什么贵干,就是听说你回来了,过来看望你师父和你。” 芊芊抬头望着张恒,道:“师叔,你不是和陆师兄跑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是不是你们俩又翻脸了?唉,我就说过,你们要和睦相处,不能吵架,这样子怎么能行呢?” 林慕卿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笑道:“小丫头,你要是懂事,就该乖乖的,别整天出门惹祸,给爹妈添麻烦。” 徐皓白道:“我派人调查过,他当日在宋家确实跟丛一仙有交情。那丛一仙一看就不是正派人士,而且向他直言说身份不可告人,他却仍然与之结交,凡事三思而后行,他这也太过恣意妄为了。” 林慕卿白了他一眼,道:“他本就是草野浪子,又拜了青华为师,青华怎么可能教他三思而后行的道理?” 徐皓白想想青华昔年的所作所为,不禁莞尔。 林慕卿看看张恒,见他神色疲惫,问道:“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张恒道:“我冒犯了师父,本想跟他分说明白,可他怒气未消,不肯听我说,我只好在此等他气消了。” 徐皓白道:“你等多久了?” 张恒道:“昨日下午直到现在。” 林慕卿笑道:“你可真迂,他怒气未消,你先回去该干嘛干嘛,等过些日子再来找他便是,何必没日没夜的守在这里?” 张恒道:“我还是在这里等候比较好。” 正文 第四百二十五章 收徒(1) 林慕卿叹道:“师弟啊师弟,你堵在门口逼着杜师叔听你分说,这不是耍赖么?杜师叔性子倔强,你越这么做,他不是越生气?” 张恒有些动摇,道:“是这样吗?”想想觉得有理,道:“多谢师嫂提醒。” 芊芊拍手笑道:“走吧,师叔,咱们到城中玩去,你给我买糖葫芦吃怎么样?” 林慕卿把她拉回来,道:“还惦记着糖葫芦呢,再吃你的牙就掉光了。”转而向张恒道:“师弟,你快去歇着吧。” 张恒要走,徐皓白叫住他,道:“师叔现在玉鼎坊,我帮你把凝霜雪和冰龙寒晶转交给他。” 张恒解下佩剑,取出灵石,一同交给徐皓白,便回房休息去了。 往后的七日里,杜云山一直待在玉鼎坊。玉鼎坊乃是重地,炼丹、熔炼灵石之时,除了特定人员,谁也不得入内,是以张恒直到第八日,不苟堂的出征人员集合时,才见到杜云山。 依照惯例,五宗先聚集到峻极山佛觉寺进行战前动员,然后集体赶赴渝州风雅城,做好战斗规划后,再向西域的玉碎山脉进发。 杜云山将凝霜雪交给张恒,道:“希望你用此剑多斩妖魔,克敌制胜。” 张恒双手接过,郑重的道:“弟子谨记。”虽然隔着剑鞘,仍觉一股寒意涌到,张恒急忙运气抵御,才将寒气驱出体外。 杜云山道:“此剑的威力已臻绝顶,便是帝会掌门世代相传的牺皇神剑与之相比,也已不及。但正因如此,你出剑时更要慎之又慎,因为你修为不够,掌控不好,极易误伤无辜。” 张恒道:“是。” 这时封试剑走过来,道:“师父,参战门人已经集合完毕。” 杜云山点了点头,率领众人出发,来到帝会山脚,只见山路上站了数百人,方方正正的排列着,如刀切豆腐,丝毫不见乱象。 封试剑指挥二支弟子入列,杜云山和张恒径往前行。徐皓白等长门首脑以及三支的周泉和等几名长老正在说话,芊芊则哇哇大叫,拉着林慕卿的手臂不放,非要跟大家一起走。 林慕卿劝道:“我们又不是去玩的,西域有吸血鬼,专门吸小孩子的血,到时候你变成一具干尸,怕不怕?” 芊芊的眼中稍露惧意,随即大摇脑袋,两根小辫摆来摆去,道:“我要做女侠,怎么能怕吸血鬼呢?而且还有你们保护我。” 林慕卿道:“我们都忙的分不开身,谁也保护不了你。那些吸血鬼长了一双溜圆血红的小眼珠,满嘴尖牙,一下子咬在你脖子上,再用毛茸茸的爪子把你牢牢地抱住,就开始吸你的血了。” 芊芊心里发毛,小嘴一扁,哭叫道:“你们都欺负我,你们都不打算要我了,哇....” 林慕卿嘴角挂着笑意,斜眼看着她,道:“你这么爱演戏,以后去做演员好了。” 知女莫若母,芊芊两岁时,便学会故意摔倒、装痛大哭来博取旁人的关注了,甚至有一次,林慕卿不去理她,她先后当着母亲的面摔倒六次,最后见母亲仍不主动扶她,这才委委屈屈的罢休。 林慕卿知道这是女儿的把戏,非但不理,反而跟旁人聊了起来。 徐皓白正跟周泉和说话,听得芊芊哭声放的更大,皱眉喝道:“徐芊!” 芊芊对严父颇为畏惧,急忙停止哭喊,可怜兮兮的藏到了母亲身后。 林慕卿把她交给仆妇庄红,道:“庄姐姐,这捣蛋鬼少不了给你添麻烦,辛苦你了。” 庄红四十多岁,因丈夫早亡,膝下无儿,便到帝会派做仆为生,她接过芊芊,道:“夫人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小姑娘。” 当下周泉和等几名三支长老向众人叮嘱了几句,无非是劝诫小心,勉励杀敌,徐皓白朗声发令:“全体帝会派门人,出发。” 众人的队形变成一条长蛇阵,沿着山路行去。 林慕卿走开没几步,便听得芊芊叫她,回过身去,问道:“又怎么了?” 芊芊举着桃木剑送到母亲面前,道:“娘,你把这个带上,能保佑你平安回来。” 林慕卿心中一暖,蹲下来**着芊芊的嫩脸,柔声道:“娘不用这个保佑,也一样能平安回来,来,咱们拉钩。”拉钩起誓完毕,道:“你把它送给爹爹吧。” 芊芊小嘴微嘟,道:“可他刚才吼我。” 林慕卿道:“此行十分艰险,你就看着他犯险么?” 芊芊想了想,随即向着徐皓白的背影追去,叫道:“爹爹,这个给你。” 刚才母女俩的对话,徐皓白都听在耳中,他转回身来,温言道:“你有这份心爹就很高兴了,在山上一定要听庄姨的话,不要到处乱跑了,出了意外,我跟娘就得替你担心。” 芊芊点了点头,歪着脑袋问道:“我能不能去城中买糖糕点心?” 徐皓白道:“可以。” 芊芊又问:“能不能让庄姨带我去游乐场玩?” 徐皓白道:“可以。” 芊芊又道:“那能不能....” 林慕卿无奈的笑道:“好了,你听庄姨的,她让你干嘛你干嘛就行了。”把她抱给庄红。 以往,帝会派门人下山游历或是执行任务时,都骑乘灵兽,但正邪会战非同小可,必须保证众人服从命令,统一行动,因此从帝会山到峻极山的全程,众人都是列队步行,作息统一。 快到峻极山时,各路武者多了起来,却都并非五宗门人,而是其他小门小派的弟子。五宗与嗜血教大战,乃是震动天下的大事,这些弱小门派一来有心讨好五宗,二来各类大小战斗,只要五宗得胜,他们就可以趁机搜集灵药、灵石、兵器等物品。有的东西五宗的人瞧不上眼,对他们而言,却是颇为珍贵的宝物。出于这两个目的,足有数十个门派闻风而至,聚集在峻极山附近。 虽然其他四宗有两千多名弟子需要安置,心观大师仍然将论武禅院开放,供这些门派居住,但这也只容纳了来人的一半,另外的一半武者便投身附近的大小客栈,但凡习武之人,多数出手豪爽,又颇有积蓄,倒令方圆数十里内的客栈老板赚了个钞满盆钵。 正文 第四百二十六章 收徒(2) 这次情况与前两次颇为不同,燕王军一统鄂州,唐棣早派人送来了数百只兽皮帐篷和各色寝具,五宗门人便在峻极山上搭帐篷而住。以后远赴西域,自不可能天天住客栈,顿顿饱餐热饮,让众弟子提前适应,也是好的。 善缘堂僧人负责招呼各路英豪,得知帝会派到了,首座心镜大师亲自到山脚迎接,寒暄几句,吩咐知客僧们安排帝会派众弟子的住处,同徐皓白并肩往佛觉寺走去。 帝会派掌门夫妇、不苟堂首座都是大人物,走在路上,自然少不了前来巴结讨好之人,张恒身边则围了大批的年轻女孩,有的跟他认识,兴冲冲的跟他叙说别情,有的只是慕名,争相介绍自己。 令杜云山感到意外的是,不少成名武者、一派掌门都来向他问好,且言语间很是亲热。他对自己的脾气还是很了解的,平时固然将那些邪派、亦正亦邪的人物拒之千里,那些行事颠倒、为人不庄重的正道人士,他也不愿与之交往过密,是以突然来了这么多对他执礼恭敬的人,不能不让他奇怪。 林慕卿在旁观望,见杜云山的受欢迎程度似乎超过了自己丈夫,而丈夫是一派宗主,地位高过杜云山,待人接物上又比杜云山和善一些,无论如何也不该是这样。 她心中疑惑,一双妙目在杜云山周围众人身上挨个扫过,忽然想明一事,喃喃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徐皓白见她自言自语,问道:“什么原来如此?” 林慕卿将此节说了,徐皓白道:“你说的不无道理,那么是什么原因?” 林慕卿笑道:“你倒是猜上一猜。” 徐皓白看看众人,道:“是了,逍遥谷的于谷主、红叶宗的葛长老、白云山贝先生,这些都是师叔的旧识。” 林慕卿道:“不对,那飞刀会的何清、巫山帮的裴知会,可跟他素无交情,双剑神英仲大元可还跟他有过梁子呢。” 徐皓白道:“那我可就猜不出了。” 林慕卿笑道:“这些人可都有个如花似玉的宝贝女儿呢,他们只怕是看上张师弟了,心里早做好提亲的打算了。” 夫妇俩传音对话,旁人谁也听不见,徐皓白有些惊讶的望着妻子,道:“不会吧?” 林慕卿道:“怎么不会?当年那位华大小姐竟然动员了父亲、舅父、师叔等一大批人来向杜师叔提亲呢,那时候你的武道境界可还不到地位吧?张师弟的进步简直是神速,又是未来的不苟堂首座,这些人打他的主意不也很正常?” 徐皓白道:“这么说来也是,而且我不及张师弟相貌俊雅,待人温和有礼,自然是他更讨女孩的喜欢。” 林慕卿脸上露出笑意和幸福,道:“可当年那么多年轻俊彦之中,我还是挑中了你。” 越往山上走,遇见的江湖武人越少,来到一处小亭,亭前立着两座二丈高的护法金刚石像,守卫僧人将五宗之外的人一律拒之在外,仅让帝会派门人和心镜大师等僧人通过。这时往上望去,便可看见香烟缭绕之中的青砖红瓦了。 再行半里路,雄伟的佛觉寺盘踞在不远的前方,心观大师率领几名高僧穿过大门迎出,合十道:“阿弥陀佛,徐掌门,帝会派各位同道,欢迎之至,老衲见礼了。” 当日审判陆小远之后,风雅阁、七杀门的掌门及长老们便没回去,因五宗联盟要在风雅城停留,风雅阁的出战人员便有一半留在渝州,而七杀门的主力尚未抵达。圣琅派和佛觉寺相距较近,紫华真人不急着出发,反而没到。 众人一边往里走一边互相说着客气话,心观大师道:“三日之内,紫华真人必到,三日之后举行完动员大会,咱们就要出发。徐掌门和贵派的各位远来劳顿,请到房间休息,老衲就不打扰了。” 当下知客僧将帝会派的人带到后寺大院,各自给安排了房间。五宗的重要人物都住在一间大院中,风雅阁、七杀门的人闻讯,纷纷过来见面。 正谈笑间,一名少女指着张恒道:“师父,当日我们都要抓住那叛徒了,就是给他和陆小远那邪魔半路插手,放走了叛徒。”说话的正是风雅阁弟子,孙雅。 张恒道:“淳于掌门,当日孙姑娘对纳兰姑娘颇为刁难,在下看不下去,才出手帮助纳兰姑娘的。得罪之处,希望淳于掌门见谅。” 淳于信叹道:“老夫也料得到雅儿会对纳兰猛下毒手,但却怪不得她。试问张公子,弟子趁师父练功之际出手偷袭,又欲盗窃师门的重要物事,这该不该受罚?” 张恒一惊,道:“淳于掌门的意思是纳兰姑娘做出了背叛师门的恶行?” 淳于信道:“不错。她趁着老夫闭关之际,先是潜入本门重地,意欲偷盗释厄蓝魔之血,被潘长老发现后,仓皇奔逃,不意逃至老夫闭关场所,她不念旧情,竟对老夫猛下毒手,若非老夫有地理扇护体,这时就算保住性命,也要修为大损了。” 释厄蓝魔乃是上古的剧毒妖兽,三百多年前曾在甘州出现。甘州大苍原本是一片森林,只因这妖兽常年在林中吞吐毒雾,竟将方圆数百里的树木毒死,成了一片荒芜之地。且毒雾顺风扩散,经过的村镇无不化为死气沉沉的人间地狱。 风雅阁出动三名地位高手、七名神位高手,携带大量化毒丹药进入大苍原,以风雅阁最强阵法“诛天大杀阵”与之鏖战数日,才将其铲除,而参战的高手虽然服食丹药,却仍受到毒雾侵袭,真气修为出现高低不等的消损。 而后帝国和风雅阁通力合作,花了几年时间,终于将大苍原及附近地方的毒雾全部驱除,但大苍原只能发展到今日辽阔草原的地步,再难重现当年的森林景观了。 风雅阁高手提取妖血,以秘法配合黄金琥珀将其封印,带回了风雅阁。当时的风雅阁主心想这是本门除妖伏魔的纪念,便暂时放在了自己房间。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七章 收徒(3) 岂知几日后,一名急于求成的弟子潜入掌门房间,意图通过饮妖血来增进自身功力,结果刚破开封印,强烈的妖气散发出来,很快将他神魂侵占,一个名门弟子就变成了邪恶妖族。 好在他还没来得及饮下妖血,功力增长不大,长老们及时赶到将其擒获,又重新封印妖血,这才没酿成大祸。 风雅阁主和长老们紧急开会商议,认为此物虽然大凶,但其妖气之强、毒性之烈,世所罕见,将其毁掉未免过于可惜,于是决定把封印的妖血放入重地,并立下规矩,便是掌门想接触,也得经过所有长老同意才行,这么一来,时至今日,倒没再因那妖血生出波折。 张恒最为尊师重道,心想:“纳兰姑娘恩将仇报,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举,确实应该受到严惩。那日孙姑娘若将实情告知,我绝不会插手此事。”当下深鞠一躬,道:“原来如此,在下不明缘由,误放贵派叛徒,这可大错特错了。” 孙雅冷哼一声,道:“你能跟陆小远之流为伍,自然也跟叛徒纳兰黛臭气相投了....” 淳于信喝道:“不许胡说!”向张恒温言道:“不知者不怪,张公子不必内疚。老夫已将消息发至各个正道门派,请所有的同道出力捉捕这逆徒,天网恢恢,她终究逃不过的。” 又聊了一会儿,七杀门、风雅阁的人各自回去,帝会派各人也各回房间休息。 到得下午,果如林慕卿所料,不少门派掌门、帮会首脑、成名武者来拜访杜云山,为的便是替自己女儿或是得意女徒向杜云山提亲。这种事之前并非没有,但像眼下这般,求亲之人络绎不绝,来来去去,几乎将杜云山门槛踏破的情况,却是头一遭了。 杜云山哭笑不得,心想在这佛门圣地商议男女婚姻,未免亵渎了佛祖,而且正邪会战不日即临,又如何有心思商议此事?当下婉言谢绝,将来客送走之后,便紧闭房门,潜居不出。 吃过晚饭,张恒正在山中散步,忽听得一个少女叫道:“张公子!”转头望去,见是冯可欣,道:“冯姑娘,你好。” 冯可欣走上前来,高兴的道:“张公子,咱们又见面了。” 张恒道:“是。圣剑门也来协助五宗了吗?” 冯可欣道:“是啊。五宗跟嗜血教开战,乃是天下所有的武人和百姓不受邪教侵害,圣剑门既然是正道门派之一,理应出力相帮。爹爹开始不同意,我跟他缠了好久,他终于答应派叔叔带上本门的精干弟子前来。” 张恒道:“冯姑娘有如此觉悟,真是难得,在下代表五宗多谢姑娘了。” 冯可欣脸上微现娇羞,又有些得意,轻声道:“没什么。”顿了顿,又道:“张公子,我有一个请求,不知公子能否答应。” 张恒道:“姑娘请说。” 冯可欣望着张恒,双目充满期待,道:“我....我想拜张公子为师。” 张恒一怔,道:“冯姑娘不是圣剑门弟子么?如何可以再拜入帝会派?” 冯可欣道:“圣剑门掌门是我爹爹,又不是我师父,我从未拜过师,所以还无门无派。” 张恒犹豫道:“在下跟姑娘年纪相仿,何德何能,怎配做姑娘的师父?” 冯可欣道:“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张公子的武道境界远高过我,而且行侠仗义,大名远播,又胸怀天下,德行完美,我跟着张公子,自能学到不少东西。” 她做出这个决定后,便措好各种说辞,张恒虽觉不妥,却又想不出理由来拒绝,一时间无言以对。 冯可欣望着他窘迫的样子,暗暗好笑,道:“莫非张公子嫌我太笨,是不可雕的朽木么?” 张恒忙道:“在下并无此意。” 便在此时,不远处有人叫道:“恒儿。”张恒听出是师父喊他,快步奔了过去,却见杜云山和一名老者并肩走来,那老者身后跟着一名靓丽少女。 张恒认得老者是逍遥谷谷主于长风,那少女是他女儿,于佳藕。 杜云山望着跟上来的冯可欣,问道:“这位姑娘是?” 张恒道:“她叫冯可欣,是圣剑门冯先生的爱女。” 杜云山点了点头,于佳藕上前拉住张恒的手臂,亲热的道:“张公子,咱们又见面了,上次承蒙你指点,我的疾风掌有了很大的进步呢,咱们一起去练剑吧?” 张恒望向杜云山,杜云山道:“逍遥谷的武功自有其独到之处,你们俩切磋一下也好,对你俩都有裨益。” 于佳藕笑道:“杜伯伯又取笑人家了。帝会派武功博大精深,您又是一代宗师,教出来的徒儿武功胜过我十倍,说是切磋,其实是他指点我。” 杜云山笑道:“于贤弟好福气,有这么个既聪明又会说话的好女儿。” 于长风笑道:“杜兄过奖了,这丫头在家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呢,一个不高兴,可...” 于佳藕娇嗔道:“爹,哪有你这样说女儿坏话的?” 于长风哈哈大笑,道:“好了,杜兄,咱们走吧,别打扰他们年轻人了。” 张恒目送二人离开,于佳藕道:“张公子,爹爹传我的凌风剑法,我越练疑惑越多,咱们寻个僻静所在,你来点拨点拨我吧。” 张恒道:“好。”向冯可欣道:“冯姑娘,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冯可欣轻声道:“不必了。我....我....我回去了。”这样说着,却并未挪步。 张恒道:“冯姑娘,告辞了。”拱手为礼,跟于佳藕并肩走了。 冯可欣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又是沮丧又是难过,又有一丝醋意,心道:“冯可欣啊冯可欣,你怎么就不能跟他们一起去?凭什么让那姓于的独霸着张公子?刚才在杜先生面前,为什么就不敢像那姓于的一样夸赞杜先生?” 心下懊悔不已,忽又埋怨起于佳藕来:“明明是我先遇见的张公子,你可倒好,上来就拉着张公子走,真不是东西。” 正文 第四百二十八章 收徒(4) 正想着,忽听得一声冷哼,抬头一看,于佳藕不知何时返回,站在不远处的树旁,不屑而又骄傲的望着自己。她有意的挺了挺胸,却有些底气不足。 逍遥谷在武道中的地位远超圣剑门,于佳藕的姿色比她靓丽几分,武功想来在她之上,再加上跟张恒是旧识,于长风跟杜云山关系不错,看来她要跟于佳藕争夺张恒,胜算几乎没有。 于佳藕冷笑道:“你倒很有主意,杜先生以大局为重,暂不考虑张公子的婚事,你就拜张公子为师,以后自然可以正大光明的接近他了,是吧?” 冯可欣一怔,道:“你怎么知道的?” 于佳藕冷笑道:“张公子和我是再亲密不过的朋友,当然是他告诉我的。” 冯可欣闻言,又是心酸又觉羞惭,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但她随即想道:“我这又不是做了什么坏事,凭什么要羞愧?”当下抬起头来,大声道:“我就是要拜他为师,怎么样?” 于佳藕道:“你的主意确实很高明,可惜啦,既然我知道了,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冯可欣气愤的道:“你要在张公子面前说我坏话么?” 于佳藕冷笑一声,道:“我才没那么卑鄙呢。待会他指点我练功的时候,我就向他提出拜师的请求。凭着我俩的关系,再加上杜伯伯和我爹交情不浅,你猜他会不会答应?” 冯可欣怒道:“你、你无耻!” 于佳藕瞪起眼珠,道:“怎么,你要动手么?来呀!”言语间充满挑衅的意味。 冯可欣怒目瞧着她半晌,最终哼了一声,转身奔去。她气苦不已,也不知跑出多远,直到双腿发软,才停下来,坐在一尊石雕佛像前,任由汗珠流过脸颊、脖子,浸湿衣衫。 她以往见过的那些武者,个个都是意气风发,高傲而易怒,他们容不得任何人冒犯他们的尊严,即使有些乡农、老人因孤陋寡闻而无意冒犯,他们也要让那些不懂事的乡巴佬受到教训。 无论武功高低,他们都习惯了所有人将他们视作至高无上的存在,习惯了别人的谦卑和讨好,而从不会考虑别人的尊严。两个武者,如果其中一个认为旁人更加尊重另外一个,往往就会寻衅,继而演变成争吵,最后发展成打架斗殴,甚至死亡。 但是张恒不同,无论是明道容,还是自己和同门,对他颇多冒犯,他都能原谅,甚至反过来不计前嫌的帮助己方。他对待别人永远都是谦和有礼,让别人如沐春风,这样的人,如何不令人心生亲近? 冯可欣很清楚,回到圣剑门后,她不遗余力的游说父亲协助五宗的真正目的,并非为了侠义、救济苍生,而是为了接近这位温润如玉的公子,所以她劝说父亲让左师兄留下,只是让叔父带来一些女弟子和年纪较小的男弟子。 她本也没敢想嫁给张恒,当听说杜云山拒绝了所有的提亲者,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刚才眼见张恒要答应自己,正为自己想出的主意暗暗得意,岂知半路杀出个于佳藕,将她的美梦击了个粉碎。 同时她也清醒的认识到,追求张恒的很多少女无论背景、姿色还是武功,都在自己之上,自己在圣剑门如公主般受到不少师兄师弟的追捧,在这里,却跟普通的民家少女没什么两样,圣剑门根本不值一提。 坐了半晌,夜风吹过被汗水浸湿的衣衫,有些凉意,她站起身来,心道:“张公子是人中龙凤,我又怎配跟他亲近?算了,还是别沉迷于幻想了。” 回到杏阳城的客栈,躺在自己的床上,双目闭上,思绪如潮水般涌来,一会想着张恒,一会想到自己的未来,一会又想到本派的同门,过了良久,才沉沉睡去。 次日,她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叫醒,往窗外望去,已经日上三竿,穿好衣服打开门看,却是跟她要好的几个师姐妹,其中一女兴奋的叫道:“师姐,张公子在收徒弟呢,咱们一起瞧瞧去!” 冯可欣闻言,如听仙乐,登时心花怒放,又问了一遍:“你说的是真的?” 另一少女道:“当然是真的了。不少无门无派的年轻武人都去了,你快些吧,咱们虽然不能拜师,去瞧个热闹也是好的。” 冯可欣心想:“张公子要公开收徒,我岂不是又有机会了?”也顾不得洗漱吃饭,叫道:“走,走,快去。”推着师姐师妹们就往外走。 一名少女奇道:“你也不必这么着急吧?咱们都是圣剑门弟子,不可能拜他为师,只是去占个好位置,瞧瞧张公子如何选拔弟子的。” 冯可欣不理她,只是一味催促,一行人脚步不停,来到峻极山脚下,一眼便看到好多人聚在山前的草地上。冯可欣快步奔到近前,从人群中挤了进去,惹得众人一阵埋怨。 人群中央是一大块空地,两名帝会派弟子站在正中,一个是张恒,一个是舒城,另有三十来人排成两列,站在二人身后。舒城正要宣布选拔开始,冯可欣叫道:“等一等,我也要参加选拔!” 舒城跟她有过一面之缘,还是要问一句:“敢问姑娘尊姓大名?是否有了师承?” 冯可欣喘匀了气,道:“我叫冯可欣,是圣剑门冯掌门的女儿,之前并未拜师。” 昨晚于佳藕提出拜师,张恒并未立时答应,而是征求杜云山的意见。这件事不知如何就传了出去,今日清晨,又有不少人登门,说要拜张恒为师。 杜云山心想终不能一而再的拒绝众人的诚心请求,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决定让张恒挑选几名资质不错、为人正派的年轻人收为弟子。 正邪会战是大事,收徒不宜搞出太大的动静,因此帝会派既没宣传,给众人报名的时间也很短,从杜云山做出决定到选拔开始,还不到一个时辰,住的远的武人,这时还没得到消息。 正文 第四百二十九章 如愿(1) 圣剑门并非邪派,舒城道:“冯姑娘请入列。” 人群外的圣剑门女弟子听了冯可欣的说法,大出意料之外,同时羡慕不已,纷纷道:“是啊,她是师父的女儿,又没拜师,跟咱们当然不同了。”“唉,谁叫人家命好,生下来就是掌门的女儿,既能得到掌门的倾囊相授,这会儿又能向张公子拜师。” 选拔开始,张恒道:“此番选拔,不以武功作唯一的衡量标准,品行是否醇厚、资质是否高明,都是考虑因素。因此两两切磋之后,便换下一对,不存在胜者留场。哪位先来?” 既然不重输赢,先上的反而比猥琐在后的更显自信和底气,两人最先窜出,一个少女,一个少年,抱拳为礼之后,拔出兵刃,斗在一处。 冯可欣在队列中观战,见那少年刀法精湛,一柄弯刀使得如飘瑞雪,光耀夺目,少女的一根长鞭则如灵蛇般矫夭灵动,暗暗心惊:“这两人的武功都在我之上,在武功一节上,我先输了。” 目光从队列众人的脸上挨个扫过,最左侧的少女衣着鲜亮,面带傲色,正是于佳藕,看样子她已胜券在握。 少女和少年斗了良久,渐渐地真气不支,动作和气势都衰弱下来,张恒道:“二位,请停手吧。” 二人各自跃开,抱拳为礼,退了下去,换人上场。书画大家往往能从丹青书法中看出一个人的品性,武学之道亦然,有人自知平素下手狠辣,这时刻意掩藏,张恒仍能从他不起眼的出招收招、细节之间看出他的阴狠之性,暗暗摇头。 冯可欣和对手是第五对上场的,她的对手是巫山帮副帮主裴知会的外甥女,颜英。巫山剑以轻灵飘逸、剑意连绵不断闻名,颜英施展开巫山剑法,脚下使出“云中游”,十多回合之后,冷森森的剑光将冯可欣完全裹住,淡黄色的气剑与之相比,声势远为不如。 冯可欣完全处于颓势,不禁焦急,手上连连加力,却无济于事,好在颜英无心伤她,把她压制之后便不再进逼。 冯可欣数次突围不出,心下黯然,正要收手认输,忽听得一声轻轻地冷哼,侧目望去,只见于佳藕脸上神色与昨夜无异,充满了不屑与嘲讽,她顿时好强心起,放弃了认输的念头,刷刷刷接连三下进手,招招凌厉。 颜英吃了一惊,收剑回防之际,剑光顺势一吐,冯可欣肩头、小臂被划出两条口子,虽然受的是皮外伤,几滴血珠飞在空中,阳光照射下,十分醒目。 前面的四组对手均未出现流血的情况,众人见到血珠,低声议论起来。 在冯可欣的耳中,这些人的议论声音仿佛都出自于佳藕之口:“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也配在这里展示?别丢人现眼了。”刹那之间,气恼、不甘、心酸等种种情绪涌上心头,真气顺着经脉撤回,气剑竟有消退之象。 颜英叫道:“留神了!”使一招“襄王有梦神女无情”,长剑刺出时,嗤嗤声响,剑身上发出千丝万缕的绯红剑气,绚丽若霞,攻向冯可欣。 冯可欣被她一声点醒,眼见自己已全盘处于下风,竟不慌张,提起真气,一招天游神剑,气剑划个弧形,点向颜英肋下要害。 闽州的天游峰壁立千仞,险极高极,这一招以天游命名,自也险到极处,虽然直取敌人的要害,自己的多处要害也暴露了出来,就算敌我势均力敌,同时命中对方,自己受的伤也更加严重,何况颜英的修为、速度均高过她,这一剑不等招呼在颜英身上,她自己就受伤了。 便在此时,两条人影飞快闪到二女身后,分别捉住二女的后襟,向后退开,令二女的攻势落空。正是张恒和舒城出手。 张恒道:“好了,到此为止。” 冯可欣缓步回到队列,因技不如人而沮丧,不过心想或许张恒看重的是资质,又存有几分侥幸。她是圣剑门掌门之女,得到的传授比寻常弟子更多更精,实力高过其他弟子,那也不足为奇,是以她资质如何,自己也不清楚。 第十七组切磋完毕,所有人都显示了武功,张恒道:“各位的表现在下已看在眼里,回去斟酌之后,会将消息通知入选者。先告辞了。”同舒城往山上走去。 围观群众都是参选之人的同门、朋友,选拔结束,众人各自走向参选之人,议论起胜算如何。 圣剑门女弟子见冯可欣出师不利,只怕拜师无望,却还是说了几句安慰鼓舞的话。 却听得于佳藕冷笑道:“冯姑娘想学武,大可在我逍遥谷中寻个弟子,拜他为师,得其传授,便能获得极大的进步,何必一定拜张公子呢?” 圣剑门众女闻言,无不动怒,七嘴八舌的驳斥起来,只是见她身旁的人数远超己方,逍遥谷弟子的平均实力又在本门弟子之上,是以不敢出击。 冯可欣怒道:“张公子愿意收谁,还不一定呢,你别猖狂。” 于佳藕哈哈一笑,道:“是么?帝会派门人大都跟我相识,一群同门替我说好话,张公子总不成不收我吧?” 冯可欣脸色微变,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身便走,其余的女弟子随她而去。 忽听得远处一人的叫道:“颜小姐,副帮主叫你快些回去呢。” 于佳藕转头望去,只见一名身穿巫山帮服装的汉子快步奔到颜英面前,道:“刚刚有人发现,本帮的两名舵主被人害死在郊野。” 周围众人闻言,目光均集中到了颜英和那巫山帮汉子身上,颜英又惊又奇,道:“什么人下的手?查出来了吗?” 那汉子摇头道:“现在还不清楚,副帮主担心有对头来寻仇,所以让小姐千万别在别处逗留,赶快回去。” 颜英不敢拖延,跟那汉子急急的往巫山帮投宿之处赶去。其余众人对那两名舵主之死颇感兴趣,一大半的人跟了过去。 正文 第四百三十章 如愿(2) 巫山帮在峻极山的西南小镇租了一所大宅,于佳藕等逍遥谷门人来到镇外郊野时,见不远处有少数人围成一圈,旁边也稀稀落落的有人,便知那是案发地点,快步赶去。 更多的人正在远离案发地点,这些人脸上的神色显得既惊恐又恶心,五官几乎要缩到一起了,更有些女人和文弱的人在一旁哇哇大吐。 于佳藕来到近前,透过众人的间隙,看到了圈中情形,不由得头皮发麻,背后如千万根针在攒刺,刹那之间,脑海一阵空白。几声尖叫发出,却是新来的人猝不及防之下所发。 于佳藕过了半晌,方才回过神来,目光虽然望向别处,圈中情形却在眼前浮现,她腹内一阵翻江倒海,险些将早饭都吐了出来。 众人围成的圈子里,躺着两具光秃秃的尸体,这光秃秃,说的不是尸体没穿衣服,而是身上的皮肤被整张揭了去!虽然鲜红的肌肉、细密的血管裸露在空气中,鲜血却并未流失多少,肌肉仍充满活力,白森森的血管,也在一跳一跳的。 凶手剥皮的技艺,显然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只揭去薄薄的一层皮肤,却不伤及别处。但他得用了多少人体来练习,才能练成这种惨无人道的精妙技艺? 围在一圈的十来人,大都是巫山帮的首脑人物,另有佛觉寺的广元、广德二僧也在其中,他二人眉头紧缩,满脸的疑惑之中也夹着一丝恐惧。 沉默半晌,副帮主裴知会小心的道:“二位大师,巫山帮虽然有些冤家对头,可从未招惹过这样一位残忍歹毒的人物。” 广元道:“凶手不是巫山帮的对头。” 裴知会一怔,道:“什么?” 广元不再说话。今日清晨,佛觉寺先后接到三个帮会的消息,都说本帮有人被杀,佛觉寺派人分别赶到三处查探之后,回来讲述的死者情状,与眼前两名巫山帮舵主的情状极其相似。这四个帮会的行事作风各不相同,相互间有千里之遥,不可能都得罪同一个对头。 这时,一群僧人走来,当先的老僧长须飘飘,双目神光湛然,正是禅宗三圣之一的心澄。 巫山帮众人见这著名的大高手到了,纷纷上前问礼,广元广德上前一躬,问道:“弟子参见师叔。” 心澄点了点头,朗声道:“各位英雄请放心,本寺已经调查出凶手的身份了,并且在峻极山方圆百里之内设下严密的防范,只要他再敢行凶,定将他拿获,交由各位英雄处置。” 裴知会问道:“大师,不知是什么人下手如此残忍?” 心澄微微摇头,道:“暂时不便告知。”望一眼两具鲜红的尸体,面露不忍之色,道:“裴副帮主,把这两位安葬吧,稍后本寺会派人来做法事。” 裴知会道:“多谢大师。”发令道:“石堂主,你去置办两口上好的棺材,黑三,丁小刀,你们两个把两位舵主的遗体先收敛起来。” 两名汉子实在不愿碰这两具尸体,但副帮主发话,又不得不听,拿来两条草席,将大块的白布铺在席上,脱掉外衣,撕成两半,严严实实的裹住两条手臂,这才动手把尸体抬到草席上,又另取白布盖上。 众人渐渐散去,于佳藕等人回到杏阳城中逍遥谷租的大院,先到正堂拜见父亲,于长风问起参选的情况,于佳藕得意的道:“爹爹放心好了,女儿一定会顺利拜入张公子门下的。” 于长风笑道:“嗯,我女儿做事想来精干沉稳,既然你有把我,为父就不担心了。其他参选之人的武功如何?” 于佳藕道:“至少有一半的人武功在我之上,虽然只有三十四人参赛,却个个都志在必得,全力以赴。幸好这次帝会派没有大张旗鼓的进行选拔,否则参赛的能达到一百多人了。” 于长风道:“如此说来,你的竞争压力不小啊。” 于佳藕道:“这次选拔重视的是资质根骨,而不是武功高低,爹你不是说女儿的资质很高么?那么在武学方面我是没有问题的。不苟堂的人我认识一大半,又给他们每人送了礼物,有他们帮我说话,张公子怎么可能不收我?” 于长风微笑点头,道:“你拜入张公子门下,以后无论跟他的关系发展到什么地步,武道境界是一定能获得极大突破的,到时候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就比爹爹强多喽。” 于佳藕俏脸微红,嗔道:“爹,你胡说什么,人家跟他就是师徒关系,还能有什么发展。” 旁边一名少年笑道:“师姐这样一个大美女整天在张公子眼前晃来晃去,他若不动心,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由师徒发展成夫妻,倒是武林中的一段佳话。”别的弟子都笑了起来。 于佳藕嘴角含笑,却道:“你别胡说了,对张公子有心的女子多了去了,他怎会看得上我?” 一名少女笑道:“那些女子怎能及得上师姐你呢?你既聪明又干练,今天站在那群参赛人群中,真好像鹤立鸡群。我看啊,张公子没准在选拔之前,就决定要收你为徒了。” 其余的弟子笑的更欢,于佳藕跺足道:“小腊梅,你又乱嚼舌根子,瞧我不揍你!”虽然这么说,脸上却毫无怒意,反而显得欣喜。 那少女叫道:“你当了未来不苟堂首座的夫人,就可以不讲理了吗?”往其他弟子的身后躲去。 于长风端起茶杯,呵呵笑道:“好了好了,你们俩都不是小孩了,应该稳重点了。” 于佳藕停手,说起巫山帮两名舵主被杀之事,于长风神色肃然,道:“那些人都是落单时被杀的,凶手是谁,用的什么手法,竟无一人瞧见,下手偏又这般惨绝人寰。” 于佳藕想想当时看到的情形,仍是全身不舒服,道:“巫山帮十分弱小,他们的舵主想来也没什么真才实学,要是敢打我逍遥谷的主意,咱们不让他们竖着来横着回去,都不算本事....”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一章 如愿(3) 于长风突然喝道:“不许胡说!” 这一声大喝,把堂上众人吓了一跳。以往本门遇到强敌来犯,父亲也总是潇洒自如,从容退敌,于佳藕从未见过父亲这般严肃,小心的问道:“爹爹,怎么啦?” 于长风神色稍定,道:“没事。以后不要说这种自大的话。”见日到中天,道:“大家用饭吧。” 吃过午饭,于佳藕午睡起来,跟众弟子一起练功,到了晚上,吃过晚饭,便上山去寻张恒,没进佛觉寺,在半山腰便看到了张恒。 张恒独自坐在一块巨石上,以手支额,正在沉思。于佳藕放轻脚步,走到离他五丈之处时,张恒抬起头来,问道:“于姑娘,有何贵干?” 于佳藕道:“我没什么事,只是来找公子聊会天。你在这里干什么?” 张恒道:“凶手先杀的是正北方向红叶宗的人,跟着依次是东面的乌龙大侠,东南的飞马帮,西南的巫山帮,正好围着峻极山划了大半个圈。” 于佳藕这才知道他在思索今日的四起命案,道:“如此说来,敌人的下一个动手地点,可能是西面的杏阳城?” 张恒点了点头。 于佳藕道:“可事情已发,五宗的人也已介入,他们这会儿应该早就离开鄂州了吧?” 张恒道:“他们这么做是为了打击正道士气,不会简单的杀几个人就离开。”说罢又陷入沉思。 过了半晌,于佳藕问道:“收徒之事,你考虑的如何了?” 张恒道:“我今日下午都在调查这四起凶杀案,还没来得及考虑收徒之事。” 于佳藕道:“凶杀案自有五宗高手主持,何况佛觉寺已布下天罗地网,张公子大可不必为此事操心吧?” 张恒道:“在下虽然力微,也要贡献一点力量,凶手狠辣异常,若不及早将其拔除,会有更多同道遭殃。”仰头望天,见玉兔高悬,站起身来,道:“差不多是敌人动手的时刻了,在下得去杏阳城看看。” 于佳藕心想逍遥谷的人便住在杏阳城,若敌人真的在杏阳城动手,本门的人或许遭殃,于是跟了过去。 二人来到杏阳城,在暗中潜行,并留神着周围的动静,张恒心中奇怪:“怎么佛觉寺并未在城中设置警戒?难道是笃定凶手不会出现在此?” 忽听得有人叫道:“杀人啦!” 于佳藕闻言一惊,声音传来的方位正是逍遥谷众人居住的宅子,又想到敌人专挑各门各派的首脑下手,忧心忡忡的道:“不好,会不会是我爹爹....”使开御风术,飞速往声音来处赶去。 只见宅门大敞,众逍遥谷门人一面套着衣服,一面往前院赶来。院子中央有一人趴伏在地,身下是一滩鲜血。 于佳藕虽然瞧不见那人的面貌,但见他披散的头发花白,身形瘦长,一颗心登时凉了。 张恒晃身而前,将那人翻过来,一诊脉搏,早已停止,再探他鼻息,却有一丝热气。 于佳藕瞧了一眼,见那人年纪虽老,脸上却无胡须,并非父亲,而是本门的执法长老,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 张恒跃上屋顶,运起“句芒玄妙”,只见他双足离开屋顶,悬在半空,一尊鸟头神官在他身后出现,那神官双翅扇动,手中法杖轻点,大片青光扩散开来,迅速将方圆数里之内笼罩,莹莹光亮铺天盖地的落下,如繁星降落,大为好看。 张恒在加持之下,心田一片澄明,潜运神识,片刻间有所察觉,指着东方叫道:“于姑娘,你带着逍遥谷弟子追过去!”说着足尖在屋瓦上一踏,身子如脱弦之箭,射向东方。 他刹那间从十来排房屋的上空掠过,见两条黑影正在逃窜,喝道:“站住!”猛一发力,如大鹰般扑向黑影。 其中一人一甩手,一大团黑影飞向张恒,张恒认不出这黑影是什么门路,一记轩辕掌迎了过去。 以他此刻的修为,这便是毒术、摄魂功法,也会被他这浑厚的一掌荡开,而保证他自身不受其害,但那黑影却突然化作人形,半空中向旁一闪,避开了轩辕掌风,桀桀一声怪笑,黑爪从旁抓向张恒的太阳穴。 这一下大出张恒的意料,他急忙使个千斤坠,朝下坠落,避开了对方的爪击,却听得风声响起,三道凌厉的黑芒从下方攻到。 张恒见下面只剩了一人,另一人借着那团黑影遁到近前袭击,心下暗惊:“这是什么邪术?”当下喝道:“祝融焚!”掌心出现一枚小小火球,待火球与黑芒相遇,砰的一声,火球炸开,变成一片火幕,势若惊涛,将黑芒抵消之后,继续压向地面。 轰的一声,地面升起熊熊火海,将附近照的又红又亮。火焰卷动,呼呼有声,仿佛无数只有力的大手,要将一切黑暗撕裂,揉碎。 在这样的攻势之下,下面那敌人决难幸免,张恒心中一宽,运起掌力要对付上方的敌人,刚一抬头,不由得惊呼一声:下面的敌人不知如何也到了自己上方,这时两名敌人同时挥动着轮刃切来,白光闪闪,耀人眼目。 这两人配合巧妙,进攻的方位既刁钻狠毒又滴水不漏,张恒的凝霜雪未带在身上,势在无法化解,只好将真气运成气罩来抵挡。 通过刚才的短暂交手,张恒断定这两人能突破防御,甚至有可能重创于他,但除此之外,更无他法,妄图抵抗,只有死路一条。他既怪自己大意,又在不住的揣测这两名劲敌是什么来头。 千钧一发之际,便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厉声喝道:“妖人受死!”张恒但觉疾风从上方吹来,刮得自己喘不过气,内息一窒,朝下摔落。总算他修为深湛,片刻之间调匀呼吸,袖子往下一甩,缓和的风将他托起。 他安然落地,抬头看时,一名红袍老僧凌空漂浮,双目如电,冷冷的扫向对面屋顶上的两人,正是戒律堂首座心止和尚。 正文 第四百三十二章 如愿(4) 两人与他对视,脸色苍白。当察觉到有高手进攻时,他俩虽然急忙收手,闪身躲避,被心止掌风的边缘扫中,仍然胸口剧痛,受了不轻的伤。 这两人全身被黑衣包裹,脸上带着黑色面具,肩、腕、肘、膝则带着黑铁护甲,足上穿着黑靴,如同两团漆黑的影子,似乎要跟黑夜融为一体。 一人笑道:“怪不得杏阳城不做任何的警戒,金眼玄雕、宝罗莲灯、伽蓝护法阵,又有哪一项抵得上禅宗三圣之一的心止大师亲临?” 心止和尚眼中露出杀意,道:“绝影卫,你们敢来峻极山脚胡作非为,当真是....”忽然双掌朝脚下拍去,明明什么都没有,却听得砰砰两声,两条人影仿佛从地面钻出,斜飞至对面屋顶,站在原先两人的身旁,哇的一声,同时喷出大口鲜血来。 绝影卫精通暗影杀术,能附在影子里,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人,心止既然知道了他们的身份,自然有所防范,那两人偷袭不成,反被心止的掌力震成重伤。 心止双掌一拍,喝道:“还有两个在哪?让老衲一并超度了你们!” 却听得一个女子声音从长街的一头传来:“妖魔鬼怪,快快站住!” 心止转头望去,见两条黑影急速飞来,正是绝影卫的另外两人,后面有十来个少年人紧追不舍,他先是一喜,随即叫道:“快躲进旁边的房舍!” 张恒认出那群少年人是圣剑门弟子,为首的少女正是冯可欣,想起师父说过遇见绝影卫要注意的事项,暗呼不好,叫道:“冯姑娘,退开!” 冯可欣望见张恒,松了口气,叫道:“张公子,这两个恶贼杀了我三名师弟,咱们合力报仇!”众人脚步不停,追的更紧了。昏黄灯光的照射下,十来条影子被拉的很长,交错在一起。 这时,圣剑门弟子后面的路口处,闪出两名黄衣老僧,也叫道:“快退到旁边屋里!” 众弟子接连被三次呼喝,这才觉出情况有异,纷纷驻足,见六条黑影朝着己方冲来,众弟子聚气成剑,全力出击,六条黑影轻描淡写的躲开,从众人身旁掠过,众弟子再回头时,竟不见半个人影了。 这时心止和尚、张恒和两名黄衣老僧都来到众弟子身边,张恒问道:“冯姑娘,你们怎会来此?” 冯可欣兀自奇怪,道:“就在刚刚,我和同门在寄宿的客栈附近散步,忽然出现了两个黑衣人,他们一句话不说,就杀了我两个师妹,还笑嘻嘻的看着我们,我们要报仇,便一路追了过来。” 四人对望一眼,心止叹了口气,一名黄衣老僧道:“这是敌人的奸计。” 冯可欣问道:“张公子,三位大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黄衣老僧道:“这群邪魔外道便是今日四起命案的凶手,他们精通一种叫做“影流遁”的独特遁术,这种遁术不走方位,不念口诀,借着活体的影子就能施展,比五灵遁术更加快捷。” 冯可欣沉思片刻,道:“是我们给他们提供了影子,供他们逃走。” 黄衣老僧道:“不错。这六人中有四人受伤,另外两人便设计诱来活人,帮助四名同伴施展遁术逃走了。” 绝影卫是嗜血教的妖人,被他们暗杀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且都是重要的首脑人物。正道武者虽然有心诛杀他们,奈何他们机警狡诈,武技独特,设下陷阱计谋,往往见不着面,他们就已经逃脱,可说是邪教中最令人头疼的人物了。 今日有四人受伤,乃是绝好的良机,眼看就要全体伏法,却又功亏一篑,不由心止等人不懊恼。但这群年轻弟子少不更事,本身又是受害者,倒也不能加以责怪。 心止淡淡道:“走吧。”率领二僧离开。 张恒见众人闷闷不乐,劝道:“绝影卫身上背负着千百条性命,迟早要被正道人士绳之以法,各位并非有心,不必内疚。”见众人仍不说话,向冯可欣道:“冯姑娘,时候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冯可欣抬起头来,望着张恒,道:“张公子,再见。”眼中竟溢满了泪珠。 张恒微觉奇怪,一拱手,转身而去。 他自是不知,冯可欣这一句“再见”,包含了多少的伤心和不舍。原本她对收徒之事还心存希望,就在刚刚,她得知本门众人误打误撞放跑了嗜血教的绝影卫,一颗心登时沉了下去。五宗和嗜血教水火不容,张恒虽然没加责怪,只怕他心里对自己已经失望的很彻底了。 冯可欣闷闷的回到客栈,她叔父冯颂已经购买棺材,将两名死者安葬了,见她精神低沉,只道她伤心同门之死,好言宽慰几句,打发她上楼休息去了。 冯可欣躺在床上,想象着于佳藕明日在拜师典礼上得意的神色,便是一阵心酸,真想明天就让叔父带着众同门返回闽州,再也见不着张恒最好,但又知道参加正邪会战是至关重要的大事,岂能凭自己的小儿女心意去轻易更改? 她意志消沉,次日迟迟未起床,冯颂前来查看,关切的询问一番,她将原因推到两名遇难的师妹身上,因那两人平素跟她关系很好,冯颂倒没起疑,让她在床上休息,便离开了。 冯可欣往窗外望去,见鸟儿在枝头上蹦蹦跳跳,暗生羡慕:“我要是像它们一样就好了,无忧无虑,想去哪就去哪,那可快活的很。” 她忽然想道:“是了,我跟叔父说明一下,独自回闽州就好了,正邪会战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也不用所有同门都回去啊。”但跟着又想:“当日是我苦劝父亲,他才同意,派了这些人来的,他们其实是陪我过来的,现在我若离开,不是太自私了吗?”思来想去,纠结不已。 到了中午,同门师妹送来午饭,她下床吃了几口,便坐在椅子上继续斟酌走还是不走。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三章 如愿(5) 下午,忽听得笃笃两声,有人敲门。打开房门,门外站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看服饰正是帝会派门人,他微一躬身,问道:“这位姑娘可是冯可欣冯姑娘?” 冯可欣道:“我是。你是哪位?有什么事?” 那人道:“在下白文琦,是杜云山杜先生的门徒,昨日姑娘参加了收徒选拔,大师兄昨晚经过仔细的斟酌,有收冯姑娘为徒的意愿,不知冯姑娘答不答应....” 冯可欣立刻叫道:“我答应!”刹那之间,心花怒放,先前的伤心、颓唐一扫而空,整个人变得容光焕发起来。 白文琦微微一笑,道:“那好。请姑娘去论武禅院一趟,在那里将举行拜师典礼,届时不少五宗的高人都会到场。” 冯可欣喜道:“好,咱们这就出发。” 这番谈话惊动了其他的门人,众人听说此事,围了上来,叽叽喳喳的向冯可欣祝贺,并且要求跟着同去,见证这一重要场面。 冯颂知道她参加过拜师选拔,但心想这位帝会派名侠要收徒弟,一定有不少名门子弟前去投师,圣剑门跟这些门派相比微不足道,张恒八成是不会收侄女的,因而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这时见帝会派门人亲来邀请,也是惊喜交加、欢喜不尽。 路上,冯可欣问道:“白少侠,张公子收的徒弟是哪几位?” 白文琦笑道:“你还叫我白少侠?” 冯可欣脸上微红,叫道:“白师叔。” 白文琦道:“巫山帮的颜英颜姑娘,琴心剑胆司徒先生的侄子司徒青司徒少侠,再加上姑娘,一共三位。” 冯可欣道:“没有于佳藕么?” 白文琦道:“没有。” 冯可欣又问道:“那张公子为什么要收我为徒?” 白文琦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帝会派所有人中,只有当日主持的舒城师兄提出意见供他参考,其余人等,包括师父和掌门,都没插手此事。所以大师兄为什么收你,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顿了顿,叹道:“于姑娘的武学资质、为人处世、办事能力都是一流的,只是有些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说话之间,众人上了峻极山,来到论武禅院门口,只见里面人来人往,颇为喧闹,院中会场的观众席有一大半坐了人,还有些活泼的年轻人或是站着,或是坐在栏杆上。 高高的主持台中央的一排座位上,坐的是帝会派掌门、长老,中央一人正是徐皓白。左右两列椅子,坐的则是另外四宗的高人以及其他名门正派的大有名望之人,他们是观礼嘉宾。 圣剑门其他的弟子停在场边,白文琦带着冯可欣走上主持台,道:“师兄,冯姑娘愿意拜师,已经请到。” 张恒站在观礼嘉宾的前方,道:“冯姑娘,请到这边。” 冯可欣如在做梦,听了张恒的指示,来到张恒身后,站在颜英身旁。 张恒转身来到中央座位之前,道:“在下自幼拜入帝会派修身习武,至今将近二十载,数年前开始在江湖上闯荡,至今颇获薄名,承蒙各位同道青眼有加,欲拜在下为师,经过选拔,在下确定了这三位资质优良、品行敦厚的人物,将他们收为弟子。” 便在此时,于长风从观礼座位上站起,道:“杜兄,招收门徒乃是一派武学传承下去的重要环节,不可不加重视。小女对贵派的侠义风范和精绝武功向来仰慕,逍遥谷跟贵派也一直交好,还请杜兄考虑扩收小女入门,老夫将感激不尽。” 杜云山面露为难之色,道:“这可对不住了,于贤弟。收徒之事全由小徒一人决断,老夫从未插手,这时也不好改变他的主意。” 于长风向张恒道:“资质优良的弟子当然是越多越好,并非老夫自夸,小女的资质较同龄人颇为高,请张公子考虑一下。” 张恒道:“在下也曾考虑过于姑娘,只是限于人数,唯有忍痛割爱。昨日说好仅收三人,在下自当守信。若以后有机会,在下还是很愿意收于姑娘为徒的。” 于长风见他丝毫不给余地,只好作罢,道:“那就盼着以后小女福缘不浅,能拜入张公子门下了。”坐回座位。 张恒转向三人,道:“今后在下愿诚心竭力,效孔圣之行,授立身济世之道,传其帝会派之武。在下与三位名为师徒,亦为良友,祈盼互切互磋,砥砺交流,共同将侠义正道发扬光大。” 继而向场上朗声道:“这场收徒仪式,原是本派门户之事,各位朋友肯来观礼,实令在下和帝会派众人倍感荣幸,在下向诸位谢过。”说罢团团作揖,众观礼嘉宾一齐站起来还礼。 安静下来,张恒向徐皓白道:“掌门,请你将本派门规讲给他们。” 徐皓白站起身来,庄重肃穆的道:“本派戒律第一条,禁止结交妖邪,残害正道武人,违者,废掉武功,逐出师门,情节严重者当场处死。第二条,禁止欺师灭祖,不敬师长,违者以情节轻重而定罚,最重者立时处死。第三条...” 将十三条戒律和对应的惩罚叙述完毕,正色道:“拜师之后,你们便是帝会派门人,无论你们出自哪门哪派,违反了本派门规,谁也救你们不得,都清楚了吗?” 三人齐声道:“清楚了。” 徐皓白点头坐下。 舒城道:“接下来,是师徒交换信物。因事起仓促,三名新弟子来不及筹备礼物,敬师之礼和回礼,均由本派提供。”招招手,长门大弟子明远托着托盘来到张恒和三人之间。 托盘中是三只绣囊和三块洁白的玉佩,绣囊的花色各自不同,分别绣了“英”“青”“欣”,作为敬师之礼,玉佩上统一刻的是“恒”字,作为回礼。 从司徒青开始,第二个是颜英,最后是冯可欣。冯可欣拿起绣囊,双手颤抖着呈给张恒时,一颗心几乎要从嗓子眼跳了出来,心中只想:“所有人都看到了,张公子收我为徒了。”回想之前患得患失的心情,又觉好笑。 正文 第四百三十四章 下战书(1) 却听得张恒轻声提醒:“好了。” 冯可欣回过神来,张恒不知何时已经拿走绣囊,将玉佩放在了自己手中,而自己却还傻傻的举着双手,忽听得一声轻笑,却是旁边的司徒青所发。 于佳藕站在父亲的椅后,望着冯可欣得意欣喜的神色,又嫉又恨,一张俏丽的脸庞,扭曲的都不成样子了,幸好这时谁也没关注她。 舒城道:“新入门弟子拜见掌门和各位长老。”引着三人来到中央的一排座椅前,从左至右,每介绍一人,三人便行礼问候。 向最右一名长老问候完毕,拜师仪式到此为止,心观大师站起身来,道:“阿弥陀佛,帝会派增添人才,也是为五宗,为整个正道增添一份力量,可喜可贺。” 淳于信笑道:“这三个后辈的根骨和品性确实出类拔萃,张公子好眼光,一下子收了三名不可限量的高徒,羡煞旁人也。”众人纷纷道贺,于长风遗憾之际微微有气,却还是说了几句祝贺的话。 徐皓白道:“多谢各位赏脸光临,请到里面用茶。” 一行人下了主持台,走进正厅。帝会派门人早已布置好点心、茶水,众人入座,相互交谈说笑,气氛融洽。大战在即,五宗所有人的神经一直绷的紧紧地,正好借此机会缓和一下。 张恒坐了一会儿,便带着三个徒弟走出禅院,寻个僻静的所在,道:“本派刚入门的弟子,应先学龙鼎掌、八卦神游,通过修练外功来奠定真气基础,不过你们三位已有修为根基,且在操控真气上颇有造诣,可以跳过起始阶段,直接从练气功法开始。” 司徒青道:“师父你说得对,正邪会战在即,理应跳过不必要的环节,尽可能提高练功效率。” 冯可欣白了他一眼,道:“张公子....师父在说话,你别插嘴。” 司徒青道:“我对师父表示赞同也不成么?” 冯可欣道:“师父说的当然没错,还用你来表示赞同?” 司徒青道:“那也未必,人无完人,谁都有犯错的时候。就算是绝顶高手,也会百密一疏,不是么?” 冯可欣一怔,道:“我是说师父现在说的话肯定是对的,谁也没说绝顶高手不会犯错。” 司徒青摇了摇头,正要反驳,张恒道:“好了,别吵了。”正色道:“接下来是功法总诀,听好了:自古通天者,练气之本,本于阴阳。天地之间,六合之内,其气九州、九窍、五脏十二节,皆通乎天气。其生五,其气三,数犯此者,则邪气伤人,此养气之本也。苍天之气,清静则志意治,顺之则阳气固,虽有贼邪,弗能害也....” 接下来是如何贯通九窍五脏,如何清净顺之,他一面背诵一面讲解,将练气功法的总诀传授完毕,道:“你们回去加以练习,过段日子我来考察,三个都合格,就继续往下学。” 司徒青和颜英告辞离开,冯可欣却迟迟未去,张恒问道:“你还有什么事?” 冯可欣道:“师父,我想知道你为什么选择了我而不是于佳藕?” 张恒道:“怎么,你希望我能收她为徒?” 冯可欣连连摇手:“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逍遥谷在武道上的地位远高过圣剑门.....” 张恒道:“本次选拔不看出身的高低。” 冯可欣道:“哦。她跟你的同门很熟,跟你关系也不错,武功和资质都比我高,综合起来比我优秀吧?” 张恒道:“她跟我只有几面之缘,谈不上很熟。” 冯可欣奇道:“那你前天晚上还把我要拜你为师的想法告诉她了?” 张恒道:“我怎会跟她说这些?” 冯可欣一怔,随即醒悟:“于佳藕不知怎么把我和师父的对话听去了,故意跟我这么说,就是想让我知难而退。”得知于佳藕跟张恒并没多少交情,心里高兴起来。又问道:“那你到底是为什么没有选她?” 张恒道:“于姑娘跟我的一些师弟师妹确实交情不浅,可她不该送给他们珍宝古玩,请他们代说好话。我辈武人,做事须当光明磊落,那些送礼的选手,我都一概没加考虑。” 冯可欣心道:“原来如此。”随即又觉庆幸:圣剑门几个老成的师兄师姐曾劝她向张恒的同门送礼,她之所以没送,却并非为人正直,而是以往在圣剑门受人追捧惯了,放不下大小姐的架子。 张恒道:“最终让我决定放弃她而选择你的,是昨晚杏阳城中发生的事。”见冯可欣不解,道:“对待同道和百姓,自当宽容仁厚,遇到妖邪为害,则要敢于站出来对抗,不能软弱苟且。一样面临着同门被害的境况,你敢于追击凶手给同门报仇,于姑娘却....唉。” 冯可欣这才明白,原来昨晚自己误打误撞坏了大事,师父却从中看到了自己不畏凶险的勇气。 抬起头来,望见张恒纯净温和的目光,忽然忍不住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师父,我还是告诉你的好,昨晚我追那两个恶人,不是因为勇气,而是一时的鲁莽冲动。我也想过给你的同门送礼,只是觉得自己是圣剑门掌门的女儿,有些拉不下脸来。” 张恒一怔,随即温言道:“你能把心里话说出来,很不错了,又增加了我对你的好感。” 冯可欣见张恒不加怪罪反有褒奖之意,眼眶有些湿润,坚定地道:“师父你放心,以后我一定遵循你的教诲,真正做一个正直勇敢的人。” 张恒满意的点了点头,见天色不早,道:“走,到禅院用饭去。” 冯可欣又是一阵兴奋:“太棒了,幸好我刚才没急着走,嘻嘻,司徒青和颜英要是知道了,还不得后悔死?”见张恒已经离开,快步追上。 论武禅院的正厅门口,一大群人聚在一起,二人走近,便听得心澄大师的声音从人群中央传出:“各位放心,昨晚绝影卫想在杏阳城中行凶,其中四个已被心止师兄打成重伤,他们再也不敢在这里出现了。” 正文 第四百三十五章 下战书(2) 群豪闻言,都松了口气,纷纷道:“这群嗜血教的妖人就会暗算偷袭,跟五宗高手正面相遇,还不是只剩了听凭宰割的份儿?”“心止大师乃是一等一的高手,正是妖魔鬼怪的克星。” 人群中一名虬髯大汉大声道:“什么狗屁绝影卫,他们要是再敢出现,老子非得.....”话音突然止住,一人阴恻恻的道:“你待怎地?” 群豪转头望去,只见那虬髯大汉已被一名黑衣客挟持,银光闪闪的轮刃与他凸起的喉结相贴,将他没说完的话吓得咽了回去。黑衣客只要轻轻用力,就能让他血溅当场。 群豪齐声惊呼,退避开来,让出一块丈许方圆的空地。心澄等一众僧人也是吃惊不小。 佛觉寺从今日清晨开始,广发人员在峻极山方圆百里的范围内加以详查,确定没发现绝影卫和其他嗜血教妖人的踪迹后,这才当众宣布。可谁能料到这名绝影卫如此大胆,在四名同伴受伤的情况下,竟还敢公然在峻极山上露面? 一名黄衣僧人喝道:“妖孽,你如此猖獗,老衲饶不得你!”挺起金刚杵,便欲击出,那黑衣客手上稍微一使劲,轮刃上涌出几滴鲜血,虬髯大汉吓得大叫起来。 心澄止住黄衣僧人,沉声道:“妖孽,你到了此处,便不能活着离开,还不快快放人,免得徒增罪孽。” 黑衣客哈哈一笑,道:“心澄大师,你说话太好笑了,我既然不能都活着离开了,干么还要饶过这头蠢猪?” 心澄脸色阴沉,哼了一声。 黑衣客笑道:“心澄大师,其实我悄然至此,并无恶意,只是听到你们中有些人辱骂绝影卫,骂的太阴损了,这才忍不住要动手的。”顿了顿,阴森森的笑道:“你们信不信,我要出这论武禅院,没人能拦得住我?” 突然,那虬髯大汉嘶声长叫,挣开了黑衣客的挟持,摘下腰间的狼牙棒,猛力扫出,将周围群豪吓了一跳,急忙后退。大汉口中呼喝连连,攻势不停,狼牙棒呼呼带风,一通乱打,这一下出乎众人意料,众人来不及抵御,惊叫声中,四下散开。 便在此时,两人从群豪上方掠过,各出一掌,击向黑衣客,正是心澄和张恒出手。他二人看出黑衣客用妖法夺取虬髯大汉的神智,要趁着虬髯大汉大闹时逃脱,因此抢先出击。 这时五宗高手均已离开,整个禅院中,便以他二人武功最高。 但二人出手虽快,也来不及了,那黑衣客身形一晃,化在了虬髯大汉的影子里,二人的攻击落空。 张恒叫道:“大家快退到屋里!” 心澄又叫道:“聚到一起!”他心思缜密,眼见房舍距离众人较远,往屋中去时,这许多影子不免交错分合,便给了黑衣客更多的可乘之机,倒不如让众人的影子聚在一起,减少黑衣客的腾挪空间。 心澄大师一拳击出,真气凝成的崩山炮打在虬髯大汉的影子上,轰的一声,碎石纷飞,却不见有异常状况,显是那黑衣客趁大汉乱打之际,借着人影交错遁开。 心澄伸手入怀,将一物抛在半空,却是一只莲花样的玉灯,放出淡淡的金光,这时斜阳如火,将禅院照的一片红晕,那灯光虽然微弱,却丝毫未被阳光遮掩,反而给附近内染上一层温和的气氛。 这是佛觉寺的宝罗莲灯,只见这灯悬在心澄头顶上方五尺处,将他方圆三丈之内照亮,他施展身法,袈裟飘摆,化作一阵红风,在群豪之间奔行。 宝罗莲灯一寸不落的跟着,借着灯光照耀,心澄看出一人的影子有异,一掌拍出,忽然这人跟另一人的影子一交即分,黑衣客趁机转移,这一掌仍打了个空。 心澄叫道:“大家聚到一起,不要乱动!” 大部分人依言相聚,小部分人却不听他话,反而逃得更散。 张恒叫道:“大师,他们中了摄魂妖法!” 心澄经他一提,恍然大悟,急忙运起功力,发出一声洪亮的大吼,吼声虽停,余音在禅院之中回荡,经久不绝。这一吼具有振聋发聩之效,那小部分人耳膜剧疼,头脑清醒过来,四下张望,便往大部分人那边聚拢。 却见黑影一晃,那黑衣客早已落在禅院的高墙上,冷笑道:“大师,我就说过,我要出这禅院,你们是拦不住的。” 张恒纵身追去,黑衣客哈哈一笑,转身曲腿,便要离开。 在这瞬间,他耳边却听得一个声音道:“回来!”身体明明已经窜到院外的空中,突然一股强大的吸力袭来,将他不由自主的拉回了院内。 他心下大惊:“怎么突然多出这样一位高手?刚刚他怎么不动手?”挥动手臂,轮刃朝后削出,却击了个空,砰的一声,脊背重重的撞在地上,疼得他倒抽了一口凉气。 不止是他,院中群豪也觉惊讶,心澄和张恒见此情形,便知有绝顶高手出手阻拦,却不知是哪一位到了。 忽听得门口有人朗声道:“心澄大师,各位英雄,贫道有礼了。”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院门处站着一行道人,当先一人紫袍青衫,方脸黑须,双目温和中透着威严,正是圣琅派的紫华真人,他身后是素华、妙华和迎客的心镜大师,再往后是十来名年轻道人。 心澄、张恒和几名佛觉寺僧人快步上前,合十道:“阿弥陀佛,原来是紫华真人到了,欢迎之至。” 原来心镜迎着圣琅派的人往佛觉寺去时,听到论武禅院传出一声大吼,料想发生了意外情况,众人便赶来查看。 紫华真人打个稽首,道:“本派和峻极山相隔最近,反而最后才到,失礼之处,还望多多包涵。” 心澄笑道:“真人客气了,若真人早些来,这时妖人猖狂横行,无人能加制止,反而令老衲和本寺汗颜了。” 黑衣客行踪既已暴露,他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峻极山,但合群豪之力,却不能阻止他闯出论武禅院,不免令心澄、张恒等人名声受损。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六章 下战书(3) 黑衣客叫道:“紫华老道,你身为圣琅派掌门,果然有些门道,老子认栽了!” 紫华真人瞥他一眼,并不理他,向心澄道:“并非本座出手,是青华师弟将这妖人拦了回来。” 心澄神色一滞,随即恢复常态,道:“原来是青华真人,名家出手,果然不凡。”目光往附近扫视。 紫华道:“青华师弟行事任性,这会只怕离开了,大师不必理会。这魔教妖人大师准备如何处置?” 那黑衣客冷笑道:“各位不妨一拥而上,将我乱刀分尸,以众欺寡,不正是你们的拿手好戏么?嘿嘿,嘿嘿。”他周身经脉全部被封,几次运气却冲不开,只剩了动嘴的份儿,言语间充满不屑之意。 一名汉子怒道:“狗贼,你小觑天下英雄,如今落在我们手中,还有什么脸面充好汉?” 一名巫山帮的舵主叫道:“你杀了本帮两名舵主,得叫你血债血偿!”群豪纷纷拔出兵刃,叫嚷着要将他剁成肉泥。 黑衣客瞧都不瞧一眼,懒懒的道:“老子要是不露面,你们这群饭桶能发现老子么?佛觉寺、圣琅派、帝会派三门的高手合力出击才拦下老子,老子当然不服。” 心澄和张恒暗叫惭愧,一名黄衣老僧喝道:“你待怎样?” 黑衣客道:“老子上山来,本就是向众位下战书的。” 冯可欣道:“你们这群妖魔鬼怪,六人中已有四人受伤,还敢来下战书?这不是自取其辱么?” 黑衣客嘿嘿一笑,道:“绝影卫闯荡江湖数十载,做过的险事还真不少。我们目前就躲在峻极山附近,五日之内,你们若能寻到绝影卫的踪迹,并擒住我们,就算你们赢,如何?” 那黄衣老僧森然道:“你落在我们手中,要杀要剐,对我们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有什么资格向我们下战书?” 黑衣客冷笑道:“你们如果怕输,那就算了。老子独闯峻极山,死在五宗大英雄、大宗师们的合力围攻之下,倒也荣幸的很。” 心澄道:“你们若输了,该当如何?” 黑衣客道:“只要你们不踏入“别有洞天”,在正邪会战期间,绝影卫绝不会主动向你们出手。” 绝影卫是嗜血教四上尊之一神机老人的手下,神机老人的居所名叫“别有洞天”,位置极其隐蔽,除了嗜血教主和神机老人派系的人,再没别人知道它的位置和内部情况,神机老人深居简出,即便是正邪会战时,也仅仅派出麾下高手或机关杀器迎战。 心澄和紫华真人对望一眼,心想这黑衣客不过是六个绝影卫之一,杀与不杀对局面的影响不大,但若不接受其挑战,那便等于在天下群豪面前示怯了。 心澄道:“此人是青华真人所擒,如何发落,还是由紫华掌门决定吧。” 紫华真人心道:“我若答应这妖人的挑战,一旦五日之内寻不到绝影卫的踪迹,罪过岂不都成了圣琅派的?”当下说道:“这挑战事关重大,贫道不敢专擅。既然帝会派和佛觉寺都有高手在此,不妨咱们共同决断。” 妙华真人接口道:“佛觉寺素来是五宗之首,人又是在佛觉寺的地盘上捉住的,理应心澄大师先来抒发高见。” 心澄无可推脱,只好说道:“区区妖人无关大局,绝影卫既然发出挑战,咱们接着便是,赢了这场挑战,也算首战告捷,往后定能一鼓作气,平灭妖邪。” 紫华真人心想张恒虽然跟自己以师兄弟相论,自己成名却远早过他,算是他的前辈,何况圣琅派和帝会派交好,也不愿跟他算计,说道:“本座的意见跟心澄大师一样。张公子呢?” 张恒虽然嫉恶如仇,毕竟眼下当以大局为重,便认同了二人的看法。 紫华真人大袖一甩,那黑衣客身在数丈之外,但觉一股疾风扑来,经脉间的禁锢瞬间被解除,他一个鲤鱼打挺站起,道:“五日之内,我们不会偷袭暗杀,过了五日,嘿嘿,各位就要小心了。”取出一块水晶,咬破食指,往水晶上滴一滴血,抛给心澄。 这水晶是用青蚨虫粉特制成的,黑衣客的鲜血滴入,他距离水晶越远,血色越淡。一旦绝影卫逃的远了,血色消失,这场赌约就算五宗获胜了。 心澄将水晶收起,道:“请了。”派两名僧人将他送下山去。 。。。。。。。。。。。。。。。。。。。。 徐皓白和林慕卿并肩坐在山崖旁,观赏着瑰丽绚烂的漫天晚霞,那山崖高悬半空,似乎一伸手,就能触到升腾的云霞,又如置身翻滚的霞海中,黄色、红色、橙色变幻离合,如临仙境。 徐皓白道:“帝会山可没有这么好看的晚霞。” 林慕卿笑道:“皖州鄂州相距不远,云霞怎会不同。只是帝会山上风景奇秀,云霞与景色相比,不免逊色几分。峻极山风景寻常,反而衬托出云霞的好看。” 徐皓白道:“说的也是。”望一眼妻子,见她俏脸笼在霞光之中,更增娇艳之色,笑道:“云霞跟你一比,又逊色好多了。” 林慕卿抿嘴一笑,心中十分甜蜜,忽然指着对面崖上的三尊佛像,道:“那三尊雕像本来就栩栩如生,透过霞光来看,真好像刚从极乐世界临凡。” 徐皓白笑道:“嗯,确实好看。要不要我跟心观大师商议一下,把这三尊佛爷带回帝会山,让你看个够?” 林慕卿知道他在开玩笑,往他肩上轻轻捶了一下。 曾有一次,林慕卿喜欢上一种名叫“夜玉兰”的奇花,这种花只在夜间开放,被皎洁的月光一照,便发出淡淡的荧光,煞是好看。徐皓白花光了家中积蓄,从江州采购来大批的夜玉兰,将自家小院布置成一片花海,着实让林慕卿欣喜。 不过二人虽然喜欢此花,却都不会照顾,夏尽秋至,一场寒霜将满院兰花打成了遍地枯黄,二人心疼之余,花了好几天的功夫,才将庭院打扫干净。 正文 第三百四十七章 言笑晏晏(1) 后来林慕卿喜欢上灵兽“采青雀”,徐皓白远赴东海,在一座海岛上捉到一只带了回来,林慕卿自又欢呼雀跃,几乎整日都要抱着它,不过养了不到一年,采青雀羽化破体,由原先的可爱往威猛转变,林慕卿逐渐失望,又让徐皓白把它带回海岛放生了。 徐皓白忽然道:“你瞧,此刻的情形跟那天像不像?” 林慕卿知道他指的是十多年前的某一日,也是晚霞满天,在繁花似锦的桃林中,他捧着自己的脸,一番认真诚恳的表白,打动了自己的心。 她缓缓地道:“我之所以言行寡味,是因为没有遇上令我心动的女子,但现在我可以确定的是你让我心动了,嫁给我,从今以后,我把所有的浪漫和温柔都给你一个人。”这正是当年徐皓白向她表白时说的话,她记得一字不差,诉说时脸上盈满幸福的笑意。 那时的林慕卿宛若一朵灿烂盛开的杜鹃花,聪慧明媚,不知吸引了多少青年俊彦的爱慕,其中以七杀门的施沛然和风雅阁的关横江最为杰出,这两人一个文才风流,一个气魄豪迈,武功也属上流。徐皓白虽然武功强过他俩,却木讷寡言,在人格魅力上跟二人相比就远远不如了。 徐皓白道:“原来你一直记着。” 林慕卿一笑,道:“我若忘了,你偷懒不履行诺言怎么办?”想想丈夫在婚后对自己果然是体贴备至,且每逢自己的生日和重要节日,他总会别出心裁的为自己准备惊喜,心生甜蜜之意,轻轻地靠在了徐皓白肩头。 忽听得一人嫌弃的道:“徐皓白,林慕卿,真让你们两个肉麻死了,这是峻极山佛教圣地,怎能容忍你俩谈情说爱?” 夫妻俩回头望去,见一名青袍道人站在不远处,脸上挂着戏谑的笑,斜眼望着二人。 林慕卿反唇相讥:“不爱听你就走开啊,这里又不是圣琅山,我们说话又碍着你什么事了?”话虽如此,却并无敌意,更像是老友之间的调侃。 那道人正是青华,扁了扁嘴,道:“做人做到你这份上,也算是古今罕有了。” 徐皓白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青华道:“刚刚才到。”望向佛觉寺的方向,叹道:“满座衣冠犹胜雪,唯贤伉俪是知音呐。” 次日清晨,张恒刚吃过早饭,三个徒弟便来找他,要跟他一起去搜寻绝影卫。这场赌约的输赢关乎正道的士气,是以五宗颇为重视,已经派出不少人力参与此事。 张恒正有此意,便带三人下山,长啸一声,便听得天际传来一声响亮的清啼,似在应和,三人只觉白光闪动,一阵微风扑面过后,身前便站了一头大鸟,明眸灵动,全身覆盖白羽,英俊威武。 司徒青上前打量,道:“这便是梨花鹄吧?据说百丈之内,没有哪一种灵兽能快过它,今日一看,果然是真的。喂,你好,我是你主人的徒弟,以后咱们就是朋友啦。” 梨花鹄目视远方,对他的示好只如不见。司徒青讪讪的搓了搓手,退在一旁,颜英和冯可欣忍不住发笑。 张恒道:“大家坐上去吧。”四人到梨花鹄背上坐好,梨花鹄展翅便飞,转眼间已升在高空,再回头看时,峻极山已经相隔很远了。 峻极山往南七十里,有一处黑风峡,此处阴气较重,尤其是谷底,因阳光照射不到,滋生出许多邪祟妖族,后因邪祟侵害外面的百姓,且为祸不小,佛觉寺便派出高手将峡中妖邪一扫而空。 但谷中妖气乃是天然生成,并非人力可以去除,因此总有妖邪陆续滋生,好在佛觉寺在峡谷上方以符咒佛法镇压,保证了外面的百姓不再受害。 因此处山洞繁多,奇峰迭起,张恒猜测绝影卫极有可能在此隐藏,便带着三人来此搜寻。绝影卫中有四个被心止打成重伤,张恒吃过他们一次亏,心里有了准备,剩下的两人倒也不足为惧。 山间地形崎岖,布满了凹凸不平的岩石,四人虽有轻身功夫,在这里也快不起来。他们先后遇上一些五宗的人,也是来搜寻绝影卫下落的。 四人一边走路一边聊天,冯可欣说起张恒、陆小远在佛觉寺的一场大战,道:“鲁老拳师在开坛讲学时说,你和心止打斗时,他曾使出一招“苦海无涯”,隐意是劝你回头,但你以白雾蒙蒙相接,意思是说他身处雾中,认不清形势,他见你执迷不悟,大为生气,之后便不对你手下留情了。” 张恒知道她说的鲁老拳师是江州武者鲁长庚,此人不到二十岁闯荡江湖,今已七十多岁,虽然没有什么傲人的事迹,倒是凭着开坛讲学、撰写武道书籍而扬名,江州的富豪显贵大宴贵宾时,若能请他出席,都觉面目有光。 司徒青道:“不错,我也听一位朋友说起过,那位鲁老拳师还说啊,师父的一招白雾蒙蒙,也有前途迷茫、不知所从之意,而心止大师的一拳虽然声势惊人,却并没打伤师父,乃是当头棒喝。那老头端的是舌灿莲花,就是简单的过招,被他说的天花乱坠。” 冯可欣白他一眼,道:“你知道什么,鲁老拳师闯荡江湖几十年,自然是经历丰富,见识广博,所谓内行看门道,他当然能看出许多你看不到的东西。” 司徒青哈哈一笑,道:“他想这么多有个屁用,跟人动手时,只要一心求胜就好,想的越多,被人打的越惨。” 颜英问张恒道:“师父,你当时想过这些吗?” 张恒摇头笑道:“心止大师出手如电,我全力应接尚嫌不够,哪还能想这么多?甚至我俩用的什么招式我都记不得了,这位鲁老拳师也够有心,替我们设想了这么多。” 司徒青笑道:“这种人就是凭着岁数和一把山羊胡子唬人,别人放一个屁,他们也要一丝不漏的全都吸到肺里,然后判断这人是手阳明大肠经不调还是足阳明胃经受阻,进而推断人家是感情不顺,再得出人生感悟,语重心长的讲给一群傻子听。”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八章 言笑晏晏(2) 张恒喝道:“司徒,鲁老先生毕竟年事已高,又是前辈,你怎能对他出口不逊!” 司徒青吐了吐舌头,道:“是,弟子知错。” 张恒心想:“琴心剑胆司徒霜先生是个仁厚长者,他的侄儿却跟他完全不同。” 四人一边搜寻一边谈讲,走出约莫三十里地,一条长长的峡谷横亘在前。峡谷的附近更无一草一木,都是光秃秃的石头,裂口之间相隔七八丈,往两边望不到头,往下看不见底,一团漆黑之中隐隐传出凄厉的哭声。 顺着峡谷的左侧望去,能看见几条铁链飘在空中,链上贴着金光灿灿的灵符,铁链交汇在一尊琉璃佛像身上,那佛像高达五尺,横眉怒目,手举降魔杵,将附近映的熠熠生辉。 这时接近正午,四人在一丛岩石中坐下,取出携带的食物来吃。吃罢午饭,众人小憩,冯可欣从无午睡的习惯,便想四处逛逛。 搜寻半日无果,基本可以确定绝影卫不在此处,张恒取出三枚戒指分别交给三人,这是帝会派的信号戒指,运气催动的法子不同,发出的信号也不同,张恒将使用方法教给他们,又叮嘱了冯可欣几句,便让她去了。 过了不久,张恒听到砰的一声,抬头望去,见不远处的天空有一团火焰炸开,化为千万雨点般的火花,知道这是冯可欣求救,带领司徒青和颜英飞速往火焰升起之处赶去。 奔出约莫五里,便听得女子的叱喝声音从前方山坳中传出,张恒伸足在地上一点,身子飘起,转眼间飞到山坳口上,向下望去,只见冯可欣正在跟一名粉衣女子打斗,那粉衣女子使一根蛾眉刺,招招凶险,将冯可欣逼得连连后退。 冯可欣一不留神,脚下踩空,摔倒在地,粉衣女子咯的一笑,蛾眉刺化作一道寒光,直取冯可欣的咽喉。 张恒凌空弹指,前方地上的一块石子受到气流的激荡,朝前疾飞,当的一声,正打在女子的蛾眉刺上,那女子啊呦一声,蛾眉刺脱手落地。 但那女子竟不回头,一个转身绕到冯可欣的背后,手拈银针往她头顶刺落。 张恒没料到女子如此狠辣,急忙跳入山坳,长袖连拂,那女子先是被一股疾风逼住,银针不能前进分毫,跟着被一股巨力推出去,撞在了山壁上。 张恒身形一晃,挡在冯可欣身前,凝目看那女子时,不由得一怔:只见她艳若春花,身材玲珑有致,正是之前遇见的古怪女子,萧晏晏。他叫了声“萧姑娘”。 这时萧晏晏纤手一扬,银光如密雨一般扑到,张恒挥掌挡开,又叫了一声“萧姑娘”。 萧晏晏微觉诧异,将三枚雷火弹扣在手中不发,目光凝视片刻,叫道:“张公子!”将雷火弹收回。 二人在此意外相逢,心里均感慨而又惊喜,但相对而立,半晌无言,直到冯可欣爬起来,问道:“师父,你认识这妖女?” 张恒回过神来,道:“这位萧姑娘,是我的....一位朋友。” 冯可欣将手臂、腿上的伤处包扎好,愤愤的道:“师父,她心如蛇蝎,一定是邪教的妖女,刚才还想杀我呢。” 萧晏晏笑道:“小妹妹,你应该庆幸才对,要不是我之前答应过张公子不再用毒,你这时早就变成一具浮肿的尸体了。” 冯可欣更加气恼,叫道:“师父你瞧。” 张恒问道:“萧姑娘怎会来鄂州?” 萧晏晏叹道:“我是个孤苦无依的可怜人,既没亲人也没朋友,在江湖中像个孤魂野鬼一样游荡,飘到鄂州也不算稀奇啊。”言语间充满苦涩,大眼睛一眨一眨的,似要滴下泪来。 张恒问道:“你的公爹病好了吗?现在你家是谁在主持大局?” 萧晏晏一怔,道:“什么啊?”随即想起自己和他初遇时,说的自己公爹卧病在床,大长老意图谋取家族大权的话,嘻嘻一笑,道:“你记得倒是清楚,那当然是我骗你的。” 自打得知她跟嗜血教有瓜葛,又盗走宋家的钩吻神草,张恒便猜到她这番陈述不尽不实,这时听她亲口承认,倒也不怎么意外。 冯可欣见这女子又哭又笑,跟张恒之间似乎颇为暧昧,更加讨厌这女子了,说道:“师父,估计绝影卫不在此处了,咱们回峻极山去问问五宗的高手前辈们有何收获吧。” 张恒尚未说话,萧晏晏笑道:“妹子,你是在拿五宗的名头吓我吗?” 冯可欣下巴一抬,道:“既然你一直在江湖上漂泊,那以后就继续漂泊吧,我和师父要告辞啦。” 萧晏晏冷笑一声,道:“你一口一个师父,叫的倒是亲热。你不愿让我跟着,我偏要跟着,怎样?” 冯可欣气呼呼的道:“你这女人怎么这样不要脸?” 萧晏晏问道:“张公子,你愿不愿意让我跟你们同行?” “这....”张恒犯起了为难。这位姑娘不仅来路不明,而且言行之间透着一股邪气,绝非正人,和她同行,于己于师门的名声均没好处。 冯可欣得意的笑道:“师父明显是不愿意的,你要是识相,就赶快自己走开吧。” 刹那之间,气恼、失望、伤心种种情绪涌上心头,萧晏晏很是气苦,她紧咬下唇,过了半晌,才笑了一声,道:“好,算我自讨没趣,告辞了。” 她嘬唇呼哨,一团雪白色的物事在凹凸不平的山石上跳来跳去,很快来到面前,正是她的灵兽雪猞猁。她骑上雪猞猁就走,更不回头。 这时司徒青和颜英双双赶到。他二人的身法比起张恒远远不及,因此被落后老大一截。 四人搜寻无果,便乘上梨花鹄返回峻极山。途中,冯可欣说起萧晏晏之事。原来她在山间闲逛时,遇上萧晏晏问路,听得对方言语间不甚客气,便反唇相讥。二人一个是大小姐脾气,一个性情古怪,因一句话不对头,越吵越厉害,最后发展成了动手打架。 正文 第三百四十九章 言笑晏晏(3) 梨花鹄在峻极山脚降落,只见一行僧人神色严肃,从山上快步走来,张恒问道:“各位这是找到绝影卫的下落了吗?” 为首的僧人摇头道:“要是找到这些邪魔的下落就好了。刚才先后接到消息,又有几个帮派的人被杀。” 张恒一惊,道:“那黑衣客说过,五日之内,绝不会再行暗杀,怎么....” 那僧人恨恨的道:“无耻妖邪出尔反尔,有什么稀奇的。” 张恒四人跟随僧人们来到杏阳城中,顺着中央大路走了里许,来到一座宅院前,院门里外聚集了好多人,神色都有些惶恐,议论纷纷。 一行人分开人群,来到院中,只见地上躺着三具尸体,这三人都是红叶宗的好手,却被人扭断脖子,脑袋歪在一旁,双目睁的大大的,充满骇意。 为首的僧人查看尸体,发现他们都死于昨晚,一问红叶宗宗主才知,他们三个昨晚去论武禅院拜访朋友,在回来的路上被人杀死,尸首是今日清早被人发现,抬到了这里。 三人所受的致命伤都在后背,料想是绝影卫偷袭成功,趁着三人因伤重无力抵抗之时,将三人的脖子扭断,以此残忍的举动来震慑群豪。 为首僧人道:“叶宗主请放心,待本寺寻到绝影卫的下落,一定将他们绳之于法,为贵派的死者报仇。” 红叶宗宗主拱手道:“那本人先多谢大师了。”咳嗽两声,道:“家母派人送来书信,说她老人家偶感风寒,身体抱恙,在下身为人子,岂能不尽孝道?这个...红叶宗的人马上就要离开,还望大师见谅。” 他这一发话,又有几个帮会的首脑一起告辞,有的是妻子临产,有的是朋友有难,有的则是本门受到妖族侵袭,理由不一,去意却十分坚定。 为首僧人明知他们是被嗜血教的恐怖手段吓破了胆,却也不点明,淡淡道:“各位同时遇到急事,倒是巧得很了。既如此,我们也不勉强,这便请吧。” 众人如蒙大赦,松了口气,各自散去准备了。 一名白衣小僧道:“师叔,他们这还算有礼数的,不少帮会已经不告而别了。” 为首僧人哼了一声,道:“这些帮会本来就是锦上飞花的装饰而已,少了他们,五宗照样剿灭邪教。” 与众僧分手,四人在城中走着,只见不少帮会的成员全体出动,离开客栈、住宅,行色匆匆的往城外而去,有的人背着大包小包,有的人牵来坐骑,街道上一时间人满为患。 其实选择退出的帮会虽有六成,却都是弱小的势力,他们从一开始打的就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主意,根本没想与嗜血教动手,剩下的四成对本门本派的实力很有信心,料定与五宗联手是利大于弊,因此虽然嗜血教频频示威,他们不会离开。 尽管如此,张恒想到这次尚未开战,五宗便处于被动,这些帮会的撤离又会挫伤的五宗弟子士气,便感到一阵烦闷。 这时大部分武人离开,茶馆、酒楼等场所清净下来,四人来到一家茶馆坐下,张恒望着三个弟子,叹道:“正邪会战残酷异常,到了白热化阶段,便是再强的高手也随时有丧命的可能。眼下嗜血教又发起暗杀,情势颇为严峻,你们三个实力有限,也先离开吧。若我能平安归来,再传你们武功。” 话音刚落,几人匆匆的走进茶馆,却是几个圣剑门弟子,其中一名少女向冯可欣道:“师姐,冯师叔找你有事,你快回去吧。” 冯可欣道:“有什么事啊?” 少女偷瞧张恒一眼,支吾道:“师叔没说,嗯.....不过总之是非常重要的大事,他让你快些回去,不要耽搁。” 冯可欣见她神色有异,心下生疑,道:“你不说是什么事,我是不会回去的。” 司徒青淡淡道:“还有什么好说的,自然是圣剑门怕了嗜血教,要全体撤回闽州咯。” 少女面容微变,却不反驳。冯可欣立时明白,摇头道:“我不回去,我已经拜了张公子为师,怎么能在这种时候独自离开呢?” 另一人道:“师妹,师叔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嗜血教的妖人阴狠毒辣,你面对他们自保尚且困难,就算留下不也给张公子添乱么?” 众弟子七嘴八舌的劝说,冯可欣恼将起来,捂起耳朵叫道:“我就是不走,你们要走你们自己走好了,谁也别劝我!” 忽听得门口一人喝道:“你若留下,以后就别认我和你爹!” 众人转头望去,却是冯颂到了。他迈步来到近前,厉声道:“你拜了帝会派的人为师,就不要父母和圣剑门了吗?” 冯可欣道:“师父是地位高手,有他保护我,我不会出事的。叔叔,你就让我留下来吧。” 冯颂哼了一声,道:“你好不晓事。五宗的地位高手有六成在前两次的正邪会战中牺牲,像你这种水平,遇上敌人更是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冯可欣仍不死心:“叔叔,我....” 冯颂不等她说完,便打断她话头:“你若留在这里,以后就跟圣剑门再无瓜葛。自己决定吧。”他脸色铁青,更无回转的余地。 张恒劝道:“可欣,你还是听冯先生的话,先回闽州吧。五宗要对弟子们进行严酷的特训和选拔,武功子同辈中属于上流的人物,才被允许参战。你有一番侠义心肠,那很好,想要诛邪伏魔,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冯可欣见情势如此,虽然满心不愿,也无法可施,当下向张恒依依不舍的告别,跟随冯颂和圣剑门弟子离开了。 张恒的目光转向另外二人,司徒青耸了耸肩,道:“以我叔叔的为人,绝不会因为邪教的示威而让我回去,何况我的武功跟参战的五宗弟子差不多少。” 颜英道:“巫山帮不会退出,我当然也要跟着师父了。” 张恒见他二人殊不畏惧,很是欣慰,这时城中的帮会已经走光,三人返回了峻极山。 正文 第三百五十章 言笑晏晏(4) 司徒青和颜英都住在论武禅院,吃过晚饭,张恒正往佛觉寺走着,忽听得身后的数十丈外响起一阵脚步声,来人步伐很轻,几乎是足不沾地,若非附近恰好安静无比,还真听不出来。 张恒心道:“是哪一位高手?”转头望去,只见一条青影顺着山路疾驰上来,转眼间来到他面前,那人站定,却是青华真人。 张恒站到一旁,躬身道:“青华道长。” 青华背负双手,朝他微微躬身,道:“张公子,你好。” 张恒问道:“道长这么晚回来,莫非是去搜寻绝影卫的下落了?” 青华神秘莫测的笑了笑,道:“那倒没有,我做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张恒道:“是什么事?” 青华往前凑了凑,道:“墨侠城的连汤肉片是鄂州一绝,我特意去吃了两碗,城外新开了一家游猎场,我去光顾了一下。那家的血魔狼厉害极了,你一放箭,它立马朝箭去的方向追,我打到的十只野兽,倒有八只是血魔狼捉住的。” 张恒没想到他是去吃喝玩乐一整天,道:“五宗和绝影卫打赌的事,道长可知道?” 青华道:“知道,怎么了?” 张恒道:“道长既然知道,就该出一份力。若五日之内,正道武人没有搜出绝影卫的下落,岂不堕了五宗的名头?” 青华若有所思的道:“你说的也是。”又为难的道:“明天我是有打算的,坠雪瀑布旁新开了水中飞车,我要去玩玩,后天灵宝城有大型马戏团的表演,我也要去,嗯....总之五日之内,我都有安排了。”说着迈步便往山上走。 张恒叫道:“道长!” 青华回头道:“怎么,还有事么?” 张恒正色道:“正道武人以除邪扶正、拯救生灵为己任,如今天下崩乱,嗜血教之祸日益加深,道长身怀绝技,难道就看着百姓遭受荼毒而置身事外?” 青华淡淡一笑,道:“张公子真乃仁人侠士,不过在与绝影卫打赌这件事上,置身事外的可不止我一人。” 张恒双眉一挑,道:“道长何意?” 青华道:“今日张公子应该见过五宗派去搜寻绝影卫的弟子,张公子认为这些人能耐如何?” 张恒仔细回想在黑风峡和往返途中见到的五宗门人,佛觉寺的人以大字辈小僧为主,广字辈的二代僧人都很少见,其他四宗派出的也都是较弱的门人,说道:“这些人....嗯....武功都不算强。” 青华道:“不错。倘若五宗是铁了心的要赢得赌赛,就该派出强手,让这些不成器的弟子下山,只怕再搜上十天半月,也不会找到绝影卫的。” 张恒一怔,道:“道长的意思是,五宗本来就没想赢得这场赌赛?” 青华道:“难道不是么?绝影卫擅长的是暗杀,到了正邪会战时,双方戒备森严,他们几乎没有动手的时机,所以说,赢得这场比赛,几乎没什么好处。” 张恒道:“可输了这场赌赛,五宗门人士气低糜,又有什么好处?” 青华微微一笑,道:“言尽于此。告辞。”他施展御风术,身形疾飞,很快消失在曲折的山路之间。 张恒细思青华的话,虽觉有几分道理,仍是将信将疑。他来到佛觉寺门口,门旁青松下站着一个店伙计模样的人,见到张恒,立刻上前,道:“小人正要拜见张公子,张公子就回来了,真是运气。” 张恒道:“足下是什么人?来见在下有什么事?” 那人笑道:“小人只是奉命传话的。有人让我把这锦囊交给公子。”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只锦囊递上,又道:“那人说了,张公子见到锦囊,一定迫不及待的要见他,他就在杏阳城外的竹林之中等候。” 张恒接过锦囊,问道:“让你来找我的长什么样子?” 那人笑道:“这个嘛,小人就不方便说了。小人话已送到,告辞了。” 那人离开,张恒拆开锦囊,里面只有一张纸条,打开纸条,上面写着:赌赛是假,劫夺圣火是真。 短短的十个字,张恒看完,却是一惊:依照惯例,五宗需要各从本门挑出人来,派往南疆的麒麟洞去采集麒麟圣火,在战前动员大会上将圣火集合,作为祈祷神佛庇佑的重要环节之一。圣火被劫对五宗产生的负面影响,比输了赌赛要重上十倍。 张恒不敢怠慢,急忙骑乘梨花鹄赶到杏阳城外的竹林。时已入秋,竹叶虽是绿色,在冷月照射下,却多了一分惨淡,风过竹林,簌簌声响,显得格外寂寥。 来到林间的竹亭,亭中坐着一人,背对着他,只见此人青丝高绾,轻纱下的性感身材勾勒出一条曼妙的曲线,正是日间所见的萧晏晏。 张恒道:“萧姑娘。” 萧晏晏回转身来,故作惊讶的道:“张公子,你我还真是有缘呢,上午刚见过面,现在又相逢了。此处并非峻极山的范围,我在这碍不着你吧?” 张恒轻轻咳嗽一声,道:“萧姑娘言重了。” 萧晏晏冷笑道:“我哪里严重了?若被别的正道武人看见你大名鼎鼎的张公子和我一个妖女在一块,还不一定对张公子的名誉造成多大的影响呢。” 张恒道:“日间是在下做法欠妥,令萧姑娘颜面受损,在下向姑娘道歉了。”向她深深一躬。 萧晏晏道:“我是个无依无靠的人,怎么敢生张公子的气?好了,这件事就罢了。”说着起身要走。 张恒忙道:“姑娘慢着。” 萧晏晏道:“又怎么了?” 张恒斟酌半晌,道:“嗜血教意欲劫夺五宗圣火,不知他们的计划详细如何,请姑娘指教。” 萧晏晏故作疑惑的道:“张公子糊涂了,我又不是嗜血教的人,他们如何定的计划,我怎能知晓?” 张恒察言观色,见她目光闪烁,便知这些是她的托辞,当下道:“此事关系重大,请姑娘千万相助,在下代替五宗和天下的正道武人多谢姑娘了。”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一章 不思其反(1) 萧晏晏轻笑一声,道:“正道武人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五宗门人是输是赢,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张恒面露不豫,正色道:“既然萧姑娘不肯说,在下也不勉强。这就告辞。” 萧晏晏本来觉得话说的重了,正颇有歉意,然见张恒去意决绝,便赌气不言语,任他离开。 张恒走出竹林,凉风扑面而来,甚觉舒爽,抬头望去,冷月如钩斜挂林梢,想到嗜血教打上了圣火的主意,又是一阵担忧。南疆、东海群岛距离鄂州均有千里之遥,邪教妖人在哪动手,做了怎样的布置,自己一无所知,就算现在去告诉五宗掌门,也济不得事,只好返回佛觉寺自己的房间。 这一夜他睡的很不踏实。从前的两次正邪会战,嗜血教都是在西域布置妥当,等待五宗正道进攻,此番却抢先手出击,尚未开战,便令五宗处处受制,可见敌人早已在西域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此战之惨烈、牺牲之沉重,怕要比前两次更甚。 迷迷糊糊的到了天亮,张恒起床用饭过后,便来到后寺的议室,将嗜血教的阴谋的事说了。 五宗掌门闻听此言,先是一惊,随即面露宽慰之色。淳于信道:“怪不得绝影卫胆大包天,竟敢上佛觉寺挑战,原来打上了灵药的主意。” 心观大师问道:“张公子,你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张恒略一迟滞,道:“是一位朋友告诉在下的。她久在西域居住,料想是无意间探得嗜血教的机密。只可惜她并没将邪教的具体计划告诉在下。” 心止道:“无妨。嗜血教盯上的是南疆一路。” 张恒奇道:“大师何以确定?” 心止道:“绝影卫向五宗挑战时,我等众人就觉得他们背后另有阴谋,商议之后认为,他们的真正目的无非有二:一是集中人力偷袭其他四宗的总部,二就是要劫夺灵药。是以我等广发人手前往闽、渝、岳、皖四州探查,岳州南部传来消息说发现了嗜血教的魔踪,再结合张公子所说,才有此推断。” 张恒心服口服,暗暗敬佩:“这些前辈个个久经江湖,深沉多智,能身居高位,果非幸致。似我这般只会被妖人牵着鼻子走,比起他们可大大的不如了。” 想起一事,问道:“那么五宗在与绝影卫的赌赛上,也没有全力应对了?” 淳于信笑道:“那六个妖魔小丑自以为得计,这会儿一定躲在哪座深山老林里窃喜呢,等咱们对付了岳州的妖人,他们便只剩夹着尾巴逃走的份儿了。” 心观大师道:“此番窥破邪教的奸谋,实也多多仰仗张公子。” 张恒道:“在下是五宗的一份子,理应如此。” 当下五宗掌门调派人手,张恒告辞离开,刚走出佛觉寺大门,便见两名小僧带着一女往这边走来,那女子正是萧晏晏。 她见到张恒,快步上前,低声道:“张公子,嗜血教即将在今明两天动手,我告诉你吧,他们会在岳州南部的官道上....” 张恒道:“多谢萧姑娘好意告知,各位掌门已经派人赶去救援了。” 萧晏晏一怔,道:“什么?” 张恒道:“各位掌门料定绝影卫不会为了一场小小的挑战而身犯险地,早已广发人手暗中调查,在下今早将妖人的意图告知,两下里一凑合,便清楚了妖人的阴谋。” 萧晏晏脸上露出失望之色,道:“是了,五宗掌门均是当世高人,岂能被小小的奸计迷惑?是我多虑了。” 她来到鄂州,原是打算投奔张恒,以暗中探知的嗜血教阴谋为见面礼,让张恒立一大功,这样自己留在正道这边也有面子,岂知事与愿违,这份礼物竟没送成。 张恒见她默不作声,道:“萧姑娘肯来告知,在下十分感谢。何况嗜血教意图劫夺灵药的消息,本就是萧姑娘告诉在下的。” 萧晏晏勉强的笑了笑,道:“张公子,那么你陪我下山走走吧。” 张恒略一沉吟,道:“好。” 二人并肩下山,萧晏晏寻了块石头坐下,伸出袖子在旁边拂了两下,道:“张公子,请坐。” 张恒坐下,萧晏晏道:“绝影卫是神机老人的手下,神机老人和雅龙王曾同舆虽然同列四上尊,相互却很不和睦。神机老人派绝影卫来此,就是让他们想法打击五宗的士气,但曾同舆得知后,认为五宗的注意力被绝影卫吸引,便暗中派人到岳州去劫夺灵药。” 顿了顿,继续道:“其实绝影卫和五宗立下赌约后,并没再杀人,各个帮会的人是曾同舆的手下杀害的,他就是为了挑起正道武人对绝影卫的憎恨,出动全力搜寻绝影卫,最好的结果便是五宗找到绝影卫,将六人一网打尽,他趁虚而入,将灵药夺走。” 张恒道:“这群无耻妖人,各怀鬼胎相互暗算,本来也不算稀奇。” 萧晏晏待要反驳,终于忍住,道:“张公子,我可以帮你搜出绝影卫来,但想求你放过他们,毕竟他们一直在信守约定。” 张恒两道目光忽然射向萧晏晏,问道:“萧姑娘,你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嗜血教的人,可为什么对嗜血教的党派之争以及各项阴谋都了如指掌?你究竟是什么来路?” 萧晏晏低头躲避他的目光,不回答他的问话,反问道:“张公子,佛家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倘若嗜血教的人幡然悔悟,想要改邪归正,五宗杀他不杀?可否收留于他?” 张恒神色大变,霍的站起身来,道:“你果真是嗜血教的人?”言语变得冷峻。 萧晏晏看他一眼,脸上微露怯意,过了半天,才道:“我不是。” 便在此时,脚步声响,四人从远处奔来,到得近前,张恒认出他们是青华的四个弟子,当先的高大道人是守雄,他背着一团白绒绒之物,健步如飞。 萧晏晏脸色微变,站起身来,望着他背后之物,那正是自己的灵兽雪猞猁,却不知怎么跟这四人在一起。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二章 不思其反(2) 她尚未开口,守荣便走上前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姑娘,是这样的,我们师兄弟路过城东密林时,在一棵参天古树的底下发现了一丛朝华菌菇,我们费了好大力气,将守护在旁的十来头赤瞳野猪赶杀开,正要去采集,你这头雪猞猁突然窜了出来,把朝华菌菇吃了个干净。我们四人白辛苦一场,都很气恼,便要打它一顿出气,不料一个失误,把它的腿骨打断了。这可万万对不住...” 他解释的空当,萧晏晏已将雪猞猁抱过来放在石头上,只见它的一条前肢被包扎起来,卧着一动不动,嘴里哼哼唧唧的,两只漆黑的眼珠望着主人,看上去十分可怜。 萧晏晏神色平和的问道:“是谁打伤它的?” 守荣看了守雄一眼,道:“是大师兄。不过大师兄也不是故意要伤它的,大师兄为人很好,就是性子有些冲动,朝华菌菇能舒化经脉、温养腑脏,这么少见的珍品被你的雪猞猁吃了,我们又不能杀鸡取卵,他自然气的哇哇大叫....” 守雄打断他话头,道:“姑娘,是我鲁莽,请姑娘恕罪。” 萧晏晏问道:“是你们给它上的药?你们又是如何找到我的?” 守雄道:“我们给它敷了圣琅派的治伤药物,半月之后,伤势便无碍了。雪猞猁这种灵兽在中原很是少见,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我们打听着就找到了姑娘。” 萧晏晏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忽然一道银光迎面刺来,守雄大吃一惊,急忙后仰避开,守白反应迅速,刷的一声拔剑出鞘,刺向萧晏晏的小腹,被萧晏晏的蛾眉刺架开,他不求伤敌,见守雄退开,顺手收剑。 守荣看看守雄,又看看萧晏晏手中的蛾眉刺,怒道:“你好歹毒,我们把雪猞猁给你送回来,又向你道歉了,你竟然要对师兄下杀手!” 萧晏晏冷笑道:“对啊,我杀了他,再向你们道歉,不是一样的道理么?” 四人无不动怒,各出兵器,便要动手,张恒急忙拦在双方之间,道:“萧姑娘,四位师侄,你们一方是在下的朋友,一方是在下的同道,请看在在下的薄面上,不要动手。” 双方对峙半晌,守雄冷冷道:“我们本来也没想跟她动手。” 萧晏晏冷笑一声,道:“那我也饶过你们一次。” 守荣、守常怒道:“谁要你来饶命?”想要冲上去,却被守白拉回,守白道:“算了。” 四人气愤的望了萧晏晏一眼,转身离去。 萧晏晏走到石头旁边,轻轻抚摸着雪猞猁的脑袋,叹道:“圣琅派的臭药太不高明,我去给小乖换些富有神效的伤药,张公子,先告辞了。” 张恒和萧晏晏分手,返回佛觉寺后,开始修炼功法和武技。 次日上午,从南疆运输灵药和后来派去增援的两拨人一齐回寺,五宗掌门和长老将他们迎到大雄宝殿,南宫思文愤愤的讲起了遭遇嗜血教的经历。 他奉命去南疆采集灵药,按照规定的数目和种类采齐后,便踏上归途,路过岳州南部的官道时,看见一群帝国官兵正在纠缠父女三人,要强抢两名年轻的女孩。 他当即出手干预,将那群官兵尽数打倒,岂知两个官兵头目大为了得,在不敌南宫思文的情况下,竟分别掳了两名女孩各往不同方向逃窜。 南宫思文和帝会派长老闻仲夫分别追赶,追入林间后,因一时大意,双双陷入敌人布置的法阵,脱身不得。 本来他们这一路有八名高手,武道境界都接近地位,原本不会出现闪失,但两个少女的父亲乃是血翼道人伪装而成,突施辣手将两名高手打成重伤,这样一来,五宗这边就只剩了四名高手。 嗜血教并未立刻动手,而是在沿途不断骚扰,或是下毒,或是偷袭暗算,诡计百出。虽然那四名高手和众弟子与敌人斗智斗勇,睡觉时都要睁一只眼,数十里路走下来,不免神困体乏。 就在昨日中午,嗜血教终于发动总攻,五宗众人疲惫不堪,只是凭着一股精神死命抵抗,若非峻极山那边的救兵及时赶到,这伙人便要全军覆灭,灵药也被夺走了。后来救兵赶到初遇嗜血教的地点,破解了法阵,南宫思文和闻仲夫这才得救。 殿上的五宗掌门长老听他说完,都觉庆幸,对嗜血教也更增忌惮之意。 心止道:“当初咱们跟绝影卫定下五日之约,今天是第三日,剩下两天半的时间,须当加强搜寻,将绝影卫找出来,为死去的武者讨个公道。”那青蚨水晶中的血滴并未消失,说明绝影卫就在峻极山附近藏匿。 心澄道:“不错。魔教妖人出尔反尔,须饶他们不得。” 张恒带着司徒青、颜英来到山间的僻静之所,检查二人的功夫。帝会派功法的总诀重在意会,而不要求真气游走多少个周天,二人均已达标,张恒便开始传授第一层练气功法。 正讲到“强化心之气,五脉归位”时,司徒青脑袋微侧,道:“师父,好像有人在争吵。” 张恒道:“不要分神,用心专一。” 司徒青道:“师父,他们打起来了。” 张恒见他已无法全神贯注,只好循声而去,越往那边走,打斗声音越明显,来到近前,只见一名僧人跟一名女子激斗正酣,另有两名黄衣僧人一前一后的站定,防止那女子逃跑。 张恒见状,不由得一惊:那女子正是萧晏晏,三僧却分别是广松、广柏和广竹,当日他和萧晏晏曾将三僧打败,萧晏晏还对他们出口不逊,他们本就认定萧晏晏来路不正,加上过去的旧恨,更是要置萧晏晏于死地。 广竹一柄戒刀上下翻飞,使得虎虎生风,金光乱窜,萧晏晏勉力抵挡的同时,一步步向后退却,距离广松越来越近。广松手掌一抬,地上盘起一股金色气劲,气劲逐渐升高,化为一面气墙。 萧晏晏后背撞在墙上,便已无路可退,广竹喝道:“妖女受死!”一记白虹雷刀迎头劈了过去。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三章 不思其反(3) 张恒见势不好,伸手从颜英的腰间拔出长剑,急忙伸了过去,白光与长剑相交,当的一声脆响,广竹的戒刀被弹开,张恒看那长剑时,剑刃上被砍出一条豁口。 广松道:“张公子,你要为这妖女跟五宗作对么?” 张恒道:“这位萧姑娘来此,并无危害五宗之意,反有相助之心。嗜血教意图劫夺灵药一节,就是她告诉在下的。” 广柏淡淡道:“魔教妖人市恩卖好以迷惑人心,这种行径并不少见,她就是想让五宗感激她,对她放松戒心,然后就可以乘虚而入了。” 萧晏晏冷笑道:“和尚,你真是自作多情,谁稀罕你们感激我了?你们的死活胜败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所做的只是为了帮助张公子。” 广竹喝道:“好妖女,还敢猖狂!”说着挥刀要砍,张恒拦到萧晏晏身前,道:“请大师放她一马,她若真的存有危害正道之心,在下第一个容不得她。” 广柏冷笑道:“张公子跟这妖女倒是知己,小僧师兄弟三人两次要处置她,都是张公子在不遗余力的救她。” 广竹叫道:“不错,你们这对狗男女,现在是峻极山上,可容不得你们为所欲为,我们叫了人来,让大家都看看你们的无耻行径!” 广松听他口出秽语,沉声道:“师弟,不可胡说!” 张恒淡淡道:“那也好,当着各位掌门的面,咱们把这次和上次的纠葛说个清楚,让大家来评判孰是孰非。” 三僧对望一眼,都不言语了。他们三人均是成名之辈,在上次一战中,却败给了后起之秀张恒,而且广柏以毒气迷瞎张恒双目,更是令正道武者不齿的行径,倘若公之于众,三僧以后也就不用再混了。 沉默半晌,广松森然道:“这次就给张公子一个面子。此女行为诡异,充满邪气,以后还是不要上峻极山的好,免得其他正道武者瞧见,循环临头。”说罢招了招手,转身离开。 广竹瞪大眼睛,怒视二人半晌,突然一口浓痰啐向张恒。 张恒侧头避开,萧晏晏怒道:“好秃...”张恒大袖一挥,发出一阵劲风,将她接下来的一个“驴”字逼回肚中,道:“算了。”任由三僧离去。 张恒将长剑递给颜英,道:“损坏你的宝剑,对不住了,等我赔你一把。” 颜英道:“一把普通的长剑而已,师父不必放在心上。” 司徒青斜眼瞧瞧萧晏晏,似笑非笑的道:“师父,既然有朋友来访,传功暂且搁在一旁吧,我们要告辞啦?” 张恒听出他言语间的暧昧,咳嗽一声,向萧晏晏问道:“萧姑娘有何贵干?” 萧晏晏道:“你先传授武功,完事后我再跟你说。” 张恒道:“传功至少还得用一个时辰,萧姑娘不妨先说。” 萧晏晏道:“无妨,我等你便是。” 张恒见她坚持,只好由得她。不过刚才广松的警告确实不可不虑,于是他带着两个弟子和萧晏晏下山,到杏阳城旁的树林中寻了一块空地,继续教授功法。这是帝会派的不传之秘,外人不能与闻,萧晏晏便在林边等候。 见司徒青嘴角含笑的盯着自己,张恒沉声道:“司徒,那位萧姑娘只是我的一个朋友,你不要再胡思乱想,集中精神。” 司徒青故作疑惑的道:“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我听师父讲的这么精彩,收获很深,因欣慰而发笑,这跟萧姑娘有何干系?” 他这么说,张恒倒是无言以对。杜云山训徒极严,从前对这大弟子动辄责打,张恒敦厚温雅,轮到他面对跳脱的弟子时,却下不了手。 他不再理会,只是讲述运气法门和收摄之术,时间一久,司徒青也就端正了。 用了一个多时辰,张恒传完功法,来到林边见萧晏晏,问道:“萧姑娘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吧?” 萧晏晏道:“当然是为了绝影卫的事。” 张恒精神一振,问道:“绝影卫究竟在何处藏匿,还请姑娘示知。” 萧晏晏嫣然一笑,道:“你急什么,这次我总不能推托不说了,否则五宗之中高手大有人在,先给他们窥破了绝影卫的藏匿之处,我的功劳岂不是又没了?” 张恒道:“上次萧姑娘虽然说的晚了些,在下心里一样的感激。” 萧晏晏转了个身,笑道:“原来如此,这可是你说的,那么我迟几天再告诉你。”说着迈步要走。 张恒哭笑不得,将她拉住,道:“萧姑娘早说的话,在下更加感激。” 萧晏晏转回来,笑道:“那么你要如何感激我?” 张恒道:“萧姑娘若有为难之事,在下一定相帮。若需要什么灵石灵药之类的,在下一定出力寻找。” 萧晏晏道:“我可不需要灵石、灵药这些东西。我倒是有一件很为难的事,可你是帮不了我的,唉。” 张恒见她眉眼间弥漫着一股愁闷凄然之意,忍不住便要问个究竟,但想到她的来历至今还没向自己说明,她又跟嗜血教颇有瓜葛,她口中的为难之事,自己恐怕真的出不上力,随即作罢。 过了一会儿,萧晏晏柳眉舒展开来,道:“绝影卫就藏在桃茫岭中。” 张恒奇道:“不会吧?桃茫岭方寸之地,虽然常年被雾气笼罩,却少不了进山打猎的猎人,五宗门人曾经去搜寻过,又向附近百姓仔细打探,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之处啊。” 萧晏晏道:“他们在岭中设下了雾隐结界,这是从东海群岛流传过来的一种法术,五宗的人虽然武功卓绝,又富智谋,想来也没有哪一位了解此术。” 张恒道:“原来如此。不知他们的结界具体设在何处?在下这就回山通知各位掌门去。” 萧晏晏摇头道:“不行。雾隐结界展开之后,整个桃茫岭都在他们的监察之中,若有五宗高手或是大批武者上岭,立刻便给他们察觉,这就打草惊蛇了。” 张恒道:“那该怎么办?” 萧晏晏道:“你我二人暗中潜入,就够了。” 正文 第三百五十四章 桃茫岭(1) 张恒略一沉吟,道:“那也好。咱们这便去吧。” 萧晏晏笑道:“你急什么。总须做好万全之策,才能动手啊。” 张恒笑道:“是了,是我冲动了。不知姑娘需要准备些什么?” 萧晏晏目光注视张恒半晌,道:“张公子,你这么着急,一定是出于对嗜血教的深恶痛疾,那么我昨日向你提过的话头,你还记得吗?” 张恒回想一番,道:“姑娘要我放过他们不杀?” 萧晏晏道:“正是。” 张恒思索过后,道:“擒获他们之后,在下严加调查,若立下赌约之后的死者果非他们下手所杀,在下自当放过他们。” 萧晏晏道:“五宗的其他人会同意吗?” 张恒道:“他们没有违约,五宗的人又怎会违约?” 萧晏晏道:“那就好。你去准备无角犀牛之血和海锭铁打造的匕首十七柄,今夜丑时,咱们在此相见。” 张恒点头答应,萧晏晏又道:“这件事你不要跟任何人说。” 张恒奇道:“这是为何?” 萧晏晏道:“若有旁人插手此事,不免分去你的功劳,我只帮你一个。” 张恒笑了笑,道:“好。” 那无角犀牛和海锭铁都是东海特产,在中原本不常见,但五宗掌握的资源数目之丰盛,种类之齐备,绝非其他任何一个武道势力可以比拟,这两件物事又不是贵重之物,张恒很快就集齐了。 不到黄昏,他上床入睡,睡的很浅,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听得院中四更钟响,穿好衣服出了寺门。他先后遇到守门僧和巡山僧的询问,推说要去黑风峡斩除妖灵收集鬼火灵玉,倒也无人起疑。 乘着夜色来到林边,萧晏晏已在等候,见他到来,问道:“东西准备好了吗?” 张恒道:“都已备齐。” 雪猞猁的断骨之伤还没痊愈,萧晏晏跟他同乘梨花鹄赶往桃茫岭。桃茫岭位于峻极山的东部,与出发地点相隔有三百里,梨花鹄全速飞行,一个时辰后,在岭脚降落。 桃茫岭上只有桃树,这时节桃花凋零,遍是横斜的枝干,显得有些苍凉,而幽黑的夜幕又给它增添了几分神秘,繁星虽亮,却照不透笼在周围的淡淡薄雾。 萧晏晏从乾坤袋中取出几件男子样式的衣衫和发饰,递给张恒,道:“把它穿上。” 张恒接过来看,是一件粗布内衫、一件兽皮外衣、一条葛黄长裤和一只麻绳束发,都是猎人的常见打扮,还有一双皮质的弹力手套,套在手上,原本光洁修长的一双手瞬间变得粗糙皴裂。 他暗暗佩服萧晏晏心思细腻,知道这么做是为避开敌人的注意,到一棵大树后换好打扮,走了出来。 没见到萧晏晏,面前却站了个中年妇女,只见她短衣长裤,头戴荆钗,腰系皮带,上面附有匕首、绳索等物事,足蹬一双样式简便的皮靴,往脸上看时,鼻子塌下,额头宽大,脸颊上还有几颗雀斑,虽不算丑,却也看不出哪里美来。 正疑惑间,那妇女笑道:“怎么,嫌我丑吗?你也好看不到哪去。”说着将一张薄薄的东西抛给张恒。 张恒接过,听得她声音娇柔,赫然便是萧晏晏,这才知道她易容了,看手中之物,原来是一张面具,那是个中年汉子的脸,浓眉大眼,胡子拉碴。他问道:“你是要我戴上它?” 萧晏晏道:“当然,否则一个衣着粗陋的猎人,却长了一张细皮嫩肉的英俊脸庞,傻子都能看出有问题。” 张恒撩起披散在脸旁的长发,将面具仔细的贴到脸上,萧晏晏将一只长长的箭壶给他,里面仅有十来根长箭,他将凝霜雪放入其中,挂到背上。 萧晏晏上前将他的头发拉到胸前,退后三步,上下打量几眼,这赫然是个常年打猎、辛苦劳作的民间汉子,任谁也无法从他身上瞧出英眉俊目的玉公子的影子。 萧晏晏道:“很好。你的脖子还很干净,不过无妨,待会在山间奔波一番,就掩饰住了。” 二人并肩登上山岭,在一片山林中转了转,萧晏晏忽然指着左前方,轻声叫道:“瞧,幽梦兔!” 张恒目光转去,果然看到一只毛色灰黑、双目发紫的小兔站在树下,它听觉甚是灵敏,虽然与二人相隔数丈,仍听到了萧晏晏的说话,飞速隐入草丛。 张恒不去施展轻功,只是迈腿追赶。饶是如此,跑的也很快,望见那幽梦兔窜到一棵树后,拉弓引箭,觑得准头,嗖的一声,长箭飞射,那幽梦兔刚好从树后窜出,被长箭射中脖颈,向前奔出两步,便摔倒在地。 张恒过去拾起那兔,便听得有人叫道:“好箭法!”他循声望去,原来是四个猎人。 当先的年老猎人约莫五十来岁,紫黑色脸膛上布满了如刀刻般的皱纹,他拱手道:“都说佛觉寺是武道首领,倒是不假,峻极山附近的一个猎人箭术也这么厉害。” 张恒道:“兄台客气了。”类似火魂枭这种禽鸟昼伏夜出,捉捕它的最佳时分就是黎明之前,因为它经过一夜的活动,体力已衰。而这种禽鸟行动无声无息,训练之后用来探查监测再好不过,猎人们捉到后便不愁没有买家,是以此刻虽然晨光未现,出现猎人并不稀奇。 这时萧晏晏走过来,接了幽梦兔放到背后筐里,道:“反正我们夫妇也没有同伴,跟随各位同行可好?” 他二人均以气功改变了嗓音,声音都很粗犷。 张恒一怔,待要说话,萧晏晏低声道:“可别惹他们起疑,否则就惊动绝影卫了。” 张恒有些不信,但已经到了此处,最好一举擒获绝影卫,也就没辩驳。 那年老猎人道:“当然可以。我们要捉捕巨颚鼠,但初来乍到,对这里地形不熟,麻烦二位多多指点。” 萧晏晏道:“没问题。” 六人同行,萧晏晏问道:“听口音你们似乎是甘州人吧?”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五章 桃茫岭(2) 一名方脸猎人叹道:“我们祖籍甘南天水城,原本生活倒还过得下去,可甘州王起义统一甘州之后,断了我们的活路,我们只好迁来这里。” 萧晏晏奇道:“帝国的官吏变着法的盘剥百姓,怎么那时候你们能活,现在甘州王统治之下,反倒活不下去了?” 方脸猎人道:“甘州王只是消灭了帝国方面的主力,帝国军队的残兵败将不敢跟甘州义军正面相抗,索性变成流匪,在偏僻的乡镇大肆抢掠,他们行动毫无规律,等甘州军闻风赶来,早已溜的无影无踪了。” 另一名年轻猎人道:“甘州义军将主要精力放在巩固统治和城邦建设上,抽不出手来管理乡野村镇。这就苦了我们了,现在天水城所辖的村镇基本上只剩了老弱病残,年轻力壮的都外逃了。” 萧晏晏道:“如此看来,甘州王起义,对你们而言是弊大于利了。” 年老猎人道:“也不能这么说。毕竟甘州有九成百姓的日子大非昔比。”随即长叹一声,道:“可我们招谁惹谁了,要落得个背井离乡的下场。” 张恒吐属文雅,说的多了不免露出马脚,因而尽量不开口,一路上都是萧晏晏跟猎人们闲谈。 他二人满口答应给猎人们带路,实际上却在寻找雾隐结界的十三颗辅助点。绝影卫施展结界时,以桃木作为辅助,辅助点便是分散各处的十三棵桃树。 萧晏晏边走边留神查看,每发现一颗辅助点,便用沾有无角犀牛之血的海锭铁匕首插入树根。她要张恒准备十七柄匕首,是防止因误判导致工具匮缺的情况。 虽然猎人们跟着二人走,一路上没有遇见多少巨颚鼠,但张恒帮他们捉到很多不易捕捉的猎物,对他们而言是一笔丰厚的收获,众人倒并无不满。 张恒不使用真气,单纯凭体力捕猎,纵然他体力过人,在山间奔波一个时辰后,额角见汗,呼吸也粗重起来。 众人在一块巨岩旁歇息,张恒在石头上坐定,萧晏晏走上前来,取出一块毛巾,缓缓地给他擦去额上、脖子里的汗珠,又取出水壶,拧开壶盖,递给张恒,叮嘱道:“慢些喝。” 那老年猎人看在眼里,笑道:“真羡慕你们小两口,都四十多岁了还能这样恩爱,可不像我和我那口子,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萧晏晏道:“我嫁给他,便是他的媳妇,自当永远对他好,一辈子细心的照顾他。” 张恒听得她言语间柔情款款,转头望去,恰好与她温柔的眼波相触,不自觉的心神一荡,拿起水壶来喝水。 萧晏晏道:“我俩出身在两个富商世家,两家因生意竞争而水火不容,所以当初我俩相好遭到了双方所有人的严厉反对,他被他父亲派到远离家乡的地方经营生意,我就整日被爹爹关在屋里。” “后来我太思念他了,便偷偷地离家出走,到他做生意的地方找他。我俩见面之后,才知道原来他也十分想念我,于是我们就私奔到这里,唉,这一晃就是二十年过去啦。” 她的讲述触发了猎人们心中的柔情,那年老猎人道:“当初我那口子虽然不是富贵之家,比起我家吃了上顿没下顿还是强的多了,我去老丈人家提亲时,他也是一千个一万个不许,可我那口子就是看上了我,跟我生米做成了熟饭,我老丈人气个半死,这才把她嫁给我。” 周围发出几声轻笑,年老猎人也是嘴角含笑,对这件往事既觉荒唐,又觉甜蜜,继续道:“她嫁给我不久,丈人和丈母娘陆续去世,他们并没留下多少财产,所以我家还是很穷。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有一件狐皮长袍。莫瞧我是个打猎的,每年能打到几十头狐狸,那都是要卖了钱缴税的,真要给她攒狐皮做一件长袍,家里房子就被催税的官兵扒了。” 他望着布满寒霜的桃枝,叹道:“她嫁给我三十多年,送她一件狐皮袍子的话,我说了不下一百遍,可到现在也没能送成。真不是我故意骗她,我辛苦了半辈子了,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有几次我们吵得厉害,过后我跟她说,今年一定要送她一件狐皮袍子,其实她也知道我办不到,却也没揭穿,而是跟我和好了。这样的一句梦话,总归是有些用处的。” 年老猎人看一眼张恒,谆谆劝道:“老弟,你可要好好对待你媳妇,能找到这么一个全心全意为你着想的人,着实不易啊。” 张恒听着萧晏晏的诉说,心中一动:“莫非她是说,她来到鄂州,就是专程投奔我的?”震惊之余,内心深处竟有一丝喜悦,但随即又想道:“她至今还没告诉我她的真实身份,我身为正道武者,自要肩负起铲除魔教拯救苍生的重任,绝不能这一节上大意含糊。”思来想去,犹豫不定。 卯时一过,天色大亮,众人取出带的干粮,又烤了些兽肉,吃过饭后,猎人们告辞离开,只剩了二人。萧晏晏手中还剩七柄匕首,二人唯恐逗留太久引起绝影卫的怀疑,便加快了动作。 萧晏晏突然问道:“你那位令人讨厌的女弟子呢?昨日怎不见她?” 张恒一怔,随即知道她说的是冯可欣,道:“她回闽州去了。萧姑娘,你跟她不过是一时的意气之争,何必在背后出言伤她?” 萧晏晏目光往四周扫视,寻找着结界的辅助点,道:“原来你心里还是偏向她多一些。” 张恒道:“她背后数说你,我一样会阻止的。” 过了一阵,萧晏晏将第十五柄匕首插入一棵桃树的树根处时,呼的一声,整根桃树燃烧起来,并放出五颜六色的烟。 萧晏晏纤腰一扭,跃在半空,伸指弹出六道红光,化作六颗野兽头骨,悬浮在桃树周围,围成一圈。她再一扬手,一块宽大的黄布盖下,将兽头和桃树全都盖住。 正文 第三百五十六章 桃茫岭(3) 张恒奇道:“你不跟我去对付他们么?” 萧晏晏笑道:“几乎是手到擒来之举,何必要我帮忙?我回去准备一顿盛宴,等着给你庆功。” 张恒知道她是想让自己独力擒获绝影卫,给五宗立下大功,以彰“玉公子”之名,心道:“她这般全心全意为我,我岂能辜负她。”随即又想:“倘若她能听从我的劝导,弃恶扬善,为正道献力,于她于人,不都是一桩好事么?” 一念及此,说道:“等我回去之后,就将你的功劳告诉各位掌门,你帮了五宗的大忙,他们很可能接纳你。” 萧晏晏双目登时放出神采,道:“真的?” 张恒点了点头,萧晏晏喜道:“那我先回去等你的好消息。” 待她离开后,张恒保持着伪装,不动声色的搜寻绝影卫的踪迹,过没多久,忽听得远处山坳中传来一声大喝,声音雄浑,令闻者精神振奋。 张恒心道:“这是禅宗罡气。有佛觉寺的人在此?”当下施展轻功,循声追去,渐渐的听到了打杀声音,忽见一团金光升到半空,砰的一声炸开,在空中化作莲叶舟。 张恒知道这是佛觉寺弟子求救的信号,心下一惊:“看来佛觉寺门人遇上了麻烦。”加速行进,登上一座高峰后,便看到峰脚前方的空地上,两拨人正在打斗。 两名黑衣客是绝影卫打扮,飞快的绕着大圈,同时朝圈中的三名黄衣僧穷追猛打,只见黑芒阵阵,有的化为剑状,有的是一杆长枪,有的呜呜回旋,赫然便是一轮环刃,式样不同。 三僧正是广松、广柏、广竹,他三人盘膝坐地,俱是双眉紧锁,脸色难看,破损的僧袍上沾满血污,在对方险恶的攻势之下勉力抵挡,出招时既无风声,亦无禅宗罡气散出,声势比起对方远为不如。 张恒心想三僧都是神位高手,就算这两个黑衣客偷袭暗算,也很难将他三人压制,想来是他三人贸然闯入结界,实力受到结界的削减,才会落到这难以为继的地步,却不知他们如何晓得进入结界的法子。 却听得脚底发出一个声音:“这三个秃驴已发信号,快结果了他们,重新寻找隐藏之所。”原来张恒脚下有个山洞,被心止和尚打伤的四人便躲在洞中。 那两名黑衣客加紧施为,黑影如疾风骤雨般攻到,他二人的身形也越转越快,最后连成一圈围墙,只听得广竹痛呼一声,几滴鲜血从他右肩溅出,他虽受伤,口中却怒骂不休:“十世不修的恶贼,等你们死后定要堕入十八层地狱,扒皮抽筋,油炸火烤,叫你们往后十世代代为畜生....” 这时广松、广柏各自受伤,张恒再不迟疑,将真气运在背后箭壶上,凝霜雪受力向上跳起,张恒抓住剑柄,刷的一声,长剑出鞘,纵身跃下的同时一招“天外玉龙”,剑气夭矫贯出,真如长龙在天际翱翔。 那两名黑衣客听得风声,跟着遍体生寒,仿佛身穿单衣,在三九天里坠入凉水井中,二人心知不妙,急忙纵身躲开,那剑气在地面划出一条深深的裂痕,裂痕周边铺满了寒霜。 张恒落地后往后一瞥,果然有个洞口,洞中的四名黑衣客诧异的望着神兵天降的张恒,不知他如何进入了雾隐结界。 这时张恒的外貌仍是个粗豪的中年猎人,但他手中长剑光洁如玉,又能发出寒封天地的冰灵之气,除了帝会派神剑凝霜雪,哪还能找出第二把类似的神器? 洞外一名黑衣客森然道:“玉公子张恒?” 张恒道:“正是在下。你们的行迹已被发现,按照赌约,是你们输了。快放弃抵抗,五宗信守诺言,放你们离开。” 两名黑衣客心想他站在洞口,洞中的四人重伤未愈,均无反抗之力,若不投降,就要搭上四名同伴的性命,而且己方二人就算侥幸从他手底逃脱,遇着闻讯赶来的正道武者,一样难逃一死。 二人对望一眼,道:“好,是你们胜了。绝影卫说到做到,正邪会战期间,绝不会主动冒犯。”其中一人将轮刃兵器抛给张恒,作为获胜的凭证。 张恒闪在一旁,那两人进洞,将四名同伴抬到备好的小车上,推出洞来,正要离开,广柏突然道:“六位,我有一言相告,不知是否愿听。” 绝影卫闻言,微感奇怪,其中一人道:“你说。” 广柏道:“你们修习的暗影杀术乃是东海武功流派中的一种,可见你们是艺成于东海群岛,却如何与西域嗜血教扯上瓜葛?嗜血教为祸苍生,天理不容,你们又何必助纣为虐?” 那人冷冷道:“这就不劳大师操心了。主人对我们有再造之恩,他说的话就是神谕,他若要我们死,我们兄弟六人的性命也只好交了出来。”他口中的“主人”便是神机老人。 广柏道:“非也。人之在世,乃为普济众生,寿数长短经由天定,何须挂怀?正所谓生又何欢,死又何惧?神机老人救你们性命,你们便甘心做他奴隶,替他干尽坏事,殊为不智。” 六人无不动怒,那人哼了一声,森然道:“你若再敢说一句冒犯主人的话,我们绝不放过你,而且那可不能怪我们违背信诺。” 广柏微微一笑,道:“小僧不说就是。”望一眼小车,道:“神机老人精通机关术,这小车便是他的杰作吧?却不知有何妙用。” 张恒心道:“奇怪,他先是要劝导六人向善,又谈论这小车的作用,东拉西扯,为了什么?” 那人得意的一笑,道:“让你见识见识主人的神通。”说着弯腰开动车轮旁的机关,咔哒咔哒声音连响,小车构件灵活的旋转、伸缩,片刻之间,竟然变成一架飞机。那人牵动拉杆,机头的螺旋桨飞速旋转起来,飞机缓缓上升,在空中划着优美的曲线。 地上的张恒和三僧叹为观止,望着机巧绝伦的设计,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神机老人的神机二字,何等符实。”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七章 桃茫岭(4) 过一会儿,飞机平安降落,黑衣客操作一番,又变回小车。 广柏赞道:“如此巧夺天工之作,实为罕见。” 那受伤的四人忽然齐哼,声音虽轻,却充满痛楚之意。两个没受伤的见状,急忙将四个同伴搬到地上,摆成一排,每人照顾两个,双手各抵住一人后背,给他们输送真气疗伤。 他们被心止和尚震得腑脏裂开,随身携带的药物效力有限,不足以痊愈此等重伤,只好辅以真气助疗。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那四名伤者脸色稍有好转,两名输送真气的站起身来,一人道:“好了,我们不奉陪了,这就告辞。” 话音刚落,十几条人影从四面八方奔来,这些人身法极快,绝影卫错愕之间,他们已到近前,对绝影卫呈合围之势。绝影卫看时,却是五宗的精英和几个帮会的首脑。 绝影卫正要说话,又有四人飘然而至,身法轻便,大袖飘飘,很有高人风范,神色从容,速度却比先到的十来人快上几分,这四人分别是心澄、心澈两僧,风雅阁长老潘浩田,圣琅派的俗家道人邹书成。 一名黑衣客道:“刚才张公子突破结界,找到了我兄弟六人,我等已然认输,各位正好做个见证,绝影卫定当履行诺言,告辞。” 心澈冷笑道:“这就想走?没那么容易吧?”身形一晃,欺到两名未受伤的黑衣客面前,十指成抓,分别抓向二人。 二人本来就不是他的对手,又被他抢占先机,立时处于下风,便各出一掌,分击心澈的小腹和胸口死穴,想逼他回手自救。 心澈冷笑一声,双爪划个圈子,便抓住了二人的手臂,二人但觉气海发沉,经脉间的真气竟在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双掌打在心澈胸口和小腹,软软的毫无力道。 心澈再一运力,二人痛呼一声,两条手臂的臂骨被折断,待要抬脚相踢,心澈早已飘在后方三丈之处。 另外四人见状大怒,叫道:“你们正道武人自诩守诺如金,却出尔反尔,好生不要脸!” 心澈冷哼一声,道:“是你们先出尔反尔的。对待信人君子,自当守诺,对待无赖小人,却是不必。” 一人怒道:“胡说!我们如何出尔反尔了?” 一名黄衣僧人站出来,厉声道:“无耻妖邪,还敢抵赖!当日在论武禅院定下挑战时,你们怎么说的?五日之内,绝不会残害正道武人,可红叶宗、青牛观、英雄盟、九翼霸王的十三条人命,你们作何解释?” 绝影卫六人面面相觑,都感吃惊,一人叫道:“自打定下挑战,我们便在桃茫岭的结界之中从未外出,如何能去杀人?” 那黄衣僧冷冷道:“那些受害者的死状惨不忍睹,若是江湖仇杀,凶手断不会如此残忍,只有你们这群茹毛饮血的魔鬼,才能做得出来。” 绝影卫见正道众人脸上的神色激愤且复憎恶,绝非作伪,暗觉此事蹊跷,想要辩驳,一时间思绪很乱,却无从辨起,只是骂道:“放屁,放屁!” 心澄指着那几个帮会首领,道:“这些施主是受害者的亲属朋友,你们既造下杀孽,便该偿还。” 几人迈步上前,他们眼中怒火熊熊,显然是要将绝影卫乱刀分尸,再剁成肉泥,丢在山里喂狼,方能消解此恨。 白影一晃,张恒挡在绝影卫身前,道:“各位且慢动手,在下有话要说。” 众人驻足不动。心澄道:“张公子有话请讲。” 张恒道:“论武禅院立下赌赛之后死去的那些同道,并非他们所杀。” 众人均感惊讶,面面相觑,没有做声。心澄道:“何以见得?” 张恒道:“当日绝影卫中的四人被心止大师打成重伤,另外两人时刻守护,为伤者运气疗伤,尚嫌力量不足,怎能再腾出手去杀人?” 心澄盯着四个伤者端详一会儿,便知张恒所言属实。沉吟片刻,道:“或许他们另有同党,他们留下来看护同伴,却派同党去杀人。” 张恒道:“若凶手是他们的同党,就该先帮助伤者治伤,怎会任由这四人的性命这么悬着?” 心澄道:“那么依张公子所见,是什么缘故?” 张恒道:“他们是神机老人的手下,杀人凶手则是曾同舆派来的,曾同舆和神机老人关系不睦,便趁绝影卫和五宗赌赛之际,暗中挑火,想要借刀杀人。抢夺灵药的那批魔教邪徒,不也都是曾同舆的手下么?” 根据南宫思文的说法,那批妖人的领袖是血翼道人,另有两名嗜血教的堂主被认了出来,都是曾同舆的直系属下,照此看来,倒很有可能是曾同舆栽赃嫁祸,一来借五宗除掉绝影卫,二来趁双方僵持之际,劫掠灵药。 广柏冷冷的道:“魔教妖人沆瀣一气,又强分什么彼此,总之是魔教杀人,就该由他们偿还。”他刚才听得张恒要放绝影卫走,便故意拖延时间,等候五宗高手的到来。 张恒道:“实不相瞒,在下能够破掉雾隐结界找到绝影卫,全仗一位朋友相助,在下曾答应过她,饶这六人性命。也多亏她的帮助,在下及时赶到,否则三位大师就不妙了。看在这个情分上,如何不能放他们一马?” 广柏冷冷的道:“张公子口中的朋友,莫非是那来路不明的妖女?” 张恒道:“之前嗜血教要抢夺南疆一路灵药的消息,也是她告诉在下的。她多次帮助正道,说明有向善之心,希望各位给她一个机会。” 于长风道:“这伙妖人跟五宗立下赌赛,逍遥谷可不属于五宗,五宗高人宽宏大量放过他们,在场的其他各派却都有人死在他们手中,我们却要报仇啦!”各大帮会的首脑纷纷应声。 张恒摇头道:“当初说的明白,即使他们输了,也要放他们回到西域。” 于长风脸色变得有些难看,道:“张公子的意思是,如果我们执意报仇,五宗反倒要帮助魔教对付我们?” 正文 第三百五十八章 正邪殊途(1) 张恒道:“各位既然参战,便是五宗的同盟,各位下手和五宗亲自下手,又有什么区别?这场赌赛是他们输了,咱们如果不遵守诺言,反倒令天下英雄耻笑正道了。” 众人倒也无话可说,沉默之中,一名黑衣客忽然叫道:“张恒,向你通风报信的,是不是萧晏晏?” 张恒一怔,随口问道:“你怎么知道?” 六人对望一眼,虽然看不到他们的脸色,却能从他们眼中看出怒意,那黑衣客恨恨的道:“好哇,身为教主之女,竟然临阵倒戈帮助敌人,真该让她尝遍本教的诸般酷刑。” 这番话犹如一串炸雷在张恒耳边轰响,将张恒惊得脑中一片空白,不止是他,在场诸人也都惊呼不止,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 过了半晌,张恒缓缓地走到那黑衣客面前,道:“你说萧姑娘是嗜血教主的女儿?”言语间并无半分感情色彩。 黑衣客能够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冷意,心里打了个突,还是说道:“她穿着粉色绸衫,使蛾眉刺做兵器,是不是?若是寻常女子,怎能得知曾同舆的计划?又怎能破解我们的雾隐结界?” 另一人恨恨的道:“曾同舆这狗杂种竟敢暗算咱们,嘿嘿,来日方长,总要让他十倍的还回来。” 广松突然叫道:“我知道了,暗算我们的,就是这妖女!”原来今日清晨,他们正在山下的溪边呼吸吐纳,一小孩送来一只竹筒。那溪流澄澈见底,周围灵气充沛,在此修炼功法颇有事半功倍之效。 三僧打开竹筒,里面是张信笺,内容说的是绝影卫藏在桃茫岭上,并详细讲解了进入雾隐结界的法子。三僧问起发信人的形貌特征,小孩只知道那人黑袍遮体,声音含糊,其他的一无所知了。 三僧商议一番,虽不明发信人是好意还是歹意,自衬修为深厚,正所谓艺高人胆大,便动身赶到桃茫岭一探究竟。情形与信笺上描述的分毫不差,三僧暗暗欣喜,想着立一大功,却没料到雾隐结界能削弱闯阵者的武功,这一点信笺上没说。 三僧见着绝影卫,立时动手,那两个绝影卫敌不过三僧,便催动结界之力,令三僧修为大打折扣,情势逐渐逆转。若非张恒破掉结界赶来相助,三僧这时早已在西天礼佛了。 张恒怔怔的听广松说完事情经过,低头无语,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原来她不跟我来对付绝影卫,是怕给绝影卫识破身份。昨日我说要动身,她却拖到半夜,竟是在我俩分手之后设计害人。” 这时在场众人的数十道目光投向张恒,包含了轻蔑、愤怒、厌憎等意,虽不开口,却更胜于斥责喝骂。 心澄上前两步,向绝影卫厉声道:“这次放你们一马,若往后你们不知悔改,落在正道武者的手中,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两名黑衣客将受伤的同伴搬到车上,启动机关,将小车变作飞机,乘着离开了。 广柏冷笑道:“想不到帝会派名侠,竟跟嗜血教主的女儿有交情,嘿嘿,这要是传出去,又有谁会相信?” 广竹大声道:“张恒,我早说那妖女言行之间透着一股邪气,你却三番两次维护她,现在你有何话说!” 张恒待要解释:“各位,之前她并没将....”却见众人神色冷漠,又充满戒备之意,虽然和他相距不到十步,却仿佛相距很远,是敌对的双方。他知道众人未必肯信自己的解释,长叹一声,只好作罢。 众人散去,张恒独自返回峻极山,正往山顶走着,却遇上了颜英,颜英道:“师父,冯师妹回来了。”三人之中,颜英年纪居长,司徒青次之,冯可欣最小。 张恒无心理会此事,道:“那就让她住在巫山帮吧。”正要离开,却听得颜英道:“师父,冯师妹她受伤了。” 张恒眉头微皱,道:“怎么?如何受的伤?” 巫山帮搬到了论武禅院,二人边走,颜英说道:“今天上午,佛觉寺僧人巡山时在一处崖底发现了昏迷的冯姑娘,她是从高崖上摔下来的,腿骨和肋骨断了好几根,受伤不轻,若非崖边有小树阻挡,就活不成了。” 张恒一惊,不由得担心起来,问道:“她现在怎样了?” 颜英道:“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不过还未醒转。” 二人来到论武禅院,进了巫山帮的别院,左侧第二间房是颜英的房间,她得知冯可欣受伤,便将冯可欣接来照顾。 两名女帮众在旁守候,冯可欣这时已醒,只是精神仍不健旺,后脑、小腿处裹着白布,见张恒到来,轻轻叫了一声“师父”。 张恒给她查看伤势,确信她已无大碍,想要恢复只是时间问题了,转回头去问道:“她是在哪里被发现的?” 颜英道:“永住峰脚下的峡谷。” 峻极山上有一座独峰,因峰腰刻有永住不坏金刚的浮雕,故而命名永住峰。永住峰对面是一条狭窄山路,宽仅二尺,却是登顶的必经之路,山路和永住峰之间便是深达五丈的峡谷。 张恒心想:“那山路虽窄,却并无险处,便是不会武功的百姓也能从容通过,她一个习武之人,怎会摔下去?莫非有人害她?”又问冯可欣:“你昏迷前发生了什么事,可还有印象?” 冯可欣努力回忆,道:“我想上佛觉寺找师父你,在山路上的时候,忽然有人从背后推我一把,我就顺着路边滚了下去,然后全身疼的厉害,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张恒瞬间想到了萧晏晏,此女性情偏激,守雄不过误伤她的灵兽,她便对守雄突施毒手,冯可欣跟她有过节,她欲置冯可欣于死地,那也不奇。 他安慰了冯可欣几句,让她安心养伤,便离开禅院,往山顶走去,刚进佛觉寺的大门,便听得大雄宝殿中飘出一阵嘈杂的争吵声,声音有粗有细,有高有低,各自不同。 正文 第三百五十九章 正邪殊途(2) 张恒心中奇怪,穿过殿前广场,走入大殿,只见群豪里三层外三层,将大殿围的水泄不通。五宗有四宗的掌门长老坐在殿上,徐皓白、林慕卿等一众帝会派门人却站在殿中,个个脸色都很难看,群豪神情激愤,向他们大声质问。 张恒刚一踏入大殿,便听得一个汉子叫道:“张恒回来了!”群豪转头,数百道目光齐刷刷的聚在张恒身上,这些人眼中喷出熊熊怒火,似要将他烧成灰。 群豪七嘴八舌的叫道:“姓张的,原来你跟嗜血教的妖女暗中勾结!”“我们大伙儿出于武道一脉之义前来相助五宗,你却伙同嗜血教妖人杀害我们的亲友!”“快把妖女交出来!” 群豪的呼喝声音此起彼伏,轰轰隆隆的在殿中回荡,似要把屋顶掀起来。 心观大师朗声道:“阿弥陀佛,众位请勿冲动,张公子既已到场,一切早晚水落石出。”他声音温和不失雄浑,将数百人的声音盖了下去,群豪这才噤声。 心止和尚厉声道:“张恒,你近前来!” 群豪让出一条路,张恒从容的走到帝会派众人身旁,团团拱手,道:“各位同道,各位前辈,在下有礼了。” 心止和尚道:“张恒,老衲问你,你是否与嗜血教主之女萧晏晏相识?” 张恒道:“是。” 心止和尚又道:“你俩是如何相识,你又是何时得知她的身份?” 张恒将二人如何相遇、途中遭遇嗜血教、宋家和佛觉寺三僧的过程如实说了,又道:“萧姑娘从未将她的身份告诉在下,在下也是刚从绝影卫口中得知。” 心止目光转向三僧,道:“他所说的情况可否属实?” 三僧知道此事关乎重大,殿上精明之人甚多,文过饰非极容易惹火烧身,因此虽然张恒说出了三僧落败、使毒暗算的行径,三僧还是点头承认。而此时众人关注的是张恒和萧晏晏,并未对三僧的行径做出任何评价。 正邪会战期内,五宗赏罚一体,执法行刑由心止总览,他再三相询,确认无误后,森然道:“张恒,你身为正派名侠,事前欠缺思虑,以致结交妖邪,令帝会派清名和五宗名声受损,判你法杖四十,在峻极山脚当众执行。你可心服?” 张恒躬身道:“在下甘愿领受惩罚。” 心止又道:“徐掌门,杜先生,这些武林同道因张公子结交邪教妖女而心怀不满,此事该当如何解决,请二位决定吧。” 徐皓白和杜云山相视一眼,长叹一声,转向殿下群豪,歉然道:“张师弟犯下大错,徐某也有执掌门户不严之过,在此代表本派向各位同道致歉,还望见谅。” 杜云山也道:“老夫教育无方,致令门下出此丑事,老夫也该道歉。”二人冲着殿下群豪双双深鞠一躬。 帝会派掌门和苍髯蛟身份何等尊崇,群豪见这两个大名鼎鼎的高手当众低声下气,愤怒之意减了不少。 徐皓白又道:“各大帮派遭受的损失,本派愿给予补偿,聊表心意。” 帝会派实力雄厚,所做的补偿对于各个帮会而言,虽不能说是拔根汗毛比腰粗,也能令他们实力大增,群豪闻言,心意登平。 张恒心里又是难受又是内疚,他知道师父和掌门师兄都是心性高傲之人,纵然遭遇杀身之祸、性命之忧,也绝不会向人屈服,那些补偿倒也罢了,当众认错致歉,实在是大违他们心意之举,而究其原因,还是自己行止不端惹出的祸事。 当下心止指派戒律堂僧人将张恒带下山去行刑。临战之际,年轻武人中名头最响的玉公子因与魔教有染而遭受杖刑,对于五宗众人而言,实是一件丢脸的事,因此殿上的一大半人各自散去,并未随众下山观刑。 来到山脚空地上,戒律堂众僧站成两列,四名执法僧将张恒带到两列僧人之间,分出拳、脚击在张恒的双肩、膝弯上,张恒一个趔趄,跪倒在地。执法僧将法杖在地上重重一磕,神色冷峻,目视前方。 这时众武者闻讯,纷纷赶来,很快将空地围的水泄不通,望着低头而跪的张恒,有的惋惜,有的气愤,有的则幸灾乐祸:“姓张的小白脸近年来在江湖上博得好大的名声,风头都让他给出尽了,嘿嘿,现在当众受辱,也是活该。” 心止和几名五宗前辈缓步下山,穿过人群,站到张恒前方,凛然生威的目光在张恒身上打量了好一会儿,喝道:“张恒结交嗜血教妖女,虽是无心,却令五宗清誉受损,特判法杖四十,以儆效尤。执法弟子,行刑!” 站在两列的僧人们齐声喝道:“行刑!”声若惊雷,震人耳膜,围观众人心头一跳,不自觉的退后两步。 虽然执法僧连同两列的僧人总共只有二十四人,却产生了极强的压迫感,令围观众人心下惕然,不敢稍生轻视之心。 两名执法僧抬起法杖,同时带风落下,啪的一声轻响,张恒的白衣裂成数块,向四周飞散,露出了后背的肌肤。这两下用劲十分巧妙,裂衣而不伤人,并不算在四十杖内。 两僧退在一边,另外的两名执法僧上前,一僧举棍便打,啪的一声,声音沉闷,如击破革,张恒后背立刻多出一条淤红的棍印,在雪白的肌肤上赫然醒目。另一僧抬手一棍,两条棍印在张恒背后交错。 二人轮番动手,噼噼啪啪,打到第十三棍时,便听得一女子声音叫道:“住手!”两道银光分射两名执法僧。 两僧武功均非泛泛,伸手接住了银针,一条人影从人群中窜出,银光闪动,向两僧各递一招。 两僧见对手攻势阴毒,不敢怠慢,凝神运气发出一掌,金色气芒激荡,将对手震开。 广松叫道:“魔教妖女,你身份已然败露,还不束手就擒!” 众人闻言,方知这粉衣女子便是嗜血教主之女萧晏晏,惊呼声起,暗生戒备之心。 正文 第三百六十章 正邪殊途(3) 心止和尚冷笑一声,原地不动。在他而言,擒获这妖女不过是举手之劳,倒不把她放在心上。 四名执法僧齐声呼喝,举起法杖击向萧晏晏。萧晏晏取出一只黑陶埙来凑到口边吹奏,呜呜几声怪响,一团白色物事铺张开来,便如一面极大的渔网般盖向四僧。 四僧各出一掌,将白网击的退后,但随着一声诡异的音调,白网化作无数飞弹,朝着四僧射去。 四僧急忙运气护体,却迟了一步,身上多少沾了些飞弹。这些飞弹原来是一团团丝线,在四僧身上急速蔓延,将四僧裹住。 一僧见萧晏晏从旁掠过,抬棍要挡,动作却变得迟缓无比,法杖探出尺许,萧晏晏已到张恒身旁,道:“张公子,咱们走。” 张恒冷冷的望着她,问道:“你是嗜血教主的女儿?” 萧晏晏一怔,随即猜到是绝影卫泄露了机密,道:“不错,不过我早就不想跟那群邪徒为伍了。”瞥一眼五宗众人,道:“咱们有手有脚,岂能老实挨打?”说着拉住张恒要走。 张恒猛力甩开她手,呼的一掌击在她肩头,怒道:“魔教妖女,你害得我好苦!” 这一掌力道沉重,萧晏晏躲闪不及,踉跄退后几步,望着张恒不说话。 张恒恨恨的道:“你明知五宗将嗜血教视为死敌,却不把身份告诉我,现在事发了,帝会派名声、掌门师兄和师父的尊严全都扫地,你总算称心如意了吧?”脸上怨毒之意甚重。 萧晏晏肩头剧痛,却不理会,幽幽的道:“嗜血教主是我义父,我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被他拾回去收养,此事我又如何能左右得了?我就是不想留在那邪魔窝里,所以才来找你的。” 张恒冷冷道:“正邪殊途,你是正道的敌人,五宗不可能收容你的。” 萧晏晏道:“那咱们就离开五宗远走高飞,找个没人的地方生活。” 张恒哈哈一笑,道:“帝会派等于我的家,我以铲除魔教为己任,正邪会战在即,我岂能离开?” 萧晏晏道:“可是咱们在桃茫岭上已经做过夫妻了。” 人群中发出几声讥笑,张恒道:“那是为了瞒过绝影卫,才要跟你假扮夫妻,不能当真。” 萧晏晏道:“我背叛了嗜血教,已经回不去了,你若跟我决裂,以后我就真的无依无靠了。” 广松冷笑道:“无耻妖女,你今日难逃一死,还有心顾着日后?” 萧晏晏秀眉一挑,讥嘲道:“贼秃,真是好人补偿命,祸害留千年,绝影卫竟没打碎你的秃头!我既然敢来,就不怕死,与其留在世上受苦,倒不如死了干净。”话中透出一股苦楚之意。 张恒狠了狠心,冷冷道:“那是你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你既然要投奔五宗,又为何要设计陷害佛觉寺的三位大师?” 萧晏晏道:“这三个秃驴多次为难我,又对你很不恭敬,我当然放不过他们。可自打在桃茫岭上,你说要收留我,我便不想伤害五宗的人了。否则我先赶回来,原是要给小乖报仇,让圣琅派那几个杂毛偿命的。” 张恒冷笑道:“那么你倒是大慈大悲了。”突然双眉竖起,喝道:“你是没伤害圣琅派的人,却能狠心将冯可欣推入深谷,若非她福大命大,这当儿性命早就不在了!” 萧晏晏一惊,道:“冯可欣?就是你那女弟子么?” 张恒道:“到现在还在做戏。” 萧晏晏摇了摇头,道:“我从桃茫岭回来后就没见过她,一直在做千层脆烧,想等你回来后吃。”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只食盒,打开来看,是几只翻着金黄油光的酥卷,层层叠叠,做工很是细腻。 张恒盯着食盒半晌,突然挥手将食盒打落,怒道:“你这十恶不赦的妖女,根本就是死性难改,恶性难处,我真是傻得厉害,竟然相信你会归入正道!妖女,以后你我势不两立!” 萧晏晏望着滚满泥土的酥卷,紧咬下唇,长长的睫毛不停颤抖,虽然看不到她脸色,却也能猜到她心如刀割。 心止道:“张恒,你是无意间结识此女,既然已知她是五宗的敌人,便杀了她来表明心迹,正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便能重获正道武者的尊敬。” 张恒更不迟疑,举掌要打,与萧晏晏幽怨的目光一触,手掌却又落不下去。 这时,众人纷纷叫道:“打死这妖女!”“身为正道中人,除恶诛邪乃是本分!”“张公子,你是明辨是非的侠士,岂能为这妖女所累!”众口一词,逼着张恒下手。 萧晏晏嘴角扬起一丝苦笑,道:“你要杀我,便动手吧。反正天地之大,再无我的亲友和容身之所,我活着也是孤零零的无味。” 刹那之间,张恒想到从前和她度过的点点滴滴,这个狡猾而偏激的女子,对待任何人都心狠手辣,却一直在替自己着想,叫自己如何下得去手? 但随即脑海中闪过的,又是帝会派众人的身影,师父师兄因己之故,在群豪面前低声下气,难道今后帝会派门人也要在正道武者面前抬不起头来么? 群豪的声音渐小,目光却一直凝在张恒身上,从未移开,他们要看看,这位名门侠士将要作何选择。 张恒把心一横,眼睛一闭,手掌便要击落,却听得轰隆隆一阵响,几道雷电毫无征兆的朝着五宗众人轰去,又是大片冰刺呼呼落下,小的如纺锤,大的像石柱。 五宗众人双掌上托,聚气成盾抵挡落雷,群豪有的运气抵挡,有的挥动兵刃挥砸,有的纵身闪避,乱作一团。 空中传来一声长吟,神圣之中夹杂风雷之音,声音激荡扩散,云开天清。在场极少有人听过真正的龙吟,但这声音入耳,众人均觉真正的龙吟也就是这样了。 心止和尚见状,便知有敌人来犯,挡开落雷的同时,身形化作一道红电,朝着萧晏晏冲去,要先将萧晏晏击毙。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一章 荒山遇险(1) 一道黄影从天而落,砰的一声,气劲如惊涛骇浪般往四周涌动,戒律堂弟子靠的近,全都被气劲震飞,沙尘泛泛滚滚,将围观群豪尽数裹住,群豪眼不见物,心下慌乱,急忙乱舞兵器防身,却有不少人被身旁同伴误伤。 心止和那人对了一掌,退到三丈之外才定住身形,心中吃惊:“好厉害。”他凝目望去,透过沙尘看到一人将萧晏晏拎起,跳在一条长物上,当下喝道:“留下人来!”足底发力,疾冲上去。 那人呵呵一笑,一记手刀劈将过来,心止听得风声飒飒,便知气刀厉害,双拳交错护在面门之前,运上了十足的气力抵御。 气刀与他的防御气劲相撞,他既没受伤,也没被震得后退,但双臂酸麻,经脉涩滞,心想若再冲上,对方施以暴击,自己可抵受不住,当下凝足站定,任由敌人离开。 烟尘散尽,众人抬头望去,一道青影隐入云间,再无声息,心止和那人拼斗的余力波散开来,将方圆十丈的地面上震出一层薄薄的碎土。 这时,风雅阁长老潘浩田叫道:“他是曾同舆!” 众人齐声惊呼。曾同舆之名震动天下,但他是在第二次正邪会战之后加入的嗜血教,是以真正认识他的不多,风雅阁接近西域,潘浩田在他手底吃过大亏,又通过那青龙灵兽,认出了他。 张恒望着青天白云,也不知该高兴还是叹息,萧晏晏虽然免了眼前的杀身之祸,但她泄露教中机密,给曾同舆带回西域,只怕更要遭受种种非人的酷刑。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但春尽则花落,乃是自然规律,河水东流入海,也是大势所趋,均非人力能抗,要怪便只能怪天意弄人,有缘无分了。 。。。。。。。。。。。。。。。。。。。。 陆小远昏昏沉沉的,仿佛飘在空中,各种莫名其妙的事物缓缓地从他身边飘过,长剑、烧鸡、桌子、金块....他把手伸过去,这些东西却躲开了。 周围的白云聚拢过来,将他裹住,陆小远全身感到柔软舒适,鼻中嗅到一阵淡淡的茉莉花香,心道:“原来云彩是这样的味道。” 他全身乏力,想动又动弹不得,便伸出舌头在白云上舔了一下,甜甜的有如糖稀,不禁心头大乐,嘬唇吸气,白云便缓缓地往他口中涌动,只吃的齿颊留香。 忽然,一阵风吹来,眼前景象变得模糊不清,纯白的云朵透出一股红意,陆小远再看四周,哪里是在天上,分明是在一只密不透风的大火炉中,炭火烧的正旺。 他心中一慌,灼烧的痛感瞬间流遍全身,直往心头钻去。他只觉腹内的心肝脾肺都要炸裂一般,痛的大叫起来,双手不知哪来的力气,竟能舞动了。 “扑、扑”两声闷响,陆小远睁开双眼,环视四周,发现自己身在宽阔的泥沼之中,只有脑袋露在外面,抬头望去,繁星当空,沼边草丛中传来几声虫鸣。 蓝天白云、火炉煤炭、星夜泥沼,瞬间变幻了三幅场景,陆小远也不知眼前这泥沼究竟是真实,还是仍在梦中了。 却听得一个女子笑道:“你倒真是好本事,封住你的经脉,竟然这么快将手臂的禁锢冲开了。”来人柳眉樱唇,身材如火,充满了诱惑力,正是璐瑶夫人。 陆小远见到她,蓦然想起了先前的事,对这蛇蝎美人痛恨到了极处,双目燃烧着怒火,死死的盯着她。 璐瑶夫人听到了咬牙切齿的声音,却仍笑吟吟的,从怀中掏出一物,道:“陆少侠,你是英雄豪杰,佛觉寺一战后天下谁人不晓?却来劫持我这孱弱的女子,现今成为妾身的俘虏,也算是天理循环了。” 陆小远定睛一看,认出她手中软塌塌的物事是一张人皮面具,听了她话,那“陆少侠”三个字如同晴天霹雳,在他耳边炸响,不由得惊呼一声,道:“你、你....” 璐瑶夫人坐到大榕树下,跟他四目相对,二人沉默无言。 过了半晌,陆小远冷冷道:“贱人,小爷中了你的暗算,本来也没打算活命,给你知道了真实身份又如何?” 璐瑶夫人微微一笑,道:“陆少侠名满天下,哪能让你轻易去死?侯爷一定对你很感兴趣,等少侠养好了伤,便跟妾身回去吧。” 陆小远心道:“她和魏文昇等都是阴险狠辣之人,落在他们手中,那是生不如死了,他们若用我来要挟燕王军,燕大哥纵然选择以大局为重,不顾兄弟的死活,也会令他名声受损。我岂能受他们羞辱,再被他们利用?” 璐瑶夫人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道:“陆少侠纵有死志,也得有力气才行,你掌上没半分真气,如何自毙?”从一旁的火堆中取出烤好的山鸡,撕下一条喷香的鸡肉,道:“张嘴。”抛向陆小远。 陆小远双唇紧紧抿住,那鸡肉撞在他唇上,落入烂泥之中。 璐瑶夫人冷笑道:“你现在只是个任我摆布的玩偶,哪有反抗的能力?”甩起一根绳子,绳套飞出,将陆小远套住,拉到沼边。 她又撕下一块鸡肉,左手在陆小远腮上一捏,陆小远不由自主的张开了口,肉条便往他口中塞去。 璐瑶夫人笑道:“这才对嘛,把你养肥了,才能卖个好价钱。来,吃个鸡屁股。” 陆小远大怒,但嘴里塞满了东西,无法怒骂,只能呜呜的叫,任那鸡屁股入口,丝毫阻拦不得。 璐瑶夫人面露促狭之色,格格娇笑起来。只是她没笑多久,但听得“噗”一声,一张艳如桃花的玉面被陆小远喷满了肉屑和口水,她惊呼一声,忙伸袖擦拭,忽觉不妥,取出手绢来轻轻的擦。 陆小远哈哈大笑,一个不慎,被呛得咳嗽连连,涕泪横流。 璐瑶夫人霍的站起,将手绢甩到陆小远脸上,冷冷道:“不知好歹。”抬足踢出,将陆小远踢入泥沼。 正文 第三百六十二章 荒山遇险(2) 陆小远沉入泥中,慌得双手乱舞,却无济于事,几口烂泥灌入嘴里,又苦又涩,嗓子连带食道仿佛都被糊住了,一股恶心的感觉直冲上脑门,挣扎了好一会儿,才被拉上来,只觉天旋地转,说不出的难受。 璐瑶夫人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陆小远张大嘴巴,大口大口的呼气,希望借此将肠胃和口腔中的苦臭之气散出,同时双手连抚胸口,肚里将璐瑶夫人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却又在想:“她干什么去了?”随即想道:“不用说,这奸险的女人定是寻找折辱我的法子去了。” 他尝试着以意念调动真气,气海却无半分感应,心中奇怪:“那女人修为有限,怎能将我经脉封的如此牢靠?金蝉真气乃是天底下一等一的真气,与自身气血相关联,又怎能不受我意念的控制?” 再次转动意念,忽然发觉身周的烂泥微微起伏,似乎在给自己按摩,但有无数道诡异的气息从烂泥中渗入自己体内,望着黑中透紫的沼面,心道:“这是一座死灵沼泽,泥中的幽魂气息对经脉的禁锢作用非常强大。” 又试了好多次,却不见半点效果,看来璐瑶夫人为防他自冲经脉,早做了万全措施,他只好放弃了。 往后的两日里,璐瑶夫人每日仅来三次,喂陆小远吃饭之后,便即离开,陆小远问她在干什么,换来的只是冷言讥嘲。 到了第三日的黄昏,璐瑶夫人正喂给陆小远野果,陆小远遥遥的望见草叶翻动,低声道:“有人来了。” 璐瑶夫人背对着来人,加上她修为很低,便没察觉,听了陆小远的话,站起身来,神色戒备的朝后望去。 陆小远忽然懊悔:“我干么提醒她,最好她没察觉之下,被来人一刀砍死。” 三名大汉牵着一头独角兕,往这边走来,他们身穿劲装,背着大刀,且步伐轻便,显然是武者。 三人见到璐瑶夫人,都是一怔,然后一齐躬身抱拳,道:“小人参见夫人。” 璐瑶夫人打量了为首汉子几眼,思索一会儿,道:“嗯,你是钱家庄的归老三。” 为首汉子道:“正是小人。夫人记得小人的名字,真令小人受宠若惊。” 璐瑶夫人道:“你们来此做什么?” 为首汉子道:“钱老爷被贺雨晴刺成重伤,不治身亡,后来一场大火将钱家庄烧成了白地,夫人和公子小姐们手无缚鸡之力,没能逃出火场,现在黄河镇上就没有钱家庄这个字号了,小人只好带着这两位兄弟另投他处。” 璐瑶夫人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陆小远心道:“我只是想烧了钱老贼的产业,没想到让他的妻儿均受了连累,这可万分的对不住他了。盼着他们九泉之下能团圆吧。” 在钱家庄的护院武师中,归老三实力当推首位,他坐镇钱家庄,从未与陆小远见过面,奇怪的打量陆小远一会儿,道:“小人斗胆问一句,夫人有何贵干?” 璐瑶夫人淡淡道:“这不是你该问的。”转而向陆小远道:“这位是归老三,钱家庄的首席武师,人也忠诚敦厚。”冲他眨了眨眼。 陆小远会意,心道:“他三人若知道那把大火是我放的,一定要报仇的。不过这奸险的女人要拿我向晋州侯邀功,自不会让他们加害于我。” 归老三道:“小人兄弟三个在此遇见夫人,真是荣幸。我们虽然不济,却也能给夫人守夜,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璐瑶夫人道:“以后咱们各奔东西,再无高下之分,如何能劳动你们三位?” 归老三道:“夫人身份尊贵,却能记着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小人很是感激,自愿如此,夫人何必客气?” 另一个尖脸汉子道:“夫人,我们虽然没什么大能耐,这点小事还是能做好的。” 璐瑶夫人沉吟片刻,道:“好吧,难为你们三个如此诚恳,那就辛苦了。” 三人从独角兕背上取下旅行箱,箱里装的是帐篷、火石、急救药物等野外必备品,三人搭起两座帐篷,一座很大,一座较小,归老三指着小帐篷,道:“夫人就住这个,我们是粗人,设施难免简陋,还望夫人多多包涵。” 璐瑶夫人笑道:“我这几日要么露天休息,要么在山洞胡乱对付一宿,有帐篷住,那可太好了。” 陆小远心道:“也不知我昏迷了多长时间。” 三人带着烤架、铁锅、调料等烹饪物品,当下烤了些兽肉,又炒了几道简单的菜肴,连同蒸好的米饭,一起端上。 璐瑶夫人这些日子住在山中,吃到的只有烤肉和野果,见有熏鱼、炒粉、青菜炒肉和米饭,很是高兴,饱饱的吃了一顿,又喂陆小远吃过,见归老三在自己帐篷附近点了几支香,奇道:“那是什么?” 归老三道:“山间蚊虫很多,这香有驱虫驱蚊的作用,免得夫人受到骚扰。” 璐瑶夫人略一沉吟,道:“大可不必,有帐篷遮挡,不怕什么蚊虫。” 归老三道:“帐篷作用不大,还是点上吧,夫人若被蚊虫叮咬了,岂不是我们照顾不周?” 璐瑶夫人见他坚持,也就不说什么,将陆小远拉到近岸处,让他靠在岸边,便进帐篷了。 陆小远随意一瞥,却见归老三和那两人相互交换了个眼神,跟着三人脸上同时露出阴险而得意的笑容,心中一惊:“莫非他们对那女人不怀好意?” 随即想道:“嗯,那女人总是算计别人,活该她被人算计。她只道这归老三忠厚老实,殊不知老实人动了坏心思,才是最难防范的,因为谁也没事先想过要防这老实人。” 三人轮流守夜,这一夜倒是平静,次日清晨,璐瑶夫人从帐中钻出,到不远处的溪流洗了把脸,便同三人吃饭。 正吃着,归老三目光转向陆小远,问道:“夫人,不知这位少侠是?” 璐瑶夫人吃着米饭,道:“我说过了,你没必要知道。”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三章 荒山遇险(3) 归老三笑道:“夫人不说,小人也猜得到,毕竟五宗叛徒、反贼唐棣的兄弟,陆小远这种大人物,我们还是有眼珠,能认出来的。” 璐瑶夫人将饭碗抛开,拔剑削向归老三,归老三挺刀抵挡,“嗤”一声响,钢刀被锋利的锐金短剑切断,总算归老三反应迅捷,及时后仰,才免了开肠破肚之祸,却吓得脸色发白。 三人大喝一声,跳起来拔刀在手,璐瑶夫人坐着不动,冷笑道:“凭你们三个不入流的家伙,也敢打我的主意?” 归老三神色稍定,将断刀丢在一旁,道:“我们确实挡不住夫人手里的神兵利器,不过这把短剑,能自动杀人么?” 璐瑶夫人笑了一声,忽然脸色大变,软软的倒在地上,有气无力的道:“怎....怎么回事?” 三人哈哈大笑,归老三脸上再也没有昨日的谦卑恭顺,取而代之的是得意与张狂,道:“夫人,我让你死个明白。昨天你爱吃的那几道菜,都被我们下了药。这药名叫阳毒散,又名后悔药。” 阳毒散具有强烈的致昏效果,其发作过程颇为奇特。它颜色很浅,气味也轻,很容易被人误食,进入人体却不会立刻发作,半个时辰之后,中者微觉燥热,这时若能察觉,及时用药解救,便可无恙,但若到一个时辰之后,燥热之感消失,再要化解,就很难了。 那尖脸汉子得意的道:“我们点的那香其实没毒,只不过会散发出比较怪异的气味,夫人进了帐篷,定会将大部分的注意力放在这怪味上,体内的燥热之感,反倒被忽略了,如此一来,就错过了解救的良机。” 璐瑶夫人听罢,叹了口气,道:“厉害,厉害,这么精妙的计策,不知是哪一位想出来的?” 另一个大头汉子笑道:“除了归三哥,普天之下,还有谁能想出这等妙计?” 璐瑶夫人盯着归老三看一会儿,道:“好,我认栽了。只是我跟你们素无瓜葛,你们为何要来暗算我?” 归老三指着陆小远,道:“这陆小远,乃是反贼唐棣的兄弟,擒获此人,无论在哪,都算得大功一件。我们要投别处,自然少不了这块升官发财的敲门砖。” 璐瑶夫人笑道:“原来如此,他对我百无一用,你们若是想要,开口说一声就好,何必费这么大的力气。” 归老三冷笑道:“夫人,昨天我问你在此有何贵干的时候,你说了实话,我们也不至于如此无礼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若放你回去,李家若要跟我们为难,天下就很难有我们哥仨的容身之地了。”说着从靴筒里拔出匕首,恶狠狠的走过去。 那尖脸汉子忙拦住他,笑道:“三哥,这女人艳名远播,想跟她弄一火的多了去了,一刀给杀了,实在是暴殄天物啊。” 大头汉子也道:“对,你瞧这她这一双长腿、圆润的屁股,一定美味无比,就算要杀,那也得先让咱哥仨销魂一把啊。” 归老三伸手托着下巴,打量着那具美女蛇般柔软的慵媚胴体,不由得心弛神摇,咽了口唾沫,道:“二位贤弟说的对,反正咱们得几天后才能走出苍龙山脉,干脆痛痛快快的玩上几天,做哥哥的也很久没碰女人了。” 忽然想起一事,笑道:“夫人还不知道吧?在一次私人宴会上,有人拿出一块你用过的手绢,当场拍卖,可卖出了五百八十两银子的高价呢。那些没拍到的个个眼睛喷火,就差掏枪自渎了。我们哥仨能够玩你几天,等于白赚了几十万两银子了。” 另外两人喉咙间发出野兽般的一声嚎叫,便欲扑上,归老三拉住他俩,骂道:“蠢货,急什么?” 大头汉子赔笑道:“三哥,这女人都任凭宰割了,咱们不上还等什么?难道非要等晚上?” 归老三道:“这里毕竟是野外,咱们仨都逍遥快活,万一有野兽或者妖族来偷袭怎么办?” 尖脸汉子道:“这里很少有野兽来,不用担心吧?要不让大头守着,咱俩先乐呵?” 大头怒道:“你怎么不守着?想让老子眼巴巴的看你拱白菜,做梦!” 归老三道:“别吵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先找个山洞,在外面布下陷阱机关,再收拾这女人不迟。” 璐瑶夫人听了三人的对话,又羞又急,她在跟男人的相处中,从来都是占据主动地位,往往一颦一笑,便将那些身居高位或是名气很大的男人撩拨的颠倒不已,如今却要被三个粗鲁的汉子霸王硬上弓,怎能不令她气恼? 她心情激动之下,药力在体内扩散加快,两眼翻白,竟晕了过去。 尖脸汉子瞥一眼陆小远,道:“三哥,这小子怎么办?” 归老三想了想,道:“把他拉上来,待会到了地方,捆好了就行。” 陆小远心下暗喜:只消脱离了这死灵沼泽,自己便可运气冲开禁锢,那时要对付这三个不入流的武人,就易如反掌了。两人将他拉上岸来,陆小远不敢耽搁,急忙凝聚意念,全神贯注的调动真气。 归老三望着两名同伴用钢丝、牛筋绞成的绳子捆住陆小远,忽然道:“这姓陆的曾跟心止、心澈两大高手比武,非但没被打死,还胜了两人,一定很不简单,单单一条绳子未必捆得住他。” 那尖脸汉子不屑的笑笑,道:“三哥,你未免太过谨慎了,就凭这小子也能打赢佛觉寺的心字辈和尚?他一定是使诈取胜的。便是神位高手,也崩不断咱这绳索,他乳臭未干,总不会达到地位境界吧?” 归老三道:“谨慎些没坏处。锁了他的琵琶骨。” 陆小远闻言一惊,若琵琶骨被穿透,其痛楚且不必说,十成真气只能发挥一两成,且手臂抬不起来,届时就算冲开禁锢,也敌不过这三人了。 见尖脸汉子和大头汉子寻找工具去了,他赶忙集中精神,希望在他们对自己下毒手之前冲开禁锢。 正文 第三百六十四章 荒山遇险(4) 只是运气冲脉,乃是最为艰难之事,不能稍有急促,否则走火入魔,下场更惨。片刻之后,一缕极为微弱的真气从气海中逸出,陆小远这一下当真惊喜异常:自己修为本就高深,只需有一丝真气松动,便能以此为引,成功冲脉。 当下平复心情,待神智一片澄明后,继续运转真气,那一缕金蝉真气在体内冲来撞去,不到一炷香时分,气海周围的经脉便解了大半。 却听得尖脸汉子道:“三哥,找来了。”陆小远睁开双眼,只见尖脸汉子和大头汉子各拿一根漆黑的铁树枝,弯弯的如同钩子,末端尖利。 归老三向陆小远阴森森的笑道:“陆少侠,这可多多得罪了。” 陆小远心中大急,忙道:“归大侠,你不必锁我的琵琶骨。我真气已经尽失,就算能活动,也不是你们三位的对手。锁我琵琶骨,免不了溅你们一身血,这又是何苦呢?” 归老三将信将疑的道:“你真气尽失了?” 陆小远道:“是啊,否则我怎会给这女人擒住?” 归老三哼了一声,道:“你说什么也没用,我是不会信的。” 那两人嘿嘿笑着走向陆小远,大头汉子笑道:“你放心好了,老子一次性成功,决不让你额外受罪。” 陆小远骂道:“呸,卑鄙无耻的狗贼,也不瞧瞧你这模样,头大身矮,不用问,一定是王八投胎转世来的!” 大头汉子大怒,喝道:“小杂种,你作死么?”走上前去,抬足在陆小远腰间狠狠踢了一脚。 陆小远闷哼一声,喝道:“有种的你再踢,不踢就是猪狗生出来的!” 大头汉子喝道:“老子踢死你!”一脚一脚的往陆小远腰间猛踢,一边踢一边大骂。 归老三见陆小远更无反抗之力,道:“大头,别把人踢死,一具死尸可不值钱。” 却听得一声长啸,砰的一声,大头汉子直飞出去,落入泥沼之中,双手乱舞,大呼救命。 归老三和尖脸汉子惊愕间,却见陆小远站起身来,哈哈一笑,道:“多谢相助。” 原来陆小远故意引诱大头汉子踢他,潜运真气,将腰间受到的攻势转移到气海附近,借此冲开了经脉。他学过帝会派的蓄手六式,虽然那是剑术,其承接、转移敌人攻势的原理却一样能用在内息搬运上。只是这汉子武功低微,陆小远借了十多脚的力道,才冲开经脉。 禁锢一除,真气便如决堤之洪般涌出,在体内浩浩荡荡的游走,顷刻间将其他部位的禁锢冲破。 归老三冲尖脸汉子怒了努嘴,道:“上。” 尖脸汉子大喝一声,挥刀劈来,陆小远体内热烘烘的,浑身充满力量,笑道:“小爷正好舒活舒活筋骨。”身形一转,轻而易举的避开,伸手在尖脸汉子背后轻轻一拍,笑道:“在这儿呢。” 尖脸汉子回身又是一刀,陆小远矮身避开,双臂探出,抓住对方的腰眼、脖子,将他举起后高高的扔了上去。 尖脸汉子吓得哇哇大叫。陆小远待他落下,举掌向上拍去,忽然一股不可控制的气劲顺着手阳明大肠经狂泻而出,砰的一声,金芒大盛,尖脸汉子再没发出半点声息,飞起数丈多高。 陆小远心下一惊,待要收敛真气,却已来不及了。金蝉真气分成数道,如同发疯的猛兽,在体内胡冲乱撞,根本不受他意念的引导。 他见尖脸汉子落下,伸掌向要接住,掌上真气却突然散的无影无踪,这一下没接住,尖脸汉子摔得血肉模糊。实则他早已被方才刚猛无匹的一掌给震死了。 陆小远无暇顾及尖脸汉子的死活,因为他内息不断膨胀,数道真气分分合合,现在已经是十多道真气在他各处经脉穴道中冲突盘旋,似要透体而出。真气流过之处,气血翻涌,如同煮沸的开水,陆小远时而燥热难当,时而彻骨生寒,简直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归老三见他突然发疯,暗暗惊骇,顾不得泥沼中的大头汉子,转身便跑,只听得轰的一声,他后背被一股炙热的气浪扫中,骨骼、内脏先是一阵剧痛,跟着如遭火炙,早已被祝融焚击中,扑倒在地,便即气绝。 陆小远释放完祝融焚,烈焰扫过,方圆二丈之内,地面漆黑,草木枯焦,但他的燥热之感并未随着火灵真气的释放而稍有减弱,反而愈加强烈,折磨的他双手按住脑袋,嘶声大叫起来。 他这时神智尚未全失,心中寻思:“怎么真气不受控制?错了,错了,我应该待在沼泽里,不出来的。”往沼泽中瞥一眼,望见了兀自挣扎的大头汉子,登时将怒气发到他身上,跃在半空,一掌猛轰过去。 砰的一声,泥花四溅,大头汉子尚不知怎么回事,便一命呜呼了。 陆小远嘶声狂吼,双掌乱舞,时而真气充沛,激荡的掌风将附近打的一片狼藉,时而出掌无力,击在树干上,反将手掌震得流血。过不一会儿,他双掌鲜血淋漓,却仍狂舞不休,似乎感知不到疼痛。 璐瑶夫人悠悠醒转,听得风声呼啸,见他状如疯魔,眼圈发黑,眼睛却闪着红光,叫道:“陆少侠,你冷静点!” 陆小远恍若不闻,将一颗合围大树拦腰打断。 璐瑶夫人心中大急:陆小远中了玄罗蜂的精神毒素,此毒极难消除,她将毒素连同真气一起封在气海中,岂知竟会给他冲开经脉。千万只玄罗蜂的毒素同时发作,对人精神上造成的狂乱可想而知。如此下去,他最终必定气竭而死。 璐瑶夫人弹出一根银针,射向他后脑的风府穴,但他此刻真气布满全身,并且不断朝外散发,身周三尺形成了金色透明气墙。银针距他一丈时,便受到金色劲风的影响,时左时右的偏移,射到气墙上,登时被弹飞。 他全力发功,过了一顿饭的功夫,真气便有衰竭之象,每一拳、每一掌的声势减弱不少,再过一会儿,气墙化为劲风,在他身周盘旋。 正文 第三百六十五章 难消美人恩(1) 璐瑶夫人又弹出一根银针,眼看银针突破劲风,即将射中,陆小远忽然侧头,避开银针,转过头来,两道阴冷的目光向着璐瑶夫人直逼过去。他这时处于全神戒备的状态,再细微的暗器也能及时感知到。 璐瑶夫人见他眼中凶光闪过,赶忙纵身躲开,陆小远扑空,按住一块巨石,一掌一掌的拍将过去,喝道:“敢偷袭我,我杀了你!”只打的石屑纷飞。 璐瑶夫人心道:“他已经神智混乱了。”见他掌上力道一掌弱过一掌,手掌早已血肉模糊,暗自叹道:“罢了,我欠你的,这便还你。”晃身近前,用银针刺向陆小远的昏睡穴。 还没刺中,陆小远一个肘锤击出,正中她的小腹,璐瑶夫人咬牙忍住,将银针刺进了风府穴。若非陆小远真气将竭,这一下早把她打死。 陆小远神智错乱,精神也正旺盛,一时间竟不昏迷,转身暴喝一声,双爪分从左右抓来。璐瑶夫人矮身,足尖轻旋,绕到陆小远背后,抱住了陆小远,柔声道:“陆少侠,你清醒一些,若还不收手,便性命难保了。” 陆小远反手一掌,打在她背上,璐瑶夫人胸口发甜,喷出一口鲜血,这一掌的力道比刚才的肘锤又轻多了。 璐瑶夫人的后背、肩头、手臂、腰间,接连受到他的拳掌攻击,全身火辣辣的疼,双臂却未敢稍松,不住地柔声安慰。过一会儿,她后背中拳,再也支持不住,软软的趴在陆小远背上。 陆小远后背一阵温软滑腻,狂暴之意大为减少,他一回身,璐瑶夫人的娇躯便落入他怀中,白玉般的双臂布满淤青,却仍环抱着。 陆小远鼻中嗅到诱人的香气,双手在怀中美人的身上轻轻抚摸。 璐瑶夫人身子一挺,两片湿热甜美的红唇凑到了陆小远唇上,陆小远登觉喉咙发干,小腹燃起一团热火,双臂一圈,将她狠狠的箍住。 两具身体紧紧相贴,几乎要融为一体,陆小远心底升起惬意与快感。他精神长期处于紧张状态,早已疲惫不堪,这么一放松,倦意涌上,朝后便倒。 璐瑶夫人被他抱着,一同倒在地上。少年虽然精疲力竭,她却仍能从他强健的手臂上感受到男性的力量,把头贴在少年结实的胸膛上,感受着半是青涩半是成熟的男子气息,璐瑶夫人心魂俱醉。 良久之后,陆小远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山洞中一张柔软的兽皮上,旁边烧着一堆木柴,火光将山洞照的亮堂堂的,已是晚间。璐瑶夫人斜倚在山壁上,沉睡未醒。 陆小远发疯时的细节虽然记不住了,却知是这女子舍身阻拦,自己才没气竭而死,对她的憎恶之情减少了许多。 他看到火堆旁的食物,这才感到饥饿,爬起身来,往那边走了两步,忽然双腿气力散尽,摔倒在地,忍不住叫了一声。 璐瑶夫人闻声醒来,连忙把他扶到兽皮上,柔声道:“你身体虚弱,短时间内恢复不得,需要什么我帮你。” 陆小远指指食物,璐瑶夫人取来递给他,陆小远吃着肉饼,道:“多谢你了。” 璐瑶夫人道:“谢我做什么,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你就不怕我救你是另有目的?” 陆小远道:“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活着总比死了的好。”看了看肉饼和食盒中的点心,问道:“这些是哪来的?” 璐瑶夫人道:“是归老三那三个混蛋箱子里的,他们解开你的禁锢,当真该死,不过给咱们送来不少物资,也算积了阴德。” 陆小远心想归老三他们不是真心要帮自己的,自己不知身中精神毒素,反而想方设法的引诱他们助自己冲脉,最后弄巧成拙,不禁微感愧疚。 璐瑶夫人看他神色,便知他所想,道:“也怪我没事先解释清楚。”转移话题,道:“你知道么,刚才我翻看他们的行李,发现钱老头的财产有一大半都落到他们手里了。” 陆小远先是一惊,想了想,道:“钱老头卑鄙无耻,人以类聚,他的手下自也不会对他忠诚,他人一死,这些人便惦记上钱家庄的财产了。” 璐瑶夫人道:“钱家庄四通八达,出入方便,再加上当晚火势只蔓延到一半,就被扑灭了,钱家的人分住各处,却都被烧的尸骨无存,只怕也是他们做的手脚。” 陆小远吃完肉饼,腹内充实,倦意又涌了上来,忍不住打个呵欠,笑道:“我真是该死,跟一位花朵般的夫人说着话,竟然还想睡觉。” 璐瑶夫人格格一笑,道:“你现在精力衰竭,早些休息吧。”站起身来,往火中添了些柴,检查一遍洞口的机关,在洞口旁边睡下。 次日,璐瑶夫人喂他吃完饭,捧着半只锅走来,道:“昨天你把碗碟和折叠桌椅都打坏了,只能用锅来喝药了。” 陆小远接过来一看,锅里是赤红如血的药汤,上面飘着几块煮的发白的灵芝,认得这是血头灵芝,固本培元,对于体虚之人富有奇效,价格自也高的吓人,莫说寻常百姓,便是衣食无忧的地方富豪,也连想都不敢想。 陆小远带着一些补气丹药,但那些丹药只是单纯的补充真气,他消耗真气过巨,早已真元大损,不是仅靠服食补气丹药就能恢复过来的。他喝下药汤,过了一会儿,脸上稍有血色,却仍四肢乏力。 璐瑶夫人见了,暗暗发愁。凭李家的财力,就算一日三餐都拿血头灵芝当饭吃也不成问题,但她随身却只带了一支,出于女子天性,美容美白的化妆品、化瘀消肿的高级药品倒是带了不少,否则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也不会在短短一日之间全部消失。 陆小远跟她说一会儿话,便又沉沉睡去,被叫醒时,已是正午了,吃过午饭,璐瑶夫人将那半只锅端来,陆小远嗅到一股清甜的香气,想要接过,璐瑶夫人道:“我来吧。”舀了一勺,送到他口边。 正文 第三百六十六章 难消美人恩(2) 陆小远吸入口中,感到香甜粘稠,问道:“蜂蜜?” 璐瑶夫人点点头,又舀了一勺。陆小远见她白如凝脂般的手背上有一块铜钱大小的红肿,隐隐透着紫黑色,道:“是玄罗蜂的蜂蜜?” 璐瑶夫人道:“是,快喝吧,蜂蜜能化解精神毒素。” 陆小远撩起她的衣袖,只见她洁白的手臂上分布着十多块红肿,再往她的胸口、玉颈打量,也有着数量不等的红肿,不由得心疼,道:“蜂类怕火,下次你先放火把它们烧死,再上前取蜜。” 璐瑶夫人道:“不成的,你中毒很深,需要大量的蜂蜜,附近就这一处玄罗蜂巢,把它们烧死,无异于杀鸡取卵。” 陆小远知道玄罗蜂凶猛异常,对于闯入领地的不速之客,往往毫不留情的攻击,她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妇,为了自己亲身涉险,与千万只野生的毒虫周旋,其间吃过的苦头,自是无法想象。 璐瑶夫人笑吟吟的道:“怎么耍起小孩子脾气了?喂你都不肯吃么?” 陆小远将蜂蜜吸入口中,忽然心中一动,凑到她玉手上,在红肿之处轻轻吻了一下。 璐瑶夫人如遭电击,惊呼一声,勺子落地,摔成碎片。她随即神色如常,嗔道:“你瞧,勺子没了,你还是端着锅来喝吧。” 陆小远也有些尴尬,强笑道:“我是为了你好啊,玄罗蜂的蜂蜜对蜂毒一定有很好的疗效,快抹匀了,不要浪费。” 璐瑶夫人白他一眼,道:“胡说八道。”掏出手绢,将蜂蜜连同他的口水擦去,沉吟片刻,从乌云发髻上取下一根玉簪,扯去簪头的珠子,簪身凹陷下去一块,正好可以当做勺子。 喂完蜂蜜,两人闲聊起来。他俩都是口舌便给的外向之人,说说笑笑,倒也不会沉闷。 这日下午,璐瑶夫人又要去蜂巢,陆小远叮嘱了几句,望着她走远,颇感无趣,便躺下闭目养神。 似睡非睡间,隐隐听得洞外有人说话,他立时清醒,凝神细听,只听一人道:“总镖头,这里有个山洞,先进去歇歇吧。” 另一个粗豪的声音道:“嗯,走的腿都软了,歇歇也好。”脚步声往这边过来。 璐瑶夫人在洞口布有机关,防范野兽来袭,陆小远不知来人身份,不愿让他们受伤,放声叫道:“喂,外面的兄台,洞口有机关,你们小心着。” 那两人惊呼一声,立时停在原地,粗豪的声音喝道:“是谁!” 陆小远叫道:“二位别紧张,我在洞里,洞口的机关是对付野兽的,你们别踩上。”他这么一喊,又有些头晕。 那两人走到洞外,只听得噼啪、嗖嗖声音响过,跟着是砰砰两声,又是轰的一声大响,一人道:“成了吧?” 那粗豪的声音道:“试试。”抓起一块木头,抛在洞口地上,不见有机关发动,道:“没事了。”两人这才迈步进洞。 还没相见,那粗豪的声音便不满的叫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听到有人来了,却不出来把机关撤掉?” 二人来到近前,双方相互打量,陆小远见为首的人身形矮胖,眼如铜铃,不由得一惊:此人正是天路镖局的张大路。另一人是个高瘦汉子,看模样当是他手下的镖师。 张大路见兽皮上躺的少年神色有些慌张,向高瘦汉子笑道:“你瞧这人胆子多小,俺只是说话声音大些,他便怕成这个样子。” 陆小远这才想起自己没戴面具,张大路没认出自己,心下安定,道:“实不相瞒,小弟来此处寻找毒魅石,不慎中了玄罗蜂的毒,短时间内动弹不得,所以没有及时出迎,兄台勿怪。” 张大路道:“原来如此,不怪不怪。”四下打量,见火堆旁有食物,道:“俺俩肚子饿了,吃你些东西。”不待陆小远答应,拿起食盒,没找到筷子,直接动手,抓盒里的炒饭来吃。那高瘦汉子则吃起烤肉来。 那炒饭是璐瑶夫人特意给陆小远烹饪的,使用佐料、火候都十分讲究,陆小远见张大路狼吞虎咽,吃的嗒嗒有声,暗暗摇头:“牛嚼牡丹,暴殄天物。” 忽然想道:“此人脾气火爆,曾受过璐瑶夫人的羞辱,待会双方相见,难免大动干戈。”一念及此,说道:“二位兄台,小弟有一事相求。” 张大路摸摸嘴上的油腻,道:“有话就说。” 陆小远道:“小弟行动不便,幸好洞中有存粮,才支持到今日,眼看食物告罄,想请二位兄台留下来照顾小弟。以后的一日三餐由二位负责,大小便么,有劳兄台搀扶,刚刚机关破坏,夜间还得让二位多费心了,不知二位可否答应?” 他这是以退为进,张大路好歹是个总镖头,岂能做服侍人的低三下四之事?他甩手离开,也就不会跟璐瑶夫人碰面了。 果然,那高瘦汉子怒道:“我们都是江湖上的成名英雄,你一个无名小辈,敢跟我们说这种话?” 陆小远心下暗喜,却听得张大路道:“祝老弟,咱们吃了这位小兄弟的东西,若丢下他不管,他岂不是要活活困死?就当做件好事吧。” 陆小远惊讶无比,没料到此人虽然粗鲁,却是个热心肠。话已出口,若再更改,不免徒惹怀疑,只得苦笑道:“小弟先谢过二位兄台了。” 那高瘦汉子打量陆小远一会儿,问道:“你是来寻找毒魅石的,看来也是武者,你是哪门哪派?还是武道世家?” 陆小远道:“小弟是晋州人士,住在观潮城。家父经商,颇有积蓄,请来一位绰号猛虎刀的师傅,教授小弟武技。” 高瘦汉子和张大路对视一眼,心想什么猛虎刀听都没听过,看来是不入流的角色,调教出的弟子当然也不足挂齿。 陆小远又道:“我看二位气质非凡,要么是帮会首领,要么便是大派的掌门长老了。” 张大路微微一笑,道:“俺是黔南天路镖局的总镖头,五路神丁张大路,这位是八爪神龙,祝海祝镖头。” 正文 第三百六十七章 难消美人恩(3) 陆小远故作惊喜,道:“小弟听师傅说起过,天路镖局是黔南一带说一不二的大势力,五路神丁张大路张总镖头,更是了不起的高手,险道十三轰下,不知击败了多少邪徒呢。” 张大路哈哈大笑,道:“算你小子识货,还知道俺的成名绝技,不易,不易啊。”他也自知名头不大,但认定那猛虎刀比自己更加不堪,在言语间推崇自己,也就很正常了。 陆小远又问道:“张总镖头千里迢迢来到晋州,想必是接了侯爷的招贤令,前来投奔的了?” 张大路身份卑微,并未接到招贤令,只是闻风而来,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 陆小远又道:“张总镖头不在旷天城,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张大路抓耳挠腮,倒是无言可答,好在祝海解围:“习武之人讲究拳不离手,侯爷和魏将军对总镖头倍加推崇,每天锦衣玉食的招待,总镖头怕养尊处优惯了功夫退步,便来这里活动活动。” 当日不肯合作、跟李家破脸的武者离开李府,虽然慑于李家之威,未曾揭发李家的不法行径,其实晋州的很多上层人物对此早有察觉,李家的非法生意早已成为众人心知肚明却不能说的秘密了,否则李沐清事先警告这群武者,岂不等于不打自招? 一来他做事缜密,交易过后从没遗下任何漏洞,二来李家是晋州的财政支柱,当此乱世,谁也不能自毁长城,因此魏文昇对当晚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张大路等人贪图重利,转投李家,又被李家逐出,晋州再也容不得他们,张大路只好返回黔南。 正说话间,璐瑶夫人的声音传了进来:“张总镖头,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竟能在此遇上你们三位。” 张大路向外望去,见洞口站的一人袅娜多姿,容貌娇艳,正是璐瑶夫人,先是有些意外,随即怒道:“臭娘们,你还敢跟老子见面?” 璐瑶夫人冷笑数声,道:“你们三个狗东西,有什么不敢见的?呦,这小子怎么还残了?” 陆小远一怔,随即想到她是怕张大路二人挟持自己,假装不识,于是故作惊愕的看看这个,望望那个,仿佛对眼前之事一无所知。 祝海陡然间见到一位光**人的美妇,先是一呆,随即喝道:“你便是李家的贱女人吧?你害得总镖头为晋州所不容,祝某岂能容你!”从袖子里抖出一根蛇形长剑,当胸刺了过去。 璐瑶夫人双臂下垂,双手拢在袖里,仿佛对即将到来的危机毫无察觉,待那蛇剑的剑尖距她胸口不到二尺时,长袖一挥,嗤的一声,剑尖断掉,向旁飞射。 祝海大为诧异,尚未回过神来,对方已经近身,锐金短剑在他胸口划了一道横杠,他挥掌抵挡,手掌被齐腕斩断,鲜血扑洒之中,短剑又在他划了一道竖痕,血如泉涌,祝海睁大双目,倒地气绝。 璐瑶夫人向后跃开,在短剑上轻轻一弹,血珠一颗颗地掉落,短剑又变成一泓明净的秋水。 祝海的剑术以诡异多变见长,敌人挡开他一剑,他的第二剑会从敌人意想不到的方位刺出,不料璐瑶夫人袖中藏刃,这一交锋便切断了他的兵器。 张大路又是惊骇又是恼怒,张大嘴巴,怔怔的望着祝海的尸首半天,才怒叫道:“臭婊子,老子要把你大卸八块,给祝镖头报仇!” 他一手持锤,一手持凿,锤凿交击,当的一声,一道闪电轰向璐瑶夫人,身子斜向前猛窜,伸足在左侧洞壁上一撑,身体转向的同时,锤凿再交,又一道闪电轰出,窜到右侧洞壁,如法炮制。 三道闪电连环而出,山洞为之一亮! 璐瑶夫人左右摇摆,避开两道,气凝短剑,与第三道闪电一交,虎口登时酸麻,短剑险些脱手。 这张大路虽然不入流,他这副开山凿却是南疆异兽巨吼猛犸的牙齿雕成,可称得上神器,使得险道十三轰威力倍增。 张大路右手凿缓缓下落,左手锤连划三个圈子,急向下坠,当一声响,一道雷柱在地面划着裂痕,冲向洞口。 璐瑶夫人深知这一击的力道更胜刚才,不敢抵挡,转身便逃。 张大路喝道:“臭婊子,别跑!”发足急追,刚奔到洞外,突然停步,痛呼一声,坐倒在地,急忙抬起左脚来看,靴底扎着三根银针,他从衣服上撕下布条,将右手裹厚,才去拔针。 银针入肉见血,上面沾的血却是紫黑色,显然银针有毒。 璐瑶夫人甚是警觉,刚回来时,听得洞中有说话声,又见洞口的机关陷阱均被破坏,心知来者不善,匆忙间来不及布置厉害的陷阱,便将十来根银针插在地上,并用树叶盖住,果然张大路中计。 她从容不迫的踱步而回,将剩余的银针收了,叹道:“张总镖头,怪只怪你运气不好,送上门来给我杀。” 张大路左腿顷刻间肿的有平时两倍粗细,并且半片身子无知无觉,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 璐瑶夫人刚把短剑举起,却听得陆小远叫道:“慢动手!” 陆小远道:“这位张总镖头虽然脾气火爆,却非歹人,请夫人饶他一命。” 璐瑶夫人皱眉道:“饶他不杀,岂不是养虎为患?” 陆小远道:“他鲁莽无谋,夫人要制服他,不过举手之劳。何况他刚才还答应要照顾我,冲这一点,我也不能见死不救。” 璐瑶夫人沉吟半晌,道:“好吧。”从乾坤袋中取出瓷瓶,倒出一枚黄色药丸,又从玉盒中取出一枚红丸,同时塞入张大路嘴里。 药丸顺着食道下去不久,张大路的左半边身子便能活动了,他知道璐瑶夫人既肯给自己解毒,必定留了后手,因此不敢再生异心,爬起来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 璐瑶夫人瞥他一眼,道:“算你乖觉。”取过盛满蜂蜜的半只锅来,道:“往后每天早午晚三次,都要送来这么多的玄罗蜂蜜,否则的话....”口唇微动,念起咒语来。 正文 第三百六十八章 管鲍之交(1) 张大路怪叫一声,跌倒在地,只见他双手捧腹,在地上滚来滚去,五官几乎要拧到了一起,发出野兽般的嘶吼,过不多时,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不住的滴落。 璐瑶夫人住口,道:“怎样?” 张大路牙齿格格打战,颤声道:“好厉害的蛊虫,这....这是噬心蛊么?” 璐瑶夫人冷笑一声,道:“你这等猪狗不如的东西,也配浪费我的噬心蛊?这叫霸王蛊,你住黔南,少不了跟南疆蛮人打交道,应该知道的。” 张大路道:“是,是,霸王入腹,穿肠烂骨。小人一定听话。” 璐瑶夫人道:“好了,你先退下吧,明日辰时,将蜂蜜准时送来。”张大路恭顺的离开了。 璐瑶夫人端着锅进洞,道:“幸好你没戴那张面具,否则被他认出来,难免多生事端。”舀起蜂蜜喂陆小远。 陆小远问道:“霸王蛊是什么东西,令他闻之色变?” 璐瑶夫人道:“那是南疆女子养的一种蛊虫,进入人体后,受到蛊主的催动,会将人的腑脏、血肉吃的干干净净,死者如同空空的布袋,只剩了一层皮。” 陆小远吐了吐舌头,道:“好厉害,看来我得防着你些,若不小心吃下肚去,那就糟糕透顶了。” 璐瑶夫人笑道:“你这么乖巧伶俐,我怎么舍得害你?”见他沉吟不语,问道:“你在想什么?” 陆小远叹道:“我真不知,你时而害我,时而对我很好,到底心里是怎么想的?” 璐瑶夫人认真的盯着他眼睛,问道:“你真的想知道?” 陆小远道:“是。” 璐瑶夫人将锅子放下,悠悠的道:“你用袁柳的身份投入晋州侯麾下,我并不知你是陆小远,所以多次设计害你,等你中毒昏迷,看到你的真面目,我才对你改变态度的。” 陆小远道:“那以前在冀州呢?你我无冤无仇,你不惜作践自己也要骗我,引诱我跟丁奢比武,又派那冰封万里把我打的半死不活,这又是为了什么?” 璐瑶夫人叹了口气,道:“你还记得峻极山上,你我初次相遇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 陆小远想了想,道:“那时候我跟几个公子哥打架,你把我们劝开了,又替我查看伤势,我…是了,我当时跟你调笑了两句,你恨我,便是为了这个?” 璐瑶夫人摇了摇头,道:“笨蛋,就算是玉洁冰清的圣女,也不会为了几句调笑言语而杀人的。当时,你跟我说完这些疯话,那姓苏的小丫头是不是转身走了?” 陆小远点了点头。 璐瑶夫人道:“那么你是不是追她去了?” 陆小远再次点头:“是啊,那又怎么。” 璐瑶夫人苦笑道:“我这人最忍受不了的,便是别的女人比我有魅力,别的男人肯为了我抛妻弃子,你却为了那小丫头对我不屑一顾,我当时心里真是恨极了,最恨的是那小丫头,其次便恨是你有眼无珠。” 她这时虽然跟陆小远化解了仇怨,提起这件往事,仍有淡淡的恨意。 陆小远实不意当初一个不经意的举动,竟引得二人之间发生这些恩怨纠葛,叹了口气,道:“丫头跟我共患过难,她在我心中,当然比你重要。”说到此处,想到至今仍无音信的苏婉灵,心中不禁难过。 璐瑶夫人一双美眸盯着他良久,道:“现在在你心里,是不是苏姑娘还是比我重要?” 陆小远沉吟半晌,点了点头。 璐瑶夫人道:“你能说实话,很不错了。”顿了顿,道:“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陆小远道:“说吧。” 璐瑶夫人道:“你为五宗所不容,他们说你暗害我的伯父心悟大师,所以要置你于死地,可你是否知道,我伯父是千真万确的死于你手?” 陆小远闻言一惊,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道:“你说什么,心悟和尚跟我素无仇怨,我为什么要杀他?” 璐瑶夫人道:“不是你要杀他,是他要杀你,只不过反被你杀了。” 陆小远连连摇头,道:“就算我现在神完气足,也绝非天位武者的对手。何况那时候我武功更低,怎么可能杀得了般若堂首座?” 璐瑶夫人道:“我是亲眼所见的,当时你中了屠鬼一刀,跑出没多远便晕倒在地,我伯父现身要杀你,你忽然睁开眼睛,体内爆发出血红气浪。那气浪委实强横,如同一片血海涌散开来,将我伯父的全力一掌挡下了。血红气浪消退之后,附近的树木全都枯死了。当时我在旁瞧着,都感到心惊。” 陆小远听着她的讲述,真如天方夜谭一般。 “而后你双目血红,大叫一声“我杀了你!”,纵身扑了上去,那一扑身法极快,我就看到红光一闪,下一幕,就是你的右掌按在我伯父的胸口上,我伯父嘴角涌出鲜血。而后你追他逃,我本想跟上查看究竟,但听到紫华真人跟卓沃打斗的声音,不敢逗留,便返身回寺了。” 陆小远听得一头雾水,道:“倘若是我六个月前在峻极山上便杀死心悟,佛觉寺说一个多月前,寺中僧人瞧见过重伤不治的心悟,又是怎么回事?借尸还魂么?” 璐瑶夫人沉思一会儿,也没理出个头绪,道:“也或许那时候你只是将他打成了重伤,毕竟是在峻极山上,他借助地利逃过一劫并不为奇。” 陆小远问道:“心悟为什么要杀我?他是一代高僧,总不能为了你的嫉恨之心而向我动手吧?” 璐瑶夫人道:“自然不是,你身怀佛觉寺的金蝉神功,虽然心观老和尚说你不会运气功法,修为无法增长,但事关重大,我伯父和心止和尚还是放心不下,暗中商议着要置你于死地,或是化掉你全部的真气。” 陆小远心中一凉:“是了,我回到圣琅派后,真气不断流散,师父去圣王城时调查过,那并非屠鬼做的手脚。如此看来,便是心悟和心止在暗中设计了。” 正文 第三百六十九章 管鲍之交(2) 璐瑶夫人又道:“可那时候你名气很大,走到哪里都受人关注,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你,并非易事。于是,我便向伯父提议,由我出面将你引到山中无人之处,再由伯父出手,一举击毙了你便是,往后发生的事,你都知道了。” 陆小远倒抽了一口凉气,当初气海受创、受尽苦楚的源头,终于是理清了,但他心中仍然存有疑惑:“若她所说属实,我体内爆发的血红气浪是从何而来?” 心念一转,想到自己曾三次发狂,第一次是在圣琅山下,拧下了匪首金涂罗的脑袋,第二次在天柱峰的树林中,重伤了道成等四名弟子,第三次在阡陌古道上,将摩诃萨的经幢削断。 难道杀死心悟,便是第四次狂暴的情形?在此之后,又为什么再也没有狂暴过?追杀心悟的过程,璐瑶夫人没有看到,紫华师伯倘若看见,是不会隐瞒的,那么在自己发狂的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五宗审判自己时,佛觉寺的小和尚说,一月前亲眼所见自己在山脚行凶杀人,也见到了尚存一息的心悟和尚,这又如何解释? 他越想越乱,忽然盯着璐瑶夫人,冷冷的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李家的人都是阴险毒辣之徒。心悟老秃枉为天下知名的高僧,竟作出杀人害命的卑鄙勾当,当日你在山间跟我做出的亲昵举动,是不是为了让丫头和我决裂,故意做给丫头看的?。” 璐瑶夫人低头咬着唇,如同做错事的孩子,轻声道:“是。我的手下在旁窥伺,你答应陪我散步时,他便去将苏姑娘引来了。” 陆小远惊怒不已,自己为正道武者所不容,有一大半要归咎于她,苏婉灵的离去,更是她一手策划,心中恨极了她,冷冷的道:“那么眼下夫人又在打什么主意?我已如同孤魂野鬼一般,再没什么可失去的了,夫人若仍恨我,只能一刀把我杀了。” 璐瑶夫人低声道:“我没有想害你。当日在冀州,你打赢丁奢后,通过那晚的独处,我发现你是真心对我的,自那时起,我就开始喜欢你了,从来没有男人像你一样体贴我,关心我....” 陆小远将她一把推开,大声道:“鬼话连篇!你滚,滚得越远越好!” 璐瑶夫人跌倒在地,呆了半晌,颤声道:“你体内毒素未解,我还不能走,等你身体痊愈了,无论要打我还是骂我,我都任你。” 陆小远苦于身体无力,哼了一声,转身躺下。 过了一会儿,一阵烤肉的香气传来,只听得璐瑶夫人轻声道:“陆少侠,先吃饭吧。”陆小远一声不吭,璐瑶夫人又叫了几次,轻轻推了推他肩头,柔声道:“你身体虚弱,不吃饭是不成的。” 陆小远腾地转过身来,从她手中抓过烤兔腿,狠狠地丢出洞去,大声道:“这是给人吃的吗?” 璐瑶夫人讷讷的无语,又去拿来点心,道:“吃这个吧。” 陆小远伸手掀翻,点心滚落,沾满泥土,怒道:“都是凉的,怎么吃?” 璐瑶夫人不知所措的望着他,陆小远冷冷道:“我要吃鹿肉,快去弄来。” 璐瑶夫人低低的应了一声,道:“好。”转身来到洞外,叫道:“张大路。” 没过一会儿,张大路跑来,恭恭敬敬的道:“夫人有何吩咐?” 璐瑶夫人用平常的语气说道:“去打一头鹿来。” 张大路一怔,为难的道:“夫人,现在夜已深了,不好找啊,不如明天,小人一定带过来。” 璐瑶夫人冷笑一声,道:“你不愿去算了,那就肚痛一晚吧。” 张大路吓了一跳,忙道:“是,是。”正要走开,却听得陆小远的声音传来:“张大路,你别去,让她去。” 璐瑶夫人知道他在故意刁难自己,咬唇不语,过了半晌,往山林中走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小远从睡梦中被人叫醒,璐瑶夫人不知何时回来,将鹿肉烤好,送至面前。陆小远怒道:“你这人真是有病,我都睡着了,你把我叫起来干么?” 璐瑶夫人道:“我.....是你说要吃鹿肉的。” 陆小远道:“是啊,那你出去多久了?” 璐瑶夫人道:“两个时辰。” 陆小远上下打量,见她风尘仆仆,衣衫各处破了口子,小腿也有多处划伤,便知她此番出行甚是辛苦,微觉解气,道:“这时都快午夜了,还吃什么饭?明天再说。”不再理她,翻身睡下。 往后的数日里,陆小远想尽法子刁难她,也亏了她机警多智,虽然大费周折,却总能将陆小远交代的任务完成。张大路每日送来三次蜂蜜,陆小远接连服食,体内毒素已经所剩无几,只是身体恢复的比较慢,稍微运转真气,头便发昏。 苍龙山脉之中物产丰富,但那些富有大补之效的珍稀灵药得往深处才能找到,璐瑶夫人和张大路武功低微,不敢再往深了去,每日只是将红蓝草、碧鳞蛇内丹等疗效甚微的东西给陆小远服下。 这日,陆小远正在洞外散步,忽听得一声女子的尖叫,循声望去,只见璐瑶夫人快步往这边奔来,神色慌张,她身后跟着三只矫健的身影,一跳一跳的追赶。 她曾多次遇见凶猛的野兽、魔兽,每次都能成功逃脱,或是反杀对方,似这般慌张失措,陆小远还是头一次见到。 璐瑶夫人奔到近前,叫道:“陆少侠救命。” 陆小远这才发现追赶她的是三只魔猿人。罗刹猿猴在灵力充沛之处居住久了,吸纳大量的灵气,便会幻化成人形,称为魔猿人,已是半妖半兽之体。此兽性淫,且狡诈凶狠,尤对人族美女垂涎,女性武者谈之色变,对其畏惧之情更胜虎狼。 只是这种魔兽居住在深山老林,不会主动骚扰人族密集的村甸城镇,是以人族武者不愿费力诛杀。 这三头魔猿人全身覆盖黑毛,双臂过膝,两腿弯曲,脸型却跟人族十分接近,咧嘴一笑,露出惨白的牙齿,看来年深日久,灵性颇高。 正文 第三百七十章 管鲍之交(3) 璐瑶夫人将求救的目光投向陆小远,陆小远冷笑一声,闪在一旁。 刚才在一路上,璐瑶夫人又是设计陷阱,又是施展计谋,却总摆脱不掉它们,这时三头魔猿人见这美艳的女人无路可逃,兴奋地吱吱叫着,缓步逼了过去。 璐瑶夫人被逼入山洞,魔猿人双目淫光大炽,怪叫一声,扑向洞中,接近洞口时,却听得嗖嗖嗖声响,数十支银针洒落,如下一阵急雨。 中间的魔猿人一个后空翻,退开一丈多远,另外两头魔猿人分向左右跳跃躲开,便听得轰隆隆声响,两块巨石沿着山体滚落,压向两兽。 两兽“吱”的一声尖叫,发足便奔,还是晚了一步,被巨石擦中后背,巨石的势道何等猛恶,两兽立时扑倒在地。 这陷阱被破坏之后,璐瑶夫人又重新安置,果然派上用场,见三头魔猿人手慌脚乱,纵身窜出,锐金短剑化作一条冷光,射向居中的魔猿人。 那魔猿人慌乱之中低头闪避,头皮被短剑削下一片,鲜血横流,璐瑶夫人第二剑刺到时,那魔猿人便躲开了,一人一兽斗不数合,那两只魔猿人扑将上来,分抓璐瑶夫人双腿。 璐瑶夫人急忙跃起,两截裤腿被扯落,露出白生生的小腿来,日光照耀下,散发着圣洁的光泽,三兽见了,情绪更加亢奋,朝她接连不停的抓去。 璐瑶夫人竭力躲闪,连呼救命,每每那毛茸茸的爪子都是擦身而过,情势危急。 陆小远在旁观看,好几次要上前相助,但想到她的阴毒行径,又硬生生的停住脚步。 过了十多个回合,一头魔猿人跃在半空,伸爪捞向璐瑶夫人的肩头,璐瑶夫人挥剑将其逼开,另外两猿就地一滚,贴近身来,各抓一条大腿,猛力前拽,璐瑶夫人惊呼一声,仰天摔倒。 她未及起身,手腕一紧,锐金短剑被夺了去,跟着另一头魔猿人抓住她双肩,三兽将她抬起,得意的怪笑着,原地打起转来。 璐瑶夫人被晃的七荤八素,烦闷欲呕,待三兽停下,她早已失去反抗之力,软软的任由三兽往洞中抬去。 一头魔猿人冲着陆小远龇牙咧嘴的尖叫一声,似在警告陆小远不要坏它们的事。 入洞片刻,璐瑶夫人的惨呼声便传了出来,陆小远心道:“此女虽然恶毒,我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妖邪**欺凌而不管不顾,岂是男子汉所为?”当下更不迟疑,纵身入洞,一掌劈出。 那三头魔猿人再是厉害,终究跟地位高手的实力相差远甚,一头魔猿人后背中掌,闷哼一声,扑倒在地,便即气绝。 另外两猿见这少年如此厉害,暗自惊骇,怪吼一声,挥爪攻上。 陆小远这一掌用上了十成力道,收掌后便有些头晕,心知自己尚未完全恢复,持久战于己不利,于是倒退五尺,双臂盘旋,金色气劲呼的涌出,将山洞灌满,跟着双掌一推,气劲以排山倒海之势压向两猿。 两猿避无可避,被气劲击中,啪的一声,倒飞出去,撞在山壁上,化为两滩肉泥。 陆小远四肢发软,坐倒在地,呼呼地喘着粗气,半晌才歇过来,见璐瑶夫人一动不动的蜷缩在兽皮上,雪白的胴体露出大半,走过去柔声道:“没事了,它们都死了。” 璐瑶夫人却目光呆滞,一言不发,陆小远见她下身的亵裤完好,便知她未遭凌辱,奇道:“你怎么了?” 连问数句,璐瑶夫人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入陆小远怀中,对他又打又掐:“人家把你当成皇帝一样照料,恨不能把心都挖出来给你看,你却任由这些畜生欺辱人家,你好狠的心,呜.....” 陆小远抱着她香软的胴体,见她腿上、臂上、肩上伤痕甚多,知道是自己这几天故意刁难,她为满足自己所致,又想到她身份极高,对待别的男人都是虚与委蛇,却在自己面前低三下四,甘为奴仆。一念及此,虽然对她恨意未消,内心深处却有些心疼。 璐瑶夫人拾起地上一颗莲花状的果实,哽咽着道:“我只想让你早些复元,你说,我该怎样做你才能原谅我?我该怎样做啊?” 陆小远认出这是佛座红莲,生在山脉深处的火怒天树之上,虽然神效非凡,却因天树极高,树干上有各种凶猛猿类居住,很少有人能采到。料想那三只魔猿人居住在深山的火怒天树上,才会持有此物,她为了自己早日康复,不惜涉险抢夺。 陆小远感到一阵温暖,伸臂抱住了她,手掌在她光滑的背上轻拍,以示安慰。 璐瑶夫人涕泗横流,呜咽道:“没良心的东西,我被它们折磨死了岂不是好?呜...省的在你面前晃来晃去,招你的讨厌。”十根手指在陆小远背上深陷下去。 爱惜、怜悯、鄙夷、痛恨,种种情绪在陆小远心头交错混合,化作无形的火焰,直冲上脑门,陆小远恶狠狠的将怀中女子按在兽皮上,咬牙切齿的道:“贱人,你害得我好苦,我跟你拼了!”扯掉她破烂的衣衫,那浑圆洁白的双峰高高耸立,似在对他发出召唤,陆小远一声怪吼,将头深深埋了进去。 璐瑶夫人嘤咛一声,伸臂揽住少年的脑袋,渐渐地小腹有一股热火升起,将整具身子烧的滚烫,柔软的腰肢不自觉的扭动起来,像极了一条美人蛇。 这对火热的男女意乱情迷,他们拥抱着,交缠着,激吻着,做起了最原始的举动....洞外,阳光明媚。 过了好长时间,洞中的声响终于停止,褶皱的兽皮缩在壁角,食盒、烤架满地乱滚,脏兮兮的地上,躺着两具年轻的身体,汗水顺着肌肤流落,混入尘土。 妩媚的少妇翻身靠到少年身上,白玉雕成的食指在坚实的胸膛上轻轻画着圈,娇声道:“陆少侠,这下你可以原谅我了吧?” 陆小远捧起她的脸,认真的道:“你发誓,以后绝不再存害我之心,我便原谅你了。”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一章 篝火夜话(1) 璐瑶夫人笑道:“我说了你就信么?” 陆小远道:“对,我信你最后一次,你若依然骗我,咱们就再无半分关系了。” 璐瑶夫人掏出丝帕,仔细的擦着他脖子、脸上、身上的汗珠,道:“你若再上我一次当,性命就保不住了。” 陆小远道:“真要如此,我也认了。” 璐瑶夫人盯着他看了半晌,道:“你这人真傻。”将衣服盖到他身上,道:“你还记得我在冀州起的誓么?自那时起,我若存有半分害你之心,便教我永世为娼,不得好死。” 陆小远经她一提,想起当初在冀州,她勾结丁奢陷害自己的阴谋败露,自己和她决裂时,她确实起过这样一个誓,为时已久,难为她记得这么清楚。 璐瑶夫人道:“之前我不知你的真实身份,对你所做的一切不能算数。我今天还是发一样的誓,往日恩怨,你能一笔勾销吗?” 陆小远道:“当然。” 一股久违的幸福涌上心头,璐瑶夫人抿嘴一笑,倚在少年怀中,安静的享受着温馨与甜蜜。 陆小远服食了佛座红莲,打坐运气之后,果然精神抖擞,他到洞外练了一套通天掌法,每一掌都携带劲风,将周围树木吹得簌簌作响,打完后却不觉神亏体乏。 他兴致高涨,捡起一根树枝,练起剑术来。将圣琅派的剑术练了一通,转练帝会派的蓄手六式,使到一招“幽壑潜蛟”时,真气凝而不发,啪的一声,树枝因承受不住真气而断为两截。 璐瑶夫人笑道:“接剑。”将一把又长又阔的剑抛了过去。 陆小远接过,见正是自己的青铜剑,微微一笑,长剑倏的刺出,使动开来,青光飒飒,剑气逐渐扩散,使他如同置身于浪涛之中。 张大路恰好端着半锅玄罗蜂蜜回来,在旁饶有兴致的观看,看到妙处,便大声喝彩。 陆小远兴之所至,将各种剑术翻来覆去的演了好多遍,收剑之后,才发觉真气垂尽,头上、背上、脖子上全是汗珠。 璐瑶夫人走上前来,掏出手帕给他仔仔细细的擦汗,如同贤惠的妻子在服侍丈夫,笑道:“真是少年心性,刚恢复好就乱疯胡闹,再要损坏身子,又像条软虫一样没精打采了。” 陆小远抓住她手,笑道:“这算什么,我还能跟你这匹大白马夜战十次呢。” 璐瑶夫人急忙甩脱,用目光示意一下张大路,嗔道:“胡说。” 陆小远向张大路道:“张总镖头,这些日子多承你的照顾,小弟已经完全康复了,待会夫人给你解了毒,明日咱们便各奔东西了。” 张大路忙道:“能服侍二位也是俺的福气,夫人若肯饶小人一命,小人此生此世,不敢忘却大恩。” 璐瑶夫人笑道:“你爱忘不忘,谁用你天天记着了?快去烧饭吧。” 陆小远道:“这些天都是你们照顾我,今晚我烧饭给你们吃,等着。”他负责烤肉,璐瑶夫人蒸炒菜肴,归老三他们带的物资,也即将告罄。 三人围着火堆而坐,张大路咬一口獐腿的肉,烫的合不拢嘴,朝陆小远连伸大拇指,赞道:“陆少侠好....好手艺,这...比皇宫御厨做的...哎呦!”不小心将滚烫的烤肉咽下肚去,腹内一阵灼痛。 陆小远笑道:“又吹牛皮了,就你还吃过御厨做的菜呢?”二人望着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慌张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 吃着饭,陆小远道:“张兄,你是走南闯北的人,一定遇见过很多奇闻异事,左右无事,讲一些来听听。” 张大路道:“行,少侠想听,俺随便说一个。”思索片刻,道:“三年前,俺保了黔南大龙商行的一支镖,押送到苏州剑城,途径闽西时,误了住店的时辰,只好在碧落山中歇宿。碧落山又叫鬼山,里头的怨灵邪祟很多,那时是夏天,闽西炎热无比,可一进山,气温立刻凉了下来,那凉意也不寻常,阴森森的,似要钻到骨头缝里。”说到此处,他声音逐渐阴沉,脸上的神色也严肃起来,称得上绘声绘色,两名听众很容易联想到当时的情形。 “史二那小子眼尖,发现了山坳里一座破落的道观,我们进了大殿才发现里面已经有了几拨人,都是行路的客商、游侠。大家都是出门在外之人,相互打个招呼,也就熟了,吃饭时聚在一起,边聊边吃,倒也快活。” “有个汉子尿急,到外面解手去了,我们谁也没放在心上,可过了好长时间也没回来,他的两个同伴便出去寻找,结果也是有去无回。我们觉得蹊跷,商议该怎么办时,一个算命道士站了出来,说他精通茅山道法,可以出去查看,遇着鬼怪顺手也就除掉了。” 陆小远和璐瑶夫人相视而笑,心想这般口吐大言之人,往往没什么真本事。 “过了一会儿,他倒是回来了,却是被吓回来的,刚进大殿就站不住了,什么屎啊尿啊的都被吓出来了,我们还没来得及问话,就听到院里有阴笑的声音,出去一看,你们猜,那是怎么回事?” 陆小远道:“是遇见邪灵鬼怪了?” 张大路道:“对,是一只女鬼,两只眼睛都是白的,浑身沾满鲜血,神色十分惨厉。” 璐瑶夫人道:“深山老林遇见邪灵作祟,那没什么稀罕的,你们人多势众,又有不少武者,还对付不了一个女鬼?” 张大路道:“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当时有四五个武人冲了出去,可那女鬼异常厉害,没等这些人近身,她张口喷出一大片黑雾,将那些人迷昏了,又有三个人出动,也被黑雾迷倒。这么一来,我们都吓的腿软,不敢再上,只道必死无疑了。” 陆小远道:“然后呢?” 张大路道:“慌乱之中,一个书生绊倒在地,那女鬼朝着他扑了过去,要在他脑袋上抓出十个孔洞来,忽然那书生身后出现一面八卦,射出金光,将那女鬼击飞出去。” 正文 第三百七十二章 篝火夜话(2) “那金光很是厉害,女鬼半天也没爬起来,我们众人赶紧关上大门,插好门栓,又搬来石墩、香炉顶住,可这样未必就安全了,想要制服女鬼,还得从那书生身上着手。那书生却一问三不知,自己死里逃生,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有人把他的书篓打开,你们猜,里面有什么?” 陆小远道:“书生的书篓里,自然是笔墨书卷了。” 张大路道:“笔墨书卷自然是有的,除此之外,还有一卷画轴,展开来看,原来是猛虎下山图,边角处盖着各种图章,看样子是经年的古物。” “我们纷纷猜测,那算命道士却知道原因,说这副猛虎下山图乃是高人绘制,又有道家羽士的符文印在上面,是以能克制女鬼。我们开始不信,道士拿着它走到门口,刚一开门,女鬼扑了上来,画卷果然放出金光,将女鬼再度击飞。” 陆小远道:“既然画卷能克制女鬼,你们借着画卷的掩护,逃离便是了。” 张大路摇摇头,道:“我们人多,画卷护不过来,那女鬼既肯现身,外面一定布置了厉害的陷阱。大殿有门有窗,又很宽敞,难以抵挡,我们便躲进了殿旁的茅房。那茅房借着大殿的墙壁建成,甚是牢固,又仅一扇小门,倒很安全。我们把猛虎图挂在门口,放心了许多。” 陆小远笑道:“安全倒是安全,就是有些香气怡人。” 张大路笑了笑,道:“若能保命,便是让我们钻进粪里,也绝无二话。那女鬼却另有办法,她藏到神幔之后,把阴风不住地吹向猛虎图,那图本就老朽,被她吹了一阵,便支离破碎,我们提心吊胆,真怕它下一刻破掉。” “紧要关头,一个莽汉抢出去夺了一片屏风来,挡在门口,护住了图,女鬼扑上来要抓碎屏风,莽汉把屏风往旁边一推,猛虎图放出金光,又将那女鬼震飞。女鬼又攻了几次,非但不成功,还险些被金光击的魂飞魄散,便不敢硬上,躲在一旁,跟我们对峙着。” “这一夜谁也没睡好,眼看大殿中多了亮光,天快明了,我们才长出了一口气,等到天亮,女鬼力量衰弱,就不是我们的对手了。” “女鬼也明白这点,突然厉声尖啸,纵身扑了上来,我们撤掉屏风,猛虎图的金光将她击退,却也被她一口阴风吹的更加破碎,女鬼发疯般的往上冲了几次,那猛虎图终于支持不住,化作片片碎纸,飘落下来。我们面面相觑,心想这下可死定了,谁知那女鬼跪在地上哀嚎不止,化作一阵黑烟,飘散在空中。” 陆小远道:“她承受不住金光的多次照射,最终灰飞烟灭了。” 张大路道:“我们都没反应过来,直到阳光透进殿中,才想到自己死里逃生,心里那份激动就不必提了,有好几人欢呼雀跃,脑袋撞在顶梁上,撞出了好大的包。往外走的时候,一个中年男子突然在门口大叫起来,我们回头一看,那女鬼竟然又出现了!她倒挂在墙上,惨白流血的脸跟男子相对,两张脸几乎贴到一起。” 璐瑶夫人道:“那女鬼故意装死.....装的魂飞魄散,引诱你们出来,但天已大亮,形势对她极为不利,她不会不知,为什么还要进攻?” 张大路道:“夫人说的是,那书生怯怯的说了一句:她敌不过咱们了吧?我们想想也是,几名武者正要攻上,那中年男子却跪倒在女鬼面前,连连磕头,磕的头破血流,又连抽自己耳光,声称自己该死。这么一来,我们不明所以,便都停住了攻势。男子将双颊抽的高高肿起,这才住手,哭诉起来。” 陆小远道:“他哭诉的什么?” 张大路叹了口气,神色显得有些鄙夷,道:“原来这女鬼生前是个独居在闽州荒山中的寡妇,数年之前,这中年男子也是贪图行程,错过旅店,请求寡妇收留。寡妇本想孀居之人收留男子多有不便,但这家伙苦苦哀求,她又知山中很不太平,便答应了。 “谁知这家伙人面兽心,见寡妇颇有姿色,先是出言撩拨,被寡妇严词拒绝后,更是恃强将寡妇奸污,次日,他拍拍屁股走了,寡妇难以承受这种羞辱,撞墙而死。” 陆小远一拍大腿,怒道:“这恶贼行同禽兽,欺凌孤女,应该把他千刀万剐!” 张大路道:“谁说不是呢?那家伙说完这番话,就有几个脾气暴躁的武者要把他大卸八块,走到他面前,却发现他早就气绝而亡,奶奶的,真是便宜他了。” 陆小远道:“那女鬼呢?” 张大路道:“那女鬼早已被金光重创,遇见阳光,伤势加重,那家伙一死,她也魂飞魄散了。先前中她黑雾的人,倒是陆续都醒了,唉,她本就是冲着那家伙一人来的,从没存过害人之心。” 三人谁也没说话,心想那女鬼生前惨遭迫害,死后化为怨灵复仇,却又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可谓不幸之极,那男子做下禽兽恶行,反倒一死了之,可说是老天不开眼了。 璐瑶夫人淡淡道:“那女鬼以死明志,死后又不畏万难的报仇,可称得上贞洁烈妇了。”言语间难藏羡慕之意。 陆小远知道她是想起了自己的过往,鄂州侯将她玷污后,以李家和她个人名声为要挟,令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能忍辱含垢的活着,后来更是将她送给各位大人物玩弄,反倒不及这寡妇一死了之,干干净净。 见她神色中既有遗憾、痛心,又有悔恨、自嘲,脸蛋惨白,长长的睫毛微颤,陆小远伸手握住她柔软的手,道:“造化弄人,并非你的错,你何必徒然伤心。往事已矣,把未来的日子过好,也算不枉了。” 璐瑶夫人靠到他肩头,心情渐渐平复。 陆小远道:“张兄,你住处临近南疆,对南疆巫术一定了解不少,说个巫术的故事吧。”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三章 篝火夜话(3) 陆小远道:“张兄,你住处临近南疆,对南疆巫术一定了解不少,说个巫术的故事吧。” 张大路道:“那俺再讲一个祈祷婆婆的故事。祈祷婆婆在南疆很是常见,多用作装饰,最简单的制作方法是用白绢布裹住球状物体,简单的包扎后,在圆球上绘出人脸,就算成了,而巫师用来施法的祈祷婆婆,制作方法就各有不同了。” “在南疆,有个做小本生意的男人娶了个跛脚女子为妻,这跛脚女子就懂得一些祈祷婆婆的巫术,她有一只爱如性命的祈祷婆婆,无时无刻不带在身上。有一天,男人做生意时,当地恶霸敲诈勒索,他拒不给钱,被恶霸打了一顿,生意也被砸了。” “他非常生气,回家后向妻子说了这件事,并请求妻子用巫术暗害那恶霸,妻子起先不同意,后来架不住他的反复劝说,只好答应。不过她只能帮这人做一只祈祷婆婆,报复恶霸的事要这人自己完成,而制作祈祷婆婆的一件重要原料,便是这人的脚踝骨。” 陆小远吃了一惊,道:“这女子跛足,原来是挖去脚踝骨制作祈祷婆婆了,果然邪门。” 张大路道:“施法所用的祈祷婆婆,必须得是自己骨头做成的,法术才能成功。那个男人性情偏激,当时二话没说,便挖下了踝骨,让妻子做成了祈祷婆婆。妻子教给他几句咒语和图形,说只要他在香案上划好图形,念动咒语,并将一滴鲜血滴在祈祷婆婆上,祈祷婆婆便会完成主人所求之事。” 陆小远道:“这法子当真灵验?” 张大路道:“那男子当晚便照做了,第二日,果如他所祈祷的,那恶霸的尸体在大街上被人发现,身上被割了数不清的伤口,鲜血早已流干,死状极其恐怖。” 陆小远心道:“这男人虽然受恶霸欺辱在先,报复的手段却未免太过残忍了,看来他也并非善类。” “男子大为高兴,心想祈祷婆婆能实现任何愿望,那自己飞黄腾达,岂不指日可待?接下来,他不断的向祈祷婆婆许愿,开始是保佑自己赚钱,或是来大客户跟自己合作,后来索性把别人家的钱搬到自己这里,甚至杀死生意上的强劲对手。很快,他就成了族中最有威望的人之一。” “可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不知何时变得虚弱了,而且精神恍惚,健忘多梦。他的妻子说,祈祷婆婆巫术使用多了对自身有害,劝他收手,但他正谋划着当族长,如何肯收手?他振振有词的说,每次施法只是损失一滴血,对自身的危害微乎其微,依旧我行我所。” “他如愿当上族长,却在接任仪式上昏了过去,卧病在床一个多月,整日昏昏沉沉的,直发虚汗,口中则不停地念叨着“祈祷婆婆”四个字。” 陆小远道:“这人是报应到头了?” 张大路道:“当时,族人们都以为他快要死了,几个重要人物暗里已经开始争夺族长候选人的位置了,岂知一个月后,他却恢复了正常,神采奕奕的主持族中事务。” 陆小远和璐瑶夫人都感奇怪,问道:“这是为何?” 张大路道:“他的妻子并未留在他身边,而是离开本族,找了个僻静的地方隐居起来了。直到数十年后,才白发苍苍的返回族中,那时男子早已去世,健在的故人问她为什么这么做,她说,男子卧病在床一个月后,以全新面貌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已经不是男子本人了,他的身体早已被祈祷婆婆占据了,这些年来发号施令、享尽威风的,其实是丈夫的祈祷婆婆。” 陆小远和璐瑶夫人都知摄魂功法练到化境,可以神识离体,转入别的躯壳,毕竟没亲眼所见,听了张大路的话,均感匪夷所思。 “用祈祷婆婆施法时,滴落的鲜血,实际上也是将自己的灵魂往外送。换体成功的祈祷婆婆,实力很是恐怖,无人能加禁制,因此那跛足女子看破真相,却不敢说出来,而是选择了明哲保身。” 陆小远听罢,叹道:“多行不义必自毙,根本没有无敌的仙术,恃术行凶者,总要遭到报应的。” 张大路道:“不错,南疆巫术种类繁多,什么诅咒、蛊术、换体,五花八门,它们的效果听上去也很有诱惑力,但真正精通此道的人,却不会随便使用,因为他们知道,每用一次,都是在损耗阴德,随意使用,更是不得好死。” 璐瑶夫人忽然冷笑一声,张大路见她目露凶光,这才醒悟,忙道:“小人胡说八道,夫人见谅。唉,你这嘴啊,真是该死,该死。”说着连抽自己两个耳光。 璐瑶夫人淡淡道:“你不必如此。”见时候不早了,道:“休息吧。” 张大路放下心来,道声告辞,往自己住处走去。 二人进洞,陆小远一把抱住璐瑶夫人,伸嘴往她脸上吻去,璐瑶夫人笑道:“急着投胎么?” 陆小远笑道:“投胎打什么紧?要是天天能睡你,给个皇帝也不换。”他对璐瑶夫人的情感很是复杂,但不得不说,璐瑶夫人丰腴性感的胴体对于他这种血气方刚的少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尝过其销魂滋味后,陆小远自是欲罢不能。 璐瑶夫人打掉他乱动的手,道:“我先往洞口布下机关。” 陆小远在她雪颈上吻着,道:“我已完全恢复,哪个不知死活的野兽敢来,我把它打成肉饼。”右手在她腰间捏了一把。 璐瑶夫人挣开,在他脑门上戳了一下,道:“待会你发起疯来,就只会把力气往人家身上使,哪还顾得了野兽?” 过了良久,她才返回,见陆小远早已“赤诚相待”,故作歉意的道:“啊呦,对不住了,我今天不方便。” “啊?”陆小远一阵失望,他在这种事上没什么经验,不知如何才好,抓耳挠腮半天,才道:“那就睡吧。” 正文 第三百七十四章 重回世俗(1) 璐瑶夫人望着他心有不甘,却无计可施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笑。 陆小远起疑,问道:“你不是在耍我吧?” 璐瑶夫人笑道:“我便是耍你了,怎样?” 陆小远叫道:“好啊,你敢耍我,那就别怪小爷不客气!”说着站起身来,要扯她的衣服。 璐瑶夫人斜身避开,后退两步,似笑非笑的道:“干么,你要霸王硬上弓么?” 陆小远央道:“好姐姐,你就别逗我了,快切入正题吧。” 璐瑶夫人轻哼一声,道:“什么好姐姐,先叫我一声姨娘。” 陆小远道:“你比我大不了十岁,就要做我姨娘,那不是把你显老了吗?” 璐瑶夫人笑道:“你想的倒是周到,不叫算了,我要休息了。” 陆小远忙道:“别,我叫便是。”顿了顿,轻声叫道:“姨娘。” 璐瑶夫人故作没听清楚:“什么,绵羊?” 陆小远只好大声道:“姨娘,姨娘。” 璐瑶夫人这才满意,笑道:“好外甥,真是姨娘的好外甥。” 陆小远道:“这下可以了吧?” 璐瑶夫人叹道:“这几天四处奔波,我的腿都酸了。”坐到兽皮上,右腿搭在左腿上,轻轻颤抖着。 陆小远道:“我来帮....按摩。”说着在璐瑶夫人面前半跪半坐,将一条白皙的小腿揽入怀中,从下往上按捏起来。 璐瑶夫人躺倒,一会儿让他加力,一会让他放轻力道,很是享受这种随意支配人的感觉。她如此戏弄陆小远,一个原因是之前被陆小远当成奴仆般呼来喝去,有心报复,另一原因是她久在男人丛中厮混,熟知男人的心理,要趁此机会折服陆小远,让他拜倒在自己的裙下。 享受够了,见少年仍在专心的按摩,璐瑶夫人伸足一勾,将陆小远勾到自己身上,媚笑道:“好外甥真是孝顺,你说,姨娘该如何奖励你呢?” 陆小远望着身下风情万种的少妇,呼吸开始粗重,哑声道:“姨娘的身体,就是对甥儿最高的奖励了。” 一夜春宵,次日清晨,陆小远醒来,璐瑶夫人早已在洞外备好早餐,他迟迟不见张大路到来,道:“张大路不会睡得太死,被狼叼走了吧?”话虽这么说,心里却感到奇怪。 正要去喊,璐瑶夫人道:“不必喊了,他不会来了。” 陆小远道:“怎么?” 璐瑶夫人道:“我今早醒来时,催动了霸王蛊,他早已变成一副空皮囊了。” 陆小远大感意外,道:“为什么要取他性命?” 璐瑶夫人淡淡道:“杀一个小角色而已,还用什么理由?” 陆小远更不打话,奔到张大路歇宿的树林中,果然见到草床的兽皮上躺着一具尸体,软塌塌的如同一条空布袋,若非身上套着张大路的衣裳,真无法确认他便是张大路。 璐瑶夫人跟来,道:“他在睡梦中安然的死去,我没让他感到半分痛苦,也算对得起他了。” 陆小远又惊又怒,转过头来,道:“你就不怕他像那寡妇一样,变成厉鬼寻你报仇?” 璐瑶夫人道:“要化为厉鬼,须得天时地利人和齐备,哪有这么容易的?他这脓包样子,就算化为厉鬼,我也不怕。” 陆小远怒道:“你真是乖戾成性,无可救药!”拿起张大路的佩刀,寻了块软和的土地,挖起坑来。 璐瑶夫人道:“你要埋了他?” 陆小远瞪她一眼,不发一言,璐瑶夫人道:“你怪我乱杀人,是不是?可我杀他,是为了你好啊。” 陆小远皱眉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璐瑶夫人道:“咱们回到晋州,你自不能以陆小远的身份出现,但这人见到了我和陆小远在一起,倘若让他活着离开,难免泄露机密,晋州侯和魏文昇都不是蠢人,他们能不怀疑你吗?” 陆小远道:“他在晋州待不下去,要返回黔南,又如何能将机密泄露给晋州的人?” 璐瑶夫人道:“万事须谨慎,腿长在他身上,要去哪还不是他说了算?他只要活着,就是个威胁。” 陆小远得知缘由,对她的气恼之情消了大半,道:“以后不要胡乱杀人了。” 璐瑶夫人道:“怎么算胡乱杀人?你可知晋州武者无时无刻不想着抓住你邀功请赏么?那归老三倒容易对付,鬼见愁呢?水净上人呢?还有晋州侯手下的金枪双雄,你敌得过么?你不杀他们,他们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陆小远一怔,道:“我跟你回去,怎么跟晋州侯和魏文昇解释?” 璐瑶夫人道:“好办,你劫持了李家的人,李家都不追究你的责任,他们能说什么?我哥那边有我应付,决不让他动你。” 陆小远道:“丑话说在前头,我绝不帮李先生做事。” 璐瑶夫人笑道:“你想帮李家做事,我哥还不放心用你呢。你就是个闲人,吃李家的,喝李家的就行了,可以吧?” 陆小远坏笑道:“我不光吃你家的,喝你家的,还要玩着你家的女人。” 璐瑶夫人啐了一口,道:“下流。” 陆小远将那副锤凿跟尸体埋到一起,心道:“张兄,实在对不住了。下辈子投胎做个说书先生,保管能大红大紫。” 山洞内外没什么重要物事,二人径直往山外而去。璐瑶夫人随身携带着那张“袁柳”的面具,取出来看,不得不说千面狐手段高明,当初这面具被玄罗蜂一通叮咬,肿的不成样子,这时却又完好如初,陆小远戴上,跟从前的袁柳毫无区别。 这天,二人路过草丛时,发现草丛旁有一条吞魔巨蟒,头顶已经结出了毒王晶。陆小远悄悄掩至,刚拔出长剑,巨蟒嗖的一声,迅速钻入草丛。 陆小远心道:“这畜生倒是机警。”轻轻一跃,落在草叶上,踏草凌飞,追击而去。 草丛的尽头是树林,林间瘴气弥漫,吞魔巨蟒的毒王晶有辟毒功效,自是不惧,径直游入。陆小远身上的灵首黄极珠抵得上一百颗毒王晶,更是不惧,紧追不舍。 正文 第三百七十五章 重回世俗(2) 没追多远,便听得两声呼喝,一白一黄两条身影分从左右窜出,掌催金色气芒,压向吞魔巨蟒。 吞魔巨蟒左折右拐,总算避开气芒,蛇头暴起,咬向那黄影。它号称吞魔,蛇口一张,足有门扇大小,两排利齿更如数十柄大刀,相向攒刺。 黄影袖袍一抖,倒纵出三尺,听得林外传来一声清啼,一头黑鹫翩然飞至,从黄影足底掠过,黄影在黑鹫背上轻踏,借势飞起,同时掌心出现一只小小的万字符,啵的一声,一掌拍在吞魔巨蟒头顶,吞魔巨蟒未及闭口,便软软的瘫倒在地。 那黑鹫去势不停,早已飞入云端。陆小远见了,心道:“灵鹫步法,是佛觉寺弟子。”凝目望去,果然是两名光头僧人,一个是广字辈,一个是大字辈。 白衣小僧拍手而笑,黄衣僧人约莫四十来岁,走上前来,合十道:“少侠,老衲有礼了。” 陆小远见他眉心莹莹发着绿光,便知他加持了“清心咒”,以免遭受瘴气侵袭,当下合十道:“大师好。”暗暗庆幸自己没出手进攻,否则给这禅宗弟子识破,虽然对方只有二人,不足为惧,却也是个麻烦。 黄衣僧人道:“老衲法号广可,在佛觉寺出家。适才见少侠身法敏捷,似乎是圣琅派一系,冒昧问一句,少侠跟圣琅派有何关系?” 陆小远的身法中隐隐含有圣琅派的影子,五宗没少互相探讨武功,这和尚能认出来,也没什么奇怪,于是躬身一礼,说道:“原来是佛觉寺高僧,小子有礼了。在下袁柳。” 广可道:“袁柳?”思索一会儿,道:“少侠年纪虽轻,武功修为可着实不低了,老衲却没听过少侠的大名,请恕老衲孤陋寡闻。” 便听得一个妩媚的女子声音道:“袁将军是圣琅派旁系中的佼佼者,还不曾涉足江湖,广可大师不认识,那也没什么。”正是璐瑶夫人袅袅婷婷的走来。 广可合十道:“夫人,老衲见礼了。”那白衣小僧也来行礼。她是心悟的侄女,曾跟广可会过面,是以相识。 广可打量陆小远几眼,问道:“袁将军?不知袁少侠在哪里为将?” 璐瑶夫人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袁将军当然是帝国的将领了,现在晋州做建武将军。” 广可长叹一声,似有惋惜之意。沉吟半晌,道:“袁少侠虽是圣琅派的旁支,也该知晓正道武人理应驱邪扶正,护卫苍生。荼毒百姓者为邪,救苍生于水火者为正,武道国家,皆是此理。眼下是非常之时,少侠还须明辨是非,顺天承德,万不可助纣为虐,最终害人害己。” 他虽然没提帝国和义军,言下之意却再明显不过,璐瑶夫人冷笑道:“广可大师,你当着我的面挖人,这可太说不过去了吧?” 广可道:“老衲只是念在五宗同盟之义上,劝诫少年人不要误入歧途,无意得罪,夫人海涵。” 陆小远道:“多谢大师指教,大师的金玉良言,晚辈自会琢磨。” 这时那小和尚已将蛇头上的辟毒晶剖了下来,广可接过,道:“这吞魔巨蟒是少侠发现的,辟毒晶应归少侠所有。” 陆小远摇手不接,道:“单凭小子一人是收拾不了它的,既然大师将它击毙,小子岂能坐收渔利?”他见广可的劝诫十分诚恳,显是在为自己设想,不禁感动,情愿让出辟毒晶。 广可微笑道:“老衲是带着弟子来此磨炼的,轻身而来,轻身而去最好。佛觉寺的加持咒语很多,也用不着这辟毒晶。” 陆小远见他坚持,便接过了,璐瑶夫人道:“广可大师仅仅为了磨炼弟子,不必大老远的赶到晋州吧?难道鄂州之地,不够二位施展身手?” 广可笑了笑,道:“老衲此行的另一目的,是要寻找五宗叛徒陆小远。有消息说他在晋州出现,戒律堂首座师叔便派了老衲一干人等前来搜寻,倘若遇着,定要让这魔头伏诛。”说到最后,脸上冷意森然。 陆小远暗暗惊讶,面上神色如常,道:“大师既有要事,小子便告辞了。” 璐瑶夫人却突然说道:“陆小远,陆少侠,人家口口声声说要将你诛杀,你就忍气吞声?” 此言一出,另外三人同时一惊,陆小远怒视于她,广可心中起疑:“是了,陆小远那魔头也是圣琅派弟子,武功也不俗,他跟嗜血教勾结,千面狐自会帮他改换面孔。”大袖扬起,一股疾风扑向陆小远。 陆小远挥掌挡开,广可的黄金杵当头劈来,足有千钧之势,陆小远侧身避开,叫道:“大师,别听她胡说,我初出江湖,根本不知道有陆小远这号人物。” 广可更不答话,将黄金杵使得如疾风骤雨般,金色气芒将陆小远完全笼罩,林间瘴气更是被劲风远远驱开。 陆小远被逼得紧了,伸掌接了一棍,便觉虎口剧震,险些受伤,才知这僧人武功不俗,刚才对付吞魔巨蟒时并没用出全部实力,心里叫苦不迭。 广可瞅准机会,一招“地狱一空”,黄金棍朝着陆小远的脑门砸下,这一招使出,周围气芒突然尽消,所有的攻势,都集中在了金灿灿的棍子上。 这一招对准的方位,正是陆小远避开前一招、下一刻即将到达的方位,待陆小远发觉情势危险,早已无暇转移方位。棍落时无声无响,也不起半分劲风,但他知道,这怕是对方最厉害的一招了,给棍子挨上一点,自己的脑袋八成要四分五裂。 身临此境,陆小远再不能藏拙不露,反手拔出青铜剑,刹那间真气灌满剑身,横剑架上,“当”的一声,陆小远但觉一股巨力泰山压顶般压到,急提一口气,借势后跃,退在二丈开外,腾腾腾连退三步,将背后一棵大树震得簌簌摇晃,这才消尽对方的攻势。 但听得哔哔剥剥声响,却是之前打造的青铜剑套挨不住广可集中毕生修为的至强一击,裂开剥落。 正文 第三百七十六章 重回世俗(3) 广可这一轮穷追猛打,为的就是逼出他的真正实力,望着露出本来面目的长剑,冷冷的道:“青铜剑,禅宗真气,阁下还有什么话说?” 陆小远仰天长笑,笑声未停,嗤的一声,一根尖利的冰刺射向白衣小僧。 冰刺去势又快又狠,白衣小僧如何躲避得开?广可“啊呦”一声,斜刺里冲到,伸手将冰刺抓住,再看时,陆小远携着璐瑶夫人,已在十多丈外,正往林外急奔。 他将冰刺捏碎,发足便追,给弟子留下一句话:“快到营地处通知各位师叔师伯。” 陆小远全力疾驰,不一会儿奔出十多里路,凝神细听,背后仍有脚步响动。广可实力虽然不及他,跟他的差距却不大,他负着一人,急切间便甩不掉追兵。 璐瑶夫人道:“你武功比他强,猛下杀手将他除去便是。待会他同伴围追堵截,你就活不成啦。” 陆小远恨恨的道:“我活不成,你也活不成。” 璐瑶夫人笑道:“好哇,那咱们到阴间做一对鬼夫妻。啊呦!”却是陆小远手臂松了,她向下落去。 陆小远不待她落地,便提住了她颈后衣襟,期间脚步丝毫未缓。 他听得广可紧跟在后,运起冰灵真气,刷刷刷几声连响,冰刺接连不断的朝后乱射。 广可双足运气,弹跳而起,十来根冰刺从脚底掠过,他落地后仍紧紧追赶,差距并没有显著的拉开。 陆小远暗暗着急,心想他的几名同伴若实力跟他相当,又骑乘灵兽来追,自己是无论如何逃不脱的,这一着急,额头、脖子、背后开始渗出汗珠。 忽然目光一闪,望着前方绿茵茵的草坪,心道:“不会这么巧吧?难道老天不让我死?”动念之间,已到草坪,伸足在草上一踏,果然陷空,他一个惊雷闪,化作一条雷光,如利箭般从草坪上掠过。 这一下距离拉大,广可脚下使出“六道云游”,身子裹入一团风中,速度加快,追将上去。他一脚踏在草坪中央,突然脚下一空,向下急坠。 他虽慌不乱,手握黄金杵的一端,向后戳去,将黄金杵戳进土石之中,抓住黄金杵悬在空中,待身形稳住,向上纵起,在黄金杵上一踩,借势落到地面上。 原来这是一片蜉蝣草,结成细密的草网盖在断口的上空,不知情者踩中,便会摔下去。陆小远之前在苍龙山脉吃过一次亏,是以有了经验,而广可急要追上陆小远,并未留神,险些丧命。 他在断口旁边朝下望去,漆黑一片,竟是深不可测,倒抽了一口凉气,庆幸自己运气好,也好在断口间距不大,否则黄金杵够不着崖体,自己就要修成正果,奔赴极乐世界了。 站立良久,心情才平复下来,放眼望去,哪里还有陆小远的踪影?叹了口气,转身而去。 陆小远摆脱追兵,终于松了口气,见璐瑶夫人神色自若,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更加气恼,怒道:“你是不是三天不害人心里就难受,所以才要给我找麻烦?” 璐瑶夫人淡淡道:“那和尚忒也无礼,明知李家是晋州侯的客卿,还敢当着我面劝你叛离帝国。我本意是让你杀了他,你宁肯像丧家之犬一样被他追逐,也不肯杀他,我有什么办法?” 陆小远道:“他是有道高僧,对我的谆谆劝诫,一心盼我不要误入歧途,我如何能恩将仇报?” 璐瑶夫人脸色登变,道:“投身帝国是误入歧途,这么说来,你是迟早要回归燕王军的了?” 沉默半晌,陆小远道:“你难道没想到这一点?” 璐瑶夫人叹道:“我想到过,只是不愿提起。”顿了顿,道:“难道你就不能为了我投靠帝国?”言语间充满了恳求之意。她这么一个娇媚万状的大美人软语相求,实在令人不忍拒却。 陆小远狠了狠心,道:“你会为我背叛李家么?” 璐瑶夫人一怔,脸上的神色渐渐变为失望,笑道:“那么你我迟早要成为敌人的。”虽然是笑,却充满凄凉。 陆小远伸手捧住她的脸蛋,在她洁白的额上轻轻一吻,道:“你我各有信仰和追求,那是强迫不来的。以后若以敌人的身份相见,只消你不是存心害我,我就算死在你手里,也不会怪你分毫。” 璐瑶夫人认真的道:“你若帮燕王军攻打晋州,我定会用最歹毒的计策对付你,不杀了你誓不罢休。”目光忽然转为柔和,轻声道:“可现在你在晋州,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四目相投,说不尽的爱意,二人相拥良久才分开,陆小远道:“佛觉寺的人就在附近,此地不宜久留。” 二人走出苍龙山脉没多远,便遇上了李家的人。原来璐瑶夫人被挟持出城后,李家的人顺着她留的标记一路追踪,后来遇到大雨,失去目标,李沐清便广撒人手,在大致方向明确的前提下,进行地毯式搜寻,多日搜索无果,正准备进入苍龙山脉,却意外的遇上了二人。 李家武者见到陆小远,只道大小姐仍被此人挟持,暗生戒备,有的手按兵刃,有的潜运真气。 璐瑶夫人道:“各位不必紧张,我跟袁少侠之间存有误会,经过这些日子,已将误会解开,现在他是李家的朋友了。” 众人心中仍存有疑窦,但既然璐瑶夫人这么说,自不敢抗命。 璐瑶夫人又吩咐人去找轿子。几人奉命而去,带回一顶四人抬便轿,为首之人道:“此处不及晋都发达,属下找到周王店最大的财主,取了这顶最好的轿子来,委屈大小姐了。” 这轿子仅容一人乘坐,但上了帷幕,外面的人瞧不见里面,璐瑶夫人道:“很不错了,辛苦你们了。” 陆小远低声道:“干么非要坐轿子?” 璐瑶夫人也低声道:“我穿这一身破烂衣服,不坐轿子就等如游街了。”她在山中多日,要在荆棘、杂草中行走,又要跟凶兽魔兽搏斗,衣服早已千疮百孔,自不愿以此面目示人。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七章 计议复仇(1) 当下李家众人拥簇着她先行,陆小远独自赶路。晋州侯的招贤计划可说以失败告终,他赶往晋州,一是舍不得娇媚万状的璐瑶夫人,二是也想见机行事,继续破坏晋州的军政大计。 他来时骑乘白虎蛟,仅用了数个时辰,回返时数百里地,若凭御风术赶回,只怕到了旷天城,双腿也就废了,便到周王店的通达马庄租了一匹最好的斑颈马,骑马赶路,两日后到达旷天城。 通达马庄在晋州的各城各镇均设有分部,陆小远交还马匹、收回押金后,便回自己府邸,距离尚远,一股臭气便钻入鼻中,他暗暗奇怪,越往府邸这边走臭气越重,来到府外,只见大门紧闭,白墙上黑一块、灰一块,沾满了烂泥和粪便,匾额上的“袁府”二字,更是给改成了“犬府”。 陆小远望着污秽不堪的府邸,甚是恼怒,上前敲门,半天不见有人开门,他只好翻墙而入,院中空无一人,穿过大堂,来到后院,开门声响,蔡管家等一众家丁走出。 蔡管家道:“袁将军回来了,小人们有失远迎,望将军恕罪。” 陆小远道:“没关系。大门外的墙上是怎么回事?” 蔡管家叹道:“将军那日去参加李家的宴会,这些日子一直未归,魏将军便审问小人,可小人对将军的行程也是一无所知,他审问几句,便放小人回来了。” 陆小远心道:“李家召集武者们前去,本就不怀好意,是以我们劫持了璐瑶夫人,李沐清不敢向晋州侯告状,只能自己派人寻找。魏文昇想来是猜得到此节的。” 蔡管家继续道:“后来的日子里,总是有火枪队的人来为难,本府的下人出门,只要被他们捉住,便遭受各种殴打羞辱,小刘是最惨的一个,被他们打的遍体鳞伤,又被捆成一团,像皮球般一路踢了回来。府中物资较多,我们躲着不出,他们便把门口弄成了那副样子。” 新仇旧恨一并浮现在脑海中,陆小远恼火不已:“成霸天,小爷迟早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便在此时,一个叫骂声音从大门外飘来:“犬府里的老狗小狗,快些滚出来!否则爷爷们放火烧了这狗窝,让你们一个个变成烤肉!”跟着便是一阵哄笑。 蔡管家道:“是火枪队的人来了。” 陆小远冷笑道:“好哇,不把他们丢到粪坑里,这场不算完!”迈步往外要走,蔡管家忙叫住他,道:“将军息怒,请听小人一言。” 陆小远道:“你要说什么?” 蔡管家道:“您和魏将军之间的恩怨,小人也略知一二,魏将军位高权重,几乎能在晋州一手遮天,您虽然艺高胆大,并不怕他,可得罪了他毕竟没什么好处。依小人看来,您不妨主动向魏将军服个软,让他约束一下火枪队,既能解决眼下的麻烦,您二位和好,以后不也对您有利吗?” 陆小远笑道:“我刚出生时,我娘请先生给我算过命,他说我这八字,跟姓魏的就合不来,若强行和好,只怕我这辈子不得安生。所以我不会向魏文昇服软的。” 蔡管家知道他在胡说八道,还要再劝,陆小远道:“你们谁有胆子跟我出去教训教训这帮王八蛋?” 众人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两个年轻人站出来,道:“我们受够了这帮王八蛋的气了,只要将军做主,我们一定叫这帮王八蛋知道知道厉害!” 陆小远赞许的点了点头,道:“好极。”来到前院,轻轻一纵,落在墙边的树上,往外观瞧,只见二十来人分散的围在门口,有的大声喝骂,有的将一桶桶烂泥、粪便往墙上泼。 他们身穿布衣,像是一群混混,腰间别着的官家打造的钢刀却暴露了他们的身份。这毕竟是帝国官员的府邸,他们虽然嚣张,也不敢以官兵的身份上门找茬,更不敢闯入府中大闹。 这时远处聚集了一伙看热闹的人,望着气焰嚣张的火枪队士兵们,议论纷纷。 陆小远望向那指挥之人,待看清他的形貌,登时恨意大涨:那人正是随同成霸天凌辱贺雨晴的两名手下之一,当日在校场上会过面。 他拳头握的格格作响,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先宰了他,再把另外的一人和成霸天大卸八块,为贺姑娘报仇!”忽听得后方有人轻声叫道:“将军,将军。”却是两个年轻家丁中名叫刘磊的相呼。 陆小远跳回院中,道:“怎么?” 刘磊见他双目通红,充满杀意,只道他是被门外士兵的无礼行为气的不轻,道:“他们人数不少,将军要是直接推门出去,不免打草惊蛇,有漏网之鱼逃走。” 名叫姚安的家丁道:“不妨我俩敞开了大门叫骂,把他们引进来,到时候大门一关,他们一个也跑不了,这叫做关门打狗,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陆小远听了“打草惊蛇”四个字,熊熊怒火之间闪过一丝理智:“我若杀了门外的人,自己惹上麻烦不说,成霸天加紧戒备,再想杀他就难了。他是元凶首恶,收拾了他,门外那小角色还愁对付不了?” 姚安见他不说话,轻轻叫了他两声,问道:“将军,这法子怎样?” 陆小远笑着拍拍二人肩头,道:“这法子帮了我大忙了。” 刘磊一乐,道:“那我们哥俩这就去把狗引进门来。” 陆小远道:“不必。这次就忍了,咱们回去。” 二人啊的一声,不明所以,刘磊道:“为什么?” 姚安扁了扁嘴,道:“这有什么难猜的,成霸天是几阶官衔,咱家将军是几阶官衔?成霸天品阶那么低,咱将军品阶这么高,这叫大人不记小人过,懂吗?” 陆小远听出他的讥嘲之意,笑骂道:“你舌头这么厉害,当心我给你切下来做下酒菜。小爷若怕成霸天,当日在校场上还能把他骨头断了接,接了断,翻来覆去的折腾么?”不理二人,径自朝后院走去。 正文 第三百七十八章 计议复仇(2) 蔡管家见他去了又回,只道他想通了,吩咐下人做饭。 吃过午饭,陆小远来到城南李府,向守门的家丁说明了来意,一名家丁进去禀报,很快出来,恭敬的道:“将军请随小人来。” 陆小远跟着他进府,只见院中一切照旧,仆人们侍弄花草、清扫房屋,有条不紊,充满了生活气息。 路过后花园时,陆小远往里瞥了一眼,不由得一惊:里面各色花卉争奇斗艳,充满勃勃生机,假山喷泉,各有奇趣,根本看不出一点被破坏的迹象。 在后院的长廊中走着,先后遇见几名武者,他们望向陆小远的目光中充满怒意和猜忌,不过看样子是主人允许他进来的,他们也不敢多生事端。 走了不多会,面前是一条鹅卵石铺就的羊肠小路,路旁翠竹掩映,竹叶摇动间,隐约看到一座小院,檐角、窗户精巧美观。 那家丁道:“这条路走到尽头,便是夫人的房间了,小人告退。” 家丁离开,陆小远正要迈步,却听得一人厉声喝道:“姓袁的,你大摇大摆的来到李府,莫非欺负李家无人?” 陆小远转头望去,来人披头散发,体格健壮,如同一头发怒的豹子盯着自己,正是兽皇英屠龙。他身后还跟着三名武者。 陆小远道:“英兄,是夫人请在下进来的。从前若有得罪之处,希望海涵。” 英屠龙怒道:“海涵?海你个大头鬼!”从后腰取下黑铁短棒,身形一晃,已到陆小远面前,短棒当头劈来。 他这一击非同寻常,棍子未到,棍上发出的气劲已如一座大山般压了下来,陆小远双掌往上一推,挡住对方攻势,借势朝后弹出一丈来远。 落足未稳,英屠龙身形如风,又已攻到,陆小远叫道:“得罪了!”拔剑挡下他横劈过来的一棍,顺势刺向他的右胯,英屠龙挥棍拨开,还了一招。 二人以快打快,斗得紧锣密鼓,但听得叮叮当当声音不绝,旁观的三名武者看的眼花缭乱,只觉剑光、棍影纷飞,哪里还分得清二人各自用了什么招数? 斗了数十招,陆小远一剑当胸刺去,英屠龙身形忽矮,横向移开,步法怪异之极,陆小远略一吃惊,右腕剧痛,已被英屠龙的短棍击中。 这时英屠龙右肋露出破绽,陆小远剑交左手,正欲进攻,却听得一人道:“好了,别打了。”正是璐瑶夫人来了。 陆小远收转攻势,正要退开,却见英屠龙左手五指如钩,抓向他的咽喉,当下长剑刺出,嗤的一声,削去英屠龙一条肉皮,鲜血溅出。 陆小远纵身后跃,持剑戒备,英屠龙竟不顾手腕受伤,大喝一声,又要攻上,璐瑶夫人怒道:“你不听我的话了,是不是?” 英屠龙闻言,身形骤停,后退两步,望向璐瑶夫人,怒气未息的道:“这小子胆敢劫持你,难道就这么算了?” 璐瑶夫人语气变得柔和,道:“我自有分寸,你不必这样。” 英屠龙冷峻的目光在陆小远身上转了转,重重哼了一声,带着那三名武者转身离开。 璐瑶夫人举手相邀:“请吧。” 二人一前一后,通过鹅卵石小路,进了小院,微风吹过,叶声飒飒,斑斑竹影投在院中的青石板上,显得幽静而雅致。 陆小远赞道:“夫人好会享清福,建了这么个洞天福地来住。” 璐瑶夫人白他一眼,道:“你叫我什么?” 陆小远一怔,道:“姐姐。” 璐瑶夫人笑道:“这才像话。”将陆小远迎到屋里坐下,泡了一壶清茶,倒了两杯,将一杯递给陆小远,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陆小远道:“今日上午刚到。” 璐瑶夫人哦了一声,喝了口茶。 陆小远道:“我来找你,是有事相求的。”说着掏出一张叠好的纸递上。 璐瑶夫人接过,展开来看,纸上写个“成”字,用红笔打了个叉号,正是那日李家宴请群豪时送给他的,摇头笑道:“李家帮助你的前提是,你要投靠李家,我可记得苍龙山脉中,某人说过,绝不会帮李家做事的,是吧?” 陆小远苦笑道:“难道凭着你我的交情,你就不能帮我?” 璐瑶夫人笑吟吟的道:“你我是什么交情?” 陆小远目光注视着她,似笑非笑的道:“管鲍之交啊。” 璐瑶夫人一怔,随即会意,笑啐道:“下流!” 陆小远拉住她手,央道:“好姐姐,你就答应我吧。” 璐瑶夫人沉吟片刻,道:“若要我帮忙,那也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陆小远问道:“什么要求?” 璐瑶夫人道:“李家要去一趟悬壶山庄购买货物,需要你跟随同往。”悬壶山庄位于冀州南部,是北方地区最大的药物供应源。 陆小远奇道:“出了晋州,便到冀南,根本不会遇见黑道绿林之人,何必要我去保护?” 璐瑶夫人道:“现在是战乱时期,闽州、黔州那两路战况如火如荼,而且各地有不少帮会开始起义造反,治伤的灵药一定供不应求,少不了要在悬壶山庄动手的。” 陆小远道:“原来你是让我充当打手的。”想了想,道:“好,我答应你。” 璐瑶夫人笑道:“那再好不过了。明日晚间,成霸天会在丽人阁宴请手下,咱们就选在那时动手。你提前埋伏到他预定的房间里,等他们喝的大醉时,就可以动手了。” 陆小远道:“魏文昇精明无比,稍不留神露了什么蛛丝马迹,给他发现,那就糟糕了。” 璐瑶夫人微微一笑,道:“绝对一点蛛丝马迹也留不下的,你杀人之后,我会派人一把火烧了丽人阁,什么证据、尸首全都化成灰烬,魏文昇总不能把一堆灰烬复原吧?” 陆小远有些怀疑,道:“这不行吧?那天钱家庄半夜起火,不到半个时辰就被扑灭了。丽人阁的防火措施不会差,再加上城中官兵巡视,那火恐怕烧不起来,更别提毁尸灭迹了。” 正文 第三百七十九章 计议复仇(3) 璐瑶夫人道:“当然烧得起来,我提前在丽人阁的各个房间藏上石油桶,到时候火势一起,另外会有人装成救火人员往火里添加石油。保证丽人阁除了黑灰,什么也留不下。” 陆小远道:“搞这么大的动作,就怕被丽人阁老板发现了声张出去,毕竟咱们是在断他的活路。” 璐瑶夫人淡淡一笑,道:“给他五十万两银子,再稍加威胁,他必然乖乖的听话。丽人阁被烧,他可以带上银子远走别处,李家的生意遍布十三州,稍微照顾他一下,他也不用愁没财路了。” 陆小远咋舌道:“五十万两银子,再加上石油的费用,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吧?”西域盛产石油,运至此处,运费加上石油本身的价格,确实不是普通人家烧得起的。 璐瑶夫人道:“李家还缺钱么?区区一个成霸天,本来也不值得我浪费脑力。” 陆小远笑道:“我总算知道了什么叫财大气粗。”又道:“这么说来,我现在只需等你摆平丽人阁的老板就好了?” 璐瑶夫人想了想,道:“光有石油还不太够,最好能找到一件火灵神器来引火,总之,将丽人阁焚烧殆尽所用的时间越短越好,以免夜长梦多。” 陆小远问道:“晋州可有精修火灵真气的高手?” 璐瑶夫人道:“这倒没听说过。不过金枪双雄有一把焚天壶,乃是罕见的火灵神器,他们的真气偏重风灵,对焚天壶也不是很重视,想想办法,应该可以得到。” 陆小远略一沉吟,道:“这个交给我来办。” 二人说了会闲话,在花园中散会步,见日将偏西,陆小远离开李府,来到仙鹤居,点了一桌丰盛的酒席。他向璐瑶夫人要了银子,点菜花了三十两,七十两银子拿来买酒,要的都是后劲绵长的经年佳酿。 几名侍女麻利的将雅间布置妥当之后,便靠墙而站,陆小远叮嘱道:“待会来的客人十分重要,你们可要招待好。” 众女齐声答应,一名侍女笑道:“仙鹤居中来往的都是达官显贵、名流高人,我们要是招待不好,早就没饭碗了,保证让客人满意。” 陆小远道:“那样最好,要是客人不满意,拍桌子走了,我可要你们赔我酒钱饭钱共计三百两银子。” 那侍女咋舌道:“三百两银子?我一个月的工资最多一两半银子,一百两银子足足抵得上我五年不吃不喝的工钱呢。” 陆小远道:“一月一两半的银子可不算少了,抵得上普通工人的两倍呢。” 那侍女道:“可我们这活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必须得眼灵手快,懂得客人心思,在客人开口前就得满足客人的需要,上一班的玲姐上茶时慢了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客人抱怨了一句,老板就扣了她二钱银子。” 陆小远道:“好厉害,一句话就让她五天的工钱泡汤了,看来我不能抱怨你们了。” 那侍女笑道:“那可多谢你啦。” 说话之间,伙计把金枪双雄带来了,陆小远招呼二人进屋入座,那边精干俏丽的侍女立刻捧上香茗。 二人见他的招待既奢侈又周到,暗觉奇怪,韩毒龙道:“袁将军,咱们不过是当日在校场上有一面之缘,承蒙将军盛情款待,我兄弟受宠若惊了。” 陆小远道:“韩兄不必客气。当日校场入口,在下因气愤过激,对二位颇有无礼之处,希望二位见谅。那日在下赶赴李家宴会,多承韩兄路上提醒,后来在下外出,火枪队的人来我府邸闹事,也多谢二位仗义相助。” 韩毒龙道:“那日交手之后,我兄弟俩对袁将军都很钦佩。成霸天指使手下欺负一群下人,未免太过分了,我俩虽然帮了几次,毕竟不敢跟成霸天闹翻,那也算不得什么。” 薛恶虎道:“在晋州能令我兄弟钦佩的人,倒也没几个。” 韩毒龙笑道:“二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咱们还是谦虚点的好。” 陆小远道:“二位的武功在晋州境内,确实少有敌手,否则就不会被侯爷重用了。身怀长技之人,难免恃才傲物,矫矫不群。” 闲聊一会儿,菜肴流水般进了雅间,山珍海味将一张大圆桌堆得满满的,几名汉子搬了十来坛酒,排在墙角,另有侍女将一壶酒摆上桌,陆小远给二人各斟一杯,又自斟一杯,举杯道:“二位都是武功杰出的英豪,在下十分佩服,若愿意结交在下这个朋友,请饮了此杯。” 双雄齐道:“求之不得。”三人碰杯,一饮而尽。 一边吃喝,一边谈论江湖和武功,陆小远有心将二人灌醉,言语间着意劝酒,韩毒龙以见识广博为荣,好为人师,陆小远便多多向他请教江湖轶事,薛恶虎沉默寡言,却很好面子,陆小远对他不着痕迹的加以吹捧,二人酒兴高涨,纵呼畅饮,江湖武人的豪气渐渐显露出来。 陆小远饮酒下肚,便以真气将酒水裹住,不让酒精在体内扩散,他修为浑厚,以这种喝法喝了两大坛佳酿,仍神智清明,却又暗运功法,登时脸红脖粗,醉眼些饧。 而金枪双雄并未识破他的机关,把酒实实在在的喝到了肚里,他二人酒量再豪,也架不住喝的多了,白脸变得赤若火炭,满头金发似乎也被燎红了,韩毒龙兴奋地连连拍桌,薛恶虎的话也多了起来。 陆小远心中暗喜:“妙极,妙极。”挥了挥手,示意侍女们出去,待房中没了闲人,将话题不知不觉间引到一位武道高手身上,道:“小弟听说,鲁州的沙河老祖,他有...有一把神火扇,临敌之时,只消轻轻一扇,呼!就把敌人烧成黑灰了。这,这好生厉害,要是借我两天,那再好没有。” 韩毒龙奇道:“你要神火扇做什么?” 陆小远道:“我要炼制丹药,可我自己的火灵修为不高,便得借助奇宝神器的力量。” 正文 第三百八十章 计议复仇(4) 薛恶虎摆了摆手,笑道:“沙河老祖是什么东西?他那把破烂扇子都兜不住风,济得屁事。” 陆小远哈哈大笑,道:“薛兄,你喝醉了。沙河老祖号称是东部第一火灵高手,他的贴身兵器能不厉害?” 薛恶虎梗着脖子道:“他那破扇子,跟我哥俩的焚天壶一比,那是判若云泥,我虽不是火灵高手,凭着一把焚天壶,也能把他烧个七成熟。” 陆小远道:“当真?” 薛恶虎道:“岂能有假,你若不信,咱们现在便试试!” 陆小远忙道:“大可不必,我可不想被烧个七成熟。”顿了顿,道:“既然这焚天壶如此厉害,可否把它借我用用?” 二人对望一眼,韩毒龙爽快的答应:“好,借给袁兄弟有何不可。”当下从乾坤袋掏出一把土黄色小壶递给陆小远。 陆小远接过,一股隐隐的炙热之感顺着手掌传向体内,只见这壶造型古朴,壶盖上有一团暗红色的火焰图案,壶身刻有符文,透出神秘的气息,显然是年代久远的宝物。 韩毒龙当下将用法和咒语说了,陆小远暗暗高兴,将焚天壶小心翼翼的收起来,道:“多谢韩兄、薛兄了,等小弟炼成了补气丹药,一定奉送给二位几颗。” 薛恶虎道:“陆兄弟客气了。” 三人继续畅饮,直到夜色深沉,伙计提醒将要打烊,才离开酒楼。金枪双雄被几名手下搀走,陆小远目送众人离去,心道:“韩兄,薛兄,这可对不住了,以后若有机会,定当补偿。” 忽听得一女子道:“袁将军。” 陆小远转头望去,却是开席前跟自己闲聊的侍女,见她换了一身寻常女子的衣服,问道:“你要回家么?” 侍女道:“我家在城北的河沟集,距此三四百里地,我和别的同事在城中租了间小院。” 陆小远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侍女道:“我们这里实行两班制,我和其他人的班制正好错开,她们是上午开始,下午结束。” 陆小远道:“天色不早了,我送送你吧。” 侍女略一沉吟,便即答应。 这时百姓们均已入睡,街上十分宁静,只偶尔传来几声更夫的梆子响。皎洁的月光洒在平坦的石板路上,如清水般澄澈,值此佳景,身旁伴有可爱的女孩,实在令人心悦。 二人边走边聊,陆小远得知她叫周颖,走到南城利市街的一排房前,周颖指着一间住宅,道:“好了,我到了。” 陆小远望着住宅打量一番,道:“那我回去了。” 周颖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道:“多谢你啦。”拿出钥匙,正要上前开门,陆小远叫道:“周姑娘。” 周颖回头问道:“怎么?” 陆小远道:“改日一起出来玩吧。” 周颖抬头思索一会儿,道:“好啊。今天是十三,十六和十七我们休假两天。” 陆小远道:“十六我来找你。” 周颖点头道:“一言而定。”开门进院,在门后探出一只脑袋,朝着陆小远摇手笑道:“再见啦。” 次日,陆小远来到军料场,在场中转了转,便看到了身穿破旧囚衣的贺雨晴。她正在一间草棚里铡草,跟其他女犯干的是一样的活。 陆小远刚走到草棚边上,便听得一人喝道:“哎哎哎,干什么的!”转头望去,却是一名皂衣官差,腆着大肚子,当是此处的监管。 他掏出一锭银子,送上前去,笑道:“你好,我是来探望贺雨晴和姑娘的,还望官爷行个方便。” 官差接过银子掂了掂,十分满意,道:“有话快说,被总爷瞧见,我可要受牵连的。”说罢往不远处的草厅走去。 陆小远进了草棚,叫道:“贺姑娘。” 贺雨晴闻声回头,见是陆小远,不由得呆住了,过了一会儿,才把高抬的铡刀合上,笑了笑,道:“你来了。” 二人走到棚外,坐到草垛上,陆小远道:“我遇到变故,在苍龙山脉中度过一段日子,要不然早就来看望你了。” 贺雨晴道:“你肯来看我,我就很高兴了。” 陆小远道:“在这里有没有人欺负你?成霸天有没有来生事?” 贺雨晴故作轻松的道:“我在成霸天眼里可有可无,他就算闲的发慌,也不会来这尽是苦役劳工的地方。” 陆小远见她目光闪躲,心中生疑,在她身上来回打量,忽然伸手捋起她衣袖,露出一条满是淤青和血痕的手臂来,陆小远一惊,随即又怜又怒,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贺雨晴到军料场服役的第一天,成霸天便派人带过话来,总营、监管不敢违抗,把最重、最累、最脏的活统统交给了贺雨晴,且克扣她饭食,缩减她的休息时间。其他女囚得到授意,也在私下里变着法的欺负贺雨晴,拳打脚踢、鞭抽针扎都成了家常便饭。 陆小远闻言大怒,霍的站起,要跟女囚和监管算账,却转念一想:“贺姑娘在他们掌控之中,我若打他们一顿,以后他们定要加倍报复在贺姑娘身上。”一时间踌躇不定。 贺雨晴劝道:“算了,都是过去的事了。他们现在不再欺辱我了。” 陆小远道:“那为什么?” 贺雨晴道:“前天监管正找茬打我,总营带着一个丫鬟来了,把监管叫出去也不知说了什么,监管回来后,便警告了其他女囚一番,不许她们再欺负我。” 陆小远问道:“那丫鬟长什么样?” 贺雨晴想了想,道:“我只记得她身穿青衫,两只眼睛挺大的,说话声音很尖。” 陆小远略一思索,便猜到这人是璐瑶夫人的贴身丫鬟银环,军料场的人忌惮李家权势,对璐瑶夫人的话不敢不听。 他按住贺雨晴的双肩,柔声道:“我会想法子救你出去的。” 贺雨晴苦笑道:“不必了,魏文昇在晋州权势熏天,你别为了救我把自己搭进去。”长叹一声,道:“或许我这辈子就是命苦,也不想再抗争了。”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一章 恶有恶报(1) 陆小远很是难受,又陪她说一会儿话,官差便来催促,待贺雨晴回到草棚,他又给了官差一大块银子,这才离开。 夜幕降临,寻常百姓家都已熄灯闭户,各处的酒楼戏院、风月场所却彩灯高张,大门敞开,正是贵宾满座之时。 丽人阁位于城中的繁华地带,若在以往,自少不了文人墨客、达官显贵、武道名侠来此逍遥快活,今日却不同了,每当有客人来,门口的两名侍者便上前赔礼道歉,而客人得知原因后,只能失望的离开,谁也不敢闹事。 过了半个时辰,一行人缓步走来,为首的汉子满面春风,神色倨傲,正是火枪队长成霸天。 老板闻声,快步奔出,笑呵呵的道:“成队长,各位官爷,小店已经将一切准备妥当,欢迎大驾光临。” 成霸天哼了一声,道:“那最好,要是有不满意的地方,我可要砸了丽人阁。” 老板道:“一定让成队长满意。”将众人迎进去,来到三楼的包间,只见宽敞的大厅装修精美,灯光明亮,长桌上摆满酒水果食,每张桌子旁边站着两名侍女,容貌秀美,身材修长。 成霸天四下打量,一边看一边点头,突然他瞪眼喝道:“姓郑的,你好大胆子!” 老板吓了一跳,双腿一软,险些跪倒,颤声道:“成队长饶命,成队长饶命。” 成霸天却哈哈大笑,拍着老板的肩头,道:“老郑,瞧把你给吓得,本队长跟你开玩笑呢,很不错,我重重有赏。” 老板长出了一口气,终于放下心来,道:“是,多谢成队长。” 成霸天道:“你干么怕的这么厉害?莫不是做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 老板抬起袖子假装去擦额头上的汗珠,眼睛一转,说道:“成队长虎威发作,晋州地面上哪个不害怕?” 成霸天对他的吹捧很是满意,呵呵大笑起来,一名将官道:“老郑,你这话说的对极了。快下去准备着。” 老板退下,众人各自入座,侍女们斟上酒,成霸天举杯道:“来,此次成功破除了土匪绑架案,咱们干一杯庆祝。” 众人举杯道:“这都是成队长领导有方,否则进程不会这般顺利。” 成霸天笑道:“也还要仰仗你们不畏艰险,一力向前才是。”一饮而尽,向一人道:“叶巡检,你给沈员外传个话,就说咱们此次剿匪死了三十五个兄弟,伤了六十六个兄弟,再让他拿五百两银子作为死伤兄弟的抚恤金。” 那人道:“沈老头已经先后给了咱们两千两银子了,虽然咱们拿一百多个死刑犯冒充土匪,并对外宣称将土匪全部剿灭,毕竟他的三个儿子没救回来,他未必肯给啊。” 成霸天瞪眼道:“虽然他儿子没救回来,以后百姓们却不用再受土匪的侵扰,咱们出生入死,还不该让他表示表示?要是敢一毛不拔,老子身为帝国命官,对付不了天地盟恶匪,难道还对付不了他一个平头百姓吗?” 嘿嘿一笑,道:“天地盟收不到赎金立刻撕票,就再也没人知道事情真相了。魏将军多次想踏平走马川,每次都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凭咱们这点人,去了走马川,不就等于羊入虎口?那三个倒霉蛋偏要被天地盟的人捉去,这是他们多行不义必自毙,与旁人无关。” 一名八字胡的汉子问道:“成队长不是说要请魏将军么?怎么魏将军没来?” 成霸天摸着下巴,古怪的笑道:“有个漂亮娘们最近总是来找魏将军,说她丈夫做校尉做了五年,功劳也立下不少,就是不得升迁,求魏将军主持公道。也不知怎么开了窍,今晚登门拜访,嘿嘿,这一求免不了求到天亮。” 那八字胡猥笑道:“看来魏将军艳福不浅,今晚有人肉大餐吃了。” 成霸天撇了撇嘴,道:“那娘们没有四十也有三十七八了,一身老肉有什么好的,还是喜欢十七八的小姑娘更招人喜欢。” 八字胡道:“十七八的小姑娘虽然滋味更美,不过可不容易勾搭上手啊,而且被她们缠上就头疼了。” 成霸天笑道:“国风学府的女学生都在十五到十八岁之间,只要给够了钱,保证她们乖乖的跟着你往旅馆去。” 这些人大部分是外驻的将官,听说有这等好事,立刻双目放光,注意力都到了成霸天身上。八字胡道:“还请成队长给我们仔细说说,让我们有机会也好试一下女学生的滋味。” 成霸天笑道:“田耗子,人家可不是给钱就让上的窑姐儿,瞧着你不顺眼,可扭头就走。就你这副尊容,还是适合找乡下土鸡。”众人大声哄笑起来。 成霸天道:“你看上哪个小妞,就把出的价钱写在一块手帕上交给她。要是价钱合适,她瞧你顺眼,就跟你走了,要是她把手帕还你,说明你出钱太少,或者是看不上你。” 一人拍手笑道:“妙极妙极,原来国风学府还有这等妙用,那还要窑子干什么?” 另一人道:“要是那些学生的父母知道此事,岂不一把火烧了学府?学府总务处难道不理此事?” 八字胡笑道:“又不是强逼她们做事,双方你情我愿,谁能插手?何况国风学府是帝国设立,谁敢多说什么,立刻抓进大牢。” 成霸天道:“总务处的几个老家伙都不是正经玩意,那些漂亮小妞刚进学府时还不到十五岁呢,便被他们喝了头汤,还有脸管这些?” 这时酒菜已经上来一大半,一支女子款款来到厅中,领队的女子向成霸天盈盈一拜,道:“不知小女子是否有幸,为成队长舞上一曲。” 成霸天端详那女子一会儿,又看看在旁伺候的侍女们,奇道:“你们是新来的吗?怎么以前从未见过?” 他身旁的侍女娇声道:“郑老板千挑万选,买了我们几个来服侍各位长官,这些舞女姐姐们是郑老板从皖州的弄玉坊请来的。” 正文 第三百八十二章 恶有恶报(2) 成霸天伸手将那侍女揽入怀中,笑道:“怪不得做事利落,长得又好看,今晚陪陪本队长如何?” 侍女脸上微红,道:“成队长发了话,人家怎敢不听?弄玉坊的姐姐们舞蹈可是一绝,成队长不要错过。” 成霸天在她嫩脸上轻轻一捏,向为首的舞女道:“你们跳一个,让本队长和各位见识见识。” 领队舞女应了一声,右手一抬,几个女子走到两旁,有的吹箫有的弹琴,悠扬的乐声中,其余的女子翩然起舞,长袖翻飞,宛若腾龙起蛟,既灵动又好看。 乐声的音调逐渐升高,几如一缕细长的轻烟,直线冲上天际。舞女们的动作也变得热烈起来,衣袂翻飞间,可以看到敏感部位,她们的内衣是一层薄如蝉翼的轻纱,根本遮不住充满活力的肉体,反而平添了几分媚荡和风骚。 酒为色之媒,成霸天等人纵情饮酒之后,再看这群青春少女,眼中均燃起熊熊欲火,目光直勾勾的锁定在舞女们的风情部位,恨不能立刻扑倒一个,将其就地正法。 八字胡向成霸天笑道:“这群小妞不愧是弄玉坊调教出的人物,皮肤好像白雪堆成的,嘿嘿,嘿嘿。” 成霸天岂能听不出他言下之意?见有不少人用征求的目光望着自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大声道:“兄弟们不必忍了,咱们一起快活!” 这些汉子如蒙皇恩,发出野兽般的嚎叫,翻过桌子,扑向舞女们。舞女们尖叫着躲避,顷刻间厅中乱成一团,桌椅翻倒,酒水、菜肴撒落一地。 成霸天将刚才的侍女一把拉入怀中,在她翘臀上用力拍了一巴掌,狠狠的道:“老子先在这里超度你一回!”伸手一扯,嗤啦一声,侍女的裤子被撕烂。 她却不慌不忙,吃吃笑道:“成队长威武雄壮,我早就仰慕了,你别急呀,时间有的是,咱们慢慢来。” 成霸天笑道:“说的也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抬头一看,叫道:“蠢材,把厅门关上,要不然到口的肥羊要溜啦!” 两个汉子去把厅门关的死死的,又将门闩插上。舞女们被众汉子一人一个搂着狂吻,厅中春色无限。有些人没抢到,便将目光移到侍女身上,侍女们吓得花容失色,急忙奔逃。 八字胡连追带堵,终于将一名侍女逼到角落里,嘿嘿淫笑道:“小妞儿,这下你跑不了了吧?乖乖的陪爷爷快活吧!”说着扑了上去。 那侍女轻描淡写的向旁一闪,八字胡扑空,将一片纱帐拽落,裹着纱帐撞上一物。 他一边拉扯纱帐,口中喃喃的道:“什么东西软乎乎的,谁把豆腐藏在这里。”忽觉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头顶往下流,伸手一摸,黏糊糊的,跟着就是血腥的气味灌入鼻中,片刻之后,他酒醒了大半,叫道:“死人啦!死人啦!”来不及扯下纱帐,跌跌撞撞的往外便冲。 成霸天正在侍女娇嫩的肉体上施展擒拿手,见八字胡在大厅中央摔了个狗啃泥,笑道:“田耗子,莫非是那个被你**至死的曹寡妇来寻仇了?”突觉不对,将侍女推开,往那角落处走去。 这时有几人先到,睁着醉眼,强打精神一看,不由得惊呼一声:一具尸体靠在墙角,肚子上破个大洞,肠子都流了出来,只因众人沉迷取乐,又有屏风、柱子的遮蔽,一时间竟无人察觉。 这人正是众宾之一,刚才还在喝酒,显然是追逐女人之时被暗杀的。 成霸天最先冷静下来,从腰间拔出火枪,喝道:“都他妈的别吵,先出去再说!” 众人被他这么一喝,顿时有了主心骨,正往门口走去,却听得柱后一人冷笑道:“你们谁要能走出大厅,小爷就饶他不死。” 数十道目光盯着那根柱子,只见柱后缓缓转出一人,面带微笑,神情潇洒,正是陆小远。 成霸天惊骇之下,倒退三步,忽然抬手就是一枪,陆小远身形一晃,擦着弹丸欺到成霸天面前,伸手抓住他的手腕,运力一捏,成霸天腕骨断裂,发出一声惨呼。 便听得哒哒声响,窗框中探出铁板,将窗口遮的严丝缝合,这时已有人抽出门闩,拉开厅门,却又见一道铁门,锁的死死的推不开,便挥拳在铁门上乱打,叫道:“开门,开门!” 陆小远转眼间折断了成霸天的另一条手臂和双腿腿骨,成霸天惨声呼叫,但这大厅已变成密闭空间,呼声在厅内回荡,一丝也传不出去。 一个矮胖汉子喝道:“他只有一个,咱们这么多人,怕他干什么!大伙一块上,把他碎尸万段!”众人插翅难逃,顿生鱼死网破之心,他们都没带兵器,有的挥拳冲上,有的拿桌椅进攻。 常言物以类聚,成霸天邀来的宾客,又有什么好人?只见陆小远的身影在众人之间穿来插去,青光闪动,鲜血四溅,过不一会儿,这二十来人尽数于青铜剑下丧命。 陆小远走到铁门前,用长剑在门上急敲三下,又慢敲两下,铁门升起,让众女离开,向领队舞女嘱咐道:“告诉夫人,可以生火了。” 他缓步走到成霸天面前,将成霸天一把拎起,道:“成队长,你有没有想到过会有今日?” 成霸天知道他恨己入骨,绝对放不过自己,反而冷静下来,狞笑道:“老子当年读书时把好几个女生的肚子给搞大了,家乡待不下去,便离乡闯荡,做了魏文昇的走狗。他让我杀人我就杀人,让我放火我就放火,后来他升到兵马大将军,我便成了火枪队队长。” “当年有个家世优越、自视清高的同学,说老子是人渣混混,不屑与老子为伍,可老子衣锦还乡时,他才是个刀笔小吏,也就能在乡下风光。老子见他媳妇漂亮,便把他媳妇睡了,他要跟老子拼命,反被老子打成残废。嘿嘿,世上的大官,还得是恶棍来当,孬种和正人君子,只能让人骑在脖子上拉屎,拉完了屎,再给他们扣上一顶绿油油的大帽子。”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三章 恶有恶报(3) 陆小远沉默半晌,道:“你把贺雨晴一案的真相亲手写出来,再签字画押,我可以饶你一命。” 成霸天道:“姓陆的,老子要是写了,魏文昇也饶不过我,左右是个死,我要让贺雨晴那小婊子一辈子背负污名,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就是一条下贱的母狗!哈哈,哈哈哈哈。” 却听得哔哔剥剥声响,李家高手已经用焚天壶点燃了阁子,初时火光在别处彩灯高烛的光芒掩映下,并不明显,但火苗一烧着石油桶,便听得轰轰几声大响,火势陡然转大,一楼引燃二楼,二楼引燃三楼,火焰如踩高跷般升起,直冲天际,将半个夜空照的亮如白昼。 陆小远扯住成霸天的后领,将他拖到柱子前,冷冷的道:“你这人真是死不悔改。”说着拿起他脑袋,猛力往柱子上连磕,成霸天刚叫了一声,忽然喉咙发哑,再也叫不出来。 磕了几下,他头上鲜血淋漓,死命挣扎,但陆小远的双手如同两只铁箍,丝毫不松,再磕几下,他的脑袋已经破开一只小洞,脑浆顺着洞口汩汩冒出,这时他的挣扎也减弱了好多。 陆小远望着他死鱼一样翻白的眼睛,淡淡道:“下辈子见。”顺手往前一送,砰的一声轻响,成霸天的脑袋撞在柱子上,如西瓜般裂成数块,瓜皮瓜瓤乱飞。 这时丽人阁已经开始坍塌,陆小远脚下一空,脚底的楼板有一大块陷落,好在他反应迅速,足底运劲,身子如利箭般从窗口射出,落在了街上。 魏府,魏文昇躺在卧室的藤椅中,四名豆蔻年华的少女给他捏肩捶腿,白嫩的葱指如在抚琴鼓瑟,有节奏的起落按摩,指上力道恰到好处,令他舒适快意,另有两名侍女在藤椅后轻摇芭蕉扇,带动阵阵香风。 他哼着小曲,听着邻间浴室隐隐传出的水声,心里如同有一只小猫在抓来挠去,快活中又有一丝骚动。 不知过了多久,水声停了,透过长长的轻纱屏风,可以看到一个曼妙的身影缓步走来,那无疑是个美女,而且通过性感而丰腴的身材,可以推断出她是个饱经云雨的少妇。 只见她颔首低眉,身姿摇曳,似乎每迈出一步内心都要经过强烈的挣扎。这却怪不得她,因为她正要走向一个本不该占有她的男人,这男人并非她的丈夫,却手握重权,一句话就能让丈夫飞黄腾达,一句话也能令丈夫毕生困窘,所以她要用自己成熟饱满的躯体去讨好他,让他畅快淋漓之后,愿意去提挈丈夫。 虽然她知道自己今晚一定会失贞,却不愿干脆利落的躺到男人的床上,仿佛延误的时间越长,就显得自己这个荡妇越贞节,就能尽可能多的打消心中的愧疚。 魏文昇更加不急,因为他喜欢看良家女子屈服于自己的权力之下,自己摸爬滚打十多年、磕的头破血流才换来的重权,这过程对他而言是一种享受。 三丈的屏风足够长了,但总有走到尽头的时刻,少妇终于将自己的一切暴露在魏文昇的视线中。 魏文昇望着她姣好的面庞、浴巾勾勒出的诱人线条以及洁白的大腿,小腹开始发热,挥了挥手,侍女们停下手中动作,施了个礼,知趣的离开,他朝着少妇勾勾手指,道:“过来。” 少妇低着头咬着下唇,一步一步的走到他面前,魏文昇从藤椅中站起,缓缓地绕着她走,两道目光在她身上肆意的扫视,似乎能透过浴巾,看光她的胴体。 魏文昇往前一凑,跟她的脸相距不过半寸,问道:“这半个月来,没有跟你丈夫行房吧?” 少妇娇躯一震,仿佛被人兜头泼了一身的粪便,耻辱感油然而生。按照魏文昇的说法,他不喜欢被别的男人动过的女人,令她半个月内不许行房,便如讲究的人家做烤猪时,将猪吊上一段时间不给饮食,让猪排出体内的秽物,享用到的自是干净的美食了。 她一张脸涨的通红,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唇间发出细如蚊鸣的一个“嗯”字。 魏文昇满意的点了点头,用下巴朝大床处示意一下,道:“走。” 少妇朝着大床缓步走去,魏文昇正要解开纽扣,忽然叮叮叮响声不断,显得十分急促,他知道出了大事,赶紧推门而出,去往正厅的路上,遇上一名心腹,那心腹道:“将军,不好了,丽人阁失火,成队长没逃出来。” 魏文昇吃了一惊,道:“传令府中的水龙队赶去救火,调集火枪队和府中军队,随我前去。” 各司发令调拨,很快水龙队往丽人阁赶去,火枪队和军队在大院中集结完毕,这时鬼见愁也到了,魏文昇跨上龙马,率众急往。 没走多远,便见丽人阁处一股黑烟滚滚的直冒上天,急行不多会儿,和丽人阁相距三条街时,便能看到二十多股水流不断喷向大火,火焰遇水,嗤嗤的直冒黑烟。 魏文昇带人来到丽人阁所在的街头,只见军队、官员、商贩、百姓各色人物均到了,站在安全处观看,另有几支水龙队正全力救火,魏府的水龙队也在其中,火势渐渐地被压了下来。 一名巡街军官迎上前来,魏文昇皱眉道:“成队长呢?” 那军官有些害怕,道:“启禀将军,成队长他...额....他没能从火场逃出来。” 魏文昇双眉一竖,喝道:“混账!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没有及时把火扑灭!” 那军官诚惶诚恐的道:“将军明鉴,属下一看见丽人阁起火,立刻调派水龙队来救援,并且发动了附近的店主、老板帮忙,可不知为什么,丽人阁周围所有街道上要么拥堵了大量围观百姓,要么就有杂耍团表演,三支水龙队都过不来。” 魏文昇道:“你是说,这边火光参天,周围街道上的闲杂人等却不肯让路?” 那军官道:“不止如此,水龙队的人警告无效,便动手驱赶,但他们并非训练过的军人,也没带兵器,反而被众人推搡着迟迟不能通过。” 正文 第三百八十四章 恶有恶报(4) 魏文昇脸上掠过一丝疑色,道:“你接着说。” 那军官道:“属下只好率领军队开路,好容易将水龙队引过来,但那火势极其旺盛,水流扫过之处,火苗只是减弱,竟不会灭。因此水龙队一直忙到现在,才把火势压下来。” 鬼见愁低声道:“这里的火灵之气远超过凡火,要么是精通火灵武技的高手作法,要么有人用火灵神器放火。” 魏文昇不动声色,下马上前,璐瑶夫人见他来了,道:“魏将军,想不到把你也惊动了。这火烧的倒是厉害,叫妾身大开眼界了,莫非今日是火神爷爷的诞辰?” 魏文昇见她颇有幸灾乐祸之意,暗暗生气,道:“成队长今晚可在这里宴请宾客呢。” 璐瑶夫人啊呦一声,道:“可没见成队长出来啊。喂,你们见到了吗?”旁观众人都说没有,璐瑶夫人道:“最好成队长会火遁,借机也就逃出来了。” 魏文昇哼了一声,放眼望去,地面一片漆黑,只剩了铁门、铁栏杆和一堆碎砖烂瓦,至于大梁、桌椅等物均已化为灰烬,那座富丽辉煌的丽人阁,仿佛就从没在这里存在过。 魏文昇叫过那军官,问道:“什么时候起的火?” 军官道:“不到半个时辰前,属下发现的火情。” 魏文昇心道:“不到半个时辰,怎会烧的这么干净?”又问道:“丽人阁的人呢?” 军官搔头不知,璐瑶夫人道:“妾身来的早,倒是见着郑老板和他妻子在火中大呼救命,还没来得及派人去救,一根着火的大梁压下来,夫妻二人便双双归西了,想来其他人也都没逃出火场。” 魏文昇又问了几人,他们来时,丽人阁已经坍塌,火灾初期的情况,竟没人见着。 忽然他鼻翼抽动,嗅到一股焦糊的气味,心中一动:石油。随即想到:“短短半个时辰,想要烧掉一座大厦,怕得用上近百桶石油,储有这么多石油的,莫非是....”目光瞥向璐瑶夫人,这时璐瑶夫人观望火后灾场,神色如常,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 他目光一转,便同人群中的陆小远目光相触,陆小远也看到了他,微微一笑,道:“魏将军,真是可惜了,成队长这么一个光明磊落、慈悲心肠、人人交口称赞的好人,怎么就去了呢?唉,一定是阎罗王见他人太好,把他叫下十八层地狱吃火锅去了。” 魏文昇怒道:“袁柳,你放肆!” 璐瑶夫人笑道:“袁将军年轻不会说话,魏将军你大人有大量,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呢?” 魏文昇见陆小远站在李家众人之间,便知他已跟李家联合,那么火烧丽人阁一定少不了李家的参与了,恨恨的瞪了璐瑶夫人一眼,心中狂怒,但看来火灾初期的现场被李家控制,这时根本拿不出证据来指控李家。 这时金枪双雄带人赶到,问明情由之后,道:“侯爷本要亲自赶来的,但他日间殚精竭虑的操劳政务,咱们做属下的怎么忍心拿这种意外灾祸来烦扰他?我们哥俩便主动请缨,代侯爷来了。” 魏文昇道:“这场大火势头旺的有点过分了,半个时辰内烧的这么干净,已经不能说是意外灾祸了。” 鬼见愁忽然道:“听说二位有一把焚天壶,乃是上等的火灵神器?” 薛恶虎道:“不错,怎么?” 鬼见愁道:“可否拿出来让在下一观?” 韩、薛二人正觉奇怪,陆小远道:“焚天壶在我这里。我昨日向韩兄薛兄借了焚天壶来炼丹。”说着走上前去,将焚天壶擎在手中。 鬼见愁干笑两声,道:“袁将军借来焚天壶,又很早就出现在火灾现场,好巧,嘿嘿。” 金枪双雄对现场火情一无所知,见鬼见愁说话阴阳怪气,道:“鬼先生有话请直说。” 陆小远淡淡一笑,道:“韩兄,薛兄,他是怀疑我借来焚天壶不为炼丹,而是为了火烧丽人阁。”转而向鬼见愁道:“鬼先生,金枪双雄均非泛泛之辈,我借壶若是别有意图,焉能瞒过他二位的眼睛?” 这番话不着痕迹的把金枪双雄捧了捧,尤其是薛恶虎,听了十分高兴。 鬼见愁白眼一翻,道:“谁知你用了什么花言巧语,把他俩给骗过了。” 陆小远道:“好吧,既然鬼先生怀疑我,我愿意配合鬼先生的调查。只是鬼先生有什么冲着我来,不要难为韩兄和薛兄。” 金枪双雄见他说的很有义气,对他先增几分好感,又想到若魏文昇查出是陆小远纵火伤人,自己哥俩提供凶器,一样难逃责任,韩毒龙冷冷的道:“恐怕鬼先生调查袁将军,也是暗含着向我哥俩问罪之意吧?” 鬼见愁淡淡道:“在下只想查出事情真相,至于何人该当何罪,应当由侯爷和魏将军决断。” 薛恶虎怒道:“好哇,听你这番话,便是认定我们有罪啦?来,咱们比划比划!”鬼见愁性情冷漠怪僻,与行走江湖的二人颇不投合,双方本来不睦,听得鬼见愁怀疑己方,二人都很气恼。 鬼见愁不愿和二人动手,一言不发,朝后飘去,薛恶虎金枪一摆,叫道:“是好汉的别走!” 魏文昇道:“鬼先生并未怀疑二位,二位不必动怒。”语气有些不善。 他毕竟是品级十阶的大将军,金枪双雄虽受晋州侯重视,和他职位有高低之分,是以韩、薛二人不敢造次。 魏文昇目光环扫,冷冷的道:“此案魏某一定会彻查清楚,绝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转身离去。 璐瑶夫人察觉到他目光游移,焦点却一直盯在自己身上,便知他怀疑上了李家,却神色自若,只是微微一笑。 次日清晨,璐瑶夫人刚起床,银环便来禀报,说魏文昇来访。 璐瑶夫人懒懒的打个呵欠,道:“让他去餐厅等我。”银环出去,她简单的收拾一下,来到餐厅,见魏文昇脸色阴沉的坐在椅子上,笑道:“魏将军,大清早的,这是跟谁置气呢?” 正文 第三百八十五章 鄂州往事(1) 魏文昇霍的站起,怒道:“李璐瑶,暗算成霸天一事,你们李家也有份!” 璐瑶夫人微微一笑,随即故作害怕,道:“这话从何说起?李家向来是规规矩矩的商界楷模,怎敢刺杀帝国命官?” 魏文昇道:“昨晚李家马车送丽人阁老板一家人出走,被我手下逮了个正着,这又如何说?” 璐瑶夫人皱眉道:“竟有此事?郑老板一家人和李家车夫是人证,马车算是物证,李家倒是抵赖不得。” 魏文昇怒气更盛,猛地一拍桌子,喝道:“你少装糊涂了,我来只想问一句,魏某和李家从来没有嫌隙,为什么害死我的火枪队长!” 原来昨晚魏文昇离开火场后,便广发军队在旷天城附近警戒搜寻,果然,一支军队在几十里外发现了李家马车,经过查实,丽人阁老板一家人也在车上。 但那车夫是李家豢养的死士,见行踪暴露,当即引爆车上的烈性炸药,将马车、乘客和他自己一同炸成灰烬,给晋州军队来了个死无对证。 这时下人把早点端了上来,璐瑶夫人拿起汤匙翻着蛋花汤,淡淡道:“你没有人证物证,凭什么说成霸天之死,我们李家有份?” 魏文昇阴着脸道:“你跟那姓袁的相处不到一个月,就对他有了这么深的感情么?” 璐瑶夫人笑吟吟的望着他,道:“怎么,魏将军吃醋了?” 魏文昇瞪起眼睛,大声道:“当然!你是我心爱的女人,可竟然为了一个相识不久的男人,给我背后捅刀子!” 璐瑶夫人依旧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你爱的只是权力,而不是我。” 魏文昇瞪视她良久,如同一只泄了气的皮球,长叹一声,道:“我没有习武的天赋,幼时在师门饱受师父的轻蔑、同门的欺凌,在江湖上混不下去,只有转投帝国行伍。我记得很清楚,二十五岁那年,我以七阶牙门将军的身份返回师门,那些武功强我数倍的师父师叔、师兄师弟全都恭恭敬敬的到十里之外相迎,在我面前,他们连大气也不敢出。” 说到此处,魏文昇笑了笑,道:“自那时起,我就像一个染上多年毒瘾的大烟鬼,迷上了权力。” 璐瑶夫人颓然一笑,数年前的往事历历在目:那时鄂州还没沦陷,给她的丈夫、鄂州侯之子做完周年祭,鄂州侯先回府去了,她带着丫鬟在外面散心。 正是嫩草吐芽的早春时节,缓缓起伏的山坡上半黄半青,老树的枝干上也有几点绿意钻了出来,冬日的萧瑟和春日的生机做着最后的僵持。空气中混合着泥土的味道,令她呼吸畅快。 她好想永远的留在此处,再也不回鄂州侯府,可那丫鬟却不合时宜的说了一句:“夫人,早点回吧,中午贵客登门,少不了你作陪呢。”声音虽低,却充满了讥讽和羞辱之意,比料峭的北风更加刺骨。 她名为李璐瑶的丫鬟,实是鄂州侯派来监视李璐瑶的,李璐瑶不敢看她,更不敢违抗她,应了一声,二人便往回走。 正在山路上走着,几个汉子迎面而来,他们身穿粗衣短衫,手持小锄,当是去地里播种的农民。见到灿若春花的李璐瑶,几个汉子的眼睛立刻发直,双腿如同灌了铅,再也挪不动了。 李璐瑶本就天生丽质,经过种种情感剧变,承受了无数摧残,非但没有损及她的魅力,反而令她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既令人想把她搂在怀中怜惜呵护,又能激发男人征服她的欲望。 吞口水的声音十分明显,李璐瑶和丫鬟从几个汉子身边走过去,汉子们的脑袋随着她的脚步转动,直到脖子扭到极限,已经发酸,这才回过神来。 一人道:“这是谁家的小娘子?生的像花朵一般,是李五新娶过门的婆娘么?” 另一人道:“呸,李五的婆娘粗手大脚,跟这位细腰大屁股的小娘子一比,就是一只黑毛鸭。” 一人道:“瞧她这穿衣打扮和气质,应当是大户人家的夫人,咱们是别妄想了,干活去吧。” 李璐瑶听着几人的评论,虽然粗俗,心里却有点高兴。那丫鬟却脸色阴沉,恨恨的盯着她。 忽听得一人冷笑道:“鄂州侯府,当然是大户人家了。”余人闻言,惊呼一声,随即有人讥笑道:“那么这娘们便是鄂州侯父子通用的李家夫人咯?” 鄂州侯父代子职的事虽然做的隐蔽,还是泄露了一丝风声,人们对这种艳事有着十分浓厚的兴趣,很快,此事传遍了鄂州,更有甚者,将其编入快板书、数来宝,受到大量粗俗汉子们的追捧。 李璐瑶心里一凉,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接下来汉子们污秽不堪的言语直往她耳朵里钻:“瞧她那双大nai,一定是给鄂州侯那老不死揉大的,那大屁股也是给老不死顶开了。”“听说有一次她老公回来,正好把这对翁媳捉奸在床,可你猜那老鬼怎样?人家定力很强,当着儿子的面拱这大骚货呢。” 李璐瑶再也忍不住,骂道:“混账!”转身冲上去,一巴掌扇在一名汉子的脸上。 她力气有限,那汉子并不觉痛,但被当众打耳光,感觉很丢面子,喝道:“骚货,少他妈的给老子装纯!”说着一双粗糙的大手如铁钳般抓向李璐瑶。他的同伙们对视一眼,同时发难。 李璐瑶未出阁时,曾跟家里的武师学过武功,但她学的只有招式,并未修炼气功心法。既无内功根基,所学招式之精妙也就有限,虽然她起先占着上风,接连打了汉子们几下,但对皮糙肉厚的汉子们并没效果,汉子们笑嘻嘻的,口中秽语更加多了。 李璐瑶伸足一勾,一名汉子立足不稳,跌倒在地,但他跟着就扑上来,紧紧抱住了李璐瑶的双腿。 李璐瑶大惊,一拳打在汉子的背上,汉子闷哼一声,并不松手。这时又有两人各捉住李璐瑶一条手臂,向后一推,李璐瑶仰倒在地。 正文 第三百八十六章 鄂州往事(2) 两名汉子解下腰带,分别把李璐瑶的双手、双脚捆住,李璐瑶奋力挣扎,四肢乱动,却挣脱不开。 汉子们瞧着娇艳绝伦的美妇成为砧板上的鱼肉,嘿嘿的坏笑着。李璐瑶被十来道奸诈而充满兽欲的目光盯着,心里不自觉的发毛,转头向丫鬟叫道:“绿翘,快来救我!” 这名叫绿翘的丫鬟身怀武功,若动起手来,这几个乡下汉子非她敌手,但她却冷眼瞧着,嘴角还勾起一丝幸灾乐祸的笑。 一双瘦骨棱棱的大手抓到了李璐瑶的大腿上,接着十根手指在她柔滑的腿肉上捏了捏,李璐瑶大急,叫道:“绿翘,求你了,救我啊!” 绿翘倚在树上,瞧着几个低贱而粗鲁的汉子正准备玷污一名养尊处优的贵妇,心下十分愉快,随即想到:“呸,她不过是个任男人骑的玩物贱货,算什么贵妇了?我本来跟着侯爷荣华富贵享受不尽,却被派来伺候这贱货,就算见着侯爷,他一双眼珠和一颗心也都放在这贱货身上,从未瞧我一眼。” 一念及此,冷笑道:“夫人,反正你身子都不干净了,舍给这几位辛苦的农民大哥,让他们以后的生活有个盼头,也算你的一番功德,还是不要挣扎了吧。” 李璐瑶闻言,又惊又恨,泪珠滚滚而落,叫道:“放开我,放开我!” 这时众汉子的粗手在她身上大肆侵犯,望着这些人猥亵而丑恶的面孔,李璐瑶心中作呕,恨不能就此死去,但事到临头,想死也已不能。 忽听得一人喝道:“喂,你们好大胆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做此禽兽的举动!” 几个汉子停下手中动作,转头看去,山坡上站着一个紫衫人,他年纪在三十岁左右,双眉斜飞,眼睛中透着一股精光,站着不动,便有一股威严气象。 见他只有一人,几个汉子并不害怕,一人喝道:“少来管老子的事!走开!” 那人哈哈一笑,飞身来到几名汉子面前,挥掌打向其中一个,他这一掌来的好快,那汉子来不及躲闪,脑门被击个正着,闷哼一声,便倒在地上。 一名中年汉子蹲下试探同伴的鼻息,忽然缩回手去,坐倒在地,喃喃道:“打死人了,打死人了。” 余人闻言,又惊又怕,叫道:“你这杀人凶手,你得偿命!”“不错,把他抓起来送官!” 那人笑道:“杀几个乡巴佬,也犯得着偿命?你们只管去报官,我倒要看看,乡下土官能奈我何。”沉思片刻,又道:“不行,我还有事呢,不能跟你们耽误功夫。再会吧。” 几个汉子只道他想逃跑,正要阻拦,那人却手掌晃动,啪啪啪啪几声响,将剩下的汉子尽数打死。 他解开李璐瑶手脚上的束缚,将李璐瑶扶起,道:“这位夫人,你没事吧?” 李璐瑶泪流满面,过了半晌,才道:“妾身没事,多谢官人仗义搭救。”好似一株经受风雨打击的梨花,十分惹人垂怜。 那人望着她绝美的面庞、匀称的娇躯,怔怔的出了一会神,才道:“好说,好说,不知夫人是哪家媳妇?” 李璐瑶还没回答,丫鬟绿翘冷冷道:“这不是你该问的。”说罢走上前去,拉过李璐瑶的手腕要走。 那人挥手打在绿翘的手上,绿翘吃痛,便放脱了李璐瑶的手腕,她怒目瞪视着那人,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让你知道知道姑娘的手段!”说着抬足踢向那人的右胯。 那人伸手挡住,还了一招。二人斗上几个回合,绿翘便知自己非他敌手,右手二龙戏珠,取他眼睛,左手拔下发髻上的金簪,按动机括,那金簪倏然伸长,变成一根蛾眉刺,直取那人小腹。 李璐瑶见她这一手十分阴狠,忍不住惊呼一声。 那人却使一招“灵蛇缠丝”,手臂真如一条长蛇,盘旋而出,在绿翘的左臂上绕了几圈,绿翘手臂被箍的几欲断裂,娇呼一声,蛾眉刺脱手落地。 那人伸手接住蛾眉刺,左手捏住绿翘的肩头,发出真气封住她上身的经脉,将她拉过来,冷笑道:“这世道真是变了,一个小丫鬟竟敢对夫人颐指气使,还想取我性命,焉能饶你?” 他正要将蛾眉刺从绿翘的头顶刺进去,便听得李璐瑶叫道:“手下留情!” 那人停下动作,望着李璐瑶,道:“你要我饶她?” 李璐瑶道:“是。”她虽然恨绿翘,但绿翘若出了意外,鄂州侯不免迁怒于她,让她吃更多的苦头。 那人盯着李璐瑶半晌,道:“好吧。”左手往前一送,绿翘跌倒在地,那人冷冷道:“你不过是个低三下四的丫鬟,若再敢嚣张,我一定要你好看。”说罢向李璐瑶拱手告辞。 李璐瑶望着他的背影出神,直到他身影完全消失在山野之间,才回过神来,和绿翘一块回府。绿翘遭遇挫折,回程中倒很老实。 回府之后,鄂州侯笑眯眯的让她早做准备,好款待贵客。李璐瑶心下一阵凄苦:所谓的款待,不过是让那些垂涎自己美色的高官名流、武者高手随心所欲、变着花样的折腾自己罢了。 虽知如此,她还是要精心的梳妆打扮,那鄂州侯在领军、治民上毫无才能,对付她却有一千种法子。 来到客厅,鄂州侯正陪着三人走了进来,为首的却是今日在野外救李璐瑶之人,李璐瑶浑没料到这么快又见到他,一时间怔怔出神,也不知是喜是悲。 只听得鄂州侯道:“魏将军,这位是本侯的儿媳,她久慕破虏将军英豪之名,闻知将军要来,特求见上一面。” 李璐瑶听说过晋州侯麾下有一个名叫魏文昇的,投身行伍之后,没几年便升为九阶的破虏将军,想来便是眼前这人了。走上前去,深施一礼,道:“妾身见过魏将军。” 短暂的失神之后,魏文昇笑道:“原来是夫人,不必多礼。魏某在晋州侯麾下当差,见过几次令兄,说起来,咱们也算同乡了。” 正文 第三百八十七章 鄂州往事(3) 他虽然在笑,李璐瑶却能看出他内心有一股极其强烈的怒意和恨意。 众人入席,李璐瑶自然陪在魏文昇身旁,但魏文昇十分规矩,不像其他人一样在酒桌上便对她动手动脚,甚至连看向她的目光都很平淡,没有一丝欲念。只是他对李璐瑶的笑颜奉承也是一笑置之,并不多加理会,倒是跟其余的客人有说有笑。 魏文昇瞧一眼站在李璐瑶身后的绿翘,笑道:“这小丫鬟跟夫人站在一处,倒是绝妙了。” 席中一人道:“何出此言?” 魏文昇饮下一口酒,笑道:“一朵桃花孤零零的开放,固然好看,却给人寂寥之感,倘若有绿叶为衬,一则增添生机,二则更增桃花之妍态,岂非绝妙?” 绿翘穿的是一件绿衫,璐瑶夫人穿的是粉衫,他言语所指,自不必挑明,而席间众人心领神会,纷纷称妙。 绿翘气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真想甩袖离开,但她也知道这些宾客要整死自己,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因此只能忍气吞声。 魏文昇斜睨她一眼,向璐瑶夫人道:“请夫人依着小丫鬟现在的模样做一比。” 璐瑶夫人心下不愿,却不能违拗他话,思衬片刻,道:“好比斜阳西坠,染得晚霞满天红。” 魏文昇摇头道:“不好,不好,这比喻太过雅致,而且她的脸是忽红忽白,而不是由白变红。” 璐瑶夫人又沉思一会儿,道:“那便是玉白薄衫红肚兜的美人迎风漫步,薄衫飘摆,红肚兜若隐若现。” 众人以箸击碗,哈哈大笑,一人道:“不如比作玉白长裙红内裤的美人扶树承欢,长裙飘摆,红内裤也是若隐若现。” 众人笑的更加厉害,有人叫道:“姜兄,你也未免太过下三滥啦。” 宴席散罢,李璐瑶回到房间,跟着进来的绿翘砰的一声,甩手将房门关上。 李璐瑶见她面色不善,道:“绿翘,对不起。” 绿翘坐到椅中,两脚搭在桌上,阴阳怪气的道:“婢子身份低贱,夫人说这种话,不是瞧不起婢子么?” 李璐瑶道:“我并无讥讽你的意思,只是开个玩笑。” 绿翘冷笑一声,道:“我还以为你傍上了晋州大将军,就不把侯爷放在眼里了呢。” 李璐瑶忙道:“我绝不敢这样。” 绿翘刚被派来服侍她时,曾因心里不平,跟她有过几次摩擦,便向鄂州侯诬告她,鄂州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狠狠地折辱了她几次,此后她便矮了绿翘一头。 绿翘见她低声下气,心里很是得意,高傲的道:“那这次换夫人来伺候婢子一次,给婢子端茶,如何?” 李璐瑶见她得寸进尺,不禁生气,待要斥责,想起她的种种阴毒手段,却又不敢跟她翻脸,自知给她敬了茶,以后她便更加嚣张了,举棋不定,半晌也没说话。 突然,敲门声响,绿翘拿下腿来,起身开门,却是一名端着托盘的小丫鬟,道:“绿翘姐姐,这是侯爷给夫人的醒酒汤。” 绿翘翻了翻白眼,接过托盘,小丫鬟告辞。 绿翘沉着脸走到桌旁,把托盘往桌上一摔,哗愣愣一阵响,碗盖掉落,她冷哼一声,道:“快喝吧,我可没磨磨蹭蹭的光说不动,汤水还热着呢。” 便在此时,门外传来嘿嘿两声冷笑,绿翘转头望去,魏文昇正站在门口,一双精光灿然的眼睛盯着她。 魏文昇缓步走进屋里,突然伸手捏住绿翘的颚骨,笑道:“贱婢,你当本将军说话是放屁么?”将她推倒在地,拍了拍手,两名黑衣武士走了进来。 绿翘有些慌张,强壮着胆子,道:“魏将军,这里是鄂州侯府,我是侯爷的人,你可不能随便动我。” 魏文昇冷笑道:“鄂州侯要剿除匪帮,少不了魏某的帮忙,他早已玩腻了你这贱人,岂能为了你跟魏某翻脸?”朝两名黑衣武士使个眼色,两人上前,各抓住绿翘一条手臂,把她拎了起来,绿翘想要叫救命,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魏文昇道:“我说过,你若再敢嚣张,魏某一定要你好看。不过我既不打你,也不杀你,而是把你锁到男子监狱中去,三个月后,便放你出来。” 绿翘闻言大骇。把一个女人和一群穷凶极恶、兽性勃勃的粗壮汉子们关在一起,期间会发生什么,任谁也猜想得到。她吓得抖若筛糠,挣开两名武士,扑到魏文昇面前,死死抱住魏文昇的双腿,磕头如捣蒜一般。 魏文昇挥了挥手,两名武士如拎小鸡般拎着绿翘离开了。 李璐瑶见过不少男人,他们外表有的斯文,有的豪爽,更有的猥琐,跟她独处时,却是无一例外的像极了一头饿狼,两眼冒着绿光,口水顺着尖牙的缝儿流下,跟着就要将她扑倒在床上,死命的折腾,恨不能一口活吞掉她。 但眼前这个男人,就是这么冷冷的望着李璐瑶,如同一座冰山,叫人看不透他内心的想法,而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冷气,又令李璐瑶感到局促不安。 沉默半晌,李璐瑶把醒酒汤端到他面前,道:“魏将军,你喝了不少酒,把这醒酒汤....” 她话未说完,魏文昇手一扬,连碗带盘飞落在地,吓得李璐瑶惊呼一声,跟着她手腕被魏文昇狠狠的抓住,魏文昇用一副不容反驳的口气说道:“以后只做我的女人,知道吗?” 李璐瑶有些惊慌,道:“我若违抗公爹的话,李家的名声就完了,我也就完了。” 魏文昇不屑的冷笑一声,道:“那老东西顶个屁用,你做我的女人,以后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怎样?” 李璐瑶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就答应了这个男人,而且在她心里,也是毫无保留的把自己托付给了他。 接下来所做的一切,和以往是相同的,但这次李璐瑶并没有一丝的难过和屈辱,取而代之的,是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每一根毛发都能感受到的愉悦,令她如登仙界,终于尝到了做女人的快乐。 正文 第三百八十八章 身污心洁(1) 事后,魏文昇一句话也没说,穿好衣服离开了。李璐瑶没问他去哪,心里却多了一分牵挂。 或许是魏文昇向鄂州侯打过招呼了,鄂州侯并没有再难为她,也没有往她身边派监视她的人。 这日,李璐瑶到侯府东侧的街上闲逛,正在小摊上挑选玉佩,便听得一人嘿嘿笑道:“这不是小侯爷的夫人么?真是相请不如偶遇,走吧,咱们总舵主等着你呢。” 却是两名黑衣汉子站在不远处,不怀好意的望着她。这两人衣衫的右胸口上用金线绣着飞鹰,那是飞鹰会的标志。 李璐瑶自然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花容失色,转身便往侯府奔去。 那两名汉子叫道:“站住!”拔腿便追。 没跑出这条街,便给两名汉子捉住了,李璐瑶叫道:“救命!救命!强抢民女啦!” 她这么一喊,不少行人、客商把目光投射过来,但那两人毫不在意,一人叫道:“飞鹰会的人要捉这小娘们,哪个来多管闲事?” 飞鹰会在天中城名头很响,据说他们公然在城中杀人,连帝国官差也不敢捉拿,这时谁也不敢强出头,各忙各的去了。 那人反手抽了李璐瑶一个耳光,阴森森的道:“小骚货,敬酒不吃吃罚酒,见着总舵主,有你好看的。” 李璐瑶想要挣扎,那两人取出绳子,把她上身捆的死死的,又堵住了她的嘴,推搡着向前走去。 过不一会儿,来到一家气派的当铺前,一名汉子瞥一眼神色惶恐的李璐瑶,笑道:“怕什么,待会有你乐的。” 登上当铺的二楼,来到一间房前,一人叩了叩门,道:“总舵主,人请来了。” 便听得里面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带进来。” 一人推开门,另一人把李璐瑶推了进去。房间的床上坐着一人,他身穿貂皮大衣,满头银发,一根坚挺的鹰钩鼻,眼睛里的瞳子又细又长,便如盯上猎物的老鹰一样,盯的人脊背发冷。 一名汉子道:“肖爷,这小骚货今天算是反了教了,听说你召她,非但不乖乖的跟来,反而又是逃跑又是叫人的。” 那鹰鼻人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斜视着李璐瑶,道:“果有此事?” 李璐瑶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退后两步,轻声道:“是。” 鹰鼻人冷笑一声,有如夜枭尖啼,璐瑶夫人听了,心里不由得打个突。鹰鼻人道:“你是怎么想的?” 李璐瑶支吾半晌,终于把心里话一鼓作气的说了出来:“妾身以后要跟肖爷断绝来往,请肖爷不要再纠缠妾身了。” 此言一出,两名汉子对望一眼,心想这女人莫不是患上了失心疯?看来她非要掉一层皮了。 鹰鼻人并未发火,又是冷笑一声,向两名汉子挥了挥手,两名汉子会意,取出一条手臂粗的麻绳,把李璐瑶捆在两根柱子之间。 鹰鼻人锐利的目光上下打量她半晌,纵身上前。李璐瑶但觉冷风袭体,寒光耀眼,鹰鼻人收刀退回床上时,片片布帛如蝴蝶般飞落,李璐瑶变成了一只白羊。 两名汉子低着头,目光却直勾勾的盯在那具堆雪如玉的胴体上。 李璐瑶大感羞愤,双臂猛力的挣扎着,叫道:“放开我!放开!” 鹰鼻人向一名汉子道:“老七,给她尝尝滋味。” 那汉子嘿嘿笑着从油灯里舀起一勺灯油,走到李璐瑶身旁,手掌微斜,豆大的灯油落在光滑的玉背上,李璐瑶感到一阵炙痛,叫了出来。 鹰鼻人点了点头,道:“嗯,知道疼,还有的救。” 那汉子接连滴了几滴,璐瑶夫人疼的颤抖不已,银牙上下打战,泪珠顺着眼眶涌了出来。 鹰鼻人干枯的食指轻轻敲打着床沿,闭着眼睛享受着女人的惨呼,道:“怎样,知错了吗?” 李璐瑶一低头,泪水如断线珍珠般落在地上,却道:“请肖爷高抬贵手,放过妾身吧。” 鹰鼻人淡淡一笑,那汉子狞笑一声,将剩下的大半勺滚烫的灯油倒在了李璐瑶背上,李璐瑶发出一声长长的惨叫,十根脚趾在地上抓来抓去,试图缓解涌来的灼痛之感,却并无多少效果。 另一名汉子也舀了一勺灯油,狞笑着倒在了李璐瑶的背上,从这种残忍行径中获得的快感,竟比任何行为都要强烈。 李璐瑶的惨呼声戛然而止,一人道:“奶奶的,这小骚货还挺烈。”取出一根钢针,从李璐瑶的中指上狠狠地刺了进去。 常言道十指连心,李璐瑶未出阁时娇生惯养,嫁到鄂州后虽然饱受摧残,过得却也是养尊处优的生活,因此肌肤十分娇嫩敏感,两寸长的钢针从指甲缝直刺到指根,产生的剧烈痛感又使她清醒了过来。 习惯了这娇美女子的逆来顺受,鹰鼻人对女子此刻的坚毅感到意外,走到她面前,伸手捏起她的下巴,道:“我可以让你变得连鬼都不如,你真的不怕么?” 李璐瑶涕泗横流,凝脂般的肌肤不住颤抖,颤声道:“魏将军说,以后我只能做他一人的女人,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侵犯我的身子了。” 鹰鼻人两道淡淡的眉头一皱,道:“魏将军?那是什么人?” 李璐瑶道:“他是晋州的破虏将军。” 鹰鼻人哂然一笑,道:“品阶倒是不低,可鄂州的破虏将军,一看我瞪眼,不也吓得没个人样了吗?” 忽听得窗外一个冷冷的声音道:“那你瞪一瞪眼睛,倒是瞧瞧我是否吓得没个人样。” 鹰鼻人瞳孔骤然张开,喝道:“谁!”挥起袍角一拂,一股紫色气芒将两扇窗户撞得脱钮飞出,人影一晃,窗前多了一人,身材瘦长,面容冷峻。 鹰鼻人冷冷的道:“阁下是何人,为什么插手飞鹰会的事?” 那人道:“肖逸,你刚才已经提到我了,怎么现在本尊到了,反而不识?” 鹰鼻人摸着弯曲的鼻尖,道:“原来你是魏文昇。你是晋州将军,我是鄂州武人,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若带着这个女人,是走不出鄂州的。” 正文 第三百八十九章 身污心洁(2) 魏文昇仰头望着房顶的吊灯,道:“你的屁放完了吗?” 鹰鼻人心下大怒,脸上却显得很开心,叽的一声尖笑,两名汉子早已拔刀在手,砍向魏文昇。 砰砰两声,魏文昇手中的火枪口冒出一缕白烟,两名汉子的胸膛被打出碗口大的破洞,扑倒在地,血肉残屑喷的到处都是。 鹰鼻人怔怔的望着两具尸体,突然厉声叫道:“火枪?你倒是打老子一枪试试!”一个“鹰击长空”,疾扑上去,十指如钩,对准了魏文昇的咽喉。 魏文昇抬手一枪,鹰鼻人在半空中转动身形,弹丸从他身边掠过,将吊灯打的粉碎。 鹰鼻人转眼间到了近前,魏文昇朝后仰身,避开了对手的爪击,就地一滚,鹰鼻人的落拳也打空。 李璐瑶叫道:“当心!”伴随着一声尖啼,他俯身冲向魏文昇,真气凝成一只鹰头,尖利的喙子对准了魏文昇的小腹。 这是他的杀手锏“鹰袭势”,在一轮猛攻之后突发此招,对手只道他已力尽,也想缓一口气,却往往被这一招开膛破肚。李璐瑶见过他凭此伎俩杀死好多人,所以出声提醒。 但魏文昇已到边角处,再无躲闪的余地,何况对方来势快极,他也来不及凝力抵挡。 鹰鼻人见他束手待毙,心下窃喜,将真气运到极限,那鹰头仿佛活了,喙子上闪烁寒光,准备着刺穿猎物的腑脏,眼睛也透出狰狞的光芒。 忽然,鹰鼻人受到一股强大的后扯之力,不由自主的停住了,凝聚的真气散去,鹰头也消失。 他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转头望去,身后弥漫着一股黑烟,烟中飘着一人,这人全身也如黑烟般朦朦胧胧的,虽然相距不过数尺,却看不真切他的面容。 此刻出现,自然是敌非友,鹰鼻人的惊讶之意稍平,便是一记鹰爪手朝着此人的咽喉招呼过去。 这人身形不动,黑烟中飞出细细的一缕,套住了鹰鼻人的手腕,忽然紧缩,鹰鼻人闷哼一声,手掌虽然还在,却仿佛被人斩断而脱离手腕一样。 又飞出四缕黑烟,套在了鹰鼻人的双肩、双腿腿根处,鹰鼻人不由自主的腾空而起,一阵剧烈的灼痛之感瞬间流遍全身。但他心性狠辣,虽然痛极,却咬牙坚持,不出一声。 忽然,他想起一事,叫道:“我知道了,你是九幽客鬼见愁!不是传闻你死在大蟒涧了吗?” 鬼见愁一声不吭,鹰鼻人不过是仙位境界,他根本没将其放在眼里。 魏文昇道:“鬼先生,我们先走了。”将李璐瑶放开,取过衣衫给她穿上,走到窗口,嘬唇吹哨,一头巨大的猎王隼飞来,二人共乘离开。 猎王隼往北飞行不远,落在山间,眼前是一座宅子,魏文昇开门,把李璐瑶抱进一间屋里,放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给她涂上伤药,又取来茶水。 待她喝过茶水,情绪安定之后,魏文昇问道:“你不从他,就不怕他杀了你?” 李璐瑶道:“我答应你了,只做你的女人,我...我要为你保住清白。” 魏文昇心底泛起一阵柔情,伸臂将她揽入怀中,李璐瑶轻哼一声,道:“碰到伤处了。” 魏文昇把她姿势调整好,轻抚着她的青丝,柔声道:“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吧,以后我绝不会让你受丁点委屈的。” 当她被带去见鹰鼻人肖逸的时候,魏文昇便已赶到,只是没急着出手,待见她被折磨的死去活来却不肯屈服,魏文昇这才知道,这个传闻中人尽可夫的女子,有着坚定而干净的心灵。望着怀中沉入梦乡的女子,魏文昇在她额上轻轻印了一吻,同时下定决心,要和这个女子厮守一生。 一阵纷嚷声音打破了李璐瑶安恬的好梦,李璐瑶醒来时,发现魏文昇已不在身边,烫伤不再作痛,李璐瑶起身下床,刚走到门口,魏文昇便推门进来。 李璐瑶问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魏文昇平静的道:“没什么,肖逸死了,飞鹰会的人前来寻仇。” 李璐瑶一惊,道:“咱们想法逃走吧。”她深知飞鹰会的厉害,如果集合全体人员猝然发难,鄂州侯也未必抵挡得住,这座山间孤宅,只怕要被飞鹰会的人踏平。 魏文昇笑道:“被一群流氓混混吓跑,魏某以后也不用见人了。放心,我叫他们竖着来横着走。”转身出去。 李璐瑶跟着来到院中,只见飞鹰会的精英成员乘坐猛禽,已经将宅子包围,他们各持火把,连成一只大大的火圈,套在宅子的上空。虽然看不见宅子外面,也猜得到里三层外三层的情形。 正前方一只大雕上坐着一人,高声喝道:“魏文昇,晋州任你张狂,可你敢到鄂州来撒野,飞鹰会却容你不得!你杀了肖爷,我们非把你碎尸万段不可!” 魏文昇哈哈一笑,道:“一群地痞流氓而已,也配跟本将军叫嚣?我给你们一次机会,若现在滚得远远地,我不杀你们。” 此言一出,空中的精英帮众哈哈大笑,充满不屑之意,那骑雕之人笑道:“姓魏的,你说大话也不怕风闪了舌头。”突然声色俱厉的叫道:“弟兄们,给肖爷报仇!” 众人齐声呼喝,催动猛禽,从半空俯冲过来,手中兵刃在月光下闪烁寒光。宅子里有魏文昇的十来个手下,分别往各个方向迎去。这些人都是一流武士,跃到屋顶、院墙上,每人斗上飞鹰会七八个精英帮众,竟不落下风。只是他们没有骑乘,不能追击,否则早将对方打的落花流水了。 那骑雕之人叫道:“外面的弟兄们,杀进去!” 话音刚落,便听得一声炮响,李璐瑶看见外面火光腾起,有些物事飞上天去,有些是刀枪兵器,有的却是脑袋、断肢。 忽然之间,连绵起伏的山野上亮起无数火把,如同一条条火龙,照的方圆数里之内亮如白昼。一个洪亮的声音传入飞鹰会众人耳中:“你们已被包围,若不投降,立时将你们轰成灰烬!” 正文 第三百九十章 身污心洁(3) 刚才那一炮轰过,数十人被打死,飞鹰会众人四下张望,眼力能及,都是晋州军队,也不知有多少人,对方所说的将己方轰成灰烬,只怕所言不虚,众人一时间不敢妄动。 骑雕之人也被晋州军队的气势震慑住了,但他随即想道:“魏文昇并非宽厚之人,就算投降,怕也难逃一死。”念头及此,杀心登起,催动大雕冲向魏文昇。 冲至中途,被一道雷电劈个正着,连人带骑化为灰烬,从半空中飘洒下来。 院中一名武士喝道:“这便是狂雷天牢的威力,你们再不降落投降,这狗东西便是下场!” 鄂州军队中的狂雷天牢无论是速度还是威力,均达不到这种程度,空中的精英帮众见了,心下惊骇,再无斗志,按落坐骑,放下了兵刃。 晋州军队涌将过来,将敌方包围,又有一支士兵冲进宅子,把精英帮众看押起来。 魏文昇道:“走,出去瞧瞧。”二人走出宅子,只见飞鹰会众人乌乌央央的,也有三四百人,这些人身怀武功,若论单打独斗,一人能抵得上三四个官兵,但大军压来,又有炮火等大规模杀器助阵,却非他们所能抵挡。 魏文昇挥了挥手,士兵们将这些人押到院中,这宅子本来既不大,这时更显得拥挤了。 飞鹰会众人见宅子里一个帝国士兵也没有,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面面相觑。不知谁喊了一声:“他们要轰死咱!” 这句话如同一点火星,点燃了火药桶,院中立时沸腾起来,众人刚要逃出宅子,便听得炮声隆隆,整座宅子被炮火覆盖,惨叫声、怒骂声连成一片,却被震耳欲聋的炮声掩盖的严严实实。 李璐瑶忙道:“你快下令,停止他们开炮吧。” 魏文昇道:“刚才我给过他们机会了,他们自己不知道珍稀,怪得了谁?怎么,你还可怜他们?” 李璐瑶道:“你把宅子毁了,咱们以后住哪?” 魏文昇哈哈一笑,捏了捏她的鼻子,道:“傻子,这不过是一间临时住所,没了便没了。明日我要大摆宴会,当着鄂州高官显贵的面宣布你是我的女人。” 李璐瑶一惊,低声道:“用不着这样的,只要咱俩知道就好了。” 魏文昇望着远处的山峦,坚定的道:“不光要让鄂州知道,我还要让帝国十三州的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女人,谁要是敢欺辱你,我便要了他的命。” 次日,魏文昇果然在鄂州侯府大摆宴席,将鄂州的有头有脸的人物尽数请来,把两人的关系告诉了众宾。 鄂州侯知道他将宴会地点选择在自己府上,也是在提醒自己。奈何鄂州本部军队实力不济,对魏文昇有很多仰仗之处,他虽然心中气恼无已,却不能公然反对,望见李璐瑶婀娜的身姿、绝美的面庞,又是十二分的不舍。 忽然一名年轻的公子哥冷笑道:“这位璐瑶夫人嘛,我是消受过的,确是绝佳妙人儿,跟魏将军倒是般配的很。” 众宾尽皆变色,他说这种话,分明就是在讥讽李璐瑶和魏文昇,数百道目光纷纷转向此人,席间的气氛冷清下来。 李璐瑶想起先后三次被这公子哥玩弄的情形,又是悲伤又是羞愧,低头不语,脸上火辣辣的。 魏文昇却不动声色,走到那人桌旁,问道:“不知这位兄台是哪家高弟?” 公子哥喝着杯中酒,淡淡道:“我爹是鄂北三城的商会首领,魏将军想来是知道的。” 魏文昇点了点头,道:“原来是何公子。若是帝国官员嘛,魏某倒不敢轻易杀之,商会却是民间团体,不足挂齿。” 公子哥脸色大变,把酒杯一摔,霍的站起,喝道:“你说什么!” 寒光一闪,只见这公子哥双目圆睁,脸上挂着不可思议的神色,缓缓的朝后仰倒,他咽喉处被人割了一刀,早已气绝。 众宾哗然,停杯投箸,惊讶的望着魏文昇。 魏文昇神色自若的道:“这位何公子未免欺人太甚了些,前车之鉴,希望不要再有人逼魏某了。”说着话,两道目光在众宾之间扫了一圈。 他脸色虽然温和,杀人时的果决狠辣众宾也看在眼里,被他目光扫中的,心中发虚,目光转向他处,偌大个客厅,转眼间毫无声息,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魏文昇忽然一笑,道:“魏某并非不讲道理之人,各位不必拘束,来,咱们不醉不归。” 杯来盏去,这场宴席持续了两个时辰,众宾醉倒十之七八,方才散去。魏文昇醉醺醺的,由李璐瑶搀回房间,掩上房门,笑道:“今日就算咱们的洞房花烛日了?” 李璐瑶把他送到床上,取过一只枕头垫在他身下,道:“你先等一会儿,我取一件东西来。” 魏文昇奇道:“什么东西?” 李璐瑶道:“待会你就知道了。”开门出去,一刻钟后返回,手中多了一只玉瓶。她翻过一只瓷碗,拔去瓶塞,往碗里倒了一股液体,送到魏文昇手中。 魏文昇道:“这是什么?”举起碗来,便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似是花香,又似酒香、蜜香、果香,香气入鼻,登时清爽无比,酒意消了七八分。 他饮下一口,闭目品味,只觉这液体柔顺润滑,通过喉咙进入食道,很快流遍全身,全身毛孔俱都说不出的舒泰,仿佛无数只葇荑玉手在身上各处按摩,那股说不出名堂的香气在口中弥散开来,回味无穷。 过了良久,魏文昇睁开眼睛,道:“这是七宝女儿酿吧?” 李璐瑶点了点头。 这是李家习俗:女婴出生时,父亲以七种珍稀灵药和其他精挑细选的原料酿一瓶酒,埋在海棠、石榴、桂、梅四种花树之间,接受四季的雨露精华。父亲负责给花树修剪浇水,女儿每过一次生日,便用适量的温和补药去灌溉,等到女儿出阁之日,起出玉瓶,由女儿带到夫家与丈夫共享。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一章 浊世无情(1) 此酿的原材料就珍贵难得,又吸收了将近二十年的天精地华和补药滋润,恐怕天下间再难找出第二种与之相当的佳酿了。 魏文昇道:“你和鄂州侯之子成亲多年,怎么还没喝光?” 李璐瑶脸上掠过一丝哀伤,道:“他只知花天酒地,成亲之日和我洞房花烛之后,往后依旧流连在烟花场所,很少回家。有时回来,也不和我说一句话,这瓶酒更是没机会喝。” 魏文昇心中暗骂:“那小子当真身在福中不知福,娶到这么一个娇美的妻子,竟还跟外面的野鸡流莺鬼混,死的好,死的活该。” 李璐瑶道:“我公公....他也知道李家这个习俗,便要我拿出来给他喝,还有好多人....都向我要这七宝女儿酿。我才不会给他们呢,就花重金买了几坛名酒混在一起,骗他们说是女儿酿,他们也没尝过,便信以为真了。这瓶酒我一直留着,我要给一个真心待我的人。” 魏文昇望着她炽热而纯真的目光,心中大为感动,抓住她手,道:“你知道么?那日在野外第一次相遇,我就喜欢你了,等来到侯府,得知你便是璐瑶夫人,我当真怨恨到了极点。” 李璐瑶道:“为什么?” 魏文昇道:“我恨造化弄人,为什么喜欢上的女子,竟然....竟....” 璐瑶夫人道:“人尽可夫,是么?你对我这么好,过去的所有种种,我都已不放在心上了,更不会再去气恼难过。” 魏文昇道:“经过飞鹰会一事,我才发现你是个很好的女人,老天爷不生眼睛,把各种苦难加到你身上,让你蒙受污秽,你的心却是干净纯洁的。” 李璐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抱住魏文昇,如同藤蔓附在大树上,这个男人,将成为她日后的依靠。 。。。。。。。。。。。。。。。。。。。。 往事如烟,璐瑶夫人回想起这些,仍有一股久违的幸福涌上心头,脸现微笑,道:“那是我最幸福的日子了。说起来,还要感谢你,给了我那样一段时光,让我阴霾的青春里能有几分光明。” 魏文昇苦涩的笑了笑,并未接话。后面发生的事一幕幕在他脑海中闪过:那一日,晋州侯送来口信,说他协助鄂州侯剿匪有功,吏部主司亲至天中城见他,若考察通过,他将成为晋州大将军的继任者。 他精心准备了数日,这日,正和李璐瑶在花园赏花,忽听得一人笑道:“魏将军好雅兴啊。” 转头望去,魏文昇不由得大吃一惊:来人正是吏部主司科怀颂,身后跟着鄂州侯和几名将官、武者。 魏文昇忙道:“科大人大驾光临,恕在下失迎之罪。”心下却生疑虑,科怀颂没有提前通知,省去了许多环节,这般突然降临到自己面前,不知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科怀颂笑道:“本官要看的就是最真实的一面。魏将军,走,咱们到客厅聊聊。” 魏文昇道:“是。”向李璐瑶道:“你先回去。” 科怀颂道:“这位便是璐瑶夫人么?” 李璐瑶盈盈一礼,道:“妾身参见科大人。” 科怀颂道:“不必多礼。夫人请回。” 李璐瑶转身离开,心里忽然产生一阵强烈的不安。也不知为什么,当科怀颂的目光射向她时,她便厌憎不已,这和蔼而有涵养的吏部主司带给她的感觉,竟跟鄂州侯是一样的。 一念及此,她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想道:“我怕是幻想的厉害了。”努力驱除掉脑中不好的念头,回到房间,喝了一杯茶,便在躺椅中闭目养神。 这么一躺,竟然沉沉睡去,李璐瑶做了一个噩梦,她梦见自己被关进一只猪笼里,四个人抬着猪笼,要把她沉河。她吓得大叫起来,呼唤着魏文昇、兄长等人的名字,却没人来救她。 后面跟着一大群人,望着猪笼里的李璐瑶,脸上都挂着冷笑,嘴里低声说着什么,虽然听不清,李璐瑶猜得到他们在用最恶毒的话辱骂和诅咒她,要她永世不得翻身。 冰冷的河水浸到了她的肌肤,她心中又急又悲,双手死命的拉扯猪笼,非但挣脱不开,双手反而被竹片划得血肉模糊。 河水将她裹住,如同千万根尖针刺入身体,同时一股窒息的感觉涌上脑来,她渐渐地神智模糊了.... 大叫一声,李璐瑶从藤椅中坐起,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额头上、身上全是冷汗。 忽听得一人淡淡道:“做噩梦了?”却是魏文昇回来了,坐在一旁盯着她看。 李璐瑶点点头,发现魏文昇神色有异,再看外面,已经是黄昏了,问道:“你的考察怎样?你这么优秀,科大人一定准备提拔你了吧?” 魏文昇咧嘴笑笑,说道:“把七宝女儿酿拿出来,咱们痛饮一番。”他喝的不多,那七宝女儿酿还剩了大半瓶。 当下李璐瑶取来,魏文昇安排了一桌酒席,酒菜上齐,二人相对而坐,魏文昇倒了两杯,举杯道:“来,干一杯。” 碰一下杯,魏文昇一饮而尽,李璐瑶关心的道:“别喝得这么急,对身子有害的。” 魏文昇脸上肌肉抽了抽,一言不发,又自斟自饮了一杯。 李璐瑶柔声道:“文昇,你有什么难处或者伤心事就跟我说,心情会好一些。” 魏文昇望着她笑了笑,又饮了一杯。 李璐瑶有些担心,道:“这么喝不行的。”起身要把酒拿过来。 魏文昇眼睛一瞪,喝道:“你给我坐下!” 他从没对李璐瑶这样,李璐瑶吓了一跳,不敢违拗他的意思,只好坐回去。 大半瓶佳酿给他喝了个干净,他又叫道:“拿酒来!”仆人送来两坛美酒,魏文昇揭去瓶塞,直接往嘴里灌,酒水泼洒出来,溅的满身都是。 李璐瑶再也忍不住,过去将他抱住,哭道:“你心里如果苦,如果气愤,便打我骂我好了,不要这般作践自己,我只有你一个依靠,你出了什么闪失,我也不必活了。” 正文 第三百九十二章 浊世无情(2) 魏文昇把酒坛摔到地上,吼道:“我不苦,我只是恨!恨这万恶的世道,恨我认识了你!我自投军以来,大小功劳立了无数,你说,这晋州大将军的职位该不该由我接任?” 李璐瑶望着脸色通红、双目喷火的魏文昇,浑不知发生了什么。 魏文昇扯开衣衫,露出上身,他胸口、背后、小腹均有伤痕,有的是刀剑刺伤,有的是炮火打伤,有的是猛兽抓咬,各自不同,历历醒目,都是他往日征战留下。 “我斩除妖族、黑道多不可数,这些帝国没看见,这些都不能作为我晋升的凭证,反而,那个科怀颂,他看上了我的爱人,要我爱人陪他睡一晚,他就保我晋升!哈哈哈哈,贼老天,该死的帝国,我草你祖宗十八代!!” 李璐瑶闻言,如半空泼下一盆凉水,令她全身冰冷,坐回椅中,半晌也没说话。 夜色降临,魏文昇渐渐的情绪平复下来,道:“我说过,绝不会让你受丁点委屈的。” 简单的一句话,又把李璐瑶从冷水中拉了出来,李璐瑶又是欣慰又是感激,眼眶不自觉的湿润了。 魏文昇笑道:“又不是鲛人,有什么好哭的。” 李璐瑶抹去泪珠,道:“各州大将军的继任者向来由诸侯确定,所谓的上报和考察,不过是在走形式。” 魏文昇点点头,道:“不错。圣上知道我立下的功劳,绝不会听信科怀颂的一面之词。” 李璐瑶心下稍安,二人相拥着上床,魏文昇轻抚着她光滑的玉背。以往,她总是在这种充满柔情和爱意的抚摸下安然入睡,今日也是如此,甚至她一合上眼皮,比以往更快的沉入了睡乡。 李璐瑶刚才那个噩梦竟又延续了:四个抬猪笼的人回过头来,李璐瑶看清了他们的形貌:一个是鄂州侯,一个是飞鹰会的肖逸,一个是商会的何公子,还有一个,赫然便是相见不到半日的吏部主司,科怀颂。 她蓦的感到恐惧,再看那群围观者,有平头百姓,有江湖武人,有帝国将官,竟有魏文昇夹在里面,跟其他人是一样的神色,冷漠而讥讽。 李璐瑶又从梦里惊醒,发现自己仍在床上,魏文昇却已不见,她想起身,四肢却不听指挥,无论如何爬不起来。 她一转头,就看到桌旁坐着两人,一个是科怀颂,一个是鄂州侯。 鄂州侯蛇一样的眼睛充满笑意,望着她道:“你不会认为魏文昇能保你一生一世吧?他是个官迷,为了升官,亲娘老子都能不要,何况你这个贱货?” 李璐瑶这时已经麻木了,心中只是在想:漂亮的女人,不过是有权有势的男人手中的玩物罢了,自己不够强大,根本不配获得爱情。 鄂州侯已经离开,望着胡须颤抖、双目发红,缓步朝她走来的朝中大员,李璐瑶嘴角勾起了一抹媚笑。 时空错换,璐瑶夫人检视过往的自己,什么也没有,只有一颗干净的心,再看眼下,拥有煊赫的权势和高超的地位,却没了那颗干净的心。 。。。。。。。。。。。。。。。。。。。。 十三号上午,陆小远来到南城利市街的一家住宅门前,敲了敲门,过不一会儿,院中响起脚步声,开门的是个少女,一张鹅蛋脸,明眸皓齿,正是周颖。 周颖见是陆小远,走到门口,关上大门。她上身穿着浅色衣衫,胸口系着蝴蝶结,下身短裙,露出两条修长洁白的玉腿,足蹬一双小蛮靴,浑身上下充满青春活力。 陆小远赞道:“清水出芙蓉,好美啊。” 周颖甜甜的一笑,道:“哪有。咱们去哪玩?” 陆小远道:“去大云山怎么样?” 周颖点头答应。大云山位于旷天城西北方向的两百多里处,周颖不会骑马,陆小远借来一匹火龙驹,和她共乘一骑,约莫一个时辰后到了山脚。 大云山是一片景区,山间栽有不少枫树,此时入秋,凉风吹得枝叶晃动,远远望去,好似满山起火,山区中央的高峰上挂着一片银练也似的瀑布,隆隆的落入湖中,在湖面上砸起千堆白雪。 因景观奇秀,每年秋季都有不少游客来此,山间也开了许多茶馆酒肆、游猎场、水上飞车等娱乐设施。二人经由入口上山,在山路上漫步,呼吸着清新的空气,观赏着奇石、清流、枫树,感觉心旷神怡。 山路旁的石台上有不少摆摊的小贩,有的卖小吃,有的卖雕像、玩偶之类的,这些小玩意都没什么特色,陆小远买了不少小吃,什么炸面筋、香豆腐、鸡肉卷的,虽然廉价,吃起来倒别有一番风味。 路过一家游猎场时,二人进去玩耍。商家用铁网圈住一块方圆五里的树林,将各种飞禽走兽放入其中。客人使用的长箭也是特制的,箭头上装有机括,射中之后,不会伤害鸟兽,而是喷出一团丝线,将鸟兽裹住,令其无法动弹。 陆小远弯弓搭箭,看准了便射,岂知这里的鸟兽都经过了特别训练,虽然他放箭之前加以预判,鸟兽却能在他放箭后迅速改变行迹,避开长箭,三十支长箭堪堪用尽,他不过才捉到两只松鼠,一只红豆斑鸠。 再看周颖,收获却很丰富,她这时箭壶中还剩十多支长箭,而每每箭发,必有所中,随行收取猎物的工作人员已经从一个渐增到四个,看的陆小远惊诧不已。 制服的鸟兽不能带走,而是可以拿着向商家换取奖品,有的难以捕捉,对应的奖品也珍贵。 忽然,枝头上紫影闪动,陆小远叫道:“紫电妖龙!” 周颖弯弓搭箭,弓弦响处,长箭射向茂密的树叶,忽然一条长物电闪而出,卷住了长箭,跟着树叶中钻出一只小兽,除了双眼和腹部有一紫色条纹,其他部位都是火红的,跟枫叶融为一体,几非肉眼能够分辨。 那卷住长箭的长物原来是它的舌头,向旁一甩,长箭被丢了出去。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三章 游乐山水(1) 这小兽便是紫电妖龙,它其实是一头变色龙,移动时快若电闪,它身体的颜色会随着环境的改变而快速变化,只有腹部的紫色条纹不会变色,移动之际,在旁人眼中看来,赫然便是一道紫色闪电,故称“紫电”。 周颖连珠三箭放出,紫电妖龙一一躲开,周颖往旁边一窜,第四箭斜斜射到,紫电妖龙躲前三箭已经用尽了力气,只好张口一吐,用舌头卷住长箭,落在了枝头。 只见周颖接连三次纵跃,每次纵跃过后便放出一箭,动作极快,三纵三箭,不过喘一口大气的功夫。她纵跃的幅度与常人无异,由此可知她并未习武,但在箭术上的造诣极为高超。 周围爆发出一阵如雷彩声,却是附近的人见这少女要捕获紫电妖龙,纷纷过来围观,这时都被周颖的射箭神技惊呆了。 那紫电妖龙躲开一支,舌头卷住一支,第三支箭却无论如何应付不了,正中它后背,噗的一声,触动机括,箭头放出一团丝线,将它裹住,紫电妖龙摔在地上,兀自挣扎。 随行的工作人员上前,将妖龙拎到筐里,奉承道:“姑娘真是女中豪杰,佩服,佩服。” 紫电妖龙是这游乐场中最难捕捉的猎物,众游客自衬力量不逮,也就不去白白浪费力气和长箭了,见这年纪不到二十的靓丽少女竟有此本事,对她交口称赞。 周颖向陆小远道:“袁大哥,咱们走吧。” 陆小远道:“你不是还剩了几支箭么?” 周颖看看四周,脸上微露羞涩,道:“猎物已经够多了。”她是少女心性,听得这么多人议论自己,不免有些拘束。 陆小远由得她,二人来到兑奖处,兑换奖品的过程中,又引起一阵不小的轰动。紫电妖龙的奖品是一把焰玉剑,周颖把它送给了陆小远。 焰玉是火系灵石中的一类,算是中等,通常武者将其炼入法杖,增加火灵武技的威力,因此这把剑虽然做工精美,却因玉质较脆,不能用作兵器。 二人离开游猎场,继续往山上走,陆小远赞道:“看不出你还身怀绝技呢。” 周颖一笑,道:“我爹是个猎人,我射箭的本事都是他教的。” 陆小远道:“你爹是个武道高手?” 周颖摇了摇头,道:“他打了几十年的猎,自然而然的练出了一身射箭功夫。他从来不敢往山深处去的,要是遇上厉害的魔兽,就算射中了也伤不得它们。” 陆小远道:“你的箭术这么高明,去山里打猎可比在酒楼伺候人要赚得多了。” 周颖摇头道:“不成的,我爹立了个规矩,每天只打三头大型野兽和五只小兽,够贴补家用就好。” 陆小远道:“这又是为什么?” 周颖道:“我爹说,一来滥伤性命有损阴德,二来过分捕杀,山里野兽灭绝,就等于断了后代的生路。我弟弟现在虽然也能独当一面,但他俩打猎的总数是不变的,空闲的时间他们就做别的活赚钱。” 陆小远道:“你还有个弟弟?” 周颖道:“是啊,他比我小一岁,特别喜欢射箭,一直央我给他买一把射日轩的弓,不过射日轩最好的弓要五两银子一把,我还没攒够钱。” 陆小远道:“那我帮你买一把。” 周颖摇摇头,道:“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我要用自己赚的钱买一把送给他,否则太没有诚意了。” 说话之间,来到了中央湖泊,一家名叫“海阔天”的酒楼悬在湖泊的正中央,向两岸各伸出一条木桥,二人踏桥走进酒楼,店伙计招呼二人坐下,取来菜单。 陆小远道:“我请客,你来点菜吧。” 周颖笑道:“那我就不客气啦。”打开菜单扫了两眼,不由得咋舌:这里的菜品价格出奇的高,比起仙鹤居竟不遑多让。但仙鹤居的食材都是从各州快运来的,各色菜系的大厨也是专门聘请来的,设施、服务更是一流,而这酒楼规模不大,一看就知道,各方面的条件跟仙鹤居相比是远远不及。 周颖低声道:“要不咱们换一家吧。” 陆小远接过菜单看了看,一道油焖大虾竟要一两三钱银子,就算晋州位于内陆,海产价格较高,这里也未免高的离谱了。 只是附近再无其他酒楼,陆小远摸摸怀中的三十两银子,倒也足够吃一顿丰盛大餐,便不再麻烦,随便点了几道菜。 伙计拿着菜单离开,便听得旁边桌的一个男子道:“这么便宜的价格,恐怕不会很好吃吧?可惜这里也没有更贵的酒楼了。等到了旷天城,我请蓉妹去仙鹤居吃一顿作为补偿。” 陆小远转头望去,那是一对年轻男女,看男子的神色和打扮,当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嘴里说话,目光却瞥向陆小远这里,充满不屑和傲慢。 少女是中上之姿,看了看菜单,有些惊讶的道:“这还便宜吗?白岩城最好的酒楼,也贵不过这里啊。” 男子闻言,更加得意,大声道:“蓉妹你高兴比什么都强,随便点。” 少女嘻嘻一笑,对情郎的大方豪爽甚感满意,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足足点了十几道菜。 陆小远和周颖都知道他俩在炫耀,只作不见,一边聊天一边观赏外面的景色。男子见两人不动声色,渐渐地就不做作了。 酒楼和瀑布靠的很近,瀑布落入湖面,激起的大片水花撞在地板上,轰轰有声,似乎地板在摇动。抬头望去,瀑布仿佛从天而降,如水银,如白雪,势若千军万马,惊心动魄。 过不一会儿,菜品上齐,二人举箸品尝,与旷天城中寻常酒店做的没什么两样,不过二人游玩半天,肚子都饿了,也不计较这些,美美的吃了个饱。 喝一杯茶后,二人起身离开,在岸上的马厩外却又遇上了邻座男女。男子身后是一辆豪华的马车,马匹雄健,鞍辔鲜明,雕工精致的车辕上还镶着美玉,两名车夫低眉顺眼的站在车旁。这样一辆马车行在路上,无疑十分吸引眼球。 正文 第三百九十四章 游乐山水(2) 男子上前,朝陆小远拱了拱手,问道:“兄台可是晋州人么?” 陆小远点头,道:“公子有什么事?” 男子道:“我想打听一下,旷天城怎么走?” 陆小远道:“刚好我就住在旷天城,下山后顺着东南方向的官道走过去,就看到了。” 男子道:“多谢。”又道:“旷天城到这里路途不近,兄台和姑娘自是骑马来的,我们坐马车就比较慢了。”说着在马颈上拍了拍,言语间反而很是得意。 的确,这样一辆马车,抵得上十多匹普通的马。 陆小远道:“公子说的很对。”说罢到马厩中牵出那匹火龙驹。 男子和少女见了,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惊讶和羞惭:他那匹马再是雄健,也属凡马,不可与火龙驹等量齐观,而这火龙驹上配的跳镫、辔头都是黄金打造,马鞍边上用银子镶嵌各种珍奇宝石,寻常人等见了,或许认为马车更为豪奢,但这对男女见过世面,却知道自己的马车是远不及这火龙驹了。 男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过了半晌,强自笑着道声告辞,和少女钻进马车,催着车夫驱车离开。 两人的声音从车窗里传出来:“真是丢死人了,都怪你,好端端的干么臭显摆?” “蓉妹你别生气,谁知道那人有钱骑那么好的马,却舍不得点几道菜?” “哼,晋州十分富庶,你还是收敛点吧,瞧瞧人家再瞧瞧你。” “他有什么好的?你瞧他丑陋不堪,要是没钱,那小妞才不会跟他呢。有钱人就是好,可以随便玩小姑娘。” 陆小远摇头苦笑,周颖倒给气的不轻,但马车行远,也没必要去追了。顺着后山山路走了一会儿,见路旁有一条石涧,便到涧中休息。 陆小远苦笑道:“我生的这副尊容,跟你走在一起,让人见了难免不往歪处想。” 周颖忙道:“不是的,袁大哥。我是因为崇敬你,才愿意跟你交往的。” 陆小远道:“崇敬?我不过是个三阶的芝麻小官,你在仙鹤居招待的客人中,恐怕数我最不起眼了吧?” 周颖认真的道:“你官阶虽然不高,却敢于为了一个弱女子跟权倾一方的魏将军周旋,这份勇气不是谁都有的。我和别的姐妹说起你来,都认为你是大英雄、大豪杰。” 陆小远因贺雨晴之故跟魏文昇结下梁子,听说此事的人要么惋惜,要么讥嘲,璐瑶夫人虽然乐意帮他,却也认为他的行为十分不智,这时见周颖真诚的认同他,令他十分感动。 望着明媚可爱的少女,陆小远心头一荡,伸臂将她揽过,在她的樱唇上印了一吻。 周颖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待回过神来,陆小远早已“得逞”,她急忙推开陆小远,嗔道:“你干嘛,毛手毛脚的。” 陆小远见她并无怒色,笑道:“谁叫你生的这么美,我见了能不动心么?” 周颖嗔道:“你还胡说。”脸红到了脖子,两条玉腿蜷缩起来,如同受惊的小兽。陆小远欣赏着少女的娇羞情态,越看越觉得可爱,心中十分得意。 忽听得涧上碌碌车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二人上方。二人抬头往上看,山石遮挡,瞧不见上方的情状,却听得一个男子道:“你们去歇息吧。”正是刚才在酒楼遇见的少爷。 两人应了一声,往远处走去,当是他手下的两个车夫。 跟着那男子笑道:“蓉妹,你瞧这里僻静幽美,若不畅玩一番,便辜负了这美景呢。” 又听得少女娇声道:“死相,还不快过来,啰嗦什么。”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后,少女发出一声细长的欢叫,男子道:“蓉妹,我厉不厉害?”喘息声已经发粗。 少女急急的叫道:“少废话,动啊。”一阵引人遐想的妙音从上方飘了下来。 陆小远心道:“这两人倒是大胆,也不怕给人瞧见。”继而心想:“奶奶的,他们在上面逍遥快活,我们在下面憋得难受,却一声不敢出,也太窝囊了。”伸手拉了拉周颖,想要离开。 周颖却只顾低着头,两只手死命的揉搓着衣角,双颊有如霞染。 陆小远暗暗好笑,在她手上稍微用力的拧了一把,周颖这才轻呼一声,回过神来。这一声轻呼,在马车的吱呀、男女的呻吟声音之中,几不可闻。 陆小远指指火龙驹,周颖明白他的意思,正要起身,却见他一脸坏笑,拿食指在脸上刮了两下。周颖知道他在笑自己,心中大羞,扭过头去不看他,起身往涧外去。 二人轻手轻脚的牵着马往远处走,便听得那男子喘息的声音越来越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后,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那少女又惊又气,道:“完了?” 男子不好意思的笑了两声,哎呦、啪、咕噜一串声音响过,似是被少女踢出了马车,轻声呻吟着,少女怒气冲冲的声音传来:“中看不中用的废物,本姑娘真是被你坑苦了。” 跟着男子低声讨饶,并不断地许诺给小情人买簪子、珠宝、衣裳,少女的不满这才渐渐的被平息下来。 二人窃笑不止,走出一里地,翻身上马,陆小远感觉怀中的少女躯体变得火热而柔软,双臂紧了紧,催马便行。 周颖察觉,用细如蚊鸣的声音道:“你抱那么紧干什么。” 陆小远笑道:“你身子发虚,要是不抱得紧些,摔下去怎么办。” 周颖嘤咛一声,不再说话,轻轻地靠在了身后少年的胸口上,感到坚实与安全。 在山路上走着,凉风一吹,没一会儿旖念全消。周颖打算游玩过后回河沟集,从后山下山之后,陆小远便纵马往河沟集的方向赶去。 走出四五十里地,通过一个三叉路口时,另一条路上缓缓行来一队将士,他们有的信马由缰,有的牵着坐骑步行,毫无军队的严整。 陆小远勒住火龙驹,要让他们先过,却听得队伍中的官兵头目叫道:“袁将军。” 正文 第三百九十五章 大战群匪(1) 陆小远仔细打量,方才想起此人名叫房志安,在军中担任先锋,当初去天目岭斩杀沙暴狂龙的路上,一起打过牌喝过酒,当下道:“原来是房兄,久违了。房兄这是去哪?” 房志安道:“刚刚接到消息....”忽然迟疑片刻,道:“军务机密,不便奉告,袁将军多多谅解。” 陆小远道:“好说好说,房兄请吧。”忽然望见一个汉子急匆匆的奔来,步履沉重,呼吸粗浊,显是寻常百姓。 他奔到官兵面前,惶恐的道:“军爷,黑骡寨的强盗把村里的财物抢掠一空,又杀了好多人,已经准备离开了。” 房志安催动魔虎走上前去,道:“好了,本将已经知道了,你先回去,我们包抄上去,一定把悍匪杀个片甲不留,给死去的百姓报仇。” 那汉子看看众兵,道:“村子往北道路复杂,小人留下来给各位军爷带路吧。” 房志安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少啰嗦,快滚快滚,我们大小战役经历了不下一百场,还会迷路?” 陆小远插口道:“房兄,你们是去剿匪的?” 房志安脸上有些不自在,紧了紧腰带,道:“是。” 陆小远下马问那汉子:“这位大哥,你们是什么时候向官兵送的消息?” 那汉子道:“约莫一个半时辰之前,黑骡寨的土匪突然在我们村的四面八方出现,驼子李偷偷逃走,骑着快马送信,一顿饭的功夫就能把消息送到。” 陆小远转过头去,冷冷的望着房志安,道:“房兄,一顿饭的路程,你们用了半个时辰还没走完?” 房志安道:“接到消息之后,并非说走就走,而是各位将官开会商量军队的调度、作战计划,然后再召集军队出发,很花时间的。” 陆小远扫视众兵,冷笑道:“各位这么不急不缓的行路,恐怕比拄拐的老头快不多少吧?到了村子,要是能看见土匪的影子,那才见鬼了呢。” 房志安脸色有些难看,拉着陆小远来到队尾,道:“袁将军可知那黑骡寨的底细?” 陆小远道:“黑骡寨是天地盟之一,寨主是王元礼,似乎他手下没什么厉害的高手吧?” 房志安道:“黑骡寨是天地盟中最弱的一家,要打败它很容易,但最近天地盟五个匪酋都聚集到了走马川,连鲁州的斗杀星武烈也赶到了,他们一定有所图谋,如今时局动荡,还是不要招惹他们为好,免得给晋州再竖强敌啊。” 陆小远道:“所以你们就任由土匪祸害百姓,却装缩头乌龟?” 房志安面露惭色,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何况这是上面传下来的命令,若擅自跟黑骡寨的人开战,我的官职可就保不住了。” 陆小远愤愤的道:“你们吃着百姓的供养,说着冠冕堂皇的大话,这时却不管百姓死活,根本就是土匪的帮凶!”说罢走到队首,问那汉子:“你们的村庄在哪?” 汉子指着来时的道路,道:“我住在龙虎集,顺着这条路走,在第一个路口右拐就到了。” 陆小远向周颖道:“对不住了,你只好自己回家了。” 周颖道:“我跟你一起去,龙虎集离河沟集不远,我了解附近的地形。” 陆小远道:“土匪阴狠凶残,你家人要是知道了,会担心的。” 周颖道:“我爹要是知道我帮你杀土匪,非但不会怪我,还会很高兴的。” 陆小远略一沉吟,便答应了。 此处距离龙虎集已经不远,骑马很快就到。二人站在村外放眼望去,只见村中遍地狼藉,好多间房屋被烧成了断壁残垣,宽敞的大道上躺着许多具血淋淋的尸体,空中回旋着几只灰雀,发出嘶哑的啼鸣。 走进村里,几乎每一家的大门都倒在地上,也有的墙壁坍倒,往里望去,院中散落着各色物事:衣裤、铁锹、碗碟等等,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村民们辛苦积蓄大半辈子的家当被劫走,自是悲愤交加,大声咒骂的、抱怨老天的,与失去亲人的痛哭声掺在一起,笼罩在整座村子的上空。 一名七十多岁的老者没有子孙,老伴也已去世,故而看的较开,坐在门前石头上,抽着烟袋,望着破败的小院,只是唉声叹气。 陆小远问起土匪洗劫村庄的经过,老者吐出一口浓烟,道:“好几百个土匪包围了村子,就开始挨家挨户的捉人,把所有人带到村口麦场,那个土匪头子说只要钱,不杀人,指使土匪们把所有人家洗劫了一遍。有些心疼钱的拦着不许,被土匪一刀杀了。其他人见了,便不敢反抗了,谁知土匪们抢完钱,又要抢女人。” 他拿烟袋杆一指不远处躺着的尸体,叹道:“土匪要抢他没过门的媳妇,他上去拼命,结果媳妇没救成,自己反而送了命。唉,土匪都杀人不眨眼,他这不是自己寻死么?” 那尸体是个年轻小伙子,身材健壮,浓眉大眼,因死去不多时,脸色依旧红润,仿佛睡着了,一名妇人仰天嘶声的叫着“儿子”,鼻涕、眼泪滴在小伙的脸颊上。 二人看在眼里,心中均感悲伤,陆小远问道:“土匪是多久前离开的?” 老者在石头上磕着烟灰,道:“走了不到半个时辰。” 陆小远问道:“他们离开时走的是哪条路?” 老者道:“村北有两条路,他们走的是山路。” 二人与老者告辞,骑马来到村北,脚下是一条宽敞的大路,旁边分出一条山路,通往连绵起伏的丘陵。 陆小远跳下马来,望着曲折的路径,问周颖道:“你知不知道有什么近路可抄?” 周颖道:“近路是有的,不过需要穿山越岭,骑马不方便。可是步行的话,却又赶不及了。” 陆小远道:“来,我背着你,你给我指路。” 周颖有些怀疑,但见他说的笃定,便爬到他背上,给他指明方向。陆小远施展身法,足尖在地上轻轻一点,便飞出两丈多的距离,翻山越岭,如履平地。 正文 第三百九十六章 大战群匪(2) 周颖惊讶之余,对这貌不惊人的少年大为钦佩,山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有些疼痛,她便把脸藏在陆小远背后。 在她的指点下,陆小远奔行一炷香的功夫,又看到了山路,见路旁立着一尊有些破损的大石钟,便停下来,问道:“骑马从龙虎集到这里需要多长时间?” 周颖想了想,道:“要是骑凡种快马,需要大半个时辰。” 陆小远心想:“这群土匪满载而归,行路速度不会很快,应该还没通过这里。”把周颖放下,往四周环顾,找到一个隐蔽之处,道:“你藏在这里,待会一打起来你就放箭,不要射人,专射他们的坐骑。” 周颖答应。陆小远看看山路两旁的高坡,心想如果人手充足,自可埋设陷阱、准备滚石,但两个人什么也做不成,只有等待而已。 过不一会儿,一阵若有若无的说笑声从远处飘来,陆小远打起精神,道:“他们快到了,你藏好。” 周颖躲好,陆小远站在坡上放眼望去,果然,远处的山后转出一大群人,往这边缓缓行来。 行到近处,只见他们约有四五百人,当先的一百来人骑行,个个眉开眼笑,有的将兵器抛起来再接住,有的大吹口哨。后面的三四百人步行,驱赶着两百多头牛羊,驾着十辆独角兕拉的车,道路虽然颠簸,车却不怎么晃动,想来车上满载财物。 另有些人押着女人,用一条条的绳索将女人们拴成串,牵着绳索的一头,如呼喝牲畜般驱赶众女。这些女子年纪在十五到五十岁不等,都颇有姿色,神情却很凄苦,脸上挂着泪痕,有的走的慢了,背后便挨上一鞭子。 有几个土匪骑行押后,怀中各抱一女,撕开女人的衣衫,又是摸索又是亲吻,猥亵之极。想是女人们被打的怕了,不敢反抗,只是流着泪忍受屈辱。 忽然一女痛呼一声,双腿猛力一蹬,从抱着她的胖匪怀中挣脱,摔在地上,蜷成一团,一边呻吟着一边打滚,她肚腹凸起,身怀有孕。 胖匪翻身下马,皱眉道:“奶奶的,闹什么幺蛾子?快起来!”在孕妇身上狠狠地踢了一脚,孕妇叫的更加厉害。 一名中年妇女忙道:“啊哟,小芹妹子别是早产了吧?” 胖匪啐了一口,道:“他奶奶的,真扫兴。你过来瞧瞧。” 一匪给中年妇女解开腕上的绳索,妇女上前,蹲到怀孕女子身旁,给她检查一番,着急的道:“好汉爷,小芹妹子真的是早产了,这荒山野岭的,却如何是好?” 另一个妇女道:“我倒是懂一些接生法子。麻烦各位好汉爷去寻些水来烧开了,再用火给刀子消毒,再弄来布带和针,要是没有的话,找些相似的代替就行,来两个人帮我.....” 她话未说完,那胖匪突然拔出钢刀,高高举起,朝着孕妇的肚子狠狠的插了下去,噗的一声,鲜血飞溅! 孕妇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几乎不是人类所能发出。她肚腹高高的挺起,不断抽搐着,鲜血如喷泉般涌出,很快又落回地上,头一歪,便即气绝。 胖匪的一张肥脸上沾满血珠,两只眼睛瞪得又大又圆,闪烁着野兽般凶残的光芒,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喃喃的道:“谁耐烦伺候这老母猪?”拔出钢刀,在孕妇裤子上擦干净,收回刀鞘。 众女见他凶残至此,吓得脸色苍白,有的尖声大叫起来。那中年妇女就在孕妇身边,这一下猝不及防,她被溅了一身的血,腥气扑鼻,张大了口,却叫不出声来,双眼翻白,仰天摔倒。 群匪望见这一幕,疯狂的大笑起来,更有几人兽性发作,对怀中女子死命的揉搓抓捏,女子的痛呼声扬起,更加助长了土匪们的快感。 陆小远见一条鲜活的小生命还没看到这个世界便即陨落,心底一阵冰凉,继而凉意转为腾腾的杀气,他大喝一声,飞身跃下,一记断浪斩劈向胖匪。 胖匪刚抬起头看到青光闪动,便被长剑劈作两段。众女子站在土匪之间,是以陆小远不敢释放剑气,以免伤及无辜。他身形一晃,已到匪群中,青铜剑下毫不留情,剑光闪动,鲜血喷溅,在空中化为醒目的朵朵寒梅。? 这些不过是最底层的匪徒,武功有限,陆小远杀他们便如切菜剁瓜一样。众人齐声发喊,纷纷后退,几名骑行土匪催动坐骑冲上前来,长枪铁戟,朝着陆小远身上各个部位招呼过去。 陆小远单掌翻动,一团火焰在他掌间越转越盛,他一掌击出,赤焰如同发疯的狂狮,扑向当先的几个土匪,火焰未到,热流先将土匪逼得喘不过气来。 “轰”的一声,大团赤焰在几个土匪中间爆炸,火花乱飞,如下了一阵火雨,几个土匪被气劲震成重伤,身上着火,在地上滚来滚去,惨呼不止。 陆小远将青铜剑顺手一带,使出一招“大破兵式”,从右侧攻来的两把偃月刀被 剑光扫到,嗤嗤两声,刀刃碎成铁片,簌簌落地,那两匪惊诧之间,咽喉中剑,翻身落马。 这时从左侧攻来的铁甲犀牛和赤瞳野猪已和他相距不远,他来不及抵挡,身体往后一倾,铁甲犀牛从他身上冲过去,正好把肚子对准了他,他五指化爪,狠狠抓去。 铁甲犀牛的肚子上没有厚甲保护,正是其薄弱之处,陆小远这一抓的力道又是强劲无比,但听得“噗”的一声,鲜血和着肠子被掏出来,落了陆小远一身。 铁甲犀牛发出一声惨嚎,猛一甩身,将身上的土匪甩出三丈开外,跟着硕大的独角一挑,正好刺进赤瞳野猪的左眼。 赤瞳野猪也是一声嚎叫,蹦在半空,背上的土匪同样的被甩飞出去。两只大型猛兽在剧痛之下发了疯,竟自相残杀起来,各自怒吼连连,不遗余力的进攻,你来我往,打的飞沙走石,群匪看的害怕,都躲的远远的。 正文 第三百九十七章 大战群匪(3) 铁甲犀牛的力量和体力均胜赤瞳野猪一筹,但它被陆小远抓破肚皮,血流不止,肠子在腹外甩来甩去,体力消耗极大。过不一会儿,赤瞳野猪浑身是伤,终因顶不住铁甲犀牛的狂烈猛攻而翻倒在地,铁甲犀牛闷哼一声,似是庆祝胜利,但随即也倒下了。 群匪只看得惊心动魄,过了半晌,方才回过神来,一个大汉指着陆小远喝道:“小子,你是什么人,敢来招惹黑骡寨的好汉!” 陆小远冷笑道:“小爷是专门来宰杀你们这群畜生的屠夫。” 这时队伍前方的一百来个骑行土匪也回马赶到,一人喝道:“好大的口气!”六条人影从坐骑上飞起,挥动着不同的兵器,攻了过来。 这六人的武功远高过普通匪徒,显是一行人的首脑,六人联手,陆小远数招间攻之不下,反而激起他好胜之心,当下将断浪斩使得淋漓尽致,剑气在六人围成的圈中纵横奔腾,仿佛被困在网中的猛兽,做着奋力的挣扎。 六人渐感不敌,圈子不断的扩张,剑气激起的劲风开始从圈中散出来。忽然有人叫道:“西域胡子!这小子是西域胡子的徒弟!” 他口中的西域胡子,便是剑豪莫花尔彻了。之前天地盟群匪恶斗莫花尔彻,虽然有陆小远相助剑豪,但他那时实力不济,因此可以看作是莫花尔彻一己之力独斗铁甲连环军、大破万兽阵。这件事在黑道中传扬开来,令整个黑道为之震动,莫花尔彻之名也在黑道恶徒之间口口相传,成为传奇。 黑骡寨的人对剑豪莫花尔彻本就又恨又怕,听闻陆小远跟剑豪有关系,心中的忌惮之意更甚。两个领头的发号施令,匪徒们均穿上亮晶晶的黑衣,戴上黑色面罩,将激斗的七人围住,当先的匪徒取出漆黑的水管,对准了七人,后面的匪徒则推出了弩车。 这时黑骡寨的六名高手劣势越来越明显,砰的一声,一人被陆小远手刀劈中,如断线风筝般摔了出去,过不多会,另一人惨呼一声,胸口中剑。 一个领头的叫道:“退回来!”剩余的四人不敢逗留,纵身返回匪群中,陆小远抬手要来一记断浪斩,一股黑水迎面喷来,他侧身闪过,四面八方同时喷来几十股黑水,陆小远双腿发力,跃在三丈高处,却听得有人惨叫一声,往下一看,那个因中剑未能及时退回的土匪被黑水喷中,身上冒出大片白烟,嗤嗤声响,身体迅速腐蚀,转眼间化为一滩血水。 陆小远这才知道这些黑水是一种强酸,就算灵首黄极珠能够将其化解,黑水沾身之际,自己也得褪掉一层皮,因此万万不能沾上丁点。他将真气化为护体气罩,笼住全身,缓缓落地。黑水的喷射力道不强,穿不透气罩。 陆小远深吸一口气,真气在经脉间的游走速度加快,气罩骤然膨胀,黑水被反激回去,打向群匪,但落在群匪身上,群匪安然无恙。 陆小远暗吃一惊,随即猜到他们穿的黑衣和面具能够抵御强酸,正要纵身去抢一件来,笃笃笃声音响起,数十支弩箭激射过来。 陆小远心道:“区区弩箭,能奈我何。”见一支弩箭迎面射来,伸手去抓,不料抓住弩箭之后,竟阻不住弩箭的势头,弩箭仍刺向他脑门,他急忙侧头,弩箭从他手中脱出,擦着鼻尖过去。 黑骡寨的弩车不同寻常,每次只能射一箭,但这一箭的力道,却抵得上寻常的几十支弩箭叠加,陆小远运气抵挡酸水,不能使出全力,因此这些从四面攒射过来的弩箭对他仍有威胁。 弩车上的射击口很矮,弩箭斜向上射向陆小远的面门,陆小远躲过之后,弩箭继续往上飞,不必担心伤到同伴。 为首的土匪见弩车配合强酸水的攻击奏效,叫道:“加把劲,弄死这小子!”群匪动作更加麻利,攻势也更加迅猛,陆小远一边抵挡强酸一边躲避弩箭,倒也并不困难,但他想要冲进匪群,却被弩箭、酸水逼住了脚,无论如何也办不到,双方竟僵持住了。 但陆小远修为深厚,这般只守不攻,消耗真气极少,他自可立于不败之地,而群匪的弩箭、强酸有限,这般狂攻猛打,恐怕支持不了半个时辰。 为首的土匪也看出这一点,从怀中掏出一枚信号弹,拉开引信,信号弹滴溜溜的飞上天去,在天空化成一只黑骡头像。 陆小远暗叫不好。此处距离黑骡寨不远,王元礼的人看到信号,很快就能赶来支援,那时自己可万万抵挡不住。 正着急着,忽听得包围圈的后方传来一声惨呼,几个土匪头目转头望去,只见一个同伙趴在地上,背后插着一根羽箭,叫道:“这小子有同伙!”长刀一挥,几十名手下小心翼翼的往中箭者后方搜寻过去。 陆小远料定周颖帮不上什么忙,说的是让周颖听他命令,其实是不想让周颖参战,谁知周颖见他陷入僵局,竟贸然放冷箭,非但救人不成,反而把她自己给暴露了。 便在此时,一阵蹄声在山路上响起,陆小远心道:“敌人援军来的好快,此番算是栽了。”再一细听,发觉不对:蹄声是从龙虎集方向传来,或许这群不速之客是友非敌。 蹄声渐近,陆小远百忙中偷眼一看,只见一百多匹踏云骓站在圈外,为首的是个黑衣老者,他身后众人均穿青衣,神色肃穆,很有气度。 陆小远看见他们,登时松了口气。黑衣老者是李家门客,名叫铁骨老人,因他身怀异技,颇得李沐清的重用。李家的武人以服色划分等级,青衣武者是李家门下的精英,这一百多人要对付数百名土匪,虽不能说易如反掌,却也称得上稳操胜券。 铁骨老人朗声道:“各位请住手,老夫有话要说。” 土匪头目也认出了他们的身份,神色傲慢之极,道:“得罪了黑骡寨的老爷们,必定难逃一死,谁也劝解不得。” 正文 第三百九十八章 流氓村长(1) 铁骨老人道:“李先生有要事跟这位少侠商议,还请英雄看在李家的面子上,放他一马。” 土匪头目嘿嘿一笑,道:“什么梨家桃家的,老子统统不给面子,告诉你,黑骡寨不跟你们为难,是因为你们像缩头乌龟一样躲着,要是敢踏入晋北一步,老爷们决饶不了李家这头肥羊。” 群匪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了讥嘲之意。 铁骨老人不动声色,道:“既然英雄不给面子,别怪老夫得罪了。”一挥手,青衣武者下马,各挺兵器冲向群匪。 铁骨老人大袖一甩,手中多了一只虎撑,他双掌一转,虎撑翻转着升到半空,叮叮当当声响不绝,一大片薄雾笼罩在群匪头顶上方。 这时土匪分出两百人迎击,已经和李家武者交上了手,剩下的三百来人仍在围攻陆小远,土匪头目叫道:“先宰了这小子,再料理这群青皮狗!” 铁骨老人十指翻飞,一点黑芒在他指间转来转去,随着他运行功法,那片雾气的颜色越来越浓,由浅灰转为深灰,由深灰转为黑色,最后漆黑一片,似要滴出墨汁来。 这时群匪的表情狰狞无比,施展的都是猛恶的杀手,每一招都取人要害,但他们的平均实力不及李家武者,这么招招行险,难免露出不少破绽,李家武者沉稳应战,轻松躲开敌人的进攻之余,更将敌人重创。 土匪头目这才知道这片黑雾是一种加持功法,有的加持功法能增强自身的战斗力,有的加持功法则能削弱对方实力,铁骨老人的黑雾便属于后者。 迎击的两百多个土匪很快被打败,土匪头目叫道:“快,退出这片黑雾!”群匪往外一退,对陆小远的围攻之势立解。 有数十名土匪看守掳掠来的女人、牛羊和财产,陆小远冲入其中,挥剑便杀,刷刷刷三剑,地上便多了三具尸首,余人无不骇然,发一声喊,狂奔逃命。 这时周颖也来到了陆小远身边。那些搜寻她的土匪见识了陆小远的超凡武功,心想跟陆小远同来的也一定是个高手,生怕丢了性命,不敢过分进逼,因此周颖没被发现。 群匪见陆小远脱身,又有实力强大的李家武者助战,更无半点斗志,狼狈的往黑骡寨方向逃窜。 陆小远叫道:“铁骨先生,除恶务尽,咱们把这群畜生杀个干净!”迈步要追,铁骨老人早已纵马拦在他身前,道:“袁将军不可。” 陆小远道:“怎么?” 铁骨老人道:“黑骡寨的援兵马上就到,对付起来有些麻烦。黑骡寨固然不成气候,天地盟的实力却十分雄厚,万一惹来五家盗匪联手复仇,侯爷怪罪下来,咱们担待不起。” 忽然群匪中传来几声女子的叫喊:“救命啊!救命!” 原来土匪逃离之际,仍掳掠了少量的女人和财物,陆小远道:“咱们救下人来便回去。” 铁骨老人沉声道:“袁将军,夫人有事找你,你还是少耽误功夫了。” 陆小远脸上变色,道:“你的意思是见死不救?” 铁骨老人道:“把她们救回去又有何用?改日黑骡寨的人再来一趟,又给掳走了。平头百姓贱如蝼蚁,救不过来的。” 陆小远瞠目无言。 铁骨老人调转马头,道:“撤退。”驱马紧走几步,转头向陆小远道:“袁将军,你并非蠢人,应该懂得权衡利弊的。” 陆小远情知他所言有理,而且李家众人一去,自己孤掌难鸣,决难救出人来,呆立半晌,周颖道:“袁大哥,黑骡寨的援兵到了。” 由此往黑骡寨的一段路是下坡,陆小远放眼望去,只见一大群人从远处的山路上赶来,和败退的土匪合为一处,便停住不动。 周颖柔声劝慰:“袁大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些土匪很可能杀回龙虎集,咱们得赶快去报信,让村民离开。” 陆小远道:“对极。”朗声叮嘱众女携带财物先找地方避难,寻了一头无主的翼豹,带着周颖急往龙虎集而去。 众村民得到消息,犹如惊弓之鸟,忙不迭的回家收拾,只听得喧嘈声此起彼伏:“大毛他娘,把这三只瓷碗带上!”“二丫!你就乱跑吧,被土匪抓着,把你卖给熊瞎子当媳妇!”很快众人跑了个干干净净,只留下一座空村。 陆小远和周颖转道去往河沟集,这时正值黄昏,来到村口,二人下马,陆小远道:“周姑娘,我要回旷天城了,就此告辞。” 周颖道:“不必急着走吧?好歹去我家喝杯茶歇一歇。” 陆小远道:“我回去还有事,以后有机会再去拜访。” 周颖道:“那好吧,再见,袁大哥。”陆小远离开,周颖往村里走了没多远,便看见好多村民围在一起,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周颖发现他们正是站在自家门口,心里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快步往家里奔去。 她没急着挤进去,而是在不远处瞧着:家门口站着两人,一个年近五十,满脸风霜之色,正是自己的父亲,另一个还是少年,浓眉大眼,脸上透着一股稚气,却是自己的弟弟周健。 他们面对着十来人,为首的是个中年汉子,满脸横肉,他身旁的年轻人也一脸张狂,这两人的服饰较为华贵,站在粗衣草鞋的村民之间,颇有鹤立鸡群之意。二人身后还有十来条大汉,手持棍棒,神色不善。 那中年汉子正是河沟集的村长,指着地上的一条死狗,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老周,你儿子打死了我看家护院的爱犬,应该怎么办,你说句话吧。” 周健气愤的说道:“我打了酒正要回家,这畜生突然从旁边窜出来,对我又扑又咬,我接二连三的把它踹开,它却对我穷追不舍,还咬伤了我的腿,我若不打死它,就被它咬死了!”捋起裤脚,露出了白布包裹的小腿,虽然包扎好了,仍有血色渗出来。 正文 第三百九十九章 流氓村长(2) 村长故作疑惑,道:“不会吧?这条狗很听话的,我没让它咬人,它会随便咬人么?” 周健怒道:“你少装疯卖傻!你这条狗凶残的紧,你明明知道,不把它锁起来,还任它四处乱跑,都不知咬伤多少人了!” 那嚣张少年是村长的儿子,冷笑道:“真是奇怪,你说它咬伤人了,怎么不见有人找上我家门来?”目光扫向围观村民。 围观村民纷纷转移目光,不敢和他对视。实则这条狗在村里横行霸道,发起性来便要咬人,有时见到村民手提猪肉、牛肉,也是扑上去便抢。村民们慑于村长的淫威,不敢动这条狗,更别说找上门去理论了,吃了亏也只能忍着,这便是狗仗人势了。 如今众村民见这恶犬报应临头,无不畅快,只是不敢在脸上表现出来。 村长道:“大侄子受伤,医药费由我家出,这狗由你家来赔,这样最是公道吧?”向嚣张少年使个眼色,嚣张少年掏出一小块银子,送给周颖父亲。 周健正要去接,周颖父亲道:“慢着。”问村长道:“这条狗多少钱?” 村长嘿嘿一笑,道:“这条狗是南疆的黑煞犬和野狗交配产下,黑煞犬你是知道的,市价三百两银子一条,这条狗血统不纯,就算你们一百五十两银子好了。” 此言一出,父子二人又惊又怒,周健叫道:“你这是讹人!” 村长笑道:“大侄子,你这可不对了,咱们乡里乡亲的,做叔叔的能讹你不成?你要是不信,咱们把狗的尸体带去旷天城找专人鉴定,怎样?” 周健怒道:“你早就买通了人替你做伪证,以为我们不知道么?” 那嚣张少年道:“反了你了,敢跟村长这么说话,信不信把你捉进大牢?” 周健毫不相让:“你倒是捉一个试试!” 那嚣张少年举起拳头就要动手,周健也摩拳擦掌,周颖父亲突然喝道:“都住手!”这一声大喝把两个少年吓了一跳,愣了一愣。 村长道:“儿子,有话好好说,咱们以理服人。”嚣张少年瞪了周健一眼,退了回去。 周颖父亲沉吟片刻,开口道:“村长,莫说一百五十两银子,便是十五两银子,我们家也拿不出来,能不能宽容一下?” 村长故作为难的道:“老周,你也不能太让我吃亏吧?否则我在村民面前不就颜面扫地了?”顿了顿,道:“我倒有个解决的法子,你看行不行。” 周颖父亲道:“你说吧。” 村长犹豫半晌,道:“我大儿子现在还是单身,你女儿也还没嫁人,他俩年纪相当,咱们何不结个亲家。这桩婚事成了,就是一家人了,还说什么钱不钱的。” 周健怒道:“你大儿子是个痴呆,我姐姐怎能嫁给他!” 嚣张少年瞪眼道:“你说谁是痴呆!” 双方眼看又要动手,周颖急忙叫道:“别打!”挤进人群,站到父亲和弟弟面前,道:“宁叔,钱我们会慢慢还的,求你宽限些日子。” 村长笑道:“小颖回来了。嘿嘿,叔也知道你在仙鹤居当侍女,一月能挣不少钱,可城里花销也大呀,你干了两年,恐怕攒下的银子还不到十两吧?一百五十两银子,那得三十年后才能还上,这不大现实吧?” 周颖低头不语。 村长又道:“小颖啊,我那大儿子虽然脑子不灵光,为人却很淳朴真诚,你跟了他,他会把你当成宝贝一样宠着的。而且全村之中,就叔一家盖了小楼,你嫁过来什么活也不用干,每天吃喝玩乐就行了,多好啊。” 周健愤愤的道:“村南树林、村西空地卖的钱和上面发的补贴都被你给贪了,你当然有钱了。” 村长脸上闪过一丝怒色,摇头叹息,转过了身去。 嚣张少年知道父亲的意思,叫道:“要么现在赔钱,要么把人交出来!给我抢人!”一声令下,十来条大汉一拥而上。 周颖父亲和周健举起铁叉、铁锹阻拦,周颖父亲叫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强抢民女,还有没有王法了!” 众村民都觉得村长过分,低声议论起来,一矮子咕哝道:“一条狗换人家一个大姑娘,这不是强盗么?” 那嚣张少年喝道:“李树桩子,老子扒了你家房子信不信?”矮子赶紧闭嘴。 周颖父亲和周健毕竟敌不过十来条精壮汉子,很快被对方按倒在地,两条汉子正要上前去抓周颖,忽听得有人叫道:“住手!”一人穿过人群,来到周颖家门口,正是陆小远。 他一言不发,走到那死狗旁边,蹲下来看了半晌,向村长道:“这位大叔,这狗是南疆黑煞犬杂交出来的?” 村长一怔,道:“不错,我买的时候用了一百三十两,喂到这么大,一百五十两不多吧?” 陆小远笑道:“要真是南疆黑煞犬的后代,即使血统不纯,也能值个二百两银子,你要一百五十两,确实不多。”语锋一转,又道:“可这狗似乎没半点黑煞犬血统呢。大家来看。” 众人凑近上去,陆小远道:“黑煞犬号称兽中死神,最厉害的就是倒钩状的前齿,咬中猎物,猎物决计无法逃脱,大家再瞧。”掰开狗嘴,两排牙齿十分尖利,却并无倒钩状的。 那嚣张少年道:“或许这条狗没有获得这一遗传。” 陆小远笑道:“没有倒钩状牙齿,就算怀有黑煞犬血统,价格也要大打折扣了。”又道:“黑煞犬无论和什么品种交配产下的后代,耳后一定会有一条白纹,这条狗嘛...”翻过那死狗耳朵来看,全是黑毛,更无半分白毛。 村长脸色变了变,道:“黑煞犬的脚是红色的,这只狗的脚不也是红色的?” 陆小远摇头道:“不对,刚出生的黑煞犬的脚是黑色的,因为南疆之地火灵旺盛,黑煞犬嗜火,久在火山旁边居住,脚才会变成红色。带回中原不到一年,脚又变回黑色了。” 正文 第四百章 大巫神(1) 众人连连点头,发出一阵“哦”“原来如此”的声音。 陆小远站起身来,拍了拍手,道:“由此可见,这条狗并没有黑煞犬的血统,或许它的十八代老祖宗是黑煞犬,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过滤,基本可以忽略不计,跟寻常犬类没什么两样的。”向村长道:“想来大叔也是被那狗贩子给骗了。” 那嚣张少年眉毛陡然竖起,喝道:“你是哪来的杂毛,老子的事你少插手....” 村长不经意间瞥见了那匹火龙驹,心头一凛,止住儿子,道:“这位小兄弟,莫非在军队任职?” 陆小远心道:“这老家伙眼睛倒毒。”说道:“不错。” 村长凑上前去,低声道:“那么军爷认识成队长吧?” 陆小远道:“哪个成队长?” 村长道:“便是火枪队长成霸天。” 陆小远道:“认识。你和他也认识么?” 村长道:“当然了。当年小人是跟着成队长混的,现在成队长虽然不幸遭难,小人跟他的许多同僚也有联系,说来咱们是一家人呢。” 陆小远心道:“成霸天当年是个流氓无赖,这人当然也是流氓无赖了,嗯,成霸天发迹之后,自然要照顾流氓小弟,让他做了村长。”说道:“在下袁柳。” 村长一听,立时变了脸色。他虽然住在村里,对旷天城的风云变化也颇有了解,知道袁柳是成霸天的死敌,而且据说成霸天便是此人联合李家害死的。 陆小远笑道:“既然大叔跟成队长关系不错,以后咱们免不了要打交道的。” 村长自然知道他说的“打交道”是什么意思,忙道:“不敢不敢,小人身份低微,怎配跟袁将军打交道?小人先告辞了。” 陆小远道:“慢着。眼下这件事怎么了结?” 村长赔笑道:“小人也是受人蒙骗,把这条狗误认为黑煞犬良种了,既然袁将军辨明真相,一条普通狗值不了多少钱,大家都是乡亲,这件事就此罢休吧。” 陆小远道:“那倒得多谢你了。” 村长道:“不敢,不敢。”带着儿子和一众同伙离开。 众村民见他们如此狼狈,都觉解恨,低声骂道:“欺软怕硬的狗东西,你也有今日。”“狗东西,活该!” 众人散去,周颖道:“袁大哥,你怎么回来了?” 陆小远从腰间取下一只袋子,道:“这是你在游猎场的奖品,我给你送回来。” 周颖接过,道:“袁大哥,多谢你了,幸好你懂得多,不然我们真对付不了他们。” 陆小远笑道:“我刚才说那些话都是信口胡诌的。” 周家三人大吃一惊,陆小远道:“黑煞犬杂交产下的品种厉害得很,豹子也不是对手,周兄弟不可能徒手将其杀掉。这些人拿南疆物种的名头来吓唬人,其实他们自己也未必真懂,果然,我说的信誓旦旦,他们就信以为真了。” 周颖父亲道:“将军帮我家解围,我们十分感激,请到家里坐一坐,让我们聊表谢意。” 陆小远道:“大叔不必客气,我还有事,这就要走了。” 三人目送他离开,周健长出了一口气,道:“总算是化险为夷了。”问周颖道:“那位袁将军担任什么职位?” 周颖道:“他是建武将军。” 周健笑道:“原来才是个三阶的小官呢,姐,你们仙鹤居每天来来往往的都是高官显贵,你怎么就挑上这么个芝麻绿豆大点的小官?” 周颖脸蛋一沉,道:“人家帮了咱们这么大一忙,你不知感谢,还说这种风话。他虽然是三阶将官,比那些高官大将勇敢多了。” 周健嘻嘻一笑,道:“我当然感谢他了,说这些话只是试你一试,你倒很护着他呢,说他一句坏话都不成。” 周颖脸上发红,举拳要打,周健叫道:“好哇,你为了情郎连亲弟弟都不要了?”转身往院里跑去。 周颖父亲望着姐弟二人你追我赶的情形,忍不住摇头微笑。 陆小远回城后将火龙驹归还,来到李府,一名老奴把他引到正厅,躬身道:“袁将军请稍等,老奴这就去禀报夫人。” 陆小远在厅中走来走去,又绕到后厅,此处除了一张供桌,再无他物,供桌上摆着香炉果品和几十块灵位,上面写的都是李家先祖的名字,却是李家的灵堂。 陆小远目光一瞥,忽见一块牌位上写着“梼子夭之位”,这块牌位放在众多牌位之间,颇为隐蔽,若不是他眼尖,还真看不出来。 陆小远上前确认无误后,心中奇怪:“李家怎么会供着梼子夭这奸贼的牌位?” 忽听得一人道:“袁将军,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请到前厅说话。”正是璐瑶夫人。她心思缜密,回到晋州,便以“袁将军”称呼。 二人来到前厅,分宾主落座,璐瑶夫人道:“这位大司空梼子夭,于我李家实有很大的恩惠,所以李家要供奉他香火。只是晋州百姓恨极了此人,李家自不能给人知道此事。” 陆小远道:“梼子夭对李家有恩?” 璐瑶夫人道:“是啊。他当年落魄江湖之时,曾来投奔李家,当时我爹是门主,见他为人与众不同,便对他好生款待,待遇比其他门客优越十倍。不过三天之后,他就离开了。” 陆小远奇道:“山珍海味吃着、高楼华厦住着,还有美女相伴,干么急着要走?” 璐瑶夫人微微一笑,道:“那时他有了家室,所以并未沾染其他女人,不过山珍海味、高楼华厦却是有的。只是他说,沉迷享乐非大丈夫所为,他志向远大,不甘为人驱使,因此离开李家,往东而去,后来在苏州偶遇当今帝主,得以入朝为官,他屡建功勋,加上手段厉害,跟帝主的交情十分深厚,逐渐的升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司空。” 陆小远道:“他白手起家,走到一品大员的位子上,也算人中豪杰了。他对李家又有什么恩惠?” 正文 第四百零一章 大巫神(2) 璐瑶夫人道:“当初他对我爹说,李家款待他三日,有朝一日大权在手,他要帮助李家三年。做上大司空后,他提出兴商抑农的主张,得到了帝主的支持,在十三州大兴改革,对于晋州商人的扶持政策更是优厚。” “改革之前,李家虽然是天下首富,比起玄坛宋家、黔州毛家等几个商业巨头还强不了多少,不过借着这位大司空的东风,却是扶摇直上,很快与这些世家拉开了差距。” 陆小远道:“原来如此。” 璐瑶夫人道:“不过改革之中,十三州内大片的农民和手工业主破产,引得百姓怨声载道,帝主迫于压力,只好削弱政策。嘿嘿,其实弱肉强食,适者生存,那些不懂得把握机遇的蠢人,由他们自生自灭就好。” 陆小远冷冷道:“此时晋州前有燕王军,后有甘州王,形势不容乐观,所以为了积蓄力量,晋州侯不管土匪祸害百姓,任由百姓自生自灭,是吗?” 璐瑶夫人道:“晋北黑道势力盘根错结,为时久矣,晋州侯几乎失去了对晋北三城的控制,现在去招惹晋北的最强势力天地盟,殊为不智。” 忽然白了陆小远一眼,似笑非笑的道:“你有美人相伴,力气自然多的用不完,要对付一群小毛贼,想来很容易吧?” 陆小远尴尬的笑了笑,道:“那也未必,若非姐姐你派人救助,我和周姑娘都要遭了土匪的毒手。” 璐瑶夫人叹道:“你们男人都是这样,个个花心的很,像梼司空那般专一的人,当真世间少有了。” 陆小远道:“哪个男人见了漂亮妞不动心?美女当然是越多越好了,只要全心全意的对待她们,也就是了。” 璐瑶夫人以手托腮,上下打量着陆小远,笑道:“凭你这身子骨,能应付得了几个女人呢?当心弹尽粮绝啊。” 陆小远望着她裸露在外的洁白玉腿,不禁情动,叫道:“那就让你尝尝小爷的厉害!” 璐瑶夫人从椅子上跳起,闪身避开,笑道:“我最不缺的便是英俊强壮的男人,谁稀罕你了?” 陆小远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道:“好吧,既然你不让我碰,那我去找周颖了。” 璐瑶夫人道:“你还是不要找她为好。” 陆小远道:“为什么?” 璐瑶夫人走到他面前,伸手在他脸上轻抚着,道:“她还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吧?你若跟她行周公大礼,这张面具很容易被发现的,她经事较少,万一说了出去怎么办?” 陆小远苦笑道:“我又何尝不知,只是随口说说罢了,却被你戳穿了。” 璐瑶夫人嘻嘻一笑,道:“不过呢,你要是趴在地上当马让我骑,我一高兴,或许会奖励你。” 陆小远佯怒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你敢如此戏耍我。”双手在她腰间呵起痒来。 璐瑶夫人咯的一笑,蜷缩在椅子中,乐作一团,过了一会儿终于求饶:“好了好了,好弟弟,我服你啦。” 陆小远这才收手,璐瑶夫人站起身来,整理着凌乱的衣衫,幽怨的瞥了陆小远一眼,言归正传,把悬壶山庄的详细情况告诉了陆小远,又道:“此行由我堂兄李识君和鸦神教的黑翼仙使曹有廉。” 陆小远奇道:“鸦神教?怎么从没听说过?” 璐瑶夫人道:“那是一支地下教派,行动十分诡秘,所以少有人知。他们的教主被称为祖巫,祖巫之下有三大巫神,其中的大巫神曹无道投奔了晋州侯,但其总部位于何处,就不知道了。” 陆小远笑道:“廉耻廉耻,有廉便是无耻了,这群怪物真有意思,净起些“无道”、“无耻”的名字。” 这日,建武将军府中,陆小远和仆人刘磊搬了两把小竹凳,一张圆桌,摆开棋局,在后院下棋。刘磊把“马”跳到中线上,与他后方的“炮”形成马后炮,正好将陆小远一军。 陆小远支仕,刘磊得意的笑道:“这炮没喽。”用马踩掉了陆小远的炮,他自己的炮又将陆小远一军。陆小远撤回仕去,刘磊哈哈一笑,把马跳回来,仍是马后炮之势。 陆小远“咦”的一声,傻了眼,自己的车在对方的马蹄下,若支仕保帅,那车就没了,当下道:“不行,我走错了。”说着要挪动棋子。 刘磊按住他手,道:“落地开花,没有悔棋的。” 陆小远道:“就这一次。” 刘磊道:“那可不行。一次也是悔棋,十次也是悔棋,悔棋就是不光彩。” 陆小远笑道:“这是你说的,反正也是不光彩,那我索性悔十次,这是第一次。”正要把帅和马挪回原位,门卫前来禀报:“袁将军,有个叫周颖的姑娘要见你。” 陆小远站起身来,道:“我袁柳光明磊落,落棋无悔。但有客人来,我不陪你下了,这局算平。”领着门卫往外走去。 他是主子,刘磊无话可说,扁了扁嘴,收拾棋局。 周颖在门外等候,左看右看,打量着府邸,陆小远迎出大门,笑道:“周姑娘,哪阵香风把你给吹来了?里面请。” 二人来到后院,在圆桌旁相对而坐,刘磊早已撤了棋局,端来茶水,倒了两碗茶,便去忙自己的事了。 周颖将几只瓷罐放到桌上,道:“那日多亏你帮我家解决了麻烦,这是我家的一点谢礼。” 陆小远道:“这是些什么?” 周颖道:“是我家自制的罐头,一个是猪肉的,一个是山楂的,还有一个是黄桃的。” 陆小远揭去盖子,凑上去深深的嗅了嗅,赞道:“好香,是谁做的?” 周颖道:“我爹娘做的。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你喜欢吃就好。” 陆小远道:“你太谦虚啦,要是让他俩去当大厨,一定比你们仙鹤居的主厨还受欢迎。” 这时太阳当头高照,有些晒人,陆小远道:“走,咱们进屋说话。”提着瓷罐进了自己的房间,指着椅子向周颖道:“请坐。”出去把茶水端了进来。 正文 第四百零二章 大巫神(3) 周颖四下打量,道:“想不到你穿着整洁,屋里却这么乱。” 陆小远不好意思的笑笑。他生活中很是随便,什么水杯、剪刀、纸笔的,用完后随手搁置,从不放回原位,府中虽有丫鬟,但他不习惯被人伺候,不让丫鬟进屋,时间一久,房间就很乱了。 周颖笑道:“也是,让你一个舞刀弄枪的将官每天去收拾房间,不免有点张飞绣花的意思了。”见陆小远正盯着自己看,奇道:“怎么了?” 陆小远道:“你留下来帮我做家务怎样?咱们可以天天见面,而且我每月给你五两银子的工钱。” 周颖听他说出“天天见面”这样的话,便懂了他的心意,脸上有些发红,低声问道:“我能做什么?” 陆小远道:“帮我收拾屋子,洗衣服、扫院子什么的。” 周颖道:“这些都是丫鬟做的事,她们每月的工钱超不过一两吧?我做这些事也值不上五两银子。” 陆小远道:“那也无妨,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也可以像少奶奶一样,每天去散步听戏。” 周颖道:“不,我还是留在仙鹤居为好。” 陆小远奇道:“那是为什么?在我这里总比在仙鹤居伺候人要轻松吧?” 周颖道:“把客人伺候好,每月领着工钱,这样的日子挺好的。” 陆小远见她坚持,道:“那好吧。”言语间颇有惋惜之意。 “不过...”周颖低下了头,道:“我可以住在这里,工作之余帮你收拾房间,干些杂活。” 陆小远跟她一番相处之后,对这青春靓丽的少女心生好感,虽然和她做不得男女之事,能够厮守也心满意足了,所以才要留她在府中工作,听得她这么说,登时心花怒放,喜道:“小颖,你太好了。” 周颖听到他亲昵的称呼,登时双颊染晕,心中却也喜悦。 陆小远和她说了几句亲密话儿,忽然敲门声响,起身开门,却是蔡管家,道:“将军,侯爷的一位使者求见,现在客厅等您呢。” 陆小远带着周颖来到客厅,那使者朝他行礼之后,说起来意。原来三天后在晋州侯府举行一场宴会,他是来邀请陆小远的。 陆小远性好热闹,而且他和魏文昇水火不容,若不去的话,倒显得怕了魏文昇,爽快的应承了。 送使者离开后,陆小远向周颖道:“你到时候向老板请个假,跟我一起去吧。” 周颖犹豫道:“到场的都是达官贵人,我一个平头百姓,怎配过去?” 陆小远道:“你是我的情人,为什么不能去?那宴会一定好玩的很,不去瞧瞧岂不可惜?”说着在周颖脸上吻了一口。 周颖大羞,推了他一把,道:“干什么,还有人呢。” 陆小远笑道:“咱们的关系都确定了,亲热一下怎么了。”一转头,见刘磊瞧着自己,问道:“是吧?” 刘磊叹道:“现在的女孩真不知是怎么想的,怎么就瞧上你了?你是给她下药了吧?我刘磊自认为不帅,却也比你耐看一些....” 陆小远笑骂道:“有事做事,没事回你的狗窝去,小爷凭的是人格魅力,你要是有我的魅力,不光很多女孩迷恋你,连建武将军的职位也是你的啦。” 三日转眼便过,陆小远带着周颖和几名家丁赶到了侯府。侯府的规模比魏文昇的将军府要大,装修也更为豪华,处处雕梁画栋,亭台楼阁构建精巧,琉璃瓦片,朱墙漆门,且建筑高低之间,很有讲究。 走到府中,只见仆从们络绎不绝,端茶送水的,迎宾奉客的,发令指挥的,如流水般来去。楼阁门口、哨戒要处,均有武士把守,个个身穿蓝缎长衫,从容而立,气度与江湖武人又不相同。 进到大厅,陆小远一行人吃了一惊:眼前竟是一片酒池肉林。厅中摆了几十棵玉树,形态、大小跟真树没什么两样,都是空心,里面架着炉火烤肉,火焰将玉树烘的色彩生动,更加好看。肉的火候到了,自动升到树枝上,供客人食用。大厅靠墙摆了一圈长桌,桌上盘里碗里都是美食,烹炒煎炸、汤水点心,各色菜系应有尽有。 正中央是一座一丈来高的喷泉,六条金龙盘旋缠绕,龙头分别对着六个方向,喷出花雕酒、葡萄酒、百草酒等六种不同的美酒,宾客们用杯子取酒来喝,说笑声、寒暄声响成一片,十分热闹。 陆小远举着酒杯四处走动,遇见了金枪双雄,上前打招呼,却见薛恶虎眼圈发黑,嘴唇发白,乃是气血亏损之症,笑道:“薛兄啊,十滴汗一滴血,十滴血一滴精,咱们习武之人,在女色上还是节制为好。” 薛恶虎苦笑不语,韩毒龙低声道:“袁兄弟有所不知,二弟是中了嗜血教妖人的邪术。” 陆小远一凛,道:“嗜血教的人来晋州做什么?侯爷得罪过嗜血教的人么?” 韩毒龙摇了摇头,道:“我们是前些天出去办事偶然遇到的,对方只有一人,看样子不是来专门冲晋州来的。” 陆小远道:“能将薛兄伤成这个样子,至少得是教中长老级别的人物,韩兄可知对方的身份?” 韩毒龙道:“他是个年轻公子哥,长得倒是英俊,武功却低微的很,应该是教中首脑的子侄一辈。” 陆小远心念一动,道:“那人的兵器是一把青色长刀吧?他应该穿着黄袍,是不是?” 韩毒龙略一回想,道:“正是,袁兄弟认识此人?” 陆小远道:“谈不上认识,只是偶遇过。他叫曾檀郎,是曾同舆的儿子。此人贪花好色,始乱终弃,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想到舒儿为他所负,对他登时充满憎恶。 韩毒龙道:“那便是了。我们见到他时,他已杀了几名江湖客,却对一个年轻少女百般容让,嘴里还说什么怜香惜玉的风话。他们双方不过是口角之争,他却取了对方几条性命,实在歹毒。” 正文 第四百零三章 大巫神(4) “我们哥俩想拿住他,不料他穿了一件十分古怪的衣服,二弟一掌打在他胸口,非但没伤到他,反而中了他衣服上的妖术,以致血气大损。我一心看顾二弟,便放那厮逃走了。” 陆小远愤愤的道:“薛兄安心养伤,以后咱们总有报仇的机会。” 便在此时,一行人从侧面厅口走了进来,为首的两人一个金冠华服,乃是晋州侯山日晞,一个身披乌金长袍,身材高瘦,陆小远却不认识。 这几人一路走来,自少不了问礼和奉承的言语,陆小远听得有人管那乌袍人叫做“大巫神”,心道:“这人便是什么大巫神曹无道的了。” 只见他头发乌黑,一张脸却白的像纸,两只眼睛黑漆漆的没有眼白,十分诡异。看来他身份不低,魏文昇、李沐清等身份尊贵之人对他也很客气。 水净上人跟在李沐清身后,望着此人,心下琢磨:“这老妖出了关,莫非那怪物已经造出来了?” 晋州侯笑道:“大巫神这几个月来劳心劳力,皇天不负有心人,如今大功告成,本侯举办这场宴会,便是为大巫神庆功的。” 曹无道桀桀一笑,道:“多谢侯爷了。”声音十分尖锐。他跟众人客气几句,目光转向鬼见愁,笑道:“本人闭关数月,想来鬼先生一定又练了不少摄魂转魄的法术,咱们有机会是要切磋一下的。” 鬼见愁淡淡道:“好说。” 曹无道笑道:“本人心有旁骛,不及鬼先生专注于魂技一道,或许要让鬼先生见笑了。”目光一转,见水净上人脸上露出不屑之色,道:“前天晚上有个尼姑到雨花亭散步,在亭外树林里遇见采花贼,被*****了。” 众人听出他是冲着水净上人去的,都没接话,水净上人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却听得他继续道:“昨晚大批尼姑到雨花亭散步,造成了人群拥堵。” 有几人忍不住笑了出声,水净上人怒喝道:“老怪,吃本座一掌!” 晋州侯知道他俩脾气不投,连忙道:“上人莫要动怒。燕王军对晋州虎视眈眈,二位的神妙法术,不妨都用在叛军身上,瞧瞧谁能给叛军造成更大的损失,来,咱们今日玩个尽兴。” 陆小远闻言一惊:“听山日晞言下之意,这怪人闭关数月,似乎是为了研制对付燕王军的秘法,看来他实力不下于鬼见愁和水净上人,这秘法也不容小觑,我倒得留心了。” 璐瑶夫人上前打招呼,曹无道望着活色生香的美人,短暂的失神之后,道:“不知夫人是?” 李沐清道:“这是舍妹。数年前嫁给了鄂州侯的公子,妹婿早亡,鄂州覆灭后,鄂州侯被燕贼当众斩首,她便回了李家。” 曹无道连连点头,道:“漂亮得很,李先生怎么不再找一个妹婿,还是背地里有好多妹婿了?”两道充满色欲的目光毫无避讳的在璐瑶夫人身上扫来扫去,似乎能够穿透璐瑶夫人身上的衣衫。 兽皇英屠龙瞧在眼中,怒气大增,正要发作,璐瑶夫人伸手握住他手腕,轻轻捏了捏,他轻哼一声,不再说话。 璐瑶夫人叫过陆小远来,道:“大巫神,这位袁将军当日在校场选拔中力挫群雄,大放异彩,悬壶山庄一行,便由他护送药物。” 曹无道目光在陆小远身上转了几转,讥笑道:“力挫群雄,大放异彩?比的是什么?谁丑谁来做将军么?” 陆小远心想:“鸦神鸦神,当然是一群乌鸦了,怪不得嘴这么贱。”当下笑道:“真要比丑的话,大巫神到场,在下是要甘拜下风的。” 曹无道不意这少年竟会反唇相讥,略微一怔,冷笑道:“倒是伶牙俐齿,就怕你是狗掀门帘子,全凭一张嘴。”身形一晃,欺到陆小远面前,五根枯瘦的手指插向陆小远的天灵盖。 陆小远抬臂挡开,曹无道全身剧震,踉跄后退,幸好被魏文昇扶住,才没摔倒。 陆小远心想:“此人的修为可远不及水净上人啊。” 晋州侯怒道:“大胆,竟敢对大巫神无礼!还不快赔礼道歉!” 璐瑶夫人笑道:“大巫神是何等身份,这位袁将军年轻气盛,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曹无道嘿嘿一笑,道:“夫人所言甚是,所言甚是。” 当下众人各自取乐,忽然从厅外飘进来一个娇嫩的少女声音:“喂,我要赶去拜见师父,你别纠缠。” 跟着是一个清朗的男子声音:“你师父?你师父想来老得很了,我对她可没胃口,还是你跟我去吧。” 那少女气愤愤的说道:“我师父是水月庵的水净上人,你敢侮辱我她,若给她知道了,便打断你的腿。” 那男子不屑的笑道:“打断我的腿?她有这个本事么?小尼姑,你乖乖的跟了我吧,我有很多武功教你,随便捡出一样,都能吊打你师父。” 跟着便听得有人喝道:“什么人,竟敢擅闯侯府!”风声响起,当是厅外护卫的武士纵身拦截不速之客。 曹无道桀桀笑了两声,向水净上人道:“令高徒广结善缘,舍身度人,原也符合佛家的大慈大悲胸怀。” 水净上人脸上变色,曹无道此言分明是讥讽莲花庵门下弟子行为不检,与男子有染。她霍然起身,化作一条白影,冲向厅外。 众人面面相觑,心想自己若出去围观这种不光彩的事,便是给水净上人难堪,都不出去。 曹无道却唯恐天下不乱,放肆的笑道:“小尼姑大动凡心,这可是一场好戏,嘿嘿,各位不出去瞧一瞧么?”说着缓步走出。 水净上人直奔出厅,只见宽敞的青石板院子中,数百名士兵和武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包围圈中,一男一女正在打斗。不得晋州侯号令,众人不敢随便伤人。 那男子身穿淡黄衣衫,长发飘摆,少女头戴僧帽,身穿月白僧袍,是个尼姑,二人身形辗转,看不清相貌。只是男子明显在让着少女,否则他要击败少女,易如反掌。 正文 第四百零四章 不速之客(1) 水净上人认出了那小尼姑是自己门下弟子慧迦,在同门中武功算是末流,大声喝道:“慧迦,你怎么不知检点,跟这轻薄小贼纠缠上了?”说话之间,挥一挥大袖,一点亮光晃晃悠悠的奔向男子。 男子挥掌逼开慧迦,长刀灌足了气劲,一刀劈向亮光,青芒如虹。 一股巨力顺着长刀传到他身体,男子只觉心口一震,差点就昏死过去,幸好他自幼修炼上乘功法,真气护住心脉,才保住一命。 水净上人再一抖袖子,那亮光被收回袖中,她大袖甩动,带出一片利刃般的雷光。 男子躲闪不及,胸口被雷光击个正着,他踉跄退了几步,定住身形,哇的一声,口喷鲜血。 水净上人刚才只瞥一眼,便瞧出这男子不过是圣位境界,她先以凝聚百年雷灵之力的秘宝“普化雷玉”将男子击成重伤,跟着施以重击,这男子竟然不死,真是大出她意料。 她随即想到此人是穿了宝甲,飘身而前,一招“天雷震”击在了男子的胸口。 曹无道在水净上人之后赶出,眼见水净上人补了一掌,心道:“这小子定要没命。” 却见水净上人背影颤抖了一下,跟着便纵身后跃,那男子站在原地喘着粗气,诡异的笑了一笑,掏出一枚药丸服下。 曹无道虽然跟水净上人针锋相对,却知这老尼姑实力不俗,见她料理不下一个年轻人,鄙视之余,也是大感奇怪。 水净上人真气流转,将血液送往手臂,随即盯着男子,眼中大有忌惮之意,道:“你是嗜血教的人么?” 她刚才将雷灵真气凝聚在掌心,接触男子胸口时,尚未发力,体内血气便是一阵翻涌,顺着手心向外急速流散,总算她运起真力将手臂与男子胸口震离,血气才没大量流失。 男子并没有回答,而是盘膝坐定,五心向天,缓缓吐纳。 曹无道和水净上人慑于嗜血教的恶名,考虑到男子可能另有同伙埋伏在旁,便不上前动手。 过不一会儿,晋州侯带着魏文昇、李沐清等人也出了侯府,见眼前情状特异,问起事情经过,水净上人低声一说,几人不由得一凛。 嗜血教以一教之力对抗五宗数十年而未被诛灭,普天之下,再无第二个教派能做到。莫说世道大乱,便是天下太平时,他们也不愿惹上嗜血教这个麻烦。 片刻之后,男子睁开双目,站起身来,他神色如常,笑容镇定,只有略显苍白的脸,证明他受过重伤。 水净上人和大巫神心想以他受伤之重,这一会儿便治愈了大半,那颗丹药的灵效实是天下第一流的,则眼前的男子定是嗜血教的重要人物了。 这时众人打量男子容貌,只见他不过二十来岁,面如冠玉,潇洒之中带着几分邪魅,端的是个美男子。 水净上人心念转了几转,沉声道:“嗜血教的雅龙王跟阁下是什么关系?” 男子微微一笑,道:“那是家父。”此人正是曾檀郎,他抛弃舒儿之后,欲回西域,今日在旷天城见着莲花庵弟子慧迦,色心大动,一路纠缠至此。 忽然厅中飞出一条金光,直刺曾檀郎面门。曾檀郎挥刀架开,当的一声,那人持枪立定,却是金枪双雄之一的韩毒龙。他面带怒色,恨恨的道:“侯爷,便是此人打伤了二弟。” 晋州侯道:“韩将军切莫心急,待本侯问明缘由不迟。”说着向魏文昇递了个眼色。 魏文昇道:“原来是名门高第,不知曾公子来此有何贵干?” 曾檀郎目光在慧迦玲珑的娇躯上转了几转,说道:“爹爹闻听帝国动乱,四王造反,特意派我前来晋州,看有没有能为帝国效命的地方。” 魏文昇心思机敏,刚才曾檀郎的目光虽然隐晦,他也瞧出这邪魅公子言不由衷,笑道:“贵教偏居西域,跟帝国素无往来,怎么曾龙王突然关心起帝国的事情来了?” 曾檀郎心道:“关心你帝国个屁,本公子关心的是这娇滴滴的光头小尼姑。”面上却一派和气,道:“五宗与嗜血教的战争持续了数十年,可谓不共戴天。所谓恶虎难斗群狼,如今五宗要发动第三次会战,本教对付起来颇感吃力。家父派在下前来相助帝国,是想着以后帝国平灭反贼,协助本教共同对付五宗。只要灭了五宗,嗜血教入主中原,与帝国联手,便可奠定万世不拔之基业。” 水净上人冷笑道:“你说的漂亮。曾同舆真要有心合作,干么不亲自前来?派一个圣位武者前来,济得什么事?” 曾檀郎淡淡道:“五宗即将向玉碎山脉进发,爹爹和另外三位上尊在总部协助教主主持防御工作,那是第一等的大事。各位长老能力有高有低,也被安排了难易不同的任务。我最不器,被调来此处。” 此言一出,晋州的人无不动怒。曹无道冷笑道:“老尼姑,这小子分明瞧不起水月庵,倘若是我,便不能饶他。” 水净上人正要动手,忽然想道:“老怪阴险狡诈,最爱挑拨旁人去打头阵,我可不中他计谋。”当下甩袖道:“来者是客,何况他是个年轻人,本座何等身份,岂能跟他计较。” 晋州侯沉思片刻,笑道:“无论如何,贵教大敌当前,还能关心帝国动向,派人前来相助,本侯不胜感激,里面请。” 曾檀郎瞥一眼余怒未消的韩毒龙,淡淡道:“这位金毛老兄似乎要吃了在下的样子,在下可不敢进去。” 晋州侯向韩毒龙道:“韩将军,如今国家动荡,只要跟反贼作对的,便是咱们的朋友,韩将军当以大局为重才是。” 韩毒龙见晋州侯这么说,只好点头同意。 曾檀郎却道:“金毛老兄恐怕口是心非吧?除非老兄弯腰引路,迎我进去,我才放心。” 韩毒龙大怒,喝道:“混账!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老子弯腰?”又把金枪挺起。 正文 第四百零五章 不速之客(2) 曾檀郎退后一步,仰天望天,大喇喇的道:“好吧,这位金毛老兄不欢迎在下,权当本教多余派在下来此,在下这就告退。” 晋州侯见他要走,忙道:“曾公子留步!”转向韩毒龙,道:“韩将军,咱们若得嗜血教相助,对抗燕、甘两路反贼时胜算将大大增加,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个....” 韩毒龙瞪视晋州侯半晌,似乎不相信此人能说出这番话来。他兄弟二人自打投靠晋州侯之后,可谓尽忠职守,晋州侯对他二人也是礼遇甚重,江湖武人十分看重面子,没想到今日晋州侯会因这纨绔公子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让自己受辱。 旁观众人见此情形,虽然嘴上不说话,却也觉得晋州侯做法不妥。 他目光转向曾檀郎,喝道:“姓曾的,你我都是武者,当凭自身本事定个高低,有种的跟韩老爷大战三百回合!你若赢了,我便当马把你驮进厅去!” 曾檀郎冷笑一声,道:“那公子爷陪你玩玩。”从腰间抽出青刀,刀尖对准了曾檀郎,道:“来吧。” 韩毒龙更不多说,双臂晃动,使一手“分瓣梅花枪”,金枪分出几个枪头,同时扎向曾檀郎。 曾檀郎挺刀抵挡,二人斗在一处。韩毒龙知道对方穿的宝衣带有嗜血教妖术,尖利的枪头接连朝对方面门扎去。而曾檀郎靴子上镶有风行石,又有宝衣护体,再加上他那青刀也是一把威力不小的神器,三十回合之后,竟不露败象。 三十回合一过,韩毒龙仰天一声长啸,枪法变得凌厉起来,使动之际虎虎生风,化作一条长龙,围着曾檀郎盘舞,同时半空有金光不断的坠落,如急雨般打向曾檀郎。 曾檀郎在对手一轮接一轮的猛攻之下,渐渐的手忙脚乱,有些招架不住。 旁观的武者和士兵中有不少人和金枪双雄交好,见韩毒龙稳占上风,纷纷喝起彩来。 曾檀郎一瞥眼,见慧迦正观望战局,心想当着美人的面,无论如何不能丢了面子,当下冷笑道:“金毛小狗,瞧公子爷怎么拔光你的狗毛!”将青刀往空中一抛,一声长啸,青芒暴散开来,如山洪爆发,声势骇人。 韩毒龙受到青芒冲击,朝后纵跃一丈,金枪一摆,正要中宫直进,一条青光当胸冲撞过来。他横枪挡架,胸口如被大铁锤狠狠地砸了一下,血气翻涌,腾腾腾连退三步。 那青光倒退回远处,凝立不动,众人才看清那是一条巨蟒,飞在半空,头上生角,双目间有一条红印,比普通的蟒蛇多了一股神圣威严的气象。 鬼见愁道:“这是什么灵兽?”语气中带有淡淡的疑惑。 曹无道道:“青练龙蟒。据说此兽具有龙族血统,十分珍奇,这小子功力有限,绝非他自己能够收伏。” 鬼见愁道:“九渊之蛟也是龙种,不知跟这青练龙蟒哪个厉害。” 说话之间,双方再次交锋。只见一道金色闪电和一道青色闪电在空中斗折纵横,令围观众人眼花缭乱,每每交锋,便是一声大响,真如空中接连响起炸雷。 陆小远在人群中观战,心想:“当日在燕州军城中我跟这青练龙蟒打斗,觉得它速度既快,力道又狠,这时我的武道境界大大提升,再看时,也等闲寻常了。” 再斗一会,曾檀郎喝道:“金毛狗,受死吧!”青练龙蟒扑了上去,韩毒龙挽个枪花,使出最强的一招“断龙决”,金枪直贯,从枪头发出一道细针般的金芒,同时四面八方出现大片黄金气流,朝着青练龙蟒涌将过去,众人抬臂掩目。 青练龙蟒竟不突围,身子飞速旋转起来,如一颗巨大的钻头,与那金芒接触,双方立时僵持住了,散发出的气劲在双方身周织成一只帐篷般的气罩,表面上金青两色缓缓流动,十分好看。 过不一会儿,金枪后退一分,鬼见愁等高手看在眼里,心道:“韩毒龙要败。”果然,这一分之差过后,金枪越退越快,韩毒龙拼命想要稳住身子,仍被青练龙蟒的巨力推着向后退,靴底也磨烂了。 曾檀郎大为得意,叫道:“金毛狗,还不趴在地上,驮着公子爷进厅?”在龙蟒身上一拍,龙蟒额头上的红印射出一道红色闪电。 闪电来势极快,而韩毒龙正在拼尽全力抵挡龙蟒,但觉眼前一花,胸口剧痛,长呼一声,朝后飞去。 电光石火之间,他脑中闪过许多念头:身为晋州侯的首席护卫,竟输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公子哥,自己兄弟二人再也没脸留在晋州了,而自己当牛做马的驮着曾檀郎进厅,以后行走江湖,更要受尽讥嘲,跟着想到晋州侯凉薄寡义,也暗暗怨恨。 正难过时,忽听得背后一个低沉的声音道:“出掌!”这时他金枪已经脱手,见青练龙蟒再次扑到,竟是要将自己赶尽杀绝,来不及细想,双掌回转,拍出一记“盘龙手”。 砰的一声,一条长长的碧青物事朝后飞去,众人纷纷闪避,这物落在地上,又是一声巨响,将几块大石板震碎。 上一刻曾檀郎还是稳占上风,此刻便连人带兽躺在地上轻声呻吟,众人都觉匪夷所思。 不过鬼见愁、曹无道等几个高手心里明白,刚才陆小远假意接住韩毒龙,实则是给韩毒龙灌输真气,得了陆小远的真气,韩毒龙才能反败为胜。 曹无道别有用意的说道:“韩将军厉害啊,没有旁人相助,竟能反败为胜,嘿嘿,嘿嘿。” 旁人均不愿得罪金枪双雄,便没说话,只是对陆小远的深厚修为感到惊诧。英屠龙和韩毒龙关系甚好,高声叫道:“这便是神龙摆尾吧?当初韩兄大战火鹰老魔时,也是用这一招挽回颓势的,今日总算亲眼见到了。” 韩毒龙更是如在梦里,过了半晌,回过神来,转头望见陆小远,心里便有了数,朝他微微颔首致谢,转而向曾檀郎道:“姓曾的,你可服么?” 正文 第四百零六章 不速之客(3) 总算青练龙蟒承受了大部分的攻势,曾檀郎又有宝衣护体,伤势才不算重,勉强从地上爬起来,拱手道:“领教了。”言语间的不甘和气恼再明显不过。 进入大厅,晋州侯隆重的把曾檀郎向众宾介绍了一番,众人继续娱乐。陆小远见到了几个同去天目岭的将官,上前跟他们敬酒,他们神色却很尴尬,支支吾吾,并不举杯。 王九九走了过来,朝一名将官道:“杨总兵,魏将军把你的功劳报告了侯爷,侯爷要见你呢。” 那将官受宠若惊,迈步便往晋州侯那边赶去,因走的急了,被一张矮凳绊倒,摔了个五体投地。 陆小远道:“看来王兄在魏将军麾下很受重用啊。” 王九九道:“哪里哪里,在下不过是对帝国、对侯爷、对魏将军一片忠心罢了。”继而拱手道:“袁兄,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陆小远见这些人视己如瘟神一般,便知自己跟魏文昇水火不容,他们怕影响仕途,不愿跟自己有所来往。 他也不在意,和周颖吃喝说笑,倒也自得其乐。曾檀郎却端着一杯酒走到他面前,道:“袁兄,小弟敬你一杯。” 陆小远并不举杯,道:“却是为何?” 曾檀郎道:“小弟在晋州待了这些天,听人说起过袁兄的风流韵事。袁兄为了一个少女跟魏文昇和成霸天打官司,闹得满城风雨,甚至火烧丽人阁,烧死成霸天,这等怜香惜玉、爱花护花之心,如何不叫小弟佩服?小弟跟袁兄正是同道之人啊。” 陆小远冷笑一声,道:“不能吧?曾公子的始乱终弃、翻脸无情,那是出了名的,袁某固然用情不专,却也不会伤害女孩的心,论起薄情寡义,我是自愧不如啊。” 他本以为这番话说完,曾檀郎便要动怒,岂知他非但不怒,反而哈哈大笑,道:“袁兄特立独行,快人快语,好,好,小弟更加佩服袁兄了,这杯酒嘛,是非要跟袁兄喝的。” 陆小远心道:“看来你是个十足十的贱种,对你好你不放心上,对你冷嘲热讽你反而上赶着巴结,就不能给你好脸。”当下淡淡的道:“好,那就干了。”说着把酒杯抬起不到半寸来。 曾檀郎有些尴尬,将酒杯贴着桌面,保证杯口低过陆小远,与陆小远碰了一杯。 他并不走开,而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陆小远聊天,聊着聊着,目光在周颖身上转了一会,凑到陆小远近前,低声道:“袁兄,这小妞不赖啊。不知袁兄舍不舍得让她陪陪小弟?” 陆小远心头火起,险些忍不住一拳打的他七窍出血,压住火气,冷冷的道:“让她陪你,我有什么好处?” 曾檀郎道:“袁兄若肯忍痛割爱,以后但有吩咐,小弟绝不推辞。而且小弟也可以把自己身边的女人送给袁兄。” 陆小远道:“不知曾公子现在有多少女人?” 曾檀郎道:“昨天刚把三个玩腻的赶走,现在就我孤零零的一个。” 陆小远冷笑道:“原来你是空手套白狼。” 曾檀郎道:“当然不是了。小弟武功不高,但这勾搭女人的功夫嘛,小弟认第二,可没人敢认第一,只要你让这小妞陪小弟一晚,三天之内,小弟定有补偿。” 陆小远沉思片刻,伸手一拍桌子,道:“好,就这么办。”忽听得“嘤”的一声,周颖掩面往厅外奔去。 曾檀郎抬手指向周颖,道:“有劳袁兄从中周旋了。” 陆小远起身追赶,在长廊尽头追到了周颖,道:“小颖,你听我说。” 周颖回过身来,两道泪珠顺着她的嫩腮流下,哭道:“我原以为你是个正直的人,才会同意和你交往的,没想到你、你...” 陆小远道:“我怎么了?” 周颖泪珠流的更多了,道:“你卑鄙下流,荒淫无耻!” 陆小远道:“为什么这么说?” 周颖抽抽噎噎的道:“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你的情人,那大坏蛋想欺辱我,你不保护我,还跟他商量着拿我去换别的女人,这不是卑鄙下流、荒淫无耻是什么?我真是瞎了眼,以后我再也不住你那里了。”伸手擦起眼泪来。 陆小远望着她半晌,叹道:“小颖,真没想到你一点都不相信我。” 周颖哭了几声,道:“什么?” 陆小远道:“那人品行卑劣,我跟他假意敷衍,实际要想法子惩罚他,跟他说的那些话都是骗他的。你也不想想,我若真想算计你,怎能当着你的面说出来?我当初为了贺姑娘跟魏文昇对抗到底,又怎能把自己的女人送到别人的爪牙之下?” 周颖听了他的解释,悲意稍止,道:“你是骗他的?” 陆小远道:“是啊。”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周颖破涕为笑,道:“你这主意真损。” 陆小远笑道:“对付这种混账,就该用这种阴损法子。现在你还生我气么?” 周颖投入陆小远怀中,轻声道:“袁大哥,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的。我...我....我可真是傻了。”温柔的神色中大有歉意。 皓月当空,周围一片幽静,温玉在怀,嗅着芬芳的少女体香,陆小远不禁身体发热,呼吸也有些急促,将她紧紧的抱住,四片唇瓣贴在了一起。 周颖嘤咛一声,芳心大乱,身子渐渐地软了下去,心中快美难言:“这就是爱人之间做的私密情事吗?原来是这般滋味,恐怕登仙也不过如此吧?” 过了一会儿,陆小远离开她的唇,在她白嫩的脖子上不住的轻吻着,周颖的心彻底沦陷了,喘息着说道:“袁大哥,要不今晚我去你的房间吧?” 一言提醒了陆小远,他放开情欲萌动的可爱少女,正色道:“小颖,咱们还没有拜堂成亲,做不得夫妻之事的,要是给你爹知道了,他没准要把我万箭穿心了。”心中却叫苦不迭:人家主动送上门来,自己却要违背心意,把人往外推,这当真是最难过的事情了。 正文 第四百零六章 促成良缘(1) 宴会散罢,曾檀郎在城中逛了一顿饭的功夫,来到南城利市街街头的旗杆下,陆小远已在等候。二人来到一条隐蔽的胡同,互换了衣服。 陆小远把他的发型整理成和自己一样的,带他来到一户人家门口,道:“记住,她房前种着一丛竹子,里面养着狗,当心点。” 曾檀郎道:“晓得。”纵身一跃,落在院墙上,墙下便是个木屋,哗愣愣的铁链声从里面传出,当是落脚时的声响惊动了狗。 曾檀郎取出备好的肉骨头,抛在木屋前,那狗凑上去嗅了嗅,便张口啃起骨头来,嘴里发出呜呜呀呀的低吠。 这是一间独立的小院,曾檀郎足底运气,身子如飞箭般射出,落在有竹丛的房前,掏出匕首,顺着门缝插进去,将门闩挑落,推门进去,又拾起门闩插上。 屋里灯火昏暗,往床上望去,一人背对曾檀郎而卧,身上盖着被子,油光的青丝散在外面,只听那人道:“好哥哥,快上床来暖暖身子吧。”正是周颖的声音。 曾檀郎心中痒痒的:“小妞看着挺清纯,内里也是骚的可以。”他怕给周颖认出来,便取下灯罩,吹灭蜡烛,摸黑往床边走去。 只听得周颖笑道:“怎么心疼起几个火烛钱了?” 曾檀郎低声道:“摸着黑玩,谁也瞧不见谁,才有意思呢。”脱去长袍内衣,把大被一扬,钻了进去。 次日清晨,陆小远早早的起床,把周颖也叫起来,二人悄悄出府,往利市街而去。这时东方露出鱼肚白,有几个勤快的家庭主妇出来倒夜壶、洒水净地、淘米备饭。 来到昨晚那户人家的屋后,陆小远在窗棱上敲了两下,二人绕向前门,便听得一个妇女的声音刺破屋瓦,直冲上天:“快来人啊,强奸非礼啦!” 一声喊过,附近邻里都惊动了,转眼间有十多人到了这户人家门口,院门拉开,衣衫不整的曾檀郎往外便走,一名身穿睡衣的妇人扑上前来抱住了他,叫道:“这人是个采花贼,他玷污了我的清白,别让他跑了。” 众人闻言,急忙拥住他,愤愤的道:“好哇,竟敢入室行奸,真是色胆包天!”“押送他到官府!”“把他阉了流放到南疆!” 曾檀郎被这许多人斥责臭骂,心头火起,双臂一推,砰砰声响,近前的居民受到气劲冲击,倒飞出去,又压倒了后面不少人,场面立时大乱。 曾檀郎纵身一跳,落在人群外,迈步要走,几杆长枪从四面八方刺了过来,他心下一惊,双掌回旋,带动气芒把几杆长枪引开,又有一根铁棍点向他面门,他伸手要抓住,那铁棍急速缩回,曾檀郎抓了个空,小腹一痛,已被打翻在地,大刀长枪同时刺到他咽喉之处,逼住了他。 那使棍的是个军官,喝道:“下了他的刀。”一名士兵挥动长枪,挑断了他刀鞘上的丝绦,青刀飞起,那士兵伸手接住。 这时那妇人已经赶过来,围观人众也有了几十个。军官问那妇人道:“你实话实说,发生了什么事?” 那妇人眼圈一红,几滴眼泪流了下来,抽抽噎噎的道:“军爷要给小妇人做主啊。五年前,小妇人的丈夫病逝,我念及他在世时的多般好处,立誓终身为他守节,这五年来,莫说男人,便是女人,也很少跟她们说话。谁知,谁知....”抬手指向曾檀郎,脸上充满悲愤之色。 众人听到这里,便能猜到发生了什么,望向曾檀郎的目光中充满鄙夷和怒意。 曾檀郎叫道:“贱人,就你长的这副尊容,白给公子爷都不要,公子爷瞎了眼睛,会去强奸你?” 那妇人年纪已近五十,扫帚眉,绿豆眼,塌鼻宽额,确实长得差强人意,而脸上还抹着厚厚的白粉和鲜艳的口红,更加的惨不忍睹,若在平时,有人说曾檀郎强暴了她,听者不免当成笑话一乐,但众人亲眼看着曾檀郎一脸睡气的从妇人家出来,总不能是大半夜给妇人修理漏屋吧? 众人纷纷道:“你这花花公子,长得英俊,却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人家再丑,你毁了人家保持五年的贞节,就不能放过你!” 这一片的住宅都是租给外来人员,是以众人虽没见过这妇人,料想她是新来的租客,并不为奇。 刚才曾檀郎之所以受制,一是官兵们突然出手,二是他昨晚跟水净上人和韩毒龙动手,留有余伤,否则有血甲宝衣护身,又有利器和灵兽相助,要制住他原也不易。 但这时说什么也晚了,他全盘处于被动,又急又气,目光扫动,忽然锁定在一人身上,叫道:“姓袁的,你敢暗算你家公子爷!” 人群中,陆小远一脸无辜,道:“曾公子,你做的事怎么往我身上赖?难道是我拿刀逼着你,让你做出这种败坏人品之事的?” 曾檀郎怒道:“是你把公子爷骗过来的!” 陆小远道:“曾公子,当着军爷们说话是要讲证据的。你小心我告你诬陷啊。” 曾檀郎回想昨晚之事,很快就想到这妇人是陆小远挑选来算计他的,妇人的声音、身上香气都跟周颖很像,所以骗过了他。而他昨晚好事做到一半,已经察觉身下的女人皮肤松弛,毫无少女的紧致结实,但那时欲火烧头,根本无心多想,事后又沉沉睡去,一觉到了天亮,现在想想,应是中了春药、迷药之故。 但他苦无证据,如何分说的明白? 那军官一棍打在他腿上,喝道:“采花淫贼,还敢诬陷袁将军,试图混淆视听!”众人纷纷叫嚷,有的要打死他,有的要处以绞刑,有的则主张把他浸猪笼。 曾檀郎怒道:“混账!你们是勾结好了来暗算公子爷的,公子爷要见侯爷!” 军官冷哼一声,道:“你被抓个现行,现在本将军就可以判处你,没必要见侯爷了。按照武威圣律,强奸女人者,当众枭首!” 正文 第四百零七章 促成良缘(2) 那妇人突然抽抽噎噎的道:“军爷且慢,小妇人有话要说。” 军官道:“你说。” 那妇人道:“小妇人的清誉已经被毁,就算杀了他,再也无法挽回了,如今有个办法,就是让他娶了小妇人,这样能稍微弥补小妇人的一点颜面,希望军爷法外施恩。” 军官沉吟半晌,道:“你若撤诉,这案子自然不成立。”转而向曾檀郎道:“小子,你行为恶劣,本来免不了断头台上的一刀,但这位大娘子不计前嫌,有心救你,你愿意将功补过吗?” 曾檀郎气的五脏冒烟,恨得咬牙切齿,怒道:“让公子爷娶这丑婆娘?做梦!” 军官脸色一沉,喝道:“那就没什么好说的,来人,这就押去见官,审判过后刑场斩首!” 陆小远忙道:“慢着!”挤出人群,道:“我跟曾公子有点交情,他命在将顷,我得劝他一劝。” 蹲到曾檀郎身旁,语重心长的道:“曾公子,依我看来,这位夫人不错了。她长得虽然有点对不住你,人家毕竟懂得伺候男人啊,你娶了她,就等于找了个妈,吃饭有人喂,睡觉有人哄,多好啊,到时候她给你生个大胖小子,祖孙三代其乐融融的,好多人还羡慕不来呢。”说到最后,他自己也绷不住笑了。 曾檀郎恶狠狠的道:“姓袁的,我迟早要把你碎尸万段!” 陆小远无所谓的笑笑,道:“想要把我碎尸万段,更得留得性命了。你若不娶了这位夫人,一时三刻间便要掉脑袋。” 曾檀郎心想陆小远既能联合官兵抓自己一个奸污妇女,官府那边也一定打通了关节,所谓的过堂审讯,不过是做个样子,自己在公堂上一样的翻不了身。眼下情势,若不答应娶这老丑妇人,只有一死而已。 他内心挣扎良久,终于长叹一声,道:“我答应娶这女人。”此言一出,围观的居民发出一阵笑声。一个英俊公子哥娶一个又老又丑的女人,这新鲜事当真是百年不得一遇,他们看热闹不嫌事大,笑过之后,纷纷叫好。 陆小远笑道:“好,绝世良缘,天作之合。来,当着各位高邻的面,二位交换信物吧。” 那妇人掏出一块锦绣手帕交给了曾檀郎,曾檀郎正在想把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给她,陆小远从士兵手中拿过青刀,递给了妇人,向曾檀郎道:“曾公子,你回去准备,三日后来迎娶这位夫人。” 曾檀郎极不情愿,但自衬无力夺回兵器,恨恨的瞪了陆小远一眼,扬长离去。 那军官道:“好了好了,皆大欢喜,都散了吧。” 众人散去,那妇人脸上的悲色一扫而光,喜的合不拢嘴,朝着陆小远和军官一个劲的鞠躬:“多谢二位军爷,多谢二位军爷了。” 这妇人原来是个窑姐儿,她年老色衰,风光不再,只能靠着窑子提供的微薄的养老金勉强糊口,陆小远和金枪双雄因她声音很像周颖,便给了她五十两银子,叮嘱她如何如何,这妇人见有银子拿,又能陪一个年轻公子上床,那真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当下满口应允,才有了方才之事。 二人打道回府,一想到让曾檀郎吃了个大亏,当众丢人,便乐不可支。周颖笑道:“亏你想得出来,骗得那大坏蛋跟这样一个女人....”她毕竟少女脸薄,说到这里便说不下去了。 陆小远道:“那是自然,我若给他找个千娇百媚的大小姐,还能算是惩罚么?” 周颖道:“他真的会娶那女人吗?” 陆小远笑道:“怎么可能,他自然会想出法子推掉婚约,再把兵器夺回去。我本来就只想让他丢个脸而已。” 再过几日,陆小远随众赶赴悬壶山庄,李家兄妹、大巫神曹无道都来送行,璐瑶夫人见周颖站在陆小远身边,走上前去,趁着众人不注意,在他腰间狠狠地掐了一把,嗔道:“你这人真是风流成性。” 陆小远笑道:“放心好了,我一定完成任务,把药材顺利购买回来。” 众人出发,陆小远和周颖共乘一骑,远远地跟在众人后面。这对年轻男女正是情浓之时,因此陆小远提议让周颖陪他同往,周颖稍作犹豫,也就答应了,向仙鹤居请了长假,跟随众人一起上路。 从旷天城到悬壶山庄,不过一日一夜的路程,美人作陪,二人调笑取乐,路上倒并不寂寞。 夜间,众人住进一家旅舍,因客人较多,陆小远和周颖便同居一室。吃过晚饭,陆小远早早的回房,正要休息,忽然周颖推门而入。 见她身上只裹着一块浴巾,头发湿漉漉的,神色既惊且惧,陆小远问道:“怎么了?” 周颖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道:“他们...他们偷看我洗澡。” 陆小远皱眉道:“是什么人?” 周颖道:“就是鸦神教的几个黑衣人。”伸手朝着楼梯口一指,道:“喏。” 陆小远顺她所指方向望去,只见几名黑袍人缓缓走上楼来,他们望见陆小远,嘿嘿一笑,仿佛什么事也么发生,其中的无礼和轻蔑之意,却又十分明显。 陆小远不动声色,心下冷笑:“你们几个不长眼的狗东西竟敢冒犯小颖,嘿嘿,小爷一定要你们偿还。”抱住周颖,在她背上轻拍两下,安慰道:“有我在身边,不会让你出事的。快睡吧。” 周颖到屏风后换好睡衣,道:“袁大哥,行路一天你也累了,我帮你按摩一会吧。” 陆小远道:“那我就不客气了。”躺到床上,周颖来到床头,给他捏起肩来。她的技术十分高超,对不同穴位所用的力道也不相同,陆小远闭目享受,如在云里雾里,惬意无比,过不一会儿,一日奔波的疲惫便消失殆尽。 陆小远问道:“你学过按摩吗?” 周颖道:“是啊,有时候客人醉酒疲惫,就会召我们来按摩。要是把客人服侍舒服了,还会额外多给我们钱。” 正文 第四百零八章 小镇见闻(1) 陆小远道:“那有没有对你们动手动脚的?” 周颖笑道:“来仙鹤居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少不了美女作伴,也不会来骚扰我们这些普通侍女。” 陆小远捧过她的脸蛋,亲了一口,笑道:“我的小颖又乖巧又漂亮,比其他女人强得多了。以后你不要理会别人,只给我一个人按摩好不好?” 周颖道:“你不愿意,我就不去理会别人了。”起身走到床尾,道:“我再给你捏脚。” 陆小远忙坐起来,道:“还是算了吧。虽然洗过脚了,毕竟不雅。” 周颖笑道:“今天你在马上动手动脚的,把人家的身子摸了个遍,这时又说什么不雅。”说到此处,自觉羞惭,脸也红了。 陆小远笑道:“嗯,那说的也是。我便体验一把做皇帝的感觉。”将两只脚放到周颖腿上,一本正经的道:“小丫鬟,给朕捏捏脚,把朕伺候高兴了,朕封你做贵妃。” 周颖娇笑道:“是,圣上。”从右脚开始,细心的按捏起来,脸上神色专注又复温柔。 且不说那双纤手带来的服务多么舒适,有一位秀美的少女肯这般贴心的服侍,便令陆小远获得心理上的极大满足。 忽然,陆小远道:“你那根翡翠发钗呢?怎么许久没见你戴了?” 周颖叹了一声,道:“被我的一个姐妹拿走了。”虽然提起此事有些不高兴,但见陆小远对自己的一点一滴都很上心,更多的还是欣慰。 陆小远道:“她干么拿你的东西?” 周颖道:“我搬到你府上后,她就认定我找了个有钱有势的情郎,整天说什么“妹子啊,你现在飞黄腾达了,拔根汗毛都比我们的腰粗,可不要忘了姐姐啊。”经常让我请她吃零食,那天我在更衣室换衣服时,她就把簪子拿走了,说什么也不肯还我。” 嘟着嘴道:“真是讨厌,搞得好像我欠她一样。硬往回要的话,她恐怕还会翻脸,说我有钱了就瞧不起人呢。” 陆小远笑道:“原来如此。听说冀南的琉璃步摇很漂亮,我买一件补偿你。” 周颖道:“琉璃步摇很贵的,最便宜的也得七八两银子呢。” 陆小远道:“只要我的小颖高兴,花多少钱也值得。” 周颖忽然脸蛋一沉,道:“袁大哥,我能赚钱养活自己,虽然买不起昂贵首饰,戴些普通的簪子发钗也挺满足的,你这样大手大脚的给我花钱,我心里会不舒服的。” 陆小远道:“咱们是情侣,我给你买东西没什么不应该的。” 周颖摇了摇头,道:“你没经历过穷人的日子,不会明白的。” 陆小远坐起身来,认真地道:“我经历过的,我也知道自尊是穷人最重要的东西。记得十三岁的时候流落江湖,那时候身无长技,要么给别人做点杂活换个窝头,要么就乞讨。有一次运气好,遇到镇上的富人过生日,设粥棚向百姓免费发放八宝粥,我就过去领粥。” “其他人领个一两碗就走了,我肚子饿得很,只好不断的排队,不断的领,喝了四碗还是想喝,就又去排队。” 周颖听着他说,心想:“他过去可比我苦多了,我家里虽然没钱,至少温饱不成问题。” 陆小远道:“发粥的家丁认出了我,便笑话我几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又羞又气,就跟他吵了起来。打宅子里出来一个小姐,跟当时的我年纪差不多,白白净净的很是漂亮,她跟家丁说:这人没准好几天没吃饱饭了,给他些钱买烧饼去吧。” 周颖道:“她倒是好心。” 陆小远道:“是啊,可当时我觉得不能在一个女孩子面前丢脸,就很神气的说:小爷有的是钱,讨你家几碗粥喝,那是为了喜庆,谁稀罕你们的臭钱。说完就走了,结果又挨了一整晚的饿,唉,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周颖忍不住笑了,道:“你小时候受尽苦楚,如今总算出人头地了。” 陆小远道:“我们跟亲近的人相处,只要全心全意的彼此相待就可以了,没必要顾虑面子和金钱。比如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只想专心享受这段开心的时光,你也不要顾虑别的,好吗?” 周颖望着少年温柔而深情的目光,心里感到一阵温暖,道:“袁大哥,你说的对,你在我心里,跟我爹娘弟弟一样的重要,我...我自不能跟你见外了。”投入陆小远的怀中,两人柔情蜜意,均感快乐。 次日,吃过早饭后,众人继续上路。再行两个时辰,便到了冀州境内。 悬壶山庄坐落在冀南的铜壶山上,这铜壶山盛产各种疗伤驱毒的灵药,再加上悬壶山庄的建立,吸引了不少名医圣手在附近安家立业,因此冀南最不缺的便是医馆。甚至江湖上有流言说,铜壶山方圆百里的居民平均寿命高过其他地区。 到得正午时分,众人来到铜壶山脚下的一座小镇,李识君道:“铜壶山不得擅入,曹仙使,袁将军,咱们便在此寻一间旅馆吧。” 陆、曹二人均无异议。进了镇子才发现,这里的住宿竟颇为紧张,一来镇上医馆居多,再无空地建造旅舍,二来求医的病人、购买灵药的人为数不少,对住宿需求量较大。众人几乎把镇子逛了个遍,才找到一家较为朴素的旅舍住下。 安顿好后,陆小远和周颖到街上闲逛,忽见街旁有一人伏在另一人身上哭泣,走过去看,那哭泣之人是个少年,蓬头垢面,身穿粗布衣衫,而躺在草席上的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形容枯槁。 陆小远道:“喂,小兄弟,你哭什么?” 那少年转头看看二人,悲声道:“我爹得了肺气肿,可是没钱治病,他眼看就要死啦。” 周颖见那中年人呼吸艰难,脸如金纸,道:“肺气肿并非疑难杂症,寻常人家应该付得起药费啊。” 那少年道:“我不知道,反正诊金就要三两银子,我家没那么多钱。” 正文 第四百零九章 小镇见闻(2) 二人对望一眼,都觉吃惊,陆小远道:“三两银子?你请的是药王菩萨来治病吧?” 少年抽抽噎噎的道:“我找的是附近最便宜的一家医馆,有些医馆诊金要十两银子呢。” 周颖奇道:“这里名医聚集,医馆不在少数,怎么看病钱反而比其他地方高出这么多?” 忽听得一人冷冷道:“人家开医馆为的是赚钱,铜壶山名气很大,来求医问药的有钱人多不胜数,他们当然漫天要价了。” 陆小远转头望去,见说话的是个白须老者,道:“这么一来,寻常百姓哪能承担得起医药费?” 老者冷笑道:“以前是有人想把寻常百姓迁出此地,却因山势崎岖、路途遥远而作罢。寻常百姓全都病死,腾出来的地方不就能多建几个医馆,赚更多的钱么?” 陆小远怒道:“难道为了赚钱就可以置百姓的死活于不顾么?他们抬高价格,逼得百姓们重病而亡,这与杀人害命有什么区别!” 那老者道:“修桥补路的绝子绝孙,杀人放火的儿孙满堂,又有什么道理可言,只要自己能够富贵,真去杀人害命又有何足道?”长叹一声,径自离去。 陆小远望了望少年,道:“小兄弟,咱们既然遇上便是缘分,走,我陪你去医馆,医药费都由我来出。” 那少年一怔,只道自己听错了,待陆小远又说一遍,少年方才确信,连连道谢。 他和陆小远抬着那中年汉子,走不多远,来到一家医馆,招牌、门面有些老旧了,大堂里却坐满了人,药柜后坐着五名大夫,正在施诊。可想而知,其他医馆更是人满为患。 陆小远望着满堂的病人,正暗暗叫苦,一名接待人员走上前来,道:“这位公子,哪位前来求医?” 陆小远指着那中年汉子,道:“是这位大叔患上了肺气肿。” 接待人员简单的查看之后,道:“他病情可挺重的,耽误不得,公子可要走方便门?” 陆小远道:“如此甚好,多谢了。” 那人带着他来到一块木牌前,道:“眼下有四十二人在等着,公子加塞到哪一号?” 那木牌上列着一到五十的数字,每个数字后对应着数额不等的银两,“一”后面对应的是“五百两”,“二”对应的是“四百八十两”,依次递减。 陆小远略一寻思,道:“我要加塞到十六号,是不是要付二百一十两?” 那人微笑道:“正是。” 陆小远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挑来挑去,道:“我要二十号。” 那人叫道:“二十号有人加塞。” 一言甫毕,堂中抱怨声、咒骂声四起,数十道充满怒气的目光射了过来,陆小远见这些人满脸怨恨之色,便知自己的加塞延误了他们的诊治。 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见老婆婆唉声叹气,关切的问道:“奶奶,你的病又犯了?”跪到长椅上,一双小手在老婆婆背后轻抚。 老婆婆搂住小女孩,道:“没有。萍儿,咱们晚些回去,你怕不怕?” 小女孩弯起手臂,一本正经的道:“我不怕,你瞧,我都有肌肉了,可以保护奶奶。” 陆小远看在眼里,纠结半晌,道:“算了,我们还是等着吧。” 三人守着病人直等到天黑,终于轮到了。那方脸大夫刚走到草席前,一名伙计从外面进来,叫道:“杨大夫,您的老鸭粉丝汤买回来了。” 陆小远见大夫有迈步的意思,忙道:“大夫,这位大叔病情很重,麻烦您早些给他治病开药吧。” 方脸大夫翻了翻白眼,朝那伙计摆手道:“放到柜上吧。”转身朝里间走去,留下一句冰冷冷的话:“抬到里间来。” 陆小远和少年把人抬进去放到床上,方脸大夫正要诊脉,那中年汉子却发起病来,哇的吐出一口黄水,在床上翻来覆去,呻吟不休。 方脸大夫闻到一股臭气,眉头紧皱,挥手在汉子脸上抽了一掌,没好气的道:“别动,老实点!” 那汉子十分难受,神智模糊,仍然动个不停,方脸大夫更加气恼,提手按在汉子的胸口上,大声道:“听不到么,别动!” 周颖见他动作粗蛮,忍不住道:“喂,你就不能客气点吗?他已经很痛苦了,你干么这么用力?” 方脸大夫双目一瞪,一张脸沉了下来,厉声道:“你是来干嘛的?治病还是找碴儿?” 周颖声音低了下来,道:“我只是让你.....” 那方脸大夫不依不饶:“你是来治病的还是找碴的?” 陆小远一把拎起他来,道:“我们是来找碴的,这下你满意了吧?”伸臂一甩,把他丢了出去。 大夫后背撞在坚硬的地板上,全身骨骼仿佛都要断掉,大声叫道:“快来人,有人闹事啦!快来人啊,哎呦.....” 他这一叫,便有十来个手持短棍的青衣大汉赶到,为首之人来到陆小远面前,厉声道:“干什么打人!” 陆小远道:“是他先对病人态度恶劣,又对我同伴大呼小叫,我才会动手的。病人付了钱,等候几个时辰,难道就是来看他脸色的?像他这种品行低下的人,根本不配在这里坐堂。” 围观的病人家属中有不少人受过这大夫的气,只是病人悬于他手,不敢跟他翻脸,这时见陆小远直言斥责,纷纷叫起好来。 为首汉子无言以对,冷笑道:“你倒是厉害呀。”说着伸手去扯陆小远的衣领。 陆小远侧身避开,抓住他手腕,稍一用力,那汉子杀猪般的叫了起来,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 余人见头目吃亏,凶相毕露,叫嚷着举棍打来,陆小远手爪探出,一股回旋气流袭向青衣大汉,他们把持不住,铁棍脱手,飞落在陆小远脚下。 陆小远冷笑道:“你们更加厉害。”挥手一拂,地上的铁棍受到气流激荡,回旋着打向众汉子,“哎呦、砰、哇”声音连响,众汉子被打倒在地。总算他并未使出全力,否则这些人难逃头开脑裂之祸。 正文 第四百一十章 小镇见闻(3) 这时,一名身穿华服的中年人快步赶来,望着眼前的情形,惊得合不拢嘴:他是医馆馆主,这些青衣大汉是他花重金雇来的武人,以往遇到病人闹事,他们很快就能处理掉,岂知今日竟被对方三下五除二全部打倒。 正在愣神,便听得陆小远叫道:“喂,你是馆主吧?快另找人来看病,要是延误了病情,我叫你比他们还要惨。” 馆主忙道:“是,是。”转头叫道:“金大夫,快来施诊。” 一名大夫从柜台处快步赶来,进房之后,望闻问切、开方抓药,态度恭谨之中甚至带了一丝谦卑。他抓完药后交给陆小远,把用法详细的解说了一遍。 陆小远问那馆主道:“诊金带药费,一共多少钱?” 那馆主笑道:“用不了多少钱,公子拿去便是。” 陆小远道:“贵处都是上乘灵药,一块陈皮也能值上十两银子呢,这些药的费用可不是个小数目吧?” 那馆主忙道:“不敢,不敢。” 陆小远道:“馆主先生,你这里的诊金最少就得三两,加塞的话费用多达五百两,药费只怕更加耸人听闻了。你乱抬药价,搞得平头百姓看不起病,难道心里就不愧疚么?” 那馆主叹道:“我们这么做,也不过是为混口饭吃罢了。” 一名青年冷笑道:“你们赚的都是暴利,还仅仅为了混口饭吃,那我们这些人岂不只有饿死的份儿了?” 那馆主道:“各位有所不知,起初在此地营业时,我们的价格还是很公道的。后来随着医馆的增设,来此看病的有钱人越来越多,冀州侯给我们设的税额也不断提升,现在表面说税款是总收入的两成,其实已经达到了七成。我们赚的虽然多,其实倒有一大半进了冀州侯的口袋。” 陆小远道:“那你雇来这群武人做什么?看来你也知道这些大夫脾气不好,容易跟病人发生冲突。” 馆主道:“我们为了生存,只好把医药价格定的很高,这样一来,难免有人滋事,小人雇来保镖,最初是防止有人闹事的。不过这些大夫每日早起晚睡,工资有一大半被帝国盘剥去了,自然有不忿之意,看病时难免态度不好。” 陆小远叹道:“实情若真如此,倒也怪不得你。”取出一百两银子交给他,一行人离开医馆,将病人抬回住所草庐,陆小远和周颖告辞离开。 二人寻个饭馆,饭菜上齐,正吃着,便听得一人笑嘻嘻的道:“周姑娘,想不到又见面了,真是有缘呢。” 二人望向门口,却是几个身穿黑袍的鸦神教教众走进饭馆,为首的胖子两道目光不怀好意的在周颖身上扫来扫去。 周颖认出昨晚偷看自己洗澡的有他一个,瞪他一眼,低头吃饭。 这几人和陆、周邻桌而坐,点了一桌丰盛的酒菜,那胖子又道:“周姑娘,我们这里美味佳肴多得很,过来一块吃点吧。” 另一人笑道:“这酒也很香,周姑娘不来喝一杯么?” 周颖冷冷道:“不必了,多谢。” 这几人继续出言**,见周颖不理己方,便作罢了。过一会儿,却听得陆小远说道:“吃完饭咱们到镇外逛逛。”周颖点头答应。 那胖子和几名同伴对视一眼,心中均想:“荒郊野外,夜深人静,正好跟小妞玩玩。昨晚我们偷看小妞洗澡,这小子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一定是个脓包。”这样想着,心痒难掻,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说笑纵饮。 二人吃饱喝足,陆小远站起身来,叫道:“伙计,结账!” 那伙计奔过来,笑道:“二位客官,一共是一钱半银子。” 陆小远“哎呦”一声,捂着肚子道:“不好,吃多了闹肚子,等会儿。”急忙往后院奔去。 那伙计等着,过不一会儿,陆小远回来,却不来这边,而是径直走到饭馆门口,含含糊糊的说了一句:“过来给你饭钱。” 伙计和周颖过去,陆小远付了钱,带上周颖便走。 鸦神教的几人也付账离开,远远的跟着二人。出了镇,一人道:“这便动手吧。” 胖子低声骂道:“蠢材,再等一会,要是他们喊叫起来惊动了旁人,那就不好办了。” 几人跟着陆、周二人又行出数里,进了一座林子,胖子笑道:“臭小子和小妞要进树林办事儿,正好咱们代劳。” 几人正要动手,忽听得背后风响,紧接着便是砰砰两声,两人扑倒在地。其余几人回头看去,一条黑影飞速隐入林间,胖子叫道:“大伙小心着!”几人靠在一起,凝神警戒。 忽然头顶上方声响,抬头看时,却是一块巨石砸下,几人分往不同方向跳开。就在这时,一根铁索贴地飞出,速度极快,先后捆住两人的脚踝,便往回拉。 两人哇哇大叫,被铁索拽入灌木丛后,便即无声。 连敌人的形貌还没看见,就折损了四名同伴,胖子又急又怒,叫道:“奶奶的,少给老子装神弄鬼!”纵身扑向那灌木丛,左手掌,右手爪,只待逼得敌人现身,便要痛下杀手。 距离灌木丛还有三尺之时,砰的一声,一股沙尘携带着残枝碎叶冲荡出来,正中胖子胸口,胖子被雄浑气流激的呼吸闭塞,摔落在地,晕了过去。 那黑影从灌木中跃出,望着昏迷的五人,笑道:“你们五个呀,真是自不量力,难道小爷不跟你们计较,就是怕了你们么?”脱下大黑袍子,月光映出他一张丑脸来,正是陆小远。 他收起铁索,取出几根麻绳,像捆猪一样,把五人四脚朝天的捆好,吊在树上,怕他们醒来后运力断绳,又封住了他们的经脉。 做好这一切,周颖和“陆小远”回来了。那个“陆小远”却是饭馆的一名杂役。之前陆小远假装上茅房,其实在后院找了个替身,给他银子,让他换上衣服,更换发型,假扮陆小远带周颖来到镇外。而真正的陆小远跟在鸦神教几人身后,伺机出手,将他们制服。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一章 悬壶山庄(1) 当下陆小远和杂役换回衣服,那杂役离开,陆小远指着树上吊着的五人,道:“把他们晾上一宿,明天风干了,就可以做腊肉了。” 周颖笑道:“你这办法真好,既让他们吃了苦头,又没惹上麻烦。毕竟他们亲眼看见咱俩走在前面,自不可能偷袭他们。” 陆小远歪着脑袋打量五人一会儿,道:“不行,他们是武者,体质一定强健。”呼呼呼呼,手刀连劈,劲风将五人身上割的寸缕不着,这才罢休。 返回镇上旅舍,二人打后门进,还没进院,便听得粗秽的骂语从院中飘了出来,周颖道:“是川渝之地的方言,他们在骂谁?” 陆小远摇了摇头,道:“进去瞧瞧就知道了。” 二人推门进去,只见七八个武士站在院中,正插着腰、手指对面的楼房大放厥词:“你们是什么东西,敢跟黄龙会的人争抢,有种的下来比划比划,别猫在里面当缩头乌龟!” 此间客人以黄龙会和晋州众人居多,剩下的两三成都是些零星散客,见黄龙会人多势众,倒不敢声张,有的闭紧门窗,有的外出散心。 陆小远心道:“这些人指的正是我们住的房间。”登上三楼,果见不少晋州的人站在楼道里,个个神色气恼,跃跃欲试,想去跟黄龙会的人动手,只是碍于李识君的禁止,不敢下去。 他们驾着十辆空车过来,很明显不是求医看病之人,黄龙会正好也来购买药材,知道悬壶山庄的药物供不应求,因此出言挑衅,想逐走晋州众人。 曹有廉斜眼瞧着陆小远,道:“听说天目岭的沙暴狂龙是袁将军率人将其诛杀,那么袁将军定然身负绝艺了,何不就着楼下那群小鱼小虾露两手给我们瞧瞧?” 陆小远心想:“你们不屑出手,小爷更加不屑出手。”当下微微一笑,道:“曹仙使抬举了,天目岭上靠的是在下和众将士群策群力,才将那凶兽铲除。在下若败给楼下那些人,自己丢脸事小,叫悬壶山庄小看了咱们晋州英豪,在下可担待不起。” 曹有廉哂笑一声,心想:“这小子定是靠着人海战术将沙暴狂龙铲除的,嗯,八成还有李家高手暗中相助。李家这次派他前来,怕是为给他镀金,好让他做官。”便不再将他放在心上。 黄龙会的人又骂了一会儿,见对方始终不出头,只得罢休。 临到半夜,一阵粗鲁的喝骂声音在楼道里响起,把陆小远和周颖给惊醒了,仔细一听,却是那胖子五人被同伴救了回来。 他们光着身子挨冻,那是其次,秋季蚊虫很多,林子里更加少不了,吊了短短两个时辰,五人身上青一块、红一块、紫一块,更有一人头脸被叮的像猪头一样,余人见了,拼命的忍住笑。 曹有廉问起对头是谁,那胖子瞠目不知所对,只是怒骂叫嚷。夜深人静之时,骂声传的格外远,不少客人被吵醒,探出头来怒骂。 对面楼房中黄龙会的人听了,只道他们在骂己方,更是不甘示弱,对着窗外加倍偿还,什么污秽难听的话都喷了出来,只是外面风凉,懒得出来挑衅。 李识君出面干预,总算将鸦神教的人劝回房去,其余客人骂了一会儿,也都蒙头大睡。 到得次日,众人吃过早饭,便往铜壶山出发。铜壶山并非状如铜壶,只因悬壶山庄而得此名,远远望去千峰林立,虽然海拔不高,笼在一团白雾之中,倒也颇有仙气。 众人出镇后往北直行,在一处山口被四个黄衣人拦住。四人手持药锄,肩上各站一只灵钻鸽。铜壶山的各个入口都有悬壶山庄的人把守,实际上成了悬壶山庄的私有财产。 李识君说明了来意,一名黄衣人写好纸条,捆到灵钻鸽腿上,灵钻鸽咕的叫一声,离开这人肩头,展翅往山中飞去。 陆小远放眼望去,群峰之间均由长长的铁桥连接,有的山峰上建有房舍,透过淡淡的白雾,依稀看得见采药、巡视的黄衣人。不远处的最高峰上房舍叠立,青砖红瓦,十分气派,自是悬壶山庄所在。 过不一会儿,灵钻鸽返回,那黄衣人从它腿上取下纸条,展开来看,道:“各位嘉宾请入庄。” 众人跟着两名黄衣人往里去,登上峰顶后,经由铁桥跨越群峰。铁桥只有一尺来宽,晃晃悠悠的悬在双峰之间,一阵山风吹过,仿佛就能把人吹入百尺深谷。好在陆小远这些人是众人中的精英,武功不低,胆色也高出常人,而悬壶山庄的人经年居住在此,早已习惯这般行险。 一名李家子弟通过铁桥,长出了口气,道:“我总算知道了悬壶山庄百年基业不衰的原因,无论黑道白道、哪帮哪派,如果打上贵庄的主意,不等开战,只要来到贵庄大门口,己方人数便少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小半当然敌不过悬壶山庄了。” 一名黄衣人笑道:“兄台过誉了。铜壶山没那么险峻,那些名门大派的飞禽灵兽力量强大,跨越群峰直抵山庄并非难事。只是本庄行事谦逊,不会轻易得罪人,旁人自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来找本庄的麻烦。” 他说的倒是实话,武道中人打架斗殴实属寻常,受伤乃至送命也就是家常便饭了。五宗、玄坛宋家这些名门大派的高手可以赶赴深山险地寻找灵药,而那些弱小帮派、江湖游侠和帝国军队的药物只能购买获得,因此谁也不会轻易得罪拥有着丰富药材资源的悬壶山庄。 陆小远道:“敢问兄台,山中运输很不方便,客人们订了药材后,贵庄如何把药材送出山去?” 黄衣人微微一笑,道:“这个就不足为外人道了,兄台见谅。” 众人说着话来到了最高峰,山庄门前站着十来名守卫,个个眼放精光,神色彪悍,看上去实力不弱。 黄衣人上前跟守卫说了几句,守卫分成两列,让出进庄的路来,黄衣人道:“各位嘉宾,请吧。” 正文 第四百一十二章 悬壶山庄(2) 一行人进了庄子,正堂中快步走出四人迎上,为首一人是个矮胖子,须眉如漆,脸上挂着三分笑,像极了弥勒佛,他朝李识君拱手道:“李兄亲自登门,小弟何等荣幸。” 李识君道:“商先生抬举在下了。”这矮胖子便是悬壶山庄庄主商鸿渐,当下李识君将余人介绍给他。 商鸿渐一一问候,又介绍己方三人。那身材矮胖的黑须人不必说,自是他的同胞兄弟商鸿汤了,另一个壮汉是护庄队长厉柏城。 双方互相道礼,约莫一盏茶后方罢,商鸿渐迎着晋州众人走进正堂。堂中十分宽敞,容纳数百人也绰绰有余,两旁的宾位已经坐了数十人,服色各不相同,均是来采购药物的。 他们见了晋州众人,大都坐着不动,有的神色冷漠,有的则怀有敌意,只有少数跟李家交好的宾客起身欢迎。毕竟悬壶山庄出售的药物有限,晋州众人来到,便分走他们一部分药物。 主人席位中坐着一名半秃老者,商鸿渐带着十足的恭谨之意向晋州众人介绍:“这位老先生医术并世无双,曾担任帝都御医院的首席医师,现因年事已高,退隐至此,便是在下恩师,别号“神针阎罗”的陶孟源陶老先生。” 此言一出,鸦神教的人倒不觉得有什么,李家众人却不由得一惊:陶孟源自幼熟读医书,十七岁成为御医院的三等医生。帝主姬武奎在当年的夺嫡之争中被人击中头部,落下头痛痼疾,登位后三年来,御医院无人能医,后来陶孟源毛遂自荐,以针灸术医好了帝主之疾,帝主龙心大悦,亲手书写“妙手回春”相赠,陶孟源的神医之名立时扬遍十三州,成为红极一时的人物。 后来他在帝国各州广设医学院招收学徒,选拔其中的佼佼者进入御医院,帝主对此大力支持,并先后投拨数千万两白银资助,在当时掀起一股学医狂潮,帝国全境,十户有九户人家争相把儿女送到医学院,希望借此飞黄腾达。 陶孟源虽然不参与政务,因帝主对他十分宠信,众官员也都加倍的讨好他,一时之间,他的声势竟不亚于帝国的三公,只是他性好钻研医术,不爱干预政事,渐渐地众官员对他的奉承讨好也就少了,只是谁也不敢得罪这人。 陆小远对他医道上的了解,仅限于“神医圣手”、“医道如神”这些,倒是听过江湖中的武人提起他“神针阎罗”之名,此人学医的同时涉足武道,独创了一门“断魂针”绝技,后来更是将针灸术和断魂针武技融会贯通,一根银针既能杀人,又能救人,在武道中也博得了不小的名头。 陆小远细细打量此人,只见他鹤发童颜,虽然是将近七十的人了,脸上却并无多少皱纹。 众人各自入席,商鸿渐团团抱拳,道:“各位贵宾都是一方英豪,肯来照顾本庄的买卖,那是给足了本庄面子,商某在此先行道谢了。只是...” 一名虬髯大汉大声道:“商庄主不必多说,规矩我们明白。各人能买到多少药物,得靠各人实力而定。咱们快些开始吧。” 与他对坐的一名年轻公子微笑道:“桑兄何必心急,总要等商庄主把话说完吧?” 那虬髯大汉瞪眼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来教训老子?” 年轻公子折扇轻摇,道:“在下岂敢教训桑兄。桑兄瞧不起在下,那也无妨,可桑兄不尊重商庄主,就不好了。” 虬髯大汉怒道:“放屁,我什么时候瞧不起商庄主了!” 年轻公子笑吟吟的道:“在座的都是大有身份之人,什么难闻之气的不雅言语,桑兄在家说说也就罢了,否则显得桑兄素质不是太高。” 众人呵呵大笑,那虬髯大汉涨红了脸,喝道:“老子就是爱说,你待怎地!”他伸手在桌上一撑,翻过桌子,落在地上,戟指年轻公子,喝道:“早晚都要动手,来来,小白脸,老子先斗你一斗!” 年轻公子站起身来,向商鸿渐道:“这位桑兄执意要跟在下切磋,欲借贵庄宝地一用,未知商庄主意下如何?” 商鸿渐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年轻公子缓步绕过桌子,来到空处,将折扇合起,向虬髯大汉拱手道:“桑兄,请指教。” 虬髯大汉一翻手,手中多了一根狼牙棒,他大喝一声,狼牙棒带动风声,朝着年轻公子当头击去。 年轻公子那把扇子的扇骨是精金铸成,可以当做尺类兵器使用,举扇抵挡,当的一声,双方各自退开三步,虬髯大汉顺势一个筋斗,再次扑了上去。 陆小远问李识君道:“这两位是什么人?” 李识君低声道:“那虬髯汉子是大西南马帮的首领,名叫桑金石,那年轻的是江州碧游公子,以轻功身法见长。” 陆小远道:“这碧游公子倒很有心机,贬低桑金石的同时不忘讨好商庄主。” 李识君道:“马帮成员以御兽功夫闻名,虽然没什么高手,毕竟人数上占优,那碧游公子却是独来独往。待会若在山间打起来,他未必是马帮众人的对手,所以这会儿要跟桑金石单打独斗,如果桑金石落败,马帮也就没脸留在这里了。” 陆小远笑道:“这桑金石是个直肠汉子,自然识不破他的伎俩。” 这时碧游公子衣袂飘飘,已将身影遍布场上各处,那桑金石虎吼连连,打的性发了,招招具有开碑裂石之力,但狼牙棒上力道虽强,却连碧游公子的一片衣角也碰不到。 碧游公子这路“九连环步法”一经施展,步步相扣,每一步都依循前一步的方位踏出,对方若想拆解,须得从第一步入手,步步为营,不能有半步越位。 桑金石是个粗莽汉子,不识其中奥秘,只是发足了劲,将狼牙棒不绝的往碧游公子身上招呼,这样非但伤不得对方,脚步反而被对方带动,被对方重重身影晃的眼花缭乱,烦闷难当。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三章 悬壶山庄(3) 桑金石突然咆哮一声,震得桌上杯碟乱晃,大团紫火从他身上喷出,狼牙棒一举,紫火全都附着到狼牙棒上,他看准了碧游公子的方位,纵身而起,将雷霆一击投向碧游公子的下一步所在。 岂知碧游公子身法高明,进退自如,踏出半步后,见对方的狼牙棒迎头砸到,身子后倾,足尖在地上轻轻一点,往后飘出三尺。 桑金石奋起全力的一击打在地上,砰的一声大响,将三寸厚的大石板砸个粉碎,千百点紫炎火星喷发出来,朝着四周疾飞。 众宾隔得较远,倒是不怕,碧游公子却不得不张开扇子抵挡,三点火星撞在扇面上,震得碧游公子手腕发麻。他知道此刻正是对手力尽之时,须得把握时机,当下袍角撩起,三枚青钢锥射向桑金石。 桑金石凝气成盾抵挡,但气盾上的力量不及平时的两成,青钢锥将其击破后,余势不衰,噗噗噗,一枚从他手掌洞穿而过,另两枚打在他的大腿、肩头上。 碧游公子占了上风,朝他拱手笑道:“咱们只比输赢,不判生死,桑兄,承让了。”回席坐下。 两名马帮汉子奔过来,一人扶住桑金石,一人用匕首给他起出了青钢锥,见伤口流出的是红血,知道暗器无毒,取出疗伤药膏涂上,又包扎妥当。 桑金石看看碧游公子,又扫视众人,最后向商鸿渐点了点头:“商庄主,姓桑的技不如人,没脸待在这里,告辞了。”懊丧的带着众手下离开。 商鸿渐打发二弟送客,继续道:“本庄将出售的药物名称和数量写在两百块名牌上,名牌散在后山的风见谷中,依照老规矩,请各位嘉宾入谷寻找,今日晚间落日前交上名牌,本庄会依照各位交上来的名牌分配药物。” 一名文质彬彬的中年人站起身来,向陶孟源道:“陶先生,在下刚才的请求,不知陶先生是否应允?” 又有好几人站了起来,道:“陶先生妙手通神,连当今圣上都十分推崇,如今先生年老,若无弟子传承医术和断魂针绝技,日后失传,岂不令人抱憾?”这些人衣着华贵,显是大有身份之人,来替自己的子侄向陶孟源求师。 陶孟源摇摇头,道:“各位不必多说,老夫在御医院担任首席医师时已经带过不少后辈,如今心灰意懒,只想图个闲散清净的生活。”拱一拱手,转身往后堂走去。 当年他游历到冀南地区,来到一座山中,见那里草木茂盛,灵药丰富,便投入金钱和精力打造了一座山庄,用来采药售药,那座山庄便是悬壶山庄。 商鸿渐当年是他门下弟子,心思缜密,老于世故,但于医术一道却无过人之处,便被他派到此处打理山庄。后来他见商鸿渐把悬壶山庄经营的天下闻名,便将山庄完全交给了商鸿渐。 商鸿渐道:“师父执意如此,各位莫要勉强了,抱歉。” 最高峰及其后的两座山峰并称“三峰奇秀”,三座山峰用铁桥连成一列,作为前山通往后山的唯一通道。走过三峰奇秀,来到一座山势较缓的山峰,顺着山路走下去,便到了风见谷。 这座山谷占地三十多里,谷中各处风向不同,东西南北、环流对流等风在此均可遇见,且风的类型变换不定,因而以“风见谷”命名。空中浮着大小不一的浮岩,大的足以建造一座楼阁,小的则只能供人盘膝而坐,上面生着各种花卉树木,与别处也不相同。 集体来的最多进去二十人,有些独行武者现场组队,结为同盟。不过大多数的游侠在武道中颇有名望,不屑结伴而行,只身便往里去。 众人入谷后,便四下散开,寻找各自需要的药材名牌。晋州众人来到一处空地,曹有廉和另外五名鸦神教的人团团围坐,双手翻转,口中念着叽里咕噜的怪咒,没过一会儿,他们身上散发出一缕缕黑气,黑气越积越多,最后遮住了六人。 李家子弟分别站上不同方向的巨岩,警戒外敌。李识君沉声道:“袁将军,咱们得留神了,不要让敌人打搅他们的作法。” 这时黑气散去,六人全都变了形貌,双手变成鸟爪,人头也变成了乌鸦脑袋,双目鲜红,神色狰狞。 陆小远心道:“原来是一群妖魔鬼怪。” 六个乌鸦怪同时引吭啼鸣,发出呱的一声嘶哑刺耳的怪叫,叫声钻入云霄,再过一会儿,陆续的有乌鸦飞来,落在六怪围成的圈子里。 李识君道:“此处风向紊乱,难以把声音送出,否则这门法术的效果会更加明显。” 那群乌鸦升到半空,盘旋数圈后,便往四面八方飞去。 见六个乌鸦怪站起,陆小远道:“那群乌鸦能自行把名牌带来?” 一怪不满的道:“那叫做黑翼神鸟。” 曹有廉笑了笑,道:“黑翼大神赋予信徒的法术,当然最为神妙,小子,我瞧你根骨不错,倘若加入本教,得到黑翼大神的神力加持,前途不可限量啊。” 陆小远道:“多谢美意,实不敢当。” 这时,一只乌鸦飞了回来,双爪抓着一块名牌,曹有廉取下来看,写的是“阴冥叶,二十片”,笑道:“好极,好极。” 陆小远心想:“阴冥叶生于鬼气森然的不祥之地,长期接触能导致精神错乱,他们来采购的灵药都是此类邪毒之物,不知有什么用。” 乌鸦们陆续回来,带回了各种各样的名牌,都是众人此行所需的。 陆小远待的无聊,便向李识君打个招呼,到谷中闲逛。这时众人都在一门心思的寻找名牌,有的找到自己用不到的药材,便去跟人交换,但更多的是双方为了一块名牌而大打出手,负伤流血的不在少数。 此处的打斗情形倒也颇不寻常。一名青衣剑客被三名大汉围攻,渐感不敌,便在移动的浮岩之间纵来跃去,躲避着敌人的追击。 正文 第四百一十四章 风见谷(1) 眼见无路可逃了,忽然一阵对流风从双方中间刮了起来,将双方的距离拉开了数十丈,那青衣剑客趁机逃走。 陆小远手里没有名牌,也就没人来骚扰,他乐的清闲,观赏着山谷中的奇花异草,很是惬意。 见一株大树的树干上有骷髅,陆小远大感好奇,凑上前去细细观瞧,才发现那骷髅和大树竟是一体的,暗暗惊叹。 忽然,骷髅张开两排白森森的牙齿,喷出一股黄烟。陆小远的面门正好对着黄烟,这时来不及细想,猛力一掌推在树腰上,咔啦啦一声响,这株合抱大树被拦腰推断,那股黄烟便朝天喷去。 陆小远已经落在两丈开外,心道:“好险,这怪树喷出的烟八成有毒,幸好我躲得及时。” 却听得一人道:“这是假面夜叉,感知到生命气息后会喷出黄烟,那烟无毒,不过闻到的人眼泪、鼻涕一起流,未免不雅。”他手摇折扇,轻袍缓带,却是碧游公子。 陆小远苦笑道:“原来如此。这树长得吓人,任谁第一次见,也会把它视作害人的怪物。” 碧游公子踌躇半晌,道:“兄台,在下有一事相求,不知当不当讲?” 陆小远道:“我叫袁柳,碧游公子有话请讲,不必客气。” 碧游公子道:“在下独自一人,跟那些成群结队的相比不免吃亏。因此想请袁兄跟在下联盟合作,不知袁兄意下如何?” 陆小远想了想,道:“可以。” 碧游公子大喜,深施一礼,道:“如此,在下多谢袁兄了。” 陆小远摇手道:“你别这么多礼,我可承受不起。” 二人结伴同行,来到一处山峡时,正好看见一个少年从九节盘天树上摘下一块名牌,上面写的是:“霜华晶块,十枚”。炼制一枚霜华晶块需要耗费三秋的寒霜和不小的功夫,内含的冰系灵力十分醇厚,因此这霜华晶块算是珍贵之物。 那少年瞧见二人,神色立时紧张起来,将名牌藏到怀中,嘬唇吹哨,一头毛脚狂飞来,少年骑上去,正要离开,碧游公子叫道:“小兄弟,前面危险。” 少年止住毛脚狂,一言不发的望着碧游公子。 碧游公子道:“前面路口有三个大恶人专门抢夺别人的名牌,小兄弟还是不要过去的好。” 那少年将信将疑,便没动弹,两只眼珠骨碌碌的乱转,思索着碧游公子所说是真是假。 碧游公子微笑道:“小兄弟,那霜华晶块我还看不上眼,没必要骗你。” 少年仍不相信,碧游公子举起手来,道:“我可以发誓,若对你的霜华晶块有半点觊觎之心,乃至动手抢夺,便让我天打五雷轰。小兄弟,这下你可以相信了吧?” 少年脸上的疑色终于消失,拍了拍毛脚狂那颗凌乱的脑袋,毛脚狂便改往碧游公子这边飞来。 从碧游公子上空掠过时,碧游公子忽然折扇一扬,三枚青钢锥急速射出,正中毛脚狂的小腹,只打的鲜血迸溅,羽毛飞舞。毛脚狂呱呱叫着从天摔落。 碧游公子哈哈一笑,伸手提住了少年。少年双拳乱打,双足乱踢,骂道:“你这大恶人,说了话却不算数,真是卑鄙无耻!” 碧游公子折扇连点,封住了少年的经脉,笑道:“小兄弟,我刚才说了,绝不会打你霜华晶块的主意,但你身上还有其他的名牌啊。我来瞧瞧。”伸手探入少年怀中,向外一扯,几块名牌落地。 碧游公子把少年往旁边一扔,拾起名牌来看,笑道:“这才叫得来全不费工夫。”他正要把其中两块收入囊中,手腕却被人抓住了,正是陆小远。 碧游公子愕然道:“袁兄,怎么了?” 陆小远道:“公子,你好歹是武道上有名的人物,这般欺负一个小孩子,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碧游公子强笑道:“这位小兄弟本领不济,放在他手中,迟早要易主,谁抢了去,还不都是一样的。” 陆小远微微摇头,道:“公子还是还给他为好。” 碧游公子接连三次暗运真气,无论如何也震不脱陆小远的掌握,便道:“好吧,袁兄发了话,我便给袁兄一个面子。” 陆小远放手,碧游公子走向那少年,口中道:“小兄弟,这次是跟你开个玩笑,吃一堑长一智,下次可别这么容易上当啦。”弯腰把名牌放到少年身边时,忽然后袍飞起,又是三枚青钢锥发出。 碧游公子从之前陆小远的断树后跃就能看出他武功不低,生怕给他躲过,当下足底运劲,向左转了五尺,又甩出三枚青钢锥,见六枚暗器全部打中,这才收手,得意的笑道:“袁兄,这可多多的得罪了。” 陆小远胸口和腰间各受三处伤,脸色很是难看,苦笑道:“你这暗器倒是说来就来,莫非把暗器藏在了屁股里?” 碧游公子摇头叹道:“袁兄说话也太没涵养了。” 陆小远身子晃来晃去,最终支持不住,坐倒在地,道:“我已拦不住你,你把东西拿走吧。” 碧游公子微微一笑,道:“这可不成。在下自衬不是你的对手,若你伤势好转,再来寻我的麻烦,岂不等如是放虎归山?” 陆小远道:“你待怎地?” 碧游公子深深一躬,歉然道:“对不住了,袁兄,在下要斩草除根。”直起身来,又拱手施礼。 陆小远苦笑道:“你果然是一位很有涵养的谦谦君子,只是杀人时这么一副彬彬有礼的姿态,实在让人很不舒服。” 碧游公子道:“家父家母从小便教育在下,做人一定要有素质,待人接物一定不可失礼,在下已经习惯了。” 陆小远冷笑道:“你爹妈教出一个披着人皮的畜生,他们也是混蛋。” 碧游公子脸色一沉,森然道:“袁兄,你的嘴太脏了,下辈子再会。”将折扇一合,出手如电,打向陆小远的脑门。 扇骨距离陆小远还有三尺之时,一大片金芒迎面扑来,碧游公子抵挡不住,被气劲击飞,摔出一丈开外。 正文 第四百一十五章 风见谷(2) 陆小远挺身站起,摘下六枚青钢锥,笑道:“想要伤我,你还得再提高二十年修为才行。” 碧游公子受伤不轻,又惊又怒,道:“你,你要怎样?” 陆小远淡淡道:“你要对我怎样,我就要对你怎样咯。”晃着一根青钢锥,一步步靠近过去。 碧游公子忙道:“袁兄,我刚才是跟你开玩笑的,你别往心里去。” 陆小远笑道:“六枚青钢锥,都打我的重要大穴,这是开玩笑呢?好,那我把这根锥子从你天灵盖插进去,再拔出来,也跟你开个玩笑。” 碧游公子额角见汗,哀求道:“袁兄,你大人有大量,放过在下一次吧,在下以后绝不再起害人之心了。” 陆小远道:“放了你我有什么好处?” 碧游公子道:“我把找到的所有名牌全都送你。” 陆小远摇头道:“不行,我杀了你,你身上的东西照样是我的。”说着把青钢锥的尖端放到碧游公子的头心,手掌摇动,随时可能拍下去。 碧游公子又急又怕,冷汗流的更加厉害,大叫道:“你说怎样便怎样!” 陆小远想了想,道:“那你就用脏话骂你自己,我觉得满意了,就饶你一命。” 碧游公子吭哧半天,才低声道:“我背信弃义,见利忘义,根本不配行走江湖。” 陆小远摇头道:“不行。” 碧游公子想了想,又道:“我伤害了那位小兄弟,又想害袁兄你,真是罪不可赦、人面兽心。” 陆小远冷笑一声,轻轻在锥头上拍了一掌。 碧游公子吓得魂飞魄散,道:“袁兄饶命啊,二十四年来,在下....在下从未说过脏话,不知道该怎么说啊。” 陆小远冷笑道:“你行走江湖多年,一定见过很多粗人,听过很多脏话,不可能不会说。我数三下,你要是骂的不够狠,我就用这根锥子帮你找找灵感。” 碧游公子抖若筛糠,只听得陆小远缓缓的道:“一,二....”他心下大急,再也顾不得什么涵养,什么素质,污言秽语如连珠炮般喷了出来:“我就是个猪狗不如的杂种、畜生,畜生都没有我这般卑鄙无耻、肮脏下流......” 莫看他文质彬彬,这一骂开,竟骂了一炷香的时间,脏话不带重样的。陆小远哈哈大笑,伸手把他拉起来,笑道:“妙极,妙极。你二十多年不说脏话,今日却把二十多年来攒的脏话一并说了。你这谦谦公子说的脏话,比当红歌女唱的曲子更加好听。饶你一命,去吧。” 碧游公子脸色通红,直如一块火炭,恨恨的瞪了陆小远一眼,掏出一枚丹药服下,拄着一根树枝,缓步去了。 陆小远拍开少年的经脉,道:“人心险恶,以后多留点心眼。”他转身走出没多远,便听得少年叫道:“谢谢。” 穿过山峡,眼前横着一条溪流,岸边是一片竹林,颇为雅致。一人坐在林外的岩石上观赏风景,正是那“神针阎罗”陶孟源。 陆小远道:“陶先生,你好雅兴啊。” 陶孟源微微一笑,道:“无事一身轻,只好游山玩水打发时间。袁少侠,请坐。” 陆小远坐到旁边的石头上,陶孟源上下打量陆小远几眼,道:“不知袁少侠是哪门哪派?令师应当是位了不起的大高手吧?” 陆小远将以往对魏文昇等人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陶孟源道:“你可知老夫这“神针阎罗”名号的来历?” 陆小远道:“愿闻其详。” 陶孟源腰带上束着皮封,解开皮封,取出一根半尺长的银针,在阳光下闪着七彩光芒,道:“它既是兵器,也是老夫救人的工具,老夫以“断魂针”杀伤人命、施展针灸法救人,都是靠这根七彩神针。而那阎罗两字,就是大家抬举老夫了,说老夫如同阎罗王,能主人生死。” 陆小远道:“听说江北的血蝠王和黔南巨盗贪狼子都是陶先生所杀,血蝠王妖力强横,贪狼子机警狡诈,均非寻常,陶先生的智谋和武功,当然更胜他们一筹,倒也不负“阎罗”二字。” 陶孟源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道:“老夫当年涉足武道,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有过哪些辉煌战绩,老夫也不放在心上,真正的志向,还是收徒授艺,将毕生医术传承下去,以造福后世。” 陆小远道:“三十年来,先生广设医学院招收弟子,现在桃李满天下,可说是夙愿得偿了。” 陶孟源道:“老夫到退休前,一共教过一千二百名弟子,其中有三十八人资质极佳,老夫倾尽心血加以培养,他们有的在御医院大放光彩,有的到各地医学院担任院长,均受人尊崇。” 陆小远道:“那不是很好吗?” 陶孟源叹了口气,道:“可功成名就之后,他们全都变了,御医院的参与朝廷官员的结党营私,甚至转向仕途,主持各地医学院的更是滥用权力,为所欲为,将老夫当年辛苦创立的事业搅得乌烟瘴气。老夫这时才知,他们当初进医学院的目的,只是把学医济人当成借口来谋取钱财、权力和名声。” 陆小远道:“陶先生身为御医院第一人,深受帝主宠信,攀上陶先生这根高枝,确实等于踩上了登天梯。” 陶孟源道:“不错,现在想想,当年创建这些医学院,或许就是个错误,所以六年前,老夫关闭了各地的医学院。” 陆小远道:“刚才不是有好多人要拜师学艺么?陶先生何不择优授艺?” 陶孟源道:“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此处正适合观察一个人的品质,那些人在外面倒是正直,可到了此处,你争我夺,恃强凌弱,唉,老夫的医术,岂能传给这种人?” 目光忽然凝聚在陆小远身上,道:“刚才那位碧游公子对你动了杀心,你却放他一条生路,又仗义出手帮那少年,倒是很有侠义心肠。” 陆小远和他目光刚一对上,心念略动,道:“你...你是打算....” 正文 第四百一十六章 风见谷(3) 陶孟源微微一笑,道:“不错,老夫正有心把毕生医术绝学尽数传你。” 这一下大出陆小远意料,陆小远愕然半晌,才问道:“把你的毕生绝学全部掌握,需要多长时间?” 以往遇见天赋高超的晚辈,陶孟源稍露收徒之意,那人定要忙不迭的跪倒磕头,生怕他反悔,但这少年却是个例外。他只道陆小远太过惊喜,一时间没回过神来,便道:“大概十年时间,能得我真传,若你天赋不错,再钻研上二十年,便没几人能在医道上及得你了。” 陆小远思虑一会儿,道:“那还是算了吧,我一个武者,你让我花十年学习医术,不太现实。” 从来只有别人求着陶孟源授艺,陶孟源主动提出收徒,对方却拒绝的情况还是第一次,这下轮到陶孟源吃惊了,他愣了半晌,道:“老夫研制了一门利用针灸打通脉络的法门,还有各种提升修为的丹药炼制方法,你学成之后,对武道修为会有促进作用。” 陆小远道:“我所修炼的功法十分特异,至今我还没搞明白,老先生说的增进修为的法门,想来也用不上的。” 陶孟源道:“你学了老夫的医术,拥有救死扶伤之能,江湖上的武者谁都要敬你三分,那时也用不着跟人动手了。” 陆小远笑道:“行医用药容不得半点差池,在下随性散漫,实在不适合学医,老先生的美意,在下心领了。” 陶孟源猛地站起,怒目瞪着陆小远。毕竟他受人尊崇惯了,这次主动要将毕生绝艺相授却遭拒绝,不得不令他气恼。半晌,他长吐了一口气,转身便走。 陆小远叫道:“陶先生!” 陶孟源略一回头,沉声道:“怎么?” 陆小远道:“你的断魂针乃是一绝,不知晚辈是否有眼福得以观瞻,若老先生肯传授此技,晚辈是打心里愿意学...” 陶孟源哼了一声,纵身跃起,从竹林上踏叶而去。他身法快捷,如一阵风刮过,转眼间消失。 陆小远笑了笑,前去跟晋州众人汇合,快要到达时,忽听得一阵惨叫声,似乎发生了极其恐怖的惨事,陆小远分辨出发出声音的方位正是晋州众人所在的空地,心道:“莫非是李家和鸦神教遇上了敌人?” 正要加快脚步,山后转出一群黄衣人来,他们满身鲜血,竟是四肢着地,如野兽般奔跑,口中发出荷荷的粗重喘息,情形十分诡异。 跑出一段距离后,他们身上的衣服一寸寸剥落,露出精赤的肌肤,白毛从全身的汗孔中钻了出来,如同萌芽的小草,越来越长,最后这群人变成了白毛覆盖的怪物,只露出两颗黑洞洞的眼珠,也已全无光彩。 陆小远见状大骇,这群怪物发现了他,眼中陡然闪过凶芒,哼哼的叫着,朝陆小远冲了过来,身后卷起大片尘土。 陆小远不愿伤害他们,纵身跃上一块四丈高处的浮岩,那群怪物竟也跳了上来,张口喷出灰蒙蒙的气体。 陆小远挥掌拍出,激荡的气劲将灰色气体冲散,四只怪物高高跳起,扑了过来。 陆小远纵跃躲开,四只怪物的一扑之势甚强,落在浮岩上,浮岩一阵颤抖,扑簌簌的掉下许多碎石。 这时另外的十来只怪物也跳到半空,投下来的影子将陆小远罩住了,陆小远心道:“它们失去了常性,若不下重手,恐怕要丧生在它们身下。” 当下身形转动,呼呼呼呼连出六掌,每一掌都打在一只怪物的肚子上,六只怪物高高飞起,摔到地上,便即气绝。 但其他的怪物毫不畏缩,仍朝陆小远不停的扑击。一场激战过后,地上、浮岩上躺着怪物们的尸体,而陆小远气喘吁吁,四肢无力,一下子坐倒在浮岩上。一来受了点伤,二来亲眼看见了人族变成怪兽的诡异情形,而他迫于情势,必须将这群由人变成的怪兽杀死,给他造成了极强的心理负担。 一阵笑声传来,晋州众人从山后转出,这时鸦神教教众已经化为人形,曹有廉笑道:“原来袁将军本事不低啊,黄龙会的人虽然不济事,服食兽猛丹化为怪兽之后,实力成倍的增加,想不到给袁将军一股脑的打发了。” 陆小远失声道:“是你把他们变成了怪物?” 曹有廉得意的笑道:“普天之下,除了鸦神教,还有谁懂得这种高深的法术?他们之前就是一群窝囊废,根本没有存在的价值,我帮他们大幅提升实力,也算是丰富了他们的人生价值,相信九泉之下,他们也会感谢我的。” 原来不久之前,黄龙会的人来到此处。他们昨晚挑衅,见晋州众人不敢出头,只道他们胆怯,这时便公然抢夺晋州一方的名牌,岂知一盏茶的功夫不到,黄龙会全体被对方制服,还被迫服了丹药,变成神智全失、只知杀戮的猛兽,丧生在陆小远手中。 李识君道:“曹仙使本打算放它们去偷袭谷中的其他人,恰好袁将军赶回来,这可多有得罪了。” 陆小远目光转去,见曹有廉面带轻蔑神色,毫无歉意,心想:“刚才的打斗声你们不可能听不到,只是故意不出来。”又想到鸦神教研制出这种化人为兽的歹毒药物,实是毫无人性,对这鸦神教产生了强烈的憎恶之心。 鸦神教以秘法指挥乌鸦寻找名牌,一个上午便将待购的药物全部找齐,众人出谷,将名牌交给悬壶山庄的人。次日悬壶山庄才和买家交易,众人便先回小镇。 快到小镇时,便看见日康医馆门外堵着不少人。日康医馆是冀南地方最好的医馆,其坐诊大夫的水平、医药设施均是一流,而且地处野外,溪水从医馆旁边涓涓流过,医馆四周栽了几十棵榆树,楼下便是花圃草丛,环境幽雅,清新怡人。 日康医馆的收费也是冀州所有医馆中最高的,来求医的都是地方上的豪富和权势煊赫之人,因此平素不会出现这种人山人海的场面,有几个李家子弟觉得好奇,说要过去瞧瞧。 正文 第四百一十七章 势如破竹(1) 任务完成,李识君便答应了,嘱咐几句,带着其余人等回了小镇。 陆小远不愿跟鸦神教群妖同行,跟着李家几人穿过花圃,来到门前。正堂的大门并不窄小,但这时门前站了一百多人,将门口堵得严严实实。众人很是安静,专注的望着堂内,有些靠后的人看不清,便踮脚探头。 陆小远往四周打量,发现二楼的栏杆后站着四名黑衣汉子,至少是圣位武者,而且医馆的防卫设施十分严密,好几道极光束扫来扫去,若想翻上二楼,定会被察觉。 一名李家子弟问旁边的人:“老兄,里面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个子较矮,怎么也看不见堂内情形,便跟他说道:“今天上午,镇上来了个走方郎中,这人却怪极了,走街串巷一声也不吆喝,有人叫他看病,他也不理不睬,可每路过药铺、医馆,都把虎撑举过了顶,使劲的摇,这不是找事么?” 虎撑是走方郎中们的常带物品,相传由药王孙思邈发明。而走方郎中经过药铺、医馆时,万万不能摇动虎撑,因为里面供有孙思邈的神像,倘若摇动,便有欺师灭祖之嫌,医馆、药铺的人可以没收走方郎中的药匣、长幡等物,并要求走方郎中赔礼道歉。 那李家子弟道:“嗯,然后呢?” 那人道:“泰和医馆的人要来收走他的虎撑,那走方郎中非但不给,还口出大言,说冀南的医生全是酒囊饭袋,个个欺世盗名,见利忘义。泰和医馆的人听了十分生气,便要教训他,他倒是不慌不忙,声称要跟医馆里最高明的三个医生比试。” “医馆的人本来没把这江湖上的野医生放在眼里,那郎中打开药匣,里面盛了不少珍贵的灵药,说如果他输了,灵药归泰和医馆,他在镇上游街三日,以后绝不行医,但他若赢了,泰和医馆就此关门,输给他的三个大夫日后一样的不能行医。” 李家子弟道:“那泰和医馆答应比试了吗?” 那人道:“他那些灵药都是西域所产,在中原很是少见,泰和医馆想把灵药赢过来,便答应了比试。” 李家子弟道:“看这情形,自然是泰和医馆输了。” 那人道:“不错。他们先比分辨药物,又比解毒化毒,泰和医馆的三个医生全都败下阵来,前两个在分辨药物上便输了,第三个比到解毒化毒,那郎中在他身上投的第一种毒,他就没能化解。” 说到此处,便听得前面围观众人发出一阵惊呼,想是馆内的比赛情势有变。 泰和医馆输掉比试,按照约定关了门,驱散了坐诊医生。那馆主心中不忿,不放郎中离开,拉着他赶往灵枢医馆。 灵枢医馆中医生的水平比泰和要高,双方馆主也有交情,听泰和馆主说明缘由之后,派出三个医生进行比试,岂知一样的败给了走方郎中。 这一来,镇上便起了不小的风波,各大医馆均被卷入其中,那走方郎中挨个医馆挑战,过五关斩六将,不少名头响亮的名医到他手中均落得惨败,宣布退出医界。 日康医馆跟泰和医馆的实力不可同日而语,那些西域灵药,自然也不会看在眼里,但这局势已是骑虎难下,若不比试,显得日康医馆技不如人,以后便沦为医界的笑柄了,因此只能慎而重之的选出三位名医,跟郎中比试。 前两名均已落败,第三人绰号“回魂手”,医术高明之外,在武道上的造诣也颇为深湛,这时他和那走方郎中已向对方的左手掌心施毒,正尝试着用针石药物化解。 这场比试用到的药物由二人各从日康医馆的储藏中挑出十种,共同使用。 回魂手已经用了十三种解毒方法,非但没有成功,掌心那团绿雾反而发出一条细线,顺着他手臂缓缓往上游,这时已经到了肩头,毒气攻心,自是神仙难救。 而走方郎中左手掌心的那团黑气,在他施药之后,便受到抑制,不再扩散,他右手持药匙,从各个抽屉里取药倒在面前的瓷碗中,脸上神情毫无波澜。 围观人众均看出回魂手情势不妙,日康医馆的人暗暗焦急,己方这位最高明的医生如果败给郎中,他们在冀南二十年来建立的声望和事业便统统化为泡影了。 他们心急,回魂手心里更急,数十年所享大名,实不甘就此抛弃,因此他强自镇定,大脑飞速旋转,一遍遍的尝试着配药解毒,但那细线已经流到肩胛骨,速度更有加快之势。 忽然,走方郎中站起身来,道:“成了。” 众人往他手上看去,那团黑气果已消失。回魂手若能解去自身的毒,虽然时间分先后,胜负却不能由此评判。但他那条绿线距离心脉不远,再耽搁一会,郎中恐怕也来不及施治了,他不能拿性命开玩笑,只好认输,脸如死灰。 胜负已分,走方郎中取了几种药,捣成碎末,放到回魂手面前,道:“承让了。”转而望向日康医馆馆主。 那馆主长叹了一口气,道:“愿赌服输,在下无话可说。请给在下一些时间,待馆中的病患康复,立刻关闭医馆。” 走方郎中摇头道:“不行,我要你现在就关闭医馆。” 那馆主一怔,道:“这么做的话,病患的病情会加重,万一闹出人命来,岂不是祸及无辜?” 郎中冷笑道:“你们这群见利忘义之徒,担心的不是祸及无辜,而是病人亲属追究责任,担心你们到手的银子飞掉吧?”哼了一声,道:“少啰嗦,我说关就关,马上逐人关门!” 那回魂手右手一翻,黑芒闪动,一记“冥王印”拍向郎中。郎中抓起椅子掷了过去,猛虎形状的黑印击在椅子上,将椅子击的粉碎,木屑四下乱飞,但冥王印的力道也被抵消。 围观人众见双方动武,往后退了数尺,暗暗警惕。 郎中喝道:“老儿,你要干什么!” 正文 第四百一十八章 势如破竹(2) 回魂手阴沉着脸道:“各位,若不宰了这人,咱们的地位和钱财统统没有了!”双掌一拍,掌间黑气涌动,扑向郎中。 各个医馆的人也对这郎中心怀怨恨,见回魂手已然出击,便抽出兵器,上前夹攻。这些人实力不弱,全力施为之际,气劲乱涌,各种毒粉在劲风推动之下,很快充满整座医馆。 围观的百姓见状,纷纷惊呼,四下逃散。那李家子弟向陆小远道:“袁将军,此事跟咱们无关,走吧。” 一行人穿过那圈榆树,陆小远道:“反正下午没事,我要到附近逛逛,看有什么好玩的所在,咱们先不回旅舍了吧。” 李家一人道:“未得李先生允可,我等不能乱走,恕不奉陪了。” 陆小远有些失望,道:“既然如此,就此告辞吧。”望着李家众人消失在视野中,转身回了医馆。他见各大医馆的人不守承诺、以众欺寡,便打算帮那郎中。 走进正堂,刚才斗成一团的双方均已消失不见,只剩了满屋毒气一时间没有散尽,陆小远修为深湛,又有灵首黄极珠护体,倒也不怕。 他凝神细听,察觉到医馆后方有喊杀声音,便循声追去,追到一片树林,便看到各大医馆的人正在追击两人。那两人一个背着药匣,正是走方郎中,另一个身形高瘦,穿着黑衣,却不认识。 那黑衣人甚是了得,奔行之际设置地雷火池等机关陷阱,医馆的人尽管留意,还是有人被弩箭射中、被喷出的岩浆烫伤、被丝线困住,追击数里之后,三停便去了一停。 再跑一会儿,前方和两旁均是山峰如削,峭壁高达数十丈,赫然便是一条死路。 双方均住足,回魂手骂道:“一只狗崽子,一条老狗,害了我们这么多同伴,识相的快些自裁,免得老爷们亲自动手!” 陆小远也悄悄跟来,这时才看见那黑衣人的真容,原来是个老者,满脸皱纹,一把黑须垂到胸口,双眼眯缝着,似乎患有眼疾。 走方郎中不到三十岁,面对着近百人,背负双手,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笑道:“回魂手简老鬼,你莫要得意,我在顷刻之间便能让你横尸当场,你信不信?” 双方之间相距十多丈,回魂手哈哈一笑,道:“狗崽子,你少胡吹大气了,简某就在这里,你倒让我横尸当场瞧瞧!” 郎中道:“你瞧好啦。”从背后摘下布幡,展动开来,那漆黑的幡布上绘着六只白森森的骷颅。他把幡抛到半空,咬破食指,六滴血珠飞溅到骷颅中央,骷颅便似活了一般,黑洞洞的眼孔中透出红光。 众人看周围时,才发现己方已经陷入一座巨大的六角形法阵,黑雾弥漫,天色突然阴沉下来,法阵的六只角上冒出绿光,更显得阴森诡异。 便听得嗖嗖声响,千万支碧绿的光箭从黑雾中钻出,如飞蝗般射向阵中众人,众人有的挥动兵器,有的发出气劲,但那光箭实在太多太密,陆续有人中箭,脸色发青,四肢发硬,片刻之后便动弹不得。 回魂手叫道:“大家结盾抵挡!” 众人大乱之际听到这声呼喝,也来不及多想,便往一块凑集,靠拢之后,凝气成盾,数十面气盾连在一起,护住众人。但听得当当当当一阵急响,如下冰雹,光箭射在气盾上,因力道较弱,被震得消散。 回魂手又叫道:“慢慢后退,向阵外移动!”众人放慢脚步,缓缓地往阵外移去。 郎中冷笑道:“哪有这么容易。”拇指扣住食指,往半空中一弹,一片血雨喷在幡布上,郎中叫道:“炼狱毒火!” 黝黑的泥土透出一股紫意,逐渐转浓,并且有紫色火焰从地面冒出,沾上众人的衣角,呼的一声,火势转旺,眨眼之间便把人吞没了。法阵变成一片火海,跳跃的紫色火焰如同一群饥饿的豺狼,要将猎物撕的粉碎,再化为灰烬,众人撕心裂肺的惨呼声响彻天空。 这毒火乃是西域邪术生成,须得玄门道术、禅宗佛法方能破解,烧着人后,带来的并非灼痛,而是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有人在拼命拉扯他们的腑脏、骨骼、肌肉。 陆小远躲在山角后,望着阵中滚来滚去、喊声已经嘶哑的众人,心下一阵悚然。他纵然有心相救,对这毒阵毫无办法,只能在旁看着。 那郎中往后腰伸手,拔下一根短箭,笑道:“小后羿孙落日,倒是名不虚传,我明明躲避了,却没躲过他这一箭。”解开腰间布袋,一条红影飞出,落在他腰间,往他箭伤处喷着青烟。 陆小远凝目望去,认出那红影是一只火红的蜥蜴,越看越觉得奇怪,忽然脑中一亮,便要现身。他身形甫动,那黑衣老者如脱弦之箭般冲了过来,枯瘦的手爪抓向陆小远的咽喉。 二人相距甚远,但那老者说到就到,陆小远手臂一抬,挡开了老者的爪击,那老者的另一只手却不知如何绕到下方,抓向陆小远的小腹。 陆小远一个膝撞,又把老者挡开,叫了一声:“小仙!” 那老者双风贯耳,两只拳头又捣向陆小远的两边太阳穴,陆小远和他片刻之间拆了十几招,听得那郎中叫道:“二位住手!”二人才各自退开。 那郎中盯着陆小远,试探着问道:“小陆?” 陆小远笑道:“丛兄记性倒是很好,一下子认出了我的声音。” 那郎中将信将疑,并未说话。 陆小远拔出青铜剑来,虚刺了一剑,向郎中道:“当日在宋家花园,我用这一招刺伤了你的肩头,又放你离开,这份人情你可推脱不掉。” 那郎中再无怀疑,拍手笑道:“不错,不错,果真是小陆你。”忽然想起一事,道:“那位郡主娘娘呢?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陆小远扁了扁嘴,道:“这下我能总算确认你就是嗜血教的丛一仙了。” 丛一仙笑了笑,道:“你干么戴这么一副丑八怪的面具?” 正文 第四百一十九章 势如破竹(3) 陆小远道:“掩人耳目嘛,你不也戴着面具?你我的面具说不准还都是来自贵教的千面狐呢。” “我这可不是面具。”丛一仙突然仰头大笑,低下头时,却已完完全全的换了一副面孔:长嘴尖耳、头生双角,颏下一部黄须,赫然便是鹿妖的形貌。 陆小远愕然半晌,方知这丛一仙是妖族。 这时医馆的人已经化为遍地灰烬,法阵也已退去。二人一边闲聊一边寻找歇脚之地,那黑衣老者是嗜血教十长老之一,生性寡言,只是跟在二人之后。 在山间寻到一座凉亭,三人进去坐下,都有些饥饿。丛一仙将几朵菌菇放到远处的树下,回到凉亭,从药匣里拿出几瓶调味品,倒在瓷碟瓷碗中,摆在桌上。 陆小远奇道:“咱们吃什么啊?” 丛一仙笑道:“待会食物自己就送上门了。”取出一瓶酒,倒了三杯。 陆小远料想那些菌菇上涂了迷药,能将野兽迷晕,也不多问,举杯喝酒。这酒正是当日在玄坛宋家二人喝过的美人酒,果然是滋味香醇,柔顺爽口。 丛一仙道:“我得知你成为五宗公敌、不为正道武人所容之后,曾两次试图找你,不过都没得到你的消息,原来你改头换面到了晋州。” 陆小远道:“燕大哥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晋州,我便投到晋州侯麾下,尽可能瓦解晋州的抵抗力量,为燕王军攻打晋州做些贡献。” 丛一仙道:“中原现在是五宗的天下,你在他们的眼皮底下,迟早要招惹麻烦,何不随我前往西域?” 陆小远道:“你想让我加入嗜血教?” 丛一仙笑了笑,道:“就算你加入本教,以后五宗打到西域,你能跟他们动手么?我只是以朋友的名义邀请,你到西域是做客的,五宗和本教的纷争,大可袖手旁观。” 陆小远心想:“他虽然这么说,我到西域后迫于种种因素,未必便能袖手旁观,何况嗜血教一**险之徒,极难相处。”当下道:“事关重大,我总要仔细斟酌,若去西域,一定要拜访丛兄的。” 丛一仙点了点头,转头望去,一头野猪正在树下啃食菌菇,三口两口吃完,咀嚼着要离开,没走出几步,便摔倒不动了。 丛一仙哈哈一笑,过去把野猪提了来,用牛筋混合钢丝的绳子牢牢地捆在亭柱上,抽出匕首,在野猪肋下拉下一条肉来,却丢掉了,野猪疼的清醒过来,大嚎不止。 丛一仙取出一瓶药粉,倒在伤处,过得片刻,竟生出了新肉,丛一仙将新肉割下,放到盘中,再往伤处倒药粉,又生新肉,就这般割完肉敷药,敷完药割肉。 割下足足两盘肉条,那野猪的惨嚎就没断过,这时早已双眼翻白,口角流涎,四肢不住地抽搐。 陆小远皱眉道:“丛兄,你要吃它肉,一刀把它宰了便是,何必这么折磨它?” 丛一仙笑道:“你有所不知,我配制这速生药粉,便是用来割取嫩肉的。”把肉端到桌上,道:“我家里养了几十头牲口,割完肉让它们自然恢复,用不到速生药粉。这般快生快长,肉质虽嫩,却不免粗糙,不过出门万事难,也不必太讲究了,凑合吃吧。” 陆小远虽然用类似的方法对付成霸天,但成霸天为非作歹,那是罪有应得,这野猪有什么罪了?只为满足丛一仙的口腹之欲,便遭此凌迟之痛,陆小远不忍之余,对嗜血教更生厌恶。 他夹起一条肉来,放在调料中涮了又涮,入口之后,血腥味还是很浓,勉强咽下去,便放下筷子,只是饮酒,另外二人食欲很好,血淋淋的肉条蘸着调料,吃的有滋有味。 丛一仙道:“你是不是嫌我手段残忍?” 陆小远反问道:“难道你是菩萨心肠?” 丛一仙笑道:“我这也是跟本教一名长老学的。本教教徒的地位高低,全在于他们心性是否残忍,四上尊若不阴狠歹毒,谁能服从他们的命令?” 陆小远道:“四上尊中的三位我都见过的,曾同舆文质彬彬,楚狂人和千面狐也不像阴狠凶残之辈。” 丛一仙拍着桌子笑道:“小陆啊小陆,千面狐若少做几件坏事,兴许你就不会落到这般田地啦。” 陆小远心头一凛,道:“你什么意思?” 丛一仙笑吟吟的看着他,道:“你想想看,假扮成你的模样能够瞒过佛觉寺高手的眼睛,普天之下,有这种本事的会有几人?” 陆小远脑海中闪过许多念头,忽然之间,将一切事情都想明白了:论武大会期间,千面狐曾假扮百花族女子出现在杏阳城中,他和苏婉灵、凝思还因为帮她与佛觉寺僧人为敌而受到惩罚。 璐瑶夫人将他引到山间,心悟想杀死他,反被他体内的神秘力量重伤,跟着就被窥伺在旁的千面狐擒获。千面狐再易容成陆小远的样子,伙同其他嗜血教徒一起对心悟用刑折磨,心悟重伤之下分辨不清,便认为自己想杀陆小远,陆小远也勾结了嗜血教暗算自己。 后来佛觉寺僧人在山脚看见陆小远行凶,那个陆小远当然也是千面狐易容的,心观大师等高僧救起奄奄一息的心悟,这时的心悟经过长期诱导,“陆小远伙同嗜血教害他”这一念头在他脑中已经根深蒂固了,临终之际说给众僧听,以致于众僧将陆小远视作仇敌,恨不能把他碎尸万段。 想清了前因后果,陆小远再也按捺不住,猛地一掌拍在石桌上,将那桌子击成碎块,盘子碟子、酒水肉条洒落一地。 丛一仙道:“本教为引诱五宗子弟,用过的法子着实不少,不过似千面狐这般大手笔的,倒也不多。”他所说的大手笔,自是指千面狐把天位高手的命案栽赃到陆小远头上。 陆小远恨得咬牙切齿,道:“千面狐,小爷跟你素无冤仇,你却设此毒计,害我被逐出师门,我迟早把你碎尸万段!” 正文 第四百二十章 湖泽泛舟(1) 那黑衣长老冷笑一声,待要反唇相讥,丛一仙拉拉他衣袖,示意他噤声,道:“小陆,其实千面狐这条计策并无多少匪夷所思之处,仅仅是用易容术嫁祸而已,心观、心止等人也知道千面狐的名头,只需稍加详查,便能发现端倪,可他们为什么都中计了?” 陆小远经他一提,怒火消了几分,稍加思衬,想道:“或许他们早已发现真凶不是我,但因我身怀金蝉神功,才要以心悟之死为借口,光明正大的把我处决,不让金蝉神功外泄。与其说他们中计,倒不如他们在将计就计。”一念及此,背后发凉。 他随即想道:“我插手修罗鬼和风雅阁的争斗,害的风雅阁死伤惨重,又毁掉七杀门的掌门令牌,跟丛一仙交上朋友,这些都为五宗所不容。五宗掌门知道了我这些作为,一定心生恼恨,先认定了我是非不分、误入歧途,再听说我勾结邪教害死正道高手,也就很容易相信了。” “嗯,其实说来说去,我落到这一步,一大半的原因倒是我行为不检所致,怪不得旁人。”陆小远想到此处,愤懑之意登平,当下说道:“天意如此,夫复何言。毁了二位的酒食,十分抱歉。” 丛一仙笑道:“不必客气。” 陆小远想起一事,叮嘱道:“对了,现在我叫袁柳,从此刻起,你须得注意了。” 丛一仙点头答应。 便在此时,一个少女的叫声传来:“救命啊,救命!” 陆小远听出这是周颖的呼救声,脸上变色,抢出亭去,奔行不远,便看到周颖和一名黑袍人在围着大树盘旋,周颖神色惊慌,连呼救命,那黑袍人得意的笑着,也不着急捉人,似乎在享受折辱这美貌少女的乐趣。 他身形肥胖,正是昨晚意图非礼周颖的鸦神教胖子,他往左一晃,伸手似要去抓周颖,周颖惊呼一声,绕树躲闪,那胖子突然反向而去,周颖不偏不倚的撞在了他怀中。 胖子紧紧的抱住周颖,两只肥手在她紧致光滑的玉腿上用力的抓捏,淫笑道:“小宝贝,我早想把你推倒,好好地疼你了,可算落到我手里了,乖乖的别动,很快你就乐的找不着北了。” 正狂喜间,他被人拎起,甩飞出去,落在数丈之外,虽然有厚厚的肥肉保护,也疼的要命。 周颖又惊又喜,叫了一声袁大哥,扑到陆小远怀中。 原来她许久不见陆小远回来,闲的无聊,便离开旅舍,到镇外散心,却不知这胖子一直在盯着她,旅舍中有李家子弟,不好下手,正好跟着她出镇,待附近无人,这才现身。 那胖子爬起来,见是陆小远,又惊又怒,恶念陡起,怪叫一声,双手化作两只尖锐枯瘦的乌鸦爪,抓向陆小远。 一条人影晃到陆小远身前,抬起双掌抵住了胖子的手爪,正是丛一仙。 胖子十指收缩,捏住了丛一仙的双掌,跟着便催动体内毒质,往十指上送去。察觉对方在运气抵抗,胖子吸一口气,以霸道的妖力将毒质强行压入丛一仙体内。 这是他多年积蓄的寒毒,由丛一仙的双掌侵入,经由手腕、小臂、肩部流向心脉,这时丛一仙的两只袖子均被寒霜覆盖,且寒霜正向他心口扩散。胖子见状,心下大喜,运起十成的力道压了过去,要把丛一仙毒死。 寒霜距离心口仅有一寸时,丛一仙哈哈一笑,道:“就你这点微末道行还敢用毒?遇上真正的高手,你这时早就尸骨全无了。”内息流转,身上寒霜开始瓦解,冰渣扑簌簌的往下掉落,比刚才扩散的速度可快得多了。 胖子心中大惊:“这可糟了,原来这头死鹿在扮猪吃老虎。”他刚才过于得意,把毒质全部运到了两爪上,这时想要收回,已经来不及了,但觉十指上的毒质在一点点的消散,不禁又急又恼。 胖子此刻方知这鹿妖也是用毒高手,只是没有以毒伤人,而是凭借神妙的解毒功夫来化解自己的寒毒。他施展全力,想要凝住两爪上的毒质,却没有多少作用,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寒毒毒质被全部化解。 他两爪一松,坐倒在地,想到数年功力一朝散,又是愤怒又是难过。 丛一仙呵呵笑道:“本人是个医生,一见着毒就有些技痒,其实兄台毒功修为蛮深厚的,让本人过足了瘾,多谢了。”其实他故意示敌以虚,诱导胖子催动全部毒质,再一举将其化解,乃是蓄意为之。 胖子听得他说风凉话,心下更怒,双爪一翻,抓向丛一仙的腹部。虽然他毒质尽散,力量仍在,要给丛一仙来个开膛破肚。 双爪出至中途,忽然手腕一紧,再也前进不得,却是那黑衣长老把胖子的双爪锁住。 胖子连连运力,总震不脱黑衣长老的掌握,呱的一声,脖子伸长,现出了乌鸦脑袋,锋利如刀的喙子刺向黑衣长老的咽喉。 黑衣长老真气爆发,气流如海涛般涌出,将胖子击飞。不待他落地,黑衣长老纵身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脖子,双手翻转,咔嚓一声,胖子的脖颈被掰断,喷出一口鲜血,就此气绝。 这时周颖的情绪已经安定下来,陆小远望着胖子的死尸,挑了挑眉毛,道:“好端端的一条性命,就被你俩给杀了啊?” 丛一仙翻了翻白眼,道:“你少推卸责任,要不是因为你,我们何必杀他。咱们仨罪同连坐,谁也跑不了。” 陆小远叹道:“既然摊上人命官司,那就溜之大吉吧。” 黑衣长老问道:“他是鸦神教教徒,鸦神教三大巫神有谁在此?” 陆小远道:“大巫神曹无道并未来此,领头的是个什么黑翼仙使,叫曹有廉的。” 黑衣长老淡淡道:“除了聒噪老怪和三大巫神,其余人等不足为惧。” 陆小远道:“荒郊野外,守着一具死尸,实在没什么好玩的。” 丛一仙道:“千浪泽离此不远,咱们不妨去那里泛舟游玩。”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一章 湖泽泛舟(2) 陆小远见周颖点头,便也同意。 丛一仙道:“老石,你是个粗人,画舫游艇、佳人作伴的不适合你,你先回去吧。” 这姓石的黑衣长老和丛一仙是莫逆之交,两人之间说话向来无所避讳,他确实沉默寡言,不喜热闹,当下御风而去。 丛一仙嘬唇呼哨,唤来一头遮天秃鹫。这是一种西域的凡品禽鸟,性情温和,虽不是暗月雕、煞神鸟等异类魔种的对手,却胜在体型庞大,双翅展开如船帆一般,背上可乘坐数十人,而追风穿云,速度也自不慢,遇到凶禽猛兽,往往能顺利逃脱。 飞了一炷香的功夫,落到千浪泽畔,丛一仙去租船,陆小远和周颖到附近小亭中等候。 千浪泽连接黄河,近处水面平静,波涛不起,岸边花团锦簇,绿树成荫,很适合纵舟游玩,远处则是波涛汹涌,浊浪排空,深处还潜伏着水妖和肉食水族,寻常人等不敢往远了去。 陆小远坐在亭中,依稀能看见远处水面上翻滚的波涛,虽然听不见声音,也能想象到其惊心动魄的声势。 过不一会儿,便听得丛一仙叫道:“袁兄,周姑娘,过来吧。” 二人出亭,只见一条画舫泊在水边,那画舫也不甚大,长约三丈,共分两层,下层是些桨手仆役,丛一仙站在上层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中间,朝二人招手。 来到上层,里面则张灯结彩,盘龙柱子、雕花门窗、软椅靠垫,均是精巧美观之物,靠边各有一张长桌,桌上摆着酒水、果品、小菜、点心,船舱中间则是一张万用桌,下棋斗牌、猜谜丹青,均可在上面进行。 丛一仙左拥右抱,大为快意,长声吟道:“且恁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 一女接道:“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丛一仙笑道:“接得好。不过我可没劳什子浮名,银子倒是有些的。这叫做:忍把满身铜臭,换了莺语胭香。”一口喝掉美人送上来的酒,道:“江南水乡的河中画舫成群,规模外观均胜过此处。”话锋一转,斜睨身旁的脂粉佳人,伸手在一女的下巴上摸了一把,笑道:“不过似这般靓丽的人儿,无论在哪都是上上人品。” 众女受到称赞,格格娇笑,一个名叫香君的姑娘娇声道:“公子又哄我们开心了,要是我们足够好,那位公子干么自带伴侣?” 陆小远抱了抱周颖,道:“有道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还是体贴默契的故人陪着比较好。” 香君笑道:“故人常伴左右,有的是时间腻在一起,要是不体验一下新人,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我们伺候男人的手段一定会令你舒适无比的。” 陆小远抬了抬另一条手臂,淡淡道:“我这边还空着,你们自己不愿过来呢。” 香君笑吟吟的起身过来,投入陆小远的怀抱,向周颖笑道:“妹子,你别吃醋,姐姐教你几手好的,管教这男人片刻也离不开你。” 周颖嘟着嘴道:“谁用你教了,我未必便不及你。” 香君嘻嘻一笑,道:“那咱们比试比试?” 周颖道:“比就比。” 香君道:“我先来个舌儿杯。”说着倒一杯酒,不给陆小远喝,而是倒进自己嘴里,将两片红唇往陆小远唇边凑。 陆小远张口吸住香艳红唇,酒水便钻进他的口腔,跟着一条温软的丁香小舌也钻了进来,和他舌头搅在一起,美女香津和美酒香气混合,果然令男人回味无穷。 其余的女子习以为常,只是笑眯眯的看着,周颖本以为她所说的伺候男人,无非是捏肩捶腿、奉茶倒水,望着二人舌头相绞的亲昵情形,一张嫩脸羞的通红。 二人分开,香君看到她的窘迫模样,便知她甘拜下风了,笑道:“妹子,还有呢,再来一个乳儿美。”说着将衣领往两边一拉,再把胸围子往下一扯,两只活泼的白兔蹦了出来。 她取过一只青花瓷的小碗,碗中盛的是厚厚的酸梅汁,把碗口对准了洁白的高峰,朝陆小远笑道:“公子爷请品尝。” 陆小远会意,躺到她的大腿上,张口对准了她的峰尖,香君把碗一倾,酸梅汁落在高峰上,顺着峰尖滴入陆小远口中。 周颖见状,羞意更甚,背过身去,把脸埋进了脖子。 其余众女见了,起哄道:“妹子不必害羞,一回生二回熟啊。”“我瞧你舌头漂亮的很,胸口那一对也挺挺的,只要放得开,一定比香君做得好,嘻嘻。” 周颖听了,只觉脸上火烧火燎,又转了转身子,面朝窗外。 丛一仙在起哄最厉害的一女屁股上狠狠地拍了一巴掌,笑骂道:“小骚货,人家是正经八百的良家姑娘,岂能跟你们一样不要脸?” 那女子躺翻在地,腰肢乱扭,叫道:“嫌我们骚,嫌我们不要脸,干嘛还要叫我们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们乐意骚一辈子。” 她善于察言观色,故意这么说来迎合丛一仙,果然,丛一仙并不生气,反而将她紧紧搂住,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赞道:“我就喜欢你这骚样儿。” 陆小远把一碗酸梅汁喝完,坐起身来,拍了拍周颖的肩头。周颖见二人终于“大功告成”,嗔怪的在他胸口锤了一下,轻声道:“你、你们真是胡来。” 陆小远一本正经的道:“你当我带你来是干么的?就是让你学习人家先进技术的,你可别错过良机啊。” 周颖嗔道:“你再胡说八道,我可不理你了。” 陆小远见她真的有点生气,凑到她耳畔,低声道:“我只是跟她们玩玩,就算你什么都不会,一样是我的好宝贝。” 众人玩闹一会儿,便玩上了“金蟾翻云”的游戏。 这游戏在一张方桌上进行,桌面绘着海涛波浪,上面立着一百个大小不一的弹性块,被做成云状。把一只空心的铜质蟾蜍放在弹性云块上,用力下按,抬手时,蟾蜍便跳到另一个云块上。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二章 湖泽泛舟(3) 众人轮流跳动,蟾蜍在陆小远和丛一仙手中“落海”,罚酒一杯,在众女手中跳空,则唱一支曲或是跳舞,从陆小远开始。 这游戏讲究熟能生巧,玩得多了,对于跳到不同距离弹性块上所需的力道便十分清楚,陆小远虽然真气修为浑厚,剑术精湛,毕竟是第一次玩,用力过大,那铜蟾蜍高高飞起,跳出桌子,撞在了雕柱上。 众女笑道:“公子好大的力气。”“喝酒,喝酒。” 陆小远喝一杯酒,一个名叫“宝月”的女子将蟾蜍拾回来,要交给陆小远,陆小远道:“我不要了,给这位丛兄吧。” 丛一仙接过,笑道:“袁兄,你瞧我给你打个样。”将蟾蜍放到云块上,轻轻一按,蟾蜍还没飞到方块上,便落入“海”中。 陆小远笑道:“你我是半斤八两,丛兄,喝酒。”给丛一仙倒了一杯酒。 丛一仙喝掉,把蟾蜍交给宝月。这群歌姬舞女少不了陪客人玩这“金蟾跳”,均是此道好手,十二个女子依次跳完,没一个落空的,最后轮到周颖。 周颖将蟾蜍放到云块上,轻轻按了两下,看准下一个云块,按落起跳,那蟾蜍飞落在云块上,摇摇欲坠,毕竟没有坠落。 众女拍手笑道:“妹子好巧的手呢。” 十数轮过后,陆小远和丛一仙喝了十来杯酒,总算两人酒量宏大,头脑仍然清醒,渐渐地掌握了诀窍,便不怎么罚酒了。 每只云块上都列有九宫格,蟾蜍落在最中央格子里,可以加一分,加够了六分,便可命令一人做一件事。 头几个攒够六分的自然是歌姬舞女,她们不敢一上来就对客人提过分的要求,先让陆小远或丛一仙喝一大碗酒,再往后是一壶、一坛,见二人性情随和,都是玩得开的人,渐渐的就放开了。 要么让陆小远打一套拳,要么让丛一仙做马给她们骑,也有的逗弄周颖,让周颖给陆小远喂一个“舌儿杯”,周颖虽然有点害羞,毕竟愿赌服输,不愿让众人扫兴,便红着脸把口中美酒渡给了陆小远,引得众女一阵欢呼。 丛一仙终于攒够六分,欢呼一声,指着那宝月道:“小美人,我要你来个赤诚相待。” 宝月笑道:“那可不成,你让我做一件事,我只能脱一件衣服。” 丛一仙道:“好吧,你这狡猾的小妞,脱一件便脱一件,我迟早让你一丝不挂。” 陆小远道:“丛兄,你真是色狼转世,好端端的去剥姑娘的衣服。” 丛一仙坏笑道:“你说我是色狼?那我下次让你的周姑娘脱衣服啦。” 周颖毫不示弱,摇着记分牌,说道:“你瞧,我已经有五分了,你若敢让我脱衣服,我先让你跳下河去。” 陆小远道:“我让你推着画舫前进。” 丛一仙拱手求饶:“好好好,我算服了,惹不起你们二位。” 众人继续游戏,周颖攒够六分,指着香君说道:“我也让你来一个舌儿杯。” 香君从容不迫的道:“那有什么难的?你说,是喂给你的情郎呢,还是喂给这位丛公子?” 周颖眼珠转了转,指着宝月道:“喂给她。” 众女均感意外,香君和宝月对视一眼,对周颖这古怪主意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她们不能违背客人的意思,只好由香君苦着脸把酒渡给了宝月。 丛一仙攒够六分,又脱了宝月一件衣服,这时宝月上身只剩了一件小巧的肚兜,圆圆的肚脐和大片雪白的肌肤都露了出来。 待到陆小远攒够了分,丛一仙道:“这小美人身上的最后一件衣服就交给你啦。” 陆小远打量了宝月一会儿,又转头看看丛一仙,点了点头,道:“好,那么我要一个人脱一件衣服。”举起手指,往左一摆,指的却是丛一仙。 丛一仙一怔,道:“袁兄,你....” 陆小远笑道:“不错,我正是要你脱一件衣服。” 丛一仙经过“鏖战”,这时身上也只剩了一件内衣,急忙道:“袁兄,我又不是姑娘,你脱我衣服做什么?” 陆小远笑道:“你我交情不浅,好朋友应当赤诚相待,我瞧瞧你光身子的模样也是理所应当。” 众女均非贤良淑女,她们陪客无数,各种各样的稀奇场面都见过,甚至发生过所有女子一块光身跳舞的荒唐事,但男客扒男客衣服的事,却是头一次见,新鲜之余,高声起哄。 丛一仙瞪了陆小远一眼,道:“等我攒齐了六分,瞧我怎么整治你。”脱去内衣,露出上身光滑的肌肤。 便在此时,一阵水声传来,陆小远和丛一仙走到窗边,挑起珠帘来看,水面上又多了一条小艇。这小艇由三头刺龙兽拉着前进,只有画舫的一半大小,但金碧辉煌,船身由凤尾木打造而成,凤尾火焰纹上镶有火红玛瑙,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既坚实又美观。 小艇和画舫的距离拉近到十丈时,艇中游客的说话声音便传了过来:“黄大人的一套星河走盘珠乃连城珍宝,陶先生虽然不缺钱,见到这等奇珍,恐怕八成会心动的。” 另一个较为低沉的声音道:“只消陶先生帮我在丁侯爷面前美言几句,让我顺利接任白岩城城主,一套星河走盘珠也算不得什么。大玉龙手华先生,你是一方宗主,送的宝物自然不落俗套,与众不同,可否说来听听?” 又有一个清雅的声音笑道:“玉龙门可不及黄大人腰包丰厚,华某送礼,无非是投其所好,送了一盒辟毒香、一棵温云草而已。” 那较为低沉的声音赞道:“此举果然高明,温云草乃是活经通络的极品灵药,陶先生于武道有所沾染,见了华先生的礼物,当然喜不自胜,也就答应了华先生的请求了。” 陆小远和丛一仙听了一会儿,才知这三人商议着给陶孟源送礼,因华先生的所求有关武道,而黄大人求的是官职升迁,双方不存在竞争关系,便能畅聊。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三章 湖泽泛舟(4) 将母珠放在玉盘中央,分布在周围的子珠会像群星绕日一样,绕着母珠盘旋,轨迹、速度各自不同,堪称奇观。一颗走盘珠就价值不菲,这样的一整套珍珠,更是价值连城。 陆小远听得“大玉龙手”和“玉龙门”,便猜到那位华先生是玉龙门掌门人华泽峰,玉龙门位于燕北,实力是燕北十八门派中最强的,因此华泽峰本人在武道中自也颇享盛名。 另一人的父亲能跟玉龙门掌门人平等论交,看来也非寻常之辈,丛一仙道:“他们口中的黄大人想来便是白岩城吏检司的黄越,哼,这种废物,也配做城主?” 陆小远道:“一个是吏检司的官员,一个是一派掌门,却对陶孟源巴结讨好,看来这位神针阎罗的威望很高啊。” 那大船从画舫旁边经过时,便听得十五条刺龙兽引吭啼鸣,翅鳍急震,水面登时翻滚起来,画舫左摇右摆,引得众女尖叫不止,大片的水花从窗口打进来,将桌上的杯盘酒壶冲落,跌的粉碎。 待得大船过去好远,水面方才恢复平静,这时舱内一片狼藉,众女花容失色,下层的船工们转舵摆桨,好容易将画舫调整平稳。 陆小远和丛一仙双双跳到船顶,望见大船的甲板上站着两名年轻人,一个青布长衫,玉带束发,当是大玉龙手华泽峰的弟子,另一个光彩照人,贵气十足,自是吏检司黄越的儿子了。 丛一仙叫道:“你们发什么疯?” 那青衫人拱手笑道:“啊呦,我们刚才没看见二位的船只,这可多多得罪啦。”他言语间毫无歉意,倒似在讥讽画舫太小。 这两人转身入舱。丛一仙脸色阴沉,纵身便要去追,陆小远拉住他劝道:“算了,丛兄,咱们是来游玩的,别给他们坏了心情。” 丛一仙冷冷道:“他们胆敢讨好陶孟源,便是与我为敌。”纵入水中,如游鱼般追向那大船。 陆小远心想:“他们讨好陶孟源跟你有什么相干?莫非你跟陶孟源有仇?”凝神细察,一旦丛一仙遇敌,他便下去相救。 所幸水中并无异常,过了半晌,丛一仙回到画舫甲板上,叫道:“船家,返航。” 陆小远问道:“你干什么去了?” 丛一仙道:“我在他们的船底放了十三颗雷火弹。” 陆小远道:“凤尾木的坚固程度不下于铁板,便是一百颗雷火弹,怕也炸不坏的。” 丛一仙笑道:“我用连环滚雪之法布置雷火弹,一颗接一颗的爆炸,威力递增,便如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第十三颗雷火弹的威力不下于同时引爆一百斤烈性火药,便是帝国制作最为精良的灭绝神龙炮,一炮也打不出这么大威力吧?” 陆小远道:“船只漏水,他们岂不都要葬身水底?” 丛一仙道:“船上总共不到二十人,那十五只刺龙兽足能救得过来,不过免不了变成落汤鸡了。” 陆小远放下心来,又道:“这连环滚雪之法有这么大的用处,怎么之前江湖上从未听说过?” 丛一仙道:“这是本教神机老人新创的法子,本教内部也没多少人会用。他前些日子后背染上恶疮,用了各种药也不灵,若没我施诊救他,便一命呜呼了,他为答谢我救命之德,便教了我这法儿。” 陆小远问道:“这位神机老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丛一仙摇头道:“我也不知。他精擅机关、建造、火药、冶炼等术,虽然足不出户,对本教的贡献却胜过另外三位上尊。而且他深居简出,除非教主召见,否则便是另外三位上尊联名相邀,他也绝不会露面。” 说话之间,画舫到了岸边,三人下船离开,寻个酒家吃完饭后,三人分手。 陆小远和周颖回到旅舍,刚登上三楼的楼梯,便听得曹有廉骂声不休:“嗜血教的妖魔鬼怪,本教从未招惹你们,你们却杀我手下,若遇见老子,老子一定把你们碎尸万段!” 陆小远心想:“这老妖本事不小,虽然没查到丛兄两人的下落,竟能查出是嗜血教下的手。” 二人走进正中大厅,曹有廉斜了二人一眼,并未多作理会。那胖子教众死后现出了原形,因颈骨被折断,乌鸦脑袋歪在一旁,双目睁着,似乎很不甘心,周颖只看一眼,便不敢再看。 李识君劝道:“曹仙使,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吧。在下已经派人去买棺材了,把这位仁兄带回晋州,举行一场隆重葬礼,也就算仁至义尽了。” 曹有廉嘴角一歪,诡异的笑了笑,道:“用不着棺材。我们有自己的敛葬仪式。”指挥手下抬起尸体,头先带路,往房间走去。 陆小远奇道:“李先生,鸦神教的敛葬仪式是什么?” 李识君摇了摇头,道:“不清楚。他们行事极为隐秘,在下对其知之甚少。” 陆小远甚感好奇,当下不动声色,和周颖回房,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听得外面没声,悄悄走出房间,来到鸦神教的房间门前,顺着门缝往里瞧去,不由得一惊。 只见房间正中央摆了一张桌子,将胖子的尸体放在上面,曹有廉和另外八个乌鸦怪围在桌子旁席地而坐,口中齐声念咒,淡淡的黑雾缭绕,将九个活的和一个死的笼罩起来。 那尸体上产生一阵黑气,分成九缕,分别注入九个乌鸦怪的体内,黑气不断地往外冒,尸体也在一点点缩小,曹有廉等人竟是在吞噬同伴的尸体。 持续了一顿饭的功夫,仪式停止,九个乌鸦怪站起身来,桌子上只剩了一小堆黑灰,曹有廉挥袖一掸,黑灰散入空中,一具尸体就这样被处理掉了。 陆小远心想:“这群妖族果然邪门的很。”忽然曹有廉头一转,目光与他对上。 陆小远感觉他似乎冷笑了一下,心头一紧,只道自己已被发现,却见曹有廉目光随即移开,什么也没发生,他不敢逗留,又轻手轻脚的回了房间。 正文 第四百二十四章 闽军雄风(1) 等到次日,众人前往铜壶山去进行交易。商鸿渐早在入山口迎候,空地上摆了几张长桌,几十把椅子,桌上放有茶水果品。悬壶山庄的一百名手下排成两列,分站左右。 众人分先来后到,先到的先去付款收货,后到的坐等。 一头头负载药物的驮山牛从群峰之间飞出,往这边赶来。这驮山牛力量厚重,性情沉稳,让它们搬运重物再合适不过。它的翅膀也与禽鸟不同,羽毛又粗又厚,密密的铺了好几层,双翅展开后长达两丈,若非如此,也负不起三百来斤的身体和背上重物。 每一头驮山牛所负载的药箱、药盒是它们自身体型的三四倍,但缓缓飞落,四平八稳,不起半分颠簸。 有些特殊灵药,譬如寒蚕草,重不过一两,与成人巴掌一般大小,但需要保存在数十斤的冰块中,方能保证其灵力不流失,因此二十棵寒蚕草,就得需要一辆马车来搬运。 商鸿渐收钱核对,商鸿汤负责放药,护庄队长厉柏城在旁警戒,陶孟源则把一些特殊药物的保存方法告诉买家。交易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忽听得一人长声笑道:“老商,生意不错啊,恭喜发财。” 众人转头望去,约莫三四十人往这边缓步走来。为首的两人一个文人打扮,上唇留着八字胡,微微笑着,意态从容,另一个五十来岁,身穿锦缎长袍,长须飘摆。 商鸿渐朝正在付款的客人拱一拱手,道:“请稍等一下,对不住。”快步迎上前去,笑道:“老哥哥这一身铜臭味越来越浓,可不敢跟你游老弟这种文人雅士交往啦。” 那八字胡在他手臂上拍了一下,笑道:“文人雅士也得买米买面、煮饭糊口啊,你发了大财,少不了接济老弟一番。”看来二人交情很是深厚。 陆小远见了八字胡,心中一惊:这人正是燕王麾下的“余杭生”游北海,再往他身后打量,有几人曾见过,都是燕王军中的武者。 商鸿渐望向那锦袍人,问道:“恕在下眼拙,这位是?” 游北海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千仞崖沧溟阁掌门人,木星波,沧溟阁的名头,商兄总是听说过的。木兄,这位是悬壶山庄庄主,商鸿渐商先生。” 锦袍人道:“商先生,鄙人也是久闻你的大名,只是缘悭一面,今日相逢,十分荣幸。” 商鸿渐笑道:“过奖了,木先生乃是一方宗主,姓商的向来钦佩。” 千仞崖是闽州临海的一座高崖,沧溟阁在那里创派已有两百年的历史了,门下也出过不少高手,虽然比起五宗还有差距,却是闽州境内的第二大门派,除了七杀门,便是沧溟阁了。 闽州王揭竿起义,木星波率领沧溟阁全体投靠义军,很受闽州王姬天成的礼遇。他奉姬天成之命,来此采购药物,半路上遇到目的相同的游北海一行人,同为义军,双方结伴而来。 商鸿渐听游北海说明了来意,犯起为难,道:“不好办啊,昨日这些客人已将本庄存药的十之七八预订了,游老弟和木先生想买,须得再等上十日。” 游北海道:“十天未免长了些。商兄,你我交情不错,能否通融一下?” 商鸿渐尚未回答,一人冷冷道:“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你来的晚了,求谁也没用。”说话之人大模大样的坐在椅子上,显是一位帮派首脑。 游北海微微一笑,也不生气。木星波道:“商先生,事有轻重缓急,还望通融。” 商鸿渐道:“抱歉了,此事无法通融。” 木星波道:“四王义军为拯救百姓而揭竿起义,旨在推翻帝国暴政,此乃顺应天意之举,商先生并非无情之人,难道眼睁睁的看着义军士兵们因缺乏药物而流血牺牲?” 商鸿渐道:“在下对四路义军很是钦佩,但本庄自有一定之规,若违反规则向二位售药,对在场的这些朋友就太不公平了吧?” 众人纷纷附和。游北海道:“既然如此,在下只得回去等候了。” 忽然之间,四面八方扬起尖锐的哨声,这是悬壶山庄的报警信号,商鸿渐脸色微变,向商鸿汤使个眼色,商鸿汤转身奔入山中,很快便回,道:“大哥,是闽州义军的军队。”说话时斜了木星波一眼。 燕王军是黑盔黑甲,闽州军队的盔甲是青铁打造,黔州军队盔甲的色调以赤红为主,而甘州军队穿的是白金色甲胄,四路义军很容易区分。 众人登时沸腾起来,登高观望,果然看见十个百人方阵往这边包围过来,卷起大片烟尘,合围之势已经形成。 众人无不动怒,叫道:“烂木头,你要恃强威逼么?”“各路英豪齐聚,你若敢动武,叫你死无葬身之地!”在钱货两讫后,众人便要保护药物返回本部,因此把手下精英都带来了,若合力突围,倒也不惧对方的千数之众。 木星波笑道:“各位言重了,鄙人岂敢与各位为敌?调集军队过来,只是向商庄主证明。” 商鸿渐道:“证明什么?” 木星波道:“商庄主让众位英豪在风见谷中各凭本事争夺药物的购买权,其实是想通过贸易来跟强者建立交情,以保证悬壶山庄在武道上得以立足,鄙人说的不错吧?” 商鸿渐道:“不错。” 木星波道:“鄙人此举,便是想向商庄主展示一下闽州军队的实力。鄙人临行之前,王爷说了,如果商庄主有结交之意,闽州军很乐意多一个朋友。” 一名蓝衫汉子冷冷道:“上次我遇上了一支帝国军队,看上去声势雄壮,却是一打就跨,十足的纸老虎。” 木星波微微一笑,道:“夏侯城主若怀疑闽州军队的实力,不妨来检验一下。” 甘州以西有一座青牛城,不属于帝国统治。相传许久之前,老子的坐骑青牛曾在那里跟一名年轻姑娘结合,青牛的子孙就地取材,建成了青牛城,至今城中有不少居民额头生角,天生力大无穷,据说便是传承了青牛的血脉。 正文 第四百二十五章 闽军雄风(2) 这蓝衫汉子夏侯合是青牛城第七十三代城主,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从手下中点了三十人。 这三十条汉子比常人还要高出两个头,青色皮肤紧紧地裹着肌肉,看上去充满力量,双目炯然有神,手中的巨型木棍便如一段大宅的顶梁柱。 木星波道:“鄙方便以一个百人阵领教。”一招手,一个百人阵往前进了数丈,移动之中丝毫不乱。 夏侯合大喝一声,倒拖巨木棍,一马当先的冲了上去,三十条汉子紧随其后,齐声发喊,有若大江涨潮,震人心魄。 百人阵的指挥官展动令旗,一百名骑兵迅速排成三排,相互之间以铁索连贯,随着指挥官一声令下,两头的士兵先冲出去,从两翼包抄。 众汉子挺动巨木,要把骑兵扫荡下来,但这些骑兵骑术精湛,胯下翼豹又是精中选精挑选出来的,见巨木带风过来,士兵一扯丝缰,翼豹飞纵躲开。 旁观群众里有人和青牛城汉子动过手,深知那巨木之上附有千钧之力,这些骑兵虽然铠甲护体,给巨木扫着,不死也得重伤。但翼豹轻盈的飞跃过去,连一根毛也没让巨木沾到。 左边的骑兵飞向右边,右边的骑兵飞向左边,在空中交错而过的刹那,双方传递铁链,落地后催骑兜转,铁链在百人之间结成一张大网,将青牛城众汉子格在其中。 众汉子正要跳脱,便听得嗖嗖声响,骑兵们开动劲弩,长箭如飞蝗般射来,众汉子只得挥起巨木抵挡,但巨木十分沉重,他们虽然神力过人,也不能舞的滴水不漏,开始有人中箭。所幸他们皮糙肉厚,受的都是外伤。 夏侯合心想拖延下去于己不利,叫道:“弟兄们,突围!”巨木一丢,高高的纵起,双腿中了好几支箭,而且祸不单行,他身在半空时,十来把钢钩从四面八方袭来。 这些钢钩由机括发出,势道极快,夏侯合以力量见长,反应不算迅捷,挥掌拨开正前方三把钢钩,背后的四把钢钩深深地嵌入他肉里,把他硬生生的拽了下来,他摔在铁网上,大声呼痛。 钢钩接连出击,很快将三十名汉子捉住,搭在铁网上。 青牛城众汉子出击时如一群生猛的虎狼,大有猛虎下山百兽震惶之势,却在顷刻间变成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这结果大出意料,众人对闽州军队登时产生了几分忌惮。 一名沧溟阁弟子得意的叫道:“有种的上去较量一下,刚才不是还自命英雄豪杰么?”沧溟阁群弟子发出一阵哂笑和讥嘲。 若这一百名骑兵是帝国军队,恐怕会被青牛城汉子打的落花流水,看来木星波带来的是闽州军队中的精锐之师。 虽然不少人自衬实力强过青牛城众汉子,却不知闽州军还有多少厉害手段没用出来,若像青牛城众汉子一样出乖露丑,以后也就不用混了。因此任由沧溟阁弟子叫嚣,众人均沉默不言。 木星波微笑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倒叫商庄主见笑了,不知商庄主以为闽州军实力如何?”他说的谦逊,言语间的傲慢之意很是明显。 商鸿渐道:“贵军果然骁勇,怪不得频传捷报,屡屡得胜。”有些意动。 游北海皱眉道:“木兄,你把军队摆到这里耀武扬威,不免有恃强欺人之嫌。” 木星波笑道:“游兄言重了。商庄主若执意不把药物卖给鄙人,鄙人立刻率人离开,绝不动武。只是宝刀赠英雄,灵药总得用在值得去救的人身上,否则不免浪费啊。” 众人闻言无不大怒,但慑于千众之师的雄威,却也说不出什么来。设身处地的想想,自己若是商鸿渐,或许这时已经答应了闽州军的要求,违背规则出售药物了,毕竟能交上闽州军这等实力雄厚的朋友,对日后发展有大大的好处。 游北海道:“请木兄先把青牛城的各位放了。” 木星波道:“好说。”朝旁边弟子使个眼色,那弟子高声呼道:“放人!” 众士兵撤掉铁索,又去拆解将青牛城汉子身上的钢钩。钢钩上铸有三种不同样式的倒刺,入肉后想要取出,就得花费一番功夫,而鏖战之际,敌人腾不出手,只能任其扎在肉中,既要承受其痛,鲜血不断流失,战斗力又在不断削减。 约莫一盏茶的时分,青牛城众汉子身上的钢钩都被拆解下来,但伤处皮肉模糊,血流如注,再不似刚才那般生龙活虎。 木星波拍了两下手,一队士兵抬了十只箱子来,打开箱盖,金光、银光、珠光宝气照射出来,阳光也为之黯淡,每一只箱子里满满的都是金银珠宝。 木星波笑道:“若商庄主肯变通一下,以后王爷跟商庄主便是朋友了,这些许的宝物是见面礼,聊表王爷的心意。” 这些珍宝价值百万,买下悬壶山庄此次出售的所有药物也是绰绰有余,虽然悬壶山庄家底雄厚,见到这等重礼,商鸿渐等人不免心动。 众人见木星波又是展示武力,又是许下重利,绝非自己所能比拟,心中又是失落又是嫉恨,却也束手无策,只能后悔自己没早些来,交钱收货后离开,也就遇不上这等事了。 游北海突然道:“商兄,各位,我先告辞了。” 木星波道:“游兄留步,燕王军和闽州军乃是义军同盟,若商庄主肯通融,鄙人自然不会让游兄空手而归的。” 游北海道:“木兄好意在下心领了。左右无事,在下留在冀州游山玩水,等上十天,那也无妨。”带着燕王军众武士离开。 商鸿渐沉吟半晌,道:“木先生结交之意甚诚,闽州军又是义军,在下自当.....” 忽然一人插口道:“鸿渐,当初老夫委任你做庄主时,说过什么话来?”说话的正是陶孟源。 商鸿渐神色一滞,道:“师父叮嘱弟子,除了两条规矩不得更改,其余的事务均可由弟子决断。” 陶孟源道:“哪两条?” 正文 第四百二十六章 闽军雄风(3) 商鸿渐脸色有些难看,过了一会儿,才道:“第一条,悬壶山庄的药价与各处药行的价格持平,不得抬高,也不得放低。第二条,所有买家在风见谷中凭实力获取买药权,别无他法。这两条规矩,永远不能改。” 陶孟源道:“这位木阁主可入过风见谷?” 商鸿渐道:“没有。” 二庄主商鸿汤道:“陶先生,您虽然在帝国御医院任职,很受帝主尊敬,不也对帝主的穷奢极欲和官吏的贪污暴虐不以为然么?闽州军意在推翻暴政,救护百姓,咱们理应予以支持啊。” 陶孟源沉声道:“之前木阁主提议通融,你们不允,待闽州军展现武力、亮出重利才答应破例,恐怕不是为了支持义军吧?” 商鸿汤被他如此直白的训斥,又是尴尬又是气恼,却不好跟他破脸,只得退开。 商鸿渐道:“师父,弟子这么做虽有私心,也是为了山庄日后的发展着想,悬壶山庄是师父的一片心血,将它发扬光大,弟子责无旁贷。” 陶孟源摇头道:“规矩就是规矩,绝不可违。” 众人纷纷叫道:“不错,陶先生说的十分在理。”“陶先生是悬壶山庄的创立者,又是你的师父,商庄主,你还是得听他的话。” 虽然悬壶山庄大权在商鸿渐之手,但若违逆师命,必将背上忘恩负义的骂名,商鸿渐无奈,只得向木星波道:“木先生,师命如此,在下也是无计可施。” 木星波恨恨的瞪了陶孟源一眼,向商鸿渐淡淡道:“这也怪不得商庄主,以后咱们总有机会合作,鄙人告辞了。”率领门下弟子离开,那数千军队也调转坐骑,有秩序的跟随离去。 一名老者抱拳道:“陶先生信守承诺,实乃正人君子,令人钦佩。”众人交口称赞,纷纷道谢。 忽听得一人冷笑道:“什么正人君子,我看是个假仁假义的无耻之徒。” 众人转头望去,说话的是个走方郎中,年纪不过三十,冷眼瞧着陶孟源,脸上满是蔑视和仇恨。这人正是丛一仙,他身旁的黑衣老者便是那姓石的长老。 陶孟源拱手道:“老夫并不认识阁下,不知哪里得罪了阁下,还请见告。” 丛一仙嘿嘿一笑,道:“少废话,你不是帝国的首席医师么?我特意来跟你比试医术的,输者自断双手,以后只能行乞过活,怎样?”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看来这走方郎中和陶孟源之间的仇恨极深,否则绝不能以这么惨的代价作为赌注,但众人均知陶孟源医术如神,若陶孟源答应比试,走方郎中以后的几十年里就要流落街头、行乞讨饭了。 陆小远也暗暗吃惊,想不通一个西域人士怎么跟东部帝都的御医结下深仇大恨。 陶孟源道:“昨**得十多家医馆关门,几十名医生不得行医,便是阁下所为吧?” 丛一仙道:“没错,就是我干的。我要对付的是你,收拾那些废物,不过是正戏前的锣鼓开场。” 陶孟源道:“阁下既然得胜,又何必将他们引入毒阵,害了他们性命?” 丛一仙冷笑道:“这群衣冠禽兽输了就想赖账,对我群起而攻,既然他们先动手,我当然也不必客气咯。” 陶孟源摇头道:“阁下这么做,未免太过残忍了。” 丛一仙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姓陶的,你到底敢不敢应战!” 陶孟源道:“恕不奉陪。”转身便走。 丛一仙愕然,随即叫道:“你不敢接战,以后不管医道还是江湖上,都没了神针阎罗这个称号!” 陶孟源微微一笑,道:“老夫以七彩神针诛杀邪徒妖魔、治病救人,各路朋友才送了老夫这个称号,却不是通过和人比试博来的。老夫学医,也是为了救死扶伤,而非争强好胜。”迈步往山中走去。 众人大声叫好,丛一仙却是又气又急,叫道:“姓陶的,病人登门,你救是不救!” 那黑衣长老扶着一捆草席,用厚布包裹,瞧不见里面。先前众人见了虽觉奇怪,也没放在心上。这时他推倒草席,伸足一踢,草席骨碌碌的展开,里面原来是三条汉子,并排躺着,一动不动。 陶孟源凝目看时,三人呼吸衰微,且均有中毒之兆。 丛一仙得意的说道:“你说学医是为了治病救人,我便成全你。这三人被我下了毒,但我决计不会解毒,倒要请陶先生医治。” 众人见他行事乖张,滥伤无辜,无不大喝怒骂,丛一仙微微冷笑着,不为所动。 陶孟源知道如果不答应他的比试,救了这三个,以后还会有伤者临门,沉默半晌,道:“我可以答应你的比试,不过仅此一场,无论输赢,以后不得再纠缠老夫。” 丛一仙忙道:“就是这样!” 陶孟源道:“阁下尊姓大名?” 丛一仙伸袖在脸上一拂,变回本身的鹿妖形貌,道:“我叫丛一仙。” 众人又是一阵哗然,不料竟会在此遇到嗜血教妖人,心下暗生警惕。 丛一仙道:“这三人的毒,是由我来解,还是陶先生动手?” 陶孟源道:“不劳阁下了。”走上前去,给最左边一人诊脉,翻看他眼皮、下颏,取出七彩神针,扎入那人的承浆穴,观察片刻,吩咐人取来几种药物,配好后给那人服下。 丛一仙在旁看着,暗暗点头。 忽听得一人朗声道:“这位嗜血教的朋友,昨日在千泽湖中,便是阁下毁坏黄大人的座船么?”说话的是个中年人,三绺美须,神色潇洒,他身后站着一名青衫年轻人,正是昨日遇见的玉龙门弟子,这中年人当是大玉龙手华泽峰了。 丛一仙淡淡道:“不错。我对这陶老儿恨之入骨,他们却商议着怎么讨好他,当然得给他们吃点苦头了。” 华泽峰脸色变了变,道:“阁下要跟陶先生比试,华某现在讨教,那便是以多欺少,待会比试完了,华某再行讨教。” 丛一仙道:“好说。”不再理他。 正文 第四百二十七章 真实面貌(1) 这时陶孟源已给另外两人解了毒,三人先后醒转,得知自己性命是陶孟源所救,向陶孟源千恩万谢。 陶孟源皱眉道:“阁下这毒好生厉害。” 丛一仙笑道:“陶先生,你应该感到荣幸,我从不用毒害人,今天为了你,可算破例了。” 当下二人各自挑选十种药材,用作比试。这二十种药材均非烈性,而且十分常见,二人就用这些药物配毒解毒。 众人只道用不多久就能分出胜负,岂知二人时而运匙如飞,时而闭目冥想,时而捣药服食,这么紧一会慢一会的斗了将近一个时辰,仍是僵持之局。 众人虽然置身局外,却知陶孟源在医术和用毒上的造诣均已登峰造极,丛一仙能和他斗上这许久,其功夫也不可小视,若换做自己上场,只怕几个回合就得认输。 丛一仙再一次解毒成功,不一会儿,陶孟源也化解了毒质,第九轮仍是平局,丛一仙道:“咱们换个比法,否则难分胜负。” 陶孟源道:“如何比法?” 丛一仙道:“比治病。” 陶孟源道:“治病更非片刻之事,有人先天虚弱,有人经年宿病,均需长期治疗,而且复发与否,也不得不虑。” 丛一仙道:“咱们比的是治愈武斗伤势。骨骼断裂、腑脏内伤、气血拥塞,谁先治好,谁就胜了。” 陶孟源道:“那也不易。要找到两个体质和真气修为相当,受伤程度又一样的,需要费些功夫。” 丛一仙嘿嘿冷笑,两道目光扫向众人。众人知道这邪里邪气的妖人想拿他们充当练拳的沙包、过招的垫子,给人打伤后治好、治好后打伤的滋味不用试也知道十分难受,纷纷退后。 陆小远心道:“可惜成霸天已死,否则用他来做沙包,那是再好不过。嗯,这些人中总也有罪不可赦、死有余辜的,不过谁也不会把犯下的罪行写在脸上。” 陶孟源知他心意,道:“不可用活人比试!” 丛一仙笑了笑,向黑衣长老道:“石长老,麻烦你寻一头畜生来。” 黑衣长老四下张望,牵了一头驼鹿来,用铁链将它牢牢地捆在树上,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帛,封住它口。驼鹿的主人虽然不愿,却更加不愿跟恶名远播的嗜血教正面冲突,好在驼鹿只是寻常坐骑,也就不加阻拦。 黑衣长老伸出食指,闪电般点了两下,驼鹿虽然出不得声,也挣扎不得,从它瞪大的眼睛、颤抖的身体上能够看出它十分痛苦。 丛一仙向商鸿渐道:“商庄主,请你判断一下它伤势如何。” 商鸿渐上前,查看了驼鹿两条前腿的伤势,朗声道:“两条腿的受伤程度相当。” 丛一仙道:“陶先生,你选择左腿还是右腿?” 陶孟源选择左腿,丛一仙医治右腿,二人又开始忙活起来。这一轮中可用的药物增加了几十种,不过都是些寻常的疗伤药物,并无效力神验的灵药。 黑衣长老下手不重,约莫一盏茶功夫过后,二人同时将驼鹿的伤势医好,黑衣长老分别折断它后腿、震伤它肺叶,再比两轮,仍然不分胜负,那驼鹿却已疼的晕了过去。 忽听得“哞”的一声,却是两头驮山牛发起狂来,前蹄一抬,将背后的箱盒甩落,四蹄翻飞,红着眼睛冲向众人。 有道是老实人发火,神仙难躲,兽族也是如此,驮山牛生性忠厚,发起狂来什么也不顾了,两座肉山样的巨大身躯横冲直撞,众人大呼小叫,纵跃奔逃,仍有好几人被驮山牛撞得高高飞起,落地之后人事不知,场面混乱不堪。 陶孟源取出七彩神针,在几味药物中轮番探过,御风近前,在一头驮山牛的左肋上刺了一针,身形晃动,来到另一头驮山牛身后,在它臀部刺了一下,便退在一旁。 两条驮山牛同时仰天长嗥,奔出几步,扑腾一声,倒地不起,毛皮由黄转黑,瞬息间便是漆黑一片,芭蕉叶大小的羽毛根根脱落,翅膀变成了两根骨架。 众人见此情形,无不惊骇,知道这是陶孟源以剧毒将驮山牛毒死。驮山牛身形硕大,体质强健,就算剧毒侵入,一时间也不能丧命,自是陶孟源在七彩神针刺入牛体的瞬间,以真气催动毒质扩散到驮山牛全身各处,才能令其暴毙,对这神针阎罗的修为之深、身法之快,均是打心眼里佩服。 丛一仙的惊讶之情,却又远胜众人。他自衬不能用这些温和寻常的药物配制出烈性剧毒,但陶孟源刺入驮山牛体内的毒药,却猛烈之极,如果在刚才的比试中用在自己身上,自己来不及解毒,便要毒气攻心而死了。 陶孟源望见丛一仙脸上神色,便知他心中所想,淡淡道:“咱们比的是毒性之复杂巧妙,以剧毒取胜,胜之不武。” 丛一仙哼了一声,一言不发。他起先不打算用剧毒毒死陶孟源,想正大光明的赢了他,看着他身败名裂、落魄街头的惨状,那才快意,但后来见陶孟源在用毒上的造诣极深,便动了使用剧毒的念头,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罢了。就此看来,自己已经输了一筹。 陶孟源道:“伤害兽族来比试医术,也太过残忍。驮山牛看见兽族遭受残害便要发狂,咱们再换一种比法吧。” 驮山牛一旦发狂,就算暂时安抚下来,以后也随时可能复发,是以他必须将两头驮山牛杀掉。 丛一仙道:“那我另想比法。” 闻名天下的神医和嗜血教人物的比试乃是一场不容错过的好戏,众人一心要看着二人分出输赢,倒不急着买药离开了。这时日近晌午,商鸿渐将众人带到翠茵阁用饭。 翠茵阁并非人力建成的楼阁,而是一处天然峡谷,两座山壁之间宽约数丈,每座山壁三丈来高,临崖各种一排芭蕉树。因这里火灵之气旺盛,芭蕉树四季常青,叶片在上空掩映,投下一大片绿荫,再加上有地泉流动,倒是个不错的去处。 正文 第四百二十八章 真实面貌(2) 悬壶山庄的人运了酒食来,众人吃喝畅谈,很是自在。因人数较多,这里稍显拥挤,陆小远和周颖吃饱喝足,便去别处游玩。 二人来到一座山崖,在崖边坐定。这山崖并不高,下面是大片丛林,秋高气爽,放眼望去,有如在半空铺了一块青黄交织的毯子。 正聊着天,忽见一人从崖下的林间小路经过,他没看见高处的二人,陆小远却认出此人是游北海,看一眼周颖,心念一动,抱起周颖从崖上跳落。 快要落地时,陆小远左掌连拍,鼓荡的气流抵消了二人的下坠之势,平安落地,将周颖放下,低声道:“咱们跟着他。” 周颖虽然奇怪,也不多问,跟出数里,游北海终于停步,他面前不远处是几块大石,石边站着两人,一男一女,年纪均在三十五岁上下。 男子仪容肃穆,手中转动两枚黄金虎胆,女子容貌颇为秀丽,但左颊一条刀疤,平添了几分戾色。 游北海朝二人拱手道:“穆掌门,穆夫人。” 这男子名叫穆子单,是虎爪派掌门人,妇人是他妻子,两人脸色阴沉,怀有怒色,男子一声不吭的拱拱手,妇人呸的一声,怒道:“姓游的,你把我年方九岁的孩儿在乡下吊了三天,又打了四十鞭子,这笔账咱们得好好地算一算!” 游北海道:“穆夫人息怒。令郎年幼不知轻重,打断了一名村民的腿,因救治迟了,落得终身残疾。那人上有老下有小,是家里的顶梁柱,这么一来,就等于断了人家一家的生计,在下吊他打他,也是为平息众村民之怒,不得已而为之,望二位海涵。” 那妇人怒道:“放屁!我儿子最为乖巧懂事,肯定是那个乡巴佬先招惹了他,他受了欺负才动手的。” 游北海说道:“令郎把人家羊圈里的四只羊引到了村外的陷阱中,四只羊都被尖刺刺死,羊的主人气不过,想打他一顿,反被令郎的玄石指虎打断了腿。单夫人可以去荷叶村问一问,村民们都知道这件事的。” 妇人冷笑一声,道:“四只羊有什么稀罕的,乡下人当真小气,为了四只羊便要打我孩儿,若非我孩儿带有兵器,岂不是要挨揍?” 游北海心想:“你如此粗鲁蛮横,你儿子若是乖巧懂事,那才见鬼了。”说道:“四只羊对贤伉俪而言不算什么,却是那人家的全部家当,也不怪那人生气。” 妇人瞪起眼睛,道:“就算我孩儿有错,你也该把他送回来,交由我夫妇管教,哪轮得到你多管闲事?” 游北海淡淡一笑,道:“近百个村民拦路,在下无法带着令郎脱身。而且今日看来,没有把令郎带回虎爪派,在下是做对了。” 妇人一怔,道:“那是为什么?” 游北海道:“夫人见了令郎,疼爱纵容还来不及,如何能正经的管教?想必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村民岂不白受损失?” 妇人气的哇哇大叫:“好哇,你是说我不会管教儿子?”转向穆子单,叫道:“当家的,这姓游的欺负你老婆和孩儿,你管不管?” 游北海道:“在下岂敢欺负穆夫人。虽说养不教父之过,却也有慈母多败儿一说,夫人还须教好令郎,免得他以后误入歧途。” 妇人喝道:“老娘怎么教儿子,用不着你来多嘴!”双掌一翻,手上套了指虎,她这指虎的前端铸有尖刺,形似虎牙,一招“断山击”打向游北海。 游北海侧身避开刚猛的拳风,妇人又使出“猛虎二连环”,右拳斜出,打向游北海的太阳穴,左拳跟至,封住了游北海的退路。游北海双掌竖起,挡下了妇人的攻势,他真气灌注之下,双臂如钢似铁,跟尖锐的指虎虎牙碰上,丝毫未伤。 游北海向穆子单道:“穆掌门,你是一派尊主,此事孰是孰非,还请说句公道话。” 穆子单冷冷道:“游先生武功不错啊,愚夫妇倒要一同领教。”一甩手,两枚虎胆呜呜回旋着先后击出。 这时游北海刚挥掌逼退妇人,见虎胆来势凶猛,便侧身躲避,不料虎胆从他身旁掠过时,砰的一声,气劲炸裂,金色气芒翻滚汹涌,将游北海整个吞没。 妇人哈哈一笑,倒纵在一旁。原来虎爪派有一门“虎煞混元气”功法,威力虽强,须得运气良久才能攻敌。穆子单别出心裁,将虎煞混元气附在虎胆上射出,对方就不易察觉了。虎煞混元气在靠近对方时突然发作,更是令对方无可躲避。 陆小远关注着那一团气芒,心想游北海如有不测,可得出手相救。 气芒散去,便看见了游北海挺立的身影。他反应迅速,在刚才千钧一发之际运气护体,免受内伤,但一袭长衫被轰的褴褛不堪,脸上、身上布满血污,头发凌乱,比逃难的灾民还要狼狈。 陆小远看出他受伤不重,望着他灰头土脸的样子,不禁好笑。 游北海冷着脸一言不发,缓缓地抽出长剑,剑尖直指穆子单。 穆子单双手往袖里一缩,随即探出,双手各套一只虎爪套,拉开架势,潜运真气。那妇人也全神备战。 游北海剑尖嗡嗡一颤,剑如流星,直刺穆子单的胸口,穆子单右爪探出,正欲抵挡,却见对方的剑势突然扩散,白森森的冷光化作漫天飞雪,在呼啸气劲的推动之下,席卷过来。 穆子单双爪划个圈子,挡开对方两剑,出手越来越快,到最后仿佛上百只手爪同时出击,叮叮叮的清脆响声不绝,将游北海的攻势尽数挡住。 过一会儿,游北海剑上的力道似乎用尽,那漫天飞雪也逐渐收转,只剩了零星的几点雪花。 穆子单心想:“你这般狂攻猛打,真气损耗极大,自然持续不了多久。”这样想着,双爪的守势也放缓了,但撤回五成真气时,对方的攻势却在陡然间增强,那强劲的朔风夹杂着大片雪花再次扑来,竟比刚才还要猛烈。 正文 第四百二十九章 真实面貌(3) 穆子单大吃一惊,急忙纵身后跃,游北海哪容他躲避,纵身追击上去,那团飞雪始终裹着穆子单,但见丝缕的布条、断发、血滴不断从雪中飞出。 那妇人见丈夫着了道儿,怒喝道:“臭贼无礼!”和身扑上。 游北海收回长剑,抵挡妇人,穆子单这才得以脱身,退在一旁,只觉身上冷嗖嗖的,原来他的衣服、须眉、头发均被游北海割去,浑身上下只剩了一条内裤。 原来游北海那一剑名叫“断桥残雪”。瑞雪初霁,隔岸远眺,西湖断桥似断未断,他剑上的攻势也是如此,看似力尽,实则余力绵绵,只待敌人放松守势,便要一鼓作气杀伤敌人。他并未对穆子单动杀机,否则早已将穆子单的脑袋割了下来。 陆小远和周颖望着穆子单鸭蛋一样的脑袋,忍不住笑出声来。 穆子单双眉竖起,喝道:“谁在那里鬼鬼祟祟的!”坐马蹲桩,吐纳片刻之后,双掌齐推,金色气浪滚滚冲出,将不远处的矮树丛激的枝叶乱飞,扬起大片尘土。 见两个少年少女走出,穆子单喝道:“你们两个小娃娃是什么人!” 陆小远道:“穆掌门有礼了,我俩散步至此,见你们三位高手过招,忍不住观看一番。” 穆子单目光在两人身上打量着,心想:“我身为一派尊主,却丢了这么大的人,如果传扬出去,以后也不必做虎爪派的掌门人了。”侧眼望去,见妻子和游北海一时间不分胜负,恶念陡起,飞身纵向二人,将十足的真气灌注到双掌上,要将二人立时击毙。 二人分往左右躲闪,周颖叫道:“喂,你干么无缘无故的攻击....”话未说完,穆子单虎爪横扫过来,总算她幼年打猎,反应比寻常女子敏捷一些,急忙跃开,那虎爪的尖锋擦着她咽喉掠过。 游北海见状一惊,暗呼糟糕,当下使一招“三潭印月”,长剑连转三圈,周围气流发生了轻微的波动,仿佛清风吹过湖面。见那妇人的指虎直取自己双眼,游北海长剑连挽剑花,化作一片片冷月光,挡住妇人的进攻后,继续反击过去。 妇人双手快捷无伦的飞舞,将冷月光芒尽数挡开,但紧接着冷月光芒竟从周围的波动气流中发出,四面八方的攻向妇人。 这一来妇人应接不暇,急忙运转虎煞混元气护住全身,游北海清叱一声,使出“双峰插云”中的半招,一剑直刺,剑上的真气十分强劲,突破了妇人的护体真气,刺入妇人胸口,鲜血迸溅。 游北海转过身去,正要救援二人,却听得一声痛呼,只见穆子单精光的身子如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后背撞在巨石上,掉落在地,便一动不动了。 游北海一惊,心想这少年武功高超的很啊,转而怒目望向穆子单夫妇二人,叱道:“穆子单,你残忍霸道,竟要对两个无辜之人下毒手,真是枉为掌门之尊!” 那妇人伸指连弹,封住伤口周围的经脉,又涂上疗伤药膏,包扎妥当。穆子单勉力爬起来,脸色苍白,身子摇摇欲坠。夫妇二人这才知游北海之前一直让着己方,听了他的斥责,面露惭色,无言以对。 游北海又道:“人在做天在看,希望你们两个好自为之,告辞。” 三人走出十多丈去,游北海道:“在此相逢,也是缘分,敢问二位尊姓大名?” 陆小远笑道:“游兄,你是第一个留着八字胡却不令我感到讨厌的人。” 游北海觉得这句话似乎在哪听过,沉吟一会,恍然道:“你是.....” 陆小远看他神色,便知他记起来了,只是不敢确认,又道:“当日在杏阳城校场中,遇着游兄、山下伏藏和泉建浩三位,也有两个月不见了,游兄近来可好?”说罢摘下了面具。 游北海见到他的真容,喜道:“原来是陆少侠,不意在此相逢。” 周颖惊呼一声,揉了揉眼睛,简直不敢相信眼睛所见。 陆小远握住她手,道:“我之前一直对你隐瞒身份,其实我叫陆小远。” 周颖回过神来,这才想到很多日前在旷天城传的沸沸扬扬的一桩消息,仔细打量陆小远的面庞,可不就跟帝国发布公告上的画像差不多少么?浑没想到那个震动中原的少年,竟然便是自己的情郎、帝国的建武将军。 陆小远将此行的经过说了,游北海问道:“晋州侯派他们来,都买的什么药物?” 陆小远道:“阴冥叶、腐骨草、疯魔灵脂,要么富有剧毒,要么是施展邪术的必备物品,都不是好东西。” 游北海此行没有带军队来,原本打算着如果晋州的人购买的是疗伤药物,便让闽州军给劫走,听了陆小远所说,奇道:“鸦神教?我可从未听说过这个教派。” 陆小远道:“我也不曾听过。不过他们采购这些特殊药物,似乎是要研制对付燕王军的秘法。” 游北海道:“极有可能。那就要阻止他们把药物带回去。” 陆小远道:“这件事就交给游兄了,你们动手之时,我会见机相助的。” 游北海道:“就这样。陆少侠还有什么事吗?” 陆小远看了周颖一眼,道:“待会丛一仙和陶孟源比试完,游兄请回到这里一趟,我还需要游兄帮个小忙。” 游北海答应,先返回了铜壶山,二人来到一个僻静之处,在巨石上并肩而坐,陆小远道:“小颖,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事关重大,越少人知道越好,万一泄露出去,后患无穷。” 周颖这时已经想通了,道:“我不怪你。不管你身份如何,长什么样子,我都喜欢。”打量着陆小远,笑道:“何况你的真实相貌可漂亮多了。” 陆小远在她脸颊上轻轻捏了一下,道:“待会我跟游兄见面,会把你托付给他,让他护送你先回晋州。” 周颖奇怪的望着陆小远。 陆小远道:“返回的途中少不了打架杀伤,你若留在我身边,实在危险,而且我还要分心照顾你。” 正文 第四百三十章 胜负分晓 周颖见他这么说,虽然不舍,也只好答应。 过了一会儿,陆小远道:“咱们回去吧。” 周颖抱住他手臂,倚在他肩头上,轻声道:“再待一会儿吧。” 陆小远知道分别在即,一个热恋中的少女,自然要尽可能的跟情郎厮守,他也有些舍不得,便抱住周颖,二人谁也不说话,静静地享受最后的甜蜜。 游北海回到铜壶山入口,比试已经开始。人群之中,陶孟源和丛一仙相对而立,丛一仙以手托腮,盯着摆在面前的五棵金色草药,目光从最左边扫到最右边,又从最右边扫到最左边,来回的扫了十多遍,过了良久,拿起一棵草药,道:“这棵。” 二人这一场比的是分辨药物,陶孟源将一棵极乐灵草放在四棵金仙子之中,金仙子能活血化瘀,极乐灵草则毒性极强,两种草药偏偏外状相似,对于外行而言,仅靠眼力观察,无异于瞎蒙。 陶孟源将七彩神针刺入那草药中,拔出来看看,点了点头。 丛一仙将五枚红果摆到陶孟源面前,道:“四枚火凤果,一枚寻常海棠果。” 五枚果子大小不一,却都是火凤果的外形,那海棠果被丛一仙改的达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陶孟源望着五枚果子,凝神观察,过了半晌,拿起其中一枚,道:“是这个。” 丛一仙接过来捏开,一股酸甜的香味扑鼻而来,道:“对了。” 比试又进行了十来轮,陶孟源道:“阁下对草木植物的分辨能力可谓神而化之,旁人便是勤学苦练数十年也达不到这般境界,阁下是灵族的吧?” 丛一仙道:“不错。” 陶孟源道:“老夫生平所遇的医者之中,以阁下医术最为高明,嘿嘿,这位医者却并非人族。”灵族是极北寒荒一大精灵种族。 丛一仙道:“这么说来,我的医术远胜你们人族了?” 陶孟源道:“若你能胜过老夫,便是如此了。”这并非大话,在帝国十三州,提到行医诊治,人们首先想起来的便是他神针阎罗,可见他医术之高绝。所以他这话说出来,众人嘴上心里都没反驳。 丛一仙双眉掀动,露出喜色,哈哈大笑起来,越笑越是舒畅,仿佛要将多年积攒的怨气一并吐出。眼见一个异族当众耀武扬威,众人心里都有些不舒服,这时的比试,已不仅仅是神针阎罗和丛一仙的个人争斗了。 丛一仙道:“姓陶的,你倒诚实。若当年我早些遇见你,或许就没有今日之事了。” 陶孟源道:“老夫跟阁下素无瓜葛,阁下为何痛恨老夫,可否见告?” 丛一仙道:“好吧,我看你是个志诚君子,便答应你,若我最终得胜,便告诉你其中缘故。” 陶孟源微微一笑,道:“那老夫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丛一仙冷笑道:“这可由不得你了。”从袖子里取出五棵三叶草,摆在陶孟源面前,陶孟源见十五片叶子上均生有银月图案,心里咯噔一下,望向丛一仙,脸上满是不可思议之色。 丛一仙嘴角浮起一丝得意的微笑,缓缓地道:“四棵蓝伧草,一棵是钩吻神草,你来分辨。” 众人闻言,均是一惊:那钩吻神草世上仅有一棵,就在玄坛宋家珍藏,当日嗜血教袭击宋家总部,并没将钩吻神草夺走,那么这丛一仙怎么会有神草呢? 陶孟源凑近前去,目光在五棵草上扫了一遍,外形大同小异,除此之外,竟无丝毫的差异,这是之前的十几轮比试从未遇到的情况,陶孟源心下有些慌乱,闭起眼睛,努力安定心神。 商鸿渐沉声道:“阁下的钩吻神草是从宋家偷盗来的?” 丛一仙哈哈一笑,道:“钩吻神草吸取千年月华而长成,虽然旷世难逢,毕竟谁也没规定世上只能有一棵,这是我自己寻来的,有何不妥?” 陶孟源心神稍安,大脑飞速旋转:“他可以把蓝伧草改成钩吻草的样子,可钩吻草别名死神的勾魂手,人沾之即死,其强烈的死灵之气绝不可能复制,一定有不同的。”缓缓睁开眼睛,用了一盏茶的功夫,仔仔细细的扫了一遍,心里更加慌乱了:除了外形,根本看不出半点不一样。 丛一仙冷眼望着他,笑道:“钩吻草陶先生或许没见过,但蓝伧草再普通不过,陶先生可以试着用一用排除法。” 陶孟源脑门上、后背均渗出了汗珠,开始一遍遍的扫视观察,任由豆大的汗珠顺着鼻尖滴落,一动不动,仿佛一尊石雕。 众人窃窃私语起来,谁也不愿看到陶孟源输给一个异族妖人,更有几个凑近观察,希望能帮上忙,但以陶孟源之能,都看不出半点端倪,他们又能有何作为? 丛一仙冷笑道:“陶先生,若实在看不出来,不妨就猜一个吧。” 一阵凉风吹来,陶孟源打个寒战,才发现身上衣衫已被汗水打湿,他直起身来,看看周围,也不知自己刚才花了多长时间,是一刻钟,还是一个时辰? 众人看出了他脸上的绝望,暗叫不好,一名大汉指着五棵草药中的一棵,道:“陶先生,俺看那棵就是钩吻神草。”另一人冷笑道:“史瞎子,陶先生都束手无策,你来现什么眼,乖乖的闭嘴吧。” 那大汉怒道:“姓白的,老子也是关心战局,跟你有什么关系。” 一时之间,人群喧哗起来,有人怒骂,有人胡乱支招,有人叹息。 猛听得陶孟源朗声道:“各位安静。”声音响亮,盖住了纷嚷声,人群立时安静下来,数百道目光齐齐望向这位享誉天下数十年的帝国第一神医。 陶孟源脸色灰败,盯着丛一仙良久,叹道:“老夫认输了。” 丛一仙愣了愣神,仰天大笑,这次才是真正的志得意满。众人面面相觑,均感失望。 商鸿渐走到陶孟源身边,指着那五棵相同的草药,低声道:“师父.....”意思是让陶孟源猜一棵,没准就能猜对。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一章 初涉中原(1) 陶孟源摆了摆手,闭上双眼,刹那之间,幼年学艺、少年得志和名扬天下、万众敬仰的数十年时光飞速在脑海中掠过,不料迟暮之年,竟将数十载的盛名毁于一旦,一想到往后双手残疾、行乞讨饭的惨况,心中仿佛有千百把刀子在割。 他缓缓睁开眼睛,眼里没了精神,脸上皱纹也深了几分,问道:“阁下说过,若赢了老夫,便说出你痛恨老夫的原因。” 丛一仙喜色收敛,取而代之的是惆怅和感慨,长叹一声,道:“这件事的起因,得从二十三年前说起了。” 灵族是极北地区的一大种族,只是他们生活在深山老林中,与极北的其他各族少有来往。 二十三年前,丛一仙在雪林中救了一名奄奄一息的老者,他将老者带回灵族领地进行救治,那老者总算捡回了一条命。原来他是个走方郎中,从中原来到极北寒荒采药,不料在雪林中迷了路,又遭到猛兽袭击,若没有丛一仙的救援,早就冻饿而死了,为报答丛一仙的救命之恩,便要传他一些医术。 丛一仙初学之际,便展现出极高的天赋,令老者惊叹不已。老者本来给自己定了一年之期,无论丛一仙学的多少,到了期限他便返回中原,但见丛一仙乃是一块浑然璞玉,便动了精雕细琢之心,在灵族一待待了五年。 这五年里,丛一仙不仅学了他全部的医药之技,甚至青出于蓝,犹有胜之。五年后,老者一命归天,丛一仙则痴迷医道不能自拔,听老者说中原名家圣手多不可数,便离开极北,赶赴中原,以期跟名医切磋,凭医术扬名。 他学过幻化之法,踏足冀州大地,便幻成人形,来到冀州最著名的元化医馆,将来意说明,那侍者进去禀报,过不一会儿,把他带到馆主的房间。 馆主请他坐下,见他相貌端正,人也精神,暗暗点头,问起名字和来历,丛一仙报了“丛医”这个名号,将杜撰的来历说了,馆主又问道:“阁下是第几等的结业生?” 丛一仙一怔,道:“什么第几等?” 那馆主道:“我问的是,阁下从帝国医学院结束学业时,院长给定的等级。” 丛一仙奇道:“帝国医学院?在下没进去过。” 那馆主“哦”的一声,皱眉道:“胡闹,真是胡闹,你不是医学院出身,来这里做什么,这不是耽误我的功夫吗?来人,送客。” 丛一仙道:“在下的医术虽非医学院学来,却自认不会差了,馆主可以考较一番。” 那馆主摆了摆手,道:“赤脚医生的野路子有什么用。”喝令侍者把丛一仙赶了出去。 丛一仙不禁生气,抬脚将一枚小石子踢出好远,心想:“帝国医学院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就不信了,凭我这一身医术,难道遇不上识货的人?” 这样想着,他辗转走遍了整个冀州,所有的医馆跟元化医馆一样,一上来便打听他在帝国医学院结业的等级,得知他并非医学院出身,立时送客,更无商量的余地。 丛一仙总算知道了医学院在整个帝国的巨大影响力,若在乡野山村搭个草庐行医,实非他本心所愿,出于无奈,只好进了皖北的一家医学院进修。 他从极北出发时,带了不少魔兽内丹、灵石灵药,将东西变卖,获得一大笔钱,支持医学院三年的开销,倒是绰绰有余。 将学院安排的住处布置妥当,便去拜见授课先生。这座医学院除了院长和职事人员,共有十名授课先生和五名医师。每名授课先生门下有三十个学生,到了第三年,五名医师从三百名人中各选出十名学业优秀的学生,将他们带进格物院,加以重点培养。 结业等级测试时,格物院的学生最低等级也是第五等(第一等最高,第九等最低)。 丛一仙见过了先生,是个五十来岁、一把山羊胡子的老学究,又跟其他同学打了招呼。这些人年纪都在二十岁左右,男女参半,有的锦衣华冠,腰悬玉佩,有的衣着普通,来自不同阶层。 见面过后,丛一仙在学院中闲逛,平整如镜的湖面、雕栏石桥、鳞次栉比的房屋,以及红色院墙外的青山草木,与极北的冰山雪林大不相同,这个全新而陌生的世界令他感到新鲜之余,又有一丝紧张。 正信步闲逛,忽听得一个少女的声音叫道:“喂,同学,帮个忙吧。” 丛一仙转头看去,身后站着一个少女。只见她一张鹅蛋脸,双颊上有几颗麻子,属于中等姿色,嘴唇微微翘起,显示着她性格里有一丝不服输。她指着身旁的大包小包,问道:“帮我搬去住处可以吗?” 丛一仙道:“你倒是不客气。” 少女笑道:“都是一个学院的同学,以后没准你就用得到我了。” 丛一仙笑了笑,帮她拎一只大包袱。二人边走边聊天,丛一仙得知少女名叫甘莹莹,家里是行医的。把箱子搬到少女的住处门口,少女说声再见,便进屋去了。 次日上课,授课先生先教授《难经》,将论脉的前四难讲解之后,便让众人背诵。 丛一仙望着满纸的小楷,心里暗暗叫苦:那走方郎中都是带他外出,将各种药草呈现在他面前,把药草的特性讲给他,有时灵族成员受伤,走方郎中便借着动刀施针或望闻问切的间隙传他经验和诀窍。似这般默诵记忆,他从未经历过,再加上灵族和人族资质有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记的都是只言片语,不成章法。 先生挨个检查,查到丛一仙时,见他磕磕绊绊,吞声踌躇,不由得大怒,拍着桌子叱道:“蠢材,你是干什么吃的!这点东西都记不住,你的脑子是猪脑子?” 其余学生哄然大笑。丛一仙虽然生气,却不敢反驳,因为昨日见面时,他便警告过众学生,先生有权将学生逐出学院,并将其名字登入惩戒簿,以后帝国境内的各个医学院都不会再收此人。 正文 第四百三十二章 初涉中原(2) 先生好一通乱骂,直骂的气喘吁吁,这才停下,指着墙角,喝道:“去那里。” 丛一仙道:“是。”带着那本《难经》站到墙角。先生继续往下讲解,他努力想要学好,但书上的文字于他而言,便如天书一般,一上午先生讲了四节,他一番死记硬背之后,却连最初记下的只言片语也忘的干干净净。 餐房吃饭时,便听得一人冷笑道:“学习时脑子像猪一样,吃饭时肠胃像猪一样,这不就是一口活猪么?” 说话的学生身材高大,名叫马爵,是丛一仙的同舍同学,瞧着丛一仙,脸上挂着讥讽的笑,他说完这话,其他同学纷纷哄笑起来。 丛一仙怒火上冲,拍案而起,待要跟马爵动手,呼呼呼,周围站起了五六个人,虎视眈眈的望着他,只要丛一仙动手,他们便要一拥而上。 丛一仙审时度势,自衬不是他们的对手,默默地坐下了,众人见他忍气吞声,便加倍的讥嘲起他来。 这般过了十天,一部《难经》终于讲完,丛一仙不知挨了先生多少骂,也不知挨了同学多少讥笑,到了第十一天,心想:“就算不去给人行诊,也得识别草药、学习望闻问切了吧?” 走进学舍,却见每张桌子上都摆了一本《神农本草经》,那先生摇头晃脑的也夹着一本《神农本草经》来到台上,咳嗽两声,道:“今天开始,学习《神农本草经》。” 丛一仙大失所望,忍不住站起身来,问道:“先....先生,咱们何时学习望闻问切?” 那先生冷笑一声,道:“无知蠢材,还没走就想学跑了?先把《难经》背完再说吧,不过看你的资质,等背完了,也就一只脚踏过奈何桥了。” 丛一仙一张脸憋得通红,忍不住反驳道:“先生,你教的这些东西并没多大用处,难道给病人背书,就能治好病么?” 其他人见他顶撞先生,都吃了一惊,心想接下来有好戏看了。 果然,那先生脸色铁青,瞪大眼睛,喝道:“你给我住口!” 丛一仙初涉中原,不懂得察言观色,虽然有些害怕,还是说道:“先生息怒,我....我并不想惹你生气,但事实确是如此....” 先生见他固执己见,气的全身发颤,将书卷猛力摔向丛一仙,骂道:“滚,给我滚出去!” 那书卷砸在丛一仙肩头,丛一仙身子晃了晃,仍要说话,一名尖脸少女站起来,大声道:“丛医,你再三的顶撞先生,只会连累我们,还是快些出去吧,我们还要学习呢。” 众人异口同声的驱赶丛一仙,丛一仙无奈,只好推门而出,走到十多丈外,依稀听得到先生的怒骂和众位同学的讥笑。 他见距离正午还早,便往湖心小岛走去,那岛上草木青葱,假山怪石各具姿态,并有习习凉风吹过,倒是个休闲之所。 过桥上岛,丛一仙在山石草木之间穿梭,顿感清爽惬意,暂时忘记了刚才受到的羞辱。 转过一片花圃,忽听得一阵调笑声从树林传出,丛一仙循声过去,只见空地的大石上,一对男女正在激吻,女子坐在男子的腿上,衣衫半解,露出雪白的香肩和绣花肚兜,神色十分冶荡。 丛一仙只看一眼,便面红耳赤,转身要走,却踩到一根树枝,发出声响,男子神色一凛,将女子放开,喝道:“站住!”他是习武之人,迈步便追到丛一仙身后,抓住了丛一仙的后领。 丛一仙不由自主的倒飞出去,摔得眼冒金星。 男子脸上寒霜转为讥嘲之色,道:“原来是个废物。小莉,你总说你家润玉手姿态优美且兼招式凌厉,正好拿这废物来试验一下。” 女子嘴角撇了撇,道:“他算什么东西了,怎配让我出手。” 丛一仙先前受到的讥嘲如同一堆火药,堆在他心里,这女子的轻蔑恰如一点火星,引燃了火药。 丛一仙爬起身来,指着女子叫道:“大家同样是这世上的生灵,你凭什么自认比我高贵?我看你们行为不检,才是.....” 话未说完,男子甩手便是一记耳光,他出手既快且重,丛一仙如何躲避得开,在空中转了两圈,脸撞在地上,磕的鼻青脸肿。 男子沉声道:“叫你知道知道厉害!” 灵族成员彼此相亲,从无恃强欺弱之举,丛一仙遭到殴打,一股怒火冲到了头顶,他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支撑着自己站起来,大吼一声,扑向男子。 男子看出他半点武功不会,本以为这一巴掌就算不能把他打的昏死过去,也能让他半天爬不起来,谁知灵族体质特异,他一个不留神,被丛一仙扑倒在地,脸上挨了一拳。 这一拳并不算重,男子想把丛一仙推开,奈何丛一仙抱得很紧,二人便如街头混混一般,在地上翻来滚去,你一拳我一掌的相互欧击。女子在旁饶有兴趣的看着,仿佛在看猴戏。 过了一会儿,一群大汉赶到,其中一人喝道:“喂,你们在干什么!”迈步上前,一手抓住一个,将二人分开。这些人是护院武士,巡逻时听到响声,过来查看。 三人被带到明纪处,那职律官是个健硕威严的武者,听双方说明情况之后,申斥丛一仙道:“你动手打架,罚你禁闭三日。” 丛一仙辩道:“是他先动手打人的!” 职律官翻了翻白眼,道:“他为什么不打别人?一定是你先冒犯了人家。” 丛一仙看一眼男子,见他鼻青脸肿,神色却显得轻蔑而得意,登时了然,向主管叫道:“好哇,你包庇他!” 职律官大怒,道:“你不知悔改,还敢污蔑旁人,处罚加倍!” 丛一仙叫道:“我不服!” 职律官喝道:“增加三十戒棍!” 丛一仙仍然大叫着不服,院中的寻常学生对他莫不敬畏,这丛一仙既非武道高手,又无显赫背景,却公然挑衅他的权威,实在令他气恼不已,从身旁武士手中夺过长棍,便要打丛一仙。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三章 初涉中原(3) 争吵声引了不少人来观看,众人怕事情闹大,急忙上前劝住了职律官,一名职事人员向众武士道:“把这小子带下去,关禁闭!” 忽然,那名叫“小莉”的女子道:“他不是人族吧?” 众人一惊,一名老者上前,出手如电,扣住了丛一仙的脉门,查察之后,正色道:“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丛一仙见隐瞒不住,索性承认:“我是灵族。难道其他种族来不得这里吗?” 医学院的招生并无种族限制,是以众人虽然惊讶,也没说什么。 来到一间生铁打造的屋前,一名武士拿钥匙开锁,取下锁链,拉门时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那门也是铁铸,足有一尺来厚,将丛一仙推进去,便合门上锁,转身离去。 屋里什么也没有,丛一仙躺到地上,心想:“那男子自是权势人家的少爷了,他先挑衅打架,却什么处罚也没有,真是不公平。”明知继续待在此处就要遭受各种不公的待遇和欺辱,他出于对医道的痴迷,竟也没动过返回极北的念头。 思来想去,自己孑然一身,要想在医界出人头地,只有靠自己一条路可走。想着想着,沉沉睡去,再醒来时,望见月光透过小窗,在身旁洒下一小片白霜,才知已经入夜。 被罚禁闭的人,一天只能吃一顿早饭,他肚子饿的咕咕直叫,走到门口,不住地敲打铁门,大声喊叫,却始终无人回应。 手指敲得生疼,嗓子也有些发哑,丛一仙只好作罢,心想:“接着睡吧,还能节省一点体力。” 到墙边躺下,刚闭上眼睛,便听得“噗”的一声,睁眼看时,身旁多了一个纸包,丛一仙拾起来打开,里面是三个烧饼,他心中奇怪,抬头望向小窗。禁闭室的铁门紧锁,只有这小窗能扔进东西来。 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音传了进来:“丛师兄,你一定饿了,快吃吧。” 丛一仙听出这是甘莹莹的声音,心中一喜,道:“甘师妹,你怎么知道我被关在这里?” 便听得甘莹莹道:“我在明纪处看见你了,料想你没吃东西,便多买了几个烧饼,你快吃吧。” 丛一仙道:“多谢你了。”一通狼吞虎咽,吃完烧饼,将掉落的芝麻也捡起来吃了个干净,抹了抹嘴,道:“莹莹姑娘,你还在么?” 甘莹莹的声音又传了进来:“我在。你瞧,我就说过,你会有用得着我的时候,对吧?”顿了顿,又道:“原来你不是人族。” 丛一仙心头一紧,问道:“你会不会因为我的身份,往后不再理我了?” 甘莹莹笑道:“怎么会。我只是随口说这么一句,灵族远在极北,不像妖族那样危害人族,我绝不会讨厌你。不过你一个灵族的....嗯,成员,不远万里的来到皖州学医,真的很有毅力。你一定很喜欢医术吧?” 丛一仙道:“是啊,神农尝百草,救伤疗疾,黄帝创九针,备论经脉,医道精微深奥而变化万千,越是钻研越觉意趣盎然。我本想到中原来与医术名家交流,岂知他们如此看重出身,若非医学院结业,根本不屑一顾,唉。” 甘莹莹苦笑道:“我又何尝不是如此。爹爹是皖南一带的名医,可我若不来这医学院学习,就算继承了爹爹全部的本事,也不会有人认可。” 二人隔着一面厚厚的铁墙,说了好一会儿话,甘莹莹道:“天色不早,我要回去了。” 丛一仙道:“路上小心,再见。” 甘莹莹道:“我明天中午还给你送饭来。” 丛一仙道:“算了吧,要是被旁人发觉,你要受牵连的。” 甘莹莹道:“不要紧,我会小心的。而且很少有人来这里。” 沉默一会儿,甘莹莹道:“我走了。” 丛一仙听着那轻盈的脚步声越走越远,直到听不见了,才躺回墙边,闭目沉睡。 次日下午,那明纪处的职律官来了,向丛一仙警告了几句,关上了铁门。忽然,听得他喝道:“喂,你干什么来的!” 跟着是甘莹莹的声音:“我...随便来逛逛。” 丛一仙心中一惊:“糟了,莹莹姑娘和他撞了个正着。” 那职律官有些怀疑,沉声道:“到这里逛什么?” 甘莹莹道:“别的地方我都去过了,只有这里没来,所以就来了。总要把学院环境熟悉一番吧?” 职律官上前,绕着甘莹莹转了一圈,锐利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扫视,并未发现异常,道:“这里是关禁闭的地方,没事不许过来。” 甘莹莹道:“是,我知道了。”转身便走。 安静了一会儿,丛一仙又听到了甘莹莹的声音:“丛师兄,我给你带茶叶蛋来了,你接好了。” 丛一仙盯着窗口,一个纸袋从窗外飞了进来,他伸手接住,道:“刚才好险,差点就被发现了,你把茶叶蛋藏在哪?” 甘莹莹笑道:“幸好我眼疾手快,一看见那职律官,就把茶叶蛋塞到了衣兜里,呼呼,烫死我了。” 丛一仙吃完,闲聊时说起背书的苦处,甘莹莹道:“《难经》、《神农本草经》、《黄帝内经》等等都是医者必读之书,这番功夫是省略不得的。不明阴阳五气之变化,不晓腑脏经络之理,医术终难登堂入室。” 丛一仙奇道:“登堂入室?” 甘莹莹一怔,随即知道他对人族语言所知有限,便解释道:“就是达到很深的境界。” 丛一仙苦笑道:“你瞧,你说话稍微复杂些,我就听不懂了,那些古典文言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天书咒语。” 甘莹莹略一沉吟,道:“这些书我从小就读,现在都滚瓜烂熟了,以后我来教你,尽可能译的直白些。” 丛一仙很是高兴,道:“好,等我出去,你便做我的老师。奶奶的,我那先生就会吹胡子瞪眼,我再也不跟他学了。” 甘莹莹笑道:“你这脏话学的倒是快。”往后的每日,她都趁着午后没人和夜晚一更时分给丛一仙送饭。 正文 第四百三十四章 少女甘莹莹(1) 六日期满,丛一仙得脱囚禁,回到学舍,那先生和别的同学对他依然冷嘲热讽,他懒得理睬,久而久之,众人也就不再理他了。 他每日中午和晚上,都去找甘莹莹学习医书。一来二人相处融洽,说话时无所拘束,二来甘莹莹对各种古典医术的理解很深,讲解时用些通俗易懂的话,辅以比方、举例之法,丛一仙学的既快且牢,能跟其他学生的进度保持同步。 这日正午,二人在学舍后的湖边见面,甘莹莹给他讲《素问》中的一节,忽听得一人笑道:“怪不得你这异族上课睡大觉,原来找了一位名师高人呐。” 丛一仙回头看去,却是他的几个同学,为首的便是马爵,他不愿跟这群人多做纠缠,当下冷冷道:“我爱怎样便怎样,跟你们没关系。” 马爵尖声道:“呦,找了个麻脸妹给你撑腰,就不把同学放在眼里了?”其余几人哄笑起来。 甘莹莹脸上的麻子很浅,并没到“麻脸”的程度,怒道:“喂,你嘴巴放干净些,我们又没招惹你们。” 马爵哈哈一笑,道:“我嘴巴不干净又怎样?麻脸妹,麻脸妹,你满脸芝麻,家里肯定不缺烧饼吃啦。”众人笑的更加放肆。 丛一仙见他们辱及甘莹莹,很是愤怒,挥拳便打向马爵的面门。 马爵有心挑衅,自然有所防范,伸掌接住丛一仙的拳头,叫道:“你们都瞧见啦,是他先打人的,我要正当防范啦!”另一只手在丛一仙面前一晃,丛一仙也抬起另一只手要挡,马爵伸足一绊,丛一仙仰天摔倒。 马爵笑道:“这叫做结绳绊猪,以后你们帮着屠夫捉猪,就用这一招,管保百发百中,哈哈哈哈。” 他笑声未绝,便听得风声响动,见是甘莹莹挥拳打来,正要侧头,脸上已经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鼻血长流。 众人没料到这麻脸小妞出手如此迅捷,发一声喊,想要一拥而上,马爵叫道:“各位不用急,我刚才一时大意,瞧我怎么调制这麻脸妹。”摆个架势,左手低,右手高,挑衅道:“来,小妞。” 甘莹莹二话不说,挥拳便打。马爵练的是鹰爪一路武技,十指张开,左手去接对方拳头,右手扼向甘莹莹的咽喉。 甘莹莹突然收拳,身形转动,避开马爵的抓击,一个肘锤打向他肋间,马爵双掌齐推,要把她推开,蓦地双腿被绊了一下,也是仰天跌倒。 甘莹莹笑道:“这叫做结绳绊狗,再明显不过的陷阱,有些笨狗也能踩上。” 其他人迈步上前,将甘莹莹围住,气势汹汹的盯着她。 甘莹莹怀抱双手,有恃无恐的道:“一块上我也不怕。” 几个男学生围攻一个女学生,毕竟不是光彩的事,众人对视几眼,道:“好男不跟女斗,这次先放过你们。” 众人走后,丛一仙惊诧的看着甘莹莹,道:“想不到你还会武功呢?厉害厉害。” 甘莹莹道:“这是我八岁时,一个游侠教我的。他受了重伤,又身无分文,流落街头没人理会,我爹把他带到家里,给他治好了伤,让他在我家休养,他复元后,便教了我一个月的武功。” 丛一仙道:“原来如此。” 甘莹莹问道:“他们每天都这么欺负你吗?” 丛一仙不愿在她面前承认丢脸之事,便故作不在意的道:“没有,只是今天这样。” 甘莹莹道:“那就好,以后他们要是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替你出气。”随即笑道:“以后你要是不用心读书,我就用那一招“结绳绊狗”来教训你。” 丛一仙笑道:“你舍得么?”此言一出,他登时觉得出言轻薄。其时他和甘莹莹相处有两个月了,这少女虽不漂亮,却聪敏善良,对他也很好,他情窦初开,不免对甘莹莹暗生情愫。 甘莹莹也觉这少年勤奋诚恳,对他有些好感,是以听到这话,并不恼怒,害羞之中更有几分欣喜,嗔道:“你瞧我舍不舍得。” 二人都没说话,过了一会儿,甘莹莹道:“快上课了,咱们走吧,被他们耽下的课程今晚补上。” 二人分手告别,丛一仙来到学舍,那先生见他进门,冷笑道:“你既然找到一位名师,何必来这里?回去该干嘛干嘛去吧。” 丛一仙知道是马爵等人打了报告,不知该说什么,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先生一张脸沉了下来,喝道:“丛医,你跟着旁人学到什么了,来,让我瞧瞧!” 丛一仙解释道:“我上课的时候学不会,只能在空闲的时候找人教我。” 他言语间有责备先生不会教书之意,先生怒不可遏,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丛一仙面前,伸手抓住他衣襟,怒道:“来,我就不信有人能教得好你这蠢材!你给我背,要是背不出东西来,你就永远别进这学舍!” 丛一仙心想:“你这山羊胡子不会教书,还总是骂我蠢,好,我叫你看看是谁更蠢。”张口背诵:“凡针之要,官针最妙,九针之宜,各有所为,长短大小,各有所施也...” 他背诵的正是上午先生讲授的“官针”一节,先生见他背的十分流畅,与先前在自己跟前磕磕绊绊的情状截然不同,怒火渐消,心下称奇,待他背到“脉之所居,深不见者,刺之微内针而久留之,以致其空脉气也”时,截口问道:“这句话何解?” 丛一仙淡淡道:“深处看不见的经脉,刺针时力道要轻,停留要久,这是为了引导空穴里的脉气。” 先生虽然绷着脸,却不似刚才那般恼火,瞥了他一眼,道:“坐下吧。”转回台上,继续授课。自此之后,便不怎么责骂丛一仙了。 转眼一年过去,第二年里,学生们开始了采药、识药、配药的实践环节,地点就在学院后山,那里草木丰盛,诸药齐备,只是凶兽魔兽蛰伏其间,为了安全起见,学院建立了不少防护措施。 正文 第四百三十五章 少女甘莹莹(2) 这日,先生带着丛一仙等一群学生进山,沿途采药,向众人讲解其用途和注意事项,到得正午,寻个避风的场所生火做饭。 饭后的休息时间,众学生有的两三个、有的四五个围坐在一起,说笑闲聊,因丛一仙是异族身份,这时仍没被众人接纳,身旁的欢声笑语,更增他寂寞无聊,便独自离开,去山间散步。 走出数里,只见路旁的山壁之间安着一扇铁闸门,宽约七尺,高有三丈,将山壁间隙封的死死的。丛一仙上前,十指探入门底,双臂运劲往上托,那铁门纹丝不动。 丛一仙心想:“这铁门该有几百斤吧。”四下打量,忽见树丛中有一道机关阀门,他钻进树丛,双手握住阀门,往左转不动,便往右转,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显然阀门历时已久。 忽听得一人叫道:“喂,别乱动!” 为时已晚,他已将阀门转到了尽头,便听得呀呀声响,跟着是呼的一声,一股疾风从山壁间隙中倒卷出来,丛一仙受到风力推动,不由自主的往间隙中飞去。 原来此处有一股回流风,能将靠近的动物和人卷入另一边的峡谷,学院要将这座山打造成实践地点,便用铁闸门挡住了疾风,丛一仙误打误撞抬起闸门,自己反受其害。 风声呼啸之中,他感觉有人拉住了他的脚腕,但风力强劲,岂是人力能够抵挡,那人非但没能救下他,反将自己陷了进来。 那回流风带着两人掠过深涧,风力减弱,二人便掉在一棵树上,咔啦啦声响,二人压断枝叶,摔落在地。 丛一仙后背连带着四肢十分疼痛,似要断裂,哼哼唧唧良久,神智才清晰了一些,双手撑地,待要爬起,忽觉腿上疼得厉害,原来腿骨已经摔断了。 他心中暗叫糟糕,转头看时,地上趴着一人,身材苗条,长发长裙,是个女子,把这女子翻过来,才认出她是甘莹莹。 丛一仙叫道:“甘师妹,甘师妹。”轻轻推了几下,甘莹莹毫无反应,见她后脑渗出血来,便猜到她下落时后脑受震,以致昏迷不醒。 四下打量,望见旁边的树下生了几棵红色小花,树枝上缠着藤条,藤条上长有一枚枚小小的蓝果,心中暗喜:“真是运气。”原来那红花名叫火熏胭脂,有活血化瘀之效,而蓝果则是提神醒脑的天星子。 他靠着双臂一点点的爬动,终于来到树下,采了火熏胭脂,又往树上投石,半晌,落下十多枚蓝果,他收集起来,回到甘莹莹身旁,擦去她脑后血渍,用两块石头把火熏胭脂搓烂,涂在她伤处,又喂她吞下蓝果。 过了良久,甘莹莹嘤咛一声,悠悠醒转,查看周围,问道:“丛师兄,这是哪儿?” 丛一仙道:“这是后山的峡谷之中,你受了伤,不要乱动。” 甘莹莹这才想起先前之事,丛一仙道:“对不住了,是我把你连累了。” 甘莹莹道:“你也不必自责,现在最重要的是想法子离开这里。”见丛一仙腿骨折断,便去寻找草药,过不一会儿,带了一把草药回来,道:“你快把药敷上吧” 丛一仙已将腿骨接好,检查一遍草药,拿起其中的一棵,道:“莹莹姑娘,这株蓝伧草附近一定有千手佛,你去采一些来。” 甘莹莹心想:“千手佛含有些许炎毒,你要它做什么?再说你怎么知道千手佛在蓝伧草附近?”但见他说的笃定,便去有蓝伧草的地方寻找,果然找到了千手佛。 丛一仙挑出几棵草药,用石头碾碎,涂在断骨之处,将那千手佛粗大的根茎掐开,断口渗出浓浓的红脂,他将红脂往伤处一抹,肌肤炙痛,忍不住嘶了一声。 甘莹莹惊道:“你在做什么?” 丛一仙不答,忍着痛把红脂涂满伤处,疼得他脸色苍白,不住地吸气。 说来也怪,这山间虽然草药繁多,灵效却不显著,类似这种断骨之伤,就算上了药,也得两三日后方能走路,一个月后才能痊愈无碍,但丛一仙敷药后两个时辰,便能起身行走了。 甘莹莹见了大为吃惊,道:“这是什么方子,怎么效果这般显著?” 丛一仙道:“我师父曾说过,龟裂花能促进生髓草的治疗效力,按照你给我讲解的《神农本草经》,这叫做君臣佐使之道,其实是龟裂花的火系灵力发挥了作用。千手佛和蓝伧草相依相存,它虽然含有炎毒,火系灵力却比龟裂花更加充沛,以它为辅,能将生髓草的疗效提高十倍。” 甘莹莹赞道:“好厉害,你虽然没读过多少医书,用药的本事却比我强多了,恐怕我爹爹也不及你呢。” 丛一仙道:“我来到中原,一是想跟各位医术名家切磋,二是想凭借自己的医术扬名立万,自然要通晓用药之道了。” 甘莹莹以手托腮望着他,道:“你真有雄心壮志。不过啊,中原境内最厉害的名医都聚集在御医院中,你若能被推举进入御医院,也就等于扬名立万了。” 丛一仙道:“御医院?” 甘莹莹道:“是啊,各地的医学院从每届学生里选拔出三名,推荐他们进入御医院,三百名里选出三名,这相当于百里挑一。” 丛一仙若有所思,忽然一拍大腿,满怀信心的道:“好,我的目标就是打进学院前三,进入御医院!”又问甘莹莹:“你的目标是什么?” 甘莹莹不好意思的笑笑,道:“我只要争取在第三年被医师选入格物院,混个第五等的结业等级就算大功告成了。唉,不过我医书虽然读的精熟,识辨药物和解毒的功夫欠缺的很。” 丛一仙道:“那你就要努力了。” 甘莹莹嘴角一扬,笑道:“用不着,我有法子。” 丛一仙道:“什么法子?” 虽然周围没人,甘莹莹还是压低了声音,道:“我已经打听好了,只要给医师送足了钱,他就会把我选入门下,我爹早把银子准备好了。” 正文 第四百三十六章 少女甘莹莹(3) 丛一仙眉头微皱,道:“要达到目标得靠自己的努力,弄虚作假算什么。我们灵族每一届的族长都是靠自身实力得来的,否则根本不能领导本族兴旺发达。” 甘莹莹撇了撇嘴,脸现鄙夷之色,道:“啧啧啧,说的倒是轻巧。你的用药功夫是到家了,我又教了你不少医书上的知识,你当然没问题了,我可还差得远呢。” 丛一仙道:“那以后我教你识辨草药、化毒、望闻问切这些东西,你教我医书上的东西,咱们一块努力,共同达成目标,好不好?” 甘莹莹斜他一眼,淡淡道:“好吧。”也不知她是真心还是假意。 到了黄昏,学院的武士终于找到这里,将二人救了回去。 次日,先生又是大发雷霆:“你真是胆大妄为,在山里乱走不说,还敢乱动机关,活得不耐烦了吧?没被猛兽吃掉,算你们命大!” 丛一仙自知做错了事,一言不发,任由先生申斥。 先生责骂他好一会儿,怒气才消,冷冷道:“给我听好了,一个月后的英才大赛,给我拿个第一回来,否则永远别进学舍!” 每届学生到了第二学年,学院要在春夏之交举办一场英才大赛,各位先生推荐自己门下最优秀的两名学生去参赛,共计二十人。参赛学生几乎都能在第三年被学院的医师挑走,而御医院也会派来三名御医,若遇见表现极为优秀的学生,则当场收入门下,以后那学生出了师,也就顺理成章的进了御医院。 不过御医们的眼光非常高,帝国境内数十所医学院,每届英才大赛上,能被他们看中的不过寥寥数人。 学生们当然不敢奢望这种殊荣,不过退而求其次,被学院的医师带进格物院,就意味着结业等级比其他学生高出一大截,结业等级高,就意味着未来的地位更高,薪酬丰厚,因此这段时间里,所有的学生都努力表现,希望能得到先生的认可,参加这英才大赛。 虽然现在先生很少责骂丛一仙,对他的态度却很是冷淡,丛一仙也就没敢奢望英才大赛的事,这时听到先生要派他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了一遍:“先生,你...你说什么?” 先生哼了一声,道:“装什么聋子,耳朵被耳屎封住了吗?给我在英才大赛上拿个第一!” 丛一仙震惊之后,便是喜悦,连忙点头:“是,先生,我绝不辜负先生的信任!” 其他学生得知这个消息,自然对丛一仙这个异族是艳羡嫉妒乃至憎恨,但先生既已决定,他们也无计可施,只能把心思放在剩下的一个名额上。 中午,丛一仙将这件喜事告诉甘莹莹,甘莹莹并未表现出多少喜悦之意,淡淡道:“恭喜你了。” 丛一仙见她神色有异,问道:“你向来表现优秀,你的先生应该也派你参赛了吧?” 甘莹莹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 丛一仙奇道:“不会吧?难道你同舍里还有两个比你更加优秀的?” 甘莹莹冷笑一声,道:“一个是军器局总务的女儿,一个是副城主的儿子,我家无权无势,岂能争得过他们。说是英才大会,其实就是给权势人家的子女铺路罢了。” 丛一仙愣了愣,道:“我一个异族孤身在此,比你更加无权无势,先生倒也让我去参赛了。” 甘莹莹道:“那是你们舍里没有高官显贵的子女,否则他就算爱惜你的才能,也要屈服于权势的。”忽然想起一事,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盒,递给丛一仙。 丛一仙道:“这是什么?” 甘莹莹凑近他耳旁,低声道:“里面是一颗大珍珠,你把它送给五名医师中的其中一个,他就会在大赛中给你高分。记着,别送给院长,人家见过世面,不会把你这区区一颗珍珠看在眼里的。” 丛一仙不禁生气,推开甘莹莹,道:“我不需要。” 甘莹莹道:“你别这么不开窍,就算你实力比其他参赛学生高出不少,这点礼数总还是要有的....” 丛一仙截口道:“甘师妹,你别再提这个,否则我就跟你绝交。” 甘莹莹见他神态坚决,只得住口,叹了一声,道:“真是狗咬吕洞宾,这可是我爹特意送过来让我打点关系的,我自己舍不得用给了你,这可倒好,换了你一顿批评。” 虽然如此,在开赛前的日子里,甘莹莹更加用心的给他讲解医书。他先前跟那走方郎中所学的的,都是实践得出的经验,跟这些医术理论结合,再加上他在医学一道上天赋极高,使得他的医术大有进步。 转眼间,英才大赛的日子到了。丛一仙和甘莹莹一同来到赛场,场下围了不少观看比赛的学生,参赛学生到了一半,坐在安排好的位置上,个个神采奕奕,有熟识的便低声聊天。 院长易关勤和五名医师坐在评审台上,旁边一张长桌,桌后坐着三人,自是三名御医了。院长易关勤约莫六十来岁,脸颊瘦削,一丛花白胡须,身穿锦缎蓝袍,头戴镶玉长冠,气度雍然。 甘莹莹道:“加油。” 丛一仙点了点头,上场入座,看看两旁,当日在湖心小岛跟自己发生冲突的一男一女均在列中,这时他才发现,那名叫“小莉”的少女颜若春花,娇美无双,两边的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三分笑意。 参赛学生陆续入场,一名下巴生痣的医师名叫陈武,起身查点人数之后,向易关勤低声汇报,易关勤转向三名御医,带有请示之意,见三人意示允可,便点了点头。 陈武会意,朗声道:“人已到齐,现在我宣布,比赛正式开始。第一场,识辨药物。” 工作人员将一只只托盘端上来,给每人发一只。每只托盘上放着三个小杯,杯中盛有液体,是由两种药物的汁液混合而成。 陈武宣布开始,学生们各自忙碌起来,有的低头沉思,有的轻嗅气味,有的探入银针,也有的到准备的数十种药物中取药试验。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七章 进格物院(1) 灵族对草木有着天生的敏觉,再加上丛一仙经年亲炙药物,很快便识别出三个小杯中药液的成分,写在纸条上,把纸条放到托盘里,第一个交了上去。 院长和医师们上下打量着他,神色间均有不信之意,那医师陈武问道:“识辨完了?” 丛一仙道:“是。” 陈武道:“放这里。” 丛一仙把托盘放下,鞠了一躬,转身回座。 丛一仙坐在位置上等候,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所有的学生终于识辨完毕。一炷香的时间过后,评审们给出排名:丛一仙第一。 甘莹莹见状,高声叫好,场下有不少学生认得他是异族,并未喝彩,因此甘莹莹的叫好声在人群中显得格外突兀。 那三名御医并不参与评审过程,只是冷眼旁观,虽然丛一仙表现突出,也没令他们动容。 陈武朗声道:“第二场,化解毒质,比赛开始。” 工作人员在每人面前放了一只瓷碗,碗中盛的是不同毒液,参赛学生在备好的药物中选取合适的配成解药,化解毒质。 丛一仙见面前水中含有七种色彩,心道:“彩蝶连环毒。” 这种毒质是收集七种彩蝶的毒粉配制而成,七种毒粉相生相济,必须同时消解,哪怕消除了六种,最后一种借助那六种毒粉残余的成分,会再次衍生成彩蝶连环毒。 解这种毒虽然麻烦,毕竟丛一仙胸怀丘壑,当下有条不紊的量取、调配药物,按次序倒入碗中,约莫一顿饭的功夫过去,他将银针探入水中,银针不变色,解毒成功。 见丛一仙端着托盘走向评审台,场下低声议论起来,甘莹莹则暗暗叫好。易关勤和五名医师也感到不可思议,检测过后,水中确实不含半点毒质,六人面面相觑。 丛一仙却不知,第一场他识辨药物的速度领先其他学生太多,学院方面在第二场给他加大了难度,若换做其他学生,是无论如何解不了这令人头疼的“彩蝶连环毒”的。 众目睽睽之下,丛一仙连获两场头彩,易关勤和五名医师无话可说,只得宣布,本次比赛的冠军是丛一仙。 颁奖典礼过后,众人散去,易关勤等人把三位御医迎到接待室,奉茶倒水,寒暄一阵,一名黄眉御医问道:“易院长,那丛一仙是哪里人氏?” 易关勤道:“他并非人族,而是极北寒荒的灵族。” 三人有些吃惊,一名鹰鼻御医皱眉道:“想不到竟是外族精灵。” 另一个圆脸御医笑呵呵的道:“此人造诣之高,世所罕见,陶先生如果见着,定然欣喜。”他口中的“陶先生”便是神针阎罗陶梦源,御医院的首席医师。 那鹰鼻御医白眼一翻,冷冷道:“帝国境内三十二所医学院,近万个学生,咱们带个异族回去,难道人族就没人了?” 圆脸御医道:“咱们择优录取,跟种族无关,你想的未免太多了。” 鹰鼻御医哼了一声,道:“你整日关门研究,不闻窗外之事,又能晓得什么!” 圆脸御医也变了脸色,道:“孙兄,你是说我不懂事了?” 鹰鼻御医转头望着墙边的雕像,一言不发,等于是默认了。 圆脸御医更加气恼,抓起茶碗,往地上摔了个粉碎。 易关勤等人见两人呛火,赶忙好言劝解。 黄眉御医沉声道:“二位同在御医院任职,理应以和为贵,不要争吵。” 他在御医院的地位高过鹰鼻和圆脸,又是此行选拔英才的负责人,另外两人不敢再说。 黄眉御医饮下一口清茶,摩挲着茶杯盖子,道:“陶先生最看中的,一是人品,二是医术造诣,至于种族之分,那不要紧。” 顿了顿,继续道:“灵族亲炙草木,学医再适合不过了,咱们收录此人,也能体现御医院的一视平等。异族尚可接纳,何况人族?百姓们岂不是更乐意把儿女送进医学院?” 鹰鼻御医见他这么说,虽然不愿,也只得同意。 当下黄眉御医向易关勤道:“易院长,那丛一仙是谁的门下?” 易关勤面露难色,道:“这个...唔....” 鹰鼻御医冷声责怪道:“易院长,你连自己学院的学生都不了解?” 学务主管道:“孙先生息怒,易院长钻研医道、处理学院事务,可谓日理万机,不了解学生也算情有可原。” 黄眉主管点了点头,道:“快去把人带来吧。” 易关勤道:“是。”刚走到门口,一人快步奔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易关勤脸色大变,随即恢复,低声吩咐那人:“先把人锁起来,等送走三位御医再行处置。” 便听得鹰鼻御医冷冷的声音传来:“易院长,发生什么事了?” 易关勤道:“没什么,是皖北的医界同仁来访。” 话音刚落,一名黄衣武士奔来,他是帝国派来保护三名御医的,直接闯进接待室,和三名御医低声交谈。 鹰鼻御医皱眉道:“当真?” 黄衣武士道:“此事已经传开,整个学院都知道了,那学生躺在病榻上,血流了一地。” 黄眉御医拍案而起,脸色铁青,森然道:“易院长,贵处学风好的很呐。” 易关勤见他这副神色,冷汗流了下来,强笑道:“恕在下愚钝,不明公良先生的话。” 鹰鼻御医喝道:“那怀孕的女子是怎么回事!” 学院的五个医师闻言,俱都大惊,没想到这三位御医如此精明,本学院的消息,自己人还不知道,便给他们获悉。 原来那怀孕女子是本院学生,和一个男学生私尝禁果,珠胎暗结。二人发觉后,怕给学院开逐,便欲自行动手处理此事,不料能力有限,女子堕胎不成,反而血流如注,惊动了整个学院。 黄眉御医离开桌子,缓步走到易关勤面前,斥道:“学院乃是钻研医术、培育人才的圣地,如今发生这种丑事,你身为院长,疏于管理,难辞其咎!” 易关勤连道:“是,是,公良先生恕罪。” 那鹰鼻御医冷冷道:“医者父母心,学医之人最重要的就是仁爱正直。易院长,我们刚来三日,便遇上这等丑事,可见你院中学生品德之败坏,那丛一仙么,也不必录取了。” 正文 第四百三十八章 进格物院(2) 圆脸御医虽有爱才之心,却也没加反对。女子未婚先孕,便是民间,也被视为伤风败俗,女子本人及其家人要被戳脊梁骨,民风粗俗之所,甚至这一对男女要被点天灯、浸猪笼,更不必说这神圣威严的帝国医学院了。 易关勤正要求情,那黄眉御医冷冷道:“你不必多说了,还是先去救一救那学生吧,既然隐瞒不住,她若失血过多而死,你的院长之位也保不住了。” 易关勤冷汗涔涔而下,道:“是,是。”待三位御医离开,顿时全身无力,一屁股坐倒在地。 丛一仙不知内中情由,还以为三位御医没看中自己的实力,这非但没令他气馁,反而激发了他精修苦学的斗志。 自此之后,丛医的名字传遍了整个学院,学生们对他的歧视也因他超绝的医学天赋而烟消云散,同舍同学对他的态度更是友好起来。 马爵之前跟他发生的冲突,都是年少的意气之争,因钦佩丛一仙,经常向他讨教,二人反而成了很好的朋友。 到了第三年,医师开始挑选学生,丛一仙被一位名叫严岛的医师挑走,甘莹莹因丛一仙的帮助,在用药实践上进步很大,被医师陈武挑走。 格物院位于学院的西北角,专供医师和门下学生研习医学,与其他两百多名学生很少来往。 严岛将十名学生带到自己的研习室,丛一仙才发现那名叫“小莉”的少女和自己份属同门,原来她叫肖莉,也不知当时那男子是称她作“肖莉”还是“小莉”。 肖莉转头,见丛一仙在看自己,冲他微微一笑,意示友好。 严岛对十名学生训了一番话,无非是勉励他们勤修苦学,之后让众人离开,却独把丛一仙留下。 丛一仙不知何事,心里有些不安,严岛倒很随意,笑道:“你别紧张,我又不是吃人的妖怪,坐吧。” 丛一仙见他神色和蔼,便坐下了。 严岛也坐下,道:“丛医,你别瞧我挑了十个人,其实真正的学生,也就只有你一人而已。” 丛一仙奇道:“先生为什么这么说?” 严岛叹了口气,道:“那九个人都是权贵人家的子女,我是迫于上面的压力才把他们收入门下的,他们资质平庸,根本不堪大用。而你就不同了,你的医术造诣,比学院的第二名都要高出老大一截,乃是真正的璞玉良材。” 丛一仙道:“先生过奖了。” 严岛道:“当日你在英才大赛上夺得第一,我便立意要收你为徒,只是五位医师人同此心,争的很激烈,于是院长提出要求,谁收你入门,另外九个名额要全部用在内定人选上。这么一来,其他四个放弃,只有我答应了这个要求。” 丛一仙站起来,躬身道:“承蒙先生如此看重,在下多谢了。” 严岛道:“如今医道昌明,武斗造成的各种伤势,只需药力能逮,十九可以治愈,真正难以治疗的,还是各种剧毒,其中又以冥火炎毒最为厉害。” 顿了顿,继续道:“你我以后通力合作,若能在结业前研制出解毒之法,自是一件震动医界的大事,到时候我能获得重奖,你也荣耀加身,可以直接进入帝都御医院。” 丛一仙闻言,又惊又喜,站起身来,忙道:“恳请先生今后多加指点,在下一定全力以赴,绝不辜负先生的期望。” 严岛点了点头,道:“我对你很有信心。你去吧。” 丛一仙告辞离开,走出研习室没多远,听得有人叫他,转头望去,见肖莉站在不远处,满脸笑意的看着自己,道:“肖姑娘,有何见教?” 肖莉笑道:“我还当你是个厚道人,原来也不正经,英才大赛的时候二十个学生,你偏偏记下人家的名字。” 丛一仙登时发窘,道:“不...不是的,是...是刚才严先生说的。”随即心想:其实两年前,湖心小岛冲突之后,自己便记住了她叫“小莉”,比起一年前英才大赛中记住她的名字,那是更加不正经。 肖莉望着他脸红脖子粗的窘迫神情,格格直笑,道:“我跟你开玩笑的,你别当真。”随即说道:“走,我请你吃饭去。” 丛一仙道:“为什么?” 肖莉笑道:“傻子,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咱们现在是同门了,请你吃一顿饭不是应有之义么?” 丛一仙答应,二人来到学院旁的东滕镇,寻了一家门面较为豪华的酒楼,进去后登上二楼,捡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好了菜,那伙计往后厨报菜去了。 肖莉望着窗外,道:“东滕镇和西滕镇一北一南,相传四百年前,川渝地区瘟疫盛行,一对姓滕的兄弟逃难到了皖州,那时候这里还是一片荒地,兄弟俩团结合作,在此开荒种田,建立了不小的家业。两人娶妻生子,数十年后,儿子又生孙子,两家的孙辈却不和睦,在一家大院里住着经常吵架甚至争斗,滕氏兄弟因年老无力调和,只好分家。” “后来滕哥的孙辈建立了东滕镇,滕弟的孙辈建立了西滕镇,起先双方嫌隙极深,甚至发生过几次大规模械斗,每次都搭进几十条性命,不过随着时光流逝,双方子孙后代选择了和平相处,谁也不愿再提祖上恩怨,现在两镇的农贸商业交易很是密切。” 丛一仙道:“大家本来流淌的是同一祖先的血脉,理应相亲相爱,和睦相处。” 肖莉摇头,道:“那才无聊呢,我倒是想回到两镇水火不容的年代。” 这话大出丛一仙意料,丛一仙道:“大家打打杀杀有什么好的?” 肖莉道:“平平淡淡的有什么意思,最好就是世道大乱,你打我,我打你,那才好玩呢。” 这时菜肴上齐,什么红酥鲫鱼、毛豆腐、黄金烧鸡、蟹壳黄饼,都是皖州名吃,丛一仙平素闲暇时,便跟甘莹莹探讨医术,散步也仅限在学院内,极少出来,这时尝到珍馐美味,自然要大快朵颐。 正文 第四百三十九章 进格物院(3) 他大吃一通之后,见肖莉没动筷子,只是笑吟吟的望着他,微感歉意,道:“我吃相不雅,倒叫肖姑娘笑话了。” 肖莉笑道:“没关系,本来也是请你吃饭,向你赔罪的。” 丛一仙问道:“赔什么罪??” 肖莉道:“刚入学的时候,湖心小岛上,我说了些不尊重你的话,而且那人打你,我却袖手旁观,现在想想,当真对不住你。” 丛一仙笑道:“都过去那么长时间,我早就不生气了。” 肖莉喜道:“真的?你真的不恨我了?” 丛一仙道:“当然不恨。” 肖莉长出了一口气,显得十分欣慰,道:“你不恨我就好,我真的好怕你讨厌我,以后不理我,不跟我说一句话了呢。” 丛一仙听出她言语间带有一丝撒娇的意味,望着她娇美的面庞,不禁心生他想,问道:“当日湖心小岛那位兄台呢,怎没和你同来?” 肖莉淡淡道:“你是说杨璧吧,我早就和他分手了。” 丛一仙一怔,道:“分手了?” 肖莉道:“是啊,他们这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根本就是玩玩而已,换个女友就像换衣服一样随便。唉,我算是想通了,与其找这些虚情假意的纨绔子弟,还不如找一个真心待我的人呢。”说着瞥了丛一仙一眼。 丛一仙察觉到她目光中带着三分**的媚意,心跳的有些厉害,不知该说什么,便夹一块鸡肉放到嘴里,吃得急了,给呛得连连咳嗽。 肖莉笑道:“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走到他身旁,轻轻拍打他的后背,并取出手帕,擦去他嘴角的残屑。 丛一仙嗅到一股强烈的香气,登时头脑发热,忍不住伸手抓住了又软又白的玉手。 肖莉也不挣脱,只是看着他,眉梢眼角之间的**之意更加明显。 丛一仙意乱情迷之际,忽然脑海中闪过一名少女的倩影,那少女有一双澄澈的大眼睛,双颊生有几颗麻子,正是甘莹莹。 一想到甘莹莹,丛一仙登觉这么做太对不住甘莹莹,当即放手,道:“肖姑娘,在下多有冒犯,还望姑娘恕罪。” 肖莉抿嘴一笑,道:“我才不怪你呢。”转回座位。 丛一仙偷眼打量,无论身材还是样貌,眼前这如花似玉的肖莉都高出甘莹莹好大一截,虽然觉得甘莹莹在自己心中更为重要,但不知怎地,内心深处竟有一丝后悔。 吃完了饭,二人回到学院,各回各处。次日来到研习室,只有严岛在里面查阅医书,见丛一仙来了,道:“那九个人不来最好,在这里只会给咱们添麻烦。” 当下二人开始了为期长达一年的研究。近百年来,各家名医在化解冥火炎毒上付出了大量心血,却无一例外的全都失败了,分析前人记录、查阅医典、研究新法并付诸试验,实是一项十分繁重的任务。 严岛除了此事,还有不少其他工作要做,经常一天里有大半天不在,因此多半时候是丛一仙一人孜孜不倦的钻研。他一半是出于对医道的痴迷,一半是决意进入御医院,虽然钻研的过程孤独而辛苦,他也尽能忍受得了。 这日,正在尝试一种新法,便听得敲门声响,丛一仙开门,却是甘莹莹。 她打量了丛一仙几眼,问道:“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丛一仙抬头望望,见繁星当空,道:“我光顾着试验了,没想到一忙就忙了三个多时辰。” 甘莹莹皱眉道:“你还没吃饭么?” 丛一仙道:“没有。” 甘莹莹惊道:“你也太废寝忘食了吧?”往里面看看,不满地道:“其他人都走了,只留你一个在这忙?也太欺负人了。” 丛一仙道:“原本就只有我和严先生钻研化解冥火炎毒的法子,严先生到医馆帮忙配制露花香丸去了,便只有我一人了。” 甘莹莹道:“他自己都不放心上,你何必留在这里,走,先去吃了饭,然后散步去。” 丛一仙摇手道:“先等我试完这个法子。” 甘莹莹跺足道:“你怎么这么傻,研究出化解炎毒的法子,对你有什么好处?” 丛一仙道:“严先生说如果成功,这将成为一件震动医界的大事,我就可以直接进入御医院了。你知道的,我虽然理解了医书上的知识,但结业等级评定时的文试考的是默写原句原段,背诵记忆恰恰是我的短处。” 甘莹莹道:“你还有一年的时间,只要反复背诵,总能记的滚瓜烂熟。” 丛一仙道:“相比于反复的背诵,我还是喜欢动手试验。” 甘莹莹脸色缓和,道:“不过这样的话,你必须得在一年中完成这项工作,如果结业等级评定前没有完成,你又没背过医书,那就糟了。”顿了顿,道:“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买吃的去。” 过了一会儿,她带了一包银丝卷回来,待丛一仙吃完,便帮着丛一仙做试验,她自幼阅览医书,思维方式和丛一仙大不相同,有时候提出的意见,能给丛一仙另辟蹊径。 丛一仙将几味药材放到强火玉鼎上熬着,问道:“你在陈先生那边学的怎样?” 甘莹莹脸色微变,随即说道:“我跟着他研制增进真气修为的丹药。” 丛一仙道:“这类丹药只有武者才用得着,咱们医者何必在这上面费心?” 甘莹莹道:“穷文富武,学武的富家子弟有的是钱,研制出的丹药也不必有多高明,哪怕能给尚没列位的武者大幅提升修为,就能卖好多钱。” 正说着话,房门打开,肖莉提着饭盒走了进来,见到甘莹莹,为之一怔,随即向丛一仙笑道:“丛大哥,你还没吃饭吧?这是我特意让青山居掌勺大师傅做的八珍全席,趁热吃吧。” 丛一仙道:“多谢肖姑娘,刚才莹莹给我买的银丝卷,我已经吃饱了。” 肖莉向甘莹莹道:“我叫肖莉,请问这位姑娘叫什么名字?” 甘莹莹报了姓名,两道目光便在肖莉身上来回的打量。 正文 第四百四十章 分合离修(1) 肖莉揭开盒盖,道:“丛大哥吃饱了也无妨,可以把这几道菜每一道吃一口尝尝滋味,以后有机会,我请你到青山居去吃。甘姑娘,你也尝尝吧。” 菜肴的香味随着腾腾的热气涌出,钻进三人的鼻子,果然是美味佳肴。肖莉拿起一双筷子,递给甘莹莹,道:“甘姑娘,你也尝尝吧。” 甘莹莹见有两双筷子,心念略转,便知就里,淡淡道:“不必,我没胃口。” 这时丛一仙已经吃了几口,赞道:“莹莹,很好吃的,你真的不吃么?” 甘莹莹没来由的心头火起,怒道:“吃吃吃,吃死你算了!” 二人见她突然发脾气,不由得一愣,丛一仙道:“不吃就算了,干嘛发这么大的火。” 甘莹莹自觉失态,半晌不语,突然道:“我走了。”转身要走,肖莉叫道:“甘姑娘。” 甘莹莹道:“怎么?” 肖莉略施一礼,道:“咱们初次见面,我如果有哪里得罪了甘姑娘,希望你多多见谅。” 甘莹莹望着彬彬有礼的肖莉,不知怎么,无论如何也喜欢不起她来,冷冷道:“跟你没关系,山珍海味的,我吃了会闹肚子。” 丛一仙见她要走,道:“我送送你。” 甘莹莹一把把他推开,没好气的道:“吃你的山珍海味吧。”哐的一声摔上了门。” 丛一仙向肖莉道:“你别见怪。” 肖莉道:“没关系的。”又问道:“甘姑娘也进了格物院?” 丛一仙边吃边道:“是啊,她是陈武先生的学生。” 肖莉脸色一变,道:“陈武?” 丛一仙道:“是啊,有什么不对吗?” 肖莉道:“据说那个陈武,作风十分不检点,经常骚扰女学生。” 啪嗒一声,丛一仙筷子脱手,望着肖莉,道:“肖姑娘,你是听谁说的?” 肖莉道:“是往届一位师兄说的,他当年便在陈武门下,有一次清晨,见到一个女学生从陈武房间出来,还有一次,在研习室撞见了陈武和女学生....做那种事。” 丛一仙急道:“那莹莹岂不是很危险?”说着便要出去,却被肖莉拉住。 肖莉道:“丛大哥你先别急。陈武勾引女学生,无非是仗着有钱,甘姑娘家是开医馆的,自不会把他的几个臭钱看在眼里,而且看得出来,她为人很正直,不会向陈武屈服的。你若跟她直说,反而让她难堪。” 丛一仙想了想,心道:“不错,她素来洁身自爱,我应当相信她。” 再往后,甘莹莹隔三差五的便来帮丛一仙的忙,严岛知道此事,也没加禁止。虽然经常忙到深夜,但甘莹莹想到丛一仙可以凭此进入御医院,虽然疲惫不堪,却也甘愿。 这日,丛一仙正在翻阅前人记载的卷籍,房门被人推开,甘莹莹闪身入内,随即叩上房门。 丛一仙见她神色有些慌张,便放下卷籍,站起身来,奇道:“怎么了?” 甘莹莹道:“没什么。” 丛一仙上前打量着她,见她鬓发微乱,伸手将她的头发撩到耳后,目光放低,见她外衣的领口张开,露出了白色内衣,不禁心中起疑,想到肖莉说过的话,欲言又止了半晌,还是问了出来:“是不是陈武对你....对你有不轨的意图?” 甘莹莹脸色大变,道:“你、你怎么知道?” 丛一仙更加笃定,又气又恼,叫道:“我去找他!” 甘莹莹拦到门口,道:“你找他做什么?” 丛一仙愣了愣,道:“我去警告他,以后不许再欺负你。” 甘莹莹忍不住笑了,眼中却溢出泪花,道:“他要是不听你的呢?” 丛一仙咬唇沉吟了半晌,道:“那我就打他,打到他听我的为止。” 甘莹莹道:“你打不过他的。” 丛一仙道:“那你帮我,咱们一起打他。” 甘莹莹笑了笑,走到丛一仙面前,柔声道:“你待我这么好,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倘若跟他翻脸,学院会把我逐出去,我的结业等级也就算泡汤了。” 丛一仙恨恨的道:“泡汤便泡汤,咱们绝不能忍气吞声。” 甘莹莹脸蛋一沉,道:“你说什么?我花了三年时间,不就是为了得到一个结业等级么?这不光是我的心愿,也是我爹的厚望,我问你,如果你遭到不公平的待遇,反抗的话就会取消进入御医院的资格,你会不会忍气吞声?” 丛一仙道:“我、我当然不会。” 甘莹莹冷笑道:“你明明有了出路,只要研究出化解炎毒的医法,就能进入御医院,却在这里站着说话不腰疼。” 丛一仙急道:“我凭的是自己的奋斗,而你却....”说到这里,不知该怎么说下去了。 甘莹莹冷冷的看着他,道:“我凭的是卖身求荣,是么?哼哼,丛医,想不到我在你心里便是这般无耻。” 丛一仙道:“我没说你无耻。之前肖姑娘说过陈武勾引女学生的事,我认为你不会上他的钩,但是他如果用结业等级来威胁你,你能坚持得住么?” 甘莹莹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叫道:“你既然这么想我,还有什么好说的?以后咱们各走各路!”夺门而出。 丛一仙倒退几步,坐回椅中,怔怔的出神,过了半晌,渐渐冷静下来,心想:“她并没有做那种事,我却怀疑她,未免令她心冷。唉,等她气消了,再找她道歉吧。” 他独自忙碌着,倒有一大半心思放在甘莹莹身上,以致进展很慢,到得下午,肖莉来了,说道:“丛大哥,我家明天要举行宴会,我向爹爹说起过你医术高超,爹爹有心请你赴宴,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丛一仙道:“跟你认识这么长时间,还不知道令尊是做什么的呢。” 肖莉道:“我爹是聚英武会的总舵主。” 丛一仙在此呆了两年,也知道聚英武会在皖北地方算是一股不小的武道势力,道:“原来令尊也非常人。” 肖莉道:“这次宴会不仅有各路武道高手,还有一些帝国官员也能到场,要是你的医术博得他们的青眼,他们向院长说句话,没准你就能直接进入御医院了。”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一章 分合离修(2) 丛一仙摇头道:“我不敢奢求他们帮我说话,何况因人成事,终究不及靠自身实力来的踏实。” 肖莉笑道:“像你这样身怀绝艺的人,往往都恃才傲物,不过我总在爹爹面前说你有多好,你就不能帮我在客人面前挣点面子么?” 丛一仙道:“你经常在令尊面前提我?” 肖莉道:“是啊,我经常说,我认识了学院里最厉害的一位同学,他医术高超,绝不次于皖州名医,比起御医院的人也不遑多让呢。我爹听了,就很想见你了。” 丛一仙听得她对自己赞许有加,很是高兴,道:“既然如此,一切听从肖姑娘的安排便是。” 肖莉笑道:“好,你可不许食言。” 她离开后,丛一仙坐下翻书,心思不在书上,而是浮现着两个倩影,一个是甘莹莹,一个是肖莉,两女萦来绕去,令他心乱如麻。 丛一仙向严岛请了假,次日清晨,来到学院门口等候。几匹高头大马从远处驰来,马身光彩照人,装的是金辔银鞍,很是威风,几名乘客也是佩珠戴玉,身穿亮闪闪的锦袍,显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 丛一仙看的有些出神,那居中的一匹骏马驰到近前,却不停下,随着主人一声吆喝,反而转头冲向丛一仙。 丛一仙见势不好,急忙向旁跃开,被骏马掠过时激起的劲风掀翻在地,便听得几人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洋洋自得之意。 丛一仙爬起来,怒道:“你这人好生蛮横,怎么纵马撞人?”忽然目光一凛,认出了马上乘客正是当日在湖心小岛上跟自己打架、后来却逃脱惩罚的杨璧。 杨璧笑道:“好狗不挡路,丛医,你小子拦住了我的去路,怎么还怪我?”其实丛一仙站在宽阔的路旁,哪里挡着他路了? 又一名公子哥道:“原来你便是学院里的异族,哼,千里迢迢的来到中原,一定没安好心,这时候还蓄意找碴。” 丛一仙心想:“也不知是谁先找碴的。”知道跟这群纨绔子弟没道理可讲,转身要进学院,便听得杨璧吹一声口哨,那几名公子哥纵马冲了过来。 丛一仙急忙躲闪,几匹高头大马便挡在学院的大门前。丛一仙怒道:“让开!” 杨璧笑道:“这条路是大家的,可不是你自己的,我们乐意在这里跑马,你管得着么?”说着一勒丝缰,骏马便撞向丛一仙,几个公子哥齐催坐骑,一同发难。 丛一仙连连躲闪,没过一会儿便气喘吁吁,有好几次险些被高头大马撞个正着,众公子哥哈哈大笑,驱马撞人不过瘾,更是拿出马鞭,往丛一仙身上抽去。 丛一仙连声喝止,众人充耳不闻。他挨了两鞭,衣衫破裂,身上多出两条一尺来长的口子,十分疼痛,再也忍不住,抽出防身的匕首,见一马撞来,向旁跃开,匕首一挥,那马长嘶一声,前身高抬,把背上主人掀落在地。 这一来众公子哥便找到了把柄,勒住坐骑,翻身下马,杨璧叫道:“好哇,光天化日之下,你敢行凶伤人,各位,打他!” 两年前丛一仙便不是杨璧的对手,这两年来他未涉武学,更加不是杨璧等几人的对手,被对方打倒在地,拳脚如雨点般落在他身上。 忽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叫道:“大家快住手!” 丛一仙听出那是肖莉的声音,几人罢手退开,杨璧道:“小莉,你来了,咱们走吧。” 肖莉将丛一仙扶起,道:“丛大哥,你没事吧?”掏出手绢擦去他脸上、头上的鲜血,又从怀中取出一瓶药膏,给他上药。 杨璧不屑的道:“小莉,你理会这废物做什么,快赴宴吧。” 丛一仙闻言一惊,问肖莉道:“他们也要去你家宴会?” 肖莉道:“是啊,怪我提前没通知你们双方,惹出这场误会。” 丛一仙愣了一会,道:“你、你不是已经和他分手了吗?” 肖莉道:“我们虽然分手,但还是朋友啊。” 一名公子哥冷笑道:“肖妹子,你瞧他身上破破烂烂,又鼻青脸肿的,带着他去赴宴,不是给你丢人么?” 杨璧也道:“就是的。狗肉上不了台面。”转而向丛一仙冷言讥嘲:“姓丛的,别以为你在学院的英才大赛上获得第一就可以了不起了,告诉你,在我们眼里,你连个屁都不是。皖北的权贵名流都到场,你一个穷酸学生,又是个异类妖魔,连进门的资格都没有。” 丛一仙心想自己本来也没上赶着去巴结权贵,如今这副落魄模样,去了也只能给肖莉丢脸,于是向肖莉说道:“肖姑娘,这场宴会我是去不成了,并非我食言,实在是这副尊容见不得人。” 众公子哥在旁催促,肖莉道:“好吧,丛大哥,对不住了,下次我请你吃饭,再向你赔礼。”跨上杨璧的马,随众而去。 丛一仙心下黯然,回住处换衣服的路上,其他学生见了,都感惊讶,也有人在他背后指指点点,低声议论。 忽听得有人喊他,回头看时,却是马爵,丛一仙道:“马兄,多日不见了。” 马爵大步上前,道:“是啊,自打你进入格物院,咱们只见过两次呢。以后你飞黄腾达了,咱们见面的机会更少了。”上下打量着他,不禁有些好笑,道:“你怎么搞成这副样子?” 丛一仙将事情原委说了,马爵把外袍脱下来,给他披上,道:“那肖莉就是一匹租场的马,你还是离她远点吧。” 丛一仙奇道:“什么租场的马?” 马爵不屑的道:“谁给钱就让谁骑呗,她两年里换了七八个男人了,而且分手之后还是跟人家不明不白的勾搭在一起,你到学院打听一下,谁不知道这**人的名头?” 丛一仙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马爵拍了拍他肩膀,道:“难得今天见面,走,咱们喝酒去。” 丛一仙道:“不了,我回去换身衣服,这就要去研习室了。” 正文 第四百四十二章 分合离修(3) 马爵道:“不会吧?你干么这么拼?” 丛一仙把严岛的许诺说了,马爵道:“原来如此。” 回到住处,丛一仙去换了衣服,将外袍还给马爵,马爵也不多说,当即告辞。 丛一仙来到研习室门口,听得里面有响动,只道是严岛在内,开门一看,却是甘莹莹正在配药。 甘莹莹见到他,脸色立时阴沉下来,放下手中瓷碗,便往外走,丛一仙拦住她,道:“莹莹,你听我说。” 甘莹莹没好气的道:“你不必说了,让开吧。”抬手推开他手臂,丛一仙啊呦一声,甘莹莹皱眉道:“这是怎么搞的?” 丛一仙说了学院门口发生的事,甘莹莹上下打量着他,冷冷道:“原来是想攀附权贵,结果被人拒之门外了。” 丛一仙脸色涨的通红,大声道:“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可以对天发誓,如果我动过一丝巴结权贵、通过走后门进入御医院的念头,便让我五雷轰顶。” 甘莹莹道:“那么你当真没动过这种念头?” 丛一仙道:“当然。” 甘莹莹道:“我可以相信你,但你之前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丛一仙一怔,歉然道:“对不起,之前是我太冲动,说了错话,招你生气了,但你知道么?我真的不想让你受到丁点伤害。” 甘莹莹脸色转柔,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早就不生你的气了,否则怎会来帮你试验?”说着从腰间绣囊中掏出一只瓷瓶,要给丛一仙抹药。 丛一仙道:“不必了,肖姑娘已经给我上药了。” 甘莹莹脸上登时罩上一片寒霜,道:“那我重新给你上一遍。”不由分说,左手抓住丛一仙的手臂,右手取过毛巾,蘸了热水,便要擦去丛一仙伤口的药膏。 丛一仙道:“这不是多此一举么?”说着要挣开她的掌握。 甘莹莹稍微用力,丛一仙手臂被扭住,疼的哇哇大叫,甘莹莹笑道:“你最好别动,否则这条手臂就断成一节一节的了。” 丛一仙虽知她在开玩笑,却也不敢再动,任由甘莹莹给他换药。 她下手颇重,丛一仙不住地倒吸凉气,连道:“轻点,轻点。” 甘莹莹冷冷道:“活该,让你下次记住教训。”下手却轻了几分,过了一会儿,道:“大功告成。” 丛一仙喃喃道:“也不知你这是要救人还是要杀人。” 声音虽轻,还是给甘莹莹听见了,她瞪眼道:“你说什么?” 丛一仙疼得厉害,心中生气,没好气的道:“你要是臂骨断了,被人上药后擦去,擦去后重抹,滋味能好受么?” 甘莹莹笑嘻嘻的道:“我可没你那么脓包,跟人打架胳膊还会弄断。” 丛一仙不再理她,做起了试验。他一只手毕竟不便,甘莹莹在旁协助,过了一会儿,也就言归于好。 直忙到日落西山,丛一仙心想甘莹莹本来学业轻松,却为了自己的事整日辛苦劳累,有些过意不去,便提出外出散心,甘莹莹欣然应允。 其实进入格物院的学生在第三年上都很轻松,因为他们在结业等级的评定上有着巨大的优势,倒是那些普通学生,需要抓紧第三年的点滴光阴,勤修苦学,否则就意味着未来可能在偏僻小镇的医馆中坐诊,领着微薄的薪水。 明月在天,疏星数点,二人走在平坦的街道上,凉风扑面吹来,说不出的清爽。 丛一仙活动了两下手臂,发觉伤势已经好了大半,赞道:“莹莹,你这药真是厉害。”肖莉给他用的药膏虽是上乘,却也得十天半月之后方能恢复,甘莹莹这药半天就能见效,当真出他意料。 甘莹莹斜他一眼,道:“这会儿不说我要杀人了?这是我爹独创的“续骨胶”,莫说臂骨受伤,便是从中折断,也能快速治好。” 二人说着话,不知不觉中走到街道尽头,丛一仙道:“咱们回去吧。” 甘莹莹道:“听说镇外山谷中生有一种“银河星斗”,只在夜间二更天里开放,很是漂亮,咱们瞧瞧去。” 丛一仙不忍扰她兴致,当下二人出镇,走了几里地,便来到山谷入口。那山谷种满了树,树影森森,在夜间显得格外幽静,各色虫声从林间传出,仿佛一首优美动听的协奏曲。山谷各处均有银光闪动,想来便是银河星斗绽开放出的光亮。 进去才发现,此处荆棘、刺藤遍地都是,树木成荫,遮住了月光,几乎看不清道路,走了没多远,二人的裤脚便被刮烂,小腿上也多不少细密的血痕。 甘莹莹叹道:“当真是一步一个坎,看来咱们跟银河星斗是无缘了,回去吧。” 二人正要返回,忽听得有人喝道:“两个小崽子,留下命来!”跟着四面八方风声响起。 甘莹莹一惊,知道有人伏击,幸好她带了兵器,伸手摸入腰间,但见一条银色的弧形流光划过,叮叮叮响了三声,三名敌人的攻击被架开。 原来甘莹莹的兵器是一柄软剑,剑身镶有银月石,既能提升威力,又能用于夜间照明。她持剑凝立,软剑自然下垂,如一挂清泉,银月石闪着淡淡光亮,借着光亮可以看见正前方的敌人一部卷曲胡子,两颗铜铃大眼,相貌凶恶。 甘莹莹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偷袭我们?” 那卷胡子更不回答,喝道:“大伙上!”举起九环刀,劈向甘莹莹的脑袋。 甘莹莹见他这一刀力量猛恶,不敢格挡,向旁闪开三尺,那大刀劈在地上,溅起点点泥土,打在甘莹莹脸上,仍十分疼痛。 这时另外的四人各以不同兵器攻了过来,甘莹莹软剑横削,挡开一人的短斧,将丛一仙往圈外一推,跟着就地一滚,滚到圈外,叫道:“快跑!” 二人拔腿便跑,那卷胡子喝道:“狗崽子,站住!”率众追去。 这五个敌人虽然力重招狠,轻身的御风术却不强,加上山路崎岖,追到山深处,便不见了两人踪影,只得骂骂咧咧的返回。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三章 祸福相依(1) 二人又跑出里许,听不到敌人的脚步声了,这才停下,站在原地喘着粗气,衣裤破开许多口子,额上汗水淋漓。 过了半晌,二人喘匀了气,观望四周,已不知身在何处。忽见左前方亮光闪闪,原来山野上生满了“银河星斗”,此时花开,花粉四处飘散,放出闪闪银光,真如繁星当空,将山野点缀成了浩瀚银河。 丛一仙感叹道:“好漂亮啊。” 甘莹莹苦笑道:“虽然如愿以偿,却难以走出去了,唉。” 二人一边欣赏这奇异景观,一边思考对策,眼见星光渐落,黑暗涌了上来,二更天即将过去。甘莹莹道:“也不知刚才那伙人是什么来历。” 丛一仙道:“我从极北来到中原的这两年多,只得罪过那个杨璧,难道是他找人来害我?” 甘莹莹摇头道:“你跟他虽有嫌隙,却不是生死大仇,刚才那几个人招招出尽全力,要取咱们性命,不会是他找来的。” 丛一仙又问道:“难道是....是你家的对头?” 甘莹莹道:“爹爹向来与人为善,没有对头。” 丛一仙道:“那就奇了。咦,你练过武功,能不能从他们的招式中看出端倪?” 甘莹莹道:“这些人都是寻常武者,江湖上一抓一大把,招式也没什么特异之处。”说话间,见左前方山野一团漆黑,道:“二更天过了,走,咱们试试看能不能走出去。” 当下甘莹莹抽出软剑做照明之用,二人在山间漫无目的的乱走,过了半天,仍不见出山的路。 忽听得一声狼嚎,一头三爪狼从灌木丛中跳出,扑向甘莹莹。甘莹莹闪身避过,一人一狼打了起来。 这三爪狼虽然性情残忍,力量和速度上均无过人之处,斗不多时,便被甘莹莹一剑割喉,就此毙命。 甘莹莹道:“此间凶兽不多,毒虫却有不少,过会便都要出来了,既然找不到回去的路,就得做好防范措施。” 二人精于医道,早已发现这山里有一种猛鹫花,叶片状如猛鹫头颅,能自动感应附近的毒虫,将其捕杀后放入食道消化吸收。 甘莹莹寻了一大把猛鹫花回来,见丛一仙也在附近草丛中寻找,道:“猛鹫花附近少不了旋齿貂,你快回来。” 丛一仙不动,道:“不要紧,那种小貂没什么可怕的。” 甘莹莹上前,正要拉他回来,便听得“叽叽”一声尖叫,借着银月石的光芒,隐约看见一条灰影从草中跳出,扑在了丛一仙面门上,她软剑横削,银光闪处,那灰影断作两截,落地后扑腾几下,便不动了。 丛一仙捂着脸上的伤口,低头望去,只见那灰影不过老鼠大小,下颚生有螺旋齿,虽然死掉,两只黑豆样的眼睛圆睁着,正是一只旋齿貂。 甘莹莹道:“你瞧,叫你小心些你不在意,这不是受伤了吗?” 丛一仙道:“皮肉之伤,不碍事的。” 甘莹莹道:“那也不成,你不会武功,不要涉入险境。”将他拉出草丛,又寻了些猛鹫花,估摸着足够抵御毒虫了,便开始寻找山洞。 转了没多久,发现一座山洞,二人进去看看,较为宽敞,也能避风,便决定在此将就一晚,丛一仙道:“我去寻些柴禾生火。” 甘莹莹借着软剑幽光看到山洞内角堆着不少长条,道:“不必了,这不是有么?想来是进山的猎人留在....”一言未毕,大声惊呼起来,一下子窜到了丛一仙身后。 丛一仙道:“怎么了?” 甘莹莹伸出颤抖的手指,指向那角落,见软剑躺在地上,不由得一怔,再看手中,赫然便是一颗人头骨,原来刚才想把人头骨丢掉,慌乱中出错,反而丢了软剑,吓得再次大叫起来,也忘了把它丢掉。她虽然练过武,生性勇敢要强,毕竟是个女孩。 丛一仙借着月光看清她手里的玩意儿,也给吓了一跳,不过想到自己是个男人,勉强定了定心神,接过人头骨放到地上,将甘莹莹的情绪安抚下来,在附近寻些枯枝干草,带到洞中点燃了。 火光将大半个山洞照亮,二人才看清,那角落处堆的是森森白骨,既有一颗人头骨,这些自然是人骨了,有的较为完好,有的却破损断裂,骨质发灰,显然历年已久。 二人对视一眼,谁也没说话,过了半晌,丛一仙见骨堆旁边有一只老旧的布袋,拾起打开来看,里面装着形状大小各异的药瓶、火石、小刀和一本厚厚的簿子。 甘莹莹道:“看样子这人也是个研究药物医理的,这些瓶子很可能装的是剧毒,还是不要动的好。” 丛一仙道:“不错。”伸手取那簿子,不料一捏之下,最首和最尾几页被捏的粉碎,他小心翼翼的用力,总算将簿子取了出来,吹去碎纸屑,看见纸上记载的内容,不禁面露喜色。 甘莹莹道:“怎么了?” 丛一仙惊疑不定的道:“你、你瞧,这本子是记载的似乎是冥火炎毒的解法。”惊喜之下,语音有些发颤。 甘莹莹也是一喜,蹲下来看见的第一段便是:“冰垂草汁三两,化入水中,以之煮沸青蛇胆、黄连精,配以甘草丹,解毒三分。”甘莹莹喜道:“果然是有关冥火炎毒的解法。” 丛一仙轻手轻脚的取下后面完整的几页看了,这人已将工作做了十之七八,剩下那几页上是否具有完备的化毒法门,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即便这样,也大大的缩减了丛一仙的研究进程。 二人均很高兴,甘莹莹道:“这叫做祸兮福之所倚。”忽然古怪的笑了笑,道:“喂,要不是我带你进山,你也找不到这本簿子,到时候你研究出化解冥火炎毒的法子,是不是应该有我一半功劳?” 丛一仙闻言,脸色大变,不可置信的望着甘莹莹。 甘莹莹拍了拍他肩头,格格笑道:“瞧把你紧张的,我只是开个玩笑。我的目标就是进入格物院,已经完成了。至于御医院,我可从来没想过。” 正文 第四百四十四章 祸福相依(2) 丛一仙道:“你先后帮了我不少忙,等研制成功,我会请求严先生给你提高结业等级的。” 甘莹莹道:“那就多谢啦。” 再看地上的尸骨,有些是被咬断的,想来这人进山采药,不料遇见猛兽袭击,一路奔逃至此,终究没能自救,死后尸身也遭猛兽吞吃。 当下丛一仙把那头骨捡过来,二人在洞外寻个土质松软的地方,拿小刀挖个坑,将所有的尸骨一起埋掉,填好后,冲着那里恭恭敬敬的鞠了三个躬。 忽然,背后传来一声咆哮,二人心里咯噔一下,转头望去,看见了两点红光,却是野兽的眼睛,漆黑之中,看不见其形廓。 红光矮了一矮,当是野兽曲腿伏身,作蓄力之状,甘莹莹低声道:“小心了。”紧紧握住软剑,屏息以待。 果然,那野兽下一刻便扑击过来,动作十分敏捷,风声飒然,激的二人呼吸不畅,二人分往两旁躲开,甘莹莹隐约看见那野兽一身黄皮上布满了叶状青纹,原来是一头青叶风豹。 青叶风豹的力量、敏捷均远胜三爪狼,而且具有风灵之力,扑击纵跃时能产生劲风,阻碍对手的判断和动作,是个极不好惹的角色。二人一兽来来往往十几个回合,甘莹莹连还击的机会也没有,丛一仙更是气喘吁吁,气力不继。 青叶风豹一声咆哮过后,再次扑向甘莹莹,半途中身子突然一扭,一丈来长的铁尾朝着丛一仙横扫过去。 丛一仙如何躲得过这突如其来的一击,被铁尾扫中胸口,闷哼一声,朝后飞出数尺,跌的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青叶风豹回转身去,扑向丛一仙,一口白森森的獠牙对准了猎物的咽喉,要将他脖子咔擦咬断。 甘莹莹见状,运剑刺向风豹的后臀,要逼它自救,却听得一声低吼,劲风倒卷,甘莹莹立足不稳,摔倒在地,眼见风豹扑落,丛一仙命在顷刻,不由得惊呼一声,捂住了眼睛。 却听得一声闷哼,甘莹莹睁眼看时,原来丛一仙在性命垂危之际激发了潜力,向旁翻滚,滚到了三丈开外,那风豹没碰着他分毫。但他碰在了一块石头上,撞得肋骨生疼,再也动弹不得。 风豹吼了两声,往他那边缓步走去。忽然间,漆黑中飞来一物,伴随着呲呲响声,落在风豹脚下,砰的一声爆炸,银花四溅,一团黄绿的烟雾弥漫开来。 那风豹凶横残忍,对这烟雾却显得十分忌惮,连连嘶吼,从烟雾中倒退出来,警觉地东张西望,慌张之意再明显不过。 风声响起,又是两枚同样的物事飞来,风豹向旁跃开,砰砰两声,落地爆炸,产生了更多的烟雾,夜风吹动,烟雾开始弥散,风豹低吼一声,转身奔逃,消失在了漆黑的夜幕之中。 一人提着灯笼从巨岩后走出,上前去扶丛一仙,丛一仙呻吟道:“不行,我的肋骨断了。” 甘莹莹走近前来,认出这人是马爵,当下她取出续骨胶来给丛一仙上药,马爵去砍了几段树枝,用随身携带的绳子搭成架,又脱下衣服,缠到上面,做成一只简易的担架,把丛一仙放上,二人抬着往回走。 路上,甘莹莹问道:“马师兄,你怎么来这里了?” 马爵说起事情原委。原来他要勤苦读书,遇到一难解之处,虽然已是二更,心想丛一仙忙于试验,必定在研习室,便去研习室找他,见研习室无人,感到奇怪,来到丛一仙住处,也没见到他,这与丛一仙的一贯作风不符,更是添了几分担心。 他辗转打听,最后从镇上的更夫口中得知了二人消息,心想那山谷地形复杂,夜间看不清路,又有大型猛兽潜伏,八成二人被困在里面了,当即做好准备,进山救人。 他是附近居民,对山谷地形很熟,没费多大功夫便找到了二人,他丢出的烟雾弹是当地居民特制而成,用来驱逐山谷中最为凶恶的青叶风豹的。 甘莹莹和丛一仙很是感激,不住地谢他奔波救命之恩,马爵摆了摆手,道:“咱们是朋友,不必客气。” 回到学院,二人将丛一仙抬回住处,搬到床上。丛一仙的肋骨之伤虽然涂药不足为虑,但他内外伤势都很严重,看来不用上一两个月是不能下床了。 原本丛一仙认为男女有别,打算让马爵来照顾自己,结果甘莹莹带着四个脚夫来了,丛一仙奇怪的望着她,不知她要做什么。 甘莹莹向脚夫们说道:“连人带床搬着,跟我走。” 丛一仙一惊,道:“干么要搬走?” 马爵也询问缘由,甘莹莹道:“我要让他住到外面的旅舍。” 马爵奇道:“他有住处,干么要去旅舍?” 甘莹莹道:“这你就不必多问了,到时候还是要请你去照顾他的。” 丛一仙皱眉道:“我受了伤,还是不要乱动的好。” 甘莹莹道:“你闭嘴,我说怎样便怎样。”指挥脚夫动手。 丛一仙见她这般不讲理,叫道:“我不去,别动我!”手足乱舞,脚夫们没法搬,望向甘莹莹。 甘莹莹哼了一声,走到床边,在他身上各处拍了几掌,丛一仙经脉被封。只是她修为甚浅,虽说是封住经脉,丛一仙仍能动弹,只是动作涩滞无力。 甘莹莹道:“把他绑起来再搬。” 一名脚夫从腰间取出绳子,把丛一仙牢牢地绑在床上,又取过一块毛巾堵住了丛一仙的嘴,四人各持一角,搬着床出了学院。 甘莹莹头前带路,一行人来到旅舍,脚夫把床搬上二楼的房间,领了工钱便离开了。 甘莹莹向马爵道:“马师兄,以后晚上麻烦你来照顾他,白天由我来照顾他就好了。” 马爵看出两人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当下侧头朝着丛一仙挤眉弄眼,告辞离开。 甘莹莹取下丛一仙嘴里的毛巾,解开绳子,丛一仙怒目望着她,一言不发。 甘莹莹笑道:“好了,是我做的不对,别生气啦。”说着给他削了一只苹果,递向他。 正文 第四百四十五章 祸福相依(3) 丛一仙接过苹果,道:“你还没说呢,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 甘莹莹嘻嘻一笑,道:“你姓丛,丛者,木也,这旅舍位于镇北,属水,按照五行生克理论,水生木,搬到这里,于你运势有助。” 丛一仙不悦,道:“我正经的问你,你却跟我胡说八道。” 甘莹莹道:“我哪里胡说了,五行八卦乃是玄奥至理,否则那些达官贵人干么要找风水相师来给自己规划住宅格局和墓穴方位?” 丛一仙见她面带狡黠之色,哼了一声,不再理她。 甘莹莹伸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这一下力道不轻,丛一仙啊呦一声,坐了起来,牵动伤势,一阵咳嗽。 甘莹莹见他狼狈至此,觉得十分有趣,哈哈大笑起来,笑了一阵,伸手在他背上轻抚。 丛一仙一把将她推开,怒道:“你走开,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 甘莹莹道:“我要是走了,可就没人照顾你啦。” 丛一仙愤愤的道:“你这般作弄于我,我宁肯不用你照顾。” 甘莹莹扁了扁嘴,道:“好心当成驴肝肺,跟你开个玩笑也不成么?”背过身去,一言不发。 二人就这么坐着,谁也不理谁,过了半晌,丛一仙口渴,忍不住说道:“麻烦你把杯子拿过来。” 甘莹莹不答,丛一仙又说了一遍。 甘莹莹道:“我怎么知道你叫谁拿杯子。” 丛一仙不觉好笑,道:“这里除了你,哪还有别人?”一本正经的道:“莹莹,帮我拿杯子过来。” 甘莹莹这才起身,将桌上的杯子拿给丛一仙,丛一仙道:“谢谢。”缓缓喝水。 甘莹莹突然轻声叹道:“你说我为什么要把你带到这里?” 丛一仙握着水杯,不解的望向甘莹莹。 甘莹莹道:“你若住在学院,男女有别,我一刻也不能进去,到了这里,至少白天我能照顾你。”声音虽轻,却充满了温柔。 丛一仙问道:“你想照顾我?为什么?” 甘莹莹道:“我瞧你顺眼啊,不成么?”说完这话,脸色红了。 丛一仙望着她的娇羞情态,瞬间明白了少女的心意,他也对甘莹莹怀有好感,虽然这少女有时刁蛮任性,有时脾气古怪,二人偶尔会闹别扭,但他从未真的讨厌过甘莹莹,只是他还不清楚这种朦胧而神秘的感觉,算不算男女之爱。 甘莹莹见他不说话,有些懊悔自己的主动,加上满心害羞,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道:“我回一趟学院。” 走到房间门口,却听得丛一仙道:“莹莹,我也很喜欢你。”甘莹莹脸色更红,眉梢眼角却尽是笑意,反手关上门,站在门口,喜不自禁,自言自语道:“算你有眼光,本姑娘可不是没人要,若不是瞧你正直,才不会这般青睐你呢。” 正喜间,忽听得一人叫道:“姑娘,姑娘。” 甘莹莹从喜悦中醒过神来,只见店伙计站在自己身旁,古怪的看着自己,想到刚才自己的花痴情状都被他看了去,不禁尴尬,咳嗽两声,道:“干么?” 那店伙计心里好笑,面子上拼命忍住,道:“小人来问问这间的客人有什么需要。” 甘莹莹神色稍安,道:“里面的公子下不得床,以后一天三顿的饭食都由你送来,大小便也麻烦你了。放心,少不了你的好处。”掏出一锭银子,递给店伙计。 那伙计接过银子,乐的眉花眼笑,道:“姑娘放心,小人一定像伺候亲爹一样伺候里面的公子。” 甘莹莹道:“那就好,你进去看看吧。”加快脚步,离开了旅舍。 往后的日子里,甘莹莹和马爵分白天黑夜的守候,再加上有店伙计照顾,丛一仙的生活倒也舒适。 马爵在旁守候时,不忘阅览医书,遇着疑难之处,便向丛一仙请教。而白天时,甘莹莹无所事事,要么跟丛一仙聊天,要么和丛一仙下棋,丛一仙心想结业在即,要教她医道上的实践经验,她却嘻嘻哈哈的不肯学。 这日夜间,严岛前来探望,嘘寒问暖之后,说起正事,马爵识趣的出去了。 严岛叹道:“你这一病,只怕在结业之前,是不能完成咱们的研究了。” 丛一仙得了那无名氏的医书,已经胸有成竹,故意要逗严岛,便道:“我已将工作做成了一半,剩下的就暂且有劳严先生了。” 严岛苦笑道:“这几个月来我没和你一同做试验,看你留下的记录,就跟看天书一样,根本没法接手你的工作。” 丛一仙故作惋惜的道:“那就糟糕了。”望着他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样子,忍不住笑道:“放心吧,严先生,我早有把握了。” 严岛一喜,随即摇头道:“你别哄我开心了,前面一半任务用了将近半年,越往后越是深奥,你能有什么把握?还是专心养伤吧。” 丛一仙微微一笑,从身旁的抽屉中取出一只厚厚的油纸包来,递给严岛。 严岛接过打开来看,里面是一本破旧的簿子,奇道:“这是什么?” 丛一仙道:“你翻着瞧瞧,小心些,别弄坏了。” 严岛轻轻地翻看,“咦”的一声,左边眉毛跳了一下,十分惊讶,越往后看,脸上肌肉抽动的越厉害,连声道:“这....这.....” 他前面看了几页,中间看了几页,最后看了几页,将簿子轻轻合上,望着丛一仙,笑道:“原来你已快做完了,却瞒着我不说。”惊喜之色溢于言表。 丛一仙道:“我哪有这等本事。”当下将山谷遭遇说了,道:“那位无名医师说不定为此付出了几十年的心血,岂知一朝命丧,失却了扬名立万的良机。” 严岛志得意满,笑道:“各人命运自有天定,他是个倒霉蛋,你运气极佳,这是没道理的。不过没有你发现那洞窟,他这成就便随着时间而腐化,谁也不知道这回事。想来现在他在九泉之下也瞑目了。” 丛一仙道:“可惜不知那位医师的姓名,否则这项荣耀应该是咱们三人联名享有的。” 正文 第四百四十六章 屋漏连阴雨(1) 他向严岛说道:“严先生,这簿子上把化解冥火炎毒的法门从简入深,记载的很是详细,你回去研读此书,自可将工作做成。” 严岛小心翼翼的用油纸把簿子包好,道:“不错,将化解之法研究完备,我严岛在医界就算扬名立万,无人不晓了,哈哈哈哈。”拍了拍丛一仙的肩膀,道:“你进入御医院,也是顺理成章了。”当下告辞离开。 丛一仙心想:“这次的山谷之行,险些要了我和莹莹的性命,不过有句话是富贵险中求,误打误撞得了前人的记录,算是了。” 坐在床上,一想到自己即将进入御医院,便欣喜难耐,继而又想:“等大功告成之后,我还要向严先生说明莹莹的功劳,嗯,他是知道莹莹帮我做试验的,自会对她有所褒奖,到时候莹莹也就不用受那陈武的欺压了。” 这般过了二十多天,这日,肖莉前来探望,丛一仙受伤一事,只有甘莹莹、马爵、严岛三人知晓,她刚从严岛口中得着消息,立时便来了。 坐了一顿饭的功夫,她起身告辞。待她离开,甘莹莹又是大发脾气,言语间不涉肖莉,却指责丛一仙见异思迁、忘恩负义,并且坚持给丛一仙换了一家旅舍,这家旅舍位于镇西,西方属金,金克丛一仙的“木”,这却顾不得了。 丛一仙为此和她又吵一架,甘莹莹一气之下,也不来了。好在丛一仙这时伤势愈合了一大半,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休养了一个月,终于伤势痊愈,他下了床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严岛询问进度,来到研习室,没看见严岛,又去了严岛住处,发现房门紧锁。 他大为奇怪,遇见一名学生,便向他打听,那学生打量他几眼,问道:“你是丛医吧?” 丛一仙点头,那学生脸色变了变,道:“我不知道。”快步离开。 丛一仙又问了几人,有的推说不知,有的则言辞含糊,他心中起疑,正在思量,却听得马爵的声音:“丛兄,你怎么刚恢复就跑出来了?我给你买的早饭,快吃吧。” 丛一仙接过早饭,将刚才的遭遇说了,马爵道:“或许严先生是外出公干了,过几天就回来了。” 丛一仙见他眼神飘忽,知他在敷衍自己,当下说道:“马兄,你拿不拿我当朋友?” 马爵道:“你这是什么话,不拿你当朋友,我会去照顾你吗?” 丛一仙沉声道:“你拿我当朋友,便不该骗我,你实话实说,严先生到底怎么了,否则你我立刻绝交。” 马爵掩口咳嗽,偷眼看他,见他神色严肃,心知事情早晚也要泄露,所幸说了出来:“丛兄,你....你别激动,听我说,严先生在五天前就把化解冥火毒之法研制完备,并且召集皖州各位名医,将此事公布了。” 丛一仙释然,道:“原来如此,严先生这是打算给我一个惊喜...”忽然心头一紧,问道:“严先生公布研制人员时,有没有提到我?” 马爵迟疑半晌,道:“没有。” 这两个字便如霹雳一般,在丛一仙耳边炸响,丛一仙脑中嗡的一下,只觉天旋地转,仰头便倒。 马爵赶紧扶住他,道:“丛兄,你伤势刚好,可别太激动。”又是摩挲后背,又是按他人中,丛一仙总算没昏过去。 推开马爵,他勉强站定,但觉四肢乏力,心中苦涩难当:他花上一年的时间去研究化毒之法,本就是孤注一掷的行为,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再要去背书一定来不及了,这也就意味着结业等级评定的文试上他的成绩会很差,自然也进不得御医院。 他又是懊丧,又是愤怒,又是自嘲,又是心痛,直愣愣的站在原地,仿佛石化一般。 马爵不住口的劝解,过了半晌,他才回过神来,道:“我要去找院长,我要去举报严岛。” 他踉跄着来到院长室,也忘了敲门,推门而入,易关勤正在闭目养神,听得声响,睁开眼睛,见是丛一仙,道:“丛医,有什么事吗?” 丛一仙咬牙道:“院长,我要举报。” 易关勤“哦”的一声,道:“你要举报谁?” 丛一仙道:“严岛。” 易关勤摩挲着茶杯,道:“你先坐,有什么事慢慢说。” 丛一仙坐到他对面,当下一五一十的将事情始末说了,说话时牙齿格格作响,脸上肌肉不住抽动,显然悲愤难抑。 易关勤听他讲完,啧声道:“不好办呐。五天前,严岛召集医道同仁,将化解冥火炎毒的成就公布于众,他当时可没提你的名字,你说这项成就的大半功劳在你身上,有什么证据?” 丛一仙瞪眼道:“从开始到最后的所有过程,我都能说出来。” 易关勤摇头微笑道:“这不足以说明什么。” 丛一仙又道:“那本无名前辈留下的簿子,是我和莹莹....甘姑娘一起找到的,她可以作证。” 易关勤道:“还是不行,严岛的声望远胜过你和甘莹莹两个学生,大家信的还是严岛。” 丛一仙怔了怔,道:“我可以和他当众对质,请来几个德高望重的名医主持,让他们评判谁是谁非。” 易关勤手指敲着桌子,皱眉思索,过了半晌,才道:“丛医,咱们医学院中有人做出这么大的成就,乃是给医学院增光添彩的好事,你若把事情真相搅出来,咱们医学院的脸面还要不要了?以后岂不是沦为其他医学院的笑柄?” 丛一仙闻言大急,道:“难道为了学院的名声,就可以让我大半年的心血付之东流?” 易关勤柔声道:“你别急,虽然严岛在这件事上做的很不厚道,但我会补偿你的,到结业时,我直接推荐你进入御医院,怎么样?” 丛一仙低头沉吟,过了一会,严词拒绝:“不行。我要凭自己的本事进入,弄虚作假的事我不干。” 易关勤脸色阴沉下来,道:“丛医,我推荐你进御医院,那是很给你面子了,你若不识相的话,有你的苦头吃。”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七章 屋漏连阴雨(2) 丛一仙霍的站起,大声道:“那我就一级一级的往上举报,要是没人做主,我就到帝都御医院揭发你们的丑行!我就不信,世上没有说理的地方!” 英才大赛之时,易关勤因女学生怀孕的事,险些被撤职,多亏四处打点,花了无数钱财、低声下气的求了好多人,这才保住职位,而今听得丛一仙以举报来威胁他,不由得怒不可遏,喝道:“小贼种,你敢举报,老子把你碎尸万段!”这时他五官扭曲,再也不是平素那个敦厚渊博的宿儒学者了。 马爵在外等候,便听得哐啷一声,房门打开,丛一仙如小鸡般被两名守卫拎了出来,摔在地上。 马爵连忙把他扶起,也猜到怎么回事了,说道:“丛兄,你的医术远胜过其他学生,就算这次不成,在结业等级评定中也一定能脱颖而出,被选进御医院的。” 丛一仙摇了摇头,喃喃道:“我在背书上欠缺很大,比其他人少了大半年的准备时间,不可能得前三了。”他虽没受伤,心灰意冷之下,看上去反而比病人更加虚弱。 马爵也不知从何劝起,陪他站了一会儿,说道:“走,我请你去青山居喝酒,咱们一醉方休,也就不会难过了。” 丛一仙如木偶般点了点头,马爵扶着他出了学院,来到青山居,楼上满座,二人便在一楼大堂坐下,叫了酒菜。 伙计报菜去了,二楼的说笑声、劝酒声和管弦丝竹的乐声飘了下来,只听得一个男子的声音道:“邓先生,咱们好久不见了,这杯酒是给你接风洗尘的。” 又有一人笑道:“邓先生声望隆重,能来皖北,真是我们的荣幸。这些学生对邓先生极为仰慕,纷纷请求见上邓先生一面,在下无奈,只好把她们带来了。” 跟着便是一群少女的声音响了起来,言语间全是恭谨讨好之词,也有的撒娇撒痴,语态妩媚。 那伙计端菜上桌,马爵问道:“楼上是什么人?” 伙计道:“是皖北的几位名医和医学院的几位医师,哦,对了,其中有位姓邓的客人,似乎是帝都御医院的人,其他人对他很是恭敬。那些医师还带了好多女学生呢。” 那伙计又去往厨房,马爵戳了戳丛一仙,道:“丛兄,你听到了吗?御医院的人在这里呢。” 丛一仙自打进了酒楼,便失魂落魄,仿佛世外老僧,胸中不萦一物,听了马爵的话,目光仍不活动,喃喃道:“我又进不了御医院,跟我有什么关系?” 马爵道:“你医术高明,何不上去见他一见?若他看中了你的本事,稍微提携你一把,你就一步登天了。” 丛一仙缓缓地摇头,一声不吭。 楼上又有一个少女声音传了下来:“邓先生,我敬你一杯。” 短短的一句话,令丛一仙一个激灵,霍的起身,把马爵吓了一跳,道:“怎么了?” 丛一仙不答,径直走到楼梯口,拾级而上,望见了楼上情形:楼上摆着四张大桌,中央的大桌旁坐着一名微胖的老者,身周群女簇拥,都是貌美的少女。两边各有三四名乐妓,唱着风月小曲儿。 一名少女端着酒杯,正向老者敬酒,丛一仙看见她的脸,登时全身凉透了:那少女一双大眼,双颊有几点麻子,正是甘莹莹。她的穿着很是开放,雪白的肩头、光洁的大腿都露在外面,丛一仙从未见过她这等打扮。 陈武坐在另一张桌上,笑道:“邓大人,这位甘莹莹姑娘是学院的优等生,前途无量啊。” 那微胖老者用赞许的目光看着甘莹莹,道:“未来医道的传承,靠的就是甘姑娘这样的人才啊。”一双白白的胖手在甘莹莹手上肆无忌惮的揉捏,甘莹莹脸上微露憎恶之色,却没反抗。 陈武又道:“甘莹莹对邓先生佩服的那是五体投地,依我看来,必须得喝个交杯酒,才能显是她对邓先生的崇拜之意。” 其余众人纷纷叫好,微胖老者笑着问道:“甘姑娘,你意下如何?” 丛一仙双拳紧握,死死的盯着甘莹莹的侧脸,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莹莹,别答应他,别答应他。” 但事不如愿,甘莹莹轻轻点了点头,微胖老者一双眼睛笑成了两条缝,道:“老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二人手臂互错,喝了个交杯酒,那微胖老者突然凑上前去,在甘莹莹的嘴上亲了一口,甘莹莹猝不及防,登时满脸红霞。 一名中年人笑道:“邓先生风流不凡,果非我等常人可比。”众人又齐声讨好,微胖老者和女学生们搂搂抱抱,看上去十分猥亵。 丛一仙忽觉一股火气冲上脑门,迈步便要登上二楼,马爵忙拉住他,低声道:“丛兄使不得,他们有不少会武功,咱俩不是对手啊。” 丛一仙阴沉着脸,仍要上楼,马爵劝道:“你搅了他们的宴会,定会被逐出学院,名声和前途都要化为泡影。” 见丛一仙仍无退意,又道:“甘姑娘也会遭到连累的,她陪人喝几场酒,为的不就是得到较高的结业等级吗?你若给她搅了,她岂不是要恨你一辈子?” 丛一仙站住了脚,心想:“化解冥火炎毒这项成就上连我的名字也没有,莹莹更是得不到半分好处。我已经一败涂地了,何必还要阻挠她?”一念及此,跌跌撞撞的下楼,抄起桌上的酒壶便往嘴里倒。 马爵夺下酒壶,劝道:“丛兄,咱们是学医的,都知暴饮于身体有害,你别这样。” 丛一仙拿起了另一壶酒,哈哈大笑,道:“马兄,你不是说一醉解千愁么?来,咱们干。”跟马爵碰一下酒壶,又往嘴里灌,酒水和着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淌,也不知是苦、是酸还是辣。 他酒量不大,连喝两壶,醉的不省人事,马爵扶着他回去,走到酒楼门口时,他往楼上看了一眼,那位邓先生、陈武和几位德高望重的名医,已经醺然大醉,各搂着几个女学生嬉笑调情,丑态毕现。 正文 第四百四十八章 名门豪宅(1) 丛一仙脑中白茫茫的一片,如在云里雾里,不知过了多久,隐隐听得有人说话,跟着后背倚上了柔软的靠垫,一块温热的毛巾在自己额头上轻轻擦拭,同时嗅到一阵幽幽香气。 一件冰凉的东西碰到他嘴唇,丛一仙下意识的张开嘴,便有茶水顺着咽喉流到肚里,喝了好几口,有人撤去靠垫,把他放躺下,往他脑后塞了一只枕头。 他心力交瘁之下,睡了过去,脑中迷迷蒙蒙的,黑影、白影,好多条影子团团乱转。 这一觉睡醒,丛一仙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上,丝被上绣着金线,褥子柔软舒适,再看周围,桌椅美观,橱柜布置的极为讲究,顶壁上悬着水晶灯罩,内中一支鱼脂腊烛正在燃烧,照亮了房间各处。 丛一仙这才知自己一觉睡到了天黑,心想:“这是旅舍的房间么?”起身下床,推门出去,只见小院中花草相映成趣,假山清泉,应有尽有,他这才知道住进了一户大宅。 四下望望,更无一人,忽听得后面传来一阵说笑声,丛一仙循声过去,原来后面是一座花园,鹅卵石小路在奇花异草之间时隐时现,不知通往何处。 他顺着小路乱走,转了几转,说笑声逐渐明显,见竹丛旁露出一只亭角,心想:“那里一定有人了。”往那边紧走几步,但听得嗡的一阵响,月光下,一团黑影扑面而来。 丛一仙吓了一跳,还没寻思过来,脸上、额上如火燎般疼痛。原来那是一群守卫蜂,有些大户人家将其养在花园、苗圃、树林中,生人闯了进去,便遭到群蜂进攻。 丛一仙袖袍连挥,抱头鼠窜,但此处道路复杂,又有巨石、花草遮拦,急切间逃不出去,没一会儿便被蛰的鼻红脸肿。 一声清脆的口哨传来,群蜂立时退散,丛一仙这才得救。一人快步奔上前来,道:“丛师兄,你怎么来这里了?” 丛一仙强忍着痛,认出来人是肖莉,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话了。 肖莉取出一只瓷瓶,往手上倒些东西,往丛一仙脸上涂。丛一仙感觉一股清凉的气息顺着毛孔钻进体内,火烧般的疼痛得到缓解,闻到一阵香甜,原来是蜂蜜。 肖莉涂抹时运上了家传的“润玉手”,温和的真气将蜂蜜快速滋进丛一仙体内,蜂蜜被完全吸收后,丛一仙感受到了少女肌肤带来的柔顺触感。 过了一会儿,肖莉收手,柔声道:“怎么样,好些了吗?” 丛一仙道:“好多了,多谢你了。” 肖莉道:“谢我做什么,我把你带回来后,便跟朋友玩牌去了,忘了找人照顾你,否则你也不会闯到此处,遭到蜂群攻击了。” 丛一仙往她身后望去,数丈外站着一群公子小姐,个个衣着鲜亮,光彩照人,杨璧也在其间。 一名小姐道:“你可真不知天高地厚,敢在肖伯伯的府邸乱闯,这次变成猪头还是轻的,要是不长记性,下次没准就变成烤猪了。” 众人哈哈大笑,丛一仙看看身上的粗布衣服,不由得自惭形秽。 肖莉道:“丛师兄,我们在玩牌,你也一起来吧。” 丛一仙道:“不了,肖姑娘,我这就告辞吧。” 肖莉道:“你是学院的优等生,好容易来我家做客,不必急着走。待会我有话要跟你说。”冲他眨了眨眼。 这一俏皮而亲热的小动作其他人没看见,丛一仙看在眼里,他正值失意,心中郁愤难遣,便点头答应。 当下来到凉亭,众人各自入座,洗牌发牌。丛一仙只是看别人玩过,牌技连入门也称不上,玩了几局,连他带同伴输的很惨,众人对他埋怨不已,杨璧更是冷嘲热讽,总算肖莉每次又是打圆场,又是好言安慰。 一名少女道:“锦儿,那绿萝果镇好了吗?” 名叫“锦儿”的婢女走到亭外,从冰盆里取出一只西瓜般大的绿色果子,中指关节在上面轻轻敲了两下,道:“好了。”将果子搬到亭中桌上,取来刀具,便要切开。 那少女瞥一眼丛一仙,脸上戏谑的神色一闪而过,道:“你退下吧,我来切。”接过刀子,将绿果切成两半,切一片递给一人,最后留下一块中心的果肉,道:“丛大哥,这块是最甜的,给你吃吧。” 丛一仙道:“多谢了。”接过果肉,闻到一阵清甜的香气,咬一口嚼了嚼,登时皱眉,“呸,呸”全都吐了出去。那果肉又苦又涩,根本难以下咽。 众人哈哈大笑,丛一仙这才知受了少女的欺骗,想来这中间果肉看上去与外面别无二致,却是吃不得的。 肖莉笑道:“你就知道戏耍人。”叫婢女取来一杯蜜水给丛一仙喝了,道:“丛师兄,她只是开玩笑,没有恶意,你别生她的气。” 丛一仙心下生气,但肖莉这么说了,也不好发作,道:“我不生气。” 这场牌局持续到二更,正要散去,一名红衣少女兴致未消,不满的道:“这么早回去做什么?再玩一会儿吧。” 另一少女道:“你是夜猫子,整夜整夜的不睡觉也行,我们却陪不起。” 另一男子笑道:“柳妹要是不尽兴,不如去我家玩会儿。” 红衣少女道:“你家有什么好玩的?” 男子凑到她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少女抬足踢他一脚,娇嗔道:“不要脸的死东西。” 众人说说笑笑,肖莉从后门把他们送走,和丛一仙来到侧厅,二人坐下,肖莉道:“丛师兄,你的事我和我爹都听说了,我爹很是生气,还直骂那严岛欺世盗名、卑鄙无耻呢。不过你也别灰心,自古成大器者,没有一蹴而就的,非得多历磨难,饱经风霜,才能成功。” 丛一仙道:“我去找易关勤,他却袒护严岛,不肯主持正义。我已经决定了,挨个去找皖州声望高的名医,请他们做主,要是没人帮我,就去其他各州,我就不信,普天之下,难道没有讲理的地方么?” 正文 第四百四十九章 名门豪宅(2) 肖莉摇头道:“这样是不成的,你把事情闹大,易关勤定要害你。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交游很广,对付你一个学生还不是容易得很?” 丛一仙问道:“不知肖姑娘有什么好法子?” 肖莉道:“当务之急要示敌以弱,也就是给严岛和易关勤制造假象,让他们松懈,认为你已经认栽了,而咱们暗中紧密筹备,胜算就大了。” 丛一仙点头道:“不错,肖姑娘说的很对。” 肖莉又想了想,道:“这还不够,最主要的一点就是你没什么名望,说出话来没人信,所以就算你举报严岛,也不会有太大的效果。” 丛一仙道:“我进入御医院,自然就会获得很高的名望,可严岛盗窃了我的心血,这条路已经行不通了。” 肖莉道:“其实你的医术比不少成名医生还高,所缺的只是一位伯乐。我爹恰好认识一名御医院的医官,但他要务在身,来不了皖州,所以你要提供一份有力的证明。” 丛一仙道:“证明?” 肖莉道:“不错。你的用药之道可谓炉火纯青,可以把它写下来,经由我爹之手交给那位医官,他看过后如果满意,自会见你,你把遭遇的不公都告诉他,他也就能帮你扳倒易关勤和严岛了。” “以后你就留在我家撰写医书,易关勤绝对伤害不了你,不过这件事只有你、我和我爹三人知晓,你可千万别泄露出去,否则我爹也会受到连累的。” 丛一仙站起身来,深深一躬,道:“我绝不会对旁人说的。肖姑娘,你和令尊这么帮我,我感激不尽。” 肖莉道:“不必客气。我爹初入江湖的时候,也是无权无势,靠着一身武功摸爬滚打许多年,才有了一些名气,他登上聚英武会总舵主的位置时,已经四十三岁了,你年纪轻轻,若能进入御医院,前途比他要光明多了。” 丛一仙道:“若我能进入御医院,绝不会忘了你和令尊的帮助,有朝一日,定当报答。” 肖莉展颜一笑,道:“那我提前谢谢你啦。时候不早了,早些睡吧。” 当下由仆人将丛一仙带回房间,丛一仙躺在床上,心下激动万分,怎么也睡不着:这正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本以为自己的前途就此终结,却得到了肖家父女的帮助,令他绝处逢生,他怎能不欣喜若狂? 次日凌晨,丛一仙早早的起床,守夜仆人说肖莉还没醒,带他到客厅等候。过了半个时辰,肖莉款款走了进来,她身穿绣花白衣,头发微乱,如同一朵恬静的海棠,未施粉黛,更显本质靓丽。 她揉了揉眼睛,道:“丛师兄,你起的好早啊。走,咱们吃早饭去。”带着丛一仙来到餐厅。 厅中一张小巧圆桌,桌上摆着两只托盘和两副碗筷,每只托盘中都是一杯豆浆、四色糕点和半屉生煎包。 丛一仙奇道:“怎么不见你的家人?” 肖莉道:“我爹妈不住这里,这座宅子是他们给我买的,为的是去学院方便。” 那四色糕点分别是豆沙、芝麻、白果、肉松,风味不同,却都精致爽口。那生煎包轻咬一口,肉香、芝麻香、葱香、油香顺着汤汁流进口中,回味无穷。 吃过早点,肖莉带着丛一仙去花圃散步,一边走,一边将她精心伺弄的花卉指给丛一仙看,说着不同花种的特点和好处。 丛一仙心不在焉,跟着她走了良久,忍不住道:“肖姑娘,我在哪里写书?” 肖莉佯怒道:“好哇,人家好心好意的跟你说会儿话,你却丝毫不把人家放在心上。” 丛一仙忙道:“不敢不敢,在下岂敢对肖姑娘稍有不敬。” 肖莉道:“你是不想我生气,还是怕我一怒之下,不肯帮你了?” 丛一仙实话实说:“两者都有。” 肖莉瞪眼望着他,突然噗嗤一乐,道:“谅你也不会说谎。跟我来吧。”带着他来到一间书房,书房中摆着几座书架,装的是古今医书,一张圆桌上放着文房四宝,一名小僮在磨墨,另一名小僮在泡茶。 书房侧面开了一间丈许见方的小屋,二人推门进去,只见墙上挂着一字一画两副卷轴,字是名家临摹张旭的《疾痛贴》,画是悬崖瀑布,意境磅礴。 屋里只有一桌一椅,桌上摆的是一沓宣纸、紫毫笔、桐油烟墨、白玉卧虎镇纸。丛一仙只管写,润笔磨墨、端茶送水都有外面的小僮代劳。 肖莉道:“我就不打扰你了,省的你又烦我。新来的先生那里我会替你打点的。”不待丛一仙回答,退出小屋,轻轻掩上了房门。 往后的日子里,丛一仙深居简出,把自己掌握的医道经验一点点写在纸上。肖莉经常会来探望他,嘘寒问暖之外,也会用些独出心裁的恶作剧来戏弄他。 二人相处久了,丛一仙发现肖莉就像一朵带刺的玫瑰,娇媚万状,充满着诱惑力,但是当他想亲近时,却会被尖刺意外的扎破手指。 这日,肖莉又来探望,见他写了不少,便邀他出去玩,丛一仙答应。肖家宅子位于市镇边界,前门连着街道,后面是山野。二人到山间游玩,望着如蝴蝶般蹁跹的肖莉,丛一仙瞧的痴了。 忽听得肖莉叫道:“喂,丛师兄,你来。” 丛一仙回过神来,走到近前,肖莉道:“你瞧,咱们跳过去吧。” 眼前是一道沟壑,九尺来宽,深约数丈,底下乱石起伏。 丛一仙犹豫道:“算了吧,很危险的。” 肖莉扁了扁嘴,道:“胆小鬼。”走到崖边,轻轻一纵,如飞鸟般跃到对岸,身姿轻盈且复优雅,她转身朝着丛一仙招手道:“丛师兄,快过来啊!” 丛一仙苦笑道:“我可没你那么好的轻功,万一跌下去了,可不是玩的。” 肖莉从腰间解下一根软鞭,轻轻甩动,软鞭凌空划了两个圈,道:“没关系,你只管跳,要是跳不到,我会用软鞭把你拉过来的。” 正文 第四百五十章 名门豪宅(3) 丛一仙不知她在软鞭上造诣如何,往下望望,若失足跌落,撞在石头上,必定要伤筋动骨,这时一阵山风吹来,他更加犹豫,道:“还是算了,肖姑娘,你过来吧。” 肖莉跺足道:“你不听我话是不是?那好,我再也不理你了。”言语间小女儿情态毕露。 丛一仙望着她俏立风中、衣衫轻摆的模样,实在不忍拒却,便道:“好吧,那我就跳一个,肖姑娘,你准备好救我。” 肖莉回嗔作喜,道:“这才是我的好师兄呢。” 丛一仙走到崖边,深深地呼吸几口,弯腰曲腿,双臂来回摆动。 肖莉见状,忍不住笑道:“别闹这些假把式了,快点吧。” 丛一仙吐出一口长气,纵身便跳,他没练过武功,身子比人族的年轻男子还虚弱,只跳出七丈来远,力道便衰,往下落去,急忙叫道:“肖姑娘!” 肖莉将软鞭甩出,嘻嘻一笑,却在他上方绕个圈子,随即收回,丛一仙哇哇大叫着,砰的一声,撞在石头上,剧痛之下,登时昏了过去。 丛一仙再醒来时,已经躺在肖家大宅自己的房间里了,睁开眼睛,便听得肖莉又娇又脆的声音道:“丛师兄,你醒啦?”继而又道:“对不住啦,丛师兄,我不是有心害你的。你是灵族,我便以为你会奇妙法术,才要试你一试,没想到害了你。” 丛一仙轻声道:“灵族只是对草木植物有着先天的敏感,体质还不及人族。” 肖莉道:“原来如此。”这时仆人煎好汤药端了来,肖莉接过,拿起汤匙舀了一勺,送往丛一仙的嘴边。 丛一仙道:“肖姑娘,你是无心之失,我不怪你。我自己来就好了。”之前她的朋友拿苦涩果肉戏弄丛一仙,丛一仙看在肖莉的面上,不便责怪,这次肖莉害他受伤非浅,他仍不忍生这娇美少女的气。 肖莉道:“不成,我把你害成这样子,就得照顾你。”仍将汤匙往他唇间送去,丛一仙无奈,张口喝了药汤。 肖莉喂完汤药,便陪丛一仙说话。她虽然是个尊贵的千金小姐,却有不少惊险离奇的经历。比如深入苍龙山脉探险、剿杀盘踞一方的魔兽,便是些经验老到的人都不敢尝试,至于江湖武者之间的拼斗,更是家常便饭。 说起和朋友们追杀通缉犯蓝眼豹魔的经历,她兴致盎然:“那蓝眼豹魔不是妖魔凶兽,而是一个人,他练习妖法,把自己外貌练得变异了。我们追了他半个月,从皖南追到岳北,其间跟他打了六场,他斗不过我们联手,可奸计百出,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逃脱。” “有一次我们穷追不舍,他却突然大半夜的欺上门来,在我们投宿的客栈院中大喊大叫,桃子姐跳窗出去,一刀把他砍翻,才发现那是个农家子弟,被蓝眼豹魔的花言巧语蒙骗,扮成他的模样来叫阵,结果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丛一仙道:“他这么做一点用也没有,只是徒然害了一条性命。” 肖莉道:“怎么没用?他提前派人向镇上驻扎的士兵通风报信,我们刚杀人,官兵就冲进客栈,把我们抓了起来。幸好官兵头领和风三哥的爹爹有交情,偷偷地把我们放了。” 随即叹道:“只是这么一耽搁,就耽搁了一整天,那奸贼便摆脱了我们的追踪。” 丛一仙心想:“你们平安无事,那农家子弟的父母亲人却免不了肝肠寸断了。”问道:“那最后你们是怎么捉住那蓝眼豹魔的?” 肖莉道:“到了岳北,遇上一个圣琅派的俗家弟子,也是奉命来捉拿蓝眼豹魔的。他武功很高,又精通玄门追踪的道法,就是脑子有点呆。我们从他嘴里诱出蓝眼豹魔的方位,把他骗去了万虿窟,然后赶去擒住了那奸贼。” 丛一仙道:“那你们一定得到了帝国重重的嘉奖吧?” 肖莉不屑的道:“蓝眼豹魔这种小角色根本没登上帝国通缉榜,就算把他带给官府,也就是几十两的赏金,我们才不稀罕呢。我们挖了他一只蓝眼作为凭证,又把他给放了。” 丛一仙一惊,失声道:“你们挖了他的眼睛?” 肖莉道:“是啊。” 丛一仙道:“怎么挖的?” 肖莉笑道:“还能怎么挖,当然是用刀子挖了,本来我想动手的,却没争过桃子姐,给她抢先了。” 丛一仙默然无语。他虽知江湖凶险,打架杀人乃是常人,但一群年纪轻轻的公子小姐把人眼睛生生的挖出来,其下手之狠,实是骇人听闻。 往后的数日里,肖莉便陪在丛一仙身边,跟他说话解闷。丛一仙不愿听江湖凶杀,她便讲述各地风俗、异域景象。如此一来,丛一仙倒不嫌闷,但她却经常无精打采的。 这日,肖莉正在说南疆各族人的奇特形貌,两名少女进了屋来,看模样也是豪强名流之家的小姐。 其中一女道:“莉姐,这次你可一定不能错过了,帝会派的两名高手要来演武,镇北广场都围满人了。” 肖莉笑了笑,道:“你就爱大惊小怪,什么帝会派高手,是帝会派掌门来了?还是长老、各支首座?” 那少女摇头道:“都不是。是自省堂的两名年轻弟子,一个叫鹰侠谢飞,一个叫白云剑客柳敬。” 肖莉道:“五宗正教的武技没练到高深境界,那可无趣的很,还不及上次南疆的鳞甲巨人和火蛇女好看呢。” 另一名少女道:“那广场上热闹极了,你当真不去么?” 肖莉侧头看一眼丛一仙,道:“我不去了,你们去吧。” 丛一仙听得出她言语十分勉强,便道:“肖姑娘,你若想去便去吧,我伤势只需静养即可,不必你劳心了。” 肖莉略一沉吟,道:“那好吧,丛师兄,我先去了。” 三女离开,丛一仙轻轻的动了动,发现伤势才愈合一半,想要痊愈还得再过上十天,心想:“要是有莹莹的续骨胶,这时早已痊愈了。”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一章 行尸走肉(1) 跟着又想到自己先前受伤的一个月来,甘莹莹每日白天都陪在自己身边,虽然她言谈没有肖莉这般引人入胜、诙谐有趣,毕竟她牺牲了宝贵的准备评定考试的时间。 闭上眼睛,回首过往之事,不胜唏嘘。 过了不知多久,门声响起,丛一仙睁眼看时,一名仆人走了进来,道:“丛公子,府外有位姑娘想要见你。” 丛一仙道:“她长什么样子?” 仆人道:“她尖下巴,眼睛很大,嗯....” 丛一仙问道:“她脸上是不是有几颗浅浅的麻子?” 仆人想了想,道:“对。” 丛一仙忙道:“那有劳你请她进来吧。” 仆人道:“小人跟那位姑娘说:丛公子摔断了骨头,现在不能行走,如果他要见你,请你进府相见。可她却说...” 丛一仙道:“但说无妨。” 仆人道:“她却说,她绝不进来,你若不出去见她,她就走了。” 丛一仙不禁莞尔,心想:“莹莹又不知闹什么古怪了。”当下请那仆人找来帮手,把他抬到轮椅上,由仆人推着他出了府去。 来到府门口,只见甘莹莹站在台阶下,正观望着附近店铺的招牌,她身旁站着一人,却是马爵。 丛一仙很是高兴,叫道:“莹莹,马兄!” 二人回过头来,见到丛一仙,均是面露喜色,但甘莹莹随即脸色阴沉,道:“好哇,我说这么多日不见你,原来你跑到这里享清福来了。” 丛一仙解释道:“我在这里是有正事的。” 甘莹莹冷笑道:“有什么正事?是陪肖姑娘逛街,还是和她探讨医术?” 丛一仙道:“你误会了。先把续骨胶给我,等我治好了伤,再来跟你详细的解释。” 甘莹莹冷冷道:“肖姑娘家里有钱,给你用的一定都是灵丹妙药,你又何必再来找我讨药?” 丛一仙道:“你真的误会了.....” 甘莹莹大声道:“我没误会,就算你有正事,就不能给我送个消息么?你知道我没找见你,心里有多担心?要不是我找到马师兄,他告诉我你可能在这儿,我现在还在找你呢。” 当日丛一仙在青山居喝的大醉,马爵扶他回学院的时候,恰好遇见肖莉,因肖莉的住处比较近,提出让丛一仙到她家休息。马爵心想丛一仙和肖莉是同学,便答应了。 他只道丛一仙酒醒后自会返回学院,因后来忙于备考,也没去找丛一仙,这日甘莹莹向他问起丛一仙的下落,他心想丛一仙可能在肖莉家里,出于关心,便同来探望。 甘莹莹又道:“我知道,肖莉比我家有势力,长得又比我漂亮,所以你喜欢她,是么?只要你说一句话,我立刻就走,以后决不再纠缠你!” 丛一仙正不知如何是好,忽听得一人冷笑道:“小莉当然比你强上一千倍,无论是谁,遇见你和小莉,肯定要选小莉,就算你倒贴,也没人要的。” 说话的却是杨璧,他和另外几名公子哥来找肖莉,还不知肖莉去了镇北广场。 甘莹莹怒道:“我跟丛医说话,用不着你们插嘴!” 杨璧哈哈一笑,道:“谁都知道玫瑰花比狗尾巴草漂亮,狗尾巴草却硬要跟玫瑰花分个高低,这也太好笑了。” 另一人讥嘲道:“这种不自量力的东西,谁见了都忍不住要嘲笑几句的。” 甘莹莹大怒,双掌一分,左掌凝聚真气,拍向杨璧。 杨璧笑道:“饼脸妹,你要动手,少爷奉陪!”避开她这一掌,还了一招。他要独立取胜,另外几人退在一旁。 二人你来我往,拳脚相交,斗到二十回合上,甘莹莹一招“分花拂柳”攻到,杨璧双掌招架,见对方一记风刃袭来,急忙仰身,仍被风刃余势波及,站立不住,跌倒在地。 甘莹莹后跃到数尺之外,冷笑道:“你这棵杂草,根本不配说话。” 杨璧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气恼到了极点,喝道:“看招!”一个“碎岩掌”当胸拍去。 甘莹莹挥掌迎上,砰的一声,双掌相交,但见碧青气芒大作,甘莹莹长呼一声,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她后背快要撞到地上时,伸掌一撑,飘身站起,嘴角沁出鲜血,怒道:“卑鄙。” 话音未落,杨璧双手各持一柄短剑,急攻上来。剑光霍霍,登时将甘莹莹罩住。 原来杨璧有一枚奇石戒指,以灵石熔炼而成,威力大为不凡。他本身的真气修为不及甘莹莹,借助奇石戒指的浑厚灵力,将甘莹莹打伤。 他得理不让人,一占到上风,立时抽出兵器进攻,甘莹莹伤重之下,哪有余隙来取软剑?偏偏对手这两把短剑乃是上乘金属打造而成,锋锐难当,只好竭力躲闪。 嗤的一声,鲜血飞溅出来,自是甘莹莹受伤,丛一仙叫道:“住手!快住手!” 杨璧并不住手,攻势反有增强之势,那银光越来越密,带动的风声也越来越响。 一名公子哥笑道:“丛兄,你不必着急,杨兄是一片好意,替你把狗尾巴草打的一败涂地,以后她就没脸纠缠你了。” 丛一仙叫道:“用不着!杨璧,你住手!” 又是嗤的一声,鲜血溅出,丛一仙心下大急,奈何他骨伤未愈,动弹不得,额头青筋暴起,双目几乎要瞪出血来。 便在此时,一人叫道:“喂,快住手!”一条细长的软鞭卷向杨璧后背,杨璧听得风声,左手剑回剑一撩,那软鞭不等与短剑交锋,便即退回。 攻势骤减,甘莹莹奋力后纵,趁机退出战局,伸手从腰间扯下软剑,防备杨璧再来进攻,呼吸时肺部隐隐作痛,看来那奇石戒指打在身上的力道不轻。 来人却是肖莉,道:“杨公子,甘姑娘是丛师兄的朋友,看在丛师兄的份上,也不能为难她。” 原来马爵见二人动起手来,虽然有心劝架,奈何自己寻常的拳脚根本不是二人的对手,只好跑去镇北广场把肖莉找了来。 正文 第四百五十二章 行尸走肉(2) 杨璧斜了丛一仙一眼,道:“丛兄对这位甘姑娘倒是痴心一片,刚才我不过是跟甘姑娘开个玩笑,瞧把丛兄急的,冷汗都下来了。”长叹一声,道:“不过,我替丛兄不值啊。” 他又瞥一眼甘莹莹,道:“甘姑娘的作风真的很不检点,先前她...” 话未说完,甘莹莹软剑一抖,嗡的一声,化作数道银光,刺向杨璧,那几个公子哥早有防备,取出兵器把甘莹莹挡了回去。 甘莹莹快步走到丛一仙身旁,道:“咱们走,不要听他们胡说。”从仆人手中接过轮椅,推着他要走,便听得杨璧朗声道:“你为了结业等级陪陈武睡觉的事,全学院都知道了,能隐瞒得住吗?” 此言一出,丛一仙如遭五雷轰顶,过了良久,他目光才缓缓地转向甘莹莹。 甘莹莹淡淡道:“他胡说的。” 杨璧道:“马兄,当日这位甘姑娘从陈武房间里出来,不少人都看见了的,我记得你也在场。” “这...”马爵又是搔头又是搓手,显然内心挣扎不休,道:“丛兄,那天清晨,甘姑娘从陈武的房间出来,我是亲眼见到的。” 杨璧又不怀好意的笑道:“丛兄如果不信,可以去学院打听一下,随便找个人问:甘莹莹是不是陪陈武睡过?你看他们怎么说。” 甘莹莹看看马爵,又看看杨璧,继而望向丛一仙,道:“我是清白的,你信不信我?” 丛一仙大声道:“那日我在青山居亲眼见到你陪那老头喝酒,他对你动手动脚,你却不敢反抗,你现在告诉我说你是清白的,你当我是傻子么?”他双目通红,神色甚是可怖。 甘莹莹身子剧颤,没料到当日陪酒之事都被丛一仙看到,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神色开始慌张起来,道:“我...我没有....陈武说,只要我陪...那个邓大人喝酒,他就保证我的结业等级在第三等,我...我不知道他们对我动手动脚....” 丛一仙冷冷道:“后来你知道了,可你为了结业等级,还是忍下来了,是么?” 甘莹莹咬唇不语,眼眶里已有泪珠在打转。 丛一仙不为所动,继续道:“这叫做温水煮青蛙,先是在言语上**,然后对你动手动脚,等你都忍下来了,他再提出苟且的要求,你也就不要脸的答应了。” 甘莹莹颤声道:“你说我不要脸?” 丛一仙道:“正是。” 甘莹莹呵呵一笑,继而放声大笑起来,但任谁也能听出笑声中的心痛和悲愤之意。 她笑了半晌,伸袖抹了抹眼睛,望着丛一仙,淡淡道:“我是很想得到高一些的结业等级,我是陪过别人喝酒,但我从没有卖身求荣,也没动过丁点这样的念头。” 她顿了顿,道:“既然你不相信我,以后咱们便一刀两断。”见丛一仙眼睛望向他处,丝毫不为所动,转身便走。 忽听得一个公子哥冷笑道:“无耻的大饼脸,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那人说完这句话,见甘莹莹两道冷森森的目光扫过来,忽然心底发虚,右手紧握剑柄,生怕这少女扑过来跟他拼命。 甘莹莹却没动手,而是走到丛一仙的轮椅旁,取出一只瓷瓶,放在轮椅把手上,道:“这是续骨胶,祝你早日康复。”走出没几步,便听得嚓的一声,跟着众人嘘声四起,充满讥嘲之意。 甘莹莹不必回身,也知道丛一仙摔碎了药瓶,身子定了片刻,迈步又行,逐渐的消失在众人视野间。 丛一仙脑中一片空白,有如行尸走肉,马爵如何告辞离开,肖莉如何打发众人、仆人如何把他推回房间,他都一无所知,等他回过神来,早已在房间的床上了。 往后,丛一仙大部分时间都失魂落魄的,肖莉见他这副模样,便整日陪在他身边,时而温言劝慰,时而给他讲笑话、说些离奇惊险的事,但往往她说一百句,丛一仙也只点点头,至于有没有把她说的听进去,那就不得而知了。 这日,肖莉跟他说了会话,眼见日近正午,便去厨房通知做饭。 她刚走到门口关上房门,便听她叫道“你是谁!”跟着风声响起,砰的一声,肖莉撞开房门,摔进房中,她是被人踢飞进来的。 丛一仙错愕之间,两名大汉同时跃了进来,一人手持宽刃蛇刀,燕颔虎须,身长八尺,一人身材矮胖,面似锅漆。 那持刀大汉冷笑道:“咱哥俩做的是没本钱买卖,跟你爹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一个月前,眼看要把一支南瓜镖截到手,你爹却横插一杠,搅了哥俩的好事,哥俩今天是报仇来啦!” 肖莉爬起来,身子连晃,显然受伤不轻,哼了一声,道:“你们要报仇,自管去聚英总舵寻我爹去,却来找我一个少女的晦气,传出去只怕你俩要名声扫地。” 黑胖子嘿嘿一笑,反问道:“那你说说,我们哥俩的万儿是什么?” 肖莉道:“我不知道。” 黑胖子笑道:“还是的,我们就是黑道上的无名小卒,哪有什么名头?直说也无妨,我们根本不是你爹的对手,但要对付你这小妞儿,还是绰绰有余的。” 肖莉脸上变色,道:“你们要把我怎样?” 持刀大汉道:“把你掳走,让你爹拿那支南瓜镖双倍的价钱来赎,要是他敢耍花招,你就别想活了。”把那宽刃蛇刀往墙上一拍,咔啦啦一阵响,半边墙坍塌下来。 看得出来,他这一下并没用出全力,肖莉自愧不如,丛一仙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黑胖子目光在肖莉的胸部、腿上扫来扫去,忽然笑道:“小妞儿出落的跟花儿一样,要不,嘿嘿。”目光转向同伴。 持刀大汉和他相处日久,虽不说话,却知对方心意,接口道:“要不咱哥俩先图个风流快活?”说着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肖莉登时花容失色,叫道:“来人,来人!” 持刀大汉嘻嘻笑道:“你叫也没用了,这府中的人,不管有没有武功,都被我们哥俩放倒了。”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三章 行尸走肉(3) 黑胖子道:“我们当然不是正面动手,而是用了迷魂香,嘿嘿,我们就是这般卑鄙。” 肖莉抽出软鞭,挥起来打向黑胖子,那持刀大汉纵身挡在同伴面前,蛇刀架开了软鞭。 房间狭小,二人这一动手,立时满屋生风。 那黑胖子似乎不会武功,步伐迟钝,走到一边,口中叽里咕噜的念起了咒语,丛一仙听在耳中,渐感头昏脑胀,神智模糊。 肖莉也受到咒语的影响,力气涣散,握兵器的手越来越松,软鞭上的力道也渐渐弱了,持刀大汉瞅准机会,一把抓住软鞭,用力回夺,肖莉把握不住,软鞭脱手。 持刀大汉一个箭步冲上去,用刀柄在她胸口一点,肖莉软倒在地。 持刀大汉转头向黑胖子道:“大哥先请。” 黑胖子也不客气,迈动方步,往肖莉这边走来。 丛一仙没料到他们要当场行这等丑事,不由得大急,叫道:“喂,你们不能伤害肖姑娘!” 持刀大汉瞥了他一眼,道:“臭小子,你啰嗦什么!要不是老爷要留你给肖怀送口信,早就一刀砍了你!”举起蛇刀,在丛一仙头上比划。 黑胖子笑道:“小子,你也别委屈,给你个观赏活春宫的机会,让你学着老子的雄风,以后娶了媳妇,管保你受益不浅。”说着解开衣衫,露出胸口一片黑毛,跟着双手伸向肖莉。 丛一仙见状,又惊又怒,纵起身来,扑向那黑胖子。 持刀大汉看出他肋骨、腿骨都已折断,浑没料到他仍能暴起突袭,一个没留神,黑胖子已被他撞翻在地。 持刀大汉一把提起丛一仙来,喝道:“好小子,你是找死!”倒持蛇刀,便要刺进丛一仙心口。 那黑胖子却叫道:“慢着!”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泥尘,呵呵笑道:“老子生平最喜欢英雄豪杰,你受伤不轻,却仍要抵抗,也是个硬骨头的人,老子饶你一条性命。” 丛一仙撞在他柔软的肚皮上,虽然脑袋不痛,但伤处受震,更加严重,剧痛无比,仍道:“那就恳请二位把这位肖姑娘也放了吧。” 黑胖子脸色一沉,喝道:“放屁!老子可不是平白无故的饶你,而要跟你来一项比试,若你胜不得老子,仍免不了心口的一刀。”使个眼色,持刀大汉把丛一仙放下。 丛一仙问道:“比什么?” 黑胖子道:“任你挑选。” 丛一仙略一沉吟,道:“咱们比背书。” 黑胖子道:“背什么书?” 丛一仙道:“难经。” 黑胖子哈哈大笑,道:“你瞧我外形不扬,便当我是个大老粗么?告诉你,老子当过官府的文书,闲暇之余,也是读过医书的。” 丛一仙一怔,随即吟道:“脉有阴盛阳虚,阳盛阴虚,何谓也?”他这是以《难经》中的原文发问。 黑胖子想了想,便对答上来,跟着张口反问。 二人一问一答,丛一仙暗暗叫苦:他对各种医书中的精髓奥义早就了如指掌,偏偏在一板一眼的背诵上有所不足,这正是“不求甚解”,这几日伤心懊丧之下,更是忘记不少,没料到这黑胖子偏偏是文书出身,发问往往刁钻古怪,令丛一仙措手不及。 黑胖子问到“论穴道”的一难时,丛一仙语塞,持刀大汉哈哈一笑,手掌在弯曲的刀刃上不住摩挲,就等着黑胖子一声令下,便要刺死丛一仙。 丛一仙越急越想不起来,额角冷汗涔涔而下,望一眼躺在地上的肖莉,见她目光中含有鼓励之色,心想:“我一死倒不足惜,可我死了,他们跟着便要欺辱肖姑娘,肖家父女尽心帮我,我若救不得她,那可万死莫恕了。” 一念及此,沉下心来,闭上眼睛,不看两个敌人,在脑中努力搜索原文。 过了一会儿,黑胖子喝道:“小子,你输了!” 持刀大汉抓住丛一仙的后衣领,便要动手,却听得丛一仙道:“阴病行阳,阳病行阴,故令募在阴,俞在阳。” 持刀大汉住手,望向黑胖子,黑胖子冷哼一声,道:“算你小子命大。” 持刀大汉将丛一仙抛在床上,黑胖子道:“我们说话算数,这次就放过你和小妞。” 丛一仙也知黑道恶人大都是凶残狠辣、罔顾信誉之辈,这两人既是为报仇而来,却又这般轻易的离开,实在大出他意料之外。但二人出门后,过了良久也没动静,显然是真的离开了,他又觉庆幸。 过了半个时辰,肖莉经脉上的禁锢松了,她运转真气,冲开经脉,站起身来,笑道:“这下你不再是行尸走肉了吧?” 丛一仙听了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大觉奇怪,望着肖莉没说话。 肖莉得意的道:“我为了让你从阴影中走出来,可说是大费周章了。” 丛一仙隐约明白了些,问道:“难道刚才那两人是你故意安排的?” 肖莉道:“那当然了。先前我又是开导你,又是给你说笑话,你总是神色郁郁,我便想了这个法子。生死危难之际,你总不能眼睁睁的瞧着人家欺负我吧?” 确实,刚才丛一仙既为保护肖莉的清白,也为了自己求生,不知不觉间激发了斗志,这时精神高昂,再无之前的颓废枯槁。这一切既是肖莉的安排,那两人轻易离开,也就可以解释了。 丛一仙望着肖莉,也不知是该感谢她帮助自己走出阴影,还是赞她心思机敏,安排巧妙。 肖莉道:“我先去解掉下人和护院武师的迷魂香啦。” 丛一仙道:“这既然是你安排的,我出不了这房间,何必真的迷晕他们?” 肖莉笑道:“那才逼真啊。那两个坏人,你当是我手下假扮的吗?他们是真的强盗呢。” 丛一仙大吃一惊,失声道:“你真的找来两个强盗?那可太危险了,府中的人都失去了抵抗能力,万一他们起了歹心,咱们...咱们不都成刀下之鬼了?”这等引狼入室的举动,他虽然是事后得知,仍觉担惊受怕。 正文 第四百五十四章 仁厚侠士(1) 肖莉却满不在乎的道:“就是要冒险才好玩啊,要是一切尽在我掌握之中,就无聊了。我找他们演这出戏,事前给他们三成定金,他们要是临时起意杀了我,那便得罪了聚英武会,以后也就不好混了。所以我猜他们一定会按照剧本来,及时收手,得到那七成尾款。” 丛一仙心底忽然升起一阵异样的感觉。晚间,闭上眼睛,肖莉那玲珑可人的身姿便出现在脑海中,竟是挥之不去,他不知因何如此,但想到次日又能一整天见到肖莉,这才渐渐安睡。 岂知第二天,肖莉却一上午没来看他,向仆人打听,才知肖莉和朋友去游猎场了,心想:“她本就是活泼的性格,接连数天寸步不离的陪我,终于帮我摆脱了悲伤沉闷,当然要出去玩个痛快了。” 到得晚间,送饭的仍是仆人,丛一仙问道:“你家小姐没回来么?” 仆人道:“小姐黄昏时回来了,不过有朋友登门,她在和朋友们一起用饭,丛公子有什么事,小人可以带个话。” 丛一仙道:“不必了。” 往后,直到丛一仙伤势痊愈,肖莉也不过来了两趟,每次都是说上几句话便走,丛一仙很想她能留下来多陪自己一会儿,但跟肖莉的目光对上,这话却又说不出口,只能在肖莉离开后埋怨自己没胆量,接着又想念肖莉的一颦一笑。 他先前对甘莹莹怀有好感,暗生情愫,甘莹莹却令他大失所望,带给他无尽的心痛,正值情伤时,遇见另一个少女,时而对他体贴关怀,时而想出鬼主意来戏弄他,派遣了他的寂寞,自令他对其倾倒。 伤好之后,他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肖莉。肖莉正和几个朋友在后花园中打牌,见丛一仙来了,招手邀请。 丛一仙打心底不愿跟这群少爷小姐在一起,但因肖莉之故,还是走了过去,与众人一起玩牌。肖莉和众人说说笑笑,丛一仙的目光则只注视在肖莉一人身上。 轮到丛一仙出牌了,他压住上家的牌,正思索该出哪一手,便听得笃笃笃,笃笃笃的响声,一瞥眼,看见肖莉嫩葱样的手指在桌边轻轻敲打,发出声音。 他心想:“她连敲三下,敲了两轮,这不是暗示我出一对三么?”当下不假思索,出了两个叁。 他的下家拍手叫道:“妙极,妙极!”出了一对“天”,随即笑道:“你们有这么个同盟,要是能赢,那才见了鬼呢。” 一名少女是丛一仙的同盟,忍不住骂道:“丛医,你脑子被驴踢了吗?傻子都能瞧出他手里留的是一对天,你还出对三。” 其实肖莉一直都在笃笃笃,笃笃笃的敲桌子,偏偏丛一仙胡思乱想,犯了个很低级的错误。他见肖莉看自己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轻视,感觉很没面子,忍不住反驳道:“是啊,傻子能看出来,我看不出来,当然不傻了。” 众人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那少女又气又窘,拍案而起,怒道:“臭东西,敢跟本小姐油嘴滑舌!” 丛一仙见肖莉笑的开心,索性跟她胡缠到底,抬臂嗅了嗅,又伸舌头舔了舔嘴唇,道:“不臭啊,而且我嘴上也没油啊。” 众人笑的更加厉害,那少女按捺不住,抄起茶杯,将一碗茶水泼在丛一仙脸上。 丛一仙霍的站起,怒道:“你做什么!”念在对方是个女孩,他没有立时还手反击。 正剑拔弩张之际,一名仆人快步跑来,在肖莉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肖莉道:“我爹来了,咱们一起去见他吧。” 众人跟着肖莉往前面赶去,丛一仙和那少女相互怒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穿过后花园,绕过两排房屋,来到大厅,厅中坐着一名五十来岁的中年人,肖莉一看到他,欢叫道:“爹!”快步上前,扑到中年人的怀里,神情很是亲热。 中年人抚摸着她的秀发,笑道:“数月不见,莉儿又漂亮了不少,就是不知这顽劣的性子改没改。” 肖莉嗔道:“爹,哪有你这样的,当着别人的面揭女儿的短。”说着离开父亲的怀抱,将门口的众人引进来,一一给中年人介绍。 这中年人便是肖莉的父亲、聚英武会总舵主,肖怀,他在皖北也是大有身份之人,但身上的蓝色长袍因浆洗太多次,边角处已经发白,神情质朴,面对众多少年晚辈的行礼问候,一一郑重还礼。 肖莉最后介绍到丛一仙,道:“爹,这位便是我的同学,丛医。我跟你提过好多次了。” 丛一仙躬身道:“晚辈见过肖前辈。” 肖怀同样的还了半礼,打量着丛一仙,道:“莉儿说你资质甚佳,学业优异,你很不错。”又问道:“你是哪里人氏?” 丛一仙神色一滞,道:“我是灵族的。” 肖怀脸上稍显讶色,随即道:“灵族天生具有分辨草药的神力,来医学院学医,确实是再适合不过。” 自打医学院的人知道了丛一仙的真实身份,莫不对他鄙夷冷漠,后来他在英才大会上大出风头,虽然没人再因此讥笑他,却仍对他的异族身份怀有隔阂,这肖怀是第一个认同他身份的人,丛一仙感动不已,道:“肖前辈,我....多谢你了。”已有些言辞无措。 肖怀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温言道:“你住在我家,不必叫我前辈,以后叫我伯父就好了。” 丛一仙更加感动,哽咽道:“是,肖伯父。” 那杨璧一直瞧着丛一仙不顺眼,这时见肖怀对他态度明显比对旁人亲厚,心中很是不忿,当下道:“肖伯伯,我爹经常说你武技精湛,为人忠厚,今日见到本尊,才知我爹果然没骗我。” 肖怀笑呵呵的道:“龙游商帮的生意遍布四海,令尊自然见过大世面,他能对肖某有这么高的评价,肖某受宠若惊。” 眼见正午将到,肖怀让仆人去筹备酒席,招呼众人入座。这桌酒席不似以往那般都是些山珍海味、精美菜品,半荤半素,荤菜也不过红烧肉、水煮鱼之类的常菜。 正文 第四百五十五章 仁厚侠士(2) 这些人出身非富即贵,要么就是名流豪侠的子女,平素可谓锦衣玉食,言谈所及,无非是哪里的衣服材质最舒适、哪里的海味肉质最嫩,或是骑射垂钓、看戏听书之类的休闲,丛一仙三年来未出皖州,哪能插得下嘴去?只有听着的份。 忽然,肖怀道:“丛贤侄,你在医术上造诣颇深,那么倒要请问,碧鳞蛇毒应当如何去解?” 丛一仙道:“碧鳞蛇毒的解法有很多,针灸、汤药、输送真气皆能化解。以金玉满堂施展桑枝灸法,一日三次,每次一盏茶的功夫,两三天就能清除,武者以真气为辅,疗效更快。” 肖怀道:“霓虹砂三两、褚牛草两株、百年以上的梧桐树脂一杯,混合煎熬,只需服一次就可以连根拔除,不是更加快捷么?” 丛一仙道:“此法见效虽快,但皖州不产霓虹砂,各大药行也很少出售,不及金玉满堂常见,是以没什么人用。” 肖怀道:“霓虹砂能治疗碧鳞蛇毒,主要是其中的风、火两种灵力在发挥作用,而仙位武者就可以提供足够的风、火真气。” 丛一仙道:“这倒是小侄孤陋寡闻了。” 肖怀摆了摆手,道:“你并非武者,不知道这些也不足为怪。其实除了武者,对大多数人而言,你那法子更为有效。” 一老一少聊起各种毒质的化解之法,倒也投机。肖怀身为武者,看待问题的角度与丛一仙又自不同,丛一仙在他这里收获不浅。 肖怀明着是请问,实则他老于江湖,对各种毒药的解法如何能不明白?只是见丛一仙与众人说不上话,不愿令他窘迫罢了。 丛一仙跟他谈论过后,也明白了他的用心,对他多了几分敬佩之情。 众人意兴酣畅,喝了不少酒,散席时俱都醉醺醺的,纷纷告辞回家。 肖氏父女和丛一仙送走众人,在前院的长廊中散步,廊外栽有各种花卉,很是艳丽,清风将阵阵芳香送到,令人闻过后神清气爽。 肖怀忽然站定,指着廊外一丛黄色小花,道:“这花名叫落地生根,果然是名副其实,当日我随手把几粒种子抛在此处,如今竟已这般茂盛了。等我移植到总舵一些。” 肖莉道:“这花又小又淡,有什么好的,不及我栽培的玉生烟的十分之一呢。” 肖怀道:“你那玉生烟好看是好看,却太过娇贵,一个照料不善,便要枯萎,不似这落地生根生命坚韧,迎受风吹雨打,依旧开的旺盛。” 肖莉道:“好看就是了,坚韧有什么用?咱家冬暖夏凉,我又用蛋液、豆粉和专用花肥培养,它还能枯萎不成?”转头问丛一仙道:“丛师兄,你说呢?” 丛一仙觉得肖怀所言更合自己心意,又不忍反驳肖莉,只好说道:“假若有一种花,生的漂亮,生命力又坚强,那才最好。” 肖莉笑道:“你倒是油滑,两边都不得罪。”冲他扮个鬼脸,继续往前走。 丛一仙望见她娇俏活泼的神色,不禁心动。 又走一会儿,肖怀问道:“莉儿,你那润玉手练得如何了?” 肖莉道:“也还可以吧。” 肖怀道:“那你演给我瞧瞧。” 肖莉应了一声,右掌抬起,拂了两下,一团温润的青气在她掌间吞吐不定,好多晶莹的亮星在青气之中萦来绕去。跟着左掌翻起,右掌带动青气亮星从左掌底部穿过,动作优雅漂亮。 啵的一声轻响,青气陡然转盛,随即消逝,亮星朝着四面八方发散开来,有若一群萤火虫,若在夜间,必定夺人眼目。 肖怀点了点头,道:“你这润玉手,便如你那玉生烟一般。” 肖莉略一动念,便明白父亲是说她这润玉手徒有其表,实则威力不大,辩解道:“爹,这润玉手招式娴雅,气劲含蓄,本就是好看大于实用的。” 肖怀微微一笑,却不接话。 三人走到长廊尽头,肖莉掩口打个呵欠,道:“好困啊,爹,我要回去休息了。” 肖怀却不回答,只是抬头望着高高的院墙。 丛一仙和肖莉见了,都觉奇怪,正要发问,肖怀突然纵身而起,落在墙外,便听得砰砰声响,传来两声闷哼,跟着有人发一声喊,打斗声音响起。 墙里的二人对望一眼,均知肖怀发现了敌人踪迹,当下肖莉纵身翻上墙头,垂下软鞭,让丛一仙抓住,把他也拉上墙头。 二人并肩坐着,往外看去,绿柳之间,肖怀正和三人打斗,墙边躺着两条汉子,自是刚才肖怀突然发难,将这两人制服。 肖怀的敌人是一男两女,大汉手持八角锤,施展开来,劲风四起,两柄八角锤化作两团黑光,朝着肖怀连环进击。 那两名女子左足翘起,右足支地,飞速旋转,化作两股飓风,绕着肖怀转动,嗤嗤声响,一片片紫色气刀从飓风中激射而出。 肖怀施展身法,在气刀和八角锤的联合狂攻之间纵跃躲闪,倒没受伤。 丛一仙见了,急道:“咱们快去喊帮手吧。” 肖莉却毫不担心,轻松的道:“喊什么帮手,爹爹应付得了。” 丛一仙道:“你瞧,他不是没有还手之力了吗?” 肖莉懒得解释,只道:“你看着便是,不必多说。” 又过一会儿,肖怀避开大汉的一招“流星赶月”,蓦地清啸一声,身形暴起,瞬息间欺到大汉面前,手掌拂动,啪的一声,打在大汉的腹部,青气一闪即逝,千百点亮星往四面八方飞射,正是“润玉手”。 他欺身、运气、出掌一口气完成,那大汉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中了润玉手,立时口喷鲜血,仰天便倒。 肖怀双掌翻转,身周的地上升起五色气芒,盘旋交错,挡住了两名女子射来的气刀,双掌分开,气芒缠到他双掌上,化作蝮蛇之形,袭向两股飓风。 但听得砰砰两声,飓风骤停,两女一个面门中掌,一个肩头受击,也都闷哼一声,软倒在地。 正文 第四百五十六章 仁厚侠士(3) 他躲避了对手数十招的进攻,却用数招便制服对手,丛一仙这才知道他刚才趁着躲避之际,观察对手的弱点,方能获此奇效。 肖莉用软鞭把丛一仙缒下,自己也跳下墙头,问道:“爹,是什么人这般自不量力,竟敢来打咱们的主意?” 肖怀望着五人,并没说话。 丛一仙看见最先被打倒的两条汉子,只觉眼熟,再一细思,猛然想起,叫道:“他们是易关勤派来的。”那两人正是易关勤的两名守卫。 肖怀走到那使锤大汉面前,道:“八面挡风卢岭卢大侠,果然是易院长手下第一武士。若刚才给阁下机会使出“八面锤盾”的绝技,又有那两个帮手从旁相助,肖某未必赢得了你。” 使锤大汉名叫卢岭,绰号八面挡风,便是因他的防御武技“八面锤盾”一经施展,滴水不漏,若对手的实力没有远高过他,平手容易,想胜他就难了。 他这时也暗暗后悔,认为自己不该求胜心切、轻视对手。肖怀以润玉手全力出击时,他若留有余力,使出“八面锤盾”,决不会被对手一招制服。 肖怀沉声道:“聚英武会跟易院长素无过节,阁下五人在肖某女儿的宅外鬼鬼祟祟,有何意图?” 卢岭冷冷的瞥了丛一仙一眼,道:“肖总舵主,易先生要对付的是这异族小子,你跟他非亲非故,还是把他交出来为妙。” 丛一仙心想:“易关勤果然是冲着我来的。” 肖怀道:“这位丛贤侄的医术可高明的很呐,怎么易院长不予以重用,反要加害?” 卢岭冷冷道:“这不是你该问的。你这次保得住他,总不能每时每刻都护在他身边,易先生手下还有不少高手尚未出动,你可要想清楚了。” 肖莉见他明明战败,却这般嚣张,不禁生气,道:“爹,这臭贼好可恶,你是总舵主,不屑对他一个无名小卒动手,让女儿来治治他!” 肖怀摆了摆手,道:“不可。” 丛一仙往前踏上两步,朗声道:“肖伯父,一人做事一人当,易关勤要对付我,我愿独力承担,不能连累了你和肖姑娘,以后我住回学院便是。” 肖怀哈哈一笑,道:“丛贤侄,你说这种话,未免太小看肖某了。” 这时府中的四名武师闻声赶到,肖怀向其中一个矮小汉子使个眼色。那人走上前来,提气运功,脸上笼罩了一层红光,大喝一声,双掌齐推,一团火球冲出,撞在五尺开外的大柳树上,呼的一声,火势陡涨,将合抱粗的柳树吞噬,又在瞬间熄灭。 丛一仙、卢岭和那两女不由得惊呼一声:那柳树干枯焦萎,比刚才缩小了一圈,树叶、柳条在瞬息之间被火焰烧成飞灰,如雪般飘洒下来,那矮小汉子在“烈火掌”上的造诣实是不同凡响。 肖怀淡淡道:“这位陈兄弟和另外三位实力悉敌。粗浅功夫,可教卢大侠见笑了。” 卢岭脸色十分难看,半天也没说出话来。他自衬不是这矮小汉子的对手,肖怀并非妄言之人,另外三名武师就算不及矮小汉子,估计也差不多少,有这四人保护,就算易关勤的手下全部出动,也不可能暗算到丛一仙了。 肖怀道:“卢大侠,二位,请吧。” 卢岭和二女勉强站起,扶着那两个昏迷的同伴,一瘸一拐的去了,再无刚才的嚣张气焰。虽然他没说话,心里却已认输。 一行人回府,肖怀斜眼看了女儿一眼,道:“莉儿,你说润玉手好看大于实用,爹爹的那一招“润物无声”,又怎么说?” 肖莉嘟着嘴道:“爹爹,你真气修为浑厚之极,什么武技到你手里自然威力大增,女儿才多少修为,岂能和你相比?” 肖怀笑道:“那你就该勤加修炼啊。” 肖莉道:“周天运转最无聊了。”眼珠一转,试探着问道:“那蝶心冰兰能助女儿增进修为,你帮女儿采来,女儿炼丹服食,修为自会大增,好不好?” 此言一出,肖怀脸上顿时如罩寒霜,沉声道:“莉儿,这种话也是随便说得的?你当心着点!” 肖莉见父亲突然发怒,吓了一跳,却仍有些不服气,道:“爹,别人害怕是因为他们没本事,你怕什么?” 肖怀严厉的道:“此事不容商量,我是不会帮你的,你也不许去那里。”任肖莉百般撒娇,也是坚决不允。 丛一仙道:“肖姑娘,我觉得肖伯父不帮你,自有他的想法,无论医道还是武道,都应该脚踏实地,努力进取,靠别人终究不及靠自己来的实在。” 肖莉转回过头去,粉鼻微皱,道:“你又知道什么了,就来教训我,哼!” 肖怀看了丛一仙一眼,道:“好了好了,你不是困了吗?快回去休息吧,我有事要办呢。”挣开女儿,径自离去。 肖莉要施展轻功去追,刚往前纵了一步,肖怀身形如风,瞬间拉大了两人的间距,转到一座屋后,便即不见。 肖莉懊丧无已,转而向丛一仙嗔道:“都怪你,你不帮我说话,却帮爹爹说话。” 丛一仙道:“肖伯父是过来人,他要你勤加修炼,不用灵药帮你,一定有他的道理....” 肖莉伸手塞住双耳,叫道:“我不听,我不听,以后别再跟我说话啦。”气呼呼的去了后院。 丛一仙虽知她说的是一时气话,仍觉难过,又有些后悔,黯然回房,躺在床上,却睡不着,心里患得患失。 他继而想到肖莉提起“蝶心冰兰”时,肖怀又是恼怒又是忌惮,打从和他初次会面,就没见他这般神色,心道:“那蝶心冰兰一定不是寻常灵药,或许它所在的地方十分凶险,以至于肖伯父这等高手也不敢打它的主意。”思来想去,终于挨到下午,料想肖莉午睡也该醒了,便去找她赔礼道歉。 踏上一条青石板长路,忽见府中家丁引着一名黄袍青年往肖莉的住处走去,丛一仙认得他叫孙坤,是肖莉朋友之一,他也经常对丛一仙冷嘲热讽,两人之间并不融洽,丛一仙便没出声招呼。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七章 立意涉险(1) 快到肖莉住的小院时,却见肖莉和孙坤正并肩走出来,踏上另一条路,丛一仙周围竹丛掩映,二人便没看到他。 丛一仙心想:“他俩这是要去哪?”正要出声招呼,随即忍住,悄悄地跟着二人。 二人走的是一条偏僻路径,一路上并没遇见家丁武师,丛一仙跟着二人从偏门出府,眼前便是郊外山野了。 遥遥望见二人在一排槐树后面坐定,丛一仙知道偷听别人说话十分无礼,但他对肖莉情意甚笃,隐隐觉得这两人之间私有情弊,那是非要听个清楚的,也顾不得有礼无礼了。 蹑手蹑脚的走过去,便听得肖莉说道:“坤哥,你叫我来这里,到底有什么事?” 孙坤笑道:“我想念小莉妹子了,要见你一见,不可以么?” 肖莉格格一笑,道:“咱们中午才刚见过啊。” 孙坤道:“我对小莉妹子那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两个时辰不见,便如过了数月一般,我心里可难受的很呐。” 丛一仙听了孙坤的撩逗言语,心想:“原来他也喜欢肖姑娘,似乎是头次吐露心意,不知肖姑娘是什么态度。”内心深处却暗暗希望肖莉拒绝此人。 只听得肖莉道:“坤哥,你总是这般风言风语的,我以后可不跟你单独出来啦。”话虽如此,言语间还是笑意多于怒意。 孙坤望着她娇媚的情态,一颗心砰砰乱跳,他本就是个花花公子,再也忍耐不住,一把抱住了肖莉,道:“好妹子,亲妹子,你可想死坤哥啦。” 丛一仙见他对肖莉动手动脚,立时便要出面干涉,却见肖莉右掌在孙坤胸口上一按,孙坤“啊呦”一声,仰翻在地。 丛一仙心下喜慰:“看来肖姑娘对他无甚情意。”也就忍住没动。 孙坤闹了个灰头土脸,从地上爬起来,拍打着衣服上的泥土,悻悻的道:“原先你和杨璧好,我自不能偷他的女朋友,现在你都和他分手了,咱俩在一起,谁也不能说什么。” 肖莉摇了摇头,道:“坤哥,对不住了。我只把你当成朋友,从没想过恋人关系。” 孙坤大为失落,却仍抱有一丝希望,道:“那日咱们聊天时,于潇说要和你好,你没答应,还说:跟你相比,我还是更喜欢坤哥。这、这不是说明你心里有我吗?” 肖莉想了想,笑道:“我是说过这句话,但我的意思仅仅是你比他强多了,可没说心里有你呀。” 孙坤闻言,有如半空浇下一盆冷水,从头凉到了脚,又是难过又是羞愧,继而恼羞成怒,喝道:“骚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喜欢上那姓丛的异类!否则你干么对他百般照顾,还把他带回家?” 丛一仙见孙坤口出秽言,先是生气,听得他提到自己,又有些紧张和好奇,不知肖莉如何评价自己。 肖莉也不生气,淡淡的道:“我喜欢是我的事,总之我不喜欢你,你对我这般粗鲁,我开始有点讨厌你啦。” 丛一仙听了这话,心头一动:“是了,肖姑娘说,经常在肖伯父面前提起我。我遭受严岛和易关勤的暗算,她又主动帮我。我因甘莹莹之事整日失魂落魄,她更是巧妙设计,帮我摆脱阴影,若非对我有好感,焉能如此?”想到这里,一颗心砰砰乱跳起来。 孙坤气的眼珠暴瞪,双拳握的格格作响,但他自知武功不及肖莉,此处距离肖家府邸又近,动起手来对自己很是不利,恨恨的瞪了肖莉半晌,转身离去。 丛一仙眼见孙坤狼狈离开,虽然跟他没什么关系,他却好像平白捡了一只金元宝一样的高兴,也忘了自己是潜藏在此,刚一抬臂,拨动树枝,发出声响。 肖莉目光往这边一瞥,软鞭如灵蛇般,“希溜”一声卷到,勒住丛一仙的脖子,将丛一仙拽了出来。 待看清这人的形貌,肖莉皱眉道:“丛师兄,怎么是你?” 丛一仙爬起来,心想:“这可真是得意忘形,乐极生悲了。”支支吾吾半晌,也没说出句话来。 肖莉斜眼看着他,道:“我当你是个正人君子,却也鬼鬼祟祟的,不安好意。” 丛一仙忙道:“我没有对你不安好意,只是...只是想知道你跟孙坤的关系。” 肖莉道:“我跟孙坤是什么关系,又碍着你什么事了?” 丛一仙把心一横,道:“我听到他提起我,便也想知道我在你心里是什么位置。” 肖莉眨了眨眼,轻声问道:“想知道么?” 丛一仙点了点头,忽觉不对,便又摇头。 肖莉缓缓地凑到他耳畔,丛一仙嗅到少女身上散发的幽香,心里更加慌乱,只听得肖莉道:“我偏不告诉你。” 轻轻一纵,跃在五尺之外,嫣然笑道:“笨蛋,你自己想去吧。”格格一笑,转身离去。 丛一仙站在当场,细细的回想着刚才肖莉的一举一动,怎么想也看不出肖莉厌恶自己,而想到肖莉的嫣然一笑时,更是神驰意摇,心想:“她若当真讨厌我,自不会对我笑了。”一念及此,心花怒放。 忽然他又想道:“刚才孙坤说,之前肖姑娘对他也颇有好感,但是他对肖姑娘动手动脚,又出言不逊,肖姑娘自然要讨厌他了。嗯,我以后不能再鬼鬼祟祟的,惹肖姑娘的讨厌。” 这般打定主意,返回肖宅,吃晚饭时,他先来到餐房,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等候,没一会儿,见肖莉进来,站起来微微欠身,道:“肖姑娘请。” 肖莉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忍不住笑道:“你又在搞什么鬼了?” 丛一仙道:“在下对肖姑娘敬若天人,自当以礼相待。” 肖莉笑容消失,愁色上脸,道:“我不跟你胡闹了。”拉出一张椅子坐下,让仆人端饭上菜。 丛一仙坐到她对面,问道:“肖姑娘,你有什么愁事?” 肖莉叹道:“还能有什么,当然是因为蝶心冰兰了。” 丛一仙道:“蝶心冰兰怎么了?” 正文 第四百五十八章 立意涉险(2) 肖莉道:“爹爹不帮我去采,家里的武师听爹爹的,自然不帮我。我先后找了八位朋友,他们也都不肯陪我同往,到武馆、镖行雇人,那些武者一听要去万蝶白崖,个个更是吓得像鹌鹑一样,唉。” 丛一仙道:“蝶心冰兰在万蝶白崖?” 肖莉道:“是啊,位于万蝶白崖的最顶峰。” 丛一仙道:“那万蝶白崖上到底有什么凶神恶煞,以至于每个人都怕的不得了,连肖伯父也不愿让你去?” 肖莉当下讲述了事情经过。原来这万蝶白崖位于皖州西部的边境上,几乎是一片不毛之地,有用的灵石灵药不多,偏偏毒虫魔兽、精灵妖族不少。 从前,附近的武者经常上山进行实战训练,不过一百年前,一伙外来剑客误将几头瘟癀兽带上了万蝶白崖,这种魔兽的生命力极其顽强,竟在陌生的环境中生存了下来。 好在它们繁殖能力不强,近百年来,数量增长不大,但饶是如此,上山修炼的武者遇着它们,立时染上毒气,下山后便引发大片瘟疫。 正道高手曾上山除害,但瘟癀兽行踪隐蔽,机警狡猾,兼具地势之利,任正道高手们竭力清剿,仍有漏网之鱼。好在这种魔兽喜寒,离不开万蝶白崖,人族不再上山,也就不受瘟癀兽之害了。 为此,皖西一带的武道势力和帝国军队都派了人守护山峰,严禁任何人登山,甚至附近村镇的百姓也自发组成民兵乡勇,在万蝶白崖周围巡视。 丛一仙又问道:“用蝶心冰兰炼制成的丹药,可以助你修为大进么?” 肖莉道:“确实有利于增进修为,其实蝶心冰兰之中蕴含着蝶灵,如果将其灵力吸收,能滋润养颜、减缓衰老,而且使用武技时,彩蝶纷飞,很是绚丽,这才是我想要的。” 丛一仙低头思索一会儿,道:“肖姑娘,我陪你同去怎样?” 肖莉秀眉扬起,道:“你?”上下打量着丛一仙,满脸的不信任。 丛一仙道:“我对医术还是很有自信的,如果咱们不小心中了瘟癀兽的毒气,我可以当场解毒,不会让瘟疫传到山下。” 肖莉摇头笑道:“算了吧,虽然你不怕瘟癀兽,可山上还有雪魈、冰鬃牤牛、冰蝶精灵等凶兽妖族,你不会武功,我还要分心照顾你,岂不是拖了我的后腿?” 丛一仙诚恳的道:“肖姑娘,我会见机行事的,多一个照应的毕竟不是坏事。要是我粗心大意陷入危难,你能救则救,救不成便不必管我了。” 肖莉道:“这怎么像话?好了好了,这件事我自有主张,你呢,就专心的写医书吧。吃饭。” 吃过晚饭,丛一仙回到住处,仍在琢磨蝶心冰兰之事,心想:“自打住进肖宅,我先后欠了肖姑娘不少人情,好容易有个可以回报肖姑娘的机会,可一定不能错过。”当即打定主意,要孤身前往万蝶白崖,采来蝶心冰兰。 次日,他悄悄出府,来到一家武者用品专卖店,对伙计说要去天池谷,要伙计帮忙挑选备用物品。 天池谷位于岳州中部,乃是冰灵旺盛之所,里面的魔兽品种与万蝶白崖差不多,却任人通行。 伙计深知武道高手深藏不露,有些文弱书生往往能屠熊宰虎、力敌万夫,因此虽见丛一仙身材瘦弱,听得他要去天池谷这凶险之地,还以为他身怀绝技,当下不敢怠慢,给他详细介绍了一些用得上的物品,让他自己挑选。 丛一仙挑了几件最上等的物品,又详细的问了从此处到天池谷途中几个关键地点的位置,其中就有万蝶白崖,那伙计也没怀疑,全都说了。 付账之后,又拿出一锭银子赏给伙计,让他帮忙向肖宅送个口信,跟着来到马场,租了一匹脚力最佳的踏云骓,沿着大路往皖西边境,也就是万蝶白崖的所在地驰去。 踏云骓发力时,蹄下产生云气,离地三尺,腾云驾雾般的前行。昼行夜归,这日下午,他在狭长的山路上疾驰,远处雾霭沉沉,左边是悬崖,右边是峭壁,遮住了阳光。 山路虽然危险,但要绕过去的话,就要多花几天的路程,丛一仙为了节省时间,便穿山而过。 行不多时,遥望见远方的路上有一只黑点,再靠近些,那黑点增大,丛一仙才看出那是一辆马车,车上堆着高高的一摞柴草,行的甚缓,在崎岖的山路上轻微颠簸,发出骨碌骨碌的声音。 踏云骓速度极快,转眼间追了上去。那马车正好行驶在道路中央,踏云骓无论从左边还是右边都无法通过,丛一仙叫道:“前面的朋友,麻烦往边上靠一靠可以吗?” 马车仍然直行,并未往边上靠,丛一仙又叫道:“朋友,请行个方便。” 柴草堆顶上探出一张脸来,打量了丛一仙半晌,哼的一声,又缩了回去。声音虽低,却充满轻蔑之意。 丛一仙不由得生气,心想:“你我都是行路之人,你占着整条路,未免太过霸道。”当下催马,要从右边峭壁的一侧窜过。 一声鞭响,马车也偏向峭壁一侧,车身两侧安装有数十柄铁刺,寒光闪闪,甚是锋利。 丛一仙急忙勒住坐骑,这才没让铁刺划伤踏云骓,眼看着马车不紧不慢的行驶在前,他很是窝火,双腿猛力一夹,扬鞭击在踏云骓的后臀上,踏云骓嘶吼一声,蹄下的云气快速膨胀,借势飞纵而起。 若是骑术精通的江湖豪客,自能平稳的落在马车前头,但丛一仙这是首次驱马纵跃,半空中一个控制不当,那踏云骓力道散了,落向马车,将车上的两人踹下车去。 踏云骓毕竟神骏,落地后踉跄几步,最终竟站直了身子,丛一仙回头,见那两条汉子头破血流,呻吟不休,不由得担心起来,下马去扶其中的一人,歉然道:“朋友,对不住了,我这里有止血的药物。” 将两人依次扶到车上,取出药粉和绷带,给二人敷药包扎,见血流止住,稍觉放心,再次道歉。 正文 第四百五十九章 野村凶民(1) 那两条汉子对视一眼,突然同时出手,一人抓住丛一仙一条手臂。 丛一仙惊道:“你们这是干嘛?” 一名汉子额角生瘤,瞪着一双恶狠狠的眼睛,道:“你踏坏脑子的马车,又把脑子兄弟搞伤,拍拍屁股就想泥开?活逗猴呢!”说的果然是一口纯正的皖州土语。 丛一仙辩解道:“在下并非有意。假如二位肯让一条路,也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另一个瘦小汉子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叫道:“怎么,你想奈账?”不由分说,一脚把他踹翻在地,跳到他身旁,按住了他,叫道:“哥,搜他身!” 那生瘤汉子下车,扯掉丛一仙腰间的包裹,打开一看,里面是些江湖人的备用物品,自言自语道:“也值些钱来。”探手入怀,掏出了丛一仙的钱袋,掂了掂,颇为沉重,笑道:“好肥的一口羔羊。” 那瘦小汉子打开药箱,见里面都是药材,随手丢在一旁,问道:“哥,怎个发落?” 那生瘤汉子道:“给他一棍子。” 瘦小汉子笑道:“好嘞!”走到车旁,从车上取一根枣木棍子,托在掌中,忽听得扑通一声,回头一看,那生瘤汉子趴倒在地,不知中了什么妖法。 他双眉竖起,大喝一声,举棍打向丛一仙。 丛一仙右手抬起,一股白烟喷出,正中瘦小汉子的面门,瘦小汉子立时嘴歪眼斜,如醉酒般摇晃几下,摔倒在地。 原来丛一仙把自己配制的致昏药粉装到买来的喷射器中,将喷射器缠在右手护腕上,这两人只是寻常的乡下百姓,他趁着二人大意,按动喷射器,将二人先后迷昏。 丛一仙取回自己的东西,望着倒地不醒的两人,心想:“果真是江湖险恶,在这偏远山区之中,寻常老百姓都变作了强盗。”他策马前行,黄昏渐近,看到不远处有一座村寨,便往那边行去。 这是一座较为原始的村寨,也就二十来户人家,墙壁由凹凸不平的石头砌成,屋顶由茅草扎成,家家大门敞开,可以看见院中木架上晾着的兽皮兽肉,墙上挂着的铁锹铁锄、刀枪弓箭。 每一户都养狗,多则四五条,少则一两条,每一条都体型健壮,披着一身油光光的黑毛,双目发红,闪烁着凶残的光芒,似乎下一刻就要扑上来,用满口利齿咬断生人的咽喉。 见外人进村,村民们停下手中的活计,目光都聚焦到丛一仙身上,一言不发。他们脸上统一的冷漠神色,令丛一仙心里发毛。 来到一户房屋较多的民居前,丛一仙敲了敲敞开的大门,院中,一名老汉握着锋利的菜刀,一刀刀的砍在野猪腿上,发出梆梆的响声,鲜血溅满了他的裤脚、脸部和精赤的上身。 他目光极为快速的扫了丛一仙一眼,道:“干什么。” 丛一仙道:“在下是山外来的,因天色晚了,想借贵处住上一宿,还请公公行个方便。” 那老汉嘴角抽了抽,竖起皲裂的食指。 丛一仙会意,从钱袋中取出一锭银子,道:“这是在下的住宿费和伙食费。”送到那老汉面前。 老汉不接,漠无表情的说道:“十娘。” 丛一仙一怔,他拿出的一钱银子已经足够这户山里人家一个月的花销了,没想到这老汉竟然狮子大开口,要了一百倍的价格,当下苦笑道:“在下并非富家公子,往后用钱的地方还多,公公若发个慈悲,在下自当感激...” 那老汉仍无表情,道:“十娘。” 丛一仙道:“公公,这里又不是只有你一户人家,你若执意要这么多钱,在下只好去别处问一问了。” 忽听得侧房里传来一声尖利的阴笑,丛一仙大吃一惊,转头一看,原来是个干枯瘦小的老太太,躺在藤椅中,两只眼睛笑的眯成了缝,像极了狡诈的老猫。 她嘻嘻的笑道:“小伙子,这是统一价,别处也是十娘。”用钳子夹开一枚山核桃,发出咔吧的一声。 丛一仙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有些不舒服,朝老汉拱了拱手,离开此处,又问了别的几户人家,果然,村民们听说他要住宿,都是一口价十两,绝不讨价还价。 孤身处在深山野村中,丛一仙无计可施,只有任凭宰割,心想那老汉家里宽敞,也比其他人家也体面些,便折回去,给了老汉十两银子。 老太太笑呵呵的,把他带到一间屋子,丛一仙打量房中,只见桌上、床上布着薄薄的一层灰,往床上一坐,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便问道:“婆婆,请问还有别的房间吗?” 老太太摇了摇头,道:年轻人嘛,吃点苦是应该的,不吃苦中苦,哪奈人上人?” 丛一仙心想:“若在别处,十两银子足可睡上精雕的紫檀木床、蚕丝被子羽绒褥了,你们趁火打劫,还说这种风凉话。”心中这么想,却没宣之于口。 老太太又问道:“可要吃喝?” 丛一仙道:“麻烦婆婆给些粗茶淡饭就够了。”他带有干粮,只是奔波了一整天,吃上一顿热气腾腾的饭食,美美的睡上一觉,更有助于恢复体力。 老太太伸出一双干枯的手来,道:“五娘。” “啊?”丛一仙道:“婆婆,在下把钱都给了老伯,现在身上决计凑不出五两银子来,求婆婆高抬贵手,帮在下一次吧。” 那老太太摇头不允。 丛一仙见她神态坚决,知道她是不会发善心的了,又问道:“那么马的草料是不是也要钱?” 老太太伸出食指、中指,比出剪刀手的模样,笑道:“二娘就够了。” 丛一仙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想:“有句话叫做“穷山恶水出刁民”,果然不错,他们贫穷潦倒,好容易遇见我一个外来的冤大头,就算是只蚊子,也得从腿上刮下二两油来。” 他也不求人,自己到村外拔草,这里的野草茎上多有细小的尖刺,他赤手拔草,手上很快就布满了小口。 正文 第四百六十章 野村凶民(2) 他拔了一会儿,看看左肋下挟的一捆野草,心想这些足够踏云骓吃了,正要回去,忽见山路上行来一辆马车,车上装有柴草,赫然便是自己先前遇到的那辆。 那马车行到村口,丛一仙看清了车上的两名汉子,也正是那两个“故人”,一个额上生瘤,一个身材瘦小,遇上村民,双方很自然的打招呼。 丛一仙心里叫苦:“真是倒了大霉,原来他俩是这个村的。这些村民本就刁钻,要是他俩揭发了我,我怕是要被洗劫一空,还要挨打,甚至身上添点残缺了。” 他丢下野草,快步赶回老汉家,去解那踏云骓的缰绳。 老太太见了,笑问道:“这是要干什么?大晚上的还出去?” 丛一仙掩饰道:“这马生性好动,今天跑了一天还没跑够,我带它出去再跑一会儿。”回屋收拾了自己的东西,飞身上马,催骑便往外走。 走到门口,跟那马车撞了个正着,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丛一仙先回过神来,调转马头,喝道:“驾!”往相反方向驰去。 便听得那两个汉子高声嚷嚷,老汉粗犷的叫声、老太太尖利的叫声也响了起来,喧嚷似乎能够传染,而且速度很快,转眼之间,整个村寨沸腾起来了,众村民手持铁器兵器、驱牛赶骡,来围捕丛一仙。 那踏云骓发挥神力,在村寨的道路上、房屋之间横冲直撞,纵跃奔腾,这群乡野村夫凭着粗制滥造的兵器、驽笨的牲口,如何追的上它? 丛一仙眼看要冲出村寨,忽然前方路口冲出几名大汉,用十来座拒鹿角堵住道路,跟着半空中张起大网。 那拒鹿角是村民自制,工艺、材质上均远不及军队所用,但丛一仙望见尖利的枝干、网上的尖刀,不禁心生畏惧,不敢迎上前去,当即转向,斜冲进一条巷子。 那条巷子的尽头是一条深沟,丛一仙心想:“这条沟相距不到七尺,足可冲过去。” 忽听得一声大喝,丛一仙回头一看,原来是那老汉手持菜刀冲了过来,莫看他胡须花白,少说也有六十岁,身手之矫健却不输少年,宛若一头发狂的野兽,浑身充满了力量。 丛一仙心头一惊,急催坐骑,踏云骓轻轻一跃,落在了深沟的对面,那老汉却跟着跳跃过来,身在半空,菜刀高举,看他这一跃之势甚强,也可踏上对岸,在丛一仙身上砍一刀。 丛一仙从袖中抽出钉筒,一拧后端,便听得笃笃笃声响,六枚桃花骨朵精钢钉同时打出,三枚深深嵌入老汉肉里,老汉惨呼一声,力道骤减,半空中跌下深沟,撞在沟底的石头上,眼见是不活了。 众村民追到,瘦小汉子和生瘤汉子一马当先,正好看见父亲受伤坠崖的过程,又惊又怒,齐声怒骂,一个将硝磺炮仗点燃了,掷向丛一仙,一个开弓放箭,要射丛一仙。 众人距离丛一仙较远,那炮仗冒着火花飞出去,力道衰竭后,却落入深沟之中,砰的一声炸开,碎石乱飞,一片沙尘从底部腾起,生瘤汉子射术不精,长箭顺着丛一仙身旁掠过,也没伤着人。 丛一仙不敢逗留,催马便逃,众村民发一声喊,迈步追赶,但和那一人一马的距离却越来越远,最后眼看着丛一仙消失在夜色之中,只有破口大骂。 丛一仙听不到村民的声音了,这才勒住踏云骓,轻抚着马鬃,道:“好马,若没有你,我可就没命啦。”那马颇通人性,轻轻地打个响鼻,甩了甩鬃。 丛一仙再行数里,只见地形险峻,山林猛恶,脚下也已没了路,阵阵响声忽远忽近的传来,似是虫鸣,又似幽咽,更似狼嚎。 丛一仙寻了些较嫩的草料给踏云骓吃了,自己倚在树下,掏出硬邦邦的面饼吃着,心中有些懊悔:“早知如此,我就不该抄这条近道,唉,欲速则不达,若绕山而行,哪有这么多麻烦?” 其实那武者用具专卖店的伙计对此山的情况颇为了解,若他知道丛一仙手无缚鸡之力,定要劝他绕行,但他把丛一仙当成了武道高手,心想这人又买了这么多用具,足可穿山而行,也就没说什么。 歇了一会儿,丛一仙正要搭帐篷休息,便听得呜的一声,就在邻近发出。 踏云骓嘶鸣一声,倒退几步,丛一仙往它对面看去,只见黑暗中几十个红点正在迫近,他也顾不得查看那是什么样的猛兽,三步并作两步,翻身上马,从腰间囊中掏出三枚火蛇弹,抛在地上。 呼的一声,火焰腾起,形成三面一丈来高的火墙,阻住了猛兽的去路。这火蛇弹乃是将火灵之力注入火药制成,用来对付兽族再好不过。 丛一仙趁机催马逃走,山中尖石嶙峋,荆棘遍布,丛一仙一口气跑出数十里,停在一座山坡上,那踏云骓不住跺足,原来腿上被荆棘划的鲜血淋漓,也伤了蹄子。 丛一仙取出药物和绷带,给它包扎好,拍了拍它后背,道:“马兄啊马兄,等到天亮,你的伤就好了,咱们还得继续赶路,还是要辛苦你的。”叫它“马兄”时,忽然想到马爵,不由得好笑。 丛一仙站在坡上,四下观望,忽然目光定住了:远处山谷中,亮着几点灯光,在漆黑的夜间格外注目。 他心下大喜:“有灯就是有人,有人就有住处,除了那两个汉子,我从未得罪过其他人,那里自不会有我的仇家。”向踏云骓道:“马兄你瞧,走到那里,咱们就可以安稳的睡上一觉了,再坚持一会吧。” 他牵着马,点起火把,走了约莫一顿饭的功夫,终于来到山谷,前面立着一座瓦房,窗户里透出光亮,后面连着一个大院。 丛一仙上前敲门,开门的是个紫衣青年,丛一仙拱手道:“兄台,在下有礼了。” 那青年不等他说明来意,便道:“朋友是来投宿的吧?” 丛一仙道:“正是。” 正文 第四百六十一章 瓦楼夜宿(1) 那青年道:“这座山地形复杂,尤其到了夜间,就更难走了。请看,这些朋友都是来投宿的。”把房门完全推开,丛一仙往里看去,大堂中生着火炉,炉边坐着四人,形貌、装束、气质各自不同,显是不同身份的过客,来此借宿。 丛一仙道:“不知贵宝地的住宿费是多少?在下囊中羞涩,未必付得起。” 那青年笑道:“朋友说的哪里话,遇见出门在外的人,帮衬一把,那是应该的,要什么钱。” 丛一仙道:“那便多谢了。” 青年转向内堂,叫道:“六弟,来客人了,请出来帮忙。” 内堂门帘撩起,走出一个黝黑粗壮的大汉,他来到门口,道:“朋友,后院有马厩,我帮你喂马。”声音粗犷,却透着一股斯文之气。 丛一仙把缰绳交给他,道声辛苦,跟随紫衣青年进屋,紫衣青年将一张马扎放到炉边,让他坐下,又拿来一大杯冒着热气的黄酒,道:“朋友,请喝杯酒暖暖身子吧。” 丛一仙道:“多谢。”接过酒杯,喝了一口,登时全身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众人手中均有一杯黄酒,炉子上煮着盐水花生,炉灰里埋着栗子,众人吃喝闲聊,丛一仙才知那四人中,两个是江湖游侠,一个中年人是猎户,一个老者是做小本生意的客商。 紫衣青年打个呵欠,站起身来,道:“在下先要休息了,各位请随意。”上了楼去。 做小本生意的是个五十来岁的老者,一丛短须,两只黄豆眼中透着精明的光芒,问道:“小伙子,你是做什么的?” 丛一仙道:“在下是医学院的学生。” 猎户道:“那也算半个读书人了。医学院中还有个格物院,接纳学业优异的学生是么?” 丛一仙道:“是的。三百位学生中选出五十人进入格物院。” 那做小本生意的老者打量着丛一仙,道:“你小子呢?混进去了吗?”言语间颇有嘲弄的口吻。 丛一仙道:“在下侥幸进去了。” 猎户道:“那小兄弟是前途不可限量了。” 丛一仙道:“大叔过奖了。” 那老者嘿嘿一笑,道:“原来是高材生啊,那怎么也沦落到这儿了?” 丛一仙见他说话阴阳怪气,不免有些气恼,淡淡道:“在下为图近便,打算穿山而过,便到了这里。”说罢自顾自的饮酒,不理老者。 老者跟另外三人聊天,一会儿说医学院的学生都是纸上谈兵,没有真才实学,一会儿说从医学院结业的学生还没乡下的土郎中会治病,一会儿又说医学院结业的学生娇生惯养,脾气很大。 丛一仙心下气恼,欲待反驳,随即心想:“那位紫衣兄台好心收容我,我何必在他家闹事?也就是这一晚,明天各奔东西,谁也瞧不见谁了。”当下忍住,去炭灰里找栗子吃。 过了半个时辰,夜色深沉,众人便要休息,那紫衣青年在大堂中设下五卷铺盖,供五人睡眠。 那老者道:“小伙子,把炉子封上。” 丛一仙用炉盖封住炉口,望向老者,意思是问他是否可以了,那老者不屑的笑笑,拿开炉盖,将另一只有孔的炉盖封上,把铁圈架在炉口边缘上,用炉盖封住,讥讽道:“还高材生呢,连炉子也不会封,你在学院都学了什么?” 丛一仙再也忍不住,一脚将老者坐的马扎踢翻,怒视老者。 一名虬髯游侠劝解道:“好了好了,老赵,人家学的是医术,又不是鼓捣锅炉的。小兄弟,你也消消气。” 二人不欢而散,各回被窝休息。 次日清晨,两名游侠先醒,到外面吐纳练功,另外三人陆续也起床,那紫衣青年缓步下楼,道:“各位醒了,这就请入座,饭食马上就到。” 众人围着一张八仙桌坐定,过不一会儿,两名丫鬟端来早餐,无非是小笼包、烧麦、豆浆之类。 那虬髯游侠见这两个丫鬟跟紫衣青年相貌相似,问道:“两位姑娘是主人的亲姐妹么?” 那紫衣青年道:“是的,这是在下的七妹和八妹。各位请用。”转而向两名少女道:“七妹,八妹,辛苦了,请休息吧。” 那猎户是个粗人,不觉得有什么,但其余四人对视一眼,均觉有些不对劲,三人既然是亲兄妹,何必这般客气?而且紫衣青年衣饰华贵,气度不凡,似是个隐居的贵公子,怎能让亲妹子做丫鬟? 一名年轻游侠随即心想:“从我昨晚住进来到此刻,这位公子几乎每句话里都要带一个“请”字,这又是为何?” 四人直到此刻,方觉这紫衣青年家里很是蹊跷,也就没怎么吃饭,倒是那猎户,狼吞虎咽,吃掉了将近一半的食物。 紫衣青年道:“是舍妹手艺不精,不合各位的胃口吗?” 那老者忙道:“哪里哪里,只是刚起床,没胃口吃饭。” 紫衣青年道:“原来是这样。哦,我新学了一道“心心相印”,这道菜真是美味极了,各位请稍等,我这就去做。”起身走向厨房。 那虬髯游侠道:“又是九弟,又是六弟,七妹八妹的,也不知这位公子到底有多少兄弟姐妹。” 丛一仙道:“他那六弟看上去粗鲁,实则斯文有礼,很明显,他跟他是一母所教。” 那老者道:“这算什么,你还没瞧见他那九弟呢,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竟也像他一样,举止成熟。”随即摸着短须,道:“不过,那孩子未免太早熟了,就好像,就好像,他俩是两具肉体共用一个灵魂。” 此言一出,众人都觉背后发凉,那年轻游侠笑道:“老赵,当心说这些不干净的话,招了不干净的东西来。” 那紫衣青年撩帘而出,端着一盘油光灿灿的肉片,走到桌旁,放到桌子中间,道:“各位,这便是心心相印,请品尝。” 又是一个“请”字,众人非但没觉舒服,反而心里发毛,那猎户举起筷子,夹一片肉放到口中,嚼了几下,砸砸嘴,道:“这是什么肉?猪肉?不对。鹿肉?不对。獐肉?也不对。” 正文 第四百六十二章 瓦楼夜宿(2) 那年轻游侠夹一片吃了,也道:“是啊,肉质较硬,有点酸味,我可从没吃过哎。”望着紫衣青年,笑道:“兄台,这不会是人肉吧?” 紫衣青年微微一笑,也夹一片吃了,舔了舔嘴唇,道:“放人肉不是这个味道。” 五人稍微释怀,但总觉得他这话说的古怪,忽然想起一事:他若说“这是牛肉”倒也罢了,又怎能知道人肉的味道?“郎当”“郎当”声响,五把筷子落在桌子上,十道目光射向紫衣青年。 噗的一声,猎户趴在了桌上,又是噗的一声,年轻游侠也软倒在地,显然肉片被动了手脚。 那虬髯游侠跳上桌子,一记通天掌拍向紫衣青年,见对方后退避开,他跳到半空,手刀怒劈而下,紫衣青年侧身闪开。 轰的一声,虬髯游侠使出“雷鸣腿”,裤子上布满雷光,扫向紫衣青年,这一下动作奇速,紫衣青年腰间中腿,朝后飞出,撞在了墙壁上。 紫衣青年仰天狂笑,身上发出一缕缕黑烟,烟气越积越多,升腾起伏之中,他的皮肤变成了血红色,双目冒着蓝光,神态狰狞。 虬髯游侠反手拔出兽骨刀,呼的一刀,当头劈到。 黑烟中飞出两条身影,一个是身材矮小的孩子,一个是黝黑粗壮的大汉,正是紫衣青年的九弟和六弟,哇哇怪叫着,迎了上去。 虬髯游侠和他俩打个照面,只见这两人身体很扁,脸上涂着腮红,表情木然,竟是两只纸人。 原来这紫衣青年乃是死人所化的怨灵,设下此间房屋,专门诱捉过往路人,吸食他们的精气,以助修炼。这两只纸人,被他施以妖法,受他意念控制,因此垂髫小儿、粗鲁大汉,却都文质彬彬。 一只怨灵、两只纸人和虬髯游侠斗在一处。那怨灵十指尖尖,带动阵阵黑气,朝着虬髯游侠的双目、咽喉、心口等处进击,两只纸人轻飘飘的在旁骚扰,看似不足为虑,但挥袖时发出阴风,虬髯游侠却也不得不运气抵抗。 丛一仙掏出一柄贴了符咒的法刀,纵身而上,要刺那怨灵,黑烟之中又飞出两只纸人,自是那两名少女模样,挥袖时发出的却是寒风,夹杂着冰粒,着体生寒。 忽听得那老者哇哇大叫,原来是一个少女纸人朝他攻去,他年老力衰,顷刻间险象环生,头发也被削去一片。 丛一仙回手一甩,法刀化作一道金光,射向那少女纸人,跟着便觉寒气扑面,急忙躲开。 那攻击老者的纸人躲开法刀,转而攻向丛一仙。 丛一仙在两个纸人的夹攻之下接连躲闪,右臂被几颗冰粒打的生疼,他左手掏出钉筒,扣动机括,射出了精钢钉。 笃笃声响,两只纸人被钢钉钉在墙上,但紫气闪过,纸人从钢钉上挣脱,便又攻来,身上虽有破洞,却不影响其速度。 丛一仙避开一女的寒风,另一少女欺到他身前,袖子一挥,将丛一仙带起数丈,撞在顶棚上,又重重的摔落在地。 两女四只手爪同时攻来,丛一仙就地滚开,四只手插入地面,竟如刀切豆腐一般。 丛一仙骨头像散了架一般,正疼痛难忍,忽听得那老者叫道:“喂,用火攻!” 这一下点醒了丛一仙,见两女又扑来,取出三枚火蛇弹,掷了出去,打在两女身上,立时燃起,转眼间火焰将两女吞噬,化成飞灰。 丛一仙大喜,又取出三枚火蛇弹,掷向那粗壮汉子和童子,但他俩已有防备,飘飘然躲到怨灵身后,怨灵双袖盘旋,带动两道黑气,如游龙一般灵韵,火蛇弹遇着黑气,便即转向,撞在两边的墙上,燃烧起来。 那怨灵惨声嚎叫,身周的黑气更盛,虬髯游侠纵步上前,兽骨刀斜劈过去,怨灵一掌拍出,砰的一声,黑芒爆射,将虬髯游侠击飞。 那团黑气急速涌动,冲到丛一仙面前,怨灵一闪而至,将丛一仙拎起来,高高的抛出,跟着猛击一掌,三道紫芒螺旋卷动,如猛虎般袭出。 眼见丛一仙要被螺旋气劲击毙,一张桌子从旁飞来,挡下了气劲攻击,啪的一声大响,桌子被击成上百块碎片,朝着四面八方疾飞。 这桌子正是那老者扔出,他扔桌之后,便伸长手臂,把丛一仙拉到木柱后面。碎片射在木柱上,深深嵌入其中,若打在丛一仙的身上,不死也得重伤。 丛一仙死里逃生,长出了一口气,向老者道:“多谢你了。” 老者叫道:“少啰嗦,快跑啊!”将丛一仙推向右边,自己往左边纵去,二人刚一跳开,黑气涌动,怨灵闪至,十指探出,刺入了木柱之中。 这三人便绕着木柱、火炉躲避怨灵的追击。那虬髯游侠虽然身怀武功,但怨灵已将自身力量推到了极限,他的武功根本挡不住怨灵的随手一击。 那怨灵甚是奸诈,施展妖法,封住了门口,不让三人脱离。 来回兜转了一顿饭的功夫,房中遍地狼藉,桌椅板凳被打的粉碎,几根木柱也摇摇欲坠,怨灵抬手一掌,咔嚓一声,将一根木柱从中击断,也不去追击三人,接连发掌,将几根木柱都击断,双掌使个“托天势”,气浪如潮,将火炉掀翻在地,燃烧的煤炭滚出来,如同一团团火球,烧着了桌椅板凳,整个房子立时化作熊熊火海。 怨灵身周的黑气转化成冰蓝色的寒冰气息,护住自身不受焚烧。 那虬髯游侠叫道:“往楼上跑!”哔哔剥剥的焚烧声中,三人跑到楼上,正要跳窗逃走,那怨灵紧随而至,双袖甩动,所有的窗户便被妖法封住。 那怨灵见三人无路可退,得意的狂笑起来,双臂张开,身前燃起大片紫火,火焰回旋,形成七根紫气森森的火柱,发出呜呜怪声,如同择人而噬的猛兽。 三人均看出对方这一着势道猛烈,难以抵挡,那虬髯游侠性情刚硬,明知抵挡不住,仍双手握住刀柄,要做困兽之斗,丛一仙和老者长叹一声,闭目等死。 正文 第四百六十三章 瓦楼夜宿(3) 便在此时,砰的一声,怨灵上方的屋顶炸开个大窟窿,泥瓦尘土扑簌簌的落了下来,怨灵晃身飘开,抬头望去,却不见有人。 他察觉似乎有人袭击,便向右飘出三尺,双掌齐发,气浪顺着房顶窗口冲出。 他全力一击过后,见没有动静,正要松一口气,忽然一件利刃刺入了他的身体。他是怨气阴气所聚,寻常兵器无法伤他,但那利刃是一把经过符咒加持的法刀,入体后,他伤处如遭火焚,剧痛往全身蔓延,剧痛过后,便毫无知觉,却是他的身体正在被逐渐毁灭。 三人望着怨灵嗤嗤冒烟的身体,都觉奇怪。 怨灵仰天嘶吼,吼声中充满了不甘与憎恨。过了一会儿,终于魂飞魄散,吼声却仍在走廊中回荡,许久不散。 怨灵旁边的无人之处,忽然显现出淡淡的人影,逐渐转浓,却是个少女,大眼睛,尖下巴,正是甘莹莹。 丛一仙乍逢此女,大为吃惊,随即猜到她是用了隐身水。 怨灵魂飞湮灭,紫火柱、封锁妖术便统统消失,甘莹莹叫道:“大家快走!”推开窗子,当先跳了出去。 那虬髯游侠挟着丛一仙和老者,纵身跳下,落地后刚走开,轰隆隆一阵乱响,火光烛天,那二层瓦房坍塌,化作一堆废墟。 三人相互望望,均感庆幸。只是那年轻游侠和猎户,却葬身火场,落得惨死。 虬髯游侠朝甘莹莹拱手道:“姑娘是武道大派的弟子,还是名门之后?” 那隐形水的原料十分难得,炼制方法也深奥艰难,若非五宗、玄坛宋家或是王侯贵胄,旁人实难获得。而他看从甘莹莹的纵身一跃中,看出少女还没列位,自是不入流的人物。 甘莹莹道:“我只是个普通人,哪里是什么武道大派子弟、名门之后了?” 这隐形水是她父亲当年偶遇一位名震天下的豪侠,拜人家所赐,因知此物稀罕,一直珍藏未用。如今甘莹莹家里出了大事,她带着隐形水出来,是要派上大用场的,途经此地,见丛一仙命悬一线,那怨灵又极难对付,便以隐形水隐匿踪迹,出手相救。 聊了几句,虬髯游侠一人一刀行走江湖,倒也无甚牵挂,告辞离开。那老者的两担货物在火场化为灰烬,不由得犯起愁来,不过一想到捡了条命,也就看轻了货物。 老者临行之际,拍着丛一仙的肩头,笑道:“高材生,你倒是没白在学院学习。” 丛一仙微微一笑,道:“学院不教人如何封炉子,也不教人如何对付怨灵邪祟,术业有专攻,我在学院学的仅仅是医术。” 那老者也告辞离开,丛一仙望一眼甘莹莹,不知该说什么,支吾半晌,拱了拱手,便去后院牵马。 甘莹莹追上来,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丛一仙冷冷道:“跟你无关。” 后院很大,瓦房和马厩一个位于正前,一个位于正后,马厩没有着火,丛一仙解了缰绳,装上马鞍,便要上马,却被甘莹莹拽住。 甘莹莹似笑非笑的道:“怎么,不敢对人说,难道要做什么亏心事么?” 丛一仙道:“你我早已一刀两断,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甘莹莹冷笑道:“你嘴里说的漂亮,说自己从不贪慕荣华富贵,其实跟肖莉相好,不还是贪恋她聚英武会的势力?” 丛一仙怒道:“你胡说!” 甘莹莹道:“我胡说?恐怕过不几天,你就当上肖家的上门女婿了,凭着肖怀的名望,自可把你送进御医院。” 丛一仙怒道:“肖伯父只是给我指明一条道路,想要进入御医院,还得凭我自己的本事。” 甘莹莹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原来你看中的不是肖家的势力,仅仅是看上了肖莉的美貌。” 丛一仙道:“不错。”随即醒悟,叫道:“不是!” 甘莹莹笑道:“终于说出心里话了吧?” 丛一仙翻身上马,道:“我无论怎样,总不会像你这般,无耻到卖身求荣的地步。”忽然后领被人揪住,跌落在地。 他后背撞在一块石头上,撞得倒抽凉气,忍痛爬起来,怒视甘莹莹,道:“你凭什么打人!” 甘莹莹望着坍倒的废墟,淡淡道:“你这条命是我救的,我想收回,不行么?” 丛一仙怒不可遏,叫道:“你有种便杀了我,否则就滚得远远地,别像个孤魂野鬼一般纠缠我!” 甘莹莹手握腰间的剑柄,森然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么?这里是深山老林,杀了你,绝没人会追查。” 丛一仙咬牙切齿,一字字的道:“我宁肯死了,也不愿再见到你。” 甘莹莹脸色变得苍白,两道目光紧紧盯着丛一仙,眼中闪过愤怒、悲伤、失望、讥嘲诸般神色。 过了半晌,银光闪动,丛一仙闭目等死,但听得嗤的一声在耳畔响起,他意识仍在,没听到动静,便睁开眼睛,摸摸耳边,原来是一缕发丝被削断,甘莹莹骑着驼鹿,已在十多丈外。 行到正午,终于出山,丛一仙寻个饭馆,大吃了一顿,便继续赶路,黄昏时分到达秃鹫滩,这是一片荒滩,方圆百里之内袅无人烟,遍地石头,高低不同,秃鹫便在巨石顶上筑窝。 踏云骓足不沾地,四蹄踏云奔行,因此虽然地面崎岖难走,丛一仙速度不减。 玉兔东升,丛一仙在一块较为平整的空地上停住,搭起帐篷,在四周燃起特制的麝香,防止秃鹫骚扰侵袭,阵阵青烟将帐篷笼罩,夜风吹之不散。 丛一仙吃过粮食,正要钻进帐篷,猛听得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吼。荒滩之间,吼声格外响亮,传的也格外远,数百头秃鹫受惊,振翅飞起,密密麻麻的黑影布满夜空,显得格外瘆人。 丛一仙吓了一跳,有些好奇,便拔起一根麝香,右手持刀,左手持香,循声搜寻,在二里以外的巨石间发现了四人。 一人身穿黑衣,白眉如雪,然而皮肤光滑,不显老态。另外三人两男一女,服饰各自不同,但长剑样式相同,想来是同门师兄妹,与那白眉为敌。 正文 第四百六十四章 秃鹫滩(1) 双方相对而坐,俱都闭目不动,仿佛四座石雕,但那吼声明明是从这里发出的。附近躺着数十头秃鹫的尸体,当是这四人所杀。 丛一仙道:“四位,在下是过往之人,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说完这话,四人仍然不动,也不说话。 丛一仙见他们神色如常,不像受了伤的,心想也许他们练功练到了紧要关头,还是不要骚扰他们为妙,转身要走,却听得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传进耳中:“小兄弟,我....我...受了伤,怀中...怀中有药,麻烦你.....”气力不继,再也说不下去了。 丛一仙疑惑的看着四人,这四人的嘴唇明明都没动弹,这句话却是谁说的? 过了半晌,那声音再次传来:“我是黑袍。” 四人中只有那白眉身穿黑袍,丛一仙这才知是他在传音入密,当下说道:“是。”走到白眉身边,从他怀中取出一只瓷瓶,打开来,倒出两粒黄色药丸,嗅了嗅,心道:“内有牛黄、熊胆。” 他把药丸放在那人眼前,道:“这位朋友,是这药么?怎么服法?” 却听得另一个声音道:“少年,你别帮他,他是大恶人。” 丛一仙听出这是个女人的声音,此处只有一个女人,于是转向那女子,问道:“他是大恶人,你们又是什么人?” 那女子传音道:“我是帝会派门人,我左边那人的乾坤袋里有一枚铜符,你拿出来看了便知。” 丛一仙听说过帝会派的名头,知道那是正道大派,于是走到女子左边那人面前,解下他腰间的乾坤袋,倒出里面的东西,灵药灵石、兵器兽骨和各种武者常备之物,应有尽有。 丛一仙拿起一块铜符,借着月光查看,上面赫然刻着“帝会派”三个字,当下把东西收进乾坤袋,放到那人腿上,道:“原来是帝会派的大侠,失敬,失敬。” 那女子的声音又道:“那白眉妖人无恶不作,我们跟他大战三天三夜,两败俱伤,谁也动弹不得,劳你的驾,先杀了那妖人。” 丛一仙为难道:“我从没杀过人。” 那女子道:“他叫做白眉老妖展坤,是嗜血教妖人,恶迹斑斑,天下武人无不痛恨,你杀了他,便是为天下人除害。” 若换做另一人,听了“展坤”二字,一定万分忌惮,因为这白眉侠展坤乃是嗜血教十长老之一,他最著名的恶迹便是把黔州夏老拳师一家五十三口尽数杀死,放把火烧了夏家庄,又用铁条把尸体穿起来,放在火上烤。 附近武者闻讯赶来时,展坤早已逃之夭夭,只剩了破败的墙垣和五十三具金黄油酥、宛若烤乳猪般的尸体,据说众武者回家之后,便再没吃过一口荤。 丛一仙虽没听过这些旧事,却也知道嗜血教荼毒生灵,不由得一惊,道:“我不会杀人,我也不想杀人,女侠之命,恕在下无法照办。” 静了一会儿,那女子便道:“那就麻烦你先救我们,不要救那白眉,否则他稍有力气,便要杀掉我们三个,你也凶多吉少。” 丛一仙道:“我该怎么救你们?” 那女子道:“我们和他受的都是内伤,你把他的药丸给我们每人服下三粒,就成了。” 丛一仙道:“好。”倒出九粒药丸,分别给帝会派的三人服下,那女子道:“你有真气吗?” 丛一仙道:“没有。” 那女子本想让他输送真气,帮己方三人促进药效的吸收,既然丛一仙没有真气根基,那也罢了。 忽听得展坤的声音道:“小兄弟,你怎么把我的药给他们吃了?” 丛一仙道:“你是嗜血教的展坤么?” 展坤虽然恶贯满盈,却有一项古怪脾气,便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这时虽然情势危急,仍不肯说假话,当下供认不讳。 丛一仙心想:“既然你是妖魔邪祟,那我就不能救你了。”不再理他,倚到巨岩旁,闭目养神。 却听得展坤呻吟道:“哎呦,哎呦。” 丛一仙道:“你怎么了?” 展坤的声音道:“痒死我了,小兄弟,我肋下中过毒,落下了后遗症,忽然痒的厉害,你能否帮我挠挠?” 丛一仙正要起身,忽然心想:“江湖中人诡诈百出,何况是嗜血教?我可不能上他的当。”便没动弹,心想待会帝会派三人伤势稍愈,便是展坤的死期到了。 但那展坤的声音不断传来,越来越可怜,丛一仙毕竟没亲眼见过、也没听说过此人的具体恶行,心里有些不忍,想道:“我没半分真气,便没法助他打通经络,给他挠痒痒,让他死前少受些苦头,也算做好事了。”于是起身走到展坤身旁,替他挠痒。 也是帝会派的三人该死,展坤若张口说话,那女子自会识破他的诡计,阻止丛一仙的行动,他偏偏传音入密,只有丛一仙听得到,那女子专心的运转真气,待发现丛一仙要给展坤挠痒,再要阻止,已然来不及了。 丛一仙隔着衣服给展坤挠痒,忽然手指触到一坚硬之物,随手一摸,小小的圆圆的,心想:“他怎么把纽扣缝在肋下?” 猛然间黑气涌动,将丛一仙推飞出去,撞在了一块巨岩上,丛一仙全身剧痛,只见黑气凝聚,化成三只骷髅恶鬼,举起锋利的手爪,分别抓向帝会派三人。 帝会派三人伤重之下,真气微弱,难以将药力送达伤处,这时伤势还没怎么得到好转,对三只骷髅恶鬼的进攻毫无抵御之力,但听得噗噗噗三声,恶鬼的骨爪插进了三人的天灵盖,三人哼都没哼一声,仰天便倒。 丛一仙看的又惊又怕,又生自责之意。他却不知那纽扣是展坤的一件法宝,名叫“聚鬼钮”,他平素自恃武功超凡,不屑使用此宝,这时性命交关,只好骗丛一仙按动纽扣,他默念咒语,召唤恶鬼杀死了敌人。 便听得展坤又道:“给我三粒药丸。”骷髅恶鬼只能听令杀人伤人,不能帮他做事。 正文 第四百六十五章 秃鹫滩(2) 丛一仙道:“你休想!” 展坤的声音冷笑道:“你不肯给,是不是?嘿嘿。”话音刚落,一只恶鬼抓住丛一仙的右腿,把他倒拎起来,一指刺进他的琵琶骨,丛一仙剧痛钻心,大声嘶吼起来。 展坤冷笑道:“怎样?” 丛一仙甚是倔强,叫道:“你休想!”那恶鬼刺穿了他另一边的琵琶骨,他仍不肯屈服,两条腿骨也被打断,疼的昏了过去。 待他醒来时,已是次日凌晨,稍一用力,肩部便是一阵剧痛,他双手、双腿动弹不得,与残疾人无异。 便听得展坤笑道:“若非老夫伤势好转,你早就给秃鹫吃掉了。” 丛一仙抬头看他,只见他面带笑容,睁开双眼,不似昨夜双目紧闭、面无表情。而丛一仙身上躺着两具秃鹫的尸体,想来秃鹫把他当成死尸,要来啄食,却被展坤打死。 丛一仙道:“你为何要救我?” 展坤已能张口说话,道:“你虽然不是真心想帮老夫,毕竟还是借你的力量才杀了那三个臭贼,老夫承你人情,便要偿还。” 丛一仙望向帝会派三人的尸体,心里一阵内疚:“对不住了,我愚蠢的很,误中敌人奸计,害了你们三位的性命。” 他虽然带着药物,但动弹不得,无法治疗伤势,心想只有等展坤痊愈,看他如何发落自己了。 展坤嘬唇吹哨,一股凌厉的气劲发出,打在地上的一具秃鹫尸体上,这一下用力十分巧妙,尸体朝他飞去,展坤张口,咬住了尸体,连带着羽毛,吃的干干净净。 他舔了舔嘴边的鸟血,又嘬唇吹哨,将一只死秃鹫弹到丛一仙嘴上,道:“吃吧。” 灵族虽吃生肉,但丛一仙来到中原数载,已经吃惯了熟食,何况这死秃鹫一股腥臭之气,如何吃得下口? 展坤见他不吃,也不多说,当下闭目运功。 日头从东方升起,缓缓走动,到了中天。丛一仙肚子饿的咕咕叫,心想:“若挨到晚上,这肉便更加吃不得了。”没奈何,只好用牙齿褪去羽毛,吃了些肉。当天晚上,仍吃的秃鹫死肉。 到得次日,展坤正运气疗伤,忽然睁开双目,道:“有人来了。” 丛一仙凝神细听,并未听见人声,随口问道:“什么?” 展坤道:“不要紧,是一群不会武功的乡野村夫。”又合上双目。 过了良久,丛一仙才隐隐听得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看来人数不少,而且正往这边赶来。 又过一会儿,一个粗壮汉子来到此处,丛一仙和他四目对视,那汉子大声叫道:“喂,找到呢,这作死的在这边呢!” 陆续有村民赶来,有两人赶到,望见丛一仙,骂道:“杀千刀的狗贼,你该死呐!”正是深山村寨中的生瘤汉子和瘦小汉子。 原来他们纠合众村民,四处寻找杀父仇人,本打算搜完了秃鹫滩,若还没有丛一仙的下落,便就此罢休,可事情就是这般凑巧,冤家路窄,双方在此相逢。 一人挤进人群,正是那老太太,她望见丛一仙,牙齿咬的格格乱响,两只小眼睛放出仇恨的光芒,似乎随时可能扑上前来,一口咬断丛一仙的咽喉。 那生瘤汉子道:“娘,仇人就在这拟,您亲自动手,给爹报仇。” 老太太点头,从后腰抽出一把剪刀,缓步走向丛一仙,恶狠狠的道:“瞧我怎么把你一块块的剪开!” 来到丛一仙面前,高高的举起剪刀,正待刺落,一股劲风扑面而来,把老太太推飞出去。生瘤汉子和瘦小汉子急忙去接,仍抵不住这股势道,母子三人一块摔倒在地。 生瘤汉子从地上爬起,手持铁锹,四下张望,叫道:“什么人!别装神弄鬼的!” 便听得一个声音道:“少啰嗦,统统给老子滚蛋!”正是展坤的声音,清晰地送到每个人耳朵里。 众村民也看见了旁边的三具尸体和盘膝而坐、一动不动的展坤,只道他们均已丧命,并没在意,听得展坤说话,目光纷纷聚到他身上。 那瘦小汉子拔出柴刀,瞪着眼睛怪叫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没死透是么?脑子送你一程!”挥舞着柴刀,劈向展坤。 只听得噗的一声,他心口部位穿了个洞,一条血箭从后背射出。 因他背对着村民,众村民没看到展坤杀人用的是什么手法,大为惊骇,往后退了十几步。 那老太太先死了丈夫,又丧一子,悲愤交加,怒火冲到了脑门,叫道:“杀!用箭射!用刀子、铁锹砸死他们!”从身旁一人手中抢过菜刀,猛力掷向展坤。 众村民有的开弓放箭,有的投石,有的发射刀枪铁器,如密雨般攻向二人。 岂知各种暗器、兵器飞到中途,忽然转向,以更猛的力道反击众村民,当先的老太太和生瘤汉子防备不迭,头上、身上中了好几件刀枪长箭,站在前方的村民也反受其害,惨呼而亡。 众人见此情形,都吓破了胆,发一声喊,转身便逃。 展坤运转真气,附近的石头飞起,往他身上聚拢,他的身体完全被石头包裹时,真气骤放,石头激射出去,朝着数丈外的村民们乱打。 “哎呦!”“啊!”惨呼声音不绝,村民们倒地后,就再没爬起来。 展坤再运真气,这次有三枚石头被他吸附过来,再一吐气,三枚石头射出,将十丈外的三个村民打死。数十名村民,更无一人生还。 展坤叹道:“若老夫伤势复原,刚才第一轮投石就把他们给料理了,何必第二次动手?” 丛一仙望着遍地的尸体,失声道:“你、你把他们都杀了?” 展坤微微一笑,道:“我不杀他们,他们便杀你了,你说,他们该不该杀?” 丛一仙无言以对。 过了一会儿,展坤又道:“其实也好,他们这是送上门来的免费食物,吃光了秃鹫,只好那他们来充饥了。” 丛一仙听他言下之意竟是要吃人肉,不由得惊悚。幸好周围的死秃鹫有很多,足够二人食用,这般过了六日,再无人经过。 正文 第四百六十六章 秃鹫滩(3) 六日之后,展坤恢复行动,取药服下,到得第七日,终于伤势痊愈,但真元大损,非得休养上一个来月不可。 他又取出几片膏药,贴在丛一仙四肢伤处。 丛一仙闻到一股刺激的气味,道:“由此往南走个二里地,那里是我的帐篷,里面有个药匣,劳你取来黄蛇胆和鬼蝉蜕。” 展坤奇怪的看他两眼,施展御风术而去,不一会儿便回来,将两味药物交给丛一仙。 丛一仙把黄蛇胆嚼碎,涂在膏药表面,又嚼碎鬼蝉蜕,和着秃鹫血液咽下肚去。 展坤在旁看着,掏出随身酒壶,喝了一口,问道:“你是灵族吧?” 丛一仙怔了怔,道:“那又如何。” 展坤道:“灵族还敢来皖州?在正道五宗眼里,只要不是人族,那便是万恶的妖族,嘿嘿,刚才你若救了他们三个,这会儿连命都没有了。” 展坤本以为以他伤势,至少要恢复一个月才能走路,岂知刚过六天,丛一仙便能起身行走,这倒大出展坤的意料了。 展坤道:“你救老夫一命,老夫也救你一命,你的腿和肩胛骨是老夫打断的,如今已然痊愈,咱们之间两清了。” 丛一仙实在不愿跟这种人打交道,于是拱了拱手,便要离开。 却听得展坤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丛一仙道:“咱们山高水长,再无相见之日,名字什么的,也不必问了。” 展坤道:“小子,我看你是个人才,怎么样,要不要考虑加入嗜血教?”顿了顿,又道:“白眉侠展坤,乃是十长老之一,由老夫做你的入教推举人,你也算很有身份了。” 丛一仙想都不想,道:“不必。” 展坤呵呵一笑,道:“你医术极高,一定是想做一位名医了?”目光瞥向他脚上穿的医学院特制靴子,道:“你是医学院的学生,以你的才能,自然立志进入御医院了,是吧?” 丛一仙承认:“正是。御医院是天下名医汇聚之所,但凡是学医的都想进入。” 展坤笑道:“陶孟源创办医学院,为的是培养医道人才,可他也不想想,帝国上下,已是一块朽木,那三十二所医学院,如何能够独善其身?”打量着丛一仙,道:“你是化外异族,无权无势,想要进入御医院?难啦。” 丛一仙冷冷道:“那就不劳阁下费心了。” 展坤也不多说,一纵身,跳到巨岩之上,几个纵跃,便消失在丛一仙的视野中。 丛一仙回到帐篷所在,那踏云骓早已不知去向,钻进帐篷,发现贵重财物也都不见,所幸药匣还在。料想过路之人顺手牵马,拿走了钱财。 他那药匣中的不少药物是他在路上精心配成,专为应付万蝶白崖的凶险,他身上还有些银子,只要别遇上类似深山村寨中的人物,节省点花,也足够了,当下收拾帐篷行李启程。 次日下午,丛一仙走出秃鹫滩,先来到一座市镇,找到马场分部,将情况说明,要回一部分租金,那三十两银子的押金却没了。 此处距离万蝶白崖已然不远,虽然黄昏未临,丛一仙仍寻个旅店,吃饱喝足,上床便睡,次日东方稍露亮色,便起身出发。 一路前行,经过几座村庄,草木渐渐稀疏,走到凌晨时分,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大地,寒霜遍布,山坡连绵,一座万丈高峰耸立在群山之间,有如鹤立鸡群,那自是万蝶白崖了。 果然,每走个一两里地,就看见地上插一块牌子,写着:万蝶白崖,有瘟癀兽出没,来往客人莫要靠近,否则害人害己,罪过大矣。 丛一仙凝神细看,洁白的山地上,能看到营寨和巡视队伍,有的整齐划一,乃是帝国军队,有的身法快捷,三五成群,乃是武者,也有的队形散乱,乃是村镇组织的民兵队。 丛一仙取出乘风靴穿上,在布满寒霜的地面上走出几十步,回头看看,没留下半点脚印,当下小心翼翼的往万蝶白崖处潜行。 通过一条山涧时,忽然发现三名年轻武人迎面走来,因居高临下,那三人还没发现丛一仙,他急忙躲到一块巨岩后面,不敢出声。 那脚步声来的好快,只听得一人道:“倒霉啊倒霉,本来有帝会派门人带着蒙鸠神鸟坐镇于此,咱们乐的清闲,谁知半路杀出个展坤来,帝会派三大高手前去追杀,一个也没回来,剩下的门人带着蒙鸠神鸟四处搜寻,一样的没个消息。” 第二人道:“这还有什么说的,看来咱们是天生的劳碌命,一刻也不能闲着。” 第三人道:“那展坤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咱们当值的时候过来,这嗜血...” 第一个说话的人忙截住他话头,沉声道:“荀兄,那支教派的名字还是少提为妙。”说着四下张望,似乎嗜血教的人随时可能出现。 第三人笑了笑,道:“我自有分寸,这不是没说出来吗?” 第一人哼了一声,道:“那是我拦的早,要不然那三个字你就顺嘴溜出来了。” 第二人道:“别吵了,还是专心巡视吧。” 第三人笑道:“风兄,你也太谨慎了,自从三十年前起,就再也没有擅入之人,万蝶白崖瘟癀兽的名头都传的天下尽知了,谁会来这里找死?” 第二人道:“话不能这么说,你忘记三年前的无救龙女艾紫了吗?因男友另寻新欢,她爱极生恨,竟恨上了所有人,不惜潜入山中寻找瘟癀兽,将瘟疫带下山去,不知害死了多少黔州百姓。” 第一人道:“是啊,当时镇守此地的将官杀的杀,放的放,青竹会、藏拙山庄、怀远城史氏一门,更是为这失误付出了巨大代价,若青竹会实力不损,此时早就压过皖北的聚英武会了。” 三人说着话离开,丛一仙心想:“原来那三位帝会派的大侠是在此镇守的,若帝会派门人未曾离开,我要上山,可真是难了。”此念一起,随即自责:“丛医啊丛医,你害死了三位大侠,乃是罪大恶极之举,怎能幸灾乐祸?” 正文 第四百六十七章 万蝶白崖(1) 听得三人走远,丛一仙这才现身,潜行将近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万蝶白崖的山脚,身上也多了件棉布长衫。 其实那三个武人嘴上说不能放松警惕,实际行动却颇为散漫,其余人等也是如此,否则焉能让一个不会武功的丛一仙通过? 丛一仙抬头望着高不可攀的冰峰,左手摸摸右手袖中的钉筒,右手摸摸左手腕上的药粉喷射器,双手一齐摸摸腰间包裹,掂掂背后药箱,深呼吸几口,沿着环山长路而行。 初时有路可依,走了一个时辰,丛一仙往下看去,才发现自己已经位于百丈高处了,山路因野兽践踏、自然风化而模糊不清,往上望去,岩石嶙峋,寒风呼啸。 他知道蝶心冰兰位于山峰的最高处,于是一力向上,在山间穿梭,忽听得一声嘶吼,左侧风声响动,他往前一扑,回头看去,刚才所在之处站着一只雪魈,体型和成人一般大小,龇牙咧嘴,神色狰狞。 嘶吼声忽远忽近的响起,四周又奔来几只雪魈,将丛一仙团团包围,其中一只体型较大,额间有一条血槽,当是众雪魈的首领,他嘶吼一声,众雪魈同时扑向丛一仙。 丛一仙早有防备,就地滚开的同时,按动喷射器,喷出一大片黄烟,那七只雪魈刚吸一口,便手足酸软,摇摇欲倒。 丛一仙见自己配制的昏迷药如此灵验,心下暗喜,右手一举,嗤嗤声响,发出七枚精钢钉。 七只雪魈头昏脑涨,哪里躲避的开,中钉之后,嘶声怪叫,伤处往外冒白烟,血肉骨骼快速腐蚀,过不一会儿,化成七滩血水。 丛一仙上山前,往精钢钉上涂了腐毒,这种毒药沾在皮肤上没有危害,但随着精钢钉钻进肉里,遇着血便发作,定要将中毒者化为血水不可。 丛一仙继续往山上行,寒风夹杂着暴雪打在脸上,如遭刀割。他先后遇见冰蝶精灵、冰鬃牤牛等具有攻击性的生物,仗着配制的药粉、购买的武者用具,倒也足可应付,只是走到半途,身上便带了不少伤。 当夜寻了一座山洞安睡,到得次日,继续出发,一声嘶吼从旁边山后传来,丛一仙心想:“是雪魈。”但吼声如雷,震得他耳膜生疼,可从没听过这般大声。 一颗圆圆的脑袋从山后钻了出来,丛一仙一见之下,不由得大惊:那脑袋上满脸白毛,鼻孔朝天,双目通红,满口獠牙,也是雪魈的形貌,但这颗脑袋抵得上他半个身子的大小。 那脑袋又嘶吼一声,血口大张,看得见深处的喉头,跟着一纵而起,落在山上,那山峰为之一震,这原来是一头巨型雪魈。 它手臂粗壮如同老树树干,挥臂一扫,一块重达百斤的巨石飞起,携带风声冲向丛一仙。 这一下若砸实了,丛一仙立时化作一滩肉泥,他急忙闪避,按动针筒,六枚涂毒的精钢钉同时射出,封住了巨型雪魈周围各个方位,要令它无处可躲。 岂知这巨型雪魈避也不避,其中两枚精钢钉射在它身上,叮叮两声,如同射中钢板,它身上多了两点白印,精钢钉弹了开去,它身体之坚硬,实不亚于钢铁。 丛一仙正自吃惊,见巨型雪魈飞扑下来,按动喷射器,喷出昏迷药粉,同时向旁边躲闪。 那巨型雪魈十分机警,知道这黄烟别有机关,不等与黄烟接触,狂吼一声,体内的冰系灵力发作出来,卷起一阵寒风,将黄烟吹散,落地后挥手横扫。 丛一仙虽有闪避之心,奈何迅捷远远不及,被它击中右肩,不由自主的飞了出去,撞在山壁上。幸好他里面穿了防具,头上戴着头盔,这一下虽疼,倒也没受内伤。 他料定不敌,诸如火蛇弹、雷火弹之类也就不再用了,拔腿便往山上跑去。 巨型雪魈发足狂追。它力量惊人,不住的嘶吼,震得山石滚落,将山石不住的掷向丛一仙,有的岩石和地面连在一起,它随手掰断,如掰开萝卜一样轻描淡写。 丛一仙狼狈逃窜,奔出二里,骤然驻足:眼前是一座断崖,向下望去,深不见底。若在平时,大可返回,换一条路走,但这时后有追兵,如何能回得去? 巨型雪魈发现丛一仙前路已断,便不再抛掷巨石,而是缓步走来,发出一声声的低吼,嘴巴弯起,双目间闪着异芒,似在讥讽丛一仙,它这般模样,更加恐怖。 丛一仙心念电转:“这畜生颇有灵智,若给它擒住,只怕不会痛快的死掉,而是要零零碎碎的受苦,它折磨够了,才会杀我。与其如此,倒不如跳下去疼一下子来的痛快。”打定了主意,转过身去,纵身便跳。 那巨型雪魈急忙扑过去,伸出毛茸茸的大手,要把丛一仙抓上来,丛一仙放出三枚精钢钉,两枚打在它手上,弹了开去,第三枚却射入它的右眼。 巨型雪魈捂着受伤的眼睛,惨声嘶吼,白烟从它指缝间钻出。 丛一仙身子飞速往下坠落,心道:“啊呦,它眼睛柔软之极,我若早些射它眼睛,它早就化成一滩血水,我也不用坠崖身亡了。”随即又想:“它行动迅速,我如何射得中那两颗杏子般大的眼珠?” 他自衬必死,心中滋味很不好受,想道:“我为了肖姑娘而涉险,落得一个粉身碎骨的下场,她若知道了,心里一定会难受吧?她还是不知道的好,快快乐乐的跟她那群少爷小姐朋友们玩,岂不更好?” 忽然又想:“我若许久不归,她会不会来寻我?她若能寻回我的骸骨....不,她只消来到万蝶白崖周围,哪怕给守卫拦住,进不得山,我也死的心甘情愿了。” 这些念头在他脑中飞速闪过,扑通一声,溅起大片水花,他身子坠入一只水潭。从百丈高处摔将下来,势道何其猛烈,这水潭却也足够深,往下沉了数十丈,仍未见底,倒是将下坠之势抵消,丛一仙正愕然间,一口冷水灌进了肚里。 正文 第四百六十八章 万蝶白崖(2) 极北地区最常见的是寒潭,水温极低,敢于下寒潭的,那是勇士中的勇士了,皖州乃是内陆中部,水域不多,因此丛一仙不识水性,手足乱舞,接连呛了好几口水。 忽然,他右手碰到一件东西,下意识的将其抓住,原来是一根类似长绳的东西。他即将溺毙,也来不及细想,双手交替,抓着那长物往左方游去,至于能否逃生,能到哪里,也顾不得了。 危难之际,潜力爆发,他憋足了一口气,竭力求生,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看到了水面,加紧动作,三抓两抓,从水面钻了出来,呼呼的喘着粗气。 过了半晌,终于把气喘匀,他看看四周,原来处在一座山洞之中,那长物却是一根藤条,生满尖刺,将他双手扎的鲜血淋漓。 他爬上岸来,望着沾血的藤条,心想:“你虽然将我伤成这个样子,毕竟救了我一命,对我还是恩大于害。”摘下药箱打开,几瓶药粉已被潭水冲的干干净净,倒是一些丹丸、草药还在。 那防具和头盔在刚才逃亡过程中,承受了无数次的碎石飞击,已经报废了。 他寻两块石头,将几棵止血草药碾碎,涂在手上,忽觉寒冷,却是身上衣衫湿透所致,当下脱掉衣衫,火折子却被水湮灭,没法生火烤衣。 正为难间,便听得洞外一阵狮子般的吼叫,丛一仙急忙躲到一块岩石后面,心想:“这可糟了,想来这是野兽的洞穴,要是给它们发现了我这个不速之客,只怕我就成为它们的腹中美食了。” 狮子吼声并未靠近,丛一仙细细聆听,发现那是一群野兽所发,而且在狮子吼声之间,还夹着希溜希溜的尖利声音,那狮子吼声中充满了愤怒之意,似乎是一群野兽遇见强敌,为警告敌人而发。 丛一仙这才明白,原来洞外是敌对的双方打起来了,便轻手轻脚的朝外走去,来到洞口,靠在山壁上向洞外望去,只见四头狮子般的猛兽扑击纵跃,吼叫连连,一道红色闪电在四兽之间纵来折去。 这四兽身上是青黄交错的条纹,十分艳丽,鬃毛则是一片灰蒙蒙的颜色,其中一头转个身,正对上丛一仙,只见它脸上五颜六色,两只绿油油的眼睛射出诡异的光芒,嘴角竟露出像人一样的奸险笑容,令人一见之下,心里瘆得慌。 双方斗了半晌,四兽大喝一声,各自退开,仍呈包围之势,那红色闪电停住不动,丛一仙这才看出它是一头蜥蜴,全身火红,舌头忽吞忽吐,带起一朵朵火花。 那四兽歇息够了,又发动攻击,这次它们扑击之时,口中喷出灰色烟雾,不一会儿就把战斗圈子填满了。丛一仙虽不知这烟雾有什么作用,但总之对那蜥蜴不利。 那火红蜥蜴喷出一大团火焰,身子向前一窜,火焰将它全身裹住,它化作了一枚火流星,在四兽之间穿来穿去,速度比刚才竟还要迅捷。 突然,那火流星落在一头狮子兽的背上,尾巴扬起,继而向下刺落,刺入那狮子兽体内,那狮子兽如发狂一般,厉声嘶吼,乱蹦乱跳,过不一会儿,飞起来撞在山壁上,噗的一声,脑浆迸裂而死。 另外三兽见状,转身往山洞这边奔来,丛一仙急忙躲到岩石后面,只见那三兽入洞之后,两只狮子兽分成左右躲在洞口两侧,一只狮子兽仍往里跑。 那火红蜥蜴整死一头敌人,发足便追进洞来。它可没料到敌人会使伏兵之计,听得左右两侧有风声响起,才知敌人伏击,想要加速躲过,却被一头狮子兽的巨掌拍个正着,朝前飞出数尺,摔落在地。 三头狮子兽团团围上,口中发出呵呵的笑声,显得十分得意,那火红蜥蜴眼睛半闭,两条前肢努力抓地,却无论如何也站不起来。 一头狮子兽张口叼起那蜥蜴,甩向山壁,蜥蜴撞在山壁上,往下落时,又被另一头狮子兽撞飞,落地后滚了几滚,伤势更重。 丛一仙看出这三头狮子兽要像猫捉老鼠一样,先把火红蜥蜴折磨够了,再制它死命,望着三头狮子兽狰狞的神色、火红蜥蜴伤重的可怜模样,他心里忽然浮现起杨璧等人来,觉得自己和那火红蜥蜴一样,都是孤身一人,忍受着众多敌人的欺凌。 此念一起,他对火红蜥蜴大生同仇敌忾之心,当下迈步出来,按动针筒,朝着背对自己的狮子兽发射暗器,那狮子兽中钉,伤处立刻冒白烟,血肉开始腐化,惨声呼嚎起来。 丛一仙发完第一轮,立刻朝另一头狮子兽发动第二轮射击,那狮子兽也没躲过他的突袭,中钉后乱冲乱撞,嘶吼连连。 第三头狮子兽扑向丛一仙,突然红光一闪,那火红蜥蜴扑到它身上,如法炮制,将尾巴刺入它体内,狮子兽突然冲天而起,撞在山洞顶壁上,只撞得碎石扑簌簌的落下。 三头狮子兽均已发狂,丛一仙见势不好,转身便往水潭逃去,来到潭边,正要跳下,忽然背后剧痛,被一头狮子兽击中后背,眼前一黑,扑进水中。 待他悠悠醒转,睁开双眼,发现自己仍在山洞之中,听得希溜一声,一物攀上腿来,他低头一看,却是那火红蜥蜴,两只漆黑溜圆的小眼睛盯着他,舌头忽吞忽吐,充满亲近之意。 丛一仙坐起身来,想起自己昏迷之前,背上中了狮子兽一击,这时却毫无痛感,暗暗称奇,问那蜥蜴:“是你帮我治好伤势的?” 那火红蜥蜴点了点头。 丛一仙道:“多谢你啦。”伸手去抚摸它的背脊,它便伏下身去,显得十分温驯。 丛一仙对这小兽很是喜欢,问道:“小友,你叫什么名字?” 火红蜥蜴张口喷出一朵火花,丛一仙道:“嗯,你叫做火蜥蜴、烈焰蜥之类的名字是么?那我便叫你火宝,怎么样?” 火红蜥蜴跃在半空,身子转了个圈,又落回丛一仙腿上,两只前爪举起,晃了几晃,对这称呼很是喜欢。 正文 第四百六十九章 万蝶白崖(3) 丛一仙道:“火宝?” 火蜥蜴摇头晃脑,希溜一声,答应丛一仙的呼唤。 丛一仙又叫道:“火宝!” 火蜥蜴再次应答。 丛一仙大喜,把它托在掌中,道:“你会喷火,能不能帮我把衣服烤干?”说着指了指旁边的湿衣服。 火红蜥蜴昂首挺胸,点了点头,显得自信满满,纵身来到衣衫上方,尾巴卷住一根藤条,倒悬在空中,将一团火焰喷向衣衫。 丛一仙摇头笑道:“不成的,你这火焰忒也微弱,等你烤干了,我也早就冻死了。” 一言方毕,但听得呼的一声,那火焰陡然转盛,形状虽然没增大多少,整个洞穴却为之一热,跟着丛一仙便闻到一阵焦味,几件衣衫不禁干了,还被烧的残破不堪。 火蜥蜴看出自己用力过猛,不好意思的背过身去,原地转圈。 丛一仙苦笑道:“幸好此处没人,倒也不怕走光。”取了衣服穿上,裤子后面被烧了一只圆洞,屁股凉凉的。 丛一仙向火蜥蜴道:“火宝,我要去采蝶心冰兰,你要不要同去?”他看出这火蜥蜴绝非寻常兽族,若有它陪同,自是多了一个得力帮手。 火蜥蜴点了点头。 丛一仙大喜,让火蜥蜴站到他肩头,出了山洞,往山上走去,路过四只狮子兽尸体时,丛一仙心想:“不知这是什么怪兽,自打我登上山峰,就没见过这般丑陋恐怖的。” 他却不知,这四只狮子兽便是恶名昭著的瘟癀兽,那火蜥蜴乃是一种毒系灵兽,食毒为生,专克各种毒虫毒蛇,它感知到万蝶白崖上有毒兽存在,便上山来寻找食物。 只是这瘟癀兽身怀瘟毒之外,近身搏斗也甚是厉害,若遇着人族,它们往往饶过不杀,将瘟毒种到那人身上,让那人下山散播瘟疫,而遇到百毒不侵的火蜥蜴,则要凭爪牙之力将其捕杀。若无丛一仙相救,火蜥蜴便给它们杀死了。 火蜥蜴吸食毒质之后,在体内将毒质分解成无毒的营养,消化吸收,多余的储存起来,因此它不能以毒作为武器,反而具有治愈之力。 这小兽动作灵敏之极,再遇着敌人,它跳上去与之游斗,吸引敌人的注意力,丛一仙施放精钢钉,往往百发百中。一人一兽配合默契,很快走完了三分之二的路程。 正往山上走着,忽听得一声惨厉的嘶吼,丛一仙转头望去,旁边峰上站着一只巨型雪魈,它没有右眼,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黑洞,右边脸上皮肉腐烂,惨不忍睹。 丛一仙心念一动,猜到这正是将那只他逼下深涧的巨型雪魈,想来它中毒之后,为求活命,剜去眼睛、撕去沾染毒质的皮肉,这才留得一条命在。 此事说得容易,但真要做起来,非得心肠如铁般坚硬、如利刃般狠辣,方能做到,这巨型雪魈的坚毅狠辣,令丛一仙为之震惊。 它双拳擂胸,仰天嘶吼,登时山摇地动,好多山石从高处滚下来,丛一仙急忙奔到一块巨岩后面躲避,巨岩受到滚石冲击,一下一下的颤抖,很可能下一刻就要倒下。 巨型雪魈跳到近前,伸手要将那巨岩拍断,忽然,一道红色闪电疾驰而来,它微微一惊,挥手要抓,那红色闪电凭空跳起一尺,落在了大手的手背上,顺着雪魈的手臂往上攀爬。 雪魈的另一只手向它抓去,那红色闪电跳跃避开,转眼间奔到雪魈的头顶,再一闪,巨型雪魈“哇”的一声惨叫,鲜血从它右眼的黑洞里喷了出来,原来火蜥蜴顺着它右眼钻进了它脑袋里。 火蜥蜴在它脑袋里钻来钻去,这里抓一下,那里咬一口,疼的雪魈惨叫不止,双拳乱砸,地面震撼,碎石纷飞,山石更是滚滚而落。 丛一仙掏出三枚雷火弹,朝着雪魈掷去,但它周围呼啸的寒风强劲之极,那雷火弹还没碰到它身子,便给寒风吹到一旁。 丛一仙深知自己帮不上忙,只好躲在巨岩后,暗暗祈祷火蜥蜴挫败强敌,平安无事。 那雪魈脑子突然一阵剧痛,仿佛有人用钢绳箍住它脑袋,让五匹马往不同方向拉扯,又似有人在他脑子里开了个铁匠铺,叮叮当当的凿个不停。 它剧痛之下,神智失常,举起两只芭蕉叶般大的手掌,猛力按向自己的脑袋,噗的一声,脑袋爆炸,红的白的东西一股脑的喷了出来。 丛一仙见它朝着自己倒来,急忙朝外一扑,被它倒地时卷动的劲风掀翻在地,连翻了好几个筋斗。 他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见雪魈的脑袋烂成了一锅粥,暗叫不好,奔上前去,叫道:“火宝,火宝!”哪里还有火蜥蜴的影子? 丛一仙的心登时凉了,心想火蜥蜴定是给雪魈拍成了肉泥,它为救自己,跟强敌同归于尽,自己却连它的尸首也找不到,岂非大大的对不住它?一念及此,登时放声大哭起来。 却听得希溜一声,火蜥蜴从雪魈的腔子里钻了出来。原来它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进了雪魈的胸口,并没给雪魈拍中。 丛一仙见到小兽东张西望的模样,不由得惊喜交加,连忙抹去眼泪,将火蜥蜴捧到掌中,道:“太好了,太好了。原来你没死,可险些把我吓死呢。” 稍作收拾,继续出发。这火蜥蜴先杀死瘟癀兽,身上又沾了巨型雪魈的血,要知这一毒一猛两兽相当于万蝶白崖上的霸王,其他凶兽、妖族嗅到火蜥蜴身上的气味,立时如猫见了老鼠,逃得远远的,更别说进攻冒犯了。 这对搭档一路畅通,来到了万蝶白崖的最高峰。那蝶心冰兰就在一只莲花状的冰雕之中,放着闪闪银光,隐约可以看见一只蓝色冰蝶在银光中萦来绕去,姿态优雅。 丛一仙大喜,正要上前采那冰兰,只听得呼的一声,附近弥漫起一阵寒气,十来只寒冰鬼从寒气中钻出来,攻向丛一仙。 丛一仙连忙抛出四枚火蛇弹,四面火墙连在一起,将他护住,他取出机关弩,将磷火丸装进去,朝着寒冰鬼发射。 正文 第四百七十章 智取群盗(1) 他事先往磷火丸中调配了火系灵药,更增其威力。寒冰鬼起先不知厉害,但见到中弹的同伴给熊熊火焰烧成一片水汽,才知磷火丸不好对付,上起心来。 火蜥蜴在群鬼之间纵跃来去,喷火进击,每每烧着,便令寒冰鬼受伤不轻,而寒冰鬼挥舞利爪,却沾不着它丁点儿。 斗了半晌,终于将群鬼消灭殆尽,只是丛一仙和火蜥蜴也都筋疲力竭,身上见汗。 丛一仙长出了一口气,走上前去,正要摘取那蝶心冰兰,突然,一股黑烟从旁卷来,遮住了他的视线。 他大吃一惊,双手乱舞,扑打着烟雾,退了出来,却见一人早已取了蝶心冰兰,往山下狂奔而去。 他想也不想,发足便追。那人比他快了不少,二人之间的差距越拉越大,丛一仙只觉那人的背影有些眼熟,忽然心念一动:“莫非是她?”叫道:“火宝,拦住她!” 火蜥蜴从他肩上跳起,化作一道红色闪电,转眼间越过那人,回头喷出一团火焰,那人娇呼一声,倒纵避开,转回身来,果然便是甘莹莹。 丛一仙有些奇怪,道:“你来这里干么?”随即伸出手来,道:“把蝶心冰兰还我!” 甘莹莹走到一棵雪松下,倚在树上,道:“凭你这点本事,也敢来闯荡江湖?刚才被黑烟笼住,都不知道以攻为守,我若想取你性命,你这会儿早就没命啦。” 丛一仙沉着脸道:“少废话,寒冰鬼是我打退的,你坐享其成,抢走蝶心冰兰,未免太卑鄙了吧?” 火蜥蜴也发出希溜希溜的叫声,似在警告她。 甘莹莹瞥一眼火蜥蜴,冷笑道:“你倒有本事,还能寻到畜生帮忙。真是好笑,蝶心冰兰就在那里,谁拿到就是谁的,就算你将万蝶白崖的怪物全部消灭,蝶心冰兰也不是你的呀。” 丛一仙道:“你强词夺理!”扑上前去。 甘莹莹纵身而起,钻进了茂密的雪松枝叶之中。 丛一仙可没有甘莹莹这般高来高去的本事,当下指挥火蜥蜴逼她下来。火蜥蜴希溜一声,飞身去追,岂知它的身体刚一没入雪松枝叶,便发出一声惊慌的尖叫。 甘莹莹嘻嘻一笑,从树上跳了下来。 丛一仙怒道:“你把火宝怎样了?” 甘莹莹笑道:“这小畜生惹人讨厌,我给了它一剑,这会儿已经一命呜呼了。” 丛一仙大怒,正要按动钉筒射甘莹莹,随即想到精钢钉上涂了腐毒,打中的话,甘莹莹必死无疑,便又强制止住。 甘莹莹手一扬,一丛银光急速射来,丛一仙半点武功不会,如何躲避得开?他胸口、腹部微微一疼,跟着全身酸麻,软倒在地,眼看着甘莹莹从容离开,心下又恨又怒,却也无计可施。 正懊丧间,忽听得树上发出希溜一声尖叫,丛一仙心中一喜:“难道火宝福大命大,没给甘莹莹杀死?”虽然失了蝶心冰兰,得知火蜥蜴没死,还是令他高兴。 只听得火蜥蜴不住叫唤,似在挣扎,松针和积雪不住地往下掉落,过了良久,火蜥蜴终于落到地上,身上并无半点伤痕。原来甘莹莹并未伤它,只是用丝网将它困住。 这火蜥蜴颇通灵性,按照丛一仙的吩咐,打开药箱取药,喂丛一仙服下,没过一会儿,丛一仙酸麻消除,恢复了行动。 火蜥蜴抓起那团丝网,又撕又咬,丛一仙见了,知它这是因误中甘莹莹的设计而懊恼,当下说道:“火宝,咱们去找她报仇!” 一路追到山脚,却并未发现甘莹莹的踪影,丛一仙悄没声的穿过守卫,来到一座市镇,立刻花钱租了一匹凡种良马。他身上没剩多少钱,已经租不起踏云骓了。 丛一仙料想这甘莹莹也要服食蝶心冰兰来增进修为,倘若她将冰兰炼成丹药吞下肚去,自己总不能剖开她的肚子取药,当下快马加鞭,沿着大路往皖西赶去。 这日夜间,丛一仙寻了块背风之处安扎帐篷,正酣睡时,却被火蜥蜴叫醒,见它比比划划,知它意有所指,跟着它出了帐篷,往西走没多远,只见坡脚旁边的土道上,一排骑者举着火把,缓缓前行,说话声隐约的传了过来。 丛一仙听得这些人出言粗鲁,料想他们不是善类,便熄灭火把,悄悄的上前,伏在山坡后,听清了那些人的说话声:“三哥,没想到麻脸小妞貌不惊人,竟是一口肥羊。”“蝶心冰兰可稀罕的很,具有养颜美容的功效,要是卖给四五十岁的富婆,估计能捞着不少油水。” 一个粗哑的声音道:“嘿嘿,合该老子发财,老子就说嘛,老鸹出细音儿,数钱数到手抽筋儿,大哥二哥偏说什么帝国查得紧,不让下山,要是听了他们的,岂不错过一场大买卖?” 丛一仙听了他们的交谈,心里咯噔一下:想不到甘莹莹被这群强盗给捉住了。又想群盗约有二十人,个个都是刀口舔血的凶神恶煞,凭自己和一只火蜥蜴,绝难从他们手下救人,如今之计,只有悄悄的跟了上去,见机行事了。 打定主意,丛一仙悄没声的返回帐篷处,收起帐篷,收拾好行李,催马跟了上去。 一边走着,一边思考救人之策,忽然想到几日前遇到的在深山设下瓦房、诱过客上钩的怨灵,心念一动,有了主意,加快速度,抄山路绕过群盗,清晨时分,见路旁有一间茶馆,便下马走了进去。 这茶馆提供早餐,店伙计招呼着丛一仙坐下,取抹布将桌子擦了擦,问道:“客官要吃些什么?” 丛一仙道:“一笼包子,一碗蛋花汤。” 那店伙计朝着后厨叫道:“阿飞,一笼包子,一碗蛋花汤!”里面一个年轻小伙子的声音应了一声。 丛一仙问道:“你这里有几人?” 店伙计道:“只有我、我小舅子和我媳妇三个,我媳妇昨晚不舒服,回家休息去了。” 丛一仙点了点头,又问道:“你这茶馆很挣钱么?” 正文 第四百七十一章 智取群盗(2) 店伙计笑道:“小本买卖,也就是糊口而已。这茶馆也有二十年了,要是有钱,我早把那堵墙修起来了,你瞧,墙皮剥落的都不成样子了。” 丛一仙有意无意的和他聊了一会儿,一名年轻后生把一笼包子端到丛一仙桌上,道:“还有一碗蛋花汤,客官稍等。” 丛一仙揭开笼盖,热气冒了出来,他慢慢的吃着,没一会儿,那年轻后生把蛋花汤端来,正要回后厨,却听得丛一仙道:“喂,你这包子可变味了。” 那后生奇道:“客官说笑了吧?我们用的都是新宰的猪肉。” 丛一仙拿起半个自己吃过的,递给那后生,道:“你尝尝。” 那后生接过,咬了一口,砸了砸嘴,道:“就是这味儿啊。” 那店伙计也过来了,从后生手里接过包子,一口塞到嘴里,嚼了嚼,道:“我家的肉包子一直就是这个味,客官想必....”话未说完,一股黄烟弥漫开来,这郎舅俩猝不及防,吸一口烟,立时双眼翻白,仰天便倒。 丛一仙道:“二位,在下救人心切,这可对不住了。”将二人拖到后厨去,见灶上蒸着五笼包子,案上摆着面团、葱花、油盐,旁边架着铁锅,铁锅里烧着油,便知这是做葱油饼的。看来这两人已经做好了迎客的准备。 他将一张小桌搬到店外的树下,坐在桌旁,吃着包子,喝着蛋花汤,心想途中别无分路,群盗一定会来到这里,只要在此等着他们上钩即可。 吃了两个包子,喝了半碗蛋花汤,群盗的身影出现在路上,丛一仙初次做这种事,不免有些紧张,感觉握勺的手在发颤,用另一只手使劲攥住这只手,心里告诫自己:“一定要镇静,你用的迷药都是精心调配的,他们一定识别不出,相信自己。” 蹄声渐近,群盗来到茶馆门口,一名胖匪冲着丛一仙喝道:“喂,小子,过来!” 丛一仙放下包子,快步奔到群盗面前,强自笑道:“各位好汉,有何吩咐?” 那胖匪斜眼瞧着他,道:“小子,你挺会享受,大清早的享闲福。” 丛一仙不敢说话,只是点头哈腰。 另一名尖嘴猴腮的土匪冷笑道:“你倒是舒服,老爷们辛苦奔波了一晚上,也轮到你伺候伺候老爷们了。” 丛一仙忙道:“是是是,各位好汉里面请。” 群盗跳下坐骑,将坐骑拴好,走进茶馆,各寻位置坐下,丛一仙问道:“各位好汉要吃点什么?” 那胖匪瞪眼道:“有什么吃的只管端上来,告诉你,别拿些青菜豆腐的糊弄老子们,否则叫俺这刀跟你的脖子来个亲密接触!” 丛一仙道:“是,保管各位好汉满意。”进了后厨,将昏迷药粉撒到几只壶里,给群盗端上茶壶茶碗,道:“各位老爷一路辛苦,先喝茶休息休息,小人这就准备吃的。” 忽然,一名络腮胡子土匪道:“小子,我问你,过了歇马驿,哪条路上官兵少?” 他声音又粗又哑,十分难听,丛一仙听出他正是群盗首领,被称作“三哥”的,当下心念急转,说道:“好汉赎罪,小人也是初来乍到,对这里的风土人情一无所知。” 那络腮胡子瞪眼道:“胡说!这茶馆又老又破,怎会是最新建成?你莫不是在敷衍老子?” 丛一仙脸上现出慌张神色,好在他脸朝着低,群盗看不见他的神色,想了想,道:“小人是冀州来的,这家茶馆原本不是小人的买卖,因原来的店主上了年纪,不想干了,才把它转让给小人的。” 那络腮胡子这才罢休,道:“准备吃的去吧,要是给老子知道你在骗老子,告诉你,皖州境内,老子通行无阻,想杀谁就杀谁!” 丛一仙连道“不敢”,返回后厨,将药粉撒进蛋花汤、面团等饮食中,开始擀面做葱油饼。 群盗喝水说话的声音传了进来,丛一仙给他们下的昏迷药调低了剂量,要在一炷香的时间后方能发作,否则群盗喝茶有先有后,若立时发作,便露了马脚。 只听得那胖匪道:“三哥,这蝶心冰兰是咱们弄到手的,大哥二哥一点力没出,卖出钱来,至少应该有六成归你吧?” 那尖嘴猴腮的强盗冷笑道:“坐地分赃的时候,大哥二哥总是拿最多的一份,什么时候轮到咱们三哥拿六成了?” 那胖匪道:“那也应该三三分成,剩下的一成给咱三哥呀。” 那尖嘴强盗道:“你想得美,只怕这次又跟往常一样,四四二的分成,他俩拿了大的。” 那胖匪猛地一拍桌子,喝道:“凭什么!咱们冒险打劫来的,凭什么让他们拿大头!” 那尖嘴强盗冷笑道:“你冲我使什么厉害,又不是我说了算的,有种的你跟大哥二哥说这话,他们不砍了你头才怪。” 那络腮胡子喝道:“都他妈的住嘴!”两人见头领发怒,不敢再吵,各倒一杯水喝了起来。 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啊呦,三首领,不好!” 络腮胡子怒道:“什么三首领不好!管住了你的乌鸦嘴!” 那苍老的声音连声道歉:“是,是,属下知罪。” 络腮胡子道:“有什么事?” 那苍老的声音道:“蝶心冰兰只出现在万蝶白崖上,那小妞身上有这灵花,自是去过万蝶白崖的了。那万蝶白崖上有瘟癀兽出没,她万一携带了瘟毒.....” 说到这里,有几人便惊叫起来,也有人一惊之下,打翻了茶碗。 络腮胡子猛然觉醒,拍着脑门道:“是极,是极。老子倒是忘了这一点。依你看来,应当如何?” 丛一仙躲在门帘后窥视,那苍老的声音是出自一个斑白胡须的老者之口,这时他不说话,阴沉着脸,右手做出劈斩的姿势,言下之意是要杀死甘莹莹。 见那络腮胡子微微点头,并朝着胖匪努了努嘴,丛一仙心下大急,不及细想,纵步便冲了出来。 正文 第四百七十二章 智取群盗(3) 那斑白胡须的老者心中起疑,道:“你干什么!”几名强盗见他突然现身,立时站起来,刷刷刷抽出了钢刀。 丛一仙心念电转,颤声道:“有,有官兵。” 群盗纷纷站起,各执兵刃,有几个快步奔到窗口前,朝外张望。那络腮胡子瞪眼道:“在哪里?” 丛一仙右手一抬,嗤嗤声响,六枚精钢钉激射出去,同时叫道:“火宝!”朝外便冲。 那络腮胡子反应敏捷,钢刀横在身前,挡住了两枚精钢钉,他一跨步,踏上桌子,便要去砍丛一仙,蓦地一只火球袭来,只好气贯兵刃,横刀抵挡。 两名强盗中了精钢钉,却并未血肉腐烂,而是双眼翻白,昏了过去。原来丛一仙早已在钉筒中换上了另一种精钢钉。 丛一仙早已奔出茶馆,他刚才注意到群盗的坐骑中有一头独角兕,驮着一只大箱子,而其他坐骑均无负载,因此料定甘莹莹便在箱中,翻身跨上那独角兕,双腿一夹,独角兕便朝远方奔去。 丛一仙伸出一只手,打开箱盖一看,里面躺着一名昏迷的少女,果然便是甘莹莹。只是他这么一分心,群盗追的近了,便听得有人喝道:“小杂种,把人留下!” 丛一仙回手放射暗器,群盗有了防备,均未受损。络腮胡子喝道:“杀!不要活的!” 一声令下,群盗也朝着丛一仙发射暗器,丛一仙既躲不开,也挡不掉,只好紧紧伏在牛背上。那箱子内层由钢铁铸成,倒是替丛一仙挡下不少暗器。 络腮胡子暗运真气,手中钢刀飞旋而出,呜呜带风,划个弧形,将独角兕的一条腿切了下来,独角兕吃痛,暴跳而起,将丛一仙和甘莹莹甩飞,往前奔了两步,摔倒在地。 络腮胡子接住飞回的钢刀,催动坐骑,正要冲上去斩杀两人,便听得同伴中传出几声呻吟,转头一看,数名手下两眼翻白,从坐骑上摔了下去。 这几人一落地,立时便又有人轻声呻吟,摇摇欲倒,却是丛一仙下在茶水中的昏迷药发作了。 络腮胡子心道:“先宰了这小杂种再说!”钢刀一摆,催骑冲了过去,他大刀举起,还没砍下,便见一道红色闪电扑面而来,当下斜劈转为横掠,迎击火蜥蜴。 火蜥蜴向上一纵,落在了刀身上,张口喷出一团火焰,跟着身形飘忽,接连转换了几个方位,每换一次方位,便喷一团火焰。数团火焰从四面八方攻向络腮胡子。 络腮胡子将钢刀挥舞成一团银光,挡下了火焰进攻,正要乘势反击,忽然气海之中空荡荡的,半分真气也提不上来,他大吃一惊,跟着便头脑发昏,也是昏迷药发作的症状。 那斑白胡须的老者喝的茶水较少,尽可运气抵御药性,保持自己不昏过去,却再无余力对付丛一仙,当下掏出一只漆黑短笛,凑到唇边吹奏起来。 那笛声高一阵,低一阵,尖锐刺耳,传播开来,只见地面蠕动,钻出好多毒蝎、蜈蚣、毒蛇之类,朝着丛一仙和甘莹莹包围过去。 丛一仙急忙掏出三枚火蛇弹,抛在地上,化成三堵火墙,阻住了毒虫的来路。 那笛声忽然转为急促,如同狂风骤雨打在树叶上,这时,土里钻出三条巨蟒,每一条都有三丈来长,蛇尾摆动,激起大片沙土,将火墙压灭了,毒虫们仍朝着丛一仙游去。 丛一仙又是投掷雷火弹,又是放**钢钉,却如何阻得住潮水般涌来的毒虫? 便在此时,只听得火蜥蜴发出希溜一声,毒虫们听到声音,有如老鼠听见了猫叫,立时便往土里钻去。 那老者大急,将短笛吹得更加紧促,但群虫对笛声的催促恍若不闻,刹那间退的干干净净。 忽然三枚精钢钉打来,老者急切间没躲开,胸口中钉,心神一乱,真气在经脉间岔了路子,昏迷药扩散开来,他立时从坐骑上栽落。 丛一仙将甘莹莹抱到一头驼鹿上,翻身跨上鹿背,叫道:“火宝,走啦!”将三枚雷火弹投向络腮胡子。 络腮胡子刷刷刷三刀劈过,刀气送到一丈外,遇着雷火弹,砰砰砰三声响,雷火弹爆炸,火蜥蜴趁机退开,丛一仙乘着驼鹿疾驰而去。 络腮胡子恨得咬牙切齿,但这许多同伴昏迷在此,自不能再追,只得罢休。 甘莹莹悠悠醒转,坐起身来,只觉全身软绵无力,转头一看,见丛一仙背对自己坐着,叫道:“丛医。” 丛一仙回转身来,望她一眼,面无表情的道:“你醒了是么?”起身要走。 甘莹莹摸了摸腰间的锦囊,里面空无一物,急道:“你把蝶心冰兰还给我!” 丛一仙冷冷道:“那是我采来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甘莹莹一时语塞,支吾半晌,道:“当初我教你医书上的知识,又在化解冥火炎毒的项目上出了很大的力,就算你我一刀两断,你欠我的情总要还吧?” 丛一仙哈哈一笑,瞪眼道:“你休要再提冥火炎毒,我在上面付出的努力不比你少,结果呢?还不是一无所获!”转念一想,自己的劳苦心血是被严岛盗走的,而甘莹莹一直在真心实意、不图回报的帮助自己,心下有些不忍,道:“以后我会还你人情的。” 甘莹莹叫道:“不行,你把蝶心冰兰给我,咱们就算两清了。” 丛一仙脑中浮现出肖莉的玲珑身影,那些和她相处的乐趣无穷的时光萦上心头,再看一眼甘莹莹,两个女孩在他心中瞬间比出了高下,任由甘莹莹叫喊哀求,只管离开。 那火蜥蜴面向甘莹莹,咧开嘴,舌头吞吐不定,似在对她的遭遇表示幸灾乐祸。 丛一仙回到皖北,来到肖宅门口,正好遇着一老一少两名家丁用手推车把垃圾往外送。 见垃圾堆上面是几朵枯萎的小花,丛一仙有些奇怪,问道:“这不是肖姑娘最喜欢的玉生烟么?怎么枯萎了?” 正文 第四百七十三章 球场风波(1) 那年纪较长的家丁略微吃了一惊,道:“丛公子回来了。”转头朝守门的家丁叫道:“小朱,快去报告小姐,就说丛公子回来了。” 年轻的家丁道:“咱们小姐总是没长性儿,无论养什么花,开始把它当成宝贝,千般宠万般爱,用不个十天半月,就不喜欢了。练武也是如此.....” 那年纪较长的家丁道:“小丁,咱们做下人的,岂能在背后评论主人的做法,你当心小姐解雇了你,瞧你那一大家子怎么办。” 年轻家丁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 二人推着垃圾离开不久,肖莉快步迎了出来,上下打量着丛一仙,皱眉问道:“你去哪儿了?”言语间颇有埋怨之意。 丛一仙当初让武者用具专卖店的伙计送信,只说他有事出门,并未泄露半分有关“万蝶白崖”“蝶心冰兰”的消息,是以肖莉不知。 丛一仙道:“走,咱们进去说话。” 当下二人来到后厅,肖莉屏退下人,目光望着丛一仙肩头的火蜥蜴,道:“那是什么?” 丛一仙道:“它是我在路上遇见的朋友,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火宝。” 肖莉微微一笑,没再理会火蜥蜴,道:“你到底去了哪里,现在可以说了吧?” 丛一仙道:“肖姑娘,我此番出去,带回了一件东西,你见了一定欢喜。” 肖莉道:“是什么?是名贵的花草么?” 丛一仙摇了摇头。 肖莉又道:“是漂亮衣服?还是神兵利器?”一连猜了好几次,都没猜中,道:“我猜不到了,还是你说吧。” 丛一仙取出了蝶心冰兰,肖莉一见,忍不住低呼一声,又惊又喜,看一会儿冰兰,又看一会儿丛一仙,道:“你,你要把它送给我?” 丛一仙道:“当然了。” 肖莉欢呼一声,扑上来搂住了丛一仙的脖子,又蹦又跳,欢声道:“丛师兄,你是世上最好的人啦!” 丛一仙见她高兴,心里也自欢喜,嗅到她身上发出的香气,一时间心猿意马。倒是火蜥蜴跳到丛一仙的头上,朝她希溜希溜的低叫两声,似乎对她占了自己的“领地”表示不满。 肖莉接过蝶心冰兰,道:“你等一会儿,我去收好。”转身奔出厅去,过一会儿返回,道:“丛师兄,你自己去的万蝶白崖么?” 丛一仙道:“是。” 肖莉赞道:“你真有胆色,可比我那些朋友、还有武馆镖局里整日自诩英雄豪杰的人勇敢多啦。”随即又叮嘱道:“这件事可不许给别人知道,否则你的麻烦是少不了的,知道么?” 万蝶白崖被视作瘟疫之地,人们自然对擅入者心怀警戒乃至忌惮,丛一仙当下答应。 肖莉又道:“那万蝶白崖凶险的紧,下次可不许你这般冒险啦,要是你出了什么岔子,我不光自己内疚,在爹爹那里也没法交代。” 丛一仙见她关心自己,心里更加高兴,道:“只要肖姑娘喜欢,哪怕刀山火海,我也愿意去。” 肖莉笑道:“你为什么待我这么好?嗯,我和爹爹帮你谋划出路,所以你要报答我,是么?” 丛一仙道:“不,不是的,就算你没有帮我,我也乐意为你冒险。” 肖莉道:“那又是为什么?” 丛一仙抬头,与肖莉似笑非笑的目光相遇,忽然间热血上涌,道:“因为我喜欢你。”这六个字脱口而出,登时全身发僵,又是紧张又是局促,生怕肖莉拒绝自己。 肖莉所结交的,都是些家大业大、光彩照人的权贵子弟,虽然说他在医学一道上造诣极高,毕竟此刻只是个普通学生,而且还是异族妖种,倘若把他和那个孙坤放在一起,恐怕会有九成的女孩选择孙坤。 他正后悔自己行动鲁莽,若肖莉拒绝,以后两人无法相处,哪知肖莉托着腮思索一会儿,突然展颜一笑,道:“好啊,我愿意。” 丛一仙登时心花怒放,如聆仙乐,那高兴的程度,实不亚于当初走投无路之时,遇到肖家父女的提携之恩。他这时过于激动,脑中一片空白,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火蜥蜴两只漆黑溜圆的眼睛盯着他脸上,大有困惑之色,不明白这人怎么会突然痴呆了。 肖莉笑道:“喂,你可别犯了傻呀。我答应你可不是因为你送我这朵蝶心冰兰,而是欣赏你有勇气,敢于一人登上那万蝶白崖。以后你可再畏畏缩缩的了,就像那次小凤姐把茶水泼到你脸上,你就不能像个男人一样揍她么?” 丛一仙当即表态:“肖姑娘放心,我一定不再给你丢脸。” 肖莉道:“咱们既然是情侣,你就别再叫我肖姑娘了,叫我小莉吧,我叫你阿丛。” 丛一仙连连点头。 肖莉和朋友约好要去马球场玩,约定时间快到了,便带着丛一仙同去,来到西市街口的火神庙前,已有数人在等候,闲聊一会儿,众人全都到齐。 肖莉突然道:“有一件事要告诉大家。”一指丛一仙,道:“以后丛医就是我的情郎了。” 丛一仙没料到她竟会将此事公之于众,猝不及防之下,顿感窘迫。 众人倒并不觉得有什么,只是见肖莉一个千金小姐,选择一个毫无背景的学生,都感到吃惊。尤其是那孙坤,自己求爱不得,偏偏自己瞧不上眼的丛一仙获得美人芳心,令他妒火大炽,脸色阴沉,望向丛一仙的目光都有仇视之意。 一行人来到马球场,买票进入。这是丛一仙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还没进场,里面的喧哗声、打骂声、尖叫声便充斥盈耳,来到场边,只见宽广的场地中跑着数十匹马,马上乘客挥舞球杆,将地上的小球往球门打去。 场边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有男有女,年纪都在二十上下,每每看到己方的人进球,便纵声呼喊,彩声不绝。 丛一仙发现这些人以街头混混居多,又正值火气旺盛的冲动年纪,有时旁边观众的欢呼声大些,便要翻脸找茬,继而演化成打架斗殴。 正文 第四百七十四章 球场风波(2) 场中的两人要是发生碰撞,往往被碰者瞪着眼睛喝骂,碰人者也粗言相向,这么一来,双方下马动手,双方的同伴好友也入场帮手,是以场中群马奔驰,边角处,还发生着几起流血的打斗。 众人持杆上马,驱马入场,一人叫道:“上啊,大伙操练起来!”双腿一夹,冲向一球,冲到近前,他挥杆击出,那球划着弧线飞出,却撞在球门铁框上,弹飞出去。 “徐三儿,你笨死算了!”“瞧我的!”吆喝声中,众人催动坐骑,一齐冲入群马之间。 丛一仙催马往前走了几步,见众人横冲直撞,行为野蛮,不愿同他们争抢,便在边缘处游走,等待机会。 他这么心存怯意,莫说击球了,连靠近球的机会也没有。有时候看到一只球附近没人,催马要上前去,总有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横插一杠,见对手毫不退避,大有决一死战的势头,丛一仙只得调转马头,避在一旁。 过一会儿,场边观众发现了他这个异类,有的吹起口哨,有的嘘嘘做声,表示嘲讽。 肖莉见状,催马来到丛一仙旁边,皱眉道:“阿丛,你快上去抢啊!” 丛一仙犹豫道:“小莉,咱们回去吧,干么跟他们争抢?要是受了伤,就划不来了。” 肖莉小嘴一扁,道:“我之前嘱咐过你什么,你都忘了是不是?你这般胆小,我可瞧不起你啦。” 丛一仙望见她这副半娇半嗔的情态,不禁头脑发热,当下调转马头,看准了一只球,挥起马鞭,在马臀上猛击一下,那马四蹄翻飞,冲了上去。 忽听得一声怪叫,丛一仙侧头一看,一人催马往这边冲来,若不收势,两匹马便要撞到一起,他刚才的勇气突然之间没了,勒住坐骑,转了回去。 那人一杆进球,登时欢呼声四起,那人转向丛一仙,讥笑道:“小子,回家看孩子去吧!” 肖莉心下恚怒,马鞭一甩,击在丛一仙坐骑臀上,那马一声长嘶,朝着一人疾驰过去,丛一仙又是扯丝缰,又是扳马颈,呼喝连连,却也限制不住。 那人稍微转动方向,向前疾驰的同时斜刺里逼向丛一仙的马,待二马靠近时,伸出球杆,戳在了丛一仙马匹的脖子上,那马向旁一歪,摔倒在地,丛一仙在地上滚出一丈多远,十分狼狈。场边顿时发出一阵哄笑声音。 丛一仙爬起身来,自觉不是众人的对手,正要离场,却听得肖莉叫道:“阿丛,就这样干,跟他们硬碰硬!” 丛一仙见她兴致高涨,心想:“只要她能高兴,我便摔上几跤,又有何妨。”当下翻身上马,与众人展开了激烈的争夺。 他从前并无半分骑术,不过是在赶赴万蝶白崖的途中骑过几天马,跟这些经年累月骑马打球的人相比,根本就不值一提,每每冲上前去,便被对手反击倒地,那马有护甲防卫,倒不碍事,他却摔得鼻青脸肿,四肢疼痛。 忽听得一声轻哼,丛一仙转头一看,只见肖莉冷着脸,驱马走向孙坤,孙坤不知跟她说了什么,接着吆喝一声,纵马将一人冲翻,叫道:“小莉妹子!” 小莉催马疾驰过去,举杆挥出,将一只球击入球门,球场内外立时发出暴雷也似的欢呼声。这既是称赞肖莉准头十足,也是佩服一男一女配合的天衣无缝。 丛一仙见肖莉和孙坤笑语盈盈,忽然心中泛起一阵酸意,随即又感自责:“小莉要强好胜,定是因我太没用,对我失望了。我一定要把马球练好,以后也像孙坤这样,助她多多进球。” 其实打马球是有规则的,类似球员间的故意碰撞、以球杆伤害对手的马匹,都是违规之举,只是来这里的年轻人们不是为了练习打球技术,仅仅是好勇斗狠、博取关注,也就无所谓什么犯规了。 丛一仙看准一人的冲刺路线,纵马截了过去,那人也发现了他,调转马头,斜对着丛一仙,要把他连人带马逼翻在地。 丛一仙摔了数十次,早已有了经验,待二马即将碰撞之时,他猛力拉扯丝缰,大喝一声,那马“希溜溜”一声长叫,两只前蹄飞起,踹在了对方马匹身上,将对方马匹蹬倒。 这是丛一仙第一次成功,他很是激动,振臂欢呼,叫道:“小莉,你瞧,我赢过他了!”转头望去,却不见肖莉的身影。 正奇怪间,他的脚踝被一只手掌攥住,跟着身子不由自主的飞下马来,摔在地上。 那被他蹬翻马匹的人瘦瘦小小,却一脸凶相,两只凸眼珠中布满红丝,他把丛一仙拽下马,又在丛一仙身上补了一脚,森然道:“小杂种,还没人敢碰银鞍老四的马,你哪来的?” 丛一仙正要爬起来,又被人踢了一脚,在地上滚了几滚。他抬头一看,身旁不知何时多了十来个混混,个个面露凶光,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 丛一仙怒道:“好不讲道理,只许你们撞我,便不许我撞你们么?” 那自称“银鞍老四”的瘦小汉子道:“老子撞你那是你的荣幸,你敢来撞老子,那便是你自寻死路,你说,你两只手,两条腿,哪个不想要了?” 丛一仙心想:“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说要取我一条肢体,我岂能老老实实的让你来取?”四下张望,想找肖莉等人求助,却不见半个人影。 一个紫色劲装的少女冷笑道:“四哥,你这么大的威风,一定把这呆头呆脑的家伙给吓傻了,他说不出话来,还是你帮他决定吧。” 一个年轻人左脸一只十字刀疤,从后腰摸出一根精铁短棒,抛起来接住,道:“这点小事不用四哥动手,我来就好了。” 丛一仙见他凶相毕露,不似说笑,不由得慌张起来,大声叫道:“救命啊!救命啊!” 众混混对望一眼,哈哈大笑起来,似乎遇上了十分滑稽的事,那刀疤青年冷笑道:“莫说卸你一条胳膊,便是剁了你的狗头,谁会来管?” 正文 第四百七十五章 球场风波(3) 丛一仙看看周围,骑马打球的仍在骑马打球,打架斗殴的仍在打架斗殴,场边围观的仍在场边围观,有几人目光虽然望向这边,却也是一副瞧热闹的神色,并无救援之意。 一个混混叫道:“我让你叫!”一拳打在丛一仙面门上,丛一仙立时鼻血长流,十来个混混一齐动手,拳脚如雨点般朝着丛一仙招呼过去。 丛一仙头脸、胸腹、四肢无不剧痛,他大声呼喊,想要逃离,但处于众人围攻之下,如何能够脱身? 他身上疼痛,心中更是悲痛:“他们真要是卸了我一条胳膊去,我终身残废,也就没脸跟小莉在一起了,就算凭着医术名扬天下,在旁人眼中也是个不完整的怪物罢了。” 忽听得那刀疤青年道:“四哥,这小子竟敢冒犯你,我还当他有两下子,谁知是个窝囊废。” 那银鞍老四冷笑一声,虽没说话,却也包含了说不尽的讥嘲之意。 丛一仙听了这话,把心一横:“我一味的软弱无能,他们只会变本加厉的羞辱我、伤害我,这般容忍下去,何时是个头?”忽然,脑海中浮现出肖莉的身影,她仿佛在说:“阿丛,你要是这么胆小,以后我可不理你啦。” 蓦地里他大吼一声,双手撑地,爬了起来,跟着便双拳乱舞,呼喝连连,如发疯一般打向众混混。 众混混没料到他会突然拼命,为他气势所慑,朝后退开。 那刀疤青年先是一惊,随即骂道:“臭咸鱼,还想翻身么?”迈步上前,伸腿一绊,将丛一仙绊倒在地,随即施展擒拿手法,扣住了丛一仙的脖颈、手臂,令丛一仙动弹不得。 银鞍老四缓步走到丛一仙身旁,在丛一仙脸上扫视片刻,冷笑道:“老子要割掉你的鼻子,剜掉你的眼睛,再把你做成一根人棍,让你流落街头,行乞为生。”语声虽低,却充满恶毒之意,丛一仙听在耳中,不由得打个寒噤。 见他从靴筒里抽出一把青光灿灿的匕首,慢慢靠向自己的眼睛,丛一仙心下大骇,惊怒交加,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有如夜枭啼哭,百鬼哀嚎。 众混混给他这一声嚎叫吓了一跳,银鞍老四的动作停滞片刻,那刀疤青年手上的力道也松了几分。 丛一仙趁机挣脱,从腰间掏出一物,寒光一闪,刺进了银鞍老四的小腹,跟着就地打滚,闪在一旁。 那银鞍老四脸色刷白,五官瞬间扭曲,嘴唇不住的颤抖,想叫却叫不出来,只觉肚皮中的肠子正在不断腐蚀,剧痛钻心。 众混混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老大的肚子上插着一根桃花骨朵精钢钉,说来奇怪,伤处并无鲜血流出,而是冒着嗤嗤白烟,肚皮烂掉一大块,里面血淋淋的肠子露了出来。 银鞍老四下意识的伸手往肚子上抹了一把,摸到了自己的肠子,手上沾了腐毒之血,立时腐烂,露出森森白骨,他这才感觉到恐怖,在地上翻来滚去,惨呼不止。 这些混混虽然打架斗殴,毕竟从未闹出过人命,最狠的也就是断人肢体,眼见老大烂掉了半具身子,已然丧命,众混混齐声大呼,四下逃窜,其中有几个少女心理素质较差,更是哇哇的吐了起来。 这一闹出人命,整个马球场立时沸腾,众人纷纷逃离,乱作一团。 马球场老板得到消息,带着手下武士赶到,命人捉拿丛一仙。若杀人犯逃走,他免不了受牵连。 丛一仙刚才情急势危,掏出一根精钢钉便刺那银鞍老四,也忘了这正是当日为了对付群盗,从钉筒中替换下来、带有腐毒的精钢钉,这时见闹出人命,一下子懵住了,也没想着逃跑,站在原处,任由马球场的武士擒住。 捕快很快就到,将丛一仙带到官府过堂审讯,丛一仙是既不会狡辩,也不愿狡辩,将事情经过说了,四个捕快用铁链锁住他双手双脚,将他带进了监狱。 牢房之中,四人团团而坐,两人下棋,两人观战。他们下的自然不是围棋、象棋,却是在沙子上划出纵横五道线,各取五块小石子当做棋子,玩一种叫做“点将”的游戏。 一个大汉刚拿起棋子,见丛一仙进来,便将棋子抛向丛一仙,问道:“喂,小子,你犯了什么事?” 丛一仙打量四人,除了那浓眉大眼的大汉,一个是白须老者,一个是上唇留着两撇鼠须的瘦小汉子,最后一个武人打扮,脸色阴沉。 不等丛一仙回答,鼠须瘦子道:“先别说,让我瞧瞧。”两道目光在丛一仙脸上扫视,掐指念诀,过了半晌,道:“照我看来,你是因钱财纠纷进来的。” 丛一仙摇了摇头。 瘦子道:“那便是男女情债。” 丛一仙摇头。 瘦子又道:“故意纵火?制造假账?”连说了好几条罪状,见丛一仙一直摇头否认,最后说道:“打架斗殴?” 丛一仙这才点头。 那瘦子啧啧两声,有些不信,道:“你手无缚鸡之力,还敢跟人打架?这不是自讨苦吃么?”顿了顿,又道:“你受伤不重啊,给你动手的那位怎样了?” 丛一仙缓缓的道:“死了。” 此言一出,除了那武人,其余三人尽皆失色,齐声惊呼。瘦子本来离他较近,这时也往墙角处挪了挪,歪头打量着丛一仙,倒抽了一口凉气,道:“奶奶的,你这小白脸比我们还要穷凶极恶呢。” 丛一仙见他们对自己颇有嫌弃之意,心中苦笑:“这几个囚犯都瞧不起我。”问道:“难道你们都不是因人命官司进来的?” 瘦子指向那武人,道:“除他之外,我们都没伤过人,更别说杀人了。” 丛一仙问那武人道:“兄台又是因为什么杀的人?” 那武人双目抬起,瞥了他一眼,并不说话。 瘦子道:“还是我来说吧。他是本镇土生土长的人,小时候跟着他爹以买炸豆腐为生,官府人员要整顿街道,严禁小商小贩出摊,和他爹发生冲突,把他爹给打死了。” 正文 第四百七十六章 登门问罪(1) 丛一仙道:“就算是官府中人,杀了人也得抵命吧?” 瘦子道:“他去告官,官府给出的解释是那几人是外州雇来的临时工,这会儿早已不知去向,只给了他两吊钱的赔偿作为了结。” 丛一仙道:“两吊钱管什么用,只能买一张草席,把尸体包起来埋掉。” 瘦子道:“后来他发现,临时工只是官府的借口,事后那几人仍在官府当差,他爹却是白死了。于是他远走他乡,拜师学武,一个月前,回到故乡,把那几人全家共计二十三口人杀得干干净净。他大仇得报,索性不跑了,任由官府处置。” 他凑到丛一仙耳畔,低声道:“你别瞧他披枷戴锁的,真要运起劲来,这些枷锁就跟豆腐一样,两三下崩断了。” 瘦子口述事情经过时,那武人怔怔的盯着脚下草席,神色平淡,仿佛此事跟他毫无干系。 丛一仙又问那大汉:“兄台,你又是犯了什么罪?” 那大汉指着白须老者,道:“这是我爹。我俩祖籍江州,姬武奎那昏君要修造劳什子的养心殿,在苏州、江州一带广征民夫,只要被捉去,就得无休止的干活、挨打,直到榨干你最后一点力气,等你死后,往乱葬岗上一扔,喂了野狗,一了百了。” “我和我爹不想死的那么窝囊,便连夜出逃,谁知在此被官府识破身份,再过几日,官兵就把我俩送到苏州当奴隶了。” 那老者叹了一口气,神色悲戚。 瘦子道:“小子,你是怎么杀的人?说来听听。” 丛一仙当下将事情说了,老者道:“原来你也是被迫杀人,不过闹出了人命,又没人保你,你怕是仍免不了断头台上的一刀。” 众人都不说话,各想各的心事。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响,几个捕快走过来,打开牢门,叫道:“丛医,出来!” 那老者嘿的一声,道:“放心上路吧,咱们相识一场,哥几个少不了在这里给你供奉祷告。你倒幸运,我们死后,谁又来能理我们?” 丛一仙跟着几人来到监狱门口,外面站着一人,身穿素布长衫,却是肖怀。 典狱长道:“肖总舵主,人你可以带走了。” 肖怀拱手道:“多谢。” 丛一仙道:“肖伯父,我...” 肖怀道:“回去再说。” 回到肖宅,来到大厅坐定,肖怀向一名家丁道:“去把小姐叫过来。” 那下人点头答应,退出厅去,过了一会儿,肖莉出现在厅门口,她轻叫了一声“爹”,声音微微发颤。 肖怀看她一眼,淡淡道:“你过来。” 肖莉既是习武之人,自免不了杀人伤人,但她平素所杀伤的,都是通缉的盗匪逃犯、邪道恶人,那银鞍老四只是个市井混混,毕竟没被帝国通缉,也不是凶残辣手之辈,肖莉引诱丛一仙在公众场合杀死他,实在对聚英武会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 她也知道这次惹下的祸事不小,见父亲神色淡然,反而更加害怕,磨磨蹭蹭的缓步往里走,用了好长时间,才挨到父亲面前,见肖怀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低下了头,不敢与父亲对视。 丛一仙见气氛严峻,肖怀对肖莉大有严惩之意,想要劝解,便道:“肖伯父...” 话未出口,肖怀霍的站起,一记耳光甩在肖莉脸上。这下用力很重,肖莉“啊呦”一声,踉跄后退,险些摔倒,只觉脸上火辣辣的,伸手抚摸,脸颊高高肿起。 肖怀怒道:“你从前便任性妄为,惹出过不少乱子,我只当那是你年幼无知,并未深究严惩,谁知你竟变本加厉,教唆丛医杀人,你这根本就不是年幼无知,而是残忍薄情,草菅人命!” 肖莉长到这么大,从未被父亲这般严厉斥责乃至动手欧击,又是委屈又是伤心,捂着脸颊辩驳道:“我什么时候教唆他杀人了?我只是想让他多些男子气概,别做事的时候畏畏缩缩的。”说到此处,眼中泛起了泪花。 肖怀喝道:“胡说,男子气概就是要好勇斗狠,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么?人要想立的住足,首先要懂得忠恕仁义,宽厚待人,丛医要是听了你的教唆,以后最多成为一个是非不明、恃强凌弱的暴汉!” 肖莉大声道:“你倒是懂得忠恕仁义、宽厚待人,违反原则的事坚决不干,可这样又有什么好处?杨璧的父亲武功远不及你,可人家八面玲珑,做事圆滑,所以星湖门的势力才比聚英武会强得多!” 肖怀脸色气的铁青,喝道:“我行的正,坐的直,无愧于心。你瞧瞧你和你那些狐朋狗友经常去的场所,哪个不是乌烟瘴气,那马球场里是些什么货色?男的无耻下流,女的放荡不堪,简直就是一群人渣!” 肖莉闻言,如遭雷轰,娇躯一颤,双目直视父亲,道:“你的意思是,我也放荡不堪是么?” 肖怀刚才心情激动之下,颇有些口不择言,这时也有些懊悔,转过了头去,不敢和女儿对视。 肖莉冷笑了两声,突然嘶声道:“我四岁那年,我妈就去世了,你又是怎么做的?你只知道操持武会的大事小情,从没拿出过完整的一天来陪我,我不仅没了妈,连爹也等于是没有,你说我任性妄为,可什么时候真正的管过我,教育过我?我现在残忍薄情,草菅人命,有一大半是你的责任!” 肖怀回想这十多年来的种种往事,觉得确实很对不起女儿,仰头长叹,心中充满了懊悔和难过。 肖莉恨恨的道:“我现在已经能够自立了,你以前不管我,以后我也用不着你来管!”转身飞奔出厅去。 丛一仙想去追她,但见肖怀神色落寞,径自离去却又不忍,当下柔声劝道:“肖伯父,小莉她说的都是一时气话....” 肖怀摇了摇手,示意他不必再说,坐到椅子上,闭上双目,便一动不动了,仿佛入定的老僧。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