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kkuru】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请君为我倾耳听》 作者:风储黛 文案 网配圈cv男神×女n标配声优 他拥有这世上最得天独厚的嗓音,可是,当他在她耳畔唱着古风乐曲, 当他在她耳畔说着动人情话, 当他在她耳畔诱惑又淡定地喘息…… 最后一件事已经严重超过心理承受能力范围了。 于是她爬上去愉快地决定——让他真喘吧。 女主,主动。 男主,咳咳,很主动。 干柴遇上烈火,胶水遇上生漆,一拍即合! 捡到一只毒舌腹黑的大神,就是这么痛(zi)并(zuo)且(nie)快(bu)乐(ke)着(huo)。 内容标签: 甜文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主角:南橘(橘生淮南)、千笠寒(君倾) ┃ 配角:二次元和三次元的一群酱油 第一章 chapter.1 “归国,返圈。” 君倾jq微博下,四个字,两个标点符号,便让南橘坐在办公室格子间里傻笑了一下午。 他要回来了! 消失了整整两年杳无音信的君倾sama,以这样简短直白的出场方式一跃回到万众视野,群情激奋,这是很正常的。 南橘今天一下午的工作任务,就是把图纸散得到处都是,一门心思埋头刷微博。她不觉得高冷的君倾sama会发紧跟着发第二条,她只是在刷新微博转发量、评论数以及点赞数。 蹭蹭蹭,在两年前的上一条微博托举之下,竟然还能在短短两个小时时间内迅速破万。 南橘早就明白,所谓云泥之别,就是他站在云端俯瞰众生,而你在臭水沟永不翻身…… “南橘,你的手稿呢?” 南橘被吓得手一抖,手机落到光滑硬质的桌上。不知怎么碰到,屏幕“啪”一声,锁屏了。 她猛然想起自己今天还要交三章画稿,可是现在竟然一张都没画出来! 她颓丧地扭转椅子,“离离,我申请缓刑,明天交,行么?” 穆离离眼尖地瞟到地上散落的几张画纸,肆意无忌地铺陈,连一道铅笔印都吝啬给,皱着眉把纸捡起来,“你丢了魂儿了?橘子,这是你实习的最后机会了,再交不上稿,过两天你就要被原路遣回了!” 混圈子的人都明白,二次元毕竟是虚拟的世界,三次元的事贴合生活,比较重要。当不得已时,舍“二”保“三”也是情有可原的。 就像君倾,即使暂时退圈时只扔下一句出国进修的话,也足以让人原谅。 南橘想起实习的事就一阵头疼,趴在桌上,拨弄着笔筒里的几只铅笔,指腹被尖锐的笔芯戳得有点疼,她悲愁万状:“我没灵感。” 对于一个设计师来说,灵感就是活水源泉,穆离离自然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毕竟她们是校友。既然一起出来实习,那就希望一起通过。 “我去给你向经理请一天假,你今天回去,好好找你的灵感去!” 悲催的被剥削者橘子菇凉就这么被放逐了……一天。 想给公寓的冰箱里添点东西,才发觉手里现金不够。她懒得出门,困坐在沙发上打开了手机。 然后,她发现了一个问题。 不单是微博,疯狂的粉丝群在贴吧、yy房间、古风频道各种攻占,摇旗呐喊,南橘大约能感受到,三次元广大人民群众的嘶声力竭。 毕竟是君倾啊,她喜欢了这么多年的大大。 他的声音,时而清澈如水,时而华丽如磁,时而优雅如绸,时而醇和如酒…… 他在似乎是最后一步广播剧《国殇》之后便淡出网配圈,可是南橘这些年的热情浑然不减,他寥寥几部剧、凤毛麟角的几首歌,她不知在深夜里反复听过多少遍。 甚至在一场戏里,他分饰五个角色,若非对君倾足够了解,南橘也听不出这是一个人的声音。太难以把握的音色,太变化无端的语调,即使是配一个坏人,也让人瞬间陷入爱恨两难。 聊天界面突然弹出来,有人邀她上yy房间,有重要事情宣布。 南橘回复:遵命,青草大大! 南橘喜欢混二次元,尤其喜欢的就是网配圈,这个圈子里,有她认为世界上最动听的天籁,有她觉得世界上最可望而不可即的大神…… 所以,她在两年前找到一个刚建立不久如笋尖冒芽的小社团——伐檀音社。 社团的总负责人,马甲就叫青青原上草。 她平时不太爱说话,所以南橘私以为这是个高贵冷艳的女子,跟在她身后两年,称呼后边从来不忘了加一个“大大”。 披上马甲橘生淮南后,南橘顺利地进入了青青原上草指定的房间。 她突然发现,这房间里已经坐满了伐檀音社的人,一片闪耀的马甲,亮成一片诡异的红海,似乎隐忍期待着什么,直觉告诉她,这和君倾有关。 她一上线,海棠梨花立即过来勾搭:橘妹,你迟到了噢! 搭腔的外圆内方不是铜钱:去去去,你一个女的,天天橘妹橘妹地叫,你恶心不恶心! 这两人天生不对盘,是伐檀社里出名的欢喜冤家,听说他们现实生活中也是一对。不过无从考据。 众人只哄笑一阵,青青原上草的马甲最后一刻亮起了橙光,紧跟着她知性又温柔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我刚刚收到消息,君倾sama那边的酒歌发来的。” 酒歌! 房间里安静了一瞬间。 网配圈里名声最盛的音社,大神蛰伏,粉红出没,没有三两三,在里边跑龙套都不够格。 而那也是南橘最关注的社团,因为她最关注的人,曾经是酒歌之中最受瞩目的“君公子”。 南橘在电脑前,汗水涔涔地等着,她仿佛能感受到,自己鬓发边的耳麦都湿透了。 她想着自己不能在人前暴露激动的情绪,便只能坐立不安地扭着座椅,握鼠标的手抽回来,食指和中指一并,一下没一下地在桌面上敲击。 在这个空荡里,房间里乱哄哄一片,在沉默瞬间之后,沸水滚烫起来了。 那一头的黑暗之中,青青原上草似乎也在酝酿情绪,嘈杂声许久才消散。 青青原上草:抱歉,刚刚掉线了。是这样的,君公子那边的人找我交涉,说他们看上了我们新写的剧本《凰令》,所以君公子这次回来,其实就是为了这部剧。君公子要亲自配音。 海棠梨花:什么什么??!铜钱快来打醒我!君公子刚返圈就要配剧了?还是我们写的??! 外圆内方不是铜钱:什么你们写的,是橘生提供的大纲,青青大人亲自编剧,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们争吵之间,突然又来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猫的第九条命:有生之年见证奇迹了!前排! 雪花那个飘飘: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真见鬼了呢!天!我不禁对鬼神之事深信不疑! …… 他们闹他们的,南橘就在一边,佯装平静如水实则热血沸腾地听着。 直到青青原上草戳来一条消息:橘子,这件事你怎么看? 说实话,南橘还有点如在云雾里,她敲回去一行字:青青大大,这件事你觉得可靠的话,那就这样吧。 青青原上草:这件事你不用担心,绝对可靠,是酒歌的负责人怅客在微博上私信给我的。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君倾sama回来了。 这件事的真实性,就如此在三言两语之中尘埃落定。然而南橘一颗悬在半空中的心还浮在云海里,她有点傻。 也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什么,总之就是答应了,为了不让自己的心蹦跶出来猝死公寓,她逃之夭夭,迅速退了房间和qq,收了电脑。 跑到沙发上,给自己泡了一杯柠檬柚子水,喝了一口,才吐出一口悠然安逸的气息。 总算是镇定下来了。 为了让自己更加淡定,她决定先拿着卡找附近的银行,取了现金再去菜市场。 计划通常是丰满而理想的,最后南橘确实带回了她想要的东西,不过发生了点小意外。 除了零食和现金,她还带回了一个男人。 在她有限的二十多年生命里,南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英俊的男人,当然,她也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男人。 故事的发生是一场泼了狗血的天雷。 她排队在atm机前等候,前方只有一个人,是个大约一米八几的年轻男人,面貌不详,因为在背后看不到。南橘生活的圈子不算复杂,遇见的人大多普通,她没料到后边会发生什么不祥的事。 就在那个男人磨磨蹭蹭收好钱夹之后,急急一个转身,南橘被他一片笼罩而下的阴翳惊骇一跳,转瞬间他便扯住她的腕子将她往外边拖。 “你是谁啊?哎哎,救命!” 男人的力量不是她能估量的大,南橘估计自己的购物清单里还要多一瓶红花油。哀叹逝去的钞票时,他已经将她带到了外边。 这一带的街市不算繁华,车来人往,却安静得过分。 但也许,是眼睛里太过惊艳,所以忘了冗杂与喧嚣,沉沦无止境地傻眼。 南橘是骨灰级声控,同样也是骨灰级颜控,在这样盛世美颜的威压逼迫之下,嗫嚅得说不出话来的南橘,无关紧要地问道:“你是混血?” 男人漂亮精致得不像话的脸上浮现一丝清浅的笑,瞳孔深邃,表面上确有几分西方血统的他,一出声打破了南橘该死的好奇心:“我的密码被你看到了,你要负责。” “什么?”南橘招架不住,理解不能。 男人逼近一步,仿佛遮住了南橘头顶的日光,逆着光线,他英挺的轮廓愈发好看得不像话。 “刚刚,你站到一米线以内了,我现在有理由怀疑,你在偷窥。” 就连声音,也低调华丽至极,甚至冒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熟悉。 第二章 chapter.2 南橘觉得,遇到一个好看的男人不容易,遇到一个没风度的好看男人更不容易。 虽然他促狭的模样很好看,虽然他说话的声音很好听,但在人身财产安全受到威胁的情况下,极为难得地,南橘还保留了最后的理智。 她推开他,警惕地反诘:“我没留意脚下,可能离你近了点,可这也是普通现象!再说,这能说明什么?” 他扬起好看的薄唇,“中国人在理亏的时候,通常会心虚。” 被戳中痛脚的南橘:“谁、谁心虚了!你乱说!” “我身份证掉了。” 他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南橘听不太明白,“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男人走近,光影重新隐匿身后,他笑了笑,声音清如澄溪:“我没来得及补办。现在没地方住。” “那也跟我没关系。”她不过就是站得离他近了点,事实上,她对他的财产丝毫不感兴趣。 “。”千笠寒给出完美的建议。 大英四级考了两年才过的南橘也听懂了,“不可以!” 虽然南橘的公寓里的确还空了一间房,但是合租的室友,至少要把身份证拿出来证明吧。来历不明又揪着她不放的男人什么的,最不可信了。再说,他怎么知道她住的是公寓,不是自己家里? 千笠寒从她的眼睛里读懂了一个词:防备。 他笑了笑,温柔的声音飘出来丝丝缕缕:“我刚从……巴黎回来,在b市举目无亲,又掉了身份证,现在没地方住。” “……” 以上表示沉默,声控突然缴械投降了。 南橘在菜市场买了一点果蔬和几斤瘦肉,勉强将冰箱充盈了一些,她对站在门口的颀长的男人招呼道:“你进来吧。” 千笠寒点了点头。 他在门口换拖鞋,南橘问道:“你是什么人?” 他换好鞋走入客厅,听到她的问题觉得有点好笑,一路上紧张得不发一言,都到家了才想起来要提防他,一个人提那么多东西也不让他帮忙,真是只粗神经又热情的吃货。 “我叫千笠寒。” 他走到客厅中央环顾一圈,打扫得很干净,地板上辉映着米黄色窗帘外的阳光,发亮晃眼。 沙发很小,但睡一个人足够,桌椅摆放整齐,茶几上除了一份杂志,就只有一个水果篮和几颗苹果。乏善可陈,但简约明目。 很难点评这样的女孩子住的公寓。 他沉吟着酝酿措辞,身后的南橘已经在点评他:“你名字真奇怪。” 他还在打量屋里的陈设,没留意顺口便念了首诗:“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对于每一个人奇怪他名字的人,他若愿意解释,便会念这首诗,这是出处。 这声音仿佛让人遐想到美轮美奂的精雕建筑,他不经意的古风口吻已经惊艳。 南橘傻愣愣地被会心一击,她觉得,这个声音和她喜欢的那个声音,真的……若是君倾sama用古风腔念诗,大概也就是这种感觉吧。 “你……” “怎么?”他挑眉微笑,清俊的面容,唯独在眼瞳处深得如能见骨,生生撇出几分魅惑。 南橘呆了,她意识到,如果能让一个这么美妙的声音待在她的身边,还是挺不错的。反正也不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再过两个小时,她的室友就回来了。 “我带你看一看你的房间。” 千笠寒点头,很自然地跟上她,南橘见他一路张望打量,不由危机感蹭蹭往上冒,寻常人她早就拿扫帚把人赶出去了,可是这么好的声音…… 她只能有气无力地警告他:“这个月的房租,你先交给我。我给你拖延几天,身份证赶紧补办。你要是个好人,那就算了,要是你打坏主意,我就把你告到警察局。” 他觉得她现在的样子挺呆萌的。 恶趣味地勾唇一笑,他俯下半个上身,与她直勾勾地对视起来,“怎样才算坏人?” 南橘不假思索:“觊觎我的财产什么的。” 这个直白的回答也很可爱,他本来想说她说反了,不过,最终吐出来的却是—— “那要是觊觎你呢?” 南橘吓了一跳,抱着胸退到墙边上,“你休想!” 她生气了,要赶人了,千笠寒意识到这一点,乖觉地承认:“我说笑的。” 觉得自己可能太顺从,他暧昧不明的目光扫了眼他的胸口,南橘捂得更紧,却听到一声慢条斯理的嗤笑:“胸太小了。” 没等发怒,还有一句:“不看脖子以上部分,我还以为是个男人。” “胡、胡说!” 千笠寒对自己能轻易调动她的情绪觉得很得意,他满意地勾了勾唇,推开身后倚着的虚掩的门,“这是我的房间?” 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他的行李箱已经被推了进去。 南橘等他“砰”地一声关上门,后知后觉地想:他好像步步为营,刻意来算计心思单纯的自己。 要是真的,那简直不能原谅啊。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电脑。 频道里已经挤满了人,翘首以盼,她的马甲刚刚亮起,陡然陷入了一拨狂潮。 伐檀音社拉着底下的一群小社团,和其余一些零零散散的人,见到“橘生淮南”四个字,一股脑儿七嘴八舌地开始问:“君倾大大什么时候能出现,可以透露吗?” 一大波问君倾的消息的,南橘差点摔键盘! 君倾什么时候出现,她比谁都想知道好吗?她比谁都鸡冻好吗?她比谁都期待好吗?! 可即使是这样,她还是要斯斯文文地按下f2,斯斯文文地说:“就快了,我们这边正在和酒歌联系,《凰令》的剧本也还在改,希望大家届时能看到一个美好的故事。这是伐檀,也是大家共同的愿望。” 生拉硬拽要把主题从君倾拉到《凰令》也是不容易。 不过,君倾的粉丝百万之众,频道里的人也呼呼喝喝的一大帮子,竟然没有一个买账的。 鬼哭狼嚎地开始叫嚣:“不!我们要君倾大大!” “我独守寒窑两载,耳朵怀孕了之后,他就不负责了5555555……” “我一个人承受不来……” 这种盛景,要在平时,南橘是喜闻乐见的,毕竟她们都是一家人,喜欢同样的大大。 可是,喜欢君倾大大,为什么要逼着她?她也只是一个小粉丝啊。 她本来也是上频道,看看青青原上草有没有发通告之类的,现在却十足后悔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就把电脑开着,让它自己安静地运行。 有人敲门,声音沉闷。 南橘放下鼠标,忘了点右上方的叉,起身开门。本以为是室友回来了,只有颜佳期那个女汉子会这么敲门。 不过开门见到千笠寒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来,原来,这里还有一个人。 “你想干嘛?” 她有点怒意,这点听声辨情的功力他还是有的,他往里边观望了一会儿,“你这里,隔音效果好吗?” “你放心,你和我是对门,隔了两扇门,不大声嚷嚷是铁定听不见的。” “那就好。”他耸了耸眉梢,不请自入地扳开她的肩膀。 南橘心衰地感觉到:她没办法对这个声音的主人真正动肝火,就像……就像对君倾大大,也永远只有仰慕和崇拜那样…… 他还是喜欢四处观望,仿佛是要把这屋子里的每一个物件都铭刻心底。 那么专注,那么认真…… 可他偏偏是个男人,南橘心里有种奇异的感觉。 直到,他扫到电脑桌,桌面还停留在古风频道里,字幕一行一行刷得飞快,几乎每一行,都会出现“君倾”两个字。自然也看到了她闪亮的马甲名,橘生淮南。 南橘被人窥破*,冲过来挡在他身前,遮住整个电脑屏幕。 他问:“为什么喜欢网配圈?” 原来这个人也知道网配圈是什么。 室友颜佳期是个典型的三次元良家妇女,从来不懂这些,南橘被迫与她生活日久,一直活在一种知音难觅的孤独里。新室友原来知道,她还算有点……小小的亢奋。 “因为,我觉得这里是另一个真实的世界。” 可以倾诉,可以聆听,可以发泄,可以……寻觅世间最好。 她承认:“我是个声控。” “哦。”千笠寒了悟。 一声之后,他上前一步,勾引似的公子音飘出:“那你觉得,我的声音如何?” 要流鼻血了啊…… 南橘就这么悲愤地被人抵在电脑桌前,后背几乎要贴着显示屏了,他只要再微微弯下腰,她将彻底倒下,扶着桌沿的手抠住木屑,抿了抿唇。 忸怩紧张过后,她安静地答:“很好。” “但也比不过他。” “呵。”他似嘲讽般地冷笑了一声。 南橘摊手:“这是事实,我想你对这个圈子大约多多少少是有了解的,那么你总该知道一个人——cv君倾。” 第三章 chapter.3 千笠寒眉梢一挑,扶着她的椅背站直身体,“你是他的脑残粉?” 被问到本命,南橘从万恶的声控癌里挤出一丁点理智,知道自己好像泄露太多了,忍着一口不吐不快的气,将他往外边推。 “就算是合租室友,也不能随便进别人房间,你出去。” 她恼羞成怒,千笠寒觉得她更可爱了。 顺从地任她推出了门。 南橘把门关上,并从里边锁上了。 频道里的人等不到橘生淮南的回音,热情褪减了不少。 南橘大舒了一口气,右手边热咖啡袅袅的水雾里,晃着细滑潮湿的软香。 她想了想,拖过一支水笔和一沓a4纸,专心致志地写了份合同。 简陋的合同。 写完以后,在电脑上重新编辑,拿下一楼打印以后,她镇定地、从容地,敲开了对面千笠寒的门。 千笠寒有点意外看到她主动来找。 南橘把他拽出来,“签字。” 哭笑不得的千大神被她拽到餐桌旁,南橘故意凶恶,把纸拍在桌上,“签!” “嗯,我看看。”他换上平淡的低沉音。 可是,低沉也很好听啊,南橘突然收手摁住自己的鼻子。怪哉,别人都是看到脸,或者身材流鼻血,她怎么才听到一个声音,就不太能把持得住了? 他看着手里的合同,余光却仿佛留意到了她的举动,薄唇勾了勾,确定这是一份正常的无碍双方交往的合同以后,他干净利落地在上面签了字。 流水般恣意的笔迹,“千”字下头纤长的一尾,凌厉而漂亮。 南橘满意地点点头。 这时候,门外响起了钥匙碰撞的金属声,紧跟着,颜佳期一身粉红靓色推门而入。 “嗨,小橘子!” 一眼看到千笠寒的颜佳期愣了愣,问南橘:“这位是?” 南橘耸耸肩,“刚拉回来的新室友。” “哦。”颜佳期没多想,紧跟着又激动地花枝乱颤,“小橘子,我们家老何要去香港出差,这么难得的机会,我就厚颜无耻地想跟着去,结果你猜怎么着,他答应了!” 颜佳期双眼明亮,简直晶灿灿的。 南橘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你要去多久?” 颜佳期的手里还提着一只黑白色的购物袋,欢天喜地地说道:“一个月啦。” 晴天霹雳! 难道真要孤男寡女…… 南橘的视线从门口的颜佳期,一路慢慢悠悠地移到桌上的合同上。 突然觉得,上头醒目的“互不侵犯”四个字成了摆设。 电光火石一刹那,南橘伸手要抢,却被某个手臂长的男人顺手拿走了,他拈了拈手里薄薄的两张纸,“不要这么生气,这是你写的,不是我逼着你。” 南橘顾着腮帮子杏眼圆瞪,千笠寒勉力抑制住想捏她小脸的冲动,给她递回去一份,“合同一人一张,签字画押了,是有法律效力的。” “……” 颜佳期不是很明白地看着这两人的互动,疑惑地问:“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我怎么从来没听橘子提过?” “这个问题,很有深度。”千笠寒眯着狐狸般狡猾的眼睛,点头道,“等你从香港回来了,我想橘子小姐可以亲自告诉你答案。” 一个月,够了。 典型的老司机颜小姐,就这么把室友给卖了:“看来……好像……橘子已经不需要我操心了。” “的确是。”千笠寒礼貌一笑。 气得胃胀的南橘:“……” 这两人你来我往的,能不能稍稍考虑一下她的感受? 颜小姐回自己的房间收拾东西,因为行李箱早就打包好了,不用费什么力气拖出来了。 客厅里的南橘瞪着那个男人,而他,却好整以暇地拉开椅子已经坐下了。 一手托着行李箱一手背着包的颜佳期问道:“对了帅哥,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千笠寒。” “有点奇怪。” “我不觉得。” 颜佳期没觉得不礼貌,反而想到自己的一月香港游,就有点兴奋,“我叫颜佳期。千室友啊,来不及互相认识了,我就先走了。” 千笠寒点头,颜佳期托着行李箱往外边走,推开门的那一刹那,又最后转过身交代了一句:“我们家橘子是搞服装设计的,她来灵感的时候,喜欢废寝忘食……或者,吃方便面顶事,你要是看到了任何不健康的速食食物,麻烦赶紧销毁,谢谢!” 方便面? 千笠寒皱眉看了眼瘦不拉几的南橘,对方还在瞪着他,他已经应承了,“我会把她‘照顾’得很好的。” 这个“照顾”说得……阴森森让南橘打了个寒颤。 没心没肺、无情无义地颜佳期就这么头也不回地走了。 千笠寒瞥了一眼骨瘦如柴的南橘,“吃饭了没有?” “不关你的事!” “吃饭了没有?”这一次,是纯粹的鼻音,浓郁,沉闷,但好听到炸裂。 南橘的一颗少女心也快要炸裂。 “没……没有。” “我去做饭。”千笠寒拉开椅子起身,修长如画的身形,笔挺如松竹,清韵迷人。 她猛然心跳在极速的跳动中漏掉了一拍…… 没等千笠寒回头,她已经逃之夭夭…… 南橘逃回房间,借着黄昏时候均匀散入的夕阳平复焦躁难耐的心。 发现徒劳无果后,整个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了。 她决定发泄一下。 顺利地登陆上yy房间之后,她按下f2键,就着耳麦暴吼了一声:“啊——” 南橘有女高音的天赋,音乐老师就曾说她这么一副大嗓门唱山歌很不错。 静默了短暂瞬间,南橘心境平复不少,而也就在这历史性的时刻,房间里突然有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很吵。” 这声音! 耳麦里传出的声音,再熟悉再好听不过,他的马甲闪亮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君倾。 “大大大大……大神?”疑惑,徘徊,难以置信。 尽管事实太让人无法相信,可是耳麦里的声音却如此真实:“叫我君倾就好。” 实诚的公子音,让人耳朵怀孕不费吹灰之力。 “不不、不敢。”要是他就在眼前的话,南橘想自己大约会不争气地跪下。 那是她高山仰止不敢攀附的君公子啊。 “大神,你,怎么会在这里?” 南橘觉得自己很丢脸,第一次和偶像碰到,她竟然在……嘶吼? 天,真希望自己是个哑巴。 对方轻笑一声:“碰巧。” 大神说话,简约明了,但她感觉就好像,顺着耳麦有几缕和煦的春风吹拂在脸上,温柔地搔弄着酡红的面颊。 “哦。”南橘局促地坐在椅子上,分明只是二次元,互相都瞧不见对方,可是她竟然觉得手足无措,手脚不管放在哪都是错的。 “嘶——” 南橘听到一声不太和谐的声音,急急地问道:“怎么了?” 许久后,君倾才来得及回答:“烫到了。” 一脸问号的南橘:“大神在做饭?” “嗯,还没吃。” 南橘本想着多说几句关照的话,不料房间里又闯入了几个不速之客,她后悔没给房间落锁。 一个取笑的声音传来:“有生之年竟然听到无所不能的君倾还会做饭,真是泥垢了。” 视线往下一扫,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 “你是酒歌的负责人,怅客大大?!” “你好,橘生。”仿佛能看到怅客的颔首致意,他微微一笑地回应,“叫我怅客就好,不用客气……啊,是不用跟君倾客气。” 这句话,有点深奥。 听不太懂的南橘索性翻过这一页,“怅客,也是碰巧进来的吗?” 就在她问完这句话以后,君倾突然下线了,只留下颇为冷淡的一句:“我继续做饭去了。” 面对心爱的大神的离开,南橘有点小失落。 房间里一群酒意的cv也纷纷表示时间太短了,不够看。 怅客宽慰她:“我认识君倾五年了,他就那脾气,橘生你别介意。其实我们是专程来找你的,想讨论一下关于《凰令》的剧本的事。” 提供了《凰令》大纲的橘生淮南,对能得到酒意的认可,感觉很光荣、很骄傲。 “大大,剧本有些小瑕疵,我会尽快改好的!”南橘谦虚委婉地先承诺。 “哦,这个不用担心,”怅客飞着笑意,“剧本君倾已经看过了,他说很不错,有一点细枝末节的地方,他说想要亲自操刀。你也知道,君倾对剧本的挑剔是圈内出了名的,会改得很完美的……” 君倾sama要亲自改她们的剧本? 南橘简直乐得快要上天了,没等按捺住一颗雀跃无常的心,怅客又扔下一颗重磅炸弹:“他对男主白慕熙很满意,至于女主……他选定了你。” “什、什么?”南橘二度发挥了大嗓门的优势。 耳麦后季北的耳朵差点要被她震聋了,暗搓搓地感叹一句:“原来老千喜欢这类型的。” 这声音很小,南橘没听清,怅客忍了忍,终于重新挂上了微笑:“是的,你没听错。” 南橘掐了一把自己脸,疼得“嘶”一声,房间里传来隐隐约约的几道笑声。 燕山云:“怅客,你这么一惊一乍的,是个人也被你整得吃不消。” 南橘困惑地问:“真的是公子的意思吗?可是,我的声音……很平松的……” 怅客安慰她:“《凰令》的女主有一段女扮男装的时间,要想彻底的伪装,声音也很关键,你的声音很中性,正好合适。你是最好的女主角。唔……他是这么跟我说的。” 第四章 chapter.4 怅客语调真诚,不容怀疑。 可是南橘还是不明就里,她和君倾sama,中间横着一条纵沟,天堑之渊。永被供奉神坛之上受人瞻仰的声音,它的主人,怎么会认识这么普通不起眼的她呢?还这样赏识? “大大,我好像,还没睡醒。” “哈哈哈,看来君倾战况激烈。” 南橘听到这笑声就纳闷了,怎么怅客大大笑得这么……不可描述呢? 单纯的小橘子没有多想,因为心情太鸡冻,怕君倾反悔,她立即应承了:“好!我一定好好准备!” 合上电脑后,南橘想,也许君倾找她不是没有道理的。《凰令》是她们伐檀一手策划,也许sama只是看上了剧本,而她对剧本非常熟悉,又因为声音中性…… 这么一想,紧张又奇异的心才平复不少。 这可真是紧张又奇异的一天。 她舒了一口气,外边响起了敲门声,有条不紊的叩叩叩三下。 再也不用怀疑是颜佳期那个没良心没节操出卖朋友的女汉子了,南橘以如临大敌之态起身去开门。 杏黄的木质门被轻易拉开,秀颀的身影就安静地靠在门框里,南橘第一次看到,有人能把围裙也系得这么好看,像欧洲中古世纪里优雅雍容的贵族。 “做什么?” 千笠寒无所谓地耸肩,“叫你吃饭。” 如果不是她一直yy房间在线,千笠寒会不愉快地觉得,她已经摸到了方便面之类的东西正大嚼特嚼。为了照顾她的胃,他这双保养经年的手终于又摸起了锅铲。 南橘疑惑地随他走上饭桌,见到他的作品——当然是色香味俱全的佳肴时,愣神儿了。 “你想下毒?” 把菜做得这么好看,仿佛生怕她不吃一样。 “你这么说,还有没有一点室友情了?”千笠寒微笑地数落她,“既然把我领回来,那就应该信任我,不是吗?” 南橘努了努嘴。 见她终于乖巧地坐上了饭桌,千笠寒低低地勾唇,然后他走到灶台边,将围裙解下,顺手勾起了放到一边的背包往外走。 “你先享用,我等下回来吃。” 他说话的功夫,吃货早就没节操地一筷子入了嘴,没等咀嚼,青瓜的汤汁已经顺着喉咙滑入了胃里,又香又嫩,胃里暖洋洋的一片。 这个男人的厨艺太好了。 她因为第三条原因,对这个今天才认识的陌生男人产生了好感。 见他要走,顺口就问了句:“你去哪儿?” 千笠寒一手挎着包,立得笔挺修长,淡淡笑道:“我去办理入住啊。” 南橘一愣,“你不是没有身份证吗?” “你觉得一个海外归来的人,会轻易弄丢这么重要的东西?”千笠寒扬着眉梢,笑容变得有几分可憎,简直欠揍! 他说,“我就是,利用一下你为数不多的同情心。” 当然,除了同情心以外,要不是他的声音和颜值,约莫还是骗不到这么好的同居……合租机会。 南橘悲愤了,一筷子杵进蛋汤里,“为什么光骗我一个人?” “其实,我在你们小区观察很久了,”他漫不经心地一顿,南橘心中咯噔不停,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果然,“我发现,你最好骗。” 你最好骗…… 然后,他温柔颔首,忍着笑推门而出。 南橘面对一整桌美味佳肴都失了兴致,憋着小眼泪嘤嘤嘤地哭。 她决定报复他一下。 当千笠寒再回来的时候,就发现桌上只剩下残羹冷炙,肴核既尽,杯盘狼藉。 他满头黑线:因为怕她饿,自己也要吃,他刻意多做了一点,三个人的分量。居然,她一个人吃完了?那么瘦那么娇小的南橘……果然吃货的力量是不能小觑的…… 南橘想再去房间里嗷一嗓子。 沐浴过后她还是觉得气闷,索性真就这么干了。这次她决意给房间先上锁。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南橘刚进入yy房间时,后脚一个熟悉的马甲又出现了。 泪目…… 现在要怎么办。夺门而逃?不,那可是大神啊。把他赶走?不,那可是大神啊。一不做二不休,按照原计划嚎?不,那可是大神啊啊啊! 她摇摆不定,好听立体的声音骤如雨坠:“又想大喊大叫?” “呃……” 大神这到底是嫌弃呢还是……嫌弃呢? 总在最尴尬的时候遇到偶像该怎么办?在线等,急! “被我说中了?”那边已经笑开,如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般的温润儒雅。 这逆天的公子音……南橘抽了一张纸捂住鼻子。 “大大、大神,你又‘碰巧’进来了?” 她语无伦次,君倾浅笑回道:“这次不是,我专程来找你的。” 我专程来找你。 南橘觉得自己已经成了一颗快要化掉的酥糖,又成了一条即将溜下电脑椅的泥鳅…… 晕晕转转的,她忘了说话。 君倾有点疑惑:“还在吗?” 大神,能不能不要在正常交流时使用你的古风腔杀手锏?我敢保证声控里没有几个人能受得住……难道你不觉得你的声音很感性吗? 南橘心好累,“大神找我有事吗?” 明明忍的这么辛苦,却还要故作正经地这么问。鼻子真的热热的,估计快防不住这即将奔流而下的血洪了。 “嗯。”鼻子发出的声音,依旧无法言喻的动听。“《凰令》的结局,我有点异议。” 大纲是她给的,结局,她直接让男主狗带了…… 说到这,南橘突然想起来,她怎么忘了这茬了?君倾sama指名要配男主的,可是《凰令》的男主,后半段基本打酱油,约莫百分之七十五的时候,彻底打酱油…… 怎么能让大神到后边打酱油呢? 愧怍的南橘,心虚地说道:“对不起大神,我……我当时不知道……您有什么想法,就说吧。” “我说了,你参考一下。”君倾想了想,给出中肯的意见,“女主在后期,过分渲染了她的强大,有一些不合逻辑的地方。这个时候,我觉得需要这么一条线,让它变得合乎情理。想来,内心矛盾的男主更合适,你觉得呢?” 这是他第一次说这么长的话,还问她觉得……她根本没有在听内容啊…… “嗯,嗯。” 南橘答应得太爽快,对方很明显有点沉闷,许久才又道:“你走神了。” “我我……对不起大神。” “说了,叫我君倾就好。” “可是……我我、我不敢。” “呵,”对方哂笑了一声,在南橘心中炸开一个霹雳弹,紧跟着又听到他不满抱怨的声音:“怅客让你不叫他大大,你就改口了,为什么对我不行?” 大神,你这是在撒娇吗? 你这样真的好吗? “我……”南橘语塞,她走到床边,脱了鞋子睡上去,酝酿许久,才支支吾吾地发出几个不连贯的声音:“君……君……不行……大神我做不到……” 明明是两个字,为什么说不出来? “我喜欢你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发出的声音。”他打断她。 南橘又傻了。 难道,大神听到过她说?什么时候? 怀疑自己记忆出了岔子,嘴上却没闲着的南橘,终于眼一闭心一横,断头台也上了:“君倾。” “很好。”他沉沉地笑了一声,这声音不明其意,多了份方才隐匿得很完美的熟悉。 所以这个笑声戛然而止。 “我刚跟你说的《凰令》的事情,既然你答应了,那我应该可以改动了。”他想了想,“九点半了,我要下了,你也快睡吧。” 才九点半…… 对于南橘这种十二点才睡觉的夜猫子来说,九点半算个鬼。可是大神都这么说了…… 她纠结…… “睡不着?” “嗯!”大神太善解人意,南橘猛点头。她一点也不希望他这么早下线,至少,再聊半个小时? “那我哄你睡?” 那声音太引人沉溺,南橘抱着手机的胳膊一抖,差点没退出了。 “大……不,君倾,不用……” 对方没等她说完再度打断:“我唱歌给你听?” “……” 糟糕,鼻血流出来了…… 她赶紧踩着拖鞋到桌上拿了一整盒抽纸,一边擦一边回复:“好。”彻底没节操了。 君公子……那可是浮云之上的浮云啊,要他开口已属不易,何况唱歌? 那仅留的几首歌,每一首都能让人耳朵无数次怀孕…… “要听什么?”他循循善诱地提问。 “《雨碎江南》。”南橘随意点了一首,这是她很喜欢的一首歌,意境优美,情韵绵长。 “嗯,好。” 君倾一点也不挑,她说什么,他就唱什么。 她把bgm放出来,悠扬绝美的前奏,引人走入那江南的烟波水雾。 “谁家庭院春锁深闺 一剪相思袅袅如云坠 望堂前燕子几时梦回 伤别离柳纷飞……” 他的声音比原唱更迷离、更缥缈,如雨落,如雾散,玉笛愁肠,烟花青墙,画面感太强烈…… 也不知道单曲循环了几遍,他还在不厌疲倦地唱,南橘终于沉沉地睡着了。 千笠寒在她的门外敲了两声,没有任何反应,他弯着唇跫音微细地离开。 第五章 chapter.5 神清气爽地睡了一晚上,南橘起了个大早,难得一睁开眼就扑腾掀了被子坐起来。 昨晚,大神的声音真是太磁性太有魅力了!她突然有灵感了! 睡衣来不及换,牙来不及刷,迅捷地冲下床,在早已准备好的图纸上拓下脑中构性已成的设计。迤逦的烟波图,三月的杏花微雨,用南国苍翠如墨的修竹为辅,勾勒出美好的形状。 南橘早就想好了这件衣服的款式版型,但她填了无数种纹样,都觉得不对。 没想到,最后给她灵感的居然是大神! 世界太玄幻。 欢天喜地地收拾好的图纸夹在文件夹子里,仓促地换下睡衣,去洗漱间把自己打理了一下,梳了个并不整齐的丸子头。 一转身,千笠寒正好拿着洗漱用品走了进来,挺拔的身影,只是站在眼前,就仿佛泰山压顶,这神一般的气质…… “桌上有早餐。” 他绕过南橘,趁着她惊疑之际,顺手拧开了水龙头。 南橘眼珠子一转,没说什么,走了出去。 餐桌上放着几片面包,一杯牛奶,和外边买的鲜肉包。没有新意的早餐,但聊胜于无,南橘一面啃,一面欣赏自己方才臻于完美的设计。 洗漱完的千笠寒从容不迫地走了出来,南橘从设计图稿里一抬头,对方竟然穿着……白大褂? 把医院里毫无创意的白大褂穿得这么帅…… “你是医生?” “嗯。”他把两只手放到口袋里,见南橘不信,他想着生米已经下了锅,心情不错地拿过自己的钱夹,一张卡一本证地摆在她的面前,“这是我的身份证、签证和护照、本科毕业证、医师资格证书,”话没说完,他低眉看着南橘,“户口本,要看吗?” 南橘大致扫了眼,他把证书两面摊开,果然,他是第二医院的骨科医生。 再看身份证。嗯,s市人,二十五岁?真是年轻有为。 本科毕业证。嗯,名校t大毕业。嗯? “你也是t大的?” 千笠寒摸着光洁如瓷的下巴笑了笑,“校友?” “对啊!”南橘激动了,“原来是师兄!师兄你好!” 有一种防着大坏蛋,然后发现是个美丽误会的释然感,南橘抓着桌沿起身,一个六十度不多不少的鞠躬,笑容明灿如花。 “你变脸很快。”千笠寒淡淡地评价。 “嘿嘿……师兄不要介意,我知道,t大的高材生,肯定是友善诚实的,这是个误会、呃误会……对了,师兄你是刚从国外回来的吗?” 南橘作为一个好不容易考上t大的艺术生,自然知道,这种名校严谨优良的学风和氛围,以及这种环境下层出不穷的各系才子大神。要说多优秀,她说了不算,社会上说了才算。 其实,如果不是挂着t大的名头,就她这个菜鸟,根本没有进大公司实习的机会。虽然眼下,她很有可能被辞退。 “嗯。”千笠寒尽可能压低了声线,不期然转过身拎起了包,“我不会乘人之危。” “呃?” “我是说,你的房门不用关那么紧,也不用那么防着我。” 南橘有点心虚,脸红过耳地受教训,“对不起。” “你的胸,真的很小。” “呃?” 南橘一抬头,哪里还有那道巧夺天工的身影? 气死人不偿命啊师兄。 南橘带着自己的画稿前往公司,穆离离收了纸,满意地频频点头,不过她对南橘说的第一句话,却不是对她设计的评价,而是—— “你今天红光满面,怎么的,撞上桃花运了?” 要说桃花运,是也不是。那么帅声音那么好听的男人呢,可惜不是她的就是了。 南橘生硬地拗过话题:“离离,你快帮我看看,设计怎么样?” 她说完话,穆离离挑了挑淡扫春山眉,“你又忘记,我是人事部的了?” “……”南橘悲剧了,“你人事部的,那为什么天天盯着我的设计?” 穆离离神秘微笑:“秘密。” 然后,那几张纸完好无损地重新回到了南橘的手上。 不出所料的,上司对这件设计稿很满意,林芬霞将稿纸收好,叠着一双纤白秀气的手,坐在办公椅上和善地说道:“南橘,我一直觉得你的设计很有灵性,就像一块璞玉,纯洁、简单,又充满坚持。” 林女士有个众人皆知的规矩,便是她夸完之后,一定会再顺口损一损你。 南橘等着她的批评。 林芬霞噗嗤地笑出声,“你别紧张,我找你来,只是和你谈一谈关于我的一些建议。” 泪目了……林经理,您觉得有区别吗? “你早些年的作品,包括在大学里画的一些我都看过,笔法生涩,构造也有点欠缺,但整体效果却出人意料的好。最近的作品,却大幅度下滑……哦当然不包括这个。你的长处是在中国风这一块,那你最近是突然没灵感了还是怎么样?” 林女士最后一句话道破天机。 南橘实诚地回答:“我的灵感,是来源于一个人。” 林芬霞了悟似的点头,但眼神却多了份暧昧的探究。 “不是经理想的那样的。”南橘不大好意思说起自己的偶像,毕竟也不是谁都认可二次元的,她拐弯抹角地回道,“就是……就是一个很喜欢的人,不是那种喜欢……每次只要一想到他,就觉得很有……画面感,这个您能体会吗?” 林芬霞摇头,“这个,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那我就实不相瞒吧,其实昨天晚上,也是他带给了我灵感。” 这个话说得,林女士秒懂,“你们同居了?” “……” 没等南橘瞠目结舌地反驳,林女士大喜过望似的,“我本来还想,如果能找到你灵感的来源,那就帮你一把努力把握,但现在看来,好像不需要了。” 南橘os:这是什么逻辑? 林女士已经先人一步地站起来要与她握手:南橘,你这么一说我就彻底放心了,以后在公司好好干,欢迎你的加入。 “……” 一脸懵逼地与林经理握了手。她后知后觉地明白:就因为她没有解释“同居”这两个字,所以她就被录用了? 这个笑话真的好冷。 穆离离将南橘走出经理办公室后的表情理解为:失魂落魄。 “经理骂你了?”她不解,“难道她觉得不好,不对胃口?” “不是啊。”南橘想想都莫名其妙,“我被录取了。” 穆离离“嗯”了一声,“那你怎么这这副表情?” “可是经理认为,我和男人同居了,同居了!”南橘的声音不受控制,天然一副好嗓门,关键时刻真要命,她瞟一眼,果然很多惊悚的目光刷刷刷聚焦在她身上。吓得橘子菇凉一抖。 “真的啊?”穆离离的表情和她们一样夸张,“你真的……什么时候,昨天还没……难道就是昨天……” 就是昨天那个该死的假,放得真的太“美妙”了。 她真的领回家了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声音好听得近乎与君倾sama同出一脉的男人。 穆离离见她一脸震惊,表示理解地拍了拍她的肩,“我知道了,你们这些搞艺术的,是不是都有特殊的癖好?譬如,一定要找一个能脱光的异性什么的……” “胡、胡说!你你你、你这是侮辱、侮辱艺术!”南橘一急眼就口齿不清的毛病,穆离离是再清楚不过了。 她作投降状,“好好好,我不说了。”南橘的脸色平复少许,她神神怪怪地又走到她耳边,小声地问:“可是,你没发现吗,我们公司明明只卖女装,可是你的每一件设计都很中性,要我感觉,就像一个古代男人的衣服,换了个形式,糅合点时尚,就有了这样一个产物。难道,真的没有设计蓝本吗?” 南橘傻了。 一直傻到回家,南橘拿钥匙开门,发现房间都是紧闭的,空荡荡的客厅,收拾得一尘不染。 她习惯性地把窗帘拉开,让夕阳透进来,晕红绯艳的晚霞,映着米黄色飘摇的窗帘,会让人有种现世安稳的错觉。 现在的时间是下午五点半,千笠寒还没有回来。 南橘一个人的时候,特别讨厌做饭。因为做了,没有共享的人,一个人吃得也没有味道。 她信手从包里掏出了刚刚在路上买的一桶方便面,插上热水壶烧水。没过几分钟,热腾腾的面就泡好了,她傻笑两声,掀开盖子就着热气一口吞下去。泡的时间掌握地不错,面松软,但仍有劲道,吃得津津有味。 信手拖过手机,登上频道。 这是cv们私建的古风频道,没有配过古风剧或者唱过古风歌的人,连访问的权限都没有。 南橘进入看到的,就是无数的呐喊:“女神来了!” “天啊,竟然是花女神!难道君公子回来了,花女神也就一起回来的?” “我听小道消息说,他们现实世界里也是一对cp哎!” …… 这消息虽然不如君倾那条刷的多,但同样不可小觑。 一个次元里,能有万众仰慕的男神,当然也会有万众仰慕的女神。在这个古风频道里就有一个,公认的君倾最般配情侣——花辞树。 同时也是早年已经退出二次元、成为了娱乐圈的古风歌手的大美女,邢霏。 第六章 chapter.6 他们是圈子里公认的金童玉女,她是君倾最属意最看重的女声优。 可是明知是这样,南橘也无法坦然地送出祝福。即使只是二次元,也这样自私又贪心地希望他的声音只属于自己一个人,就像午夜梦回里温暖的治愈,食髓知味,便不忍戒掉。 公屏里说话的声音没有了,紧跟着是安静的一行行字在闪烁。 柒彩:女神回归,快开道,洒水车来了! 罗袜生尘:花花,银家终于等来了你,这下好了,君公子也回来了,都回来了! 茉莉雨:大家要相信,这次君公子回归之后的处女作,肯定还是钦点的咱家花花是女主角啊! 南橘吃泡面的心思一下全无,倒不是说被这群脑残粉说的话膈应到了,毕竟她脑残的时候,这群人还在三次元找不着北呢。只是,她受不了他们借着她最爱的大大抢风头博眼球。 的确,君倾在网配圈出道的第一部广播剧,女主角是花辞树,可是后来根本就毫无交集了。 南橘撇着小嘴,忿忿然将用叉子裹了一圈方便面吞下。 也许因为有点气愤,她竟然没听到有人拿钥匙开门的声音。 半晌以后,紧盯着手机屏幕的南橘,方便面被人拿走了。 南橘怔愣地抬望眼,某人凛着神色风雨欲来地将方便面倒掉了,然后他放下包,坐在她对面,修长的双腿交叠,手臂交叉一抱,面无表情地仿佛在等待犯人主动坦白。 南橘气愤了,“喂!你凭什么扔我的面?” 这次的气愤,至少是理直气壮的,任谁被人平白扔了到嘴的食物,都会有种煮熟的鸭子飞了的懊丧感与郁闷感。 千笠寒不答反问:“在看什么?魂不守舍的。” 南橘飞快地退出了yy,将手机收好,悲愤地深吸了一口气,“我不管,我的面,你赔!” “可以。”他歪着头点了一下,轻如鸿毛的一个颔首,在南橘看来是毫无真诚的表现,他说,“又盯着你的二次元,跟那个cv有关?” 被说破心事,南橘的耳梢都红了。 妙目躲闪,他的唇微微弯了一点弧度,手中拖过自己的水杯,拧开盖喝了一口,“要吃什么面?” 南橘匆匆起身,“不要了。”几乎是落荒而逃。 某个男人的笑声在她的门“砰”一声关上后变得更放肆…… 事实证明,南橘还是一个没有骨气的吃货。 想做吃货界的骨灰级元老,自然骨气都是身外物,她啪啪打脸地吃着千笠寒下的鸡蛋瘦肉面的时候,某个人就靠着椅背在玩手游,手机里的爆破声、技能声、提示音嗡嗡不绝。 “你喜欢玩游戏?” “还好。”他抽空答了一句。 说话的声音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简短有力?和某个大神的风格有点像? 南橘有点疑惑地探寻,某人意识到什么,干咳两声后关了手机扔在桌上。 “我进来的时候,你好像在和谁生气。” 他用了“好像”两个字,但却没有半点不确定的样子。 南橘“咦”了一声,为了防止泄露更多的*,不自然地转弯:“我听说,你们这种在外国待久了的人,说的中国话都有点奇怪。” 拐弯抹角地说得不清不楚,千笠寒略带鄙夷地摇头,“我不过是大学毕业后在那里进修了两年,逢年过节也还是会回来的,不算很久。” 出国,进修,两年。 这三个关键词,怎么套在大神的身上,也是一样一样的呢? 南橘有点兴奋,“师兄你在哪里学习啊?” “巴黎。”他一瞥,“我说过。”就在他说前两个字的时候,南橘的脸色已经垮下去了。 因为南橘确定自己记得不错,大神应该是在——伦敦? “嘿嘿,好地方。” 南橘尴尬地拖了一筷子面条塞到了嘴里。 千笠寒淡淡地挑眉,“怎么,你看起来,好像很失落?” “没有,我失落什么?”南橘作死地欲盖弥彰。这时候,真希望不争气的手机原地爆炸,至少弄个响声,打破这尴尬又微妙的僵局。 手机如愿以偿地发出了声音。 不过是让南橘最难堪的、邢霏的声音,她也是在声音响起之后,才发觉吃面的时候,不知道那个点手贱又把yy打开了,邢霏的声音空灵唯美得毫无保留—— “感谢大家两年的等待,这次我也会在最近给大家带来新的作品,除了新的专辑主打,应该也会接一些广播剧的角色,希望大家不吝支持。” 死一般的寂静。 南橘傻了一阵之后,她反应过来地迅速要抢手机关掉yy,不过她好像……永远抢不赢那个身高手长的男人。 他不过信手一抄,东西就轻松地到手了。 “还给我!”南橘鼓着腮帮子,“你拿我手机干什么?” 千笠寒笑容可憎地摇了摇,“你不想听,发生了什么事?” “我一点都不想听!”南橘悲啊,气啊,愤啊,她真的很不想听到邢霏的声音,虽然真的很好听,可是,她是她在二次元的头号情敌啊,尊重一下立场也是必要的好不? 千笠寒恍若未闻,细长的指尖在屏幕上划了一下,清一水地都是希望花辞树和君倾二度合作的所谓“cp粉”,以及因为《凰令》捕风捉影后对南橘各种恶意的揣测和质疑声。 毫无知觉之中,他冷笑了一声,“呵”,声音清澈无比,月华流溪般的明朗润质。 南橘傻了傻,可惜缺心眼的橘子菇凉浑然没觉得哪里不对,就是依稀感觉,嗯,这声音真有味道。 千笠寒大致瞟了一眼,将手机推到她面前,大致点评:“以后少看这些东西。” “啊?”南橘不是很理解,毕竟她喜欢二次元,不可能说不看就不看了。 他的脸色有点冷,“单纯地喜欢一个东西,就不要被流言蜚语而左右,那些失去了初心的喜欢,不是快乐,而是包袱。” 南橘一脸“虽然我听不懂但感觉你说的很对”的表情认可地点头,然后她莫名所以地打开了手机,自然而然,她就看到了那些对她的骂声。 圆圆的麻团:什么嘛,橘生淮南是个什么鬼,名不见经传的小货色,而且我刚刚去听了她的几首翻唱,声音超难听的! 伊豆春天:消消气消消气,这种人能得到这么好的机会,肯定又是有后台走后门的。 茉莉雨:关系户呗,有什么好说的,毕竟谁也不是像我们家女神,一路凭实力,稳扎稳打进入娱乐圈的。 以上,是对于橘生淮南态度良好的攻击。态度恶劣的,南橘差点没气得背过去。 重点是,这种恶意的评论还层出不穷,简直如雨后春笋势不可挡,她哭笑不得,一不留神说了出来:“到底谁带的这个好头?” 千笠寒飞快地瞟了她一眼,然后手指在桌下按下了一个键。 南橘正不知道要不要回应,突然微博提示音一响,拉下状态栏,发现多了一个粉丝。 君倾jq! 忽略掉最后那两个来搞笑的字母,她二次元爱豆的名字突然出现,突然成为她的粉丝,小心脏啊…… 顾不得那漫天流言蜚语,她迅速退了yy,登上微博,一条私信醒目地泛红,她颤抖的指尖一点,果然是他发来的。 一串连续的数字之后,简略地写着:加这个,企鹅号。 南橘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掐了自己的虎口一把,又疼得“嘶”一声叫出来,兴奋地连复制号码都忘了,到处找笔,一顿上蹿下跳之后,她忐忑地给对方发了申请。 整个过程里,他一直微笑凝视着这个傻缺姑娘,仿佛只要有那个二次元的人在,她就好像什么烦恼都不会有了。 而他只是希望,有一天三次元的他也能让她如此,尽余生乐以忘忧,而已。 手机里的消息很快传来,他从善如流,点击了“同意”。 加完好友之后,南橘就冷静下来了,千笠寒捂着唇咳嗽了一声,“我先回房了,你赶紧吃完,把盘子洗了。” “嗯。”南橘根本无心理他,无可无不可地挑起了一筷子面条,刺溜滑进了嘴里。 千笠寒有点无奈地意识到,二次元和三次元,这层厚障壁……嗯,真的挺厚的。 房间里一片昏暗,他顺手开了灯,不算明亮的小灯,将不大的房间映照得温馨柔美,紧跟着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来了qq消息。他隐晦地一笑,点开了消息。 即便是隔着屏幕,他也能感受到她的谨小慎微。 橘生淮南:大神? 千笠寒不太喜欢她叫他“大神”,迅速按下一行字回过去:说好了,叫我君倾。比起你,我并不多什么,不要这么小心。 那厢南橘握着手机的手一抖,差点摔了。 她看错了吗,为什么一向高冷的大神,突然变得这么平易近人? 就像……就像在抚慰一个人的伤一样。 橘生淮南:嗯。 君倾:剧本我还在改,因为这次是两个社团一起合作,有很多人还要认识,改天我拉着酒意的人过来和你打个照面。 酒意的,个个都是知名cv啊,每个都是她崇拜的对象啊,南橘心中万马呼啸,飞快地回了一句:你真好。 等她意识到这三个字有点暧昧之后,已经手残地——发出去了。 第七章 chapter.7 南橘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大神没有看到,大神没有看到,大神没有看到…… 虽然这么自欺欺人也改变不了什么,但南橘还是在最初的三秒傻眼之后,迅速将发出去的消息撤回了。 很久,南橘没有等到任何回音。 直到手里的qq消息提示音,叮咚一声,她飞快地点开,依旧是简略的君倾式风格:有多好? 三个字一个问号,南橘彻底言语无能了。 也不知道怎么,南橘的脑海里浮现出君倾眉梢上挑眼波淡淡的笑容……居然是千笠寒的脸。! 手机里的消息很久没有人应答,千笠寒有几分疑惑,他靠着身后的木质门,手指飞快地敲下一行字:是不是我好得感天动地,让你泣不成声? 他以为南橘可能不会答这句话,不过,最后他还是收到了一连串的省略号。 薄唇一扬,心情陡然不错了起来。 频道里的骂战在此刻进行得如火如荼,起先只是花辞树几个粉丝,因为不满橘生淮南窜出来抢了花辞树的风头,在频道房间里各种阴损她。后来便上升到了为女神而战斗到底的崇高境界,一个个打了鸡血似的战斗力飙升,直接在各大频道里插播小广告贬低橘生淮南,连伐檀音社也受到了牵连。 音社的负责人青青原上草本来是决意息事宁人的,却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火,竟然愈烧愈旺,最后伐檀全员出动,与花辞树的脑残粉展开了口水战。 两厢骂得激烈,众人不留神之际,某人在酒意直接扔了一句:来几个人,帮我骂人。 大神要回敬给谁,不言而喻。 最先听八卦不嫌事大的燕山云:“老大,你不是说,你永远不参与这种‘庸俗’幼稚的频道论战吗?” 紧跟着霞蔚附和:“对对对,这句话我保证老大说过,老大还说,要他干怎么无聊没有意义的事,还不如让他去剖尸。” 一群小的趁机而上,群起而悲愤。 某人咳嗽了一声,声线压得极低:“我是一名医生,剖尸很正常。” 浑然不觉得脸疼的大神自然而然地道:“人是我选的,事件因我而起,我应该善后。” 大神善后这个是没问题,可重点是,你善后,为啥叫我们去骂人?这不大好吧? 底下一片爆炸式的声音,要求他给个说法。话题也是随着频道的骂战而飙高,吓得怅客赶紧启动了全员禁言,于是大家开始手刷悲愤。 怅客作为负责人兼和事老的角色,披着油光瓦亮的橙马来救场,赶紧替他断后:“你们老大他这个人一向不怎么会说话,我替他说。这样的,人家伐檀好心拿出剧本与咱们合作,分文不取,这种诚意是绝不多见的。与伐檀音社的友谊还是要长久,大家在他们遭受质疑和攻击的时候作壁上观,是不是不太合适?” 就在怅客说完之后,就发现:某个大神下线了!他居然下线了! 每次把烂摊子留给他就撂挑子走人! “*!”季北将耳麦手表一股脑解下砸在电脑桌上,尤觉得忿忿不平。 手机里却多了一条私戳信息,果然是无良的某人发来的:江山雪的第五套的珍藏版画册,明天到第二医院找我来拿,我有。 于是某人悲愤了:你一天不用我的女神要挟我,你会死吗?你会死吗? 千笠寒淡淡一笑:会治不了你。 季北:…… 不愉快的对话结束以后,南橘去愉快地泡了个澡,洗了个衣服,回来将它们一一晾在阳台,擦干净手才想起手机,伐檀里的海棠梨花十五分钟前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海棠梨花:“橘妹,你赶紧上yy看一下吧。频道里都炸了。” 她发的是语音消息,而且语气有点急切。南橘不明所以,因为频道里骂她的人很多,她暂时不想理会,就回复了一句:怎么了? 虽然间隔了十五分钟,但对方显然一直在线,过了一分钟后迅速又回了一条长语音:“之前花辞树的几个脑残粉骂声太难听,我们老大看不过,带着我们想跟他们讲道理,不过他们不听,讲道理最后变成了对骂。我们伐檀势单力孤,远非其敌,然后……然后也不知道怎么了,酒意的人全体出动了!” 对方的声音在后期显然变得很激动,南橘一字不漏地听完,海棠梨花飞快又发了一条:“居然是酒意啊!每一个出来都自带一群粉丝天团,而且这次居然是倾巢而出!那边被骂得声势大去,最后偃旗息鼓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海棠的风格就是喜欢留悬念,南橘顺势便问:怎么了? 海棠梨花这次的语音里已经满是笑声了:“结果对战刚止就有人爆出,明天下午他们的女神花辞树要上频道,她不是最喜欢君公子的吗,你猜明天她会用什么脸看待今天这件事?” 南橘不喜欢花辞树这是肯定的,虽然明知道这么做不对,可是她还是抑制不住心头的雀跃的高兴。 她也跟着发了一条语音消息:我知道了,谢谢大家。 直觉告诉她,酒意的这次大规模行动,极有可能和某位高冷的大神有关。 正当此时,一条qq消息大咧咧地闯入视线,她只看到那个熟悉的昵称便手快地点击了。 君倾:“还难过吗?” 温柔的治愈系的声音,用古风的腔调细腻包裹,美得如此不真实。 南橘突然觉得鼻尖暖暖地一酸,她怕泄露情绪,手打回复:没,不难过。 那边的君倾发过来一个问号。 从喜欢上他的那一刻,就没有幻想过某一天那个声音的主人能私下和她说话,亲近,引人沉溺。 南橘觉得这是很幸福的一件事,其他什么的都是次要的,她回复:只有我在乎的人,才能让我难过,如果是不认识的人,他怎么说,我都不会介意。 千笠寒的指尖一顿。 室内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只剩下幽微莹蓝的手机光芒映照在他水波淡然的眸里。深邃,而温眷。 他好像忘了,她原本便是个明朗乐天的女孩。 轻轻笑了笑,他按下录音键,发送:“早点睡吧。” 关怀的话唯美纯粹,像一道道穿过雾帘柳影的风,南橘傻兮兮地咧嘴,也发了一条语音:“你也早点睡。” “嗯。” 彻底给手机关机,他决定晚上睡个好觉。 仰面躺在床上之后,却心思不在地睡不着,他干脆睁开了眼。总觉得室内太黑了,就像一个人在国外生活的时候那样,永远的孤独一个人,那里的重帘深处,也是这样的黑暗寥落。他不想明明和她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还要忍受这样的寂寞。 起身去,他推开了窗。九月的微风,有秋的前征,也有夏的余韵,远方皎白的上弦月悬在轮廓起伏灯火通明的重楼上。 再过几天,就是中秋了吧。 他想起第一次知道南橘的时候,那时,他大四,她大一,同在b市最好的t大。 虽然进入网配圈纯属被季北所坑,但那时已经接触了三年之后,他发现自己也很喜欢二次元新奇神秘的世界。他在网配圈用一部剧一战成名,从此人气不断走高,成为万众瞩目的佼佼者。那一天,是他进入网配圈的三整年纪念日。 因为要出国进修,他决定再最后配一部剧,剧本是由早期的酒意共同磨合创作的,也包括他的审稿和改稿——《国殇》。最后的成品有多精良,在业界直可以用“良心”二字来形容。 这也是君倾的封神之作。 他在里边配的是白衣落寞、多病多灾但同时骨血铮然、忧国忧民的楚国国师。 季北一定要在广播剧播出后,又要弄一部舞台剧,算作对大学告别。 他心里确实也有点不舍,无可无不可地答应。 于是有了那一天,艺术学院的人来给他们送道具和服装。 那么多物件,他一眼看到了那身雪白纤长的锦衣。 虽然只是舞台剧,但这衣服做工细致,设计风格独树一帜,还是能让人眼前一亮。甚至,连质料也是上层的丝绡。 见他对一件衣服兴致浓郁,季北玩笑道:“小学妹说了,这是给她心目中的国师大人设计的,也就是她最喜欢的君倾大大那一版,你也就是顺带着沾了点光。” 季北说的其实是实话,但他总忍不住要笑。 千笠寒捻起那件白衣,指腹细细摩挲着上边简笔勾勒的暗纹,直到摸到衣领后处的一块铭牌,于是他将铭牌上设计者的名字顺理成章地念出:“南橘。” 低回的纤柔的,如子夜梦回最深处的呢喃般的声音,落了一地轻似飘絮的雪。 躺在床上的千笠寒有点不爽地想,什么时候,他能站在她面前,用那种声音唤她呢? 第八章 chapter.8 晨光初晓,南橘揉着肚子爬下床,b市近海,夜里的风比较大,她又有踢被子的习惯,估计是昨晚肚子受了凉。 她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看自己的小窗,果然,没关。 憔悴地捂着腹部去洗漱间,正好对门的千笠寒也要出门,在对视的一瞬间,他的手里还握着门把,看到满头凌乱一脸不舒服的南橘,他皱着眉冲过来扶起她的肩,“怎么了?” 这个人——南橘想:他的声音这时候能不能不要这么好听啊,痛并且快乐着,其实是种折磨啊。 “我、我好像着凉了……” “走,我带你去医院。” 他不由分说地将南橘的一只手臂勾住,南橘有点小尴尬,顺他的意走了几步,小声道:“师兄,我、我先打理一下再去。” 虽然顺路,但是她不是很想和他一起去啊,就千笠寒这姿色,好歹也是医院一枝花吧,她可不想被人的眼刀凌迟处死。 “快点。”千笠寒皱眉催促了一句,但还是不自然地将她松开了,“我去提车。” 他转身离去,彻底风中凌乱的南橘:纳尼?他还有车?天,难道他是天生高富帅?他有钱有工作,为什么要跟她住在一起? 南橘傻呵呵地洗漱完,披着一头墨黑的中短发,弄了个家常造型就出门了,顺带给林女士打了个电话请假。林女士在病假方面似乎很宽容,没有多说,这一点南橘还是很高兴自己找到了一家极富人情味的公司的。 南橘上了副驾,慢吞吞地系上安全带,她小心地打量身边的男人,侧脸也英挺漂亮得不像话,白皙的面容,透着健康的粉色的薄唇,以及深邃如星海浮沉的眼眸。她捏着胸前的安全带,鼓起勇气问:“师兄你打算在这里住多久啊。” 本来已经决定起步的千笠寒,听到这句话,沉稳的脸色晃了晃,他侧目看她,南橘迅速收回渴望的小眼神,千笠寒哼了一声,嗤笑:“虽然更喜欢中国文化,但偶尔,我更欣赏欧洲人的一些处理方式,比如说,说话直接。” 糟糕,她委婉的赶人方式被他听出来了? 南橘咬住自己的下唇,忸怩地轻踩了一脚底下的刹车,“我是觉得,师兄你开得起这么贵的车,肯定也能找个好点的房子嘛,再不济也能住在医院里什么的,您……您怎么会看中我那个,麻雀窝一样大的地方?” 千笠寒扬眉反问:“肚子不痛了?” “呃,痛。”南橘反应过来,自己是要去医院的,确实还不舒服。 他不说话,拉下手刹就走。 真希望到医院的路能近点,南橘已经窘迫得想从车上跳下去。 她觉得,师兄可能是生气了。 南橘干笑着圆场:“师兄,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这儿的风水特别好?你是风水大师?” “我对中国的风水,不是很有研究。”他说着话,灵巧地避开后边要超车的黑色路虎,车身摇摆两下,他牵起唇笑了下,“别诱惑我发笑,我还不擅长一心二用。” 他薄唇弯弯的模样很好看,有那么一瞬间,南橘突然忘记了身体上的疼痛,不觉脱口而出:“师兄你最好不要笑了,太惹桃花。” 说好了不惹他发笑,千笠寒还是忍不住,唇畔的弧度深了点,信口回道:“我有个网……朋友,他长得才叫精致,不久后应该会回国,以后有机会带你去见见。” 从南橘公寓的出发到第二医院,不过短短半个小时的路程,南橘有点hold不住地想上厕所,所以进了医院之后便左顾右盼。 肚子受凉要面临怎样的窘境,即使是个骨科大夫也是了解的,千笠寒的两只手指捂着唇低笑了一声,顺手往南边指了下,“出门左转。” 臊得一脸通红的南橘哈腰逃窜。 身后的千笠寒有几分忍俊不禁。 偌大的医院里人来人往,晴暖的阳光将树叶映得发亮,他在原地久立,匆匆而过的小护士看到他都红了脸,小声议论地走开。 他本来置之不理,直到某声戏谑突兀地响起:“藏得再深,我也都看到了。” 千笠寒将两手插入口袋,回身便见一人站在台阶下正笑容可憎地摊手,他不为所动:“东西我没带,你白跑了。” 季北登时垮下脸,未几又冲上台阶,哭丧着嚎叫:“千笠寒!你这个黑心肝的!你还我女神!你还我女神!” 千笠寒继续不为所动,甚至,他觉得季北有扑过来撕他脸的迹象,他还从容优雅地后退了半步。 某人装高冷,季北自然知道他心有多黑,眉头一皱,心生一计,他歪着鼻子哼哼道:“你要不给我,我就把你是君倾的事情跟那小姑娘捅破!” 说完这话便洋洋自得的季北,在某大神一阵和煦微笑之后觉得有点不好,他说:“我是她二次元的男神。所以,我一点都不介意。” 季北哭嚎一声,冲上去要揍他,正巧这时南橘上完厕所绕回来,原地的千笠寒正在和一个她没见过的陌生男人纠缠,她看傻了一阵,犹疑着不知道要不要过去。 就在那儿傻站了一阵,季北注意到南橘,不管他三七二十一,张口便喊:“学妹!我告诉你,其实千笠寒他……唔、唔唔……” 苦逼得泪眼汪汪的季北被某大神捂着嘴无情拖拽而走,没两步就走到南橘跟前。 南橘听到季北那声“小学妹”已经觉得很惊悚了,瞪了瞪眼睛:“你是?” 手上传来阵阵酥麻,千笠寒嫌恶地皱皱眉,松开他,顺带用眼神给了一记无声的警告。 识时务者为俊杰,季北暗恨地咬碎一口牙,然后笑眯眯地伸手要跟南橘打招呼:“小学妹你好啊,我是t大10级的法学院学长哦。” 千笠寒利落地将他要勾搭南橘的狗爪子打落,季北委屈又愤懑,可是……千大神的眼神好可怕。季北那个忍气吞声,那个不争馒头连口气也出不来的悲啊…… 不料南橘却彻底蒙圈儿了:“你学法,他学医,你们怎么认识的?” 季北明明恨得肠子都快断了,还要挤出两坨笑,干巴巴地夸赞他旁边的无良男人:“他啊,他大学学的法律啊……” 大学学法,出来做医生? 这个世界太疯狂了,果然这个意思是不想当裁缝的厨子绝对不是好司机吗? 千笠寒勾住了南橘的肩膀,一只手掏出车钥匙扔给身后的季北:“画册在车里,自己翻。” 强行将南橘带走以后,她还有点蒙,愣愣地问了个毫无关系的问题:“师兄你车钥匙都给他了,你们关系一定很好吧?” 在今天遇到季北以前,千笠寒觉得“师兄”这个称呼勉强听得下去,可是今天偏偏见了季北,那么南橘是不是也应该给他同样的称呼? 想想就不爽的大神扯了扯唇角,不是很耐烦地说:“车是他的。” “啊?”南橘晕乎儿的被拉进了挂号的长廊。 他摁住不安分的傻姑娘,声音有点凶:“啊什么啊,还要不要看病了?” 其实刚才拉完肚子以后,南橘已经暂时舒服一些了,但未免等下再出状况,她委屈一下,被凶了只扁了扁小嘴,一脸nocare地接受了打点滴的事实。 护士小姐本着专业尽责的精神,一边给她绑带子一边偷看站在她床头的某个英俊的男人,之后便一不小心,针管插歪了。 “啊——”悲痛欲绝的南橘感觉自己成了试验田,亦或是小白鼠,小护士也跟着脸色大变,赶紧将细长的针管抽出来,再也不敢看千笠寒一眼。 整个过程千笠寒一直紧皱着眉,针管插歪之后,他问了句:“新来的?” 声音也特么太好听了!小护士不知道该害羞还是该内疚,连连说“对不起”。 南橘本想说没什么,她的血管本来就不大好找,千笠寒绕过来推开了护士姑娘,“我自己来。” 他的声音冷起来可以没有一丝温度,被视同企鹅的小护士脸红地起身后退,因为知道他是医院里的大夫,所以更加惭愧,不安之际,千笠寒已经利落地将针头插入了南橘的血管里,快得几乎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南橘有点享受帅哥的服务,至少还算比较赏心悦目的,她满足地哼哼:“手艺不错。” 千笠寒替他调整了输液速度,见南橘乖巧地躺在床上,他温柔地笑了,一只修长的手替她拉上棉被,语调轻缓:“以后睡觉把门窗都关好。” 话音骤落,南橘脸色一绿。 你的动作怎么突然这么……暧昧?为什么……你要突然扯到睡觉这件事? 她已经不敢看小护士的眼神了,果然,小护士难过了呢。 千笠寒无所谓地风流一笑,对小护士的态度也变温和了,“她打个点滴就好,我等会自己给她抽针,最近刚入秋,感冒的人多,你去照顾别的病患吧。” 小护士如蒙大赦地匆匆奔逃。 南橘拉了一下他的白袖,千笠寒低眉,她的小手又迅速收了回去,紧跟着,他听到她小声地说:“你是个学法的,怎么又是个骨科大夫?” 小丫头是在质疑他的实力? 千笠寒偏头拿过她床头的一份报纸,走到身边的软椅上坐下,修长的两腿一叠,好似没听到一般。一直过了半分钟,南橘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正准备拿手机上yy。 身边突然传来他动听的笑语:“因为我学了四年法律之后突然觉得,医生更适合我。” 第九章 chapter.9 他说得很平常,很随意,南橘听完以后深刻地检讨了一下自己的大学生活,然后竖着左手的大拇指对着他比了一下,“师兄你是真学霸。” “学霸算不上。”他微笑,“不过,我是t大的正取生。” 艺术生默默把指头捋直了,尴尬地将舌头吐出来一点,然后又收了回去。 千笠寒也重新看起了报纸,隔了十几秒钟之后,他又拈着纸张淡淡地解释了一下,“我家勉强算是医学世家。” 他没抬头,但等不到南橘的回应,他心一沉,将报纸折了收起来,南橘的右手在打点滴,左手飞快地摁着手机屏幕,不知道是在和谁聊天,她梨涡浅浅地漾起,像细小的石子落入了一片白净的湖。 有一个除他之外的人让她开怀,千笠寒愉悦之余,还有几分莫名其妙的不爽。 其实南橘现在是陷入了隐忍的狂躁当中,因为方才海棠梨花给她戳来消息,说今天下午两点花辞树要上频道宣布重大消息。 南橘坐等美人邢霏打脸。 虽然不甚厚道,但南橘也不是什么被人家的粉丝群起围攻后还要圣母地喜欢正主的白莲花。 和海棠梨花聊完这阵,她退出聊天界面,视线一次性快准狠地攫住海棠梨花下的君倾头像,这一眼看得她窘迫不已,因为大神的头像,昨天还是正常的系统风景图,今天居然变成了——一颗黄澄澄晶莹莹的橘子! 南橘羞涩了再羞涩,看了一眼又一眼,终于鬼使神差地摁下几个字:大神喜欢吃橘子? “叮咚——”千笠寒口袋里的手机响起了一声qq提示音,南橘心思一动,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千笠寒佯作不知,咳嗽了声后,他缓慢地拿出了手机,第一件事就开了静音,手指飞快地回复了一个“嗯”。 在南橘还没收到消息的时候,他已经将手机放到了唇边,轻吐出两个字,余韵上扬:“有事?” 南橘觉得是自己多心了,一看手机,果然大神早就回复了。 千笠寒的语音消息刚发出没多久,底下便飘来季北幽幽的一句:被盗号了? 正常情况下,千笠寒是不会主动来找他的,而且绝对不会一开口就问他是不是有事。季北的第一反应就是,千笠寒被人盗号了。 同样感到为难的还有南橘:大神喜欢吃橘子?大神喜欢……吃……橘子? 作为一个曾经的二流写手,南橘承认她yy的功力还是宝刀未老的。虽然她的绰号叫“橘子”,可是,那是大神啊,她怎么可以这么轻浮地染指她的二次元男神? 她偷瞄了他几眼,他也不知道在和谁聊天,手指摁屏幕的速度快得简直不是她能描绘的丧心病狂。南橘囧了囧,直截了当地过滤掉他。 再一低头,消息又发来了:我很喜欢橘子。 突然脸红如柿饼的南橘,若不是顾念着这是医院,是公共场合,也许她会梦游似的冲下床,然后自我yy地高兴一整天。 见南橘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他也跟着低眉,似是忍俊不禁,似是情难自己,也笑了起来。 南橘最初的兴奋过后,就陷入了更深的惶恐和紧张之中,手机握不住了,她干脆蜷起两只腿,将手机架在腿上,顺便抵挡一下千笠寒不时投过来的视线。 她居然主动和大神说话了?她居然主动勾搭大神了? 南橘捻起被角边沿,将自己挡住半边脸,但挡不住已经滚烫的温度。 好在大神这个时候有事不在了,她才舒了一口气,将自己从被自己揪出来。 眼睁睁看着水挂完,千笠寒放下手机,替她过来抽针,他的动作很娴熟,神色也很专注,专注得让南橘觉得很迷人,她的心漏掉了一拍。 像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南橘感知到轻细的痛感在抽身离去,来不及呼痛便已烟消云散。 千笠寒将针头撤下,细致地给她贴上沾了酒精的棉花,完美修长的手指,轻盈温柔的触觉,让南橘没有自我意识到的情况下,她有点难看地咽了咽口水。 不过他很明显看到了,撤回手后坐到她身边,歉然微笑:“知道你不舒服,出来得太急,现在饿了吧?” “嗯嗯!”南橘眼睛雪亮地点头之后,想到自己羞涩的钱包,顿时又有气无力地耷拉着脑袋蔫回去,“可是,我现在没带什么钱。”就连挂号的钱还是千笠寒垫的。 千笠寒想拂一拂她躺久了后略微凌乱的碎发,却在手指伸到一半的时候,想到这种福利现在还没争取到,他抿着唇收回手,然后说:“我请你吃。” “啊?” 他低笑,“你不是对我不请自入有点怨念吗?这顿饭算是赔罪?” 南橘赔笑,有点尴尬和心虚。 打完点滴后满血复活的元气少女,和开着敞篷车翩翩不凡的青年男人,任谁见了都是一对般配的眷侣。南橘生平第一次有如此翻番的回头率,感觉也是新奇。 她上了车以后,发现这辆和方才那辆不是同一辆,不是很好意思地问:“师兄,这辆车,是谁的?”难道是问他们院长借的? “是我的。” “啊?”其实南橘想问的是:你有车为什么开别人的?你有钱为什么住我那儿? “我这个人就是喜欢,”他会意后侧过头隐秘地勾唇,“夺人所好。” “……” 师兄,您这个喜好……好贱啊,真的好贱啊。 找到一家并不高档的餐厅,千笠寒将车泊在外边的临时停车位里,绅士风度地给南橘拉开了副驾的车门。 橘子菇凉还沉溺在一种受宠若惊的情绪里边,转眼间殷勤的女服务员就递上了菜单。 虽然潜意识里觉得千笠寒应该挺有钱的,但是这么多年她已经养成了勤俭节约的好习惯,于是自动翻过第一页写满名贵珍馐的菜单,然后又翻过了第二页的中间档。她一边翻一边摇头,女服务员有种蜜汁尴尬的心绪,杵在原地,素来舌灿莲花却毫无用武之地。 要说什么,那些招牌菜这小姑娘压根就不考虑啊! 千笠寒的手指围成一个圈,掩住唇边的笑,声音低沉悦耳,恍若清溪:“我们还不是那种关系,所以,不用替我省钱的,你可以……嗯,尽情敲诈。” 他的声音太好听,女服务员一时间被会心一击,很显然,声控已经渗透到了各行各业。 南橘本应该恍若未闻,但好听的声音在她这里已经形成了一种“鸡尾酒效应”,如同别人叫自己的名字一样敏感。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抽动起来,颤抖着一双手指了几个,随意地念出来:“要这个,黑椒鸡柳,碳烤牛排,还有这个,酱肘子、爆炒鹅肝,嗯,把这个辣汤给我上一份!” 女服务员仿佛刑满释放,重新换上标准的微笑,“好的。” 她捧着菜单要走,千笠寒却叫住她,“慢着。” 女服务员不明就里,便听到他语调优雅地说:“把那些都撤了,一份清蒸鲈鱼,一份素三鲜就好。” “喂!”女服务员显然更听千笠寒的话,点头说了声“稍等”就走,南橘终于忍不住拍桌了,“是你说要请我的!是你说要我敲诈你的!难道我就只值两个菜的钱?” 千笠寒丝毫不躁,反倒挑了下眉宇,“哦?原来你值的是四菜一汤的钱?这么便宜?”他眨了眨眼,“要不,你卖给我好了。我肯定买得起。” “……” 南橘带着一腔怨念吃完了饭,其实他的口味也很不错,菜虽然淡了点,但很鲜美,南橘吃得胃里暖暖的。直到付账的时候,南橘才发现,他点的两样东西要远远高过她那“四菜一汤”? 她问为什么。 千笠寒觉得她这模样挺傻,但他就喜欢她的傻模样,温柔地为她打开车门,“不管为什么,我现在出了你两倍身价的钱……” 南橘一抖,恨自己刚才为什么没反驳。 “你想表达什么?” 他耸了耸肩,“开个玩笑。是我怕你点错,所以让他们上了招牌菜,贵一点没关系,你吃得开心就行。”他好像失去了耐心,把车门留给南橘之后,便回到了主驾驶的位置。 系安全带的时候,顺手摸了一把耳朵,怪哉,他从来没有耳朵发烫过?吃热了? “师兄,我发现你好闲啊,今天陪我来看病,就不工作了?” 车平稳地开在柏油公路上,千笠寒不回头地说道:“我刚回来,还不是主治医生,如果没有病人,我一般没什么事。而且,我放周末假。” 周末? 南橘好像突然知道为何林女士对她请假的事半点微词都没有了,因为今天本来就放假! 怪不得她的语气有点……关怀智障? 她果然是个悲催的智障,泪目。 南橘回家以后,迅速给手机插上充电线,也顾不得是在客厅还是在卧房了。下午一点半,公屏里已经刷成了一片汪洋恣肆的花海,无数听众翘首以待。 她不知道千笠寒还站在玄关处没走,竟然看到一条消息以后没拖鞋便蹦跶到了沙发上:“君倾大大要上麦!要上麦了!哈哈哈哈!” 第十章 chapter.10 南橘捧着手机不撒手,一想到等下大神会出现在公屏里,甚至可能会说话,会唱歌,她立即穿好拖鞋跑回房间,完全遗忘了某个人的存在。 被撇下的千笠寒正在想,他等下要不要故意晚一点“出现”,因为说实话,她的表现真的太打击三次元真人了。 南橘返回卧房打开电脑,开机的功夫眼睛也眨也不眨地盯着手机。 刷鲜花的,飞评论的,满嘴里粉红表白的,以及一些活久见的陈年老号在闪烁,也只有君倾能营造这种万人空巷的盛景。 刚上线,青青原上草就召唤伐檀所有成员召开小房间私聚会议。 青青原上草忍了很久,才终于以忍不住的结果结束沉默:“《凰令》的剧本是我们伐檀的心血,我们一定要守护好它,即便是放弃和酒意合作的机会,也不能白白让别人捡了便宜。” 伐檀的负责人在这一音社群体里的声望自然不用多说,她说完这句话,登即很多人附议。 青青原上草在公众场合下问了声沉默的橘生淮南:“橘生,这件事,你说呢?” 由酒意和花辞树那边的团队合作,自然能将《凰令》完美地演绎,甚至成为比肩《国殇》的经典存在。心爱的作品能得到更好的呈现,他们本应高兴。可是就这么被一群脸大嘴大的人夺了他们呕心沥血的结晶,没人能忍得下这口气。 但很显然,橘生淮南在走神儿,素来对青青原上草无比敬仰且唯其马首是瞻的她的竟然一分钟内毫无反应。 房间里沉寂了片刻。 一直到青青原上草又重复了一遍,南橘才终于回过神,但很显然已经错过了问句,她答非所问:“还有不到二十分钟了,我很激动。” “……” 青青原上草咳嗽了一声,南橘这回听出来了,她的声音有几分熟悉。好像,在三次元里听到过? 可是仔细回想一想,她的生活里出现最多的女人,一个是颜佳期,一个是穆离离,一个火爆脾气,一个更火爆脾气,绝没有青青原上草的知性温婉。而其余的女人,不是中年妇女,就是五六七八十的老太太,绝对不可能混二次元的那种。以至于,南橘很快打消了疑虑。 接下来的事,青青原上草简单交代了一下,众人陆续退出了房间,接着回去刷公屏。 这是一场盛大的发布会,由酒意的成员一手创办,除了他们之外,能在里边发言的也就只有伐檀的几位负责人,以及以前和酒意有过合作的几位老人。 当然,花辞树便赫然在列。 南橘握着鼠标的手在细细地打颤,不敢喝水,甚至不敢眨眼,怕他出现的第一时间转瞬即逝,而她来不及捕捉他迷人的橙马。 一场应接不暇的兵荒马乱里,也不知道谁高亢地发消息:君倾大人更博了! 于是从猛烈地刷公屏变成了巨浪狂潮地刷微博。 南橘匆匆用手机上了微博,一点开,吓了一跳! 君倾jq的头像居然也从简单明义的黑白琴键换成了一颗黄澄澄的橘子! 南橘的脑海中一片嗡嗡嗡的,仿佛某人在浅斟低唱,用他那完美的cv念白的声音,缓缓道一声:“我很喜欢橘子。” 轰——电光火石一刹那,心猿意马也是一刹那。 不待一场拈花含笑的秒境,心跳已在仓促中失了节拍。即便无数次告诉自己,大神是真的喜欢吃橘子,可是……作为一个曾经的言情写手,她很难不往这方向yy啊!因为她现在和酒意是合作的关系,和大神也是微博互关兼之企鹅好友,他应该知道她的绰号吧? 好不容易想起来她是来刷博的,才颤巍巍地用手指在屏幕上划拉了一下。第一条是一条置项消息。从来不热心打理微博,以至于被人笑称“微博长草一人高”的君倾,他居然充值了会员! 感觉太不真实了,这种诡异的不和谐感到底是怎么回事? 置项消息发的是关于《凰令》的筹备进度,以及主要的配音cv。女主角那一栏,赫然填的是橘生淮南! 南橘的手一抖,指甲差点没划破了贴膜,好在最终收住了力道,没酿成大祸。 就在她点进来的瞬间,底下的评论就已经上千了。 南橘想往看评论,却在下拉的过程中,将冒出头的下一条微博看了时间,居然是连发!连发! 简直是热血沸腾! 南橘彻底完全地将微博拉下来,他发的是:最近有很多人给我私信,问我会不会再度突然消失,对于这些患得患失的朋友,我想说,很感谢你喜欢我,不会了。就算离开,我也还欠大家一场完美的告别。[爱心] 很简单的一段话,不煽情,不突兀,点到即止的承诺,却显得格外暖心。 为他三年的喜欢值得,为他两年的等待值得,突然,什么都值得了。南橘傻兮兮地抱着手机哭。 耳麦没有摘下,屏息凝神的等待里,那场如盛世花雨般倾城坠落的声音,悄然拉开一道无声的幕布,拥挤的公屏里的一切都因为他的声音而将冗杂都沉淀,甚至,时间都静止。 “我回来了。” 君公子重返网配圈以后,这是他第一次公开说话。 经两年打磨后却更剔透玲珑的公子音,属于他们的公子,慢声细语如风吹竹林月照花海的声音,属于他们的公子。旧日里,一切都还未远去,熟悉到已经陌生。 纵然只能无声对白,但在那一瞬间南橘也相信,一定有很多人,如同她一般热泪盈眶,感动到不能自已。 君倾配过的角色不多,江南仗剑而行三杯酒便言豪迈的第一剑客,北胡援弓引箭的绝世王侯,拥江山万顷而孤独至厮的一代君王,以及那病弱多思忧国忧民的亡国国师。这里边没有哪一个,是这样温柔婉转的声音,是这样真诚的声音。 底下的言论快要公屏刷爆了。 南橘来不及看,索性就不看了,这时候怅客突然嘤嘤嘤地哭起来,边做作地哭边指责君倾:“你这没心肝的,四个字也可以踏马这么煽情,老子都忍不住了!” 不是南橘觉得奇怪,今天见了千笠寒的那个朋友以后,她竟然不靠谱地觉得:那个人和怅客大大的声音好像!简直就是一个味道,换面团不换调料包的那种效果! 紧跟着君倾老实不客气地微笑回应:“忍不住了可以滚,把紫马留下。” “不不!我要抱紧了我的紫马!哼!” 于是频道里的画风陡变。 为啥君公子和怅客大大说话的语气这么亲昵?难道他们真如传言中那样,是好基友? 附议。 附议。 附议。 …… 一排排队形整齐的“附议”,看得南橘忍俊不禁。 怅客哼哼唧唧,似有点不满地说道:“谁跟他好基友,他在二次元的男性里,除了意抒,可是眼高于顶,谁都看不上。” 君倾趁势淡淡地反驳,“你错了,在三次元的男人里,除了他我还是谁都看不上。” 于是全体成员懵逼了。 what?意抒是谁?居然和大神在三次元也认识?纷纷留评的留评,翻找意抒的赶紧麻利儿地动作起来。 他们不知道,南橘却是知道的,意抒和君倾合作过几部剧,虽然只是在里边打打酱油,但声线低沉磁雅,也很有味道,适合那种饱经沧桑的翩翩公子。但是南橘没想到的是,他们居然在现实里认识,难道酒意的人在现实里都相互知道吗? 想想他们在三次元里一脸懵逼过生活的伐檀,简直就是秀逗了的存在。 当晚身在伦敦的言子墨发现自己的微博粉丝多了一万人,也是震惊。但不用想也知道是某个别人眼中所谓气度涵养与颜值魅力并驾齐飞的“大神”。只可惜这些来自异国他乡的“关注”,却远远不及他心尖那个女人的一眼回眸…… 频道里,即便他们众皆瞩目的君公子保持沉默,那热度也绝对不会消减了丝毫。 而在短暂的酝酿之后,君倾又说话了:“其实这次是《凰令》这部新剧的宣传发布会,主角诚如你们所见。这几天一直没和大家这么直面对话,因为关于剧本我还在修改,现在基本也改好了。等下会有提问的环节。嗯,至于今天大家问的‘惊喜’,”耳畔传来一声低沉悦耳到了极致的声音,南橘心一跳,他款款接下去,“是怅客准备的,算是,歌友会。” 大家第一次听到君公子一次说这么多句话,这已经不是感动和激动两个词汇能形容的了,抹眼泪的人从三次元抹到了二次元,一片齐飞的眼泪,全是喜极而泣。 南橘在三次元里感慨缺乏知音,但在二次元,是从来都不缺的。 怅客那边调试了一下音,歌友会便在期待声声里降临。 开场是两位同时混迹日翻圈的高手,轻快俏皮的音调将场子吵得很热。 千笠寒趁着这片刻的闲暇功夫,去浴室里洗了个澡。 等他出来的时候,前面的日翻、英翻已经唱完了,酒意和伐檀也出了几个人唱了几曲古风,现在骑虎难下被迫开口喊麦的是怅客。千笠寒记得不错,前几天季北感冒了嗓子一直不舒服,他觉得很满意,唱哑巴了更好,季北他聒噪得早该不说话了。 正当他裹着一条浴巾,悠闲地翻弄手机时,一条消息突然而至,看到那粉色的古风头像,他的眉头蹙了蹙,有几分不耐烦,却还是将语音消息点开,温婉细腻的女音—— “千哥哥,欢迎回来。” 第十一章 chapter.11 在千笠寒的世界里,声音分为两种,一种不讨厌,一种很讨厌。 而在这里,邢霏的声音甜腻度太过了,就像吃了五斤黄油一样令人难以忍受。所以在他为数不多的几部广播剧里,他最不喜欢的就是那部处女座。他不想回应,皱了皱眉后便将手机扔在一边。 季北嗓子都嚎哑了,最后悲愤地抹眼泪,忿忿不甘地在频道里叫嚣:“你们也就知道使唤我,明明你们的坏心眼公子就在旁边,怎么不找他唱?” 公屏上一水儿的“我不敢”。 目瞪口呆的季北(⊙_⊙) 摧枯拉朽的一片“我不敢”,还有频道里倒抽凉气的声音,南橘突然想到他之前“哄”她睡觉,轻易就唱了好几遍的《雨碎江南》,片面看来,大神应该还算平易近人吧? 怎么大家都这么一副细思恐极的模样。 她按下f2,对着耳麦道:“大神唱歌很好听,一定不能错过机会。” 虽然她自己不够主动,但还是要鼓励大家主动的。 这种感觉就像她带头煽动武装起义一样,千笠寒捧着茶杯的手差点就抖了。 偏偏这个时候一个电话不合时宜地打开。 而屏幕上跃动的没记录的号码让他尤为不悦,邢霏是算准了他不会不接?是了,他在公屏说了那么长一段话,把隐身的状态彻底撕碎,她挑这个时候打来也是早有预谋的。 “有事?” 简短的开场白,声音也透着慵懒和不耐。 但对于邢霏而言,一字千金的千笠寒肯接她的电话就已经是惊喜,邢霏明显已经很激动了,但千笠寒总觉得这个女人在自己面前活得很累,譬如直到现在,也还要把女神范儿进行到底地装矜持。 “我,其实有事和你商量。” “说。”千笠寒完全只是出于他们曾经合作过不想撕破脸皮的考虑,才耐着性子说完这一个字,事实上,他更宁愿在公屏上调戏小橘子。对于无关的人和无意义的事,他习惯了快刀斩乱麻。 “是这样的。”邢霏见他肯给自己机会说出来,便觉得这事还有商量的余地,她长舒气后,重新换上温柔和婉的声音,“我的经纪公司早就不景气了,他们现在几乎把全部的希望都压在我身上,竭尽全力地要给我出新专辑,但现在我还差一首主打……” 其实说到后来,邢霏已经明显底气不足了。 千笠寒和她什么关系,二次元曾经合作的伙伴,三次元数面之缘的熟悉的陌生人? 果然,“没兴趣。”千笠寒冷然地掐断了电话。 邢霏很失落,却又不断安慰自己,她早该想到的,凡事和娱乐圈有牵扯的事情,他都漠然处之。她想着,拨通了另一个人的电话。 千笠寒重新将注意放到频道里的时候,才发觉时间已经过了四分钟了。哀嚎遍野,粉丝们都为不能听到君倾的歌喉而觉得遗憾。 然而就在南橘也觉得有几分挫败和落寞的时候,却再度传来了他的回应。 “我给《凰令》写了一首歌,还没录,现场清唱不知道大家介不介意?” ???? 公子要唱歌!死寂的两秒钟后爆发而生的欢潮,蜂拥而至,南橘也差点泣不成声。 “不介意!不介意!” “有生之年,死而无憾!” “别拦着我,公子是我的!是我的!” 怅客是一时恶趣味给几个人开了权限,然而发现他们叫嚣的声音太恐怖以后,还是自作孽不可活地重新关上了。 默契的一片宁静,像深水的湖。 他吐出的一个字,已将淡淡粼粼的湖水激起了幻影般的漪澜。 “书墨丹朱拓下经年生死离别 前尘尽付红尘镜中湮灭 婆娑思念两厢月缺 锦绣殊途旧日恩怨缠绵……” 如痴如醉的享受,在最后一个音符的落地后却久久不散。南橘默默地在三次元给他掌声。 燕山云:“太好听惹,我要当我的起床铃……” 花市灯如昼:“这是他另一半的福利。”想了想,他再补上,“而且是现场版。” 现场版…… 南橘捂着鼻子,自动脑补那种天神眷顾般的享受,突然有点嫉妒那个幸运的女人了。 耳麦里某人笑了声,君倾似乎带了点怨念,“如果是现场版的话,不唱《威风堂堂》可惜了。” 《威风堂堂》! 一向以高冷的禁欲范著称的大神,如果唱那首没节操没下线三观尽碎的歌…… “完了,又流鼻血了。”南橘的声音很小,但好在没按f2,她迅速抽了两张纸巾塞住鼻子。 南橘忙得一阵昏天黑地,手机里传来他私戳的语音信息,她趁乱点开。 “为我的女主角写的歌,听到了吗?” 为我的女主角…… 南橘只能告诉自己:女主角是柳行素,不是橘生淮南,更不是我,怎么可能是我…… 她跟着回复消息:好听。 他这次也换手打了:我听伐檀的人说,我是你的本命? 南橘捂着鼻子进行灾后复健,正考虑着应该如何回应。 可以对除他之外的任何人,包括陌生人千笠寒都坦荡地承认,可一到正主面前,就成霜打的茄子了呢。南橘犹犹豫豫地发过去一行字,也幸得是文字,他不知道她心底早已百转千回,纠结了许久。 橘生淮南:他们说的没错。 君倾:如果酒意和伐檀以后要面基,你会想看到我么? 为什么大神你每句话都是一个重磅呢,我脑仁儿砸得好疼。南橘脑门发胀,稀里糊涂地乱打字:暂时不会的吧,我有点紧张。 君倾:呵呵。 “呵呵?呵呵是什么意思?”南橘自言自语。 看来大神果然是大神,就连说的话也是云端之上的,那种即使你看得懂文字也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的话。 不知道怎么,这时候花辞树上线了。 应该是负责人给她的橙马,她畅然无阻地进入了这个频道,于是再度掀翻了一拨小高、潮。南橘觉得这个女人几乎无所不在,娱乐圈、cv圈、古风圈,处处都是她的“倩影”。 但不能不自惭形秽,因为她的声音确实好听,无愧于君倾曾经钦点的“合作者”这个身份。 千笠寒来不及问怅客是怎么回事,花辞树温婉空灵的嗓音响彻在寂静的频道里—— “我的专辑还差一首主打歌,君倾,可以麻烦你么?” 千笠寒皱了眉头。 他直面拒绝了,本以为她会打消主意,没想到她竟然在公屏里这么明目张胆,她是算准了他不会公然推却么? 鸦雀无声的频道里,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女神的声音太温柔,又有点撒娇的味道,这么娇滴滴的姑娘,君倾真的舍得拒绝么?南橘也捏了一把汗。 许久之后,终于有了他的答复:“曾经殊途,而今陌路。” 失望的声音同时响起,尽管君倾用了cv念白的声音,尽管他措辞委婉,也弥补不了二次元cp粉对于他们不能重修旧好的遗憾。 电脑前的南橘心头有些莫名的复杂,说不出感觉。大约在别人眼底,大神是有了新欢忘了旧爱见异思迁? 花辞树也似乎有点难堪,她轻声低语:“这样啊,那不强求了。” 脑残粉为女神大呼心疼之时,她又幽幽带笑地说道:“我听说最近花甲们在为难君倾新的合作对象,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但是可能会给那个女孩带去一些不必要的影响和伤害,我无法要求大家为我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但还是想跟那个女孩道歉。” 南橘微微睁大了眼,然后她听到曾经的女神花辞树为她轻言曼语:“橘生淮南,对不起。” 邢霏的道歉却成了南橘的梦魇。 因为她发现,自从她道歉以后,那些明目张胆的骂声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说话时夹枪带棒和时不时来伐檀酸两下。 她其实想说:花女神,你真的不用道歉,你的那群粉丝影响不了我,更加伤害不了我,我的战斗力也是很强的啊,为什么看不起我? 南橘在cv圈里沉默了很久。 临近中秋节,南橘出门去商场采购,买了一盒蛋黄月饼。 她本人对粽子月饼都没什么执念,只是单纯觉得月饼盒子很好看,即便四个月饼就花了小一百…… 南橘拎着大包要回小区,天空湛蓝的,没有一点郁色,阳光也温柔得引人惬意。她不是低头族,这时候,因为已经进了安宁无人的小区,她顺手就掏出了手机,结果一打开企鹅就收到了君倾的消息。 君倾:来pia戏。后边是一串房间号。 是的,在三天前,他改的剧本已经完全收工了。在两天前,伐檀彻底敲定了终稿。在一天前,《凰令》的配音宣布启动了。 橘生淮南:好的好的,马上来! 舒适的安逸生活瞬间成了浮云,她听到自己急促的脚步声在楼道里踏踏而过。 好不容易找到那个上了锁的小房间,这里只有六个人,除了他们俩,还有几个分别是,花市灯如昼、燕山云、怅客,以及伐檀专遣部队派来打酱油的丝丝入抠。 橘生淮南:“对不起,我来晚啦。” 她跑了三层楼,有点气喘,怅客听到以后,声音微妙地说了一句:“看来是刚刚做完什么剧烈运动。” 燕山云看不下去了:“哎哎哎,又污了啊,你看某人多么气定神闲,怎么可能是。” 怅客不甘示弱:“我又没说啥,肯定是你自己心里头纳垢藏‘污’吧?” 橘生淮南:“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我怎么听不太明白?” 花市灯如昼轻声一笑,秒回:“没什么,他们只是认为,你家里藏了个男人。” 橘生淮南:“什么男人,明明只有千笠……” 糟糕,她居然习惯性地按了f2! 第十二章 chapter.12 房间里鸦雀无声的死寂,南橘悔得差点将舌根咬断了。因为这时候,她听到隐隐然的笑声压抑着,翻滚成海面下汹涌的暗流。 她羞臊得脸色酡红,解释不对,不解释也不对。 怅客捧腹不止,扯着唇角便问:“唉君倾,你怎么不说话?” 尴尬不已的南橘更脸红了,她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不是特别随意?竟然在大神面前…… 无地自容的南橘简直羞愤欲死,却在这时,传来了他幽幽的声音:“我觉得,我的沉默更方便你们yy。” “哈哈哈——”又是一阵爆笑。 南橘简直要下麦了! 这群人开玩笑都是这么大尺度吗? 怅客笑完之后,还是言归正传,“好了,现在进入正题。按照旧例应该是按照剧本的时间线开始配音,不过橘生是君倾钦点的,我们还不知道她的实力,所以……” 燕山云看热闹永远不嫌事大,跟风拍桌:“对!我建议直接上感情戏!” 剩下的默默发了几个“附议”。 南橘简直目瞪口呆:这样也可以? 她只准备了第一个场景啊……从业n多年的女酱油从来没配过感情戏啊,她现在飞快地在心里头默念,这么不合规矩不成体统的要求,大神应该会拒绝吧?会吧。 可不过几秒,君倾带着他那王之淡然回了一句:“我没意见。” 南橘手一抖。 浓咖啡在马克杯里一阵回旋跌宕,差点便要飞溅而出,她如受炮烙地放下白瓷杯,忐忑谨慎地私戳了下君倾。 ——大神,这样不太好吧? ——你是我力排众议选的人,他们要考验你很正常,好好配,我很期待。 纵然只是干巴巴看不出感情的文字,也让南橘心里头的小鹿一阵活泼乱跳,她拿着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记事本给自己狂扇风,在频道里立即没骨气地妥协了。 《凰令》是一个架构恢弘的剧本,里头讲述的是女主角柳潺嫁入东宫后,家族受奸人所害而灭族,她*东宫,五年后扮作男子柳行素进入朝堂寻找仇人的故事。 而这一场,祸水引到了太子白慕熙的头上,太子查出柳家竟然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下的手,为了不让自己陷入爱人和父亲的两难,他诱导柳行素误以为是他的阴谋,柳行素不负他望地扳倒了太子,将他送入地牢。这里,女主角要亲手为他斟上一杯鸩酒,送曾经的爱人魂归黄泉。 这原本是南橘的策划,太子在这里彻底魂归离恨天,最后女主角守着他的墓碑孤独终老。后来剧本经由千笠寒改动了,他的死变得有几分扑朔迷离。而这一场,只有他们两个人兼一个牢头的戏份,牢头交给花市灯如昼友情客串一下,剩下三个人彻底看热闹了。 南橘捏着剧本稿,手心濡湿了宣白的纸,正对南窗的风帘婆娑起几道树影,像细描的动态的黑白影画。 看热闹的人在催促,就连扎根大神堆里一直不敢说话的丝丝入抠也不禁来了兴致似的,在他们的连番哄笑追逐里跟了几句嘴。沉闷的剧本里气氛在晴柔的暖光下,被南橘酝酿的感情蒙上了浅灰色的壁影,剧本看了无数次,熟得不能再熟了,她合上眼帘,试图走入柳行素的心境。 黑暗的地牢里,坐着曾经光鲜风发的太子,一身泥淖污浊,却笑意斑斑。 他坐在乱草之中,扬起光华如玉的下颌……紧跟着,君倾无懈可击的声音骤然插了进来,毫无违和感的一幕,他说道:“来送我,最后一程?” 没有一丝哽咽,没有一丝怨恨,即便,他永远不会再有与她朝夕相对的机会。 君倾对声音和感情的把握缝合得丝丝入扣,太子的嗓音醇和而美,又有那么一分求而不得的无奈,让人仿佛能听到他心里无声的叹息。 房间里静谧得可怕。 南橘想,这个时候的柳行素,应该是外表冷硬,内心悲伤的,尽管指认太子证据确凿,可他到底是她曾爱过的男人,从此以后的天人永隔,会有多孤单多寂寞,而她只能一个人只影伤怀…… 她极力想融入角色,可惜说出来的话却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个味道—— “白慕熙,你动手的那一日,就该想到会有今天,因果循环,天理报应,总会轮到你。” 她配过的角色不多,对声音的把握不是那么得心应手,感情到了,出来的声音却有点不稳,怅客皱了皱眉,他不知道千笠寒要怎么训练南橘。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终止反倒继续接了下去。 “这杯酒,我敬你?” 最后的告别,不该拿毒酒相敬,柳行素曾欠他一场告别,这次换他搪塞地记上一笔亏欠。 南橘已经眼眶已经湿了,在她还没准备好的时候,他突然而至的诀别之音,像极了真正的告辞离去,永远地离去,太好听,因为好听而让人无法掌控,每日每夜都要面对失去它的惶恐。 从他回归之后,南橘就自动忽略了不去想这个问题,可在这个剧本里,她突然感觉到人生如朝露,聚散本无常,没有人有这个必要要永远为了一个陌生人负责。那么他呢,会在这部广播剧里后再度神隐消失么? 房间里橘生淮南的账号灭了。 里面正准备如醉如痴看好戏的几人一脸懵逼,怅客摸不着头脑地问道:“怎么了?掉线了?” 君倾沉默了一阵,“我去了解情况。”说完也跟着退了房间。 千笠寒在南橘的门外敲了三下,有条不紊的连续几声,南橘刚刚是多愁善感了才退的,一秒钟就后悔了,本想着回去解释一下,但这种时候实在没办法面对他,即使只是在剧里的离别也让人胸臆泛酸,毕竟二次元又比剧里好到哪里去了? 听到敲门声,南橘迅速收拾好一桌狼藉,用卫生纸抹了抹眼泪,将房门拉开一条狭窄的缝隙,眼前高大的男人明显挡住了阳光,英俊得有点刺眼。 “师兄,你有事吗?” 看她红红的眼睛就知道是哭过了,难道是入戏太深不可自拔了? 他抱着胳膊,右脚抵住她的朱砂红的木质门,意暇甚地盯着她,一双深邃的眼眸洞若观火似的,看得南橘格外不自在,紧跟着他面无表情地说:“我在厨房的储物柜里发现了一包神奇的东西。” 事实上他前几天就发现了,只不过现在才说而已。 南橘现在意识有点朦胧,对千笠寒完全一副敷衍架势,也没想起来自己遗漏了什么在厨房教他抓了现行,便随意问道:“是什么?” “你说呢?”某人慵懒地挂着笑,南橘陡然想到了那些玩意,登时脸色刷白,然后就听见他如数家珍地一一罗列:“防狼棍?水果刀?辣椒喷雾?嗯,花样挺多的。” “……” 南橘蔫了一瞬之后,如打鸡血地弹起来,五指做出发誓的手势,义正言辞地保证:“师兄我保证,那是你刚来第一天的时候我即兴准备的,保证我后来就再也没想过防着你了!我我我……那些东西都是扔在厨房的!” “即兴准备的?”千笠寒了悟地点头,“看来要是动了真格的,我大约都没命在了。” “……” 师兄你这说哪里话,要是您不起那个心思,我准备的再多也英雄无用武之地啊。 千笠寒将一脸悲痛欲绝的南橘一手提起来,话锋陡转:“为什么哭?” “啊?”南橘尽可能扮无辜。 “不用跟我装傻了,我看得出来。”千笠寒将拽着她手臂的手轻轻一带,轻易地将她扯了出来,南橘满头凌乱,千笠寒冰凉的目光看得她心里头毛毛的,她拟着措辞,千笠寒再度声音一扬,“不准备坦白从宽?” 声音动听得让人想喷血。 南橘耷拉着脑袋,没头没脑地抽了抽鼻子说道:“师兄你说,人的缘分,是不是也像《山海经》里的那种熏华草一样,朝生夕死,转眼就没了呢?” 千笠寒要触碰她发丝的指尖在五毫米处生生停下。 她说的是君倾,还是君倾,不是三次元里与她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千笠寒。要一个人动心,难道真的这么难? 这时候南橘突然抬起头,他的手还悬在半空中,南橘对他这个奇怪的动作看了一眼,千笠寒不自在地咳嗽,并彻底收回了手。 “明天就是中秋节了,你哪儿那么多伤春悲秋的感慨?” 他有点恨铁不成钢地觉得,女孩子在这方面的敏感性真让人麻烦,难道要他公然在频道里说:我的声音以后只属于你一个人?抱歉,他一直觉得脸面还是有点重要的。 明天是中秋了。 南橘换上慧黠的笑靥,“对了师兄,你要不要月饼啊?” “……” 明明上一秒还在感慨世事无常,她到底是怎么把话题扯到吃上的? 千笠寒强迫自己要淡定,他深吸一口气,后退开微小的一步,继而淡淡地道:“明晚海滨有一场烟火盛会,我可以开车载你去看。” “嗯,好啊。”南橘扑扇着浓密纤长的睫毛,笑容明媚起来,她想了想,再跟上客气的一句:“谢谢师兄。” 他的眼眸晦暗不明,在窗外油绿的树影里拂开一片深如墨色的痕印。 中秋放了一个完美的假,为期三天。 穆离离对她最近交上去画稿很满意,点评过程中不留神说了句:“恋爱果然是灵感的治愈剂。” “……我连半个对象都没捞到。”南橘抢回手稿后,不满地嘟了嘟嘴,“不能和你待在一起,你是要结婚的人,单身汪会哭的。” 穆离离凑过来,小声说:“单身汪?你可拉倒吧,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你和你的男朋友同居了,何必藏着掖着,上次我让老何请了全组的人吃饭,这次可不能放过你。姐妹约定,谁脱单谁请客,不能免俗。”她对她比了一个“ok”的手势,便神秘微笑,踩着十二厘米长的恨天高扬长而去。 高跟鞋的声音好刺耳,真的好刺耳。 傻在原地的南橘想:原来找个男朋友还是一笔极大的经济损失啊,唔,物价上涨辣么快,还是早死早超生的好。 第十三章 chapter.13 临海的夜市总是灯火辉煌,映得一片浓墨色的湖泊粼粼闪烁。 细沙边沿处,一簇簇隐约翻白的浪花,将绵密的大厦托举得仿佛巉然去天不盈尺。 车安静地泊在外边的停车位里,沉蓝的天幕下,南橘傍着大桥上的栏杆,晚风吹得惬意舒适。 今晚是中秋之夜,大桥上游人如织,到处都是结伴而行的小情侣,温存甜蜜,南橘抖着两胳膊的鸡皮疙瘩,紧跟着身后披上来轻薄的风衣,将她结实地笼罩在里边。 “师兄?”南橘回头望了眼身后的男人,他牵着柔和的唇角,笑意如幻。 千笠寒手里提着一袋东西,白色的塑料袋在风里发出瑟瑟的轻响,顺手递过两串烤串,喷香的滋啦冒油的肉串,南橘看得眼冒精光,登时想也没想便劈手夺下,生怕他反悔收回去。 大嚼特嚼的南橘完全枉顾了这良辰风月,千笠寒失笑了一声:“傻姑娘。” 声音低如喃喃自语,仿佛不是说给南橘听的,而是说给他自己一个人听的。 南橘啃完了烤串,信手将棍扔到右手边的垃圾箱里,桥上人来人往,光影如昼。 远处几束彩色的强光,自东南面一路横扫过来,波澜万状的湖面跃动着斑斓的辉芒,南橘的眼被刺了刺,紧跟着光又扫到别的地方去了。 南橘对千笠寒手里的东西产生了好奇心,却故意不看,正经地问道:“师兄,你放着国外那么好的环境不待,为什么要回来啊?” 不知道是不是河风吹迷了眼,南橘看到他眼底璀璨的星火,和一丝隐然的温柔,他说:“我遇到过一个单细胞的傻瓜,擦肩而过,深以为憾。所以,想把握住。” “啧啧。”南橘眯着眼,感叹地点了点头,“师兄你好风流。” 这个不开窍的榆木疙瘩。 千笠寒对她的慢半拍是深恨不已的,可若非如此,他怎么能在她身边藏了这么久还没露出马脚? 他闭了闭眼,紧跟着再闭了一闭,深吸一口气后,他终于出声:“南橘,你真是……” 南橘终于没再看他手上的东西,因为她眼一扫,突然看到对岸的栅栏里满簇堆满枝丫的红,秀颀明艳的花枝纤细垂下,纷冉的碧叶为裙,亭亭玉立地随秋风浅漾,动静相宜如画。 没看清是什么花,但她的注意力已经被吸引过去了,欢呼着要小跑过去。 折身返跑,身后一辆摇摇晃晃的自行车疾行冲过来,骑车的人明显是个生手,惊恐地要摁刹车,电光一刹,千笠寒伸出长臂将南橘一把箍进怀里,南橘冒冒失失撞了一个满怀,骑行者终于挥了一把虚汗继续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了。 南橘仿佛能感受到身后的心跳声,比自己的还要急促。 一声,一声,简短而有力,像毫不赘述且力透纸背的一幅书法。 他的手搂着自己腰……亲密的前后相拥的姿态…… 她微怔了,风透过水面,吹散了额前的碎发,碰触的那一片肌肤,滚烫如灼烧。 “师……师兄?” 千笠寒眉心一紧,却并不放手,声音沉闷:“走路当心。” 吃了一堑自然乖觉起来了,她红着脸羞臊地点了头。见千笠寒仍然没有放开她的意思,她更加不自然了,师兄不是说有喜欢的人了吗……还用这种亲密的姿态抱着她…… 心里头冒出一个不太可能的想法。 可以,可以不是yy吗?她这棵老铁树也是立志想开花的呀。 “傻姑娘。”他又重复了一遍,透着一丝和暖的宠溺。 南橘讷讷地垂下头,看着他收紧的十根手指,纤长光滑,遒劲漂亮,这是真实的。不知怎么的起了色心,或者说是勇气,她鼓着气,也幸得此刻是脊背相对,她才能完整地试探地问出来:“师兄,你觉得我单细胞,很傻吗?” 忐忑隐忍的吸气声里,间杂进来他浅浅的轻笑,紧跟着又是一声略带鼻音的“嗯”。 傻姑娘终于开窍了也是不容易,他这么抱着她,就是未免她等下吓得抱头鼠窜。 虽然她不提,可他知道,她在自己面前一直不敢怀揣期待,为了顺利进来接下来的一连串计划,他不得已将进程推进。 南橘果然有了挣扎的念头,虽然委婉,可是意思也很明晰了,她毕竟还不是傻子。虽然真的不讨厌,甚至虚荣心作祟还有点小小的窃喜,但是……她不敢回应啊,她要说什么? “傻姑娘。”数落的第三遍以后,他如她所愿地松了臂膀。 新鲜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往胸腔里鱼贯而入,南橘警惕地后退,觉得现在有点进退无措了,身上斜搭着风衣也沉重起来。 “师、师兄,我……” 千笠寒无奈地挑眉,“我才不过说了这么点,连‘我喜欢你’都没说出口,你便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喜欢你…… 可以吗? 南橘简直欲哭无泪,她真的毫无准备之下遭受了暴击啊,他还是连环机关枪啊,他还是神枪手啊,他还是对准她的心口一阵紧密的扫射啊…… 丛林遇险,海滨遇师兄,绝境也。 他看出她的窘迫,虽然心里不大好受,还是幽幽叹息了声,他走上前,把退到栏杆边上的南橘的双肩笼住,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不用太早回应,我有的是时间。” “……”南橘觉得这个时候,沉默就是被动,她捏着风衣底下藏得极深的拳头,鼓足力道问道:“所以,师兄你是故意在我家小区门口晃悠,故意要住进我家的?” 他继续挑眉,“不然呢?” 从天而降的彩票,砸得人是蒙圈儿的。 “可是,我们以前不认识啊。” 这么一说,又要牵扯到二次元,千笠寒有点头疼,他扶着额头表示解释无能,“我认识你就够了。” “……” 江滩上不远处,陡然升起了一楼高的明灿烟火,在九天之上蓬燃盛放,夜幕在烟花尽头苏醒,蜿蜒成瑰丽的巨龙。 南橘终于转移了目光了。 一排排紧矗的高楼,在重湖巘叠里轮廓似一笔淋漓水墨迤逦带过的风景。 她听到身后小情侣的蜜语。 “都跟你说了晚点来了,人家穿着那么高的鞋,脚都走酸了。” 年轻的小女生撒娇之后,又是男生的道歉,他开始哄她:“好了,不闹了,我背你走。” 然后又是一串的私密话,可是这种夜里,南橘的听力特别好,竟准确无误地落入了她的耳中,她偷瞟了眼身侧凝眸看风景有点沉默的男人,不知怎的,她竟然跟初见时一样心动难抑。 他,也长得太好看了吧? 一簇挨着一簇的璀璨焰火,在热烈的开放之后,最终寂寞不甘地归于秋日的宁静。唯有远处摩天楼上那轮欲坠不坠的月光,清冷出尘,银光如雪。 围栏外的人在迅速的流动,小摊上不需要吆喝就能吸引一大片人的垂涎驻足,南橘闻到了挚爱的烤红薯的味道,眼眸一亮,她踩着帆布鞋踏踏踏地跑下大桥台阶。 “小姑娘,要几个?” 在南橘被路过的小男孩口口声声叫“阿姨”已经麻木之后,还能听到这么和善的老人亲切地喊她“小姑娘”,南橘心里一阵得意,她考虑了一下,侧目望去,大桥上孤松挺立般的身影,被四处隐匿在夜里的路灯拉得纤长,他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隔得太远神色终不分明。 思忖间,卖红薯的老爷爷递上了两个,“小姑娘,大半夜出来饿了吧?” 吃货要解决两个红薯还是不成问题的,南橘回过来头,高兴地付了两只红薯的钱,然后,她就不知道要不要过去了。 尴尬地杵在原地等待,却不知何时,他早已穿越了人潮徐徐走到他的身后,“有我的?” 偏生老爷爷给她用两个袋子装的,南橘的左右手各提着一个,权衡之下,皱着眉头将一个恋恋不舍地递给他,“嗯。” 一旁卖红薯的老人笑眯眯的,却不说话。 千笠寒冲他礼貌地颔首,在南橘考虑着怎么下嘴的时候,自然地牵起他的手将她带走了。 愣愣的南橘,行走之中听到他说:“现在好了,回去以后,你的那些防狼棍、辣椒喷雾可以顺理成章地拿出来对付我了。” 他太会掌控自己的声音,以及声音在哪种场合里该有哪些式样的感情|色彩,譬如此刻,南橘嗅到了一丝难过的气息。只是南橘同时在想,千笠寒这么气场强大的男人,会有他难过的时候吗? 转而,她又听到他有点恼羞成怒地说:“反正我们立了字据了,你现在不能赶我走。” 南橘傻傻地一直看着他,不知道走到了哪里,总之离泊车的地方近了,是方湖畔的沙地,脚下的细沙软绵绵的,临着不远处的回廊栽着几株依依多情的垂柳,隔着铁栅栏还有让南橘念念不忘的红花。 她终于说道:“不会的。” “什么不会?”不会用那些东西对付他?不会赶他走? 搬出去也没什么,只是近距离自然更好,因为这样他才可以有足够的时间……调戏她。 “师兄,我觉得,你很像一个人。” 千笠寒心弦绷紧了,那口气哽在喉咙里出不得,难得他竟然紧张了,看着她却故作镇定,“哦?” “是一个最擅长给别人温暖的人。”南橘想了想,此刻她眼前蒙着一层迷雾,很难分辨二次元和三次元了,语意也是浑然不清,“他,有这世上最温暖的声音。” 他和你一样,让我着迷,让我觉得温暖。所以,你怎么可能是坏人?我要怎么防着你? 第十四章 chapter.14 在千笠寒的自意识里,他从未觉得自己的声线隶属于她说的温暖,可是这一刻,也许是过于心猿意马,让认知系统产生了错误的判断,他没有反驳。 甚至,他觉得她头顶的蓝沉滴墨的天,也美得让人无法反驳。 静默了再静默,最后却明知故问:“是你说的那个cv?” “对。” 中秋的夜里,他们都是不能和亲人团聚的游子,有种相惜莫名的感觉牵萦,南橘情不自禁地说道:“如果,有一个声音能陪你度过三年,救赎你于孤独,唤醒你于沉寂……” 她觉得自己说多了,尴尬地收尾之后,乌黑的明眸飞速地瞟了一眼身边的千笠寒,他脸色如常,没有南橘想的那样,即便只是稍稍收一下眉头,她也觉得那是正常反应。不过,什么都没有。 他在河风里站了一会儿,然后将手里的袋子提了提,“那边有个长椅。” 千笠寒转身的时候,才觉得胸口有汹涌的滚烫,岩浆似的欲喷薄而出,总有直觉让他想,也许南橘的下一句话就是—— “你会不会喜欢上那个声音的主人?” 千笠寒以为自己已然成了矛盾综合体,他不希望二次元的他干扰了南橘对自己的判断,即使君倾能让一个人深深心动,而他不能。 毗邻湖泊而建的是一个乏善可陈的小公园,大半通幽的曲径被翡翠绿的树木覆盖,月光下浓荫似乎也闪闪发亮。而长椅上的风,似乎也更安静更温柔些。 两个人挨着坐着,却一时没人说话,南橘甚至咬着下唇,眼睛不知道往哪转。 千笠寒扭过头,浅浅笑道:“你的烤红薯还冒着热气,不吃了?” 南橘惊讶,手里的袋子温度在一瞬间上升了不少,更烫手了,她脸红地低语:“嗯,就吃,就吃。” 发现他在看自己以后,她立刻又飞快扭头,“师兄你也吃。” 仔细严谨地剥开红薯的外皮,已经烤得有点皱缩,热气直冒,熏得南橘耳根也一并红透了,她只能借着对美食的关注来掩盖此刻内心的不安和期待。 期待什么呢? 千笠寒把手里的东西放到身侧,用餐巾纸擦了擦手,身旁南橘已经心不在焉地吃成了花猫脸,满是红薯渣子,他忍俊不禁地撕开另一包餐巾纸,指尖裹着递向她的唇。她还没反应过来,比红薯更灼热的触感紧跟着落到了嘴唇上,南橘眼睛都圆了。 傻愣愣地杵在那里,千笠寒的笑容弧度大了些,细腻地擦干净以后,他把东西扔到对面的垃圾桶里,树摇落了临风落叶,萧瑟的气息,和他身上冷凝却破冰的初春之感很不协致,但南橘有点醉。 她的目光一动不动地胶在他身上,秀颀的身影,像轻易便能让人拓在心口的彩绘。 “南橘,你谈过恋爱吗?” 南橘一愣,“啊?” “我学过法律、医学,也会编程,我会下厨,会弹钢琴,也会你会的画画。” 他的神色晦暗莫测,树影披拂里看不分明,于是南橘继续愣,“你在说什么?” “我在自荐。”他沉吟一秒,“我想应聘男朋友这个职业。” “……” 她低着头不说话,手心还捏着没吃完的红薯,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过路的人三三两两,也是甜蜜的小情侣,肩挨着,臂挽着,生怕别人看不出他们是热烈之中的男女。清晰的话语声,一样让人觉得有点无地自容。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这很可能只是一时冲动,或者一个不太好笑的玩笑,她不能果断地拒绝伤及了他的颜面,也不能轻易答应委屈了自己。即使她是有点心动,也不应该这么草率。 手上的表转了两圈,内心期许的两分钟已经过了,他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陷入了更大的难堪之中,觉得今日实在太过冒失了,本来应该有一个月的时间,太早的坦诚会让她觉得突然。 他暗叹一声,终于弯起唇角说:“中秋之夜的一个玩笑,你当真了?” 中秋之夜的一个玩笑,你当真了? 躲在轻薄棉被里的南橘,翻来覆去,如被下降头似的,脑海里反复萦绕的就只有这么一句,低回的动人的声线,雅致而极具磁性,像魔神禁锢人心的咒语…… 当真了,便畏惧,不当真,便失落。对于曾经的三流言情写手来说,南橘觉得,她的表现属于喜欢一个人的萌芽阶段,动心。 她动心了。所以辗转发侧,不得安寝。 翌日,南橘在客厅的垃圾篓里发现了一袋东西,白色的塑料袋裹得不算完整,隐约能看到长条的形状,大约是昨晚他拈在手心的东西。 他昨晚一直没拿出来。 南橘确实好奇,因为对东西的主人,她同样也在观摩的好奇阶段。蹲下来,将朝上的系口轻易解开,从塑料袋里掏出了一些令人哭笑不得的物事。 “这不是小孩子玩的吗?”南橘一直把仙女棒归于此类。 “师兄原来这么有童趣?” 如果那个清俊的偶尔高冷的师兄手里拿着仙女棒绕着沙地乱跑…… 太幻灭了。 这实在与男神气质不符。 为了不让他发现端倪,她把东西重新放好,起身看见厨房的桌上摆放着一叠煎饼果子和一杯燕麦牛奶,热气还在,就知道他刚走。 光可鉴人的餐桌,一尘不染的流理台,还有打扫得不落寸灰的地板,让南橘有点不敢回忆千笠寒住进来之前她的狗窝的模样了。 “师兄忘了说,他其实还有做良家妇男的潜质。” 不禁意想到昨晚他的“自荐”,这时却在一瞬间定住,慢慢的,脸颊上浮起了一丝浅薄的红晕,只要想到他温柔的声音和亲昵的那些举动,就让人羞赧无措。 黄医生发现今天的千笠寒状态不对。 他前脚走,千笠寒抱着一摞病历本,深色淡淡地跟在旁侧,眼底有两片睡眠不足的“证据”,黄医生推开工作室的门,正准备进去,但刚迈了一只脚,后又转身语重心长地说道:“笠寒,昨晚没睡?” 直至此刻千笠寒的表情才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昨晚,一向沉稳自若的他竟然心神不宁,以至于过了午夜仍然无法入眠,为了分解心里的不安,他起来将卧房外的大小空间全都打扫了一遍…… 要他主动干这些活,在平时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他醒来后的第一反应,除却讶异,再有就是一丝懊恼。被长辈点破之后,干脆的便是俊脸微红。 黄医生于是更加确信,他一手扶着门把便道:“最近你父亲一直跟我说你动向不对,要我多加留意,谈恋爱了?” 幸得这里只有两个人,千笠寒也并不觉得南橘是拿不出手的女朋友,虽然暂且还不是。 他薄唇上扬,“黄叔叔打算到我爸面前告发我?” “那倒不至于。”黄医生失笑,面色和蔼地回答,“你们年轻人现在玩的东西,我也不懂了,我只是担心那个小姑娘,不要被你欺负了才好。” 黄医生利落地进门去了。 千笠寒将一叠病历表放到他桌面上,黄医生简略看了两眼,翻阅的手也不停,“笠寒,你在国外的学习成绩我一直在关注,很出色,虽然不是正经的本科专业出身,但基础却比一般大学生要牢固得多,用不了多久就能独立上手术台了。” “多谢黄叔叔信任。” 千笠寒随意答了一句,手机里的消息又传来了。 季北:橘生到底怎么回事,你在三次元里把她惹毛了?两天不上频道也不发消息了。 他皱着眉,一面应答着和黄医生的话,一面又在底下飞快地回复:我会摆平。 季北:果然跟你有关,我艹,《凰令》的进度不能拖,尤其她还是第一主角,赶紧把人找回来,要不然你趁早把团伙解散了算了。 千笠寒:没那么严重。 季北:没那么严重?那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 千笠寒看了眼满怀对后辈鼓励关切的黄医生,心中微微异样。 不过六七秒的时间,季北看到了让他惊讶了一天的消息。 ——我表白失败了。 季北:…… 我靠!老子到底是要拍掌大喜,一蹦三尺高地笑看,不厚道地嘲笑一声“你老千也有今天”,还是要假装厚道阳奉阴违地陪几滴英雄泪啊? 这简直是条爆炸消息。 不行,他要发条微博冷静冷静。 穆离离约南橘在心悦咖啡厅喝咖啡。 一中午的时间,南橘把生活耗费得很小资。浓咖啡的甜香里,穆离离叠着那双逆天修长的腿,女神的身材,撩人的姿势,只不过神情却……很八卦。 “什么时候请我去你家里玩?” 南橘很自然地回答:“家里有人啊。我合租室友,男的,不太方便。” 穆离离露出得逞的微笑,“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说,你们几垒了?” “咳咳——” 第十五章 chapter.15 南橘红着脸一副心虚的模样,穆离离会心笑了,她也不过是试探一下,可惜这缺心眼的姑娘总喜欢自乱阵脚。 “我现在对那个男人有点兴趣了,到底是什么人,能让不开窍的老铁树春心萌动?” “你……你别取笑我!”南橘脖子都红了。 穆离离抿了一口咖啡,闲适散漫地说:“要这么短的时间内产生好感,首先,那个人的声音一定很好听。作为骨灰级声控,你真是太容易让人拿住把柄。” 不能反驳,她是对的。南橘继续心虚。 穆离离叹息了下,咖啡杯在透明玻璃桌上发出铿然清脆的响声,南橘心里的玻璃也应声而碎。 很可惜的是,穆离离是十佳损友,她像极了一直狡猾的狐狸,上半身微微前倾,道:“其次,他长得应该不错,因为你还是个颜控。最好,他还会料理一下你的生活,润物细无声什么的,要打动你这种清纯小姑娘太容易了。” “……” 过了许久,南橘才尴尬地吐着舌头,一脸被人看穿的窘迫感,“还有呢?” 穆离离想了想,“还有?还有就是综上所述,应该是个三十岁以上的大叔。” “咳咳咳咳——” 林芬霞女士对南橘近日的作品很满意,她刚到办公室打卡,就有羡慕的目光齐刷刷雪亮奔来了,她心弦一颤,还以为自己中彩票了。虽然明知道自己没买。 “南橘,到我办公室来!” 半敞半掩的大门,林女士在里边召唤了一声,南橘屁颠地答应,她便慈和地笑了下进里边去了。 “南橘,你男人身材不错吧?”林女士拿着她的一叠设计稿纸,仿佛这只是个无心之问。 南橘先是一惊,紧跟着如坐针毡。 难道所有的从业人员,都是这么八卦?不应该吧,她又不是什么明星。 “我没有……” 南橘想解释,她没有“男人”,林女士眼尖地看到她脸上晕之不散的绯红,当下又给了一个秒懂的表情,“你放心,我没有那个打探人家家常的意思。我就是觉得,这衣服对人的身材比例要求是很严格的,普通的model穿不出那个味道,你灵感的‘来源’,嗯,一定很不错。” “人家家常”四个字真是太羞涩了。难道千笠寒和她之间有什么事能被称作“家常”的? “林经理,我……您给我提提意见吧。” 话锋陡然被带偏了,但南橘想,就算她现在被林芬霞骂死,也好过她一句追一句的暧昧探寻,好像能将她的t-shirt上的粉红爱心图案烧出一个洞。 林芬霞对她的作品点了个赞:“!” 不过这么一句赞叹之后,她又凝了凝眉,“不过,你的对象要是个女的就更完美了。” “……”南橘想,她就不该自掘坟墓。 其实林芬霞只是出于设计的层面考虑,她自己家里也有一两个小店面,作为一个商人,考虑的自然是产品的实用性和顾客的满意度。她们这一行,只是做女装的,自然要把目光都放在女性服饰上,南橘的设计比较中性,路子不够宽,林女士的希望自然就不能安心寄托在她一个人身上。 但是南橘的思想觉悟……她没有思想觉悟。 她甚至都没有立场。 一开始她的确也希望千笠寒是个女的,她不用那么提心吊胆。但是现在…… 有只唤作迷恋的小怪物,在心脏的房室壁处掏着小爪子时不时挠两下,酥麻醉人,时而甜美轻柔,时而紧张不安。期待美好,然而又害怕失去。 这感觉,和君倾sama带给他的如出一辙,真的太相似。 伐檀的群里刷了99+的消息,南橘心不在焉,看到的时候也提了精神起来。 话题的主旨大约是:大神失恋了?大神真的失恋了?雾草,我们人人都不敢染指的大神,到底哪个不开眼的要抛弃他? 南橘打了个寒噤,正要问是怎么回事,消息上拉两条,外圆内方不是铜钱正巧说到了“怅客微博”这四个关键字,她想也没想退了qq登录微博。 关于怅客,有他几个小时前发的一条消息:我的一个好朋友他失恋了,是的,这不奇怪。奇怪的是,我原本以为只有女人跟她倒贴的。没错,他就是这么优秀。你们自己想吧。 颇不人道的是,这条消息后边跟了两个偷笑的表情。像极了幸灾乐祸。 于是底下的评论全是关于君倾的猜测。甚至,君倾jq不久前发的微博下转眼又多了两千条回复。 疑云重重,众说纷纭。 南橘刷微博的手开始颤抖。 只是猜测,她慌什么? 他们明明是云泥之别,天渊之差,即使他在三次元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与她何干? 南橘告诉自己,她只是害怕他在三次元受了打击,于是再度于二次元世界销声匿迹。封王的君倾,他不能轻易挂冠离去,不能说转身便一个从容潇洒,不顾身后的万民之众。 南橘登上yy,联系怅客,他果然还在。 不过对方的语气不善:“原来落跑的逃兵,还是会回来。” 南橘顾不得他别扭生硬的口吻,直入主题:“怅客大大,你发的微博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所有人都知道你和大神是三次元的好朋友啊,是不是他……” 小姑娘说不下去了。 怅客听出来她声音里的一丝哽咽,戏谑道:“怎么,你怕他因为这件事不告而别?” “嗯。”南橘带了分哭腔。 怅客满意了,却故意沉着声音回复:“可你前天不是还骄傲地随便撂挑子么,我告诉你,还从来没有人在和君倾配戏的时候敢这么说走就走的。” 前几日,一时感伤萦怀,春花秋月,昏里昏头做了糊涂事,南橘悔之不已。 “那次的事情,我可以解释的!” 怅客很无所谓地坦然道:“那你跟他解释去吧,我架子不大,一点都不生气。” “我也不生气。” 房间里传来幽幽缕缕的七弦琴般的声音,南橘想他如果能一直怎么柔情似水地和人说话,她一定会溺死在里边不能自拔。 怅客松了一口气,“你终于来了,算了,我手头还有事,先下了。” 事实上怅客因今天擅自发博的事对君倾有点忌惮,毕竟季北最了解千笠寒了,这个男人看似波澜不惊的外表下,有一颗极为记仇的心,若是被他在心里记上一笔,来日秋后算账时,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两天,他还是尽量少在他跟前晃比较妥当。或者讨好他一下,当个助攻什么的。 房间里只剩下安静的两个人,上锁的领域,能进来的人寥寥无几,他们甚至可以不用担心有人打扰…… 南橘同时想到了这个词,突然觉得有些微妙。 “我,对不起,那天……” 不过她别扭生硬的开头,只有个开头,便被他打断:“我记得十天以前,我在微博上发了消息,不会轻易离开的。” “啊?”南橘惊疑,“你知道?” 知道她为什么彷徨不自安,知道她为什么这几天不敢面对他?大神真不愧是大神,还会读心术。 君倾似是慵懒的声音若流泉,轻易一泻而下:“还有,我没有失恋。” 他一句不算解释的解释,陡然让人无比心安下来,她吐出心中的浊气。 坐在电脑桌前的千笠寒,听到她郁结尽消的呼气声,唇角不自觉地上翘了下,他怎么可能会失恋?动心的小家伙,早该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也许实在一瞬间突然福至心灵,他想通了。 君倾是他,千笠寒是他,不管用哪个身份,都是他而已,不是别的什么人。 南橘听到他说:“今晚还会pia戏,不能再临阵脱逃了。” 本想着郑重答应,他却突然撂出一句威胁的话:“你要是逃了,我也不会在原地。” 当然,是和你一起逃。 然而这话故意说得模棱两可,南橘的理解是:你要是逃了,这部剧我就不配了。吓得她赶紧指天誓日地说:“不不,我肯定不跑了!我肯定认真仔细地配好这部剧!” “想打脸花辞树?”空荡荡的房间里,他疏音清朗,三分浅笑。 南橘抱着手机的手颤了颤,她不敢相信,大神刚刚说的那句话,是有意回护她? 她老实不客气地点头,“确实挺想的。” 能够比肩站到他身边的女人,不是每个都那么优秀,她希望自己能足够优秀。 “真是个诚实的傻姑娘。”某人低低自语。 南橘意识到“傻姑娘”这个词是个有点熟悉的词,就好像无数次听到某人轻描淡写又余韵悠长的声音从唇齿之间飘出来一样。 风是凉的,花是艳的,月光是银白无尘的。 满月下的惊艳,都是他回眸一笑的身影,笔挺如松,清雅入画。 南橘捂住了唇,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震悚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第十六章 chapter.16 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感觉,莫名压抑着,划下无数道蜿蜒的问号。 这个时候,除非她直白地问他:“你是不是……”,除非他直白地回答不是,否则这里没有任何一种办法能让现在的南橘冷静下来。 “大、大神,你……我,我下班了,我还要赶公交,先走了。”其实南橘原本是想勇敢一次的,不过最终还是找了个拙劣的借口。 他莞尔,她落荒。 千笠寒将手机轻置于蓝黑的鼠标垫上,微弱的天光暧昧地在他的侧脸上徘徊,凝碧的几支龙舌兰,吐出纤长的绿,肆意染上眉梢。他想:不过须臾,她便坐不住了。 还敢大言不惭地说她的心没有乱? 他又不是傻子。 事实上,南橘今天回来得特别晚。千笠寒将晚餐热了两遍,依旧没听到玄关处熟悉的声音,很明显是她有意避着他。 八点十分左右,他将冷菜放入了冰箱,脸色沉静地转身离去。 八点四十整,南橘猫手猫脚地推开门,为了防止钥匙的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她故意将钥匙圈扣在手里,很用力。探头探脑地往里瞧,四下环顾一遭,确认他没有发现以后,闪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原地复活的南橘松了一大口气,拧了一瓶楼下买的汽水,咕哝喝了大口,打着气嗝开始翻手机。 不管是千笠寒还是君倾,都没有任何消息。安静本是常态,但这时却有点诡异。 “师兄,嗯,大约是一枚时而高冷时而冷幽默时而温暖的美校草?” 抱着手机自言自语,南橘叠着两条腿蜷在电脑椅上,无声喃喃:“大神,大约是一枚时而高冷时而温暖的……” 发现她给这两人下的定义,所用的形容词基本无差之后,南橘愣了。 如果她记得不错,前几日的夜晚,中秋的夜里,他曾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表示愿意做她的男朋友。她是得了妄想症了才会觉得二次元的大神会跟她表白? 可是他们的声线真的很相似,就连说话的语气口吻,以及不怒而王者之威蔓延的气势…… 一直在自个苦恼的南橘,她可能没想到,彼时最痛苦的竟然是酒意的一帮半夜不能睡觉,被某大神叫出来齐齐砸头的那些cv大大们。 平时他们中的任哪一个都能惹脑残粉昼飨夜欢不眠不休,但今晚,他们要顶着黑眼圈悲剧地在君倾的压迫之下不眠不休。 君倾sama高冷扔给他们的世纪难题就是:他穿帮了。要怎么办? 花市灯如昼打着呵欠无语:“老大,我不相信以你和橘生的智商差,会发生这种火星撞地球的事,你大半夜拿我消遣呢。” 君倾:“呵呵。” 青花碎:“呵呵?大神的笑声太冷,我承受不住。” 君倾:“呵呵。” 青花碎:“……” 燕山云:“这件事其实很好想的,你们的大神自己忍不住了,迂回地昭示了自己的身份,现在他摆着大神架子,装模作样地回来虐狗呢。” 怅客忍不住了,“你这熊孩纸,瞎说什么大实话!” 然后两个人一齐不厚道地大笑起来。 君倾:“聪明的人通常活不长。” “……” 面对骤然鸦雀无声的频道,某人气定神闲,怅客咬咬牙地脑补千笠寒现在以一种王者之风的葛优躺面对他们这群熬夜狗,还微微一笑,手里也没闲着,慷慨撒狗粮。重要的是,这玩意儿你不吃不行,吃了还会噎死你…… 麻蛋,真是大夜晚的重头戏,捣腾死人不负刑事责任是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弱弱的声音飘了进来:“我可以求证一下吗,大神喜欢橘生?” 酒意的人齐齐一怔。 竟然忘了这个频道除了他们这群人和明显不在线的橘生淮南,还有一个人是可以自由出入不受限的! 因为酒意和伐檀定下的《凰令》的配音组,其中包括了伐檀勉强算还有些声名的丝丝入抠。 小姑娘的声音细细小小的,似乎无可潜藏一分弱不禁风的谦卑,实在很适合红瘦这个角色,敲定了她就连酒意最挑剔的人里都没有任何人提出质疑。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聪明反被聪明误。 所以……聪明的人果然是活不长的?大神这到底是一语成谶,还是早有谋算啊? 可是这个时候,被问的男主角,他神隐了!他居然不说话了!他居然找不着人了! 众望所归,怅客又是被推出去顶锅的苦情男。 “唉,”一声浅逸的叹息,丝丝入抠芳心一跳,这是她第一次和怅客这种级别的cv直面说话,羞赧起来,那声温柔的百折千回的无奈叹息,纯澈、悲伤、无奈…… 那声完美的叹息之后,怅客陡然以逆天抱大腿的姿势,一把鼻涕一把泪嚷嚷:“丝丝入抠,求你别说出去,这事咱们内部知情就好了,千万别啊,铁定别啊,哥儿们啊行个方便啊……” 丝丝入抠是震惊的。 她吓蒙了。那短暂的时间以内,她没有任何反应。 燕山云:我对怅客表示同情。太不容易了。 花市灯如昼:我对怅客表示同情。真的太不容易了。 青花碎:我对怅客表示同情。活在大神的压榨之下,真的太不容易了。 何事入罗帏:我对怅客表示同情…… 一排排字幕后边,照例是挨个烧了蜡烛,黑白字幕,虔诚的祷告。 丝丝入抠仍在震惊之中,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迂回的大神终于“迂”回来了,“这件事,保密,嗯?” 丝丝入抠立即点头答应:“嗯嗯,好的,大神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说完还抹了一把自己的唇,激动得她知道自己会整宿难眠了,她刚刚和大神对话了!直接对话!居然是直接的! 世界静止不动了。 怅客一脸“我他妈啪啪打脸,你他妈还要回来践踏我的脸”的愤慨,我可是跪地苦求啊,人家愣是一句话都没给啊,你特么回来就一句话啊,人家愣是就答应了啊,你特么怎么早不回来啊…… 君倾似是微笑,那语调轻扬:“本阶段工作正式告罄,我该等着她送上门来了。鉴于此,我觉得心情非常愉悦,想跟你们分享一下。” 燕山云:大神他就是想虐狗,但是我不敢说出来。 青花碎:对,所以我选择发出来。 何事入罗帏:太闪了,大晚上还要买太阳眼镜,一把老骨头表示折腾不起…… 怅客:“我觉得你的愉悦可以不用表现出来,低调,低调做事,低调是美德啊兄弟。” 君倾的声音断了三秒,然后他淡淡地回复:“我从来不做不是我性格的事。” 频道里的所有人:“……” 南橘考虑了很久要怎么躲千笠寒,她考虑到千笠寒通常是七点起床准备早餐,南橘愉快地把闹钟定在了八点。虽然掐着这个点去她很可能会被林女士以狂风骤雨的方式责难。 千笠寒神清气爽地坐在餐桌边,捻着一本时尚杂志看得专注。紧跟着,南橘旋转门把手的声音清晰无误地落入了他的耳中,那一瞬间似风触动了水纹,月惊动了树痕,微粉的薄唇在顷刻间以弧度恰到极致的妙处上扬,深邃的眼底逸出斑斑笑意。 所以在下一刻,南橘探寻的目光不期然而又必然地与他的视线撞上。 完全没想到这个点他居然还在,她吓了一跳,稍息立正地紧靠在身后的门板上,右肩上斜跨的单肩包顺着胳膊滑落,被她迅捷地抢入手里,尴尬地自我解嘲似的笑了。 千笠寒完全无异状,以至于南橘在想:如果他是大神的话,每天这么平静地面对我,难道他不知道我就是二次元的橘生淮南? 胡思乱想了一阵,千笠寒端着一杯热牛奶低笑:“再不过来早餐又冷了。” 好像从他住进来开始,南橘的一日三餐,只要在公寓吃,便大半都交给了千笠寒负责。一来二往的已成习惯,也许如果哪一日他走了,或者不给她做饭了,南橘会因为习惯的缺失而难受。对于她而言,习惯真是最难戒掉的一种记忆。 三鲜包咬在嘴里也味同嚼蜡,整个过程里她一直垂着眼皮,安静地数着木桌上的一圈圈漪澜荡漾般的木质纹理。 “昨晚失眠了?” 他突如其来的一个问句,杀得南橘措手不及,喉咙里哽着一口包子皮闷闷道:“嗯?” 这么深厚的黑眼圈,她从来不照镜子的么?还是她觉得掩耳盗铃其实是可以成立的? 千笠寒将杂志放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南橘,你真的很单纯。” “啊?”这个话题走向怎么她愈来愈不懂了? 又是一个明媚的艳阳天气,几朵疏淡的云,勾勒成线条细腻的素描,誊在清蓝的硕大画纸之上。帘随风动,米黄色的光坠到他的眼底,也是深邃无波的淡然。南橘的桌前多了一杯热牛奶,她尚未来得及拒绝,因为太撑了,她实在吃不下,紧跟着,那引人沉溺的公子音便突然而至—— “我很喜欢橘子。” 第十七章 chapter.17 南橘嘴边温存的一点包子屑,落了。 她愣愣地抬起眼睑,浓密的蔓草下,尺水玲珑的眼眸拧成费解震惊的某样心绪。 再然后,她亲眼看到千笠寒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只橘黄油亮的橘子推给她,“昨天买了两个,味道还不错。” “师、师兄……” 头一回觉得千笠寒的智商不够看,南橘终于确定了:他是她在二次元的大神! 可是他竟然不知道她就是橘生淮南! 千笠寒扬眉,“怎么了?” “b市的橘子,好吃?”她拿起那只长得十分特立独行的丑橘,招摇地在他眼前晃了下。 千笠寒眯了眯眼,“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b市地处亚热带,水量丰富,你说呢?” 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南…… 南橘疑惑地看着他,他眼眸深沉如墨,似乎隐隐漾着笑,但他本来就是这样子的,并未有她理想之中的异样。本欲深究下去,适逢手机叮咚地欢快唱起来,她把眼一瞅,才发现已经八点半了!竟然迟到了! 一场逃难似的收拾之后,她抓起吃剩的俩包子就走,“师兄,我先走了,我迟到了!” 千笠寒失笑,唇角被愉悦的心情牵引着上扬少许。 对,燕山云说得没错,他就是故意的。雾里看花,水中观月,虚虚实实的让她无从把握。 一切故意的似是而非的引导,只是想将他“处心积虑”的这四个字帽子摘掉,让她以为是一场天降的缘分,让她亲口道破。 可惜,她没问出来。 如果她气势汹汹地站到他面前,逼问他是不是君倾,那么…… 场面可能会有点不受控制。 而事实上,他已经想这么不受控制很久了。 今天一大早,南橘发现自己人品不错,完美地赶上了林女士一个月才迟到一次的那个黄金日,竟然没有被抓包! 南橘把包扔到自己的办公桌上,狭仄的格子间,磨砂玻璃下一株绿意汹涌的仙人掌,盈满了整个天地的生机,她翘着二郎腿求虐式拿指尖戳着仙人刺玩。 靳雪撑着她的小方桌,俯下身来看了眼电脑里未成形的设计,却并未把目的放在设计图上,反而戏谑道:“南橘,昨晚我们组又有人脱单了。” “谁?”南橘不是很八卦,然而有人脱单就意味着——大餐啊。 靳雪的尖下巴往她八点钟的方向扬了扬,南橘扭头看见正兢兢业业似乎很专注工作的肖夏寒,那可是万年冰山女奇葩工作狂啊,除了下班时间就完全不正常的女强人啊。南橘惊讶了,靳雪适时做了禁声的动作,南橘跟着用食指抵住了唇。 她摒弃了嗓子,直接用气说话:“她都找到男人了?” 靳雪神秘微笑,反掌挡着半张脸凑过来,“我跟你说实话吧,她这个年龄了,要找个合适的太不容易,昨晚她发小把她给收了。这事你知道就好。当然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今天一大早就订好了位子,后天晚上在况味轩大宴同胞。” 果然又给吃货发福利了,况味轩吃一顿下来,好歹几千呢。那里的佳肴,是南橘吃一回就思一生的极品啊。 南橘笑得欢,简直不要更欢。 靳雪噗嗤一笑,掌心按在她的左肩上,“不过,肖夏寒说了,不带男朋友不许去哦。但这也没关系,南橘你不是跟人同居了嘛,全组没人不知道,作为刚完成脱狗的你,肖夏寒的这条规矩简直就是形同虚设啊。” “……” 没有男朋友,没有男朋友…… 肖夏寒这条规矩简直就是为她一个人度身定做啊。 难道就要这样被轻易挡在门外? 本来早就该解释和千笠寒的关系,可惜在这群没有最污只有更污的奇女子的眼睛里,越描越黑。最后无言以对。 她能说什么?何况还有个添油加醋雪上加霜的穆离离? 南橘陷入了一种绝望里。 她耷拉着头不说话了,靳雪神秘微笑,漫步走开,一直走出工作室,与早已等候在外的穆离离会心击掌。 穆离离虽然是人事部的,但也一直关注着策划部和其他几个部门,尤其在南橘这边,简直就是第二亲属,但凡有人聚会请客,都会拉上她。当然,穆离离也从来一个不落地回请了她们。 可惜的就是,这里没有男同胞,每次一帮女的形式有点单调。而且一帮女的吃饭围着人家一个男朋友,让人家男朋友也怪不好意思的,尤其肖夏寒太过内敛恐怕会冷场,而南橘的男人也迟迟不肯露面。穆离离思来想去,和肖夏寒暗中商量了一下,最终订下了这么个条例。 顶级吃货南橘,肯定会为了吃而拉上她男人的。穆离离就是这么笃定。 南橘刷朋友圈的时候,看到远在香港的颜佳期发的消息,琳琅满目的珍馐,璀璨灼眼的挂饰,美轮美奂的建筑,几乎所有照片都是在秀幸福。 一个没忍住,她电话召唤了。 颜佳期挎着三个袋子有点喘,高跟鞋的声音长一声短一声,还有街头历经岁月而不衰的d的《情人》,想到她在各种富丽堂皇的香港,南橘差点泪崩,这就是人比人的差距? “喂,橘子啊,怎么这个时候跟我打电话?我还有条丝巾要买。” 陷入购物狂潮的颜佳期显得如此迫切和急不可耐。 其实很久以前南橘就知道了,所谓女人就像刹车坏了的火车,逛吃,逛吃,逛吃……颜佳期和她,前者逛,后者吃。 “你们家老何什么时候回来?”这其实就是在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颜佳期眯着眼狡猾地笑,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她没直接答话,而是,“你和千室友相处得很愉快么?” “……”这是个敏感的话题。 千笠寒,她二次元男神,知道以前可以心无芥蒂,难道知道了以后还能继续装傻充愣? 男神给她每天做饭,男神给她买烤串吃,男神给她打扫客厅,男神带她去医院,男神……跟她自我推销? 猛然念及,那个曾在二次元受万众顶礼膜拜的君倾sama,竟然以如此简单的、真实的、可接近的姿态出现在她的视野。那颗本来就已经蠢蠢欲动的心,就快要守不住了怎么办? 伴了她三年夜晚的声音,本来就是她孤独的救赎。 而那个声音的主人,现在每日与她生活在一个瓦房之下,甚至只隔着两道木质门,一个浅浅的过道,如此触手可及的距离。 “喂?橘子?橘子?” 颜佳期以为信号不太好,顺手就挂了电话,回头发过去一条企鹅消息:老何手头的工作已经快完了,就是后边陆陆续续还有几份合同,还有大概十天,我就回去陪你。 《凰令》的第二次pia戏,定在今天这个看似黄道吉日的日子。 觉得室友情什么都喂了狗的南橘,带着一颗悲愤的心,提枪上了战场。幸得今天与她对戏的不是君倾,完美地避过一劫,没有大神在果然气压都不一样了。南橘顺畅地得到了酒意的认可,整场配下来基本无磕绊。 回头进了另一个房间,一头扎入一个人的沉默里。 滴落的心事像身后有人接水的声音,不过那是冒着热咖啡香气的,南橘这里却有点无措和茫然。 “今天,很不错。” 耳机里突然的笑语,盈盈而至,琥珀般润泽,胎釉般细腻。 南橘眼睛直了,手中的笔“啪”一声掉入了脚边的垃圾桶里,她慌慌张张地去捡笔,幸得此刻大家都在休息,临近中午,很多人下去解决伙食了。她才敢出声回话:“你刚才也在?” 然而话一出口南橘就想自掌嘴巴,在这个圈子里,那个人就是vip中的贵族,他想要进入哪个频道和房间,都再容易不过了。即便是有私人权限的,相信只要他开这个口,没人会不放行。 他的回答很简洁:“碰巧。” 记得这是第二个碰巧了。南橘到现在还有点不可思议,因为从来没敢把他和任何三次元的人联系在一起。现在,得知了他就是千笠寒以后,仿佛更近了一些,就连他的褒扬,听起来也不是那种受宠若惊的狂喜,而是一种,暖到极致且令人食髓知味的感觉。 不过,他在褒扬了一句之后,又沉吟道:“但有几个地方的感情没有处理好,你自己也肯定意识到了,我就不说了。” 的确,柳行素是个自我矛盾的多面人物,要把握住人物的灵魂实在太难了,南橘自诩火候不到,她还不太擅长抓住人物矛盾进行深究和剖析。 “嗯,我会努力改正。” 但这声音很小,甚至听不出情绪。 千笠寒凝了凝眉头,一向对作品要求极为严格的人终于松了口:“慢慢来。” 他说,“我看中的人,我一直对你,深信不疑。” 他说,她是她看中的人。 他说,他对她深信不疑。 一字一顿的古风腔调,如拈着一阕宋词浅斟低唱,但比花间词温雅,比婉约词惊艳。 她心跳错了节奏,但仍然热血沸腾地想:一个女人,没有搞定大神的豪情,职场什么的就别混了。至少,穆离离说的“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七个字还算是至理名言。有什么好怕的?想要他不离开,那就抓在手心里! 铅笔被她重新找回来,但这次不是画图纸,她在……写那些平时最看不起的,无关痛痒并且酸得要命的东西。 第十八章 chapter.18 颜佳期逛完街,累瘫地趴在沙发上,手机里多了一条南橘的讯息—— 佳期,你的三行诗不是拿过校级奖吗,帮我写一首情诗吧。 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颜佳期表示虎躯一震。粗暴地揉起自己的眼睛,确定自己不是因为太累以至于眼神昏花之后,她颤颤地回复:你说啥? 南橘回复迅速:写情诗,你最擅长的。 颜佳期表示和这个缺心眼的笨蛋说不清楚,了当地拨通了她的电话。 于是这个电话,持续了十分钟。 高效率的颜佳期,在一个下午交给了她十首诗。 而一向没什么审美的南橘,这次却挑剔得一首都没录用。 是了,这种事找别人本来就显得没那么有诚意,更何况,颜佳期从来不知道网配圈的事情,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对怎样的一个人动了心。 她把画的草稿蹂|躏了扔进垃圾箱里,黄昏时踩着城市里绚烂的夕晖而归。 站在门口的南橘,手里捏着捂热的钥匙,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之后,轻手推开了门。 然而最尴尬的莫过于,本来是来表白的南橘,在屋子里看到了另一个人。没错,是上次在医院有过一面之缘的师兄,季北。 她瞬间僵直了脊背,也僵直了视线。手里的粉红信笺被她藏在了背后。 “师兄?” 她把两个人都喊师兄,因此原本在对抗手游赛的两个人齐刷刷地看过来,只不过季北没那个一心二用的能力,爆破一声后,他就……over了。 “我艹,老千,你又出老千!” 季北跟头被抢了食物的雄狮子似的,瞪着铜铃眼作势要抡拳头。 闲适地靠着椅背的千笠寒却蹙起了眉梢,似乎有些不悦。是的,他对南橘给他们一式一样的称呼很不满意,而且从上次一直不满意到现在。 南橘返身去推门,将信笺迅速塞回自己包里,一抹粉红一闪而过,和她身上军绿色的风衣颜色很不搭,因而视线一直在她身上投掷的千笠寒,一眼便知。她的手里应该拿着什么东西。 走回来的南橘把包扔在了沙发上,季北殷勤地给她拉开另一条椅子,南橘有点受宠若惊。 “师兄你怎么来了?” 季北觑了眼面色不佳却依旧保持他傲慢姿态的千笠寒,阳光浅笑:“嘿嘿,你也喊他师兄,我会分不清你是和我说话,还是和他说话。” 说罢又一脸傲娇地对千笠寒扬起了下巴:老子够朋友吧,你看吧,这小姑娘马上就对你改口了。 习惯了打击的千笠寒,扯了扯唇角不可置否。 南橘认同地对季北点头,“那我叫你学长好了。” “……呃,好吧。”季北有点惊恐。原来这姑娘听人说话,一直把握不到重点,难怪千笠寒最近越发直接了,“我们家水管坏了,漏了一屋子的水,其实我是来避难的。” 说罢千笠寒把手里的蓝白格子的抱枕扔给他,“我不收留你,趁早滚回去。” 季北来了血性,指着千笠寒的鼻子痛骂:“你这没良心的,大学的时候,是谁天天帮你占座位,是谁天天给你打热水,是谁天天帮你跑图书馆借书还书?” 他义正言辞,南橘惊呆了看着这两人。 被指责的人掸了掸白衣上的碎屑,淡淡道:“我也不知道你大学的时候怎么会穷成那样,自作主张干了这些事,还生拉着全寝室的人给你跑腿费。” “噗——”南橘没忍住乐了。 两个男人一齐偏过头,她伸手打住,“没事,你们继续。”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 千笠寒耸着眉宇,完美如弓的薄唇抿成一条线。 南橘表面笑得欢乐,心里头却暗自琢磨,觉得季北的声音真的很耳熟。 与声线神秘似乎能驾驭各种音色的千笠寒不同,季北的真声干净直接,铿锵脆质,绝不拖泥带水。南橘想起,某个大大在线上说话的时候,急眼了就会这样。 既然怅客和君倾是朋友,而且季北和千笠寒还是室友,那么…… 答案其实已经呼之欲出了。 思及此,南橘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季北,他的长相没有千笠寒那么立体俊介,令人过目不忘,但气质阳光干净,也是时兴的很迷人的那种类型。 一直这么瞧季北,她对季北难道有兴趣? 某人的脸色一时深沉下来,本来有些动摇的心立刻又坚定了:季北不能留! 千笠寒将扔给季北的抱枕抢了回来,“赶紧走。” “行了你老千,我就知道你做得出来。”季北还不知道他吃醋了就白活了二十年,“我吃完饭就走。大学四年,我都没尝过你的手艺。南橘学妹,他给你做过饭么?” 对象一时从千笠寒转到自己身上,南橘发怔了几秒,便看向了千笠寒,简略的对视让她面红心跳。 耳尖如牵缠着绯红的流霞,躲闪的目光和那一抹最低回的娇羞,自然不能更惹眼。 “有的。” 季师兄说他从来没尝过,他们分明是那样的交情了,难道只有她是特别的吗? 没等她继续胡思乱想,季北嚷嚷:“这就不太公平了,我们好歹也是革命战友。” 千笠寒冷漠地撇过眼,似乎根本不想理会他。 这火药味确实挺浓郁,感觉是要谈崩的节奏。 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平素就是这个相处模式,未免他们失和,南橘迟疑着站起来,“学长,你难得来,那我给你做几道菜吧。” 千笠寒刷一下抬起头来,眯着眼,深邃的黑眸晦暗不明,甚至隐然恼火。 她还从来没为他下过厨。 本来季北只想安静地当他的神助攻,可惜在千笠寒这里,狡兔死,走狗烹,革命情谊被他断送得七七八八了,要是再不找个机会膈应他,季北觉得自己都对不住自己。 遂谄媚讨好地冲南橘一番眉开眼笑,“多谢热情的小学妹。” 南橘有点不好意思,低着头转身去厨房了。 千笠寒冷然一记眼刀,“你敢吃我就毒死你。” 这语气里的森寒吓得季北缩了缩脖子,但想到他终于崩了高山不可攀的高贵脸色,不知四肢百骸里哪里抽出了这源源不绝的勇气,季北翘着二郎腿垂着手嘚瑟,“呵呵,谁让你虐待我。没想到你们家的醋缸看着挺高大上的,但这个重点是大,醋装太多了,真酸。” 言讫又笑嘻嘻地凑上来,“怎么,小学妹没给你下过厨?” 如果千笠寒自我反思一下,他就会知道,庖厨里的这种事,向来是他抢着干的,也许南橘只是没有这个机会。 当下他抿了抿唇,起身往厨房而去。 喜不自胜的季北偷觑着他笔挺的背影,往厨房那道半掩的磨砂门偷瞟着,一双眼贼贼的雪亮。 南橘麻利地在流理台前洗菜,清洁的台面折射着头顶炫目的灯光。 千笠寒进门以后,二话没说就从她手里抢过了青菜,南橘吃惊地看向他,哗哗的水龙头下,那双指骨凌厉的手白皙如玉,分明不是洗菜的手,当他执着笔,或者手术刀,该是怎样的迷人。 “师兄?” 活被抢了,她进退无措,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 千笠寒留给她一个佝偻着腰的背影,依旧峙如松岳。 他说,“以后单独做给我吃。” “……” 南橘又开始想了,这句话真的好多暧昧歧义。 她甚至怀疑,千笠寒是不是从小看言情小说长大的,怎么这么会……撩妹呢? 尤其最主要的是,他的声音太悦耳太迷人了! 于是南橘就被无声地遣出了厨房,她回到沙发上继续与季北聊天。 单独的两个人,千笠寒听不到,反倒更容易说开些,她低声问:“学长,你是不是怅客大大?” 季北有点傻:南橘竟然知道了! 他捏着自己裤管,为防失态,故意笑得风流荡漾,“你说呢?” “没反驳那就是了。”南橘把头也垂下去,叠着两只手道,“我是橘生淮南。” 季北正想说“废话我当然知道你是橘生”,但没等他有机会开口,小姑娘又迅速抬起头来,食指抵着唇道:“但是你别告诉他。师兄在这方面有些迟钝,他还不知道。” 季北:…… 他想说,这特么哪跟哪儿啊,这特么到底谁迟钝啊。 “哦,好。”小姑娘啊,你中了千笠寒的套路啊…… 季北终于相信了什么叫唯有套路得人心。这条路,他认识千笠寒多少年,就走了多少年。 照这个发病速度,迟早走成神经质。 在三次元这个再真实不过的世界里,她的家里来了两个著名cv,在半个月以前,南橘想都不敢想这种天上下钞票的事。而现在,居然发生了。 “学长,我觉得好不真实的样子。你们居然也在b市。” 季北笑笑,“我可是b市土生土长的原住民,倒是老千,他爸是比利时的医生,他妈在s市,而b市勉强只能算个二线城市,依他的出身,怎么算都不该住在这里。你觉得呢?” 不知怎的,南橘心头一跳,“为什么他会来这里?” 季北扯着不怀好意的笑容挨近她,“嘿嘿,想知道?” 南橘狂点头。 厨房里抽油烟机工作时嘈嘈切切,极为严谨地盖过了他的嗓音,但南橘还是听得清,他说的是—— 为了一个人。 第十九章 chapter.19 他说的举目无亲,竟是真的。 他所为的那个人,是他心中很有分量的人吧。 在二次元的世界里,君倾是最潇洒超脱的君公子,落衣挥袖远赴异国,动辄几载而归。所有人都可以原谅他的任性。而在这里,却有他在现实之中最真切的牵绊。 季北狐狸眼溜了几转,他兴味盎然地起身,自来熟地进了卫生间。 南橘捂着烫手的脸蛋,趁着千笠寒不注意,将粉红的信笺从包里取出,她蹑手蹑脚地走到他房门口,磨砂门后的千笠寒犹若未觉,但纤薄的唇已不自然漾起,双眸好似碧潭潋滟。 她蹲在地上,一只膝盖拄着冰凉的地面,将信笺从他门缝底下塞了进去。 明明是在自己家里,却好像做贼一样的心虚,她塞完以后,在地上续续又摸索了一阵,表示自己只是掉了两枚硬币。 虽然正好自卫生间出来的季北明显看出了有猫腻。 季北咳嗽了下,什么也没看见似的走到餐桌前坐下,南橘也紧跟着忐忑而来,悬着的一颗心惴惴不安,既担心自己丑态百出被他看到了,又担心千笠寒看到那信纸之后会嘲笑她。 如履薄冰地坐在青色折叠椅上,碰巧此时千笠寒端着一盘菜出来,他腰间系着猩红的围裙,身上携一丝厨房里附上的油烟味。利落的短发下,深邃如湖的眼意味不明。 南橘想:这便是人间烟火味?那他以前定然是不识的。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知道他是君倾以后,他的一举一动、一顿一挫、一颦一笑,在她眼底都独具风华,如古画里隐遁深山的名士。即使在别人眼中看来是她想多了。 季北垂涎三尺地盯着一盘葱爆腰花,目放精光,筷子往桌上一杵,十分跃跃欲试,并称叹道:“原来老千你深藏不露啊。” 即便是他在方才他死乞白赖地非要吃千笠寒做的饭,也并不真就觉着千笠寒做饭好吃,只不过是想谋这个福利罢了。高傲的老千要下厨,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而现在在实物面前,却简直要顶礼膜拜:“果然是少女杀手。” 平素就已经极具女人缘的大神竟然还会做饭!这是要逼得他们这群平凡的汪都投湖自尽啊。 千笠寒淡淡道:“补你的肾,少说话。” 季北:“……” 南橘同情地看了眼一脸吃瘪的季北,惋惜地一叹,“原来学长你肾不好啊。” 季北:“……” 你这是夫唱妇随吗?他说什么你都信吗?说我肾不好,证据呢?证据呢? 千笠寒扬眉,将碗碟放到南橘面前,边摆碗筷边道:“季北从学生时代,就换了很多女朋友。他有很多笔糊涂账,所以肾不好可想而知,不要表现得太嫌弃。” 岂料南橘突然一反乖觉的往例,扶着椅背转身问:“那你呢?” 说实话南橘会问这个问题,千笠寒自己也尚未想到,季北一脸被闪瞎的刺痛感,虐心而纠结地看着千笠寒柔了眉角,松了额角,收了唇角,一只手在她的额头上弹了记,但动作很轻。 南橘被弹得一阵痴怔,他戏谑道:“难道你要检阅我的清白之身?” “检阅”这个词用得……贼妙!季北莫名佩服,暗记于心。 南橘惊呼一声,害羞地转回去,“不用了不用了。我……我就是随口……随口问问。” 千笠寒坦然微笑,返身又进了厨房。 不出几刻,桌上又多了两菜一汤,尤其是水煮鱼,鲜味四溢,光看着就是一盆蛋白质。 这一顿季北吃得很饱满,最后腆着肚子干脆更不想走了。 千笠寒有些心不在焉,他在想之前南橘塞进他房门里边的粉红信笺,要是留下季北,今晚多半会坏事。他现在别说三思,连二思都未及,拽着季北粗实的胳膊往外拖。 “喂喂喂,我有脚。”季北大嚷,“我是人,不是快递啊。” 直到被扔入楼道,季北才认命地抱着胳膊长叹:“可以,这很老千。” 然后他转身走了。 根据千笠寒的经验,这次至少要绝交……一个星期? 他关上大门,一扭头客厅里哪还有南橘的影子? 失笑一阵,心情颇好地推开了自己的房门,果然,那封粉红色的信正安静地躺在光滑的地板上,封皮上大喇喇题着两个不像话的楷体字—— 情书。 若不是一贯的沉稳和涵养作祟,他大约会笑得肚子疼。 这傻姑娘,哪有人这么明目张胆地只写着两个字的,还这么显眼,用蓝水笔写了,又用红墨水涂抹一圈,晕染开加粗的彩纹。仿佛生怕别人看不到她的心意。 他将信纸拆开,最外边的粉红褪下,露出里边浅碧色的小荷尖尖角,胸腔里某个地方温软得一塌糊涂,血液如蔓延的野草肆意舔舐着心房,宛如活络过来似的。 最后,他折叠工整的碧色信纸完全铺陈在了他眼前。 简约的三行诗,寥寥的字句—— 风声牵弄着小鹿的四蹄哒哒而过,这里,你的声音, 我的世界。 小鹿乱撞的小鹿,声音的世界…… 鲜活的意象,用词大胆,写得看似含蓄,而又奔放热烈。 很对她的性格。 南橘在某些方面,常把自己困在一隅不肯施展开,而一旦认定,或者接近认定,又会有一些常人没有的憨傻的勇气。所以他从来不肯一吐为快,而是选择循循善诱,引她先出手。虽然最后还是借用了君倾的身份推波助澜,但也足够了。 他的女孩,为他勇敢了。 足够了。 彼时,月光浅淡,云翳在窗外飘荡,仿佛再低垂一点,便能触到窗边高大的四季常青的乔木。但就是这样朦胧的距离,才安静得过分,又引人脸红心跳。 南橘抱着她的吉他坐在床上,琴音乱了。 这个时候,当然只能浮想联翩—— 他看到那首诗以后,是该微笑地凝眉低语,说她勇气可嘉,是该冷着面孔,斥责她太大胆放肆,还是…… 敲门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还是。 南橘的吉他还挂在身上,她来不及放下起身去开门,明知道这个时候会敲门的只是他,还是乱了道行。往昔这时候,秉着互不侵犯的原则,或许只是为了不让她多想,他几乎不会在夜里来打扰她,甚至一入了夜,他就如同冬眠的小动物,再没有丝毫声息了。 眼前高大的男人,掷下一道黑色的阴影,将南橘完整的笼罩其中。 她绞着手指,低头道:“你看见了?” 他本来应该携着笑反问“这还能不看见”,但在这时,早已过了几遍的腹稿被他统统扔弃,最终他只动了下喉结,声音低沉:“嗯。” “那你……” 突如其来的怀抱让南橘傻直了眼,硬生生将后边那“怎么想”三个字吞了回去。连同被吞回去的,还有一口噙了已久的口水。 他就站在门框里,那门框也成了相框。 而这一秒,他们相拥在门框里,于是相框里放入了彩画。 一把40寸的大吉他咯得千笠寒抱得很不顺手,他皱了眉,还是松开了。 正当南橘以为他要把这个拥抱归咎于一时冲动之时,千笠寒勾住了她的吉他带子,顺手将它取了下来,“你会弹吉他?” 他修长的指在上边摩挲了一阵,轻轻一拨,民谣吉他发出明朗丰满的回音。 南橘干巴巴地应道:“还、还好。” 吉他不是重点,千笠寒简单问了一句,便信手将它放到了桌上。 “过来。” 他靠着她的电脑桌,笑得懒懒的,但很温和动人。 南橘被声音所惑,鬼使神差便过去了,千笠寒又是一记栗子弹在她的额头上,“傻姑娘,不是要表白么?我们住的这么近,写信多麻烦,现在真人就在你面前,开始吧。” “……啊?” 南橘觉得,他大约是故意的。 “你,你想听现场版?” “你不是喜欢网配圈么?就用你配音的声音跟我说话。” 她配音的声音,一念出来就露馅儿了啊,他就会知道她是橘生淮南了啊。 想了想,南橘觉得这种事还是要坦诚,她直白地承认了:“我是,橘生淮南。” 千笠寒故作讶异。 南橘与他对视了这一眼,然后低着头开始叹息:果然,他不知道。 “这也不能算我骗你,我也是刚知道的,你是……是他。这就是一种缘分。” 他笑了笑,这当然是一种缘分,可惜不是天赐的缘,是他刻意为之的。 “是‘他’?”千笠寒挑眉,纠正道:“我只是我。” 南橘惴惴地与他对视,深远如墨的眼眸,熠熠着闪烁的星。 他强调,“即使你更喜欢君倾,那也是我。” “南橘小姐,你是跑不掉了的。” 最后一句话,衬得他活像只抓到羊的灰狼,但彼之砒|霜我之蜜糖,她心如擂鼓地问:“你,你也喜欢我吧?” 千笠寒闻言笑道:“好像反了,我专程来听你告白的,你现在在套我的话?” 南橘:“……” 她觉得,他不跑题的这个功夫的确是炉火纯青,高中议论作文一定都是极高的分。 “我跟你把那三句话再背一遍?”南橘怎么也不肯再说些酸得要命的话,她一向就是这么别扭的一个人。 千笠寒却嗤一声笑出来,紧跟着他上前来捏住了她的脸蛋,“你怎么这么迟钝?” 他不过就是想听那四个字罢了,如果她不想,舍掉主语和宾语他也不介意,只要她两个字“喜欢”,那便不枉他跋山涉水日夜兼程了。这个永远抓不到重点又慢半拍的傻姑娘,他放在心上的傻姑娘,怎么一直这么傻。 让他心疼,让他惦念,让他无论如何,也要回来。 南橘听出来,他在数落她。可是,为什么又听起来这么……宠溺? 她放于腿侧的手微微收紧,在声音蛊惑之下,曾以为永远说不出的四个字也轻飘地吐了出来:“我喜欢你。” 说完以后,却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陷入了更深的紧张之中。 千笠寒将她额前的留海拂了拂,“过来,亲我。” “……啊?”南橘懵逼地抬起头,对方眼眸似海深切,微光闪漾,而她的视线只能由下而上地斜视过去,初中看量筒的时候,老师就说过这样读不到准确的数据,所以她也不知道他具体心中所想。 苦着一张脸,道:“我亲不够。” 身高差异决定的,南橘表示她不能左右。 千笠寒缱绻低笑,将膝盖弯了半截,就这么靠着方桌道:“现在够了。” “……” 在这种事情上,他会很迁就她。 南橘摸着自己的下唇,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他,千笠寒似乎很享受这个“欺负”她的过程,神态太过好整以暇,和面对季北以及其他人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终于,她还是提着脚步走到了他跟前,顺从地在他右边脸上印上两道浅浅的流光紫的唇印。 夜晚的灯火,映着他清俊的脸,多了分平时看不出的诡谲妖冶的美。 满足地闭了闭眸之后,千笠寒直起身,将正欲后退逃开的南橘捉进了怀里,“这份合同,也是具有法律效力的。” “啊?” “男女朋友契约,你自己盖的章。” 男女朋友…… “你——你答应了?” “看在你这么真诚的份上。”虽然第一次的表白,是他委婉地表示出来的。很可惜没有成功,他早该知道,一定要逼着这个傻姑娘,她才会一棒子走一步。 从一只单了二十几年、大学连“黄昏恋”都没捞到一个南橘来说,她觉得自己简直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就这样一举拿下了男神? 千笠寒欣赏着她脸上激动、骄傲、不可置信并且欣喜若狂的表情,微笑着不说话。 与此同时,他的手还托着她纤细的腰肢,一向怕痒怕到极致的南橘,对这种程度的亲近竟然一点也不讨厌。傻兮兮地对千笠寒道:“后天,你可以陪我去聚个餐吗?” 千笠寒失笑,“这么迫不及待地让我见你娘家人?” “啊不是啦,”南橘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是个吃货,忸怩了一把,窘迫地说,“是同事,她脱单了,要请我们吃饭。但不知道哪里来的规矩,不带男朋友不让去。” 南橘的头都快埋到三层楼下的土里了,千笠寒一只手捧住她的脸,强迫着四目相对,低低地说道:“脱单了都要请吗?那我是不是也要,入乡随俗?” 男神你不要随俗啊,我舍不得你掏腰包的,真的。 南橘猛然摇头,装得一脸真诚。 千笠寒明知道她在掩饰,还要配合地点头,终于还是忍不住笑出声,这一次,是质感清脆,风铃般的声音,在幽篁里迟缓轻悠地晃着。 南橘咽干,不自觉地吞口水,咕哝一声,声音还不小。 千笠寒嗤笑出来,他想:难道以前,隔着两道门,南橘就是这种姿态来面对他的声音的?一张可爱的痴汉脸…… “我后天在医院有点事,办完了就陪你去。” 他答应了,南橘喜出望外,“师兄……” 千笠寒一只手抵住她的唇,目光沉凝地撇下来,“叫我什么?” 南橘心虚地在心里整着措辞,叫什么?他的名字,真的很奇怪啊,从姓到名,真的很不好叫啊,难怪季北喊他“老千”,这肯定也是无奈之举,她头一遭发现,原来季北竟然也情有可原。 “我,我要睡了。” 她顾左右而言他,退居自己的棉花软的小床上,床上四件套都是明艳的橘色,让坐在柔光里的她看起来很有食欲。南橘拽着自己的小枕头横在腹前,躲闪着不看他。 千笠寒愣了愣,才发现,现在的时间不太对。大晚上,说这么干什么? 来日方长。 嗯。来日方长,真是个好词。 “那晚安。”他叹了叹,踅身而去,走的时候为她轻轻掩上了房门。 南橘没有洗澡,却全身鼓噪,这种在浴池里泡了个把小时的热感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她呼啦一声,将半边窗彻底拉开,秋风扫过窗边的花藤,碧绿的柔枝上,坠着一滴晶莹的露。 南橘几乎半宿未眠。风吹着窗帘,瑟瑟地响了一夜。 幸得这日是周六,她平时一向起早贪黑,难得今天这么好的机会,就多睡了一会儿,这么一睡,醒来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 千笠寒留在桌上的早餐已经冷透了。 “唉。”刚确定关系,就这么怠慢他,好像不太好? 一边吃一边刷微信刷微博,在点进微博之后,发现自己多了很多私信。平常时候,是绝对没有这么多的,南橘找到了一条怅客发来的:橘生,《凰令》第一期已经顺利制作完成了哦,我先发了一个试听版,因为这次方式有点不一样,我想让听众们多提些意见。你把你收到的私信给我回复一些,我参考。 不知道为什么,在知道了怅客就是季北,是她三次元也认识的人以后,就没办法再用那种膜拜的语气一口一个“怅客大大”了。难道这就是因为傍上了大神? 她依言给怅客截图自己收到的私信。 除了几个对她表示暂时性质疑的,其他都是清一水儿的好评。 其中就有一个叫提耳朵的兔子,发私信说,她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有辨识度的女音,乍听起来有点雌雄莫辨,但越听越有味道。 南橘心里想,她的声线难道很粗犷? 她试着捏了一把自己的喉咙,有点不可思议,因为几乎所有人都是这么给她私信的,好评是好评了,但一众人无一例外地说她声音中性。喜欢的人,称这是她的优点,不喜欢的人,则借着这一点大肆说事,把她贬得一文不值。 其实南橘知道,自打花辞树在频道里跟她公开道歉以后,她就把那群粉丝彻底惹毛了。 从那时起,他们就对她阴阳怪气,没有好态度。 将截图发过去之后,怅客居然秒回了,明显他提的不是评论参考这件事了。 怅客:橘生,昨天晚上拿下了? 南橘看了一眼,就滞住了呼吸,什么叫拿下了?什么叫昨天晚上?为什么他一定要把话说得这么暧昧? 但一仔细忖度,又觉得怅客的话没有丝毫问题,怅客昨天走的时候,天色将暮,那么后来他们有了什么进展,那自然是晚上进行的。怅客的话,一点问题都没有,她不该怀疑他。 南橘本着真诚好交往的态度回复:昨晚大神回复了,我们是男女朋友了。 怅客好心提醒:橘生,现在我要劝你,没在一起的时候,他叫室友,现在在一起了,那就叫危险。千笠寒那个人,你还没开发出他的另一面,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刚在一起的时候,你最好把他撵出去。你那个原配室友要回来了对吧,就趁现在,撵、出、去! 怅客第一次这么坚决,隔着手机屏幕南橘也能感觉到,他一定摆着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始终认为自己站在正义的一方。 但是,南橘怎么都感觉他在坑千笠寒呢? 为什么要把大神撵、出、去? 难不成季北想和他睡?呃……这个信息量好大。南橘决定自动忽略。 季北发完这条私信以后,南橘回了一个问号,他就彻底销声匿迹了。 实际状况是,某人突然给他发了一条威胁讯息:敢怂恿南橘,后果自负。 后果自负是什么? 大四的时候,有一个曾经追求南橘的人,好巧不巧成了千笠寒辩论赛上的对手。那个人不知道千笠寒这个闷骚暗恋南橘,只是单纯嫉妒他长得好有才华,跑来他跟前风言风语挑衅了几句。 他沉默地听完,最后淡淡地说:“你惹到我了。” 跟千笠寒同宿的室友感到了强大的气场,识相地一起后退了一丈。 那个男生也明显短了志气,声音已经有点撕裂的颤抖,“那又、又怎么样?” 季北记得很清楚,千笠寒扔给他的就是“后果自负”四个字。后来么,后来的事全校皆知,那位同学道友,在辩论赛上一败涂地,被驳得哑口无言心悸气喘,甚至因为此前在千笠寒面前大放厥词,下了很大的注。 而惩罚,则是他赤露上身在校园来回跑了一个小时。一时间校园网站、校园贴吧、校园论坛里,他成了瞬间爆红的名人。 据说,自那以后,他看到他们a区6栋302的四个男生,绝对低头绕道走…… 没错,这就是千笠寒的“后果自负”。 他的威胁一向是这么有震慑力,季北缩着脖颈再也憋不出话来了。 南橘等不到季北的回复,干脆刷别的去了。 今天是周六,本来千笠寒也应该休息才是,但最近今天医院的事似乎格外繁忙些,硬是将他的休假日也挤了半天出来。晌午的时候,南橘做好了饭菜,趴在桌上继续玩手机。 钥匙入孔的响声很清晰,她心跳加速起来,直到千笠寒推门进来,她才紧张地站起身,半边瘦弱的身遮住了桌上几道卖相一般的菜肴。 他微笑地走近,见到一桌子不算丰盛的菜,目光在桌上,而桌下已经握住了她的手。 “你做的?” “对、对啊。”南橘忸怩地应道,“你不是要我,单独做给你吃吗?” “橘子真乖。”他宠溺的味道太甜了,南橘好羞涩,好想夺路而逃啊。 她小小地挣了一下他的手,却被更强势地紧抓住,南橘认栽地低语道:“洗手吃饭了。” “嗯,好。” 他答应了以后却没有动作,南橘愣愣地抬头,正对上他晴日暖好的眸光,登时血涌上脑,声控癌和颜控癌齐齐发作,有点抑制不住内心的邪恶。 好想……亲亲他。 “你怎么,还不去啊?” 南橘努力控制自己的邪念,一鼓作气。 千笠寒扬唇道:“等你拉着我一起。” 南橘的抑制力再而衰了,她赧然地低着头,拉着他去洗手。她在前面拧水龙头的时候,他就从后边靠近,迟缓有力的心跳,和温热的胸膛一并贴了上来,南橘敏感地发现自己的腰很痒,低头一看,原来已经被他环住了。 “你……” 千笠寒准确地握住了她的两只手,将它们拖到水龙头下,南橘怔怔地杵在原地,成了一尊不会说话且眼如铜铃的石像。手上的感觉,让她的抑制能力终于三而竭,她微微后仰,在他贴近肩膀的下巴处亲吻了一下。也是一触即分,比流星还要稍纵即逝。 千笠寒将水拨了一指撒到她脸上,南橘闭着眼后缩,他眯着眼将水龙头拧上了。 “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啊?” 南橘小心翼翼地试探,一步一步地靠近,他思忖了一下,并未给出准确的答复,而是将她往外边推了几步,“走了,菜该凉了。” 聪慧如他,怎么会不懂得,南橘最想问的问题,是他为什么在千万人里看中了她。 说到底,他更多的还是她心中的君倾,是她二次元的神,而不是千笠寒。 吃饭的时候,南橘变得更谨慎了,她怕她刚才是不是触了什么雷区,虽然自己只是说想问个问题,但也许,大神不喜欢被人问问题?有被迫提问综合征? 但这个理由似乎太牵强了一些,说服她自己都不够。 她的谨慎落在千笠寒眼底,便酝酿了一丝讳莫如深。 好不容易沉默地吃完了饭,千笠寒起身收拾碗碟,见南橘还心思不在,皱了皱眉问:“明天几点?”南橘傻傻地一抬头,他又解释了两个字,“聚餐。” 南橘“哦”了一声,如梦初醒地回答:“下午,五点。” 他“嗯”了声表示应许,“我下午还有点事,晚餐可能做不了了,冰箱里应该还有面条,今天晚上先将就点,把胃留到明天好了。” 南橘默:我不愿将就。真的。 金色的阳光自窗棂处斑斓跃动,透过大硬质方桌上的玻璃水杯,将粼粼的彩光牵至桌面上。 黄医生有点惊讶,对眼前隔着一张方桌长身而立千笠寒道:“明天是你的第一次大型手术,你确定不做了?” 他散漫地回答:“黄叔叔,我在国外的时候,也不是没有真刀实枪地上过战场。明天真的有点事,很抱歉。” “哦。”黄医生至此终于确定了,千笠寒一直闷着不说的事,一定是他有了女朋友,而且他还很喜欢这个女孩,他觉得自己今晚找千笠寒他爸又有八卦聊了。 “黄叔叔,我知道你是个藏不住秘密的人。”一句话让黄医生的脸彻底木住了以后,千笠寒波澜不惊地道,“但最好还是藏住吧。” 他这个后辈说话颇不客气,黄医生愣了愣,却想到,千笠寒从小就是这副唯我独尊的性子,自己多年来早已看淡了习惯了,而且凭他的老资格,也不能跟一个二十来岁的毛头小子置气。 千笠寒客套完了,准备走,黄医生从身后叫住他,“等等。” 他应声止步,身后黄医生叹息了一声,不知从何说起,便挑了一处说起,“副院长的事,你知道吧?” 他才来这里没多久,真的不是很关心这里的八卦,但黄医生既然主动找他说起,那就说明一定是和他有关的事。既然是有关系的,他无可无不可地顺着他的话问下去了,“什么事?” “副院长有意撮合你和她的独生女儿。” 千笠寒皱眉了,“我有心仪的人了,黄叔叔,你可以替我回绝么?” “这个……”黄医生显然很为难,“邢院长也有点为难,他那个女儿,自幼富养长大,娇宠惯了的,看上了什么东西,往往是势在必得。笠寒,很不幸,你被她看上了。” 千笠寒捕捉到三个关键字,“邢院长?” 黄医生点头,“正是,我听说他女儿在歌唱界还有点名气?叫邢霏,你们年轻人一定知道。” 竟然是邢霏。 最让千笠寒觉得头疼的女人,就是那种他分明没有兴趣,却还一意孤行纠缠不休的女人。 这些天,他无数次希望南橘能有邢霏那种勇气和魄力,然而自己在对面她时,却觉得深深地无力。因为对方毕竟是个女孩子,是他曾经的合作伙伴,也是当今娱乐圈炙手可热的女歌手。对于她而言,颜面是重于泰山之物,所以他才一直没有直面回绝。 但在昨晚以后,他觉得,有些事还是要快刀斩乱麻,拖得久了,未必是好事。 “我知道了。”他漠然以应。 医院的走廊外栽种着一些四季墨绿的灌木,有几株的枝蔓甚至伸到了过道之中,他直行不避地路过一排漆红的墙,身后高跟鞋的声音尖锐得刺耳。 “你等等。”邢霏在他身后唤他。 千笠寒本想置之不理,但是邢霏拦在了他的身前,正挡住了他唯一要去的路。 他清冷地道:“邢小姐,有事?” 邢霏的形象气质都是绝佳的,这也是为什么即使曝光了三次元的身份,她在网配圈和古风圈仍有属于自己的不倒地位,被粉丝喻之为“女神”。 她咬着红唇,不甘心地看着他,身上雪亮的晶片晃得千笠寒直皱眉。 邢霏将肩上的包提上去少许,才喘着气说:“你说过你有喜欢的人,那是托词对吗?”她宁愿他不接纳自己,也好过他有了所谓“喜欢的人”。 千笠寒漠然地转身,“不是。”邢霏既失落又不可置信,他瞥眼看她,“邢小姐,我不需要骗你。你的心意我心领了,但我想我也没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至少,我是坦诚的。” 邢霏捏着拳,“不是!我们认识了三年,大四的时候,我向你表白,你才突然说你有喜欢的人的,怎么可能那么巧,那明明就是借口!而且,你要是真喜欢她,怎么会突然退出网配圈,跑到英国去念书?这些年你的消息我一直都在关注,你身边根本就没有其他女人。” 被监视的感觉如同牢狱一样让人不自在,千笠寒的脸色闪过了一丝恶色,他冷着语气:“邢小姐,这是我的私事。” 他配过最孤高出世的国师,也配过最不怒而威的帝王,声音收紧之时,韵味里的冰冷与不屑如同穿刺心脏的利刃,让人除了臣服之外似乎别无选择。 同南橘一样,邢霏一直很迷恋他的声音。因为他的声音,才对他产生的好感。 “千哥哥,我是哪里不够好?”邢霏画着精致眼妆的大眼里水雾迷离,“我喜欢了你六年了。” 千笠寒记得自己从没给过她权利,可以用这么肉麻、即使是南橘他也不一定会接受的称谓来称呼他,甜得让人腻味。她的声音于他而言,一开始有点新鲜,和那个要配的女角色性格也很相投,可是后来,慢慢腻了口味,他发现自己还是喜欢中性一点的女声。 对声音有特殊爱好与要求的千大神,从来不考虑让他接受不了声音的女主人。 这条怪癖,连季北都谙熟于心。 那一刻,邢霏似乎读懂了他眼中的难以忍受,她惊慌失措地倒退了一步。紧跟着,绵绵泪水就这么淌下…… 第二十章 chapter.20 千笠寒锁着眉,他觉得有些烦躁。 他的认知之中,太容易就哭的女人,往往是一种包袱。 “那是你的事。”他取下脖子上挂着的号牌,“需要我将它还给你父亲么?” 那号牌,等同于是他在这里的工作证明。难道,他宁愿就此离开也不想与她再有牵连? 邢霏愣了,但转眼又明白过来,是了,他一直是这么优秀的人,就算离开第二医院另谋高就,也一定接纳者如云吧? “我,我懂了。” 她的眼神失了光泽,垂着头退开一步,因为听到外边有人叫她的名字,她拢了拢茶色发丝,将插在衣兜上的太阳眼镜戴上,闷不做声地扭头离去。 邢霏转过回廊许久,一个人自楼梯一角冲出来,拉着她冲入里头。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捂住了嘴唇,她看见经纪人焦躁狂怒的姿态,突然漾起了红唇:“芒姐,这是怎么了?” 郭芒确认今天没人知道邢霏在这以后,才松了一把汗,扭头就指责她,“你怎么这么冲动,‘喜欢你六年’,这句话是你可以说出来的吗?那男的是谁?” 以她对邢霏的了解,除了是那个让她在二次元神魂颠倒的男人没有别人,确实声音挺不错。 邢霏拉住她的手转移话题安慰,“芒姐,你想把他拉入圈吗?” 她这么一说,郭芒的确陷入了考量之中。 邢霏见事态有望,便趁热打铁,微笑道:“要是芒姐觉得不错,我今晚把他的几首古风歌找出来发给你?” “照声音来说,的确是个可造之材。”郭芒也有点心动的意思了,“回去再说。” 通常郭芒这么回应,就是八|九不离十了,邢霏欣喜地暗自笑了起来。 南橘把颓废的生活过成了习惯,除了坐在沙发上刷手机,坐在椅子上刷手机,躺在床上刷手机,唯一动她那已经慵懒的脑子想的事情,就是—— 她居然没有千笠寒的手机号码! 五点半的时候,千笠寒刚好处理完手头的事情,会议室里的人陆续散去,他拿出手机,看到了这么一条蹩脚的消息。 他给她改了备注“橘子”。 橘子:你电话号码是多少? 对于前头没有称呼这件事,南橘表示很冤枉,她暂时还没想到合适的称谓。 千笠寒正要回复,最后的走的李医生在他肩膀上拍了下,和蔼地笑,“小千啊,挺不错。” 他信口应承,指下飞快地摁着键。李医生见他兴致不高,简单说了几句就离开了。 南橘傻傻地盯着他回复的五个字看了半分钟——你被盗号了? 正反应过来要问为什么,对方又发过来一条消息。 君倾:我以为以你的迟钝,是不会想起来你不知道我电话号码这件事的。 南橘咬牙切齿同时又伴随着几分心虚地发了一串省略号。 不过,千笠寒也适可而止地将他的电话号码发过来了。 南橘然觉得自己很没有骨气,他不止一次地说自己傻,说自己迟钝,然而只要听到他的声音,或者他稍稍再温柔点,她就能把这些羞恼消弭无形,当作完全不存在。 她把号码存入了通讯录。 千笠寒回来之时,南橘趿拉着拖鞋在努力去拿柜子上的盘子。 然而她的脚边就放着一张椅子,她却没有站上去。 他不知道她又在思考什么问题,摇头失语,南橘吃力地踮着脚尖仍然徒劳无果之后,忽然之间,身后贴上来温暖的胸膛,南橘全身震悚僵住了,他信手轻而易举地取下了盘子递到她手里。 南橘丝毫没有因为他的解围而感恩戴德,相反,她还不乐意了。 “你为什么要帮我拿?” 千笠寒退后半步,扶着流理台淡然道:“觉得你挺不容易。” “胡、胡说!”南橘反驳,这是她在知道他是君倾以后第一次敢这么不客气地顶回去,“我就是要证明,我可以够到那个盘子,我要证明,以我的身高……” “以你的身高怎样?”他打断她。 南橘:“……” 从头想一下,这件事其实是因为她闲不住了所以要干? 千笠寒深思地看着她,“南橘,你要证明你的身高做什么?或者说,你觉得你的身高让你满意了,你可以做什么?” 可以更接近你啊。 可以想亲你就…… 南橘打断思路,被他说得涨红了脸匆匆逃窜。 太羞耻了,她怎么脑子里想的都是怎么没有营养的东西? 千笠寒无言地看着她逃到客厅的沙发上,南橘抱着茶几上没吃完的薯片开始嚼。 他走到她身边,低下头道:“今天还有pia戏,记得七点钟准时上线。” 腕表显示的时间是六点三十六,南橘假装淡定,“嗯,我等下就上线。” 她这么从容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忍到极限了,千笠寒存心用古风念白的声音说了一句:“今天有对手戏。” 南橘直着眼神,默默从茶几上抽了三张纸。 为什么每一次听,都有种堵不住鼻子里的洪流爆发的感觉? 他、他简直就是声控杀手啊。 等她调整了自己的心态上线,房间里又只差她一个人了。 花市灯如昼似乎笑得很开怀:“自打知道君倾终于得偿所愿,我就知道我们又可以当家做主了。讲真,君倾回来以后,我还从没这么自在过。” 青花碎:“收敛一点,老大在呢。” “我不介意。”君倾恰如其分地接过话。 花市灯如昼嚷嚷道:“看吧,我就说,老大这人我最了解不过了,他在冬天的时候,绝对没有你的羽绒服穿,要是到春天了,他也就只顾着自己生根发芽了。” “*喻。”燕山云毫不客气地讥讽他。 这几个人一碰到一起就互相损几句,南橘已经练就了一身水火不侵的本事,现在不会很好奇这些大大平日里的相处模式了。 她之所以一直不说话,其实是在琢磨怎么透过三次元来面对二次元的大神,大神啊…… 那么一大帮呼呼喝喝的人里边,她从来都是摇手摇得最欢、迷恋他迷恋得最脑残的那一个。脑残粉和大神在一起了,是一个多励志的故事!哪怕她以前写小说的时候,也从来没敢怎么幻想过。 不过她还没有准备好,就被强制拉入了配音环境,当所有人都进入了状态,只有她一个人还是懵懂的,剧中柳行素现在的状态是迷茫,而南橘现在的状态是,没睡好。 台词轮过几遍,众所期待之中,千笠寒缓悠悠道出一句—— “你是男儿身又如何,孤只问你一句话。孤的手,你要不要牵。” 这里的台词大多含蓄,千笠寒的这句便显得尤为露骨,尤其是白慕熙将柳行素错认成男子,以为自己成了断袖,现在情绪有些绷不住。 但是老大他居然这么自然而然地念出来了。 录音突然暂停,房间里爆出一通此起彼伏的哄笑。 就连南橘的耳根都被他们嘲红了,而被笑的对象却泰然处之,丝毫不为所动似的。笑声末了才从容道:“剧本还在我手里。” 感知到不太好的诸人脊背开始发凉,这是要给他们改词儿的意思?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把怅客推出去背锅,然而怅客表示很冤,他从头到尾除了说几句台词,压根没出过声。 是,这一个星期以内,他要和千笠寒死磕到底!不是谁都像南橘那么没骨气的! 怅客似乎隐忍不发,花市灯如昼作为刚才笑得最不怕死的人,终于硬着头皮而上了,“我错了。老大,我没有你的胸怀,这么为了艺术。” 君倾王之宽宏大量:“这点不算什么,下一场有你现场给行为艺术配音。” “咳咳。”大串咳嗽声适时响起。 花市灯如昼:“老大,你确定这不是你临时改的?有这场?为什么我不知道?” 君倾随意解释:“等一下,你要带着你的伟大的节操去青楼寻花问柳,到时候我们负责杂音,你随意示范一下就可以。” 那种地方的声音,有必要这么追求尽善尽美吗? 突然,死寂的房间里传来一个弱弱小小的声音:“其实,我比较想听君倾sama的示范。” 正是伐檀过来的底气不是很足的丝丝入抠。 紧跟着房间里又是一阵沉默,丝丝入抠担心自己说错话了,结巴着赶紧圆场:“为了艺术!” 南橘默默地想:为什么要说“艺术”这么高大的词拿出来放到这样的……声音上? 但是房间里沸了一锅水,起哄的声音又来了:“有生之年,真想听老大唱《威风堂堂》。不唱,喘两声也心愿已足。” 附和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君倾一直没有说话。 花市灯如昼豁出去了,拉着南橘问:“橘生,都隔着次元呢你就坦白了吧,你想不想听你家大神喘?” “我……” “橘生你快回话!”“快回话!”“这事必须想!” 寻常时分,他们绝不敢拉着君倾开这种玩笑,但是,橘生淮南在嘛。对付已经成为半个妻奴的千笠寒,实在太容易找到一击必杀的软肋。 “我……想。” 南橘本来犹豫着,一边不想辜负大家的期待,一边又不想逼迫了他。最后权衡之下,她硬着头皮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然后,意识到这一点的南橘陷入了尴尬之中。 他不会生气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里忽如花开月升,他的声音终是响起了—— “比起示范,我更喜欢实战。” 第二十一章 chapter.21 房间里的唏嘘之音连绵贯入耳中,可南橘却只听到了他一个人的声音。 在摒除他是渣男的前提下,和他实战的对象就只有…… 不要说听,只是想到都让人血脉贲张心跳极速。 君倾近乎勾引地说:“橘子,推开两道门就有现场版,真的不来试一试么?” “我的天!” “老大你要干什么?!” “君公子,你再也不是我们不染凡俗的公子了……” 南橘鼓胀着脸道:“不要闹了。” 说完这句话,她摘下耳麦飞奔去客厅的饮水机接了一杯水,咕哝咕哝下了肚,脸上的燥热感才退了些许,但她知道,以自己的免疫力和抵抗力,要是他再多一句调戏,她就会溃不成军,甚至和上次一样掩面而逃。 君公子真的太坏了! 等她再回到电脑前,房间里又一切如常了,方才的各种夸张调戏各种你来我往的唇枪舌剑,仿佛只是一场南橘的幻觉。这诡异的宁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怅客清咳了声,道:“闲话说多了,现在继续。” 早该如此了。 南橘以前打死也想不到,酒意的大大们竟然都这么……没节操? 当然,尤其是那个老大! 录完这一场,本阶段的工作已经暂时告罄,南橘松了松自己的脊背,颓废地往后靠住。 自从她开展了配音工作之后,在伐檀那边基本属于人间蒸发了,表现得有些厚此薄彼,但伐檀现在基本没人在登录yy,只有青青原上草挂着号,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南橘怕她不在,就私戳了企鹅:你最近在忙吗? 对方许久之后才回复:忙工作,三次元的。千万别问我忙什么,你问我我也不会告诉你。 其实只要她说一个“三次元”,南橘铁定知情识趣再不过问,但后边再来一句画蛇添足的,这个感觉都不太一样了,这个感觉…… 还真是有点熟悉的画风。 南橘同样也不知道千笠寒最近在忙什么,因为他们的工作基本没有交集,她也不知道他每日应该有多少工作量,该完成哪些事。 就在她早上揉着一头蓬松的发,眨着一双惺忪的眼,穿着一身宽松的棉麻裙走出来时,千笠寒已经准备要走了,照例桌上是给她留的早餐,但比起以前的丰盛,这很显然寡淡了不少。 千笠寒知道南橘的功力,这是为了强迫她把胃多腾点地留给晚上。 不过,南橘还是撅着嘴道:“这是喂蚂蚁的。” 她决定等下自己去楼下买一笼烧麦。 “这些东西吃多了都会变成脂肪。” 南橘把自己上下打量了一下,曝出两个数字:“我一米六三,才八十四斤。”听着怪瘦骨嶙峋的。 千笠寒却有点可惜,“这些脂肪要是不能长在胸和臀上,还不如不吃。” “你……”南橘脸都红了,她想起来了,是的,第一天见他的时候,他就说自己不看脸就是个男人。女性特征被人歧视了啊,南橘恼羞成怒,“臭流氓!” 他的眼神有些委屈,“我只是心疼一下自己。” “唔?”南橘困惑了。 千笠寒忽而认真地一叹,将手里捏着的塑胶手套放在了桌上,“你的男朋友,正因为以后没有这种福利而苦恼着。你应该为他分忧。” 分忧?怎么分? 难道要她……隆胸…… “赶紧走!”南橘恼恨交加,脸色红成了石榴花,指着那扇大门道。 对,的确是要和他在一起了,才会开发出属于千笠寒的另一面,季北学长说得一点都不错。可是令人泪目的是,他还有多少恶劣面?难道要等她一个一个发现? 大神邪恶起来,有谁能治? “嗯,我走了。” 南橘没有丝毫挽留,也没有丁点不舍,他有点不悦,自己主动走到她面前,将瘦弱的南橘搂入怀里,他的风衣质料有点硬,南橘傻傻地竟不觉得疼,反而扭捏了起来,觉得暖得让人欲罢不能。他要是一直抱着她,她好像也是愿意的。 “南橘,你真是迟钝得让人窝火。”千笠寒的声音有点沉闷,透着无奈。 “我怎么啦?” 某人咬牙切齿,“不抱我不亲我,就想让我快点走。我要是真的从这里彻底离开,你也没关系吗?” 这个类比推理很显然是不成立的。南橘不想他从这里搬出去啊,在这里有免费的一日两餐,还有一个人可以安静地说话,生病了有人照顾,过节了有人陪伴,她那么害怕孤独,怎么能放他走? “你不是快迟到了吗?早点去,早点回来嘛,下午我们去一起出去吃。” 他松了气息,扶着额角应答了声“嗯”。 下午两点钟的时候,南橘有点按捺不住,她想去千笠寒工作的地方瞅一眼。因为闲得发慌,她自己已经无处可去了,她想,如果千笠寒等下晚点下班的话,回来接她再走,说不定会迟了赴约,她要是人在医院,这趟路的时间就可以省了。 一个小时以后,她在第二医院楼下的小花园里散步,却没告诉千笠寒。 成片的木樨落下纷花如雨,脉脉的香散着清甜的甘味。她捡了几朵揣进衣兜里,若无其事地坐到小径深处的一条长椅上,打量周遭来来往往的人。 但环顾了一遭之后,视线再也移不开了。 要是有这样一个漂亮的女人在向你靠近,还要怎么表示自己的惊讶和受宠若惊? 南橘的目光一直流连在她身上,但等到这个打扮低调、身材姣好、气质脱俗的女人走近时,她才赫然发现,这是……女神邢霏? 虽然邢霏在南橘这里,前边那个冠名词是非去掉不可的,但她摸着良心,她不能忽略邢霏在大众眼中的完美性和不可替代性。 邢霏戴着一副玫红镶边的太阳眼镜,茶色细卷的长发遮掩着半张脸,但这张脸南橘自然是再熟悉不过的。就算她平时有意回避,各路手机推送的消息她也逃不开。 见南橘突然扭过头去,邢霏抱着双手而笑:“现在才装看不见,是不是晚了一些?” 美人说话的声线也很娇软,是那种即使骂人也无法让人讨厌的类型吧。南橘再迟钝,也嗅到了一丝危机感。这个美人可是暗恋君倾大神很多年了。 南橘眯着眼睛瞪着她,但没想到自己是坐着,对方是站着,气势已经矮了一大截。 这样鼓着气瞪着一个人的南橘,在别人看来也许是可爱,在邢霏面前,却尤其可憎。她的耐心被耗得丝毫不剩了之后,直切主题:“他住在你家里?” 邢霏昨晚才知道这件事,在此之前,她以为以千笠寒的家底,完全会在b市找到最合他心意的住处。 昨晚她把君倾随意录的几首古风歌demo拿给郭芒听,郭芒也惊艳了,当晚便决意要把千笠寒收入旗下,便顺手动用手里的资源将千笠寒摸清了底细。 千笠寒家境殷实,但也清白,要查到并非难事,邢霏顺手牵羊获得了第一手资料。 然而她却再也没有郭芒那种锐意的好心情,因为,她得知了他们住在一起。 南橘个缺心眼的顺口就解释:“是公寓,那不是我家。” 邢霏瞥眼侧身,“在我看来都一样,他现在对你有兴趣了,自然要想方设法地接近你。” “嗯?” 南橘不是很明白邢霏的意思,要不是她的气场太强大,南橘暂时不敢逃跑,她真觉得和这个美人说话是一种要上绞刑架的煎熬。 邢霏一指拨了下自己的太阳镜,笑容冷却下来,“你难道从来没问过,他怎么会认识你,怎么会看上你,怎么会想要住进你的家里?” “我不想问。”南橘终于站起来了。 而其实只有了解她的人看见了,才会知道这个时候的南橘已经底气不足。她以前寂寞的时候,也会自卑,这样一个几乎没有优点的她,以后会找一个什么样的人共度一生? 即便现在和千笠寒在一起了,她也没有想那么远过。 她知道,他有很多的拥趸者,而她什么也没有,他有一段很出色的过去,而那时候她还在庸庸碌碌地过着最平凡的日子,他怎么会看上她? 她的底气不足就在于,千笠寒似乎从来没有正面说过喜欢,也没有说过她有哪一点值得他另眼相待。因为内心里觉得不平等,所以更想她听到他的回答。 “不想问?”邢霏像听到了一个笑话,“女人对这种事情的好奇心有多重,难道我还会不知道。南橘,哪怕你扪心自问,你觉得你的男朋友,对你够真诚么?” 南橘皱了皱眉。 她并不认可邢霏的话。她和千笠寒才刚刚牵手成功,还是她自己主动表白送上门的,她自己也不曾说过自己的那些糟心的状况,怎么能用这种要求来捆绑他? “邢小姐,这是我们的事。”南橘深吸了一口气,把包挎在胳膊上,直言不讳地说道:“等到哪一天,在您的期望之下我们分手了,您再来跟我说他千般不好万般不是,我会更容易相信。” 要南橘说出这种话几乎是不成的,她套用了她的台词。 柳行素霸气对付情敌的时候,曾说:“他是我的男人,他便是有千般不好万般不是,那也是我们的事。” 然而,这句话是千笠寒写的。 他大概没想到,他的女孩会这么用在他自己身上。 第二十二章 chapter.22 南橘不知道千笠寒是否在忙,没敢直接拨他的电话,只发了一条短信:你什么时候可以忙完啊? 对方果然是抽不出时间的,南橘一个人在回廊底下踱了许久,才收到他的讯息:还有半个小时。 也不算很久了,南橘收了手机,邢霏也终于没再来打搅她。 她在医院外面买了一串圣女果的冰糖葫芦,但没吃到嘴里,他的又一条简讯发过来了:对不起橘子,我这边可能遇到了点麻烦,你先走,吃饭的时候我会赶到。 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南橘的心犹如被人揪住,虽然直觉告诉她是与邢霏有关,可还是要抱着最后一丝忐忑的希望与念想。 一定是病患太多,他很忙。 可她没敢问,在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匆匆地走了。怕他看见她,会更难面对。 千笠寒平素喜欢用企鹅发语音消息,今天却没有。 她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差点要司机调头返回。最终却还是没有。 况味轩是b市比较搬得上台面的一家餐厅,装修得简雅大方,如落落淑女。 南橘顺着肖夏寒给的地址,在服务生的引路下,穿过几条敞亮的廊,两旁漆着淡金色的墙面悬着不少油画,里头的风景栩栩如生。 她也曾羡慕过,想学油画,不过终究还是舍弃了,只专注于素描和古风国画。 巨大的圆桌横亘在包厢中央,里头围满了人,只留下她和千笠寒的座位。 南橘的手勾着背包带不自觉收紧了,走进时,似乎约定好了的十四双眼睛瞬间聚焦在她脸上,南橘牵强地微笑,有点进退维谷。 穆离离有点不满,“南橘,说好了带男人的,你男朋友呢?” “他……”南橘觉得,自己应该对大神有信心,她迅速地反应过来接口道:“我刚跟他说了,他等下就来。” 穆离离目光瞥了瞥,存着几分犹疑。她在想,南橘不会是借口来这里蹭吃的吧? 到底是谁,到现在也不露面,这么神秘? 肖夏寒没说什么,拉着南橘入座,将菜单递给她。 南橘有点拘束,因为千笠寒不在,她看人家成双成对地在底下秘密私语,勾肩搭背亲昵甜蜜,而她形单影只,甚至因为他的缺席而坐立不安。 她只能告诉自己,她的主要目的是来享受美食的,就算没有他,她也不能亏待自己……的胃。 她把埋进菜单里脑袋抬起来,傻笑道:“你们都点完了吧,那我就不画蛇添足了,我从来不挑的。” 南橘坚持不点,肖夏寒也不强迫,将菜单一并递给女服务生,“先上这些好了。” “好的,请稍等。”女服务生抱着菜单微笑出门去。 穆离离傍着自己的男朋友,笑容正欢,她是有意刺激南橘。 但乔一羽很顺从她,两个人互相交换手机,也不知道看的什么。他们刚好坐在南橘的正对面,南橘感觉四面八方都是狗粮……啊不,杀狗刀。 肖夏寒很是能体谅南橘的心情,以前她也是这么熬过来的,她温柔地在底下握住了竹马的手,凑过来问南橘,“要不要再打电话跟他催一下?” “啊?”南橘正专注地浏览手机,有点被吓到了,“不用不用,他一向……不会骗人的。” 南橘自己都有点心虚,因为她不确定他有没有骗过她。 但是菜上了一叠又一叠,终于吃货们快要按捺不住要动筷子了,南橘见大家忍得辛苦,她自己也忍得艰辛,虽然失望但还是劝道:“不用等啦,大家先吃吧,我……我问一下什么情况。” 说罢她就起身往外跑,到了门外抓起手机给他打电话,说好了五点半,现在已经六点了。 可是电话响了很久却没有人接。 南橘不死心地打了第二个,第三个,依旧没人接听。 她失落地靠着身后的门,希望瞬间破灭。 她想,也许自己不该再留在这里吃饭,失魂落魄地想进去拿包撤退,里头果然已经吃得热火朝天,几乎没人再管她的男朋友为什么没来的事。 南橘把椅背上挂着的包拿起来,肖夏寒见她要走,放下了筷子,“怎么了?” 靳雪和穆离离对望了一眼,觉得南橘这状况不太对。 要她这么个顶级吃货放弃到口的美食,若非天塌地陷,是不至于如此的。 南橘故作镇定,“啊没事,就是他遇到了一点小麻烦,我去找他解决一下。” 肖夏寒不忍拆穿她,抿了抿唇不说话。 南橘有点尴尬地后退了两步,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尖叫声响起了,抱着手机的张浅浅猛然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张口就是一个大八卦:“邢霏被曝光和一个神秘男人交往已久!” 南橘心弦一动,怔怔地杵在原地不能动了。 关于邢霏,不知道的人还真没几个,靳雪似乎也有兴趣,她上网搜索了一下,摸着唇道:“还真是,第二医院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唉那个男人是谁,这几张图看不清!” 第二医院! 南橘的手在抖,她颤颤地翻开网页新闻,太容易就发现了那条醒目的消息,模糊的几张远景图拍,可里边的男人,即使看不清容颜,也长身如画,风神玉立,那么耀眼的存在,怎么可能错认! 他站在邢霏的身旁,周遭即使已成人山人海,可他们看起来,是那么般配的一对璧人。 南橘的唇哆嗦了一下,她抱着包和外套飞快地说了一句,“我有事先走了。”她说完便蹭蹭奔逃而去。 穆离离从未见过这么反常的南橘,难道…… 她往身边靳雪的手机屏幕上瞅了眼,的确,男主角看起来似乎很不错。 不错,所以要拿下南橘这个单纯的小姑娘,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可他现在放了南橘的鸽子,还和邢霏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一处,所以说,他是在玩弄她吗? 穆离离的眼色阴沉了。 深夜里的秋风飒飒萧索,南橘的门窗都没有关,卷着被子,如卷着一床心事。 他还会是将她带离寂寞的救赎吗? 千笠寒在她门外敲了下,没人反应,但里边的灯是亮的。 “再不开门我进去了。”千笠寒自己也因为被算计而很是懊恼,可他知道,她看到那些不实的消息一定会更难过,一向最不喜欢解释的他终于还是出声,“今天的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他作势要推门,南橘把脸埋在被子里,闷闷地说:“我已经睡了。” 他的指尖在门上停下,最终还是收了回去,“好,明天再说,好好休息。” 他的声音如此温柔,连他自己都不易察觉,那颗心软得湖水泛滥,害怕她钻牛角尖,害怕她跟他置气,害怕她不听自己解释。从小到大,他都觉得没有什么事是自己掌控不住的,包括南橘,可临了才知道,掌控不住的,原来还是自己的心。 里边没有任何应答,他叹了叹便抽身离开。 他走开到客厅的沙发上坐着冷静,不意外地季北打了一个电话过来,千笠寒信手滑了接听,季北咋呼地劈头盖脸地质问:“邢霏那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种时候收起你高傲的沉默,你小心回头南橘不要你了!” 千笠寒仰面躺在沙发上靠着,揉着眉心淡淡道:“也没什么,不过就是郭芒想让我当艺人,自导自演了这出戏,把我推到风口浪尖,然后高调地出现在公众视野。” 季北静了两秒,突然无比镇静地问:“那你怎么想?” “我?”千笠寒哂笑,“我的表意在以前还不够清楚么?早在邢霏背离这个圈子去当娱乐歌手之后,我就与她彻底划清了界限。” 季北也知道,但凡和娱乐圈扯上关系的事,他绝对不会往自己身上拢。“唉,那好吧,不过现在你最好别上微博,感觉那群人挺凶残的。你还是赶紧把你的小女朋友糊弄好,免得到时候孤军奋战,那就怪可怜的了。” 千笠寒声音一沉,“你来看笑话的?” 这股不怒而叱咤九天的架势……季北抖了抖,“没有的事儿,你看你出事,做兄弟的我不是立马连冷战都不要了吗?你看老燕和那个大花裤衩子,哪有我仗义。” 季北喋喋不休,聒噪得让人烦闷。 听了说了三十秒之后,他终于忍不了地掐断了电话。 没过两分钟,他自己又主动拨通了郭芒的电话。 悠长的几秒钟之后,他沉如冰凝地说道:“贵公司一向是这种做派?” 郭芒并不生气,反倒和气地意味深远地笑道:“招揽不一般的人,自然要用不一般的办法,千先生,我们沈总也很欣赏你,不希望埋没了你这个人才。” “贵公司抬举了。”他冷淡地嘲讽,“我想我说得已经很清楚了,今天你拉着我,硬将邢霏男朋友的帽子扣在我的头上,造这种谣未免不太高明,且触动了我的底线。也许邢小姐没告诉您,我是有女朋友的人,而我这个人,一向最看重名誉。” “千先生想怎么回复?”郭芒的眼中藏了锋芒。 千笠寒薄唇冰冷,眼色幽深,“郭女士知道,我以前是学法律的。” 郭芒自然知道,她还知道,他是名校t大毕业,律师资格证在大四就已经顺利拿下。 这个男人,除了声音,他在这些方面,同样优秀得过分。而他态度坚决,如果她执意用阴谋行事,也许他真的不会客气。 这通电话打了两分钟,千笠寒将自己的意愿强调得他自诩很清楚了。 如果他们知难而退,这一次,他可以不计较。 翌日南橘清醒的时候,已经八点了,她起来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这个点千笠寒应该准备好了早餐。但等到她下床之时,才惊觉昨晚,他和邢霏…… 她走出卧房想出去刷牙,但在开门之后,却一眼看到了斜角方向,沙发上熟睡的男人。 南橘咬牙没理他,径自走进了洗手间。 第二十三章 chapter.23 南橘在洗手间通了一个不算长的电话。 把自己打理得体之后,她轻脚走进客厅里,沙发上的男人抿着干涸的唇,睡眠很深。 南橘把随意搭在椅背上的一条薄毯取下,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侧,替他细致地盖好。 掖着边角的时候,她俯下身虚虚撑在他上方,千笠寒的眼睫翕动,下一秒深黑的眸撞入视野里,南橘慌张地要起身。男人的眼睛里浮出几丝隐约的喜悦,他趁势坐了起来,将南橘抱入怀里。 “橘子,咳咳。”他捂着唇咳嗽。 南橘有点发憷,但还是更担心他的身体,“你感冒了?” “只是晚上着了凉,不严重。”千笠寒嗓音透着喑哑,暗色系的声质,却更为诱惑。 南橘的心紧了下,她硬着头皮将他推开,千笠寒不明其意,因为刚苏醒,他眼神迷蒙地看着她。 “你还是到医院里住吧。”她的声音细细小小的。 他的笑容凝在唇角,“你说什么?” 季北说得不错,到如今,仍旧是他孤军作战。 她一点不肯帮他。 南橘为难地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地站了起来,躲闪着回答:“颜佳期要回来了。” “她回来了,我就要走?”千笠寒沉着脸色,辨不出喜怒。 见南橘不说话,一颗心骤然垂落湖底,冰冷的十月里无从挣扎。他勉力撑着沙发起身,脸色苍白地问:“我和邢霏之间什么也没有,你还是不信?” “我没有不信你和邢霏。”南橘苦恼地摁住额头,她说不出心里的感觉是什么。 昨天以前,她因为心动,毫无保留地就跟他告白了,没心没肺地就跟他在一起了,可现实的一个耳光下来,她知道他和她还是有差距的。 从一开始就是她理解的那种“云泥之别”。 只要她再松懈一点,他时刻会有抽身离去彻底消失的危机,譬如昨天那件事,他万一就跟着邢霏一起进了娱乐圈了呢? 他让她这样患得患失,心都乱了。 她乱得无所适从,不知道拿他怎么办才好。 进一步是夺取,她无德无能,退一步是放弃,她不舍不能。 “颜佳期要回来了,我现在……没做好准备。” 她现在根本不知道要不要跟别人说啊。如果在所有人眼中他们在一起了,而终有一日他还要离开呢?南橘最怕陷入那种难堪之中,正如在饭桌上夺路而逃那样狼狈。 “好。”他答应了,这么干净利落,南橘倏忽抬起头来,他修长的手指在她的发梢揉了揉,“咳,我给你们腾地方。” 千笠寒在这句话说完之后,及时收了手,凝了唇角而去。 南橘怔立原地,一个月的时间就这么轻易结束了? 从相识到现在,终于读懂了自己心,那悸动的心绪,唤作舍不得。 晌午的时候,南橘听到门外有拉箱滑动的声音,她心思一动,匆匆跑去开门,他就站在对面门口,背着包,提着行李箱,见到她时微微一愕。 “南橘,我们没有分手,对吗?” 他语气里的软弱让南橘差点洒泪,她扶着门把狠狠地摇头,“没有。” “那我走了。”千笠寒叹息地把身后的门掩上,见南橘眼眶微红,他把钥匙交给她手上,“傻姑娘哭什么,不是你要的么?就是搬出去,又不是以后都不见了。” 他是这样说的,可这一次,他没有来抱她,没有来牵她的手。 南橘想,他一定还是生气了。 “钥匙我给你了,过几天我会来办理手续。” 南橘没有听到他说的什么,只知道一个回眸的时间,他已经拖着行李走了。 晌午的艳阳天下,她趴在二楼的阳台上,看着他的车离去。 南橘浑浑噩噩地坐了一天,桌下的垃圾篓里堆了无数废纸,都是画废了的设计图。 她自觉得自己没有那些大艺术家的脾气,不会因为一点细枝末节的瑕疵就否定一整张图,而将它们轻易蹂|躏了送入垃圾箱的虎口。但今天,她自己也意识到了,她很烦躁。 她的灵感都离开了呢。 晚八点时,颜佳期打了个出租直接坐到了小区门口,拎着大包小包地爬上三楼,流畅地开了门。 开门第一眼看到在沙发上躺尸的南橘,她忿忿地提着大袋子往里走,“要你接机你不来,要你帮我拎包你也装死人……”走进来才发现南橘状态不大对,她心里咯噔一声,“怎么啦?” 南橘的手里还抓着一支铅笔,脚底下铺着一地画稿,而她正闭着眼歇憩。 颜佳期放下大袋东西,把南橘生拉硬拽地扯起来,“喂,收起你们搞艺术的一地凌乱的气质,老娘好不容易回来,你就用这些东西来迎接我的?” 被她硬扯起来的南橘,满头乱毛,精神不振地信口问:“你不是还有几天的吗,怎么赶在国庆节回来了?” “老何他工作忙完了,我自然要跟着他衣锦还乡。”颜佳期靠着沙发坐下,把南橘的脸捧着端详,笑眯眯地说,“不错不错,千室友把你照顾得很好嘛,完全不用我操心。” 说完这句话,她环顾了四周,“咦,千室友呢?” “走了。”南橘有点心虚。 “走?”颜佳期摸着下巴,一面又盯着南橘,“买菜去了?” “不是……”基本不敢抬头的南橘,小声地回复,“因为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你就不需要他陪了?”颜佳期简直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恨铁不成钢地在她脑门上戳了一记,“南橘你是不是缺心眼儿呢!” 南橘被骂了,还一脸正义,“我是怕你尴尬。” “我尴尬个鬼!”颜佳期暴躁了,“这些年,我能秀的恩爱在你面前秀过了,就等着你报复呢,南橘你是不是脑子一根筋,难道你还怕我这个有夫之妇跟你抢男人?” “……” 南橘想说她才不怕呢,她们家大神连邢霏女神都看不上呢。 哎,怎么又开始想他了? 南橘一点没有给颜佳期托行李的意思,她跳下沙发潇洒地给自己穿上拖鞋,“我二次元有事,先不聊了啊。”趁着颜佳期一阵火大之际,她刺溜逃窜入房。 她好想他的声音! 催电脑快速启动,催自己快速上线,好不容易在出现在房间里,却发现多了几张熟面孔。 比如伐檀的负责人,青青原上草也在。 南橘上麦便问:“青青老大,你今天怎么也来了?” 青青原上草:“我来打个酱油,顺便考察一下配音工作,没事,你们一切如常就好。” “嗯好。” 季北心里琢磨着:把老千赶出门了,还能如此之淡定,小姑娘道行不浅啊。 不过,很快他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自己怎么能和人家比呢,人家拿着免死金牌,不管做什么,千笠寒都不会生气,要这事放在他身上那就不灵了。 他清了清嗓子,在房间里开始部署:“今天是重头戏,有些人上线太晚了,所以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务必把这两场拿下。” 这个“有些人”让南橘狠狠地心虚了一下。 当然她不知道,在她上线之后,君倾后脚才慢慢悠悠地跟上来,季北说的人根本就不是她。 燕山云突然插播一句:“咦,老大,你今天怎么不说话?” 怅客飞去一脚:“哪壶不开提哪壶,公私不分!” 燕山云不乐意了,“我就是觉得老大今天有点反常,一直到现在没说过一句话,我会以为他离开了,他要是不准备就绪,我们也没办法开始啊。” 他的担心的确不无道理,君倾扶着耳麦终于出声:“今天感冒了,嗓子有点哑,可能配不了。” 他说话都哑了,虽然独具一种沧桑的韵味,但和人物的音色需求显然不符,想到他今天无法工作,众人大感失落。 正在此时,南橘却脱口而出:“不是说不严重吗?” 等她发现自己问得稍显亲昵之后,讪讪地住了嘴,房间里传来窃窃的低笑。 千笠寒眉眼上翘,突然觉得嘴里甜甜的,他终于能把放在桌上的药喝下去了。 青青原上草问道:“橘生,你和君公子很熟么?” “啊?啊、呃……”南橘纠结了一阵,才勉强应话,“有、有一点私交。” “呵,”君倾的声音适时插入进来,“私事就不要在这里讨论了,开始吧。” 燕山云扶额道:“老大,你是男主!你要不配,我们怎么玩?” 千笠寒觉得自己嗓子干得如要冒火,他喝了一杯热水,才勉强能说完一整句话,“最近几段基本没有我的戏份,你们自由删减就好。” 南橘听出他声音下暗藏的勉强和吃力,有点心疼,“要不去打点滴休息吧?” 电脑前,千笠寒握着瓷杯的手一顿,“暂时不用。” 怅客也感觉到他状态不对了,为防他再继续出声,便赶紧拉着人直奔主题开始录制。 而整个过程之中,南橘都在担心他的病。 怎么会……这么心疼呢? 坐立难安,好想去看看他。如果不能知道他没事,她就不能再这么理所当然地生活。 因为担心,她出了各种问题,怅客起初给她指正,到了后来,纯粹无奈之下话说重了几句,比较严格地批评了下她,南橘才终于如梦初醒,打起了精神投入配音之中。 但最苦的莫过于季北啊,他在想那些对南橘不是很客气的话,会换来千笠寒怎样的对待。 看起来雅量宽宏的千笠寒,其实是个睚眦必究且得饶人处不饶人的小气男人啊。 第二十四章 hapter.24 作者有话要说: 已替换。 甜甜哒模式即将上线~ 难捱的工作结束后,季北也没有松一口气,反而紧紧捏着一把汗,等待山雨欲来。 南橘自然更加忐忑,虽然后半段有了起色,但是前面的部分,她的确没有专心。 君倾在她们的忧心里,清淡写意地回了一句:“回头把音频发在微博上,我去转发。” 说完这句话,他就离开了。 本以为就算是批评也能得到一两声评价的南橘,心情骤然跌入深渊。 他根本就是生气了。 她再迟钝也该知道,这次不是一般程度上的。 国庆节后的第三天,南橘一大早被隔壁的声音吵醒了,她揉着太阳穴跑到客厅,颜佳期正在喝西瓜汁看娱乐新闻,“外面怎么有点吵?” 颜佳期挥挥手,“没事,就是隔壁老张夫妇的女儿要上幼儿园了,他们搬到那边住近一点。” 城里人的邻里关系比较淡漠,这是事实。 但是老张他们夫妻却很和善,逢年过节也会送些饺子月饼来,南橘有了吃的,自然巴巴地对人感恩戴德。现在他们要走了,她心里还怪不适应的。 “他们走了啊。” 见她一脸失落,颜佳期噗嗤而笑,“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走了老张来了老王,你也不亏什么。” 颜佳期对这些事是一向不往心里去,南橘倒回自己的床上闷头又睡了一觉。 这一觉结实地睡到了中午,南橘起来的时候,微博推送消息几条,都是@她的。 《凰令》录制的第一阶段顺利结束,没想到酒意的效率这么高,才一天功夫,就已经将第一期推出了,按照原计划要制作五期,每期分上中下篇的,现在看来,离完结也遥遥在望。 完结了是不是就要散了?真是舍不得。 微博上,君倾将《凰令》这条发布消息置项了,是凌晨五点的。 南橘暂时不关心这条微博的内容,以及底下的讨论,以往她都会贡献一条转发数条回复的,而且她的评论永远点赞几百,置于显眼处。但是现在,她关心的却是—— 怎么这么早起床? 他这几天休息得好吗? 还有,他说来就来的感冒…… 楼道里响起了踢踏声,有人搬着行李上来了,南橘开门去看,搬家小哥戴着一顶红色的工作帽,扛着一个大纸箱,看见她笑眯眯的。 “是谁搬进来了?” 南橘有点吃惊,毕竟隔壁老张前脚才刚走。 搬家小哥摇摇头,“我们不能泄露顾客隐私。” 搬家公司也很看重信誉,南橘没忍心问难,她踏踏跑下楼梯,在一楼的物业阿姨那里多嘴问了句,她们交道打得不多,所以物业阿姨对她的态度也有点敷衍。 “昨天有个人来这里看房子,正好你们隔壁那间有人搬出去了,匀出来一个,我顺手就租给了他。” 南橘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对新来的邻居如此在意,但就是觉得心砰砰的乱跳。 “阿姨,那人长什么样子?男的女的,老的少的?” 心里有种不期然的幻想,虽然这种幻想只能是不切实际的空想。 物业阿姨将工作的登记本合上,双手撑着桌子,语气不善:“小姑娘管这么多做什么,明天人就搬进来了,左右就在你们隔壁,招呼晚点打就是了。” “哦,”南橘悻悻地、无精打采地从趴着的石台起身,“谢谢阿姨。” 南橘回到楼上,往隔壁的住房望了一眼,搬家小哥忙进忙出的,她没好意思仔细看。 然而,这件事就这么被彻底放下了。 南橘一面担心着千笠寒说来就来的感冒,现在她又担心自己说来就来的胃疼。 千笠寒在的时候,几乎没有她要下厨的时间,每次都是他把一桌丰盛呈到她面前,她只需要洗个手就能享用,而且他的厨艺一向很不错。 然而自从他走了以后,南橘的生活就彻底回到了从前。 颜佳期吃饭从来都在公司里解决,除了零食,她几乎不往冰箱里塞其他东西。 比较起来,南橘的工作相对轻松,她在公寓解决饮食则非常频繁,但因为是一个人吃,她懒得动不愿意生火,因此主餐也常常拿零食和油炸面入了肚。 没几天,被千笠寒养好的胃又出来作妖了。 南橘捂着肚子,脸色发白地叫了一辆出租车,打车到医院。 叶休宁在花圃里看了几眼才舍得重新返回科室,此刻南橘躺在病床上直哼哼,他和煦地一笑,抱着病历本道:“现在的小姑娘什么都往嘴里塞,一点都不关心自己的胃。幸好这次不严重,但以后还是要注意。” 这医院南橘也是一回生二回熟了,医生的话她多半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但这一次却奇迹般地听进去了。 这个叶医生也才二十几岁的年纪,但沉静温远,气质好似林里青松。 应该也是个很出色的医生? 叶休宁发现小姑娘看着他似乎心不在焉,微笑着挑眉道:“还有事?” “啊?”南橘一瞬间想到了千笠寒,马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事没事,医生您去忙吧,我点滴打完了让护士小姐帮我拔一下针就完事了。” 这小姑娘都疼得脸色惨白了,还要这么强颜欢笑,真可爱。 叶休宁温柔颔首,便转身离开了。 本想着趁着闲暇再去工作室休息片刻,但到的时候却发现地方已被成功侵占。 叶休宁见到这个颜值和音质奇佳的男人也是没辙,“鸠占鹊巢,你还没完了?” 也只有在千笠寒面前,他才卸下每天公式化的温和。千笠寒靠着他的椅背,转了个身,懒散地回应:“每天一副慈悲普渡的作风,你也没完了?” 依照惯例互损了一句之后,叶休宁才叹了口气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我出差到前天才刚回来,可一回来你就给我这么大的惊喜,笠寒,我记得以前你说过,这辈子做什么都好,但是决不可能拿手术刀。怎么后来改变主意了?” 叶休宁知道这是他比较避讳的话题,却依旧单刀直入。 千笠寒根本没兴致,翻了翻眼皮,深幽如湖的目光翻着清浅的波浪,一卷一卷地拂开。 叶休宁表示投降,“Ok,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 靠着椅背揉着眉心的男人却依旧兴致淡淡。 叶休宁陷入短暂的沉默后,决心把话引到别处:“今天我们科室来了一个有趣的小姑娘,胃病来着,都疼得要死要活了,看到旁边家属拿的饭菜还一副如狼似虎的样子,真可……” 他一个“爱”字没说出口,千笠寒猛然睁开眼,“你说的是谁?” 相识这么久,叶休宁从未见过千笠寒这副模样,一贯的稳定从容统统见光死,他愣了下随即翻开了病历本,“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大学毕业生,叫南橘。” 叶休宁还没从南橘的信息里回过神来,合上本子后在他身后喊道:“喂,笠寒,你去哪儿?” 然而那个男人已经很不冷静很不理智地走了。 当然,叶休宁从未见过千笠寒这么的……健步如飞。 “南橘!” 他推开一扇门后,本来一手挂着点滴,一手捧着手机的南橘被骇了一跳,差点就把手机给飞了。 但看到门框之中站着的男人时,眼眶和鼻尖瞬间齐齐一红。 感觉好多天没看见他了。 是她把他赶走的,她不好意思联系他。 可是千笠寒呢,怎么也想方设法地回避她? 不知道为什么,本来觉得自己无理的南橘,在这一刻突然理直气壮地委屈起来了。 千笠寒看到她安静地躺在这里,才松了一口气,脸色缓和下来,他缓缓走到她身边,“胃疼?” “嗯。”南橘小心地点头。 才离开几天,她就把自己折腾进了医院,他会不会骂她? 千笠寒见她低着头温驯而乖觉,一时心尖软意泛滥,他伸出手掌在她的发上抚了抚,南橘惊慌的一抬头,正好贴着整只温热的手掌,她湿漉漉的眼眸迅速聚了一层雾色。 “你还委屈?”本该玉质温润的嗓音,又微微哑了。 南橘一只手尴尬无比,恨不得有人来给她擦鼻涕。她蹭着千笠寒的手,低低地说:“你生气了。” “我不生气。”千笠寒轻声道。 “可你不理我。” “我工作忙。” “可你在线上也不跟我说话……” 他静了静,没有立刻回复。 南橘小心翼翼地抬起头,他眼眸如墨,指腹下微带粗粝的关节处不禁意滑过她的脸颊,他试探地问:“不公开不声明不跟任何人说,不是你要的吗?” “……” 南橘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作孽。明知自己已经气短,却还不死心地道:“君倾大神,你是大神唉,你怎么能听我的话,怎么可能听我的话,向来患得患失的,不都是我吗?” 说到最后,声音几乎已经听不见了。 千笠寒把她拥入怀里。 很好,她在对她发牢骚,她已经敢这么自然地跟他发牢骚了。 他轻轻笑出声,南橘窘迫地往他怀里钻,仅留了一只耳朵在外边,他就靠着这只耳朵,喃喃低语,声音若瓷:“我喜欢你的时候,你还不认识我。那这么说,一直以来,是谁的担忧多一点?” “啊?”橘子姑娘没消化完这句话,已经彻底傻掉了。 第二十五章 chapter.25 这,算是迟来的回应么? 竟让人这么欢喜,这么激动? 南橘一张口就发现自己结巴了,适时他身后传来三声叩击,一下一下清脆地敲在门上,南橘飞快地推开千笠寒,晕红着脸,越过他的肩线正好可以看见门边含笑倚立的叶休宁。 这下,她简直要羞得无地自容了。 千笠寒正因为叶休宁这个不速之客的搅扰而蹙眉,身后之人戏谑道:“笠寒,原来你和南橘是这种关系,难怪刚才……”说到一半,叶休宁突然掩唇而笑,再也说不下去。 千笠寒并不理会他,摸着南橘披在肩上的一缕碎发,目光微凝,“我不在,又吃那些东西了?” 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他直接将她的面倒了,那时南橘还是记仇的。可转眼功夫,他就用另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收买了她。 南橘心虚地吐了吐舌头,“嘿嘿,我一个人吃,就没那么多讲究了。” “活该。”他轻轻地骂。 南橘被他这么一说,更加难堪起来,她攥着他的胳膊晃:“我后悔了好不好?你不要一生气就不理我,在yy上也不和我说话。” “我是真的没有生气。” “所以,你是真的以为我很迟钝吗?”南橘对这人鄙视自己的情商有一丁点不满。 千笠寒勉强压制住心中因为她的软糯而生的意动,叹气,“你确实挺迟钝。” 他怎么会生她的气? 怎么会动辄几天不想理她? 怎么……舍得啊。 叶休宁突然拍掌道:“这件事我可以证明。笠寒一心两用,在b市另有一份兼职,每天加班晚点,前几天还得了感冒,所以他实在没有空闲。” 作为局外人,他还是勉强能听得出,这两个人闹别扭了。 但是没办法,毕竟和千笠寒也算相熟多年了,更何况千笠寒的父亲还是他的人生导师,能助攻的还是要助攻一下,该解释的还是要解释一下。 “你感冒好了?”南橘想到之前他在yy房间里嘶哑的声音,有点心有余悸。要是他一直这么病下去,她知道自己撑不过几日便会主动来找他。 “好了。”千笠寒扶着她躺下,替她细致地掩上被子,“好好休息,下次再出现在医院,我想我会真的生气。” 南橘心里满满的感动,又甜又胀,望着他痴迷着不说话。 叶休宁退了出去,临了提醒了一句:“笠寒,别忘了你十一点十分的会议。” 见千笠寒完全没有搭理的意思,叶休宁默叹着,走时替他先半掩上了门。 病房里很静谧,南橘仿佛能听到输液的水声,宛如沿着血脉注入了心里,内心水波荡漾,她还抓着他的胳膊,不肯轻易放松。 千笠寒唇角上翘,“不放我走?” “没、没有的事。”南橘急急地撒了手,但她轻易地撤回,他的眼暗了几度,南橘顷刻间被一片阴影笼罩住,她红着脸躲闪,却被千笠寒摁住了双手,他湿热的吻轻盈地落在她的额头上。意犹未尽地抱了许久,他放哑了嗓音,“想不想听我把刚才的话说完?” 他指的是刚才被叶休宁打断的话? 南橘的脸犹如火烧,她蚊子似的哼哼,“你说。” 只能用这种云淡风轻来掩饰内心的惊涛骇浪。这么声线优美、无论怎么说话声音都无一处不美的人,他近在咫尺,近得让人有一种错觉:他从头到脚,就连呼吸都是她的。 但千笠寒却微微笑着卖了个关子,他的指尖在她的眉心一点,“我回来的时候,你要是还乖乖地躺在这里,我就告诉你。” 为了能听到大神的情话,她—— “我会很乖。”她拉着被子盖住半张脸,闷闷的声音从地下飘出来,“笠寒。” 被唤的那个人一愣,才想到她是现学现用,从叶休宁那儿套用来的。 千笠寒一阵失笑,南橘听到了之后更加不敢冒头,将被子攥得紧紧的,打算死不撒手。 他隔着一层薄薄的棉被,在她的脑门上敲了一记,“我马上回来。” 直到脚步声消失在门外,南橘才敢小心地冒出一双乌黑水润的眼,她看着头上那方块状的墙顶,幸福得害怕那儿掉下一块墙皮来砸醒自己。 他说喜欢她的时候,她还不认识他。 换个意义来说,这是一场单相思,一场不敢言明的暗恋? 竟会是这样吗? 那可是大神啊,君公子啊…… 她拽着被子躲在里边羞羞窃喜,好半天才想起来,给他私戳了一条信息: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会议室里,他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酥麻的触觉,一如与那只笨拙的橘子的简略肢体接触。 唇角牵起,却仍旧注视着大荧幕上的ppt,似乎听得一丝不苟。 但南橘很快收到了回复:忍耐。 就这两个字? 南橘疑惑了一阵,他的另一条消息推了上来:我陪你一起。 忍耐。我陪你一起。 一起忍?他也听不下去了? 南橘忍不住乐开了花,瞬间什么都不想再想了,她深深仰慕,而如今深深心动的人,此刻终于不再是高居神殿的那个大神了,那么真实的一个人,在她的生活里蛰伏了这么久,已经鲜活到,要跨越了次元。 她终于意识到,其实她早已经可以很坦然地面对yy里的君倾了。 南橘的点滴打完了,然而她却睡死了过去。这几天心一直吊着,休息时间也严重不够,护士没忍心叫醒她,只抽了针便离开了。 离开时,正巧千笠寒缓步而入,年轻的护士小姐瞬间低着头飞快地将护理车推走了。 南橘昏昏沉沉的被人打横抱起,她嘟囔道:“唔,不要动。” “送你回家。”他的眉眼软成了一江繁星倒映的水,抱着她的胳膊收紧,将她带离了病床,南橘在离开身下实体的瞬间,本能地抱住了他的脖子,仍然睡得香甜,甚至梦话喊了一声“师兄”…… 千笠寒有些失语,抱着她从病房出来,沿路的走廊里护士、病人极其家属来来往往,南橘勾着他的脖颈,在人最多的地方,突然梦呓:“明明就几天不见,可是很想,很想……” 她怪他不主动联系,又拉不下脸,作为惩罚,把自己弄进了医院。 明明市中心医院离她公寓更近,可是脑海里,只想到了有他在的地方,她不是那么大方宁愿多出十几块钱去打出租车的人,但是奔着他的方向,在她行动的体现为——义无反顾。 有人听到了南橘的呓语,窃窃笑了几声,有人继续路过,有人对软玉在怀的千笠寒羡慕地一瞥,有人……在感叹长得帅的人果然都是有主的。 千笠寒抱着南橘,将她放到后座上,南橘睡得迷糊,勾着他的脖子不肯放,千笠寒被迫整个人伏在她的身上,两臂撑着车座上的软皮,见她睡梦正酣,嘴里念念叨叨的不知道说些什么,他情不自禁地将姿态再放低一些,是的,在她神志不清的时候,他偷吻了她。 香甜的红唇软得欲让人泥足深陷。 被吻完后的南橘呶呶碎念,他浅浅地漾起唇,将她勾在自己颈后的小手摘下。 “傻姑娘,要是我是个坏人可怎么办?” 车畅行无阻地开到南橘公寓所在的小区,打开车门才发现南橘竟然还没醒,他觉得自己的福利还可以再多一点。眼里的神采暗了暗,有些晦暗不明。 颜佳期中午难得回来,听到有人叮咚一声按了门铃,她停下敷面膜的活计,小跑着去开门:“又忘了带钥匙?” 本以为是南橘,但打开门看到抱着南橘的一个男人,瞬息花容失色。 “这是?” 千笠寒淡淡道:“睡着了。” “哦。”颜佳期把人往南橘房间带,“橘子她最近大半夜还常常开灯,我以为她又灵感爆发了呢,昨天才知道她最近有点失眠。千先生,不会跟你有关吧?” 千笠寒将南橘放到她舒适的小床上,回身挑眉道:“你觉得呢?” “橘子是个单细胞生物,她肚子里的没那么多七弯八绕的,千先生要是真的喜欢她,有些话不妨当面明说。” 千笠寒握着南橘的左手摩挲,却始终未给出任何回应。 颜佳期看了眼一脸单纯却陷入熟睡的南橘,将她的包替她放到床头柜上,“我不是很懂二次元,但是橘子在那里有一个很喜欢的人,是千先生没错吧?” 他不辨喜怒,徐徐颔首。 “她糊涂的时候,有些分不清现实和虚拟网络,但是千先生这么聪明又步步为营的人,肯定清楚,您在那个圈子里的名气有多大,她心里的不安和自卑就有多大,如果不能让她真正信任,下一次即使不是邢霏,你们之间还是有问题。” 千笠寒自然知道,这是他们之间的内部问题,邢霏只不过起了个推波助澜的作用。 他只不过以退为进,诱引得南橘再为他主动一些。 今日在医院见到她,他本来就已打算和盘托出。 但是此刻他想的是,原来看似对南橘漠不关心,而且头脑同样不怎么灵光的颜佳期,竟然也是个狠角儿。 第二十六章 chapter.26 他的灰色风衣在斑斓的灯光底下漾着淡淡的光泽,千笠寒扬了扬唇,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时间不对,人也不对。 该等贪睡的橘子醒了,他再把想说的话,一字一语,亲口对她诉说。 颜佳期对他的沉默不可置否,想到自己的面膜还没有撕,她“哎呀”一声,窜回客厅去了。 千笠寒的唇角微微下陷,他再度侧回身来,熟睡的南橘,脸上浮着一层光影的蜜色,睡容恬静乖觉,米分嫩的唇似乎看得到几条干涸的沟壑。 某样不期然撞入心底的一丝旖旎绕开,他撑着她的枕头,俯下了身。 第二次偷吻她。 只是浅浅的厮磨,怕她惊醒,也怕她醒来畏惧,他一直隐忍克己,蜻蜓点水的一下碰触,便又如触电似的一闪即离。 他二十五岁的人生,第一次有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如此,渴盼着希冀着与世上的某一个人,紧密相连。 回来是对的。他这样告诉自己。 “好梦。”我的傻姑娘。 他轻盈而笑,撤回自己的领地后,终于袖手而去。临走前,替她关上了卧室的小灯,掩上了那一道窄窄的木质门。 千笠寒回医院便开始收拾行李,他在黄医生的住处叨扰了几日,行李还有些放在值班室里。 他在里面给物品打包,叶休宁贴着透明的一层玻璃,半倚着修长的身,安静地看着他忙,“回来以后嘴都翘起来了,心情不错?” “嗯。”千笠寒直言不讳,“非我辈人士不能体会。” “你辈?”叶休宁不解,他的教授是千笠寒的父亲,这还不算一辈? “我们有女朋友的一辈。” 千笠寒信口解释,叶休宁如遭暴击。 “喂,你信不信我现在走出去,这里无数个女人会扑过来要给我当媳妇儿?” 对于这点,向来女人缘不错的叶休宁还有点自信。 已经收拾好了,千笠寒将包裹潇洒地背起来,深幽的眼漫过几缕杨柳春风的和煦,“有我在,她们不会。” “……” 叶休宁暗中磨牙。 这人一向都是如此自负,骄傲得不可一世。 在千教授的眼底,叫“令人无法反驳的桀骜”。千笠寒在浅交的人或者陌生人眼底,的确是,又冷又傲。 哎,他当初怎么就会想跟他做朋友呢? 千笠寒把东西打包上了车,叶休宁不死心地追在后头,双手插在白大衣的口袋里,望着他的黑色卡宴沉默不语。 直到千笠寒把后备箱合上,才抬起头,“你这样,别人会误会我们的关系。” 杵在原地,一脸茫然,像块望夫石似的。千笠寒觉得自己消受不起。 叶休宁只是皱起了眉,“前几日邢霏那么闹了一下,我以为你会直接从这里辞职。” 这个意味好像更暧昧了,千笠寒倚着身后的车窗,抱着双手,半是玩笑道:“你想我说什么,要我承认,不离开是舍不得你?” “喂!”叶休宁简直怒急攻心,“谁跟你开玩笑!二次元混久了,荤素都不忌口了是吧?” “那你问我这个是几个意思,赶我走?” 叶休宁隐隐然觉得,难怪千教授一提到这个儿子就头疼,他确实能用三言两语气死人不偿命。 他伸出右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头,无奈地投降:“好,这件事我就不说了,教授昨晚打电话来,说联系不上你,你最近心情又不好了?” 如果不是太熟识,叶休宁不会相信,他们父子明明都是喜欢摆事实讲道理的理智的人,但在处理父子关系上,竟是一个比一个任性。 千教授一个不如意,远走比利时,隔着大海重洋,逢年过节也不见归来。 千笠寒呢,对自家老爸从来爱答不理,从小到大自己遇到什么问题,想到的第一个人从来不是自己的父亲,或者其他的家人长辈,独立得让千教授觉得自己从来没生过孩子。 现在,千笠寒因为自己学医的事,还在跟父母闹别扭。 然而叶休宁知道,千笠寒本身就是个大别扭。 一提到那个父亲,千笠寒悠然如墨的眼深沉下来,如谢幕的灯火,瞬间坠入黑夜。 他返身拉开了车门,矮身便坐了进去。 叶休宁趁他没点火,摇摇头道:“我就看你端着你的骄傲到什么时候吧。” 那辆黑色崭新卡宴已经驶离了停车位,没入了转角旁逸的凌霄枝丫尽头,繁盛的一簇沉甸甸地垂下,执着地在渐老的恬淡秋光里寻觅着生机。 南橘睡醒之后,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她撑着懒腰起来,发现自己的米分蜜小棉被上贴着一件灰色的风衣外套。男士的,修长款,甚至隐约还有淡雅的薰衣草香。 是他的? 如果是,那么,南橘想,一定是他把自己送回来的。 心中羞涩不胜时,还有几分不甘:好不容易等到大神开口,要对自己吐露心曲说那些软绵绵的情话来着,她竟然睡着了!睡、着、了! 她心灰意懒地盖住自己的半张脸,暗叹自己果然没那个红颜命。 这个点颜佳期正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看肥皂剧,眼泪汪汪的女主,和柔情万状温柔哄着女主的男主,颜佳期看得津津有味,薯片在嘴里卡嗞脆响。 南橘把千笠寒的衣服拿进了洗手间。 “喂,橘子,过来过来!” 颜佳期一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就两眼放光,趴着沙发后靠喜悦地冲她招手。 南橘有点疑惑,但还是听话地走过来了,颜佳期将她扯到身旁落座,连偶像剧都懒得欣赏了,眨着一双故作无辜的大眼问:“千室友是我这些年走南闯北见过的真人里面最帅的了,快说,你怎么把他搞定的?” 前半句是认可她男朋友的魅力,后半句则纯属是八卦。 要说起来,南橘自己还飘飘然,她扳着手指头嘻嘻地笑:“这个,这个我也不知道啊,就是觉得他声音很好听啊,长得很好看啊,还对我很好啊,我一时热血上涌就……” “唔。”颜佳期颇有怀疑,“你确定是你热血上涌,不是他……呃,热血下涌?” 听懂这句话后,南橘瞬间涨红了脸,比刚谢尽而曾经绚烂的凌霄花还要艳。白皙的脸沁出的晕红,衬得她迷茫乌润的眼也明亮生动了起来。她窘迫地抱着胳膊反驳:“你、你想什么!” 太污了! 自作孽,她一早就该知道,颜佳期从来没有正形。 颜佳期没想到南橘的反应这么可爱,她噗嗤大笑,“唉你别生气嘛,我也是好奇来着,毕竟你们孤男寡女地住了一个月,以我这个24k纯现代女性的视角来看,铁定是不能信嘛。” 南橘脸上的一大坨红色还没消退,她表示被打败了,摇着南橘的肩央道:“别生气别生气。我相信你,他是柳下惠,你是贞洁女!” “哼!”南橘也不看她,鼻子里发出高傲的哼声。 颜佳期抹额,像橘子那么单纯的姑娘,对自己的贞操肯定还是很看重的,骗她的心就够了,要骗了身,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她知道,千笠寒自然也深谙此理,不会轻举妄动的。 看来是她想多了。 “那你跟我说说,你跟他告白的时候,他什么反应?” 虽然是他千方百计要接近南橘,但颜佳期觉得千笠寒那种看着似乎比较禁欲内敛的人,是不会有太欣喜如狂的跟他们家老何一样的幼稚之举的。 想到那个羞耻的夜晚,南橘的脸瞬间又红了。 可疑的红迹自薄胎瓷般的耳后一直蜿蜒到雪白细腻的脖颈,娇软的小姑娘,眼里冒着甜蜜的米分,她傻傻地笑了起来,全身心投入了回忆之中:“他,让我亲他来着。” “唔。”颜佳期将信将疑。 南橘瞬间清醒过来,抱着手臂警惕地推开她,“你那是什么眼神?” “我嗅到了一丝夜晚的暧昧气息。” 南橘僵住了。 是哎,他们在那个单男只女的晚上,亲了,抱了,说了一些肉麻的话。 虽然大体上都是她一个人说的。 但他总是顺从,总是迁就。 他的目光,水一样的柔和,他的嗓音,丝绸一样细润。 “不能再说了!”南橘觉得自己藏在心里的所有甜蜜的秘密,都快要被颜佳期昭然袒露的目光揭发出来,她自沙发上弹起来,便捂着脸冲入了浴室。 颜佳期莫测地笑了笑,掏出手机迅速编了一条微信消息发出去:你给我们家橘子,灌了迷魂汤了? 这是千笠寒的微信号,一个小时以前,他们在她房子玄关处加的好友。 不过短短二十秒,对方的消息回复过来:她先给我灌的。 颜佳期的唇角忍不住翘了起来,橘子找到了一个多么值得的幸福! 她一直在担心千笠寒那个人过于深沉,让人看不透,可是,完全没那个必要。南橘或许心眼纯不知道,可她是明白的,被一个人如此温柔地算计,是一件多么令人羡慕的事。 彼时,南橘并不知道他们进行了什么交谈,她抱着千笠寒的衣服,深深嗅了一口。他的风衣上有洗衣液的清香残余,是薰衣草的味道。 她把衣服浸在水盆里,擦干净手后,用手机给自己在网上也订了两袋这个味道的洗衣液。 第二十七章 chapter.27 南橘自己犯懒的时候,从来都只把换下来的衣服往洗衣机里塞,至于手洗的内衣,也时而敷衍了事。但这一件风衣,却让她在地上足足蹲了十分钟。 牛仔裤口袋里的手机嗡嗡的,她伸手掏出来。 看到上面跳动的“大神”两个字,她欢乐得划下接听键,“喂?” “南橘。”他的声音温柔而低迷,仿佛坠入星湖的芦苇,随一阵缱绻的风摇曳生姿。 “嗯?”南橘弄着嘴角,极力掩饰自己的不淡定。 “明天,出来见个面吧。” 平顺的嗓音,是他每次念旁白时的那种感觉,专注的,温温的,让人心如擂鼓、只一声便难以忘记的。 可是,见面? “我我、我们,是约……约……” 南橘激动得语无伦次,他微笑着打断她,“嗯。” “在哪、哪里?” 千笠寒仰面躺在阳台的藤椅上,头顶星空璀璨,恍如一片斑斓的深海。他突然很想念那张看着他时犹犹豫豫、羞涩难言的痴汉脸,可爱得让人…… 让人怎么呢? 他隐秘地一声低笑。让人想,欺负她。 “有好吃的的地方。”他纯心作弄她,果然南橘立即兴奋得两眼冒火,他流畅了报了时间地名。 “嗯嗯,我肯定准时到!啊不,我肯定提前一个小时就能到!” 千笠寒浅笑着,将左手枕在头下,懒散地眯了眯眼,“不用,我来接你的时候,你开门就好。” 我来接你。 南橘的鼻子又传来的熟悉的温热的感觉,有什么要冲鼻而出,流淌成河。 她摸了摸鼻子:怪哉,怎么都这么久了,还是会这么……色呢?这么好听的声音,她、她居然每次听到都想流鼻血,她每天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 把自己深刻唾弃了一番,她抱着千笠寒的风衣,谨慎仔细地替他挂在衣架上,走到了阳台边。 绰约的花影,一道蜿蜒的绿藤蔓,在两道阳台之间生机虎虎地攀爬,南橘仿佛看到那边修长横卧的人影,但光线很暗,看不清。 她把阳台上的灯打开,这边温暖的光穿透婆娑的绿影,筛下厚实的浓荫。 但她的灯开了之后,对面显然更暗了,完全隐匿在夜里了。 她没想太多,挣扎着要把他的衣服挂上。 挂衣绳有点高,南橘满心欢喜地要给他晾衣服,忘了搬她的小板凳,她吃力地在底下踮着脚往上够。 千笠寒静静地看着这个傻姑娘,她拿着的是他的衣服,这个一眼便知。 只是他从来没想过,南橘竟然给他洗了,还要大晚上拿在月光下晾,呵呵,果然这就是女孩子。 他愉悦地一笑。 南橘够不着,干脆跳起来把衣服挂上了,挂衣绳巨颤了一下,还是承受了来自南橘的“暴力”。 她拍了拍手,关了自己阳台上的灯,一回眸,对面那人影似乎也不见了。 一定是看花了。她想。 南橘睡饱了一觉,醒来发现有穆离离的十一个未接电话,每一个都响铃八声以上…… 虽然穆离离深夜打来扰人清梦是有不对,但是这样的情况,很明显是遇上了紧急的事情,完了,她会不会死得很惨? 南橘惴惴不安地把电话拨回去,晨曦在玻璃窗外跳跃,帘子摩擦过去,像猫爪子小心地挠着窗户。细密的一声又一声,她趁着电话没接通,彻底将米黄色的窗帘拉开了。 “喂,南橘,你怎么这个时候才接电话?” “啊?怎么了?”南橘听得出,穆离离这话里有点着急,她也跟着隐隐不安了起来。 穆离离叹了一声,“我这边当然没什么,但是你忘了你的国庆节还有什么任务了吗?林女士让你画的十张图稿呢?这转眼就要上班了,我居然一张都没有看到!南橘,你不会光顾着谈恋爱连工作都忘了吧?” 穆离离似乎是得到林芬霞女士的默许了的,每次她的画稿,必先要过了穆离离的眼,才能往上交,明明林女士才是她的顶头上司,穆离离却总喜欢越俎代庖。 电话里的南橘一阵沉默,穆离离压抑着的火气终于要爆发了,“南橘,你丫的被那个男人下了药了是吧,我要是猜得不错,那个和邢霏不清不楚的男人,就是他?” “他没有!”南橘打破沉寂,猛然瞪着眼反驳。 “还说,南橘,你什么时候敢这么大声跟我唱反调?”穆离离简直要气炸,“他的来路你知道吗,他现在到底在做些什么你知道吗,南橘,你别跟我说你们搞柏拉图精神恋爱,要是连对方的底细都不摸清楚,你们怎么在一起?不要拿你小女生的盲目信任跟我说话,没见到那个男人以前,我会一直这么说。” “我的男朋友,为什么一定要过你那一关。”南橘转着眼珠,不满地嘀咕。 穆离离皱眉,声音拔高了几度,“你说什么?” “啊没什么,我……下次让你见,画稿8号那天也一并交给你,我今天还有事。” 不等穆离离继续冲她发火,南橘赶紧掐断了电话,长舒了一口气后,她抱着衣服走进了浴室。 她表面虽然不是很在意,但穆离离一句话点醒了她,她真的还差十张画稿! 要是没有灵光一现的时候,她是一张都画不出来。 她的灵感呢…… 她的灵感在外面敲门了。 南橘欢快地趿拉着拖鞋去给他开门,“你来这么早?” “嗯,带你先去吃早餐。本来还怕你起不来。”他温眷的眉眼,好看得不像话,南橘的心里荡开一丝波纹,她抱着他的胳膊,飞快地踮起脚尖在他的脸上亲了下。 她将他的唇也吻开一丝弧度,他想,自己完全没有偷亲的必要。 眼底充盈着笑意,他问:“颜佳期呢?” “她还有事啦,大约一早和老何约会去了吧。咦,我们去哪儿吃?” 南橘热络地挽住他的胳膊,笑容款款,明媚得比外边的朝霞还要炫目。千笠寒低下眼瞟了下被她勾住的手臂,这姑娘使起劲儿来可比牛皮糖厉害多了。 “去楼下,先随便吃点垫下肚子。今天有人请客。” 南橘会意过来,原来今天不是她们单独的行程,还有其他人在的。她眨着眼问:“谁啊?” “去了才知道。”千笠寒将她拉出玄关,南橘没有一丝防备就撞入了他的怀里,“昨晚睡得好不好?” “嗯,好。” 她傻愣愣的回话,这个时候,他以他的声音蛊惑,她一定什么都能说出来。 “去准备一下吧,我在楼下等你。” “嗯。” 千笠寒完全没想在这时候套话,南橘赶紧溜之大吉。 下了楼,他带她去用了点早餐,上车之后,南橘才发觉不是之前的那一辆银白色的奔驰了,虽然那辆车的外形有些笨拙,但是,他刚回国就换了一辆车? “看什么?” 千笠寒发现副驾座上的南橘有些心不在焉,但他发现,她文文静静的时候,总是在纠结一些心事。便循循善诱地问:“在想什么事?” 南橘猝不及防地被这么一问,不假思索地回道:“你从来没跟我说过,你家这么有钱。” “我家?”他愣了愣,他从来没有这个概念,父母两地分居多年,而他几乎没和他们住在一起过,他静了一瞬之后,伸手替她扣安全带。 倾身过来时,气息都近在眼前,南橘有些忧伤的脸上又浮现了一丝浅薄的红晕。 他耐心地替她将安全带拉过来绕过肩下,替她扣紧,一面淡淡地回应:“我的车,都是我自己挣的钱买的,我家……家境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我父亲是个医生,母亲是个画家,不过,他们的收入里从来没有我的那一份。我们不在一起。” 南橘怔怔地听完,突然有些难过。 她也是,离乡背井多年,和父母不在一起,不能共享天伦的。她一直觉得自己孤单,把他,把他的声音作为深夜无人时的陪伴。可她今天才知道,原来陪伴她的声音的主人,也和他一样,形单影只一个人。 她鼻尖通红,千笠寒看了微不可查地皱了眉,“怎么了?” “我第一次听你说,你的事。” 千笠寒敛了敛唇,“我的事,以后都说给你听。” 车在繁华的街道穿行,两侧人行如流水,纷纷后涌。 最后,车泊在碧绿的树荫下,他姿态优雅地替她打开车门,语声温柔而正式:“南橘小姐,今天,带你认识我所喜欢的世界。” 他喜欢的世界? 那是什么样子的? 再矜持此刻挡不住泛滥的心潮,她顺从地随着他下车,迈步而入。 这是一家装饰不甚辉煌灿烂的中式餐厅,最里边的大包间里,人声鼎沸,不知道在说笑着什么。 南橘毫不怯弱地被他牵着手,她侧身看着他,五官突出的俊脸,无论何时何地都是这么迷人。 这样的人,她脑海中突然冒出徐志摩的一句话——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第二十八章 chapter.28 里头不知谁爆了一个笑料,一群人笑得前合后偃,不知西东。 南橘一直在侧目注视着千笠寒,自然而然看到了他脸上淡淡的神采,他是真的很愉悦的。 他高兴,她也不知怎的,便跟着一起觉得高兴了。 他们两个出现得似乎有点不合时宜,总之当他们站到门口之时,里边的笑声骤停,所有人的目光不期而然地聚拢来,一个个瞠目结舌。 “老老老、老大?” 这个称呼,南橘皱了皱眉,下意识地看向那声音的主人。 声音带着丝藏不住的张扬,味道甚至有几分熟悉。说这话的是一个留着格子衫中分头、形似理工男的年轻人。 在南橘知道的人中,只有一种人是会叫他身边这个人作“老大”的,再加上他身边笑得狐狸味浓郁十足的季北,不难猜出—— “你是,花市灯如昼大大?” 理工男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仔细将她上下打量了几许,他身边的这群人,视线也是毫不避讳的热情。直到看得南橘满怀羞涩差点撞入千笠寒的怀里,千笠寒才半揽着她的细腰,淡淡地启唇:“橘生。” 一字一顿,且再接再厉:“我女朋友。” “笠寒。”她摇着他的胳膊,小声地往他耳边边凑边说。 小姑娘毫无准备之下被他带来见这么一群没节操的人,害羞了呢。 他黑眸浅漾,轻笑了下。 季北吊儿郎当地靠着身后一面漆蓝的墙,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老千,在座各位也不乏早已成家的,怎么就没见人家像你这么张扬,还拖家带口地来呢?” 千笠寒绅士地给女朋友拉开座椅,众目睽睽之下,南橘受宠若惊,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她顺从乖巧地坐了上去。 直到千笠寒自己也坐上去,才回应道:“因为他们的家眷,都不混二次元。” “我没听错吧?”另一个身形高大的俊秀男人惊呼,“老大你这是在炫耀?” 千笠寒没作评论,他偏头对南橘道:“猜猜,这个是谁?” 南橘方才没仔细听,被千笠寒这么一问,便有些为难,她望向那个男人,他也与她大眼对小眼,南橘不好意思地建议:“你,再说一句好不好?” 那人一惊,老大媳妇儿跟她发话了,观老大神色,他没有半分不悦,但千笠寒素来就是这个样子,初时云淡风清,随即在心中记你一笔,留给秋后报复。老大媳妇儿,她竟然、竟然用这么软的已经脱离了中性音的嗓音跟他说话! 他悲了,“老大,我错了!” 这个认错的态度很诚恳。 南橘拍了拍手,对千笠寒欢快地笑起来:“这是青花碎!” “嗯对。”他薄唇上翘,一手抚过她残遗耳畔的发丝,低语道,“记住,以后离这个人远点。” “知道啦。” “……” 他傻了似的,看着眼前的橘生淮南跟他们老大撒娇卖萌,说笑风声。 季北将他一把拉回来,“周之青,你看到了吧,我一向知道,你们看起来高冷孤傲的大神,谈起恋爱就是这副德行。好像生怕天底下还有人不知道他有橘生这个女朋友似的。” 周之青悲愤地坐下,“我强烈抗议!老大秀恩爱的行为是可耻的!”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一边冷冷坐着的燕风嘲笑他。 “是燕山云!”南橘又发现了新大陆。 她这么高兴,他也温和地笑了,他就知道,她会高兴。 南橘往这里的人环顾了一遭,发现还有两位女同胞,她惊疑地问:“咦,你们是?” 波浪卷长发的女孩摇着手里的高脚杯,笑语晏晏:“方浅红。二次元,我叫荼蘼花尽。” “啊,我听过你配的国师夫人!” 在《国殇》里边,荼蘼花尽和君倾配的是一对夫妻,感情戏虽然不多,但被正主如此直白点破,方浅红还是直愣愣一傻,紧跟着便涨红了脸不敢说话了。 明明和千笠寒只是点头之交,为什么在南橘直白的注目之下,竟有种原配指责小三的既视感? 千笠寒掩着唇咳嗽。 但《国殇》是南橘最喜欢的广播剧,没有之一,今天得遇两位主要cv,南橘如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除了国师大人,我最喜欢的就是你配的那个雪浓啊。啊啊,又痴情又烈性的女子,为了爱情举身赴清池,唉,壮丽!” 方浅红被她越说,头埋得越低,她身旁的另一个姑娘赶紧给她递鸡尾酒。 几位男士也发现了,他们老大……脸色阴沉得好可怕! 南橘一个人聊开了,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男朋友。 “说起来你们可能不相信,我刚进大学没多久,我们学校的一个社团就要给《国殇》改编舞台剧啊,那时候给那个国师设计衣服的就是我呢!”南橘说起来还是满满的自豪感,殊不闻周围一阵跌宕起伏的咳嗽声,她眼冒精光,随之又是一阵伤春悲秋的感叹,“唉,那个人的脸皮真大,他要是知道君倾sama当时就在我们学校,肯定无地自容,惭愧死了!” 一群人交换眼色,面面相觑,复杂难言。 最后季北没忍住,打住南橘的话:“咳,这个,橘子学妹,当年的舞台剧你去看了吗?” “啊,没有啊。”南橘一挥手,特豪情万丈,特忠诚地表示,“我可不想看见他们毁经典啊。” “……” 季北的目光从南橘移到千笠寒身上,其余人不约而同和他做了同样一个动作。 季北眼神询问:你没告诉南橘你就是那个“毁经典”的? 代替千笠寒言语回答的,就是他把面前的一整杯果汁入了肚,才沉着脸色将喋喋不休的南橘拉回椅背靠上,南橘被撞得闷哼一声,侧过头困惑地看着他。 “那个国师,就是我。”他眼神专注,直白地将她的视线勾住,死死的,不放过。 “我知道啊。”南橘不怎么明白他这句话,“我最喜欢你配的……” 千笠寒打断他,“那个表演者,也是我。” “……” 南橘要被瞬间断了喉管的鸟儿,喑哑了嗓音,清澈的眼睛涌出来无边错愕,她定住了。 “你说什么?”许久之后,南橘终于颤抖着唇瓣问。 千笠寒为自己的隐瞒而叹息,“是我,两个国师,都是我。” 在场的人鸦雀无声,看着这两人的互动,老大露出这么宠溺的目光,他们突然觉得,被撒一身狗粮也可以了。 南橘的脑海里一片兵荒马乱。 她刚入学校,因为喜欢古风而加入了学校的古风社,听说《国师》要改编舞台剧的时候,她本着小小的兴奋接下了给主演设计衣服的工作。 她怀揣期待,心中勾勒着君公子的白衣胜雪的模样,孱弱文秀,骨血铿锵,既有文人的执着,又有武将的魄力。 她设计的时候,从未想过去见那个演员真人。 知道要改编,她高兴,因为这意味着团队对于《国殇》的肯定,也意味着《国殇》能够在校园里得到推广。可她不会去看,因为她心目中,只有君公子这一个国师。 可要是早知道,他们是一个人,他们竟然是一个人,她一定会…… 南橘感觉自己又快炸了。 “你,原来你,是你……” 小女朋友要笑不笑、欲哭无泪的模样很动人,千笠寒忍俊不禁,“好了,我们先不说这个了,点餐吧。” “不!”南橘这个时候一点也想不起来美食,她抹着眼睛瞪着他,“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我?那、那件衣服,我很喜欢,我……我、我在上边留了名字的!” 要直面责问大神,南橘的底气尚存不足,她是支吾着说的。 千笠寒闻言之后,并未答话,他内心有些微的焦虑,表现在脸上,则是抿着薄唇不语。 季北拦了一把,“哎哎哎,小学妹,照理说你应该记得我啊,当年就是你把衣服送到我手里的啊。”说完这句,他见南橘一脸困惑,又不满了,“唉,我也长得不赖啊,看了我一眼,怎么会不记得呢?” 南橘纠结着问:“真的是你?” “对!”季北点头,恳切表示,“当年你还说,你的衣服本来只想给君倾设计的,还说我们家老千就是顺带沾了个光。在你的心目中,只有君倾一个人啊。” 南橘想起来了,她不敢看千笠寒的神色,红着脸蛋怒叱季北:“胡、胡说!我明明说的是,只有君倾sama一个、一个国师……” 一词之别,涵义天差地远。当年她没喜欢他,不可能说得那么露骨。 “嘿嘿嘿嘿,差不多。”季北被千笠寒的眼色吓瘫了过去,面对南橘道,“你想不想知道,老千现在什么表情?” 什么表情? 她不敢看啊啊啊…… 当年怎么就说了那么一通话呢?丢死人了! 周之青敲着筷子插嘴道:“唉不说了不说了,老子都饿死了,天大的事,边吃边说!” 燕风点头,“这一次,我不想挖苦你,上菜吧。” 花市灯如昼——秦潭华起身将点好的菜交上去了。 但他去了很久也没回来,桌面上还是一片安静。 南橘有些坐立不安,她在想,要怎么表达一下她对千笠寒本人的喜欢才好。 她似乎也隐隐注意到了,千笠寒更喜欢以三次元真实的身份跟她交往,即便这群人在二次元已经很相熟了,他也还要拉她出来和这群人见面。 但是,该怎么表达她的喜欢,才不那么敷衍,才真诚得让他满意呢? 哎,讨好大神,真是一项技术活儿。 第二十九章 chapter.29 最先端上来的是一盘醉蟹。 南橘喜欢吃这种海生的虾蟹,但却懒得很,嫌弃吃得太麻烦,一般是不主动点这种菜的。 不过眼下别人点了,她自然随从起来。 一众人见到醉蟹便很欢,南橘自己还没伸手,便已被千笠寒先一步抓了一只在手里。 偏着一点点视线,只能看到那只手臂,她想起来,这个手长的男人,她抢东西从来没赢过他。 南橘鼓着一口气,偷偷向他看去,千笠寒垂着眼睫,覆着底下波澜不惊的眼,她不知道他是喜是怒,杵着筷子愣在原地作声不得。 千笠寒的动作很慢条斯理,仔细地替她拨了蟹壳,递回来,“这蟹很不错。” “嗯。”南橘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地将那只可能带了毒的蟹拿回来,“谢谢。” 方浅红也给自己剥了一只,但也没敢看千笠寒和南橘。 剧中的原配,和现实的原配,那还是挺有差距的。早知道会是这么尴尬的一个境地,她硬干干脆地就不来啊。 南橘抓着蟹脚,突然直白问她:“那个舞台剧的国师夫人,也是你吗?” “……” 幸好不是。 这时她旁边的另一个齐刘海短发女孩尴尬了,她窘迫地举手:“那天浅红感冒了,是我顶替的。” “校友?” 女孩认命地点头,“我们比季学长小一届。我叫……陶月,二次元叫二泉映月。” 两个女孩都不敢看南橘的眼色了,这个比她们还小一届的学妹真是个顶顶的人才,能拿下即使她们曾与之合作但也只能望而生畏的君公子啊。 “唔。”南橘左右打量她,看得陶月更不好意思。 “你长得好看呢。跟我想象的国师夫人,差不多。”南橘毫不吝惜自己的夸奖,然后顺带舔了一口蟹壳,美美地眯起了眼,浑然又忘记了身后某个人,以及自己方才的小心翼翼。 南橘说完这句话,后边突然传来某人幽幽的声音:“是么?那我和你想象的国师大人呢?” “……” 大神这个随意插播的习惯可真不好,南橘僵了脸皮,才谄媚地对他绽开笑靥:“我们回去再说好不好?” 南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功秀了一把,千笠寒满意地眯眼,闪瞎一群看戏人。 “还好,我最爱的鱼肉丸子上来了。”周之青一哆嗦,赶紧把整碟菜兜到自己跟前。 季北伸手拍掉他欲抢食的狗爪,“哎哎哎,给我留几口。” 这群声线堪称完美的人聚在一起,展现出生活里最原始最诚恳的一面,让人有种放下二次元的持重放飞自我的感觉。南橘咧了咧嘴,再也不想拘束了。 不拘束的最后,南橘的胃吓坏了陶月和方浅红,吓坏了一群男人。 就连千笠寒也觉得,嗯,她平时在他面前展现的功力,原来是刻意收敛了一大半。 吃完这顿饭,几个人约好了一起去唱k,南橘考虑到自己五音不全,又兼之还有十张图稿没交,就婉拒了,任由季北几人软磨硬泡也没说动她,最后千笠寒强势地把女朋友揽入怀里,“她不愿意就算了。” “不是,重点是,她不去,你就不会去了啊,老千,这就可惜了。” 季北一句话,南橘的眼睛突然点亮了。 千笠寒感觉到两只小爪子在自己腰间骚动,他垂目看下来,南橘仰着脸满是期待的火花,他挑了唇角问:“改变主意了?” “嗯!”南橘重重地一点头,“我要听你唱歌。” 事实上,千笠寒最讨厌去ktv,房间闹哄哄的,吵得人心神不宁,让他并没有想唱歌的*。 他俯下身,靠近南橘的耳洞,滚热的一口呼吸吹进去,南橘羞臊得满脸通红,要流鼻血,他笑道:“回去,我单独唱给你一个人听。” 说罢,他直起身。 南橘心思一横,拽着男朋友就走,“我不去了!咱们现在就回去!” “喂!老千!橘生!”秦潭华刚结账完从店里出来,见重磅级人物走了,而且是怎么叫也不回头的这架势。 季北一脸沧桑地拽住秦潭华,“唉不说了,见色忘义,大神做派。” 南橘被拐上车,他却并没有急着回主驾驶座位,反而拉上了车门。 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坐上车了直往左边退,千笠寒隐忍着笑步步紧逼,南橘战战兢兢不敢理他,千笠寒撑着前面的座位,将她牢牢困在一方窄小的天地里。 脸一寸寸地腾挪过来。 车里的温度也一点点上升。 南橘无措地绞着手指,“你、你怎么突然……” “不是突然,”他浅浅地笑了下,婉转温柔,“我很早以前就想这么干了。” 干什么?南橘没反应过来,瞬间眼睛睁大了,唇上传来的触感,软软的,太不真实了。 呼吸近在咫尺,感到面颊火热欲燃,她的手指绞得更近了,沁出了薄薄的一层汗水。可她不敢睁眼,害怕看到放大了的他的眼睛,肯定比海还深,比星辰还碎。 千笠寒没想过再“深入”地欺负她,亲了一下就彻底放过了南橘。 “这就是我想干的事。”他的嗓音又哑了。 “你从什么时候想干……”南橘摇摇头,“你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她才敢把眼睛睁开,话都说不大利索,偷偷觑着他的表情,只要他一皱眉,她立刻下车而逃。 千笠寒退回去,叠着双腿淡淡道:“很久以前就开始了,南橘,比你想的要早得多。” 为什么这么深情款款的话,被他说起来偏偏这么清冷呢? 这个世上大概只有几个人知道,千笠寒经常会用表面的冷来掩饰内心的羞涩什么的,但这几个人里,暂时不包括南橘。所以她还是有点忐忑。 南橘还以为,他是和她住在一块了之后,才慢慢动了心思。 可是现在他推翻了她前面所有的认知,原来不是近来,而是很久以前,他就认识她。 “有多……早啊?” “记得中秋之夜我说过的话么?”他偏过头,眼底的星火比中秋夜里的那场烟火还要绮绚。 她垂着脑袋想了想,“记得的。” 她问他因何回国。 他说,他遇到过一个单细胞的傻瓜,擦肩而过,深以为憾,所以想把握住。 也就是在出国之前。 那应该就是……她捂住唇震惊地想,那是,大学的时候? 从来不敢想,也不能想,她惦记了二次元的君倾这么多年,而三次元的千笠寒,也喜欢了她这么多年…… “怎么会呢……”她自失地喃喃。 千笠寒把她用来掩唇的手攥入手心,强迫着与她十指交缠,微微含笑:“没什么不可能。南橘,我在见到那件衣服的第一眼,就觉得你是个很有灵性的小姑娘,后来在校园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动心很正常。不用觉得这么不可思议。” 他说,抬头不见低头见。 他说,他对她动心很正常。 真的很不正常好吗? 南橘困惑地眨眼,“你什么时候见我的?” 千笠寒捏了捏她的手,最近都有点白胖的肉感了,他很满意,“这是最后一个问题,回答完就回去?” “嗯。”南橘想,反正以后时日还有很多,眼下她最关心的还是这个问题。 他摸了下南橘毛茸茸的头,狎昵地说:“学校后街有一家卖牛肉面的店面,我经常在那儿吃饭,就看见一个小学妹,每次点两碗面,一碗吃,一碗等下吃。” 南橘滚圆了眼睛,听他说完,五官在一起纠结良久,最后方道:“原来,你喜欢吃货。” “啧啧。”他在她看不见时摇头,这笨丫头,她还真信。 他并没有去那家牛肉面馆吃货多少次,只是为了她而经常“路过”而已。 他抿着唇笑而不语,回答完这个问题,果然下了车,绕道另一面开了门,车在南橘发呆的时候启动开走了。 千笠寒把南橘送上了她的公寓,他就站在门口等着她进去,南橘不想这么快和他分开,扭扭捏捏在外边沉默了很久。最后,她鼓足勇气地问,“你现在住在哪里?” “不远。”他眉眼带笑。 “不远,那是多远?”南橘忍不住嘀咕。 千笠寒将南橘揽入怀里,清幽的薰衣草的淡香一缕缕缠绕而来,南橘贪婪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委委屈屈地说:“你说要唱歌给我听的。” “唱什么?” “唔,唱什么都好,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我要听现场版。” 她在不舍他离开呢。 千笠寒动了几分心思,还是没有告诉她,他和她,有多近。 “你确定要在楼道里唱?” 他一句话彻底点醒了南橘,是啊,他们居然还站在外边,要是来人了怎么办…… 还居然这么拉拉扯扯、搂搂抱抱的,这小区里的儿童可不少呢,经常在楼梯上蹿下跳的。 南橘不假思索地将他拉进了门。 但南橘有生之年绝没有感受到如此天旋地转的进门方式,才刚将他拉进来,转眼间反客为主,他抱着她的腰一转,南橘闷哼一声,便被这个男人抵在了墙面上。 屋子里有点暗,他顺手将她颈边的开关按钮按了一下。 南橘终于可以清楚地看见,那似破冰之后又遇炙阳的眼眸,如此危险。 第三十章 chapter.30 男人的眼神炙热而深情,南橘猝不及防,跌入这片深邃的湖泊里,他修长的眼睫像极了一片招摇的芦苇荡,细密无瑕的月光穿透而过,映入底里。 她的呼吸乱了节奏。 千笠寒的手掌撑在她的脸颊右侧,没有给她任何的缓冲机会,他辗转炙热的唇瓣便不容反驳地堵了下来,南橘愕然的瞬间,唇开了少许,便被他趁势而上趁虚而入。 这是一个正式的法式热吻。 开始结束的时间持续了很久,南橘才傻傻地,看到他缓缓睁开眼,千笠寒喘息了一声。 就这安静的一声。 撩人,勾魂。南橘心里默念着这两个词,一股冲动支配着她的神经,好想找一包卫生纸擦鼻子哦。 “在车里的那个不够,现在补全了。”他说话微微气喘,低迷的沙哑,温柔而磁性。 “大神。” 南橘刻意给了这个称谓,紧张得进退维艰,只能借助这个看似疏远的称谓,暂时划下一点距离,否则她定会鼻血干涸而死。 “午休了,早点睡吧。” “唔……” “我再哄你睡?” 大神哄她睡的方式,就是上次那种,整宿地为她唱歌? 南橘脸色通红地点头,羞涩难言地偏了视线,他悦耳动听的笑声便在她耳膜外荡开虹迹。 于是千笠寒真给她唱了,唱了一首让她一个中午都难眠不休的《上邪》。 这首歌的曲调有点高昂,风格,在南橘看来,是执迷而深情。而背后的深意,则明白昭示着——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放在古代来说,这绝对是最高调直接、热情大胆的告白。 南橘整个中午都处于亢奋的状态的中,直到过了下午一点,她才颤巍巍从被子里爬出来,发了一个语音过去:“大神,别太累……你休息,休息吧。” 对方一个语音追问回来:“怎么了?” 南橘抖着声回复:“鼻血四溅中。” 千笠寒听到她一张嘴就是虚弱打颤的声音,心情大好地翘起了唇,南橘竟然这么近距离地和他开玩笑了,不错,很好,一步伟大的跨越,再接再厉。 千笠寒把南橘的话听了三遍。 “不闹你了,好好睡吧。” 他一声繁华谢尽的轻叹,南橘终于决定……睡觉什么的太浪费时间了,她要振奋,要振作,爬起来就是十张画稿! 南橘踩着拖鞋下床,拖着几张画纸,夹在画板上,开始细细地描绘起来。 脑中最先成型的,却不是一副衣服的模型,她脑海之中浮现的,却是另一种图景。 她灵犀一动,弃了素描纸,把水墨颜料沾染开,一支狼毫,她冥想着画出心里勾勒寥寥的轮廓,清俊的白衣公子,气韵出尘,俊秀翩翩。 除了素描,她最擅长的就是国画。 几点淋漓,便是一个意象之中的世界。 时间过了一个小时,南橘吹干了画纸上的墨渍,清秀少年在风雪里踽踽而行,身后斜逸的一枝红梅,凌寒怒放,艳灼眼球,欲把那似不在红尘之中的少年拉下俗世。 他是少年,她是红梅。 她揣摩不到他的心意,不确定他是否要和如此平凡简单的她携手相伴而行。 南橘心思小,一辈子只想把感情交托给一个人,目前为止,她对于前景还没有很高的希望。 但她会不遗余力地靠近他,红梅,也许终究会触到少年的衣角,将他身遭的冰雪融化。 她有点想把这幅画送给他。 这个意思刚一生起,一个电话不合时宜地打了过来。 “喂,离离。” “南橘,你之前和我说的住址,现在变了吗?”穆离离这个人拐弯抹角的时候,满肚子腹黑算计,但要直肠子的时候,却又往往一针见血,绝不拖泥带水。 南橘感到一丝莫名的心悸,总觉得穆离离是不是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啊,还没有,怎么了?” 但是她对于骗人和顾左右而言他这种事真的很不擅长,她自己也觉得挺苦恼的。 穆离离奸邪一笑:“嘿嘿,突然袭击!” “啥?”南橘后知后觉地想明白过来,穆离离是忍不住要见她男朋友呢,她到底是有多担心自己被骗啊,南橘咬着左侧的唇肉,安静地问:“那你什么时候突袭啊?” “今天没时间,明天,或者后天呗。” 南橘表示无所谓,反正千笠寒已经搬出去了,随她怎么查,她丝毫不在意。 这个电话打完之后,南橘又给千笠寒打了电话。 “大神。”她鼓起勇气,把自己打了一耳光,怎么叫了大神以后,这称呼又改不回去了? 千笠寒也并未介意,亲昵的称呼,留给亲昵的时刻更好,他一直这么理解。 “怎么了?” 南橘问:“你现在在哪儿?” 千笠寒微笑,躺在阳台上的藤椅上,淡定地反问:“想见我?” “嗯。” 听到这声“嗯”,他终于深吸了一口气,拖着椅背上搭的外套起身往外走,“我在你门口。” 等到南橘踩着拖鞋开门时,果然看到了他的身影。 她滋滋一喜,握住他衬衫袖口下的手,将他拉入玄关,完全不考虑颜佳期的存在,将人引进了客厅。 南橘把餐桌椅子上的一个纸袋递给他,“你的衣服,我洗好啦。” 千笠寒看着这件衣服的眼神,变得有点深沉了。 她说完这句话,窃喜地再问:“我还有一个……一个东西送给你,你要不要?” “我以为你会说,你要送一个你给我。”他促狭,南橘先是一愣,再是羞红面颊,只听见他说,“这样的话,我会非常乐意。” “讨厌啦,等着。”她兔子似的攒入了房间,靠着门喘了几大口,摸着耳垂,知道自己都耳朵红了。她不敢照镜子,把画好的水墨画从桌上取下来,故意藏在身后,一步步挪出去。 她的身形,挡不住一幅中国风的画,千笠寒看到边角,便看出了一丝端倪。 不过他隐藏得很好,甚至装得隐隐期待。 南橘神秘地微笑,将手里的画从身后拖出来,“当当当当,送给你。” 小孩子似的口吻,他忍俊不禁,有点失语。 千笠寒在伸手接过之前,敏锐的目光已经现将它上下扫视了一遍,很清雅的人物形象,很……红艳的红梅花。 “画的是谁?” “唔,君倾大大的代表作人物,谢听寒。”南橘傻兮兮地呈给他,“我想象之中的谢公子,很像对不对?” 既然是虚无的,前期没有任何形象存在的,不能拿来作比,就不能说像。 再者,“在你心中《小楼一夜》,是我的代表作?” 南橘顿了顿,“对啊,就那么几部,听不够啊,每一部都是经典,都是代表作啊。” “我会多配。”他突然这么说。 南橘一傻,“什么?” 千笠寒却笑而不语了,配音这一行的,不管是商配还是网配,都难摆脱时间的束缚与限制。他会在他再也无法配音之前,尽可能多地留下一些作品。 她喜欢,他便为他多录。 即便为了到老的回忆,他也不辞辛劳,心甘情愿。 他将画收下了,微笑着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要是你像这枝红梅一样热烈奔放就好了。” 南橘在一瞬间迅速抬起头来,眼中聚了一层水雾。 他知道! 知音难求啊。 “傻姑娘,把我们画得这么远做什么。我们在一起啊。”他浅浅地笑着。 是啊,他们在一起啊。 南橘动了心思,“那你把它还给我吧,我再画一幅送给你。” 他把她拿画的手摁下,“我很喜欢,画得很好,不给回收了。” “嗯?”南橘有点不好意思,“那好啦,我下次再画,你喜欢,我就画很多给你。” “把你承包了的话,你以后所有的作品,都可以划到我的名下。”他脸不红心不跳,继续平淡微笑,甚至有点,嗯,狡诈。 南橘意外得像发现了新大陆,“你确定你不是商人吗?” 这么一副精打细算,分化明确的做派,南橘哆嗦了一阵。 千笠寒把她的腰勾住,“我是一名大夫,嗯,勉强也算一名律师,这两个职业,和经商好像都没有什么关系。” 南橘一脸不信。 这时候她们家的门铃响了。 南橘有点意外,将千笠寒慢慢地推开了,这个点,难道什么时候颜佳期又出去了? 她透过猫眼往外面看,先看到的是一个玫瑰红的lv包,然后是一对玲珑修长的手臂,再然后,是那张涂抹成烈焰风情的脸蛋。 穆离离! 她不是说明天或者后天来么? 南橘一下慌了神了。热锅蚂蚁似的团团转,她开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而门铃的声音间隔几秒就来一下。 千笠寒毫不见外地已经坐在沙发上了,“不开门放她进来吗?” 南橘正想回“干脆装不在”,却被门外穆离离的大嗓门惊到了,这嗓门简直比南橘发飙起来还要高二十个分贝:“南橘!我看到你在里边了!出来!给老娘开门!” 她一阵抖,跟着吼回去:“我不管!你说了今天有事不来的!” 吼完这句话,千笠寒已经云淡风轻地掏了掏耳朵,嗯,这俩姑娘的嗓门,真是有的一拼。 猫眼的视野里,穆离离抱着胳膊冷笑:“我当然要今天来,要是留给你时间准备了,哪里还能见得着?兵不厌诈!南橘!” 第三十一章 chapter.31 南橘一哆嗦,颤颤巍巍地按着门把往下拧了四十五度,穆离离眼尖手快,怕南橘反悔,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卡在门缝里,逼得南橘退到玄关。 “呵,小妮子。” 穆离离讥诮地一笑,信手将手提包挂在一旁,直入客厅。 “喂穆离离!” 虽然千笠寒不是见不得人的人,可是,这样突然而至,她还没有一点准备啊喂。 彼时,穆离离绕过一道萤橘的玻璃墙,里边正对横卧的沙发,千笠寒正以一种极为闲逸的姿态玩手游。 穆离离见到千笠寒的第一眼,想法就是—— 这个男人,南橘驾驭不住。 橘子姑娘当然驾驭不住,因为,咳咳,她一定是被驾驭的那一个。 千笠寒对一个女人的闯入没有丝毫动容,连眉头也没有因为她的不请自入而紧上一分,倒是南橘僵着手足,觉得有点愧对自家大神。 穆离离利索地紧盯着他,扯着嗓子道:“认识一下。我是南橘的大学校友,兼现任同事。” “嗯。”他淡然地回了一个字,依旧看着手机,除了手上的动作,再也没有丝毫动静。 “千先生很傲慢。”穆离离给的第一个评语。 “何以见得?”千笠寒终于关了手机,坦然地叠着双腿,没有要起来与这个女人说话的意思。 穆离离觉得这个人简直无礼,皱着眉道:“千先生的履历很丰富,而且我相信,能得到邢霏小姐的青睐的人,肯定不是凡品。我们家橘子除了会画几张画以外别无所长,不知道千先生觉得,她身上有哪一点是值得利用的呢?” “哎呀离离。”南橘从她后边摇着她的胳膊,让她别说了。 穆离离横了她一眼,“没出息。” 千笠寒缓慢地抬起了下巴,一眼看到躲在穆离离身后的南橘,她不敢走到前面来自己问么? 他的眼眸深了一瞬,“我的履历很丰富,也不是凡品,那你真的觉得,南橘的身上有值得我利用的东西?” 穆离离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这个问题的确有些自相矛盾说不通的地方,但还是第一次能有人驳得她无话可说。 “千先生果然巧言善辩。”这是穆离离给他的第二个评语。 “好了离离。”南橘小声地将她往后拉,“到此为止吧,你饿不饿,我给你做饭去好不好?” 穆离离被她拉得一个趔趄,才知道南橘现在很不镇静,她故意把悄悄话的声音放大了:“南橘,你也二十几老大不小了,真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 “没有……没有来历不明啊。”南橘嘟囔道。 她也不知道穆离离怎么会对她这么关心。 刚进公司实习的时候,她一次见到穆离离,当时穆离离就对她表现出了和别人完全程度不同的热情,她对她很注意,像老熟人一样。 南橘人生地不熟,很容易就被她吸引了,后来她要她做什么事,南橘也不排斥,关系好了不少。 她一直以为穆离离这个人对谁都一样这么热切,直到慢慢地相处下来,才知并不是如此。 要不是穆离离早有了男朋友,要不是穆离离和男朋友已经过了一垒二垒三垒,她一定怀疑,穆离离的性取向有点问题。是不是对她有意思。 千笠寒听到“来历不明”这四个字,哂笑了一声,他掸了掸膝盖上的一粒灰尘,波澜不惊地继续玩手机。 穆离离对千笠寒实在认可不起来,见他高冷不想理她,自己也不想再多跟他抬杠,否则橘子要生气了。她的目光随意的下移,终于看到了茶几上展开的一幅画。 很有意境的水墨画。 白衣神秀的翩翩佳公子,是风雪里的独行人,身后红梅斜出,摇曳着满树晶莹的落雪。 “《小楼一夜》!谢听寒!”穆离离突然惊呼出声! 穆离离知道南橘作画的一个特点,喜欢把关键的信息藏在似乎毫不引人注目的风物之中,譬如,这片梅花里,千姿百态的枝干中便隐含了两个字。 听寒。 是,君倾的经典作品很多,每一部都是,可是大部分人都更爱《国殇》,穆离离的口味尤为独特,就喜欢江南的风华无双的谢氏少年。 “离离?”南橘有点发怔,她记得要是没错的话,穆离离不是从来不关注二次元的吗? 不但不关注,而且她还说,她跟一切非现实的东西都断绝往来。她连电视剧都不喜欢看,更别说广播剧了。 可是,她怎么能轻而易举地叫出《小楼一夜》和谢听寒这两个名字呢? 南橘疑惑地看着她。 千笠寒的眉梢也有点松动了,这个女生,好像也知道他。而的确,她的声线是有一点熟悉。 那么她是…… “这幅画,南橘,是你画的?” 穆离离简直兴奋了,她当然知道这是南橘的画作。南橘暗道一声不好,穆离离这绝对是要跟她讨要这幅画的意思啊。 她飞快地回答:“我送给我男朋友的,你休想!” “小气!”穆离离有点不满南橘见色忘义,但视线却考究地探讨到了千笠寒的身上,这个男人,似乎不管横看还是竖看,都有一种别样的韵味。冷漠,高傲,但对南橘又格外不同。 “千先生,也知道《小楼一夜》?”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千笠寒浅浅颔首,将《临安春雨初霁》里的最美的那一句以如此轻缓悠长的语调念出。 无所遁形的君倾的声音。 穆离离先是一惊,再是一乍,最后,她居然飞扑上去:“君公子!” “啊!”这个震惊声来自南橘。 就连千笠寒,他的唇角也抖了一下,若非闪身得快,等下约莫还要安抚他的小女朋友。 穆离离扑了个空,不甘心地趴在沙发上,“好你个南橘,居然……你居然……” “啊?你认识君公子,我也不知道啊。”南橘自己还云里雾里,却还要被穆离离接着数落,心情自然也是有些糟糕的。 千笠寒想了想,念出一个马甲名:“青青原上草?” 他自己对房间里仅有几面之缘的青青原上草也不是很确定,但对南橘而言,却如同醍醐灌顶,她瞬间一傻。 对啊,她怎么就没发现,原来穆离离就是…… 什么青青原上草,明明是离离原上草! 南橘惊讶地捂住了小嘴巴。 穆离离满脸不甘,带着怨念爬起来,“坏了,太激动掉马了。” “青草大大,我呸!”南橘想明白过来,终于一改迷茫,捋起袖子就要掐死她,“你居然骗我!骗了这么久!” 没有想到南橘会这么生气,穆离离吓得赶紧躲。 就连千笠寒也隐约觉得,他骗了南橘这么久,她却没有这么生气,这么剽悍,简直就是个奇迹。 他觉得有点庆幸。 南橘把穆离离以暴力摁在沙发上,“在二次元装得一副贤良淑女的样子,我还以为你真是一个大家闺秀呢。你说,穆离离,该当何罪!” 当然这才是最让南橘生气的地方。 千笠寒和君倾,并没有什么不同,他虽然隐瞒了,但不是刻意伪装。 换言之,他起码不作。 这么一比较起来,南橘觉得穆离离简直就不可原谅。 “我错了我错了!” 穆离离从来没有服软的时候,南橘见好就收,把她放了。穆离离谄媚地坐起来,挨着南橘凑上去,“我有生之年,都没有想过,能见到活的大神呢。” “所以呢?” “橘子,让我摸一下好不好?” “什么?”南橘瞬间涨红了脸蛋,尴尬且愤怒地叫嚣,“不可以!” 这副护短的模样,他在一旁观战,入口的橘子汁差点吐了出来。 或者不能说这叫护短,占有欲极强的女朋友,在维护自身权益呢。 不过在这一点上,她大可以放心,他只给她摸。 南橘自然不知自己男朋友的心理活动,揪着穆离离一脸气愤,“刚才还对我男人说他这不好那不好,哼,你找那个乔一羽的时候,我什么时候跟你说了他半点不好?穆离离,你就是没事来找茬!” 听听,“我男人”这种霸气的话都出来了。 千笠寒的果汁终于没忍住了,“噗——”作为优雅的大神,他第一次很没有形象。 两个女人一起看过来,他歉然地笑了笑,“你们继续,我去洗手间。” 他转身离去时,穆离离才扶着南橘的肩膀郑重其事,“我不是看你人傻单纯,担心你被骗吗?再说我也不知道他就是大神啊,看到他和邢霏站在一起,我就有点疑心嘛。现在我知道了,邢霏暗恋君公子那么久,肯定又自己捣腾什么幺蛾子呢,橘子,现在我就放心啦。” “前倨后恭,非奸即盗!”南橘扭过头,插着腰不理会她。 穆离离贼心不死,小声地又凑过来问:“唉,君公子长得很帅唉,我一直以为,老天为一个人开了一扇门,就会关闭一扇窗,对君公子的外貌,我们大家从来都不敢yy啊。原来真人竟然是这样的。” 那又怎么样?是很帅啊。 南橘继续装淡定。 “身材也很不错的样子。唉南橘,你有没有扒过他的衣服啊,六块腹肌有吗,摸过没,手感怎么样?” 扒大神的衣服…… 南橘自己只是稍稍带入了这*旖旎的场景,便突然间面红耳赤。 第三十二章 chapter.32 适逢千笠寒端着一杯热茶走出来,他走之前刻意留下的一只咖啡杯,大概就是算准了会有今日。 南橘脸颊绯红,羞赧地直往沙发后边躲,眼神在无意识间瞟到他…… 嗯,就像是无意识间洞悉了什么。 瞬间如再上了一层胭脂,如水似雾的眼波飞快荡到了别处去,千笠寒大约猜得到,定是穆离离和她说了什么。大约,还是什么羞涩的话题。 “橘子。” 他召唤了一声,身旁的暖光温得迷人,南橘一经传唤,立即乐不颠颠地冲了过去,腿有点打颤,她小心翼翼地扬起头看了他一眼,在身后穆离离的无声怂恿下,她精准无误地抱住了他的腰。 软软的身体贴上来,紧密无缝的接触,他微微睁大了眼。 “怎么了?” 千笠寒有些错愕,南橘却似乎没有听到,她在暗中掂量着手感。大神的*,嗯,肌理紧致,好像是穆离离描述的那一种。 千笠寒看了眼笑倒在沙发上乐不可支的穆离离,薄唇淡淡一勾。 她用了什么法子,让南橘投怀送抱?还是在有第三个人存在的情境之下? 他端着茶,抽出的一只手反抱紧了怀里的小姑娘。这一刻他想,不管是什么目的,反正已经取悦了他就是了。 长假结束之后,南橘如愿交出了一叠画稿,穆离离拈在手里冲她笑道:“大神就是你的灵感,我说呢……” 突然的井喷式创作也毫无赘余之感,只是这一次,南橘不再幻想着心目之中的君公子,反而笔画设计间,有了一丝恋爱的气息,有一张设计,简直就是泡在蜜缸里的粉红公主裙。 她也是醉了。 “东西我先收了啊。”穆离离把东西放入文件袋,收起来等会交给林芬霞,顺带提几点建议反馈给南橘,将文件袋夹在腋下之后,穆离离顺着格子间,弯下腰完全占据了南橘的视野,“橘子,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南橘没觉得有什么不同,国庆节刚过,恢复到苦逼的上班日子,任劳任怨继续做工。 她摇了摇头。 穆离离恨铁不成钢地笑骂:“真是个不长心的笨蛋,邢霏的新专辑,今日首发呢,十二点,各大音乐榜单,你自己慢慢找吧。” 她拿着东西踩着坡跟扬长而去,“连头号情敌都不关注!” 南橘方才想起来,这个世上还有邢霏这号人。 是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完全想不起那个趾高气扬、明艳动人的女人了呢? 他带给的她感觉,好像,永远不会离弃她一样,而且从一而终,别无其他。 以至于,她连别的任何女人都没有畏惧过。 这令女之耽兮的安全感,早在潜移默化里,已经生了根,发了芽,牢牢禁锢心底里了。 南橘到了十二点,想的第一件事是吃饭。吃完饭已经快一点了,她这才想起穆离离跟她说的话。 相对而坐的靳雪神神秘秘地把手机给她看,“南橘快看,邢霏的新专辑哦。” 南橘表示漠不关心:“这么几首歌,听下来还要花二十块钱,不划算。” 何况邢霏脱离古风圈以后,就走了流行歌手的路线,这些年专辑里的古风歌愈来愈少,她唱的流行乐,声音软绵绵的没有味道,南橘真的不是很感兴趣。 靳雪知道南橘一些特殊的癖好,把手机招摇地在她眼前晃,“这一次有好几首中国风的呢,我听了都很喜欢,尤其是那首《别枝惊鹊》,你要不要听?” 办公室里的同事大多在午休,南橘想了想,接过了靳雪递给她的一只耳机。 耳机里邢霏的声音细腻温婉,柔而不艳,之于多数人来说,是百听不厌,而之于南橘,起初的感觉还算惊艳,但慢慢的便能听出后继无力之感。 当然她不知道,她的感觉和她家里那位大约是一致的。 动听的旋律,还是最初唯美的古风。 南橘越听越讶异,难道邢霏的初心一直如一?这么多年娱乐圈的浸淫,她的曲风早已转向了南橘陌生的领域。难道…… “靳雪,把手机给我看看。” 靳雪疑惑地将手机交给她,南橘将歌词往上拉,作曲人和作词人都没写。 是意料之中的事,南橘反而松了一口气。 她就害怕出现某些熟悉的字眼,即便不是千笠寒,她也不希望是其他她在二次元认识的大大。 私心里觉得,大家在网配圈和古风圈相亲相爱就好,不需要什么锦上添花的点缀。 南橘将手里的工作忙完了之后,已经下午五点了,下了班后,她和几个同事约了却附近的小店撸串,吃吃闹闹,就过了两个小时。 秋分大约过了,天色灰暗得特别快,南橘踩着一地银辉往回走,转角路过花园小区的十几根路灯。 灯盏一个一个亮起,成束的光影下有无数的碎雾弥漫,均匀地抹在她的身上。 南橘看到黑暗之中缓慢倒库的一辆车,有点熟悉的车。 这熟悉激起了她的猎奇心理,她追踪着车辆往前走,终于在停车位揪出了这个人,行人寥寥,但也不是没有,南橘壮了胆子,敲着车窗道:“你是谁?” 要是她记得不错,这种型号是千笠寒之前开的,连车牌号都一模一样。尾号和她的生日有一点重叠的地方,所以应该不会有错。 她怀疑这人是偷车贼。 难道千笠寒换车,其实是因为车被偷了? 里边的人也听到了南橘这声怒叱,握着方向盘的手抖了下,心想着小姑娘的嗓门真大,还是从容地推门,下了车。 黑暗里的影子也是挺拔的,虽然面容模糊不清,但约莫看得出岁月的沉淀,很有韵味的中年大叔。 “这年头的偷车贼都长得挺体面的。”南橘摸着下巴喃喃自语。 她的声音虽然小,但中年男人还是听完整了,他一愣,随即便有些哭笑不得了,他靠着车问道:“小姑娘,你认识笠寒?” “唔?” “那你就是黄医生跟我说的那个小姑娘吧。”中年男人打量起南橘来。 这目光毫不避讳,将南橘从上看到下,南橘傻了傻,谨慎的跳开一步,“什么小姑娘,别转移问题,你,你车钥匙哪儿来的?” 南橘的防备让中年男人彻底苦笑起来,他才想着对方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 他解释道:“我姓千。” “……” 南橘不傻,她明白了这句话,却又骇了一跳,“你是,千叔叔?” 下个班,偶遇男朋友他爸,一个在传说里也只听过他的职业的人物。突然不知所措了起来。 她手足冰冷地抹额,“千叔叔,您,怎么会在这儿?” 上次她偷偷问过季北,千笠寒的父亲,人在比利时呢。可是他现在突然回国不说,居然出现在他们小区! “哦,我来找笠寒。刚来了,就看见你了,小姑娘真有正义感。” 对方微微笑着,语气也很和蔼,但南橘听着,却感觉这怎么都像是一种无意的讽刺,她如履薄冰地哆嗦了下。 她扯着嘴角干笑了两声,“他不住这儿了,千叔叔您来错地方了。” 千邵庸听了南橘这话,自己开始怀疑自己了,没错啊,黄医生和小叶都说在这小区啊,可是这小姑娘怎么说不在呢,而且看样子也不像说谎。当然,这种谎言很低级,谁也不会讲这种一戳就破的假话。 但知子莫若父,千邵庸只略略转了个心思,便想透彻了哦,自己儿子又使了什么坏把戏,联合一群人骗小姑娘呢。 他了然地直起身,彬彬有礼地点头,“那看来是我弄错了,我下次再来。”他转身要走,但在走了几步之后,又停下问了句,“我听他们说,你叫南橘?” “是的叔叔。” 南橘飞快地应承了,千邵庸温和地颔首道:“有空一起吃个饭吧。” 这是要已经见了家长的意思吗? 南橘揣着糊涂浑浑噩噩地往楼上走,上了三楼,正巧遇到隔壁的邻居开门而入,一个轻鸢剪掠一闪即逝的身影,也有莫名的熟悉之感。 她突然想起来,这个新邻居,她还从来没有拜会过呢。 邻里关系还是要适当照顾一下的,以后说不定还能有点福利。 但眼下南橘的一颗心还没有收回来,她疲倦地闪入自己的屋,打开手机给大神发消息:千叔叔好像回来了,你怎么没跟我说? 对方秒回:我在一分钟以前才知道。 南橘想他们父子的关系好像真的有点僵啊,可是千叔叔看着挺和颜悦色挺讲道理的一个人啊,千笠寒为什么提起他总是一副生硬的口吻呢? 手机qq的消息又叮咚一声:你遇到他了? 南橘咬着唇肉回了一个嗯。 来自大神的忠告:他跟你说了什么,都不要往心里去,他要是约你见面,也不要去。 这回南橘是真看不懂了:啊,为什么? 千笠寒的心中莫名复杂,皱了皱眉,回复了一条语音。 南橘手快地点开了:“女朋友和老爸私相授受,想着怎么对付我,我会很难过。” 如果没有体会错的话,那么她要捶床了,为什么大神的声音听起来这么委屈,这么……像在求摸摸呢? 第三十三章 chapter.33 南橘吃吃一笑,“我肯定是向着你的啊。” 她在电话里,柔柔软软地说,我是向着你的啊…… 甚至能感觉得到她的喜悦、羞赧、娇嗔,和绞着手指咬着下唇的小动作。 “南橘。” “嗯?” 他深吸了一口,“你在引诱我。” 他一句话,南橘成功涨红了脸,“哪有。”她忸怩地转过头,窗外一片碧海星天。 窄小的窗棂缀满了钻石般的星点,她的心奇异地鼓胀起来,那一瞬间,想见他的欲望成了堵不住的春潮,她竭力按捺住那点令人不好意思的渴望,眼眸望着画架的立杆只影出神。 “南橘。” 千笠寒像只是在试探她是否还在,南橘“啊”了一声,立即点头,想到他又看不见,心里的失落张开了蓝色的网,“我还在的。” “过几天,我要离开b市。” 声音平淡,南橘撑着手机的五指猛然收紧,一阵滞闷起来。 千笠寒许久等不到回音,他觉得南橘似乎生她的气了,无奈地解释:“是工作上的事,不要胡思乱想。” “我没乱想啊。”她执迷地瞪着眼睛,不让泪水砸下来,“你要去多久?” 明明有颜佳期,有穆离离,为什么只要他一走,她还是会觉得这么无妄的孤单呢? 他作为千笠寒出现在她的生命之中以前,南橘已经过了很多年那样的日子,本来是早就该习惯了的,与孤独和寂寞结伴为邻,到底是什么时候起,开始变得这么贪婪了? “一周。”千笠寒低声安慰她,“很快的,要相信,我比你更舍不得。” 他说他舍不得,可是第二天,却走得无声无息。 要登机的时候,南橘也没有收到一条消息。还是季北给她发消息,说千笠寒已经动身离开了,要把《凰令》的后期录制再延期一周。 她抱着被子坐在小床上,心里很安静,静得晃着窗外那一树起舞翩跹的碎影。 这几天古风圈简直炸了,因为邢霏最近新专辑里的几首歌,唯美沉郁,莫名的精致而大气。 邢霏的米分丝自然不必说,早已窜了各大圈开始安利,这次就算是路人甲,也都纷纷表示好评。只除了部分黑米分尚未投诚,大多都被缴械了。 路人给邢霏的评价是:难得还有这么一颗热爱古风的纯粹之心。 而南橘则对邢霏避而不谈,尽管酒意拉着她进频道玩耍的时候,有意无意说起邢女神,也有人掩饰不住口吻之中默许的认同和称叹。 上次一起吃过饭的,大概都知道她为什么这几天士气低落,谁跟她说话都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花市灯如昼忍不住就想逗逗她,毕竟橘生还是有生气点可爱,“邢霏以前在酒意和大家也是朋友,仗着老情人在社里横行霸道,我可是一点都不喜欢她,还是咱们的小橘子可爱……” 老情人什么的,确定不是在挑拨离间? 怅客皱了皱眉,正要把花市灯如昼一巴掌拍在墙上,不料橘生淮南居然下线了! 秦潭华满头黑线:虾米个情况,我只是开个玩笑啊! 他敏感地意识到,这次好像把老大给得罪了,反间计什么的,每个人看来都是可忍孰不可忍,他的好日子到头了。 季北阴冷冷抱着胳膊嘲笑:“真有你的,这种话也能随便说!” “那怎么办?求救!” 青花碎丢了一句话立即下线:“苍天作证,这事与我无关。” 燕山云丢了一句话立即下线:“苍天作证,这事与我无关。” 荼蘼谢尽丢了一句话立即下线:“苍天作证,这事与我无关。” …… 一个都靠不住啊。 花市灯如昼谄媚地对怅客,但季北脑海里只要浮现出秦潭华那个人高马大的汉子跟他摇尾巴他就犯恶心,打了个剧烈的寒噤,便摇头走了:“自求多福。” 南橘打了个喷嚏,刚刚她不是故意走的啊,掉线了。 这群人喜欢开玩笑她怎么会不知道,不过好不容易连上网了之后,她又不想上线了,换位思考一下,花市灯如昼现在一定悔青肠子了,估计还在揣度着她的心思呢。 她高枕无忧地等着花市灯如昼主动来跟她解释。 不过现实让她有点失望,因为他二十四小时都没有来理她一下,南橘立即又不高兴了,直到怅客不嫌事大地说:去吹个枕头风吧,花市灯如昼他就是欠揍。 枕头风什么的,好羞涩,她和他还不是睡一个枕头的关系呢。 但南橘还是选择了从善如流,她本着“这件事都是怅客让我干的与我无关”的态度,给远在市的千笠寒发了一条消息:大神,我听人说了,邢霏是你的老情人。 对方似乎在忙,过了一个半小时,才回复:谁说的? 南橘立即不厚道地把人供出来:花市灯如昼。 “我知道了。”千笠寒回复语音,中间停顿了三秒,“以后不要跟他私聊了。” “谁?” “季北。” 沉默了一秒,南橘把自己所有五体投地的表情包都发出去了。 大神果然是明察秋毫、洞若观火的那一挂啊,要不怎么说是酒意的老大呢。 千笠寒的头像又闪烁了一下,又是一条语音:“他那么说,你不怀疑,也不生气?” “我不怀疑,但是我生气啊。” “气什么?”他不是很理解小姑娘的想法,如果不疑有他,那么气从何来? “气你怎么还不回来。” 要是你在的话,看花市灯如昼敢不敢开这样的玩笑! “呵呵,”他突然轻笑了一声,紧跟着是水珠滚入喉腔的咕哝声,他应该是在喝水。 “笑什么?” “你的新邻居,他说他想吃你做的水煮鱼。” 南橘的心突然漏掉了一拍,她想迅速穿着鞋去敲隔壁的门,可是才跑到玄关,又匆匆赶回来,“我马上做!你让他等着!” 几乎是暴吼着说完这句话,然后南橘将手机扔飞在沙发,就不管它是横卧还是侧躺了。 心中一片兵荒马乱,这一刻她几乎只能记得三个字:水煮鱼。 无比憎恨为什么不是要炒菜,尽管鱼是现成的,但做起来也麻烦,南橘也不能确定自己没有把糖当成盐放,最后用砂锅盛了满满一锅,站到了邻居的门口。 她没有空手,只能喊门:“有人在吗?” 对方好像早就候在门边了,南橘喊完没多久,门被突然拉开。 几日不见的男人就在里面,熟悉的面容,缱绻的笑,她看傻了,差点把砂锅砸在地上。 他居然只穿着一身浴袍! 懒散松垮的白色毛呢浴袍,岔口出隐约露出里边堪比玉璧的肌理,视线往下,还有修长的腿,也露了膝盖以下的大半截。踩着一双轻松的居家蓝白拖鞋,头发也还没擦干,风情撩人,素来清俊温和的千笠寒,难得有这么勾魂的时候。 他眼疾手快,抢过南橘手里的托盘,“唔,好香。” 一直到他转身往里走,南橘还干傻地杵在原地,她有好多问题想问:你怎么会住在这里,你怎么突然回来了,还有最重要的事,你为什么要用这么一副令人血脉贲张的模样来…… 老夫的少女心啊。 南橘后脚跟着他进屋,这间屋子和之前老张夫妻住的时候设计一样,但陈设改变了以后,整体蓝色的格调,让它显得格外简约、干净、整洁。 千笠寒把水煮鱼放在桌上,“没吃吧,过来一起。” 他那么坦然,南橘都疑惑了,难道他就一点不担心,她会因为他的欺瞒而生气? 南橘不敢看他,穿得这么少,她会有邪念的,只要他一出声,她就忍不住……嗯,会忍不住。 “市滴水贵如油,我很少吃得这么舒畅。” 他吹了吹调羹里鲜美的鱼汤,南橘咬唇走过去,她还是要问清楚的。 小姑娘瞪着眼睛坐在对面,欲说还休的光景,他伸出左手去摸她柔软的发,似宠溺似安抚,“刚回来,我还累着呢,不生气好不好?” “千笠寒。”她几乎没有这么连名带姓地叫过他。 他想了下,终于还是放下了手里的调羹。 “怎么了?” “你一直骗我。” 他沉默了。小姑娘说的是事实。 “不但骗我,而且从第一次认识到现在,一环套一环地骗我。”南橘捂着脸,挡住那一脸挣扎,“我终于知道,自己好单纯,啊不,好单蠢。” “可是,我还是很想相信你呢。千笠寒,要是你把我卖了,你信不信,我还会屁颠地帮你数钱?” 前面一段让他的心微微惶恐,直到她说完,他却又失笑起来,“你卖得了几个钱,放心,我不图那点小财。” 他将她拉过来,强迫她靠着自己坐下,一勺汤水送到她嘴边,“来,张嘴。” 南橘的肩膀被他抱住了,她侧目去找他的眼睛,深邃饱满,只是眼下有些淡淡的青灰色的影子。他一定不眠不休好久了。 她顺从地把汤喝了。 “本来想迟一点告诉你,给你一个惊喜的。橘子,我们又住在一起了。”她困惑地眨眨眼睛,他为什么又突然改了主意了呢,她的唇上沾了水煮鱼的汤汁,显得格外诱人,他不由分说地一嘴吃下来,完全堵住了她的红唇。舌尖在口腔里乱窜,闪电似的麻痹了整座心房。 傻瓜,自然是等不及要见你啊。 想在自己的领域,心安理得地这么……干坏事。 第三十四章 chapter.34 南橘被这么调戏了一把,目光如丝,软软地瘫在了他的怀里。 她觉得自己离老司机的道路还很遥远,否则怎么会他一近前,她就浑身血管张突红成了螃蟹? 千笠寒许久以后才放开她,意味深长地笑,“你比水煮鱼好吃。” 南橘一激动,脸也完全红了。她僵直了脊背,小声地问他,“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怕你太想我。” 他藏不住唇角的促狭,眼眸之中的戏谑,南橘不服气地嘟囔,“谁说的。” 千笠寒顺着她的毛,把人又拉入自己怀里,“最近有个案子要跑,所以有点忙,闲下来的时候,我带你去我们事务所看看。” “嗯。” 南橘答应了,但一不小心看到他眼底的青影,霎时间心又软绵绵了,她从他怀里起身,“你吃完了,就赶紧去睡吧,我,我回去了。” 她说要走,但却没有一丝要离开的意思。 千笠寒靠在她的耳边低低笑语:“陪我一起睡。” 轰——这怎么可以? 南橘的脑海里一道炸雷劈了过来,她鼓胀着脸蛋去推他,“不好,你,你要占我便宜!” 小姑娘害羞了,这么不禁逗。 “有什么便宜,是我不能占的?”他好整以暇,继续捉弄她。 南橘却沉默了,她纠结许久,最后苦着脸把声音压得几乎听不见了:“太快了……” 不是不接受,是太快了? 千笠寒摸着下巴,颇有趣味地看着她,他没有现在就完整地欺负她的意思,可是看她这样羞怯又谨小慎微的模样,他觉得很可爱。男人就是这样恶趣味,遇上喜欢的猎物,舍不得一枪崩,就喜欢慢慢和她玩捉迷藏的游戏。最好,引诱她自己到笼子里来。 所以他考虑的是,该怎么引诱,让她自己觉得,“太快”都不能成为理由。 “我睡主卧,你睡次卧。好不好?”声音的诱惑,像一片绿意盎然的爬山虎,柔软的触须挑弄地伸过来,把人心牢牢占据。 “好。” 南橘捂脸被攻克。 大神真的太坏了,他明明知道,他的声音就是她的死穴,他还要这样勾引她。 风声细微的午后,阳光在一排美丽高颀的梧桐树间荡漾。 南橘推着自己的自行车刚回来,公司里最近一批服装新上市,大家松了一口气,南橘这个二流设计师自然也闲了下来,她给自己找了一份兼职,帮人家看店面。 在小区里走了没多久,远远看到花坛转角处,碧色纤长的曲茎掩映里,千笠寒在和几个穿着正式的男人交谈,南橘也是第一次见他西装革履的模样,英俊、笔挺,温润,几个人都风姿出卓,但她第一眼看到的还是他。 南橘犹豫着要不要上去打招呼,但自行车的后轮刚滚了半圈,突然被人摁住了把手。 她有点惊愕,没等回过身,合成一抱的玫瑰花被送到了胸前,米分盈盈的花朵,娇艳欲滴,花瓣上还有晶莹的水泽,舒卷着慵懒而惬意。 南橘一傻,紧跟着肩膀又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下,一个男人的头猛然跳进视野,他身体一矮,便钻到了她的面前,“送给你。” 突然碰上一个送花的男人,南橘的第一反应是:“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他的眼神有点受伤,“你居然不记得我了。” 这个男人竟然还嘟着嘴,要不要这么卖萌啊…… 南橘看了眼远处的千笠寒,他还在与人说话,似乎根本没有留意这边。真悲剧,连搞定第三者这种事,还要她自己亲自动手,女的是也就算了,难道连男的也是? 想到这心情瞬间就不美丽了,她还是压抑着问,“你是谁?” 那个奇怪的男人听到她询问,又嘿嘿地笑了起来,露出八颗雪白的牙,“我叫穆子风。” 南橘一怔,瞬间就有印象了。 对穆子风的这张脸她虽然不怎么能记得,但是这个名字却是大名鼎鼎如雷贯耳的。 大学时代,且不说他找各种关系,往她的固定课桌里塞了多少情书,每天怎么抢着给她打饭,在图书馆占位,就单说他在学校输的一场辩论赛,他打着赤膊在校园里乱窜…… 唔,画面太美,不可言说。 这都多少年了,难道还贼心不死? 她问:“你喜欢我什么?” 穆子风傻兮兮地抱花风流,吊着眉梢一笑,“喜欢哪有什么道理,看对眼了呗。我看你也找不到别人,干脆跟我在一起算了。” 这人惯来是这么厚颜无耻,南橘本想教训教训他,谁说她找不到别人! 但肩膀却被人勾住,“对不起,她找到了,就是我。”声音客气疏离。 身边一道修长俊挺的影子,温柔地覆下来,南橘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暂时可以退下战场了。 穆子风惊奇地瞪着眼睛,“是你!”他想起人生之中最灰暗的一件事,指着千笠寒的手在猛烈地颤抖。怎么就会冤家路窄,而且看这两人的架势,是已经在一起了? 但千笠寒对这个人却没有什么印象,他挑了薄唇淡淡地问:“你是谁?” 穆子风满头黑线,又不甘心自己在时隔经年后再度败在他的手里,吐着怨气问:“你不是出国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还和……还和南橘在一起了?” 千笠寒扬了扬眉,“我大概想到,你是谁了。” 要是当面被戳穿,那不是更加颜面无存了?穆子风跺着脚,气恼地叫嚣:“不许再提以前的事!你这个闷骚腹黑男,我知道了,你就是了为了南橘故意报复我的!” 他杀人不见血地反唇相讥:“是你技不如人,我才有报复你的机会。” 更何况,还是这个人自己主动找上门来的,风言风语,连赤膊上身也是他自己提出来的。他全程顺水推舟罢了,最后把他打得落花流水,对不起,那完全就是能力问题了。 毕竟他们法律专业的,口才难道会输给一个学物电的? 这两个人一来一往,说的都是南橘听不大懂的东西。 她眨了眨眼,把千笠寒的手抱住,“我买了你喜欢吃的鱼,饿不饿,我们做饭去好不好?” 真是一记暴击。 穆子风的心口被南橘巧笑倩兮开了一枪,他抱着花怔怔地倒退了两步。 千笠寒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还是顺从地点了头,“好,今天你打下手。” 两个人旁若无人地商量着家里的午餐,亲昵而温暖,第三个人毫无立足之地。穆子风纵然不甘心,也只能灰溜溜地走了。 直到他离开,千笠寒的蹙起的眉也没有平复下来,南橘有点好奇,但私心里觉得他肯定还是不高兴,她摇着他的手解释:“好啦,就是个追求者嘛,我也不认识他。” “他为什么会找到这里?” 他一声轻易的反问,南橘怔了几秒,随后又张开灿烂的笑容,“谁知道呢,可能瞎猫撞上死耗子了呢,或者问了哪个知道详情的同学,我们不让他坏心情就好了,笠寒,来,笑一个!” 她当招待宠物呢! 千笠寒失笑,将她的后腰抱紧了,两个人一起往里走。 “唉对了,刚才,是谁在和你说话?” “几个同事,一点工作上的事。”他含糊其辞。 南橘也没想太多,到了千笠寒的公寓,就开始杀鱼了。 在千笠寒的面前,南橘的那点微末道行还是不够看的,譬如同样是水煮鱼,千笠寒对她夸赞的那句“好吃”绝对是掺了水分的假话。以为只有当他做的汤端上来时,南橘就知道,自己已经完败。 “咦,你做菜这么好吃,那以后你掌勺吧。” 南橘说的真心话,说完还享受地喝了一口热汤,千笠寒满意地点头,“不错,连以后都计划好了。”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南橘的脸庞又烧起来了,最近她一直在他这边留宿,很少回自己的窝了,每回回去的时候,颜佳期都目放精光地扑上来检查她的嘴唇、脖子、锁骨…… “我还是清白的啊,比鸡蛋清还白。” 南橘简直哭笑不得,颜佳期差点没把她的衬衣扣子都给解了,还好南橘的战斗力不错,坚决护住了自己仅有的一点春光。 颜佳期于是嘲笑她:“真没出息啊,都同居这么久了,也没把你男人拿下。南橘,这就是你的失败了,男人要是对一个女人的身体没有兴趣,大概对这个女人也就没有多大的兴趣了。” 作为曾经的言情二流写手,笔下流淌过无数荤段子的南橘,觉得颜佳期说得很有道理。 可是,她是真没准备好啊。 他们才在一起这么短的时间,一切都还太早呢。 她于是羞赧地回答:“我还要再想想。” 颜佳期于是冷笑:“哼,二十几岁的人了,真还当自己十八岁清纯小姑娘呢。” 她颜佳期的战绩,辉煌得简直可以出书了,为什么,因为豁出脸皮呗。女人一旦不要矜持,要彻底攻占一个心里本来便有自己的人,还不是易如反掌、手到擒来? 第三十五章 chapter.35 南橘做好了面对千邵庸的大致准备,但还是始料未及。 她隐隐感觉到,千父也是神通广大那一挂的,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她的手机号,她问了千笠寒,对方摇头表示并不知道,绝对不是自己泄露出去的。 她于是疑惑了。 当然更疑惑的还是,千邵庸约她去打保龄球! 保龄球啊…… 这辈子都还没摸过的东西。不是说好了吃饭的吗,千爸爸您这样真的好吗? 她伤春悲秋地趴在沙发上问:“你爸的保龄球打得很不错?” 千笠寒把她捞起来,看了眼手机短信上的内容,从容地微笑,给她顺毛:“也就是国足那个级别的。” “呼,那我就放心了。”南橘迅速弹起来打坐,感觉自己轻松了不少。 “不过,”千笠寒看了眼似乎已经完全情敌的南橘,还是善意地提醒她,“国足虽然屡战屡败,但毕竟也还是专业的运动员。” “……” 话能不能一次性说完啊! “那我怎么办?”南橘简直两眼抹黑,欲哭无泪地又一头栽倒,千笠寒早知道她像只整日在沙发上蠕动的虫子,失笑着将她的手腕抓住拉起来,“又不是你一个人去,怕什么。” 明明,是他更难面对千邵庸。 “你会打保龄球?” 他摸着她的脸颊,吐出两个字:“不会。” “那……” “你是不是傻,”千笠寒简直好笑,“谁家家长见儿媳妇,是要pk的?” 儿媳妇什么的,真的太羞涩了呢,南橘的耳根又软又红,水波绵绵的眼睛转了开去。 “我爸那个人,最喜欢炫技了,虽然打得不怎么好,但还是尤其喜欢在你们小姑娘面前露两手。如果不是因为他的本职工作有点血腥之外,我想他不会介意现场给你解剖活物。” 真的好血腥。南橘略一脑补,口水就卡在喉管里下不去。 “我跟他说说,我们打羽毛球。” “唉这个建议好!”南橘一听眼睛就亮了,“但是,你爸会同意吗?” 千笠寒靠着沙发,笑容慵懒而无谓:“他不同意,那就不约了。” 大神对他爹的态度真的好随意好敷衍,难道神级别的人物,都对亲情有点漠视? 南橘摸着下巴思索。 当日傍晚,南橘果然收到了千邵庸的另一条消息:我们打羽毛球吧。 她嘴角抽了抽,千叔叔这么迁就这个一点都不礼貌的儿子? 她对这段原委很好奇,她想了想,千笠寒貌似说过,他们医院的叶医生是千叔叔的关门弟子,南橘立即奔赴医院而去。 叶休宁清秀的一头短发掩映着温和俊雅的桃花眼,鼻梁高挺,对小护士说话的声音客气周到,好几个已经红了脸颊,重点完全不在他讲的内容上了。 南橘背着单肩包,一身红菱格子的衬衫,有点拘束,她手足无措地站到叶休宁身后。 直到一个护士小姐眼尖,语气酸溜溜地说:“叶医生,有清纯的小美女找你呢。” “清纯小美女?”叶休宁推了下鼻梁的平面眼镜,淡淡地扭头,南橘正站在走廊里尴尬地冲他点头微笑,叶休宁登时一激灵,却还能保持良好的风度和微笑对几个护士小姐说,“哦,这是千医生的小女朋友呢。” 几个小护士登时更加失望了。 千笠寒可是他们骨科,啊不对,第二医院的翘楚呢。人长得好,有钱,有学历,全身上下都是性冷淡也盖不过的光辉。尤其对声控来说,简直就是甜蜜的折磨,温柔的造孽啊。 叶休宁向南橘走了过去,“南橘小姐,是胃又不舒服了?” “啊不是,我专程来找你的,叶医生有时间喝杯咖啡吗?”南橘第一次请男人喝咖啡,当然这一点叶休宁并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今日即便给出拉肚子这种毫不风雅的理由,他也一定打死不去。 某人因为“第一次”这种特殊意义没有包揽到自己头上,给他穿了一个月的小鞋,也是没谁了。 “有时间,请吧。” 第二医院附近有一家不错的红裙子咖啡厅,南橘点了两杯摩卡,木质方桌清香淡雅,靠着透明的玻璃窗,几株纤浓叶长的芦荟枝叶舒卷,朱丹红的毛毯上静影凝碧。 “南橘小姐,肯定是想问我,关于千笠寒的事。” 叶休宁还是大出了南橘的意料,她有点气馁地发现,除了自己,身边好像都没有一个缺心眼的人。果然是知己难求。 她喝一口热咖啡,眼神躲闪着望向对面的橱窗,“叶医生叫我南橘就好。”小姐什么的,太别扭了。 叶休宁一愣,心想你还客气巴巴地叫我“叶医生”呢,我哪儿敢跟你套近乎。 “啊,我其实是想问,千叔叔,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医生吗?” 稍微敏感一点,就能感受到南橘的话问岔了,叶休宁微微颔首,却没有直接答话。他拿起了手机,南橘静静地等待,少顷,他把手机递过来。 页面很简单,他只是用百度搜索了一下千邵庸的大名,底下却出来一箩筐的辉煌事例。而且“千邵庸”这么奇怪的名字,同名的概率应该小之又小。南橘大致瞄一眼,登时傻眼地称叹:“好厉害啊。” “这些功课,南橘小姐要是想做,肯定也早就做了。”叶休宁温文尔雅地颔首,“所以,你肯定想问的是,千笠寒为什么从小跟他父母不亲,而且一直自尊自傲,跟教授说话一点都不客气。你怕中间有什么不能说的隐情,不敢直接问他,所以找上了我。” 太聪明了,南橘忍不住要给她鼓掌了。 她的确害怕,怕千笠寒心里有什么结了痂的伤口,脆弱不堪,再加上他一直避而不提这些事,南橘心里想不疑惑都很困难。 “南橘小姐,我要告诉你的是,”叶休宁直白地与南橘对视,“这件事你来问我当然是保守的做法,但是他不告诉你,却是因为另一个原因。” 南橘脱口而出:“什么原因?” 叶休宁笑了笑,并不急着回答她的问题,找来服务员续了一杯,才慢条斯理地微笑:“我所认识的千笠寒,叛逆,骄傲,自负,而且最要命的是,他一向把面子这种东西看得最重要。本来他对自己的人生有一个很宏观的规划,完全斩钉截铁不可动摇,可惜最后,还是自己打脸地选择了另一条路,这是他真正不敢面对千教授的原因。” 自以为已经放慢了语速的叶休宁,完全不知道南橘是否理解了。 从咖啡厅散场,周围没什么认识他的人,他哼着小调儿回医院,穿过一条车水马龙的街道,站到医院门口时,所有的无端举止瞬间被收敛,他正了衣冠后风度翩翩地往里边走。 他有个好习惯,就是特别钟情于医院的那一片花圃。尽管这时节朱紫殂谢,百卉凋零,但那丛白菊倒还开得不错,清雅热烈,秋风里余韵浓郁,他站在那儿欣赏了一阵。 这是好习惯,也是弱点。 譬如千笠寒要是堵不住他的人,会干脆来花圃守株待兔。 果不其然,叶休宁听到身后吊着冰碴子的声音:“南橘来找你了?” 叶休宁弯腰去探白花的脊背僵住了,他“呃”了声,遮掩地起身对千笠寒回以真诚的笑,虽然面前的男人脸色冰凉,让他小小地感觉到了情势有些不妙。 “啊,是的,我们喝了咖啡。”叶休宁察言观色,登时摆手表示暂停,“只喝了咖啡!” “她跟你说了什么?” 南橘和叶休宁能有什么共同话题,如果不是关于他,那就是叶休宁太美貌了,或者声音太动人了,但是相比较于她男朋友,后边两条完全不成立。他一向这么有自信。 但是,南橘有什么话,竟然绕过了他去问别人。 这才是让人觉得不爽的原因。 “我看到南橘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她要跟我说什么,你难道猜不出?”叶休宁摸了摸下巴思忖,“当局者迷?” “呵,”千笠寒沉着脸色转头就走。 叶休宁是在他面前炫耀和他女朋友之间的默契么? 该杀啊。 南橘把自己三个月的工资打了一半到父母的账上,说起来她好像很久都没有回去过了,也不知道父亲的腰椎病好了没有,能不能下地工作…… 她当然知道自己爸妈是两个报喜不报忧的人,要是不能亲自回去一趟,她实在有点不放心。 但这件事她决定先搁置两天,等到元旦节把假期一并请了。 “笠寒,我……” “怎么了?”千笠寒兴致缺缺地喝着茶,靠着明净的流理台,有几分落寞。 “我是跟想你商量一下,元旦节,我大概,不能跟你一起过了。” 南橘几乎是闭着眼睛说完这句话的,因为现在虽然渐渐入了冬,但是离元月还有点早,她说这个有些未雨绸缪的意思,不过还是触动不了太多。 千笠寒应了一声“嗯”,他暂时不问,南橘应该有她的自由。 南橘松了一口气,她决定先去洗菜。 千笠寒没等到她说别的,心头微微失望,“南橘,你不准备问我一些事?” “啊,问啥?”她拧开水龙头,洗濯的手忙碌不停,抽空抬起头问他。 “没什么。”千笠寒已经彻底失了兴致。这种被隐瞒的感觉,让他感到久远熟悉的头痛,且不愿回忆。 一直到吃完饭,千笠寒整个过程都没有再多说一句话,便让南橘感到心慌意乱。 “我今天事务所加班,先走了。”他寡淡地留下这么一句,虽然不是生气,但是南橘还是觉得有点委屈。千笠寒是不是,太情绪化了?而且是那种即使情绪化,也冷得让人找不到破绽的人。 叶休宁说,千笠寒叛逆、骄傲、自负…… 也不是完全不对啊。 南橘把一桌碗碟收拾妥当,打算今天回自己的小窝睡。 她去给千笠寒关门的时候,发现斜角里头微弱的亮光,她想,他的电脑好像还没关机。她放肆一回,大胆地走了进去。 屏幕界面上挂着一个mp3播放器,摁了暂停键,千笠寒大约没想到南橘会溜进他的房间,更没有想到南橘会把音频文件点开。 熟悉动人的旋律,缠绵凄楚,比箫音纯澈,比琴声悠扬,宛如檐下滴雨般空灵清幽。 这首古风曲只是一个初级版demo,但是南橘一入耳便觉得熟悉,怎么会…… 和上次靳雪给她的听的那首邢霏的《别枝惊鹊》一模一样! 第三十六章 chapter.36 南橘不知道在原地傻站了多久,一曲终了,她忘了方才音乐是停在哪,她随意按动鼠标调了一个略中间的位置,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说知道这样的事情后还心如止水,自然全是假话。 南橘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还能保持从容,镇定自若地提脚走开。 当晚千笠寒加班工作到十一点,回到自己屋才发现南橘早就不在了,他微微叹息,走入了自己的卧室。电脑已经黑屏了,他晃了晃鼠标,晶蓝的显示屏骤然亮了起来。 嗯,播放进度已经被改动过了。 鼠标上应该还有她的指纹。 他的目光一寸寸下移,勾出一抹了然于心的笑。 躺在床上,他安静地给南橘发消息:睡了吗? 怎么可能睡得着? 他很快得到了回复:还没。 千笠寒皱了皱眉,轻小的弧度,温柔得仿佛触手即碎—— 养精蓄锐。 四个字,莫名的安心,牵引心绪。南橘果然被哄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她点着头,想起他看不到,发了一个“ok”的手势,便陷入了梦乡。 她没有问,为什么他写的曲和邢霏的那首歌一模一样。 问不出来。 车穿行在流水般的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潮,挤着公交的一哄而上。 南橘很快被挤到了最边角,后背被一个学生的大书包顶着,她能抓着最上边的横栏,望着玻璃窗外,平行后移的街道风景。 车上闹哄哄的,还有刺鼻的香水味和汗味。 南橘很快皱了眉,直到她远望见对面的餐厅,也是靠着窗的位置,两道即使隐匿在人群之间也依旧夺目的影子。 相视而坐的一男一女。 南橘能一眼认出来邢霏那顶绯色的碎花遮阳帽,利落的茶色内卷发丝,端庄大气,一举一动都是风情。 在她对面的那个人,车已经驶过了,正停在红灯路口。他的脸被窗上贴的圣诞老人的红帽遮住了大半,但棱角浑然,下颌线精细如琢,坐姿也是骄傲的,对于她而言,其实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那个人是谁? 心里的答案让她扶着椅背的一只手开始颤抖。 前方的绿灯亮了,公交车开始起步,转眼,这片风景就被远远地扔在了脑后。 邢霏对这个人怎么看都不满意,她眉间紧蹙,抱着双臂后仰,不客气地指正:“你学他学得再像,也不是他。” “喂。”男人被气笑了,“我的好表妹,那个男人真的有那么好,值得你死缠烂打这么久?” 这四个字有点难听,邢霏更不高兴了,“呵呵,你觉得不好,为什么还要学他,我也不知道你哪根筋搭得不对。” “我还不是为了逗你开心。”秦越恢复一贯的认真,“邢霏,你知道,s市的机会更好,如果你想红,早就不该留在这里。我身边有你大把的机会。” “原来是来拉人的。”邢霏已经不耐烦了。 秦越没有丝毫动怒的迹象,他的涵养功夫向来做得不错,待谁都是翩翩有礼的君子风范。 “我的表妹形象这么好,要是放弃唱歌,去混演艺圈,也许就会是下一个女王沈漪呢。这谁说也不准。” “你也说了,这事谁也说不准。”邢霏望着桌上反射的白炽灯的光线喃喃,但已经有点动心了。 秦越说得一点都不错,她为什么要一直这么战战兢兢等待千笠寒给她的答复呢。 不管是a市,还是s市,机会比这里都多得多,灯光霓虹的不夜城,与这里仍然是相隔鸿沟的天壤之别。 任谁都不会不动心的。 何况秦越来说服她,已经给她的转行出道铺好了路。指腹在橙色的吸管上摩挲,秦越看得出,他的表妹早已心神不定。 南橘打蔫地拿出图纸改改画画,突然觉得自己很挫败。 已经在b市待了这么久了,可是要问她哪里的风光最好,哪里的小吃最美味,哪里的游乐场更大,她是一个答不上来! 她不喜欢交际,也不擅长应酬,除了跟身边的一群人亲近外,对外就简直画地为牢,点头之交,再深入她也不肯了。所以当初跟千笠寒说,说喜欢他,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鼓起了多大的勇气。 或许从那时候开始,她的感情就已经不算浅了吧。 何况现在,越相处就越被他吸引,觉得他身上的优点每一个都放光,就连缺点也都是美好的,是她喜欢的,至少无论如何可以接受的。 她以前从来不敢幻想这么一个人能走到自己身边。 给自己选中的理想之中的一百个型号的男朋友,也不敢奢望有这么好的。 靳雪善意地提醒了一句:“你这张画都毁成啥样了,你下笔还这么嚣张,小姑娘,心不在焉啊。” 经她提醒,南橘一怔,转眼她红了脸羞愧地将笔扔在一边。 靳雪在她身旁找了一个不错的位置坐下来,“来,跟姐说说,遇到什么感情上的麻烦了?”她的两手搭在南橘的脖子上,异乎笃定地看着她。 南橘惊讶了,她的心事有那么明显? 靳雪一猜就知道,她把南橘的画稿拿起来翻,好在只毁了一张,便舒了口气问道:“你和你的那个他,到什么程度了?” 程度? 这两个字说起来,大概就是——“要见家长了吧。” 靳雪的笑容僵在脸上,下一秒她面无表情地起身,“再见,晒幸福的南橘小姐。” 南橘懵懂,她拉住靳雪的手,“别啊,我没有,我是真的觉得有点心很乱,我,我想跟一个人说。” 靳雪的脸色变了又变,她想到:都走到这一步了,你还乱啥啊,我们交往一年,连他爸妈的影子都没见过呢。但南橘的小脸,哎,一向都是这样,真诚得童叟无欺啊。她勉为其难地坐下来,“你说。” 南橘问:“要是对方有要劈腿的现象,是该相信他选择什么都不说,还是要,直接冲上去质问他?” 一上手居然就是这么个难题? 靳雪表示对冤枉了南橘有深深的内疚,她观察南橘的神色,摸着下巴想:南橘还是挺可怜的,小姑娘不知道现在长得帅的男人都喜欢游戏人间的。 “劈腿,你有证据?” “呃,算……有吧。” 靳雪拍桌,“什么叫算有?我告诉你,对付劈腿的渣男,一定要把证据牢靠地握在手里,最好扔在他脸上,一通声讨,不给说法不让世间太平。” 其实她说的话,南橘并没有怎么仔细地听,她只是小声地回了一句:“他不是渣男。” 而且,应该是她胡思乱想了。 虽然控制不住自己要乱想,可是怎么就能说出去了呢? 南橘捂着眼睛忏悔。 她太不应该了。这群女性对这种事一向是抱着一种不可轻饶的态度的,南橘这还八字没一撇呢。 俗话说,捉贼要拿脏,捉奸要…… 呸呸呸,没有奸。 南橘的手机突然响了,她抓起来,原来是千邵庸的电话。南橘冲动地蹭蹭蹭跑到没有人的角落,接听了电话。 “喂,南橘吗?” “千叔叔。”南橘心虚,捂着唇把声音放得很低,“您怎么打来了?” “我们有时间私下见一面吧,关于笠寒的事,他肯定不愿意听,所以我单独告诉你。” “嗯嗯。” “那你忙,我们再约。” 千邵庸不愧是治学从医的老一辈翘楚,说话的声音温和平淡,有种从容似水的味道。 她仿佛能想象,未来的几十年,千笠寒的声音也会一点点磨平棱角,变得这么平和,这么饱经岁月陶冶,却依旧好听得让人想哭。 如果有什么事,是他不愿意让她知道的,也许瞒着未必是坏事。 不过南橘是个揣着秘密不说话会陷入极度的憋闷的人,她还是想听他亲口说。就勇敢这么一回? 林女士从磨砂门里走出来,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环视一周,发现就数南橘最闲,她现在也就需要随意点一个人,没多想就轮到了她,“南橘!” 南橘还靠着落地窗,刚放下手机,听到上司召唤,赶紧屁颠屁颠地跑上去。 林女士把电脑交给她,领着南橘往外走,高跟鞋的清脆咚音里,她边走边念:“我们公司的模特最近一个个都感冒了,好不容易说动了邢霏来救场子,我看她的身材底子好像也很不错,是当模特的料,南橘,你是不是她的粉丝,她身高多少来着?” “啊?”信息量太大,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林芬霞看了她一眼,但没有耽搁一秒,她甩头继续走,穿过一道道长廊和办公室,终于坐上了电梯,南橘抱着电脑低着头钻进来。 南橘小声地问:“怎么回事?” 邢霏的工作和她们公司的业务和涉及范围,关联性这种东西,真的有吗? 林女士摁了数字“2”,电梯的门关上,她才略微纳闷地说道:“这件事我也是临时接的消息,我们公司的模特,向来小众,从来没有邢霏这么露脸的人。我们公司服装设计的关键还是在于衣服和人的和谐,所以总裁从来不请那些大牌明星。这一次却请了一个歌手,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她想了想,又道:“网上曝的那些身材数据大多不实,邢霏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准备。” 南橘关注的重点和林芬霞完全不一样。 她想的是,邢女神是不是故意的?来她们公司,在光环与拥戴之下,对她趾高气扬,膈应死她? 她第一次希望,自己是小人之心啊。 第三十七章 chapter.37 摄影棚里的邢霏果然美艳万方,她在台上凹造型,南橘跟着林女士进来后,林女士自己要忙工作,便把电脑交给了南橘。 南橘低着头扎在两个高大的男人身后,摄影师摆着相机,差点一屁股把他撞倒了。 南橘的脸上简直写满了悲愤,她在底下偷偷开了机,然后提着包溜走了。 光环瞩目下的女神,和公司的小喽啰,有什么事出去说。 南橘是这么想的,她怕邢女神看见她没那个摆拍的心思,同样,她也怕自己对着邢女神时刻犯堵。 邢霏雪白的比葱根还细的五指抚着脖颈,黑色的礼服修短合身,后背镂空,香肩半裸,淡妆浓抹的剪水双眸扫到离开的南橘,讥诮地冷了一瞬。 桌上摆了四菜一汤,都是南橘最爱吃的。 千笠寒最不耐烦洋葱的味道,但还是切了整整一盘。 把这些做好以后,时间刚刚好卡在南橘的下班回家这一段。 最近颜佳期给他发微信挺勤的,作为直插入敌军腹地的特勤,颜佳期尽职尽责,将能出卖的都出卖了。千笠寒这个点收到的微信,颜佳期说的是:据有效分析,要是不彻底解决邢霏的事一劳永逸,这件事橘子过不去。 过不去? 南橘已经外面敲门了。 千笠寒来不及回复颜佳期,将手机关了起身去给她开门,门缝里出现一条纤细的身影,他弯了唇角,将钥匙扔给她。 “嗯?”南橘手忙脚乱地把钥匙两只手接过,看着门里边的男人,目光微愕。 千笠寒笑了,将南橘的右手手腕牵着带进来,准确无误地拉入自己的怀里,温香软玉撞上来,格外温馨的踏实感。 “方便你随时串门。” 南橘摇着手里的钥匙圈,发出叮叮当当清脆的声响,“要是我偷东西呢?” “不怕,”千笠寒一根手指滑到她的耳后,似乎能感受到她耳廓后细小的绒毛,温热湿润的呼吸吐落在头顶,南橘脸颊绯红,躲闪不及,他的浅语低言在兵荒马乱里突然而至,“我的东西,都是你的。” “……”这个关系迭进得好快啊。 南橘窘迫得脸泛红晕,大神要是一直这么玩,她缴械投降了,还能问什么啊。 “可是,为什么……房间钥匙……也给了……给我了呢……”南橘抹了抹鼻子,不理解地等回答。 千笠寒微妙地笑,他俯下身,在南橘的耳边说道:“因为我要随时等你来,轻薄我。” “……”南橘的脸全涨红了! 大神是改变画风了是不是?大神这是跟谁学的撩妹啊…… “我、我是很正直的。” 南橘绞着手指半天憋出这么一句,可是脸越来越红,耳根也烧起来了。千笠寒还靠她靠得这么近,呼吸就在耳畔,落下浅浅的余韵。更要命的是,一旦他把那个cv的声音开闸,她就、她就…… 可他还是说了,“哦?是吗?” 魅惑的,撩人的,尾音上翘的又苏又有质感的嗓音。 南橘的胸膛几个巨大的起伏,她猛地后退一步,满脸绯红地警告这个男人:“不许声音诱惑!” 哎呀喂,太难熬了,早知道她就不敲门不进来了呀。 千笠寒忍着笑,收敛了神情,但脸肌还是微微颤抖了几下,他走到餐桌坐下,“好了不闹了,饿了吧,过来吃饭。” 他这么一说,南橘揉着肚子,是真饿了。 她正要上桌吃饭,但发现没准备她的椅子,南橘愣了愣,看着正襟危坐的男人,她有点尴尬地指了指自己桌边的空地,“我坐哪儿?” 千笠寒才似乎留意到南橘的窘境,他挑着眉勾了下手指,“过来。” “哦。”南橘也想知道这个问题怎么解决,奇怪,千笠寒家里椅子和凳子都应该不少啊。 她的思绪飞了没多久,便被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拽了下来,南橘吓得心惊肉跳,转眼又被人稳稳地抱进了怀里,坐在了他的腿上。千笠寒圈着她的两只胳膊,享受似的轻笑:“坐这。” 南橘突然沉默了。 “大神?” “嗯?” “你,是不是,受刺激了?” “还真是。”千笠寒答应了一句,南橘瞬间被吓着了,她惊愕地要起来,千笠寒却摁着她的手桎梏了她的每一步动作,她的视线撞入那片冷静的深不可测的目光,他薄唇收敛,低语道:“有些话要是不说清楚问明白,我怕你胆小如鼠,要跑开。” 南橘愣了一瞬间,继而心虚起来了。 她只能底气不足地想,她可是一点都不想逃跑啊。 “其实我是想当面问你的,邢霏的事,那首歌是怎么回事?”南橘说起来就感到一阵一阵的心塞和委屈,“二次元的君倾大神,众所周知,从来不涉及娱乐圈,更别提给哪个人当枪手了,怎么可能呢。” 千笠寒低声叹息,“是啊,你自己都说了,怎么可能呢。” 他的手抚在她的脊背,轻轻浅浅地摩挲着,熨平她心中所有的波澜,南橘安静地把头一歪,就靠在他的肩膀上了。如此安心的接触和倚靠,南橘把手伸出来主动地勾住他的脖颈,额头直接触到了颈边那片温热的肌理。 千笠寒从来没见过这么乖巧又主动的南橘,他把小姑娘抱得紧了点,叹息声扩散开来,吹得她额前的一缕刘海水波似的荡开细小的浪。 南橘点头,“好吧。” 千笠寒低下头,南橘已经闭上了眼,他有点无奈:“南橘,不要觉得,我有什么事是你不能知道的,勇敢一点,你应该质问我,问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而不是把事情都压在心里。纵然一次你会信我,可是两次、三次,长此以往,压在心里的事终究会酿成戳不破的隔膜。而我不希望等到那一天。” 因为那一天的到来,我只要想,都会惶恐。 困难和误解,应该扼杀在摇篮里。要是留下余孽,就会造成令人寝不安席的隐患。 “那好吧,我问。”南橘答应了,干脆地爬起来对他对视,边眨着眼边俏皮地数落他,“千大神,你瞒着你女朋友给旧日的老情人写歌,请问这件事你作何解释?从现在开始,你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坦白从宽!” 千笠寒失笑着额头和她相撞,“我坦白,我说。” 南橘眨着眼安静地看着她,圆润的黑眸静止不动,千笠寒看了眼桌上的菜肴,“橘子小姐,饱餐一顿了再说吧。” “为什么?”是他自己要说的,南橘不是很明白怎么临了又变卦。 千笠寒的头摇了两下,“我现在说了,你等下大概吃不下去了。” 她想还有什么事能够影响她的食欲? 南橘的目光转移到桌上丰盛的菜肴上,她胃口大开了,颜色鲜亮果蔬和喷香的肉脯,南橘拿着筷子就吃,“你一定是从小就会做饭练出来的高手。” 她对身后的男人比着大拇指,千笠寒眼眸漾着一丝波浪,将这个女人的腰抱紧了点不让她从怀里溜下去,“一个人生活,总要学会这些简单的技能。” 南橘仿佛没听到,继续大快朵颐,可是他知道,她听见了。她手里的筷子在他说完这句话后,搁在菜盘里顿了下,发出了清晰的一道声音。 “后来在国外生活,娇生惯养的中国胃每天催促我,课余时间还要亲自做饭,时间紧迫的时候,即使不吃也不肯在食堂拿几个汉堡。” 南橘感觉自己有点……难受。 就像那么多年,她也一个人在外面游荡,漂泊,她知道那种无奈和辛酸。她夹起一只虾,回眸强颜欢笑地喂他,“你不饿吗,一起吃好不好?” “嗯好。”他的脸色云销雨霁,看着南橘的眼眸,深幽的,熠熠生辉。 空寂的房间,宝蓝色的窗帘被放下,轻飘飘的宛如一把束不住的柔发,千笠寒把电脑椅给南橘坐了,他站在她的身边,探下身,电脑被轻松开机。 南橘一瞬不瞬地看着屏幕,看着跳出的桌面,是一张图片。 那是几年前,千笠寒穿着南橘设计的古装演《国殇》时拍的,但却不是在舞台上,而是在t大的校园里,临水的那一片柳树下,不远处是斜架的小桥,清溪浅水淙淙,风拂翠碧,绿痕映入湖水的眼波里,氤氲着春日的柔意。 画面之中的人,白衣如雪,公子无双。 他靠着柳下的横栏,一只手支着身,一只手捻着头顶的一茎枝叶,侧脸半掩映在葱茏飞丝里,棱角如雕如琢,纤华浅醉,恍如出世。 千笠寒的鼠标都滑到桌面的音频文件上了。 南橘突然出声:“啊等一下,我要看你们排练的《国殇》,有视频或者剧照吗?” 穿着古装的大神,真的好看得让人喷血啊。 她满脸的兴奋激动,以及刻不容缓的催促,让千笠寒扶了扶额,她怎么就这么…… 他感觉到,南橘对《别枝惊鹊》上心的程度,居然还不如他的颜值。 放一张照片就完全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早知道这样,他在瞎担心什么? 第三十八章 chapter.38 邢霏的脸色有点发白。 冰冷空寂的房间,凌乱的被褥枕套,以及一地狼藉,映得发丝凌乱咬着唇的女人有点歇斯底里的味道。 桌上放着一台电脑,几张纸,一封律师信函。 她抱着膝在地板上坐了很久,久到感觉不到身下的凉意,郭芒的一个电话打进来,邢霏颤着指尖接开,曾经最温柔的引领者,带着她在歌手圈开疆拓土的金牌经纪人,她说:“邢霏,你把你的简历投到圣皇了?” 圣皇是她们公司目前最大的竞争敌手,郭芒最初知道这件事,知道邢霏有吃里扒外的心思时,整颗心都是凉的。 郭芒一手捧红的艺人,她尽了全力去包装她、修缮她,把她推到这个位置。 即使邢霏这些年唱功没有进步,因为声线原因,她的路子也不宽,可公司何曾亏待过她? 可是现在,邢霏居然背着她有了离意。 邢霏也知道事态的严重性,她张口便要解释:“芒姐,我在这个圈子混了这么久,我知道我不适合……” “邢霏,”郭芒的声音冷了,“你要去当女演员,想法我可以理解,可你不该这么做。” “我……”她想要挽回,而郭芒的一句话再度将她打回炼狱,“秦越今天带着你的合同来和我们谈解约的事,他们愿意赔偿三千万的违约金。白纸黑字,条款分明。我们已经答应了,邢霏你记住,这是你自己选择的道路。” “什么?”邢霏愣了一瞬间,她是有点动摇,因为秦越的那些话,她确实有了往s市发展的野心了,可是她又什么时候签过那所谓的解约合同? 秦越到底有什么权利代表她? “你的律师陪着他一起来的。”郭芒挂了电话,已经不必再说了,要不然,她会怀疑邢霏真有那个进军演艺界的演技。 南橘已经把《国殇》舞台剧一切遗留的痕迹和证据扫荡了完整的一遍了,她一面看一边惊叹着。 看他在台上,举步投足,孱秀白衣,狷介少年,金榜题名之后那满城繁华盛景,都为一个年不满弱冠的白衣公子倾倒,人人皆要叹一声慧绝古今。 可惜弱国式微,投生无路,一个人终究是难以力挽狂澜。上有皇帝猜疑,下有奸佞暗算,步履艰难的青年公子,在国灭后凛然大义地拔剑自刎。 最后那一幕最是揪心。 千笠寒把这部舞台剧看了不下百遍,熟稔到感情都淡薄了,他坐在一边和季北等人聊天,突然被南橘掐住了胳膊,他惊了惊,南橘的脸色有点难过,她抱着他,像是在确认他是不是真的。 倒是真好笑。千笠寒忍俊不禁,点了下她的鼻子,“看完了?” “嗯。”南橘把鼻子抽了抽,“太遗憾了。你是对的,《凰令》不该再有这么多遗憾。” “你们女孩子都太感性了,”千笠寒摇头,把椅子和她挪近一些,将南橘的五指扣入大掌之中,温柔的带着热度的手心熨烫着她的五脏六腑,感觉那一瞬间暖流汇入,她有点泪水盈眶。 “怎么还越发严重了?”千笠寒把眉头皱起,顺手替她自桌上抽了几张纸,抬起手来为她将眼泪擦干了,“南橘,我那个时候,以为你坐在台下。” “嗯?”她把卫生纸接过来乖顺地自己擦脸,但却仍旧有些困惑。 她不是很懂他的意思,他以为她在台下,就算她在了,又怎么呢? 他叹息,又觉得有几分好笑,“所以,演得卖力了点。” 否则照他这么懒的性格,答应季北的忽悠去演这个舞台剧已经是极限了。 “但是如果我早知道你看了会哭,我不会这么卖力。” 声音温温的,南橘有点发怔,她盯着宠溺温柔的千笠寒,眼眸里那片似海深眷的湖,瞬间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就算他真的给邢霏写了歌,也不重要了,因为那又如何呢? 她能感知到,他这么这么喜欢她啊。 “我给你比对我写的《缥缈》和邢霏的《别枝惊鹊》。” 千笠寒把南橘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电脑上,他的指尖扣着鼠标已经点开了左键,南橘听到了消音版的《别枝惊鹊》,但只播放了第一句,远不到副歌。 紧接着又是《缥缈》的第一句,似是而非。 韵律相似之处有八成,但《缥缈》的确应题应景,有朦胧的意境,和诗一般的画面感。放到《别枝惊鹊》这里,照理说,本应该万籁俱寂,明月下一只飞鸟离了枝丫,如被月移惊动似的。可是因为旋律和曲调不对,起的时候便有点高,即使改换了乐器元素,也挡不住这种乍入的突兀感。 南橘捂着下唇,奇异地看着身边依旧镇定自若的男人。 “你没有把《缥缈》的版权交给她?” 千笠寒挑了眉梢,却似是有些委屈,“怎么可能会?南橘,原来你这样想我。” 她知道他又在和她闹玩笑,表现他的一点点不满,南橘突然很心疼他。是啊,如果刚才知道了,邢霏偷用他的作品,她肯定吃不下饭了。 “不能原谅。”贝齿一张一合,她专注地凝视着千笠寒。 就是留意到她轻易泄露出来的心疼和珍惜,他才会微微一震,从小到大,他不服约束,不从管教,因为他的父母和长辈不曾给过他这些,他没有得到温暖,所以也不试图靠近温暖。 父爱和母爱,他就算没有,也不会伸手自己去拿。 在感情的世界里,他一直唯我独尊。可成年以后,才知道自己的骄傲有多可笑,他错过的,挽不回来,但可幸的是,还有这么一个人,她竟然,他心中给她预留的位置早已塞不下。 长出了藤,开出了花,密密匝匝的。 可是一点也不讨厌这种感觉。 他知道自己不是无情,不是生人勿近,只是端着矜傲觉得,那些人不值得深交罢了。 他的眼眸水流暗涌,却终于化作了一声低回婉转的浅笑,“所以这不是我给她的。这首《缥缈》,作于四年以前。南橘,它是写给你的。” 南橘,它是写给你的。 南橘傻兮兮地想,这一定就是世界上最好听的话了。 声音好听,语意也好听。 深秋恬淡的风也是暖熏到倾城的,千笠寒放下了手里的鼠标。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四月里的杭州,西湖的水边。你撑着油纸伞,穿着汉服在堤上走。你大概不记得我和你擦肩而过,而如果不是有一个人在远处高声喊你的名字,我也不会回头。” “啊?”南橘想起来了,她的确大一下学期清明节的时候去过西湖,那时候有个汉服文化展,南橘和几个室友把自己私藏的压箱底的衣服拿出来赶着去参加,当时她看到路边有人卖油纸伞,觉得和她身上的紫色的印花襦裙挺配的,便跑下桥去那儿买了一柄。 转过身时差点撞到了人。 本想道个歉,但听到室友在远处喊她的名字,她来不及说话就匆匆地跑走了。 她唯一的印象就是,她差点撞到的人似乎也唤了“南橘”这两个字,声音好听得恍如幻觉,南橘却没有过多留意。现在想来,简直悔死了。 她怎么就不回头呢? 若是回头,就能看到他,就能早四年遇上他啊。 “哇,好难过,你明明认出我了。”南橘故意和他开玩笑。 “南橘,你不可能要求我这样的人,对谁一见钟情。”南橘有点失落,虽然他的语气如此诚恳,他说的是实话。他冷静、理智,而且从小孤僻自傲,很难让他敞开心扉对谁一见便生好感,即使他很欣赏她设计的古装,能够记得她的名字。 可是另一方面理解起来,南橘不能让谁一见钟情,都是因为她的颜值堪忧。她更失落了。 “不过,”见到南橘撇着嘴有点不高兴,他却心情愉悦地手指点在她的脸颊上,“你后来去了汉服文化展,和十几个姑娘站在一起走台,我还是能一眼认出你,并且,只看到你。” 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儿? “骗人!” “唔,”千笠寒搓了搓手,淡淡的声音仿佛陷入了回忆的浪潮,“我记得,你那天穿得紫色的齐腰襦裙,因为裙摆太长,走台的时候被绊了一下,差点摔跤。” 喂喂喂! 黑色记忆啊,能不能留点*啊。 南橘简直要冒烟了啊。 可是一边小生气,一边又觉得很甜蜜是怎么回事呢?哎好羞涩啊,大神居然是这样的……闷骚啊,居然连这些小细节都记得啊,还说不是一见钟情呢。他就嘴硬吧。 揣着这样心照不宣的小秘密,南橘鼓着一口气甜腻地封住了他的唇。 千笠寒的眼上翘了起来。 有种得逞的意味。 “那邢霏呢,你打算怎么办?” “你觉得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千笠寒抱着主动扑上来的南橘的后腰,凤眸底碎光飞乱,他在等南橘狮子大开口。 “当然要追究下去啊,我可舍不得让你受这么大的委屈。哼哼,当然,这是写给我的呢。”她在得意,又生气又得意,娇憨得可以。他竟然一瞬间情迷意乱,冲动快于理智,凑上去刁住了她的红唇。 南橘被突袭了,突然傻傻地看着眼前促狭的男人。 “律师函,已经递到她桌上了。快夸我。” 第三十九章 chapter.39 南橘心想这明明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给自己出头了,为什么找我讨赏呢? 可是大神这种索吻的幼稚样,她竟然情难自禁了怎么回事? 他要,她就给啊。 甜软的香唇贴上来的那一刹那,千笠寒餍足满意了,把南橘的小手握着,就这么倾身过来,一动不动地给她亲。 幽蓝的电脑显示屏,清浅的光芒缠绕着彼此,室内只留下两道剪影,娇小纤细,和清润温隽。 南橘把包放在一旁的长椅上,歉然地冲千邵庸笑了下,偌大的网球场,几个矫健的身影鹞子似的满场跑位,千邵庸竟然在一群小年轻面前也毫不示弱,简直风采不减。 他打完球,拿毛巾擦着脸上的汗,小姑娘带着歉意和一丝不好意思递过来一瓶矿泉水,“对不起千叔叔,我好像迟到了两分钟。” “没事,我也刚热了个身。”千邵庸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小口喝了便又拧上了。 见南橘紧张得有点不知所措,千邵庸温和地让她坐下,他才靠着南橘跟着坐,“南橘啊。” “嗯?” 千邵庸想叫她不用紧张,声音都放轻了,他叠着双腿靠在身后的椅背上,秋风缱绻,天高云淡,身后疏林如画,看起来是那么安逸,闲静。 “你这个名字不好起什么小名啊。”南橘被这话说得愣了,千邵庸偏过头笑道,“我儿子叫你什么?” 他儿子啊……千笠寒啊。 只要这么一想,突然觉得,身边的男人和她好亲近,好想靠近他。 南橘认真想了想,“好像是,橘子。事实上,大家都这么叫。” 千邵庸点头,“好,我就随大流了。橘子,实不相瞒,刚开始小叶跟我说笠寒找了个小女朋友,我还有点纳闷,谁家姑娘这么倒霉被我那个不解风情又没人味的儿子相中了?” 这么损自己的儿子,南橘努嘴,不敢当面把心里话倒出来,只敢小声反驳:“他一点都不不解风情,他坏死了。” 不是亲她,就是诱惑她亲他。 尤其最近两天,南橘摸着有点发肿的唇都在想,到底是不是他们的嘴唇在谈恋爱? 半冷的风里,她的脸却微微地热了起来。 千邵庸看得淡淡惊奇,但转眼了悟了,自己儿子怕是外冷如冰、内心似火吧,看来这些年是压抑得太久了,要是年轻人冲动,他不久就能抱孙子了。 千教授一点没意识到,自己想得真的很长远。 在千笠寒还在计划着怎么让南橘主动扑上来的时候,千教授已经开始考虑怎么把自己工作重心转到国内来,每年专心致志地逗孙子了。 “橘子,他有没有跟你说,为什么他读了法律,大学毕业之后又出国进修医学?” 千邵庸指导过无数人的硕士生论文,不跑题这项优点自然也有。 关于千邵庸提的这一点,南橘也觉得很困惑,可是千笠寒的确没有跟她说过。 千邵庸单看她这脸色就知道了,他笑了下,有点无奈:“我就知道,这个一天没有骄傲就活不下去的千笠寒!” 在南橘困惑投来的目光里,他娓娓将原委展开。 千家,是闻名遐迩的医学世家,千邵庸,以及千笠寒的祖辈,都是远近驰名的外科医生。在这样的环境和熏陶之下,千笠寒从小就被周围的人寄予了从医的厚望。 可惜,从医的人一旦忙起来,就难得顾家,千笠寒的母亲又是个闲散的性子,喜欢四处采风给自己的绘画汲取灵感。 所以从小,他就很独立,没有得到过什么父母双亲的关爱。 太独立,就会叛逆。 他们在潜移默化之中逼着千笠寒选择当医生,他偏偏竖起了一身的刺,不让他们如意。 “其实我们都知道,他虽然抗拒,但是私心里是真的喜欢医学。我们怕他因为家里这些原因,高考填志愿的时候冲动做事,那时候我们瞒着他,给他填了t大的医学系。” 南橘似懂非懂。 可是她也看出来了,千邵庸说的并不是假话,千笠寒的确对是喜欢当一个医生的。 她见过他给她抽针的模样,谨慎,从容,手稳,也偷偷见过他在深夜里看一些骨科光片,那么专注,认真,她知道。要是不那么喜欢,他从小就不会沾染一点私心里觉得应该厌恶的东西,不可能打下那么扎实的基础,成为这么出色的骨科大夫。 南橘忍不住要问:“后来呢?” 后来,那就成了隔阂和裂隙的最严峻的开始。 “他那么聪明,当然看出了我们在背后给他做的动作,他终究还是没能让我们如愿,将志愿改回了法律,六个平行志愿,没有一个是医学。” 十八岁的少年,到底是年轻气盛,做事热血爱冲动了一些。 “笠寒对法律也还算有兴趣吧,能撑着学完了四年。可是我知道,我在t大任过一个学期的职,他的学习状况我都清楚,课程如果不冲突,他是会去医学院旁听的。” 南橘很难相信,千笠寒居然是这么别扭的一个人。 千邵庸说着便有点又好气又好笑,“大学毕业以后,他还是毅然选择了出国进修医学,但是因为这件事,实在太折了他的面子,小叶归纳了,用你们年轻人的话说,叫打脸。所以那以后他就再也不肯理我。” 原来如此啊。 那的确是挺打脸的。南橘忍不住笑起来,“原来他还是个傲娇的小别扭!” 太可爱了! 那么高不可攀的二次元大神啊,登高一呼万人拥喝的君倾公子啊,原来骨子里叛逆傲娇到了这种地步! 这种反差萌到底是怎么回事? 南橘和千邵庸聊完之后,他要上场教南橘打网球,南橘一看这群打网球的人的麒麟臂,还是自我识趣地缩着脖子道:“千叔叔,这个,我玩不了。这样,不是后天还要带笠寒一起打羽毛球嘛,我们到时候再来切磋好不好?” 千邵庸想了想,突然扔了球拍,老泪纵横地握紧了南橘的手就开始摇:“橘子啊,我们父子的关系,就靠你从中周旋了啊,你一定要说服他来啊。” “……” 千教授,您为人师表的形象呢?你稳拿手术刀的镇定自若呢? 南橘错愕地发现,其实千邵庸对千笠寒还是很在意的,也许,他只是不知道怎么和千笠寒相处呢。 千笠寒感觉今天的南橘似乎热情欢快得有点…… 总之,他还是不讨厌被一回头就被她跳上来八爪鱼似的扒住他的脖子,南橘蹭蹭一招小猴窜树,抱着他就开始傻笑。 身上挂着一个如此沉重的物件,千笠寒顺从地托住她,“怎么了?” 南橘的傻笑渐渐变得不怀好意,一脸窥见天机的神秘骄傲,可就是不说话。 如此,千笠寒才觉察这件事也许有点不对了,南橘不会这么平白无故的…… 他想说什么,手机铃声却突然响了起来,他松开了手,南橘于是识相地溜下去,但看到是邢霏的电话时,她的脸色还是有点僵硬。 千笠寒单手把她的腰抱着,像是怕她跑了,想要极力证明自己的清白。 “喂。” “千……”对方迟疑了一秒,才说,“我没有南橘的手机号码,所以才打了你的,你们现在在一起吗,方便我和她说话吗?” 千笠寒本来想拒绝,但是一低头,南橘早就探到他怀里竖着耳朵偷听来了。 她自然应该听到了邢霏的话,可是没有丝毫不满怨怼,她用眼神示意自己要听,千笠寒摸了摸她的发,敛着唇角将手机给她,自己回房间上网去了。 南橘深吸了一大口气,如临大敌。 听筒里的女音有些迟疑,南橘都快以为她要挂断了,邢霏才悠悠道:“我想和你见个面。” “我们?我们有什么好说的吗?” 邢霏握着手机的那只手都在颤抖,她闭了闭眼道:“明天下午一点钟,我在锦城花园的喷泉边等你。” 这一回南橘还没有给回应电话就被掐断了,她茫然地看着已经黑屏的手机。 瓦特?这就是女神范儿? 谁要去见她啊,她还没有同意,女神,你也太自信了! 千笠寒从房间出来回收自己的手机,南橘还有点发蒙,看着他傻傻的不说话,他皱眉问:“要不要我帮你去?” “唉。”她给他竖大拇指,“大神太有魅力了,这个追求者后台硬邦邦哒!” “别卖萌!”千笠寒好笑地揉乱她的发。虽然其实,她一直都又萌又傻。 “好吧,”南橘甜甜地冲他勾小指,让他低头,千笠寒的眼眸闪过一丝困惑,南橘继而清了清喉咙道,“你不是最喜欢我亲你吗?” 千笠寒迅速地放开她,似乎觉得这是无稽之谈,只是侧脸隐约滑过一缕薄红。 她心明如镜,哈哈地抱着他笑,“她这么明目张胆地约我见面挑衅我,我肯定要去啊。” “别给我丢脸。”他嘱咐道。 “哈哈,你最丢人的事都让我知道啦,有什么好怕的,小别扭!”南橘扔下他的手撒丫子就跑了。 千笠寒一愣,他在想,小别扭?他最丢人的事? 而在想到了什么之后,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第四十章 chapter.40 一直以为,两个女人的会面,应该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然而千大神发现,这也许只是因为他实在自视甚高,因为南橘回来的时候,春风满面,既没有得胜归来的骄矜,也没有败退而逃的丧气。 不但如此,她还跟他建议,“邢霏这件事,我们暂时押着不提好不好?过几天,看她怎么说,再做决定?” “你不担心邢霏为难你?” 南橘冲他眨眼睛,“现在,我比较担心,我明天要跟千叔叔打球。” 千邵庸打球她是见过的,赛场上其所向披靡的程度,堪称冷血,给对手一点余地都不留。 所以真当球场相见时,南橘先怂了,手心里全是汗,握着羽毛球拍的手不停抽出来来回擦着裤腿,幸得千笠寒对她的“怂”真是了若指掌,好笑地将她藏在身后,喊了一身运动装扮精神抖擞的千教授一声:“爸。” 千邵庸还在热身,扭着腰做转体,被千笠寒的“爸”弄得怔了怔。 这小子跟言子墨一样,对父母谁都不亲,到了外边跟谁都说“父亲”“母亲”,他还真是十多年没听到他这么喊他“爸”了,居然受宠若惊。 奇怪了,难道儿子喊老子,他还要高兴?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千邵庸端着颜面,颔首表示认可了,高贵矜持地宣言:“球场无父子,现在喊爸也没用。” “……”千笠寒表示很窝心。 南橘在他身后窃窃私语:“叔叔很厉害,你打得过他?” 被女朋友这样怀疑的人生,千笠寒拧了眉宇,因为南橘这句话愈发跃跃欲试了。 千邵庸拿着球拍上场,恰好看到球场外的老熟人,算是几十年的故交,正巧在晨练,拿着毛巾擦着汗跑来,在外边打了声招呼,转眼没几步绕进了场。 熟人会面,千邵庸少见的有些激动,寒暄几句后,领着千笠寒过来见人,“这是你爸的高中同学,叫周叔叔。” 千笠寒礼貌地顺从了,“周叔叔。” 老周上下打量着千笠寒,继而玩笑似的一掌拍在他的肩上,“一晃几十年,没想到你居然生了个这么帅的儿子。看这小伙儿就知道,后生可畏啊。” 他连连直叹:“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都老了。” 千邵庸老实不客气把老周的恭维揽入怀中,神色有些得意:“我的儿子当然是帅的。” 从未没有被父母这么坑,千笠寒低着头咳嗽,但是南橘明白了:小别扭害羞了? 南橘格格直笑,但怕被他发觉,捂着嘴笑得有点艰辛。 老周询问的眼神探究了过来,“这是?” 千邵庸直言不讳:“我儿媳妇。” “咳咳。”南橘也开始咳嗽了。 八字都还没一撇呢,千叔叔怎么逢人就说自己是他儿媳妇呀。 千邵庸洋洋自得吹嘘了儿媳妇和儿子的般配,才面不红心不跳从容地打击回去:“老周啊,你看你儿子,我记得还比笠寒大一岁呢,现在博士是快毕业了,可是有啥用呢,转眼奔三了还没个女朋友,不是我说你,儿子的婚姻大事,你上点心!” 这番话说得老周很是惭愧,连连点头称是:“是是是,我的锅。” 好不容易送走了老周,千邵庸才发觉自己儿子的眼神,有点微妙。 大略是一种不自然的状态,就连南橘的脸也沁出了一丝可疑的粉红,千邵庸若无其事地捡着拍子站到了球场,“来吧儿子。” 事实证明,在南橘心中几乎是健将型的选手千邵庸,在气定神闲的大神面前,也不够看的。 她一定是目睹了传闻之中的主角光环,以至于神乎其技的千教授败得很惨,甚至,他还提着一口气,屡败屡战。 千笠寒将球拍横握,皱了眉看着已经气喘吁吁的老父亲,沉着声音道:“我庆幸我选的是骨科。” “啥意思?”千教授已经大汗淋漓了,他回望眼阳光下从容依旧的年轻人,被自己的儿子无情道破,“不怕你骨折。” “……”这一定是世界上最不会讨父母欢心的儿子。 千邵庸对不远处准备了一大袋零食正大快朵颐的南橘招了招手,南橘心里咯噔一声,糟糕不好,千叔叔看到我的吃相了? 树影覆下浅淡的阴翳,高楼鳞次栉比地环抱相倚,南橘僵着手足往那边靠过去。 千邵庸把羽毛球拍交给她,“替我,教训那小子!” 南橘Σ(°△°|||) 千叔叔,我连你都打不过啊。 然而一抬起眼睑,隔着网面,身后的男人耸了耸肩,全然无所谓的态势,南橘预估自己会死得很惨。 她想了想,千叔叔这么想出气,不能叫他失望啊。 她从网面底下钻过去,凑到千笠寒身前,悄悄地说:“你让让我呗。” “撒娇?” “呃,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千笠寒的唇微微松了弧角,“不够,我需要一点新的筹码。” 南橘脑海中登时警铃大作,她防备地看着他,“你要什么?” 他轻笑,将球拍搁在肩上,“要你啊。” 南橘的脸“唰”的红了,她不好意思地瞟了眼身后鼓励眼的千教授,才低着头嗫嚅道:“太坏了。” 千笠寒做了个“请”手势,因为她的害羞而心情大好,“请千教授的儿媳妇指教。” 为什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喜欢……调戏她啊。 南橘尴尬地回到自己的战地,捂着脸想:果然很烫,大神最近好撩人。啊不对,是好喜欢撩人。 她收拾乱糟糟的心事,千邵庸已经回到南橘方才坐的长椅上了,并一点没有客套的,开始大嚼特嚼南橘的零食,法式面包什么的,果然还是他的最爱。 不出所料,他儿子下半场打得很水,完全没有欺负他时候的半点威风。 这叫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千教授摇头晃脑想着,春风得意地翘着二郎腿,全无教授形象,这一点千笠寒大约还是知道的,他和叶休宁脾性相投大约就是在这一点上,人前人后,判若两人。那些要命的风度和气质,想必装得很艰辛。 南橘也没想到大神居然放水放得这么……假。 虽然最后的胜利还是让她虚荣心作祟了一把,但只是短短十几秒。 他打得汗都没出,便穿过网来,愉悦地提醒她:“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晚上吧。” “……” 作为言必信行必果的老实孩子,南橘抱着一颗视死如归的心,结果只是被搂着睡了一个晚上。 清晨醒来的时候,她还有点茫然。 半冷半温的阳光穿过十一月的薄云,流泻在蓝色的壁纸上,简约朦胧的线条,很不拘一格的式样。她的思绪才稍稍动了动,便被身后的男人勾着腰拽回去了。 “你装睡!” 千笠寒嗤笑她,“那又怎么样?” 那也不能怎么样啊,大神还是大神啊,南橘彻底悲剧了。她想一定是他抱着她的时候,感觉到她飞机场的身材,对她彻底失去了兴致。如果是这样,那还不如昨晚就*啊。 她好难堪啊。 千笠寒仿佛猜到她的内心活动,抱着她伸懒腰,身后的声音悦耳又朦胧,好听极了,“天冷了,免费的人体抱枕,你还嫌弃。” 人体抱枕? 南橘不满地嘟嘴。 他把怀里的小姑娘翻了个个儿,趁势亲吻了上去,被子里暖烘的一片,南橘很快被热气熏红了面颊,他的舌灵巧地钻了进来,势如破竹。 对方晨醒之后正是士气大振,南橘很快被吻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小小地后退了一下,拉着被子钻了进去。 蒙着厚厚的一层,还依稀能听到外边戏谑的笑语:“南橘,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会画画?” 说过的。 中秋之夜她就知道了,她还知道,他的母亲,是国内绘画界的名流。 他从小耳濡目染,就算不是大家,也肯定有些专长。 她终于拉开了被角,窗明几净的房间,她看到侧躺的人,笑意浅浅,突然觉得岁月是如此雍容。 “唔,我想看你的画。” 千笠寒将她诱引出来,便利落地翻了个身扑了上去,将小姑娘禁锢在手肘之下,滚烫的唇再度封缄而下,南橘被出其不意地攻城略池,但没有丝毫反抗,托住了他的手臂。 深吻之后,他的声音开始不稳,“我从小到大都只喜欢素描,我画过很多人物,但从四年前开始,那些人物,突然全都是你。” 她眨了眨眼,不肯放漏他眼底一丝一毫细微的神采,迷离而缱绻,深情醇厚。 “我有那么好吗?” 她何其有幸,竟能被一个人这么惦念四年?有时候南橘把自己翻身上下,也看不到让这么好的他驻足的优点。 他拿下她覆着眼眸的手指,熹微的曦光里,骀荡流风晃着室内的帘,安谧得呼吸相闻。 “你有。”他如此认真。 钟情一个人,一秒都嫌太长,只要是那个对的人,是一场对的缘分,怦然心动,咫尺瞬息。他是个认死扣的人,在感情上,又懒又偏执,余生的千山万水,只愿与一个人共度,非她不可。 第四十一章 chapter.41 南橘想趁着他不在翻箱倒柜地找,因为她一点没觉得,这个男人有把画和他一道分享的意思。 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千笠寒枕着手臂,右手将她的腰扣住,近得只留下不到一臂的距离,“南橘,我们做个交易吧。告诉我邢霏和你说了什么,我把画拿给你看。” “唔,”南橘陷入了折磨之中,她纠结地抓着头发,“我答应了她,不跟你说的。” 千笠寒有点受伤,“你联合别人一起隐瞒我,我不高兴了。” “大神,你不要这样子啦……”南橘心里发虚,伸手去给他顺毛,“不要用这么委屈声音跟我说话。”我快要投降了。 傲娇的大神立刻不说话了。 差点豁出老脸啊,他都这样声诱她了,南橘竟还是守口如瓶。 是真的有什么秘密不能告诉他? 虽然没有套出南橘的话,但该给南橘看的东西却没有一丝悭吝。 他的画板之中夹着几幅浅淡的黑白画,铅笔简笔勾勒,南橘拿在手里的第一瞬间,他不自然地走出了房间。 这一幅画,是初遇时,纸伞、汉服美人,可惜是个背影。 还有十里长堤,不过没有行人,整个和谐静好的画面里,只有她一个人,裙摆上点缀的幽兰也画得栩栩如生,像她的身后真的盛开了这么几丛,油纸伞后垂拂着几支柳条,婆娑纤长的树影淡淡摇曳。 这幅画的背后提了一行字。 2012年4月6日,晴。初遇。 平铺直叙,果然是大神的风格。 看来,他是真的没有对自己一见钟情啊,“初遇”这两个字,实在平平无奇到了极点。 当局者迷。 要是南橘还在写小说的阶段,她大概还能找到一点理智的认知:大神这么懒的人,遇见过那么多人,会记下谁,会把谁的模样留在纸上,会对谁用“初遇”两个字? 要是没有一点点的好感和心动,大概是不会的。 第二幅,就是他后来说的了。方桌,热气腾腾的面,一碗吃,一碗等下吃。 南橘几乎是趴在桌上,吃得很香,丝毫没有留意身后来了哪些人,也不知道老板一直在店里吆喝。而这张纸上,她终于露出了正脸,不过正在聚精会神地吃面,吃相夸张,但不得不说……很有她的神|韵啊。要是画得太端庄得体,那南橘会怀疑这个人不是她。 反面则是又一行字。 2012年5月13日,微雨。一场,不算美丽的意外。 不要这么诗意啦,南橘的脸颊发烧,她甜蜜期待地想,大神突然把这些拿出来,是要她感动涕零,然后主动投怀? 可她难道还不够张牙舞爪? 南橘把小心思深藏了起来,外边的男人正在靠着落地窗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轻薄的毛衣体贴地熨上来,包裹着一身暖意。他微微一笑,吐出来的气落在玻璃窗上结成了花,一双柔软的小手从身后把他小心翼翼地环住了。 “就那么几张画,就想收买我?” 她笑颊粲然地将头从肩膀后冒出来,冰雪聪慧的眼睛眯着盯他,千笠寒勾唇,头偏了个斜角,“我又没说送给你,你到底从哪理解为,我要收买你?” 男人的笑声愉悦低沉,顷刻间她察觉到一道阴影覆下来,南橘愣愣间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转身,修长的指轻佻地勾住了她的下巴,“南橘,元旦节真的要回去吗?” “啊?不是跟你说过了,你也同意了吗?” “你一回去,就要过到正月了再来对不对?” 南橘的确是有这个打算的,她之前因为不确定,所以没有跟他说,现在还是决定,这个预防针还是很有必要先给他打一记。在他的俯瞰之下,踮着脚点头。继而她凑上前将他的下巴亲了一下。 “我会很快回来的!”知道他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南橘说完后又有点抑郁。 千笠寒无声地深吸了几口气,最后妥协一般的放弃了,“那圣诞节,陪我一起好不好?” 她从未听到他这么低下的口吻,他一直是那么骄傲的,可是,她就算回去也不会很久啊,今天过年过得早,最多二十几天她就会回来。 而且,现在还十二月都不到呢。 难道他就已经开始不舍了? “好啊。”南橘笑眯眯的,两只手掌合起来,正好捧住了他的脸,他略微失落的眉眼瞬间明润了起来,因为没想到会被人这么哄着,千笠寒竟奇异地觉得有几分新鲜。 “对了,”南橘想到一件重要的事,差点又高兴得手舞足蹈了,“《凰令》的后期制作快完成啦,你最近上过微博吗,好多人艾特你催你呢。” “哦?”他挑眉,将手机打开了微博交给她,“我不擅长打理这些账号,除了必要的聊天工具,一般不会用其他的app,微博也是。” 南橘宛如捧着一只烫手山芋,她疑惑地看着他走去洗手间的背影,“你是要……” “账号给你玩。” 这可是君倾sama的账号啊。 南橘如果拿来用,那么她的一举一动,都将代表了他…… 要多谨慎小心啊。大神交给她的果然都是一些不太好完成的技术工作! 南橘想了想,最终把微博打开了友谊地和他的粉丝们互动。 于是当晚微博和yy里喜大普奔的声音简直魔音灌脑,各种嚎叫声不绝于耳。 君公子今天居然一连更了三条微博! 这就不说了,据他们统计,君公子今天抽了八十多个幸运粉丝回了私信! 君公子今天连微博底下的评论也回了六十条! 懒得令人发指又对让人爱得发狂的君公子,今天一反常态啊。感觉世界都不正常了。 怅客一看这评论便啧啧道:“果然是南橘小学妹的作风。” “南橘偷老千的手机了?”花市灯如昼诧异。 “你是不是傻啊,”怅客好想隔着屏幕把这蠢蛋打醒,“要不是君倾自己授权的,你觉得橘生这么软糯的小姑娘,有胆子拿他的账号这么为所欲为?” 青花碎和燕山云这一次决定站在季北这边。 花市灯如昼真的,傻得没人要了。 那个“软糯”的“为所欲为”的小姑娘,正躺在大神地胳膊上,喜颠颠的继续给人回复,继续发博挑逗小粉丝,发了一条调戏的回复,还拿过来给千笠寒看。 丝毫没意识到这是个某人设的套。 千笠寒等她玩够了,才淡淡地回应:“你高兴就好。” 说罢,自己翻过去睡了。 南橘诧异地看着他的背影,唔,不是他把账号拿给她玩的吗?他现在还生气了? 应该不是生气吧,他也没说什么。 但南橘是刷不下去了,把手机放倒枕头底下,灭了灯,黑暗里,她努力蜷缩着身子,往热源靠近去。 小手已经从身后抱住了他。 千笠寒不太君子地觉得,自己的呼吸急促了。 心头旖旎的绮念,才滚着一点火花,又被他按捺下。邢霏的事情还没过,他要先快刀斩乱麻,彻底拔除隐患。 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姑娘,只要对她温柔一点,就以为所有的男人都是柳下惠,这可真是让人头疼的。如果他对她不是这么在意,也不至于狼狈到这种程度,只要她稍稍靠近,他就忍不住要丢盔弃甲。 他一只手从被子下伸出来摁住了额角,尽可能平稳着呼吸,不让她发现异样。但脸色却烧得通红,南橘还往他背后磨蹭,蹭得他全身犹如冒火。 丢人丢大发了。 这一晚,千笠寒睡得很不安稳。 而反观南橘,睡梦憨甜,一夜到天明,雷打不醒。 千笠寒醒来的时候,目光正看到墙对面的日历,红圈少勾了一个,那么今天,应该已经是十二月一日了。 其实仔细一算,他还是觉得自己的战绩算是比较辉煌的。 才两个多月,她就已经睡在他身旁了。 季北那个笨蛋,到处找一个惊鸿一瞥的女神,到现在也没个着落。 看着身边人甜蜜的睡颜,他想,还是帮那个二货推波助澜一把吧,两个人的滋味,实在太美妙了。作为朋友,他就小小地帮他一把。 “笠寒,今天已经进入十二月了,你知道这是什么日子吗?” 律师事务所的小王,年轻气盛的半大小伙子,直接坐在了桌上,将手里的文件放在腿边敲了敲,“ok,我知道你肯定不知道,邢霏和她们公司解约了!今天她要开新闻发布会,你没留意,昨天她就给你发了邀请函。” “没兴趣。”镁光灯下的存在,他若是想当,不会等到今天。这是他和邢霏之间的事,如果想,他希望走法律途径,而不是娱乐圈的套路。 如果不是南橘阻拦,他也不会等到今天还没对邢霏进一步行动。 小王早知道千笠寒的态度,上来凑近前来道:“也是,我们千律可是有小女朋友的人呢,哪能中了她的套路。我就知道,那邀请函你看了心烦,昨晚就给你处理掉了。” “谢谢。”一向不喜欢别人插手自己事的千笠寒,这一次却是例外。 小王说得一点都没有错,他看了,徒增不悦,不如不见。 不管是那张帖子,还是邢霏,都是一样。 第四十二章 chapter.42 千笠寒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邢霏。 他以为对方的默不回应是一种逃避,而事实上,邢霏只是选择了一种更惨烈的方式,破而后立。 邢霏召开的新闻记者会,他没有亲自去,也没有在任何网络平台关注。 整个过程一丝不苟看完的只有南橘。 邢霏给她的承诺,她虽然不是很认同,但已经到了收货的时候了。 视频里的邢霏画了淡妆,一字眉清秀婉约,穿着一件咖啡色的毛呢短裙,脸色略微有点化妆品掩不住的苍白,她端庄优雅地坐着,坦荡得南橘以为她不会履行承诺。 郭芒作为前经纪人也坐不住了。 公司旧部里人似乎都陷入了低气压的紧张之中。 邢霏拉下萤粉色边框的眼镜,露出那一双清水般的眸。 此刻这锅水隐而不沸,终于被最后一道火加热引爆。 一哄而上的摄像机和人群,几乎要将邢霏所立的方形台压倒,邢霏还是不显山不露水地坐着,南橘半靠在沙发上,等着邢霏开口,她想,一定会很出人意表的。 “各位。”麦克风被交到邢霏手里,她寥寥几句开场白,客套而公式化。 紧跟着,她低着头失落地抿着唇笑了笑,“关于新专辑《陌路》的主打,那首大家觉得最为惊艳的《别枝惊鹊》,并不是我的创作。” 沸汤里翻起了油花。 如果她不是这么正式,这么虔诚而愧疚,语气这么卑微而悔恨,也许大家只会觉得,邢霏女神只是幽默地开了个玩笑。 但他们知道不是。 就因为不是,所以,会场安静了那么几秒钟,他们惊讶地看着那个众目睽睽之下仿佛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的人,仿佛在看着一个这个圈子里的异类。 然而仅只维持了几秒的死寂之后,被这个消息惊呆了又迅速找回理智的人开始前仆后继地往前挤,想获取更深的消息。 人潮之外的郭芒,她的唇抿得更紧了,因为她没想到,邢霏最后一次借助公司的力量,是要给自己扣上这么一顶帽子,这么一盆污水,这么一个后半生都可能洗不掉的印记。 她当然知道,《别枝惊鹊》的曲来自于曾经惊鸿一瞥的那个男人。 那个态度强硬、什么事一旦认定便毫无转圜的千笠寒。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邢霏完全没得到千笠寒的准允! 郭芒和邢霏本人一样,对她的魅力太过于信任,所以也太容易委托自己的信赖,因此郭芒才意外,千笠寒对邢霏竟然没有丝毫兴趣。以至于连半点交情都不想有。 哄乱的会堂,嘈嘈切切的人声,搅得人心乱如麻。 邢霏摁住麦克风,任由那些流言蜚语像乱棍打在身上,每一言每一语都逼得人难堪得想逃。如果是南橘,此刻她绝对不会留下来。 当然,南橘也许也没有邢霏的这种勇气,和野心。 “这首歌,”邢霏的姿态还是优雅的,她扬了扬下巴,终于将记者最为感兴趣的后半段说下去,“几乎整首用的我……一个朋友的创作。他不想跟娱乐圈有关系,希望大家不要去打扰他。是的,我对不起他,因为我没有经过他的同意,事实上,我也只是偶然听到他唱过而已,我知道那首歌是写给别的女孩的,是我卑鄙地偷了原本属于另一个女孩的东西。” 女神被人称为女神了之后,即使用再怎么不堪入耳的词来形容自己,也还是有人觉得,那是一种直率,敢作敢为。 邢霏曾经对南橘承诺,这件事,她会公开道歉,不管千笠寒态度如何,她都会以这种主动的方式,将真相大白于天下。 可同时她也承诺,绝不涉及当事人,不会让千笠寒陷入任何娱乐圈的风波之中。 南橘本来犹豫不决,但她仔细考虑过了,千笠寒和邢霏毕竟是曾经的合作伙伴,后来即便千笠寒没有喜欢上她,但买卖不成仁义在,大约他还是不想直接撕破脸皮的。 更何况这件事最终要不要走法律途径,还是在千笠寒,南橘只是做个中介,先拖几天,观望他的态度。 如果千笠寒觉得邢霏始终不可原谅,不管他做什么,南橘都义无反顾地站在他这一方。 当然南橘也知道邢霏的私心,她不过是借着这场风浪高调身退而已。 以后邢霏再要怎么东山再起,怎么把工作重心转到影视工作上来,南橘一点也不关心了。 邢霏说过,关于千笠寒,她再也不会主动迈近一步。 以女神的自尊和骄傲,这句话的意思也有可能是说,如果千笠寒好马要吃回头草,她也还是欣然接纳的吧? 呵,呵呵,一想到这条南橘就一阵冷笑。 邢霏兑现了诺言,后边她要如何如何地整幺蛾子,南橘都不关心了,她关了笔记本电脑,伸了个懒腰。 窗外小雨微霏,连绵不断的雨脚将满园梧桐绿树拢入翠绿的朦胧之间,南橘走过去,靠着玻璃窗往下看风景,贴着上半身,让冰凉的冷意平静内心。 颜佳期泡了一杯清幽腾着烟的普洱茶,从她身边路过。 “你喝那么多茶做什么,上火?”南橘困惑地眨了眨眼。 “刮油。” 颜佳期扎了个居家的丸子头,宽松版的睡衣垮着吊在胳膊上,她神神道道地凑过来,“最近油腻的吃的太多了,你也知道老何那个人,就喜欢吃火锅,尤其现在大冬天的……” 南橘的脸色有点复杂,颜佳期喝了一口普洱茶,便拿手肘撞了一下南橘的胳膊弯,“你们家男人呢,难道就没有什么特殊的嗜好?” 特殊的嗜好? 喜欢每天抱着她睡,但又什么都不做,就盖着棉被纯聊天,这算嗜好吗? 南橘的脸色迅速起了一层类似胭脂的薄粉,颜佳期转着眼珠打量了她老半晌,还没等走开去,千笠寒的电话已经打进来了。 “南橘。” 对方的声音不辨喜怒。当然,他如果有心隐藏,几乎没人辨得出那一丝声音中细微的颤抖或者顿挫,他一向,就是这个领域的王者,没有人能够撼动。 但是南橘莫名就觉得,有点心虚。 指尖抖了两下,颜佳期已经开始不怀好意地竖着耳朵近前来了,南橘略微还是有点嫌弃的,把这个多事的室友一掌推开,她反弹似的回应:“在!” 好在千笠寒绷住了脸色,他不疾不徐地说道:“原来你和邢霏,背着我商榷了这些事。” 明明邢霏是个女的,为什么大神的语调口吻,都像一个镇定自若在抓奸的丈夫? 艾玛,南橘表示接受无力了。 “我认错。” “晚上来给我暖被窝吧。” “好。” 南橘早就一点尊严都没有了啊,暖被窝什么的,真的不算是惩罚,因为每晚她都是充当这个角色的,真的。 不过这一晚还是发生了一点小序曲,起初还算宛转悠扬,到了后来完全就是疾风骤雨了,这个不在南橘的掌控范围之内。 他不留余地地指着南橘的罪证:“我给你放点权,你就灿烂了。” “呃?” “难道不是?那是谁在微博上挑逗粉丝,你知道,‘么么哒’这种东西我是打死都说不出来的。” “……”大神言之有理,她竟无言以对。 “还有,颜文字,抱歉,我也从来没发过。” “我认错。” “还有这次和邢霏的沆瀣一气,也没有经过我的批准。” “都是我的锅。” 南橘彻底蔫了,她想,不管他说什么,她挨个老实认罪了算了。 大神真的太不好伺候了。 “南橘,你这么不把我当外人,我很高兴。” “我的……”南橘还想继续认错,一回神发现不对,她惊讶地抬起头,他眯着眼似乎在笑她傻,可哪有半分不悦的意思? “笠寒?” 千笠寒敛了敛唇,带着一丝意犹未尽的笑将南橘彻底拉入怀中,厚实的被子从身后绕过来将她严谨地裹住了,南橘被闷得脸热了起来,这么直面的相对,好像,似乎,也许,是第一次。 “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大神又开始声诱了。 我喷鼻血给你看好不好? 她简直有点想泪奔,听大神唱歌绝对是种甜蜜的折磨,大晚上的还要各种脑补yy,也是不要睡了。可是,偏偏没有办法拒绝啊。 她声音发抖,“好、好啊。” 南橘一叠声的“好”以后,她是真的没有留意到大神眼眸之中那一丝一闪即逝的恶意啊。 所以,当她听到熟悉的第一声喘息之后,突然想掩面而逃! 他他他、他竟然唱那么污的歌! 南橘一直以为千笠寒的外表是光风霁月的正面形象啊,难道男人都喜欢…… 就在她掀了半角被子打算捂鼻而逃之时,一只手却被他被窝底下伸出来抓住。身后流连不息似乎无孔不入的喘息声,低低吟着什么,浅淡的魅惑,好似浪潮般,一拍一拍地打得人浑身酥麻,电流飞快地窜动了全身。 她不敢看他,千笠寒就搂着她,迫她看。 看他镇定又带着侵略性着,这么撩她,这么冷静理智地,看她丑态百出。南橘咬牙,迎头而上,既然制止不了,那就干脆堵住他的唇好了。 这个主意打定之后,南橘的脑回路已经绕不出来了,她干脆了当地扑了上去! 第四十三章 chapter.43 窗外的雨势,依旧多情而绵延。 隔着风帘,残光暮照徐徐渗透进来,藏匿着略显得凌乱的床褥里,纠缠的两个人。 南橘气喘吁吁,整个人都被剥成了水煮蛋。脸颊绯红,眼眸似水,意乱情迷。 但这也是第一次,她看到脸这么红的大神,他的喘息,从最开始虚假的引诱,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如斯真实。一声声绵长地落在枕畔、耳畔。 “南橘。” “嗯?”南橘惊讶地发现,他的声音都绷不住了,微微地抖起来,要是换在平时,他要怎么隐藏便怎么隐藏,用声音完美伪装自己的情绪。 然而现在,他完全坦诚他的情念,他的渴望。 这样毫无防备的千笠寒,让人爱得不能自拔呢。 她不知怎么,竟鬼使神差地抱住了他的头。 事实证明,他只是这么唤她一声,没有别的意思。 身下濡湿的泥泞里,已经浅浅地含住了他,她嘤咛一声,低低的宛如小兽般呜咽起来。 炙热的呼吸和体温,感觉如此真实,他喘着气息,扶着她的腰,一点一点,破壁而入。 刹那间,整个世界都颠倒了…… 返工的第一天,一场突如起来的小雨终于宣布告罄,天色改换了晴颜。 南橘被分到了除了服装设计之外的任务——做报表。 因为秋冬新款目前已经完全上市了,而公司里给服装打专题的杂志,也因为是邢霏退圈之后的绝版而销量大升。 公司老板一高兴,就让每个人开始写这些枯燥无味的数据分析。 靳雪扯着自己的办公椅挨着她坐过来,美其名曰是叫她做表格,还最终什么都挡不住靳雪姑娘对八卦的一颗热忱的心。 “橘子,我相信你知道邢霏的事。” 南橘愣了愣神儿,她有点心虚地停下敲键盘的手,转过头不自然地回道:“我怎么知道。” “别装蒜了,我都看见了,那天你和邢霏在喷泉旁边见的面,哎,你和邢霏能有什么好说的?”靳雪都被吓到了,南橘居然认识偶像歌星? 被撞了个正着,南橘觉得隐瞒不了了,索性就招认了,“嗯,我和她见过面,因为写那首歌的人,我刚好也认识,她让我找个关系先托住那个原创几天,她会找机会公开道歉。” “你刚好也认识?”尽管南橘因为说了真话稍显镇定,但靳雪还是从她噙着两朵绯红的耳根看出了端倪。 这么浅显的隐瞒,靳雪简直怀疑南橘是不是侮辱自己的双商。她咳嗽了一声,滑着自己的办公椅退了回去。 大约是因为靳雪神色古怪,南橘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耳朵,果然,这坏事的招风耳还是容易出卖自己啊。 不是刚好也认识,也最契合的人。 最契合…… 她不期然想到了昨天晚上,他抱着她,用最坦诚的方式紧紧交缠。 不能再想去了啊,南橘你真是……太污了! 她捂着脸,又傻又甜地嘻嘻笑着,继续投入工作。 中午穆离离约南橘吃饭,好不容易找个一个空位坐下,穆离离若无其事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给出评论:“看来,贞操是没有了。” “……” 南橘蒙了,这也看得出来? 南橘尴尬地坐在沙发椅上,鸵鸟状地缩了脖子,吸着手里的热奶茶。 穆离离继续坦荡荡地翻着手里的菜单,瞥见对面的南橘心虚到什么样子了,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咳嗽了一声之后,她假正经地把脸低了隔着桌子凑过来。 “南橘,让你摸的腹肌呢?” 一提到大神,穆离离彻底把矜持和要命的高傲都扔没了,满是猥琐妇女的探究欲。 南橘被呛住了,但因为被穆离离欺负惯了,竟然顺从地回忆起来,整双眸子迷蒙起来,“我也不知道啊,大概,四块?” 她是真没有留意这个问题啊,事实上谁在……那种时候还会关注腹肌什么的。 小姑娘的脸如火烧,似乎既觉得羞愤又感到刺激,大约是第一次感觉很新鲜? 穆离离点头,“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呀?” 穆离离奸猾地一笑,“我知道,你要被二次元的姑娘们各种声讨还公道了!” “……” 哎,穆离离说得一点都没错哎,她居然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如果邢霏有狂热米分的话,那大神绝对会有脑残米分、骨灰米分啊。 况且君倾和橘生淮南,多不配的两个人啊。 稍微有点自信的女孩,都会觉得自己的声音比南橘强上数倍不止。 这天晚上,南橘心事重重地自己的公寓里洗完澡,洗完后裹着一条轻薄的浴巾从浴室出来。太冷了,她要迅速钻被窝里去。 颜佳期似乎一直等的就是这一刻,她一件南橘就两眼冒光,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来,趁南橘丈二和尚莫名其妙,将她紧赶慢赶地推出了门。 “啊,颜佳期!” 门锁毫不留情地扣上了。 这大冬天的她只裹了一条浴巾啊! 这不厚道的完全没有室友情的室友,竟然把她推、出、去、了? 颜佳期抿唇而笑,确定大门扣好,哼着小调儿回房间找自己的薯片去了。 南橘一个人站在阴冷的楼道里吹了两秒钟的风,对颜佳期彻底灰心之后,她的视线转到了另一扇门。 哎,好冷啊,重点是,她现在这个刚出浴的模样,万一来人了岂不是要被观“光”。 南橘没有多想,期待而忐忑地敲了隔壁千笠寒的门。 她敲门敲得有点急,对方开门似乎也有点急,南橘一愣之下,一道风贯入里边,她就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千笠寒皱着眉,怕她感冒迅速将人握着手腕带进来,圈入了怀里。 紧跟着又是一阵窸窣的脱衣声,温暖的大衣下一瞬贴实地裹住了那片娇软。 南橘被公主抱了。 更紧密的时候也有过,且就是在昨晚,但还是好脸红好羞赧,她的手攥住他的衬衫袖角,不小心使力惊动了他,千笠寒不喜不怒,只是问道:“被丢出来了?” 大神用动词真的好传神。 南橘傻兮兮地靠近他的怀里,安抚他:“没事,你又把我捡回来了嘛。” “呵呵。”千笠寒真是被她气得笑了。 直到被扔上床,南橘才终于惊了。 她满床虫子似的蠕动起来,裹着大棉被把自己包成糯米粽子,密不透风,似乎完全不给人下手的机会。 千笠寒就站在床边扶着额头笑,“南橘,我冷。” 她圆眼一蹬,才想起来,刚才他把衣服说脱就给她穿上了,现在他只穿了一件休闲的蓝白衬衣,虽然很轻松好看,但是是真的冷的。 “你从衣柜里找吧……” 他的大衣现在被她裹着卷进被子里了,要是拿出来,碉堡失守,后果将会很严重。 千笠寒叹气,然实则已经咬着后牙忍得很辛苦了,他失笑:“我懒得洗衣服,就要那件,你还是给我拿出来吧。” 不是南橘自己想入歪歪,她是实在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遂正色拒绝:“不行!我腰还疼呢!” “你腰疼?”千笠寒真是佩服她了,“我的衣服,能治你的腰?” 什么跟什么呀。 要是昨晚以前,南橘绝对是会相信,她的大神绝对是纯洁的根正苗红大好青年,可谁让…… 她早就看透他的本质了啊。 她不说话,一双乌溜的眼珠盯着他看,千笠寒投降似的转身从衣柜里拿出了另一件外套给自己穿上了。 整个过程之中,她还是不说话。 这是南橘第一次看到男人在自己面前穿衣服。 每天早上她醒来的时候,身边余温尚在,但人已经走了。 此刻看着近在眼前的人,南橘有一种瞬间过了十年二十年的错觉。她希望能一直这样,她在床上,每天看他穿衣,或者只要看着他,不管做什么都是好的。 他整理好衣领,转身往外走,手已经握住了门把。 “你去哪儿?”南橘叫住他。 千笠寒会给她一个安心的笑,“我去给你,找威风。” 是因为颜佳期把她扔出来了,千笠寒去给她出气吧。 其实仔细想想,颜佳期肯定是故意把她推过来的,她自己也没有很生气,因为这里……就是她的第二个窝了啊,狡兔三窟,她这么聪明,才两个窝呢。 哎,大神会不会手段很残暴? 难道她过来,他不喜欢? 南橘胡思乱想了一阵,因为这边没有她的衣服,所以也不知道现在能去哪儿,外边甚至冷得她连下床都不能够了。好不容易被窝里才聚了一点热气,任谁也舍不得离开。 很快,南橘就陷入了浅眠之中。 然而她不知道,就在她睡着的时候,有拉杆箱轻细的声音,在门外回荡着…… 第四十四章 chapter.44 南橘睡得浅,感受到身后的床下陷了几分,转瞬便睁开了朦胧的眼。 身前一双黑色的眸安静地凝视着自己。 千笠寒自觉地拉拢了棉被把两个人卷入其间,“一起。” 轻缓的声音,没有掺杂一丝情|欲。 她才躺下又睡了,没过多时又被一个坚硬的物事咯住了下巴,千笠寒从被子里塞过来一只手机,“给你玩。” 她有点诧异,“又要我,帮你看微博?” “你要怎么玩就怎么玩。” “嘿嘿。”她每次看到这些对大神不吝赞美之词,都感到一阵与有荣焉的骄傲。 这么优秀而骄傲的男人,现在是她最亲密的人。 果不其然,私信一打开,就被铺天盖地的留言吓蒙了,南橘忍不住吐槽:“原来你有这么多原配。” “嗯?”他侧着身,有些困惑。 南橘呶着嘴把手机递给他看,“你自己看,有多少人说要给你生猴子的。” 他定睛一瞬,正好看到一个米分嘟嘟的少女头像,后面跟着一行字,说她耳朵怀孕了。 千笠寒微笑,“耳朵能生猴子?” 南橘决定忽视掉大神的辩解,一门心思回复起评论来。 《凰令》广播剧已经上传了第一期。难怪今天给千笠寒留言的格外多,他也这么殷勤地要回复米分丝。 其实配音工作到了现在已经基本完结,原本是一个开放式的结尾,后来千笠寒不满意,又改动了两遍,于是最后一个广播剧拥有了三个结局。 南橘正想去下载听第一期,因为这是千笠寒的手机,她起身要去找自己的。但却被棉被下的手摁着腰肢,南橘发怔地看着他,千笠寒无奈地一叹,把她的手机也递过来了。 “咦?怎么在你这儿?” 南橘洗澡之前,就现将手机取下放到了自己的房间,难道方才千笠寒去“教训”颜佳期的时候,顺手解救了一下她的手机? 见她吃惊,千笠寒隐秘的漾起了唇,他倾身过来,南橘愣了愣,便被他吻住了眼睑,唇瓣是濡湿的,轻盈的一点,卷开了温热暧昧的春潮,南橘羞赧地脸红耳赤。 却听见某人略带促狭的声音说道:“我刚刚去那边,把你的东西都搬过来了。” “什么意思?”南橘一时没明白过来。 千笠寒抚了抚她的发丝,“两边跑多麻烦,以后你都陪我一起睡。” 她这才明白他一开始说的那个“一起”,原来是这么回事。 南橘要跪了,“可是,可是……” “没有可是。”千笠寒直接用了《凰令》之中白慕熙的霸道宣言,“我的女人,自然要时时刻刻待在我身边,若是让谁起了觊觎的心思,你便小心了。” 咦,剧里女主怎么回应来着? 大概柳行素说的是:“那人家的美藏不住嘛,别人喜欢我,也怪我咯?” 放到这种情景,文不对题不说,要南橘说“人家的美藏不住”,呵呵还是算了,人贵有自知之明。 “哎,睡了就是你的了?”这个逻辑不是很通。 她这么放肆地反驳他还是少见,千笠寒的眼眸幽沉了下来。 本来打算今晚放过她的大神最后把南橘剥得一干二净,一本正经地欺负完了。 他气泽短促不稳,撑着手臂微微欠起身,南橘仿佛被泡在水里,浑身脱离,晕红了脸蛋无力又羞涩地偷看他,千笠寒嘲笑道:“是我的了么?” 这种事真的是……太容易上瘾,何况身下是这个他唯一喜欢的姑娘? 他只是动了一下,某个部位登时酥麻难言了起来,南橘以这么一种被占有的姿态困囿于他的身下,抓着床单撇过头,还是轻轻点了点。 要讨好他啊。 千笠寒餍足地俯下身来亲吻南橘的唇,她巧妙地避过,在男人幽深讳莫的注目之下,她的声音透着些无力和难堪,“我,我有点……疼……” 如果南橘早知道,她说这句话会被千笠寒罢手的话,她早就应该脱口而出了。 虽然有些心疼他爬下床去浴室里冲冷水,可要是再来一遍,她真的受不住了。 千笠寒回来的时候,南橘迅速把被子递给他,“别着凉了。” 他安静地躺了下来,也不说话。 “呃,笠寒。” “嗯?” 本想有一搭没一搭说下去的南橘,最后眼睛一直,“哎,我不会……怀孕吧……” 她才二十三岁都不到啊,这么小年轻。她一点也不知道男欢女爱的时候,是要做什么防范措施的,可是,难道千笠寒也不知道吗? 南橘有点惊恐了起来。 谈到这种话题,千笠寒的眉眼才软了起来,“南橘,我二十六岁了。” 跟着又是一句,“不要丢下我。” 哎?南橘刚才还有点害怕,现在却傻了起来,这两句话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还有,他为什么说“不要丢下他”呢,她怎么会舍得。 “把我带回你家吧。” 噢,原来第三句才是真正的重磅炸弹,南橘彻底懂了,她想到自己再过一个月就要回家了。 每年能和亲人团聚的时间几乎都只在过年了,现在,她交了一个男朋友,却不敢告诉家里人。可如果今年不去,那要等到明年了吧。 在农村里一起长大的姑娘,也有些孩子都会爬了的,她父母一着急,说不定就逼着她去相亲了。 想到父母对她找男朋友的殷切期盼,南橘就抖了抖。 “好吧。”这么弱势之后,南橘还要在说话上找回来,“我不丢下你。”宠溺得好像他是一只萌宠。 对于千笠寒而言,目的达到了就够了,她要在哪里找她的威风,完全不重要。 “南橘,”她掀了眼皮,千笠寒将人抱入怀里,声线压得低低的,“不要怕。” 仿佛被触动了心弦,他知道了,南橘听到的声音,如此温柔绮眷,如此美得引人沉沦,“我们会在一起。” 一开始就笃定了,所以他从来没有过后退的想法。 从谈恋爱到结婚,本来就该是和她一个人的事,既然如此,速成与晚成,于他并无分别。只要她想要的话,明天那两个本就可以摆在床头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见家长总是大事,是他愉快地摆红本子前最大的障碍了。 不出所料,《凰令》的第一期才发布一个小时,微博转发量便顺利破万,无数网站上的发帖人都不亦乐乎地卖安利,后续力量也是不可估计之强大,就连《国殇》比之起来,也要望洋兴叹、自愧弗如。 这是一个团队的胜利。 季北作为主策划人,在yy嗷了一嗓子,宣布:我要请客吃饭! 然后却很尴尬地发现他进错了房间,居然上频道去喊了。 很多人都听到了怅客大大的这声喜不自禁的嚎叫声,纷纷前来投诚,当然,是求捎带求请客的。 燕山云和花市灯如昼这两个万年敲竹杠的自然不必说,青花碎这回也忍不住了,“我要吃海鲜!” 海你妹啊。 季北完全来不及吐槽,身后乌压压的一片人又出来了,藏匿在暗处的伐檀里的人也一并鱼贯而入,嚷嚷着:“怅客大大,我们也出了力气的,怎么不请我们啊?” 季北惆怅地数了一下钱包,哀叹道:“我是人间惆怅客啊。”没钱怎么请客啊。 “季北,来402。” 没过几秒,怅客大大便被君公子叫走啦,这两个好基友……咦,不是说君公子早有喜欢的人了吗? 看来人家正宫娘娘是压根不把怅客放在眼底呀。 上锁的房间里只有两个人,季北一进来先玩笑,“孤男寡男干柴烈火?” “呵,”千笠寒冷笑,“季北,你信不信,你再说一句,我把那个女人的消息扔到海里?” “什么女人?”季北奇异地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压低了,不知何故竟然这么紧张。 “你不是说,她是你的女神么。”千笠寒的声音听起来,真的是,很邪恶,很令人想冲上去揍。 可无奈就是揍不到。 季北的呼吸都停了,他惊疑不定又焦急万分,直到耳麦里又传来千笠寒不疾不徐的声音:“忘了说,那个女神和你二次元的女神,古风画家江山雪,是一个人。” 感觉脑中一片电掣雷鸣啊,季北晕乎的抖着声音反问了一句:“你说啥?” “那是我表妹。” 千笠寒一直不想提那个二次元少女,因为她简直是有点神经质的,季北说她是女神,他一点不敢苟同。不算巧合的就是,江山雪的古风画是真的不错,他外公家里出了几个有名的画家,他母亲是一个,他小姨是一个,连带着他小姨唯一的女儿,也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季北开始惨叫了,“千笠寒!你居然瞒了我这么久到今天才说!” 他还不高兴了啊,他有什么理由不高兴。 “她以前有男朋友,我没忍心打击你。”千笠寒认为自己对他已经算厚道了,实话实说,“不过最近分了,听说过两天要来b市,我先一步跟小姨打了招呼,让她到这边来,你要是想……嗯,要是贼心不死的话,也跟着一起过来。机会我给你了。” 千笠寒从来也不在天上撒馅饼,季北怀疑了一瞬间,但机会千载难逢,实在不易求得。 他想那个女神很久了啊,想得他一个大男人居然守身如玉这么多年,且还有再等下去的架势。他从来不敢嘲笑千笠寒对南橘的执念是一种傻,因为他自己,同样傻得无药可救。 “谢……” “感谢的话就不要说了,”千笠寒扣着耳麦的手闲适地放下,“季北,我只是对当你大舅子有那么一点点的好奇心罢了。” 第四十五章 chapter.45 林女士偶然发现,南橘方上交的作品,比较之前少了几分灵气,开始流于雕琢的美了。 一个设计师,若是会这么精笔勾勒自然不是什么坏事,可偌大的公司并不缺这样的人。南橘的灵气逼人,才是林女士及上层们最看重她的优点。 思虑再三,林女士决定要找南橘商量商量。 事实上,橘子菇凉只是有点郁闷,设计没有灵感,只是想找个事打发时间,但没想到一打发就是一晚上,她自己都觉得,这几张设计矫揉造作,毫无新意,但交稿在即,她只能拿上去先应付差事了。 而让南橘有点郁闷的,却是一个电话。 千笠寒在浴室里淋浴,水声哗啦啦的,里边一点暖黄的灯从一线门底和磨砂门里边撒了出来。 南橘不老实地幻想香艳得令人血脉贲张的画面。 喷着热雾的花洒,一径到底不绝而下的流水,结实的胸肌和腹肌,白皙如玉,她刚刚摸过的呀,不多不少整整六块,身材简直是黄金比例。 南橘躲进被子里,脸臊得通红,刚刚她不但摸了他的脸,他的胸腹,他脊背,还有……还有…… 不过所有旖旎的心思都被一个来者不善的电话掐断了。 南橘摸到千笠寒的手机,深吸一口气,“喂。” 她本来打算让对方稍后打来,不过现实狠狠给了她一记闷棍。 对方是的女的,听声音很年轻,听语气很亲昵! “笠寒?” 于是南橘就郁闷了,她以为千笠寒在三次元的身边没有什么莺莺燕燕的,看来还是低估了大神的魅力呀。 南橘郁闷之中还腾了一股小小的怒火,她老实巴交地说:“他在洗澡,你有什么事吗?” 对方“呀”了声,一定是明白了,仓促而歉然地回道:“啊对不起,打搅了。” 电话挂断之后,南橘那些光想想就脸红心跳的小心思终于烟消云散。 千笠寒穿着睡衣出来,用浴巾擦着湿漉漉的短发,她还坐在床上,有点赌气似的,看也不看他,撇着头不理不睬。 他绕到她身前,南橘攥着棉被又拗过头去,他再绕到另一边,南橘又扭回来。 如是反复一回,千笠寒将浴巾扔在毛毯上,他问:“看光了,就腻味了,再也不想看了?” 南橘一阵羞恼啊,她把脸埋进被子里,“我就不看。” 无理取闹了。 千笠寒单腿跪上床,她的脚丫边放着自己的手机,南橘似乎毫无所觉他已经拿起了。千笠寒只要看到刚才的通话记录,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小姑娘吃醋了呢。 “那好吧,今天早点睡。” 他就一点解释的意思都没有吗?南橘觉得自己特别委屈,她翻身下床,最后又赌气似的,看也不看他一眼,拖着床上唯一的一条厚棉被就走。 这个晚上于是特别不愉快了。 以前有邢霏在的时候,南橘也没觉得有什么,大抵是因为千笠寒对邢霏的不假辞色让她一直觉得安心。 可是今天不同了,来电显示上是一个亲昵的称谓——“萌萌”。 就算是同窗的女同学,用这样的称呼也太亲昵了。 所以,真的还是她无理取闹乱吃飞醋吗? 总之,南橘觉得,他不给个说法,这事过不了了。 千笠寒透过一线门缝,看到南橘自怜自艾地坐在外边画圈圈,他有点不忍了。 可是怎么办呢,南橘第一次为他吃醋,他很高兴呢。 邢霏这件事上,她给他的信任让他受宠若惊,可思私心里却又有些遗憾。 没想到,他表妹一个电话就解决了这个遗憾了。 想到表妹,千笠寒给她回拨过去,“孟萌。” “哈哈,我刚刚是惹怒了你的小女朋友吧,来报仇的?”那边的女人似乎很开怀。 千笠寒促狭,“不,我是来感谢的。” “恩?”孟小姐觉得有点乱,难道她估计错误? “睚眦必报的千笠寒,这是怎么了?” “锱铢必较的孟小姐,你的车费还要我报销吗?” “要的要的!”孟萌立即反口,高冷范儿荡然无存,当然,要比高冷,在千笠寒面前大约都撑不了多久。 呵,千笠寒在心里给了她一个嘲弄的微笑。 孟萌和季北最配的地方在哪里?那就是,都看不惯他又干不过他。 千笠寒淡淡地挂了电话,侧目望向门外,南橘还伏在桌上构图,丝毫没有异状。 那个电话,她应该没有听到。 千笠寒对着可怜得只剩两个枕头的双人床,内心有点莫名。 最后他裹着厚重的羽绒服睡了一夜。 那只笨橘子可真狠心啊。 半夜被冻醒的大神,发现自己的身上仍然只有一件羽绒服,有点咬牙切齿地想。 夜半的风在窗外裹挟寒意丝丝缕缕地渗入窗棂,橘子菇凉睡在客厅里,窗没有扣紧,她披着一床棉被睡梦正酣。恬静姣美的睡颜,随着呼吸一颤一颤的眼睫,玲珑纤巧,令人不忍打断。 她的手里还掐着一支断了芯的铅笔。 素描纸上一笔凌厉横肆而绝,断得很不成章法,像发怒的小猫伸着爪在纸上挠的裂痕。 千笠寒无奈长叹,她总有办法让他的一点气也生不起来。 南橘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床上,被角掖得平整严谨。而每晚拥着她一道醒来男人,却不知所踪。 她压抑着心头的失落,一头扎入工作之中。 不过,因为设计稿的原因,南橘被林女士叫去问了一通话,做了十分钟的思想政治建设。 好不容易捱过了被训,一到家又发现季北来了。 他似乎正等着敲起千笠寒的门,踟蹰良久,行为怪诞扭捏之极。 吓得南橘的钥匙一把插入了自己的门锁,季北听到动静,一瞥眼,登时放出光彩来,“橘生!” “艾玛!”南橘手一抖,没反应过来,便被季北捞过去,她一脸懵圈,“学长,你怎么啦?” 季北不好意思地侧了个身,脸上浮着两朵可疑的薄红。 脸皮都可以吹拉弹唱了的季北学长原来也有脸红的时候?凭他和千笠寒的交情,直接撞门都可以了吧。 “橘生,带我进去?” “呃啊?”南橘把自己的爪子从他手里夺回来,继而脸色一冷,“不要。” “这点忙都不肯帮?”季北有点委屈。 南橘咬了下唇,瞥见那一扇静默紧闭的门,心中有些难以启齿的堵闷,“我要跟他冷战,我现在不想见他!” 季北被这两句话甩得一愣,随后而来的南橘的甩门声更让他吓得肝儿颤。 他在门外把心情整了整,便恍然大悟:南橘不想见千笠寒,南橘想跟他冷战,小学妹这是要自己帮她带话呢。不但是让他给她帮忙,也给了他一个敲门的理由了啊。 橘生的情商果然提高了。 季北浑然不觉得自己把单纯的橘子菇凉想得有多复杂。他正了衣冠,理了微笑,谄媚地照着房门“扣扣扣”。 许久不闻有人开门,季北心思一奇,他趴着门去倾听里边的声音,甫一靠上门便被轰然拉开,季北一个趔趄,差点摔趴。 他忿然扶墙站稳脚跟,“我去,在这儿等着我呢。” 千笠寒面色寒沉,单手抄着衣兜,就这么瞬也不瞬地死盯着他。 季北头皮发麻,还是扯着生疼的胳膊道:“千大神,你的小女朋友说,她不想看见你呢。” 他知道,他听到了! 不用季北复述! “哎,你别不信啊。”季北完全没理解千笠寒为何对他爱搭不理,摆着脸色不给他好果子吃,他手机收到南橘的一条消息,献宝似的将它晃到千笠寒跟前。 “你看,橘生让我帮她把行李箱拉过去呢,就这么一点时间,她也不想看到你。啧啧,”季北摇头晃脑地评价,“果然是大问题啊,这么严重。” 千笠寒薄唇紧抿,若非那黑眸沉得如能出水,分明看不出丝毫喜怒。 许久之后,他背过身去,声音依旧不露破绽:“孟萌要来了。” 忘了告诉季北,孟萌对于千笠寒私下里给她拉红线之事,完全不知情。所以,她绝对不知道这里有一个她最讨厌的那种类型的男人。 当然,如果知道了的话,她不会来了。 南橘尚在气闷之中,短信提醒音“叮呤”一声,虽然短促,然后南橘还是没等到它消失便抓起了手机。 果然是千笠寒回复的,他说—— “想要拿行李,自己亲自来。” 冷冰冰硬梆梆的十个字,两个毫不生动的标点符号。和南橘初始看到的“归国,返圈”完全不同。 当然,倘使异时而处,在当时,只要大神和她说一句话,她都觉得是得天赐的运气了。是因为贪心不足,才会这么难受? 南橘悲愤地抹一把眼睛,踩了自己的米分红连跟拖鞋出门,算了,自己拿就自己拿!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南橘看到千笠寒门前的漂亮妹子的时候,她像一团戳在地上的橡皮泥,一动都不能动了。 孟萌是季北一见倾心的女神,不但长得漂亮,而且是美成了古风古韵,温婉不失明艳,淡妆相宜,米分面嫣花,对谁都是客气三分笑。 “你是,南橘?” 南橘捏着拳那个气啊,一米六的身高,在她面前居然只能仰视!这种面面相觑,气势和个头齐齐矮了一截的即视感,也是人比人气死人了。 第四十六章 chapter.46 美人考究的目光一丝一缕,困惑,又有点淡淡的欣悦的味道。 南橘捏了捏拳,反问道:“你是?” “忘了自我介绍了。”孟萌会过意来,带着歉意地伸过来一只秀长如枝的手,“你好,我叫孟萌,孟轲的孟,软萌的萌,你可以叫我萌萌哦。” 萌萌不就是千笠寒给她的称谓吗? 南橘的脸色冷了,心里堵得慌,孟萌掩着唇又不好意思地解释,“啊忘了说了,我是千笠寒的表妹。” 这句话带着一种魔力,南橘进门的时候,脸色突然好看很多了。 千笠寒放了孟萌进门,却将南橘堵在玄关处,南橘进退两难,见他完全没有放行的意思,便有些急了,“你到底让不让我进去?” 他扶着门把,沉默无声,但这种安静,却让人毛骨悚然。南橘想了很多他要回给她的话,她也想了很多该如何回他的话,可是他却一句都没有说。 宛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力道直如泥牛入海,荡然无存。 两个人大眼对小眼,无人出声,孟萌已经溜道儿进门去了。 季北万万没想到孟萌会突然造访,彼时他正困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特随意地同几个无良网友玩推塔游戏,眼角的余光瞥到一截深灰色的雪地靴,招摇的流苏,轻盈地贴着脚后跟而坠。 他打游戏的手僵硬了两秒,视线慢慢由下而上地扫上去。 细长笔直的腿,深灰色一套的迷你短裙,她穿着浅绿色的羽绒袄,披着黑长直的发,眉色如黛,眼波细润如水,当然这是他魂牵梦萦的那张脸,此刻脸色微拧,似乎因为他闯入视线而觉得突然不适。 季北吓得扔了手机弹起来,“你,你来了!” “我认识你?”孟萌对这个形容不整的男人是真的没什么好感,当然她更不喜欢一个陌生人主动来套近乎。 女神对自己一点印象也没有,季北有点失落,但并不灰心,他仓促地自我介绍:“我认识你,啊,不,我是你的米分丝,你的每一套画册我都买过的!” “所以呢?”孟萌抱着双手,依旧波澜不惊。 江山雪的画册销量如何,她自己比谁都明白,b市总有那么不少买家,能遇到一个也不应该这么惊奇。 她只是问道:“你和我表哥是什么关系?” 依照千笠寒那种冷漠、对谁都是一副生人难近的态度,要混到他的认可能堂而皇之且登堂入室,还是有点难度的。 “一个朋友。”千笠寒已经牵着南橘的手进来了。 这么段的时间内,他和南橘只来得及说完几句话,就顺利地重新牵回了她的手。 南橘委委屈屈地问:“你为什么不跟我解释,她是你表妹?” “我以为不重要。”当然这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他觉得她吃醋的时候可爱得让人欲罢不能。 “可你喊她萌萌。” “他们这么喊的,我没有。” “你手机里明明……” 千笠寒扶着额打断她的喋喋不休,“你自己输入拼音g,出来的是哪几个字,我懒得往下找,所以省了那个麻烦。” 一场误会,一场虚惊。 他要牵她的手,南橘就默认了,不过,明知道自己心里不好过,他也不来解释,呵呵。得到了就不珍惜了。 孟萌不再多言,只是瞥了眼紧张尴尬得连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的季北,对千笠寒摇了摇头。 “孟萌,今天没吃的。”他说。 孟萌于是惊讶了,“我大老远飞来b市,你连顿饭都不招待我?表兄妹情呢?” “我买了一点食材。”他侧目温柔地凝视着南橘,“ue?” 正考虑着如何扳回一城的南橘,假意忽略掉他眸中凝恒的柔色,不咸不淡地回应:“我没意见。” “我也没意见。”孟萌眨了眨眼。 没有一个人再问季北的意思,当然,熟知他的千笠寒明白,孟萌要如何他都拍马追随,即便不是户外烧烤,而是要他一个人拿着帽子去街头卖唱,他也干得出来。 被水浸被日晒的横江大桥,笼着一川暮色下的水雾朦胧。 林木环碧,堤岸上的一弯公园曲径,两旁到处是游人在做烧烤,季北和千笠寒把锅和炭火架上,用酒精引燃,贴上了一层锡箔纸。两位女同胞削火腿肠,似乎正暗暗较着劲儿。 孟萌本来也没有想要分个高下,但见南橘一本正经的要比过她,她便觉得有几分滑稽。 到底是有多在乎她表哥,才会连她的醋都吃,一直到现在都不给她半点好脸色? 千笠寒从附近的一个游客那儿借了一把剪刀,回头还未上前,便听到南橘“嘶”的一声,削得急了点,食指被刀片划出了一刀短粗的口,鲜血沁了一颗。 他匆匆赶上去,将来不及反应的南橘抱入怀里,南橘贴着一个温暖的怀抱,手指被他含入了唇舌之间,细腻濡湿的辗转缠绕,她晕生双颊,又觉得有点眼热。 “怎么这么不小心?”他没有一星半点的斥责。 南橘的眼眶更湿热了。 不料,一个姑娘感动得几乎热泪盈眶,另一个姑娘却因为看好戏,自己……也划了自己一刀。 “哎呀。”孟萌有点唾弃自己的二了。 一旁烤肉的季北也吃了一惊,他本能地要将孟萌的手指握过来放入自己的唇中,可才一伸手,孟萌便眼刀飞过来,警惕地瞪着他:“你要干什么?” 季北的手僵在半空中难以挪动分毫了。 场面瞬间变得尴尬得难以收拾。 孟萌扭头就口气不善地问:“表哥,你真的确定这是你朋友,不是你和我妈串通了找来的相亲对象?” 她一语惊人,季北宛如被戳穿了脸。 而南橘却是明白了,原来千笠寒接待他的表妹,顺带拉上季北,是这个意思,她真是笨啊,早就应该看出端倪了。 千笠寒并不直接回话。 简直无地自容的季北只能低着头去翻手里的鸡肉串,孟萌打掉他的手,季北委屈地不敢抬头,孟萌从地上起身,“要是真的,那就算了!我和霍毅是分手了,但是那是我的事!我不需要你们插手!多事!” 这是孟萌第一次这么明目张胆地呛声千笠寒,她越是反应激烈就越是让季北难堪。 任何人都看得出来,孟萌对他的前男友,至今难忘。 而他季北又算得了什么? 孟萌是真的动了肝火了,吓得南橘差点摔入千笠寒的怀抱,千笠寒把她的后腰托住,失笑道:“孟萌,你的人生大事,大约还轮不到我插手,并且,我也不是很感兴趣。” 他一句话让孟萌瞬间带着火堕入冰窟。 是的,孟萌一向知道,他这个表哥除了必要的应酬和客套,跟她也没有真正亲缘关系上的那种程度的熟稔。千笠寒对他的父母都习惯了冷漠,何况于她? 但由于孟萌的声音嚷嚷得太大,身边有人已经诧异地齐刷刷看来。 她自己也觉得被人当猴戏看了有几分难堪,把手揣入羽绒服的口袋,居高临下对沉默不言的季北问道:“你是怎么回事?” 他感觉自己的脚踝被她踢了一脚,怔愣着险些落荒。 “你是怎么回事”六个字而已,不怒不喜,不痛不恨,却像刺入胸膛的利刃,狠绝地一剑穿心。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可喜欢和爱又是怎么回事? 说不出的话哽在喉咙里,一个音节都难发出来。 这是南橘第一次见到如此艰涩的季北。 她抿了抿自己干涸的唇,也说不出一句话。 “够了。”南橘身后的胸膛微微一震,她能感受到,千笠寒也动怒了,“季北,要是待不下去,你就先回去吧。” 季北诧异地看着他,“我为什么待不下去?”那可是我女神啊。 “……”千笠寒暗恼,他怎么会觉得季北还有所谓的脸皮呢。 季北说话虽然艰难,但仍旧把乱糟糟的心事收敛好,虽然女神对她印象不佳,可她现在毕竟单身,总好过她早已定下了人生的另一半,他还有那个努力的方向。 只不过后来的烤肉环节气氛变得有些冷了,剩下了一地狼藉之后,南橘自告奋勇要收拾残局,千笠寒自然陪着她,孟萌冷着脸色不说一句话,撑着身后的活动砖起身。 季北殷勤地递上卫生纸。 很绅士但也很平淡的一个举措,孟萌却愣了愣,但只有短暂几个瞬间,她接过手里,目光复杂地擦了自己的唇,冬日的风微冷,吹得人头脑清醒。 她攥着卫生纸不说话,心里却一片兵荒马乱以及拿捏不定。 她想,他也许是那个人,也许他们曾经见过。 她偏过视线,身后夜色已深,浓郁的月光筛下满地零落的碎琼,她没见过如此直白的热烈的眼神,与霍毅的清淡沉雅是截然相反的路子,这个人,他把他的渴望和追求写在脸上,毫不矫饰,无所遁形。 明晃晃的,让人不知所措。 身后一株古木上挂着连串的灯,流光溢彩的纷繁,不知何时,那说好了收拾残局的小情侣已经不见了。 季北听到自己的声音,比他任何一次的配音都要专注和真诚,“我送你回家吧?” 走了很远南橘才想起来,自己还应该生他的气呢,到了泊车的地方,她就懒散得一动不动了。 “怎么了?”这次他是真不懂了,南橘又使脾气? 她狡黠地将他推上车,为他“砰”一声关上车门,“千大神,再见啦,谁说我要跟你一起回去?” 他面色一寒。但南橘看不见,因为她已经扭头就走了,谁还没点小任性呢。 第四十七章 chapter.47 孟萌被季北送回锦城花园酒店,临了分道之际,他却做了电线杆,一动难动地目送她。 原本孟萌只是考虑到晚上一个人不安全,所以无可无不可地答应了季北,但一坐上出租,她便有些后悔了。 司机以为这是闹别扭的小情侣,打趣道:“小伙子,你女朋友不高兴,怎么也不哄哄?” 后座的季北,脸色阵白阵青,讷讷的不愿反驳。 孟萌气闷不已,撇嘴道:“您还是赶紧开车吧。” 司机师傅不再多话,只是心里感叹了声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够理智,一旦陷入情感的漩涡之中,便不是“犹可脱也”的洒然了,而是泥足深陷,一点矛盾也能被激化。 不过司机师傅也不知道,他的想法用在季北和孟萌的身上并不合适。 下了车,季北要掏钱,孟萌却抢先一步,直至出租卷尘而去,她才淡漠地道:“谢谢。”对于熟识的人,她能占便宜则占便宜,轻易不肯自己掏钱,不过,她对季北的印象却并不好。 当然,假定他不是那个人。 季北眼巴巴地凝着她。 他不回话,孟萌也觉得无趣,拎了包作势要走,却在转身时,眼角瞥见了纷彩的霓虹边看到一个熟悉的挺拔的身影,姿雅如兰,就连季北也因为孟萌瞬间的迟疑和犹豫不定而随着她的视线望去。 那个男人,应该就是霍毅吧? “我,我走了。”季北终于觉得自己待不下去了。 见到霍毅的第一个瞬间,他就知道自己已经完败了。是了,他怎么就没想到呢,女神这样的条件,看上的人怎么会比他差?就算不是人中龙凤,也一定有不少过人之处。 不像他,在孟萌面前傻缺得连话都说不了,几乎看不到希望。 孟萌仿似没有留意到季北的黯然退场,她提步往霍毅所在的绚丽霓虹里去,两侧喷泉的水声淙淙如冷玉相击,一泻而出无数散落的梅花,上升,又坠落,宛如簇密的烟火。 霍毅穿着黑色的长款大衣,颈上围着她送的黑白格围巾,笑容温暖。 孟萌终于有勇气站在他面前了,“你怎么来了?” “萌萌,不生气了好不好?”霍毅无奈地如是叹息,伸手欲将人揽入怀中,却被孟萌机敏地后退避过,他眼眸一暗,却听见孟萌毫不留情道:“分手虽然是我提出来的,但你也答应了,我们不再相干了。” “你当真……”霍毅藏于袖中的一朵玫瑰终究没有机会拿出来,“这么绝情么?” 一点余地也不留,真不像是孟萌的性格。 她冷漠地一哂,“霍毅,从你找上那个女人开始,你就应该知道,我们之间完了!你有你藕断丝连的初恋情人,我有我海阔天空的自由生活,你放了我,我也放了你,不是很好么?” 如非亲眼所见,她真的难以相信,那个淡雅清俊,如一幅山水画一样的霍毅,会是个脚踏两条船的人。 “我不是——孟萌,我不是那样!” 孟萌不想听他的解释,越过他便往自己所在的酒店里去。 还要说什么呢? 她都看到他们睡在一张床上了,不管有意无意,不论是自愿还是被迫,身心都不干净的男人,她不要! 霍毅作势要拽住孟萌,岂料才刚伸出了手,孟萌便一下甩开他,他急迫地要向她解释,使了男人的力气攥住了她的胳膊,孟萌疼得叫出来,她想把这个人推开,可力气不够。 也不知道哪里窜出来一个傻帽,抱着孟萌的腰,一记手刀逼退了霍毅。 她惊讶地从那人的怀里抬起眼睑,是他? 他居然还没走。 她心里乱糟糟的,第一瞬间想到了两年前,她和第一任男友分手的时候,在情人吻酒吧喝得天昏地暗,那时候也是有一个男人,为她递上了卫生纸,这么揽着她的腰,将她送到女卫生间。 那是孟萌最后怕的一回。 她是个乖乖女,第一次喝得烂醉,还是在外边那么不安全的环境之下,如果她遇到的是一个色狼,清白难保,定要后悔一辈子。 可是那个人什么也没做,她醒来的时候人在酒店,衣衫完好,桌上还摆着热气腾腾的醒酒汤。 孟萌心虚地逃离了现场,连那个恩公的正脸,她都不怎么记得了。 可眼下,她想,大约、也许、可能,真的是他。 “你是谁?”霍毅才问了这么一句,转眼又觉得自己的问题太傻,自嘲地笑道:“孟萌,这么快,便另结新欢了么?” 孟萌扶着季北的胳膊,想到霍毅方才那么用力地拽她,粗鲁野蛮,一点没有平时彬彬有礼的风度,她气急了呛声回去:“是又怎么样,至少是在我们分手以后找的,我和你这种滥情的男人不一样!” 原本还想给这段不成熟的感情画上句号,留下一些至少想起来还算是明媚的回忆,可孟萌这一句蹦出来,瞬间所有过往的旖旎风情烟消云散。季北自然欣喜若狂,即使他知道这只是她的气话,霍毅则截然相反,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我说了,我和她没关系,早就断得干干净净了,那天是个误会!” “误你妈个头!”都理直气壮地跟别人上床了还要回来死缠烂打,孟萌气得直接爆了句粗口,不想理会这个男人,一手拖着季北雄赳赳就走。 才走了三步,孟萌又回过头来,恶狠狠地咬牙道:“你以为我只是偶然路过是不是,碰巧推了你家的门是不是?老娘我在外边站了一个多钟头!要不要把老娘录的你和那绿茶婊的淫词秽语发给你?” 气死她了,孟萌只要不想起这个事,都不会这么生气。 更令人不能忍受的是,霍毅讨好那个女人的时候,把她称作“没脑子的野女人”,呵,没脑子的女人在外边静静地不说话。 季北被无情拽走,手腕勒得疼惨了,他一点都不感到难受,反而松了一大口气。 原来那个男人是这么个混账,他白担心了这么久。 就连孟萌也觉得,自己不该把这些丑事曝给季北,怎么就这么冲动了呢? 最惨的是,季北好像真喜欢她,在一个追求者面前,连爆这么多金句,一定能让他望而却步了吧? 孟萌尴尬地甩开他的手,“谢谢你帮我解围,我上去了。” “何必谦虚,”趁孟萌转身,季北微笑道:“不用我,你自然能把他骂得狗血淋头。”原来你是这样的女神。 孟萌羞愤地撇下他冲入酒店了。 这一晚上,橘子小姐可谓备受折磨。 她发誓,以后再也不惹大神了。不过就是说了一句大不敬的话嘛,南橘回头打了辆出租,本打算就此返身回去,却被身后的千笠寒一路跟车啊。 好不容易下了出租,趁他泊车迅速付了钱跑上楼,没等打开自己的门,便听到了身后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心上的一根弦,崩一下断了。 南橘惨叫连连被千笠寒拖入了房间,不知道怎么被扔上了床,他的脸色讳莫难言,南橘看得惊恐,转眼便被人压在身下,“笠寒……” “呵,南橘,”千笠寒淡淡地嘲讽道,“你倒是会见机行事、能屈能伸。” 他的大掌从她的毛衣底下轻巧地探入,冰凉的之间触到里边的柔嫩,南橘猛然如一张弓似的紧绷起来,他揉着那团白面馒头,唇舌堵住她欲惊呼的樱桃嘴,南橘从未见过这么……凶狠的大神啊。 “什么事我都可以解释,但你不许说扔下我就扔下我。”他在她头顶,喘着气,眼眸晦涩而深情。 南橘被触动了心房,柔软得一塌糊涂,抱着他的腰小声道:“对不起。” 她不知道千笠寒真的这么患得患失啊,想想他从来一个人形影相吊,是因为好不容易和她在一起了,才会这么的分外珍惜? “我开个玩笑嘛,没有真生气。”南橘不解了,“你干嘛那么没有自信呢,你可是大神哎,是我的本命,是我的公子,要是你端着架子不跟我说话,你看我忍不忍得了三天。” 南橘的脾气都是对别人长的,可不会对千笠寒真这么无理取闹。 她讨好的软语让他彻底驱散心头的阴郁,南橘不知道埋着头的男人的心理活动,她还想要说些什么好听了,却突然又是一僵,他已经含住了她雪白的丘陵上一朵红梅,噬咬着,南橘一个激灵,毛衣早被人掀开了,难怪这么冷,千笠寒揉着另一只面团,唇凑上来,愉悦低笑:“本命,还不够。” 南橘正是意乱情迷之时,他的手往下一路试探摩挲而去,她绷紧了双腿不住地颤,直到那片湿润的沼泽水汪汪的,她难耐地扭动着腰肢,“笠寒……” “嗯?” “我要……” “要我怎么?”他轻拢慢捻,一指抵住她的身下的花苞。 她声音发抖:“要你,做我的男人。” 她早就这么想了,可是这么羞于启齿的话,非要到了箭在弦上之时才能吐露得出,千笠寒微笑着重新温柔地覆上来,与她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恭敬不如从命。” 这是颠倒纠缠的一夜。 南橘从他的臂弯里醒来,脸颊犹自绯红难言,带了丝艳美娇憨。 才轻微一动,身后的人就把她重新捞回去,南橘便只能仰面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喃喃地说:“明年的今天,就是我节操的忌日。” 清晨神清气爽起身的千大神,因为昨日的一顿盛宴而清早饥肠辘辘,所以大发善心将南橘的早餐多做了一份。 南橘好不容易拖着打飘的双腿,一抖一抖地从里屋出来,才坐上餐桌,看到丰盛的一桌佳肴,瞬间心情好转,她对着解围裙的英俊男人甜甜地笑,“笠寒,过来一起吃。” 他促狭着转身,“南橘,你应该说,‘我的男人,过来一起吃’。” 这个坏人时刻提醒她回忆昨晚,南橘的脸蹭地一下又红了。 第四十八章 chapter.48 经过昨晚一顿激烈的抗战,南橘已经彻底失去了闹脾气的底气,吃完早餐,被人半拐半诱地骗上车,脑海里搅着一团浆糊,然而她又惊奇地发现了一件事,“你又换车了?” 低着头给她系安全带的千笠寒,扬眉问:“有什么意见?” “唔,大神!”南橘立刻痴汉脸了,“能透露,你有多少家底吗?” 看不出来南橘还这么崇拜家底这种东西,千笠寒眯了眯眼,扶着她的座椅背狎昵地凑近前来,吐气微醺:“大约,能养十个南橘。” 艾玛,好羞涩! 南橘一面忸怩作羞涩状,一面在底下飞快地心算,作为一只顶级吃货,要圈养起来可一点都不容易,吃喝的开销就够她男人发愁的了,大神居然这么信誓旦旦地说能养十个她! 依照大神的性格,他说话一向不喜欢说满,十个应该还是保守估计了。 越想南橘的脸色越亮,“仅仅当医生,再兼职律师,很赚钱吗?” “我还有第三份兼职。”南橘一奇,她家大神已经很和蔼亲民地笑开了,“秘密。” 即使被人这么戏耍了,南橘也一点不觉得大神的笑容是欠揍的,反而,嗯,越看越好看。 车载着南橘驶入b市新园区的芳华园,湛蓝的天下,远近横着几座繁花之中安睡的馨园,花圃里一路蜿蜒的蝴蝶兰,浓绿的叶,单薄而秀美。 南橘来不及下车赏花去,便被千笠寒带入另一座温暖的庄园。 这是b市的奇景,画地而建的这一片芳华园,拥有与自然最相融的花园风景,也有迫不得已融入城市的妥协。矛盾而和谐,美不胜收。 “这里好漂亮!” 南橘由衷地感叹,彻底取悦了千笠寒,“你拥有了这片庄园的主人。” 身后的男人已经将她拥住了,下巴搁在她的右肩,呼吸携着缥缈的热雾,她整个僵住了。从僵硬的身体,到发直的视线,全身似乎没有一寸是属于自己的。 寸土寸金的地段,拥有这么大一片庄园,到底是有多少钱? 他终于不再隐藏了是吗?千笠寒是哪个上市公司的小开? 可是不对啊,千教授是她见过的,是个满身书卷气的教授及医生。 才愣神不过短短几个瞬间,倏忽之间感到脖颈一阵濡湿,原来不知何时,他炙热的吻不由分说的沿着下颌一路访幽探径。 “啊不要啊……” 南橘翻出手掌去推拒,千笠寒顺遂了她的心思,退开一拳远,低哑着嗓音说道:“南橘,我在给你摊牌。” “嗯。”南橘的声音蚊子嗡嗡的,“你在跟我说,你很有钱。” “呵呵,”他哑着的声音悦耳磁沉,恍如冰蓝的丝绸一拂而过,他是真的感到高兴的,“你喜欢我的钱?” “我更喜欢你!”南橘霸气表白,仿佛能从千笠寒黑深的眼眸之中看到一沓红钞票,她跳起来缠住了千笠寒。 将她抱了个满怀,托着小姑娘的翘臀,缓步走上台阶,简约的错落有致的小屋,与蓝天一色的漆彩,宛如树于碧青草皮上一副浓墨的油画。 他娴熟地掏出一把萌宠型的钥匙开了门,南橘正鼓捣着要往里打量,腰间的口袋里被他放入了一把钥匙,也一点没有觉察。 “好大!” 南橘漂泊异乡,每个月的薪水除开那些必要的房租和吃喝,基本没有零下的,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宽敞明亮的房子,木质的地板,踩上去有种松软的垫着一层落叶的错觉,因为没有任何家具和多余的点缀,看着更显得……大。 她在他怀里手舞足蹈,千笠寒诱惑地扬唇:“宝贝说哪里大?” 会过意的南橘,僵了一秒,然后她脸泛红晕地推他,“你坏死了!” 他就喜欢她这副娇憨的模样,将她放下,又爱不释手地抚着她的脸颊,南橘想蹭又不敢蹭,他为了满足心中鼓噪的贪恋,低下头碰了碰她的唇。 这下南橘彻底羞怒了,她终于挣脱了千笠寒的钳制,小鹿似的匆匆逃窜了。 邻着客厅的是主卧,南橘意外地发现,里边也什么都没有,这房子大约是新买没多久的,所以来不及置办家私,空空如也的房间,只有对面一扇落地窗,外边竹林的清影盛着一丛阳光洒落在鹅黄的地面。 千笠寒后脚随着她走进来。 南橘回眸看了他一眼,走到南面的墙边指手画脚,“这边,放一个大衣柜,然后旁边转角的这个地方,可以放一个电脑桌,额不好,卧室还是最好不要放电脑,有辐射……” 说到后来,她完全是在自言自语。 她完全只顾着自己高兴了,千笠寒半倚着门,好整以暇地听说絮絮叨叨地说,他想,一个人的世界再自由,到底还是孤单,他遇到一个同样孑然孤身的人,活得比他肆意而阳光,而他,那么想靠近。 南橘被身后的男人再度拥住,他呢喃着唤了一声:“南橘。” 来不及感动的南橘,听到他后一句话,差点没晕过去,他说—— “我没什么规划,这房间里只要放一张床就可以了,双人的。” 当然几个月以后,南橘成功地住进了这栋已经由半成品改良成精品的小屋,一进主卧,果然,寥寥无几的陈设,因为那张简直可以滚来滚去的双人床就占了半壁江山! 在得知千笠寒其实是个深藏不露的“公子哥儿”之后,南橘对他经济的来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粗略找叶休宁对一下账目,千笠寒在第二医院所得到的工资,完全没有他所说的那样天价,甚至完全体现不出他的,嗯,海外归来。 南橘把目光放到了千笠寒的事务所。 事务所里有个特别可爱的锅盖头小弟,大学刚毕业,南橘偷进事务所,被这个小弟逮住了,因为她的打扮很闲逸很居家,一看就不是自己人。 锅盖头小弟火眼金睛:“你是,谁的家属?” “额,呵呵。”南橘尴尬地坐在大堂的塑料椅上,双手摸着膝盖不好意思答话。 锅盖头小弟正直地说道:“对不起,要是不相干的闲杂人等,我不能放你进去!” “我不进去啊。”南橘动了动眼珠,她想到自己的目的,贼兮兮地对锅盖头小弟勾手指,“你们千律在吧?我是他追求者。” 事务所里竖着千笠寒这尊行走的雕塑,的确每日想巴结他的女人不在少数,锅盖头小弟秒懂,“那就更不好说了,千律刚接了一个棘手的案子,没有时间处理私人问题!” 这小伙油盐不进啊,南橘默默在心里给他竖大拇指,但其实已经真快没招了,“我就想问问,你们千律,薪水多少?” 来这儿的这么多女人,倒是第一次有人问这个问题的,锅盖头小弟随即想到,这个女人虽然拜金,但很诚实啊,摸清楚了男方的工作状况再下手,的确成熟老道许多。 “对不起,我不知道。” 不知道!那不是白耽搁了这么多功夫! 南橘咬牙切齿那个气啊,里边却走出一个人来,笑意温煦,气质濯尘,“南橘小姐,想知道这个,为什么不直接来咨询当事人?” 她一怔,那人已经缓缓走近。 千笠寒低头对锅盖头小弟说:“这里交给我。” 锅盖头小弟破釜沉舟地点头,将千笠寒交给南橘去暴殄天物了,然后,南橘看到他拿起了走道旁斜竖着的扫把,像模像样地挥舞着进去了。 南橘愣愣的,“这是,你们事务所的清洁工?” “嗯。” 她不理解了,“可是,他看起来像是一个理工男。”应该……是读过大学的吧。 千笠寒宠溺地揉她的软发,“q大的。” “什么?!”南橘全身一抖,继而她把两只大拇指比给他,“连清洁工都是这么名校毕业的,太牛了。” 千笠寒攥住她的两只纤巧的拇指,失笑道:“这里的清洁工比你的工资还要高,你说,那些应聘者都是些什么人呢?” 她仿佛重塑了一个三观,千笠寒勾着薄唇压下半边身,亲吻着她的额头,轻言曼语:“南橘,有一件事我没有告诉你。” “嗯?”她纳闷。 他极有耐心地揉着她的发,白皙的十指贯入后脑勺的发中。 “你的公司,大约有百分之三十三的股份在我手里。” 所以,医生和律师完全只可以当做他的副业,千笠寒是可以一只手数钱一只手花钱的那一类人,可是他的人生活得比一般人都要有追求。 这句信息量太大,原谅她一时拎不清。 千笠寒还有重磅炸弹,温柔地对她一阵炮轰,“知道s市的言氏企业么?现任的总裁是我深交多年的朋友,在他的鼓吹和怂恿下,嗯,我做了点投资。” 被他这么温柔以待的女人,目光却找不到焦距。 言氏的总裁商界恐怕无人不识,年纪二十出头,做事雷厉风行且潇洒利落。言氏是全国排位前五的大企业,言子墨这么有头有脸的人物,要千笠寒做的投资绝对不止是他轻描淡写说得那一“点”。 这么一描述,南橘全明白了。 千笠寒真的是炒鸡有钱啊。 但是,哎不对,为什么他居然是自己公司的股东呢?这件事也简直奇幻了。 南橘狐疑地望着他,盼望他能给个解答。 千笠寒的目光躲闪了一个瞬间,他捂着唇道:“咳咳,这个公司,是我母亲的。” 因为如此,我才能在b市的人海茫茫之中,制造与你并不巧合的邂逅。 现在你知道了,我心有城府,我早有预谋。 第四十九章 chapter.49 南橘还能说什么? 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为什么我感觉你在洋洋得意呢?” “哦?你的感觉很敏锐。” 已经坐上了车,南橘攥着胸口的安全带,扭头说:“时间还早,要不你绕个道去我公司?” “嗯。”千笠寒拉下了手刹。 车缓慢起步,南橘摇下右侧的车窗,沿边是一道道起伏参差的仿哥特式建筑,低调而华丽,南橘带着一点恶趣味回过头,“要是你出现在我公司,会是什么样的场景,我很期待呢。” 千笠寒专注地打量路况,唇角上扬:“你不怕我被人觊觎?” “不怕。”南橘想了想,摇摇头。 “为什么?”他这才有了那么一点兴趣。 唇畔玩味的笑意还未褪去,南橘若不是顾虑着他在开车,只怕早就缠上来了,她掩着羞涩的脸孔,低低地说:“因为,你的人和你的心,都打包卖给我了呀。” “我卖给你了?”千笠寒诱惑地圆唇道,“你拿什么买的?” “我的人和我的心啊。” 羞涩不禁地说完,她彻底别过脸去“看风景”了。 她看不见,身后的男人,因为她的话,眉眼软成了四月缠绵的烟水,清隽而雅致。若是她看到了,她不会这么大着胆子将千笠寒拉进公司,绝对不会让他暴露在别的女人的目光之下! 这是第一次,他们公然地牵着手出现在公众视野。 靳雪和肖夏寒几个平时和南橘玩得开的窃窃私语,待千笠寒和她走开两步,南橘被众星拱月地包围了。 她无奈地垂着双手,靳雪指着鼻子问:“这是你男人?” 已经百炼成钢的南橘听到谁男人这种话终于不至于脸红了,但还是赧然地答道:“嗯。” 竟然真的是…… 靳雪大力地将南橘扯到自己身边来,圈着她的手腕,坚决不放她走,“说清楚!南橘!你从哪儿勾搭来的高富帅!麻蛋,老娘做梦都不敢奢望这么帅的男人!” “唔?” 她疑惑地眨眨眼睛,靳雪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麻蛋啊,帅得还有没有王法啊,一朵鲜花插在了……” 南橘给她一个眼刀:想清楚再说哦,不然翻脸! 靳雪立即改口:“插在了南橘身上啊……” “噗哈哈哈哈——”周围一群女的笑得意味深长、花枝乱颤。 她们笑得让南橘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真正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之后,蹭地一下,脸又不争气地刷上了一层红漆。 在外围的千笠寒,看着南橘被她们欺负,大致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撑场子的大神一路分花拂柳,沿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女同事,走入圈中,一群人识相地退开,他将手递给南橘,小姑娘脸涨得宛如熟透的红柿,千笠寒将人护着,声音疏淡,听不出是否动怒,“感谢你们对橘子的照顾,我知道她一向很笨,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一个女同胞尖着声抢答,“南橘的男朋友,你的声音好好听哦!” 转角处的穆离离靠着玻璃门冷笑:哼,我们君公子的声音,当然好听得不能复制。 想到这里又咬牙切齿地瞪向南橘:要是敢对我们君公子不好,一定榨了你喝汁! 千笠寒客气之中又带点疏离,“谬赞了。” 有一个人可以让他温柔似水,但唯独只有一个人。 此刻她虽然在,可闲杂人等却太多了。 南橘知道,他的温柔,是不泛滥的细水,徐徐长流,才品得出味道。 千笠寒和一群女同事交涉,说了没几句,他的举止和谈吐让一群颜控狗纷纷拜服,还杂进来的几只声控狗自然更加难以自持…… 南橘都要扯他袖子,示意他适可而止了,再这样她要吃醋啦。 他恍如没有听到。 身后有人踢踏地踩了两步,接着是两声提示的咳嗽音,众女一顿激灵,退避三舍,散了开去,但又忍不住要看帅哥,还是成包围之势,只是打开了一道豁口,将林女士放了进去。 林芬霞女士才来得及看到一个背影,但她早已听出了来龙去脉,脸色便有点沉:“南橘,你居然把外人带到公司里来,不知道公司的规矩了吗?” 南橘正想说他才不是外人,千笠寒已经和悦地一笑,转了身。 所有人吃惊地看到林女士的脸转了转,由惊疑,到镇定,到确认,瞬间蹦出欣喜的光:“小少爷?” “林姨好。” 林女士也才不到四十的年纪,被千笠寒这么一喊不大好意思,“哎哟,都长这么大了,说起来我们快十年不见了吧。” 有来有回的几句交谈,让在场除了南橘的人都有不明白状况。 林女士块垒尽消,热络地拉着千笠寒说要叙旧,另外一定强迫性质地要他去见公司里的各位高层,至少要先认认人,这位可是佳丽的少东家,即便没有和他母亲的关系,也绝对不能怠慢了。 千笠寒怕的就是这个,一对应酬让人头疼。 但林女士这种热情的中年妇女,却给他一种无法拒绝的无力感,他顺从地任由林芬霞拖走了,揉着额角回眸去挥别他的女孩。 直至千笠寒消失在视野之中,南橘转眼又被簇拥而上,靳雪觉得这次不能宽恕她了,“南橘,说吧,你男人竟然是我们大老板的儿子?” 佳丽的女b,是只活在传闻之中的巾帼人物。 不说她们这群小的,就连林女士见她的次数都极端有限,更别提b大人的儿子了,神秘得让人都不知道这个世上有他的存在。 面对“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威胁,南橘头疼脑热,哀嚎:“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她委屈! 一群女的表示不信,冲上来要揍她。 场面变得有点不可收拾,很暴力。穆离离靠在门外抖鸡皮疙瘩,摸着下巴想:看不出来啊,大神原来这种腹黑男,骗了小姑娘这么久!中间只怕还假公济私利用这个职权对南橘做了一番调查吧?嗯,这果然是才子笨蛋花前月下的好段子! 千笠寒作为年轻的晚辈,与一群老股东打交道还是有些心力不足,他本人志不在此,投资不过是为了好玩,顺便捞点钱粮养家糊口,至于公关,他却半点兴趣都没有。 尽管翩翩有礼地一一与高层们见面,心里却浮出几分不耐。 他不想承认自己此刻如此想下楼,去找那只橘子做些不太和谐的事。 应酬都没半分心思了,其中有一个人问他:“千先生,以后肯定是要回来继承家业的,对吧?” 以千笠寒的情商,要听懂这句话的意思完全不是问题,但他已经懒得再与这群人打太极了,应付式地答了:“各位都是佳丽的元老级人物,而我初出茅庐,难当大任,恐怕无心无力。不怕您们几位笑话,我的志向随我父亲,只想做一名医生。” 他这么一说,一群人登时放下了心来了。对千笠寒握着公司股份一事虽颇有微词,但现下决计不敢声张,要等到他母亲来了,再行商议。 千笠寒打发完这群人,去茶水间兑了一杯温水,喝完才坐上电梯下楼。 南橘才画完一张满意的图稿,喜滋滋地对着日光灯左看右看,觉得她人生之中设计的第二件古风白衣很是精美绝伦,要是哪一天千笠寒穿上…… 哎,哪一天呢? 其实千笠寒的五官都生得无可挑剔,就是唯独眼眶深邃有些欧化,南橘很是喜欢。不过穿上古装乍眼望去,还是端的有一副谪仙堕世的缥缈气派,这一点让她最最喜欢。 没等她自我欣赏完,胳膊便被人拽住了,她大惊,下一刻便被人拉起来,来不及无措地被一道阴影覆下来,软绵绵的唇瓣,遭人辗转厮磨,一阵摩擦的火热腾地像朵不期然盛发的烟花。 “哇——” “什么情况?”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佳丽少爷从天而降……” 她一点不讨厌他的深吻,甚至每次到了最后,都狼狈得控制不住自己,抓着他不肯放手,可是现在毕竟是在办公室啊,能不能注意点影响? 他们身侧正悬着一个摄像头,能完整地拍下这一整段。 相信再过二十分钟,这一段录像就会呈给那几个老奸巨猾的老古板了。 但南橘想错了的是,千笠寒吻得虽然急躁,似乎不可忍耐,却并没有深入地进行下去,便放了手,拉着她的手,声音沙哑:“南橘,跟我回家。” “回家?”南橘看一眼墙上的挂钟,弱弱地提醒他,“好像,还有点儿早……” “你是给谁打工的?” 他笔直投映下来的黑眸,深不见底,南橘恍然一瞬,诚实地答道:“你。”呃,准确来说,应该是你妈。 “你的老板一点也不计较你是不是早退。”千笠寒想,即便是她的母亲,大概也很乐见其成他把未来的儿媳妇现在拉回去,做些能让她抱孙子的事。 “哎。”南橘小声地捂着嘴唇,“笠寒,你别这样啦,好多人在看着呢。” “再推托一句,我就抱着你走。”千笠寒的眼眸已经有点令南橘惊骇的汹涌了。 疑惑,今天怎么突然这么热切? 等到她混沌地跟着他下楼,提了车,千笠寒没有将副驾的车门拉开,而是将南橘压在车窗外,继续方才没完成的深吻,炽烈的唇舌,灵巧地探入口腔,与她抵死交缠起来。暧昧的空气,稀薄的,来回荡漾。 她能很真切地感觉到,抱着她的男人,全身已经硬得可怕。 第五十章 chapter.50 “笠……” 剩下的字被他吞入腹中,南橘的确被他的热情吓得有点发懵。 气喘吁吁地推了推,千笠寒手撑着她身后的车窗,退开了半尺远,声音仍脱不掉那份沙哑:“我不喜欢这里。” 像个孩子一样表达自己的爱憎,南橘哭笑不得,她索性真就抚着他的脊背安慰起来了,“不喜欢就不来了,我们回家?” “回家做什么?” 这个时候怎么他还问起来了,南橘愣神,“不是你说要回去的吗?” 千笠寒别有深意,黑眸有些荡漾,“嗯。” 南橘也不知道他“嗯”的是什么,直到她卷入被子里看着脱衣服的男人,才惊恐地意识到,自己的第六感果然很准,他的确…… 她飞快地别开脸,躲过了他的亲吻,“你今天怎么这么……急啊……” 如果感觉得不错,回来之前在地下停车场,那抵着她的…… “橘子,”他好笑地揉乱了她的发,“男人本‘色’。” 他用实际行动为她解释,男人在那方面的需求到底是有多大,南橘觉得自己掉入了一个不可能爬出来的无底洞之中。 直到后半夜,南橘筋疲力竭地推他:“你不能把焚膏继晷的激情用在这里!” “那该用在哪儿?”他从她的身体里退去,抱着南橘去浴室,花洒打开,一串串水珠带着热气晕花了身旁的门。 她全身发软,全身上下唯一的睡衣也被男人流畅无阻地剥了,猫儿似的缩着,但万分正直地小声提醒他:“用在,为人民服务啊。” 抱着她的男人面目一肃,“的确。” 哎?这么好说话?南橘表示惊疑。 “所以,我要先为我的女朋友服务。”千笠寒愉快地勾了勾唇,南橘正在思考人生,一条米色浴巾扑过来,世界骤然陷入黑暗…… 南橘挣扎出来,好不容易找回了五成的体力,拖着两条腿打算去超市买两瓶红酒。 她没有记住千笠寒的“忠告”,出门没看黄历,手推车撞了人。 “对不起对不起!”南橘慌慌张张要给那人道歉,更急着要捡地上散出来的尴尬的卫生棉,撞死在豆腐上的心都有了。 那人戏谑道:“眼睛长在头顶上吗?” 咦?这声音…… 南橘蹲在地上,迟疑之间,最后惊悚地抬起头,那张清俊的面孔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她登时吓了一跳,“老哥?!” 南醒眯着一双桃花眼,嘴角往地上粉红包装的卫生棉一撇,“还不快起来!” 她也想起来啊,可是腿没力气啊。 她怎么能告诉老哥,她交了一个男朋友,还在婚前…… 南橘撑着光滑的瓷板砖起身,将攥着的东西迅速塞入购物车,拨了拨发丝作惊喜状:“老哥你怎么来啦?” 南醒一向不来b市看她,而且在她明确表示下个月一号会回家之后,他居然在现在出现,南橘怎么想心里都有点毛毛的,总觉得自己就快被人拆穿了。 “我来看我唯一的妹妹,在b市生活得如何。哦,你哥我给你找了个嫂子,她顺趟回娘家,我跟着一起来的。”南醒一脸嫌弃地抖着胳膊,要把牛皮糖妹妹掀开,但眉梢却藏不住地蕴着浅浅的宠溺。 前面的都是借口,后边的才是真理由。 南橘真的太清楚自家老哥的做派了,一年都不来看她一次,所以怎么可能是为了她?不过,不是知道了千笠寒的事就好,她现在要找一个理由把这个哥哥打发了,她做好心理准备再告诉他。 反正也瞒不住了,更何况,她一开始就没打算瞒。 只怪她的男朋友太拿得出手了,也会让她不太好意思。 南橘最后拿了两个塑料袋才装完自己买的商品,零食一袋,日用品一袋,挎在右臂上,左边便亲昵地抱着老哥蹭,心里飞快地计较着,两百步之内,必须把南醒劝归! “南橘,我怎么感觉,你不大对劲?”南醒皱了眉宇,他这个妹妹没大没小惯了,跟他一见面势必闹个不停,今天这么安静实属反常,难道这丫头心里又在盘算着什么小九九? 还没等南橘说出来,她脚步一顿,登时傻了。 挽住的南醒也跟着她停了步,她暗暗地捶自己的后脑勺,笨啊,走过了,走到自家小区楼底下来了! 最让人无可逃避的是,她家那位本该被金屋藏娇的大神,他正逢时宜地走来了! 太帅,太入画的男人,站到哪里都是一种风景。 南醒见到千笠寒的第一眼,就预感不详。这个气质出众的男人让南醒感觉,他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出现在这里,肯定是为了某些不该有的目的。 当然,这么短短半分钟之内,他看不出千笠寒和南橘的眼神交织之间擦着怎样的火花。 三十秒,千笠寒,你在这里站了三十秒,她还一动不动地挽着那个男人。千笠寒不动声色地咬牙,终于走了上去。 不、要、啊。 南橘的挣扎都写在脸上,如果他们之间的关系她主动承认了还好,要是被南醒自己发觉,那后果…… 但事情似乎没有往预期的方向走。 一丈之外的千笠寒目光淡淡,宛如与陌生人的轻易擦肩,丝毫都没有停驻。南橘怔了怔,压抑着拼命要回头追上他的*,一想到老哥还在,登时满脸悲催。 大神误会了!大神生气了! 这是她哥啊,亲哥啊,他会不会以为…… 不管千笠寒怎么想,南橘都放了南醒的胳膊跳开一步,南醒挑着唇角看着离去的那人的背影,带着一丝意味难明的笑:“南橘,那个男人是谁?” 如果不是南橘的脸色这么五彩斑斓,南醒可能真的会相信,那个一见惊艳的男人是个与她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南橘抿了抿唇,她小声回答:“是,邻居。” 没有说“不认识”,可信度提高了那么一点儿。 但是,南醒的笑意未散:“看来,你和你城里的邻居,关系处得……很冷漠啊。” “呵呵,老哥见笑。”既然已经见了大神,最担心的一幕也没有发生,南橘索性把这茬揭过去,“老哥,来都来了,要不要小妹略施薄酒招待?” 她笑得谄媚迎合,一副巴心巴肝的热情待客的姿态。 南醒狐狸似的眯起眼,“好啊。” 于是脚下一阵风就走进了楼梯间。 南橘其实不好招待这个老哥,而且今日颜佳期又和她们家老何约会去了。 但南醒似乎没看出南橘的一点抗拒,执意要进南橘的闺房,南橘阻止不住,被南醒钻了空子。 门推开,里边空空如洗,连床上的被褥床单都拆了个一干二净。 南醒皱眉,“南橘,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傻妹妹还没回答,南醒已经猜到了她最近不在这里住,登时整个人都不大好了,他记得她这么妹妹骨子里一向传统,怎么会…… 南橘窘得恨不得找地钻进去,但还是按捺住内心的焦灼,她低着头回答:“我、我最近住公司……” 因为撒谎,她的脸浮出了一丝不正常的红晕。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南醒声音一沉:“是刚刚那个男人?” 见之不能忘的男人,在南醒的第一印象里,是那种优秀得和他妹妹不该有交集的人。可是在目睹南橘一系列不自然的反应之后,他不得不慎重考虑,那个人和她的关系究竟到了哪一步。 南橘红了脸,绞着手指后退半步,做贼心虚的模样让南醒真是恨铁不成钢。 “你们现在到哪一步了?” 这话要是他们的妈来问还好点,被自己亲哥问这么私密的问题,怎么回答? 南橘有点不安,“我,我原本打算……今年就把他带回家的。” 这样还稍微好点儿,南醒舒了一口气,步步紧逼地追问:“那么,爸妈知道吗?” “还……还不……”南橘垂着头糯糯地回答。 居然还不知道……南醒扶了扶自己的额角,横了她一眼,“南橘,你等着怎么死的!” 把这个妹妹教训完之后,南醒去外边客厅给远在家乡的父母通了一个长电话,把自己和南橘的状况都说了说,南橘一直忐忑不安地卡在门口,咬着唇瞪着他。 直到他挂断,生硬地回道:“瞪什么瞪,爸妈迟早要知道的,地下恋情?南橘,想都别想!” “我没想……”南橘急得快哭出来了,她哥真是事多! 要是让他们那个保守得近乎迂腐爸直到了,南橘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晚饭的时候,颜佳期照例哼着小调,提着大包小包撞门而入,一件客厅里沉默不语的两个人,尤其是南醒,登时眼前一亮:“嘿,这位帅哥是谁?” 南橘一个咯噔,瞬间忘记了回话。 连颜佳期见了陌生人都知道要问她,大神怎么会那么一言不发地走了? 南醒客气地点头应答:“鄙人南醒,这只的哥哥。”他顺手无意地指了指南橘。 “哦。”颜佳期表现得似乎见怪不怪,实则内心里早已掀起了一道狂狼,看似“其貌不扬”的南橘竟然有个长得这么好的哥哥? 南醒执意等南橘的“男朋友”,所以要留下来吃饭。 他是南橘的哥哥,颜佳期不好不给南橘面子直接撵人,便把冰箱里能吃的食材都拿了出来,当晚做了一顿家常菜,南醒不做评价,但吃得还算满意。 饭后,南橘把他安排在千笠寒曾经睡过的房间,警告他只能待一个晚上,否则她要赶人了。 南醒一早就看出来了她那个护短的妹妹,害怕自己欺负了她男朋友,听到南橘的“威胁”,扯了扯唇角阴阳怪气道:“南橘,你认识他才多久,这胳膊肘都开始往外拐了!” 呵呵,南橘冷笑两声,不管拐哪儿,也不往他那儿拐。 南橘的房间不能住,她从颜佳期那儿借了一套被褥,把床铺好,打算先将就一晚,才放上枕头,登时一拍脑袋,糟糕了,她忘记跟大神报备一下,她今天不到那边去了。 陷入了新一轮的翻箱倒柜找手机的忙碌之中。 直至趴在地上确认手机没有落入床底下之后,她听到身后熟悉悦耳的声音:“你在找这个?” 南橘一怔,立刻收拾好满面错愕,带着笑靥扑上去,“笠寒!” 温香软玉撞入了满怀,千笠寒一愣之后,还是伸出手将她的腰拢入怀里,叹息般的目光勾兑出几许懊恼。说好了这次不能轻易原谅的,可现在心防失守的情况,又是为哪般? 无措,难舍,连心头最后一片阴霾,也因为她主动热情的拥抱散了个干净。 “对了,你怎么来的?”南橘贴着他胸口的脑袋揪出来,仰头去找他的眸。 千笠寒觉得无奈,也很无力,他把南橘耳边的一缕发勾起,热雾漫不经心地飘散下来,“爬阳台。” 这大概是他有生以来做得最有损英明的事了。 可偏偏却逗乐了南橘,她乐不可支,又像听到了什么笑话般的,跳起来勾住了他的脖子,八爪鱼似的黏着他不肯下来,“笠寒,你好可爱啊!不行,你怎么会爬……” 想到她家大神干这种事,南橘皱着眉头道:“不行,太危险了,不许爬了。” 千笠寒淡淡地嗤笑:“还能如何?你要我从正门走,和你哥正面相对么?” “哎,你怎么知道那是……”南橘见他脸色郁然,不由吐着舌头转了个弯,“你既然知道他是我哥,那你还吃醋,也不理我,就那么走了?” 不说这个倒也罢了,千笠寒登时发狠似的低头攫住了她的唇,他熟练地攻城略池,占据属于自己的地盘。 这个吻不像情热时的纠缠,更像是他的发泄不满和惩罚。 南橘为了宽慰他,很主动地打开了口腔,欲拒还迎般的邀请他的舌共舞。 忘情的小情侣,浑然没有察觉,此刻的门并没有锁好,而且还被人推开了。 第五十一章 chapter.51 南橘一脸被撞破“奸|情”的尴尬,正想怎么跟她老哥解释,却被身后的男人抱住腰揽到一旁,她眨眨眼,总觉得,战火一触即发。 “你就是,南橘的男朋友?” 之于千笠寒的好感度瞬间荡然无存,竟敢行这等偷香窃玉之事,大晚上爬阳台私会! 南醒言之凿凿,绝对不是在询问,他上下打量着千笠寒,赤露的目光毫无掩饰,千笠寒一向不喜欢被人这么看,他抿了薄唇但并未反驳,顾及他是南橘的哥哥,不论如何,他还是要给点面子。 他选择性地无视南醒口吻之中昭然的不客气,颔首回答:“是。” 南橘在底下小声地提醒他:“我们家很传统的,注意一点。” 她的心全偏在千笠寒身上了,怕他得不到父母双亲的认可,怕他得不到兄长的认可,怕自己两边为难。可是她的担忧看在千笠寒的眼底,他是如此的悦然,清俊的脸携着点点温柔缱绻,他毫不避讳地吻了吻她的额头。 南醒已经在用拳头砸门了,“喂!注意点影响!”到底有没有把他这个大舅子放在眼底啊! 千笠寒挑眉,“我们一向就是这么亲昵的,你有意见么?” 这种程度的亲热的确不能算什么,但天色已晚,这个男人居然……南醒想想都觉得不能忍,他深吸一口气,把心底最担忧的事问了出来:“南橘住你那里?” “她跟我睡一张床。” “笠寒!”南橘又羞又窘,这人是没听到她方才在底下的忠告么? 南醒的拳再度收紧,他怕控制不住自己砸在千笠寒的脸上,千笠寒淡漠地打量着他,未几,他脱口而出一句话:“能单独聊聊么?” 正合他意,南醒声音沉沉:“出来!” 说罢,他转身走了出去。 南橘怕他们打起来,趁南醒消失在门外,她抱住千笠寒的腰不撒手,“不要,不要去。” 这么紧张的小姑娘。 他勾唇回抱住娇小的她,“要是我和你哥打起来,你帮谁?” “当然帮你。” 南醒不能让她获得如此根深蒂固的安全感,也不能让她免于流离脱于寂寞,一直以来,伴随着她的,只有他和他的声音,美妙动听得让人无法言喻。 他的手因为这句话猛然收紧,那雨落荷塘的嗓音珠串般掉落在耳畔,“何其有幸,得到你的偏爱。”比呢喃还要轻,比水还要澈。 南橘在心底里回他:是我何其有幸,得到你的宠爱。 她不过是他万千粉丝之中毫不起眼的那个罢了,从未想过,有哪一天他在三次元一眼回眸,便从此只为她一个人千山羁绊、万水牵系,只对她一个人温柔以待。 奇异的是,两个男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竟过了一个多小时以后还没有回来。 南橘发帖:亲哥与男友狭路相逢,谈了一个小时未见分晓,肿么破? 答:两个男的在一起,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南橘脸上划下三道黑线,生活中的腐女好多! 但南橘是按捺不了了,她扔了手机要出门,但还未出去,便被门口的一双手臂推了进来,“谈完了?”那人转手扣上了身后的门锁。 她一面问,转眼被人推倒在床,颀长的人影转瞬间覆下来,急切的吻沿着额头一直往下,南橘“嘤咛”着推他,“笠寒,我哥会看到的啦。” 男人撑着床欠身,抵着她的额头微笑:“放心,他不会说什么了。” “唔?”虽然一向对大神深信不疑,可是还是觉得惊奇,“你跟他说了什么?” “秘密!”他的手滑入了她的内衣,南橘激灵一下,冰凉的触感在肌肤上引起一阵一阵的战栗。 南橘全身发软,哆嗦着两瓣粉唇任君予取予求了,知道她早已准备就绪,他才抱着她的腰缓慢将自己沉入。 又是半夜不眠。 累得睡死过去,南橘也没问出来他们到底谈了些什么不能让她知道的事。 每度问起,他总是一脸微妙,似乎有什么不言而喻,怪她太傻看不破。 而其后南醒对千笠寒态度的改观也让南橘咋舌,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南醒答应南橘只睡一晚,就真的只待了一晚,翌日准备告辞了,尤其和千笠寒那心照不宣的微笑,更是扑朔迷离,她老哥语重心长地拍拍她的肩,“记得早点带笠寒回家啊,走到这一步,还是早点结婚比较妥当。” 南橘还傻傻的不能答话,千笠寒抱着她回应:“知道了大哥。” 哎,为什么连大神对她老哥也这么客气了呢? 哎,大神把她哥喊什么? 直到南醒头也不回地转头离开,南橘依旧傻立北风中,她回头对言笑晏然的男人嘟着嘴索吻,这时候已经百无禁忌,即便是在玄关处,门还没有关。 千笠寒对她的这种央求自然是乐此不疲地应许的。 唇瓣相接,南橘突然咬了他一口。 乖驯得宛如一只兔子模样的南橘竟然也会咬人,千笠寒有些怔然,然后唇上传来的痛感不是幻觉,他想不通南橘为何突然发狠,这一下咬得不轻,甚至唇齿之间缠了一丝血液的腥味。 南橘悔恨咬得这么重,放开他后整个人又缩进了千笠寒的怀里,“坏死了你,到底和我哥说了什么?” “我不告诉你,你就欺负我?”千笠寒没有生气,他拭去唇上的血迹,依旧宠溺地将她纳入羽翼之下,“我说还不成么?” “嗯?”她仰起头,给他一记警告的眼神。 难得身份调换,她竟然敢这么摆脸色威胁他了,这种感觉竟然挺奇妙,他眼尾上扬,在她耳边低语:“你一直跟我强调,你们家观念传统。所以我故意刺激你哥,果然发现,他在男女关系上还是个门外汉。” 大神的声音魅惑,像白衣携琴的游戏里的男魅者,南橘心旌摇荡,几乎不能自持,唯有勉力压住内心之中的鸡血,继续问:“我哥可是有女朋友的,怎么算门外汉?” 千笠寒揉乱了她的发,无奈失笑:“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趁她生气之前,又将她的话堵回去,“你哥单身这么久,还是个小处男呢,我只不过跟他分享了一下心得,他顿时跃跃欲试……南橘,哪有你说的,那么传统?” 正想反驳一下后面那句话的南橘,在体味过来之后,瞬间石化。 千笠寒把这种事跟她老哥分享心得,还心得? 那岂不是把她的那些……都跟他哥说了? “啊啊啊啊——”南橘捶打起某人来,“你坏死了!我再也不要跟你在一起了!” 事后,不管千笠寒动用什么法子来讨好,南橘都不原谅他了。即便他祭出声音的核武器,她依旧有骨气地不为所动。 这次,她破天荒居然忍了一个多星期没有见他。 就算发企鹅消息,微信消息,微博艾特和私信,她都假装没看见,一致不理会。 这个男人太过分了,居然……居然…… 只要想起来,都脸庞发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大神这次先斩后奏做得不对,她要再冷一冷他! 可是,冷到什么时候呢,转眼圣诞节到了,她可是答应了他会陪他过节的。 圣诞晚会自然免不了狂欢,靳雪和穆离离拉着南橘在ktv鬼哭狼嚎,唱到了晚上十一点。最后南橘嗓子痛了,才告饶求去。 穆离离秒懂,“陪男人是吧,走吧走吧!” 南橘没说什么,咬了咬唇就离开了ktv。她没有车,沿着附近的街道先找公交站牌。 道路两边的橱窗里,摆着闪亮琳琅的圣诞树,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彩灯,沿路而去的也都是缤纷生动的色彩,将辉煌的城市笼罩在一片繁华绮丽之下。 她的心渐渐没有了底气。 她食言了,她没有去和千笠寒在一起,没有陪他。 那他是在做什么呢?一个人孤零零在事务所加班到很晚,或者在医院守着病人不眠不休?亦或是,已经独身一人地睡了? 任何一种想起来,都让她心疼不已。 当回到公寓之时,她终于没忍住去敲千笠寒的门。 已经做好了所有被他欺负被他骂的准备,她甚至算准了今天是她的安全期,才敢颤颤地去敲他的大门,可惜过了许久都没有人。 难道真的睡了? 南橘心神微凛,这个时候,一个电话适时地拨了进来,是个陌生号码,但显示是本地号码,她没想太多就接下来了。 “你好,请问你是?” “我是叶休宁。”身份的确认让南橘安下心,但对方显然不给她喘息的机会,“你现在能来一趟医院么?” “怎么了?” 南橘心头升起不详的预感。 果然,女人的直觉偶尔是很可怕的。 “我没怎么,就是千笠寒病了,嗯,高烧三十九度。” 叶休宁的声音听起来真实而急切,南橘不及多想,她握着手机的手陡然抓紧了,呼吸滞闷,“快给他挂水啊,退烧药呢……等等,我马上去!” 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叶休宁甚至没把那句“他不肯就医”说出来,南橘只听到自己匆忙的脚步声在楼道里蹬蹬响起。 第五十二章 chapter.52 摧枯拉朽的狂风骤雨,在圣诞节的夜晚突兀地肆虐而起,阴翳拽着摩天大楼的灯光,倔强不服输地欲将其一同揉碎入暗夜之中。 叶休宁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病床上清瘦颀长的一方剪影,默然望着暴雨如注的窗外,狰狞的电光自天穹一跃而过,他见千笠寒没有搭理他的意思,想了想说:“我把你生病的消息,告诉南橘了。” 千笠寒终于转过头,眼眸沉黑下来,“谁让你多事?” 他宁愿一个人在深夜里,病也好,痛也好,只要她不知道,只要,她不会因为他而担心。 “那算是我多管闲事好了。”叶休宁投降,本想推门出去,但还是提醒了他一句,“被子斜了。千笠寒,是谁把自己弄得病蔫蔫的,是谁生病了也不就医?你骗得了南橘,骗不了我。这都是你这腹黑男的套路。” 叶休宁似讥似讽地撇了唇角,终于提步离去。 走廊外一株茂盛的西府海棠峭立寒风里,叶落枝折,满园荒凄,风雨如晦里黯淡如蔽烟尘,叶休宁的心随着雷声的轰鸣也急躁难耐起来。 他的心情一向容易受到气候的干扰。 “叶医生!” 叶休宁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诧异地停住脚步回头向女护士走过去,护士小姐急出了汗珠,“有个不配合的病患家属,一定要闯门,我们……” 一点小事而已,叶休宁却担心可能是起了某种纠纷,没多问其他跟随护士赶去。 闹事的正是季北,这人对叶休宁来说有些眼熟,白大褂浸了冰冷的雨水,他微微寒噤,轻步靠近去,季北仍在手术室外嚷嚷,叶休宁拧紧眉峰,不悦地将他的肩膀摁住。 “你是谁?”季北不怎么理会来人,耸肩要将他的手抖落。“我要进去!” 叶休宁这个动作只是医者惯常的一个安抚动作,并没有其他意思,遭到抗拒之后便照着季北的意思不再碰他,转头问:“里面的人是谁?” 护士小姐低着头,怯怯地不敢再招惹季北这位活祖宗,把自己了解到的信息唯唯诺诺地说出:“是一位小姐……” “你才是小姐!”季北一听就怒了,“我女神!” 小护士也是新人,没见过这么凶的“病患家属”,登时被唬得委屈要落泪,好在叶休宁对她们体贴,将祸水引到自己头上,护士的手里刚好有孟萌的病历本,他大致瞟了几眼,情况分明。“这位先生,病人正在进行阑尾切割手术,手术室需要安静,您有什么不满的,术后我可以承担全责。” “你是这儿的管事的?”季北吊儿郎当,为给叶休宁这个面子,他深刻用神态表示了自己的不满,“我要见人!要是不让我见我女神,万一要是……啊呸,这个责任你担当得起吗?” 叶医生清俊的面容上浮起领悟的笑意,“这位先生,你该不会以为,切除阑尾是要命的大事吧?” 真是,关心则乱。 被这么一说,季北先是一愣,继而整个人窘迫了起来。难道不是么? 刚才吃海鲜来着,吃着吃着孟萌突然大喊肚子疼,面白如纸,掐得他的手背关节处一片淤青。他确实被吓坏了。怎么听他们的意思,没什么大问题? 都动手术了,还不严重么? 季北尴尬地在门口踱来踱去地逡巡,而匆忙坐出租赶来的南橘也终于在第一时间推开了千笠寒的病房门。 直到看到他侧躺的身影,南橘才发现自己好像隔了三秋没有见过他。 温隽,苍白,优柔而迷人。在听到响声的瞬间,他睁开了疲倦的眸,安静的黑瞳里倒映着近在眼前的南橘,她已经跪坐在了他的床边,双手捧住了他的,满眼心疼和愧疚。 “你,难不难受?” 不知怎么,他突然觉得有那么一丝委屈。在这一刻被无休止地放大数倍,倦懒的声音轻得宛如有形无质的烟,“你不是,不要理我了么?” “是我不好,我错了。”南橘已经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要跟他赌气了,还赌气了这么久,觉得在此刻精神委顿的男人面前,自己一切的恼怒都显得幼稚,早该翻篇了。 冰凉的手探上他的额头,炙热的触感让南橘险些哭出来,“好烫!你跟我说实话,到底难不难受?” 他正想回答,然而疲惫得只来得及掀了唇,她又连珠炮似的放出来:“有没有好好打针,有没有好好吃药?要没有把自己照顾好?” 看他这副病容,就知道没有,南橘更自责了。 她埋着头,看不到病床上的人因为她的问句而怔愣带笑的模样。千笠寒从记事起,很少生病,即便真的病倒了,身边也没有嘘寒问暖的人,他从小,就努力不让自己沾染上病魔。健康地活着,那些相干的无相干的人,才不会打破他一个人生活的岑寂。 习惯了一个人,所以即使感冒发烧,也独自在深夜里难眠地忍受。 可是看到她泪水充盈的眼睛,他又突然觉得,被一人关心、担忧、惦念的滋味,是这么美得让人贪恋。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把自己都照顾不好的话,怎么照顾我呢?”南橘爬上他的床,手绕到他的颈后,千笠寒顺从地抬起头,整个人偎入她的怀里。 生病的大神似乎格外脆弱,格外仰赖她的怀抱,难怪说是病来如山倒呢。 南橘叹息着,将自己的温度一点一滴地渡给他,时针滴答地摇摆,窗外的雨水沿着玻璃刷出淡淡的痕印,墨绿的孤松影在电光闪烁里誊画在室内粉白无瑕的墙壁上。 “吃了药没有?” 她发现自己很粗心,这个时候才想起来问他这么重要的事,但很显然,她的担忧是对的,千笠寒淡淡地撇过了头,神色有些不自然。 南橘被他气得生出了几分无奈,好在桌上放着药和保温杯,她拧开瓶盖,水还是温的,吐了一口浊气,将他的后颈托着起来,“来吃药了。” “南橘,你怎么像在哄孩子?”千笠寒也无奈了。 南橘低着头作惊讶状,“难道你不是?” 不懂得照顾自己的身体,让她这么担忧、惶恐,还敢说自己有多成熟? “我知道是我不对了。”他顺从地接过南橘递过来的水和药片,就着吞了三颗,将它放回自己这边的床头柜上。才翻过来继续赖着她,南橘像太阳从西边出来似的咬着下唇,一动不动地举着双手,看这个耍赖的男人是如何化被动为主动,已经解开了她的大衣排扣的。 “喂!生病了还想这种事!”南橘真要生气了。怎么就这么…… 千笠寒将她的外衣剥了之后,却再没有让南橘感到不适或者难堪的动作,她惊奇,难道是自己想错了冤枉他了?千笠寒的手横在她的腰上,固执地不放,“陪我睡。好累。” “嗯,好。”他病得这么严重,南橘也舍不得走啊。 他眼底覆着一层淡淡的青影,单看着就知道几宿无眠了,她更加难受不已。 孟萌的手术终于做完了,麻醉药的药效刚过,整个人感觉重新活过来似的,不过将要下床之时才发觉腹部右下方撕扯的疼,她仰面灰心地躺回床上,才想起来到底怎么回事。 季北那个混蛋找她吃海鲜大排档,吃到一半自己开始肚子疼,后来没啥感觉了,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在医院。 照这个情况,不难推算出,她少了一截阑尾。 心情莫名的有些复杂。当看到床边趴着熟睡的季北时,更是百感莫名,说不出悲喜。 但她这一动之后,浅眠的季北登时睁开了朦胧的眼,孟萌把食指扯了扯,季北才发觉自己竟然勾着女神的手不放,他羞窘地缩回来。 孟萌看得一奇:季北这么不要脸的人,还会脸红呢。 “喂,我的阑尾,你赔。” 季北被这句话弄得一阵怔悚,他晦涩艰难地看了眼孟萌,正直而诚恳地道歉:“对不起。” 本来只是为了和他开玩笑的孟萌不解了,他对不起什么? 可是季北的道歉如此正式,让她不得不凝神细听,他说:“如果你需要,我把我的阑尾切了给你。” “噗——”太可乐了!怎么会有这么痴傻的人? 见她发笑,季北不明所以,但仿佛瞬间由身后的无边黑夜进入了明媚春日,晴方好,风正熏。 孟萌的笑声被微博的提示音打断,季北会意,将椅子上的手机拿过来递给她,便继续在她床边蹲着。 孟萌专注地划开屏幕,微博上一如既往是铺天盖地的私信,她是古风画家,作为二次元网瘾少女,自然也混古风圈,譬如,她知道自己表哥是网配圈的君倾之后,曾经给他的每一个角色都动过笔画过。 “咦?《凰令》也出了?” 孟萌的一声惊疑却像一道巨浪,季北发傻似的仰起头,“你也知道《凰令》?” “废话!”孟萌拿眼白看他,像在看一个智障,“我哥是酒意的头牌,难道我会不知道他最近在干嘛?” “你还知道酒意?”季北觉得自己陷入了可能现身的惊喜之中。 孟萌的指尖不停滑动,她没有再看他,只是盯着微博自顾自地点评,“知道的不多,燕山云,花市灯如昼,青花碎,他们的声音我都听过。哦对了,怅客……貌似还不错。” 怅客,还不错。 她知道他!女神居然是知道他的! 季北感动得近乎涕泪交加。 当然千笠寒给他们牵线,却没告诉他原因,有一点是——他的网瘾表妹,对怅客的印象很深刻。再多一点,可以称之为,迷妹。 第五十三章 chapter.53 孟萌刷了半个小时微博,此后便没有再理会过季北。 窗外的风雨散了停了,玻璃窗上水迹蜿蜒的淡痕消弭而去,季北起身去为孟萌把帘拉上,依着白色的帘,小心忐忑地问她:“你,饿不饿?” 刷微博的手停了一个瞬间,饿个鬼,都吃到医院来了! 孟萌有点不耐烦,“喂,我哥呢?你不是说他也在这家医院吗,怎么我做手术了都不来看我?” 她撇唇不满,连玩手机的心思都没了,但季北听在耳里却宛如炸雷,他居然忘了千笠寒也在这边。 不对,每回来第二医院他找的第一个人都是千笠寒,这次怎么…… 答案在床上躺着,甚至还有些恼火。 孟萌并不知道,千笠寒来不了,身体原因暂且不说,他根本懒得动一下。 南橘抱着他的后颈,一手圈住他的腰,睡意正沉。 后半夜雨霁,分外幽静,芭蕉叶上滴落的水珠清音都泠泠可闻,娇小的南橘最后趁着熟睡被人反抱入怀中,情难自禁,他亲吻着她的额头,轻盈的不带一丝欲念的吻。 千笠寒睡不着,因为吃了感冒药之后,身体开始出汗,黏腻的一身汗让他难以忍受。 半睁着眼直到天明,晕黄的金色阳光在白帘上抚熨,柔软的触须逗弄着她的鼻翼,南橘打了个喷嚏,睁开了黑圆如乌玉的眼睛。 身边的人侧向而睡,与她面面相对,她突然弯了下唇。 清晨醒来就看到他在身边的感觉,真好。千笠寒不知道她笑什么,但觉得这样的笑容甜美温柔,他的心也豁然晴朗了了起来。 但南橘的甜美温柔没持续几秒,她猛地大动,翻到了他的身上,千笠寒大病初愈,四肢的力气尚未完全恢复,竟被她突击之下占据了主导地位。 当然,大神后来终于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南橘柔嫩的手贴住他的额头,细细感受着他的体温,他看到,她脸上的忧色,一点一点转化成惊喜,他就知道,他已经让她放心了。 “笠寒,你退烧了。” “嗯。” 南橘推了推他的胳膊,“出了一身汗,去沐浴。” “橘子小姐,”他好心地垂下头,凝视她的眼睛提醒她,“你压着我呢。” 不说还好,一说南橘登时脸泛红晕,她刺溜从他身上滑下去,千笠寒在她脸颊上又亲了下,才失笑着起身,“南橘,有驾照吗?” 他一点也不想在医院沐浴。 “有的。” 她大一就拿到了驾照,但是却是个实打实的“女司机”,因为买不起车,学完驾照之后就再也没碰过车,她答应得有点心虚。 磕磕绊绊回到公寓,千笠寒将门口滞留的南橘整人抱住带入了房间。“今天不许跑了。” “不跑。”怀里的女人糯糯地回答。 千笠寒将她放在沙发上,南橘低着头不敢看他,这种紧张状态一般只有与他对簿公堂的人才会有。他嗤笑:“南橘,我是你的公子,你的本命?” “是!”南橘绝不能让他怀疑这一点的正确性! 但是看到千笠寒唇上微凉的笑,她又预感不祥了,千笠寒居高临下,看似冷漠淡定,实则内心已经天人交战,明明她才是恃宠而骄的那一个,怎么现在他竟然拿她毫无办法? “你不是说,只要我三天不理你,你就坐不住了?可是我给你发了一个星期的短信和邮件,打了一个星期的电话,南橘,你是怎么对我的?” 不闻不问,不管不顾,真狠心啊。 千笠寒觉得胸臆之间的委屈愈加浓郁,他几乎站立难安,留给南橘一个清影便不再回头地进了浴室。 南橘一个人愣愣地坐在原地,她不是不想回他,她也想他,很想很想…… 想到几乎可以不顾矜持主动缠着他,在他怀里求爱,想到几乎握不住画笔,纸上一片狼藉的线条,想到,每次看到手机屏幕的闪亮,都按捺不住内心想跟他见面的渴望。 她再也不想因为这些琐事跟他计较了。 一个人呆呆地坐到晌午,千笠寒终于浑身清爽地自浴室内走出,穿着休闲的卫衣,发丝还有点湿漉,清俊的面容透着一丝疑惑,南橘居然不曾挪动过? 这一点也不像好动的某只笨橘子。 他再了解不过,即便是趴在桌上作画,她也会不时扭臀,搬椅子挪地方的。 南橘感觉到身前站了一个人,逆着光影,身前只留下一片阴凉的云翳,投映在她软荡的波心。 她腾地伸出手,把眼前的人抱住,把脸埋在他的怀里,“笠寒,我迫不及待了,我带你去见我爸妈。你不要生气。” “我不生气。”他从来没舍得真正和她生气,千笠寒叹息,“我只是觉得委屈,南橘,你要生我的气可以,要不见我也可以,但不可以这么躲起来,至少,要给我回音。要是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我会……” “会什么?”她婆娑的泪眼一瞬不瞬地凝在他身上。 千笠寒故意吓唬她,“你看到了,我虐待自己。”他笃信,就算明知是苦肉计,但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她还是会不顾一切冲过来见他。 就像昨晚温情的夜。 南橘一愣之下,将抱着他的手紧了紧,“不可以!我发誓,我不会。” “那就好。”千笠寒淡淡一笑。 “南橘,赶紧把我领回家。我是长了腿的,你真的不怕我跑了?” “其实,我早就给你定好车票了……” 如果没有昨天晚上他的突然生病,她也会想办法找他和好,然后,拉着他一起回去。不容拒绝。 没想到她这次居然这么听话。 千笠寒心中贪婪的情念泛滥了起来,握着南橘的腰,俯下身就这么吻下去…… 元月的第一日,南橘“拐带”着男朋友兼大神坐上了回小镇的列车。 新年伊始,广播剧《凰令》终于全部上线。 南橘现在掌握了大神的手机生杀大权,姑且拿过来瞅两眼,《凰令》的转发量和评论数她是一点都不担心的,有酒意在,这个热度绝对不会差。 《凰令》被顶上了热搜,这个南橘也大概猜得到。只是她惊讶地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中大神的粉丝已经飙升到五百万了! “你做了什么?” 怎么会突然涨粉涨得这么快,果然是把微博捎上火车了,所以跟着一起蹭蹭蹭地跑起来? 本在闭目养神的千笠寒,对摸不明情况的南橘微微无奈,“应该说,是你做了些什么。” 以君倾的知名度,再加上前段时间和邢霏的捆绑,想不红都难。以前有不少人对他敬而远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太“高冷”,但自从她把微博交给南橘“打理”过几次之后,他早已固化的形象被她的恶爪拉跨,让声控女觉得,大神原来不是这么不可靠近啊。 死心塌地的菇凉粉们鱼贯而入,纷纷关注了他的微博。 恰好这段时间因为《凰令》的缘故,千笠寒发微博一条紧接一条,造成网配圈万人空巷的盛况,那么涨粉也是……罪有应得。 他偏过头去看窗外,整齐的白杨树在冷峭的寒风里择落最后的枯叶,呜呜咽咽的风似从远方流来,吹着一曲高低韵致的音乐。 侧脸在在凌晨的光里,棱角分明,挺阔俊逸,南橘知道自己心中某只相思作怪的小东西又蠢蠢欲动了。 她攀着他的肩躺下,“笠寒,我好困。” “困了就眯一会儿。” “嗯。”南橘并不是真的想睡,不过是要这么扒着他罢了,“笠寒。” 千笠寒伸出长臂将人搂住,在她不安分的手上轻拍,“又怎么了?” “我就是想问,你当初想让我参与《凰令》配音,真的是因为你觉得,我最适合吗?”他没答话,南橘喋喋不休,“我知道,酒意之中藏龙卧虎,很厉害呢。就比如说满楼姑娘,她的声音就很有女性的磁性,技巧又比我好,肯定比我适合多了。你当初是不是力排众议啊,他们不会对你的决定有异议吗?” “睡你的觉。”他薄唇一掠,将抱着她的手搂紧了。 好端端的凶起来了? 南橘委委屈屈地想,难道她问的不对么?千笠寒本来就不应该看中她这么一个声音。虽然剧本是伐檀的结晶,但只要酒意开口,别说卖,就算白送他们也是愿意的。 千笠寒完全没理由找一个伐檀的小角色来当女主角。 在这个领域,橘生淮南之于满楼,根本就是个门外汉。 不过一会儿,她却是真的困倦了,打了个哈欠,闭上了惺忪的眼,睡意正浓之际,恍惚之中听到他沙沙低沉的嗓音,缥缈的风漏入一丝,将那声音卷得如此真实。 “没有人比你更适合白慕熙,更适合我。” 终于听到那个美丽的答案,南橘想起身去亲吻他,可是耐不住睡意,趴在他的肩上睡着了。 也不知道她听到没有。千笠寒在心底一阵叹息,继而又望向窗外。若是阳春四月,坐上列车,一路繁花相送,该有多好。 他永远在路上,不顾一切地去她身边,不顾一切去将她抱入怀中,让她终于属于自己。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南橘吞咽着口水,不知梦到了什么,脸上沁出了一层薄薄的红晕,傻傻的笑起来。 身边有温彻的男人声音:“南橘,到了。” 南橘睁开眼,看到他蝴蝶卷翼般的眼睫,也许是遇到了庄周梦蝶的幻境,她傻兮兮地捧着他脸笑起来:“笠寒,你怎么这么快就把衣服穿上了?” 千笠寒先是一愣,在看到南橘扫视一遭后瞬间僵住的神情,他全明白了,心情微妙地勾了勾唇。 南橘大窘,赶紧随着人潮一起挤下车,这期间千笠寒都没有跟她说一句话,直到下了车,他从身后攀住她的两肩,温热的呼吸随着悦耳的嗓音吐入她的耳洞。 “南橘,你的梦里,我没有穿衣服,嗯?” 尴尬啊,南橘捂着脸大羞,干脆返身回去把脸埋进他的怀里。怎么办,再也不敢见人了。 千笠寒的撩拨这一次没有适可而止,他低笑,“那今晚,我帮你美梦成真好不好?” “……” 一本正经的大神什么的,最不可信了。 随着人群一起出去,走出火车站,坐上出租,一路上南橘都没有跟他说一句话。 她的心乱糟糟的。美梦成真么? 他不知道,她梦到的内容,除了脱衣服之外,还有……还有……好多不可描述的啊…… 千笠寒一直保持心情的极度愉悦,绅士地递过来纸巾,“来,注意鼻血。” 跟女朋友“深入”交流过这么多次之后,千大神早已摸清楚了路子,他的橘子菇凉,对他身上的一切都近乎膜拜式的痴迷,偶尔会在枕头上画血图…… 出租车南橘的家门前停下,这是小镇惯有的风景特色,家门口一畦碧绿,抱团的白菜在冬阳下慵懒地卷着四肢,青椒成簇,长势喜人。 因为知道女儿今天要带男朋友回来,南爸爸特意去菜市场买了一只肥乌鸡,正拎着鸡脖子匆匆回赶,适逢门口两道身影撞入眼眶之中,一个熟悉之极,一个陌生之极。 “南小橘!” 这个称呼……千笠寒耳梢动了动。 没等转过头去见过未来岳丈,自己身边挨着的女朋友陡然跳起来,眼神惊喜,“南大壮!” 他唇角一抖,继而那两人已经旁若无人、欢喜天地地抱在了一起。 第五十四章 chapter.54 父女俩在门口,尤其是在南爸爸手里提着一只鸡的情境之下闲话家常。 又是将近一年没见,南爸爸看到女儿回来诸多感慨,诉说了一半,终于无法忽视掉南橘带回来的男朋友,那卓尔不凡观之便知出身不同寻常的男人。 “南小橘,你哥说,你找了个不太靠得住的男朋友?” 这句话的声音纵然压得再低,千笠寒也是分辨得出的,他不动声色地将薄唇抿成一线,心底掀起汹涌的暗浪。 “不太靠得住”,这五个字真的适合用来形容他么? 南橘掩饰住心底的尴尬,娇滴滴地在父亲肩膀上蹭啊蹭,小声地跟他灌输某种思想:“没有啦,他很疼我的。南醒那个人一向跟我处不好,他骗您的啦。” 她这么说,南爸爸重新审视起千笠寒来,对方回给她恭谨谦逊的颔首,眉目温沉如山水淡墨,的确是个气度出尘的人。 南爸爸问:“会下棋么?” “象棋?” “围棋。” 这个答案还算出乎意料,千笠寒谦谦点头,“略懂皮毛。” “那进来吧,我们手谈两局。” 棋道看人品,南爸爸深信不疑。 他走近正堂,早已在窗边观摩许久的南妈妈被递上一只乌鸡,历经风浪却温婉娴雅的南妈妈,却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对着自己丈夫感慨万千:“女儿比我有福气呀。” 南橘欢喜地领着大神进门,客厅简约澄明,两面墙壁上挂着层次立体、绣品精良的红枫图,有“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的秋意萧萧之况味。 他在十字绣下端正欣赏了良久,南橘替他把礼物放到茶几上,跪上沙发陪他一起看。 “这是我爸最喜欢的《枫林晚》,是我妈画了半年的时间绣成的。” 南橘说这话的时候眉飞色舞,简直像在邀功,千笠寒顺着她低低地称叹,“岳母的确是心灵手巧。” 这个“岳母”叫得真的不要更流畅自然,南橘不自在地晕红了脸,古屏风后面的南妈妈益发满意了,因为得到千笠寒的称赞,她的心还有点飘,因此煲鸡汤也格外用心。 南爸爸端着棋盘从卧室里走出来,千笠寒起身替他接过,将棋盘摆在桌上,古朴的紫檀木,幽香缕缕,很配南橘家里这仿古风式的的陈设。 千笠寒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意识到,也许南橘会喜欢古风圈,喜欢他,和家里人的审美概念有很大关系。 “小千。”南爸爸自在地唤了一声,千笠寒对这个称谓有点不适应,还是答应了,一旁的南橘捂着唇发笑,看着她如此深爱在意的两个男人黑白对弈。 南爸爸挑起眉,手指从棋笥里拈出一颗黑子落在棋局上,铿然落子有声,他收回手温温地含笑问:“你现在的固定工作是什么?” 这个问题自然是必考题,千笠寒对于这些,不做准备也能应答如流,但是万万没想到,那只护短得要命一点不舍得他受刁难的橘子抢答了:“爸爸,笠寒是一名医生,还是一名律师哦。” 看她得意得神采飞扬的,南爸爸就为她的胳膊肘往外拐而深感无奈。 千笠寒也是失笑难禁,宠溺地替她拨了拨耳边的发丝,棋子落下之后,南爸爸不甘示弱地又与他对战了十多子,局面渐渐拉开,他才腾出空来又问:“小千的父母呢?” 南橘又要抢答,千笠寒却对她笃定而温柔地摇了摇头,南橘咬着唇不说话,他微微而笑,白子回应,“家父是一名医学系教授,这些年转入了医院工作,家母喜欢作画,常往世界各地采风,旗下有一家规模不大的服装公司。” 家境清白殷实,南爸爸又放下了心。只是这年轻人彬彬有礼之余,却似乎谦逊得过了些,那么他口中所说的“规模不大”,他需要重新审视一下。 南爸爸也只有一个女儿,对于她的幸福,他要慎之又慎,步步为营。 他接下来又续续问了些琐碎的家常,但不多,因为弈棋到了后半段,他必须全神贯注于棋盘格之间,再分一点心,动摇一下,可能就是铩羽而归的惨败结局。 终于半个小时过去,他还是输了一子半,南爸爸抹了抹额上的沁出的薄汗,由衷赞许道:“后生可畏啊。” “伯父谬赞。” 旁边托着粉腮蹲到腿麻的南橘,觉得自己根本就是个局外人,她也看不懂围棋,只是最终知道她男朋友赢了一向嗜棋成痴的老爸,有种与有荣焉之感。 南爸爸输了一局棋,下得酣畅淋漓,拉着千笠寒定要再战两局。 千笠寒自然没有拒绝。第二局下完,正好南母的乌鸡汤炖好了,从后厨端到前厅来,登时满堂都是鸡汤的鲜香味,南爸爸虽然舍不得,想再下两局,但考虑到女儿女婿一路风尘仆仆都没吃饭,还是念念难忘地离开了战局。 连输两把,越来越不甘心了。 千笠寒看出未来岳父的想法,从善如流地建议道:“棋逢对手是一种缘分,伯父若是想切磋,笠寒完全可以奉陪。” 南爸爸登时眉开眼笑:女婿原来这么懂事,早知道就完全不担心啦。 女儿从小到大,除了凭借艺术生的身份考入t大,就没做过什么让他长脸的事,没想到这次的眼光居然还不错,这个女婿简直太投他的胃口了! 热烫腾腾的雾气下,小情侣在桌上不知进行着什么秘密,南橘脸红过耳,又羞又窘。 南妈妈对这么优秀的女婿难免八卦,放下碗筷旁敲侧击地问南橘:“丫头,你和小千,你们怎么认识的?” 南橘愣了一会之后反应过来,身边的男人替她夹了一只鸡腿,她看到这一幕,想到几个月以前,她还不认识他,一转眼却已经见了家长了,他以这么,细水长流地姿态陪伴在她身边。 “伯母,”千笠寒清俊的眉浅浅地拂落一点温柔,声音苏得让一把年纪的南妈妈都起了少女心,登时崇拜痴迷地目不转睛了,“是我喜欢南橘,所以一直想办法接近她,才终于打动了她的。” 南妈妈满是不信。哎,这么优秀的千笠寒,看中她家没长心眼儿的女儿哪点了呢? 知母莫若女,南橘不用转脑筋就知道自己母亲动的什么心思。登时气馁了。 当日下午,南妈妈拉着南橘去逛街,趁着元旦节打折大促跌入购物狂潮,千笠寒则留在家继续与南爸爸钻研围棋之道。 南爸爸为一步棋想得抓耳挠腮,“哎,小千,你这棋艺跟谁学的?”怎么就能,怎么……他每局输得一子半子的,虽然还算好看,但是每局他都下得尤为吃力,而反观千笠寒,落子如飞,从容自若,所以,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么? 千笠寒想到一件事,微笑回应:“那是小时候不懂事了。因为我爸喜欢围棋,我想赢过他,所以钻研过几年。” 居然是无师自通?南爸爸彻底惊讶了。 当然还有让他更惊讶的,千笠寒是t*律系的学生,从出国留学,履历辉煌,前景光明,远不止南橘简陋说得那么简单。 晚间南橘躺在床上,累瘫了完全不想动弹。 她知道,千笠寒就在她隔壁下榻,如在b市一样,一墙之隔,仿佛呼吸交闻。 她的心思凌乱,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到了九点,正逢她要给千笠寒发消息,对方却已经快她一步:“南橘,你们家的阳台不好爬。我试了很久。” “噗——”南橘忍俊不禁。 肥嫩的小手迅速按键回复:今天早点睡,乖。 她用了哄孩子一样的口吻,她知道,某只大神一定会忍不住要炸毛,虽然他总是一派水静流深的模样,波澜不惊,可是她早已将他看穿了啊。 对方五分钟的沉默,足以让南橘相信这一点。大神一定花时间平复一颗躁动激怒的心了。 隔了五分钟之后,他回复过来:你信不信,我把和你的关系进程如实报给你爸妈? 威胁啊。 哼,威胁谁不会! 南橘得意地咬牙:那你就别想进我家的门! 发过去之后,南橘简直得意地要满床打滚了。 千笠寒答复迅速:你敢! 即便隔着屏幕,她似乎也能看到某人咬牙切齿沉怒又无奈的模样,她真是吃准了她的心上人啊。咦,这是不是就是传说当中的农奴翻身把歌唱? 革命的曙光、胜利的喜悦召唤了没多久,南橘忽听得一阵开门声。 她暗道一声:不好!门忘了锁了! 来不及起身反应,腰间已经被人牢不可破地锁住,卷着她一起重重滚入被窝,冷风飕飕地钻入衣领,南橘胸口的小白面馒头已经失陷。 她惊呼出声:“笠寒!” 这是在她家啊!这是……她爸妈就在楼下啊! 千笠寒一手揉着手心里的白兔,直到她的挣扎慢慢偃旗息鼓,甚至溢出一丝低吟,他从侧面抱着她,咬在她的耳垂上,惩罚性质的厮磨。 辗转间,他终于停下来轻声问:“来月信了?” 掌下的肌肤,完全处于紧绷状态,千笠寒不难推算,当然即便不如此,他也没有打算就在此刻办正事。吓唬她一下罢了。 南橘才从余悸之中找回了自己灵魂似的,泪眼汪汪的反箍住他,“不要欺负我,我再也不敢了。呜呜呜。” 第五十五章 chapter.55 千笠寒的眼神幽深得宛如一泉潭水,他握着南橘腰肢的手慢慢地放下,叹息了一声,无可奈何地抱着她凑近来,“睡吧。” 他把半张脸孔埋入她柔软的发丝,散发着淡淡的玫瑰香。 睡意阑珊,他想,以后最爱的就是玫瑰味。 南橘一觉醒来,对着身边空空如也但尚有余温的空位怔怔地出神,晴天的唇里溢出一丝香甜的云朵,随风曳来,又飘摇而去。窗外有麻雀欢快的哼唱,和嘤嘤成韵的水声。 仿南国的水乡风物,安逸地懒卧在明媚春阳里。 千笠寒随着南爸爸晨跑归来,南爸爸气喘吁吁地撑着膝,边喘着边弯腰摆手,“还是不如你们年轻人哪。” 也怪他自己,跑起来便非要与千笠寒较真,真个比起体力来了,却发现自己完全不是个儿。 千笠寒的薄唇荡开几不可见的弧度,压抑不住的愉悦。 惠风和畅里,他心尖的姑娘刚梳洗完全,穿着清蓝色的半身糖果裙,软发如藻,浅浅的笑容微醺甜蜜,“笠寒!” 她站在台阶上,甜甜地喊他。 千笠寒正要上前把女朋友诱引着跳到他的怀里,不过一旁的老岳父心情就不那么美妙了,他鼻子哼哼道:“爸在这里也不知道喊!就知道这小子!” 南橘故意冲他吐舌头,小碎步冲下来就精准无误地扑到了他的怀里。 新的一年,风声徐徐,身后的清水荡着绵软的波光,柳条多情暧昧,挽着手齐齐作揖起来。 新年了,该有新的计划了啊。 不说南橘的母亲对千笠寒的好感度了,这么优秀的女婿,她恨不得拉出去跟整个镇上的人炫耀,不过看千笠寒还是个低调的年轻人,因此作罢。南爸爸虽然舍不得唯一的女儿,但既然她坚定不移,这是她此生不渝的良人,他自然不能做根打鸳鸯的大棒。 于是一来二往的,婚期都定了下来。 直到南橘回到b市,她才想起一件一直被搁置不提但早该被想起的事,“咦,你妈妈呢?她知道……” 话还没有说完,身前的男人已经拿出了红本在她面前摇了摇,“南橘小姐,要我提醒你你是有多健忘吗?” 四月春暖时节,她住进了繁花似锦相簇的庄园小屋,修葺一新的婚房,比照南橘最喜欢的风格设计的,壁纸采用了亮橙色,阳光里的鲜活味道缠绵着花圃里的清幽气息。 室外满园繁花,光影一吐一纳,交相辉映。 南橘羞赧地挂在他身上,“我还没见过你妈妈呢……” 他托着身上女人的小翘臀,善意提醒道:“该叫什么了?” 啊……该叫……南橘把脸埋入他的怀里,头枕着那一方紧致结实的肌理,慢慢的小手伸出来抱紧了他,“我还没见过……妈呢。” 千笠寒抱着她出门往园子里走去,身后一里外的高楼大厦化入灿烂的花海里,南橘一直不舍得离开他的怀抱,只听到身前亲昵的语声:“她喜欢四地写生,最近在瑞典……嗯,应该迫不及待地要见儿媳妇儿了。” 南橘的脸彻底烧起来之后,他抱着她又摇了摇,“怕什么?” “为什么不怕?”中国婆媳问题,一直是争论不休热度居高不下的关键词啊。 看她这么担心,他却只觉得好笑,“你不是都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吗?怕什么?” 大神这个“生米煮成熟饭”用的真的——好顺手啊。 “笠寒。”南橘暂时忘记婆婆将要回国见她这件令人忐忑的事,她现在需要和他商量另一件大事,“我正在写一个剧本,你要不要帮我看看?” 对新婚老婆已经了如指掌的千笠寒,眨眼便看出了她的心思,顺着接下去:“又要请我?” “什么请……”南橘嘟囔着小嘴,“第一次也是你不请自来的……” 他就像那个蓄势已久狡猾待发的猎人,出手之前,南橘一点也没察觉到身后被人窥伺的危险,然而一旦设下陷阱之后,他守株待兔高枕无忧,她浑然不觉愿者上钩。 南橘想了想,眼睛突然一亮,“咦,笠寒,你上次不是说,意抒最近回国了么?我能不能……” 某人脸色沉了沉,“不能。” “哦。”她的脸立即垮了。 千笠寒看她委屈地晃着身板,忍不住笑起来,在她的鼻尖捏了一把,“在我面前,敢对别的男人这么趋之若鹜,你小心一点!” 南橘也跟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明明意抒是他推荐的人啊,南橘也只是听了一些意抒的demo,觉得声音磁性到不行,如果不是大神坐镇,就她这么声控晚期患者,早就沦陷了。 千笠寒瞟了她一眼,无比镇定地迈向花海深处,一片斑斓的向日葵里,他抱着她滑入更深的密密匝匝的世界之中,隐没不见…… 自从《凰令》全新上线之后,立即风卷狂云扫荡网配圈以及古风圈。 各大coser纷纷在微博上晒图,也有不少翻唱版mv流传出来,从《国殇》之后,这是又一度的盛会。 南橘在频道里听到了无数个声音—— “大神,期待你的下一部剧!什么时候?快快快,说说说!” “《凰令》么,很一般,我也就完整听了二十来遍。” “喜欢大神的声音!跪求现身!” 清一色好评之下,南橘捂着嘴呵呵直笑,虽然大部分人谈论的都是她的老公,可是她也有出一份力呀。 窗明几净的房间里,南橘在四人睡仍然绰绰有余的大床上滚来滚去,直到公屏突然禁声,她以为网络出了故障,自己即将掉线,结果,那一瞬间似乎听到抽芽的微弱的破风声,透着新潮和绿意,绵绵地洒落无数珍珠雨。 “我回来了。” 这是他的声音!南橘往踩着拖鞋走出房间,却发现他人并不在,她才想起来,他是在频道里说话,这里的听众,是他的粉丝,他君公子的追随者。这里,是曾经南橘扎堆的地方。 也只有在这里,她对于他而言,毫不起眼。 只是南橘不解,这几个字,他很久以前,不是已经说过了么? 很显然,这群屏息而待的人和她存着同样的困惑。 “这一段回归的时间,我比之前的很长一段人生都要开心。我想,我还是喜欢我曾经迷恋的网配世界,我还是,无法割舍这里曾给过我关心、鼓励与爱的每一个人。” 那一排排留言刷成了缤纷的海洋。 “君公子,我们也爱你!” “好感动,我居然哭了!真哭了!” …… 而这里面,有南橘熟悉的马甲,伐檀里曾和她患难与共过的战友。 然而她来不及感慨这么多,她只知道,在此刻的频道里,她还是那个一心崇拜他迷恋他的橘生淮南。流光虽然醉人,却从未磨灭真实。 “我找到了,我的。” 巨浪狂潮,因为清平色淡的一句话就此掀起,什么?大神居然在三次元……有人了?! 似乎想到一些甜蜜美好的事情,千笠寒的声调又变了变,“我想我会一直和她在一起。刚好她也喜欢二次元的君倾,我想,即使是为了一个人,我也有配到白发苍苍的勇气。” “好甜好甜!啊,猝不及防一桶狗粮……” “存疑——这真的是高冷的公子?” “所以,公子的意思是,又要投入新剧了吗?啊啊啊——猴幸福!” 南橘一个人在对着手机屏幕又哭又笑,她想,自己可真是没出息呀,交往半年,甚至都结婚了,怎么还这样…… 直到,她看到木门旁颀长可堪入画的身影,对她晃着手里的手机微笑。 直到,他一笑之后,他张开了双臂,南橘乖顺地扑到他怀里,“千大神!我好自豪好开心!好想像告诉他们,你是我的!” “刚刚最后一句话,你没有听么?”千笠寒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喃,热浪一波一拨地袭来。 南橘是真的没有听到,她小小地表示了一下自己茫然。 风水相宜,静谧的一卷旧时光翻到此页,固执不肯卒读。 “我说,她们要是再说一句爱我,我的夫人,橘生淮南,会生气的。” “……” 本书由【kkuru】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