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说下载尽在八零电子书网www.txt80.com--本书由【夭桃仙仙】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文案 她和他认识时,没想过会交往,交往了,没想过能结婚,结婚了,没想过一结就是十年。 都说,谁先 动 心,谁就是输- 家。苏小燕不想当输- 家,韩时则是没想到自己会当。 概括点说,就是一对小夫 妻十年共同生活经历的风风雨雨。有吵吵闹闹,有温馨甜蜜,有波- 澜 曲 折,结局肯定是光明的。 友情提示:1.这是篇三温暖的文章,温馨,温暖,温情,偶有小雨点。 2.本文素材部分来自生活,当然也不乏加工的成分,雷什么也是不可避 免的。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天之骄子 天作之和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小燕,韩时 ┃ 配角:刘心琴,韩修德,周敏,林意柔,程萧萧 ┃ 其它:高干文   1   世上的男人大致分为甲乙丙三等。丙等的,没家世,没能力,没外表。乙等的,三分之二相符。而甲等的,就三者皆备了。   不过再好的男人,就算有缘相遇,贴上了别的女人的标签,也不过是空欢喜一场。恨不相逢他未娶时。当然,有小三脸皮和魄力的姑娘,那又另当别论了。   要找到一个甲等的男人,而且他还能与你交往,甚至到达谈婚论嫁的地步,那可以说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绝对是祖宗显灵了。   这样的概率比中彩票还低,就算侥幸中到了,也不一定就能抱着奖金回家。   一个不小心,在领奖的途中,极有可能遭人打劫。就算是运气好,领回了奖,不小心看好,也很有可能被亲朋好友以各种名义瓜分。   苏小燕现在就好比是中了彩票,只要她一点头,奖金就到她家了。   活到二十五岁,她还从没有这么好运过。   不过,她不像别人那样兴奋。她此刻的心情是诚惶诚恐,更多的还是对未来生活,以及那遥不可知未来的畏惧。   就在一个小时前,韩时向她求婚了。   她就想不明白,他怎么就向她求婚了?他怎么会向她求婚?   和韩时认识至今,半年有余,就算是做了他三个月的女朋友,她也不认为就能嫁给他。和他在一起,就像是在做梦,她随时做好了梦醒的准备。   她和他的相识再普通不过了。硬要说有什么亮点,只有勉为其难地套上灰姑娘和王子的光环。可事实呢,韩时或许可以称得上是王子,而她并不是灰姑娘,因为她没有水晶鞋。   那是去年的冬天,苏小燕驾着车行驶在积雪遍布的马路上。路边有个男人招手,她赶紧停车。   她停车的时候,打量了下男子,身着青色风衣,身形挺拔,看着年轻,可眼神老沉,锋利,令人望而生退。   “去北区公安分局。”连声音也没有温度。   苏小燕浑身打了个寒战,忙发动车子。   这样的男人,她见过一些。有着良好的工作,家世,说起话来,气势迫人。对于这样的人,她向来敬而远之。本来爱和顾客聊天的她,立即紧闭双唇,专心开车。   此时,手机铃声响起,是熟悉的音乐,苏小燕掏出手机,低头看,屏幕黑黑的。难道是她听觉出问题了?   “我是韩时。”后座传来低沉的声音,“什么?人不见了,我马上到局里。”   警察!心里更没好感。   她家对门的儿子就是市公安局的一名普通警察。前两年,他家厕所漏水,楼下提意见,两家言语不和,打了起来。结果,楼下那家三口全进了派出所。   明显是她对门仗势欺人。从此,警察两字在她心里和助纣为虐,为虎作伥等等诸多词画上了等号。   车子在北区公安局门口停下,韩时递过一张五十元的纸币,苏小燕低头翻找零钱,抬头时,人已不见了。   她手里握着二十元钱,刚想喊他,又止住了。对这种人,何必客气?她把意外之财塞进自己的口袋。   苏小燕心情很好,开车时,嘴里还哼着歌。   汽车刚拐入青云道,车内的广播响起,“各位司机请注意,十分钟前,有位顾客在一名女司机车上,遗留一个黑色的公事包。请司机检查下自己的后座,发现后,立刻送往北区公安分局治安大队。”   苏小燕嘴里还哼着歌,半晌,才反应过来。女司机,北区公安局,莫非就是刚才她送的那名顾客。   她靠边停下车,打开后车门,果然有个黑色的公文包。   真背,她心里暗骂。看样子,又得跑一趟了。   无奈地迅速发动车子,往来路折返。   站在大厅,她看了看示意图,找到了治安大队所在的位置,三楼。   走进大队长办公室,一个身穿天蓝色羊绒衫的男子背对她,正在文件柜前翻阅文件。   当他转身时,苏小燕的眼前的光线瞬间亮了许多。不得不承认,俊男的功效还真多,竟然有照明的作用。   清清喉咙,她说:“你好,我是来送包的。”   男子的眼里闪过意外。他走到她面前,接过公文包,打开后,翻看了一会,然后,手伸进了裤子口袋。   苏小燕的心狂跳,按照她多次拾金不昧的经验,他肯定是给感谢金。希望出手不会太小气。她盯着他身上质地优良的羊绒衫,至少不会低于这件衣服的价值吧!   半天,一张名片递到她面前,“我叫韩时,这是我的名片。以后有事,可以找我。”   苏小燕刚浮现的笑容僵住了。大哥,拜托,谁要名片?   可又不得不接住,也没看,就塞进口袋了。   苏小燕心有不甘地补充一句,“能不能把路费算给我?”   韩时盯着她,眼里分明闪过讥讽,“我记得刚才我好像多给了你钱。”   小气鬼,守财奴,苏小燕暗骂。以往,她归还别人东西,十有八九,失主会根据包里物品的价值,给予她相应的报酬。而现在,她一个子都没得到。   可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她嘿嘿笑了声,大度地说:“那就算了。”   不想,人家没有一点感激之色,反而仔细地打量她,看得苏小燕毛骨悚然。   “那个,你忙,我先走了。”她扭头就打算撤了。她这人不聪明,可眼力还是有点的。   “等等。”   苏小燕极不情愿地站在那。   “给我你的电话。”他的话简洁有力,没有商量的余地。   苏小燕心里又骂了句脏话,然后含糊不清地报出一长串数字。   韩时用手机记下,然后回拨。   听到熟悉的音乐,他脸上的表情总算有了起伏,“以后,我用车会找你。”   苏小燕心想,好吧,也算是有回报了。只是,想到以后要和他打交道,心里一阵哆嗦。他的眼神,太犀利了,看着让人害怕。   韩时再次打开公文包,先是取出一个文件袋,然后看着包里的东西。   再抬头时,苏小燕已不见了。   一个月过去了,苏小燕没有接到韩时的一个电话。她偶尔想到,就会做出不屑的表情,看,此人绝对是言行不一的伪君子。她庆幸自己对于警察有个清楚的认识,那就是敬而远之。她更庆幸自己一早就扔了他的名片,明知道没有用的东西留着干嘛?   没几天,她接到大学同学周敏的电话,说她要去相亲,请苏小燕作陪。   周敏比她大一岁,今年二十五,自大学毕业后,家里几乎每个月都有相亲对象。苏小燕就纳闷,她们家哪里给她挖来那么多青年才俊。   说实在话,她陪过两次,男的条件还真不错,拿得出手,上得了台面。无奈,周敏是个挑剔的主,嫌东嫌西的,自然就成不了事。   人家周敏也有挑剔的资格,作为S市一家上市企业的独生女儿,未来的接班人,天之娇女,眼光高点,也是理所当然的。   苏小燕已经开始同情今天的男主角了。   来到约会地点,苏小燕很意外,不像周敏的作风,太普通了。是家装修简约的咖啡馆,现在是下午五点,看样子,晚餐是没着落了,她本打算混吃混喝的。   先前为男主角担忧的心情一下就没有了。接近晚饭的时间,定在咖啡馆见面,印象好,估计就会转道餐馆。不打算继续,那就顺势撤了。进可攻,退可守。今天的男主角,非一般人也,珠算一定学得很好。   刚坐下,就有两个男人推门而进,立刻,成为众人的焦点。身着藏青色警服的他们,身姿矫健,每走一步路,那脚步声,就落在别人的心里。   苏小燕眯着眼,打头的那个男人,看着怎么那么眼熟?待男人坐在她俩的对面,她才看清楚。也难怪她看不清,平常不开车,她就不带眼镜,这样的后果就是,经常的视而不见。   她正在踌躇该怎么面对他,是去打个招呼,还是装作不认识。   不料,韩时看了她一眼,然后收回视线,像是从没见过她一样。   苏小燕原本也不想和他打招呼,可见他冷漠的态度,倒是憋了一肚子火。不想,身旁的周敏已经熟稔地和他打起招呼。   她想,自己反正也是一个陪衬,火气就往下压了。无所事事的她转而看着向韩时旁边的男人,她疑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这男人怎么看着看着就那么像女人呢?她的皮肤黝黑,头发短得不像女人,又穿着警服,咋一看,的确像个男人。可颈脖处分明没有凸起。   苏小燕看着当事人周敏,心里暗自佩服。她不仅神态自若地喝着咖啡,还和韩时聊上了。   周敏笑意盈盈地,挑开话题,“我就直呼其名了。韩时,平常你有什么爱好?”   韩时淡淡地,“我平常爱好不少,打网球,篮球,听听音乐,不过,由于工作忙,很少去玩。”   “听说警察工作起来不分白天黑夜的,很辛苦。”周敏拨了下肩头的卷发,倒有几分妩媚之感……   韩时直视她,目光锐利,“是啊,所以我一直不敢找女朋友,怕耽误别人。”   苏小燕听着两人你来我往地交谈,无聊地都想睡觉了。她的手撑着下巴,眼睛真有些打不开了。昨晚,她拜访了几个要买保险的潜在客户,近一点多才睡觉。今早六点就起床了,七点中开车,三点钟收工,足足开了八个小时的车,只有中午吃饭的时候眯了小会。   报纸常登成人每天睡眠的时间不能低于八小时,否则不利于长寿。苏小燕是过眼就忘,为生活奔波的人,连眼前的日子都没有保障,哪里还有闲工夫考虑以后。   就在她的手撑不住的时候,一句话惊醒了她。   “韩队,七点队里还有行动,你看,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韩时那张紧绷的脸,总算是松动了,微微歉意地看着周敏,“你看,做警察就是这样,没办法。   周敏也是身经百战的人了,当即笑着回应,“工作要紧,你先走吧。我晚上也有事。”   韩时连客套话都没说一句,起身就走了,仿佛和他相亲的不是位青春正好的女子,而是令人避之不及的猛兽。   待他走了,周敏和苏小燕也起身离开。走出咖啡馆后,周敏一直维持的优雅消失殆尽,她踢了下路边的小石块。   “有什么拽的,看不上我,老娘还看不上他。”   苏小燕揉揉眼睛,“我还说你今天怎么修养这么好。”   周敏搭在她肩头,“今天这花样美男怎么样?”   “挺养眼的。”苏小燕老老实实地回答。   “你不觉得他像某种事物?”   “豹子。”苏小燕眼前浮现他雪白的牙齿,还真够吓人的。   周敏摇头,“NO。”   “犬。”苏小燕直觉他的嗅觉很灵敏,干警察的,这点特长还是有的。   周敏笑,“你一说,我好像来到了动物世界。”   “大小姐,你爽快点,别卖关子了,我可没心思猜谜语。”苏小燕如往常一样晃动起她的胳膊。   周敏就怕她这招,“我说苏小燕,你别这么恶心成吗?这招,留着以后对付你的男人。”   “那你倒是说啊。”苏小燕继续摇。   周敏咬牙切齿地说:“他就是块冰,没有感觉,会冻死人的冰。”   苏小燕恍然,眼前晃过他的那张脸,毫无表情,冰冷肃穆,如果在黑暗中,还会吓死人。   2   此后很长的一段时间,苏小燕没再见过他。偶尔开车经过北区公安分局的时候,她脑海子里会晃过一张面孔,只记得长得不赖,可面目模糊。   他就和以前她载过的许许多多乘客一样,要说有什么特别,就是他曾经是周敏的相亲的对象。   闲来无事时,她也会臆想,要是他真和周敏配成一对,气场肯定很诡异。一个一言不发,绷着脸,一个貌似淑女,实则有些大女人的脾气,还有点小姐的脾气。   每次陪周敏相亲回来,苏小燕就喜欢做些奇怪的白日梦,女主是周敏,男主就是她的相亲对象。当然剧情大多相似,都是男的死皮赖脸的追求周敏,而周敏则摆着晚娘的脸,爱理不理。   每每想到这,她就会忍不住笑出声。   后来,她没事的时候也会想,是不是自己潜意识里也希望有男人会追她。   二十多岁的大姑娘,没有谈过一次恋爱,说出去,也挺丢人的。   其实上大学时,曾有几位男生对她主动示好,可均遭她拒绝了。兴许是脑子开窍慢,在别人校园恋谈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她一门心思还在学习上。   同寝室的女生都对她的所为不以为然。要知道,她们学的可是历史,几乎可以进入考古的专业。许多人都是阴差阳错地读了这个专业,目的就是为了混个大学本科的文凭。因此,趁青春谈场恋爱那是最明智不过了。   事实证明,这次真理是站在多数人手里。那些同学,后来不是找了个好男朋友,就是找了份好工作。只有她,沦为一个出租车司机。   其实,她也可以和她们一样,找份体面的职员工作。不过出于种种考虑,她还是当了名司机。说白了,就是为了多赚点。   在S市,以她的学历,出来找份工作最多六百元,而开车,一个月的收入将近两千。刚毕业那会,家里缺钱,在现实面前,她没有资格挑挑拣拣。   周敏得知她开车后,常说她,早知道要做司机,何必读大学。   苏小燕无言以答。很多事开始做的时候,并不知道结果,而人生就是由一个又一个未知组成的。   这天,苏小燕交车后,在街上闲逛了会。临近过年,商场到处都在打折,顾客摩肩擦踵,生怕错过了捡便宜的机会。苏小燕摸摸口袋,上星期才发的工资,交了一千元伙食费,剩下的一千元打算年前给家人买几样东西。   她先是给父亲挑了件羊毛衫,父亲的毛线衣腋下已经破了,却一直没买新的。然后给哥哥挑了架遥控飞机,前几天,她带苏武出门的时候,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它,要一百八十元,当时她没舍得买。经过女装部,她盯着一件大红色的棉衣,伸手摸了摸,看了下标价,四百六,折后也要两百三,手还是放下了。反正本命年已过了,本该去年买的,今年就不必了。挑挑拣拣,最后给母亲买了件外套,也是红色的。还剩三百多元,得留点平常零花,苏小燕不舍得再买了。   回家的路上,经过街边的小摊,她看着脚上那双开裂的鞋子,忍痛买了双六十元的皮革靴。   回家后,她把东西搁在沙发上,就直奔厨房,父亲正蜷着背烧菜。   见她来了,苏勇忠揭开锅盖,夹了块排骨,递到她嘴边,“尝尝,味道怎么样?”   苏小燕正饿得慌,来不及细嚼就咽进肚里,“好吃,老爸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苏父憨厚地笑,额头的褶子愈发深了。   苏勇忠以前在一家玻璃厂做工人,前年工厂改制,他被裁下来了。得了笔补偿金,也就五千块。因身体的缘故,一直没找着合适的工作,就留在家里做家务。   苏小燕帮着把一盘青菜端到客厅,然后走进卧室,苏武正坐在书桌旁玩拼图。   “妹妹,我拼得好不好?”苏武高兴地举起拼好的图片,眼里闪着光芒。   苏小燕笑眯眯地走到他身边,“小武,你拼得很好。”手顺势摸了摸哥哥的后脑勺。   苏武长得像父亲,浓眉大眼的,乍一看,很有男子汉的味道。只是,一说话,就露陷了。因小时候发高烧,未及时治疗,烧坏了神经,智力有些低下。   苏小燕牵着他的手,走到客厅,苏武一看见飞机,就高兴地跳起来,拆开包装,拿出遥控,就乱按,歪打正着,飞机还真地在飞,他就跟着飞机跑啊跑。   此时,门铃响起,苏母下班回家了。   刘心琴今年四十六,在一所小学当老师。历经生活的磨砺,鬓角早就发白了,眼角的细纹亦很清晰,好在面部肌肤白皙,眉眼清秀,看得出,年轻时也曾美丽动人过。   苏小燕长得和她只有有五六分相像,已算得上是美人了。   “妈,吃饭了。”苏小燕说得时候,语气有些拘谨,没有和父亲在一起时的随意。   苏父围裙也来不及解下,先是上前接过她手里的背包,笑着说:“累了吧!”   刘心琴点头,目光注视着苏武,“天这么冷,怎么穿这么少。”   苏小燕自己穿的也是羊毛衫,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不过,还是连忙起身,走回卧室,找了件棉衣。刘心琴接过,给苏武套上去,拉平有褶皱的地方,再打量半天,脸上才有了笑意。   她拉开凳子,先落了座,苏忠勇跟着坐下,然后是苏小燕。   “吃吧。”她夹了块排骨放在苏武的碗里。苏小燕的面前放的是青菜,她也夹了些,放在碗里。   苏武吃饭很快,大约是想早点吃完,好去玩飞机,桌面洒了好些饭粒。   刘心琴心疼地看着他,“吃慢点,没人和你抢。”   苏武嘿嘿笑,“妈,今天的肉没有你烧得好吃。”   这是实话。刘心琴烧饭的次数少,可手艺极高,每次烧得排骨又香又酥,入口极为鲜美。何谓天分,这就是。   “你这小子!”刘心琴瞟了儿子一眼,“喜欢吃,礼拜六,妈做给你吃。”   苏武忙不迭地点头。   要知道,刘心琴除了逢年过节什么的,可是很少下厨的。也只有,苏武才能劳动她的大驾。   苏小燕见怪不怪的,扒干净碗里的饭。   “小燕,吃排骨啊!”苏父喊了声。   “嗯。”她应道。   “女孩子少吃点肉,免得发胖,影响以后找对象。”刘心琴淡淡地说。   “哦。”苏小燕又应了声。   吃完饭,她回到房间,坐在床沿上,发了会呆。卧室不大,也就十平方,摆了张双层床,她睡在上铺。还有一张书桌,一个衣柜。此外,别无它物。   房子还是刘心琴单位分的,有三十多年的楼龄了。当初搬进来的时候,倒是粉刷一新,如今七八年过去了,墙壁开始泛黄。   苏小燕置身屋内,总觉着陈旧的气息,萦绕鼻尖。   她翻开电话本,找出客户的电话。   “王阿姨,我是小苏。去年你买的保险,这个月到了缴费期。”苏小燕声音很甜。   通知完一个,她接着通知,电话本上能通知的,全都通知完了。本想去拜访一两位,可对方都说有事,不在家,苏小燕也就识趣的没有去上门打搅。   做保险就得有察言观色的本事,客户说有事,也许是有事,可也许只是想静静地呆在家,不愿应酬。如果你不识相,贸然就去上门,很可能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以后,再想推销什么就难了。   保险推销员都是从身边的亲朋好友开始发展客户。苏小燕家亲戚是有不少,可穷亲戚多,富的少,真在她手里买了保险的也没有几位。好在周敏给她介绍了些客户,出手都还阔绰,倒是买了好些。   做俩份工作是累,可看到存折上的数字蹭蹭往上涨,心里就踏实了,也就不觉得累了。   收起电话本,她拿起手机,打了会小游戏,不多久,就厌了。就那么几个游戏,反反复复地玩,也的确没多少兴趣。   晚上在家,她基本处于无非娱乐的状态。电视,基本归苏武和苏母包干。   六点钟,是苏武的动画片时间。七点,是全家人都看的新闻联播节目。八点,是家里伦理电视剧时段,一般就是刘心琴看电视的时候。   晚上,她一般都是出门拜访客户,可今晚无处可去,只好呆在家。在房间磨磨唧唧捱到了九点,她还是来到了客厅,电视里正在播广告。刘心琴眼睛是盯着电视,可注意力显然不在。   “妈。”她轻轻喊了声。   刘心琴的目光从遥远的某处收回了聚焦,恍惚地应了声。   苏小燕小心地找了个离母亲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来了。此时电视剧的第二集开演了,女人正哭哭啼啼地哀求男友,“不要丢下我,我有了你的孩子。”男人很冷静地说了两个字,“打掉。”   刘心琴突然关掉电视,审视地看了女儿半天,“小燕,你舅妈昨天跟我说,她同事的儿子,今年刚三十,条件不错,想找对象,她觉着你挺合适,打算撮合你们。”   3   相亲,苏小燕并不排斥。不过经验有限,至今只有两次相亲经历,还都不愉快。一次是刘心琴同事介绍的,是她本家的侄子,说是家里的独子,有若干店铺,房屋,听上去经济不错。见面后,外表谈不上好,也算不上坏,勉强可以接受,可脖子上那条粗晃晃的金项链,闪得人眼发花,苏小燕整晚都低着头,不敢看他;吃饭的时候,发出吧唧吧唧的响声,害得她胃一直翻滚,差点就吐出来了;说话的时候,更是吐沫横飞,星星点点一不留神就掉入她的碗里。忍无可忍的她找了个蹩脚的借口,落荒而逃。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敢相亲了。   后来周敏看不下去了,为了治好她的恐惧症,强拉着她去见了位社会精英。见面的地点很高雅,是本市有名的一家俱乐部。那天在周敏的威逼下,她做了精心的打扮,看上去很出挑,A君对她估计是比较满意的,不停地给她斟茶倒水。   苏小燕当时庆幸,总算遇到了个比较靠谱的。心里仔细衡量对方,外表中上,工作优秀,家境良好,怎么着也是个合适的老公人选。相比之下,自己除了外表比他强点,别的可都处于下风了。见面快结束的时候,A君颇有些依依不舍,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此事有下文了。   果不然,结束的时候,A君主动提出送她回家,周敏聪明地就溜走了。直到家门口,苏小燕心情都很好,一切太顺利了,无法不叫人愉悦。停车的时候,A君打开车灯,转头看着她,眼里涌动着热流,很有些穷摇阿姨笔下男主角的气势。   苏小燕有点吓到了,不过是第一次见面,用得着那么激动吗?A君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小燕,你就是我一直想找的那个人。”她就像是被一块肥肉黏上了,甩掉恶心,不甩掉更恶心。   推开车门后,她拿出当年参加校运动会一百米的速度,窜上楼的。回到家,当即就给周敏打电话了,质问她能不能找个正常点的,别精神病院刚出来的,也帮忙推销。周敏听她说完,也傻了。后来经调查取证,此人高中时曾有场初恋,而苏小燕恰好长得和他前女友有几分相像。真相揭开,苏小燕踏实了,她从不认为自己好到可以第一面就让人神魂颠倒。如果真有这样的事发生,那纯属抽风。   只是这以后,又有好长一段时间,她不敢相亲了。   不过该来的躲也躲不掉,这次的相亲来得恰是时候,现在的她还真动了结婚的心思。起因就是最近她身边喜讯不断,就连她同寝室的好友李芸元旦也结婚了。   李芸结婚的对象是大学同学章海明,俩人大一就开始了恋情,可男方的父母对李梅一直不满意,嫌她是单亲家庭,父亲还是一名下岗工人,开着一家小小的杂货铺,仅够维持生计。   要说章海明家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父亲不过是一名杂志社的记者,母亲是位护士。   不过,经过六年的顽强抗争,俩人还是修成正果了。   她还记得婚宴上,身着白色婚纱的李芸有多么美,就算是站在明星身边也毫不逊色。   当时不是不羡慕的。   她年已二十五岁,女人一过二十五,离三十就不远了。那刻,她脑海倏地闪出想嫁人的念头,就如岩浆喷发一般势不可挡。   后来周敏知道她的想法后,吐出一句,“你这个傻女人。”   她确实有点傻。还没谈过恋爱,就想结婚。现在的女人大多是饱经巫山云雨后,才回归家庭的。正如周敏常挂在嘴边的,有比较才知道好坏。   一张白纸的女人受男人的欢迎,缘因中国男人大多有处女情结。可对女人来说,并不件好事。什么都不懂,无论是心理还是身体,就步入婚姻,一切都要从头开始学习,除非遇到好的导师。如果不巧对方也是愣头青,那就有的磨合了。   可苏小燕有她自己的想法。在她看来,婚姻里需要的是忠诚,是妥协,是磨合,爱情只不过是调味品,绝对不是主菜。没有爱情的婚姻比比皆是,也不见过不下去。老辈的婚姻都是父母包办,也不见有几个人离婚。现在人流行自由恋爱,可离婚率还不是节节攀升。   既然在婚姻里,所有的爱情都要转化成亲情,那她又何必去走冤枉路,去寻找什么爱情。谈一场恋爱,无异于在天堂和地狱间游走,燃烧了自己,烧伤了对方。害人害己的事,她不愿去做。   不过,当时她没有反驳周敏,无他,只因每次斗嘴,她必输。所以她也就没必要和自己找麻烦。   回到现在,晚上她就要和那个舅妈眼里的优秀男人见面了。据说,此人相貌出众,是家大型企业的销售经理。   去的时候,是舅妈陪她的,待俩人坐定后,舅妈找了借口走了。茶座的包间光线不是很好,不过不至于影响人员的确认。苏小燕仔细打量了对方,长得极其顺眼,还架着金丝眼镜,声音也很好听,是标准的京片子。   他笑着介绍茶几上的点心,“油果子,脆脆甜甜的。”   苏小燕随手拈了片,咬起来还真的脆脆甜甜,有少许的油,可不腻,和小时候记忆中的味道一模一样。   “好多年没有吃到这样的点心了。”她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唇。   他又推过去一盘。   “大麻枣。”苏小燕立刻塞进一块,“我记得以前还是过年的时候才吃的,可现在都改吃西式点心了。”   他微笑,“这座茶楼的特色点心都是传统的。”   苏小燕才注意到包间的装修也是古色古香的,喝着大红袍,品尝点心,再坐在这样的环境里,的确很惬意。   陌生男女坐在一起,其实很尴尬的,除非一方是交谈高手,而陈序恰好是个中高手。   “听闻你是S大毕业的,S大的环境很好,我弟弟就在那读的大学。”   谈起大学,苏小燕颇有些唏嘘,可内心是怀念的。读书的时候,不觉得学校有什么好,来到社会后,才念起它的好。也许就是所谓的,东西只有失去后,才会知道它的好。然后,对它念念不忘。   谈起大学生活,她的话特别多,从专业学习,到校园轶事,足足谈了半个多小时,而陈序只是间或点头微笑。   待口干舌燥,她才发觉自己话太多了,端起茶杯,趁机低头,掩饰自己的尴尬。   空气沉闷,她更是浑身不自在。   “小燕,这么叫你可以吗?”陈序用杯盖划了划茶水。   苏小燕抬头,“当然可以。”   “我很羡慕你,学的是自己喜欢的专业。我大学本想学美术专业,可后来因种种原因学了经济管理。现在想来,还是很遗憾。”他含笑看着她,话里有淡淡的失意。   苏小燕最看不得别人难过了,急忙安慰他。谈话由起初她一方的主导,自然地就转化成两人的互动了。   待服务生上了今晚的第三壶茶水,苏小燕才发现水灌得太多了,直接的后果就是尿意频频。   她站在洗手间的镜子面前,捋了捋刘海,气色很好,衣服也很齐整。心里已有了计较。陈序是个不错的男人,各方面都恰到好处,不温不火,是个很好的结婚对象。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周敏老说她太被动了,也许只是没有遇到合适的人,不值得她花心思。   她挺直了脊背,踩着高跟鞋,朝房间走去。半路上,脚底一滑,眼看就要摔个屁股墩了,苏小燕倒下去的时候,闭紧双眼,颇有些视死如归的气概。   待睁开眼时,身体被人托住,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似曾相识的脸,眼瞳依旧没什么温度。她的背就靠在他胸膛处,那里传递出的温热,向四处散发,而被他手掌托着的腰间灼烧和腿部冰冷温度形成鲜明的对照。苏小燕有些恍惚,不知身在何处。   “你可以站起来吗?”他的声音低沉冰凉,像是重金属的撞击声。   苏小燕的耳根后知后觉地发热,站直身体后,背靠墙壁,半天才说出句,“谢谢你,韩时。”   韩时牵动嘴角,说出她的名字,“苏小燕。”他说得很慢,似乎有点不确定。   橘黄色灯光下映射下的他,身着灰色羊毛背心,不那么冷清了,颇有几分居家男人的味道。   苏小燕再度恍惚,难以将他和那个冰冷严肃,身着警服的人联系在一起。   韩时看着她很久,似乎在思索什么。下一刻,他上前一步,手撑着墙壁上,俯身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帮我个忙。”   “好。”她下意识地就答应了,也没问要做什么。直到他搂住她的腰,才醒悟自己一定是发昏了。   她扭动身子,试图脱离他的掌控,“帮什么忙,你总得说清楚。”   韩时掌中的力道加重了,另一只手就搁在她的头顶上方,俩人面对面,他的声音愈发低沉了,“放心,只是演出戏。”   苏小燕呆呆地看着他的眼睛,从来没想到男人的眼睛也可以这么美,像是有股魔力,诱惑别人去探个究竟。以前他的眼瞳总是蒙着一层薄冰,可此刻,冰碎了,剩下的都是流光溢彩。   韩时看着她,说了下前因后果,她就真地挽着他的胳膊,乖巧地靠着他身旁。苏小燕努力露出笑容,试图化解自己的紧张。   生平第一次和男人靠得这么近,连彼此的心跳声都听得清。她全身就是绷直的琴弦,稍微触碰就会断,走进房间的时候,手心湿漉漉的。   “韩时哥,她是谁?”房间里一名坐着的妙龄女子起身。   “韩时,她又是谁?”苏小燕仰头问。   韩时一向冰冷的脸竟然笑了,如同春风化雨,润物细无声,房间一触即发的斗争立即消弭于无声。   “小雯,她是我女朋友。”他微微歉意地看着女孩。   “既然你有女朋友,那阿姨为什么还要你相亲?”小雯面色立变。   “她想帮我找个她喜欢的,而我只想找个我喜欢的。”韩时低头深深地看着苏小燕。   女孩气冲冲地上前,推了他一把,而后旋开门把,冲出去,门也没关。   韩时毕竟是练过功的,下盘扎实,站在那,纹丝不动。   苏小燕还在他的臂弯里,那灼热的温度烧得她面红耳赤,她试图挣扎起身。   “别动。”韩时对着她耳边低语,手抚摸她的秀发。苏小燕无力地靠在他胸膛,浑身软绵绵。   “你们!”小雯一阵旋风似地又回来了,见此情景,胀得脸通红,再度跑出去了。   她这次一走,韩时就松开了手。   苏小燕有些怅然若失,身体的温度渐渐回归正常。想到就在对面的房间,还有一个男人在等她。她才想起今天她来这的目的是相亲,而不是和不想干的人演什么戏,还是没有报酬的戏。   她暗骂自己,被美色冲破了头,连正经事都忘了。连招呼也来不及打,就返身跑回自己的包间。   4   桌子上干干净净,茶杯,茶壶,果盘都没有了。整间房干净得没有一丝人烟味。苏小燕甚至产生错觉,也许是她记错了,或许今晚根本就没有人和她相亲。   可在回家的路上,一条短信证实了她今晚确实和一名优秀的男子产生过交集。   “苏小姐,既然你有男朋友,何必来相亲?遭人戏弄的滋味很不好受。陈序。”   苏小燕看着屏幕,一直到它黑漆漆。大拇指按着字母键,想解释什么,又无从说起。和一个初次见面的男子,还是相亲对象,解释和另一个男人的暧昧,最后的结果应该就是越描越黑。   她不想自讨没趣。   苏小燕有点讨厌自己,讨厌今晚自己的所作所为。她肯定是被猪油蒙了心,不然不会在那样的情况下,去管别人的闲事。   原本她对韩时是避之唯恐不及的,怎么突然就被他几句话说动,去冒充他的什么女朋友。这么戏剧性的事,竟然会发生在她身上。   人活在世上,还是要循规蹈矩的。就像她,以前一直遵循远离警察,远离毒品,今晚偶尔犯了戒,报应就来了。   回到家,刘心琴还在看电视,随口问她情况,她不敢说出实情,只说对方条件太好了,可能看不上她。   刘心琴没说什么,面色却淡淡的。苏小燕心里不好受,知道母亲是怪她没有把握好机会。她宁愿母亲狠狠骂她一顿,也好过这般。那感觉很怪,明明是世上最亲近的人,中间却隔着一道墙,怎么也跨不过去。   而这堵墙,自她记事起就存在,并没有随岁月的流逝而坍塌,反而更加坚固了。起初也许是砖砌的,后来就变成铜墙铁壁了。   小时候,每当看到隔壁的小芳跟母亲撒娇的时候,她就特羡慕。三岁那年,某天刘心琴下班下得早,她就跟小狗一样蹭到她脚边,嘴里嘟囔着,“妈妈,抱抱。”刘心琴当时面上也是如此这般,冷冷清清的,拒绝了她。后来,她坐在地上耍赖,嗓子都哭哑了,可没有人搭理她。直到外婆从外面回来,抱起了她。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奢望母亲的拥抱。   晚上,苏小燕睡在被窝,怎么也睡不热。室外是零度,屋内也好不到哪里,也就两三度,电热毯只有一床,垫在苏武的床褥下面。她仗着身体好,最多用个热水包,可今晚回家晚,热水都用光了,她又懒得烧,结果只有挨冻了。   她蜷缩成一团,双手怀抱,迷迷糊糊地想,明天就去买床电热毯。   没几天,苏小燕接到周敏的电话,邀她晚上去参加一个聚会。她本能就拒绝了。周敏去的地方,非富即贵,不是她该呆的地方。不过,她哪是周敏的对手,三言两语就让她打消了主意。最后,她不仅答应了去,还答应了买礼服。   挂了电话,她才反应过来,她竟然为参加一场聚会,而特意去买礼服,与她一向节俭的作风完全背道而驰。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可她不是君子,而是女人,还是个小女人,犯悔的话,应该也没有什么关系。就在她考虑衣橱里哪件衣服可以勉强出席这种场合时,周敏的短信适时发送过来,只有一句话,买件漂亮的礼服,不要丢姐姐的脸。   周六晚,苏小燕坐在周敏的车上,关心起聚会的地点,“这是去哪儿?”   “明城湖。”   明城湖是本市省市级领导居住所在地,大部分是别墅,也有少量的商品房,一般是依据官阶的大小来分配房子的。苏小燕是本城百姓,当然知道明城湖,离家里并不是很远,也就半个小时的路程,可心里从没想过自己能有踏上那块土地的一天。   “傻了。”周敏瞟了她一眼,“要我说咱们去的是市委王书记家,你会不会更傻点?”   苏小燕深吸气,“还有什么惊喜,麻烦你一口气说完,我的心脏负荷不了那么多。”   周敏笑出声,“就一普通聚会,都是年轻人,为了欢迎王书记的女儿王蓉回国举办的。现在心安了吧!”   就算不安心,也得强装安心。苏小燕拉扯礼服的下摆,心里有些不自在。这身衣服是周敏陪着她去选的,颜色是正统的黑,可领子开得太低了,连乳*沟都看得见,加之她皮肤又白,就愈发显眼了。   周敏伸出手,拧下她的胳膊,“豆腐似的,我看等下可要迷倒不少人。”   “你安心钓你的金龟婿,我来开开眼界就好了。”   苏小燕心里明白,像这些个富二代,官二代,哪里会找她这种条件的女子。她可没闲工夫陪他们玩游戏。她是女人,长相和身家清白是她的资本,她可不想随意挥霍。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在于,男人历经花丛,再找个正紧女人结婚,那叫做浪子回头金不换。女人历经沧桑,再结婚,好听点是从良,不好听就是破鞋。   汽车驶入一栋独家大院,院里院外停满了各式汽车,好像来到了大型的车展。周敏的驾座是辆红色的宝马,平常上路,也算是高档车,可现在湮没在车海里,稀松平常得很。   俩人手牵手走进大厅时,引起了一阵骚动。周敏穿得是露肩红色礼服,后背整个镂空,一直到腰间,浅棕色的皮肤完美显露。苏小燕一袭黑色的晚礼服勾勒地身材婀娜有致,胸前肌肤如象牙般洁白细腻,而脸上的双眸清澈如溪水,在灯光的折射下,泛起点点涟漪。   女人啊,不管是娇柔,妖艳,清纯,成熟哪种类型,能引起男人欲望的,就会是受欢迎的。   就像此刻的苏小燕,纯真与感性的混合体,小家碧玉般,最是引人怜爱了。   还没坐定,俩人就被人邀去跳舞了。   整个大厅足有三百平方,前面成了舞池,后面摆了些桌椅,供大家休息。此时,韩时就坐在角落里,手里还夹着烟,慢慢吐出口,烟雾就笼罩住他的面孔。   他今天本不愿来的,可王蓉是从小就认识的小妹妹,于情于理,都得露个面。在别人聊得热烈,跳得高兴的时候,他躲在角落,只为了隔离那些喧嚣。热闹里的寂静也是一种享受。   刚才看到苏小燕时,他还以为眼花了,和印象里的她完全不一样。第一次见到她,她开着车,神情动作很是潇洒,他还记得她问他讨要车费,分明还有点狡黠。第二次相亲遇见她,他故意不打招呼,免得多场事,当时她明明气得不行,却装得毫不在意。第三次,在茶馆相遇,他一早就看到她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却没想到她还真的会帮他。   而今晚的她,更是勾起人无比的遐想,看看围在她身边那些男人的眼神就知道了。   韩时眯着眼地看着她飞舞的裙摆,继续吐口烟。   “大哥,一个人躲在这,也不找弟弟玩。”一名身着军装,剃着平头的男子一屁股就坐在他身边。   “小军,你舍得回来了?”韩时一向清淡的脸露出了笑容。   赵军的手拍在他肩膀,“哎呦,哥哥,弟弟日夜想念你,这不日夜兼程就赶回来了。”   “在部队呆了几年,油腔滑调的习惯还没改?”韩时睨他一眼。   “哥,这叫本性难改。”赵军嬉皮笑脸地搂住他的肩。   “干什么呢?离我远点,我可不喜欢这套。”韩时板着脸。   “你得习惯。以后,咱俩见面的机会多了。”   “怎么,回地方了?”   “没办法,家里就我一个小孩。父母在,不宜远行啊!”   “打算在哪呆呢?”   “老头子让我去检察院。以后,咱俩也算半个同行。不是说,公检法不分家吗?”   “你可别给咱们这行抹黑。”   “哥,你放心,我一定奉公守法,绝不贪赃枉法。”赵军嘴里说着,手里也没闲着,掏出烟,就着他手里的明火,也开始腾云驾雾了。   一曲终了,一曲再响,男男女女成双成对的迈入舞池。   “哥,你不去跳舞?”   “没兴趣。”   “都一个调调,我也看得腻味。可不来走个过场也不行。都是认识的朋友,总得卖个面子吧!”赵军吐口烟。   韩时靠在沙发上,闭眼养神。   赵军无聊地望着前方,眼睛突然一亮。   “哥,那个穿红礼服的好正点。陪我去瞅瞅。”   韩时睁眼,顺着他的手势一看,原来就是那个周敏,于是懒懒地回绝,“没兴趣。”   “咦,还有位黑色的,也不错了。”   只见苏小燕身边围着两三个男子,其中有位圈内有名的花花公子,但凡长得有几分姿色的女子,他都不放过,基本没有漏网的。他的招数就那么几招,送花,送衣服,送钻石,不过百试百灵。   韩时皱着眉,起身,大步就从赵军身边越过,直奔前方。   “哥哥,等等我。”   韩时一路上过去,有不少人和他打招呼,大哥大哥叫个不停。许多人,都是自小认识的,也算是发小了。按说,韩时的爸爸韩修德只是个公安局长,也不算是最大的,就是和赵军的父亲赵市长比,也差了两个级别。不过,韩时在小辈里的威信却是最高的。原因无它,枪杆子里出政权,从小,他的拳头最硬,头脑最灵活,不得不让人信服。   这里,杨光荣正抓住苏小燕的手腕,笑眯眯地说:“小妹妹,等下陪哥哥去吃宵夜。”   苏小燕四处张望,周敏人影都不见了,旁边也没有熟识的人,只有靠自己了。   她先是抽动了手,可力量悬殊太大,纹丝不动。   “我不习惯吃宵夜,麻烦您请别人。”她不卑不亢地回答。   “小妞,跟哥哥打官腔,有个性。”杨光荣的嘴凑在她耳边,轻吹口气。   苏小燕用力推搡他,无奈气力不够,而身子在他的压迫下,已倒在墙壁上。   杨光荣的手支撑在墙壁,眼里闪动可怕的欲望,似烈火在燃烧。   苏小燕吓得尖叫,“救命。”   可身旁几个人估计都知道他的事,不仅不上前,反而闪到一边,空出一大块地。   千钧之际,韩时大步赶到,低声喝道,“放手。”   杨光荣并不理会,头更向前凑去,几乎要挨着她的脸,苏小燕伸出手阻挡,不巧手心正对着他的嘴。   “好嫩,好香。”杨光荣乘势吻了下,还没来得及回味,衣领子就被人提起,脚跟也离地了,就像是被老鹰抓住的小鸡。   “你谁啊,敢多老子的事。”   韩时松开手,他就落在地上,惯性让他又弹起,接着再度着地。   “韩时,是你。”杨光荣好不容易站稳了,才看清楚多事的人原来是他。   韩时面色阴冷,“你找女人也不看地方,这是蓉蓉的地盘,你也敢在这胡天胡帝!”   杨光荣理亏,加上久闻他的大名,心头早就怯了,只好赔礼溜了。   苏小燕的鬓发都乱了,脸色惨白,长这么大,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说不怕是假的。   “走吧,我送你回家。”韩时的眉头还是皱着。   苏小燕小心地跟在他身后,就算是出了门口,心还是紧绷的。   直到车子发动后,苏小燕才舒了口气,放松地靠坐在椅背上。   “这种地方不是你该来的。”韩时淡淡地说。   苏小燕刚受了惊吓,听他的话,满是讽刺,情绪就上来了,“你以为我想来,一群无所事事的流氓,仗着家里有权有势,就为所欲为。”   5   苏小燕说得时候,痛快淋漓。说完后,才发现连韩时也一块骂进去了。心里有点后悔,毕竟是他帮了她,说得冠冕点,他就是她的救命恩人。   “现在伶俐了,刚才怎么不见你骂人?”韩时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苏小燕自知理亏,低头,双手交叉紧握,然后打开,如此重复,反反复复。   车子停在向阳巷口,韩时打开车灯,见她还低着头,心头好笑“苏小燕,你犯了什么错,要一直低头认罪?”   “你什么逻辑,低头就是认罪?那你吃饭要低头,写字要低头,那你岂不是天天在认罪?”   苏小燕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碰到了韩时,就像是手枪上了膛,一触即发,完全失控了。平常的乐观,大度,全都不见了。   韩时只是看着她,静静地看着,就像看着无理取闹的孩子。   下车的时候,苏小燕有些狼狈。这就好比比赛时,一方站在赛场,另一方竟然弃权不来,就算是胜利了,也是胜之不武,甚至有种被轻视的意味。   韩时打开车头的大灯,照亮了前方的路。直至她的背影消失了,才发动起汽车回家。   他家处在市内最繁华地段,父亲单位的房子,复式楼,足有三百平方,在市内算是顶难得的了。   每天回家,他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奶奶。   走进房间,奶奶正带着老花眼镜穿针引线。见他来了,咧嘴笑,“石头,帮奶奶做个事。”   韩时接过奶奶手里的针线,利索地穿好,递给奶奶。   “想当初,我穿针也很快的。”奶奶面露赞赏,嘴里却不肯服输。   韩时见她手里缝的衣服,补丁一块连着一块,怕是有八九年的历史了,不由皱眉,“奶奶,我给你买的新内衣怎么不穿?”   “等旧的不能穿了再换新的。”奶奶依旧做着手里的活计。   韩时知道奶奶节俭,从小他就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直到爷爷过世了,他也到了读学的年龄,才被父母接回身边。   他不动声色地抢过奶奶手里的内衣,“这件衣服我收缴了,早就该淘汰了。”然后,闪身就离开了。   奶奶无奈地摇头,这臭小子,拿他可真没办法。   走到客厅,父母正在看综艺节目。   他正打算上楼,韩母喊住他,“先别上去,我有话和你说。”   韩时背对着母亲,“我今天很累,改天再说。”   张秀琳看着韩修德。   “韩时,一点规矩也没有了,和你母亲说完话再上去。”韩修德发话了。   林修德是S市的公安局长,市委常委。今年五十一岁,可看起来就像是四十左右的人,很有几分儒雅的气质,一点也不像是干公安的。   只是在政法系统呆久了的人,都知道前几年那场震惊全国的围剿“二赵”案,就是他亲自指挥,最终抓获犯人的。也就是那场漂亮的战役,让他在公安系统名声大振。   省厅一直有提拔他的想法,只是他自己在S市呆习惯了,不愿往上爬,也算是官场的异类了。   韩时对父亲还是颇尊重的,当即转身,坐到母亲对面的沙发。   “韩时,这次聚会有没有合适的姑娘?”韩母满脸热切地问。   韩时从口袋掏出烟点燃,徐徐吐了口,“没有。”   张秀琳当即脸色就变了,“你想气死我是吧。每次给你介绍,你都说不怎么样。让你自己去找,又没有合适的。你都二十九了,你爷爷去得早,没看到你结婚。现在你奶奶最大的愿望,就是想看到你成家立业。你奶奶今年也七十三了,你不是最孝顺她的吗?怎么连她的话也不听了?”   奶奶就是韩时的紧箍咒,每次张秀琳教训儿子,那是必提的。而且每试每灵。像现在,韩时就低头不语,态度极其诚恳。   “我给你最后通牒,你要是再找不着合适的,就和王伯伯家的蓉蓉结婚,今年你必须结婚。”   韩时不置可否地应了声,可眼里尽是嘲弄。   待他上楼后,张秀琳向韩修德诉苦,“也不知造什么孽,养个不听话的儿子,让人真不省心。”   韩修德拍拍妻子的肩膀,“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你也要注意方式方法。”   张秀琳家世显赫,又是家里的老幺,不管在娘家,还是在夫家,都很有地位。几十年,都活得顺风顺水的,只有儿子韩时,时不时和她唱对台戏,让她极为头痛。   韩时回到卧室后,先是走到阳台,练了会身手。浑身冒汗。然后,冲了凉。坐在书桌旁,想到母亲的一席话,心里很烦躁。   他知道母亲这次是认真的。一是奶奶年纪大了,身体也不是很好,整天念叨着要抱重孙子。父亲是家里的长子,叔叔人在国外,找了个洋妞,生了个女儿,因此传宗接代的任务就落到他的身上了。韩时心里当然是不认同的,可面上却不能反抗。毕竟那个老人是他的奶奶,是从小捧他在手心,一心只为他好的奶奶。   二是张秀琳娘家的侄子,外甥都结婚了,同辈人就剩他一个还在单身。张秀琳一辈子争强好胜惯了,儿子的婚事落后了,心里当然大大的不爽。因此给他下最后通牒,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母亲也太离谱了,竟然叫他和蓉蓉结婚,那不是乱*伦吗?在他心里,一直当蓉蓉是妹妹,再说蓉蓉心里也有了喜欢的人。这老辈的人纯粹是乱点鸳鸯谱。   有合适的姑娘,他也不反对结婚,只要不是母亲安排的,这是他的首要条件。可张秀琳偏偏喜欢给他牵线搭桥的。   说实话,韩时对同圈子里的女性统统绝缘。这些女人,一是像他妈那样,出身良好,头脑精明,心计多,还有就是像他妹妹那样,自小受家人宠爱,娇生惯养,十足十的小姐。都不是他喜欢的。   有时,他也会扪心自问,圈子里姑娘那么多,还有一些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就没有一个适合他的吗?   直到赵军一句话点醒了他,原来并不人家姑娘不好,而是只要是他妈要他做的事,他就一定反感。   他早就过了叛逆的年龄,可惟独在婚姻大事上是一叛到底。有时他也会迷茫,自己到底要找个什么样的姑娘,可思索良久,也没有答案。   男人找老婆,看他图的什么。有的男人图经济条件好,有的男人图外表,有的男人图性格,不管图什么,只要有所图,这事就好办了。就怕无欲无求,像韩时这样的。   一般没事,他晚上十点就睡觉,可今晚过了时间,他还是毫无睡意。他蹲下身从书桌边的小书橱最下一格,翻出一本书,也许是年代久远,书面已经泛黄。   他伸出食指,顺着书名,一笔一划的写,写完后,打开扉页,看了许久,又重新合上,放回书橱,位置还是最后一格的最后一本。   整个过程不过几分钟,不过他的神情已经起了变化,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和常人面前的他完全是俩副模样。   最近,韩时很忙,忙得他没有功夫去想母亲设下的难题。市局开展了为期一个月扫飞打黄的行动,他几乎每晚都和同事蹲点ktv,酒吧,迪厅,夜总会,夜深了,就蹲在单位里凑合一晚,连家也没顾得上回。   这晚,他们接到线报,说是有人在宾馆卖*淫,他带着路汶,林小阳,当即赶到了市内最豪华的五星级宾馆,来到前台,路汶向接待出示了警官证,拿到了钥匙,并示意她保密。   一行三人来到六零三,随着啪嗒锁开的声音,路汶,林小阳率冲进卧室,韩时则站在客厅。   房间里果然是满园春*色,一双修长白皙的腿交缠在男人的腰间,男人喘息声,女人呻吟声,交织在一起,活生生就是一副春宫图。   “起来,警察临检。”林小阳大声喝道。   路汶则闪到他身后,毕竟是姑娘,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看。   他们出来时,韩时正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翻看杂志。半晌,他才抬头,脸色大变。   一旁的路汶跟着他做事几年,从没有过他这样的表情,心里还纳闷,一向临泰山而面不变色的队长,今天怎么破功了?   男子上身还光着膀子,下身只穿了条短裤,女的也好不到哪去,只穿了胸*罩,三角裤,年轻纤细的身材暴露无遗。   还未等路汶想明白,韩时已经起身,拽着女子的胳膊,拖向房间。路汶和林小阳面面相觑,不知道究竟怎么了。   “你干嘛,放开我。”女人大叫。   里屋出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让人产生不好的联想。   路汶低头,队长,千万别做傻事啊!韩时在她心里,就是一座高山,容不得半点亵渎。也许有别的警察会利用职务之便,做些男盗女娼的事,可要说韩时会,打死她,也不会相信。整个队里,也没人会相信。   卧室的门还是紧闭的,窸窣声消失,继而悄然无声。   队长,别做错事啊!路汶咬牙走到门口,正举手要敲门,手还未放下,门嘎然打开。   韩时和女子都出门了。   “什么事?”他看着路汶,自有一股威严。   路汶看着穿戴整齐的他们,傻了眼,讪讪地退到一边,一声不吭。   “男的带回局里。”   “去套件大衣。”林小阳对男子说。外面还下着小雪,人就这样带回去,怕是得冻死。   “你时间很多吗?”韩时看着他,“就这样,别穿了。”   “警察大哥,我和女朋友在一起,犯什么法了,说清楚,再带我去局里也不迟。”   “啰嗦什么,有话到局里再说。”林小阳拽着他的手铐往前拖。   韩时身边的女子也开口了,“韩时,别以为你是我哥,就可以利用职权管我的私生活,你这是违法的。”   6   “韩心媛,你出息了,竟然给我讲法。好啊,回家你给我慢慢讲,我有的是功夫陪你。”韩时扯着她就出了房门。   韩心媛说完就后怕了。在家,她是小公主,父亲宠着,母亲惯着,可从小就怕大她九岁的韩时。要说,韩时对她也不凶,就是不爱搭理她。   看见身边的同学和哥哥姐姐相亲相爱,她内心很渴望韩时也能像他们一样。可惜,她的哥哥总是一副千年冰山的样子,害她不敢亲近。久了,就成习惯了。   可女孩子小心眼的毛病,她还是有的。因此,时不时地会向张秀琳打小报告,内容无非是哥哥今天又好晚回家,和谁谁谁出去玩了,或者是哥哥不帮她做事,欺负她之类的。张秀林还就偏听偏信,韩时轻则挨骂,重则挨打。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韩时还是男孩,怎么在他妈眼里差那么多?   这,也是有缘故的。韩心媛可是张秀琳心心念念盼了好几年,才盼来的。生下韩时后,她就想再生个女儿。可不知什么原因,多年都没有怀上。夫妻俩人都是国家公职人员,又赶上了计划生育,本不允许生第二胎的。可谁让张秀琳是少数民族,所以有了指标。   好不容易怀上了,还不得当宝贝,因此韩心媛从小可是真真正正的娇养。   回到家,韩时带她去了二楼的露台,“说吧,对我有什么意见,今晚一次说个够。”   韩心媛也豁出去了,“说就说,我都二十岁,早就成年了,我有享受性福的权利。”   “性福的权利?那也得看对象。刚才那男的,我没看错的话,快四十了,你是找男朋友,还是找老爸?”   “我喜欢成熟的,不行啊?”   “行,你喜欢谁是你的权利。不过作为哥哥,我也会一管到底。那虫精,就让他在局里好好呆几天。”韩时说完后,也不看妹妹,就走了。   韩心媛见他面色暗沉,心里一寒,立即就噤若寒蝉。   苏小燕最近几天的业务特别繁忙,几乎没有空闲的时间。说来也奇怪,最近几天,北区公安局有几个警察打电话要她的车。她想来想去,估计是韩时给介绍的业务。   明明那晚,俩人处得并不愉快。他怎么会帮她?想不通,她就不想了。苏小燕做人有个最基本的原则,那就是跟谁过不去也别跟钱过不去。   这天交了车,路过肯德基时,她买了一桶全家桶,是苏武最爱吃的。推开家门,她就喊:“小武,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屋内静悄悄地,她厨房,房间寻了个遍,一个人也没有。父亲不在,苏武也不在,都跑哪儿去了?   搁下手里的东西,她跑下楼。一般情况下,苏武会在小巷深处的一栋单位房前的空地边玩,那里有一些体育器械,还有不少小朋友。   苏小燕到的时候,见苏武一个人傻傻地坐在石凳上,羽绒服湿淋淋的。   “怎么了?小武。”她冲上前,蹲下身,抱住他。   苏武眼睛红红的,“他们不跟我玩,还拿水枪射我。”   “是谁?”苏小燕起身,朝着不远处的一群男孩大声喝道。   领头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吹起口哨,“他是个傻子,谁爱跟他玩。”   苏小燕跑上前,揪住他的衣领,“你给他道歉。”   少年伸手反握住她的手腕,“你也傻了,快放手,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苏小燕凶狠狠地盯着少年,“我给你再说一遍,快给我哥哥道歉。”   “原来你是傻子的妹妹,那就是傻大姐了。”少年讥讽道,试图扳开她的手。   谁知,纹丝不动。   他急了,“你们还傻愣着,还不上前!”   身旁五六个男孩一拥而上,有抱大腿的,有拽胳膊的,将她团团困住。   苏小燕一急,抬腿横扫,一个男孩应声倒地,发出哎呦的叫声。她心想,自己也没使多大劲,不会骨折吧!苏小燕小时也是学过几年功夫的,起因当然就是为了保护苏武。过程还比较复杂,就不多说了。   趁她分神的时候,被她揪住的少年,猛冲上前,压住她的身体,俩人翻滚在地上。   坐在石凳上的苏武见妹妹倒地了,也冲上来,加入了混战,场面简直是一团糟。   “干什么呢,造反了?”不远处传来喝斥声,咚咚咚的脚步声渐进。   苏小燕睁眼,看着地面有一双锃亮的皮鞋。   “警察。”一个小男孩放开了她的胳膊。   领头的少年也爬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警察,是她先动手的。看,我脸都被抓破了,她得赔钱。”   苏武站在旁边抓耳挠腮的,“是他们-----”话说到一半,就说不清了。   苏小燕浑身酸痛地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还不起来,装死呢!”   苏小燕挣扎着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不远处,走来几个男女,人未到,就大声嚷嚷,“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领头的少年待他们走到跟前,指着苏小燕大声道:“妈,她打我。”   女人端详着儿子,见脸上有几道伤痕,立马怒了,冲到苏小燕跟前就扬起了手掌,小警察抓住她的手腕,“当我是吃干饭的,警察在这,也敢动手。”   “那好,警察同志,你给评评理。一个大人欺负小孩算怎么回事?”中年妇女一脸凶狠地看着苏小燕。   小警察俩边望望,“我看这样吧,也没出什么大事,那位姑娘赔三百块钱营养费给你儿子就算了。”   “三百块,万一伤了脑子,光照个Ct都不够。”   苏小燕身上也有伤,可脸上完好无损,大冬天的,她总不能扒开衣服给人看,可心里也是不服的。她拉着苏武上前,“那你儿子拿水枪射我哥哥,衣服都湿了,怎么算?”   苏武站在大家面前,人高马大的,不开口,谁也看不出他智商有问题。   连小警察也是一脸困惑,“你哥哥,怎么着也二十多了,还会受欺负?”   中年妇女更是仰头朝天哼出声。   “他们射我。”苏武关键时候开口了,总算没掉链子。   小警察也醒悟过来了,这事真难断,双方都有错。那小孩品行也不良,欺负谁不好欺负一个傻子。   见警察不开口,中年妇女不依了,“你是向阳派出所的吧!你不主持公道,我就找你们刘所长反映情况。”   小警察听她这么一说,也不知道她几斤几两,万一是所长的熟人,自己可不是得挨训,连这样的小事都处理不好,以后在所里怎么混啊?天平立刻就偏移了。   “大姐,要不你带小孩去检查,费用就这位姑娘出。”   苏小燕一听,浑身气得直哆嗦,“那他欺负我哥哥怎么算?”   “你哥又没有受伤,衣服回家自己晾晾干。”   见苏小燕满脸不服,小警察从口袋掏出一本本子,“身份证拿出来,我先登记一下。”   中年妇女拉儿子到一旁,小声地询问了半天。走过来的时候,医院也不去了,说是让苏小燕拿五百元出来,这事就算了。   小警察忙帮腔,“姑娘,算你运气好,这位大姐不和你计较,你赶紧掏五百元就了解了。”   苏小燕是一百个一万个不愿意拿,可又没法子。民不与官斗,现在警察完全站在那边,她势单力薄,只能自认倒霉了。要是按警察说的去医院检查,万一对方来个全身检查,代价就更大了。   她付钱的时候,故意装作没拿稳,任钱飘落在地上,转身就走了,也不理身后妇女的咒骂声。   “妹妹,等我。”苏武跑上前。   苏小燕没有像往常一样,放慢脚步,而是走得特别快。   苏武追上前,扯着她的衣袖,“妹妹,别生气了。”   苏小燕是生他的气,不是他,她不会和小孩打架,更不会破财。可见到苏武可怜的样子,气就消了,她拉着苏武的手,“小武,以后咱不跟那伙人玩。”   苏武拼命地点头。   回到家,父母俱在。   刘心琴见俩人糟糕的样子,生气地对她说:“小燕,你怎么照顾小武的,没看到他浑身都湿了,感冒了,怎么办?   苏小燕咬着下唇,看着地面。   刘心琴上前,牵着苏武的手,“冷了吧,妈带你去洗澡。”   苏小燕拖着疲倦的身子走进房间。她坐在书桌旁,照了照镜子,镜子里那个披头散发,满脸尘土的女人是谁?   胳膊还在痛,她脱掉棉衣,挽起衣袖,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手轻轻地按上去,痛得她呲牙咧嘴。   她伏在桌前,好想外婆。小时候,外婆和他们一起住,每次,她回家,外婆都会偷偷给她一块米糕,一个糖或者是一块饼干。有次她不小心摔了跤,外婆心疼地给她搽蓝汞,边搽还边吹气,痛的地方和着老人温热的气息,就不痛了。后来外婆去了舅舅家,就再没有人那样疼爱她了。那感觉她至今难以忘记,或许,永远也不会忘记。   抬头的时候,眼里似乎有液体在流动,她仰起头,让它倒流,结果真得就没有了。   笑一个,笑一个,她喃喃地说。结果,她就真地笑了。   镜中人,笑得明媚,只是脸上沾满了灰尘,看上去傻乎乎的。   她扑哧笑出声,那个没心没肺的苏小燕又回来了。   7   这段时间,苏小燕过得不好也不坏。外面下着雪,可她有棉衣穿,冷不着。下班回家,有热饭热菜,饿不着。心情不好的时候,还有朋友可以聊聊天。   有时,她会对自己说:该知足了吧,想想索马里的难民,你该偷着乐了。   所谓知足常乐指的就是她这类人。像现在大中午,她就偷个空挡,将车停在路边的斑马线上,乘机打个盹,梦里美金黄金纷纷砸在在她身上。   疼是疼,可痛并快乐着,她咧嘴笑,刚想接住,就被一阵咚咚咚的声音给惊醒了。谁啊,扰人美梦,坏别人的财运。心里嘀咕着,睁眼看到真人,那些话就乖乖地埋在心里,再不敢说了。   “小燕,躲这偷懒呢!”周大小姐威风凛凛地站在路边,看得她心里发慌。   没办法,人和人的气场不同。就算是好朋友,苏小燕和她在一起,也就像是个跟班的。   说实在的,论外表,苏小燕不差,虽不是倾国倾城,可长得特别耐看,属于男女老少,大小通吃的那类型。论身材,苏小燕更不差,个子是没达到模特的标准,可胜在匀称苗条,穿什么衣服都好看,就是个衣服架子。论人缘,那可是苏小燕的强项了,以前在大学,她的朋友可是多了去了。   苏小燕也纳闷,为什么和周敏在一起,她就像是红花身边的绿叶,老虎身边的狐狸。   踏上社会几年,血淋淋的教训让她开窍了。原来,不管是男是女,金钱,权势,才是最能壮人胆的。   它能让长相猥琐的男人,变成钻石王老五,也能让平凡普通的女人,变成最抢手的香馍馍的。   更何况,周敏长得还不赖。   “发什么呆了?”周敏拉开车门,坐在她旁边。   “昨晚没睡好,能不发呆吗?”苏小燕伸了伸懒腰。   “照我说,你就不该开车,晚上还搞兼职,人不得累趴下?年轻的时候,仗着身体好不觉得,等年纪大了,什么毛病都来了,你就知道了。”   苏小燕低着头,谁不想找份轻松又赚钱的工作?可她没那个好命。   “要不,你就去我家公司,按你的学历,开始只能做个普通职员,工资不算高,可以后有发展前途,肯定比开车好。”   苏小燕见她旧话重提,低头不语。就算是好朋友,她也不愿占别人的便宜。何况,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清楚。她一个学历史的,在公司混,前途也就是一尺之远,再清楚不过了,她不认为能跳得多高。   周敏见她一声不吭,明白了她的心思,也不愿多说了,就算帮忙,也得别人领情,勉强就没有意思了。   分手后,苏小燕驾车上路,一位衣着时髦的少妇上了车,“去沿海路。”   拐弯到了丁家路,苏小燕才察觉走了条稍远的路,估计打表会多收两元钱。当下也没有做声,只等收钱的时候少收她的就好了。二十分钟后,到达目的地,少妇扔下十元钱,拉开车门就打算下车。   “大姐,十五元,您怎么才给十元?”   “还十五元,我每次打表都十元,你故意绕弯路,以为我不知道 ?”   “从京乡到这十元能坐到,我不收你一分钱,至少也得十三元,你少给俩元好了。”   少妇冷冷地瞅了她一眼,“不就三元,给你买药吃。”说完,从口袋掏出三个钢镚扔到她的身上。   苏小燕气得脸发白,浑身冰凉,她很想有骨气地把钱扔回给少妇,可想到车主会按里程数算营业收入,又忍住了。她没有资本发脾气,她只是一个打工的,营业收入少,她的提成就少了。   所以说,工字不出头,做什么也别做工。开车两年多,受的委屈数都数不清,好几次,她都不想干了,可想到每月的收入,又不得不忍住。   有时,她也会想,要是当初不做司机,做一名文员,会不会好点?可当时,哪有她挑选的余地。父亲下岗,又生了场重病,在医院足足住了一个多月,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还欠了一万多元的债务,她为了多赚点,只能做司机,那是当时她能找到的收入最高的工作。   往事已矣,再想也没有任何意义,好在她不喜欢回头看,现在一切都在好转,她只能拼命往前。   交车后,她也没歇息,立马就去了一位客户家拜访。那是位年轻的妈妈,老顾客介绍的。苏小燕拜访了两次,给她介绍了几种险种,她当时对幼儿教育险比较感兴趣。这次再度拜访,苏小燕就打算趁热打铁,敲定下来。   她一进客厅,就从包里掏出一次性鞋套,套住脏兮兮的旅游鞋。   年轻的母亲正抱着小孩喂奶,见她来了,笑了笑。   安静坐在离她较近的位置,先是夸了小孩一通,什么皮肤白,长得憨头憨脑。在S市,夸刚出生不久的小孩,不能用太好的字眼,只能用憨,傻乎乎之类的。据说,这样小孩才会生长得顺顺利利的,福气多多。   年轻的母亲听得也是心花怒放,满脸笑脸。苏小燕见火候到了,小心地提议:“刘姐,我上次说的教育险,很适合你儿子,越小买以后回报就越大。”   刘姐给小孩换了边乳*房喂奶,半天没有做声。   苏小燕一颗心都漂到了嗓子眼。这位刘姐的丈夫是开公司的,家底殷实,如果能成的话,那她的提成就很可观了。   “小苏,我其实很想买的,要不然也不会让小王介绍你来。”   苏小燕听到其实俩字,就大感不妙。   “可是我老公听说买保险就不高兴,他说这是触霉头的事。你知道做生意的人,讲究吉利。他在气头上,我也不好对着干,你看?”刘姐说得时候还有点委屈。   人家话都说这份上了,还一副小媳妇的模样,她能怎么办?只有高姿态的表态了。   “刘姐,不急,你慢慢考虑。要是想买了,再告诉我,总不能为了份保险让你们夫妻不和。”   刘姐拢了拢秀发,“没办法,我家那位就是迷信。”   苏小燕陪着她聊了会家长里短,才起身告辞。走到大街上,心想,今天的衰事一件连一件,还能不能再衰点?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吧!   这么想着,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心情就好多了。今天家里很热闹,客厅里坐满了人。   苏母身边坐着位年轻的姑娘,也不会很年轻,烫着卷发,皮肤黝黑,眼神有些世故,穿着打扮像是农村的。她身边还有位妇女,是刘心琴的同事李阿姨。   苏小燕找了个小凳子,坐在角落里。令她惊讶的事发生了,一向为人清冷的刘心琴竟然拉着老姑娘的手,“阿珍,你回去和家里商量一下,要是没有意见,我们五一就把事情办了。”   阿珍抿嘴笑,“阿姨,这事还得表姑去说。”   刘心琴像是想起什么,“幸亏你提醒我,这事还得她去说,反正她这个媒婆是当定了的。”   “行了,跑一趟是跑,跑两趟也是跑。一边是我的好朋友,一边是我的表侄女,总得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的。”李阿姨倒是回复得很干脆。   苏小燕顿时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可她不敢相信,太荒谬了。   吃饭的时候,刘心琴很热情地给阿珍夹菜。   那样的母亲是陌生的,像是戴了面具,可是不合尺寸,晃来晃去的,看着很别捏。   她看着苏武,他笑得很开心,桌上有他喜欢的叫花鸡,那是逢年过节才有的菜。   “妹妹,今天是什么节日啊?”他啃着鸡腿,眨巴着大眼睛。   苏小燕扒口白饭,轻声说:“是个好日子。”   她拿起纸巾,擦去苏武嘴边的肉沫,然后递给他,“吃东西注意点,别搞得到处都是。”   一向不言不语的苏勇忠,也难得的喝起白酒,眉眼里都是笑容。   一家人都开开心心的,唯有她,心里很别扭。   那个阿珍仔细看,眼角都有细纹,年龄肯定比苏武大,左手不灵活,还是个残疾。   真不知母亲怎么想的?这样的俩个人在一起,能幸福吗?   她早早地就吃好饭,躲进了房间。打开录音机,轻柔舒缓的音乐响起,苏小燕听着听着伏在桌上竟然就睡着了。   “妹妹,起床,天亮了。”苏武大声在她耳边大声说。   苏小燕反手打在他肩膀,嘴里嘟囔,“别吵。”   “妹妹,陪我说话了。”苏武拿了根羽毛,在她耳边桡啊桡。   苏小燕睁开疲惫的眼,“小武,你不乖了。”   “妹妹,我好开心,好开心。”   苏小燕揉开惺忪的眼,“为什么啊?”   “我有老婆。我马上就有老婆了。”苏武眼睛很亮很亮。   苏小燕看着他一脸雀跃,也笑了,“你知道老婆是什么吗?”   “老婆就是早上给我做吃的,晚上陪我睡觉,我想玩的时候就陪我玩。”   “你从哪里知道的?”   “妈妈说的。”   苏小燕很久没看到这样开心的苏武了。傻人有傻福,但愿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妹妹,我还知道妈妈不知道的。”苏武语气神神秘秘的。   苏小燕故意不屑的语气说:“骗人吧!”   “真的,我告诉你,老婆还可以亲亲。”   苏小燕笑了,笑得无法抑制,她擦去眼角的泪珠,“小武,你学坏了。”   苏武委屈地嘟嘴,“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   苏小燕坐在椅子上,看着苏武。他已经二十七岁了,就算智力低下,可生理功能还是健全的。她一直把他看成小男孩了,却忘了他早就拥有男人的体魄和欲望。   也许,母亲的想法是对的。   晚上,苏小燕上厕所的时候,父母的房间的灯还亮着,两人显然在商量什么。   “我看下星期定下了,就赶紧把家里粉刷一下,该添置什么,就添置。这是大事,可不能马虎。”刘心琴声音不大,可很清晰。   “家里就两间房。小武结婚了,小燕住哪儿?”   “女孩子迟早要出嫁的,就让她先住在客厅。都二十五了,也该嫁了。”   苏小燕蹑手蹑脚地走回房间,推开窗户,风很冷,可没有心冷。家里急着让她出嫁,可她下家还没找到。   现在,她就是一个多余的人。其实,她在母亲眼里一直是个多余的人,只不过,今晚让她更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罢了。   8   在这个城市的另一端,还有一个人和她一样,屈服在现实面前,也在为婚姻烦恼。   韩时一回家,照旧去了奶奶的房间。一向坐不住的老人,意外地躺在床上。   “奶奶,你怎么了?”韩时跨步上前,坐在床沿上,握住她的手。   “人老了,不中用了,早上锻炼身体出了点汗,现在头就昏,可能是有点感冒。”老人挣扎着起身。   韩时扶她靠在床头,起身从柜子里找出茶杯,泡了杯生姜红糖水,递给奶奶。   “石头,奶奶年纪大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最大的心愿就是能看到你成家立业,早点抱到曾孙子。”奶奶躺在那,也不接过杯子,只是看着他。   “奶奶,你快点喝,等下凉了,就没效果了。”韩时盯着杯子,不敢看奶奶的眼睛。   “你别转移话题,我年纪虽大,可脑袋不糊涂。你答应了,我才喝。”   韩时抬头看着奶奶,满头的白发在灯光下搅得他心慌。心里一急,脱口而出,“奶奶,我答应你,我会给你找个孙媳妇。”   韩奶奶还是没接过,“你以前也找过几个女朋友,可日子总是不长久,这次不会又耍滑头吧!”   看来老人也学精了。   韩时立刻举起手掌,“我发誓,要是我说了假话,就让我一辈子找不到老婆。”   “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奶奶相信你,以后不要乱发誓了。”韩奶奶接过杯子,一口气喝光了红糖水。   韩时走出房间,步履有些沉重。看来,这次,是躲不过了。   回到房间,他泡了杯咖啡,坐在露台的摇椅上,捧着杯子,雾气袅袅升起,远处的灯光也模糊了。浅浅的银光散落在褐色的液体里,一晃眼,就碎了。   他很少有闲情逸致坐在月下喝东西,不过,感觉还不赖。如果身边多个人,会怎样?   假如,如果,假设,这种不着边际的事,他从不愿费心思多想。今晚,也不例外。   回到书桌旁,他找出笔和纸,大纸被撕成细长条,然后写上柳芸,章岩丽……十多个名字,揉成小纸团。还多了张纸条,他想了想,加上了个名字。最后这些纸团全部打乱,他随意抽了张,打开后,眉头微皱,竟然是她!片刻,眉头又舒展了,也好!   第二天晚上,赵军拉着他去了一个无聊的聚会。原本,韩时不去的,后来,临时又改主意了。家里的高压太严重了,他怕自己再不放风,只怕老婆还没娶进家,人就光荣地先倒下了。   那是一家会所,据说是会员才能去。按他俩每月两三千的工资,本是消费不起的。好在哥们义气,送了他们卡。可见,朋友多,也是有好处的。   走进会所的大堂,空荡荡的,只有几位迎宾站在那,领着他们上楼。   “大哥,你怎么不出来玩了。真的修身养性了?”赵军嘻嘻笑问,手还搭在他肩头。   “没意思,都那么一会事。”韩时眯着眼。   赵军听到了一个传闻,本想问问,话到嘴边还是咽下去了。似乎太鸡婆了,而且那件事也是太隐私的事。就算是哥们,也不好直问。   到了包间,俩人一进去,原本坐着的人纷纷起立,大哥,大哥叫个不停。   赵军附着他的耳边小声说:“我也沾光了,升级了。”   韩时淡淡地笑了笑,摆摆手,示意大家坐下。那情形,和某某领导视察工作的场景一模一样。   说来奇怪,这群人中,有比他有钱的,有比他家势力大的,可偏偏大家还都信服他。   刚坐下没多久,大家就喝开了,茅台酒成了白开水,一杯接着一杯的斟满。而韩时面前的一杯酒,一直没加。他只是把玩着酒杯,颇有些众人皆醉我独醒,冷眼看着芸芸众生。   此时门推开了,周敏披着华贵的皮毛,仪态万方地走进室内。   “小敏敏,你总算来了。”赵军起身上前,拉着她的手。   韩时嘴角抽搐,见过肉麻的,没见过这么肉麻的。   哪想人家不领情,甩开他的手,朝身后招手,“小燕,快过来。”   苏小燕深吸气,往里面走,心里挺紧张的。她今天的着装很随便,上身是休闲棉衣,下身是牛仔裤,短靴。刚才在门口,还被周敏训了一顿,说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如果她自己都不上心,那别人再着急也没用。   这道理苏小燕何尝不懂,可她更明白门第的差距,几千年的观念,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   她并不认为这群人当中,会有人适合做她的丈夫。或者说,她并不适合做其中任何一个人的妻子。   在路上,听到周敏说出这个长的儿子,那个人又是什么长,她就明白了。   所有的人身边都有女伴,除了韩时和赵军,苏小燕理所当然地被安排在韩时的身边。倒没有开始的紧张了,毕竟和韩时算得上是半个熟人。   对面的吴小兵见苏小燕是新面孔,穿着随意,在一群精致女人中,反倒显得清丽洒脱,于是调笑道:“妹妹,我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苏小燕显然还没习惯这种调侃方式,于是默不作声。   吴小兵更是来了兴趣,他走上前,俯下身,“怎么不做声,害羞了?”   “你找错人了,我没兴趣做别人的妹妹。”苏小燕沉下脸。   吴小兵什么人?兴盛集团的太子爷,S市身价最高的王老五,头次有女人给他脸色看,当下兴趣愈发浓了。   “嘿嘿,不做妹妹也好,做我的小情人,怎么样?”   苏小燕脸涨得通红,她只是个未经人事的姑娘,和男人接触也不多,心里有火,可顾忌他是周敏的朋友,又不好发作。   “好了,小兵,你自己位置不好好坐,跑这来凑什么热闹?”韩时笑着说。   吴小兵也算是少数几个了解他的人,当然知道他的表情话语意味着什么,当下讪讪地退回自己的位置。   心里还在纳闷,明明刚才韩时对那女子冷冷的,根本就不甚上心。如果真是韩时的女人,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上前调笑。这点分寸,他还是有的。   “谢谢。”苏小燕小声地说了声。   韩时收敛笑,喝了口酒,没有搭腔。他不是个小心眼的人,不过不愿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   苏小燕见他不理人,估计还在为上次的事生气,于是又补充了一句,“还有上次,也谢谢你。”   说完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已经帮过自己两次了。   屋内开着暖气,温度颇高,苏小燕热得脱掉了外衣,仅着橙色羊毛衫,她举起酒杯,“韩时,我敬你。”   韩时面前的白酒还是进来时的那杯,他今晚不想喝酒。他不想喝,也就没人敢劝他喝。   此时他把玩着酒杯,还真的就喝光了,滴酒不剩。   吴小兵看到这一幕,心惊。许久,没见到他身边有女人。每次聚会,他浑身都发散寒气,脸上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大字。当然,也有不怕死,主动靠近的,结局可想而知。   而苏小燕是何方神圣,能得到如此待遇。   韩时侧头看着她,低声道,“这里不适合你。”   苏小燕想起上次自己说的话,自嘲地说:“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这的确不是我该来的地方。”   她的眼眸避开他的注视,盯着角落的装饰树。   韩时又给自己倒了杯酒,“苏小燕,想不想离开这里?”   “好啊!”她没有思考就应答了。   韩时起身走向门口,侍者忙递上他的外套,是件半新不旧的棉质警察制服,可穿在他身上说不出的俊挺。   苏小燕快步跟上,臂弯还挂着外套,她刚走到他身后,韩时就转身了。   “你们继续玩,我先走了。”他打完招呼后,接过她手里的外套,“穿上,外面很冷。”   苏小燕傻傻地就伸出胳膊,任他帮穿。那情形,仿佛他已经帮她穿过多次,非常自然。   穿好后,她裹紧棉衣,走在后面,衣服上还残余他的气息,不经意间就窜入她的鼻尖,那么的温暖。   韩时开的是辆破旧的猎豹车,苏小燕坐在车上,听着发动机哄哄哄的响声,有些不解。   “韩时,你大小也是个官,怎么单位就配这么辆车给你?”   “有车就不错了。这车,还是一单位淘汰下来,送给我们局里的。”韩时手扶着方向盘,看着前方。   这和苏小燕印象中公安局完全不一样。在她心目中,公安局是国家的公权机构,警察是吃黄粮的,外表风光,待遇肯定很好。至少,她在街上看到的,个个都人模狗样的,盛气凌人的更不在少数。   而韩时还是个队长,却开辆破车,就不得不令人惊讶了。   韩时开着车东拐西转,终于停下了。   苏小燕透过挡风玻璃看向灯火明亮处,原来是一片正在施工的建筑的工地。   机器轰鸣,工人们正在打地基,地面尘土飞扬,场景很热闹,不过,和其它施工地比,没什么特别之处。   车内静静的,冷风透过车窗进来,苏小燕将棉衣的拉链拉到颈脖处,帽子也戴好了。   韩时见状,打算关窗。   苏小燕拦住他,“透透气吧!”   韩时看了看她,然后又盯着远处,目光深沉,神情专注。   9   苏小燕来过这里,还是读高中的时候。她有个好同学以前就住在这,她来过多次。记忆中,这是平民聚集之处,住在这的,都是社会底层的小市民。   这里以前有一排排矮旧平房,如今都拆掉了。在废墟上,工人们正热火朝天地施工,可以想象得到,不久之后,一栋栋崭新的楼房将拔地而起。   车内的气氛很沉默,韩时一直没有说话,他似乎在沉思,似乎又在缅怀,目光始终停留在某处。   苏小燕从未见过这样的他,深沉而深情。苏小燕疑惑自己看错了,或者是理解错了。   “走吧,我送你回家。”   苏小燕嗯了声。   “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   “我们还没熟到这地步,问了,万一你不回答,岂不是大家尴尬。”   韩时没想到她说话这么直白,愣了愣,然后无声地笑了。   苏小燕也笑。以后,谁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面。她反正打定主意,再也不参加这样的聚会了,免得自取其辱。   此后,苏小燕除了开车,就是相亲,一个星期最多赶了八个地方,比她前几年的总和还多。可惜,不是对方不满意她,就是她看不上对方,总之,一次也没成。   家里已经开始装修了,全家人到外面租住一居室,父母和苏武住在房间,而她就成了厅长。   苏小燕每天都在外游荡得很晚。她害怕回家。一回到家,转个身都会碰到人。空间仄逼本就压抑,更可怕的是气氛沉重。   刘心琴自从开始装修了,就整天耷拉着脸。也是,每天钱哗啦啦就流出去了。家里的积蓄在三年前父亲生病的时候就用光了,还借了一万元。这几年还清债,基本上就所剩无几了。   晚上,苏小燕回家的时候,父母坐在客厅的沙发床上,还在交谈。往常这个时候,他们都已经上床睡觉了。   客厅的灯光不甚明亮,只开了一盏五瓦的壁灯。刘心琴疲惫地靠在沙发上,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风采。见苏小燕进屋了,眼里才闪过亮光。   “小燕,坐。”   “妈,什么事?”   刘心琴迟疑了几秒,“你哥要结婚了,家里的老底也就两万元,可女方光彩礼就要三万,装修再简单也得两万,酒席什么的至少一万。”   话未说完,苏小燕就明白母亲的意思了。平常她每月交给家里一千元,按父亲省吃俭用的花法,够全家的吃用。刘心琴的工资虽说是全存的,却只有一千多,加上她牢牢遵守学校的规定,不在外面带学生,也就切断了外快的财路。这么一算家里的确是没钱。   “妈,我手边还存了三万块,你拿去给女方。”苏小燕回答得倒也爽快。   刘心琴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也就先这样,我再向你舅舅借一万,差不多就够数了。”   苏忠勇看了看女儿,嘴唇挪动了会,半晌也没发出声音。   父母进房间后,苏小燕才算起账。给了三万元,她的存折只剩五百一十八元。“我要发”她念出三个字,心想,倒是好兆头,原本的一丝不快烟消云散,睡觉的时候,心里还一直重复念着这三个字。   这以后,苏小燕跑车更勤了。以前中午还会休息半个小时,现在连这也省了。吃完饭,就继续载客。好在客源还不错,每天默默地算着提成数,心情挺爽的。   期间,韩时叫过她一次车。   接到电话时,她有些不敢置信。从去年底,俩人认识,算起来有三四个月,她以为他早就弄丢了她的电话,就像她一样。准确地说,是像她一样故意丢弃了。   直到韩时坐在她车上,她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他就在她身边,气息平稳,身子挺拔。   不愧是警察,就算是坐下来,也丝毫不松解,不累吗?她暗想。   “开车几年了?”   “三年。”   “很喜欢做司机?”   “谈不上喜欢,混口饭吃。”   这场面怎么这么熟悉,苏小燕努力回想,才记得某部电影里警察审犯人就是这样的。   韩时停顿了会,“真想混饭吃,我可以给你介绍个好地方。”   苏小燕抬头,警惕地盯着他。   韩时像是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漫不经心地说:“我一个表哥办了一所私立中学,正好在招聘老师。我记得上次你说过,是S大毕业的,当个初中老师,应该没有问题。”   苏小燕心想自己太敏感了,明明正常不过的事,偏要想歪了。   “学校叫什么名字?”   “英才教育学校。”   苏小燕的心怦怦跳。只要是S市的居民,没有不知道英才学校,那可是有名的私立学校,里面的学生家里非富即贵。而里面老师的待遇据说也不是一般的高,比公立学校至少高一倍。   话说,她刚毕业的时候,还真的去应聘过那里的历史老师,结果当然是没通过,原因无非是嫌她没有教学经验。   “我可没当过老师。”她老老实实地说。   韩时笑了,“什么事都有个开头,你如果想去,他们学校对新老师有个培训班。”   “我当然想去。”   “那我联系好了,你就去报到。”   三天后,苏小燕辞去司机的工作,到学校报到。来到培训班后才发现,里面是卧虎藏龙。一名年纪相仿的女子,教语文的,是市教委主任的侄女。一名青年男子,教数学的,父亲是市属公立学校的校长。   由此可见,英才学校的魅力非同一般。   小柳问她,“你是谁介绍来的?”   “你怎么知道我是别人介绍来的?”   “这还用说,培训班总共就五名新老师,都是有关系的。要知道,英才学校对外招聘的,可是非名师不录。”   “是位朋友,当警察的。”苏小燕说完,才发现自己欠了韩时一个大大的人情。   她这人最怕欠别人人情,心里老是觉得沉甸甸的。心里总盼着能遇到韩时,好当面谢谢他。可直到半个月培训结束了,也没见到韩时的人影。   正式上班的第一天,苏小燕特意买了套职业装,头发也盘起来了。镜中人看上去成熟,稳重,至少比实际年龄大个两三岁。苏小燕满意地点头,然后出门了。   刚走出家门口,就看到一辆熟悉的猎豹车,车窗摇下了,韩时朝她招手。   苏小燕快步跑过去,心里别提多激动,脚步还未停下,话就出口了,“谢谢你,韩时。”   这句话,她憋在心里半个月了,再不说出口,都要发霉了。   韩时起初是愕然的,后来就镇定了,“上车吧!”   “你怎么在这?”她低头系着安全带,却怎么也系不好。   韩时探身过来,啪嗒两下就安好了。   苏小燕的身子绷得笔直,空气里全是他的气息,醇厚,浑成,冰凉里夹杂热气。   “上班了吗?”   “嗯,今天第一天。”   “放轻松点,你可以的。”   苏小燕还真得很紧张。虽说经过了半个月的培训,可心里总是不踏实,生怕出什么纰漏。   韩时说话的语气还是一贯的清淡,不温不火,可对于她来说,却是最大的支持。   父母知道她要当老师,经历短暂的喜悦后,就投入到苏武婚前的准备去了,根本无暇关注她的感受。她太需要别人的鼓励了,哪怕是一句简单的安慰话,也会带给她巨大的力量。   “韩时,真得很谢谢你。”她很诚挚地说。   晨光洒落在他的身上,像是镀上一层金粉,他面部的轮廓看起来没有以前的坚硬,多了几分柔和。   苏小燕一时看呆了。   “谢我什么?真打算谢我,那就做我女朋友。”他眼睛看着前方,说得波澜不惊,可她听得却是心惊胆战。   韩时的家底,她就算不是一清二楚,也晓得七八分。他父亲就不用说了,市委常委,公安局长。母亲也毫不逊色,是省财政厅的处长,官不小,权力更不小。而他外公家更是多人占据省里的重要职位。   就这么一个人,竟然会选她做女朋友。按常理推测,一是神经错乱,二是神经错乱,三还是神经错乱。   “韩时,我配不上你。”她不想和他一起发疯。   “你以为我是开玩笑还是发疯?”韩时淡淡地说。   “二者皆有可能。”   就在此时,车子在校门口停下了。   韩时再度探身,手撑着座椅,将她环住。他的面孔离她仅有半寸,苏小燕垂下眼眸,身子再次挺得笔直,可沉重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袭来,像张巨大的网束缚了她。   “苏小燕,我这人不喜欢开玩笑,神经也很正常。”他的呼吸纠缠住她的呼吸。   苏小燕只听到自己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她伸手按住自己的心房,生怕它跳了出来。   韩时的手轻柔地拨开她额前的碎发,“你好好想想。”   他的身子一离开,网就破了。   走进校门口,她还沉陷在巨大的惊吓中。就算韩时说得无比诚恳,苏小燕也不相信那是他的真心话。彩票是好,可不是人人都可以中到的。   她苏小燕从小到大,就毫无运气可言。先是幼儿园六一表演,辛苦排练了一个月的舞蹈,结果表演前一天,扭到了脚,不能上台。小学五年级评三好学生,就比别人少一票,结果成了文明学生。初中时暗恋班长,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准备表白,哪知人家转学了。高中就更别提,本来成绩好好的,想考S大的新闻系,结果发挥不好,调剂到了历史系。   毕业后至今,每天辛苦开车,跑保险,为了一日三餐奔波,好运也从来没有关顾过她。   现在碰到人生大事,从天而降这么大个馅饼,她不敢接,更不要说吃了。她怕还没咽下去,就堵在食道管噎死了。   10   临近过年,苏小燕领到了上班的第一个月工资。钱一到卡上,她就去超市买了许多年货。还有一个星期就是春节了,可家里水果,点心,干果一样都没准备。   她手上大大小小的袋子足有四五个,走到门口时,手上已勒出一道道红痕。刚想放下袋子歇会,还没等袋子落地,就被人接过。   他今天穿的是制服,冰冷的脸在阳光的包裹里,散发出有限的温热,可看着已经很温暖了。   她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笔挺的背脊,像是棵松树,竟会让人感到安心。   从那晚算起,俩人已经一个月没见过面。她有时偶尔会想起他说的那番话,心想,还好自己没有当真。男人有时会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也许是喝酒了,也许了受了刺激,也许是神经错乱了。当他清醒后,就会恢复正常。   只是今天怎么又碰到他了?如果说是巧合,那也太巧了。S市不是个小地方,足有几百万人口,她从小在这里生活,可熟悉的人有时一年也碰不到一次。而他,不过是认识几个月,就碰到好几回了。   韩时把东西放在后座,然后打开了前面的门。   原本想坐在后座的她只能坐在他身边。   “韩时,把我放到前面的站台就好了。”   “那里不能随便停车。”   苏小燕哭笑不得。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就停一下,还能出什么事?再说他也是个警官,这点特权还是有的。唯一的原因,就是他不想停。   好吧,既然他要助人为乐,她何不就成全他?   当下,她没有做声。只是当车子停在她家楼下时,说了声,“谢谢。”   下车后,她刚想拿东西,不想韩时已先她一步,拿在手里,径直就上楼了。   苏小燕连忙上前,从他手里夺过两个袋子,心里才舒服点,她天生就不是做小姐的命。   楼道狭窄,还是韩时走在前面,她跟在后面。   到了家门口,她抢过他手里的袋子,“那个,家里地方小,我就不留你了。”   话音刚落,门就打开了,刘心琴打量着韩时,原本冷淡的脸上露出笑容。   “小燕,还杵着干嘛?快请别人进家坐坐。”   苏小燕不情愿地挪了一步。   “阿姨,我单位还有事,今天就不进去了。改天我再拜访。”韩时也露出得体的笑容。   苏小燕看着,总觉得俩人的气场出奇地一致。   “那就不留你了,工作要紧。”   苏小燕一进家门,刚坐下,苏母就开始审问了。   “这人是谁,哪里工作的,家里都干嘛的?”   苏小燕还没有见过这样的母亲。一向冷静的她,眼里闪着无比的热切,就像是一位真正为女儿操心的妈妈。   苏小燕低头,下个月装修就结束了,她该腾地方了。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   “他叫韩时,北区公安局的,家里是当大官的,和我只是普通朋友。”苏小燕很平静地述说。   刘心琴眼里光芒的炽热由十五度,三十度,一直上升到一百度,然后直线下降,回到零度。   “哦,只是普通朋友。”她重复了一遍。   已经放假了,苏小燕呆在家无所事事。母亲就让她去监督房屋的装修,顺带买买材料什么的。   为了省钱,除了新房是铺地板,客厅和父母的房子都是铺地砖。苏小燕站在客厅,剃着平头的水泥工就跟她抱怨,“妹子,当初说好五十元一天,到今天干完活就一星期,三个人工钱应该是一千零五十元。可你母亲非说是六天,咱们做工不容易,总不能做了工不给钱吧!”   苏小燕想了想,拨通了母亲办公室的电话,“妈,你早上说是六天,可他们说是七天,到底怎么结算啊?”   “这些农民工,心真黑,有两天只做了半天,当然是六天,按六天给他们算。”   她的声音很大,水泥工听到了,心里不服,“那两天只不过早走了一个小时,怎么能算半天?见过小气的东家,没见过这么小气的。”   他的嗓门很大,电话那头的刘心琴也听到了,嗓音立刻拔高,“小燕,别听他胡说,就按六天结。”   “大婶,你想钱想疯了,竟然打我们工钱的主意。”几个水泥工都围在苏小燕身边,声音几乎是震耳欲聋。   苏小燕成了夹心饼,她迅速地按下接听键,看着围在她身边的三个粗壮结实的汉子,叹了口气。   谁是谁非已经不重要了,她只知道她如果不处理好,很有可能连家都回不去。   裤兜里是刘心琴早上给她的九百元钱,她先拿出来,然后再从自己钱包里掏出一百五十元,凑足数,递给领头的。   平头蘸着口水点了点钱,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小妹,你是明白人。等下门口的垃圾,我帮你运到楼下去。”   苏小燕和他们一起下的楼,本想提一蛇皮袋垃圾,被另一个壮汉抢先扛在肩上,“小妹,你细皮嫩肉的,可别累到了。”   说完,嘿嘿笑着就下楼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她的心情一直很好,幸好没听母亲的,这几个人挺朴实的。他们帮忙运送了十几袋垃圾,请人的话工钱也得五六十元。   其实人与人之间相处就那么回事,“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老祖宗的话还是有道理的。   回到家,正好在开饭,刘心琴坐在饭桌上,招呼她吃饭,“小燕,你给他们结账了吗?”   “结了。”她的声音很小。   “没多给吧!”   “没有。”她的声音更小了。   “这些乡巴佬,以为城里人有钱,就想敲诈。别说没钱,有钱我也不会多给他们。”刘心琴语气很激动,和以往的形象大相径庭。   “好了,吃饭了,等下饭冷了,对胃不好。”苏忠勇低声劝说。   刘心琴瞟了他一眼,“你除了做饭,吃饭,你还知道什么?家里马上都揭不开锅了,还要我回家借钱。”   苏忠勇的脸成了猪肝色,低着头,一声不吭。   苏小燕见父亲的窝囊样,心里抽了抽,贫贱夫妻百事哀,说得就是她父母这样的了。   她从口袋里掏出钱包,取出一千五百元,递给母亲,“妈,我今天发工资了。”   刘心琴数了数,取出五百放进自己的口袋,剩下一千元递给苏父做伙食费。   苏小燕比以往多给了五百,可没有人吭声,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她第一个月上班,发了三千元,买了年货,给了家用,加上今天贴补的一百五十元,剩下的只有六七百元。得坐车,得交话费,自己还想存点,这个月又得紧巴巴地过日子了。   回到房间,苏小燕想房子装修好了,她是不是得找个小房子搬出来住。可就算搬出来,家用还是少不了,就她那点钱,日子更得紧巴巴。当务之急,就是找个人嫁了。有个自己的家,然后生个女儿,从小培养她,给她全部的母爱。别像自己一样,永远那么渴望母亲的关注,可越是渴望,越得不到。心里总有一个角落,空落落的。   就在城市的另一端,韩时的日子也不好过。首先奶奶病了,起初是感冒,就自己吃了点药,谁知咳嗽一直不好,等到医院检查时,转成了肺炎。   韩时工作本来就很忙,以前下班了就回家,现在是单位—医院—家里三头跑,人累得不成样子了。可偏偏耳根还不得清净,奶奶每天都念叨他,怎么还不带孙媳妇回家。而母亲在一旁更是推波助澜。   韩时现在怕去医院,更怕回家。   可两个地方都不能不去。   只有晚上父母睡下了,他才有片刻的宁静。就像现在,他躺在阳台的躺椅上,点了根烟,满身的疲倦随着烟雾飘走,神思也清明了。   眼前突然浮现苏小燕的那张脸,不是最美,却让人想靠近,然后拥有。身材有些单薄,风一吹似乎就会倒下。脾气谈不上柔顺,小性子是有的。   如果娶了她,进门后,迎接她的绝不是春风细雨。自己的母亲自己知道。   这样的姑娘真的适合当他的妻子,适合当老韩家的媳妇吗?   他有些不确定。   之所以隔了一个月,才去找她,也就是因为他的不确定。   可现在迫在眉睫,他身边也没有更合适的人了。比她美的,看着没她顺眼。比她脾气好的,没有她单纯。   韩时熄灭了烟蒂,大拇指揉了揉太阳穴。   自己什么时候也开始婆婆妈妈了?既然她是不二人选,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拿定主意后,心也安定了。   苏小燕的面孔不知为什么慢慢模糊,只有那双眼睛愈发大,黑色的眼瞳像是巨大的漩涡,不停地转啊转。   疲惫许久的他在椅子上睡着了。   韩时本打算第二天就去苏小燕家拜访,可最近队里事多,晚上经常加班,好不容易等到周末晚上才腾出点时间。   他电话也没打,直接就去了她家。她在家当然好,不在也没关系。   买礼物也费了一番心思。他不知道苏父,苏母的爱好,索性买了两条中华香烟,两瓶茅台,再买了点水果。   烟酒,就算她父母不爱好,也可以拿去卖钱。   韩时敲门后,苏武打开门。咋见到陌生人,他傻傻地站在那。   刘心琴见苏武开了门半天没反应,也走到门口,见到是那天送女儿回来的青年,稍愣了下,就招呼他进来。   韩时今天穿的是便装,黑色格子呢大衣,半新,可挺有品的。他放下东西,歉然道:“阿姨,贸然拜访,请见谅。”   “来了就好,还买什么东西?”刘心琴面上还保持着矜持,可眼里的笑意掩也掩不住。   苏忠勇见来了贵客,忙去橱子里翻出学生家长送来的一罐顶好的铁观音,平常他们都舍不得喝,只有来客了,才拿出来。   苏小燕正躲在房间看小说,听到外面人声嘈杂,心想:自从搬到这,家里一个客人也没来过,会是谁呢?   走到外面,见客厅巴掌大的地方挤得满满的,气氛融洽。这样的氛围是许久没有过的。   “韩时,你父母是做什么的?”刘心琴微笑着问。   “父亲是名老警察,母亲则在省财政厅工作。”韩时不慌不乱地回答。   他喝茶的时候,视线扫过苏小燕立脚之处。他的目光一扫以往的寒冷,泛着微微的暖意,让人不自禁想靠近。   苏小燕站在角落里,就这么看着他,有些迷惑。   刘心琴不动声色地看着俩人的交流,“韩时,你和我家小燕到底怎么回事?”   “阿姨,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我认识小燕几个月了。”韩时并没有正面回答,可话里却蕴含深意。   一男一女认识几个月,男的还提礼物上女方的家,那就不是有意思的问题。按照常理,男女之间已经开始交往,感情到了一定的阶段,男方才会上门拜访。   刘心琴看向苏小燕,脸上显然是不悦的。   “韩时,你什么意思,我们也就普通关系。”苏小燕胀红了脸。   韩时浅笑,语气温软,“小燕脸皮薄,早知道我就晚点来拜访。”   苏小燕气得差点要跳脚,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说起谎话比真话还真。可母亲竟然相信他。   也是,他长得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举手投足更显良好的家教,加上警察的职业,谁会不信他?   韩时见苏小燕的情绪到了煮沸的阶段,忙起身告辞,反正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就不必激怒她了。就算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何况苏小燕在他眼里更像一只猫,爪子还挺锋利。他可不想受伤。   “小燕,你去送送人家。”刘心琴发话。   苏小燕哪敢不从,她磨磨蹭蹭地走到门口,看到韩时时,狠狠瞪他。哪知人家不以为忤,反而伸手扣好她领口的扣子。   “外面冷,穿严实点。”   刘心琴看在眼里,更是有了想法。   苏小燕忍着,忍着,到了楼下,终于爆发了,“韩时,你什么意思?”   韩时停住脚步,转头看着她,淡淡地说,“我以为你明白。”   “麻烦你说话能不能一口气说清楚,别说话说半截,我不是心理师,头脑也不灵光。”苏小燕说完,恨恨地想,明白,自己又不是他肚里的蛔虫,哪知道他想什么。   韩时伸出手臂,撑在墙壁,俯视她,“苏小燕,你以为一个男人三番两次和你偶遇是为了什么?好心地为你介绍工作为了什么?你总不会以为我在发扬人道主义精神。我不是白求恩,也不是雷锋。”   苏小燕的脑袋嗡嗡作鸣,一些半明半暗的想法,渐渐清晰。她也是想过的,不过每次想到半中央,就自动放弃了。现在想来,她是不愿知道答案的。   韩时的拇指来回抚摸她的下巴,声音减低,“你仔细想想,你并不吃亏。我是以婚姻为前提和你交往的。”   可惜现在苏小燕思维混乱,她只是很认真地看着韩时的嘴唇一张一合,却完全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   她这副傻呆呆的样子显然取悦了韩时。他伸回手,食指似是无意滑过她的脸颊,“苏小燕,明天我们去看电影。”   她眼神迷蒙。   韩时走的时候,还回头看了她一眼。   待他走远了,苏小燕才想起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明天陪他看电影,也就是说,要开始传统意义上的约会了。   她的手抚摸着脸颊,那里热热的,还存有他的温度。   “韩时”她轻声念着他的名字。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有时冷冰冰,可笑起来特别温暖。听说过往情史丰富,可表面却是正人君子的模样。   在苏小燕的心里,韩时就是一个谜。   11   仔细想想,他的出现可以说是恰逢其时。她现在急需一个男人带她离开家庭。   就去年,她还定了一些条件。比如,至少要有个窝,不管大小;比如,外表要端正,不能呲牙咧嘴的;再比如,至少要有份正当职业,收入不能比她少。   可随着几次相亲的失败,她的要求往下降了不少。房子没有,那就去租。收入比她低也没关系,只要有上进心就好了。   而苏武的婚事,让她的要求降到了地平线。现在只要有个男人,肯给她一个肩膀倚靠,看得顺眼,她就嫁了。   本来明天就会有个差不多这样条件的男人和她相亲。这次,她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可今晚韩时出现了。他比她想象中的男人强太多了,以至于她都不敢相信这一切了。   就像是一个人考大学,考前只有专科的水平,可结果被北大录取了。那种感觉,真的没法形容。就算成绩出来了,还是不敢相信,除非是接到了录取通知单,心才会定下。   她不是那种清高的女子,也不会嫌富爱贫。既然可以吃鱼翅,为什么要吃小鱼干。韩时三番五次地找她,可见对她也是有心的。不管他的初衷是什么,结果反正是大家都愿意看到的。   第二天一大早,苏小燕就起床了。照例梳了个马尾辫,脸上也就搽了点润肤霜。镜中人面色白皙,眼珠乌黑,精神奕奕的,只是眼底的青色泄露了她昨晚睡得并不好。   吃完早饭,她照例去了旧房子做监工。民工正在给新房铺地板,再有个两三天,基本就可以完工了。时间可真快。   她站在客厅,看着雪白的墙壁,明亮的窗户,光洁的地板,没有想象中的喜悦,反而充满淡淡的忧愁。   装修得再好又如何?这一切,都不属于她。她只是这个家庭的过客。全家搬进新房的那一天,也许就是她离开家里的日子。   她内心甚至悄悄祈盼,能晚点,再晚点装修好。就算是挤在外面租住的小屋里,至少她还和他们在一起。   她不敢想象那一天的到来,会是怎样的情景。父母,哥哥,还有那个嫂子都在家里,一起吃饭,聊天。而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被关在外面,如同一条被主人遗弃的小狗,满世界地寻找自己的窝,可找呀找,怎么也找不着。   她不愿再呆在这个鬼地方了。下楼了后,手伸进口袋,摸到了手机。他说了中午会打电话,约好下午去看电影的。可现在已经一点钟了,铃声始终没有响起。苏小燕想,或许他很忙,那就再等等吧!   今天的太阳很好,暖风熏得人醉醺醺的,S城似乎已经走过了二月,来到阳春三月。   苏小燕笑了笑,春天,多美好的季节,她都等不及了。   在这样美好的天气,不出外走走,实在是辜负了老天爷的美意。苏小燕当然不是那样不应景的人。她走过了一条又一条大街小巷,试穿了十几件新衣,那种感觉真得很美妙。   不过看到店员殷殷的眼光,也会有点小小的惭愧。不是她小气,实在是受经济所限,现在还不是花钱的时候。   直到夕阳西下,踏着晚霞的余晖,她回到了家,可电话始终没有响起。   吃完饭,她在厨房洗碗。冰冷的水刺激着她手上的皮肤,红通通的,人也清醒了。   昨晚也许就是一场梦。韩时就是梦里的那个人。他也许说过什么,也许做过什么,可都当不得真。   美人鱼的故事,谁都知道。王子是好,可那是梦里的王子。她心心念念要将梦变成现实。为此付出的代价是不能说话。如果是心想事成那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可最终的结果,却是化成泡沫,灰飞烟灭。   她苏小燕只是个普通的女人,没有那么勇敢,更不会那么傻。   躺在床上的时候,她才想到,她今天一大早就推掉了一场早就预约好了的约会。   今天,她是不是也傻了一回?   客厅窗帘拉上了,屋子了黑乎乎的,她睁开眼,雪白的天花板也暗暗的。心里默默数数,一,二,三,一直数到九千九百九十九时,眼皮才耐不住疲惫阖上了。   明天应该又是个晴天!   念头一闪而过,枕头底下的手机发出滴滴滴的响声。   这么晚,谁还发短信?   她不耐烦地抽出手机,黑黑的屏幕上有一行字:今天临时接到任务,手机统一关闭。电影没看成,很遗憾。韩时。   苏小燕想了想,打下两字:没事。   看看屏幕已经是一十二点一十五分。   如果够骨气,她就应该耍耍脾气,关机,或者不回复。可她现在没有这个资格,她太想找个男人了。既然她连社会最底层的男人都可以凑合,那么在这个优质男面前,她又何必矫情地去奢求什么骨气?   转眼就过年了,苏小燕忙着和家人去走亲访友。   大年初一,全家人去了舅舅家。舅舅家住的是拆迁房,有三间房,外婆住的是最小的一间。苏小燕走进房间,里面暗沉沉的,别说阳光,连一丝光线都没有。   “燕子,快坐过来。”外婆拍拍床沿。   苏小燕吸口气,欢快地跑过去,手拉着她的胳膊晃动,“外婆,我想你。”   “傻孩子,都大姑娘了,还跟小孩子似的。”外婆摸摸她的脸颊。   苏小燕脑袋枕在老人的肩膀,“可我真得很想你,可惜,我们家太小了。”   “我在这挺好的,你别挂念我。”老人摸摸她的脑门。   “还说好,他们都住大房间,有太阳的,就给你住朝北的,白天都要点灯。”苏小燕嘟着嘴。   “坐好。”外婆的语气很严厉。   苏小燕坐直身体,侧身看着她,不明所以。   外婆的表情很严肃,“小燕,这样的话以后可不许再说了。要是被你舅妈听见了,又少不了一场大闹。你舅舅他不容易,就不要再给他添乱了。”   “她做得,别人还说不得。”苏小燕小声地嘟囔。   外婆叹气,语气放软和,“燕子,是我自己要住这间房的。你舅舅关节不好,不能住阴暗的地方。你表哥找了女朋友,也得住大房间。我反正一个人,大点小点有什么关系。”   苏小燕眼角湿润,这就是她的外婆,一个善良的老人。她舅妈一贯就不是个善主,可外婆竟然还维护她。可她能怎么办?她又能帮外婆什么?   她只是一个连自己的生活都管不来的可怜人。   “燕子,外婆过得很好,你不要担心。”   苏小燕低头,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红包,里面有五百元,塞到外婆手里,“外婆,过年没给你买动西,这点钱,你自己买点好吃的。”   “你自己留着。”外婆将红包又塞回给她。   “外婆。”苏小燕不高兴地喊了声,再度塞给她。   外婆只好接住,压在枕头底下,然后掏出一个暗红色的锦盒,递给她。   苏小燕打开,金灿灿的镯子晃得她眼睛发花。   “燕子,这是外婆结婚时的陪嫁,当初你舅,你妈结婚,我都没给。现在给你,你好好保管。小武要结婚了,你也赶紧找一个,别让我记挂。”   “外婆,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   “傻孩子,你不要,留在这也不知道便宜了谁。外婆老了,可还没老眼昏花,谁有良心谁没良心,我心里有数。”外婆将盒子塞进她大衣的口袋。   “妈,小燕,吃饭了。”舅舅在门口喊。   苏小燕挽着外婆的胳膊,走的时候,脚步沉甸甸的,口袋里的小盒子重得像块烙铁。   年初二,全家人去了爷爷家。按S城的习俗,原本是初一去男方家,初二去女方家,可刘心琴多年前就反着来。   怪就怪苏忠勇没本事,房子住的是女方家的,就连全家的经济来源也靠刘心琴。   初一回娘家的时候,刘心琴买了四样东西,给哥哥买了双皮鞋,母亲买了件棉衣,然后是水果点心。   初二去公婆家,则缩减为水果点心。苏小燕从小是外婆带大的,和爷爷奶奶也没什么感情,不过还是包了两百元的红包。   回家后,刘心琴还在冷嘲热讽,责怪公婆只帮小儿子,从来也没有管过苏忠勇,更不要说是孙子,孙女了。   苏忠勇低头,一声不吭。   这是每年的老梗了,只要去了他家一趟,妻子就要数落一次。可他也无法反驳,毕竟十个手指头也有长短,父母偏心,那是自古就有的,也算是中华民族的传统之一。   苏小燕看着懦弱的父亲,强势的母亲,叹口气,躲到阳台上。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家啊!   等到了初三,苏小燕打算去给几个好友拜年,不想接到了韩时的电话。   “苏小燕,我在你家楼底下。”   这人干事怎么总是突然袭击?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他怎么就知道自己在家,万一外出了呢?   她看看手机,早晨八点,的确是够早的。一般过年,大家都喜欢睡懒觉,她如果不是因为今天要出门,起码也得十多点才起床。   绕绕弯弯想了半天,她还是下楼了。   韩时就站在小巷口的大槐树底下。他穿着件灰色长风衣,风鼓起了风衣的下摆,吹散了他熨帖的头发,这样的他,理应是狼狈的,可偏偏还是那么的英挺,嘴角隐隐的笑意,犹如寒冷清晨的一道阳光,让人心也欢畅起来。   苏小燕不由地就加快了脚步。   韩时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待苏小燕走到跟前,他才发现脸上的肌肉僵硬了。他不是个爱笑的人,可看到她穿着红色的大衣,顶着寒风快步而来,笑意忍不住就溢出了。她那个样子,真正是人如其名,像极了一只欢快的燕子。   苏小燕出门太急了,忘记带手套,走到外面才发现手冰凉凉的。她双手做出掬水的动作,搁在唇边,呵了呵气。   韩时皱着眉,一把就抓住她的手,塞她进了车内。苏小燕微微怅然,他的手掌温暖有力,放开的那会,心里竟然是不舍的。   车内的发动机还在响,车内车外简直是冰火两重天。   苏小燕显然还没有适应温差的变化,身子轻微地哆嗦。   韩时再次握住她的手,搁在出风口,暖风起初包裹着她的手,后来连整个身子都暖和了。她满足地叹气,而后后知后觉地发现,韩时片刻间已经两次握住她的手了。虽然时间短,可他的体温一直都在,怎么也消散不掉。   车子驶入S市最大的电影城地下停车场。   来到二楼的影城,俩人站在宣传海报口看了半天,韩时的目光停留在美国大片,苏小燕则驻留在一部想看已久的文艺片上。   她不知觉地就推了推他的胳膊,“我们看这部,好不好?”   韩时低头看着她,肌肤细腻的连毛孔都看不清,而那双乌黑的眼珠此时散发的渴望竟让人无法拒绝。   他点点头,就去排队买票。递过钞票给售票员的那刻,还不敢置信自己的举动。   上次陪着女孩看电影距今有多久?一年,两年,三年,还是五年?他都记不得了。   当他举起手里的电影票时,苏小燕飞快地跑到他身边,眼里嘴里都是笑容,“韩时,我们快点进去。”   走进电影院,稀稀疏疏坐着一些人,基本是热恋中的男女,举止亲密。   他们前面的一对,女人的头枕在男人肩膀上,小声抱怨着,“怎么还不开演,急死人。”   男人侧头挨着她极近,女人的话语就被湮没了。两人的喘息声渐粗。   苏小燕的耳朵红了,她侧头看着旁边的男女。俩人坐得倒是笔直,可女人刚抓了把爆米花塞进男人的嘴里,手腕就被男人抓住,手指也出不来了。两人就这样含情脉脉地对望,风光迤逦,看得人都不由得心慌意乱。   前后左右激情四溢,苏小燕只好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韩时看出了她的窘迫,低声说了句,“我出去一下。”   他先是走到二楼的过道靠窗处,点燃了根烟,深深吸口,然后徐徐吐出,全身的燥热才渐渐消退。   自己是怎么了?比这更激情,更撩人的场景,也不见自己有大多反应。今天的他有点失控了。刚才,见到苏小燕红红的小耳垂,自己忍不住就想靠近,含*住。   他又重重地吸了口烟。   回去的时候,经过售卖点,他买包爆米花,想想,又买了瓶饮料,还是温热的。   等大厅的灯都熄灭了,他才坐到她的身边。   电影已经开始了,苏小燕看得正起劲,身边爆米花的香味,不时窜进她的鼻腔。早晨出门出的急,只喝了碗稀饭,现在还真饿了。   爆米花适时地递到她面前,她先是抓了把,塞满嘴。后来,是连整个袋子都拿在手里,拿起来方便,吃起来过瘾。   这部电影极为煽情,前后左右的女人都开始抽泣了,苏小燕也不例外。不过,她没带纸巾,只好举起袖子擦拭眼泪。   电影还没演完,她的袖口就湿乎乎的。   然后,她又发现,吃多了爆米花,嘴里干死了,这时候如果有杯饮料,或者是白开水就是人间最美的享受了。   噗嗤一声,汽水味就飘进来了。她深吸气,就算是幻觉,也是好的。望梅止渴,总好过没梅可望。   “喝吧!”   当手里真得握住那温热的瓶子,她才知道不是幻觉。她咕噜噜喝了大半,才转头看着韩时。   这个男人,她不认识了。他怎么知道她要的是什么?她承认,她很享受被男人照顾,还是被这么一个英俊的男人照顾,那就更享受了。   可心里并不不踏实。   韩时盯着她,良久。身子微倾,然后伸出手,拇指滑过她的唇角。   火热的触觉从唇角蔓延至整个脸部,她像是被法术定住,一动不能动了。   他的拇指在那停留了多久,一秒,两秒,还是十秒,谁也不知道。   两人的视线被一根线牵住,谁也不能移开。   最后,还是韩时轻咳了声,目光移回屏幕。   12   韩时还盯着屏幕,只是不均匀的呼吸表明他并没有和外表一样平静。   苏小燕迅速转过头,可微烫的脸,告诉她刚才的确是发生了什么。她深吸口气,目光转回了荧幕。   此时电影进行到结尾了。女孩穿着洁白的婚纱缓缓倒在男孩的怀里,此时屏幕渐渐暗沉,只余一双满怀眷恋的眼眸不停地放大再放大。   苏小燕已经完全沉浸在剧情里。起身离开座位的时候,还在满心唏嘘,脚不不小心踩到滑溜溜的果皮,人就要往后倒下,好在一双有力的手撑住她的腰。待她站直后,手掌已被韩时牢牢地抓在手心。   她试图抽出,可他握得愈发紧了。这一握直到门口,他也没松手。   苏小燕再没有经验,也知道意味着什么。牵手就是男女恋爱身体接触的第一步,以往在校园,那些初涉爱河的女孩,回来总喜欢找同寝室的同学倾诉:他牵我的手了,他搂我的腰了,他摸我的胸了。   最后一步,不用说,地球人都知道的。   男人牵手是种表态,更是试探。   须知男人是种狡猾的动物,他知道什么地步该干什么,就算真地爱女子,该走的步骤还是会有条不紊地走下去。当然也有大跃进,一步到位的,那就少了许多乐趣。   其实万事万物都一样,太直白就少了含蓄的情调,男女之情尤为如此。   走出电影院,已是晌午,阳光明媚,暖风袭人。   “我们去吃饭。”韩时也没问她,径直就做了安排。   坐在车上的苏小燕悄悄打量,他的侧脸线条硬朗,只有笑的时候,才柔软几分。他应该是个强势的男人。这样的男人,她能消受得起吗?   她不知道答案,也不愿费心思想,于是转头看着窗外。   他带她来的是家很寻常的餐馆,外表看上去没什么出奇,走进里面,大堂也没什么出奇。   俩人拣了个靠窗的位置,点了三菜一汤。上菜的速度也令人不敢恭维,比某些出名的菜馆还慢。想她苏小燕跟在周敏身后,也是吃遍了S城大小餐馆的。   等到第一道豆鼓蒸排骨上的时候,她都饿慌了,也不管风度礼仪,吧唧就连吃了三块,再喝口啤酒时,才发现这家餐馆的妙处。普通的家常菜,吃后令人回味无穷,竟停不下来。   “别急,后面还有菜。”   第二道菜是炒鹅肉,入口竟然比一般的猪肉还嫩滑,须知鹅肉在家禽里肉是最粗的。她从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鹅肉,当然又是吃个不停。   等到肚子垫了个底,她才抬头,对面的人也在不紧不慢地吃,盘子里的骨头不少,可见他的食量不小,可举止很斯文,和她知道的男人都不一样。   在她家,她爸,她哥,吃起东西都是狼吞虎咽。有限的几次相亲,吃相好看的男人也没碰到过。其实,她并不在乎这个,她自己的吃相也并不好。   可真正碰到了这么个人,还以自己男朋友自居,并且就坐在她的对面,苏小燕还是有些自残形愧的。   她抓起纸巾,擦去嘴角的油腻,笑了笑,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   韩时突然笑了,发出轻微的声响。   苏小燕有些羞怒,他肯定是讥讽自己,不像个淑女。可触到他视线源头的眼眸深处,竟是极其绅士,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这家餐馆的点心也很好吃,你可以留点肚子。”韩时很体贴地建议。   苏小燕吃的时候,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很对,就算是五星级酒店的点心也没有这家小餐馆的可口。   尽管胃里塞得满满的,她还是忍不住吃了好几个。   “韩时,这家餐馆味道怎么好,怎么不出名啊?”她忍不住问。   “你看看它的就餐率,再来讨论这个问题。”   苏小燕刚才一直顾着自己门前的一亩三分地,根本无暇关注周围。现在打量下,才发现周围的座子都坐满了,还有不少人在门外排着长长的队伍等位置。如果不是他们来得早,恐怕也得等位置。   这顿午饭是吃得她心满意足,恨不能做这里才常客。出来的时候,外面等餐的人还是黑压压的一片。   苏小燕站在台阶上等韩时取车,无聊地取出手机玩游戏。有人从身侧擦过,然后打住,“小燕。”   她抬头,笑得灿烂,“周敏。”   她也寻到了这个好地方。然后,才注意到她身边有个男人搂着她的腰。   赵军油嘴滑舌的,苏小燕对他印象并不好。总觉得这人不牢靠,见着了,也没什么好脸色。   他倒是不以为忤,满脸笑意,“刚才敏敏还念叨你,说是往年初三,你们两人是秤不离砣,砣不离秤的。今年多谢你成全啊!”   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她还能怎么?苏小燕笑咪咪说,“咱们周敏可是抢手货,你可得看紧点。”   周敏听后,心里发笑,几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她现在说话也会耍心机了。   赵军果然很紧张,“那是,我可得看牢点。”   对男人,可不是得耍点手段。再好的女人,在一起久了,就失去新鲜感。看见外面的野花,忍不住也会摘上几多。只因喜新厌旧是人的本性,特别是男人的本性。   可要是家花遭外人窥视,男人的所有权受到挑衅,就会激起他的保护欲。女人适时给男人制造点危机,是保持感情持久的良方之一。   “都碰一块了?”韩时已来到她身边,手里还拿着车钥匙。   “哥。”赵军叫了声,见对面俩人行迹亲密,眼珠子都快掉下了。   要知道,韩时身边可是有一两年没有女人了。   说来也怪。   早几年,韩时身边可是姹紫嫣红,群芳围绕,可打前年,就像个和尚一样,不近女色。身边的朋友看着心急,免不了拉个皮条什么的,可他愣是百毒不侵。就算是七仙女下凡,送到他身边,也不多看一眼。   大家那个失落啊!以前去哪好玩的地方不得叫上大哥,可现在人家根本就不甩。失去了主心骨,大家玩得也没那么起劲了。可日子还得照过。   赵军心想,要是这个消息传出去了,又热闹了。   韩时见他眼珠骨碌转,淡淡地说,“别瞎想了。”说完,拉着苏小燕的手就走了。   赵军这次是彻底石化了。牵手!记忆中,那可是多少年前,才玩的把戏。就他所知,韩时女友交过不少,可大多只能算是女性朋友。正儿八经地谈过得,几乎是没有。   车子穿过一条条街道,驶向高速公路,下来后,马路两旁的庄稼地搭满了大棚,路旁的松树沐浴在阳光下,愈发葱郁。   “出外走走,真好!”苏小燕叹道。   韩时开得更慢了,路旁的景物在缓慢地移动,一切,几乎都触手可及。   苏小燕贪婪地看着,希望这条路一直没有尽头。   难怪,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喜欢住在郊外。这里有清新的空气,广阔的天空,大片的绿色,怎么能不令人向往?   手机铃声响起,苏小燕下意识地摸摸手机,没有震动。   “路汶,什么事?”韩时非常严肃地问。   “队长,今天我们抓到了一个惯偷,他有上次南山街飞车党抢项链的线索。”   “好,你们仔细审,我马上去局里。”韩时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好握着手机。   果然,美好的事物都是不长久的。苏小燕靠在椅背上,懒懒地看着外面的景物。   “苏小燕,我在北京路放下你,你自己坐车回家。”他说话的时候甚至有点命令的语气,也许是平时发号施令惯了。   她明白。可一天的好心情,在此刻被破坏得七七八八了。   车子开得飞快,几分钟后就停在路边了。她的手按在车把上。   韩时的手掌恰在此时搭在她的肩头,低声说了句,“干警察就是这样。”   苏小燕背对他,点点头,就下车了。可心情好多了。   此后,一直到元宵,韩时也没来找过她。   刘心琴闲来无事的时候,会问上几句,这人怎么回事?哪有热恋中的男女十天半个月不联系的。   头两天,苏小燕心里像是少了什么东西,空落落的。过了一星期,她开始冷静地思索他的所作所为。对他的行为有了点理解。半个月后,就想得很清楚明白了。他一定是后悔了,然后就不来找她了。   两人在一起,原本就是月老牵错了红线。起初韩时或许是没发现,或许是将错就错。   等到他清醒的时候,红线也就解开了。   就算是想明白了,苏小燕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错过了他,她到哪里再去找这么个出挑的男人?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如果她一开始就没遇见韩时,也就不会有什么妄想,那找什么男人不是找。可遇着了,还唾手可得,结果却飞了,感受就不一样了。   苏小燕怅然了半个月,心态慢慢地恢复平常。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要怪,只能怪俩人没有缘分。   元宵过完了,也该上班了。   苏小燕的惆怅,难受都在正月里消化掉了。只是眼看还有半个月,全家就要搬回以前的房子,那急切地想成家的念头,如同雨后的春笋节节往上窜。   走到大街上,看见青年男女亲密无间的时候,她会幻想自己就是其中的一员。   晚上回家,坐在公车看着外面的万家灯火,她会幻想其中的一间小屋就是自己未来的家。   就算是上课的时候,讲到某些历史人物,她也会幻想成自己穿越到古代,然后就成为了将军夫人之类的。   苏小燕知道,她快疯了,或者她已经疯魔了。   13   再次见到韩时,应该是一个月之后了。   那天下班后,苏小燕和柳英说说笑笑地走出校门。大马路上停着一辆老爷车,主人正倚靠车门。   “哇,帅哥!”柳英惊叹。   苏小燕想不注意到都难。总算露面了,在失踪一个月后,某人不声不响地再度出现了。苏小燕心中冷笑,装作视若无睹,挽着柳英的胳膊,朝公交站台走去。   无奈,身边的女人不配合,停止了脚步。   “怎么了?”苏小燕侧头看着她。   柳英指指前面,面带花痴状,说不出一个字。   某人已经站在她的面前,苏小燕有越过去的冲动,不过还是忍住了,很客气地打起招呼,“韩时,你好。”   韩时没有配合地说上一句:苏小燕,你好。   反倒是微笑着对柳英说:“向你借个人。”在柳英拼命点头的时候,握住了苏小燕的手,往原路折回。   苏小燕不情不愿地跟在他身边,起初微弱的不满,待走近车边时,烧成了熊熊大火。   她用力甩开他的手,“韩时,别跟我来这一套。”   韩时沉默了会,皱了皱眉,打开车门,“你确定要在这里说吗?”   苏小燕见校门口放学的学生三五成群地走出来,还有几位熟悉的同事也朝这边望来。   她只好咬着牙,上了车。   心里恨得痒痒的。这人可真是精。刚才自己故意和他拉开距离,可他愣是不接招。想到柳英的呆状,又觉得好笑。都说女人太美了是祸水,男人皮相太好了也不是好事。   车子迅疾地行驶在马路上,最后在一家餐馆前停下了,这家餐馆她认识,是本城一家知名的酒楼。   见韩时停好车,就要下了,她情急下,伸手拽住他的袖子。   “怎么了?”韩时蹙着好看的眉。   苏小燕见他一脸无辜样,更生气了,“韩时,我不是你家的宠物,喜欢的时候就逗两下,不喜欢的时候就丢在一边。”   韩时没做声。   “韩时,我今天就想告诉你,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也请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说一说完,她就如释重负。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不久,可一颗心一直是悬着的。总想着他会不会只想玩玩,等新鲜感过了,就另寻新欢了。见他没来找,起初是失落的,后来就觉得这样也挺好。   就算是她急着想找一个人嫁了,这人也一定不会是韩时。这段时间,她是越想越明白了。   可隔了这么久,他又找上门,算什么?   她苏小燕条件再差,也是有自尊的。如果想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那他找错人了。她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那样,和一条摇尾乞怜的狗有什么区别?   是她的跑也跑不了,不是她的求也求不来。   “我想你是误会了,我这段时间在外地办案,所以没来得及找你。”韩时耐着性子解释。   苏小燕冷笑,“你韩队长公事再忙,一个电话的时间总是有的吧!”   韩时缄默了。他无法自圆其说。   苏小燕松开手,“麻烦你送我回家。”   她的语气清清淡淡,看都不看他一眼。   “苏小燕,你确定你想分开?”韩时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语气很平淡。   “我不仅确定,还肯定,还一定。”苏小燕仰着头回答。   韩时何时受过这样的待遇,当下也冷着脸,迅速发动车子,未几就送她回家了。   苏小燕看了时间,平常二十分钟的车程,他只开了十分钟,坐得她心惊胆战的。   等她刚下车,他就迅速发动汽车,扬尘而去。   看着远去的车影,苏小燕叹口气,一切都回到原点,才是最正确的。   韩时回到家后,第一次没有去看奶奶,而是直接上楼了。他脱去夹克,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打开后,倒了一杯,慢慢地喝下了一杯。   走到露台,初春的风吹到脸上,凉飕飕的,心里的火气倒也渐渐熄灭了。   要说也是自己的错,就算工作再忙,也不至于一个月不联系。他明白,自己还是没有完全确定。她有这样的反应也是情理之中。   既然她不想继续,那就算了。   一个女人而已,哪里找不到,至于这么大的肝火吗?   苏小燕是不错,可像她这样的姑娘,一抓就一大把,别说是给他当媳妇,就是当女伴,排队的人也大有人在。他用得着为了一个不爱他的女人自寻烦恼吗?   自我排解了半天,他也就释然了。   而苏小燕眼见就要搬回家了,也加紧了相亲的动作。她甚至跑到婚介所登记了。没几天,所里就通知她,有一个适龄男,和她条件匹配,约好星期六晚上在帝皇酒家见面。   苏小燕一听约会的地点,心里就对男子有了好印象。帝皇,在本城是数一数二的酒店,第一次见面就请吃饭,可见男的至少为人是大方的。   既然别人有诚意,那她也得拿出点诚意,苏小燕出门前,好好地梳洗打扮一番。找出新买的橙色羊毛长裙,苗条的身形显现无遗。脸上未施脂粉,只是嘴唇抹点唇彩,衬得肌肤白嫩得像块豆腐。   来到酒店二楼包间山水间,还未等她推门,里面就打开了。   “是苏小姐吗?”   苏小燕的耳朵嗡嗡作响,怎么会有男人的声音这么悦耳,就像是这个季节的雨滴落在荷叶上,滴答滴答,煞是好听。   待看到男子的面容,又是一呆。   “是程萧萧先生吗?”她不确定地问了声。   男子含笑点头。   坐定后,苏小燕的眼睛还盯着他看。今天自己可有眼福了,这位程先生分明就是明星面孔,可比明星又多了分优雅的气质。   如果以山来形容,那他就是庐山,而韩时应该就是泰山。两人的长相应该是不相上下,气质则迥异。   吃饭的时候,程萧萧很少说话。不过,只要她看着他,就能见到他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满是笑意。   苏小燕感叹,人和人怎么差异这么大?如果是韩时,食不语的同时肯定绷着一张脸,冷冰冰的,像是谁欠他钱似的。   “苏小姐,菜还对胃口吗?”   苏小燕才想到自己光顾着欣赏美色,都没吃什么。她感紧吃,以证明菜很好吃,实际上也确实很好吃。   她吃的时候也没顾上说话,等吃饱了,才发现对方已经停下筷子,静静地坐在那,依然是面含笑意,看得人如沐春风。   据婚介所的资料,程萧萧,年二十八,市纪委工作人员,家境殷实,是典型的钻石王老五。这样的人,应该是抢手货,怎么着也轮不着她啊!除非对方有什么小缺陷。来之前,她笃定对方外表肯定一般,不如她,那就合情合理了。   可见到了本尊,她才知道自己错的离谱。估计事情在哪里出了差错。苏小燕本着为大家负责的态度,问了句,“程先生,我的资料你看过吗?”   “苏小燕,女,二十五岁,职业,初中历史老师,家庭成员,父母,一兄。”程萧萧看着她,“我说得对吗?”   太对了,跟她登记时的简历一模一样,一字不差。   苏小燕抽出一张纸巾,擦嘴,“我爸爸下岗了,没工作。”   “哦。”   苏小燕见他脸色一点也没变化,再补充一句,“我家经济条件一般,说白点就是穷。”   “哦。”   苏小燕见他依旧面不改色,最后抛出一句,“我哥智力有点缺陷。”   说完后,自己就轻松了。她估计婚介所肯定隐瞒了她家的真实情况。她可不想背着欺骗的罪名,等到双方关系确定后,才被别人揪出这些。   据以往的经验,男人知道这些以后,大多会不愿交往,剩下的几个,都是她不愿交往的。   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男人,她心里暗叹,不是不惋惜的。在她所有的相亲史中,他是条件最好的。   不由暗骂自己,为什么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为什么就不能进行小小的欺骗。反正是善意的谎言,就算是被发现了也没什么。   她的神色变幻莫测。   程萧萧的脸色也起了变化。果然,婚介所没把事情告诉他。   “我可没想骗你。”她又补充一句。   突然,他发出噗嗤的笑声。   苏小燕心慌,他是不是受刺激了,这顿饭是不便宜,估计他心疼了,“要不饭钱就AA制。这样,你就不吃亏了。”   程萧萧认真地看了她很久,“你是个诚实的姑娘。一顿饭,我还请得起。”   那就是说,没有下文了。   苏小燕看看时间,九点多了,既然没她什么事,那她就该识趣地走人了。   “那个,我还有点事,就不打搅你了。”她起身拉开椅子。   “苏小姐,我很令人厌烦吗?”他坐在那,幽幽地问。   “哪里,我真的有事。”苏小燕根本就不明白他说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他是闲得无聊,想找个人聊天?   程萧萧也起身,绕过桌子,走到她身边,“苏小姐,一起走吧,我送你。”   这人可真绅士,苏小燕又给他加了分,可惜再好也跟她无关了。   走到门边,程萧萧打开门,侧头盯了她半晌。   苏小燕摸摸嘴角,难道有饭粒?   程萧萧又在笑,不过是无声的。   走廊很长,墙壁上挂了几幅大型的苏绣,一看就是精品,价格不凡。想到刚才的那顿饭钱,她想,这酒店就是挂满了画也没什么稀奇的。   不远处有几个男人正朝这边走来。   苏小燕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今天她戴了隐形眼睛,绝度不会看错的。可她真希望自己看错了,她有一个不好的预感,待会肯定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人越走越近,她停在那,打算低头装没看见。   “苏小姐,你怎么了?”   程萧萧的声音成功地吸引了那几个男人的注意,视线齐刷刷地对准她。   14   今晚的韩时穿着黑色的休闲衣,与往常穿制服的感觉完全不同,随意而稳重。   他的脸部逆着光,睫毛遮住了眼珠,脸部的神情很模糊。   苏小燕见他沉默不语,清了清嗓子,正打算闪人。   不料,韩时踱步走至跟前,俯身对着她耳边悄声说:“燕子,几天不见,你瘦了。”   说是悄声,可正好让旁边的人可以听得清。   苏小燕先是一懵。燕子,俩人交往时也不见他这么亲热叫过。待听到后面的瘦了,更是不明白他是眼睛花了,还是感觉失调,明明她前几天秤了体重,比以前还重了几斤。   韩时站直身体,叹了口气,“燕子,我想吃你做的梅菜扣肉了。”   苏小燕糊涂了。俩人认识这么久,她从来没有做过菜给他吃,何来的梅菜扣肉?   她不安地看着身旁的程萧萧,“我从来没做过。”   程萧萧还是笑,不过是似笑非笑。   她见他不相信,急忙补充一句,“真的,我真的没做过。”   韩时看了两人一眼,“燕子,你这是何必呢?就算是梅菜扣肉你忘了怎么做,那红烧肉你总记得吧!”   苏小燕简直被他逼疯了,大吼一声,“韩时,你发什么神经,有病就去看医生,别在这丢人现眼的。”   声音简直可以说是惊天地泣鬼神,整个走廊所有人的视线都朝这边聚焦。   韩时看着她笑了笑,有点无奈。就像是恋爱中男人看女孩发脾气,然后拿她没有办法的样子。   苏小燕真得要抓狂了,可她打不赢他,就连话也说不过他,只能狠狠瞪了她一眼,发泄心中的不满。蹬蹬蹬就下楼了。   程萧萧跟在她身后也下去了。   “大哥,要不要派人盯梢?”赵军走至他身边。   此时的韩时的脸上已换了一种神情,“我是警察,不是黑社会。”话虽如此,面色却暗淡了许多。   走进包间,他靠在椅背上,喝了口酒,然后就拿起酒杯,出神地看着里面流动的液体。   餐桌上的气氛突然就沉闷多了,说话的声音都变小了。   身边的赵军见他面色不对,拽过身边的女子,“你去陪陪大哥。”   女子生得极其貌美,唇边还有颗美人痣。   旁边的人忙起身,空出个位置,美人痣就坐下去,人还未坐稳,身子就倾过去,却又没有挨到,空出了一个极其暧昧的距离。   “大哥,光喝酒不吃菜可是会伤胃的。”她的声音带着苏杭的口音,像是酿好的米酒刚打开,未饮人已经先醉了。   韩时应该是没有听到,动作表情一点也没变。   美人痣见他没反应,夹了个炸肉丸放在他面前的碗碟里,柔声说:“大哥,你就吃一点,求求你,求求你了。”   声音娇得都可以滴出水了。   见韩时不为所动,索性夹起丸子递到他嘴边,“大哥,吃罢!”   韩时终于动了。   他抬手挥去她的手,丸子在半空中化成优美的弧度落入汤里,发出嗤的响声。   然后,他起身对着美人痣说,“别乱认哥,你还不够资格。”   说完后,推开椅子,就朝门外走去。   大家都被这幕惊呆了。   以往的韩时虽然不带女伴,可真有女人上前献殷勤,他最起码会保持应有的礼节。   绝非像现在这样毫无风度可言。   只有赵军知道,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苏小燕。从上次在餐馆门口见到韩时和她在一起,他就明白这个女人不简单。   门外的韩时起初是大步走,还来是小跑,最后是疾奔到了停车场。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急切离开,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   汽车在马路上飞奔。   他的面上还是一潭死水,看不出喜怒,只是握在方向盘上手背的青筋比往常明显。   没有人知道,刚才他看到苏小燕的那刻,心里突然就冒出一股无名之火,那火烧得他说出那些乌七八糟的话。   什么梅菜扣肉,什么五花肉,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口的,居然还那么逼真,连自己都信以为真了。   原来不光女人会演戏,男人真要演,更胜一筹。怪不得,大制作里真正挑大梁的都是男的,女明星只能当花瓶。   春风很凉爽,夜色很迷人,可他心情很低落。   韩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难道说,离开了才知道她的好吗?她好吗?她到底有多好?   韩时在心里自问。   和她认识不久,相处的时间更是不多。可分手的头些日子,还真的想过她。   那天和路汶出去办案,路上见一女子的背影极其熟悉,他还特意追上前,待看到正面,才发觉错了。   路汶当时问他,队长,是不是想女朋友了。他说,没有的事。   那时,已经分手了。可他显然还没有适应这种状况。   再几天,忙于工作,倒也没想过她。他以为,一切已经结束了。   可今晚见到她和那个男子并肩而行,亲密无间的样子,他的心窝就想被什么堵住了,闷得慌。   怎么了,他是怎么了?唯一的解释就是他男性的自尊受伤了。这里才刚和他提出分手,那里就和别人卿卿我我,换了哪个男人都受不了。   韩时漫无目的地开车,不知驶向何方。等车子停下后,他才发现,原来是到了这里。   驾驶室黑漆漆的,他点了根烟,夹在指中,火星微弱,烟雾袅袅。   他想,自己是疯了,都分手了,还跑到这里干嘛?   认真说起来,他们也不算是真正恋爱过,只有一次约会,还没敲开恋爱的门,就离开了。   既然她一个转身就开始了新的生活,那他又何必眷恋呢?   他狠狠吸口烟,将烟熄灭。汽车像一股旋风来得也快,去得也快,只有那还来不及坠落的尘土证明他曾经来过。   苏小燕和程萧萧见了一面后,就没有下文了。心里对韩时是恨得不行,每次碰到一个稍微顺眼的男子,就会倒霉的遇见他。上次是陈序,这次是程萧萧。   韩时就是她的命中克星,只要遇见他,她就别想桃花开,就算能开的,也是烂桃花。   就在她的一片埋怨声中,搬进了新家。   未几,王珍就进门了。   狭小的空间里,多加了一个人,还真不习惯。苏小燕原本以为王珍进门后,肯定能帮忙做点家事。不想,王珍自小左手有疾,生活自理是可以的,可什么忙也帮不上。   每天吃完饭,碗还是苏小燕洗的。更令人难以忍受的是王珍的一些小的生活习惯。每次吃完饭,都是用洗脸的毛巾擦嘴,苏小燕提醒她几次,她嘴里答应着,可下次又忘记拿纸擦。   也奇怪,王心琴可是最讲究卫生的,可见了王珍的一些行为,却很少说些什么。   每天呆在家里,对苏小燕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这天晚上,洗好碗,苏小燕走出了家门。她现在急需一种麻醉,能让自己忘记烦恼。   不知不觉走到了本城最大的酒吧夜色。   她踌躇了会,还是走进去了。找了个最偏僻的角落,点了杯红酒,自饮自酌。   夜色的装修看上去很有特色,墙壁贴着紫色的壁纸,在灯光下,散发出魅惑的光芒。   苏小燕仰头喝光了,又叫了一杯。酒可真是个好东西,至少现在她脑海里空蒙蒙一片,再没有心思去想些烦心的事。   “姐姐,你好。”   苏小燕抬头,见一位约莫十七八岁的男孩坐在她对面。对于陌生男子,她一般是不愿搭理的。可这名男子模样看上去很是纯真,她也就放下了戒备。   男孩面前的是一瓶白酒,他倒下一杯,然后一口喝光。接着,他又倒了两杯,都是一饮而尽。   苏小燕眯着眼,心想,这酒真有那么好喝?她很少喝白酒,酒量也不大,也就是三四两的量。   男孩再倒了杯,将酒杯推至她面前,“姐姐,我请你喝。”   白酒的香味醇香诱人,扑鼻而入。   苏小燕肚子里的馋虫就那么一点点被勾活。她看着酒杯,咽下了口水,摇摇头。   男孩笑着将酒杯拖回,手支着下颌,挑衅地看着她,“不敢喝?”苏小燕这人受不得激,又见他年轻单纯的样子,料想也不会使什么坏,就伸手将杯子拖曳着到自己面前。缓缓地举起,看了男孩一眼,喝了一口。   一喝就不可收拾。这酒和别的白酒不同,入口不辛辣,回味绵长,越喝越想喝。   也就眨眼的功夫,一杯酒就喝光了。她将杯子杯口朝下,挑衅地回看男孩。   “姐姐,真行。”男孩竖起大拇指。   苏小燕将酒杯沿着桌面推至他面前。   男孩再度给她斟满,酒杯又推回到她面前。不知不觉,苏小燕已经是三杯下肚了。   她边喝还边奇怪,怎么白酒喝着一点事也没有, 比红酒酒劲还浅。   对面的男孩此时只是拿着杯子,光看不喝。时不时还夸奖她几句,“姐姐,你可真豪爽。”   见她三杯酒下肚了,男孩放下酒杯,身子微微往前探,满脸嬉笑地说:“姐姐,是不是失恋了啊?”   “胡说。像我这么人见人爱的美女,怎么会失恋!”苏小燕的舌头已经有点大了。   “姐姐,你可真漂亮!”男孩的身子继续往前,脑袋都快到她面前了。   苏小燕眨了眨眼睛,觉得男孩的脸越变越大,一会儿竟成了两个人。   “你会法术。”她的手指戳到男孩的鼻子。   男孩的眼睛露出狡黠,他的手轻握握住她的手指,放到唇边,吹了口气,“姐姐,我不止会法术,我还会魔术,想看吗?”   苏小燕歪着脑袋,看着他,咯咯笑出声。   男孩深吸气,放下她的手,起身,走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姐姐,太晚了,我送你回家。”   15   苏小燕神智早就糊涂了,还真把他当弟弟,笑嘻嘻地说:“好,弟弟,送我回家。”   她的头枕在男孩的肩头,身体也完全倚靠他。   男孩的手搂在她腰间,脚步加快,恨不能马山就到家了。   从在酒吧见到她的第一眼,他的目光就没有再移开。乌黑的秀发,白嫩的肌肤,还有那嫣红的嘴唇,无一不在向他发出邀请。   凭他混迹酒吧几年的经验,这女人还是个雏,那神情,动作过于生涩。想他贾庆可不是乳臭味干的小毛孩,历经的女人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九。女人往往被他清纯的外表所骗,却不知他早已是采花高手。   贾庆走到门口时,低头看路,不小心撞到了一具坚硬的身体。   “你谁啊?敢挡小爷我的道。”他骂骂咧咧。   在夜色酒吧,谁不让他三分,他大哥可是本城黑白两道通吃的贾庄。   话音未落,手已被人牢牢地抓住。   面前的男人穿着黑色的衬衫长裤,眼眸锐利的,看得人心发抖。   “松手。”   贾庆懵了。明明该松手的人是面前这位冰山,怎么喊他松手?   “放开这位姑娘。”   贾庆总算明白了。输人不输气势,他先是露出招牌式的笑容,看上去极其无辜,“大哥,她是我姐。”   男人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你这些小儿科的把戏别在我面前玩,我数三下,再不放手后果自负。”   贾庆自小在道上混大的,见这男人的外形,气度不似普通人,心里也有点怵。可碍于面子,又不能示弱,只好硬着头皮充英雄。   “你可别乱来,我哥是贾庄。”贾庆声音不大,可够大家都听得到。   门口的保安上前介入,“说不定都是一家人,别伤了和气。”   “大哥,你和贾庄是一家人,我怎么不知道?”   “赵军,别瞎搅合。”   只听咔嚓声响。   “哎呦,我的骨头折了。”贾庆痛得直跳脚,那还有心思去楼苏小燕,本能地就松手了。   男人跨步上前,捞起她的身子。   苏小燕眼眸半垂半开,见是他,嘴里嘟囔,“韩时,我还要喝。”   韩时两字如平地惊雷炸醒了贾庆和门口夜色酒吧的保安。   只要是在本城娱乐场所混的人,没有不知道他的大名的。但凡搞娱乐的,背后总有些见不得人的龌龊事,什么卖*淫,卖粉,和黑势力勾结之类的。本城娱乐城的大佬,包括贾庄,最怕最佩服最恨的人也就是韩时。   怕他是因为只要落在他手里,就别想徇私舞弊。   佩服是因为他的一身正气。   恨他则是因为许多弟兄落在他手里,都进了监狱,吃牢饭去了。   韩时见贾庆惶恐的模样,淡淡地说:“我坐不改姓,站不改名,就是韩时。工作单位就是北区公安分局,电话*******,有任何问题可以来找我。”   贾庆哪里还说得出话,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他俩离去。   刚想走,不料膝盖又被人踹了脚,“小子,招子放亮点,我大哥的女人也敢动。”   贾庆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了。门口的保安也不敢扶,瑟瑟地躲在角落。   赵军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韩时开着车,车内酒气弥漫,苏小燕则是东倒西歪地靠在椅背上,已是睡着了。   他此刻的心情是说不出的后怕。如果,今晚赵军没有拉着他来夜色喝酒,那苏小燕此刻应该是坐在那个陌生男人的车上。   这段时间,他好好想了一番。既然他是要结婚的,既然他找不到比苏小燕更合适的,既然他不讨厌她。那他何不给自己个机会,也给她一个机会。   原本他打算明天就去找她的。   还好,今晚遇到了,不然真出事了,依苏小燕的性子,不知会做出什么举动。   他或许是看走眼了。以为她是个单纯,偶有点小性子的姑娘,可现在看来,能孤身去酒吧喝酒的女人,决不是什么小白兔,也不会是他以为的偶有利爪的小猫。韩时都找不出什么贴切的词来形容了。或许,对他来说,她不仅是个选择,更是一个挑战。   车子原本是朝她家驶去,可看看时间,已是深夜十二点,韩时又改变了主意,车子掉头驶向了京山路。   一路上有好几家大酒店,韩时踌躇着踌躇着,还是将车驶入了熟悉的小路,在一栋不起眼的楼房前停下了。这栋楼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不过四周树木葱郁,环境还不错。   韩时打开车门,搀扶着她往前走。苏小燕今晚喝得过量了,走起路来也是踉踉跄跄的,像是随时会摔倒。   他索性打横抱起她,上了楼。好在楼层不高,到了二楼,就放下了。   韩时掏出钥匙,打开了门。这是套小二居室,面积不大,也就五六十平方,客厅还挺整洁的。屋内电器家具都很齐全,还挺新,可是款式有些老旧,估计是以前置办的。   有两间房,他想了想,抱着苏小燕进了较小的一间。这间房的床是个单人床,特别的狭窄,她一睡上去,床就没空地了。   韩时蹲下,脱去她脚上的鞋子,然后盖了层薄薄的被子到她身上。   转身出门的时候,他轻轻地阖上了门。客厅一片黑暗,许久没来,灯早就坏了,钟点工通知了他几次,可他也没工夫来换。   他走到另一间房门口,手按在门把上,刚想旋开,停顿了片刻,还是松了手。   坐在沙发上,韩时脸上一片沉寂,他掏出一根烟,点燃后,深深了吸了口,有点苦。   抽完了烟,他躺在沙发上,闭上了眼,数着星星。   好不容易刚有点睡意,里间就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   他迅速地翻身起来,冲到里间去,啪嗒按亮了灯,地上的小板凳翻倒了,苏小燕则扶在书桌边沿,脸色苍白。   “怎么了?”韩时上前扶住她。   苏小燕的手原本捂住嘴,突然就松开了,嘴里的污物像是开了闸的水龙头,哗啦啦流个不停。   韩时一个躲闪不及,衣服裤子上都沾到了。苏小燕也好不到哪里去,胸面前一大片黄色的污物,脚背上也是一堆。   她看着他,眼里雾蒙蒙一片,像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韩时苦笑,女人喝醉了,比男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书里老说什么醉美人,引人兽性大发之类的,看样子,绝对是以讹传讹,只要是酒鬼,管它男女,都引不起异性的兴趣。   至少,他现在就没那个心情。   韩时拖曳着苏小燕来到洗手间,打开热水器,哗啦啦的热水就注满了浴缸。   苏小燕迷茫地睁着眼,扑通就坐进了浴缸,水瞬间溢出,流满了一地。   白色的衬衫湿漉漉的,里面的黑色的胸围包裹下的乳*房呼之欲出。   韩时的喉结动了动,解开扣子,脱去她的衬衣,触手处滑腻一片。   然后是长裤,三角裤丢在浴缸边。   苏小燕躺在浴缸里,眼睛都没有睁开。   韩时蹲在一旁,拿起一块香皂就往她身上涂抹,细腻的肌肤和着雪白的泡沫,那触感竟在他体内极其层层波涛。   波涛不停地在翻滚,就像是困住笼里的野兽,即将出笼,势不可挡。   韩时口干舌燥,手艰难地离开了她的身体。   他不敢再耽搁了,迅速地拿起一块大浴巾擦拭好她的身体,然后抱着她走到客厅。不过这次没有放她去小房间,而是打开了隔壁的门。   那间房有张双人床,上面还垫了松软的席梦思,苏小燕躺上去的时候,哼了声。就连她睡着的人,也知道换了个好地方。   韩时转身就离开了,进到浴室,也不用煤气,直接就冲冷水澡。他现在的体温绝对是超过了三十七度的正常体温。   看来,书上没说错,女人就算是醉酒了,杀伤力还是有的,不仅是有,而且是巨大的。   韩时洗澡的时候,眼前晃过的就是那具鲜活青春的胴体。他知道苏小燕的身材好,不过没想到是那么的好。   身体纤细,可该胖的地方胖,该瘦的地方瘦。胸部不大,可是很饱满,腰部纤细,衬得臀部翘起,下面……   韩时不敢再向下去了,再想下去的结果,绝对是鼻血喷射,甚至会引人犯罪。就算他是一名警察,一名纪律性很强的警察,也不能保证不犯错。   套上睡衣,还是新的,触感极其柔软,放在衣橱里有好些年头了,韩时心头火焰渐渐弱下去了。   他躺在沙发上,看着手机,已是夜半两点。还有几个钟头就天亮了。   还能眯几个小时。   小房间刚打扫了,可还是有股怪味,他想想依旧睡在沙发上,不过多拿了床毯子。   沙发挺长,可他睡在上面,手脚还是伸不开,只能蜷缩着。疲倦了一天的他,迷迷糊糊,迷迷糊糊,终于睡着了。   他睡觉一般入睡快,质量高,基本是不做梦的。可今晚邪门了,脑子了就像是在演电视剧,画面感极强,有个女人,长发遮住了脸庞,老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韩时睡得很不安稳。身体莫名其妙地发热,嘴唇也干渴地要命。他挣扎着正打算起来。   “韩时。”   难道真的有鬼?他屁股下像装了弹簧,人就坐在沙发上了。   看清了面前的人,心是安定了,可体内的邪火又冒出来了。   也不能怪他,谁让苏小燕只裹着一条浴巾,胸前大片春光外泄,修长笔直的长腿也裸*露在外,在黑暗里,愈发显得白嫩晶莹,似乎在发出无声的邀请。   “什么事?”他硬梆梆地问。   苏小燕显然还没有醒酒,嘴里含糊道:“我口渴。”   口渴,谁不渴?韩时心里想着,不过还是起身去厨房烧了壶水。   水很烫,他又在冰箱里翻出了冰块,加了两块进去。   端到苏小燕面前,她也不客气,咕噜噜就喝下一大杯,喝急了,水滴答滴答就沿着下巴,颈脖,然后停留在锁骨凹凸之处,不动了。   韩时别过头,心想,今晚是不是老天爷特意来考验他的。他定力一贯不错,可男人是经不起考验的。特别是他这样,过了几年和尚生活的男人,更加经不起考验。   “韩时,你不渴吗?”苏小燕的眼还是蒙蒙的,舌尖舔了舔嘴角的水珠。   韩时的脑袋刚好转过来,好巧不巧地见到这一幕,腹部热浪顿时翻滚,他身子前倾,大拇指按在她锁骨处的水珠上,对着她耳边说:“别挑逗我了,男人是经不起诱惑的。”   16   苏小燕头往后倾,很无辜地又问了句,“你渴吗?”   韩时看着她那双乌黑纯净的眼珠,低声说了句,“我都渴了一晚上了,你得帮我。”   苏小燕只觉颈脖处痒痒麻麻的,嘴里嘟囔,“韩时,你们家有蚂蚁。”   “你先回答我,我就帮你抓掉。”韩时的手已经虚搂住她的腰,嘴更是贴在她耳垂边了。   苏小燕迷迷糊糊地,不知道他怎么喝口水也要她帮,下意识地就回答,“那你喝呀,我都痒死了。”   她是在叫韩时喝水,可落在他的耳里,意思就变了。   或许韩时明白她的原意,可他宁愿按自己的理解去想。他忍了一晚上,不打算再忍了。   他的嘴唇顺着耳垂慢慢滑落至她的嘴角,“还痒吗?”   苏小燕傻乎乎地嗯了声。   下一秒,韩时堵住了她的嘴。   苏小燕只觉一个凉凉的事物贴在唇上,说不出来的清凉,舒适。她忍不住微微启唇,想要更多。   等到真正短兵相接,唇齿相依的时候,刚才那点清凉瞬间被吞没了。体内的温度急剧上升。   苏小燕察觉自己上当了,于是试图挣脱。心里还疑惑,冰水怎么突然烧开了?   可韩时哪里容得她摆脱,嘴唇黏在一起,连一丝缝隙都没有。他的体内也有一把火,而且越烧越旺。他的手抚在她后背,顺势拉扯下浴巾。浴巾顺着滑腻的肌肤往下,卡在她的腰部。韩时的身子微微离开,浴巾就跌落直脚底。   客厅没有灯,只有路边街灯的余光透过窗户折射进来。   韩时还是一身整齐,而苏小燕已是身无寸缕。   微风吹拂她的身体,苏小燕觉得身体微凉,可是很舒畅,也就任由韩时上下其手,忘了反抗。   韩时和她紧贴在一起,软绵细腻的肌肤就在眼前,可隔着一层衣服,却有些隔靴搔痒的感觉。   这里想更亲密,这里又舍不得松开。   他索性抱起她,将她双脚夹在自己的腰间,一手托着她的腰部,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勺,嘴唇还黏在一起,似乎这样,体内火就没那么旺了。   他抱着她走进卧室,俩人一起倒在床上,韩时就压在她身上,他挣扎着起身,扒去自己的睡衣,眼睛却一直盯着她,一秒也没有移开。   苏小燕大力地吸口气,有些微喘。看见自己面前的男人,傻乎乎地问了句,“韩时,你怎么坐我身上了?”   一个一*丝*不*挂的女人用这么纯净的眼神瞅着一个欲*火*焚*身的男人,结果会怎样?   进去的时候,韩时想到的是,真舒服。积压了几年的存货,一股脑都交给了苏小燕。   苏小燕则是茫然然,明明是想找个凉快的地方降温,怎么温度越升越高,浑身黏答答的,下面还有点痛。   其实两人也就做了一次。   韩时以往实战经验丰富,今天一进去,就知道苏小燕还是个雏,做的时候,也就加了几分小心。   出来的时候,见她闭着眼,眉头紧蹙,就不忍心再做了。反正来日方长。   他起身开灯,抽了卫生纸擦拭好她的下*身后,就睡去了。苏小燕则是早就睡着了。喝醉酒的人,最贪的就是睡眠。就连和韩时做那事的时候,她也是半梦半醒,迷迷糊糊的。要不是下*体的那点痛,她早就见周公去了。   事一完,她就彻底睡着了。就连韩时给她擦下身,也没知觉。   第二天一早,苏小燕先醒的。她先是感知到自己光溜*溜的,然后才发现一只男人的手搭在自己的腰间,大脑瞬间空白,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过了几分钟,她缓过神,先是轻轻地放下男人的手,这才看清楚,身边的男人是韩时。   她愣了半晌,悄悄地穿好自己的衣服,起身,站在床沿边,开始理清思绪。   她记得昨晚最后是和一个小男孩一起离开酒吧的,后面就不记得了。现在的状况是,她和韩时睡了,还发生了关系。   不过这事情也诡异,她的身上没留什么痕迹,就连短裤也是干干净净的,刚才她起身的时候,看了下自己睡的床单,也没有血迹。   不是说第一次都会流血,怎么她就连血丝也没留下点。女人遇到这种情况,如果是第一次,才可以有资本骂人,耍泼,甚至为自己争取点想要的东西。   如果是二手货,哪怕你之前只做过一次。如果你再耍这样的手段,男人大多会用有色的眼睛看待,装什么清高,挂什么贞洁牌坊,还不是想卖个好价钱。遇到心慈心善的人,会赏点残羹冷炙什么的,可不管是感情,还是经济,就算得到了,也像是被施舍。   苏小燕不想落到这样的下场,于是悄悄地穿好鞋,打算溜了。   “这么早,去哪儿?”   苏小燕原本背对着床,身子僵了下,脸上试图露出笑,“哦,我要去上班。”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响,接着是啪地一声,估计是在系皮带。   脚步声响起,男人走到她身后。   苏小燕始终不敢回头。不过是一场酒后乱性,严格说来,她还是受害者,怎么就怕成这样,竟然不敢看他一眼?   韩时已走至门口,身子倚靠在门框边,看着她,“这里很难坐车,等下我送你。”   苏小燕抬头看着他的下巴,嗯了声。目光不由自主地就顺着往下看,衬衫的扣子没有系,麦色的肌肤显现无遗,腹肌很明显,显然是长期健身的结果。   她出神地看着,直至眼前的人走向客厅,才发现自己荒唐到了何种地步。   在这种情况下,自己竟然还有心情关心他的身材,简直是神经错乱了。   韩时到客厅先是倒了杯水,见她来了,递给她。   苏小燕嘴巴还真干渴。醒来后,大脑一直处于极度紧张中,连口渴都没有感知。见到水杯的那刻,才发现渴得不行。   一杯水,很快就下肚了。   她抬头看着韩时,目光迷惑。   韩时适时地说了句,“你昨晚一直闹着口渴。”   他的话明明最正紧不过,苏小燕的脸却红了。照这个意思,昨晚还是她主动积极,缠着他不成?   出门的时候,苏小燕觉得自己要表态。她是吃亏了,可她不愿服软,更不愿被别人瞧不起。   “韩时,昨晚的事,过去就过去了。”她看着他,又补充一句,“就当没发生。”   韩时刚打开门,听到她的话,脚步停住了,“苏小燕,我会负责的。”   上班的时候,苏小燕还在想,韩时说的负责是什么意思?是补偿她一笔钱,还是给她一点感情的施舍。   如果是前者,她有些踌躇,出于自尊应该拒绝,出于理智应该接受。现在她家,包括她本人最缺的就是钱了。在柴米油盐面前,可笑的自尊算得了什么?如果是感情那就算了,那些游戏她玩不起,也不想玩。   还没容她多想,两天后,一条来自韩时的短信给了她答案。   手机响起时,她正站在水池边,手就着围裙擦了几下,就按下按键。   然后,她就看到五个大字:嫁给我。韩时。   苏小燕以为自己眼花了,手大力地揉揉眼睛,那几个字依然在那,无比清晰。   原来这就是他说的负责。   苏小燕从不敢置信中醒来。韩时他竟然向她求婚?如果说是玩笑,也开得太大了。何况他那副样子也不像是喜欢开玩笑的人。   不过,这也太荒谬了。和他认识至今几个月,就算中间有过交往,她也从不认为自己会嫁给他。   她手指按在键上,正打算拒绝。   不料,手机再度滴滴响起。   依然是短信,不过内容稍长:苏小燕,我是认真的。我说过,我是以婚姻为前提和你交往的。算起来,我们交往也有三个月了。现在结婚,应该是水到渠成的。韩时。   苏小燕倒是愣住了。没想到他还记得交往的事。其实俩人那几个月,也就看过一次电影,然后就分手了,根本就不算是什么正经恋爱。可难为,他还放在心上。   原本要发的信息就胎死在腹中了。   走到客厅,母亲沉浸在伦理剧中,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父亲躲在房间听收音机,而苏武和王珍在房间打牌。家里,根本就没有她立足的地方,只有她一厢情愿地以为这是她的家。   苏小燕返身折回厨房,拿出手机,不假思索就打下:好。   然后,她给周敏拨了电话,“我要结婚了。”   那边半天才反应过来,“和谁呀?”   “韩时。”   “和谁?”   “韩时。”   “和他?你这事我看着不牢靠。”   “为什么?”   “他以前挺风流的,和不少女人厮混过。前两年突然转性了,也不爱玩,也不找女人。要我说,他什么女人没见过,怎么突然就想娶你了?这事蹊跷。”   苏小燕不做声。   “要我说,在他眼里,你也就是朵小菊花。人家姹紫嫣红,什么花没见过?”   苏小燕轻声说:“我不做花,我只做棵草。”   再好的花,也许都入不了他的法眼。不如就做自己,真正的苏小燕就是一颗草,任春去秋来,花开花落,依然躲在角落里,倔强地生长。   不求美丽。不求惊艳。不求怜惜。只要一块栖息之处。   17   好事是会赶伴的,至少苏小燕是这么认为的。   最近她可是喜事连连。首先三八妇女节,学校给每个人发了两百元钱,还有一张一百元的超市购物劵。   同事本就和她相处融洽,最近关系就更好了。   就连以前一直看她不顺眼的组长,对她也是和颜悦色许多,也不叫她做什么杂事了。更令人惊讶的是,学校评优秀教师,组里只有两个提名,其中之一就是她。   要知道,她进学校不过几个月,组里比她资格老的大有人在,比她教学水平高的也不少。她唯一可以值得称道的就是在学生中口碑还比较好。   不过,苏小燕也不准备发扬谦让的精神,放弃这个资格。职场上,有些好人是不能做的。假设她高姿态地找领导放弃这个资格,学校准了,那倒没什么。如果不准,同事间的议论肯定就不会好听,准会说她假惺惺,既要里子又要面子。搬块石头砸自己脚的事她不会去做也不想做。   心情好,呆在家里,也不觉得那就是个牢笼子,每天做起家事来,格外有劲。就连一向看不顺眼的王珍,也没那么惹人厌了。就算她不出外做事,就算她做很少的家事,至少她对苏武还挺好的。   春天可真是个好季节,春光明媚,春暖花开,春风送暖,春天就是个让人心欢畅的季节。   没几天,她就接到了韩时的电话,说是奶奶想见见她。   苏小燕知道韩时是行动派,不过没想到是他动作会这么的快。答应求婚也不过是一个礼拜的事,就要见家长了。   韩时也是没办法,在家庭的压力下,他想慢也不行。奶奶刚出院没几天,身体又不好了。到医院检查,高血压,高血脂,血液浓稠度特别高,得吃药打针,要是再降不下去,就得住院做手术了。   韩奶奶一听要做手术,可不乐意了。年纪大的人最怕的就是做手术,怕哪天一趟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就起不来了。她还没见着孙媳妇,还没见着曾孙子,她死活也不会去做手术的。   正巧老家的一位远方表亲来了,靠算命为生的。他出了个主意,办场喜事给家里冲冲晦气。韩修德是个孝子,一听马上就照办。想着妻子属意蓉蓉,就找来韩时,打算哪天就把事办了。   韩时一听,哪里会答应,马上就说自己有了女友,婚都求了。韩爸,韩奶奶一听,那还了得,还不赶紧带回家。韩时当然是乐意的。   张秀琳知道了,并不满意,和韩修德还闹了一场。可一向不管家事的老韩这次是铁了心站在儿子一边。张秀琳孤掌难鸣,也就任他们了。   星期六上午,苏小燕在家等韩时来接。特意还装扮了一番。她平常穿着很随意,也就牛仔T恤,今天特意翻出了为上班而买的套装。自己对镜子照了照,稳重,大方,特成熟。   坐进车里的时候,韩时看了她一眼。   苏小燕看着他的目光,绝对不是赞美。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有点不自信了,“韩时,这衣服还行吧!”   韩时手扶在方向盘,眼睛直视前方,半天,才说了句,“开车的时候,别说话。”   苏小燕心想:就一句话,能影响你什么呀!心里愈发不自信了。忍不住再追问一句,“不会很难看吧!”   韩时扭头瞟了她一眼,“十年后穿,估计还挺好的。”   苏小燕一听,气得吐血。刚想回嘴,才发现自己根本没立场说什么。是自己三番两次地要他发表意见的。再说,他也没说什么重话,只是隐晦的暗示这衣服太老气了。自己要是再说什么,倒显得自己小心眼了。   于是,一路上,闷闷不乐的,话也不爱说了。   车子停靠后,韩时探身过来,啪嗒打开她身上的安全带,说了句,“也没那么难看。”   苏小燕看着他,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也没那么难看,那就是说还是有点难看的。这人怎么说句好话都不会?   走到电梯间门口,苏小燕看着身穿淡蓝色长衬衫,黑色长裤的韩时,冒出一句,“你也没那么难看。”   韩时很镇定地看了她一眼。   苏小燕假装没有接受到他的讯息,心里喜滋滋的。这就叫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走进韩时家客厅,正中央的沙发上坐着三位长者。   苏小燕放下韩时准备好的给奶奶的钙片,给父亲的衬衣,给母亲的化妆品,给妹妹的歌碟。   然后毕恭毕敬地喊了声,“奶奶好,伯父好,伯母好。”   韩奶奶喜上眉梢,起身走到她身边,拉住她的手,“多俊的姑娘。”这一拉,就没松手。苏小燕也就在她身边落了座。   沙发另一端的张秀琳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心里很不舒坦。她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怎么回事?这么多年了,眼光还和以前一样,没有一点进步。   韩时坐在对面。见奶奶和苏小燕相处融洽,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这婚也许比自己想象中要好。   就算是向苏小燕求婚了,他也没弄明白自己的心思。对她,好感或许是有的,可喜欢吗?甚至于爱吗?他自己也不知道。   韩时的思绪有些游离。   张秀琳突然发话了,“苏小姐,你家里几口人?”   “父母,还有哥哥,嫂子。”   “父母是干什么的?”   “妈妈是小学老师,爸爸,哥哥都没有工作。”   张秀琳靠在沙发,看着自己的手指,“你倒是没撒谎。说实在的,我对你家的情况很不满意。可韩时中意你,我也就不便反对。只是我提醒你,以后进了门,言行举止都得注意点。我家比不得那些小门小户,接触的都是体面的人。我这人丑话说在前面,我不希望你给家里争什么光,可最起码不能丢脸。”   说完,她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看都没看苏小燕一眼。   苏小燕的脸胀红了。   “秀琳。”   “妈。”   韩父和韩时同时开口。   “孩子第一次来家里,你就不能客气点?说那么重的话干嘛?”韩修德的脸沉下。   张秀琳瞠目结舌,没想到她家老韩竟然在小辈面前拆她的台。   韩时也很诧异。   在他家,父母之间,分工明确。韩父主外,韩母主内。在外面,张秀琳给足了老韩面子。在家,韩修德则任由张秀琳做主。像这样越权的事,还真是很罕见的。   就在此时,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家里来客人了,好热闹啊!”   苏小燕抬头,只见一位青春靓丽的女孩扶着扶梯而下。   她走至苏小燕的面前,细细地打量,露出甜美的笑容,“姐姐,长得还不错。不过配我哥,还差了那么一点。”   苏小燕笑了笑,没做声。她能说什么?人家作为妹妹只是实话实说。   “韩心媛。”韩时冷冷清清地喊出她的名字。   韩心媛嘟着嘴,磨磨蹭蹭地走到母亲身边,坐下。手揽住母亲的肩膀,撒娇地喊了声,“妈。”   张秀琳拍拍她的后背,“心媛,现在有人翅膀硬了,哪里还会把妈放在眼里。”   韩修德的脸上明显不好看。   韩时则是讥笑。他妈在家里当家作主几十年了,现在竟然说没人把她放在眼里。也太会颠倒是非了。   同情地看了父亲一眼。   男女结合,家境相差太大,就注定了彼此以后地位的不平等。像他父亲,要人才有人才,要外在有外在,可惜出身工人家庭,就算在外面混得风光无比,在家里,还得听母亲的。   谁叫当初他只是一个小警察,后来一步步的升迁都离不开老婆娘家的势力。就算他有实力,还得有人赏识,而张秀琳就给他提供了这样一个平台。   “阿姨,叔叔,开饭了。”保姆小王走了过来。   坐在饭桌上,苏小燕看着碗里堆满的菜,头疼。可总得给韩时面子,人家殷勤地给她夹菜,不管是出于做戏还是真心,她总得好好配合。   好不容易全部吃下肚了,才发现远处有一碗米粉蒸肉。在她家,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做这道菜。苏小燕盯着它,深吸口气,真香。   还未等韩时反应,韩父已经将菜换至苏小燕的跟前。   苏小燕夹了块肉,软软绵绵,香香酥酥,味道还是一如既往得好。   韩时见苏小燕陶醉的样,也夹了块,皱着眉吃下去。油腻腻的,简直难以下肚。   吃饭的时候,桌上静悄悄地,没人说话,就连吃饭喝汤也几乎是悄无声息的。唯一突兀的,就是苏小燕时不时发出的吧唧声。后来她也察觉到自己的与众不同,吃起东西来,小心翼翼的,尽量不发出声响。   一餐饭,总算吃好了。   回到客厅,保姆端来了几杯茶水,每人还配备了一只小碗。   苏小燕看着韩时。   韩时举起茶杯漱口,然后将茶水吐在杯子里。   苏小燕依葫芦画瓢做了一遍。她知道有些讲究的家庭,喜欢饭后漱口,美其名曰是保护牙齿。可是用这么好的茶水,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沙发还是那个沙发,客厅还是那个客厅,苏小燕也还是那个苏小燕,可心境和早上刚来已大不相同了。   何谓门第,她现在才领悟到。   门第,不是一个简单的称呼,也不是一个职位上的差距,它会真真切切反应在彼此的生活中。   像刚刚漱口的茶水,入口清香甘甜,一喝就知道是上好的毛尖,可他们家竟然拿来漱口。   在她家,还是有年过年,学生家长送过一小盒,才二两,全家人当宝贝似藏着。只有来了客人,才拿出来招待。   苏小燕和韩时认识至今,从未意识到俩人之间的差距。她眼里的韩时,平常就是一身警察制服,偶尔穿的便装,看上去不错,可也不至于让人惊吓。不像是某些小说里描写的高干子弟,动辄就穿上万的名牌。   开的车也是二手货,毫不起眼。   可今天的经历,让她明白,也许是她走眼了。   就在她出神的时候。   韩修德开口了,“韩时,你看哪天去小燕家,和她父母说说。约好个时间,两家大人见见面,把事情定下来。”   18   苏小燕一听,当然是感到很突然,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就连韩时也感到很突兀。   不过,这也是他乐于见到的。与其和母亲挑选的那些名门闺秀结婚,还不如和苏小燕在一起。和她在一起,他很自在,也用不着维持干部子弟的形象。   既然早晚都要结,那么何不趁早?趁热打铁,速战速决,免得夜长梦多,再生枝节。   晚上苏小燕回到家,意外的安静。   刘心琴坐在沙发上织着毛衣,苏忠勇则在旁边帮忙绕线。   “爸,妈,哥哥他们呢?”   “出门玩去了。”   苏小燕小心地坐在沙发对面,看着母亲织毛衣,织衣服用的是特小号的针,一看就是给小孩织的。   刘心琴抬头见到她的神色,微笑着说:“王珍怀孕了,你要做姑姑了。”   苏小燕先是一喜,继而一惊,最后有些失意,然后又释然,混合在一起,就成了一团和稀泥,说不出的滋味。   苏忠勇在一旁,嘿嘿笑了两声。   好啊,父母心想事成,马上就儿孙满堂了。这个好消息来的真是时候。   苏小燕无心聊这个,索性单刀直入,直说了,“爸,妈,我要结婚了。”   犹如一记重磅炸弹,父母异口同声地喊着“啊?!”   苏小燕紧接着补充道,“男的你们也认识,就是上次来过我们家的。”   刘心琴率先反应过来,放下手里的活计,满面春风,“就是那个韩时,小伙子还不错。”   “就是人家条件太好了,小燕嫁过去怕是会吃亏。”苏忠勇小声地说。   刘心琴横了他一眼,“你知道什么,嫁你这样的就好了,整天为吃穿发愁。累死累活的,什么好也没落着。”   苏忠勇低头不语。   苏小燕心里叹气,如果世界上的夫妻都像她父母一样,那还有结婚的必要吗?完全是凑合,为了凑合而在一起。   “这个星期,他父母想和你们见一面,商谈一下结婚的细节。”不过她现在也只有勇往直前了。   “好啊,你也二十五了,早该结婚了。想当初,我二十岁就结婚了。”刘心琴的笑容是从未有过的灿烂。   苏小燕看在眼里,只觉陌生。   转眼就到了星期六,也就是两家家长会面的日子。   韩时家把地点定在本城最有名的休闲场所红楼。这家休闲场所之所以有名并不是它顾客多,相反它那里的大厅经常坐着零零落落的几个人,包间还好,上座率估计有个四五成。   确切的说,它并不是出名,而是有些神秘。因为这家休闲会所是省某事业单位下的三产,并不对外营业,所有的顾客都是省市领导级的人物。他们来消费也不用付现金,签单而已,至于最后付没付钱,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星期六一大早,苏小燕就起了床。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她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虽说婚事是板上钉钉的事,可想到韩时他妈的态度,心里还是有点慌。   今天的衣着她一改那天的套装,穿了件长袖连身裙,浅橘色,看上去明亮又不失大方。想起那天韩时看她的眼神,心里就不爽。   坐在客厅里的小餐桌边,她喝了碗稀饭,吃了根油条,才见到刘心琴施施然地从卧室走出来。   今天的她显然是精心打扮了一番,脸上还扑了点粉,遮住了颧骨上的蝴蝶斑。看上去比平常年轻了几岁。   苏小燕暗叹,母亲年轻的时候是有多美,就算历经岁月的洗礼,可略施脂粉,美人的轮廓就显现无疑。   刘心琴显然心情很好,吃早点的时候没有板着一张脸,对苏小燕,苏忠勇也和气多了。   吃完了饭,三人坐在沙发上。   刘心琴拿出牙签剔了会牙,然后看着苏小燕,“我看韩时家也算是大门大户的,别的要求我没有,结婚的礼金钱可不能少。”   苏小燕心里咯噔一响,“那要多少,说多了也不太好。”   “也是,咱们是嫁女儿又不是卖女儿。”苏忠勇附和。   刘心琴讥笑,“反正你们做惯了好人,这个丑人我去做。咱们家娶媳妇,可都给了三万。依他家的情况,十万总不算多。”   父女俩默不作声。   在S城,普通人家嫁女,一般礼金钱也就一到两万,按照习俗,女方得全部买家电,或者是床上用品,陪嫁过去,一般是不会有钱多的。碰上家境好的,女方还得倒贴。   十万块钱,已经不算一个小数目了。   中午来到红楼,苏小燕只看到了韩时和他妈,他爸和奶奶都没有来。   张秀琳还算是有风度,起身招呼,“亲家,过来坐。”   苏小燕打量了下包间,足有上百个平方,一道巨大的屏风将其隔离成两个空间,外面是会客的,里间则是用餐的。   刘心琴稍有点局促,作为一名小学老师,她所见的世面也有限。小心地在张秀琳对面坐下,然后微笑着说:“亲家,怎么不见亲家公?”   张秀琳靠在沙发背上,“他呀,瞎忙。早上接到市里王书记的电话,一起去钓鱼了。我勒令他中午必须赶回来吃饭,今天是孩子的大事,再忙也得抽空来。”   电视里,报纸上的名字从她口里轻飘飘地说出来,听着刘心琴很不舒服。果然,这就是有权有势的人,她无需做什么,一句简单的话就让别人明白双方巨大的差距。   “妈,喝茶。”韩时招呼起刘心琴。   苏小燕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他怎么就能叫得那么顺口?她听着那个别扭。   迄今为止,她还没有那样叫过韩时的父母。反正现在的她是打死也说不出口的。   张秀琳瞟了儿子一眼,还没结婚,叫得到挺顺溜的。   刘心琴心里倒是平衡了,再怎么好,家里地位再怎么高,还不是得叫她一声妈。   张秀琳端起茶杯,吹了吹,茶水稍凉后,轻啜了口。   “原本是不必这么急的,可韩时的奶奶急着抱曾孙子,他两人也情投意合,我们做父母的也只有成全了。”   刘心琴又不傻,听她话里话外的意思,竟是对苏小燕不甚满意。原本来的时候还信心百倍的,十万块钱对他们也算不了什么,可现在却不好开口了。   苏小燕听在耳里,也是一惊。曾孙子,这婚还没结,就想着抱孙子了。   一向不爱说话的苏忠勇突然开口了,“亲家,我家虽是小户人家,可孩子也是当宝贝养着的。你们急着结婚,可也不能委屈孩子。”   张秀琳意外地瞅了他一眼,放下手里的茶杯,“婚事我们打算定在五一,恰逢节日,亲戚朋友都有时间。时间比较紧,可该准备的都会准备。我家也就一个男孩,不可能仓促行事的。”   刘心琴面色转喜,“有件事,不知亲家是如何打算的?就是礼金钱。”   张秀琳又端起茶杯,吹吹,“这个放心,钱我们早就准备好了。我寻思,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这个数字比较吉利。”   离刘心琴的预期还有点小小的差距,不过已经算是多的了。心里舒了口气。   韩时见俩家父母商谈琐事,听得已有些不耐烦了。见苏小燕坐在她妈身边,像个受气的小媳妇,看上去很可怜似的。于是走到门口,对她招招了手。   苏小燕如释重负,悄悄地走到门口。   韩时牵着她的手,来到了顶楼,走进了其中的一间房间。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个巨大的银幕,座位只有一组沙发。   房间足有两百个平方,她站在中间,有点呆了。   韩时带着她坐在沙发上,盯着她,问了句,“想看什么电影?”   “没有别人吗?”她傻傻地问了句。   这么大的屏幕,这么大的空间,只有两个人,也太奢侈了。   韩时伸手摸着她的脸颊,“傻姑娘,你想让谁来?”   他的手只是轻轻触着,可苏小燕的脸却是如火烧。   俩个人更亲密的肢体接触都已经发生了,可她竟然会像个初恋的小姑娘一样,不知所措。   韩时盯着她,手里的感觉太好了,指尖接触的肌肤细腻柔滑,让人舍不得移开。   自那晚以后,俩人还没有这么近距离的呆过。最近他工作忙,想着又要结婚,以后在一起的日子多了,就没有单独去找过她。   可现在他知道是自己想错了。   韩时看了她许久,才转头。   苏小燕才注意到角落里有名工作人员,已经摆弄好仪器,电影已经开始了。   她看得很专心。   韩时也坐得笔直的,目光一动不动。   直到电影里演到男女接吻的镜头,韩时的呼吸声变粗,苏小燕强装镇定,可心跳得快得不行了。   终于,韩时转头,手再次抚摸她的脸颊。苏小燕缓缓看着他,眼波流动。   韩时的大拇指摩挲她的嘴唇,倾身,眼对眼,鼻贴鼻的凝视她。   呼吸声彼此交错,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她的。   他吻得很有层次,起初是贴着她的嘴唇,渐渐就轻轻地吮吸,最后探入她的口腔,咬住了她的舌头。   苏小燕闭上眼,将自己交给了他,随着他起起伏伏。   直到门外传来敲门声,两人才分开。   原来吃饭时间到了,张秀琳找人来叫他们。   俩人回到二楼,刚推开房间,刘心琴正站在门口。她脸色苍白,看着苏小燕说了句,“我身体不舒服,先回家了。”   房间里,张秀琳坐在餐桌边,韩修德则站在沙发旁,具看着刘心琴,神情各异。   苏小燕一听,哪有心思留下来吃饭,忙走到房间和韩时父母告辞。   回到家,苏忠勇给刘心琴倒了杯水,“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就不舒服了。这么重要的日子,辜负了人家亲家的好意。”   刘心琴的气色比起初好了点,骨碌碌就将水喝下肚。   沉默了会,看着苏小燕,“小燕,这婚我们不结了。”    19 此话一出无异于平地惊雷,炸懵了俩人。   苏忠勇最先反应过来,“心琴,这么大的事临时改变主意,你总得有个理由吧!”   苏小燕则还没清醒过来,呆呆地看着母亲,甚至疑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刘心琴只是看着苏小燕,重复了一句,“这婚我们不结了。”   “为什么?”苏小燕追问。   “他们家门槛高,你就算嫁进去了,也会受苦的。”   苏小燕只觉好笑,就算是变色龙也没有变得这么快的。早晨还一副巴不得她进韩家门的嘴脸,等真正见面了,又出尔反尔,说什么门不当户不对,一副爱女情深的样子。   “妈,是不是韩家的礼金钱给少了?”苏小燕单刀直入。在她想来,这是唯一的原因。   刘心琴的脸色立变,“你当你妈是什么人?”   “你是我妈,我还能当你是什么人?”苏小燕在“我妈”两字上加重了读音。   她的表情很平静,可话里话外的埋怨,是个明眼人都听得出。   刘心琴冷笑,“苏小燕,你还真以为你攀上高枝,飞上枝头做凤凰了。这还没进韩家,就不把父母放在眼里了。”   “妈,凭良心说,到底是谁不把谁放在心上?”   刘心琴冷着脸,“你这是怪我,偏心你哥。”   “我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你都说出来了。”   苏小燕咬着下唇,一言不发。   “好了,不是商量结婚的事,怎么越扯越远了。”苏忠勇打起圆场。   “还商量什么,我说不同意,你看她那副吃人的样子,会听吗?”   “妈,这催我结婚的是您,这我好不容易找到了肯娶我的人,您又反反复复,叫我怎么听?”苏小燕抑制住声音的颤抖。   刘心琴半天没做声。   沉默的半响,终于开口了,“你别以为嫁进韩家就有好日子过,我反对自有我的道理。你要是真不听,我也不能绑着你的腿脚。只是,你记住,以后日子不好过,可别回家诉苦。你去他家吧,我只当白养了个女儿。”   苏小燕昂着头,微笑着说:“这一出嫁,我就是泼出去的水,不劳您费心了。”   俩母女多年维持的平衡在此刻终于被打破了。   以前,苏小燕不管对母亲有多少怨,总是放在心里,慢慢地化解。周敏有时会恨铁不成钢地说她,就算是母亲,如果不当她是女儿,那做女儿的也不必当她是母亲。   可苏小燕有自己的想法,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至少是她刘心琴给了自己的生命,那她后面不管对自己怎么不好,只要不是原则的,都可以原谅的。   可现在刘心琴挑战了苏小燕的底线。婚姻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一生中最重要的事。女人再怎么能干,再怎么有本事,没有一个男人疼她,护她,那也是枉然的。干得再好也不如嫁得好。   现在就有这么一个出色的男人,愿意给她最大的尊敬——娶她。不说他是否真正爱她,她也不做这个奢望,最起码他是不讨厌她的。他没说什么,可苏小燕从他的言谈举止中看得出他的好感,这就足够了。   她可以想见的到,嫁给他的日子不会难过。经济上,他谈不上有钱,可也绝不穷。品德上,他就算不是柳下惠,可也绝不是处处留情的人。有这两点就足够了。   就在她憧憬着未来生活的时候,刘心琴一顿没头没脑的话,就想让她放弃唾手可得的生活,她做不到。   苏忠勇站在俩人中间,“俩母女有什么解不开的结,何必说这样的气话。”   刘心琴起身,“现在有人大了,有主张了,哪里还会把我放在眼里。”   说完拂袖而去,看也不看她一眼。   苏小燕心想,这就是她的母亲,卖了她,换了八万块钱,然后将她视如粪土的母亲。   她想笑,笑不出声,想哭,流不出泪。   推开房门,她漫无目的地走动大街上,不知该去何处。   就在此时,手机响起,她打开后,几个亮闪闪地字映入眼底:家里怎么样?   苏小燕想了想,回答:没事。   几秒钟后,信息再响:燕子,我想,我们之间需要的是坦诚。   难道他知道了什么?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韩时,我母亲反对我们结婚。”   信息反馈的时间比上次慢,“那你呢?”   苏小燕不假思索打下一行字:我希望我们能结婚,越快越好。”   这次信息回复得很快:放心,一切交给我。只有十几天了,很快的。”   韩时按下按键,心里有些意外,苏小燕的表现,让他对她有了个新的认识。   在他眼里,她一直是个孝顺的姑娘,甚至可以说是愚孝。印象中,她从未反抗过母亲。而今,在这样一个重要的问题上,她敢于坚持自己的主张。那他以前或许看错了她,至少在某方面看错了。   韩时甚至隐约期待起自己的婚姻。   对于她母亲的反对,韩时并没有放在心上。在他眼里,苏母就是个唯利是图,出尔反尔的小人。会有这样的举动也并不意外。   或许,这也是她的一种手段,试图给自己换取更高的利益。如果是几万块钱的事,就算母亲不肯,他还是拿得出的。而且也愿意拿。为了苏小燕,他觉得值得。   韩时在书房里放了音乐,躺在摇椅上,闭着眼,想起父亲回来后的神情,心底有点不安。   起先在红楼,就觉得父亲的神色有异,当时还以为是他钓鱼累了,精神不好。   回到家后,父亲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小燕回去后也不知怎么样了?”   当时他愣了下,父亲何时和小燕这么亲近了,就像是父亲对女儿一般。   他其实也担心,才有了后面的电话。   现在将今天一整天的事情连贯的想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多年警察生涯锻炼出他非同一般的敏锐。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他一个人,一个人的排查,想到最后,竟然不敢想下去了。   所以警察办案,一般都要避嫌,如果涉及到自己的亲人,就会影响判断,进而影响整件案子的走向。   韩时走出书房,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电视,正好是他喜欢的全美篮球联赛,比赛很精彩,球星很出彩,可他却有些神不守舍。   眼睛盯着屏幕,可思维已经漫游在外空了。   几天后,韩时和苏小燕去照结婚照。地方是韩时选的,丘比特之爱----全国有名的连锁店。   他告诉苏小燕的时候,她有些意外,迟疑了会才说,会不会太贵了。他说,不贵,这点钱他还付得起。   本城婚纱摄影的价格大致在一千至两千元之间,丘比特的价格则在六千至一万之间,相对而言,的确算贵的。   不过韩时觉得,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在这上面花钱,值得。   隔天,俩人在丘比特见面,拍了室内照后,影楼又开着豪华的跑车,送着他们来到了海边。   苏小燕虽是生长在海滨城市,可很少有闲情去海边玩。   周三的午后,天空蔚蓝,海鸥略过,留下啾啾啾啾的回声。苏小燕穿着洁白的婚纱,起初是小心翼翼地走在沙滩上,到后面,就提起裙摆,小跑在沙滩上,留下一串串足印。   韩时则站在海边,手插在裤兜,一直注视着她的背影。   直到摄影师,大喊一声,“开拍了。”   苏小燕才不舍地回到了原地。   面对镜头的她,有些青涩。   有一副画面,是俩人执手凝望,可她抬头看着韩时,竟不敢看他的眼睛,视线一直停留在他鼻梁处。   摄影师循循善诱了半天,她才勇敢地直视。这一看,就像是碰到了吸铁石,不能移动了。   直到韩时低头,对她说了句,“苏小燕,我怎么没发现你眼神这么勾人呢?”   苏小燕哑口无言。天大的冤枉,又无处可诉。明明是他自己的眼睛长了钩子,现在倒怪她了。   摄影师边拍边赞,什么俊男美女,天作之合之类的。摄影刚结束,就提出要求,能不能留点他们的照片给影楼挂在橱窗口。   韩时一口就拒绝了。   回家的路上,苏小燕手玩着衣角,十足的小媳妇模样。   “怎么了,燕子?”韩时也不知为什么,燕子两字就脱口而出了。   苏小燕抬头,半天才说一句,“刚才你怎么拒绝人家了?”   韩时还开着车,手扶着方向盘,“你想被别人参观?”   苏小燕被他的话噎住了,消化了几秒,“看不出你思想那么落伍,全国那么多明星,经常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人家怎么不怕?”   韩时嘴角挂着笑,“看样子,你很有表演的欲望。要不咱们在卧室,餐厅,厨房都挂上,好好展示展示你。”   哪有结婚照挂厨房的,明摆着是消遣她。   苏小燕哪肯吃亏,反击道,“那范围多小啊,要不干脆把咱俩的合影挂在房子的外墙上,这样人来人往的人都看得到,展示的也就更彻底了。”   俩人一路上斗嘴,直到车子停在她家楼底下。   韩时转头看着她,嘴角隐有笑意,“还有三天就要举行婚礼了,我很期待那一天。”   苏小燕原本还等着他还嘴,见他蹦出这一句,倒迟钝了。   韩时心情愉悦地捏捏她的鼻梁,“再见了,燕子。”   苏小燕下车后,摸摸鼻子,感觉很怪异。   就算和他曾经亲密无间过,对于他偶然间出现的亲昵动作,她还是不能适应。   也许,身体的距离并不能和心的距离划等号,等哪天她能随意接受他的任何举动,那也许意味着俩人身心融合,没有间隔了。   回到家,就像是来到了冰窖。刘心琴以前就和她很少说话,现在基本是不搭理了。苏小燕偶尔想破局,刚挑开话头,人家转身就走了。   她现在产生了极大的困惑,到底刘心琴是不是她亲妈?如果是,怎么会这样对她?   好在她现在也没有心思去纠结这个。婚前的事特别多。   既然当妈的不操心,那她只有什么都自己上前了。这三天,她时间安排得紧紧的。   第一天,她赶着置办了床上用品,得了韩家八万块钱,自家总不能一毛不拔吧!可刘心琴还真没给她一分钱,她也不知道韩家的八万块付了没付。没人告诉她,她也不好意思问,总觉得一问,自己就真的成了待价而沽的商品。   好在她工作几个月,手里存了五千元,可还是不够,于是就问周敏借了一万元。   第二天,她就揣着借来的钱,去买了台三十四寸的彩电,还有录像机。一万块就没了。   第三天,她在家收拾了自己的一些衣服,书籍装在收纳盒里,也算是嫁妆。   睡觉的时候,枕头底下压着的是外婆给的金手镯,还有韩时送的钻戒,白金项链。那天,接到韩时给的盒子,心里也是感动的。不过和外婆的金手镯摆放在一起,就觉得轻了许多。   睡在沙发床上,身体整个都凹进海绵垫里,以前睡久了,也不觉得什么,可今晚特别不习惯。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才阖上眼。   可睡得并不熟。客厅里走路的踢踏声吵醒了她,原来是苏武去厕所。   回来的时候,苏武见她起身靠坐在沙发背上,于是走到边上,拉着她的手,“妹妹,我想去参加你的婚礼。可爸妈不让。”   苏小燕当然知道原委,怕他去丢了全家人的脸。   她摸摸他的脸颊,“乖,小武,你好好呆在家里,等过段时间,我接你去我新家玩。”   “真的?!”苏武喜笑颜开。   “嗯。”   苏武回房间后,苏小燕还是睡不着。她先是拿起手镯戴在手腕上,接着戴上戒指,最后套上项链。心里踏实了步少。   拿起手机,玩了会小游戏。最后,忍不住给韩时发了个信息:再干嘛?   过了好几分钟,回信了:和朋友在打麻将。   “哦。很晚了,明天见。”她继续发送。   这次信息回的很快:还有六小时,你就是我的新娘了。 20 苏小燕一夜无眠。 清晨六点,周敏开车接她去婚纱店化妆。 坐在车上,苏小燕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 “怎么了,太兴奋了,昨晚没睡好?” “嗯。”苏小燕的情绪不高。 “我的好姑娘,今天你可是新娘,给我打起精神来。”周敏的嗓音拔高了。 苏小燕受到她的感染,露出了从昨天以来的第一个笑容,“对,我要做个美丽,开朗的新娘。” 坐在化妆室,化妆师给她打粉,眼里冒出的光都快赶上灯泡的亮度了,“你的皮肤太好了,几乎就是传说中的中性皮肤了。” 苏小燕知道自己的皮肤好,也听过不少的赞美,可在今天这样特殊的日子,听到专业人士的肯定,还是很开心的。 整个妆容花了足足一个半小时,当一个明眸皓齿,面如春水的丽人出现在镜中,惊呆了化妆师,也惊呆了周敏。 化妆的功效可真神奇!昨晚的黑眼圈,满脸的倦容,全部都消失了。如果面前的镜子是魔镜,苏小燕想问问它,世界上最美的女人是谁? 镜子当然没有回答。可苏小燕心里已经默默说出三个字:苏小燕。 说完后,她的脸上发出璀璨的笑容。 这个笑容一直维持到周敏送她回家。回到家,八点不到,苏武和王珍都在房间没出来。估计还没起床,苏武爱睡懒觉,王珍也乘机偷懒,每天的早餐都是苏忠勇做的。 餐桌上摆放着两碗汤水,里面放了三个秤砣蛋。苏忠勇先端到周敏面前,“一大早,你受累了,快吃了,可不能饿着肚子。” 周敏接过后,说道,“谢谢叔叔。” 第二碗给了苏小燕,“小燕,今天你要忙一上午,可得吃饱点。” 苏小燕不知为什么,并不饿,可看着父亲殷殷的目光,还是接过了。 她吃得很小心,生怕弄花了唇上的口红。 周敏笑她,“那是防水口红,你那么小心干嘛?” 还有十分钟,就九点了,苏小燕看着墙上的挂钟,有些急切。起身环顾客厅四周,又坐下,都呆了二十五年,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的了。 在急切的等待中,门铃终于响了。 周敏走到门口,对着门缝大声吆喝:“新郎官,想要接新娘,红包先拿来。” 按照本城的习俗,男方接新娘时,一般会再给个小红包,也就几百元钱,也有小气的,就包几十元钱,甚至几元的。 “周敏啊,别捣乱了,快开门。”赵军扯着嗓子喊,充当先锋。 “赵军,你给我闪一边去,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周敏哪里会听他的,身子紧靠在门上,手按住锁把,就是不开。 “就算接红包,你也得开门啊!”赵军声音放低,有些求饶的意味。 “钱从门缝里塞进来。”周敏软硬不吃。 “好了,赵军。”清凉的声音夹带着暖意,“红包塞进去了,周小姐,麻烦你查收。” 他就在一门之隔,苏小燕浑身的躁动突然就消失了。 周敏蹲□,捡起红包,起身后,打开封口,抽出厚厚的一叠,一数,足有两千八百元。 她笑着将红包递给苏小燕。 苏小燕接过后,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随身带着的挎包。 门嘎吱打开了,韩时带着一伙人走进来了。 苏小燕走到卧室门口,轻轻喊了声,“爸,妈,我走了。” 苏忠勇走到客厅,搓搓手掌,“小燕,你妈头晕,还在睡觉。” 苏小燕点头,笑得很美。转身,走到韩时的跟前,挽住他的臂弯。 不料,韩时拨开她的手。 苏小燕僵住了。 “按习俗,我得背你上车。”韩时满眼含笑地说。 下楼的时候,她的手虚搂着韩时的颈脖处,胸*房靠着他的后背。 韩时身子微倾,反手搂住她膝盖后的腘窝处,一步一步地下着阶梯。 苏小燕闭着眼,觉得很窝心,很温暖。大脑里紧绷了一晚的弦终于松动了,疲倦如排山倒海般涌来,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可睡得并不踏实,她能感知到汽车在行驶,虽然很平稳。她能感知到自己靠在一个温暖的怀抱,居然很舒服。 等她睁开眼的时候,车已经在韩时家楼下停下了。她就睡在韩时的臂弯里,像个小孩子。 韩时伸手捋捋她的刘海,低头看着她,“苏小燕,等下可要打起精神,今天是我们的好日子。” 苏小燕挣扎起身,刚想伸手揉眼睛,才想起今天化了妆,可不能弄花了。手就缩回去了。 上了楼,家里热热闹闹的,韩时的父母,奶奶,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七大姨八大舅,不过有个人她认识,那就是她的大boss,也就是英才学校的校长章恒。 她不善应酬,就跟在韩时身后,他喊什么,她就喊什么,多打了几句招呼后,她觉得自己有点像是在鹦鹉学舌。 好在韩时见她精神不济,带她去新房休息去了。 约莫十点半,俩人就来到本市最豪华的皇冠大酒店门口迎宾。 韩时穿着枣红色的西服,站在那,挺拔峻立,一向冷峻的脸上噙着笑容,犹如初夏里一道最和煦的阳光。 苏小燕倚着他身边,只及他肩头,很有些小鸟依人的模样。 可她也在笑,很甜美,很灿烂。 俩人的笑容交织在一起,就是夏日里最美的风景。看得见,摸不着。只羡鸳鸯不羡仙,莫过于此吧! 在酒店门口站了一个多小时,宾客络绎不绝,从言谈举止,穿着打扮来看,非富即贵,最不济的也是白领之类的。 人到齐后,韩时带着她去给大家敬酒。陪酒的俩人是赵军和周敏,平常俩人喜欢吵吵闹闹,互相抬杠。可现在俩人的观点出奇的一致,行动出奇的统一。 赵军从箱子里拿出一瓶茅台,先是将瓶里的酒倒了,只留了一点点,然后兑上白开水。周敏接过酒瓶,举到鼻子口闻,盖上盖子,重新晃晃,让酒味均匀。 别人干这事,都躲着旁人。他俩倒好,毫不避嫌,就在大堂公然干起了这勾当。 有好友从身边经过,打趣道,“舞弊呀,这可不行。” 赵军瞪他,“起哄呀,也不看什么时候,别影响了大哥今晚的洞房花烛夜。” 这个罪名下来,谁敢承担?当然只有悄悄地溜了。 敬酒的时候,先是来到父母桌前。此桌坐满了人,连一向身体不大好的韩奶奶也来了。 韩奶奶笑眯眯说:“石头啊,你还忘记敬你的大媒人。” 苏小燕才注意到韩奶奶身边坐着一位四十几岁的中年男子,身着传统的唐服,颇有些古风飘逸之感。 韩时低头倒了杯酒,抬头时,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瞬间就不见了。除了苏小燕估计没人看见了。 那人倒也不客气,举起酒杯,哈哈笑了声,“石头,祝你早生贵子,早点给韩家添香火。” 苏小燕喝下酒,心里奇怪,自己和韩时完全是自己认识的,哪里蹦出来一个媒人? 只是她还来不及细想,就陪着韩时一桌桌敬酒,等整个大堂,还有包间差不多都光顾了,脚已经胀得不行,特别是顶着鞋跟的大拇指痛得都不能伸直了。 看来,她就没有穿高跟鞋的命。平常,大多穿休闲谢,但凡遇重要场合穿高跟鞋,后遗症就来了。不是小腿胀痛,就是脚痛,严重的时候还会起水泡。 今天虽不是最严重的时候,可也差不离了。 还剩最后一桌,苏小燕忍住脚痛,力图迈着优雅的步子往前走。可惜,事与愿违,高跟鞋今天跟她是彻底唱反调。她的脚后跟和鞋子的接触处,痛得不行,以她的经验来看,绝对是起水泡了,而且濒临破裂的境地。 “怎么了。”身后的周敏注意到她的异常。 她还在维持脸上的笑容,“没什么,就是鞋子有点打脚。” “说实话。”韩时转头看着她。 苏小燕的笑容有点勉强了,“就是有点痛。” 韩时依旧看着她,“说大实话。” 苏小燕的笑不见了,“很痛,你满意了吧!” 都剩一桌了,她就是瘸着腿也能走过去,这人纠缠这些细枝末节的事干嘛? 她知道自己的脸色绝对谈不上好看。她正欲往前走,就见面前的男人蹲□,抬起她的脚,脱下高跟鞋,察看了半天。 俩人是今天的主角,本就是众人瞩目的焦点。突然而来的一幕,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一些和韩时熟识的朋友更是跌破了眼镜,记忆中,哪曾见他如此绅士过?这一举动或许代表了苏小燕是他真正认可的妻子。 来之前,曾听到不少传言,说韩家急于办喜事是为了冲喜,好让奶奶身体健康。所谓无风不起浪,传言传着传着也就成真的了。 可今天韩时的举动,让大家重新思考这场婚礼的意义,或许这就是他的选择,或许苏小燕就是他想娶的人。 当然,一切都是猜测,真相永远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苏小燕此时已坐在周敏搬来的椅子,等着鞋店送鞋子。她的脚搁在鞋背上,姿态一点也不雅观。 心里骂了韩时好几句,可又不好跟他翻脸。在这样的日子,总有一方需让步。 刚才韩时蹲下去看她的脚时,发觉袜子上都沾到了血迹,立马就勒令她停止走路。接着周敏就打电话给相熟的鞋店,按韩时说的送一双平底拖鞋来。 鞋店的效率很高,十分钟后,鞋子就到了。 现在我们的苏小燕上身穿着美美的婚纱,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脚上踩着拖鞋,行走在大厅里。虽说婚纱的裙摆很长,可穿着拖鞋走路,总是很别扭。 更可气的是,她还不能装作没穿拖鞋。因为她换鞋子是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进行的。 在尴尬的情境下,俩人总算是敬好了酒,回到主桌吃东西去了。还没吃几分钟,酒宴就结束了,俩人又开始起身送宾客。 苏小燕脚后跟的伤暂时缓住了,可小腿又胀痛得难受。 今天到底是不是她大喜的日子,怎么要遭这么大的罪? 苏小燕心底暗暗发誓,这婚,结一次就够了,以后,谁再要她结,她跟谁急! 发完誓才发现,结婚了再结婚,那不是犯重婚罪,她今天可真是累傻了。 晚上,回到新房,众人原本要大闹新房的,都被韩时以新娘身体不适为由给挡回去了。 苏小燕坐在床沿上,缓缓地脱去袜子,不料,袜子粘到了脚后跟的水泡,一扯,水泡破了,痛得她呲牙裂齿的。 韩时从浴室出来,刚好见到了这幕。 他走到矮柜前,翻出棉签,碘酒,走到她身边,再度蹲□,棉签用碘酒消过毒,擦在破皮的地方,还是引起一阵抽痛。 “现在知道痛了,刚才叫你脱袜子,怎么就死撑着不脱?” “刚才又没破。再说那么多人,穿拖鞋就难看,还光着脚,传出去,多难为情。” “女人,就爱面子。”韩时下了总结,起身收拾东西放回矮柜。 苏小燕脱去婚纱,换上睡衣,才想起还没冲凉。可脚破了皮,沾水更痛。 已是初夏,又在外面呆了一天,浑身黏答答的,很不舒服。左右为难的时候,韩时递过一张创口贴。 她欣喜地接过,贴在破皮处。 洗澡的时候,今天所有的尴尬,不适都被冲走了,全身心,只剩愉悦,舒适。 洗完澡,她撕去创口贴,吹干头发,缩进了薄棉被里。 韩时早已靠在床头,翻看一本枯燥的书——《犯罪心理学》。 苏小燕关掉自己这边的壁灯,打算先睡了。 刚挨着枕头,耳边就传来他的声音,“我们好像还有一件事没有做。” 21 苏小燕把身上的被子紧了紧,今晚是洞房花烛夜,她当然知道。可现在的她,没心情,没精力去应付。 很难想象,这里的脚还在痛,那里还陪着他做运动。一心两用的活,她干不了。 “我很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她侧过身,背对他。 随着啪地一声响,床头柜的抽屉打开了。 “原本我还想让你算算今晚的红包,记个账什么的。”韩时轻飘飘地抛出一句。 苏小燕抓着被子的手松开了,立刻起身,靠在床背,“你怎么不早说?” 韩时还在看书,头都没抬,“你不是说很累吗?” “哦,刚躺下去,发现睡不着,不如找点事做。”苏小燕一听到红包,立马精神就来了,哪里还睡得着。 韩时放下书本,转身一只手撑着床头,饶有趣味地瞅着她,“不如我们做点别的更有意思的事!” 苏小燕顿冒冷汗,“韩时,我现在又有点想睡了。” 说完,就着他的臂弯圈成的圆中,顺着床头往下滑。 “既然这样,那红包明天算也不迟。” 苏小燕就定在半中央,头正好卡在他手臂的位置,不上不下。 睡吧,想着红包还没算,晚上肯定睡不踏实。不睡吧,出尔反尔,又有点不好意思。 毕竟她的脸皮还没厚到那个地步。看样子,以后还得好好修修《厚黑学》。 韩时收回了手臂,坐直身体,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红包,放在苏小燕的被子上,位置正好是苏小燕的胸*部,压得她呼吸不过来了。 她连忙顺着床头坐直,嘴里抱怨,“韩时,想压死我呀!” 韩时放下书,拿出笔和纸,“那就开算吧!” 苏小燕低头看着小山似的红包,心里那点小埋怨立即就烟消云散了。 她先是挑了个又大又厚的,一算足足有八千。 韩时记下了名字和数目。 “你干嘛记这个?”苏小燕疑惑地看着他。 “你总不会以为红包是只进不出的吧?” “那不就是帮他们保管一下,以后还得多还?”苏小燕的嘴角往下耷拉。 “理解的不错。不过,有一部分是我父母的朋友,也归我们得,就不用还了。” 苏小燕的嘴角迅速恢复正常水位,数起来也格外带劲。要知道,看着钱从手中过,可最后的结果却不属于自己,那种感觉太难受了。 经过一个小时的奋战,两百多个红包终于全部数清了。总计数目是二十五万三千三百元。其中一大半是纯得的,也就是人情归他父母还的。 “明天找个时间,把钱存了,名字写你的,以后你取用也方便点。”韩时把钱搬进了抽屉里。 苏小燕点不解。他怎么轻易地就把财政大权就交给她了? 就算俩人结婚了,可基础并不牢靠。 相识时间短,前后也不过大半年。如果不是那场酒后乱性,现在躺在他身边的还不知道是谁。 睡觉的时候,两人背靠背,却没贴着,中间还留有一道缝隙。 苏小燕心里舒口气,这个距离刚刚好,不远不近。放松的同时,又有些不解,他怎么没来骚扰了?像他这样年纪的男子,该是情*欲最旺盛的时候,他怎么忍得住? 在她身侧的韩时哪里睡得着,就算屏住了呼吸,可心跳的频率明显比平常快。只不过,他只能装睡。 她今晚明显没心思做那事,他看得一清二楚的。霸王硬上弓的事,他不屑去做。反正日子还长着,他有这个耐心。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苏小燕发现自己钻进了韩时的怀里。不仅如此,小腿还夹在他的俩腿之间,手则搭在他的肩膀上。 他的气息就这么萦绕四周,温热的,带有强烈的男性味道。 苏小燕咽下口水,忍不住仰头看他。 他的皮肤在男人中算好的,不是很白,在晨曦的折射下,透着健康的光泽,让人忍不住想捏。 鬼使神差,苏小燕真地伸手,食指轻轻按了下,手感真好,弹性十足。 她轻轻地缩回手指按在自己的脸颊上,感知他的温度,有点凉,可是她喜欢。 这就是自己的男人,太过美好,反而不真实了。 苏小燕试着抽出自己的腿,再这样下去,可能会出事的。她从不知道,原来自己会对男人的外貌有如此大的兴趣。 可她又不敢用力,怕吵醒了韩时。听周敏说,再孬的男人在早晨也是头老虎。 总算抽出了腿,吁口气,身子也试着往外移,眼见就要脱离被子的范围了。 不料,身子被紧紧拥住,头顶上方传来韩时的声音,“还早,再睡会。” 苏小燕略挣扎,无奈他的臂膀有力,反而贴得更紧了。 “别乱动了,好好再睡睡。”他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鼻音。 苏小燕不知怎么听着就那么悦耳。暗骂自己绝对是犯贱了。都说臭男人,臭男人,还是没刷牙的男人,怎么自己没被他熏到,反而有点陶醉呢? 凭良心说,他嘴巴还真没异味,呼出来的气,闻着心跳都快了。 她这里胡思乱想,再次挣扎时,才发现他的下*体坚硬地就如一块烙红的铁。 “叫你别动了,不听话了。” 她真地不敢动了,小声嘟囔,“再不起床,你爸妈会笑话我的。” “再说一次。” 苏小燕没傻地再次重复,心里明白,自己肯定说错话了。 “都结婚了,要记得改口了。”韩时总算睁开了眼,下巴顶着她额头。 “嗯。”苏小燕低声应了声。 “再抱一会,就五分钟。”韩时喃喃自语。 在五月的早晨,睡觉睡得自然醒,怀里有一具温暖的身体,还是自己的妻子,真的是件很美好的事了。 原来这就是做丈夫的感觉。 “时间到了。”苏小燕小声提醒他。 韩时真不想放开她,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 可今天是结婚第一天,家里一大家人还在客厅等着见他们。他不能让苏小燕一进家门,就给家人留下不好的印象,那她以后在家里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想到这,韩时松开了怀抱。 苏小燕没反应过来,胸*前蓦然空荡荡的,还真有点不适应。 “还不起床,我不介意再抱一次。”韩时作势欲抱住她。 苏小燕缩着脑袋,滚到床边,手指着他,“韩时——” 韩时已翻身下床,套好了黑白色横条纹的绵T恤,□是同色的黑裤子。 这人长得太好了,也不是好事。穿什么衣服,都那么衬。 苏小燕看着镜子里粉色T恤,牛仔长裤的自己,再看看身后那位,不由由衷地感叹。 洗涮完毕,俩人下楼,来到客厅,果然是来晚了。 一家人围着沙发坐,显然是吃完了早饭。 “石头,燕子,快去吃,菜要凉了。”韩奶奶正坐在那看电视。 “是啊,今天早上加了几个菜。”韩父补充。 张秀琳脸色也很平和,看不出喜怒。 苏小燕舒口气,这,已经比她预料中好太多了。 吃完早餐,苏小燕和韩时坐在沙发对面。苏小燕端端正正地坐着,和韩时中间还隔着一个人的位置。 张秀琳手里捏着一个盒子,“小燕,现在你正式进了我家的门,这个东西就给你了。” 苏小燕有点呆,还没反应过来。 韩时已挪至她身边,“快上前啊!” 苏小燕走到张秀琳跟前,小心地接过盒子,拿在手里,感觉也没什么分量。 “小燕,照说你刚进门,也该让你轻松轻松。可这个家,我管了三十年,全家的大小事务都在我一人身上,担子也太重了。”张秀琳停顿下,看着她。 苏小燕挺直脊背,“妈,你有什么就直说。” “你是韩时的媳妇,以后这个家也是要交给你的。与其以后措手不及,不如现在就开始学着管管家。家里有保姆,做饭做菜,打扫卫生都有人做。可有些事还得自己动手的。你看我在单位大小是个官,可每天照样得起早买菜。以后,这事就交个你了。” 未等苏小燕回答,韩时就插嘴了,“妈,你看小燕以前也没做过什么家务事。要不,你让别人做着,等她以后适应了,再接手。” “让别人,咱们家还有谁?你妹妹得上学,总不能把她从学校里拉回来。”张秀琳再度看着苏小燕,“你要是实在为难,我就勉为其难地做着,原本想享享儿子媳妇的福,怕是没那个好命了。” 苏小燕家境是一般,可也没做过什么家务事,以前都是她爸一人包干的。见为这事,韩时和他妈冲突了,又想着买菜也不是什么难事,就连忙应承下来,“好的,我们做小辈的本就该帮忙分担家事。” 张秀琳点头,“每月全家的菜钱是三千元钱,月初我就会给你。你每天做个流水账,月底结算,多退少补。” 苏小燕点着头,回到座位。 “好了,该交代的也交代了,小燕,你陪奶奶进屋去。”韩奶奶起身了。 韩奶奶在家是不管事的主,可一般讲了话,张秀琳也会给她应有的尊重。 苏小燕搀扶着奶奶,走到了她的房间。 韩奶奶先是拉着她的手,端详了半天,“小燕,你是个有福的孩子,奶奶这点眼力还是有的。我盼你进门,可盼了好几年了。” 苏小燕听得云里雾里,她和韩时认识也不过几个月,何来的好几年? 韩奶奶打开床头柜,从里面也取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她。 苏小燕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孩子,拿着。奶奶穷,没什么值钱的,也就是给你一个信物。以后,等奶奶走了,你看着它,也就记得奶奶了。” 苏小燕听着鼻子酸酸的,忙接住,“奶奶,你可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你身子好着呢,一定可以活一百二十岁。” 结婚的第一天,白天就在家里耗掉了。 晚上,韩时开车带她去兜风。 车窗是开着的,初夏的晚风轻抚着她的脸颊,整个人都神清气爽,心情就像放飞的风筝,越来越高,最后和漂浮的云来了个亲密的拥抱。 车子最后在S城有名的浪涛鸣海滩停下了,也就是上次他们拍婚纱的地方。 车刚停稳,苏小燕就迫不及待地下车。 “浪涛鸣,我又来了!”她奔跑着,冲向海滩。 韩时被她感染,也脱下鞋,走向海边。 苏小燕跑到海滩与大海的交接处,一个大浪拍来,溅湿了她的裤脚,鞋子里浸满了湿沙。 怪不舒服的。可她满心欢畅。 韩时沿着沙滩一步步走来,停在她身后,看着她独自一人在奔跑,嬉戏,平静的心也随着海涛声起伏。 “韩时,过来玩呀!”她转头,朝他招手。 韩时站在那,只是看着。 苏小燕弯腰,捧起海水,然后双手散开,掌心顿时空空如也。 她再度扭头,灿烂地一笑,“韩时,好好玩哦!” 韩时站不住了,就像是有股地心引力牵引他,而源头就是那个女人。 他来不及思索自己的情绪,就大步走到她身边。 苏小燕点着他的鼻子,“你可真慢。”接触的地方只有那么一个小圆点的,可他脸颊的毛细孔已经在收缩。 韩时自认一贯皮糙肉厚,没想到也有这么敏感的时候。他忍不住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 他的唇微凉,可是很软。苏小燕想,男人的唇触感怎么会这么好。 一个海浪卷来,两人的上身都湿了。 晚风吹来,有点凉飕飕的,可心里温温的,热热的,就像是炉上的开水在慢慢煮沸。 在苏小燕还没反应过的时候,人已经被韩时托起,双腿被迫夹在他腰间,上身则紧贴在一起。 他就这么抱着她,走向大海。直至海水没过了他的腰间。 “韩时,你干嘛?”苏小燕惊恐地睁大双眼。 对于只会狗爬式的她来说,海水虽美好,可真正深入腹地,却是不敢的。 “既然来了,何不来个亲密接触?”韩时又往前走了大步,海水已漫至他的胸前。 苏小燕吓得往上窜,手紧紧搂住他的颈脖。 韩时停住了脚步。 苏小燕舒口气。置身大海中,和海水融为一体,感觉比刚才在沙滩上更美妙。 只是还未等她好好欣赏,就发觉两人□相接处的体温特别的高,就算是微凉的海水也不能降低体温,反而衬得某处愈发热了。 难道她理解错了?不是说男人早晨才会那个啥,怎么晚上也那个啥了。 苏小燕进退两难。 松开,就失去了倚靠。抱紧,又陷入了险境。 22 在她还来不及选择的时候,韩时已经堵住了她的嘴。   苏小燕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韩时略松开点,沙哑地说出一句,“闭眼。”   苏小燕还是睁得大大的,或许是没听清。。   韩时干脆一只手托着她,一只手遮住她的眼眸,继续加深这个吻。   和以往不同,今天的他有些急切。   苏小燕不知如何是好。   沙滩上的游人很不少,还有的是一家三口在水中嬉戏的,而他公然在这表演限制级的画面,简直是荼害祖国的花朵。   苏小燕想用力推开,却怕一抽出手,自己就滑落到水里。   她不敢赌韩时会接住她,欲求不满的他怕是不会那么好心。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舌尖上被他轻轻啃噬,有点痛。臀*部更是被他重重地捏了下。   他是在惩罚她的不专心。   可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她哪能专心?她的心跳得早就超过了正常的频率,紧张地都不敢再看别人了。   苏小燕闭着眼,彻底松开了手。如果没人托住,海水正好没过她的头顶,海浪来了,也许整个人就下去了。   预料中的与水搏斗并没有发生。   “苏小燕。”耳边传来三个字,听上去绝不是令人愉悦的。   她睁开眼,只见他白森森的牙齿在月色下发出惨白的光。   心里有点害怕,又不想示弱,她扯扯他的衣摆,“我尿急。”   人有三急,这么正常,正当,充分的理由,料想他也无话可说。   韩时低头,对着她耳边小声说了几个字。   苏小燕的手再度攀在他肩膀,另一只手指着他鼻梁,“你你你,你怎么出这么一个馊主意!”   “怎么了,这里离淋浴的地方又远,我怕还没到,就憋不住了。”韩时很无辜地看着她。   他的话从字面上无可反驳,苏小燕想了半天,才蹦出一句,“你哪是什么干部子弟,这么不讲卫生。”   韩时眼对眼地看着她,“我本就是一农民的后代,我曾爷爷是实打实的农民,我爷爷后来进城当了工人,我爸爸起初也不过是个小警察。”   苏小燕还是第一次听他说家事,不知为什么,心里某个地方暖烘烘的。以前觉得他有点遥不可及,就算是近在身边,心里总有些隔膜,就像是围上了一道铁丝做成的防盗网,难以逾越。   可现在防盗网有根铁丝啪嗒就断了,虽然还是有阻隔,可是伸个手出去,已经可以触碰到他了。   “忘了告诉你,我小时候就在农村呆的。那时我最大的理想,就是做一名山娃子,在池塘里捉捉鱼,在林子里爬树,去别人家的果园偷偷梨子。”   苏小燕听得眼睛一眨不眨的。   这还是她知道的韩时吗?她可以想见的到他一身泥娃娃的样子,肯定是黑乎乎的。   这哪里还是什么白马王子,分明就是一个青蛙王子啊!   韩时低头对着她耳边又说了句,“既然不急了,那咱们继续。。。。”   神游中的苏小燕被惊醒了,见他凑过来,手先是挡过去,跟着大叫一声,“你你你,你干嘛?”   周边的视线齐刷刷地汇聚成一点。   韩时不慌不忙地回答,声音刚好大家听得到,“两口子,你说能干吗?”   大家一听两口子两字,立马该干嘛干嘛去了。猎奇是人的本性,可合法夫妻之间做点什么合法的ooxx,相信是没人感兴趣的。   苏小燕全身的重量就托在他双手间,也不敢逞强推开他,好在她眼睛大,瞪起人来,还有几分凶样。   看在韩时的眼里,却是娇羞惹人的可爱,他轻笑几声,抱着她慢慢向岸边走去。   走到沙滩上,苏小燕想挣扎着下来。就算躲在他的背上,她也能感受得到游人的目光。   韩时停住了,“你下来,我背你。”   苏小燕刚想说自己能走,才想起衣服都被水浸湿了,里面的内衣简直就成了透视装。她如果再逞强,那就是在表演内衣秀。   苏小燕乖乖地搂住韩时的脖子,伏在他宽厚的后背上。   从沙滩到停车的地方,说近不近,说远不远,足有两三百米。   苏小燕平生第一次被一个男人背,鼻尖全部是他的气味,男人味,海水的腥味,还有一种闻不到,只有心才感受得到的味道。   她有点不争气地想哭。   从小到大,母亲是不用说,根本就没把她放在心上,就连父亲对她也是有心无力。   真正对她好的外婆在她五岁的时候就去了舅舅家。   外婆走后,她就学着看大人,主要是母亲的眼色,小心翼翼地在家里生存。   那种受人爱护,被人保护的滋味,她许久没有尝到过。   可就在刚才,她靠在韩时背上的那刻,她感受到了。   苏小燕吸吸鼻子,忍住了自己的情绪,双手更加环紧了他的腰,细心聆听他的脚步声。   在暗夜里,每一步,每一步,都踏进了她的心头。   走到汽车边,韩时打开车门,说了句,“重死了。”   苏小燕还来不及收起的感动就被他这句话给吹得无影无踪了。她一屁墩坐进车内,嘴里嘟囔,“你就不会说句好话。”   韩时笑笑地看着她,“你不是尿急吗?还是你的膀胱功能够大,够好,又倒回去了。”   苏小燕明白他的火还没灭,自然也就说不出好话。   回到家,苏小燕赶紧准备洗洗,海水黏在身上的滋味可不好受。打开衣橱,里面竟然有女性的新睡衣。苏小燕摸摸面料,丝质的,再看看款式,镂空的,心想,还是算了。   洗完澡,她穿上了自己不久前买的,也就穿过几回的睡衣。宽宽大大,面料上印着一个米老鼠,头上还绑着粉色的蝴蝶结。   苏小燕打小就想买米老鼠的玩具,可一直到大了,也没买成过一件。这件睡衣,也算是弥补了她的一个遗憾。   上床后,她有些疲倦,真想倒头就睡。整个白天,上午陪奶奶聊天,还帮她整理了房间。下午,小两口到小区的花园走了走,顺便又逛了逛街。   在苏小燕的认知里,男人都是没耐心逛街的,至少她听说的,都是如此。可没想到,韩时竟然有耐心陪她慢慢逛。碰到她逛比较女性的东西,他就在柜台外等。如果是外衣什么的,他还会在一旁给出意见。   今天的韩时完全颠覆了她印象中的韩时。   心目中那个外表冷冷,不苟言笑的韩时,身边这个语带机智,耐心绅士的韩时,还是他口中那个喜欢乡村生活的泥娃子,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呢?   就在苏小燕胡思乱想的时候,视线不小心瞄到刚从浴室里出来的某人,立刻害怕地将被子拉上,蒙住了头。   心里默念:我睡着了,我睡着了。   韩时掀开被子,钻进去,光溜溜的胸膛就正对她。   苏小燕紧闭双眼,装睡。   “苏小燕,睡到枕头上来。”韩时喊了声。   苏小燕装作没听到。   韩时突然伸手摸着她的额头,见她睫毛轻颤,低声说了句,“我不是超人,今天很累了。用被子捂住脸,对身体不好。”   说玩伸回手,转身背对她。   啪嗒一声,房间暗了。   苏小燕睁开眼,往上挪了挪,头挨到了枕头。   原本疲倦的身体就像是打了兴奋剂,又来劲了。   她背对着韩时,悄悄往他那边移了移,感受到他温暖的气息。再移了移,挨着他的背,感受到他坚韧的背肌。   心才安了。   第二天醒来,身畔空空的。   苏小燕起床后,衣服也没换,就走到露台,只见韩时正在那练功夫。如果她判断的没错的话,他应该是在练散打。   小时候,她家附近有位拳脚师傅,功夫很是了得,附近有不少孩子都想拜他为师。可他左挑右选,最后选中了苏小燕。   后来,苏小燕瞒着父母,每天放学后就去那学功夫。   那时,电视里正好在演《霍元甲》,里面的迷踪拳迷倒了大片少男少女,其中就包括苏小燕。   苏小燕天天缠着师傅教她迷踪拳,无奈师傅说那是霍家的独门功夫,早就失传了。   不过,跟着师傅几年,她的基本功练得还不错。一般同龄人三五个加在一起,也不是她的对手。   后来师傅搬走了,她也就没学了。   随着呼呼声响,韩时收回了拳脚,深吸气,拿起窗台上的纯净水咕噜噜就喝下大半瓶。   苏小燕半天才从刚才的画面醒来,双手啪地咚响,“韩时,打得好。”   韩时从她身边越过,走进卧室,“怎么不多睡会?”   苏小燕还倚在那,“太晚了,你父母可能都吃完早餐了。”   “忘记告诉你,家里今天就我们两个人。奶奶和爸下乡去了,   妈去舅舅家了。保姆今天休息一天。”韩时说完就去浴室了。   家里就两个人,太好了!苏小燕轻快地跑进房间,在空地旋了个圈,可惜穿的是睡裙,裙摆飘不起来。   她重重地躺在床中央,看着窗外的晨光。今天天晴,出太阳了,是个好日子。   婚前,韩时告诉她,要和家人一起住,她当时没有反对,也就是默认了。后来周敏知道,说她秀逗了,脑袋不清爽。   自古以来,婆媳关系就是最难处的。   靠得太近了,日后稍有一个疏忽,就会上纲上线。离得太远了,又会被说成不关心老人,连带老公也成了有了媳妇就不要娘的反面例子。   如何拿捏这个分寸,就连圣人也不一定做得到。   苏小燕了解后,心有戚戚焉,对婚后的婆媳相处添加了几分担心。   新婚第一天,章秀琳的态度,不温不火,不冷不热,倒让她松口气。   这,其实就是最好的开始。   安排她买菜,也不算什么难事。无非是以后起个早,不能睡懒觉了。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韩时从浴室出来了,穿着睡袍,胸襟打开,只绑了根腰带。   苏小燕咽下口水,眼珠骨碌转,他想干什么?色诱!   还没擦干净的湿发上的水珠滴答滴答就顺着额头,脸颊,滑落至颈部,胸膛。   透明的水珠附在麦色的肌肤上,看得她口干舌燥的。   苏小燕扭过头,心想:我要挺住,我要挺住。千万别中了他的美男计。   不想,韩时已打开房门,“下楼吧,我都快饿扁了。”   苏小燕讪讪地跟在他身后。   韩时走进厨房,从冰箱拿出面包,果酱,奶油,放置餐桌。然后有取出西红柿,切成片,盛在瓷碗里,用白糖拌匀。   最后拿出杯子,舀了一大勺奶粉,用开水冲泡。   苏小燕盯着餐桌上完全西式的早餐,还真地来了食欲。平常在家,一般就是稀饭豆浆油条老三样。她是挺喜欢吃的,可吃多了,总有腻味的时候。   现在,原本是她顶不待见的西式早点,竟成了口中的美味。   她拿起瓶子倒了一大团果酱到面包上,下一步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韩时倾身,拿小勺子抹匀,然后再放上一片方片面包盖住,整成夹心面包后递给她。   苏小燕咬了口,酸酸甜甜的,还不错。   “韩时,你家早上喜欢吃面包?”   韩时睨了她一眼,“苏小燕,你应该说咱家,我们家。”   苏小燕吐舌,“干嘛那么较真?”   韩时没搭理她,自顾自喝了牛奶,吃了面包,最后吃西红柿。   吃完后,韩时抽出纸巾擦嘴,“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吃西餐,可有时就图个方便。”   “跟我一样啊,我还是最爱中餐。这也是爱国的一种表现。”苏小燕的样子颇有些得意洋洋。   “幼稚。”韩时抛下两字,接着补充一句,“记得把碗碟洗涮干净。”   见他起身就离开,苏小燕不乐意了,说她幼稚,简直就是没常识,没知识。   她苏小燕最烦的就是别人说她幼稚了。   也不管嘴里还嚼着面包,她就追到他面前,“韩时,说谁幼稚呢,给我说清楚再走。”   韩时一脸好笑地瞅着她。   苏小燕见他的表情分明是瞧不起人,手就扯住他的睡袍,大有不给出答案,就休想走的气势。   韩时任她扯着,俯身,伸出拇指滑过她的唇角。   苏小燕的气势立即就消失了。   韩时伸出拇指到她面前,“多大呢,吃一半留一半的。”   他的语气比以往多了份亲昵,听得她心里怦怦跳。   还未等她反应,他已低头,嘴唇代替拇指,停留在她的唇角。   苏小燕闭着眼,颤动的睫毛暴露出她心底的慌乱。   “我都等了两天了,看你今天还有什么借口?”韩时轻咬着她的耳垂。   苏小燕的腰抵在吧台上,无路可退,也不想再退了。 23 苏小燕看着情*欲*勃*发的韩时,和平常一本正经的模样完全是两个人。   眼睛的瞳孔以往是毫无波澜,现在是微波荡漾,泛着奇异的光泽。   没有平常好看,可呼出的气息更具男人的气息,夹杂着侵略,霸道,占有。   应该是男性荷尔蒙激增了。   苏小燕下了个小小的结论。   还未等她深入研究,耳垂吃痛,痛得她没心思再想了。   苏小燕嘟嘴,“干嘛呀?”   韩时抬头,很镇定地回了句,“老师没教过你做事不能一心两用吗?”   “大哥,这是做*爱好不好?”苏小燕脱口而出。   韩时似乎被她的话刺激到了,声音有点暗沉,“那就如你所愿。”   苏小燕想说:大哥,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绝对不敢有那个意思。   可哪容她分辩,嘴已经被严严实实地堵住了,来不及说出的话语就化成呜呜声,在空旷的客厅,显得说不出的暧昧。   韩时的手摩挲着她的后腰,那细腻的触觉,令他的呼吸不畅。   苏小燕的后腰,那可是敏感位置,之所以敏感是怕痒。现在有只大手在那上下其手的,哪还受得了。   她忍不住扭动身体,急于摆脱他的魔掌。   韩时的嘴唇移到她的颈脖处,含糊地道,“你怎么这么不安分?”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可见体内的火烧得很旺。   苏小燕委屈地瞅着他,“韩时,你们家有蚂蚁。”   韩时成了木头人,都不知如何接她的话。   “人家后面怕痒,一摸,就跟有蚂蚁在爬。”苏小燕理直气壮地解释。   韩时的手僵住了,这事还怎么整下去?这女人怎么就这么不解风情?   就在两难的时候,门铃响起,苏小燕飞快地脱离他的桎梏,打开了门。   “爸,你怎么就回来了?”苏小燕满脸惊喜。   “你奶奶嫌我在身边不自在,和你表叔一起去乡下了。”韩修德满脸慈爱地看着她。   苏小燕侧过身子,等他进屋后,才想到自己还穿着睡衣,刚才经过韩时的一番蹂躏,已经皱巴巴的,领口的第一个扣子开着,胸前的肌肤若隐若现的。   她血液上涌,下意识就先扣上扣子。转头瞄了眼韩时,衣襟大敞,短裤头一眼就见到了,更狼狈的是,下面还支着小帐篷。   明眼人一见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再看韩修德,果然在皱眉。   苏小燕想,此时不溜,更待何时?也顾不上礼貌,蹑手蹑脚地就偷偷从韩父的后面绕过,上楼去了。   韩时果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眉头都没抬,不紧不慢地系上睡衣的带子。   “韩时,坐下。”韩修德首先坐下去了。   韩时走到吧台,泡了杯菊花茶,放到父亲面前的茶几上,而后才在他对面坐下。   “爸,有什么事?”   “咱父子俩好久没坐下来聊聊,今天家里没人,清净。”韩修德抿了口茶水。   韩时坐直身体,很认真地倾听。   “你明天就去上班?”   “嗯。队里好几个人都休了年假,我这婚结得急,只能休息两天。”   “工作要紧,可家庭也不能放松。小燕是个本分的好姑娘,你可要好好对待别人。”   韩时继续倾听。   韩修德看着他,“你以前的那些花花事情我管不着,可现在结婚了,可别再到外面胡天胡帝的。”   以前的风花雪月,不是韩修德提起,他都忘了。   当事人都不记得了,还有人记挂,可真难得。   韩时讶异于父亲对他小两口是如此的关心,远远出乎他的预料之外。   再不说点什么,也对不起父亲的关心,韩时毫不躲闪父亲的目光,“妻子是我自己选的,我会对我的选择负责。”   他的话很有意思。他说的是负责,没有任何涉及感情的话语。   韩修德却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你大了,有自己的主见,勇于承担责任。爸爸,放心了。”   父亲起身后,韩时陷进沙发,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   韩时上班后,苏小燕一个人呆在家,很无聊。   十五天的婚假,还有十二天,都不知道怎么打发了。心里也会有小小的埋怨,韩时做警官看着风光,可就连结个婚,修个假,都偷工减料的。   其实韩时也跟她解释过,队里统共就十来个人,就有四个有假在身,他要是再休息,那工作就没法开展了。   苏小燕理解归理解,可埋怨照常埋怨。   家里白天就三个人,她,韩奶奶,保姆小王。韩父,韩母中午都不回家的,韩心媛则呆在学校。   每天买了菜,就没她什么事了。有时,她会赔奶奶聊天,可时间也不长。老人的作息都很有规律的,早晨一大早就锻炼身体,下午要睡觉,起床后,去小区花园边转转。   苏小燕哪是坐得住的人,以前读书时,大家就曾戏言她是猴子屁股坐不住。   想到最近这段时间,一直没和周敏,李芸聚过。特别是刘芸,以前读书时,就睡在她上铺,关系也是非一般的铁,套句话,她们三就是“铿锵三人行。”   电话打过去,回应很快,地点也定下了。李芸能那么痛快地答应,她很意外。   女人结婚后,活动圈子就由圆变成半圆,生小孩后,就由半圆变成直线了。   李芸结婚几个月,基本没有和她两人联系过。   苏小燕兴冲冲地打开衣橱,翻来翻去,就找不到一件合适的衣服。好不容易选着一件合适的T恤,还是两年前买的,都有点起毛了。   她也不管,就往头上套,还挺合身。   T恤,牛仔,休闲鞋,老三样穿在她身上,怎么看怎么像是小姑娘,根本就看不出是结过婚的女人。   果不其然,她一出现在茶餐厅,周敏,李芸眼里满是讶异。   “苏小燕,要不是我知道你结婚了,还真以为你就是个没被开发的黄毛丫头。”周敏嘴里磕着瓜子。   被她这么一说,苏小燕觉得自己很对不起这几天韩家的大鱼大肉。   “看看人家,同样是结婚的。”周敏扯着李芸,让她起身。   俩人并肩站着,如果说苏小燕是苗条匀称型的,那李芸就是珠圆玉润型的。站在一起,明显,李芸更像新婚少妇,那个眉眼,满是春色。   苏小燕笑了笑就坐下了,“周敏,你也快点结婚,让我看看什么才是结婚中的女人。”   周敏吐出瓜子壳,喝了口茶,“我现在多自在,要干嘛就干嘛,多个男人管,我还嫌烦呢!”   话音未落,服务生端来茶水,不等他倒水,李芸就先洗涮好杯子,然后起身给每人斟茶。   苏小燕看着她娴熟的动作,暗叹,真真是个贤妻的范,男人应该都喜欢找这样的妻子。   “你在家也是这样伺候章海明的?”周敏靠着椅背上,不冷不热地问。   “什么伺候不伺候的,他在外累了半天,在家我多做点也是应该的。”李芸笑眯眯地回答。   “错!你难道不用上班?凭什么女人就得工作家庭两头顾?”周敏不以为然地说。   “既然是夫妻了,就不必计较那么多。只要他待我好就可以了。”李芸泛着甜蜜的笑容。   “你们家章海明怎么对你好了,是给你买了房,还是买了钻戒,还是买了名牌给你?”   李芸的手上戴着一枚小小的白金戒,身上穿的连衣裙,一看就不是什么名牌货。   苏小燕见李芸被问得无话可说,于心不忍,“物质是重要,可感情同样重要。”   周敏瞟了她一眼,“傻女人,没钱谈什么感情?算了,不跟你们说了。”   李芸抚摸戒指,“我倒觉得感情更重要,俗话说,有情饮水饱。”   苏小燕有些诧异俩人的立场,按说,周敏家境良好,重视的应该是感情而不是物质。李芸则相反。   周敏还在笑,不过没有反驳,目光倒有些悠远。   李芸则看着窗外的灯光,想着章海明这时候应该在下班的路途中了。   吃完饭,周敏提议去商场逛逛。到了名品专卖区,周大小姐下手毫不手软,短短一个小时就购了七八袋东西,衣服,裤子,鞋子,一应俱全。   李芸也跟风买了件长T恤,只有苏小燕两手空空。周敏硬逼着她买,说既然嫁给了韩时,就得帮他花钱,这是做妻子的义务也是责任。   苏小燕也确实很久没添置衣物了,被她说得心里痒痒的。女人有几个不爱穿衣打扮的,几乎是没有。如果有,十有八九是条件不许可。   在周敏的劝说下,她买了一件许久前就想买,可一直都舍不得买的品牌棉质T恤。这一买就不可收拾,又买了双凉鞋,只是普通的国产品牌,也得好几百,付钱的时候,苏小燕的心一揪一揪的。   走到男品专卖区,苏小燕想着是不是该给韩时买件衣服。她现在兜里的钱可都是韩时给的礼金钱。存钱的时候,她原本想全存,就留个几百,可韩时说,兜里没钱,没底气,让她留几千元日用。   苏小燕左挑右选,挑了件纯白色衬衣,款式大方,他穿着一定行。   逛得差不多了,三人下到一楼。   在珠宝专柜,周敏停住了脚步。柜员小姐贼精,忙给她介绍,其他俩人则无人理睬。好在苏小燕习惯了当跟班,李芸的脸色则不好看。   周敏左比划,右比划,选了根粉红色白金镶钻手链,和她身上的紫红衣服倒也相衬。柜员小姐不停地赞美,周敏动了买的心思,正低头掏卡,身旁来了位美女。   “好漂亮的手链。”美女抬起手腕越看心越美,“赵军哥,我想要。”   周敏条件反射就抬头,柜台那端的人正是昨天还跟她卿卿我我的赵某人。她笑笑地瞅着他。   赵军见是她,先是一愣,绕过女子,站在她身边,手搭在她的肩头,“敏敏,你怎么在这?”   周敏还在笑,不过是讥笑了,“拿走你的爪子。”   赵军讪笑着,放下来,“敏敏,你去哪儿,我陪你。”   周敏眼睛扫扫那名女子,“不陪你的美人儿?”   “想哪去了,就一普通朋友。”赵军陪着笑,转而对女子说,“小娜,你自己打车走,我还有事。”   美女显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站在那,呆住了。   “我可不敢打搅你赵公子的雅兴,你们继续。”说完,周敏手链也不买了,扭头就走。   赵军还想追。   苏小燕挡在他面前,“赵公子,我们姐三个还有事要办,你就别凑热闹了。”   赵军尴尬地杵着,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等他再想追的时候,人已经没影了。   上车后,苏小燕坐她身边,见她没事人似的,反倒不安了,“周敏,你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大家都是成年人,游戏的规则都懂。”周敏淡淡地说。   游戏?苏小燕心想,可不是人人都有勇气去玩的。花费金钱,浪费时间,最后的结果,也就是一场游戏一场梦。   游完车河,都快十一点了,苏小燕才想到出来的是不是太久了。   到了家门口,她也不敢按门铃,忙找出钥匙开门。   走进去,见公婆还坐在沙发上,电视也还开着。   韩修德起身,招呼她,“回家了,早点去休息。”   苏小燕讪讪地打招呼,“爸,妈,你们也早点睡。”   张秀琳笑着看她,“我们哪有那么好命,刚才你爸还说,你没回家,不放心,让我在这候着。”   苏小燕又不傻,哪里不明白她的意思,原本就是自己做事考虑得不周到。   “妈,是我考虑不周到,下次,我会打电话回家,免得您担心。”   张秀琳瞟了眼她手里的袋子,“韩时也就是个小警察,收入有限,你可要帮他看着点钱袋子。”   苏小燕有点站不住了,这,不就是摆明了说她乱花钱。   就在此时,门再度推开。   苏小燕扭头看过去,见他一步一步走来,心里不知是安心,还是焦心。   他会帮谁?   这其实是个最愚蠢的问题。可也是每个做妻子最爱问的问题。 24 苏小燕的眼睛一直盯着他。   韩时的脚步声很轻,轻得几乎没有声响。以至于他站在她身边时,她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爸妈。”他先和父母打招呼。   苏小燕的心一上一下的。   韩时转头看着她,很随意地接过袋子,“燕子,怎么一个人去买这么多?昨天不是说好了等我休息的时候一起去买的吗?”   苏小燕愣了下。   “时间不早了,你们上楼休息去。”韩修德适时地挥挥手。   张秀琳则神色复杂地瞅着儿子。   走到房门口,苏小燕接过袋子,郑重地说了声,“韩时,谢谢你。”   韩时推开门进屋,“又不是外人,夫妻间说什么谢谢。”   苏小燕的鼻子发酸,眼窝也热热的。   她低着头打开袋子,翻出新买的衬衣递给他,“试试。”   韩时正在解衬衣领口的扣子,顺手就脱了,接过衣服穿上了。   “眼力还不错,大小正好合适。”   苏小燕走到衣橱边挂衣服,脚步停顿了下,“喜欢就好。”   韩时脱下衣服,“燕子,你衣服不多,下次再添置点。”   苏小燕正抚平衣服的褶皱,很意外他的话。他怎么知道她的衣服不多。这下,连心房都酸酸胀胀的。   整好衣服,她坐在床沿,准备歇歇再洗澡。   韩时从浴室出来,打开床头柜,翻出一张卡,递到她面前。   苏小燕睁大眼看着他。   “这是我的工资卡,你留着家用。”韩时俯身看着她。   苏小燕两手交叉握着,互相搓揉,“韩时,我有工资。再说,现在和家里一起吃住,开销也不大。”   每月,家里就象征性地收三百元,本来就补贴了他们。她要是再拿韩时的工资卡,都有点说不过去了。   韩时有点意外,将卡扔回柜子里,“卡就在那,你要用就自己去取。”   苏小燕点头,随手拿了件睡衣就去洗澡了。   等洗好了,拿起睡衣穿上,才发现这件睡衣的机关,款式是规规矩矩的,面料摸着也有那么厚,可透视极好,该露的不该露的,都露出来了。   怪不得周敏一直撺掇她买。   苏小燕在浴室忐忑了半天,最后还是出来了,手掩着胸*房。   她明知道是掩耳盗铃,可还是做了。   进了房间,才发现自己是多此一举。人家韩时早就躺在床上,连眼睛都闭上了。估计局里最近事多,白天累得够呛,晚上当然就没事想那些个勾当。   苏小燕掀开被子,很惬意地钻进去,今晚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刚躺下,原本睡着的人,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身至上。手撑在枕边,贴着她嘴边说了句,“看你今晚还有什么借口!”   苏小燕小声地回了句,“我没打算找借口。”   韩时一听,手脚嘴,三者并用,下面的她,立刻就成了剥了壳的鸡蛋,滑溜溜的。   感觉很陌生,苏小燕的体内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可又被紧紧地束缚。   严格地说来,她并没有经验。第一次的记忆一点也没留下,唯一残存的印象就是那事有点痛,有点热。谈不上美好。   可现在听着韩时的呼吸声,闻着他的鼻息,触着他的肌肤,心里顿时涌上陌生的情绪,渴望接近,却又害怕接近。   韩时手上的力道有点重,可落在她身上是那么的恰到好处。她甚至希望他能再重点。   难道她有受虐倾向?   苏小燕微微地失神。   感觉到他就要进来了,她才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韩时,你买了避孕套吗?”   韩时就卡在那,不上不下。   他深吸气,问了个很理智的问题,“你上次月经什么时候来的?”   苏小燕想想,“八号。”   韩时挺在那不动,半天才翻身下来,背对着她,“苏小燕,你这样会搞出人命的。”   苏小燕想想,还是解释,“韩时,我只是不想那么早要小孩。”   那边,半天没有反应。   他应该是生气了。男人遇到这种事,心里总是不畅快的。   苏小燕犹豫了半天,小声说了句,“要不我帮你。”   那边有反应了,“你会吗?”   “我可以学。”苏小燕说得很干脆。   再没经验,那些A片也是看过的,什么欧洲的,日本的,香港的。不过,她一般看了开头就看不下去了。太直接了,和动物也就没什么区别。她还是比较喜欢含蓄点的。   周敏老嘲笑她,还停留在六岁的儿童期,没开发。   韩时转身正对着她,眼里冒着绿幽幽的光。   苏小燕闭着眼,咬牙就摸上去了。心里还在走神,这东西怎么就那么热,那么硬。   良久,那边咬牙切齿地传来一句,“你还真把我当试验品了。”   苏小燕估摸是自己方法不对,一个劲地虚心请教,仿佛他就是老师。   韩时忍无可忍,抓住她的手腕,“放手,谢谢。”   “又不是外人,夫妻间说什么谢谢。”她这个倒学得快。   “再不放手,那我可要来真格的了。”说完后,韩时都觉得自己太窝囊了。自己的媳妇,就在身边,看得见,却吃不得。传出去,他的一世英名可全都毁了。   苏小燕一听,吓得赶紧松手。   她这人没什么重心思,想到没她什么事了,立刻就坠入梦乡了。   人家韩时可苦了,这里放了大话,不要她帮。这里火灭不了,最后只能自力更生。   临睡的时候,冒出了念头,怎么结婚了,比未婚时还苦,光看不能吃。婚前,好歹还真刀实枪地干过一回。   婚假修完了,苏小燕去上班了。她带了十多袋喜糖,给同办公室的,相熟的同事都派发了。有几位是去喝酒了的,本来就得了,她又发一包,当然是乐坏了。   她休假这段时间,课都是同组的同事帮忙上的,回来了,自然也得帮同事上上。   组长王三媚以前一直爱指派她,现在也对她客气多了,每次一见面,都要露出大板牙,以示亲切。看得她毛骨悚然。   苏小燕当然不会以为是自己魅力无边,收服了这位老处女。要知道,王组长是她们学校有名的势利眼,抬高踩低的本领可是数一数二的。   之所以,现在对她大为示好,无非是在酒宴上见到了校长,知道她是校长的亲戚,准确点说是校长的表弟媳妇。   现在的苏小燕在学校混得可是风生水起。活到这么大,她还从未尝到过这种滋味。   以前一直小心翼翼地看着别人的眼色行事,没想到居然有一天别人也会看她的眼色行事。   开心的同时,更多的还是不适应。不过,她在学着适应。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人不能挑选环境,只能适应。   她现在也学会了戴假面具,见人就笑。不管是是讨厌的,还是喜欢的,都是笑。但是仔细观察,笑容还是有区别的。   对着王三媚之类,她的笑是僵硬的,嘴角的弧度很夸张,可眼里分明没有一丝笑意。对着柳红之类,她的笑是明朗的,整张脸散发出灿烂的光芒。   现在学校里上上下下一致对她的评语就是平易近人,笑容可掬,待人亲切。   婚后半年,苏小燕不仅光荣地被评为优秀教师,还在某学术期刊上发表了文章。荣誉来了,工资奖金自然也就水涨船高,比同组的人高了几百。   别小看这几百,在学校可引起了不少人的红眼病。大家都是职场混的,谁也不会明说,只是话里话外的酸意,还是不经意流露出来了。   好在苏小燕经过一年多的磨练,早就见怪不怪,见招拆招,修炼了一身好本领。   要说这半年生活有什么美中不足的地方,那就是每天的早起买菜,把她累得够呛。   以前张秀琳买菜,身后还跟着一跟班,就是保姆小王。可轮到她买菜,保姆提意见了,说是每天辛苦一天,晚上睡得晚,早上起早拎菜后,还得赶回家做早餐,身体吃不消。提出,要不她去拎菜,就不做早餐,要做早餐,就不去拎菜。   张秀琳衡量半天,提出让苏小燕单独一人去。她当然只能答应。她想得也很简单,就买点菜还用得着两个人。等真正去买了,才发现,这可是个重体力活。   全家人每天的蔬菜,水果,肉食,加起来足有十多斤,从菜场到家里的路程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也得二十多分钟。这一路拎来,手掌勒地通红。   更要命的是,冬天睡得正香的时候,闹钟就响了,在月亮还没隐去的时候,她就得起床。   早起也是没办法的事。每天买菜加上路上的路程足有一个多小时,她还得赶到学校上班。这么一算,五点半起床,也还真不算早。   忙里偷闲的时候,苏小燕会约周敏,李芸喝茶。   就像现在,地点是街边的露天茶座,环境很好,附近就是一个音乐大喷泉。一边喝着茶,一边欣赏喷泉的美景,还是很惬意的。   “小燕,你怎么愈发清瘦了。看样子,韩时没给你吃好。”李芸看着她,眼里满是心疼。   苏小燕笑了笑,“他家的伙食挺好的,就是我吸收不好。”   正看着远处的周敏收回了视线,“哟,这才半年,就知道帮夫家说话了。看样子,韩时可把你喂饱了。”   周敏的话,语带双关。听得她面红耳赤的。   “还不好意思了。说真的,你们家韩时这方面是不是特别的生猛?看他那体格,那精力,会不会是传说中的一夜七次。”周敏继续追问。   未等她回答,李芸就抢着说:“周敏,你说话也没个忌讳,这夫妻间隐秘的事,你叫小燕怎么回答?”   苏小燕低头不语。   结婚这么久,夫妻间倒是相处融洽。和韩时呆的时间越长,就会发现他这人,和外表完全是两个人。   他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可行事处处会照顾到她。就算是对她父母,也是礼貌周到。并不因为岳母的冷面冷脸发脾气,相反回家后,会更加照顾到她的情绪。即便她有时能从他眼里一闪而逝的嘲讽,看出他对母亲的不满,可也没影响她对他的感激。   至于在夫妻生活上,他的需求的确是有点旺盛。可也没有传说中的七次,精力好的时候三四次,有时一两次,都属于正常范畴。   她对这事,毫无兴趣,可见他喜欢,也就顺着他。每次做完,他舒畅了,她也开心。严格说来,她的感受更多的是精神层面,而非生理。   “小燕,瞧你那害羞样。我打包票,韩时肯定把你伺侯得美美的。”周敏笑得很暧昧。   苏小燕知道今天不透露点隐私,是脱不了身的。反正跟她俩,她也没什么秘密可言。   “他吧,还行,表里如一,上下一致。”苏小燕下了总结性的陈词。   话里隐含的深意,那就靠大家去体会了。   果然,周敏,李芸都是一副深思的模样。   苏小燕喝口绿茶,视线被不远处坐着的一对男女吸引住了。男的很眼熟,她搜索了半天,才想起此人竟然是她以前的相亲对象程萧萧。   女的只见到背影,可是更加眼熟。那袭花裙子宛然和早上韩心媛出门时穿的一模一样。   十二月的S城,其实颇有寒意。早上见韩心媛穿裙子,她还吓了一跳,这爱漂亮也不是这样的爱法呀!不过,她聪明地没有多嘴。无数次的事实证明,韩小姐的事是没人可管,也管不住的。   苏小燕踌躇着是上前打个招呼,还是转作没看见,趁机闪人。正犹豫的时候,那边男女都起身了,显然是发生了争执。   声音还不小。   “心媛,咱们好聚好散,祝你找到比我更好的男人。”程萧萧笑着说。   “程萧萧,我肯定能找到比你好的。你呢,就不一定了。”韩心媛语带傲气。   程萧萧一点也没生气,笑得更温柔了,“那就再见了。”   见他真地转身要走,韩心媛伸手扯住他的衣袖,“程萧萧,告诉我,你是开玩笑的,我就原谅你。”   程萧萧手掌盖在她的手背,“心媛,你是个好女孩。可惜,我不够好。”   韩心媛咬住下唇,眼红红的,“程大哥,为什么要分手呢?”   程萧萧无奈地笑,“真话并不好听。总之,我们一定得分手。”   韩心媛见软硬都无用,气得甩来他的手,“好,你走,走了就别再找我。”   “咦,那不是你家小姑子。”周敏也看见了。   苏小燕来不及阻止她出声,只见韩心媛转身,两人的视线生生地撞在一起。   看来是没法躲避了,苏小燕起身,绕过桌子,走到她的面前,笑说:“心媛,你怎么在这?”   韩心媛见是她,有点恼羞成怒,“你不是都看见了,还假惺惺地问什么?”   热脸贴冷屁股的滋味不好受,苏小燕深吸口气,“我朋友在那,你要没什么事,我先过去了。”   “大嫂,还是你好,还有闲情逸致喝茶。”韩心媛突然换了副语气。   “你要是愿意,那就一起来。”苏小燕诚心邀请她。   韩心媛突然笑,“大嫂,看来你和我哥结婚,过得挺开心的。要是,你知道我哥为什么娶你,你还会这么开心吗?”   苏小燕愣住了。   韩心媛压低声音,对着她耳边说:“大嫂,我哥可是为了奶奶的身体,才和你结婚的。”   苏小燕不明所以。   韩心媛得意地笑,“就是古时候的冲喜,你总知道吧!” 25 苏小燕大脑先是嗡嗡作响,像是有一群蜜蜂围绕在旁边。半天,才回过神。   “心媛,话可别乱说。”她微笑。   韩心媛笑得比她更灿烂,“大嫂,我这人有个优点,就是喜欢实话实说。你可别介意。我看你气色不好,要不,我送你回家。”   苏小燕指指自己坐的那张桌,“不了,我有朋友在那边。”   韩心媛朝她摆摆手,“那我走了。”   苏小燕站在那,目送她离开,直到她的身影不见了,脸上的笑容才隐去。   晚饭后,她意兴阑珊地回家。和公婆打完招呼后,上楼回到自己的卧室。韩时还没回家。最近一段时间,他工作挺忙的,一般很少回家吃饭。   苏小燕先是走到露台,收了昨晚晾在外面的衣服。   这小王,越来越会偷懒了,连衣服也不帮她收了。   底层晾的公婆,奶奶的衣服,估计她早就收起了。现在就连做保姆的,也知道看菜下碟了。   苏小燕也没多想,就坐在床沿上,折叠衣物。反正也不是什么重活累活,自己能干就干了,不必那么计较。   收拾好衣服,她找出拖把,将地板重新拖了遍。虽说保姆会拖,可大多是应付了事,时常能在边边角角处发现些断发,纸屑之类的。于是她每天索性自己再拖一遍。   事情做完后,她倒了杯水,咕噜噜全喝光了。汲着拖鞋,走到露台,躺在摇椅上,开始思索韩心媛的话。   冲喜!她从来没想到这个词会用在她身上。听着就别扭,心里像是有个东西隔膜在那,堵得慌。   和韩时的结合的确是匆忙,她以前一直以为是他家见他年龄大了,催得急。从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缘故。   她一直以为韩时对她就算不是爱,也是喜欢的。就算没有喜欢,那也是有好感的。   可现在冲喜两字,彻底粉碎了她的幻想。原来,他娶她,无关感情,只是为了奶奶。   苏小燕感到被欺骗了。她头一次,想发火。   起身,走进房间,她随手拿起一样东西,刚想扔,才发现是随身听,只好放下。走到梳妆台,拿起一小瓶子,刚想扔,才发现是面霜,继续放下。   走到床头柜,拿起一样东西,一看,是他最喜欢看的《犯罪心理学》,啪嗒一下,就扔在地上,还用脚狠狠踩了几下。书顿时皱巴巴地不成样子了。   “叫你冲喜,叫你冲喜。”骂完后,她捡起书,索性一页一页的撕,撕完后,扔进废纸篓。   做完这一切,心情大爽。   苏小燕拿起睡衣,走到浴室冲洗,水声哗啦啦地响,她的歌声和着水流声也是哗啦啦地响个不停。   洗完澡,她拿起大毛巾擦拭头上的水珠。走进房间,见大忙人韩时正撒手撒脚地躺在床上,眼睛闭着。   往常,苏小燕会主动地上前,给他按按太阳穴,缓解缓解疲劳。然后,按着按着,韩时就生龙活虎,将她压倒了。   今天,苏小燕的气还没完全消,因此也就视若不见,坐到梳妆台前,打理起她的秀发。吹风机呼呼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分外的响亮。   几分钟后,吹风机的声音停了,她依旧坐在梳妆台前。   “燕子,过来。”韩时的声音略微嘶哑。   苏小燕想了想,还是磨磨蹭蹭地走到他身边。   “今天好累,在外面跑了一天。”韩时闭着眼。   苏小燕坐在床沿,看着他。只不过半年,他的眼角已经冒出了细纹。他也不过才过三十,她心里某个地方突然就有点疼。   “燕子,帮我按按。”韩时趴着身子,背对她。   苏小燕迟疑着,依次按在百会,强间,太阳,风池。她的力道正好,不轻不重。   “真舒服!”韩时长叹一声。   能不舒服吗?苏小燕心想,为了按摩,书都买了好几本,穴位什么的,原来是一窍不通,现在说不上精通,也算是略知一二了。   按了半个钟,苏小燕抬起手腕,晃了晃,“酸死了。”   韩时翻身而起,一把抱住她,咬着她的耳垂说:“等下换我来伺候你。”   苏小燕一听,头更大,好话让他说去了,活还得她干。   就那档子事,享受的可都是他。她不讨厌,可也绝对谈不上喜欢。   韩时洗完澡后,靠在床头,习惯地瞅瞅床头柜,“燕子,你看到我的书吗?”   苏小燕心虚地靠到他身边,头主动枕在他的肩头,“韩时,都这么晚了,睡觉吧!”   她的声音是难得的轻柔,还带点撒娇,听得韩时的心怦怦跳,口干舌燥的。   他扭头看着她,手指顺着唇形画着着她的红唇。   苏小燕很紧张,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做这事,她就特别的紧张。   韩时倾身,嘴轻吻她的唇角,“燕子,放松点,这事,一点也不可怕。”   他的气息温温热热的,拂在她的脸颊,半边麻麻的。苏小燕僵硬的身子微微松软。   韩时乘势压她在身下,唇舌如雨点落在她的身上。时轻时重,仿佛是她肚里的蛔虫,知道她的喜好。   又像是蝴蝶展着翅膀轻抚着她的肌肤,浑身战栗顿起。   苏小燕的身子彻底地放松了,在迎接他的时候,第一次丧失了理智,只凭着感官随着他起起伏伏,直至攀至高峰。   事毕,苏小燕背对着他,还有点不好意思。她刚才竟然叫出声了,在以往是从未有过的。   韩时搂住她的腰,胸脯贴着她光滑的后脊,嘴唇吻着她的颈脖,嘴里含糊道:“我还要。”   以往他攻势展开,苏小燕就没有抵抗的力量,今晚,更不可能。   在大汗淋漓,娇喘吁吁的时候,苏小燕完全忘记了白天发生的不愉快。只是临睡前,才想到还没问他,冲喜到底是真还是假。   没几天,苏小燕回了趟娘家。苏武吵着要来她家玩,说她以前答应过的。   苏小燕并不想带他来。   嫁入韩家这么久,她大致了解了每个人的习性。婆婆张秀琳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她外貌端庄,看似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待人处事,却有些踩低就高。本就对苏小燕不满,见了她这个弱智的哥哥,指不定会有什么脸色。   苏小燕自己受点委屈没什么,反正她是长辈,自己是晚辈,低个头,服个软,也没什么打紧。   可苏武却不行。那是她一心要保护的人。小时候,见苏武被别的小孩欺负,她就心疼地不行。   那时就立下誓言,长大后,一定要好后保护他,决不让他受委屈。学武,也是为了他。   苏武见她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哭闹起来,说妹妹不要他了。   苏小燕哪里看得他这副模样,当下就牵着他的手,回到了韩家。   回家的时候,正好赶上开饭。   一家人都坐在餐桌上,是意外得整齐。连一向很少在家吃饭的韩心媛,韩时都坐得端端正正的。   “妹夫。”苏武头一个就跑到韩时身边。   也难怪,韩家人他就认识韩时。   韩时起身,笑着拉他入座。   苏武就坐在他身边,见桌上一桌子好菜,眼睛发光,“妹夫,我想吃鸡腿。”   烧鸡摆在桌子的前端,韩时正要起身去夹,韩修德已经先夹好,搁到苏武面前装菜的小碗。   “小武是吧,快趁热吃。”韩修德面容慈爱地看着他。   苏武那会客气,抓起鸡腿就吃,边吃边说:“伯伯,真好吃。”   韩修德一听,眉眼更慈爱了,夹了另一个鸡腿也放到他碗里。   “爸,我也爱吃鸡腿。”韩心媛一脸的不高兴。   “心媛,你怎么跟小孩子似的,还争吃。”韩修德沉着脸。   “那他比我还大呢!”韩心媛争辩。   “心媛,你跟谁争不好,跟个傻子争。”张秀琳清清淡淡地说。   听在苏小燕的耳里,那是分外得刺耳。   别看苏武智力不高,可也明白傻子的意思。从小在外面玩,就有不少人骂他傻子。后来多亏苏小燕保护,那些人才住口。   因此一听傻子二字,立马就急了,“我不是傻子,我不是傻子。”   苏小燕见他脸通红,忙拍拍他的肩膀,“小武,你当然不是傻子。”   苏武指着张秀琳,“可她说我傻子。”   张秀琳何曾受过别人这般对待,脸立刻挂不住了,筷子一甩,“乌七八糟的,我可吃不下。”   韩时见母亲生气,忙打圆场,“妈,你跟他计较什么。”   韩修德也耐着性子劝她吃完再休息。   “小武,我带你上楼,我那里有好多玩具。”韩时哄着苏武走了。   苏小燕也没心思吃饭,匆匆扒了两口,就上楼了。   来到楼上,苏小燕被儿童房的笑声吸引,停住了脚步。她倚在门口,见两人正蹲在地上组装火车的轨道,接着一辆长长的火车发出呜呜呜的汽笛声在行驶。   苏武开心地鼓起巴掌,“火车开了,火车开了。”   苏小燕那点闷气一下就没了。   这间儿童房是他们结婚时就准备好的,说是给孩子预备的。里面床,家具,被褥一应俱全。玩具,则是韩时后来慢慢添置的。   苏小燕知道他们一家都想要孩子,可她才刚结婚,妻子的角色还没适应,怎么就担得起母亲的责任。她不想。韩时知道她的想法,就跟她配合,一起瞒着老人,没说他们避孕的事,只说工作太累了,没那么容易怀上。   想到这,苏小燕突然就不想计较什么冲喜的事了。   结婚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爱得死去活来结的也好,父母包办结的也好,误打误撞结的也好,都说明不了什么。   再好的开始,没有恒久的忍耐和包容,也结不出圆满的果实。   婚姻里最重要的是过程和结果。管他是不是冲喜才娶自己,婚后的点点滴滴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这,她释然了。   原本放寒假了,苏小燕打算让苏武呆一个星期的。可见张秀琳的眼色不对,心想,那就呆个三天好了。   第一天,她带苏武去了动物园玩。别看,刘心琴宠着苏武,可   从未带他去过动物园。主要是动物园的地方偏,离城区要几十公里,票价又贵。耗时又耗钱。   回家后,苏武开心得就像是三岁的小孩。   第二天,她带苏武去了海边拣贝壳。看见苏武在海边欢快跑来跑去,她的心也像是在唱着歌。   苏小燕自己有时也会想自己对苏武到底是怎么一种感情,绝非是妹妹对哥哥,总觉着他就是一个孩子,一个需要她关心照顾的孩子。   第三天,早晨吃完饭,她就去了书房收拾。家里有两个书房,楼下的保姆会收拾。楼上的,韩时一般是关着门,不让别人进去。 当然,苏小燕除外。   苏小燕打开书房的音响,拿起抹布擦擦灰尘,然后整理书桌。做完后,躺在老板椅上,闭着眼。   想着下午带苏武去楼下逛逛,给他买点好吃的,再给他那快出生的小孩买些衣服。   晚上就送他回家,顺带把这个月一千五百元的生活费交到父亲手里。   就算是结婚了,苏小燕也没有推诿自己对娘家该承担的责任。   音乐缓缓播放,已接近尾声。她不情愿地正打算睁开眼。   此时,门口传来脚步声,踢踢踏踏的,很响。   苏小燕睁开眼。   保姆小王正一脸慌张地站在自己面前。   “怎么了,小王。”她直起身体。   “苏姐姐,大事不好了。”她喘着气,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到底怎么了?”苏小燕的左眼突然跳了下。   “苏武他,他把花瓶打碎了。”   “花瓶,哪里的花瓶?”苏小燕内心祈祷,千万不要是客厅装饰橱的那个。   小王望着她,结结巴巴地说,“客厅的那个。”   苏小燕猛地起身,“就是那个摆在客厅装饰厨里清乾隆时期的青花瓷花瓶!”   “ 什么!” 26 小燕猛地起身,“就是那个摆在客厅装饰厨里清乾隆时期的青花瓷花瓶!”   一句话说完,停顿都没有一下。   小王拼命点头。   苏小燕身体的血液往头部上涌,腿发软,又坐回去了。   那只花瓶她当然知道。听韩时说,那是他妈的陪嫁,也是她家祖传下来的。价值当然就不用说,关键是祖传的,意义可非比寻常。   平常他妈可宝贝着,就算是韩心媛上次想拿出来看看都不许。只能站在橱窗外看。   “你看错了吧!那花瓶在橱窗里,还有玻璃挡着,怎么会摔了?”苏小燕不敢相信。   “我在厨房里听到哐啷声,就赶紧跑出来。花瓶掉下来了,你哥就在身边。再说,家里除了他就没别人在客厅。”   今天家里就四人,奶奶喜欢呆在房间里,最有嫌疑的就是苏武,当然也不排斥小王的可能性。   苏小燕迅速冷静下来。   来到客厅,苏武还呆呆地站在那,见苏小燕来了,立刻跑到她身边,拉住她的手,“妹妹。”   苏小燕见他脸色苍白,心想,他也知道害怕了。   她走到客厅的装饰橱前,地下一个破损的花瓶触目惊心地出现在眼前。   苏小燕蹲□,瓶口的碎片散落在地上,瓶身完好。估计是瓶口先朝地,受到冲击,撞裂了。   她的手摸在瓶身上,那蓝色的花纹就像是有了生命,轻吻着她的指尖。   心里暗自惋惜,可惜了,多么好的一件艺术品。   “小王,拿个结实点的布袋子给我。”   苏小燕捡起碎片,小心翼翼地放进袋子里,数了下,足有八块。然后将瓶身小心地拿好,连袋子一起,依旧放回橱柜里,将玻璃门推好,一丝缝隙都没留。   做完这一切,她转身上楼,也不搭理苏武。   苏武追上去,拉住她的衣袖,“妹妹,别不理我。”   苏小燕的脸色暗沉,“小武,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随便乱动别人家的东西,你怎么就不听?”   “可这是你家,不是别人家呀!”苏武的眼睛睁得大大,睫毛颤动。   苏小燕一愣,她的家!结婚大半年,她到现在还没有完全融入这个家。每天最放松的时候,就是吃完饭,躲在自己的卧室里。   在学校里,她天天戴着假面具,回到家,她只希望做回真正的自己。   这要求不算高,可也不算低。   真正的她,在张秀琳眼里,就算不是一无是处,可也绝非惹人喜欢的。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有。   为了避免冲突,她只能尽量减少和婆婆的接触。   最近这段时间,风平浪静,她误以为可以过上一段好日子了。不曾想,苏武给她闯了这么大一个祸。   想到婆婆的脸色,她的头就像是戴上了紧箍咒,痛得难受。   回到房间,她躺在床上,睡了会。醒来后,看看时间,已经是中午了,公婆都会回家吃饭,一回家,什么都知道了。   瞒是瞒不住的,该这么办呢?   这个瓶子的价值,听韩时说至少得七位数,想赔也赔不起。   可一点也不赔,心里也不好受,总觉得欠了什么。   苏小燕起身,打开床头柜的小抽屉,里面有两个存折,名字分别是她和韩时的。   存的时候,韩时原本说存她的名字,可她坚持一人一半。韩时也就随她了。   苏小燕揣起存折放进裤兜,一脸无畏地就下楼了。   客厅里,小王正跟韩母汇报情况。只见张秀琳起身走到装饰橱前,站了半天,没有说一句话。   客厅里安静得可怕,连空气都变得沉重了。   苏小燕站在楼梯口边,不知该不该上前。   张秀琳终于转身。   俩人之间相距十多米。   她看着苏小燕,一步一步走上前,最后在一步之遥处,停下了。   张秀琳俯瞰着她,“苏小燕,麻烦你把你的傻子哥哥从哪带来的就给我带回哪。”   苏小燕被她眼里的冷意吓到了。   这才发现,刚认识时韩时眼里的寒冷竟和现在的她如出一辙。   “妈,你别气。我下午就送他回家。”   “你现在就给我送回去,我一秒钟也不想看到他。”   苏小燕低头应了声,谁叫自己哥哥做错了事。   刚想上楼,才记起兜里还揣着两个存折。就算不够,也多少表示了她的歉意。   她掏出来,“妈,这个给你,少是少了点,可也算是我代苏武赔个礼。”   张秀琳接过存折,打开,仔细地看了会,突然笑了,“小燕,看不出,韩时把家底都交给你了。”   苏小燕顿觉背部凉飕飕的。   张秀琳倾身,看着她,“你知道我这瓶子是什么来历吗?它是乾隆老皇帝赐给我祖宗的,代代相处,我父亲留给了我。你现在拿我儿子的钱给你傻哥哥做人情,代他赔礼。你脑袋是不是有问题?韩时怎么会找你这么个蠢女人!”   苏小燕浑身血液加速流转,脸红得跟番茄似的。   还未等她说出话,啪地一声,存折就摔到她脸颊,又啪地一声,跌落到地上了。   苏小燕摸着脸,这下是彻底懵了。   “秀琳,你有话好好说,动什么手啊!”韩修德大步走到两人跟前。   张秀琳冷笑,“你就护着吧。也难怪,你们的出身相同,物以类聚。”   韩修德的脸色大变。自古英雄莫问出处,他出身低微,可这些年身居高位,早就没人会提也没人敢提这事了。   惟独张秀琳,只要他有什么没顺着她的地方,她就拿这话来刺他。   韩修德脾气猛地上来了,手高高扬起。   苏小燕一看,赶紧抓住他的胳膊,“爸,妈也是气头上的话,你可千万别当真了。”   张秀琳见他想动手,尽管没落下,可也在晚辈面前失了面子。   她昂着头,继续冷笑,“韩修德,现在当点破官,有出息了,敢打老婆了,你打呀,不打就是孙子。”   韩修德的脸色胀成了猪肝色,手扬在那,最终还是放回了身侧。   张秀琳继续冷笑。   苏小燕不想再看下去了,她转身上楼带小武回家。   “妹妹,你脸上有伤!”   苏小燕走到镜子前,果然有道明显的划痕从颧骨一直到嘴角。   她走到浴室,打开水龙头,低头冲洗了半天,才抬头。   脸色的灼伤感减低了,只是浅红色的伤痕还在。   走到房间,她拉着苏武的手,“小武,我带你回家去。”   苏武点头,“可是好饿。”   “等下我给你买个面包吃。”   下楼后,苏小燕见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犹豫着是打了招呼再走,还是先闪为妙。   不料,韩奶奶见到她,“小燕,快来吃饭。”   苏小燕只得走到跟前,“奶奶,我送我哥回家,饭就不吃了。”   “这么急干啥呀!”   “我哥想家了。”   “那就赶紧回去,下次再带他来玩。”   苏小燕点头,正打算走。   “小燕,我送你回去。”韩修德突然起身。   苏小燕见他碗里还剩半碗饭,忙道,“爸,我坐车回去很方便的。”   韩修德已经走到她身边,“小燕,走吧。”   “真是父女情深啊!”张秀琳笑着说。   韩修德像是没听到,继续往前走。   苏小燕和苏武则跟在他身后。   车子停在地下停车场,韩家新买的。原本,韩修德上班有司机专门接送,可他说周末办的大多是私事,不好用公车,就自己又买了一辆。   车子是最新款的奥迪,依苏小燕的常识,估计没个五六十万,是拿不下的。   苏小燕很自觉地就钻进了驾驶室。   也是,公公开车,儿媳坐车,怎么也说不过去。   韩家和苏家,一个在北,一个在南,就算是开车也得四五十分钟。   苏武坐在她身边,韩修德理所当然地就坐在后面。   “停车。”韩修德突然说。   苏小燕一愣,大马路的,警察看见了,可得抄罚单。   “你在车上坐着,我下去。”韩修德继续说。   苏小燕目视他走进一家蛋糕店。   出来的时候,韩修德手里拿着一个袋子,递给前座的苏武,“小武,你先垫个肚子。小燕,你也吃点,空腹开车不好受。”   苏小燕拿了个面包啃了几口,有点干,就着吸管喝了点豆奶。   她紧赶慢赶地吃光了,赶紧发动汽车。多年的司机生涯,让她对遵守交通规则有着无比的自觉。   车子驶入向阳巷,苏小燕下车了。   正想着是不是该招呼公公上楼,去吧,家里地方窄小,手脚都伸不开。不让去吧,好像又不够礼貌。   韩修德也下了车,就站在车门口。   苏小燕最终还是硬着头皮,招呼他上门了。韩修德既没考虑,也没推辞,真地跟着她上楼了。   按响门铃,是苏忠勇开的门,“亲家,你来了,快进屋坐坐。”   韩修德脱去皮鞋,露出雪白的袜子。   苏忠勇低头找出一双棉拖鞋,放置他脚边。   韩修德走进屋,打量了下,笑着说,“家里挺整洁的。”   苏忠勇搓着手,“地方小,让您见笑了。”   说完,赶紧到橱柜里翻出珍藏的茶叶,泡了杯茶。   韩修德瞅着房门,两间都紧闭着。   “刚吃饱饭,她们都睡觉了。”苏忠勇解释。   韩修德落座,饮口茶,状式闲聊,“听小燕说,亲家身体不好,一直呆在家里休养。”   苏忠勇搬个凳,坐在他对面,“是啊,身子没用,也帮不了家里什么忙,只能做做家事。”   “亲家想出去做事吗?”   “当然想,可我这年龄,这身体,哪有单位会要?”苏忠勇叹气。   只要是有点血性的男人,哪有愿意靠老婆的。   韩修德沉吟片刻,“我帮你留意留意,要是有合适的,让小燕告诉你。”   苏忠勇使劲地搓手,“那不是给你添麻烦?”   韩修德微笑,“小事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两个男人相谈甚欢。   苏武进房间了,苏小燕没地方可去,只好搬个小凳子,坐在客厅角落,时不时起身斟茶倒水的。   未几,房门打开,刘心琴穿着家居服,汲着拖鞋,走到客厅。   “家里来客人了!”她声音清淡,还带着刚睡醒的鼻音。   等看清楚是韩修德,她的脸色有点愕然。   “心琴,亲家来了。”苏中勇起身。   “别一口一个亲家,我比你们虚长几岁,就叫我韩大哥,可好?”韩修德笑看着苏忠勇。   “那怎么好意思?”苏忠勇憨厚地笑。   “韩大哥,你好。”刘心琴倒也没推辞。   韩修德笑着看着她,“心琴,你好。”   苏小燕在一旁听着总觉得别扭。她很少听到别的男人叫母亲的名字。   在学校里,大家都称呼她刘老师,就包括左右邻居,也是这么喊的。   在家里,除了父亲,没人这么叫过她。   咋一听韩修德这么喊,苏小燕还真不适应。   兴许是刚睡醒,刘心琴还有点不在状态。   苏忠勇正打算起身,给她让座。不料,韩修德已经将身子往沙发边挪动,“坐这儿吧,有地方。”   苏小燕家的沙发说是两人的,实际上一个人坐宽松,两个人坐略有点挤。   刘心琴也没客套,真地就坐在他旁边了。   苏忠勇起身去厨房洗了两个苹果,切好后,用碗碟装好,放在茶几上。   “韩大哥,吃。”   韩修德用牙签叉了块,“挺脆的。”   转头看着刘心琴,“你们也吃啊!”   刘心琴懒洋洋地叉了块,搁在嘴里,微皱眉,“有点酸。”   韩修德见桌上有几颗水果糖,忙拿起一颗,递给她。   刘心琴一愣,还是接住了。   苏小燕在一旁看着,心想,公公今天可真绅士。平常在家对婆婆,面上倒挺好的,可也没这么细致过。   茶水也喝了,水果也吃了,韩修德终于起身告辞。   苏忠勇正打算起身送他,才想到炉上还烧着开水。   “心琴,你去送送。”   刘心琴也没做声,只是走回房间,拿了件棉衣套上,淡淡地说:“韩大哥,我送你下楼。” 27 韩修德走在最前,刘心琴其次,苏小燕跟在两人后面。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在楼梯间回荡。   苏小燕突然想到车子属于违规停车,万一被交警看到开罚单,就糟了。她赶紧越过俩人,也顾不得打招呼,就冲下楼了。   韩修德也下楼了,刘心琴走得很慢,离他有几米之远。   初冬午后的阳光轻柔地落在树梢上,透过斑驳的树叶,温煦地洒落在他的肩头。   韩修德吸口气,阳光的味道,多少年没闻到。他停住了脚步,转身望去。   身后女人的脸颊在阳光的包围下,分外的柔和,只是鬓角的白发,提示他,岁月催人老。   刘心琴也停住了脚步,“韩大哥,我就不送了。”   韩修德微笑,眼角的褶皱愈发深了,“回去吧。”   刘心琴略微迟疑,还是转身走了。   “心琴,有什么困难就告诉我。”韩修德喊住她。   刘心琴走得更快了。   回到车上,韩修德依旧坐在后面,眼角阖着,显然很疲倦。   苏小燕正专心开着车。   “小燕,你家一直住这儿?”他突然睁开眼,像是想起了什么。   “以前住扁担巷,我读初三搬到这里来的。”   “扁担巷?”   “因巷子狭小得像副扁担而得名的,比向阳巷窄多了。”苏小燕笑着解释。   韩修德沉默了片刻,“你们以前的日子估计不好过吧!”   “小时候,父母都在上班,吃穿是有的,不过肉一个星期只买一次,吃素菜比较多。”   韩修德微不可查地叹息一声,“孩子,你可受苦了。”   “还好啊,反正周围的邻居都是这么过来的,我家还算好的。”苏小燕不以为意地笑笑。   回到家,张秀琳还坐在沙发上,见他们回来了,不冷不热地说了句,“小燕呀,你可真有福气,你公公对心媛可都没有对你这么好。”   苏小燕僵了下,笑着回道,“那能呢,前几天,爸爸跟小王说心媛在学校伙食不好,说是周末她回家的时候给多做几个菜。”   张秀琳像是挺满意她的回答,没有再说什么了。   傍晚的时候,苏小燕接到韩时的电话,说是去外面吃饭。   挂了电话,她还有点不敢相信。   结婚至今,这是韩时第一次邀请她去外面吃饭。平常他工作忙,自己吃饭都没个准点,哪还有精力顾及到她的胃口。   苏小燕婚前就有思想准备了。周围的好友,同事都告诫她,结了婚,就要做好独守闺房的心理准备。   作为一名警察,尤其还担着不大不小的职位,忙碌程度是可想而知的。   婚后的生活也证明了大家的确是有先见之名。   她和韩时相处时间最长的地方就是床上。   话说回来,大多数夫妻相处时间最长的也是在床上。想到这,她也就没什么可抱怨的了。   苏小燕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那道划痕还在。想想,从梳妆盒里取出了粉饼,在脸上扑了扑。   难得和韩时出去吃饭,她可不想说些扫兴的话。那些不愉快的事情,还是以后告诉他好了。   从衣柜里取出上个月才新买的粉色格子薄绒衣,套上去,还挺像那么回事。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衣服可花了她五百大洋,买完后,可肉痛了足足一星期。   脚上的鞋子也是新买的,牛皮的,花了二百好几。按她以前的消费习惯是绝不会买的。   可婚后,她那些旧鞋子,左失踪一双,右失踪一双。她也不敢问别人,就问韩时,他看见没有。   韩时当时是站在露台上,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流露出她看不懂的情绪。   半天,才说了句,“我不希望我老婆每天穿着劣质的鞋子去上班。”   刹那间,她浑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下楼后,苏小燕和公婆打好招呼,才放心地出门去了。   约好在一家西式餐厅见面,韩时下班后直接在那等她。   苏小燕第一次去这家餐厅,一进去,就很有感觉。   舒缓的琴声悠扬地响起,不经意间就淌入她的心头。   没有中餐厅的嘈杂,四周静悄悄地,就算是有人说话,也是很小的声音。   她一眼就看到了韩时。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穿得是她上次买的淡紫色竖条衬衣,很随意地望着窗外。   从没想到,男人穿紫色也会这么得好看。   苏小燕走到他身边时,没了往日的大方,倒有些局促了。   “韩时,你来了多久?”   韩时才看到她,“早一分钟,就你等我了。”   苏小燕转半天,才明白过来,突然就笑了。   “吃什么热饮?”韩时问她。   苏小燕托着腮帮,“我想吃冰欺凌。”   大冬天吃冰欺凌可是件很浪漫的事!可惜她从未尝试过。以往在电影里看到这种镜头,可是羡慕得不得了。   韩时皱眉,“不行。”   “为什么?”   “今天几号?”   “十一号。”   说完后,苏小燕反应过来,还有几天就是她的经期。根据以往的经验,只要她在经期的头几天多吃了凉东西,那大姨妈来的时候可就不顺畅了。   心里明白了,可管不了嘴馋。   苏小燕眨巴着眼睛,装出可怜样,“那我就吃一小杯,不碍事的。”   韩时没理她,召来侍者,“一杯奶昔,一杯咖啡。”   奶昔!那不就是化了的冰欺凌?好吧,虽然不冰,也沾了点冰欺凌的原味。苏小燕自我开解。   吃牛排的时候,苏小燕打量了下韩时,总觉得今晚的他和平时有点不一样。说不上原因,也许是作为女人的直觉。   “燕子,最近在单位还顺利吧!”   韩时关心起她的工作,让她受宠若惊地不知说什么好了。   “托福,还不错。”   “就没什么烦心事?”   苏小燕想,凭着校长表弟媳妇的身份,那还不是横扫千军万马。   “没有。”   韩时拿纸巾擦擦嘴角的肉沫。   “在家还好吧!”   关心完工作,又开始关心家庭生活了。这,还是她认识的韩时吗?   体贴得让人不敢置信。   在这么美的环境,这么好的氛围里,她决定闭口不谈今天发生的倒霉事。   “都挺好的,吃得好,穿得好,睡得好。吃嘛嘛香!”说完后,她才发现顺口套了句广告词。   韩时放下刀叉,背靠在椅背上,盯着她许久。   苏小燕被看得不好意思。心想,自己今晚也不过就抹了点粉,涂了点唇彩,看上去是不错的,可也不至于让他转不开眼。   韩时平常对女性很少关注的,偶尔俩人出去逛逛,基本上就是目不斜视的。   难不成今晚的她,真得美到令人目不转睛的地步?   苏小燕嘟着嘴,小声说:“看什么看呀!”   韩时收回视线,“燕子,我们出去走走,最近一直关在家里,估计你也给闷坏了。”   苏小燕的确是闷坏了。   她天生是个忙碌命,以前在娘家,白天上班,晚上还得跑保险。可婚后,晚上出多了门,婆婆就会数落,说什么结了婚的女人最好就守在家里,不要到处乱跑,特别是晚上,出门不安全。   婆婆说的话字字占到了理。苏小燕一想,算了吧,保险就不做了。太晚回家,第二天还得早起,自己身体也吃不消。   现在白天上了班,晚上就得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平常还好,一到寒暑假,简直就不知道怎么过了。娘家,她不想回。周敏,刘芸人家都有自己的事,她也不好多找。   韩时他又经常不在,她也没人可说话,有时会和奶奶去做做伴,可年龄相差得太大了,也说不到一块去。   更多的时候,还是独自一人守着房间,看看电视,上上网之类的,日子清闲,可也寂寞。   出了餐厅,苏小燕在街边等韩时开车过来。   韩时现在调到市局治安大队,担任副队长,车子也换了辆稍好的。   因为做了几年司机的缘故,苏小燕特意打量了车子一番。八成新,三菱越野车,坐着比以前破旧的猎豹强多了。   苏小燕看着车上挂的一个装饰品,红色的中国结,挺旧的,有些年头,不由好奇,“哪来这么个旧东西?”   韩时正专心开车,等转过了路口,才回答,“以前就有的。”   苏小燕撇嘴,有够难看的。   车子继续往前行驶,道路变窄了,路旁的树木变多了,月光的影子透过树木,洒落在道路两边,也钻进了车内。   车窗是开着的,空气越来越清新,还夹杂着隐隐约约的树木的香气。   “韩时,我们这是去哪儿?”苏小燕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想不想登山?”   苏小燕扑哧笑出声。本城哪有什么山,叫山坡还差不多。   不过,在晚间,爬山坡,听起来就令人向往,她还从没有这样的经历。   车子行驶的速度很快,快到她的心跳都加速了。   苏小燕的手握着门把,大声地唱着歌,是首节奏感很强的快歌。她的声音算不得美妙,可唱得很投入,而且自我感觉很好。   一曲歌毕,她笑问韩时,“怎么样,我还有点音乐细胞吧!”   韩时沉默了半天,回了句,“不错。”   苏小燕看他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真心的赞美,暗自沮丧,要从他嘴里听到一句真心实意的赞美可真难。   车子停在山坡底下,韩时背着背包,就下车了。   苏小燕跟在身后。   他还真是有备而来,连包都准备了。   苏小燕心里一热,小跑着上前,挽住他的胳膊,头靠在他的肩膀。   山坡修葺地很好,道路都是水泥路面,就是幅度有些陡,走起来,不如平地轻快。   苏小燕为了爱美,穿的又是高跟鞋,多走了几步,就有点走不动了。   “怎么了”韩时停住了脚步,低头看着她。   苏小燕仰起脖子,“脚痛。”   韩时看了下四周,连个歇脚的地方都没有。他卸下背包,拉开拉链,取出一个布制的鞋套,递给她。   难道是要她套在高跟鞋上,与事无补啊!   苏小燕接过后,依旧望着他。   “脱掉鞋子,换上这个。”韩时补充一句。   苏小燕看看地面,再看看鞋子。   “路上很干净,换上没问题。”   苏小燕一脚抬起,换上鞋套,落地后,一高一低的,平衡失调,再换另一只,那就是高难度的事了。   韩时蹲□,拍怕大腿,“坐这。”   苏小燕也不客气,坐上后,才想到,“你怎么会带鞋套?”   韩时瞅了她一眼,“这大晚上的,不带鞋套,到哪里去给你买鞋子?”   苏小燕才想到结婚时的那一幕。   心里一激荡,就着他的脸颊就是一个响啵,“韩时,你真好!”   韩时的嘴角抽搐,拍怕她的臀*部,“起身啊,快被你压瘪了。”   苏小燕不以为忤地站起来,冲他招手,“走啊!”   一路上,两人牵着手走到山坡上。   没想到,小山坡上风光无限好。空地上绿树成荫,更令人惊奇的是旁边还有一个小水潭,岸上还有石凳。   苏小燕冲过去,就想坐下。   “等等。”韩时大步上前,从包里拿出一块布,铺在石凳上。   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动作。   入在苏小燕的眼里,却感到全世界最美的事莫过于此。心里有根弦砰地响起。她的眼里,心里,都盛开着最最灿烂的烟花。   苏小燕吸吸鼻子,坐在石凳上,拍怕旁边的位置,“韩时,咱们一起坐。”   韩时就站在她身后,“我站站,你坐。”   苏小燕转动眼珠,哎呦一声。   韩时绕过凳子,坐在她身边,扶着她肩膀,“怎么了,燕子?”   苏小燕双手突然吊在他脖子上,仰起头,看着他,“韩时,别对我这么好。” 28 韩时低头,看着她。   苏小燕的眼睛在清浅的月光里,分外的柔和。   柔情似水,韩时的脑子突然冒出这个词。   心里的某一块,突然就被羽毛触碰了下,瞬间柔软地难以置信。   韩时伸出手抚摸她的脸颊,先是眉毛,再是眼帘,鼻翼,最后整个巴掌覆盖了她半边脸。   “韩时,别对我这么好。”苏小燕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   “你是我老婆,你不让我对你好,那我该对谁好?”韩时说得时候很平静。   苏小燕突然就抱住他的后脑勺,毫无章法地咬住他的嘴,咬完了又啃了半天。   韩时好不容易才拉开她,“苏小燕,你数狗的呀,乱咬人。”   苏小燕眼睛亮亮,嘴唇艳艳地瞅着他,“就咬你,就咬你,怎么了!”   想那小燕平常一本正经的,何曾这么撩人过。   韩时的心跳突然就加快了,他双手托着她的脸颊,“苏小燕,这是你自找的。”   话音一落,嘴就迅速地黏住她的嘴,仔细地,霸道地,将她里里外外尝了个遍。   手也没闲着,伸进她的短大衣内,接着又伸进内衣,轻巧地就解开了她的胸罩。   胸前一松,苏小燕迷糊的脑子被什么轻轻敲了下。   “韩时,你干嘛呢?”   韩时咬着她的耳垂,低声地说:“燕子,你说呢?”   他的手温暖而有力,就那么伸进了她光滑的背脊,指间的薄茧轻擦着她的肌肤,她不由地微微颤抖了下。   韩时的呼吸声渐粗重,撩起她的衣服,就低下了脑袋。   苏小燕从未有这样的经历,在山坡上,水潭边,绿树旁,和一个男人如此亲密的接触。   可是她不想逃避,她的手撑着石凳,头往后仰,咬住了下唇。   韩时可能是觉得姿势有点别扭,索性将她抱入怀中。   她就坐在韩时的腿上,身子倚靠在他的臂弯,卷起的衣服就压在她脖子下面,挡住了她的视线。   苏小燕闭着眼,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急促的呼吸,还有那最颤栗的悸动。   他脑袋覆住的地方很温暖,而遗漏的地方,被寒风轻轻掠过,泛起寒栗。   胸前肌肤,一半是火,一半是冰,巨大的反差,激起她内心无比的渴望。   “韩时,韩时,韩时。”她不停地叫喊着他的名字。   韩时含糊地回应,“燕子,别叫了,再叫我受不了了。”   苏小燕没叫了,手掌紧紧抓住韩时的裤管,可手掌的空虚让她顺势掐住了他的大腿。   “燕子,我想要。”   她一半清醒,一半迷糊。   想要!怎么要!能要吗?   苏小燕再意乱情迷,也知道此事不可为。   “韩时,咱们回家吧!”她小声说。   韩时半天没做声,最后重重地咬了下她敏感的地方。   抬头后,韩时拉下她的衣服,扯平,然后扣上外套的扣子。   苏小燕把头埋在他的胸前,像个鸵鸟似的,半天不肯起来。   韩时双手搂着她,嘴唇亲着她的额头,“现在老实了,刚才撩拨起人可不是这样。”   苏小燕愈发不肯抬头了,嘴里嘟囔,“我哪有。”   韩时知道她害羞了,也不再取笑她了,“燕子,咱们快点回家。”   苏小燕坐在他身上,感受到他非同一般的温度,忙不迭地跳起身,走到前面,跑到了前面的平地。   见石凳上坐着好几对情侣,心想,还好刚才把持住了,要不然,不知道会陷入什么的险境。   回到家,韩时可没那么好说话,浴室,床上,转战到露台,折腾得她筋疲力尽。   睡前的那一刻,苏小燕心里暗暗发誓,下次再也不干这主动的事了。有些事,注定就是男人的地盘,女人该示弱还得示弱。   早晨醒来的时候,苏小燕发现床头柜有张纸条。   燕子,睡个好觉。韩时。   苏小燕握住纸条,对着他的名字,轻轻地吻了下。   韩时下楼的时候,张秀琳正准备出门上班。   “韩时,你媳妇可真会享受,现在估计还在睡觉吧!今天的菜也没去买,还是小王和我去买的。”   “妈,昨晚我闹得太晚了,就把闹钟关了。你也想抱孙子不是?”韩时微笑着看着母亲。   张秀琳愣了下,传宗接代,可是头等大事。   不过,韩母的心里还是极其不舒服,昨天她一晚没睡好,那个破损了的瓶子一直在她脑海里晃啊晃的。   “韩时,知道你心疼媳妇,可也不是这么个疼法。你媳妇那个傻子哥哥,昨天干了件好事。”   张秀琳拉着他走到了橱柜前。   韩时脸上的表情很丰富,先是一脸震惊,而后就云淡风轻了。   “妈,这瓶子的事,我来想办法。”   “你想办法,你有什么办法?”张秀琳显然是不相信他的话。   韩时也不多说,将瓶子先是用布包裹好,然后放进纸箱里,最后用胶带纸胶了一圈又一圈。   回到车上,韩时心里叹口气。这傻姑娘,昨天也不跟他说一声。是怕被他责怪吧!   结婚大半年,她在家受了不少委屈,他都知道的。   母亲不喜欢她,没少给她小鞋子穿。买菜的事就不说,平常她在家,也是被指挥来指挥去的。   家里地方大,就小王一个人做,根本就忙不过来。   没结婚前,每逢周末,母亲就会请钟点工打扫卫生。可现在,周末的卫生打扫,基本就是苏小燕包干了。   估计她心里有气没处发,才会撕了他的书。   那天,丢垃圾,看到被撕毁的书,他心里腾地就冒出一团火。后来仔细想想,应该是有缘故的。也不过是一本书,再买就好了。   因此,才有了昨晚的那顿饭。   他很庆幸自己的决定。   想起昨晚的她那一句,“韩时,别对我这么好。”   韩时的心有点酸酸的。   傻姑娘,真傻。   苏小燕起床后,看看时间,都十点了。她结婚至今,除了头两天,从没这么晚起过床。就算是放假,她也是准七点起床,赶在婆婆上班前,下楼吃早饭的,生怕又落下什么话柄。   她头发也来不及扎,就冲下楼。   客厅里就她一个人。   打开冰箱,里面新添置了猪肉,鸡蛋。菜已经买好了。婆婆有个习惯,喜欢赶早买菜,说是新鲜。   苏小燕想,看来,婆婆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事物。如果她,能够对婆婆好点,再好点,那么相处起来,会不会更融洽呢?   苏小燕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   此后,她制定了详细的计划,名字就叫做----攻心大战。   恰逢结婚后的第一个新年,她赶到本城最出名的保健品店,买了一斤最好的官燕,花了五千元。其中,二两给自己的妈,三两给奶奶,半斤给婆婆。   这么分配也是有缘故的。自己的妈,过年除了给东西,还得另外给钱,那就少分点,奶奶对燕窝不甚感兴趣,也得少点。婆婆张秀琳,别看五十出头,可对保养什么的,还挺在意的。工作的关系,不能打扮得过头,可护肤品,保健品从来没停过。   回到家,张秀琳坐在沙发上,韩心媛正坐在她身后,给她捶背。   “你怎么跟没吃饭似的,一点力气也使不上。”张秀琳抱怨。   韩心媛不耐烦地回答,“人家最近在减肥,哪有力气啊!”   见苏小燕进来了,欢快地喊道,“大嫂,你按摩技术不错,快来帮妈按按。”   苏小燕忙放下挎包,坐到韩母的身后,开始了捏揉锤。她的按摩技术跟韩心媛可不是一个等级的,时常帮韩时,韩奶奶按,早就练出了一身好本领。   一顿饭的功夫下来,张秀琳终于喊停了。   “小燕呀,按得还不错。”她微笑着说。   苏小燕结婚至今,第一次从她嘴里听到赞美的话,心里那个美呀,“妈,你要喜欢,我天天给你按。”   说完后,才发现给自己揽了个苦差事。   “也不必天天,一个星期有个三四次就行了。”张秀琳估计是尝到了甜头。   “哎,好嘞!”   在结婚十个月之后,婆媳间总算有了个良好的开始。   每天买菜,苏小燕也更加上心。   张秀琳嘴巴挑,动物内脏,豆干,还有一些蔬菜都不吃的。苏小燕买菜的时候,就不买。每天都要买一两样她喜欢的菜。   张秀琳嫌保姆小王洗的衣服不干净,苏小燕就帮婆婆手洗,大冬天的时候,手掌都洗出冻疮了。   韩时看到后,命令她不要再洗了。可她笑着说,也不过是几件衣服,哪有那么娇嫩。。   其实,哪里是几件衣服的事。   好不容易和婆婆相处得融洽了些,再整出些事,关系又得回到从前,她不想,也不愿。   也许是她太在乎那点温情了。   张秀琳说教她的次数少了,板着脸的时候少了,偶尔还会有点微笑,这,就够了。   就算是自家的亲妈也不过如此,何必还去强求别人的妈。   就这样平平安安地度过了几个月,转眼就到了结婚一周年的日子。   韩时平常很忙,临近一周年的时候,又去外地出差,据说得到了什么嫌疑人的线索。   工作的事,韩时很少告诉她,每次出门,地址都只说个大概。比如去某个省,具体的地市名称就不说了。   苏小燕心里有时也会咯得慌。是不是他不相信自己,才对自己保密。   有次她实在忍不住,就追问韩时,到底什么意思,是不是不把她当妻子了。   韩时只是摸摸她的头顶,很温和地说了句,就算是夫妻,也要保持适当的距离,特别是工作上。   她起初有些似懂非懂。后来,仔细琢磨,也确实是那么回事。   距离产生美,太黏糊了,容易腻味。   明天就是结婚一周年了。   打从一个月前,她就开始记挂这事。等到临近的两天,心里愈发祈盼了,结婚第一个周年纪念日,想起来,就很美。   不过,也是她一个人干着急。韩时还在外地,说好今天回家,可都晚上了,也没见到个人影。   安静原本报了旅行团的二日游。   结婚的时候,韩时忙于工作,连蜜月旅行都没有,趁着结婚周年,俩人都打算补一个。   苏小燕晚上睡觉的时候,怎么也睡不着。打电话给他,手机却是关着的。   半夜半梦半醒的时候,手机响起了。   “喂。”她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眼睛猛然就睁开了。   “燕子,我可能明天下午才能回家。”他的声音有些疲惫不堪。   苏小燕静默了许久,才说:“工作要紧。”   “对不起,旅行不能去了,晚上我会陪你。”韩时柔和的声音中夹杂些许歉意。。   “别跟我说对不起,我想听的不是这个。”苏小燕的语气有些不好。   挂了电话,她怎么也睡不着。   其实,她刚才很想冲着韩时大叫一句,“骗子,说话不算数。”   可话还没到嘴边,就咽回去了。   原本她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想告诉他,可现在突然没那个心情了。   第二天傍晚,韩时才回家。   吃完晚饭,俩人在街边散步。   韩时走在前面,她跟在后面,两人之间的距离,足有四五米。   初夏的晚风很清凉,月光很很温柔,星星很璀璨。   苏小燕的心情却不咋地。   这就是她的结婚周年日,没有鲜花,没有烛光,没有音乐。女人想要的浪漫统统没有。   她的心情愈发低落了。   韩时停住了脚步,站在大槐树底下,微笑着看着她。   他今天穿了件黑色衬衣,与夜色融为一体,只有那双眼睛,分外地幽亮。   往常的美男计,今天在她眼里,也失去了应有的作用。   苏小燕慢慢腾腾地走到他身边,也不看他,就盯着人行道地面的瓷砖。   韩时从口袋掏出一个盒子,递给她,“给你的礼物。”   苏小燕打开一看,是nokia最新款的手机,精致小巧。   韩时从她兜里掏出破旧的手机,取出卡,安装在新手机里。   她的手机以前买的是二手货,按键早就松了,声音也很小,可一直没舍得换。   “韩时。”苏小燕水汪汪的眼睛瞅着他。   韩时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抱得很紧,“燕子,明天我们去海边玩。”   苏小燕抬头,嘟嘴,“韩时,你个大骗子。”   这句话,她从昨晚忍到现在,现在说出来,心情立刻好多了。   韩时轻吻着她的睫毛,“你应该庆幸,我只会骗你。”   苏小燕眨了眨眼睛,想了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   她的头再度埋入他的怀抱,小声地说:“韩时,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29 “说吧!”韩时的巴掌揉揉她的秀发。   “我,我,我怀孕了。”她的声音比蚊子声音还小。   韩时双手托起她的脸蛋,“燕子,你再说一遍。”   一向冷静,遇事镇定自若的韩时,竟然也有着急的时候。   “我怀孕了。”苏小燕这次没有结巴。   韩时看着她,半天,才问,“去医院检查了吗?”   “没呢,就自己买了验孕棒测试。”苏小燕还有点害羞。   韩时突然就低头,重重地在她脸蛋上亲了下。   “明天我陪你去医院检查。”   “那海边呢?”   “海边-----,等生下宝宝再去。”   “啊!”苏小燕跺脚,早知道就后天告诉他好了。这下好了,不能去海边玩了。   第二天一大早,韩时就开车载她去了人民医院,找了有名的妇科主任给她确诊。经证实,孕四十天,预产期是今年年底。   回到家,张秀琳和韩修德两口子正在客厅下象棋,全神贯注的,根本就没留意他们。   韩时走到母亲身边,见她落到下风,随手就帮她走了一步棋。   张秀琳眉头舒展,“嗯,这下起死回生了,看你爸还得意什么。”   韩修德研究了半天,也没落子,“平局。”   见苏小燕和韩时都站着,“坐啊,小燕,咱们家不兴罚站的。”   苏小燕乖巧地坐到了边上。   张秀琳才想起什么,“韩时,你们一大早的干嘛去了?”   “妈,你马上就要做奶奶了。”   韩修德手里正拿着棋子,吧嗒就落在棋盘上了。   张秀琳则是张大了嘴,一时竟不知如何反应。   半天才说出一句,“我得赶紧告诉你奶奶去。”   从这天开始,苏小燕在韩家的地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晚,张秀琳就做出决定,以后早晨,她自己带着小王去买菜。家里的活再请个钟点工帮做。   以往楼上的卫生,小王偷工减料的,都是苏小燕帮衬着做。现在,张秀琳下了死命令,楼上没打扫好,就扣工资。小王一听,哪还敢偷懒。   家里的伙食更加精细了。每天都有一两个菜是针对孕妇的,就是为了给苏小燕加强营养。   短短一个月下来,苏小燕的脸就圆了一圈,腰身也粗了一寸,以前宽大的T恤,现在穿得很合身。   在学校里,同事都问她遇到什么好事了,心宽体胖,满面春风的。   苏小燕当然据实说怀孕了。   立马迎来一片祝福。   至于是不是真心就难说了。   这世道,尤其是同事之间,那些看似美好的友谊,其实虚幻得不堪一击。   不过,苏小燕宁愿相信大家都是真心的。人活在世上本就累,何必再自寻烦恼?   她现在教的班级是初三,毕业班,还是学校的关系户班。这样的班是最难教的。就算她是名副科老师,也头疼得很。   有名男生是市里某副市长的儿子,上起课来就搞小动作。要不就找人聊天,要不就捉弄同学,还特别喜欢捉弄女同学。反正每次坏事都少不了他。   这不,现在又在揪前面女孩的辫子。   “哎呦。”女孩叫出声。   苏小燕一看,这哪像话?连忙上前,“施英雄,还不放手。”   话一说完,自己先起了一身的疙瘩。还英雄,狗熊还差不多。其实男生长得像是画中人,皮肤白皙,眼睛就跟狐狸似的,长大了,肯定是个勾人的高手。   “老师,你说我吗?”他起身,不逊地看着她。   苏小燕板着脸,“你上课捣乱,影响纪律,到后面罚站去。”   施英雄起身,越过她身侧,往前门走去。   “施英雄----,你去哪儿?”她咬牙切齿地喊。   男生转头,冲她笑,“老师,我要去嘘嘘,要不要一起去?”   也不等她回答,就大摇大摆地走了。   对这样的学生,别说苏小燕,就是班主任,甚至是校领导也拿他没办法。   苏小燕忍下怒气,继续上课。   下课后,回到办公室,柳英见她气色不好,关心地问:“怎么了?”   “别提了,还不是被施英雄气的。”   柳英一听名字就摇头,“他呀,混世魔王一个,谁也拿他没办法。你以后,还是少沾惹他。”   苏小燕激起了一身正义,“这还有天理吗?老师怕学生?我就不信那个邪。”   “小燕,别说我没提醒你,他上个班主任,就是被他逼得辞职的。何况你现在是有身孕的人,为这种小孩置气划不来。”   苏小燕一听,没了声响,坐回椅子,开始批改作业。   回到家,日子过得挺舒畅的。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晚上睡觉的时候,俩人之间的间隔大了。   现在睡觉的时候,一个在床这头,一个在床那头。   也不能怪韩时,男人都血气方刚的,身边有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光看不能用,搁谁身上都受不了。   原本,韩时想搬到客房去睡的,也睡了两天。后来见苏小燕精神不济,又搬回来了。   可楚河汉界,划得清清楚楚的。   苏小燕有时会转身,看看他的后背,心里就踏实多了。那两天,他不在的时候,老做梦,白天起来,眼圈都是青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人怀孕了,变娇嫩了。   转眼两个月过去了。   星期五下午放学,苏小燕正打算回家。刚走出校门口,就听到喇叭响起。   绿色的越野车就停在马路边,车窗摇下,男人正盯着她,示意她上车。   苏小燕很意外,结婚至今,还是第一次享受到专车的待遇。   她坐上去,美滋滋地问,“今天怎么有空来接我?”   韩时瞟了她一眼,“正好路过。”   “哦。”苏小燕拖长音,原来是她自作多情了。   韩时打开电门,正准备发动。   “等等。”苏小燕突然喊住。   韩时顺着她的视线,车前方有两个少年在打架,其中一名明显处于弱势。   苏小燕推开车门,就下去了。   “施英雄,你住手!”苏小燕蹭地就冲到他们跟前。   俩人置若罔闻,拳脚声呼呼作响。呼地一声,眼镜男的眼镜被施英雄击中,啪嗒掉落在地。   苏小燕急得就要冲到两人中间。   就在此刻,韩时越到她身前,抓住一名少年的手腕。   “多大了,就会打架。”韩时说的时候,语气阴冷冷的。   苏小燕一呆,这样的韩时许久没有见到了。   施英雄抬头,狐狸眼眯着,“你谁呀,敢管我的事,先打清楚了,再说话。   韩时手上力道加重,微笑着说:“毛还没长齐,就知道欺负人了。”   施英雄痛的额头冒汗,脖子倒扬得挺高,一副毫不示弱的模样。   苏小燕踮起脚,对着韩时的耳朵小声说:“放了他,他是施市长的儿子。”   韩时一听,手上的力道继续加重,“你给他道歉,我就放了你。”   “你他妈凭什么管这事?你知道谁对谁错?凭什么要我道歉?”一通话说完,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滴落。   韩时一听,心想,这小子还挺硬气的,语气道放软和了“这样吧,你打人就不对。你看看你把别人打成什么样了?”   眼镜男的确是鼻青脸肿的,鼻子还留着血,晃晃悠悠地站在路边,随时都可能倒下去。   “你要是不想道歉也行,跟我去局里一趟,反省个两天。”韩时松开了他的手。   施英雄一听他是警察,心里有点烦,平常谁知道他的身份不得退避三舍的,偏碰到这样一个没有眼力劲的。   去局里,他倒不怕,可惊动了老爸,免不了一场训。想着多一场事不如少一事,还不如先退一步。   “周浩,我打伤了你,是我不对。可你先动手也不对。咱们就算扯平了。”说完,施英雄对着周浩就弯腰,也就四十五度,做个样子。   韩时有点意外,这小子能进能退啊!长大了是个人才。   苏小燕扶着周浩,拿出纸巾,擦去他流出的血。   “施英雄,只要你答应以后不作弄刘薇,我就原谅你。”周浩还挺倔的。   施英雄瞅了眼比他高半个头的韩时,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行,我答应你。”   这下轮到苏小燕意外,平常桀骜不驯的施英雄也有服软的时候!   别看苏小燕年纪大,思想还单纯了点。   这世道,怕的就是拳头,不管是有形的,还是无形的。   施英雄平常横冲直撞的,那是没遇到降得住他的主,别人不看僧面看佛面,总会让着他。   偏巧今天遇到了韩时,那是什么人?冷面无情,铁面无私的,他施英雄不低头还能干吗?除非他想给自己找不痛快。   苏小燕见周浩鼻青脸肿的,有点担心,“周浩,我送你去医院检查。”   周浩摇头,“老师,我家就开诊所的。”   “那你父母见你这样也得担心啊!”   “没事,我就说自己摔跤了。”   韩时接她的时候还挺早,也就五点半的,这一耽搁,就到晚饭的时间了。   回家的时候,全家人坐在客厅,餐厅里的浓郁的墨鱼排骨汤味直入鼻间。   苏小燕深吸气,好香啊!   “小燕啊,全家就等你吃饭了。”张秀琳关掉电视。   “妈,下次别等了,你们先吃啊!”苏小燕的嘴巴比以前乖巧多了。   张秀琳微笑着说:“吃饭还是人多一起吃热闹。”   饭桌上,摆满了各色式各样的菜。   苏小燕先喝了口汤,有点烫,吐了吐舌头。   “凉凉再喝。”韩奶奶笑眯眯地说。   苏小燕连忙点头。   “先吃个鸡腿。”张秀琳也笑着说。   苏小燕忙拿起一个腿,味道还真美味。   饭桌上其乐融融。   以往吃饭,全家人基本上是食不言。自从她怀孕以后,全家人多了一个话题,就是有关于苏小燕的饮食问题。   她现在成了重点关注对象。   起初,苏小燕是受宠若惊的,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不过,心里还是满心欢畅的。   自小到大,哪里受过这般的待遇。搁在古代,女皇也不过如此。   可事情都有两面性。   待遇太好的直接后遗症就是心宽体胖的,人圆了一圈。   晚饭后,苏小燕看着滚圆的自己,有点发愁。   这才三个月,等到了真正生产的时候,那不得成圆桶了。   “想什么呢,愁眉苦脸的?”韩时脱去衬衣,正打算去洗澡。   苏小燕见到镜子里的人浅棕色的健康肌肤,还有那腹股沟,不由咽了下口水,都忘了自己想说什么了。   半天,才记起,“韩时,你能不能跟你妈,还有奶奶说一声,以后别给我备那么多吃的。早晨牛奶一袋,鸡蛋俩,面包俩,苹果一个,晚上除了饭菜,还单独给我蒸肉饼汤。再这样下去,我都要走不动了。”   韩时见她愁眉苦脸的样子,特别可爱,不由上前,对着她耳边说了句,“等我洗完澡,再慢慢谈。”   苏小燕还没明白,为什么要洗完澡再慢慢谈呢?   后来当韩时从身后抱着她上下其手,将她揉成了一团面粉,她才明白过来。   身后的那个男人都禁*欲俩个月了,可不得好好谈谈。不过不是上面谈,而是下面谈。   这一晚,韩时是干旱久逢雨露,浑身说不出得酣畅淋漓。不过,动作放轻柔了,毕竟得照顾到小宝宝不是。   苏小燕睡着的时候,只感到筋疲力尽,浑身无力。   第二天起床倒是神清气爽的,精神格外得好。   来到学校,也是春风拂面的。   柳英见着她,不由打趣,“小燕,你老公给你吃什么了,气色这么好?”   苏小燕脸微红,“还不就是五谷食粮,和大家一样。”   柳英眨眼,“结了婚的人就是不一样,怀了孩子的人更不一样,我也想结婚啊!”   “要不我叫我老公帮你留意留意,看警局里有没有合适的。”苏小燕不知何时在对外人说话的时候,就将韩时改成了老公,也不知何时开始,有了帮别人做媒的念头。   难道这就是已婚妇女和未婚姑娘的差别吗?   她笑着就朝教室走去。   刚推开门,扑通一声,一盆水从天而将。塑料脸盆扣在她的脑袋上,她刚伸出手掀掉脸盆,还未等整个脸蛋露出来,身子一个踉跄,脚底一滑,扑通就摔倒在地。   “老师。”施英雄第一个冲上前,脸色煞白。   只见,苏小燕瘫坐在地上,水的颜色渐渐变成了淡红色。 30 苏小燕感到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流失,心里冒出一个声音:孩子,你可要挺住。 “老师,你怎么了?”学生们陆续围上前。 “给我拨120.”她抑住内心的慌乱。 施英雄掏出手机,“我这里是英才学校,有名老师摔倒了,请赶快来。” 说完,搀着苏小燕坐到凳子上。 苏小燕低头,见地面的水是浅红色的,头嗡嗡作响。内裤黏糊糊的湿感传递到大脑。 一个不敢有的念头不受控制的冒出,难道流产了?不会的,一定是她搞错了。 教室里的空调还在开着,冷气很冷,可她的身上直冒冷汗。 “老师,我们去校门口等,免得耽误时间。”施英雄的脸色还有点苍白。 周浩走上前,搀扶住她的胳膊,“老师,我扶你去。” 苏小燕本能地就起身了,心里有个声音越来越响,孩子,一定能保住。 刚走到大门口,腹部开始隐隐作痛,她的手按在腹部,轻轻地抚摸:孩子,别怕,妈妈会陪你。 几分钟后,急救车就到了。 苏小燕躺在担架上,被抬进车内。 柳英坐在她身边。 “通知家属了吗?”护士俯身问她。 “韩时。”苏小燕低声念出他的名字。 电话是柳英拨的,拨通后,对着她的嘴巴,“喂,韩时吗?” “你哪位,韩队在执行任务。”声音有点粗,雌雄难辨。 “我是苏小燕,麻烦你转告他,请他结束工作后,来人民医院找我。”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减低,神态疲倦。 柳英握住她的手,“别担心,我会陪着你。” 苏小燕勉强笑了笑,比闭上眼睛。 失落如雨后的春笋蹭蹭冒出,长满了整个胸腔。 心里默默地念了句:韩时,你在哪儿呢? 路上,护士问明了情况,带着她们去妇科检查室。坐诊的专家正好是那天给她做检查的王主任,年近六十,面容清秀,看着最多四十出头。 躺在床上,随着冰冷的器械从下体穿过,苏小燕的心也冰凉凉的,心里还存有一丝微弱的希望,祈祷宝宝不要有事。 主任取出扩阴器,脱下手套,“已经流产了,不过没干净,建议你立刻做个刮宫手术。” 苏小燕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检查台的,每一步,都那么的沉重。 “小燕,怎么了?”柳英拉着她的手。 苏小燕很呆板地叙述,“医生说我流产了,要再做个手术。” 王主任坐在桌边,在她的病历上写了几个字,“这样吧,你去刘主任那里做。她医术比较高明,是我们医院有名的一把刀。” 苏小燕上前,接过病历,欠了欠身子,“谢谢王主任。” “你快去吧,别耽误了。”王主任略带怜悯地看了她一眼。 柳英搀扶着她走到手术室门口,“小燕,要不要通知你爸妈?” 苏小燕苦笑着摇了摇头。 “那通知你公婆?” “不用了,就是个小手术,何必要别人担心?” 柳英看着她缓慢走进手术室,心里暗自惋惜,昨天还幸福着要当妈妈了,今天就失去了孩子。 苏小燕躺在手术台上,眼睛睁得大大的。 医生建议她做无痛人流,可她婉拒了,心里默默念着:孩子,就让妈妈和你一起痛。你痛一分,妈妈痛十分。 器械在体内搅动着,可她已失去了痛的感觉,因为心里有个地方比它更痛。好像有根绳子紧紧缠绕着心,一圈又一圈,整个心痉挛在一起。 短短的一个小时,漫长得犹如一个世纪。 出来的时候,苏小燕看了看走廊。 柳英上前握住她的手,“小燕,我送你回家。” 苏小燕微笑着说:“你帮我叫辆的士就好了。” 柳英想到她家的情况,暗骂自己嘴快,那是什么人家,怎么会轻易让外人迈进家门。 回到家,韩奶奶正坐在客厅,见她回来,很意外,“小燕,今天这么早就下班了?” 苏小燕低着头,不敢看老人的眼睛,“嗯。” 偏偏奶奶走上前,拉住她的手,“孩子,怎么手冰凉凉的,莫不是哪里不舒服?” 苏小燕勉强露出笑容,“没有,就是有点累。” “那赶快上楼休息休息。”奶奶的眼里露出担忧。 苏小燕躺在床上,倒头就睡。白天发生的一切,一幕幕在眼前晃过。 今天就像是拍了一天的戏,现在戏终了,可曲还没散。 她现在很惧怕,不知道该如何告诉韩时,更不知道该如何跟老人说。 睡在床上,左思右想了半天,终于还是睡着了。疲倦就像是潮水,将她淹没。 醒来是被电话吵醒的,韩时打来的,“上午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去医院了?” 苏小燕用力地握住手机,“韩时,回局里吗?” “嗯,我会晚点回家,你等我。” 苏小燕再也睡不着了,嗓子眼干得冒烟,起身倒了杯白开水,一口就喝光了。 肚子有点胀,人反而清醒多了。该来的总会来的,担心,忧虑都与事无补。 她打开音响,播放的是一首轻缓的轻音乐,是首很早的俄罗斯歌曲,曲调优美,欢快,乐符不经意就飘进了她的心头。 苏小燕在房间走来走去,最后走到露台,眺望远方。站在二十三楼的高度,城市的景观大多收入眼底,有破旧的矮屋,有豪华的华庭,街道上有奔驰的汽车,更多的是川流不息的自行车。 S城就是一个胸怀宽阔的母亲,包容着自己的孩子,不管好的,还是坏的。 如同每个人的生活,不管喜怒,哀乐,每天都发生着故事,内容不同,可日子还得继续。 苏小燕深呼吸,保持一种姿势看着远方,直到保姆上楼叫她吃饭。 饭桌上,她什么也没说,就算想清楚了,有些事还是难以开口。何况第一个知道的应该是韩时。 不过,面对奶奶的热情,张秀琳的微笑,她心里有愧。急匆匆吃饱后,就上楼了。 逃避,是每个人的本能,勇敢面对,才是后天锻炼出来的。 回到房间,天色很早,可她倒头就睡了。 半夜的时候,身后一个滚烫的怀抱,热醒了她。 房间开着空调,可她后背湿透了,身体的凉和他的热,形成巨大的反差,叫人无从适应。 “怎么了,出这么多汗?”韩时从后面伸手过来覆在她的额头上。 苏小燕晕乎乎的脑袋瞬间就清醒了。 压在心里的话想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正踌躇着,该怎么告诉他。 “燕子,我都知道了。”韩时的手从身后绕过,紧紧抱住了她。 苏小燕的身子自然地蜷成一团,缩进他怀里。心里疑惑,他知道什么了。 “你好好养身子,学校暂时别去。”韩时的声音嘶哑。 “韩时,对不起,我知道你很想要这个孩子的。”苏小燕的手掌蒙住眼睛,湿湿的液体就顺着指缝溢出。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摔倒的时候没有哭,躺在手术台的时候没有哭,可韩时的一句简单的话,让她泣不成声。 哽咽的哭泣声在寂静的房间分外的突兀。 韩时手掌盖在她的手背上,“傻姑娘,哭什么,你还年轻,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我——知道,可我-就-是难受。”苏小燕的话说得断断续续。 韩时的眼角有点湿润。他的伤心不比她少,下午接到张恒的电话,他人都呆了。半天,才说了句,知道了。 晚上在警局审问嫌疑犯,也走了几次神。对于一向将工作放在第一位的他来说,是从未有过的。 回到家,抱着苏小燕,他的情绪才有了出口。有个人,和他一样,承受着丧子之痛。 六月的夜晚,有对小夫妻紧紧拥抱在一起。 生活第一次对他们露出了狰狞的脸,他们无从诉说,无从喊冤,只能互相依偎,坚强着,继续走下去。 苏小燕开始在家休养的生活。   不知韩时是怎么跟父母说的,反正婆婆张秀琳没有责骂她,当然脸色肯定是不好的。   苏小燕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也没有多难受。   现在在家,她一般都呆在楼上,很少下去。闲来无事的时候,她会去书房,捧起一本很早就想看,一直静不下心来看的书。   从大学毕业至今,她一直为生活忙碌。结婚后,一直在适应妻子,儿媳的角色,也没有闲情静静地品味生活。   可现在有三个月的时间,供她随意地挥霍。开始,还真有点不适应。   她现在看书是从早看到晚,除了中午吃饭的时间,基本就没停歇。一天下来,眼睛胀痛,脖子也酸得不行。   直到大脑再也塞不进任何东西了,她才老实地躺在床上休息。其实是睡不着的。这种时候就开始胡思乱想了。   想的最多的就是,到底是谁放了盆水到门上,害得她摔倒。如果让她知道了,一定先痛打一顿。痛打之后呢?苏小燕没了主张。   不用多想,肇事者十有八九是她的学生。真正找出来了,她能怎么办?   这事,充其量也就是个恶作剧。上升不到犯罪的高度。何况他们连十五岁都没有,法律对他们也失去了约束力。   躺在床上的时候,苏小燕整天想着这些事。在家休息几天,人没见长肉,脸颊反而有点消瘦了。   韩时最近接了任务,白天晚上都在外面蹲点,忙起来,甚至夜不归宿。   有时苏小燕睡得半梦半醒的时候,会感到腹部突然搁了个大巴掌,很厚实,很温暖,就知道他回家了。   早晨醒来的时候,苏小燕摸着略微凹下去的席子,有微微的怅然。   她翻身过去,头枕在另一个枕头,上面还有他的气息,吸到鼻腔内,很舒服。   捻起几根碎发,硬硬的,黑黑的,在她的眼里,也有了生命。   苏小燕捏在手里,起身后,找出一张便签纸,包裹好,折成星星,夹在一本她喜欢的书里。   做完后,有点纳闷自己的所作所为。很矫情,就像是陷入爱恋的女子,可明明,她都结婚一年多了。爱,那是一个多么飘渺的字眼,可遇不可求的。她既然没遇到,就不该奢望再去求了。   想到这,她把星星拿出来,刚想打开,又停住了,最后,还是塞回了书里。   做完这一切,才想到今天是星期六,韩时应该会休息吧!怎么不见人影了?   带着疑惑,她下了楼。才发现,家里今天来客人了。其中之一,竟然是她认识的。   “苏老师。”施英雄就站在那,毕恭毕敬地喊了她一声。   苏小燕微微笑了笑,才发现韩修德身边坐着一位男子,一看,气度就不凡。   男子起身,走到她面前,“施老师,我是英雄的爸爸,他做了错事。我是带他来陪礼的。”   施副市长!苏小燕的脑袋先是晕了下,而后才想到,赔礼,难道说肇事者就是施英雄?   “英雄,还不过来跟老师陪礼?”   施英雄大步上前,走到父亲身边,“ 老师,对不起,我不是针对你的。我只是讨厌周浩在班里说我的坏话,想整一下他。没想到,他从后门进来了。刚想去拿掉,你就进来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时隔一星期,苏小燕原本以为自己平静了。可一听到施英雄诉说当天发生的事,就好像又回到了现场,那份掩盖了的痛,就突袭心头,无法抑制。   她脸色木然地看着施英雄,眼底的悲恸是最锋利的剑,刺得他不敢直视。   施英雄弯下腰,成九十度,“老师,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苏小燕什么也不说,就那么站在他面前。   韩修德,张秀琳也坐在沙发上,不发一言。   时间就这么一秒一秒地过去。   施父拉住儿子的手,也弯下腰,“苏老师,对不起,请原谅我教子不严。”   苏小燕有点震动,嘴巴想说没关系,可心底有个声音不断地在放大,别原谅,那可是一条生命!   “施市长,你这是干什么呀?”韩修德走上前,“小燕,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了吧!”   苏小燕看着公公的嘴脸,只觉得陌生。   “施市长,能劳驾您亲自上门赔礼,我受之有愧。养不教,父之过,请你以后好好管教小孩,免得他误入歧途。”   苏小燕说完后,也不看他,就上楼了。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手机响起。   苏小燕拿出来一看,是韩时发的:肇事者已知道,是施英雄。   苏小燕回了信息:他和他爸都在我们家。   信息几秒就回了:我马上回家。 31 苏小燕走到楼梯的拐角处,没有再走了。这个地方很隐蔽,可以看到楼下,而不被人发现。   她蹲在地上,伏在膝盖上,静静地等待。   客厅里非常热闹,韩修德和施市长高谈阔论的,很是投机。张秀琳坐在一旁,面带微笑,尽显女主人的风范。   他们可真行,不过短短的一星期,就遗忘了还没出生的孙子。也是,比起官场,仕途,还未成型的孩子算什么?   苏小燕的头就这么埋在膝盖里,手捂住耳朵,可那时不时夹杂欢笑的声音还是传进了耳朵,看样子,宾主尽欢。   每一分钟的等待都是煎熬。   后来,熟悉的脚步声传来,很急切,很沉重,每步都踏进了她的心。   苏小燕豁然起身,手扶在扶梯上,俯视着楼下。   “爸,妈,施市长。”韩时走到了众人的跟前。   “老韩,你家小子出落得一表人才,看样子,虎父无犬子啊!”施市长面带微笑。   “哪里,你过奖了。”韩修德看看施英雄,下面的话又止住了。   施市长自嘲地笑笑,“我可没你那么好命。”   “其实,小孩子,好好教育,以后的发展应该是不可限量的。”韩修德补充了一句。   施市长握住他的手,“老韩,我都不知说什么好   韩时走到施英雄面前,“市长,这就是贵公子?”   施市长微颌首,“英雄,还不给哥哥赔礼?”   施英雄老老实实地起身,鞠躬,“对不起。”   韩时眯着眼,“对不起,你怎么对不起我了?”   “我不该放那盆水,害老师摔跤。”   韩时侧身看着施父,“如果我没理解错,市长,是要我原谅贵公子 。”   施市长尴尬地笑笑。   “韩时。”韩修德瞪了他一眼。   韩时转头笑着说,“小子,你运气好,投胎得好,我原谅你。”   施英雄抬起头,刚抬脚想回到座位去。   “砰”的一声,颧骨上重重地挨了一拳。还没等他还手,下巴上又是一拳。   施英雄双手抱住头。   韩时的拳头雨点般落在他的身上,越来越快,越来越狠。   “韩时,你疯了!”韩修德走上前,抓住他的一只手。   韩时脸色阴沉,“我恨自己没疯,疯了的话,我手里握着的是一把刀。”   韩修德大喝,“韩时,你别义气用事了。”   韩时收回了拳头,放在身侧,走到施父面前,毕恭毕敬地说:“施市长,对不起。”   施市长看着鼻青脸肿,留着鼻血的儿子,心绪很复杂地说了声,“没关系。”   韩时微笑着说:“市长,现在你理解了我的心情吗?对不起不是万能的,有些事是不可以原谅的。”   施市长叹气,“是我儿子不对在先,你怎么打都没错。”   说完,拉起儿子的手,“老韩,今天打搅了。改天我们再聚。”   苏小燕转身离开,眼里还有点湿湿的。韩时,果然没让她失望。   来到二楼的会客室,苏小燕打开了电视,是部喜剧片,她很投入地想看进去。电视里的主角不知说了什么话,配角都在笑,她也张开嘴,笑了笑,再笑了笑。   生活中最难的不是整日沉湎过往,难的是如何走过昨日,迈向明天。   这个星期,她外表看上去毫无异常,可内心的痛楚,就像是虫子时时啃噬着她的心。   没事的时候,常想着该如何惩罚肇事者。真正出现在面前,她竟然束手无策。打,骂,都与事无补。孩子再也回不来了。   一切都结束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再想什么呢?傻呆呆的。”韩时从身后,扶住她的肩膀。   苏小燕往后靠在他的怀里,“我在想,人活在世上就是来磨炼的。东东没有生出来,是他没有经受住考验。过了今天,我们不要再想他了。”   “东东”是韩时给未出生的孩子取的小名。得知苏小燕怀孕了,韩时迫不及待地就取了这么一个名字。他想当父亲的心情不会比任何人少。   韩时揉揉她的秀发。   “以后我们再生一个孩子就取名南南。”苏小燕的眼里微微泛着红。   韩时低头轻吻她的秀发,“还有西西。”   “这么可以生俩个?”苏小燕抗议。   “还有北北。我喜欢身边围着一群孩子的感觉。一个孩子,太孤单了。”   “ 孤单”一词打动了苏小燕,从小到大,她就是在孤单中长大的。就算有苏武,可毕竟不是正常小孩,和她玩不到一块,也说不到一块。   “韩时,我们会有那么一天吗?”她有点不确定。   韩时的手轻轻按在她的太阳穴上,“会的,只要我们好好活着,以后我还想当爷爷,曾爷爷。”   苏小燕突然按住他的手,反身踩上沙发,正好比他高一点点。   韩时静静地看着她。   “韩时,记住你今天说的,不许骗我哦!”苏小燕低头,亲吻着他的嘴唇,很轻,很轻,只是挨着。韩时的手绕到她身后,却是紧紧地抱住了她。   转眼一个月就过去了。这段时间,苏小燕又回到了没怀孕前的待遇。伙食上的优待没有了,张秀琳又开始不苟言笑了。   就算有心理准备,还是难受的。原来,婆婆的那些好,全是看在未出生的孩子面上,才给的。现在孩子没了,一切就回归本来的面目。   伙食上没了优待,保姆小王也故态复萌,打扫楼上的卫生很马虎,她有时看不过眼,会重新打扫一遍。可现在身体还处于恢复期,又不敢多做事。   就算是再乐观的人,碰到这样的事,也会有想不通的时候。心情不好的时候,苏小燕就打开音响,听听舒缓的音乐,或者是躺在摇椅上。   已经放暑假了,还有两个月才上班。她简直是度日如年,都不知道该怎么打发了。   恰在此时,父亲苏忠勇打来电话,“小燕,你都一个多月没回家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苏小燕不想在电话里告诉他实情,“爸,我今天有空,正好回家一趟。”   经过儿童房间,她推开房门,柜子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玩具,还有一些小孩的衣服。   她拿起一把冲锋枪,这得三四岁的小孩才能玩,可韩时早早地就准备好了。   苏小燕就蹲在地上,一件一件的玩具往外拿出,电动汽车,积木,拼图………..   玩具堆满了地上,苏小燕找出一个大袋子装进去。短时期,这些都用不上了,与其放在这,睹物思人,还不如送给自己的侄子。   苏小燕拎了两大袋东西就下楼了,在楼梯口挂角处正好碰到小王上楼。   “苏姐姐,你去哪呢?”   “我会娘家一趟,晚上可能会吃了饭回来,就别煮我的饭了。”   “好咧。”   苏小燕笑着就下去了。   到家里路程较远,她手里拎着重物,索性就打车回去了。   回到家,王珍正抱着孩子走来走去,苏小燕放下东西,接过来抱在怀里,半岁的小男孩,剔着和尚头,穿着一身大红的短T恤,看起来就精神。   苏小燕狠狠地亲了他两口。大宝伸出胖乎乎的手摸着她的脸,依依呀呀叫个不停。   那手好像就桡在她的心口,痒痒的,软软的,苏小燕用力地箍着他,箍得他脸通红,大宝哇地就哭了。   “怎么回事啊,一来就闹得大宝哭了。”王心琴从房间走出来,接过大宝,抱在怀里,晃啊晃。   苏小燕呐呐的。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那么用力,仿佛大宝就是她心头的一块肉,贴在一起,心里才舒畅。   吃饭的时候,桌上很热闹。苏武别看都当爸爸了,还跟孩子似的,“妈,我想吃鸡腿了,好久没吃鸡腿。”   说完,手还拽着刘心琴的胳膊,摇啊摇。   刘心琴不知怎的,没给他好脸色,“吃饭的时候,别吵吵闹闹的。”   倒是苏忠勇,呵呵笑着说:“好了,大热天的,别靠你妈那么近。明天爸给你买去。”   苏武放开手,“还是爸爸好,还是爸爸好。”   苏小燕出神看着,觉得也挺好。   细细比较自家和韩家的区别就在于,自家还有点人烟气。吃饭的时候,一家人可以说说话,虽然大多时候,她只是看客。   待他们吃玩了饭,大宝睡着了,王珍才上桌。   苏小燕心里开始怜悯她,都是做儿媳的,她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去。自己的母亲并非善者,婆媳相争,总有一方要处于下风。   一家人都坐在沙发上休息,苏忠勇去厨房切西瓜去了。   母亲鬓角上的白发多了许多,眼角的细纹愈发深了,和婆婆比起来,可苍老多了。   苏小燕拿起一杯茶,端到母亲面前,“妈,喝茶。”   刘心琴接过后,拿在手里,怔怔地出神。   “妈,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刘心琴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到底怎么了,有事就说啊!”   “小燕,本来这事和你无关的。学校今年集资建房,房价是外面的一半。我打算集资一套三室一厅的,现在家里人多,等宝宝大了,就住不下了。”   苏小燕的心嗵嗵跳,“估计几十万吧!”   “世面价是四十万,集资只要二十万,现在家里只有八万。”刘心琴看了她一眼。   然后是长久的静默。   “妈,这事太大了,我做不了主,我回去问问韩时。”   来的时候,是想放松放松,回去的时候,反倒装了更多的心事。拿出去一十二万,可不是个小数目。韩时能答应吗?她心里没数。   路上华灯绽放,行人如织。   七月的S城,白天颇为炎热,市民都喜欢晚上出来散步纳凉。苏小燕加快了回家的步伐,韩时他回家了吗?   俩人平常单独相处的时间很短,就算是周末,他也经常加班。在这样的一个夜晚,看着路上成双成对的男女,她突然渴望韩时就在她身边,不用说什么,也不必做什么,静静地呆在一起就好了。   走到小区门口,她几乎是跑向电梯间。   推开门的时候,心里有淡淡的失落。   她弯腰在玄关除换了鞋子,轻轻地走进客厅。   “妈,我回来了。”   张秀琳放下手里的报纸,取下老花眼镜,“你出去一整天,玩得还开心吗?”   她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苏小燕头皮却是发紧,“我回了趟娘家。”   “你娘家,估计是很得意生了你这么个女儿。每次回去可都是大包小包的。韩时那点家底快给你搬光了吧?”张秀琳笑着说的。   苏小燕站在那,简直僵了,半天才回答,“都是些小孩的玩具,放在家里也没地方。”   “看得见是小孩的玩具,看不见的就不知道是什么了。”张秀琳沉下脸,“看你那时候怀孕,有些事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真当我瞎了啊?你买了一年的菜,每个月的开销都比我当初多好几百,伙食和以前差不多,这个,不会也是拿回娘家了吧?”   苏小燕血往上涌,“妈,我怎么会做这事,你可别怨我我?”   “冤不冤枉,你心里明白。我也不想多说了,你只要记住你是韩家的儿媳妇,韩时的老婆。别一天到晚就知道娘家。再不知道收敛,韩时都要被你榨干了。”说完后,张秀琳起身就走。   苏小燕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   倒在床上的那刻,心里的那种难受真的没法形容。张秀琳,她好歹也是韩时的妈,朝夕相处了一年多,在她眼里,自己就是个小偷!   以前不管她怎么管,怎么训,苏小燕都不会放在心上。人和人之间,哪能没有一点矛盾。   可现在,她才发现,自己的所有委曲成全都丧失了价值。   为什么?她要承受这样的侮辱?就因为她是儿媳妇,她是晚辈?   这个身份,她不能改变,也不会去改变。   可是她可以搬离这里,谁规定晚辈就一定要跟长辈住在一起的?   结婚一年多,苏小燕第一次萌生了单独住的想法。 32 暑假结束了,苏小燕又开始去学校了。不过,她没有再教初三(六)班。   据说,时间可以冲洗一切。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她还是无法再回到那个事发现场,更不想看到施英雄。   中午在食堂打好饭,她习惯拿回办公室吃。这个时候的办公室没有人,一个人坐在这,安安静静地吃饭,休息一下,就可以改作业了。很好。   学校的伙食一向不错,荷包蛋,红烧肉,藕丝,青菜,榨菜肉丝汤,看起来就很好吃。   苏小燕吃的时候是满心欢喜的。   吃到一半,敲门声响起。   苏小燕皱着眉,喊了声,“请进。”   施英雄拎着保温壶坐到她对面,“老师,我从家里带了鸡汤,食堂给热了,很补的。给你。”   他坐的是柳英的桌子,堆满了作业本,保温壶就放在两张桌子的缝隙处。   苏小燕咽下嘴里的红烧肉,“我不喜欢喝鸡汤,你拿回去。”   施英雄也不气,笑嘻嘻地说:“老师,你可别辜负了我的一片心意。”   听到“一片心意”四个字,苏小燕浑身的火往上窜,“我受不起,你赶快拿走。”   施英雄见她真的生气了,收起笑脸,一本正经地说:“老师,你一定要喝。这汤,可是我亲自煮的。我的处*女作,你一定要赏光啊!”   看见他,苏小燕就说不出的烦躁,可不能打,也不能骂,“那好,你先走,我等下喝。”   施英雄眼珠一转,“老师,你可不能倒掉哦,浪费食物,会遭天谴的。要知道,全世界可有几亿饥民,他们都看着你。”   说完,大摇大摆地就走出办公室。   苏小燕原本就打算等他走后倒掉的,听他这么一说,又觉得浪费真的很可耻。看着那么大个保温瓶,总觉得刺眼。   正发愁的时候,柳英回来了,“哟,这么一大罐是什么呀?”   “鸡汤。”苏小燕没好气地回答。   柳英打开盖子,浓郁的鸡汤味溢满了整间房,“好香啊,谁这么贴心啊?”   苏小燕被“贴心”二字噎到了,半天才回,“给你喝。”   随后又进来几名同事,听到有鸡汤喝,个个都乐开了花,“小燕,那我们可不客气了。”   一大壶鸡汤,很快就见底了。   快下班的时候,施英雄来了,笑着和老师打招呼,“各位老师好!”   办公室的老师何时受过他如此礼貌的对待,都有点不适应了,有反应快的,笑了笑。   他走到苏小燕面前,笑眯眯地说:“老师,鸡汤还好喝吧!”   苏小燕低头收拾东西,“你问问其他老师,我没喝。”   “老师,你不喜欢鸡汤,那我明天送虫草鸭汤。据说对身体很好,我妈以前就爱喝。”   苏小燕抬头,“施英雄,你去我家陪礼,我也接受了。那场事就算我倒霉,麻烦你以后不要再送什么汤,我真的很不喜欢喝。”   施英雄拿起保温杯,挑起眉毛,“老师,我明白了。”   最近一段时间,韩时都很忙。自从调到市局后,工作量大增。何况,还是和父亲在一个局里上班,他对自己的要求就更严格。   在家的时间很少。以往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望奶奶,现在也做不到了。无他,只因他回家的时候,大多是夜半,奶奶都睡着了。   晚上回到房间,苏小燕多半已经睡熟了。不过,结婚后,他养成了一个习惯,非得抱住她,才睡得香。   所以说,结婚对男人还是利多于弊的。特别是大冬天,她的身子暖暖的,柔柔的,比热水袋可舒服多了。   “韩队,什么事这么开心呢!”路汶推门而进。   韩时眼里的笑意犹在,“冒冒失失的,也不知道敲门。”   路汶假装要出去,“要不我再来一遍。”   韩时皱眉,“你呀,什么时候能像个女孩子家。”   路汶将厚厚的笔录搁在他桌上,坐在对面,“韩队,昨天抓来的几个偷窃犯,都审好了。”   韩时打开笔录,翻了翻,“嗯,笔录详细。”   “韩队,拘留所都关满人了。这几个人已经通知家属来交罚金了。”路汶小心地看了他一眼。   韩时抬头,“我没记错的话,其中有两个是惯偷。”   “那你的意思是先拘留,然后批捕?”路汶小心地补充一句。   “做了这么多年警察,这点小事还问我,该这么办就怎么。”韩时盖上笔录,靠在椅背上。   路汶有点挂不住了,毕竟是姑娘家,脸皮再厚也厚不到哪里去。   韩时也看出她的小心思,语气放缓,“路汶,我把你从区局带到市里来,就希望你工作上能成熟点。有些基本的事怎么处理,自己心里要有数,不要次次都问我。”   路汶思索了会,“我明白了。”   待她出门后,韩时摇头。从区里调上来,他就带了路汶和林小阳两人上来。按常理调动是不能带人的。可政策是死的,人是活的。他想了个办法,先把两人调上来。自己是晚一个月才来的。免得落人口舌,影响父亲的声誉。   原本是想俩人做自己的臂膀,好开展工作的。   手机此时响起。   “韩时,我跟你说的事,考虑地怎么样了?”   韩时微楞。平常她很少在上班的时间打电话给他的。他沉吟了片刻,此刻的他还没有下任何决定。   “韩时,我知道你很为难,可是请你认真地考虑一下。”她的声音很温和,很平静。   韩时却从她异常的举动中嗅出了她的焦虑,不安。   “我会给你答案的。”他的话简单明了,没有任何的停顿装饰。   电话那头却嘘口气,像是放心了不少。   韩时手里还握着手机,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喜是忧。当初结婚的时候,就担心她应付不了,如今一看,果真如此。   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   原以为会是两个女人的战争,不料,最后还是牵扯到他了。当断不断,发遭其乱。该是他下决断的时候了。   下班后,韩时一分钟也没耽误,就往大门跑。几个同事看到了,都很诧异。平常的拼命三郎,几乎可以称作劳模的人,也有归心似箭的时候。   韩时开着车,驶过一条条大街小巷,最后停止一栋熟悉的楼房面前。   车子熄火了,他取出了钥匙,手握在车把上,却忘记了推开。停顿了片刻,反而坐回椅子上,闭目沉思。   良久,他抽出了一根烟,点燃后,吸了口,徐徐吐出烟圈,烟雾化成袅袅的身影,转一圈就不见了。   只吸了几口,韩时就将烟按熄在盒子里。他脸部的表情很坚毅,亦有壮士断腕的毅然。   推开车门后,他大步走向单元门口,上了楼梯后,更是加快了速度,几乎是跑着上去的。   打开房门后,客厅的光线暗暗的,窗帘都拉上了。韩时走上前,刷地拉开了窗帘,落日的余晖就这么斜斜地飘了进来。   房间霎时充满黄昏的风情。   韩是眯着眼,看着窗外,也就几秒钟,就走进了卧室。房间还是七年前装修的,不过墙壁还是雪白的,当初装修的时候,为了省钱,刮完瓷后,乳胶漆还是他自己刷的。   谁也不会相信,他韩时也会有那么节俭的时候。换做是今天,怕是再不会做那样的事了吧!   他坐在床垫上,很舒服,不软不硬。当初他挑拣的时候,可是费了一番心思的。是本城最有名的牌子,卖主说至少保证可以用十年。那时,其实钱不多的,他才刚上班一年,可还是咬着牙买了。   人人都说韩时是个头脑聪明,行事理智的人,没想到,也有犯傻的时候。   打开衣橱,挂了好几件女士睡衣,春夏秋冬,每个季节的都有,在当时,也算是时髦的款式了。   韩时的手抚在丝绸般的面料上,猛地用力就扯下来,嘶嘶嘶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悦耳。他手里没停顿,衣架上的睡衣全部被他扯下,然后成了破布条。   韩时好久没有这么痛快了。告别昨天,其实并不难。   他一直在告别。从决定结婚的那天起,他就打算往前看。他也是这么做的。   结婚至今,今天是他第一次来到这。   韩时走到窗口,再度拉开窗帘,此时夕阳西下,天色渐暗,路上华灯初放,街上的行人匆匆,大多是赶回家吃饭的。   自己的燕子也飞回家了吧!   他掏出手机,“你在哪儿?”   “我还在公共汽车上,今天路上塞车,可能要晚点回家。”那边的声音伴着汽车行驶时发出的轰隆响声。   “你先别回家,我在京山道521号201等你。”   等待的时候,韩时找出大塑料袋,将衣服都塞进去了。然后将所有房间的窗子都打开,凉爽的秋风就那么不经意间闯进来了。   韩时自认不是一个浪漫的人。可在这样的傍晚,倚靠在窗口,享受着秋风的温柔,还是很令人愉悦的。   直到开门的时候,他的脸上的曲线还是很温柔的。   苏小燕的眼眸闪过一丝诧异,拎着一个塑料带就进来了。   “这是谁的房子?”苏小燕眼露迷惑。   韩时接过她的袋子,搁在茶几上,“我的。”   “你有房子,太好了!”苏小燕扑到他身后,环住他的腰。   韩时直起腰,声音不自觉就低了,“要是我说,我们以后就住在这,你会不会更惊喜?”   苏小燕的脸枕在他宽厚的后背,双手圈得更紧了,“韩时,为什么,为什么……..”   话未说完,韩时已明白她的意思了,“燕子,我们是夫妻,原本就该俩个人单独过的。和老人住,其实是委屈你了。”   苏小燕的鼻子酸酸的,他这人心里怎么那么亮,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的。作为妻子,她第一次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可奶奶,怎么办?”   “她和自己的儿子住,我们有什么不放心的?以后,有时间多多看她吧!”韩时说得平平静静。   可苏小燕听出了他的不舍。   她转身背对他,擦去眼角的泪,拿起茶几上的袋子,“韩时,你饿了吧!我做饭去,你还没吃过我做的饭。”   韩时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机,正在播《新闻联播》。厨房的油烟机发出呼呼的声音,诱人的鱼香味轻易地就钻进了他的鼻间。   肚里的馋虫被勾起,他起身去厨房,苏小燕正弯腰切藕丝,可能没怎么做过,动作并不熟练,切得时细时粗。   韩时走上前,接过菜刀,当当当就开切了。   苏小燕看着他娴熟的刀法,叹为观止。她打开炒锅,加上香葱,就准备起盘了。   “你没怎么做过饭,鱼怎么做得这么好?”韩时低头问。   苏小燕抿嘴笑,“我喜欢吃鱼,有时会自己买回家,父亲做的时候,就在旁边偷学。”   说完,看了韩时一眼。   韩时嗯了声,没再说什么了。   俩人通力协作的三菜一汤,端到了餐桌上。   韩时先尝了口鱼,然后又喝了口冬瓜排骨汤,接着吃了块水煮肉片,最后吃根藕丝。   苏小燕盯着他的筷子,很紧张。   他吃鱼的时候,停了几秒。她以为他要发表什么高见。不想某人马上转移阵地了。他喝汤的时候,同样停了几秒,她的心又往上吊,不料某人又转移阵地了。同样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苏小燕感受自己的心脏已经无法承受了。   “停。”她喊了声。   韩时正准备吃饭了,听到她的声音,放下筷子,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有什么事?”   苏小燕心想死就死吧,勇敢地问了句,“你觉得今天的菜好吃吗?”   韩时奇怪地看着她,“这还需回答吗?”   苏小燕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低头看着碗里的白饭,有气无力地说了句,“我就知道不好吃。”   “平常看你挺聪明的,连这都领悟错了。凭我的切功,你的厨艺,怎么也得打个一百分。”   苏小燕的心刚沉到谷底,一下又飘到天空。巨大的反差,让她做出了事后自己不不敢置信的事。   她腾地就起身了,跑到韩时的面前,对着他的脸“啵啵啵”狂亲一顿。   她的脸上红晕遍布,眼睛灿若星辰,说了句事后让她无比纠结的话,“韩时,你真好,我好爱你!” 33 苏小燕说完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说了句多么肉麻的话。有点尴尬,她扭身就走回座位了。   韩时放下手里的筷子,抽出面巾纸擦了擦脸。   “韩时,你什么意思?”苏小燕备受打击。怎么也是生平的第一次表白,竟然被人嫌弃。   “我记得你刚吃了鱼肉,嘴巴没擦吧!”韩时说的是问句,可语气分明就是肯定。   确实是有这回事,他的记性也太好了点。   “你怎么想到买菜了?”韩时很适时地转移话题了。   “接到你的电话后,我看是晚饭时间。估计没有菜,就在附近的超市买了。幸好猜对了。”苏小燕顺着他的问话就讲开了,“我还给爸妈打了电话,免得他们留饭。”   “嗯。还有点婚前的小机灵。”韩时喝下最后一口汤。   苏小燕的不快就在他这句赞美中烟消云散了,一点残余都没留。   韩时放下筷子,“对了,以后谁吃饭慢,就谁洗碗。”说完,就穿过客厅,走向阳台。   苏小燕还在消化他的话,吃得慢,那一向是她的专利,岂不是以后都要她洗碗?   好在在家也常干这事。为了呼吸自由的空气,值!   两年后的某个星期天。   苏小燕站在广场的街心公园等待姗姗来迟的周敏。   “大小姐,我等了你足足五十分钟。”苏小燕抖抖发酸的脚。幸好她今天英明,穿了板鞋,要不然可就遭殃了。   周敏小姐拎着新款的大红LV,穿着夏奈尔,披着大波浪,站在街头,就是一道最时髦最亮丽的风景。   “我说小燕,你今天就穿这一身?”   “怎么了?”苏小燕低头看看自己新买的休闲衣裤。   周敏摇头,瞅着她的眼神说的分明就是孺子不可教也,“我们今天去的可是女子休闲会所。”   “我知道啊!”   “还是本城最大的女子休闲会所。”   “我知道啊!”   “里面的贵妇可是多如牛毛。”   苏小燕看着她,“这和穿什么衣服有什么关系?”   “我真怀疑你这几年的婚姻生活是白过的,一点长进都没有。要知道,你现在出门代表的可不是你一个人,还有老公的面子都在你身上。你穿得这么寒酸,不就是说明你家韩时平常很亏待你,衣服都舍不得给你买。”   苏小燕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管别人怎么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好了。”   她讨好地挽住周敏的胳臂,“走吧,大小姐。”   汽车就停在马路边的泊车位上,司机见她俩来了,忙下车打开车门。   周敏现在在周氏企业担任副总经理,座驾升级了,连车都有专人开了。活得可是春风得意。唯一能称得上遗憾的就是还没成家。和赵军的来往也在旷日持久的继续着。   苏小燕看着车外。   时间可真快,一晃两年就过去了。   她都二十九了,奔三都好多年了。女人在这个时候,再不抓住青春的尾巴,以后就没机会抓了。   想到一年后的三十,她就有点恐惧。女人一过三十,那就是奔四了。   这一岁之差,喊法可就是十年之差了。   当美容达人周敏邀她去做脸,她一点也没犹豫就答应了。报纸上经常宣传,女性十六岁就得开始保养皮肤了。她已经晚了十三年,好在底子好,现在也看不出什么大问题。   就在大脑一路的遨游里,车子安全地抵达了“独一处”女子休闲会所。   下车后,苏小燕抬头看着气派的门牌,朱红色的底牌上,“独一处”三个字醒目的刻在上面。字体飘逸潇洒,一看就出自名家之手。   “你知道这是谁写的?”周敏的话里透着神秘。   “谁呀?”苏小燕对当代书法家根本就不了解。   “省委的刘秘书长。”   “啊!”苏小燕张大嘴,这家的老板面子可真大。   沿着台阶,俩人走到大门口,迎宾小姐身着大红色的旗袍,微微鞠躬,“欢迎光临。”   抬头时,苏小燕看到了标准的八颗牙齿,齿如含贝,很是羡慕。   走进大堂,身着淡蓝色制服的年轻姑娘迎上前,“周小姐,请问今天有什么安排?”   “我带我的妹妹来做美容。”   姑娘含笑,“周小姐,您可真有眼光,我们这里美容技师的手法可是本城最好的。我领您上去。”   说完,蓝制服就走到前面,周敏和苏小燕跟在身后。   乘着电梯来到顶楼,踩着松软的地毯上,苏小燕才明白“奢侈”两字是怎么写的。   推开钢化玻璃门,里面的美容师立刻上前,“周小姐,你来了,最近你的皮肤可越来越靓了。”   周敏小意识地摸了下脸,笑着说:“小丽,你的小嘴可真甜啊!”   苏小燕打量着那位名叫小丽的女孩,也就二十出头,皮肤白嫩细腻,模样极其周正,放在哪,都是一个美人。   心里不由对这家休闲会所产生了强烈的好奇,一路上,不管是硬件,还是软件,都不是一般的好。就算和全国顶级场所比,也是只高不低。   还未等她继续展开联想,周敏已拉着她进了美容室。房间约三十平米,只放了两张床,和一个衣架。地板是木制的,墙壁贴了米色的暗花墙纸,人置身其中,很舒服。   小丽带着俩人走到屏风后面,递上崭新的白色浴衣。   苏小燕看着周敏,“这是干嘛呀?”   周敏嗤笑,“小姐,总不成你戴着胸*罩,让别人给你按摩身体吧!”   苏小燕换的时候还纳闷,美容不是就做脸吗?怎么连身体也算上了?   躺在软软的床上,小丽先给她做美体。然后是面部美容。   小丽先是拿出洗面奶给她清洗了皮肤,然后轻柔地涂上按摩霜,开始了长达十五分钟的按摩。   起先脸还凉凉的,后来随着按摩霜的渗入,有些许的热,到最后有点燥热了。   还未等她开口,小丽就停下来,用清水给她洗净。后又递给她一杯玫瑰花茶,“这个很好,可以美容安神的。”   苏小燕此时正需要一杯水,来缓解口干,哪里还顾得上是好是坏。最后一口,是慢慢喝的,喝完后,确实是齿犹留香,令人神清气爽。   再度躺在床上,小丽给她抹上一层面膜,边抹边轻声地介绍,“苏小姐,这是美国产的XX美白面膜。它可以收缩面部粗大的毛孔,内含传明酸,可以有效抑制黑色素因子加强,防止色素的沉淀。你的皮肤质地很好,不过也是容易上斑型的。如果你买上一套我们会所独家专门的美容产品,六件套,自己回家使用,对你的皮肤会很有帮助的。”   苏小燕从未接触过高档的美容品,听她说得这么好,心里痒痒的,“一套多少钱?”   “哦,我们这个是美国XX品牌专供我们会所的,成分基本是天然为主。价格对外是八千八百元,可你是周小姐带来的,就给你内部价了,只要四千八百元,很便宜的。”   苏小燕一听八千八元,心跳的可不是一般的快,后听说内部价四千八百元,心想足足少了四千元,是便宜了许多。   不过还是犹豫。   “行了,小丽,等下拿一套,记我账上。”   苏小燕一听,马上就下定决心了,“也给我一套。”   “你傻呀,我这套就是给你的。”   “我自己还付得起。”   苏小燕的经济和周敏比,那就不是一个层次的。不过,这钱她还花得起。   现在她的工资每月有四千多,韩时和她差不多,俩人的收入都归她管。不过,她就奇怪,别人的老公都喜欢藏私房钱。韩时倒好,给他也不要。只说自己手边有。   苏小燕有时心里会疑惑,他哪来的钱。不过,谁还没点秘密了。   在美容室呆了足足两个小时,出来后,站在落地镜子前,苏小燕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整个人简直是脱胎换骨,原来女人有一副好的肌肤,是那么的重要。   她原本皮肤就不错,只是疏于打理,略显苍白。经过小丽一个多小时的洗,按,敷,脸上的皮肤仿如打了一层看不见的粉底,晶莹剔透,白嫩如霜。   “傻了吧!”周敏拍拍她的肩膀。   “回家吗?”苏小燕回过神。   “既然来了,那就好好地玩玩。我带你去游泳池。”   苏小燕随着她来到了天台的游泳池,入目的是一片浅蓝色的水,大小可以媲美国家游泳馆了。说是露天的,可上面还是盖了个巨大的双层玻璃顶棚,两侧还有遮光布。   “设计得太好了。”苏小燕换了泳衣,躺在游泳圈上。今天多云,遮光布没有拉上,整个天空都尽收眼底,心情很是舒畅。   “要是不好我能带你来?”周敏也躺在一个大型的游泳圈上,类似海滩的橡皮艇。   苏小燕闭着眼,回想起一路上所见所闻,这家会所的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在S城打造出如此完美的休闲会所,不说硬件,就是那些服务生的水准,放眼全国也找不出几家。   心里不由升起浓浓的好奇心,“周敏,这家的老板到底是哪里人,是本城的吗?”   “嘿嘿,说出来可是个奇女子。北京来的,据传背景雄厚,来到本城后,很多高管都宴请了她。”   “继续说啊!”   “听闻此人不光交际广,长得也是如花似玉,难得的是为人十分谦和低调。短短一年的时间,就累积了丰富的人脉。”周敏说完后,也是一脸神往。   “你都不认识?”   “你以为我是谁啊,什么人都认识。其实是有机会的,不过错过了。”   “快说给我听听。”   “也就上个月,我家办了个酒会,邀请了她。我正好在外地出差赶回来,耽误了时间。等我赶到酒会的时候,她已经先走了。”   “真可惜。”苏小燕睁开眼睛。   “好了,我们去游泳。来泳池可不能光玩水。”   周敏翻身下去,就往前游,她的身材修长,皮肤略带棕色,在水里就宛如一条美人鱼,瞬间吸引了泳池内外女人们的注意。   苏小燕笑着也下水了,她会游泳还是得益于小时候家里附近有个小池塘,没事的时候,父亲会带着她和哥哥去玩。多玩几次,就会了。可惜只会狗爬式,姿态很不好看。   看见周敏游在前面,她也起了追赶的念头,无奈速度比周敏差了整整一个多身位。苏小燕索性放慢了速度,慢悠悠地往前游了。   泳池里游泳的人并不多,也就十多个,周敏一马当先游在最前,很是惹眼。   突然,有一个女人从苏小燕的身边游过。她刚想看清是谁,女人已游到周敏身边。   周敏见有人追上,也加快了频率。   可惜,最后差那女子半个身位。   “不错啊,游得很快。”周敏听似赞美的话里有些女人的小嫉妒。   女人取下泳镜,笑着说:“不好意思,承让了。”   苏小燕已经快接近她们了,正好听到这句,心里暗叹,怎么会有人的声音这么好听。声音微柔,略带磁性,难得的是还很清透。   女人似乎觉察到有人,慢慢地转回头。 34 只见面前的女人眉儿弯弯,眼波如水,唇红齿白,那份精致,宛如画中人。   苏小燕看傻了。活到这么多年,美人看过不少,可这般美丽的,还真是独此一人。   “你好,我叫林意柔。”女人向她伸出手。   握住她的手,苏小燕才明白为什么她的名字有个柔字,的确是柔若无骨。   林意柔转头看着周敏,也伸出了手。   “你就是林意柔!”周敏很吃惊。   林意柔俏皮地问,“有什么不对吗?”   “早就想认识你,不想在这里巧遇了。我是周氏企业的周敏。”周敏很兴奋。   “那真的巧了。既然这么有缘,不如一起喝一杯。”林意柔转头看着苏小燕。   苏小燕除了点头,没有别的反应。大脑还没从震惊中清醒。她就是独一处休闲会所的老板!   走在过道上,林意柔走在前面,苏小燕总觉得她走路的姿态有点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换好衣服后,三人坐在三楼休闲厅的大堂里。下午四点钟,大堂里人不多,林意柔召来侍者,上了点心,饮料。苏小燕点的是冰欺凌,粉白相间的隆*起上点缀着樱桃,看起来就很好吃。   她小心地舀一勺,真的很好吃。   “小燕,这里的点心也很好吃的。”林意柔笑着介绍,“不介意我这么称呼你吧!”   苏小燕抬头,“怎么会?”   “你们可以叫我小柔,我朋友都这么称呼我。”   小柔,的确符合她的外表,看起来娇柔动人,人也不错。一点也不像大企业的老板。苏小燕暗想。   不多一会,周敏和林意柔就谈得火热,从生意经,女人保养,还有最近流行什么服饰,总之话题很多。   苏小燕也不是个沉闷的人,不过相对于这些,她更愿意埋头苦吃。   在她吃完一杯冰欺凌,三块点心,一杯饮料之后,周敏才想到什么,“糟了,五点半还约了人。”   “既然有事,那就下次再聊。不知为什么,看见你们,我就觉得很亲切,就像是以前认识的熟人。”林意柔低头从包里掏出两张劵,“这是本店的现金劵,算是我的小小心意。”   周敏接过后,起身朝她摆摆手。   苏小燕不好意思地说了句,“太客气了。”   走到电梯间,她才翻看了下,竟然是面值一千元的代金劵。   “她会不会太大方了点。”苏小燕很不安,“要不,你帮我还给她?”   “真是没见过世面,一千元对她来说算什么。光这一家店,每日的营业额就达到了一百万元,毛利率至少百分之七十。你算算她一年赚多少?”   一天一百万,一个月就三千万,一年的营业额不就是三亿六千万,亿万富翁!那么年轻的女子竟然是亿万富翁!   苏小燕默算了一遍。   “还打算还吗?”   “不还,坚决不还。”苏小燕的目光是特别的坚定。   走到大门口,周敏去取车。苏小燕下了台阶,在人行道上的大树底下等。   等人其实是最烦人的。不过,苏小燕有个独门秘诀。没结婚的时候,她会想象有个英俊的男人,特痴情的,拼命地追求她。结婚后,再这么想,就是精神出轨了。再说,身边已经有个奇俊无比的人,也没兴趣去想别人了。她又找了个新的点子,没事就想想自己买的基金狂涨,要不就是涨工资了。这么一来,等待也就不是件乏味的事情了。   往常等一次,她的基金的面值就升了百分之十。一年下来,都翻了几番了。不过实际上,打开电脑,还在原地踏步,甚至倒退。这个时候的她,就有点沮丧了。最近行情不好,她都不怎么看了。   “姐姐,行行好吧!”一名衣衫褴褛的小孩走到她跟前。   苏小燕见男孩也就七八岁,面黄肌瘦的,恻隐之心顿起。从包里左翻右找,也没找到钢镚,索性拿出一张十元递给他。   男孩接过后,一溜烟就跑了。   还没走远,又来了一个小女孩,同样的衣衫褴褛。苏小燕这次翻了半天,十元的也没有了,一咬牙,拿出一张二十的给她。   女孩同样一溜烟就跑了。   苏小燕正准备开始遐想了。   不料,这次来了两个男孩,其中一个还是残疾人。怎么办?总不能厚此薄彼。   苏小燕钱包里只剩五十和一百了。她掏出五十,“小朋友,你们两个去分,好吗?”   俩个男孩对视一下,其中一名接过,俩人马上不见了。   苏小燕长须口气,总算没人打搅了。   还没等她展开思绪,面前这次多了四五个小孩。   苏小燕开始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难道他们是一伙的?做善事她愿意,可怕的是被人欺骗。   “阿姨,行行好吧,我们都几天没吃饭了。”男孩扯住她的衣袖。   苏小燕顿感不妙,正欲拔腿走人。   几个小孩围上前,扯衣摆的扯衣摆,扯裤腿的扯裤腿,顿时形成包围之势。   “放手。”苏小燕低声喝道。   “阿姨,行行好吧!”   眼见整个人都被困住了,“我数一二三,再不放手,我可不客气了。”   为首的男孩眼里泛着狡黠,“阿姨,只要你给一百块,我们就松手。”   苏小燕深吸气,身子猛地旋转,似一股旋风,为首的男孩受到外力的冲击,手一松,跌倒在地。就像是多米诺骨牌效应,一个压着一个,被压在最下的那名男孩痛得“哎呦”不断。   “小燕,还不上车?”周敏从车窗探出脑袋。   苏小燕扯平衣服的褶皱,不慌不忙地走过去。身后的男孩们都慢慢地站起身,只是谁也不敢上前,眼里流露出敬畏。   “看不出,你身手不错啊!跟姐姐打埋伏好多年了啊!”   “也就小时候学的一点防身术,没什么值得说的。”   回到家的时候,苏小燕掏出钥匙打开门。现在才五点半,韩时还没下班,正常情况下,他到家是六点半。要是遇到加班,那就没有准点了。   苏小燕换上拖鞋,走到吧台倒了杯冰水。已是秋天,并不适宜喝冰水。可她贪凉,硬是灌下一大杯。半躺在沙发上,打量着客厅。   房子是韩时单位新集资的,半年前才装修好。与刚搬出来的小两室相比,好太多了。   想起搬出婆家时的情形,仿佛还在昨日。   她不知道韩时是怎么说服婆婆的,反正最后是答应他们搬出来了。搬家的那天,行李不少。家里的床上用品,两人的衣服,日常用品装了整整五个行李箱,三个纸箱。   韩时今天没有来,不过请了俩个搬运工。五大八粗的,齐齐地站在那,“大姐,可以搬了吧!”   苏小燕环顾四周,客厅里除了保姆小王站在那,别无旁人。   今天是农历十五,奶奶去庙里上香去了。   她是故意挑这个日子的。这样就可以不用看见奶奶抹眼泪了。不知为什么,她很怕别离的场面。   原本搬用公司说好十点钟来的,可结果晚了整整一个小时。还好,婆婆没下班。碰到了,总归是尴尬的。   搬运工刚提起行李,门铃就按响了。   保姆跑到门口,对着猫儿眼看了会,打开了门。   看见张秀琳走进来,苏小燕很不自然地喊了声,“妈,你回来了。”   张秀琳像是没听到,从她身边穿过。   苏小燕拎起一个行李箱,转身说了句,“妈,我走了。”   张秀琳放慢了脚步,什么都没说。   搬运工扛的扛,搬的搬,都走至门口了。   “小王啊,等人走了,好好的给我打扫打扫。家里最近空气不好,得除除晦气了。”张秀琳说完,径直就上楼了,“楼上我去看看,也一并好好打扫,家里脏东西太多了。”   苏小燕安慰自己,别多心了,婆婆她只是以事论事。   推开大门,她加快了脚步,几乎是跑到电梯间的。   来到小窝,看见客厅里堆满的箱子,苏小燕有点发愁。东西太多了,收检起来,没个一两天是完不成的。   她先是打开一个行李箱,将里面的内衣,睡衣什么的都挂上衣橱里。然后是外套,大衣。看着满满的一橱衣服,苏小燕才发现结婚一年多,自己买的衣服还真不少。   箱子一个个打开,转眼就收拾了一大半。她抹去额头的汗水,下了碗面条。吃到一半的时候,门铃响了。   “韩时。”苏小燕放下筷子,拖鞋也来不及穿,就冲到门口。   “嫂子。”路汶站在铁门外,还穿着警服。   “小路,你怎么来了”苏小燕打开铁门。   路汶的脸黑红黑红的,“队长在开会,让我来帮忙整理整理。”   苏小燕去厨房倒了杯水,又递给她纸巾,“先擦擦汗。”   路汶这姑娘干起活来风风火火的,手脚很麻利,八九个箱子里的东西基本都各归各位。   她拿起箱底一个收纳盒放进杂物橱,“嫂子,这里有一袋东西,要拿出来吗?”   苏小燕抹去额头的汗珠,“放那吧,等韩时回来再看,也许是他有用的。”   这一等就是一天一夜,韩时是第二天晚上才回家的。   回家的时候,苏小燕正在厨房拿着菜谱烧菜。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就知道他回家了。可惜,之后就悄然无声了。   烧好菜,苏小燕环顾客厅,哪里还有人。走进卧室,韩时正倒在床上睡得很熟。   她坐在床沿,见他一向的好气色隐约透着暗色,放在他胳膊上的手就收回来了。   苏小燕坐在桌子边,看着丰盛的三菜一汤,慢慢地嚼了口板栗,很香。吃了块糖醋排骨,很嫩滑。喝了口冬瓜汤,很清鲜。   庆祝搬家的第一餐饭,她做得很棒,看来她非常有当煮饭婆的潜力。   “怎么一个人偷着吃,也不叫我?”韩时身上的衬衣解开了一粒扣子,露出麦色的肌肤。   苏小燕起身先给他盛了一碗汤。   韩时喝得很快,喝完后看着她,递过碗,“再给我盛一碗。”   “把我当指使丫鬟呀!”苏小燕嘴里抱怨着,还是去了厨房。   走到桌边,才想到,“韩时,杂物橱里有大包东西,你去看看有没有用的?”   韩时正接过碗,手没拿稳,汤溅了点出来,“杂物橱我会清理,你就别操心了。”   “难得你韩大爷这么勤快,我才不会无聊地去抢事做。”苏小燕打趣。   “韩大爷?”韩时挑眉,“怎么给我娶了这么个别致的外号?”   苏小燕脱口而出的,哪有什么原因,当即笑了笑,就埋头吃饭去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苏小燕躺在被窝半天,也没见韩时进来,心想,今天可是搬进小窝,俩人在一起的第一晚。这人,到底还有没有点觉悟啊!   客厅的杂物橱边,韩时正蹲着身子,翻出那包杂物,拎起来,蹑手蹑脚地打开门,下楼了。   房子小,轻微的声音很快就传到苏小燕的耳里。这么晚了,去哪儿呢?   韩时很迅速地就将那包衣服扔进垃圾箱了。一秒停顿也没有,就回家了。   冲完澡,走进卧室。   “韩时,这么晚去哪儿呢?”苏小燕嘴里嘟囔。   “家里有些没用的东西,我清理掉了。”韩时轻描淡写地解释。   躺在床上,习惯地摸到床头柜,还真的有本书----《好男人是如何炼成的》。   韩时拿起书,翻看了几页,不动声色的脸部终于有了变化。只见每页都有些句子打上了波浪线,甚至在某几个词下有三角形的记号。   例句一:好男人是一团面粉,捏在女人的手里,任意揉搓而甘之如饴。   面粉和甘之如饴打了三角形。   例句二:好男人就是卫生巾,在女人最需要的时候,奉献全部的身心,任务完成后,心甘情愿地被丢弃。   卫生巾和心甘情愿打了三角形。   例句三:好男人是情人,是兄长,是朋友,是保姆,要兼具女人想要的一切角色。在她情潮涌动的时候,是最热烈的吻。在她心情低落的时候,是一首歌。在她展现才华的时候,是最热烈的掌声。   这段话波浪线和三角形此起彼伏,看得人眼花缭乱。   韩时的面部肌肉发生了不可抑制的抽搐。   “还漏了一点。”   “漏了什么呀?”苏小燕背对着他。   韩时搂住她,“好男人的最大优点就是教女人怎么修炼成好女人。”   苏小燕被他这就话给绕晕了,傻傻地问了句,“怎么修炼啊?” 35 韩时的呼吸就在她的颈脖后,一阵一阵,铺天盖地地将她围绕。苏小燕顿时呼吸不畅,体内的热气不停地翻滚,却找不到出口。   “老婆,我们生个儿子吧!”韩时的声音很低。   老婆这词,韩时只用过屈指可数的几次。   苏小燕转身扑进他的怀里,“我想要个女儿。”   “那就生双胞胎。”韩时顺手就滑进她的背*脊。。   “哪有那么容易。”苏小燕的手搭在他胳膊上,顺手掐了下,肌肉结实,手感顺*滑。   “会使坏了。”韩时咬*着她的下巴。   苏小燕也多使了几分劲,“女人不坏,男人不爱。”   “坏姑娘,那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坏。”   苏小燕刚欲反驳,话语就被他堵在半道,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身上的薄被已被韩时蹬到床底下,苏小燕的手掌绕到他身后,顺势重重掐了下。   韩时倒吸口气,什么时候他的妻子也有了虐待人的嗜好了。这可不是好现象。   他反手抓住她的手,略带威胁地说:“还敢做坏事吗?”   苏小燕手脚都被他桎梏了,那还能做坏事?当即低声求饶,“韩大爷,放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橘黄的灯光下,她的眉眼柔和的如同一朵盛开的莲花,呼出的气息散发出清冽的暗香。   韩时不由就松开了手,俯身轻咬了她的锁骨。   苏小燕手松松地环住他的腰,忍不住对他的肩胛就是一口。咬完后,见到那一排清晰的牙印,才后怕了。   韩时翻身而下,对着她的臀*部啪啪就是俩下,有点重,苏小燕撅着嘴,“韩时,你怎么这么小心眼?”   “我得为了子孙万代的健康着想。”韩时瞅了她一眼,“下次下嘴不准这么重,严重影响了我的造人计划。”   苏小燕扑哧笑出声,造人,说的也太严肃了,让她联系到了造导弹,造船,造飞机。。。。。   还没等她继续联想,密密麻麻的吻已经遍布后背。他的胡渣有点扎人,细微的痛就这么顺着毛细孔钻进了体内,到达了最鲜活的左*胸。   奇异的是,心是痛并快乐,只愿那感觉绵*绵不断,至死方休。   苏小燕闭上了双眼,手再度攀上他的双肩。   韩时的眉头皱了下,“坏东西。”   一种更奇异的感觉顺着血液的流动,来到了左胸房,然后迅速地回流至四肢百骸。   他动真格的了,尽管夫妻几年,苏小燕还有点难以承受。   “韩时,你轻点。”   “还敢使坏吗?”   “不敢了,韩大爷,饶命。”苏小燕的声音不觉就带了股柔*柔的腔调。   韩时吸口气,她使坏叫人收不了,不使坏更叫人受不了。   开始毫无预兆,结束没完没了。到最后,苏小燕身体酸痛的不行,一直求饶。而韩时就像是上了马达的发动机,怎么也停不下来。   这一晚,明着是韩时折腾她,暗着是苏小燕折磨他。   苏小燕还躺在沙发上,摸着腹*部。都两年了,一点消息也没有。她也曾去医院检查,结果一切正常。医生叮嘱她不要胡思乱想,压力大了,也会影响受*孕。   能不急吗?结婚近四年,每次回婆家,看到奶奶充满希翼的眼神,她就不敢抬头了。   婆婆则很冷淡,比刚结婚的时候还冷。   公公还好,每次都会安慰她,让她心情放宽松点,不要着急。   苏小燕起身环顾四周,雪白的墙壁,光亮的木质地板,家里家具家电都是新买的,还添置了不少小玩意。三房两厅的房子,俩个人住,的确寂寞了点。   搬来半年多,日子如小溪流水,平淡而舒心。只是韩时的晚归,会让她牵肠挂肚。   他去年升为正队,责任更大,工作也更忙了。   苏小燕走进厨房,准备煮面,打开锅盖,开水翻滚,水蒸气模糊了她的眼睛,她抽出一把面,就倒进去了。   听着排气扇呼呼的声响,她有点出神。   苏小燕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现在的日子应该就是结婚前她梦寐以求的,可心里有个地方就像是漏了风,虚虚的。还是说,人都是不满足的?   住在宽敞的屋子,拥有一个别人羡慕的老公,还有一份适合的工作,除了缺一个孩子,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水蒸气从锅盖缝隙里溢出,眼前立即雾气弥漫。她打开锅盖,添了满满一碗,面条上面的还有个鸡蛋。   是她喜欢吃的。一切都那么的完美,她还有什么可挑剔的?苏小燕笑了笑,埋头吃东西了。   一个星期后的周末。   苏小燕对着镜子打量自己的新发型,一贯清汤挂面的直发变成了及肩的卷发,衬得脸蛋更小了。   身上穿的是藕色的旗袍,一朵朵荷花亭亭玉立,花色淡雅,更衬托出她细腻白*嫩的肌肤。   应该可以吧,苏小燕对着镜子做个鬼脸。   晚上要参加周敏的生日会,三十岁的女人,应该就是开得最灿烂的玫瑰花。   走到客厅,韩时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苏小燕故意踩得咚咚响,视线一直在他那。   韩时抬头看了眼,“脚抽筋了?”   苏小燕的俏脸浮上了乌云,这男人怎么就这么不懂风*情?难得她穿得这么齐整,还化了妆,都没人欣赏了。   坐在车上,俩人都没说话。   气氛沉闷的她很憋屈,“韩时。”   “嗯。”韩时看着前方。   “韩时。”   韩时转头看着她,“什么事?”   “韩时。”苏小燕突然大叫一声。   韩时扶在方向盘的手轻微抖动,“到底怎么了?”   “没事,我就是叫着好玩。”苏小燕嘻嘻笑,心情顿时如蔚蓝的天空,明媚灿烂。   八点钟的晚宴,他们去的时候才七点五十,院子里已经停满了车。无奈,只好将车停到马路上的停车位上。   车子刚熄火,苏小燕就见前面的宝马车下了位身材窈窕,穿紫色礼服的女子,侧影甚是熟悉。   她刚想出声喊,对方已走进院内。   苏小燕推推韩时的胳膊,“韩时,我看到林意柔了。”   “你认识她?”韩时低头抽出车钥匙。   苏小燕一脸兴奋地说:“她是独一处休闲会所的老板,上周六我和周敏去,碰巧认识她的。”   韩时推开车门,一脚迈出去,“那种地方还是少去,很复杂的。”   难道他心疼钱?平常韩时基本不管帐的,从来都是鼓励她去消费,难不成是因为那里的收费太高了?   苏小燕一脸闷闷地跟在他身后,走进院内。   大厅里衣香魅影,人头攒动。   最引人注目的当属今天的寿星周敏,她穿了件镂花大红礼服,红色的内衣呈现毕露。不要说男人,就是苏小燕的呼吸都憋住了,太大胆了,也太性*感了。   赵军穿着黑色的西服站在她身边,倒也相得益彰。   赵敏拿住话筒站在中央,“今天非常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抽空参加我的生日宴会。废话不说,音乐响起,大家尽情地狂欢。”   掌声响毕,许多男女都滑进了舞池。   苏小燕的手掌是最后一个放下的,转头看着韩时,“先生,你不请我跳舞吗?   韩时略弯腰,很绅士地伸出手。   今天的他穿着浅灰色西装,配合刚才的举动,看起来就是那么的顺眼。在所有当场的男士里,他无疑是最出色的。   苏小燕愣了会,才握住他的手。   两人相识结婚近五年,第一次有机会在一起跳舞。就算是天天在一起,闻着他的气息,苏小燕还是有些心跳加快。   韩时的手就搭在她的后腰,不轻不重,那么的熨帖恰当。他的舞步起初并不娴熟,几步后就渐渐找到了状态,很是潇洒。   苏小燕跟着他跳,根本就不用费什么力,只要跟着就好了。   “韩时,你跳得真好!”苏小燕说话的时候甚至有点崇拜之意。   她自己跳舞只能算是勉强会跳,根本毫无姿态美。   韩时在做一个笑的表情,可是脸还是有点绷,“是吗?”   “干嘛那么严肃,韩大爷?”   韩时终于绷不住了,手捏了下她的后*腰,“喜欢跳舞吗?”   苏小燕眼睛亮亮地看着他,“那要看跟谁跳了。”   韩时搂紧她,低声叫了声,“燕子。”   此时音乐换成了舒缓的曲调,苏小燕的脑袋伏在他的胸前,手环住他的腰,心里某个空洞的地方就像是有水漫过,有点堵,更多的是充实。   她的舞从来没有跳过这么好,身心融为一体,脚步行云流水搬,没有错过一次。   “能换个舞伴吗?”   还没等到她回味,身体已跌入陌生人的怀抱。   苏小燕站直身体,才发现面前的人很眼熟,应该是以前见过的,可时间久了,在记忆的隧道里搜索了半天,也没想起。   男人含笑看着她,“我叫程萧萧。”   一个画面猛然从脑海闪过。   “我叫苏小燕。”她笑着说。   “我们以前见过?”程萧萧有些不确定。   苏小燕莞尔一笑,并不作答。眼睛开始搜索韩时的方位。   舞池中央一对男女瞬间夺去她的视线,男的高大英挺,女的婀娜娇俏,站在一起,竟然是无比的协调。   苏小燕眨眨眼睛,女人不就是林意柔?就算是林意柔,她看着画面还是有点不舒服。   自己是不是太小心眼了?自己不也是和别的男人在跳舞吗?   苏小燕慢慢地开解自己。   “苏小姐,你老公跳得很好,以前一定是个中高手。”   以前的事,韩时很少说。   苏小燕突然产生了强大的好奇心,她所不认识的韩时,那二十九年里,他发生过什么事?他有什么爱好?   会不会,他也有一个青梅竹马?会不会,他也曾暗恋过别人?会不会,他也曾是个问题少年?   无数个未知在她脑海翻滚,以前的韩时究竟是怎么样的人呢?   “苏小姐,你怎么了?”   苏小燕朦朦胧胧地睁大眼睛,程萧萧满眼含笑地看着她。音乐已经停了,而他们还站在舞池里。   周围空无一人,韩时不见了。 36 “苏小姐,看什么呢?”程萧萧含笑看着她。   “这里空气太闷,我想到处走走。”苏小燕聪明的找了个借口。   “好啊,大家想到一块了,我也想走动走动。”   苏小燕看了他一眼,不好拒绝。想了想,打算往二楼去。她估计韩时是累了,找房间休息去了。平常他工作繁忙,难得这个周末有空,还被她拉来参加晚宴。   想到这,她的心里就涌起一股柔情,她该对韩时好点,再好点。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她扶着扶梯往上走,心里很急切,恨不得立刻就能见到他,然后扑进他的怀里。   可身后的程萧萧就像个甩不掉的尾巴,离她只有一步之远。苏小燕很想拉下脸说:先生,我想一个人走走。可她毕竟不是刚出社会的小姑娘,想想,还是忍住了。   人在社会,能不得罪还是别得罪人了。   来到二楼,第一间门是虚掩的,她推开后,里面空无一人,原来是书房。第二间门关上了,她敲了半天,门打开了,里面的男子怒气冲冲地看着她,女孩则满脸绯红的低着头。怕是坏人好事了。   站在第三间门口,她举起手犹豫着要不要敲门。   “小姐,世界上有种东西叫手机。”程萧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苏小燕大脑灵光一闪,“你怎么不早说啊?”说完后,才察觉自己太笨了,竟然忘了打手机。   她低头掏出手机,越过门,走到走廊的另一头。铃声整整响了一分钟,可是没人接。她继续打,还是没人接。难道他落在车上了?苏小燕一脸沮丧地站在那。   “小姐,这栋楼有六层,每层有八间房,你一间一间地敲,那得猴年马月。要不,去露台看看,很多人都喜欢在那吹风。”程萧萧一脸好心地建议。   苏小燕一听有理,他再跟在后面,也就没那么讨厌了。   走到六楼,苏小燕靠在墙壁,有点气喘。缺乏锻炼的后果,就是体质下降。想当年,别说六楼,就是十六楼,她也不在话下。   到了天台口,苏小燕跨步就冲上前,韩时,他在吗?   他在。   可苏小燕不想往前走了。   眼前的画面是多么的美好啊!   晚风轻轻吹起女子的长发,如水的月光洒满了她的全身,紫色的晚礼服在夜色中散发出魅惑的光泽。   林意柔双手环臂,显然是微感凉意。   韩时则解开扣子,准备脱下自己的灰色西装。   苏小燕恨自己今天怎么戴了隐形眼镜。如果没带眼镜,她就不会看得那么清楚了。   这个时候,作为妻子的她该怎么办?是冲上前大喊一声:韩时,你给我住手。还是,骄傲地走上前,挽住韩时的胳膊,不动声色地看着那个娇美的女人。   方法有很多,可苏小燕一个也不想采用。   她只是低着头朝原路走回去。   苏小燕双手环抱胸前。秋天的夜晚的确很凉,她也有点冷了。   “怎么了,人不在?”程萧萧还站在过道口。   “嗯,也许他在别处。”她保持着那个姿势从他身边越过。   “不可能啊,我刚听服务生说有一对男女上天台了。”程萧萧满脸疑惑地看着她。   苏小燕抬头,笑着说:“真的不在。”   “你很冷吗?怎么说话都有点颤音。”   “是有点冷。”   程萧萧脱去自己身上的西服,递给她。   苏小燕接过后,披在身上,真的暖和多了。或许,刚才是自己太小心眼了。   不过是一件衣服,是个男人都会这么做的。   回到大厅,苏小燕站在偏僻的角落。程萧萧给她端来一杯红酒,“喝吧,会暖和点。”   苏小燕很感激地对他说了声,“谢谢。”   “苏小燕这名字好,感觉就像是隔壁的小妹妹。”程萧萧手里端着一杯酒,“我没有妹妹,就叫你小妹,可好?”   他的眼里流露的光芒是如此的真诚,倒叫她不好拒绝了。   “那我就叫你程大哥。”   “小妹。”   “大哥。”   俩人相视而笑。   “什么事这么开心?”   苏小燕转头,韩时站在她身后,明明在笑,可散发的气息却是寒冷。   “小燕,还记得我吗?”林意柔俏生生地站在他身边,身上还披着那件灰色的西装。   苏小燕下意识地拉了□上的西装。还好,她也有一件。   “怎么这么热闹,也不叫我一声?”寿星公周敏也走过来了。   苏小燕很想打趣几句,可什么话都说不出,只是笑了笑。   周敏扫视四人,笑着说:“今晚不该开空调的,把我们的林董事长都给冻着了。意柔,我楼上有衣服,披着这么丑的外套,可把你美好的身材都给埋没了。”   林意柔有点尴尬地脱下衣服,递给韩时,“谢谢你,韩时。”   简单的五个字,说起来却是那么的动听。苏小燕突然很羡慕她的声线,多么美妙的嗓子,跟百灵似的。   韩时接过后,很平静地说了声,“应该的。”   苏小燕出神地看着周敏挽着林意柔上楼梯,她就连背影都是那么的完美。   “燕子,你该把衣服还给程先生了吧!”韩时好心地提醒。   “哦。”她乖乖地脱下衣服递给程萧萧。   “不打搅你们夫妻了。”程萧萧礼貌地欠身,抬头的时候朝苏小燕眨眼睛,“小妹,有时间记得找我。”   他的眼神干净的她除了点头还是点头。   “我们回家吧!”苏小燕望着韩时。   说完后,才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件衣服,沉甸甸的,很重,还有一股香水味,很甜,甜得腻人。   直到走出大门,那香水味还挥之不去,就像是一个人的影子,不离不弃的。   苏小燕再也忍不住了,将衣服递还给韩时,“还是你穿吧!”   韩时接过后,挽在手臂上,“怎么刚才在里面那么怕冷?”   他的脸色在黑夜里看不出喜怒,可几年的生活经历,让她知道这绝不是高兴时的表现。   苏小燕心情突然就像是雨后的彩虹,明媚鲜艳。   她挽起韩时的胳膊,笑嘻嘻地说:“里面有空调。”   “是吗?”韩时并不相信。   “真的。”苏小燕的脑袋靠在他的肩膀,晃了晃他的胳膊。   回到汽车里,韩时掏出钥匙,在汽车发动的时候,说了句,“以后在外面别乱认哥哥,妹妹。你社会经验不足,被人骗了都不知道。”   苏小燕突然转身抱住他,今晚所有的不愉快就被他的一句话吹到太平洋去了,无影无踪。   “韩时,我不是小孩子。”她的声音很轻很轻。   “那还抱着我,要开车了。”   苏小燕满腔话语就被他给噎回去了。   这个男人上一句话可以让她到天堂,下一句话就可以让她下地狱。   苏小燕突然意识到,她,完蛋了。   就在她还来不及整理自己思绪的时候,韩时被派往外地办案子。这次案情较重,得去半个月。   苏小燕开始了一个人生活的日子。   单独过后,她很少去娘家了。除了每个月送钱,其他日子她几乎就没去过。   今天,又到了送钱的日子。   苏小燕家离娘家其实不算太远,打车也就二十分钟,做公交车算上等车的时间大概四五十分钟。   往常,她打车的时候多。可上个月,买那套护肤品花了四千多元,她的心情到现在还没平复。这个月,为了把失去的补回来,衣服是不买的,苹果由一天两个减为一个,就算是菜,也是素菜居多。那坐车,自然就是公交车了。   坐在车上的时候,来了一位抱小孩的青年妇女,苏小燕立刻就起身让座。站在车上足有半个小时,才到站了。   下车后,苏小燕晃了晃酸痛的脚,瞅着脚上的坡跟鞋,决定下次还是穿旅游鞋好了。   走进小区,绿树成荫,楼房前的空地上还有一些运动器械,许多大人带着小孩在玩。   苏小燕出神地看着几个跑来跑去的小孩,也就两三岁,特别的可爱。   站了一会,才上楼。   家里是去年搬的新屋。说起这件事,苏小燕就有点不敢回家。前年母亲向她开口的时候,她思虑再三还是没跟韩时提,只是拿了自己存的三万块钱给了家里。   当时,母亲的脸色很不好,说了一些难听的话。后来,母亲用公积金向银行贷款五年,每个月要还两千多元。当然这个钱,理所当然地就归苏小燕出了。   按响门铃,苏武开的门,“妹妹。”   苏小燕笑着上前抱了抱他,尽管他三十多岁,可在她眼里,还是孩子。   苏武跑进房间,抓了把糖塞给她,“妹妹,吃糖。”   又不是逢年过节的,家里哪来这么高级的糖?苏小燕有点奇怪,“小武,你哪来的糖啊?”   “嘿嘿,不告诉你。”苏武食指靠在嘴唇中间做个禁声的动作。   也就几颗糖,苏小燕懒得多问,跑进厨房从口袋掏出一千元钱给了父亲。   苏忠勇接钱的时候,有点羞赧,家里亏欠女儿太多了。   苏小燕看出父亲的不自在,手搭在他的肩膀,“爸爸,我还负担得起。”   苏忠勇的脸更红了。原本,韩家帮他找了工作的,可考虑到家里几口没人照顾,最终还是没去。现在想来,他是做错了。女儿的负担太重了。   “今天做了啤酒烧鸭,你吃了饭再回去。”   吃饭的时候,刘心琴还没回家。听说,她最近为了赚钱,在外面兼职补习班的老师。   苏小燕看着桌上的四个人,都是不能赚钱的,家里全靠母亲一人,也真够吃力。对母亲,不由就生了几分同情。   吃完饭,苏小燕抢着带小孩。侄子都上幼儿园了,虎头虎脑的,甚是可爱。她追着侄子跑,玩得疯疯癫癫的。   直到月亮出来了,她才回家。   下楼的时候,苏小燕兴奋的同时,又有些疲倦。当了班主任后,工作更重了,每天的事都很多,总觉的时间不够用。   已是深秋,晚风颇有凉意。苏小燕紧紧身上的休闲外套,心想,明天得多穿件衣服。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年身体抵抗力明显下降,特别怕冷。   现在就一个人在家,穿少了也没人提醒。韩时在家的时候,虽说忙,可每逢换季变天的时候,总会叫她多穿一件。   苏小燕加快步子,希望赶快到家。眼看就要出小区了,脚底踩到一块石头,一个踉跄就坐到水泥地上了。   左脚踩到石块,扭到了,很痛。臀部重重地落在地上,也很痛。   苏小燕索性坐在地上,揉了揉脚踝,触手之处,浮肿一片。真够倒霉的,最近好像做什么都不顺利。   她的手掌撑在水泥地上,正欲起身。突然感到腹部隐隐做痛。   苏小燕的手按在腹部,脑海隐约冒出不好的念头。会吗?怎么办?   就在此时,一辆轿车停在她的身边。车门打开后,走出一位身着白色休闲服的俊美男子,或者说是男孩更恰当些。   苏小燕抬起头,很愕然。   “老师,你怎么了?”施英雄走到跟前,蹲□直视她。   苏小燕的脸有点发白,“你拉我起来。”   施英雄的手很热,“老师,快到车上来。”   坐在车上,施英雄将车窗关上,开了暖气。   “老师,你去哪儿”   苏小燕的手还按在腹部,“送我去离这里最近的医院。” 37 施英雄开得很快,马路上的车,一辆接着一辆被他甩到车后。这种风驰电掣的速度,许久没有感受到了。   苏小燕的手紧紧握住车把,眼睛直视前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次千万不能有事。   车子驶入医院停车场门口,保安走上前,“对不起,这里停满了,麻烦你去外面找个位置。”   施英雄“哐啷”推开车门,冲到他面前,食指晃动着钥匙,“车能等,病人等不起。钥匙给你,帮我找个地方停了。”   保安估计是从未碰到过这样的人,呆了会,才说:“那怎么行。”   话音还未落,钥匙“啪嗒”掉在地上。施英雄已扬长而去。   苏小燕就跟在他身后,走得很慢。她的手还按在腹部。   “老师,你这么慢不行,我背你。”施英雄已经弓下腰,背对着她。   苏小燕走上前,没有犹豫就趴在他背上,现在最重要的不是面子。上去了才发现,就算是自己的学生,还是有点尴尬的。她的胸部就贴在他的后背,双脚耷拉在他的大腿后。施英雄走动的时候,她的鞋头就打在他的腘窝里。   也就几十米的路程,感觉却很长。到了大厅,施英雄依旧弯腰,好让她顺利下来。她坐在椅子上,施英雄给她挂了急诊。   急诊室是一位年约四十的中年大夫,低头就问:“最后一次月经是什么时候来的?”   “上个月2号。”   “以前有没有流产过?”   “前年有过。”   “最近有没有见红?”   “昨天有点,我还以为快来月经了。”   “这样,先给你开个单,验尿。等下拿单子过来。”医生唰唰写下几个字。   排队交钱领单子都是施英雄在做,苏小燕只要坐在椅子上等就好了。她其实很难为情,这么私密的事情,让一个男生帮做,总是不好的。可她争不过施英雄,加上也不敢多站,只能作罢。   施英雄接过单子,跑到她面前,“老师,我们进去。”   白炽光线下的他,皮肤更白*皙了,汗珠顺着脸颊滑落至衣领,年轻的脸上闪耀着健康的光泽。   这孩子也算是有心的了,苏小燕心想。   走进急症室,大夫接过单子,扫了眼,“怀孕了,孕期三十五天,有流产的先兆,得保胎。”   冰冷的话语未带任何感情。医生看多了生老病死,只是流产的先兆,对他们来说,的确算不得什么。   苏小燕脸却是白的,心提到嗓子眼了。   大夫抬头看着站在身边的施英雄,训道:“妻子怀孕了,丈夫可得多上心。夫妻生活是绝对禁止的,还有她得在家卧床休息,家务活也别干了。我给她开点药,记得按时服用。”   施英雄努力装作镇定,“大夫,还有什么要注意的?”   “她这算是轻微的,好好休息一个星期就行了。”大夫又划了张单子,“记得去拣药。”   苏小燕大脑起初一片空白,听到轻微的,才清醒过来。人不可能经过相同的两条河,她再衰也不可能在同一个地方摔俩次跤。   坐在车上,看到故作镇定的施英雄,苏小燕笑了笑,他也不过是个大男孩,今晚难为他了。   “英雄,你今天怎么去平安小区了?”   “我有亲戚住那边。”   “今晚谢谢你了。”   “老师,你别这么说。这是我应该做的。”施英雄的脸竟然是羞愧的。   苏小燕看着挡风玻璃外,想了想,“英雄,那件事你就忘了吧。可能只是我和那个孩子无缘。”   车子驶入小区,停在楼房门口,施英雄下了车,打开车门,缓缓地吐出一句,“老师,我忘不了。”   苏小燕迈出腿,扫了眼,才十七岁的他,看起来竟有几分早熟。和印象里无法无天,不知忧愁的青春少年判若两人。   回到家,她第一件事就是服下医生开的维生素E,洗脸后,就躺在床上。   睡在厚实的床垫上,立即就想到了男主人韩时,他在干什么呢?她拿起手机,急切地拨下号码,嘟嘟嘟响了几声,可是没人接。他大概还在忙吧?苏小燕失落地拿着手机,正打算按掉。不料,那边有了声音。   “喂。”韩时声音沙哑,还咳了声。   苏小燕忘记自己想说什么,“韩时,你生病了吗?”   “哪会,就嗓子有点发炎。”   “哦,那你可要多喝水。”   韩时先是嗯了声,“这么晚打电话,有什么事?”   “韩时,我,我怀孕了。”她的声音有点小。   随着“砰”的一声,电话中断了。   “韩时,韩时?”苏小燕担心地喊了好几遍。   过了十多秒,那边传来声音,“燕子,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苏小燕提高声音,“韩时,你要做爸爸了。”   那边静默了半天。   “韩时,你要做爸爸了,你听到了吗?”苏小燕重复一遍。   终于,那边有了反应,“辛苦你了。”   苏小燕鼻子酸酸的,很想告诉他今晚发生的一切,可思前想后的,还是忍住了。他在外面工作也不容易,还是别给他添乱了。   韩时感受到她的沉默,“还有几天忙,我会尽快赶回家的,你好好照顾自己。”   苏小燕将手机紧紧贴住耳朵,似乎就能听到他的呼吸声,心里一酸,“韩时,我想你了。”   那边又是沉默,良久,才回应,“嗯,乖,我会早点回家的。早上记得吃早点,出门多穿件衣服,现在天转凉了,可别冷到了。”   苏小燕眼睛有点模糊,“韩时,我真的想你了。”   “傻姑娘,哭鼻子了吧。乖乖的,在家等我。”   苏小燕抢先挂掉了手机,再不挂机,她一定会哭出声的,那样,太糗了。   是不是女人怀孕了,就会变得脆弱呢?   晚上入睡的时候,苏小燕先是想肚里的宝宝,心里暗自祈祷,他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出来,健健康康地成长。   快入睡的时候,脑海里出现的是韩时,样子不甚清晰,只有那双眼睛温柔地看着她。苏小燕是带着微笑进入梦乡的。   第二天苏小燕乖乖地呆在家,哪里都不敢去。冰箱里只有几个鸡蛋,榨菜,面条。   中午她煮了碗鸡蛋面,下午吃掉了仅剩的一个苹果。五点不到,肚子就饿了,家里又没菜,想想,还是煮稀饭好了。   粥香四溢的时候,门铃响起。   会是谁呢?   苏小燕对着猫儿眼看了半天,心里奇怪,他怎么来了?   施英雄进屋后,放下手里的大包东西,然后很自觉地走到饮水机边倒了杯水。   喝完后,很自觉地将杯子放回原处。   苏小燕第一个想法是,这人也太自觉了,完全当他自己家了。   “老师,坐啊,孕妇不能久站的。”施英雄拎起一袋子东西就走进厨房了。   苏小燕哪里坐得住,也跟着走到厨房。好在够大,俩个人站在那,也不会局促。   “老师,你这里怎么就吃白粥,一点营养也没有。”施英雄从袋子里翻出排骨,精肉,鸭子,黄花鱼,鸡蛋。。。。。。。。足有十几种菜。   苏小燕的第二个想法是,他是不是打算把所有的菜都买来。   “英雄,你买这么多菜,我只有一个人,哪里吃的掉?”   “还有我啊,我爸出差了,我也是一个人在家吃饭。”施英雄一副”你不知道吗”的表情看着她。   “好吧,你总得先把东西放回冰箱。”苏小燕抓了一盒鸡蛋,一颗西兰花就往客厅走。   施英雄把案板上大部分菜装回袋子里,也跟着来到客厅。   “老师,你怎么能蹲下。”施英雄冲上前,从身后抱起她。   苏小燕吓了一跳,手里的一盒鸡蛋哐啷掉在地上,就算是盒装的,其中几个也摔破了,看着流动的蛋黄,蛋清,胃里瞬间翻滚。她捂着嘴,就冲向卫生间。   对着洗漱盆狂吐半天,最后只吐出一些泛黄的酸水,还有糊状的苹果。   苏小燕打开水龙头,清洗了脸部,走回客厅。   “老师,喝杯水。”施英雄端好一杯水就递给她。   苏小燕接过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她的第三个想法就是,他也太早熟了点,对孕妇的禁忌知道太多了。怀孕初期,特别是像她有先兆流产的,的确是不能下蹲,刚才她太大意了。   所有的这几个想法加起来,让她对施英雄有了个重新的看法。或许,这孩子还忘不了当初对自己的伤害,总想做些什么来弥补。既然这样,那她就成全他。只有她接受他的付出,原谅他当初的失误,他才能走出来。   所以当施英雄提出去厨房做菜的时候,苏小燕笑着同意了。其实心里是诧异的,在她眼里,他一直就是个纨绔子弟,什么时候学会做菜了?倒让她大跌眼镜。   厨房里水流声,切菜声,交织在一起,听起来倒也悦耳。   苏小燕怀疑是不是怀孕的人感官失调,明明是噪音,入在她耳里,却成了交响曲。   仔细想想,原因很简单,一个人在家太孤单了,平常觉得吵闹,现在看来,却是热闹。   只是一个小时过后,菜还没烧好。   苏小燕正打算进去看看,当事者却站在她面前,笑嘻嘻地问:“老师,有创可贴吗?”   “切到手了?”苏小燕起身打量他。只见他裤管上有暗红的污迹,啪嗒一声,鲜红的血珠就掉在木质地板上,触目得可怕。   苏小燕赶紧走到书房,从抽屉里翻出创可贴。   “伸出手。”   施英雄笑嘻嘻地说:“我自己来,老师。”   苏小燕瞪他一眼,抓住他的手腕,食指上一块肉翻出来,显然伤得不轻。她小心地将创可贴包裹在伤口处。   “英雄啊,你在家会做饭吗?”苏小燕怎么看他怎么不像会做饭的。   “老师,你就等着吃一顿丰盛美味的大餐好了。”   苏小燕见他进了厨房,还是不放心,于是跟了进去。   施英雄揭开锅盖,扑鼻的肉香迎面而来。   “糖醋排骨,你尝尝。”他夹了块递到苏小燕的嘴边。   苏小燕怔住了,就算是学生,举止也太亲密了,见他神情自若,又疑心自己太多心了。   她张开嘴,细嚼一番,谈不上美味,但是可以吃,也算是难为他了。   “老师,味道不错吧!”施英雄嘻嘻笑,桃花眼成了一条直线。   苏小燕违背自己的良心,点了点头。   在她还没有彻底饿晕倒之前,施英雄做好了三菜一汤。   苏小燕夹了块肉末茄子,酱油放多了,有些苦,看着施英雄额头的汗珠,她闭着眼就吞下去了。   施英雄自己也夹了块茄子,刚入嘴,差点就吐了,和他家保姆做的菜比,可真是天上地下,相差太远了。   “老师,你吃鱼,吃鱼对小孩好。”施英雄竭力推销另一道菜。   苏小燕其实怕吃鱼,主要是怕鱼刺,可见他的目光,就像是一位急待得到肯定的孩子,那样的殷切,那样的纯净。   不由就夹了块,只是剔鱼刺的时候,眉头是皱着的。   吃到嘴里才发现,今天的菜,就这道做得最好。鱼肉嫩滑,很是可口。   “英雄,鱼蒸得很好吃。”她真心称赞。   施英雄一反常态,没有嬉笑,低头很认真地剔去鱼刺,将鱼再度递至她嘴边。   苏小燕今天的第四个想法就是,英雄这孩子,莫不是有什么事有求于她。太殷勤了,她有些消受不起,而且感觉怪怪的。   就在此时,门啪嗒打开,脚步声传来。   会是谁?难道是遭了贼?   她扭头看的时候,韩时正风尘仆仆地站在她面前。   他的脸晒黑了,变瘦了,神态也有些疲惫,只是眼里的光芒是怎么也遮不住的。   “韩时!”   如果不是有外人在场,她已经扑进他怀里了。   韩时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看到了还维持着原动作的施英雄。   “英雄,你筷子好像伸错了地方。”韩时的脸沉下来。   施英雄伸回手,不逊地回看他,也不说话。   两个男人就这么用目光交锋,谁也没有回避。屋子里原本的温暖气息瞬间冻结了。 38 苏小燕不安地走上前,挽住韩时的胳膊,“英雄是来帮我烧饭的,医生要我多休息。”   韩时眼神依旧锋利,语气倒是缓和不少,“英雄,谢谢你来帮老师。不过,现在老师的爱人回家了,你也可以回家了。”   施英雄起身,吹了声口哨,“韩队长,你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利用完了,就开始赶人?”   韩时走上前,手按在他的肩膀,“同学,你还是安安心心地回家去学习。”他的眼神睿智,隐有一丝嘲意,似乎能洞察一切。   施英雄感到肩部就像是有铁块压在上面,怎么也甩不掉,“韩队长,麻烦你把手拿开。”   韩时笑着伸回手,“英雄,你还是长身体的阶段,要加强锻炼。”   他说说话的腔调,语气如同一位家长对不懂事的小孩,潜台词分明就是告诉英雄,他只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   施英雄的脸胀红了,和韩时相比,无论是体魄,还是心智,他都差了一截,尽管他并不想承认。   苏小燕也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诡异,返身走到韩时身边,“韩时,你饿了吧,我给你添饭去。”   还未等她行动,施英雄就先拿起桌上的碗走进厨房,边添饭,边小声骂,“撑死你,撑死你。”   端出后,饭碗重重地搁在饭桌上。   “医生说了,老师身体不好,要在家好好休息,不能做家务。”施英雄在最后五个字上加了重音。   “也没那么娇弱了。”苏小燕低头将筷子对平,放在碗边。   随着砰地一声,门关上了。   韩时坐在饭桌边,看着菜,扒了两口饭,搁下了筷子。   苏小燕坐在他对面,托着腮帮,“英雄的手艺不咋地,吃不下了吧!”说完后,心里有小小的内疚,还好他走了,要是被那孩子听到了,自尊心肯定受不了。   韩时起身走到吧台边,停留片刻,拿起冷水壶往杯子注水,直到水溢出来,神思才清醒过来。   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总之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本来还要两天才能结束工作的,可他硬是将收尾的事交给了林小阳,坐了十个小时的火车赶回来,原本是想给苏小燕一个惊喜的。   可现在的他,竟然有点不敢面对她。   自己的妻子,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却由一名学生在照顾她。作为男人,他看得出男生的小心思。这,他不怕,也不是引起情绪波动的主因。   他难过的是在妻子最需要的时候,在她身边的人是别人,而不是他。   苏小燕慢慢地走到他身后,从身后抱住他,“怎么了,韩时。”   韩时的眼窝有点发热,他的手盖在她的手背上,“燕子,对不起。”   结婚至今,他第一次说对不起,苏小燕有点明白,又有点不明白。   “韩时,我不想说没关系,也不愿听对不起。”   苏小燕的脸贴在他宽厚的背部,手箍得更紧了,“韩时,以后永远不要和我说对不起。”   “好,你不喜欢,我以后不说。”韩时站得笔挺,他能感受到妻子柔*软的脸庞,温热的呼吸,还有噗通噗通的心跳声。   在这样一个宁静的夜晚,静静地依偎,如此简单,却是如此的美满。   早晨当第一道晨曦透过窗棂洒落床上时,苏小燕睁开了眼,屋内的一切在晨光里清亮适宜,心情莫名的就很好。   翻个身子,床宽大的没有边似的,枕边人已经不见了。   苏小燕看了下床头柜的小闹钟,才六点。   站在镜子前,她梳理自己的头发,卷卷的,长长的,长度过肩,比起以前的直发多了份成熟,也多了份妩媚。   卧室连着卫生间,走进去,还是空无一人。   苏小燕汲着拖鞋,啪嗒啪嗒的响声在寂静的客厅似有回音缭绕。清香的米粥吸引她来到厨房门口。   韩时只留给她一个宽厚挺拔的背脊。   苏小燕就倚在门口,深吸气,好香啊,还夹杂一丝清甜味。从没闻过这么好闻的粥香味。   “真早啊,韩时。”她走进厨房,拿好碗筷用热水泡干净。   韩时打开菜锅,铲出两个黄澄澄的鸡蛋。   苏小燕忍住诱惑,端起碗筷到餐厅。   片刻,韩时端出一大锅粥。   她拿起勺子舀了碗,又舀了碗。两碗稀饭面对面放着。   韩时返身从厨房用托盘盛来几小碟小菜。   苏小燕的眼珠就随着他手里的动作起伏而起伏。   凉拌黄瓜,凉拌皮蛋,咸鸭蛋,卤鸡爪,煎蛋,青花小瓷碟配着菜,一看,就令人垂涎欲滴。   苏小燕挑了一根黄瓜,脆,甜,辣,香,四味俱全。   “太好吃了。”她做个鬼脸。   韩时拿着筷子,一直在看她。   苏小燕嘴里还含着稀饭,“你这么不吃啊?”刚一说完,就烫到了。手作扇状,在嘴边扇呀扇。   “你呀,吃东西就没个好形象。”韩时低头吃下了今天的第一口稀饭。   苏小燕夹块凉拌皮蛋,酱油的香味混着皮蛋的香味,入到嘴里,竟是特别的美味,不涩,还很清凉。   “韩时,你太有才了。”苏小燕惊呼。一年也吃不到韩时做几次菜。没想到他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韩时也夹了块,还好,多年没做,也没荒废。听到对面传来的吧唧声,一点也不烦。或许,以后他该抽出时间,来做做饭。这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繁琐。   吃得兴高采烈的时候,意外发生了,苏小燕只觉胃里不停地翻滚,她急忙冲进卫生间,对着盆子狂吐。刚吃的鸡爪肉就吐出来了。原来,它就是罪魁祸首。   走出来的时候,韩时递给她一杯白开水。   喝进去的时候,温温的,胃里也没那么恶心了。   韩时的手贴在她的后背正对心窝处,“咱儿子在闹腾吧!”   苏小燕扑哧水就喷出来了,“你怎么就知道是儿子,看不出你这人重男轻女的思想很严重啊!”   “生男生女取决男性,以我的遗传能力,就算一次不能生三儿子,一个那是肯定跑不了的。”韩时的左手环住了她的腰。   苏小燕突然有点担心,“要是,如果真生了女孩,你会不会很失望?”   韩时的右手沿着背脊,摸到她后脑勺,轻轻地揉,“燕子,别心里压力太大了。女孩也挺好,文静,听话,我一样喜欢。”   苏小燕往后仰,靠在他的胸膛,“不许骗人,我会当真的。”   韩时双手搂住她的腰,“男孩好听,女孩实惠,其实生什么都无所谓,关键你要把身体养好。”   不管这是不是他的真心话,她都满足了。   吃完稀饭,苏小燕端起碗准备去洗,不料被韩时拦截了。   “燕子,我今天好不容易在家一天,就让我好好表现表现。”韩时接过她手里的碗去了厨房。   苏小燕转身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摸摸尚未隆起的腹部。心里默念:孩子,是你给妈妈带来好运吗?”   韩时调到市局当队长后,很少兼顾到家里的事,这么细心,温柔,体贴,估计是新婚时才有过的。时隔太久,她都快忘了。   苏小燕打开了电视,安静地观看节目。   有些好,接受就好了。寻根究底,痛苦的只会是自己。人活在世上,太过聪明,并不会幸福。得过且过,将错就错,未尝不是一种明智。   晚上的时候,韩时拿着拖把拖地。苏小燕就坐在客厅里,看着他来来回回。   说实话,她总觉得男人搞卫生不干净,以前也很少让他拖地,最多洗洗碗,或者是帮忙择菜之类的。   可现在看到光亮可鉴的地板,苏小燕除了对自己的判断感到迷惑外,还产生了新的念头,以后,可不可以让他多做点这样的体力活?   韩时在家休息了两天,就去上班了。不过,他从职介所,请了个钟点工回家。苏小燕现在是请了一个月的长假,安心在家保胎。   才呆了一星期,就受不住了。主要是现在肚子没痛,也不出血了。据她多方搜集的情报,胎儿应该是稳定了。   她想去上班,可韩时不同意,非得她歇满一个月。她争不过,只能呆在家。   闲来无事,她向周敏汇报了情况。   周敏当时可是乐坏了,“小燕,这下,你可要扬眉吐气了。你们家韩时现在还不得把你当成宝了。”   宝吗?的确有点。她也很享受,尽管心里并不踏实。   “小燕,我跟你说,现在你可得好好把握机会,把韩时踩在脚底下。”   阶级斗争吗?怎么还要踩人了?苏小燕默不作声。   “我跟你说啊,我认识的好些已婚妇女,都是利用怀孕的机会,把家里的主导权给抢回来了,可都从奴隶变成奴隶主了。”   “真的假的?”苏小燕半信半疑。   “姐姐我什么时候给过假情报?我就是见不得你那副小媳妇样。凭什么呀?你是哪点不如他?就除了家庭差点,你别的方面可都在那摆着呢!”   苏小燕了解周敏的心情,她那是护犊心切,在她眼里,自己什么都是好的。   见苏小燕没做声,周敏嘀嘀咕咕讲了一大串,末了,补上一句,“记住,按我说的去做啊,改天记得向我汇报。”   苏小燕脑海里过了一遍她说的,心想,能行吗?   晚上吃饭的时候,苏小燕对着四菜一汤,皱着眉。   “怎么了?”韩时停下手里夹菜的动作。   苏小燕夹了块排骨,咬了口,“怎么有点油腻。”   “那就别吃了,吃块西红柿。”韩时将西红柿炒蛋换到她面前。   苏小燕夹了块,嚼了嚼,又吐出来了,“有点酸,吃着反胃。”   韩时又把鱼盘换到她面前,“那就吃鱼,补充点蛋白质,对大人小孩都好。”   家里买的黄花鱼,肉嫩,刺少,是她喜欢吃的。苏小燕夹了块,吃到嘴里,再也舍不得吐了。待吃进去,才发现,忘了周敏的叮嘱。   “怎么了,怎么皱着眉?”韩时有点紧张。   苏小燕计上心头,“味道是好,就是有点腥味,还是吃不下。”说完,放下筷子。   韩时舀了点肉饼汤给她,“你先喝汤,感觉好点,再吃点肉。”   苏小燕点头,喝下了汤。肉也吃了几小口。别的是再没吃了。   导致的后果就是晚上睡觉的时候,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肚子一个劲地在唱空城计。   晚上吃饭的时候,她的确食欲不是很好,可也不至于样样都吃不下。可想到周敏的提醒,在这个时候,孕妇应该充分利用自身的条件,食欲好就假装没那么好,没那么好就假装很不好,以此来获得男人的疼惜,然后乘机再指使指使他。指派多了,他就习惯了。   苏小燕半真半假的装着,装着装着自己都信以为真了。   只是睡在床上肚子饿得发慌的时候,才埋怨自己怎么那么傻,竟然听信周敏的胡言乱语。害自己饿了,孩子也不好受。   冰箱里还有剩菜剩饭,可她嘴里没味,很想吃点刺激点的。这个时候,苏小燕无比怀念向阳巷口的酸辣粉丝。   做姑娘的时候,她就喜欢坐在那家小店门外的小凳子,点上一盘螺丝,一碟凉拌藕,一瓶冰饮料,当然必不可少的还有麻辣粉丝。   想到这几样东西,苏小燕嘴角有点湿滑滑的,手背一擦,天呀,她竟然在流口水。   韩时正躺在床上看书,“怎么了,翻来覆去的?”   苏小燕索性起身,嘿嘿笑,“太早了,睡不着。”   才九点,的确是早了点。   韩时转头看着她,研究了一下,“我看是另有原因。”   苏小燕别扭的不肯承认,“哪有什么原因,你就爱瞎想。”   韩时转回头继续看书。   苏小燕摸着空空如也的胃部,心想,自己怎么那么傻,现成的撒娇机会都不知道利用。   “怎么了,肚子饿了。”韩时再度转头看她,用的是肯定句。   苏小燕讪笑,肚子的咕咕声已经无情地出卖了她。   “想吃什么?”韩时合上书本。   苏小燕支支吾吾半天。向阳巷,离这里开车要半个多小时,来回可就一个多小时了。这叫她怎么开口?   “蛋糕?”   她摇头。   “饼干?”   她还是摇头。   “蛋炒饭?”   她继续摇头。   “别摇了,再摇我怀疑你的脖子要歪了。”   苏小燕鼓足勇气,开口,“韩时,我想吃酸辣粉丝。”   这下轮到韩时不做声了。   “我想吃向阳巷的酸辣粉丝。”   她看着韩时,心想,自己的要求是不是太过分了。   “早说啊,有你磨蹭的时间,我都到那了。”韩时说完,就起身换衣服,走出了房门。   苏小燕抱着被子,那里还有他的体温。   半天后,她才拿起他看的书,不由就笑了----《好男人是如何炼成的》,还是周敏给她的,没想到潜移默化,还真发挥作用了。   等待总归是一件烦心的事,可心情不同,感觉就不同了。就像此刻的苏小燕,满心都是欢喜,等待的每一秒都是最愉快的煎熬。   门铃终于如期响起,她拖鞋也来不及穿,就去开门了。 39 门打开后,看到站到门口的人,苏小燕很意外。   “小燕啊,不请我们进去?”韩修德笑容和蔼地看着她。   “爸,妈,快进来。”苏小燕从鞋柜拿出拖鞋放在门口。   张秀琳进屋后,将手里的袋子递给她。   “妈,你来就好了,怎么还买东西?”苏小燕小心地接过,闪到边上,让出路来,赶紧自己也穿上拖鞋。   张秀琳进来后,先是打量客厅,而后坐在沙发上。   苏小燕赶紧地去泡茶。婆婆喜欢喝花茶,家里正好有些茉莉茶。公公喜欢喝清茶,家里也备着。   将茶水端至茶几,苏小燕毕恭毕敬地站着。   “小燕啊,又不是外人,怎么站着?”张秀琳端起杯子,揭开杯盖,吹了吹。   苏小燕也不知为什么,只要见到张秀琳,就像是老鼠见到猫,自然就会紧张。   “你看你,有身子的人了,也不知道爱护自己。”张秀琳放下杯子,瞅着她。   苏小燕乖乖地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   “韩时呢?”   “他买东西去了。”苏小燕说了半截话,可不敢明说是帮自己买吃的去了。   “今天下午我们才接到韩时的电话,知道你怀孕了。本打算明天来看你的,可奶奶不放心,愣是要我们今晚来看看你的情况。”   “妈,让你们操心了,我很好。”   “你这孩子就是喜欢藏心事。都在家保胎了,还很好。我跟你说,这胎一定得好好保住,你的身体可经不起再折腾了。”张秀琳脸上是难得的温和。   苏小燕顿时头如捣蒜。   张秀琳从袋子里抽出一个盒子,“小燕,这是别人送给我的,你每周记得吃两次。”   苏小燕接过,“冬虫夏草(藏产)”几个字跃入眼底,“妈,你留着自己吃,太贵重了。”一盒可是抵她大半年的工资,心里惶惶的她赶紧递回去。   张秀琳沉着脸,“你还真把我当外人了。”   苏小燕的手僵在那,不知是进是退。   “小燕啊---”韩修德话还没说完,门铃再次响起。   苏小燕如释重负地放下盒子,起身开门,韩时湿漉漉地站在门口。   “外面下雨了?”苏小燕惊呼,忙接过他手里的饭盒。   韩时的裤管都湿透了,进来的时候,水渍沿着裤脚滴滴答答滴落在地板上,慢慢就蔓延成一朵水花。   “快去换衣服,要不然会生病的。”   韩时抬手抹去脸上的水,“一点雨水,没事的。”   走到厅内,见到父母均在,韩时笑着说:“爸妈,都说没什么事了,怎么这么晚还赶来了?”   “你呀,出门也不记得带把雨伞,快进去换衣服。”这下,是韩修德发的话。   衣衫湿透的确不好受,韩时从善如流地进房间换衣服去了。苏小燕乘机将饭盒搁在吧台上,不巧还是被婆婆看到了。   苏小燕坐回原处,继续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听婆婆的教诲。至于那盒补品搁在茶几上,她是再不敢还给婆婆了。   张秀琳拿起茶杯,吹了吹面上的茉莉花,喝了口,放下杯子,语气缓缓说道:“小燕,你现在身子不便,韩时是应该多照顾你。可万事都要有个分寸,这大雨的天,晚上让他出门,淋病了怎么办?想当初我怀孕的时候,你爸可是整日的在外奔波,什么不得靠自己。”   苏小燕心想,那是什么年代啊,三十多年前的事也拿来说,面上倒是一副乖巧的模样,“妈,你说的对,我知道了。”   张秀琳见她态度谦卑,念着她身体,就没再说什么了。   韩时出来的时候,见气氛融洽,婆媳相处甚欢,很诧异。这样的景象可是百年难得一遇啊!他走上前,从水果篮拿出冰糖梨,削好后,递给母亲。   “妈,昨天燕子还说明天去家看你们,不巧今天你们就来了。”韩时接着又递给父亲一个。   张秀琳咬了口梨,清清甜甜,她的儿子何时这么懂事了?以前,哪次不是和她唱反调。结婚了,他真得成熟了,即将为人父母的他,也知道自己父母的不容易了。对苏小燕于是有了一层别的想法,也许她并不是一无是处。   脸上也就愈发和蔼了,“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小燕,你好好休息,现在胎儿还不稳,千万不能提重物。”   苏小燕依旧是小媳妇样,头点个不停。   直到送公婆出门,关上门后,她才坐在沙发上,伸个懒腰,“总算自由了!”   韩时站在她对面,见她原形毕露,忍不住上前,俯身摸了下她的脑门,“有时候,我真不认识你了。”   苏小燕疑惑地看着他。   “看上去明明是最单纯不过的小白兔,内心藏着的可能是狡猾的狐狸。”   苏小燕撅嘴,这不是损人吗!   “外表好像很坚强,内心或许脆弱地不堪一击。”   苏小燕撇嘴,这不是瞧不起人嘛!   “在小事面前不计较,在大事上却有自己的坚持。”   苏小燕沉思,这话是褒还是贬呢!   说着说着,韩时半蹲身,吻住了她。苏小燕的大脑立刻成了浆糊,不记得自己在想什么,双手很配合地绕在他的颈脖后。也许力气太大了,韩时差点扑到她身上。   “燕子,你可真行。”韩时的手撑在沙发沿上,样子有些无可奈何。   苏小燕猜他没说出的话肯定是接个吻都能闹腾点事来,自己也挺不好意思的,低头不敢看他了。   一个月后,苏小燕总算是走出了家门,回到了学校。上班的第一天,看到学校的不锈钢门,那是特别的亲切。   她现在是初一的班主任,一个月没来,班里都不知乱成什么样了。   七点半,她就来到教室。读书声此起彼伏,异国的语言听起来别样的亲切。   苏小燕就坐在讲台前,翻看班长收上来的记事本。看到同学们写的周末记事,看着看着就笑了。学生们的生活可是多姿多彩,有些人在周末会和父母去度一个短暂的假期,当然也有人会去补习。   对后者,她是同情的,可也不能反对。她能做到的就是不鼓励学生补习,才初一的学生,应该给他们一个自由宽松的环境,而不是填鸭式的学习。   中午吃完饭,她去洗碗,穿过一条林荫小道,就到了食堂。路上静悄悄的,现在是学校的静音时间,留校的学生们一般都在教室里自习。   苏小燕见四处无人,偷偷地摘了片树叶,秋天的树叶,黄黄的,没有春的翠绿,多了股沧桑味,最是吸引人不过了。   “我喜欢你。”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   苏小燕停住了脚步,早恋,心里冒出一个名词。   “可我不喜欢你。”男生的声音是那么的漫不经心还有些冷漠。   “你只是不了解我,我多才多艺,会唱歌,会演讲,会做手工,会弹钢琴。等你了解我之后,你一定会喜欢我的。”女孩自信满满地说。   “你再好又如何,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男孩甚至有些冷酷。   过了会,女孩的声音再度响起,“马上元旦到了,这是我做的贺卡,送给你。”   男孩随手接过,只拈到了一个边角。   声音是从苏小燕斜后面传来的,她转身的时候,一个纤弱的身影从面前闪过。随后,一个男生懒懒散散地走出来,手抬起,划了个美好的曲线,明信片就飘落到至离他几米之处。   他继续往前走,眼看就要踩到明信片了。苏小燕似乎能看到洁白明信片上即将到来的肮脏脚印,忍不住就出声了,“英雄。”   施英雄有点慢地回头,转身面对她。   苏小燕长吁口气,总算没有踩下去。   “老师。”他站在那,并没有上前,很仔细很认真地盯着她。   “英雄。”苏小燕叹息一声,“对女孩子能态度好点吗?就算是不喜欢,态度也放好点。人都是有自尊心的。”   “老师,那你是鼓励我早恋了,要不,我现在就追上去,答应她。”施英雄嬉笑。   “老师不是那个意思。你先把明信片捡起来了,它都要脏了。”   施英雄的手插在口袋里,很悠闲地看着她。   苏小燕突然觉得自己多管闲事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处事方法和原则,谁也没有权利指手画脚的。   “随你便吧!”苏小燕转身朝食堂走去。   施英雄站在那,直到她的背影拐进门内消失了,才转身弯腰捡起了明信片,拍掉上面的灰尘,然后大步朝教室去。   下班的时候,苏小燕接到周敏的电话,约她去做美容,地点依然是“独一处”休闲会所。   想到韩时的叮嘱,说那里比较复杂,她有些犹豫。可未等她拒绝,周敏就定下时间,地点了。   站在公交站台,苏小燕抚*摸自己的脸颊,有些干 ,也是该保养了的时候了。   这次,她先来到美容室,见到的都是陌生面孔,不由问道:“小丽呢?”   一位模样姣好的姑娘上前,笑说:“小丽今天轮休,我来帮您做。”   苏小燕点头,“今天我只做面部。”   刚躺在美容床上,周敏就来了,“小燕,我告诉你,南山路新开了家餐馆,等下我们一起去吃。”   苏小燕佩服她的好吃精神,只要哪里有好吃的,她总能第一手掌握到资料。   “这人生在世,哪里离得开吃喝玩乐,要不然怎么对得起短短的几十年。”周敏感叹。   苏小燕对她的高见认同一半,“可有些责任也是必须承担的。”   “最看不得你一本正经的样子,很老成,男人不喜欢的。”   “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呢?”苏小燕很想知道答案。   周敏难得的沉思了,半天,才说:“我觉得男人的口味很杂,没有统一的答案。漂亮,温柔,妖*媚,性*感,开朗,文静,什么类型的都有人喜欢。”   “我觉得男人找老婆的眼光差不多。”做美容的小玲揷嘴道。   “那男人喜欢找什么样的妻子呢?”苏小燕继续发问。   “我们村的小伙都喜欢找勤快的,贤惠的,会生儿子的。当然家里有钱那就更好了。”小玲继续发表高见。   周敏突然笑了,“看,男人多实际。老婆勤快,代表他不用做家事了。贤惠,意味他以后可以有左拥右抱的机会。会生儿子,可以给他传宗接代。最好有钱,他还可以少奋斗二十年。”   苏小燕有些茫然,男人都是这样吗?那韩时当初为什么找她?也是这样吗?   这是个很深奥的问题,不适宜深究。苏小燕觉得有点头疼,就闭着眼,想起昨晚看的一部偶像剧,男主英俊,多金,对平凡的女主一往情深,心情出奇地就好了。   做完美容,俩人在一楼大厅巧遇到林意柔。   “稀客啊,好久没见到你们了。”林意柔巧笑兮兮地打着招呼。   “意柔,才多久没见,你又变漂亮了。”周敏嘻嘻笑。   “周小姐就是会说话。你们打算去哪呢?”   “我们随便逛逛。”周敏说。   “我们去吃饭。”苏小燕说。   俩人几乎是同时说的。   林意柔委屈地说:“周小姐,是不是怕多一个人吃饭啊?”   “哪里。先吃饭,再逛街,意柔你误会了。”   “那好,相请不如偶遇,我也凑过数。”   苏小燕坐着周敏的车,林意柔单独开一辆,三人就往南山路去。   到了餐馆,三人来到包间。   周敏将菜单递给林意柔,“意柔,你先点。”   林意柔翻阅半天,点了俩道菜,“西红柿炒蛋,凉拌皮蛋。”   “意柔,今天我请客,你打算给我省钱是吧!”周敏笑着接过菜单,点了铁板鲈鱼,土鸡汤。   苏小燕则点了手撕包菜,菠萝炒牛肉。   最早上的菜是凉拌皮蛋。   林意柔迫不及待地夹了块,皱着眉,吃下肚。   “怎么,不好吃?”周敏吃了块,“还不错啊,比我家厨师的手艺可好多了。”   苏小燕也吃了,味道还可以,不过吃了韩时拌的,再吃这个,感觉就差很多了。   林意柔放下筷子,叹气,“有些东西真的只能在记忆里。每次吃饭,我都喜欢点凉拌皮蛋,可每次都找不到记忆中的味道。”   “有故事?”苏小燕好奇的同时还有莫名的不安。   林意柔温柔地回答,“是个很俗套的故事。我的前男朋友很会做这道菜,以前他常拌给我吃。”   “一般,不都是女孩做饭吗?你男友很会做饭?”苏小燕继续追问。   “我这人不大会做饭的,以前在一起,都是他做给我吃的。”   “那后来呢?”   “后来分开了,再也没人给我做了。”林意柔的声音有点颤抖,眼眶红红的。   苏小燕也有些难受,她这人最容易被别人的故事打动。不管是电视的,小说的,还是现实生活中的,每次看到男女分手,总是止不住的泪水涟涟。   “我说小姐们,别感伤了。喝碗鸡汤,保管你们心情愉悦,什么都忘记了。”   苏小燕一听有理,马上开始舀汤了。 40 林意柔也舀了碗汤,很斯文地喝了口,“鸡汤味道很浓,是纯正的土鸡。”   “我就是听说这家的土鸡汤特别好,才赶来的。”周敏话里掩不住得意,“意柔,你多喝点。”   苏小燕喝了几口,恶心感就上来了。她拿出纸巾捂住嘴,生怕吐出来。第一次怀孕也没什么反应,这胎怎么特别闹腾,看样子,就是个顽皮的小东西。   “小燕,你怎么了。”两个女人同时问道。   “有点恶心,看样子我是没福消受这么好的鸡汤了。”苏小燕拿开了纸巾,胃里好受了些。   林意柔吃了口西红柿,“小燕,你是不是肠胃不好,我有认识的医生。”   “不是。”   “是。”   苏小燕看着周敏,今天她怎么这么奇怪,为什么她不想让林意柔知道实情呢。她的心里突然有些沉重,总觉得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林意柔浅浅地笑,“算我多事了。”   三人中就苏小燕吃的最少,她其实是不敢多吃。油腻的不敢吃,汤不敢喝,最后就只吃了些包菜,还有几个小馒头。   吃到半中央,林意柔脸色发白,捂住肚子,就往卫生间跑。   苏小燕见这架势,估计是吃坏肚子了。可自己和周敏都没事,她也太倒霉了。   林意柔回来后,满脸歉意地说:“对不起,影响大家吃饭了。”   “没事,谁还没有个三急。”苏小燕赶紧安慰。   林意柔坐在那,没再吃了。   周敏也看出她的不对劲,“意柔,你还行吗?”   林意柔苦笑,“就是肚子有些痛。”   “那---你怎么回去?”周敏有些踌躇。   “没事,估计歇歇就好了。”   “周敏,你送她回去,我自己打车回去。”   周敏犹豫了下,“那好。小燕,你路上要注意,千万别为了省钱坐公交车。”   苏小燕毫不犹豫地就点头了。跟韩时在一起生活几年,受到的最大影响,就是学会了该花的就花,别省了小钱误了大事。   三人一起出的房间,苏小燕想着先上下洗手间,就让俩人先走了。   走出洗手间,她低头走路,不巧就撞到了人。那人的身体很坚实,撞上去还真痛。苏小燕揉揉额头,才抬头。   “程大哥。”   “小妹,可真巧。”程萧萧笑看她。   苏小燕放下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这人走路老是这样的,不是撞人,就是撞树。”   程萧萧上前一步,低头看着她,“还好没起包。”   两人的距离靠得太近了,连毛细孔都能看清,苏小燕不自觉地就往后退了一步。   程萧萧很绅士地做个请的姿势,“小妹,去哪儿,我送你。”   苏小燕出来了一天,有些累了,现在归心似箭,恨不能马上到家,当即笑着说:“我想回家了。”   看到他的车,苏小燕才发现自己以前对程萧萧的认识完全错了。那是最新款的奔驰,没有相当的身家的人是买不起的。她记得,他不过是一名政府机关的工作人员。除非,是灰色收入,可也太明目张胆了些。   不过两人虽以兄妹相称,毕竟关系不深,因此苏小燕只是笑着说:“大哥,混得挺不错啊!”   程萧萧打开火,踩动油门,“哪是我的本事,家里买的。”他说得很自然,一点也听不出富二代的骄横。   苏小燕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   今晚的S城,灯火通明,行人匆匆,转眼就要到元旦了,时间可真快,来不及擦肩,就已经过去了。   她的手按在腹部,这里已经孕育了一个小宝宝,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出来。会像谁呢?一定是像韩时。谁叫他说自己的遗传力很强。   想到这,她忍不住就无声地笑了。韩时,这个时候应该还没回家。中午,他说有事会晚点回家的。可想见他的念头,愈发强烈了。   程萧萧开车技术很好,稳而快,还有闲心聊天。   “小妹,你怎么一个人来餐馆吃饭?”   “哦,和朋友来的,她们先走了。”   “说起吃饭的地方,我是最熟的。下次,你们想去哪儿吃,跟我说,我可以给你们搞到优惠。最起码是八折,熟的六折都可以搞定。”   “不用了。其实我很少到外面吃饭的,怀孕后,更不能多吃,总怕外面的不卫生。”   程萧萧长长的“哦”一声,没再说话了。   车子还没到小区,苏小燕就叫他停车了。转头看程萧萧,总觉得他眼光有点异样。大概是自己多心了,苏小燕笑着说了声再见。   刚下车,还没走几步,后面就传来了声音,“小妹,走路看着点。”   苏小燕扭头冲他挥手,“知道了,程大哥。”   自己又不是小孩,他也太过于小心了。苏小燕笑着继续往前走。抬头的时候,就见韩时站在小区大门口,手插在口袋里,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韩时。”她大叫着就跑到他身边。   韩时抓住她的手腕,“小心点,还当自己是小姑娘。走路莽莽撞撞的。”   “你不是说要晚点回家的吗?怎么就回来了?”苏小燕一脸兴奋。   韩时看着她身后,直到车子绝尘而去,才说:“现在很早吗?都九点半了。”   也不晚呀!他平常忙的时候,哪次不是十一二点回家的,那时她大多时候是睡着了的,不过朦胧间会有所察觉。   苏小燕挽住他的胳膊,“好了,早点回家了。”   两人好久没有这样亲密地走在外面了。走在小区里,住的都是局里的同事,时不时就有人打招呼。   “韩队,和老婆散步回来呀!”   苏小燕翻白眼,散步?加起来也就一百米。不过,这词,她喜欢。没想到啊没想到,散步如今在她眼里都是一件特别特别美好的事情了。   回到家,苏小燕觉得韩时似乎有些不对劲。平常,他就不爱多说话,今天可就更沉默了。   打开电视,就盯着画面,完全忘记了家里还有她这个人。苏小燕想,怎么回事呀!自己好像也没得罪他。   气鼓鼓的她也坐在他身边,时不时地制造点噪音。先是翻看报纸,哗啦啦地响。他镇定自若。没效果,不怕,她翻出一包瓜子,开始磕,她知道韩时看电视最怕旁边有悉悉索索的声音,看他还怎么镇定。   “你这人就不能消停点?”韩时关掉电视,瞅着她。   苏小燕心里那个委屈啊,都快成窦娥了。难得他回来的早些,两人有些时间相处。她这不是想引起他的注意吗?   越想就越委屈,眼眶不留神就红了,“韩时,你是不是嫌弃我?”   韩时的表情很怪异,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蛋,“瞧你,整天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苏小燕撇嘴:“那你回家怎么都不理我了?”   “傻姑娘,谁还没有个有情绪的时候。我自己心里有些不痛快。”   “怎么了,单位上遇到什么烦心的事了?”苏小燕急了。   韩时闭着嘴,不想说。这叫他怎么开口?怎么说?   “到底怎么回事?你说呀,想急死我啊!”苏小燕晃胳膊,拽胳膊全用上了。   “燕子,别担心,也就是小事。手下的几个警察做事太毛躁了,老是给我添麻烦。”韩时说完后,如释重负。再不说,他怕自己的胳膊会散架了。   苏小燕的脑袋靠在他的肩膀,“韩时,我们从来没有坐在一起,好好谈心过。知道吗结婚这么久,我都不是很了解你。老会猜想,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今天是不是不高兴了,我这样做,他会怎么想。今天你能告诉我你的心事,我真得太高兴了。”   韩时呆了,他从来没有意识到,原来自己在妻子眼里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原来婚姻的基础除了经济,还有一个必不可缺的条件,那就是感情的交流。   他很想说对不起,可是忍住了。他记得她说过不想听。   他们的婚姻源于一个巧合,过程呢?不应该是误解。韩时想,或许今晚可以有个良好的开端。还好,并不晚。   “燕子,我刚才心情不好,除了工作上,还有一个原因。”   苏小燕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先前的聒噪。   “我很不喜欢那个所谓的大哥送你回来。”韩时艰难地说出口。   苏小燕继续温柔地看着他。   “男人,没有你看到的表面那么简单。这世上,男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对你好。他对你是有所企图的。燕子,你看,我也不如外表看上去的那么心胸开阔,我也会有嫉妒的时候。”说完后,韩时很轻松。   原来把自己身上那层束缚去掉,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从小到大,除了奶奶,他的心事从不对人说起。现在又多了一个人,可以分享他的想法了。   苏小燕握住他的手掌,没有往常的干燥,多了点湿气,可有什么关系呢?她从没想过有这么一天,她的男人,那个沉默,内敛,冷静的男人,会告诉她他的想法。   “燕子,我想和你聊聊我的奶奶。我一岁就被送到了爷爷奶奶身边。那时候是在乡下。别看我现在身强力壮,小时候可是体弱多病的。那时候,爷爷在农村的合作社上班,奶奶呆在家种种菜和照顾我。送来乡下一个月后,我就得了场重病,发高烧。乡下的赤脚医生治不好,奶奶就背着我,足足走了三十里地到镇里的医院看。我住了一个星期的院,奶奶就在我身边足足守了一星期。”   苏小燕眼前浮现了奶奶背着他一步一步走在乡间小道的情形,心里突然就心疼,也不知是心疼奶奶,还是心疼韩时。   “后来,我好了,奶奶就整着法子给我加强营养。那时候没有牛奶,奶奶就特意买了一头奶牛,只是为了能让我喝上新鲜的牛奶。我们那草不多,奶奶每天天不亮就跑到几里地外,去割草。有次不小心,割到了手,那时候没有创可贴,就路上随便包扎,后来愣是烂了,俩个月才好。”韩时停下来,眼眶微红。   “韩时,我知道了。不要说了。你工作忙,以后我会多去奶奶那里,替你尽孝。”苏小燕紧紧握住他的手。   她知道他没有说完的话。他一定是想告诉她,以前和父母一起住,就是为了多陪陪奶奶。可惜,他忙于工作,真正能陪伴的日子并不多。   他搬出来的时候,一定很难受。可惜,她晚了三年才知道他当初的心情。   韩时搂紧她,举起她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吻了吻手心。   这就是他的妻子,一个善良的女人,一个纯粹的女人,一个偶有小心眼的女人,也是最可爱的女人。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41 此后一段时间,苏小燕真正感受到自己是个已婚女人。婚姻,它不是一个名词,它是真真正正存在于生活的。俩个人的日子,彼此间的微笑多了,相互关心也多。走在大街上,挺着大肚的时候,她甚至油然而生一股自豪感。   空闲的时候,她会想象孩子在肚里的样子,六个月大的孩子,早就成型了,性别也可以检测的出。可他们都统一了认识,管他是男是女,生下来就好了,因此也没有刻意去检测性别。   至于韩时,工作还是一如既往的忙,可他比以前有心了,会偷空给她发个信息,打个电话。   这天下班后,苏小燕去超市买了菜。拎着袋子回家的时候,想到晚上的菜式,竟是充满祈盼。韩时说了晚上会准时下班,她憧憬的不过是两个人坐在桌前一起吃饭的那份融洽。   本来请了钟点工的,可她不喜欢家里多一个外人的感觉,还是辞退了。反正自己身体状况还不错,一点家务事也难不倒她。   推开家门,拿出拖鞋,鞋柜里的男拖少了一双,“韩时”她扔下袋子,跑进去。   客厅没人,厨房没人,阳台上,韩时正在收衣服。他拿起叉子一个一个衣架的叉下来,动作并不熟练,还有点笨拙。   苏小燕忍住心头的激荡,走上前,将衣服从衣架上取下,“韩时,还是我来做。你难得下班这么早,先去休息一下。”   韩时笑看她,“那好,我去择菜。”   苏小燕将阳台上的衣服收拾好后,穿过客厅,一股茶树菇的香味就钻进鼻孔。   走进厨房,高压锅正在罩上哧哧地响。韩时弓着腰在切菜,案板上当当当响个不停。   她走上前,拿起围裙围在腰上,“韩时,你歇去,我来做。”   韩时切好最后一片肉片,盛进盘里,“我好久没做菜了,正好锻炼锻炼。”   苏小燕鼻子开始发酸了,心想,自己怎么就这么没出息,自己的男人做一顿饭给自己吃,就感动得鼻涕眼泪都要出来了。甚至舍不得他动手,情愿自己做给他吃,心里才会好受。   她慢慢地走到客厅,站了会,实在歇不住,就找了块抹布抹灰。抹的时候,耳朵竖起来细心聆听着厨房传来的声音,乒乒乓乓的入在耳里,竟是特别的亲切,就像是韩时在她耳边说着悄悄话。   吃饭的时候,可能是劳动了,体力消耗太大,她感觉是特别的饿。埋头吃饭,菜都忘了吃几口。   “吃点黄花鱼,补脑的。”韩时夹了鱼腹上的那块到她碗里。   苏小燕很小心地吃,舍不得一下全咽下去,很好吃,真得很好吃。   “多吃点。”韩时翻一面,夹了另一边鱼腹上的给她。   “你也吃呀。”苏小燕鼓着嘴巴看着他,话都含糊不清。   韩时挑了鱼尾上的肉,“我在吃啊。”   灯光下的他,面孔是那么的清晰,轮廓鲜明,线条如刀刻,鼻子挺拔,眼窝深凹,目光令人沉醉。   是啊,沉醉,苏小燕就像是喝了杯多年的陈酿,醉了,醉了,只愿一觉天明,最好是不要醒来。   洗澡的时候,她摸着滚圆的肚子,“宝宝,你知道你有多幸福吗?你是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太奶奶心心念念的宝贝。你只要一出生,就会拥有许多人的爱。不像你爸,也不像你妈,总有缺憾。”   出来后,她走到矮柜前,欲弯腰拿吹风机。手扶着柜沿,她慢慢地蹲下,打开柜门,手伸进去,却总差那么一点才挨到。   苏小燕不服气地看着肚子,索性膝盖跪在地上,吹风机拿出来了。手扶着柜沿再要爬起来,就有点费力。膝盖有些发麻。   “燕子,怎么了?”韩时从门外进来,从身后抱着她站起。   苏小燕的腿软软,麻麻的,使不上力,靠在韩时的怀里,“歇会就好了。”   韩时索性打横抱着她,走到床边,摸着她湿漉漉的头发,“下次拿什么叫我。”   “那你不在家呢?”   韩时接过吹风机,插电,对着湿发,就开始工作了。心里有些难受,自己时常早出晚归的,妻子怀孕了,很多事情都照顾不到。如果刚才自己不在,她怎么起来?   吹风机呼呼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扰乱了人心,包括他的,也包括她的。   苏小燕今天上了一天的班,站着上了三节课,小腿都有些浮肿了。下班后,还要买菜,做家事,人早就疲惫不堪了。   现在靠在他怀里,他的手撩拨着她的秀发,温热的风吹着湿冷的头发,暖洋洋的感觉就从头蔓延至全身。   真好,她笑着闭上眼睛睡着了。   半夜的时候,她被背后的热源给烤醒了。那是一种极其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身后的男人就像是个火炉在燃烧。   怀孕前,也常常发生这样的事。他回家回的晚,好久都没过夫妻生活,趁她睡着的时候,就会上下其手,开始折腾了。她睡眼朦胧,往往就在半梦半醒的时候,做完了。   可今夜的她倒是清醒的,心里算计着,这次隔的时间可不是一般的久,足有四个多月。自从得知她怀孕后,韩时就没近过她的身子。怕她体弱受不住,生生给忍住了。   上星期去医院体检的时候,她特意咨询了医生,才知道怀孕中期是可以的。   韩时的手搁在胸*部,“燕子,又长大了。”   苏小燕啐骂,“不要脸,就知道关心这个。”   韩时的脑袋探上前,咬住她的耳*垂,“不要脸是男人的天性。”   苏小燕那里最敏*感了,被他咬着,热气吹着,身体就软了,骂起人也是特别的温柔,“韩时,坏东西,别咬了。”   韩时的呼吸声更粗重了,“燕子,我想要了。”话音未落,嘴唇就落在她的肩膀上。   苏小燕被更温热的气息包围住,似云雾,将她层层包裹,挣不开,冲不破。她有些醉了,他要,就给呗,其实,她也是想的。   韩时得到默许,更大胆了,手游离之处,就像是点了火把,要将人烧成灰烬。   “韩时,你给个痛快,别折磨人了。”苏小燕闭着眼,咬牙切齿说出的话听在他耳里倒像是调*情。   “你要怎么痛快?是这样?还是这样?”韩时的手在一个极其敏感的地方停留。   苏小燕咬着牙,不敢做声了,身体就如同在水与火之间煎熬。上一刻还在水中,下一刻就掉入火海。   韩时也不知怎么,就是不给个痛快,折磨,无尽的折磨,是最甜蜜的折磨,也是令人脸红耳热的折磨。   在这个地盘上,她从来就是失败着,“韩大爷,你就饶了我吧。”   她的声音就如小猫,轻柔的,桡到了韩时的心头。   韩时倒吸气,原本要逗*弄她的心情抛到九霄云外,再逗*弄下去,先出鼻血的人应该是他。   “燕子,你就不能安静点。”韩时的声音愈发粗了。   苏小燕无辜地睁开眼,咬着下唇,话是不说了,就这么委屈地一直看着他。   韩时再也忍不住了,才发现,他的妻子就是一个磨人精。不把他磨死,是不是善罢甘休的。   随着一声怒吼,苏小燕闭上了眼。他,终于给了个痛快。   早晨醒来的时候,床头柜上多了张卡,还有张便条。   苏小燕揉揉眼睛,仔细看了看:燕子,卡是我投资所得刚分的红,你先收着。韩时。   苏小燕先是一笑,一大早就收个红包,确实是件开心的事。幸好的合法夫妻,如果是恋爱男女,一大早受到银行卡,感觉就很微妙了。   继而又担心,他什么时候投资的呀,怎么以前从没听他说过,不会是什么非法收入吧!   苏小燕就在胡思乱想中起身,刚想上班,才想到今天是星期六,韩时又加班了。   转眼就五一了,他们单位又该忙了。只要是节假日,别人在休息的时候,就是他们最繁忙的时候。   苏小燕想到以前的自己,对警察简直可以说是特别的讨厌。可因缘际会,竟然会嫁给一个警察,也慢慢了解这个行业,知道什么行业都有好人和坏人。   吃完早饭,苏小燕打开音响,放了首抒情的歌曲。她躺在摇椅上,找出一本新买的言情小说,慢悠悠地看着。   在这么一个晚春的早晨,听着音乐,看着小言,喝着自制的五谷豆浆,心情是从未有过的宁静安详。   宝宝,你感受到了吗?苏小燕轻抚着腹部。突然,肚皮像是在弹钢琴,此起彼伏的。苏小燕顺着跳跃曲线五指做弹琴的动作,心满意足地笑着。   “宝宝,你是不是很喜欢听这首歌?看样子你很有天分,以后做个音乐家,比你爸妈都强。”苏小燕絮絮叨叨地和宝宝说着话,一点也不累。   直到口干了,才端起豆浆喝,还好放在保温杯,要不然就凉了。   她继续看书。窗外的滴沥声,声声不断,惊醒了她。起身后,玻璃外成了雨的世界,大雨织成一道又一道帷幕,密密麻麻,一点缝隙也没留。   她记得韩时说过,今天下午会早点回家。现在下这么大的雨,他可怎么回来?   也许,她该去给他送把伞。   中午,雨势稍小,苏小燕就出门了。出门前,并没有打电话。生活偶尔还是需要惊喜来调剂的。她迫不及待地想看到韩时吃惊的模样。   打车来到市局,上到三楼的治安大队,并没有如预期见到韩时。苏小燕的失落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   “大嫂,你来了。”路汶移出椅子,“队长出去了,队里就剩我一人驻守了。”   苏小燕站着,“他去哪儿了?“   “刚接到“独一处”的报警,说是他们那有人闹事,队长带着小林,小王去处理了。”路汶爽朗地回答。   “独一处”离市局比较近,他们出警也是正常的。   “大嫂,你坐呀!”   苏小燕笑说:“不坐了,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就过去给他送把伞。”   “你坐着等等吧,队长处理完,可以和你一起回家。”路汶好心的建议。   “我正好运动运动。”苏小燕说完,就走了。原本打算走到“独一处”的,也就二十分钟。可雨又变大了,无奈又打了一次车。   下车后,她走上台阶,步入大厅,才发现自己的裤角湿了,水滴滴答答就落在鲜红的地毯上。   苏小燕有些局促地来到电梯口,才发现自己居然不知道韩时在哪层。   无奈,她只好拨通他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有人接。   “你怎么打电话了,不是告诉你我今天会早点回去。”   苏小燕一愣,自己来的估计不是时候,男人工作的时候,最怕女人搀和了。可来都来了,她小声地说:“我在独一处,你在几楼?”   “你不在家里好好歇着,大雨的天跑这里干什么?”   苏小燕被他的大声吓到了,一贯在她面前温文尔雅,冷静自若的男人也有坏脾气的时候。   片刻的沉默后,韩时放低了声音,“你去三楼的餐厅等我。”   苏小燕坐在那的时候,感到自己今天就是个傻子。好心没好报,说的就是她这样的人。   既来之,则安之,她还怀着孕,可不能亏待了自己。上次吃过这里的点心还不错,那就先来两碟,再来碗汤。中午赶着出门,都没吃饱。   正当她和美食奋战的时候,林意柔坐到她面前。   “小燕,可巧了,又见面了。”   苏小燕抬头,也觉得太巧了,继昨天见面后,今天她们居然又碰面了。   “你怎么会来这?”林意柔笑着问。   正常的情况下,她应该很自豪地说,给老公送伞。可想到韩时刚才的态度,就不想说了。只是无声地笑了笑。   “是不是来找韩时的呀?”林意柔的手托着腮帮,一副很娇俏的样子。   听见韩时的名字从别的女人嘴里说出,还带着一份不自觉的亲昵,苏小燕心里就有点不舒服。   “我刚才在上面见到他了。上午,我这里出了点事,有两伙人在打架,就报警了。原以为来的只是普通警员,没想到韩时也来了。”   苏小燕更不舒服了,她这话里的意思是说,韩时原本可以不来的,可不知什么原因,特意赶来了。   “说起韩时,挺像我以前的一个朋友。”林意柔突然有点感伤,“小燕,我真羡慕你。”   苏小燕吃着点心,觉得也没上次那么好吃了,嘴里有点涩涩的。就在此时,耳边响起一个声音。   “老婆,你在这里,我总算找到你了。”   苏小燕抬头,他这人,不是自己让她在这等的吗?而且,老婆两个字听起来也怪怪的,他在外面可从没有这么叫过她。 42 “你办完事了?”苏小燕起身挽住他的胳膊。   “知道你来了,赶着办完了。”韩时低头看她,“大雨的天,以后少出来。”   林意柔也起身了,盯着苏小燕个肚子,半天才说:“宝宝,快出生了吧!”   苏小燕浅笑,“还有三个月。”   林意柔突然转头看着韩时,“韩时,你要做爸爸了,真是恭喜你。”   韩时握着苏小燕的手,“谢谢。”   “其实-------”林意柔顿了半天,自嘲地笑了笑,“还是不说了。”   她说话吞吞吐吐,表情更是令人疑惑,凭着女人的直觉,苏小燕感到有些地方不对劲,可到底哪里不对劲,自己又说不上来。   “林小姐,领头闹事的已被带到局里。我看也没人会捣乱了。事情办好了,我就告辞了。”韩时公事公办地说了一通。   “是该走了,夫人大雨天都追来了,我心里可是愧疚得很。”林意柔文绉绉地回应。   苏小燕提起的心不仅没落下,反而悬得更高了。   很奇怪的感觉,怎么俩人说话就像是对台词。说话的语气是陌生人的语气,可林意柔的表情分明不像。   “小燕,你可真有福气。”林意柔视线对准她,语气幽幽地说。   似有一阵凉风刮过,苏小燕的手臂疙瘩顿起。她整理好情绪,笑着回应,“意柔,你才是大家羡慕的人。聪慧,美丽,还独挡一面,像你这样的女人,还真是百里挑一的。”   林意柔语气更柔了,“再好的女人身边没有一个好的男人,就和没水灌溉的花一样,总有蔫的时候。”   她语气幽怨,眼波荡漾,着实楚楚可怜。同为女人的苏小燕都不禁起了怜惜之情,仰头看着韩时,他看着林意柔身后的某处,目光悠远平静。   “老婆,你想和林小姐聊天,有的是时间,不急这一时不会。我们该回家了。”韩时收回目光,低头凝视她。   苏小燕瞬间被击中。   他的目光柔和得都快溢出水了,仿佛她就是他掌上的明珠,心头的那颗痣。   苏小燕微微失神,自己估计就是导电体质。   “意柔,那我先走了。”苏小燕礼貌地告辞。   转身的时候,她忍不住再回头,触到林意柔的目光,浑身不由打个激灵。怎么会那么冷,心下自我安慰,肯定是自己看错了。   站在电梯间,韩时注意到她拿了两把伞,随手接过,“这么大雨,你跑来送伞?”   他的语气略带责怪,和刚才外人面前的他完全判若两人。   “就送伞,怎么了?”苏小燕也没好气。   “你看你,裤脚都湿了,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反正也没人心疼,生病就生病。”   “你都要当妈妈的人了,怎么还孩子气。妈妈身体不好,对小孩会有影响的。”   “我看你就是挂记孩子,怕影响你的宝贝儿子。”   电梯的门叮咚一声打开了,韩时率先走出去,抛出四个字,“不可理喻。”   苏小燕懵了,“不可理喻”自己在他心里就是个蛮不讲理,不可理喻的人。她呆呆地站在那,都忘记出去了。   此时外面走进两个人,其中一人拉着她的手,“还发呆,门都要关上了。”   “我不讲理,我不可理喻,那你还理我干什么?”苏小燕甩掉他的手。   韩时紧紧地握住,不给她挣脱的机会,出了电梯,到了大厅,转头看她,“不过就说了你一句,眼泪就要出来了。”   苏小燕的眼珠在眼眶里打滚,原是强忍着不肯掉出来。听他这么一说,再也忍不住了,啪嗒就落下来了。   此时门外走进三两位客人。韩时今天穿着警服,站在大厅中央,甚是突兀。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他身上。   韩时先是很冷冽地扫视他们,众人立刻很识相地转移视线。   待人走远了,韩时低头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泪花,低声说:“老婆,别在这里哭了,被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   苏小燕心里正难受着,从中午给他送伞,来到独一处,先是电话里被他训,现在电梯里又遭他数落。自己一片好心,换来的就是这样的结果。眼泪一下子哪里止得住,哗啦啦就跟流水似的,不停地流啊流,还伴着小声的啜泣声。   结婚几年,韩时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见她眼睛都肿了,语气愈发低柔了,“燕子,都是我的错,回家你再罚我。可别哭了。”   苏小燕见他低声下气的,也是头次遇到。心里哭了会,也好受了,抬头问,“那你说,你错在哪儿?”   韩时的心情和读书时候写检讨的心情有些类似。都要找原因,然后再改正。不同的是,现在还带了些说不清的柔情与愧疚。   “首先,我不该乱发脾气,其次,还是不该乱发脾气,最后,还是不该乱发脾气。总之一句话,就是不该乱发脾气。”韩时态度很诚恳地说完。   苏小燕破涕而笑,“有你这么检讨的吗?算了,念你初犯,就饶恕你了。”   韩时见她笑得明媚,心情也好了,玩笑道:“谢谢大人。”   苏小燕却不言语了,推了推他的胳膊,手指了指前方。   林小阳正一脸尴尬地站在那,“队长,我来请示一下,拘留所都关满人了。这几个人可以不可以先搁到区局的拘留所去。”   “几个人的位置都腾不出?”韩时很严肃地问。   “昨晚扫黄,一大堆女人在那,都挤满了。”   “行了,你自己看着办吧,也不是什么大事,你怎么和路汶一样,事事都喜欢请示。”韩时言辞颇不耐烦。   林小阳明白自己来的太不是时候了,领导低声下气的样子都被他看到了,还能有好果子吃。还好跟了韩队几年,知道领导是公私分明的人。   上了车,苏小燕坐在靠椅上,才发现车里似乎少了什么东西,仔细想了半天,才想到,少了个红色的中国结。   “咦,那个难看的中国结被你扔了?”   “你也知道难看,还留着干什么?”韩时发动了汽车。   是不好看,她也提过多次,怎么现在突然就扔了?苏小燕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今天从见到林意柔的那刻起,就总有一种不对劲的感觉,怎么也挥不去。   心里绕来绕去想了半天,她小心地问了句,“韩时,你认识林意柔吗?”   “怎么问这么幼稚的问题?”韩时目光看着车外。   “我是说你以前认识林意柔吗?”   车子拐弯,发出嘎吱的声音,有个人影从车头晃过,差点就擦到了。   苏小燕抚住胸口,“好险。”   车子驶入大道,行驶了一段路程,韩时才说:“不认识。不过看着有点眼熟,或许以前在哪见过也说不定。”   也对,以前他是个爱玩的人,或许在某个聚会见过,他不认识她,而她记得他,也是可能的。   苏小燕这么一想,心情就好多了,“韩时,晚上我做酸菜鱼头豆腐汤给你喝。”   日子就这么平平静静地过了三个月,转眼就是她生产的日子。预产期的前一个礼拜,苏小燕就在默算日子。听多也看多了早产的小孩,原本以为自己的也会。没想到,宝宝虽然闹腾,可总算是给面子,直到预产期的前一天,才有了出生的迹象。   那是星期五下午,苏小燕上完课,穿过走廊,正打算去办公室收拾东西,早点回家。   还没到办公室门口,肚子就开始痛了,她靠在墙壁上,算算日子,估计是要生了。   有几个学生围上前,“老师,你这么了?”   “我估计是要生了,帮我叫120.”苏小燕现在的阵痛相当强烈,连走路都困难了。   “老师,我送你,我的车就停在校门口。”   “你有驾照?”苏小燕抹去额头的汗珠。   “现在什么时候,你还管那么多,保证你安全准时地到达就可以了。”施英雄掏出纸巾,递给她。   苏小燕一想,也对,就点头同意了。   见她一点头,施英雄就上前扶住她,她的手搭在他的肩头,几乎全身的重量都倚靠着他。   还好是三楼,楼层不高。饶是这样,苏小燕也是衣衫尽湿。抬头见施英雄虽然也出了汗,可精神状态极佳,一点也不累的样子。心想,还是年轻好啊。   “老师,你到操场等等,我把车子开进来。”施英雄小跑着先是拿了把椅子,才匆匆离去。   苏小燕坐在椅子上,心想,这孩子,真心细。   坐下后,她首先给韩时打了电话,还好,通了,“韩时。”   “什么事?”他的身边并不安静,还有几个人在说话。   “我要生了。”   “什么,大声点。”他身边的声音更嘈杂了。   “我要生了。”苏小燕大吼一声。   “什么,你要生了,好,你在哪儿,我赶过去。”韩时也激动了。   “我马上就去人民医院。”   “好,知道了。”   挂了电话,苏小燕想着还是给公婆说一声,打到家里,公婆不在,是保姆接的,她就让小王帮转告。   自己家里,犹豫了好久,她在想要不要打的时候,施英雄开车已经到了,那就算了吧。   车子疾驰,二十分钟的车程,愣是十分钟就赶到了。苏小燕看着闯过的一个个红灯,心想等出院了,把罚款的钱还给他。   来到妇产科,经过一系列的检查,医生安排她进了产房,只是,韩时还没有赶到。   看见她失落的眼神,施英雄忙说:“老师,你别急,估计快到了。”   躺进产床的时候,阵痛更厉害了,体内就像是有无数个细针在戳着,痛不可言。医生见她翻来覆去的,给她打了止痛针,可没过多久,又开始痛了。   苏小燕的头发都湿透了,产房里开着空调,可她浑身的虚汗冒个不停。   “医生,轮到我了吗?”她无力地问。   大夫过来给看了看她的下*体,“差不多了,你可以上手术台。”   这是一间很大的产房,有四个妇女同时上了手术台,中间用布幔隔离,可她还是能听到隔壁床上妇女惊天呼地的叫喊。   “我不生了,受不了了。”   苏小燕其实也很痛,“大夫,隔壁怎么回事呀?”   “娇气呗,是女人谁不得过这关,她还是二胎。”大夫不以为意地回答,“你放松点,我看孩子就快出来了。”   大夫的声音不停地在她耳边响起,开始还很清楚,渐渐就模糊了,浑身的力气有点越来越使不上。   她想:我是怎么了?我一定要坚持住。我行的。   可疲倦就如同潮水不断地涌来,她感到自己被卷入巨大的漩涡,怎么也出不来。   “三十六床,你要坚持住,宝宝就要出来了。”医生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在她耳边喊。   苏小燕闭着眼,狠命地施力,可力气如同石沉大海,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就在此时,一双温暖的手包裹住她的手,一个温暖坚定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燕子,坚持住,我看到宝宝的头了。”   如同定海神针,她突然就心安了,身体的最后一点力气突然爆发出来。   随着婴儿的一声啼哭,她浑身像消了气的皮球,彻底轻松了。   “快看,是个儿子。”护士举到她的面前。   苏小燕试图睁开眼,不过眼皮沉重地刚打开就耷拉下去了。   她陷入了甜蜜的梦乡。   醒来的时候,已经在病房了,还紧拽着韩时的手。   他就坐在她床边,笑看着她,“燕子,你做妈妈,我做爸爸了。”   他的下巴有些胡渣,可长在他那张脸上,却是出奇的顺眼。   苏小燕伸出另一只手,欲摸他的胡茬,“真好,现在我们是一家三口。”   她的手差那么一寸才挨着他,可是已经没力气再往前伸了。韩时伸手握住她的手,放在脸侧,轻轻摩挲,“对,一家三口。” 43 苏小燕想起进手术室前的等待,心生埋怨,“韩时,你怎么这么晚才来?”   “昨天得了线报,在郊区蹲点,路上又堵车,就来晚了。”韩时的下巴摩挲着她的掌心。   苏小燕痒得咯咯笑,心里的不快立刻就烟消云散了。   病房的门嘎吱被推开,韩家二老应声入内。   章秀琳手里还拎着保温瓶,搁在柜子上,“小燕,这是小王煲的鸡汤,记得喝点。”   “妈,我知道了。”苏小燕挣扎起身。   “你刚生小孩,先躺着。”张秀琳上前一步,扶她躺下,四处打量病房,“韩时啊,给你媳妇就找了间这样的病房,除了电视,连个沙发都没有,要是来了客人,怎么招待?”   韩时当时急匆匆的,找了名熟识的主任,人家能在床位拥挤的情况下安排一单间,算是相当不错的。   “老韩,你去跟他们院长说说,换间高干病房,带个小会客厅的,来了客人也方便点。”   韩修德笑着点头,“行,听你的。”   苏小燕心里过意不去,忙出声阻止,“爸,妈,这里挺好的,你们就别操心了。”   韩修德走上前,俯瞰她,“小燕,你可是韩家的功臣。这点福利是你该享受的。”   苏小燕若有所悟地看着身边的小摇篮,儿子,的确是给她带来好运了。   在医院住了五天,来来往往的人,都快把她眼睛晃花了。有她学校的同事,有韩时局里的手下和领导,有婆婆娘家的亲戚,当然也包括刘心琴俩口子。   出生至今,苏小燕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如此重要的人物,从未享受过如此高级别的待遇。细想也明白,自己完全是托儿子的福。这些人哪里是看她的,都是来看韩局长孙子的,应该是未来的韩副长的孙子。   听韩时说,公公不久就会调到省厅任副厅长,过几年就准备在上面退休了。这也是当官的惯例,年纪大了,能争点是一点,在上面退休,福利待遇比基层要强些。   出院的时候,韩时开了辆新车来接她。   苏小燕司机出身,一看是悍马,就知道价格不菲。虽然是中档的,也得五六十万。   她抱着孩子坐在前座,“韩时,局里又给你换车了?”   “自己刚买的。”韩时轻描淡写地说。   “你哪里那么多钱?”苏小燕急了。   “放心,都是合法收入。朋友开了车行,我在里面占了点股份。”韩时转头看着她,“以前一直没告诉你,现在你知道了,别对外说。”   新车就是不一样,就算速度飞快,坐在前椅上,也是四平八稳的。苏小燕低头摸着宝宝的脑门,“那跟你爸妈也保密?”   “我们都成年人了,没必要事事跟父母报备。现在你回家坐月子,家用多给点给我妈就行了。”   “给多少,我也没经验。”   韩时扶着方向盘,“平常我们开伙开销是多少?”   “每个月吃饭买菜水果,两千元左右。”   “那你就给三千。”   苏小燕点头,觉得还是韩时想得周到。住在父母家,多给点家用,说话也有了底气。现在两人收入提高了,韩时又有分红,也该多给点。   原本她是不想回婆家的,可坐月子实在没地方去。自己家那点地方,根本就住不下,就算勉强挤下了,人多嘈杂的,也不得清净。   更何况,婆婆张秀琳强烈要求他们回家,她也不好拂逆。   下车后,韩时接过宝宝,低头就是一阵猛亲,“我家的虎子长得可真帅。”   虎子是公公给取的小名,说他天庭饱满,虎头虎脑的,取名虎子正好。   “孩子还睡着呢,别吵醒了。”苏小燕笑着提醒。   回到家,卧室窗明几净的,她随手摸摸柜面,一点灰尘都没有。   “燕子,你先躺着休息。”韩时抱着儿子就往外走。   “喂,你去哪儿?”   “家里请了月嫂,孩子和她一起住,免得你操心。”   苏小燕见他安排的如此周到,也没什么好说。其实,她是想自己带孩子的,可生完孩子后,身体明显差了许多,估计没有个一年半载是难以恢复的。   此后,苏小燕就在韩家住下了。没来之前,总有许多担心。可时间证明,住在婆家其实是相当方便的。只要交点伙食费,一切都不用操心,婆婆对她也和颜悦色许多。   苏小燕现在内心最常的感触就是感恩。感谢老天给了她一个好丈夫,好孩子,才有了她好的生活。   转眼孩子满月,韩家两老准备大肆请客,加以庆祝。地点就定在本城以前最有名的休闲会所红楼。为什么说以前,那是因为现在有了独一处,名声势头都盖过了它。   红楼以前是专门针对达官显贵的,对外营业几乎没有。独一处则不同,是一网打尽。有钱的,有权的,来者不拒。加之它的服务和设施都强过红楼,以至于现在红楼声势大不如前。   韩修德是个念旧的人,就把宴请宾客的场所定在那。   宴请的时间定在星期六中午。出门的时候,韩修德身着大红色唐装,张秀琳一身品牌套装,韩奶奶则是老式的旗袍,总之能多隆重就多隆重。   韩时俩夫妻穿着倒是平常,韩时是短衬衫,藏青色西裤。苏小燕因要喂奶,穿的是短袖棉开衫,□是七分裤。   来到红楼的顶层,大厅里宴摆三十桌,还有两间包间。包间里面的人就算韩时不说,苏小燕也知道是什么人。市里的头头,甚至于省里的某些官员肯定是座上客。   吃酒的时候,苏小燕抱着儿子,一心都在儿子身上,根本就没闲暇吃。后来还是周敏走过来,替她抱了会,她才得以空出时间来吃。   “你家韩时呢?”   苏小燕转头看着包间,示意在里面   周敏笑坐在她身边,“恭喜你呀,马上就要双喜临门了。”   “还有什么喜?”   “你家公下个月就要高升了,你家韩时肯定得跟着往上升一级。”   苏小燕嘴里正吃着餐后的樱桃,随意答道:“没听他说过。”   “韩时嘴巴可真紧。要不,他能这么积极地和市里的当家打得这么火热。”周敏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你消息可真多,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搞情报的,就没你不知道的。”苏小燕打趣。   周敏低头看着熟睡的宝宝,“你家儿子长得可真漂亮,皮肤像你,轮廓像他爸爸。以后会迷倒一群姑娘。”   “男孩太漂亮了不是好事,我只愿他健康快乐就好。”   周敏抬头,“你家韩时最近还那么忙?”   苏小燕放下筷子,盯着周敏,“怎么突然问这个?”   “大意思没有,小意思你应该明白。男人条件太好了,做妻子的可得格外上心。就算他不招惹别人,难保别人不来惹他。”周敏捏了捏虎子的小手。   苏小燕低头沉思,“你的意思我也明白,可能每个人的理解不同。如果一对夫妻彼此猜疑,要靠紧盯来维持婚姻,那也太可悲了。”   周敏拿出纸巾递给她,“擦擦,嘴巴都是汁水。”   苏小燕擦干净嘴,接过宝宝,对着他的脸蛋香了个。   “小燕,你呀。”周敏笑着摇头。这么多年的朋友,才发现她这人不管是多少岁,永远是用一种世界观来看人看事。有着不属于自己年龄的单纯和纯净。   俩人闲聊的时候,两间包间的门同时打开了。先出来的是市委王书记,施市长,韩时等若干人。另一间包间的则是省里的刘秘书长,张厅长,韩修德,竟然还有林意柔和另一个陌生男人。   周敏手肘捅捅她,“林董怎么来了?”   远处的女人笑颜如花,和陌生男人小声地交谈。   “那男的是谁啊?”画面诡异地引起了苏小燕的注意。   “红楼的老板,看样子今天是官商一家亲,估计刘秘书长是做和事老,给两家化解关系的。”   苏小燕没再追问,有些事情知道多了,并不是好事。生活已经够复杂了,能简单就简单点。简单是真,平凡是福,简单也许就是生活的最高境界。   周敏的眼珠一直盯着俩伙人,打招呼,寒暄,直到各自都走了,才移回视线,“小燕,你够镇定的,这么多红色官员都吸引不了你的目光。”   “有什么好看的,不就一个鼻子两只眼睛,最好看的我天天在家免费看着,何必还去看别人。”苏小燕很镇定地回应。   周敏拍拍她的肩膀,“你牛,你真牛。”   修满四个月的产假,苏小燕准时去上班。上班的头一天中午,就接到一个意外的电话。   来显显示的号码很陌生,“喂,哪位?”   “小妹,听不出我的声音?”   “程大哥,你今天怎么有空打电话给我?”   “我再不打电话,恐怕你都忘了我这个名不副实的大哥了。”他的语气似真似假。   这倒是实情。她现在满心都是儿子,哪里还记得旁人。   “有什么事吗?大哥。”   那边沉吟片刻,“是有件小事想请你帮忙。我有位国外的阿姨来探亲,得送她一些礼物,想请你帮我挑选。”   苏小燕首先想到的就是拒绝,家里还有个孩子需要她去陪。就算现在不喂奶了,有月嫂看着,她还是不放心。何况,韩时也不喜欢她和别的男人接近。   未等她开口,那边继续说:“知道你忙,都是有家室的人,谁叫大哥我孤家寡人一个,也没人帮忙出个主意。”   人家话都说道这份上,她只有硬着头皮答应了。须知,苏小燕这人平生最怕的就是欠人人情。以前,她欠过韩时的,阴差阳错就成了他的妻子。她还记得酒会里,程萧萧对她的照顾。还有上次免费坐过程萧萧的车,虽是小事,也是个人情。这次就当是她回报好了。   下班后,一辆半旧的奥迪停在街边。苏小燕从旁边擦过,心想,程大哥怎么还没来。   “小妹。”身后传来喊声。   苏小燕转头,后面的桥车车窗探出一个笑脸。   她跑过去,拉开门,“程大哥,你怎么大炮换鸟枪了?”   “别小看这车,跟着我六七年了。新车进4S店保养去了。”   确实如他所言,车子坐得很舒适,也没有什么气味。   车速很合适,不快不慢,可以很从容地看到外面的景物,树木在迅速地倒退,傍晚的路灯给每个行人披上一件若隐若现的纱衣。   车子驶出城区,开到郊外的某个院落停下了。   “程大哥,不是去商场吗?怎么来这儿了?”   程萧萧笑看她,“总得先解决温饱再去干活,我可不是资本家。”   院门推开后,静悄悄的,里面没有一个人。苏小燕仿佛来到了古书里描写的某个高人隐士的修身之处。院子里栽满了樟树,中间有张石桌,上面摆着棋盘,还有黑白二子,交错分布,可惜已经没有下棋人了。   推开里间的门,是条长长的走廊,两边房间的门牌上分别写着黄蓉,小龙女,王语嫣,郭襄。。。。。。   苏小燕暗笑,看不出此间的老板还是个金庸迷。   推门进去后,包间极其雅致,风格与众不同。雪白的墙壁上渲染出一副巨大的仕女风情图,潺潺的溪水边蹲着轻罗衣裳的年轻姑娘在洗衣服,远处的田野里农妇们低头插秧,平地上少男少女正在嬉戏,农舍里袅袅炊烟升起,好一副家和人兴的古代田园景致图。   程萧萧帮她移出座椅,做了个请的手势。   苏小燕抑住内心的惊讶,缓缓地坐下。   还未等坐定,身着古装的侍女款款而来,给他们泡好清香的绿茶。   “程先生,还是老三样吗?”   程萧萧点头,侍女转身而去,轻纱飘曳,裙摆似盛开的荷花,极具美感。   苏小燕坐在椅子上,完全被此间的氛围感染了。就算菜不好吃也没关系了。   她端起面前的茶杯,放置鼻尖闻了闻。清香扑鼻,未饮人已醉了。果然,是好茶。   程萧萧抿口茶,“谷雨前的狮峰,果然味道独特。”   苏小燕也喝了口,一喝就不可收拾,顷刻就见底了。   程萧萧放下茶杯,含笑看着她,“小妹,还想不想见识点更与众不同的?”   更与众不同,那会是什么?苏小燕心生疑惑。   程萧萧起身走到墙壁前,拇指和食指黏在一起,手掌上瞬间多了一根细长的小木棍。   好奇心驱使苏小燕走到墙壁前,左右打量,并未看出什么异常。   程萧萧的手指着一位少女,原本嫣红的嘴唇竟然变成了一个洞。洞不大,不仔细看,根本就发现不了。   苏小燕盯着他手指所在,难道他所谓的与众不同就是偷窥? 44 这里怎么会有洞?是谁挖的?她的程大哥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心里无数个疑问涌现。 苏小燕深吸气,抑制内心的疑惑,鬼使神差地就凑在洞前。这个洞的位置挖的刚刚好,入眼处就是餐桌,一个女人正对着她。苏小燕的眼珠都要掉下来了,怎么哪里都能遇到她?自己和林意柔还不是一般的有缘。 女人倒了杯红酒,自饮自酌,很妩媚地拨了拨额前的刘海。今天的她显然是精心打扮了,嘴唇红得就像是诱人的樱桃,衣服的领子也开得很低,竟然是V型的,乳*沟若隐若现。 现在是深秋,苏小燕低头摸摸身上的长衬衣,有点感叹,同为女人,相差可太大了。 等她再抬头时,一个男人已经坐在林意柔的对面,背对着她。苏小燕的心脏突然受到撞击,砰地一声,震得她耳鸣眼花。 白色的暗条纹衬衫,出门的时候,领口的扣子还是她系的。就在房门口,她踮起脚,小心地给他系好扣子。韩时托住她的腰,吻着她的脸颊,“燕子,我今晚会请同事聚餐,吃玩饭就回家。” 原来所谓的同事,就是林意柔。 苏小燕的脑袋哄哄哄响,以往韩时和林意柔相处的片段不断从眼前晃过。 舞会上配合默契的他们,独一处态度诡异的他们,今晚聚餐暧昧的他们,所有无不指明一个她不愿相信,不愿承认的事实。 或许她早就有所察觉,只是自欺欺人地骗自己,以为这样就看不到事实了。 苏小燕的眼睛还盯着那,头已开始抬起,她想离开了。有些真相如果不知道,日子会不会好过点? 不等她移开脚步,一句话已如重磅炸弹炸得她得面目全非。 “韩时,你知道吗?我曾经怀过你的孩子。” 韩时背对着她,缓缓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苏小燕那颗裂缝横生的心,突然四分五裂,散落在找不到的地方。大脑残存的意识告诉她,林意柔曾经是韩时的女友或者是情人,而现在俩人之间还有往来。 她腿脚发软,扶着墙壁,转头对程萧萧笑,“你的机关设计得真好,让我大开眼界了。” 程萧萧欲伸手扶持,可半途中又缩回,“小妹,你可好?” “好啊,很好。我肚子好饿,我想吃饭了。” 侍者似乎知道她的想法,恰在此时,推门而进,端来了一大盆鱼汤。鱼汤浓郁,香味四溢。 苏小燕坐回餐桌前,机械地舀了一勺又一勺。 “汤流出来了。”程萧萧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 苏小燕扯嘴笑,“我这人什么都做不好,舀汤都不会舀。” 程萧萧接过汤勺,自己也在舀汤,“鱼汤是这里的三大压轴菜,是取自野生鲫鱼,用小火慢慢熬制的,用料好,功夫足,熬出的汤味美鲜浓,对女人很好的。” 苏小燕埋头就喝,汤是刚出炉的,哪能立刻就喝,果不其然,烫到了。嘴里的汤哗啦就吐出来了。 程萧萧离开座位,走上前,“张嘴,给我看看。” 苏小燕忍着痛,笑说:“没什么。” 程萧萧很严肃地说:“张嘴。” 男人强势起来,女人是无法抵抗的,苏小燕只好张开嘴。 他的睫毛就在她的鼻翼处颤动,温热的呼吸扑进她张开的毛细孔,眼神专注得让人不敢直视。 苏小燕从未和韩时之外的男人这么接近过,有些慌,亦有些害怕。她垂下眼眸,只见他的手指托着她的下巴,是那么的轻柔。 她有些恍神,眼前的面孔变成韩时的。他就这么凝视她,专心地看着,仿佛天地万物俱不在,眼里只有她一人而已。 韩时,是他吗?她欲伸手,才发现灯光下的人虽俊美,却不是心里的那个。 程萧萧松开手,轻松地笑着,“幸好,没起泡,只是有点红了。” 侍者又端来三大盘菜,还有主食。 苏小燕埋头挑了个鸭舌,看样子应该是很好吃,可入到她嘴里却是没滋没味。可是不吃东西嘴里空,心里更空,于是她塞满了整张嘴。嚼的时候有些费力,太多了,嘴里塞不下了。 程萧萧低头喝汤,房间的气氛很沉闷。 鸭舌有一大盘,可转眼就被她吃去一半。 “小妹,你可以慢点吃,我们不急。”程萧萧放下筷子,看着她。 苏小燕嘴里还是鼓满满的,这次塞满的是米饭,“好香,饭好香。”说完后,低头又往嘴里塞饭。 程萧萧冷眼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怜惜。她不能再这样吃了,再吃下去,绝对会出事的。他拉开椅子,突然起身,拉起她的手就往外走。 “你干什么,我还想吃。”苏小燕不舍地看着满桌的饭菜。 “你还吃,再吃就要噎死了。”程萧萧不管不顾地就扯着她走到了院子。 秋风萧萧,院子里的梧桐树叶发出呼呼的声响。 凉风吹来,苏小燕昏胀的头脑有些清醒。她怎么了,她到底怎么了? 还未等她想清楚,一股恶心从喉咙直冒出,苏小燕扶着树干,狂吐。刚才吃得太急,食物都堆积在食道,一吐出来,肠胃倒舒服多了。 程萧萧快步走至她身边,递上纸巾,“擦擦。” 脚边的呕吐物呈糊状,散发出难闻的酸腐味。 苏小燕感到很难堪。这样的窘况被别人看到,总是不好的。于是,她一手推开他,“程大哥,这里很脏。” 程萧萧猛地拉她过来,很仔细地擦去她嘴角的污物,温声道:“你这女人,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管那些。” 苏小燕的眼角有些酸胀,如果面前的人是韩时,那该多好!他如果能这么温柔体贴的待她,哪怕减她十年的寿也心甘情愿。 月亮挂在树梢,光影似梦似幻。苏小燕踩着他的影子,走到了车边。 车内放了首舒缓的曲调,很能抚慰人心,可抚慰不了她。 程萧萧发动汽车,和来的时候不同,这次开得飞快,一会就到了市区。 “东西改天再买,我送你回家。”他的声音和人一样温柔可亲。 苏小燕靠在椅背上,心想,回家,现在家是她最不愿回去的地方。以前下班后赶着回家,是因为那里有她挚爱的人,有心的地方才是家。没心的地方,那只是一个空洞的房子,冰冷冷,寒凄凄。 “大哥,我好久没喝酒了,今晚你陪我喝一杯?”她歪着头看着他。 程萧萧沉吟片刻,点头同意。 车子最后停在一条小街道,走进去,酒吧很小,零零落落坐着十来个顾客。酒吧放着一首很老很老的英文歌,慢悠悠,很衬它的风格。 侍者是名年轻的男生,穿着打扮是西部牛仔风格,也不问他们,就端来了俩杯调制好的白酒,“程,你可好久没来了。” 苏小燕端起酒,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喝下大半,还好,味道不重,淡淡的,甜甜的,微微辣。她觉得很不过瘾,招来侍者,“还有刺激点的吗?” 侍者看着程萧萧,见他点头,转身离去,片刻间就端来一大瓶白酒,“小姐,你可悠着点喝,这酒后劲很强的。” 他打开后,给她倒满了一杯,就走了。 苏小燕急不可耐地喝下去,咕噜噜,这下是全喝光了。她举起杯,杯口朝下,“大哥,我可全喝光了,你也得喝。” 程萧萧给自己斟满后,只喝了小口。 “大哥,你耍赖。”苏小燕的手指着他的鼻子。 程萧萧摇头,“你那不是喝酒,喝酒讲究气氛,得细饮慢酌。” 苏小燕此时哪里还会管什么气氛方法,她只要痛快,喝个痛快,将胃塞满了,心就不会那么空荡了。 也顾不上程萧萧,她自己一口气就喝了三杯,才体会到侍者说的酒劲大是怎么回事。肚子里就像是有火在烧,脸上的温度也高得不成样了,大脑有些不听使唤,话也说不清了。 “大大哥,好好喝,我还要。” 程萧萧的手原本按着瓶口,突然就松开了,酒瓶再度被苏小燕抢去,倒酒的时候,酒溢出不少。 她再度豪饮,一杯酒下肚,眼前的人都模糊不清了。 程萧萧隐忍了半天,终于夺取她的酒瓶,“小妹,不能喝了,咱们走。” 苏小燕还想反抗,可惜没了力气,也没了精神。 程萧萧几乎是搂抱着她上车的。 风呼呼地吹进车窗,吹乱了他的头发,他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车子已经改了两次方向,最后还是驶向了他的家。 他的家位于本城新建好的五州明珠府邸,是最高层,二十八楼,面积有一百五十方,一个人住甚是空荡。他打横抱着她走进了客厅,怀里的人睡得很香,已经进入了梦乡。只是面色潮红,呼出的气息带着浓重的酒味。 她躺在沙发上,睡得并不安稳,手脚俱不老实,蹬来蹬去的。 程萧萧坐在她脚边,先是打开她的挎包,取出手机,调出通讯录,给韩时发了个信息:今晚我去周敏家,聊得尽兴,想到她那住,晚上就不回家了。我们准备彻夜畅聊,你可别来打搅。 接着又调出周敏的号码,同样发了信息:周敏,今晚我同事聚会,通宵的,我跟韩时说在你那,要是他打电话来,你就说我睡了。 发完两条信息后,程萧萧按下键,屏幕上的最后一点亮光消失了,最后归于黑暗。 他俯身仔细地打量她,是个漂亮的女人,和他还有不错的缘分。他记得若干年前,曾有一面之缘,如果不是韩时的出现,说不定他们会有好的发展,也说不定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了。 她的皮肤很细嫩,就算是为人妻,为人母,肌*肤也没有丝毫老化,反而愈加光滑了。 程萧萧忍不住伸手触碰,果然是滑腻柔软,和想象中的一样。他的拇指顺着额头,鼻梁,停驻在嘴唇上。所谓朱唇不点而红,说的就是她这样的。 拇指再度下移,停留在锁骨处。 要有怎样的决心,才能拒绝这般的诱惑? 手机玲声响起,程萧萧很不耐烦地接了电话。 “知道了,林小姐。我这里正忙得很,没工夫聊天。” “那你记住我们的约定,事后,你明白的。” “行了,不用你提醒,我知道该怎么办。” 程萧萧挂了手机,烦躁地解开自己衬衫的扣子,解开两颗后,心情稍微纾解。 他起身走至吧台,倒了杯红酒,端在手中半天,才举起喝光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也不知站了多久,他才折身走至沙发前。俯身看着苏小燕,神情复杂,似乎在隐忍什么,又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爆发。 苏小燕正翻身,差点就掉下地。 程萧萧双手恰好托住,搂紧后打横就往卧室走去。 45 床很大,足有两米宽,三米长。苏小燕躺下去的时候,就地翻滚,一下就翻到另一边。 程萧萧就站在另一头远远地看着。她睡得并不安分,嘴里嘀嘀嘟嘟说个不停,声音不大,可韩时两个字,他还是听得清的。 程萧萧上床后,解开皮带,抽出随手一扔。 他俯身看着不知人事的女人,忍不住捏着她的脸蛋,真滑,滑不溜秋的。乌黑的弯眉似一道流星划过他的心头。这样的女人,大概没有男人能坐怀不乱吧。 俩人的距离相距不过寸余。 苏小燕张嘴就是个隔,酒味夹杂着菜味,冲进他的鼻腔。程萧萧捂住鼻子,转头松开,深呼吸。这个女人,可真会坏人兴致。 苏小燕似乎上了瘾,连打了几个。可能睡得并不舒服,手脚舒展来,脚猛地就往下蹬,正好踹到他的小腿,那叫一个疼啊! 程萧萧赶忙离她远远的,揉揉腿,心想:邪门了。 原本他的心情就很矛盾,这下更是兴致大减。只是想到和林意柔的约定,踌躇着还是上前。 或许是很燥热,苏小燕领口的扣子不知何时被揪开,雪白的脖子连着一大片,还有微微隆起的胸*脯就落入他的眼底。 程萧萧舔下嘴唇,手往前伸,刚要触到她的锁骨。手腕处就被她的手臂横切到,反作用之下,手背拍到自己的脸,啪地一声,清脆悦耳。 床上的女人没有察觉到自己伤到了人,反而时很惬意地伸了伸胳膊。 程萧萧的手就停半空,就像是慢动作定格在那。心想,这算怎么回事?她难道是清醒的?可样子不像,而且那酒劲多大他是清楚的。 他慢慢地收回手,面前的女人长长的卷发铺满了枕头,更衬着脸蛋小小的。眉头皱着,像个小老太婆,可看着并不讨厌。 苏小燕又翻身,整具身体就活色生香地呈现在他的眼前。 程萧萧迟疑片刻,解开她剩余的扣子,拿起柜子上的数码相机,对着衣衫大开,仅着内衣的她,咔嚓响了几声。闪光灯很亮,他的眼睛有点睁不开。 苏小燕毫无意识,嘴里还在不停地嘟嚷。 程萧萧端详着镜头里的她,都三十出头的人了,看上去还是那么无害纯良。 万一她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小白兔会不会变成母老虎? 程萧萧关上镜头,坐上前缓缓帮她扣上扣子。手指无意间轻触到她的肌*肤,竟微微发抖,停顿了片刻,他把剩余的扣子扣好。 回到客厅后,给林意柔打了电话,“你交代的事情我已经办好了。你答应我的事也别忘记了。” 苏小燕醒来的时候,头痛地要裂开了。这是她第二次醉酒,第一次是和韩时在一起。浑身突然打个激灵,她摸摸身上,还好,衣裤都在。 还好她运气不错。每次都有惊无险。 想想也是,程大哥,市纪委的科长,怎么看怎么像一个正人君子,绝不会干趁人之危的事。幸好遇到的是他,如果是别人,不知出什么事了。 不过心里还是后怕的。以后再也不能乱喝酒了。心烦就去唱歌,甚至可以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叫。纾解的方法有很多。 她走进卧室的卫生间,梳洗。洗脸的时候,才想到自己是一夜没归,家里还不知要怎么说。 唯今之计只好说自己昨晚回娘家了。 来到客厅,空无一人,餐桌上摆好了面包,牛奶,鸡蛋。杯子下面还压了张纸条:小妹,我有事先走了。早点记得吃。昨晚我用你的手机发了信息,你记得看。程萧萧。 下班的时候,接到韩时的电话,说是来接她。 苏小燕握着电话,不知什么滋味。这个男人,她的男人,她该如何面对?是装作若无其事,还是痛斥一顿,还是给他下最后通牒? 女人碰到这样的情况,无非就是这三种应对方式。 她就站在大街上,发着呆,风吹乱了她的头发。身边一对小男女在追逐,女的跑得飞快,男的大概是追累了,停下来靠在树边,大喊一声,“再跑,我就不追了。” 是啊,不追了。万一她离开,韩时不找她了,她该怎么办? 车子恰在此时停在她身边,韩时摇下车窗,朝她招手。 苏小燕坐进去后,冰冷的身体暖和许多。 车里多了个挂坠,定睛一看,玻璃里面镶嵌的竟然是一家三口的合影。是宝宝满月的时候,她抱着宝宝,韩时搂着她的肩膀,站在红楼门口拍摄的。 宝宝难得是醒着的,手舞足蹈的。而一向在众人面前保持严肃的韩时也在笑,配合她嘴角的笑容,整张照片流淌着甜蜜的温柔。 苏小燕的手悄悄摸在胸口,那里盛着一种东西叫感动。 眼见未必属实,昨夜就当做一场梦。林意柔也说是以前,谁还没有点过去。 苏小燕闭着眼,心想,睡一觉,一切都会好的。 车子停的时候,她睁开眼,见韩时正俯身松开她身上的安全带。俩人靠得很近,才发现他的模样有些憔悴,眼底犯青,显然也没睡好。 韩时的手撑着座椅旁边,“燕子,周敏家的床肯定没我们家的舒服。” 苏小燕想到程萧萧撒的谎,不自然地点点头。 回到家,穿过客厅,她朝婆婆打招呼,并没有收到意料中的责难。上楼的时候,有些心虚。原本做好准备会迎来一场狂风暴雨,谁知连细雨都没有,风和日丽,万里晴空,欣喜的同时更多的是不踏实。 看完宝宝后,回到房间,韩时已换上了居家服,躺在床上,见她来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苏小燕乖巧地钻进他的怀里,真暖和,要离开这么温暖舒适的怀抱,需要多大的勇气。她紧紧拽住他的衣摆,不放手,绝不放手。 韩时伸手拍拍她的后背,“以后晚上别去周敏家睡了,爸妈都担心,我说你回娘家了。还有,宝宝会想你的,昨晚他闹了很久。” 苏小燕想问:那你呢? 可几个字卡在喉咙就是说不出口。 她还想问:昨晚你跟谁在一起? 可最后问出的却是,“昨晚你和同事聚会了吗?” 韩时的手停留在她的背部,“昨晚和一个朋友在一起。” 这个回答很妙,一个朋友,男女皆可。 苏小燕想乘势追问,话到嘴边又丧失了勇气,过去而已,就让他保留一点秘密。 晚上睡觉的时候,原本是背靠背的,后来她感到有些冷,摸索着,还是钻进他的怀抱。她的脑袋就埋在他的胸前,手环住他的腰,那一刻,迷糊的她才感到有了依靠。 早上起床的时候,韩时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有点凉,他笑着摇头调高了空调的温度。 下楼的时候,匆匆抓了两包子,一盒牛奶,就出门了。 今天是周六,可还得加班。市局现在面临班子调整的时候,他极有希望升为副局长。在这关键时刻,除了人脉,还得用实力说话。 想到昨晚林意柔的一番话,眉头紧锁。 没想到,在多年前,他曾经做了爸爸而不自知。终归是和那个未出生的孩子无缘,愿他在地下安息,陪伴另一个无缘的孩子。 林意柔来S市两年多,其实早在那次舞会之前,他就见过她。 那是市政府举办的一个招商引资会议,林意柔作为企业家的代表也参加了。他当时在会场外负责治安。 散会后,林意柔曾和他有简短的见面。她言辞恳切,情意深厚,话里话外都透露出她对往昔的难以忘怀。 当时,他只回了她四个字:覆水难收。 她离去时哀怨的眼神他现在还记得,可又怎么样?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他嘴角扯了扯,突然就想起多年前,自己夜夜笙歌,买醉饮酒的荒唐日子。 不是当事人,谁也体会不到他当时的那份痛楚。工作才三年的他,为了买一个才五十方的屋子,不得不向朋友借钱的那份难堪。花了半年心思装修好小家,只为了迎接那个女人的到来。 可最后等来的,是她退回的戒指,和一份信。大意是说:遭他母亲反对,无法再和他在一起,只能远走他乡。 为了这事,他恨了母亲整整好几年,处处和她作对。她要他循规蹈矩,他就偏偏在在外面惹些风流帐,当然绝大多数是假的,只是他的烟雾弹。她要他和大家闺秀相亲,他就偏偏找些普通人家的女孩。包括结婚找的苏小燕,也是和母亲的期盼完全相反的。 只要看到母亲伤心失落的样子,他就说不出的痛快。 现在自己也当父亲了,对母亲也恨不起来了。再怎么说,当初她也是为自己好,虽然不一定做对了,可起码她的初衷是好的。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未曾也不是好事。 想到苏小燕昨晚钻进自己怀里可怜的样子,嘴角就不由浮出笑容。 来到局里,布置了队员们该蹲点的蹲点,该提审的提审,韩时坐在办公室开始翻阅案卷。 看得太关注了,以至于到了午饭的时间,也不记得了。直到路汶探头探脑进来,“韩队,我去打饭,给你带一份。” 韩时挥手示意她快去,晚了菜就没了,周六食堂也加班,不过菜烧得较少。 这丫头,跟了他几年,最近人才开始机灵点了,人才的培养可不容易。他揉揉眉框,刚想抽出一根烟,就想到苏小燕那天正儿八经地对他说吸烟等于慢性自杀。 这女人,平常不大管他,可事关健康就盯得很牢。平常在家,他很少吸烟,实在忍不住就躲在阳台上过过瘾。要是被外人知道,妻管严的帽子是少不了的。 不过,被老婆管的滋味还真有点妙不可言。或许,男人都是贱骨头。 打开路汶送来的饭盒,红烧带鱼,煎蛋,藕丝,菜式好不错。刚吃了一半,手机就响了。 韩时无奈地取出,号码显示是私密号码,按下键,传来的是熟悉的声音。 “韩时,在干嘛呢?”声音带着点不经意的亲昵。 韩时很礼貌的语气,“意柔,有什么事?” “怎么这么客套,没事就不能找你?” “我真得很忙,没事我就挂了。” “我的韩副局长,我还真有事找你。” “别乱叫,还没任命。有事就快点说,给你五分钟。”韩时低头看看腕表。 “真把我当外人了,这事一时半会儿还说不清,咱们当面说。” 韩时停顿下,“我今天真的很忙,有事电话里说。” “这可是有关你家夫人的,要真没空,那就算了。” 韩时拿不准她的话是真是假,“好吧,哪里,你说个地方。” 那边沉默了会才说:“就独一处会所休闲厅。” 46 韩时靠在椅背上,掏出烟,点燃。看着袅袅的烟雾,还在思考林意柔的话,关于燕子,她和燕子又有什么关联?听口气还不像小事。 分手这么多年,他越来越不了解林意柔了。 看看手上的腕表,离约定的时间不多了,韩时按熄烟,起身离开。 车子停在大门前的停车位,刚推开车门,就见一辆红色法拉利敞篷跑车驶入隔壁的停车位。车窗摇下,林意柔探出脑袋,“韩时,等等我。” 韩时走到大门口,见她婀娜多姿地走来,很有些舞台模特的范。时间果然可以改变一个人,刚认识时,她还是个青涩的,什么都不懂的小女生。现在都成了可以独挡一面的女强人了。 林意柔走到他身边,嗔笑道:“不说是你夫人的事,你都不出来了。现在你我,真生疏至此了吗?” “意柔,我现在是工作家庭一肩挑,的确没有闲工夫出来。”韩时很礼貌地回答。 一种疏离感横亘在俩人中间。 林意柔低头看着今天穿的红色的高跟鞋,临出门时挑选了很久,现在看来有些多此一举了。 “我赶着来,都没吃饭,有些饿了。”她抬头仰视他。 “行,你先吃,有事吃饱了再说。” 林意柔带他去了一间位置极好的包间,向下俯视就是一个人造湖泊,一眼望去,绿水悠悠,怡然自得。 韩时点了杯咖啡,看着窗外,神情淡泊。 林意柔点的是雪菜肉丝面,才吃一口,就烫到了。她张大嘴,可对面的人依旧看着窗外。 啪嗒一颗泪珠就掉进碗里。 韩时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冷情,余光注意到她,转回头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意柔,你现在可是大老板了,不该这样的。” 林意柔放下筷子,泪光盈盈地瞅着她,“韩时,我不想当老板,我多想和以前一样。假日的时候,你骑着车载着我去郊游,饿了,就啃两个面包。渴了,就喝一杯矿泉水。我还记得你刚工作的第一天,我们在外面吃饭,一人一碗雪菜肉丝面,很简单,可很幸福。韩时,你难道都不记得了吗?” 韩时放下纸巾,“记得不记得并不重要,关键是我已经放下了。” “你骗我,你曾说过要娶我?你说我是最适合你的女孩。” “意柔,再纠结这个很没意思。现在我是有妻有子的人了,希望你也能找到适合你的人。”韩时一字一字地说完。 说完后,如释重负之余,也有不属于他的怅然。 “韩时,你可真狠心。你明知道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你。你竟然这么绝情。大概你还不知道你心心念念的妻子是个怎么样的人。” 韩时面色不变的同时,心里滑过一丝焦虑,“什么意思?” 林意柔露出孤注一掷的神情,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照片,啪地摔在桌面上。 韩时瞄到照片上的人,一向不动容的脸色立变,“这照片你哪来的?” 林意柔笑,“我想我没必要告诉你。” 韩时深吸气,“一是别人拍的,交你转告,你不说属于知情不报。二是你叫别人拍的,你是主谋,那完全可以判个几年。” “韩时,和我讲法。我敢给你看,心里早就有准备。”林意柔眼底泪光犹在,可话里话外却透出股狠决。 韩时蓦地发现自己不认识她了,记忆中那个胆小善良的女孩早就变成成了杀伐狠决的女子。一股凉意油然而生。 “离开她,回到我身边。我想这样一个红杏出墙的女人,你也不会有兴趣。” “我真猜不透你们女人的心思。当初要离开的是你,现在相尽设法要我回来的也是你。”韩时语气很淡漠。 “韩时,我后悔了,从我离开你的那天起我就后悔了。可是我没有退路。我想等我配得上你了,就来找你。没想到,一等就是七八年。我知道你活得很好,可我心里更难受。我晚上睡不着,只有看着你的照片才能入睡,你知道吗?” “意柔,你太执念了。退一步,就会海阔天空。”韩时拿起一张照片慢慢地撕碎,“你把底片交出来,我就当这事没发生。” 林意柔也拿起一张照片慢慢地撕碎,“韩时,听说你马上就要升副局,我还听说刑侦队的丁队也对这位置感兴趣。按惯例,都是先提拔刑侦队的。” 韩时盯着她,细细地研究。 “别这样看我,我会误会的。我只想说,只要你和我在一起,副局你稳坐了。要不然,出什么乱子,我可不敢保证。”林意柔拍拍手掌。 韩时轻笑,“你威胁我?” “不敢,我只是喜欢你。既然温柔的喜欢行不通,那就换一种。”林意柔的话语透着一股凄凉,“其实,我要的不多,只要你偶尔有时间陪陪我,我不求名分,只求能时时看到你。” 韩时低头,盯着桌面,心里计量半天,才开口,“你让我想想。” 上车后,韩时重重地锤下方向盘,心里憋屈得很。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女人威胁,还是被自己曾经喜欢过的女人威胁。 左思右想,当前之际,只能先拖着,再查明情况。 将车子驶入一个僻静处后,他拨了个电话,“小阳,你给我办件事,记住别对任何人说。你给我全天二十四小时紧盯林意柔,把她的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那边立刻回答好。 交代完后,他又给赵军拨个电话,“赵军,你给我暗查下刘秘书长的动态。记住,千万别声张。” 那边可能是被震吓到了,“哥,你胆子太大了,敢在他老人家头上动土。” “怎么,不敢?” “你老哥交代我的,我就是拼了命也得去做。” 有了赵军的保证,他心里松口气。林意柔有这么大的口气,显见背后是有人的。他从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他和她,也有互相算计的时候。 苏小燕今天起床,左眼就开始跳。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心里突然冒出不好的预感,会不会出什么事? 吃早饭的时候,家里静悄悄地,桌上就只有她和韩心媛。 她朝韩心媛点头示意之后,扒了几口稀饭,吃了几口菜,不得不说保姆小王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韩心媛则啃着苹果,喝着牛奶。 餐桌上除了苏小燕喝粥发出的呼噜噜地响声,再无其他声音了。这韩家的人都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吃起东西愣是一点声响也没有。 “大嫂,我昨晚看到你了。”韩心媛漫不经心地提到。 “在哪儿?” “我和朋友去吃饭,见你和程萧萧在一起,就不好和你打招呼了。”韩心媛狡黠地眨眨眼睛。 苏小燕咬了根萝卜,好像不怎么脆了。对于韩心媛,她向来是客客气气的,虽为姑嫂,可交集不多。现在,最正确的做法就是装聋作哑。 于是,苏小燕埋头喝粥,不再搭腔了。 “我还看到我哥的车呢,你说怎么这么巧。” 苏小燕吃了口鸡蛋,煎得有点老了。 “我哥去哪儿了,怎么没见到他?” “哦,他加班。” “我哥可真是的,一年到头都忙个不停,也不知道享受享受生活。” “男人嘛,有点事业心也好。”苏小燕忍不住为她辩护。 韩心媛神秘一笑,“他呀刚工作时可没这么拼命,那时候忙着和女孩约会。后来分手了,就变了个人,工作上跟条驴子似的,不停地转啊转。” 苏小燕抬头看着她,很想知道她后面想说什么。 “大嫂你知道为什么吗?呵呵,我跟你说,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哥。我以前偷看过他的记事本,里面有他写的一些零碎的话,其中有一句我印象很深——我要成功,我要证明给她看,她离开我是多么错误的决定,让她毁断肠子。你看,再成熟的男人也有幼稚的时候。”韩心媛说完这番自以为很有哲理的话后,就离开了。 苏小燕却陷入沉思,一大早平静的心湖波澜四起。 结婚几年来,她一直以为韩时是为了家庭生活的更幸福而努力工作。原来,是她自作多情了。他其实是另有目的的。 苏小燕拢拢身上的睡衣,内里是绒的,起来的时候还觉得热,现在有点冷了。碗里的粥也凉了,本着不浪费的精神,她勉强吃光了。 回到房间,她坐立不安。鬼使神差的就走到小书柜旁,她记得有好几次韩时站在这发呆。书柜上的书不多,也就百余本。她扫视一遍,才发现在最下面一层的最边上有本书与众不同,还包着书皮。 她蹲□,小心翼翼地抽出,封皮是牛皮纸,小时候读书的时候,就是用它包书的。打开后,扉页上有一行漂亮的钢笔字,比她狗啃的字写得好看太多了。文采也很好,很能打动人心的一句话——送给未来的警官小石头。你的柔柔。 书名更是让她大吃一惊——《犯罪心理学》,就是新婚时,韩时每晚入睡前必看的一本书。原来她撕毁的只是一本冒牌货,正宗的躲在这里,日日夜夜陪伴着韩时。 她捏着书,坐在地上。轻声问道:“韩时,新婚之夜你看着这本书是什么心情呢?” 韩时直到晚上才回家。一下午他办了很多事,都是不能对人说的。作为一名警察,这是常有的事,可今天他的心情有些沉重。 闲下来的时候,他眼前会出现那些照片,自己的妻子仅着胸罩,短裤,雪白的肌肤尽呈眼底。更关键的是,她身边还有男人用的皮带。 韩时知道自己应该相信妻子,她是一个那么善良,纯洁的女人,怎么可能会和别的男人有什么瓜葛?十有八九是遭别人诬陷了。可心里还是不舒服的。 可能在他的内心,苏小燕就是他的私有物,哪怕是遭别人触碰,都会起疙瘩,何况还被被人看光光了。 韩时的手捏成拳头,要是找到那个男人,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才能解心头之恨。 回到家,他一个人关进了书房,坐了很久很久。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 苏小燕一直徘徊在走廊外。 今晚的韩时有点不对劲。夫妻多年,他但凡有些异常,她就能感受到。今天一进家门,他的脸色就不好。以往工作忙的时候,他面色也会略带疲倦,可精神气很强。吃完饭,他就进了书房,一去就三个小时,往常这时候都洗澡睡觉了。 苏小燕犹豫着,还是推开了书房,里面烟雾缭绕,乌烟瘴气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她捂着鼻子,扇了扇烟味,走到他身后,打开窗户。 “关上。” 苏小燕吓得身子都僵了,这么大声和她说话,还是头一遭。 “韩时,房间里烟雾太大,对身体不好。”她耐心地劝道。 “你不知道外面气温低,吹风,你想我生病?”韩时的话语很冷。 苏小燕背对着他,“韩时,你如果看我不顺眼就讲明,不要话里话外都带刺。” 韩时按熄手里的烟蒂,“苏小燕,我就是平时对你太好了,你才会得意忘形。” 得意忘形。她什么时候得意忘形?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今天总算是领悟到了。当一个男人看一个女人不顺眼,无论她做得多么好,都是错。她还需不需要卑躬屈膝地忍受下去?当一个女人连自尊也没有了,她还值得什么人爱? “韩时,如果我成为你的绊脚石,麻烦你说出来,不要和我打哑谜?”苏小燕很佩服自己,在这个时候,她竟然可以很镇定地和他说这些。 韩时起身啴啴衣服,扭头看着她,“有些话我说出来就没意思了,你自己好好想想。” 也不等她回答,就走出书房了。 窗子还没关,风的确很冷。苏小燕砰地将窗户拉上。她在窗户口站了很久,刚才韩时的冰冷眼神就像一只利箭射中她的心脏。 回到房间,空无一人。躺在床上都是,就算是开了空调,还是有些冷。 夫妻几年,没想到自己原来是个彻头彻底的笑话。 一切都怨不了别人,要怪只能怪自己。 早就知道婚姻的实质就是搭伙过日子,还投入无谓的感情。感情投入越多,遭受伤害的机会就越大。 婚前的自己是个挺明白的人,结婚了,就成了飞蛾,明知扑向火,会尸骨无存,还傻乎乎地勇往直前。以为这就是勇敢,其实是愚蠢。 苏小燕在韩时面前哭过两次,可今晚她抹抹眼角,竟然是干的。原来,能哭也是一种幸福。 她的头脑异常的冷静。现在的她,站在一个十字路口,选择权在她,而决定权在韩时。 47 早晨醒来的时候,床的另一半是空的,伸手摸去,被褥凉凉的。 原来用不着她费心,韩时已经帮她做好了选择。和他在一起,一向不必劳神,没想到就连分手也只需坐享其成就好了。苏小燕起床的时候,甚至有些如释重负。这才发现,就算是到了这种地步,她还是难以抉择。 手机此时响起,原来是运营商发来的天气预报,今天多云,气温8-15度,晾衣指数为三级。果然是个好天气,不冷不热,很适宜出门。也是个好日子,星期天,是一周的结束,也是承启新一周的开始。 苏小燕先去育婴室看宝宝,他还在睡觉,很香,连口水都流出来了。 坐在餐桌上,依然只有她和韩心媛。公婆,奶奶都下乡去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老人就养成了每星期下乡拜菩萨的习惯。 “大嫂,怎么早上我看到大哥从客房出来,你们闹意见了?”韩心媛今早吃的是三明治。 苏小燕吸口面条,“他大概是嫌床小了。” 韩心媛原本还想挖点八卦,听到她无趣的回答,耸肩,“大嫂,我虽然不喜欢你,可至少不讨厌你。你还是长点心眼,大哥的前女友可是强势回归,以前为了她,大哥和妈都闹翻了。你想想怎么度过这关吧。” 如果昨晚,苏小燕听到这番话,估计又得愁肠百转,睡不好觉。可今天,她只是笑了笑,“谢谢你,心媛。” 上楼后,她环顾了下房间,不舍地摸着柜子,床,然后走到摇椅上坐了会。这几个月在这过得其实挺舒服的,她真舍不得离开了。 苏小燕只是简单收拾了两个箱子。才想到,该去哪儿? 回以前的家?那和呆在这,没有任何区别,都是韩家的产物。 回娘家?她记得刘心琴结婚前的那番话,回去的话无异于自取其辱。 现在还剩一个去处,虽然她很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可周敏还是不同的。拨通电话后,周敏很爽快地就说她有一处两室一厅的闲置房,正想找人看着。 住处落实了。现在还有一个头痛的问题,她要走必定得带走儿子,韩家会同意吗? 当前也只能先斩后奏了。 还有一个必须考虑的事,她得上班,孩子还得请人带。这名月嫂能跟着是最好的。 她走到婴儿室,月嫂正抱着宝宝给他喂牛奶。苏小燕小心地接过,心里微微发酸。自己住院的时候患了乳腺炎,以致奶水不畅。孩子三个多月,就没有奶水了,只能用牛奶喂养。 “刘大姐,跟你说个事。我想带宝宝出去住一段时间,你要愿意就跟着去。” 刘大姐估计有点意外,“那宝宝的爸爸知道吗?” “我会跟他说的。” “可以,反正都是带宝宝,不过是换个地方。” 一切都准备好后,苏小燕留了张纸条给韩时:韩时,我带宝宝出去住,这样对你我都好。我这人再无趣,也不会当别人的绊脚石。分开后,才能看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以后,你可以安心地工作,我也可以安心地生活。 写完后,才自嘲地笑了笑。就算到了这个地步,她还是不肯写上离婚二字,而是用分开代替。或许,她的潜意识里,给俩人还留着退路。 走出家门的时候,心情有些复杂。她一手抱着宝宝,一手提着行李,站在大厦大门口,仰头眺望二十三楼。 再见了,二十三楼,再见了,韩时。 韩时是晚上很晚才回家的。 进到家门,父母俱在。 张秀琳脸色很不好看,“韩时,你媳妇可太不像话了。带虎子出去,也不跟我们打个招呼。还等着我打电话给她,才说是回娘家去了。” 韩时面上一点也不意外,“她跟我说了。” 张秀琳冷笑两声,“韩时,最好是这样。” 韩修德清咳两声,“韩时,你哪天去她家,把她给接回来。” 韩时点点头,“爸,我知道了。” 上楼后,韩时推开卧室,漆黑黑一片,啪地按响开关,灯光亮的有点刺眼。 他环顾四周,还来不及整理苏小燕出走带给他的负面情绪,就坐到了书桌边。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盘录音带,插到录音机里,袋子缓慢地转动,里面传来的是林意柔的对话声音。 林(带点撒娇):我给毛毛汇了五百万,他在国外应该不会再哭穷了。 良:嗯,你有长进了,现在的事情办得不错。 林(小心翼翼地):干爹,我上次和你提的事,你考虑地怎么样? 良:你就这么不想来北京. 林(半撒娇):也不是拉,就是在这里呆习惯了。 良(笑):随你便。我知道你看不上我这个老头子,又攀高枝了。 林(微带酸意):你好没良心。自己身边有了貌美如花小姑娘,还倒打一耙。 良(严肃):小林,你跟了我这么多年。现在想嫁人了,干爹绝对会成全你。到时候绝对会让你风风光光地嫁人的。 林(感动):谢谢干爹。 磁带发出嘶地声音,还在空转。 韩时面色极其严肃,又倒转了一次,重新听了一遍。听完后,手心,脚心都在冒汗。 如果他没有猜测错的话,这个录音磁带里的忠良,应该就是北京的那个人。 原来他还以为林意柔的靠山是刘秘书长,原来竟是另有其人,还是他,他爸,他妈家都不敢招惹的人。 这个重大的发现,让韩时顿时不寒而栗。 难怪,林意柔敢口出大话,让他当不成副局长。原本,竟是大实话。 这头伸出去是一刀,缩回来也是一刀。想到这,韩时竟然笑了。没想到,当初自己认识的那个小女孩,现在竟然有如此大的能量,能呼风唤雨了。 不过,就算如此,他也不能束手就缚。也许,置之死地才能后生。 洗玩澡,他才发现留在台灯下的纸条,走了也好,留下来,面对的也许就是血雨腥风。 第二天,韩时一来到局里,就招呼路汶来到办公室。 “韩队,你今天来得可真早啊。”路汶笑嘻嘻地说。 韩时坐在椅子上,“小路,你跟着我有几年了?” 路汶扳着指头算,“六年零三个月。” “现在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办。” 路汶见韩时面色极其严肃,意识到这次事情非同小可,立即立正,“队长,你说,我保证完成任务。” “你和小阳两人给我轮班监视林意柔,有任何情况只能跟我汇报,不能告诉局里其他的领导,包括我爸都不行。” 路汶点头,出去的时候,心想,这是哪里交代的秘密任务,连局长都不能说。 韩时转身用手机发了信息给赵军:叫你调查的事怎么样了? 信息回的很快:哥,有点眉目了。老刘的水很深,你可得做好自我保护措施。” 韩时按下两个字:知道。 随手将手机扔在桌上,看来此次是他当警察以来遭受的最大一场恶战。 还未等他多想,手机就响了。 “韩时,考虑地怎么样?”林意柔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韩时笑答:“总得先安顿好家里,免得她闹。咱们来日方长,也不急一时半会的。” “你不是哄我吧.”林意柔语气幽幽。 “你要不信就算了。” “别生气吗,那哪天陪我吃个饭总可以。” “行,等我忙掉这两天。” 韩时按着太阳穴,心急如焚,照片得赶紧拿到手里,要不然真不知这女人会干出什么事来。 也许是他的虔心感动了老天,下午林小阳就给他报告了好消息。 “韩队,据我监听,林意柔和一名叫程萧萧的联系密切,照片是程拍的,用的是数码相机。找到照片还不行,还得找到相机。” 韩时一听,精神大振,“行,兵分两路。你去开搜查证,带路汶去程萧萧家。我去林家。” 林小阳一出门,韩时就拨电话,“意柔,今晚的加班我取消了。晚上我们见面。” 林意柔喜出望外,“好,那你来我家,尝尝我的手艺。” 韩时挂掉电话,神情肃穆。 韩时按响门铃的时候,林意柔穿着围裙开的门。 “饿了吧,进来吃饭。” 韩时坐在圆桌边,四处打量,“布置得不错,很有家的气氛。” 林意柔托着腮帮,幽幽道:“可惜,少了一个男主人。” 韩时拿起酒杯,看着晃动的白色液体,“意柔,咱们今天推心置腹地聊聊。我说当初如果你没有离开,我俩真在一起了。你又会后悔什么?” “能和你在一起,我还有什么好后悔的?” “不,你会后悔住的地方是不是小了点,每个月的家用是不是少了点,我在家的时间是不是少了点。你看,当我的老婆,其实也没有多好。” 林意柔脸色暗沉,“韩时,你是不是不愿和我在一起?” 韩时玩着酒杯,“你看你想哪儿去了,要不我今晚怎么会来?为了你,我和我家那位都吵崩了。” “那证明给我看。”林意柔倾身,闭着眼,脸仰起。 韩时一手托着她的下巴,低声道:“要我怎么证明?” “讨厌,这还要人家教。”林意柔嘟着嘴,性感十足。 韩时看着这张红嘟嘟的嘴,慢慢地凑上去。另一只手却从口袋掏出一包白色的粉质悄悄倒进她的酒杯里。 “做这种事,得先喝点酒壮胆。”韩时骤然离开。 林意柔失望地睁开眼,脸色绯红地瞅着他,“那咱们喝交杯酒。” 俩人的手臂交叉,脸颊触手可及,林意柔突然贴上脸,对着他的嘴唇就是猛亲。 韩时僵在那,从没想到自己也会遇到霸王硬上弓的事。 良久,林意柔缓缓离开,眼波荡漾地瞅着他,“我先干为敬。” 韩时看着她喝光,自己也喝了半杯。 林意柔离开座位,款款走到他面前,手插在小蛮腰上,“韩时,我好看吗?” 身着黑色低V紧身裙的她,雪白的胸*脯大半外露,胸前的伟大呼之欲出,更显得小腰盈盈一握。的确,是个尤物。 她拉起裙摆,长腿架在韩时的座椅上,黑色的蕾丝短裤就正对着韩时的脸。 “你练功呢。”韩时笑。 林意柔咬着嘴唇,“对,练给你一个人看。” 说完,就缓缓扒去自己的内裤,眼见内里风光就要暴*露。突然,她的手扶着脑袋,“我头好晕。” 话还没说完,人就往下倒。 韩时身手敏捷地拽紧她架在椅子上的腿,一手拖住她的腰,抱着她到了沙发上。 时间紧迫,刻不容缓。 韩时抓紧时间开始翻箱倒柜,客厅,没有。书房,没有。最后,来到卧室,打开衣橱,才发现内有乾坤,里面竟然有一只保险箱。 东西可能就在里面,可密码是什么?韩时首先输入的是林意柔的生日,打不开。接着,他输入了俩人认识的日子,还是打不开。输入以前俩人共有的银行卡的密码,还是打不开。最后,他输入自己的生日号码,保险箱奇迹般地开了。 大脑首先冒出的意识就是,怎么会是它?继而,心底黯然。 保险箱里没有珍珠首饰,反而堆满了文件袋。韩时一个个打开,看后,心头大骇。他掏出手机开始拍摄。 在翻到最后一个文件袋时,他都不敢打开了,万一不是,怎么办? 不过,他没有时间多加思考,在打开的时候,见到那一堆花花绿绿的照片,他的心情比小时候过年得了红包还要开心。 关上保险箱,他走到卫生间,打开打火机,相片就在他的手里化为了灰烬。 走到客厅,见睡得不知人事的林意柔,他蹲□子,“意柔,再见面咱们可就是敌人了。” 48 苏小燕从来没想到自己一个人生活也能过得这么有滋有味。虽然有些平淡,可活得很安详。 刚搬出来的时候,内心还有些彷徨。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和韩时在一起,除了在家务上多操点心,别的上面他都会打点的好好的。家用费用都是他出的,平常的人际关系也是他打点的。 离开后,苏小燕才发现这几年婚姻生活生生把自己变成了依附在韩时这棵大树上的菟丝花。 而婚前的她,曾是家里的顶梁柱。婚前,娘家的家用一大半是她负担的。婚前,她为了挣钱,可以连续工作十几个小时,跑完车后,就去做保险。 可婚后的她,除了上班八小时,就是回家,每天两点一线,成了十成的主妇。 如果自己是韩时,应该也不会喜欢自己这样一个乏味的女人。 好比一场拳击比赛,自己和林意柔站在一起,明显就不是一个重量级别的。谁输谁赢,一目了然。 苏小燕想,现在是自己开始振作的时候了。一个人的强大,首先要从内心开始。 在学校工作的时候,她的笑容更多了。周六,周末有时间,她会去外面的补习学校兼职教书,每天两个小时,可以赚点补习费。其实,她手边有不少钱,上次韩时给的卡,查了下,足可以再买辆好车。 不过,那笔钱她不会动,就当是韩时给儿子的。花着自己赚来的钱才会心安理得。 出来三天,韩时也没一个电话过来。苏小燕心想,看来他这次是铁了心了。她的心情就由前几天的漂浮不定变得突然安心了。也好,那她就带着孩子好好过日子。没了念想,也就没了牵挂。 一个星期后,接到韩时的一个信息:我知道你在周敏那,现在我很忙,没工夫接你们回家。你周末有时间的话,回来看看奶奶。 手机响的时候,苏小燕脑海一闪,潜意识就觉得这条信息可能是自己盼望的。等真正看到信息后,才觉得自己有够傻的。我很忙,没工夫,六个字说起来多合情合理。如果是以前,她绝对会相信。可林意柔的出现,让她明白,也许他是忙,可忙的不是工作,而是女人。也许,他没工夫,那只是因为她不是他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如果说刚离开韩家的时候,她还有些犹豫不决。那条短信就彻底坚定了她独自生活的决心。 半个月后,她带着儿子去韩家。她提着一大袋营养品,都是跟韩家三位长辈买的。最多的一份就是给奶奶的。 她挑的是公婆上班的时间,这样就不必碰面了。来到奶奶的房间,她正带着老花眼镜做针线活。快八十的人了,看上去还是那么精神矍铄。说来也怪,自从他们结婚后,奶奶的身体是越来越好了。 奶奶见她抱着虎子来了,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眼睛笑得都睁不开了,“小燕,你回来就好了。这回娘家也能不去那么久呀。我想你,也想虎子了。” 苏小燕乖巧地把虎子递到她面前,“奶奶,我妈最近身体不好,我在家多陪陪她。” “什么病,感紧叫韩时请大夫看看。”韩奶奶低头逗弄小孩,摸着他白嫩的小胳膊。 “没什么大病,都是些小毛小病,多调养就好了。”苏小燕的话半真半假。 刘心琴是有点小毛病,不过是贫血,慢性关节炎之类的,哪里用得着她来陪伴。 韩奶奶点头,“那就好。不过两夫妻这么分着住,也不是办法。正好中午,我打个电话给韩时,叫他回家吃饭,顺便陪你回娘家,今晚就别回来了。” 奶奶说打就打,电话很快就通了,“石头,我是奶奶呀。小燕带虎子回家了,你过来一趟。” 电话那头有片刻的停顿,“奶奶,我这有任务,回不来。” “哪有这么忙,你抽点时间。”韩奶奶不答应。 韩时哄着奶奶,“奶奶,我真的走不开,我哪次骗过你。” “那让小燕自己跟你说。”奶奶把电话递给她。 苏小燕还抱着虎子,犹豫着接过电话,定定神,才开口,“韩时,最近好吗?” 韩时正在办公室,旁边还有几个人。他走到走廊外,低声回答:“我挺好的。不过,最近没时间到你那去。” 没时间,又是没时间,为什么他总是这一个借口,就不能换点新鲜的? 苏小燕浅浅地笑,“你忙,那我就不打搅你了。” “等等。”韩时心急地喊住,“燕子,你得提防程萧萧,千万别跟他来往。” 苏小燕还以为他要说什么重要话,一听是关于别人的,心立刻就冷了,“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 韩时拿着手机,在外面站了好一会才进办公室,里面只有林小阳和路汶在。 “韩队,那个程萧萧去外市了,据可靠消息会坐今天的航班回来。”林小阳站在那汇报。 韩时点头,脸上的神情很镇定,心头却是波涛汹涌。按说数码相机里面的东西在半个月前就被他删掉了,程回不回来关系都不大。 “韩队,林意柔那里情况很多。她这人交际很广,最近来往的人可都是高层。”路汶看着他,有点不敢说下去。 韩时敲着桌面,“说下去。” “有市纪委的马副书记,省委的刘秘书长,还有些本城的企业家。”路汶一五一十地汇报。 韩时点头,“小林,现在你和路汶两人盯着林意柔,程萧萧不用管他了。” 待他俩走后,韩时拿出刚才路汶交给他的监听带,的确,关系网很大,可上次的干爹却好久没有联系了。 “意柔,我还真是小瞧你了。”韩时靠在椅背上,眉头深皱。 下午突然接到林意柔的电话,真的是意外中的意外。自从那天晚上之后,林意柔好久没联系他了。应该是发现了照片的失踪,知道是他做的。 “韩时,好久没听到你的声音了。”林意柔的声音温柔可亲,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意思。 “嗯” “那晚的事我不怪你。你是个爱面子的人,妻子的不雅照落在别人的手里,总是不放心的。” “你明白就好。” “韩时,今晚来我家吧,我想你了。”林意柔声音几乎是低喃的。 “对不起,意柔,我现在局里事很多。你也知道现在是班子调整的时候,晚上还有一个饭局。”韩时随口推搪。 “哦,和谁吃呀?说不定我认识。”林意柔语气愈加温柔了。 韩时皱眉,“和我几个哥们。” “赵军?吴小兵?还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韩时打断了,“够了。” “石头,你该不会是拿了照片,见没有把柄在我手里,就不搭理我了吧。” 韩时默不作声。 “你说呀,你给我说呀。”林意柔失控地大叫。 “林小姐,请你冷静点,失控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韩时慢条斯理地回应。 “韩时,算你狠,没想到你的心机这么重。我记得前天,应该就是组织部约见干部谈话的日子,你去了吗?” 韩时合起手机就想往地下扔,最后还是忍住了。 前天的约谈里,没有他,去的是丁队。他就明白这次的副局长人选换人了。搞鬼的人当然就是林意柔。 可他现在还不能和她撕破脸,手里的证据还不够多。这次事情如果出了纰漏,别说副局长,他就是想当个普通的警员都不成了。 下班后,韩时直奔程萧萧家。 按响门铃,门还真的打开了。程萧萧可能刚洗的澡,头发湿漉漉的,水珠直往下滴。 见他来了,微微错愕,还是闪身让他进门了。 韩时一进去,身形还没站稳,对着程萧萧的脸就是重重一拳。再度挥拳时,程萧萧闪开,他索性一脚踹去,正中程的小腿胫骨。 这下伤得不轻,程萧萧蹲下扶着伤处,大喝一声,“韩时,你还是不是一名警官,你还讲不**?” 韩时上前蹲在他跟前,“**,你跟我**。你如果懂法守法就不会偷拍别人老婆的照片。你是不是男人,有什么冲我来呀!” 程萧萧冷笑,“你得感谢我手下留情。碰到别人,你老婆还能完璧归赵?” “照你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韩时眯着眼,突然又是一拳正中他颧骨。 程萧萧顿时脸肿了大块,手指着韩时,“你疯了。你派人偷偷进我家,拿走相机。现在还入室打人,你是不是不打算在警界混了?” “还没恭喜你升官了,程副处长。”韩时的手搭在他肩膀,手继续用力。 程萧萧感到肩部撕裂感,反笑,“韩时,别在我面前表演一副爱妻情深的样子了。你要真对她好,为什么每次我见到她都是一副伤心落寞的模样。你要真把她护得牢牢的,她这么会轻易就借酒浇愁?” 韩时手上的力气变小了。 程萧萧的话戳到他的痛处了。这其实是韩时一向不敢正视的。 他缓缓地起身,拍拍衣摆沾到的灰尘,“程副处长,记住今天的教训,下次离我老婆远点。” 程萧萧痛地倒吸口气,这家伙下手也太狠了,简直不把人当人。 一个星期后,韩修德正式调任省厅当副厅长。市局的正局长由原来的第一副局长担任,新增的一名副局长果然是刑侦队的丁队。在局里,排名四把手。 这天早晨,韩时开着悍马,眼见就要到单位大门口。对面,一辆黑色的奥迪堪堪地插到他正对面。大门口只有那么大,只能一辆车先进去。 韩时的手按在倒车档上,车子迅速后退了几米。 奥迪车进去的时候,车窗摇下,丁大伟朝他亲切地笑了笑。 亲切,的确够亲切。不过,角色已经置换了。以往遇到这种情况,都是丁大伟让路。 韩时晃了晃脑袋,自己想的的确是太多了。愿赌服输,没什么可抱怨的。 他刚走到办公室还没坐定,新来的王副队长就推门而进。 “韩队,最近严打黄赌毒,队里人员很紧。可小林,小路说你安排了任务,我又不好抽调。你看,这事怎么安排?”王副队站在他面前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 韩时心想,这些人可真厉害,就嗅到了气息,看门狗已经派到他跟前了。明着说是副队,协助他工作,可最近队里的人员都由他安排。面子上征询自己的意见,一个不好,就会向新局长打报告。 “前段时间接到线人密保,说是有人躲在家里组织人员卖*淫。我让他俩跟着。结果,纯属误会。事情也办完了,你可以给他们安排新任务。”韩时笑着说。 “好,我就按照你的安排去做。” 门轻轻地阖上后,韩时的手抓住桌沿,现在把他的人都调开了,下一步,是不是就直接拿他开刀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危机感悄然而生。 晚上他约赵军见面,地点就在赵军新买的公寓。 赵军拿出珍藏的茅台,倒了俩小杯,“哥,国酒就是国酒,喝起来就是不一样。” 韩时递到鼻前闻闻,“你家里宝贝还挺多的。” 赵军嘿嘿笑,“哥,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今天找我什么事?” “前段时间叫你查的事怎么样了,电话里也说不清。”韩时浅尝了一口。 赵军的笑容敛起,“我动用了好几个关系,刘身边的秘书是我的战友。我从他口中套出,这群人有个庞大的关系网。林意柔负责给他们洗钱,全是非法所得,数目巨大,而且大多已经汇入瑞士银行了。哥啊,我给你一句忠告,这些人你惹不起。超人不是那么好做的。” 韩时低头,想到了那些拍到的资料,的确和赵军所说的情况相符,“就没有一点办法了?” “你家老子是皇帝那就有办法了。” 韩时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了,这事不要再调查了。” “你总算想通了。来,我敬你一杯。” 韩时喝下杯中的酒,没有以往的香醇,竟然是苦的。 回家的时候,他的车开得飞快,闯了几个红灯都不知道。工作以来,一向顺风顺水,没想到一碰,就是这么大一个难题。 现在他是孤家寡人,没有一个同行者。以他的实力再去查,无异于以卵击石。不查,心有不甘。查了,祸起萧墙。 心烦意乱的他最后发现车子停在一个崭新的楼盘前。他下车后靠在车头点燃一根烟,烟火在黑暗微弱地闪烁着。 仰头,八楼的灯光还亮着。他看到的这扇窗户应该就是主卧室,妻子和儿子就住在里面。 这么晚,她还没睡,在干什么呢? 49 有一个月没见到燕子和儿子了。想必,现在妻子正抱着儿子,唱着催眠曲,哄着他睡觉。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爸爸的手臂永远保护你。”韩时低声哼着。声音在寂静的夜晚萦绕,直入人心。 徘徊了很久,他还是上车了。再等等,再等等。他这段时间对自己说了许多次再等等,可最艰难的就是这次。 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见。他怕,儿女柔情会摧垮他的斗志。他将手上的烟按熄,眼睛直视前方,踩着油门,倏地就驶向大马路上了。 韩时回家后,意外的客厅只有父亲一人在。 “韩时,我们进书房谈谈。” 韩时很久没有进父亲的书房了,刚工作时每遇到什么问题就会去书房和父亲长谈。年纪渐长后,总觉得自己可以独挡一面,父子交谈的时候就少了。记忆中,近一年几乎没有长谈的时候。 书房的书桌对面有两个单人沙发,俩人一人占据一个。 韩修德将烟盒递到他面前。受到父亲如此礼遇,韩时有点讶异。他先是抽出一根烟,接着啪嗒打着火,递到父亲跟前。韩修德就着明火,点燃了烟,深深地吸了口,缓缓吐出烟圈。如此近距离的接触,韩时才注意到父亲两鬓已经发白了,眼神虽然还保持着鹰般犀利,可终究夹杂了些疲惫。 “韩时啊,我还有三年就退休了。”韩修德顿了顿,“不求别的,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就好了。” 父亲的话没头没脑,让韩时的心里直打鼓,他不敢直视父亲的目光。 “你最近很晚回家,在忙什么?”韩修德似在聊家常。 韩时想了想,“晚上一个人呆在家很无聊,随便出去走了走。” 韩修德和蔼的脸色立刻笼罩了一层烟雾,“韩时,当你爸我老糊涂了,你还打算瞒我瞒到什么时候?” 韩时低头,装聋作哑。 “你以为自己是大侠,能够一剑走江湖。简直是胡闹!你做的那些事,你以为瞒过了谁?连我都知道了,他们能不察觉?我跟你说,你赶快停止这种荒谬的行动。”韩修德声色俱厉。 韩时抬头,直视父亲,“爸,你知道那伙人无法无天到什么地步。你知道他们涉及的数目有多大,简直是骇人听闻。那些钱,可以建多少所希望小学?那些钱,可以救济多少贫困家庭?那些钱,可以给老百姓办多少事实?你知道吗?” “我不需要知道,也不必知道。我知道你再查下去,就会遭排挤。然后在不知道什么的时候,会被别人算计。最好的情形,无法就是丢了工作。不好的情形,可能连清白都没有了。” “他们打算使用什么伎俩,诬陷,还是借刀杀人,统统来吧。”韩时一脸无畏。 韩修德伸手啪地一巴掌煽了个大耳光,“韩时,你给我醒醒。你要死,我不拦你。你别害了一大家人,也包括你的老婆,孩子。” 韩时懵了。 “明天你就给我在家呆着,我会给你们局长打电话,说你病了,需要在家休养一段时间。”韩修德说完后,拂袖而去。 韩时脸上还火辣辣的,心头却清醒多了。这么大的事,凭一己之力是无法完成的。就算他想呈英雄,也不能连累家人。当事业家庭摆在他面前时,他竟难以选择。难怪古人说,自古忠孝不能两全。 此刻的韩时感到自己是分外的软弱,他想燕子了,他想虎子了。 苏小燕怀里还抱着儿子,嘴里哼着儿歌,“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的双手轻轻摇着你。” 怀里的宝宝睡得很香,嘴角弯弯,一定是听到了歌声。 她坐在床沿,弯腰将儿子轻轻放置床上。宝宝枕着小枕头,盖着小花被,食指悄悄地就伸进嘴巴里了,砸吧砸吧在吮吸。 这孩子,睡着了,也不忘吃指头。苏小燕摇头轻轻抽出他的指头,伸进自己的嘴里舔*舔。软软的,还有点咸。 小枕头旁边并排放着个大枕头,枕套是一个色系,粉红的,看起来很衬,很温暖。 大概以后就是她和宝宝相依为命了。苏小燕靠在枕头时,没有预料中的凄凉,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一个多月了,她渐渐习惯了两个人的日子。看着儿子一天天长大,内心充满欢愉。身边少了一个人,就少了份牵挂,也少了心底纠缠的痛楚。日子过得无惊无险,平平淡淡,却是近段时间最舒心的时刻。 躺在床上的时候,被褥很厚实,踏花被很轻软,屋内还开着空调,身边的宝宝发出天使般的呼吸声。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她笑着睡着了。 现在苏小燕每天下班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带宝宝来小区附近的休闲公园玩。公园里绿树多,空气清晰,孩子多呆在这,对生长发育好。白天她不在家,刘姐买菜,照顾小孩,事多了,难免有照顾不周的地方。也很少带宝宝出来玩。 傍晚的天空很美,落日的余晖渲染了整个天空,没有夏日的艳丽,多了份冬天的温煦。 苏小燕指着天空,“宝宝,看见彩霞了吗?” 宝宝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着天空,小手抬起,不过是握成了拳头,方向却是一致的。 “宝宝,你真聪明。”苏小燕低头对着他的脸吧嗒一亲,“那是彩霞,记住哦,彩霞。” 虎子像是听懂了,依依呀呀地说着无意义的音节,可在她听来却是最动听的歌声。没有什么比此刻更美好了。感谢上苍,赐予她世界上最好的礼物。 她抱着儿子,踏着小路凋零的残叶,窸窸窣窣的声音配合着清风吹动树丫的响声,如同一首美妙的协奏曲。 穿过小路,再过一条大马路,就是家了。她加快了脚步,迫切地想回去,回到暖呼呼的房间。 走到路的尽头,苏小燕对儿子说:“宝宝,我们马上回家了,有热腾腾的鲫鱼汤,还有香喷喷的米糕等着你哦。” 她笑着抬头,原本开阔的视野不见了,一个挺拔的身体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苏小燕不敢置信地退后一步,“你怎么来了?” 落日余晖里的韩时,有些神秘,朦胧。明明是最熟悉的人,却感觉很陌生。 韩时微笑着接过儿子,缓缓地走在她身侧。 苏小燕故意放慢脚步,跟在他身后,始终保持一尺之远。不知怎的,她突然想到紫霞公主的一句话“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的云彩来娶我。我猜中了开头,却猜不中结尾。” 走到大马路,对面的红灯变成了绿灯,熙攘的人群都在往前走。他们被人群隔成了一尺,两尺,三尺。苏小燕看着他的背影,加快了脚步。 真好,又是一尺。她放慢了步子。 韩时转身,抓住她的手,“别磨蹭了,马上就红灯了。” 苏小燕被动地跟在他身后。 走到绿灯前,韩时停下脚步,转头凝视她,“你怎么了?” “你抓得我手很疼。”苏小燕笑着,“能松手吗?” 韩时依言放下,眼睛半眯着审视她一番,脚步却是放得更慢了。 回到家,刘阿姨开的门,见他们来了,开心地说:“虎子他爸,你总算来了。” 苏小燕有点想发笑,不知为什么,她对儿子的小名没有好感。平常也很少喊出口。仔细琢磨,估计是太土了。而虎子他爸四个字,和韩时联系在一起,更是严重的不搭。如同男人穿着一身正统的西装,却在田间种地,那该是多么强大的画面。 吃饭的时候,苏小燕匆匆扒了小半碗饭就下桌了。房间里,儿子正躺在床上手舞足蹈的,突然一个翻身,双手撑着,就开始爬了。 苏小燕心里那个激动,俗话说“七爬八坐”,果然有道理。孩子七个多月,终于会爬了。 小家伙爬呀爬,眼见就到床边了。 苏小燕赶紧上前,身子挡在那,生怕他掉下来。 小家伙手抓在床沿边,抬头看着妈妈,咧嘴笑,露出新长出的两颗乳牙,甚是可爱。 机灵鬼,知道有危险了,不动了。 苏小燕的笑容都快溢满了,眼睛还有点湿润。 连韩时何时走到她身后都不知道。 经过这么多日子的分离。一家三口能这么其乐融融地在一起,韩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他的手搭在她肩膀,“燕子,咱们的儿子可够聪明的。” 他的掌心很热,就算隔着衣服,她也能感受到。苏小燕不习惯地扭扭身子。 “别动,别吵着儿子。”韩时对着她耳边说,温热的呼吸不经意间就窜入她的耳朵里。 苏小燕的身子有点微抖。她咬着下唇,往下一蹲,从他的胳膊处钻出。她走到书桌旁,拿出参考书,准备复习了。现在的她打算再修个汉语言硕士学位。 现在学校里新进的老师,大多是硕士学位,她这个大学本科生,压力好大,该是她发奋的时候了。 韩时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半天,才收回手。他俯身抱起儿子,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走了又走。一会横抱,一会竖抱。一会坐在他肩膀上。总之,能折腾的姿势都折腾得差不多。宝宝舒服得咯咯笑个不停。来这一个多月,还没人这么伺候过他。 “韩时,你能不能带宝宝去客厅玩呀,我还要看书。” 韩时看着就连说话也看着书的女人。心想,这还是他老婆吗?简直是判若两人。 今天在一起几个小时,就没见她对自己笑过一次。以往在家,哪次不是她粘着自己,老是弄出难舍难分的样子。说实话,次数多了,他也有点烦。 可她现在真把他视为空气了,心里又说不出的郁闷。 韩时真的抱着儿子去了客厅,逗了会,儿子就睡着了。都说儿子像他,可他觉得宝宝的嘴唇特像妻子,红红的,嫩嫩的。韩时忍不住对着儿子的嘴唇亲下去。然后,发现嘴巴黏糊糊的。这小子又流口水了。 他抱着儿子进房间。书桌边的台灯发出橘黄色的光亮,苏小燕低头看书背对着他,看起来是那么的宁静温馨。一个多月的烦躁一扫而光,原来,这就是家,原来,这就是他的爱人。 韩时把儿子安顿好。他脱下外套,靠在床背上,静静地看着妻子的背影。心里有股热浪在涌动,他忍不住下来,走到她的身后,俯身对着她说:“燕子,我想你了。” 苏小燕的身子僵住了。 韩时的手已经伸进她的衣襟内,柔软触手可及,心跳无法抑制。他想她了,不光是心,他的身体比心更诚实。 苏小燕感觉自己就要沦陷了。仅仅是一点肌肤相触,她就要弃甲投降。她用力咬着下唇,猛地用力挣脱他的臂弯,“韩时,你把我当什么了?” 韩时发现她的抗拒,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呼吸渐粗,血液涌动,双手忍不住又探进她体内,这次是一手把握目标。真柔软,有多久没尝到这种滋味了。 苏小燕的眼角滑过一滴泪珠,女人为什么总是弱者? “韩时,如果你今天真想要,我不会反抗。不过以后,请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韩时瞬间像是被浇了盆凉水,呼吸变得清浅,血液也停止了循环。他怎么可能去用暴力手段胁迫妻子?他抽出手,退了两步,缓缓地走出了房间。 走到外面,才发现外套忘拿了。时已冬至,大街上狂风骤起,看样子,到了下雪的日子了。 走到停车处,几分钟的路程,他的浑身都冻僵了。钻进车内,打开暖气,待手脚暖和了,才发动了汽车。 原来周敏说的是真的。 想到昨天周敏找他说的一番话,韩时心头就一阵刺痛。 燕子真的想离开他了,燕子真的对他失望了,燕子真的想开始新生活了。 想到今天她那副冷冷淡淡的做派,韩时就说不出的烦躁。以往只要他稍加暗示,她哪一次不是乖乖地迎合。一定是哪里出错了,不应该这样的。 他仔细回想今天妻子的一言一行,和往常不一样,倒和谈恋爱时的她有些相像。做事认真,对他有些抗拒,少了些温柔,多了些棱角。 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触碰,却又触碰不到。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就是明明她站在身边,却触碰不到。韩时脑海刚蹦出这句话,就骂自己一句,犯傻了啊,搞什么狗屁不通的诗句。 好在现在休假,他有时间,也有耐心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想到休假,就想到自己手里保管的那些资料,那是非常机密的。仅放在自己手里那是相当不安全。他已经复印了一份,准备交给可靠的人。他脑海迅速搜索,最后想到了一个人。 这事,非他莫属。 韩时将车开往红楼,在停车场,打了个电话,“路峻,给我下来。” “韩哥,这半夜的,坏人好事啊!”路峻懒洋洋地回答。 “有好事找你,我就在红楼地下停车场。” “我可不可以理解是坏事?好吧,就算是坏事,我也得下来,谁叫你是我妹的领导。” 几分钟后,路汶就钻进他车内。一反电话里的懒散,很认真地看着韩时,“韩哥,究竟什么重要的事,让你大夜晚的找我?” 韩时拍拍他的肩膀,“的确很重要的事,事关我的身家性命。我听说你人脉相当广,和市里的,省里的,部里的都搭的上话。” “这些人,你也搭的上,何必这么恭维我?” “听说北京的王部长和李副部长正在打斗,我手里的资料就是关于王部的。” 路峻若有所思地点头,他和李部的关系那可不是一般的铁。有了韩时手里的东西,李部胜算的概率又高了许多。 “兄弟,可都交给你了。”韩时翻开座椅的垫子,取出文件袋递给他。 路峻打开一看,“都是复印件?” “原件在林意柔手里,我拍了份留底。” “韩哥,你放心。大家的目标是一致的。王嚣张的也太久了,该是他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看着路峻下车的背影,韩时陷入沉思。 现在的他是下了步险棋,将筹码压在李部的身上。如果李部胜了,那他就是功臣,顺便还压倒了王系一派。 万一李部输了,那结局只有天知道。 现在的韩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人一旦上了赌场,就由不得理智。他不能束手待毙,只能孤注一掷。 50 苏小燕许久没回家。这天又到了她送钱回家的日子。现在家里的经济状况更不如前了。 刘心琴退休了,每月退休工资只有一千多元。一份工资五个人用,就是缩衣节食也不够。幸好,苏小燕每月会送来两千元,要不然,一大家人真要喝西北风了。 周敏曾问她,一直当家里的提款机,会累吗?她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 大多女人都渴望有个依靠,可有时被人依靠,感觉也不坏。要她做到自己活得有滋有味,家人穷困潦倒,打死她也不行。 她今天回家的时候,特意在路上买了几个沙田柚。大冬天水果很贵,家里估计都舍不得买了。 回到家,全家人都在。 她放了东西在桌上,也不坐,打算赶回家。 刘心琴看了她一眼,“家里有老虎,怕吃了你不成。” 如果是以前,苏小燕估计心里又不好受了。现在的她,心态异常的平和,微笑着解释:“妈,我想早点回家看着孩子。” “你还没搬回去?”刘心琴拿起一颗红枣塞进嘴里。 “嗯。现在还没打算搬回去。”苏小燕偷偷打量母亲的脸色。 刘心琴似是有点意外,“那韩时来找过你吗?” 苏小燕点头。 刘心琴沉思会,“男人啊,对他太好了不行,太拿乔了也不行。特别是韩时这样的,见过世面的。差不多,你就给个台阶。彼此脸面也好看。” 从母亲嘴里听到这么一番推心置腹的话,还是第一次。苏小燕的心情简直可以用震惊来形容。震惊之余,喜悦就如浪花,一浪接一浪,一浪更比一浪高。 她抿着嘴,极力压抑自己,生怕泄露了情绪。 “你也是当妈的人了,自己好好掂量。我就不留你了。” 苏小燕走下楼的时候,步履格外的轻松。 夕阳已下,暮色渐浓,天空将黑欲黑的时候,是她一向并不喜欢的时间段。她喜欢明媚的早晨,也喜欢星星闪烁的夜空。 可现在无关紧要,一切看起来都很顺眼。 只是好心情还来不及多保留几分钟,天空就下起了豆大的雨珠,眼见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苏小燕来不及多思考,就往的士停车点跑去,路程不长,可也要上百米,到那,羽绒服都湿透了,头发也**的。 一上车,车内正开着暖气,她打了个喷嚏。大冬天的,一冷一热的,可真让人受不了。 车窗外的刮雨器发出单调的声音,往常她听着肯定会烦躁,可现在倒也觉得热闹。 回家后,是刘姐开的门,韩时并不在,她有些意外。前些日子,韩时白天基本在这蹲点,晚上才会回家。难道他的耐心就只有那么一点点?一个喷嚏打得她没来得及多想,就去换衣服了。 晚上,苏小燕就发烧了。半夜的时候,喉咙跟着了火似的,人就像是在蒸笼上烤,衣服微湿,体内的热气想跑出来,可是被堵住了,怎么也出不来。 她挣扎着起身去客厅倒了杯水,喝光后,敲开了刘姐的门。 刘姐打开门,见她鬓发散乱,面色不对,“虎子妈,你是不是生病了?” “你把孩子抱到你房间,我怕传给他。”苏小燕扶着门框说。 苏小燕倒在床上的时候,睡得昏昏沉沉的。朦胧中,有一只冰凉的手抚摸在她的额头,真的很舒服,可一会儿,额头又热了,接着又凉了。如此反反复复。 早晨醒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身边躺着一个男人。他闭着眼,眼窝有些发青,显然晚上没睡好。 苏小燕有些迟疑地伸手,想摸下他消瘦的脸颊,还没等挨到,手就被韩时紧紧地抓住了。 这是两个多月来,俩人最亲密的动作,苏小燕的心砰地跳了下。 韩时没有睁开眼,下巴摩挲着她的手背,一下,两下,来来回回。 苏小燕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他做得乐此不疲。可心里,就像是有只温暖的手在轻柔地抚摸,熨帖得让人想流泪。 “你呀,一离开我,就生病了。看样子,还得我看着你。”他睁开了眼。 苏小燕想反击,可一来想不到好的词句,二来没什么精力。昨晚烧了一晚,现在的她不想说话,不想动,只想安安静静地躺着。 韩时伸出一只手摸摸她的额头,“还有点烫,先吃点东西。” 苏小燕出神地看着他的背影。 韩时再来的时候,手里已经端了碗白粥,热腾腾,香浓浓的。 他扶着苏小燕坐起,舀了一勺递到她面前。苏小燕还没有被人这么伺候过,欲挣扎着接过自己吃。 “别逞强了,乖啊。”韩时不给她。 苏小燕知道自己拗不过他,乖乖地张开了嘴,细细地嚼了嚼,原来清粥的味道也这么香甜。 吃完后,韩时笑看着她。 “怎么了?”她开口后,才发现嗓子嘶哑。 韩时抽出纸巾,擦去她嘴角的饭粒,很仔细,很专注。 苏小燕很久没有受过这般呵护,照顾,就像是个被大人宠着的小孩。结婚好几年,受到这种待遇的时候也是少之又少。她这人爱逞强,身体又好,根本就没机会让男人表现。 可是再要强的女人也是希望男人捧在手心的。和况,她还是外强中干。 睡下去的时候,她想,大白天果然做梦的感觉还真不错,白日梦估计就是这么来的。 第三天,烧才退。苏小燕起床坐在梳妆台梳理头发,镜子里的女人面色土灰,脸颊凹陷,嘴唇干裂,哪有一点平常时美丽的样子。 怪不得西汉的李夫人生病的时候,不让汉武帝看到。古代的女人心计可真多。 苏小燕忽又想起,自己生小孩的时候,蓬头垢面的样子。当时,韩时也是请了几天假陪在她身边。 说来也怪,女人谈恋爱时,是决不肯让男人看到自己的半点不美。刚结婚时,也会注意。时间长了,就好像没有这个观念了。 林意柔呢?她也会这样吗?她一定不会。 想到这,苏小燕狠狠地用力梳理头发。 “头发跟你有仇啊,这么大力气。”韩时站在身后,手搭在她肩膀。 苏小燕神经似地蒙住脸,“不许看。” 韩时笑,“不看也看了,比这难看的时候都看过。” “那你就是说我很难看了。”苏小燕挑刺。 韩时的手盖在她的手背上,“又瞎想了,你要真是丑八怪,我怎么会娶你?” “那我漂亮吗?” “漂亮。” “那我漂亮还是林意柔漂亮?”说完后,苏小燕自己都呆了。她怎么有勇气问出口。 房间里很安静。 韩时拿开她盖住脸的手,“为什么问这个?” 苏小燕索性追问到底,她想问,她早就想问了,“我其实想问的是,你是不是喜欢林意柔。如果是的话,我可以成全你们。” 韩时走到窗边,“你说什么傻话,林意柔只是我以前的女朋友,而你是我的妻子。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在我心里的分量吗?” 苏小燕笑,“我有什么分量?前女友就是你心头的肉,妻子算什么,不过是一件旧衣服。” “你怎么这么看轻自己?”韩时转头看着她。 “那我凭什么看重自己?我记得去年是你跟我说过以前不认识她的。我记得她送的吊饰你在车上挂了好几年。我甚至记得新婚之夜,你看着她送的书。孰轻孰重,一目了然,我还不会自作多情到傻子的地步。”苏小燕霍地起身,转身面对他。 “男人谁没有点过去。我和她早已结束了,而我们还有很长的日子要过。”韩时一字一字地说。 苏小燕的心被轻轻地触动,她可以相信吗?她起身,走到韩时身边,仰头,目光专注地看着他,“韩时,你爱我吗?” “为什么你们女人总想要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韩时看着她身后的某处。 苏小燕依旧仰着头,“韩时,女人都是贪心的。我知道你给了我很多很多,安定的生活,优渥的经济,包括我的工作都是你安排的。我再谈什么感情真得很贪心。可是如果能够交换,我最想要的是你的那份心意。” 韩时嘴张了半天,还是无法说出她最想听的三个字。爱这个字太沉重了。他早已过了海誓山盟的年龄。 房间里流动的空气变得黏糊糊,人都快喘不过气了。 苏小燕感到脖子僵了,终于回归正常的站姿,“韩时,你走吧,我不勉强你。” 韩时想说什么,可还是什么都没说。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比不得那三个字对她重要。而他,说不出口。 下午,周敏来看她。 苏小燕正坐在书桌边看书,很认真。 “哟,都年纪一大把,还有心思学东西,我服了你了。”周敏搬个凳子坐在她身边。 苏小燕放下书本,手托着下巴,“总的有一技傍生,这样心里有底。” “韩时没找你?” “找了。” “那你还不跟他回去,还在我这瞎耗。我跟你说,房子我可要收回了。” “那我就租房子住。” 周敏伸手敲她的脑门,“榆木疙瘩。我跟你说,这次我可不支持你。我听赵军说,韩时和林意柔两人现在是生死对头。你这醋吃的也太没道理了。” 苏小燕一愣,“有爱才有恨,他心里是有她的。” “我问你,当初结婚的时候,你想过韩时会爱你吗?” “没有。” “那现在,他对你是否比当初好,或者说有些喜欢?”周敏继续追问。 苏小燕仔细回想韩时的所作所为,初婚时的体贴,和婆婆闹矛盾时的支持,流产时的安慰,生小孩时的照顾,抱括昨天生病,他一接到刘姐的电话半夜就赶来了。 这些如果只归纳为丈夫的责任,那自己也太昧着良心了。喜欢,应该也是有的吧。 “人不能太贪心。万一起了贪念,要想到这个合理不合理,能不能实现。如果,你真认准了,为什么不去争取?小燕,你的勇敢,执着都跑哪去了?” 周敏的一席话犹如当头棒喝醒了她。 是啊,为什么不是自己积极主动地去争取,而是像个怨妇一样在这里自怨自艾。她比林意柔更有优势,她可以站在韩时的身边,只要她有足够的耐心,一定会等到花开的日子。 她伸手握住周敏的手,有这么一个好朋友,她何其有幸。 不过苏小燕还记得母亲的那句话,男人不能对他太好,也不能太坏。就算她要争取,也不能一个劲的贴上前,太容易到手的东西总会让人不够珍惜。 她在等韩时的再次上门,然后稍加暗示,给他一个台阶。 可这一等就是一个星期。 韩时这一个星期其实是闲着的。闲着的是身,闲不住的是心。前几天,路峻跟他说,北京那俩位部长马上就要决个高下,这几天就会有消息。 他一听,哪里都没心思去了。坐在家,静待着消息。没想到,首先接到的是林意柔的电话。 “韩时,我们见个面。”林意柔的语气很平静。 韩时现在对她的心情着实很复杂,说恨恨不起来,说爱更不可能,处于一个灰色地带,无法用词形容。 他沉默半天,并不想去。 “韩时,你不会是以为我会对你有什么不利,害怕不敢来了吧。”林意柔轻笑。 激将法,他不吃这套,“意柔,我想我们最好不不要见面。道不同不相为谋。” 林意柔也沉默,半天才说,“我就是想见你一面,我马上要离开这座城市了。” 韩时终究心还是软了,只不过见他最后一面,何必如临大敌。 韩时有好多年没有来到大学校园了。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林意柔就是在学校图书馆前的湖畔。那是一个早晨,他沿着小径跑步,见一名少女站在湖畔的沿上。当时第一个感觉就是,这位同学是不是有什么想不开,一大早就站在湖边,不要出事才好。后来证明纯属误会,可也就有了后面的交集。 “韩时。”林意柔背对着他看着湖面。 韩时没有上前,而是站在她身后,“意柔,有什么事就说,我时间不多。” “怎么现在和我多呆一会都很难受?我记得当初……”林意柔语带惆怅,没有说下去。 “你看,现在四周载满了柳树,而当初这里是空荡荡的。”韩时拿起一块石头扔进湖面。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看不起我。对,我是做别人的情妇,我是这样发达的。可又怎样?像我这样出身贫穷的女孩,如果不利用女人的资本,怎么可以出人头地。” “那你现在快乐吗?” “我只知道,当别人用仰视的眼光看着我时,我很满足。我只知道,当我拎着Lv包,别人用羡慕的眼神看着我时,我很开心。” “既然你过得这么好,何必还来破坏我的生活?”韩时的手负在身后。 “可那些快乐的时间太短暂了,就像是指缝的水,一下就流走了。每天,特别是晚上的时候,我就会感到空虚孤独。我后悔当初为什么不能陪你一起挨苦日子。” 寒风吹起了她的刘海,韩时看着她的侧脸,一如当初那样完美。可是心态却不一样了。 “意柔,过去的就过去了。时间不能倒转,就算你对我做了一些什么,我也不会怪你。”韩时几乎是怜悯地口吻说。 “我不需要你的怜悯,我也不会乞求你的感情。上面的斗争已经出了结果,我要走了,也许这辈子,我们再也无缘相见。临走的时候,我想告诉你。当初的离开,并不是你母亲逼我的。”林意柔露出狐狸般的笑容,身子绷得笔直。 原来就算是要走了,她也不想他好受。 韩时点燃了一根烟,看着湖边的树枝,光秃秃的,不过有的树枝上已经冒出了嫩叶。 是啊,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51 第二天,韩时就接到消息。李胜。王忠良被双规。他们在瑞士银行的存款也已追回。独一处遭查封,林意柔下落不明。   韩时知道斗争还没结束。下面应该还会有一批人受到牵连。   韩时并没有胜利后的喜悦。在官场多年,他知道就算换上新人,也未必就能保证克己奉公,清正廉明。他唯一能保证的只是自己,绝不会同流合污。不过,心里还是松了口气。事情告一段落,该是他接妻子回家的时候了。      苏小燕今天一整天都有点心神不定的。早上给宝宝泡奶粉的时候,开水溅到了手,起了个泡,还好及时挤了点牙膏,不算痛。   上课的时候,半中央,闹肚子痛,实在忍不住,只好跑了趟卫生间。还没十分钟,又开始痛,她只得又去。一上午,反反复复折腾了四五次。后来,吃了一颗止泄药才好些。   下班的时候,手机突然响起,她的心通通跳,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小燕啊,你外婆出事了,你赶快来医院一趟。”刘心琴的声音有点沙哑。   苏小燕的脑袋炸开了,血液就像是要飚出,“妈,你说什么?”   “你赶快来第一医院急诊室。”刘心琴挂了电话。   苏小燕扶在桌沿,脑子里不停地蹦出“你外婆出事了”这句话,猛地像蚱蜢一样,冲出办公室。   心里默默地念着:“外婆,你要坚持住,一定不会有事的。”   她一路跑出校门,跑到路口,拦了辆的士,就直奔医院。找到急诊室,里面只有一位医生坐在那。   “医生,刚才送来的那位老人呢?”她喘着气问。   医生抬头看了她一眼,“已经被家属带走了。”   那应该就没事了,她傻傻地朝医生点头,就出去找。走廊上没有,大厅也没有,走到大门口,才见母亲朝她召了召手。   外婆就伏在父亲的后背,双手软哒哒地垂在身侧。   苏小燕抓住她的手,“外婆,你怎么了?”   外婆安详地睡着,没有回应。   “外婆,你醒醒。”巨大的惊恐扑向她。   “小燕,别喊了,让你外婆走得安静点,她一向不喜欢吵闹的。”刘心琴冷静地说。   苏小燕抬头看着母亲,“你骗我,外婆怎么可能走了,一定是你骗我。”   刘心琴平静地瞅着她,“人死不能复生,你再闹也没用。”   “你骗我,她是你的母亲,你怎么可能这么镇定?她只是睡着了。”苏小燕回头看着外婆,温柔地抚摸她的白发,“外婆,你答应过我,等宝宝满一岁,你就来我家住的。你说过,会看着他长大,就像当初看着我长大一样。”   “小燕。”苏忠勇说了两个字,就说不下去了。   “小妹,总算找到了一个三轮车,汽车听到死人都不愿拉。”刘心国擦了擦额前的汗珠。   “那还等什么,上车吧。”   外婆就躺在她的怀里。抱住的时候,苏小燕才发现外婆是那么的瘦,轻的只剩骨头了。   “妈,为什么会这样?上个星期我去看外婆,还是好好的,为什么会这样?”   “你外婆在路上摔了一跤,送到医院,已经没气了。医生说是脑溢血突发,血管破裂了。”   苏小燕的脸贴在外婆脸颊上,就像小时候一样。世界上最疼她的那个人就要走了。此刻,她感到自己是这么的无力。   为什么一切美好的事物,她都留不住。外婆离开她了,韩时也不来了。是不是她注定就是一个人孤零零的。   初春的晚风凉凉的,苏小燕抓住外婆的手揣进自己的胸窝里,“外婆,这样你就不冷了。”   三轮车的车轮轱辘轱辘地往前走,苏小燕抱着外婆坐在一头,刘琴坐在对面。一直到回家,谁也没说话了。   两边,两个老男人一人骑着一辆自行车跟在旁边。   大街上不时有人朝这边张望,又转回头,连他们也感受到了苏小燕的哀伤。      外婆就安置在父母的床上。   客厅里,刘心国搓着手,“妹妹,本来按道理我应该接母亲回家的,可你嫂子说家里刚装修好,说老人死在家晦气。”   刘心琴点头,“哥,我明白了。按风俗是应该在儿子家的,既然这样,那就在我家办后事。”   苏小燕出来后,就听到他们的对话。   她冲上前,“舅舅,你们还是人嘛?你是外婆的儿子,仅仅因为妻子的一番话,连母亲的尸骨都不敢接回家。我为外婆难过,都说养儿防老。可她一辈子给你们做牛做马,临死了,儿子连个落脚的地方都不给她。”   刘心国心里有愧,也不反驳,“妹妹,那我先回家了。明天我们商量下怎么办后事。”   骂掉一番话,苏小燕也没有气力了。她倒了杯水,咕噜噜喝光了,飘飘摇摇地走回房间,脱掉鞋子,就上床,睡到外婆身边。   她躲在外婆的胸前,抱着她的身体,小声说,“外婆,你好冷。我记得小时候,你身子可暖和了。”   可就算这样,她也不愿松手。她怕一松手,外婆就不见了。   她想抱着外婆睡觉。自五岁,外婆去舅舅家后,她就一直没有再抱过。现在终于可以抱了,这是她的外婆,此刻真正属于她一个人了。没有表哥表姐和她抢了,谁也抢不了。   苏小燕好久没有做过这么美的梦,没睡过这么安心的觉了。   在梦里,外婆拿着棒棒糖逗她,“燕啊,你跟外婆说你几岁了?”   “两岁。”她脆生生地回答,伸手欲接过糖。   外婆故意举高,“你叫什么名字?”   “苏小燕。”   “你家里有几口人?”   她扳着手指,“五个。”   外 婆摸摸她的脑袋,“我家的燕子真聪明,长得了肯定有出息。”   棒棒糖真甜,她舔了舔嘴角。还未等她吃完,就被打断了。   “小燕,起床了,你怎么能睡在这里?”   她挣扎着睁开双眼,刘心琴站在她床侧,声音很不耐烦。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可以睡在这?”   “不吉利,怎么可以和过了的人睡在一起。”   “我就要睡在一起。”苏小燕挑衅地看着母亲。   “你怎么回事?年纪大了,脑子倒像是装了浆糊,什么对,什么错都不知道了。”   “那也是拜你所赐,我可是你的女儿。”   “你给我起来。”刘心琴伸手拽住她的胳膊。   苏小燕的手牢牢抓住床沿,心里有个念头,她不能起来,一起来,外婆就不见了。   外面的苏忠勇听到声响,走进来,低声说:“心琴,你先别气了,别吵得你妈不安生。”   刘心琴闻言松了手,叹口气走出房间。   刚到客厅就接到了电话,“韩时啊,她是在家里。好,你过来最好了。”   苏忠勇递给她一杯开水,“让他劝小燕回家好了。小燕这状态,真令人担心。”      韩时来的时候,大概八点钟。他今天傍晚去了苏小燕的住处,结果只有刘姐和儿子在。等到吃饭时间,也没见到苏小燕回家。打电话,手机关机。最后想到打她娘家的电话,幸好在。打通电话的时候,他内心长嘘口气。   刚走进客厅,苏父就将他拉到一边,“小韩,你去劝劝小燕。到现在都没吃饭,还抱着她外婆。”   韩时悄悄地推开房门,走到床边。   苏小燕手摸着外婆的脸,“外婆,明天我把你接回家。你喜欢吃蚕豆,我剥给你吃。哦,我忘记了,你牙齿不好,那就吃水煮的,软软的。小时候,你帮我洗脚,等到了我家,我给你洗,你脚上的茧很厚,可是不怕,我有工具,我会帮你修得好好的。你说好了,明年就来我家的,你答应了,帮我照顾宝宝的。外婆,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外婆,你答应我一声,就一声。”   韩时的眼睛有点潮湿,心里某个地方也湿乎乎的。他的妻子,他的燕子,其实只不过是内心极度缺乏关爱的小女人。愧意油然而生。   作为丈夫,他做得太少了,给得也太少了。   他走上前,搬了个凳子,坐在床边。此刻的他,只能静静地陪着她。   这一陪,就是一个晚上。   苏小燕说着说着就睡着了,可睡得总是不安稳,翻来覆去的。一会儿胳膊伸到被子外,一会儿腿伸到被子外。   韩时起身,走到床边,拉平被子,给她盖得严严实实的。手捻起她散落在眼帘的头发,别在耳后。   她的眉头是皱着的,嘴唇嘟着,整张脸看起来绷在一起,像是在跟谁斗气。   韩时的大巴掌轻轻地给她抚平,女人喜欢皱眉可不好。他要她做个快乐的,简单的,没有烦恼的女人。   韩时俯身,轻轻地吻她的嘴唇,“燕子,以后,我们一定会幸福的。”      早晨醒来的时候,苏小燕感觉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她不舍地看了外婆一眼,然后有条不紊地穿好衣服。   夜晚的时候,人总是容易软弱。当太阳升起的时候,理智就会附体。她已经伤心了一晚上,够了。   刚下床,韩时就推开房门进来了,“燕子,快来吃点东西。”   苏小燕走到客厅,一家人正围着餐桌,热热闹闹地吃着东西。苏武的声音最大,“妈,我想吃面包,好久没吃面包了。”   刘心琴没好气地回答,“一天到晚就知道吃,看你自己有多胖。”   还是他好,没心没肺,无忧无虑。   苏小燕低头喝着稀饭,她一定得吃得饱饱的,白天还要去殡仪馆,晚上的酒,她就不吃了。   不知道为什么,本城竟然会流传这样的风俗:死了人,竟然还要办酒,美其名曰“白喜事”。   她不知道那么多的人围坐在一起,喝着死人的酒,是什么心情?她也参加过这样的酒席,一桌人谈笑风生的,哪有半点哀伤可言。   “吃个包子。”韩时夹了个包子到她碗里。   苏小燕包子蘸着米汤,慢慢地吃,细细地吃,心情也渐渐地沉淀了。   在送葬的路上,舅妈,舅舅,表姐,表哥都嚎啕大哭,舅妈边哭还边声声叫唤着外婆。好一副婆媳情深的感人场面。   只有她,一滴泪珠都没有流。她坐在汽车上,身体绷得笔直,仿如一位战斗者,英勇无畏。   韩时伸出手,握住她。他的手很暖,而她的手很冰。   晚上,她推说身体不舒服,不参加酒宴。   舅妈瞪大眼看着她,“小燕,你外婆可是最疼你的。你怎么饭都不吃,就走啊?她可是白疼你了。”   苏小燕累得没力气和她斗嘴了。   “舅妈,我尊称你一声舅妈是看在小燕的份上。我的妻子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想当长者,就要做出个长辈的样子。”韩时说完后,拉着她就上了车。      车子开得很平稳,一点也不像他平时开车的风格。越野车开到这个速度,也算是难为他了。   穿过大街小巷,汽车停到了熟悉的院子里。   “怎么来这里?”苏小燕坐在车上不动。   车内没有开灯,黑乎乎的,只有韩时的眼睛发出闪亮的光芒,“老婆,我们回家了。”   苏小燕避开他的光芒,看着挡风玻璃外。   “老婆,我这人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也不会发什么誓言。我唯一能保证的就是我会给你一个幸福的家庭。”韩时的表情很认真。   苏小燕抬头笑问,“韩先生,请教你什么才是幸福的家庭?如果说是金钱,你早就给得够多的了。”   这么冷静的苏小燕看着他心里没底。韩时昨晚就将刘姐和宝宝安排到了以前的宿舍,他这是釜底抽薪,这样,燕子就会回家了。   可现在她的表情,让他很紧张。他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么紧张的时候,比求婚的时候,结婚的时候,甚至是她生小孩的时候都紧张。   苏小燕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推开车门,“韩时,我想回自己住的地方。”   韩时一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苏小燕已跑下车。   韩时急忙推开车门,追出去,“燕子,你听我说。”   苏小燕没有停下,越走越快。   “我给的幸福会用一辈子的时间来证明。” 52 苏小燕停住了脚步,她累了,也倦了。   韩时冲上前,从身后抱住她,“给我点时间,让我来证明。”   苏小燕站得笔直,听着呼呼的风声从耳边略过,还有身后男人的呼吸声。   在这么一个寒冷的冬夜,有一个温暖的怀抱已经足够了。她突然觉得爱情什么的,是个太遥远的名词。   真的,太远了,远的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追逐了。      三年后。   苏小燕站在讲台上,抑扬顿挫地讲解着古诗词。   “同学们,今年我们要讲解的是李商隐的《锦瑟》,此诗中典故甚多,其中‘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的庄生是指谁?有哪位同学知道?”   “庄子。”底下有同学抢答。   “不错。庄子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蝴蝶,醒来后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庄周还是蝴蝶。”   “古人就喜欢无病呻吟,是人是蝶都分不清。”有同学在底下议论。   苏小燕笑着,“自古对这首诗争议就很大。作者只是借‘晓梦,春心’来表达自己的哀怨,以及对往日情感的追忆。”   同学们又是议论纷纷。   苏小燕微笑着倾听学生的意见,不时地发表一些自己的观点,课堂上气氛融洽,同学们学习热情很高。   这是她乐于见到的。   下课后走出教室,碰到柳红,“小燕,你们班的学生怎么跟开茶话会似的,也太能说了。”   苏小燕笑,“估计是早上吃得太饱了,上课的时候精力才会充沛。”   回到办公室,她正打算批改作业,就接到韩时的电话。   “老婆,干什么呢?”他的声音带点低沉。   苏小燕随口答,“在改作业。”   “火车票我已经订好了,记得请假。”   苏小燕才想起他说过要去外地度假。她沉思了会,继续低头批改作业。   一放学,她就去幼儿园接韩皓。小家伙,转眼就四岁了。苏小燕不由地感叹时间可真快,她和韩时的婚姻都将近九年了。   韩皓一见到她,就扑向她怀里,脑袋还在她怀里拱了又拱,“妈妈,妈妈”叫个不停。儿子很亲她,毕竟是从小一手带大的。   苏小燕牵着他的手,上了汽车。去年,韩时给她买了辆车,说是接送小孩方便。   大概是现在交通事故多,苏小燕现开车特别小心谨慎,如果说她以前是司机,估计谁也不会相信。马路上,一辆辆的车都从后面超过它,她依然不紧不慢地开着。   “妈,怎么跟做轿子一样,慢腾腾的。”韩皓小朋友开始抱怨了。   “安全第一,慢有慢的好处。”   韩皓撅嘴,“我喜欢坐爸爸的车,跟火箭似的。”   “那好,以后让你爸爸接你。”   韩皓嘴撅得更高,“骗人,爸爸是警察,要抓坏人,哪有时间。”   苏小燕笑,这小东西太聪明了。想她四岁的时候,还懵懵懂懂的,什么都不知道。   途经超市,她打开车门,带着韩皓去买菜。她找了辆推车,韩皓就坐在上面,下面放菜。   她在生鲜区挑了一盒虾仁,一盒精肉,一根排骨,再买点蔬菜。三个人,简单点就好。小家伙上幼儿园后,刘姐就辞去工作,回家带孙子去了。她也不愿再请人,家里多个陌生人,总是不方便的。只不过自己稍微辛苦点,大抵每个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回家后,韩皓躲到房间玩汽车去了。这小家伙对汽车模型有着无比的热爱。韩时见他喜欢,也就不停地买,还特意买了个大柜子来装,都快塞不下了。   苏小燕细心地切着菜,哪怕是经过多年的锻炼,她切菜的手法还是不够熟练。她很羡慕那些天资聪明的男人,比如韩时,切的菜又快又好。   锅里的油烧得七八分热后,苏小燕放下精肉。听着肉入锅发出滋滋的声响,心里就像是有根弦在拨动。   不知为什么,她现在看什么,都往好处想。   下雨的时候,她会想,这样空气就会清新了。下雪的时候,她会想,瑞雪兆丰年。做家务的时候,她会想,只当是锻炼身体。和同事有点小矛盾的时候,她会想,有喜就有悲。   人的心态好了,生活也就更滋润了。她现在体态比以前更丰润,皮肤也更白皙。晚上睡觉的时候,韩时会摸着她的腰身流连忘返,忍不住的时候,还会掐一把。   苏小燕嘴角不由地翘起,盛好黄瓜炒虾仁,就朝餐厅去。   门铃叮咚响起,她急忙跑上前,打开了门。   韩时穿着一身警服站在门口,站姿还是那么的笔挺,他拿下帽子,略弯腰进了房间,换好了拖鞋。   苏小燕匆匆地就跑进厨房,还有两个菜就该开饭了。   她弯腰切着肉片,额前的刘海就垂落下来,遮住了眼帘。手上油腻腻的,不好弄,睫毛被摩擦着,很不舒服。   韩时已走至她身后,手从后面伸到脸颊,捻起她的刘海别在耳后,“你的刘海该修整了。”   说完后,他走到炉边打开火,很熟练地倒油,放菜。他炒菜的时候很认真,绝不分心。   两个人合作,一餐饭很快就烧好了。   吃饭的时候,她胃口很好,一碗排骨汤,两碗饭,还有不少的菜。旁边的韩皓举起筷子敲打她面前的桌面,“妈,你这样吃下去,会变成大胖子的,就没人会喜欢你。”   苏小燕也觉得自己是吃多了,最近体重长了好几斤。至于有没有人喜欢,她并不在乎,她在乎的是新买的裙子穿不穿得下。那些可是花了大代价的,她该控制嘴巴了。   吃玩饭,照例是韩时收拾桌子,她打扫卫生,儿子打开电视看动画片。一家三口的生活就是这么简单。   晚上,做完家事后,苏小燕躲在房间备课。自从去年获得硕士文凭后,她现在已经转教语文,还是重点班的班主任。学校给了她这么大的信任,她一定得不负所托。   韩时陪着儿子玩了会,等小孩睡觉了,他才去书房。   看看手表,才九点。很早。   他躺在椅子上,点燃了根烟,最近他烟抽得比以前多了。其实,他不应该有什么烦心事。   三年前,他就升任副局长,只要再认真干个两三年,局长的位置也是指日可待。到时候,就会成为公检法系统的一大美谈,父子俩都担任过市局的局长,在本城乃至全国都是罕见的。   到时候,他再也不用躲在父亲的光环下,人们记得的是韩时韩局长,而不是韩副厅长的儿子。   家庭也挺美满的,妻子,儿子,房子,车子,一应俱全。如果他要再无病呻吟一下,估计都要被人骂贪得无厌了。   人生到他这个阶段,就是由湍急的大河驶入舒缓的小溪的时候,没有大风大浪,偶尔会泛起涟漪,可无关大局。   可总感到有个地方不满足,韩时不知自己怎么了,他一向是个冷静,理智,感情不算丰富的男人,竟也会有感伤的时候。这可不是个好现象。他掐灭了烟,走进了卧室。到了门口,又返身折回洗手间。   他先是刷了牙,然后冲了个凉,用一条大浴巾裹住了下半身,张开嘴,呵口气,还好,烟味不重。不仔细闻,根本就发现不了。   等他再次走到房间的时候,苏小燕还在埋头看教案。韩时苦笑,这女人,这几年就搏命似的,整日埋头工作。文凭也得到了,高级教师也评上了,学术论文也发表了好几篇。他不知道,她现在还想要什么?   他走到她身边,手搭在她肩膀,“洗洗睡了。”   苏小燕头也没抬,“我再看会书,你先睡。”   韩时沉默了片刻,返身走回床边,上床看书。书是苏小燕买的,名字就叫《如何做个好爸爸》。他翻看了大约半个小时,头发也干得差不多了,还不见妻子上床。想到明天早上还有个会议,就先睡了。   苏小燕备好教案后,翻出一个小记事本,记录明天要做的事:记得安排学生每人写一篇读后感;班上的墙壁太单调了,明天得安排学生美化;有两个顽皮的学生,明天得跟他们谈心。写毕。她拿了睡衣去洗澡。   上床的时候,韩时已经闭着眼了,估计是睡熟了,手臂还露在外面。   苏小燕将被子往上拉拉。刚钻进了被窝,韩时就伸手从后面揽住她,嘴吻着她的后颈,呼吸急促,热气袭人。   她扭了扭身子。   韩时的手索性握住她的柔软,“别动。”   苏小燕闭着眼,“韩时,我今天不方便。”   韩时慢半拍地才停住了动作,“今天几号。”   “二十八号。”   韩时的手往下移,搁在她的腹部,“就这样抱着睡了。”   苏小燕睡得很不踏实,身后总有个东西顶着她。半夜的时候,几次想挣脱,无奈他的手臂如铁,箍得紧紧的。   早晨醒来的时候,被搙的温度比往常都高。苏小燕摸着韩时睡过的那侧,有点恍惚。      两天后,韩皓被送到爷爷奶奶家。   苏小燕和韩时踏上了旅途。他们坐的是火车软卧,因为苏小燕恐高。   同一间还有一位中年男子,从穿着看,像是生意人。   下午三点的车,好不容易过了三个小时,到了用餐的时间。苏小燕跟在韩时的身后,来到了餐车。点了两菜一汤,在火车上,也算是奢侈的。   苏小燕喝了口酸辣汤,皱眉。   “怎么了?”韩时抬头看着她。   “有点酸。”   韩时夹了块排骨到她碗里。   苏小燕夹起吃了口,鲜美可口,倒把嘴里的酸味中和了。胃口大开的她,一下就吃光了一碗饭。想再盛一碗,想到日益发福的身材,硬是忍住了。   韩时眼里隐有笑意,“怎么,不敢吃了?”   苏小燕拿纸擦嘴,“吃饱了,不想吃了。”   吃完了饭,火车上也没什么娱乐活动。苏小燕拿起手机给婆婆打了电话,问了儿子的情况,一切安好,也就放心了。   韩时则拿出inphone玩了会小游戏。然后出神地看着身旁的妻子。   她的手托着腮帮,目光注视车窗外。   火车发出轰隆隆地声响,可对她一点影响也没有。她就这么一直看着,似乎窗外有什么良辰美景。   她变了。   这几年,她的变化很大。做事更认真了,对人更亲切了,性格更随和了。唯一没变的是对他的态度,不远不近,看似亲密实则中间中间隔着一条暗流。   想到这,韩时有点烦闷。   十点钟,车厢内熄灯。   苏小燕爬上上铺去睡了。韩时睡在她正下铺,对面的下铺睡着那位中年人。   不多久,中年人就发出轻微鼾声,睡着了。   韩时在下铺,不停地翻身,怎么也睡不着。上铺的妻子发出轻微的呼吸声,就这么随着空气飘向他,钻进他全身的毛细孔。原本火热的身体更加热了。   他起身,倒了杯凉水,骨碌碌全喝下去了。心头有片刻的凉意,可是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热气,整个人就像在蒸笼上,可又被蒙得严严实实。身体的热气怎么也出不来,就在体内乱窜。像是古代内功高手的走火入魔。   鬼使神差,他顺着踏脚,爬到了妻子身边。   苏小燕被陌生的倾入吓到了,刚想大叫,嘴巴就被蒙住了。   “是我。”韩时低声说。   他的手已经顺势伸进内衣,抚摸到她的心脏。突突突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厢房内回荡。   苏小燕压低声音,“你疯了,下面还有人。”   “他睡着了。”韩时加紧了动作。两人穿得都很单薄,隔着两人之间的一层薄薄的衣衫,已经不能阻止韩时的热情。   苏小燕压抑住心头的狂乱,“不行。”   韩时咬住她的肩膀,“我就在外面,不进去。”   苏小燕屏住呼吸,生怕惊醒了旁人。   韩时感受到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激情。他紧紧抱住她,握住她的手放在某处,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在某点。   他要爆炸了。他体内埋藏的引火线,被女人点着了。   在爆炸的一瞬间,他的念头只有一个,真爽。      53 他们度假的地方是广西的某偏远村落。下了火车后,坐了两个多小时颠簸的汽车才到目的地。苏小燕有点晕乎乎的,下车后,头重脚轻的,整个人都要飘起来。 当脚踏上青砖地面,呼吸着微湿的空气,混沌的大脑就像是注入一股清风,神清气爽。 她伸开双手,拥抱着雨后的清新。 韩时拉着行李箱就跟在她后面,轮子摩擦砖面的声音踢踏踢踏地响,在入夜寂静的小街上,平添几许生机。 路边的小摊都收拣了,只剩空架子摆在道路两边。 伴着月色,他们来到了预定的小桥人家,这是隐没在小街尽头的一家旅馆。从门外看,无甚出奇之处。进去后,才发现别有洞天。 院子里载满了杨梅,空气弥漫着杨梅的酸甜。 躺在摇椅上的旅馆女主人起身。 她身着白色绸布短衫短裤,上身还绣了朵金灿灿的向日葵,脚上汲着一双大红色的绣花拖鞋,按穿着来看,应该是白族妇女。 “贵客来了,可真是有口福了,杨梅今天正好熟了。”她捧着一把杨梅就走到跟前。 苏小燕拿起一颗放进嘴里,柔软多汁,酸甜可口。的确是美味。 女主人领着他们到了最里面的一间屋。 一进去,苏小燕就惊呆了。 巨大的落地玻璃占据了一面墙。推开拉门,外面有个宽大的露台,摆着两张摇椅。苏小燕坐在上面,脚钻出栏杆下面,海水就轻柔地抚摸她的脚板。 苏小燕欢喜地拍打着水面,心里大喊一声,大海,我来了。 韩时递给她一杯温水。 苏小燕正口渴,喝光后才问,“哪来的水?” “刚烧的。” “怎么是温的?” “加了矿泉水。”韩时拿回杯子。 苏小燕心下微动,他也会这么细心了。 累了一天的俩人,洗涮完毕后,就上床睡觉了。 半夜的时候,苏小燕莫名地就醒了。她起身,膝盖弯起,头枕在膝盖上。心跳突然就砰砰响。 苏小燕才想到这是自己结婚多年来,第一次和韩时出外度假,新婚时因为工作忙,俩人连蜜月都省了。这,算是迟到的蜜月吗? 她侧头看着韩时,昏暗的光线下,朦胧处依旧可见笔直的鼻梁,完美的轮廓。 苏小燕的呼吸有点乱了。 她想自己最好还是出外走走。好久没有这么近距离的和这么大的大海接触了。她所在城市所谓的海,小的可怜,根本算不上真正的大海。 她披上一件外套,穿着拖鞋就走出了房间。 穿过院子,走了一百米不到,就来到了海边。 苏小燕张开怀抱,大声地喊了声,“大海,我来了。”她的脚指缝塞满了沙子,可一点也没有影响她的热情。 六月的海风微湿,带着浅浅的凉意,吹拂到她脸上,毛细孔舒服得不愿闭上了。 刚才坐在露台,仅仅是脚沾到海水,她已经幸福得一塌糊涂。想到现在此刻,可以和海水来个全身的拥抱,她满心的喜悦就像是长了翅膀,不停地飞呀飞,飞呀飞,飞到了半空,直入九霄。 她闭着眼,一步步朝大海走去,巨大的海浪不停地翻滚,飞溅的水珠溅湿了她的外套。可她毫不在乎,还是一步步往前走。 韩时是被身畔的空虚给惊醒的。半夜,他习惯地翻身,想揽住身侧柔软的身体,不料却扑了空。 心里猛然一惊,他腾地睁开双眼,身边的人已不见了。他翻身而下,推开偌大的玻璃门,露台上空无一人。 他打开洗手间的门,仍然空无一人。 韩时有点慌了。大半夜的,妻子会去哪儿? 他坐在床沿上,仔细回想白天妻子的言行,除了不大爱说话,不大爱搭理人,别的也没什么异常。大概她是被昨晚自己的孟浪行为给吓到了。 韩时懊恼地捶了下床。这么晚,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来不及多想,韩时就冲出了房间。 院子里,没有。他又到来时经过的小街上寻遍,还是没有。韩时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甚至听到自己的心在噗通噗通地跳。 怎么了,自己怎么了?他稳住情绪,想想还有什么地方是她可能去的。灵光一闪,他立刻折回,朝原路跑去。 离海滩越近,他的心跳就越快。 沙滩上竟然空无一人。 往远处望去,一个小黑点越变越小,身子大半已没入水中。 “燕子。”他大叫一声。一个不好的念头浮上心头。 苏小燕沉浸与大海的对话中,根本就没听到。她继续往前走,手拍打着水面,好想在海里畅游。 身随心动,她扑通一声,一头就栽进海水,水底黑乎乎的,仿佛到了一个未知的世界,很神秘,可是更吸引她了。 还未等她浮出水面,整个身子就被人从后抱起。 难道遇到坏人了?她的脚拼命地往后蹬。 “别乱动,是我。”韩时的声音里有一丝压制不住的惊恐。 他搂着苏小燕快速游回到岸边。到了沙滩边,韩时扳过她的脸,近乎贪婪地看着她。 苏小燕茫然地瞅着他。那样的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是恐惧过后的索取,有火苗在跳跃,呼吸间散发着烈酒的醉意。 还未等她回神,韩时就吻住了她。这个吻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次吻。像是暴风雨,噼里啪啦地击打着她,有点痛,可痛得心疼。 苏小燕的心都揪成一团了,她从未受过这样的吻,包含了太多的情感。有疼惜,有报复,还有无尽的索取。 他狠狠地吻着她,不给她一点喘息的机会。 直到天空中真地打起了响雷,韩时才分开,恶狠狠地说了句:“下次不准这么吓我。” 苏小燕还是茫然,半天才说了句,“我只是想游泳。” 韩时听后,狠狠地抱紧她,嘴里低声说道:“我以为,我以为。”以为后面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从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么惊慌失措的时候,被同行誉为计算机般缜密的大脑,也有当机的时候。 直到这刻,韩时才明白苏小燕这个女人在自己心里的地位。这个认识起先是让他觉得不可思议,而后心落实处。 回去的路上,韩时背着苏小燕,一步一步地往回走。身上的女人发胖了,比刚结婚的时候起码重了七八斤,分量重了,可他的心更踏实了。 苏小燕伏在他的背上,湿漉漉的衣服黏在一起,并不让人舒服。凉凉的海风吹来,还觉得有点冷,可心里热乎乎的。 这种感觉,真的是久违了。 依稀中,新婚的时候,韩时也曾这么背过她。当时,她第一次感受到男人的呵护,也就有了后面的动心。 今晚的韩时和那天似乎有点不一样。眼神更热烈了,行动更坚决了,刚刚他背着她的时候,甚至有些小心翼翼。自己又不是孩子,苏小燕无声地笑了笑。 她抬起手背轻触嘴唇,还有点胀痛。这家伙,刚才一定是想把她给吞下去。 可是,她不讨厌,还有点期待。 回到房间,韩时进卫生间,打开了水龙头,“快来洗澡。” 苏小燕进去后,正打算脱衣,见他还呆在那,“韩时,你怎么不出去?” “一起洗。”韩时率先脱去自己的上衣,结实的肌肉就呈现眼前。 苏小燕的手还搁在扣子上,犹豫着:脱吧,太难为情了,就算是夫妻多年,这事还是第一遭;不脱吧,黏糊糊的,怪难受的。 还未等她做出反应,韩时上前,巴拉拉就扯掉了她的睡衣,扣子啪地掉了几颗。 “韩时,你这野兽。”她嚷嚷,“你完全损坏了警察在我心里的光辉形象。” 韩时低头,继续脱. 她的身体凉飕飕的,仅着一条三角短裤。苏小燕双手环抱胸前,“你想干什么。” 见她小心戒备的样子,韩时也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洗个澡至于紧张成这样。” 他拿起莲蓬头对准她的身体就哗啦啦地冲洗,温热的水冲得她眼睛都睁不开了,好像在海底的感觉,可是更舒服了。水是温热的,可更热的是他的巴掌。 韩时的手起先是搓洗着她的秀发,他的力气很适中,搓揉着她的头顶,就像是在按摩一样,整个大脑的血液都加速循环了。 冲去泡沫后,手顺着后颈,滑到脊柱,他的大拇指按在脊柱上,轻轻地滑落在腰邸处,轻轻地揉着。 苏小燕的脸噌得红了,他的动作看似正常,其实有意无意却带给她异样的感觉,“韩时,我想自己洗。” “不行。”他拒绝得异常坚决。 可是奇怪的是,他并没有采取进一步的举动。在忍受了将近半个小时的折磨后,苏小燕给他擦洗得干干净净,包裹得严严实实,终于来到了房间。 头发还是湿漉漉的,韩时举起吹风机小心翼翼地吹着。他的手还不时地抚弄着她的乌发,舒服得她都想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苏小燕揉揉睡眼惺忪的眼,下床,洗漱完毕。刚想换上衣服,门被推开。 韩时手里拎着早点就进来了。 “旅馆不提供早餐吗?”苏小燕有点讶异。 “都是私人办的小旅馆,不管吃的。”韩时取出豆浆,春卷,米粉放置露台的小桌上。 苏小燕坐下吃了块,细细地尝了口春卷,聆听着海浪的声音,任海风轻轻吹拂。 在这样一个静寂的早晨,沐浴在晨曦里,与海作伴,与天空为友,与白云对话,她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 韩时就坐在她对面,偶尔看看外面,更多的时候是在打量她。 吃饱好,苏小燕伸个懒腰,太惬意了。 韩时则起身,准备背包,出去游玩。 两人去的地方是附近的一座山,比起有名的黄山,泰山,并不算出众。不过胜在地理位置好,坐落在这样一个偏远的地方,游人稀少,没有浮世的喧哗。 沿着石阶一层层往上,走到半中央,苏小燕就有些气喘吁吁了。也许是缺少锻炼的结果。她抬手拭去额头渗出的汗珠。 韩时递给她一瓶矿泉水,正准备从背包里掏出塑料袋垫在石阶上。 苏小燕摆摆手,“咱们继续上。” 韩时微微诧异,不过目光里倒是有些钦佩了。 苏小燕继续往前走,她不想停下来。登高要的就是一鼓作气,她怕一休息,再也不愿往上走了。 还剩一小半路程的时候,她的小腿已经发软,上身的短体恤也被汗水泡湿了。 走在前面的韩时停下来,从包里取出一条大毛巾,转身擦着她脸上的汗水。 “转身。” “干嘛?”苏小燕瞅着他。 “擦汗。” 苏小燕依言转身,才发现一条干燥的毛巾已经从衣服下摆内伸入,缓缓地吸去后背的汗水。 这个场景很熟悉。韩皓小的时候,每次玩得大汗淋漓的时候,她也是这么做的。 还未等她仔细回味,已经好了。 韩时伸出手掌,递至她面前,“跟着我,别逞强了。” 苏小燕缓缓地伸出手,搁在他手心。他的手很大,很干燥,很温暖。她的手很小,湿乎乎,微凉。 就这么牵着手,走到了山顶。 开阔的空地上,只有三三两两几个人,甚是清净。四周栽满了竹子,修长挺拔,翠绿欲滴。 此山是座孤山,独自屹立在小镇上。站在登高处,小镇的景致尽收眼底。 看着狭窄的小街,浩瀚的大海,还有风格各异的民房,苏小燕内心腾升出一种欲望,如果一辈子,能呆在这,那也就无所憾了。 “想什么呢?”韩时站在身边,紧紧握住她的手。 “这里太好了,真不想回家了。” 韩时转头看着她。 苏小燕脸上焕发的光彩是他从未见过的。那是雨后鲜花上的露珠,风雨过后的彩虹,大雪之后的大阳。 韩时的心里响着最激烈的音符,汇聚到最酣畅处,即将喷薄而发。 他再也抑制不住,俯身就吻住了她。 54 从广西回来后,苏小燕还有些魂不守舍的。人是回来了,可一颗心倒有半颗还留在那。   以至于一向工作负责的她,竟然会犯点小错误。这不,改卷子的时候,把学生的分加错。还不是一个,是好几个。   看着同学们一个个来反应,苏小燕拍拍自己的额头,该收心了。就算是假日综合症,回来一个多月了,也该调整好了。   中午吃完饭,她想到该给韩皓买点课外书了。孩子的读书兴趣得从小培养。   她逛了半天,挑了套百科全书,一套童话故事,结账后,拎着两个大袋子,才发现自己买多了。   才下到一楼,手掌处就勒出了红印。   苏小燕笑着摇头,自己最近也太娇弱了点。她低着头继续往大门走。   “小妹。”   苏小燕抬头,竟然是许久未见到过的程萧萧。听周敏说,他升官了,混得很不错。不过他的眼神没有以前的清亮,反而有些疲惫。   “程大哥。”   程萧萧眼里闪过意外,接住她的袋子。   两人并肩拾阶而下,到了人行道,苏小燕正打算告辞。   “小妹,陪我走走。”程萧萧眼里有点恳切之意。   苏小燕想着还早,下午她只有一堂课,也就点头同意了。   俩人步行十分钟,来到了广场的露天茶座。   程萧萧靠坐在椅子上,一直盯着她。   苏小燕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程大哥,听说你又升官了。”   程萧萧喝口茶,“只是平级调动,我要去A市了。临走时,想见见你。以前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请你原谅。”   俩人之间有几年没来往了,突然听到他这样的一番话,苏小燕很是诧异。   他那里有什么需要自己原谅的地方?   见到她迷惑的眼神,程萧萧心里不知是惊还是喜。   好多次,他路过她上班的地方,都想停下来找她,可又害怕见到她。原以为做了那样的事,她一定会对他恨之入骨。却不料,她根本不知情。   “程大哥,你说的话好让人糊涂。”苏小燕喝了口咖啡。   “糊涂是好事。我马上要结婚了。”说完后,程萧萧长舒口气。属于他的那份暗恋,也该画个句号了。   苏小燕举起咖啡杯,“我敬你一杯。”   程萧萧轻轻一碰,瓷器的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咚声,就如俩人现在的心情,干净纯粹。      相对于苏小燕今天的遭遇,韩时今天的经历可以用惊心动魄四个字来形容。   早晨开车去上班,路上交通拥挤。红灯转绿灯时,他刚越过白线,只听“哎呦”一声,一个老妇人已摔倒在自己的车前。   韩时哐当打开门,就下车查看。   老妇人躺在地上,“哎呦”声连连。韩时走上前,蹲□子,只见老人面色如常,也没有擦伤的地方,心里当下就明白几分了。   他搀着老人的胳膊,“老人家,我扶你起来。”   老妇人借势坐起,并不起身,“哎呦,我骨头很痛,起不来了。”   韩时的手还扶着她,“那我送你去医院。”   “我一把年纪最怕上医院了。要我去医院,我怕进去了就出不来。”   眼见交通被堵塞,围观的人也多起来,就连站岗的交警也跑过来了。   “那好,你想怎么解决?”韩时耐心地问。   “算我倒霉,给个五千块,就算了。”   一旁的小交警都看不过眼了,“老人家,你又没伤着哪,要的也太多了。给个三五百,就可以了。”   老妇人一听,就在嚎啕大哭,“警察欺负人呀,可怜我一个老人家,孤苦伶仃,怎么活呀!”   韩时迅速掏出钱包,抽出全部钞票,数了数,足有三千元。他拿在手里,并不递给老人,“老人家,今天的事究竟谁是谁非,你心里有数。我赶着上班,也不和你计较了。这里有三千块,你要就拿去。不要,我们现在就送你去医院检查。”   老妇人一听去医院,连忙抢过他手里的钱,“算了,我也不跟你计较了。”   说完后,也不等韩时搀扶,就一个人一瘸一瘸的走了。等走远了,立即健步如飞地没入一条小巷里。   围观的众人也散了。有几个还在小声嘀咕,“这老太婆可真厉害,一大早就做了笔好买卖。”   交警转身的时候,总觉的今天的事主很眼熟。   待车子走远后,才想起某次在系统大会里,曾坐在主席台的某人就是他,原来竟是市局的韩局长。   心下懊恼,自己也太眼拙了。   韩时快刀斩乱麻解决了事情,心里也有点不爽,可想到老人破旧的衣服,气就平了。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出此下策。   回到局里,翻看了一些案卷,正闭目养神的时候,传来敲门声。   “进来。”   林小阳身姿矫健地走到他跟前。   这小子,这几年愈发出息了,现在是治安队的副队长了。   林小阳先是向他汇报了最近一周的工作,“局长,上周初布置的任务都提前完成了。我们端掉了一个特大的聚众赌博的场所,缴获现金五百万元,主谋的已经在拘留所关着。还有就是昨晚去本城最大的皇上皇娱乐城,抓获了一批吸毒人员,还有卖*淫女。”   韩时见他吞吞吐吐的,立即沉声问:“有什么就直说,怎么当警察的。”   “其中有一名女子就是林意柔。”林小阳说完后,松口气。这林意柔和局长的关系太微妙了,他不得不小心说话。   韩时脸上的表情用错愕来形容已是不够,“她到底是吸毒还是卖淫?”   “都有。”   韩时挥手,“知道了,你下去。”   从未想到过,林意柔会有这般的下场。王忠良倒台后,跟着他的一些人,撤的撤职,降的降职,进班房的也有,不多,就几个。林意柔并不在内。她属于戴罪立功的,不追究。但是她的财产全部被查获了,就算有所隐瞒,也不多。可也不至于走上吸毒卖淫的路。   一个女人走上走条路,那就等于宣判了死刑。   她和自己同年,都三十九岁了。这么大的年纪,还没有一点是非观念。   韩时的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一个自己曾经爱过的女人走上了歧路,心里约莫总是不好受的。      他抽了几根烟,还是决定去拘留所看看她。   一条长桌隔开了两人,韩时在这头,林意柔在那头。   林意柔出来的时候,见是他,原本打算扭头就走的,可后来还是停住了脚步,坐下来了。   “韩局长,想看看我的下场。现在看到了,你可以走了。”林意柔强装镇定,只是微颤的声音泄露了她心底的不安。   韩时打量着她,眼底的眼影还有残留,脸上的脂粉掉得七七八八,整张脸像个调色盘,可颜料已经干巴巴了。   “意柔,你明天就去戒毒所,把毒瘾戒了。”   “别用同情的口气跟我说话,我不需要。”林意柔傲慢地仰着头。   韩时很想臭骂她一通,骂醒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可他突然觉得没必要了,或许自己不该来的,让她保存点体面,比当面见她更好。   “你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我。”   “真的吗?”林意柔眼里露出狡黠的光芒。   韩时点点头。   林意柔的手托着下巴,闭上了眼睛,“那你吻我一下,就和以前一样。我只要一下就好了。”   韩时盯着她看了许久,终于起身,身子和椅子轻微的碰撞声,在安静的接见室回荡。   林意柔的眼角滑落了一颗泪珠。      苏小燕总觉的今晚的韩时有些不对劲。   从广西回来后,他晚上在家除了黏儿子,就喜欢黏她。以至于她都觉得他性情大变了。以前多酷,多冷静的一个人,现在倒成了二十四孝老爸和老公了。   可今晚他一吃完饭,碗也没洗,就进了书房。门还关得紧紧的。   苏小燕接替他平常的工作,哄完儿子后,安顿好他睡觉。走到客厅,见书房的门依旧紧闭,心想,自己就别打搅了,男人有点心事,就让他慢慢消化好了。   她转身就往房间走。不想,手机响了。   她走到茶几边,才发现是韩时刚才吃饭是搁在那的。拿起电话后,她并没有进书房,而是自己接听,“局长,你安排的事我已经办好了。已经联系好林意柔的家人,通知他们明天来看她。”   苏小燕很平静地说:“小林啊,老韩他累了。有事你明天到局里再说。”   林小阳连忙应声答好。    放下手机,苏小燕埋藏在心底的那根刺又开始扎人了。原来,这就是他异常的原因。她坐在沙发上,静静地呆了片刻,然后朝书房走去。   这根刺埋在她心底多年,该是拔出来的时候了。她要将这个权利留给韩时。   推开门的时候,房间意外的并没有烟雾缭绕,韩时弯腰在整理东西。   他的脚边有个收纳盒。   苏小燕走过去,也蹲下,从收纳盒里拿出一本相册,翻开第一页就是一张少女的曼妙倩影。第二面,是青年时的韩时搂着林意柔,笑得张扬。   苏小燕一页一页的翻,翻到最后一面,笑着说:“韩时,你年轻的时候,也挺丑的。”   韩时接过她手里的相册,放进收纳盒,“别看了。”   “为什么?心里没鬼,怎么会怕别人看?”苏小燕还是破功了。原本她想保持一种冷冷淡淡,毫不在意的姿态。可发现事到临头,她还是做不到。   韩时把书柜里的一本书放在最上面,正准备盖上。   苏小燕一瞅到书名,就满肚子的火。她抢过书,打开扉页,大声念道,“给亲爱的小石头。你的意意。”   “你够了吗?想吵架是吗?”韩时起身。   苏小燕也起身,“心疼了是吧?我还就怕你不心疼。”说完后,她哗啦啦就撕掉封面,然后又乱撕了几页,最后把书扔在脚底,狠狠地踩。   韩时目无表情地看着她做的一切,“如果你想撕书,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请你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这样冰冷的语气,是许久没听到的。苏小燕觉得特别委屈,她哪里是想撕书,她想撕掉的是林意柔留给韩时的记忆,她想撕掉的是林意柔在他心里占据的那块空间。   她眼里的泪花不停地闪呀闪,她想离开,可就是迈不动脚步。   韩时看着她,脸上的表情莫测。   苏小燕浑身不知哪里冒出来一股气力,一口气冲到他面前,对着他胸膛就狠命地锤,“韩时,你冤枉我。韩时,我不要你还想着那个女人。”   韩时脸上的表情柔和了几分,手拍打着她的后背,“傻女人,整天不知道胡思乱想些什么?”   苏小燕的脸蹭在他胸前,鼻涕眼泪一起抹在他身上,“我才不傻,我不喜欢你想着别的女人。”   说完,又是一顿捶打。   韩时起先是任她打,后来经不住她左一下右一下,索性箍住了她的双臂。   苏小燕仰着头,眼睛红红的,肿肿的。   韩时低声叹息,“傻女人,我心里哪里还有别人。”   “那你心里有谁?”苏小燕不依不饶地追问。   韩时见她哭得惨样,心里早就疼得不成样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面子,立刻回答,“还不就是你这个傻女人。”   苏小燕一听,一股巨大的眩晕感迎面袭来,她心想,就算是 此刻死了,也值了。   韩时捧起她的脸,就是狂吻。   这个吻,吻得她喘不过气,浑身酥*麻。这个吻,吻得韩时心跳如雷,情不自禁。   他真真切切地明白,自己的后半辈子,在她手心里捏着。她高兴,他也就高兴。她难过,他也就难过。   苏小燕睁开眼的时候,妩媚地瞟了他一眼。   韩时接触到她的目光,心想,自己已经被她锁得牢牢的,再无翻身的机会了。   还有半年,就是结婚十周年了,该给这个女人一个难忘的纪念日。这是,他欠她的。 55(结局) 日子平淡的重复,并不会因为人的意志而改变。   苏小燕照旧上班,下班,接小孩,买菜,煮饭,打扫卫生,看看老人,回回娘家。   当然一切都不会简单的重复。看似一样的形式下,也有有一些不同的内容。   首先她母亲刘心琴在外租了房子开了个托管班,招收附近小学的的学生,总共招收了二十多个。夫妻俩分工,苏忠勇负责烧饭,刘心琴负责检查孩子作业,安排他们休息。   苏小燕也去租住的地方看了,挺大的地方,三室两厅。   “妈,这里租金挺贵的吧。”她四处环顾。   “是邻居介绍的,说是她远亲,去外地了,房子空着也是空着,算得挺便宜的,也就两千元每月。”   苏小燕默算一下,市中心这么大地方,起码得四千,便宜一半了,的确是够便宜的。   刘心琴显然心情很好,满面春风,“开了两个月,赚了六千块,平均每月三千。”   他们过得好就好了,苏小燕回来的时候,也是满心欢悦。   另一件让人惊喜的事情就是苏小燕史无前例地收到了鲜花。   那天她坐在办公室,花店小弟捧着一束包装得极其精致的幽兰百合推门而进,满满的一捧,挡住了他半个身子。   办公室的柳红,还有几位老师都侧目,在日复一日机械的工作中,遇到这样的事,毫无疑问地勾起了大家的八卦心。   “好大一束啊,有多少朵啊?”柳红耐不住好奇心。   “一百多。”小弟礼貌地回答。   在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中,苏小燕打开了小卡片,只有两个字:韩时。   兴奋是一刹那的,随之而来的却是疑惑。   他不像是这么浪漫的人。两人结婚这么多年,他从未送过花给她。现在非年非节,也不是什么特殊日子,怎么就送花了。   不过她也没心思多想,就上课去了。   晚上回家,她睡得早,韩时加班还没回家,也就没机会问了。   第二天,鲜花准时准点送达,在大家一片羡慕抑或是嫉妒中,苏小燕有点像炉子上的烤鸭,被火烤着。   还未等查明原因,韩时就出差了。   可幽兰百合每日准时送到,依旧只有两个字:韩时。   一个礼拜后,在花束下的卡片上留有一行字:今晚五点半,我接你下班。韩时。   苏小燕心想,故作神秘。也没多想,就做自己的工作去了。      韩时在B城办完事,就赶着回S城。车子在高速公路上飞驰,他则坐在后座闭目养神。   都说女人爱花,送了一个星期的花,妻子的心情应该会好点。   上次苏小燕发脾气,还是结婚这么多年来的第一遭。虽说,当时俩人就和好了。可总觉得她有什么地方不对了。   应该是脸上的笑容少了,话也少了。   从广西回来后,他能感受到妻子的心结已经慢慢打开了。不料,那晚之后,又回到原点了。   心里很不是滋味,家里的低气压都快把他逼疯了。没想到看似温柔的妻子,是绵里藏针,一点一点地刺痛他,等痛得受不住了,就得找止痛药了。   订花之后,他对自己的举动感到荒谬。结婚快十年,都老夫老妻了,还玩这套。就算是年轻的时候,他也不屑与此事。看见校园里那些手捧鲜花的男同学,只觉得奇蠢无比。   一个形式而已,能代表什么?   可是,活到现在这个年纪,他也做了回蠢事。做完后,竟然有点涩然,幸好出差了,可以有个缓冲期。      苏小燕一出校门,就看到了韩时靠在车头。他的身姿就算是斜靠着,也带着一股张力,英气逼人。   走近了,才发现他的气色并不算顶好,有点疲倦,不过眼睛深处闪过一丝亮光。   “先去接孩子。”   韩时发动汽车,“爸妈今天接去了,我们去外面兜兜。”   公婆周末刚接过一次,这才两天,怎么又去接了?   韩时看出她的疑惑,“我让他们接的,我想我们单独呆呆。”   车子开得很快,苏小燕坐在身边,有点提心吊胆的,“还是换我来开吧。”   “放心,路上是小王开的车,我足足休息了三个多小时。”韩时眼里有了笑意。   车子停在明城湖边,韩时从后座拿出一个大袋子,取出饭盒递给她,“今天我们野餐一回。”   苏小燕一眼就看到盒子上印的字—皇冠大酒店。这盒饭的价格可不低。   坐在木椅上,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享受着春风的温柔,吃着可口的饭菜,不能不说是一大幸事。   苏小燕觉得很浪漫,从未有过的浪漫。欢喜的同时,又感到很不踏实。   最近的韩时,举止大变。这些举动不像是平时的他会做的。心里那根已经隐藏起来的刺,又露出头来,轻轻地扎了下,有点痛。   韩时仔细地观察她,发现她的笑容有些虚,表情有点僵。心里暗自懊恼,这个女人又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什么了。心里突然有个地方被揪了下,有点轻微的疼痛。   苏小燕吃完饭,突然就有点意兴阑珊了,“韩时,我们回家吧。”   “陪我去个地方。”韩时走向汽车。   坐在车上,苏小燕望着窗外,夜幕降临,华灯初放,三月的夜晚,还真是迷人。   车子停在了S大的一个湖畔边。   湖边上的长椅上大多坐满了人。韩时找了个空的,手摸了摸椅面,然后从口袋掏出纸巾擦了半天,才招呼她过去。   苏小燕坐下的时候,心想,今天还真跟湖有缘了。   静静地坐了会,心情也宁静多了。   韩时看着湖面,目光深沉,“我和林意柔就是在这认识的。”   苏小燕讶异地看着他。   “那时的她,人很单纯,善良,还有点小聪明,和我生活圈里的姑娘不一样。我想,就和她谈一场恋爱也不错。”   苏小燕转回头,两掌握紧搁在腿上。   “我工作一年后,就打算和她结婚。和父母提起,他们全都反对。因为她家里是单亲家庭,母亲只是一名售货员,家里还有个弟弟需要抚养。”   “后来,我借钱买了套小房子。就算没有父母的祝福,我也会和她结婚的。”韩时突然打住不说了。   或许是什么事情难以启齿。她没有做声,静静地等待。   “可惜,当我一切都准备好了,等来的却是她的一封信,说是我母亲找过她,她也觉得配不上我,所以不得不离开。”韩时说得越来越流利了,“我四处打听,也没有她的消息。心里恨透了母亲,所以过了几年荒唐的日子。后来,身边有个好朋友得癌症去世了,我才大彻大悟。人一辈子,只能活一回。自己不好好活,对不住的只能是自己。再后来,就遇到你了。”韩时长长地嘘口气。   苏小燕依旧沉默,只是伸手抚摸着他的鬓角,有根白发在月色中分外得耀眼。   韩时抓住她的手,十指紧扣,放在胸前,“林意柔回来后,我和她并没有什么。我这个人,放下了就是放下了。过去和现在,我分得很清楚。她干爹出事后,她因为提供瑞士银行的账户,帮助国*家追回了赃款,而受到从轻发落,并没有坐牢。可后来结识了一群不好的朋友,被骗吸上了毒。又惹上黑道,被敲诈。作为朋友,我给她提供了点帮助。现在她和家人去外地了。我和她,仅止普通朋友,没有别的。”   苏小燕抬头看着他,心想,自己还能相信吗?   韩时一见她的神情,心里紧张,手上更用力了,“老婆,以后我不会和她有任何瓜葛。我对她已经仁至义尽了。而你,才是我的责任和负担。”   “负担?”苏小燕瞪着眼。   “是负担,你和儿子都是我的负担。我要对你们负责,我要对你们有担当。”韩时的眼睛盯着她。   “那你送花是什么意思?”苏小燕突然想捉弄他。看这个嘴笨的男人是不是今晚能说出点甜言蜜语。   韩时打开她的巴掌,写下一个字。   “执。”苏小燕念道   写下第二个字。   “子”她继续念。   韩时写完八个字,苏小燕完整地再念了遍,“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心里刚感动半天,才发现,韩时一个字都没说,从头到尾说的只有自己一个人而已。   苏小燕抽出手,扭头看着别处。   韩时搭在她肩膀,低声说:“怎么又不高兴了?”   苏小燕不搭理他。   韩时心里叹气,这女人又在为小事别扭。他对着她耳朵,很温柔地很郑重地说出 ,“我只想和你白头到老。”   苏小燕猛地转身,咬住他的嘴唇,因动作过猛,牙齿磕到一起,发出撞击的声音。有点痛,可心里很甜。   回到家里,俩人激情难抑。衣服从客厅一直脱到卧室,倒在床上的时候,衣衫还未褪尽。可韩时已经忍不住了,猛地就冲*进去了。   苏小燕的手用力攀住他的肩膀,指甲陷进他的肌肉,恨不能将全部的自己交付与他。   俩人都有些疯狂,汗水粘合在一起,身体曲线无比的契合,就连呼吸声都纠缠在一块。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这种激情是从未有过的。   韩时甚至比新婚时还要热情,恨不能一口将她吞进肚子里。   苏小燕也一改往常的羞涩,极其纵容他。   不加节制的后果,就是第二天,俩人都腰腿酸软,上班差点都迟到了。   ***********************************************************      两个月后。   结婚十周年的日子到了。   这次结婚十周年,惊动了韩家的上上下下。韩奶奶说要在家里办,一家人一起热闹热闹。   苏小燕和韩时提前几天就搬回了老宅子。韩皓在这里是如鱼得水,爷爷奶奶太奶奶都把他宠上了天。特别是韩修德,一在家,就到处找孙子,没事就逗着玩,还经常抱在怀里。   苏小燕见了,躲在房间跟韩时嘀咕,“看不出你爸这么喜欢小孩子,以前对你一定也挺好的。”   “我爸以前从来不抱我,说是男孩子不能娇惯。”韩时眼睛眯着,似乎在记忆里搜寻幼时的情景。   苏小燕挽住他的胳膊,头靠在他肩膀,“那一样,我妈也不抱我,而且是没有任何理由的不抱我。”   韩时搂住她的腰,“我以前一直怀疑你是你们家抱养的。可你的长相又酷似你母亲。”   “我倒宁愿是抱养的,心里也好受点。”苏小燕看着露台外楼房里的点点灯光,在黑暗里褶褶生辉。   韩时扳过她的脸,手托着她的下巴,深深地看着她,目光流露的感情是她从未见过的。他的唇温柔地印在她的唇上,没有深入,只是轻柔地贴着。   苏小燕的眼睛无端就酸了。这个吻比以往的任何一次吻都让她欢喜,欢喜中又有点心酸。   她的双手环抱住他的腰,聆听着彼此心跳的撞击声,嗵嗵嗵,每跳一下,就抱得更紧了。   “哇,亲亲,我也要。”韩皓小朋友横冲直撞就跑进来了。   韩时松开怀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小子,就会凑热闹,坏好事。   苏小燕走过去,蹲□,对着他的小脸,亲得啵啵响。   韩皓眼珠一转,小手捧着妈妈的脸,对着红唇就是一顿猛亲。   韩是一看还 得了,赶紧上前抱起他,“不可以亲妈妈的嘴。”   韩皓不干了,“你可以亲,我为什么不可以。”   “因为妈妈是我的妻子,所以我能亲。”   “那妈妈还是我的妈妈,所以我也能亲。”   听着父子俩斗嘴,苏小燕蹑手蹑脚地走开了。她怕再呆在这,肚皮要笑爆了。一贯高高在上的韩时也碰到对手了。      十周年的前一天,来了位远客,那就是韩时远在法国的叔叔。   此刻,他就坐在沙发上。   苏小燕看着他的时候,总觉得他和公公不像一个父母生的。他的头发及肩,还卷着,满脸都是艺术家的气质。五十多的人,眼神还很干净,看得人很温暖。   叔叔都离家多年了,从未回来过,这次突然回家,全家人都是既惊又喜,也包括苏小燕。   此刻,他慈爱地瞅着苏小燕,笑了笑,“长得很可爱,呆会我跟你画张肖像,算是礼物。”   可爱,苏小燕没想到自己三十多了,也能和可爱沾上边,看来,留过洋,搞艺术的人,嘴里说出来的词就是不一样。   下午,苏小燕坐在二楼的书房。   叔叔站在那,面前是支起的画架。他眼神专注,下笔轻快,快速地勾勒出她的轮廓,打阴影,端详半天后,又稍作修改。最后,笑着招呼她上前。   画得太好了,简直是完美无缺,比她本人更漂亮。苏小燕此时才明白什么叫栩栩如生。   叔叔取下画,摸摸她的脑门,“可爱的小姑娘,祝你开心度过结婚纪念日。”   说完,又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她。苏小燕打开后,原来是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娃娃。她从没有收到过如此可爱的礼物,很想抱着叔叔,可碍于身份,只是笑着说了声:“谢谢叔叔。”   回到房间的时候,苏小燕想,明天一定会是个完美的纪念日。      第二天一大早,苏小燕就起床了。今天是个好日子,宝贵的时间不能浪费在睡觉上。   在洗手间刷牙时,她有点想笑。结婚纪念日,竟然定在婆婆家举办,也的确够有创意的。更有创意的是,还请了她娘家全家,是奶奶提议的,说是两家人都没聚过。也是,奶奶还从未见过她的娘家人。   刚走进房间,床边已空无一人。   韩时又雷打不动地在练拳了。   苏小燕轻手轻脚地走至他身后,想到新婚时,也曾有过一模一样的场面。后来,早晨跟打仗似的,赶着梳洗,买菜,就没有心思再看了。   韩时练得很专注,似乎毫无察觉。   苏小燕猛地扑到他身后,抓住他的手肘,反手交叉搁在身后,心下得意,自己的身手也没荒废。   还未等她笑出声,韩时的手就像是长了弹簧,忽然松开,转身握住她的手腕,一只手还悠闲地抚弄着她的秀发。 苏小燕手被束缚了,脚可没闲着,一个下盘就横扫过去。还没挨着,整个人都被压至露台的墙壁,大腿更是被紧紧压住,丝毫不能动弹。   苏小燕见硬得不行,就来软的,嘴里埋怨,“你这人,一点也不会让别人,太好胜了。”   韩时愣了下,眼里闪过无奈,捏了捏她的鼻子,就松开了手脚,准备去漱洗。刚转身走到房间,苏小燕就从身后扑上前,手攀住她肩膀,双腿更是环住了他的腰身。   韩时反手夹住她的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这感觉很亲昵,她觉得自己就好像回到了很小的时候,仅有的几次,也是这样伏在父亲的后背,很宽厚,很温暖。   就这样,如果能这样一辈子,那也就无所憾了。   中午皇冠大酒店的菜陆送到。保姆小王,还有临时帮忙的刘姐也烧了些家常菜,整张桌子摆得满满的。   全家人都坐在客厅,耐心地等待苏小燕家人的到来。苏小燕有些坐立不安,都吃饭时间了,怎么这么磨蹭。   韩时坐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眼神安慰她,别急。   恰在此时,门铃响起,她飞快地跑去开门,刘心琴率先进来。苏父跟在身后,手里还拎着一个水果篮。苏武则兴奋地拉着她的手,“妹妹,妹妹”叫个不停。   吃饭的时候,奶奶很热情,不停地招呼。整顿饭吃得大家都心满意足,唯一的遗憾是叔叔出去了,得下午才回家。   饭后,刘心琴和张秀琳并排坐着,拉起了家常。   苏小燕看着这样的场景,总觉得很不真实。自己的妈妈和婆婆,曾经对她最冷淡的两个女人,竟然会有一天坐在一起,聊起了闲话。   这场面比人类第一次登上月球更让她震撼。   今天从早上到中午,大脑都处于极度兴奋中,她感到自己要休息一下,补充能量,才能迎接接下来的惊喜。   不过也许是太激动了,睡得并不久,半个小时候,她就醒了。   等再次来到客厅时,沙发还未坐热,门铃就响了。刘心琴离大门最近,于是走去开了门。   门打开了许久,没有人进来,也没有人出去。   苏小燕走上前,见叔叔站在门口,神色莫测,而母亲则缓缓地转身走回了客厅。   张秀琳笑着招呼,“都是一家人,用不着客气。”   此后,刘心琴始终是淡淡的,话不多,也没什么笑容。   婆婆张秀琳估计是累到了,先进了自己的房间,招呼苏小燕陪坐。   父亲苏忠勇和苏武韩时韩皓他们都下楼去小区花园里走动去了。客厅里只坐着三个人。   气氛一时很怪异,没人说话。   “妈,叔叔很会画画,他还帮我画了一张。”苏小燕开始挑起话题。   刘心琴淡淡地应了声。   韩修伍微笑着说:“小燕太会夸奖人了。不过, 你一说,我又有了作画的兴趣。不知,你母亲可有兴趣做我的模特?”   刘心琴既没点头,也没拒绝。   “妈,你就去吧,反正也没事。”苏小燕急于化解诡异的气氛。   刘心琴微不可查地点头,就跟着韩修伍去了二楼的书房。   苏小燕心里舒了口气。   闲着无事的她,先是去厨房查看了饭菜,又叮嘱刘姐晚上再炒两个素菜。走回客厅时,韩修德从书房走出来。   “小燕,怎么就你一个人。”   “妈睡觉去了。韩时和我爸他们下楼去了。叔叔和我妈去画画了。”苏小燕老老实实地汇报。   韩修德脸色一愕,继而笑着说:“我也想请你叔叔帮我画一张。”   苏小燕跟在公公的身后,心里不知为什么突然有点心跳加快。   走到书房门口,门竟然关上了。苏小燕刚想敲门,韩修德掏出钥匙,示意她不要做声。   门打开的一瞬间,苏小燕才明白自己紧张的心情究竟为何而来。一向在人前矜持,冷淡的母亲竟然伏在韩修伍的怀里。而韩修伍的手则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后背,嘴里还呢喃着:“心心,我的心心。”   苏小燕僵在那,不敢上前。   韩修德则怒喝,“修伍,你在干什么?”   韩修伍若无其事地回答:“你不都看到了。”   刘心琴仓皇失措地起身,离开他的怀抱。韩修伍握住她的手,“别怕,有我。”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响,苏小燕下意识地就想关上门。   “妹妹,你们在干嘛呀?”苏武已冲进房间。   苏小燕的脑袋哄地一响,心中一些杂乱的线索突然被一只无形的手扯清。   韩修伍盯着苏武,苏武好奇地看着他。   两张何其相似的面孔!一样的浓眉,一样的高鼻子,一样的大眼睛,唯一不一样的,就是韩修伍的嘴唇薄点。   “心心,他是我儿子。”韩修伍用的是肯定式的问句。   刘心琴咬着嘴唇,摇头。   韩修德突然发出一阵笑声,“真好,你们一家终于在一起了。”只是脸上的表情分明是扭曲的,笑得比哭还难看。   “为什么,为什么当年你不和我一起去香港?”韩修伍按住刘心琴的肩膀。   刘心琴的脸色惨淡,一句话也说不出。   苏小燕突然不想看了,老一辈的恩怨情仇,是是非非,已不是她所能解决的。多看无益,多说更无益。   转身之际,才见到身后站着两个男人,父亲和丈夫。   韩时握住她的手,“我们出去走走。”   苏小燕点头,抬头看着父亲。只见他神色平和,并没有一丁点诧异之色,也没有想象中的难过。   苏忠勇伸手摸摸她的脑门,“我带小武先回家了,你和韩时去走动走动也好。”   说完,从口袋掏出个红包给她,“祝你们幸幸福福,甜 甜蜜蜜。”   苏小燕接在手里,感到意外的沉重。   书房的门关上了,只有三个人在里面。   苏小燕突然有个感觉,那是另一个世界。   她和韩时并没有走远,只是在楼下的花园里走动。韩时的大手一直紧紧扣住她的手,十指相连。   一路沉默无语,走到开阔的休闲空地附近,音乐响起,许多老年人在那跳起了慢三。夕阳下的他们,散发的是青春的活力。   苏小燕凝视许久,“韩时,你说我爸妈会离婚吗?”   “不会。”韩时很肯定地说。   苏小燕抬头看着他。   “要离早就离了,也不会等到现在。再说,我叔叔在国外有妻子,有女儿。离婚不是件难事,可也不是件容易事。”韩时低头看着她,“你害怕他们离?”   苏小燕摇头,“只要他们能过上想过的生活,我没有任何意见。”   “那好,既然你没有不高兴。那就陪我跳一曲舞。”韩时松开她,脚踩一大步站至她面前,伸出了自己的手。   他的俯着身,脸上带着微笑,可眼里分明流露出一丝紧张。   苏小燕的脸上也浮出了笑容。今天是个好日子,她可不能坏了心情。世界没有末日,生活还在继续,她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她伸出手,盖在他的大巴掌上。   韩时轻巧地用力一带,她就跌入他的怀抱。   音乐不知何时换成了欢快的舞曲,韩时带她跳起了华尔兹。苏小燕的步子很生疏,好在韩时舞步娴熟,她只要跟着就好了。   晚饭吹拂,她的裙摆飞扬,秀发飘逸,而韩时就如一位真正的绅士,目光专注地看着她,带着她飞呀飞。   周遭跳舞的人都停住了舞步,站在场地四周,围观着他俩。   苏小燕抬头的时候,看见一只美丽的蝴蝶扑哧扑哧从眼前掠过。   她低头的时候,脸部的曲线温柔的可以溺死人了。   韩时的心嗵嗵嗵响,低声说了句,“老婆,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总算结尾了。限于水平,不能保证每个人都满意,只能说我尽力了。番外大家想看什么,可以告诉我。 要是想看我新文的朋友,可以收藏一下我的专栏。 ━━━━━━━━━━━━━━━━━━━━━━━━━━━━━━ 小说下载尽在八零电子书网www.txt80.com--本书由【夭桃仙仙】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