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txt80.com--【Amzing】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有一种爱情低到尘埃》   第一章东京,用寂寞说爱   傍晚时分,尤浅浅在阳台上看夕阳,手里端着半杯咖啡,觉得自己挺有情调的。她本来想吟一两句诗来应个景,奈何工科生肚子里墨水少得可怜,想了半天只憋出一句:“长河落日,残阳如血”。   就听身后一声低笑,讽刺的意思十分明显,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这么欠揍。这屋子里也出不了别人。   尤浅浅仰头喝完手里的咖啡,走进屋里拉上阳台的门,淡淡地扫了眼面前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的人,走进厨房。   欧子铭跟着她进了厨房,拿杯子从水龙头接了半杯水喝下去。瞥了眼尤浅浅正在洗的杯子,皱眉,“你又逞强喝咖啡。”   根据半年来尤浅浅对欧子铭的了解,发现他就是一个面无表情的扑克脸,可惜了那副好皮相,所以皱眉在他脸上也算得上稀有表情了。于是她赶忙说:“我吃了两块蛋糕才喝的咖啡,没空腹应该没事吧。”   尤浅浅徒有小资的情调却没有小资的命,一喝咖啡就胃疼。欧子铭有次刚回家就看她眉头揪在一起,倒在沙发里直哼哼,黑色的长直发有几缕被汗水黏在额头上,衬得脸色愈加苍白。以为她生理期来了,还破天荒殷勤地冲了杯红糖水给她。   谁料尤浅浅不识好歹,指了指手捂着的地方,“这是胃,不是肚子,胃疼喝什么红糖水,你这个蒙古大夫。”   欧子铭瞅她一眼,一言不发地进了房间。几个小时后他出来倒水喝,尤浅浅依然保持先前的姿势,呻吟的调子都没怎么变,颇有咏叹调的风韵。欧子铭拿着水杯走回房间,过了一会儿又走了出来,拎着衣服领子揪起尤浅浅,命令的口气:“走,去医院。”   尤浅浅往沙发里使劲缩,“不去,医药费太贵了。”   欧子铭哼她,“尤浅浅,你这个名字真是白起了。”   每次被人这么说的时候,尤浅浅都要怨恨一下她那肤浅的老娘,想要有钱也不用拿女儿的名字来跟上帝表决心吧,这不,适得其反了吧。   “赶紧起来,你不是都交了国民健康保险,再说这能花几个钱?”   欧子铭难得一次说这么多话,尤浅浅这才抬起头,晃着一张煞白的脸,可怜兮兮地看着欧子铭说:“这个时间医院都下班了,要不你给我片胃药吧。”   “合着你这半天都没吃药硬挺着呢。”欧子铭低吼。   尤浅浅点点头,合着这半天光顾着忍疼忘了吃药这回事了,确实有点自虐的倾向,她想起最后一次见面楚晴雯对自己说:“尤浅浅,我知道你喜欢自虐。但是拜托不要在来恶心我们,滚远一点。”   于是尤浅浅就滚了,滚过日本海滚到了东京,倒霉地滚到了欧子铭面前。   欧子铭看了眼餐桌上剩下的草莓蛋糕,不屑地撇撇嘴,不再说话回房间换衣服。   尤浅浅看看表,心想他怎么今天回来得这么早,心情不太好的样子,不知道谁这么不识相招惹了这尊大神,倒头来苦的可是她这个小地仙。   那边欧子铭已经换好家居服走了出来,坐在沙发上开了电视。尤浅浅探出半个头问:“在家吃饭吗?”   “嗯。”   于是尤浅浅开始做饭,幸好欧子铭虽然毛病一身――轻微洁癖、穿衣服挑剔,好在不怎么挑食。也是,在东京生活,你要是挑食早就饿死几个来回了。尤浅浅炒了一个青菜,做了一个味噌汤,把昨天剩下的炖排骨热了一下,盛了一碗米饭,然后叫欧子铭过来吃饭。   欧子铭掐掉手里的烟,看着桌子上的一碗饭,抬眉,“你不吃?”   “我刚吃过蛋糕不饿,你吃吧,吃完放在那就行,我待会儿收拾。”说罢尤浅浅摘了围裙就要出去。   欧子铭拉住她的手腕,软软的触感细滑的皮肤。尤浅浅一点也不骨感,天天把减肥当口号喊却没有付诸实践的决心,还喜欢吃蛋糕、巧克力、奶茶这种胖死人不偿命的东西。   尤浅浅回过头去,疑惑地看着欧子铭,他狭长的眼睛配着深褐色的瞳仁有种说不出的诱惑力,眼波沉沉地看着她。尤浅浅第一次见到他就想,这就是言情小说里常见的丹凤眼桃花眼呀,还有高挺的鼻梁,性感的薄唇,养眼,真养眼。   等了一会也不见欧子铭说话,尤浅浅被他看得直发毛,只好问:“怎么了?”   欧子铭突然发力,把她拽到跟前,略微冰凉的唇就印了上来,对上了她的唇。   尤浅浅愣在原地,对于他的饭前发情措手不及,也说不出来这个吻是什么感觉,只是直觉这不同于以前的吻。她闻到欧子铭身上淡淡的香水味,DiroHomme,头一次闻到的时候,尤浅浅还上网百度了一下,前调柔和中调辛辣,给人成熟可靠的感觉。切,欧子铭的这副长相就让他和可靠不沾边吧。由于太过突然,欧子铭结束这个吻的时候,尤浅浅没拿出一点反应来,只是被动地跟着他在感官的边缘游走了一圈。   尤浅浅舔了舔有点发麻的嘴唇,看着欧子铭,他脸上有隐约烦躁的痕迹,很浅很淡。要不是尤浅浅的业余爱好就是研究这张俊朗的扑克脸,而且研究了近半年,肯定很难捕捉到。   “遇到什么难事了吗?”她问。   欧子铭凉凉的目光在她有些丰润的脸上长久停留,像是要透过面皮看到内里的情感一般。   尤浅浅的手仍被他抓着,姿势不太舒服,皱眉推了他一下,“饭都凉了,赶紧吃饭吧。”   “哦。”于是欧子铭坐下来开始吃饭。   尤浅浅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会儿,无奈地摇摇头,走进浴室。   今天的欧子铭很奇怪,肯定是遇到什么事了。东京的人口密集,生活节奏快,生活压力大是毋庸置疑的,抑郁是件很容易的事情。但是尤浅浅想不出来什么样的事能让欧子铭那遭遇阪神大地震都能眉目不动的人烦闷。   虽说在一起时间也不短了,但是尤浅浅和欧子铭生活的交集并不多,多半还是在床上,她只知道欧子铭每天西装革履地出门上班,有时候傍晚回来,有时候她睡下了还没有回来。他一周至少要工作六天,偶尔休息的周末也都不怎么在家,有时候一身运动装抱着篮球出门,带着一身汗水回来,宽大的T恤罩在身上像大学校园里汗流浃背的阳光大男孩。有时候在家里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也不出门,更多的时候是中午的时候出门夜里带着一身酒气的回来。他不喜欢说话,回答问题的时候也很简洁,能说一个字就绝对不用两个字,可以说是惜字如金。   尤浅浅洗完澡出来,欧子铭已经吃完了饭坐在沙发上,手里点着一根lark的烟,也不吸,由着它兀自燃烧。   尤浅浅觉得他要是不愿意说,就是用上满清十大酷刑也得无功而返。她这个知心姐姐是当不成了,于是开了电脑坐在地板上上网。   上了学校的内部网页,奖学金的结果还没有下来,选课的结果倒是出来了。尤浅浅手风还挺顺,电影欣赏那种既好拿学分又不枯燥的课都能抽中,她对着电脑偷笑。不过除了这门跨系的课,其他的都是本专业的课,看名字就不小可爱,建筑历史、建筑结构、建筑计画、建筑……   “你那研究生还要读几年?”   欧子铭冷不丁开口,吓了尤浅浅一跳,一想这大神今天心情不太明朗惹不起,老实地说:“还有一年半。”   “然后呢?”   “不知道。”   欧子铭明显不高兴的眼神扫过来,尤浅浅脖子一缩,很没用地说:“我真不知道。也许回国,也许在这边就职。毕竟这边工资高,能让我名字成真的概率也大一些。”   尤浅浅是故意拿自己名字开玩笑,试图缓和下气氛,奈何欧大神根本不领情,眼睛跟飞刀似的飞过来,“回国也能成真。”   这话说得太过没头没脑了,尤浅浅反应了半天才接话,“我都在国内不挪地地待了二十几年了,财神爷也没少拜,这事都没成真。”   欧子铭本来想说什么的,但是被他自己生生压住,那表情就像吞了个生鸡蛋一样憋得够呛。   尤浅浅对于他这种自虐的行为给予无视,继续浏览网页。留学论坛上有个帖子问,东大是不是很难考呀?尤浅浅想了想,打字:不难考。那人问:为什么这么说?尤浅浅说:我这样的都考上了,不难。她说的是真心话,可惜没有人相信她,紧跟着一片冷嘲热讽,有人说她炫耀;有人说她刻薄;还有人说她说谎,指不定在日本哪个偏僻乡村读三流大学,心里抑郁了上来挑事。   尤浅浅关了网页,叹了声气,现在的孩子怎么就这么不相信人,见不得人好呢?何况除了学校不错之外,她过得并不好呀。   “不想回国吗?”欧子铭的声音响起。   尤浅浅诧异地看着欧子铭,试图在他脸上找到一丝痕迹,可惜依旧风平浪静。   她摇摇头,“不想回去。”   欧子铭沉沉的目光看着她,隔了一会悠悠然地说:“你是躲什么人逃出来的吧?”   尤浅浅惊讶于他的判断毒辣,弯起嘴角笑了,“是呀,逃婚。”   欧子铭明显不信,回她一个白眼,“怎么会有人有胆量娶你。”   “今天怎么总提回国,你想家了?”   欧子铭站起来,走到尤浅浅身前,把她拉起来,语调平淡没有起伏,话题的却是三百六十度的大转换,“**吧。”   尤浅浅愣了一下,却被欧子铭当作了默认,把她按在墙上就吻了上去。两个人一路拥吻,一同跌在卧室的床上。尤浅浅印象中的欧子铭做什么都是不疾不徐运筹帷幄的样子,十分有分寸地掌握着主动权,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急躁的他。   四月的天气让尤浅浅觉得浑身燥热,打开了空调,稍一分神,腰间换来欧子铭狠狠一捏,叫声还没出口,嘴就再次被他封上。   “等等。”尤浅浅哑着嗓子,单手艰难地推开欧子铭的胸膛。   欧子铭皱着眉,对于她的中途叫停显然非常不满,眼里风浪翻腾,欲望的火苗如燎原之火直欲将她吞噬。他撑起手臂俯身看她,用不悦的语气问:“怎么了?”   尤浅浅咬着下唇,脸色红润,也分不出是害羞还是情动,支吾道:“危险期,你穿雨衣吧。”   欧子铭眉头更紧,目光沉沉地绞着她,依旧是一言不发。   尤浅浅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裸地躺在案板上等待着屠夫的宰杀。这种感觉很不好,但是自从和欧子铭有了这种关系之后,她从来都是处于被动的位置,欧子铭就像看不到头的深潭,沉稳老练,她的喜怒哀乐被他看得清楚,她却看不出他平静脸色下的情绪。   一滴汗水顺着欧子铭的发梢滴落下来,滴在尤浅浅的脸上,乍一看倒像是她的泪水。   室内开了空调,但依旧是热,尤浅浅不仅觉得自己浑身都在燃烧,还觉得半支着身子的欧子铭也是个巨大的发热源,眼中的情热更是灼烧着她的神经。   欧子铭眼中一抹浓黑闪过,抓住尤浅浅的手腕,把她的双手握在一起拉到头上,用力的固定住。   尤浅浅大惊,“你干什么?”   欧子铭缓缓撑起身子,手上的力道却是一份不减,低声说:“对不起。”   第二天一大早,尤浅浅去上学的路上,还是绕路去药房买了药吃。   淡淡的中药味道,苦涩在舌尖点点蔓延。   东京大学在本乡三丁目,尤浅浅中途要在池袋换一次地铁,昨晚没有睡好,直打瞌睡,险些坐过了站。早上的课是出了名难懂的建筑史,尤浅浅的日语不太灵光,更不敢怠慢。   也顾不得那么多,转车的时候在星巴克买了杯咖啡提神。   等咖啡的时候,她在心里又把罪魁祸首欧子铭反反正正骂了个来回,决定这个月不交给他房租了。当初申请东大宿舍的时候,她还不知道那边是出了名的难申请,她没有经验,以为像国内那样是百分百通过,没有想到还会落选的可能。一时间没有地方住了,一位好心的同乡学姐说她一个朋友的房子是两居室,正好空了一间,帮她问问。于是尤浅浅就住进了欧子铭家里。两个人从各睡各的发展到抱在一起睡也就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尤浅浅不由得感慨环境真的改变人,以前那么保守的她到了日本居然可以这么开放。   但是即使关系有了改变,尤浅浅依然坚持付房租。欧子铭看着她递过来的钱,不接,“你留着吧。”尤浅浅咬了下嘴唇,把钱塞到他手里,斟酌了字句之后说:“你是房东,这房租你收得天经地义,拿着,别让我以为自己在卖身。”欧子铭有些严厉地看着她,眉头皱着好看的眼睛里满是不耐,钱被他狠狠揉在手心里,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走回房间。   热气腾腾的咖啡被微笑的店员递到尤浅浅手心,她想,总算能打起精神去上建筑课了。   这学期讲的是古代建筑史,本来就比较生僻的专业词汇用日语说出来,对尤浅浅来说和天书差不多,基本上是听不懂的。好在这节课讲的是古希腊柱式,她在国内读大学的时候学过,还被要求背下随手就能画出来。   尤浅浅记得那时候,她和楚晴雯在寝室里一边抱怨一边画,楚晴雯叼着笔说:“浅浅,叫于飞请咱们吃哈根达斯吧。”   可如今,记忆中的哈根达斯已经融化在某个炎炎夏日,成了一摊狼狈的污渍。   上完课,尤浅浅在教室附近的便利店门前停下,短暂的思考之后,进去买了一盒哈根达斯,抹茶味道的。她本来以为日本的哈根达斯已经很便宜了,谁知上次和林默视频,他捧着一大罐香草味的一边吃一边冲她做鬼脸,告诉她在美国这就跟可爱多一个价。   正回忆的时候,包里的电话在震,尤浅浅掏出电话,是徐小可。   “喂。”   “喂,尤浅浅,你在学校吗?”   “嗯。”   “那一起吃午饭吧,我在上野这边,你过来吧。”   “咦?你今天没有课吗?”   “有,别废话,过来给我打电话。”   徐小可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女,尤浅浅一直质疑为什么自己明明资质平庸,身边的朋友却全都是俊男美女。有一次跟欧子铭讨论,他正好在看报纸,眼睛都没有抬一下,说:“红花也需要绿叶配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一句话顶得尤浅浅抓心挠肝的,心想这男人嘴怎么这么毒,一句话不仅损了她,连她的朋友的动机也捎带着荼毒了一番。但尤浅浅想,她和徐小可的友情就像马克思离不开恩格斯,有着强大的革命基础为底蕴,不怕欧子铭诋毁。   徐小可戴着墨镜坐在窗边,碎花雪纺上衣,实打实的美女。她身材娇小,不像尤浅浅型号这么大,尤浅浅摸着微微凸起的小肚子问:“我怎么办呀?”   徐小可坏笑说:“问我没用,问孩子他爸去。”   不提这事还好,尤浅浅正憋着一肚子气呢,“你信不信我抽你。”   徐小可扬着脸问:“就你那虚胖的样还揍我,从我认识你以来你体育什么时候及过格?”   于是尤浅浅咬牙切齿地再次表决心,“我要减肥。”   徐小可递过来菜单,“行,口号喊完了,点菜吧。”   尤浅浅刚吃完冰激凌,一点也不饿,可一想起下午的建筑制图课,还是多吃点保留体力吧。尤浅浅点的是牛排套餐,而徐小可明显心里有事,一顿饭吃下来总共没说几句话,让尤浅浅很不适应。欧子铭那病症传染吗?最近大家怎么都心事重重的。   服务生收拾盘子的时候尤浅浅忍不住问:“你遇到什么事了?”   “哎。”徐小可一声叹息,点了根烟,把烟盒递给尤浅浅。   尤浅浅一看是lark七毫克的,不由感叹这女人太强悍了,抽男人烟,还跟欧子铭抽的一样。她赶紧摆手,“这烟太冲了,我抽不了。”   徐小可揉了揉太阳穴,“浅浅,有人要包养我。”   这要搁半年前,尤浅浅嘴里的橙汁就得喷出去,但这半年来什么没见过,打工的时候当着你面脱光裤子的客人都见过好几次了,接受能力已经有了质的飞跃。“是什么人?”   “一日本老头,五十多了,和咱爹妈差不多大。”   尤浅浅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只想起了爸爸轮廓分明的脸,严厉中带着慈祥。摇摇头,“这岁数也忒大了吧。”   徐小可单手支着头,烦躁地抓头发,“我也觉得恶心,太**了。可是,现在日子确实过得太苦太累了。有时候我想,放着国内好好的日子不过,出来遭这个罪,图什么呀?”   徐小可读的是庆应大学院的商科工程管理,庆应虽然在国内的知名度明显不如早稻田,但是在日本却是声誉很高的私立大学,出了很多商界政界的名人,应该可以算是个贵族学校。私立大学就意味着学费高,大约是东京大学学费的一倍,而且研究室还很忙,打工赚钱的时间基本上是没有,东京的消费又很高,租房子又贵……   尤浅浅想了想说:“这个问题我也经常问自己,但是既然都出来了,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我只能告诉自己,挺下去,一切都会好的。”   徐小可瞪着眼睛说:“你别动不动就跟个酸腐诗人似的,不学文真是可惜了。”   “得了吧,学文多无聊呀。又没有帅哥可以看。”   “工科就有聊?我看你们一天到晚累得跟狗似的窝在研究室里虚度青春,就觉得姐的人生还勉强凑合,可以自我安慰。”   尤浅浅龇着牙,恶狠狠地说:“你内心也忒阴暗了,真不知道那日本大叔看上你什么。”   “有些大叔变态也不是一天两天的。”   “嗯,我也觉得他们审美挺扭曲的。”   这次轮到徐小可龇着牙,吼她:“尤浅浅,你个虚胖的女人,你审美才扭曲。”   饭后的甜点是尤浅浅喜欢的芝士蛋糕,徐小可依旧是百年不变的巧克力蛋糕,这个女人喜欢和巧克力有关的一切东西,然后尤浅浅就愤恨地想,同样是吃,徐小可怎么就吃不胖?   “小可,毕业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徐小可擦了下嘴角,“就职呀,在日本混个工作经验再回国,这不是当初你教我的吗?”   是我说的吗?尤浅浅疑惑,昨天在欧子铭那意味不明的压迫眼神中,大脑严重短路,居然忘了自己是有这么个打算的。   “怎么,你不想回国了?”   尤浅浅摇摇头,“不是,是欧子铭昨天总纠结这个问题。”   “哦,那是他要回国?”   尤浅浅继续摇头,“不知道。”   徐小可一副家长的样子,语重心长:“浅浅,要说东大都能让你考上了,智商也不低了,但是情商这个东西是讲究天分的。就欧子铭那道行,你这点能耐见好就收吧,别在他老人家面前献丑了,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就要不耻下问,面子这个东西换算成日元都得贬值,不然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敢情你主修的不是B2B,是阴谋论呀。小可,你什么时候转去哲学院了。”   “你就贫嘴吧,倒头来吃亏的可是你自己。”   “我和欧子铭什么都不算,能吃什么亏。”   “要不怎么说你傻呢,都出卖色相了,还按时交房租。”   尤浅浅气得直瞪眼,“去去去,赶紧让那老头包养你。庆应的学费也上百万呢。只赚不赔。”   “滚,姐本来还有点小犹豫,见了你这副嘴脸是彻底被恶心了,看来包养这活也是有技术含量的,不是人人都能干。”   尤浅浅吃掉最后一口蛋糕,拿手背抹抹嘴,“我不去当知心姐姐真是屈才了。”   徐小可是骄傲的,尤浅浅记得当初她们一起出国的前一天晚上,她问徐小可,像她那样的美女完全可以找个不错的男人嫁了,省去自己奋斗好多年。徐小可告诉她,美貌只是暂时的,单单有姿色的女人多了去了,两三年之后比你年轻的后起之秀将会以小三的名义分你婚姻的一杯羹。与其成为外表光鲜的深闺怨妇,她选择充实自己,因为她相信女人是需要依靠男人,但是也可以拥有自己的天地。   “咱们晚上去六本木泡吧?”   尤浅浅头摇得跟拨浪鼓,“不去,人挤人太可怕了。”   要说在日本,中年甚至老年的男人,有钱的选择去银座喝酒,有欲望需要解决的会去新宿着名的歌舞伎町,而年轻人逛街的话会选择涩谷和原宿,泡吧就是六本木了。提起大名鼎鼎的六本木,一到晚上是酒吧林立,灯光闪耀,两条主要的街道上人山人海。几乎每一家酒吧都是人满为患,很少见到卡座,都是圆桌加高脚凳,音乐声震耳欲聋,周围都是扭动着身躯的人。   尤浅浅头一次去觉得自己是一个大号的饺子,被扔进了饺子锅里,一锅的沸水,半天也不见有人翻过,全靠自己蠕动。   期间搭讪寻找***的人不少,日本人中国人都有,居然还有高大的黑人。徐小可一个劲笑,“估计他是看你的体型比较适合他的尺寸。”   尤浅浅很郁闷。   从此听到六本木三个字就有恐惧症。   那天清晨才回家,一开门险些没叫出声来,欧子铭就坐在沙发上,手支着头,脸色不怎么明朗,面前的烟灰缸里满满的烟蒂。   尤浅浅问:“你也刚回来?”   欧子铭站起来,身子有些僵硬,腿好像也不大利索,走到尤浅浅身边闻了闻,皱眉:“一身烟味,你去哪了?”   “六本木。”   欧子铭突然伸手攥住尤浅浅的胳膊,恶狠狠地说:“行呀,能耐了,这才多久,就学会猎艳了。”   尤浅浅皱着眉只嚷疼。   欧子铭一把把她抵在墙上,俯身吻了上去,撬开她的牙关舌头滑进去扫荡了一圈,挑眉看她,“还喝的烧酒?”   “别人请的。”   “哦?”欧子铭一下子咬住她的嘴唇,手顺着她的腰滑下去,“他是这样摸你的?”   一股火瞬时窜上尤浅浅的脑袋,她使劲去推欧子铭,可是欧子铭跟铁铸的似的,纹丝不动。   后来,尤浅浅被折腾的筋疲力尽瘫在床上,欧子铭搂着她的腰,从背后抱住她,长久的沉默之后,在她耳边重重一叹,轻声问:“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尤浅浅不说话,欧子铭收紧放在她腰上的手,他手劲儿很大,越捏越疼,尤浅浅终是抵不住,说:“你打电话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家里有东西在震。”   欧子铭低声咒骂。   尤浅浅推开他的手,欧子铭又缠了上来,尤浅浅无奈地说:“我要去洗澡。”   欧子铭打横抱起她往浴室走,“帮你洗。”   ……   下午上完课,尤浅浅就回到研究室和模型作斗争,分析模型做了七八个也没想出来应该从哪入手,晚饭草草地吃了个三明治,找了伊东丰雄的书翻看找找灵感。奈何灵感这东西不是说有就有的,还大有越追越跑的趋势。   “尤,还不回家?”   尤浅浅抬头见同研究室的日本男生藤田正笑着看她,看了眼表已经十点多了,笑道:“忘了时间了,马上就走。”   藤田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送你一程?”   尤浅浅摆手,“非常感谢,但是我们不顺路,我坐电车回去很快的。”   藤田笑了笑,冲她摆手,“see you tomorrow。”   “see you。”   到家的时候将近十一点了,欧子铭没有回来。在东京男人十二点以后回家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妻子一句怨言没有,还得等着他回来嘘寒问暖。反倒是哪天丈夫回来早了,老婆才觉得奇怪。   尤浅浅感慨地说:“日本人怎么这么反自然呀。”   欧子铭那天心情不错,居然说了个长句子跟她解释,“在日本晚归是代表男人事业有成,朋友多有应酬,生活也就有了保障,所以妻子高兴。”   “这日本女人也太奴性了吧,非得靠男人吗?”   欧子铭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就是说“我懒得和你这个野人争辩”。   尤浅浅想起昨晚欧子铭的表现,觉得他不但可恨还挺可怕,十分不想看到他,于是匆匆地洗了个澡赶紧回到另一间被空置很久的房间,锁了门钻进被子里。   早上尤浅浅特意早起了半个小时,在欧子铭起床前逃一样的出了门。   在尤浅浅的刻意回避下过了三天,欧子铭那张惹人心烦的脸都没有出现,尤浅浅顿时觉得阳光灿烂,樱花开得也分外美丽妖娆,偶尔有微风拂过,还能吹起一阵樱花雨。方案也总算有点小进展,构思方面稍有突破。   研究室参加了台湾的一个竞赛投标,下周要去一趟台湾看地形,对于这种变相的公费旅游尤浅浅心里乐开了花,在研究室里还不太好意思笑得太放肆,只好去厕所对着镜子笑了半天。   晚上回家在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个布丁犒劳一下自己,哼着小调走进家门。   浓浓的烟味扑鼻而来,客厅里漆黑一片,只有沙发上有一点橙红的火光,冒着缕缕白烟有点?人。   尤浅浅纳闷,大周五的欧子铭怎么回来这么早。还头一次有省电的觉悟居然没有开灯。   那天的事儿尤浅浅气还没消,这么不尊重的女性的男人就应该宫刑伺候,让他断子绝孙。从此以兰花指的阴柔形象示于人前。   招呼也不打,尤浅浅直接钻回房间,锁上门。   吃完布丁,还没有听到欧子铭回房间的声音,尤浅浅犹豫要不要去上洗手间,不洗脸不刷牙直接睡觉她倒是能干出来,但是憋着尿就有点难度了。   从房间到浴室需要五步的距离,加上锁门也就是七秒钟的事,不但能洗澡还能解决生理问题。很好,尤浅浅拿出睡衣正准备付诸行动,有人在敲她的房门。   尤浅浅停了动作,站在原地没有出声。   欧子铭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尤浅浅。”   尤浅浅一直觉得他的声音很好听,和他的嘴唇一样性感,但此时觉得他全身上下一无是处连汗毛都闷骚的讨厌就别说声音了。   “尤浅浅。”欧子铭又叫了一声,敲门的力道也大了一些。   “有事吗?我睡下了。”   “尤浅浅,你没洗澡。”   “……”   尤浅浅无力地打开房门,抱着睡衣走进浴室,正要关门却被欧子铭的手拦住,他深褐色的眼睛有着沉沉的情绪在里面,却让人看不出来是什么,他另一只手去拉尤浅浅的胳膊,尤浅浅下意识地避开他,“别碰我。”   欧子铭愣了一下,不自然的收回手。倚着门边就那样沉沉地看着她。   尤浅浅被他看得不安起来,不得不承认徐小可说的没错,欧大神面前别说智商,连情商她都不够看。索性直接问:“你有话要对我说吗?”   欧子铭依旧沉默。   “如果没有话说,那么我想洗澡了。”   欧子铭退后一步,尤浅浅马上关上了门,落了锁,看到镜子里自己慌张的模样,不由冲镜子的人瞪了瞪眼。   尤浅浅觉得自己话也不多,以前大多是楚晴雯和于飞聊得欢畅,她在一旁微笑倾听。但是和欧子铭比起来她就是一个话唠,惜字如金是什么样子她总算见识到了。   洗完澡打开门,尤浅浅吓了一跳,欧子铭还站在门外,保持着方才她关门前的那个姿势,身板挺立犹如门神。   “你到底怎么了?”   欧子铭依旧沉默。   尤浅浅对欧子铭的怪异表现已经失去了耐心,烦躁的挥挥手,“算了,不爱说拉到。”说着就要走回房间。   “尤浅浅,我们谈谈。”   说实在的尤浅浅打心底里不愿意跟他谈,这一谈得死多少脑细胞呀,她还有两篇论文一篇发表稿没有写,中文写完还不算,还得翻译成日文和英文的。但是欧子铭明显是用陈述句说出了命令的表达,她的反抗指不定会换来暴力对待,于是尤浅浅很识相的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她的头发还在滴着水,一滴滴落在沙发上,洇了进去看不出痕迹。   欧子铭叹了口气,起身拿了毛巾包住她的头轻轻擦拭。在他笨手笨脚的刻意温柔下,尤浅浅顿时觉得一阵莫名的紧张划过心房,脸上有点燃烧的迹象,心虚的夺过毛巾,“我自己来吧,你擦得我头疼。”   欧子铭不置可否,走到她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我要回国了。”   “啊?”尤浅浅张大了嘴。   欧子铭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似有一丝喜悦的神情划过眼底,居然好脾气地重复了一遍,“我要回国了。”   尤浅浅一脸的铁灰色,“什么时候。”   “最晚下周末。”   “啊,这么快,你那什么破公司,怎么走的这么急,让不让人做做准备了。”   欧子铭觉得这个时候的尤浅浅特别的可爱,语速很快情绪都写在脸上,脸胖嘟嘟的还有酒窝,像熟透的红苹果让人忍不住想咬。其实离开是不可避免的,从来到东京的第一天起欧子铭就知道,这里只是困住他的一湾浅水滩而已,待羽翼丰满之时终究还是要回到属于他的汪洋中去。   他看着尤浅浅,状似不经心地问:“怎么?舍不得我走?”   “嗯。”   欧子铭没有想到尤浅浅会回答得这么快这么直接,一时间愣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谁料到尤浅浅的下一句话让他恨不得掐死她,“当然舍不得了,你走了我又得重新找房子了。”   尤浅浅似乎听到了欧子铭咬牙的声音,疑惑地看着他泛着青色的脸,想了想,不确定地问:“你……你不是舍不得我吧?”   都说不能自作多情吧,尤浅浅不仅得到欧帅哥的一个白眼,还有三个字,“你做梦。”   于是谈话结束不欢而散,尤浅浅睡觉前深刻地总结了一下谈话的内容,觉得没有内容,就是房东变相通知她,他要滚回国了,她该往哪滚往哪滚去。尤浅浅在床上滚来滚去,觉得这房子除了房东变态之外哪都好,真舍不得滚蛋。   第二章东京,用回忆告别   第二天是周六,尤浅浅睡到自然醒之后,惊奇地发现欧子铭居然在家,穿着他那套深蓝色的睡衣姿势优雅地坐在沙发里看报纸。   尤浅浅去做早餐,随口问:“你吃早饭了吗?”   欧子铭示意性的看看墙上的表,说:“我没吃午饭。”   于是尤浅浅做了双份的意大利面,考虑到吃人的嘴短,这个道理欧子铭应该懂一点吧。餐桌上尤浅浅壮着胆子问:“我最晚能在这住到什么时候?”   欧子铭漫不经心地看了眼尤浅浅,“到你回国,一年半为止。过期不租。一年半之后你要是不回国就等着露宿街头吧。”   “啊。”尤浅浅张大了嘴。   欧子铭嫌弃地看着她,瞪眼,“闭嘴吃饭。”   尤浅浅觉得欧子铭就是一个严父的形象,不苟言笑还总训斥她。嗯,除了床上。事实上,她亲爹骂她的次数都没有欧子铭骂的多,也不知道上辈子她欠了他什么,怎么就落得这么个欠收拾的下场。   吃完饭,刷完碗,尤浅浅抱着电脑要去阳台晒太阳上网。   欧子铭一把夺过她的电脑扔在沙发上,手指指向卧室,尤浅浅立马一激灵,想夺门而逃。   欧子铭说:“去换衣服。”   尤浅浅低头看了看自己新买的越狱兔睡衣,萝卜体型的兔子穿着绿色条纹衣服全身上下都透着十分欠揍的气息,心想你欧大爷发个情还得让我换衣服,怎么这么难伺候,撅嘴,“不换,反正早晚都得被你脱光。”   欧子铭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让你换衣服我们出去走走,大白天的我没有那个兴致。”   尤浅浅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最好2012到来的时候也不出来,就让她穴居下去,永垂不朽,不要见人吧。   欧子铭看着她红红的脸蛋,狭促的说:“你要是真等不及了,我可以勉为其难……”   尤浅浅立马飞奔进屋,“你等会,我马上就好。”   换衣服的时候尤浅浅想,我怎么这么好说话,他说出去走走,我就得去走走?   下了楼,尤浅浅就看到门前停了一辆招摇的凌志跑车,流线型的设计一看就是出自大师之手,正要感慨,被欧子铭拍了一巴掌,“口水别滴人家车上,酸性腐蚀金属。”   “又是你朋友的车?”   “嗯。”   “你怎么那么多有钱的朋友呀?”   欧子铭冷哼一声,“你怎么不说他们招摇呢?”   “就你低调。”   想起当初新年的时候,欧子铭善心大发,居然带她去看富士山,说是日本习俗,新年那天看到富士山一年都会有好运。尤浅浅嫌这个时间人流肯定都奔那去,坐车拜神都得挤破头,同样是挤她宁愿去涩谷抢福袋。   于是抱着电脑赖在沙发里死活不挪地。   结果欧子铭打了个电话,就有个帅哥开了辆丰田到他们楼下,车留下人走了。临了还冲尤浅浅直眨眼,“姑娘你行呀,我哥在东京可从来都不肯开车的,为了你可算是破例了。”   尤浅浅看着帅哥坐进出租车的背影问欧子铭,“你弟眼睛有毛病吗?”   欧子铭坐进车里,“脑子里有点问题带眼睛上了。”   “哎。”尤浅浅叹气,上帝有点公平过头了,可惜了那么一个根红苗正的帅哥。   欧子铭纠正道:“他不是我弟,我没这么病态的弟。”   “欧子铭,你也太没人性了,六亲不认的。”   那天欧子铭在车载导航的指导下,带着她游览了富士山。日本人相信新年的那天,如果能看到富士山,那么这一年都会有好运气的。   在那里,有个传说中把手伸进去一分钟,新的一年就能有好运的水池,大冬天那水叫一个刺骨冰凉。尤浅浅咬着牙数时间,欧子铭在一旁冷冷地说:“尤浅浅,你怎么那么幼稚,什么都信。”尤浅浅憋着嘴靠近他,趁他不备把冰凉的手塞进他大衣领子里,欧子铭猛地一激灵,恶狠狠地瞪着眼把她的手揪出来,那意思就是“看我待会怎么收拾你”。   但他还是把尤浅浅冰冷的手握在手心里,没有甩开。   看完富士山,尤浅浅见时间还早,就提议,“我们去浅间神社吧。”   欧子铭否决,“我不拜日本的神。”   “入乡随俗你懂不懂?”   “不懂。”   “欧子铭,日行一善没人教过你吗?”   欧子铭看了眼导航器,继续正视前方,“我不日行一恶你就偷着乐吧。”   尤浅浅瘪着嘴倚在座位上,赌气别过头去,直到看到浅间神社几个大字还没有什么反应,继续生气。   欧子铭推了她一下,“你别跟个没拿到糖果的孩子似的。不下车我可开走了。”   欧子铭打定主意不拜日本的神,尤浅浅只好一个人“叛国”。整个仪式其实很简单,就是把硬币放到手里许愿然后扔进面前的大箱子里,然后再拍拍手。尤浅浅想了想,把五百的硬币揣进了兜里,扔了两个十元的,三个五元得进去,却许了八个愿望。后来遇到不顺心的事,尤浅浅总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当时的投机行为被神灵看到了,惩罚她的不诚心。   然后就是抽签和求御守,尤浅浅笑得跟喇叭花似的把大吉的签文举给欧子铭看,欧子铭不屑一顾。尤浅浅兴致不减,在福守的摊子面前斟酌了半天,最后买了三个。   上车之后她把交通平安的御守挂在车上,解释道:“总不能白用人家车吧。”   欧子铭白她一眼,“谁说是白用了?”   尤浅浅递给他一个身体健康的御守,欧子铭嘴角抽动,“我有那么老吗?我让你不满意了?”   这都是哪跟哪呀,尤浅浅一头黑线,“想什么呢,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我妈说过钱多钱少也就那么回事,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健康才是人生第一件大事。”   欧子铭接过御守,又看了一眼,放进衣兜里。   “你给自己求的是什么?”   闻言尤浅浅立马缩脖子,“和你一样,呵呵,和你一样。”   这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情哪里瞒得了欧大神,手指突然指向车外,“咦,那是什么?”   尤浅浅扭脖子去看,手里握着的御守就被他抢了去,然后就听到欧子铭欠揍的笑声。   尤浅浅红着脸劈手夺回来,把写着“学业有成”的御守放进钱包里。   “尤浅浅,敢情学习搁你那才是人生头一件大事。喂,你今年多大了?”   尤浅浅没有告诉他,不是因为学习是她人生的头等大事,而是除了学习之外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求的。亲情她不用求,爹妈相亲相爱待她也不错一看就知道是亲生的。友情,有那么一两个知心朋友已经足够。至于爱情,她已经不奢望什么了。   回忆被欧子铭不耐烦的声音打断,他恶狠狠地看着盯着凌志跑车出神的尤浅浅,“看够没有,看够上车。”   尤浅浅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问:“我们去哪?”   “看樱花。”   尤浅浅歪着头打量欧子铭,“你有这么浪漫吗?”   “你觉得这是浪漫吗?”   尤浅浅想了想,摇头,“搁你这就不太像。”   欧子铭脸色不太好,冷冷地说:“你怎么不觉得是因为你的原因,我浪漫不起来。”   “我没那个自知之明。”   于是欧黑脸开出了跑车应有的气势。   樱花到底哪里好看,尤浅浅一直都想问。纯洁是没看出来,脆弱倒是真的,一阵风能吹出一片樱花雨来。落了她一身的花瓣。公园里人很多,都是奔着樱花来了。不时有穿着和服的日本姑娘,踩着小碎步指着某处的樱花嚷,“卡哇伊。”   欧子铭拿出手机,指指最大的那棵樱花树下,“去那,给你拍张照。”   尤浅浅听话地跑到树下,却见一个日本老头拿着单反在照樱花,姿势标准态度认真,尤浅浅不好意思打扰他,就往旁边挪了挪,摆好姿势。   欧子铭指指那老头,“让那老头让一下,太挡镜头了。”   尤浅浅为难地看着老头,瘪嘴,“你就凑合照吧。”   “尤浅浅,你的日语让你当饭吃了吗?”   尤浅浅只好小声请老头让一下,还指了指欧子铭示意一下。   谁料老头不但让了位置,还走过去接过欧子铭的手机,要给他俩照相。   尤浅浅一脸黑线地看着欧子铭走过来,那脸上的讽刺表情绝对是针对她的日语的。   “你真是用日语说的?没一着急说的中文?”   尤浅浅感觉脑子里的日语瞬间苍白了,只剩下一句恶狠狠地骂出去,“巴嘎牙路。”   那日的樱花树下,粉红色的花瓣被风吹落,摇摇曳曳的荡在空中,落英缤纷落在欧子铭和尤浅浅的肩头,阳光正好,天空蔚蓝,将他们的笑容的定格在美好的瞬间。   吃饭的时候欧子铭还没忘了这事,一边看着他俩照的合照一边半真半假地说:“就你这日语别在折磨自己折磨别人了,赶紧收拾收拾回国吧。”   尤浅浅看在欧子铭请她吃中国菜的份上不跟他计较,嘴里还含着肉,吐字不清的说:“不拿到东大的毕业证书我怎么好意思回去。”   “尤浅浅,你活着是为了收集证书的?”   “不,我活着是为了证明你多么邪恶的。”   欧子铭点了支烟,“那我走了你岂不是失去活着的意义的,就剩下浪费粮食的。”   尤浅浅不理他,有大块肉吃心情很好,浅浅一笑两颊的酒窝深陷,煞是可爱。   欧子铭隔着烟雾看着她,只觉得心情愉悦,是很久不曾体会过的放松。他不是没有想过带她一起回国,但是他压制住了自己这个疯狂的想法。一来尤浅浅看似随行简单其实骨子里倔强得很,但是抱定不拿到文凭不回国这条就不是一般人的思维方式,不一定能跟他回去。二来他不确定他对尤浅浅的感情是什么,是寂寞需要填补,是一时冲动,是喜欢还是真的爱了。他不能保证回国之后,回到他如鱼得水的地方,衣香鬓影酒色生香之中他还得对青涩的她留有兴趣。   所以,虽然是不舍,但是欧子铭必须放手。   尤浅浅吃得饱之后,擦擦嘴,突然想起来问道:“你哪天回国?机票定了没?”   “这周五11点15分。”   尤浅浅张大了嘴,半天没说话,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欧子铭被她这副表情看的烦躁,掐灭了烟,“有话就说,别整幅便秘的样子。”   欧子铭你最近话越来越多了,尤浅浅难得没有骂回去,想了想小声说:“我周五早上八点的飞机去台湾。”   果然欧子铭脸色一冷,周遭的温度直线下降,他抬眉淡淡地看着尤浅浅说:“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我……我那天不能送你了,有个台湾竞赛我们要去台湾看地形。”   尤浅浅等了半天欧大神发落,谁料他一个字也不说,阴着脸一根接一根的抽烟。尤浅浅理亏在先,酝酿了一下情绪,小声说:“周四晚上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好。”   答应得这么快,尤浅浅第六感告诉她有点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再看欧子铭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扑克脸,没有情绪的。可能是她想多了。   而欧子铭想的却是,周五早上你要是能爬起来赶飞机,我就不算男人。   周一的电影欣赏课看的是黑白的默片,年代那叫一个久远,因为没有对白只能靠演员的肢体动作面部表情向观众传达电影的主题。尤浅浅觉得这意境和欧子铭挺像的,都挺高深莫测神鬼难猜的。   不过平心而论欧子铭是个挺不错的房东,以他那个房子来说房租收的很低了,水电费网费也一概不要,时不时地还请尤浅浅吃饭。至于他们之间的关系,尤浅浅觉得就是两个寂寞的躯体找寻安慰罢了,欧子铭不是她男朋友她就没有白吃白住的道理,要不还真成卖身了。   欧子铭要是在家吃饭,尤浅浅做饭就带上他的,于是他每个月都给尤浅浅买菜钱,数目挺庞大,可是他基本不在家吃饭。虽然大道理上尤浅浅固执地守着原则,但是这种小便宜上她是不会客气的,于是她愤恨的发现自己越来越胖了,横向生长的趋势不可遏制。和老娘视频的时候,问候语已经变成,“浅浅,你脸又大了。人家怎么都说去了日本人都会变瘦呢?你又反自然了?”   不管怎么说,尤浅浅觉得占了欧子铭这么长时间的便宜,人家要回国了也应该有点表现。   于是约了徐小可去新宿商业区逛逛,给欧子铭买分离礼物。   徐小可一看就是刚起床,素面朝天,头后扎了个马尾,牛仔裤蓝色T恤,形象是相当的敷衍。   尤浅浅鄙视她,“你刚起床吧?”   “嗯。”   “昨天又通宵?”   “嗯。”   “你舌头让狗吃了?”   “姐累得都跟狗似的,按理说昨天星期天不应该有那么多客人吧,太反常了,全是人,一直忙到今早四点。姐到家收拾收拾六点才睡下。到你给我打电话,八个小时都没睡上。”   徐小可在club做陪酒小姐,工资比一般的打工多,相对的工作时间也比较晚,一般是八点到十二点,客人多的时候到下半夜,挺辛苦的。每天要接触各种变态的日本人,虽然肉体上没有什么,但是精神上饱受摧残。   尤浅浅拉着她去星巴克,“在东京你还想保持八小时睡眠,你还有什么不着调的愿望说出来让我鄙视一下。”   徐小可不理她,对服务员说:“一杯黑咖啡,一杯热可可。”   喝着热可可的尤浅浅还在思考礼物的问题,“小可,你说我给欧子铭买点什么既能拿得出手还花不了多少钱呢。”   “买套情趣内衣把自己送上他的床。”   “你是想说我很拿得出手?”   “你别曲解我的意思。”   尤浅浅挠头,一脸单纯的问:“我怎么觉得是正解呢。”   徐小可瞪着眼睛去揪她的脸蛋,“尤浅浅,你什么德行姐还不知道?别人以为你傻,姐可不上这个当。”   尤浅浅瞪眼推了一把徐小可,“你别把我说得跟美杜莎似的。”   “你别诋毁人家美杜莎。”   尤浅浅对衣服的牌子不是很讲究,但是在楚晴雯和徐小可的影响下,对一些品牌还是耳熟能详的。头一次帮欧子铭洗衣服的时候,她张着嘴一件件看,“这是Armani、这是Burberry、这是polo……”   欧子铭刚洗完澡出来,坚硬的发丝犹在滴水,迎着阳光嘴角弯起一个弧度,“你转专业了,改成品牌营销了?”   “切,有钱人了不起吗,有钱人都不幸福。”   “你这就是典型的酸葡萄心理。”   尤浅浅仰头长叹,单看欧子铭穿衣服的牌子,送什么她都拿不出手呀。拉着徐小可逛了半天的小田急百货一无所获之后,又逛了o1o1男士馆,不是对着价钱叹气就是对着商品摇头。   徐小可看不下去了,“浅浅,我怎么觉得有时候你脑子不带转弯的,有个想法甭管是对是错,非得一路贯彻到底。”   “小可,你可以把诽谤我的话说得再直接一点,我不生气。”   “送人礼物不一定要送贵的,送的是个心意。再说了,要是比贵重,你卖血卖肾卖身也不够看的。”   尤浅浅承认徐小可了解自己,往往一针见血精确到位的直打她七寸。顿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眼角一瞥正好看到施华洛世奇的柜台,脸上立刻笑开了花,“姐姐我灵光一现,知道送什么了。”   欧子铭在东京有那个几个狐朋狗友,多半是家里派出来历练的,一听他要脱离苦海,轮着班的要给他庆祝,他由着他们闹腾只是把周四的晚上空了出来。   周四那天天空阴沉,飘着零星的小雨,工作上的交接手续都办好了,欧子铭坐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街上的车水马龙和撑着伞走过的行人,觉得时光恍惚了起来,两年的时间如白驹过隙一闪而过,平淡的按部就班的生活中渗透着某种不知名的情感,他试图伸手去抓,却如指间流沙细碎的令他无从下手。   父亲的秘书打来电话,确定了航班时间和接机时间,把一切安排得妥帖得当。想到两年的外派生活终于结束了,重新踏上国土的那一刻起,他将不再是困于东京混迹人群的欧子铭,而是顶着欧氏企业百年光环的商业巨子,镁光灯下的一举一动都将可能会成为别人口中的话题。   欧子铭掏出手机,翻出尤浅浅的号码,抬头看了眼墙上的表,这个时间应该还在上课,于是发了短信。   尤浅浅正窝在模型室的角落里干私活,提着心肝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手机突然震了一下,吓得她手一抖险些把手上的活儿给扔了,功败垂成。   一看号码是欧子铭的,五个字,“晚上在哪吃?”   “家。”   两个小时后,尤浅浅伸展着酸疼的腰,举起手里完工的手机链满足地笑了。施华洛世奇的水晶在阳光下透着淡淡的金色光芒,晶莹剔透,被穿成了O型,是欧子铭的姓氏,尾端吊着一个微型的蒙奇奇印第安版是尤浅浅的恶趣味。   手机再次震起,尤浅浅一看号码是研究室的电话赶紧接起来,教授秘书甜美的声音传来,“尤桑,关于台湾竞赛四点在studio开说明会,临时通知的你赶得回来吗?”   模型室在工学部的二楼,研究室在三楼,尤浅浅总不好意思说我赶不回来吧。   “可以的,我马上回来。谢谢您。”   尤浅浅本来计划先去上野买海鲜然后去超市买菜,再回家大展厨艺的。现在看来上野是去不成了,按照日本人细致的作风,这个会至少要开一个半小时。   事实证明尤浅浅低估了日本人的实力,五点的时候教授还没有出现,秘书小姐帮他们订了晚饭之后就拎着小包下班了。加上尤浅浅所里的八名修士继续等待教授的出现。日本人擅长等待是出了名的,不急不躁的不是抱着电脑就是捧着手机各自为政。   尤浅浅盯着手机,揣着心惊胆战,思想做着激烈的斗争,是不道德的装病回家做饭,还是冒死给欧子铭发个短信呢?   这一纠结又过去了一个多小时,慈眉善目的教授终于出现了。上来就是一顿道歉,把迟到的起因经过结果说了个详细,尤浅浅无力地看着钟表的分针走了半圈。   心里揣着事,教授说的话尤浅浅听一半丢了一半。   从背景分析到基地分析再到理念分析调研安排……尤浅浅觉得时间是如此的漫长而煎熬,手机开的是震动却没有任何动静,尤浅浅无力地看了眼表,八点半了。   终于教授讲完了,却让他们留下来讨论一下行程安排。   尤浅浅觉得人生就是个茶几,摆满了杯具。   九点半的时候,尤浅浅迎着晚风出门,看了眼平静的手机又放回包里,顿时有种将死之人破罐子破摔的念头。   依然去超市买了菜,回到家屋里一片漆黑,客厅里弥漫着浓浓的烟味,尤浅浅叫了几声“欧子铭”没有人答应,推开他的房门没有人,只地中间立着一个行李箱。   尤浅浅突然觉得荒凉,想起当年学过的边塞词,古道西风瘦马,断肠人在天涯。约摸就是这个滋味吧。虽然欧子铭不常在家,但是屋里总是充斥着有他存在的迹象,尤浅浅欣慰于这种我不是孤身一人的感觉。而此刻,尽管刻意回避,但是分别的事实不容置疑,这一别是天涯两端,也可能是就此别过永生再难相见。   悲伤如同窗外飘着的细雨,冷冷的弥漫在空气中,寒气入体。   尤浅浅深吸了一口气,换好衣服去厨房做饭。   玉米和小排加了汤料放进汤煲用小火炖着。生鱼片和啤酒放进冰箱,西兰花、卷心菜和蟹肉拌了个沙拉,圆葱切丝和鸡肉丝合炒,豆腐豆苗豆芽和金针菇胡乱的炒在一起。做好之后一盘一盘的摆在餐桌上,尤浅浅看着桌子上的饭菜眼泪就流了出来。   徐小可说得不错,她的确不是善男信女,欧子铭大概也被她蒙了过去,以为她后知后觉,懵懂纯情。   其实,尤浅浅知道欧子铭的别扭,知道他对她动了几分心思,然而那又怎么样呢?她知道他是谁,本着一颗八卦的心早就上网搜索了一下欧子铭的名字,所以她知道欧氏企业,知道将属于他的商业帝国,知道隔着他们的不仅仅是地域的距离,更是背景身份的差距,还有彼此对于对方感觉的不确定。   欧子铭有着固执的仇日情绪,对日本女人自然也没有好感,选择范围窄了选择标准自然就低了。尤浅浅知道自己的斤两,和美人挂不上边。要不是租了欧子铭的房子,他和她这两条平行线不会有相交的可能。欧子铭是游龙困于浅滩,无伸展之地,对生活凑合,对感情也未必不是凑合,然而,当他回国之后回到了属于他的商业帝国,香车美酒为伴,软语熏香在怀,她尤浅浅哪里还会值得他一次驻足,换他一次回头浅笑。   如果是一年前,她还是那个相信爱情相信忠贞的尤浅浅,也许会动心。但是现在,她透过情感的蒙版看到的只是现实的苛刻。   面对香气四溢的饭菜,尤浅浅一点胃口也没有,午饭因为要赶工手机链而错过了,几乎一天没怎么吃东西,她一点都不觉得饿。在餐桌前站了良久之后,想起临行前爸爸在机场跟她说,“孩子,我和你妈不求你将来多么有出息,平平淡淡也是福,最重要是自己高兴。”   平平淡淡。   她自嘲一般的笑了笑,用保鲜膜把饭菜包好,转身去洗澡。   这一夜尤浅浅在床上翻来覆去,时不时地侧耳听听门外的动静,静夜无声。用手机看了两篇言情小说一篇悬疑小说,昏昏沉沉的在天边微亮中睡去,一个梦还没有做完闹钟就响了,起床洗漱穿衣吃早饭一气呵成。餐桌上饭菜原封不动,行李箱依旧立在卧室里一切都没有动过的痕迹,欧子铭没有回来过。   尤浅浅把手机链放在茶几上,写了一张便签然后拖着小型的行李箱出门。   飞机上她最后看了一眼平静的手机,按下了关机键。   别了,欧子铭。   街角的凌志跑车里,欧远霄无奈看着欧子铭紧绷得侧脸,比起自己陪着他在车里枯坐了一夜,欧远霄更加不敢相信的是面前这个落寞甚至消沉的人是他的表哥,旁人口中的欧少、兄弟们口中的欧七,欧子铭。   从小学开始欧子铭就凭着一张招摇的脸,显赫的家世,不断收到女生的告白和倒追,后来稍微大了点,冷然的气质和少言寡语的性格反而招来了更多的狂蜂浪蝶,真有那么点众星捧月的意思。而他,从来正眼不愁人家,没见过在哪个女生身上稍微花点心思。整得一帮人私底下偷偷议论过他欧子铭是不是gay。   印象中,欧子铭何时不是春风得意,天之骄子。   如今这副连胡子都没刮的流浪汉模样,欧云霄就是说出去了他们那帮兄弟们也不能相信。   尤浅浅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很久,欧子铭依然保持着最初的姿势,撑着头倚着车门注视着家的方向。   欧远霄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过家门而不入的作风太远古不适合现代人消化,终于忍耐不住说:“七哥,时间差不多得去机场了,要不我帮你上去拿行李?”   欧子铭这才动了动,“不用,在这里等我。”说罢开门下车。   欧远霄看着他步履坚定的背影哭笑不得,这就是传说中的雷厉风行?   客厅里有淡淡的香水味道,甜甜的像是安娜苏的许愿精灵。缕缕未及散去的饭香引着欧子铭来到餐厅,他脚步一顿慢慢地上前,揭开保鲜膜一样一样的尝起了已经冰凉的饭菜。是她的手艺,也是他习惯的滋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胖乎乎的小女人,已经那样自然而然的融入了他的生活中。   她洗衣服从来不分类,经常拿错洗脸盆和洗脚盆,她不吃动物内脏和葱姜蒜,她喜欢甜食,从芝士蛋糕、冰激凌到巧克力来者不拒……   每一样菜都尝过之后,欧子铭放下筷子走出来便看到了茶几上的手机链和一张便签,上面只有一个英文单词“sorry”。   有那么一瞬间,欧子铭觉得尤浅浅一点都不笨,今日的局面多半是她诚心造成了,但是想起那张圆润的脸和两个酒窝傻傻的笑容,他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攥紧了手心里手机链,欧子铭重重一叹。   尤浅浅,别了。   快速的生活节奏让东京的时间也飞逝一般,如同每天在眼前飞速驶过的电车,一晃便没了踪迹。尤浅浅人生的轨道上刚刚驶过一列风驰电掣的电车,飞过日本海奔向了祖国的怀抱。   自此东京少了一个欧子铭,北京却多了一个欧家七少。   台湾的竞赛已经进入的收尾阶段,尤浅浅整日整日地对着电脑排版、渲图、处理图面效果。完全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桌子上杂乱无章的推着大大小小的图纸,各种分析模型,右手边放着她喝水的杯子和补水的雅漾喷雾。   徐小可的电话打来,尤浅浅捂着话筒去走廊接电话,“喂?”   “没什么事儿,就是想确定一下你尚在人间。”   研究室门外有窄长的一面镜子,尤浅浅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眼底泛着青色,头发蓬乱两眼无神,不由叹了口气,“还有一口气在。”   徐小可骂道:“少装可怜,死活都是自找的。我就不信有人还能累死自己,再说你也没有那奉献起来不要命的高尚情操,要不晚上出来姐给你补补?”   “没空呀,后天就要去台湾汇报了,这两天我就是死也得死在研究室里。”   “那行,你继续自残吧。回来再找我。”   “嗯。”   回到座位上,尤浅浅习惯性地点开msn,看看那个依然灰色的头像,连叹息都懒得叹了。已经一个多月了,欧子铭就这样从她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了,走得决绝而潇洒,连个告别都没有留下。关于他在国内的情况尤浅浅一无所知,知道的都是当地新闻和娱乐网站上的花边新闻,看来欧氏集团是下了血本为少东家宣传造势,加上欧子铭那张桃花旺盛的脸,一时间钻石小开荣归故里的消息铺天盖地。可是尤浅浅和欧子铭眼下唯一的联系方式就是msn。可惜他的头像从来都没有亮过。   守株待兔也不是办法,尤浅浅点开对话框打字,“房租怎么给你?”   这句话她已经问了不下八次了,从来没有收到过回复。   尤浅浅想了想,咬牙继续打,“你不说话我就不给了。”   “我让朋友也搬进来住了。”   关了对话框,喝口咖啡继续和图纸做斗争。   msn的对话框弹起,那个沉寂一个月之久的头像终于亮了起来,不再是单调的黑白色,红蓝色调看起来分外的赏心悦目。欧子铭的头像是国际米兰的队徽拿着锤子一个劲在敲打AC米兰的队徽。相当的幼稚。   欧子铭之前的头像是只串种的吉娃娃,据说是他养了多年的狗。加了尤浅浅的msn之后,欧子铭看到她的头像是AC米兰的队徽在捶打国际米兰,嗤之以鼻,无声地表达了蔑视。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尤浅浅再看他的头像就换成了现在这个,幼稚。   欧子铭的回复只有两个字,“是谁?”   “同学,你不认识。”   “名字。”   尤浅浅挠头,把徐小可的名字打上去又删掉,恰好看到藤田拿着烟出门去抽,鬼使神差的就把藤田的名字打了上去,“藤田幸木。”   “不行。”   “啊?”   “我说,不行。尤浅浅,那个日本人要是进我房子的门,你就赶紧卷铺盖走人。”   头一次看他打出这么多字,尤浅浅被震住了。还没想好怎么回复,欧子铭那边又过来几个字,“我在开会,不说了。”   于是彩色的头像又变成了黑白。   尤浅浅总结了一下,悲哀地发现,好不容易跟房东联系上,结果实质性的话是一句也没有说。   欧子铭合上电脑,点了支烟,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窗外的车水马龙,钢筋混凝土建造的房屋,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那张带着两个深深酒窝的笑脸,她穿着表情欠揍的越狱兔,绾起头发窝在沙发里看书,她围着超市抽奖送的围裙在厨房里哼着跑调的歌儿炒菜……欧子铭的嘴角情不自禁的弯起一个弧度。   白棋整理文件放进文件柜,一抬头恰好看到欧子铭的侧脸,刀凿一般的凌厉轮廓仿似天成,不带一分瑕疵,而令白棋惊讶的是此时他脸上的那个微笑,以一种安详的姿态旁若无人的安静绽放,如同尘埃里喧肆的花,直抵心头。   白棋是老爷子亲自指派给欧子铭的秘书,不能不说是精英中的佼佼者,更是擅长察言观色,这一个多月的相处,欧子铭的道行白棋不得不赞一声高,欧七的名声在外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就算两年前远赴东瀛销声匿迹,关于他的讨论也未曾消失。   手上的烟燃尽,灼热的温度烫到手指,欧子铭回过神摁灭烟蒂,转头看向白棋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温柔有礼,“整理好了?”   再看到了刚才那抹似有似无的笑容之后,白棋明白欧子铭此刻脸上的笑是多么的虚假,她仍是端庄的微笑,“是的。欧氏历年的业绩和相关资料已经按年份排列好了。”   欧子铭点头,“谢谢。”   白棋看了眼手里的记事本,“欧总,今晚您要回家吃饭,明天午饭约的天华的陈总,后天要去和台湾的公司谈投资意向,中午12点的飞机。”   “好,我知道了。”   欧子铭看了眼手表上的日期,给欧远霄打了一个电话,“我那房子的火灾保险好像要到期了,你帮我交一下。”   “七哥,我说你都回到祖国母亲的怀抱了,怎么还惦记着东京这点破事。”   “对了,单据在尤浅浅那里,我待会把她电话发给你,你找她要。”   欧远霄禁不住皱眉,“七哥,不是我说你,这要是让别人知道我颠颠的去给一个小姑娘交火灾保险我在东京也不用混了。你说左右不过两万日元,她不会这点钱也拿不出来吧。”   欧子铭冷了语调,“欧远霄!”   欧远霄习惯性地应道:“是。”   末了,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欧子铭说:“臭小子,你收敛一点再过半年我把你弄回来。”   “你真是我亲哥。赶紧把那姑娘的电话发过来,我下午得空过去找她。”   尤浅浅无奈地看着持续震动的手机,接通了这个陌生号码,用日语说:“喂,您好,我是尤浅浅。”   那头火气不小,“爷管你有没有钱,不接电话干什么呢呀。”   尤浅浅犹豫了一下,小声说:“你用中文在骂我?”   “废话。”   “您打了这半天电话就是为了骂我的?”   欧远霄一口气没上来,剧烈的咳嗽起来,有点明白一向宠辱不惊的表哥怎么会对这个女人一再破例。“喂,你什么时候在家,我过去拿点东西。”   尤浅浅再次看了眼号码,确实不认识,于是果断地挂了电话。心里暗骂了一声精神病。家里有什么是能让他来拿的?   欧远霄更是郁闷的不行,又打了好几个电话,那死女人死活不接,只好发了短信说明了前因后果,把欧子铭的大名抬了出来。   过了半个小时才收到一条回复,“明天早上七点到八点之间。”   这是欧远霄第三次见到尤浅浅,第一次是从来不在东京开车的欧子铭送车,第二次是陪着欧子铭枯坐了一早上只看到尤浅浅的背影。   欧远霄按了半天的门铃,一腔的怒气在看到开门人的时候化作了一声闷笑。   尤浅浅禁不住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越狱兔睡衣,多少感到有些丢人。侧身让了一下,“欧先生请进。”   欧远霄立在门口,“不用了,我还有事。”   “那您等一下。”   不到一分钟,尤浅浅拿着一堆文件走了出来,“我也不知道您要的是哪个,都给您吧。”   欧远霄收起来,告辞。   “欧先生,请等等。”尤浅浅从睡衣兜里拿出钱来递过去,“这是半年的房租,欧先生走的急没来得及拿,您帮我给他吧。”   欧远霄看了眼那叠钱,有点奇怪。按说他俩都那种关系了,尤浅浅怎么还交房租,这点钱对欧子铭来说根本是九牛一毛。这趟浑水还是不趟为妙,欧远霄推了一下,“尤小姐,这是你们两个人之见的事儿,不归我管。我看你还是直接找我七哥吧。再见。哦,对了,越狱兔那片子少看点,影响智商。”   尤浅浅郁闷的发现,这年头,居然没人收租了。   第三章台湾,说出口的爱   作为工科生,尤浅浅一直都不觉得自己有想象力,所以她没有想到会在台湾见到房东and债主欧子铭也是可以自我原谅的。   徐小可隔着大洋彼岸在电话里大吼,“尤浅浅,你确定你不是太想他了,看谁都像他?”   尤浅浅很无力地说:“第一,我确定我没看错,第二,我没有想他。”   “行了,你别浪费时间自我否定了,去享受你久违的性生活吧。”   挂了学校可的电话,尤浅浅郁闷的走回餐厅,一个人闷头吃完已经凉掉的海鲜?饭。   她没有告诉徐小可的也有两点,第一,欧子铭根本当她是陌生人,第二,欧子铭身边有佳人相伴,身上挂着一个我见犹怜。   刚才在酒店门口,办checking的时候,尤浅浅的头发挂到了藤田的大背包拉锁上,她本来就不会解扣,加上日本人的大惊小怪,一时间小小一隅成了大堂一景。等到研究室的杏子帮他们解开,尤浅浅已经是满头大汗头皮发麻,可是她一转头头皮就更麻了。   欧子铭一身黑色暗条西装站在五步之外的问询台旁,眉峰冷厉眼神晦暗不明,隔着之间往来的熙熙人群凝眸于她。   他乡遇故知呀。短暂的愣神之后,尤浅浅绽开一个大大笑容。   然而,欧子铭猛地转头,走进了刚刚打开门的电梯里,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不带丝毫犹豫。   尤浅浅想,他的远视又严重了。   但是就在刚刚,欧子铭携如花美眷在一帮人的簇拥下登场,经过尤浅浅的身旁走进尽端的海景包房。自始至终没有看过她一眼。   这下,尤浅浅找不到自我安慰的理由了。   也是,美人在侧,自是逍遥。他与她不过是源自东京的一场萍水相逢,不过是寂寞发酵出的一番身不由己。若是换了场合,换了地点,他欧子铭自是不会留意到这世间有一个尤浅浅。   区区几万日元的房租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博美人一笑的一场晚饭,实在犯不着惦记。   如此也好,尤浅浅恨恨地想,他执意要当萧郎,那我们自此便是路人。   日本人都是夜猫子,不分男女不论老少一到晚上总是莫名的兴奋,六本木的酒吧银座的夜店永远的人满为患。研究室的人在为了去逛夜市还是夜店争执不休,尤浅浅捂着脑袋想,上个月不是才来过吗,一组人逛了一晚上的夜市,泡了大半夜的吧。那震耳欲聋的音响声和台湾mm软到骨子里的腔调,都让尤浅浅头疼。   争论了半天,结果一如尤浅浅所料,大家决定先逛夜市后泡吧。对于日本人尤浅浅已经习惯了,即便一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日本人还是要讨论之后才能实行。   尤浅浅太阳穴隐隐作痛,“你们去吧,我不太舒服不去了。”   杏子立刻大惊小怪地叫,“尤,你怎么了?”   “可能是有点累了,我想早点睡,你们去玩吧。”   藤田眉头微皱,“尤,你确定没事?”   尤浅浅点头。   藤田伸手摸了一下尤浅浅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烧之后才放心的微笑,递给她一条迪斯尼图案的糖果。   尤浅浅笑着接过,跟他们一起走出餐厅,坐上了上行的电梯回房间。   吃了止痛药之后,人反而精神了,尤浅浅拿出电脑上网,看到林默在msn上立马抖了他一下。结果林默的头像突然黑了下线了,速度之快令尤浅浅措手不及,这才看到林默的签名写着,网络不稳定,别抖我,一抖就掉线。   过了一会林默的头像又亮了,上来就是一句,“你大爷。”   尤浅浅笑了,“美国被金融危机摧残的够厉害的,这网络。”   “滚犊子,哥在党的光辉照耀下,不知道这无线网卡是和我电脑相生相克,还是为了折磨msn抖动功能应运而生的。”   “行呀,林墨,喝过洋墨水就是不一样了,说话都带套路的,这一会你用俩成语了。”   “滚,贫起来就没边了。我在国内,你什么时候回国?”   尤浅浅按在键盘上的手一顿,“你怎么回国了?”   “现在几月份?”   “五月。”   “笨,放假了。”   尤浅浅这才想起来美国那边放假早,原来不知不觉过去这么长时间了。   见她半天没有反应,林默说:“喂,哥问你话呢,什么时候回来,我八月才走。”   尤浅浅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呀,这边日程还没有定,要是做竞赛的话我暑假就回不去了。”   “别拿这套糊弄哥,就你那德行正经上的课的次数屈指可数,装什么好学生。”   “我吊儿郎当半辈子,奋发图强一下不行吗?”   “尤浅浅,你正经回答问题!”   尤浅浅感觉到林默那头都要掀桌子了,就他那火爆脾气手边是有什么摔什么,立马安抚,“我争取,你以为我不想回去呀,据说东京夏天热死个人,为了避暑我也想回去。实在要是太想我了,你过来东京转机不就行了。”   过了半晌林默那边也没有反应,尤浅浅合计抖他一下引起注意,一想他不太坚挺的网络只好作罢。   又等了一会,实在不耐烦打道:“喂,死了?”   林默回道:“活着。尤浅浅,哥问你句话成不?”   “问吧。”   “还喜欢于飞吗?”   这回轮到尤浅浅沉默了,林默没有催促她,由着她去想去回忆去挣扎去理清思绪。   是的,当初欧子铭猜得不错,她是为了逃避来到东京的。逃避的主题是一场名叫背叛的反转剧,有关爱情有关友情。尤浅浅从来没有想过如此骨灰级别的狗血剧会出现在她的真实的生活中,以一种众叛亲离的姿态向她展示生活的支离破碎。   二十多年顺风顺水地走过来,亲情友情爱情情情得意,这场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她措手不及,她哭过闹过也求过,然而这只会让她更加难堪更加卑微。   那个时候是林默拯救了她,他当着于飞和楚晴雯的面对她说:“尤浅浅,你就不能潇洒点,成全一对奸夫淫妇有那么难吗?”   大学五年,林默和于飞的感情一直很铁,属于哥俩好整瓶闷的战斗级哥们。带领着学生会的一帮子酒肉兄弟,经常喝得五迷三道,爹妈不认的。虽然林默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但东北汉子骨子讲的是哥们义气,当年几个体育特招生为难于飞,拎着板砖挡在前面的就是林默。尤浅浅从来没有想过在大多数同学选择了中立看热闹看她弃妇一般哭闹的局面下,林默会站在自己身边。   其实尤浅浅不过是钻进了一条死胡同,林默拉了她一把带着她走了去来。他拉她去喝酒,两个人喝了一整箱的啤酒,摇摇晃晃地在凌晨的大马路上歌唱祖国歌唱人民。   尤浅浅从十八岁开始就以为自己会嫁给予飞,天天数着日子盼着毕业去领证,没有想到终是新人欢笑旧人哭。但唯一的好处就是,栽在现在总好过栽在婚姻的路上,就是可惜了她五年的青春和相信真爱的心。   msn再次响起,林默终是等得不耐烦了,“喂,死了?”   “活着。”尤浅浅无力的叹气,终是没有勇气承认,“这么三八不像你呀。”   “你用来用去就会一招转移话题是不?”   “我不知道还喜不喜欢他,反正也见不到,也很少会想起他。我想如果你能少提他几次,我会忘得更快。”   林默发过来一个无奈的表情,过了一会又说:“你上次让我带的化妆品买了,你八月份不回来我就送人了。”   “你拿我的东西送人?!”   “现在还不属于你。”   “属于,属于,就属于。”   “行了,不跟你扯了,我有点事要出去。”   尤浅浅看了眼表,“呦呦,刚回国你就不安分,这次又是谁家的妹妹。”   林默骂起尤浅浅来一向是言简意赅,“滚。”   又浏览了一会网页,尤浅浅关了网页上床睡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的电话在持续震动,原来藤田他们迷路了,又找不到会日语的人,而日本人的英文以发音奇怪人鬼听不懂着名,于是沟通不了只好找了警察叔叔。   尤浅浅让他们把电话给警察叔叔,说了情况和酒店的地址,然后起床简单收拾了一下拿着证件去酒店门口接人。   因为靠近海边,五月晚间的海风微凉,尤浅浅紧了紧身上的格子衬衫,一边哈气一边晃着匆匆扎起的马尾原地踏步。   尤浅浅的电话在震,海外号码,想是警察叔叔送回了迷路的孩子们,接起用中文说:“喂,您好。”   冷冷的声音隔着海风传过来,“大半夜的你出来蹦?什么?找机会感冒?”   这种别扭的关心和训斥的语气似曾相识,尤浅浅握着电话的手一抖,条件反射的转头去寻。   南国的椰子树下,沙滩上的篝火光芒中,那个人就站在那里,已经换上了休闲款的衬衫和沙滩裤,长身玉立轮廓笔挺,端得是高大英俊。身后是欢声笑语的人群,他侧身立在篝火的阴影里,一手握着电话,一手端着高脚杯,杯子里血色的红酒如暗夜修罗的唇色妖娆血腥。   他认得我,居然还关心我。尤浅浅高兴得几乎要喊了出来。   然而身材高挑凹凸有致的美女走了上来,凑到欧子铭的耳边说了几句话,隔着听筒尤浅浅听不真切,浪漫的南国情怀之下她反而失去了三八本色,颓然之间感到周身冰冷如坠冰窟。不知道是方才林默的话带起了不愉快的回忆,还是物是人非她失去了争取的力气。   当欧子铭把电话放回耳边的时候,尤浅浅飞快地说:“我下来接同学的,在等他们的电话,不好意思先挂了。”于是她飞快地挂了电话。   尤浅浅收回视线没有再往欧子铭的方向看上一眼,海风潮湿自耳边徐徐而过,也带来了不远处篝火晚会的热闹人声。被警察送回来的一干同学无疑是惊喜多于惊吓,一下车对于救他们于水火的尤浅浅感恩戴德,激动的纷纷过来拥抱她。   尤浅浅一边得意一边想,看吧,多学一门语言有用吧。   欧子铭没有再打来电话,尤浅浅看着他的号码半天,终是一狠心删除了这个号码。   徐小可听完汇报之后,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尤浅浅,你智商扔产房了。这么好的机会你都不去抓住,感情方面你先天后天都不怎么地姐就不说,这生理需求你都能压抑,是不是变态呀。”   尤浅浅单手把电脑塞进书包里,“我没你说的那么饥渴。我这边到时间出发了,不跟你扯了。”   “喂,喂,你这孩子怎么一点不虚心接受教育,是笨蛋吗?”   东大的导师个个是日理万机的大忙人,连带着秘书都忙得非同寻常,这种小到怡情的case自然不会带队出现。带队的是藤田,标准的日本男人模样,身高不高体型纤细,小眼睛,泛青的胡楂,一身工整的黑色西装。   尤浅浅也穿了正装,最近似乎瘦了一点,及膝的裙子稍微有点松动的迹象,两腿最起码能在当间自由活动了。   因为是面向学生的竞赛投标,气氛多少有点松弛,投资方似乎也有打响品牌的意思,汇报地点选在了旗下的一间私人会所。就是建在荒山野林,背靠荒山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那种。   一路上风景如画,南国风姿端的是秀丽非常,小家碧玉一般。   尤浅浅嫌相机太沉出门的时候没有带,phone像素不低也就够用了。再看一行人除了她人人举着单反相机在拍沿路风景,兴致勃勃的架势甚为专业,不禁有点惭愧。   会所是素混凝土和大片玻璃幕墙的流线型建筑,恰到好处的融入到丛山绿地之间。连带着景观也做得非常不错。   尤浅浅不禁感慨,“大师手笔呀。”   藤田将她略显娇憨的侧面照下,晃着微笑说:“尤,你的记性太不像中国人了。这是Kumar做的。”   徐小可说过,日本男人说话的声音太性感了,加上日文发音偏于低调,嗯……听也是种享受。   尤浅浅喜欢藤田的声音,如徐小可所说很性感,也露出酒窝笑道:“你借着表扬中国人的机会骂我,让我无从反驳,藤田君太狡猾了。”   藤田赶忙摆手,“你理解错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哎,日本人一本正经,开不得玩笑。   汇报的地点定在二楼的多功能厅,汇报的人是尤浅浅和藤田,方案的创意来自藤田,选他无可厚非。而尤浅浅最多算半个翻译吧。   第一组是香港大学的,其他的组都在休息室里等候。   刚才匆匆一瞥港大的方案,果然是出了名的天马行空,论及方案的扭曲变化程度丝毫不逊色于弗兰克盖里。尤浅浅一边喝着炭烧咖啡一边打量着其他组的方案。同济院的看着尤为亲切,规规矩矩的学院派风格,从结构到施工到预算综合考虑,如此一来,方案的局限性也就大了。   东大排在第三组,尤浅浅调整了呼吸,跟着藤田走进去。对面一排做了八个人,有几张脸是在建筑杂志上经常看到的,其他的几人都长着一张商人的脸,连带着那个人也一样,一脸的商业气息。   利落的黑色西装,白色衬衫,金色的袖扣,依旧是冷着一张俊脸,面无表情。   触到欧子铭深褐色的眼睛的一瞬间,尤浅浅觉得似乎有人拿电棒捅了一下她的心,短暂性的心脏停搏。但是很快她恢复了镇定,因为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是她所熟悉的欧子铭了,不是那个会和她看夕阳西下看樱花纷落看富士积雪的欧子铭了。困于浅滩的龙归了大海,真正的远离了。便是同样的阿玛尼西装穿在他身上,此时和彼时的感觉也截然不同。   藤田先开口,因为有尤浅浅在就没有用主办方给配的翻译,而尤浅浅的翻译无疑能够更好的表达方案的思想和精髓。   “大家上午好,这位是藤田幸木,我是尤浅浅,首先很高兴能够有这样的机会参加这次竞赛,来到美丽的台湾……”   在听到藤田幸木这个名字的时候欧子铭的眼睛不可察觉的眯了眯,不着痕迹地再次打量了一番藤田,又不屑地冷着眸子看了尤浅浅一眼。   尤浅浅只觉得冷光隔空而来,正是她熟悉的冷锋凌厉,却是莫名其妙的。   欧大神,我又哪儿招你了?   欧子铭看着台上正装干练的尤浅浅侃侃而谈,只觉得时间似乎虚无了一切,面前的这个从容镇定的女人和窝在沙发里不加修饰埋头吃布丁的女孩相差甚远。原来一直以来他看到的只是她懒散简单的一面,到底是忽略了,既然考得上东大,她又怎么会是这样简单呢?   五组的方案汇报完毕,恰好是午饭时间,主办方在自助餐厅招待众人。首先是领导致辞,翻来覆去说了些感谢大家感谢参与之类的套话,最后捎带着感谢了一下特别评委欧氏集团的新任经理欧子铭先生。   自助餐的好处就是日本人可以吃寿司生鱼片,尤浅浅可以吃红烧肉糖醋鸡块。   “你是不是嫌自己横向发展的趋势不够明显?”   尤浅浅侧目怒视一旁的欧子铭,语气悠悠然,“欧总这会儿认识我了?”   欧子铭但笑不语,敛去一脸凌厉的锋芒,只余下嘴角和煦如春风的笑容。他单手托着洁白的盘子侧身站在尤浅浅旁边,就笑看她的一举一动。   尤浅浅实在受不住他这样莫名其妙的注视,烦躁的挥挥手,“你看着我干什么?”   欧子铭俯下身子,去拿尤浅浅面前的糖醋鸡块,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唇拂过她的耳边,细若无声的说:“想你了。”   尤浅浅猛地一颤,如被点击,手中的盘子差点翻倒,不可置信地回头望他,只来得及看到他含笑的侧脸,然后便是远去的背景。   酒店的房间很大,床很软,灯光很柔和,被褥间有淡淡的清香。尤浅浅已经在床上翻滚了近两个小时了,就是睡不着。   回到酒店吃完晚饭她就躲进了房间,从夜色降临翻滚到夜色沉沉,心里把欧子铭骂了几遍,果然是大神,一句话就能搅得她心神不宁。   手机在桌子上震了起来,闷闷的响声。   一连串的海外号码,尤浅浅一咬牙按下了关机键,滚回床上继续翻滚。   滚到睡意蒙蒙的时候,门铃就响了。尤浅浅一个激灵,揣着小心看了一眼猫眼,立马被吓了回来。   清冷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尤浅浅,开门!我都听到你喘气的声音了。”   尤浅浅深吸口气,说:“你走吧,我睡了。”   “你睡在门边?”   尤浅浅一时无语。   欧子铭压着声音说:“赶紧开门,要不我大声敲门了,反正这层住的基本都是你同学,我不怕丢人。”   尤浅浅无力的打开门,无力的侧身让欧子铭进来,无力的跌坐在沙发上看着他。   欧子铭凝着沉沉的眼眸看她,眼神高深莫测,让人摸不清他在想什么。   尤浅浅问:“找我有事?”   欧子铭身子向前倾了倾,声音里带着蛊惑的因子,“在餐厅我已经说过了。”   怕是深夜孤寂无美相伴,雄性激素分泌旺盛。尤浅浅不由冷了声调,摊手道:“我们已经不是那种关系了。”   欧子铭猛地起身,双手支撑着尤浅浅身后的沙发背,俯身将她罩在身下,一字一句地问:“我们是什么关系,嗯?”   温热的呼吸喷在脸上,尤浅浅不由侧头避过,“sex partner。”   欧子铭抬起她的下巴,一双细长的眸子带着星子一般的寒光映进她的眼里,脸越凑越近,“哦?是吗,你说是那便是吧,至于,现在是不是可就由不得你说得算了。”   尤浅浅接下来的话尽数被欧子铭的吻封住。   昨晚忘记拉遮光的窗帘了,尤浅浅是被岛国的太阳光晃醒的,微眯着眼睛动了动身子,只觉得全身酸疼每一根骨头都在叫嚣。伸了一下胳膊,但听啪的一声打在了某人的脸上,于是失忆的尤浅浅迅速的恢复了神智,意识到昨夜非法闯入者仍然安睡在身旁,惊恐之下差点跌下床去。   一只大手拉住了她,把她往床里面拉了一把。温热的皮肤贴了上来,尤浅浅被欧子铭搂在怀里,一时间忘了言语,也忘了挣扎。   金黄色的阳光透过薄纱的窗帘溜进室内,一室澄明。中国风的室内装修,古香古色的红木雕花大床上,这对都市男女相拥而卧,无论人生的路多么坎坷难走,无论生活的基调多么浓重灰暗,至少在此刻,他们拥有彼此。   彼之幸,亦是我之幸。   刺耳的电话铃声响起,尤浅浅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继续挺尸。欧子铭皱着眉头接起电话,匆匆说了几句之后,以“我马上到”结尾。   尤浅浅不禁在心里欢呼,终于要走了,赶紧走吧。   但是,许久之后都不见身后的人又什么动作,大手依旧横在她的腰间,长腿抵着她的,毛柔柔的腿毛触感十足。   尤浅浅终于忍不住,歪头去看欧子铭,他似乎是一直在看着她,目光专注,深褐色的眼眸泛着点点阳光,璀璨如星辰绚烂如烟花,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容,也算不上笑容,只是微微斜着嘴角,乍一看似漫不经心,但是如果你观察并研究了他的表情半年,你就会知道此刻的欧少心情很好。   “舍得醒了?”   尤浅浅瞪了欧子铭一眼,拿掉他的手,坐起身子看着他,“你还不走?”   欧子铭眼梢微挑,晃了晃手机,“偷听我讲电话?”   尤浅浅刚想反驳,却被他的手机链晃了眼睛,只觉得施华洛世奇的水晶在眼光下分外耀目,光芒胜过了时光流逝人情变迁。下面坠着的印第安版的蒙奇奇笑容十分欠揍。   欧子铭细长的手指挑起钥匙链,脸又向前凑近了几分,指着那个字母O问道:“尤浅浅你也太爱钱了吧,送个手机链都送个硬币标志给我。”   温馨的气泡被捅破,和谐的音乐戛然而止,尤浅浅气鼓鼓地问:“你拴着它就是为了招财?”   欧子铭眼含笑意,一本正经地说:“宁可信其有。”   尤浅浅咬牙。   欧子铭的电话又响了,他不耐烦的接起来就说:“马上到。”然后就挂了。   尤浅浅暗想,这狗脾气到哪都改不了。真当他是中国银行,全国人民都拿他利息了。   “喂,你还有多久毕业?”   尤浅浅一边穿衣服一边说:“一年半,上次不是和你说了吗?”   “废话,上次你就说一年半,这次还一年半,这都一个多月过去了,敢情你家时钟不走字的?”   尤浅浅无语地看着穿衬衫的欧子铭,“您老会算减法不?”   欧子铭系上扣子,拿着领带冲尤浅浅招手,“帮我系领带。”   恍惚中尤浅浅有种感觉,欧子铭招呼他家狗估计也就这个架势。尤浅浅开始同情那只素未谋面的吉娃娃。   欧子铭说那狗叫摸宝,据说是送他狗的朋友刚打完麻将顺口起的。   尤浅浅郁闷地想,好歹也是一条生命,你们也太随便了吧。   欧子铭说:“你这种眼神是想用领带勒死我?别忘了我是这次竞赛的特别评委,不能早死的。”   尤浅浅笑得阳光灿烂,接过领带绕过他的脖子,“欧总开玩笑了,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   欧子铭含笑低头,温热的唇落在尤浅浅的耳边,声音暧昧不清,“你的服务我很满意。”   冷静,冷静,尤浅浅,谋杀是犯罪。   这是和平和谐的社会。   这之后,尤浅浅没有再见到欧子铭,便是颁奖典礼那天也没有。   莫非外星人横空出世掳走了美男欧子铭,邀请他去火星当特别评委去了?不过他的长相不一定复合火星的审美标准,性格也不太好……   比赛结果东大拿了个安慰奖的第三名,奖金除去前期的投入,剩下的寥寥无几,于是大家一商量,决定就地花光它,省得兑换日元还得赔上汇率。   经过一番调查,最后选定了当地最负盛名的夜场――莲花。尽管都不是搞室内装修的,但见猪跑见得多了,一看便能看出些门道来。站在莲花夜总会的门口,单看这洛可可式的风格装修的规模和档次,就知道此销金窟名副其实。就是不知道那四根黄灿灿的柱子是镶金还是镀金。尤浅浅合计等没人的时候刮它几下试试看,万一是真金,就当去了趟南非了。   日本的夜店很少有分包间的,都是一个房间管你认不认识彼此都玩在一起。一开始会觉得不习惯,干什么都被人看着似的别扭。后来渐渐发现根本没人看你,以个人为单位各玩各的漠然的生活着,谁也没有多余的精神留心他人在做什么。于是也就习惯了,该怎么蹦?就怎么蹦?。   于是当尤浅浅要了一个包房的时候,同学们看着偌大的房间感慨,“尤桑,这家店怎么都没有人的,门口明明停了很多车呀。”   尤浅浅说:“是这样的,在中国夜场都是分包房的,一组人一个房间,除了bar和club很少有大家混在一起玩的。”   藤田感慨,“果真是地大物博。”   遇到把台湾划归中国的日本人,尤浅浅看藤田顺眼许多。   解释清楚之后大家开始叫酒,花花绿绿各式各样的叫了许多,掺着水加着冰喝,狼嚎一般的唱歌……   尤浅浅酒量其实不差,啤酒能吹好几瓶,但是酒不能混着喝,一混着喝酒头晕,尤其是红酒和啤酒。她已经留了心,谁知道混乱中不知道接过了谁递过来的芝华士,当时正在说畏研吾Kumar的绯闻,尤浅浅一激动也没看清楚,接过来瓶子就豪迈地仰头了。   半晌之后看谁都跟三头怪兽似的,世界在旋转以光速做着圆周运动。   尤浅浅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晚饭迫切的需要出来呼吸下新鲜空气。赶紧捂着嘴冲出房间,一路左摇右晃的飞奔到厕所,对着坐便器一顿狂吐。   可惜了晚饭那只龙虾了。   吐过之后,尤浅浅扶着水池大口地喘气。   片刻之后,有人在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背,尤浅浅顿时觉得阴风阵阵,后背发凉。脑海中日本鬼片一幕幕厕所惊情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有头没有头的,血淋淋的冒着绿光的……   尤浅浅开始发抖,小心翼翼地侧脸向身后看过去。入眼是一张冷脸,冷峻的面容雕刻般的俊逸,丹凤眼斜飞入鬓深褐色的眸光在橙黄色的灯光下流彩纷呈,内敛却掩不住夺人的光华。   尤浅浅盯着他金色的袖口,仔细看了看,口齿不清地说:“如今这鬼都爱美了,长得跟欧子铭似的。”   欧子铭身子抖了抖,拽着尤浅浅的胳膊把她拉起来,扳着她的肩膀逼她与他对视,“你这个疯妇,给我看清楚,我像鬼吗?”   尤浅浅摇摇头,“不像,鬼都像你。”   欧子铭把她拽到洗手池旁,开了水龙头一把凉水泼到尤浅浅脸上。   尤浅浅被冷水一击,加上刚刚吐过,清醒了许多。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打量眼前的人,伸出食指戳了戳欧子铭的脸,肉质的还是温热的。“这是女厕所还是男厕所?”   欧子铭咬牙说:“女厕。”   “哦,那我就放心了。”   说话间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位画着烟熏妆的年轻时髦姑娘,侧眼看了杵在洗手池旁的两个人,面无惊色地走进去。   尤浅浅伸手在眼前晃了晃,问向欧子铭,“我们透明了?”   欧子铭一脸寒色的拉着她出去,在走廊尽头把她抵在墙上,“你喝这么多酒干什么?”   “这不是白喝吗。”   “尤浅浅,你这名字真是……”   “咦,你怎么也在这里,还出现在女厕所。男厕所坏了?”   欧子铭觉得现在用中文日文英文都跟尤浅浅没法沟通了,看着她有肉的脸颊泛着浅浅的红晕,带着浅笑酒窝微陷,心里有处地方渐渐的松软,语气也温和了几分,带着些许叹息,“你什么时候能让人省省心呢?”   这样的语气太过暧昧,而在暧昧的游戏中,被动的一方永远是输家,时时刻刻的揣测对方所想,对方的一个动作会引发许许多多个连锁猜想,不过就是爱或不爱的选择题。然而只要不是出题人给的答案,便只是猜想,永远没有真实感。   尤其是面对欧子铭这样的人,潜意识里已经矮了一头。   不爱的爱情,永远不会变坏。   所以,我们调情,我们暧昧,却永远不要相爱。   然而,如果没有爱情,那么这场暧昧的游戏终有玩腻收场的一天。   尤浅浅烦躁地甩头,“我就是这么不省心,怎么着了,碍着你欧少什么了?”   “你这样我怎么放心。”   尤浅浅呼吸一窒,开始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欧子铭,别是电视恶搞节目找人假扮的,伸手摸上他的额头,“你也喝多了?”   欧子铭顺势拉过她的手,握在手心里,眉头拧成了川字,似乎是在为难,又像是在挣扎,但还是说出了那句话,“尤浅浅,做我女朋友!”   世界顿时五彩斑斓。   尤浅浅怀疑那瓶芝华士里加了高浓度的工业酒精。心里揣测,刚才那瓶是芝华士吗,怎么感觉是二锅头呢。   “你……你……你能用日语再说一遍吗?我怀疑我的中文退步了。”   欧子铭嘴角含笑,“我从来不觉得你的日语进步过。”   尤浅浅一拍脑门,大声说:“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得赶紧回去补习日语,先走了。”   说罢夺门就要逃,谁知欧子铭早有防备,单手就把她拎了回来,一下子抵在墙上,脸凑近她的,声音微冷,“尤浅浅,你是乌龟吗,一说到关键问题脖子就往回缩。”   尤浅浅讨好的笑,“欧子铭,你今天话好多呀。酒果然是个好东西。”   “我没喝酒,我很清醒!”   “我很不清醒,不如我们明天再说?”   欧子铭烦躁的撤去领带,揉了揉额头,脸上用闷骚的黑体写着火大两个字。   刚才进来的姑娘解决完了生理问题,波澜不惊的走出来,洗手。突然转过头用甜的糖尿病的台湾腔对欧子铭说:“喂,帅哥,就凭你这张脸根本不愁天涯无芳草呢,何必单恋这只喇叭花呢?”   都说别惹酒鬼,尤浅浅愤怒的瞪着眼睛喊道:“你哪里看我像喇叭花了?”   那姑娘指指镜子,“自己照照就知道了。喂,表情别变,就保持现在这样,十足的喇叭花。帅哥,你说是不?”   尤浅浅听不惯她发嗲的声音,捂着头,靠在欧子铭身上呻吟,“哎呀,我血压高了。”   欧子铭揽着她的腰,说:“给你同学打个电话,我送你回酒店。”   酒精麻痹了尤浅浅的大脑,她迷迷糊糊地点点头。   要说精明的小算盘谁玩得过,商场浮沉多年的欧少呀,尤浅浅不是说明天谈吗,那他就在她的床上等到明天吧。   第二天的早上,尤浅浅依旧是被太阳光晃醒的,头疼欲裂。   不太情地睁开眼睛,看到身旁睡姿颇为优雅的欧子铭,先是一怔,后是一惊,昨夜的不怎么清明的记忆带着酒气席卷而来。   欧子铭说了什么?“做我女朋友!”不是问句,是命令句?   尤浅浅使劲地摇摇头,他估计吹了不止一瓶芝华士。把她看成张曼玉了,还得是年轻版的。   “一大早你吃摇头丸了?”冷调的声音。   一天之计始于晨,欧子铭他就没有好好说话的时候。   尤浅浅冷静了两秒钟,对欧子铭绽开喇叭花一样的笑容,“早上好。”   欧子铭懒洋洋的撑起手臂支着头,神情清明,瞳色在阳光的华彩下分外澄净,嘴角的笑容带着点邪魅,“既然醒了,我们继续讨论昨天的问题吧。”   “昨天我们有问题吗?”   欧子铭眼神锋利的扫过尤浅浅,尤浅浅不由一抖,就听他渗着凉意的声音说:“尤浅浅,别装了,你明明都想起来了。”   “啊,你不会是认真的吧。今天是四月一日?”   欧子铭从搭在床头的衬衫口袋里掏出一块明治黑巧克力,递给尤浅浅,“今天是六月一日,小朋友,节日快乐。”   尤浅浅从善如流地接过巧克力,欧子铭有低血糖的毛病,随身都带着一两块巧克力,他这个人认死理,对于已经养成的习惯有着异于常人的坚持,就像这百年不变的明治黑巧克力一样。   那么,女人呢?   尤浅浅揉了揉太阳穴,坐起身来,表情严肃起来,想了想说:“欧子铭,我们不合适。”   欧子铭挑眉,“你从哪看出来我们不合适了?”   “我们阶级差太多了。”   “尤浅浅,你活在慈禧年间吗?”   “……”   “满汉不可以通婚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尤浅浅大脑有一瞬间的短路,通婚?怎么扯到婚姻上了,这进度也太神速了吧。   欧子铭坐起来,面对尤浅浅盘膝而坐。一直以来面无表情的扑克脸上是鲜有的焦躁情绪。   尤浅浅咽了下口水,不由往后退了退,小声说:“我看你这个架势怎么像要剖腹自裁似的。”   欧子铭明显已经怒无可怒了,脸上表情突然一变,灿如烈阳般的笑容绽开在嘴角,蔓延到两颊。一瞬间,室内的光亮似乎提升了几个照度。   欧子铭拉过尤浅浅的手握在手心里,一字一句说得很慢,“尤浅浅,你听好了,用你那不太灵光的脑子把下面的话记在心里。以后的事儿谁也不能保证,我亦给不了你天长地久的承诺,眼下,我只是顺从于自己的感觉,不再抗争了。尤浅浅,我有点喜欢你。”   尤浅浅被欧子铭突然冒出来的明亮笑容震住,然而却不及欧子铭的真情告白带来的震撼的白分之一。   欧子铭那惜字如金的人居然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真是……尤浅浅觉得自己有点受宠若惊了。   “喂。”欧子铭用力捏了下尤浅浅的手,拍了一下她胖乎乎的脸,“吓傻了?你说句话呀。”   “你……你说的是真的?”   话音刚落,尤浅浅在欧子铭骤然冷厉下来的气场中,仿佛看到了他毛发耸立,怒发冲冠的样子。赶紧说:“我知道了,知道了。”   “然后呢?”   “然后……然后,然后我想想。”   欧子铭单手抬起她的下巴,轻轻的如羽毛般的吻上她的嘴唇,只蜻蜓点水的一下之后便离开,嗓音带着诱惑般的性感低沉,“嗯,要想多久?”   尤浅浅承认自己被色诱了,猛地跳起来,把欧子铭扑倒在床上,自己压上去骑在他身上,豪气干云地说:“不想了,就这么着吧。”   欧子铭眼角含笑,眼波沉沉中褐色的眸光潋滟,薄唇轻启,“原来你喜欢这个姿势。”   第四章东京,谁人年少不青葱   六月初的东京,梅雨季节还没有到,日日的阳光灿烂,天朗气清,令人舒适的好天气。   天空湛蓝,白云朵朵,简单而纯净的色彩像是经过Photoshop处理的高清画面一般,清晰明亮。   尤浅浅觉得自己仍然飘在云端,身轻如燕,踩着幸福的祥云如梦如幻,一切都不大真实。不由自主地去摸手腕上的紫水晶手链。   欧子铭比她早一天离开台湾,他此行的随行人员不少,还有台湾方面的人送机。尤浅浅自然是不能去机场送行的。两个人在酒店的房间里待了一上午,尤浅浅躺在欧子铭的怀里,和他一同回忆自相识起的点点滴滴,越说越觉得是一部尤浅浅被欧子铭欺压的血泪史,尤浅浅愤怒地捏紧了拳头打他,欧子铭也不还手,笑着说:“我那是点拨你,谁让你这么笨。”   临别的时候,欧子铭把一条紫水晶的手链戴在她手上,笑着吻她。   尤浅浅扬起手腕,阳光下紫色水晶的光芒晶莹剔透,紫色的光圈氲起水样般的光圈,安静的美丽。“为什么送我这个?”   欧子铭扬扬手机,用水晶穿成的字母O亦是光华熠熠,“还礼呀。”   电话响起,尤浅浅接起,“到了?”   徐小可喘着粗气,“废话,赶紧下来。”   尤浅浅拿起钥匙出门,在玄关换鞋的时候瞅了一眼花萝卜一般的越狱兔的睡衣,深以为不雅,于是又跑进屋子披了件开衫出来。   阳光灿烂下,徐小可蹬着八厘米高的罗马鞋,穿着浅色牛仔裤,短袖T恤亮丽的站在门口,身旁放着一个大号和一个中号的行李箱。   尤浅浅走过去,问:“你家当可够简洁的。”   “废什么话,赶紧帮忙搬吧。”   尤浅浅和欧子铭商量过,她自己一个人住这两居室,在寸土寸金的东京来说着实有点良心不安,就想着让徐小可搬过来一起住。   欧子铭说:“只要不是那个藤田幸木,就行。”   于是尤浅浅开始了和徐小可的同居生活。   在某一个月黑风高,星光惨淡的晚上,尤浅浅和徐小可在阳台上喝兑了葡萄汁的葡萄酒,聊聊八卦谈谈人生。   徐小可说:“人生没有彩排,每一天都是现场直播,绝对不像非诚勿扰那婚庆节目,连相亲都是策划好的。”   尤浅浅酒意微醺,晃了晃杯子里的酒,说:“小可,我和欧子铭好了。”   “你俩一直不都挺好的吗?”   尤浅浅点点头,又摇头,她怎么从来都没有觉得她和欧子铭之前的相处的时候挺好过呢?   “等等。”徐小可猛地坐起身子来,瞪大眼睛问:“你刚才说你俩好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在一起了。”   “哇,尤浅浅你总算开窍了,姐都跟你会所了女追男隔层纱,难度系数不高。”   “是欧子铭跟我说让我做他女朋友的。”   徐小可眼珠子在尤浅浅的肚子上打量了一圈,“你怀孕了?”   “胡说什么呢?”   “没怀孕?不是奉子成婚?那欧子铭看上你哪儿了?”   尤浅浅笑得春风得意,“自然是看上我的人了。”   大学的时候大家普遍不看好异地恋,认为山远水远总有鞭长莫及的时候,时间和距离往往能超越情感在两个人之间制造裂缝。   这就跟大自然的不可抗力一样,是人为无法修复的损坏。   不能说爱情经不起考验,只能说,爱情在现实面前,实力相差太过悬殊,这本身就像是一场公斤技术相差甚远的比赛。   对于女生而言,帮你在自习室占座买早饭的男生,比起在电话另一端诉说思念的男友,来得更加真实。在时间的沉淀下,言语上的甜蜜会被行动上的真实渐渐消磨,感情的天平也会发生倾斜。   我们已经不是十多岁的小女生,抱定忠贞的观念去相信一生一世情不渝的爱情童话。在现实的苛责面前,有些事情只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就成了那个模样。   谈一场异地恋尚且如此的艰难,那么异国恋呢。   当激动的心情渐渐平复,尤浅浅不禁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欧子铭很忙,虽然只隔了一个小时的时差,但是尤浅浅觉得她在msn上遇到隔了12个小时时差的林默的次数,都比遇到欧子铭的多。打电话的时候却又有种有话说不出的别扭感觉。   有一天尤浅浅看完新闻,有点兴奋拨了欧子铭的电话,“喂,鸠山首相宣布辞职了。”   “哦。”   尤浅浅隐隐约约地听到欧子铭那边敲打键盘的声音,自顾地接着说:“温总理来日本走了一圈,鸠山就辞职了,我们的温总理果然好强大呀。要是多走几趟,日本内阁不得彻底解散。”   那边顿了一下,说:“我怎么听说是因为普天阁美军基地的事情,才辞职的。”   “欧子铭,你还看新闻呀。”   “尤浅浅,你还可以再白痴一点。”   比如又有一天,欧子铭大半夜的打电话过来,声音有点沙哑,“睡了吗?”   尤浅浅本来在卫生间刷牙,一听电话响赶紧跑了出来,带了一嘴的泡沫,吐字不清的答道:“没。”   “哦,那你接着睡吧。”   嘟嘟的声音传来,尤浅浅莫名其妙地看着电话,又看看时钟,欧子铭,你梦游呢?   后来尤浅浅反省了一下,欧子铭话本来就很少,她得启发他一下,找个他感兴趣的话题。正巧msn上遇到林默,说的是科比带领湖人再一次出现在NBA总决赛中。尤浅浅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大家正在做毕业设计,因为是最后阶段,熬夜相当严重,一天的睡不上五个小时,在走廊里走上一圈,遇到面色发黄眼神无光耷拉着头的人,那一定是建筑系毕业班的。但是一到有比赛的时间,整个楼里都是呼喊声,男生们大多不待见科比,女生们却是花痴的要命,尤其是科比时常上演最后阶段的神奇逆转更是符合小女生的幻想。于是以性别为阵营斗嘴的、找事的、打赌的屡见不鲜。尤浅浅就和林默打赌,赢了二百块钱。钱在兜里还没揣热乎,就被林默骗去请客吃饭了。   尤浅浅想NBA是个男生就应该感兴趣吧,于是跟欧子铭说:“科比这次又进总决赛了。”   欧子铭那头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然后问:“你说的是那个**犯?”   “……”   诸如此类毫无营养的对话,一来二去,两个人打电话的兴致都减了大半。再加上都不是多话的人,工作学习也都挺忙的,联系就渐渐地少了,尤浅浅开始感到了感情危机的降临。   于是她虚心的咨询了一下泡小伙儿高手徐小可,徐小可亮丽的一笑,拿起电话跟尤浅浅说:“学着点。”然后她拨了一个号码,接通之后声音立马甜蜜了好几个加号,让尤浅浅忍不住想给她注射一下胰岛素。   “喂,嗯,是我。你在干什么呢?我?我在想一个人。是谁?不告诉你,猜吧。呵呵,生活是挺美好的,自从认识了你之后……”   尤浅浅端着水杯的手抖了又抖,最后实在听不下去,去阳台吹风冷静一下。   显然欧子铭也在百忙之中进行了关于方面的思考,有一天晚上他在电话里问:“东大是不是有个国际交流的项目,清华大学也在其中?”   尤浅浅想了想,“好像有。谁要交换过来?”   “是你要交换回来。”   “你说什么?”   “赶紧去申请。下学期交换到清华来。”   “欧子铭你有病吧。我好不容易从国内考到了东大,你再让我交换回去,我折不折腾?这逻辑太匪夷所思了。东大校史上也找不出这么丢人的先例。”   “让你回国怎么了,东京那破地儿有什么好的?”   尤浅浅挥舞着拳头,“我就是不远万里奔着东大来的!”   欧子铭带着蓝牙耳机,办公桌上堆着几本计划案,电脑上是东京大学的国际交流项目的网页,鼠标停留在清华大学的位置上。“尤浅浅,你不是想吃大闸蟹、龙虾,和路边烧烤了吗?”   尤浅浅咽了咽口水,“我暑假回国吃。”   欧子铭那边不再说话,沉默通过电话线蔓延在两个人之间,尤浅浅一只手拿着电话,另一只手扣着桌子上的一点污渍,隔了一会试探地问:“欧子铭,你生气了?”   “恩。”   尤浅浅想你一个大男人小肚鸡肠的,还好意思承认。但是一想到欧子铭这样做的出发点,心里还是有些甜蜜的。转念一想,国际交流的项目申请的人非常多,欧洲和美国的大学是热门,选择清华的多半是对中国非常向往或者喜欢中文的日本学生,名额十分有限,向她这种没事找事的情况,通过的可能性几乎没有。既然如此,就讨好一下欧大少爷吧。   “好吧,你别生气了,我去报名还不行吗?”   欧子铭得意地笑了,“恩。”   “嗯?”   “填好申请表顺便传真一份给我。乖,我还有事做,先不说了。”   嘟嘟的声音传来,尤浅浅纳闷地想,为什么要传真给你一份?有你这么不相信群众的吗?   之前一直在忙着竞赛,设计课的进度落下了不少。接连几天尤浅浅都泡在研究室和模型室里,追赶进度。自从说了清华交流的事情之后,欧子铭一天好几个电话,内容都是一个,问她申请了没有。尤浅浅实在没招,只好抽空去留学生中心要了申请表,填好。内心挣扎了好几个来回之后,终于鼓起勇气去找教授签字,教授看了申请表半天,终于抬起头扶了一下眼镜,问:“尤桑,是不是在日本的生活有什么困难?”   尤浅浅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是,一点不困难。就是我妈太想我,非逼着我回去读书,我是不想回去的。”   教授微笑:“你应该知道,这个交换的项目是非常热门的,中国清华大学申请的人数也不少,而你本来就是来自中国的,可能会有些困难……”   尤浅浅立马点头,“是的,我知道。老实跟您说,就是知道不可能我才申请的。”   午饭的吃了一个三明治,加上几块明治巧克力,饭后消化尤浅浅顺道上msn溜达,林默的头像蹦?了出来,“喂,你到底回不回国?”   之前是不确定,现在要是不回去,在欧子铭的强大气场下,炎炎酷暑都得变成三九寒天。“回,放假就回。”   “那好,哥等你回来请我吃饭。”   “林默,咱不丢人行不?你不至于缺这点饭钱吧。”   “滚,哥让你请客是给你面子。”   “您老这次回去召见咱同学了?”   “嗯,这帮兔崽子差点没把我喝进医院。”   尤浅浅想起林默当年白酒整杯整杯喝的气势,心想你就是个欠灌的命。尤浅浅发了一个笑脸过去。   过了一会,林默打过来一行字,干净利落一气呵成,“你要是想问于飞的消息,就光明正大的问哥,不用拐弯抹角旁敲侧击的,咱俩谁跟谁呀。”   尤浅浅气得干瞪眼,这要是在跟前,她保准踹林默一脚,但是现在山高水远的暴力行动无法实施,只能咬着牙说:“姐要是想知道他的消息一定会光明正大的问。”   “那好,既然你都问了,我就告诉你吧。”   尤浅浅赶忙把自己说的话又看了一遍,她哪里问过了?   “喂,你中文当饭吃了?我什么时候问过?”   “装,你就装,哥这次回来没见到这对奸夫淫妇,听说去清华培训了。”   虽然奸夫淫妇这个叫法让尤浅浅很解气,但是她却不能不说:“林默,你别因为我哪点破事,搞僵了和于飞的关系,咱犯不着,一码是一码。”   “你哪那么多废话。有你什么事儿。”   “好好好,没我事儿。我下去做方案了。”   “好,攒点钱回来好请哥吃饭。”   尤浅浅笑着合上电脑,刚上大学那阵对林默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后来做了于飞女朋友之后,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逃课的次数比上课的多,上百人的那种大课他根本不来,每次都是于飞帮他答到的,赶上随堂小测验,尤浅浅还得变换着笔记帮他答一份题。十几人小课的话不太好逃,点名的时候一目了然,冒名顶替就别想了。于是教室的后排常年被林默占据,用来睡觉。   有时候他们哥们几个借着学生会活动的名义变相吃喝,也拉上她,林默向来不缺女伴,那种校内大型节目上才能见到的外语系经管系的美女,尤浅浅经常在这帮狼人拼酒的饭桌上见到。乖巧地坐在林默身边,为他布菜,不时的微笑,温柔的跟水似的。   尤浅浅偷偷问过于飞,林默怎么那么招女生喜欢。于飞嘿嘿地笑:“那哪是喜欢他的人呀。”尤浅浅不太明白,再问于飞就不肯说了,好歹是兄弟不好揭人短处。后来有一次,尤浅浅去外语学院拿六级考试成绩,经过院子后面的小树林的时候,看到一个美女倚在树干上,林默站在她面前,一只手支着树,把美女罩在身下,一只手递给美女一个袋子,酷酷的说:“给你的。”尤浅浅就是再孤陋寡闻,生在二十一世纪也认得满大街假货泛滥的LV标志。   于是,尤浅浅平平淡淡的和于飞谈了近五年的恋爱,林默利用金钱攻势走马观花的换了半打的女友。尤浅浅在觉得林默折腾的同时,顺道心疼那白花花的银子呀。那是多少顿饭钱呀。   有次饭局上,尤浅浅实在没忍住,劝林默找个合适的姑娘安定下来得了。那天包间里人很多,酒喝到兴头上,一群人凑在另一张桌子上玩骰子拼酒,一人一句相当的吵,林默没听清楚尤浅浅的话,凑近了点问她:“你说什么?”   这种林默他妈分内的工作,尤浅浅也不好意思当众承认自己越权了,端着酒杯凑到林默身边,在他耳边小声说:“我就是想劝劝你找个好姑娘安定下来,别没事瞎闹腾了。老大不小的人了,大家不是都说,在大学要是不谈一场认真的恋爱,这辈子都会后悔的。”   林默也不知道是听没听到,身子僵直地坐在那里,一点反应都没有。   尤浅浅推了他一下,“喂,你吱一声能死呀。”   林默手慢慢地去拿杯子,晃了晃杯子里半杯的白酒,那天喝的是六十二度的泸州老窖,用的是喝威士忌的广口玻璃杯,林默眉目不动的仰头干了半杯白酒,然后抬起头,仍是那痞气十足的表情,对尤浅浅一笑,“吱。”   尤浅浅气愤的咬牙,心里把自己骂了几遍,怎么这么多管闲事,没事找事。   她不再理他,埋头啃水煮的螃蟹,浓浓的蟹黄粘在手指上,她毫无形象的舔了舔手指,脸上是意犹未尽的表情。林默那边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杯子跟着一跳,吓得尤浅浅差点扔了手里的螃蟹,就听他吼,“尤浅浅,你别恶心我行不?”   这一声吼,不仅震住了尤浅浅,连带着那边玩骰子拼酒的吵吵嚷嚷的一群人也都瞬间安静了下来,于飞拎着半瓶百威走过来,揉了揉尤浅浅的头发,问:“怎么了?”   尤浅浅哪里知道呀,摇摇头看向林默。   于飞笑着问:“林墨,怎么了,俺家姑娘怎么恶心到你了?”   林默烦躁地点了根烟,抬眼憋了下一帮子愣头看戏的人,吼道:“都看着哥干什么,该玩玩你们的。谁他们欠收拾就给哥站出来。”   尤浅浅不由多看了林默两眼,这一会工夫哪来这么大的火气,也亏得他平时就这个牛脾气,大家知根知底不和他计较。呼啦一下都转过头去接着玩。   于飞敲了一下尤浅浅的头,小声说:“你和林墨说什么了,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   尤浅浅想了想,这桌的人基本都去那桌划拳拼酒了,就剩下她和林默,这半天她啃了四个螃蟹,一堆麻辣小龙虾,喝了一杯芒果汁,总共和林默说了不到十句话。要说真的惹毛了他,估计就是劝他好好找个女朋友谈个恋爱那句了。言情小说里不是经常写,那些流连花丛游戏人间的公子哥都是感情受过伤害的,有一段无法提起的往事。难不成连末等奖的没有中过的尤浅浅,一句话就精准地戳到了林默的痛处?都说老妈子不好当吧,这下闯祸了。   尤浅浅万分懊悔地点点头,“说了。”   “说什么了?”   尤浅浅低垂着眼睛,偷偷瞟了眼雕像一般坐在那里抽烟的林默,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此刻看他的侧面都觉得苦情而且悲伤。哪能再在于飞面前重复一遍她刚才说的话,再揭人家一次伤疤。   见尤浅浅突然不说话了,于飞有点急了,低头问:“到底怎么了,浅浅,说话。”   “是呀,浅浅,你到底和林默说了什么,怎么就把他气成那样。”   尤浅浅抬头,看到楚晴雯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正站在于飞身边眼神迫切地问她。   尤浅浅心想,大姐,你到底是不是跟我一伙儿的,这时候就别添乱了。   “浅浅?”于飞声音低了一度,尤浅浅知道他不高兴了,小声说:“于飞,错在我多嘴了,这事你就别问了成不?”   于飞还没开口,楚晴雯就说:“浅浅,你平时大大咧咧的性子,今儿个什么事这么藏着掖着的,于飞都不能问?”   尤浅浅刚想说话,就听又是一声巨响,林默这次直接把杯子摔在了墙上,玻璃碎片四处散开,他站起来,一脚踹开椅子,手中的烟按灭在糖醋鲤鱼的大盘子里,浓眉大眼看着就很凶煞,指着楚晴雯说:“你把嘴闭紧了,告诉你,女人可以骚但是不能贱。有你什么事儿,搁着挑什么刺儿,就你这点小道行别在这丢人现眼了。给你脸还真当自己是朵花了,跟哥眼前装,摆好姿势了吗?”   林默那张嘴是够毒的,愣是把班花楚晴雯说的花容失色了,捂着脸扭头跑出去。   于飞苦笑指着林默的问:“大哥,你这是干什么,看不出她是女的吗?”   林默仍是冷着脸,“你心里明白。”   尤浅浅被这一出出整得云里雾里的,想起楚晴雯赶紧推了一下于飞,“时间不早了,晴雯一个人太危险了,你去看看她好不好?”   于飞俯下头,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尤浅浅,“你不和我一起去?”   尤浅浅无奈地指了指沙发上已经醉成一摊烂泥的室友李芳菲,“我还得把那个小姐扛回去。”   于飞眉头皱了皱,然后出门去追楚晴雯了。   后来,甚至来到东京之后,尤浅浅仍会想,于飞和楚晴雯这对狗男女是不是就是从那天晚上开始对上眼的,发展出感情的,还是自己亲手创造的机会。现在想起一向对女生态度不错的林默,那天晚上那样对待楚晴雯,似乎并不是莫名其妙,而是事出有因的。或许他早就看出来,楚晴雯喜欢于飞,只有她傻傻的不但看不出来,还掏心掏肺的当人家是好朋友。   难怪徐小可第一次来学校找她见到楚晴雯,就觉得不顺眼,说她明明就是个狗尾巴花,非当自己是大波斯菊,真以为自己漂亮的无人能及了?不要脸的以为四海之内谁都是她妈,谁都得惯着她。末了,徐小可还一本正经的叮嘱尤浅浅,说楚晴雯那样的女孩,出身不好心机深,要是一有机会,为了利益立马六亲不认,这种人不能深交,神交可以偶尔。   尤浅浅只当徐小可是美女嫉妒美女了,一笑置之。不曾想这女人的嗅觉都跟狗似的。   有时候和林默聊天,尤浅浅也曾想过问问他,当初是不是早就知道楚晴雯的心思,后来一想,人家那边生米都煮成熟饭了,她这边就算把来龙去脉理得再清楚,又有什么用呢?   徒自添堵。   傍晚的时候,徐小可给尤浅浅打电话,说她今天大姨妈来拜访,身体不适,不去打工了,要求尤浅浅回来给她带晚饭。   尤浅浅本来想说,我这都忙得跟骡子似的了,上厕所的时间都省着点用,哪有时间当你保姆。但是一听徐小可那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的,有气无力的声音,鬼使神差的就答应了。   尤浅浅去家门前的中国饭店打包了两个菜一个汤,小心翼翼的端上了楼,徐小可穿着宽大的男士衬衫在沙发上看电视上的综艺节目,不时地发出白痴一般的笑声。   吃过饭后,尤浅浅灌了一个热水袋递给徐小可,顺嘴问道:“小可,是不是平日里活塞运动太剧烈,或者太频繁了,怎么每次大姨妈来的时候都死去活来的。”   徐小可一只手捂着热水袋,一只手夹着烟,眼角吊梢,冲尤浅浅含情脉脉的一笑,“**那么**香艳的事儿,居然能被你说得这么学术乏味,姐真是服了你了。尤浅浅,你说就你这样的,欧子铭那大好青年看上你哪了?”   尤浅浅一巴掌拍在徐小可额头上,“我看你不是大姨妈虚弱,就是欠收拾。用我妈的话说就是皮子紧了,欠揍。”   “尤浅浅,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就别搬出阿姨来吓唬我了。”   其实提起尤浅浅的老娘,不光徐小可一头黑线,尤浅浅也是两鬓冒虚汗。   不提还好,一提尤浅浅才想起来,最近被欧子铭奴役的居然忘了给家里打电话了,于是十分愧疚的拨了家里的号码。   响了好久终于有人接起,尤浅浅喂了一声,那边一点反应都没有。   尤浅浅试探地叫了声:“妈?”   那边才冷冷地回道:“你没妈,你妈让你气死了。”   尤浅浅本来想顺一句,我才没那么大本事能把你气死。幸好反应快,理智压下去了这句找死的话。“妈,我可不敢气你。”   “说了我不是你妈,瞎叫什么。谁家的孩子这么没有家教。”   “那……阿姨”   “谁是你阿姨,叫的我跟小老婆似的。”   尤浅浅彻底没戏了,冲徐小可做了个刀抹脖子的手势。二人相视一笑。   四十分钟后,尤浅浅腰酸背痛的放下电话,徐小可同情地看她,“尤浅浅,我说你怎么一副奴才相,敢情真是从小被锻炼的。你妈真是太霸道了。”   尤浅浅一屁股摔进沙发里,倒在徐小可的身上,“每当这个时候,我就想想在水深火热中生活了这么多年的亲爹,心里多少就平衡了点。”   徐小可托起尤浅浅的大脑袋,像研究外星生物一般把她看了个仔细,末了得出结论,“尤浅浅,你看着像绵羊,其实是披了羊皮的缘故。我敢说,这世界上比你心狠的女人不多。”   “咦,我听说新版的美杜莎是乌玛瑟曼演的,上迅雷下一个看看?”   “滚,你个虚胖的女人,把你的大脑袋从姐身上拿开。”   “小可,我都不闲你身无二两肉,咯脑袋,你就别没事找事了。”   ……   吃过饭,尤浅浅抱着电脑继续赶图,徐小可在客厅里看鬼片,时不时地哀嚎上几声,头几次吓得尤浅浅差点扔了鼠标。后来不得不关上房门。   12点的时候,尤浅浅终于完成了图纸,伸展下身子觉得有点饿了,走出房间就见客厅里一片漆黑,只有电视微弱的亮光,沙发里有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抱着双膝,身子还一抖一抖的。尤浅浅走过去推了徐小可一下,她腾地一下子跳起来,嚎叫一声。尤浅浅赶紧捂住她的嘴,“大半夜你鬼嚎什么,小心邻居报警。”   徐小可一身冷汗,恨得只咬牙根,“尤浅浅,你肯定是故意的。”   尤浅浅懒得理她,去厨房拿了一个布丁出来坐在徐小可身旁跟着看起来。   正看在兴头上,尤浅浅轻轻推了一下徐小可,徐小可浑身一抖,恶狠狠的转过头来瞪她,那眼神堪比电视里冒出半个头的女鬼。   尤浅浅颤颤巍巍的问:“这都好几个钟头了,这片怎么这么长?”   “你不知道咒怨有好几集吗?”   半晌,尤浅浅的电话突然震了起来,黑暗中闪着幽绿色的光芒,徐小可似乎肩膀颤了颤。   一串儿的海外号码,甚是壮观,尤浅浅接起来,“喂?”   那边还没说话,受了几次惊吓的徐小可就叫起来,“这个时间,你家那位准是发情了。让他放心,就你这样的,隔着日本海也没人敢要。”   尤浅浅瞪她一眼,走到阳台,“喂?”   对方那边很静,偶尔有车辆驶过的声音,和丝丝的风声,却一直没有人说话。   尤浅浅看了眼电话,还在通话中,“喂,你不说话我挂了。”   “你觉得哥是谁?”   这个声音,这个调调,即使是隔着听筒声音微变,尤浅浅也立马听得出来,“林墨,大半夜的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想你了。”林默答得毫不迟疑,似乎都没经过大脑过滤就说了出来。   尤浅浅都习惯了他那张不着调的嘴,嬉笑道:“又在哪家的姑娘那受挫折了?”   林默不说话,尤浅浅觉得现在的林默有点不对劲,问:“喂,你喝了多少?”   “不多。”   “不多是多少?”   “少废话,哥的酒量你还没数吗?”   尤浅浅趴在阳台的栏杆上,笑道:“就是太有数了,想看看能把你喝得这么多愁善感,得是个什么量呀。”   林默那边似乎叹了口气,“尤浅浅,你是不是觉得我挺没心没肺的。”   “那得看对谁,要说了解你还得是方语希。”   林默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小声问:“方语希是谁?”   尤浅浅一个激动,差点没从栏杆前翻下去,扯着嗓子喊,“林默,你这个白眼狼。方语希当年对你掏心掏肺的,把你当太阳围着你公转,这才一年不到,你连人家名字都忘了。”   “你急什么,我这不是喝多了吗,你让我想想,兴许能想起来。”   林默这么说多半就是想不起来了,尤浅浅无力地说:“有个事我一直没敢跟你说,怕你嫌我多管闲事。当初你俩分手那会儿,方语希大晚上的在我们宿舍楼下蹲墙根下偷偷哭,我看她哭得实在太伤心了,就过去安慰她……”   尤浅浅还没说完,就被林默急急忙忙的打断,“她说你什么了?”   “你这话问的奇怪,她要说也是说你,能说我什么。”   “那你接着说。”   “我当时为了配合她的情绪,就把你从里到外损了个遍儿。最后她跟我说了句至理名言,跟林默只能做朋友,绝对不能谈感情。”   林默点了一支烟,狠狠吸了一口,就在尤浅浅以为他能说出几句稍带点人味儿的话的时候,他说:“国际电话费挺贵的,你别净说没用的。”   尤浅浅无语了。   林默问:“刚才在你旁边嚎叫的那姑娘,听声音怎么有点熟悉。”   “我替徐小可感谢你,你连自己前女友的名字都忘记了,居然还能记得她的声音。”   “徐小可?长的还凑合的那个悍妇?”   尤浅浅回头去看沙发里蜷缩着的徐小可,一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大眼睛高鼻梁小红唇,长得非常不凑合,林默说的肯定不是她,何况在林默眼里,女人的脸基本上长的都一样,于飞说过林默记住一个女人全靠三围和她在床上的表现。于是尤浅浅否认,“不是吧,你记错了。”   林默来劲了,捏着烟皱着眉使劲的回忆,“怎么可能,咱拍毕业照那天,她踩着那么高的高跟鞋,直接扇了楚晴雯一个大嘴巴子。太有纲,太豪迈了。要不是个女的,哥都想跟他称兄道弟。”   这事一说起,尤浅浅不得不承认林默说的人真是徐小可。   那也是六月的某一天,阳光灿烂,万里无云的。他们穿着黑色的学士服在主楼广场前,准备照毕业照。   徐小可没有任何预兆的出现,尤浅浅正在低头整理肩章,就听男生那边一阵口哨声,都瞪着色迷迷的眼睛在看什么。尤浅浅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白皙的长腿,超短低腰热辣牛仔裤,上身穿了件刺绣黑色罩衫,宽大的领子露出半边肩膀,带着黑色的大幅墨镜,那美女甚是眼熟。   尤浅浅正要走过去叫她,却见徐小可目不斜视地走过来,停在楚晴雯的面前,单手挑开墨镜,精致的眉毛上扬,问:“你是楚晴雯?”   楚晴雯大约是记得徐小可,指了指尤浅浅的方向说:“尤浅浅在那里。”   “哦。”徐小可应道,“我不找她,我找你。”话音刚落,紧接着清脆的一声响,一晃神的功夫尤浅浅没看清楚徐小可干了什么,正想着和谁商量商量,能不能慢镜头重放一遍。就看楚晴雯一只手捂着脸,楚楚可怜地问徐小可,“你怎么打人呢?”   徐小可冷哼一声,“少他妈给我装,姐见的贱人多了去了,你这种档次都排不上号。要是觉得没过瘾,不如把另一半脸伸过来,姐顺道就成全了你。你还能装的更加可怜。”   尤浅浅赶紧冲过去,还没来得及拉住徐小可,于飞就挡在了楚晴雯面前,脸色铁青,“徐小可,有不满意的地方冲我来。”   “我不习惯混打,再说你一个大老爷们好意思打我吗?还是女子组适合我。于飞,姐都不怕打她脏了我的手,你担心什么?”   于飞脸色又是一暗,双手握拳握得死死的,胳膊上的血管都暴了出来。尤浅浅悲哀的想起,以前,大家在一起玩的是多么开心,于飞和徐小可一人一杆在台球桌前能战斗好几个小时,在酒吧的台子上大跳热舞,在雪地里追赶往对方领子里塞雪球。两个人经常勾肩搭背的数落尤浅浅的不是,于飞给她讲尤浅浅专业课的糟糕表现,徐小可给他回顾尤浅浅小学初中高中时候的不堪回首。私底下不止一个人不止一次的偷偷提醒尤浅浅,看紧了于飞,别傻乎乎的让徐小可挖了墙角。于飞有次喝多了还感慨,说:“可惜了徐小可的美貌下生了一颗悍妇的心,要不尤浅浅你跟她换换脸吧。”尤浅浅当时就不干了,撅着嘴问他,“你是不是看我这张脸看腻味了?”反倒是于飞乐了,“你这回答够新鲜的。你就这么相信我俩,我可是不止一次听到那帮兔崽子背地里说我和徐小可有一腿了。”尤浅浅托着腮帮子想了想说:“我是相信徐小可。”   如今,因为她的关系,徐小可和于飞闹成了这样,尤浅浅觉得自己看似文静,其实也挺能惹事的,这要搁特务横行的时代,她策反的功夫指定一流。徐小可不算,林默不是也成功的倒戈了吗。   尤浅浅拉过徐小可,使劲在她胳膊上捏了一下。徐小可嗷的一声叫了出来,“姑奶奶,这是真皮实肉,你轻点掐。”   尤浅浅小声说:“行了,我们这照毕业照呢,你去门口的肯德基等我。我一会就过去。”   徐小可伸出手指指着于飞和楚晴雯,说:“别呀,敢情这是在拍照呢,我说这二位怎么扮相这么像陈世美和那什么什么公主。我就爱看热闹,让我看会儿。”   尤浅浅一头黑线地看了看捂着脸眼中含泪的楚晴雯,和脸色铁青一言不发的于飞,只好求助地看向抱着双臂在一旁看好戏的林默。   林默歪戴着学士帽,摊摊手冲尤浅浅做了个口型。   尤浅浅看明白了,他说的是:“我和她不熟呀。”   正僵持着,这边颇为热闹的状况引来了辅导员,看了看大家的表情之后问楚晴雯:“怎么了?”   楚晴雯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捂着脸的手垂了下来,露出半边红红的脸。   辅导员惊讶地看着尤浅浅问:“你打她了?”   尤浅浅被他一问怔住了,原来他们三个人的这出反转剧真是闹到了全院皆知的地步,她就是一个被爱人抛弃的弃妇形象。事到如今,她都不觉得丢人了,可能丢得太多反而麻木了。可是那一巴掌是徐小可打的,就跟她打得差不多了,“嗯”了一声,轻轻地点点头。   尤浅浅这一点头,有三个人立马跳了出来,于飞皱眉,“你瞎承认什么?”   林默快步走过来,吼她,“你听清楚导员问什么了吗,就胡乱答应。”   离她最近的徐小可趁机报仇,狠狠地掐了她一下,“这么为民除害的行为,轮不到你冒认。”   辅导员茫然地问:“那到底是谁打的?”   徐小可挺胸上前半步,“我打的,怎么着了。”   辅导员把徐小可匆匆打量了一下,赶紧收回目光,颇为不自然地说:“你不是我们院的,你的辅导员是谁?”   徐小可微笑,柔声说:“我不是你们学校的,要不报警,要不该干吗干吗去。”   这下把辅导员也气得够呛,严厉的对尤浅浅说:“还有半个多月就毕业了,你就不能忍一忍,赶紧把你朋友带出去。大家等着照相呢。”   徐小可冷笑,“你怎么不问问那对奸夫淫妇,怎么就不能忍这半个多月,又不是走台作秀,有这么急于把这段奸情展示人前吗?”   辅导员不理徐小可,对尤浅浅说:“尤浅浅,听到我说什么了吗?”   “能不能别专拣软柿子捏。好歹是个男人。”   尤浅浅循声望过去,看到林默一派悠闲地站在那里冲她笑了笑。   那个笑容包含太多鼓励和安慰,险些让尤浅浅流下眼泪。   辅导员脸上的表情不太自然,轻轻咳了一下问林默,“林默,你说什么?”   “哦,我说我和大飞昨晚买的柿子呢。”   班里的人估计辅导员也知道,林默和于飞闹僵了,怎么可能还一起买柿子。林默讽刺的意味不言而喻。   辅导员脸色难看的对大家说:“行了,摄影师还等着呢,赶紧排好对照相吧。”   “喂,喂,喂,尤浅浅。”林默在电话里叫了她好一阵,尤浅浅才从回忆里爬了出来。   “在。”   “还像以前那么傻吗?”   尤浅浅愣了一下,吼道:“你说谁傻呢?”   “谁傻谁知道。”   “国际长途挺贵的。”   “尤浅浅,你改名吧,白瞎这个好名字了。对了,你订回来的机票没?要不我给你订?”   “你瞎着什么急,我这边设计课的图还没交,什么时候能走不一定呢。”   “尤浅浅,你要是敢不回来……”   “我跟上帝保证,一定回来。”   “好,那我挂了。”   “嗯,你少喝点酒。”   “哦。”   第五章东京→北京,辗转的爱,因为想念   尤浅浅走进屋里,徐小可眼中含泪地看着她,“说了这么长时间,太少见了。”   尤浅浅和欧子铭打电话像新闻联播一般正式,尤浅浅就像跟首长汇报工作的警卫员似的,首长问起了就要一五一十地汇报,首长要是不问,她也要自觉地捡重要地说,要不首长就不高兴了。要是想指望首长跟你说说最近的生活,那得看天气,要是首长那多云转雨,就识相一点别问了,赶紧挂了省点电话费吧。   尤浅浅递给徐小可纸巾盒,“那你也不用热泪盈眶的欢迎我吧。”   “切,姐这是吓的。”   “自作孽。”   徐小可拿出碟片,顺手扔进了垃圾箱,回头问尤浅浅,“欧少和你说什么情话了?”   “是林默。”   “林默?”徐小可皱眉回忆,突然一拍大腿,“哦,我想起来了。是那个长得挺高挺瘦,脸挺黑,总剃个光头,那个……那个和于飞关系挺铁的。”   尤浅浅点头,“嗯。”   徐小可一脸捉奸在床的阴险表情,凑过来说:“你和他……是不是……嗯?”   “是什么?就是朋友,哥们。”   “得了吧,要是哥们,他能为了你和他铁哥们翻脸?”   尤浅浅黑着脸,“咱能不提这事儿吗?”   “哎呀,不提这事儿我都忘了,我还真见过那小子偷偷亲你来着。”   “谁,你说谁?”   “林默呀,咱们不是在说他吗?”   尤浅浅脸色更暗了,“编,接着编呀。”   “就你和于飞分手那几天的事儿,咱俩去mongo喝酒,你喝得又快又急,我中途出去接了个电话,也就不到半个小时的事儿。回来一看,你平躺在林默的腿上,他眼神那叫一个迷离,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刚要走过去,他突然低下头开始亲你,亲的那叫一个动情。亲得我都有反应了……”   尤浅浅下意识地伸手去捂嘴,徐小可哈哈大笑,“你没病吧,这都一年前的事儿了,你现在擦也来不及了。”   尤浅浅闷头收拾了一下桌子,说:“以后别看鬼片了,都不说人话了。”   说完快步走回房间,猛地关上门。   徐小可笑了,自言自语说:“是人是鬼你清楚得很。”   经过艰苦的奋斗,尤浅浅终于完成了设计图。日本的设计课和国内不同,没有基地、没有面积、规模、用途等等的限制,只给了一个题目,自选地形随你发挥。这次的题目是,云的建筑。   当初开题的时候,欧子铭还在东京,尤浅浅问他提起云的建筑能想到什么,他正在看浏览国内的财经新闻,随口说:“天堂。”   “欧子铭!”   “棉花糖。”   尤浅浅无力的判断,欧子铭呀欧子铭,你既不温柔也不浪漫,尖酸刻薄还喜欢使唤人,穷的就剩下一副好皮囊了。   这个方案题目给的太过于天马行空了,尤浅浅做了几轮的方案创意,教授不是说太概念就是说太具体。怎么都不满意。倒是比较满意一个日本学生做的方案,尤浅浅去观摩了一下,差点没跌倒在图板前。那人在屋顶伸了一个烟囱,说是做饭的时候能冒烟,然后像云。   尤浅浅不得不承认,中日文化差异的巨大鸿沟,连带着思维方式也沟通不畅。   这种想法,太符合她心中幼儿园教育的蓝图了。   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和欧子铭联络了,尤浅浅忙着赶图,欧子铭不知道在忙什么,打了几次电话都是关机。   尤浅浅打开电脑,上了地方的新闻网站,欧子铭的照片赫然印在上面,西装笔挺,英俊非凡,臂弯里挽着一位如花美眷,珍珠白的Chanel礼服,大波浪的长发披肩,眉眼俏丽,笑容得体。标题是,富二代喜结连理?欧氏掌权人和李氏千金的缠绵情缘。   尤浅浅觉得中午那盘咖喱饭吃的甚是不好,胃里翻滚的难受,一阵阵抽痛。关了机,吃了片胃药,靠在椅子上想睡一觉。可是她睡不着,闭上眼睛,眼前全是欧子铭美人在侧,笑如春风的样子。难怪他失了音信,原来是忙得无暇抽身。   就说这大白天的不能念叨人,电话震起来,尤浅浅接起,“莫西莫西。”   “中文让你当饭吃了?”依旧是像欠了他二百吊的欠揍语气。   “嗯。”   欧子铭听到尤浅浅居然破天荒的没有还嘴,有点奇怪,“尤浅浅,你怎么了?”   “没怎么。”   “没怎么,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这半天都在喘气?”   “尤浅浅,你别仗着我现在收拾不了你就跟我这个态度,等你落我手里的。”   都说哪里有反抗哪里就有压迫,尤浅浅一肚子火还要听他宋大少爷训斥,一狠心,把电话给挂了。欧子铭把手机拿到眼前看了又看,终于确定尤浅浅挂了他的电话。这个小胖妞,十天半个月不收拾就皮痒。   欧子铭又拨了一个电话,“喂,刘局。不好意思又给您添麻烦了,上次跟您说的东大交换生的那个事儿……恩好,我知道了,给您添麻烦了。对了,刘局,这事能不能麻烦你别跟我爸说。”   尤浅浅在东京26°的气温下,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不用想都知道,欧子铭那睚眦必报的个性这会儿肯定把她从里到外骂了个遍。肯定是不相信这世界上,还有敢挂他电话的人。   msn跳了出来,欧子铭发了个怒火冲天的表情,“尤浅浅,你胆子不小。”   尤浅浅想了想,打到:“刚才正在看新闻,内容太精彩,我手一抖就把电话摔了。”   “什么新闻,发过来。”   尤浅浅听话的把欧少的花边新闻发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欧子铭那边还是没有反应,尤浅浅忍不住问:“怎么样,是不是很精彩?”   “一般,把人都拍丑了。”   尤浅浅不说话了。   两声敲门声,欧子铭没有抬头,“请进。“手指在键盘上短暂的停留后敲过去:“吃醋了?”   “恩。”   白棋推门走进来,就看到欧子铭扬起嘴角微笑,阳光透过落地窗安静的投在他脸上,光影柔和的恰到好处。那一抹淡淡的微笑,因为真实,生动了画面。   欧子铭抬头看了白棋一眼,“什么事儿?”   白棋把文件打开放在他面前,“台湾方面发过来的合同,您看一下。”   “好,放着吧。”   “还有,李小姐打过电话,说你的手机总打不通。”   欧子铭微微皱眉,“哪个李小姐?”   “李氏建材的李嘉琳小姐。”   欧子铭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上那仪态雍容的女子,方才想起来,“哦,我知道了。”   白棋走了,欧子铭想了想觉得解释的话说出来太白痴了,思来想去打了几个字,“尤浅浅,你是傻子吗?”   尤浅浅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她是傻,真以为隔着大洋彼岸欧子铭还能守身如玉,那大片的花海对谁都是诱惑。“恩。”   “完了,这是真傻了。”   尤浅浅一肚子无名火,“你才是傻子。”   欧子铭笑了,“好了,我工作去了。”   晚上躺在被窝里睡不着,尤浅浅仔细想了想,作为欧子铭的女朋友,眼见着他和别的女人勾肩搭背的,还上了新闻,他连解释都没有,她居然也没有问,这个……这正常吗?   太多的不正常习惯了也就正常了。   和欧子铭在一起很少有正常的时候,比如他们滚到床上之后的第一个周末,他居然带她去迪斯尼,去的还是适合小朋友玩的Disneyland,而不是适合情侣玩的Disney city。   那时候,临近圣诞,整个园区都是喜气洋洋的圣诞气氛。欧子铭穿着格子休闲裤,淡粉色的衬衫格子坎肩,外披短款休闲西装,冷脸扮酷,看上去很像平面模特。因为是周末,人非常多,尤其是进门的商业街,几乎是人挤人。欧子铭皱着眉头拉起尤浅浅的手,握在手里。他问她,“怎么走?”   尤浅浅觉得此刻的心跳,比昨晚他压在她身上的时候跳的都快。迷迷糊糊地说:“跟着人群走。”   欧子铭带她去鬼屋,阴暗的甬道,天棚上挂在的蝙蝠,尤浅浅颤抖着走进去,笑着走出来。   “大白布带在天空上飘来飘去,就叫幽灵了?那鬼说话跟喜剧演员似的,这能吓到人吗?”   欧子铭郁闷的看着刚才还吓得只捏他手的尤浅浅,她笑得肆无忌惮,两颊的酒窝陷了下去,像个熟透的大苹果一样让人想咬一口。   尤浅浅失望地又看了一眼鬼屋,“这都是三维视觉做的鬼,太不真实了。等回国带你去国内的鬼屋,真人扮鬼的,胆儿小的进去真能吓出个三长两短来。”   欧子铭心想这姑娘胆儿挺大的。但是当他们做的船从高空俯冲下来的时候,尤浅浅揪着他的衣服叫的惊天动地,哭得泪眼纷纷的时候,欧子铭觉得还需要深入认识她一下再做判断。   尤浅浅喜欢巧克力,布丁和饼干。迪士尼的商店对她来说无疑是购物天堂,巧克力琳琅满目,饼干盒子漂亮精致,米老鼠唐老鸭维尼熊……一个劲地冲你微笑。   尤浅浅提着满满一篮子的吃的去结账,欧子铭黑着脸从她手里接过购物篮,看了一眼,又打量了一下尤浅浅,用鄙夷的口气说:“你昨晚差点没压死我,还吃这么高热量的东西?”   尤浅浅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洞钻进去,欧子铭果然是大神,居然能够面无表情讨论这么色情的话题。好在周围都是日本人,听不懂这样色情的中文。   回到家之后尤浅浅一有空就捧着那一顿吃的,窝在沙发里吃。有一天被欧子铭撞到,冷眼瞅了她一眼,尤浅浅顿时觉得寒风呼呼而来,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晚上他亲吻她的时候,捏着她肉乎乎的脸蛋,“都是巧克力味儿。”   第二天尤浅浅把家里外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那帮零食。她百分之九十九的肯定是被欧子铭没收了,给他打了个电话问。   欧子铭吼她,“以后这么白痴的问题不许打我电话。”   或许,徐小可说得对,她是有点奴性了。   欧子铭就是一个内心暴躁外表冷淡的暴君。一幅好皮相也掩盖不了他惯于压迫别人的本质。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着,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去超市捏捏方便面,吃个布丁或者哈根达斯,要不就回家抱着徐小可看鬼片,两个人心惊胆战的拉着手,不时还坏心的伺机惊吓对方一下。   七月末的时候,尤浅浅邮箱里收到一封来自留学生中心的邮件,打开读了一遍之后,尤浅浅退出邮箱,重新输入了用户名和密码,重新登录之后,那封邮件依然躺在邮箱里面,以上帝视角讽刺的冲她一笑。   尤浅浅怀着不可置信心情给徐小可打电话,“喂,小可,我刚收到学校的通知,下学期把我交换回清华了。”   “这都几点了还做梦呢,赶紧醒醒。”   尤浅浅何尝不希望是在梦中呢,悲哀地说:“是真的。”   “啊,怎么可能,这东西还有强制性的?”   “是我申请的……”   “尤浅浅,你脑袋让门挤了吧。怎么会自己跑去申请,丢人也没有你这个丢法的。想家你也不至于滚去清华吧,北京离你家挺远的。”   尤浅浅欲哭无泪的给徐小可讲了下事情的起因经过,“我当时压根就没想到这名额能给我,中彩票都没这个准。”   徐小可想了想说:“我怎么闻到了阴谋的味道。会不会是欧子铭搞的鬼?”   其实尤浅浅也有这个感觉,但是觉得欧子铭是人不是神,魔掌还真能伸到东京来?   尤浅浅怀着悲凉的心情静坐了半天,然后给欧子铭打了个电话,声音是经过酝酿之后的悲伤,“喂,是我。我刚刚接到教务的邮件,那个清华的交换项目我没选上。”   欧子铭顿了一下,断然说:“怎么可能。你看错了吧?”   尤浅浅不说话,欧子铭唤她,“浅浅,说话。”   “一定是消息错了,你等我一会,我这就去问问。”   仍是沉默,欧子铭终于耐不住性子吼道:“尤浅浅,你哑巴了,说话呀。”   尤浅浅的声音很低,语调却是平淡,几乎听不出喜怒,她说:“原来真是你。”   欧子铭愣了一下,然后快速的反应过来,一时间竟是少有的手足无措,然而片刻之后,他平静地说:“是我。”   于是尤浅浅挂了电话。欧子铭也没有打过来。   冷战开始的掷地有声,蔓延的无声无息。   两个本就隔着大洋彼岸,千里距离的人如果不是诚心想要联系,失去联系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七月末的东京太阳毒烈,气温闷热,空气里处处透着焦躁。   尤浅浅撑着阳伞,举着星巴克的冷饮,穿着拖鞋晃荡在东大本乡的校园里。她不愿意回到研究室,去接受同学们诧异的目光。教授找她谈过一次话,婉转地问她是不是不太喜欢现在的研究室,所以不惜交换也要离开。尤浅浅赶紧否认,但是真实的原因如何说得出口,没有理由解释显得苍白无力。最后教授很遗憾地告诉她,这个结果已经无法改变,希望她在中国好好完成她的修士毕业论文。   藤田也找过她,同样奇怪于她的决定,尤浅浅能说的也只是,“这不是我的决定。”   日本人不轻易做决定,一旦做了就是不易更改。尤浅浅心里很明白,下半学期,她必须去清华,按照欧子铭为她选择的路走下去。   徐小可义愤填膺的说:“欧子铭也太自私了,他光想着自己痛快就把你弄回国去,有没有想过你以后怎么面对教授和研究室同学。”   尤浅浅仰头,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渗进眼睛里,晃得她睁不开眼睛,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来,湿润了脸颊。   设计课已经交图了,理论课的发表也做完了,尤浅浅在东大的第一个学期结束了,也是最后一个学期。   尤浅浅并不喜欢日本这个国家,行走在东京街头,穿梭在冷漠的人群之间,总是有份距离感的。毕竟,这个国度对于她来说,是全新并且陌生的。可是,东京大学对于她,却有着一种莫名的归属感。   这里没有人会因为被于飞抛弃而暗地里嘲笑她,没有人会因为她来自中国而轻视她。当她用英文做完漂亮的课堂发表之后,同学们给她的掌声是真实的。当她配合藤田的竞赛概念建好模型的时候,同学们会竖起大拇指夸奖她的能力。   尤浅浅喜欢教授和研究室的生活,喜欢那种忙绿充实的节奏。有时候甚至会喜欢日本人对于细节神经质的精细程度。林默说过,从前的她并不喜欢学习,大半的时间用来和于飞谈恋爱,混迹在他们那一帮狐朋狗友之中,吃喝玩乐。   日子过得潇洒尽兴,却没有意义。   而现在,她用心去学习去生活,体会每一次小有所成带来的真实喜悦。尤浅浅会站在赤门前久久的远望安田讲堂,那古老的东京大学的标志性建筑。感受这所大学悠远的学术和人味气息。   她舍不得离开。   却不得不离开。   徐小可一边帮她收拾行李,一边把欧子铭从头到尾又骂了个遍。   尤浅浅把一大包巧克力塞进箱子里,对徐小可说:“你一个人住两间大屋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你走了我大姨妈的时候谁给我买饭吃,谁陪我看鬼片,谁陪我逛街……”徐小可越说越激动,眼睛里含着一圈泪水。   尤浅浅狠着声音说:“你要是敢哭,别怪我打人打脸。”   徐小可从包里翻出来一个深蓝色的盒子,白色的小天鹅印在上面,递给尤浅浅。   尤浅浅接过来打开,粉红色的水晶吊坠被镶在银色的心形外框中,串在银色的链子中间,看上去相当的文艺。尤浅浅咂咂嘴,“施华洛世奇呀,小可,难不成你真爱上我了?”   “滚。”   于是尤浅浅又滚回了国,滚到了京城。   临行前,接到林默的电话,问了航班号和时间之后要来机场接尤浅浅。   尤浅浅嫌折腾,“你别来了,多折腾。我没多少行李,坐机场大巴就行。”   “哪那么多废话,出来的时候机灵点,你要是找不到我,别怪哥对你用暴力。”   受到暴力威胁的尤浅浅,一出门就四处寻找林默高大的身影,接机的人群中果然有那么一点泛着青色的亮光,穿着黑色的T恤,牛仔长裤,白色休闲鞋。   尤浅浅晃着两个大酒窝走上去,笑得阳光灿烂露出两颗门牙。   林默也笑了,依旧是那种十分欠揍的痞子笑容,“你怎么笑得跟白痴似的。”   尤浅浅指了指林默脸上的墨镜,说:“这阿玛尼墨镜怎么带你脸上那么像假货。”   林默从裤兜里掏出眼镜盒,拿出一个女款的墨镜递给尤浅浅,“北京太阳挺毒,拿着。”   尤浅浅迟疑地看着阿玛尼的标志,不伸手去接。   认识林默这么久,他送女生的东西从阿玛尼、Hermes、Chanel、LV、Gucci、到muumuu,几乎把中国市面上能买到的名牌都囊括了。却从来没有送过尤浅浅一样名牌之内的东西。有一次,尤浅浅又被他逼着请客吃饭,不禁抱怨他对别的女生那么大方,回过头来就天天剥削她。林默淡淡地看她,说:“就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儿,我要是真送你点啥,不得吓跑了你。”   林默把墨镜塞到尤浅浅手里,“看什么呢,这个才是假货,刚才来的时候路边摊买的。”   尤浅浅仔细看了看,问:“现在假货做工都这么精致了?”   “恩。”   尤浅浅指了指已经被林默放回裤兜里的眼镜盒,“现在假货还送眼镜盒呀?”   林默不耐烦地说:“尤浅浅,你还有完没完?”   说罢不理她,推着她的行李车大步往前走。   尤浅浅赶忙跟上,顺手把墨镜戴上。   戴着墨镜的尤浅浅没有看到,机场大厅的某根柱子旁,欧子铭站在那里,冷眼地看着她离开。   连墨镜都能整出情侣款了。尤浅浅,你行!   前几天和杨少凡在钱柜喝酒,听他抱怨天上人间倒了,陪酒小姐的素质立马下降了几个档次。欧子铭不可抑制地想起了冷战了一个月的尤浅浅.   在他仰头喝下一杯红酒之后,杨少凡侧头好笑地看着他,那双狭长的眼睛透着精明,“欧小七,心里有事儿了吧,跟哥们说说,中了哪家姑娘的紧箍咒了。”   欧子铭冲他瞪眼,无奈杨少凡从小脸皮就厚,以不要脸出名,根本是刀枪不入,“滚。瞎说什么。”   “我可没瞎说,听说你费了半天劲从东京弄了个姑娘回来,行呀,咱欧七能耐了,喜欢洋货了,还是空运的。”   一提这事儿欧子铭更加郁闷了,他费了多大的劲儿,用了多少关系,赔了多少人情才能让刻板守旧出名的东京大学放人,那该死的尤浅浅不但不知恩图报还给他脸色看,要是不愿意,当初她填什么申请表。   杨少凡看了看欧子铭别扭的表情,乐了,“难不成是国货?”   “是头猪。”欧子铭咬牙切齿地说。   杨少凡愣愣地看了欧子铭几秒,然后扑倒在沙发上一边敲打沙发一边朗声大笑起来。   欧子铭踹了他一脚,“笑够没?”   杨少凡喘着粗气歪在沙发上,“得,欧小七也栽了。跟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哥经验丰富指定能给你出出主意,就你那少爷脾气跟童子军似的,别吓跑了人家姑娘。”   此刻,欧子铭靠着冰冷的柱子,在偌大的机场中,长久的站立。想起了车后座的那束香水百合,心里又把杨少凡骂了一顿。   出的都是馊主意。   尤浅浅心惊胆战的坐上林默开来的保时捷跑车,小心翼翼地问:“这车是你朋友的?”   谁知道林默一眼就看出来她想问的是什么,“放心,美国也是左舵,我开的习惯没事的。”   一路上不时有车经过,车里的人探出头来看他们,尤浅浅在东京习惯了就是你在地铁站放声大哭也没有看你,突然间被人特意注视很不习惯。头缩的就快掉到座位下面了。   林默关上车窗,说:“我朋友他们去郊外野战,这车开不了,就把我车开走了。你也知道,哥是低调的人。”   尤浅浅哼了一声,“屁。”   林默也是冷哼一声,猛地打了半圈方向盘,“哥就让你见识下什么叫不低调。”   尤浅浅想起来了,以前她每次拆林默的台,林默都会用实际行动证明,他远远比她所鄙视的更加值得鄙视。   于是立马认错,“我知道你低调,一直都低调。咱学校一半男生都不认识你,女生还有一小半你都没去追,Hermes的包也就送过方语希一个人……”   尤浅浅还没说完,就被林默沉沉的眼神看得发毛,推了他一下,“你盯着我看做什么,好好开车。”   林默转过头去,嘴角含笑,匆匆地扭头又看了尤浅浅一眼说:“想不到你对我的认识这么深刻。”   但是认识的深刻并不改变林默不低调的本性,尤浅浅从保时捷里出来,就看到眼前金碧辉煌的酒店大门,光是中间那个旋转门看节点构造的精细程度,就得十几万。再看大堂的吹拔,这个高度,工程造价的话……   林默推了尤浅浅一下,“把嘴巴合上,你是从东京回来的,不是东帝汶。”   尤浅浅顺手也给了林默一巴掌,“这一晚上得多钱呀,你说给我找好房子了,没说是酒店呀。我住不起。”   “你想得美,这里我也住不起。先吃个饭,待会带你去看房子。”   “这里?饭我也吃不起呀。”   林默拉着尤浅浅的胳膊拽她去电梯厅,“幸好哥吃得起。”   尤浅浅把镶金雕花的菜单从头到尾翻了一遍,不由得要感慨pHs的力量真伟大,每道菜的图片都让她流口水。可惜她的这份菜单是没有定价的,不给尤浅浅量力而为的标杆呀。   林默就跟她肚子里的蛔虫似的,轻瞟她一眼说:“不用给哥省钱,吃过这一顿,以后哥再要你请吃饭就痛快利落的。”   尤浅浅想起大学的时候,林默一边拎着Chanel香水送女生,一边总抢她的零食吃,时不时地还抓住她的小辫子勒索她请客吃饭。尤浅浅跟于飞抱怨过,让他说说林默,于飞揉揉她的脑袋说:“就当林墨帮你减肥了。”   但是那次之后,林默似乎再没找她蹭饭了。   尤浅浅眼冒绿光的指指大龙虾,对服务生说:“给我来两只龙虾,一只清蒸一只麻辣。要最大的。”   林默点燃一个烟,笑着看她,泛着青光的光头在餐厅的灯光照耀下甚是明亮。   尤浅浅问他,“要不要来个鱼翅漱漱口?”   林默冲服务生伸出两根手指,“来两份。”   在东京的时候,刚开始跟欧子铭出去吃饭,尤浅浅还带着国内和于飞他们吃饭的习惯,眼大嘴小。以前他们每次聚会,总是派她先去定位子点菜,锻炼的尤浅浅点起菜来是得心应手。尤浅浅全然忘了今日不同往日,张嘴就报了一堆菜名,跟说绕口令似的。点得服务生都不好意思了,是个南方的小男生,操着一口软软的普通话对尤浅浅说:“小姐,你们只有两个人,吃得下这么多菜吗?”尤浅浅微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对面坐的是欧子铭,不是于飞林默那帮子狐朋狗友。谁知道欧子铭淡淡的挥挥手,说:“没关系,就要她说的那些吧。”结果,欧子铭饭量也忒小了,尤浅浅面对一桌子的菜,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愁云惨雾。闷闷地问欧子铭:“怎么办?”欧子铭淡淡地说:“吃饱了?那走吧。”尤浅浅不甘心,叫来服务生把一桌子菜都打包带走了。尤浅浅拎着好几袋子饭盒走出去,欧子铭的绅士风度估计被他当饭吃了,也不帮把手,在前面自顾地走,就差没跟人解释他不认识尤浅浅了。于是尤浅浅扮作送外卖的小姑娘一直到家。欧子铭很少在家吃饭,打包回家的饭菜尤浅浅足足吃了一个星期,到最后实在是吃恶心了才不得不扔掉。后来几次饭吃下来,尤浅浅总算学乖了,再也不乱点菜了。   林默看着合上菜单的尤浅浅问:“这就完了?你用鱼翅漱口,龙虾当饭?”   尤浅浅说:“飞机上吃了飞机餐,我真不饿。”   林默一把翻开菜单,瞪了尤浅浅一眼,“谁惯的你毛病一身一身的。”   结果最后是两个人盯着一桌子菜发愣,林默烟不离手,苏烟亚光黄色的盒子做得精致,一盒里面有五只烟,尤浅浅默算了一下按照林默这个烟瘾,身上得带多少盒烟呀。   尤浅浅一把夺过来他的烟盒,皱眉说:“抽烟能当饭吃吗?菜都是你点的,赶紧吃呀。”   “你别跟祥林嫂似的。烟给我。”   这话要是欧子铭说出来,尤浅浅保准乖乖把烟递过去,但是林默虽然一副地痞流氓的样儿,但是尤浅浅从来不怕他,气急了就是吼她从来不动真格的。尤浅浅也知道林默对自己好,不是那种物质上的给予,而是朋友之间真诚并且真实的感情。   尤浅浅突然想起徐小可跟她说的,林默亲过她,而且吻的深情。立马觉得浑身别扭,拿眼角偷偷去扫林默。   林默冲尤浅浅扔了一个龙虾腿,厉声道:“你别跟做贼似的,正眼看哥吓不着你。”   尤浅浅挥舞着筷子,指挥林默,“这条鲳鱼归你。这个是什么?牛筋?牛鞭?”   林默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把那盘油淋牛蹄筋端到自己面前,说:“我得补补。”   “嗯。”尤浅浅点头赞同,“我看你也是纵欲过度了。”   林默猛地一拍桌子,吓得尤浅浅和桌子上的杯子盘子都跳了一跳。   尤浅浅莫名其妙地看着脸色发暗,像是憋着大便的林默,小心翼翼地问:“我又说错话了?”   林默胸口起伏,使劲的呼出一口气,仿佛叹息一般地说:“尤浅浅,你就傻吧。”   什么叫做冤家何处不相逢,尤浅浅算是知道了。   酒足饭饱之后,林默叫来服务生结账,尤浅浅加上一句,“顺便帮我们打包。”   服务生看过单子后告诉他们,这桌已经有人结过了。   尤浅浅拍着林默的肩膀说:“行呀,林墨,出息了。我说刚才怎么那么大方让我使劲点菜,原来有后台呀。说,这次回来是不是搭上富婆了。”   林默嫌弃的拍掉尤浅浅的手,顺道拍了她脑门一下,对服务生说:“找单子来给我看一下,谁帮我们签的。”   片刻之后服务生拿来单据,尤浅浅见林默一脸茫然,好奇的凑过去看,只见那四位数的餐费下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字,字体刚劲下笔有理,挺厚挺厚的流水票都被他划破了。   欧子铭,尤浅浅不由得抖了抖。   轻微的动作被林默发觉了,他侧头来看尤浅浅,眼神越来越暗,单据被他攥在手里捏成了纸球,语气平静无波的问:“你朋友?”   这就跟一边挥舞着鞭子毒打你一边温柔的问你“疼不疼”似的,效果是相当的?人。   尤浅浅赶忙点头。   “那怎么不过来打个招呼?”   “他忙吧。”   “欧子铭,这个名字怎么那么耳熟呀。”   尤浅浅又抖了一下,“你这是很久没听过中国名字,看谁都觉得亲切吧。”   “尤浅浅,我怎么不觉得你名字亲切呢。恶俗恶俗的。”   尤浅浅瞪着眼伸出手来,“这顿饭不算你请的,赶紧把钱还给我。”   林默抓住她的手,狠狠捏了一下,“要还我也还你朋友,有你什么事儿。”   午后的阳光明媚,东大校园内宁静安逸,时而清风拂面,时而花香阵阵。一进校门,是安藤忠雄设计的情报学福武会馆,标志性的素混凝土凝固而低调的伫立在那里。安藤的建筑表面看起来总是很朴素,然而空间的变化却很丰富。尤浅浅禁不住抱怨,为什么她所在的工学部一号馆那么古老那么破旧,走在里面像走在战争时期的防空洞一般。一号馆楼前的小广场正中种着一棵甚为壮观的大树,秋天树叶变黄的时候,最为好看。像极了老照片里那种被岁月沉淀之后的悠悠从容的色调。尤浅浅喜欢去楼下的星巴克买一杯热可可,坐在树下听听音乐发发呆。   她戴上耳机,躺在草地上,闭上眼睛。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在一个劲揪她头发,尤浅浅睁开眼睛,就看到欧子铭变成了大树的样子,还是那张俊脸但是浑身都长满了树枝,这会这挥动着枝条抽打她,一边打一边吼,“尤浅浅,你赶紧给我回国去。”   “我不。”尤浅浅大吼一声,彻底惊醒,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还没回过神来,卧室的门就猛地被推开,林默泛着青光的脑袋探了进来,焦急地问:“你怎么了?”   尤浅浅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身在帝都而非东京了,伸手抹了下一头的冷汗,小声说:“做噩梦了。”   “瞅瞅你这点出息。起来吃饭了。”说罢林默关上了房门。   尤浅浅爬起来拉开窗帘,艳阳高照,晴空万里,窗外的槐花开了,甜蜜的花香如鼻,尤浅浅突然很想吃抹茶味儿的布丁。   然而,林默准备的早餐只有豆浆油条。尤浅浅皱眉看着那带着油星的油条,默默的啃着一旁洗好的红苹果。   林默夹了一根油条扔到尤浅浅碗里,“谁惯的你这毛病,哥在美国天天吃汉堡,想豆浆油条想的恨不得立马飞回来。”   “那是你。”   林默的脾气来了,吼道:“爱吃吃,不吃滚。”   都说人早上的情绪是最低落的,何况还是刚做了噩梦的尤浅浅。她就纳闷了,怎么大家都喜欢叫她滚,她又不是球,滚来滚去,又滚回了原点。   尤浅浅放下苹果,走回房间拿起包,去门口穿鞋,穿好之后一言不发的打开门,离开。心里想,林默你大爷,姐滚远了,你可别叫我回来,回不来了。   关门的时候她看到林默的背影,僵直地坐在餐桌前,搭在桌子上的手臂青筋都暴了出来。   坐在肯德基里,尤浅浅开始反省,是不是被鬼附身了,怎么能做出这么矫情的事情。那是林默,是可以为她赴汤蹈火两肋插刀的好哥们,她当时应该把油条扔到他面前吼,“姐就不爱吃怎么着了,让我滚,没门。”结果呢,她怎么整得跟受了委屈的怨妇一样,拿着包就跑了。   林默那孙子连追都不追她,准是想独吞那一包油条。   尤浅浅一边啃着鸡肉卷,一边拿着phone惆怅,她还没有国内的电话卡,林默找不到她,她也找不到别人……   倒霉果然是一种永远都不会错过的运气。   从肯德基出来,尤浅浅赶紧去买了张电话卡,调出林默的电话,挣扎了半天觉得才过去不到一个小时,现在打电话认错有点太没骨气了。保不准林默还得逼她回去吃油条喝豆浆。于是决定从清华报道回来再打,顺便让林默帮她解决了晚饭的问题。   林默借的房子离五道口坐地铁两站的地儿,很方便。林默回国的时候就一直以那地为窝有家不回。一室一厅的房子,干净整洁,一看就是久无人烟。昨天晚上林默把床大方的让给了尤浅浅,自己抱着枕头去睡沙发,临末儿还对尤浅浅说:“你要是不放心,就把卧室门锁上。”   尤浅浅豪迈地说:“得了吧,你要是对我有兴趣,早就把我办了。我是相当的放心。”   看着林默纠结的眉头,尤浅浅讪讪地笑:“嗯,当我没说,其实我很文静的。”   尤浅浅挣着阳伞,带着林默给的阿玛尼墨镜,穿着大花雪纺罩衫,牛仔短裤,坡跟的罗马鞋走在清华的校园里,悲哀地发现,清华真大,太阳真毒,记忆中建筑系似乎坐落在校园的深处,步行的话……为毛我不会骑自行车。   找到了国际交流处,尤浅浅递上材料,礼貌的微笑说:“您好。”   负责的老师笑着说:“你好。”然后用英文问:“你会说英语吗?”   尤浅浅一愣,“yes。”   “那就好,会日语的老师今天不在,我不太会说。”   尤浅浅差点没笑出声,用中文字正腔圆的说:“我是中国人,您说中文就可以了。”   那老师的表情立马像吞了个煮鸡蛋一样,翻开材料对着照片把尤浅浅仔细看了一遍,不确定地问:“你先去了东大,然后要求交换来清华?”   “恩。”   “尤浅浅同学,感谢你对清华的热爱。”   “……不客气。”   ……   办好手续领了材料,走出办事处,尤浅浅长舒一口气,一边想着去麦当劳买个甜筒一边往校门口走。   走到校门口,尤浅浅突然不想吃甜筒了,就让她待在清华里面一辈子没有甜筒吃,不要出来吧。   北京八月的太阳下,天空明亮,树叶清香。金子般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投在欧子铭的脸上,光影之间加重了他面部轮廓的立体感,真真是貌如潘安,堪比周郎。尤浅浅想起了大一时候素描课上画的美蒂奇,那个传说中美蒂奇家族最英俊的男子,意大利式的俊美而深邃的面容,整张脸像是上帝用心雕琢的艺术品,没有一刀是多余的。   从东京的艳阳天,到北京的天空下,8个多月的时光对人生来说并不长,然而对爱情来说却已经足够。   尤浅浅站在那里看来来往往的女学生频频对欧子铭侧目,欧子铭全然不在意,目不斜视的只望着她。欧子铭穿了件淡蓝色的polo衫,灰色浅纹休闲裤,普通而平常的衣服。而在东京他穿格子衬衫,破铜牛仔裤,白色的牛皮凉拖,左耳单带钻石耳钉,拉着尤浅浅行走在镰仓古老的街道上,除了偶尔有浓妆艳抹的前卫女孩冲他打口哨之外,几乎没有人看他。   尤浅浅也知道他是抢手货,却没有意识到,他还是个限量版。   欧子铭想起杨少凡昨天的训斥,“欧七,不是我说你,你这臭脾气别别扭扭的跟大姑娘似的,你那位国货再不济也是女的,你就不能让着人家一点。感情不是做生意,一步不让的,到头来吃亏心里难受的反正不是我。记住,女朋友是哄的不是使唤的。”   欧子铭叹了口气,走到尤浅浅跟前,拉过她胖乎乎的小手,一手心的汗水,他微微得意地挑眉,说:“带你去吃布丁吧。”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欧子铭说得自然流畅,似乎他们这月余来没有冷战,没有争吵一般。他习惯于用平淡的陈述句表达命令的意思,就像他说:“尤浅浅,带你去看樱花。”   “尤浅浅,跟我去新宿买衣服。”   “尤浅浅,我要吃上汤娃娃菜。”   ……   尤浅浅不断地告诉自己这里已经不是东京,她不是寄人篱下,做人要有骄傲,可是却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欧子铭开的是丰田的V8,黑色的越野车,挺低调也挺霸气的。车里有淡淡的香水味道,像是雏菊的味道。   车上挂着交通安全的御守,七福神的吊坠,尤浅浅撅嘴,“原来你也迷信呀。”   “朋友送的。”   尤浅浅继续撅嘴,“那我送的那个御守呢?”   “哪个?”欧子铭侧头看了尤浅浅一眼,她一脸委屈,红唇嘟着,像成熟的大草莓。   欧子铭的呼吸急促起来。   尤浅浅刚要说话,就见欧子铭急打了半圈方向盘,车子嗖的一声蹿到道边上,尤浅浅没系安全带,头结结实实地撞到车窗上,疼得她正要开口骂人。下巴就被欧子铭捏出,他俯身下来,冰凉的薄唇擒住尤浅浅的嘴唇,轻轻地触碰,而后是疯狂的吸吮。   他身上Dior香水的诱惑味道充斥着尤浅浅的感官,肺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尤浅浅张开嘴呼吸,吸到的却是欧子铭湿湿的舌头,如灵蛇一般在她的口腔里游走,缠上她的舌头,划过她的牙齿。   他吻得深刻,吻得缠绵,诉说是无法表达的思念。   尤浅浅大脑缺氧,迷迷糊糊的承受。   欧子铭紧紧地抱着尤浅浅,把她抵在车门上。尤浅浅浑身一激灵,窗外的阳光透过车窗晃了眼睛,她顿时清醒,一个激灵,一下子推开了欧子铭。   欧子铭正意乱情迷的时候冷不防被尤浅浅一推,一下子撞倒方向盘上,捂着被撞倒的胸口皱眉瞪着尤浅浅。   车里的冷气开的不够,尤浅浅全身都是汗,内衣凌乱,红唇微肿。她不甘示弱地瞪回去,回身去开车门。欧子铭眼明手快,啪的一声锁了车门。   尤浅浅被他欺负的一肚子火终于被点燃了,抓起手提包扔到欧子铭脸上,被欧子铭单手挡住。她整个人扑到欧子铭身上,这下欧子铭不敢挡了,小心翼翼的接住她。尤浅浅挥舞着双手猛捶欧子铭的胸口,一边打一边骂:“欧子铭,你这个法西斯,凭什么这么欺负我。”   欧子铭皱着眉头忍着疼,由着她打。看着她红嘟嘟的脸庞和纠结在一起的眉眼,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杨少凡说他是小人心肠向来瑕疵必报,怎么会白白的挨人打,心里还觉得可以忍。   尤浅浅打得手都麻了才停下来,看着欧子铭的衣服被蹂躏的不成样子,微微有点心虚。闷闷的不说话想要离开欧子铭的怀抱。   谁料欧子铭抱着她不让她离开,她挣扎,欧子铭哑着嗓子说:“你再动,信不信我在车上就把你办了。”   于是尤浅浅不动了。   欧子铭抱着她丰润的身子,头埋在她的头发间,闻到柠檬洗发水的味道。他的手在她的后背上一下一下地摩挲,轻轻的柔柔的。   气氛温馨而和谐,尤浅浅仿佛看到很多个粉红色的气泡在车里飘荡,印出了欧子铭俊美的脸和她有肉的大脸。   欧子铭扶着她的肩,拉开了彼此的距离,看着她的眼睛要对她说什么。   尤浅浅紧张的攥着衣角,只觉得粉红色的气泡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昨天和你一起的男人是谁?”   嘭,气泡破灭了。尤浅浅觉得被兜头一盆凉水浇得透心凉,无力地说:“同学。”   “你还认识开保时捷的同学?”   尤浅浅刚要回话,突然觉得不对,眼睛一亮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欧子铭瞪她一眼,不说话。   “你昨天不会去机场接我的吧?”   欧子铭不语。   “你怎么知道我昨天回来?”   欧子铭一把推开尤浅浅,转动钥匙发动车子,冷冷地说:“你做梦。”   欧子铭开车七拐八绕的奔目的地而去。期间,两个人各自生着对方的气,都是一言不发装深沉。欧子铭好歹有开车的事儿可做,尤浅浅无事可做,格外郁闷。   她想开车窗,可是欧子铭锁着她这边的车门,她按了半天按钮也没有反应。   “我要开车窗。”   欧子铭依旧目不斜视,仿佛根本没听到有人说话一般。   尤浅浅伸手过去想按开关,被欧子铭拍掉,“别胡闹。”   “我要开窗。”   “开了空调,不能开窗了。”   尤浅浅不再说话,咬着嘴唇做小妇人状。   欧子铭飞快地看了她一眼,眉头扭了扭,打开了车窗。   尤浅浅一把揪下来车上挂的交通御守和七福神,从车窗里扔了出去。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做的是相当流畅,让人不怀疑她早有预谋都难。   欧子铭侧头看着尤浅浅,眉头皱起,脸色也冷了下来,问道:“你胡闹什么?”   尤浅浅脸冲着窗外,不说话也不看欧子铭。   第六章 北京,两份爱恋   车停在一家购物中心的地下停车场,快到吃饭的时间,要停车的车非常多,很难找到位置,有的车干脆停在了车行道上。本来为了加多停车位,在设计地下车库的时候设计师按照开发商的要求,已经把道路的宽度卡在规范要求下的最小值,转弯半径更是勉强能够转弯,眼下恰好有辆车停在了弯道的附近……   尤浅浅看了眼这个距离,心里悲叹一声,以欧子铭那种挑战高难度的倔劲儿,但愿他的车不要太贵。   果然,欧子铭眯着眼睛目测了一下距离,微微调了下车头,一点一点地从那车旁边蹭过去,然后猛的一打轮,车子漂亮的拐了个弯,进了车库。   整个动作做得相当漂亮,要不是在冷战,尤浅浅都要为他喝彩了。   停了车,熄了火,欧子铭拔下钥匙,看了眼一旁一动不动的尤浅浅说:“你要我抱你下去吗?”   尤浅浅闷闷地跟在欧子铭身后进了电梯。到了一层,电梯里一下子进来好多人,不知道谁撞了一下尤浅浅,她一个重心不稳朝欧子铭跌去。欧子铭伸手接过她,把她抱在胸前,嘴角微微上扬。   一旁的两个从一进电梯开始就频频对欧子铭做花痴状的小姑娘,看到这一幕,把尤浅浅打量了一番,相视苦笑,很悲哀地摇摇头。   欧子铭目不斜视,面无表情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一出,尤浅浅只觉得愤慨,这年头怎么都以貌取人,他欧子铭是长了一副桃花脸好皮相,可是你们知道他败絮其中的真相吗?知道他不说话则以,一说话呛死人的毒嘴吗?知道他爱使唤人的大少爷脾气吗?   电梯停在七层,欧子铭很自然的牵起尤浅浅的手走出去,电梯门在身后关上,居然还被尤浅浅听到里面飘出来的议论声,“那帅哥什么眼光呀?”   “谁说不是呢,别是吃软饭的吧。”   尤浅浅低头看了看他们握在一起的手,不禁笑了,欧子铭的人格是够扭曲的,唯一凑合的就剩下眼光了。   欧子铭回头,正看到傻笑的尤浅浅,不自觉的嘴角也挂了一丝笑意,语气却还是那么的欠揍,“你一个人又傻乐什么,走快点。”   尤浅浅做梦也没想到,欧子铭居然带她来看电影。   印象中欧子铭是穴居动物,人一多他就皱眉,如果不是必要,很少去公共场所。   欧子铭拉着她去售票台前,尤浅浅可以肯定欧子铭从来没有买过电影票,因为他冷着脸对笑颜如花的售票小姐说:“把你们经理叫出来。”   小姐当即花容失色,问:“请问先生需要什么帮助吗?”   “给我两张电影票。”   这十足的打劫气势,吓得售票小姐频频往保安的方向看。这年头还有打劫电影票的吗?   尤浅浅忍不住说:“他是想买两张电影票。”   “请问二位想看哪场的?”   欧子铭说:“2012。”   售票小姐和尤浅浅都是一脸黑线,后面排队的一对年轻情侣中的小青年说:“哥们,你从火星回来的,2012都上映大半年了吧,早就下线了,你只能回家租碟看了。”   尤浅浅赶紧赔礼道歉,拉着欧子铭的胳膊要他走。   谁知道欧子铭纹丝不动,眉头微皱,一脸冰霜的对售票小姐说:“所以我要找你们经理。”   尤浅浅无力的扶了下额头,心想,欧少,您今早出门没吃药吧。在东京您不这样吧,没有这么明目张胆的无理取闹吧,不讲理的时候都是在家里奴役她,出门的时候挺正常的呀。   售票小姐大概是看欧子铭人模狗样的不像是精神病院翻墙出来的,无奈之下拨了内线电话,让他们到一旁等一下,别耽误后面的人买票。   尤浅浅问:“为什么非要看2012?”   欧子铭不满的目光刀子一样的在尤浅浅脸上走了一圈,“不是你非要看的吗?”   那还是在东京,12月的时候,2012全球上映。美国那边上映的早,林默在msn上吹嘘了好半天,说视觉效果做的堪比后天,是一定要去电影院享受的片子。说得尤浅浅心里直痒,她俗得彻底,就喜欢看美国的商业大片,以前在大学的时候上映什么片子就逼着于飞陪她看什么片子,一场不落。他们看的最后一场电影是《星际迷航》,尤浅浅并没有看过之前的系列,倒也看得津津有味,出了电影院兴致勃勃地跟于飞讨论剧情,但是于飞只是点头或者答“恩”,尤浅浅问他怎么了,他狭长的眼睛犹疑地看了她片刻说:“我累了。”   尤浅浅上网查了一下《2012》的影评,说是玛雅人最后一个没有实现的预言。那是世界末日呀,敢情哪一天说不定就重蹈了恐龙的覆辙,提前目睹一下未来也是好的。于是,尤浅浅费了半天口舌牺牲了色相,欧子铭才勉为其难地答应带她去电影院看。   谁知道去了之后,东京的影院只有两种版本的,日文配音日文原声的和日文字幕英文原声的。尤浅浅客观的估计了一下自己的实力,感觉哪一个她都看不明白,于是和欧子铭商量待会给她做同声传译吧。欧子铭断然拒绝,说:“你看电影的时候说话,招不招人烦。”   结果就没有看成,为此尤浅浅还郁闷了好几天。后来网上出了清晰DVD版本的,她死活不下载,宁可不看也要去电影院看那视觉效果。于是她成了少有的没看过2012的现代人。   而此时,尤浅浅没有想到欧子铭平时对他冷言冷语,就差家庭暴力了的大爷模样,居然还能记得七个月之前她的愿望,而且还是那么微不足道的事情,说不感动是假的。   如果说之前她还在质疑,欧子铭为什么会让她做他是女朋友。那么现在,她多少有点自信地相信,他是在乎她的,是喜欢她的。   没多一会儿,带着经理胸牌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额上微有薄汗,满脸堆笑的问:“请问您是杨少的朋友欧先生吗?”   欧子铭点头。   经理说:“杨少刚刚来过电话了,请二位跟我来。”   尤浅浅心想,这帝都真是人才辈出,原以为欧子铭就已经很大神了,原来在某处还蹲着一个更加大牌的杨少。电影院是他家开的?   经理边走边说:“您要看的片子已经从库房调了出来,因为时间仓促,只来得及临时空出来情侣厅,条件稍微有点简陋,还请二位多多包涵。”   欧子铭面无表情地说:“麻烦你了。”   尤浅浅一直以为日本人礼多谦虚还客气,没想到刚才那经理更加的谦虚,他口中条件简陋的情侣厅,可是巨幕宽屏,软座双人皮质沙发,连过道都铺了厚厚的地毯。沙发之间的距离很大,几乎达到了互不干扰的效果。每张沙发前有一个简易的抽拉式桌子,已经摆上了两杯星冰乐,大桶的爆米花、炸鸡块和烤鸡翅。   尤浅浅心里悄悄地感慨了一下,拿起星冰乐刚要喝,被欧子铭挡住,淡淡地说:“这里面有咖啡,先吃东西。”   尤浅浅觉得胃里一暖,心里一甜。   有那么一个人,有长相,有身价,有朋友,有人脉,十足的钻石王老五,时不时地上上新闻,一份可以远观不可亵玩拒人千里之外的冷酷模样。但是,他会记得你不能空腹喝咖啡,他会记得你七个多月前一个不太着调的要求,会无理的要求别人配合他满足她的愿望。他不会说,他花了多少力气用了多少心思来做这些,他只会说,“这破片子有什么好看的。”   “你傻乐个什么劲儿。”   “尤浅浅,你把爆米花弄撒了。”   “你吃东西能不能不出声。”   ……   场景转换到中国的时候,尤浅浅小声感慨,“西藏真漂亮,看吧,还是咱中国人民的力量大,拯救世界就得靠咱们。”   欧子铭拿起纸巾擦了下尤浅浅油腻腻的嘴,脸凑近了几分,说:“你嘴巴要是太闲,我们可以做点别的。”   尤浅浅闻言立马噤声,别过头专心致志地看电影再也不敢出声了。   电影的光亮照在她的脸上,宁静的,柔和的,有种恍惚了时光,恒久安宁的感觉。商场上的重利寡情,钩心斗角,针锋相对,从未出现在这个胖乎乎的笨女人身上。她一直在读书,没有进入过社会,读的还都是那种乖学生扎堆聚集的学校,别管智商如何,情商不是负数就不错了。然而见惯了尔虞我诈,金钱至上,透过有时候俗得掉渣的尤浅浅,依然能够看到人性纯真的一方净土。   虽然她要长相没长相,要家世没家世,但是跟尤浅浅在一起的时候欧子铭心里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杨少凡说他这就是贱的,吃惯了大鱼大肉,改吃素了,吃得一脸菜色自己还觉得挺美的,在别人眼里他就是一傻子,不过他也算为言情小说里面那些不切实际的富家子弟情有独钟的情节,做了个例证。   片子放完了,美国商业大片式的大团圆结局,中国的工业成功地拯救了世界,美国总统放弃生命维护正义和独立宣言所提倡的平等再一次得到了凸显,心地不善良的人得到了惩罚,并且在最后一刻做出了忏悔。   结局很好很和谐。   尤浅浅觉得自从6月份中国男足在世界杯前的热身赛中,奇迹般地击败了法国国足之后,很久没有听到这样振奋人心的消息了。   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尤浅浅想了一会儿,侧头去看欧子铭。   感受到她的目光,欧子铭也转过头来对上尤浅浅的眼睛,她的眼睛很亮,也许是脑子里稀奇古怪的想法太多了,眼睛也格外有神。   就在欧子铭以为尤浅浅能说出来比较符合世界末日,生死之间的深刻话题的时候,尤浅浅小声问:“你的钱够不够买在那船上买两个位置的。”   欧子铭克制住想一巴掌拍死她的冲动,冷冷地说:“够了,我买两个位置,坐一个空一个,你就等着葬身大海吧。”   尤浅浅攥着拳头,咬牙,拿起最后一块鸡翅啃了一口,撅嘴:“哼,那鸡翅我也一个不给你留。”   欧子铭一把捏住她的胳膊,把她按在沙发上,俯身就吻了上来,尤浅浅嘴里还有鸡翅没咽下去,欧子铭也不在乎,舌头照样在里面溜达来溜达去。   尤浅浅寻了个间隙躲开他,喘着气说:“你不嫌恶心呀。我嘴里鸡翅还没嚼完呢。”   欧子铭低低地说:“你不是不给我吃吗?”   尤浅浅一愣神的功夫又被他重新吻住,欧子铭的身子越来越热,手上也越来越不老实。   意乱情迷中尤浅浅发现这里是公共场合,指不定哪个角落里就有摄像头正对着他们呢,她可不想成为网上色情片的主角。尤浅浅鼓足了力气使劲推了一下欧子铭,谁料欧子铭全无防备,直接被她推到了地上。   激情的红色气泡瞬间破灭,欧子铭脸色是少有的颓败,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尤浅浅多少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了,赶紧起来去扶欧子铭,欧子铭冷然看了看她伸过来的手,也不接,独自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欧子铭一走,这偌大的空间灯光昏暗,很是吓人,尤浅浅赶忙跑了出去。   欧子铭没走远,站在出口的地方等她,长身玉立,在来往的人群中醒目耀眼。他冷着脸如腊月寒霜,不大高兴的朝尤浅浅的方向看过来。   尤浅浅走过去,拉过他的手,仰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欧子铭反握住她软软的手,拉着她坐电梯又上了三层。   电梯门一开,就有漂亮的小姐用日语喊:“欢迎光临。”   欧子铭微微点头。尤浅浅打量了一下这个日式风格的茶馆模样的店,看似低调其实有点狂妄的奢华。   “请问先生有预约吗?”   欧子铭点头,自报家门,“欧子铭。”   那姑娘两眼立马冒出了仰慕的光芒,“原来是欧少,失礼了。这边请。”   店里是木质风格的装修,用木头和竹子分成了开敞的、半开敞的和全封闭的隔间,那姑娘带他们进的是半开敞的隔间,日式的榻榻米,当中摆着一张实木圆桌,明火炉子煮着水,紫砂茶壶陪着茶碗摆在一旁,一株百合插在长颈的玻璃瓶子中,上面仍浮着露水。   “二位请坐。”   尤浅浅接过服务生递上来的毛巾一边擦手,一边翻看菜单。就在她对着抹茶布丁两眼发亮的时候,听到欧子铭那没有调子的声音说:“先来一个抹茶布丁,一杯热可可,一壶龙井,哦对了,加一份芝士蛋糕。”   尤浅浅低着头,不敢把目光从菜单上移开,更加不敢去看欧子铭。只觉得心里某个角落被这个僵硬的男人所融化,异常的柔软。   欧子铭淡淡地看她问:“还要什么吗?”   尤浅浅不好意思的抬头,“要这个榛子酱巧克力蛋糕。”看到欧子铭的嗖嗖眼风赶紧说:“徐小可喜欢吃这个,我帮她尝尝。”   欧子铭说:“都这体型了,就不劳你试了。”   店里很安静,背景音乐是高山流水一般的轻音乐,外间有袅袅的熏香烟气渗进来,很有禅意的感觉。   欧子铭点了一根烟,他手指修长,夹烟的动作分外好看。尤浅浅曾经偷偷学过他拿烟的姿势,还偷了他的烟来抽。后来被欧子铭发现家里怎么有烟味儿,尤浅浅死活不承认,说咱家就你抽烟。   欧子铭刀子一般的眼神飘过来,肯定地告诉她,“难道你忘了,我从来都是在阳台抽烟的。”   尤浅浅一时没反应过来,居然说:“那我下次也去阳台抽。”   欧子铭一边把家里的烟都收起来,一边恶狠狠的警告她:“你学点什么不好,抽烟不许学。”   尤浅浅小声说:“我觉得吧,人没有个缺点也不行,就学学抽烟吧。”   “尤浅浅,你在说冷笑话吗?”   “你把烟藏起来也没有用,我有钱自己能买。”   “你是想让我把你的钱也藏起来?”   “……”   抹茶布丁端上来的时候,尤浅浅差点直接把脸扑过去,口水都要流出来的模样。   “欧少,这姑娘好可爱。”   说话的是位约摸三十多岁的女子,穿着高腰的套装,胸牌写的是店长,周蓉蓉。   欧子铭不太情愿地点点头,说:“那是傻的。”   但是这样一句似赞似贬的话,周蓉蓉已经听出了其中的不一样,印象中的欧少那是和自家的老板杨少凡性格差距很大的人,杨少凡一张嘴无理尚能做三分力争,能把活人说死了,处女说的春心荡漾,甭管心里到底怎么想,表面可是热情如火,圆滑世故的翩翩佳公子。而欧子铭则是冷得跟三九天里的冰钻一样,脸上连笑容都是少见的,话更是少得可怜。   上一次欧子铭是和杨少凡还有绯闻女主角李嘉琳一起来的,那天杨少凡心血来潮要喝日本茶道泡出来的茶,所以周蓉蓉在一旁煮茶。一开始谈公事的时候,欧子铭和李嘉琳你一言我一语,都是人精一般的人物,言辞之间锋芒毕露,寸土必争。连周蓉蓉都觉得气氛焦灼的紧张。可是,谈完公事之后,欧子铭就无话了。李嘉琳明显对欧子铭有兴趣,提了几个私人的话题,但是欧子铭都接过去,只礼貌而疏冷的应着。反倒是自家老板发挥长项,把李嘉琳哄得笑颜如花。周蓉蓉终于知道之前一直显得多余的杨少凡,原来是此时用来暖场的。   送走了李嘉琳,周蓉蓉听到杨少凡郁闷地说:“李嘉琳那么大的肥肉贴过来你都不动心,还往外推。哥们,你要是有什么隐疾可别瞒着我,有病早治。”   欧子铭冷冷的声音,言简意赅,“滚。”   李嘉琳容貌出众,身材高挑,家世也好,欧子铭却只谈公事无意私交,反而对眼前这位容貌普通的女孩,特别对待。周蓉蓉不禁多看了尤浅浅两眼,倒也不难看,如果非要找出点特点来,那只能是,这姑娘长得挺圆润的。   玻璃茶壶里上好的龙井茶叶沉在壶底,轻轻一摇就飘到水面上,欧子铭只喝茶,看着尤浅浅一脸幸福地吃着布丁和芝士蛋糕。   尤浅浅只顾着吃,顾不上说话,一向喜欢安静的欧子铭居然觉得气氛有些沉闷,问:“尤浅浅,你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   “随便。”   尤浅浅想了想,笑道:“好吃。和东京一个味儿。”   欧子铭嫌弃的看看她,皱眉问道:“尤浅浅,你还能再胖一点吗?”   “嗯,估计还有发挥的余地。”尤浅浅叉起一小块芝士蛋糕,递到欧子铭嘴边,“尝尝,可好吃了。”   欧子铭冷眼看她,“拿走。”   “尝尝吧,就一口。”   “我不吃。”   “欧子铭。”   “尤浅浅!”   尤浅浅郁闷的收回叉子,闷头有一下没一下地叉着蛋糕,心里把蛋糕当成了欧子铭的脸。   “尤浅浅。”欧子铭叫了她一声,尤浅浅不答应只低着头。   欧子铭低吼道:“你强人所难还有理了?”   尤浅浅猛地抬头,语带讽刺地说:“你也知道强人所难不对呀。”   欧子铭皱眉,“你阴阳怪气的想说什么?清华交换的申请表是我给你填的,还是我逼你填的?无理取闹你还没完了。”   尤浅浅紧握着手里的叉子,只觉得浑身没有力气,连吵架据理力争的都打不起精神,手上一松,叉子落到盘子里,发出清脆突兀的声音,衬得尤浅浅的声音格外无力,“是,你没逼我,是我自己贱,要死要活的非要滚回国来缠着你。”   欧子铭眼眸瞬间沉了下来,眉头几乎要拧成一股绳了,“你怎么说话的?”   “标准的人话,您听不懂我也没有办法。”   尤浅浅觉得自己真有勇气,死活暂且不论,勇气就是可嘉的。欧子铭是不好惹,可是她心里也憋着气呢。如果没有欧子铭,她就不会被交换到清华来,不会成为大家眼中的异类。一年前的时候,因为于飞和楚晴雯勾搭成奸的事情,她灰头土脸地当过一次舆论的笑柄,没想到倒霉这种事儿还带夏天轮回的。可恨的是,暗箱操作的欧子铭,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反而理直气壮的觉得自己是正义的化身,把她从东京的黑洞中拯救了出来,迫切的要求她以身相许。   这才一下午的功夫,他都发情两次了,虽说天上人间关门了,可是以他的身家不至于找不到姑娘解决生理需求吧。   欧子铭握着茶杯的手捏得死紧,青色的血管狰狞的凸显起来,深褐色的眼眸被暗黑色的风浪掩盖,嘴唇紧紧地抿着。玻璃的茶杯被他捏的咯咯的响。   尤浅浅头一次见到这样的生气的欧子铭,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做自我防备,她小心翼翼的试图缓解气氛,“你别把人家杯子捏碎了。”   话音刚落,欧子铭就把杯子狠狠地砸在了尤浅浅身后的墙上。清脆的一声响之后,玻璃随便飞溅开来,有一小块碎片划过尤浅浅的胳膊,细微的疼痛过后,浅浅的伤口渗出了一点点血丝。   尤浅浅心思一转,捂着胳膊大叫了一声,面容扭曲的嗔道:“你伤着我了。”   欧子铭的声音沙哑,含着复杂的情绪,一字一句的说:“我恨不得掐死你。”   尤浅浅低着头不说话,长发垂下来搭在桌子上,遮住了脸庞,只看得见噘得高高的嘴。欧子铭叹了口气,说:“胳膊伸过来给我看看。”   尤浅浅哼了一声,别过头去,黑色的长发跟着一甩,几缕发丝拂过欧子铭的脸,痒痒的。   欧子铭并没有刻意的为了谁守身如玉,在没有认识尤浅浅之前,他虽然没有女朋友,但却从来不缺少***和床伴。但是,从台湾回来一切似乎不太一样了,软玉熏香在怀他最起码的生理反应他还是有的,但没到这个时候总是鬼使神差的浮现尤浅浅撅着嘴的委屈模样。以前她不管他,从来不问他的私生活,那是因为他们是床伴只有义务没有责任。而现在她是他的女朋友,他对她有了责任……   欧子铭站起身来,走过去拉起尤浅浅的胳膊看了又看,好不容易才找了玻璃碎片割伤的伤口。不禁笑道:“难为你喊那么大声。”   尤浅浅不说话,只瞪着大眼睛凶恶的看他。   欧子铭不自然的移开目光,喉咙起伏动了几下,压印着声音说:“你别这么看我。”   “哼,你脸皮那么厚还怕看呀。”   欧子铭一把拽起尤浅浅,双手箍着她的腰让她紧紧地贴着自己的身体。   尤浅浅感觉到他渐渐升温的僵硬的身体,纳闷这人怎么说发情就发,这一会儿的工夫发几次了,莫不是中了**了吧。尤浅浅别扭的扭动,试图从欧子铭的怀里逃出来。   欧子铭死死地抱着她,声音低哑,“尤浅浅,今天你推开我两次了,再一再二不再三你知不知道?”   尤浅浅仍是挣扎,“欧子铭,你松开。”   “好,我们回家。”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那我们去酒店。”   “我要回家。”   欧子铭猛的勒紧了怀抱,差点没勒死尤浅浅,气还没喘上来就听欧子铭冷得掉冰碴的声音在她耳边说:“尤浅浅,你别得寸进尺。”   尤浅浅抬头看着欧子铭问:“欧子铭,你背后使那么大劲儿把我弄回来,就是为了满足你的生理需要?”   欧子铭闻言先是一怔,眉头微皱,随后扯出一丝冷笑,“你别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作为女朋友这是你应尽的义务吧。”   “这会儿您总算想起来我是你女朋友了。欧少,您快勒死你的女朋友了。”   欧子铭松开手,冷冷地看着尤浅浅,精致的下巴仰起一个高傲的角度,“尤浅浅,我已经过了陪你玩家家酒的年龄了,也没有心思去猜你到底怎么想的。我只问你,跟不跟我回家?”   他说的是回家,尤浅浅不知道在欧子铭的心目中,到底是怎么样定义家这个概念的。尤浅浅突然想起了林默,从早上闹别扭出门到现在,她都忘了给林默打电话报平安。林默还不知道她的新电话号码,要是真找她,以他的火暴脾气指不定要闹出多大的动静。   想到这尤浅浅着急了,看着欧子铭的脸色说:“今天不行,我有点事要先回去。办完事我给你打电话好不好?”   欧子铭纹丝不动,面无表情,仿佛一座僵硬的雕塑。   在尤浅浅走了之后,他伸手把桌子上的茶具全都拂到了地上。   周蓉蓉听到声音赶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杨少凡特地从荷兰带回来的出自名师之手的玻璃花瓶,景德官窑的紫砂茶壶支离破碎的躺在地上,面目全非。   周蓉蓉职责所在只好给杨少凡打电话汇报一下情况,杨少凡让她把电话拿给欧子铭,欧子铭一直在发愣,周蓉蓉叫了好几下他才回过神,接过电话就听杨少凡懒洋洋地说:“当年老爷子派你去东京的时候你不也掐死了我一株素心兰。这回从东京回来心情不好砸砸东西也应该的,等我把账单寄给你的秘书。”   欧子铭烦躁地说:“少废话,去mango等我。”   “欧子铭,你不是这点出息,要跟我玩借酒消愁吧。”   尤浅浅出门急匆匆的拦了辆出租车,一路催着司机叔叔往四档上挂,到家的时候一看表快十点了。   这是一栋小高层住宅,总共十一层层。但是打的是小户型、精装修的广告牌,面向的是都市白领,所以配套设施一应俱全,尤浅浅仰头望了一下六楼的窗户,没有亮灯。快步往入户门走,却看到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一个人,光头在灯光下闪闪发光。林默还穿着早上那件皱皱巴巴的T恤,黑色运动短裤,台阶上放着手机、烟、打火机、车钥匙和钥匙包。台阶下是一地的烟头,白色的尸体模样七零八落的躺着。   尤浅浅觉得这个画面太过苍凉,眼前的林默是她所未曾见过的落寞姿态。相识六年,她见过他当场卸下椅子腿打人,见过他拉过外语系的系花强吻,见过他喝醉之后躺在马路中间不肯起来,见过他当堂顶撞老师,见过他偷人家种的柿子……许许多多的画面无一不是嬉笑怒骂,张狂无忌的青春画卷。   尤浅浅没有见过这样的林默,从来没有。   鼻子一酸,声音有些沙哑,她试探的叫他,“林默。”   林默缓缓地抬起头,眼中是浓浓的化不开的焦灼,他猛地站起来,却没有站稳,摇晃着就要摔倒。   尤浅浅赶紧上前扶住他,却不料林默拽着她的胳膊,紧紧地抱住了她。   尤浅浅刚才差点被欧子铭勒死,这下又被林默抱得呼吸困难,猛咳了几声才喘匀了气。   林默松开怀抱,退后一步,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尤浅浅被他看得心虚,小声问:“你生我气了吧?”   “恩。”   “那个,你生我气也应该,是我无理取闹了。”   “恩。”   “其实我一买了电话卡就想给你打电话的,合计你估计还生我气就没敢打。”   “恩。”   “然后我就去清华办手续了,办完之后遇到一个朋友就吃了个饭。”   “恩。”   “林默,你舌头让你当油条吃了?”   “你说你去清华办手续?”   尤浅浅心里暗叫一声不好,下意识地捂住嘴巴,心想,完了说漏嘴了,交换回清华这么乌龙的事情除了徐小可,她就不打算告诉别人。她的人生已经够喜剧了,就不需要再增加笑料了。   林默冷静地说:“你这做贼心虚的模样太明显了,尤浅浅,在哥面前你那点道行玩不转的,从实招了吧。”   “……”   “我家老头好像和清华副校长挺熟的。”   尤浅浅投向,“好吧,我说。先说好,好男人是不打女人的,要是万一你忍不住动手,也要记得打人不打脸。”   “我尽量。”   “我下学期被交换回清华了。”   林默果然消化不了这么震撼的消息,闷了半天问:“你导师烦你烦成这样了?”   “滚,申请表是我自己填的。”   林默脸上的表情突然僵住,那种失望的表情就像被抢了糖果的孩子一般。尤浅浅推了他一下,“你干吗这副吃屎的表情。”   林默对上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你还是忘不了他?”   “啊,谁?”   “装,尤浅浅,你就装、你装的我以为你已经没事了,你演技好,骗了我可是骗不了你自己,其实你心里根本还是放不下。”   尤浅浅疑惑地看着发飙的林默,云里雾里的问:“大哥,你能不省略宾语稍微说明白点,让我死得痛快点吗?”   “怎么,你敢做还不敢认呀。尤浅浅我告诉你,于飞是被要去了清华院做项目,但是身边还跟着一个楚晴雯。一年前他甩了你,你以为现在你死皮赖脸地追过去,他能跟你怎么着吗?”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有点乱,需要整理下思路。尤浅浅把林默的话重温了一遍,恍然大悟,照着林默的头就是一巴掌拍过去,用无比严肃而庄重的态度告诉他,“林默,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去清华和于飞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姐压根就不知道那畜生也在清华。至于我为什么这么曲折,简单地说就是事故,操作事故。”   林默怀疑地看着尤浅浅,在她无比认真的表情下意识到她说的是真的之后,一直锁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一边揉着脑袋一边说:“你下手够狠的啊。”   “你骂的才叫狠呢,嘴也忒毒了。”   “等你一天了,请我吃饭。”   “我不饿。”   “让你请,没让你吃。”   林默饿鬼投胎一般,路边摊小饭店还不行,非得去装修富丽堂皇的大饭店。一顿宵夜吃了尤浅浅快八百块钱了。   在吃饭的问题上,林默宰起尤浅浅是的得心应手,毫不留情。   尤浅浅心疼地看着憋下去一大块的钱包问林默,“大哥,你这软饭得吃到什么时候?”   林默拍拍肚子,“吃到你卖血都不算完。”   “那你不如喝我血。”   “好提议,待会回去正好月黑风高,吸血鬼出没的好时候。”   尤浅浅一边指挥服务员打包剩菜,一边说:“你这么大的人物,老让你睡沙发也不是办法呀。”   林默挑眉,“你这是想让我睡床?”   “滚。你兄弟遍京城,爹妈都在帝都,上哪儿能找不到一张床。”   林默把抽了一半的烟按灭在茶杯里,冷冷地问:“你这是在赶我走?”   “我这是为了你的健康和睡眠质量考虑。”   恰好服务员打包好了饭菜,递给尤浅浅,林默腾地一下子站起来,接过袋子晃着车钥匙冲尤浅浅说:“回家了。”   回到房子,尤浅浅把菜放到冰箱里,听到林默在客厅说话,她没听清楚嚷着嗓子喊:“你说什么,我没听到大点声。”   林默扯着嗓子喊:“我说,怎么感觉咱俩像同居。”   尤浅浅端着两个杯子的手一抖,差点把杯子直接扣地上,幸好林默站得不远,一个箭步上前扶了她一下,似笑非笑地盯着她说:“不至于吓成这样吧。”   “我怎么感觉好**呀。”   “滚犊子,谁他妈跟你有血缘关系。”   “恩恩,没有,没有,喝点水消消气。”   林默没好气地接过杯子,摸了下头,“哥生个屁气。”   尤浅浅撇撇嘴,看到沙发上放着一个纸袋子,问林默,“那是什么?”   林默拎过来扔到她的怀里,“你让我带的化妆品,我一个大老爷们去买这个,为了买这点东西去了三趟才整明白,别提多丢人了。”   尤浅浅接过来,挺沉的,索性坐在地板上,把袋子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倩碧黄油,水磁场,雅顿时空眼部胶囊、黄金导航面部胶囊、迪奥香水套装、希思黎全能乳液……   尤浅浅对过以后发现比她要的多了两样东西,海蓝之谜的面霜和雅诗兰黛的精华液。“喂,怎么多了两样东西,你给别人的带的,弄混了吧。”   林默不甚在意地瞅了一眼,说:“没,我没给别人带东西。专柜推荐的,说好用,我就买了。”   海蓝之谜的面霜虽然久负盛名,可是价钱太美丽,尤浅浅一直没敢种草。而雅诗兰黛……现在用有点早了吧。“推荐的人是不是大妈级的?”   “尤浅浅,有的用你就凑合用,哪那么多毛病。”   “好吧,好吧。总共多少钱?”   林默瞪她一眼,不理她,转身走进卧室。   尤浅浅心疼的算了算价钱,更加深刻的体会到了做女人难,女人钱真好赚的真理。   过了一会,林默拎了个行李箱出来,正看到尤浅浅皱着眉头在扒拉钱包里的钱,气不打一处来,走过去一把拍掉她数钱的手,吼道:“尤浅浅,别跟哥玩鬼子那套。你要是敢给我钱,信不信我抽你。”   尤浅浅被他吓了一跳,那格外狰狞的光头看在眼里,声音不由低了又低,小声说:“你要是不加这后两样,我本来是打算厚着脸皮不给你钱的。也算这么多年被你骗吃骗喝不冤。可是……”   “没有可是,不爱要顺窗扔了。”   “林墨,你这牛脾气真够人受的,一般姑娘可真是扛不住你。你改改吧。”   “你是不是想说自己不一般?”   尤浅浅冲林默直瞪眼,看到他的行李箱问:“你拎个箱子做什么?”   “你不是赶我走吗?”   “哦。真听话。”   林默咬牙切齿地说:“尤浅浅,你信不信惹火了哥现在就把你奸了。”   尤浅浅立马双手抱在胸前,小兔子一般的柔弱模样,一边往卧室跑一边说:“我信,我信。晚安啦。”   卧室的门被关上,林默没有听到落锁的声音,不由得苦笑,尤浅浅是真相信他是那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了。他推来阳台门,点了一根烟,趴在栏杆上看前方成排的底层住宅,大多没有亮灯只有少数的几家亮着灯火,尤其是其中橙黄色的暖暖的亮光,透着家的味道。   没有遇到尤浅浅之前,林默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这样的人会去暗恋一个人。   认识尤浅浅之后,林默依然没有想到自己会暗恋一个人那么长时间,却无法说出口。东北爷们的骨子里爱恨分明,然而也是重朋友讲义气的。   有时候喝多了,他会傻乎乎的想,要是在尤浅浅成为于飞女朋友之前,他发现了她的好,那该多好。他不会送她爱马仕的包,但是会让她每天都露出酒窝傻傻的笑。   可惜如果不是因了于飞的关系,他是不会注意到尤浅浅这样的女生的。   林默已经不记得头一次见到尤浅浅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一点印象都没有。至少他对她绝对不是一见钟情。圣诞节和导师去纽约的时候,林默去看帝国大厦,看洛克菲勒中心,虽然时间很紧但他还是去看了密斯设计的西格拉姆大厦,只是为了在msn上对尤浅浅说:“喂,我今天去看了你偶像设计的西格拉姆大厦。”   尤浅浅立马发过来花痴流口水的表情,要他发照片给她看。   “求我。”   “我求你,求求你,林墨最好了。”   晚上回LA的飞机上,林默想起尤浅浅兴奋的跟孩子似的样子,情不自禁地笑了,一点睡意都没有。他努力去回想头一次见到尤浅浅的情景,结果发现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想来尤浅浅也不是那种一见惊人的类型。   林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接近她,损她挖苦她,逼她请客吃饭。他追女生一向出手大方,那些名牌对于他们大学生来说无疑是奢侈品,便是再自视甚高的女生也抵挡不住虚荣和金钱。但是唯独对尤浅浅吝啬得要命,总找各种理由蹭她饭吃,曾经有个哥们问他,尤浅浅那的软饭怎么就那么好吃。他当时也答不出来,后来林默才明白,他打球逼她买水,画图逼她买纸,熬夜看球逼她叫醒。只是因为他想见她,不想成为她的世界里无关紧要的人。他喜欢看尤浅浅笑得毫无形象,两个酒窝露出来的样子。喜欢她一见甜食就不要命的样子,更喜欢她被人说胖之后撅着嘴发愁的样子。   八月北京的天气燥热,夜间也没有风,不像东北的那个城市,海风阵阵晚间凉爽。他们一群人在海边,烧烤喝酒,唱歌跳舞,夜幕降临的时候点燃烟花,刹那间,漫天花火,浪漫的美丽。他看到于飞捧起了尤浅浅的脸吻了上去,他看到尤浅浅眯着眼睛笑得幸福而甜蜜,而他,只能狠狠地吸手里的烟。   林默手上的烟烧到了吸嘴的地方,火光灭了。他想起于飞找他谈过之后,他也是在这样,在阳台抽了一晚上的烟。越抽心里越闷,他就想不明白了,他怎么会喜欢尤浅浅那样的女生呢,他又怎么会喜欢上兄弟的女朋友呢。他现在的这个德行,自己都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因为那个时候于飞跟他说:“哥们,你要是真存了那个心思,我让给你。”   那个时候他同意了父亲的提议,申请了美国的大学,他开始备考托福和GRE,他上托福的辅导班在学校的时间刻意的减少。他开始不参加于飞他们的聚会,他怕见到尤浅浅,却又想念她。   直到有一天,尤浅浅哭着给他打电话,告诉他于飞不要她了。   第七章北京,缘分与错过   拜欧子铭所赐,尤浅浅做了一夜的春梦。   早上醒来的时候,脸红心跳,做贼似的四处巡视了一圈,幸好没人看到。   似乎昨天说了晚上给欧子铭打电话,好像是说了吧。尤浅浅赶紧开机,在等待移动信号的过程中,进来一条短信,林默发的,“哥有事,今天你自己玩吧。”   尤浅浅回了句,“身体重要,注意节制。”   拨了欧子铭的电话,居然是关机的。   再打,依然关机。而且欧子铭没有开留言信箱,让人想留句话给他都不行。   昨天吃饭的时候,林默还问她怎么跟家里说的。尤浅浅哪里敢跟家里说呀,以老娘的火暴脾气,说不好直接就把她塞回肚子里重新改造。   她跟家里说暑假留在东京不回家了,就怕一旦回家,到了返程的日子老娘兴高采烈的送她去机场,她哪有回东京的机票呀,连登机口都进不去。一个致命破绽,很有可能血溅机场。   于是,尤浅浅决定就耗在北京了,一边准备她的修士论文开题,一边等着清华那边开学。   其实细细算下来她在这边也待不了几个月,说是一个学期的交换,其实满打满算也就半个学期,她还要回去准备修士论文的发表,毕业相关的东西。之前参加了就职活动,还需要做后期的准备。   尤浅浅没敢告诉欧子铭她参加了就职活动,那意味着她毕业之后将会继续待在东京。尤浅浅怕欧子铭一怒之下,把她拍死在北京,做成标本展示,警示后人这就是不听我话的下场。   尤浅浅去了趟超市,买了大包小包的生活用品和零食。帝都的姑娘穿衣打扮很时尚,只是较之东京低调了许多。尤浅浅顿时感到衣柜里的大花柄雪纺衫,雪纺连衣裙,连体裤的花样有些夸张,还有那高跟厚底的罗马凉鞋,别着花朵的草帽,还有几件lilies的衣服,这以蕾丝花朵为主的可爱风牌子,尤浅浅觉得真穿出去,太萝莉太co splay了。她迫切的需要买几件能穿出门,混在人群中不太显眼的衣服。   可是逛街买衣服这类活动,一个人未免势单力薄了,万一看好了两件差不多的衣服二选一的时候,连个出主意的人都没有。   尤浅浅郁闷的上msn,给徐小可发条信息,“飞过来陪我逛街吧。”   “没睡醒是不?”   “醒了好久了。”   “欧子铭实力下降了?”   “滚……”   尤浅浅把手机里存的电话号码翻了一遍,他们班来京城发展的人还真不少,多半是家里有人,一毕业就进了中连环、北京院这样的肥水衙门,活多待遇也不错。再有的就是奔着清华读研来的。可惜当初尤浅浅多半的时间都和于飞混在一起,相熟的女性同学不过一个楚晴雯。找楚晴雯一起逛街?别逗了。   最后尤浅浅只能一个人去逛街,打了把黑色的阳伞,带着林默送的阿玛尼墨镜,跟黑超似的直奔西单。   大四那年,尤浅浅跟着教授去清华参加EBRA会议,最后一天逃了太过学术的会议,也是一个人逛了天坛和西单。只是那个时候她只给自己买了一条裙子,却给于飞买了很多东西,她在天坛给于飞打电话,笑着问他有没有什么愿望要跟老天爷祈祷一下。于飞正在打魔兽世界,一边指挥团队一边不耐烦的告诉尤浅浅,让老天给他扔几张点卡过来。   西单依旧是多年前的样子,只是多了一个大悦城,解构主义的风格建筑,从造型到材料都透着先锋派的味道。钢化玻璃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这就是传说中光污染?   尤浅浅一层楼一层楼的逛,悲哀地发现自己已经out了,好多牌子都不认识。勉强认识一个阿童木,风格还是和自己相差甚远的。   逛了几层之后依然一无所获,尤浅浅觉得自己的审美已经扭曲了到和时代脱轨了。越来越接近欧子铭的档次了,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找了一家冷饮店,点了一个芒果捞,交钱的时候突然有个声音很不确定地叫了一声,“尤浅浅?”   尤浅浅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清了一旁坐着的一对贱人之后,又把头转了回去,对服务小姐说:“不好意思,我不要了。”说罢转身就走,走到门口的时候被于飞拦了下来,他依旧很高很瘦,头发是尤浅浅喜欢的短发,长的和林默恰好相反,是很秀气很精致的面容。   于飞问:“尤浅浅,你怎么来北京了?”   尤浅浅呵呵地笑了,“你看错了,其实我在东京。”   于飞脸色一暗,“尤浅浅,好好说话。”   没等尤浅浅说话,楚晴雯就赶了过来,缠着于飞的手臂笑得如花般灿烂,“浅浅,你怎么来北京了?”   尤浅浅只感到好笑,这一出怎么跟唱戏似的,帝都这么大,虽然她做好了在清华遭遇这对奸夫淫妇的准备,可是没有想到意料之外总是来的这么突然。   尤浅浅觉得自己没有必要笑脸相应,那是糟蹋了她美丽的笑容,冷着脸说:“我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合法公民,怎么就来不得首都了。”   于飞脸色不怎么好看,两道眉毛拧成了一个川字,尤浅浅是多么了解他的表情,知道他是动气了。   楚晴雯说:“听说林默也在北京,你们见到了吧?”   尤浅浅纳闷,姑娘,你不是连林默也有兴趣吧。   尤浅浅没有说话,于飞接着问:“这次待多久?”   敢情这次巧遇,是你们小两口串通好的专门用来审问我的?尤浅浅郁闷的不知道回答还是不回答。恰好一个电话打进来,解救了尤浅浅。   她举着电话,对两个人说:“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走了。”   电话是林默打来的,上来就问:“你哪呢?”   “西单逛街呢。”   “我在附近,你到大悦城门口等我吧,带你混饭吃去。”   “喂……”林默电话挂的果断,尤浅浅十分想要求他换个地方。   林默开了辆丰田而不是那招摇的保时捷,光头带着墨镜,黑色T恤怎么看都不像好人。还真别说,他这样大大咧咧地把车停在道边,都没人来管管他,看来长相凶悍也是有好处的。   林默看着两手空空的尤浅浅,问:“你怎么什么也没买?”   “没看到合适的。”   林默笑着打量她,“嗯,这体型是有点难了。”   “滚。”   尤浅浅刚要开车门,林默打开车门走了出来,哗的一声锁上了车门。拽着尤浅浅的胳膊就往商场里走。   “你干吗?”   “尤浅浅,你那是什么眼神。哥这辈子还没陪哪个女生逛过街呢。”   尤浅浅一脸的不相信,“你忽悠鬼呢?”   尤浅浅正等着林默骂回来,却看他的表情真跟见了鬼似的,直直地盯着她的身后,眼神冷得可怕。   尤浅浅暗叹一声不好,不能这么巧吧。果然,一回头就看到于飞和楚晴雯携手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尤浅浅赶紧回过头来,小声问:“怎么办?”   林默突然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哥在,你想打谁就打谁。”   楚晴雯永远是打破僵局的那个人,她说:“恭喜你,林默,终于修成正果了。”   林默的眼神嗖的一冷,利芒如刃,是尤浅浅未曾见过的凶狠。   于飞一把拉过楚晴雯,上前一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说:“好久不见。”   林默目光扫过楚晴雯,落到于飞身上,声音闷闷地说:“是,好久不见。”   于飞说:“你……”   林默似乎明白他想说的是什么,淡淡说:“还没有。”   尤浅浅被这诡异的气氛弄得很郁闷,这就像两个武林高手在过招,剑气如虹剑招更是行云流水般的高深,可是她只练过拳击讲究快准狠,根本看不懂剑术的一招半式。   她闷闷的嘀咕,“你俩不至于这样吧,又没有杀父之仇。”   楚晴雯哼了一声结果她的话头,说:“是没有杀父之仇,可是有夺妻之恨。”   尤浅浅:“你把舌头捋直了说话,噎不着你。”   “我说什么你心里明白。”   尤浅浅心想我明白你个大头鬼,可是气势上不能输给她,眼神凶恶地瞪过去。   林默拉了她一下,力气还挺大,直接把她拽到了身后,冲于飞说:“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尤浅浅没有看到于飞的表情,就已经被林默按住脑袋塞进了车里。   然后,车飞快的蹿了出去。把路旁站着的两个人远远地抛在了后面。   一路上尤浅浅都不说话,别着脑袋看着窗外,林默好几次扭头看她,她一点反应也没有,林默心里更加没底,酝酿了半天也是一句话说不出来。   林默心不在焉的开车,走错了好几次路,晚上本来是约了朋友小聚,到了预定的时间他还没有到,那边打电话来催。林默不耐烦地说:“知道了,你们先点菜吧,我压路上了。”   尤浅浅仍然在沉默,林默终是忍不住,转头问她,“尤浅浅,你哑巴了?”   尤浅浅转过头来,眼神茫然,就在林默以为她要说出什么话来的时候,她撅着嘴说:“你快点开,我饿了。”   林默憋着一肚子的无名火,刚才楚晴雯的话说得太过了,尤浅浅就是情商再低也应该察觉到了什么。揣着担心,林默好不容易把车开到了目的地。   饭店是一家两层楼的私人会馆,欧式风格,灯明瓦亮,门口夸张地停了不少的名车,进了门,穿着剪裁良好腿部高开衩的旗袍的美女服务生把他们领到二楼的包间。   打开门,淡淡的烟味迎面而来,室内灯光的照度适度,不明不暗偏偏渲染出几分情调来。圆桌前已经坐了六个人,三男三女,皆是衣着光鲜,女的青春美丽,男的身价百万。   见了林默和尤浅浅,立马有人嚷道:“林默,迟到罚酒三杯。”   “三杯?你这是骂林默呢,小姐,先开三瓶百威给这个光头。”   林默也不急,微笑着带尤浅浅落座,甩了甩车钥匙,对正在指挥服务生上酒的男子说:“张小三,你把我车的底盘磕哪了?”   张小三一脸心虚,呵呵地笑:“山路不好走,山路不好走。”   “林默,这姑娘也不给介绍一下。”说话是坐在首位的男人,年龄应该是这里面最大的,眉眼俱是出众。   林默指了指尤浅浅说:“这是尤浅浅,我大学同学。”指着那男子说:“这是刘哥,以后要是回国工作,规划局那遇到什么难事了提他好用。这个不着调的叫他张小三就行,在加州读MBA,过几天就得滚回去。”中间坐着的一位一直没说话,面无表情,眼神冰冷,尤浅浅无端地想起了欧子铭,林默说:“这位是周成逾,IT届的包工头,跟咱们基本没啥关系,要是你电脑坏了或者跟谁结仇了,可以让他派个黑客给你使使。”   刘哥冲尤浅浅微微一笑,对林默说:“博美人一笑也没有你这么出卖兄弟的。”   “大学同学,敢情是个东北姑娘呀。”张小三搂着身边的娇俏美人啃了一口说。   尤浅浅就不爱看帝都子民这副天子脚下,高人一等的样子,冷冷地说:“恩,小山沟里出来的,没见过世面让您见笑了。”   张小三一愣,随即冲林默大笑,笑得无比欢畅。笑得上菜的服务生也是一愣。   尤浅浅纳闷的碰了下林默问,“我刚才讲笑话了吗?”   林默甚是镇定的把餐巾扔给尤浅浅,“哪那么多话,吃饭。”   搁这样的地方吃饭,菜色菜式自然是没话说,他们几个人不时的聊上几句,说的都是那个谁谁当初怎么样,现在搁哪哪发财呢。   尤浅浅本来以为不讲讲法拉利的新车,多少也能分享一下和某某女明星的绯闻。谁想一点桃色的味道没有,都是红色的历史回顾。   尤浅浅也插不上话,于是毫不客气的放开了胸怀,吃得如入无人之境。   张小三在一旁笑看尤浅浅,对林默说:“哥几个也知道,你这次赖着不肯回美国,惹怒了老爷子断了你口粮,日子不太好过。有困难你就跟组织上说,也不能把人家姑娘饿成这样呀。”   尤浅浅一听这话顿时有了种找到组织的感觉,嘴里还有没咽下去的虾仁,对张小三说:“你是不知道这么多年以来,我被他压迫的有多惨。”   刘哥含着笑问:“有多惨?”   尤浅浅还开口,嘴里就被塞了一块鹅肝,待尤浅浅看清是什么东西之后,脸色瞬间绿了,捂着嘴就奔了出去。   速度之快,留下一屋子人微微发怔。林默尴尬的咳了一声,说:“她不吃动物内脏。”   尤浅浅在洗手间吐得筋疲力尽,顺道把林默的祖宗十八代从上到下问候了一遍。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他是故意的。   大学的时候,偶尔他良心发现要请客吃饭,不是去喝羊杂汤就是去吃鸭血粉丝,挑的都是她不能吃的。   敢情这男人小气起来也是挺可恨的。   尤浅浅又漱了一遍口才走出去。   嘴里还有鹅肝的味道,路过二楼的服务台,就走过去问服务生要了一瓶酸奶漱漱口。   “尤浅浅?”   身后有人叫她,尤浅浅觉得今天真是个好日子,走哪都能遇到熟人。帝都广袤的土地愣是在她面前上演了人生何处不相逢的情景剧。就应该趁这个光景,去国务院门口溜达溜达,指不定能遇到电视上才见得着的人物呢。   尤浅浅回过头去,果然是他的声音,欧子铭穿着白色麻布的衬衫,藏绿色的休闲裤,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昨天明明才见过,然而感觉却像是隔了千山万水,心被时光蹉跎得发黄发皱之后才得以重逢。仿佛翻出了珍藏的日记,曾经彷徨的时光以幼稚的笔迹写在上面,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这一刻,饶是迟钝如尤浅浅,也意识到了,她是喜欢欧子铭的。   喜欢这个在东京的孤单彷徨岁月里,陪她一起走过的男人。喜欢这个穿着阿玛尼在迪斯尼里为她买糖果的男人。喜欢这个在长谷寺的佛像前与她携手而拜的男人。喜欢这个在上野公园的樱花盛开下同她合影的男人。喜欢这个新宿club中为她唱歌的男人……   回忆的画面太多,记忆里承载了太多的温情,虽然有过伤有过痛,有过踌躇也有过退缩,但是都抵不过爱情的一曲赞歌来的心神激荡。   这一瞬间,两个人的眼睛里闪过太多的情感。   尤浅浅手里捧着酸奶,慢慢地走过去,走到欧子铭身前,想说的话太多,说出来的却是:“我给你打电话了。”   “我记得你说的是昨晚。”   尤浅浅低头抠着指甲,小声说:“昨晚电话没电了。”   “是吗?”   “是。”   欧子铭正要说话,身后的包间门突然打开了,走出来一位花样美男,一张脸美的足可以用妖孽来形容了。看得尤浅浅暗叫一声惊艳。   杨少凡对于这种花痴少女的崇拜已经习以为常了,只赖他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用欧子铭的话说就是,你长的比女人还漂亮,不去做gay被人压太可惜了。杨少凡对尤浅浅熟视无睹,淡淡看了眼欧子铭之后对服务生说:“给我来盒中华。”   欧子铭轻拍了一下尤浅浅的头,低声呵斥,“收起你的花痴样。”   此话一出,原本当尤浅浅透明的杨少凡眼风立马扫了过来,把尤浅浅从上到下从内到外看了个仔细。看得尤浅浅又是一阵脸红心跳。   “你就是那个有钱的女人?”   尤浅浅一头雾水,“我没钱呀。”   杨少凡不信,“不可能,肯定是你。”   “我,我欠你钱了?”   欧子铭白了尤浅浅一眼,“尤浅浅,你还能再白痴一点吗?”   杨少凡这下算是听明白了,“哦哦哦,欧七,原来你昨晚叫了半天的名字是尤浅浅,不是有钱的女人呀。”   欧子铭脸色一冷,嘴角绷紧,“你胡说什么,赶紧进去。”   杨少凡凑近尤浅浅小声地说:“欧小七昨天晚上拉我喝酒,一边喝一边看手机,最后喝得不省人事还不忘把手机摔了,把你狠狠地骂了一顿。哎哟,欧子铭,你敢踹我?”   杨少凡的一番话回荡在尤浅浅心里,她已经忘记去花痴眼前这样惊艳的脸,而是去看那熟悉的面容,那在东京岁月里的总是西装革履的人,她尤浅浅的男朋友,欧子铭。   杨少凡回到包间里,世界顿时安静了,欧子铭说:“你别听他胡说。”   “你手机给我看看。”   欧子铭一怔,然后说:“掉厕所里了。”   “是吗?”   “废话。”欧子铭露出心虚的不耐烦,“你怎么在这里?”   尤浅浅会心一笑,不再追问,“和同学的朋友吃饭。”   “开保时捷的同学?”   “嗯。”尤浅浅想起来自己出来也有一会儿了,再不回去林默的脾气上来就不太好对付了,指了指包间的方向说:“我得进去了,晚上给你打电话好不好?”   “恩。”   尤浅浅冲欧子铭绽开一个微笑,往包间走去。   “尤浅浅。”   尤浅浅回过头去,看到欧子铭深褐色的眼睛在灯光下亮如繁星,是如刀削般坚硬冷峻的脸被柔和的光圈笼罩,含着温柔的情愫。他用日语说:“我不只是为了sex。”   欧子铭说的这样含蓄,尤浅浅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昨天她吼他,“欧子铭,你背后使那么大劲儿把我弄回来,就是为了满足你的生理需要?”   今天他给了她答案。这该死的男人是这样的诚实,说他不只是为了sex,也就是说这是其中一个原因了。不过,他那样的人,如果真是为了解决生理需要,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何必单恋尤浅浅这只喇叭花呢。   尤浅浅说的也是日语,“我知道了。”   回到包间,正赶上林默起身要去找她。看到尤浅浅回来,张小三赶忙吆喝:“哥几个都以为你掉厕所里了,林默正准备去捞你呢。”   尤浅浅坐下来不忘瞪林默一眼,“得了吧,他不去茅坑里再扔两块砖头把我埋了就不错了。”   刘哥悠悠地看着尤浅浅,冲林默一笑,说:“看来她对你的误会还挺深的。”   张小三附和道:“别看这小子人高马大的,其实窝囊的要命。”   尤浅浅偷偷看了眼林默的脸色,不太明朗呀。她一直都觉得林默的脾气跟狗似的,一句没对上脾气,立马就犯病。大学五年,他没事找事打的架不计其数,光是陪医药费都能陪出来一个LV的包了。   林默问尤浅浅,“你吃饱了没?”   尤浅浅点头。   “要不要吃甜品?”   尤浅浅继续点头。   林默按铃叫服务生要菜单,推门走进来的服务生手里端着托盘,八个精致的白瓷小碗放在里面。是杏仁豆腐,奶白色的膏体上面点缀了几瓣玫瑰花,看着就很有食欲。   林默说:“我们没点这个。”   服务生说:“是桠枫阁的客人送的。”   林默疑惑地看向刘哥,“你的朋友?”   刘哥问服务生,“桠枫阁的客人是谁?”   其实尤浅浅已经知道是谁了,她不只喜欢吃布丁,对杏仁豆腐也是情有独钟,经常去百元店大扫荡,带着一包布丁和杏仁豆腐回家。欧子铭在无视的基础上最多嗤之以鼻,并不发表意见。   那服务生倒也实在,跑出去查了之后回来报告:“单子签的是欧子铭欧少的名字。”   刘哥说:“欧七?”   张小三问:“哥,你认识他?”   “点头之交,不熟。我也没出包间,他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再说也没有道理送杏仁豆腐。”   林默冷眼看着头越来越低的尤浅浅,她的心虚表现的过于明显了。林默想起了她刚下飞机那天,在酒店吃的那顿饭也是欧子铭埋的单。巧合多了就是刻意为之了。   尤浅浅的头都要低到碗里了,林默大力的拉起她的胳膊,说:“吃饱了,我们走。”   尤浅浅一边喊着“我的杏仁豆腐”,一边被林默拖了出去。   留下一桌子人无奈的对视,最终张小三爆发出一震欢快的笑声,“不是我说,这点事上我是真看不上林默。”   刘哥也笑,“看来今晚就要有结果了。”   尤浅浅稀里糊涂的被林默塞上车,十分想念那没吃上的白嫩嫩的杏仁豆腐。她觉得虽然林默对她不错,真的是讲义气够朋友,但是这狗脾气也太不好忍了。说爆发就爆发,一点准备时间都不留给你。   越想越气,尤浅浅憋着嘴不说话,跟来的时候一样,只看窗外的风景。   林默车开得飞快,把丰田当保时捷跑,加上晚上车少,一会儿工夫就到了家。   林默仍握着方向盘,闷着声音问:“尤浅浅,你有没有话想对我?”   尤浅浅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林默叹口气,伸手过去揉揉她的头发,说:“有话你就说吧,我不打你总行了吧。”   尤浅浅深吸了口气,端正了态度说:“林墨,今天我是真生你气了。你知道吗?”   “恩。”   “这么多年的朋友你瞒我瞒的好苦呀。”   林默眼睛很亮,带着复杂的情感深深地望着尤浅浅,“我也不想的,可是……”   尤浅浅很烦闷地挥挥手,说:“算了,我不跟你计较,亏得我还一直以为你是为了我和于飞翻脸而感到愧疚,闹了半天,原来你是为了楚晴雯呀。”   林默一愣,问:“你……你说什么?”   “你说楚晴雯有什么好呀,不就长得好看点吗,鬼心眼可多着呢,用老人的话说就是心术不正。你们男人怎么就好这口呢,是不是女人越坏男人越爱。你说说你,为了这么个祸害,郁闷这么多年,你窝不窝囊……”   尤浅浅还没说完,林默就一拳砸在她椅子背上,力道很大,打得椅子一震一震的,他吼道:“尤浅浅,你给我闭嘴。你到底有没有脑子,我怎么可能看上楚晴雯。”   尤浅浅被他吓了一跳,好在吓得多了也就习惯了,说:“还说不是,从下午遇到于飞他们开始你心里就揣着事儿。楚晴雯不是说了,没有杀父之仇有夺妻之恨,这还不明显吗?”   林默这回是连脾气都发不出来了,只觉得憋,要不是舍不得他真恨不得宰了尤浅浅。他打开车窗,点了支烟,烦躁的大口大口地吸着。抽完之后,他转过头来认真地对尤浅浅说:“尤浅浅,我只说一遍你记住了,我喜欢的人从头到尾都不是楚晴雯。我用了五年多的时间去喜欢一个女孩,却从来都不敢和她说。”   “不是楚晴雯,那是……”尤浅浅顿住,答案已经如此的明显,根本不用她费心去猜,就已经**裸地展现在她眼前。她眼中是满满的不可置信,那种惊讶的程度远远超过了中国国足战胜法国国足的时候,结结巴巴地说:“不……不会吧,你说的人不会是我吧。”   林默笑着揉揉她的头发,“你总算聪明了一回。”   尤浅浅晃了,桃花不是不好,可是最近上帝似乎格外的偏爱她,一连扔给她两朵好桃花,让她贫瘠的土地上枝叶茂盛,好不热闹。可是,以她的条件和物种规则来看,她这块小院子只能种一棵桃花。就在方才,尤浅浅刚刚意识到自己喜欢欧子铭的情感是那样的深。在她还来不及欣喜的时候,林默突然的冒了出来,扔出来一句炸弹一般的话,搅乱了尤浅浅的心情。   见尤浅浅不说话,林默一时之间也是手足无措,急忙问:“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尤浅浅摇头,又点点头。   林默笑了,拉着她的手说:“本来就傻,别真吓傻了。”   尤浅浅慢慢的收回手,一字一句,无比残忍的说:“林默,对不起,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林默的身子猛地一僵,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怎么可能,什么时候的事情?”   “确定下来是我去台湾时候的事。”   “你……为什么从来没有告诉我?”   “之前我一直觉得不确定,就没有和别人说。直到……直到最近我才意识到,原来在我心里他是很重要的。”   林默眼中的悲伤无法掩饰,浓重的仿佛这无边夜色,凝固了一般的悲伤化解不开。这样的表情是尤浅浅从来没有见过的,印象中这个东北汉子从来都是流血不流泪,伤感这样的词从未出现在他的词典里。   良久,林默轻轻地问:“是欧子铭吗?”   尤浅浅点头。   林默整个人伏在方向盘上,声音是无限的疲惫,他说:“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尤浅浅沉默地看了他许久,他一动不动的保持着那个姿势,尤浅浅克制住想抱住他的冲动,打开车门,说:“对不起,林默。”   其实还有一句话她说在了自己的心里,却永远都不会跟林默说。   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在我爱上别人之前。   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地走着,颇有些自娱自乐的精神。   尤浅浅衣服没换、妆没卸、脸没洗,一头栽在床上发愣地看着天花板。   吊顶做得不错,施工精细看不出瑕疵。吊灯也不错,吊着若干个水晶的小圆球,晶莹剔透切割精准,一看便是上等货。   时钟的时针又走了一圈,尤浅浅觉得不可置信,林默喜欢的人居然是自己,而且是一份长达五年之久的暗恋。太扯了吧,世界虽说无奇不有,可是如此笑话不是只应该出现在四月一日的吗?   但是林默的表情告诉她,这是真的,他默默的喜欢她这么多年,在她身边看遍她的喜怒哀乐。尤浅浅感到很难过,为林默,为自己无法回报他的深情。她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是对的人,但是却是被时间错过了。   这近一年的时间,林默一直以为她没有对于飞忘情,抱着他的君子心态等待,等待她完完全全的走出来。   这一等,便等来了欧子铭。   爱情没有错,我们也没有错,错的是时间。   东京并不是浪漫的城市,却是思想行为都相当开放的都市,所以尤浅浅和欧子铭的爱情是以色情开头的。   从爱到性,是顺其自然的过程。而逆坡而上,无疑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和气力。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确实有些不容易。   尤浅浅拨了欧子铭的电话,听到他没有起伏的平淡音调,心里突然觉得很温暖,“你电话不是掉厕所里了吗?”   欧子铭哼了一声,“才买的。”   “你在做什么?”   “擦头发。”   “洗澡了?”   “恩。”   “你那几根毛还用擦吗?”   欧子铭不和她一般见识,问:“你呢,在干什么?”   “想你。”   话音刚落,尤浅浅就听到电话里传来一声响动,似乎是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欧子铭骂了一句“fuck。”   “你怎么了?”   欧子铭声音有点不平稳,“没事,摔了个杯子。你好好的说什么荤话。”   尤浅浅很郁闷,“我只是觉得有些话如果不说,别人不一定知道你在想什么,很可能阴差阳错就错过了。”   欧子铭顿了一下,问:“尤浅浅,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点想你了。”   “你在哪,我去接你。”   尤浅浅突然想到什么,跳起来走到窗边往下面看去,丰田的轿车依然停在那里,车里漆黑一片,借着路灯的光亮隐隐约约看到林默大概的轮廓。   尤浅浅觉得凉气顺着脚底一直蹿到心头,浑身无力,险些握不住电话。   欧子铭叫了她几声,她才反应过来。赶忙说:“不早了,你别过来了。明天你有时间吗?”   欧子铭想了想,仍是不放心地问:“真的没事?”   “恩。”   “明天……我看看……,明天一起吃午饭吧。”   “好。”   “等我把地点定位之后mail到你电话上。”   “恩,好的。那明天见。”   “尤浅浅。”   “恩?”   “你真的没事?”   “恩,真的没事。”   尤浅浅不记得是几点睡着的,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阳光分外的灿烂。树上的知了也叫得分外欢畅,这年头,知了也知道**了。   手机上有欧子铭定位之后发过来的饭店地址,尤浅浅从学建筑之后,看惯了地形图,自认方向感不错,尤其是看地图更是分得清东南西北了。但是对于欧子铭说的这家店的位置,仍然忍不住要叹一声,曲折。   时间已经不早,尤浅浅匆匆忙忙的梳洗了一下,对着衣柜里穿不出门的衣服又惆怅了一回。最后找了件牛仔色的衬衫花朵裙穿上,绑了条宽腰带出门。   从电梯到入户门的这段路程,尤浅浅走得小心翼翼,心里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万一林默还没有走,她应该是笑着打招呼表示友好,还是面无表情的对视表达她其实也很伤感。   然而,那辆丰田车已经不在。   尤浅浅凭借着phone的地图导航,在帝都的胡同里七扭八拐总算找到了目的地。古朴的四合院落,是一家私房菜馆,外面只挂了个招牌,没有其他的装修。这就跟一颗没打磨的钻石扔进了石头堆里,一般人真发现不了。   当年建筑史讲四合院的时候,老师还让他们手工做个模型来加深理解,尤浅浅有一次做模型割伤了手之后,就创伤后恐惧不爱做模型了。灵机一动,上网买了一副四合院的木质拼图,费了半天劲搭好,还不敢搭得太好,拿刀把好几块材料修理得相当曲折不平之后才组装的。   这一投机取巧的举动,换来了全班的公愤,在林默的提倡之下,愣是让她买了三天的雪糕请大伙吃。   进了四合院,尤浅浅发现结构布局和当年拼的模型相差不远。   一位慈眉善目的中年妇女迎了出来,“是欧少的朋友吧?”   尤浅浅点头。   “请跟我来。”   进了其中一间的屋子,欧子铭已经到了,正捧着杯子喝茶。西装搭在椅子上,他只穿了白色的衬衫,打着领带,晃着一双丹凤眼瞅着尤浅浅。   尤浅浅很喜欢欧子铭穿正装的样子,她见过他在商业杂志上的一组照片,黑西装白衬衫,领带却是鲜艳的黄色,衬得他整个人冷冽中透出些许桃色的遐想来。   “你来了很久了?”   “刚到。”欧子铭递过来菜单。   总共分六个档次,以每位689起价,尤浅浅小声说:“有点贵吧。”   欧子铭扔了个白眼过来,“在东京你吃我几万日元也没说贵。”   “你怎么不说那时候你太欠宰。”   “现在不欠了?”   “嗯。”   欧子铭弯起嘴角笑了,温柔地看着尤浅浅说:“那我们吃最便宜的那款吧。”   “好。”   两个人的饭量都被东京折磨的很小,吃私房菜正合适。尤浅浅喜欢奶油?小排,吃完了自己的两块,可怜兮兮地看着欧子铭面前的。   欧子铭像是根本没发现,讲完一通电话后,夹起小排就往嘴里送,咬了一口之后问尤浅浅,“你喜欢吃这个?那给你吃吧。”   尤浅浅低头看着盘子里还带着欧子铭口水的小排,几乎可以肯定他是故意的。一赌气,夹起小排就啃了。   欧子铭眼睛里满含笑意,将另一块没动过的小排也夹给尤浅浅。   尤浅浅摸着饱饱的肚子,问欧子铭:“大热天的你穿正装热不热?”   “热。下午有个会。”   “哦。”   “你几号开学?”   “不知道,明天去清华拿资料。”   “尤浅浅。”欧子铭温柔地唤她,眼眸含情,声音更是性感动听,“清华那事还生我气不?”   “生。”   欧子铭瞪眼,“你回答倒是干净利落。”   “这不是你问的吗,你不问我提了吗?”   “尤浅浅,我看你是吃饱了。”   尤浅浅嘿嘿地笑,揉着肚子说:“不撑,一点都不撑。”   欧子铭话锋一转:“你住在哪?”   “同学借的房子。”   欧子铭拿起茶杯,抿了口茶,“保时捷那个?”   尤浅浅点头。提起林默,她心虚的抖了一下,欧子铭看在眼里,面上仍是不动声色。   “清华门口我有套房子,你搬过去吧。”   尤浅浅心里一合计,昨天林默跟她表完白,她立马就搬走,显得也太狭隘了,以后怕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了。“不用,我住得不远。我同学马上就回美国了。”   欧子铭刚要说什么,电话震了起来,他接起,“知道了,我十五分钟之后到。”   放下电话,他问尤浅浅,“你去哪?”   “不知道,随便溜达溜达,想去看看隈研吾做的SOHO,或者去CBD那片看看。”   欧子铭拿起车钥匙,“走吧,我在SOHO附近开会,带你过去。”   尤浅浅觉得欧子铭一点都不像时下的富二代,除了长得有点招摇以外,其他方面都挺低调的。   从开的车吃的饭到穿的衣服,虽然也讲究但是不炫富。工作上更是勤勤恳恳,早出晚归,有点工作狂的意思。在东京的时候,日本人基本都是这个模式,尤浅浅也不觉得欧子铭有什么特别。但是回到了国内,他这种小日本的风格就比较异类了。   反倒是林默的那帮朋友,嬉笑人生,活得比较滋润。   当年山本理显做的建外SOHO,在业内可以说是名噪一时,尤浅浅很喜欢山本的风格,简洁实用空间设计丰富,曾经想过考横滨国立大学追随山本理显。可惜,在她老娘眼里只认牌子和名声,死活非让她考东大,否则就不许去日本。   当时拜于飞所赐,尤浅浅可以说是臭名远扬,就盼着赶紧滚蛋,离开绯闻中心,滚得越远越好。于是也就没考横国大,直奔了东大。   而那年恰好隈研吾离开庆应私塾来了东大,尤浅浅给他发过邮件介绍了自己,表达了强烈追溯的希望。等了一个月也没有回信,尤浅浅无奈之下就联系了现在的导师。后来才知道那一个月隈研吾人在欧洲,所有的邮件都没有回。等到收到隈研吾同意接受她的邮件,让她参加入学考试的时候,尤浅浅已经答应了现在的导师,反悔无门了。   于是,尤浅浅觉得,她真是和做SOHO的大师无缘呀。   虽然之前在网上看了SOHO的图片,但真正身临其境去体会,亲自去感受建筑的空间,又是另一番滋味。   欧子铭说开完会接她吃晚饭,尤浅浅摸摸浑圆的肚子,决定先消消食。   走得累了,她找了一家咖啡店喝冷饮,翻出包里读了一半的小说继续看。   在东京的时候,阳光不错的日子里,她经常倚在工学部1号馆门前的大树下,一本书,一杯冷饮,坐上一下午。有一次,不知道谁送了一本张爱玲的《小团圆》给欧子铭,他不屑一顾的扔给了尤浅浅。尤浅浅在草地上坐了一下午,看到夕阳西下的时候,红肿眼睛爬起来。回到家仍然是精神萎靡不振,欧子铭回来的时候,看到她这个模样,衣服都没换扔了皮包就过来问她怎么了。尤浅浅扬扬手里的书,恨恨地说:“都赖你。”欧子铭脸色不由得冷了下来,一边解领带一边说:“你也就这点出息了。”她被他气到,扑上去揪着他的领带作势要勒死他。结果是欧子铭用领带绑了尤浅浅的双手,压在沙发上,让她欲哭无泪了一番。   第八章北京,爱与被爱界限模糊   电话突兀的震动了起来,尤浅浅掏出来一看,是林默的号码,心头一抖。   想过去的五年间,她以为他们跨越了性别,无话不谈,友情深厚。却不想,她和他之间隔着他心里最大的秘密,终是无法跨越。   尤浅浅接通了电话,“喂。”   那头的声音却不是林默的,“喂,是尤浅浅吗?”   “恩,是我。”   “林默进医院了,来xx医院,马上。”   尤浅浅手猛地一抖,打翻了桌子上的半杯奶昔,草莓色的液体扣在了她的裙子上,她拿出纸巾匆匆擦了几下,出门拦了辆车,直奔xx医院。   一路上她脑袋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想,什么也想不了。反反复复出现的都是林默昨夜趴在方向盘上的落寞样子。   到了医院,急诊室外昨天饭桌上的刘哥和张小三都在,穿得都比较正经估计是上班的时候跑过来的。   尤浅浅跑过去问:“林默怎么了?”   张小三嚷嚷道:“哥几个还想问你怎么了,你跟他说了什么,让他把自己喝出了胃出血。”   尤浅浅腿一软,向后连退两步才站稳,身旁的人伸手扶了她一下。尤浅浅见是刘哥,忙说:“谢谢。”   刘哥表情也很严肃,盯着尤浅浅看了一会,方才叹了口气说:“尤浅浅,我知道你的名字也快四年多了。”   尤浅浅知道刘哥的话才刚开了个头,沉默地等着他继续说。   “林默虽然在东北出生长大,但是因为父辈们的关系,他寒暑假基本上都是在北京过的,我们从小就认识。东北人豪爽实诚讲义气,酒量好,这小子对我脾气。跟他喝酒我就赢过一回,却是他诚心灌醉了自己。那是我头一次听到你的名字,尤浅浅,那时候你是他好朋友的女朋友……”   尤浅浅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打断刘哥的话,“刘哥,你别说了,说什么都晚了。”   “我猜也是,要是还有戏,这小子也不至于往死里灌自己。”刘哥苦笑道。   张小三一边挠头一边吼尤浅浅,“你这个胖女人到底有没有脑子,林默这样的条件,死心塌地的喜欢你这么多年,你都不要,你良心让狗吃了?”   尤浅浅不说话,瘫坐在长椅上,脑子里的想起一句话,他能给我世界,却不是我想要的那个世界。   尤浅浅以前看小说的时候就羡慕那种蛊惑人心的美女,桃花旺盛,是个男人都得倾心于她,没事扰乱个朝纲,挑起个战争,忒有能耐了。可是,时至今日,她才知道,桃花这个东西不是人人都能消受得起的。   别人为你付出了,你无法回报,便是欠下了情债。自此,良心下埋了不安的种子,不时的受到谴责。   有时候觉得自己挺无辜的,平白的受到牵连。有时候又觉得自己挺可恨的,平白的祸害了大好青年。   在尤浅浅做着深刻自我反省的时候,急诊室的灯灭了,林默脸色苍白的被推了出来。尤浅浅条件反射的扑过去,就见林默憔悴的脸下巴都变尖了,样子十分可怜。   尤浅浅吸了吸鼻子,林默突然睁开眼睛,看着她,虚弱地说:“尤浅浅,你要是敢哭,小心我抽你。”   他总是这样威胁她,却从来都不曾动手。尤浅浅笑得勉强,“看你现在这点出息,打得了我吗。”   林默小声说:“我是挺没有出息的。”   刘哥咳嗽了一声,护士立马说:“病人需要休息。”   尤浅浅马上侧身让开道,手却被林默抓住。林默闭着眼睛若无其事的躺着,一脸菜色唇色惨白,手却死死地抓着尤浅浅的手不放。   场景有些诡异,气氛有些尴尬。   尤浅浅求助地看向刘哥,刘哥也是一脸可笑不得的表情,无奈地说:“尤浅浅,你留下来陪着林默吧。”   尤浅浅纳闷了,最近怎么总遇到这样的特权阶级,生来就喜欢指挥别人,明明是请求说出来却是命令,由不得你愿不愿意,都得给执行了。一个冷脸的欧子铭如是,刘哥也是一样。   于是尤浅浅的手被林默握着,安静地坐在他的病床前,无所事事的发呆。   护士说他的药劲儿上来了,睡着了,一时半会醒不了。   于是刘哥和张小三说一会再过来,就都走了,临走还不忘同情地看眼尤浅浅。   枯坐了好久,电话震了起来,尤浅浅单手好不容易从包里翻出了手机,小声的接起来。   欧子铭冷冽的声音传来,“你做贼呢?”   “我在医院里。”   欧子铭的语速立刻加快,急切地问:“你怎么了?”   “不是我,我同学病了。”   “保时捷那个?”   尤浅浅郁闷的发现,现在只要一提同学,就是保时捷,欧子铭都成条件反射了。   “恩。”   “你什么时候能走,我去接你。”   尤浅浅为难地看着被林默握在手里的手,说:“我也不知道,你不用管我。”   欧子铭冷着声音说:“你在哪家医院?”   “你真不用来,我到家给你打电话好不好?”   “尤浅浅,哪家医院?”   在东京被欧子铭奴役了那么久,尤浅浅也有些条件反射了,听他这个语气就是动了气了,赶紧报了医院的名字。   挂了电话,尤浅浅轻轻地叹口气,一转头却见林默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尤浅浅很尴尬,咳了一声,试图用轻松的口气说:“你醒了,我叫护士去。”   林默一言不发,只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握得尤浅浅动弹不得。   这几日所见到的林默是尤浅浅在过去若干年岁月里从来不曾见过的。她也从来没有想过,鲜衣怒马游戏人生的林默会有这样忧郁的一面。原来他也会黯然神伤,也会喝酒忘愁,只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于是她就理所当然地以为他活得没心没肺,活得潇洒。   尤浅浅不知道当初她跟林默说起和于飞之间的种种的时候,他是一种怎样的心情,也不知道他为了她到底醉过多少次,她知道的只是,他为她和于飞翻脸,他为她得罪辅导员,他为她在失眠的夜里讲笑话,他为她在北京熬着不肯回美国……   尤浅浅突然想明白了,当初林默和于飞闹翻的原因再明显不过,仍是小声地说了出来,“当时,你是为了我,和于飞闹翻的。”   她说的是陈述句,语气甚是肯定。林默想了想说:“所有人都以为我和于飞闹翻是为了义气,是看不惯他始乱终弃,却没有人想到这其中不过是因为一个你。”   尤浅浅看着林默苍白的脸色,叹气道:“林默,你总说我傻,可是最傻的人其实是你,我有什么好,值得你守了这么多年?”   林默没有告诉尤浅浅的是,于飞曾经给他打过电话,说:“林默,咱俩五年的哥们,为了一个女人闹成这样不至于吧。这几年我看你那样心里也不好受,左右不过一个女人,你喜欢的话就拿去,没和你明说是怕你不接着。你不是和哥们来真的吧。”   林默愣在那里,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心思满得住自己,却瞒不住于飞。他突然觉得自己很罪恶,也很多余,他毁了尤浅浅的爱情,也无法面对于飞,他选择了继续自欺欺人,让自己相信从来不曾接到过于飞的那通电话。   便也是这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让他始终没有勇气在尤浅浅面前正视自己的感情。   这一等,等来了错过。   林默这样的人自然不相信宿命,认为那个文艺小女生悲秋时候的口头语,他觉得当初自己如果没那么矫情,便是于飞想让又怎么了,他让了,林默就接着,丢份子也认了,至少,他和尤浅浅是有圆满的可能的。   而如今……   林默痞痞的扯动嘴角,笑得勉强,“尤浅浅,你别总往自己脸上贴金,我就是没遇到比你更好的,要是遇到了,谁还会等着你。”   尤浅浅也扬起嘴角,笑,“谢谢你。”   林默揉揉她的头发,“为什么每次我都是来晚的命?”   “下次请早。”   林默咬牙切齿,“尤浅浅,你个没心没肺的东西,笨得跟猪一样。不,我侮辱猪了。”   “林墨,有你这么喜欢人吗,你回头看看这一路走来我被你欺负成什么样子,不知道以为咱俩家有世仇呢,你还怨我,你就是给我达芬奇的想象力我也不敢想呀。”   “你天天捧手里的言情小说,不都是这个套路吗,欺负的越厉害喜欢的就越深,我都做这么明显了,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尤浅浅忍着笑,看着林默说:“那都是假的,看看图个消遣。谁还能当真呢。”   林默仰天长叹,“哎,言情小说误我。”   尤浅浅含笑看着林默,眼神鄙夷,林默亦是鄙视地看她。终是相视而笑。昨日的一切似乎不曾发生,他们依旧是嬉笑打骂无话不谈,唯独不谈爱情的朋友。   只是,发生的已经发生,我们可以刻意忽视,却已然不能忘记。就像林默伤感的身影印在了尤浅浅心头一样,林默早就已经忘不掉尤浅浅那傻傻的笑容,和落在七月的眼泪。   尤浅浅和林默都知道,有些事情发生了便是发生了,他们回不去过去童言无忌一般的时候了。如今的粉饰太平,只是因为他们看重这份友情,不想失去,也不想改变,亦是无力改变。   他们刻意的忽略掉爱情,林默谈起美国的生活滔滔不绝,讲起他和金发碧眼美女的***,也是脸不红心不跳一如既往的口无遮拦。讲他开车横穿半个美国去华盛顿,一路上遇到搭车的美女无数,险些让他没有体力开车。讲他在布鲁克林的酒吧里遇到的印第安美女,激情热辣……   刘哥来送饭的时候,尤浅浅告辞,林默再一次含笑揉乱她的头发。   却在门关上的时候,笑容凝固,头跌回枕头,眼神呆滞地望着天花板。   刘哥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训斥,“你小子当初拿刀砍人蹲局子的时候,不是挺有派的吗,现在怎么萎成这样了。你还别说,咱这一堆人里,我还真没见过有谁玩暗恋的,隔着太平洋和日本海恋不说,还整出借酒浇愁,强颜欢笑这一出出的苦情戏。要我说,你要是这样,还不如赶紧滚回美国,别在这丢人现眼的。”   林默面无表情,过了半晌才说:“哥,我是真想回美国了。”   刘哥盛粥的手一顿,眉眼之间掠过千番表情,终是一叹说:“回去也好,那就回去吧。”   这边出了医院门的尤浅浅,也是一脸的忧愁。正是愁眉不展的时候,就看到黑色的越野车前,欧子铭倚着车门在看她,指间一点猩红的光芒燃烧在夜色沉沉下,仿佛一盏明灯,引领她找到回家的路。   尤浅浅走过去,问:“来了多久了?”   “刚到。”   尤浅浅装作没看到欧子铭脚前的一地烟灰,微笑,“吃饭了吗?”   欧子铭不答反问:“你呢?”   “没吃。”   欧子铭打开车门,“那吃饭去吧。”   尤浅浅坐进车里,平复心中的情绪。他那样聪明,若是问起这其间的种种,她一定瞒不住,但他什么都不问,她就更是无从说起。   一顿饭吃得很沉默,欧子铭就跟她说过一个长点的句子,“尤浅浅,你裙子上那一坨是什么?”   尤浅浅低头看了下裙子上的污渍,是先前在冷饮店一着急扣在身上的草莓奶昔,“草莓奶昔,一着急散身上了。”   “哦。”   尤浅浅感觉仿佛回到了初到东京和欧子铭还没有混熟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一个在客厅里看电视,一个在沙发上上网,整个晚上可以一句话都不和对方说。   明明是有两个大活人存在的房间,却好像空屋一样安静。   尤浅浅思考了一下,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混熟了开始交谈的呢?好像是从滚到了床上开始的。   从那之后,尤浅浅才发现,欧子铭的一张扑克脸也有笑起来很温柔的时候,他也会说很欠揍很挑衅的玩笑话,他也会关心她紧张她,他也会牵着她的手游走在东京的大街小巷。   尤浅浅觉得有必要打破一下沉默,他们的关系不能不进反退,重归了沉默。于是轻轻地咳了一声,小声说:“喂,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是怎么滚到床上的。”   欧子铭正在喝茶,虽然反应很快,迅速的咽下了茶水,仍然是呛了一下,重重地咳嗽了几声。他挑眉眼神凉凉的看着尤浅浅,“你忘记了?”   “我怎么记得那天我喝醉了。”   “我怎么记得是你把我压在了沙发上。”   尤浅浅冷哼一声,“我又没有凶器,你不行凶,我还能犯罪吗?”   欧子铭嘴角抽了抽,“你要自杀,我也拦不住你。”   “欧子铭,你个**犯。”   欧子铭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大理石的桌面顿时发出了一声不小的响动,“你说谁呢?”   “谁**我说谁。”   “你自己送上门来,反倒赖上我了。”   尤浅浅脸色猛地一变,赶到嘴边的话生生噎住,眼睛颓然黯淡了下来。   欧子铭也意识到自己的话过了,轻咳了一下,“你别总拿话来激我。”   尤浅浅仍是不语,低垂着睫毛在脸上投下月牙形的阴影,嘴习惯性的嘟了起来,这就是生气了。   欧子铭隔着桌子伸手过来握她的手,尤浅浅猛的一下子甩开,抬眼看他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欧子铭,我累了。”   她明明没有冲他吼,欧子铭却感到一阵的心慌,一股无名火腾的蹿了上来,带着措手不及的慌乱,以燎原之势烧得他心肝脾神俱疼。手一拂,手边的玻璃杯就掉到了地上,清脆的声响。惊得大堂经理屁颠颠地跑了过来,一脸小心翼翼地问:“欧少,伤没伤到?”   欧子铭抿着嘴,一脸铁青,一顿子怒气正愁没地发,就有送到枪口上来的,当即语气又冷了三分,“来壶清酒。”   尤浅浅想起来了,他们关系改变的罪魁祸首就是一壶后劲大的要命的清酒。   大堂经理为难地看了看店内中华风的装修,说:“欧少,店里没有清酒。您看,五粮液行不行?”   欧子铭语调没有起伏,慢慢地说:“你这开的哪门子饭店,关了算了。”   对于要求中国菜的饭店有日本清酒的这种要求,尤浅浅总结来就是四个字,无理取闹。她知道欧子铭心里一直不痛快,具体不痛快在哪却无从知晓。   他就像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高高在上的君王,俯瞰众人,看到的只是头顶,却看不到人们脸上的表情和内心的想法。偶尔的施舍,便要求你铭感五内。   而且作为一个冷面少言的君王,他很少说出自己的想法。他不说就只能靠你自己揣测,揣测对了无功,揣测错了便是大过。都说伴君如伴虎,说的大抵如此。   大堂经理显然被吓倒了,立马要求给他们免单。尤浅浅觉得世界真奇妙,欧子铭的这种无理要求都能被这样纵容,以后吃饭还有人交钱吗,还不得掀起一个霸王餐的小高潮。   尤浅浅厚道地掏出钱包问大堂经理,“多少钱?”   大堂经理显然被这个举动惊吓了,看看欧子铭又看看尤浅浅,赔笑说:“是我们怠慢了二位,怎么还好意思收钱呢,这餐就当是我们饭店给欧少赔罪的。”   人家死活不要钱,尤浅浅也不好往人家手里塞钱吧,潇洒的一挥手,“那再给我来个血燕。”   大堂经理的脸色绿了绿,颤颤巍巍地答应下来告退了。   欧子铭点了支烟,似笑非笑地看着尤浅浅,“行呀,学会狐假虎威了。”   尤浅浅仍是不理他,别过脸看落地窗外的景色。   夜幕下的京城繁华依旧,高楼林立间是车水马龙,人群川流而过。夜色喧嚣,处处透着热闹的商业气氛,街对面恰好是一条商业步行街,灯光分外的明亮,橱窗里澄明瓦净的摆着几件新款的夏装,剪裁颇为简洁,尤浅浅不由多看了两眼。   “喜欢那衣服?”   尤浅浅收回目光,平平淡淡地看了欧子铭一眼,仍然不答话。   他总是这样,先打你一棒子,疼了之后再给你一颗甜枣。   徐小可有阵看了一篇网上连载的言情小说,说的是男主角把女主角**再**,虐待再虐待,顺手还把女主角的父亲给灭了,后来一番忏悔加上自残之后,两个人居然冰释前嫌,双宿双栖了。   徐小可当场就拍着电脑骂娘,说这作者有病得赶紧治,别耽误了,误了人生,整不好就是女版的马加爵,杀完人之后觉得道歉有用,不用偿命的。   尤浅浅说:“我看你才有病,没事找虐,这样的文章居然能坚持看完。”   “姐一直等着看这女猪杀男主全家,亲手阉了他,谁知道等来了这么欢喜的大团圆结局。真是太匪夷所思了,浅浅,难道是我out了。”   尤浅浅当时也觉得不可思议,杀父之仇还真能一笑泯恩仇了?莫非是继父?   可是现下这是生活,又不是虐恋情深的小说,谁他妈有名没事找虐,还越虐感情越深。尤浅浅觉得自己没病态到要求在吵闹中增进感情的地步。   血燕端了上来,尤浅浅其实已经饱了,一点食欲都没有,为难地看着面前的汤盅。   欧子铭一招手,大堂经理就跑了过来,“欧少,有什么吩咐?”   欧子铭一指那血燕,“结账,把那个打包。”   “这哪成呀,没让您吃满意,怎么敢收您的钱,这顿免单,免单。”   欧子铭眼风扫过尤浅浅,说:“该是多少就多少,别让我在女朋友面前丢脸。”   大堂经理一时嘴巴抽筋,半天没合上,支支吾吾地说:“原来是欧少的女朋友,失敬失敬。”   尤浅浅嘴角也抽了抽,勉强维持着面无表情。心里却是一下震动。   欧子铭毫不避讳的说她是他的女朋友,以他那样的身份,用不了几天,欧子铭已经名草有主的消息就是天下皆知了。从此,他们之间的关系,从东京见不得光的床伴,台湾装作不相识的陌生人,飞跃到了帝都里示于人前的情侣。   他在给她信心,也在要她安心。   出了饭店,欧子铭打开后座车门,把打包的血燕放进去,然后锁上车门。   尤浅浅正诧异他不是要走回家吧,欧子铭已经绕了过来,拉起她的手过马路。   他带她来到方才她看的那家店的橱窗前,扬起嘴角笑看她,“进去试试?”   尤浅浅还没开口,门口的服务员已经笑脸迎了出来,请他们进去。   欧子铭挑出那条玫瑰红的裙子,递给尤浅浅。   尤浅浅看到一旁导购小姐羡慕的眼神在她和欧子铭之间寻索,突然觉得自己和欧子铭一直是这样真实的联系在一起的。   裙子的布料很轻快,样式简单,剪裁却是流畅,虽然露着大片的后背却不显得暴露,反而衬出肉肉的尤浅浅几分性感。   尤浅浅弯着眉角,看向欧子铭。   他也在看她,轻轻地笑了,说:“很好看。”   等尤浅浅换下衣服拿着钱包要去付账的时候,被欧子铭拦了下来,他握住她的手,“让我来,当是赔罪了。”   尤浅浅抿着嘴狠狠的剜了他一眼,“说话也忒毒了吧。”   “那不是话赶话让你逼的吗?”   “欧子铭,你还有理了?”   欧子铭还没说话,一旁的导购小姐倒是先笑了,一脸羡慕地说:“小姐,你男朋友对你真好。”   尤浅浅真是恨不得对着长城叫一声冤枉。这年头看人都看脸的,像她这样长相平凡的人的确不是太好混的。   感觉欧子铭就是当街把她毒打一顿,都是有理的。   买完衣服上了车,欧子铭迟迟的不肯打火发动车里,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某一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车里有淡淡的雏菊花香,很清淡也很清香。   欧子铭费力的挣扎思考,尤浅浅也不大好意思打扰他,静坐在车里昏昏欲睡。   良久,欧子铭轻声问:“你回哪儿?”   敢情您老这半天都在挣扎我去哪的问题,欧子铭头一次民主,倒是让尤浅浅无所适从,脑袋短路说:“去你那吧。”   于是欧子铭把丰田V8当保时捷跑车开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了。浅灰色的床单皱起,有他睡过的痕迹。枕头上残留着他的味道,淡淡的香水尾调,很清淡。薄薄的一层蚕丝被,被尤浅浅围在腰间,室内的空调开的不高,倒也不觉得热。   尤浅浅赤着脚下床,拉开遮光的窗帘,灿烂的阳光顿时铺满了室内。窗台上一株百合安然绽放,幽香淡雅。在薄纱的白色蕾丝窗帘间若隐若现。   卧室的布置很简单,一张欧式大床,一个衣柜一个床头柜。尤浅浅在床头柜上发现了一张纸条,欧子铭的字迹,中午给我打电话。   纸条的上面压着一把钥匙,尤浅浅伸了几次手,才把那钥匙拿在手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尤浅浅洗完澡之后,去厨房找吃的,冰箱居然是满的,水果和牛奶和营养品占了大部分空间,密封的盒子里装着几样精致的小菜,尤浅浅想起来,昨晚见欧子铭的家收拾的整洁,一尘不染,还由衷的赞了一声。   欧子铭把车钥匙扔到门口的架子上,心不在焉地说:“请了打扫的阿姨。”   原来如此,想他在东京,连衣服袜子都是尤浅浅帮他洗,就别说做饭打扫了。十足的大爷模样。   尤浅浅热了一杯牛奶,吐司涂上黄油放进烤箱烤好,端着盘子杯子去客厅开了电脑。一只深棕色的吉娃娃,大爷一般的躺在沙发上晒太阳,听到有动静慵懒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尤浅浅,然后微调了一下姿势,继续享受阳光。   这是狗如其主,养条破狗都跟欧子铭一样的大爷脾气。   这就是那只叫做摸宝的狗,昨晚尤浅浅没憋住笑,当场嘲笑了狗的名字,可能稍微打击了一下摸宝的自尊心。   “你家狗的名字,可比我的名字财迷多了。”   欧子铭一边给摸宝倒狗粮,一边漫不经心地拿眼风瞟她,“你跟狗比?”   尤浅浅扑过去就要咬他,被欧子铭拦腰抱住,按了下来,“说你还来劲了,怎么还咬人呢。”   欧子铭说这狗是杨少凡送的,那天他们正好在他家打麻将,打的是穷胡带摸宝的,顺嘴就给狗的名字也起了。   尤浅浅在高傲的摸宝身边坐下,msn刚一上线,徐小可就蹦了出来,发了一个愤怒的表情给她。   尤浅浅笑,“更年期了?”   “滚,你是彻底把姐给忘了。”   “开视频吧。”   徐小可也是头发蓬乱,刚睡醒的样子。咬牙切齿地看着尤浅浅,“我想打人。”   尤浅浅说:“虽然我长得像人,可是其实不是人。”   徐小可愣了一下,然后笑了,问:“受什么刺激了?”   “林默说他喜欢了我若干年。”   “切,这是新闻吗?”   “徐小可,你是不是欠收拾?”   “这种在姐预料之内的事情,你非要我表现得很惊讶,有点强人所难了。好吧,我很惊讶。林默太神奇了太威武了。”   “……你那是惊讶的表情吗?”   “尤浅浅,想不到你活了二十好几年,终于也灿烂了一回。欧子铭咱就不说了,林默虽然那个光头有点吓人,脾气暴躁了点,但是家里多殷实呀,跟了他混美国绿卡容易点。”   “混绿卡那是你的愿望好不好?”   徐小可支着脑袋想了想,“哦,好像是。那我跟他吧。”   “那你等什么呢,赶紧买机票呀。奔着美帝资本主义祝你一路走好。”   “你就不着调吧。姐至于沦落到当候补吗?”   尤浅浅看着徐小可那张漂亮的脸,哼了一声说:“你天生一张小三脸,浪费掉可惜了。”   “尤浅浅,姐祝福欧子铭早日找到属于他的小三。”   “你忒毒了吧。”   尤浅浅特意躲着烈日出门,晃悠到清华的时候快4点了。去拿了材料和课本,又办了一堆手续,好在不用住留学生会馆,省去了一部分手续。她跟的教授是东大毕业的博士,理论方面的研究在国内是先驱式的大牛级人物。尤浅浅看着照片上那张分外学术的脸,和自己混日子得过且过的想法格格不入,不禁为以后的日子感到担忧。   出了国际交流处,尤浅浅怀抱一摞书本,口渴的厉害。   四处张望了一下,也没找到自动贩卖机的身影,回忆了一下,在某个楼的拐角处依稀记得有个小卖部,依稀记得有卖饮料的,依稀记得当年喝过一瓶两块钱的老北京酸奶。   尤浅浅动成功的找到了小卖部,顺道成功的遭遇了一对奸夫淫妇。   要说真是邪门了,当年凭借第六感察觉他俩有奸情的时候,尤浅浅刻意留心楚晴雯和于飞的行踪,不是找不到踪影就是半路跟丢了,哪像如今这样隔天就能见面的。   上帝他老人家准是嫌她一个人来清华孤单,顺手就附送了两个癞蛤蟆来,不咬人烦人。   楚晴雯手里拿着两瓶冰镇的可乐,用手绢擦干瓶子上面的水之后递给于飞。   于飞接过,仰头灌了一口。   这个姿势于尤浅浅而言,曾经是非常熟悉的,只不过那个时候站在篮球场上,笑对于飞的人是她。   正愣神的功夫,于飞已经看到了尤浅浅,动作一顿,叫了一声:“尤浅浅。”   尤浅浅笑道:“好巧。”   楚晴雯目光聚焦在尤浅浅手上抱着的书上,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仍是扯出一丝微笑,问:“浅浅,你什么时候回东京?咱班在北京的人不少,等哪天聚聚就当给你送行,顺道也送送林默。”   尤浅浅冷着声音说:“楚晴雯,你装的累不累。我们好歹也长大了,这种段数的小手段就别总使出来丢人了。再有,我们没熟到,你可以叫我浅浅的地步。”   尤浅浅的声音不算小,引得在小卖铺买东西的人都好奇地看过来。   楚晴雯梨花带雨,柔弱而委屈地说:“我知道你记恨我,但是爱情是勉强不来的。”   这活脱脱就是一个悍妇欺负淑女的场面,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纷纷用眼神对尤浅浅表达了鄙视。   尤浅浅只觉得可笑,以前她身在戏里看不明真相,如今她站在戏外,不得不赞一声楚晴雯的演技,“你被琼瑶阿姨附体了?”   于飞跟个柱子似的,杵在一旁一言不发,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   尤浅浅扭过头去,对小卖部的老板说:“麻烦给我一瓶冰镇可口可乐。”   老板显然也是一名入了戏的观众,颇为不屑地对恶毒的尤浅浅说:“我这里的东西只卖给清华的学生。”   尤浅浅从怀里的档案袋里翻出刚刚到手的学生证,递到老板面前。“清华果然人杰地灵,买东西还要看证件,我依稀体会到了点文革的滋味。”   尤浅浅正贫着,眼前突然伸出一只大手,拿走了尤浅浅的学生证。   尤浅浅回头就看到于飞拿着她的学生证,认真的在检查。楚晴雯在一旁也是一脸紧张地看着。   尤浅浅拧开瓶子喝了口可乐,笑道:“别看了,50块钱办的假证。”   于飞瞪她一眼,“50块钱连北京工业的证儿都办不了,别说清华了。”   “哦,物价涨得挺快呀。”   于飞眉眼之间情绪复杂,语调沉沉地问尤浅浅:“你转来清华了?”   尤浅浅拿回学生证,冲楚晴雯微微一笑,“你看,我们又是同学了。”   本来是想逗一逗楚晴雯,顺便调侃一下自己,谁知道楚晴雯花容失色,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愤恨地瞪着尤浅浅。于飞脸色也是一紧,一手抓住尤浅浅的胳膊,问:“你……你为什么来?”   尤浅浅乐了,“你不至于吓成这样吧。我来清华的原因只有一个,也很简单,但是无论是为了什么,绝对和你无关,也绝对不会纠缠你。你相信我,除了上帝他老人家,我最不愿意见到的就是你们俩了。”   出了校门,一摞书实在太沉,压得尤浅浅胳膊酸疼,在校门口找了棵大树,把书放到地上倚着树干给欧子铭打电话。   电话通了,然后被挂断了。   八成是在忙着挣钱,尤浅浅试图揣测一下欧子铭到底有多少钱,按理说家财万贯的世家子弟,最起码也得开个宾利吧,宝马小跑也是勉强可以入眼的。他欧子铭开辆丰田v8,风格真是够朴实的。   “同学,你这是卖书吗?”   尤浅浅看到面前站着一姑娘,留着bubo头,带着夸张的草莓耳环,穿的是水果图案的大背心,迪斯尼版的凉拖,肤色雪白眼睛又大又黑,衬得整个人有些苍白的妖气。   “你说我?”   Bubo头夸张的四下望了望,“这还有别人吗?”   尤浅浅指了指bubo头,“还有你。”   “我一般不和自己说话。”   尤浅浅笑了,这姑娘说话的风格她喜欢,“哦,你想买这一堆书?”   “是呀,我最近的目标和建筑设计有关,想给自己充充电。”   尤浅浅看着她的一身打扮,“你学美术的?”   “我学日语的。”   为了掩饰自己的惊讶,尤浅浅只好假装咳嗽几声,“这书新发的,不能卖。你不如去图书馆借几本看看。”   “好吧。我还从来没去过图书馆。”   尤浅浅不得不感慨一下,校园大了什么人都有,清华里居然还有不知道图书馆门朝哪开的人。   “对了,我叫齐筱,日语专业大三的,你呢?”   “尤浅浅,建筑专业大七的。”   齐筱是文科生明显缺乏数学的天赋,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黑黑的眼睛闪着异样的光亮看着尤浅浅,“你……你是女博士?”   尤浅浅阴着脸说:“开学研二,建筑学本科五年,你外星人吗?”   “哦,是这样呀。那他又比我大一岁了。”   尤浅浅一直隐隐的觉得齐筱有些熟悉的感觉,见她这副毫不含蓄的花痴样儿,才发现,原来她很像当年的自己。以于飞为太阳,忘我公转的尤浅浅。   那一场恋爱,用尽她几乎所有恋爱的激情和精力。   那一场背叛,毁灭了她心里关于爱情的美好想法。   那一场逃离,掩埋了她争取的执着和勇气。   正想说点什么,欧子铭的电话打了过来,他那边估计说话不方便,说的是日语,“你在哪?”   尤浅浅下意识的就用了日语作答,“清华门口。”   “我今天有事,你先回家吧。”   又是这种命令的语气,尤浅浅瘪着嘴说:“好。”   正要挂电话,欧子铭冷冰冰的扔过来一句,“你今天还要去医院看保时捷吗?”   尤浅浅一愣,想了想,“不去了。我要回家坐等吸血鬼日记更新。”   刚挂电话,尤浅浅的胳膊就被齐筱搂住,她瞪着水样的大眼睛崇拜地看着尤浅浅,“学姐,你日语好流利呀,而且还看吸血鬼日记,还学建筑的,简直是我偶像。”   尤浅浅从小到大只有崇拜别人的份儿,从来没有遇到过个人崇拜的对象是自己的情况,一时间有点不知道如何应对热情的粉丝,抽出自己的胳膊,“天儿,有点热。”   齐筱掏出手机,“学姐,告诉我你的电话吧。”   尤浅浅看着手里的手机,其实很想说,我没有电话的。   齐筱掏出一个棒棒糖,塞给尤浅浅,“学姐,我还有课先走了,等给你打电话哈。”   尤浅浅看着齐筱蹦蹦跳跳消失的身影,不得不感慨一下自己真的老了。   以女博士的年龄,仍然在读书。   第九章北京,一只叫做摸宝的吉娃娃   尤浅浅没有勇气去看医院看林默,她想他那样骄傲的大男子主义,也是不愿意她看到如今虚弱的样子的。如果没有欧子铭,她会不会喜欢林默呢?尤浅浅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好**,在她的心里已经把林默当作家人一般对待了,是唯有生死才能分开的情谊。却从来没有往爱情的边界里靠近一步。   她回到林默借的房子,在超市买了盒饭和香草味的哈根达,打开电脑下好电视剧,窝在沙发里边看边吃。   随着《暮光之城》掀起的吸血鬼热浪,美剧吸血鬼日记收视率也是相当的不错。已经取代了《绯闻女孩》在尤浅浅心中的泡沫地位。尤浅浅喜欢邪恶的demon,花痴于那张帅气的,笑起来邪气十足的脸。   徐小可说她是典型的视觉感官者,看人主要看脸,只要有张迷惑众生的脸,哪怕没有人性也是尤浅浅的菜。   尤浅浅觉得虽然欧子铭人性特征不是太明显,但好歹还是有的。就是有时候脾气上来,有点莫名其妙了。   比如他晚上11点打过来一通电话,语气不善上来就问:“你在哪?”   “在家。”   “哪个家?”   尤浅浅仔细看了看客厅的布置,确认自己美走错,“自己家。”   “尤浅浅,你好样的。”   欧子铭挂了电话,一把扯出领带摔在沙发上,以简洁风格装修的家此刻显得格外的空荡荡,没有人气。   他虽然一向不喜欢应酬,但那也是他不得不做的工作,酒桌上的生意抬起来向来是容易三分的。可是欧子铭从来没有像今晚这样如此不耐烦的面对一场饭局,急切的想要抽身而出。为了装醉早走,他接连强喝了几杯酒,脸色微微的泛红,才能够如愿抽身而出。只是因为,下午他让她先回家的时候,她说好。   可是,她回的却不是他的家。   在东京的时候,尤浅浅专业方面的日语不好,听课吃力,基本上每天都睡得很晚。欧子铭渐渐地习惯了,每次晚归的时候客厅里点着的落地灯,和她房间里透出来的灯光。有时候,尤浅浅会抱着电脑窝在沙发里,见他回来就跳起来让他帮着把英文的专业词汇译成日文。这个时候,欧子铭大多会很酷的说:“明早,烙饼。”尤浅浅苦着脸说:“黄油烤面包行不行?”欧子铭将她淡淡一望,“那我去洗澡。”走出三步,就听尤浅浅咬牙说:“要原味的还是香蕉味儿的?”   欧子铭发现自己今晚没吃饱,现在很想吃东西,正巧杨少凡打来电话,“欧小七,你在哪呢,来人大这边宵夜?”   欧子铭抬腕看了手表,“好,半个小时到。”   晚上道儿不堵,车好开。欧子铭开到人大门口,正看到杨少凡搂着一姑娘在校门口吻别。往旁边一看,不禁乐了。杨少凡这回真是拿出家底了,开的是黄色的兰博基尼,就怕彰显不出自己的身价。   欧子铭抽完了一根烟,杨少凡才依依不舍的和美女分别,走过来开了车门坐在副驾驶上,“这附近有个港式茶餐厅不错,去不?”   “有烙饼就行。”   “你也真够返璞归真的,前面道口左拐有家东北菜。”   欧子铭瞥了眼杨少凡的兰博基尼,“你车不开了?”   “那车开的我跟花蝴蝶似的,别再招着过路的神仙。等会让人开走就是了。”   欧子铭点头,“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你呢?不用陪你家的钱罐子?”杨少凡一边说一边看着欧子铭明显一暗的脸色,不禁笑了,“你还别说,就你这臭脾气一般能耐的姑娘都忍不了。忍得了的,要不是特别爱你,就是特别爱你的钱。”   欧子铭眉头皱了皱,似乎是在思考。   杨少凡好笑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在想,钱罐子是哪一种?”   欧子铭正要说话,电话响起,他看了眼来电显示之后,把电话扔在腿上。   杨少凡扑哧笑了,“欧小七,你真他妈越活越回去了。”   欧子铭不理他,专心致志的开车,到了饭店门口刚停下车,手机轻震了一下,进来一条短信。   “你又生我气了?明早给你做烙饼吃好不好?”   欧子铭嘴角一扬,笑得杨少凡浑身一抖,抢过欧子铭的手机看了短信,“得,你看你把人家姑娘欺负的,这哪里是女友,简直是女仆。”   欧子铭收回电话,“到地儿了,你不赶紧下车,赖这干什么?”   杨少凡推门下车,走了几步也不见欧子铭跟上来,就听发动机打火的声音,回头一看欧子铭已经把车开出了停车位,摇下车窗对他说:“宵夜不吃了,你自己打车走吧。”   杨少凡还没来得及骂人,黑色的V8就在他面前呼啸而去。   这边,尤浅浅正在厨房里准备烙饼的材料,电话在茶几上欢快的震动,她擦了下一手的面粉去接电话。   欧子铭的声音依然像是你欠了他八百吊钱一样,“你家在哪?导航发我手机上。”   尤浅浅一愣,“你过来干什么?”   “你不是要烙饼吗?”   “我说的是明天早上呀。”   “恩,尤浅浅,我习惯了睁开眼睛就看到早饭。”   尤浅浅心想,你大爷的,你在东京有时候早饭都顾不上吃,什么时候养成这个习惯了。   “尤浅浅!”   尤浅浅一想,林默还在医院里,她就把欧子铭招上门,房子还是林默,虽然道德上她没有越界,但是感情上她办的这叫什么事儿呀。   “你别过来了,我去你那吧。”   欧子铭顿了一下,语调冷了三分,“那你楼下等我,发地址过来。”   欧子铭车开到的时候,尤浅浅已经等在那里,正在玩手机游戏。她游戏白痴,连超级玛丽的最简单版都过不去,当年玩劲乐团,两只老虎的曲子她都能天才的弹错,徐小可说她小脑扔产房了,游戏里也就数独适合她玩了。   欧子铭问:“你吃饭了吗?”   “吃了。”   于是沉默。   车里放着久石让的天空之城,曲调悠扬,让人想起了宫崎骏动画里色彩明快的山野绿地,清新舒畅。   开了十多分钟,欧子铭突然冒出来一句,“我没吃。”   “啊?”   “我没吃晚饭。”   尤浅浅凑过去夸张的闻了闻,“你一身酒味儿,大老远就闻到了。”   “喝酒和吃饭有关系吗?”   尤浅浅无力地说:“那吃饭去吧。”   “我要吃烙饼。”   “大半夜的你吃那东西干什么?多伤胃呀。随便找个地方喝碗粥吧。”   欧子铭一直冷着脸稍见缓和,径直把车开回了家。然后大爷一般的在沙发上一坐,尤浅浅委屈的在冰箱里搜集材料,给欧大爷煮碗粥喝,感觉自己就是一只勤劳的小蜜蜂,欧子铭就是剥削她的霸王母蜂。   母蜂吃饱之后,还以运动消食为名,又将可怜的小工蜂奴役了一番。   尤浅浅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一睁眼,就对上一双褐色的小眼珠,一脸棕色的毛,摸宝趴在她面前三尺不到的地方,眼神慵懒的看着尤浅浅。   尤浅浅有种想把这只偷看她睡姿的色狗顺窗扔下去的冲动。   开了电话,欧子铭打过一个电话,转进了留言信箱。   没有语调起伏的命令式,“我让家务的阿姨中午来给你做饭,你起来帮我下楼溜一下摸宝。我下班给你打电话。”   尤浅浅看了眼眼巴巴瞅着她的摸宝,“原来你是等我带你出去放风呀。等着我,你主人欺负我,我就欺负他的狗。”   尤浅浅洗完澡,吹干头发。家务的阿姨已经来过了,饭桌上摆着三菜一汤的家常菜,尤浅浅兴致不错的吃完。慢悠悠的泡了杯菊花茶,笑看身后亦步亦趋可怜巴巴跟着她的摸宝,似乎是想上厕所憋得难受。于是尤浅浅觉得在欧子铭那受得气,消了不少。   套上欧子铭的格子衬衫,给摸宝套上链子,关门下楼。   别看摸宝那吉娃娃的小体格,爆发力惊人,拽着尤浅浅遛遍了整个小区。午时的太阳正烈,尤浅浅别说防晒霜连隔离霜都没涂,被太阳**裸的攻击,感觉胳膊都被晒红了。   正打算回家拿个阳伞,一摸裤兜发现,没有钥匙,没有钱包,只有一个手机。   尤浅浅拉着摸宝坐在入户门前的台阶上,看看时间,给欧子铭打了个电话。   他挂断。   尤浅浅跟摸宝抱怨了一番,过了十来分钟,又给他打过去。   欧子铭继续挂断。   打到第三次的时候欧子铭接了起来,声音刻意的压低透着不耐烦,“出什么事了?”   “我遛狗没带钥匙,回不了家了。”   欧子铭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起身走到会议室门边,说:“你出门带没带智商,找个网吧或者茶馆坐一会,要不去逛个商店。”   尤浅浅小声地说:“你能想象一下我为了遛狗穿的是什么吗?而且,钱包我也没有带。”   欧子铭长吸一口气,恨不得使劲捏捏尤浅浅那圆嘟嘟的脸蛋,让她聪明点长点记性,“我在开会走不开,你打车过来拿钥匙吧,车费让前台的招待给你付。”   尤浅浅实在不愿意以眼下这副打扮示于人前,“要不,我就在家门口等你下班吧。”   “尤浅浅!地址定位发你。”   尤浅浅握着已经挂断的电话,短信声提示她共享到一条方位信息。尤浅浅看着摸宝叹了口气,“是你爹让咱俩去丢他人的,走吧。”   到了欧氏大厦门口,司机师傅却不肯让尤浅浅下车拿钱,生怕她跑了一般。   尤浅浅狠心把摸宝往司机怀里一送,“狗压你这送行了吧。”   摸宝十分不情愿地瞪着尤浅浅。   司机师傅仍然是不同意,怕尤浅浅是专程来抛弃狗的。   尤浅浅很想用欧子铭的话,孝敬一下司机大叔,你出门没带智商,一条破狗又不是孩子,随便往哪一仍就行,我至于打车抛弃它吗?再说,就这狗在欧子铭眼里那地位,身价能低了吗,我就是卖它也不能扔它。   尤浅浅无奈了,不知道是赶上了一位胆小怕事的司机,还是这年头骗子太多,把司机师傅骗怕了。   “师傅,那你说怎么办吧,我就一人一狗,钱在欧氏大厦里面,我不动钱不可能自己飞出来,你押着我也没有钱拿。”   司机师傅拔了车钥匙,“走,我跟你去拿钱。”   于是,穿着男式宽大衬衫,脚蹬人字拖,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的尤浅浅,怀抱一只串种的吉娃娃,被防贼一般盯着她的出租车司机押进了欧氏大厦。   前台招待的美女,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尤浅浅,十分不确定地问:“请问您就是尤小姐吗?”   尤浅浅点头。   于是美女交了钱送走了司机师傅,对尤浅浅说:“尤小姐,欧总在二十三楼的会议室开会,让您直接去找他。”   尤浅浅道谢,在走向电梯间的一路上,一干小声议论的流言蜚语钻进耳朵里。   “她谁呀?抱的是不是欧总的狗。”   “是摸宝没错,上次欧总带它来公司还是我带了它半天。”   “那她穿的是不是欧总的衬衫?”   “她是专程来炫耀的吗?”   “也不看看自己长成什么样了,估计有120斤了吧。”   “欧总不至于这个眼光吧,是不是专门照顾摸宝的工人。”   ……   尤浅浅一边慈爱地抚摸摸宝的头,一边说:“人心险恶呀,摸宝,姐姐知道他们只是嫉妒。”   摸宝大概也觉得丢人,又往尤浅浅的怀里挤了挤。   二十三层的会议室大门紧闭,透过磨砂玻璃只能看到里面大约的人影,听得到讨论的声音。尤浅浅给欧子铭打了个电话,他挂断,尤浅浅在走廊上站了十多分钟,越站越觉得委屈,仿佛是小学的时候上课说话,被老师罚站一样。在同学们或轻视或幸灾乐祸的眼神中,独自站在走廊上,似乎被世界孤立一般。她自小就是好学生,生疏于这种因为惩罚而被人关注的方式。感到莫名的窘迫。   三十分钟的时候尤浅浅把手机放进裤兜里,强迫自己忘记时间。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会议室的门终于被打开,精英模样的男男女女带着笔记本电脑走了出来。尤浅浅下意识的低头,顺道把很容易被人认出来的摸宝往怀里藏。   白棋收拾完资料走出来,对尤浅浅这位出现在二十三楼的不速之客不甚留意,却看到了在她怀里不满挣扎的摸宝同学。   拜欧子铭头一次当爹照顾狗的不知所措所赐,摸宝的出镜率很高,每次接种疫苗都是白棋安排的,自然认得这只串了种的吉娃娃。回头一看欧子铭正在和财务谈话,就走到尤浅浅身前,微笑说:“小姐,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   尤浅浅指了指欧子铭:“我找他。”   白棋说:“欧总正在忙,要不您到休息室等一下他。”   尤浅浅一肚子委屈正愁没地发,还遇到一姑娘端足了架子指挥她,把摸宝往白棋怀里一塞,“不用了,你把狗给他就行,我不打扰了。”   说罢转身就走,摸宝瞪着尤浅浅的背影委屈的哀嚎一声。   欧子铭这才察觉到,探身出来只看得到尤浅浅走进电梯里的一片衣角,那是他最喜欢的一件格子衬衫。   不待细想,奔着电梯就追了出去。   白棋抱着毛茸茸的摸宝,头一次见到如此急躁的欧子铭,莫名的想起了某个下午也是这样的不经意,她看到了欧子铭温暖的笑容,安静的旁若无人的在他脸上绽放,让人忍不住沉沦。   尤浅浅走出电梯,立刻接收到大堂众人探寻的目光,真是八卦无处不在,堂堂欧氏亦不能幸免。   她边走边拿出电话翻电话本,要不是她衣冠不整穿的还是欧子铭的衬衫,她立马就去医院探望林默了。也不至于眼巴巴的抱着一只破狗,在门口等了这么长时间。还要被一帮年轻水灵的小姑娘嘲笑。   越想越气,有人在后面拉住了她的胳膊,尤浅浅下意识地挣扎,却被握得更紧。回头愤恨一瞪,就看到欧子铭那张惹人生厌的俊脸,一脸冷然,似乎满腔怒气压抑在心头,随时可能爆发的样子。   尤浅浅用力挣了一下,仍是被他狠狠捏住,说:“你放手。”   欧子铭皱眉,“别胡闹。”   尤浅浅看着欧子铭的眼睛,深褐色的眼眸里倒映出她此时落魄的样子,一眉一眼像足了怨妇,不由失了力气,声音软软地说:“我不闹,你放手吧。”   欧子铭一怔,心里的焦躁顿时消散无踪,下意识地把她额前的碎发拢好,掏出钥匙和钱包递过去,“先回家等我。”   尤浅浅接过来,点点头,转身就走。   欧子铭站在原地,阳光透过玻璃模样投射进来,有些刺目,他看着尤浅浅的身影只觉得说不出的落寞滋味,不知道是他的衬衫过于宽大了,还是尤浅浅减肥成功了,此刻她的背影看起来分外的柔弱。   欧子铭不及思考,脚步已经先于意识迈了出去,大步上前拉住尤浅浅的胳膊,尤浅浅诧异地扭头看他,“怎么了?”   欧子铭拿过她手上的钥匙包和钱包,“送你回去。”   又是他一贯的大棒过后给颗甜枣的作风,尤浅浅发现自己很没有,前一刻明明很气愤,恨不得把摸宝扔热水里脱个毛,炖上一锅狗肉汤。下一刻就在欧子铭的稍微软化下,丢盔弃甲,败下阵来。   “摸宝还在楼上。”   欧子铭浅浅一笑,走到前台吩咐道:“给白棋打个电话,让她把狗送下来。”   隔天,尤浅浅跟徐小可讲起这件事,徐小可嘿嘿地笑:“行呀,尤浅浅,你耳朵热不热,我敢说欧氏大厦这几天的三八主题肯定是你。欧子铭也真给你长脸,抱着他的狗,穿着他的衣服,还有他当司机,你真是一战成名。”   尤浅浅郁闷地说:“我以前觉得他指挥起我来得心应手,忒欺负人了。这会儿才知道,他就是那狗脾气,跟谁说话都跟欠他几条人命似的,你是没看到他跟前台的小姑娘说话,就跟旧社会对待长工的地主似的。”   “原来你纠结的是这个,怎么样,从以为受到了唯一对待,到现在的大众标准,失望了吧,伤心了吧。别灰心,至少在床上你受到了欧子铭的特殊照顾,咱不敢说独一无二,至少也是少数派。”   尤浅浅冲电脑屏幕竖中指,“小可,你最近又看那种虐心虐身的小说了?思想又扭曲了。”   “你还别说,真看了一个,叫《所有的深爱都是秘密》,作者叫田小米。虐身倒没有,那个虐心呀。看得我都不忍心看下去了。这年头就是后妈也不至于这么狠吧。”   “要不你回国来散散心吧。”   “滚。姐约了人去镰仓赏花,指不定就赏出来什么桃色轶事了。”   尤浅浅算了下这个季节,问:“紫阳花?”   “恩,咱楼前田中家种了几株,开得很漂亮,我昨晚抹黑掐了几朵,在你牙缸里养着呢。那小颜色真好看。”   “徐小可,你缺德事干多了,小心贞子从电视里钻出来。”   “滚,就是你现在从电脑里窜出来,姐都不害怕,别说贞子了。”   “我不跟你说了,要去遛狗了。摸宝眼巴巴地瞅我半天了。”   “你家儿子怎么长那么扭曲,跟外星骇客似的。”   “你家吉娃娃能长出哈士奇的脸吗?”   “哦,对了,浅浅,你妈给我打电话了,问你哪去了,打你电话怎么好几天都打不通。”   尤浅浅腿一软,差点没直接扑在电脑上,“遭了,我忘了换日本的卡开机了。你怎么跟她说的。”   “我说你研究室的竞赛去台湾领奖了,可能用的是国内的电话卡,日本的卡没插。”   “聪明,我妈怎么说的?”   “她说养女儿不如养狗。”   尤浅浅阴森森的看着摸宝,看的摸宝小身板一抖,“不如拿你去孝敬我妈,如何?”   在东京的某个晚上,尤浅浅和徐小可喝了一瓶红酒,并排躺在床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说起她们其实性格很像,都属于那种嘴上不着调,但是行动起来就手软腿颤的人。心里虽然住了一个狮子,外表却是一只老闷牛,狂野的内心被牛皮紧紧的束缚,释放不出来。因为胆怯,面前明明有许多问题在等待解决,她们却宁愿装作看不到。抱着阿Q的精神,走一步算一步。   比如现在,尤浅浅既要给老娘打电话,还要问候一下病号林默。   说实话,打给谁她都不愿打,不是不想打,而是打了之后怕出现无法掌控的情况。   她握着电话,挣扎先打给谁好呢?打给老娘要换卡,那就先给林默打吧。   还没拨号,林默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喂。”   “尤浅浅,哥就是通知你一声,美国人民十分想念哥,迫切的要求哥回去,哥怕呼声过高有扰乱国家安全的嫌疑,不得不回去了。”   尤浅浅心头一苦,体会到林默调侃语气下的落寞,安慰的话在心里兜了几圈,说出来都觉得矫情,只能说:“你说的好官方好新闻联播呀。”   “哥有才吧。”   “什么时候走?”   “一会的飞机。”   尤浅浅一惊,“你病好了吗,瞎折腾什么?”   “哥是什么体格,这点小病不在话下。”   然后便是不约而同的沉默,尤浅浅握着电话的手心里全是汗,换了一只手拿电话,在摸宝的身上蹭了蹭汗水。摸宝不满的瞪她一眼,别过头开始舔身上的毛。   林默的呼吸声隔着听筒清晰可闻,他问:“你过得好吗?”   “很好。”   在问这句话之前,林默在心里给了自己最后一个机会,如果尤浅浅说的是还行,或者有那么一点点的犹豫,他就撕了机票,回去找她。   人生总共能有多少个五年,而需要多少个五年,你才能遇到那个让你倾心的人呢。他林默不在乎对方是欧七,刘哥口中的商界黑面神,他也不在乎尤浅浅对他只有哥们的情谊,他只想在她身边,让她幸福,继续她那没心没肺的笑容。而不是隔着大西洋遥遥相望,却望不到彼此的笑脸。   可是,尤浅浅没有给他最后挣扎的机会。   林默掐灭了手中的烟,摘下带着的阿玛尼墨镜,一同扔进了身旁的垃圾桶里。他说:“那再见了,尤浅浅。”   “嗯,你照顾好自己,别再喝酒了。”   “好。”   “那,再见。”   时间不会因为谁谁的离场而停滞不前,同广袤自然相比,人类实在太过渺小。   欧子铭家里的挂钟是日本带回来的,不需要对时,它自己接收日本的频率调整时间,确实准确的像钟表一样。只是自动对的是东京时间,比北京时间整整快上一个小时。尤浅浅不死心的把它调过来,眨眼的工夫时针就往前多蹦一格。   欧子铭在沙发上看报纸,抬眼瞅了她一下,“别白费力气了,当初家务的阿姨恨不得把表拆了重装,也没让它走北京时间。”   尤浅浅起初很不适应,一睁开眼睛看表,觉得自己睡到九点多太罪恶了,等她意识到时差的问题,睡意也跟着一块飞走了。   于是她悲哀地问自己,大暑假的她八点起床是不是太勤劳了。   八月的假期,过的没有什么新意,大半的时间尤浅浅都是一人一狗的待在欧子铭家里,吃着冰激凌看看美剧逛逛论坛打打酱油,偶尔注册个马甲去挑衅一下尚显青涩的学弟们,试图在东大校园里扒拉出来一两个帅哥来。   家务阿姨手艺不错,比起尤浅浅那不着调的老娘高出好几个段位,尤浅浅和摸宝吃得分外欢畅。阿姨也终于有了展示的机会,更加卖力的秀厨艺。   欧子铭某天很郁闷的对尤浅浅说:“你能不能少吃点。”   “你怎么这么抠门,我和摸宝的小体格总不至于把你吃穷了吧。”   “别拿摸宝做挡箭牌,它我一只手就能拎起来。你,昨晚我两只手都没抱起来。”   尤浅浅在摸宝鄙视的眼神下,悻悻的点头。   欧子铭一如既往的忙碌,两个人的相处时间并不多,有的时候是一起吃个晚饭,或者夜宵,有的时候尤浅浅只能在半睡半醒中说一句,“你回来了。”   周末,如果没有应酬,有人群恐惧症的欧子铭更喜欢腻在家里,看看财经新闻,对着他的电脑一顿敲打,时不时口气欠揍的打几个电话指挥一下别人。   尤浅浅觉得自己已经宅到极限了,宅出了一身霉味,再待下去就要长毛了。   于是提议,“欧子铭,我们去后海划船吧。”   “幼稚。”   “那去酒吧喝酒吧。”   欧子铭眼风淡淡地扫过尤浅浅,“成熟点。”   “那你请我吃法国菜吧。”   欧子铭嘴角微扬,扯出一个坏笑,“你说鹅肝吗?”   尤浅浅一阵反胃,挫败的说:“那在家看电视吧。”   “好,去把电视打开。”   “……”   于是遛狗成了尤浅浅胁迫欧子铭迈出家门的唯一方式。   摸宝虽然继承了欧子铭高贵的怪脾气,但是在好色方面显然青出于蓝。欧子铭是对谁都爱答不理的,对美女也好不到哪去。而摸宝不一样,小区方圆百里之内,谁家有母狗,几点出门遛狗,谁家的母狗什么时候发情,摸宝了如指掌,并且发展到了定时定点蹲坑的地位。   尤浅浅好笑地看着摸宝晃悠着小屁股,奔向一只臃肿的八哥。“摸宝这是什么审美?”   欧子铭而是一脸的笑意,“真给我丢人。”   “摸宝这万花丛中过的招式,是不是得你真传呀。”   欧子铭搂着尤浅浅的肩膀,侧头看着她,微微挑眉,“你看我像吗?”   他温热的呼吸在尤浅浅脸上轻轻而过,有烟草的味道,也有香水尾调的香气,尤浅浅觉得夕阳的光芒晃得她眼晕,只傻傻的笑。   欧子铭捏了她腰一下,“傻笑什么?说话。”   尤浅浅扯他的格子衬衫,“像不像有什么用呢,要看是不是。”   欧子铭也跟着她闹,无赖一般的去扯尤浅浅的衣服,“我也得看看你。”   尤浅浅打掉他的手,“大庭广众,先生请自重。”   欧子铭无奈的看看四周饭后出来遛弯的人,又看看远处的摸宝,它正围着那只八哥后屁股开展攻势,他颇有几分羡慕地说:“还是摸宝敢作敢为。”   尤浅浅扑哧笑了出声,“太无法无天了,也不知道糟蹋了多少青春年少的花样母狗,要不咱给摸宝做个手术吧,就当造福狗类了。”   “你好好说话,别拽文词恶心我。摸宝是我儿子,有我罩着,就是无法无天怎么着了?”   尤浅浅捂着嘴边跑边说:“原来是你儿子呀,我忍不住想象摸宝妈的模样了。”   欧子铭迈着大步跟着尤浅浅,语气不紧不慢悠悠然的说:“我成全你,待会就让你看看摸宝妈脱光了的模样。”   午夜时分,尤浅浅委屈的把头埋在欧子铭的胸前, “我不要做摸宝妈。”   欧子铭嘴里叼着烟,吸了一口,吐出丝丝烟雾,胸膛起伏,声音里带着沙哑,“嗯?”   “你看摸宝,毛茸茸的好可怕。”   “你不怕摸宝听到,关门放自己来咬你。”   “我比较害怕摸宝关门,放欧子铭来咬我。”   话音一落,尤浅浅的耳朵就被咬了一下,欧子铭掐灭了手里只吸了一口的烟,俯身下来。   尤浅浅在被他的阴影笼罩之前,听到他坏坏的声音,“我看你是嫌皮子紧实了。”   尤浅浅觉得自己过上了日本婚后妇女的主妇生活,生活围绕着家和超市两点一线,人物围绕着欧子铭和一只破狗展开,除此之外就剩下电脑电视和电话了。   摸宝还不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硬是以他那点小体格,干出了许多惊心动魄的事儿。   比如敢和一只成年金毛争一只发了情的京巴,结果被金毛咬的一身口水,幸好尤浅浅发现得早,要不它就成了金毛饭后甜点了。尤浅浅一边给它洗澡一边教育它,狗贵在量力而行。   比如爱上了一只发情的哈士奇,频频凑过去闻人家的狗屁股,最后惹得人家忍无可忍,一巴掌就把它那小身板拍了回来。   尤浅浅笑着跟欧子铭抱怨,摸宝怎么总喜欢挑战高难度,欧子铭别有深意的把尤浅浅看了个仔细,说:“像他爸我。”   又比如,尤浅浅有一天想买一包绑头的黑皮套,阿姨说小区门外早市有。于是尤浅浅牵着摸宝出门,顺道遛遛它。路过一卖土豆的摊子,摸宝从容地抬起右腿,在人家摆在地上的一包土豆上尿了一泡尿。身板结实的农妇当时就火了,冲尤浅浅吼,“你怎么养狗的。”尤浅浅赶紧掏出钱塞人家手里,说:“这土豆我买了。”回到家,尤浅浅对着一大包土豆和摸宝直瞪眼,想起欧子铭那张欠揍的脸,顿时恶向胆边生。把土豆洗了洗,做了一锅的海鲜土豆泥。欧子铭不挑食,给他什么就吃什么,连吃了三天终于忍不住问:“你到底买了多少土豆?”   “不多不多,快吃完了。”   欧子铭凌厉的眼神怀疑地瞅过来,“我怎么看你一口没吃呢?”   尤浅浅心虚的看看摸宝,干笑道:“我减肥,减肥,不能吃太多的淀粉。”   欧子名状似不经意的看着尤浅浅手里的补丁,沙发上的薯片,说:“是吗?”   那之后,欧子铭也拒绝吃土豆了。   尤浅浅私下里和摸宝说:“看看,你亲爹也不吃你尿过的土豆了。只能你自己吃了。”   摸宝配合的哀嚎一声。   尤浅浅这样整日的不挪窝的宅着,做家务的阿姨都看不下去了,提议她去报个瑜伽班,活动活动也好。   尤浅浅心里想,我被摸宝和他爹运动的已经够可以了,这副老胳膊老腿别运动过度,拉伤抽筋什么的。   某天,欧子铭天还没黑就回来了,拎着一盒芝士蛋糕召唤摸宝,“摸宝,过来吃蛋糕。”   尤浅浅眼珠子一转,说:“欧子铭,这个世界上哪里都可以没有我,但是你心里不能没有。”   欧子铭拎着蛋糕的手抖了抖,云淡风轻地说:“今天看书了吧,还挺文艺的,就背下来这一句?”   “还有一句,和人接触的时间越长,我就越喜欢狗,狗永远是狗,人有的时候真不是人!”   欧子铭一边换衣服一边对摸宝说:“儿子,你妈终于喜欢你了。是亲妈。”   尤浅浅怒视欧子铭,想起和徐小可抱怨欧子铭的变态脾气,徐小可说:“他要是不懂如何恋爱,咱可以手把手地教,但他要是本性如此,咱也不能让他变性是不。我看就两条路,要么忍,要么残忍。”   尤浅浅咬牙想了半天,想起的都是欧子铭偶尔流露的温柔,于是扼腕道:“我要忍常人所不能忍。”   某周日,欧子铭喝着尤浅浅泡的茶,吃着尤浅浅做的饼,挨着尤浅浅,在沙发里看财经新闻。   那一幅幅高深莫测的图表看得尤浅浅昏昏欲睡,觉得学火星文也不过如此。   拽了下欧子铭的胳膊,说:“欧子铭,我听说我们专攻很多人毕业之后都没有做建筑,都去投行干金融了。据说起薪就是三十万。”   “哦。”   “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投行认为工科生聪明反应快,他们喜欢要。”   欧子铭依旧目不斜视,专注于电视新闻,“尤浅浅,你不知道凡事都有例外吗?”   尤浅浅愤怒地瞪他,看到趴在地上假寐状的摸宝,欺软怕硬的劣根性立马上来了,扑过去就要拎起摸宝蹂躏一番。   谁料,一向温顺任她蹂躏的摸宝,突然变脸,凶神恶煞地照着尤浅浅的手就是一口咬下来。当时疼的尤浅浅嗷的一声喊出来,抽出手来,食指上是摸宝留下的一排牙印,正渗着血丝。   欧子铭一把抓起尤浅浅的手,狠狠地往外挤血,挤得尤浅浅嘶哑咧嘴直喊疼,欧子铭满脸怒气,两眼冰冷的冒着寒气,怒声呵斥,“你有没有脑子,狗护食你不知道吗?”   尤浅浅这才看清楚摸宝嘴边护着一截骨头,那还是她晚饭的时候扔给它的羊腿骨呢。真是狼心狗肺。“谁知道它这么六亲不认呀。”   欧子铭凶神恶煞的眼风扫过来,尤浅浅赶紧闭嘴,看他这样子是真生气,头发恨不得都竖起来扎死尤浅浅。   就在尤浅浅以为他发狠了,要把她手指头里的血挤干的时候,欧子铭扯着她的手去厨房找出药箱,翻出来纱布胡乱地给她缠上。   尤浅浅看着被绑成木乃伊的手指头,十分的不忍心,小声试探说:“要不我来包吧。”   欧子铭放开她的手,一指卧室,“少废话,换衣服去。”   “去哪?”   “医院!”   欧子铭都这个语气了,尤浅浅哪里敢反抗。   于是大半夜的被欧子铭押到医院,大惊小怪地挂了急诊,医生问了情况之后,大笔一挥开了七针狂犬疫苗。   尤浅浅默默的哀悼了一下自己的屁股,然后就被欧黑面押去扎针。   值班的护士很年轻,长的水灵灵的,有些害羞的不断偷瞄欧子铭。   尤浅浅不禁感叹,这姑娘也忒没见过世面了,要是见到妖孽一般的杨少凡,还不得把她胸当屁股扎下去。   欧子铭的包扎像他的人一样,不留余地。护士研究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解开的方法,只能拿出剪刀,一层一层的剪开,时不时地碰一下尤浅浅的伤口。   尤浅浅起初还叫唤两声,但是每叫一声,欧子铭就皱一下眉头,把他的手握得也越发的紧。于是,尤浅浅不敢喊疼了。   小护士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多看几眼欧子铭,手上功夫那叫一个慢。光酒精消毒就给尤浅浅擦了两次,疼得尤浅浅心里那叫一个有苦说不出。   欧子铭见尤浅浅冷汗都冒了出来,终是忍不住上前握住她没有伤的左手。   尤浅浅感到欧子铭手心里都是汗,黏黏的。仰头对他一笑:“谢谢。”   欧子铭越发觉得自己对尤浅浅酒窝深陷露出虎牙的笑容,没有抵抗力了。心里无端的生出一股烦躁,冷声说:“别谢,你谢完了我还怎么骂你。”   回到家,尤浅浅捂着屁股跌在沙发里,不动弹装死。   欧子铭不理她去洗澡,摸宝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她,像足了犯错误的孩子。   欧子铭洗完澡出来,尤浅浅感觉到他走到她身前,阴影俯下来笼罩着她,她心虚的把头又往沙发里缩了几分。   欧子铭一边擦头发一边说:“你冲动的时候怎么不想着往回缩缩头。”   尤浅浅愤恨地想,听听这口气,就跟训儿子似的,欧大爷,你儿子刚咬完我,在地上趴着呢。   欧子铭拽着尤浅浅的胳膊拉她起来,“洗澡去。”   尤浅浅晃了晃受伤的手,“护士说不能碰水的。”   “我帮你。”   于是,欧子铭用实际行动向尤浅浅小工蜂证明了,受伤了也是照样运动你的,母蜂压榨起你来,是不分受没受伤,不分时间,和地点的。   而一时显露本性犯下了无心之过的摸宝,被欧子铭关在厨房面壁三天。看得尤浅浅都觉得不忍心了,商量着把摸宝放出来在客厅晒晒太阳吧。欧子铭就扔下一句话,“慈母多败儿。”   欧子铭给秘书白棋多加了个提醒的任务,到日子押着尤浅浅去扎狂犬疫苗。   家务的阿姨做饭的时候,不能有辣不能有酒不能有海鲜。   尤浅浅郁闷的看着一桌子菜色,说:“我怎么感觉跟坐月子似的。”   阿姨说:“你这点小伤就把小欧紧张成那样,要真是当爹了,指不定怎么高兴呢。”   “就他?得了吧,就是2012世界毁灭他都不带有点表情的。”   “你们年轻人就是脸皮薄,有什么话都憋在心里,小欧的话就更少了。但大妈我是过来人,看得出来,小欧是真心喜欢你的。”   第十章北京and乌镇,爱无止境(endless love)   八月末的时候,尤浅浅开始期待告别宅女生活,重归校园。   欧子铭终于良心发现,周末的时候远离了电视和电脑,走出家门带尤浅浅去买衣服,说她带回来的几张皮,太装嫩了,会让本来就不待见她的教授更加不待见她。   尤浅浅一面敬佩欧子铭了解老男人的心理,一面稍微表达了一下感激之情。   但是当尤浅浅面对香奈儿充满数学符号气息的标志的时候,表情有些扭曲。   “咱能换个低调的点的吗?”   欧子铭想了想,说:“阿玛尼低调,但是女装不大适合学生穿。”   尤浅浅小声说:“其实我在东京就有个愿望,希望能到北京去传说中的动物园扫货。”   “动物园?买熊猫?”   尤浅浅憋着笑,“你买得起熊猫吗?”   “摸宝卖了估计差不多。”   尤浅浅这才发现敢情这欧七少陪着她讲了半天的冷笑话,“你去过动物园买衣服?”   “没,研究过他的营销模式。”   “那走吧。”   欧子铭不屑的眼神飘过来,那表情就是在说,别逗了,尤浅浅,怎么可能。   尤浅浅想了想,也觉得让欧子铭逛动物园有点不靠谱,于是说:“那你先回家,我去逛逛。”   欧子铭脸色不大好看,一双深褐色的眸子透着冷淡的光芒。看得尤浅浅周身一阵冰凉,恰巧一个陌生号码打进来,这要搁平时,尤浅浅是不会接的,这会儿却是一根救命的稻草。   “喂,你好。”   那边车水马龙的嘈杂声中,一个姑娘喊道:“学姐,你还记得我吗?”   “不记得了。”   “我是齐筱呀,日语系的,就是上次在清华门前要向你买书的。”   尤浅浅有那么一点印象,似乎是个一身草莓的bubo头,“恩,想起来了。”   “学姐现在有时间吗,我刚从家里回来,想约学姐去逛街,要不找地儿喝茶也行。”   尤浅浅暗想,姑娘你来得太巧了,捂着电话对欧子铭说:“我学妹约我逛街。”   欧子铭头微微动了下,算是表示他听到了,抽出一根烟点着,也不说话。   尤浅浅对电话说:“可以呀,我现在没事,半个小时后动物园见行不?”   尤浅浅挂了电话,欧子铭掐灭了烟,开门上车,“走吧,我送你过去。”   车上尤浅浅在想,欧黑面好不容易出次家门,她还这么不赏脸,不由得觉得有点愧疚,“你待会去哪?”   欧子铭目不斜视的开车,“找杨少凡吧。”   “不许跟他去那种不三不四的地方。”   欧子铭被尤浅浅的口气逗笑,把电话扔过去,“你自己跟他说。”   “我说算什么事儿呀。”   欧子铭脸色不大好看,看一眼尤浅浅,“你说不说?”   尤浅浅心想,行,你让我装你妈的,别怪我不给你欧少留面子。   电话接通,杨少凡懒洋洋的声音十分欠揍,“怎么着,欧小七,你家钱罐子又丢下你一个人。你上次重色轻友,抛弃我的账本少还没找你算呢。”   尤浅浅轻咳了一下,“那个……欧子铭已经认识到错误了,准备待会亲自找你赔罪。”   话音一落,尤浅浅就感到欧子铭刀子般的眼风扫过来,下意识地往车门边移了移。   杨少凡顿了一下,不确定地问:“钱罐子?”   “正是区区不才在下,尤浅浅。”   “哈哈哈,你偷欧七的电话查他吧。放心,欧七就是一个和尚的性格,美女脱光了搁她眼前,他要是不想,就肯定能坐怀不乱。”   欧子铭忍不住说:“你俩有完没完了?”   尤浅浅赶紧小声说:“欧少生气了,他就是让我告诉你一声,待会不要带他去不三不四的地方。”   杨少凡在那边哈哈大笑,笑得都快抽过去了,“我就是这么不三不四的人,去的自然是不三不四的地方。”   尤浅浅把电话递给欧子铭,“我跟他沟通不了。”   欧子铭没接电话,带上蓝牙耳机,说:“去你家茶馆等我。”   杨少凡呜嗷一声,“欧小七,你每次都在我的地盘上白吃白喝。”   炎炎夏日接近尾声,知了叫了一夏天估计也累了,都歇菜了。秋天即将来临,就是不知道飒飒秋风会不会带来沙尘暴。   齐筱这次除了手上的骷髅戒指,耳骨上的骷髅耳环之外,穿的还算低调。   尤浅浅自认性格上比齐筱委婉许多,温柔许多,低调许多……但是shopping对于什么样的女人都是杀伤力极大的。   在东京待久了,尤浅浅买东西的时候已经不会讨价还价了,多亏了齐筱那张能把死人说活了的嘴,生生把价钱砍掉了三分之一。   最后,两个人筋疲力尽的,大包小包的走出来。仰天长叹之后,决定找个地儿歇歇脚。   齐筱递给尤浅浅大杯的星冰乐,“学姐,没想到你也喜欢逛动物园呀。”   尤浅浅点头,吸了一口冷饮,“恩,我大学的时候总逛5566论坛,看到别人一百块钱能买一堆衣服,羡慕的就要去买火车票。”   齐筱豪迈的和尤浅浅碰杯,“学姐,我想起一个成语,就是说我现在心情的,相逢恨晚呀。”   “用日语再说一次。”   齐筱憋了口气,乐呵呵地说:“学姐,我发现你们东北人太有意思了,说话忒不着调。”   “莫非你暗恋那位也是俺们东北那片儿的老爷们?”   “恩。我调查过了,他和学姐不仅是一个大学的,连喜欢的建筑师都是一个人叫密斯什么罗的。真是天助我也,知己知彼,有学姐帮忙,要走出一条从小三转正的光明大道指日可待。”   尤浅浅越听越觉得胆儿颤,“那人还是有女朋友的?”   “是呀,不过没关系,除了长得漂亮点那女的也没什么优点了。而且据我偷偷观察学长也不怎么待见她。那姑娘就跟一狗皮膏药一样天天粘着学长。”   尤浅浅的侦探头脑飞速地转动着,把所有细节归类到一处,忍不住还是问了出口,“你说的学长,不会是叫于飞吧?”   齐筱兴奋地点头,“学姐果然认识他,太好了,我的下半生幸福就靠学姐了。”   尤浅浅心想,大姐,你不会是楚晴雯派来试探我的吧。   天理良心,我对于飞一点心思都不剩了。   齐筱暑假的时候去了趟西藏,跟藏民同吃同住待了小半个月,去纳木错,去布达拉宫,晒得脱了好几层皮似的,尤浅浅就纳闷了这个不论是心理还是行动都是狮子派的姑娘,怎么就学了日语这么委婉客气的语种。   她送给尤浅浅一条藏式项链,鬼魅一般的脸谱吊坠,象牙的材质,依稀透着那个遥远而神秘地方的气息。   尤浅浅不大好意思,要请她吃饭。杨少凡的电话恰好打过来,开口就是,“钱罐子,你不在欧小七吃不下饭。”   “杨少请客吗?”   “请客这种事自然指不上你钱罐子的。”   “那我再带个人过去蹭饭行不行?”   “要是个男的,你就是嫌欧七手痒了,自找家暴,我就爱看男人打女人。要是女的,我万分同意。所以不论男女,都欢迎光临。”   尤浅浅冲齐筱眨眨眼睛,“你们在哪,我们过去找你。”   “欧七说,你只有看地图才能找到地方,否则怎么说都得迷路,让他把地方传给你吧。”   杨少凡选的这个地儿,真是够偏僻的。一上出租车,报了地名,尤浅浅从司机暗自喜悦的眼神里就看出来了。   果不然,折腾到了地方,尤浅浅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齐筱撅着嘴说:“学姐,你这朋友可真挺愿意装大尾巴狼的。吃个饭也这么折腾。”   尤浅浅很高兴,很喜悦,终于有个人和她同仇敌忾了。   进了包间,欧子铭安静地坐在那里,手指上夹着烟,冒着缕缕白烟,他侧脸风华俊美,眼睛如水如墨冷冷的泛着褐色的光,衬衫领口中露出尖尖的锁骨,看的尤浅浅不由咽了下口水。   杨少凡坏笑道:“钱罐子,你是不是饿了?欧小七,你看看你,都没把人家姑娘喂饱。”   欧子铭这才转过头来,眼角带笑,问向尤浅浅,“你没吃饱?”   尤浅浅自然知道他们暗指的是什么,脸上不由一红,“饱了饱了,吃撑了。”   话音一落,杨少凡爆发出该死的大笑,笑得尤浅浅一头黑线,不再理他,拉了齐筱落座,“这位是我学妹,齐筱。这位是我男朋友,欧子铭。那位,我和他不熟,当成路人就好。”   杨少凡晃着一张桃花脸凑过来,“美女你好,我是杨少凡。”   齐筱悠然一笑,“杨少你好,久仰花名。”   杨少凡一愣,尤浅浅嘟囔一句,“自作孽不可活。”   齐筱笑道:“杨少这张妖孽一般的脸,让人不记得都不行。”   欧子铭的眉头皱了一下,尤浅浅也察觉到齐筱言语中的火药味儿了,不由问:“齐筱,你……你,不会是跟他有些……有些个人恩怨吧。”   “哪能呀,以前杨少追过我们系一学姐,我八卦碰到过一次。”   杨少凡似有所想,尤浅浅懒得费神,直喊饿了。   杨少凡邪邪一笑,“欧七,你看,这又饿了,还是你能力不行。”   尤浅浅拿起筷子扔他,“杨少凡,你这名字给予了别人对你多大的期望,你懂不懂。少凡,就是让你少烦人的意思,你怎么一点体会不到长辈们的苦心。”   欧子铭拿过旁边的筷子放到尤浅浅前面,面无表情地开口,“别说他,你这名字还不是期望满满的。要不怎么说物极必反,你也看出来他现今多么烦人了吧。”   尤浅浅郁闷的撕扯餐巾纸,欧子铭除了工作对什么都挺冷淡的,就是损起她来兴致颇高,永不落空。   杨少凡忍不住感慨,“东京真是一个大染缸,欧七他以前虽然嘴毒,偶尔说出来一句话能噎你半天,但是贵在话少。不像现在,整个一个破裤裆子嘴。”   尤浅浅觉得冤枉,“你也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环境也是因人而异的,你看我不是越变越好了吗?”   杨少凡憋着笑和欧子铭交换一个眼神,两个人异口同声,“物极必反。”   “合计你俩专程叫我来,就是给你俩大爷过嘴瘾的?”   欧子铭握住尤浅浅胡乱挥舞的小胖手,“这不是缺个下酒菜吗。”   于是尤浅浅把满腔悲愤发泄在了菜单上,一遍点菜一遍叮嘱齐筱,“不用客气,什么贵点什么,杨少凡一脸欠宰的样子,不成全他太不仗义了。”   齐筱也乐得配合,等菜上齐的时候,杨少凡也不禁动容了一下,随即将惊讶化作嘴角一枚坏笑,对欧子铭说:“女人真难养,得罪不起呀。幸好这家店欠我工程尾款,要不今天遭难的就是我的钱包了。”   欧子铭微笑着摸摸牙咬牙切齿的尤浅浅的头,说出来的却是,“好好吃饭。”   开学之后,尤浅浅的生活忙碌起来,相对于日本的研究室,国内的导师能够接到更多的实际项目,尤其是顶着清华的名声,项目更是要比尤浅浅读大学的时候多上不少。本来作为交换生,导师也不指望她能做什么,毕竟中日教育体制不同,建筑规范不同,用的画图软件也不同。但好巧不巧,交换来的尤浅浅却是一个科班出身的中国学生,这样的有生劳动力不用真是太可惜了。   于是,在尤浅浅委婉地表达了一下,她有修士论文要写,可能没有太多时间待在研究室。导师很慈爱的告诉她,也不用太晚,朝九晚五就可以了。   尤浅浅顿时有种早死早超生的感觉。   欧子铭那个工作狂依旧忙碌,尤浅浅也忙了起来之后,两个人似乎又回到了东京时候的生活模式,不是晚上在床上打个招呼,就是早上在餐厅说声morning。   唯一让尤浅浅感到小喜悦的就是,齐筱和她比较合得来,晃悠在清华校园附近,一起吃饭,吃冰喝茶逛街。用欧子铭的话说就是,找到和你臭味相投的人不容易。   九月是新生入学的季节,也是军训的大好时光。   尤浅浅打着阳伞走在校园里,看到烈日炎炎下被刻板的教官,操练的一脸菜色的新生们,一边感慨这天这热,一边觉得自己是个很不称职的学姐。   齐筱叼着冰棒趿拉着拖鞋,在某队列面前晃了一圈,说:“这雪糕一点都不冰。”   尤浅浅觉得那一刻,一干新生眼里射出来的冷光,足够冻死人了。   齐筱整个就是一个女版的林默,除了嘴上不如林默毒舌欠揍之外,行为上挑事的精神比林默不遑多让。   但就她没事就去招惹一下楚晴雯的壮举,让尤浅浅由衷的赞叹。心里小小的痛快了一下。   当然,尤浅浅都是躲在幕后出谋划策的。徐小可隔着日本海,大声的提醒她,“你见好就收吧,要是让楚晴雯知道这背后还有一个你,一准以为你不甘心,挑动齐筱故意拆散他们的。你就等着她背地里阴你吧。”   “天地良心,我对于飞真是一丁点意思都不剩了,就是看楚晴雯那活不起了的样儿烦躁,想整整她出出恶气。再说,我以前没招惹她,她不是一样照阴我不误吗?”   “你闹归闹,可别闹出什么大事来。”   尤浅浅不服,“我能闹出什么大事来,再说都是小神,扑腾不起多大的浪花。”   “这些神是不大,可你别忘了你家那欧大神,要是让他知道你对前男友旧情未了,撺掇一小三横刀夺爱……嘿嘿,你想想吧。”   尤浅浅想起欧子铭那刀子一般的眼风,不禁一哆嗦,“行,小可,你最近鬼片没白看。讲起话来都是阴风阵阵的。”   之后的一段时间,齐筱跑去一家日企实习去了,挖楚晴雯墙角的事儿也就被搁置了下来。   尤浅浅倒是经常能在走廊里遇到于飞或者楚晴雯,要不就是于飞和楚晴雯。   似乎不知不觉中他们成了点头之交,见了面匆匆扫对方一眼,点点头,擦身而过。   尤浅浅不时地会想起,曾经那段无忧无虑,玩得开心欢畅的大学时光。跟在于飞身后蹦蹦?哒,混混饭局,看看篮球,打打酱油。再跟着林默满校园的捣蛋,偷拔一棵小松树,抬回寝室布置成了圣诞树。翻窗进模型室,偷模型板去海边开篝火晚会。装作不小心,毁了辅导员水墨山水画……也有和楚晴雯去喝奶茶,去上瑜伽课,去做汗蒸,去逛街去看电影……   人生的每一个阶段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独一无二的,因为那个时候,我们的心境是独一无二的。随着时光的流逝,我们的心表面被世事磨砺的越来越圆滑,内里却是越来越粗糙,世俗的味道也越来越浓重。   成长不仅仅改变的是我们的外表,更多的是内心的变化。比如,我们不再相信一生一世情不渝的忠贞爱情,不再相信对你微笑的朋友,不再相信明天会更好,不再相信付出就有回报。   悲观似乎是随着年轮沉淀的产物,当我们告别青春,告别不知天高地厚的张狂,悲观主义便如影随形。   不知道是我们的思想太过灰暗,还是社会过于现实。   但是,随着思想的成熟,有些曾经以为一辈子也放不开的情,永生不能释怀的恨,那些让我们痛哭痛苦的伤疤渐渐的变淡,成为了被生活抛开的一道浅痕。说到底,失败都是成功他妈,人生在于积累,积累的不单单是财富,更是经验。而在未来的赌桌上,经验才是弥足珍贵的筹码,不论是小试牛刀还是豪赌一场,它都将带给你信心和勇气。   至少尤浅浅觉得,于飞和楚晴雯带给她的不是只有伤害,也是锻炼了她的内心,要是哪天欧子铭整出一个小三来,她约摸自己是能够冷静地面对,客观分析,不至于想当初那般不知所措,毕竟有过一次经验了。   国庆节的时候,导师大发善心,给他们放了三天的假期。   研究室的同学,大多是清华本校出身,对于北京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提起假期也没有多大的热情,而且长期蹲坑研究室都蹲出惯性了,纷纷表示三天假期不知道该干什么。   尤浅浅本来想提议去泡夜店,一看这样学术严谨的气氛,顿时没有了开口的勇气。   在去图书馆借书的路上接到欧子铭的电话,上来就问她国庆的安排,尤浅浅如实地说:“没有安排。”   欧子铭应了一声,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说:“我妈让我去承德看他们。”   “哦。你放心去吧,摸宝交给我饿不着它。”   说完这句,欧子铭那边半天没有声音,隐约听到低声的笑声,和欧子铭的呼吸声,尤浅浅问:“喂,你在听吗?”   “恩,那挂了。”   尤浅浅莫名其妙地想,你欧七少的行程,什么时候需要向我报备了。   那边杨少凡已经笑得一团和气,眼角含泪,一双勾人心神的媚眼亮得耀眼,“老天有眼,欧小七你终于遇到治你这脾气的人了。钱罐子情商不够用,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就说一句跟我回家见父母,能闪了你舌头吗?”   欧子铭冷着脸,拿起电话对白棋吩咐,“进来把杨少凡请出去。”   从图书馆出来,尤浅浅正在挣扎晚饭吃什么的时候,齐筱给她打电话,“学姐,国庆怎么过?”   “宅。”   “咦,你家帅哥呢?”   “回家见爹妈了。”   “唔,深夜孤寂呀。学姐不如跟我去乌镇玩玩?”   尤浅浅觉得这阵子除了画图就是写论文,清一色的建筑名词在眼前蹦?,都快得职业病了,也确实需要放松一下,“我看行,什么时候走,我准备一下去。”   “今晚……”   “现在订票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我认识国旅一姐妹儿,就没有她订不到的票。”   “那太好了,我回家收拾一下,你订完票打我电话。”   “恩恩,太好了。”   尤浅浅若干年前去过乌镇一次,不过是跟着旅游团走马观花的溜达了一圈,没留下太深的印象。   后来看了刘若英拍的宣传广告,就想着再去仔细体会一下。   谁知道这一个想法刚一落地,命运就一竿子把她支东京去了,于是再去乌镇的计划无限期地被搁置了。   尤浅浅给欧子铭打了个电话,想告诉他一声,可是欧子铭的电话关机,估计是没有电了。   尤浅浅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摸摸可怜兮兮的摸宝,“可怜的孩儿,让你爹带你去看爷爷奶奶吧。”   正说着,就听开门的声音。   欧子铭一进门就看到拎着旅行袋的尤浅浅,眉头不由一皱,“携款私逃?”   “学妹约我去乌镇玩两天。”   咣当一声,钥匙被欧子铭扔在茶几上,因为冲力太大,又落在地上,幸好是厚厚的羊毛地毯,没有发出扰民的声音。   “什么时候的事儿?”   尤浅浅听出来欧子铭语气不善,憋着一股莫名火,赶紧安抚,“就你给我打完电话,你看你不在家,我自己一个人也没什么意思,正好有这么个机会,就答应了。”   欧子铭是真想把尤浅浅放躺,脱了裤子打一顿屁股,让她稍微有点脑子,无奈一肚子闷气说不出来,只能问:“去几天?”   “最多三天。你呢?”   “不知道。”   “啊,对了,咱俩都走了,摸宝怎么办呢?”   “亏你好记得摸宝。”   尤浅浅不忿,“你才是它亲爹吧。”   欧子铭眯着眼睛,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你忘了它亲妈是谁了?”   想起上次说不知道摸宝妈是谁,被欧子铭拎到床上修理一番的惨痛经历,尤浅浅赶紧摇头,“记得,记得。”   “扔给杨少凡照顾两天吧,等你回来去把它拎回来。”   尤浅浅同情地看着摸宝,“摸宝已经够色了,这从杨少凡那回来指不定就成色魔了。”   欧子铭摸着尤浅浅的头发,把她拉进怀里,轻轻的亲吻她的头发,“带着智商出门,小心点,别惹事知道吗?”   “恩。”   “把你那阿玛尼的墨镜扔家里。”   尤浅浅抬头表示不满,“为什么呀?”   “出门不露富你懂不懂?”   “这满大街假货,我混在人群中也就滥竽充数了。”   “你以为档次高点的贼,分不出真假吗?”   于是,乌镇的小船上,尤浅浅被太阳晃得眼晕,心里把欧子铭骂了个来回。   真是越有钱越小心,感觉周围的人都要打劫他一般。不显山不露水,低调的奢侈,却从来不在人前刻意的照耀。   反而是实力不如他们的,暴发户一般的炫富者,频频高调出镜,炫耀他们为了中国的GDP突飞猛进做出了多大的贡献。   尤浅浅一直想去的地方是丽江,或者平遥古城,想去感受一下褪去了都市繁华喧嚣之后的宁静古镇气息。   无奈每次有时间的时候都是夏季,她极为怕热,也就没有了往南方走的勇气。   乌镇很美,尤其是宁静安详的夜晚,更是美丽的低凝内敛。江南水乡,小桥流水间,是柔和的灯光点亮了古老的乡镇。而不是像东京和北京那样,彻夜不灭的城市灯火。   旧历新年的时候,欧子铭带她去东京塔,那个时候东京tree的建设高度还没有超过东京塔,东京塔依然是东京第一高度。他们在最高的观景台上俯瞰整个东京都市,到处是程亮的灯光,有办公大楼的照明灯,有马路上的路灯,也有商店广告牌的装饰灯光。还有高层建筑顶端点亮的红色灯光,那是为了给夜航的飞机导航用的。   爱迪生用点灯给了黑夜光明,世人用五彩缤纷的霓虹灯光装饰了夜色。   那天在塔里的人很多,多半是情侣,两两一对的腻在一处,甜甜的言语间透着爱情的甜美气息。   不知道是不是被这样的气氛感染了,欧子铭居然在公共场所毫无忌惮地吻她,吻的温柔而细心,吻去了尤浅浅的窘迫和不安,那是尤浅浅记忆中他们之间最甜蜜的一个吻。   身处于万丈高塔之中,将东京都踩在脚下,与云端同高,那种感觉,是与自然同豪迈的畅快。   而身处乌镇,连车辆过路的声音都不易听到,如果细心聆听,可以听到谁家的老者在拉着二胡,哼唱着不知名的调子,可以听到谁家的母亲,在用地道的江南软语召唤孩子回家吃饭,可以听到木质的小船在河道里慢慢驶过,划起的水声……   这样的平和而宁静,使心灵得到真正的放松。   尤浅浅躺在竹藤的躺椅里,不由得感慨,“真想一直待在这里。”   齐筱在编制手工的竹筐,跟房东大婶现学的方法。闻言抬头说:“想是想,可是你我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不是你我没有能力在这里定居,而是我们不适合在这里生活。”   这是尤浅浅头一次从齐筱的嘴里听到这样正统的话,不由对她深深一望,仍然是那张年轻充满朝气的脸,大大的眼睛专注地盯着手里的藤条,尤浅浅想起一句话,认真的女人最美。   尤浅浅说:“也是,半天就能走上一圈的小镇,没有卖抹茶布丁的甜品店,我确实待不上一个礼拜。”   “而且没有电脑,没有百货商店,没有出租车,最重要的是没有动物园那样逛起来巨爽的商场。”   尤浅浅嬉笑,递给齐筱一杯茶,“看来我们都是被现代都市腐化毒害的产物。”   齐筱一只手捏着竹藤的接头处,一只手接过茶杯喝茶,“我们现在觉得这里好,其实不过是图个新鲜,新鲜劲儿过了之后,才会发现其实是不适合自己的。拜人性的劣根性所赐,世人大抵如此。这就好像京城里那些富家子弟,明星模特玩腻了,见到清纯的学生觉得新鲜,追得是不遗余力一幅深情款款的样子,结果得到之后又怎么样,厌烦了之后还不是照样弃之如履。”   尤浅浅被齐筱一番犀利的言论激得心神一晃,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接话,只能微笑着喝着杯子里略微苦涩的茶水。   齐筱也自觉失言,赶忙说:“学姐,我不是说你和欧七少。欧七少他不是那样的人,没去日本之前他就不像那帮纨绔子弟,差点被人怀疑是gay。”   尤浅浅微微一笑,慢慢地说:“和你有过节的是杨少凡。”   尤浅浅说的是陈述句,齐筱脸色一沉,手上一抖,刚刚捏起的竹藤接头处松开,藤条瞬间散开,一条一条的耷拉下来,几个小时的功夫共愧于亏。   尤浅浅站起来,拍了拍齐筱的肩头,“出来玩,别说这些不开心的事儿了,出去觅食吧。”   国庆假期,小镇被游客填满,天南海北的方言汇聚一坛,时不时地也能听到几句外语。   吃饭的时候,隔壁桌子坐着两个西装革履的矮小男人,大热天穿西装,除却日本人不做他想。   面条端上来的时候,其中一个日本人凑过来用日语问:“好吃吗?”   尤浅浅皱眉,说:“不会日语。”   说完在齐筱鄙视的眼神下,尤浅浅恍然发现自己说的是日语。   那日本人也不知道是故意装绅士,还是以为自己的中文进步神速,居然听懂了尤浅浅说的中文,用他那磕磕巴巴的中文问:“好……好吃吗?”   齐筱一本正经的,用纯正的京片子快速的说:“我中华泱泱大国物产丰富,区区面条便是好吃也只能谦虚的算一般了,但是比之味千拉面还是绰绰有余的。”   尤浅浅不禁要赞一声,果然是学语言的,语速跟机关枪似的,说的文绉绉的,连她都没怎么听明白,就别说鬼子了,一糊弄一个倒。   日本人悻悻的坐回座位,不再说话。   尤浅浅和齐筱对视一眼,不由得问对方,“你这么仇日?”   尤浅浅笑了笑,说:“我这是逆反心理作祟,你呢?”   “我是听着抗日战争的床头故事长大的,进日语系纯粹是服从分配后,命运开的玩笑。”   尤浅浅和齐筱在乌镇待了三天,吃遍了镇上有名气的小吃,逛遍了所有的商店,买了很多染布和手工制品,齐筱终于编制出了一个竹藤的筐,却因为行李太多,不得不送给了房东大婶。   尤浅浅花了十块钱给欧子铭买了一小瓶当地的白酒,却花了二十块钱买了精致的包装盒子,包起来。被齐筱一顿的鄙视,小农意识。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屋里没有人没开灯,欧子铭在电话里说他至少还得两天才能回来。夕阳血红的斜晖透过落地窗落在客厅中央,黑暗中有一种低沉而压抑的美。   离开东京快三个多月了,渐渐地被北京热闹喧嚣的气氛感染,被清华校园里朝气蓬勃的学生感染,被小区门外买油条豆浆的大妈感染……   尤浅浅有些想念家里的老娘了,也是热情如火的性子,欺压老爹几十年如一日,老爹曾无限委屈地说:“在咱家,我就是户口本上的名义户主而已。”   不知道是不是老娘做的孽,尤浅浅的待遇比起她爹来说更加悲惨,同样被欺压的命,最起码欧子铭家的户主就不是她。   洗过澡之后,给欧子铭打电话,他那边热闹得很,人声鼎沸还伴着麻将的声音,有人尖着嗓子催他,“七哥,该你出牌了。跟谁家的姑娘讲电话这么忘我。”   “别瞎说,我认识七哥快三十年了,除了老爷子派的秘书,就没见过七哥跟哪个女人讲电话超过三分钟的。”   尤浅浅在这头忍不住笑,就听欧子铭冷着声音说:“是不是都嫌皮子紧实了?”   于是顿时鸦雀无声。   欧子铭说:“小九,过来替我一手。”   欧子铭走到安静的地方,说:“你到家了?”   “恩,洗完澡了。你打麻将呢?”   “恩。”   “赢钱算我的好不好?”   欧子铭笑,“好。我们打五毛的。估计能够你吃盒哈根达斯的。”   尤浅浅一个握着玻璃杯的手一抖,不可置信地问:“美元?”   “你家美元有毛钱呀。”   “欧子铭,合计你家是一家欧扒皮呀。这年头,打麻将还有以五毛起价的。”   “尤浅浅!”   尤浅浅赶紧做害怕状,“我皮子一点不紧实,一点不欠揍。”   欧子铭忍不住笑,语气也柔软了三分,下意识地捏紧电话问:“想不想我?”   这种问题其实最难答,说想吧,等他回来肯定要温柔的折腾尤浅浅一晚上。说不想吧,那就少不了一顿以教训为名的蹂躏。   “尤浅浅?”   “想。”   “有多想?”   尤浅浅一怔,试探地叫,“杨少凡?”   欧子铭皱眉,“你叫谁?尤浅浅,这个时候你叫别的男人的名字?你好样的。”   “不是呀,我以为是杨少凡假扮你忽悠我呢。你哪像是说得出那么肉麻话的人呀。”   欧子铭郁闷的挠头,“你,你……你等着我回去收拾你。”   “别,别,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你多待几天,好好孝敬父母,他们养你真是不容易。”   “尤浅浅,我养你也挺不容易的。”   “你魔怔了,说的是摸宝吧。”   “……”   挂了电话,尤浅浅兴奋的在床上打滚,她终于在语言上气到了欧子铭,扳回一城。想到她把欧子铭气得直瞪眼的场景,就觉得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他欧子铭自食其果了吧。   然而尤浅浅如果知道,第二天一大早睁开眼睛,就会看到欧子铭眼风阴森的站在床头看着她,那么,她还想再说一句话,冤冤相报何时了。   欧子铭眉目不动的看着尤浅浅张大嘴巴,惊讶地看着他,一边慢悠悠地脱衣服,一边说:“醒这么早。”   尤浅浅眼珠子一转,使劲闭上眼睛,自言自语地说:“完了,完了,一准是太想欧子铭了,都出现幻觉了。”   欧子铭看到她这副模样,笑容再也绷不住,一把扯下衬衫跳上床去,捞过蜷缩在床边的尤浅浅,故意在她耳边吹气,“过来领取想念我的格外奖励了。”   “不用,不用,我这是义务劳动,不求回报的……唔,欧子铭,你咬我干什么,你属摸宝的?”   ……   日子过得不快不慢,秋风来的却是颇为神速,尤浅浅觉得几乎一夜的功夫,路边的梧桐树叶就变成了黄色,簌簌的直往下掉。   大片的树叶,失去了水分,脉络反而明显起来,踩在上面,脆脆的声响,就像摸宝嚼软骨的声音。   尤浅浅喜欢围巾,秋天无疑是戴围巾的好季节,尤浅浅在淘宝上大买特买仍然觉得不过瘾,于是拉着齐筱去动物园扫货,在店家的巧舌如簧下,经不住忽悠,买了七八条所谓的H&M或者ZARA原单围巾。去年H&M凭借一条麻袋一样的脖套红遍大江南北,今年更是再接再厉,设计出品了一批主打围巾。尤浅浅寻了饭后消食的借口,诱拐欧子铭陪她逛商场,趁机收集了几条新款的围巾。谁知道她上趟厕所的功夫,欧子铭手里就多了个LV的袋子,不声不响的让尤浅浅以为是他给自己买的内裤。回到家整理东西的时候打开一看,居然是LV的涂鸦围巾,尤浅浅犹豫地问:“给我的?”   欧子铭头都不回,“恩。”   “欧子铭,你审美够抽象的。”   “摸宝,上,咬你妈去。”   尤浅浅一头黑线,“有你这么教育孩子的吗?亲妈都敢咬。”   整天被欧子铭叫做摸宝他妈,尤浅浅都惯性的见了摸宝就自称妈了,欧子铭嘿嘿地笑,手在裤兜里一掏,掏出一根红绳来。   客厅没开大灯,落地灯灯光不太明亮,尤浅浅看了个大概,不由笑了,“又不是过端午节,你送我红绳干什么?”   欧子铭脸色一僵,恨铁不成钢的说:“尤浅浅,你真有破坏气氛的本事。”   说罢,用力拽过尤浅浅的左手,帮她把红绳带上去。   红绳上串着一个圆环,上下半圆个写着一个Love,尤浅浅看明白之后,心头一震,抬起头望进欧子铭深褐色的眼睛里,轻声问:“这是卡地亚的爱无止境?”   欧子铭眼波柔柔,但笑不语,又从裤兜里掏出一个蓝色的手绳递给尤浅浅,“帮我带上。”   尤浅浅温顺的接过来,给他套在右手上,想了想还是没忍住,指指欧子铭的裤兜,“我瞅着你怎么跟多啦A梦似的。”   欧子铭一把抱起尤浅浅,惩罚似的拿胡楂蹭她的脸,她的脸有肉,柔软的触感,让人忍不住咬上一口。   尤浅浅疼得大叫,“摸宝,赶紧救你妈,你爸狂犬病发作了。”   研究室的项目依然很多,尤浅浅的论文进度缓慢,她研究方向还是日本的学校建筑空间设计,人在帝都研究的却是日本学校,实在是一大壮举,行为意图已经接近于意淫了。清华图书馆关于这方面的资料不多,写着写着就遭遇一个瓶颈。于是改去画图,很长时间没用3DMax建模,生疏了不少,快捷键丢了大半,最后连夜景渲染的灯光数据都想不起来,着实又自我郁闷了一回。   徐小可不时地在msn上骚扰她,一边汇报她的论文进度,一边鞭策她赶紧写论文。   尤浅浅不禁想,女人真是越寂寞越变态。   去图书馆翻找资料,一抬头看到于飞穿着毛线外套,颇有几分帅气地走过来。尤浅浅实在是不愿意和他装模作样地点头打招呼,下意识地闪身躲进后排的书架里。   也不知道于飞是来找别扭的还是来找书的,翻了半天也不见走。   尤浅浅躲在角落里,不但没有等到于飞离开,反而等待了齐筱的到来。   “学长,你在这里太好了,选修课上老师布置的作业,我不大明白,又不知道应该找什么书来看。”   于飞声音淡淡的,“什么课?”   齐筱有些失望地说:“我都跟你说了八百遍了,建筑概论,让我们在四位建筑大师中选一位,选一个案例分析一下。”   “哦,你打算选谁?”   “密斯凡德罗呀。”   尤浅浅晃了晃神,那是她和于飞都喜欢的大师,至于谁先喜欢上的她记不清楚了,更加忘记了她是先喜欢上了密斯,还是因为于飞才喜欢的密斯。   “换一个人吧。”   “为什么?”   于飞的声音有些低沉,“密斯对你来说太难了。试试格罗皮乌斯吧。”   “哦。学长,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你真的喜欢你女朋友吗?”   长久的沉默,尤浅浅不禁感慨现在的孩子真是大胆,在图书馆这么庄严学术的地方居然敢问这么情色暧昧的问题。   于飞抽了一本书,递给齐筱,说:“这是格罗皮乌斯的作品集,好好看看吧。”   齐筱显然有着不到黄河不死心的精神,又问:“难不成学长喜欢的是别人?”   于飞顿了一下说:“我曾经错过一个好姑娘。”   出了图书馆,尤浅浅才发现,自己借的书居然是密斯凡德罗的作品集,还是德文原版的,和她的论文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她如果把今天偷听到的对话告诉徐小可,徐小可指定骂娘,“这就是报应,于飞那兔崽子后悔了吧,晚了,你告诉他,他那样始乱终弃的配楚晴雯那贱人正合适。”   偷听墙角这种事不太光彩,尤浅浅决定做个正直的人,彻底的忘了这件事儿。   谁知道天意弄人,晚上的时候齐筱打过来电话,拐弯抹角的谈了天气,谈了最近看的帅男,谈了中午吃的咖喱饭。   尤浅浅一边给摸宝梳毛一边告诫自己千万要忍住,如果这通电话再挂断之前,仍然能够保持这种没有丝毫营养的话题,就是胜利。   不过齐筱显然不愿意让尤浅浅如意,磨叽了半天,终于问出了正题,“学姐,于飞学长之前的女朋友你认识吗?”   尤浅浅尽管做了充分的准备,但是被齐筱这么一问,仍是不禁抖了抖。   欧子铭就跟在她身上装了雷达探测器似的,眼睛从电脑前移开,淡淡地扫了尤浅浅一眼。   于是尤浅浅更加的心虚了,“不……不熟。”   “她长得漂亮吗?”   “一般。”   “人怎么样?”   “挺……一般。”   “她对学长好吗?”   “一般。”   ……   挂了电话,尤浅浅浑身无力的瘫坐在沙发里,擦了下额头的冷汗,顺手蹭在摸宝身上。   欧子铭颇为嫌弃的说:“你当摸宝是抹布用了?”   “你别忘了洗抹布的人都是我,用用抹布怎么了,抹布本来就是洗来用的。”   “刚才还跟做贼似的,这会儿又一身刺,说说,你今天做什么缺德事儿了?”   尤浅浅微微一笑,“难得见你说这么长的句子呀。我有点饿了。”   她不愿意说,欧子铭也不勉强,关上电脑,晃晃车钥匙,“换衣服去吧。”   尤浅浅慈爱地抚摸着摸宝的头,“摸宝,想不想吃路边烧烤?”   摸宝被挠的顺服,温顺地轻轻叫了声,尤浅浅眉开眼笑地对欧子铭说:“看,你儿子想吃路边烧烤了。”   欧子铭不屑地瞅尤浅浅,“你这点出息。”   第十一章北京,分手不是因为不爱   说谎这个事,就跟冬天里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一个谎言需要更多的谎言去弥补,去掩饰。   尤浅浅算是发现了,说谎真是项体力和智商并重的活儿。而且还得揣着担心,担着愧疚,心里素质差点的人都干不了。   徐小可忍不住骂她,“你瞅瞅你费的这些没有用的心思,你就直接给那姑娘上堂历史课的了,回顾一下于飞的不堪过往,彻底打消她那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一小姑娘,我不忍心让她面对于飞那不怎么光荣的历史形象。再说,就她现在对于飞这劲儿,整不好以为我恶意的篡改历史呢。”   “那你就承认你是于飞前女友得了,一了百了。”   尤浅浅把最后一块芝士蛋糕放进嘴里,“你是没听到于飞那天说起我的口气,整个就是一个旧情不忘的痴情模样。我怕齐筱一时想不开杀我灭口。”   “你得臆想症了吧,有病得早看。你见过陈世美后悔的吗?”   尤浅浅擦擦嘴,“得,我找个机会和齐筱承认错误吧。”   徐小可眼尖,隔着电脑屏幕大呼小叫,“等等,你手上戴的是什么,抬起来给姐看看。”   尤浅浅无奈地举起左手。   徐小可激动地问:“你告诉姐,姐眼花了,这不是卡地亚的Love系列。”   尤浅浅从善如流,“恩,不是。欧子铭送的假货。”   徐小可咬牙,“尤浅浅,你忒腹黑了,欧子铭怎么可能送假货。你专程来眼馋姐的是不?”   “他还给我买了个LV的涂鸦围巾,是你的风格,等你拿走吧。”   “行呀。只要是LV的,什么姐都要。对了,你新年回不回来抢福袋?”   “不知道呢,我估计最晚过完年就得回去,要不不用毕业了。”   “好,东京等着你回来祸害。”   回到研究室,居然空无一人,这种反自然反常规的事情,自尤浅浅进了研究室以来从来没有遇到过。   欧子铭早上说下午在清华这边办事,等给她打电话,接她一起吃晚饭。除此之外,尤浅浅记不得今天有什么特别。   掐指一算,莫非是到了安藤忠雄来做演讲的日子?   齐筱打过来电话,兴奋地问:“学姐,今天是不是有个大牛的建筑师来咱学校作报告,你带我去听吧。”   尤浅浅郁闷的发现,她已经消息落伍很久了,“我不知道在哪开呀。”   “我知道,我知道,学姐赶紧去礼堂门口,我们在那里等。”   如果你对建筑稍有研究,就不会不知道这位获得普利策大奖,东京大学的名誉教授,安藤忠雄。   可以说,安藤的清水混凝土建筑风格,已经成为了他的标志。安藤的建筑,有日本人一贯的精细严谨,空间的把握上达到了很高的境界。东京国际大牌聚集的表参道上有安藤的两个作品,清水混凝土的使沿街立面低调不张扬,但是步入其中,就会发现空间的多变,光影的运用,使得建筑内部丰富多彩。   虽说在之前在东京听过安藤忠雄的演讲,但那时候是纯日语的听力,听得尤浅浅似懂非懂,半梦半醒。   想到这次会有翻译译成中文,尤浅浅迈向礼堂的步伐加快了许多。   果然是大牌效应,礼堂门口人山人海,人头攒动。场面甚是隆重,有红地毯,有保安,有礼仪小姐,感觉像是领导造访或者明星走台的阵仗。   因为到场的人太多了,不得不对入场进行限制,要求出示学生证,对建筑系和经济管理系的学生放行。   于是尤浅浅明白了,齐筱迫切需要她来的原因,敢情她就是一个人肉通行证。   尤浅浅把学生证递给工作人员,装模作样的说了几句日语,说的工作人员一头雾水。齐筱在一旁解释,“她是东京大学来的交换生,不会中文,我是日语系的学生,主要是给她当翻译的。”   工作人员把证件还给尤浅浅,放他们俩进去,自言自语地说:“这日本姑娘怎么起了个中国名字。”   尤浅浅和齐筱憋着笑,镇定的走进去,尤浅浅压低声音说:“这才一会的功夫,你给我国籍都改了。”   齐筱嘿嘿地笑,“待会请学姐吃DQ冰激凌赔罪。”   “你学姐我,非哈根达斯不吃。”   进了礼堂,依旧人山人海,一座难寻。   尤浅浅不禁奇怪,“为什么建筑系的讲座经营管理的学生也要来参加?”   “学姐你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和帅男谈恋爱呀。据小道消息,这次的赞助商可是青年才俊一枚,在商界呼风唤雨,他的不少收购项目都是管理学院课堂分析的案例。”   尤浅浅一边找座位,一边感慨,“个人崇拜要不得。”   见到安藤的第一个反应,尤浅浅觉得他老了,岁月催人老,时间真是忒不留情面了,当年普利策颁奖典礼上儒雅,风采奕奕的安藤忠雄,如今已经是一位健硕的老者了。   而这点伤感的感怀,在见到欧子铭衣冠楚楚,冷静干练地走上讲台的时候,被打击的一点不剩。尤浅浅张大了嘴巴,掐了一下旁边的齐筱,“你告诉我那人不是欧子铭。”   齐筱从善如流,“那个人不是欧子铭。”   “那是谁,长这么像。”   齐筱正在为难怎么这么回答明知故问的问题,旁边的女生就压着嗓音惊叫,“看,看,快看,那帅哥就是欧子铭。”   尤浅浅已经被shock得无喜无怒了,平静地说:“想不到欧七还挺有名的。”   齐筱颇有几分同情地说:“欧大神提前就一点也没跟你透露。”   “没,他跟摸宝说的话都比跟我说的多。”   “摸宝是谁?”   “一只色情堪比杨少凡的串种吉娃娃。”   “哦,那必须是狗中色魔呀。”   演讲开始之前,系主任先上来介绍了安藤忠雄和欧子铭,感谢了欧氏集团对于此次活动的赞助,也感谢欧总百忙之中能够抽出时间莅临现场。   根据齐筱介绍担任翻译的是他们系大四的一位牛人,听译的水平已经出神入化了。   可惜牛人只学了日语,没学过建筑,开场不久就卡在了一个专业名词的翻译上。日语里有很多外来词,就是把英文德文法文中的词汇,音译过来用片假名表示,因为日本人不会卷舌,发不出R的音,只能用L代替,所以……日本人的说英文单词,只有日本人能听懂。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下面的建筑系学生有些不满,安藤依旧保持微笑,将那个专业词汇的用英文写了出来。   突然有人轻轻地拍了一下话筒,欧子铭站起身来走过去在安藤忠雄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他对着话筒说:“这位同学翻译的已经很好了,日语水平也非常高,建筑的专业名词的确很生僻,所以我建议找一位本专业的同学来翻译,这样更加有利于大家领会安藤先生的思想。”   下面一片叫好,建筑学的学生是赞同,经管系的学生多半是热情的支持偶像。   尤浅浅顿时有种坐立不安的不良预感,那是每次欧子铭阴她的时候都会出现的感觉,紧张地抓着齐筱的手问:“我现在退场会不会太引人注目了?”   齐筱点头,“恩。学姐,怎么都是一死,不如选择死在镁光灯下。”   欧子铭抬起右手,蓝色的卡地亚手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他食指精确的指向尤浅浅的方向,微笑,“那么请建筑系的尤浅浅同学到台上来。”   于是尤浅浅生平头一次接受到这么多人的注视,并且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走上讲台,无边的压力来自四面八方,她心里想,当明星果然是需要心理素质的。   欧子铭微笑着把话筒递给她,在她耳边轻声说:“就当是台湾那次竞赛了。”   尤浅浅注意到话筒的开关是关着的,咬牙小声说:“你等着。”   台湾那次竞赛,她翻译的是同学藤田的发言,面对的是六七名评委,和今天这个场面能一样吗?   无奈,就算是被逼上梁山的,人家也当你是落草为寇了,视为草莽了。   尤浅浅深吸一口气,对安藤礼貌的鞠躬。   一场报告翻译下来,尤浅浅根本没去听安藤忠雄说的内容,只是条件反射一般的把他的话用中文重新表达一遍,感觉自己就是一个人肉的翻译机器。满手心的冷汗。   第一场报告结束,接下来是欧子铭象征性的讲话,建筑系的学生可听可不听,大半都退场了。尤浅浅冲齐筱使了个眼色,两个人跟着人流走了出去。   齐筱说:“学姐,你认真起来的时候好厉害呀。”   “你是想说我平时都不着调?”   “哪里,哪里。”   “走吧,你还欠着我哈根达斯呢。”   巨大的压力之下,尤浅浅无疑发挥出了自己的最高水平,虽然不能说翻译的好,但是总算没有太大的差错,于是除了觉得欧子铭忒不厚道之外,心情还算明朗。   但是,当她看到面前的楚晴雯和于飞的时候,立马觉得老天真是以折腾她为乐,怎么就见不得她好呢。   楚晴雯看到齐筱,脸色攸的一变,眼神锋利的看着尤浅浅,“尤浅浅,没想在东京待了一年,你可以恶毒到这种地步。”   尤浅浅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下意识的顶回去,“过奖了。”   于飞脸色怪异,颇为复杂地看着齐筱,问:“你认识尤浅浅?”   齐筱茫然地点头,“是呀,学长不是也应该认识学姐吗?”   尤浅浅脑中灵光一闪,终于明白楚晴雯和于飞复杂的思想又意淫出了什么,“你们想多了。我和齐筱认识,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关系?”楚晴雯冷哼一声,“你敢说不是你教唆齐筱来倒追于飞的,你敢说你不是抱着拆散我们的想法在暗中使坏的?”   尤浅浅冷笑,“我没有必要跟你解释什么,你也没有资格要求我解释什么。”   说罢,对齐筱微微一笑,“我们走。回头我给你解释。”   谁知,胳膊被于飞拽住,他眼中的波动是在曾经那个青涩年少的时候才见到的情绪,于飞声音很低,几乎带着哀求的滋味,“浅浅,说清楚。”   这一声浅浅叫得太多亲切,尤浅浅感到齐筱身子一僵,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尤浅浅冷了眼神,认真地说:“于飞,我说过了,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和齐筱的友情,齐筱喜欢你的事情,这些和我们之前的往事没有一点关系。话我就说到这里,信不信由你。”   “尤浅浅,你都做到这个地步了,还好意思让人相信你。”楚晴雯一张漂亮的脸此刻因为怨恨而扭曲,长久的积累终于爆发了,“你瞅瞅这些年你背后使了多少坏。仗着林默喜欢你,挑唆他和于飞闹翻,然后扮作怨妇的样子,让于飞心里有愧。如今,特意转来清华不说,还找来一个小狐狸精天天缠着于飞。尤浅浅,我也不怕丢人,我今天就告诉你,你不用费这么精神来拆散我们,就当是我的报应好了,于飞还忘不了你,你自己出马胜算更大。输给你,我也就认了,当是我欠你的。”   一时间走廊里分外的安静,人群散去,偶尔有路过的人也都加快了脚步远离是非之地。   于飞高大的身影僵直地立在那里,楚晴雯梨花带雨,眼中带恨地盯着尤浅浅,齐筱就站在尤浅浅身旁,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闹剧,真是闹剧。狗血,太狗血了。尤浅浅心里冷冷一叹,不知道是不是方才经历过了大场面,她的语调依旧平静,对楚晴雯说:“你说了这么多话也累了,今天就到这吧。”   这样不咸不淡的语气激怒了楚晴雯,她抡圆了胳膊就要打尤浅浅。   很多年之后,尤浅浅想起当初的那场闹剧,依然禁不住要叹一声,狗血,真狗血。   比起看欧子铭当时的脸色,尤浅浅宁愿挨楚晴雯一巴掌,也比欧子铭英雄救美来的好过。   楚晴雯不可置信地看着被欧子铭拦下的手,“欧……欧总。”   欧子铭深眸中透着低凝的冰冷,淡淡地点了下头,抓过尤浅浅的胳膊,对齐筱说:“先走了。回头再让她跟你解释。”   齐筱摇头,“七哥,我相信学姐的。”   欧子铭用右手拉着尤浅浅的左胳膊,一蓝一红两根手绳凑在一起,中间Love的圆环在阳光下闪着低凝的光芒。   尤浅浅一路被欧子铭拽着走,在路人关注的目光下,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她火了,彻底的火了。   她本来想跟欧子铭商量下,先放手,出了校门再汇合的。但是看了下欧子铭紧绷的侧脸,跟冻住的冰块似的,于是抗议的勇气破碎了。   其实善意的隐瞒的人又何止她一个呢,齐筱刚才那一声“七哥”,叫的多么的顺溜,肯定是经过长时间的实践才能达到的高度。   来早上欧子铭说下午在清华这边,说的相当含糊,他明明就在清华里面。   至于他说的,办完事带尤浅浅去吃饭,更是十分的不靠谱。   尤浅浅窝在客厅的沙发里捂着空空如也的肚子想。   欧黑面一路把车开到家门口,上楼,开门,进浴室。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从头到尾没跟尤浅浅说一句话。   尤浅浅把检讨了一下,发现整件事里她唯一对不起的就是齐筱。有他欧子铭什么事?摆一幅秦香莲的脸给谁看?   摸宝蹲在浴室门口,啃着地上的垫子,把流苏的边角全都扯得散开了。   浴室门被打开,就听摸宝一声哀嚎,倒在地上呜呜地叫。   尤浅浅赶紧跑过去,欧子铭围着浴巾赤着上身站在门口,因为热气的关系,脸色微微泛红,发丝仍在滴水。尤浅浅仰着脸问:“怎么了?”   “没看清楚,踩到它了。”   尤浅浅小心翼翼地抱起摸宝,“踩哪了?”   “问它去。一堆毛谁还看着踩呀。”   摸宝可怜的呜了一声,尤浅浅摸着摸宝的头说:“不疼了,就当被狗踩了。”   “你说谁是狗呢?”   “谁乱咬人就说谁。”   欧子铭一把扯下浴巾仍在地上,头发上的水簌簌流下,“尤浅浅,你是不是觉得今天特美,不但在讲台上风光了一回,紧跟着就有前男友对你余情未了。”   “我有说过想要上台出风头吗?你凭什么不问问我意见,就直接安排了我。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不是愿意上去风光这一回。你总是这样,什么时候在意过我意愿?”   尤浅浅气喘吁吁的怒视欧子铭,欧子铭也是冷着眼神瞪着她,彼此都是一向怒气气鼓鼓的样子,欧子铭不知道是不是没穿衣服的缘故,周身散发着令人望而却步的冷厉,一双眼睛里更是冰封三尺一般的寒冷,良久,他突然扯出一个自嘲一般的笑容,说:“好,是我狗拿耗子了。”   说罢转身进了卧室,片刻之后穿戴整齐的拿着车钥匙甩门而去。   他一走,尤浅浅斗鸡一般的怒气也就消了,叹了口气,拿着地上的浴巾去擦欧子铭滴在地上的水,对上摸宝可怜巴巴的眼神,不由得说:“委屈了你,忍他那臭脾气忍了这么多年。”   末了又加上一句,“其实我也挺委屈的。”   于是开始冷战。   徐小可说爱情过了甜蜜期,进入冷战期是不可避免的。   接下来就是,争吵,和好,再争吵的无限循环。   直到爱情耗尽,各奔东西。   或者,学会忍耐,各自退让,走入婚姻。   人生路漫漫,其实可以走的不过是一条交叉道。   可是,尤浅浅觉得她和欧子铭从来没有像热恋中的情侣那样,热烈的恋爱过。一直都是平平淡淡,温温吞吞的。从东京到北京,同在一个屋檐下,距离近了,激情没了,整日不外乎柴米油盐吃喝拉撒。对于彼此的生活习惯和小动作已经非常熟悉,见面的时候不会有脸红心跳的感觉,反而会想,他刚上完厕所,洗手了吗?   和于飞恋爱那会,于飞因为别的系的男生跟尤浅浅搭话,拿起手里的瓶子就塞人家嘴里了。为这事儿,差点整出两个系的男生打群架。虽然于飞那三千字的检讨都是尤浅浅写的,但是少女情怀,那阵尤浅浅觉得于飞太帅太爷们了。   每个女生心里都有一个梦,希望喜欢的男生能够为自己打上一架。年轻的时候总有着那么点虚荣心,希望能够被喜欢的男生当众告白,希望在外人面前他能够把你宠上天。   尤浅浅觉得自己不年轻了,也不应该再做少女时代粉红色的梦。因为如果对象是欧子铭,别说告白了,在人前尤浅浅的地位还不一定比摸宝高呢。她渐渐的把那些瑰丽的梦都埋在了心底,不期盼惊喜也不奢望浪漫。   尤浅浅时不时地想,如果她不喜欢欧子铭,她一定会将他的臭脾气贬低一番,给他一巴掌之后,潇洒的转身离去。   用实际行动告诉大家,妇女解放,奴隶制社会的特权阶级已经不存在了。   可是,她舍不得。   或许,是她给不了自己一个舍弃的理由。   秋风渐渐寒冷起来,初冬的似乎就要到来。   太阳缩短了工作时间,天空时不时地被大片的云朵遮盖,灰蒙蒙的一片。   树上的叶子落得精光,除了松树,大多赤着枝干在风中摇曳。   尤浅浅的修士论文进入了关键时刻,周末的时候,她开始待在林默的房子里,不出门整日的思考,落笔。和东京研究室的同学开网络会议,相互提意见,讨论论题,提供资料。   尤浅浅和齐筱吃过几次饭,她在日企实习,被折磨的昏天黑地,呼天抢地的要重选专业。   谈起于飞那件事,齐筱很认真地说他相信尤浅浅是善意的谎言,并且经过她的回忆分析,尤浅浅虽然没有提供过有用的信息,但是也从来没有像楚晴雯说的那样背后使过坏。   尤浅浅禁不住夸奖她,“思路清晰,辩证合理。”   齐筱说她要放弃倒追于飞。不是因为尤浅浅的原因,而是通过楚晴雯,让她发现,有些事情,勉强未必求得来圆满的结果。   尤浅浅感到,齐筱虽然年轻,却又一种敢于决断的勇气,令人敬佩。“学姐相信你,值得找到更好的男人。”   齐筱倔强的微笑,她说:“如果注定委曲求全,那我宁可舍弃。爱情里委曲求全的一方,永远是输家。”   齐筱的话久久的留在尤浅浅心里,不肯离去。似乎成了一种巫术的符咒一般,时不时地会想起来,会引发她想到更多。尤浅浅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了,没事找事的开始悲秋伤感,得到的永远觉得不够不知足,自以为是的希望得到更多。   于是她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不再去思考。   尤浅浅已经很少去学校了,没有再碰到于飞和楚晴雯,她在msn上和林默说了这件事。   因为开的视频,她清楚地看到林默皱着眉头陷入了思考,似乎是在挣扎,好像有话要对她说的样子。   然而,林默只是告诉她,“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你现在有了新的生活,无论怎么样都回不到从前了,不如忘了吧,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那时候林默正在华盛顿,透过宾馆的窗户能够看到远处伫立的方尖碑,依稀望得到国会的白色穹顶。   尤浅浅觉得这样的人生才够精彩,见识多了,眼界自然开阔了。   林默也说过,咱班爱学习的人都在国内读研究生了,不爱学习不着调的基本上都出国了。那是因为我们更加贪心,世界对于我们来说太大太精彩了,人生太短,不多看多经历,对不起我们短暂的人生。你别为了一时的风景将自己困在浅滩中,世界如此之大,你所见到的不过是沧海一粟,不能当做整个世界来对待。 老人们不都说,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尤浅浅笑道:“别用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掩饰你的不着调,你不就是想泡遍世界各地的美女吗?”   “自己知道得了,别揭穿我。哥还等着功成名就之后母校邀请我回去做演讲呢。”   “行,路过LA你可以去动物园看看,那里有你最喜欢的动物。”   “什么?美女蛇?”   “不是,草泥马,又名羊驼。”   欧子铭似乎更加忙碌了,两个人碰面的机会变得更少,见了面也是对视一眼,很少说话。   欧子铭说得最多的就是,“晚上不回来吃饭。”   尤浅浅都快成自动答录机了,“知道了。”   摸宝因为父母的不和,情绪低落了一阵,不大喜欢吃饭了,连最喜欢的羊骨头都提不起兴趣。   尤浅浅不大放心,忙里偷闲带它去了趟宠物医院,医生是位带着金丝边眼镜看着就很严谨的中年男人,做了一系列的检查之后,用专业的医学术语跟尤浅浅解释了半天摸宝的病症。   尤浅浅听得云里雾里,忍不住说:“麻烦你用普通话简单的跟我说说,这狗到底怎么了。”   “思春了。”   尤浅浅牵着摸宝,郁闷的看着手里的账单,说:“摸宝,这账必须找你爸报销。”   当小区里的一只母狗到了发情期之后,摸宝的思春病不药而愈,天天欢快的奔着人家去,精神倍棒吃嘛嘛香。   早上的时候,尤浅浅把账单递给欧子铭,本想缓和一下气氛,谁知话到了嘴边就是硬邦邦的,“你儿子的医药费。”   欧子铭接过来匆匆看了一眼,顺手扔到垃圾筒里,掏出钱包取出一张卡递给尤浅浅,“签我名字就行。”   尤浅浅想了想,接住,心里想,欧子铭呀欧子铭,这是我认识你以来,你头一次这么大方。“能提现吗?”   “能。”   忙碌的日子过得格外的快,转眼之间就进入了十二月份,商家开始打出圣诞牌,圣诞老人的画像开始出现在各大商场。   尤浅浅好几次揣着欧子铭的副卡,走进百货商店,在各大名牌的店铺外面徘徊了几次,终是没有进去。   怕欧子铭这个人也就罢了,连花他的钱都不敢,尤浅浅你真是没救了。   欧氏大厦。中央空调开得很足,所以楼里的姑娘们依旧是春秋季的装扮,色彩鲜艳,花样十足。只有白棋依旧是一身刻板的黑色职业装配白衬衫。杨少凡每次见到她都要取笑一番,“也是,欧小七太招风,得有个灭绝师太给他把把关。”   白棋把一份账单放到欧子铭面前,说:“银行那边刚发过来的记录,欧总的信用卡没有提取现金或者刷卡的记录。”   欧子铭手一顿,扫了一眼账单递给白棋,“我知道了。”   Ω移Ω动Ω书Ω城Ω杨少凡在一旁看戏看的高兴,等白棋走了之后说:“行呀,欧小七,学会查信用卡这招了。可惜人家钱罐子不给面子,一个子儿也没用你的,这下你找不到理由欺负人家了吧。”   欧子铭皱眉,“你最近怎么这么闲。”   “你情场失意,做哥们的放下事业也得来安慰你呀。喂,我说你俩到底为了什么呀,这都冷战一个多月了吧,够持久的。”   “忘了。”   “我怎么听齐家那丫头的意思,钱罐子还有一个对她念念不忘的前男友呀。”   欧子铭哼了一声,“不止,还有一个保时捷。”   “靠,我就说你开那破车掉价了吧,保时捷算什么,哥那兰博基尼你拿去开。”   欧子铭无力地说:“你能让我消停一会不?”   “该不会是看到钱罐子这么抢手,你生气了吧?”   “滚。”   “欧小七,你多大的孩子呀,就为这个也至于别扭一个多月,好歹你也是个大老爷们吧。我要是钱罐子,这辈子都不带搭理你的。”   欧子铭按下电话的免提键,正要说话,杨少凡摆手说:“行了,别总麻烦人家白棋了,我自己走还不行吗。”   欧子铭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对了,周末在凯宾斯基郊区那酒店有party,不去不行。”   下午的时候突然变天,北风呼啸,肆意的张狂。天空被乌云遮盖,压抑的灰黑色,枯枝在风中凌乱,吱吱作响。路上的行人也被吹得东倒西歪,头发凌乱。   尤浅浅论文初步定稿,打印出来了一份,去邮局EMS了一份给导师,请他提修改意见。   走出邮局,尤浅浅翻出来一顶黑色的毛线帽子戴上,围巾围了个结实,决定去吃顿好的犒劳一下自己。   吃的是泰国菜,咖喱蟹做得入味,蟹肉中是浓浓的咖喱味道。冬阴功酸辣可口,配咖喱蟹正好。   正吃到兴头上,电话震了起来,尤浅浅脱去塑料手套,掏出电话一看,居然是欧子铭。   “喂。”   “在哪?”   “吃饭。”   “马上回家来。”   “什么?”   “快点回来。”   尤浅浅莫名其妙地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发怔,似乎欧子铭已经有段时间没打过她电话了。别是真出了什么事儿,一时间心里也慌了起来,赶紧结了账出门打车。   天气不好,又是商业街,尤浅浅在寒风中颤抖了好一会才打到车。坐到车里全身仍然在发抖,司机师傅开大了空调,说:“小姑娘别仗着年轻,就穿这么少,万一冻坏了,老了遭罪的是自己。”   匆匆的开了家门,一进屋就看到欧子铭大爷一般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面前的烟灰缸里有几个烟头。除了头发有些长长了之外,和平时没有什么不一样。   尤浅浅喘着粗气问:“怎么了?”   欧子铭愣了一下,嘴角动了动,指了下趴在地上的摸宝说:“摸宝没有狗粮了。”   “啊?”   “摸宝饿了。”   尤浅浅抓起架子上的花瓶仍在地上,玻璃花瓶立马破碎,一地的碎片,尤浅浅吼道:“欧子铭,你别欺人太甚,我不是给你照看狗的。”   摸宝被吓了一跳,跳上沙发钻进欧子铭的怀里,欧子铭下意识的皱眉,漂亮的眼睛眯了眯,“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老娘告诉你,老娘受够你了,爱找谁找谁去。再见。”   欧子铭的一声大吼,“尤浅浅!”被尤浅浅摔在门里面。   关上了门,尤浅浅一路奔出小区,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气愤,尤其是想到那盘没吃完的咖喱蟹,觉得更加的饿了。   都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甜品是不错的舒缓方式。   尤浅浅满足地看着面前的草莓慕斯,提拉米苏,大理石乳酪,还有一杯海岩奶茶。心情稍微晴朗了一点。   她承认在说出再见的那一刻,心里是不情愿的,想到就这样和欧子铭分开,心底明显的抽疼。这种滋味就像是有人拿着针在她心上扎洞一般,牵连神经的疼。   可是她也知道,爱情不是一个人的事儿,她不知道的是这场她苦苦维系的关系,她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吃甜品吃到腻的时候,尤浅浅掏出电话想看眼时间,发现欧子铭打了好几个电话给她,最后一通转入了语音信箱,她调出来听,呼呼的风声呼啸中,欧子铭的声音不再是平时的沉稳,有些焦躁地说:“尤浅浅,你在哪儿?”   尤浅浅的眼泪在这一刻泛滥,一滴一滴地落在白色的瓷盘子里,和蛋糕的碎屑混在一起,积聚成一摊水渍。   人生太多的无可奈何,太多的人力范围内无法成全的事儿了。   尤浅浅没有回欧子铭的电话,也没有回他的家,而是打车回到了林默的房子。   她下车开入户门的时候,突然有车的大灯打在她的身上,照亮了她眼前的黑夜。尤浅浅回过头去,晃眼的灯光中看到一个挺拔的身影,渐渐地向她走来,熟悉的香水味道被北风送进鼻子里,她下意识地想逃。   却被欧子铭抢先一步抱紧怀里,他的怀抱冰冷而紧窒,呼吸却是温热。他紧紧地抱着尤浅浅,在凛冽的北风中,在丰田V8晃眼的大灯里,他在她耳边说:“对不起。”   一句话让尤浅浅辛苦筑起的防线土崩瓦解,溃不成军。她在他的怀里放声大哭,哭得如孩子一般肆无忌惮,双手握成拳头,不断的捶打欧子铭。她用这种方式发泄长久以来积压的委屈。   欧子铭被她哭得手足无措,杨少凡那花蝴蝶倒是总让女孩子哭,可是他最近的记忆,只记得初中的时候吓哭过给他写情书的一个女孩。欧子铭不知道怎么样去安慰尤浅浅,她越哭他就越着急,最后实在忍不住,按住她的头就吻了上去。   夜里风势依旧不减,窗外风声赫赫。吹得楼前的大杨树枝干吱吱作响。好不热闹的夜晚呀。   卧室里开着一盏橙黄的床头灯,有柠檬香包的淡淡香味儿。   尤浅浅躺在欧子铭的臂弯里,两个人都睁着眼睛,沉默着。   室外狂风呼啸,室内静谧暖和。   然而,有种距离感悄悄地开在尤浅浅的心头。   周六的时候欧子铭和尤浅浅去买冬天穿的大衣,北京的天气比起东京果然寒冷许多,尤其是干燥的冷风,尤浅浅是绝对不敢穿着丝袜和长靴,溜达在北京的街头。   欧子铭的穿衣风格就是只有牌子没有风格,就认准了那么几家店,固执地为拉动内需做着卓越的贡献。   尤浅浅被他的审美折磨得死去活来,好不容易买了一件短款的羽绒服,还是黑色的。   圣诞气氛被渲染的愈加热烈,大堂中央摆着巨大的圣诞树,挂满了彩色的装饰品。   尤浅浅仰头去看欧子铭,问:“我的圣诞礼物是什么?”   “没有。”   “欧子铭!”尤浅浅张牙舞爪的作势要打他。   欧子铭失笑,“你想要什么?”   “钱。”   “那送你一个储钱罐吧。”   “……”   “尤浅浅,你送我什么?”   “母狗一只。”   “什么?”   “给你儿子娶个媳妇,省得它天天晃着一张欲求不满的脸,拈花惹草。”   欧子铭想了想,捏了一下尤浅浅的脸蛋,“那是摸宝的礼物,我的呢?”   尤浅浅玩心大起,做了一个芙蓉姐姐的标准动作,“美女一枚。”   欧子铭揽过她的腰,坏笑着凑近她的耳边说:“你可别后悔。”   尤浅浅是相当的后悔。   她腰酸背痛的躺在床上,看欧子铭臭屁的在穿衣镜前穿衣服,愤恨地说:“还没到圣诞节呢。”   欧子铭系上衬衫的扣子,笑道:“我提前支取礼物。”   尤浅浅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欧子铭走过来,俯下身子吻她的额头,“你今天做什么?”   “养伤。”   “恩,好好养伤,伤好了我们才能……”   尤浅浅一个抱枕扔过去,“你赶紧走。”   又躺了一会,尤浅浅不情愿的起床,接到一个电话,是藤田打过来的国际长途,他说东大本科生有个学习小组在北京,要去实地调研测绘长城脚下的公社,问尤浅浅方不方便带他们一下。   日本人不轻易求人,也不轻易答应别人,要是一旦开口,多半是过于无奈了。   尤浅浅也就答应了。   一行六人,是大三的学生,东大本科生的前两年是不分专业的,学的都是基础知识。从大三开始,才通过考试分配专业。所以,都是刚刚接触建筑的学生,多少有些青涩,尤浅浅觉得自己这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水平,此番倚老卖老起来格外的得心应手。   长城脚下的公社是凯宾斯基酒店旗下的别墅式酒店,是有SOHO有限公司投资开发的,邀请了十一位亚洲知名建筑师每人设计一栋别墅,于是便有了十一栋风格不同,创意不同的建筑坐落在长城脚下的山林之中。   这其中就有畏研吾设计的竹屋。   先去服务台买了参观的门票,出示了畏研吾签字的调研申请,工作人员配合的带领他们入内。说是有两间别墅被定了出去,不能参观,其他的可以随意。但是不要打扰到他们的住客。   尤浅浅一直都想着再近距离研究一下竹屋,研究一下畏研吾对于天然材料的运用。这次调研倒是正合她心意,可惜她低估了日本人的严谨作风,她把竹屋内内外外连着门前绿化都看了个遍之后,学弟学妹们仍然在一楼门厅处拉标尺测距离呢。   尤浅浅深刻的意识到这是一场攻坚战,于是在屋里找了个躺椅,小眯一会。   大概是昨晚被欧子铭运动的太疲惫了,尤浅浅一觉醒来睁开眼睛,天色已经黯淡了下来。   竹屋里空无一人,尤浅浅拨了一下电话,学妹告诉她,他们在坂本的家具屋,看她睡着了就没有叫醒她。   尤浅浅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出门找他们。   尤浅浅抄小路,路过张永和设计的土宅。土宅里灯火通明,显然是有聚会。音乐是悠扬的舞曲,音响的效果很好。尤浅浅本是随意的一瞥,却不由地停住了脚步,透过大片的落地玻璃,她清楚地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正拥着一位高挑的美女在屋子里翩翩而舞。   微微竖起的短发,线条如刀削一般流畅的侧脸,长眉入鬓,眼角斜飞,鼻翼坚挺,薄唇微抿,这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而他白衬衫领口处的领结,还是早上的时候硬逼着尤浅浅起来给他系上的。   欧子铭搂着的美女,尤浅浅本着一颗八卦而年轻的心,也留有印象。那是曾经和欧子铭共同登上地方新闻的李氏千金,李嘉琳。   李嘉琳在笑,因为欧子铭微微低头在她耳边轻声细语,不知道是灯光温柔了他的眼波,还是美女柔软了他的冷然。欧子铭的眼神格外的温柔。   尤浅浅不自觉地去抓包上的流苏,用力地扯下一条布料攥在手心里,然后她离开,继续向家具屋走去。   在家俱屋门口,她拿出电话拨通了欧子铭的电话。   响了好久他才接起来,“怎么了?”   尤浅浅安静地说:“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吗?”   “你不嫌电话费贵了?”   舒缓的音乐自欧子铭那边穿过啦,尤浅浅望向土宅的方向,树木葱葱中仍旧看得到那一点光亮,问:“你在哪?”   “在朋友的party上。”   “有没有美女?”   “有也都奔着杨少凡去了。”   “哦。”   欧子铭眉头微皱,印象中尤浅浅从来不会问关于他行踪的这么多问题,“尤浅浅,出什么事了?”   “没事。就是有些无聊了。”   “我估计马上就能结束,出来吃宵夜?”   “不了,我回趟研究室,今晚就不去你那了。”   “好。”   挂了电话,尤浅浅把手中已经被汗水打湿的流苏布条仍在地上,拨了一个号码,“喂,你好,请帮我查一下到东京的航班还有没有空位。恩,哪天都行。”   土宅里,一派歌舞升平,端着托盘的侍者穿梭在屋内,淡黄色的香槟和暗红色的红酒摆满了长桌。   欧子铭挂了电话,见托盘里的芝士蛋糕做得诱人,想起了尤浅浅嘴角沾着巧克力碎末,仍是贪心的望着芝士蛋糕不肯挪地的样子,不由自主地笑了。   “欧少想什么这么开心?”李嘉琳拿着两杯香槟走过来,递给欧子铭一杯。   欧子铭礼貌的接过来,“没想什么。”   “听说欧少有女朋友了?”   “恩。”   “是哪家的姑娘,能入得了欧少的眼。”   “李小姐说笑了。对了,这次的开发案贵公司商讨的怎么样了?”   ……   Party结束的时候,众人散去,欧子铭在酒店大堂里等去结账的杨少凡,李嘉琳因为没有开车,要搭欧子铭的顺风车,也坐在沙发上等。   过了一会,杨少凡签完单子走回来,远远地就看到脸色不大好看,他那张永远嬉笑怒骂不正经的脸上鲜少出现这样的表情。   欧子铭觉得奇怪,“怎么了,摆张苦瓜脸,谁背着你开酒了?”   杨少凡把单子递过去,“看看吧,马上就有个苦瓜脸陪着我了。”   那张并不是消费金额的明细单子,而是一张访客登记的签名单子,尤浅浅三个字随意的写在上面,虽然说帝都之内叫尤浅浅的人很多,但是能被欧子铭一眼就认出笔迹的尤浅浅,只有那么一个。   欧子铭猛地想起了尤浅浅的那通透着怪异的电话,敢情她还真是来查岗的?   这个晚上欧子铭打了许多电话给尤浅浅,她都没有接。   他想去她家找她,不过是一个误会,连误会都算不上,解释都觉得费力,可是他却只知道尤浅浅家的位置却不知道几楼几号。   欧子铭很生气,气尤浅浅因为这件事不接自己电话,气尤浅浅不相信他,气尤浅浅无中生有。   但是欧子铭并不知道,这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已。   这天晚上尤浅浅失眠了,她想给徐小可打电话,想给老娘打电话,也想给林默打电话,她觉得这会儿就是于飞在她跟前,她也能抱着他哭上一会。   这年头因为小三分手的情侣多了去了,但是尤浅浅却相信欧子铭和李嘉琳没有什么,真正打击她的是欧子铭的态度,可以说欧子铭是一个不会恋爱的人,而尤浅浅就是她的练爱对象,而不是恋爱对象。   欧子铭,就像是主宰一切的帝王,天生霸气不讲道理,哪天高兴了宠幸尤浅浅一下,给个笑脸,尤浅浅便要感恩戴德地感谢他,要是哪天不高兴了,脸阴的跟乌云密布似的,总的来说,就是喜怒哀乐都得跟随他的步调。   尤浅浅觉得好累。   尤浅浅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她洗漱之后对着镜子涂了一层厚厚的遮瑕膏,盖住眼底的黑眼圈。   也没有心情吃早饭,匆匆收拾一下出门,一下楼就看到欧子铭的黑色丰田V8停在那里,车窗半开,飘出来袅袅烟气。她走过去,就看到欧子铭闭着眼睛似乎是在浅眠,手里夹着快烧到头的烟,他的下巴上生出了新的胡楂,头发也有乱,还穿着昨天的白衬衫,领结已经不在,衬衫也是皱皱巴巴的。   尤浅浅拿掉他手里的烟,欧子铭猛的睁开眼睛,尤浅浅淡淡地问:“怎么不回家睡觉?”   欧子铭一肚子话要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一时间唯有沉默。   尤浅浅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做了进来,说:“我正要去你那,回去吧。”   欧子铭转过头目光沉沉地注视着尤浅浅,这种捕捉不到她真实情绪的感觉很不好,让他不安。   尤浅浅冲他微微一笑,“怎么了?没精神了?要不我来开?”   进了家门,摸宝高兴地跑过来迎接他们,尤浅浅看到那个深褐色欢快跑动的身影,眼前不由一热。   换了拖鞋,尤浅浅径自走进卧室,欧子铭去浴室洗脸,洗好出来却看到尤浅浅已经把她的衣服都塞进了行李箱里,正在把床头柜上的化妆品往箱子里扔。   欧子铭一个箭步上前,按住她的手,急促地问:“你这是干什么?”   尤浅浅停住了手里的动作,退后一步,正视欧子铭,神情是前所未见的认真,平日里她大多没心没肺的笑,傻乎乎的不爱动脑子,欧子铭见到这样认真的她,还是台湾竞赛做评委的那一次,再有就是清华演讲她做翻译的那次。   尤浅浅一字一句说得清晰而缓慢,她说:“欧子铭,我们分手吧。”   欧子铭不可置信,下意识地问:“你说什么?”   “我要和你分手。”   “为什么?就因为你昨天在凯宾斯基看到我和别的女人跳舞?尤浅浅,你不小了吧,那不过是应酬而已,什么都没有,你就为了这个要和我分手?”   这是尤浅浅头一次见到这样激动的欧子铭,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焦躁的情绪都写在脸上,语速很快,带着强烈的不可置信。   尤浅浅深吸了一口气,仍然是正视欧子铭,平静地说:“欧子铭,对我而言你就像是天上的月亮,我以为我幸运的摘到了月亮,到头来却只是捞到了水里的一个倒影,不过是一场虚幻的梦。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感到踏实,安稳,更不要说安全感了。我总是觉得哪天你一个不高兴了,转身就可以甩了我。你高兴了,带我吃饭带我玩,不高兴了,搭理都不搭理我。欧子铭,你就是个太阳,我绕着你跑了这么长时间也跑累了,再跑下去,我就要找不到自己了。所以,我必须要和你分手,因为我不想做那种为了爱情迷失自我的女人。我不想等到对你的情感都被磨尽的时候再后悔或者是怨恨,与其那样,我情愿将美好留在回忆里。”   欧子铭一下子抓过尤浅浅的手,他的手在微微颤抖,他胸口起伏,欧子铭挣扎了片刻,终是在尤浅浅耳边重重地叹了口气,“尤浅浅,我爱你。”   尤浅浅先是一愣,紧跟着是一笑,笑得无奈而苦涩,她说:“欧子铭,我一直希望如果我再努力一点,有那么一天会听到你说爱我。但是求而不得的东西在这个时候得到,对我来说实在太过讽刺了,我不会因为你的一句话而心软。我要离开你,我要回东京了。”   欧子铭眉头拧紧,深深地看着尤浅浅,突然发狠力地抱住她,欧子铭本来就瘦,身上骨头根根分明,这么一抱,饶是尤浅浅那样肉肉的身材都觉得被咯得难受,尤浅浅感觉快要被欧子铭刻进身体里了,挣扎着想动一下身子,却被他勒的更紧。   欧子铭吻着尤浅浅的头发,是他惯用的洗发水的男士薄荷味道,他甚至不知道尤浅浅喜欢的洗发水的味道。他突然意识到尤浅浅说的是对的,他从来没有俯下身来,看看尤浅浅内心真正想要的,她喜欢吃甜食他就给她买,以为这样她就会高兴会满足。就像对待摸宝一下,以为给它好的生活它就会高兴的摇尾巴,却忽略了人是情感敏感的动物。而此时此刻,面对如此决绝,是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这样强硬过的尤浅浅,欧子铭觉得心慌,他吻着尤浅浅的头发,低声说:“浅浅,留下来。”   泪水在尤浅浅脸上肆意流淌,积攒已久的和欧子铭有关的和他无关的委屈、悲伤借着这一次机会通通宣泄了出来。   前番他们冷战,欧子铭对她说对不起,尤浅浅在他的怀里放声大哭。   可是这次,欧子铭说出来的是“我爱你”,尤浅浅却只是无声的哭泣。   有人说,真正的悲痛,就是哭泣无声。   泪水打湿了欧子铭前胸的衣服,凉凉的水分让他更加的无措,他缓缓的放开了尤浅浅,扶着她的肩,眼波沉沉地问:“尤浅浅,你一定要离开我吗?”   尤浅浅紧攥着手心,指甲穿透皮层,划破肌肤,留下细密的疼痛。她看似随性的表面下是彻骨的倔强,她用力地点头。   欧子铭的眼神瞬间灰暗,他身子微微摇晃,连退三步,原本清俊的脸庞透着沧桑,他悲极反笑,慢慢地掏出钱包,从里面的一层拿出一个小小的布袋,狠狠地扔到尤浅浅面前,“既然你要离开,我的健康就用不着你来守护。”   说罢他转身离去,走得赶紧利落,不带一丝犹疑。   片刻之后,大门被狠狠地摔上。   尤浅浅呆呆地望着地上的布袋,那是新年的时候她在浅间神社为他求的健康御守。那时候她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我妈说过钱多钱少也就那么回事,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健康才是人生第一件大事。”   后来看到欧子铭车上挂着交通御守,尤浅浅问过他,自己送的御守呢,他却反问她,“哪个?”   原来,他一直都有随身带着的。   只是,和他的情感一样,藏的太深,太过隐晦。   左手腕上的卡地亚圆环上,两个Love被深深地刻在上面,相对而望。   爱情这个东西,是个互动游戏,如果有一方不遵守游戏规则,就继续不下去。   而人最软弱的地方,就是舍不得。舍不得一段不太精彩的感情,舍不得一份虚荣,舍不得曾经拥有过的幸福和感动。因为,我们永远以为最好的日子是会很长很长的,不必那么快离开,也不允许自己这样轻易地放弃,我们固执的相信tomorrow is another day,相信爱人会为自己改变,相信自己可以走到幸福的终点。但是,就在我们心软和缺乏勇气的时候,最好的日子毫不留情地逝去了。   如果追悔无门,那么请强迫自己面对现实,活在当下吧。   尤浅浅蹲下来去捡那个健康御守,摸宝不知道什么进来的,蹲在墙角瞪着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看着尤浅浅。   尤浅浅强扯出一丝笑容,冲摸宝招招手,“过来。”   摸宝慢慢地走过来,尤浅浅习惯性的帮它挠痒。“摸宝,是我没有当你妈的缘分,我要走了,以后你爹欺负你的时候,不能再帮你求饶了。也不能再带着你去调戏母狗了,但是我会记得帝都里有一只色魔一般的吉娃娃叫做摸宝的。”   摸宝眼睛湿润,可怜兮兮地看着尤浅浅,发出近似哭泣的低鸣。欧子铭曾说过,“你别小看咱儿子,真能听懂人话。”   尤浅浅当时还笑他是老王卖瓜,只要是他的东西,连只狗都是能听懂人话的,但是这会儿她是真的相信了,狗是有灵性的动物,摸宝更是。   第十二章东京,祭奠与疗伤的旅途   平安夜的那天晚上,尤浅浅坐夜航的飞机回到了东京。   飞机在成田机场降落的那一刻,尤浅浅笑着告诉自己,从北京到东京,你已经过了两个平安夜,高兴点。   机场里也是张灯结彩,还有打扮成圣诞老人的工作人员在发糖果。   尤浅浅拿到的是梅子糖,先是淡淡的甜,最后糖衣破碎里面的梅子果肉是彻骨的酸。   人生如戏,爱情如糖。   徐小可穿着千鸟格的风衣,围着大红色的围巾,向尤浅浅绽开一个巨大的微笑。   两个人在成田机场一号候机厅拥抱。用柔软的怀抱去安慰对方。   我们会因为纯粹于爱情忽略友情,因为和爱人相处而冷落朋友,但是有一天,当我们握不住自己的爱情,带着一身伤痕回到原点,会发现,朋友依旧等在那里,等待着帮你疗伤。   尤浅浅从来都不羡慕那种能玩能闹,朋友成群的人。她是一个知足的人,觉得朋友贵在真,不在多。   回到家,徐小可点燃一根lark,扔给尤浅浅一盒粉色的petal,“一毫克的,适合你。”   尤浅浅苦笑,“我像是需要借烟消愁的人吗?”   “你不像,你就是。”   尤浅浅开了包装,抽出一根烟,点着,许久没有抽烟了,那种从肺部到鼻腔烟气蹿流的感觉让她有些陌生。“小可,你就不能带我学点好的。”   “你都东大了,我再怎么把你往好里带?”   尤浅浅傻傻的笑,“也是哈。”   徐小可走过来揽着她的肩膀,“真受刺激了?以前可不见顶你不还嘴的时候呀。”   “有你这安慰人的吗?”   “自己的伤自己舔去,我帮你舔,你恶不恶心。对了,这房子不是欧子铭的吗,咱找房子搬吧。”   尤浅浅点头,“恩,明天就去。”   徐小可一个劲地摇头,“傻了,真傻了,明天圣诞节你上哪找房子去?”   “哦,也是。小可,我们明天去happy吧。”   平日里的六本木酒吧已经可以说是人满为患了,赶上圣诞节,就更加不用说了。人和人紧贴着,几乎没有移动的空间,只能跟着人群的走向慢慢的蠕动。   有大胆的姑娘跳上台子,扭动腰肢秀大腿,秀胸部。   尤浅浅穿着蓝色花纹的紧身小礼服,腰间扎了根黑色的宽腰带,头发盘起,带着假睫毛,画了烟熏妆,连徐小可都说:“果然,每个女人心里都住着一个恶魔。”   她们的话题里不再提起欧子铭。她们都在等待尤浅浅淡忘欧子铭的时刻。   这段感情,说不上谁对谁错,只能说欧子铭给的不是尤浅浅想要的。   尤浅浅不觉得自己矫情,没有小三,没有争吵,仅仅凭着一个文艺的理由就甩了大好青年欧子铭。在这场爱情里,她从来都是逆来顺受,当听从成为了习惯,尤浅浅也迷失了自我。她就要忘记高考时候创造的辉煌,忘记东大入学面试时候的一致通过,忘记了当年指挥于飞给她买生煎包子时候的气势,忘记了在林默拿板砖打人的时候上前呵斥他的霸气……她不怪欧子铭的专制,因为那是他的性格,怪只怪她不是逆来顺受的人,这也是性格。   总的来说,她和欧子铭是性格不合。   多么文艺的理由。   齐筱说过,“如果注定委曲求全,那我宁可舍弃。”   书里说她们这样的女子太过倔强,追求完美的爱情,殊不知这世界上哪里会有那么多圆满。更多的是隐忍和退让。   而是隐忍和退让之后失去自我的例子更多。   酒吧里音乐声巨大,低音的效果强烈的震撼心房。尤浅浅觉得渴了,一杯果酒仰头干了,片刻之后头开始发晕,她就不习惯日本酒这忒阴的后劲儿,不像烧刀子当即就辣在嗓子眼里,喝多喝少好歹有个度。   尤浅浅脚下一个不稳,向前跌去,身旁的人伸手扶了她一下。昏暗的灯光中她醉眼蒙蒙的依稀看得出是位东方男子,“谢谢。”   对方笑了,“你是中国人?”   尤浅浅这才发现那句谢谢说的是中文,“恩,标准东北人。”   “请你喝一杯?”   尤浅浅摇头,“你看我像是还能再喝的吗?”   “那出去透透气吧。”   尤浅浅想找被人流冲散的徐小可,可是这会头晕得厉害,看谁都是张虚幻的脸,于是点头同意了。   男人扶着尤浅浅一点一点地挤出人群,拿了外衣穿上,在酒吧旁边的庭院里坐下。   尤浅浅深吸一口气,“东京人真的太多了。”   “冲这句就是咱东北的姑娘。”   “敢情是老乡呀。”   “是呀,你一个人?”   尤浅浅捋直了舌头力图做到吐字清晰,“不是,还有一个美女,可惜弄丢了”。   “好在你没把自己也丢了。”   “丢了,丢了一半在北京了。”   那人笑了,揉揉尤浅浅的头发,“傻姑娘。”   这个动作太过熟悉,尤浅浅凑过去试图看清楚男子的脸,“欧子铭?”   “你说什么?”   尤浅浅一边摇头一边贴近男人,可是当他们双唇想贴的时候,她也没能够看清楚男子的脸。   男子的嘴里有烟草的味道,尤浅浅的嘴里也有petal淡淡的苦涩的味道,这是一个无关情感的吻。圣诞节的东京六本木,像他们这样因为酒精冲动或者情欲而接吻,甚至**的男男女女,遍布大街小巷,遍布每一个酒吧。   无爱的放纵,在这个年代,已经不算前卫,更加扯不上叛逆。   就像摸宝屈从于动物的本能,追逐每一只发情的母狗一样。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尤浅浅头疼欲裂,厨房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一准是徐小可在鼓捣吃的。所以说上帝是公平的,徐小可长着一张妖言惑众的脸和惹人遐想的身材,总不能让她下得厨房吧。   因此,面对徐小可做出来的勉强可以称之为饭的东西,尤浅浅宁可饿着肚子违心地说自己饱了。   徐小可烤了面包,煎了鸡蛋,其实就是把鸡蛋打碎在锅里炒成了鸡蛋碎末儿。   尤浅浅冲了一杯喝咖啡,说:“我昨天怎么回来的?”   徐小可把面包扔进盘子里,“忘了?忘了好,一旦想起来我怕你羞愧自尽。”   “还有什么能打击到我坚强的心,放马过来。”   “好,是你一定要姐说的。”   尤浅浅一咬牙,“说。”   “姐昨天一转身的功夫你就没影了,在场子里找了你半天也没找到,就出去找你,正赶上你扑倒在一男人身上,两个人深情舌吻呢。”   尤浅浅端着咖啡的手一抖,迟疑地问徐小可:“你编排我的吧?”   “姐没有编剧本的癖好。”   “那……那接下来呢?”   “姐总不能看着你犯下一条**罪吧,当然是冲过去拉开你了。”   “然后呢……”   “然后那男的还成,不和你一个酒鬼一般见识,还帮着我把你扶上了出租车。”   “那男的……长成什么样子了?”   徐小可扔给尤浅浅一个苹果,“果然是腐女。天黑看不大清楚,虽然比欧子铭差点,但是也还不差,在东京算是优良品种了。”   “哇,老娘艳福不浅。”   “滚你娘的,你那小胆儿,也就过过嘴瘾吧。”   圣诞节过后,便是新年,一时间东京街头热闹非凡。   商场更是折扣连连,居酒屋酒吧人满为患,夜班的电车里人满为患,需要列车员协助把人往车里塞。   12月30日这天,徐小可的研究室有新年会,就是大家一起出去吃喝玩乐,等着新年钟声的敲响。   尤浅浅没有告诉教授和同学她回来了,想等新年过后再回去。自然不能去参加研究室的新年会。   徐小可有些担忧地问:“你一个人过年行吗?要不跟我一起去新年会吧。”   “不去。你该去去你的,别跟我妈似的。”   “你个狼心狗肺不知好歹的玩意儿。”   徐小可走了之后屋里顿时安静下来,尤浅浅去阳台抽烟,果然是寂寞的女人与香烟为伴。   她想起来,去年的这个时候,欧子铭和她去横滨中华街吃饭,是一家叫做三国志的饭店,打着中华料理的牌子迎合的是日本人的口味。龙虾小的可以称为精致了,鱼翅也是小小的一团,一顿饭吃下来,尤浅浅感觉不像是吃饭反倒像是试菜,分外怀念国内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饭局。   然后他们去看横滨港的夜色,深蓝色的水面,远处高层建筑林立,白色的日本桥彩灯耀眼……   当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欧子铭转过脸来对尤浅浅说:“新年快乐。”   尤浅浅双手合十,闭着眼睛虔诚的许愿。然后睁开眼睛,微笑,“新年快乐。”   “许的什么愿望?”   “要吃大肉包子。”   欧子铭揉揉尤浅浅的头发,“傻姑娘。”   尤浅浅自然不会许下和大肉包子有关的新年愿望,只是那个愿望里有她,有父母,有朋友,也有欧子铭。   于是,欧子铭带她折回中华街,买了热气腾腾的大肉包子,尤浅浅乐呵呵的当街就开始吃,好不容易吃到陷,憋着嘴说:“馅儿是甜的。”   “毛病。”   尤浅浅把包子递过去,“你尝尝,可甜了。”   欧子铭咬了一口,“还行。”   “肉馅怎么还有甜的,那我还不如吃豆沙包呢。”   欧子铭紧了紧眉头,“不爱吃就扔了。”   谁曾想,一年的时间过得如此匆匆,回忆的场景仿佛就在昨日。   尤浅浅换了衣服,搭车去了东京塔。   登塔的人很多,尤浅浅排了很长时间的队,才上到第一个高度。   她想起旧历年的那天,她和欧子铭在同样的高度上亲吻。而如今,玻璃上印着她形单影只的身影。   从塔上俯瞰东京市区,高楼林立,灯火通明。六本木ヒルズ耀眼醒目,伫立在绝对高度,向世人展示现代建筑的美。   倒数的时候,电话突然在尤浅浅的衣兜里震了起来,尤浅浅掏出来看,是一个海外号码,她顿时有些窘迫,咬牙接了起来。周围的人们在兴奋的倒数,她听不太清楚电话里的声音,大约知道对方并没有说话。   “三”   “二”   “一”   “尤浅浅,新年快乐。”   尤浅浅捏紧电话,下意识地说:“新年快乐。”   然后是长久的沉默,周围的人在唱着日本民谣,欢快的庆祝新年。   尤浅浅身处人群中,面无表情和这欢乐的气氛格格不入。电话的那头,从人到背景都很安静   欧子铭站在楼梯间里,脊背僵直握着电话,那S型的手机链在昏暗的灯光中发着水晶低凝的光彩,他的脚边是几个被踩灭的烟头。   有人推开了楼梯间的门,杨少凡那张妖孽一般的脸晃了进来,张嘴就嚷嚷,“欧小七,哥们不得不赞一声,你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   欧子铭冷着脸说:“你能自己去玩会不?”   “不能,是不是给钱罐子打电话呢,来,让我跟她说几句,这姑娘有种,我得拜拜,我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见过能治得了你的人。”   电话的忙音传来,欧子铭挂断了电话,尤浅浅怔怔地看了电话一会儿,按下了关机键。跟着周围的旋律,哼唱起那首家喻户晓的民谣。   新年的第一天,尤浅浅拉着徐小可以大无畏的勇气直奔涩谷109。日本女人的购物欲是可以用疯狂来形容的。经常能够看到拖着拉杆箱购物的女人。   109门外已经有保安拉起了护栏,因为人实在太多,进场不得不进行了时间的限制。   等到好不容易进去了,立马被各个牌子的售货小姐的叫卖声震得头晕,几乎每家都推出了福袋,福袋就是有固定价钱的一包衣服,一般分为五千日元和一万日元两种,里面到底有什么是不知道的,但是总价值大约在定价的三到四倍之间。   徐小可直奔地下一层的SLY抢福袋,门外已经人山人海的排着和她有同样冲动的人,尤浅浅一直挺喜欢SLY的大衣的,原价在一万两千左右,现在打八折。和人民币大约七百多,尤浅浅不厚道的想,淘宝网买到四百左右号称真品的怎么可能是真品。也就是打折涩谷原单的幌子,忽悠一下不明真相的群众。   最后尤浅浅买了黑色的大衣,徐小可如愿的抢到了福袋。   逛药妆店的时候,看到露华浓的福袋,徐小可喜欢他家的指甲油,尤浅浅喜欢收集眼影,于是一啪即合,合买了一个福袋。   尤浅浅去买咖啡的功夫,没有看住徐小可,她到底是买了一个Hello Kitty的福袋,一个粉红粉红的拉杆箱里有毛茸茸的拖鞋,毛茸茸的浴巾,闹钟,水杯等等,都是清一色的粉红色,相当的年轻相当的芙蓉姐姐。   年后,尤浅浅独自去了一趟镰仓。   上一次来的时候还是春天,草长莺飞的时节。不像现在这样冷风阵阵,天空暗沉。   那时候欧子铭在BaskinRobbins31给她买双球的冰激凌,面对多种多样的口味,她贪心的想吃遍所有的口味,选了半天最后误选了翠绿色的看着很清凉的味道,结果是薄荷味儿的,清凉难吃的她想骂娘。逼着欧子铭又给她买了一份。   尤浅浅觉得这次,与其说是故地重游,不如说是悼念。   她买了一张去江之岛的一日乘车券,在长谷下车,去长谷寺,去高德院,她在长谷观音前诚心许愿,在高德院大佛前祭奠遗失在万里之外的爱情。   她坐车去江之岛,在海边吃烤鱿鱼,去恋人崖吹海风,在展望台门前看日本青年玩扯铃……   走在这宁静的小渔村,街边是一家挨着一家的商铺,卖当地的特产,卖海产品,徐徐的海风中尤浅浅莫名的想念家乡,她的家乡若干年前也是这样的一个小渔村,后来被日本人殖民统治,发展到今天,已经是北方一流的货运港口。   她跟欧子铭说,她是吃着新鲜的海鲜长大,身体倍儿棒,肯定不缺碘。   他面无表情地说:“是吗,那就是你小时候吃的奶粉的问题了。”   尤浅浅沿着台阶上山,选了一家有大片阳台悬在海面上的饭店,吃了当地的烤鱼定食。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深邃蔚蓝的大海,海面微波迭起,如镜面一般光亮华美。   回到东京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华灯初上,高楼林立,一派国际大都市的繁华气势。   徐小可打电话叫尤浅浅一起吃晚饭。   尤浅浅到了地方,才发现,这所谓的晚饭远远不止她们两个人。   居酒屋的长桌前,男男女女已经坐了十多个人了。   徐小可拉她过去坐,跟大家热情的介绍尤浅浅。   尤浅浅瞅了个间歇问徐小可,“这是庆应留学生会的?”   “不是。”   “那是?”   徐小可凑近她,悄声在尤浅浅耳边说:“我跟你说了,你可别激动,这么多人面前要注意形象。”   尤浅浅一边点头一边琢磨,难不成在徐小可眼里她还是很有形象的。   “这是论坛上组织的单身聚会。”   尤浅浅庆幸自己这个时候既没有喝水也没有吃东西,只惊讶小小的打了个嗝儿。   徐小可解释说:“你看姐为了你牺牲多么大,姐这样质素的来相亲,指不定大家以为姐有什么隐疾呢。”   尤浅浅伸手指指墙边,“自恋请蹲墙角去。”   尤浅浅这才发现,一桌子的人都带着点探寻的目光在四处打量,原来是寻找和眼缘的目标呀。   她也乐得大家的心思都不在吃饭上,吃的格外的香甜。   饭后主办者组织大家做游戏,互相了解,拉进感情。   尤浅浅想起来以前和于飞他们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林默串通大家暗地里整她。玩得最大发的一次,居然让她去隔壁的girlbar找姑娘热吻。幸好于飞中途醒悟把她拉了回来,保住她半生的清白。   大家头一次见面,自然不好意思提这么非分的要求,多半的真心话都是问问个人情况。   轮到尤浅浅的时候,斜对面有个戴眼镜的男生说:“去年,我在东大工学部1号馆前见过你。”   尤浅浅一愣,时间地点清晰明确,是东大学生的风格,笑道:“原来是学长。”   学长嘴角动了动,“我研二,主要是写计算机编码的。”   尤浅浅嘴角也抽了一下,礼貌的微笑。   博士扶了一下眼镜,认真地问:“我要是读博士,你反对吗?”   徐小可立马在桌子下面捏了一下尤浅浅的大腿,尤浅浅也是憋着笑,使劲掐了一下她的胳膊,“这个,学长,我似乎没有发言权。”   尤浅浅也算是回答了问题,于是游戏继续。   回到家,尤浅浅端坐在沙发上,颇有几分家长威严地看着徐小可。   徐小可盘腿坐在沙发上,盘起头发点了根烟,“这事你真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东大人才辈出。对了,博士哥哥最后跟你要电话来着,你给了吗?”   “给了。”   “真给呀,尤浅浅,你饥不择食了。”   “这不是你希望的吗,姐一个不忍心就把你电话给他了。”   “呜嗷。”徐小可跳起来,就要扑过去。   尤浅浅一个抱枕扔过去,“手里还拿着烟呢,别过来。”   徐小可翻出手机,“我的妈呀,还真有条短信。”   尤浅浅八卦的凑过去,“看看。”   “你是不是也每天都一个人吃饭呢,开学一起吃饭吧,东大食堂还是不错的。”   徐小可哈哈大笑,“看看,多朴实一人儿,从吃饭开始约你,约的还是食堂。对了,东大食堂真不错吗?”   尤浅浅郁闷的摇头,“不知道,没去过。”   “那敢情你这一年多都喝西北风了?”   “饭点人太多,我不爱就和大家凑一块挤。”   “得,我看就是大学那阵子于飞和林默给你惯的毛病。你和欧子铭合不来也得怨他俩,把你惯的跟千金小姐似的,一般男的谁能做到他俩那样。”   尤浅浅直瞪眼,“小可,你真恶毒。一边让我忘了以前重新开始,一边就总跟我回忆当初。”   “哎哟,我错了。这博士哥哥,我看也是一青年才俊呀,还尊重女性,读博都得问你同不同意,有发展,你就从吃饭先跟他发展一下吧。”   “我在想,如果发展到床上之前,他会不会问我一个问题。”   徐小可坏笑着凑过去,挑起尤浅浅的下巴,“亲爱的,你是不是处女了?”   年后回到研究室,尤浅浅把在机场匆匆买的北京特产放到厨房的桌子上,那里已经堆满了各地的特产。显然大家这个假期都没消停,都出去转悠了一圈。   夏威夷和塞班岛无疑是日本人最喜欢两大度假胜地,藤田送给尤浅浅一条夏威夷风格的花柄长裙,轻柔的布料握在手里竟然如蚕丝一样顺滑。   教授回了趟名古屋的老家,带回来名古屋特产的布丁,那口感是尤浅浅吃过的所有布丁里最好的。一不小心就把藤田的那份也给吃了。   尤浅浅心虚的去隔壁楼的星巴克买了一杯拿铁赔罪,藤田一边喝着咖啡一边跟教授告状,说尤浅浅把他的那份布丁也吃了。   尤浅浅不好意思地傻笑,心里把藤田骂了个来回。   结果教授和蔼的笑,说尤浅浅在吃甜品方面真是像日本女孩。然后他递给尤浅浅一盒没开封的布丁,说:“这一盒有六个,还给藤田一个,其他的都是你的。”   尤浅浅当即欢呼,看到藤田偷偷跟她眨眼,才明白这厮是故意的,谁说日本人一根筋来着。   就职活动的后续活动,尤浅浅当初想去的是大成建设,日本六大建筑公司之首,着名的大手会社,总的来说就是相当牛。   最近,可能是人老了,没有干劲和冲动了,开始想去日建那样专门的方案设计公司。上网查了查,又想去明星建筑师的工作室,这是业界公认的工资待遇最低的地方,贵在工作经验。以后你可以很牛掰的跟人家吹嘘,姐在妹岛和世的工作室工作过,就那个刚获得了普利策大奖的SANA。   徐小可在一旁撺掇她改行去做金融,尤浅浅断然否决,一来觉得学了这么多年的建筑白瞎了,二来不可抑制的想起在商界那样辉煌的欧子铭,他已经成为一个标杆,能不能超越都已经立在眼前,堵得人心里难受。   因为走的匆忙,清华那手续还没办,尤浅浅现在仍然属于清华学生,不得不再飞回北京折腾一次。   尤浅浅打算顺道回一趟家,陪老娘过个春节再走的。   到北京那天,正赶上下雪,尤浅浅没戴帽子,寒风呼啸吹得她脸生疼,只好用围巾把自己包的跟阿拉伯妇女似的。   SLY那大衣在东京穿穿还觉得挺暖和的,在北京被风一吹就透,透心的凉。   因为堵车到了市区已经是傍晚,尤浅浅只好先去酒店,酒店是用徐小可的信用卡积分换的,不住白不住。   拿了房卡之后,放下行李,尤浅浅去下楼去餐厅觅食。   就在她对着柜子里精美的蛋糕流口水的时候,有人在背后拍了她一下,尤浅浅回过头去,立马感叹世事无常,冤家路窄,上帝是把她往死里整呀。   杨少凡露出他那倾倒众生的笑脸,挑眉说:“钱罐子,真是你呀。”   尤浅浅捂着脸说:“不是我,不是我,杨少眼花了。”   杨少凡身边的美女呵呵地笑,“呦,杨少把这位妹妹怎么了,人家都不敢认你了。”   “我哪有那个能耐,咱得问问这位姑娘把欧小七怎么了。”   尤浅浅傻乎乎的笑,露出两个酒窝,“不耽误杨少和美女吃饭了,我先走一步。”   杨少凡抓住尤浅浅的胳膊,头一偏凑到她耳边冷声说:“尤浅浅,欧子铭现在躺在xx医院的特护病房,去不去随你。”   印象中杨少凡但凡说话总是带笑,从来不曾有过这样冰冷的声音。   尤浅浅感到室内的暖风开的不够,这个冬天也太冷了。   吃晚饭的欲望被杨少凡搅和的彻底,没有吃饭,尤浅浅躺在房间的大床上,来回翻滚,也不觉得饿。   手机被她攥在手里,解锁键拨了又拨,迟疑着打不打一通电话。   她不知道欧子铭是不是也有像她这样犹豫的时候,回到东京之后,她习惯了晚上睡觉之前关机,每天早上醒来打开手机,时不时地会有一个深夜打来的未接来电,显示的是:不可显示号码。   尤浅浅知道那是欧子铭。   有一天夜里,她帮教授翻译一篇论文,凌晨的时候仍然在电脑前奋斗,电话震动的时候自然地去接,接通之后却是长久的沉默。隔着电话和大洋彼岸,他们只是在倾听着对方的呼吸,没有任何言语的交流。最后,尤浅浅一狠心挂断了电话。   尤浅浅翻出手机里她和欧子铭在樱花树下的合照,那个时候他还嘲笑她的日语水平。   那个季节的天空是彻底的澄净,那样纯净的蓝天像极了pHs处理后的效果,淡粉色的樱花开满枝头,被微风吹落的花瓣摇摇曳曳的在空中飘荡,尤浅浅笑颜如花,笑得如阳光般灿烂,欧子铭冷漠如昔,只那一张脸帅气的让人嫉妒。   尤浅浅最终还是拨了欧子铭的电话,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一声一声单调的铃声敲打在尤浅浅的心头,就像是抹茶蛋糕上面撒着的抹茶粉末一样,涩涩的苦。   尤浅浅换了衣服去洗澡,放了一缸子的热水,泡去一身的寒气。   一个澡洗了将近一个小时,吹干头发出来一看手机上有若干个未接来电,清一色的欧子铭。尤浅浅正在发愣的时候,手机再次欢快地震了起来,尤浅浅反射性地按了接听,就听欧子铭有些急促的声音传过来,“尤浅浅,你怎么了?”   “没怎么呀。”   “怎么不接电话?”   “洗澡去了。”   于是各自沉默。   尤浅浅在抠床单上的花纹,扣得指甲都疼了的时候,才听欧子铭问:“你……刚才给我打电话了?”   “嗯。”   于是继续沉默。   尤浅浅放弃了抠床单,仰面躺在床上,“你住院了?”   “嗯。”   “严重不?”   “没事。”   谁家没事会去住院呢?   “那你好好休养,早日康复。”   尤浅浅正要挂电话,听到欧子铭叫她,“尤浅浅。”   “嗯?”   “你来不来看我?”   尤浅浅觉得自己是被欧子铭奴役出惯性了,他一问话条件反射的就答好,挂了电话很久她还在自我怀疑,我真的答应去医院看他了?   房间里的电话响了,尤浅浅去接,杨少凡的声音懒洋洋的传过来,“下来吧,我在门口等你,带你一程。”   杨少凡貌似只要一追美女,就开不着调的车,尤浅浅不大情愿的坐进他的宾利里,心里想,纨绔子弟,真纨绔。   杨少凡专注的开车,也不说话。这要是欧子铭,尤浅浅也就习惯了,但是他是杨少凡呀,这样的安静让尤浅浅觉得分外的怪异。于是没话找话,“你刚才怎么不打我手机?”   杨少芳扭过头匆匆扫了尤浅浅一眼,继续正视前方,“我不知道你电话,欧七死活不给我。”   “啊?”   “瞪什么眼,也就欧七那样的小处男才拿你当宝,就你这样的,一身肥肉,一张大众脸,送上门我都不感兴趣。东大的怎么着了,哈佛的长腿美女我都玩过。”   尤浅浅咂咂嘴,“咱俩不至于这么大仇吧。”   “至于,就冲你把欧小七折磨的那个惨样儿,咱俩就是不共戴天。”   “杨少凡,今儿个我总算是明白了,一直以来真是辛苦你了,让大家都以为你是游戏人家的花花公子,没有人看到你伪装下面其实有着一颗脆弱的心。”   杨少凡警惕的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一颗断臂的心。你放心,你这样深沉的爱我不会多嘴告诉欧子铭的。”   话音刚落,尤浅浅头上就挨了一下,杨少凡冷着脸说:“钱罐子,我算是知道为什么欧小七那样的人,居然能被你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欧子铭的房间在走廊的最尽头,尤浅浅低头看着脚下的路,迈出一步恨不得再收回来半步,杨少凡在一旁看的心急,怒道:“你是不是想我把你踹进去?”   房间里放着水果篮和花篮,还有一盒盒的营养品。   欧子铭穿着白底蓝条的病号服安静的坐在床上,手里拿着大块头的ipad在看着什么。听到声响,他抬起头来,将尤浅浅深深一望。她瘦了,摘掉围巾之后露出脖子上的锁骨,脸也不像之前的那样圆润了。不知道是不是旅途的劳累,她眼底有深深的黑眼圈,皮肤也透着不太健康的黄。   欧子铭也瘦了,尤浅浅发现他的下巴变尖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剪短了头发的缘故,整张脸似乎内缩了一圈。脸色隐隐的泛着淡青色,下巴细细密密的布满了胡楂。   尤浅浅眼眶一热,赶紧转过身面对着白色的墙壁。   她就那样站着,背对着欧子铭僵直地站着。直到欧子铭的双手从后面缠了上来,在她的腰前交叉,紧贴着抱住了她。   欧子铭的身上有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这是尤浅浅头一次没有在他身上闻到Doorwomen的味道。他真的瘦了,隔着大衣尤浅浅仍然能够感觉到他突出的骨头。   他们就这样在北京的夜晚,在医院的特护病房里,安静的拥抱。两个月的时光流逝,两个月的分离,两个月前的分手,两个月前的争吵……都不再被提起。   言语在这个时候显得无用而多余,多说一句话似乎都成了累赘。   病床上,他们相拥而卧,房间的窗帘没有拉,月光偷偷地溜进来,投在他们身上盖着的被子上,也映明了他们宁静的脸庞。   第十三章北京→东京,樱花飘落的守候   早上醒来的时候,尤浅浅一睁开眼睛就看到,欧子铭面无表情的侧身朝内躺着,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眼神里蕴藏着深刻的情感,却是一言不发。   尤浅浅去洗脸,出来的时候杨少凡已经坐在沙发上,跷着二郎腿哼着小曲。   看到尤浅浅,他坏笑一声,“昨晚辛苦了。”   尤浅浅知道他色情的脑袋在想什么,也不解释,拿起大衣穿上,对欧子铭说:“我得去趟学校办手续。”   欧子铭点头,依旧无言。看小说就到移动书城!   却在尤浅浅走到门口正要开门的时候,轻声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尤浅浅手握着冰冷的门把手,“三日往返的机票,明天回去。”   然后她逃一般的跑出了病房。   出了医院大门,是一个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晴空万里,无风无云,阳光透过枯枝的枝丫肆无忌惮的照射大地。暖洋洋的感觉。   一辆黑色的宾利横插出来,停在尤浅浅的身前,副驾驶的车窗打开,杨少凡花样的脸探过来,“上车,我送你去学校。”   也不知道是不是杨少凡的人品不大好,这一路堵车堵得甚是严重。尤浅浅没吃早饭,肚子空空如也,把包翻了又翻,好不容易找出来两块巧克力来,递给杨少凡一颗。   杨少凡嫌弃的瞅瞅,“留着自己吃吧。”   尤浅浅哼了一声,“不知好歹。”   “最不知好歹的人是你吧,钱罐子。”   尤浅浅看了看前方一望无际的车辆长队,半转过身子对杨少凡说:“你要是想骂我,就一次骂个够,省得你憋得难受,我听着也不爽快。”   杨少凡点头,“好提议。”   就在尤浅浅准备挨骂的时候,杨少凡却露出了鲜有的认真表情,说:“钱罐子,欧小七就是一个工作狂,典型的日本式作风。我们那阵都开玩笑,是不是欧老爷子为了欧氏江山,开发研究造了这么了个机器人,工作起来不要命。对于女人,他从来没有上过心,我们玩女人还能搞搞花样,做做追求的样子。他倒好,就凭着那张冷面神一样的脸和钱,女人爱来就来不爱扑过来他从来都不主动去做点什么。尤浅浅,可能你不知道,你就是欧子铭的例外。在你之前,从来没有人能让他中途放下工作,哦,只有一次,摸宝吃了老鼠药那次。还有,你可以去问问白棋,有谁敢在欧少挂了你的电话之后,再打过去的。他爱你,我想你是知道,但是他并不知道怎么爱你才好,或者说他爱的方式不恰当。以欧小七的那个脾气,肯定是让你受委屈了,我看你俩闹成这样你也不好受。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去要求你什么,但是我只是想以朋友的身份,请你再好好想想欧子铭的好。凯宾斯基那次,当他知道了你那天也在的时候,虽然他和李嘉琳什么都没有,他躲人家跟老鼠躲猫似的,但当时还是变了脸色。也是逮着了八达岭那片车少,车让他开得都要飞起来了。郁闷的李嘉琳都花容失色了。除了因为摸宝,我还是头一次发现欧七那张扑克脸能精彩成那个样子。”   杨少凡说完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车里都很安静,车外是都市的喧嚣,车内却是凝固一般的静谧。   过了许久,尤浅浅拿过车门上的依云矿泉水,递给杨少凡,“说那么多话,喝点水吧。”   杨少凡一愣,骂了声娘,接过来扭开瓶子就喝。   尤浅浅说:“我想多待两天。”   杨少凡眉开眼笑,“行呀,机票和护照给我,我找人帮你改签机票。你就专心用你那不聪明的大脑袋把你和欧小七的事儿想明白,分手这种事可小可小,说出来还是可以收回去的。”   “你怎么那么多歪理。”   杨少凡臭屁的说:“我是谁。”   去国际交流处办完了相关手续,尤浅浅去研究室和教授同学告别,虽然是短短的半个学期,她也不是总待在研究室里,但是和研究室同学的相处还是很和谐的。   尤浅浅带来的是东京的点心,Tokyo banana 。也是她和徐小可大爱的甜点。   一群人坐在研究室的图桌前,喝着速溶的咖啡,吃着香蕉味的点心,天南海北地聊着。   分别在即,平日里不好意思问的话题,也都被拎着出来,有人问:“尤浅浅,听说你和欧子铭纠缠不清。”   尤浅浅正想着,同学,你用词真含蓄。   就有人附和道:“是呀,那天安藤忠雄的讲座欧子铭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叫尤浅浅上台,我就觉得有内容。然后在走廊上还有人看到欧子铭拉着尤浅浅的手,走出校园上了车,这就肯定是有什么了。对了,听说欧子铭还在东京待过,你们不是那个时候勾搭上的吧。”   同学,分析的不仅详细,还有例证。   众人起哄,“尤浅浅,就让我们死个明白吧。”   尤浅浅纳闷,“为什么要去死?”   “那可是欧子铭呀,他和你?我们不如去死。”   尤浅浅作势要打人,研究室里爆发出欢快的笑声。   出了研究室,尤浅浅打车去欧子铭的家,就说杨少凡不能白好心说那么多话,原来还是为了逃避照顾摸宝的任务。临走把欧子铭家的钥匙扔给她,说摸宝应该洗澡了。   摸宝果然是只神狗,尤浅浅在门外刚掏出钥匙,就听到它在门里面欢乐地叫着。   一开门,立马就扑了上来,绕着尤浅浅的脚摇摆着尾巴跑圈。   “摸宝,好孩子,还记得你妈我。”   家里依旧一尘不染,除了少了尤浅浅的东西以外,没有什么变化。   尤浅浅想给欧子铭拿几件换洗的衣服,打开衣柜不由得愣了一下,欧子铭的衣服仍然只占了一半的空间,原本另一半挂着尤浅浅衣服的地方,就那样空着。冬天的衣服占地面积大,欧子铭宁愿把衣服不挂,叠起来塞在下面的隔层里也不去挂在本来属于尤浅浅的那一侧。   仿佛是在等待……   生活的状态就这样被定格在一个等待的姿态。   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盒子,卡地亚的标志。   尤浅浅打开来看,原本欧子铭戴在她左手上的红色手绳,安静地躺在里面。   那是她临走的时候留下来,没有带走的。   正在发怔,有人进屋的声音传来,尤浅浅走出卧室,就看到家务阿姨拎着一袋子菜进门。   看到尤浅浅,先是惊讶,而后是喜悦。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过高兴,不知道表达了,只拉着尤浅浅的手一遍一遍的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尤浅浅顿时感觉,自己怎么像一个离家出走,最终醒悟回家的叛逆少女呀。   阿姨一边做饭一边跟尤浅浅说,自从她走了之后,欧子铭是多么多么的颓废,多么多么的难过,多么多么的食不下咽。   尤浅浅给摸宝洗了个澡,正在给它吹毛,随意地听着,不时的应上几句。   趁阿姨去收拾卧室的时候,她给杨少凡打了个电话,“杨少,你撺掇阿姨说那么肉麻的话,你良心大大的没有了。”   杨少凡骂了声娘,“你怎么知道的?”   “你不说你编排的烂剧本,欧子铭什么样的人,还能在阿姨面前展示他死去活来的一面?”   杨少凡哈哈大笑,“行,钱罐子,还是你了解欧小七。我怎么越看你俩越觉得有戏呢。”   “那能不能麻烦您老,老老实实的看戏,别再乱参合了。”   “喳。”   阿姨把饭菜装进保温桶里,还放进去两个鲜红的美国苹果,递给尤浅浅说:“双人份的,你陪着小欧吃,他肯定高兴,能多吃点。”   尤浅浅抖了一抖,阿姨,你被杨少凡教坏了,这不是拍台湾言情剧呢,阿姨,你入戏太深了。   尤浅浅拿钥匙准备出门,摸宝咬着她的裤腿不肯松口,像是怕她一去不回的样子。   尤浅浅眼前一热,抱起摸宝,问:“摸宝,带你去看看你爹好不好?”   摸宝兴奋的呜呜地叫,尤浅浅从柜子里翻出来一个,在东京买杂志送的附录,巨大的帆布包,把摸宝塞进里面,到了医院用围巾把摸宝盖上,成功的混进了病房。   一进门,就听到欧子铭问:“你怎么跟做贼似的。”   尤浅浅把摸宝抱了出来,献宝一样递给欧子铭,“看看,我给你带谁来了。”   欧子铭的笑容刹那绽放,深棕色的眼眸华彩奕奕,本来是伸手去接摸宝,谁知道长臂一伸,直接把尤浅浅搂在怀里,摸宝被挤在中间,不太满意的呜咽了一声。   欧子铭是胃部机能运转不正常,进的医院。简单地说就是不好好吃饭,饿的。   所以阿姨做的菜都是清淡的蔬菜,没有肉。摸宝不满意在地上烦躁地来回溜达,表情颇为怨念。   尤浅浅看的直笑,起身对摸宝说:“走,我带你吃肉去。”   欧子铭一把按住尤浅浅的手,冷着脸对摸宝呵斥,“别闹,一边睡觉去。”   摸宝呜嗷一声,不大满意的跳到沙发上,闭上眼睛。   尤浅浅大赞,“摸宝好神奇呀,带他去参加电视台的节目吧,一准出名。我妈上次还看到有家的老母鸡会算加法。”   欧子铭给尤浅浅碗里添粥,递过去,“好好吃饭。”   “我要吃肉。”   “没有。”   尤浅浅咂咂嘴,“那你快吃,吃完我带摸宝宵夜去。”   欧子铭眼稍微挑,放下手里的筷子,“我也要吃肉。”   尤浅浅纳闷地看着欧子铭,难不成病了之后,智商也退步了,“医生不是不让你吃荤腥吗?”   尤浅浅一直觉得欧子铭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办事不拖沓,效率高。结果,他这一顿饭磨磨蹭蹭的吃了快一个小时了,还意犹未尽量地让尤浅浅再给他削个苹果。   尤浅浅看看时间,嘟囔道:“再过会儿,打车就算夜班价钱了。”   欧子铭瞪了尤浅浅一眼,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喂,你来医院一趟。带半只烤鸭来。行,只要是肉就行。”   放下电话,欧子铭问:“你论文写的怎么样了?”   尤浅浅不可置信地看着欧子铭,从他的口型来看是确实他在说话,可是,欧黑面什么时候care过这样的问题。   “还……还行。”   “快要过年了。”   “嗯,快了。”   “尤浅浅,你好好说话,我能吃了你还是怎么着。”   “你也好好说话,别吓唬我。”   欧子铭冷了脸,眼底风起云涌,怒气呼啸而过,吼道:“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不问说我不关心你,没有安全感。好,我关心你,我恨不得连你早饭吃的什么都问了,你看看你是什么态度。   护士推门进来,不满意的皱眉看着尤浅浅,“病人需要休息,别大吼大叫的。探视时间早就过了。”   尤浅浅纳闷了,男女声你听不出来吗,是我吼的吗?   欧子铭半转脸,看着护士说:“出去。”   护士顿时花容失色,冷哼一声退了出去。   “你跟我凶就凶吧,我都习惯了,你欺负人家护士干什么。”   欧子铭绷着脸一言不发,月光打在他侧脸上,勾勒出棱角分明的轮廓,终是重重地叹了口气,上前揽过尤浅浅的腰,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我再也不凶你了好不好?”   尤浅浅只觉得一股暖流流淌在心头,柔软了心房,正想说话,就听摸宝叫了一声,跳下沙发像门口奔去。   门被从外面推开,杨少凡穿着深蓝色的呢子大衣,走进来。   杨少凡看了一眼屋内,脚步顿住,斜倚着墙壁说:“呦,打扰二位深情拥抱了,请继续。”   尤浅浅离开欧子铭的怀抱,走过去接过杨少凡手里的袋子,招呼摸宝,“摸宝,过来吃肉了。”   欧子铭按住尤浅浅的手,一把拎起摸宝塞到杨少凡怀里,“帮忙照看摸宝一晚上。走吧。”   杨少凡坏笑着点头,“行,你这是嫌我和摸宝碍眼了。摸宝,干爹带你吃肉泡妞去。”   于是屋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欧子铭站在窗边,半张脸被月光照亮,将他的冷然遮盖,柔和了他的目光。   一屋子肉香。   尤浅浅低头搓了搓手,小声说:“我想吃肉。”   欧子铭挑眉,“难不成要我喂你?”   这样的欧子铭让尤浅浅有些无所适从,他会嘴角含笑擦去她脸上的油腻,他会握着她的手问冷不冷,他会在睡觉之前问“你想睡哪边?”……   这莫非是暴政被推翻走向了民主共和?   亨利八世变成了爱德华八世?   尤浅浅在欧子铭的臂弯里渐渐睡着,半梦半醒之间似乎听到他说:“尤浅浅,留下来。”   却不知道,是梦?是真?   都说花花公子不可信,杨少凡直接把尤浅浅的机票改签了二十一天,改得尤浅浅只想骂娘。   杨少凡得意的冲欧子铭笑,“这不是正好赶上春节了吗,过完年再走吧。跟欧七回家过年吧。宋老爷子可大方了,包给你的红包指定不低于四位数。”   尤浅浅郁闷地说:“我答应老娘回家过年了。”   “那你带欧七回家吧。”   尤浅浅求助地看向欧子铭,欧子铭不但不帮她解围,还大有等待她回答的意思,尤浅浅只能傻笑,然后问杨少凡,“你怎么没把摸宝带来?”   “那只色狗,走到门口非要探出头来看美女,这下好露馅了,被值班的护士扣下了。”   “我去看看它。”尤浅浅逃一般的跑出病房,听到杨少凡在背后冲她喊,“钱罐子,你就这点出息。”   摸宝被拴在护士站的墙边,委屈的趴在地上。   尤浅浅正要过去,就听一护士说:“特护那病人,病都好了,怎么总拖着不出院呢。”   “谁知道呢,有钱人怪癖多,可能看咱医院住得舒服呗。不但有一姑娘天天陪着睡觉,今天还整出一只狗来。”   尤浅浅趴着墙角等她们议论完了,才走出去认领了摸宝,然后给欧子铭发了一条短信,我带摸宝回家了。   过了半天,欧子铭回她一个“知道了”。   回到家给摸宝洗完澡,尤浅浅躺在床上想,欧子铭到底是怎么想的。看得出来他在尝试着改变和那种唯我独尊的霸道,他那样的不至于找不到别人吧,为何要单恋她这只喇叭花呢?   尤浅浅以为那次的分手,就是分别了,很可能再也不见。她在六本木吻过陌生人,在镰仓流过泪,在长谷拜过神……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忘记欧子铭。   她那样努力过,都是忘了忘记这段不切实际的爱情。   却不曾想,偌大的帝都还能被杨少凡撞到,迷迷糊糊的被推到了今天这种局面。   欧子铭说再也不对她凶了,这样柔软的情话,比起当初挽留时候的“我爱你”,反而更让尤浅浅内心动容。   尤浅浅决定不再想这个问题了,欧子铭那么大一尊神,猜测他的想法太困难了。于是上网订了回家的票,然后无所事事的去睡午觉。   睡醒之后正准备洗澡的时候,听到有人进门,尤浅浅以为是阿姨来做饭了,就探身出来打个招呼,“阿姨,我在家,正要洗……”   后半句话卡在了嗓子里,欧子铭穿着深蓝色的大衣站在客厅里,手里还拿着一幅黑色的羊皮手套。他在看她,眼光越来越炙热,喉结不安分地动了动。   尤浅浅这才发现自己衣服已经脱得差不多了,身上是内衣内裤,好不凉爽。   尤浅浅惊叫一声,缩回去立马关门。   欧子铭大步迈过来,拿皮手套挡住门,身子一侧挤进门里,扬脸问尤浅浅,“你跑什么?”   “我……我没跑,我就是要洗澡。”   “恩,正好我也要洗澡。”   之后的几天,欧子铭成了宅男,说是病没好要在家休养。   尤浅浅也就当没有听到护士们的对话,他欧子铭依旧是堂堂正正的病号一枚。   好巧不巧,家务的阿姨,说是提前回家准备过年了,这几天都不来。   欧子铭开车带尤浅浅去超市采购吃的,因为年关将近,超市里喜庆的气氛很浓,热热闹闹的年货摆满了柜台。大包小包买了很多,还有糖果和冰激凌。   回到家,欧子铭突然说要做饭给尤浅浅吃,尤浅浅当时在吃冰激凌,巧克力味儿的,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喷了出去,喷得白色的沙发上,斑斑点点的褐色污渍。   摸宝欢快地跳上沙发,开始舔尤浅浅喷出来的巧克力,于是污渍扩大了。   欧子铭有轻微的洁癖,一件衣服只穿一天,洗过再穿,不洗就扔。尤浅浅正胆战心惊的准备挨骂,欧子铭跟没看见他的沙发已经变成了斑点图案一般,招呼尤浅浅,“过来,帮我系一下围裙。”   超市买的腌制好的牛眼肉,在锅里用油煎一下然后淋上柠檬汁,土豆泥配三文鱼沙拉也是买的现成的,装个盘子就行。意大利面和酱料也是买的,只需要把意大利面在水里煮上七分钟就好。   可是……   尤浅浅嚼了半天的牛肉,忍不住问欧子铭,“你把牛排煎成了十二分熟?”   欧子铭也很郁闷的嚼着意大利面,问尤浅浅,“这面是不是买错了,是给狗磨牙的吧。”   “你确定你煮了七分钟?”   “恩,从把面扔进水里,开火开始煮的时候,我就开始看表了。”   尤浅浅一头冷汗,“计时是从水开之后,把面扔进开水里开始算的……”   尤浅浅自问和欧子铭从东京到北京,在一起生活的时间不短了,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欧子铭。   以前欧子铭在家的时候,他们俩也是互不干扰,就跟这屋里没这人一样。欧子铭想干什么也不会征求尤浅浅的意见,跟她说话多半以命令句开头。   但是现在,欧宅男在努力地改变着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他虽然仍会时不时的对尤浅浅大吼大叫,但是也开始用心的贴近感受生活了。他们开始像普通的情侣那样,腻在一起看电影,牵手散步遛摸宝,一起在厨房里做饭,在床上说一些甜蜜的情话……   尤浅浅开始觉得生活真美好,冬日的严寒没有侵袭到她温暖的心房,每一天都是艳阳天。   被他们在东京的寂寞岁月里跳过的恋爱阶段,正在两个人的努力下一点一点的补回来。   但是欧子铭终究是欧氏七少,公事缠身日理万机,不能再一直扮演欧宅男的角色。   而尤浅浅终究是要回到东京完成学业的。   一个要走一个却不能留。   欧子铭知道他不能再自私的强留下她,不能再自以为对她好的,强自把自己的想法加给她。他虽然不知道应该如何去经营一门爱情,但是他在努力尝试。杨少凡也说,他欧七要是稍微用点心思,不说所向披靡吧,至少也是攻无不克。   冬日里难得的艳阳天,尤浅浅给摸宝洗完澡,拿着吹风机给它吹干。手机震了一下,欧子铭的短信,后天陪我去个酒会?   如果是之前,按照欧子铭的风格是不会打上这个问号的来询问的,直接就是命令句。尤浅浅能够感受到他的渗入生活细枝末节的改变。说不感动的是假的,毕竟那样一个人,肯为了你做到这个地步,最起码女人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   拿着电话,尤浅浅还是犹豫了,欧子铭口中的酒会不会是三五个人聚在一起喝喝酒聊聊天,而是金碧辉煌的酒店宴会厅里,西装和晚礼服交相辉映,香槟美酒美味佳肴都是点缀,主旋律是杯箸交错间的人际交流。   尤浅浅觉得欧子铭这是要推她动一下,将她推到人前,将她的心拽回来。   摸宝不耐烦的叫了一声,甩甩一身的水,尤浅浅赶紧放下电话,拿起吹风机给它吹干。   晚上欧子铭应酬完回家,一身酒气,尤浅浅把冲好的人参茶递给他。他一边喝一边拆领带。   尤浅浅抱过摸宝捂在怀里当暖炉用。   欧子铭盯着尤浅浅看了半响,终是没忍住,问:“你电话呢?”   “啊。”尤浅浅四处搜寻,在沙发的靠垫里捞出了电话,按了一下,黑屏,“没电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扔这的。”   欧子铭一双漂亮的眼睛在酒精的作用下有些透明的亮,西装上残留着淡淡的烟味儿,他脱下西装轻轻的叹了口气,起身走向浴室。   尤浅浅强自镇定的表情在欧子铭关上浴室门的那一刻消失无踪,她长长的舒了口气,想起自己一下午怎么折腾着把phone强大的电力耗尽。   这晚的气氛有点僵硬。没有过多的交流,两个人躺下的都早。尤浅浅在不确定的不明朗的心情里迷迷糊糊的睡去。睡到半夜突然手腕被人狠狠抓住,瞬间把她吓醒,紧接着就听到欧子铭喊了句,“别走,浅浅。”   尤浅浅的心重重一震,月光微亮下看到欧子铭英俊的面容纠结着,眉毛皱得都要拧到一起了。   她轻轻的推了下欧子铭,“醒一醒。”   欧子铭缓缓的睁开眼睛,等看清了是尤浅浅之后,长长的松了口气。“做噩梦了,没事。”   尤浅浅摸上他的脸,用手描绘着他脸部的轮廓,轻轻的问:“梦到什么?”   欧子铭握住尤浅浅的手,把她拉进自己的怀抱,“没记住。睡吧。”   欧子铭的怀抱十分的温暖,尤浅浅觉得可以让人一直暖到心底。   酒会的事儿欧子铭之后再也没提起,尤浅浅的心思他也猜了个七八分。用杨少凡那的话说就是,他自己活该,没给人家姑娘安全感,怨不得别人。   白棋敲门进来,递给欧子铭文件要他签字。“欧总,今晚的酒会需不需要给您找个女伴。”   欧子铭想了想说:“今晚你陪我去吧。”   “好。”   白棋出去之后的很长时间,欧子铭都保持着一个姿势看着窗外,他之前的半段人生里一直处于这样的高度中,习惯了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看待一切,却不想会出现那么一个人,让他醒悟让他改变。   这种改变是好是坏,眼下没有人可以定论,但是欧子铭知道他是心甘情愿的。   下班的时候桌上的电话响了,白棋的声音,“欧总,前台说有位尤小姐找您。”   欧子铭一愣,“谁?”   “尤小姐,她说是你今晚酒会的女伴。”   放下电话的瞬间,欧子铭人已经冲了出去。   白棋微笑着看着箭一般冲向电梯厅的欧子铭,把装着晚礼服的袋子塞进了柜子里。   欧子铭觉得即便是在自己老去的时候,他也能记得那天落日余晖下尤浅浅的样子。她穿着黑色的羊绒大衣,下面露出晚礼服深蓝色的裙摆,脚上是镶了钻的黑色高跟鞋。她做了头发,深棕色的卷发,斜斜的刘海,露出一边的耳朵,上面带着蓝水晶的耳环。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欧子铭就到了身前,尤浅浅有些紧张,仍是俏皮的笑了,把大衣的扣子解开打开给欧子铭看了一下又很快的合上,“看看,这衣服行不行?”   欧子铭曾经觉得自己的人生也就这样了,已经没有什么东西或者人能让他感到震惊了。可是他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圆润的女人,用她平实的存在感不仅仅潜移默化的改变着自己,也能带给他这样的惊喜。   欧子铭上前半步,将尤浅浅抱在怀里。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头发,软软的滑滑的触感。他在她的耳边说:“谢谢,浅浅。”   谢谢你的包容,谢谢你的容忍,也谢谢你的付出和等待。   我很庆幸,在还来得及的时候,你让我明白了爱情和如何对待爱情。   那天,欧氏大厦上百名员工见证了商场黑面神欧家七少的这动情一幕。   温馨的日子过得格外的快,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尤浅浅的归期就到了。   欧子铭送尤浅浅去机场,替她换好登机牌。然后自裤兜里掏出卡地亚的手绳,再一次帮尤浅浅带上,他微笑着在尤浅浅的额头印上一吻,“浅浅,我们不分手好不好。”   尤浅浅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反倒显得眼神澄净有光,她冲欧子铭伸出手,“电话给我。”   她用蓝牙把自己手里的那张他们在东京樱花树下的照片,传到欧子铭的手机里,设置成桌面。   她笑,酒窝深陷,露出尖尖的虎牙,“欧子铭,等我回来,不要拈花惹草。”   时光匆匆,一转眼又是四月,新生入学的日子。   日本大学院有两个入学时间,四月和十月,日本学生一般都选择四月份,因为有利于就职活动。尤浅浅是十月份入学的,因此还剩下半个学期的大学生活。   四月的天空蔚蓝,阳光正好。   天空蔚蓝,空气也是一派的清新。   东京大学本乡的校园里,到处是身穿正装照相留念的学生。欧式风格的古老建筑间,绿树青草郁郁葱葱,恰好是樱花盛开的时节,粉色的花装点着绿意盎然的校园,也柔软了砖式或者钢筋混凝土,外表冷硬的建筑物。   尤浅浅本来对樱花没有特别的喜爱,却因为和欧子铭的一张合照,而勾起欣赏樱花的兴趣。她先去星巴克买了一杯卡布奇诺,然后去樱花树下坐下,仰头拍了一张樱花的照片发给欧子铭。“我的午后享不享受,欧总吃饭了吗?”   发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回信,尤浅浅愤恨地想,欧黑面准是又工作起来不要命了。   突然有人从尤浅浅手里抽走了咖啡杯,尤浅浅抬头去看,就看到那人拿着杯子正在喝她的咖啡。杯子挡住了大半张脸,只看得到青色的下巴,性感的锁骨,格子衬衫,米色的休闲长裤,白色运动鞋。右手腕上的蓝色手绳,在阳光细碎的光芒下,Love的圆环发出低凝的光芒。   “欧子铭?你来东京了?”   一阵清风拂过,樱花花瓣随风飘落,落在尤浅浅的肩头。   欧子铭俯下身子,用食指和中指夹起那片樱花瓣,笑着说:“欧总还没有吃饭。”   后记   除了上面提到的人之外,还有美丽败家的于小,帅得一塌糊涂的小毛,严谨的小云,细致的大嘴,沉稳的滢姐等等…… 因为你们的参与,米的生活才会多彩。   米觉得人真是在不断长大不断成熟,人生的每个阶段所想所见,都在不知不觉地改变着你的思想和见解。见识这个东西真的是值得我们为之努力的。虽然每次挫折到来的时候,米依旧会沮丧会颓废,会逃避会暴饮暴食。但是,就像一句日文说的,因为经历了失败,所以当成功到来的时候那份喜悦会更大。生命中总会有那些人那些事,伤害了我们,但是潜移默化中也让我们成长了,所以,回首那段怨恨的时候,不妨一笑。   在看到很多人的喜怒哀愁之后,米开始觉得上帝是公平的(当然偶尔也有失误的时候),你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也许你家财万贯却婚姻不幸,也许你容颜美丽却学业无成……米时不时地总跟老爹抱怨,如果他把我生的稍微像他一点,一定会有很多帅男追的。老爹跟我说,如果是那样,我的心思就不会用在学习上,米也许今天走的就是另外一条生活轨迹了。   我们不断的努力,堆积努力,是为了有资本去享受生活。世界太大,生命太短,虚度光阴的话就太过可悲。米想去米兰的圣西罗,罗马的许愿池,去慕尼黑狂欢,去科隆大教堂,去雅典的万神庙,去DC的国家博物馆……在有生之年希望能够看得更多,也收获更多。   米感谢父母,给了我莫大的支持和信任。   米感谢朋友,陪伴我度过人生的一年又一年。   米感谢所有支持我的亲们,是你们的支持让米有了写文的动力。   米感谢翡翠和小雅,感谢原因……不详。   最后,感谢为此书提供了许多关于东京照片的胡子、赵凡、大嘴、卡卡……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txt80.com--【Amzing】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