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txt80.com--【尜厢】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文案: 时岱岱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一出情节跌宕起伏的舞台剧,充满了笑、泪、悬念和意外。她爱过谁,她即将爱上谁,她最终会爱谁,而谁爱过她,谁即将爱上她,谁最终会爱她。她不清楚,演对手戏的男演员也不知道,甚至坐在台下的观众也不一定会知道。也许,只有作为编剧的命运才会知道,究竟这一出剧要怎么演绎下去。可是编剧虽然决定了结局,却决定不了她心中的起起伏伏和点点滴滴,如果她早知道,她一定一定,一定一定,在那时候,也说爱他。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怅然若失 阴差阳错 花季雨季 搜索关键字:主角:时岱岱 ┃ 配角:凌,成,冉,言 ┃ 其它:   时光荏苒曾非君   作者:淳于流落   01 非荣华归   今年夏天真热,时岱岱一身大汗地从火车站中走出来,久违的归乡之感伴随着这熟悉的湿热涌上了心头,支边五年,她终于回来了。   回家还没两天,家里的电话就热闹起来,老友纷纷打电话过来寒暄,让她颇有明星复出之风。这五年,她一心扑在教学上,很少跟朋友联系,他们这样的关怀让她既愧疚又感动。   接到凌佳璐的电话时,时岱岱正在帮老妈收拾出游的东西。结婚纪念日就要到了,当年他们在泰山之巅相遇相知,然后相恋相守,老两口决定一起去重温当年的定情之旅,腻歪得让时岱岱受不了。   “我说时岱岱,这五年你行啊,人影没见到就算了,电话也没一个,真够狠的你。”凌佳璐一贯高亢的声音从电话线传过来,时岱岱顿时觉得自家电话音质真好。   “我那不是忙嘛,况且你又一直换电话号码。”时岱岱也抱怨着。   “不要给我找借口。”凌佳璐不爽了,“我这两天刚好回G市,你必须出来请我吃大餐。”   时岱岱应下了。   “对了,后天杨志要结婚,你要参加吗?”凌佳璐问。   “杨大志要结婚了啊?”时岱岱惊讶,脑海自然想起杨志那圆滚滚地身躯穿上新郎装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你以为个个都像你一样不食人间烟火,跑到山沟沟里面去自给自足啊。”凌佳璐没好气,“后天下午2点圣庭酒店等你,见不到人你就死定了。”   挂了电话,时岱岱为难了:“老妈,你说这高中同学结婚,红包该封多少呀?”   老妈正在收拾行李,百忙之中抽空白了她一眼,说:“熟就多封,不熟少封。”   时岱岱想了想,又问:“那要熟不熟的那种呢?”   这下子得到的是一本啪过来的旅游指南。   最后时岱岱还是随意封了一个红包,带着一颗准备随时出糗的心情前去参加大志的婚礼,结果真的是意外连连。   几个人站在酒店门口迎宾,时岱岱没看到杨志,就在宣传牌那里研究了好久——上面明明写的就是杨志和李红雯的婚礼没错啊。时岱岱又朝迎宾的那几个人看过去,新娘旁边站的是一个高瘦的男人,她第一感想是“杨志真傻居然找了一个完全抢了自己风头的伴郎”,再看到他胸前的红花的时候,她一步没迈好,差点摔出去。   “杨大志,你……太沧海桑田了吧,什么时候变成型男了?”时岱岱看着眼前精瘦的男子直惊呼。   杨志犹豫了一下:“你是……时岱岱?”眼里同样是不敢置信。   “真是刮目相看啊你,要不是你挂着那个红纸我真认不出来了。”   两个人情绪都有些许激动,引得新娘频频看向时岱岱,时岱岱嘿嘿嘿道了几句喜话,递了红包,进了宴厅随便找了张桌子。   “这女人还有‘女大二十八变’的说法啊……”杨志对自己老婆嘟囔了一句。   “什么?”李红雯反问。   “就一句感慨而已。”杨志摇摇头。   时岱岱坐下来才发现这一桌有好几个面善的,一时之间想不来是谁,不晓得怎么开口。   正犹豫着,对面一个女生指着她叫起来:“不就是那个时岱岱吗?”   旁边两个也恍然大悟,其中一个夸张地说:“早该想到的,个头这么高的女生,除了你这个‘一览众山小’的时岱岱之外还能是谁呀,样子变了不少,一下子认不出来了。”   三个同学乐呵呵地笑起来,时岱岱也跟她们想到同一件事上了。   时岱岱,岱是泰山别称的那个岱,是为了纪念爹妈这两位驴友在泰山相会然后相知相恋相守而取的,本来老妈取的是“时一岱”,估计是想着还会有“二岱”“三岱”的可能,但老爹是坚定不移的计划生育拥护者,于是她就变成了“时岱岱”。幸好老爹在威武面前丝毫不屈服,她的启蒙时期才避免了“一袋长老”这样的外号。   等她渐渐长大了,爹娘对自己取的名字也越来越满意了,因为这个名字不管看起来还是听起来都很秀气,虽然她一点儿也不秀气,更主要的是人如其名,她越长越高,初三的时候已经比老妈高了,高中的时候就跟老爹不分上下了,给人一种仰视的感觉。   高中时代有一次点花名册,看到她站起来,那位语文老师不由地说了一句:“头一次见到这么高的女学生,穿上高跟鞋之后真真就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了。”这句话不知道怎么就传开了,让她莫名成了那个年级的红人,之后很多第一次认识她的人都跟眼前这几位一样,很夸张地说:“原来你就是那个‘一览众山小’的时岱岱啊。”   几个各不相识的人因为相同的回忆消去了隔阂,迅速变成了“聊友”。   说到新娘李红雯学生时代的趣事时,其中一位问时岱岱:“你是哪边的亲友?”   “杨志的高中同学。”时岱岱如实回答。   对方愣了一下,迟疑地询问旁边的人:“我记得杨志好像是红雯大学的师兄吧?”   被问的那个也愣住了,两人同时好奇地看过来,时岱岱尴尬了:“我多读了一年高三才跟你们同一年上大学,其实你们都应该叫我一声师姐的哎。”   “时岱岱!”没聊几句,凌佳璐就冲过来一把抱住时岱岱,唬得她身后的男人脸色都变了。   时岱岱被凌佳璐抱得差点呼吸不来,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拉开:“凌佳璐,你变成大力水手了。”   “变成大力水手总比你变成瘦猴的好,真想不明白你的脑袋是怎么长的,放着好好的工作不要,非要跑到那种鸟不下蛋的地方去找罪受。哼,活该!”凌佳璐的毒舌不减当年,时岱岱听着居然觉得很欣慰。   “我这可是响应国家和人民的号召,不怕苦不怕累,挑战自我,怎么就活该了?”时岱岱笑着想拍凌佳璐,却被跟着过来的男人伸手拦下了。   时岱岱看看那个男人,又看看凌佳璐,挑眉道:“求真相。”   “咳,”凌佳璐推了推旁边的人,不好意思起来,“你叫他张遂涛就可以了。”   时岱岱挑眉,这个真相未免太模糊重点了吧,凌佳璐你忽悠人的功夫下降了……   “我是凌佳璐肚子里的孩子的父亲,”张遂涛向她伸出右手,眼里有不容错辨的郑重其事,“凌佳璐经常提起你,久仰大名了。”   时岱岱再度挑眉,凌佳璐这个毒舌女居然遇到了这么一个有趣的人……还未婚先孕,这五年她好像错过了不少精彩……   02 往事八卦   凌佳璐跟时岱岱说了很多,说这五年她做了什么,谁谁做了什么,谁谁和谁谁又怎么怎么样了,给时岱岱补了很多功课。   时岱岱认真地听着,时不时提问。   “说起来,新娘也是我们高中的呢,得叫一声师妹才行。”凌佳璐看着不远处正在敬酒的新人说。   “我可没胆自称师姐,怎么说我也是跟她一届毕业的。”时岱岱纠正。   凌佳璐看着她颇有遗憾的样子,暗叹了一口气,迟疑了一下说:“岱岱,成熙林要结婚了。”   “哦。”时岱岱应了一声,心里却微微刺了一下。   “你会去吗?”凌佳璐问,事实上她在B市经常见到成熙林,他现在混得很不错,在一家很出名的公司里担任总经理,与高中时那个温润如玉的他简直是判若二人,这样的话她却不敢跟时岱岱说。   时岱岱嘴角一抿,笑道:“杨大志的婚礼我都参加了,成熙林的我不去就太没良心了,怎么说也是铁哥们儿啊。”   凌佳璐意识到自己太残忍了,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呢,明明知道眼前这个人是多么习惯于故作轻松,也知道她为什么要那样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去支边,为什么还要问这样的话来伤痛她呢?赶紧找了一个比较轻松一点的话题,时岱岱怎么会不知道她的用意?跟她胡扯一通,俩人哈哈大笑,让张遂涛极为紧张地提醒着凌佳璐“小心孩子,注意胎教“什么的。   凌佳璐有点不耐烦,时岱岱看着却有点好笑,以前也不知道是谁在卧谈时间一直高调宣扬丁克一族的宏图大志。人长大了,成熟了,理智了,总会跟小时候不太一样的,凌佳璐如此,成熙林如此,她自己也如此。   “嘿!时岱岱!”有个男人对着她喊了一句,见她回头后便很大声地往身后招呼,“我赢了!就是她没错。”   时岱岱就看到比较远的一桌男人呼啦啦地站起来,一窝蜂地挤过来,她心下一沉,赶紧站起来,凌佳璐也紧张地握着张遂涛的手。   “时岱岱,你还是那么高啊。”其中一个男的感慨道,引得其他人纷纷给他嘘声。   时岱岱记不得这群人的名字,只觉得眼熟,只好傻笑了一下:“这不是还没到萎缩的年纪嘛。”   一群人又纷纷笑起来,气氛由紧张变得轻松起来,凌佳璐松了一口气——这时岱岱人缘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啊。   然后一群人聊天喝酒,时岱岱终于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他们是新娘子的高中同学,高三时是时岱岱隔壁的隔壁班的,对这位鹤立鸡群的女泰山早就如雷贯耳,今天看到她纷纷想起高中时代一直不敢站在她身边的糗事,就临时起意打赌让人过来搭讪。   “原来高妹还是蛮平易近人的嘛。”有人感慨。   时岱岱差点晕倒,她一直都很平易近人的好不好,上至八十岁老太,下至三岁小娃哪个人不觉得她温柔体贴,亲切可爱?!   “你忘性太大了吧。”另一个人打趣他,“时岱岱脾气好得都整个年级都出名了,那时候‘数学判官’教训了她一个上午,她都没有回嘴,最后还笑着感谢人家的指导呢,这件事你居然给忘了。”   “哇,原来你补习那时候这么好学生啊?”凌佳璐低低一笑。   时岱岱瞪了她一眼,觉得尴尬。这个人记性还真不一般,这么鸡毛蒜皮的事都能翻出来。她哪里是好脾气啊,只是第一次摸底考试的时候太紧张了,填答案的时候对错了答题卡,后面的题都跟着填错了,本来可以拿130分的试题只拿了78分,拿了全班最后一名,拖了好大的后腿,差点没把数学老师气死。她也觉得太不应该了,所以数学老师在喷口水的时候,就抱着知错能改的态度站在他跟前一直点头,其实老师说了什么她没有听清楚,因为冉巽杨和杜易铭他们一直在窗外赖着不走,还时不时看进来,让她很不好意思。   就算玩得再好,也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被老师教训的样子,更何况她还跟他们打赌能考到135分。   正回忆着,时岱岱就听到记性很好的那个男的提起冉巽杨的名字。“听说他已经回国了,在有名大学里当老师,这么年轻就从斯坦福博士班毕业,让我们情何以堪啊,不过如果不这样惊为天人就不是冉巽杨了。”   他回来了?时岱岱有点吃惊,不是说要移民的么?   “时岱岱,”那个人看着她,眼里闪过不怀好意,“当年的暗恋对象归国了,你好歹给一点反应吧。”   一群人都意味不明地哄笑起来,凌佳璐瞪大双眼,一直扯着时岱岱的胳膊,时岱岱顿时涨红了脸。   “当年我们大家都很看好你哦,毕竟没有看到冉巽杨那个家伙跟哪个女生走得那么近的。”   难以启齿的感觉淹没了时岱岱,她只能任他们拿当年她和冉巽杨的事情来开玩笑,丝毫不能辩解,她也不晓得怎么辩解。   大志这杯喜酒真是不好喝,先是凌佳璐爆出已拖家带口,然后提到成熙林,再然后被一群不相干的男生过来搭讪,最后被人爆出她与冉巽杨的绯闻……   等到时岱岱回到家,面对一室的空荡,看到桌上老妈“不想饿死就自己找东西吃”的留言时,她已经没有力气抱怨了,只能默默地去洗澡。   但是她低估了凌佳璐的追根究底的求知热情,第二天她还没起床,凌佳璐的求知欲就透过刺耳的门铃声持续不断地传过来,迫使她不得不起床开门。   “爱心早餐。”凌佳璐自发地走进来,将路上买的东西递给她。   时岱岱接过放在桌上,走回房间洗漱。   出来翻袋子,全都是自己喜欢的甜点,时岱岱就原谅了凌佳璐的打扰,很高兴地享受甜点。   “啧啧,每次看到你吃东西我都觉得很不可思议,你这样的女人竟然嗜甜如命,太不正常了。”凌佳璐翘着二郎腿坐在时岱岱对面的沙发上,一脸不认同。   “怎么就不正常了?为什么我就吃不得甜点?”时岱岱愤慨,狠狠地往嘴里又塞了一大口,惬意地嚼着。   凌佳璐嗤之以鼻:“为什么?你看电视上小说里吃甜点的都是谁?一般都是什么优雅的西方贵族啊,可爱的小女生啊之类的,你再看看你,牛高马大的,跑步、跳远、跳高、排球、篮球、电玩游戏,样样在行——好歹你玩一下网球什么的,还可以说你网球少女是吧——你看你哪一点跟甜点有联系?”   时岱岱委屈了:“这人的天分就摆那儿了,不好好发挥会被天打雷劈的,再说了,大学之前哪来的网球课?要我穿网球裙,那还不如让我被篮球砸死算了。”   凌佳璐遥想了一下时岱岱N年前的模样就没说什么了,她想了想,伸手拧时岱岱沾上了不少甜点屑的脸蛋,不解道:“你怎么能瘦那么多呢?”最近顾着肚里的那一只,张遂涛给她补了好多,脸上的肉好像多了不少……   “换你到了那种环境一样会瘦的,在那里胖子都会觉得心虚的。”时岱岱认真地回答。   凌佳璐半晌才又说:“那你还敢吃那么多,看你不变成一个胖子。”   时岱岱才不管呢,阔别五年的甜点刚入口就让她忌口?那无疑是要她老命。   见时岱岱不以为意,凌佳璐坏心思一起,就故作漫不经心地说:“哎,昨天你们说那个冉巽杨那么厉害,是不是就是下一届那个全省状元吧?”   时岱岱冷不防被那个名字惊住,差点呛死。   “哟,反应这么大,看来还真有段不得不说的故事呢。难道还真是他们说那样你暗恋他暗恋到整个年级都知道了?”凌佳璐一顿,面色突然沉重起来,“该不是因为他,你才和成熙林……”   “不是的。”时岱岱急急出口,却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跟他没有关系,从来都跟他没有关系,一直都是我和成熙林之间的问题。”   只是她怎么想也想不出,命运在哪里拐了一下——她和成熙林会不堪重负、再难回首,而她和冉巽杨则阴差阳错、形同陌路——她在同一时间失去了在她生命中都很重要的两个男生。   03 青岚之邀   凌佳璐请假到期,跟张遂涛飞回了B市,走之前她极力邀请时岱岱到B市去,虽然G市亲切,但发展机遇毕竟不如B市这个大都市,况且她在B市扎根五年,有一定的人脉,要找工作什么的都可以帮忙,再不济还有张遂涛呢,怎么说他家在B市还是有一点小基础的。   说着说着就脸红的凌佳璐,有一种羞涩的美,时岱岱看得无比愉悦,美色当前,就随口答应了G市实在混不下去就去B市投奔她。   但计划就是那天上的浮云,时岱岱还没有机会验证自己在G市能否风生水起,就接到支教时给她很多帮助的夏老的电话。夏老有一位老友,开了一所高中,有几名教师合同到期不再续约,现在正急招教师,面试了不少人都没有找到满意的。   “他跟我抱怨时,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你了,刚好你今年回家,就跟他提到你,希望你能过来参加面试。”   如果夏老只是想给她一个机会,时岱岱倒好拒绝,可听起来对方确实急缺教师,如果她当下就拒绝,就太不给夏老面子了。时岱岱是一个爽快的人,当下就答应了一个星期后到B市面试。一个星期的准备落选了,那只能说自己离人家的要求还有距离,而不是自己不够尽心了。   既然答应了就会认真去做,时岱岱首先上网查了一下那所中学的资料,结果真是意外地骇人。   夏老形容的“小有名气”简直是严重地描述不当——私立青岚学校,与全国闻名的A大比邻,是教育界颇负盛名的蒋松之从海外归国后创立的,一开始只有学前教育,经过二十多年的发展已经发展成为集学前教育、小学部、初中部、高中部一体的全方位教育机构,在B市的民办学校里首屈一指,如果不是因为费用偏高的关系,恐怕B市的前几名的重点高中都有掉名次的危险。相对于公立高中的普及教育,青岚更强调精英教学,很多贵胄都愿意将子女送到青岚接受教育,这也让青岚逐渐有贵族学校的名声。   听说有教师不愿意续约,时岱岱还下意识地认为是因为学校不能满足教师的要求,了解到人家学校彪悍的实力后,她深刻体会到教条主义的错误。在这样的学校执教鞭,她表示鸭梨很大,不晓得教鞭还甩不甩得起……   因此,时岱岱第一次这么严肃且郑重其事地对待备课这件事。   一个星期后,时岱岱飞到了B市,从机场打车直接去青岚面试,没有跟夏老联系。   保安轻车熟路地将时岱岱带到高中部的教务处,然后一个将头发梳得很一丝不苟的女的接待了她,先是问了她几个基本的问题,在得知她没有在学校正式任教的经验后,犹豫了一下,然后跟旁边一个带眼睛有着中年人专属精明气质的男人说了几句。   时岱岱就看到那个男人扫了几眼过来,那种打量的眼光让她觉得不舒服,然后那个女的就带她到面试的教室准备。   过了不久,听课的老师来了,刚才那个男人也来了,时岱岱深呼吸了一下就按照自己备课的思路有条不紊地进行讲解,讲解的时间只有三十分钟,但感觉很漫长,就像五年前她第一次站在那间残破不堪,让她甚至站不直的教室里上课的时候,她也是像现在这样努力让自己去适应只听得到自己声音的肃静。   讲课的途中有两位老师提问,时岱岱一一进行了回答。坐在对面的人都是面试高手了,面上一丝不漏,手上唰唰写不停,她真看不出他们的态度。   他们说三天内会给她回复,让她回去等通知,时岱岱道了谢就离开了。   时岱岱自我感觉不错,可她不觉得还有机会。虽然她不喜欢那些人僵硬态度,又觉得错失了青岚还真有点小遗憾——逛了一圈,青岚果然很贵族!养眼的小朋友们很多!   之前没有跟凌佳璐透漏过一丝风声,所以时岱岱出现在她家门口时,凌佳璐愣了好一会儿才尖叫着跑过来,吓得时岱岱的小心肝差点没蹦出来,慌忙去稳住她:“姑娘啊,要稳重!不要忘了你肚里那堆肉可不是吃多了才长出来的啊。”   凌佳璐哪里管这些,逼问她怎么来了,时岱岱三言两语就把事情交代清楚,凌佳璐自然很惊讶,青岚在B市那可是响当当地有名,能去那里任教再好不过了,可也不能强求。   凌佳璐把时岱岱带入家里,然后给张遂涛打了电话让他赶紧回家接她们出去吃饭,给时岱岱接风。   “岱岱,你的手怎么破皮了。”吃饭的时候,凌佳璐眼尖看到了时岱岱右手上的淤青。   “今天在青岚校园逛的时候,经过排球场,刚好一个娃手气不好,发球发歪了,差点没砸到人家一个观赛的漂亮姑娘,我手贱,挡了下来,擦到旁边的铁柱了,不碍事。”时岱岱不甚在意地说。   “你手果然很贱,做好事都能搭上自己。”凌佳璐翻了个白眼。   张遂涛嘴角抽了抽,说了一句:“文明用语,注意胎教。”   “得了吧,他那么小哪听得懂我说什么呀?”凌佳璐不耐烦说,“就算胎教再好,生出来还不是一样要被我污染?反正结果都一样,现在又何必多此一举。”   张遂涛彻底无语了,时岱岱彻底佩服了。   等待的时候,时岱岱就在凌佳璐家蹭吃蹭喝蹭住,凌佳璐两口子都没有时间,她就自己一个人去了B市那些以前没有好好逛过的景点,倒蛮自得乐趣。   三天过去了,青岚那边没有回音,结果不言而喻。凌佳璐对这件事决口不提,越发积极地给时岱岱推荐游玩的地方:“当初你来B市,我却在英国实习,现在终于有机会做回东道主了。”   时岱岱那个得瑟啊,继续没心没肺地弥补过往旅游的遗憾。   过了一个星期后,时岱岱给夏老打了电话,跟他说了面试的事情。夏老直言遗憾,倒也没有再说什么,更是希望她能趁这个机会好好在B市玩一玩。   夏老没有问为什么她去面试的时候没有事先给他打电话的事,他应该明白时岱岱的用心,再用心的帮助在薄弱的实力面前简直不堪一击,她不喜欢借别人的力量去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继续逗留几天后,时岱岱就决定折返G市。就在她犹豫着怎么跟凌佳璐开口的时候,她接到了青岚的录用电话,让她提前去青岚报到,尽早适应青岚的运作方式,最好下个学期能直接上岗,不需要再进行培训。   这不是时岱岱预料中的结果,她觉得诧异,便问出自己的疑问,对方只说是上级的指示。   时岱岱怀疑是夏老托了关系,心里不免有点不舒服。凌佳璐便劝她:“就算是,难道你还能拂了人家一番心意不成?总归是一个好结果,你日后寻个机会回报就是了。”   时岱岱思考再三,最终接受了青岚之邀,收拾了包袱,踏上了新的旅途。   04 为人教师   以前时岱岱觉得自己根本不是做老师的料,既无耐性也无爱心,更主要的是思维散漫、做事毫无条理、说话漫无边际,做老师无疑只会误人子弟,贻害无穷。在大学毕业之前,教师一直是她职业选择的倒数几位,可她竟然脑袋发热去了支教,破跌了多少人的眼镜。最后实践证明,世界上有很多事不怕你做不到,就怕你一开始就认定自己做不到。   青岚的教育方式很独特,有西方的开明,也有传统的严厉,刚转入的老师一开始都很难适应,但让时岱岱感受最深的一点是:在青岚,无论你家老头是李刚还是变形金刚,只要你犯了错,学校都会依照校规进行处置,如果你不接受这一条规则,那么教务主任会很乐意告诉你离青岚最近的公立重点高中在哪里。   多么高贵的信则,就如同在最终的审判面前,所有人都一视同仁,感受到这点的时岱岱越发对自己走后门的事耿耿于怀,但跟夏老一起吃饭时,他也直言很惊讶这件事。既然不是夏老的帮忙,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她可不认为是自己的本事,教务处主任周华光看她的眼神跟面试当天毫无二致,更加让她坚定自己是非正常途径进来的。   新学期开学第二节课,时岱岱走进自己教的两个班的第一个班,高一(1)班。她还教3班,是下午第二节课。   当她推开1班的门口时,有点吵杂的教室顿时鸦雀无声,她轻轻关上门,走上讲台,将课本放在桌上,低头环视眼前的学生。   “大家早上好!”她微笑着打招呼,声音清脆而响亮,转身写下姓名,“我叫时岱岱,本学期担任你们的数学老师,工号是0118,正式接受你们的监督。”   底下仍然是一面肃静,时岱岱笑着继续说:“在座的同学大部分都是从初中部升上来的,青岚的校规都比我这个新人了解,我就不重复了。如果有同学也是青岚新人,那就在下午的自习课到三楼的办公室去找一下上节课给你上课的陈老师,他是你们本学年的班主任。”   “那你是不是我们的副班?”有个女生大胆地问了一句。   “我连青岚的教师守则都没有看完,暂时还当不了你们的副班,你们逃过了一劫,不用被我毒荼,还真是幸运。”时岱岱开了个玩笑,底下就一片笑声,气氛变得轻松。   “还有什么问题吗?”时岱岱追问。   安静了一下,就听到一个女生怯生生地问:“时老师,您的裙子会不会短了点?”   学生们哄然大笑。   青岚有规定不管是女教师还是女学生,裙子都不能高于膝盖五厘米。   时岱岱悄悄地往讲台中间挪了挪,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面色微红:“可能是教务处报错了尺寸吧,明天我就去换。”   昨晚她从王姐刚拿到这套制服试穿时就发觉裙子有点短,打电话给王姐,王姐问了尺码后就肯定地告诉她没关系,她今天就硬着头皮穿着来上课。   “是老师太高了吧。”一个男生大声地说着,引来其他人的纷纷赞同,他又问:“老师不穿鞋多高?”   听到时岱岱回答是176厘米后,学生们哇哇大叫,有一个高个儿的男生甚至还跑上来跟她并排站着比量,然后有点委屈地说:“老师,我也是176啊,怎么你比较高?”   时岱岱失笑:“我穿的可是坡跟鞋,起码5厘米。”   底下又是一阵笑闹,这班的学生真活泼。   有了良好的开头,第一节很顺利地上完了。另一个班的情况也差不多,时岱岱体会较深:176的身高给她带来的好处又多了一项——易于与学生打成一片,狼狈为奸。   没几日,“时岱岱”三个字通过口口相传的原始传播模式迅速传遍了整个高一年级,时不时有外班的学生在时岱岱下课的时候到1班或3班门口打转,等到她看过去时就笑着跑开了,这让时岱岱无比地郁闷。   时岱岱跟同教高一数学的黄庆娟抱怨,“不就是长得高点嘛,小朋友们用不着这么可爱吧。”   简直就跟低低低年级的小朋友们去参观动物园的猴子一个样嘛。   黄庆娟安慰她:“等他们看熟了就好了,这也说明学生们很喜欢你嘛。”   时岱岱扁扁嘴,翻出一颗大白兔来安慰自己。   青岚只有一幢教师宿舍,只提供给照顾住校学生的部分教师,时岱岱经过教务处的安排与其他两名女教师一起在学校附近合租了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租金由学校出,水电费自理,待遇还不错。   休息日,刘思约会去了,蔡慧娟有课后辅导活动回学校了,时岱岱没有什么消遣,待在租房里很无聊,想起前几天手机掉到洗碗水里后经常死机,决定去买一支新手机。   给凌佳璐打电话问她要不要一起去看手机,凌佳璐却告诉她今天B市的几个同学说要聚一下,问她要不要去。   时岱岱沉默了很久才回答:“那我们改天再去看手机吧。”   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心底的痕迹不会因为刻意忽略而消失。如果可以,她想给这道痕刺上文身,让它绚烂在眼前,让自己一直记住那份花开过人却错过的悸动。   时岱岱打算去凌佳璐家汇合,凌佳璐反而赶过来,硬拉着她去理发店,要她以全新的面貌出现在老同学面前。   时岱岱不以为然,又不是去相亲,干嘛这么郑重其事?却拧不过凌佳璐,就随她摆弄了。   凌佳璐是个很要强的人,不允许别人欺负自己,也看不惯时岱岱被人欺负。今天的同学会虽说是10班的同学相聚,但凌佳璐已经打听到那个言子濬也会来,她现在是一个时尚杂志的主编,肯定很会打扮,时岱岱怎么能随随便便穿件T恤就参加?那不是太打自己耳光了吗?   花了三个小时弄了个发型,一个小时挑衣服,再用了半个小时化妆,时岱岱午饭都没有吃终于熬到了三点半聚会的时间。   包厢的门一打开,欢快的音乐飘出来。   第一个注意到的人朝她们招手:“凌佳璐,你越来越大牌了,竟然迟到了半个钟,自罚三杯。”   “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迟到是女人的权利么?”凌佳璐骄傲道。   “在我眼里,只有美女才有这样的权利。”郜林凡迎上来,递过一罐啤酒,“来来来,罚酒罚酒。”   她不是美女吗?凌佳璐瞪着他,没有接酒,郜林凡也没有退让。   以前见到她就大献殷勤的人,听说她决定跟张遂涛定下来之后就处处为难她,对男人所谓的喜欢,凌佳璐已经在多次失落中产生免疫了。所以对于郜林凡的举动,她并不介意,只有点为难,她只好眼巴巴地朝时岱岱看去。   郜林凡也看向时岱岱,心里立刻在搜索凌佳璐的好友名单,他不记得有这样高挑的人,淡色的长发微微卷着散着,杏色的宽袖针织衫配深蓝色紧身牛仔裤简单的打扮衬着她白皙的皮肤,随意中有种淡淡的吸引力。凌佳璐是那种夺人眼球的美艳,而她的五官并不特别出色,站在一旁丝毫没有逊色。郜林凡注意到她竟然穿着一双绣着可爱花色的平跟板鞋,光是这样就比他高了,她究竟有多高?   时岱岱不知道郜林凡的心思,她倒是明白了凌佳璐的眼神:得,原来把她拉来就是给自己挡酒的。她笑着接过郜林凡的酒,拉开很爽快地干了。   “美女就该有这样的气度。”郜林凡这话是对凌佳璐说的。   凌佳璐不客气地回答:“跟孕妇计较的男人没资格说这样的话。”   郜林凡顿时一僵,半晌才说:“那还得恭喜你了,老同学。对了,带了朋友怎么不介绍一下?”他看向时岱岱,热情道:“美女,我叫郜林凡,真高兴能够认识你。”   时岱岱看了一眼面带嘲笑的凌佳璐,慢慢扬起嘴角,伸出手,用力地握住郜林凡的手:“我也很高兴能够再度认识你,小林子。”   音乐刚好停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了这边,郜林凡觉得自己被握着的手心慢慢渗出了汗。   05 前尘往事   当大家得知眼前这个有着T台模特身材的长发美女就是时岱岱的时候,每个人都难以置信,根本就是做了整形手术才能发生的巨变嘛!跟高中的样子简直判若二人。前段时间杨志在班级群里提到见到了时岱岱,也说了她瘦了很多,但是却没有说她瘦了这么多!还变得这么、这么地不可思议。众人不免责怪杨志不厚道,让他们受惊不小。   凌佳璐心里暗暗哼:杨志结婚那时,时岱岱虽然瘦,但也很黑,整一个瘦猴,这几个月好吃好睡面上才渐渐长了肉,恢复了原来的好肤色,更何况今天还特意花了那么大的精力打扮了,果然没有白费,光看到言子濬越来越不是味道的笑就很值了。   时岱岱想过很多次再见到成熙林的情形:或是友人宴会上的必然,或是路边转角的不经意,她都会是一脸笑着,淡淡地问一句,一直都好吧?   然而事实是她不晓得如何迈出这第一步,以前她总是喜欢靠近他跟随他,可付出了太多的积极铸就了她的犹疑,让今日的每一个呼吸都沉重无比。   成熙林站在对面,眉目依旧清隽,却刻上了时间的棱角,变得坚定沉稳,时岱岱远远看着他,心底柔软的那一块微微鼓胀起来。   “好久不见了,岱岱。”接触到她的目光,成熙林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用手中的啤酒罐轻轻碰了她的,先干为敬,将酒罐倒过来盖在桌上。   别的男生都不太愿意坐她旁边,她一直都很感谢他的体贴。时岱岱拿起酒罐,毫无犹豫地喝干了,也将酒罐倒着甩了两下。   很多事,很多情,就随着这一干一倒散去了。   时岱岱想再去拿一瓶,成熙林轻轻按住了她的手,说:“别喝那么多酒。”递给她一瓶可乐。   “谢谢。”时岱岱接了过来,打开盖子,慢慢嘬了一口。   言子濬走过来,很自然地紧靠着成熙林坐下,拿着酒杯隔空敬了时岱岱:“岱岱还记得我吧?以前你来B市,都没能好好招待你,敬你一杯,给你赔罪了。”   时岱岱之前来过几次B市,到A大找过成熙林,言子濬这么说就有了一种女主人招待客人的感觉。   时岱岱嘴微微一抿,拿可乐回敬了她:“我怎么敢忘了你呀,言师姐。当初成熙林那么不仗义,要不是你来找我,我就迷失在A大的校园里了。”   言子濬似乎想起了往事,轻轻笑了出来:“哪有那么夸张,后来你同学不是也找到你了嘛。不过你那时过来得很不巧,我们都忙,只是带你在学校附近转了转,我一直很遗憾这件事。难得你来,我带你好好逛逛吧。”   时岱岱摆摆手,连忙说:“不用了,师姐,我来B市工作几个月了。”   一直垂头的成熙林就转头看着她。   “你在B市工作?”言子濬难掩饰,随即又笑着推推成熙林:“这下好了,我们以后就可以经常找岱岱一起玩了。”   沉默了一下,成熙林将她放在他腰上的手拿下来握着,看向时岱岱,问:“怎么来了B市也不来找我们?”   他说的是“我们”,而不是“我”。   感觉到他下的决心,时岱岱就轻松地说:“刚接了工作,每天忙得差点忘了自己姓什么了,我也没有你们的联系方式。”   要一个联系方式有多难?只是她不想联系。   成熙林翻出了一张名片递过来:“有空的时候一起出来转转,到时候给我电话,我来接你。”   到时候给我电话,我来接你。   过去的某个夜里,她曾为了这句话,兴奋到彻夜不眠,直被室友取笑成“春天里的母猫”。   那个时候的她并不知道,来接她的人,还有言子濬。   怪只怪,她和成熙林之间就算有过什么,也只能勉强称得上感觉。感觉是多么飘渺虚无的东西,稍纵即逝,根本不能跟他和言子濬日日相处的感情相比。   那年在B市火车站看到手牵手向她打招呼的他们,她只看到自己的震惊和心痛,只顾着埋怨缘分的不公。现在她才看清,这两个人靠在一起,原来是一种叫做真爱的感情。   真爱原来是这样。   听起来很像是橱窗里摆卖的一对瓷娃娃,若是少了一个,剩下的那一个总是让人觉得孤单。也许就是这样的,上帝取了亚当的一根肋骨制造了夏娃,所以,世界上才会有那么多男子在花丛千树中如蝶般飘忽而过,只为了寻找属于自己的那一根肋骨。而他们胸中隐隐的痛感,就叫错爱——唯有对的那一个人才能契合,才会给予他们完整感,不再流浪寻找。   “有空的时候记得联系我。”言子濬热情地说。   时岱岱笑了。   之后一群人吃吃喝喝,闹得很凶。时岱岱这么多年第一次参加同学会,自然成为大家围攻的对象,喝了很多。据凌佳璐次日的复述,她酒品颇为有意思,没醉之前一直结结巴巴婉拒别人的敬酒,喝醉了反而条理清晰,软硬不吃,极为难缠,抓着干过杯的人拼酒,让一干男生都对自己没事干嘛要去敬酒的行为懊悔不已。   第二天在张家客房醒来听着凌佳璐兴奋复述昨晚自己辉煌战绩的时岱岱同样懊悔不已。   “你说如果你昨晚缠着成熙林敬酒,那个言子濬会有什么反应?”凌佳璐也是在B市上学,但前三年都去英国交换实习了,回国后成熙林已经和言子濬在一起了,因此对言子濬都不怎么对付,每次都是用“那个言子濬”来称呼她。   “大概会美救英雄吧。”时岱岱扶着浑噩的脑袋坐起来。她想了想,拿过床头桌的手提包,翻出昨晚那张名片,手指沿着纸面突出的文字轻轻摩挲。   她终于放下了。   体悟迟迟才来,幸好不算太迟。写着耀人头衔和手机号码的纸张,准确无比地飞向了桌脚的垃圾桶,停留在记忆的回收站里,希望有天能够彻底清空。   这一次,就让她先转身,不做望断背影的那个人。   开学一个月后,高一年级的集训开始了。集训是青岚有别于一般学校的一大举措,每个学期学校都会组织为期一个星期的集训活动,以班为单位,集训内容以体能锻炼为主,类似于军训行动,但增加了很多灵活的项目。   高一年级都在B市有名的某军校集训,时岱岱虽然不是副班,但青岚一贯物尽其用,像她这种既无家事又无情事还惯于跟学生谈心事的老师,怎么白白能放在学校吃闲饭呢?   跟团过来的教职工,算上时岱岱就只来了三个女的,另外两个是校医室的女医生。每个班由军校的一名教官加上每班的班主任负责,还有后勤人员、医护人员在旁协助,出发前时岱岱看着名单上自己名字后的“机动人员”疑惑半天,究竟自己还能派上什么用场。   事后证明,青岚压榨教师的能力跟它的名声成正比关系,她有点明白那些教师不续约的理由。   06 经年旧情   时岱岱跟校医队的两名女医生坐在树下搭起的帐篷下——她一点也不想这么闲,惹来学生们的嫉妒。她本来是站在一旁听从差遣的,可军校的几个教官看了她几眼后就让陈老师叫她去坐着。看她摸不着头脑的样子,陈老师忍不住告诉她真相,青岚的运动服设计得很修长,她穿上之后往那儿一站,几名教官都特别有感于她的海拔压力。   时岱岱顿时无语了。   青岚的学生从小学起每年都要集训两次,虽说都习以为常了,但大部分学生皆为家中娇子,不少人抱怨连连,找尽了借口偷懒。   对偷懒的男学生教官还能拉下脸教训,可面对娇滴滴的女学生完全没辙,这个时候班主任就出马的了。能当上班主任的,哪个人不是人精的?几次下来,不管男生女生都焉了,乖乖训练。   有不少人最终还是突破教官及班主任的双重防护,成功杀入校医队的管辖范围,有趣的是两位女校医看起来和蔼可亲,内心却是黑医两枚,装病的学生被她们“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的手段吓得活蹦乱跳、精神抖擞、迫不及待地回归训练大军中。   大浪淘沙后留下的学生,要么真是身体素质太差,要么就是被心所困。无论是哪一种,都不能粗鲁对待。如果是前一种学生,时岱岱就要细心观察其需要,斟茶倒水,直到其恢复体力归队;后一种比较麻烦,开导人是一种艺术,若方法不得当就会成为一种杀戮。   时岱岱坐在护理床旁边,看着那个躺在床上一直拿胳膊掩着眼睛的女生,想着要不要开口说些什么。教官将人送过来的时候,有中暑的迹象,看起来这么文弱竟然强撑到晕倒也不肯举手要求休息,是性子本来就很倔还是有什么在意的事情?   终于吹来了一阵凉风,将时岱岱手中的杂志吹翻了好几页,时岱岱收起杂志,帮女生理了理飞乱的头发。   “时老师,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身体不够好,数学作业也从来没有拿过A。”女生开口问,依旧掩着眼睛。   时岱岱轻轻一笑:“我记得我高一的时候,150分满分的数学拿过一次38分。”   女生拉下手,惊讶地看着时岱岱,时岱岱不好意思地说:“这么丢脸的事,你可不要告诉别人。”   “那,你后来怎么能学好呢?”女生问。   “别看我现在上课总是提技巧什么的,其实那时候我的老师也教过我的,可惜我听都听不懂,后来还是拼了小命去学,最后一个学期才恍然大悟,之前简直就是白混了。”   时岱岱有感而发,高中数学对她来说简直就是绝地逢生,从高一到休学前,十次考试里面基本上能有两次及格就很不错了。一直到第二次高三的下学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开窍了,那句一直弄不懂的“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的三角函数的口诀莫名其妙就懂了,数学成绩飞速往上拔,快得让她自己都觉得如有神助,甚至怀疑做题的时候被冉巽杨附身了。   女生听了,半晌才说:“有些事不是努力了就有回报的,”她说得很轻,几不可闻,“我一直想变得坚强一些,不想成为负担,不想被人担心,却总是做不好。刚才也是,我想要坚持,明明我还这么清醒,什么都记得,为什么还是会晕倒呢,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晕倒?”   这话很富深意。   慢慢滑落的眼泪被穿过树叶射下来的阳光映得刺眼,女生的脸上星辉斑驳。   时岱岱心中涌上一股怜惜,她伸手摸了摸女生的刘海,柔声道:“真正懂你的人,永远不会怕被你拖累。”   女生顿时泪如雨下。   曾几何时,她也是如此患得患失的小姑娘。   酒是酿越浓醇,暗恋却相反,搁在心中太久就会腐坏。   许多年以后,时岱岱才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但她的心船已年久失修,一触即溃,早就失去前往那个叫成熙林的口岸的方向。   第一年高三,喜欢他的心情因为成绩的毫无起色而变得浮躁不安,越来越大的差距也让她把想说的话越藏越深,每天故作轻松地跟他嬉笑谈话,暗地里却发了狂地去学习,想要追上他的步伐,想要以后跟他一起上学吃饭打球。   事与愿违,她心里越急,成绩越困顿,他还是那样温柔地开导她,帮她补习,然而他不知道他的体贴越发让她沉重不已,她不想成为他追求梦想的负担,这份心情夜夜折磨她,辗转难眠。   高考前两个多月,就快要进行高考报名的一个星期天,她又一次因为成绩而沮丧,成熙林便提议去打球,放松一下心情。她本来没什么兴趣,但成熙林硬是拉着她下了场。打着打着,加入了几个人,她也来了兴趣,完全忘记了老妈的嘱咐,玩得有点忘形。然后事情就发生了,成熙林传球的时候没注意,力度也没掌握好,不小心将身后的她撞倒在地,篮球刚好打在她身上,反弹到地上,她被撞倒后跌在球上滚了几道,造成右手粉碎性骨折。   得知自己骨折后,时岱岱受惊之余竟然轻松了不少,受伤给她的困顿一个出口。   恢复应该来得及参加高考,但这两个月右手都不能动弹,也不能复习,家里就给时岱岱办了休学,将她打发回乡下老家养伤。   时岱岱甚至没有来得及告别,所以高中时代成熙林留给她最后的印象,是她忍着剧痛睁眼后他既焦急万分又歉疚万分的样子。   很多情愫可以变成爱情,比如友情,比如恨意,然而当还没互诉衷肠的暧昧遇上了歉疚,终于还是被时空的距离打散得无迹可寻。   她常常想,如果她没有骨折,如果她坚持下去,就算没有考上好B市的名牌大学只要同一座城市,就算不同一座城市只要成熙林对她不是事事迁就看似宠溺实是疏远,那么现在倾听学生早恋心伤的她就会是另外一番感悟吧。   凌佳璐不喜欢言子濬,是觉得言子濬是破坏她和成熙林的第三者,然而真正切断这条情感线的人却是她自己:在骨折后觉得庆幸的那一刻,她便输掉了所有的赌注——她以为他们那即便远离一年也牢不可破的情感,是她首先无法坚持,率先放弃了。   她有什么资格抱怨着成熙林喜新厌旧,见异思迁呢?他从来不是这样的人,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言子濬虽然经常有小脾气,却更会讨人欢喜,这样的人陪伴在他身边,她应该替他高兴才对。   可她的心还是忍不住会疼,为什么他就没有给她挽回的机会就直接判刑了?让她怎么甘心祝福?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可惜后来所有的努力都变作一番笑谈,她的真心也被视作恶作剧,那个夜晚竟就成为噩梦。   她的人生仿佛一出情节跌宕起伏的舞台剧,充满了笑声、哭声、悬念和意外。她爱过谁,她即将爱上谁,她最终会爱谁,她不清楚,演对手戏的男演员也不知道,甚至坐在台下的观众也不一定会知道。也许,只有作为编剧的命运才会知道,究竟这一出剧的后续会是如何。   可人总不能因为畏惧前方的未知而停止了前进的脚步,女学生很快就被时岱岱疏导了郁结,不再耿耿于怀。   年轻真好,时岱岱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28岁了。   07 不期而遇   青岚的老师们都习惯忙中偷闲,一天训练结束,安排好学生的扎营后,老师们就相约着去吃宵夜,时岱岱这三个“唯三”的女同胞自然是受邀的重点了。   “真没看出来,时老师还是一个顶不错的心理辅导老员。”张新宇坐在时岱岱右边,朝她笑道。   “这有什么出奇的?做我们这一行的不都是半个心理医生嘛。”时岱岱严肃道,不想被人怀疑自己的职业能力。   “人家小张的意思是赞你能文能武,体贴细心呢。”老王回了时岱岱一句,“小时你刚来可能不清楚,我们小张也是大实人,一直是我们学校的精英教师,年纪轻轻就升为化学组的组长,前途无量着呢,小时你可不要看走眼了。”   大家就轻轻地笑开了。   时岱岱看向张新宇那边,他也看了她一眼,却很快就低头喝酒,她微微皱起眉来。   时岱岱知道同事之中不乏对她有好感的人,平时她虽不喜欢但也能应付妥当,但今天心情不是很好,感觉到大家有意将她和张新宇拉在一起,心里突然烦躁起来了。   “我听说老王你的女儿才刚上初中,那真可惜了。”时岱岱不愠不火地说了一句,然后问左边的丁梅,“我要去洗手,你去不去?”也不等回答就站起来走出包厢。   丁梅追出来:“你也真是的,人家也就这么说说,什么意思也没有,不用太当回事。”   “我就觉得烦。”时岱岱狠狠地洗了又洗自己的手。   “唉,同事一场,好歹也要留个余地呗。”丁梅劝了几句就先回去了。   时岱岱想想也觉得自己太小题大做了,人家可什么都没说呢,她就这样落人面子,真是太欠考虑了,但也不想那么早回去道歉,就磨磨蹭蹭地走回去。   包厢之间的过道幽长而昏暗,有两个男人站在另一头说着什么。时岱岱走过去,看了一眼,映着昏暗的灯光,没看清楚两人的样子。外侧的男人听到脚步声,稍微走进去一步,回头看她,示意快点走过去。   过道又不是他的,时岱岱扁扁嘴,故意走得更慢。   那个男人似乎有点急,想说什么,看到时岱岱毫不理亏地瞪回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等她走过去。   时岱岱舒畅地走过去,目光随意扫过内侧的那个比较高的,那个人刚好也抬眼看过来。   气质卓然天成,眉似墨染般浓郁,唇似柳叶一抿,一双俊朗的眸子在晦暗不明的光线中异常吸引人——明明不是极俊美的男子,却总能将看过来的视线牢牢抓住,令人不能轻易逃脱,一如过往。   时岱岱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脏漏掉的那一拍,手指甚至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如果说成熙林是她这辈子不想再遇到的人,那么眼前这个人,她不光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想再遇到。   她慌忙移开视线,快步走回包厢门口,回头又看了一眼。   他还在看着她,两人视线交汇后,他却收回了目光。   时岱岱拉开门,刚好里面走出一个同事,她僵硬地打了个招呼走了进去。   “时老师,去那么久,手都该脱了好几层皮了吧。”看到她进来,气氛有点僵,一个老师主动说了一句调剂的话。   时岱岱笑笑,回到位子坐下。   “时老师,我敬你一杯。”张新宇给她倒满了酒,“刚才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我给你道歉,你不要放在心上。”   时岱岱赶紧说:“是我不好意思才对,应该是我敬您才是。”一口气先干为敬。   张新宇勉强笑笑,慢慢地干了手中的酒。   又有人说了什么,大家纷纷附和,时岱岱心里乱糟糟的,没有听清楚。   怎么会遇到他呢?   也许是因为凌佳璐事先给她打了预防,也许是因为她很清楚自己的想法,再面对成熙林时,她很镇定很从容。   可现在她犹如溃逃的兵一般再次逃避了,毫无理由却又理所当然。   她想着过去丢脸的事,又想起听说他在某知名大学任教的事,懊悔起自己当初怎么没顺势问一下他在哪个大学任教,怎么就这么巧到他在的大学里集训呢?   丁梅轻轻地碰了碰时岱岱的胳膊,她回过神,小声问:“什么?”   “看那边看那边,大帅哥哦。”丁梅兴奋地挤挤眉。   时岱岱顺着丁梅炙热的目光看过去,不经意与那既熟悉又陌生的视线交会,她倒抽一口气,生生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拼命咳了起来。   “反应了太大了吧。”丁梅赶紧拍她的后背。   时岱岱低下头,努力调整呼吸才将咳嗽缓了下去。   “怎么回事啊?”时岱岱问丁梅。   “物理组宋老师刚才带进来的,听说是A大的精英,刚好在这边遇上了。”   原来他回A大了。   时岱岱偷偷地看过去,旁边的人说着什么,他低头听着,还是一贯地没有太多表情。   他没有什么改变,但他们之间却变了许多,她对他甚至有了不敢问候的惶恐。   他们不知道说了什么,宋老师突然看过来,高兴道:“说起来,时老师也是G市的吧?是哪一个高中毕业的?”   时岱岱看过去,慢慢地说:“G高的。”   宋老师又追问:“是哪一届的?”   “XX届的。”她回答,目光微微移到他身上。   他旁边的人听了就惊讶道:“冉巽杨,那么漂亮的女生,认识吧?”   冉巽杨看了过来,视线停留在她身上。   时岱岱被他锐利的视线盯住,根本没有办法转移目光,看着他刻意煎熬着慢慢地说:“不认识……”后面三个字他没有发出声,但她看懂了他的唇形。   他说,不认识,就好了。   意识到自己落荒而逃的时候,时岱岱已经身在校园里了,她停下来,努力平息因跑动和激动而起伏的呼吸。   不认识,就好了。   这就是他的真实感想吗?原来觉得命运是一种戏谑的人不止她一个。   这五年来,她想起她和成熙林的点点滴滴,一遍一遍地温习,然后一件一件地抚平减淡,一点一点地遗忘。但对于冉巽杨,她不知道是该遗忘还是挽回,他们怎么走到今天这种地步的,她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记忆中最深刻的是他对着她狠狠地踢了一个易拉罐,然后一脸厌恶地转身离去的画面。   她也曾经想过,如果没有发生那件意外,她不会复读,也就不会认识冉巽杨,或者她不那么放不下,贪心地想着借他来刺激成熙林,那么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发生——那就好了。   可当她辗转地在各个偏远乡镇小学奔走挽回学生,心中堆满沮丧的时候,她忍不住忆起这一段人和事,遗憾在心,终难平复,还有哪种失落更能让她记住她此行的目的呢?   08 物非人是   大三的五一,她第三次来B市,想趁成熙林毕业前开口告白。可笑的是,在火车站看到手牵手的成熙林和言子濬时,她竟然还能笑着打趣,接下来几天就去找同在A大的冉巽杨,没有再想着告白的事。   在B市的老乡弄了个聚会,言子濬喝多了,一直拉着她的手哭着道歉,说很对不起她,抢了成熙林,但是他们两个人实在是情难自禁,请她原谅等等。   全部的人都看着她,她有一种被人剥光了参观的羞恼。   更要命的是,杜易铭居然跟言子濬争辩,说她是冉巽杨,跟成熙林一点关系也没有。   他说,时岱岱来了三次,哪次不是找我们兄弟作陪的?   言子濬跟杜易铭辩解,说时岱岱是来找成熙林的。   两个人都喝了不少,吵得有点忘形了,所有人都盯着她看。   她已经输掉了比赛,不想连面子都输掉,不想成为众人眼中千里迢迢从C大过来只是为了看喜欢的男孩子跟他喜欢的女孩子相亲相爱的可怜的人。   于是她说:“我喜欢的,可一直都是冉巽杨,言师姐,你不要太迷恋成熙林了,他在别人眼中可不是你眼中那么宝贝。”   她承认,她希望能让成熙林心里不舒服,哪怕只是一点点。   听了她的话,言子濬虽然尴尬却安心的笑了,成熙林越发沉默,其他人却兴奋了,一直催着冉巽杨回应她的表白。   冉巽杨没有揭穿她不堪一击的谎言,只是喝下了一杯又一杯来道喜的酒。她提着的心渐渐就放下了,心底感谢有他这么一位铁哥们儿。   事情却失控了。   第二日班级群和校友群里满世界轰炸的都是她追求冉巽杨,而他已默认的事情,还将他和成熙林放在一起比较。两人都是G高的骄子,关注度都很高。   成熙林没有上线,冉巽杨上线了却不发一言。   她以为他的沉默是为了帮她,然而她却忘了他是多么骄傲的人。   黑夜中,他的脸比夜更沉。他问,时岱岱,你那样说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不知道你一直喜欢着我?   她的委屈、焦急和道歉完全没有得到谅解。   他说,时岱岱,你如果告诉我你喜欢他,这三年我总能帮你争取到的。   他说,时岱岱,你真让我失望。   她失去了爱人,也失去挚友,她终于知道晚风原来可以这么冷,让人心冰冷。第二天她回了C大,过了几天,成熙林和言子濬也去应聘的公司实习,与她渐行渐远。   不久之后就听说冉巽杨要出国的消息,她吃了好大一惊,打他电话一直没有人接,打宿舍电话他的同学说他已经搬出去住了,他也一直没有上QQ,她完全联系不上他。   同学们纷纷问她,他怎么突然出国了?那她怎么办?   为什么要来问她呢?她跟他们任何一个人没什么不同,都一无所知。   得知他已经出国的消息,已经是差不多快一年之后了。   周围的同学找工作的找工作,考公务员的考公务员,只有她每天懒懒地呆在宿舍发呆。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学院有一个招聘大学生赴基层实践的项目,她就报名了,一去就是五年。   曾听说他移民的消息,没想到能在这样的场合相遇,然而这样的幸运丝毫没有冲淡心湖起伏的波澜。   时岱岱叹息着自己的懦弱,摸了摸口袋,翻出一张十块钱,放进路边的自动贩卖机里,弯腰搜寻自己想要的饮料。   背后响起一阵平稳的脚步声,然后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按了按钮,一罐奶茶就滚了下来。   时岱岱的心就跟着找零的硬币叮叮叮地跳着,她蹲下去拿出奶茶,却不敢站起来。   贩卖机的玻璃映着路灯,人影有点模糊,晚风吹得树叶呼啦啦作响。   背后的人伸手拿起她手中的罐子,她顺着站了起来,没有回头。   他重重地抓起时岱岱的胳膊,拉她转身,将她推到贩卖机的玻璃上,幽深的眸子看着她,久违的清泠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时岱岱,几年不见,你长出息了。”   那一刻,时岱岱觉得百感交集,庆幸、欣慰、恼怒、高兴什么都有。胳膊上传来的痛感让眼睛不受控制变得潮湿,他的话更是如同利箭射中她的心脏,让她的故作镇定轰然倒塌,万般纷杂思绪顿时涌上心头,视线开始模糊。她拼命忍着忍着,却止不住地呜呜地哭泣起来。   冉巽杨一怔,放开手,看着她拼命用手背擦着眼泪,却怎么擦也擦不干。   “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哭什么?”他没好气地问。   “求你,不要再叫我时岱岱了。”时岱岱抬手掩着眼睛,哽咽说,“以后不要再叫我时岱岱了,不要再叫了。”   他沉默了半晌,将她的手拉下来,不让她再挡着红肿的眼睛。   时岱岱不好意思地别过头不看他,为什么总是要在他面前流泪呢?已经在他面前哭了三次,每一次都是这么的狼狈,这么的不堪。   “刚夸你长出息了,结果一点也没变。时光,你真让我失望。”他说着,拿起奶茶罐子按在她的额头上。   那一夜,他说,时岱岱,你真让我失望。   只是称呼的不同,时岱岱的心境却判若云泥,这一次,她高兴得再次泪眼盈眶。   久别重逢,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加上夜深,冉巽杨便送时岱岱回临时宿舍。   “你怎么会到这边来?”走在路上,时岱岱问。   冉巽杨随意道:“实验室跟这边有个协议,过来跟进一下。”   她在青岚,而他在隔壁的A大,两个人却在这里遇上,时岱岱有点想笑。   “不是说要移民过去的吗?怎么会回A大?”她又问。   冉巽杨的步伐停顿了一下,时岱岱正诧异,就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响起:“A大的项目是暂时的。”   时岱岱停了下来,愣愣地看着他:“你已经移过去了?”   冉巽杨回头:“还在考虑。”   时岱岱不知道该说什么,气氛就冷下来了,两人再没说什么走到了宿舍楼下。告别后,时岱岱上了楼,她在楼梯间里呆了一下,看到冉巽杨站了好一会儿离开了才回宿舍。   “你刚才干嘛了?走那么匆忙。”时岱岱回到宿舍,丁梅问她。   时岱岱想起自己什么也没有交代就出来了,只能含糊地说:“有点急事。”   丁梅便没再问什么。   时岱岱洗了澡就躺下了,却一夜无眠。   09 欲静不止   集训结束后,学生们跟教官辞别,一周的亲密相处,让离别变得伤感。   与之大相径庭,教师这边都习惯到麻木了。   陈老师突然对时岱岱说:“时老师,刚才有几位教官都向我打听你的电话呢。”   “哈?”时岱岱一愣,那几个教官不是挺排斥她的嘛。   陈老师看了看教官那边,揶揄道:“你还不知道吧,自从你那次表现了几下后,那些教官看你的眼神就不同了。”   班级对抗赛的时候,学生们邀请教师参加,时岱岱受邀出列演示。   “哦。”时岱岱还是不明白她演示跟教官要电话有什么联系。   陈老师看着她,突然明了:“时老师没有谈过恋爱吧。”   时岱岱脸就红了:“陈老师你怎么……”   陈老师但笑不语。   上了校车,时岱岱看到那晚跟冉巽杨一起的谢晋锋正在跟宋老师说话,心里泛起小涟漪。   自从那晚之后就没再看到冉巽杨了,不知道他现在是在军校这边还是在A大。   回了青岚,马上就转入期中考试的准备中,每位老师要提供两份试题给教学组挑选,接下来是备考、监考、阅卷,时岱岱忙得团团转。   成绩公布后,刚好赶上周末,时岱岱狠狠地睡了一天才养足了精神。   看见她出来,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刘思挪了挪,给她让了个位子:“今年数学组人少,你一个新人带两个班是有点累,下个学期就会招人了。”   “还好还好。”时岱岱喝了一杯水,“不去约会?”刘思的男朋友不在这一区,坐公交过去要费不少时间,平常周末刘思都是周五晚上过去,周日晚上才回来。   “他这周有事。”刘思回答,“蔡慧娟也没有出去,难得我们三个都在,找点儿事来做吧。”   “好啊。”时岱岱附和,却想不出要做什么。   刘思就喊了蔡慧娟,问她意见。   蔡慧娟听了就说:“我就不去了,眼霜要用完了,待会儿要去买。”   “那我们可以一起去啊。”刘思笑道,然后看向时岱岱。   蔡慧娟不怎么跟她们交流,平常也说不到一块儿去,但刘思想联络感情,时岱岱也不好拂了她的好意。   蔡慧娟皱皱眉,最后无奈道:“那也可以,到时候可以自己逛自己的。”   时岱岱转头喝了一口水,朝刘思挤挤眉,刘思对她摇摇头。   蔡慧娟心仪的专柜就在青岚校外不远处的百货商场,三个人吃了午饭之后就散步过去了。   到了商场里,蔡慧娟轻车熟路地走到化妆品专柜区,没有理会刘思和时岱岱。   热脸贴了冷屁股,刘思淡下了心思,跟时岱岱在一旁闲逛。   “平常她怎么样我可什么都没说,想着都住一起,不好伤了情分。”刘思有点不快。   时岱岱安慰她:“各人有各人的想法,我们也不好勉强什么。”   “我这是为你着想。”刘思叹了一口气,惭愧道:“我男友搬到附近来了,不久我就搬出去了,你们两个打好关系才好。”   时岱岱翻了个白眼:“操那么多心干嘛?又不是结婚,合不来就散伙呗。”   当初懒得找房子才接受教务处的安排,如果真的相处不来,就再找房子就是了。   “你呀,”刘思有点担忧,“蔡老师跟很多老师都挺熟的,跟她闹僵了可不是好事。”   时岱岱不以为意。   蔡慧娟过来的时候时岱岱正在国货柜台看一款润肤霜,看到她手上的瓶子,蔡慧娟眉毛顿时挑得高高的:“时岱岱,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怎么会还有人用这么老古董的东西。”   “我就在用啊。”时岱岱看到她手中提着几个袋子,“你买完了吗?买完了我们就到其他地方转转吧。”   蔡慧娟目光在时岱岱白皙的脸上溜了溜:“真没品位。”   这跟品位有什么关系?时岱岱无语。再怎么保养还不是一样一个鼻子两个眼睛?她从小就用惯了这个老牌子,感觉很不错,又很经济,没想过换别的,而且化妆达人凌佳璐也说了,那些所谓进口的高级品牌还不如几块钱的国货有效果呢。   三个人坐电梯下了三楼,电梯开了之后,后面的人比较急,蔡慧娟怕挤就急忙走出去,不小心撞上门外的人,撞飞了一个袋子。   时岱岱眼明手快地接住袋子,回头正要道歉,目光对上对方之后精神一振。   是冉巽杨。   他穿着淡灰色的细纹T恤,高高瘦瘦地站着,右手盖上手机放回兜里然后看过来。   时岱岱刚想问他怎么会在这里,随即想到这个商场就在青岚和A大中间,他来买东西再正常不过了,然后又觉得好不奇异,原来她和他都在同一家商场买东西。兜兜转转想了很多,面上却是很快将袋子还给了他。   冉巽杨接过,没有说话。   时岱岱看了看,只得尴尬地说:“真巧啊,你也来买东西。”   “嗯。”冉巽杨言简意赅地回了她一个鼻音。   时岱岱不动声色地推了推蔡慧娟。   蔡慧娟扬起了笑颜,轻快地说:“刚才撞到你,真是不好意思哦。”   面对这样灿烂地笑脸,任谁也不好再责怪她的鲁莽。   冉巽杨随意地点了点头。   “时老师,不介绍介绍?”蔡慧娟朝时岱岱微微一笑。   时岱岱疑惑地看了一眼蔡慧娟,简单介绍了一下。   “冉先生是在A大任教?”蔡慧娟有点高兴,又有点羡慕,“跟我们靠那么近,水平却完全不一样呢。”   时岱岱更加疑惑了,蔡慧娟什么时候变这么活泼的?刘思悄悄地握了握时岱岱的胳膊,时岱岱看过去,看到她嘴角微微一撇,有点不屑的样子。   “既然那么近,冉先生多过来找我们时老师,让她带你转转青岚。”蔡慧娟依旧欢快地说着,还看向时岱岱,“时老师应该很乐意的吧?”   时岱岱想说什么,冉巽杨就开口打断她,看着正打开的电梯,有点不耐:“我有急事,先走一步。”然后翻出手机,问,“手机号码多少?”   时岱岱看着他剪得整整齐齐的手指停留在按键上等着,目光微微一移,看到蔡慧娟一脸的兴奋,心里漫过一种奇怪的不适。   她迎上冉巽杨的眸子,硬着头皮说:“手机坏了,还没买新的。”   冉巽杨的表情变得有点高深莫测。   “过两天我就换手机了。”时岱岱又补充了一句。   冉巽杨收回了手机,没再说什么,大步走进徐徐关闭的电梯。   蔡慧娟盯着时岱岱看半天,问道:“时岱岱,你不问你同学的号码,换了手机之后怎么联系他?”   时岱岱一愣:“哈?”   刚才没有想那么多……   既然蔡慧娟能想到,冉巽杨又怎么会想不到呢?他会不会误会她不想要他的联系方式?   刚才她的的确确是拒绝要他的联系方式。   这么想着,心情突然变得很糟糕。   10 似是似非   时岱岱心不在焉地逛了一个小时,蔡慧娟要回去试妆,刘思也有其他的事,她就一个人在街上闲逛,不知不觉就逛到了A大的西门。   竟然这样近。   她听着耳机,沿着记忆中的熟悉慢慢行走在A大的校园里。   午后的阳光晒得有点热,走进林荫道里意外地清凉,时岱岱现在特别喜欢坐在林荫道的椅子上一边听音乐,一边看运动场上男孩子们活跃的身影。   逛到经管楼,她在楼下曾经与“成熙林”三个字合影的公告栏停留了片刻,继续走,走到理科楼前。   曾经听过一句话,“A大理科楼里进进出出的,不是天才就是疯子。”   这汇集了全国理科精华的大楼,此前虽有崇敬,此刻却有一种敬畏感。   冉巽杨就在这幢大楼的物理系的某个实验室里工作。   明知道不会遇到他,她还是过来看看。   她不该那样,就算蔡慧娟拿到他的电话号码也不会怎么样,他没少遇上这种情况,一副冷脸早就应付习惯了。但她不喜欢蔡慧娟,也特别不想他被自己的同事缠上——她现在是“留校察看”,可不能再扯上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了。   时岱岱个头高,站在门口很是招眼,进进出出的学生、教师都纷纷对她注目,她站了好一下,颇感不适,想了想就步入理科楼。   与外面阳光灿烂不同,楼内一边阴暗,时岱岱乍进去眼前一黑,没注意到前面的玻璃门,额头直接撞上去,顿时眼冒金星,痛得她直呲牙咧嘴。   一阵清泠的笑声轻轻响起,时岱岱忍着疼看过去,视线渐渐明朗,看到穿着白色实验服的冉巽杨站在玻璃门内。   她头一次看到他戴上眼镜的样子,看不清那幽深的眸子,平白添了一分压抑的吸引力。   “你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他缓缓道,语气里仍带着一分笑意。   时岱岱瞪着那个“凸”字型的玻璃门,真不懂谁想出来的好设计,专克她这种长得高又不喜欢走中间的人……她这是第三次撞到这个门了!   “你今天不是不上班?”他刚才去买东西不就意味着今天休息吗?   冉巽杨眉微微一扬,问:“我不上班,你来找谁?”   时岱岱登时无言以对,总不见得说来碰碰运气吧,她讪讪道:“我来瞻仰一下为科学疯狂的人不行吗?”   冉巽杨斜睨她还红肿的额头:“能让你‘瞻仰’的人可不多。”   时岱岱不说话了,反正总是她说什么他都能驳回,越说越错。   她翻出准备好的小本子递到他面前。   “干嘛?”冉巽杨接过。   时岱岱低头,恭敬道:“跪求手机号码。”   半晌才听到纸张翻动的声音,缓慢得让她忍不住起鸡皮疙瘩,许久不见回复,她抬头,冉巽杨正垂目看她,想着什么,然后从兜里翻出手机递给她。   她双手接过,不解地看着他。   “你就拿着吧。”他吩咐,没有问她先前那样做的原因。   他的意思是让她拿他的手机去用?   “那怎么行?”时岱岱将手机推回给他,“我过两天……待会儿我就去买了,你留着吧。”   冉巽杨嘴一抿,想也没想就把手机往一旁的垃圾桶里丢去。   时岱岱慌忙接住,小心肝差点没跳出来,她不由地大叫:“冉巽杨,你今天吃药了吗?!”空荡荡的楼道里满是她的回声。   她本来想说“冉巽杨,你今天忘记吃药了吗”的……   时岱岱窘迫极了,冉巽杨忍不住笑了,气氛微妙地变好了。   拧了半天,时岱岱无可奈何,只能将手机收下。   两人在校园里逛了一下,冉巽杨就带着时岱岱去一家她没去过的餐厅吃饭。   下了单,时岱岱的奶茶立即上来了,对面的人只要了一杯白开水。   “怎么会到青岚来教书?”冉巽杨问。   “机缘巧合呗。”时岱岱老实回答,“刚回家还没找工作,一个熟人就介绍过来面试,一不小心就面上了。”   “你不满意吗?”他突然问。   时岱岱诧异,看到他靠在椅背上,摘下眼镜一脸漫不经心,想起这个人无论口算心算神算令人发指的事实,就将面试青岚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青岚这样的学校,凭一人之私是不能随便让一个人进去的。”冉巽杨对她的心结不以为然,“再说,就算你是走后门的又怎样?你是不相信青岚,还是不相信你自己?”   “一语中的”四个字狠狠地砸在时岱岱头上,没错,她之所以对如何进入青岚这件事耿耿于怀,就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没有经过正规教学培训,比不得其他重金挖来的优秀教师,不想因为这件事让自己变得更无底气。   假如她更有自信的话,学校安排的课外活动就不会全部参与,也不会勉强自己事事尽善尽美了。   她不由地哀怨道:“冉大侠,对于您的洞察能力,小女子敬仰得五体投地,厚颜请教一二。”   “你身陷其中,在所难免。”冉巽杨垂下眼帘,“人是要得到教训之后,才会明白‘关心则乱’这个道理。”   他面色如常,可时岱岱感觉他话中有话,正要细问,服务员刚好上菜打断了。   这算不算恢复正常邦交了呢?时岱岱不时地偷瞄走在左边始终沉默的人,心中既欢欣又失落。欢欣的是,本来以为彻底失去的友情正在渐渐挽回,失落的是,重逢后她患得患失,反复像现在这样揣摩他的心思,无话不说的场景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自己种下的苦果,唯有自己来品尝了。   走到篮球场,时岱岱感慨道:“以后我可以很自豪地跟我女儿说,当年你老妈曾经在A大的篮球场打过球。”   冉巽杨看过来,问:“为什么是女儿?”   时岱岱一脸理所当然:“如果是女儿,就可以证明我这样的人也可以培养出很淑女很淑女很淑女的女儿呀。”   “儿子就不行?”他眼睛弯了弯,似乎有点愉快。   时岱岱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很斯文很斯文很斯文的儿子?不好,儿子太娘会显得我更加粗鲁。”   “我觉得男女都好,”冉巽杨看向球场,轻轻地说,“很粗鲁也好,很斯文也好,他们想做什么样的人我都会支持,因为他们都是上天送给我的珍宝。”   时岱岱瞪大双眼看着他的侧面,这样温情的话由他口中说出来,丝毫不显得突兀,反而让她心里溢出一点一点的暖意。   她想,她还是不够了解冉巽杨。   他转过来,说:“要你给我的孩子取名字的话,是不是女孩就叫阿珍,男孩就叫阿宝?”   时岱岱顿时瞠目结舌,这个人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喜欢欺负她。   “还记得杜易铭吧?”他突然又问。   “怎么可能会不记得。”五年前她差点跟他大打一架呢,就算脑震荡也忘不掉。   他斟酌了一下,就说:“下个星期他要过来打球,有空的话不妨来看一下。”   原来杜易铭也在B市,在一家国企混得有模有样,他们单位组织了一批优干到A大进修,学程快结束了,就想跟冉巽杨他们来一场球赛玩玩。   “你的同事们也会打球?”时岱岱挑眉。在她的印象里,他这样的异类排除不算,搞科研的运动都不怎么样,加上科研室的人大都是大叔级别的人物了,她实在想象不出这球赛有什么看头。   “打赌?我赌事实跟你想象的完全相反。”冉巽杨不介意她的轻视,反而挑衅。   时岱岱对上他夕阳中益发幽深的眸子,咬咬牙:“赌了。一天主仆关系。”   “可以。”他毫不犹豫地举起左手。   时岱岱不由地屏住呼吸,举起来重重地拍上去,很响很响。   11 青春未逝   直到接到一个来电后,时岱岱才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冉巽杨连电话卡一起送给她了!   这意味着她想找他,除了去A大理科楼打埋伏,别无他法,这算个什么事啊——她专程去要他的手机号码,结果真的要了他的手机号码!   虽然很不厚道,她还是翻开他的通话记录,找了一个通话最频繁的号码打过去。   冉巽杨本人接了电话。   不在期望内的熟悉嗓音响起,时岱岱愣了好久才郁闷道:“现在要怎么办啊你的电话都打我这边了。”   “明天电话会到,我到时候就通知他们换号的事,这两天你就麻烦点。”冉巽杨平静地说。   “不如这样,明天上午我上第一节课,下课后我把卡还你。”时岱岱建议。   冉巽杨却一口拒绝:“不用,太麻烦了。”   时岱岱彻底无语,科学怪人就是科学怪人,思维怎么跟正常人不一样,是踩个自行车还卡麻烦,还是发短信打电话一个个通知换号麻烦?   冉巽杨似乎很忙,电话里不断听到别人跟他说话的声音,她就没跟他多说。   刚挂电话,蔡慧娟从房里走出来,看到时岱岱手上的电话,她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时岱岱没在意,反正自己没对不起她什么。   第二天中午果然收到冉巽杨新手机新号码发来的短信,时岱岱心里很不是滋味。   期中考试的成绩公布,时岱岱教的两个班的数学成绩分列十个班的二、三名,年级第一名也是在她教的三班里,战果斐然。   获得这样的好成绩,时岱岱很惊讶很意外,她不由得想起冉巽杨说的那一番话,果然是自己太介意了吗?放宽了心情,她突然发觉周主任对谁的态度都很冷淡,对女教师的态度更冷淡,对漂亮的女教师的态度最为冷淡。   打听之下才知道,周主任家有河东狮,为避免犯错误,他对女教师一向不苟言笑。   得知真相,时岱岱既松了好大一口气,又暗笑自己的疑神疑鬼。   学生们对这样的成绩也很满意,开班会的时候都起哄着要求时岱岱请客吃饭。   “区别对待太明显了吧你们,”时岱岱抱怨,“陈老师教的化学考了第一名,我的数学才拿了第二名,为什么要我请客啊?”   一班的班长司中宇就笑道:“时老师,我们这不是给你反省的机会嘛。”   时岱岱哑口无言了半天:“陈老师,你的学生欺负我!”   没想到陈老师也跟学生打趣她:“我也觉得这个建议不错,要不要我也参加,顺便传授你拿第一的秘籍?”   时岱岱顿时内流满面,原来陈老师才是那传说中的大BOSS啊……   冉巽杨和杜易铭的比赛选的是星期六的下午,时岱岱犹豫了半天,还是穿上青岚的运动服,骑着自行车过去了。   到了篮球场,发现男男女女的有不少人,好不热闹。   时岱岱搜寻着冉巽杨的身影,穿着一身黑色运动服的他正站在场边与一个略显强壮的男人说话。   冉巽杨也看到她了,朝她挥挥手,她走过去,那个穿着红白相间球服的男人就看过来,眼里亮晶晶的。   “小五,不介绍介绍?”他拧开矿泉水瓶盖,朝冉巽杨挤挤眉。   冉巽杨看了一眼翻白眼的时岱岱,往旁边稍稍站了站。   待杜易铭仰头喝水的时候,时岱岱才开口说:“杜大,连老同学都不记得了,你未老先衰了!”   果不其然,杜易铭被呛到了,他一边狠命地咳一边更加狠命地盯着时岱岱看。   “时岱岱!”一直以来就只有这个女的会这么叫他,忙看向冉巽杨求证,后者面无表情地垂下眼,他这才看向时岱岱。   老天,这不就是对着乔丹喊C罗,对着上帝喊佛祖吗?再怎么看,都只是一个只有身高相像的陌生人而已,怎么会是跟他们打了一年篮球的时岱岱呢?   “是我,我专程来见证你是如何夹着尾巴滚回家的。”时岱岱掩嘴来了一阵巫婆式笑声,“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哦。”   杜易铭额上的青筋冒了好几根:这么欠揍的个性不是时岱岱还能是谁?   “你的同事都在哪呢?”时岱岱问冉巽杨,这可是关乎她是主是仆的大事,她很在意。   “同事?”杜易铭也看向冉巽杨,疑惑问,“不是说跟本科生研究生打吗?怎么就变成跟老师打了?”   “本科生研究生?”这下轮到时岱岱错愕。   面对她毫不掩饰的控诉眼神,冉巽杨则一本正经地反问她:“我没有跟你说吗?”   时岱岱当下就有一种想给他一脚的冲动,可她没这个胆量,所以就在心中诅咒他这边大输特输!   哨声响起,杜易铭先下场,冉巽杨脱下了外套,看了时岱岱一眼,然后轻轻一扬,黑色的外套便罩住她的头。   等时岱岱诧异地扯下外套,冉巽杨已经站在场上。众人瞩目中,那个高瘦的男子,回过头对她说:“好好看。”   时岱岱承认,那一刻她有点恍然了,说不清是气氛太好,还是思念太强烈,她仿佛跨越了时空回到十年前的G高。   场上,那个一向沉默寡言冷峻淡漠的男子此刻正大放异彩,矫捷的身手惊人地将自己的球技极为艺术地展现在众人眼前,很平常的篮球在他灵活的手中仿佛带着生命一般,旋转出让人不得不叹服的华丽。   对于眼前的冉巽杨,时岱岱再熟悉不过了——这个才是她真正认识的冉巽杨。   A大的人似乎不知道冉巽杨很会打篮球,有些惊喜,几个女生在场边很兴奋地给他加油。   她忽然想起以前杜易铭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有人问他,冉巽杨的相貌在G高不算很出众,个性更不算得平易近人,那么多女生喜欢他,究竟是喜欢他哪一点?杜易铭的回答是:世界上有一种人,如果相貌太好,你就会觉得他个性太差;个性过好,你会遗憾他的相貌不够。冉巽杨就是这种人,一眼看到时就知道他不是一个随和的人,接触了之后又会觉得他很吸引人。   这样一个轻盈一跃就拦下对方的传球,微微转身就将球准确传给队友的人,怎么会不吸引人呢?时岱岱静静地看着,心湖掀起狂风巨浪,熟悉的冲动渐渐涌了上来。   A大这边是两个本科两个研究生一个博士生,单位这边是大学刚毕业几年的优秀小伙子,半场下来,表演很精彩,但差距并不明显,要拉开成绩就只能看下半场那一队更能坚持了。   “怎么样?哥们儿的球技不减当年吧。”杜易铭向时岱岱炫耀,今天他状态极佳,连续拿下了好几个篮板球。   时岱岱颔首:“的确是宝刀未老。”   周围听到的人都笑了,杜易铭狠狠地唆了她一眼,对冉巽杨说:“小五,难得切磋一场,你这样保留就太不尽兴了。”   冉巽杨嗯了一声,淡淡回答:“跟老年人比赛,尽全力不厚道。”   这番话亏他能这么一本正经地说出来,看着杜易铭一脸吃瘪的样子,时岱岱笑得差点内伤,杜易铭脸色又黑了几分。   “你们这些小毛头,看爷爷等下怎么收拾你们。”杜易铭撂下狠话后,带着不胜不归的气势回到球场。   开球后,杜易铭这边调整了战术,连连进球,让A大这边不免着急起来,一个球员截球的时候不小心在地上擦了一下,出血了。   检查后确认只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众人送了一口气,但是却为难起来:这个研究生负责的是实验室数据分析的工作,手虽然只是擦伤,却不敢贸然再让他继续比赛了,可是A大这边会打球的就这么多人,其他的人大都只是半桶水,换人的话结局就不言而喻了。   杜易铭有些懊恼,刚才那球使太大力气了。   “我没事的,还能继续比赛的。”受伤的研究生着急地说。   “工作比较重要。”同学呵斥了他一句,他瘪红着脸没有再说什么。   比赛就只能这样结束了?球场一下子安静了。   杜易铭看向冉巽杨,冉巽杨却弯腰捡起篮球,右手轻轻一转,将球顶在食指上,平静地看向时岱岱。   12 场上激扬   有什么比这无言的邀请更令人怦然心动的?   全身细胞都在蠢蠢欲动,心底的呼唤也越来越强烈,时岱岱直直地对上冉巽杨幽深的眸子,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衣服,迈开了这一步,是不是就可以将心情日记翻回高四那一页重新书写?   “女泰山,光说不练假把式,场上说话吧。”杜易铭突然说,眼神充满了轻视。   这是高四的第一次月考后的体育课,她对同桌评价本班男生篮球水平不怎么样被杜易铭听到后,他对她撂下的那句话。   时岱岱慢慢扬起笑,偏头看着杜易铭:“杜大,你就不怕连裤子都输掉?”回以同样的话。   “你这么说,不讨教一番就太失礼了。”杜易铭眼神里燃起战斗之火。   时岱岱将冉巽杨的外套放在椅子上,脱下自己蓝色的外套,露出带着青岚标识的同色系的短袖上衣,摸了摸头上的发圈确定头发扎得很紧后才下了场。   众人顿时从一片茫然到一片惊愕:这个高高瘦瘦的女生要下场顶替?见过打篮球的学走猫步,从没见过走猫步的学打篮球,这样的女生穿穿运动服不就是应个景而已,个子再高也顶不了什么用。   冉巽杨跟其他三个人说了几句话后,将球传给时岱岱,她一个领接就传给对方,由对方发球,动作流畅,一气呵成,然后自然地站到冉巽杨身后的后卫位置,对着杜易铭打了一个come on 的手势。   三人对彼此的风格都了然于心,杜易铭接到发球后,果断让两个人缠住他们两个,不让他们两个联手。当他带球进入对方的半场时,被A大的7号拦下,10号、15号也从两侧包抄过来,形成三人夹击的局面。他挣扎了一下,只得将球勉强地传出给队友4号。时岱岱立刻摆脱了纠缠,跟15号一起左右包围4号,没两下,球就时岱岱从底下抄走了。   杜易铭一惊,赶紧回头看,冉巽杨已经跑到己方的禁区内了,再一看,时岱岱在15号地助攻下,漂亮地将球一传给了冉巽杨,幸好还有一个身高力量都不错的8号防守,没让他们得逞。   “防守!”杜易铭大喊一句,迅速回防。对方没有给他们机会,冉巽杨跳起来投篮了,8号也跳起来进行阻拦,冉巽杨却没直接射球,而是将球朝斜后方打。在众人瞪大的眼睛中,时岱岱一跃而起接过球射篮成功,上演了一个很完美的空中接力。   杜易铭哑口无言了半天:“靠……”刚上场,热身的时间都还不够,有必要这么快就合作无间吗?   接下来,时岱岱活跃的助攻让A大这边一连进了好几个球,而她自己也很会抓紧时机上篮,拿了六分。   之前想分开她和冉巽杨,结果这两人压根没有靠拢的打算,时岱岱接到球后,隔空传给冉巽杨,冉巽杨跳得很高,轻松截下球,然后一个漂亮地转身,切入到篮板下,做了上篮假动作引诱了防守的人起跳后,却将球传出外线,时岱岱已经在三分线外做好了投篮的姿势,接到球后退一步,直接三分进球。   这样的默契要怎么应付?   “怎么连这个都防不好?”杜易铭瞪着6号。   “她动作太快了,而且……要我怎么防啊?”6号不好意思地说。   杜易铭只好亲自去防守时岱岱。   对上杜易铭后,时岱岱一改之前迂回作战的风格,不再传球给其他人,直接切入对方的半场。杜易铭几次试图拦下她,都被她灵活摆脱了,最后他厚着脸皮用近身战术在三分线外将她卡住,不让她上前。   时岱岱想传球,但队友也被人紧盯着,不好传出,她带着球转了几下都没能摆脱杜易铭,三十秒就要到了,她便后退一步,起跳,做出投篮姿势。   之前时岱岱就是做出这样的假动作,让人以为她要投三分,结果她却是直接将球传给别人了,为避免上当,杜易铭故意晚了一秒起跳,他对他的弹跳力及爆发力都很有自信,就算起跳迟了,也还是能拦下时岱岱的球。   但这次时岱岱却没有在空中传球,而是等杜易铭起跳后将球打下,从他□穿过去,传给了10号。   等杜易铭反应过来的时候,时岱岱已经落地并跑过去接住了传球,三步上篮。   局面完完全全被扭转了,杜易铭不得不喊了暂停。   这个时候,不只场上的人,就连观赛的人脑子里只怕全都是“不可思议”这四个字了。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个女生的球技精湛到让人目瞪口呆,他们纷纷在猜她是不是职业选手。   “小五,这不公平。”杜易铭抱怨,“我们进攻,你们可以尽情防守,可你们进攻,我们就只能防四个人。”   四个人?难道她受到的防守都是棉花般无力的?时岱岱好笑地想。   “哦?”冉巽杨揩了一下眼帘上的汗水,“你打算怎样?”   杜易铭商量道:“时岱岱换到我这边,8号过去。”   “换跟不换没差别。”冉巽杨拒绝。   杜易铭往时岱岱那里瞄了一眼,然后看着他:“这里,不就你才拦得住她吗?”   冉巽杨沉默了一下,便跟时岱岱说:“你跟8号换一下。”   时岱岱抗议:“队友是拿来出卖的吗?我不干。”   抗议无效,时岱岱只能扁扁嘴磨磨蹭蹭地走到杜易铭旁边。   “瞧你那委屈的小样儿,哥们儿亏待了你不成?”杜易铭又气又好笑。   时岱岱想的是打赌的事,却懒得跟他解释,直接站到了杜易铭的前方。   杜易铭挑眉,得,站到前锋的位置上了,真够自发自觉的。   观众不明白为什么换人了,但场上的人却更加专注了,力量的重新平衡意味着比赛变得紧张了,双方都要竭尽全力,在剩下的时间内维持自己的优势才能取得最终的胜利。   当小前锋对上小前锋,当队友变成对手,当冉巽杨对上时岱岱,球场的气氛一下子调到了高·潮。   冉巽杨的球技是沉稳中惊现华丽,时岱岱则是灵活中多有诡变,两个人配合起来天衣无缝,敌对起来则是龙争虎斗,一时瑜亮。   面对时岱岱严密的防守,冉巽杨心中最后一片冷静也沸腾起来,他接到发球后,带着球连过三人,直接冲到对方的篮下,面对时岱岱和杜易铭的双重防护,丝毫不退却,灌篮得分。   时岱岱蹲在地上喘气,看了看冉巽杨起跳的位置,对杜易铭摇头:“啧啧,不愧是G市跳高的记录保持者。”   “十年前的。”冉巽杨纠正。   杜易铭择善如流:“啧啧,真不愧是十年前G市跳高的记录保持者。”   时岱岱弹跳力不比冉巽杨,不会灌篮,但她胜在灵活,也胜在比别人多了几分体力,马上就杜易铭的掩护下,成功摆脱冉巽杨的防守,然后突破后方的两人联防,反手上篮得分。   时岱岱将球传给冉巽杨,举手用手背擦了擦滴到眼睛里的汗水,看到冉巽杨也正在做相同的动作,两人相视一笑。   比赛结束时,A大最终以轻微的优势赢了,杜易铭一脸“朽木不可雕也”地看着8号:“你就不会放放水什么的?”   8号也很无奈:“我可是男人。”人家一个女的都这么拼命了,他怎么能被比下去呢?   时岱岱可不关心这个,她问冉巽杨:“我们的赌局要怎么算?”之前赌的是A大的人,后来不仅多了她,还多了对方的8号……   冉巽杨喝了一口水,斜睨着她:“如果你觉得比赛还算精彩,赢家就是我,如果不精彩,赢家就是你。”   被盯着的时岱岱就无语了……那她应该觉得球赛精彩吗?   13 关于初恋   冉巽杨跟队友交代一些事情,时岱岱一个人坐在旁边休息,一旁观赛的几个女生走过来跟她说话。   “请问一下,您是冉师兄的高中同学吗?以前经常一起打球吗?”一个烫着板栗色梨花头长得很秀气的女生问她。   听到肯定的回答之后,几个女生啊了几声,那个梨花头女生又问她:“那你是叫小月吗?”   时岱岱回答说:“不是,我叫时岱岱。”   梨花头女生又问:“那你知不知道你们高中同学里,有没有一个叫小月或者月什么的女生吗?”   时岱岱想了一下,摇摇头:“我们班里没有,其他班我就不是很清楚了。”   梨花头女生失望地说了声谢谢,几个人称赞了她的球技后就离开了,留下一头雾水的时岱岱。   冉巽杨交代好事情后走过来,招呼她:“走吧。”   时岱岱指了指刚离去的几个女生,问他:“刚才你的师妹们问我,高中同学里有没有叫小月或月什么的女生,应该是没有的吧?”   冉巽杨看了一眼,肯定地回答:“没有。”   “不知道她们问这个干嘛……”时岱岱喃喃道,“该不会有什么很重要的事吧?”   冉巽杨没有回答。   杜易铭一行去学院办理手续后,先去找吃饭的点儿,再电话联系冉巽杨,冉巽杨一行则回宿舍洗澡。   当时岱岱走进冉巽杨住的教师宿舍时,她这才很清楚地意识到,冉巽杨于A大而言,不再是那个在竞赛活动中频繁获奖的天才学生,而是必须尽力讨好拼命挽留的超优质海龟——就她的认知而言,眼前的宿舍配给一个没开始评职称的教师,实在是舒适得过分。   三室一厅,一厨两卫,明亮宽敞,各项设施配备齐全,这不免让时岱岱想到自己的宿舍,她突然为自己那点满意度感到惭愧。   “你不介意穿我的的衣服吧?”冉巽杨找了半天,翻出一套白色的运动服,皱着眉问时岱岱。   时岱岱接过他手中的衣服,“没关系,我不介意。”   冉巽杨便告诉时岱岱卫生间的位置,时岱岱道了谢后,问:“那你呢?”他出的汗更多,而且他不是不喜欢汗味的么?   两间卫生间只有主卧的装了热水器,冉巽杨便说:“我到同事那边去洗。”他想了想又说,“有什么事——我回来再说。”   时岱岱点头,然后冉巽杨帮她关了卧室的门。   时岱岱简单地洗了头洗了澡,换上了冉巽杨的衣服。衣服肥了点,裤子宽了长了,拿发夹缩了裤头,裤脚挽上了一道倒没什么了。她随意擦了擦头发,出去等冉巽杨。   冉巽杨的宿舍很符合他本人的形象,东西少显得空间很大,干净整洁,可以参加样板房的展示了。与厨房、客厅的乏味可陈相比,书房就是另外一个天地:两个大书柜堆着满满的都是书,地板上还零零散散地摆着不少——真不愧是G高百年难得一见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通的天才。   很多都是些外文原文的书籍,时岱岱翻了翻,自感能力不足,就没多大兴趣,倒是她眼尖发现了几把游戏手柄和几张游戏碟片,有一把手柄还是她以前常用的呢。   冉巽杨回来的时候,时岱岱正在翻看游戏碟,她兴奋地对他说:“你居然还有这个?真怀念,什么时候再来玩一场?”   冉巽杨随意扫了一眼她手中的东西,淡淡道:“不知道还能不能放。”   时岱岱略微失望地放回原位。   “你的头发……”冉巽杨看着她湿漉漉的头发,欲言又止。   “等它自然干就好了。”时岱岱随意拨了拨,她经常这样做,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因为没有吹风机,也没备有多余的毛巾,冉巽杨没有多说,进了卫生间。出来之后他打电话问了地方,通知了几个队友,便提醒时岱岱出发。   时岱岱赶紧将弄乱的东西摆好,走到客厅的时候想起衣服还没拿,便折回了卫生间,结果却没有看到——她洗澡后随意折了放在洗衣机上的。洗衣机正嗡嗡地转着,她从透明的盖子看下去,就看到扭成一团的布料里黑中带蓝……冉巽杨竟然把她的衣服也放进去洗了。   时岱岱呆了呆,才去拿发圈和手机,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双颊突然变得很红。   一直到聚会地点,时岱岱都没跟冉巽杨说话,她也不懂自己在别扭什么。   到了吃饭的雅间,杜易铭朝他们打招呼,他左边有一个位子,右边有两个位子,专门留给他们的。冉巽杨绕过去坐了杜易铭右边的位子。时岱岱直接挑了左边的位子,冉巽杨瞟了一眼过来,她赶紧拿起桌面的菜单换到他右边的位子上。   “……点了一部分,你们看你们要点什么。”杜易铭有意无意地看着他们两个,不过他对时岱岱的好奇心盖过了一切,问了时岱岱很多问题。   中间隔着一个冉巽杨,时岱岱回答的时候不免要对上他的侧面,线条分明,深邃立体。   “时光,你真他妈够意思,去支教的时候一声不吭,来B市也是一声不吭,要不是赶上今天,你是不是不打算联系我们了?”杜易铭对时岱岱的行径极为不满,至于鄙视。   一句话就把时岱岱说脸红了,她不是故意的,之前没有料到会被录取就没有打算联系,到青岚报到后搬家、培训、备课什么的忙起来就忘记了。   她正想着要怎么解释,就听到冉巽杨开口说:“今天怎么没看到你们家那位?”   “亲戚家办喜酒,陪她妈一起去了。”杜易铭解释。   “杜大,你结婚了?”时岱岱惊讶道。   杜易铭苦笑:“我倒是很想,可是丈母娘死活不点头。”他想想说,“改天介绍你们认识,她一直很想认识你。”   “想认识我?”时岱岱不解,“为什么?又是因为我海拔176?”   “呵呵……”冉巽杨忍不住笑起来了。   时岱岱不由地想起第一次到A大找冉巽杨,跟他走进教室时,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她,一节课频频有人回头打量她,甚至老师提问前目光都蠢蠢欲试地落在她身上好多次,害她一直心惊胆战,可他却还能若无其事地纠正老师方程式的错误。   “不是因为这个,”杜易铭看着她,认真地说:“她想认识你,是因为她想知道我曾经喜欢过的女生究竟是什么样的。”   时岱岱错愕极了,连不解的话都没问出来:杜易铭曾经喜欢她?!简直是平地惊雷!   “很惊讶吧?”杜易铭感慨道,“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直到遇到她,我才知道那种感觉叫做喜欢。”   见时岱岱还是一脸震惊,他又道:“你去支教后,我们班办过几次同学会,有不少男同学都曾透漏过喜欢你,可惜都发觉得晚,错过了时机。”   “啊……”时岱岱终于能够找回了声音,“怎、怎么会……”怎么会呢?她长得不漂亮,不可爱,也不过温柔体贴,甚至有着略微魁梧的身材,怎么会有男生会习惯她,数量还不止一个?   “大概是性格魅力吧。”杜易铭总结。活泼好动、干脆爽朗、平易近人,很容易打交道,很乐于帮助别人,伴随她阳光般灿烂的笑容一点一点地镌刻在他的青春回忆中,留下一道色彩鲜明的风景。“如果暗恋也算恋爱的话,你就是我的初恋哦,时光。”   初恋……   时岱岱狠狠地被这两字砸晕了。   “估计那时候是看到你喜欢小五,下意识地觉得不能跟兄弟抢才没多想……还好这样,不然我就遇不到我老婆了。”杜易铭对她眨眨眼,“你说,这算不算一种缘分?”   故作平静的假象被撕开了,时岱岱紧张地看着冉巽杨。   冉巽杨放下酒杯,慢慢地转过来,看着她,皱眉:“时光,你手机响了。”   14 原来如此   半晌时岱岱才醒悟过来,慌忙翻出手机接听,刘思在逛超市,问她要不要买什么。   “你的手机……”杜易铭疑惑地看向冉巽杨,“一样的?”   时岱岱摆手:“我的坏了,他把他的给我了。”   “那今天我看到你手中的,是什么?”杜易铭还是看着冉巽杨。   在时岱岱不解地目光中,冉巽杨翻出手机,竟然跟时岱岱手中的一模一样,他解释:“习惯用这款。”   既然这样,当初就该听她的不要推给她啊,时岱岱腹诽。   得知时岱岱用的是冉巽杨之前的号码时,杜易铭又是一愣:“还真是够帮人帮到底。”   旁边A大的几个人看向时岱岱的眼神都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冉巽杨出去接电话,有一个人问她:“师姐,你跟我们师兄什么关系啊?”   时岱岱挠头想了半天:“高中同学吧。”这是唯一不会因为彼此感情厚薄变化而变化的关系了。   “你不是喜欢过我们师兄?”听力很好的一个师弟说。   时岱岱一时哽住,讪讪道:“都是些前尘往事了,那时候年幼无知。”   刚说完就看到似笑非笑地冉巽杨,她立刻尴尬起来,那么快?   “师兄,你回来啦!”看到他,几个师弟紧张到结巴起来。   冉巽杨哼了一声坐下,几个人赶紧正坐埋头吃饭,不敢再打探什么,留下孤立无援的时岱岱一个人。时岱岱绞尽脑汁地想着要怎么开口,但直到聚餐结束,她还是没能想出一个主意。   跟杜易铭分别后,时岱岱跟着冉巽杨回A大,她的自行车还放在他宿舍楼下呢。   “这几天我比较忙,就不联系你了。”冉巽杨突然说。   “哦。”时岱岱慢了半拍,“你忙你忙。”   “寒假你是不是要回G市?”他又问。   现在才刚期中考试结束,她还没想过寒假那么远的事情呢,不过到时候凌佳璐的宝宝出生了,她大概会逗留几天再回家过年吧,五年了都没在家过年,今年再不回家老妈估计就要跟她断绝母女关系了。   “没有计划的话,”他停下来,时岱岱的目光就从他的鞋子慢慢移到他的眼睛,“要不要跟我去美国?”   刘思看到时岱岱回来,很是惊讶:“你怎么穿着这身衣服?”   时岱岱才想起自己的衣服还在冉巽杨家的洗衣机里呢,这下子他还要帮她晾衣服了,幸好她只是换了外套,没动里面的……   寒假期间美国一家研究机构举办为期半个月的研讨交流活动,冉巽杨也在邀请之列,主办方不仅提供了很多服务,还提供了一个家属随行旅游的优待,名额定在那里,他问她要不要去。   to go or not to go , that's a question 。   去,感觉立场缺了那么一点理直气壮,而且刚好是春节;不去,难得有免费出国旅游的机会,未免太可惜了……时岱岱百般纠结,有点埋怨冉巽杨干嘛平白无故邀请她去,难道他就没有其他人选了吗?可这种问题她又没有胆量问他,只能继续纠结去还是不去。   没几天,青岚的篮球联赛和排球联赛相继展开,体育老师告罄,时岱岱自告奋勇担任了裁判。   高中男生的比赛很是精彩,看得她一时手痒,暂停的时候上场活动了一下,让学生们大大地吃惊了一把,更是有篮球小青年在赛后向她挑战,结果她莫名其妙多了一批篮球粉丝,以至于每次暂停的时候都会有人来跟她说话。   这个问:“时老师,《灌篮高手》里面你最喜欢谁啊?”   那个问:“时老师,我觉得你投篮的姿势超标准的,谁教的?”   还有的问:“时老师,我觉得你应该来担任我们球队的顾问,你觉得呢?”   时岱岱一时陷入外交困境。   身后响起一阵轻笑。   时岱岱回头,意外地看到成熙林:“……你怎么会在这里?”   成熙林抿了笑:“我们公司跟青岚有点业务,过来谈一下。”   “哦。”时岱岱记得凌佳璐说过他在一家有名公司当老总,具体哪家公司什么行业的,她不是很清楚。   “待会儿一起吃个饭,怎么样?”成熙林询问。   时岱岱想了一下:“我可能要久一点才能结束。”   成熙林微微一笑:“我也要跟你们学校的董事谈一会儿,回头再联系。”   时岱岱点了点头,随即想起自己将他的名片丢了,就厚着脸皮说:“好像你还没有我的号码吧?我的是13XXXXXXXXX.。”   成熙林输入了她的号码,就钻进了停在一边的黑色奥迪,往教务中心去了。   “哇,时老师,艳遇啊艳遇哦。”观赛的几个小女生兴奋得哇哇叫,“好帅啊!”   “那可是我们年级的级草呢。”时岱岱一脸与有荣焉。   等球赛结束,成熙林已经站在车旁对她招手了,时岱岱将篮球和本子交给了一个学生裁判,走过去:“你的业绩还真不错。”   成熙林帮她打开车门,笑道:“之前都谈得差不多了,这次只是签个合同而已。”   成熙林带她去了市里有名的餐馆,时岱岱下了车就抱怨道:“这么豪华,不枉我千里迢迢赶过来。”   “又不用你跑,你就光坐着而已。”成熙林斜睨她。   “我懒嘛。”时岱岱扁扁嘴。   “我保证有你喜欢吃的。”成熙林伸手过来想揉她的头发,却收回了,然后微微一笑:“我们的岱岱姑娘现在都留长发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乱摸了。”   时岱岱不自觉就耳热起来。   经过这么多年,她还是最受不得他这样真挚温柔的暖语。   菜上齐了,果然都是她的口味,时岱岱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   成熙林没怎么动筷,坐在对面喝茶。   “到B市这边都习惯了吧?”他随意说了一句。   “还好。”时岱岱点头,“难道我看起来跟B市就这么不合适吗?好多人问我这句话。”   “是吗?都是谁?”成熙林来了兴趣。   “你、我妈、我爸、我爷爷、凌佳璐、还有高四的同学,好多……对于支教史为五年的我,你们怎么能这么质疑我的适应能力呢?”时岱岱愤愤道。   成熙林笑了笑,沉默了一下,又问:“这么说来,你跟高四的同学联系了?”   时岱岱点头:“凑巧遇上了,就一起打了场球,吃了顿饭这样。”   成熙林慢慢地抿了一口茶,放下杯子,问:“那你遇到的是,那个冉巽杨?”   时岱岱一愣,眼神稍微移了移,最终还是点头了:“他现在在A大,凑巧遇上的。”   “那你是原谅他了?”成熙林微微皱眉。   时岱岱不解地从饭碗中抬起头看着他。   “他突然出国留学的事,你就这么轻易原谅他了?”成熙林紧紧地看着她,语气有点咄咄逼人。   时岱岱越发不解,冉巽杨突然出国的事,她虽然也耿耿于怀到现在,可是她也没有不原谅人家的立场啊。她看着他越发皱起的眉头,突然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他跟所有人一样,相信她以前喜欢的是冉巽杨。   真是荒谬得让她直想笑,然后她就真的笑起来了,笑得甚至止不住咳起来。   15 波澜有惊   成熙林以询问的眼神看向时岱岱。   “我跟冉巽杨……从来都不是你想的那样。”时岱岱止住了笑意,却止不住心中浓浓的苦涩,“一直都只是我和你。”   她抓着筷子的手紧了又放,终于抬起明亮亮的双眼看着对面那个写满了她高三日志的男子:“熙林,你从没问过我当年为什么没有报B市的学校,你已经知道了为什么,是吗?”   “是因为我妈她……”成熙林想起了很多不好的回忆。   时岱岱摇摇头。   她出了意外后,在医院那时老妈气急之下对成熙林说了很多不好听的话,成熙林的妈妈是G高的老师,她就劝老妈冷静一点,结果两位母亲就大吵了一架,双双被警卫轰出了医院。   她复学之后,宋老师给她带了一封他写给她的信,还跟她谈了不少。成家上下对成熙林抱有很大的期待,他高考前的异状做母亲的怎么会没发现呢?宋老师请求她给成熙林一个成长的空间,不要拿这些小儿女心情来束缚他,他应该活在更广阔的世界里,而不是在G市这种小城里暗香一角。   她拆开信,信中满是对A大的满意和对即将展开的大学生涯的憧憬,并鼓励她好好学习的内容。那一天数学老师布置了很多作业,全是她不会的题,久经挫折的她本来是不会在意的,但来信的温暖和现实的僵硬让她的懦弱无所遁形,只能一页一页地将练习本划了又划,然后一页一页撕下来。没想到冉巽杨刚好就看到了,问她是哪位老师让她讨厌到去撕本子,她不知道怎么地眼泪就流了,哭得冉巽杨手足无措。   “以我的分数,其实B市的蛮多大学都可以报的,可是我选了C市的C大。一方面因为阿姨跟我说了一些,我确实带有一些赌气的成分,想着是你的话,就算不靠近也没有关系。结果是,我对自己太有自信了。”时岱岱不自觉地闪过一丝自嘲的笑意,“另一方面,C大的数学系全国闻名,B市里除了你们学校这样顶尖的学校,其他的排名都不如它,刚好我的分数高于它历年的录取分数。复学这一年我想了很多,很想挑战一下自己的弱项,想知道自己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   “然后呢?”成熙林追问,“你现在觉得你的这个决定是好还是坏?”   “是好是坏都没有关系了。”时岱岱微微叹气,“这几年我的心态转变了很多,很多事情都想通了。”   久久成熙林才打破沉默:“你能这样想自然最好。”   他板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时岱岱已经不愿再费心揣摩他的想法了。事过境迁,他有他的牵挂,她有她的生活,那些似有似无的暧昧情潮没有已经存在的立场了。就算当初她填报了A大附近的学校,他们之间微小的间隙依旧存在,言子濬对他的爱慕依旧存在,他实现家人期盼的步伐依旧存在,谁来保证他们之间会顺利无阻呢?一顿饭从大快朵颐吃到索然无味,时岱岱颇有无奈。   同样的司机,回程比来时快了不少,时岱岱想提醒成熙林不要开那么快,但看到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倒不好开口了,怎么说搭便车的人是她。   成熙林将时岱岱送回小区,在她下车前,他拉住她:“岱岱,过几天我公司有一个庆祝会,到时候你跟凌佳璐一起过来吧。”   “我问一下她吧。”时岱岱下了车,拍拍车门,成熙林看了她一眼才调转车头开出去。   时岱岱松了一口气,赶紧摸出手机打给凌佳璐,劈头就问:“你有没有成熙林的号码?”   凌佳璐那边沉默了一下,说:“待会儿发给你,我比较在意你为什么要他的号码?”   时岱岱哀怨极了:“今天他到我们学校谈业务,刚好遇到就一起吃饭,他说过几天他们公司有个庆祝会,邀请我和你一起去,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去的啦,可是我总要装装样子问问你再回复吧。”   “我顶着大肚子就不去了,你自己去吧。”凌佳璐有气无力地说。   “谁说大肚子就去不了了……”时岱岱正要走进楼梯口,路灯坏了,黑黢黢的空间里晃着一抹身影,她止住声,呆呆地看着冉巽杨从黑暗中慢慢走出来。   “怎么不说了?”凌佳璐问她。   “哦,我回头打给你。”时岱岱急忙挂了电话,上前两步,“你怎么来了?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楼上的灯光映着冉巽杨的侧脸,让他变得有点晦涩不明,他朝她身后看了看,说:“刚来,正想给你打电话。”然后把手中的袋子递给她。   时岱岱接过时瞄了瞄,是自己的运动服,折得整整齐齐的,便说了一声谢谢。   冉巽杨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时岱岱觉得奇怪便问:“你已经忙完了吗?”   他半抬头看着天空:“没呢,设备调制出了点问题,实验数据也有点偏差,人员……大概还要一段时间才正常。”   对任何事从来都游刃有余的人第一次流露出无奈隐忍的疲惫神色,时岱岱既惊讶又歉疚:“那么忙就不用过来了嘛,打个电话我过去拿就好了。”   冉巽杨抿着嘴没有回答。   时岱岱内心叹息,问:“要不要上去坐一下?”   冉巽杨面色微暖,想了想,说:“那就打扰了。”   时岱岱便带他上了三楼,刚要开门,门内隐隐传来嘈杂的音乐声,时岱岱尴尬地对冉巽杨说:“我的室友你都见过的,蔡老师她比较……好客,待会儿你别太惊讶。”   冉巽杨不置可否,时岱岱开了门,果然看到一群男女在客厅聚会,大吃大喝。   蔡慧娟马上就注意到这边,捧着一碟甜点过来:“这么巧时老师也带朋友过来玩,一起吧?”亮晶晶的眼睛却直直地看着冉巽杨。   时岱岱笑着摆摆手:“我们还有点事,就不打扰你们了。”然后带着冉巽杨直接进了房间。   时岱岱出去拿了一瓶矿泉水进来,关了门。房间唯一的椅子上堆满了学生交上来的作业本和试卷,冉巽杨双手插兜背对着床站着,看着她的桌面。   时岱岱赶紧将水递给他,看了看,无奈地说:“东西太多了,坐床上吧。”   冉巽杨慢慢地瞄了瞄身后的床,摇摇头:“我待一下就走。”   时岱岱哦了一声,坐到床上,顿觉空间过去狭窄,便说:“出国那件事,我五年没有在家里过年了,所以……”   “没关系,只是一个名额的事罢了。”冉巽杨开口打断她要道歉的话。   时岱岱想了想,又问:“你吃饭了没?”   冉巽杨摇摇头:“没你幸运,有人请吃饭。”   时岱岱一僵,登地站起来,问:“你听到啦?”还是说,他看到了成熙林送她回来?   “我听到了,又怎样呢?”冉巽杨伸手压在她肩上,让她坐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遇到谁,都没有必要跟我交代的。”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时岱岱急急辩解,虽然她也不明白自己要辩解什么。   冉巽杨挑眉:“哦?我想的是什么样的?”   时岱岱无言以对,只是紧紧地拉住他的袖子不撒手。   “说啊,我究竟想的是什么样的呢?”冉巽杨弯下腰,好言追问,可时岱岱却觉得冷汗湿背。   “大概就是‘既然我是前尘往事,那刚才那个男人又是什么’之类的。”她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挪。   冉巽杨眼睛弯了弯:“你怎么会这么了解我呢?”   时岱岱发誓,她真的看到他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笑意,反而是若临大敌般的肃穆。   16 相安无事   时岱岱被逼得往后又挪动了些许,可冉巽杨也紧紧逼近,她竟然有无可动弹的感觉。   她正纳闷于自己奇怪的反应时,就听到冉巽杨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无奈地说:“你究竟怕我什么?”她抬头看去,他幽深的眸子迷离地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指正缓缓地伸过来。   一对上他的视线,时岱岱的目光根本不能移开,只能傻傻地看着他,直到他带着凉意的指尖碰到她的脸颊,她不自觉地缩了缩才清醒过来,冉巽杨的手指顿在她的颊边不动,两个人莫名其妙就僵住了。   直到莫慧娟的敲门声响起,冉巽杨迅速收回手去开了门,时岱岱才敢恢复呼吸,然后呆呆地看着他平静地拒绝了蔡慧娟的盛情邀请,回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走出去,关了门。   她隐隐地听到蔡慧娟极力挽留,冉巽杨不知道说了什么,很快就听到大门关上的声音。   怔怔地在床上了好一会儿,方才不可思议的事情才渐渐在脑海里回放……她站起来,急忙追出去,差点还跟蔡慧娟的客人撞上。   她蹬蹬蹬下了楼梯,没有看到冉巽杨,心里一急,忘记前面还有一处台阶,被绊了一脚,落地时没站稳,晃得她牙根一紧咬到了舌尖,摧心的疼痛最终只变成一声闷哼。   熟悉的叹息声在她耳边响起,她被拉起手带到楼灯照到的地方。   冉巽杨放开她的手,问:“鞋呢?”   时岱岱低头一看,自己光着一只脚,拖鞋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她回头看了看楼梯口的那一片黑暗,摇摇头。   冉巽杨便折回去,过了几分钟才拿着拖鞋回来,放在地上,让时岱岱穿上,然后说:“明天让人把灯换了。”   时岱岱点点头。   冉巽杨又说:“我回去了,你上去吧。”说着转身就要走,时岱岱赶紧拉住他,他便回头看她。   时岱岱吞吞口水,滚了滚了舌头,小心翼翼地说:“谁说我怕你的?我没怕你。”   冉巽杨认真了看了她几秒,突然上前一步,时岱岱就跟着退了一步,他就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看着她。   “你突然靠近,谁不会吓到?”时岱岱辩解,“我不是怕你,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担心在你面前做错事,不想惹你不高、高兴……”   “咬到舌头了?”冉巽杨突然问,也不等她回答,伸手就捏了她的下巴让她张开嘴。   时岱岱吓一跳,急忙拍了他的手,捂住自己的嘴,瞪着他,脸上顿时火烧火燎起来。   冉巽杨却笑了,他拍拍她的肩膀:“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回去吧,我还要去吃饭。”   听口气又变得轻松起来了,时岱岱搞不懂他,便摆摆手上了楼。   冉巽杨看她上了楼之后才往外走,时岱岱依旧在楼梯的窗口看下去,看到漆黑中亮起的车灯照着他的高瘦的身影离开了小区后才继续上楼。   过了几天,时岱岱才给成熙林打电话,结果接电话的是言子濬,两个人似乎都被电话里声音怔住。   “岱岱,你找熙林是……”听到言子濬的声音微微变了,时岱岱赶紧解释。   “师姐,麻烦你告诉熙林,他前几天去青岚遇到我,顺便邀请凌佳璐和我参加公司庆祝会的事,因为佳璐身体不便,所以我们就不去,真是不好意思。”   电话那边安静了一下,然后言子濬犹豫地说:“凌佳璐来不了,岱岱你一个人也可以来啊。”   “谢谢啦,我还是不去了,学校里的事情还有一大堆呢。”时岱岱婉拒。   “工作是永远做不完的,你一定要来,就这样说定了。”言子濬不容她拒绝,果断打了电话。   “可是,我真的好忙……”时岱岱对着电话忙音说。   言子濬为什么要这么积极地邀请她去?听起来还有点怕她不去的意思,时岱岱困惑极了,按道理她应该是唯恐避她不及,巴不得她和成熙林永世不要见面才对。   时岱岱将解决这个难题的重任交给了冉巽杨。   听完她的话,冉巽杨正从书柜中拉出一本书,他斜睨了正坐在地上玩PSP的她一眼,淡淡的说:“你们女的想法稀奇古怪,让我一个男人去猜你还真是会想。”然后坐到书桌前翻他的书。   时岱岱顿时想起高四一开始她总是在意自己的成绩,每次都考得超级烂,跟冉巽杨他们几个人打了几场球便熟了之后,她问冉巽杨怎么办时,他面无表情地翻完了她所有的试卷,说:“你们女的想法真是稀奇古怪,连基础知识都不懂的人居然在烦恼怎么拿高分。”   当时她先是一愣,然后恍然大悟:她在苦恼什么啊?高分什么的都是假话,她理科先天不良,后天没补好,最重要的是先把基础打好!之后她摈弃所有的杂念,从头开始学起,一点一点地将理科成绩拉上去。   “你知道那时候我在想什么吗?”时岱岱笑着踢了踢冉巽杨的脚,“我在想,原来真有人能将那么挑衅的话说得这么坦然,还让人听了没有一点不快情绪,甚至还反而觉得是至理名言的,这个人真是厉害。”   “那我今天的至理名言有没有让你顿悟什么?”他问她。   “有的。”时岱岱点头,“顿悟就是,这个问题我白问你了,我应该去问佳璐的。”   “凌佳璐?”冉巽杨想了想,疑问道。   “你还记得?”时岱岱惊讶,“只是跟你提过几次就记得那么久,真不愧是冉巽杨。她现在也在B市,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你要的资料。”冉巽杨将打开的书页推到一边,时岱岱立刻放下PSP爬起来看。   她一边翻看一边啧啧:“现在的学生真刁钻,竟然问这么深奥的问题,你说我们高一的时候怎么会问到虎克定律这么高深的大学才上到的物理力学知识呢?对不对?”   瞄到旁边的人,她改口:“应该说像我这种智力平平的人才对。”   冉巽杨面无所动,从皮夹里抽出一张卡,递给她:“查资料可以到A大图书馆去查。”   “图书馆又不会主动把我想要的东西翻出来给我。”时岱岱哀怨地接过,“不是本人也能用?”   冉巽杨想了想:“据我所知,A大图书馆没有家属证。”   时岱岱呆了呆:了解……A大图书馆没有家属证,但是很多教师的家属都可以到图书馆去进行借阅,意味着她不是冉巽杨本人也可以用。   “谢啦。”她毫不客气将图书证放到自己的兜里,“你最近还是很忙吗?”   “老样子。”冉巽杨转着笔,漫不经心地说,“这边科研的体制跟美国不一样,很多项目的申请手续比较麻烦,而且投资主体不同,管理方式也不同,A大虽然是全国之首,还是不免有点缚手缚脚。”   他说得很平淡,但是时岱岱感觉得出来他话里的沉重。学校里的研究项目大部分都是要申请国家专项研究经费的,购买设备、服务什么的需要写很多报告材料,然后经过层层审批等钱批下来才能进行,即使钱下来了,学校方面也不会全部都发放,有可能会从中抽调一部分分给资金较少的项目。而项目本身也会受到各方面的监督,有学院的,学校的,市里的,省里的,中科院,国家等等,对于冉巽杨这种一心投入研究的人来说无疑是一种困扰。   “那你有没有想过去美国那边?”时岱岱问他,“那边的管理是不是要好一点?”   “是好很多,但也有它不好的地方。”冉巽杨诚实地回答,放下笔,食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我大部分的工作都留在那边了,要不要留那边,就看这段时间这边的进度和寒假过去对比的结果了。”   他微微转了转椅子,对着她,问:“你真的不去了?”   时岱岱举着书挡着脸的下半部分,露出两只眼睛看着他,她思考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去。”   “那你把身份证给我去办护照。”冉巽杨平静地说。   时岱岱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邀请两次,因为他现在的表情跟她上次说不去时没什么不同。   17 天才达人   “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这句话真的是说得太好了。自从拿到冉巽杨的图书证之后,时岱岱频繁在A大和青岚之间往返,A大图书馆楼外的车棚已然有了她坐骑的宝座。每每进到A大图书馆,她总是情不自禁地感慨,不愧是全国有名的A大的图书馆,在它面前,青岚的图书馆已经被她完全忘记了。   借书的时候,值班的老师总是会多看她几眼,时岱岱习惯了被人注视所以没多大感觉,但总会有人在意的。   “这不是……时师姐吗?”   时岱岱看过去,篮球赛那天见过的梨花头女生正诧异地看着她,便笑着打了个招呼。   “你怎么会在我们学校的图书馆?”女生又问。   正在给时岱岱办理借书的老师立刻看过来,时岱岱赶紧说:“我怎么就不能来了?我拿的可是家属证!”   这下子所有人都看过来了,老师脸一黑,最终还是给她借了书。时岱岱从她手中接过书和图书证的时候,无比真诚地说了声谢谢。   女生叫徐宓,是冉巽杨实验室一个教授的研究生,经常到实验室帮导师的忙。   “师姐,冉师兄读高中的时候是不是就很厉害了?才27岁就博士毕业了,毕业的时候斯坦福还极力挽留他留校任教,回国马上就能参与到国家最先进的项目,你不觉得很恐怖吗?更恐怖的是,他从来不用电脑来统计数据,一眼看过去就能知道结果了,太吓人了!”徐宓一边走一边兴奋地说着。   冉巽杨似乎曾经参加过什么心算大赛还拿了奖的,这种事时岱岱司空见惯,她好奇的是另外一个:“你们怎么都叫他师兄,不叫老师?”   徐宓不好意思道:“本来嘛,他那么年轻,刚去的时候没人介绍,大家都以为他是哪个教授的博士生。后来才知道他是项目的主要负责人,也不好改口了,况且他也没上课,叫老师总是怪怪的,所以就一直这么叫了。”   时岱岱可以猜得出教授们应该就是“小冉小冉”地喊他,难怪会误导学生。   “师姐,”徐宓看着她,迟疑地说:“你以前是怎么追求师兄的?”   啊!时岱岱顿然僵住,不可置信地瞪着她。   “我听说你以前曾经追求过冉师兄,我想问问,因为……”徐宓咬咬牙,羞红着脸说:“因为我也很喜欢他,想跟他告、告白,我想试一试……”   时岱岱的魂魄飞到了九霄云外又重新回到身体里,徐宓仍是垂着头红着脸等着她回答的样子,便清了清嗓子,极力自然道:“那个……当年的事其实很荒唐,一言难尽,没有什么好借鉴的。”   “那你们怎么还能成为好朋友呢?”徐宓追问。   时岱岱慢慢才说:“大概,是我太幸运,遇上的是冉巽杨。”她从未奢望过还能像今天这样拿着他的图书证理直气壮地说出“家属证”,即便现在,她也不确定自己究竟把他定位成什么角色。若是好朋友,就不会时时观察他的语气神态,小心翼翼揣测他的想法;若不是好朋友,就不会不时流露出亲昵,理所当然地享用他给的一切。   “女追男,我知道很难……”徐宓伸手抚了抚耳边的软发,微微叹息,“更何况是这么优秀的人,还是个有了爱慕的她的人,究竟是哪个人这么幸运受他垂青?”   时岱岱一愣:冉巽杨爱慕的人?   “师姐你真的不知道一个叫小月或月什么的女同学吗?”徐宓不甘心地追问,“我听说冉师兄喜欢的人名字带有一个月字,师兄喜欢了很久,皮夹里一直放着她的照片,在美国那时候还每周都给她发E mail。我也问过那个在哪里,冉师兄说她在外公干呢,要很久之后才回来。”   徐宓叨叨絮絮说了很多关于冉巽杨的爱人的东西,时岱岱缄默地听着,心里却一点点地勾勒着那个未知的女子:她必定有着温和婉约的笑容,用轻声细语安抚着相隔大洋的爱人,她还有一颗晶莹剔透的心,一笑一颦,一举一动都带着特有的魅力,让人无法从她身上挪开视线——只有这样的人才适合大家眼中的冉巽杨。   徐宓告诉时岱岱,冉巽杨刚好在理科楼的阶梯教室有个报告,两人便决定一起去听听。   报告主题叫《现代视野下的传统物理,传统研究中的现代物理》,一看就知道是专门开给大学新生的入门讲座。   两个人到的时候,报告已经开始了一段时间,正在发言的是一位看起来很德高望重的教授,发言也很郑重其事,引用了很多名人名言,鼓励新生们勇敢无畏地向物理的最高殿堂攀登。   接下来也是几个老教授的发言,同样语重心长,可以感觉得到他们对继承人的渴望与期待。可惜时岱岱不是在专业人士,听得昏昏欲睡,她考虑着要不要撤退,反正冉巽杨的报告她不知道看了多少次了。   还没她落实计划,冉巽杨就上台了,清泠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我叫冉巽杨,今年27岁,美国斯坦福应用物理博士班毕业,目前在A大基本粒子物理实验室担任研究员。从小到大,我得到最多的形容词就是天才这两个字,对于这个赞扬,我不会否认,因为我确实比在座的大部分要聪颖不少。”   时岱岱看着台上那个面无表情毫不脸红地将这些话坦然说出来的人,无语极了:还真是让人印象深刻的开题……   冉巽杨不理会底下的骚动,继续说:“肯定会有人觉得不服气,觉得我只不过是一个只会死读书的人,没什么成就而言。这也正是我想对你们说的话,你们大部分人都是靠着死读书经过高考来到这里,除了做题,什么也不会,甚至台上老师苦口婆心地讲话时还在下面说话,毫不尊师重道,我很看不起你们。”   全场就只剩下一片肃穆,安静到时岱岱听到自己的嘭嘭嘭的心跳声。   “你们不要觉得考上了A大的物理系就是上了天堂,如果哪位同学还抱有这样的想法,我可以很尽职地告诉你什么叫炼狱。我对你们没有丝毫期待,因为你们连自己想要做什么事都不清楚,幼稚得可笑,几位教授完全是不忍心你们幻想破灭才如此委婉。不过,或许你们中间还是有那么几个人会思考的,我不妨来试一下。题目:如果你是一名登山运动员,登山时在自己身上用绳子打了一个死结,爬上山后绳子解不开了,怎么办?要求:十分钟内决定方法并实施。”   这下子报告厅就像炸了锅一样,底下的学生议论纷纷,不久就有人举手:“直接用到砍断。”   冉巽杨哼了一声,说:“你当你是亚历山大大帝,一剑砍断罗马结就可以一统亚细亚了是吗?登山用的绳子这么好砍?”   有人说用浇热水,热胀冷缩;有人说香皂水洗一下才绳子;有人说用火烧……什么答案都有,但都被冉巽杨一一驳回了。   等到大家的性质都打击得差不多地时候,徐宓举手,冉巽杨示意她回答,她站起来,肯定地说:“既然是登山时才打的死结,那肯定经常有人这么打,请教一下别人怎么解开就好了。”   “要是别人都不会呢?”冉巽杨示意她坐下,目光在教室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正托腮看戏的时岱岱身上:“旁边那位同学回答一下。”   时岱岱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赶紧站起来,迟疑道:“从一个登山运动员的角度来说,还没有下山,不太可能会在山顶就解开死结的吧。”   教室里又是一片静默,时岱岱看到冉巽杨眼里闪过的赞扬,她答对了?   冉巽杨最后说:“除了最后一个回答,你们都忘记了我有一个前提:假如你是一个登山运动员。登山运动员既要征服高处,也要安全返回,你们只是从一个解题者去思考问题,这样的思维如果要带到物理设计里面,让你们设计一种全自动登山协助装置,你们是不是傻到只关注全自动,结果让系统在达到终点时自动解除协助?无论是传统物理还是现代物理,从理论走到实践,都是不容易的一步,希望你们都能坚持,我在前方等着你们。”   过了好一会儿,潮水般的掌声才在教室里涌起。   18 薄唇深情   报告结束后,不少学生没有立刻离开,踌躇地站在冉巽杨面前,想请教什么,可惜冉巽杨从来不是有求必应的好前辈,他跟几个教授说着什么,一边对时岱岱打手势。   时岱岱犹豫着提了背包走过去,徐宓咬咬牙也跟上去。   冉巽杨就对几位教授道别,方教授看看时岱岱,好奇地说:“小冉,不好意思给我们介   绍?”   冉巽杨笑道:“时岱岱,高中同学。”又像时岱岱一一介绍了几位教授。   几位教授都亲切地跟时岱岱打了招呼,时岱岱受宠若惊,然后冉巽杨借口有事先行告别,时岱岱只能仓促地跟教授们和徐宓告别。   “原来这小子喜欢的是这类型的,眼光不错。”雷教授笑道,其他几个人也纷纷附和。   “教授您误会啦,”徐宓赶紧对导师解释,“时师姐可不是冉师兄的对象,冉师兄喜欢的另有其人。”   “你怎么知道?”雷教授不以为然,“我看冉巽杨对那姑娘就不一般。”   徐宓愣了愣,喃喃道:“对好朋友……自然不一般。”   在前往健身会所的出租车上,时岱岱感慨无数:“你怎么能这么打击学生的积极性呢?幸好你不是导师,不然跟了你的人就惨了。”   冉巽杨习惯性抿嘴,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到了健身会所前台,杜易铭挽着一个娇小女生走过来,并热情介绍给时岱岱:“我老婆,谢萌。”   谢萌长着可爱的瓜子脸,大大地眼睛笑起来弯弯的,看起来很幼·齿,杜易铭跟她站一起有诱拐的嫌疑。   谢萌见到时岱岱,果真如杜易铭说的那样有着浓厚的兴趣,一直盯着时岱岱看,看得她心里直发毛,不动声色地走在冉巽杨身后。   杜易铭提议去打网球,时岱岱没有球拍,冉巽杨带她去会所的商品区。   “干嘛我也要上场?我又不是很懂网球。”时岱岱问,她对球拍什么的也不是很在行,只能乖乖站一边。   冉巽杨挑了一副,递给她一个,说:“难道跟你比篮球?谢萌她网球比较厉害。”   “这个杜大,故意针对我。”时岱岱挥拍试了试,看到冉巽杨手里也有一个,觉得奇怪:“你柜子里不是有拍吗?干嘛还要多买一个?”   冉巽杨付了钱,说:“买一副比较好,留一个备用。”   结果两个人都是带着新拍上阵。第一场是女士之间的竞赛,谢萌的球技很扎实,擅长打死角,好几次把时岱岱逼到了绝境,球风狡诈多端一反无辜弱女的面相。   “杜大,人家谢萌比你厉害多了。”下了场,时岱岱边擦汗边说。   “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的老婆。”杜易铭得意洋洋,“哥们的网球你还没领略过吧?等会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哥们儿是怎么虐待你们家小五的。”   “切,你就吹吧。”时岱岱打趣他。   男人之间的竞赛属于另外一个层次,两个人在力量、速度、反应上都不分伯仲,厮杀的场面有一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时岱岱正投入的看着,谢萌突然开口问她:“老杜说你以前是篮球队的?”   时岱岱点点头,转头对她笑笑:“不去篮球队太浪费这个身板了。”   谢萌弯起可爱的眼睛:“那你这几天还真减了不少啊,幸好以前没有这么好的身材,不然现在大概就轮不到我了。”   时岱岱只能干笑几声,她终于体会到什么是传说中的飞醋了。   谢萌看向场上,又说:“你们这一帮子同学结婚都挺晚的,老杜是家庭工作没做好,你是情况特殊,而冉巽杨……也真够深情的。”   这是时岱岱今天第二次听到有人说冉巽杨深情的话了,她心里总觉得怪怪的,俗话不是说嘴唇薄的人最寡情吗?难道说那个人真是魅力无边,让冉巽杨这样的科学怪才都难以逃脱?   谢萌看看她,又说:“不过都是传闻,事实上有没有这个人谁也没见过,还是有很多机会的。”   时岱岱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视线依旧落在场上。   冉巽杨回到座位,就看到时岱岱还在看着球场,不知道在想什么,便将拧开了一瓶水,又拧上了盖子递给她:“喝水?”   “谢谢。”时岱岱接过来拧开,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才喝。   四个人坐在一起聊天,大部分都是杜易铭两口子在说,说朋友中谁怎么样了,谁谁又怎么样了,冉巽杨听着,不时插话,但时岱岱却有点烦躁,他们说的人她都不认识,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冉巽杨看过来。   “你休息够了吧?”时岱岱拿起拍,站起来,“我们两个来一场吧。”   冉巽杨诧异地挑眉,随即跟上去。   出人意外地是时岱岱这一场打得特别顺手,几个底线球都拉得特别好,直球也拿了不少分数,比上一场犀利得多。但相对的,冉巽杨的球比谢萌的重得多,她回球的力度下降了不少,冉巽杨擅长短打,对他的上网,她应付得差强人意。   一场球下来,时岱岱差点筋疲力尽。   “你体力下降了。”冉巽杨中肯地评价,“不过底线球很突出,多练习会更好。”   时岱岱拿过毛巾掩住脸,闷闷道:“好汉不提当年勇。”   杜易铭和谢萌都笑出声了,杜易铭说:“你这是老了?”   时岱岱白了他一眼:“杜大你都老了,我还能年轻啊?”她比他还大一岁呢。   杜易铭和谢萌打了一场后,四个人便决定去吃饭。冉巽杨和杜易铭去放拍,时岱岱和谢萌站在前台签卡。   谢萌将时岱岱上上下下看了几遍,然后夸张地说:“岱岱,连我都差点喜欢上你,怎么会没有男人追你呢?”   时岱岱一愣,然后苦恼地说:“大概是因为我比他们很多人都高。”   谢萌一乐:“那不是很简单,你就专门勾引那些比你高的不就好了?”   勾引?时岱岱错愕地看着笑得很可爱的谢萌,无语了。   两个男人出来之后,杜易铭突然对冉巽杨说:“你那张卡不是可以办副卡吗?给时光办一张女宾卡呗,以后打球也爽得多。”   “就是嘛,整天是我看你们个人打,很无聊的。”谢萌从时岱岱拿着的外套中翻出皮夹,打开想翻出会员卡,冉巽杨却一把按住了皮夹,不让她继续打开。   在三双眼睛的注目下,冉巽杨一脸平静地说:“我自己来。”拿过皮夹,往前台走去。   时岱岱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想起那个叫徐宓的女生说的话,难道,真的有那么一个人?   晚饭是按照时岱岱的口味选的川菜馆子,所以她吃得很欢快,完全没有听到手机铃声。   “电话,找你的。”冉巽杨将手机递过来给她。   时岱岱一脸诧异接过:“干嘛我的电话打到你手机上?”   冉巽杨举起另外一部手机:“这才是我的,你自己的响了都不知道。”   时岱岱抱歉一笑,一看通话时间已经过了一分多,赶紧将手机贴到耳边:“你好!我是时岱岱。”   “我是成熙林。”意外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时岱岱吓一跳,拿下手机看了看,刚才居然错了成熙林三个字。   “哦,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时岱岱瞄了瞄旁边安静吃饭的三个人,有点心虚。   成熙林沉默了一下,说:“我只是想问一下后天你会不会过来。”   “我……”时岱岱想了想,说:“佳璐说不去了,我带别的人去,没关系吧?”   “没关系,多带几个朋友吧。”成熙林声音里带了笑意,“要不要我去接你们?”   “不用不用,我打车去就好了。”   挂了电话,时岱岱一脸正色地看着旁边看着自己的三个人,问:“好了,后天晚上你们谁想跟我去吃豪华大餐?报名有奖。”   19 不曾迁就   成熙林现在是一家国际投资公司亚太区的总裁,后天公司十周年,要在B市有名的酒店里举办周年庆,据凌佳璐说是邀请了B市各界知名人士,为此凌佳璐还特意嘱咐时岱岱要好好打扮才能参加。   时岱岱倒不那么在意,她只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出席,又不搞什么应酬,没那么多规矩。   至于同行的人……就更不用担心这个了。凌佳璐看到冉巽杨的时候,眼睛就直了,抓着她的   手问:“时岱岱,你哪里找来的极品?”   这是困扰了时岱岱数年的问题:单说五官的话,冉巽杨线条过于凌厉,不够秀美;单说身材的话,冉巽杨过于清瘦,不够厚实;单说性格的话,冉巽杨过于淡漠,不够亲近;可综合起来,却是一个高山仰止的角色,有的只是难以企及的光芒,永远不缺的是钦慕。   这样的感觉一直延续到酒店会场,时岱岱感觉到不时有眼光落到这边,再看看身边一手拖着外套一手插兜正认真听著主持人发言的冉巽杨,突然觉自己176再加高跟鞋的身高其实也不算什么。   “岱岱!”言子濬远远地走过来,穿着白色的莲花扎腰及地礼服,高贵优雅,她一脸放松道,“之前你不是说你忙嘛,我还怕你不来了呢。”   时岱岱不是滋味笑了笑,对冉巽杨挤挤眉后对言子濬说:“师姐,这是冉巽杨,我高中同学。那个,这是言子濬师姐,也是你们A大毕业的。”   言子濬看看冉巽杨:“岱岱,这不是那时候你第一次来A大迷路了来接你那位同学嘛,没想到你们关系还这么好啊。”   “师姐好记性。”时岱岱点头。   “师弟,在哪儿高就?”言子濬侧着身子,对冉巽杨微微一笑。   时岱岱退了退,尽量不让自己挡到。   冉巽杨掠过时岱岱,落在言子濬脸上,淡淡地说:“算不上高就,还是在学校。”   “哦,是在攻读博士?”言子濬说完看向时岱岱,满脸支持:“岱岱,你辛苦了,不过这是值得的,要坚持。”   时岱岱一头雾水地看着言子濬,不明白“辛苦了”是什么意思,还有要坚持什么,她偷偷地询问旁边的人。   “不懂。”冉巽杨直接回答。   时岱岱心里就轻松了,连他都不懂,那大概就是很深奥的问题了,她那么简单的脑袋还是不要想那么多深奥的问题。   “到了。”言子濬突然伸手过来拉住时岱岱的手,靠近她,看向主席台。   成熙林上台发言了,时岱岱将视线从被拉着的手中转到台上。   成熙林先是说了一堆感谢的话,然后将公司十年发展之路娓娓道来,还简单地说了一下未来的规划,他语言流畅,言辞得当,很有感染力。   “……为此,我很感谢那些一路陪我走过来的人,特别是有一个人,她鼓励我,支持我,也为了我做了很多努力,始终提醒我不要忘记自己的理想。今天我终于能够站在这里,自豪地对她说,成熙林能够遇到你,我何其有幸,感谢一路有你。”   成熙林的目光穿过人群,直直地落到这边,他看的是言子濬吧,可时岱岱心里却有一种错觉:他那一番话是对她说的,他此刻看的人也是她。   言子濬紧紧地抓着时岱岱的手,看到成熙林往这边走,泪水突然簌簌地流下,她哽咽道:“岱岱,你会祝福我们吗?”   时岱岱被抓得生疼,还是硬挤出一个笑容:“我祝福你和成熙林白头到老。”   “真的吗?”言子濬喜出望外,激动得抓得更紧了,指甲几乎陷入时岱岱的皮肤中。   时岱岱一边应诺一边试图挣脱,但言子濬手劲特别大,怎么也掰不开。   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用力掰开了言子濬的手,言子濬呆呆地抬头,时岱岱已经被冉巽杨拉到了身后,他眉头微凝:“言小姐太激动了。”   “我只是……”言子濬大急,无措地看着时岱岱:“岱岱,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时岱岱刚想说话,冉巽杨已面无表情地转头,将她拖走,她只能边走边回头:“师姐,我没事。”   不远处,成熙林正越过向他祝贺的人往这边看过来,时岱岱一顿,朝他挥挥手。   冉巽杨将时岱岱带出酒店,说要去附近的门诊或卫生站消毒。   时岱岱错愕不止,看了看手上那几个醒目的指甲印子:“没那么夸张吧?只是几道痕迹而已,皮都没破。”   冉巽杨冷哼:“你没看到她涂了指甲油?那可是致癌物质。”   时岱岱差点气梗:“方便面还有致癌物质呢,你还不是照样吃。”   哪知冉巽杨一本正经地说:“我从来不吃方便面。”   这下子时岱岱彻底被打败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认识这么多年的人:“不吃?”   “不吃。”冉巽杨平静道。   “从来不吃?”时岱岱又问。   “从来不吃。”依旧是肯定的回答。   时岱岱傻傻地看了半天才道:“你不应该叫天才,你应该叫火星人才对……”   平常吃的东西里面有很多都是含有致癌物质的,大部分人即便知道了也没太当回事,没想到居然还有人真的不吃……这么说咸菜、烧烤、火锅他也不吃?可是上次打网球那次明明吃得就是重庆火锅,他也吃了的啊……   说起来,杜易铭问起要吃什么的时候,她立马就说要吃火锅,态度很坚持,难道他是不好意思提出异议才勉强自己去吃了吗?   “你不用迁就我的。”时岱岱低头道。   许久,冉巽杨才说:“没有勉强,又怎么会是迁就呢?”   他的身影半隐在黑夜中,双眸却如黑幕中的水晶石耀眼,时岱岱看着有点出神。   时岱岱不想丢脸,坚持不肯去门诊,冉巽杨便在酒店里买了一瓶伏加特全部倒到她的手里。   一瓶伏加特500块钱,时岱岱肉痛不已,即便那个钱不是从她口袋里掏出来的。   折腾了半天,两人回到会场的时候,餐宴已经开始了。   刚想随便找个空位坐,言子濬已经快步过来拽住时岱岱:“岱岱,坐这边坐这边,给你们留了位置。”   一桌子都是不认得的人,言子濬也没有打算给时岱岱介绍,而是直接拿了一杯酒,对着她说:“岱岱,刚才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师姐给你赔罪。”   时岱岱没来得及说什么,言子濬已经将杯中的酒一口气喝干了,她只能咽了口中的话,说:“师姐好酒量。”   “这点小意思而已。”言子濬说着,又倒了满满一杯:“我再敬你一杯。”   又是爽快一杯。   “小言,别喝那么多。”旁边有人劝着。   言子濬杯子猛地一放,说:“谁说我喝多了?”   时岱岱这才意识到言子濬情绪有点激动,赶紧拦下她倒酒的动作,和旁人一起劝着她。   今夜的言子濬特别执拗,怎么劝都不肯放下酒杯,结果劝着劝着,时岱岱也激动了,拿着酒杯跟言子濬拼酒,这让劝酒的人都傻了。   时岱岱酒量不如言子濬,成熙林过来的时候,言子濬只是傻傻地笑着,而时岱岱已经有点醉了,嚷嚷着四处翻找着酒。   “这是怎么了?”成熙林落座在言子濬旁边,言子濬回头看到是他,微微一笑便靠过去:“熙林……岱岱说祝福我们哦,她亲口说祝福我们两个了……是吧,岱岱?”   成熙林视线就落在言子濬旁边的时岱岱身上:“岱岱,你在找什么?”   听到自己的名字,时岱岱茫然地转过去,看了一下没什么兴趣就继续翻找。   哐哐哐,啪!   时岱岱慢慢地看过去,视线落在桌面上一只修长的手中的那罐啤酒上。   成熙林也顺着时岱岱的动作看过去,冉巽杨正一脸无聊地将啤酒扣在桌面上,拿起来翻滚几圈再扣下,拿起来翻滚几圈再扣下……   他不明所以,收回视线,却看到时岱岱的背影突然变得很挺直。   20 猫和老鼠   成熙林不得不再次看向冉巽杨,时岱岱容易喝醉,一喝醉就喜欢缠人拼酒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一般人恨不得把所有的酒藏好掖好,他还故意拿出来,不知道有什么用意。   时岱岱紧紧地盯着冉巽杨手中的啤酒罐,表现出莫大的兴趣。   冉巽杨像没看见一样,继续摆弄着,并不理会她。   “酒!”时岱岱叫了一声,趴过去要抢,冉巽杨轻松地就躲开了,他用另一只手压住她乱晃的手,问:“你想要什么?”   时岱岱挣扎了两下,撅起嘴:“我要那瓶酒……”   “哦?”冉巽杨追问,“你管谁要酒?”   时岱岱直愣愣地看着他,小声嘟囔了几句。   成熙林没有听清楚,正疑惑着,就听到冉巽杨低低地又问了一次。   “火星人!”时岱岱委屈地大声重复,冉巽杨微微抿嘴一笑,将扣着的酒递给她。   成熙林赶紧说:“岱岱,酒不好喝,不要喝那么多。”伸手就要去拿。   时岱岱立刻将酒紧紧地抓在胸前:“现在是我的了,你不要抢我的。”   成熙林怀中靠着言子濬,不方便去夺,只能埋怨地扫了一眼正饶有兴趣看着的冉巽杨,对方却淡淡地回了他一眼。   没有人来抢,时岱岱咯咯笑了几声便摸索着酒罐,想要拉开拉环。   冉巽杨不知道从哪里又翻出了一罐,啪地放在桌面上。   时岱岱看过去,又看看自己手中的,开始犹豫,她将手中的放在桌面上,伸手去拿他那瓶。   冉巽杨一把扣住她的手,指了指:“这瓶是我的,不是你的。”又指了指对面,“那瓶才是你的。”   时岱岱顺着他的手转了转,视线落在他的手中,她两只手紧紧地握住冉巽杨扣着的那瓶,不依不饶地说:“这瓶才是我的。”   冉巽杨便放了手,时岱岱便得意洋洋地据为已有,又咯咯笑了几声。   冉巽杨却伸手,越过她,将她原来那瓶拿了过来,说:“那这瓶就是我的了。”   时岱岱的眼睛顿时瞪着圆滚滚地。   她看了半天,又放下手中的去夺他的,而冉巽杨依旧是为难她一下放开手,然后去拿她原来那瓶。   就像成心逗她玩的,耐心十足,乐此不疲,如同餍足的猫与老鼠。   成熙林看得有点出神,甚至言子濬跟他说话都没有听到。   时岱岱的亢奋一直持续到了散场,冉巽杨带着她去告别时,成熙林正站在门口说话。   “我的我的我的。”时岱岱一手拉着他一个胳膊,半挂在他手上,伸手去拿他另一只手上的手机。   啤酒变成了手机,时岱岱玩得仍不亦乐乎。   “先跟人说再见。”冉巽杨把手机放回兜里,让时岱岱站好,对着成熙林。   “嘿嘿,要说再见了?”时岱岱疑惑:“我都还没跟熙林干杯呢,我要干倒他们两个才回去。”   “以后还有机会,”成熙林微微笑道,“现在不着急。”   “以后?他说以后?”时岱岱突然掩嘴直笑,然后用手肘推了推旁边的冉巽杨,偷偷地说,“他说以后?什么以后?没有以后啦。”   成熙林的笑慢慢就僵住了。   冉巽杨拉下时岱岱掩嘴的手,对她说:“说再见。”   时岱岱停住了笑,对着成熙林说:“熙林,再见。”顿了顿,又道:“你今晚的演讲很精彩,我很高兴你邀请我来。”   半晌成熙林拍了拍时岱岱的肩膀,说:“我也高兴你能来。”   冉巽杨简单地说了声再会后便走了,时岱岱立刻跟上去。   成熙林看他们一路走过去,看到冉巽杨放慢了步子,等时岱岱跟上后又特意迈开步伐,引得时岱岱也大步跟他竞走。   这个人似乎很了解她的秉性。   成熙林眯起双眼,回头看到酒已醒的言子濬走过来,眼睛已恢复一片清明,等她走过来,他平静地开口:“满意了吗?”   言子濬顿时一僵,慢慢地抬头看他。   酒醉的人第二天醒来一般是昏昏沉沉的,时岱岱也如此。她睁开眼,茫然地看着天花板,觉得有点陌生又点熟悉,与平日有点不一样。看了半天,她决定继续睡一下,反正是星期六,于是闭上眼睛,然后翻了一个身。   结果意外地摔到地板上,冰凉的触感立刻让时岱岱清醒,她爬起来,看到自己是从沙发上滚下来,正觉得奇怪,就看到对面的沙发上冉巽杨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闭上眼睛背过身去,留给她一个背影。   时岱岱登时明白她是在冉家客厅的沙发上睡了一夜,而冉巽杨则是另外一张沙发上过了一夜。   醉酒真是误事……   时岱岱看看时间,挣扎着起来洗漱,然后到厨房找水喝。   打开冰箱发现里面装了好多好多的冰激凌,什么口味的都有。大冷天的吃冰激凌……怎么看都是她的嗜好,看来她昨晚喝醉之后还真做了不少事情,时岱岱强迫自己把视线从冰激凌中移开。   喝了水,时岱岱洗锅淘米,找出冰箱里的食材随便做了几道菜,还差一个汤的时候,她去叫冉巽杨起床。   叫了好多声,他都没有反应,时岱岱直接伸手去揪他耳朵,结果手刚碰到就被他握住了。   冉巽杨慢慢睁开眼睛,扫了她一眼才放开手,说:“这就起了。”   时岱岱讪讪道:“那去洗脸吧,饭快做好了。”说完就走回了厨房。   汤还没好,冉巽杨便出来了,他看到饭已经好了,拿了碗盛了两碗饭。   时岱岱装好了汤,端出来,两个就坐在饭桌上默默地吃饭,气氛莫名其妙变得很尴尬。   时岱岱吃得很不痛快,要是对着其他人她早就拍筷子了,可是现在面对的是冉巽杨,特别是在她前一晚酒醉,估计做了很多荒唐的事让他收尸,第二天又在他家客厅和他大眼瞪小眼醒来的时候,她只能默默地数着碗里的米粒。   她正胡思乱想,就听到冉巽杨说:“上次你不是说要买电脑?今天有时间,去看看吧。”   “哦,对哦,”时岱岱反映过来,“你不说我都忘记了。”   “心里有想法没?”他又问。   时岱岱想了想说:“要玩游戏方便的。”   “嗯,知道了。”他顿了顿,又说,“你去C市上学四年而已,做的菜居然都是那里的口味了,也算你厉害。”   时岱岱呆了呆,狠狠瞪了他一眼:“爱吃不吃。”   “不吃就浪费了。”他回答,“冰箱里的那堆,谁买的谁负责吃掉。”   这下子时岱岱就不敢说什么了。   饭后两个人便去电脑城看电脑,时岱岱不懂电脑,就任由冉巽杨代为挑选,自己则在一旁玩手机上的游戏。   先前一直没有好好研究过冉巽杨送的这部手机,都不知道有这么有意思的游戏,刚才只是无聊才点开,结果一玩就上瘾了,想停都停不了。   冉巽杨走了几家买家,每一家都认真地去研究电脑,而她每到一家就找地方坐下继续玩,玩到后面,冉巽杨指着一台红色的笔记本问她:“这台。”   时岱岱按了暂停,凑过去随便看了看,试了试键盘手感,横竖都交给冉巽杨了,他说这台就这台吧,当下就拿出银行卡付了钱,然后继续玩游戏。   冉巽杨提了电脑过来,看她玩得正忘我,便说:“你根本不用买电脑。”   时岱岱飞了他一眼,说:“手机比较方便嘛,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个游戏这么好玩,我已经上了榜了,要力争拿到前十。”   冉巽杨瞄了一眼,没说话,打车去时岱岱宿舍。   等到时岱岱觉得手指酸得不行的时候,她才不得不按了暂停键,然后将战果摆到冉巽杨面前,得意洋洋道:“你看!”   冉巽杨从笔记本上移开视线,看了看,说:“不错。”   “那是当然,我今晚肯定能玩进前三。”时岱岱自信道。   冉巽杨嘴一抿,说:“抱歉,今晚手机不能借你。”   时岱岱不解地看过去,就见冉巽杨从他的口袋里翻出另外一部手机,按了显示页面,赫然是她那张和学生的合照!她赶紧查看手上的手机,顿觉五雷轰顶:“怎么会是你的手机啊!”   今天不就白白帮他玩了分数吗?!   21 谁的手机   冉巽杨把手机递给她,说:“你这台也有,有时间重新再玩一次。”   时岱岱瞪着他,没有接:“你是故意的吧?”因为昨晚她爆酒疯,所以今天他对她这么惨绝人寰。   冉巽杨哂笑,收回手机:“那你拿着那部,我回去了。”站起来就要走。   时岱岱赶紧拉住他:“算了算了,我不玩了。”   “真的?”冉巽杨垂目看她,“你确定?”   时岱岱咬咬牙,看看手机,又看看他,最后还是没能克制住,跟他打了个商量,等她今晚冲了前三之后就换回手机。   冉巽杨同意了,于是时岱岱随意扒了几口饭后专心致志地投身于冲榜奋战大业中,一直奋斗到了半夜两点才功成身退。   太投入的后果就是第二天上课差点迟到。   黄庆娟问她:“昨天干嘛去了?今早来这么晚,周主任过来的时候我还很担心你到不了。”   时岱岱拿起手机晃了晃:“昨晚光顾着打游戏了,睡太晚了。”   “你还玩游戏啊,真孩子气。”黄庆娟笑道。   时岱岱挑挑眉:“这叫保持童真。不过那个游戏很不错,我已经冲进前三了。”   “什么游戏这么有吸引力啊,给我看看。”黄庆娟凑过来。   时岱岱登录游戏,简单地玩了一圈,黄庆娟看了也觉得不错。   “我玩了一天才玩了这么多分数呢。”时岱岱打开分数那一栏,沾沾自喜地看了好一会儿,又打开排行榜。   第一名是David,第二名是Lord,第三名是……Archimd!   什么!明明是她的hourtime才对……   时岱岱心中各种怨恨油然而生,马上忘记要换手机的事,重整旗鼓,继续投入冲榜大业。   又是一个深夜,冲到第二名后才安然睡下。   次日起床查看,心彻底凉透了:Lord是第一名,第二名是David,第三名是Archimd!第四名才是hourtime……   凌佳璐打电话来呱呱大叫:“怎么你的手机在冉巽杨那边啊?”   时岱岱不好意思把真相告诉她,只能随便找了个借口。   凌佳璐不疑有他:“哦,那这段时间你用这个号码了?”   时岱岱想了想,说:“你两个号码都存吧,这个找不到,就打另外一个。”   凌佳璐那边停顿了好几秒,然后说:“你竟然背着我做了这么多的坏事……不过既然是冉巽杨,我就原谅你了。”   时岱岱大囧,很想解释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样的。   凌佳璐产期就要到了,现在已经入住医院待产,她让时岱岱要记得给她的孩子买好礼物。   时岱岱挂了电话,盘算着买什么礼物,结果手机就响了,显示的是“徐宓”两个字。   时岱岱犹豫了一下,按了接听:“喂?”   那边沉默了好久,徐宓才说:“时师姐?”   “是我。”时岱岱慢慢地想着怎么回答,“你找冉巽杨的话,就打他原来那个号码,13XXXXXXXXX吧。”   “师姐,你的手机不见了吗?”徐宓又问。   “我的手机没丢,”时岱岱回答,“因为有点需要,我暂时跟冉巽杨换手机,只是用一段时间而已,很快就换回去了。”   徐宓又沉默了一下,然后突然用很欢快的语调说:“说真的,师姐你是不是跟冉师兄在一起了?你不用在意我的感受的,坦白说就好了。”   时岱岱吓一跳,赶紧解释:“没有的事,只是换手机用一下而已。”   徐宓打断她:“师姐你不用安慰我了,我也明白的,师兄人这么优秀,肯定要像师姐你这样的人才配得上。这样我至少还会服气些。”   “服气什么?”时岱岱不解。   “你不知道吗?冉师兄皮夹里的照片,我们系里有人偷偷看过了,那个女生又肥又丑的,一点也配不上师兄,真不懂师兄究竟喜欢她什么,竟然痴情了这么多年……”徐宓顿了顿,“哎呀,我不该说这些的,师姐你要珍惜师兄啊。”   徐宓又说了一些话才挂了电话。   时岱岱呆呆地看着手机,这个徐宓是故意这样说的吗?不管怎么样,徐宓都得逞了,她的的确确对那个所谓冉巽杨喜欢的人有点在意了。   接下来的几天,时岱岱没日没夜地跟那个Archimd打拉锯战,令她发指的是,这个Archimd太可恶了,明明她花了很少的时间夺下的分数,他一般用更短的时间就拿下了,每每都是她睡前是第三名,跟他拉了好长的距离,结果一觉醒来就被他以更大的差距挤到第四名去了。   “你以为你是天才啊,这么拽!”时岱岱看着排行榜的位置咬牙切齿。   天才她见多了,可就没见过这么可恨的……   时岱岱灵光一闪,查了一下Archimd这个名字,然后穿上外套,骑车去了A大的理科楼。   好不容易才找到冉巽杨的办公室,他正坐在桌前埋头书写,旁边有两个人正在讨论着什么。   时岱岱敲敲门,等了一两秒才进去。   冉巽杨并没有抬头,倒是那两个讨论的人齐齐看到她,满脸惊奇。   “师兄,有人找。”其中一个赶紧提醒冉巽杨,时岱岱感激地对他笑笑。   冉巽杨抬起头,看到时岱岱,他微微一愣,然后摘下眼镜站起来,问:“怎么了?”   时岱岱刚想开口说,看到旁边两个人正看着这边,便拉着他的衣袖拖着他走到了外面。   四下瞧了瞧,时岱岱便伸手去摸他的口袋,立刻被按住。   “你干嘛?”冉巽杨挑眉看着她。   时岱岱瞪了他一眼,掏出手机,点进游戏画面,进入分数记录那一栏,果然看到   Archimd这个记录,她将手机摆到冉巽杨面前,咬牙切齿道:“这个是什么?”   冉巽杨看了一眼,双手插兜,说:“你不是说好玩,没事就玩玩了。”   “没事就玩玩?”时岱岱柳眉一倒,不客气地踢了他一脚,“你一向不是不做则已,一做第一的嘛?怎么每次都跟我抢第三!”   冉巽杨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时岱岱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技术那么好,不去拿第一,专门跟我作对,除了你还有谁啊?”顿了顿,又说:“Archimd,我怎么看怎么熟悉,不就是阿基米德的变形嘛,连游戏名称都要跟物理有关,不是你还能是谁?”   冉巽杨听了就抿嘴笑了几声,让时岱岱更气了。   “你想怎么办吧?”冉巽杨停了笑,看着她问。   时岱岱把手机递到他面前,斩钉截铁地说:“帮我打到一个星期都没人能追到的分数我就原谅你。”   冉巽杨又微微笑了起来。   “笑什么?”时岱岱斜睨他,突然脸一热。   “你想要哪个拿第一?”冉巽杨看着她手中的手机。   如果是她原来那部手机,就意味着拿第一的是Archimd,如果是hourtime,那就是在他的手机上……   时岱岱登时无比纠结起来。   “换、换卡吧。”想了半天她终于想到了唯一的办法。   冉巽杨便把她玩的那部手机放到兜里,把自己玩的那部给她,说:“今晚回去帮你打,后天再给你。”   根据手机来说,时岱岱现在拿回了自己的那部手机,冉巽杨拿回了自己的,可是从游戏来说,时岱岱拿了Archimd的那部,冉巽杨拿了hourtime的那部……怎么那么纠结?   后天换手机顺便换卡……更加纠结了。   “还不如不换了……”时岱岱抱怨道,换来换去的,她自己都混乱了。   冉巽杨翻看她这两天的通话记录,说:“换不换都差不多。”   这两天找他的人始终都能找到他了。   过了两天,时岱岱去A大还书,顺便去换手机。看到游戏榜上那个高高在上的数据时,她的激动溢于言表。   “又不是你玩的。”冉巽杨斜睨她,对她这种高兴不以为然。   时岱岱哼了一声,说:“这下子我起码也有一个星期的清静日子过啦,不会再有那个讨厌的Archimd来烦我了,我当然高兴了。”   冉巽杨抿抿嘴,没有说话。   之后,在两人通讯录名单上的人都收到这么一条短信:由于各种不可抗力,请各位惠存本人的另外一个号码,此号不通时可打另外一个。   真的是不可抗力啊,时岱岱看着手机发呆,当初怎么就那么鬼迷心窍连号码一起接受了他的手机了呢?   22 美国之旅   凌佳璐在一个半夜进了产房,折腾了大半夜才生下一个儿子。   时岱岱刚好是期末考试,第三天后才去医院探望。   宝宝嘟着嘴巴窝在凌佳璐怀里睡觉,皱巴巴的,看不出像谁。时岱岱小心翼翼地摸着他的小手,却不敢去抱。   凌佳璐丢一个白眼给她:“你以后生了还不是一样要抱?”   时岱岱抖了抖,说:“以后生了再说。”说着又去摸宝宝的嫩嫩的小脸,爱不释手。   凌佳璐含笑看着,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哎,你知道吗?听说成熙林跟那个言子濬闹起来了。”   时岱岱一愣:“不是吧,不久前我还看到他们还蛮恩爱的,该不是误听吧?”   “谁知道,”凌佳璐想想说,“指不定是人家恩爱的方式也不一定。”她看到时岱岱完全不在意的样子,又问:“你说,如果他们分开了,成熙林要回头,你会怎样?”   时岱岱沉默了一下:“本来就没有过什么,怎么叫回头?”   “也是哦。”凌佳璐喃喃道,看到气氛不好,赶紧说:“你说我什么日子结婚比较好呢?”   时岱岱笑她:“哟,终于着急着结婚了?”   “孩子都有了,他家里催得急。”凌佳璐脸红道,“到时候你给我当伴娘呗。”   “没问题,不过你日子可不能选在我去美国的时候。”时岱岱把去美国的事简单地交代了一番。   凌佳璐听了,便说:“刚生完孩子,怎么说也要恢复身材才能穿婚纱呢。”她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暧昧,“难怪刚才一点兴趣也没有,我都差点忘了你现在也不是孤家寡人。”   “什么呀。”时岱岱没好气了:“这明明就是两码事嘛,干嘛混在一起说。”   凌佳璐却认真起来:“人的心就只有一颗,就只能装下那么多东西,这个人装多了一点,自然另外一个就装得少一点,这本来就是一件事,就看你的心怎么想而已。”   时岱岱低头,微微叹气:“现在说这些都太早了,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况且别人心里也不是空的。”   “不管怎么样,”凌佳璐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姐姐我都希望你这一次能遇到幸福。”   很快地,寒假就到了,时岱岱收拾包袱回了G市,如同她预料的一样,听到她要去美国过年的事后,老妈丝毫不发火,反而一脸兴奋给所有亲戚打电话询问有没有什么美国货想买的……   等到时岱岱去爷爷外公家提前拜年回来,准备出发的时候,时妈也将写满购物清单的厚厚的本子准备好,递过来,慎重又慎重地交代了又交代。时岱岱看着那个厚度,顿觉此次米果之行任重道远。   在老妈殷切的目光中,时岱岱飞往B市跟冉巽杨汇合,休息了一天后才登上了前往美国波士顿的跨洋飞机。   时岱岱的位置刚好是窗边,飞机起飞时,她看着越来越远的跑道,突然激动起来,这可是她第一次出国呢,还是去美国那么远的地方。   冉巽杨侧看了一眼,翻出交流会的资料默默地看起来。   过了很久时岱岱才平静下来,她托腮看着冉巽杨,突然问:“你当初……为什么不报麻省理工呢?麻省的物理也很厉害吧。”   “全美排名上,麻省理工的物理确实要比斯坦福的前一些。”冉巽杨一边翻着资料一边说,没有抬头。   时岱岱意识到自己问了不该的问,虽然很好奇,她却没打算再问,便说:“以前坐火车去C大时,觉得要是能坐飞机就好了,两三个小时就到了,现在飞机再快也要十几个小时才到,要是能坐飞船就好了,几分钟就到了吧。”   冉巽杨盖上资料,侧过脸:“就告诉你好了,免得你这十几个小时憋得难受。”   时岱岱脸稍稍侧回一点:“我才不会这么斤斤计较。”   冉巽杨微微一笑,说:“当时申请的时候有点匆忙,麻省没找到合适的导师,刚好斯坦福里一位我挺欣赏的教授给我发邮件,我就接受了。事实证明,我这个选择虽然仓促,却很恰当。”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申请得那么匆忙呢?时岱岱想问这个,却硬生生忍住了。   十几个小时的旅途就在时岱岱的满怀心事、冉巽杨的沉默不言中过去了,飞机终于抵达了波士顿罗甘将军国际机场。   波士顿正值大雪纷纷时刻,时岱岱乐极了,她好多年都没有看到雪了,她伸手接了一片雪花,兴奋地对冉巽杨说:“快看快看,这一朵是六瓣的!”   “雪花本来就是六瓣的,少见多怪。”冉巽杨伸手将她大衣的帽子拉上,然后拉过她的箱子,往路边一辆黑色福特走过去。车边的一个高大男人高兴地对他招手,还走过来狠狠拥抱他。   两人说了一会话,冉巽杨看过来,时岱岱才走过去。   “这个是我在斯坦福的朋友,Alen。”冉巽杨对她介绍说,然后对Alen说,“This is my freind ,Emma。”   “ Nice to meet you ,Emma .”Alen很热情地说。   “Glad to meet you ,too .”时岱岱心虚地搜索着自己可怜兮兮的英语,紧张地回答。   幸好艾伦体谅,跟她说话的时候特意放慢了速度,加上冉巽杨的适时解释,时岱岱还不算太难过。让她更在意的是,冉巽杨说起英语来很流畅,感觉很纯正醇厚,原本清泠的嗓音中莫名有种柔软的味道,如果闭上眼睛,真的听不出来是他的声音,让人听着有点着迷。   艾伦将他们带回他家,他家离研究所很近,不过十分钟的车程。艾伦的太太朱莉早已经做好了晚饭等着他们,见了面不免又相互介绍了一番才落座。   吃过饭后,朱莉带他们两个去客房,她特意问了冉巽杨是要两个房间还是一个房间。   冉巽杨回答说要两个房间。   “Aren't you lovers ?”朱莉好奇地问。   冉巽杨扫了一眼过来,时岱岱别过头不看他,听到他对朱莉说:“We are just freinds 。”   他们只是朋友……吗?时岱岱坐在床上收拾东西。   敲门声响起,冉巽杨拿着吹风机进来:“这个放你这边,我用不着。”   “哦。”时岱岱接过,拿到浴室里放好,出来见到冉巽杨一直看着她床上的衣服,便问:“怎么了?”   冉巽杨的视线就从衣服移过来,上下打量她,看得她满头雾水后才说:“你就带这么点衣服来?”   时岱岱瞪他:“你自己不也是只带几件衣服来?”   “我在B市待几年习惯了,你怎么跟我比?”冉巽杨认真道。   时岱岱举起自己的小拳头:“我身体强壮,这点程度算不上什么。”   冉巽杨拉下她的手,直直地看着她,眉头轻轻皱起来:“怎么会变得这么瘦的?”   俊朗的眸子里是一种说不清的深沉,时岱岱呆了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妈说小时候长得胖的人,长大以后就会变瘦的。”   “你小时候很胖?”冉巽杨嘴角微微上扬。   “很胖很胖,外号小圆球。”时岱岱笑道。   “哦?”冉巽杨突然伸手轻轻掐住她的脸颊,问:“有多圆?”   “很、很圆……”时岱岱愣愣地看着他,结巴道。   冉巽杨从容地收回手,平静道:“我整天呆在温室无所谓,你来美国可不是为了宅在屋里,明天先出去买衣服。”   “哦。”时岱岱应诺,半拍才反应过来,急忙拉住他:“不是你陪我去玩的吗?”   23 前往加州   波士顿的冬天很冷,出行的人莫不是穿得圆滚滚的。冉巽杨和艾伦这两天都去研究所,朱莉也要上班,时岱岱便拿着冉巽杨准备的波士顿旅游攻略去逛了波士顿公园和波士顿美术馆。   晚上回来冉巽杨问她感觉怎么样。   时岱岱想了想,说:“原来英语说得再差,老美们也还是能听得懂的。”   冉巽杨失笑:“你就这个感觉?”   “不是。”时岱岱拿过PSP,说:“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先是很兴奋,随后又有点失望,乍一看跟国内的大城市没什么区别嘛,都是高楼林立,但是后来又渐渐觉得很不一样,人很少,公交车一点也不挤,商店的东西随便看都没有关系,公园里很安静……明天我想去哈佛看一下。”   “哈佛?”冉巽杨重复道。   时岱岱点头:“对啊,哈佛怎么说也是全球排名第一的大学吧,不去逛逛太可惜了,还有波士顿大学啊,哦,对,还有麻省理工……”   冉巽杨挪了挪笔记本,将波士顿的地图打开给她看:“哈佛在这,波士顿大学在这,麻省理工……在这,请问你打算要花多少天来逛?”   真的是不短的距离啊,时岱岱扁扁嘴。   “明天我们也要去哈佛,一起过去吧。”冉巽杨说着,拿起她的相机来看,“嗯?有人跟你去?”他一页一页地翻过去,穿着黑色大衣戴着蓝色针织帽的女孩子一直一直对他笑着。   时岱岱边玩边看了一眼:“哦,热情的路人帮忙照的。”   第二天一大早,冉巽杨过来敲门,时岱岱马上就开门了。   “时差对你好像没有什么影响。”冉巽杨挑眉看她。   时岱岱耸肩:“对于一个喜欢在深夜玩游戏的人来说,这样的生物钟刚刚合适,而且今天不是要一起出去?我当然不会拖后腿。”说着往餐厅走去,朱莉已经将早餐都准备好了,她跟艾伦和朱莉打了招呼。   朱莉问她喜不喜欢这样的早餐,时岱岱还没想明白她问什么,冉巽杨就帮她回答:“谢谢,她很喜欢吃甜点。”   朱莉一脸惊讶:“Emma不是最喜欢吃川菜了吗?川菜是辣的啊。”   时岱岱听明白了,只能干笑,她能说她超喜欢吃辣的,也超喜欢吃甜的吗?   刚到哈佛,他们就遇到了同样是参加交流的一帮人,男人们谈正事去了,剩下一群家属大眼瞪小眼,便沿着哈佛校道逛。家属之中有一个亚洲面孔,她过来跟时岱岱打招呼:“刚才看到你跟Tim一起,你是中国人吧?”   “我是时岱岱,G市人。”时岱岱顿时有一种找到组织的感觉。   对方很高兴地说:“我叫吴兰,洛杉矶人,祖籍苏州。”   吴兰是斯坦福大学商学院毕业,她先生跟冉巽杨同一个博士班,对冉巽杨在斯坦福的事有点了解。   “Tim在斯坦福的华人圈很有名,很多人都想跟他交往,不过他不怎么喜欢参加活动,整天都泡在实验室,研究院的教授非常喜欢他。”吴兰一边说一边比划,声情并茂,时岱岱的心思就从哈佛的景观渐渐转到她的话中。   “那他,朋友多不多?”时岱岱问。   “多,怎么会不多,大家都很乐于跟他交往,怎么说也是斯坦福亚裔第一帅哥。”吴兰打趣道。   时岱岱惊讶:“斯坦福亚裔第一帅哥?你们平常也这样打趣他吗?”   吴兰摆摆手:“谁敢啊,他可不是什么老实人。说真的,有这样的朋友,我很自豪,当初他买房子的时候我还想把我隔壁的房子介绍给他,但是他比较喜欢独门独户的。”   时岱岱顿时一愣:“他在洛杉矶买了房子?”   “对啊,在郊区。”吴兰抱怨道,“每次要参加什么活动他都借口家太远回去不方便就不来参加。”   “可是,斯坦福不是在旧金山那边吗?”时岱岱喃喃道,“为什么要跑这么远到洛杉矶去买房子?”   吴兰这才察觉到有点不对劲,便问:“你不知道他考虑要定居洛杉矶的事吗?”   时岱岱摇头,她知道他考虑过移民的事情,但这么久了他都没有提过这件事,她也没放在心上,谁料到他竟然在洛杉矶买了房子……   吴兰后知后觉道:“那我是不是多嘴了?”   “没有。”时岱岱笑了笑,“始终我都要知道的。”有些事不是她不去想就不用面对的。   道别时,吴兰偷偷地对冉巽杨说:“Tim,抱歉,我今天好像做错了一件事。”   “什么?”冉巽杨询问。   吴兰正想说,时岱岱刚好走过去,她没说成,只能改口邀请时岱岱改天一起去玩。   时岱岱当下便答应了:“改天见。”   冉巽杨带着疑问回到艾伦家,时岱岱却对今天的事情绝口不提,甚至还很有兴致地跟朱莉学习做南瓜馅饼。   “怎么了?”铺台时,见到冉巽杨欲言又止的样子,时岱岱问。   冉巽杨帮忙摆餐具边说:“接下来三天,我会比较忙,可能晚上会很晚回来,你不用等我,早点休息。”   “哦。”时岱岱点头。   冉巽杨想了想又说:“过了这三天,时间多了带你出去,地方我已经想好了。”   时岱岱抬头看他,好一会儿才说:“好。”   饭后冉巽杨玩了一下PSP,快到十点的时候才放下,看到时岱岱正蹲在沙发的另一头前研究美国地图。   “看什么?”他凑过去问。   时岱岱左手一抖,然后指着美国东北部一带,说:“在看我们现在待的地方。”   冉巽杨若有所思地盯着她好一会儿,说:“慢慢看。”起身收拾了一下,上楼去了。   时岱岱呼了一口气,生怕被他看出自己心中那点小心思。   第二天早上,等冉巽杨和艾伦出门后,时岱岱也拿了行李,跟朱莉告别。   “你去哪里?”朱莉不解地问。   时岱岱举了举手中的地图,说:“走遍美国。”见到朱莉一脸震惊,她又笑着解释道,“开玩笑的,我就出去三天,三天后就回来了,不用担心,我会记得回来的路。”   时岱岱再三保证后,朱莉也觉得她是个成人,有自主自由的权利,便不再说什么,只是叮嘱她万事小心。   “谢谢!我会小心的。”时岱岱跟她拥抱后,又说:“不要跟Tim说,他们这几天好像比较忙,我不想他分心。”   朱莉犹豫了一下,才点头。   时岱岱打车前往火车站,购买下一班前往西部的火车票,波士顿没有直达旧金山的列车,她购买了一张通票,前往冉巽杨那一段她被错过的时光。   时岱岱知道自己很任性,总是肆意挥霍别人对自己的宠爱,一次次做出伤害别人也让自己受伤的混事,就像五年前……不,这次不一样了,这次她不是逃避,而是想弥补。她想要弥补那些很陌生的一切,熟练的英语,娴熟的驾车技术,流畅的信用卡签名,合适的导师,五年的斯坦福,未来的洛杉矶……   她的心墙已经开始动摇。   此行不是必要的,她只是不想再像一个熟悉的陌生人一样,不断从别人的眼中看到现在的他,不断看到他新鲜的一面,特别她意识到,她所能仰仗的仅仅是过去那些遥远的年少情分。   她要亲自去看一看,那些他曾经看过的或正在看的东西,她想要了解现在的他,比什么时候都要急切。   这种渴望,如果也算任性,那就让她一直任性到底吧。   24 胡佛之吻(修改)   时岱岱以为从美国东北角的波士顿到西北的旧金山,坐火车两天就能达到,然后她逗留一天,晚上坐飞机回波士顿,多么紧凑的计划,硬生生被美国的铁路速度耽误了。   坐了一天后才从波士顿到芝加哥,刚刚三分之一的路程,时岱岱终于深刻地明白,美国客运的速度完全建立在沿途观光上,想要效率的人一般都坐飞机。   从最初的急切到烦躁,到闲适,时岱岱很享受窗外慢慢后退的风景:从冰天雪地的波士顿,到中部偏北的芝加哥,穿过密西西比河进入农耕区的衣阿华州,然后进入荒漠化严重的内部拉斯加州。进入科罗拉多州后,地形多变,在丹佛市还可以看到洛基山脉的雪山。翻越科罗拉多的山地后,时岱岱见到了著名的科罗拉多红岩。之后火车进入更加荒凉的犹他州及真正的荒漠之州——内华达州。第三天进入加州,穿越Sierra雪山,经过加州首府——淘金之地撒卡拉门托,到达埃默里维尔,再转乘汽车过渡海大桥,终于到了旧金山。   坐出租车从旧金山到斯坦福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傍晚的时候了,下了车,看到斯坦福正门那条著名的棕榈大道时,时岱岱心中开始打鼓。   这就是斯坦福,是冉巽杨学习工作了五年的地方,她突然不敢上前。   出租车司机鼓励她:“Come on!pretty girl .”   “Thank you!”时岱岱朝他挥挥手,深深呼吸了一下,拖着箱子往斯坦福门口走去。   斯坦福大学的楼房都是黄砖红瓦,四平八稳,一律是十七世纪西班牙的传道堂式,看起来很传统,但其实斯坦福很年轻。   全美面积第二大的校园,又怎么能在短短时间内逛完呢?时岱岱来的时候已经预定了今晚从旧金山飞往波士顿最晚的航班,她只能匆匆地走过教堂、喷泉、大草坪、图书馆、食堂、艺术馆,最后回到正对着棕榈大道的广场后面的胡佛塔。   登上胡佛塔,靠在栏杆上,冷风吹散了时岱岱的长发,她没有理会,只是贪婪地将斯坦福大片的美景一收眼底。   可惜没提前研究斯坦福地图,不晓得物理研究院的位置在哪里,时岱岱有点沮丧,为什么到了斯坦福,心里越发地空了?   这个时候朱莉已经告诉他了吧,再怎么沉稳如他也会被她的任性气到了吧,会气到什么程度呢?就跟五年前那一夜那样?   时岱岱摸出手机,播放她拿到手机之前就存有的一首歌,戴佩妮的《我们之间》。   她第一次听到这首歌时,太多的共鸣涌上来,她差点没敢听完。而现在,歌词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深深地落在她的心上,激起无数的涟漪。   她和他,因为她的一念之差,就要成为一个僵局。   歌声在空中一遍一遍地放着,风声传来轻微地步伐声,时岱岱想起之前管理人员跟她说不要逗留太久的事,便回头说:“Sorry, I am leaving ……”   冉巽杨站在身后,半个身子掩在塔尖的阴影中,疾风吹来,掀起他宝蓝色大衣的衣角,衣袂破空,平添了一种一触即碎的静谧。   时岱岱终于从看到他的震惊中醒来,紧张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冉巽杨面沉如水,嘴角紧紧地抿着地看着她。时岱岱咬咬牙,不让自己的勇气在他深沉的注视中随风飘散。   “我一直在等,看你多久才知道我就站在后面。”冉巽杨突然开口说,声音被风吹得忽高忽低,隐晦不明。   他的专题会刚刚才结束,可是他却出现在这里,多半都是中途察觉到不对劲,坐飞机赶过来的。时岱岱突然觉得很委屈,谁让他连正事都不顾就飞过来的?她都跟朱莉说好了三天就回去,连飞机票都订好了,他只需要在波士顿等着就好了,为什么要过来?让她觉得自己的任性一点意义都没有……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我还有很多地方要看,你先回去,我……看完了就回去。”时岱岱别过头说完,不敢看他。空旷的地方回响着男女合唱的曼妙,却让她紧张得直发抖。   半晌才听到他低低地说:“来美国之前我就想过,我不该带你过来。”时岱岱猛然抬头,看着他面无表情地继续说,“这个会很重要,A大只有我一个人参加,我肯定抽不出时间陪你。可我想着你既然能一个人去支教五年,半个月的异国游不算问题,现在看来对你来说的确不是什么难事。但是,你从来不问我带你来的原因,为什么?”   时岱岱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冉巽杨继续说:“可是我很好奇,第一次你想了那么久还是拒绝了,为什么第二次那么干脆就同意了?”   “这是因为……”他的步步紧逼让时岱岱很慌乱,“我突然很想来美国逛逛,刚好有你这个免费的导游……”   “那你为什么不给我一个表现地主之谊的机会,反而一个人千里迢迢从波士顿跑到旧金山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来?”冉巽杨追问道。   时岱岱被逼到绝境,心中的委屈顿时涌起:“干嘛要问这么多为什么?你不是很有洞察力吗?你都猜到了,对吧?为什么要还来问我!”说着,眼睛里隐隐冒出水光。   冉巽杨沉默了一下,叹气道:“你说你想要看什么,我都告诉你,不要让我再猜了。”   时岱岱鼻子一酸,哽咽道:“我只是想看一看你待过的地方,只想这样而已。”   “你只想这样而已吗?”冉巽杨突然上前两步,双手穿过她耳边的头发,捧起她的脸,冰冷的薄唇重重地印在她颤抖的双唇上。   时岱岱瞪大双眼,呼啦作响的风声掩盖了她剧烈的心跳声。   明明唇上冰冷无比,紧贴在一起却只感受得到他的炙热。与被风吹乱的发丝同样纠缠的是彼此的混乱的气息,两人的距离这样近,近到她可以看到他轻微颤抖的长睫毛,听到他在她口中的每一次索求,也可以感受到他左胸同样剧烈的鼓动。   睁着眼,却看不到任何东西,眼前全是绮丽而飘忽的一片,闭上眼,反而越发敏感,可以清清楚楚地知道他的轻触浅尝,他的口舌纠缠,他的凝视,他的抚摸……   只是她一个人心动了不是吗?为什么反而是他先吻了她?这样的身体接触明明是第一次,应该是陌生的,为什么现在她丝毫不觉得羞怯,反而想要得更多更急切?   许久他才放开她,时岱岱靠在他怀中,喃喃道:“冉巽杨,我……我好像喜欢上你了,怎么办?”   “喜欢我这件事,让你害怕了?”他紧紧地抱住她,追问道。   时岱岱点头又摇头,从他怀中仰起头来:“我们是好朋友啊,我怎么能喜欢你呢?”妄想从好朋友变成恋人,摔得有多疼,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我不是他,你也不再是以前的时岱岱了。”他看着她,坚定地说,“况且,我也不止把你看成好朋友。”   时岱岱傻傻地看着他,心湖再次因他掀起巨澜。   “可是,你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不是吗……皮、皮夹……”她慌乱地想起关键的事情。   冉巽杨嘴一抿,一脸郑重其事,张开双手。   25 情难自禁   时岱岱呆了呆,握了握双手,最后从他大衣的口袋中翻出皮夹,颤颤巍巍地打开。   皮夹里装着一张泛黄的照片,她记得是高二年级的篮球联赛决出冠军后,杜易铭这一队上届冠军接受新的冠军队的挑战赛胜出后,她跟他们一起照的。照片中,杜易铭很嚣张地在胸前比了一个V,她抱着篮球站在中间很不厚道地笑着,而他则微微抿嘴站在她旁边。   怎么会是这张照片呢?徐宓说的是他深爱的女人的照片,可这照片上面只有她一个女的。她茫然地看着他。   冉巽杨拿过皮夹,取出照片,将反面放在她面前,背面上写着 “第一次成功的空中接力”   几个字。   “之后就再没有这么尽情地比赛了。”他轻轻抚过字迹,语气充满了惆怅。   时岱岱恍惚想起那一场挑战赛特别精彩,憋了大半年没有比赛的高三生们异常兴奋,让学弟们败得既心悦诚服又遇挫越勇。   “说起来,我支教那五年担任了县初中篮球队的老师,别看那些孩子瘦巴巴地,个个都是力壮如牛,上场陪练多了,我自己的力气也跟着变大了。”时岱岱说道。   “是吗?”冉巽杨看着她,俊朗的眼睛里满是笑意与鼓励。   “那当然,我还带他们到市里去比赛拿了亚军的……”时岱岱一抬头就看到他的表情,顿时羞红了脸,赶紧低下头,低声说:“我不说了……”   冉巽杨笑了笑,问:“谁跟你说我皮夹里有照片的?”   时岱岱迟疑了一下,说:“偶然间听说的,不记得是谁说的了。”   “那他们是不是还以为她叫月什么的?还跟你说她出差了之类的话?”冉巽杨又问。   时岱岱点头,他便很无奈地说:“博一的时候,有个老美同学无意看到这张照片,问我你们是谁,我回答说是对我很重要的人,他问了名字,我也告诉他了。结果不知道怎么地,可能是因为我一直没有交女朋友,大家就在传我有一个喜欢的人在国内,证据就是我时刻把你的照片带在身上。”   时岱岱无语极了,又问:“那月字呢?”   冉巽杨更无奈了:“老美学中文的功力你大概不了解,我明明写的是时光两个字,他记着记着就变成月光了,后来传来传去就变成小月还是什么的。”   这样的事也有?时岱岱愣住了。   “疑惑已经解开了,”冉巽杨拉起她的双手,放在胸前,无比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问,“Welcome to Stanford ,你愿不愿让我带你去看看我曾经学习过的地方,不要再偷偷地离开,背着我一个人去?”   心里空荡了三天的地方突然就满上了,泪水终于忍不住盈眶而落。   冉巽杨一僵,笨拙地吻着她的脸颊,沿着泪水一直吻到她的眼睛,他抵着她的额头,轻轻地问:“为什么哭?”   时岱岱摇摇头,泪水落得更多。   冉巽杨将她揽入怀中,又问:“为什么哭?”他并不着急,只是耐性地、一步一步地问着。   “我……我要去很多地方,你上课的教室、实验室、宿舍,还有经常去的超市、运动场……洛杉矶我也要去……”时岱岱埋在他的怀中,哽咽道,“这些我全都要补回来。”   冉巽杨叹气,既无奈又满足:“你要补的东西,多着呢。你要从哪一处开始?”   时岱岱觉得上天待她真的不薄了,两次任性最终都得到谅解了。她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悸动,但幸福却突然出现在转角处,让她措手不及。   她和冉巽杨,什么时候不再是简单的朋友情谊,谁也说不清楚了,可是她深知她已经心动了,就不能再任由命运在决定她的感情归宿,所以她来了美国,来了加州,来到了他的身边。而他也给予了她足够的回应,她想,这样的机会再也不能错失了。   她轻轻地抱住他的腰,抬头看他:“不是说要给你表现的机会?你做主吧。”   对上她全然信任的眼神,冉巽杨抿抿嘴,微微别过脸,说:“今晚先休息,明天再逛吧。”然后放开她,去拿她的行李箱。   时岱岱看着他的反应,有点诧异,心中莫名其妙漫过一股甜味,刚才……两个人好像都是初吻……她快步走过去,主动握住他的手,他全身一顿,随后紧紧地反握住她的手,拉着她的手一起放进他的口袋里。   “这首歌……”冉巽杨突然说,“我有一段时间经常听。”   时岱岱拿出手机,把音乐关了,好奇地问:“为什么?”   “大概是共鸣之类的东西。”冉巽杨淡淡地说着,嘴角扬起一抹奇怪的笑,然后将团在掌心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时岱岱跟着冉巽杨到下榻的酒店之后才知道他已经在这边等了两天了。   “朱莉告诉你的?”时岱岱无奈道,亏她出门前还特意交代了一番。   “是我发现不对劲,然后问朱莉,她才告诉我的。”冉巽杨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你还真大胆,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居然还敢从波士顿坐火车到旧金山。你换了几趟车?”   时岱岱低头道:“三趟。”   “以后绝对不能再这样了。”冉巽杨严肃地说。   时岱岱乖乖地点头,随即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你怎么会知道我会来斯坦福的?”   冉巽杨正在翻看邮件,听了她的问话,立刻目光熠熠地看过来,看得时岱岱满面霞飞。半晌她又问:“你过来了,那会议怎么办?”   冉巽杨挑眉:“现在才想起问这个,不觉得你太没良心了吗?”   时岱岱讪讪道:“谁知道你会连工作也不管了?”   冉巽杨沉默了一下,说:“以后你要相信,工作再急,也没有你的安全重要。”   一时之间,时岱岱不知道是感动还是自责,低头道:“我知道了。”   晚饭是在酒店附近的一家西餐厅吃的,那里的芝士蛋糕很不错,时岱岱连吃了两个。   冉巽杨看着她大快朵颐的样子,微微一笑:“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你这么喜欢吃甜品。”   时岱岱擦擦嘴角,感慨道:“这个问题已经有很多人问过我了,我的答案是——妈生的,没办法。”   因为喜欢吃甜的,她从小到大都稍微偏胖,还有一颗蛀牙,这几年吃得少了,情况稍微好了点。“小月以前最多有点胖,怎么会是又肥又丑呢?”时岱岱想起徐宓说的话,心中感慨无数,“现在瘦了,衣服都不好买了。”以前只要买男装的就可以了,现在男装的穿着太肥,女装的又紧到让她不好意思。   “现在确实瘦了点。”冉巽杨将奶茶推过去给她,说:“再胖一点好了。”   时岱岱脸上一热,好几句话都是极为普通的话,可经由今天的他说出来,怎么听都有一丝甜腻在里面。   这样的感觉就是恋爱?   回到酒店,冉巽杨要去再开一个房间,时岱岱拉住他,红着脸说:“今晚,我们说会儿话吧。”   26 烟味初甜   冉巽杨默默地看着时岱岱,拉起她的手回了房间。   时岱岱进了房飞快地收拾衣服进了浴室,就像后面有人催着她一样。   冉巽杨好笑地看着她仓皇地进去,才脱了外套,抱了笔记本坐在床上。回了几份邮件后,本来想看一下数据,却怎么也看进去,便站到窗口抽了支烟。   时岱岱出来没看到人,正奇怪着,冉巽杨已经看到她,灭了烟走过来。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满手湿漉,摇摇头去浴室拿了吹风机出来给她。   “会自然干的。”时岱岱嘟囔着,还是接过吹风机。   冉巽杨看她不情不愿地开了吹风机才进浴室洗澡。   等他出来的时候,时岱岱已经吹好了头发,正在笔记本前看她这几天沿途照的照片。   “夏天来的话,风景会漂亮得多吧?”她朝他微微笑,指着屏幕上的照片说,“我最喜欢这张雪山的照片,美极了。”   那是在丹佛站停车时,她让经过的乘务员帮忙照的,她靠在车窗上,对着镜头调皮一笑,露出她右边那颗不怎么明显的虎牙。   冉巽杨在她身后坐下,左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肩上,右手越过她去按触摸板,一一浏览她的照片,依旧是她的单人照居多,还有不少跟陌生人的合照,她无一不是笑得很开心的。   “怎么会想到留长发的?”他问着,手自然地在挑起她肩上的长发把玩着。   时岱岱仰头回忆了一下,说:“没有很刻意地留,只是太忙了,没有时间去剪就一直留到这么长了。”她的头发长得很快,上次凌佳璐带她去剪过一次后就一直没有管它了,又长了不少。   没有得到很好地打理,发尾很多分叉了,他摸了摸,说:“明天带你去剪头发吧。”   “好啊。”时岱岱转身跟他面对面,“我想要换个爆炸头。”   “爆炸头。”冉巽杨慢慢地重复了一遍,“你敢试?”   “当然敢了,为什么不敢。”时岱岱笑道,然后又问,“你刚才是不是抽烟了?烟呢?”   冉巽杨不明白她要烟做什么,从外套的口袋中拿出一包烟递给她。   “我很早很早很早以前就想试一下了,到底抽烟有什么好的,干嘛这么多人宁愿减少寿命也要抽烟。”时岱岱抽出一根烟,放到嘴里咬着,找出打火机,点上,然后慢慢吸了一口,结果被呛到不行。   “怎么抽啊?”时岱岱好不容易止住咳,却发现喉咙有点辛辣。   冉巽杨缓缓地笑了,问:“你想学?”   “对。”时岱岱点头,期待地看着他。   冉巽杨伸手过去拿了她学着夹在食指中指之间的烟,放到口中吸了一口,然后随手将烟放到床头桌的烟灰缸里。   时岱岱瞪大双眼等着他将吸进去的烟吐出来,冉巽杨却没有如她所盼,而是慢慢地向她倾身过来。她的心跳迅速加快,慌忙向后仰,却忘了她是坐在床边,一仰就要跌下去。冉巽杨料到她会这样,横了一只手将她拦腰拉起,压到床上。   两人一人在上一人在下,四目相对,时岱岱顿时紧张起来,缩紧手脚,不知所措,慢慢地将脸侧到一边。冉巽杨低下头,轻轻亲吻着她的脸颊,一下一下地吻着,一点一点地往她的唇挪去,最后完完全全覆住她的双唇,或深或浅地逗着她。   时岱岱尝到他口舌中淡淡的烟草味,并不如她刚才直接抽的那样辛辣难闻,类似于喝了苦涩的浓茶后唇齿会留下的余香,却又不尽相同,好像还带着隐隐约约的甘草的味道。恍恍惚惚之间,又混杂了其他几种味道,或甘或甜,总难分辨。   直到她呼吸困难,冉巽杨才放开她,问:“尝到烟味了吗?”   “……甜的。”时岱岱傻傻地回答,刚说完就清醒了,立刻推开他,坐起来,彻底羞死了。   “甜的?”冉巽杨看向她的眼神越发幽暗,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拖过来,又是长长的一吻。   闹了半天,时岱岱发誓自己绝对不会再有抽烟的念头后,冉巽杨才放过她,在她旁边躺下,拉了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时岱岱偷偷抚了抚微微发麻的嘴唇,郁闷了半天,没谈过恋爱的人吻功这么厉害,难道这也是天才的天赋之一?   她踢了他一脚,问:“火星人,你不是连方便面都不吃的吗?怎么会抽烟?”   冉巽杨嗯了一声,半天才说:“大部分时间不抽,烦躁的时候偶尔会抽一两根。”   时岱岱一下子哽住了。   她沉默了一下,说:“我以前喜欢过成熙林,很喜欢的那种。”   冉巽杨侧过身来,看着她:“我知道。”   时岱岱靠过去,将脸贴在他的胳膊上,慢慢地说:“我和他高一的时候就同班了,本来是好朋友,后来渐渐就喜欢上他了。说好要一起去上大学的,可是他成绩好,我成绩差……”   冉巽杨笑了一声,说:“的确很差。”   时岱岱狠狠地捏了一下他的胳膊,接着说:“快高考了,他拉我去打球,结果传球失误,我骨折了,休学了一年,没有跟他同一年上大学。”顿了顿,又说,“可能觉得是他拉我去的,又是他传球时不小心撞到我了,他后来一直对我很愧疚,之前的感情莫名其妙就淡了。后来他认识了言师姐,我也就没有再提以前的事,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   “我知道。”冉巽杨淡淡地回答。   “我跟你说这个,主要是告诉你,我跟成熙林现在只是老同学而已,以后我可不想在你面前提到他时总是小心翼翼地,感觉我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似的。”时岱岱说完,抬头去看他。   冉巽杨定定地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时岱岱疑惑地看着他,他才慢慢地说:“你当他是老同学,那如果他当你是旧情人,你会怎么办呢?”   “怎么可能?”时岱岱笑道,“他跟言师姐都要结婚了,你不要诅咒人家。”顿了顿,又说,“就算他们不结婚了,我和他也不可能了,因为他跟大家一样,一直以为我喜欢的是你,很久以前就没有可能了。”   “你喜欢的,难道不是我?”冉巽杨突然问。   时岱岱愣了愣,才知道他在挑她的语病,她又踢了他一脚:“我说的是之前,之前……”   冉巽杨突然来了兴趣,拉她起来,拿了枕头放在床头让她靠着,然后问她:“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时岱岱胳膊肘往他那边一捅,拉下枕头,背对着他躺下,不理他。哪有人这样,让她先表白就算了,还要这么厚脸皮地来问这些羞死人的问题。   冉巽杨靠过来,继续问,时岱岱闭着眼睛睡觉没理他,他就一直重复地问,最后时岱岱没办法,很小声地说:“你帮我洗衣服那次。”说完,拉过被子蒙住脑袋。   冉巽杨愣了一下,回味着她说的话,轻轻地笑了起来。   看她团成一团,他又笑了笑,关了灯,安静地在她旁边躺下。   时岱岱本来还有点拘谨睡不着,但旅途的疲劳很快就让她忘记了旁边的人,沉沉睡去。   第二天她是因为掉到床下才醒的。她在地下趴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要爬起来,拉着被子慢慢坐起来,就看到冉巽杨躺在另外一边,定定地看着她好一会儿,低声说了一句“怎么这么能滚”后才过来拉她。   时岱岱很不争气地又脸红了。   27 夏娃之诱   时岱岱指着发型册上的一款爆炸头,理发师啪地收回册子,还激动地对她比手画脚说了一堆,时岱岱完全不明白,可冉巽杨打定决心不参与这审美之争,坐在一旁专心看手机资讯。   时岱岱无奈,任由理发师自行发挥。三个小时候后,她顶着一个齐刘海波西米亚大卷站在冉巽杨面前时,他沉默了一下,然后对理发师说:“Good job.”   理发师很骄傲,时岱岱也很高兴,配上她高挑的个子和白皙的皮肤,新发型让她有点可爱又冷艳。   接下来几天,冉巽杨带着时岱岱走遍了斯坦福每个角落,做了很多曾经做的的事,满足了她很多的想法。   时岱岱还拉了很多老外帮他们俩照相,冉巽杨并不喜欢照相,每次照相表情都很单一,要么看着镜头抿嘴,要么微微侧脸看着她。   冉巽杨遇到了不少熟人,这些熟人都很意外地跟他打招呼,说几句寒暄的话,然后会很有默契地问到她。这个时候冉巽杨总会先看她一眼,看到她扭头看向别处,才对人家说:“女朋友。”   这三个字不记得听到多少次了,时岱岱还是觉得相当不好意思。   “为什么要去洛杉矶买房子?不是离得很远吗?”时岱岱问。   “你听吴兰说的吧?”冉巽杨帮她把帽子扶正,说,“不是我买的,是帮亲戚看的。不过那里离加州理工很近,也可以考虑。”   加州理工,全美物理第一的学校。   “你想去加州理工?”时岱岱有点惊讶,这还是第一次听说,她对加州理工并不是很了解。   “其中一个选择。”冉巽杨随意道。   跟斯坦福全方面发展不同,加州理工只对科学感兴趣,无论是学习还是科研任务都很重,假如你不是抱着拼了去学的心态,无疑只有淘汰的份,他很喜欢这样的学术氛围。   时岱岱想了想,又问:“上次我问你是要留国内还是过这边,你说要看这么过来的结果,可现在因为我的事,你的计划被打乱了吧。”   冉巽杨没想到她还记得这件事,想了一下才说:“我比较倾向于留国内。美国这边政策是相对开放,条件也好一点,可是竞争也相对较大。国内的机会就比较多,而且研究的人不多,成就感应该更大一些。”   时岱岱笑笑说:“你们火星上的事,我们地球人不懂。”   冉巽杨捏了一下她的手,说:“不要说你们,我们的,就算你不问,我总要跟你商量的。”   时岱岱一愣,心里立刻升上一股暖意。   两个人又花了不少时间处理时妈寄予厚望的那份清单才飞回波士顿。   看到时岱岱,朱莉尖叫了一声扑过来拥抱她,还一直念叨着她是个坏女孩的话。时岱岱想起自己说的三天就回来的承诺,心中愧疚,赶忙道歉,两个人一个中文一个美语,真是好不热闹。   冉巽杨也不帮忙,只在一旁看戏,艾伦呆了呆,才过来拉过朱莉,让时岱岱喘了口气。   为了表示歉意,时岱岱跟朱莉说,今晚做一顿中餐作为补偿。朱莉正想说不用,艾伦抢先说好了,还说冉巽杨以前也做过一次中国菜,他觉得很美味,一直难以忘怀。   去超市挑食材的时候,时岱岱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问旁边推着车认真研究香菇的人:“你做了什么菜让艾伦这么叫好的?”   冉巽杨将一包香菇放到车里,说:“蛋炒饭。”   “噗……”时岱岱大笑,一盘蛋炒饭就让艾伦拜倒在中华美食的魅力之下?太意外了。   “你以为蛋炒饭好做?”冉巽杨斜睨她。   时岱岱再次忍俊不禁:“是是是,庾澄庆那首《蛋炒饭》说了的,蛋炒饭正是考验厨艺的好题目。”顿了顿,又说,“庾澄庆是谁你不知道的吧?”   冉巽杨看着她,一脸微笑。   “终于有你不知道我知道的事了吧。”时岱岱得意道,“可怜的艾伦,今晚我会让他明白什么才叫难以忘怀。”   “我也满怀期待。”冉巽杨说道。   时岱岱瞪了他一眼,嗔道:“你不是吃过我做的了?”   冉巽杨看着她:“又不是每天都能吃到。”   感受到他目光的高温度,时岱岱咳了一下,拿起旁边的一瓶豆瓣酱,说:“你看,这里居然有豆瓣酱。”   冉巽杨挑眉,时岱岱顿觉自己太刻意了,他们明明逛的就是华人超市,有豆瓣酱并不出奇……   买了菜,时岱岱就在艾伦家厨具工具都很不适合地厨房里忙活着,冉巽杨给她打下手。艾伦和朱莉挤进来要帮忙,结果看到时岱岱面无表情地将一块排骨啪啪砍成小块的架势后,默默地退回客厅了。   “古语说,君子远庖厨。”时岱岱打趣道。   冉巽杨正在搅蛋,听了就回了一句:“那君子注定要打光棍。”   时岱岱一愣,差点没把锅给摔了,她发现他时不时就会冒出一两句很冷的话。   自然地,时岱岱的倾情奉献让艾伦夫妻大饱口福,直直赞好,时岱岱得意地对冉巽杨使眼色。   冉巽杨放下筷子,擦擦嘴,说:“我很幸运。”言下之意,不必言明,成功地让时岱岱再次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洗完澡,时岱岱觉得身上的衣服有点厚,想换一件,冉巽杨门也没敲就进来了,她的拉链正拉到一半。   冉巽杨一顿,随手关上门,时岱岱赶紧将拉链拉上,问:“怎、怎么了?”   “洗完澡过来转转。”冉巽杨径直走到床上坐下,看着她。   “看什么?”时岱岱紧张道。   冉巽杨看了看,抿嘴一笑,说:“之前你坐着我站着,现在你站着我坐着,两次你都怕我。”   “我没怕你啊……”时岱岱埋怨道,“我只是紧张而已。”   “前几天同一个房间你都没紧张。”冉巽杨将她拉到跟前,让她低下头靠着他的额头,“现在你紧张什么?”   时岱岱小声说道:“我也不知道。”   “真是个孩子。”冉巽杨站起来托起她的脸,轻轻地吻下去。   众人面前的他跟两人单独相处的他,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他们两个人都不习惯在众人面前表现亲昵,平常没留心的人可能看不出他们是情侣,可私底下的他从来不吝啬于表达爱意,喜欢抱她亲她看着她。   分开了紧贴的唇,冉巽杨抚了抚时岱岱柔软的长发,然后拿住她衣服上的拉链。时岱岱马上按住他的手,不让他往下拉。   冉巽杨低低地笑着,低头靠着她的脑袋,低沉地说:“不要怕。”   时岱岱涨红了脸,连耳朵也跟着发热起来,她按着他的手,有点无力,有点坚持,又有一种莫名的、隐隐的期待。   拉链被慢慢地拉下,时岱岱甚至能清清楚楚地数着每一颗齿牙脱离拉扣的声音,然后毛衣被轻轻地除下,露出她只穿着内衣的略瘦的身子。   另一件衣服也跟着被丢在地板上,冉巽杨挑起时岱岱的下巴,说:“看我。”   时岱岱咬咬牙,缓缓地抬起头,视线从他的裤子上升到他的腰带,再到赤/裸的胸膛,到光洁的下巴,最后到幽深的眸子。   他揽过她的腰,让她轻轻地贴在他的胸膛上,一手放在她背上,一手在她腰后慢慢打转。   时岱岱从来没有这么敏感过,全身的寒毛一阵一阵地竖起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双手握拳,紧紧地缩在胸前。   背后的触摸没有因此而停下,反而变得更轻更柔,还在内衣背带那里徘徊了很久。   “时光。”冉巽杨轻轻地喊她。   “什么?”时岱岱紧紧地缩在他怀中,声音因为紧张变得有点尖锐。   “时光。”他又喊了一声。   时岱岱抬头看他,他夹着她的腰,将她托起来,对她对视,慢慢地说:“扣子,要怎么解开?”   28 亚当之持   时岱岱觉得心率快得吓人,抓着他胳膊的手也在隐隐地颤抖着:“智商152的物理天才,还、还要问这个问题?”   冉巽杨将她抱得更紧了些,眼神越发幽暗:“天才也不是无师自通的,更何况在这方面……我关注得不多。”   他将时岱岱放下来,时岱岱刚要放开他的胳膊就被他反手拉过去紧紧地握住,顺势一转,就让她转了个身,并双手将她圈在怀中,贴在一起的皮肤都微微发热。   时岱岱觉得自己就像滩涂里的鱼,拼命呼吸,可怎么也吸不够;又觉得自己像置身于盛夏之中,闷而无力。她脑海里闪过多而纷杂的东西,有第一次穿裙子的腼腆,有集体去游泳馆游泳时的羞怯,第一次去买内衣的别扭,还有第一次看到别人热吻的尴尬……这些年少的回忆在她眼前一页一页地掠过,然后慢慢消散,最后变成一片朦朦的白光……   她听到背后低不可闻的那一声“啪嗒”,紧接着身上的那道束缚一下子松开,她突然慌乱起来,喊了一声:“冉巽杨。”   “我在。”背后传来他压抑而模糊的声音。皮肤紧贴着的地方热度越来越高,他的手不断地在她身上游走,引得她不住地轻颤。   “冉巽杨。”当他的手终于来到那处令人羞涩的地方并且流连不去的时候,她忍不住又喊了一声。   “时光,我在。”他不让她逃离,紧紧地拥着她,炙热的吻不断地落在她的脸颊、脖子、肩膀上,一次一次,让她的力气渐渐消失,双脚紧绷着,几乎没办法站稳,而胸前被点燃的炙热和背后唇舌勾起的湿热却越发清楚。   当察觉到他的手来到她的裤子上时,时岱岱一个激灵清醒了,抓住他的手,紧张地说:“冉巽杨,我觉得……我们,我们太快了。”   冉巽杨停止了动作,没有说话。   时岱岱背对着他,看不到他的表情。她从他沉重的呼吸中知道他跟平常已经不一样了,她的阻止肯定会让他懊恼,甚至生气,可她就是有点害怕,总觉得他们不应该再继续下去了。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下一步动作,这样的静默沉重得让时岱岱觉得很不安。难道他真的生气了吗?或者她不应该阻止他,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害怕什么,认识他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失信于她,可以说朋友之中再没有比他更可靠的人了,可是刚才一瞬间她就只有一个念头,要阻止他……   突然,他转过她的身子,压着她一起跌到床上。   时岱岱重重地在床上弹了一下,还没还得及说话,厚厚地被子就盖了下来。冉巽杨钻了进来,捧着她的脸狠狠地吻下来。像惩罚她不听话一样,他吻得又急切又用力,她根本动弹不得,勉强地应付着他的需索。   过了好久他才放开她,将她抱在怀中,说:“睡吧。”   时岱岱从他怀中偷偷抬头看他,他闭着眼睛躺着。她动动嘴,犹豫了半天没说什么,咬咬牙,把手放到了他的腰上。   冉巽杨马上握住她的手,拿下来,放在他胸前。   “我……”时岱岱想解释一下,却被他开口打断。   “快睡。”他哑着声音催促道。   时岱岱一阵委屈,说:“对不起……”冉巽杨猛然睁开眼睛,她的话就卡在喉咙里。   他将她拉近了点,让她枕在他的胳膊下,说:“你再不睡,今晚我们两个都没得睡了。”平日俊朗的眸子里有一种深沉的颜色,盛得让她心头一颤,她赶紧闭上眼睛。   冉巽杨轻轻地拨开她挡在脸上的头发,帮她压了压被子才握着她的手睡下。   第二天朱莉来敲时岱岱的房门,冉巽杨来开门的时候,朱莉的表情相当精彩。   “Tim?”朱莉想问,但不懂问些什么,只能看着冉巽杨对她说了声早安后回了他的房间,然后是时岱岱开门看到她明显地一愣。   “早安,朱莉。”她说,然后问,“昨晚睡得好吗?”   朱莉呆了呆,说:“我睡得很好,但我知道你肯定没有睡多久。”   时岱岱看到朱莉的眼神就明白她肯定是看到冉巽杨从她这儿出去了。她醒得很早,本来想叫他起床,让他在朱莉和艾伦起床之前回他那边,可他却一直赖着不动,还把她的胳膊压在腰下,不让她起来。   这样也好,在朱莉和艾伦面前也不用那么别扭。   吃早饭的时候,朱莉显然跟艾伦分享了这件事,所以艾伦看他们的眼神那叫一个堪比X光。   在波士顿逗留了两天,时岱岱就直飞香港,然后转机回G市。冉巽杨没有一同回国,留在波士顿还有事情要处理。   他将她送到机场,一路沉默着,只是拉着她的手不放。时岱岱看着难受,便说:“还有半个月我也回B市了,到时候就可以见面了。”   “嗯。”他点头,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这几天,我给你发短信吧,你先告诉我怎么发国际短信。”她笑道,她的电脑没有带回家,上网不怎么方便,要跑到网吧去,不然就要打赢老妈才能动她房里的电脑。   他翻出手机,想了想又放回兜里,让她拿出她的手机。   “怎么了?”时岱岱将手机递给他。   冉巽杨接到手机,说:“你有邮箱吗?”时岱岱把自己163的邮箱地址告诉他,他弄了几下,然后说:“回去你登一下邮箱,绑定手机。我给你发了邮件,你用手机回我。”   “哦。”时岱岱点头,随手将手机收好。   “记得要回复我的邮件。”冉巽杨又说了一次。   时岱岱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再强调一次,但还是慎重地点头,不想下巴就被抬起来,密密的吻落了下来。   在人来人往的波士顿机场……时岱岱肯定自己的耳朵彻底红透了。   “这半个月记得要做什么事?”身边的男人一边吻一边问。   “……回你邮件。”时岱岱乖乖地回答。   “还有呢?”男人并不满意她的回答。   “唔……想、想你……”时岱岱迷迷糊糊地说,男人就低低地笑起来,又给她好长好长的一个吻。   原来,在冬季的波士顿机场,离别是一件温热湿润的事。   回到G市,时岱岱扛回的外国货让她得到老妈有史以来最热情的欢迎,让她颇感不适。洗了澡,她赶紧登陆邮箱,果然收到冉巽杨的邮件,她按捺住心里的激动,点开。   “今天波士顿又下大雪,车道边邻居家的孩子堆了个雪人,有图为证。”   照片上是一个带着胡萝卜鼻子的小雪人,很喜感。   时岱岱想了想,回复道:“我回到家了,晚饭吃了老妈做的小菜,很怀念。”邮件发出去后,她想起这会儿他肯定在工作,可能没那么快回她,便把手机放在旁边,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看到他的邮件:“听过不少令堂的作为,很难想象让你很怀念的小菜的味道。”回复的时间是她发出去之后没几分钟,她太快睡着了,没听到铃声。   她立刻回复:“我们家太太多才多艺着呢。”   没多久回复就过来了。邮件不比短信,这么快就回了,感觉就像是他专程守着邮箱等着她回复一样,时岱岱脸上一阵发热。   “以后总要见识到的。”他的回复让她脸上的燥热更上一层楼。   两个人又聊了很久,老妈来敲门,叫她起床。她给他发了封去吃早饭的信息后才出去。   吃饭的时候她不时地看有没有回复,吃得很不专心,连老妈几次的关爱眼神都没有注意到。   时妈踢了踢时爸,时爸清清嗓子,问:“闺女,爸问你个事。”   “什么事?”时岱岱放下手机问。   时爸为难地看了一眼时妈,时妈一个狠眼色过去,他才看着时岱岱问:“你是不是谈对象了?”   “啊?”时岱岱一愣,老爸老妈有这么了解她吗?   “啊什么啊,老实交代。”时妈忍不住道,“是不是谈对象了?”   时岱岱点头。   女儿坦白得这么快,让时爸时妈愣了一下,时妈才问:“就是一块去美国那小伙子吧?哪天带他到家里转转。”   轮到时岱岱愣住了:“人家还在美国,忙着呢,没有空。”   时妈立刻垮下脸:“这还没嫁呢,就这么袒护,嫁了还得了。人没有,照片总有吧?”   “这说的都是哪儿跟哪儿啊。”时岱岱脸红地将手机里照的照片递过去。   时爸时妈看了半天,时妈说:“就冲这长相,批准你嫁了。”   时岱岱无语地吃着她的小菜。   29 只有惋惜   寒假结束,时岱岱带着大包小包回到了B市。冉巽杨在机场接她,看到她大包小包的样子,有点诧异:“缺什么在这边买就是了,何必要带。”   时岱岱无奈道:“回去你就知道了。”   上次在B市机场飞往美国的时候他们还只是朋友呢,现在居然是情侣了……半个多月不见,两个人怪陌生的,打车回A大的路上,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回到冉巽杨的宿舍,时岱岱把包里的东西翻出来,冉巽杨沉默了一下,说:“这就是令堂大人做的让你怀念的腌制小菜?”   “腌制小菜系列。”时岱岱纠正道,“我的份,我室友的份,凌佳璐的份,你的份,你同事的份,都在这儿了。”   “我的份?”冉巽杨挑眉。   时岱岱咳了咳,说:“老妈说感谢你那半个月对我的热情招待,无以回报,特奉献拿手腌制小菜几道,以表谢意。”   “就这样?”冉巽杨目光熠熠地看着她。   时岱岱别过脸,不好意思地说:“老妈的意思……咳,你就当提前熟悉一下呗。”   冉巽杨定定地看了她半天,轻轻笑了笑,将她抱在怀里。   分开半个月的隔阂一下子消失了,时岱岱本来僵硬的身体也在他温暖的怀中慢慢放松。   因为是坐飞机,时妈还让时岱岱用保鲜袋给冉巽杨带了家常炒肉,晚饭吃得很丰盛。冉巽杨尝了一下几种小菜,味道很独特,不似G市一般小菜带着甜腻的味道,很上口。   “你不回家过年?”时岱岱打探道,对酸豆角特别喜欢,吃了很多。   “都去瑞士滑雪去了,没人在家。”冉巽杨说着,拿筷子挡住她再度夹向酸豆角的筷子,“不要一下子吃那么多,伤胃。”   时岱岱讪讪地收回筷子,随即想到眼前这个人不是地球人而是火星人,突然觉得很好笑:“火星人好像不吃这些腌制食物的嘛,因为有致癌的可能。”   冉巽杨夹了一块酸豆角放到嘴里,慢慢地嚼着咽下去,然后说:“我觉得某些地球人很奇怪,甜点她最喜欢,吃饭偏偏无辣不欢,可小菜都只认准了酸豆角,真难取悦。”   “我很容易取悦的好不好?平常同事们让我代课只用给我买一支哈根达斯就可以了。”时岱岱抱怨道。   “那如果我也给你买一支哈根达斯,”冉巽杨放下筷子,看着她,“请你今晚留下来陪我,可以吗?”   时岱岱手一抖,筷子差点没抓稳,她稳了稳乱跳的小鹿,白了他一眼,说:“等你真买了哈根达斯再说吧。”   冉巽杨抿嘴一笑。   吃完饭,时岱岱负责将小菜按人分好,冉巽杨则负责洗碗。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冉巽杨便说:“手不方便,你去开门。”   时岱岱赶紧去应门,然后抱着一大袋大杯的果冻跑进来,惊讶道:“你什么时候订的?”   冉巽杨拿起一个开了,然后用勺子挖了一勺递到她面前,问:“比哈根达斯要好一点吧?你被我取悦了吗?”   时岱岱顿时涨红了脸,她慢慢地张口含住勺子。   这一夜,全都是软糯滑润的柠檬甜味。   时岱岱没有刻意将她和冉巽杨的事说出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消息竟不胫而走,很多人马上就知道了,纷纷向她打听,其中以杜易铭最为积极,一直让她交代细节,让她烦不胜烦。   冉巽杨实验室的同事也知道了,每次她到理科楼要给他打电话时经常会遇到认识他的人,他们总会对她说:“冉师兄马上就下来了,嫂子不要太着急。”   每次都弄得她很不好意思。   但这些都没有徐宓的态度让她为难。那天她去图书馆借书的时候就遇到了徐宓,徐宓看到她,没等她想好要怎么打招呼直接掉头就走了,让她举到一半的手就僵在空中了。   随后徐宓又打电话过来道歉,说:“我知道我这样很幼稚,我应该笑着祝福你和师兄才对,可是我就是做不到。”   时岱岱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放假前我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要否认?为什么还要给我这么大的希望,让我觉得我还有机会你知道我假期里多努力吗?”徐宓哽咽道,“我连过年都不顾了,呆在学校看书查资料,想要更加靠近他。你怎么能……对我这么残忍呢?”   时岱岱想起去年徐宓问起这件事的时候,她那时回答是她没有和冉巽杨在一起,事实的确如此,但是徐宓的话还是让她很沮丧。为了喜欢一个人而去努力,这样的感想她体会很深,所以徐宓的心情她很了解。   时岱岱的沮丧冉巽杨很快就发现了,抽了个时间到青岚找她。   看到他站在办公室门外,时岱岱很惊讶,跑出去,问:“你怎么来了?”这是他第一次到学校来找她,平常他都是在宿舍楼下等她的。   “没下班?”冉巽杨问她。   “等一下,我收拾一下东西。”时岱岱折回办公室收拾了台面,几个老师迅速凑上来,小声地询问冉巽杨是谁。   “我男朋友。”时岱岱大方地说,拿了外套,“我下班了,明天见。”然后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中跑出去,跟冉巽杨并排走出去。   “要不,我带你逛一逛?”时岱岱建议道。   冉巽杨看了看,说:“我没什么问题,倒是你,方便吗?”   时岱岱知道他的意思,笑道:“校规上可没有规定女教师不可以带自己的男朋友逛校园这一条规定哦。”然后带着他沿着校道慢慢走。   途中遇到的学生纷纷侧目,他们都对她挤挤眉,然后不怀好意道:“时老师,你不乖哦,小心被周主任抓到。”说得她好像真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一样,时岱岱尴尬极了。   冉巽杨表现得很镇定,一直面无表情,有学生想拿他开玩笑看到他眼神后就打住了。   时岱岱愤慨地抱怨道:“我过去找你就没有这些事了嘛。”   “我觉得你今天不会过去找我,所以我就过来了。”冉巽杨不急不缓地说。   时岱岱顿住脚步,看向他:“你想说什么呢?”   “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冉巽杨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她,“你这几天究竟在烦些什么?”   “只是一些小事。”时岱岱直觉就回避了,这是徐宓的心情,她不方便说,更主要的是她不想让他知道徐宓的事。   冉巽杨转过身,离她有几步远,望过来:“你答应过的,要让我陪着你,不要再背着我一个人偷偷地离开。”   时岱岱沉默了一下,还是将徐宓的事情加以修饰地说了一下,低头等着他的回答。   半晌听到冉巽杨的一记冷哼,时岱岱疑惑地抬头,就看到他脸上闪过一抹厉色,他说:“不是你让步了,她努力了就能如她所愿,喜不喜欢,是我们两个的事,她的评价一点意义也没有。”   时岱岱顿时如鲠在喉。她知道他说得很在理,在感情方面她也确实站在他这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那天徐宓电话中的哽咽,她心底就变得特别不安。   冉巽杨见她没有说话,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就算不接受,但也不能这样粗鲁地对待一份真心喜欢我的感情?”   时岱岱点头又摇头,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想法。   “这个世界,不是所有努力都有回报的。”冉巽杨走过来,牵住她的手,“特别是感情,如果我对她好一点,她会觉得我在给她机会,那她岂不是越陷越深?况且我不觉得她喜欢我,只是有点迷路了,以后总会走回正轨的。”   时岱岱点头,紧紧地拉住他的手,只能在内心里替那个既聪颖又漂亮的女孩子惋惜。   30 无敌伴娘   凌佳璐的婚礼决定在五一假期,时岱岱有空就跑过去,看能帮上什么忙。凌佳璐自然不会对她客气,天天拉着她去这去那,光是选婚纱就走了三天都没确定下来。   女人都有一种婚纱情怀,连时岱岱这种一向以运动休闲风格为先的人都不例外,更何况是时尚达人的凌佳璐呢。   既想拥有古典,又想拥有另类,还想拥有优雅、独特……时岱岱被凌佳璐的想法凌虐得很惨,犯愁得很,结果张遂涛一句话就解决了这个难题。   他抽空过来,拿起一件长摆曳地的蔷薇抹胸婚纱,对凌佳璐说:“就穿这件吧,当初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也是穿着这么长的白色礼服。”   两人对望,深情款款得让时岱岱觉得自己很多余。   新娘的婚纱解决了,伴娘的衣服也很快决定下来,跟婚纱完全相反,选的是齐膝的黑色蓬蓬裙。时岱岱不知道为什么凌佳璐要选择黑色,但是张遂涛没反对,她自然也不反对。   到酒店看场地的时候,凌佳璐问时岱岱:“你说,这成熙林那边的邀请函,我要怎么写呢?”   时岱岱觉得奇怪:“别人的怎么写他的就怎么写啊。”   凌佳璐这才告诉时岱岱成熙林与言子濬传着分手的事,时岱岱听了,皱眉道:“你也知道传说,不一定是真的。”   “这次我觉得倒有点较真了。”凌佳璐回忆了一下,说,“满月酒那天,成熙林一个人来的,夏奎她们问到言子濬怎么没来,你知道成熙林怎么说的吗?他竟然说不知道。”   时岱岱这才觉得事情严重了:“他们怎么了?”   “谁知道呢,成熙林本人什么也没说。”凌佳璐耸肩道,“又没见着言子濬,没机会打听。”   时岱岱有点失望,没再问。   凌佳璐却反问她:“你很在意?”   时岱岱愣了愣才说:“怎么可能会不在意呢?”在她的人生中,成熙林与言子濬早已成为一个组合,提到其中一个必定牵扯到另外一个,现在突然听闻这两个人有可能拆伙,她怎么能若无其事呢?毕竟他们两个在她眼中就是真爱,真爱也会分手吗?   “你就别想那么多了,你还是想着怎么让你们家那位科学家也来参加我的婚礼才是正经事。”凌佳璐催促道。   说到那位科学家,时岱岱的脸自然发烫早已是习惯性的了:“他不可能做伴郎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凌佳璐哼哼地说:“他贵人架大,我这条妄想的心早就枯竭了,我现在也不想别的,就要求他当天能过来露个脸就好了。”   对凌佳璐的认命,时岱岱很诧异:“你那么想他来,该不是有什么坏心思吧?”   “我呸!”凌佳璐将手中的菜单扔过来,“他一个大男人,我能拿他怎么样?你也太护着了吧。”   “什么呀。”时岱岱瞪了一眼过去,“我就随口问了一句,怎么就是护着他了?太冤枉人了。”   凌佳璐又顶了几句,才说:“我是看你们还没有机会好好给老同学正式介绍一下,想着趁这个机会让你们亮一下相。”   时岱岱也有这个想法,早前问冉巽杨有没有时间,他说当天他有个很重要的试验,走不开,她不无遗憾地说:“只能找其他的机会了。”   “那我岂不是白费功夫了?”凌佳璐小声地抱怨道。   晚上给冉巽杨打电话,时岱岱再次提起这件事,冉巽杨那边沉默了一下,大概是确认了一下,然后说:“我安排一下,看时间能不能提前两天。”   “不用勉强,我就问问而已,不一定要去。”时岱岱赶忙说,不想他为了自己操劳。   冉巽杨嗯了一声,说:“我会看着办的。今天你们又买了什么吗?”这几天凌佳璐一直海购,时岱岱回来喜欢跟他说今天买了什么东西。   “今天没买什么,去酒店那边看了。”时岱岱有点兴奋,“那个酒店很大,有一个很大的园林区,有草坪、小湖,还有小桥呢,很适合举办婚礼。”   “你喜欢这样的?”冉巽杨问。   时岱岱笑了几声,说:“就是觉得在室外,又是风景这样好的地方结婚,很浪漫。”   “海边岂不是更好?”冉巽杨也笑道。   “海边啊……也要看哪里的海啊,又不是所有的海边都好看。”时岱岱说,然后又说起白天遇到的事,冉巽杨一如平常那样安静听着。   终于到婚礼当天,时岱岱被新娘子还要羞怯,她的礼服根本就不是试穿时的长度,变成了仅能裹住臀部的超短裙……她死死地拉着门框,死活不肯走出去更衣室。   “都这份上了,你就乖乖地认命吧。”凌佳璐好笑道。   “我不。”时岱岱坚持道,“你换个伴娘吧,我不当了,衣服我也不穿了。”   凌佳璐立刻扬起一抹笑意,慢慢地说:“我本来就想穿黑色的婚纱,可是我婆婆觉得太晦气,我只好委曲求全让伴娘穿黑的,但其实我一直耿耿于怀,你脱下来刚好,虽然不够华丽,但我勉强就换上它结婚好了。”   时岱岱顿时目瞪口呆,凌佳璐的为人她只是知道的,疯起来那是没人能拦得住的。   最终,时岱岱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跟在凌佳璐的后面出去了。   凌佳璐给所有人的印象一直是高调而骄傲的,现在连婚礼也豪华得让人咋舌。不仅让B市最好的婚庆公司进行策划,还选在静亭轩最大的景观园,男方好像还是不得了的人物,邀请了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   最引人注目的是新娘本身穿着高贵典雅的婚纱,妆容却冶艳娇媚,这样的搭配丝毫不突兀,反而更显得新娘的魅力。凌佳璐本身就纤瘦,穿上这一身拖地的衣服后更显修长,但她的伴娘却更加高挑,超短的黑色小礼服,露出一双纤细修长的腿,硬生生将很多人的眼光吸引了去,反观之下,伴郎就显得太平常了些。   “你这不是没事找事嘛。”张遂涛在凌佳璐耳边抱怨,“今天可是咱俩的大日子,你应该是女主角,怎么能让伴娘这么漂亮呢。”   凌佳璐一个媚眼过去,笑道:“你傻了,待会儿酒宴的时候有这样的伴娘来挡酒,谁还会想着我啊。”   张遂涛一愣,然后笑了:“你这个小坏蛋……”   时岱岱自然不知道凌佳璐的心思,她很紧张地按照彩排的步骤走着,既担心自己做错了,又怕自己被高跟鞋绊倒了,更怕裙子太短走光……她已经没法顾及伴郎时不时传过来既兴奋又埋怨的复杂眼神,她更尴尬好不好,谁见过明显比伴郎高的伴娘的?   酒宴开始,果然如凌佳璐的预料,上前劝酒的人大都不为难她,一来是因为她刚生完孩子不适宜饮酒,二来是她恶名在外,一向有仇必报,更直接的原因是,很多人都冲着她那漂亮的新娘去了。   “你就不怕时岱岱喝醉了?”张遂涛疑惑问,时岱岱的酒量和酒品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凌佳璐脸上闪过一抹狡黠:“就怕她不醉。”   面对若干不怀好意的劝酒者,时岱岱喝了两杯之后开始觉得不妙,待会儿要是她又爆酒疯了怎么办?   一个人在她身后站住,接过递到她面前的酒杯,直接干了,然后说:“让这么漂亮的女士为难,太不够男人了吧?”   时岱岱一愣,看过去,成熙林对着她微微一笑。   “护花使者出来了?”劝酒的人又倒了一杯,直接递到成熙林面前,挑衅道:“那我就来试试您护驾的能力吧。”   时岱岱正想说话,成熙林已接过酒杯,面无异色地干了。然后又有几个人上来找时岱岱喝酒,成熙林都替她喝了。   时岱岱半天才说:“熙林,这个伴娘应该请你才是。”   成熙林淡淡一笑,看过来,眼神一暖:“有你这么漂亮的候选人在,其他人都被比下去了,更何况是我呢。”   他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时岱岱突然就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31 他的福利   “我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成熙林突然说道,“以前谁料到会有那么多人对你献殷勤呢。”   时岱岱也笑了:“我也没想过今天我们会以这样的身份讨论这些。”   成熙林看着她笑,然后问:“这样的身份是什么样的身份?”   今天的成熙林有一种特别的考究感,让她隐隐地不舒服,又想起之前凌佳璐说过的话,猜想他和言子濬之间是不是真的发生了什么大事,他心情因此不好?就算是这样的情况,她现在已不再是时时刻刻以他心情为先的时岱岱了,对他的异常并不好奇,心思百转,时岱岱很自然地说:“当然是老同学的关系了,难道不是?”   成熙林凝视着她,半晌才说:“是,一直都是……”说完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局面有点尴尬。   凌佳璐那边已经到了游戏环节,今天的婚礼没有了闹洞房这个环节,那么游戏环节新郎新娘肯定会被要求做很多非同寻常的要求,时岱岱想起自己伴娘的责任,赶紧走过去。   那边正在玩咬苹果的游戏,并不是平常把一个苹果吊在新郎新娘面前让两人同时去咬,而是吊得有点高,让张遂涛抱起凌佳璐去咬,苹果有点大,又一直摇摆,凌佳璐咬了很久都没咬住,张遂涛已经有点支撑不住了。   这是谁想出来的馊主意呢?   时岱岱走过去,让凌佳璐下来,对玩得很high的人说:“你们就不能有点创意?这种游戏有什么好玩的?”   一个男的挤挤眉,说:“虽然没创意,但是有难度就好了不是吗?这一次伴娘总不能再帮忙了吧?不然你让新郎抱你,肯定很容易难到的,不过新娘子可是会吃醋的哦。”   时岱岱看看凌佳璐和张遂涛,脸上闪过一种算计。然后她笑了笑,看着刚才说话的那个男的,说:“要玩就玩有点新意的吧,我知道有一个游戏我很容易就做到,但是你怎么样也做不到的。”   那个男的被她脸上微微不屑的笑意刺激到了,立刻说:“这个世界上除了身体结构的不可抗力外,没有什么是女人做得到而男人做不到的。”   “哦?是吗?”时岱岱脱下高跟鞋,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后退两步,然后抓紧裙摆往前跑,轻松一跳,就将苹果摘了下来,没有勉强,没有走光,一气呵成。   所有人都哑口无言,那个男的尴尬地笑了笑:“你比我高,这也是身体结构的不可抗力,我做不到是很正常的。”   时岱岱听了半天说:“原来你这个也做不了啊?”   众人轰然大笑,那个男人窘迫极了,嚷嚷道:“你究竟比什么啊?”   “放心,比刚才那个简单得多。”时岱岱说着,引得众人又是哈哈大笑。   时岱岱举起苹果向大家晃了晃,然后双手紧握放在胸前,两个拇指放在苹果果蒂的凹处,她扫视人群,目光最后落在面带促狭之意的凌佳璐上,说:“要睁大眼睛看清楚哦。”用力一掰,苹果从中间断裂成两半,整整齐齐。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半晌才响起惊呼声。   “怎么样?够简单吧?”时岱岱看着那个脸色已经变成酱紫色的男人,接过凌佳璐递过来的苹果,放到他面前:“我可没有作弊,如果不相信的话,我还可以再来一次。”   男人嘟囔了半天,低下头说:“我认输了。”   时岱岱满意地点点头,看向人群:“有谁要来挑战一下?”   所有人都默默地后退了一步,时岱岱这才笑呵呵地挽住凌佳璐的胳膊:“这么漂亮的新娘子你们怎么忍心为难人家?”   “你这么厉害,你男人岂不是很压力?”一个人说了一句,所有人的注意力又都集中在时岱岱身上。   时岱岱一愣,想起了什么,慢慢说:“他……应该是我有压力才是。”曾经他是她眼中遥远的那颗明星,直到现在她有时候还会恍惚,究竟她是怎么将这颗星采撷下来。   “他很优秀吗?”又人接着问,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一旁的成熙林上。   时岱岱顺着大家的视线往成熙林那边看去,与他略带暖意的目光交汇,她抿了嘴笑道:“这位先生当然优秀啦,配我就太可惜了。”   众人略微失望地哦了一声,成熙林却慢慢地挑起了眉头。   时岱岱已经穿回了鞋子,挽着凌佳璐走开了,她小声地对凌佳璐说:“为了你,我穿了超短裙,还冒着走光的危险搭救你,你总该有点表示吧。”   凌佳璐给她一个媚眼,说:“放心,轮到你的时候,我肯定会给你派一支伴娘队伍。”   “得了吧。”时岱岱四处看了看,漫不经心道:“你不给我添乱就好了。话说回来,张遂涛哪里认识这么多的人……”   “都是公婆的熟人。”凌佳璐无奈道,时岱岱却站着不动,她疑惑道:“怎么了?”   “没……”时岱岱回过神,快步将凌佳璐拉到张遂涛那边,匆忙说了一句:“我待会回来。”也不等凌佳璐回话就跑到酒店的入口那边。   “看到宝了吗?”凌佳璐不满道,随意想到一个可能,“不是吧……”   时岱岱小跑跑到入口处,果然看到冉巽杨斜靠在墙边,闭着眼睛等着,她难掩惊喜道:“你怎么来了……没耽误事吧?”   冉巽杨睁开眼睛,对她微微一笑,然后伸手握住她的手,一起往外走:“没,刚好结束。”   “那你来多久了?”时岱岱想起刚才自己的行为,有点在意。   冉巽杨斜睨过来,眼里满是笑意:“你的握力让我有点意外。”   时岱岱窘迫道:“你都看到了?”好丢脸啊,她支教那时候有一个很小的榨汁机,她嫌慢,每次都将苹果掰了再放进去,久而久之,掰苹果就成了再轻松不过的事了。   冉巽杨停住脚步,看着她,问:“你配我如何?会不会可惜了点?”   时岱岱涨红了脸,紧紧握着他的手,半天才说:“是你配我可惜了点,可是我以后会做得更好的。”   “哦?”冉巽杨扬起唇角,问:“要怎么做呢?”   时岱岱想了想,认真说:“我想努力变成你喜欢的样子。”   冉巽杨默默地看着她,看着时岱岱有点紧张,他才伸手穿进她的头发里,轻轻地托起她的脑袋,慢慢地低下头。   时岱岱紧张地闭上眼睛,等待着他的吻落下,可他没有吻她,反而愉快地轻笑起来,时岱岱诧异地睁开眼睛,他就顿住了笑,面色渐渐凝重起来。   时岱岱正想开口,冉巽杨却拉过她,猛地推开了她身后的房间的门,然后将她推到里面去。   “你……”时岱岱扶着沙发,稳住了身形,疑惑地看着他,不懂他为什么要将她推到这一间会议室来。   “你这样我就很喜欢了。”冉巽杨说着,脱下外套,松开领带,在时岱岱对面坐下,“但是我很不喜欢众人面前这样的你。”   时岱岱尴尬地并拢了腿,拉了拉短到不能再短的裙子,说:“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这样。”   冉巽杨站起来,将她拉到他跟前,在她耳边低声地说:“既然我们都不喜欢,就脱了吧。”   时岱岱惊愕地看着他,随即被他的话弄得很害羞,她结结巴巴地说:“在这里……不、不太好吧?”   “我已经反锁了。”冉巽杨低沉地说着,揽过她的腰,让她紧紧地贴住自己,另一个手却落在她光溜溜的腿上轻轻抚摸,大有往上之意。   “冉、冉巽杨?”时岱岱惊慌地拉住他的衣服,不由自主地缩紧身子靠进了一些。   “我的福利,可不能让别人享用。”冉巽杨轻轻地说着,低下头狠狠地吻着她的唇。   32 我的时光   呼吸,交缠而急促;吻,密致而炙热。   时岱岱感觉口中的氧气完全被抽干,身体全然不属于自己,只能紧紧地、如同那青藤缠着大树一般攀附在冉巽杨身上,跟随他在情海之中上下翻腾。   冉巽杨并不满足她的紧贴依附,抱着她跌入身后的沙发中,大手更是灵活无比地拉开她背后的拉链。   时岱岱阻挡无力,睁大双眼中感觉到衣物在背后被拉开,慢慢滑过肩膀,胸前突然有一种空荡荡、凉飕飕的感觉。   男人一手托着她的腰,一手轻扯着她的头发让她微微后仰,炙热而强势的吻从她的唇移开,沿着她的脖子、锁骨,一直蜿蜒而下,最后竟紧紧地含住她茭白中的那一点朱红。   时岱岱又急又害羞,推他也推不动,忍了忍还是开口说:“冉、冉巽杨,有……有点疼……”一句话断断裂裂,声音如同蝴蝶随风落在花蕊间,飘忽不定。   冉巽杨从她怀中支起脑袋,看着她的眸子里带着一抹诡异的赤红:“疼吗?”   “疼……”时岱岱压下急促的呼吸努力平静地说,一边将衣服盖好,掩住胸口。   “知道疼就好。”冉巽杨说着,托起她的脑袋,双唇再次贴上她已经有点红肿的唇。   唇上突然感觉到一阵刺痛,时岱岱用力地推了推身上的人,冉巽杨终于放开她,用手指慢慢地沿着唇线擦了擦,无比惬意与满足。   时岱岱默默地舔了舔嘴角,立刻感到辛辣和刺痛,不用看也知道他故意咬破她的嘴唇。   面对时岱岱的怒视,冉巽杨丝毫不愧疚,反而一脸享受地倚在沙发上看着她。   时岱岱说不清楚是埋怨还是什么,胡乱地瞪了他一眼,背过身去整理衣服,却忘记了背后的风光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他面前。她扯着前襟,弯到背后去拉拉链的手却被握住了,然后一个浅浅的吻如微风般吹拂过她的后背,触不及防,让她打了寒颤。   冉巽杨贴过来,伸手搂着时岱岱的腰,下巴轻轻地靠在她的脸颊上:“生气了?”   “怎么可能不生气啊?”时岱岱的声音穿过微乱的密发中传过来,带着一点委屈,“你怎么能在这个地方……还那么凶……”   冉巽杨将她搂得更紧了一些,亲了亲她的面颊,说:“我不知道你里面没有穿……”   时岱岱一愣,侧过脸看过去,冉巽杨面带赧色,她惊讶极了:“一般人穿礼服的时候里面都不穿的吧……跟泳衣一样。”   “没见过也没人说过,我自然不知道。”冉巽杨说着,帮她将拉链拉上,还顺了顺她耳边的头发。   “我们快点出去吧,我今天可是伴娘。”时岱岱深刻感觉到在封闭的空间里两人独处隐含的危险,只想快点出去,摆脱这种浓郁厚重的糜艳。   可冉巽杨脸上没有丝毫认同的表情,反而看着她,思量着什么。   “你今天究竟怎么了?” 突然这样冲动……时岱岱不安地问着。   “女朋友在其他人面前穿得这么不谦虚,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冉巽杨说着,慢慢地将她上上下下扫了很多遍,“现在我又知道,原来她里面竟然什么也没穿……你猜我心里在想什么?”   时岱岱后退了一步,试探道:“要去换衣服吗?”   “这样岂不是等于告诉了所有人我的想法了吗?”冉巽杨摇头道,“你再猜。”   “难道我们要在这里待着,等婚礼结束吗?”时岱岱又试探道。   冉巽杨嘴角微微一抿,正想说话,沉重的敲门声突然就响起了,时岱岱吓了一跳。   她赶紧低头检查自己的衣服有没有不妥,然后看向冉巽杨:“该不会是酒店的人吧?怎么办?”   冉巽杨看了她一眼,镇定地去开了门。   “原来是成先生,幸会。”冉巽杨淡淡地打了个招呼,打开门,站到一边。   时岱岱诧异地看到成熙林站在门口,双手插兜,面色凝重,眼神凌厉地扫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吗?”时岱岱被他的表情弄得有点紧张,走过来。   成熙林看了一眼房内,收回目光,说:“就要倒香槟了,你再不来,佳璐就要急了。”   他的眼神里明显透露着一种了然,时岱岱想到刚才她和冉巽杨在里面……她赶紧看向墙上的钟,吓一跳,急急忙忙就要出去。冉巽杨轻拍了她的肩膀,说:“急什么,我衣服没穿好呢。”   时岱岱看到沙发上的外套,赶紧拉他过去,拿起衣服递给他。冉巽杨慢条斯理地穿上,不急不躁地扣上扣子,时岱岱看得焦急,拍开他的手,飞快地帮他扣上,还帮他理正了领带。   “别急。”冉巽杨拉住她,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刚才不小心弄乱了。”   时岱岱脸一热,说:“好了吗?”   “好了,走吧。”冉巽杨自然地牵着她的手走出去,毫不躲避地对上成熙林微黯的目光。   三个人到场的时候,会场顿时安静了不少,凌佳璐偷偷地对赶到她身边的时岱岱说:“怎么回事?成熙林怎么会跟你们两个一起过来的?”   想到事情的难以启齿,时岱岱决定一语带过:“我和冉巽杨在外面,熙林过去通知我,然后就一起过来了。”   “该不会你们刚好被抓到做坏事了吧?”凌佳璐揶揄道。   时岱岱顿时脸红,小声道:“乱说什么呀……”   凌佳璐惊讶:“真被我说中了啊,你们也太……销魂了吧?今天结婚的人是我啊。”   时岱岱只能保持缄默。   冉巽杨的出现明显得到不少人的关注,特别是他是牵着时岱岱的手进来的。因为之前的事,大家很难不将他和成熙林放在一起比较。   两个人站在那里,同样赏心悦目,一个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一个清泠佳人,沉毅如松,一时之间竟然难分高下。   时岱岱并不知道因为那两名男士的原因,她已经变成在场大部分女士羡慕的对象。她跟着凌佳璐,不时地看向冉巽杨,担心他一个人会不自在。   “瞧瞧你,才离开多久就这么牵缠挂肚,哪里像我凌佳璐培养出来的孩子。”凌佳璐翻白眼道。   “他一个人都不认识……”时岱岱辩解道,又看多了几眼,冉巽杨也刚好看过来,视线交会,她不自然地移开了。   凌佳璐突然觉得心酸起来,自己看大的孩子就这么被人夺走了,这种滋味真是不好受,她顿时对冉巽杨这三个字和这个男人非常不爽。不爽的后果就是,她决定要刺一刺这个在爱海太过顺风顺水的男人。   高中同学终于聚头,时岱岱终于有机会将冉巽杨介绍给高三的同学。   “这是……我男朋友,冉巽杨。”她不好意思道,冉巽杨朝众人点点头,微微一笑。   一群人先是震惊,然后沉默,最后惊呼:“岱岱,这不是下一届那位状元嘛,本事不小啊你,老实交待。”   “你们消息太不灵通了,人家在一起都多久了。”凌佳璐得意道,“我早就知道了,成熙林应该也知道了吧?”   成熙林沉默了一下,正想开口,时岱岱抢先说:“熙林他也不知道,都怪我,一直找到好的时机把冉巽杨介绍给大家认识。”   凌佳璐听了,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然后挑眉道:“岱岱,你真奇怪,你叫成熙林叫熙林,叫自己的男朋友居然叫全名?还是说你私底下有别的爱称?”   时岱岱看看凌佳璐,又看看一脸期待的众人,转过脸,视线与冉巽杨不明所以的视线交会,她低下头,说:“私底下,也是叫冉……巽杨啊。”   她喜欢一字一顿清清楚楚念出他的名字,冉巽杨,感觉这样念着就能将他的名字刻在心上一样甜蜜而深刻。   “啧啧啧,有些人,对朋友反而比恋人更亲密。”凌佳璐说着,目光扫到冉巽杨,嘴上却问:“成熙林,我记得你叫岱岱也是叫岱岱的哦。”   成熙林嗯了一声,眼睛却看向时岱岱那边。   凌佳璐又问:“不知道冉先生私底下是怎么称呼我们的岱岱的呢?”   冉巽杨迎上凌佳璐挑衅的目光,淡淡一笑,说:“不知道你们想听哪一个称呼。”   “哦,爱称还不少嘛。”看到时岱岱越来越不自在的样子,凌佳璐好奇心也上来了:“那就挑一个你最喜欢的说吧。”   “每一个我都很喜欢。”冉巽杨看着时岱岱,嘴角慢慢扬起,慢慢地说着。   “一览众山小。”   “师姐。”   “女泰山。”   “时岱岱。”   “时老师。”   “地球人。”   “小月。”   “还有……Hourtime。”   每说一个,时岱岱脸上的血色都会加重一份,最后竟满面绯红,难以自持,胸前被他碰过的地方隐隐发烫。   Hourtime——ourtime,他说,我们的时间,我的时光。   33 心湖难平   凌佳璐的婚礼不仅让她本人在旧友圈大大风光了一把,也让时岱岱的恋情迅速得以广泛传播,没多久,G高的校友们纷纷得知了这个消息,时岱岱和冉巽杨的校友通讯录消息爆满。   而时岱岱个人空间上传的美国之旅的照片点击率飞涨,留言也不少。   好笑的是,不知道是谁给他们起了一个名字,叫“巅峰之恋。”   巅峰,于冉巽杨来说,是指他的才智与名气;于时岱岱而言,是指她的身高和体力。   时岱岱对这个名称极度无语,冉巽杨百忙之中扫了一眼,淡淡地说:“真麻烦,又多了一个称呼。”   时岱岱别过脸不看他,她肯定他是故意用到“称呼”这个词的,故意让她想起那天的事。   当初她玩游戏的时候只是随便用了“hourtime”这个名字,没考虑那么多,但那天他说出来之后,她竟瞬间就明白了他微软的语调下的深意。   高四一开始有人叫她女泰山,有人叫她时岱岱,后来就变成时岱,渐渐就变成了时代。其实大部分高四的同学都还是叫她时代的,只是有一次说到英文名的时候,她选了“time”,冉巽杨就说time的侧重点是一段时间,而age对应的才是时代。她觉得叫time比age好听多了,坚持不肯换,冉巽杨就叫她时光,不再叫时代,杜易铭几个慢慢地也喊她时光。   那天他说hourtime,也是在说our time——我们的时光,如果用来当面称呼她的话,不就像被他抱在怀中,低低地在她耳边用特别柔软的嗓音呢喃地说着“时光,我的时光”那样令人害羞吗?   她的无心之举,在他的特别用意之下,竟然如此煽情,时岱岱心想,这个据说是情场新手的男人,发起费洛蒙来一点儿也不含糊,招招致命。   她还记得婚礼结束凌佳璐笑她找到一个相当不错的男人时,她的回答是:“佳璐,我害怕……”   凌佳璐问她害怕什么,她没说。   可她要怎么说呢?她害怕这种甜蜜只是黄粱一梦,哪天突然醒来发现一切都是假的;她还害怕他给予得太多,自己也跟着付出,哪天他突然收回,天秤失衡的那一天;她更害怕,他不再是冷静理智的冉巽杨,随时会变得冲动,而她在他面前完全不能自持,毫无抵抗能力。   这就是爱情中的患得患失吧。   时岱岱怅然地点击游戏图标,冉巽杨看过来,问:“你现在玩哪一款游戏?”   “哦,学生推荐的,还不错,就是升级慢了点。”时岱岱打开自己的角色,一一介绍给他看:“一起?”   冉巽杨垂目看了好一会儿,摇头:“没有时间去研究新的,有时间的话我还是继续玩以前的。”   时岱岱哦了一声,开始玩游戏,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没有问他以前玩的是什么游戏,但是他已经点开数据库工作了,她就没问了。   时岱岱猜到有人会反对她和冉巽杨在一起,毕竟他这样的人,爱慕者众,而她除了身高之外就没有可以拿出来跟他放在一起谈论的东西,可她万万没想到,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竟然是言子濬。   “你怎么能跟冉巽杨在一起呢?”言子濬第一次在她面前坦率表达情绪,竟然对她和冉巽杨的反对和质问。   时岱岱惊讶了半天,将哽在喉间的果汁咽了下去,说:“师姐,我是跟冉巽杨在一起,又不是跟成熙林在一起,你情绪太激动了吧。”   “就是因为这样才麻烦啊……”言子濬喃喃道。   时岱岱听不清楚:“什么麻烦?”   言子濬抬头看着时岱岱,眼泪刷地流下来:“我和他,分手了。”   时岱岱没料到会听到这个消息,怔了怔:“怎么会呢?师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们好好谈谈就好了。”   “不行了,这次真的不行了。”言子濬将脸埋进掌中,时岱岱看不清她的面容,只听到她如断线般的哽咽声,“以前,他让我事业心不要这么重,给两个人多一些时间,可是我知道他总会站在人上的,我不愿意只有一个家庭主妇的身份站在他身边,我想要的是两人比翼齐飞,而不是我呆在家里等他回来。可现在,我们什么共同话题都没有了,每天连见面的时间都没有……”   时岱岱错愕不已:“去年同学聚会的时候,你们……”不是还好好的?   “呵……”言子濬笑了,笑声悲凉不已,“你不知道他有多体贴,就算已经快变成陌生人了,他还记我说过的话,除非我先提出分手,在朋友面前他不管什么时候都要给我维护最佳情侣的样子。”   竟然在那个时候就已经貌合神离了,时岱岱很震惊,她却是在那时看到他们亲密的样子才下定决心抽身的,如果她当时看出端倪来,那现在他们是不是还纠结在三人之间……她突然不敢往下想了。   幸好这个世上没有如果。   “你这又是何苦呢?”时岱岱安慰道,“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困住一个人的心,除了他自己。”   言子濬泪眼婆娑地抬起头:“你是叫我放手吗?”   时岱岱点头了又摇头:“我只是建议你放松一下,放过你自己,师姐,你长得漂亮,能力又强,这么优秀,为什么非他不可呢?”   “为什么非他不可?”言子濬重复着,握起时岱岱放在桌上的手,问:“岱岱,大学那时你到A大来,你看到我和他在一起,当时你在想什么呢?不要跟我说,你是过来看冉巽杨那些屁话。”   当时她在想什么?时岱岱无奈地笑了,说:“当时我在想,这个世界真他妈混蛋,原来我竟然是那狗血电视剧里面的女配角,一直陪伴着男主角,以为自己是他最完美的女主角,没想到真正的女主角出现了,我还不甘心掉价了,拼命要挽回本来不属于自己的位置,结果还是跑龙套的命。”   言子濬被她的话逗笑了。   “还好,我现在找到我的男主角了,师姐,我不再是你和成熙林的配角了。”时岱岱反握着言子濬的手,真挚地说:“说实话,你们一直是我真爱的标兵,现在你们居然要分手,我真的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可是师姐,我们谁都不会因为没有了谁就没有了幸福。”   “当初你能这么想,我也不用那么费尽心思了。”言子濬迟疑地说着,“当年,若不是他太在意你,就不会那么容易相信你喜欢上冉巽杨,也就不会那么放弃,决心跟我在一起。我比谁都明白,他做这个决定时有多痛苦,我以为就算我拆散了你们,只要我爱他,给他幸福,就能弥补这一切……岱岱,你怪我吗?”   怪她吗?时岱岱恍惚了一下,记忆的碎片从脑海深处飘上来,零散而刺眼。   “我没有想过,不知道怎么说。”时岱岱顿了顿,又说,“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我从来都不愿感情的路上三人并行,就算他没有误会我,我也不会原谅他既想跟我重续暧昧,又想跟你花前月下。”   “不怪他的……”言子濬低下了头,泪水再度滴落,“是我求来的。我喜欢他,刚好有个男生天天缠着我,我就擅自宣布说我跟他在一起了,我知道他绝对不会拆穿我的……他帮了我,可我贪心了,求他帮我一个学期,他答应了,后来就再也没有提出分开的话。”   一片沉默。   “师姐,你现在是想放手,还是想把我再拖下去?”时岱岱严肃地问,“我已经不是你们之间的配角了,我有我的幸福了。”   “可是我的幸福呢?成熙林的幸福呢?你都不管了吗?”言子濬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哀切道:“岱岱,他生病了,婚礼回来就生病了,不肯去医院,死撑着去上班。岱岱,他没有对不起你,他心里从来都没有把你放下,你的话他肯定会听的,你就当帮帮我吧,去劝劝他吧。”   时岱岱收回手,拿起包,站起来:“师姐,你还是打晕他,把他扛到医院去吧。自己都不爱惜自己的人,我也没有什么关爱的必要。以后再也不要跟我说这些话了,我不喜欢让冉巽杨生气,再见。”   言子濬呆呆地看着时岱岱头也不回地离开,眼泪不自觉地流得更多了。   而时岱岱那边,心湖难平:这曾经期待已久却不再期待的快讯,她要怎么办呢?   34 回首再见   原以为事过境迁,即便成熙林站在她面前跟她追忆往昔,她也能一笑而过,坦然面对,可现在居然是曾经的情敌泣不成声说着“他始终牵挂着你”……   冉巽杨走过来,拍拍她的肩头,时岱岱登时心头一颤,然后升起一丝愧疚。   “等很久了吗?”冉巽杨走过来,将她的手握着。   时岱岱摇头,跟他往附近的面馆走去。   那天回来她本来想跟冉巽杨说的,可打通了电话,听到他的声音后,她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一犹豫就犹豫到现在,更加难以启齿了。   要怎么跟他说呢?说真被你说中了,成熙林居然真的把我当成就情人了吗?还是得意洋洋地说,你女朋友魅力真大,成熙林到现在仍念念不忘的?   “胃口不好?”冉巽杨突然问。   时岱岱抬头,对上他俊朗的眼睛,心下一慌:“嗯,天气有点热,不想吃东西。”   “真难得。”冉巽杨说着,招呼服务员送一碗绿豆沙过来,“现在就吃冰的不好,不要吃那么多。”   “哦。”时岱岱答应着,有点甜蜜,却有更多的歉疚。   结果时岱岱第二天下课后还是打的去了成熙林的公司,前台打了一通电话之后,很快就指导她从电梯上去。   成熙林瘦了很多,眼睛底下泛着明显的青色,看起来很疲惫。看到她,他不意外也没有愉悦,只是招呼她坐下,给她倒了一杯开水。   “我听说你身体不舒服,过来看看你。”时岱岱开门见山道。   “子濬去找你了。”冉巽杨问着,却用肯定的语气。   “嗯。”时岱岱点头,“师姐让我过来看看你。”   “所以你就过来了?”成熙林自嘲一笑,无奈地看着她,说:“岱岱,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时岱岱傻傻地看着他,突然词穷。   “我猜得到她跟你说了什么。”成熙林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她肯定是说,当年全是她勉强要和我在一起,我放弃你主要是因为她,其实我心里一直没有放下你之类的,对吧?”   时岱岱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挺直却孤寂的背影。   成熙林轻轻笑了一下,回头看着时岱岱,说:“岱岱,没有人能勉强别人的感情的。当初我若是不喜欢子濬,就不会跟她在一起了。大一时……我曾经回高中看过你,看到你跟他在一起,很开心的样子,我妈也跟我说了一些,我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淡的。”   时岱岱第一次听到成熙林坦诚他和她之间的事,有点惊讶。   “后来听说他也考了A大,我以为你也会跟着来,也不知道那时候是怎么想的,不想看到你和他走在我面前,刚好子濬有求于我,我就答应帮她的忙了,结果你竟然去了C大。后来你到A大的时候,我知道我误会你了,不过那时候已经开始有点喜欢上子濬了……你是不是觉得有点恶心?男人就是这样的,喜欢三心二意,我也不例外。”成熙林摇摇头,用手耙了耙头发,继续说,“一方面跟子濬卿卿我我,一方面又很享受你小心翼翼地试探……后来看到你跟冉巽杨越走越近的时候,我心里其实很矛盾,想对大家宽容点,但是又不想你被别人夺走,所以后来你说你喜欢的是他的时候,我很生气,你竟然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擅自移情别恋。再后来听说他要出国的时候,我觉得解气,因为没有我的祝福,你们最终还是要分开。”   时岱岱瞪着成熙林,半晌才问:“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成熙林沉下脸,眼中不再有和煦,只能下一片冷漠,“我跟谁分手,我心里有谁,都是我自己的事,跟你一点瓜葛也没有,谢谢你这个老同学的关心了。”   时岱岱很快就离开了,她真的觉得很荒谬,他了解她,难道她就不了解他吗?说那么多不着调的话,无非就是想说,不管过去的事实是什么,现在他们两个只是同学关系而已,以后也保持同学关系就好了。   说得好像她自作多情一样,时岱岱委屈地想,如果不是看在言子濬的眼泪的份上,她才懒得来找他,反正他一个大男人,还会因为一点小病倒下吗?   时岱岱闷了几天,谢萌约她出来打网球,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看你样子,心情不好啊,跟你们家小五闹别扭了?”谢萌试探道。   “跟他有什么别扭可闹的。”时岱岱懒洋洋道,“我就是想不通一件事。”   “什么事?”谢萌追问。   “你说,一个人怎么能那么狠心,将沉淀在心底十年的感情说放掉就放掉呢?”时岱岱叹了一口气,“你想啊,你心底里一直住着那么一个人,不管他对你好不好,你重不重视他,他就一直待在那个角落里,不管你什么时候回头去看,都会看到他。可有一天,他突然对你说,你心里一点也不好,他要离开……你说这是为什么呀,他住那,我又不嫌他碍地方,又不收他房租,凭什么他说走就走啊。”   谢萌想了一下,说:“大概他知道他不是一个好细胞,住在你心里只会发生癌变,为了你好才这么说的吧。”   时岱岱沉默了一下,淡淡一笑。   冉巽杨一直很不认同她对徐宓的歉疚感,说她的心软与因为自己数学学得不好,所以对没有交数学作业的学生过分宽容一样毫无道理,她也很清楚,她心里一直有一块阴潮,从来没有得到过阳光的曝晒,长满了青苔,她不知道在那里滑倒了多少百次多少千次。   冉巽杨打电话过来说今晚很忙,没有办法一起吃饭,让她自己解决。   “哦,那我跟谢萌一起去吃。”她回答着,挂了电话,另外一个电话就马上打了进来,她接过:“你好,我是时岱岱。”   “岱岱!”言子濬带着湿气的声音传过来,“熙林他晕倒了!”   时岱岱平静地挂了电话,却发现自己又狠狠地滑倒了一次。   赶到医院的时候,成熙林已经醒过来了,病房里有不少人过来探望,时岱岱不想凑这个热闹,就在外面等到人都走了才进去。   “你怎么也来了?”成熙林疲惫地看着她,皱眉道,“回去吧,我想休息了。”   时岱岱看着他,很久才说:“认真说起来,这是我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到医院探望别人,原来是这种感觉。”   “什么感觉?”成熙林侧着脸问道。   “无能为力的感觉吧。”时岱岱淡淡的说,然后笑了一下:“我稍微理解当初你到医院来看我的感觉了。”   成熙林倏然睁大眼睛瞪过来,时岱岱却摆摆手,说:“我一直都明白的,包括你前两天说的,以后也不用你烦心了,我会走好每一步,不会再滑倒了,你好好养身体吧。”   成熙林久久才嗯了一声,别过头,不看她。   “再见。”时岱岱轻轻说了一句,走出去,看到言子濬正站在门外,便对她笑了笑。   慢慢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时岱岱接到冉巽杨的电话:“睡觉了没?”   才八点多一点,怎么可能睡这么早?时岱岱翻了个白眼,说:“没呢,怎么了?”   “没时间去吃饭,你帮忙买八个外卖过来吧.”冉巽杨说道。   时岱岱觉得奇怪:“我之前给你留了几家外卖的电话不是吗?都是可以送上门的。”   那边沉默了一下,说:“反正你也有空,带过来就是了。”   时岱岱无奈,便到A大附近的小菜馆打包了十份外卖,跟送菜小弟一起带过去。   看到食物,一群男人立刻停了手中的活儿,纷纷上来抢,吓了时岱岱一大跳,冉巽杨拿了两个饭盒牵着她的手走到一边。   “真是废寝忘食啊。”时岱岱有感而发。   冉巽杨递给她一双筷子,打开饭盒,说:“只是晚了一点吃而已,算不上忘食。”   时岱岱挤了个鬼脸,拿起饭盒,大口地吃起来,冉巽杨看她吃得很欢,就问:“跟谢萌吃饭吃不饱吗?”   时岱岱一僵,嗯了一声,埋头继续吃。   冉巽杨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时岱岱想了想,问:“你都知道我吃过饭了,怎么还让我吃啊?”   冉巽杨嘴一抿,慢慢说道:“因为,我想跟你一起吃啊。”   时岱岱一怔,差点咳出来,拼命忍了下来,结果却是被呛到了。   无处不在的冉氏费洛蒙啊……   35 我的标签   周末,时岱岱本来想去凌佳璐家,结果一大早就接到夏老的电话,说要她一起去打球,这个球,自然不是篮球、网球,而是高尔夫,她完全没接触过。   到了球场,看到几个人等着,夏老朝她打招呼,然后给她介绍,时岱岱这才有幸见识到自己学校的董事长,蒋松之的大儿子蒋明泊。在这样的场合看到给自己发薪水的人,感觉还真尴尬。   “老夏提起你很多次,”蒋明泊笑道,“你到青岚也有快满一年了,做得不错,老师和学生对你的评价都很好,没有辜负老夏的推荐,以后要继续保持。”   “好的,蒋先生。”时岱岱点头,立在一旁,站得笔直。   蒋明泊转头对夏老笑道:“很有精神,就是有点拘谨。”   夏老看看时岱岱,拍拍她的肩膀,说:“怪我,没有事先跟她说,年轻人,历练多一点就好了。”   时岱岱顿觉不好意思。   “小时,让你过来陪我们几个老头子,不会太难为吧?”夏老问。   时岱岱赶紧摆手,说:“不会,我正好有机会试一下高尔夫。”   “哦,那正好,这个是我儿子,他还不错,让他教教你,你们年轻人可能比较聊得来。”蒋明泊将身后的一个年轻人介绍给时岱岱。   “蒋魏。”那个年轻人立刻摘了手套对时岱岱伸出手,时岱岱伸手跟他握了握手:“你好,我是时岱岱。”   寒暄完,几个人纷纷拿出球杆发球,时岱岱傻傻地看着他们。蒋魏从球童那里接了杆,然后蹲下去给将球放在球座上,站到一旁,双手握杆,对时岱岱讲解道:“先比一下高度,试挥几下,开始发力,挥出去……”轻松挥杆,小白球瞬间飞了出去。   时岱岱看了看白球飞逝的方向,摇摇头:太漂亮了……   蒋魏将在球座上放了个球,然后将球杆递给时岱岱。时岱岱接过,比了几下,用力一挥,挥到球座,右手顿时一麻。   “挥的时候手不要拖太长,”蒋魏笑道,“初学者都是这样的,不用怕,再来一次,这次不要用这么大的力气。”   时岱岱松松手,试挥了几次,然后站好位置,咬牙一挥,“当”地一声,白球直直地飞出去好远。   蒋魏一愣,说:“不错。”   时岱岱笑笑,再试一次,又成功了,白球还是飞出去好远好远。   “力气不错。”蒋明泊吃惊地看着,笑了。   “呵呵,她这孩子就这样。”夏老乐呵呵地笑道。   时岱岱第一次打球就显示出了极大的天分,她不仅力气大,善于掌握方向,更重要的是她腰力好,柔韧度高,很是适合打高尔夫球,蒋魏这个老师当得很轻松。   “我听说,你本来不在招聘的名单中的。”蒋魏看着老人走远后,突然说。   时岱岱一愣,转过来看着他。   “后来是因为周主任看到你在球场上帮一个女学生挡球,还顺便展示了一下你的不错的排球技术,他突然想尝试一下,”蒋魏继续说,“一个体育不错的数学老师会是怎样的呢?现在看来他这个决定还是不错的。”   时岱岱没想到自己是因为这样一个机缘被录取的,而不是像她之前怀疑的是因为夏老的面子,她心里松了一口气。   “听过不少次你的名字,我一直在想你是什么样子的。”蒋魏看着她,眼里有一种逼人的探究,“原来是这样的。”   “不然,你以为是怎样的?”时岱岱被他过于直接的眼神看得有点不高兴了。   “太锐利了些,我想我大概要辜负了老人家今天的一番心意了。”蒋魏微微一笑,看着渐渐走远的几个人。   时岱岱这才恍然大悟,就说怎么莫名其妙喊她过来看他们打高尔夫,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蒋魏又说:“你不要表现得这么不屑好吧,我在别人眼中也算金龟婿一个。”   看蒋魏的样子,对她也没什么兴趣,只是不好直接拂了两位老人的意思,可时岱岱就不一样了,她完全不知情,就算做了什么也是无心之失,所以她偷偷地给冉巽杨打了个电话,没等他接起来就按掉了,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一脸不好意思地接起他的电话。   “是我,怎么了?”她选了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站好,用合适的音量回答。   冉巽杨沉默了一下,说:“你打电话来,我回你电话,你问我怎么了,我该怎么回答?”   “哦,是这样啊?”时岱岱装作惊讶道,然后咯咯笑了几声,“可能是我不小心按到了快捷键,你忙吧。对了,今晚我不回去吃饭了,你自己吃吧。”   “嗯,不要太晚。”冉巽杨平静地说。   挂了电话,时岱岱对夏老笑笑,夏老就问她:“谁打来的?”   “哦,男朋友。”时岱岱笑笑道,把手机放回兜里。   “哟,你几时交了男朋友了?”夏老一脸惊讶,和蒋明泊对视了一眼。   蒋魏慢慢地挑起了眉头。   “好几个月了。”时岱岱一脸不好意思,“我高中同学,现在在A大,有空带过来给您看看吧。”   “好好好。”夏老笑着,语气里有一种惋惜。   老人们又走远后,蒋魏上下打量时岱岱,说:“你跟成熙林口中的那个很单纯的女孩子,一点也不一样。”   时岱岱错愕地看着他:“你认识成熙林?”   “关系还不错,”蒋魏冷哼几声,“其实我和言子濬的关系更好一点。”   时岱岱对上他微冷的目光,面无表情道:“所以呢?”   结果两人自然是不欢而散。   莫名其妙被一个陌生人以这样的眼光看着,时岱岱心中气愤,在冉巽杨面前一直抱怨不已。   冉巽杨将她拉到怀中,将脑袋搁到她肩膀上,拉起她的右手,说:“今天打了高尔夫球,胳膊不累?”   时岱岱只记得不愉快的事,没关注,他一说起倒真觉得有点酸。   “既然是不相干的人,说的话也是不相干的。”冉巽杨轻轻地帮她揉着胳膊,下巴时不时碰到她的脸颊,刺刺痒痒的。时岱岱侧过脸看到他一直光洁的下巴隐约有了乌黑的痕迹,眼下也有一层淡淡的阴影,她心底一软,问:“你最近都在忙什么?”   “跟欧洲粒子物理实验室的一组数据的对碰。”冉巽杨回答。   时岱岱想了想,说:“完全听不懂。”   “这很正常。”冉巽杨慢慢地摩挲着她的手臂,漫不经心道,“你平常一直说什么巧克力不是糖果胜似糖果,我也一直没听懂。”   时岱岱扑哧一笑:“哎呀,这是你今天说得最好笑的一句话了。”   “我还有一句更好笑的话没说。”冉巽杨回答。   时岱岱转过来,看着他,问:“什么话,说来听听。”   冉巽杨握着她的双手,说:“其实,我也认识蒋魏。”   “什么?”时岱岱错愕不已,“你也认识?”   冉巽杨点头:“我爷爷和他奶奶是两姐弟,蒋明泊是我爸的表哥,蒋魏是我表哥。”   时岱岱费了一下脑细胞想了一下他的话:“就是说,蒋先生是你爷爷的姐姐的儿子,是你的表伯父,然后他想给他儿子介绍女朋友,结果却挖到他表外甥的墙角……是这个意思,没错吧?”   “没错。”冉巽杨点头。   时岱岱这下子就无语了:“那怎么办?”   “能怎么办?”冉巽杨将她压到沙发上,俯视她:“当然是尽快把你带到亲戚家转转,贴上我的标签,免得又有其他亲戚不小心打你的主意。”   “什么你的标签……”时岱岱嗔了他一眼,说:“以前你怎么没跟我说,你就是我们学校董事长的表外甥?”   “有什么好说的。”冉巽杨抚摸着她的头发,说:“现在关系不一样了,等哪天有空,我想一下B市这边有什么亲戚,都带你去转转吧。”   “你还当真要这么做啊?”时岱岱惊讶了。   “当然,说了就要做到。”冉巽杨侧了身子,在她外侧躺下,小小的沙发挤了两个人,时岱岱怕他掉下去,赶紧侧起身子,往里挤了挤,他马上靠了进来,两个人就面对面紧紧地贴在一起。   “你、你……”时岱岱开始结巴起来。   冉巽杨搂近紧了她,声音沉了下来:“明天星期天,今晚留我这边,沙发免费借你。”   “我、我才不要睡你家的沙发。”时岱岱轻轻地说。   冉巽杨微微一笑,说:“那床也免费借你。”   时岱岱不说话了,任他摸着自己发烫的耳朵。   过了几天,时岱岱带着冉巽杨出现在夏老和蒋明泊面前的时候,夏老的一脸惊讶马上转变成理解:“小时,不错,眼光很好。”   蒋明泊就不淡定了,他一脸震惊地看着冉巽杨,半天才说:“小五,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快一年了。”冉巽杨淡淡地说着,目光不经意地落在蒋魏身上,“蒋魏表哥,最近还好吧。”   蒋魏看看冉巽杨,又看看时岱岱,随即笑道:“小五,你厉害了,在B市一年了竟然也不到家里转转。”   36 非礼勿动   时岱岱看出冉巽杨和蒋魏之间的不对付,她居然觉得隐隐兴奋:冉巽杨一直冷静淡漠,可他在男生群收获的钦佩却不少于从女同学中得到的爱慕,他的人缘完全与个性无关,认识他这么久,蒋魏是第一个脸上写着不喜欢冉巽杨而冉巽杨也明显不怎么想理会他的人。   与蒋魏的态度截然相反的是蒋明泊的亲切与热情,他一见到冉巽杨便嘘寒问暖,关心这个关心那个,简直就把冉巽杨当成自己离家久归的儿子,只差没泪眼盈眶了。   时岱岱看着一脸闲适自得的冉巽杨,再看看脸色越来越不耐的蒋魏,心想,如果自家老爸当着自己的面,对表妹比对她还好的话,她肯定不止脸色难看这么简单,指不定要掀桌了。   离别的时候,蒋明泊看向时岱岱的目光里多了一份亲切,“这算不算勾搭上后台了?”时岱岱问着冉巽杨。   冉巽杨扫了她一眼,反问:“有了这个后台之后,你打算要怎么为所欲为?”   时岱岱想了一下,说:“我要改校规,谁说女教师就必须穿裙子来着,我要穿裤子!”   冉巽杨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嘴一抿,微微一笑。   时岱岱傻傻地看着他的轻扬浅笑好一会儿,才问:“你跟那个蒋魏怎么回事,你们表兄弟之间关系不怎么样。”   说到这个,冉巽杨颇感无奈说:“积怨已久了。”   “积的什么怨啊?你这样的人也会跟人结怨?”时岱岱瞪大双眼好奇地问,“要知道,冤家宜解不宜结,说出来我听听,我帮你参考参考。”   冉巽杨看着她难以掩藏的坏心思,啧了一声,摇头说:“理性思维与感性思维的矛盾,不可调和。”   时岱岱一脸失望,冉巽杨看着忍不住又笑了一声,伸手轻轻撞了她一下,时岱岱立刻瞪过来,狠狠地撞回来,却正好落到他张开的双臂里。   没过几天,时岱岱却在青岚里遇到了蒋魏,她一愣,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蒋魏不快地睨了她一眼:“我来学校还要你批准?”   时岱岱这才想到他是校董的儿子,学校是他家的,爱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她问了一句废话。   时岱岱跟他寒暄了几句,忍不住将自己的疑问问出来:“你跟冉巽杨关系好像很一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蒋魏沉下脸,问:“你怎么不去问你家男人反而来问我?”   “他回答得太高深了,我没听懂。”时岱岱不好意思道,“而且总不能只听一家之言吧,我也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蒋魏听了就多看了她几眼:“真不懂你看上了他什么,个性差,不合群,又喜欢高人一等。”   时岱岱立刻反驳:“不会啊,我觉得冉巽杨很细心,很负责任,又懂很多东西,可以让人很容易就信赖他。”   蒋魏沉默了一下,说:“其实小的时候,我跟他经常在一起玩的,虽然他比我小四岁,但是智商发育得早,不像其他亲戚的小孩子那么幼稚。”   时岱岱默默地听着,大概猜到后面的发展。果然,蒋魏接着说:“不过后来他越来越聪明了,我爷爷越来越喜欢他,哦,我爷爷是这所学校的创始人。我是我们家的独子,但是却不是我爷爷眼中最好的接班人……我真不懂,你们怎么那么喜欢这种怪人,说话、想法都格格不入的人。”   于是,时岱岱得知了两人关系由良好以上变成一般以下的分水岭事件。   一大家子去海边旅游,几个孩子瞒着大人,驾着游艇去海上的礁石堆里捉野鸭蛋来煨,血气方刚的蒋魏青年和沉默寡言的冉巽杨少年也在其中。尽情玩耍后,大家躺在礁石上晒太阳,谈天说地,结果冉巽杨指着海面说:“你们看!”   蒋魏第一个爬起来顺着冉巽杨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几个穿着清凉,身材火辣的女生坐在游艇上嬉戏,场面极为秀色可餐。   “接下来要怎么做?”冉巽杨问道。   蒋魏马上说:“稳定军心,按兵不动,先观察观察。”   几个男生也都是跟他年纪上下,无一不是对异性懵懂的年纪,眼里都紧紧地盯着那边看,却都不敢乱动。   “我觉得马上追出去的好,不然走远了就麻烦了。”冉巽杨说。   蒋魏却白了他一眼,说:“小孩子懂个屁,要出去也不是这么出去,要找一个很自然的方法,不能让她们觉得我们很刻意,不然就没戏啦。”   其他人纷纷点头以为然,一人一句话就把冉巽杨想说的话打下去了,然后几个人装过不经意般磨磨蹭蹭地爬出礁石堆,还装作没看到那几个女生高声谈话企图吸引她们的注意力,可惜事与愿违,那几个女生很快地就开着游艇走掉了。   几个男生不由得泄气,又趴回石头上晒太阳,后来不知道是谁惊讶地说了一句:“哎呀,我们的游艇呢?”   冉巽杨这个时候才慢悠悠地说:“刚才我就提醒你们,游艇被人开走了,你们究竟在看什么?”   其他人目瞪口呆,他们当然是看美女,怎么会有人注意到这个。   冉巽杨又说:“反正不是我的错,你们谁的责任谁负责求援吧。”然后轮到他懒洋洋地躺下晒太阳了。   后来蒋魏几个大喊了几个小时,终于才等到附近循声找来的水警,自然地,回去之后,蒋魏作为老大被狠狠教训了一番,而冉巽杨则被表扬了。   冉巽杨说的什么“理性思维与感性思维的不可调和的矛盾”指的就是这个啊……时岱岱失笑。   原来他小的时候就已经这样,没有刻意但却时常做出一些让人觉得很冷的事。   “就算你觉得我多幼稚都好,我跟他之间,只能是表兄弟关系了。”蒋魏说道,“而你,最好少在我面前提他。”   时岱岱想了想,说:“不提他,那我跟说什么?”   蒋魏一愣:“那就说说成熙林。”   时岱岱摇头:“我认识的是五年前的成熙林,而你认识的是现在的成熙林,说他有什么好说的呢。”   蒋魏听了,面无表情地走了,让时岱岱一脸莫名其妙。   晚上,时岱岱拐着弯向冉巽杨打听蒋魏提到的那件事,冉巽杨搅着蛋,没有看她,说:“你想问什么?”   时岱岱咬着唇,凑过去推推他,说:“你真的没注意人家穿得很性感?”   冉巽杨搅好了蛋,开始切葱花:“穿得再性感,也不可能主动把游艇还给我。”   时岱岱忍俊不禁,又问:“可是你表哥他们都看呆了。”   冉巽杨斜睨了她一眼,面色平静道:“又没长着176的身高,有什么可看‘呆'的?”   时岱岱感觉他好像微微强调了那个“呆”字,又听他提到176,想到自己的岱字,心里不知道怎么地就突然湿润起来,湿漉漉的,她刷刷刷地连摔好几跤……   “明明就跟蒋魏说的小时候不一样嘛。”时岱岱小声地嘀咕,面上那么冷,话里却总是时不时藏着糖一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不认识所以没注意,时岱岱又在学校里遇到了蒋魏好几次,每次打完招呼他都会跟她聊上一阵才告别,几次下来,老师里渐渐流出一种传闻。   蔡慧娟绘声绘色地跟时岱岱描述着哪个老师怎么谈论,末了还试探地说:“所谓空穴来风,你虽然没想法,可不代表人家蒋魏对你没意思啊。”   “不可能。”时岱岱斩钉截铁地回答,且不说蒋魏和成熙林的关系,就以目前她和冉巽杨的关系来说,蒋魏再差也不会跟表弟抢女朋友吧,更何况她实在没在蒋魏眼中看出哪怕一点暧昧。   蔡慧娟笑笑,没有说话。等到冉巽杨过来找时岱岱去打球,她却趁时岱岱回房换衣服的时候对冉巽杨提起学校传得正火的绯闻,说:“我实在担心,时老师哪一天会不小心听到这些难听的话,一时冲动,影响了同事关系。”   “谢谢你的关心。”冉巽杨淡淡地说着。   蔡慧娟低下头,微微一笑,再想说什么,门铃却响了,她只好去开门。   来人竟然是蒋魏,蔡慧娟很惊讶,而蒋魏看到冉巽杨,脸上也闪过一丝惊愕。   两个人对视,没有说话,蔡慧娟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岱岱出来,看到蒋魏,有点惊讶:“蒋魏,你来找我?”   “嗯,不过好像你已经有约了。”蒋魏看着冉巽杨说。   “哦,我们要去打球,你要不要一起去?”时岱岱走到冉巽杨身边站定,冉巽杨反手就拉住她的手。   蒋魏眼神闪了闪,说:“不了,今天是熙林生日,我本来是想问你要不要一起去给他庆祝。”   时岱岱一愣:“哎呀,我都不记得了。”   “没事,男朋友比较重要。”蒋魏笑笑说,“那我就自己去了,你有什么话要我带的吗?”   “我还是打个电话过去说吧。”时岱岱看向冉巽杨,冉巽杨紧了紧她的手放开,她才跑到阳台去打电话。   蒋魏的目光就从阳台的身影转到冉巽杨上。   “我记得你上学的时候语文成绩很一般。”冉巽杨看着他,微微抿嘴,幽深的眸子里闪着一丝不悦,“你大概不清楚‘非礼勿动’这四个字的意思——不是自己的人不要乱动,也不要帮别人动,亲爱的表哥。”   蔡慧娟的眼睛顿时变得很大很大。   37 风雨前夕   时岱岱打完电话出来,没看到蒋魏,她便问:“你表哥走了?”   冉巽杨点头,帮她拎起背包往外走,时岱岱经过蔡慧娟的时候,朝她摆摆手。   出了门,冉巽杨低头看着楼梯,说:“另外找个房子吧。”   “哦,”时岱岱抬头看他,微笑着说:“有时间就去。”刚才蔡慧娟对他说的话,她在房里都听到了,本来她对蔡慧娟就不怎么认同,只是没什么冲突,就一直这样处着了,可室友做到今天这个份上也足够了。   冉巽杨走了几步,又说:“我那里还有一间房间,你考虑看看?”   时岱岱踉跄一下,差点踏空,还好及时扶住了墙面,她低头想了一下,说:“我考虑考虑。”说什么有一间空房,她当真搬过去一起住,那间房还不是照样空在那儿……   “我是说认真的。”冉巽杨搂了她的肩膀说。   时岱岱点头,说:“我也会认真考虑的。”   既然答应了要认真考虑这件事,时岱岱当天晚上回来便认真考虑起来。她和冉巽杨目前的关系大概、也许、应该可以用“如胶似漆”和“老夫老妻”这八个字来形容,老夫老妻还能如胶似漆?能的,如果你们是从有点陌生的好朋友关系发展突变成为恋人关系的话。她熟知他的每一次沉默背后的寓意何解,每一个语气词后面的意味深浅,每一抹抿唇上的是非衷肠,却敌不过他不经意间浓酒般醇厚的眼神,挡不住他有意无意的蜜语甜言,更阻止不了他的步步为营。对于这么快就沦陷的自己,时岱岱既诧异,又有点惋惜:她和他这么合拍,如果注定要在一起,之前的十年简直就是暴殄天物,丘比特的箭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射过来呢?   一般人到了这样的情况多半都会同居了吧。冉巽杨之前提到过将工作的重心转移回国内,还建议她签了青岚三年的合同,多半是对他们将来的一种计划。而她自己也觉得,错过了冉巽杨,她基本上是不太可能再有这么心思萌动的时刻了,若真的随心而行,冉巽杨说要的,她肯定不会拒绝。   想是这么想,可是真的要做起来就有点难度了,要她怎么回复呢?直接跑过去说,你去帮我搬东西吧,我已经准备好洗干净等着给你吃了?那是不可能的,她为这个问题烦恼了很久,耽搁了好几天。   结果冉巽杨又出国出差去了,这次去的是瑞士日内瓦欧洲粒子物理实验室。   时岱岱送他上车后,对着出租车消失的方向惆怅了很久,想着还是不要那么快就搬过去的好,不然老是要独守空房,其实还蛮怨妇的,她可不要。   她在校园里又遇到了蒋魏,他是为了学校与成熙林所在公司的合作项目而来的。   “青岚一所学校,怎么会跟这么大的跨国投资集团有合作啊?”时岱岱很好奇。   蒋魏看了她一眼,嘲笑道:“你一个中学数学教师懂什么?”   时岱岱白眼反击:“我就是不懂才问你啊,我懂了还问你干嘛。”   蒋魏一时语凝,许久才道:“青岚本身就是一个品牌,我们投资的就是这个品牌的未来发展。”看到时岱岱还是一脸迷茫,他又说,“说不清楚,你只要明白一点就好了,靠着传统的经营方式,青岚走不远的,而我现在做的,就是让青岚走得更好。”   时岱岱似懂非懂,最后只能说:“我还是安心做我的高中老师好了,没投资的天分。”   “夫妻俩有一个会投资就好了。”蒋魏不怎么愉快地说着,“我承认,冉巽杨是很不错,可是你这么就放弃成熙林接受他,我很不能理解。”   时岱岱没料他突然这么说,愣了一下才说:“连我自己也不能理解,认识十年了,怎么短短几个月内就彻底变了。”甚至偶尔还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迅猛激烈得就如同想推翻之前的种种,就像那句话说的那样:遇到对的那个他时,之前的都不算爱,至少不算真爱。   “恭喜,我等喝喜酒。”蒋魏打趣着她,接了个电话匆忙离开了。时岱岱被他的话弄得很不好意思,喜酒什么的,她可没想过呢。   当老师的好处就是,周末很充足,很少加班,凌佳璐知道时岱岱不用约会,便找她出来泡吧:“难得你男人不在,不趁这个机会潇洒潇洒,以后被圈死了你就知道后悔了。”   时岱岱对这个理由很不满意,但还是跟着出来了,她很少到酒吧去,终归有点好奇。   酒吧里永远不缺的就是搭讪艺术,凌佳璐和时岱岱两个人刚到,就有人过来搭讪了,对此凌佳璐乐此不疲,时岱岱开始还受宠若惊,几次下来便觉得烦。   这边的热闹很快就引起角落那边两个人的注意。   “时岱岱。”蒋魏走过来,一脸惊讶,“你来这里干嘛?”   看到他,时岱岱突然有一种掩面逃走的冲动,脱口而出:“我来这里还需要你批准啊?”   这句话还是他反驳过她的话呢,蒋魏讪讪地说:“成熙林也在那边,要不要过来一起喝几杯?”   时岱岱看过去,角落里坐着一个人,看着的确像是成熙林,她看看凌佳璐,后者表示无所谓,便跟着一起过去。   “最近都好吧?”凌佳璐率先向成熙林打招呼,成熙林笑笑,挪了个位置让她们坐下。   气氛有点僵硬,蒋魏赶紧开了酒,给她们俩倒了两杯,时岱岱端起一杯,说:“我只能喝这一杯,多的不喝。”   “来酒吧不干酒,这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吧。”蒋魏不悦道。   时岱岱摇摇头,一脸认真:“我这完全是替你着想才这么说的,不信你问问他们两个。”   “千真万确。”凌佳璐无比赞同,成熙林也不自觉笑出来了,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想起时岱岱喝醉后的难缠的样子。   蒋魏突然就好奇起来了,便以这种方法灌时岱岱喝酒,时岱岱立场还算坚定,只喝了三杯,到底没有出现窘态。   散场后,蒋魏说他顺路送时岱岱回去,凌佳璐便开车自己走了,结果他却在停车场遇到一个倾世尤物,直接上前搭讪成功,再度光顾酒吧,送人的任务就交给了成熙林。   “麻烦你了。”时岱岱笑道。成熙林嘀咕了几句,说了句“不麻烦”然后去开车过来接她。   两个人一路沉默着,时岱岱不习惯这样的静默,便问:“我可以放音乐吧?”   成熙林飞快地扫了她一眼,伸手按了播放键,舒缓的轻音乐就悠扬地在车厢里回响。   时岱岱听着听着,正想发表赞扬,车子震了两下,慢慢停了下来。成熙林皱眉,下车检查了一番,最后不得不说:“车子坏掉了。”   没办法,只能报修。等拖车的时候,成熙林一脸不好意思:“要不你先打车回去吧,我自己等就好了。”   “没关系的,一起等吧。”时岱岱笑着说。   等了很久,拖车才姗姗来迟,可这个时候反倒没有出租车了,时岱岱不由地说:“我想去桂林呀我想去桂林,可是有时间的时候我却没有钱,我想去桂林呀我想去桂林,可是有了钱的时候我却没时间……”   茫茫深夜里两人只能步行前进,更深露重,成熙林看到一家24小时营业的摩托车维修店,便对时岱岱说:“要不,去租一辆摩托车开回去?虽然我很多年没骑了,记忆还是有的,我先兜上一两圈,再回来接你,怎么样?”   时岱岱看着橱窗里的摩托车,说:“不如我载你,我的技术也不错。”   成熙林顿时一愣:“你什么时候会开摩托车的?”   时岱岱慢慢就笑了,说:“早就会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放心,我载过的人都说我开得又平又稳。”   于是,成熙林拿着身份证和押金换来了一辆崭新的威风凛凛的摩托车,时岱岱接过钥匙,一脚跨坐在车上,插了钥匙,熟练地打火,亮灯,然后侧着脸对成熙林说:“上车。”   成熙林赶忙帮她带了安全帽,然后一边带自己的,一边上车。还没等他坐稳,车子便“呼——”了一声开出去,震得他一时没坐稳,差点往后摔,他慌乱地抓住坐垫才稳住。   “坐稳了。”时岱岱兴奋的声音从风中传过来,成熙林看着黑影往后飞掠的速度越来越快,犹豫了一下,一只手终于还是搭在时岱岱的肩上。   38 屈服妥协   夜半无人空旷的公路上,晚风吹来一种静谧感,吹到时岱岱的脸上虽然生疼,却激荡起无数的难以按捺,时岱岱想起自己喝下的那三杯酒,苦苦的,却带着后劲的甜,在她唇舌之间,萦绕不去。   她松开双手,拿下安全帽,本来没绑紧地发圈顺势掉了,长发被风吹乱,打到成熙林的面上,他心一惊,看到时岱岱骇人的动作,冷汗冒了一身:“岱岱!你在干嘛?”   “呵,我不习惯带头盔。”时岱岱将头盔挂在车头,双手握着摩托车龙头,笑得有点漫不经心,“在城里开摩托车的感觉真的太爽了,路都是平的,直的,随随便便就可以开很稳了。”   成熙林斜过身子,看到时岱岱的侧脸及上扬得厉害的唇线,猜想她肯定是酒上头了,早知道就不让她开了,只能婉言劝她:“岱岱,还是让我来开吧,我一个男的坐后面太没面子了。”   时岱岱侧脸看他,弯嘴一笑:“你跟我,还用讲什么面子啊。”   成熙林张着嘴,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搭在她肩上的手微微用力。   这不啻于屈服。   时岱岱更加得意了,手上又松了一些,车子就越开越快,急掠过的风狠狠地刮着她的脸,她丝毫不觉得疼,反而想起自己支教时的种种来,既辛酸又幸福,不知怎么地,她很想大声长笑,然后她就真的笑出来了。   成熙林很诧异,本来想问她笑什么的,可是听她笑得很开心的样子,实在不忍心打断她,坐在后面安静地听着,任由她清脆的笑声伴随着摩托车的响声回荡在空旷的夜空里。   高三以后,他就没有再看到她这样爽朗地笑过了,他现在才知道,原来他心底是如此想念。   然而这种想念并没有得到很久的满足,时岱岱突然不笑了,他刚想问怎么了,她对他说:“坐稳了,后面有人追上来了。”刻意压低的声音里有着隐隐的兴奋。   成熙林回头,果然看到后面时不时出现好几束灯光,像是好几辆车,这个时候,又是一群人,他心底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岱岱,往下走吧,换条路。”   “我知道回去的路的,不用急。”时岱岱根本不听他的建议,油门开到最大,飞一般驰骋着,成熙林坐在后面隐隐不安。   没过多久,后面几辆车追了上来,每个人都穿着一样的黑色皮衣,黑色头盔,似乎是一个团队。他们靠了上来,将时岱岱两个夹在中间,越开越快,越开越靠近。   成熙林知道是遇到飙车族了,他不敢声张,只能抓紧不让时岱岱分心。   单纯从技术上讲,时岱岱的技术比不上对方,可今天她情绪有点不受控制,满脑子只有一股冲劲,硬是没拉下,几辆车越飙越快,几乎进入一种疯狂的状态。   幸好这种疯狂的状态被突然加入的两辆警车及时扼杀了。   所有人都被带到了警察局,无一例外地被训斥了一番,几个飙车族都是常客了,很快就放人走了,可时岱岱就不一样了,情况有点严重:一、酒后驾驶;二、超速行驶;三、无照驾驶;四、不带安全帽驾驶……成熙林也负有纵容之责。   按照法律法规,处罚相当严厉,不仅要罚款,还要进行行政拘留,成熙林当下打了电话托人找关系。   时岱岱酒劲也过去了,听到警察可以找人保释后,赶紧给凌佳璐打电话,她这个样子可不能让学校的老师和学生知道。   言子濬很快就过来了,看到成熙林安然无恙,她煞白的脸色缓了缓,但目光触及一脸尴尬的时岱岱,又顿时变得僵硬起来:“岱岱,你怎么也……”   “很抱歉,师姐,都是因为我才害得你天没亮就被吵起来……”时岱岱很不好意思地说。   言子濬低下头,喃喃道:“没什么……反正这也是我自找的。”   因为凌佳璐发短信说正在来的路上,三个人又等了一下,结果没想到来的人竟然是冉巽杨。   看到他,时岱岱登地从凳子中站起来,面色惨白:“你……怎么会来的?”她其实想问的是,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会知道她在这里?是不是凌佳璐跟他说的?凌佳璐是怎么知道他回来的?……但是她被他脸上的狠厉之色怔住了,纵有千言万语也消失在他冷冰冰的视线中。   就知道他会生气,所以她才最不希望他知道这件事的啊。   冉巽杨没有回答时岱岱的问话,他径直走向值班的警察,目光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怒火盯着成熙林。值班警察看到他填的表格,说:“我说小伙子,你也该好好管管你女朋友了,喝酒上路本来就很危险了,她还不带安全帽,三更半夜飙车,连经常在这一带飙车的小青年都说差点被她比下去了……我不说了,后果你也清楚的,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冉巽杨的脸色更加铁青了,他勉强地说了一句“谢谢”后,看也不看时岱岱一眼就往外走,又急又快。   时岱岱大气都不敢喘,赶紧跑着跟上去牵他的手,却被他一下子甩开了,她咬咬牙,又去碰他的手,又被他甩开,她就没敢再去碰了,低着头跟在他后面。   “岱岱……”成熙林走在后面看到便开口叫了一声。   时岱岱脚步顿了一下,才慢慢回头:“怎么啦?”   成熙林顿了一下才说:“……没什么,子濬开了车来,想问你们要不要一起。”   时岱岱的目光就落在他后面的言子濬上,言子濬恍惚了一下才笑道:“是啊,一大清早地,不好打车。”   时岱岱刚想拒绝,左手就被人握住了,身旁的人声音有点嘶哑,说:“不麻烦了。”   “谢谢师姐了,你们有事就先走一步吧,我们……想走走。”时岱岱就对成熙林和言子濬笑笑说,然后被冉巽杨拉着走了。   成熙林默默地看了一下,才往车子那边走去,他打开车门,却被言子濬拉住了,她说:“你一个晚上没休息了,还是我来开吧。”   “不用了,一直都是我开车的。”成熙林说。   言子濬面上又僵了几分,过了好久她才说:“昨晚你不也是坐在后座的吗?为什么她可以载你,我就不行?”   成熙林握着车门的手紧了几分,他平静道:“你和她是不一样的,不要逞强。”   “是,我和她不一样,因为我是言子濬,永远不可能是时岱岱。”言子濬突然激动道,“刚才你本来是想说一下人家男朋友的,可看到人家回头时红了眼的样子就说不出来了,是不是?还真体贴啊你。”她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座,狠狠地关上了车门。   成熙林等了好一会儿才上车。   冉巽杨几乎是拖着时岱岱一直走,直到拦下了出租车。上了车后,他靠在车门上,闭着眼睛,没有说话。时岱岱坐立难安,犹豫了很久,低着头,双手放在膝上握成拳,低声地说:“对不起。”   冉巽杨还是没有理会她,时岱岱又连续说了几遍,他还是没动,她鼻头有点发酸:“我知道我做错了,你骂我就是了,干嘛要这样做让我难受?”   “你难受?”冉巽杨睁开眼,一脸不可思议地看过来,“你难受什么?你会比我难受?好不容易提前回国想给自己女朋友一个惊喜,结果在她家等了半夜也等不到人,打手机也不接,你觉得我心肠硬,一点儿也不会担心,是不是?可笑的是什么?我白白担心了一个晚上,最后还是从我女朋友的一个朋友的丈夫的来电中才知道她进了警局,如果是你,早上5点钟的时候接到这样的电话,你的心脏会不会差点碰蹦出来?还有更可笑的,到警察局之后,发现她一点儿事也没有,只是跟她的旧情人因为酒后驾驶、超速行驶、无照驾驶、不带安全帽驾驶等等问题被扣留而已,你觉不觉得我的担心都很多余?多不多余?”   “我跟成熙林没有什么的……我只是喝了点酒,真的没喝多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时岱岱想辩解,却觉得很无力,因为他眼神里的怒火越来越盛,视线却越来越冰冷。   “我说过的话,你什么时候才会放在心上?”冉巽杨压抑地说着,“你的安全是最重要的,我不在乎你是怎么想的,我也不管你和他有没有怎么样,但是从今天开始,没有我的允许,你一滴酒精都不许碰。”   他从来没有用这么严厉的语气跟她说话,时岱岱的心就像被压了块千斤巨石一样,憋得就要爆炸了,眼眶马上就红了起来,哽咽道:“我又不是故意的……”   “你不要每次都拿眼泪来逼我。”冉巽杨别过头不看她,发狠道:“这次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妥协的,今天你就回去收拾东西,搬到我那里去。”   时岱岱猛然抬起头看着他,他嘴角抿得紧紧地,侧脸因为紧绷而显得僵硬,铸成一个强硬的姿态。   39 爱的轻重   时岱岱怔怔地望着冉巽杨,泪水无声地凝聚在睫毛下,缓缓欲滴。   她原本已经做好了打算,等到他回来,她便找一个借口搬过去,她甚至为了用哪个借口折腾了好几天,她想了千种万种,怎么也没有料到竟然会是这样。   她心有不甘,明明是他提出建议,她答应考虑看看,决定权在她的,就算她有错在先,他就能剥夺她在这件事上的主动权吗?她期待中他的惊讶然后微笑,她的自我得意和小羞怯,他怎么能如此轻率强硬地夺走了呢?   她低下头,看着那两颗如明珠般的泪珠一前一后滴落在裤子上,然后缩了缩手指,说:“我不搬。”   冉巽杨那边沉默一下才说:“你不搬,也行。”   时岱岱惊愕地看他,只见他双唇紧闭,盯着她,说:“你不搬,那我只能拜托你同事搬出去了。”   时岱岱立刻明白他的深意:他要搬过来跟她一起住。跟她搬过去没有实质的不同,就算是在她的地盘上,她相信她能做主的事可以是全部也可以是没有,完全要看他的心情。   时岱岱第一次深刻发觉在精神方面,她在冉巽杨面前根本挺不直腰身,平和的时候她都会不自觉地揣摩他的心思,他真发起火来,她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卑微如斯——爱情真是一件奇妙的事,不知不觉间就改变了一个人在另外一个人面前的自我认定。   “你可不可以稍微尊重一下我的感受?”时岱岱试图平静道,“我知道我昨晚表现得很糟糕,但是一码事归一码事,不能跟我们之间的事混为一谈。”   “混为一谈?”冉巽杨笑了几声,眼眸里尽是嘲笑,“时岱岱,你真是一个白眼狼。”   “我怎么就是白眼狼了?”时岱岱被他的眼神和话语气得双肋生疼。   “就算你喝醉了,在我面前你会像昨晚那样冲动吗?你不会,更何况是你昨晚还没醉。”冉巽杨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着,下巴的线条因为用力而显得更加深刻,“可是你在成熙林面前就不一样了,很自得,很随性,这意味着什么?”   “这跟成熙林有什么关系?”时岱岱实在难以理解。   冉巽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看你对徐宓的态度我就明白,你不是那种随便就可以放下一段感情的人。”   “你不相信我?”时岱岱看着他,满眼难以置信,“你竟然怀疑我对你的感情?”   “我不相信的是我自己。”冉巽杨低低地说着,垂下眼帘,不再看她。   他竟然说不相信……时岱岱感觉就像被人狠狠地击在胸前,重重地摔到地上,难以呼吸。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我搬过去住呢?”她喃喃地问道,没有百分百信任的爱情,理性如他应该会选择放弃才是。   冉巽杨沉默了很久,才说:“我并不想放开你,虽然你没有那么爱我,我想我可以包容你。”   时岱岱张着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心肺上突然窜起一阵烈火,火烧火燎地烧起来,整个胸腔火辣辣地一片,泪水簌簌地落下来,她却硬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说:“我真感谢你的包容!”   他从来没有说过爱她的话,甚至连一个喜欢都没有说过,当初若不是她擅自跑到旧金山去,他指不定还一直跟她玩暧昧呢,这样一个人,凭什么说她爱得比他少?他凭什么说他爱得比较多?   他说的没错,她的确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可以把一段感情说忘记就忘记得了的人,她的确没有忘记那一段感情,也不打算遗忘,就像那本日记本,那本记载着当年她全部的甜与苦,笑与泪,天真与感悟的本子,她也没有丢掉,而是很好地藏在书柜的角落里,希望哪天翻看回去,自己是带着笑容而不是带着遗憾。   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不遗忘不代表就有再次沉湎的可能。每一次她想起那时候的事,事情是越想越清楚,可是感觉却越来越淡了,她和成熙林之间,物不是人也非了,早已不堪回首之重了,他还在计较什么?难道要她全盘否定那一段感情,亲口对他说“一开始遇上的人是你就好了”这句话,他才会毫无芥蒂吗?如果她真这样做了,那要将那一段感情置于何地,将那时的她置于何地,将她这么多年的自我放逐置于何地呢?   原来她和他之间,陌生了的不仅仅只是时间,还有起点。   她以为他是她全新的开始,但他却期待他是她真正的开始。   回到小区,时岱岱打开车门,什么也没有说就走回宿舍,然后当着冉巽杨的面用力地关上门,不让他进来。   蔡慧娟刚好在客厅,就幸灾乐祸道:“哟,吵架了?”   “是不是吵架,关你什么事?”时岱岱很不客气地回了一句,嘭地关上了房门,然后一把扑到床上,狠狠地哭起来。   他怎么可以这样……   冉巽杨没有敲门,也没有打电话,在门口站了一下就回去了。   两人冷战了。   时岱岱过了两天才想起违禁驾驶的事情,打电话去问成熙林,才知道事情已经摆平了,她问:“是托谁的关系?”   成熙林很平静地说:“我一个朋友的关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用想那么多,以后不要再犯就行了。”   时岱岱沉默了一下,说:“替我谢谢你朋友。”   “其实你也不用那么客气的,我要把自己摘出去,肯定得帮你才行。”成熙林顿了一下,又说,“更何况就算我没有拜托我朋友,他也要帮你的,是他的上级说的,好像走的是蒋家的关系。”   肯定是冉巽杨,时岱岱心下一紧,这算什么呢?一边呵斥她,一边还要违背自己的原则去找关系帮她,她现在听到这样的事只想哭,一点感动也没有。   她这两天没有去找他,也没有打电话发邮件给他,上Q看到他就直接下线。既冲动又幼稚,但是她却一点儿后悔也没有,还说什么要包容她,现在呢,还不是跟她一样幼稚吗?   生活还在继续,她照常上课,照常吃饭,照常运动,可她的心却像被抽空了一样,完全感受不到往日的生动与激情,只是机械地做着。下班回到宿舍,对着电脑也做不了任何事情,一遍一遍地对着桌面点击鼠标刷新,还会时不时地看向手机有没有动静,最后每每总想一把将手机摔出去。   明明是她决定不理会他的,为什么难受的人竟然还是她?难受得让她怀疑之前甜蜜的种种都是水月镜花,就像她之前所担心的那样,一觉醒来什么也没有了。   冷静下来想想,她对他的百般顺从,又何尝不是一种不信任呢?她对于他的青睐始终有一种惶恐,所以在他面前总有一点小心翼翼,他说什么,她都说好。   他早就洞察了她的这份惶恐,所以那天才会那么肯定地说出她就算喝醉了也不敢在他面前撒泼的话,只是他不了解,她的这份惶恐并不是因为她还淡忘不了前缘,而是因为她的不自信。   他可能没有意识到,他于她,是一个多么优秀的人,优秀到她甚至不愿意在外人面前公布两人的关系,因为她不想再看到别人眼中的惊愕和不看好。   他什么都不明白,问也没问过她,就自作主张地说了那一番胡话,真的是太过分了。   更过分的是她,她从来不曾在他面前坦诚她的想法……   一想到这个,她心中因为他的独断而产生的怒火顿时就熄灭了,反而涌起一股忧虑:他该不会真的生她的气了吧?她赶紧打他电话,却一直没人接,她心更紧了,赶紧去A大找他。   结果他办公室里的研究生愣了愣才告诉她,他又去瑞士了。   那几个人怀疑的眼光刺激到时岱岱,她心里微微酸起来,他竟然出国了也没有跟她说一声,她想了想,问:“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前几天回来是因为第一期工作提前结束了,这次师兄带了几个同事一起过去开展第二期的工作,可能要呆蛮久的。”   “你们同事谁去了?带了手机了吧?可以国际漫游吗?”时岱岱焦急地询问。   “哦,徐宓的号码好像是全球通吧。”一个人回答,“你有她电话吧?”   徐宓也去了?想到那天电话里徐宓的哽咽与不甘,时岱岱像突然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下来一般,浑身发冷。   40 只是因为   徐宓去不去,不是重点,因为她相信冉巽杨对徐宓并没有什么感觉。她在意的是,他对这个徐宓毫不心动,可面对第二个、第三个徐宓也能同样不为所动吗?   之前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是因为她总能在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可现在他们冷战了,原因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处理不慎就会让这段感情无疾而终,她的危机感顿时上升到史无前例的高度。就算感情深如浩海,一旦出现一丝裂痕,很容易被外敌侵入,这个感受她比谁都了解得透彻,并不是后来者太美好,而是感情双方心底有了隔阂,小小的黑洞会在不知不觉中越扩越大,直到形成无法逾越的沟壑,再难填覆。   时岱岱越想越沮丧,晚上觉也睡不好,几天下来明显清瘦了不少。   凌佳璐过来,一看到她,差点没尖叫起来:“岱岱,你不舒服吗?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时岱岱将脸埋到胳膊里,闷声道:“很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去看医生了没?”凌佳璐关切道。   时岱岱沉默了好久,才抬起头,眼眶里尽是赤红:“他不理我了。”   凌佳璐愣一愣,才反应过来她说的不舒服是指心里不舒服,顿时松了一口气,可一想到她竟然憔悴到这个样子,又是心疼又是自责,早知道那天她亲自送她回家就好了,也不要听张遂涛的建议给冉巽杨打电话让他去接人。   “那你,有没有主动联系他?”凌佳璐小心翼翼地问道。   时岱岱摇头,凌佳璐诧异地问为什么。   时岱岱叹气道:“我承认我有错在先,我不该半夜三更不回家去飙车,可是这不能成为他质疑我的感情的借口,我主动联系他不就是向他妥协了,那他以后不就把我吃得死死的了吗?”   你现在已经被人家吃得死死的了,凌佳璐看着她没有说话。   沉默了一下,时岱岱又说道:“我一方面这么想,另一方面又害怕我不联系他,他就越不理我,时间长了,我们不就完了吗?”   凌佳璐安慰道:“你不要胡思乱想,患得患失的。我说白点,你是在乎原则多一点,还是在乎爱情多一点?”   时岱岱垂下头,想了想,说:“我在乎他多一点。”   凌佳璐就看着她摇头,深陷其中的女人啊,你无法自拔了。   送走了凌佳璐,时岱岱顺便去附近的超市买吃的,结果她逛来逛去也没有什么购买的欲望,随便拿了几盒方便面。回家的路上,经过一家服装店,橱窗里挂着一件黑色宽领的男士T恤,感觉很特别,连价格也没问就买下来了。   回了家,泡了面,换上那件衣服,穿着有点肥大,时岱岱给自己和泡面照了个合影,传到围脖上,写上,我和永远陪伴我的地球餐。   吃了几口,毫无食欲,只好直接倒了。   第二天,时岱岱去A大图书馆还书,还是忍不住又跑到冉巽杨的办公室去,办公室里只有一个研究生在,之前一起打过球。   看到时岱岱,研究生打了个招呼,问:“师姐,你有事吗?”   时岱岱尴尬地想了一下,说:“之前我借了本书,好像落在这边了,过来找找,可以吧?”   “当然可以,你随意。”研究生说着,又去看电脑。   时岱岱绕过他,走到冉巽杨的位子,坐到他的椅子上,手指慢慢地摩挲着台面,微微叹气,之前他帮她借的那本科幻小说放在哪里了?   她没怎么翻动他的东西,只是粗略地看了看,没看到便没再找了,反正她只是突然想过来转转而已。   听到声响,研究生转过来:“找到了吗?”   “没有,可能不在这里。”时岱岱笑笑说,然后站起来走过去,刚好看到他电脑上的图面,一怔,“这是什么?”   研究生看了看她紧盯着的方向,说:“这个啊,是他们在瑞士那边的听一个讲座的照片,他们发到网上的。”   “我想看看,可以吧?”时岱岱询问,得到同意后,她紧张地握着鼠标点击。   在那么多的人里,她一眼就看到他了,有一张他坐在第二排,面无表情地看着演讲台,有几张是他站在讲台上发言,还有一张,他走着,漫不经心地看过来,身边紧靠着一个黑色齐肩直发的女生,她正开心地对镜头笑着。   心底有一种调味罐被打翻的感觉,时岱岱飞快地收回手,对那个研究生说:“谢谢哈,我先回去了。”   “师姐慢走。”研究生看着她不怎么好的脸色,压下心中的狐疑对她说。   那个女孩子,是第二个徐宓吗?时岱岱抑制不住自己的这个猜想,心里越发沉重。   时岱岱觉得全身无力,满腹的心思不知道向谁倾吐,她想到凌佳璐,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最后还是回了宿舍闷头睡下,连晚饭都没有吃。   折腾了半夜才睡着,第二天时岱岱是在手机铃声中醒过来的,她一个激灵,慌忙掀开被子去找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她有点失望地接听电话。   结果是一个驾校的工作人员打过来的,催她去上课。   时岱岱并没有报名参加驾校,连忙追问对方报名人员的名字和身份证号,得到的回答确实是她本人的信息,她顿时觉得莫名其妙,赶紧起来,打车去到驾校。   结果那个驾校离她住的地方只有十分钟的车程,相当地近。到了驾校的接待处,时岱岱咨询了自己的报名信息,得知费用已经提前缴纳了,她更诧异了,便让工作人员把她的报名表拿给她看。   写着她的名字的字迹,瘦削骨健、遒劲有力,时岱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她的心田漫过一种有点甜,却带着委屈和苦涩的感觉。   钱交了,不能退,时岱岱思索了很久,最终还是去驾校上课,这是他们冷战的第十天,她没有给他电话、短信、邮件,他也没有给她电话、短信、邮件。   在学校里遇到蒋魏,时岱岱冷淡地朝他点头就要走,随即想到她免除了牢狱之苦靠的还是蒋家的关系,她便对他道谢。   蒋魏有点尴尬,说:“我可没这么大的面子。”   “我晓得帮我的人是蒋老先生,按理说我应该当面道谢的,可我身为青岚的教师,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我自认为没这个脸去见他,麻烦你帮我转达。”时岱岱说。   蒋魏的脸色更加差了:“你这是在讽刺我?”   时岱岱斜睨他:“这就奇怪了,你做错了什么值得我讽刺你的?”   “就是我故意去搭讪,留下你和熙林两个人的事。”蒋魏绷着脸说道,“因为我自作多情,害得你现在跟冉巽杨闹僵了,你心里肯定在怪我吧。”   时岱岱抿抿嘴,说:“你都这样想了,还问我干嘛。”   “你为什么就不好奇,冉巽杨明明是我表弟,我为什么反而去帮成熙林?”蒋魏情绪有点激动。   时岱岱却一脸平静地说:“我知道的,你喜欢言师姐,言师姐却喜欢成熙林,所以你想撮合我和成熙林。”   蒋魏错愕不已:“你怎么知道!”连成熙林都不知道这件事……   “心底明明喜欢一个人,却矢口不提他的名字,却一直做着跟他有关的事,这样的事我很多年前做了不少。”时岱岱漫不经心地说着,那个时候,她到A大,想靠近成熙林,却打着找冉巽杨联络感情的幌子,星移斗转,没想到她今天却是为了那个幌子完全顾不上当年的心头之好。她看着蒋魏,继续说:“你有精力来想着拆开这个,撮合那个,还不如找当事人有效点,并不是成熙林和言师姐分开了,师姐就会跟你在一起的,你也不愿意接受这种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吧?”   蒋魏茫然地看着时岱岱,说:“直接追求她就可以了吗?”   时岱岱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你不去做,就永远也不可以。”   蒋魏沉默了一下,又问:“你既然已经猜到了我的心思,为什么没有揭穿我?”   “谁知道呢,”时岱岱苦涩地笑道,“大概是我觉得太无聊了,想找点儿事来闹一下。”   只是因为她以为,冉巽杨不会介意。   41 意外来客   人是很奇怪的生物。   一开始,时岱岱因为自尊的问题,迟迟不肯向冉巽杨低头,可后来陆陆续续地从各种途径知道他在瑞士过得很自在且有可能艳遇不断的时候,她有点气愤但更多的是惴惴不安,同时她又觉得自己的不坚定很不争气,百般纠结,她决定不再想着他的事,专心应对即将来临的期末考试。   心里空了一块,但生活还在继续,时岱岱觉得自己恢复了正常的样子,只是她没有察觉到下班后她坐在电脑前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   冉巽杨一直没有任何信息过来给她,感觉就像六年前他突然说要出国之后他倆就再无联系一样,让人意外地难受,又让人觉得合情合理。   又这样过了几天,最初的愤慨渐渐消散,更多的寂寥涌上心头,时岱岱想给冉巽杨发邮件,可是打开了新邮件,手指搁在键盘上却沉如灌铅,实在不懂要写什么。迟疑多次后,心里的阻碍越来越大,连打开邮箱的动作都连带变得艰难起来。   直到现在,她还是很难相信那句话是出自冉巽杨之口,他竟然说要包容她,说得她是一个很自我的、只知道要求却不知道回报的恋人一样,一反他平常看似风轻云淡实则深情款款的作风。   时岱岱一直认为他们两人是渐入佳境,可现在她才知道冉巽杨的想法:他觉得她投入得不够多,至少没有他那么多,可能还有其他方面的不足……回想起来,还在美国那时,刚确定关系,她就觉得他脚步太快了一点,让她有点招架不住。   她是哪里投入得还不够吗?他很忙,但她几乎天天都要跟他见面,没时间见面也要发短信打电话弥补,吃饭的时候会想着给他带一份,听到什么笑话会立刻发给他,买什么东西都习惯要买两份……她的意识里,她已经和他紧密联系在一起,成为一个个体,而不是两个分开的人了——都做到这个地步了,还嫌她不够投入,他心里期待的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她呢?   她曾那时说过要努力变成他喜欢的样子,他当时回答说她现在这个样子他就很喜欢了,根本一点儿也不作数!   那时候她满心欢喜,只差没变成蜜蜂一头扎在他的甜言蜜语里。   回想起来真是可笑至极。   期末考试后,学生们都放假了,老师们只差期末考核和总结后也要放暑假了。黄庆娟看见时岱岱的样子,有点担心:“时老师,你没事吧?脸色很差,要不要我陪你去校医院看一下?”   时岱岱笑笑说:“没事,最近晚上睡得晚了一些,这两天睡多点补回来就好了。”   黄庆娟看了看,只能说:“那你注意点,有什么事可不要强撑着。”   时岱岱感激地点点头,然后交了总结后跟她道别后去了驾校。   然后意外就发生了。   这是时岱岱第二次上车操作,教练看她精神不好,就建议她先休息,在旁边看别人怎么开。她便站在边边上看教练教其他的学员,也不知道今天该她倒霉还是什么,有一个学员精神也不好,教练让他练习一下刹车,结果他猛踩了油门,车子就直直冲着时岱岱这边撞过来。   本来时岱岱是可以安然无恙地避开的,但车子撞过来的时候她正在发呆,意识过来的时候勉强跃开一大步,避开了要害,可还是被撞倒了,直接跌到后面的花带上。   时岱岱清楚地听到“咯——”地一声,然后右臂开始失去知觉,等到其他人手忙脚乱地将她拉起来,抓到她的右臂的时候,剧痛让她意识到,她可能又让她可怜的右手受伤了。   时岱岱很快被送到医院去检查,结果她的右手果然又发生了粉碎性骨折,这次情况就没有上次那么乐观了,需要住院观察。   驾校的老师帮她办理了住院手续之后,又是百般道歉之后才离开,时岱岱就茫然了,她不知道应该通知谁比较好。   学校的同事都差不多收拾东西要放假了,凌佳璐要带孩子还要复职上班……她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时妈得知她又把手给弄到的时候,差点没把她骂死,骂了半天又问:“你男人懂不懂照顾人啊?”   时岱岱一听,差点没掉泪,忍着说:“他刚好出国了。”   “又出国?关键时刻还真没用。”时妈抱怨,“要不我跟单位请假过去好了。”   “不用了,我都放假了,在医院先观察两天,出院后我就坐飞机回去,你跑来跑去的,多麻烦。”时岱岱赶紧说。   时妈还是想过来,但时岱岱死活不愿意,说:“这边还有佳璐呢,你担心什么呀,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时妈立刻就火了:“不是小孩子还能把自己的手给撞碎了?真不知道我怎么会生下你这么一个不省心的。”   时岱岱赶紧认错道歉,时妈嘱咐了半天才挂了电话。   时岱岱看着手机发呆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给自己照了一张照片,联网登了邮箱发过去冉巽杨。用左手操作本来就不方便,但她的心情很复杂,既有一种豁出去的感觉,又有点隐隐地不安,下手更是艰难。   邮件发出去后,她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反而更加沉重,她把手机握在手上,一直等着,结果等到了晚上也没有看到回复,她擦了擦又红起来的眼眶,闷头睡下。   第二天凌佳璐来看她,刚教训她没几句,成熙林、言子濬和蒋魏也来了。   时岱岱突然感到自己像动物园里的猴子,任人参观,有点尴尬。   “医生怎么说?”蒋魏率先打破沉默,问道。   时岱岱耸耸肩,说:“伤在旧处,好得会有点慢。”   成熙林听了,眼神顿时一黯。言子濬看了就忍不住咬起唇来,蒋魏的脸色就变得很奇怪,他不自然地咳了咳,言子濬听到了抬头看他,眼神马上就飞开。   时岱岱不动声色地观察,在猜测蒋魏是不是对言子濬表白了还是什么,反倒是成熙林对其他两个人的异样没什么感觉。   凌佳璐对时岱岱挑挑眉,时岱岱回了一个很无辜的眼神。   时岱岱观察了两天才出院,几个人都不放心她一个人,言子濬便主动提出要时岱岱搬过去一起住或她搬过来照顾她,被时岱岱直接拒绝了:“我之前已经跟家里说好了,出院后就回家去养,不用麻烦你们了。”   他们只好将她送回到租房,帮她弄好了一切才离开。   蔡慧娟已经回家了,只有她一个人,东西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她实在想不出来要干什么,便打开电视来看,结果换来换去净是些无聊的节目,烦不胜烦,她习惯性地掏出手机来看,心头突然冒出一股强烈的厌恶感,直接将手机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看着外壳被摔成两半的手机发呆。   然后门铃声就响起来了,她愣了愣,走过去将手机捡起来放在茶几上才去开门。   敲门的是一个剪着短发看起来很干练的四十出头的女人,和一个大约七八岁有着一双特别黑的眼睛的小男孩,时岱岱看着这两个人有一种隐隐约约的熟悉感。   相对于时岱岱不动声色地打量,对方的眼神就明显张扬地多,女人的目光在时岱岱身上溜了一圈后,说:“长这么高,你是时岱岱吧?”   时岱岱诧异地点头,问:“我是时岱岱,请问您是?”虽然感觉有点熟悉,可这两个人她确实不认识。   “我姓杨,杨素华。”女人说道,然后拍了拍小男孩的脑袋,“这个是我儿子,叫冉艮杨。”   小男孩似乎对女人的举动很不满意,慢慢地抬头瞪了她一眼。   杨?冉艮杨?这种毫无道理的熟悉感……时岱岱脑袋里顿时轰地炸开了,她结结巴巴道:“阿、阿姨好……”作为冉巽杨的母亲,她会不会太年轻了一点?作为冉巽杨的弟弟,他会不会太年幼了一点?更重要的是,他们怎么知道她的?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杨素华看出时岱岱的疑惑,便说:“我主要是带小七来B市这边参加一个活动,本来想投靠小五的,没想到他出国了,人不在,你有钥匙吧,过去给我开个门吧?”   时岱岱震惊了半天,拿了钥匙递给杨素华。   杨素华没有接,而是看了看她,然后转头对冉艮杨说:“小七,都是因为你没礼貌,不打招呼,别人不高兴了,不愿意给我们带路。”   “不是……”时岱岱尴尬地极了,不懂怎么解释。   小男孩黑亮的眼睛就看过来,然后哼了一声,一脸不情愿地说:“嫂子好。”   时岱岱脚下登时一软,赶忙扶住门框,这个招呼也太……出人意料了吧?   42 冰山一角   要说冉巽杨和冉艮杨是亲兄弟,虽然年纪上不太可信,但相处了两分钟,时岱岱就确认他们是两兄弟无疑——同样黑亮的眼睛,同样意味深长的冷哼,同样寓意深刻的抿唇,若不是兄弟,她只能认为是父子了。   可要说杨素华和冉巽杨是母子关系,要不是面容上有迹可循的相似,时岱岱打死也不相信:杨素华看起来过于年轻了,才四十出头,而冉巽杨已经二十七了,推算起来地话,杨素华就差不多是十五六岁就生下了冉巽杨——那是不可能的,更加不可能的是,杨素华很活泼很容易跟陌生人打交道,冉巽杨完全没有继承到她的个性。   基因学,果然是一门强大的学科。   时岱岱一边感慨,一边开了冉巽杨的宿舍。   杨素华和冉艮杨进了屋子,环视了一圈,然后摇头道:“我说媳妇儿,你这是多久没过来了?”   时岱岱头皮一僵:“您还是叫我时光吧,我比较习惯这个。”他第一次说要去瑞士的时候,她就没有再过来了,后来又发生了那些事,她更加不可能过来,房子里到处都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她赶紧说:“我来收拾一下吧。”   “得,你坐着吧。”杨素华拉住她,“你手都这样了,怎么收拾啊?孝敬什么的,以后多的是机会。”说着,走进厨房拿抹布,不一会儿她就拿着一个黑色袋子出来,“冰箱里的东西都吃不了了,我全丢了,时光你去超市买点吃的回来吧?小七,你去帮忙。”   时岱岱就带着冉艮杨出门了,说实话,冉巽杨这个弟弟比他本人更厉害,冉巽杨只是有点淡漠,冉艮杨根本就是生人勿近,她实在不懂要怎么跟这么小又这么沉默的孩子打交道,他似乎也不是想跟她说话,两个人就一直沉默地走到超市。   时岱岱轻车熟路地推着购物车去食品区,她随便挑了几样东西后突然意识到身后没有跟上那个小身影,赶紧回头,四下张望,看到冉艮杨站在活鱼区,直直地看着玻璃缸里的鱼,小脸上有点纠结的样子。   她走过去,弯下腰学他看过去,没看出什么不妥,便问他:“这些鱼怎么了?”   冉艮杨的目光就转到她脸上,问:“你为什么不问我是不是想吃鱼?”   “啊?”时岱岱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不体贴,然后问,“你要吃鱼吗?”   “不要。”冉艮杨很不客气地回答,绕过她往前走。   那你还我这样问?时岱岱嘀咕着,任由他逛,他和他妈想吃什么,他比较了解,她跟着他走就好了。   走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冉艮杨有停下来买的动向,时岱岱叹气,只能沿路一边看一边挑。没走几步,前面走着的人突然停下来,对她说:“你刚才从第二个架子拿的椰汁,我不喝,我只喝它往右的第三种。”   时岱岱看看购物车里的椰汁,再看看货架上一排外包装都差不多的椰汁罐子,再看看前面那个站在过道边漫不经心四处看的小男生,慢慢地将椰汁换了他喜欢的牌子,又拿多了几瓶。   时岱岱忍不住好奇问:“你叫冉艮杨,中间那个字是哪个字?是永恒的恒没有心字旁的那个亘吗?”延续不断,延续兄长的聪明才智的意思吗?   冉艮杨皱皱眉,说:“是八卦的那个艮,良字没一点。”   “哦。”时岱岱想起冉巽杨的巽也是八卦之一,又问:“你们家的小孩起名字都是从八卦里选的字吗?是不是也要算上一卦后确定要哪个字?”五巽,七艮,所以冉巽杨叫小五,而冉艮杨叫小七?她一直以为冉巽杨是因为在宿舍年纪排第五才叫小五的。   “算卦,没什么好说的,鬼神怪力而已。”冉艮杨脸上闪过不耐烦。   时岱岱默默地稳了稳自己稍微错乱的神经,天啊,七八岁大的孩子说出这样的话,是不是太怪异了?这个才是鬼神怪力吧?她想了想,问:“请问一下,你目前的智商是多高?有没有测试过?”   “165。”冉艮杨面无表情地说着。   已经成年了的冉巽杨的智商确定为153,远远没有成年的冉艮杨已经高达165……说明什么?说明冉家的小孩真是后浪推前浪啊,如果杨素华再生一个,那他的智商会不会更高?冉家的基因真是太恐怖了,他们家是不是有什么秘药?   “那你是不是从来不吃方便面?”时岱岱好奇地问。   果不其然,冉艮杨皱起好看的小眉毛,说:“方便面致癌,谁会吃?”   “又是一个火星人。”时岱岱嘀咕着,她现在知道了自己不太可能会生出一个天才宝宝来了,因为她很喜欢吃方便面。看来对待冉艮杨,根本不能用常理的态度,还是把他当大人吧?   买了东西回去,杨素华已经将房子收拾好了,她一把拎过时岱岱和冉艮杨手中的袋子,进了厨房,时岱岱要进去帮忙被赶了出来。   时岱岱只能坐立不安地坐在客厅陪冉艮杨看新闻等吃饭。   杨素华很快就把饭做好了,招呼时岱岱和冉艮杨过来吃饭,时岱岱吃了一口之后忍不住点头赞好。   杨素华见状就说:“时光,我以过来人的身份跟你说句诚心的话,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必须抓住他的胃。”   时岱岱想起自家老妈为了老爸狠练厨艺的事,心有所感地点头认同。   “男人的胃可不是这么简单就能抓住的。”杨素华又说,“你必须要满足他的两个胃口……”   时岱岱瞪大双眼看着杨素华,又慢慢地转头去看正皱眉与排骨奋战的冉艮杨,一脸惶恐。哪知冉艮杨抬起头,一脸不以为意道:“不就是感情与性的关系,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还不是小孩子啊!时岱岱被呛到了,男朋友的母亲主动跟自己谈论起这件事,她还没任何表示,而男朋友年仅八岁的弟弟就表示他很了解……她彻底无语了。   杨素华也不好再说什么,这个话题暂搁不提,饭后她又对时岱岱说:“刚才我看你用左手吃饭都很不方便,你就留这边睡吧,有什么事我方便照顾一下,卧室给你,我住客房,小七睡客厅。”   怎么能让冉艮杨睡客厅呢?更何况她现在跟冉巽杨闹成这样,她实在不想睡在那间充满他味道的房间里,她便说不方便要回家睡。   杨素华又说:“那我也不勉强你,不过你一个人我实在不放心,这样吧,小七跟你过去,你有事就找他做就好了。”   时岱岱哑口无言地对上冉艮杨那双黑亮的眼睛,那双眼睛在说:虽然我很不愿意,但是你敢拒绝我就让你好看,你看着办吧。   于是乎,时岱岱成功地被留下来了。   艰难地洗了澡,时岱岱摸了摸挂在胸前的右手,叹了一口气,慢慢地躺在冉巽杨的床上。这不是她第一次睡在这张床上,她紧紧地揪住被子,心底的思念慢慢地涌上来。   这个时候他在做什么呢?他知不知道他的母亲和弟弟过来找他找不到就来找她了?他知不知道她现在就躺在他的床上怨着他恨着他?   杨素华能直接找上门,肯定他之前就跟家里提起过她,说明他很认真地对待他们之间的感情,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能对她再多一份信任呢?   正想着,敲门声响起,冉艮杨打开门进来:“我过来拿枕头。”   时岱岱把冉巽杨的枕头递给他,然后问:“沙发不好睡,要不你跟我一起睡好了。”   冉艮杨脸上终于有了一种惊恐的表情,他瞪着她:“你受伤的是手,可不是脑袋。”   时岱岱被他的紧张的样子逗笑了:“说起来,你出生那时冉巽杨都上大学了,你懂事后他又差不多出国了,你们两兄弟真正相处的时间那么少,要怎么培养感情呢?”   冉艮杨沉默了一下,说:“跟你和他比起来,我这个不算问题吧?”   时岱岱心底闪过一丝疑惑,冉艮杨又说:“你们相处的时间只有高三一年,怎么能够坚持十年那么久?”   十年。   冉艮杨用的是十年这个词,而不是半年。   她记得她跟老爸老妈第一次提到他的时候,说的是高四的同学,几年不见了,重逢后感觉不错就在一起了。可现在听冉艮杨的话,他的介绍词很可能跟她的有不小的出入。   他究竟是怎么介绍她的?她将这个疑问问出。   冉艮杨白了她一眼,说:“他又没跟我说,我只知道我的比赛是八月底进行的,我妈却让我七月初就收拾东西出发,说什么要顺便照顾一下我那个等了十年终于可以见她一面的嫂子。”   时岱岱揪着被子的手紧了又紧,心脏突然不自然地快速跳动起来。   43 十年之前   十年之前,她和他认识快一年,做了几个月的好友。   那时候她高四复读,刚高考完惴惴不安等着成绩,而冉巽杨早就获得直保全国前几所大学的资格却仍要坚持高考,心境跟她完全不在同一国度。   等待的日子备受煎熬,杜易铭便在群里咋呼一声,召集了一拨人去漂流。   漂流的地点选在了邻市很出名的惊险区,去的时候还是三十多号人,可是真正要漂流的时候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人,时岱岱是唯一的女生。   分组的时候,其他人讨论再三才确定下来,四个人一组,分成两组,然后杜易铭就直接指着时岱岱喝冉巽杨让他们俩自己看着办。时岱岱想着坐一艘船的人身高一般要差不多,以保持划船时船身的平衡,就没有对大家的理所当然态度多加怀疑,跟着冉巽杨过去取船。   “你说我们能赢得过他们吗?”时岱岱问冉巽杨。   冉巽杨穿好自己的救生衣,转过身帮她系,说:“虽然他们人多力量大,但是配合不好就是阻力了。”   时岱岱往旁边真正装备的男生们看过去,朝他们比了个手势:“喂,谁后面下山的时候要背全部的行李哦。”   一干男生纷纷比回手势,斗志被激起,纷纷坐上船。最终的结果,真被冉巽杨说中了,另外两艘船人虽然多,但是缺乏协调性,经常会漂着漂着到平缓的地方就打转,时岱岱他们很轻松就拿了第一。   “OK,夫妻档我们当然比不过了。”老四感慨道。   时岱岱翻了个白眼,说:“你们还是光棍档呢,输了就输了呗,去背行李。”   老四对着冉巽杨做了个鬼脸,冉巽杨将时岱岱和自己的东西丢过去给他,他立刻苦下一张脸。   时岱岱看着,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撞了一下冉巽杨,对他说:“我那包里面都是水哦,你太残忍了吧。”   “对对手仁慈,才是对自己残忍。”冉巽杨一本正经地回答,顺手拨开挡在她面前的树枝。   晚上照例有泡温泉的项目,没漂流的同学白天泡完了都回去了,他们这一批要留宿山上的酒店。   露天温泉不分男女,时岱岱在男生们都没来的时候就先选了一处比较多的池子,自己霸占了靠里的一个比较小的池子。   男生们陆续过来了,时岱岱跟他们打了招呼,最后过来的是冉巽杨和杜易铭。杜易铭直接就钻入男生堆里,而冉巽杨看了看,默默地走到人少的地方,背靠着时岱岱坐了下去。   时岱岱反过身,趴在池边,看着他的背影问:“你们怎么来那么迟?”   “我不知道你先来了。”冉巽杨简单地说着,微微斜了身子看着她。   “不好意思哦。”天黑了,路灯很昏暗,他们又坐在很里面的地方,时岱岱看不清他的面容,问他,“你是不是要去B市?”   冉巽杨反问:“你想去B市?”   时岱岱没有回答,而是说:“去年的时候我就想去A大看看了,不过我的成绩太差了,今年好像好了点,但估计也没有达到A大线,B市的学校录取线都比较高。”   “你可以考虑B市其他综合性没有那么高的学校。”冉巽杨若有所指道。   “再说吧,指不定我今年沾了你这位老师的光,或者是祖宗显灵了考上了A大线也不一定呢。”时岱岱笑道,“到时候啊,你就等着四年都给我搬东西好了。”   “我又不是老四。”冉巽杨说着,时岱岱听出他语气里有淡淡的笑意,猜想他是想到今天老四背行李是叫苦连天的样子了。   漂流回来,没几天成绩就出来了,冉巽杨没有意外地拿到全省理科第一,让整个学校兴奋了好多天,他本人却表现得毫无兴奋。时岱岱发挥超常,比去年A大在本省的最低录取线高了三十分,整个班基本上都考得不错,大家都很高兴。   “怎么样?真被我说中了吧,祖宗显灵了。”时岱岱很兴奋地拿着成绩条在冉巽杨面前晃。   冉巽杨拿过她的成绩条,拿了支笔签上自己的名字,说:“有我不少功劳呢。”   时岱岱也抢过他的成绩条,在背后画了好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然后写上时光两个大字,说:“你的成绩里也有我不少的苦劳吧?要不是我问你这么多简单的问题,遇到今年这么简单的题目,指不定你反而不会呢,感谢我吧?”   “感谢你。”冉巽杨挑眉说。   时岱岱板着脸,装作严肃地点点头:“不客气。”然后哈哈大笑,冉巽杨抿嘴一笑。   填志愿的时间还要后面几天,时岱岱回家跟老妈商量后,晚上给成熙林打电话,结果发现他手机欠费了,她就打电话到他家里去问他宿舍的电话号码。   宋老师说不记得了,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时岱岱只能挂了电话,等明天再打。   第二天宋老师却突然到时岱岱家来,说了很多话,大意就是让时岱岱不要去找成熙林,谁都会有年少的情怀,但是这决定不能成为成长道路上的绊脚石。   “我怎么就是熙林的绊脚石了?”时岱岱诧异地反问。   宋老师说:“你没有发现你这一年比以前三年都要努力吗?这是为了什么你比我清楚,你敢保证你去了B市后不会经常去找熙林?你敢保证你不会想着要跟他谈恋爱,占用他的时间?”   这番话被刚好回来的时妈听到了,自然再次爆发了一阵争吵。时岱岱喜欢成熙林没错,但没有喜欢到可以忍受自己的妈妈看到自己被对方的母亲瞧不起的地步,所以她立刻就决定更改志愿,不去A大,甚至不去B市了。   这件事自然没有跟其他人说起,等到填完志愿后,在一次聚会中,时岱岱对另外一个填报了C大的女生说到自己也是报C大的时候,周围突然安静了一片,那个女生很惊讶地问她:“你不是要去A大吗?”   时岱岱看到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在自己身后,她回头一看,冉巽杨抿着嘴看着她,一脸凝重。   时岱岱被看得很不舒服,迟疑道:“也是突然间做的决定,没有来得及告诉你……”   没等她说完,冉巽杨直接掉头往外走了,杜易铭几个愣了愣,然后对时岱岱摇摇头才追上去,留下时岱岱不知所措地面对所有人探究的目光。   事后她反省了一下,承认自己没有跟冉巽杨说过这件事太伤友情了,决定向他道歉,结果她天天打他的电话,他总是接了她电话又不说话,也不挂电话,浪费了她好多口水和电话费也没有求得他的原谅,然后也是在这个假期,她迷上了网游,天天大电话怂恿他去玩自己玩的那款游戏。   终于有一天,有一个叫做“薛定谔的猫”的新人号码加她,厚厚的冰层这才被打破。   然后他们两个就没日没夜地玩游戏,一直到她开学,他送她去C大然后转机去B市为止。   黑暗中,时岱岱辗转难眠。   十年之前,她是暗恋着成熙林同时有一个名叫冉巽杨的好朋友的时岱岱,而他是那个拥有时岱岱无比真挚的友谊和敬佩的冉巽杨。   事实理应如此。   然而,“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她的回忆与冉巽杨的回忆并不是重叠的,只是部分相交,他回忆中的她,会站在哪个纬度哪条经线上呢?   时岱岱又想起很多以前不怎么在意的细节:他每次照相都会站在她右后方,因为她笑的时候喜欢把脸朝右微微侧着;每次班级活动不管自由选择还是班长安排,她和他都会是在同一组;班级群里总有人喜欢叫她“薛家的猫”;她去C大的他坚持要送她到学校并陪着她办完入学手续;她去A大的时候他前前后后的张罗……还有一次,班主任先是跟他谈话完又找了她,语重心长地对她说早恋不好什么的,她还以为是说她和成熙林的事……   如果连班主任都认为她和他在谈恋爱,那么同学们肯定不会认为他们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对于同学们时常把她和他扯在一起的事,她偶尔会困惑,但她从来没有去考究原因,因为她没有多想,一直把他当做很好的一个朋友。   可是,全世界,包括那时候的成熙林都认为她喜欢的是他,那么当事人之一的他是怎么想的?洞察力强大如他,又怎么能没有察觉呢?察觉到了为什么还会任由事态继续发展?   十年之前,她还是那个时岱岱,但是他却可能不再是那个冉巽杨,就像薛定谔之猫一样,既死又活,交叠存在的自相矛盾的两种状态。   44 爱的陌生   彻夜不眠,时岱岱顶着一双国宝眼出现在餐厅,冉艮杨扫了她一眼又埋头吃他的早饭:“你现在肯定心跳加快,脚下虚软,四肢乏力,也许还有点头晕眼花。”   时岱岱看着他,迟疑地拉开椅子。   “相当于空腹爬山爬了一个上午。”冉艮杨继续说,看到时岱岱不解的样子,又补充,“熬夜,慢性自杀。”   “人难免会有失眠的一夜。”时岱岱解释。   杨素华往冉艮杨那边瞟了一下:“小七,你该不会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解释,什么叫不该说的?”冉艮杨扬起小脸,看着他妈。   时岱岱赶紧打圆场:“跟小七没关系,是我想到一些比较复杂的事。”   杨素华就松了表情,冉艮杨却在这个时候对时岱岱说:“你不能叫我小七。”杨素华的眼睛立刻就瞪向冉艮杨,后者丝毫不理会,很执着地看着时岱岱。   “为什么我不能叫你小七?”时岱岱虚心请教。   “第一,你吃饭前没有洗手。”冉艮杨严肃地说道,“第二,你叫我哥都不叫小五,当然就不能叫我小七。”   时岱岱看着自己的手,说:“我刚起床,洗漱的时候已经洗过手了。”   杨素华听了微微一笑。   时岱岱又说:“你们家排第六的喊冉巽杨也不喊小五啊,那为什么他就可以喊你小七?”   冉艮杨摇摇头说:“我们家没有小六。”   杨素华喝了一口粥,慢悠悠地说:“怎么会没有呢?只不过在美国那边你没有见过而已。”   冉艮杨就愣住了,半天才惊讶道:“怎么没有人跟我说过?”   “我以为你知道。”杨素华无辜道,“常识嘛,既然有一二三四五还有七,怎么会没有六呢?”   “这是一种缺失补全的推理,”冉艮杨板着脸说道,“推理没有经过验证是不能当作事实的,这才是严谨的生活态度。”   杨素华就乐了:“那你怎么不去验证呢?”   冉艮杨就闭嘴了,低头吃饭。   杨素华接着说:“你肯定是想。这种事验不验证都不重要,反正一点意义都没有是吧?”冉艮杨自然没有回答,她又说,“人际关系很重要,这句话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从来都不放在心上,我现在告诉你,八月底之前你没有好好把这句话理解透彻了,你那个航天模型比赛我绝对不会帮你报名的。”   航天模型比赛……时岱岱被打击得很凌乱,才八岁大的小孩……她八岁的时候在干嘛呢?   “时光,这件事就交给你监督了,我去亲戚家有点事。”杨素华突然说。   “啊?”时岱岱愣了一下,看看杨素华,又看看冉艮杨,“我跟我妈说好出院后就回家的。”   杨素华有点意外:“回家?马上就去回去吗?”   时岱岱点头:“嗯,我妈不放心我一个人在这边。”   “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杨素华说,“有我照顾呢,还有小七,你别看他小,其实他很聪明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很有用的。”   冉家的小孩子果然不是一般的小孩,因为他们的老妈也不是一般的老妈,时岱岱默默地看向冉艮杨。   冉艮杨超级不满地瞪着杨素华,却被她以更加犀利的目光瞪回来,他看着时岱岱,像极度忍耐地说道:“我很有用的,你尽管用!”   时岱岱顿时哭笑不得,连忙摆着左手:“不用不用……”   冉艮杨的目光立刻凶狠了几分:“本来我可以好好地参加我的比赛,现在因为你,我却不得不在一个半月内完成一项毫无意义又很难完成的任务才能参加,你竟然还不愿意配合?这就是你的责任感?”   虽然认知上知道他的智商比她高,但被一个八岁的小孩子说教感觉好怪,尤其她还是一名教师,情感上时岱岱还是难以接受。但不得不说,他说的话还是蛮有道理的,那句“推理没有经过验证不能当作事实”。   她要怎么验证她昨晚那些疯狂的假设推理呢?   问杜易铭?那只有被奚落的份,甚至连冉巽杨也会被他嘲笑。问冉巽杨本人?那不异于弄巧成拙。   但是除了这两种方法,她实在想不出什么方法来,因为杨素华对她的试探总是四两拨千斤就岔开话题了,而冉艮杨对这个毫不知情也似乎毫无兴趣。她只能自己假设,自己举例推倒,又自己举例反证……脑袋里忙得不亦乐乎。   杨素华去蒋家走亲戚去了,留下冉艮杨和时岱岱。冉艮杨在客厅里捣鼓模拟的事情,时岱岱怕看电视影响到他,便进了书房。书房里的书大多数她都看不懂,又没有什么事情可做的,她便对着电脑发呆,犹豫着要不要开。   冉艮杨走进来,看到她一脸挣扎的样子,就说:“你不知道密码?我可以不用密码。”   “连这个都会,你还真的很有用。”时岱岱打趣道。   冉艮杨不怎么愉快地扫了她一眼,拖了另外一张椅子过来,按了开机键。   时岱岱说了密码,他进入桌面,联了网,打开浏览器随意浏览了几个网站。   时岱岱安静地看着,忍不住问:“像你上网的时候要不要家长在旁指导监护?”   冉艮杨看也没看她,就说:“这就是为什么我还没有把你赶出去的原因。”   时岱岱想想,笑了笑,靠在椅背上看着他,脑袋里却想着其他的事情,冉艮杨喊了她几声她才听到。   “什么?”她凑过去问。   冉艮杨不耐烦地指着电脑屏幕,说:“这里这里。”   时岱岱就茫然地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电脑屏幕上有点昏暗,一张清瘦的脸定定地透过屏幕看过来。   时岱岱呆了好一下,突然挺直身子站起来,慌乱间踢到椅子的轮子,绊了一下,撞到桌子上,装了石膏的右手没什么感觉,但撑在桌角上的左掌火辣辣地疼起来,她吃痛地咬住嘴唇,没有发出叫声。   “小七!”清泠的声音从功放中传过来,有点急促。   冉艮杨扫了时岱岱一眼,转过去对冉巽杨说:“没事,撞了一下,没撞到伤处。”   时岱岱站起来,侧着身子,没有看向屏幕,她理了理头发,对冉艮杨说:“我想起来了,手机放在我那边了,我过去拿。”说着一把揽过冉艮杨的腰,将他抱起来,踢开挡住她的椅子,然后放下他,急匆匆地走了。   冉艮杨理了理衣服,回头对屏幕中脸色异常难看的人说:“这样的力气配上这样的身高,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冉巽杨抿着嘴,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时岱岱跑出来马上就后悔了,她之前不是渴望着要跟他联系的吗?怎么会突然胆怯起来,不敢见他了?什么话也没有说就跑出来了,他会怎么想呢?会不会觉得她还在闹别扭?   她忽然又担心起来了,生怕冉巽杨误会她的意思。她赶紧跑回去,打开书房的门,冉艮杨还在坐在电脑前,看见她,点点头:“你回来得正好,他下了。”   时岱岱难掩失落:“你们怎么不多聊会儿?”   “他说没心情。”冉艮杨漫不经心地说着,随便打开电脑上的文件夹。   “哦。”时岱岱在心里微微叹气,错过了这样的机会,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打破这个僵局了。冉巽杨某些时候真的很拧,就说报考志愿那件事吧,她几乎是连续一个月每天给他打电话去认错才得到他的稍微谅解,这次难道也要她连续一个假期给他打国际长途吗?   “都没有什么好玩的。”冉艮杨抱怨道,“他电脑上的东西我都看过了。”   “那就玩游戏呗。”时岱岱随口说道,随即又问:“你可以玩吗?”   “家长不是你吗?”冉艮杨反问她。   时岱岱想了想,说:“那就玩一下益智游戏吧。”只是要推荐什么益智游戏给一个智商为163的天才儿童而不被他鄙视的呢?时岱岱没有多想,直接打开了在线围棋游戏。   冉艮杨没说什么,输入了一个名字,然后认真玩了起来。   “要不是我手受伤了,就可以带你去玩户外游戏了。”时岱岱惋惜道。   冉艮杨看也没看她,说:“我不玩户外游戏。”   “是吗?”时岱岱有点惊讶,“冉巽杨就很喜欢户外游戏啊。”   “我是我,他是他。”冉艮杨哼了一声,“五和七是不一样。”   “那你觉得冉巽杨……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五呢?”时岱岱叹气问道。   冉艮杨看过来,奇异道:“你比我了解得多吧?我认识他最多八年,你都认识他十一年了。”   “我最近好像突然不认识他了。”时岱岱缓缓地说。   45 风与蜗行   时岱岱认真想了想,发现自己和冉巽杨虽然认识了十一年,但实际相处的时间加起来勉强称得上两年,最初的一年和最近的一年,中间跨度了九年之多。   理应陌生的人,为什么总带着熟悉?   理应循序渐进的感情,为什么飞跃而行?   一切都是谜,都是疑惑,却没人解答。   杨素华天天出门,忙得跟转陀螺一样,有时候甚至晚饭都没有时间回来吃,时岱岱跟冉艮杨只能相依为命,天天下馆子。   “你怎么不跟着去走亲戚?”时岱岱问冉艮杨,“难得来一回B市,去亲戚家打声招呼,认识一下表亲什么的也好。”   冉艮杨毫无兴趣地说:“走亲戚是为了避免时间空间造成的疏离,为日后有求于人做准备,我日后没有什么要向他们求助的,就算有,他们也无法满足我的要求,一点意义都没有,让我做一件没有意义的事,简直是在浪费我的生命,明白了吗?”   “明白……”时岱岱点头,“鲁迅说过,浪费他人的时间,就是谋财害命。”一项人类传统活动就这么被他鄙视得一文不名,她真的不得不佩服他了。   冉艮杨看出她的揶揄,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时岱岱耸耸肩,站起来走去食堂倒喝水。   电话响了,冉艮杨接了起来,时岱岱听到他不耐烦地重复“知道了”“我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这样的话,猜想是杨素华打电话过来查勤,就慢悠悠地喝了一杯水才走出去。   冉艮杨看到她出来,松了一口气,将话筒递过来:“你的。”   时岱岱没有多想,接过电话:“怎么了?”   电话那边一片沉默,只听到滋滋的电流声,时岱岱疑惑了一下,又问:“喂?”   “手,好点儿没?”冉巽杨的声音不期然在她耳边响起,她心头狠狠地顿了一下,拿起话筒准备丢出去,手刚举起又慢慢地拉回来,想了又想,还是将听筒靠在耳边。   “手,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点?”冉巽杨又问。   时岱岱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咬着唇小小声地“嗯”了一声。   那边一阵乱响后,冉巽杨接着说:“要听医生的嘱咐,不要碰水,不要用到它,最近多补钙。在外面吃可能营养不够,回头我给我妈打电话,让她再忙也给你做饭。你要是觉得她做的菜难吃,就喝汤,她煮的汤味道还行,再不济你可以教小七做也行,他学什么都快,不要整天跑馆子,也不要嫌麻烦就光吃泡面。”   时岱岱又“嗯”了一声。   “你不要去运动,也不要去看人家运动,你要是无聊,就教一下小七做一下运动,他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不爱运动,也不怎么喜欢吃饭,我担心他以后长不高。你可以趁这个机会好好教育教育他,他敢顶嘴的话你跟我说,回头我收拾他。”冉巽杨继续说,“我这边……还有一段时间才能回去,只能麻烦我妈和小七照顾你,你不用客气。”   时岱岱点点头,完全忘记了对方在电话里不能看到。   冉艮杨看着顺势滴落到地面上的泪珠,摇摇头,默默无语地进了书房。   冉巽杨又说了很多,说了他的工作,队友,合作的老外,还有瑞士的风土人情,时岱岱一直都没有出声回话,他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说着,就像她坐在跟前看着一样。他说了很久很久才挂的电话,没有提吵架的事,也没有说有没有牵挂她的话。   时岱岱擦了擦脸上,泪水已经干了,跑到镜子前一看,两道明显的泪痕,眼睛红红地。胡乱地洗了一把脸,她才去书房。   “你哥跟你说了什么?”她问冉艮杨。   冉艮杨正在玩电话,没有时间看她,言简意赅地说:“多吃饭,多运动,还有包容你,照顾你。”   “包容我?”时岱岱被这两个字挑起了敏感的神经。   “你不了解我的智商,可能会跟我说很多一般人说的无聊的话,”冉艮杨漫不经心地说,“如果真发生这样的事,我自然要包容你,忍受你,还要认真回复你,谁让我答应了。”   “因为我达不到你的标准,所以你要包容我?”时岱岱追问。   “应该说是人与人之间的相互理解相互尊重。”冉艮杨解释,“因为你不了解,我要尊重你的认知。”   因为对方的不了解,所以才要包容。   那么,冉巽杨又是因为她的什么原因才要包容她呢?   冉巽杨说到做到,杨素华当天下午就带着一大堆食材回来做饭,还特意煮了一大锅骨头汤给时岱岱。   时岱岱让冉艮杨也打几碗来喝。冉艮杨瞟了一眼,果断摇头:“要补充水分的话,我喜欢喝饮料。”   “我上小学那会儿我妈几乎是每天都煮骨头汤给我喝。”时岱岱慢慢地说。   冉艮杨一脸不以为然:“你就因为这个而得出喝了骨头汤就能长得特别高的结论?荒谬,如果你基因不良的话,喝再多也长不高。”   时岱岱说,“我小学三年级之前一直都是班上比较矮的,一直都坐在第一排,过了三年级之后才慢慢长的,以前坐第二排老是欺负我的人男生现在只到我的肩膀。”   冉艮杨沉默了一下,然后打了一碗汤皱着眉喝下了。   杨素华偷偷地朝时岱岱比了一个大拇指。   对于一个理性而固执的人,要劝他做某件事,没有比让他知道不做的后果会怎么样就好了。   接下来几天杨素华都准时回来做饭,偶尔还从亲戚家带回了不少好吃的东西,让时岱岱大饱了口福,而杨艮杨在时岱岱各种劝说之下饭量比之前增加了不少。   “有没有人说过不喜欢你?”冉艮杨又在玩游戏,时岱岱在一旁看书觉得无聊,便问。   “有。”冉艮杨回答。   “怎么会有呢?”时岱岱惊讶,她只是觉得其实冉艮杨很可爱,幼稚的脸却老气横秋,很容易皱眉闹别扭却很容易交流,属于世界上最好带的小孩。   “我怎么知道?”冉艮杨耸耸肩。   “你不在意?”时岱岱好奇地追问。   “青菜萝卜,各有所好。”冉艮杨说道,“没必要去勉强别人喜欢我。”说完看看时间,到了观察太阳位置的时间便退出游戏,带着仪器和记录本出去了。   时岱岱不想看书,便坐到电脑前,随意打开冉巽杨的电脑。他的电脑里有很多重要的文件,以前都是让他打开到指定的游戏后她才玩的,后来买了笔记本之后她很少用他的电脑,她其实对他的电脑不怎么了解。   时岱岱根据冉艮杨之前打开的文件夹找到了游戏的专区,想玩一下之前他玩的游戏,却意外地看到一个图标,她说不上来是什么游戏,却总觉熟悉,好奇之下点开,却看到是未来国度的登录画面。   未来国度,高考后她超级沉迷的一个单机游戏,冉巽杨是被她拉进来的。   她记得他那时叫“薛定谔的猫”,一加她,她马上就知道是他了。   没想到这个游戏现在还在发展,更没想到的是冉巽杨还在玩这个游戏。登陆的对话框的账号也是“薛定谔的猫”,密码空着,时岱岱马上输入“既死又活”的拼音,直接就进入了。这么特别的密码,一看到账户名就会想起来了。   登录成功后,时岱岱看了一下人物的属性,玩了十年的老账号,加上玩的人素质强大,是满级不出奇,她觉得奇怪的是,人物没有国度没有军队也没有团队,好友居然只有三个,少得可怜。   三个好友都不在线,时岱岱忍不住好奇点开了好友栏,第一个是冥河之中撞到荆轲——显然是杜易铭了,第二个是千年之万年之寒——不认识,第三个……   轰!时岱岱觉得自己像被重物砸到脑袋一样,满眼星光。   第三个,竟然是“时光机器”!她的账号!这么多年不用,早就应该被注销了,怎么会还在?   她抖着手点击查看那个账号的资料,发现“时光机器”第一次登录的时间是十年前,不是被注销后其他人申请的,现在也是满级,还获得甲国第一冲锋手的称号。   这太荒谬了吧?   时岱岱赶紧退出冉巽杨的账号,迅速输入“时光机器”的账号,密码按照她的习惯填写了“ourtime”,竟然登录了!   时岱岱抑制不住心里颤抖,打开账号的好友一栏,只有“薛定谔的猫”一个好友,她打开聊天记录,什么也没有,打开收件箱……   泪水疯涌而下。   冉巽杨,巽如疾风,她却是一只蜗牛,缓慢爬行。   当她再次遇到他,她以为是她费尽艰辛终于追上了他,开始两人同行,殊不知,他却绕着地球飞了多少个圈,才终于等到她的姗姗来迟。   46 那些话儿   “今天下雪了,据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大雪。早上出门太急了,差点在宿舍前的台阶上摔倒,还好没有,不然就被一干老外笑话了。我突然想起你还没有真正见过雪呢,来过A大三次,都不是下雪的时机。G市真的太小了,小到走到哪里都是曾经走过的地方。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今天的领奖时,一个美国女生站在我旁边,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然后对我说,你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我告诉她我是中国人,她很惊讶地看了我一眼,说很少看见中国人长我这个高的,特别是中国女生,她见的都跟初中生一样。姚明难道不是中国人么?中国女生,也有很多长得高的。”   “实验做得很烦,一直重复都得不到想要的结果,教授有点失望,同学们都很沮丧。他们总是问我,Tim,你毅力怎么这么好呢?我毅力怎么算得好,只是这种期盼太多,投入太多却不会得到回报的味道已经尝得够多了,我应该是习惯了。实验做到后面都会有个结果,成了就成了,失败就失败了,总比不上你,我想我已经不愿意再去猜测原因了。”   “一厢情愿的,但愿只是我一个人。”   “今天是收到几个女生送的花束,我一问同学才知道今天是情人节。我似乎不曾送过什么东西给你,也难怪了。”   “人家说外国的月亮比较圆,在国内的时候我曾嗤之以鼻,从天体物理学的角度来说外国的月亮确实比较圆。真正出来待了两年,过了两次中秋,月亮却一次比一次清凉。”   “今天跟老杜聊天,他跟我说到群里张耀的糗事,我便取消了群消息屏蔽,才知道张耀与群芳结婚了,以前他们总是针锋相对,水火不容的,没料到竟然会结婚,而我和你……真真命运弄人。他们后来也说到我们两个,我才知道你去支教了,就在我出国不久。算下来,你已经去了两年了,没有跟任何人联系,只怕这个班也没有谁值得你留恋的了。”   “今天去一个高中打球,老美的小孩长得牛高马大,走在街上根本看不出他们尚未成年,个个都有一身蛮力,打起球来连冲带撞,我都怀疑肋骨断了几根,去校医院拍片,没断,但是也差不远了。”   “我从来不记得把你也带到美国来了。今天lee拿了我的皮甲去付账,他好奇心重,竟然将你翻出来了,他问我你们是谁,我说是篮球队友,还跟他解释了后面的字的意思。他哦了好半天,说难怪我篮球技术挺不错的。他又问为什么把这张照片带着又藏着。为什么带着?我真难过我还记得那么清楚,那天的球赛很精彩,之后那么多年我都没再有这样的澎湃时刻,更重要的是,你给我们当指挥了,还记得吗?你跟我们说着方案,说切入点,说配合。为什么我还记得那么清楚呢?明明都把你放到最里面了。”   “今年春节老妈带着小七过来,真麻烦,还要去找房子,舅舅家就在洛杉矶偏偏不去。杨素华应该是到更年期了,一见面就一直叨叨絮絮,小七胆敢说一句她立刻横眉怒视,比对我那时更甚百倍。她老是提那些事,我知道她想什么,没理她。她就说很后悔让我回G市上高中。一方面不给我和小七跳级,想让我接受普通人的生活,一方面又不想让我经历这些乱七八糟的,为人父母总是很矛盾。”   “我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提到过你,但是她居然知道,做母亲的都是职业侦探?我不想说,她就跟我急,说我不尊重她……我怎么不尊重她了?当时是没想起要说,现在是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明明知道你看不到。”   “这个账号,你上大二就不玩了,没想到我猜得到密码。你的好友里有一个人一直坚持不懈地缠了我四年,一直想要跟你视频,你当初究竟跟他说了什么?”   “今天学会了华尔兹,第一次跟挽女生的腰。”   “今天是七月三十日,我忘记跟你说,我也是AB型。”   “四年前的晚上,我的样子肯定很吓人,因为你的眼里都是恐惧。我渐渐忘记了你的样子,但是那个眼神,始终记得很清楚。”   “今天遇到A大的林教授,他到斯坦福做讲座,跟他交流了一下,想邀请我回去发展的意思。他说,母校很欢迎留洋学子返校。母校……差一点就不是我的母校了,我早在高二的时候就申请了加州理工。现在回想,那时候真是鬼迷心窍了。”   “今天遇到一个美国人,骑着自行车游遍了整个中国。我在他的相册中看到了一张照片,是在西北的一个小学照的,背景里有一个高瘦的女人,看不清楚脸,有没有可能是你?”   “小七一心想到德国,才几岁大的孩子就说人生已经规划好,绝不会改变。因为他没有经历过,他不知道有的人有的事,就算你再坚毅,也能瞬间将你击溃。”   “博士毕业,林教授再次发出邀请,A大的校长到波士顿的时候也顺便飞过来跟我长谈,他是中科院的院士,给了我很多建议,斯坦福这边也有意向。其实我更喜欢斯坦福,但小七的问题已经不容忽视了。”   “我不是一个好儿子,也不是一个好兄长。”   “回国,时差真是让人难受,一晚上对着天花板发呆直到天亮。老杜来接机,带着未来老婆,真没想到他竟然选择了这一口,亏他前几年聊天时还跟我说曾经喜欢过你。班里有不少人暗恋过你,只不过谁也没有说出来,可能是因为当时没意识到,可能是因为碍于我……原来我也暗恋过你,你真有本事。”   “听说你瘦了。”   “自从那次婚礼传闻后,你又消失了。”   “这算不算命运?你在青岚,我在A大,中间就隔着一条公路,但是我们竟然在X大相遇。你看我的眼里还是一片恐惧,我当年真的做得很糟糕吗?你为什么能这么坦然地再次在我面前哭呢?你明明知道,我对你的眼泪毫无办法……第三次了。”   “努力地工作,告诫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些无关的人和事,只要专心放在实验上,拿下这个项目,给小七制造一个机会,不要想别的。”   “手机丢了?真是好借口,你应该回去照照镜子看看你说这句话的表情。”   “小月。哼,你就猜吧。”   “成熙林,看到他我竟然会有一种理应如此的感觉,如果你们不见面,那你就不是你了。为什么会知道我心里翻腾着没有办法说出的怒火呢?既然这么了解我,为什么独独没有看到曾经的那颗心?”   “差一点就让你知道皮夹里的秘密了。你被挑起兴趣了,是吗?传说中女人都是有猫性的,直接给,你不会放在心上,要让你自己想办法来拿才有意义。我不会让你知道,永远也不会让你知道。”   “我是一个卑劣的人,诱惑了你,幸好我成功了。”   “多久你才会明白呢?”   “得到的越多,想要的反而更多,欲壑难填,黑洞一般。”   “一直都想给你写一封信,认认真真地写一封信。我从来不想伤害你,但是今天又害得你掉泪了,我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你。也许我话说得太重了,但是我实在不能接受你彻夜不归还饮酒驾车这件事,你将生命置于何地,将我置于何地?我知道你怕我,你怕我什么?怕我生气,一走了之?你怎么怕这个?怕的人应该是我才对,我能去的地方来来回回就几个,可是你去的地方我永远不知道在哪里。有时候真觉得你是我的劫,全天下人都看出来我喜欢你了,为什么独独你没看到?当你说出从我帮你洗衣服那时喜欢上我的时候,我第一个想法是为什么十一年前没有帮你洗衣服。但我从来不想跟你讨论之前的事,因为我知道我承受不起,你也承受不起,如果你知道了,你会内疚,会想逃避,会不愿意,因为不想辜负我。我是这样地了解你,可是你却不了解我的担心,我的不自信。”   47 情何以堪   这么多的话,这么大的冲击。   如迅不及防的海潮突袭而来,心堤轻易地被冲垮,海水瞬间将她淹没。从小就在江边游泳的她,竟然完全忘记如何上浮,慌手慌脚地挣扎着,越挣扎沉得越深,水底里有股强大的力量一直拖着她往下坠往下坠。她睁开眼,窒息感越来越强烈,然后她看到了那一个卷起暗潮汹涌的深底漩涡。   光是看到他的信,就这样惊天动地了,如果他当面对她说,她该怎么办?   她时常惊诧于他极为自然说出的那些甜言蜜语,有违于她认知中的沉稳淡漠,她曾想过是源于美国文化五年的熏陶——她怎么料得到他心海中积蓄的这汪洋的情感,顿时让那些甜言蜜语变得矜持内敛?   她怎么能说出嫌他油嘴滑舌的话呢?他总是斜睨着她,微微抿嘴,对她的评价不置可否。   时岱岱突然觉得她没法呼吸了,胸口闷得不得了。   她简直就是……一个白眼狼啊!   冉艮杨进来的时候,时岱岱坐得直直地,一手放在鼠标上,一手紧紧地扣在桌沿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屏幕,他等了好一会儿她都没有动,他便开口:“喂,你干嘛?”   时岱岱这才忽然惊醒,猛地转头看他,然后手忙脚乱地关闭了对话框,急促地说:“你都记录好了?那电脑给你用吧。”   冉艮杨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将本子递给她,让她把数据录入电脑里。   时岱岱顿了一下才接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时岱岱问:“小七,听说你要去德国?”   冉艮杨的眼睛刷地瞪过来:“我哥告诉你的?”眼里有一种震惊的感觉。   时岱岱想了想,说:“算是吧。不管这个,我问你,你为什么一定要去德国?”   “没说非要。”冉艮杨一脸不愿深谈的样子,“只是不愿意浪费那么多时间留在国内的学校。”   “我以前没有想过自己会做老师。”时岱岱微微叹气,然后笑笑说,“我运动天分高,速度、体能什么的都很好,我小时候看到电视里那些国家运动员登台拿奖,我很羡慕,想着以后一定要当个运动员,不管是什么项目,然后要站在世界的舞台上为国争光,一直到高三,我都还保留着这个念头。可是高三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男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喜欢他,他一心想去A大,我当时成绩不怎么好,为了能跟他一起去A大,我拼了命去学习,一年都没有什么怎么运动过,后来一系列机缘,我去了C大,学了数学系,当时我只是想挑战一下自己的极限,看自己能不能忍受这艰苦的四年,如果我在班上能挤上前五名的话,那我就去考中文系的研究生,再次挑战自己。最后毕业的时候我的综合排名是班里第三名,有条件保送本系研究生,但是我后来去了西北支教。我也没有想过自己要去五年那么久,回来之后想着留在G市陪陪父母,结果后来来了B市……”   冉艮杨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然后问:“冉巽杨一心想去A大?”   时岱岱顿时一僵,胡乱地抚了抚刘海,说:“我说这个,主要是想告诉你,人生不是只有遵循计划而已,你在追求目标的路上会遇到很多风景,也许那些风景并不是你最初想要看的,但是你花一点时间留下来看一看,也许会得到意外地收获。”   冉艮杨想了想,摇头:“不要跟我说这么文艺的话。”   时岱岱翻了个白眼:“就比如说,球赛快结束了,双方平分,你拿着球,教练告诉你在最后两分钟内,你无论如何都要想法设法进一个两分球来赢得比赛,然后你就想尽各种办法想要冲入禁区内,对吧?”   “对啊。”冉艮杨毫不犹豫地点头。   时岱岱用食指弹了一下他的额头,摇头道:“你果然缺乏体育锻炼,脑袋不灵活。教练提出这个要求,只是想确保胜利,假如你有机会拿下三分球,何必要突出重围杀入禁区?假如你队友有机会投篮,你为什么不传球给他?你还可以制造机会让对方犯规,然后罚球,也有1-2分的可能性,虽然这个很冒险。最后,你甚至可以完全不管教练的指示,带着球不进攻,一直到结束。”   “为什么?”冉艮杨乌黑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随即他就明白了:“在加时赛的时候拿回来?但是这样也给对方机会了啊。”   “那是自然地了,就看你相不相信自己,要不要给对方这个机会了。”时岱岱引导道。   冉艮杨低头想了一下,说:“就跟你想通过研究月球天体运动发表文章成名,结果无意发现外星人的踪迹,然后改变研究对象一个道理,是吧。”   时岱岱点头:“计划虽然很重要,但是谁知道中途会有什么意外收获呢?现在说非什么不可,实在太武断了。”   冉艮杨没接话,低着头认真思考。   时岱岱拍拍他的肩膀,走出去让他一个人思考,她自己也要好好想想。   那时候冉巽杨为什么就喜欢上了她呢?记得在胡佛塔上她打开皮夹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她第一个念头就是想起徐宓那句“又肥又丑”的形容。她当然不会承认高中时代的自己丑,但是她那时候确实有点儿胖,跟现在相比完全没法比,很多后来认识的人去看她的空间,都会被吓到,纷纷留言问她是不是去抽脂了……就是这样的一个她,怎么能得到天子骄子的他的青睐呢?   说不得意,那是假话,但时岱岱感受的确实更多的惶恐。   本来存在的差距就已经到不得不正视面对的地步了,现在她连起点都远远地被他落在后面,让她情何以堪呢?就好比如他和她一起去登山,两个人背着一样的背包,他提出帮她背,她看两个人背包差不多大小,觉得自己的也没多重就给他背了,结果没料到她的包里装的是吃的,他的背包里装的是绳索帐篷,超级重……   她突然发觉自己不敢面对冉巽杨了,这一点被他说中了,让她更加无地自容。   一个人究竟能迟钝到什么地步呢?明明他从前对她特别有耐心,明明他只对她抿嘴微笑,明明他只会跟她开玩笑,明明他……无论是分别前还是重逢后,他的眼睛里一直都是她……   杨素华和冉艮杨很快就察觉到了时岱岱的恍惚与沉闷,跟她说话通常要说第三次她才听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冉艮杨更是被房间内传来她翻来覆去的声音折腾得很惨。但时岱岱绝口不提发生了事情,只是说不想呆在家里,每天早早出门,然后去A大的校园逛了又逛,走了又走,经常坐在篮球场边地长椅上发一天的呆。   冉艮杨自然很尽职地将这件事告诉冉巽杨。   冉巽杨第二天就打电话给时岱岱。时岱岱刚从医院里拆完石膏出来,就接到他的电话,她犹豫了很久才接起。   “石膏可以拆了吗?”冉巽杨直接问她。   时岱岱张张口,发现不知道要说什么,最后淡淡地嗯了一声。   冉巽杨那边顿了一下,问:“你现在哪里?是不是站在外面烤着?大中午地赶紧回家吧。”   时岱岱哦了一声,避开旁边骑过的自行车,她觉得她有必要说些什么,但是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   “时光。”冉巽杨那边突然沉沉地开口,时岱岱这边车来车往,十分吵杂,但他的声音从欧洲大陆传过来,字字割心。他说,“时光,那天我话说太重了,我不该那样说,都是我的错,对不起……你不要生气了,跟我说说话吧……要是你不愿意说也没有关系,我过两天就回去了,到时候,到时候我们好好谈谈好吗?”   时岱岱,你遇上了这样一个人,他宠着你,忍着你,爱着你,护着你,还会对你软下身段,对你低声下气,你何其有幸?你还想奢望什么?   这一刻,时岱岱站在B市的街头上,一手拿着电话,泪流满面。   电话那头,念着她名字的声音急促地传过来,她想答应,却如鲠在喉。   48 那年夏天   冉巽杨怎么也想不到,项目一结束马上飞回来,给他接风洗尘的竟然是时岱岱失踪的消息,她竟然再一次背着他一个人去旅行了。   杨素华根本就不知道时岱岱是什么时候走的,吃完早饭后她就跟平常一样带着小七出去,然后小七自己一个人回来睡午觉,结果晚上的时候她人却没有回来。   冉艮杨给她打电话,她说要去散心几天,过几天就回来,让他们不用担心,也不用找她。   冉巽杨越感疲惫,他以为电话里道歉虽然不能让她完全消火,但是至少让他有进一步努力的机会才对——上次她从波士顿去旧金山至少还跟朱莉约定了三天,现在倒好,几天究竟是几天?   “你们两个真的闹别扭了?”冉艮杨探究地问道,对于兄长脸上新鲜的无力表情感到意外。   冉巽杨揉揉他的脑袋,问:“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因为你好像很困扰的样子。”冉艮杨说道,“你不怪时光?”   “怎么能怪她呢?”冉巽杨看着弟弟乌黑的眼睛,心头一暖:“你现在还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我也没有办法跟你讲道理,只能靠你自己去体会了。”   要怪,就怪他太贪心。   他来不及收拾行李,赶紧给凌佳璐打电话,得知时岱岱不在她那边后,马上拨了时岱岱家里的电话号码。   “喂?”电话很快就被接起来,应该是时妈妈。   冉巽杨脑海里闪过时岱岱对她妈的各种夸张的评价,明白自己这个未来岳母不是一个容易糊弄的人,如果时岱岱回家了倒还好,若时岱岱没回家,他这么一问倒把自己给暴露了,刹那间他脑袋里翻了几翻才开口:“阿姨好,我是冉巽杨。”   那边安静了一下,然后轻轻地长长地哦了一声:“是你啊。”   “不知道时光有没有在您面前提过我,第一次给您打电话,真的是太冒昧了。”冉巽杨恭谦地说道。   “小伙子,不用这么客气。”时妈笑道,“都是岱岱那孩子,大大喇喇地,交了男朋友就只是跟我们说一声,也没有说让我们通通话,见见面怎么的。”   “都是我太忙了,一直没有时间。”冉巽杨赶紧解释。   “我的孩子我还不知道吗?你也不用护着她,做不对的要好好说说她,她忘性大,不往重里说她记不住。”时妈鼓励道。   冉巽杨当然不可能傻到顺她的话,若真如此,他相信未来岳母铁定会杀到B市来教育他现代新好男人如何体贴老婆的,他便转了个话题,问:“阿姨,您知道时光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去的地方?最近我有时间,想带她去旅游一下。”   “旅游?”时妈想了想,为难道:“你还真问到我了。我和他爸都非常喜欢旅游,但唯一的女儿却不怎么喜欢旅游,别看她很好动,大学毕业以前就只呆过三个地方,一个是我这儿,一个是你那儿,还有一个就是C市。”   C市……   冉巽杨和时妈又说了不少话。   “有空回G市的时候到家里来玩玩。”时妈很热情地邀请。   “一定。”冉巽杨认真地回答。   挂了电话,冉巽杨收拾了一下东西,认真询问起冉艮杨这段时间的想法。“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提前到B市来吗?”他问,看向冉艮杨的眼神里多了几分郑重其事。   冉艮杨瞄了他一眼,说:“想让我认识你女朋友。”   “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吧?”冉巽杨追问。   冉艮杨垂着头没有回答。他当然明白了,和时岱岱相处的这二十多天里,他见到了一个与他认知完全不同的人:智商那么低,去市场买东西他一眼就可以算出多少钱她居然要望天想很久才算得出来;虽然是高中数学老师但是数学知识不完整甚至有严重的系列缺失;化学知识一塌糊涂,连豆腐青菜一起煮会引起蛋白质受损这么简单的知识都不懂……力气很大,可以拎着一大堆水果逛街一点异样都没有;运动发达,似乎没有什么运动是她没有玩过的;推算能力很好,因为单手不能玩大型游戏而把扫雷记录扫到一个让他稍稍为难的记录;超级自来熟,可以跟轻易跟随便一个陌生人聊很多话题……   他不能说他从中学到了什么,但他可以肯定的是,现在他已经能忍受着看完一场篮球比赛了。   冉巽杨看着冉艮杨若有所思的样子,有点欣慰,他至少还算有点收获,至于另外一个在意的人……头微微地疼起来:他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躲他。如果他没有道歉的话,他可以理解为她还在气愤,不想见他,可那天他忍不住道歉后,她哭了,他还以为她终于将情绪宣泄出来,代表她原谅他了——早知道就坚持住,当面道歉更加真诚些。   难道他又无意中说错了什么吗?   冉巽杨并不着急着去找时岱岱,既然她说要散心,就给她空间,不要去逼她,所以他花了两天时间跟冉艮杨讨论了一下去日内瓦获得不少新思想才动身飞往C市。   与B市火辣相比,C市实在太惬意了:天空飘着蒙蒙细雨,烈日完全被浓厚的云层遮蔽住,空气中满是清新的湿润的清凉的气息。   这是他第二次来到C市,第一次是送时岱岱去C大报到,那时候比较匆忙,加上两个人都对C市不熟,没有怎么逛。但这个城市他大学四年不知道曾在网上搜索过多少次,C大附近的小道他闭上眼睛都可以说出来,所以他没有任何困难地来到C大。   这是她生活过四年的大学,他从来不敢对它有过一丝不敬的想法。   站在C大大门,他给她打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他却没有开口,她也没有说话,两个人静静地听着彼此或绵长或短促的呼吸,身边的喧嚣仿佛被隔离在他们的空间里。   冉巽杨身边驶过一辆车,司机向C大门口的保安询问着某个学院要怎么走。   独特的方言让时岱岱怔了怔,她心里既期待又害怕地开口问道:“你在哪里?”   “南门。”冉巽杨很快地回答,然后问道:“你在哪里?”   过了好一会儿,时岱岱才慢慢地说:“东门。”   “上一次来,好像是十年前了,你们学校我还真不熟。”冉巽杨嘴角慢慢上扬,“我在这里等你,你过来接我吧,不然我会迷路的,麻烦你了,时岱岱同学。”   时岱岱突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了,这是她第一次去B市时,成熙林去火车站刚把她接到A大就被老师叫走后,她一个人逛A大迷路不得不给他打电话求助时说的话。   没想到她自己还记得。   “那你……站在那里等我。”时岱岱说着,立刻往南门方向走去,“你一定要等我。”不要因为她走得太慢而不耐烦,更不要因为不耐烦就在附近的地方逛,不要让她赶到那里找不到人不知道该站在原地等还是一处一处去找。   “虽然我快要等不及……”冉巽杨带着笃定的声音慢慢传过来,“你慢慢来,我哪里也不去,就在当初分别的地方等你。”   时岱岱的浮躁突然就被抚平了,她掩着嘴,紧着喉咙说:“好。”   分别的地方就在南门那一墙爬山虎下,她送他坐上直达机场的大巴,那年夏天她无所察觉,他也不曾言表。此去经年,壁虎枯了又荣十载,繁茂如昔,而他的情意也日益深重。   他说哪里也不去,要等她,等她这只迟钝的缓慢的蜗牛。   但她怎么舍得让他再等呢?既然不能选择出发的时间,那就让她用自己的努力来决定齐头并进的地点,就在这里,在这一个曾经分开的地方,重拾岁月,让那些她尚未来得及替他体会的遗憾在这里得到圆满。   她不是一个合格的恋人,但她愿做那最好学的学生,用心里最真挚的渴望让他明白:她的人生就是一出情节跌宕起伏的舞台剧,充满了笑、泪、悬念和意外。她爱过谁,她即将爱上谁,她最终会爱谁,而谁爱过她,谁即将爱上她,谁最终会爱她。她不清楚,演对手戏的男演员也不知道,甚至坐在台下的观众也不一定会知道。也许,只有作为编剧的命运才会知道,究竟这一出剧要怎么演绎下去。可是编剧虽然决定了结局,却决定不了她心中的起起伏伏和点点滴滴,如果她早知道,她一定一定,一定一定,在那时候,也说爱他。   49 C城之恋   身边的人微微一动,冉巽杨立刻就醒了,他赶紧翻身,看到那张藏在心中太久的脸后心才安定下来。   那张脸,沉在枕头上,安静而甜美。   空调风有点凉,冉巽杨将时岱岱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目光无法避免落到她光洁的颈肩上,白皙的皮肤上点缀着几处红痕,艳若白绸上的桃花。他喉间一热,手指不受控制地落在那些桃花上,轻轻抚着。   时岱岱轻轻一缩,他才惋惜地收回手,却看到她眉头轻皱着,好像睡梦中有什么烦恼的事。   昨晚,他到底急切了些,加上经验不足,她一个晚上都咬着嘴唇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其实他也很痛,却像被注了兴奋剂一般惬意,又满足得不得了。   他往她那边靠近了些,右手从她的脖子下穿过去,将她轻轻地揽过来,放在自己怀中,左手拨开她的脸上的发丝,一缕一缕地理顺,然后静静地凝视着她。   昨天注定成为他永生难忘的纪念日。   在这一天,他在C大人来人往的南门看到她急匆匆地跑过来,不管不顾地扑入他的怀中,生怕他不见似的;在这一天,她急切地拉着在她的母校里参观,带着他一一走过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在这一天,她忍着痛将最珍贵的爱与自己都交付给他,没有一丝犹豫;在这一天,她迷迷糊糊睡去时一直喃喃地念着他的名字,他没有答应就会惊醒……   跟她在一起,以后的每一天都将会成为他珍贵的纪念日。   他情难自禁地轻抚过她的脸,心里自责起来:一个多月不见而已,她竟然瘦了这么多。明知大她在感情方面根本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大喇,他早该低头认错,不该这么对待她也折磨自己。   时岱岱的睫毛轻轻颤了几下,然后慢慢张开眼睛,就看到自己窝在冉巽杨的怀中,两个人紧紧地贴在一起,而他正专注地看着自己,她的脸马上染了红颜,抓着被子就想翻身离开他的怀抱。   冉巽杨轻轻一笑,双手立刻一抱,将她密密地拥在怀中往上一托,让她正对着自己:“小心不要碰到手了。”   时岱岱缩紧下巴,不敢看他。   冉巽杨伸手穿过她的云发,轻托起她的脑袋,让她看着自己。时岱岱咬着嘴唇,慢慢地抬起眼帘,立刻落到他的双眸里:他的眸中只有一个她。   “好点了吗?”他低声地问道,眼睛始终紧紧地观察着她的表情。   好点了吗?时岱岱脸上的赤色又加重了几分,他怎么……能问得出口呢?她点点头,拉着被子想盖住脸。   冉巽杨却握着她的手,又问了一次,见她没有说话,他放开她的手,抱着她翻身,让她平躺着,他双手支撑在她两次,俯身看她:“让我看看。”   时岱岱的脸已经红得可以滴出血来了,她飞快地摇着头,声若蚊鸣道:“不用了,我已经……好多了。”   冉巽杨一手扶着她的脸,抚摸着她的耳朵,慢慢地落、有意无意地。   时岱岱的脸忍不住偏了偏,喃喃地喊了一声:“冉巽杨……”   昨晚她就是这样七分依赖三分诱惑地喊着他的名字的。   湿热的唇落在她还欲开口的唇上,他卷着她的舌尖,轻轻柔柔,带着呵护和怜惜。那未说出的三个字就被他这样含在嘴里,融化在彼此交缠的气息中。   他的胡子有点扎,被触碰到的地方很痒,又带着一种奇妙的刺痛,她不自觉地躲了几下。他就有意无意地磨蹭着她的下巴,让她忍不住笑了出来,而他的手却在这个时候落到她的身上,她顿时一僵,紧张地看着他。   他垂下眼帘,越吻越下。   时岱岱的气息随着他的动作开始紊乱,短促得如同疾奔,又绵长得小心翼翼。   如缎般顺滑的触感,渐渐泛粉的肤色,盈盈一握的腰肢,冉巽杨越发难以自持,他抬起她的一条腿,慢慢地挤了进去,他听到时岱岱闷闷地哼了长长的一声,然后被紧紧包裹的膨胀感立刻从脊椎传到了他的大脑中,他不得不深呼了一口气……   这样陌生而极具诱惑的感觉,是她带给他的。   她是时光,是他的时光,是只属于他的时光。   “时光,”他看着她,认真道:“我陪你回家一趟吧。”   时岱岱累极了,听到这个话,勉强地撑开眼皮看着他好久才嗯了一声。   他在她额上亲了一口,让她靠在怀里慢慢睡去,他也闭上眼睛,脑袋却忍不住在思考一个问题:其他男人是怎么去岳父岳母家提亲的?   时岱岱带着冉巽杨在C市逛了几天,冉巽杨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时岱岱在各个地方都留下了两个人的合影,冉巽杨看着这些照片,微微一笑,说:“去美国那时候,都没有想过有今天呢。”那时候是她去寻找他的回忆,而现在是他在追寻她的踪迹。   时岱岱看了他一眼,眼神一黯:“谁让你以前不说呢。”   冉巽杨诧异地看着她,半天才说:“我不说,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大概是老天爷看我太迟钝了,”时岱岱垂下脑袋,“所以派了一辆时光机器给我,让我回到十一年前,让我睁开眼睛看看当初自己有多傻……”   下巴被轻轻挑起,她直直地看着那一双有着好看的形状,沉如深渊,幽如墨玉的眸子。   “穿越时空的感觉如何?”冉巽杨问道。   “我也不知道。”时岱岱惆怅道,“觉得有点意外,又有点理所当然,更多的是想知道薛定谔当初是怎么想的。”   冉巽杨突然轻轻地笑了起来,时岱岱不解地看过去,他才抿了嘴,有点狼狈道:“我那时候,真的以为你很喜欢我,很认真地考虑过,然后经过对比后发现我认识的女生中就属你好感度最高,接受你的情意也不是什么坏事,所以……”   时岱岱更加狼狈,小小声地说道:“我那时候真的只是觉得你很谈得来……”   “那时候还没有见过你跟其他男生相处的样子,还以为我很特殊呢。”冉巽杨难言唏嘘道。   时岱岱惭愧地低下头,没有说话。   冉巽杨看着她的头顶,又看到她不知所措地紧绞在一起的手指,好一会儿才问:“我和成熙林很像吗?”   时岱岱诧异地抬起头:“为什么这么问?”难道他还在介意那天的事吗?   “他是由好朋友变成……我也是,我们应该有不少共同点吧,我就是有点好奇。”冉巽杨慢慢地解释道。这个问题困扰了他很多年:他们那时候如果只是友谊的话,他可不相信,毕竟连班主任都紧张了,生怕他们只顾着谈恋爱而影响了学习。而她和成熙林反而没有太多人知道,很多人都认为他们只是好朋友而已……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问什么。   “你是你,成熙林是成熙林。”时岱岱认真地回答,“你们没有什么共同点。”   “我们都打篮球,学习都好,身高差不多……”冉巽杨若有所指道。   “身高相同的人一大把,更不要说相近的了。打篮球他打小前锋,你打组织后卫;学习上他算是优等生,你是特特特等生;他待人温和,对谁都是笑脸相迎的,而你……也就比小七好一点。”时岱岱一项一项地说着。   “然后?客观地评价,你觉得哪个比较好?”冉巽杨拉起她的手,将她拉到跟前,“我不是嫉妒或什么,只是你以前说过想变成我喜欢的样子,我也想变成你喜欢的样子。”   不知道怎么地,时岱岱鼻子又酸了:“用不着。”   他现在已经是她最喜爱的样子了,没有人能够在只是觉得她喜欢他就默默地回报更多的情意,没有人能够在知道她喜欢的不是他之后还对她念念不忘,没有人能够再次重逢后因为害怕她不敢承受而对自己十年的情感缄口不提,没有人能够在明知道她不能付出同等程度的深情时依旧投入更多……   “其实我现在很讨厌你。”时岱岱定定地看着他,说道。   冉巽杨握着她的手的手顿时一僵,脸色立刻一变,心口猛地跳动起来。   “你这样……”时岱岱咬着牙,极其难为情地抱怨起来,“我根本就没有办法再爱上别人了嘛。”   竟然因为她说了一个讨厌而脸色大变,害她心里的小鹿又乱跳起来,这个人,怎么能这么令人讨厌呢。   50 岳父岳母   两个人在C市呆了几天后就飞往了G市。   一路上冉巽杨面色鲜有地凝重,时岱岱于心不忍,便跟他说:“不用那么紧张的,我爸我妈对你印象挺好的。”   “什么时候的印象?”冉巽杨诧异道。   “就是……”时岱岱羞赧道,“从美国回来那时候给他们看了一下照片。”   冉巽杨立刻想起自己照相的一贯表情,顿时有点无力:“哪一点好了?”   时岱岱微微一笑:“都好……我妈觉得你相貌挺周正的。”事实上,老妈看到照片的第一感觉就是冲这副长相批准她嫁了,然后第二感觉这小伙子配她太委屈了……   “因为我的样貌?”冉巽杨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总觉得准备的东西还不够,就这样去会不会太匆忙了?”   时岱岱突然就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怎么说都比我好吧?只是去应门而已,谁会料到是你妈按的门铃?一点准备都没有。”   冉巽杨看着她嘟着嘴表示不满的样子,微微一笑。那时候他看到她发的那张在医院照的照片,马上就向学院请假,但是项目刚好在关键阶段,他根本走不开,只能打电话回家求助。   “这怎么能比呢?”他将她的头发绕在手上把玩着,“我爸我妈早就给你打满分了,你轻松得很,现在我是要上门讨媳妇儿,万一做错了什么,惹怒了丈母娘,我这辈子就要打光棍了。”   “呸。”时岱岱轻啐了一口,瞪着他,“我怎么就拿满分了?”   “媳妇儿是我的,我打满分,他们还能打九十九?”冉巽杨笑着看她。   时岱岱被他打趣得一脸霞飞,她伸手拧了他一下:“我可是不会给你打满分。”   “哦?”冉巽杨拉起她的手,细细地捏着,“为什么不给满分?为夫哪里还做得不够?”   他的一个“为夫”让时岱岱忍不住狠狠地抓了一把他的手,然后哼了一声,说:“我妈肯定要给你打满分的,要是我也打满分的话,那你岂不是就太得意过头了?”   冉巽杨知道她是在安抚他的紧张,握着她的手不禁柔了几分。   前一晚已经通知了家里,所以时爸时妈今天特定向单位请了假,花了一个上午好好整理了一下房子,然后坐沙发上等着。   “说的是几点会到?”时妈不知道看了多少次墙壁上的钟,再一次问时爸。   时爸咳了一下,说:“三点三点,现在才两点半。”   时妈安静了一下,又说:“这个孩子真是不省心,到了机场就不会打个电话回来说一下。”   时爸看着老伴坐立难安的样子,把嘴边劝说的话忍住了。昨晚接到女儿的电话后,老伴整夜都没睡着。从小他们就把女儿当成男孩在养,把她培养得很独立,结果就是太独立了,恋爱、工作什么都是自己做主。那几年每次女儿打电话回来,老伴虽然没说什么,但是他知道她心里的苦,后悔不该让女儿离得那么远。还有成家那个孩子,其实也挺好的,只是缘分的东西勉强不得,成家的父母态度太强硬,老伴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在孩子面前吵了几次,之后女儿就不再提那个孩子了,老伴一直为了这件事后悔了好多年,可女儿从来不说什么。现在这个孩子,听说也是高中同学,老伴本来还听说女儿要出国时还挺高兴的,女儿终于放下了成家那个孩子了,可看到女儿从美国照的照片后,她又开始担心了……模样周正,听说还是什么博士,听说年纪还比女儿小,老伴生怕两个人安定不下来,女儿又好像很喜欢对方的样子,万一……   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正想着,门铃响了,时妈立刻站起来,紧张地看着门口:“老时,是不是他们?”   时爸看看表:“时间差不多,应该是。”   时妈就看着时爸,催促道:“那你还不去开门,不要让人家等不耐烦了。”   这才多久就不耐烦了?时爸心里抱怨了一句,站起来就要去开门。   门却开了,时岱岱走进来,看到自家爸妈,不由得一愣:“老爸,你们怎么在家?”   时爸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时妈倒是反应过来了:“你有钥匙,怎么还按门铃啊。”   “这不是按了门铃之后才想起有钥匙嘛,今天不是周末,我还以为你们在单位了呢。”时岱岱解释道,随即想到门外还有一个人,又折回头打开门,“我爸我妈在家,进来吧。”   时爸时妈听到女儿说的话,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然后收敛了表情,坐回到沙发上。   冉巽杨就提着大包小包挤进了门口,他先将东西都放下来,跟着时岱岱换了鞋子,走到时爸时妈跟前,无比恭敬地对他们说:“叔叔好!阿姨好!”   时爸不由地站起来对冉巽杨点头:“路上辛苦了。”   “我不辛苦。”冉巽杨伸出手,时爸伸手握住他的手,然后听到他说,“叔叔阿姨比较辛苦,感谢你们把时岱岱培养得这么好。”   时爸顿时就愣住了,瞧这话说得……他几乎老泪纵横,他这个女儿真的是长大了,终于要离开了吗?   时妈瞧着时爸脸色不对,赶紧咳了一声,说:“站着干嘛呀,还不赶紧让人坐下。”   时爸这才不好意思地放开冉巽杨的手,在老伴的目光中讪讪地坐下。   冉巽杨在单人沙发坐下,时岱岱本来也要坐下,但是时妈刮了她一眼,说:“还不去给客人倒杯水。”   时岱岱就看了冉巽杨一眼,转身去厨房倒水去了,冉巽杨的目光一直尾随着,直到她进了厨房才收回来。   时妈见状就说:“让你见笑了,岱岱那个孩子有时候就是不够懂事。”   时爸轻轻地踢了一下时妈,时妈没理会,只是一直笑着看冉巽杨。   冉巽杨没有回避时妈的目光,认真地回答:“我觉得她这样就好了,太懂事的未必是我喜欢的。”   气氛突然就变得凝重起来了。   时岱岱端着茶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三个人的脸色都有点奇怪,她把茶放下后,挤在老妈身边坐下,端着茶杯喝了一口,朝冉巽杨那边使了一个眼神。   冉巽杨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也端了茶慢条斯理喝了一口。   时爸时妈也没有开口,气氛僵硬得很,时岱岱忍不住扑哧笑了一声,引得其他三个人同时看向她。   “你们干嘛呀,又不是政审,搞那么严肃。”她放下茶杯,对冉巽杨说,“刚才不是答应了楼下的小子,回头开了箱子就把那个德国巧克力拿一点下去给他吗?你放哪个包了?”   “橙色包装那个。”冉巽杨回答。   “行,你们好好聊,我先出去一趟。”时岱岱从那堆东西里面翻出一个小盒子,对三个摇摇手,换了鞋出去了。   “怎么回事?”时爸忍不住问道。   “在楼下遇到一个高中生,时光跟他说了几句,他说今天是他喜欢的女生的生日,不知道送什么礼物,我们刚好买了几盒德国巧克力,时光答应他送他一份。”冉巽杨简单地交代了一下。   “她跟邻居都挺熟的,小孩子也挺喜欢她的。”时爸说了一句。   冉巽杨点头:“我知道。”   时妈突然就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   冉巽杨一愣,慢慢地笑道:“高中那时候,我们班上就有不少男生喜欢她,她现在教的学生跟她关系也挺好的。”   时爸和时妈就对视了一眼,时妈咬咬牙,严肃地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们家女儿过门?”自己的女儿她了解不过了,若是被这个孩子伤了,指不定就一辈子不会结婚了。她要问清楚,若是他还没有结婚的打算,她就要劝女儿不要一头子陷入那么多……   冉巽杨握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他端坐着,看着对面的时爸时妈,说:“如果可以,我想在开学前完婚。”   时爸顿时就咳了起来,时妈也一脸惊愕:“这个……会不会太仓促了点?”   “的确是仓促了点。”冉巽杨顿了顿又说:“那就在过年前完婚吧,我想今年带时光回家过年。”   时妈的震惊还没过去,不舍的情绪就涌了上来:“你们才交往一年……不怕了解不够?”   冉巽杨抿了抿嘴唇,看向时妈,缓缓说道:“阿姨,我可是等了十年了。”   时妈看着他眼里的笃定,突然不知道该说了什么了,只能与时爸面面相觑:他们家的傻闺女,真是太有福气了!   正想着,时岱岱就开门进来了,她兴冲冲地对冉巽杨说:“你看我找到了什么?”说着就把手中的东西往这边一扔。   时爸时妈的心脏立刻提到了喉咙里,看到冉巽杨稳稳当当地接到后才放回原位。   时岱岱换了鞋子,跑到冉巽杨的背后,趴在他肩上,指着那瓶饮料上的字,说:“你看,包装什么的都没变,没想到现在还有这个牌子的。”   冉巽杨嗯了一声,嘴角一抿,眼里带着宠溺看向她:“以前一天三瓶,现在打算几瓶?”   时岱岱推了他一把,抢过饮料,插了吸管喝起来。   时爸时妈看了看,再次面面相觑:怎么看着自己闺女倒像年龄小的那个?   51 柳暗花明   吃过晚饭,时妈习惯性地朝时岱岱那边瞟了一眼,时岱岱心领神会,任劳任怨地收拾碗筷。冉巽杨见状也立刻帮忙,最后碗筷全部都让他一个人端着进厨房了,时岱岱对自家老爸老妈得意一笑,跟着进了厨房。   时妈坐了一下,然后假装进房间,顺便往厨房里飞快地打量了几眼:冉巽杨正站在洗碗池边上,双手拿一只碗一边刷一边听时岱岱说话,而时岱岱则靠在一边,拿着一罐蜜饯欢快地吃着,还不忘给旁边的人递上一颗。时妈默默地走了回来,对着电视发呆了几分钟,然后对时爸说:“你说,咱们要不要去给闺女算上一卦?”   时爸不由地一愣,她从来不信这个的,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   “以前咱妈不是给岱岱算了一卦,说什么柳暗花明,终得贵夫吗?从前那样子让我怎么信啊,可你看现在……我瞧着那洗碗的架势挺娴熟的,岱岱也没什么在意的,看样子是常做的,不是故意讨咱们欢心才做的。这要么没有,要来就来这么好的,心里挺不踏实的。”   时爸顿时哭笑不得:“你这是什么事啊,闺女处了个好对象,你该高兴啊,怎么反倒发愁来了。”   “难道你就觉得安心?”时妈反问他,平常疼女儿的人可不是她,就不信他舍得把女儿嫁给才见面没几个小时的人。   时爸一怔,往厨房那边瞄了瞄:“儿大不由爹啊……”两个孩子关系怎么样,不用谁多说,只要长眼睛的都可以看出来,更不要说他们做父母的了,他们什么时候看过岱岱这样时而娇羞时而嗔怒的小女儿神态?“我看冉家的孩子挺稳重的,心思也细,配我们家岱岱刚刚好。”   时妈想了想,微微叹气:“就怕以后岱岱会受委屈。刚才你没看到?岱岱夹酸豆角勤快了点,人家往那边看了一眼,她就不敢再夹了,以后要是吵架了……”   时爸想到刚才女儿讪讪收回筷子的样子就想笑,以前不是没有说过她,每次都被她顶回来了,还理直气壮地吃更多,现在居然有一个人只需瞟一眼就让她听话——“以前你不是觉得不知道怎么管?现在有人帮你管了,不是挺好的?再说两口子哪里有不闹别扭的,总会有一个人受点委屈低头吧,不然两头僵着,要怎么过日子。”时爸安慰道。   “养了这么大的女儿,上学支教工作,在一起的时间都没几天呢就要送给别人家,真是不甘心。”时妈惆怅道。   “要嫁了你愁,不嫁你更愁。”时爸打趣她。   时岱岱自然不知道父母的想法,洗完碗,把厨房收拾干净后,她就带着冉巽杨出了门。   “没想到你们小区还有一个篮球场。”冉巽杨把篮球从网兜里拿出来,耍了两下,然后轻松投了一个三分球。   时岱岱自豪地说:“别小看了这个篮球场哦,省篮球队里有不少人都是从小在这里打球的。”   “小瞧,我可不敢。”冉巽杨笑道,然后看了看四周,“那边是体校吧?”   “对啊。”时岱岱点头,“体校那边我也经常去,我就是在那边练游泳的。那时候我特别怕下水,死抓着栏杆不下水,体校的老师都没有办法了,后来……后来我妈就哄我,趁我不注意的时候直接把我丢下水。”   冉巽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问:“然后呢?”   “然后我就学会游泳了。”时岱岱耸耸肩。   “没吓到你?”冉巽杨追问,以前曾在她的言谈中推测到时妈应该是一个挺特别的母亲,没想到会这么特别……   “怎么没吓到啊,我那时还以为自己差点儿要死掉了。”时岱岱回忆着,突然笑了起来,“不过那个老师吓得站都站不稳了,他喊人过来救我,都被我妈骂走了,他就自己下水,结果不知道是没做好准备还是太紧张了,竟然抽筋了。我记得特别清楚,我终于浮起来的时候,就看到我妈扑到水中,我还在心里骂她,我快淹死了你在那里冷笑,我会游了才下来有屁用……结果,我妈是下来救老师的……差点没把我笑死,我妈都把他拖上岸了,他还死死地抱着我妈,结果就被我妈狠狠甩了两个耳光……最后,体校的大门就永远对我和我妈关闭了。”   冉巽杨最终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就是因为这个才不喜欢游泳的?”   “倒也不是。”时岱岱讪讪道,“你也知道我以前什么样,穿泳衣简直就是折磨嘛。”   “你以前什么样?”冉巽杨问道。   时岱岱双手在自己身上划了一道弧线:“就是这样的。”   冉巽杨抿嘴一笑,说:“这么说,现在穿就不再是折磨了?”   时岱岱对上他别有用意的目光,脑袋自动联想到这几夜他的火热……她不自然地咳了咳,说:“论天分论兴趣,我还是篮球比较行。”   “要比一场吗?”冉巽杨拿着球,看着她。   时岱岱为难地举起右手,表示心有余而力不足。   冉巽杨垂下眼帘,再抬起来时,眸子里多了一抹亮彩:“那你跟我赌一局怎么样?”   “怎么赌?赌什么?”时岱岱好奇道。   冉巽杨突然转身,一球入篮,然后回头对时岱岱说:“如果我投十次球,中了十个,今晚你去跟你妈说今晚不用在书房铺床。”   不用在书房铺床……那他睡哪里?时岱岱恍然大悟,随即觉得五雷轰顶,她要真敢对老妈说这样的话,那她就不是时岱岱了。   “中了九个,那书房的床照铺,但是你十二点开门给我。”冉巽杨继续说道。   时岱岱脸不自觉地红了。   冉巽杨又说:“八个的话,我睡书房,你出来陪我。”   时岱岱低下了头。   冉巽杨将篮球捡起来,然后问:“你最希望我中几个?只要你说……我就能做到。”   时岱岱能说什么?她只能一脸羞意,只差没恼出来了:“最好你一个都投不中。”   “是吗?”冉巽杨向她走过来,拉过她的手,将她拖到自己怀前,问:“你真想我一个都投不中?”   “当、当然啊。”时岱岱强装道。   “也可以。”冉巽杨低下头,在她耳边低喃道,“那我们的婚礼定在马尔代夫吧?”   时岱岱的惊讶声还没呼出,双唇已经被紧紧地贴住了。   这个篮球场,她小学初中每天在这里流汗的篮球场,充满了运动竞技的篮球场,她心目中多么富有激励向上的篮球场,因为他的一席话,从此以后她都不能再在这里专心打篮球了……   回到家的时候,时妈正在搬被子,便招呼时岱岱过来帮忙。哪知时岱岱脸色又红又白,哼了一声,说:“谁要睡谁去帮忙,我去洗澡了。”   时妈看着时岱岱很用力很用力地关上房门,呆了呆,才看向冉巽杨:“怎么了?”   冉巽杨笑了笑,说:“没什么,大概是因为刚才看我打球手痒了我没让她打在生我气呢。”说着接过时妈手中的被子,进了书房。他怎么能说,她生气是因为两个人吻得太投入了,被几个过来打球的小孩看了很久都没有发现……   “她手不是没好吗?怎么能打篮球呢?太不懂事了。”时妈跟在后面抱怨道。   “她晓得的,她也就气那么一下,睡一觉就好了。”冉巽杨安慰道,很麻利地将被子铺到已经铺好的褥子上。   时妈没想到反而被冉巽杨宽慰了,心里有点别扭又有点欣慰。   “对了,阿姨。”冉巽杨想起一件事,“刚才我妈发短信过来说,明天就到G市了,看明天您方不方便,我爸我妈要过来拜访。”   这么快!饶是时妈再厉害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震住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明天……几点?”   “飞机上午十点到达。”冉巽杨回答。   十点……那根本就没有多少时间来准备,只能订馆子了,时妈赶紧问:“你爸你妈都喜欢吃什么口味,今晚先订好餐馆。”   “就在家里吃就可以了。”冉巽杨笑道,“我妈老早就听说您的厨艺不错,很想尝一尝。”   怎么可以这么随便呢?怎么说也是双方家长的正式会晤。时妈压抑地问他:“你妈怎么知道我的厨艺的?”   “我说的。”冉巽杨说的。   时妈当然知道是他说的,有点气急败坏:“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冉巽杨微微一笑,无辜道:“时光说的。”   “她说的,你也信?”时妈只差没冲过去把时岱岱揍一顿了。   冉巽杨慢慢地摊开被子,说:“她说的,我都信。”   有些试探,只一次就好,一次就足以让他魂不守舍,日夜煎熬。   52 时冉之会   冉家家长突然的拜访让时妈有点措手不及,时岱岱比时妈更加惊讶。   她是第二天早上起床后看到老妈没去上班觉得很奇怪,一问才得知这件事,当场怔住:虽然见过杨素华和冉艮杨,但这次的意义完全不一样,更何况冉家爸爸还没有见过……   时妈看了一眼时岱岱,再看看一脸风轻云淡帮时岱岱拿碗筷的冉巽杨,默默地收回了同情:谁让你什么人都没看上,偏偏看上这一型的,自作孽不可活。   冉家三人是上午十点半到的,时爸时妈刚从超市回来,食材还没来得及分类呢。   时家三人,冉家四人,相互介绍完之后,七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气氛有点拘谨,平日宽敞的客厅特显拥挤。   时岱岱自然而言地看向冉巽杨,冉巽杨清清嗓子正想说什么,结果所有人都刷刷地看向他,他张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时岱岱又好气又好笑,不过换了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唯一完全不受这种气氛影响的,自然是冉艮杨小朋友。他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然后盯着墙上的挂钟看着分针从9走到了10,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时光,10点50分了。”   时岱岱看了他一眼,然后往挂钟那边看了看:“哦,10点50分了。”   冉艮杨不耐烦道:“都这个时候了,你再不去做饭,午饭就真的要变成‘午’饭了。”   众人皆是一呆,时岱岱率先反应过来,扑哧笑了出来,冉巽杨也跟着抿嘴微笑。   冉妈敲了一下冉艮杨的小脑袋,没好气道:“你怎么就净想着吃了呢?”   “民以食为天。”冉艮杨对恶势力毫不畏惧,理直气壮地说道。   幼稚的脸带着一本正经的表情,乌黑的可爱眸子带着严肃的神色,一副小人学大人说话的架势,这下子所有人都笑出来了,冉艮杨一脸莫名其妙,不理解为什么所有人都笑了。   “小朋友说得对,再不做饭就晚了。”时妈站起来,招呼时岱岱进厨房。   时岱岱正想站起来,却被冉妈按住了:“手不是没好嘛,还是我去帮忙吧。”   时妈笑道:“她哪儿有那么娇气,昨晚还去打篮球呢。”   “时岱岱还是头一次见巽杨他爸呢,让他们聊聊吧。”冉妈挽着时妈的胳膊往厨房那边走去,“我早就听说亲家母做小菜特别有一手,今天我可要好好讨教讨教。”   亲家母……   时岱岱对上冉巽杨暧昧的目光,只能迅速转过脸,就看到冉艮杨一脸凝重地看着自己,她挑眉。   “我不叫小朋友。”冉艮杨一字一顿地说道。   时岱岱呆了呆,想到刚才老妈的称呼,没料到这个小朋友竟然这么介意,她赶紧说:“你都没有自我介绍说你叫小七,我妈当然不知道了,我等会跟她说一声吧。”待会儿要提醒老爸老妈切不可以貌取人,把冉艮杨当成小孩子——若要按照智商高低来描述成熟度,冉艮杨应该算是这里最成熟的人吧。   冉艮杨没有表示就代表默认了,时岱岱暗暗松了一口气。   冉巽杨凑过来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干嘛对小七这么体贴?”   他刻意屏着呼吸,但是还是有些许气息隐隐地吹到她的耳边,时岱岱微微缩了缩肩膀,看向他:“你不会连小七的醋也要吃吧?”   “原来吃醋是这样的。”冉巽杨微微一笑,眼里却是一番意味深长,“我明白了,不管男女老少,只要威胁到我在你心目中地位的人,我不吃醋是不可能的。”   时岱岱哑口无言,因为是他的弟弟,她爱屋及乌,才会比较关爱,他反倒觉得她关心得太多?   冉巽杨正想说什么,正跟时爸聊天的冉爸突然看过来,对时岱岱说:“时光,你的手恢复得怎么样了?”   时岱岱看过去,看到冉爸一脸和蔼,就点点头说:“已经好很多了,只要不要大动作就没什么大碍。”   “那你要多加注意。”冉爸说着,然后对时爸说:“我们真得感谢你们,生了时光这个好女儿。我们家这个老大,从小就不跟我们亲,心里有什么想法我们也不知道,自从他上大学之后,一直没见他交女朋友,他妈就天天愁,生怕他不是个傻的就是个弯的……”   时爸偷偷地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冉巽杨,尴尬极了,不晓得怎么搭话。   “弯的……是什么意思?”冉艮杨突然开口问道。   冉爸有点尴尬:居然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位祖宗……时爸默默地转过了脸,时岱岱则掩住了嘴偷笑。   “弯的……”时岱岱努力忍住笑意,正经道:“当然就是不是直的意思。”   对于时岱岱的解释,两个爸爸都呆了呆,冉巽杨的脸登时黑了几分。   “生怕他不是个傻的就是个不直的……”冉艮杨还是一脸不解,“解释。”   时岱岱终于忍不住抱着抱枕狂笑。冉巽杨自然气恼,抢了她的抱枕朝她脸上盖去,时岱岱一边笑一边躲……   冉爸和时爸看了看,默默地收回了目光。   之后冉爸问了不少问题,时岱岱一一回答了,一番交流下来,他对时岱岱的满意之色已溢于言表:本来就是儿子的心头之好,他过来本就是表示对女家表示尊重,没有决定权。   而在时岱岱看来,时爸虽然看起来一脸古板,但说话谈吐都是一派温和,属于善于跟小辈沟通的长辈,跟他聊天,她原本的紧张一下子就消失了。   聊着聊着,午饭就做好了,时妈一声招呼,所有人都移步饭桌。   时岱岱看着一大桌菜,知道老妈将看家手艺都拿出来了,她心里有点小翻腾:从小到大,她都没哪一次有这么好的口福呢,老妈这样做完全是为了自己……   “愣着干嘛呀,盛饭去。”时妈将一摞饭碗塞到时岱岱手里,时岱岱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碗就被冉巽杨端走了,他一手拿着碗,一手挽着冉艮杨的肩膀进了厨房,时岱岱只好去分筷子。   冉妈酸酸道:“我养他那么久,就没见他对我这么好过。”   时岱岱诧异地看过去,冉妈就对她灿烂一笑:“儿子不孝顺没关系,儿媳孝顺就好了,时光,以后可要对我好一点儿啊。”   时岱岱的脸马上就红了,她赶紧低下头摆汤碗。   时妈看了看,突然也跟着酸酸道:“还是不要生女儿的好,养得再好还不是一样要送给别人?”   时岱岱顿时一僵。   冉妈却马上手一拍,笑道:“这样敢情好,时光给我,小七给你。”   两个妈妈就这样你看我,我看你,看得时岱岱有点紧张。说实话,这两个人从本质上挺像的,都不是温和的人,个性中都有几分张扬,家里大事小事都习惯了做主,要是杠上了那还真有一部好戏看。   冉艮杨将饭碗往饭桌上一放,然后顺势就坐到最近的椅子上,看着两个还在对视的人,说道:“可以开饭了吗?”   两个人才收回了目光,时岱岱赶紧去厨房帮冉巽杨把饭端出来。   “对上了?”冉巽杨问道,却没有丝毫惊讶。   时岱岱好奇道:“你早预料到了?”   “要岳母这么快就把你嫁给我,她心里难免会有不舍。”冉巽杨笑道,“我妈什么个性你也知道,两个人不对上那才奇怪了。不过现在对上总比以后对上的好。”   时岱岱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其实我也不认为她们两个能认真起来,我妈是那种只要你不是戳到她的脊梁骨,她绝对是睡一觉就不记仇的人。”   “而我妈一向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争斗上。”冉巽杨摸摸她的脑袋,“等着吧,我有预感,她们会变得很铁的。”   时妈的手艺自然没得说了,所有人都纷纷赞口不绝,时妈心中得意,但又有点遗憾:时岱岱的厨艺实在一般……   一顿饭大家都吃得心满意足,除了一开始的一点小意外。   时妈鉴于时岱岱的伤,依旧熬了一大锅骨头汤,冉巽杨打了一碗汤自然而然地想要端给时岱岱,而时岱岱也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要去接,然而一只小手突然横出来。   一碗汤,三只手,六只瞪大的眼睛……还有四个别有用心袖手旁观的人。   冉巽杨眯了眯眼,看着冉艮杨,问:“你缺钙吗?”   冉艮杨却看向时岱岱:“你都176了,还要长吗?”   冉巽杨不解地看向时岱岱,时岱岱被所有人看着有点尴尬,赶紧将他手中的碗推了回去,然后对冉艮杨说道:“自己的汤要自己打,多运动,手就会变长了,手变长了人也会跟着长高的。”说着自己打了一碗。   冉艮杨二话不说也踮起脚尖,费劲地给自己打了一碗汤,然后咕噜咕噜地喝下去。   冉巽杨收回手中的碗,抿嘴一笑:谁说手长的身高也会跟着长的?相同身长的人和猩猩比起来,猩猩的手长多了……   53 他的珍宝   时岱岱才知道,冉巽杨并不是G市人,他出生在G市,很小的时候就随父母一起搬到了B市,高中时因为厌倦了父母的约束就转学回G市上高中,这也是他为什么回A大教书要住在学校没有回家住的原因。所以他后来报考了A大,这让家里的每一个人都觉得很诧异。   想到那个阴差阳错的原因,时岱岱只能在心里干笑几声,她又想到自己刚受伤那时候,冉妈带着冉艮杨过来找她,表现一副千里迢迢来B市参加活动投奔冉巽杨无人可依靠的样子,她心里顿感不是滋味。   “其实也不算骗你啊。”冉妈面无愧色道,“我和小七可是接到小五的电话后立刻从美国赶回来的,本来想回趟家的,结果发现钥匙落在美国了,只能顺势就去找你了。”   时岱岱哑口无言,只能说冉家的人对家都不是很留恋啊,住了大半个月竟然口风都没有透漏过。特别是冉巽杨,从来没有说过这件事,也没有见他回家,太不孝顺了。   冉巽杨无奈地说:“家里又没人,回去干嘛?”顿了顿,又问,“我倒是去过几次爷爷家,当时问你要不要去下棋,你都说不感兴趣。”   时岱岱努力地回想,隐约地想起有过那么几次,他问她要不要去老年俱乐部下棋,她刚好都有其他的事,都没去……   “别想了,回去有得你忙得的了。”冉巽杨一把搂过她的肩膀,“爷爷奶奶,姑姑,叔叔,一大堆亲戚都期盼着见到你呢。”   时岱岱顿时就紧张起来了:“那么多人啊?”   “谁让你男朋友我生在一个大家庭里面呢。”冉巽杨微笑道,捏了捏她的下巴,“连累你了。”   时岱岱没看出他脸上有多少歉疚,反倒是很明显地欢愉,她斜睨着他:“你们家咋不遵守计划生育呢,说起来小七还是超生子,罚了多少钱?”   超生子。   这三个字很成功地让旁边一边偷听一边掰橘子来吃的人噎住了,特别是冉艮杨,他差点没愤怒到把手中的橘子捏碎。   冉妈甩了手中的橘子,赶紧抱着冉艮杨,满心疼爱道,“小七是我最宝贝的孩子,是老天赐给我们家最大的珍宝,怎么会是超生子呢?国家还巴不得给我们颁奖,让我们生多几个呢,就算小八小九都不是超生子,更何况是小七呢。”   “颁什么奖?”时岱岱虚心以问,“英雄母亲?”据说在俄国,多生多育的母亲都会得到国家颁发的英雄母亲称号。   冉艮杨登地站起来,挣脱开冉妈的拥抱,气呼呼地走了,显然他也知道这个称号的来源。   冉妈哀怨地看着时岱岱:“时光,你太坏了。”然后赶紧呼喊着小七追出去。时妈看了看,摇摇头,也跟着出去看热闹。   “你妈说小七是她最大的珍宝哦。”时岱岱若有所指地对冉巽杨说道。   冉巽杨将她搂得更紧了些,不以为意道:“很多年前我还是她唯一的珍宝呢,她对她的珍宝一向都不怎么呵护的。”   时岱岱就看着他,问:“你在抱怨吗?”   “不,我只是想告诉你,”冉巽杨将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说道,“你送给我的珍宝,我会放在心里疼爱的。”   她送给他的珍宝?时岱岱先是不解,然后想到初初重遇的时候A大的篮球场边上,他的“阿珍阿宝”理论,她顿时脸上燥热无比,谁说要给他生孩子了……   “你喜欢阿珍还是阿宝?”冉巽杨的手在她脸上慢慢摩挲着,眸子却不依不饶地看着她,不想错过她的一丝表情,“我送你的,你可喜欢?”   面对这样的冉巽杨,时岱岱总是很难与之直视,他的双眸总是盛满了让她满足到羞怯的东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想先送你一个阿宝。”冉巽杨慢慢弓着腰,将脸靠在她的小腹上,带着憧憬说道,“这样的话,阿宝长大了,就可以保护后面的小珍小宝了。”   这要生到何年何月啊?时岱岱涨红着脸,喃喃道:“要罚好多的钱……”在学校的话,好像也会评不上职称的,之前不是还发生过一个教授因为妻子坏了二胎而被学校辞退的事情吗?她在私立学校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他在A大……   “这些都是小事。”冉巽杨坐起来,捧着她的脸,在她的脸颊上亲了几口,“有什么比我的珍宝们更重要的?”   时岱岱心里甜甜的,暖暖的,却又带着一丝嫉妒:“当然没有,他们才是最重要的。”   冉巽杨却笑了,带着满满的愉悦,又亲了她几口,“傻时光,你才是我最大的珍宝啊。”   “我不傻……”时岱岱讪讪道,心里开遍了鲜花。   冉巽杨没有辜负他不败神话的形象,时妈和冉妈果然就像他所说的那样,没两天就变成了闺蜜,分享了逛街心得、训夫心得、育子心得、吵架心得……冉家及时岱岱要返回B市时,时岱岱没什么不舍,倒是冉妈和时妈两人抱成一团,难舍难分。   “岱岱,你可要好好照顾你杨阿姨啊。”时妈嘱咐道。   时岱岱无语地看着自家老妈,默默点头。   然后两个妈妈开始相约再会的时候要做的事情……感情好到这样,真让人嫉妒,要知道五年不见,她回到家的时候老妈给她的是一张爱理不理的冷脸……其实她和冉妈互穿了灵魂的吧?她现在其实是冉巽杨的妈……   好冷,时岱岱抖了抖这种恐怖的想法,率先上了飞机,其他人才依依惜别地跟了上来。这样其实也挺好的,婆媳矛盾减少了很多,时岱岱安慰地想,拒绝承认她有一点嫉妒。   回到了B市,冉巽杨直接打车去了时岱岱的宿舍,时岱岱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翻箱倒柜帮她收拾东西。   “你找什么呀?”时岱岱有点惊讶。   冉巽杨淡淡地瞄了她一眼,没说话,继续收拾东西。   时岱岱脸红了,好吧,她这个话说得太假了,但是他好歹得征求一下她的意见,让她委婉地矜持一下吧?   时岱岱的东西本来就不是很多,没几下就收拾完了,冉巽杨很快就将东西搬下了楼。   “就这样走了,真舍不得。”时岱岱感慨,不管怎么说,她都在这里生活了一年。   冉巽杨沉默了一下,说:“要真舍不得,我搬过来也是一样的。”   “得了吧。”时岱岱摇头,“你搬过来,首先要收拾两次,然后还要跟蔡老师商量退房的事,还要跟学校那边解释,多麻烦。”   “你知道麻烦就好。”冉巽杨拉着她走出去,顺手关了门,然后牵着她的手走下楼梯。   “如果,我跟你吵架了怎么办?”时岱岱突然问道,“那我岂不是没有地方可去了?”   “我们不会吵架的。”冉巽杨握紧她的手,笃定地说道。   “你怎么这么肯定?”时岱岱有点不服气道,“如果我存心跟你吵架呢?”   “我会让着你。”冉巽杨保证道。   时岱岱一顿,闪过他那些藏在心里的话,心突然微微疼起来,她不希望他再事事都迁就着她,她低下头,闷闷道:“我不要你让着我。”   身子就被轻轻地圈起来,冉巽杨抱着她,软软地说:“好,我不让你,如果我们真的吵架了,你睡家里,我出来。”   “可是,”时岱岱抬起头,“那样的话我要怎么找你啊?”   “傻时光,我会给你发信息的。”他放开她,重新牵着她的手,“走吧。”   “嗯。”时岱岱安心地握着他的手,脚下步伐轻松了不少。   冉爸冉妈他们还在冉巽杨的宿舍,他们两个回去后,收拾了一番,冉妈就去敲门:“晚上回来再收拾吧,先出去吃饭。”   “去哪吃啊?”时岱岱边走边问。   “家庭聚餐圣地。”冉艮杨面无表情地回答。   “哪里?”时岱岱看向冉巽杨。   冉巽杨说了个地址,时岱岱觉得听起来很熟悉,想了一下才想起是B市很有名的一家酒店,据说那里每个人平均消费比她一个月的收入还高,她喃喃道:“奢侈啊……”   冉巽杨但笑不语。   “就我们几个不用去那么华丽的地方吧?”时岱岱不解,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地去烧钱?   冉巽杨嘴角的笑意重了几分,他想了一下,说:“因为是家庭聚餐,没有办法。”   时岱岱挑眉,她知道她已经算是冉家的一份子,但是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去这么高级的地方吃饭。   冉巽杨正想进一步解释,冉艮杨不耐烦的声音就飘过来了:“意思就是还有其他亲人参加,这么简单的意思都想不明白。”   时岱岱一口气提起来,她默默地看向冉巽杨,冉巽杨点头。   姓冉的人约会前都不用征求对方的意见的,是不是?那么喜欢突然袭击……   54 天作之合   聚会参加人数之多,连冉巽杨都有点惊讶,更不要说暂时还不是冉家人的第一次参加的时岱岱了,她看到黑压压的一堆人,只能很鸵鸟地认为她刚好撞到一个重要日子来的,他们不是专程来评判她的。   鸵鸟就是鸵鸟,头虽然埋进了沙子里,但是危险依旧在靠近。   所以时岱岱一进场,所有人或探究或饶有兴趣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时岱岱走在后面,本来有点胆怯,但冉巽杨拉起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旁边之后,他虽然没有看她,但手里的温暖却让她的心很快就安定下来。   一阵寒暄后,时岱岱随着冉巽杨坐下来,冉艮杨跟着坐在她右侧。   然后冉妈一一给时岱岱介绍,爷爷奶奶、冉爸的兄弟姐妹们,还有冉巽杨或堂或表的兄弟姐妹们。时岱岱一边点头,一边说你好,一边在暗恨,真是个大家庭啊,要记那么多人简直是要她老命。   当介绍到蒋松之的时候,虽然之前都知道了,但是时岱岱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松之,听说我这孙媳妇儿在你们学校做老师?”冉爷爷看向蒋松之,“学校里没有人欺负她吧?”   蒋松之哈哈一笑,说:“瞧您说的,我们青岚是这样的学校吗?时老师可是学生最喜欢的教师的第一名,谁敢欺负她,不怕学生造反?”   冉爷爷一听,对时岱岱越发感兴趣了,他看过来,问:“你很受学生欢迎?”   蒋松之说的,是青岚一年一度的教师风评活动,由学校评教与学生评教两个部分组成,前者考虑的是教师的教学水平与专业技能,后者就是考量教师的人气了。上学期的风评,时岱岱的学校评教拿了A等,然后学生评教拿了第一,综合第一名。当时是挺高兴的,但现在拿来说,倒显得有点显摆了,时岱岱只能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学生认同率达96%,是这个活动的最高纪录了。”蒋松之赞叹道。这个数字本身就已经让人惊讶的了,更何况时岱岱还是个女教师,从历年的数据来看,不管人长得多漂亮书教得多好,女教师都没有机会拿到前三名,特别是学生认同率这一方面往往都没有超过70%,也许青岚的学生对女教师太过苛刻了,所以时岱岱拿到这样的成绩怎么能不让他惊叹呢。   听到这个,大家都纷纷表示赞叹。   时岱岱看看冉巽杨,又看看众人的表情,不解地问:“如果是冉巽杨的话,你们不觉得认同率会达100%吗?”   众人默,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到冉巽杨身上。   “那你知不知道,小五上学的时候,很多女生向他表白?”冉巽杨的堂姐,也就是冉家排三好奇问道。   时岱岱望左边瞄了瞄:“这个我倒没有听说,不过高三时每天晚上我们宿舍每天晚上都会提到他。”   冉巽杨握着她的手动了动,她忍不住捏了回去。   冉三又问:“那么招桃花的男人你也敢要啊?不怕以后有得受?”   冉巽杨淡淡地看了一下,冉三不由得往旁边挪了挪。   时岱岱微微一笑,然后一脸为难道:“都喜欢上了,那怎么办呢?”   冉三很想说一句“甩了他,姐给你找一个更好的”,但瞄到小五抿起来的嘴角,她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要跟高智商的人作对的好,便说:“还能怎么办啊,只能使劲迷住他,不让给他机会看别的女人。”   时岱岱笑着说了声谢谢。   “你们也顺便教教我吧。”冉巽杨的目光一一扫过看好戏的众人,慢慢说道,“你们都知道的,我可是第一次谈恋爱,什么都不懂。”   冉四哈哈大笑,连拍几下桌子:“笑死你哥我了,小五,你怎么能问这样的问题呢?”   冉巽杨虚心请教道:“为什么不能问?”   “谁都知道你的魅力有多大,就算你黑着一张脸,还是会有很多女生前仆后继的。”冉四顿了顿,又说,“你只要站在那里,微微一笑,女生们就会死心塌地地跟着你了。”   “我是费洛蒙发射机吗?”冉巽杨皱眉道,“我想说的是,我老婆的魅力不见得比我的小,我怎么能掉以轻心?”   时岱岱啊了一声,看过去:“我哪有?”   “怎么没有?”冉巽杨淡淡地睨了她一眼,带着一点埋怨道,“你忘了,凌佳璐的婚礼你去当伴娘的时候……”   时岱岱想起那天自己穿了一件超级短的裙子,的确有很多人过来搭讪,他还因为这件事闹了点小别扭,推她进了会议室……她不由地脸红起来了。   冉巽杨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想起那天后来的事情了,嘴角不由得扬起来。   两人的表情全都落在关心的人眼里,众人都想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让冉巽杨露出这么愉悦的表情。   “时光去当伴娘……风头盖过了新娘?”冉三试探地问。   时岱岱看了她一眼,摇摇头。   冉三还要追问,冉巽杨开口打断她:“小七也很喜欢时光的,对吧?”   众人的目光就顺着他的目光落在了正在埋头吃饭的冉艮杨身上。时岱岱惊愕地看着冉巽杨,用眼神询问他在搞什么鬼,冉巽杨对她微微一笑,她只好转过身看着冉艮杨。   哪知道冉艮杨压根没打算回应,就像没察觉到大家的目光一样。   “小七?”冉三拖着声音提醒。   冉艮杨这才抬起头,将筷子放好,拿起纸巾擦擦嘴,才说:“食不言,寝不语。”   众人沉默,随后冉二暴怒道:“食不言,寝不语,那我们三个月一次的聚餐有什么意义,还不如在家里远程视频算了。”   冉艮杨沉默了一下,然后问:“你们刚才问我什么来着?”   “你喜不喜欢时光。”冉二急忙说道,“男女喜欢的那种喜欢。”   冉艮杨有点诧异,看着各位堂哥堂姐:“二哥,兄弟妻,不可欺。”   这下子冉二沉默了,他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一个回答来,只能说:“你就说你喜不喜欢时光吧。”   “喜欢。”冉艮杨倒很干脆,“如果二十年后我长大了,她还保持现在这个样子,我会毫不犹豫地一脚把已经变老的五哥踢走的。”   众人再次沉默,小七你这是有多喜欢你的未来嫂子啊?   时岱岱听了很诧异,小七平常对她挺一般的啊,她还经常故意去惹他生气,他怎么会喜欢她呢?冉巽杨倒是一点也不惊讶,平静地问:“哦,那你凭什么认为到时候时光会选择你?”   冉艮杨哼了一声,一脸地理所当然:“到时候你都快五十岁了,我比你年轻;我智商比你高,你现在有的成就我以后肯定能超越;跟你小时候比起来,我觉得我的样貌更好一些,将来也会比你好;你还经常让人家哭,我肯定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你只有十年的准备时间,我却有二十年。”   时岱岱惊讶地看着冉艮杨,很难相信他居然这么认真地分析起来……她转过头看向冉巽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冉巽杨拍拍她的手,让她放心,然后又看向冉艮杨,嘴角一抿,问道:“那你觉得天天喝骨头汤就能保证你二十年后比我现在高?”   冉艮杨一怔,然后不服气地瞪着冉巽杨:“你怎么就知道不能?”   “因为我在你这个岁数的时候,比现在的你高了五公分。”冉巽杨毫不客气地说出真相。   冉艮杨顿时焉了。   时岱岱看着他耷拉着脑袋,一脸的不开心,便低头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冉艮杨立刻抬起头,一脸兴奋:“真的?”   “真的。”时岱岱点头,“明天再说吧,先吃饭。”   冉艮杨嗯了一声,拿了筷子,欢快地吃起来。   小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话了?众人大感疑惑地看向时岱岱。   时岱岱却对众人的目光毫无察觉,她尝试了一下冉艮杨夹给她的一块鱼肉,觉得味道很鲜,便夹了一块放到冉巽杨的碟子里,又给自己夹了一块。   “家里都有劲敌,更不要说外面的了。”冉巽杨说着,拿了筷子夹起那块鱼肉,慢慢品尝起来。   众人看着时岱岱,尖尖的瓜子脸,白里透红的皮肤,一双微微上挑的杏眼,越看越耐看……如果旁边坐的不是冉巽杨,大家审判的条件没有那么苛刻,的确是一位小美女。大家不免又多看了几眼,渐渐地发现一件奇怪的事:冉巽杨不是单以外貌出众,他容貌算不上精致,只是独特的气质让人难以从他身上将目光移走,不少倾城的美女站在他身旁硬生生被比得黯然失色,而现在,明明不是以容貌见长的时岱岱却在他的映衬下安静地闪耀着她的光芒,而冉巽杨生硬的线条也因她柔和了不少,多了几分和煦的味道。   这样,算不算天作之合?   冉巽杨刚才多了那么多话,绕了那么大的圈子就是为了让他们明白这件事?天啊,时岱岱你究竟有什么独特的魅力?以前那个一听说谁谁谁要去追哪个女孩子时总会不以为然地冷哼一声然后说浪费时间的小五,你什么时候离家出走的?   55 他的态度   时岱岱约冉艮杨每天早上起来打篮球,冉艮杨想着哥哥的挑衅,咬牙放弃了睡懒觉,常住在冉巽杨宿舍的客房里,开始了三人同居的生活。   冉二得知后,给冉巽杨打电话:“放那么大的电灯泡在旁边,你也不嫌刺眼,别忘了小七是你潜在的情敌呢。”   “我心里有数。”冉巽杨没有理会他的挑拨离间,也不知道为什么几个堂哥堂姐都特别喜欢捉弄小七。其实他也不愿意多一个人夹在他和时光中间,但是那个人是小七的话就另当别算了。父母希望他能跟同龄的孩子一样,所以一直没有让他跳级,他虽然做不到很活泼,但是跟周边的人打好交道还是没问题的,但小七跟他不同,智商太高,性格不合群,完全不能跟同龄的小孩交往,发生过几次打架事件后,爸妈不晓得应该怎么办,让他想办法。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既然小七注定跟一般小孩子不同,也不用勉强去迎合一般小孩,但是人际交往还是要教的,时光正是很好的人选。   反正以后他们中间也要加入阿珍阿宝,不妨现在就把小七当作自己的孩子来养育吧。   运动回来,冉巽杨已经买好了早餐,冉艮杨赶紧冲去厨房洗手,然后端起豆浆一口气喝了半杯。   “今天这么尽兴?”冉巽杨边帮他倒满豆浆边问。   冉艮杨咬了一口面包,嘴巴里塞得鼓鼓的,对着冉巽杨胡乱地点头。   冉巽杨看向时岱岱,时岱岱好笑道:“昨天他不是抱怨篮球场地有沙子,完全系数只有89%吗?我今天就带他到俱乐部那边去了,刚好遇到谢萌,我们两个人就简单地打了一场网球,结果小七……竟然就看上了网球了,刚刚去上了一节儿童开放课,然后就报名了。”   冉巽杨挑眉,当初时光提议教篮球,一是因为篮球她和他打得都好,二是因为相对于个人表现,篮球更多地是集体合作的成果,她想让小七在打篮球的过程中找到自己的交友方法。   “网球也有双打的。”冉巽杨安慰道,拉她坐下来,将她喜欢的慕斯蛋糕递过去。   时岱岱接过蛋糕,说:“可是我网球很一般啊。”   她话中有话,冉巽杨看着她,等她说完。   “所以我也跟着报名了,成人中级班。”时岱岱叹气道。   冉巽杨立刻蹙眉:“你的手?”   时岱岱动了动胳膊,笑道:“医生说不是剧烈运动就没有问题,放心,我会注意的。”   冉巽杨还想说什么,但是看到冉艮杨微微侧着脸等他回答的样子,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嗯了一声。   时岱岱就朝他微微一笑,冉艮杨也松了一口气,又欢快了几分,冉巽杨心底就微微软了几分,到底还是孩子。   也不知道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冉巽杨收到了一个老同学的电话:“听说你要结婚了?新娘子何方神圣啊,带出来我们膜拜膜拜吧。”   冉巽杨拒绝不得,只能同意。   晚上跟时岱岱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时岱岱先是一愣,然后有点不情愿:“可不可以不去?”   冉巽杨看着她,问:“你不想认识我的朋友?”   “不是不是,”时岱岱有点为难,“明天我和小七要去书店买《网球王子》的漫画和DVD。”   冉巽杨心里一松,继而失笑:小七好像真的喜欢上了网球,最近看他挥拍的姿势越来越像那么一回事了,而时岱岱似乎也很投入,他有点好奇:“为什么要买《网球王子》?小七对2D的东西兴趣不大。”   时岱岱却摇摇头,说:“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教学里有一种情景教法,有三个要素,一个是学习者,一个是兴趣源,一个是刺激。”   “《网球王子》是刺激?”冉巽杨问。   “那当然啊,真人世界里有谁的球技比得上动漫里的华丽?《网球王子》里有一个越前龙马,刚上初一,也是小小个的,但是球技那个厉害啊,都成为人家校队的台柱了。我们家小七一向不服输,看了之后肯定会奋发向上的。然后呢,追上了龙马还不行啊,还有学长们呢,还有其他中学的高手们呢,还有龙马的爸爸呢……小七要走的路还远着呢。”时岱岱分析得头头是道。   冉巽杨不禁咋舌,这个刺激未免也太周全了吧?不过他很喜欢她说“我们家小七”时那种自然而然的与有荣焉的感觉,于是他就在心里原谅了霸占自家老婆那么多注意力和时间的小七。   但是聚会还是要去的,只是登山两人行变成了登山三人行,冉巽杨承诺改日一起去买漫画,他负责开车搬运顺便出钱。   冉巽杨带着高高的时岱岱和小小的冉艮杨到了集合点的山脚时,一群人看着穿着亲子装的三人呆了呆。   “哇,冉巽杨,你也太不道德了,儿子都这么大了都不跟我们说一声?”其中一个男人指着冉艮杨对着冉巽杨大叫。   冉巽杨和冉艮杨立刻看着对方,时岱岱忍俊不禁。   “这是我女朋友,时岱岱,这是我弟弟,冉艮杨。”冉巽杨对众人介绍道。   众人哦了一声,目光悉数落在帮着马尾,穿着一身休闲服的时岱岱,眼神都有几分复杂,特别是女性,目光都不免带着几分挑剔:也就这样而已嘛,冉巽杨看上她哪一点了?   这些朋友都是冉巽杨在B市上学的同班或同校同学,不是冉巽杨的高中同学,自然不认识时岱岱,也不知道十年前那些传得纷纷扰扰的绯闻。   这样正好,时岱岱反而没有什么负担。   本来大家是一起走的,但走着走着,冉巽杨和几个谈得来的男生走前面了,时岱岱和冉艮杨跟几个女生落在了后面。   “你怎么认识冉巽杨的?”一个女生好奇地问道。   时岱岱如实回答:“我们高三一个班的。”   “哦。”女生顿了顿,又问:“那你大学也是在A大吗?”   时岱岱一顿,摇摇头:“我是C大毕业的。”   几个人就沉默了一下,另外一个女生又问:“那你现在在哪里高就?”   当时岱岱回答在青岚教书后,几个人又沉默了,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勉强,走了好一会儿,其中一个女生突然说:“刚才老张说要比赛,谁第一个登顶的,今晚的晚饭免费,谁最后一个谁要罚唱歌,我们赶紧地吧。”   没一会儿,几个人就消失在前面的山道中。   “我们不追吗?”冉艮杨小脸上尽是跃跃欲试。   时岱岱拍拍他的脑袋,拉开他的背包,将比较重的东西转移到自己的背包中,然后说:“又不是真的比赛,我们是来登山旅游的,只想着拿第一,都没有时间欣赏风景,岂不是得不偿失?我们慢慢走吧。”   冉艮杨有点疑惑:“那我们不就是最后一名了吗?”   时岱岱看看前面的山道,笑笑道:“第一我可不敢保证,但是最后一名绝对是不可能的。”   冉艮杨看着她脸上自信的笑容,没来由地就相信了她的话,不着急赶路,翻出相机来。   方才那几个人的意思,时岱岱不是不明白,若放在以前她肯定会有所动摇,但现在他们越是觉得她和冉巽杨不般配,她就越珍惜和冉巽杨的感情。他喜欢她十年了,从来没有考虑过要她回报什么,她现在若是有一分自卑,便是对他的亵渎。她已经明白,就算自己有再多的缺点,只要冉巽杨还喜欢她,她就是他最好的伴侣,其他人的想法是怎样的,一点意义都没有。   快走到了山顶,一个男生终于忍不住问冉巽杨:“你都不担心你女朋友吗?他们一直落在后面了。”   冉巽杨看看表,笑道:“未必。”这里并不是只有一条路通向顶峰,他们又是走走停停,时光现在只怕已经在上面坐着乘凉了。   几个人不明所以,冉巽杨便加快步伐爬到顶峰,果然看到时岱岱正搂着冉艮杨靠在栏杆上自拍。看到他,时光朝他挥挥手:“过来给我们照相。”   冉巽杨快步走过去接过相机,帮他们照相,旁边几个人面面相觑:这两个人什么时候超过他们的?   等了好久,所有人这才陆陆续续到达,所有人看到时岱岱和冉艮杨都很吃惊。   “看吧,我说对了吧。”时岱岱向冉艮杨炫耀道。   冉艮杨苦着一张笑脸想了半天,最后向冉巽杨求助:“哥,你说我们也没走多快啊,还照了那么多照片,怎么就拿了第一了?”   “匀速运动的优势。”冉巽杨的手放在冉艮杨头上,将他的脑袋转了一点,另一只手则揽住了时岱岱的腰,不顾众目睽睽向她索吻。   到最后,众人还是不知道时岱岱究竟有何魅力,但是却明白冉巽杨的态度:冉巽杨的确很喜欢这个叫做时岱岱的女人。   56 相互坦诚   时岱岱带着冉艮杨去拜访凌佳璐,凌佳璐的宝宝已经满地爬了,冉艮杨对他表现除了莫大的兴趣,紧紧地跟在他后面。   时岱岱尴尬地对凌佳璐笑了笑,解释道:“冉巽杨的弟弟,好奇宝宝一个。”   “你们定下来了?”凌佳璐咂咂嘴问道。   时岱岱嗯了一声,补充道:“今年内完婚。”   凌佳璐一愣,然后尖叫:“这么快?”   “我们不小了……”时岱岱脸红道。   谁管你这个啊?凌佳璐赶紧问:“计划在几月份?”   “十一月,有一个好日子。”时岱岱越说越小声,其实冉巽杨比较想十月份结婚的,但是父母们都反对,因为太匆忙了,连新房都来不及布置。当时冉巽杨眉一皱,问她,结婚这么麻烦的吗?她也不知道。既然两个人都不懂,只能听老人的吩咐了。   “十一月……还好,时间还来得及。”凌佳璐松了一口气。   时岱岱不解:“什么还来得及?”   凌佳璐白了她一眼,说:“我结婚的时候不是答应你,等你结婚时,给你拉一支伴娘队伍吗?少说也要十个吧?总得给我时间去找人啊。”   时岱岱瞠目结舌:“有这样的事吗?”她完全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了。   “放心吧,我不会辜负你的期待的,保证给你找够10个既漂亮又不会超你风头的伴娘。”凌佳璐信心十足保证道。   时岱岱彻底傻了,可她没有办法找到10个伴郎啊……   回家的路上,冉艮杨拉了拉时岱岱的手,说:“时光,你什么时候给我也生个宝宝呗。”   时岱岱差点被自己的唾沫呛死:“你要宝宝来干嘛?”   “我觉得宝宝挺好玩的,软软的,又很听话。”冉艮杨一脸认真道。   时岱岱默默地叹气,小七,等你看到宝宝们恶魔的一面后你肯定会第一时间躲得远远的。   回家后在厨房喝水的时候跟冉巽杨说了这件事,本来是当做一个笑话告诉他的,哪知他眼神一黯,放下杯子,看了看客厅,沉声问:“小七呢?”   “睡、睡觉了。”时岱岱被他眼神盯得死死的,完全不能动弹,这样的眼神最近她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可是这里是厨房……小七随时都有可能会出来……   冉巽杨不容她胡思乱想,大步向她走过来,时岱岱后退几步,就靠在冰箱上没办法再退了。冉巽杨双手就包着她,撑在冰箱上,低头靠近她,慢慢地诱惑地说道:“我们也生一个吧?”   “现、现在吗?”时岱岱结巴道,开始躲着他带着短短胡渣的下巴的骚扰。   “结婚后,我们生一个。”冉巽杨抬直接吻了上去,舌尖挑开她的双唇,加深了这个吻,一手顺着衣服的下摆滑了上去,一手却拉开了拉链,没几下,衣服就滑落了,露出那纤细而润滑的肩膀,冉巽杨的也跟着落在她的肩膀上。   “冉巽杨……”这个时候,时岱岱总是会不知所措地喊着他的名字。   体内的热火顿时熊熊燃烧起来,冉巽杨大手一扯,时岱岱的衣服就掉在地上了,他的手直接摸到了时岱岱的后背,想要打开那一排扣子,时岱岱却后退了一步,将他的手压在冰箱上,她气息不稳地看着他:“不要……不要在这里……”   冉巽杨立刻将她打横抱起,快步朝卧室走去。   卧室门一关,时岱岱立刻感觉到衣物迅速脱离自己,然后她被轻轻抛到了床上。她还没来得及从被子和头发的纠结中爬出来,冉巽杨已然压过来,将她压在身下。   时岱岱趴着,双手被他紧紧地握着,炙热的吻绵绵地沿着她的肩膀一直吻到后腰……时岱岱所有的扭动反抗都被他化解了,他将她抱着翻过身来,黑亮的眸子一直看入她的眼中,“时光……”他在她耳边呢喃,“时光,时光,时光……”每喊一声,就在她身上点一簇火苗,几乎让她化成绕指柔缠在他身上。   在冉巽杨怀中累极睡着的时岱岱失去意识前不由得在想:凌宝,真感谢你今天耗尽了小七哥的精力,让他睡得这么安稳……   冉巽杨看着怀中的人睡着了,才慢慢地放松了身体,抱着她沉沉睡去。   九月份开学,时岱岱在学校里遇到了蒋魏,他主动问到她婚礼的事,听说计划在十一月份的时候,他由衷地说了声恭喜。   “你……最近好吧?”时岱岱见他脸色不太好,关心地问道。   蒋魏摸了摸脸,笑道:“最近有点忙,休息几天就好了。”   “那……言师姐?”时岱岱试探地问道。   蒋魏勉强笑了笑,说:“可能我跟她,没有缘分。”他没有多说,她也没有追问,毕竟感情的事从来不是外人可以说三道四的。   “成熙林辞职了。”蒋魏犹豫了半天才告诉她,“他好像打算要回G市创业。”   时岱岱一愣,然后想起成熙林家里对他的期待,觉得不太可能:“你说他创业我相信,你说他回G市,我觉得可能性很小。G市毕竟是小城市,成熙林在大城市呆久了,很难适应小城市的。”小城市虽然关系没有大城市错综复杂,但是强龙不压地头蛇,成熙林这种高级管理人员回到G市,无疑会被当地已经稳固的关系网消耗掉大量精力,得不偿失,作为土生土长的G市人,成熙林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蒋魏看看她,只能说:“你倒是挺了解的。”   “我也是G市人啊。”时岱岱笑道,然后跟蒋魏告别。   蒋魏看着时岱岱的背影,直为成熙林感到遗憾:最了解他的人,并不是一直生活了5年的言子濬,而是那个很多年他就放弃了的时岱岱。   时岱岱的手好得差不多了,驾校的工作人员联系她,问她要不要恢复课程。   冉巽杨让她先不要学,等婚礼过后,他有时间了再陪她一起去。   时岱岱就窝在他怀中,问他:“你怎么会想到要给我报驾校啊?”   “我觉得四轮的车比两轮的车安全。”冉巽杨将她搂紧,继续说,“你想开车,可以,考了证,我就买一辆小车,让你天天早上送我上班。”   时岱岱顿时哑口无言,就他上班的那点距离,还需要开车?   想到之前他们闹的那个别扭,时岱岱心里还是不怎么舒服,她拉起冉巽杨的手,咬了一口,说:“以后你有什么想法,一定要坦白告诉我啊,不能藏在心里。”   “好。”冉巽杨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时岱岱睨了他一眼,忽然一笑,说:“那,薛定谔的猫和时光机器的事,你怎么没跟我说?”   冉巽杨显然不知道她知道这件事了,一愣,然后难得地脸红了,他没看她,讪讪道:“你都知道了啊……”   “要不是我觉得那个图标熟悉,一时好奇登录进去才知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才告诉我呢?”时岱岱抱怨道。   冉巽杨沉默了一下,说:“我不想给你压力,所以……”   时岱岱却认真地看着他,说:“以后你有什么话,直接告诉我,我不想再这样,晚了十年才知道。”   “好。”冉巽杨将她拥入怀中,紧紧地抱着。   关于两个人的婚礼,目前只是确定了时间,其余的细节完全没有理出来,不是冉巽杨和时岱岱不上心,实在是家里长辈们太上心了。时岱岱是独生女,祖父外祖父两家都很关心,冉巽杨生在一个大家族,从小就一直得到长辈们的关注,婚礼自然不能马虎。提出过很多方案,都被以各种理由打回来了,九月下旬了,事情还是一筹莫展。   冉巽杨有点不耐烦了,每天都被长辈们拉去看这个看那个,时岱岱都憔悴了不少。   “干脆我们私奔算了。”冉巽杨忍不住抱怨道。   时岱岱愣了愣,随即一笑:“好啊,你要带我去哪里呢?”   冉巽杨想了一下:“哪里都可以,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就好了。”   时岱岱揽住他的脖子,主动吻上他的唇:“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   吻越来越深,热度越来越高,冉巽杨已经忍不住摸到她衣襟的扣子了,突然旁边响起几声清脆的干咳声,两个人蓦地一僵,冉巽杨迅速将时岱岱压到怀中,看向旁边,眼神不快。   冉艮杨穿着睡衣,举着水杯站在门口,毫无尴尬道:“现在是星期一晚上八点,请注意成人活动时间及地点。”   “拜托你有点眼力好吧?”冉巽杨一脸警告,“要喝水自己去厨房倒就是了。”   “倒水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有必要要纠正你们的一个错误观点。”冉艮杨认真道,“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只有你们两个人的地方,就算有,我也能找到你们的。”   时岱岱埋在冉巽杨怀中哈哈大笑起来,冉巽杨面色却有点难看起来:这个小七,究竟是看了多久?   57 十二婚纱   本来要计划去马尔代夫举行婚礼,结果因为参加的客人太多而放弃,折中改在B市进行。   冉巽杨对此耿耿于怀,时岱岱却并怎么在意,反正婚礼只是一种形式,“既然婚礼不能去,那就去那里度蜜月怎么样?”她安慰道。   冉巽杨眼睛一亮:“蜜月?”   时岱岱觉得有点好笑,点点头:“对啊,不知道十一月份那里会怎么样。”   冉巽杨看着正在翻看酒店宣传册的时岱岱,心里一阵满足,有她的地方,哪里都会是一片美景。   周末的时候,冉巽杨带着时岱岱去选婚纱,去的是凌佳璐推荐的婚纱店。店里挂着很多婚纱,各式各样的,看得时岱岱眼花缭乱的,不知道该选哪一件。   面对时岱岱的求助,冉巽杨只是扫了一眼店员拿过来的婚纱,然后看着她说:“随便哪一件,你穿上都是最好的。”跟陷入恋爱的一般傻男人无异。   时岱岱认命地挑了几件试穿,感觉都很好,但是总觉得缺了什么,又试了几件,冉巽杨心疼她,便提议换另外一家店。   难得见到这么赏心悦目的情侣,店员觉得很惋惜,正好看到过来送样本的陈小姐,心中顿时闪过一个念头,她赶紧喊住时岱岱:“时小姐,这位是给我们店设计婚纱的公司的陈小姐,您或许可以让陈小姐帮忙找一下。”   那位陈小姐为难地看着店员:“我们老大那个脾气……”   时岱岱见状赶忙说:“不用麻烦了,我们再仔细挑挑就好了,太感谢你们了。”   店员有点焦急,拉住时岱岱:“时小姐,您这个身高,一般成衣店能挑的款式都没有多少款,但是去陈小姐那里不仅可以设计婚纱,还可以帮忙办婚礼啊。”   “婚庆公司?”冉巽杨看着陈小姐。   陈小姐点头:“算是吧。我可以带你们过去看一看,但是我事先跟你们说清楚,我不保证我们的设计师一定会帮你们设计。”   “你们的设计师很难请?”时岱岱有点好奇。   “从各方面来看,的确有点。”陈小姐叹气道,脸上却闪过几分崇拜,“我们的设计师除了固定的几个订单客户外,其余客户都是看眼缘决定的。”   这下子,连冉巽杨都想会一会这位设计师了。   十几分钟后,他们跟着陈小姐走进了聚焦了B市各大杂志社的那幢大厦其中的一层楼,推开门,直接是空荡荡的接待室,一个人都没有,只看到墙壁上贴满了模特们穿着婚纱的照片。   陈小姐对他们抱歉一笑:“最近我们有一个大项目,大家都比较忙。”时岱岱还没说什么,一个女生抱着一台笔记本杀出来:“亲爱的,怎么办怎么办?”   “西子,怎么了?”陈小姐赶紧上前稳住她。   西子立刻哭丧着脸:“开不了机啊!我通宵两天写的策划!老大说十分钟之内弄不好的话,就送我去学电脑维修……”   “啊,这么狠?”陈小姐也被这个消息打击到了,“怎么办啊?附近有没有修电脑的地方?”   时岱岱看着两个女生急得团团转的样子,于心不忍,轻轻推了一下冉巽杨。冉巽杨挑眉看她,她拉着他的手晃了晃:“举手之劳而已嘛,你帮帮忙吧。”   两个女生一听,立刻看向冉巽杨,眼里满是期待。   冉巽杨嘴一抿,斜睨时岱岱:“举手之劳也是付出,付出就要有回报。”   时岱岱看着他,不自觉地咬起嘴唇,低下头,轻轻地说了一句:“拜托你,老公。”   冉巽杨浑身一震,握着她的手紧了几分,他低头看过去,她低着头,长发掩住了大半张脸,露出来的耳朵尖尖却是红红的,他的心不知道怎么就湿润起来了。他立刻看向一旁,很有眼力的两个女生立刻将笔记本递过来,他放开时岱岱的手,接过笔记本放在桌上。   陈小姐小小声地对时岱岱说了声谢谢,时岱岱笑笑,然后站起来走过去看那些照片,跟一般杂志上的照片不同,这些照片上的模特都不是职业模特,也没有精心化妆,好像也没有经过特效,感觉就是普普通通的女孩子穿着婚纱随意照下来的,感觉却一点也不普通,反而有一种别致的感觉。   “老大。”陈小姐和西子喊了一声,时岱岱顺着她们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一个端着杯子的女人走过来。她年纪不过二十五,剪着很短很短的头发,很瘦很白,却穿着一件很大的深色衬衣,显得她越发纤细,她细长的眼睛下有淡淡的深色,巴掌大的小脸上写着“漫不经心”四个字。   陈小姐走过去跟那个女人说了一会,她便走过来对时岱岱伸出手:“你好,我叫Emma,谢谢您先生的鼎力帮助。”   时岱岱赶紧握了握她的手:“一点小事而已,不用客气的。”顿了顿,她又说:“我叫时岱岱,英文名也叫Emma哦。”   “是吗。”Emma不在意地说,随即扫了一眼正关注这边的冉巽杨,问道:“两位什么时候结婚?”   “11月下旬。”时岱岱回答。   “你们认识多久了才打算结婚?”Emma又问。   时岱岱回头看了一眼冉巽杨,刚好他也看过来,她对他微微笑了笑,然后对Emma说:“十一年了。”   “哦。”Emma朝她举起杯子,说了一句恭喜,然后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是我,之前跟你说那十二套衣服全部都改成175的基准。”   “老大?”陈小姐听了先是诧异,随即激动地拉起时岱岱的手,一脸兴奋,把时岱岱弄得很茫然。   “时小姐身高是175吧?”Emma问道。   “176……”时岱岱诧异道。   “填一下表。”Emma对陈小姐这么说了一句,然后端着杯子走了。   “时小姐,老大愿意给您做设计了。”陈小姐激动地对她说,“而且,很可能是倾情奉献哦。”   “是吗?”时岱岱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只是回答了两个问题,不是说那个设计师很难请的吗?   简单地进行了信息登记后,陈小姐告诉他们三天后再过来看成品,然后很欢快地送他们出门。   时岱岱不解地跟冉巽杨说:“这个设计师这么厉害?我都没有跟她说我想要什么款式,她就让我三天后过来看成衣了?”   冉巽杨哼了一声,说:“三天后过来不就知道了。”那个女人看过来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像是过海关时稽查员对嫌疑分子的审视,她何来的立场?   时岱岱跟凌佳璐通话时无意说起这件事,凌佳璐立刻哇哇大叫起来:“你说的是那个‘蛹·蝶’的设计师Emma张吗?”   时岱岱想起离开时看到的招牌,好像是蛹·蝶,便问:“好像是,她很出名吗?”   “拜托!她是辛琛的专属形象设计师,就是她,把辛琛从一个很俗气跟风的傻B富二代变成了现在低调中显现华丽的贵公子,多少人想请她去做形象设计都被拒绝了。她的蛹·蝶帮过不少名人策划过婚礼或活动,每场都是最高评价,在我们业界很出名,那个言子濬的杂志早就想给她做专访,她一直不肯。听说她做设计很挑人的,你怎么就入了她的眼了?”   “我也想知道……”时岱岱恍惚道。   “我要跟你一起去看衣服!”凌佳璐兴致勃勃道,丝毫没有给时岱岱拒绝的机会。   到了约定的那天,时岱岱一家三口和凌佳璐一同去到蛹·蝶看婚纱。   Emma并不在,接待他们的是西子,她让他们在接待室稍坐,然后进去带了十二个姑娘出来,每个人手中都抱着一个套着婚纱的塑胶模特。一共十二套婚纱,每一套或长或短,或雍容或时尚,或冶艳或清纯,看得时岱岱瞠目结舌,三天的时间可以做出这么多的衣服吗?   “时小姐,我们先弄一下发型,然后再试衣服,好吧?”西子提议道。   时岱岱又是一阵诧异:“试衣服还要弄发型吗?”   “每一套婚纱会配不同的发型才能看出最好的效果,我们有专业的发型师,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的。”西子引导她往化妆间走去。   “难道我要换十二次发型吗?”时岱岱有点担心,难怪让她一大早就过来,原来要折腾这么久。   “这倒不用,有些衣服的发型很相近,就不用特意换了。”西子安排她坐下,招呼了一个发型师过来,让发型师按照她手中的图册做发型,“本来应该还要化妆的,但是十二道衣服太麻烦了,所以我们今天就先不化妆了。”   “哦。”时岱岱松了好大一口气,眼光落到西子手中的图册上,问:“这个是什么?”   “是我们的设计师根据您的身高、脸型还有气质,给每套衣服设计的发型。”西子解释道。   “专门给我设计的?”时岱岱难以置信,“她不是才见我一面吗?”怎么就可以设计出来呢?   “大师嘛。”西子一脸崇拜道。   58 达成协议   时岱岱在西子的指导下,穿着第一套婚纱走出来,看到对面几个人都直愣愣地看过来,她有点紧张,双手抓着裙摆不自在地问道:“怎么样?”   原来不看好的大红圆领翻肩婚纱,映在她那白皙的皮肤上却有一种刚刚好的丰润,如黑缎般的云发垂下来,落在红白之间,衬得她的皮肤越发细腻。平日就精致的面容,在唇上那一抹红艳的牵引下,有一种急欲绽放的成熟味道,清澈的眸子也显得特别黑亮。明明是冶艳的打扮,偏偏是忐忑不安的神态,似在人的心上有意无意地暧昧地撩拨了几下,浓重的诱惑慢慢溢出来。   冉巽杨觉得自己的呼吸在那一刻停止了,这样的时岱岱实在让他难以移目,他不得不承认这个设计师很厉害,仅仅用一个红色就诱出时岱岱这么惊人的一面。   “不好吗?”三个人都没有表示,时岱岱有点小沮丧,她觉得这一套比之前在其他店里试的那些好很多啊。   冉巽杨立刻走过去将她牵到镜子前:“这一套……很漂亮。”漂亮到他有点不愿意让其他人看到她穿着这一身的样子了。   时岱岱高兴起来,在镜子前转了转:“真的吗?”   “真的真的。”凌佳璐终于反应过来,难以置信道,“我差点都认不出是你来了,真的是太惊艳了!”   “那要选这一套吗?”时岱岱看向冉巽杨,冉巽杨的目光掠过那一抹红艳上的白皙和那一双红唇,有点犹豫。   “后面的,您不打算试一下吗?”西子开口问道,“那些也是我们设计师的精心杰作哦。”   理智告诉冉巽杨就此打住,不要听她的建议,可看到时岱岱一脸的向往就默许了,其实他心里也有隐隐的期待。可没过多久他就后悔起来,这些衣服都太合适了,时岱岱穿上之后都被发掘出不同方面的美丽,或冶艳或秀丽,或温婉或冷艳……这些他都没有见过,居然让其他人也一起看到,早知道就不带小七他们过来了。   凌佳璐和冉艮杨的震惊就更不用说了,这么惊人眼球的时岱岱他们之前哪里见过?凌佳璐只恨自己没有带相机手机像素也很一般,更恨自己结婚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来这里逛一圈,指不定也能获得设计师的青睐呢……   时岱岱也被自己吓到了,她虽然知道打扮前后女人差异会很大,但是现在这个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这下子,挑婚纱就变得极为艰难起来:之前是没好的挑,现在好得没法挑——婚礼只有一次,新娘只有一个,可婚纱却有十二件。时岱岱对穿着从来不挑剔,可现在却是很为难,舍弃哪一件她都觉得很惋惜,而冉巽杨更加难以决定,一件婚纱代表了时岱岱的一个方面,让他舍弃哪一件都是不可能的。   西子又开口了:“其实,这十二件婚纱都可以送给时小姐。”   时岱岱有点惊喜,却明白天下不会有免费的午餐,只是看着西子。   西子便拿出一份策划书,递过来给时岱岱,说:“其实这十二件婚纱是为我们公司与XX杂志社一个宣传活动设计的,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模特,张设计师一见到时小姐就觉得您很合适,立刻让改了衣服送过来,没想到时小姐可塑性这么高。”   “你想让我做宣传模特吗?”时岱岱一针见血地问道。   西子笑道:“没错。您也看到了,这十二套衣服与您的契合度这么高,其他人穿不出这么好的效果,希望您能考虑一下。”   时岱岱自然而然地看向冉巽杨,冉巽杨垂下眼,握了握她的手,说:“去换衣服。”言下之意就是完全不考虑这件事。   西子早就料到这样的情况,没有丝毫焦急,带着时岱岱去换回衣服,然后说:“我们的意思是,如果时小姐愿意帮忙的话,我们将免费提供十二套婚纱,二十组高级婚纱照,还有新郎、伴郎、伴娘的礼服,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也可以免费帮您策划您的婚礼,您只要告诉我们您想要什么,我们都可以帮你们做好。”   冉巽杨微微皱眉,这样的条件未免太优渥了。   “这份策划书您带回去看一下,如果实在不愿意我们也不勉强。”西子顿了顿,继续说,“到时候张设计师会重新帮您设计一套有别于这十二套的婚纱,保证您满意。”   什么样的策划,竟然让他们对一个模特的人员这么慷慨?   晚上时岱岱和时妈通话的时候,冉巽杨翻开了那本策划书。   策划的主题叫做“十二月”,目的是通过以十二个月为线索,引出不同风情的新娘,表达一种完满的期待。   “在路口,在海岸,在窗边,在穿堂,我总在等待。顾盼生辉眉宇间,在那绽放的季节,妙香谁人识?”   冉巽杨念出这句话,时岱岱为之一震,这该是新娘说的话,他来说却是最合适的。她想了想,说:“要不,我们就拍吧。”   “你喜欢?”冉巽杨问道,面上没有一丝不快。   时岱岱靠在他肩上,轻轻地说:“我觉得你会喜欢。”那样的期盼与希冀,她想回报,但时间却不能实现她的愿望,如果这种形式可以弥补,她愿意尝试。   时岱岱虽然没有明说,但冉巽杨是何等聪明的人,一听就明白了。他想了一下,给西子打电话说愿意接受,但是有三点要求:第一,把主题“十二月”变成“十二季”;第二,广告中指代的“最爱的新娘”变成“唯爱的新娘”;第三,婚礼选定的衣服要另外设计,不要那十二套。   西子将冉巽杨的要求反馈给Emma后,Emma第一时间回复了冉巽杨,两个人马上达成了协议。   时岱岱看到冉巽杨挂了电话,面色虽然平静,但眉目间隐隐有种愉悦,她有点诧异:“说了什么这么高兴啊?”   冉巽杨一顿,看过来,面色镇定地说:“约定了拍摄的时间,可能要花半个月时间,所以我们要提前把信息给他们,让他们尽早设计婚宴。”   “哦,那我问一下婆婆还有什么交代没。”时岱岱顺势说道,心中仍旧疑惑:他究竟在高兴什么呢?   冉巽杨别过头,不敢看时岱岱,他怎么能跟她说,那个叫Emma的设计师开口就接受了他全部的要求,而且还答应新娘的婚纱不妖艳不火辣不性感,保证其他人看不到新娘的一丝风情,而且还愿意再帮新娘设计一套睡衣,让她在大婚之夜穿上……这样的洞察力,实在是让人骇然,可是一想到那件据说能让人眼前一亮的睡衣,他竟然立马沦陷了。   Emma很快就根据冉巽杨的要求调整了策划,然后将时岱岱拐去了十几天终于将广告拍完。广告预订在他们婚礼结束后才播放,但Emma听说时岱岱结婚时会有十个伴娘登场的时候立马督促后期制作加快速度,一定要赶在婚礼前播出来,她还建议时岱岱再增加两个新娘,正好可以把广告的十二套衣服秀完。   “加上我那套的话,岂不是有十三套了,到时候会不眼花缭乱啊?”时岱岱想像着那个画面觉得有点怪异。   “这个不是问题。”Emma保证道。   时岱岱想到她的能力也放心了,可伴娘人选却是个问题,现在的十个伴娘已经费劲了心思才凑齐的,哪里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找到两个呢?   “我这边出人怎么样?”Emma说道,“我们会全程进行拍摄,到时候留一份给我们当宣传资料怎么样?”   广告都拍了,其他的也没有什么好介意的了,时岱岱当下就同意了。   婚礼前的一个星期,“十二季”在B市各个频道的黄金时段播出,一开始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反映,但三个晚上过去后,当“十二季”出到第六季的时候,本地的各大论坛都纷纷在讨论广告的模特:身材好得不得了,模样也很精致,应该是个新人,但是刚出道的新人就能拿下XX杂志社的极度主打广告,不得不让人对这个模特感到好奇。更让人好奇的是,广告中一会儿是羞怯的新娘,一会儿是勇敢的新娘,一会儿是别扭的新娘,一会儿是冷艳的新娘……这个新娘真实面貌会是怎样的呢?继电视广告后,XX杂志社当期的所有篇幅也围绕着“十二季”开展了各种宣传与讨论。一时之间,“你想成为哪一季的新娘”成为B市娱乐界与网络界的新鲜名词,XX杂志社的邀约热线一直没有中断过。   时岱岱没有料到效果竟然这么好,她和冉巽杨逛街的时候,看到对面的大屏幕突然播放出自己轻轻咬着嘴唇,俏皮地说出“我是花季新娘哦”的时候,她顿时觉得很不好意思。   冉巽杨轻轻地笑了出来,时岱岱眼一横:“你笑什么?”   冉巽杨看着大屏幕,笑道:“你是花季新娘,那我不就是摘花新郎吗?”   时岱岱的脸不意外地又熟了。   59 世纪婚礼(上)   婚礼前三天,时妈便跟时岱岱商量着婚礼出门的地方。时岱岱对婚礼的程度不熟悉,之前没有考虑,现在就变成了棘手的问题:新房设在冉家,而A大的宿舍则是他们日后主要居住的地方,这两个地方自然不能用做新娘出门的地方,而时家在A大没有亲戚,凌佳璐家又离得远……   冉巽杨便提议可以从蒋家出门,但时岱岱想到以后自己还要在青岚工作,不想让和蒋家有太多私人的交往便拒绝。   最后时岱岱决定要酒店住两天,然后从酒店出门。结果成熙林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这件事,便找到时岱岱,让她从他家出门。   “以前我们几个不是称兄道妹吗?我也算是你大哥了,从大哥家出门总比在酒店出门好吧?”成熙林一脸诚挚地说道。   时岱岱犹豫了,反倒是冉巽杨很爽快地答应并道谢了。   成熙林笑笑,说:“送自家妹子出门,是我天大的荣幸。”   时岱岱看着他眼中的那一抹郁色,暗自叹气,然后微笑说好。   成熙林顿了顿,说:“我先回去收拾东西,明天过来接你们。”然后从容离开,有些人,既然已成遗憾,不如就此放手吧。   时妈看着沉默不语的女儿女婿,又想起刚才成家小子勉强的样子,只能叹气:好歹自己的女儿是招到了好的归宿了,成家的小子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忧虑了。   “你怎么就答应了?”时岱岱问冉巽杨,总觉得他答应得这么快不合常理。   冉巽杨帮着收拾东西的手一顿,随后低语道:“如果今天换我看着你嫁给别人,我也会想让你从我家出门的。”不能让她进自己的家门,看着她从自家出门,也算一种慰藉了。   时岱岱怔怔地看着他,一时无语。   “幸好,这辈子你都不能从我家出门了。”冉巽杨又说道,将她紧抱过来,“明天后天就分开了,今天对我好一点吧?”   “我什么时候对你不好了吗?”时岱岱白了他一眼,心中的忧郁被他的话冲淡了不少。   冉巽杨笑着,低下头,薄唇带着炙热覆了下来。   成熙林家在一个豪宅区里,很是宽敞,时妈收拾了一番,在时岱岱身边躺下,她听到客厅里隐约传来成熙林和老伴交谈的声音,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岱岱和成熙林当年成了,今天岱岱也是跟着享福了,怎么想,算命的说得嫁贵夫倒有点依据。   “别发了,过两天就嫁到人家家里了,留点时间陪你老娘说会儿话。”时妈推了一下正在发短信的时岱岱,时岱岱便放下了手机,转过身,问:“说什么啊?”   时妈想了一下:“你都要结婚了,一点儿也不紧张?”   时岱岱不由一笑:“紧张什么啊?不就是一个形式吗?结婚后跟没结之前有什么区别吗?”只是多一个本子,走亲戚名正言顺一点而已。   时妈被问到了,沉默了一下,又说:“跟妈说说你和小冉的事呗,你都没跟妈说过多少。”   时岱岱一愣,要从哪里说起呢?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回忆中的起点已经不知不觉地提前到高四那一年了?记忆中那个高瘦淡漠的男生匆匆的一瞥,都变得寓意深重,晦涩难掩。时岱岱想,她爱他,所以她也爱上了过去的他,想到他送她上车时看着她说的那句“你快点回来”,她连呼吸都是甜的了。   婚礼那天,时岱岱还在睡梦中就被时妈叫醒了,蝶·蛹的工作人员已经过来了,然后她在迷迷糊糊中洗漱,然后吃早饭、弄头发、化妆、换衣服……很久之后才出门。花车是一辆四门的白色轿车,用鲜花等布置很漂亮,成熙林和冉艮杨一大一小站在花车边耐心地瞪着,看到她,两个人脸上都闪过惊讶。   “岱岱,你今天很漂亮!”成熙林微笑着对她说,“真是太便宜冉巽杨那小子了。”   “谢谢。”时岱岱由衷地感谢道。   冉艮杨却哼了一声,然后自然而然地拉着时岱岱的手,说:“快点走吧。”   时岱岱对成熙林歉然一笑,然后跟着冉艮杨钻进了后座,时爸时妈也跟着进去。成熙林慢慢地呼出来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表情才坐进前座。   路况很好,时岱岱顺利地到达酒店,冉大冉二已经在门口焦急等待已久,看到新娘子两个人先是一愣,随即松了好大一口气,这让冉艮杨很不爽,看到人竟然如释重负一般,他们不相信他的能力吗?   婚礼是在酒店的中庭进行的,很大的一片草坪上布置了一个很典雅的婚礼席,客人们已经都在位子上做好了,一切工作已经准备到位了,主婚人是杜易铭,他看看表,点头对旁边的音效师示意。   婉约的音乐便在场地中响起,客人们纷纷停止了交谈,翘首等待:冉家的小五,终于要结婚了,不知道娶的会是什么样的姑娘呢。(在B市举行婚礼,来的客人大部分都是冉家的。)   好听的女声娓娓地叙述着两人年少的时光,大屏幕上的照片一一掠过,是无忧无虑还不知道情伤的时岱岱和年少青涩的冉巽杨。冉巽杨挺拔的身姿便出现在红地毯那一头,他一步一步坚定地走过来,黑色的礼服显得他体格越发修长,刘海整理地向后梳着,俊朗的面容因为严肃而更显立挺。   客人里隐约传来叹息声,又一个大好青年沦陷了。   杜易铭正想笑,刚好对上冉巽杨望过来的目光,他精神一震,赶紧绷紧了脸,等到冉巽杨走到台前后,他才高声说:“欢迎新娘入场。”   背景音乐立刻换了,女声还是叙说冉巽杨和时岱岱分开的情况,大屏幕也出现相应的照片。   “第一年,他在A大引起轰动,她在C大为数学废寝忘食。这一季,我们刚分开,还没学会思念。”背景女声刚落下,红地毯那一头就出现一个穿着淡蓝色礼服的女人,“我是第一季伴娘哦。”女人笑着,慢慢地走过来。   客人议论纷纷,这套伴娘服的款式赫然就是近期热播的广告“十二季”中第一季新娘所穿的款式……就连杜易铭也一脸愕然,彩排的时候伴娘们都没有穿礼服,他可没想那么多,哪里会预料到竟然现场上映“十二季”?   背景女声再度响起:“第二年,他拿到大学生物理学术竞赛的特等奖,她拿到了C市大学生女声篮球赛亚军。这一季,我们都在分别中学会成长。”然后第二季伴娘的身影也出现在红地毯的另一头,淡蓝色的礼服果然是“十二季”中第二季新娘穿的款式,客人们开始不安定了,很多人都站起来往后面看去。   “第三年,他参加加州理工的物理项目,她拿到了最佳社团奖。这一季,我们共同进步。”   “第四年,他是A大优秀毕业生,她是数学系最受欢迎前辈。这一季,我们终于毕业了。”   “第五年,他为科学远渡重洋,她为公益离乡背井。这一季,我们各奔东西,选择了自己的道路。”   “第六年,他是斯坦福最帅亚裔学生,她是西北最漂亮的老师。这一季,我们隔着大半个时空。”   “第七年,他获得最佳硕士毕业论文,她高中初中小学一起授课。这一季,我们都是最优秀的。”   “第八年,他是最年轻的物理博士生,她是十项全能的女教师。这一季,我们好像忘记了心里住着谁。”   “第九年,他是实验室最勤奋的学生,她是学校最忙碌的老师。这一季,我们始终还记得最初的坚持。”   “第十年,他是荣归故里的年轻博士,她是满载而归的小青年。这一季,我们在奇迹中重逢。”   “第十一年,他在A大如鱼得水,她在青岚风生水起。这一季,我们与丘比特有个深度约会。”   “第十二年,他是深爱她的他,她是深爱他的她。这一季,我们相知相遇,相恋相守。”   十二个伴娘一一走出来,淡蓝色的礼服,繁复的款式,如花似玉的面容,聚在一起,便是一种赏心悦目的景色,而冉巽杨穿着一身黑色沉默地站在一旁,非但丝毫不逊色,反而有一种睥睨群芳的感觉。   哪个人的婚礼上会有这么多的伴娘?不仅人数多,礼服也隆重,随便挑一个出来都可以直接与新郎结婚了。这下子,所有人的思绪都集中在一起:究竟新娘子是何方神圣?找那么多鲜花衬着,也不怕新郎找不到人?   当一首《when you say nothing at all》响起,冉巽杨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看向场外,客人们也纷纷看出去,只看到一个茭白的身影徐徐地踏入会场。   最喜欢的是那一抹低眉浅笑,她轻轻地幽幽地在钻进你的心里,在你心上镌刻下她的名字,即使岁月漫长,她只需一声呢喃,你便纵身无悔。十二年前,你最爱她的爽朗天真,十二年的现在,你爱她的全部,一年一季,岁月带走了青春,却带不走属于你的时光。  60 世纪婚礼(下)   冉巽杨定定的望着那个正在走过来的女人,饶是一向镇定的他此刻也心潮澎湃,难掩激动紧张,手心甚至潮湿起来。初初察觉到自己心思的时候,他也曾设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可当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一刻的心情谁也预见不来。此时此刻,他终于听到多年前埋在心底的花种开花的声音,热闹喧哗中他耳边却万籁俱静,心潮涨落的声音一下,又一下。   时岱岱微垂着头,慢慢地走过来。   高挑的身材裹在白色的礼服里,斜肩的领口让她脖子上那颗黑玉光彩夺目,绣着白色蝴蝶的云纱一层一层,自上而下,斜斜地交叠向下,下半身的裙子从腰际开始逐渐拉大,拖曳在地上形成一朵美丽的花朵,裙子正前方开了一条长长的缝隙,走动的时候可以隐隐看到新娘子曼妙修长的双腿,右肩几缕丝絮网出一个漂亮的水袖,背后却是一双因走动而微微颤抖的蝶翼。时岱岱今天没有盘发,长长的头发散落在白色的礼服上异常黑亮,发间插着一个用很多粉红色宝石连成的头饰,白色的头纱夹在发后。   时岱岱慢慢地走过来,迎着风,群袂翻飞,头纱飞扬,身后的蝶翼颤颤巍巍,仿佛要振翅而飞。这怎么会是一个新娘呢?这该是一个凡间精灵,到访人间的天使。   客人们都看呆了,甚至连赞叹都忘记了要说。   随后音乐声变成一曲英国民间小调,十二位伴娘跳着英国民间舞蹈往新娘子那边走去,然后前后左右,簇拥着她走过来。众芳群艳,粉蓝的花瓣中一支白色的花蕊徐徐而来,众伴娘或站起或弯下,或走动或站立,新娘子始终低着头,不急不缓地走着。   时岱岱终于抬起抬起头,莹莹美目,婉婉睇来。   冉巽杨的紧张一下子消散,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他终于看到她走到自己面前,盈盈一笑。   新郎新娘深情对望,伴娘们也逐一站好,然后不约而同地看向新郎的身后——那一抹小小的桀骜的身姿,不正是冉艮杨么?他跟在时岱岱后面进来,起初谁都没有注意到他,可现在,他竟然比新郎新娘还要引人注目:那边是貌美如花的十二妃子,若这边配的是十二个青年才俊的话,虽然也赏心悦目,可总觉得眼花缭乱,不知道看哪位的好——没想到伴郎只有一个几岁大的长相上乘的小男生,这样的搭配竟然让人觉得很有趣。   Emma本来想不要伴郎,让新郎一支独秀于群芳中,后来时岱岱总觉得小七人小鬼大的表情很可爱,不跟大家分享实在有点可惜,便提议让小七上阵。Emma本来不同意,怕小男生临场发挥不好,影响了气氛,可她一看到小七本人后,立刻打电话让人制作小七的礼服。   杜易铭看着还在深情对望的新人,清清嗓子,然后说:“作为新郎新娘的老同学,我今天能站在这里给他们主婚,我真的感到很高兴,也感到很欣慰,他们两个人从过去到现在所走的每一步,我都看在眼里,今天他们终于能结合,夸张点说,我欣慰到都有点心酸了,感觉就是我的两个孩子终于长大了。”   底下一阵哄笑,冉巽杨原本紧绷的脸松了松,抿着唇看过来,而时岱岱则偷偷地朝他眨眨眼。   杜易铭接着说:“他们两个,一个是我的好兄弟,从高一认识他开始,我就无比地嫉妒他。世界上就是有这样一个人,他好像从来没有认真上课或做作业,每次考试都能拿第一,随随便便问他什么都能信手拈来,他甚至甚少对女生们微笑,结果班里女同学的目光都是围绕着他转。你说这样的人气不气人?我竟然跟这么一号人同班了三年。幸好他再厉害,也不能比我早出生,所以我就是他的老大,他永远只能是小五。”   所有人又是一阵大笑。   杜易铭也嘿嘿笑了几声,然后说:“另一个同学仅仅跟我同班一年,不要看她是女生,认真较量的话班里的男生没几个能比得过她的,第一次跟她打球的时候,我就因为太过轻敌被她投进了五个三分球。论知名程度,她一点也不逊色,有哪个女生不用穿高跟鞋就可以整个学校绝大多数的男生都高?有哪个女生可以在男生篮球队无人候补时上阵还赢得了比赛?有哪个女生只是穿裙子而已就可以引来全年级的热烈关注?”   时岱岱脸红了,毕业照的时候,班里统一服装,女生要穿裙子,她当然不能例外,结果轮到他们班照相的时候,其他班的人都跑过来看还猛对着她拍照,真的好糗啊。   “这两个人都是我的好同学,他们相遇相知,中间由于种种原因分开了好多年,但缘分天注定,该是谁的就是谁的,就算相隔了大半个地球又怎么样呢?真爱能跨越国界跨越时空,让相爱的两个人聚在一起。”杜易铭深有感触地说着,目光落在冉巽杨身上,“我代表新郎新娘,向在场的诸位表示感谢,感谢各位能在百忙之中来见证这两位年轻人的盟约,见证他们追求幸福的勇气和决心,感谢大家。”   响亮的掌声从底下传来,时岱岱感激地看着杜易铭,然后再看着冉巽杨,冉巽杨也刚好看过来,两人眼中只有彼此。   时岱岱觉得此生再没有比此时更幸福的时刻了,她的目光一直都没有从冉巽杨脸上移走,杜易铭后来说了什么,她都听不见了,当冉巽杨走过来,牵过她的手,问她“你愿意嫁给我吗”时,她幸福到想哭。   “不要哭。”冉巽杨捧起她的脸,轻轻地吻去她的泪水,然后又在她耳边呢喃:“愿意吗?”   “我愿意。”时岱岱哽咽着说出那牵动肺腑的三个字,冉巽杨的吻随即覆在了她的唇上,甚至还没有交换戒指。   杜易铭一愣,然后对众人摆出一个无奈地姿势,众人都善解人意地笑了,中间还夹杂着几声叫好的口哨声。   两个人好不容易分开了,杜易铭赶紧示意冉艮杨将戒指递过去,免得程序又走岔了。冉巽杨接过戒指,握起时岱岱的手,将戒指套进她的无名指上,时岱岱笑了笑,接过一个伴娘送上来的戒指帮他带上,然后冉巽杨低下头轻轻吻了她手上的那颗戒指。   不要说围观众人,就连杜易铭都大感意外:冉巽杨竟然会是这么缠绵的男人?只有冉艮杨一脸不耐:这两个人,天天这么腻,也不觉得烦。   交换戒指后,音乐声响起,这次是快乐的欢乐颂,伴娘们围着两位新人一边舞动一边向他们撒花瓣,而大屏幕上也播放他们的婚纱照,是时岱岱穿着“十二季”婚纱跟冉巽杨照的照片,不知道是谁尖叫了一声“十二季新娘”后,大家才敢相信时岱岱真的是那个广告中的新娘,顿时引起议论喧嚣。   “哥。”小七也被伴娘们围在中间,他个子小,完全被伴娘的裙摆淹没了,只能向冉巽杨求助。   冉巽杨失笑,将他抱起来,然后问他:“小七今天高兴吗?”   冉艮杨紧抓着冉巽杨肩上的衣服,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反问:“有什么高兴的?”   “今天是我最高兴的日子了。”冉巽杨说着,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旁边的时岱岱,眼里的浓意再度流露,“我以后做梦梦到今天的话,肯定会笑醒的。”   “胡说什么啊你。”时岱岱嗔道,慌乱地看了一眼正瞪着黑亮眼睛看她的冉艮杨。   “我从来不胡说。”冉巽杨抱着冉艮杨,往时岱岱那边靠过去,“明年的今天,我们来这家酒店吃饭好不好?”   时岱岱怔了怔,然后点头:“好。”   接下来是抛花球,闹新人,因为一群伴娘的存在,时岱岱这次根本没有受到多大的刁难,下午的酒宴,也在众伴娘的力挡下没有喝多少酒。大家看到穿着大红绣花旗袍一脸清爽的时岱岱站在冉妈身边笑呵呵的时候,忽然领悟了一个道理:结婚时新娘子要想好过,莫过于召集一大群漂亮的姐妹过来撑场面。   婚礼终于落下了帷幕,两个新人终于回到冉家,冉爸冉妈很体贴小两口,没有多说什么就让他们回房间休息了。   时岱岱先跟时妈打了个电话,确认她回到成熙林家里,又说了好一会儿话才挂了电话。冉巽杨已经洗完澡穿着睡衣出来,他走过来将她抱在怀中,满足地松了一口气:“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我们一直在一起啊。”时岱岱反抱着他,在他好看的下巴亲了亲。   冉巽杨抿嘴笑了笑,然后催促她去洗澡:“今天累了一天了,赶紧洗澡休息吧,衣服和洗澡水……我帮你准备好了。”   时岱岱不疑有他,直接进了浴室。   冉巽杨握了握手掌,按捺不住心里的小期盼,他翻出手机回了几条祝福的短信,心里莫名地烦躁,总觉得时间过得好慢。终于他听到浴室门传来开门的声音,赶紧看过去。   门缓缓地开了,时岱岱犹豫地走出来,身上穿着那件今天早上才送过来的睡裙:艳桃色的吊带短裙,设计得刚刚好,勉强刚覆盖出臀部,半透明的布料让她的玲珑曲线若隐若现,黑色的条纹横在胸下,勾勒出她的丰润。她羞怯地缩着站在他眼前,桃色印在她的白皙上,让他不由想起那些落在她肌肤上的吻痕——同样鲜艳,同样诱人。   “你……买的吗?”时岱岱期期艾艾道。   冉巽杨摇头,低沉道:“结婚礼物。”他不得不承认,Emma真是一个令人佩服的设计师,因为她洞察了在他眼中她最美的颜色。   “结婚礼物,我们要好好珍惜啊。”他说着,向时岱岱走过去。  61 番外一   他也不是不期待爱情,只是他实在不晓得自己会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如果真要说出个一二来,他是比较愿意和居里夫人这样的女性同行的,至少会有不少共同话题。   老妈听到他的话后眉毛一挑,问,“如果你们两个人在学术上的观念完全相反呢?”   应该不可能吧?他刚否认便想到一个很简单的例子,关于空间弦化还是圈化的问题,如果一个人支持弦化,一个人支持圈化……肯定是家庭风暴。   所以他没有想过自己会喜欢上一个普通的女孩子,至少在高中阶段是没有预期的,但意外能预期的话就不是意外了。   说她是普通的女孩子,其实也不尽然。他初中时已经申请了美国那边的高中,想在那边读完一年后直接报考加州理工,但父母都坚持他接受普通教育,认为多接触正常的人群会给他以后的不平凡工作带来好处,监督人坚持,他也没有办法,但他实在不想呆在父母身边听他们的唠叨,所以毅然转学回老家的高中,住到一个堂叔家。   她是高三的时候插班进来的,第一天就因为语文老师的那一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而引起全班人的关注,说实话,她是他见过最高的女生了,一般跟她差不多高的女生要么是模特,瘦巴巴的,要么是运动员,长得魁梧,她刚刚好,体态匀称。   他一开始没关注她,后来上体育课时杜易铭偶然听到她评价班里男生的球技一般时忍不住去试探,发现她篮球打得很好,个性又很开朗后才逐渐熟悉起来的。   “你是天才啊?”他列出那道数学题后,她瞪大眼睛看着他,一脸震惊。   这样的话他听多了,回应自然也很顺畅:“天才又不能当饭吃。”   “天才的话可以带出去显摆显摆,然后收观摩费啊。”她很开心地说道,“要不我们俩搭伙,你七我三?”   他第一次被人这么调侃,一时怔住没回答,她却在那边煞有介事地算起收益来,让他哭笑不得。   就是这么一个喜欢笑的人,也会有难过的时候。那一天放学,他把手机落在抽屉里折回去拿。其他人不住校的都回家了,住校生也回宿舍了,教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埋头看着什么。他走过去刚想问她怎么不回宿舍,她突然抬起头,直直地看着他。   “在干嘛呢?”他问道。   她没有说话,只是对他笑笑,然后将手中的纸张胡乱塞到抽屉里,翻出一本数学练习册,埋头做题。   他觉得有点怪异,但也没说什么,走回右边的座位上找手机,顺便回了几条短信。他本来要走的,但看到她的侧脸,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想走了,就坐在那边看杂志。   她算了很久,草稿纸翻得呼啦作响,都没有算出来,他开始怀疑她是不是做加精题。过了好久,她还是算不出来,呆呆地看着草稿纸,然后慢慢地一页一页地撕下来,似在发泄又似绝望。   他终于看不下去,走过去出声打破这种窒息,说:“什么题这么难?”   她一惊,惊慌地瞪他。他刚想说什么,就见那双正瞪着自己的眸子隐隐泛着白光,终于化作颗颗珍珠,哗啦啦地往下滚落。   “怎么算……都……都算不对……”她如同一个失去心爱玩具的孩子一样在他面前嘤嘤直哭,怎么安慰都不行,让他措手不及,狼狈不堪。为什么?明明没有梨花带雨那种美感,还是让他的心虚虚地跳了好一会儿……   然后,有些东西莫名其妙地就变得不一样了。   她跟他们走得越来越近,然后死活缠着他做题,怂恿他们去跟二年级的学弟们打球,晚自习的时候找尽了借口让他回学校,然后晚自习结束的时候会提前出去买冰激凌给他以示补偿……   周围同学们看他们的眼光里逐渐掺杂了一层色彩,周末晚上班级群里总有不少打趣他们俩的隐晦的话,她非但不避讳,反而还一脸理所当然地帮他跑上跑下。   “小五,女泰山要把你扛回山洞去当压寨相公了。”杜易铭还当着她的面开玩笑。   她眉一挑,笑道:“那敢情好啊,能把冉巽杨扛回我家,我妈肯定天天炖肉给我吃。”   他心里没有被人调侃的恼怒,相反还有一丝欢喜。   就因为这一份欢喜,老师找他谈话的时候他死活不开口,他听到她想去A大的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加州理工的offer,甚至原谅了她最终报考C大的事。   “我想看一下自己究竟能做到什么高度。”她说道。   他想起自己最初期待的本来也是个性独立的异性,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升学前最后一个月没日没夜地跟她玩她喜欢的游戏,然后送她去C大后回了B市。   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回过G市了。   第一年次她去A大的时候,是她以前的同学带她过来找他的。他翘课带她去逛校园,她有点心不在焉,后来见到杜易铭他们时更是笑得很勉强,他问她,她却说没有什么。   第二次她再来的时候,她倒是挺高兴的,还介绍他认识了她以前的同学,一个叫成熙林的学长,学金融经济的。吃饭的时候她和他坐一起,他发现她胃口并不怎么好,筷子夹着菜在碟子里翻来覆去地倒腾,眼睛还时不时看向窗外,然后发呆。   第三次……当她在一干老乡面前瞪着眼睛,夸张地笑着说出喜欢的是他而不是成熙林的时候,他再不明白就是白活了二十多年了。羞辱感第一时间占据了他的脑海,她怎么能心里装着一个人还要对他这样……暧昧呢?全世界都被她骗了,他也被她骗了,她居然还感谢他帮忙骗过大家?   原来,一切都只是他以为的。   他无法接受她的谢意,也没有办法理直气壮地斥责她对他不公,只能鄙视她的懦弱与贪心……他不记得自己具体说了什么话,她却是明显被吓到了,那样恐惧的面容他痛恨到一辈子都不愿意再想起来。   大家都还以为他们在一起了,逢人见到他都祝福几句,而另一方面她想了各种渠道来道歉……感情是可以用道歉来弥补的吗?他不知道答案,他只知道他一刻也不敢面对她了,生怕愤怒一下忍不住将心底最真实的一面泄露出来。那些话,他老早就想对她说了,可是知道她的心思后,这一生都不可能再说出了。   既然知道走了岔路,那就赶快回归正道,他立刻申请了美国的几所大学,然后选择了斯坦福,没有参加大学毕业典礼就出国了。之后变得特别忙碌,每天不是上课就是做实验,充实得让他没有闲暇来思考其他问题,很多事情就这么沉淀在心底了,若不是后来在班级群里看到她去支教的消息,他可能要很久很久之后才会想起这一段不想忆起的往事。   过了几年,他只是在偶尔的时候才会想去她,他以为他只是在遗憾自己今生没有办法再开始一段美好地初恋,只是遗憾而已,但在军校的不期而遇,那条昏暗的通道,只是匆匆一瞥,只凭着她刘海下半隐半现的眼睛,他立刻就认出是她,尽管她变了那么多。   她也认出他了,他不知道该不该觉得庆幸,因为她竟然在躲他!所以他刻意地说出那六个字的时候,看到她脸上的痛苦,他心里觉得很痛快,她也会有今天。   结果她找了个借口跑了,他跟出去,想跟她算一下当年的账,看到她的眼泪之后,他的心……莫名其妙地跟着痛了。   有没有一种眼泪,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不管多么狼狈多么难看也能直击你心,让你心痛不止?冉巽杨那一刻终于明白,属于他的那种眼泪名叫时岱岱。 62 番外二   新年元旦,青岚修课一天,举行全校游园活动。   说是游园,其实就是教务处及学生会组织一些小游戏,欢迎全校师生积极参与。刚好A大没什么活动,时岱岱就把冉巽杨带到学校去了。   十一月婚礼那天,数学组的老师还有几个平常跟时岱岱比较熟的老师都去参加了,一致被那个华丽的婚礼震住了,虽然早知道时岱岱找了个不得了的对象,可那婚礼就算是一般豪门也达不到的,更惊人的是,听说婚礼全程免费,全都是婚庆公司免费提供的,这种好事谁能想象?就像谁也想不到时岱岱竟然就是那个一夜家喻户晓的“十二季”新娘一样。   对于新郎冉巽杨,见过的人都不得不说,时岱岱眼光和运气真的非一般……   时岱岱的学生们也听说了她结婚的事,多次提出要看一下那个所谓的“师丈”,但机缘总是不巧。   所以当时岱岱带着冉巽杨出现在校园里时,这个消息迅速在学生之间传播开来,纷纷在时岱岱必经路线制造各种偶遇,然后学生们都纷纷发出惊呼:原来师丈就是偶尔露面于青岚的这位Mr.unknown,而不是传得很厉害的未来校董。   究竟Mr.unknown有何等魅力,竟然让时老师弃未来校董于不顾呢?   蒋魏也在现场,他发现自从自家表弟到来后,学生们看向他的眼光里就多了几分奇怪的色彩,他很纳闷地问冉巽杨怎么回事。   冉巽杨环视一周,学生们迅速回避,他当下了然:“大概学生们在上演一部精彩的爱恨情仇录。”   “什么意思?”蒋魏瞪了一眼冉巽杨。   “大概就是你、我还有我老婆之间的三角恋故事。”冉巽杨面无表情地解释道。   蒋魏一愣,满脸疑惑,他什么时候没事去打扰别人的恩爱了?随后他想到很久之前,为了他不可告人的目的,他一直制造机会去接触时岱岱,想撮合她和成熙林的事……现在的学生可真的都是人精啊,连这种事都可以YY出一部狗血剧来,不过这也反映出时岱岱在青岚的高人气。他看了看冉巽杨,一个邪恶的念头不自觉地冒出来——冉巽杨不是一向自诩高人一等的吗?他高一个人,高两个人,那很正常,如果时岱岱全部的学生都向他挑战,那会怎么样呢?   冉巽杨和时岱岱自然不知道蒋魏的坏心思,所以蒋魏说因为他要担当主事人,所以让冉巽杨代表校董一方参加几个活动时,冉巽杨没有多想,因为他手头上也有几分青岚的股份。   第一个活动是定点投篮,冉巽杨站在定点位置上后,朝时岱岱微微一笑,时岱岱立刻想到他去她家的第一个晚上的时候也做过这样的事,赌约让人很是难以启齿,时岱岱立刻脸红了。这落在全程监控的学生心里就变了个意思——师丈的投篮很不给力。   事实胜于猜测,十个定点投篮都完美地投入篮筐中,篮球队的男生们都目瞪口呆了:靠,时老师的篮球就很夸张了,没想到她找的老公也不是盖的。   第二个活动是“眼明手快”,是团队活动,每组三个人,要将打散的拼图用最快的时间争取拼好。冉巽杨邀请时岱岱和一个女教师一起组队,结果时岱岱和同事两个人就光站着了,冉巽杨一个人很快就把图拼好了,主持人愣了好久才出声宣布。   第三个活动是智力竞猜。时岱岱挑挑眉看向蒋魏,他这不是明摆着要给冉巽杨送分嘛?就算冉巽杨代表的是校董,可依他和冉巽杨的关系,恐怕他想看冉巽杨笑话的成分比较大一些,难道这一次的智力竞猜很特别?   前几道题都是一般的高中知识竞猜,物理、化学、历史、文学,对冉巽杨来说简直就是前菜,答对是正常的。观众哗然,底下的学生们开始在交头接耳。   “主持人,我们能不能挑战冠军?”底下一个学生站起来提问。时岱岱一看,是她一个班上的班长。得到同意后,他开始发问。   “有一只熊掉到一个陷阱里,陷阱深19.617米,下落时间正好2秒。问熊是什么颜色的有四个选项,A、白色,北极熊;B、棕色,棕熊;C、黑色,黑熊;D、黑棕色,马来熊。”   冉巽杨垂下眼睛想了两秒,然后看着那个班长说:“C。”   所有人都看着班长,班长迟疑地点点头,全部人一阵惊呼。   “怎么算的?”主持人问冉巽杨。   冉巽杨解释道:“根据公式算出g=9.8085,北极地区的是9.832,赤道的是9.780,所以排除A和D。这个重力加速度对应的纬度应该是45度左右,南纬45°没有熊,可以得知应该是北纬45。而且为熊设计地面陷阱,一定是陆栖熊,剩下的答案就是棕熊和美洲黑熊或亚洲黑熊。陷阱深19.617米,土质一定为冲击母质,易于挖掘。棕熊多为高海拔地区,而且凶悍,捕杀的危险系数大,一般很少人捕捉棕熊,而一般的熊掌、熊胆均取自黑熊,加上黑熊的地理分布与棕熊基本不重合,所以答案是黑熊。”   全场安静了好久,他竟然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考虑了这么多因素,真的是太惊人了。   “请问师丈的职业是什么?”班长好奇的问。   “A大的物理学博士。”冉巽杨并没有隐瞒的意思。   很快地,学生们又商量出一个题目,班长代为提问:“既然师丈您是物理学博士,那这个问题您肯定很容易猜到,问题是:三只蚂蚁队列行进,每两只之间的距离是三米,第一只蚂蚁回头看了看说,我后面有2只蚂蚁;第三只往前看了看说,我前面有2只蚂蚁;中间那只蚂蚁回头看了看说,我后面有2只蚂蚁。为什么第二只蚂蚁这么说?”   冉巽杨想了一下,笑道:“这位同学,你是不是忘了跟我说一个前提了?”   “什么前提?”班长反问。   冉巽杨扫了一眼底下观赛的学生,抿嘴一笑:“你出的这个题是脑筋急转弯吧?”   班长哂笑,底下的学生也纷纷报以一笑。   “差一点儿我就上当了。”冉巽杨说道,“第二只蚂蚁这么说,是因为第三只蚂蚁的名字就叫‘两只蚂蚁’。”   这下子倒没人再有不服了。   “你们时老师几乎每天都会问我一道脑筋急转弯。”冉巽杨继续说道,“我现在都习惯了。”   “那师丈你会不会反问时老师啊?”一个学生提问。   “我一般不问。”冉巽杨看向时岱岱,“她答不上来会打人。”   时岱岱顿时大囧,他怎么可以把这些在学生面前说出来啊……   “不过我今天倒是想问你们一道脑筋急转弯。”冉巽杨慢慢说道,“你们觉得时老师长得像什么?记住,是脑筋急转弯。”   这下子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挑起来了,时岱岱像什么?   冉巽杨自然不会当场给出答案,结果第二天上课的时候学生们集体炮轰时岱岱,时岱岱自然不肯自己说出那个答案,最后还是蒋魏问到了答案,公布在校园公告栏上。答案就是:岱=岱,dai=dai,所以时岱岱=时岱=时代,时代≈时光,时光如梭=时岱岱长得梭子。”   这个答案自然引起了很大的效果,时岱岱多了一个“梭子老师”的亲切外号,直到第二次教师评价,居然还有学生给她的评价是:态度好,平易近人,眼光好,有一个超级厉害又幽默的师丈。是全体女学生学习的楷模。   时岱岱看到这条评语彻底无语了,而冉巽杨则笑着轻轻抚摸她略微鼓起的腹部,说:“看吧,将来女婿的标准你的学生都你选好了。”   时岱岱白了他一眼,这个人还不是一般地自恋呢,再说了,他怎么就知道是阿珍不是阿宝呢?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txt80.com--【尜厢】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