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凝涉）为您整理制作 ============= 扶蓝 作者：这碗粥 文案： 尹小刀：“好好活着。” 蓝焰：“我不会独活。” 提示：男主不美好。对男主有幻想的慎进坑。 这是一个女人拯救一个男人的故事。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乡村爱情 主角：蓝焰，尹小刀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珍爱生命，远离毒品。 尹小刀被请去蓝焰的房间后，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场迷幻盛宴。 里面的男男女女意识模糊，各种笑各种闹。还有震耳欲聋的音乐声。 服务员微微鞠躬，给尹小刀指了指角落的青年。 那就是蓝氏二少爷，蓝焰。 吞云吐雾间，他的面容有些不真切。 尹小刀观察了一会儿。 神奇的是，蓝焰长得颇似她的故人。模样很年轻，轮廓有混血的味道，俊挺立体。就是不知道那双眼睛是什么颜色。 他此刻表情有些浮夸，抱着身边的女人，眼神焦距都是虚的。他突然埋进女人的胸前，啜啜几下。抬起头后，他笑得很魅。 尹小刀望着他那和记忆里重叠的轮廓，很想提醒一句：珍爱生命，远离毒品。 不过，终究他不是她的故人。所以她不爱多管闲事。 她一声不吭站在门口。 房里几个男的瞥过来几眼，然后继续自己的玩乐。 尹小刀猜测，他们此刻应该还在幻象之中。 她环视着房间，暗想，以自己现有的实力，她可以杀光这群败类。 残酷的现实则是，蓝氏是她的雇主。而她屈从于金钱之下。 那群男人闹腾得兴奋。 没有人理她。 服务员早就掩门而去。 她站了半个多小时后，有一个男人似乎突然发现她的存在，“这谁啊？”他说话有点大舌头，周围的男女没有听清。 他蹙眉打量着尹小刀，又吼道，“这谁啊？”然后他按下遥控器，关掉了音乐。 这时，众男女混沌地转头看向门边。 尹小刀平静地回答，“尹小刀。” 男人错愕，“谁认识这女人？” “尹小刀……”蓝焰醉眼蒙蒙地望过来，过了几秒后，他甩了甩头，似乎不太满意，“居然是个女的？！” “蓝二少，初次见面。”尹小刀回视他，不卑不亢，“在下尹小刀，未来的三个月请多多指教。” 蓝焰喷了，手里的酒都洒出来，“什么年代了，还有这么说话的。” 他笑得非常夸张，带着深深的嘲讽。 她这里看过去，却透过他的面容想起了某某。那个人，她不记得他的真名，于是给他起了代称为某某。 “尹小刀，听名字就是个男人婆。三个月？”蓝焰扔掉酒杯，扯起旁边女人的头发，面色冷了下来，“希望你能活过三天。” 尹小刀垂眼。“谢谢关心。” 他露出不屑，不再理她。他重新开起音乐，和旁边的男女嬉嬉闹闹。 直到凌晨十二点半，蓝焰才显得清醒了点。他推开怀里的女人，走过去捞起尹小刀的肩膀，“来，跟我回家了。”说话间，一阵的酒气喷在尹小刀的脸上。 她扶正他。“好的。” “靠。”他在她的肩上磨了下，嫌弃道，“果然是男人婆。” 尹小刀明白他的意思。由于长期的训练，她早失去了女性的柔软。 蓝焰收回手，直接开门往外走。 直到两人一同上了车，他倚在后座，半抬着眼，“我劝你，好好一个女儿家，别来淌这浑水。”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命要是没了，再多的钱也没用。”他说完忽然顿住，转换了语气，“我话就说到这，你以后如果死了，不关我事。” 尹小刀点头，“谢谢关心。” 之后蓝焰就不说话。他靠在座椅上睡着了，还打起了呼噜。 司机在前座面不改色。 尹小刀望向窗外的霓虹灯火。 这个大城市，比起她生活的西井镇，空气和氛围都是差太多了。 ---- 蓝焰住的地方，不是什么大别墅。就是一间三房两厅的住宅。 他进去后开了灯。 客厅里杂物乱七八糟，餐桌上放着一堆锅盆瓢碗。 尹小刀心里诧异。蓝氏在苍城的产业数一数二，怎么二少爷沦落得一个佣人都没有。 蓝焰回头，似乎是一眼看穿了她的想法，他浮现出嘲弄的笑容，“佣人死了两个。其他的都跑了。” 她眼角微瞥向他，很快又正视前方。 他见她不回话，也就当她如空气一般。他自己干自己的事。 蓝焰洗完澡，围着浴巾出来，见到尹小刀在客厅里细细查看着什么。 他懒得理她，走进房间套上衣服，准备睡觉。 刚刚躺下，门外就有了敲门声。他揪起被子盖住头。 敲门声一下一下，并没有停止。 “妈的，真烦。”蓝焰暴躁地跳下床，拉开门后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意，“我最讨厌别人吵着我睡觉。” 尹小刀面色平静，“我有义务二十四小时保护阁下的安全。”她抬头时，心中却惊了一下。他的眼珠居然……也是蓝色的。和某某一样。 “保护你奶奶。”他朝她挥拳，作势要揍她一顿似的，“快滚去睡觉，别来烦我。” “我奶奶功夫很好，谢谢关心。” 蓝焰这一拳仿佛打到了棉花上。而且看她的表情，很认真，刚刚那句话一点也不像是玩笑。 他回忆着老管家给他说过的话。 尹小刀，出生于西井镇西井村。身手是横馆新一辈中最好的。 关于那横馆，蓝焰不记得究竟有多牛气了。反正就是蓝氏高层给频频徘徊鬼门关的蓝焰安排了一个贴身保镖。 而且，还是个女的。 一个长得普普通通的男人婆。 蓝焰抓抓头发，“你要找死随便。不过我警告你，崩想睡我的床。” 尹小刀望了眼那张双人床，“我睡地上就可以。” “希望你明天早上不会被我一脚踩死。” 蓝焰说完重新倒在床上，拉起被子。 尹小刀默默的去隔壁房间抱了团被子，然后躺在地毯上。 她望着天花板，考虑着自己入睡的可能性。 蓝焰又开始打起了呼噜。那呼噜声规律而富有节奏，末尾还带着上扬的调子。 尹小刀常年训练出来的警觉让她平时都很难熟睡，更何况此时旁边的声音扰人。 她想接下来这三个月可能要经常失眠了。 ---- 蓝焰睡到半夜，突然惊醒。 尹小刀瞬间跃起，冷眼扫视了房间一圈。并无异常。 他冒着虚汗，突然转向她，“你昨晚没洗澡？” 她敛眉，“我昨天下午六点洗过。” “走开，走开。”他捏起鼻子，嚷嚷着，“我说怎么有阵怪味。男人味。” “没有衣服。”尹小刀的行李还没运送过来。她昨天下午才到苍城，就被蓝氏的助理带去了蓝焰作乐的场子。 真的是一分钟都没有耽搁。 蓝焰白她一眼，“那就滚出去睡，本少爷房里容不得脏东西。” “我很干净。”她倾身上前。 “别过来，臭死了。”他蹭着后退了一下，仿佛嫌弃苍蝇一般，“你爱睡地上随便。但是麻烦离我远点，越远越好。” “我有义务二十四小时保护阁下的安全。”尹小刀重申自己的任务。 蓝焰诡异地笑，“你有本事在我大便的时候保护我。” “阁下不介意的话，我自然随同。” 他眼角一抽，瞪着她。 她表情平静。 对视十来秒之后，蓝焰困了。“滚到门边去睡。别妨碍我。” “好的。”尹小刀没有异议，抱起被子，挪到了门边。 他侧躺着，静静看着她的背影。 在她安稳地躺在门那边时，他拽起被子盖住了自己的头。 尹小刀觉得自己应该睡不着了。 蓝焰不单止打呼噜，再次睡熟之后，他开始磨牙。声音很细小。不过尹小刀听觉敏锐，所以在这寂静之夜等于放大了数倍。 她坐了起来。 这个蓝焰和她以前认识的某某，格外相似。 本来长相的神似，已经是巧合。那一双蓝眸，居然也一模一样。 这让她怀疑其中究竟是相似，抑或就是同一个人。 蓝焰磨牙的声音渐渐变大，咯咯咯咯。尹小刀索性起身绕着房间慢慢踱步。 她的行走无声无息。 她过去蓝焰那边，立在床头看他。 他睡得不太好。蹙眉，冒汗。 她回想起自己离开横馆时，父亲的话。“当行且行。” 横馆那块地，祖祖辈辈延承下来，已经有一百多年历史了。西井镇最新的规划，是打算把那里征收开发旅游项目。 尹父自然不答应，已经和镇上领导周旋了数月。 蓝氏插足此事的目的很明显，他们需要横馆的武力支持。如果蓝焰能活过秋天，那么旅游项目的纠葛，蓝氏负责搞掂。 尹父本来是信不过蓝氏，碰巧席下有名弟子家族和蓝氏有些交情。在该名弟子的保证之下，尹父勉强答应。 　　☆、第2章 章 02 西井镇是武术之乡。 横馆上一代的名气可是闻名苍城的。 这些年，随着和平盛世的来临，西井镇的武馆已经渐渐减少。现在还存在的，也不过两三家。 武馆研习的是中国武术，和西方那些枪械类有着本质的不同。 不少送来横馆的孩子，其实初衷只是强身健体。好些家长都认为，社会这么乱，有一两门防身功夫，是相当实用的。 横馆不怎么外接生意。有些时候，一连好几年，都没一个。 上一次的生意，还是三年前。 出任者，是二十二岁的尹小刀。 尹父和尹母，有一女一儿。年龄相差足足一轮。 尹父曾经说过，如果尹小刀是个男孩，那就真的无憾了。女孩子再怎么天资聪慧，体能上仍然和男性有差距。尹父后来让尹小刀走技巧路线。 尹小锐年纪尚小，现今横馆的年轻一代，就属尹小刀综合实力最好。 所谓的综合实力，不单止打斗方面，还包括了性格和心细。一个敢于承认自己失误的武者，远比一个输了仍然逞凶斗狠的活得长久。 所以，这次尹父还是让女儿上阵。 据蓝氏的资料来看，蓝焰遇到的事情都是些类似于恶作剧的小意外。像什么花瓶掉落，玻璃碎裂，乍一看就是小仇小怨。但是连累到好几个人伤亡。 这些事请个职业保镖未免小题大做，所以这种非正式的民间武馆就再合适不过。 尹父送别尹小刀时，只叮嘱了几句简单的话。 最后尹母说了句，“等你回来。”好像就是送尹小刀去上学一样。 尹小刀点头，背起行囊，“爸，妈，三个月后见。” 她有信心，她一定会回来。 ---- 蓝焰直到凌晨五点多，才停止磨牙。 尹小刀靠着门板，闭目养神。房间里静了下来，外面就开始变吵。 平常的日子，这个时辰她已经要起床练功。 她此刻想念横馆的那些雀鸟，还有清新的空气，以及自给自足的米饭和蔬菜。 蓝焰睡到八点半才醒。他睁眼后，意识还没回来，打着哈欠伸懒腰，在床上滚了一圈。见到尹小刀后，他一个激灵，“靠！” 尹小刀站起来，“早上好。”她的身姿很直。 “好你个头。”他的起床气发作，“一大早就见到个不男不女的物体。” 他的这些话对她毫无影响，她平平回答，“阁下有三个月的时间适应。” 蓝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天天对着男人婆，会折寿的。” “我只保证阁下三个月的性命。”言下之意，三个月后他生死与她无关。 “你——”他抓起枕头朝她一扔。 尹小刀头一偏闪过。 枕头掉落在地上。 蓝焰火大得很，“滚，我要换衣服。” 尹小刀点头，“有危险叫我。”说完她拉开门出去。 蓝焰嘴里噼里啪啦蹦出一连串的脏话。 她充耳不闻。 门一关，他就不骂了。他望了望窗外的阳光明媚，切齿道，“见鬼的夏天。” 蓝焰把尹小刀当空气，自顾自洗漱，然后出门上班。 她安静跟在他的后边。 司机见到尹小刀，态度很恭敬，“尹小姐，您的行李今天会给您送来。” 她点头道谢。 蓝氏企业大楼在市中心。上班时间，主路段塞得厉害。 蓝焰见前面车流望不到头，便又开始睡觉。没一会儿，呼噜声来了。 尹小刀转眼望他，心中计算着他一天的睡眠时间。 突然，她目光一凛，快速地伸手将他的头部扣在座椅上。 外面有一不明物体正飞向车窗处，撞击到车窗后，弹飞出去。 她凌厉地扫过反方向车道。 蓝焰的车在最左车道。对面的车道很顺畅。那辆黑色车子一下子就过去了。 “喂。”蓝焰捂起头，挣扎着，“你要压我到什么时候？” 尹小刀放开他，“那车没有牌号。”摆明就是冲着他来的。 他坐起来，看看车窗，居然笑了，“这换的玻璃质量不错啊。”吊儿郎当的调子。 “阁下知道是谁吗？” 蓝焰敲敲车窗，被外面的阳光刺得眯起眼，“我哪知道。仇家多得记不住。” 尹小刀不再追问。就刚才的情况来看，倒确实像恶作剧。如果来真的，应该用子弹，而不是金属构件。但是这么频繁的恶作剧，是何用意。 这一劫，对蓝焰没造成什么阴影。没过几分钟，他又睡过去了。 一觉到了蓝氏企业。 他进办公室后，打了几个哈欠，埋怨说，“这夏困啊，就该放暑假。” 尹小刀在办公室绕了一圈。她去到一个新地方就要观察观察，这是习惯。 蓝焰懒懒抬眼看她一下。然后他打开电脑，戴上耳机，开始看片。 尹小刀回头见他半趴在桌上。他紧紧盯着显示屏，眼里有些异样的情绪，衬得那双眸更加湛蓝。 她绕完办公室，就坐上沙发，翻了翻旁边的报纸。 过了好一会儿，蓝焰突然发出狼嚎，“靠，这么黑。” 尹小刀抬头。 他发着牢骚，“就没有嫩点的吗？” 她站起来，慢慢走到办公桌那边。 他面前的显示屏里，赫然是儿童不宜的画面。一男一女，高清放大的某部位，紧紧贴合。 蓝焰伸手去拿水杯的空档，眼角余光猛然瞥到尹小刀。他一转头，怒道，“没事过来干嘛，想吓死人啊！” 尹小刀望着屏幕，感觉有些奇怪。 他瞥到她的表情，倏地露出不怀好意的笑。他摘下耳机，轻佻地问，“喂，你见过男人的这东西么？” 她点头，“我们村里，小男孩都喜欢去溪边洗澡。全村都看过。” “……”蓝焰差点一口气哽在喉咙间，“我问的是男人，不是小男孩。”看她那蠢样，就知道，肯定没有男人喜欢她。 “村里男人不去溪边洗澡。”她陈述着。 “哦？那就是没见过。”他笑得越来越猥/亵，“我的给你欣赏欣赏？” 尹小刀看了眼屏幕，摇摇头，“我觉得丑。”美好的事物才配得上欣赏二字。 “……”他想打死她。他咬着牙，一字一字说道，“这东西能让你翻天。要不要试试？” 她还是摇头，“阁下不行。” 妈的！士可杀不可辱。“等我扒了你，看看行不行！” “阁下不行。”尹小刀坚持道。她一眼就看得出，他比她弱太多。 蓝焰彪火了，他粗鲁地去抓她的肩。 她轻松避开。 他沉脸，上前继续。 尹小刀轻轻一闪，已经离他两米远。 蓝焰有些惊愕。他咽不下这口气，朝她扑了过去。 她气都没喘一下。 他却连她的衣角都碰不到。 十分钟后，蓝焰选择放弃。他狠狠说，“算了。像你这么丑的，我提不起兴趣。” 这趟捉迷藏可真累死他了，闹得他看黄/片的心情也消散无踪。现在他除了吃饭睡觉，什么都不想去做。偏偏董事会要求他过来公司上班。 蓝焰进了休息室，倒在床上。 他真想就这么睡到天荒地老。 ---- 尹小刀在休息室坐着，偶尔翻翻报纸。 三年前她的任务，要比现在有趣得多。 那会儿她是保护一个富商参加会议。时间比较短，也就十来天。但是富商见识广，会经常和她谈天说地。 尹小刀个性沉稳。她不爱说话，喜欢聆听。一个人的言谈举止，基本上可以反映出性格。 譬如蓝焰这种，就是典型的暴躁易怒。 她以前认识的某某，倒不像蓝焰这样。那个少年忧郁清高，蓝眸里似乎永远蒙着一层愁雾。所以这两人应该不是同一个。 将近十一点的时候，有人在外敲门。 尹小刀坐着，没有动。她只是保护蓝焰的安全，别的事情不属于她的职责范围。 敲门声停了后，没一会儿，又再响起，伴随着略显焦躁的声音，“蓝经理，胡小姐来了。” 蓝焰睡得死沉，毫无反应。 这时，突然有一个比较尖锐的嗓音响起，“蓝焰，我知道你在里面！” 敲门声变大。 尹小刀猜测，那不是敲，而是踹。 外面越来越闹腾，有好几个声音交叉说话。过了一阵子，不知道是谁拿来了钥匙，办公室的门开了。 急促的脚步声走进来。 “胡小姐，你看，蓝经理没在啊。要不——” “他肯定在。”尖锐的声音拉高嗓门，“蓝焰，你出来见我！” 然后，休息室的门被打开。 “啊！”胡小姐怒目圆瞪，“狗男女，上班时间躲在这里偷情。” 　　☆、第3章 章 03 这个胡小姐明显没有眼力。 房里的两个男女各自衣着完整，而且男的在床上睡得跟猪一样，怎么也不像在偷情。 只能说偷懒。 这么喧闹的声响，蓝焰居然都没醒。鼾声依然规律。 胡小姐气急败坏，疾步走到床边，想去扭他的耳朵。 尹小刀的速度更快，一把抓住胡小姐的手。 胡小姐惊吓地叫道，“你个来路不明的丑八怪，居然敢对我动手。” 也许是这声尖叫穿透了蓝焰的耳朵，他终于醒了。 迷蒙间，他见到门口一堆女人，下意识拖过被子，把自己包住。再一转头，胡小姐火冒三丈的脸映入眼前。 他立即坐起来，眉峰一皱，“这大妈是谁？” 此话过后，胡小姐情绪更加失控。“混蛋蓝焰！三天前你还说我是你此生最爱的女人。” “你见鬼了吧。”蓝焰脸色也不好。他看了看自己的衣衫，确实没有暴露后，掀开了被子。 胡小姐已经怒气值到达顶点，“我要杀了你！” 尹小刀冷冷的，扣住胡小姐的手不放，“谁也不能动他。” 蓝焰一挑眉。他差点忘了，他现在是个有保镖的人了。于是他更加有恃无恐，“大妈火气这么大，很容易长皱纹的。” 胡小姐气得脸部扭曲，“你们两个给我等着！”她奋力挣着尹小刀的钳制。 尹小刀先松了手。 胡小姐怒发冲冠地离去。 门口看热闹的几个员工，讪讪退下。 蓝焰下床伸了个懒腰，“楼下的保安都是吃干饭的么，什么大妈大婶都能闯进副经理办公室。” 然而第二天，他晓得了，这大妈不是普通人。 她是苍城某领导的掌上明珠。 蓝氏正在积极投标政府项目，为了保障项目的顺利，蓝氏高层决定让蓝焰给胡小姐赔礼道歉。 胡小姐脾气大，普通道歉不足以让她气消。 结果，蓝焰午睡的时候，被一纸调令降职了。 连降几级。 并且被外派到一家工厂驻留三个月。 尹小刀怀疑，这蓝氏是否真的舍得大义灭亲。再怎么说，蓝焰也是二少爷，居然像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 更神奇的是，蓝焰对这一变动，接受得很坦然。 工厂是蓝氏于去年收购的一家面临倒闭的烟道厂。在临近的鑫城。蓝氏接手后，苍城所有项目的烟道都出自这个厂子。 蓝焰和尹小刀是三天后出发的。 蓝焰上车后叨咕尹小刀是他的扫把星。 她一来，他就衰。 尹小刀情绪平静。她听司机说，蓝焰不止一次被降级了。 以前还是个蓝总，后来是副总，经理。 如今，他是蓝厂长。 ---- 鑫城是个工业城市。不少外商老板都会选择这个地方开厂。临近苍城，交通方便，而且劳工价格低廉。 烟道厂在宗山镇区域。从苍城出发，行走了三个小时才到。附近都是工厂，马路上走的大都是货车，尘土飞扬。到了厂区时，车子轮胎已经沾满泥土。 司机送了他们之后，就回程了。 蓝焰全程在睡觉。下车后，他站在工厂门口，回眸望了眼绝尘而去的车子，“他妈的，连车都不给我留一辆。” 他见尹小刀一左一右，拖着两箱行李，也不打算帮忙，自己两手空空就进去了。 厂子原来的厂长现在成了副位，对于这个空降过来的蓝厂长，众人都有点战战兢兢，也不晓得究竟是过来干嘛的。 蓝焰大摇大摆地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很简陋，两张沙发和一张茶几。 一众管理层乍见蓝焰时，都惊诧于那出色的皮相以及湛蓝的眼眸。副厂长回过神后，率先打了声招呼，“蓝厂长您好。” 蓝焰听到这称呼，脸色僵了下。 “我是这厂的副厂长，叫李勇华。” “哦。”蓝焰皮笑肉不笑地扯起嘴角。 尹小刀一声不吭地拖着行李进来。 几个人好奇她的身份，但不敢问。 蓝焰察觉到众人的视线望过去，于是懒洋洋介绍说，“这是……”他顿了下，“新来的车间主任。” 尹小刀放下行李，抬起头，“在下不是车间主任。” “闭嘴。”蓝焰斥道，“厂长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 众人的表情很诡异，视线在蓝焰和尹小刀之间游移。 蓝焰摆摆手，“你们先出去，让我和车间主任说几句。” 众人依言离去，临走时仍然奇怪看了尹小刀一眼。 待房门一关，尹小刀再次陈述，“在下不是车间主任。” 蓝焰哼了一下，“那你是什么？你想想，一个女的，天天和我同进同出，这传出去了，别人还以为我这厂长生活作风有问题。” “清者自清。” “你懂什么！到时候再贬下去，我就成基层员工了。”他愤愤道，“我们在外就是工作身份。”不过仔细想想，貌似也没有哪个厂长和车间主任二十四小时粘在一起的。 尹小刀联想到他之前的一贬再贬，倒也就不计较这头衔了。只是有一点她坚持，“晚上我要和阁下睡一间房。” “……”蓝焰瞪向她，“说话过过脑子！幸好你遇到的是我这样正直的青年，换作别的男人，你就贞/洁不保了。” “阁下打不过我。”所以，主要原因根本就不是他正直。 “……”他真的好想打死她。“你信不信我能毒死你。” 尹小刀摇头，“阁下不行。” 蓝焰冷笑以对。他这些天对“不行”两个字已经免疫了。他现在都自我安慰，好男不和女斗。 ---- 与众厂里管理层寒暄完，李勇华就领着蓝焰在厂里逛。 烟道这东西，技术含量不高。不过，厂里有模有样弄了个模拟排烟的实验室，还请了几个重点高校的研究生过来。 蓝焰随便看看，也不懂什么原理。走完一圈后，他只得出一个结论，“我是厂里长得最帅的。” 虽然这是事实，不过李勇华脸部表情还是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走得累了，李厂长，我和刀主任先去吃午饭。” 李勇华连忙应承。 工厂的饭堂，每天只做三样菜。两肉一菜。所有的员工吃的都是一样的。 蓝焰瞧见那菜全是辣椒，脸色一沉，“喂，刀主任，你吃辣吗？” “可以。” “好重口。”他又望了眼红彤彤的大锅，“我不吃这些。你给我去外面打几个清淡小菜。” “我离开，阁下可能有危险。” 蓝焰不屑道，“谁有那么闲，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暗杀我。” “我不能离开。”她永远都是任务第一。 他眼眸转冷，“刀主任，我以厂长的身份命令你。” 尹小刀平静说道，“昨天阁下就差点被砸中脑袋。如果不是我在，阁下不死也傻。” “……”他时不时就有想掐死她的冲动。但是，他打不过她。他放弃和她争论，“算了，我回去睡觉。醒来再去喝下午茶。” 尹小刀点头。她自己打包了一份饭，然后跟着他回去厂长办公室。 蓝焰回去后，又不想睡了。 他还有个重要的事要干。 他翻出笔记本电脑，插上网线。然后戴上耳机看片。 尹小刀坐在椅子上默默吃着盒饭。这几天，她见识了他这奇怪的癖好，也习惯了他的咒骂。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蓝焰又开口了，“妈的！这破网络。脱裤子都十分钟了，还没脱完。”他使劲拉滚动条，画面依然停滞。 他暴躁了，“刀主任，刚刚那谁谁的名片你有没？” 尹小刀从兜里掏出名片，飞了过去给他。 他接住后，开始拨电话，“李厂长，这里的网络是怎么回事？” 那边说了什么，蓝焰脸色越来越黑。挂上电话后，他拍了下桌子，“奶奶的，我昨天刚刚续了三千六的年费，现在告诉我不能在线看片？” 任他怎么咆哮，都没办法。只能先缓存。 “刀主任，半小时后叫醒我。”他说完就趴在桌子上打盹。 尹小刀将盒饭丢在垃圾桶，然后也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和蓝焰一起五天，她大概了解了，他就是嘴巴停不下来。一旦停下，那就是他睡着了。 他真的很能睡。没事做的时候，眼一闭，不到两分钟，就能睡过去。 她这几天睡眠质量很低。他又呼噜又磨牙，半夜都会吵到她。可是她白天却不像他那样嗜睡。 让尹小刀睁眼的是蓝焰的骂声—— “这世界还有诚信吗。我花了三千六，就给我看这黑玩意儿？说好的粉呢！草！” 　　☆、第4章 章 04 蓝焰不高兴。 饭没吃着，片不好看，网络卡得让他想摔电脑。他随手把耳机一扔，闷声闷气的，“刀主任，走。出去喝下午茶。” 尹小刀应声而起。她对于他的行程安排不发表任何意见。 走出办公楼，蓝焰见到李勇华在和一个工头交代事情。他这时想起件事，于是招着手，“李厂长，过来一下。” 李勇华连忙挂起笑容，小跑而来，“蓝厂长好。” 蓝焰抬头望了眼太阳，“今天我刚来，热得够呛。我和刀主任下午先把行李安顿一下，就不上班了。” “行行。”李勇华点头，“您们早点休息，明儿个我再给您汇报厂子的事。” “哦。”蓝焰对厂子的事不热衷，他更关心的是，晚上睡觉有没有大床，“我和刀主任这段时间住哪儿？” 李勇华倒是诧异了，“上头说这事厂长您自有安排。” 蓝焰明白了，蓝氏就是把他和尹小刀扔这儿来，让他们自生自灭。“那我安排你给我安排。” “我这就去办。不过……”李勇华顿了下，踌躇道，“如果能租到近的住宅区最好，就怕暂时没房源。厂子倒是有板房宿舍。要不……您先将就将就？” “不将就。”蓝焰想都不想拒绝了。 “那……我先给您租个酒店？” “嗯嗯。”蓝焰笑得和阳光比灿烂，“我要大床房。” 李勇华应允。他临走时瞄了眼尹小刀，琢磨着要不要也给她安排住宿。但是蓝焰没主动开口，李勇华就不便提起。 ---- 蓝焰潇洒地出了厂区。在门口张望了一会儿后，他不悦道，“这什么鬼地方，连出租车都见不到。” 继续等了五分钟，路上经过的全是货车。扬起了漫天的灰尘。 蓝焰的脸色更黑，“刀主任，去给我劫辆车过来。” “我拒绝。”尹小刀回道。 蓝焰额角一跳，握拳朝她的脸上挥舞，“你究竟是来干什么的！我是你的雇主。雇主，懂吗！我不高兴了，一分钱也不付给你。” 尹小刀对于眼前的拳头视而不见，声音平平，“我只负责保护阁下三个月的生命安全。犯法的事不负责。” 他胸腔一阵的气涌上来，“你等着，我迟早有一天会咬死你。”迟早的！ 蓝焰又找上李勇华，让其安排车子。 厂区的公用车，是一辆破旧的小面包。 蓝焰见到的时候，细细看了好一会儿，问道，“这车还能开？”他觉得半途散架的几率颇大。 “能能。”李勇华拍拍车门，“都跑过五十多万公里了。” 蓝焰更加怀疑，“五十多万公里还不报废？” “保养得当。”李勇华非常肯定车子的性能，“我们有时还开着去拉货呢。” 蓝焰撇撇嘴，转头问，“刀主任，懂开车么？” “懂。” “很好。”蓝焰终于感觉有点平衡了，“你开车，我睡觉。黄金搭档。” 尹小刀点头。她看他那瞌睡连连的样子，也不放心把车交给他控制。 李勇华得知他俩是出去吃饭，便给指了路。 尹小刀开着车，刚跑出一公里，蓝焰的呼噜声就响起来了。 吵醒他的是一通电话。 不晓得对方是谁，一通不醒，来两通，还不醒则连环打过来。 蓝焰睁眼后，寒光闪过。他接起电话，语气阴凉，“不管你是谁，挡我觉者，死！” 那边说完话，他更加不耐烦，“大妈你谁啊！我什么时候和你私定终身了？要不要脸你。” “我现在不当经理了，请叫我厂长。” “瞧不起厂长啊？”他的眉峰高高一挑，“我还看不上你个大妈呢。” 蓝焰果断挂上电话。 他回想了下对方的话，突然转头问尹小刀，“刀主任，你这几天都跟在我身边吧。” “是的。”她目不斜视。 这时，车子压过一个大坑，颠簸了下。蓝焰差点撞到车顶，稳住身子后，他又问，“我有没有神志不清的时候跟谁私定终身？” 她在记忆里搜寻了两秒，“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没有。” 他安心下来，“你都二十四小时粘着我了，还分什么范围。” “阁下洗澡，如厕，吸毒的时候我不在。”说这句话时，尹小刀侧头看了他一眼。 蓝焰噎了下。这倒是第一次，有个人这么直白却又平静地说出那两个字。“你怕不怕？”他突然好奇，倾前身子去看她。 她长得不出色，而且没有胸。他看了两眼就看不下去了。 她直视着前方的路况，“不怕。” “为什么？”他有时候都不晓得这女人是三观有问题还是脑子少根筋，他瘾头上来的时候，也不见她露出半点异色。 “阁下打不过我。” “……”这真是一句让他恨得牙痒痒的话。他深呼吸，告诉自己，别和她一般见识。等呼吸顺畅了，他挑起笑，“喂，你跟我也几天了，还没见你笑过啊。” “不好笑就不笑。” “面瘫是病，得治。” “我没有病。” 蓝焰懒得和她辩驳，他看向窗外。 这里的路不好走，小面包车颠颠簸簸，坐得不舒服。 他望着远山，哼了几句歌。 这个女人既然赶也赶不走，那就试试她能延长他多久寿命吧。 ---- 两人到了一个小餐馆。 就是普通的大排档类型。 蓝焰四处张望，也没见到有稍微上档次的餐厅，只能作罢。 他坐下后看看菜牌，“刀主任再吃一碗饭。”相处几天，他见识了她的大食量，吃的饭比他还多。 “可以。” “我没问你意见。”他的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餐馆虽然简陋，饭菜却还可口。 吃完了饭，蓝焰见到对面有间银行，便打算过去取钱。他的现金不多，这三个月还要负责尹小刀的生活起居。 后来在银行，他狂骂脏话，引来众人异样的目光。大堂经理都有些被吓到。 “早知这样我就不花那三千六了。”蓝焰火大得很，他未料到蓝氏会冻结了他的卡。 尹小刀也诧异。这个二少爷的遭遇有点奇怪。可是，如果蓝氏不重视他，那又为何找她来保护他。 蓝焰走出银行，掏出钱包看了眼，“刀主任，你有多少钱？” “三百多。“ 他暴躁，“你出门就带这么点？” 她平静，“合同上写着，未来三个月我都是花阁下的。” 蓝焰冷笑出声，“果然他妈一群禽兽。”顿了下，他盯着尹小刀，“你不觉得奇怪吗？他们一屋子流/氓，势力那么大，干嘛还要请你来当保镖？” “不知道。”她如实道，“父亲让我来。” “你果然是傻缺。”蓝焰简直挫败，“算了。看那厂就知道，厂长工资高不到哪儿去，我们去乞讨吧。” 尹小刀抬头望他。 他抿着唇，眸子的愠意还未散去，深蓝深蓝的。 “好的。”她回答。反正他说什么就什么，她只要完成自己的职责即可。 蓝焰没有真的乞讨。他在街上乱晃，无意间见到公车站牌贴的传单，他眯起眼。 尹小刀望过去。 那是一张酒店公关的单子，上面有大大的月薪五万几个字。 他渐渐有了笑意，“刀主任，听说你的身手很好。” “过奖。”其实她弟弟的发展前景比她好。 “保守估计，如果我们去这地方，安全出来的几率有多高？”他希望她真的如传闻中那样上天入地。 “不知道。”她并没去过，所以无法预测。 蓝焰心里有了决定，“为了钱，豁出去。我俩现在加起来才五百块，要过三个月呢。” “我不会公关。”尹小刀看着那些名词，不是很明白真正含义。什么公主，蝴蝶的。 他打量一下她，“你想当的话，首先得去整容。” “那去做什么？” “去骗钱。”蓝焰回答响亮。 ---- 尹小刀依着单子的地址，导航到酒店。 酒店的装潢灯红酒绿，很是俗气。 蓝焰嗤了一声，“这样的档次，能五万就奇了。” 车子泊在对街的停车场。 蓝焰下车前说道，“等会儿见到什么都保持冷静。” “好的。”尹小刀向来就很冷静。 “遇到我喜欢看的电影那事，也不要太过惊讶。”虽然他挺期待她的其他表情。 “可以。”她平时也没惊讶。 蓝焰还有最重要的一句话，“我们是去捞钱，不是比武。出来行走江湖，以和为贵。切记切记。” 酒店的服务分两种。正常和特殊。服务台也有几个普通顾客在登记。 蓝焰和尹小刀坐在大堂沙发上。 他的目光在男男女女身上游移。 直到一个高大英俊的年轻男子搂着一个富态的中年女人进来。 “刀侍卫。”蓝焰笑了。“摆驾，出宫。” 　　☆、第5章 章 05 蓝焰带着尹小刀去服务台开/房。 房费的押金是两人一块儿凑的。真是不甚唏嘘。 尹小刀开始不愿意掏钱。 蓝焰差点要掀桌子。后来秉着好男不和女斗的原则，他冷声冷气道，“小财不出，大财不进。这道理你懂不懂？” “我不要大财。”是她的就是她的，不是她的她也不要。“这两百二十三，你以后还给我。” 他已经火冒三丈，七窍生烟，“我到时候还你二百五。二十七块算你的利息。”什么保镖！他就算死，也是被她活活气死的。 在服务台出示身份证时，蓝焰望望上面的名字，心情变好。 尹小刀在旁没有表情。 富太和俊男一路你侬我侬。 蓝焰尾随之。途中他叮嘱尹小刀说，“等会儿你别说话，一说话肯定拆我的台。”以她的愚蠢程度，分分钟能坏事。 尹小刀点头。她望着那一男一女，觉得古怪得很，但一时半会看不透怎么回事。 四人进了电梯厅。 富太按了楼层键。 蓝焰和尹小刀没有动。 富太稍稍收敛，拂在俊男胸/膛上的手移到他的腰部。她对着电梯镜子检查自己的妆容，余光扫到蓝焰。 定睛一看，她惊讶地掩住口。 俊男的长相远远不如蓝焰来得精致。蓝焰主要还是东方的眉眼，就是立体轮廓有几分混血的味道。气质不是俊男的威/猛阳刚，但是别有一番阴鹜。 他方才还垂着眼，下一秒却倏地望向镜中，和富太的目光直直交缠。然后，他的眸色越来越深邃。 富太几乎瞬间明白了他那眼神的含义。她突然心跳加快。趁着眨眼的时候，她状似无意瞄了他的裤/裆一下。 他的裤子比较宽松，她暂时看不出个所以然。但是这样一张脸，说不肖想是假的。 旁边的这个俊男，是富太长期使用的。长相和体格她都觉得可以打个七十五分。 眼下这蓝眸青年，容貌身材，她给他到九十。至于还有那十分，就得看他的实力了。 他给的暗示这么明显，让富太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 富太以前没见过这个青年，她琢磨着他是不是新来的小鲜/肉。 尹小刀不懂蓝焰和富太之间眼神的一来一去是什么意思。她只看出，那个俊男的脸色变得不太好。 俊男察觉到了威胁。他今晚的生意有可能泡汤。 电梯“叮”的一声，打破了里面诡异的气氛。 蓝焰收回视线，步出电梯。 尹小刀随后。 富太心里还在挣扎，后来想想，既然已经召了俊男，那今晚就还是照旧。小鲜/肉的身份，待她以后慢慢查明。 她这么下了决定。不过出电梯后，她的脚步就停住，眼光追随着蓝焰的背影。 他不知是否察觉，回身望她。 他们隔着五六米的距离。她恍惚觉得，此时蓝焰的神情迷离到诱/惑。 富太赶紧理理卷发，正要回之一笑，蓝焰就掉了头。 富太不禁将视线移至尹小刀。 富太刚刚在电梯里，根本没瞧过尹小刀一眼，所以不清楚她的长相。只看背影的话，尹小刀头发短，个子高挑，看着比较瘦。衣着打扮毫无女人味可言。 富太想，那个女人应该是因为找不到男朋友，所以才来这里花钱找美男体验。 富太拽着俊男，转往蓝焰那边的方向，“我们走这边。” “我们房间在那边。”俊男不想让她如愿。 富太有些不愉，“我喜欢饭后散步。” “好好。”俊男妥协。“就这边。” 富太和俊男在后面跟着，却不见蓝焰进去哪间房。似乎，他也只是散散步。 蓝焰绕了一圈。 富太也绕了一圈。 俊男拉着富太停在房间门前，低声说着，“太太，春/宵苦短。” 富太暗叹一声，然后掏出房卡，开了门。临关门时，她回头望蓝焰，却见他又用那样意味深长的眼神望着她。 她心一动，房卡从手中滑落。 她出来玩这个好几年了，都没见过蓝焰这样光用眼神就能勾得她心痒痒的角色。她对蓝焰的渴望被勾了起来，再看俊男就有种退而求其次的勉强。 富太恨不得立即扑倒蓝焰。 蓝焰继续向前走，步子缓慢。他小声和尹小刀道，“鱼儿上钩了。” “鱼儿在哪？”尹小刀不明白他究竟要怎样。订的房间，他们都经过两次了，他却迟迟不进。 他低头看她。 她抬头看他。 蓝焰的千言万语，只汇成一句话，“智力是硬伤，无治。” 两人再走几步，他终于掏出房卡开门。 进去前，他又朝富太飘了一眼。然后，果断关门。 他们的房间如愿是大床房。 蓝焰望着就犯困，他打了个哈欠，“刀侍卫，你出去溜达一圈。” “我不能离开你。”尹小刀说得不带感情。 “……”他听着抖了下，说道，“看你这么真诚，我就不赶你走了。你进衣柜休息吧。等我搞完再出来。” “好的。”她把衣架一拨，站了进去。 蓝焰关上衣柜，恶狠狠嘀咕，“闷死你最好。” 过了十五分钟左右，门外有人按铃。 蓝焰拖着步子去开门。然后，他面露诧异，“你好。” 富太撩着头发，“方便进去吗？” 他摇摇头，无奈道，“你晚了一步。我前几分钟才答应我姐，再也不做这个了。” 富太顿时无语。她已经遣散了俊男，而且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想要，她一门心思就想上蓝焰。“小伙子，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大姐帮你。” 闻言，蓝焰犹豫了数秒，然后让道给她进来。 他烧了开水，慢慢在沙发坐下，眼睛一直盯着衣柜。“大姐，我……没去应聘。都是私下接的……客。”后面那个字，他难以启齿。 “难怪以前没见过你啊。”富太不意外。这酒店本来就有闲散鸭子出没。 “我……”他敛起神色，“我要钱。” 富太笑笑。干这行的都要钱，这不奇怪。 “我要钱。我和我姐刚来鑫城，就遭到了扒手，一分钱都没了。我们在火车站跪了一天才讨到点。”蓝焰目光变得空洞，“我姐在公车站见到这酒店的单子，她……她……” 说到这里，他呼出一大口气，给自己倒了杯水，“我不能让她那样。所以我就代替我姐，被那群畜/牲给……” 富太惊愕。 “我破罐子破摔，背着我姐接太太们的生意。有钱真好啊，我想要更多的钱。”蓝焰平静得近乎麻木，“可是今天我姐找上门，和我吵了一架。我答应她不干了……回乡下去。” 她望着他的蓝眼珠，“你们乡下还有混血儿啊？” “我妈说先祖有外族血统。”蓝焰指着自己的眼睛，“可我爸不信。我刚出生的时候，差点被我爸摔死了。” 富太有些怀疑。 “太太，电梯里我想抢生意，所以才看你。伺候太太我是真心乐意的。”他抹了把脸，“可是……我姐她刚刚……她不想我再这样。” 富太捕捉到字眼，“你是真心乐意？” 蓝焰苦笑，“我也就是为了钱，太太你看着就是个大方的。” “很实诚。你们哪，掰着我的腿就是为了钱。”富太语气一转，已然骄傲，“可我有钱，怎样。你想想，是你和你姐继续去跪讨呢？还是跟我一晚上。” 蓝焰犹豫再三，表情几经变化。最后他咬了咬牙，“太太给多少呢？” “一次一万。”富太钱多，任性。 闻言，他贪婪而笑，“那我一晚上就能挣十万了。” 富太的眼睛骤亮，这言下之意让她心花怒放。既然交易达成，她之前的渴望重燃，并且更加热烈。她猛地抱住蓝焰，急促地尖/叫，“来吧，宝贝。我要上你，上你！狠狠撕裂你！” 尹小刀直直站在衣柜里。之前的对话她都听过就算，但是“撕裂”这个词让她竖起警戒。而且她听到蓝焰发出了一声闷哼。 富太情绪高涨，嚷嚷着，“宝贝，你的鞭子呢！一夜十次的鞭子，巨大的鞭子！” 尹小刀越听越不对劲，于是一脚踹开衣柜门。 房内的一男一女动作皆停，双双望向尹小刀。 蓝焰眼角微跳。 富太瞠目结舌。 尹小刀见富太一手搂着蓝焰的脖子，一手扯着他的裤子，于是喝斥道，“放开他。” 蓝焰：“……” 富太：“……” 尹小刀眼神渐冷，“谁动他，我动谁。” 蓝焰：“……” 富太：“……” 蓝焰想，尹小刀保他一天，他也许就折寿一年。 　　☆、第6章 章 06 蓝焰闭了闭眼，把所有对尹小刀的不满都掩掉。再睁眼时，他颤着唇，“姐……” 他挣掉富太的淫/爪，三步并两步的走到尹小刀面前，握住她的双肩，轻声说，“你……不信我。所以躲在这里是不是？” 尹小刀似乎感觉到什么，不说话了。她狐疑着。 “我……骗了你，是我的错。”蓝焰的声音变得哽咽，“可是姐，如果我们有了钱，就再也不用看别人脸色，你也不用起早贪黑的去打工。我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她望着他凄苦的表情，好奇他这二少爷是不是戏剧学院毕业的。 蓝焰捏她肩的力道在加重。 尹小刀看看他，又望了望富太。貌似是她打断了他骗钱的计划？她云里雾里，但是顺着他的话回答，“阁下说得很有道理。” “……”不怕神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这句狗屁不通的话让蓝焰想一拳打死她。 “我回去了。”反正只要不是他有危险，就没她什么事。尹小刀退回到衣柜，说道，“麻烦帮我关下门。” 蓝焰：“……” 富太：“……” 蓝焰好不容易忍住不发飙。他喘了喘气，转向富太时，已经恢复过来，语气黯然，“太太……真的很抱歉，今天这情况……可能不行了。” “你姐……”富太怎么看，那衣柜里的女人怎么不正常。 “嘘，太太先别说。”蓝焰示意富太噤声，朝尹小刀笑笑，哄得很温柔，“姐，你好好待着。乖乖的。” 然后他轻轻关上衣柜门，走回到沙发坐下，脸上弥漫着一片愁容，“太太，既然你看到了，那我就不瞒你了。我姐她现在……这里有问题。”他指了指脑袋。 富太讶然。 “这不怪她。”蓝焰的表情又变成一种木然，“换作是你，亲弟弟当着你的面，被一大群汉子给侮/辱，谁……也不会好过。” “难为你们姐弟俩了。”富太盯着他俊美的脸，很同情他的坎坷。 “太太，你这钱我不挣了。”他越说越低声，“我这一个破身子，多少男男女女糟/蹋过，不想委屈你。” “要挣！”富太的胃口都被吊了起来，哪容得半途而废，“你姐都这样了，看病不花钱吗？住院不花钱吗？看她年纪轻轻的，你忍心让她以后都住在衣柜里？她这样怎么嫁人！” “我当然会治她！哪怕卖血卖肾！”蓝焰悲愤地吼着，“我们父母早走，她辛辛苦苦把我拉扯长大，没有男人要她，我就一辈子养着她！我放弃自己都不会放弃她！” 富太立即接话道，“所以，你就得出来卖啊。” 蓝焰沉默地望着衣柜。 “要不，我先给你定金。”富太生怕他临阵脱逃，赶紧从袋子里掏出一叠钞票，“我以前最喜欢用现金扇别人的脸，痛快。可我心疼你，就不扇了。你这张脸，留着取/悦我吧。” 蓝焰望着那钞票，眼睛突然泛起光。 富太乘胜追击，挥着钱在他跟前晃了晃，“怎么样？你以往接的客有这么大方吗？” “钱！”蓝焰激动起来，贪婪地伸着手。 富太满意他的神情，把钱放到他的手里，握着他的五指扣紧。“小伙子，好好干。做一行爱一行。” 蓝焰紧紧抓着，“钱！” “你跟了我，我绝对不会亏待你。”富太摩挲着他的手掌，感受着他的温度，“我老公做大生意，有的是钱。” “钱！”蓝焰似乎已经财迷心窍，再也说不出别的话。“钱！”这时，他猛然拽紧胸口，开始剧烈喘气，他反抓住富太的手，“钱……我要钱！” 富太拍拍他的背，劝道，“小伙子，冷静一下，不就是钱吗。我心情高兴，你要多少给你多少。” 他喘得越来越急，撑不住半倒在沙发上，捂住胸口，嘴里还在念着，“钱……钱……” 富太吓到了，“你该不会有哮喘吧？” “衣柜的……姐……出来打……”蓝焰只希望，尹小刀能在这一刻稍微聪明点。 尹小刀接到指示，踹开衣柜门。她见到蓝焰虚弱的状态，眼里一寒。下个动作就是踢向富太。 蓝焰及时推了富太一把。 尹小刀的杀气腾腾，让富太跌在地上，吓傻了。 蓝焰拽住尹小刀，喘得一下一下的，“姐……不要……” 尹小刀一把揪起富太的手腕。 蓝焰暗里握紧尹小刀，他早猜到，自己不能对这个傻里吧唧的女人抱太大期待。“姐……打……打……” 富太疼得哇哇大叫。 “打……电话……救护车……”可怜蓝焰，又要演，又要顾着富太的安危，就怕一个不小心，尹小刀把富太解决了。 富太痛得眼泪都出来了，呼喊着，“他是让你打电话啊！不是打我……” 尹小刀看看蓝焰，然后放开了富太。她拿起电话，直接拨去前台，“你好，我要救护车。” 趁着这个空档，蓝焰赶紧推着富太，“我姐她发病……快……快跑……” 富太这下回神了，爬起来后，直往门口冲。 尹小刀电话一挂，就要追上去。 蓝焰拉住她，拼命给她打眼色，还举了举手里的钱。 她静静看着，终于恍悟过来。 富太逃命而去。 过了几秒后，蓝焰才走过去关门。 门一关，他所有的表演也就宣告停止。“刀侍卫，我怎么跟你说来着。以和为贵，以和为贵。你想把她踢死么？” “我懂分寸。”尹小刀清楚自己的力道。 “你懂个屁。”他回眸道，“刚刚就差点坏我的事。” “她要用鞭子撕裂你。”她心里永远任务为重。 “……”蓝焰明智的终止这个话题。他随便拨拨手机的钞票，称赞道，“还真大方啊。” 见他有钱了，尹小刀想起自己借出去的，便道，“你欠我两百二十三。” “……”她绝对是第一个一开口就能让他咬牙切齿的女人。他抽出三张百元钞，冷然道，“给你，不用找！” 尹小刀不客气地接过，“七十七元我有零钱后还你。” “算我打赏你的。”蓝焰想起刚刚富太抓着他的手蹭了好几下，于是赶紧进去卫生间。他使劲地搓搓手，最后往脸上泼了些水。 出来时他叮嘱尹小刀，“一会儿服务员过来了，你就扶我出去。你什么话都别说，由我来演就行。再坏我事一定咬死你！” “好的。” 接下来的发展很顺利。酒店的医护人员抬着虚弱的蓝焰上了救护车。 途中蓝焰恢复正常。 于是不悦的医生们让他下车。 蓝焰和尹小刀直接拦了出租车去往住宿的酒店。 至于那辆破面包车，则由李勇华负责牵回厂子了。 ---- 李勇华订的房间不是大床房，是标间。 蓝焰一进去，就抱怨，“办事一点儿也不牢靠，扣他工资。” 尹小刀把两箱行李搁在旁边。 他瞄瞄她，又看看那多出来的一张床，“刀侍卫，你今晚可以睡床了。”前几日，她都是睡地上，而且隔得他远远的。 “好的。”尹小刀不是很在意这些。她以前训练时，累了就在水泥地上磕一会儿，照样能养神。 时间尚早，还不到六点。 蓝焰计算下时间，倒到了床上，“刀侍卫，朕就寝了。” 尹小刀就是听着。他要睡觉她又管不住，而且到了某个时刻他自然就会醒。 她把自己的行李整出来。也没什么东西，就是些换洗衣服。 蓝焰眼睛还未闭上，见到她手里拎的东西，他一个寒颤，立即坐了起来，“草！什么年代了，你没有内衣？”说起来，前几天他还真没留意她的衣物。他不许她把衣服晾到他的大阳台，她只能晾挂到生活阳台。而他都几乎不去那边。 他今天才知道，她不穿内衣，只缠裹胸。 “这个方便行动。”内衣穿着会晃动，碍事。她不喜欢。 他盯着她平坦的胸前，一脸嫌弃，“你那里不会是个凹坑吧？” 尹小刀平平回答，“不是坑。” “男人婆。”蓝焰鄙夷道，“我要看多少童颜巨/乳，才能缓和天天对着你所受到的创伤。” “阁下只对三个月。”三个月过后，她和他路归路，桥归桥。所以他所有的谩骂她都左耳听右耳出。 本是路人，无须动怒。 蓝焰撇嘴。她不反驳，他也就没劲了。他重新躺下后，没一会儿，呼噜声起。 尹小刀坐上另一张床，望着他的睡颜。 今晚虽然可以睡床，可是他这样子的声响，她不一定就能睡得好。 这个男人和她心目中的少爷形象相隔太远。而且她就是初初两三天把他和记忆中的某张脸重叠，后来再看，就觉得他没那么像故人了。 越来越不像。 蓝焰睡不了多久就醒了。 在某个时刻。 尹小刀毫不意外。 因为他的瘾头快犯了。 　　☆、第7章 章 07 蓝焰有几个奇怪的癖好。 其中一个就是，他吸的时候，一定要独自在密闭的空间。不许别人打扰。据他的说法，这是独乐乐的妙处。 尹小刀心里认定他是败类。她不干涉蓝焰的行为，他要怎样，随他去。因为他未来的生死和她无关。只要他别在这三个月内抽死，那她什么都不会理。 蓝焰醒来睁开眼，望着天花板好一会儿。 有什么东西在他的体内穿梭，凉飕飕的。伴随着，仿佛有尖锐的针在刺他的皮肤。他的冷汗渐渐渗出。 他一动不动，直到那针刺变成刀割。 他喘着坐起来，望望时钟。还好，时间没怎么提前。 尹小刀转过头看他，一如往常的没表情。 蓝焰没空搭理她。 他摸着烟和打火机，夹出一根后直接快步进去卫生间。 他很少会忍太久。因为经历戒断反应之后，还是要抽的。所以还不如在没那么疼痛的时候就来一口。 酒店的这间房，卫生间和外面的间隔，不是墙。而是一扇玻璃。一米以下是磨砂的，上面则透明通亮。如果不是他状态不好，他肯定要吐槽一番。 可是他现在真的没劲。 蓝焰拉下百叶帘，跌在马桶盖上。 点烟的动作很急。 抽了一口后，他被呛得咳了几下。然后他嗅着烟卷，借由那味道来抵抗身体的不适。 半根烟灰掉落。针刺的麻痹慢慢缓和。身子也变暖了。 一根烟抽完，眼前简直春暖花意浓。 美好的景象让他笑开了。 蓝焰索性到浴缸里躺着，闭上眼享受这一刻的时光。 他不止一次想过，就这么死了多好。 这也应该是安乐死吧。 ---- 尹小刀时不时望下那扇玻璃。 百叶窗帘后面不知道什么动静。里面没有声响。 前几天也是这样。除了她第一天见到蓝焰时，他是聚众抽食外，其余时候，他都一个人锁在房间里。 她没遇过瘾君子。电视上、书本上都普及过，吸毒毁一生。 他比她还小两岁。年纪轻轻就染上，估计活不长。 尹小刀善恶分明。对那些社会渣滓，她漠不关心。如果不是因为她接了蓝氏的生意，像蓝焰这种人，她一辈子都不会跟他靠近半步。 窗外有鸟儿的啼声。她下床走过去。 这房间她已经观察过。窗外正对的是个酒楼，从射程来看，暗杀易如反掌。 蓝焰遇到的事挺怪。出了人命的案子，以蓝氏在苍城的地位，就算让警方贴身保护也不属难事。可是，蓝氏却将这些全部隐瞒。 尹小刀不清楚其中详情，也不想去了解。她顾及的是横馆的存亡。只要蓝氏信守承诺，保住横馆就行。 这时，卫生间里面传来一阵笑声，打断了她的思路。 可见，蓝焰抽得很开心。 出来时，他果然神清气爽，“这浴缸躺着不如床舒服。如果明天还得住酒店，就让服务员在卫生间加张床。” “好的。”对于他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尹小刀一概听之任之。 蓝焰精神足了，便又想到了吃。他的衣服由于在浴缸里脏了一大块，便道，“我换套衣服，等会出去吃饭。” “好的。”他的生活除了吃就是睡，她习惯了。 他望着她，一本正经说道，“你回避一下。” “好的。”她转身便要走。 蓝焰瞄到那扇玻璃，特别提醒道，“把那帘子拉上，不许偷看。” 闻言，尹小刀澄清着，“阁下瘦，不好看。”横馆里面的男子，体格都比较壮硕。她的父亲肌肉偾张，看着就很可靠。 “……”蓝焰的怒气值一下子窜了上来，“有一种瘦，叫脱了才有肉！” 她怀疑，“吸毒的都是排骨。” “草草草！”蓝焰一连三声，青筋都往额上走。他扯着上衣的纽扣，强健的肌理若隐若现，“等着，我让你眼见为实。”这下顾不得她偷不偷看了，男性尊严更重要。 不待他脱完，她就直直往卫生间方向走。 “喂！”蓝焰气得把上衣往床上一扔，“回头啊你。”多少女的饥渴着他，她却不识相。 “阁下换好叫我。”打赤膊的男人又不稀奇，横馆里多的是。 “告诉你，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以后你想看，我还不脱给你看呢。”咬牙切齿的声音。 “在下不会想看。” 尹小刀进去卫生间，见到地上的烟灰，她蹲下去细看。 烟卷都是蓝焰亲自卷的，每一根烟的粉末分量他都仔细称过。她回忆着当时他那专注的模样，突然萌生出一种错觉，他似乎连一克都不愿多沾。 可是明明都上瘾了。 ---- 蓝焰吃晚饭的时候，还在愤愤不平尹小刀无视他的身材。 尹小刀自己吃自己的，一点儿也不把他恶毒的言语当一回事。 吃完饭后，蓝焰回房看片。 当酒店的光纤网络迅速连上，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这才叫网络啊！明天让厂子重新拉条线。”他戴起耳机，沉浸在他的年费会员服务中。 尹小刀买了些杂志和书，坐在沙发上翻阅。 说来也巧。其中一本财经杂志的封面人物，是蓝氏的现任总裁。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微扬。和蓝焰的长相完全是两种不一样的味道。 她掀开他的采访页。 文字部分一共短短几段，照片却是占了三四页。完美俊逸的五官，宽肩长腿的身形，堪比模特。 尹小刀看着照片，突然望向在电脑屏幕前津津有味的蓝焰。 蓝家的大少爷和二少爷，差距真的好大。 他俩的长相，除了鼻子之外，别的都不像。蓝大少爷是纯正的东方面孔，没有蓝焰那样的异族魅力。 尹小刀对于帅哥，其实不太热衷。相貌平平，不见得就是丑。 那杂志她略过一遍后，扔在一旁。 房间里很安静。 蓝焰应该是找到了心目中的女神，所以没有吐槽。 尹小刀看书也不出声。 一对男女，在同一间房，很和谐。 蓝焰看完一部片后，伸了懒腰。他随意瞥向旁边堆着的书。那本财经杂志让他眯起眼，“刀侍卫，你买这本书用意何在？” “打发时间。”她是几本叠一起买的，也不晓得还夹杂了蓝大少爷的封面。 蓝焰眉峰挑起，“但愿未来三个月，他不会出现在我们面前。” 然而，在这话过后的第三天，蓝大少爷出现了。 那会儿，蓝焰在办公室里趴着睡大觉。 李勇华急匆匆地进来，连门都忘了敲。“蓝厂长，上头又来人了。” 蓝焰纹丝不动。 尹小刀也不动。 “蓝厂长！”李勇华提高了音量。对于这个嗜睡成狂的厂长，李勇华已经从初初的震惊到现在的无奈。厂子还是他在管，他都不知道蓝焰是过来干嘛的。 蓝焰混混沌沌地醒来，半蒙着眼，“挡我觉者，死……”他的睡意还未完全离去，音调很模糊。 “厂长，厂长，你大哥来啦。”李勇华只差没有握住蓝焰的双肩摇晃。 “我没有大哥。”蓝焰嘟哝着。 李勇华急了，“蓝厂长！那真是你大哥啊！”没有错的，蓝氏总裁，光一个眼神就能杀人于无形。 “大哥……”蓝焰突然一抬头，“大哥来了。” 李勇华感叹，“厂长，你终于醒了。” 蓝焰回神了，吩咐着，“李厂长，你先去应付一下。我一会儿过去。” 李勇华连连点头，匆匆出去了。 蓝焰的睡意全跑。他靠在椅子上，神色不明。两分钟后，掏出了烟。 尹小刀觉得异常。蓝焰几乎不抽烟，每天只是吸上一根沾了粉的。而现在，还不到他犯瘾的时候。 蓝焰站起来，抽出纸巾抹了抹脸，“刀侍卫，等会儿如果我有什么危险，别管我。” 果然有异常。“为什么？” “小孩子问那么多干嘛。” “阁下的命，现在是我的。”任务期间，谁动他，她动谁，就这么简单。 “放心，我死不了的。命还是给你。”蓝焰的语气跟哄小孩似的，“听话，别和他硬碰。”说完他走过去拉开门，摇出一根烟。 但是没点火。 他抛着火机，吊儿郎当往外走。 出办公楼后，他燃烟，夹在指中。直到临拐弯时，叼上吸了两口。 转过弯，就是厂区的大门。 那里停着几辆黑色的车。在灰尘飞扬的环境以及旧漆剥落的门前，宾利慕尚显得很违和。 李勇华站在中间那辆车的后车门边，哈着腰，一脸恭敬。 黑色的车窗只摇下四分之一。 蓝焰一路走，一路笑，时不时还吸几口，脚步有些虚浮。 李勇华见到他，赶紧退到一旁。 蓝焰颠着步子，透过那四分之一的窗口，往里呼烟，“听说大哥来了。” 车门一开。 蓝焰被撞了下，连连退了三四步。 车上的男人优雅地下来。 烈日炎炎，他的墨镜占了大半的脸，但是遮不住脸部的俊逸无俦。颀长完美的身材，包裹在名贵的黑丝衬衫下。 蓝大少爷，比杂志上更加贵气倨傲。举手投足间，都是睥睨天下的王者气势。 “二弟。”他摘下墨镜，狭长的魅眼斜斜勾向蓝焰，“不是和你说戒了那东西么？” 蓝焰嘿嘿地笑，“又不是说戒就能戒的。” 男人踱步过去，拽起蓝焰的衣领，“如果为兄命令你戒掉呢？”他抽去蓝焰手里的烟卷，丢到地上。“你真是太没出息了。”话音未落，他攥拳挥向蓝焰的腹部。 下一秒，他的拳头被接住。 尹小刀面容平静，抵抗着他的力量。 这天，是尹小刀和蓝彧的第一次交手。 　　☆、第8章 章 08 蓝彧低眼，瞄向尹小刀，“呵。”他出口的这声全是轻蔑。 如果情况允许，蓝焰会指着尹小刀脑门，连爆脏话。可是现在他只能拍拍尹小刀的肩，“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大哥。蓝总。”后两个字恭恭敬敬。 尹小刀才不会管大哥还是小弟，她仍然握着蓝彧的拳头不放。 蓝焰在她的肩上重力按着，示意她识相，然后朝蓝彧笑得灿烂，“大哥，这是我保镖。上星期来的。” “哦？”蓝彧挑眉，放开拳头。 他的力量一松，尹小刀也就收回了手。 蓝彧掏出一条手帕，擦拭着被尹小刀碰触到的手指，“就是叔叔推荐的西井什么馆？” “可不是么。”蓝焰搭着尹小刀的肩，一副哥俩好似的，“她刚刚不认得你，大哥别放在心上。” 蓝彧打量了下尹小刀。他的眼光在她的胸前停驻一秒，然后笑得诡异，“那么现在知道了，她该怎样道歉呢？” “大哥，我给你赔——” 蓝彧轻飘飘的一句，“你一个主子还要代自己的狗道歉？” 尹小刀眼里有戾光浮现。不过她没有出手。她的雇主没事，她就可以忍。 蓝焰的手指都要扣进她的肩膀了。“她可乖的。大哥，给我几分薄面。” 如果蓝彧会听蓝焰的话，那他就不是蓝彧了。蓝彧猛的抬腿踢向蓝焰。动作是向蓝焰那边的，可是蓝彧的目光还是盯紧尹小刀。 尹小刀迅速地回踢掉他的攻击。 蓝彧眼神骤寒。 旁侧的李勇华抖了起来。那个从来不去车间巡视的车间主任到底清不清楚状况？她打的是蓝氏总裁。那个阴绝毒辣，不择手段的狠角色。得罪他，分分钟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可任凭李勇华如何担心，他都无法阻止眼前的一切发生。 甚至，连蓝焰都来不及制止。 蓝彧右掌一个手刀往尹小刀方向劈去。 她旋身闪过的同时，攻向他的右臂。 蓝彧快速地用左手去挡，却被她扣住手腕一扯。 他改为腿攻。 尹小刀灵巧避过，弯腰的时候勾了下他站立的另一只脚。 蓝彧的野性被挑了起来。他以往练拳时，对方都会顾忌他的身份，故意放水。而眼前的这个女人，丝毫不见客气。她的力量不如他，但是却极其轻巧。而且拆解的招式很独特，和他所练的西式拳击完全不同。这些都让他恨不得狠狠挫败她。 蓝焰望着那一来一去的男女，很想把尹小刀捉回来。可是，他无法进战场，只能站在这里，让自己表现得焦急。 不过话说回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尹小刀的功夫。以前就听那群老家伙说，横馆怎么怎么风光。他都没当一回事。又不是古代武侠，还会轻功不成。 现在看到她居然能制约蓝彧，蓝焰不禁讶然。 而且，她真的会飞。 不是轻功。 他见她借着旁边堆放的烟道，一步跳两步，再跳三步，几下就跃到了两三米高。那轻盈的身姿，在烈日下晃成了一个个光圈。 她没有离他太远。到了一定的范围，她就会折返回来。 看来她时刻记得，她的任务是保护他。 他本来可以不管她，旦是终归不想惹火蓝彧。 蓝焰抬眼望了望火辣辣的太阳，突然眼一闭，倒了下去。 旁边的李勇华吓了一跳，“厂长，蓝厂长！” 尹小刀听到声音，转头一看，眼里温度更冷。她狠击蓝彧两下，闪开他的纠缠，奔向蓝焰。 李勇华在观战之后，对她心存畏惧，说话有些结巴，“刀……刀……主任，厂长可能中暑了。” 尹小刀扶起蓝焰，探向他的脉搏。 身后的蓝彧紧追不舍。 她眉一蹙，倏地抱起蓝焰，往后一跃。 蓝彧扑了个空。他站直身子后，开始掰起手腕，骨头传来“咯咯”的响声，“太有趣了，真的太有趣了。”他的眼里有着嗜血的暗霾。 他想杀死她。 蓝焰这时悠悠醒来，一睁眼望见天空挂着的大太阳，他又闭上眼，“别……打……了……” 这三个字足足拖了五秒钟才说完。 李勇华在旁站着，觉得今天这事很蹊跷。他猜测这或许是一个哥哥和弟弟的豪门恩怨。真要站队的话，他只能选蓝彧。可他更想明哲保身，逃离现场。 尹小刀蹲下/身，将蓝焰放在旁边的乱草堆。 蓝焰咳了一下，“大哥，求你……别打……” 蓝彧哪里听得这些话，他的注意力还在尹小刀身上。 而她正留意着蓝焰。 蓝焰撑着起来，微微升高音量，“大哥……”继续咳，咳完又道，“她是……叔叔请来的……别……得罪叔叔……” 那语速实在太慢了，李勇华急得都想替蓝焰开口。 “我现在只想喝她的血。”蓝彧伸出舌尖，舔了舔唇，那样子宛若毒蛇吐信。 尹小刀立即站起来，一副准备开战的架势。 蓝焰简直头疼，赶紧唤她，“主任……扶我起……来。”趁着她攀扶的机会，他死死捉住她的手，喘了好几下。顺过气后，说话也没那么慢了。“大哥，我这阵子仇家找上门……你就可怜可怜我……” “原来二弟日子过得这么苦。”蓝彧笑得亲切，“怎么不来求救呢？大哥选个漂亮的女保镖送你。” “太漂亮的，我怕我家兄弟忍不住。男的么，我天天对着要吐。”说完蓝焰看向尹小刀，“这种不男不女的，正合适。” “看来叔叔给你找了个称心如意的。”蓝彧也看向尹小刀。思及刚刚那场打斗，他觉得，如果把她锁起来当沙包给他练，也是很有价值的。 这么一想之后，蓝彧倒不急着了结尹小刀的命了。他要留着慢慢玩。玩到她哭，玩到她死。 蓝焰正要再说什么，突然抽搐了下。隔了几秒，又抽。 蓝彧见状，轻声说，“兄弟一场，看你这么痛苦，我真不忍心。” “谢……”蓝焰的话都说不完整，他用力地握着尹小刀的手，抖着身子把自己的重量压向她。 尹小刀表情没什么变化，心里则在判断他是演戏还是真的毒瘾发作。 这时，有个黑衣男子过来，双手捧着一部手机，朝蓝彧深深鞠躬，“蓝总，电话。” 蓝彧瞄了眼来电显示，懒懒地接过，“呵，叔叔啊。” “我今天过来鑫城谈生意，顺便见见二弟。” “没多少时间，就是嘱咐二弟几句。” “叔叔，改天请你喝茶。”说这话时，蓝彧看了尹小刀一眼。然后挂上电话。他见蓝焰那副痛苦的模样，勾起嘴角，“二弟，为了身体着想，我劝你还是戒了吧。” “我会……努力。”蓝焰打着冷颤，牙齿磨得咯咯响，“谢……谢……大哥。” 蓝彧意味深长看向尹小刀，柔声而语，“等我想练筋骨了，再来找你。” 尹小刀不回应。 蓝焰的虚汗都出来了，脸色有些苍白，“大哥……有空过来坐。” “我会在鑫城逗留几天，和你叙叙旧。”由于打斗，蓝彧出了汗，粘在身上很不舒服。他看这厂子也不会有豪华套房让他换洗，便启程回市区。 那几辆黑车绝尘而去之后，尹小刀松开了蓝焰。 岂料，他却紧紧抓着她不放，汗水仍然在冒。 李勇华这时终于开了腔，“厂长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难怪这厂长一天到晚就是睡睡睡，实在是身子太弱。 尹小刀转头问蓝焰，“阁下真的不舒服？”她自从见识过他的演技之后，就对他的喜怒哀乐产生了怀疑。 “嗯。”蓝焰贴近她的耳朵，诚实道，“我肚子疼，要去厕所。” 她脸色未改，扶着他往办公楼的方向走。 李勇华望着他俩的背影，不禁怀疑自己前一刻钟是不是做梦了。一个体弱嗜睡的病男，和一个武功高强的女侠。 这是在拍古代武侠片么。 ---- 在尹小刀和蓝彧过招的时候，蓝焰就想训斥尹小刀一顿。 后来蓝彧善心大发，没有当场处死尹小刀，蓝焰便稍稍安心。不过他还是打算狠狠臭骂尹小刀。 安心之后，他突然肚子绞痛。成功让蓝彧以为他是毒瘾发作。 蓝焰想，等上完厕所，一定要凶恶地朝尹小刀咆哮。 不幸的是，厕所之行后，他的气势没了。 办公楼的都是公共卫生间。 管理层的办公室在三楼，所以清洁阿姨格外勤快。蓝焰虽然不满没有独立套间，但是看着还算干净，也就将就了。 前几天，他在厂里都是小解。所以他不知道，大解需要自备纸巾这件事。 当他发现后，第一时间就是吼，“我草你大爷！厕所没有纸，好意思叫厕所吗？” 男厕只有他。 他吼来的，只有尹小刀。 他知道她一根筋，但是没料到，能一根到这种地步。 尹小刀在外面听到他的吼声，但没听清，所以她冲进来踹开了他所在的那格扇门。 蓝焰觉得自己真蠢。 他为什么要帮她解围？ 他就应该让蓝彧把她活活打死！ 　　☆、第9章 章 09 蓝焰抬头望向尹小刀。他不知道该做何表情，只能木然一片。“请问有何贵干？”他一字一字说得极其缓慢。 在这样的环境中，尹小刀眉都不皱一下，解释道，“我以为阁下有危险。” 他依旧平缓说着，“你在我身边，就是最大的危险。”因为他一定会被她气死。 不过，纵然蓝焰有多少火气，此情此景之下，他都无法全部宣泄。 只有尹小刀可以帮他。 他费了好大劲，隐忍住满腔的愤怒，吩咐她出去给他拿纸。他还特别说明，“要低调，别声张。切记切记。”他真担心她这智商。说不定下午厂里就会传出，堂堂厂长如厕借纸的野史。 尹小刀的脸上没有任何嘲笑的意味。她低头望了眼蹲厕的他，点头出去。 临走时她帮他掩上门。 她一走，他就低声骂道，“蠢货！”而且还是他见过最蠢的一个。也许他应该去找个命理大师，算算这个傻冒是不是上天派来克他的。 尹小刀再度回来，倒没再踹门，而是从底下给他递了包纸巾。 蓝焰呼一口气，接过。 直到重新回到办公室，他都无法从这件事中恢复。 蓝焰回忆起尹小刀推开门扇的画面，备感颓靡。他想，就算被蓝彧痛打一顿，都没有那么伤。殴打的疼痛只在表面。厕所没纸的经历，却深钻他的内心。也不知道自家兄弟有没有被白白看去。 他瘫在沙发上，有气无力的问，“刀侍卫，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如果她回答有的话，他会立刻跳起来掐她脖子。 “没有。”她只隐约见到某个东西，看得并不清楚。反正不是美好的事物。 “真的没有？”他很怀疑。 尹小刀摇头，“没有。” 他抬眸看她。她神色如常，倒真的不显任何波澜。他的语气转为严厉，“我命令你忘掉今天的事。” “好的。”这等小事她真不会放在心上。 蓝焰不乐意重复提及这茬，加深她的记忆。于是他立即闭口不谈。 他要忘记今天。 不单止厕所那事，还有蓝彧的出现，蓝焰都不愿意再记起。 蓝彧说是说会在鑫城待上一阵。后来的几天，他却并没有再到厂里。 蓝焰巴不得蓝彧永远别出现。但，迟早会再出现。 因为尹小刀引起了蓝彧的兴趣。 这是一件很不幸的事。和蓝彧作对的人，下场只有两个，一个归顺，一个败死。以尹小刀那性格，前者可能性不高。 蓝焰不想为了她得罪蓝彧。 如今之计，唯有见步行步。 ---- 中介先前介绍了两三套房子，蓝焰都看不上。李勇华便继续委托中介去寻找豪华装修的出租房。 这几天，蓝焰和尹小刀依旧住在酒店。 蓝焰住着还算舒适。 衣食住行中，他最不满意的，是食的方面。 厂子的食堂，天天都是辣椒为主。蓝焰每去一趟都得和掌勺大妈投诉两遍。后来厨房师傅特地做了个清淡的白菜炒肉。可还是让蓝焰辣得够呛。 于是，他再也不去食堂。 天天下馆子也不好。工厂附近，都是大排档式的简陋餐馆，也许是不干净的原因，蓝焰这几天有点消化不良，闹得他连馆子都不想去了。 这天，蓝焰翘班回酒店睡大觉。起床后，他开始思考晚上去哪儿解决晚餐。他今天怎么也要去吃顿狠的。他实在饿坏了。 鑫城有点名气的餐厅，都在市中心。厂里的公用车只有那辆破面包。蓝焰看着都危险，于是出门都打车。 谁料，才到半路，他的肚子又疼上了。他赶紧带着尹小刀下车，然后直奔商场的卫生间。 尹小刀跟在他的身后，好心问道，“需要纸巾吗？” 蓝焰回头一瞪，“我不是让你忘记这事吗？” “一星期没过，忘不掉。”即使是小事，也要一段时间才能淡化。 “……”蓝焰没时间教训尹小刀，急匆匆进去卫生间。 这个事，坚定了他不能再吃地沟油的信念。 也算是凑巧，下午李勇华来电，说是有套高档小区的房源出来，问蓝焰有没时间去看看。 蓝焰当然有空。他挂名厂长，不管事，闲得很。 房子是两室一厅。东南朝向。面向小区景观，挺安静。 蓝焰在客厅和卧室随便看了看，然后到厨房待了一会儿。 尹小刀紧随其后。 蓝焰打开橱柜，看着里面的微波炉，“刀侍卫，你会做饭吗？” “不会。”横馆有专门的师傅负责伙食。她的时间都花在了武术方面，没有空暇去掌握厨房本领。 这答案他不意外。他关上柜门，漫不经心问着，“那你除了打打杀杀，还有别的擅长么？” “中医。”横馆崇尚的是医武不分家。讲究传统武术的同时，重视经络气血的医理，尤其是伤科这一块。横馆自祖爷爷一代开始，在西井就是远近闻名的中药医师。 蓝焰嘴角撇下，“你有医学文凭吗？”医科毕业和江湖郎中是有本质区别的。 “没有。”横馆都是代代相传，承下来的，只是先辈的手札。 “俗话说的好，乱世习武，盛世从文。”他掂下煤气炉，手指沾了少许的灰尘。“这年代，没个学历就喝西北风去吧。你文化低，连做饭都不会，以后谁娶你谁倒霉。” “无须阁下担忧。”对于嫁娶一事，尹小刀不曾动过心思。她惦记的，唯有横馆的未来。 “我才没空担忧，我是同情你以后的老公。”说完，他讥讽一笑，“不过，你这雌雄难辨的样子，能不能找得到老公，还是个问题。” 她平平道，“找不到就不找。” 蓝焰突然联想起来。 尹小刀和男人床上运动时，她气势汹汹的，把男人压到身上。如果男人不从，她就一记拳头挥出。 思及此，蓝焰抖了抖。 当她的老公，真的太惨了。 ---- 蓝焰对这套房子挺满意。家私全齐，厨房干净。周边环境也过得去，而且马上就能入住。 他决定晚上就在这开灶了。 蓝焰下午让李勇华把行李送过来。然后，他和尹小刀去了趟超市。 蓝焰到鑫城当厂长以后，埋伏的袭击就好像全都不见了。他不禁舒坦起来，“刀侍卫，我觉得你现在没有利用价值了。谁会来这鬼地方杀我啊。” “三个月后，在下自然离开。”尹小刀推着购物车，环视四周。在人群密集的地方，她的警惕性更高。 “哼。”他扭过头，直接往生鲜区走。 她见他朝购物车扔了好些蔬菜和生肉，有些奇怪。不过没有细问。 蓝焰不但买菜买肉，就连锅盆瓢碗、油盐酱醋全购置齐了。临结帐前，还让她抬了一小包泰国香米。 锅盆类厨具，交给了服务台办理运送。其他的菜类，蓝焰只拎了两袋青菜。别的，他丢给尹小刀。 尹小刀手上大包小包，倒不见吃力。她的注意力放在身后。她隐隐觉得，似乎有谁在跟着他俩。她寻着那道视线而去，却被人群挡开。 那跟踪的人似乎只是跟踪，并没有动作。 她沉眼，挨近蓝焰。 他察觉后不悦，“你干嘛贴那么近？” “保护阁下是我的任务。”她眼角的余光在观察着四周。 “气死我才是你的任务。”蓝焰觉得他已经被气得短了几年寿命。 尹小刀不予理会他的恶词。她瞄了眼自己手上的大鱼大肉，最终问了句，“谁做饭？” “我。”蓝焰懒懒地回答。 尹小刀不太相信他的话。但是，她不挑食，只要不是太难吃，她都能忍受。就算他煮碗方便面，她也可以填肚子。 让她意外的是，他的厨艺很精湛。 在厨房的蓝焰，气质突变。无论是切菜的刀功，还是炒菜的动作，衔接得行云流水，镂月裁云。 尹小刀很好奇，望了他背影好一会儿后，站到了他的旁边。 “我警告你。”蓝焰握着锅铲，冷冷道，“你要是敢把口水滴到锅里，我就铲死你。” 她抬头看向他。“好的。”他经常凶巴巴吼她，她都习惯了。他就是嘴上狠而已，和蓝彧那种阴邪的杀气截然不同。 蓝焰懒得理她。他抛着锅，右手捻了些盐巴，撒到锅里。 尹小刀突然很期待今天的晚餐。 三菜一汤。 白灼虾、丝瓜鲜鱿，蒜蓉菜心，鲫鱼汤。 尹小刀简直对蓝焰刮目相看。 蓝焰望了眼电饭煲，皮笑肉不笑的说，“刀侍卫，我给你预了四碗饭。这米很贵的，别给我浪费一粒米。” 尹小刀点头。她的饭量一直很大，她毫不客气，埋头就吃。她觉得他的手艺可以媲美横馆的伙食师傅。比前几天出去吃的餐馆好吃多了。 蓝焰看她如此捧场，突然觉得，自己和她这样两个人在一起吃饭，很居家。 或许因为这顿饭是他亲手做的，所以他升起了这莫名其妙的错觉。也或许由于餐厅的吊灯色调太过暖黄，让他产生幻想。 蓝焰回神之后，感到可笑。 这个不男不女的物体，不久就会和自己分离。 哪来的居家感呢。 　　☆、第10章 章 10 蓝焰喜欢下厨，但他有个很厌烦的事情，那就是洗碗。 以前为了不洗碗，他宁愿出去吃。要么就把锅盆晾几天，等酝酿好洗碗的情绪，才勉为其难去刷两下。 现下有了个尹小刀，他就理所当然的推卸起来。 晚饭后，蓝焰悠闲地靠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刀侍卫，你不能天天吃白食。我在厨房忙了半天，现在又累又困。碗筷你收拾收拾。以后都由你负责。”最后一句他用了重音强调。 “好的。”尹小刀没觉得不妥，相反，这挺公平的。 蓝焰满意一笑。身边有个蠢货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随意使唤。她几乎不反抗。 人傻就被多欺负，这是真理。 厨房里一片狼藉。蓝焰菜做好后就把锅盆丢到旁边置之不理。 尹小刀毫无怨言。 她洗碗的时候，蓝焰进去卧室。紧闭房门，关上窗户，拉掩窗帘，抽着烟卷。 尹小刀不曾亲眼见过瘾/君子，但是她听过。 前几年，西井出过一个案子。一个男的为了毒品倾家荡产，老婆孩子都弃他而去。某天他吸食过量，产生幻觉，自己掉河里淹死了。 尹小刀当时听着，觉得那男人死有余辜。她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那些自作孽的，都是活该。 她想蓝焰未来的结局会不会也是这样子死去。 生命是他的。他不爱惜，那是自作自受。如果任务期间，他倒在她的面前，她会施救。任务过后，她也许会眼都不眨一下。 因为，蓝焰是她厌恶的那类人。 不过她也没有多么崇高，还不是为了横馆屈就于蓝氏。 ---- 蓝焰在房里待了将近两个小时。 他出来后精神焕发，哼着不知名的调子，脸上已经没有毒品过后的虚浮。看来他此刻心情不错。 他见到尹小刀，难得好声好气的说，“刀侍卫，这里两间卧室，给你睡一间。”他觉得自己真是善良。虽然几次差点被她气死，但他还是赏赐了她睡床的权利。 谁料，这份心意却被她拒绝。“我可以睡地下。” 他懒懒倚在墙上，劝道，“睡床才舒服。” 她坚持道，“我要和阁下一间房。” “你是不是脑袋被门夹过？”蓝焰的好语气持续不到一分钟，就故态复萌。“好好的床不睡，非得躺硬地板。”他真是低估了她愚蠢的程度。 “任务才是最重要的。”她不允许自己出错。 “狗屁。”他走过来，半坐上沙发扶手，指责道，“天晓得在我睡着的时候，你有没有占我便宜。” 尹小刀平静看他，“我不喜欢占便宜。” 他瞪着她，“我要一个人睡觉。” “我不跟你睡一张床。” “我要一个人在一间房！”他的火气又上来了。他早就该猜到，她是他的克星，再好的脾气在她面前都会崩坏。 “我睡地下就好。”她的声音不曾起伏过。 “你！”蓝焰喘了口大气，决定和她摊牌。“我告诉你，你的存在严重阻碍了我的身心健康发展。” “为什么？”尹小刀奇怪。他睡得跟猪一样，很难吵醒。而且她很安静，一点儿都没干扰他的睡眠。 “靠！”他没见过这么蠢的女人，他怀疑她父母的教育方式有问题。“你的家长除了教你拳打脚踢之外，没给你普及过基本的生/理常识吗？” “常识我懂。”就是不知道他指哪一方面而已。 “你懂个蛋！”蓝焰跳下沙发，撩起袖子，摆出干架前的准备，“现在是怎样？仗着你自己能打，就可以无知是不是？我草！” “我不懂可以学。”尹小刀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是气急败坏的样子。 蓝焰捏捏额角，自言自语着，“我以后要是生了女儿，一定好好教育她，免得变成这个蠢样。” 她耳尖听到，陈述说，“你女儿和我无关。” “……”他强迫自己忍住怒气。深呼吸，再深呼吸，慢慢平缓着，“刀侍卫，我们先冷静下来。” “我很冷静。”明明是他在那暴怒得跳脚。 他想撕烂她的冷静。“这么说吧，我是个男人。”说完他就停住。 尹小刀等了五秒，他都没再开口。于是她回答说，“我知道。”这显而易见的常识，她还是有的。 “放屁。”看她那样子，蓝焰就明白，她完全没听懂他的暗示。他意识到，和她这种人对话，必须要直白。拐弯的暗示，她一概接收不到正确的信息。于是，他豁出去了，“我是个正常的男人。我有需求，你二十四小时粘着我还让我怎么弄。” “你要怎么弄？”尹小刀自认没有妨碍过他任何事。 蓝焰哑口无言。他为什么会答应蓝氏请她过来呢，蓝氏根本就是想直接让他气得翘辫子吧。他慢慢坐下，又一个深呼吸，平稳而语，“刀侍卫，你不许说话。让我说。”她一开口他就想揍扁她。 尹小刀点头，等待他的解释。 “男人呢，由于生/理结构原因，隔一段时间就要劳作劳作。”他此刻萌生出一种教育自己女儿的感觉，就不清楚能否借此向她父母讨些费用。他继续说，“至于劳作的方法，就和找个女人来叠罗汉差不多。” 这下说到女人，尹小刀顿时恍然大悟。她忆起了初见他时，他埋首女人胸前的样子。 蓝焰瞥她一眼，问道，“懂了？” 她点头，“那等你劳作完我再去你房间。”那档子事，她不想亲见。 “……”上天能不能降一道雷来劈死她。蓝焰感到一阵无力。他告诉自己，不要和蠢货计较，那样会把自己的智商拉低。他放弃和她理论。既然她给了他劳作的独处时间，那么他可以稍微慰藉下自己了。“我劳作的时候你站门外去。” “好的。”她答应得痛快。 尹小刀以为蓝焰真要找女的过来。她虽然不了解那些生/理上的事，但是男女之间的关系，她认定唯有真爱才能履行夫妻义务。因此她有些鄙夷他。 让她奇怪的是，蓝焰没有找女的过来。 他是这么愤愤解释的，“我怕美女被你吓到，这段时间还是自力更生算了。” 蓝焰把自己锁在房间。 劳作出来后他就去洗澡，准备睡大觉。 临睡前，他把窗户开了一扇，通风透气。窗帘也稍微拉开了一个角。 半夜时分，四周万籁俱寂，夜空新月高挂。 某个细微的声响传来，让尹小刀瞬间警觉。 在黑暗中，她丢出了旁边柜台上放置的水杯。 窗外袭来的不明物体速度太快，水杯迟了。 不明物体陷进了床垫里。 水杯掉落在地的声音，让蓝焰不满的嘟哝了一句。 紧接着，第二根射进来。 尹小刀窜到窗户边，踢开了目标。 第三根时，她已经做足准备，硬生生接住。然后反手朝窗外掷出去。她没有工具，射程有限，物体轻轻坠落。 尹小刀伏在窗户边，眼神如剑，凛然看向对面的住宅楼。 对方察觉到她的出现，没再继续攻击。 尹小刀把窗帘完全掩起。 蓝焰模模糊糊地醒来，埋怨着，“你干嘛？” “有偷袭。”她的声音透着冷。 他一个激灵，立即坐起来打开床头灯。 乍见床垫上的东西，他微微愣了下。 尹小刀面无表情，过去拔/出来。是一个弓片。她推断，射击的工具是一把弩。“阁下有没有头绪？” 蓝焰的表情渐渐平静。在苍城的时候，他遇到的都是类似于石块，花盆的东西。这种专业性的工具不曾出现过。“没有。” 他确实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是不久前突然出现的。他以为是恶作剧。那会儿蓝氏有提出请横馆的保镖，但是没批过。后来有两个佣人被误伤而亡，蓝氏高层才同意出动横馆。 蓝焰初初怀疑过，为什么不报警。不过仔细想想，蓝氏的暗黑内/幕一桩连一桩，应该不愿意太过接近警察。 本来还有件奇怪的事。为什么蓝氏会请横馆，而不找其他更现代化的组织。后来蓝焰也想通了。反正他活不长，找个民间组织，蓝氏算厚道了。 他早已看淡生死。眼前这个傻冒却还有大好的前程。虽然她很蠢，但终究是无辜的。他开口道，“刀侍卫。敌在暗，我在明。你能保护多少。反正你空有一身蛮力，不如早点回乡下种田吧。” 尹小刀听出了什么东西，坚定说道，“接了任务就要完成。” “死脑筋。”蓝焰拉过被子，抱起后躺下。 他和被子缩成了一团。 她这么看着，莫名觉得他有点可怜。 　　☆、第11章 章 11 尹小刀不太了解蓝氏，只知道是名震苍城的企业。 这些天她看得出来，蓝焰在蓝氏没有地位。他被贬到工厂，由不得他。更别说经济被扣，沦落到靠骗钱维生。 这么一个无能无势的男人，还染有毒瘾。如果没有蓝氏的背景，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她见他缩着一动不动，也不关灯，便帮他按熄开关。 一室漆黑后，他的脸蒙在被子里，声音闷闷的传来，“明天把另一张床搬过来这里。睡地上容易风湿。”后半句他的音量越来越低，不太想说出来似的。 尹小刀脸色微微闪过异样，随即回答，“好的。” 这个插曲过后，一夜风平浪静。 第二天蓝焰睡到九点多。 昨晚的偷袭一点也没影响他的心情。他起床后就去冰箱找菜，一边翻着一边问，“刀侍卫，你吃不吃韭菜？” “可以。”尹小刀回答完转身去了阳台，她望了望四周。 蓝焰撇下嘴角，低声讽刺了一句，“和猪一样不挑食。” 他进厨房的时候，她跟着绕去了生活阳台。 这个小区绿化还好，有些雀鸟的啼叫声。不过由于鑫城的工厂众多，天空全是灰蒙蒙的，见不到一丁点的蓝色。空气质量比较差。 环视一圈后，尹小刀回头看向蓝焰。 他正将韭菜切成段。此时他嘴角上扬，貌似心情很好。 她见过他各种表情，生气的最常。像现在这样真心微笑的极少。她搞不懂他。明明随时都会没命，怎么还一副闲情雅致的模样。 蓝焰低着头把鸡蛋打到面粉里。和风吹来，让他额前的碎发随之而动。 尹小刀不禁想着，是不是有钱人家的后代都长得这么好看。譬如他，譬如蓝彧。 蓝焰察觉到她的目光，抬起头来，“站边上去，别挡着风。”厨房没有空调，他闷热得很。 她依言跨到角落。 蓝焰这次做的是韭菜煎蛋饼，搭配番茄土豆汤。 尹小刀望着那锅里的饼，觉得应该很好吃。 上桌后，她默默尝了口汤，再一口。也不知道他这手艺打哪学的，味浓鲜香，口感很好。 “刀侍卫，二十一世纪了啊。”蓝焰斜斜看她，话中有话。 “嗯。”尹小刀夹了块蛋饼。 他瞧她毫不客气地吃吃吃，便赶紧夹了块到自己碗里，生怕她把他的那份也抢了。“现在不兴舞刀弄枪了。你一个女儿家，该学学怎么做饭。” “横馆有食堂。”韭菜煎蛋饼很好吃，香喷喷的。和横馆师傅做的味道不一样。 蓝焰看着她吃完了一个蛋饼，“……你的意思是，你结婚后也吃食堂？”有生之年如果能进横馆一趟，他一定要当面鄙视一下那里的主子。什么年代了，还搞封建式生活。 “嗯。” “不是我说你，男人有几个会做饭，你就吃一辈子食堂吧。” “好的。”尹小刀又夹了块蛋饼。 这男人虽然啰嗦，但是却不算太坏。他知道她食量大，煎了五个蛋饼，都是很大一块。 昨天买菜结账的时候，他在那斤斤计较，“刀侍卫，这钱是我牺牲色/相换来的，你可别吃那么多，会让我更穷的。”可是晚饭时候，他煮了一大煲的饭，和足够份量的菜。 尹小刀有点明白了。 这个男人心口不一。 早餐后，尹小刀主动收拾碗筷。 蓝焰一边看着电视，一边打着饱嗝。他半眯着眼，要睡不睡的。 今天的天气稍微凉爽了点。 他很困。 尹小刀洗碗出来，蓝焰已经打着呼噜睡着了。 她见怪不怪，关掉电视机后，靠着阳台那边坐下看书。 蓝焰半梦半醒之间，见到前方的身影。 她的坐姿很直，把阳光的圆晕挡了大半。 他也不知道是梦中还是现实，突然笑了笑，然后睡了过去。这次他睡得安稳，梦得比刚才还沉。许久不曾出现过的美梦再度造访，美得让他想睡死过去。 这一觉过后，蓝焰突然有了上班的干劲。 临出小区时，尹小刀非要去对面的住宅楼走一趟。 蓝焰望望高挂的太阳，轻拭额上的汗。 他不想去查那些袭击者的来历。如果真的被杀，死了就死了吧。他的愿望是死得安乐，最好毫无痛苦。要不就痛一小会儿之后挂掉。那些被抓起来，折磨到半吊一口气的方式，可比一刀毙命残忍多了。 尹小刀平淡陈述道，“对方想置你于死地。”军用/弩的射程大约在五十米以内，她目测过，只有某栋楼四个楼层的北向房间符合角度。 “刀侍卫，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更自在。”蓝焰没有改变脚步的方向，他还是继续往外走，“你查清楚是谁又能怎样？” “可以通知你的长辈们。”她想，蓝氏内部再怎样不和，也不会让二少爷真的落难。 蓝焰笑了，“他们怎么和你说明任务内容的？” “要我保护你的生命安全。”内容很简单。不过任务完成后，蓝氏需要履行的规定很详细。 “有让你调查么？” 她如实回答，“没有。” 所以说她是天真的傻冒。“那就别管。”蓝焰一点也不想知道真相如何。蓝氏那些高层，老老少少都是变/态。真相应该也变/态。 尹小刀疑惑，但最终不再坚持彻查来袭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到蓝焰这个人表面看着咆哮跳脚，容易来气，其实内心深处已经沉如死灰。他对很多事都不关注，连自己的命也是。 尹小刀跟在他的身后，时刻留意四周人群的动向。 今天没有了跟踪的那道视线。 ---- 蓝焰去到厂子没什么事干。他的工作就是在文件上签签名，以及打开电脑看片。 他有了钱之后，自己单独拉了条网线。 网速飞快，填充了他这个黄金会员旺盛的求知欲。 “互联网真是伟大的发明啊！少年们的茁壮成长都离不开它。”蓝焰望着屏幕里爱情动作片的男女主角，由衷地赞叹道。 也就是在此时，他突然灵光一闪。 这附近除了工厂还是工厂，娱乐场所完全没有。想想他自己都憋得慌，何况天天苦力的工人们。 蓝焰招来李勇华，询问厂里的工人们平时有什么玩乐。 李勇华被问倒了。烟道厂是二十四小时制，两班倒。工人们一天要干十个小时，剩余的时间是吃饭和睡觉。哪有空出去玩乐。 李勇华如实告知这情况。 蓝焰微愣，“劳动法不是规定每日不得超过八小时？” “他们哪懂法不法。”李勇华心里觉得这富二代的想法好笑，“工资是计件的。时间短了，工资就少，他们还不答应呢。再说了，现在技术熟练的工人，一个月过万不是问题。” “靠，比我厂长工资还高！”蓝焰差点要掀桌，怒目转向尹小刀，“刀主任，你去当工人赚钱养我吧。” 李勇华听到这话，眼角一抽。他早就怀疑蓝焰和尹小刀有一腿。原以为是女的被包，谁料，居然是反过来的。不过，从两人的容貌来看，确实男的才有资本当小白脸。 李勇华看向蓝焰的眼神不禁意味深长了起来。 “不去。”尹小刀直接拒绝。 蓝焰扭过头，瞪她一眼，暗中责怪她在李勇华面前不给他面子。 她当没看见。 蓝焰气急，却又发作不得。他咳了两下，兜回正事，“李厂长，楼下不是有个空房间么，在那搞个电脑，让工人上网消遣消遣。” 李勇华的面部表情更抽，“网瘾可怕啊！容易引起怠工。” 蓝焰事不关己一样，“怠工就怠工吧。”反正厂里挣的钱都是蓝氏的，和他没多大关系。蓝氏再壮大，他现在也没捞到一分钱。 “你要开网吧的话……”李勇华想起一件事，试探地说道，“还不如先把宿舍安装空调的事给批了。” “什么空调？”蓝焰听着兴趣不大。 李勇华索性直说，“就是工人的宿舍，热得跟蒸炉一样。” “啊？”蓝焰简直难以置信。在这个和谐社会，居然还有不装空调的宿舍。“这么个鬼天气，他们住的地方没装空调？” 李勇华点头。 宿舍是旧建，预留电力已经不够了。现在宿舍全部电风扇一开，都时不时会跳闸。前些年厂子业绩不好，李勇华打算关厂，就费事去折腾电力的事。后来厂子被蓝氏收购，李勇华想重整宿舍区。然而收购之后，很多东西他就没有话事权了。 天气炎热，宿舍没有空调，隔热又差。工人们晚上睡觉都汗流浃背，更别说上夜班的话，白天温度高得让他们都睡不好。有些工人打算自费安装空调，可是负荷过度。 李勇华给上级提过申请，但是一直没批。 蓝焰听闻详情之后，一字一字吐出，“万恶的资本家。” 　　☆、第12章 章 12 李勇华走后，蓝焰说道，“我来这厂也十来天了，没干过什么正经事。” 房里只有他和尹小刀。所以这话，是对她说的。 尹小刀看着报纸，“嗯”了一声。 蓝焰打开电脑，开始播放另外一部影片，看没几分钟，他又开口，“刀侍卫，你说这么热的天，没空调会不会出人命啊？” “也许。”那宿舍很旧。一群人挤在一个房间，非常热。 “我也这么觉得。”这句过后，他就不再说话，注意力集中到动作片上。 尹小刀以为他说说就没事了。 不过，隔天，蓝焰第一次认真履行厂长的职责。 工厂当初报建时，供电局只批了现有的设备房，要重整的话，还得再备案。 蓝焰很想自己做主，同意李勇华的申请。可是厂子现在的名称已经改了，公章在蓝氏。所有材料的递交都得走总部流程。程序这东西很麻烦，层层上报，审批下来得一两个月的时间。到那时候，都是冬天了。 于是蓝焰嘻嘻哈哈的，给蓝彧打电话。“大哥上午好。” 蓝彧的态度阴阴冷冷，“二弟天天心情都很好的样子。” “刚刚抽完，嘿嘿。”蓝焰自己都觉得那两声“嘿嘿”很猥琐。 蓝彧的语气稍微好转，“现在一天犯几次瘾？” “我等不及犯就抽上了，一离手难受。”蓝焰想，这答案应该能让蓝彧心情很好。 “早点戒了吧。”蓝彧还是淡淡的那句话，见不到欣喜。 “现在很难了。”蓝焰话题一转，讨好奉承道，“大哥，我遇到困难了，想请你帮忙。” “嗯？”蓝彧开始不耐烦。 蓝焰解释了宿舍区的事。 蓝彧低不可闻哼了一下，“我要开会了，再说。”随即挂上电话。 蓝焰倒是不意外。他伸了下懒腰，对着嘟嘟声的话筒，叹道，“大哥真无情啊。” 过了没一会儿，他给蓝氏的叔叔发了封邮件。 一天未收到回复。 两天未收到回复。 第三天，蓝氏叔叔来电。 蓝焰问候了几句，然后说起正事。 蓝叔在那端低沉地笑了，“这么点事都心软，怎么能成大业。” 蓝焰跟着笑，“我可不想在职期间，搞出工人热死的命案。” “听你这口气，是真把自己当厂长了啊。”蓝叔和蔼可亲地说，“辛苦你了。” “在其位谋其职，应该的。” “等那项目定了，就调你回来。”蓝叔说完，突然问起，“那个横馆派来的，实力如何？” 蓝焰看了尹小刀一眼，“还好。” 蓝氏叔叔又笑，笑声透过话筒传来，阴森得让蓝焰有点冷。“那……看来你能活过这段日子了。” “也许吧。”蓝焰呵呵了一下，“叔叔，宿舍那事……” “今天我心情不错，你去张罗吧。” “谢谢叔叔。” 蓝焰把手机扔到桌上，脸上的笑容全部卸去。和蓝叔通话一次就跟打一场仗似的。蓝叔的心情从愉悦转变到恶劣，只需要一秒钟，而且还不让人知道是哪个字眼让他情绪变化。 总而言之，蓝氏都是神经病一家子。 ---- 因为安装空调的事，蓝焰塑造了一个亲民的形象。工人们好多都知道，那个全厂第一帅，是个懂得体恤劳动者的好领导。 蓝焰听到这些表扬，暗自窃喜。 等进去办公室后，他开始眉眼飞扬，“语言这种糖衣炮弹，听着真乐呵。” 尹小刀看着他美滋滋的样子，怀疑他之所以忙那事，其实是虚荣心作祟。他整日游手好闲，唯一的建树就是宿舍的改建。 “也许这就是助人为乐。”蓝焰回想起刚刚在楼下所受到的称赞，不禁自夸起来，“刀侍卫，我觉得我真是个好人啊。” “嗯。”尹小刀并不否认。比起很多嚣张跋扈的富二代，他已经很好了。她和他，算起来已经相处了大半个月。他给她的第一印象很不好，就是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不过接触了之后，她觉得他其实心性不坏。就是说话难听，实质性的伤害倒没干过。 蓝焰听到她的回答怔了下，“没想到你也这么认为啊。”他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太善良了。 “是的。” “刀侍卫，过来。”他想到一件事。她父母严重失职，教出了一个傻不拉几的男人婆。她不懂恋爱。他担心她会对他有什么想法，所以得赶紧制止。 尹小刀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 “闲着也是闲着。我就来考考你。”蓝焰停住。他给自己倒了杯开水，润润喉咙后问道，“你知道全厂最帅是谁吗？”如果她的回答不对，他就直接把开水泼过去。 “阁下。”她回答得很坦诚。 “很好，审美观正常。”他很满意她的回答。“不过呢，我这人就是脸好看，别的缺点一大堆，你以后找老公可千万要注重内涵。”他已经把话说得很白了。他没内涵，她可千万别爱上他。 尹小刀点头，“好的。” 蓝焰怀疑她到底听懂没有，于是继续教育她，“长得再好看也会变老。等到老年的时候，帅不帅都一个样。而且我还这么穷。” 她不明白他干嘛突然和她说这个，不过还是应着，“我知道。” “知道就好。女怕嫁错郎，恋爱一定要慎重。”蓝焰觉得自己比她爹娘还操心她的未来。 她想他应该是善意，点着头回答，“好的。” 蓝焰稍稍放心，然后无比感叹道，“我对这个看脸的世界很绝望。”因为他的桃花太多，而且都是劫。 好在这厂子年轻女工不多，他来了之后没有造成轰动。 蓝焰想，应该可以云淡风轻过满三个月。 不过，现实却并不如此。 几天后，有一家公司的员工要来考察烟道厂。厂子没易主前，这公司和李勇华合作过。听说换了新厂长，他们就重新过来考察评分。 他们来到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半，正好是饭局时间。 蓝焰不想去见，摆着手推辞，“李厂长去就行了。我好困，想睡觉。” “蓝厂长。”李勇华对于这个厂长的话已经免疫了，自顾自劝道，“瞿经理特别想认识你。而且他对供电系统比较熟悉，宿舍拉电还能请教下他。” 蓝焰背脊凉了下，“瞿经理男的女的？”他怎么听着起了鸡皮疙瘩。 “男的。”李勇华有些疑惑为什么问性别。 蓝焰压低声音，不想让尹小刀听见，“他不会性向有什么异常吧？” “这……”李勇华额头一滴汗，“应该没问题吧。” 蓝焰呼出一口气，“那就去见见吧。” 瞿经理确实是男的，并且看着很正常。不过，和他随行的，还有两个女人，一个男人。其中一个女的是郭经理，她望向蓝焰的目光毫不掩饰。另外一个女员工则含蓄得多。 瞿经理是机电经理，郭经理是部门经理，更大一级。 蓝焰见到郭经理就不想再说话。她越热络，他越沉默。 郭经理很不识趣，在饭席上，她硬是坐到了蓝焰的右边位置。 蓝焰想直接甩她出去。 李勇华欣然介绍着该厂的规模和业绩。 郭经理听着李勇华的话，却又频频朝蓝焰提问。 蓝焰懒洋洋的，“有什么事就让李厂长说明吧。”他脸都不往郭经理那边转，只一个劲向着左侧的尹小刀。 郭经理见他一直看着尹小刀，微笑问道，“刀主任，你们这厂有生产玻镁板吗？” “不知道。”尹小刀平平板板。 蓝焰为她的回答翻了个白眼。她真的是个蠢货，如假包换。 郭经理惊讶了，“你不是车间主任吗？” “主任新来不久。”李勇华哈哈笑了笑，然后向郭经理说明，“我们只做水泥预制的。” 郭经理奇怪看了下尹小刀，然后又转向蓝焰，倾身挨近他，“蓝厂长，我们公司——” “不好意思，我香水过敏。”蓝焰皮笑肉不笑地，将自己的椅子往左侧挪。 郭经理尴尬笑笑，坐直了。 蓝焰却没有再把椅子移过来。他挨着尹小刀，和郭经理隔得有点远。 郭经理清了清嗓子，“刀主任那位置有点窄，要不要大家坐宽点。” 尹小刀正要动，蓝焰暗中拉住她的衣角。他给她打眼色。她知道他要她别动，于是她就不动了。 郭经理眼见蓝焰和尹小刀的动作，心里生疑。于是她故意笑问，“刀主任是哪里人呀？这个姓很特别。”她怀疑百家姓没有这个。 “我不姓——” 尹小刀想解释自己真正的姓名，却被蓝焰截住，“她是少数民族。” “原来如此。”郭经理笑了，“从见面到现在，没听刀主任说几句话。都是蓝厂长、李厂长抢着回答。你们很照顾女员工啊。” 李勇华这时插/进来打圆场，“刀主任初来乍到，大家多多担待。” 瞿经理笑道，“刀主任是太拘谨了吧。” 郭经理笑是在笑，可是说话的语气却不怎么和善。“少数民族的女性，在这个厂尊贵得和女王一样。好羡慕刀主任啊。” 尹小刀不回应，还是平平的一张脸。 郭经理见状，表情隐现怒气，“我们是诚心合作。但我现在怀疑刀主任不但欠缺基本的烟道知识，还不懂礼貌。” 此话一出，蓝焰不乐意了。 这是他厂里的主任，什么时候轮到别人说三道四。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第13章 章 13[Added] 蓝焰转头，伪笑着，“郭经理……”然后他打了个大喷嚏。 一把口沫让郭经理僵了下。 “不好意思啊。”他不甚诚意地道歉，“香水味太浓，我鼻子难受。” “蓝厂长。”郭经理咬了咬牙，恨恨地用纸巾擦拭溅到的部位，“我看贵司并无合作的意向。这饭，就免了吧。” 她本是公事相逼，未料蓝焰一秒钟都不考虑，“好啊。”他笑得很亲切，“李厂长，趁着菜还没上，让服务员撤单吧。” 郭经理的脸色臭得都要变黑。 瞿经理干笑劝道，“就是一两句话的误会，别伤了和气。” 李勇华附和说，“我们刀主任是技术型人才，不善言辞。请郭经理多多包涵。” “和气？”蓝焰嗤之以鼻，“我还没遇过哪家公司谈没几分钟就怀疑对方管理人员的，到底是谁没有礼貌？” “郭经理很注重专业性，公事公办。”瞿经理见郭经理不回应，唯有起身给蓝焰倒了杯茶，赔礼道，“请蓝厂长见谅。” “公事公办啊，那就好。”蓝焰握起茶杯，拿在手里攥着把玩，笑得冷淡，“我们厂是用产品说话。货不过关，客套话说再多都没用。你们以前和李厂长合作过几个项目，对我们产品的质量还有疑问么？” 郭经理力持冷静，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这个厂的产品质量没问题。有问题的，是那个一问三不知的刀主任，以及蓝焰护犊子的态度。 郭经理不清楚蓝氏，只知道是苍城数一数二的大企业。而蓝厂长则是蓝氏的二少爷。 这个背景立在那。郭经理的理智回来后，不敢再咄咄相逼。她思及自己家中姐妹和蓝二少爷的渊源，便掩去怒火，给瞿经理打眼色。 瞿经理收到暗示，笑了起来，“我们合作过三次，贵司的产品和工期都符合要求。刚刚郭经理是看刀主任不太说话，一时有点上火。” “上火就多喝凉茶。”蓝焰放下了茶杯，“服务员，我们这桌要半打癍痧。” 郭经理脸色又变得不好。 这之后，席间的谈话几乎只有李厂长和瞿经理。只要他俩不说，气氛就冷下来。于是他们只能不停找话题。 郭经理憋着气，不怎么吭声。 蓝焰也不说话。他犯困得厉害，只想吃完饭回去睡午觉。 餐桌上有一盘白灼虾。 尹小刀吃了好几只。 蓝焰半搭着眼皮，见她一直默默吃喝，心里鄙夷她到极点。但想到她的大食量，他便招服务员过来，“上十碗米饭。”反正这顿是公费，他自然表现得大方。 郭经理委婉表示已经饱了，不用米饭。另外一个女的也附和一声。 蓝焰充耳不闻，继续说道，“上十碗米饭。”餐馆的碗很小，他猜测尹小刀得吃五六碗。换言之，那十碗的数量，他本来就没有把另外两个女的算进去。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尹小刀只吃了三碗饭，离他预期的有点距离。 桌上其他人望向尹小刀的眼神很愕然。这也……太能吃了。 蓝焰却低低问着，“怎么吃这么少？”公费不多吃点，这不是傻么。 尹小刀把三个碗叠好，“晚上吃你做的。”那个虾有酸酸的味道，很怪。还是他煮的好。 他眉一拧，“当我是你家的伙食工啊？”吃他的，喝他的，花他的，哪里有这样当保镖的。 “合同规定。” 他小声在她耳边呼出一口气，“呸。” 郭经理看到那一男一女亲密的距离，心生不快。等到吃完饭，众人往外走的时候，郭经理微微一笑，“蓝厂长，能否借一步说话？” 蓝焰想也不想地回答，“不能。” 李勇华的额上冒出汗。饭席上好不容易双方气氛恢复了些，现在感觉又僵硬起来了。这厂长真是懂得给厂子断财路。 “我是不介意直说。”郭经理冷冷一笑，“不过这涉及到蓝厂长的私事，如果蓝厂长无所谓，那我们就在这里公开无妨。” 蓝焰兴味起来，“我和郭经理初次见面，不知什么时候产生的私事？” 郭经理降低音量，“事关蓝厂长的终身大事。” 旁边的李勇华听了后，神色有些异样。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知道究竟什么事了。”蓝焰腹诽，这大妈不会对他一见钟情吧。“郭经理，我就借你十步好了。” 郭经理笑了。 “李厂长，刀主任。”蓝焰朝外挥挥手，“你们在十步外等我吧。” 尹小刀一动不动，估测着郭经理动手的几率。 蓝焰回头向她眨眨眼，“刀主任。” “好的。”尹小刀慢慢退后，直到酒桌前。她要确保哪怕郭经理真的伤害蓝焰，自己也能第一时间利用物件反击。 李厂长和瞿经理几个则出去房间。他们心中对于此次合作已经不抱希望。 待周围清净了，蓝焰懒懒地开口，“郭经理，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我这次来，一是为了工作。二是我家表妹的婚事。”郭经理本来想等考察完毕，再找个机会和蓝焰私聊。可是他那样摆明了吃完饭就不奉陪，于是就算此刻多么不合时宜，她也要摊开说清楚。 “这两件事都和我关系不大。”蓝焰完全提不起劲。 “蓝厂长，我表妹叫郭玟。”说完，她等待他的反应。 他很莫名，“所以？” “你和她也谈了一年，本来婚事我们家没意见。但是你连我们家门都没……” “等等。”蓝焰打断他的话，一字一字问道，“你说谁和谁谈了一年？” 郭经理顿时来气，“你还和谁谈过一年？” “我他妈和谁都没谈过一年！”蓝焰比她更火大，“草，大妈你表妹谁啊？谁他妈和她谈了一年啊！” 他的反应，郭经理始料不及。“你这是不承认了？” 蓝焰愤懑，“没干过有什么好认的。” “你——”郭经理这下再也忍耐不住了，“我看我们没什么好合作的了。” “慢走不送。”蓝焰那叫一个气。他被贬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就是什么胡大妈污蔑他始乱终弃。现在又冒出个据说和他谈了一年的郭大妈。 他想爆脏话。 他走近尹小刀，“刀侍卫，我心情不好，回去睡觉了。” “好的。”尹小刀早已习惯他的情绪多变。 一出了饭馆，蓝焰开始喋喋不休，“现在的女人真不要脸。不知道被谁骗了，就赖我身上。” 尹小刀默默听着。 “我改天要去寺庙拜个神，把这些大妈们都绝杀掉。”他咬牙切齿，挥着拳，“杀杀杀！” 尹小刀想想也奇怪。她没见他和哪个女的热络过，连聊电话也没有。 这一件事，让蓝焰睡了一下午才平和下来。 醒来时，将近四点。 他一想到也许还有其他大妈以他的女友身份自居，就好烦。 天气炎热，太阳还火辣辣的。他更闷。“刀侍卫，我们出去买点水果。” “好的。” 他拖着步子去找钱包，“你喜欢吃什么？” “西瓜。”横馆后山有块西瓜地，那里的西瓜个个都又大又甜。她很喜欢。 蓝焰数了数里面的钱，“很好，我们不买西瓜。” 尹小刀看他一眼，沉默。 到了小区附近的水果摊，西瓜正好特价。摊主吆喝着，“包甜的，来一个？” 蓝焰随口说道，“太重了，拎不动。” 尹小刀接话，“我可以拎。”他俩购物的时候，都是她负责提重物的。 他横她一眼，“你出钱吗？”她的存在，让他的开销翻倍。 她点头。买个西瓜的钱，她还是有的。而且她欠了他七十七块还没还。 “你出钱的话那就买一个吧。”蓝焰心中感慨，她终于不吃白食了。 结账后，他大摇大摆，两手空空。 尹小刀跟在后面，左右手都各提着两袋水果。 摊主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 蓝焰当作没看见，转身往回走。 现在也就后面那个蠢货能让他心情变得愉快些了。 ---- 蓝焰回去就开始烧饭做菜，在厨房里大显身手。 尹小刀在客厅放下别的袋子，把西瓜拎到厨房。 她切了半个。 吃完两大块后，她拿起一块，看向蓝焰。 他正在清洗海参，双手都忙着。 于是她把西瓜递到他的嘴边，“西瓜。” 蓝焰怔了下，回神后用肩膀顶开她的手，继续自己的活，“我不吃。” “很甜。”尹小刀自己咬了一口。 “我吃了这东西，晚上又得劳作一轮。”他可不想自力更生太频繁。一个人干这事很无趣。 “为什么？”她喜欢吃西瓜，可是不需要他那样子劳作。 蓝焰扯起唇角，“因为我身强体健。”他晓得她不信，她看他的目光充满怀疑。他哼道，“你什么都不懂。像我这样血气方刚的男青年，单身很苦恼的。” “为什么？”她不明白。横馆里面多的是身强体健的小伙子，没听他们说过苦恼。 蓝焰真想戳她脑门，“你这个蠢货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我不懂可以学。”尹小刀啃着西瓜，倒没生气。 “学个屁。”蓝焰故意就着手里的水滴，往她的方向弹了过去，“你父母知道你是贴身保护一个男人么？” 她敏捷侧开身子，“知道。” “靠！”这对父母其实也是傻冒吧。“他们就让你这么傻蛋一样的出来？是亲生的吗？” “我以前出过任务，也是男的。”她并不认为自己的能力比其他同辈差。 蓝焰眉峰一挑，“想不到你经验挺丰富啊。” “一个老人。”说话间，尹小刀又吃完了一大块西瓜。 “难怪，有心无力了。”他看到她嘴角的西瓜汁，嫌弃道，“脏兮兮的，擦一下。” 她应声拭着嘴角。 蓝焰把洗好的海参放到砧板，从刀架滑出一把菜刀。他将刀在掌中转了个圈，然后“哚哚哚”的，开始切片。 尹小刀好奇地看着他的动作，问道，“阁下刀法师承何处？” 他直想翻白眼，非常敷衍地回了句，“自学成才，谢谢。” 尹小刀也跟着掏出一把菜刀。她并没有模仿切菜的动作，而是把刀柄搁在右手的手腕上，抛了好几圈。 右手接完，她换了左手，越甩越高。 　　☆、第14章 章 14 蓝焰眼角一抽，敛起所有表情，凶巴巴的，“不要在厨房耍杂技！” 刀柄继续翻转两下，然后被尹小刀一下子握住。“不是杂技。” “那你在干嘛？”厨房空间小，菜刀飞过来的话，他都没地方躲。“玩那么危险的东西，砸到我怎么办。” “不会伤你。”关于这点，尹小刀很有自信。 “刀剑无眼。” “这很简单，不会出错。”说着，她又朝上抛了下菜刀。 “刀侍卫。”他恨恨的加重语气，说道，“我以雇主的身份严厉警告你，不要在厨房耍杂技！”她一天不气他就不舒服是不是？ 尹小刀恍然明白，“原来你不会这个。”她把菜刀放回刀架上。 蓝焰大力地把菜刀陷进砧板，“你见过谁做菜还得学这个的？我只会切菜，不会杂耍。”真是气死他了。 “你刀功很好。”起码切菜厉害。 “那当然。”他从鼻子哼出一口气，“刀侍卫，你父母天天就让你打打杀杀么？” “不是打打杀杀。”尹小刀正色纠正他，“是习武。” “……”他懒得和她辩驳，只是陈述说，“你父母光传授武功，身为长辈，属于严重失职。” 她摇头，“教我的是师傅。” 他蹙了下眉，“你父母双亡？” “父亲母亲健在。”尹小刀端起一块西瓜继续啃，“武行规矩，父不教子。” 蓝焰瞄一眼她的吃相，很想扔她出去。“为什么？” “因为舍不得。”有时候连无血缘的师傅都于心不忍，更何况父亲母亲。 “既然舍不得，那让你当个正常姑娘不就好了，非要弄得这样半个男人似的。” “继承父业。” “你们不懂与时俱进吗？”蓝焰很怀疑横馆究竟是个什么封建破地方，“现在没几个学武术了。功夫再好，也敌不过一颗子弹。” “先祖遗愿。”祖祖辈辈都这么过来的，尹小刀未曾想过横馆现今存在的意义。 蓝焰转头瞪她一眼，“你说一句长点的话就提不起气是不是？”她说话都是几个字几个字，感觉像个小孩子回答问题。 她摇头，“不是。” “……”算了，他告诉自己，别去计较他们俩说话字数的差距。 蓝焰将切好的海参搁到碟子里，然后冲了下大葱。水龙头一关，厨房里则只剩下她嚼西瓜的声响。 他望了眼水果盘，放下手里的葱，过去也拿起西瓜咬。 尹小刀奇怪，“你不苦恼了吗？” “苦恼就苦恼吧。”蓝焰吐出西瓜籽，“刀侍卫，你几岁开始学武啊？” 她又解决完手里的西瓜。“四岁。” “那还有个毛童年啊。”他有些理解她为何会这么傻瓜了。女儿才四岁，她的父母居然能狠得下心。“练武很辛苦吧。” “是的。” “你怎么不去跟你父母抱怨。” 尹小刀平平淡淡，“要练武，不怕苦。” “你傻缺么。”蓝焰横她一眼，“小女孩就该穿上花裙子，弹弹钢琴，荡荡秋千。” “不喜欢。”裙子很碍事，还是宽松的裤子舒服。 “蠢货。”蓝焰觉得，她这性格应该是天生的。可以想象，她平时也没多少乐趣。或许就是吃吃喝喝了。思及此，他不情不愿说道，“今晚吃多几碗饭，给你做大葱烧海参。” 尹小刀点头，“好的。”她喜欢吃他煮的菜。 蓝焰把所有的菜洗好、切好。 正要下锅时，突然袭来一阵寒意。 他嘟哝着，“顾着做饭都忘了还有毒/瘾这回事了。” “刀侍卫。”蓝焰把菜搁到一旁，“我进房抽两口。你好好待着，饿了先吃点西瓜。” “锁好窗户。”自从出现过窗外袭击后，他每次独处，尹小刀都要提醒这一句。 蓝焰看她一眼，进去房间，锁门。 尹小刀料着他没那么快出来，就到沙发上打坐。 她想起刚刚蓝焰的问话。 她四岁习武开始，就很少花心思在别的门当。那时候尹父和尹母想生一个儿子来继承家业，但是迟迟未有消息。 习武很艰辛，尹父怕自己心软，便把女儿交给了武馆的其他师傅。 尹小刀不记得自己童年时期怎样过来的。只记得，别人家的孩子在玩耍，她要练功。别人家的孩子在上学，她要练功。 她一出生，就背负了横馆的枷锁。 听师傅说，她小时候是个爱哭鬼。一边拉腿，一边哭泣，可怜得让师傅都看不过去。后来慢慢长大，她就不爱哭了。但也不太说话，只是拼命练习。 她的弟弟尹小锐出生后，尹父松了一口气。 可惜，尹小锐的身体不太好，较多病痛。他三岁半开始练武，没练几天就发起高烧，断断续续拖了一个多月。 因此尹小刀的重担并没有减轻。 不过她已经把练武当成了一个习惯。 她以前在横馆时，每天都要练武。出来后，却再没练过。 她不禁有些心痒。 前几天她把那床搬到主卧室后，次卧室就空空的。 于是，她打坐完，把房里的家具移了出来。 腾出的空间大约八到九个平方。 场地还是有限，只能让她走个几步。 蓝焰这次没有在房里沉溺太久。他出来时见到次卧室门口的衣柜和书桌，愣住了。走过去后，他看到房间里行云流水般的尹小刀。 她的招式轻而巧。力发腰间，身如桅杆脚如船，伸缩如鞭势如澜。 蓝焰以往看武打片时，挺爱看漂亮姑娘的耍花枪。当然，关键得是漂亮姑娘。脸蛋美，花拳绣腿他也欣赏。 尹小刀的模样，不是女人的那种美丽。她长得很英气，干净利落的短发，衬得眉宇间有别样的飒爽。而且，动作稳健潇洒，习习生风。 蓝焰突然有一种感觉，已经不能以简单的美丑来形容尹小刀。 她似乎就应该是这样的长相，不娇媚，不粗犷，淡泊得宛若一株竹。 思绪一闪而过后，他意识到，自己的毒劲可能还没过去，所以产生了一系列的幻觉。 果然不该太早出来的。 ---- 工厂和郭经理的合作崩了。 李勇华想起那天郭经理所说蓝焰的终身大事，一时间猜测了好几个可能。不过，怎么猜测也好，都改变不了结局。 李勇华只希望以后不再有这样的私事影响到厂里的业绩。 再过一星期，是工厂和集团的例会日子。以往都是视频会议，这次，集团却要求厂长职位的员工过去苍城当面汇报。 李勇华和蓝焰说起这事。 蓝焰查了查天气预报，叹道，“下星期天气不好啊。” 李勇华回忆了下，“是说有雷雨。” “我就不去了。”反正去了也没用，工作的事蓝焰根本不清楚。“李厂长，你去就行。” 李勇华并不意外这个答案，他早猜到蓝焰的懒散，“那我先去回复一下。” 待李勇华出去后，蓝焰打开电脑显示屏，浏览着各种日语片名。 蓝焰连续点击下一页。 好几页过后，他抱怨道，“现在的爱情片越来越没剧情了，话都没几句。太假了，就算是约/炮也要先说说场面话吧。” 他本来还想在一楼房间弄个小网吧，赚赚工人的血汗钱。可是最近出的片子质量不高。尤其是某个刚下海的女/优，出的预告片相当震撼，足足炒作了两个月。前天正片出来后，蓝焰感觉被浇了盆冷水，快进不到十五分钟就看完了。 为了避免工人们质疑他这厂长的品味，他打消了开网吧的念头。 蓝焰的日子越过越无聊，钱也剩的越来越少。临下班时，他闲闲说道，“刀侍卫，我们去街上溜达溜达，看看能不能卖艺兼卖/身赚点钱吧。” “好的。” “还是你听话。”他听着她乏味的回答，心情却飞扬起来，“刀侍卫，你是不是属狗？” “不是。” 蓝焰笑，“原来你早产了很多年。” ---- 尹小刀开着破面包车，在鑫城穿梭。 蓝焰并不认得路，就是瞎指挥。一会儿转左，一会儿转右，最后都不知道绕到哪里去了。途径某个艺术学校时，他见街头到街尾一路都有卖唱的，顿时来了兴致。“停车停车。” 尹小刀便把车泊在街尾。 两人下了车，沿路走着过去。 没走多远，就见前方有一大群人围成一圈，还有吉他的弹唱传来。 蓝焰走近后一听，有点纳闷，“刀侍卫，你觉得他唱得如何？” 尹小刀毫无音乐细胞，听不出所以然，如实回答，“不知道。” 蓝焰借着身高的优势，望了眼人群中间。 歌者甲是个面容俊秀的青年。歌曲唱成弯弯绕绕的调子，太过炫技。人群是很热闹，还有好些小女生围着叫嚷。 蓝焰继续往前走。十来米后，听到一阵的高亢浑厚歌声，音转的处理恰到好处。 他停下了脚步。 歌者乙是个敦厚的年轻人，长相平平凡凡，却有着一把磁性的好嗓子。然而，驻足停留的听众却不多。 蓝焰的眼睛被斜阳照得半眯了起来，“这些人是耳背么？”其实他猜到了大概的原因。 尹小刀仍然回答，“我不知道。” 蓝焰摇了摇头，对她的音感不抱希望。他给乙投了二十元钱，静静听完了两首歌。 完毕后，见乙翻着乐谱，蓝焰笑嘻嘻的上前，“嗨，哥们。” 乙颔首道谢。“谢谢。”他唱了一个多小时，声音有些沙。 蓝焰望了望那把吉他，一副感慨的样子，“我好久没弹了，真怀念啊。” 乙顿时笑开了，“你也可以来一首。” 这附近卖唱的，玩法多样。路人花钱高歌几曲或者玩玩乐器，都不是稀奇事。 “行啊。”蓝焰给乙投了五元钱，“不过我好久没玩，有点生疏。走音了你就自己兜着唱吧。” 乙笑着把吉他递给了蓝焰。“你随意。” 蓝焰随意坐到旁边的花池上。他拨了几个音，抬眼望了眼歌者甲的方向，低声一句，“哼，不就比脸么。” 　　☆、第15章 章 15 歌者乙的嗓音，搭配蓝焰的弹奏，那叫一个效果出群。 停驻的好些女生掏出手机拍照，伴随着惊叹词，“那个蓝眼睛的好帅啊！” 有些可以听出端倪的，则给歌者乙的歌声鼓掌。 一时间，热闹的气氛和方才截然不同。 蓝焰好些年没弹过吉他了，现在手指有些生疏。不过他猜测，在场的估计没几个能听出他哪里弹错了。当初他学吉他的时候，就是想着，如果哪天快饿死了，就背把吉他浪迹天涯，也许能养家糊口。 未料到，如今自己真的这么穷。 由于围观群众的增多，歌者乙渐渐亢奋起来。澎湃的演唱，摇晃的身体，他仿若已经置身聚光灯之下。 观众们的情绪被带动起来，好几个拍掌附和。 之后，掌声久久不歇。 蓝焰很沉静，周围的喧闹都和他无关似的。他低眉垂眸，视线只定在乐谱上，不曾看人群一眼。这般高冷的模样，反而让不少女孩子的目光频频在他脸上流连。 尹小刀完全鸭子听雷。蓝焰会烧菜，她觉得已经很厉害了。没想到他还会弹吉他。 她曾以为，蓝焰的日子很枯燥，无非就是睡觉。 原来不然。 尹小刀留意着周围观众的表情。 按理说，敌在暗处，蓝焰实在不宜在公共场合这样聚人气。她不明白他是不是真的不怕死。 这时，站在旁边的一个女孩甲，兴高采烈的和朋友商量说，“你说给他多少钱比较好？” 她的朋友迟疑了一下，“二十吧。” 女孩甲立即反驳，“太少了。” “前面那个，我才给了十块呢。” “这个帅这么多，给个五十算了。”女孩甲说话的时候，眼睛不曾离开蓝焰，“现在这年头，长得帅真的很不容易啊！”她的声音压抑着激动。 尹小刀有些纳闷。长相是父母给的，有什么容不容易的。 她把目光定在蓝焰的脸上。 他往常的表情很丰富，喜怒哀乐，一一闪现。现在这样清清冷冷，倒是难得。似乎和他生活越久，她越觉得他的本质其实不坏。 一首曲子完毕后，女孩甲笑着走到蓝焰旁边，红着脸问他能否合照。 “抱歉。”他微笑，夕阳映在他的眸中，为他的面容罩上一层浅黄。 女孩甲颇为尴尬。她往吉他袋里投了五十块，然后又询问了一遍。 蓝焰的答案如旧。 最后女孩甲满脸失望，退回到朋友旁边。 歌者乙望着那张纸币，心里感慨万千。他以前弹唱时，大都收到的都是几角一块，连五元纸币都鲜少出现。相较之下，这五十块真是笔巨款了。 蓝焰心情好，弹了有四五首。 为他停下脚步的，都是女性居多。 还有个女孩乙直接把钱塞到他的手上。回去观众群后，女孩乙的朋友叽叽喳喳叫着，“哇，拉到他的手了！” 女孩乙在朋友的起哄下腼腆一笑。 蓝焰表面上温和如旧，心里却不太高兴，恨不得立即洗个手。 他准备离开时，歌者乙连连道谢。踌躇了几秒后，歌者乙弯腰在吉他袋里拾起那张五十元，递了过去。“非常感谢。” 蓝焰没有客气，直接收下。 他开始只是看不惯歌者甲以脸取胜而已。现在他计算一下，自己乱弹几首曲子，净赚将近两百元。 可以去菜市场买几根肉排骨喂养那个傻冒了。 蓝焰走出一段距离后，转头问道，“刀侍卫，你觉得我这样卖艺能赚到你的伙食钱么？”她的食量，让他经济压力很大。 “不知道。”一如既往的尹小刀式回话。 蓝焰狠狠瞪她，“要不是你这么能吃，我哪用辛苦到这种程度。”好歹他对外也是蓝家二少爷的头衔，穷到这地步，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他幻想了下，如果天天出来卖艺，一个月也能混个几千块。加上厂长的基本工资，也能应付房租和日常开销了。 就是不晓得，这么公然出现，被爆头的几率是不是翻几倍。 说实话，有个傻冒天天跟着，他现在还不想那么早死。 卖艺这事，或许只能偶尔为之。 尹小刀看向他，“粗茶淡饭也可以。”那一堆的大鱼大肉，都是他主动买的。明明他自己也想吃。 “那你吃清汤白饭好了。”蓝焰理直气壮，“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营养要均衡。” “好的。”能吃饱就行，她不挑剔。 他笑得嘴角弯弯，“刀侍卫，你是怎么长成这样的呢？”蠢得让他时刻想欺负。看着她不苟言笑，小古板的样子，他实在无法克制自己不毒舌。 因为，欺负她会让他心情好好。 ---- 由于今天赚了钱，蓝焰买了好多菜回去。 路经小区附近的市场时，见到有个外地老婆婆在卖艾糍粑。 蓝焰从未吃过，觉得好奇，便买了一打，当作是饭后甜食。 也就是这个好奇，让他的肠胃坏起事来。 闹腾的前一刻，蓝焰正在客厅看黄金档狗血剧。他啃着西瓜，翘起二郎腿，十分惬意。下一秒，肚子就开始异样的翻滚。 他捂了捂，望向卫生间。 尹小刀正在里面洗澡。 她洗澡的速度很快。 所以他觉得暂时忍忍就行。 可是，绞痛却突如其来，伴随着一阵“咕咕”的声音。 蓝焰没空去分析吃错了什么。他三步并两步，窜到卫生间，重重地拍门，“刀侍卫，洗完没！”他以为自己可以吼出来。可是开口的时候，却是抖音。 “嗯。”尹小刀关上花洒。 “快……我不行了！”他恼火极了，当初为什么不租一套双卫的房子。 尹小刀听到这句话，心中一凛，以为他遇袭了。她来不及擦拭半湿的身子，披上外衣就跳过来开门。 门一开。 蓝焰半弯着腰，捂住腹部，脸上有细细的冷汗，他颤唇说，“我……要上厕所……” 她放下心来，点点头，给他让路。 他急急进去，关上门直奔马桶。 完毕后，蓝焰舒眉一叹。就差那么一点儿，真是千钧一发。 他叹完后，坐着暂时不想起来。视线扫过置物架时，有一件东西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是裹胸布。 蓝焰眯了眼，仔细地打量。 看得出是厚实的布料。长长的卷着。 这么热的天，真难为她耐得住。 蓝焰试图回忆刚刚没穿裹胸的尹小刀是什么样子。但完全想不起来。 他那会儿只顾得疼。 蓝焰洗完手后，甩了甩手里的水。再用纸巾擦干后，他过去掂起那件裹胸布。 他的神色是一脸不赞同。 现在的年代居然还有用这玩意的。真是山丘都被逼成坑。 他将裹胸布放回原处，出了卫生间。 尹小刀端坐在背对他的那张沙发上，听见开门声，她回过头来。 “刀侍卫。”蓝焰说话有气无力，“你都没有水土不服啊？”他自打来了鑫城，就和马桶结下了不解之缘。 “不会。” “你吃了几个艾糍粑？” “四个。” “草！什么铁胃，居然屁事都没有。”难道是他平时吃得太健康了，所以才抵抗不住毒素？这算不算是大厨的悲哀。 蓝焰半跌进沙发，一只手搁在额头上。 尹小刀看他的样子很虚弱，便探过身子给他把脉。 他眼皮微微一掀。 以前见她胸前平平坦坦，他都直接把她当男人婆。现下她没包那层厚实的布料，只罩着外衫。若隐若现之下，还能窥见里面是座山丘。中间的蕾/瓣，似乎是软软的。 尹小刀搭住他的手腕，一言不发。 他将目光移至她的脸。 她也看着他的脸。 “放开我！”他又凶了。 尹小刀松了他的手，但还是盯着他。 他脾气上来，“你干嘛！” “阁下在流鼻血。” “……”蓝焰静止了足足六秒钟。 然后他抬起手指碰碰鼻子。 再六秒钟后，他干笑出声。 “天气炎热，虚火比较旺吧。” 　　☆、第16章 章 16 蓝焰阅片无数，最讲究的就是胸型。 他喜欢饱/满，富有弹性的。 尺寸大不大，反而次之。 好些片子的女主角驮着一堆肉，散趴趴的。蓝焰看来看去，最后总是会琢磨，如果这是一块猪肉，该往哪里下刀。 尹小刀常年锻炼，胸型紧实坚/挺。饶是深色系外衫也挡不住立起的轮廓。 蓝焰暗想，这可真是一座好山丘。不大不小，握在他的掌间正合适。或者赶明儿，他可以去厨房拿个差不多大的碗试试抓握。 现下重要的事是，他得先止血。 “刀侍卫，给我拿张纸巾。”蓝焰仰头枕在沙发上，口吻平淡，仿佛流鼻血的不是他。 尹小刀应声，递了纸巾过去。 蓝焰接过后，目不斜视。 他擦拭的动作很轻，很柔。目光的焦距一直定在天花板的灯罩上。 沾完一张纸后，他看看纸巾上的斑斑血迹，淡定说道，“明天吃好点补回去。”说话间，他再也不往她的胸前打量。 尹小刀帮他丢掉那张纸巾，“我给你开中药。” “刀侍卫。”蓝焰轻声慢气，生怕音量一大，鼻血就再度失控。“你别说话，让我好好睡一觉。” 说完他缓缓起身，走向卧室。 一挨到床边，他把鞋子一踢，倒了下去。 尹小刀在后面跟着，“我给你盖被子。”她觉得现在的他可能连拉被子都没力气了。 蓝焰闭着眼，摇了摇头。他现在什么都不再去想，只盼着快点睡着。 天天看片都没今晚这么元气大伤。 果然二次元和三次元是有本质区别的。 “刀侍卫……”他启口说，“你快去把衣服穿好，别着凉了。”他可不想失血而亡。 尹小刀身子骨健康，很少感冒生病。听他难得的善言，她觉得稀奇。“好的。” 她望望他，出去了。 尹小刀把裹胸重新缠上。穿好后，她在原地跳了跳。 胸前不再晃动，很方便。 然后她又回到房间。 蓝焰安安静静的躺着。他的姿势有些僵硬，不似往常那般随意舒展。 尹小刀怀疑他还生了别的病。她轻手轻脚过去给他拉上薄被，然后静静坐到另一张床。 蓝焰开始打呼噜的时候，绷着的身体就放松了下来。 尹小刀一边听着，一边打坐。 她出这任务将近一个月了。 在苍城的时候，蓝焰遇到的袭击比较频繁。到了鑫城之后，就很少了。除却半月前的那个深夜。 希望接下来的两个月不出意外。 ---- 蓝焰睡到半夜，闷燥不已，热得直冒汗。朦胧之中，他探着手往裤/档上摸。 没湿。 幸好。 他拉起被子掩过头，不到三秒又掀开。他怀疑空调是不是没开。 房间的空气烧腾腾的，让他清醒过来。 他一下子把被子全部踢掉。 尹小刀察觉到声响，早已坐了起来。 蓝焰知道她一向浅眠。他借着暗光，望了眼她那边，“刀侍卫，你热不热？”说着，他拧开床头的台灯。 “不热。”空调仍然在运转，室内温度保持在二十五。的确不热。 他很凶，“我他妈热死了，这空调是不是坏了。”不然为什么他一身汗。 尹小刀平平回答，“心静自然凉。” “呸！”蓝焰想把拖鞋丢向她。 凉她个鬼！ 前一刻，他好像做了个什么梦，现在却想不起来了。只知道很热，很热，热得慌了。 他暗暗深呼吸，调整着气息。告诫自己，心静自然凉。 尹小刀看他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问道，“阁下不睡觉了吗？” 蓝焰视线还盯着窗帘，“我爱睡不睡，关你屁事！” 她听了也不生气。反正他醒着和睡着，对她的干扰都是一样的。 他研究了窗帘的图案好一会儿，然后转眼望向她胸前的一马平川。那山丘隐约在他的梦里出现过。白白的，相当有质感。他脱口问，“刀侍卫，你妈都不带你去买衣服吗？” “这件是母亲买的。”尹小刀指着身上的这件运动衣。 蓝焰翻了个白眼。他真替她未来老公可惜，有那么一个好胸，却浪费了。 只是这么小小幻想了一下她胸型的轮廓，他就感觉鼻腔里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于是他立即、迅速、果断转开思维，开始背诵九九乘法表。 一一得一，二二得四…… 倏地，他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 该不会以后他看片都会飙血吧…… 思及此，蓝焰打算找个珍藏版的好片来试探下鼻子的反应。 尹小刀奇怪地看着他突然下床去开电脑。 事实证明，在看片的过程中，蓝焰很正常。那个女/优是他喜欢的，胸部白/皙，蜜桃般的形状。 他又望了望尹小刀的胸，安慰自己说，“应该就是虚火旺而已。” 一定是这样。 ---- 关于例会的事，李勇华和集团通过电话后，向蓝焰说明了情况。 集团要求蓝焰一定参加。 蓝焰知道后，呵呵笑了笑。 出行的那个早上，天阴沉沉的，一丝风都没有，空气中罩着一阵炎闷。 蓝焰走到厂区停车场，望到远处的乌云，他打着哈欠，“李厂长，那面包车会不会漏水啊？”最好半路漏水，那样的话就有理由不到场了。 “不开那辆。”李勇华笑，“我自己的车过去。” 蓝焰眼一抬，“你还有私家车啊？”他一个正厂长，混得还不如副的。 “是啊。”李勇华拿出车钥匙，“开了五六年。” 从鑫城到苍城的高速，途径a市。 a市的分公司今天也要过去蓝氏集团开例会。李勇华和那分公司的主管甲很熟，他看这七座车很宽敞，便约上了主管甲。 李勇华在a市的高速路口，载上了主管甲和其他两个陪同。 主管甲听到这是蓝厂长时，态度顿时奉承起来。 蓝焰听得想睡觉，眼皮半掀着，毫不掩饰自己的困意。 主管甲见蓝焰爱理不理的样子，后来就不怎么攀谈了。 车上静默一阵后，蓝焰开始呼呼大睡。鼾声的旋律，让分公司的三个人面有异色。 李勇华见状，笑着打圆场，“蓝厂长工作比较辛苦，累坏了。” 蓝焰的头本来是靠在车窗上的，在车子拐弯之后，他晃悠悠的转了个方向，磕向了尹小刀。撞到她时，他嘟哝了一声，下意识蹭着她，寻找睡觉舒适的角度。 最终枕到她的肩上。 尹小刀神色如常，只是往上抬了抬肩，让他的头别弯太低。 车上的谈话，与蓝焰和尹小刀都无关。 他俩一个睡觉，一个直坐。 途中，蓝焰倒是有醒过。 他半眯眼，眼前出现一段优美弧度的颈项，一瞬间，他罔若梦中。后来他视线上移，见到尹小刀的耳廓，便清醒了。 清醒的时间很短暂。 没一会儿，他安心的继续睡去。 尹小刀静静坐着，余光扫过分公司的陪同甲。她早注意到了，陪同甲一直在暗中打量蓝焰。她面上不动声色，右手则绷成攻击的状态。陪同甲的身形很虚浮，她预计自己一招即可擒之。 陪同甲没有动手，只是隐约露出不满。他突然愤然和主管甲说起自己朋友的表妹被一富家公子所骗的故事。 他说，那个公子哥儿是个风/流情种，和表妹相识于网络。视频恋爱半年后，转向了现实。公子哥儿前阵子还表示要向表妹求婚。谁料转眼就不知去向。 他还说，那个公子哥儿，是个混血蓝眸。 说到此处时，他看向蓝焰的目光更加鄙夷，“知人知面不知心。” 尹小刀一声不吭，维持着抬肩的姿势。 主管甲听完这故事，说道，“骗子到处都是。现实中处的都不一定信得过，何况网络上的。” “小女孩没那么理智。”陪同甲摇摇头，“我朋友的表妹也是可怜。现在天天抓着那个定情信物，硬是不肯相信自己被甩了。” “还是太年轻。”主管甲叹了句。 “是啊。”陪同甲嚷嚷，“就是骗小女孩的东西，网上几十块的紫竹根。” 这时，尹小刀目光闪了下。 多年前的那个某某，曾赠她一串紫竹竹根链。 　　☆、第17章 饶是陪同甲如何暗示那玩/弄表妹感情的公子哥就是蓝焰，尹小刀仍旧无动于衷。 过多的巧合，就不是巧合。 她好奇某某和蓝焰的关系，但不会执意追问。 快到苍城时，天空下起了大雨。 雷声过后，蓝焰迷迷糊糊的转醒，抱怨说，“这枕头好硬。”他说着还抬手在尹小刀的肩膀敲了两下，以示不满。 尹小刀松松坐姿。 蓝焰直起身子，伸了下懒腰，“李厂长，我们到哪了？” 李勇华望了眼雨雾，“还有半个多小时就到了。” “那去到可以吃午饭了。”蓝焰早想好了带尹小刀去哪儿见世面。为此，他昨晚儿还往钱包里塞多了几张现金。 进入苍城区域后，周边的灯柱骤然华丽起来。高速处于沿海路段，隔海相望的城区，是耸天入云的建筑物。窗外淅沥的大雨不停冲刷着车窗，将外面的景色模糊了许多。雨声也让车内陪同甲的牢骚掩去一些。 陪同甲和主管甲的话题，已经从讨伐负心郎转到抨击网购假货泛滥。 蓝焰觉得好烦。那两个大男人，说话叽叽喳喳，比大妈们还讨厌。 相比之下，刀侍卫多乖多听话。 就是蠢了点。 到了集团后，蓝焰再也不想听陪同甲那沙哑的嗓音，他怕耳朵长茧。所以主管甲提出的请客，蓝焰婉拒了。 蓝焰宁愿看着某个蠢货大快朵颐，也不想聆听大老爷们的闲话家常。 他跟尹小刀去了自助餐厅。 昂贵，高级。一顿下来，是他三天的薪资。想到这个，他有些懊恼，为何不在自己还阔绰的时候带尹小刀过来开眼界。 搭乘电梯上去时，蓝焰想显摆一下，故意问，“刀侍卫，你知道什么叫自助餐吗？” 尹小刀点头，“知道。” “居然知道！”他还以为她是个土包子呢。 “我以前任务的时候，雇主请吃饭。” “有什么了不起。”不就请个饭么，他都请了她一个月了。“有本事他自己下厨啊。” “他不会。” “哼。”蓝焰趾高气昂起来，“虽然这里的厨师略逊于我，不过还算有水准了。放开你的胃去吃吧。” “好的。” 尹小刀应是应了，到了取餐时，却一直跟在他的后面。 蓝焰回头，“你不会自己去找吃的吗？” “保护阁下是我的任务。”他一离开她的视线，她就不放心。何况这里是苍城。 “吃垮我是你的终极任务。”他扯起笑，望着前面的生蚝，“这个吃不吃？” “好的。” “这个吃不吃？” “好的。” 几轮过后，蓝焰不再询问，直接拿双份。 以一个厨师的角度来说，他喜欢尹小刀这样的食客。但作为一个付账的，他很讨厌她的大食量。 尹小刀从不理会蓝焰穷不穷，她就是默默的吃。 蓝焰看着她的吃相好一会儿，不经意抬头时，见到迎面而来的几个人。 有点面熟。 显然，对方也这么觉得。走在前面的男人甲走近打招呼，“哟，蓝二少，你这阵子去哪儿了？” 果然是认识的，就是想不起这是谁。蓝焰回以笑容，“出差去了。” “我还以为你逃命去了呢。”男人甲哈哈几声。蓝焰被追杀在圈子里不是新闻。蓝焰在蓝氏毫无威胁力，大家都好奇到底是谁要对他痛下杀手，也很期待最终结局。 “我看不是逃命，是桃花债太多。”旁边不知谁插了一句。 男人甲笑得更大声，引来四方的视线。他瞄向尹小刀，笑得暧/昧，“你找的新妹啊？” 蓝焰否认得很快，“不是。”旧妹都没有，哪来的新妹。 男人甲耸肩，“山珍海味吃久了，换换清粥白饭，我明白的。” 蓝焰不再和他讨论新妹旧妹，他将碟子往里移，“你的口水喷到我的碟子上了。” 男人甲脸色一僵，尴尬退了退。“今儿个我还得应酬，有空再找你。” “嗯。”蓝焰懒洋洋的。 男人甲走了几步，想起什么，又倒回来，神秘兮兮贴近蓝焰的耳边，“我进了很纯的新货。明晚出来玩玩？” 电光火石之间，蓝焰终于想起了这是谁。 此人名叫陈孝贵，干的是非/法的勾当。蓝焰吸食的货，就是陈孝贵供给蓝彧的。 圈子里有一个传闻，蓝彧很疼弟弟，只买上等品。为了能让弟弟展颜，蓝彧多少钱都舍得。传闻的真假，众说纷纭。不过，的确有人亲眼见到蓝彧劝说蓝焰戒毒，那样子就是俗称的恨铁不成钢。 陈孝贵通过和蓝彧的合作，一桶一桶的赚钱。偶尔还会免费招呼蓝焰过去抽几下。蓝焰初见尹小刀的那个晚上，就是在和陈孝贵的几个朋友聚众食乐。 蓝焰不动声色，“看我大哥的意思吧。” “等你。”陈孝贵笑着拍拍蓝焰的肩膀，转身往里面走。 蓝焰望着陈孝贵的背景，直至不见。最后他嗤了一声。 尹小刀听见了陈孝贵的那句低语，她继续将盘子里的肉往嘴里塞。 此刻划过她心里的想法是，如果他可以不吸/毒该多好。 ---- 下午的例会都是李勇华在汇报。 蓝焰和尹小刀在旁一声不吭。 蓝彧气定神闲地坐在上座，目光几乎都绕在尹小刀的身上。 他回想起和她交手的那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就是在工厂门前，环境不太好。那时筋骨活络的舒畅，让他现在仍为之兴/奋。 他张着五指。 握拳松开。 松开握拳。 骨头处传来的一阵咔咔声音，令他渐渐按耐不住。 底下的众人察觉到总裁的情绪异常，全都垂首等待指令。 果然，没一会儿，蓝彧就中途离席，并且唤了蓝焰出去。 临走前，蓝焰伸手在会议桌的果盘上抓了两个糖，放到嘴里咀嚼。嚼到一半，他吐了出来，嘀咕道，“真难吃。” 众人为他这举动冷汗直冒。 蓝彧回头笑了笑，亲切问道，“二弟嘴馋了么？” “嘴巴闲不住。”蓝焰跟着笑。“试试味道。” “走吧，我们兄弟两个好好聚聚。”蓝彧说话的时候，视线掠过尹小刀。 见状，蓝焰眼里沉了沉，然后恢复如常。 蓝彧进去专用电梯，按下顶层键。 蓝焰和尹小刀跟着。 蓝焰有意遮住蓝彧打量尹小刀的目光，并且暗暗往角落方向走。他大约猜得到蓝彧接下来的动作。 蓝彧眼里深邃如海，黑沉得可怕。电梯上升的过程中，他轻轻呼出一口气。他此刻血液都在沸腾，沸腾得等不及出电梯。 所以他出手了。 在狭小的空间里，他杀气凌然地横踢向蓝焰。 尹小刀迅速护住蓝焰，硬生生用自己的背挡去蓝彧的劲力。蓝彧出招歹毒，力量大得令她差点没站稳。她咬着牙，把闷哼咽下去。 “呵。”蓝彧舔舔唇，笑了下。 蓝焰额间直跳，心里暗骂蓝彧这个神经病。他望了眼电梯楼层灯，缩到角落里。他只能让自己别成为尹小刀的负累。刚刚那一下，他感觉到她瞬间绷紧的身子，就明白了蓝彧是来真的。 尹小刀转身背向蓝焰，护在他的面前，将蓝彧的攻击全部化掉。 蓝彧颀长的身子占据了电梯的三分之二空间。他双眸熠熠，视线揪着尹小刀。角落里的孬种，他根本不屑理会。 蓝彧从未遇过能扛得住他的女人。 眼前这个，让他想生喝她的血。 他恨不得一口咬掉她的脖子。那血液的味道一定很甜美。 蓝焰望着尹小刀的背，不晓得刚刚那一记重击，她有没有受伤。他又瞄了下楼层灯。 到达楼层后，他快速地按住开门键。 门缓缓打开。 外面站着的中年男子右手托着一个鸟笼，笑得和善而安详。看到电梯的两男一女，中年男子未露半点讶异。 蓝彧没有留意电梯外的情况，他的拳头划过尹小刀的身侧。 蓝焰赶紧探出头，恭敬唤道，“叔叔。” 这一声叫唤让蓝彧的攻势停住。他锐眼一眯，“叔叔？” 他以为自己今天就能捏死尹小刀，他期盼了多久的日子，好不容易等到。 居然，被搅局了。 　　☆、第18章 蓝叔逗了下笼里的小猫头鹰，“这电梯速度有点慢，我等了好一会了。” “叔叔来得真巧。”蓝彧的衣服由于刚刚的运动而略显凌乱，他整了整，步出电梯。 蓝焰攀着尹小刀站起来，腿抖得跟吓软了一样。 尹小刀不明情况，仍保持戒备的状态。在她的潜意识里，只有蓝焰是自己人。 蓝叔和和气气说，“我给焰儿送糖来了。那会议室的糖果也不知道谁买的，不合焰儿胃口。” 闻言，蓝焰绽出虚弱的笑，轻轻说，“谢谢叔叔。” 蓝彧勾起嘴角，“叔叔对二弟总是这么体贴。” “都是我的侄儿。”蓝叔说得言不由衷，“你想要吃糖，我也一样体贴。” 蓝彧阴森一笑，“谢谢叔叔。” 基本上，在这两叔侄对峙的时候，蓝焰是没太多发言权的。当然，他也无意参与权势的斗争。在一众变/态中间，保持低调才是上策。而且，有时候知道得越多，离死亡就越接近。所以他宁愿什么都不听不看。 蓝叔玩着小猫头鹰的头，戏谑问，“蓝总裁，陪我下下棋？” “叔叔有此雅兴，侄儿自当奉陪。”蓝彧掰掰手腕，再扭了扭脖子。他现在战斗意识不减，就怕下棋过程中没忍住，拧掉了蓝叔的头。 “焰儿，糖在那。”蓝叔指了指桌上的那糖罐，“下去慢慢吃吧。” “谢谢叔叔。”蓝焰面上恭敬，拿起糖罐后，退回到电梯里。 电梯门关，下行。 蓝焰稍稍松口气。他瞥了眼尹小刀的背，语气不自觉就凶起来，“蠢货，疼么？” “不疼。”尹小刀再大的伤都遭过，而且她从懂事起，就不会喊疼。 蓝焰再望望她的背，就不说话了。他走出集团大楼，打车回了在苍城的住所。 屋里还是和一个月前一样，就是落了不少灰尘。 蓝焰一到家，就去翻找医药箱。他可不信那个傻冒一点伤都没有。他拎着药箱出来客厅，“刀侍卫，过来。” 尹小刀依言走到他旁边。 他低头拣着瓶瓶罐罐，很不耐烦，“你伤哪儿了？” 她转了转肩膀，扯起后背的疼，“背上。” 他把药瓶递过去，“自己弄去。” 尹小刀接过跌打酒，倒在掌心，然后背起手从衣服下摆探着伤处。跌打酒顺着她的手腕滴下，脏了她的衣服。 蓝焰看着她的动作，缓缓道，“刀侍卫，我之前怎么和你说来着？” “嗯？”她不明白他的话。 他敛起表情，“他要打我，别挡着。就被揍几下，命丢不了的。你还非得和他对着干。” 尹小刀擦药的动作一停，重申道，“保护阁下是我的任务。” “你他妈死脑筋是不是！”蓝焰火气一起，“我跟你直说吧，我保护不了你。今天是运气好，会议室有叔叔的人，我才能求救。”最大的运气不是这个，而是蓝叔居然愿意相助。否则，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淡淡的，“嗯。” “如果蓝叔不出面，你就算被蓝彧打死，我也无能为力。”虽然很残酷，可这就是现实。“懂吗？” “我懂。”尹小刀点头。本来就是她保护他，而非他保护她。 “懂个屁！”他几乎吼出来了，“你早点回家耕田去吧，智商这么低就别出来闯江湖了。” 她摇头，“不回去。” “你这样子迟早短命。” 她仍然坚持，“不回去。” “我不想和你说话了。”完全说不通，真是气死他了。 他不说，她也就不说了。 伤在背部，尹小刀自己很难用力擦拭，只能尽量去按伤处。 蓝焰望着她，“严不严重？”她在电梯里毅然护他的样子，那一个坚毅的背影，他永远不会忘。 “还好。”说实话，尹小刀并不认为自己打不过蓝彧。她只是没有他卑鄙。如果空间不那么窄小的话，她完全可以和他战个天昏地暗。 蓝焰的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顾及到她的伤，“药酒你自己弄到衣服里面去，我给你按按。”他的语气很恶劣，透着一股不情愿。 尹小刀点头，把药酒抹上，然后转了个方向，背向他。 蓝焰隔着衣服轻轻按着她的背，“是这儿么？” 她因为疼痛绷了下，“嗯。” 他吁出一口气。幸好，不是裹胸的范围。他现在有点害怕她除去裹胸的后果。 他右手握拳，在她的背上抡滚。“这样疼不疼？” “还好。”尹小刀忍耐力很强，这种都是小意思。 蓝焰哼了哼。 她的肌肤比较结实，甚至有点硬。试想，要练就这么一身功夫，肯定不是一朝一夕。这个傻冒，想必以前就吃过很多苦。 他自认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可是看着她，他有些奇怪的情绪。 大概是因为她太单纯，让他想使坏都不忍心。他不愿看到她被卷进蓝氏的恩怨里。她傻里傻气一根筋，哪斗得过那些一肚子污水的豺狼。 他是一颗棋子。 他希望她不是。 ---- 例会完毕后，李勇华回了工厂。 蓝焰和尹小刀则还得留在苍城。因为李孝贵的聚会邀约，蓝彧自作主张答应了。 其实蓝焰早也猜到会是这结果。蓝彧还巴不得李孝贵天天都聚众呢。 蓝彧在这会儿倒是没忘记蓝焰经济被冻结的境况，他体贴地来电告知，“二弟，我知道你最近手头紧。李孝贵晚上的货，你要多少就拿多少，钱的方面有大哥帮你。” “谢谢大哥。”蓝焰今天上午清点完自己的存货，还剩不少。关于毒品的供给，他没什么好发愁的。蓝彧自然会送过来。 这个聚会，李孝贵倒是大阵仗，还派专车过来接。 蓝焰听到李孝贵的安排，微微冷笑，然后换衣服准备出门。 他在鑫城的时候，穿得都比较随便。一个小厂子，如果他西装革履的话，反而奇怪。再说了，脸蛋身材摆在那，他就是一身路摊货，也差不到哪儿去。 但是，去李孝贵的地盘，蓝焰都会收拾一番。 从头到脚，皆是手工定制。 有那么一瞬间，蓝焰冒出个想法。要是再这样穷下去，他就把大衣柜里的衣服通通卖掉。毕竟，在吃饭都拮据的情况下，名贵衣服远不如现金来得实在。 蓝焰趁着等电梯的空档，提醒了下，“刀侍卫，晚上那里很乱，你跟紧点。”其实他不太想她陪同。她什么都不懂，一不留神她就会干蠢事。 尹小刀点头，“我知道。” 李孝贵聚众的地方，是一个娱乐/城。 也就是蓝焰和尹小刀初见的地方。甚至，连那厢房，都是同一间。 李孝贵将所有的东西都给准备好了。烟酒、美女，只待蓝焰自己挑。 蓝焰刚进去房间，旁边一个男的就递过来一只烟。 蓝焰接过，衔在嘴里。 那男的打开火机，帮忙点燃。 蓝焰吸了口，然后往沙发上坐。 尹小刀面无表情，跟着他坐到一边。她发现，他刚刚吸上那烟后，表情就和往日不同了，变得浮夸颓靡，还带有声/色之相。 房间里其他的人，脸上也大都透着虚幻。 这里是个作恶窟。 尹小刀第一次来的时候，见到这些败类，心里有过杀气。 现在仍然有此念头。 可是对着旁边的蓝焰，她却不再是初始的厌恶。她宁愿听着他骂她蠢货，也不想见到他这么颓废的模样。 李孝贵拍了拍掌，推攮着旁边的女人，“蓝二少，这几个美女，都是给你的。” 蓝焰半睁迷离的双眸，挑起玩世不恭的笑，“谢谢贵总。” 三个浓妆艳抹的美女婀娜多姿，走到蓝焰跟前。 其中一个美女甲坐到他旁边的空位上。 蓝焰左边尹小刀，右边美女甲。 他搂过右边的，低头在她的脸亲了下，然后嘿嘿直笑。 另外两个面面相觑，不知道是往美女甲那里坐，还是尹小刀旁边。 最后，两人各选了一边。 于是，蓝焰夹在中间，左右各两个女人。 不过他能碰的，只有挨在自己右边的。 美女甲穿着吊带裙。 蓝焰低头望去，能窥见她的大半个胸。形状看着合适。他探了一只手进去揉/搓，同时狠狠抽了几下嘴上的烟。 一阵癫狂的快乐从骨子里散发出来，那感觉像是疏通了他的经脉，全身都飘飘然。 蓝焰握紧美女甲的胸，柔/软的触感让他笑容渐大。 这种醉生梦死的感觉，最能腐蚀人性。 他自己也不晓得什么时候就彻底溃败，沦为毒/品的奴隶。 　　☆、第19章 尹小刀看看蓝焰，又看看美女甲。然后再看看茶几上的水果盘。 蓝焰蒙着眼，状似在端详美女甲。 其实他辨不太清她的容貌。他眼皮很重，她的脸在他看来是几个重影。那重影五颜六色，跟花儿一样。 美丽而不真实。 蓝焰不知道从那些花联想到什么，他绽出笑容，掐住美女甲的下巴，越贴越近，意图采摘花/蜜。他正要咬上她的唇瓣之际，肩上被拍了拍。 他轻轻一甩，继续倾身要吻上美女甲。 后面的力道突然变重，绊住了他。 蓝焰不得不顿住身子。 花儿就在眼前不到半尺的距离，却生生被打断。他憋气地回头。 一块西瓜差点撞上他的脸。 “西瓜。”尹小刀把西瓜送到他嘴边。 蓝焰眸子一眯，眼前仍有拖影。 他刚刚吸了几下。如果是他自己配的烟卷，这是极少极少的粉末。可是陈孝贵给的烟，毫无疑问毒量不小。 蓝焰的身体渐渐不受控制。他费劲抬手，挥开那块西瓜。 尹小刀却不依不饶扣紧他。 蓝焰努力睁着眼，却仍然看不真切眼前的人，他吐出一个字，“滚。” 她按住他的肩，“西瓜。”她的声调很平稳，听不出任何起伏。 他眉都揪到了一起，低声说，“给我滚。” 尹小刀面容平静，放开他的肩膀后，转手捉住他的前臂，重重施加力道。 蓝焰对于疼痛的感觉有点麻痹，他脑袋里晕沉沉，闪过很多景象。周围的事物都在晃，他分不清现实还是幻想。身子里蔓延出一阵轻飘的愉快。 迷幻中，西瓜的红色显得格外浓重。 他仿佛置于七彩云朵之上，和天空仅有数尺之隔。 蓝焰的心情骤然变好。他朝她笑了笑，也不挣扎，随她这样扣住。 尹小刀眼里一冷。她不喜欢他这个样子，他生气大吼都比现在好看百倍。“西瓜。”她固执地把西瓜递到他的嘴边，好像他吃完后就会恢复成那个自嘲单身苦恼的男青年。 蓝焰眼神朦胧，看着那红坨坨的颜色，他忽然伸手去抠。 尹小刀表情不变，看着他把西瓜抓在手里玩。 蓝焰玩着捻着，轻笑出声。然后把满是西瓜汁的手抹在美女甲的裙子上。 美女甲的小脸涨成猪肝色。 擦完手，蓝焰懒懒靠向沙发，感受着极致的愉/悦。他一边享受，一边将右手划过美女甲的腰际，捏来捏去。 尹小刀丢掉西瓜皮。见他迷离得好像要睡过去一样，便不给他喂西瓜了。 好一会儿过后，她都以为他睡着了，他却突然唤道，“刀主任。” 尹小刀看向他。 蓝焰半掀开眼，张嘴说了什么。可是音量太低，她听不见。 她挨近他。 他稍微坐直身子，凑到她耳边，话音很轻，“什么都别吃。” 尹小刀立即明白过来。那块西瓜有问题。 蓝焰说完又倚回去，闭上眼。 美女甲、乙、丙干坐在旁，不再吱声。 相对于蓝焰这个角落的安静，其他的男男女女要喧闹得多。吆喝声，尖叫声，起哄声一直没停过。 陈孝贵在纵乐的空闲中，望向蓝焰的方向。 蓝焰嗜睡，这个很多人都知道。长期吸粉的身体，疲乏无力很正常。以前蓝焰要吸食一定的量才能保持抖擞的状态。如果分量不够，他就哈欠连天。 陈孝贵觉得奇怪的是，明明蓝焰染毒时间不短了，怎么还是维持在抽烟的状态，都没见他注射过。 虽然蓝焰曾说过他讨厌打针。可毒品注射和普通的病针不同，那是一股爽劲直达骨髓深处最直接的方法。怕打针这种借口说不过去。 不过蓝焰到底是什么想法，陈孝贵也不在乎。 陈孝贵只关心买卖交易。蓝家二少爷毒瘾缠身，陈孝贵就不愁没生意。而且从蓝彧的态度来看，蓝焰戒毒的可能性很低。 陈孝贵招来服务员，上了一瓶酒。然后他夹着两个酒杯往蓝焰那边去。 走到蓝焰跟前，陈孝贵将酒瓶和酒杯往桌上一放，“蓝二少，今儿个别客气，烟酒都算我的。” 闻言，蓝焰收回在美女甲纤腰的手，睁开了眼。他此时的毒劲已经缓过些许，神智清晰不少。他扯起笑，“贵总客气。” 陈孝贵坐到对面，扫视了一圈蓝焰左右两旁的四个女人，“怎么，这三位美女不合适？”说完，他的视线在尹小刀身上定了两秒。 “合适，怎么不合适？”蓝焰把美女甲揽进怀里，放肆道，“我就喜欢这样又听话又乖巧的大美人儿。” 陈孝贵哈哈两声，“我说你这个新妹，调/教得可真好啊，亲眼看着你寻/欢都没反应。” 蓝焰无所谓笑笑。他不想把话题绕到尹小刀身上，于是他抚上美女甲的红唇，耳鬓低喃道，“大美人儿，陪我喝几杯。” 美女甲娇滴滴地应着好，有意无意蹭着他的胸膛。 陈孝贵直接倒满了两杯。他把一杯推给美女甲。另一杯，方向是尹小刀。 蓝焰对美女甲笑着，眼角余光却扫了眼那杯酒。 陈孝贵看向蓝焰，试探说，“她光坐着看，什么乐子都没享受到，不等于白来一趟么。要是传出去，大家还以为我陈孝贵抠门请不起。” 蓝焰慵懒的模样变了。他的眼睛一亮，似乎很有兴趣。放开美女甲后，他伸手执起酒杯，玩味笑问，“这是什么乐子？” “冰的，不适合二少。”对于货品的好坏，陈孝贵向来坦白。再说了，隐瞒根本没有必要。反正瘾君子都知道那是毒品，只是戒不掉罢了。 蓝焰举起杯子，透过玻璃杯看着里面的酒水。 比起四号的价格，冰便宜得多。自然不是蓝彧所说的高纯品。 冰这玩意儿，在娱乐/场所比较多见。由于成分的原因，吸冰后基本都有性/冲动。好些夜总会都会安排冰妹，以供顾客淫/乐。恐怕旁边的三个美女就是干这个的。 陈孝贵想灌尹小刀喝这个，意图很明显。 蓝焰笑了起来，“她是蓝叔派过来的，我不敢动。你愿意当出头鸟的话，我可以当没看见。” 陈孝贵面色微僵。他没料到那女的是蓝叔安排的。陈孝贵只是做生意，谁给钱就对谁笑，哪个都不想得罪。 蓝焰放下酒杯，重新抱回美女甲。好像尹小刀是否被灌，他一点儿都不在意似的。 他在美女甲耳边说了几句肉/麻话。 美女甲笑得千娇百媚。 尹小刀看着又想去拍蓝焰的肩。 陈孝贵斟酌半刻，让服务员过来换了杯酒。 待陈孝贵离开去招呼新来的朋友后，蓝焰没忍住打了个喷嚏，他拧着鼻子说，“这冷气开这么大……” 美女甲搂过他，艳红红的唇印上他的颈项，“二少，我给你暖暖。” 蓝焰笑着捏她的脸蛋，“真是贴心小棉袄。”他正要低头将脸埋到她的深沟内，突然想起旁边还有个傻冒跟班，于是回头。 他对上了尹小刀的视线。 尹小刀眨了眨眼，盯着他的动作。 “……”稍微有点智商的都知道非礼勿视吧。他咳了下，差点没把自己呛死。然后他没话找话问了句，“你冷不冷？” “不冷。”尹小刀就属于不识趣的那类。 “那就好。”蓝焰想继续调/情美女甲，后面却有一道目光让他芒刺在背。 最后他放弃了和大美人儿的互暖行动，靠回沙发闭目养神。 今天那根烟的劲头消得比较快。 这不是好兆头。 所以他不再去吸。 房间里其他些个男男女女，吸了冰后亢/奋得很，扒着身边的人上下其手，房间里的气氛顿时淫/靡起来。 蓝焰虽然经常看爱情动作片，可是并不代表他会欣赏这些丑陋的活春/宫。 他借口去了洗手间。 而且，还是在尹小刀的攀扶下。 陈孝贵看到蓝焰虚弱无力的样子，失笑道，“蓝二少可要保重身体啊。” 蓝焰摆手，连话都没力气回。 走到包厢的卫生间的门口，就听到有两男一女在里面嘶吼。 蓝焰庆幸里面的人还记得关门，不然他可得长针眼了。 他跟尹小刀去了外面走廊的公共卫生间。 到了门口时，蓝焰轻声说，“你在这等着。” 尹小刀却不放手，“你走不动。”他把重量都压到了她的肩膀，她担心一松开，他就会跌下去。 蓝焰眼角的余光瞥了下角落里的监控头，改变了主意。 他让尹小刀扶着进去。 里面一个男的正解决完出来，看到来了个女的，吓了一大跳。 蓝焰视若无睹，进去隔间。 尹小刀也神色如常，在他的那间门外侯着。 男的目瞪口呆，回过神后骂了句“神经病”，然后匆匆出去了。 蓝焰在隔间里扶着隔板，动作有点迟钝。 他直直望着前面的夹门发呆。 他看到的是门板，脑海中晃过的景象却是门板后尹小刀挺/立的身姿。 蓝焰以前对于那些暗杀都抱着得过且过的想法，可是这一刻，他却想珍惜自己的生命。 因为，有个傻冒固执得赶走赶不走。 而有她陪着的这些日子，还不赖。 ---- 蓝焰待了好一会儿，等思维不那么呆滞了，他才准备回去。 两人走出卫生间没几步，消防警报器突然大响。 　　☆、第20章 外面的警车排着好几辆。 陈孝贵之前派的接送车，听见警笛声后，司机就开走了。车子在附近绕着圈子等消息。 陈孝贵和司机通话后，便打电话给蓝焰告知车子的位置。 蓝焰笑了笑，“看来贵总很安全。” “小事一桩。”陈孝贵那边很吵，他说忙别的事，挂了电话。 蓝焰和尹小刀站在路口等车。 尹小刀在想着什么，还转头望了眼那个娱乐/城的招牌。她有点介意刚刚那个警察。 蓝焰觉得累，于是靠在商店的橱窗旁。他看着店里的披萨展示柜，问道，“刀侍卫，饿了没？” 她回过神，“饿了。” “我也饿。”可他没带钱包。“回去煮火腿蛋面吧。” 比起商店的披萨，她更期待他的菜，“好的。” 蓝焰望向满街的霓虹灯光，突然有些怀念鑫城了。那里离蓝氏远，没这么多破事。 也不晓得是不是身体离崩坏又近了一步，他今晚抽完后，疲惫万分。而且那份量只让他维持不到十分钟的欢/愉。 他琢磨着是不是以后吸食要加量了。 毒品的副作用也在变大。他记性越来越差，睡得越来越多。去了鑫城一个月，他居然连陈孝贵的模样都忘了。 蓝焰早预料过自己的未来。如果不是吸毒过量一命呜呼，就是死在蓝氏的手里。 反正没有好结果就是了。 昨天下雨后空气稍微转凉，有风缓缓吹过。不远处的广告牌突然亮起，粉红色的霓彩闪动。 那是商家提前打出了七夕的广告。 蓝焰突然叫了声，“刀侍卫。” “在。”尹小刀严阵以待。 他浮现微笑，“我有个计划。” “嗯？” “既然单身苦恼，那就谈个恋爱好了。”有个说法叫爱情是个魔法。他只要一想到自己还没经历过魔法就挂掉，太吃亏了。 尹小刀奇怪地看他，她还是不明白他到底苦恼什么。 不过，那个唠唠叨叨的蓝焰回来了。他不再是沉浸在迷幻世界的样子，湛蓝的眸子映着霓虹的光。 “好的。”随便他什么计划，反正他是坏嘴巴蓝焰就行。 蓝焰是个行动派。 当晚回去他就开始翻看自己的通讯录。 赵大妈、李大妈、刘大妈、张大妈……等等等等，以及好些无姓氏大妈。 他把通讯录整整看了两遍。 对于这些大妈们，他竟然一个都想不起来。 完全没印象。 他以前怎么就这么懒，起码在大妈们后面备注一下美不美啊。 蓝焰想起那个害他被贬到鑫城的胡大妈。冥思苦想了好久，但都回忆不起来她长什么样。 他望了眼旁边的尹小刀，随口问道，“刀侍卫，你还记得胡大妈吗？” “不知道。”自出任务以来，她印象深的只有他和李厂长。别的都不熟。 蓝焰回忆起胡大妈出现的那天，提示说，“就是一个月前闯到我房间，叽叽喳喳吵我睡觉的。”他只记得有那么一个身影，却忘了胡大妈五官的模样。 尹小刀想了想，貌似是有这样的事。自己还阻止过那个胡大妈扇打蓝焰。“想起了。” 他斜挑眼尾，“她长什么样啊？” “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尹小刀回答得一本正经。 “……”蓝焰嘴角一抽，干笑两下，“原来你也会说冷笑话啊，真是低估你了。但是，一点都不好笑！” “不是笑话。”而是她只懂这样描述。 “我是问你，她长得美不美！”她这木头脑袋，气得他血管都要爆。 “美。”脸蛋好看，衣服好看。而且味道还很香。 蓝焰来了兴致，“美到什么程度？和我比呢？” “比不上你。” 这答案让他眉眼绽放，“帅哥都是寂/寞的，要匹配我的美貌，非常有难度。” 尹小刀当没听到这句话。 蓝焰看着通讯录上一个个姓氏，“估计这些大妈们都是普通货色，不然我怎么会一个都记不住呢。” 他活过二十三年，还没体会过恋爱的滋味。曾经也有过几个大妈的长相是他喜欢的，可他就是懒得去应付。 最终，蓝焰抛出手机。 通讯录里的大妈们他放弃了。 不过，他现在窝在鑫城那工厂，哪里有机会结识新大妈呢。 不晓得能否再在苍城逗留多几天，寻觅一段好姻缘。 蓝焰今晚被七夕广告刺激到，幻想了好一阵子。 煮完宵夜后，他回到了现实。 他是一个瘾君子。脑袋被门夹过的女人才会和他谈恋爱。 于是他另辟捷径。 现在网络上流行虚拟情侣。价格很便宜，还有可爱、知性、温柔等等各种类型任君选择。 蓝焰吃饱喝足后，就上网拍了一个温柔型女朋友。 确实很温柔，回复的每一句话都带着笑脸，还询问他有什么要求。 蓝焰回了句，“叫我一声四郎就好。” 温柔女友发来一条语音，“四郎。”声音轻轻的，柔而不酥。 蓝焰反复听了三遍，然后就把手机扔到旁边。 手机“滴滴滴”响起。 然后，他调成了静音模式。 一会儿后，尹小刀洗完碗进来房间，见他仰躺在床上却没睡觉，不禁纳闷问，“阁下不睡觉？” “阁下你大爷！”蓝焰一跃而起，“喂，我俩相处一个多月了，还没听你以正常的形式叫过我。” “什么是正常的？”她觉得他的那句“刀侍卫”就不太正常。 他拿起手机，点开了温柔女友的那个语音，“你觉得四郎这个名字如何？” 尹小刀正色，“忠肝义胆杨家将。”语气中带着钦佩。 “……”他觉得睡前还是别和她说话比较好，可能会被气得失眠。 蓝焰看着温柔女友回过来的各种体贴话语，提不起劲再聊下去，他拉黑了。 仔细想想，他现在有个随时能说话的人陪着，还找什么虚拟陪聊。 浪费他三块钱。 ---- 那个娱乐/城出了事。 抓到一批吸毒的。 蓝焰不清楚里面有没有和自己同厢房的。 反正，陈孝贵早溜了。 城市新闻播了这个消息。记者还采访到一个吸了两年的大学生。大学生的脸打了马赛克，声音也处理过。他坦白了自己的吸毒史。 蓝焰听了几句，就拿起遥控器想要转台。 这时，大学生正好说到他把室友也带进了毒圈。 蓝焰勾起讽刺的笑，“自己不自爱就算了，还祸害别人，这种人渣就该五马分尸。” “是的。”尹小刀同意他的话。 他再也看不下去，切换到综艺节目，然后重重扔掉遥控器。 新闻讲讲讲，却永远抓不到头头。有个屁用。陈孝贵在苍城还不是最大的，连他都能逍遥法外，就更别说幕后的了。 尹小刀却突然拿起遥控器，换回新闻台。 蓝焰横眉，“你干嘛？”纯粹是想姐这个节目讽刺他是不是。 她盯着电视，“看警察。” 采访的缉毒大队队长，是以背影出现的。 尹小刀一眼就看出，不是昨天晚上的那个。她也不晓得为何特别在意那个人。 也许是一种危机意识。 那个人很强。 ---- 蓝焰寻觅女友花了两天，最后一无所获。 他愤愤的，“刀侍卫，你说我的桃花这么旺，怎么就找不到对象呢？” “不知道。”他这问题，尹小刀完全不懂。 “你除了这个答案，还有别的吗？”她哪里是陪聊，根本是木头。 她差点又要回不知道，顿住后，改了口，“找不到就不找。” “我呸！” 既然在苍城没什么事，蓝焰便动身回工厂。 车子刚出苍城，蓝叔却来了个电话，让蓝焰陪同去寺庙拜佛。 蓝焰眉间一蹙，嘴上却谦卑地答应。 挂上电话后，他的脸色阴了下来。 这几天的天气都不好，时有阵雨。蓝焰和尹小刀在高速服务区下了车。刚刚坐下，突来一场倾盆大雨。他俩在服务区的便利店买了零食，一边吃，一边等。 服务区的东西贵得出奇，蓝焰为自己的钱包伤心了好一会儿。 他吃的是花生瓜子，尹小刀则在啃鸭脖。 蓝焰吃完了半包花生，看着外面蒙蒙的雨。“刀侍卫，这趟行程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你自己随机应变。” “好的。” 她那吃相，让他好想装作不认识她，“私底下蠢兮兮就算了，在外人面前，要伪装聪明点。” “好的。” “别什么时候都任务为重，为你自己多想想。”这是最关键的一点。 尹小刀专心咬着手里的鸭脖子，不答话。 很多时候，她的动作比思维还快。她来不及去深究该不该出手，就已经挡在了他的前面。 她想，大概自己确实想救他的。 蓝焰和尹小刀在服务区等了两个多小时，蓝叔终于到了。 这会儿，雨已经停了，很凉快。 黑色的商务连车窗都是全黑，窥视不到里面。车窗被摇下后，露出头来的，是那只小猫头鹰。 它歪着圆脑袋，瞪着大眼睛。 蓝焰在那一瞬间，突然觉得尹小刀和这猫头鹰长得好像。这个想法让他差点不合时宜笑出来。 “焰儿上来吧。”蓝叔的声音沉沉响起。 蓝焰应声好，然后让尹小刀去后面的那辆车。 尹小刀看看他，看看车里。 　　☆、第21章 尹小刀上车后，觉得车里气氛有点异常。 她坐的那辆车，有三个男人。穿着黑西装，身形很高大。表情都是冷酷如冰。这辆七座的商务车，由于他们的存在，显得拥挤。 尹小刀一一扫过他们，然后坐下。她不动手去关车门。还是坐在副驾驶位的黑衣男下了车，“砰”的一下拉上门。 车里三排座位，除了副驾驶位的黑衣男，另外两个稍微瘦削的坐在最后一排。 尹小刀夹在中间。淡定如常。 三个男人和司机都不说话。 尹小刀此时担心的不是自己在这里会不会遇险，而是蓝焰坐的那辆车是否安全。 她看那个遛鸟的蓝叔，怪怪的。虽然第一印象里，蓝叔很是和善的样子。可她就是觉得怪。 蓝氏的人，她见过三个。蓝彧、蓝焰、以及遛鸟蓝叔。就属蓝焰比较像个好人。 前后两辆车的距离不远不近，气氛都很沉默。 蓝叔自可惜完后，就不再说话。 蓝焰望着窗外，思索着如果追杀他的人已经被蓝叔解决，那还留着尹小刀干嘛。 蓝焰巴不得那蠢货早点回去。最好以后都待在深山里，别出任务了。谁能保证她一直能遇到好雇主。要是碰到个蓝彧这样的变/态，就麻烦了。 前方的小猫头鹰在车里窜了一会儿，然后立在鸟笼。 它瞪着大眼望着蓝焰。 那蠢蠢的样子，神似尹小刀。 蓝焰实在忍不住，无声一笑。 这时，蓝叔瞥向小猫头鹰，勾了下嘴角。 蓝焰笑完就不再看小猫头鹰，继续转向窗外。 表情也恢复了平静。 ---- 苍城郊外的大也山，在节假日的时候，会比较热闹。今天的天气不太晴朗，而且非周末，所以拜佛的香客很少。 车子一路开到半山腰。 蓝叔下了车。 他的习惯是见佛就拜。车子的后备箱装着满满的香烛。这里从半山开始就陆陆续续有大大小小的寺庙，所以他一路烧香过去。 蓝焰在后面有样学样，一一叩拜。 这个社会也是奇怪，越是有钱越是拜佛。那些据说灵验的寺庙，香烛的价格抬得很高。也不知道那句“心诚则灵”是不是普通老百姓的自我安慰。 尹小刀和那三个黑衣男子远远走在后面。 阵列依然是前面一男，她中间，其余两男随后。 黑衣男子们满脸煞气，和这佛门庙宇里格格不入。蓝叔进去诚拜的时候，黑衣男子们只守在寺庙门口。 尹小刀并不觉得自己要被隔绝于佛堂之外。她君子坦荡荡，昂首跨过门槛，继续跟着蓝焰在庙里转。 壮硕的黑衣男想拦她，却被另一名黑衣男挡了下。 壮硕黑衣男皱眉，退回门口。 尹小刀不搭理这几个黑衣男，自顾自往前走。 她远远看着蓝焰和蓝叔燃香，朝佛像躬身一拜。 蓝叔弯腰的角度比蓝焰低许多。 她感觉蓝焰有点敷衍。 尹小刀说不上特别迷信鬼神，但是对于佛祖，她还是抱有敬畏之心的。她望着蓝焰的背影，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于是她双掌一拍，闭上眼许愿。 她距离佛像很远，但是佛祖的听觉应该很敏锐。 所以，希望蓝焰早日戒毒。 她没有香烛，凭的是心无杂念。如若哪天，蓝焰真的脱离毒沼，她一定买大捆的高香回来还愿。 尹小刀随着蓝焰的足迹转了几个庙。她一去到就在心中默念。 其实都是同一个愿望。她的想法是，这个佛祖不灵，说不定下个就有办法。 蓝叔拜佛真的是通杀型，连距离山顶不远处的小小月老庙都不放过。蓝焰在旁看着，面无表情。不晓得这一大把年纪的中年男人，还想寻求怎样的缘分。 尹小刀也是遇佛则拜。她向月老许愿，希望蓝焰早日戒毒。 月老庙前有个签筒，用来方便求姻缘的男男女女。 尹小刀看着签筒，煞有其事的摇了摇。 摇了几下，就掉出了一根。 她去换了签诗后，云里雾里，不明白这是吉还是凶。 最后，她将签纸叠好，揣进口袋，想着找个时间问问蓝焰懂不懂这诗的意思。 蓝叔拜完所有的寺庙之后，已经将近两点。 庙宇有个食堂。蓝叔每每来到，都会在此吃斋。今儿个也不例外。他熟门熟路的领了份素食，在简陋的椅子上就坐。 蓝焰依然有样学样。 几个黑衣男和尹小刀坐得比较远。有点主仆有别的意思。 尹小刀还是上午在高速服务区吃了两个鸭脖，现在饿得慌。菜色不够，米饭来凑。她毫不客气吃了四大碗米饭。 旁边的三个黑衣男对她侧目而视。 她不甚在意。 蓝焰一抬头就见到隔了几张桌外的尹小刀一个劲埋头吃吃吃。他心里暗叹，果然还是太高估她了，怎么能期待她不那么饭桶呢。 蓝叔和蓝焰就餐完毕后，去了寺庙的内院。 黑衣男们照例在门口守着。 尹小刀想进去，却被拦住了。 拦她的是寺庙的小和尚，他双手合十，谦谦道，“闲人免进。” 她看着他，再望望里面。理智之下，没有硬闯。 蓝叔在里面待了一个多小时，出了内院后，他转眼见到宛若松竹般英挺的尹小刀。 他眼里闪过一丝光，朝尹小刀招手道，“小姑娘，过来一下。” 尹小刀心里警铃大响，慢慢走向他。“他呢？”她出口的音调没有温度。 “他困了，在睡觉。”蓝叔和蔼地笑。“我们先聊聊？” 她才不想和他聊，特别是蓝焰不在自己身边的情况下。她当下转身就要向走。 三个黑衣男迅速冲过来阻拦。 尹小刀瞥他们一眼，突然侧身窜到一旁的大树下。借着错节的枝干，她一下子爬了上去，翻墙而走。 黑衣男们傻了下，反应过来后急冲冲想去抓她。却忆起蓝叔不让他们进内院。 于是他们在门口停住，等待蓝叔的指示。 蓝叔仰起头，望向大树。稀稀疏疏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透进来，让他眯起眼，“身手果然不错。加以训练，绝对是一个完美的杀手。” 然后，他笑了。慈眉善目。 ---- 尹小刀跃下高墙，跳到走廊的瓦顶上。再借着廊柱，滑到地面。 走廊有几间房。 她踢开就近的一间。 空的。 尹小刀正要喊蓝焰的名字，倏地想起他曾经的话，于是改口道，“四郎！”她不管这个称呼正不正常，如果他想听的话，她就说给他听。 她又踢开一间。 还是空的。 “四郎！” 一个多小时前，这里还有个小和尚。现在却一个人都没有，整个院子空荡荡的。 “四郎！” 尹小刀的声音不娇媚，还有些浑厚。远不如花三块钱招来的温柔女朋友。 屋里的蓝焰听着，却是微微笑了笑。 真是蠢货。“郎”是随便能叫的么。 蓝焰半倒在地上，身体间歇抽/搐。意识时而模糊，时而清醒。他不想回应她的呼唤。一来，他不是她的郎。二来，他现在这样子很丑。 可惜，走廊的房间就这么几间。她迟早会找到这里的。 蓝焰攀着椅子，想坐起来。至少让自己不要那么狼狈。 正在努力的时刻，门开了。 尹小刀乍看到他，松了口气。“阁下睡醒了。”但是，她踏进一步后，就发现不对劲。 地面上散落着两根针管。管口还有点点血迹。而且，他的的动作看上去很迟钝。 她迅速过去扶他。 蓝焰脸色苍白，冒着冷汗，勉强笑了下，“被你找到了啊……”他说话的气息很弱。 “阁下……怎么了？”尹小刀在此刻无比希望他这只是拉肚子的症状。 “呵。”他喘着道，“可能要断气了……” 尹小刀心里一惊。 蓝焰不知怎么的，一见到她就会格外有求生欲/望。明明前一刻他还打算自暴自弃，现在却迫切想要活下去。他靠着她，“我也许过量了……” 她差点要问什么过量了。但是电光火石之间，她明白过来。 尹小刀紧紧扶住他的手臂。 　　☆、第22章 蓝焰最终没有死去。 蓝叔在还没真正斗垮蓝彧之前，都会保住蓝焰。而且蓝叔不想玷污佛门之地。 外面早就有医生候着，所需的药剂和器具都是准备好的。 尹小刀虽然仇视蓝叔，但不至于会冲动地拒绝医生的救援。只是她表示一定陪同在旁。 蓝叔笑了笑，没有为难。他出去庙里念经。 尹小刀冷冷看着他的背影，然后回眼到蓝焰身上。 蓝焰的脸上已经完全没有血色，眉拧得印出深深的川字，还不停抽/搐。 见他缩着身子，她轻轻握了握他的手。凉冰冰的。她不懂说什么好听的话，只是重复唤着，“四郎。” 旁边的医生奇怪看她一眼，然后继续手里的动作。 蓝焰难受得想死。眼前一会儿白茫茫一片，突然又漫天血红。红色过后，是漆黑的世界。让他以为已经走到了阎王地府。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向前。 前方的浓雾后面不知道是不是奈何桥。据说善者才能顺利渡桥。作恶多端的人则会被血河池吞没。 蓝焰自认不是大奸大恶。他会烧饭，会弹琴，从不拈花惹草。就是染了毒。 人死以后，身体随之消失。那样就没有毒瘾了。 他因为这一想法而有些窃喜，不由自主脚步就快了。 正要穿过浓雾，空中传来呼唤。 声音有些低。他没有听清。 他望了望天空。 黑沉沉一片。 于是他继续迈向浓雾。 这下，那呼唤又响起。较之前大声。 然后，一句接着一句。 他的脚步缓下来。 再抬头望天时，却见云层一角有光透进来。那声“四郎”似乎就是那里传过来的。 他一会儿看看前方，一会儿望望天空。 他想起了。还有个傻冒在等他。那个明知他穷透了，却天天等着他喂食的傻冒。那个总是把他气得半死，却又固执守着他的傻冒。 如果他死了，依她的性格，会不会自责没有保护好他。 那样能让她惦记一段时间也不错。 穿过那片浓雾，他的眼前现出一座桥。 他只要踏上去，就可以遗忘从前。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如果回头的话，每天又是循环的毒瘾。聪明的话就该果断地选择新生。 可是…… 也许是和蠢货待久了，他的智商也被拉低。 他居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停下了脚步。 ---- 蓝焰睁开的第一眼，见到的就是尹小刀。 她的眼里闪过惊喜。平时漠然的脸，因而有了些人情味。“四郎。” “郎你个头。”他的这四个字低不可闻。 尹小刀听见了他的话，低头挨近他，“四郎。” 蓝焰白她一眼。 就是这个声音，把他从黑暗里拉了回来。 也罢，人活一遭不容易。能撑多久是多久吧。 心率正常后，蓝焰的呼吸就缓和了。 医生收拾完，出去了。他听尹小刀念四郎听了好一阵子，此刻想清静清静。 尹小刀没空搭理医生，她就一个劲盯着蓝焰。 蓝焰不禁语气就凶了，“你干嘛？” “醒了。”她很担心他就那样睡着，再也不睁眼。幸好，他醒了。 他撑着坐起来，“废话。” 尹小刀赶紧去扶他。她的动作轻手轻脚，生怕自己太大力伤到他。 蓝焰其实已经恢复正常，没她想象的虚弱，不过他懒得解释。他靠在床头，望了眼地面。 针筒已经被收拾走了。 他忆起蓝叔说的什么“一将功成万骨枯”。 蓝焰就是蓝叔铺路的棋子。蓝叔即使嘴上说着可惜，在该舍弃的时候也绝不心软。蓝叔曾经把蓝氏拱手让给了蓝彧。而今，蓝叔要夺回来。 蓝焰衷心希望，蓝叔早日如愿。这样，他就能离开了。 尹小刀看蓝焰在沉思什么，便不作声，坐在一旁守着他。 他现在脸色好些了，额头也不渗汗。看着完全不像瘾君子。这让她心安，同时坚定了她心中的想法。 蓝焰差点命丧佛门寺院，可见她祈求的佛祖不太信得过。既然如此，那么，由她自己来实现愿望。 她一定帮他戒毒。 首先，把那个遛鸟大叔干掉。 思及此，尹小刀倏地站起来。 蓝焰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你干嘛？” 她如实回答，“我去帮你报仇。” “……”他就知道，一旦他走了，她肯定要做傻事。他扯住她的手，“傻冒，我还没死。” “等你死了就晚了。”也许是动了报仇的念头，她的音调染上寒意。 蓝焰听在耳中，万般庆幸自己仍活着。“没事，别去动他。在电影里，孤胆英雄能一个人单挑。但是现实中，这种人的结局往往很惨烈。” 她俯着他。 他补充说，“没有天时地利，别自己去送死。” 尹小刀的拳头紧了紧。平时一根筋的脑袋瓜子，这次却听懂了他的话。“天时地利，帮你报仇。” “蠢货，别轻举妄动。”蓝焰的日子过得浑浑噩噩，就算有牵挂过的人，也已经被时间淡忘。可是在鬼门关的门口，他却放不下她。生怕她为了他而得罪蓝叔。生怕她一人之力不敌众恶。生怕她年纪轻轻，却为了他而断送前程。 “我知道。”她点头。 “知道就好。” 　　☆、第23章 尹小刀自打知晓了那签文的意思之后，就非常乐观，甚至鼓励蓝焰。 蓝焰那会儿正在吃干馒头，他差点被馒头哽死。急急的喝了口水后，他好半晌才顺过气。“我说……那老和尚的话，你别太当真。”她都没求对神，会灵才怪。不过他也不知道戒毒这事归哪路神仙管。 “我会帮忙。”她当然不会全部依赖于佛祖。 他把整个馒头咽下，“你不会想把我绑起来吧？”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而且她武力高强，八成会采取以暴制暴的方式。 “是的。”她很坦然。 蓝焰僵了下，“你要不要这么诚实。” 她继续说：“晚上我捆住你。” 他横她一眼，“太重/口，我不玩这个。而且，你这种办法比较适合掺假毒品。”他吸的东西纯度很高，不依赖别的手段来脱毒，会生不如死。 她停下塞米饭的动作，“毒品也有假？” “不然怎么叫山寨大国。”现在市面上的毒品很多质量都差，转手的毒/贩子会往里掺杂其他粉末以提高重量来赚高价。当然，这样的话，瘾头没那么强。如果意志足够坚强，干戒成功率还是有的。 她严肃起来，“那你要怎么戒？” “我要知道我就早戒了，还轮得到你去求签？”蓝焰夹了块豆腐，然后见到她的菜已经空了大半，于是他把那块豆腐放到她的碟子上。“这里只有豆腐青菜，米饭吃多点。”顿了下，他的语气变凶，“别半夜肚子咕噜咕噜吵到我。” “好的。”尹小刀说话间，已经解决了一碗饭。她咬着筷子，安慰说：“慢慢来，会戒掉。” 蓝焰抬眸看她。 她还是无波无澜的一张脸，可是眼神却有些不一样。这世上，大概只有她会像聊天气一般寻常的和他谈戒毒。 他回答，“嗯。” 闻言，尹小刀起身过去窗口装饭，装得满满的。 寺院的食堂师傅眼光不太友善。 她不理会。 蓝焰和她说过，米饭是送的。所以她可以吃很多。 吃饱了才有力气保护他。 也许是下午蓝焰痛苦的样子让尹小刀惦记在心，她满脑子都是戒毒的事。她忽然间想到，不晓得爷爷懂不懂戒毒的方法。 于是吃完饭后，她给横馆打了个电话。 她的手机是古老款式。蓝焰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曾经冷嘲道，“你还活在九十年代吧。” 她不以为然。手机对她而言，只是个联络工具。 接电话的是尹父，听到女儿要找爷爷，尹父有些奇怪。不过还是让尹小锐去唤了尹爷爷过来。 尹爷爷七十来岁，身子健朗，笑声洪亮得很，“小刀！”那声音透过手机听筒出来，连在旁的蓝焰都听到了。 “爷爷好。”尹小刀面上有所缓和，然后直切主题，问起毒品的事。 蓝焰瞥过来一眼，正好见到她的表情。他的心情就跟发现新大陆似的。原来她不是面瘫。 尹小刀和尹爷爷说了一阵，有些中药的词语蹦出来。 蓝焰在旁翘起二郎腿。中药疗法和干戒的共同点是，对吸惯高纯度的成瘾者用处不大。不过中药可以轻微压制一下犯瘾的痛苦。 他自知戒毒希望渺茫，所以谈不上悲观还是乐观。但是他现在心情确实是轻松的。 尹小刀那略微浑厚的声音绕在他的耳中，让他的嘴角都扬了起来。原来他早已放弃的生命，有别人替他努力着。在他困在泥沼越陷越深的时候，她在岸边朝他伸出手。 这种被珍惜的感觉真好。 尹小刀挂上电话后，琢磨了半晌。 她回过头，见到蓝焰悠哉悠哉的。 她望了眼时钟。“你今天没事？”平日里这钟数，是他犯瘾的时候。 “嗯，今晚不抽。”他下午差点没被折腾死。也许就是因为先前的过量，所以他现在身体未出现戒断反应。 尹小刀听到他的话，心里松了口气。她不喜欢见到他吸毒后的样子，看着很遥远。还是日常生活中那个暴躁的蓝焰比较好亲近。 蓝焰懒懒望向窗外，“明天我们去山上转悠转悠。”他闲着也是闲着。鑫城那厂，他这厂长在不在都无所谓。这边空气环境好，他宁愿多待几天。当一个人清楚自己的未来没有亮光的时候，就更应该珍惜现有的一分一秒。起码到了生命的尽头，他还可以安慰自己，好歹纵意潇洒过。 “好的。”尹小刀向来无异议。 这俩晚上还是同房。 蓝焰意识还未完全迷糊前，纳闷着，蓝叔不是说没有追杀者了么，那尹小刀可以去隔壁睡了。但这想法就是一闪而过。下一秒钟，他已经梦周公去了。 尹小刀自然不会去想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问题。她在一旁打地铺。 地板凉凉的，只垫了张席子。而且很硬。 尹小刀静静躺着，连被子都没盖。 蓝焰呼噜声一阵后，开始磨牙，磨一会儿又打鼾。 以前刚开始听蓝焰声响的时候，她睡不着。现在倒好些了。 她闭上眼，安然睡去。 ---- 第二天一大早，蓝焰精神焕发，和尹小刀到处走来走去。 昨天夜里下了场大雨，今儿个太阳出来，十分灿烂。住附近的不少人会过来大也山晨运，所以山道并不冷清。 尹小刀一路走来，脸不红气不喘，稳稳健健。 蓝焰则时不时爆一句，“这路谁设计的？坡度那么大，真他妈累。” 她停下脚步，回头说：“我背你。” 他恨恨瞪她，“不需要！”这女人壮得跟牛一样，一点儿女人味都没有。 月老庙的后面，有一片竹林。竹林的下坡处，有一条浅溪。溪水沁凉清透，还有不少鱼儿在溪中嬉戏。 蓝焰隔着竹林望到那条溪河，半眯起眼，“刀侍卫，想不想吃鱼？”寺院连点肉沫都没有，他想她肯定饿得慌。 果然，尹小刀应得很快，“好的。” “走，捞鱼去。” 通往小溪的路，不是人工铺道。两人只能踏着泥路穿过竹林。 下坡的时候，蓝焰脚一滑，整个人跌了下去。 尹小刀一只手迅速地捉住旁边的竹子，然后眼明手快拉住他，以减缓他的跌落。 蓝焰的确没有滚到坡底，但摔在半中。他的脸还磕到了泥土上。他仰头呼出一声，“我草！”然后他有些狼狈地稳住身子，说话间隐带切齿，“刀侍卫，你以后能不能别再让我的脸着地？”他还要靠这张脸骗钱的。 “好的。”她见他站起了，就松开手。 蓝焰跳到下面的山坡处。 尹小刀轻轻一跃，落在溪边。 蓝焰盯着溪里的鱼，笑得很开怀，“刀侍卫，去抓几条鱼上来，我们烤着吃。” “好的。”尹小刀领命。她拾了块拳头大小的石头，朝着某条鱼掷去。 一击直中。 那鱼挣扎在溪石间，激起小小的浪。 “一条不够你吃，再抓大点儿的。”蓝焰的视线在鱼群中搜索，然后瞄准右边，“那个才喂得饱你。”他只差没直接说她是个饭桶。 尹小刀如法炮制，击中大鱼。 蓝焰见状，不禁感慨。尹小刀简直就是野外生存大挑战的万能工具，飞檐走壁，爬树捕鱼，有她在，琐事都无需他亲自动手。 这两条鱼最终变成了烤鱼。 蓝焰担心毒发，所以把香烟和火机都带来了。否则，野外烧烤就得钻木取火了。 他用小竹枝搭了个简易烧烤堆，然后把两条鱼串起，在那里转着圈儿慢慢烤。 阵阵香味飘散，让尹小刀胃口大开。 他看她那模样，就知道她饿坏了，“还没熟，再忍忍。” 她点头，盯着那条鱼不放。 蓝焰望着火堆，赞叹说：“这才叫新鲜的鱼。如果有香料的话，味道更佳。” “嗯。”她知道，一定很美味。 “来，试试看。”他把烤好的大鱼递给她。 尹小刀正要大口咬下去，他又说，“小心烫。” 她鼓起嘴巴吹了吹。 鱼肉的口感，比市场贩卖的要嫩滑得多。虽然没有调味酱，但也足够鲜美。 尹小刀一声不吭，默默吃鱼。 “那堆和尚真是可惜了，放着美味佳肴不尝。”蓝焰咬了口手里的小鱼。 “是的。”她昨天吃了两顿的青菜白饭，着实不饱。 他把鱼放回架子上，往后躺倒在草地。 　　☆、第24章 蓝焰和尹小刀的想法是美好的，但现实却相悖而驰。 所以蓝焰回神后，低不可闻叹了声，闭上眼。 尹小刀看他一眼，继续吃鱼。对比于蓝焰，她乐观太多。 阳光有些刺眼。 蓝焰半起身，打量了下四周，起身走到阴凉的竹荫下，重新睡大觉。临睡前，他还凶巴巴朝尹小刀呵斥道，“蠢货，祝你晒成黑炭。”她本来就相貌平平，再黑就彻底丑不拉几了。 她伸直手臂，蜜色的肌肤泛着健康的光泽，“我从小晒到大。” 这时，蓝焰困意来袭，意识开始模糊，但是不忘回她一句，“所以脑瓜子被紫外线辐射成渣渣了。” 爬山太累，他撑不过多久，就睡着了。 这里很安静，只有流淌的水声，还有些不知名的鸟儿啼叫，以及风吹竹林的响动。 尹小刀吃完鱼，弄熄了火堆，走到蓝焰旁边盘腿坐下。 他们没起床还不到两个小时，他居然还能睡。遇见他之后，他表现出来最厉害的，就是睡功。心情好，睡觉。心情不好，也睡觉。 睡醒就会暴脾气。 这些特性，也许都和毒品有关。 蓝焰没说过自己沾毒多久了，是怎么开始的。尹小刀不是很好奇起因。结果已经造成，知道与否都那样。 蓝焰这一觉睡得不久。一来，没有枕头没有床。二来，有什么东西立在了他的腿上，让他觉得痒痒的。 他察觉后，猛然坐起，然后和他膝盖上的鸟儿互相瞪眼。 “刀侍卫，我们把它烤了吃。” 鸟儿似乎听懂了，立即飞起来。 蓝焰望着鸟儿越飞越高，重重哼了一下，“算你识相。” 他站起来，拍拍尘土，再抓抓头发。“以后出来要带个睡袋才行。” 尹小刀抬头看他，一直看着。 蓝焰低眸对上她的视线，他眉一扬，“睡美男的起床让你惊艳呆了是不是？” 她摇头，“你的头发上有一堆草，很好笑。” “放屁！你根本没笑。” “很好笑。”她面无表情重复说。 “……” ---- 蓝叔走后，没有再联系蓝焰。 蓝焰和尹小刀在寺院待了两天，然后启程回鑫城。 在这两天里，蓝焰照样在晚上锁进房里抽大烟。 尹小刀让他能忍就忍。 “我现在戒不了。”蓝焰说的是实话。他现在虽然还处于烫吸的阶段，但是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他已经渐渐不满足了。而且烫吸的心瘾非常大，那种猫抓心的感觉，他撑不住多久了。 蓝叔说，从理论上分析，注射比烫吸容易戒。 理论他奶奶。他自己没吸当然说得轻松。 蓝焰深知，戒毒非常非常难。不单是心瘾，还有体瘾，光是想想就觉得煎熬。那不是尹小刀一两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情。 他不相信尹小刀，也不相信自己。 蓝焰刚刚说话的时候没有回头，反正他无论说什么，尹小刀都没表情的。他说完就进了房。 尹小刀静静坐在走廊的木栏杆上，身子斜靠着柱子。 小和尚偶尔路过，会看看她，然后离去。 蓝焰吸完后，“唰”一下拉开房门。他挺愉/悦的，满面都是笑意。 她看着他那样虚浮的笑容却觉得不舒服。他乱骂乱吼的时候都比刚吸完毒来得亲切。 临行前的晚上，蓝焰又在那弄烟卷。 他卷的动作很慢，一下一下，突然想到什么，他开口唤，“刀侍卫。” 尹小刀转头看他。 “哪一天我飘死了，连个收尸的朋友都没有啊。”说这话时，蓝焰没有抬头，注意力仍然在手头上。 “不会死。”她肯定回道。 他的动作顿了下，然后笑笑，近乎自言自语说了句，“你如果早点出现该多好。” 尹小刀没有听清，“什么？” “没什么。”他不再说话，把全部烟放进盒子里。 第二天上午，寺院住持送来斋饼，祝福一路顺风。 蓝焰乐得拍拍尹小刀的肩膀，“这下能省点餐费了。” 等主持离开后，他就揪起眉毛，“刀侍卫，你的肩膀好硬！” 她点头。不硬怎么打。 “你这辈子都嫁不出去的。” “不劳阁下费心。” “啊呸！我才不替你费心。” ---- 李勇华早已回厂里主持大局，蓝焰和尹小刀只能搭乘大巴。 蓝焰刚上车，就闻到一阵古怪的味道，混杂着密闭车厢的空调味。 他坐到窗边，尹小刀挨着过道。 蓝焰越来越不对劲。他觉得有股异味，让他窒息。“刀侍卫，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很臭？” 尹小刀点头。 他转头瞥到隔壁座位的老汉，顿时一怒。“我草你大爷！有没有道德心，抽个屁的烟啊！” 老汉三大五粗，面目凶悍，说着一口听不懂的方言，还故意呼出嘴里的烟圈。 蓝焰火大了，“车厢内禁止吸烟，不识字啊你。” 老汉凶目一瞪。 蓝焰回瞪。 老汉卷着衣袖，貌似要撩架打。 蓝焰更加嚣张，“呵，想打架啊。告诉你，我最不怕的就是打架。”说完他坐回去，指挥道，“刀侍卫，给我上！” 尹小刀看着老汉，眼神冷冷的。 老汉表情狰狞。 她仍然那样盯着。 最终没有动手。 周围的乘客看不过去，纷纷哄说，禁止吸烟。 老汉见状，唯有乖乖灭掉烟头。 但是蓝焰觉得还是臭。 也不知道这车多久没清理，旁边的垃圾袋都还是前一车乘客留下的。而且还有多种说不上的味道混杂着，他受不了了。“刀侍卫，下一站下车，一定要下车！” “好的。” 下一站是郊外的车站。 除了往鑫城方向的车，别的很少经过。 蓝焰半靠着广告牌，视线溜达一下，在角落里发现了酒店公关的招聘广告。貌似就是他去的那家。 他啧啧出声，“生意难做，广告都打到苍城来了。” 蓝焰和尹小刀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大巴经过。太阳火辣辣的，快要把蓝焰的火气撩起来了。 正要发作之际，有辆车突然在旁边停下。车窗摇下后，司机探出头来，“想去哪儿啊？” “去鑫城。”蓝焰望了眼车内，副驾驶位置还坐着一个男人。 “搭不搭顺风车？一个座位四十。” 看司机的样子，不像是拉客的，而且开的是十来万的私家车。蓝焰转头，懒洋洋问道，“刀侍卫，坐不坐？” 尹小刀掠过司机和副驾驶位，“随你。” “那就走吧，早点回家睡觉。”蓝焰说完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尹小刀随后。 车子开上高速之前，大家都不怎么说话。一段高速之后，司机和副驾驶的乘客聊了起来。听他们的对话，貌似那乘客也是搭顺风车的。 蓝焰打了个哈欠，靠着头。不一会儿，睡着了。 尹小刀早已习以为常。 她留意着前方的两个男人。 那乘客似乎对车内的装置很熟悉，拨动风口叶片的同时，还在中控台调了风量。 有那么一瞬间，她在观后镜上，和司机的视线碰到一块。 她眼神一冷。 司机怔了下。本要往旁边高速出口拐的方向盘再拐一下，回到正路。 乘客没反应过来，说道，“我是要在刚刚那里下的。” 司机咳了下，“那等会儿绕回去吧。”他说话时又望了眼尹小刀，突然没了胆气。 尹小刀此时已然明白，这是黑车。他们应该是打算找借口在半路下高速，但是计划没成。 之后，一路稳稳当当。 蓝焰迷糊地醒来，说道，“还是鑫城民风淳朴啊。” 司机干笑两声。 到达目的地后，蓝焰付了钱，“司机大哥，辛苦啦。”他抬眼间还见到副驾驶的乘客脸色不悦。这就叫内讧吧。 司机摆摆手离开。 “刀侍卫，我们真幸运啊。”蓝焰嬉笑说，“这年头，这么好心的司机不多了。” 尹小刀点头。 ---- 一回到出租屋，蓝焰才知道，这里多么自在。 他万分感慨，“你说我以前怎么能在苍城待那么久呢。” “不知道。”典型的尹小刀式回答。 对于这种回答，他习惯了倒也没觉得有不妥。 蓝焰乐得差点扑到沙发上。“刀侍卫，你有没有一种回到家痛哭流涕的心情？” “没有。” 完全没有。 　　☆、第25章 章 25 一回到出租屋，蓝焰万分感慨，“你说我以前怎么能在苍城待那么久呢。” “不知道。”典型的尹小刀式回答。 对于这种回答，他习惯了倒也没觉得有不妥。他乐得差点扑到沙发上。“刀侍卫，你有没有一种回到家痛哭流涕的心情？” “没有。”完全没有。 蓝焰白她一眼。智商不在同一层数的他俩，果然很难产生默契。“你什么都不懂。” 苍城多无聊，还有一群变态在那边。真正的变态啊，一个二个都不是好东西。鑫城这边就不同了，自由度相当高，闷了还可以出去撩架打。反正他有女保镖。 这么一想，蓝焰觉得，厂长职位比经理舒服多了。虽然工资少了点，房租贵了点，米价涨了点，身边那个傻冒食量大了不是那么一点点。如果经济方面能再阔绰些，那他真的无憾了。 “刀侍卫，厂里什么时候发工资啊？”蓝焰到鑫城不到一个月，还没领过薪水。这段时间的开销，都是他牺牲色/相骗来的。 “不知道。”尹小刀从来没过问过厂里的事，会知道就奇了。 “说起来。”蓝焰突然灵光一闪，“你这车间主任也有一份工资啊。” 她平平回答：“不知道。” “你除了吃，还知道什么！”他真想戳她脑门，但是两人武力值的差距之大，让他放弃这个想法，改为理直气壮说道，“我宣布，你的工资一律要上缴到我这儿，财政大权由我负责。” “好的。”车间主任不是她的正当职业，她自然不会霸占那些钱。再说，这职位是他瞎扯的，厂里认不认还是个问题。 听到她的落地有声，蓝焰笑开了。有个蠢货跟着真好，如果她不傻，哪会这么执着地陪着他。所以，还是傻点好。“刀侍卫，咱俩可是黄金搭档啊，你愚蠢，我机智。” 尹小刀很是怀疑他形容他自己的那两个字，但她没有再反驳。 “为了庆祝黄金拍档的诞生，我们今晚吃花雕鸡。” “好的。”好几天没吃到他的饭菜了，她想念得很。 “还是你洗碗。”他宛若命令道。 她爽快地点头。 “你洗碗，我做饭。”蓝焰得意地笑，眼睛透着亮光，“黄金搭档这个词简直就是为我们俩而创造的。” 尹小刀习惯了他毫无逻辑的话。她望着他眼里的神采，疑惑着：吸毒者会有这么清澈的眼睛吗？ 蓝焰并不介意她的沉默，反正他自说自话也能扯很远。他再笑了两声，然后伸伸懒腰，“我先去睡个觉，醒了再去买菜。你自己发呆，别来烦我。” “好的。”尹小刀顿了下，严肃提醒说：“不要吸毒。” “……”蓝焰差点噎住，他呼出一口气，重音强调说，”我只是去睡觉。”他好歹算是有点儿积极向上的瘾/君子，她真以为他不分时段堕落么。 “好的。”尹小刀听到他的回答，很欣慰。她向来缺乏表情，即便是心情好也不太显露面色。所以此时的她，还是那副呆板的模样。 蓝焰走向房间。 在关门时，他突然忆起蓝叔的话。尹小刀如今已经没有任务，可以离开了。 他打算睡醒后，就告诉她这个事。这是为她好，她这种个性，不适合大城市。 蓝焰睡前是这么想的，躺床上闭眼后他还这么想着。 但是，睡醒就忘记了。 起床后的他一门心思琢磨着今晚的菜色，跃跃欲试。 蓝焰对于煮饭这个事是很有兴致的。尤其身边还跟了个不挑食的尹小刀，他就更加有心思钻研厨艺了。 以前他一个住的时候，炒完菜还得洗碗。现在有免费洗碗工，他不知多乐呵。 两人去超市买了一大堆食材和酱料。 尹小刀扛了五大袋东西，稳稳走在后面。 蓝焰在前方揶揄她，“刀侍卫，你虽然没有女人味，不过能当壮汉使，也是很有人生价值的。” “是的。”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价值，她不例外，他也是。 她这傻兮兮的回答让他的嘴巴更加损，“我建议你以后找个病秧子嫁了吧，都没几个男的体力有你好。你嫁个正常的，会很伤对方自尊的。” “不嫁。”尹小刀回答得很快。 “女人总要找个男人依靠的。”说完这句，蓝焰想起她那结实的肩膀，于是改口道，“女人总要找个男人生娃的。” “横馆后继有人。”尹小锐六岁前病痛比较多，后来慢慢好转。假以时日，他肯定可以超越她，接手横馆。所以，她不担心继承者问题。 “谁理你那破馆子。”蓝焰白她一眼。这女人长成这样少根筋的德行，全是那劳什子馆造成的。真是不负责任的父母。 但是，也幸好她是一根木头。 “刀侍卫。”他绽放笑容，“你以后可要一直这么蠢下去啊。”至少在他有生之年，希望她能保持这个傻样。 “我不蠢。”尹小刀回答得平淡。在她看来，他真的聪明不到哪儿去。 “我可比你聪明多了。” “聪明的人不吸毒。”她一击直中要害。 “……”果然，蓝焰额上青筋一跳，凶神恶煞道，“你晚上别想吃饭。” “好的。”她不吃饭，可以吃菜。 况且，有太多次的经历让她明白，他是刀子嘴豆腐心。三番四次嚷嚷着不给她吃饭，但却每每都照顾到她的食量，会煮一煲米饭，做多几个小菜。他打翻了她对于富二代都是纨绔子弟的认知。 这时，她想到他深陷毒品的泥沼，于是唤道，“四郎。” “郎你个头。我在生气，不想理你。”蓝焰头也不回，越走越快。 她不再出声，扛着五个大袋子，轻松追上他的步伐。 ---- 蓝焰的火气来得很快，去得更快。 到家的时候，他早忘了还和尹小刀生气的事，愉快地进了厨房。 尹小刀把剩余的食材放进冰箱，然后转头望见蓝焰的背影。 大部分时候，她都是走在他的后面，所以她很熟悉他的背。因为常年吸毒，他身材瘦削，比横馆里任何一个男性都要瘦。 “刀侍卫，给我拿个小碗。”蓝焰低着头在忙。 尹小刀点头，在橱柜找了个递过去。 他接过放在一旁，手上搅拌着酱料，“大厨通常都有个助理的，你以后就给我打下手。” “好的。” 蓝焰继续唠叨说：“出来行走江湖，拥有一门技艺是相当重要的。” “是的。” “你知道当今社会，厨师薪水多高吗？”末音调子有着上扬的优越感。 “不知道。” “愚蠢。”他下了结论。 直到花雕鸡烹饪完毕，蓝焰才想起自己临睡前的惦记。于是他趁着自己还记得这事，说道，“刀侍卫，你任务结束了，可以收拾包袱回你那破馆子去了。”遗憾的是，大厨又没助理了。 “为什么结束了？”尹小刀闻着那盘花雕鸡的香气，觉得饿了。 “这个你就管不着了。”他突然转头看她，眼里有一抹专注，似乎不想错过她表情的变化，“明天就滚回去耕田吧。” “不回。”她的表情还是那样平淡。 “你没有利用价值了。”他也很平淡。 “不回。” “蠢货，早点回去。”他的声音中有了些波动。 “不回。” 蓝焰撇了下嘴角，“你是复读机吗？” “不是。” “懒得管你。” 蓝氏内部乱得很，她不应该来淌混水。 不晓得现今蓝氏的内斗进展到什么阶段。蓝焰有种预感，无论蓝叔还是蓝彧，他们任何一个都不会留他活口。只不过，蓝叔会任他自生自灭，而蓝彧，会赶尽杀绝。 生或死，蓝焰都看淡了。他只盼尹小刀能全身而退。 但是她真的太一根筋了。 过后的几天，蓝焰都提起这件事，态度恶劣地赶着尹小刀走。 尹小刀不为所动。 他打不过她，骂不走她。甚至，她还反过来向他解释，“我还有任务。” “什么任务？”蓝焰语气非常差。他决定，不给她煮饭了。 尹小刀望着他的蓝色眸子，平静道，“让你戒毒。” 　　☆、第26章 章 26 蓝焰顿时打住，下意识按了挂断键。三秒后，他吃惊盯着尹小刀，“你不是姓刀吗？” “在下不姓刀。” “你不姓刀为什么会叫刀侍卫？” 尹小刀沉默，静静望着他。 他也望她，等着她解释。结果，他等来的是她的一句：“不知道。” “你太蠢了。”蓝焰将电话拨了回去，交代保安道，“我让刀主任下去拿。” 尹小刀依言出去了。 回来时，扛了个大箱子，足足半个人高。 蓝焰正戴着耳机看片，他看到那箱子，不禁摘下耳机感慨道，“大哥真是大手笔啊，搞个这么巨型的炸弹过来。” 尹小刀把箱子放下，“不是炸弹。” “那是什么？” 她拿起剪刀拆封包装。“我的东西。” “你……”蓝焰狐疑道，“留在这里就是为了收这包裹？” “不是。” “那你还有什么事？”他看了眼屏幕上贴合的男女，觉得无趣，索性关掉了片子，再向尹小刀炮轰，“别死皮赖脸缠着我不放。早点滚，滚滚滚！” “我有任务。”尹小刀正色而语。 “什么任务？”他的语气非常差。 “让你戒毒。”她说话间已将箱子打开，里面还有别的包装，于是她继续拆。 蓝焰微微怔了下。看她那表情，是来真的。前几天她虽然说过不要吸毒，但她并没有阻止他每天的逍遥时间，他还以为她忘记寺庙说过的话了。 “咳咳。”他不自然的两声过后，说道，“这是我自己的事，轮不到你来管。”他以为自己会凶悍说出后半句，可是出口的语调却是低低的。 “我答应，会帮四郎戒毒。”尹小刀终于将层层的包装解开，她往里拎起东西。 蓝焰见到她手里的东西，有点愣住。他以为只有武侠片才有这样的武器。 尹小刀从刀鞘中抽出那把长刀，刀身颜色有些暗沉，只有刀锋处有些亮。 “刀……侍卫。”他回神来，“你是要去街头卖艺？” “不是。”尹小刀欣赏完长刀，又继续从箱子里拿东西。 这下，蓝焰彻底傻眼。 居然还有一把。 第二把的样子比较细长轻薄，没有第一把的厚重感。出鞘时，泛起的光泽闪闪发亮。 蓝焰不禁望了眼日历，公元二零一四年，没有错。他轻声问道，“你是哪个朝代穿越过来的？” “不是穿越，□□爷爷的遗物。”尹小刀抬了抬左手的刀，“梼刀。”再挥下右手的，“勾显剑。” 看着那刀剑的锋利，蓝焰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敢问……这两件东西出现在这里的意义是……” “保护你。”尹小刀抓握刀剑的架势非常凌厉。 “……”他觉得有些幻听，“我记得我和你说过，你的任务结束了。” “没有。”说过她都当没听到。 “放屁！”话大声到一半，看到那亮着光的刀锋，蓝焰顿时低下音量，“我明明说过很多次了。” “我要帮你戒毒。” “……你……是为了给我戒毒才搞这么两个危险品？” “是的。” 蓝焰噎住。正经任务时不见她佩带武器，到了这当口，却突然弄这么两个可怕的东西出来，他怎么看，都像是用来对付他的。他缓缓开口，“刀侍卫啊，先放下武器。” 尹小刀点头，将梼刀勾显剑搁到沙发上。 他朝她招手，“过来。” 她踱步过去他的办公桌旁。 “你这叫非法携带刀具！会被抓起来的！”见她没了武器，蓝焰凶起来，“哪家快递公司给送过来的？我要去举报。” 她摇摇头，“不是快递。” “那是谁？” “爷爷派来的。” “……”蓝焰无语问苍天。那个破馆子里的老老小小都是傻缺么？他暗叹一声，“刀侍卫，你还是早点回去吧，以后就待深山野林别出来了。” “不回，我一定帮四郎戒毒。”尹小刀今天说的话是比较多，但是重复来重复去，都是一个意思。 “要是那么容易戒，我早戒了。”他火气上来了，“你知不知道毒品复吸率多高。” “我知道，有我帮你。”她说得坚定。 “帮？你怎么帮？戒毒是我自己的事，关你屁事啊，狗咬耗子。”真是气死他了。 尹小刀看着他的怒容，感觉到他的焦躁。“等爷爷的快递。” “……什么快递？”蓝焰狠拍桌子，“你还要搞什么违禁品来？” “不是——” 她还未说话，他就截断她，“我不管你还有什么鬼东西，总而言之，你立刻给我滚。”他的音量已经足以说明他的怒火。 “我不走。” “草！”蓝焰觉得好烦。 他从未见过这么死心眼的。 其实，蓝焰知道是他自己没有做绝。他的潜意识里有些拖沓。 他要真狠的话，不至于赶不走她。有时候他想速战速决，饿死她算了。可是一回忆起在蓝氏电梯里，她毅然护着他的背影，他就动摇了。结果就变成，他一边凶很地骂她，一边将她喂得饱饱的。 一直原地踏步。 妈的。本来他一个人好好的，了无牵挂。谁知道来了个蠢货，相处久了，就让他觉得，日子这样过下去还不赖。而且，这种心思一萌芽，就越来越生根。弄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想她留还是走。 蓝焰气愤瞪她，“你以为就凭你几个月就能给我戒毒？天真。” “我有信心，四郎也要有信心。”关于这一点，尹小刀几乎是深信不疑。 “我没有！”蓝焰实话实说。这事谁能下定论。现在戒了也不代表以后就不会重跳火坑。能克制自己性.欲的都没几个，何况是快.感比床.事高百倍千倍的毒瘾。 一旦尝试过吸粉的感觉后，对别的事就缺了劲头。他现在虽然天天看片，真正要发泄的时候却不多。对他而言，什么都比不上吸毒后的美妙。 “我帮你。” “怎么帮？”蓝焰挂起讽刺的笑。 “我有药，还没到。”过程肯定是辛苦的，但她会陪着他。无论他是不是曾经的某某，她都要拯救他。 他皱起眉，“什么药？”现在国家认可的戒毒.药，就是美沙.酮类的普通药物。戒毒的药物，几乎都是以毒攻毒的形式。长期吃药，一样上瘾，一样短命。 “曼陀罗。” “听名字……不像是好东西。”虽然不是好东西，但的确是戒毒的药。不过，对他应该没什么用。 “爷爷去山上采的。” 蓝焰随口问着，“……你爷爷多大年纪了啊？” “七十五。” 他瞥过去一眼，“怎么好意思让老人家去爬山。” “爷爷不老。”而且，最讨厌别人说他老。 蓝焰望了眼窗外，天空灰灰的，但透着浅浅的阳光。这几天他说得口水都干了，她却没动摇丝毫。这个蠢货古板到这地步，他也无可奈何。“刀侍卫，我和你讨论下我抽的烟。”既然要戒，那么首先得让她知道毒品的性质。 尹小刀神色不变，“好的。” 蓝焰走到沙发旁，示意她也坐下，然后给自己斟了杯茶。 其实他并不想和别人谈及毒品的事。不过在她面前，他已经破例不少了，也不在乎多一项。 蓝焰啜了口茶，然后倚向沙发。 他吸食的是曾经的毒品之王，海洛.因。 两年前，蓝叔给了他两袋东西，一个海洛.因，另一个冰.毒。 蓝焰自己选了前者。他嘻嘻地笑，解释给蓝叔的理由是，贵的才能彰显蓝氏风范。 那时蓝叔听了后，神色变得诡异，但是没说什么。 后来蓝焰也一直没碰冰。 海洛.因和冰.毒，是冲突的两个类型。前者属镇静剂，后者则是兴奋剂。冰.毒是人工合成的新型毒品，破坏的是大脑中枢神经，长期滥用，会导致精神问题。海洛.因的体瘾和心瘾都很大，但是相较之下，蓝焰更加不想成为神经病。 蓝叔的目的是让蓝焰染上毒.瘾，至于什么样的毒，就无所谓了。 蓝焰自从吸上海洛.因后，就很控制毒品的量。 蓝彧后来送给蓝焰的货，纯度极高。 因此在三个月后，蓝焰的戒断反应呈现出翻倍的增强。在痛苦中，他忍不下去，最终屈服。由于身体的耐药性无可避免，他现在抽的量，比刚开始已经多六倍多了。 随着蓝焰的阐述，尹小刀的脸色越来越严峻。 他说得很平淡。 她却听得情绪有了起伏，她一定不会放过那两个人。 “四郎。”尹小刀的出口的声音透着寒气。 蓝焰靠在沙发背上，抬眼。 她站起来，表情比平常更冷，“慢慢脱毒。”他吸的粉太纯，普通的中药根本无法与之抗衡。而且中药是慢性治疗，毒瘾却是急性症。 蓝焰微微仰头望她。 他想，他的确是不乐意赶她走的。她走了，他要上哪儿找这么个明知他是无可救药的瘾君子，却愿意守着他的傻冒。 “刀侍卫。”蓝焰突然笑了，轻轻唤着她。 尹小刀低头回视他。 “我晚上给你做蒜蓉开边虾。”他的笑容绽放至灿烂无比。 　　☆、第27章 章 27 草药的快递到来那天，蓝焰有些郁闷。他醉生梦死的生活也许要结束了。 尹小刀显得很轻松很自在，拆快递拆得干净利落。 蓝焰见状，不禁开口损她，“刀侍卫，你这样子真是蠢透了！” 她没理他，整理着手中的草药。 尹爷爷还寄了几页纸过来，说是处方。 尹小刀一字一字慢慢看着。她之前并没有了解过戒毒的相关知识。如果早知道能遇到蓝焰，那她一定勤于钻研。 世上并没有一劳永逸的戒毒.药，中医只是辅助。 现今的戒毒.药物，无非两个类型。一个是代替海洛.因，譬如美沙.酮，曲马.多，它们的副作用是同样会上瘾，只是不产生欢欣感。此类药物对肝肾伤害非常大。另一个则是抗精神药物，如果长期使用，会损及大脑。 中药的戒毒，过程比较缓慢，近似于调理，而非针对急症。绝大多数人都等不到它的起效就已经放弃。 尹小刀坚信的成功，不仅仅来自于那张签纸，还有她对蓝焰的信任。他虽然整日里迷迷糊糊，但是她有种直觉，他有着足够的意志力。 蓝焰见尹小刀完全把注意力集中到那纸上，泛起一种复杂的情绪。 关于戒毒，他并不乐观，他只是想回应尹小刀的坚持。 这么一想，他觉得自己真是个好人哪。那个傻冒能遇到他这么心地善良的雇主也算是幸运。 尹小刀把那几页纸仔细看完，然后收了起来。 瘾君子的身体状态各异，所以蓝焰戒毒过程中的未知数，尹爷爷无法预估。她唯有见步走步。 “四郎，我们回去了。”这是第一次，尹小刀主动提出行程。 蓝焰半搭着眼皮，一副没睡醒似的，“这么早干嘛，还不到午饭时间。” “回去煲药。” 他抬起头，神色不见异样，“刀侍卫，别说我没警告你，我犯起毒瘾来可是六亲不认的。”虽然巴不得他一辈子毁在毒品上的所谓“六亲”，没什么好认的。 “我不怕。”她能预料到他犯瘾时的状态，但是她真的不怕。 “你不怕，我怕啊！”蓝焰提高音量，为自己的生命安全出声，“你那两把上古神器，给我藏好了。刀剑无眼，可别伤了我。” “那不是上古神器。”尹小刀板着脸，“它们叫梼刀勾显剑。” 他额角一抽，“我管你什么刀什么剑。” “不会伤你。”即使她曾经有过把他五花大绑的念头，那也是在不伤及他的情况下。 “看你这傻里叭唧的样子，我真不放心。”蓝焰以前没在瘾头上来的时候和人扛，所以他不确定自己会性情大变到何种程度。 “我有分寸。” 罢了，和这傻冒说不清。蓝焰选择换个话题，“别和外人说戒毒的事。”他不相信，蓝叔和蓝彧会这么放任他在鑫城逍遥。如果被蓝氏知道他戒毒，后果不堪设想。 “好的。”尹小刀点头，然后想起尹爷爷那边的支持，于是补充道，“横馆不是外人。” 蓝焰不屑地一撇嘴。 外人不外人，他暂时不知道。他唯一能确定的是，都是蠢货。 ---- 蓝焰现在的毒瘾周期，比刚来鑫城时，提前了一个多小时。 即便他一再克制，都无可奈何。 尹小刀午后煲了药让他喝。 蓝焰不太乐意，望着黑漆漆的药汤，喃喃道，“肯定很苦。” 她生硬地安慰道，“良药苦口。” 他看看她，再看看碗里的药，最终接过来，捏着鼻子，一碗喝了下去。 真的很苦。 苦到他舌头都涩涩的。正如他看不到希望的人生。 第一剂药，蓝焰和尹小刀都知道，不会有什么作用。光几味药草，无法替代外啡肽。 尹小刀也没打算让蓝焰立即停止抽烟。脱毒是一个缓慢的过程，时间长短全看个人体质。她想先观察蓝焰的反应。 蓝焰喝完中药就倒头大睡，直到下午五点多起来。 他上班闲得很，厂里有他、没他，照常运作，所以他最近下午都懒得去了。在办公室趴着睡觉远不如在房间的床上来得舒服。 蓝焰醒来时，还不想起床。于是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下。 赖床了一阵后，距离某个时间点越来越近，他开始变得烦躁。 烫吸的心瘾相当大。 注射吸毒的副作用比烫吸严重，所以当初蓝焰就给自己定了规矩，他宁愿忍着那阵猫抓心的欲.望，也不想彻底败掉这副身子。 后来，他明白了，那根本忍不住。他无论怎样维持自己的意志力，最终也仍然屈服。 现在，这个感觉又来了。 他渴望着那根烟，那根烟所带来的愉悦是任何事和物都无法替代的。 这个时刻，尹小刀的坚持，蓝焰都抛之脑后。 什么狗屁薨薨签文，他现在会信就奇了。 他一个人多自在，凭什么她说的话他就得照做。 她算个蛋！ 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吸毒的又不是她，哪那么容易说戒就戒。 如果她真要帮他，为什么不早点出现。 蓝焰的思绪越飘越远，随着瘾头的浓烈，他已经完全扭曲掉了尹小刀的心意。 此时此刻，除了那根烟，他什么都不想要。 如果能来一口，让他死也甘愿。 蓝焰倏地坐起来。 尹小刀本来坐在一旁假寐，察觉到他的动静，她马上睁眼。 蓝焰的神色不如往常轻快，皱着眉，额上沁出了汗，显得有点阴沉。 她知晓，他是瘾头来了。 两人对视了几秒，蓝焰率先爆发，口气很冲地说，“你给我滚！” 面对他的异常，尹小刀很平静，“我拒绝。” “真以为我不会打你啊？”他感觉有蚂蚁爬上他的骨头深处，让他难受得很。他甩开被子，“你这种不男不女的，我看着就讨厌。” 她不和他争论，只是平静看着他。 “草！”蓝焰使劲搓自己的手臂，就是抓不到那些蚂蚁，“男人婆，你要不要脸啊？这么死缠烂打。” 她依然不理。 蓝焰光着脚下床，走路的姿势有点扭曲，说话的语调也不再有气势。“我命令你，给我滚出去。” 尹小刀握了握拳，“你慢慢深呼吸。” “呼吸你大爷。”他直接往柜子那边走。他没这个美国时间和她吵架，他得去抽烟。 “四郎。”她声音幽冷，“再忍忍。” 蓝焰此刻心急如焚，哪里听得见她的话。他三步并两步向前走。 尹小刀面不改色，上去扣住他的肩，向后一带。 他整个人被绊到她的床上。 蓝焰火大了，撑起身子怒吼，“我和你有毛线关系啊。爱管闲事。” 尹小刀的左腿往床上一跪，双手擒住他的手腕，将他压制住。 他一时不稳，跌到床榻间。“男人婆，你真恶心。”他恨死她了。 尹小刀俯视他，表情至今未有一丝变化，“再忍忍。” 蓝焰被她钳住，动弹不得，气急直骂脏话。 她都当耳边风。 她望着他狰狞的面容，觉得先前那个只知道吃饭睡觉的蓝焰才真是好。 蓝焰体内的不适越来越强烈，他反抗也逐渐加强。 尹小刀一个不察，被他挣脱开来。她反手重新把他压回床上。 蓝焰的身体忽冷忽热，禁不住抽搐起来。他的理智早没有了，只想把眼前的女人杀掉，然后抽一根烟。而他也真的把自己心里话吼了出来。 她听了他的恶意后，面上不显异色，心里却无比想念之前的他。“四郎。”她唤着他的名。 他却什么都听不到。 蓝焰之前没有忍过这么久，他觉得自己难受得快死了。临死之前，他还想抽一根。不然他就真的死了。 尹小刀看看时间，最后松开了他。 蓝焰一自由，就奔向柜子旁，脚步踉踉跄跄，差点撞上桌角。 她一直在原地看着他。 他颤抖却快速地拉开抽屉，想去捡烟时，手指不受控制，夹不到。 他的头垂得越来越低，似乎要整张脸埋进抽屉里。额头磕到了抽屉，他也感觉不到疼痛。 他在使劲嗅着抽屉的味道。 那诱人的烟丝，就在眼前。 蓝焰竭力控制着自己手指的抖动，终于成功捡起了一根烟。 然后他的另一只手继续在抽屉翻着。 没有。 哪儿都没有打火机。 他焦躁难耐，口中嘀咕着诅咒的话。 还是没找到。 蓝焰直接把烟卷闻着嗅，然后再拉开别的柜子翻找。 就在他慌张无措的时候，房里突然有“叮”的一声。 蓝焰的耳朵听不见任何呼唤，却独独没有错过这声轻响。 是打火机。 他转头望向声源处。 尹小刀站姿很直。她合上盖子，然后又“叮”打开。 蓝焰注视着那团火。 她再度把火熄灭，然后将手里的打火机抛着玩。 他并未留意她的表情，他的眼里只容得下可以点烟的工具。 尹小刀一把抓住打火机，“想要？” 蓝焰没说话，但是眼神透露了他的渴望。 她的眼神清清冷冷，“来抢。” 　　☆、第28章 章 28 蓝焰慢慢直起身子。 他一手撑着桌面，目光紧紧盯住尹小刀手里的打火机。另一只握着烟卷的手在抖，从手臂到手指都在抽动。他是费了好大劲才不让烟卷掉下去。 蓝焰的身体处于一种非常虚浮的状态。体内有各式各样的痛楚，皮肤表面，骨髓深处，或轻或重都泛着疼。而且他开始心悸。 如果他此刻理智，他就不会去抢打火机。 他在正常状态下，和尹小刀的实力差距都不止十条街。更别提，他现在站都站不稳。 但是他这时满脑子只剩下吸/毒的念想，所以他强撑着溃败的身体，朝打火机冲过去了。 尹小刀轻巧闪过，退得非常从容。她脸色如常，不喜不悲。 蓝焰没稳住，差点绊倒在床边。 他收住脚步，望着那打火机，正要再度抢夺，突然后背肌肉传来针刺的疼痛，于是他绷着的劲一松，顺着桌子滑了下去。他疼得直抽搐。 尹小刀微微倾身，想要去扶他。 蓝焰猛然挥开她的手，然后表情暴戾地把烟卷往嘴里塞，再狠狠地嚼。 吞咽的时候，他哽了下。 干吞太难下咽，但他顾不得那么多了。他闻得到夹杂在烟丝里的粉末味道，那是他吃过最香的东西。 尹小刀低下腰，出其不意抢过他嚼着的烟卷。 蓝焰愤怒地想一刀砍死她。他身体很无力，只能用眼光凌迟她。 她拧断一截烟，“只可以抽一半。” “你他/妈又丑又恶心。”他哆嗦着身子，话音不稳。 尹小刀把打火机在他面前抛了下，“你再说，我就不给你。” 蓝焰虽然不太清醒，可是却听懂了。于是他抿唇不说话了。 她衡量了下时间，决定不再为难他，把烟和打火机都放到他手上。然后她蹲下/身，望着他的面容。 东西一到手，蓝焰就完全不理她了。他匆忙地点燃，然后大大呼了两口。 烫吸的见效比较慢，毒/品需要经胃肠道吸收后才能进入血液。蓝焰没有为自己准备任何注射工具，所以即便此刻非常急需，他也没有别的渠道。 半根烟，三下五除二就抽完了。飘然的感觉不如以往强烈，挠得他更加心痒痒。 蓝焰把目光移向抽屉。那里还有很多很多烟。 尹小刀察觉到他的意图，一把拦住他。“只能半根。” 他奋力挣扎，却被她的力道制得死死的。“滚开！你这个丑八怪！” “四郎，没事的。”尹小刀素来不爱说话，也不懂安抚人，只能重复着，“没事的。”之前的中药也有镇静作用，过了这段时间，他就不会那么难受。 虽然海洛/因的吸食量需要随着人体的耐受性而增加，但它也有个半衰期。只要不持续补给，就会在体内慢慢消失。半衰期内，瘾/君子会产生剧烈的戒断反应。 尹小刀并没有让蓝焰干戒。她选择的方式是，把半衰期的时间拖长，戒断的痛苦减少。 当然，减少并不代表没有。 蓝焰要熬的日子，还长得很。 ---- 蓝焰和尹小刀僵持了很久。 最终，他安静下来。 身体的欢欣感维持了很短的时间。 过后，他无力地倒在一旁。 “四郎。”尹小刀低声唤他。 蓝焰眼睛没有睁开，模糊应了句，“嗯。” 也就是因为他闭着眼，所以他错过了尹小刀的表情变化。她平素古板的脸，闪过一丝温情。 她轻轻碰了碰他额上的伤，“疼吗？” 蓝焰微微摇头。 海洛/因麻痹了神经，他感觉不到疼痛。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起来。” “不要。”他缩起身子。 尹小刀执意扶起他，“去休息。”她碰及他上身时，发现他的前胸后背都是汗，上衣全湿了。 蓝焰很疲惫，动都不想动。他索性将身体的重量压到她肩上。 她将他半扶半抬，放到床上。 他一沾床，更加犯困。姿势都没变半分，眼一闭就睡着了。 尹小刀给他处理了额头的伤口。她想，等他清醒过后，估计要埋怨这个伤出现在他引以为傲的脸上。 她见他上衣湿漉漉的，便也给脱了。然后帮他盖上被子，捂着严严实实。 蓝焰嘟哝了一声，把被子甩开。 她怕他着凉，又给盖上。然后将空调温度调了下。 蓝焰睡觉的时候，尹小刀又把尹爷爷的处方翻出来看。她打算观察多几天，再斟酌药方的调整。 尹爷爷还寄了几本相关书籍过来，她一并翻出来仔细 尹小刀很难全神贯注地做某件事，因为她时刻都会保持警觉。这是多年的习惯。 蓝焰翻身多少次，她就望了他多少回。 直到他醒来。 蓝焰闭着眼打了个哈欠，然后侧过身子。他睡得好舒服。 舒服着的时候，他无意识挠了几下腰。 然后，他按按自己的腰，再摸摸自己的背，又拍拍自己的肩。 蓝焰猛然一睁眼，拽开被子向里望了望。 裸/的。 幸好，下半身裤子还在。 他用被子掩住胸前，坐了起来，然后视线直向尹小刀，“说！你趁着我睡觉，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他话一出，尹小刀就知道，气急败坏的蓝焰回来了。她放下手里的书，“在下光明磊落。” “我呸！”蓝焰把自己完全裹在被子里，“有哪个光明磊落的人会乱脱别人衣服的。” “你出汗，衣服湿。”她淡淡解释着，未觉不妥。 蓝焰揪起眉毛，“借口！” 尹小刀听着他无理的控诉，不搭理。她径自出了房间。 蓝焰见她不回应，也没劲了。他立即下床，穿衣服的速度前所未有的快。 他这一觉睡得不算太久。现在是晚上八点多。 他和她都没吃饭。 思及此，蓝焰出去翻冰箱。 好在昨天买了很多菜，今晚还能有个丰盛的晚饭。 他进了厨房。 尹小刀也在。 蓝焰凶巴巴的，“偷窥狂！” “我没偷窥。”尹小刀用筷子拌着煲里的草药。 “谁信你。”他闻到那阵中药味，皱起鼻子，“好臭。” “良药苦口。”她还是这句话。 “哼哼。”他随口应了两声，然后开始展示自己的大厨手艺。中间他还天马行空说道，“刀侍卫，你去给我刻一个厨神的牌匾吧。” “好的。”她觉得这个称号对他来说，实至名归。 蓝焰听到她的肯定，笑得可开心了。 关于他之前犯瘾的惨状，两人都没有提起。仿佛都没当一回事。 其实，在那段时间里，蓝焰是有记忆的。也就是有记忆，所以他知道没有了毒/品，他有多痛苦。他真不想经历那样水火煎熬的过程。于是在饭桌上，他望着已经吃了三碗饭的尹小刀，“刀侍卫，你还是回家耕田去吧。” 不待一秒钟，她就回答，“我拒绝。” “你真讨厌。”吃他的，住他的，却偏偏不听他的话。 尹小刀不吭声，自顾自夹菜夹肉。 他说什么她都不在乎。 她是个坚定信念就会一直往前冲的人。她想要见到戒毒后的蓝焰。 她一定会见到。 ---- 蓝焰吃了饭连爱情动作片都没心情看，只想睡觉。 尹小刀逼他喝了药，他很不满。 洗澡时，见到自己额头的伤口，蓝焰更是愤愤不平。“真是护主不力！” 不过他没劲朝尹小刀炮轰，他太困了。于是扑到床上又睡着了。 尹小刀知道他是因为药汤的原因而嗜睡。 他鼾声响起时，她则继续研究相关书籍。 半夜，蓝焰突然醒来。 他感觉非常烦躁，还有些恶心。 海洛/因的补给不足的话，是会失眠的。所以很多人会依赖于抗精神药物。 蓝焰大约猜到尹小刀的那剂中药有镇静作用，但是效果不持久。 他尚未真正脱毒，就引来一堆的戒断反应。他不敢想象，一旦停止吸食，那会堕进怎样的地狱。 最可怕的是，海洛/因的半衰期结束，不代表戒毒就成功了。后面还有漫长的康复期。脱毒过程很痛苦，康复治疗也不见得好过。长期吸食白/粉的瘾君子，生理机制和普通人不一样。毒/品的外啡肽破坏了人体自身的内啡肽。当外啡肽消失，而内啡肽又来不及产生，累积的病症就会一下子爆发。而且，不到爆发的那一刻，谁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病。 蓝焰在床上睡也不是，坐也不是。 他居然为了一个傻冒的坚持而置自己于未知的痛苦中。 他才是个傻冒！ 他心烦意乱，越是恐惧戒毒，越是焦躁。 “四郎。”他醒的那一刻，尹小刀就察觉到了。 蓝焰转头望向她。房间没有开灯，他只看得到她昏暗的身影。“干嘛！”他态度恶劣。 “为什么不睡觉？” “因为睡不着。” “我有办法。”尹小刀说着拧开了床头灯。 他狐疑看着她。 她坐上了床边，“趴着。” 蓝焰脸色有些异样，“刀侍卫，我可警告你，你如果毁了我的清白，是要负责任的！” 　　☆、第29章 章 29 尹小刀当然不想要蓝焰的清白。事实上，她没有那种男女的概念。她诚实道，“我给你推拿。” 蓝焰眉一挑，“你还会这个？” 她点头，“我们尹家，世代相传。” “你不是姓刀吗？”蓝焰说话也提不起劲，他莫名慌慌的，有一种极其悲观的情绪涌上心头。 “在下不姓刀。”这句话，她是第二次说了。 “刀侍卫。”他翻了个身，“我心情很糟糕啊。” “我知道。”尹小刀这话说得很，“四郎。” “嗯？”那突如其来的厌世心理，让他消沉。他在极力克制着情绪的稳定。 “慢慢会好的。”她说话的语气不是往日的平静，而是柔和了许多。 “我突然想哭。”蓝焰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就是觉得很难过，很多悲伤的东西冒了出来，但他又说不上具体是什么。 “我会陪着你。” 蓝焰听是听见了，但他的情绪也崩溃了。他突然狠狠地咬自己的食指。指头的疼痛，腥甜的血味，他稍微缓和一些。 尹小刀仍然轻声安慰，“四郎，你会幸福的。” 蓝焰蒙蒙望着天花板。 尹小刀见他咬着食指不放，便强硬地扣住他的下巴，让他松口。 他低斥，“多管闲事。” 她起身走向自己行李包。 她一走，他就继续咬手指。 尹小刀找出一条行军带，横向拉了两下。 蓝焰没留意她的举动，他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世界里。 所以，在她快速缠绕捆绑住他的双手时，他毫无防备。 “你——”他怒目而对。 “不要伤害自己。”尹小刀恢复了平平的调子，用纸巾拭去他指头的血迹。 蓝焰沉默，然后直直躺下。他闭上眼，心里的那阵慌，让他无所适从。 尹小刀坐上床头，让他将头的方向转向自己，然后轻轻在他头部的穴位点揉着。 她自小学的就是中医，穴位拿捏得很准。 刚开始时，蓝焰头部有些不适应，没一会儿，就好多了。 他呼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尹小刀调暗灯光的亮度。 寂静的夜晚，昏暗的光线。 蓝焰闭上眼，睡了过去。 尹小刀低头望着他。 他还在蹙着眉。 二十多分钟后，他终于宽了眉心。 她安下心来。 ---- 蓝焰戒毒的第一天，虽然难熬，但起码过来了。 但是，他想到未来的日子都得忍受这些痛苦，不免有些郁闷。 郁闷了一会儿，他去煮早餐。 进去厨房后，他就不郁闷了。 蓝焰煎了两个芝士厚蛋烧，怕尹小刀吃不饱，他又弄了几片砂糖土司，再搭配奶油蘑菇汤。 尹小刀在客厅就闻到了香味，她禁不住去厨房看他。 做菜时的蓝焰是极有魅力的。没有暴躁、没有瞌睡。这时候的他看着格外顺眼。 蓝焰手里的动作没停，瞄向她，“你要上缴伙食费才行，你的食量是我的两倍！” 她望着芝士厚蛋烧，“我没有钱。” “没有钱就滚回乡下去。” “我的生活费由你负责。” “我都穷成这样了，你还死赖着过来。”他将早餐呈到碟子上。 尹小刀帮他端到餐桌上，然后她拿出碗勺，摆得整整齐齐。 蓝焰将剩余的盘子一并端过来，他才放下，她已经坐下开吃。 蓝焰嚼了几下厚蛋烧，开始为新的一天担忧。 戒毒。那代表他每天都要经历度秒如年的痛苦，真他妈的忧愁。人生无望。才过了一天，他就已经对戒断反应有了心理恐惧。 他吃完了一个厚蛋烧。 对面的尹小刀已经啃起了砂糖土司。 蓝焰喝了几口蘑菇汤，就停了。他的胃口不是很好。 她察觉到他的低落，轻声道，“等会儿喝药。” 他低头望着自己的手艺，“哦。” “会辛苦，我陪你。”尹小刀的安慰之词说得很生硬。 蓝焰抬头望她。她面容还是那样波澜不惊，他皮笑肉不笑。“呵呵。” “吃完饭，我们出去玩。” “……玩什么？”他放下叉子。 “玩你喜欢的。” 他一撇嘴，“我什么都不喜欢。” “出去走走。” “我不想去。” 尹小刀啃了两片砂糖土司，“我请你吃西瓜。” “谁他妈要吃你请的西瓜。” 话是这么说，然而。 即便蓝焰多么不想出门，他还是被拖了出来。他真恨自己打不过尹小刀。 见她飒爽地向前走，他烦躁问道，“你到底想去哪儿？” “不知道。”尹小刀回答。 “不知道你出来干屁啊！”蓝焰觉得没劲，直想往回走。 却被她拽住衣领。“去你想玩的地方。” “玩个毛线！我不想玩。” “去玩，就不会想别的。”否则，光是上午，他都难熬。 蓝焰愣住，这下终于明白她的意图。一时间，他只能低声说了句，“蠢货。” ---- 鑫城的镇与镇之间，车程都不远。 蓝焰搜索了下鑫城的吃喝玩乐，指了个地方，“走，我们去坐过山车！”去惊险一下，把那些病毒都吓跑。 “好的。”听话如尹小刀。 蓝焰差点想去摸她的头，还好，理智克制住了。 两人上了公车，一路停停走走，花了一个多小时到达游乐场。 蓝焰远远望了下过山车的环道，“刀侍卫，你玩过过山车吗？” “没有。” 意料之中的答案。他云淡风轻的，“哦，那千万别吓坏了。那个东西很恐怖的，如果你害怕，我可不会帮你。” “我不怕。”虽然尹小刀没有坐过，但是她知道怎么回事。 “不怕就好。”他笑得坏坏的。 鑫城是个小城市，不比苍城的繁华。在工作日时间，场里的游客不多。 两人排了不到十分钟的队，就轮到了。 蓝焰哼着歌，走过去选位子。 后排的两个女学生盯着他的脸，相互咬耳朵，“好帅。”然后暗暗笑了笑。 尹小刀往她俩看了眼，然后歪歪头，研究着他的棱角线条。以前在杂志上见到蓝彧时，她还想着，这两兄弟都长得很好。而今，在她眼里，蓝彧早丑到天际去了。只有蓝焰，越来越有魅力。 蓝焰选了第一排，他巴不得尹小刀吓到面容失色。他回头，见她直盯着自己看，不禁凶起来，“还愣着干什么！过来。” “好的。”尹小刀表情如常，走到他旁边。 待她坐下后，蓝焰给她检查安全装置，“别吓哭了啊。”说着，他将把她的安全锁松开，再扣上，然后拉了下。 “好的。”尹小刀看着他的动作，目光又溜到他的脸上。 他微抬眸，即对上她的视线，“干嘛,你是不是对我有非分之想？” “不是。”君子坦荡荡的回答。 这个过山车是扭转式轨道，时间二十五秒。都还没开始启动，已经有几个女学生尖叫。 蓝焰和尹小刀这边没有动静。 突然，尹小刀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她往兜里拽了下，掏出手机。 来电显示是尹爷爷。 蓝焰正想让她别接，她却动作很快，“爷爷好。” 蓝焰在旁暗骂她蠢货。 过山车这时启动了。 尖叫声四起。 列车哗啦仰上推到最高点。 尹小刀淡定和尹爷爷电话中，“是的，他晚上睡不着。” 蓝焰：“……” 列车开始下行，风驰电掣。风声呼呼在耳边刷过，后面响起的，都是尖叫，混杂着男声和女声。 尹小刀：“我在过山车，很吵。” 蓝焰：“……” 列车开始扭动，乘客们被吊在空中，三百六十度旋转。 尹小刀：“我晚上给他加味药。” 蓝焰：“……” 此时，到了回环最高，身子由于失重，轻如羽毛，宛若飞翔一般。面前的世界，只有蔚蓝的天空。 尹小刀：“他犯瘾的时候很痛。” 蓝焰：“……” 随即一个俯冲，天空的景色切换到灰绿的远山。 尹小刀：“好的。” 蓝焰：“……” 然后尹小刀挂了电话。她正准备好好享受一下过山车的感觉，结果，行程结束了。 列车停止后，蓝焰不说话，站起来就往外走。 尹小刀跟着他离开。 等走出了过山车的区域，他回头，淡淡说，“以后玩过山车，别接电话了。安全至上。” “好的。”尹小刀应得爽快，然后为了感谢他的好意，她说，“坐这车接电话不习惯，手机差点摔了。” “……”他怎么会傻到带她来玩过山车呢。本想看她的失色表情，结果，还是那副德行。“你太蠢了。” 尹小刀侧头看着他的脸。在阳光下，他的轮廓深邃得都能折影。 “幸好你蠢得彻底。”蓝焰继续向前，“有句话叫什么来着？蠢到深处自然萌。哪天碰上个眼瞎的，说不到他还会觉得你可爱。” 尹小刀不应声。 “不过。”蓝焰顿了下，转头看她，忽然弯起笑，“眼瞎的男人，太难找了。” 然后他自顾自哼起了不成曲的调子，唱着： 作者有话说：由于某些原因，盗文网站章节有缺漏。特此告知。 　　☆、第30章 章 30 中午一到，蓝焰就回去了。 匆匆炒了个饭，再匆匆吃完。 尹小刀知道他不太高兴，默默洗碗后，进房陪他。 蓝焰这时看看时间，不到两点。还不是毒瘾发作的时间，他已经焦躁了。口干舌燥，心烦反胃。 他望了下尹小刀。 她坐在沙发上看书。她现在把他戒毒这事当成使命一样，一有空就捧着书看。 他上午还觉得她真有心，现在身体不适，他就将她往恶毒方向去揣测。 蓝焰咬咬食指，在衡量自己去偷烟的几率。以尹小刀的身手，他没有胜算。唯一的办法，就是支开她。 他这会儿的思维还比较清晰，明白吸毒毁一生的道理。只是痛苦一来，他就不自觉就望向藏烟的抽屉。 尹小刀注意到他，抬起了头。 蓝焰心虚，唯有狠道，“我不舒服。” “嗯。”她站起来，拿起旁边的药片，“吃这个。” “什么鬼玩意。” “维生素。” “……” “还有钙片。” “……” “营养的补充很重要。” “谢谢！”他恶狠狠的。 “不客气。”尹小刀仿佛没听出他的讽刺。 ---- 蓝焰戒毒的日子就是这样，时不时他就想和尹小刀单挑，现实却很残酷：到了第三天，尹小刀把他所有的烟都收了起来。 蓝焰想掐死她。 他本来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也算洒脱。自从蹦出来一个傻冒后，他就走上了艰辛的与毒品抗争之路。这条路，漫长看不到尽头。 尹小刀掌握了蓝焰所有的毒品。不止是卷成的烟，连两包蓝彧送的粉，她都没收了。 她每天只给蓝焰半根烟。 多的，门儿都没。 无论是蓝焰咒骂也好，讨饶也好，装病也好，尹小刀都不为所动。 蓝焰在水深火热的痛苦中熬着。他天天喝药，直到第四天，他才觉得这些药开始有些镇静作用。 现在他的睡眠很差，再也恢复不到以往那种嗜睡的状态。 每每这个时候，尹小刀会轻声细语和他说话。他不太清楚她说了些什么，他身体时冷时热，意识也是乱的。 他觉得自己就是在鬼门关晃荡。 有时候清醒了，知道自己还活着，他都不晓得是该悲还是喜。 体内海/洛因的缺失，让蓝焰隐藏的病症陆续显露。骨头痒得厉害，而且他现在非常惧怕疼痛。 尹小刀听完他的症状，出去买了葡萄酸钙，硬逼着给他打针。再给他调了些安神的中药。 如果让蓝焰回忆这些日子，只有四个字：“生不如死。” 但是毒瘾过后，他却万般庆幸，有个尹小刀陪在他身边。她比他强大许多，要是没有她，他根本熬不过来。 其实，尹小刀之所以能留在他的身边，是因为她武力值超高。换成寻常的一般人，早被犯毒瘾时的蓝焰杀死了。 经过几天的过招，尹小刀明白，蓝焰其实没有她想象中的瘦弱。他为了一根烟，也可以和她打个几回合。 打不过她时，他就骂她。什么难听骂什么，而且还能一连串连贯，中间不停顿。 尹小刀听着，不反驳。她想，现在他是生病，乱不择言。等他以后健康了，一切就好了。她不和病人计较。 蓝焰从第二天晚上就没有再去厨房。他和毒品抗争得都无力了，哪还管得了饭。 一开始，是外送服务。 但是来来去去吃的，就那几家。吃了两三天，蓝焰不高兴了，挑剔这菜那菜，直嚷嚷这些厨子功力不及他十分之一。脾气大得很。 于是尹小刀便把蓝焰绑住，自己出去打饭。他离开她视线的时间里，她会担心他为了松绑伤害自己。所以她都是快去快回。 蓝焰被绑的时候，思绪到处飘，某天还飘到了自己不小心吸上这东西的那天。回忆里的人物混混沌沌，他也想不起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在那虚晃的影像中，有个人递了根烟过来。 他接过。 那人帮他点燃。 他抽了。味道很呛。 后来还有些什么事，他却怎么也记不清了。 尹小刀回来时，见蓝焰蹙着眉，担心他又头疼，于是过去坐到他的床边，微揉他的太阳穴。 蓝焰睁开眼，拍掉她的手。 她静静看着他。 他缓慢地坐起，“刀侍卫，我觉得我不行了。”他戒了五天毒，仿佛苍老了五十岁,身体的机能大大下降。 她轻声道，“前几天都过来了。” “那是因为我每天还有吸。”蓝焰胡子拉扎，颓废得很，话音里全是绝望。“一旦停了，我真的撑不住的。” “五天前，你也说不行。”尹小刀望进他的眼睛。 “你回乡下好不好？别管我了。”他垂着头，说话都费劲。 “我不走。” 蓝焰和她无法沟通，她完全不懂转弯。到底是哪个乡下出来的傻蛋。 他重新躺下，拉起被子盖住头。 这几天，他几乎都在床上度过，大多数时候，像一具死尸。 蓝焰想了很多，想到自己以前的生活，再想到蓝彧和蓝叔的阵营。 有时候，蓝焰被尹小刀蛊惑了，就会幻想：自己自由了。他开个小饭馆，生意冷清时，就去街头卖艺。攒够老婆本后，讨个漂亮，愿意洗碗的媳妇儿……也许漂亮的大都不肯洗碗，那就讨个愿意洗碗，不那么漂亮的媳妇儿也行。然后再生几个孩子。 真是美好的未来啊。 ---- 蓝焰有大半个月没去上班。 李勇华有时会打电话过来，碰上蓝焰清醒的时刻，他会和李勇华打哈哈。 要是那会儿正在毒发，蓝焰就完全不理。甚至有次恶狠狠把手机扔了。等阵痛过去了，蓝焰才回拨过去。 戒毒的第九天，蓝彧来了个电话。 庆幸那时候，蓝焰除了浑身无力外，神智还清醒。 “大哥。”蓝焰喘着气。 蓝彧听见蓝焰的动静，隐约猜到什么，轻笑，“二弟，怎么这阵子公司都不见你？” “公司？”蓝焰打了个哆嗦，“什么公司？” “你负责的烟道厂。” “工厂就工厂嘛。”蓝焰闷声道，“大哥一说公司，显得档次好高。我都反应不过来了。” 蓝彧没说话。 蓝焰又开始喘，“大哥，我不想去上班了。” “哦？怎么了？” “那批货，我快吃完了。大哥，我害怕，你……”蓝焰的声音染上急腔，“能不能再给我弄点？” 尹小刀听了，冷厉的视线扫向蓝焰。 蓝焰朝她眨了下眼。 她眼里的寒意消散，重新低头看书。 “呵。”蓝彧哧了一声，“二弟，你知不知道我付了多少钱给贵总？货品那么多，你这败家子专挑贵的吃。” “大哥。”蓝焰一副想哭的样子，“没有它，我会死的。” “你现在天天不上班，就光顾着吃那玩意儿？” 蓝焰避而不答，继续哀求，“大哥，你给我弄点吧。我给你做牛做马都可以。” “没出息的东西。最近苍城来了群缉毒警察，货不好弄。” “大哥，我真的快死了。” “贵总避风头去了。” “求你了。” “等贵总回来再说吧。” 蓝焰又惊又喜，“谢谢大哥。” “二弟，看你这么痛苦，我于心何忍。先送点实用的小礼物给你。” “谢谢大哥。” 挂了电话后，蓝焰问，“刀侍卫，我还有多少的毒品量啊。” 他的语气很自然，尹小刀回答得也自然，仿佛谈论的只是天气。“十九根烟，以及两大包粉末。” “出门的话，你给我几根。万一真遇上什么事，我好及时应对。”不晓得蓝叔和蓝彧斗得如何，虽然蓝焰知道自己是个炮灰，但是能拖一天是一天。 “好的。”尹小刀肃正加了句，“但是不许吸。” 蓝焰不置可否。 说起来，蓝焰和尹小刀现在的关系，在走着两个极端。 犯瘾时，他看她简直宛若世仇。而当熬过痛苦，她却是他最信任的人，信任到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蓝焰想，如果尹小刀哪天背叛他，那他就真的永远待在地狱，再也出不来了。 ---- 蓝彧送来的礼物，是用一个大盒子装着的。外边还系着粉色的丝带。 为了这个礼物，李勇华特地召蓝焰回厂。 蓝焰真的不想出门，他脚步都是虚浮的。 李勇华却说，蓝彧交代，厂里的结算要蓝焰负责审核。 蓝焰烦透了。就他现在的状况，去到厂里撑没多久就得毒发。 他计算了时间，提前问尹小刀要了半根烟。 狠狠抽完后，他才搭车去厂里。 李勇华按照蓝彧的交代，亲自把礼盒交给蓝焰。 蓝焰见到那几条粉红丝带，忍不住犯恶心。 待到李勇华出去办公室，蓝焰就啧啧出声，“好差的品味。” “是的，很丑。”尹小刀附和道。 “猜猜这是什么？”蓝焰拿起旁侧的剪刀，唰唰唰剪掉了丝带。 “不知道。” 蓝焰嘴角挂着嘲笑，“肯定不是 　　☆、第31章 章 31 据李勇华描述，蓝厂长将那个礼盒笑嘻嘻地捧了回去，之后连着上了几天班，再后来，又翘班了。 由于厂里的业务繁忙起来，李勇华也没空去管那个蓝厂长和车间主任的迟到和早退。 李勇华再度见到蓝焰和尹小刀，是在苍城蓝氏董事长的生日会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李勇华觉得蓝焰瘦了一圈，面色也很苍白，笑容倒还是往常那样灿烂，身边也仍然跟着那个刀主任。 要说厂长和车间主任没关系，李勇华是打死也不信的。他看那俩，时时刻刻都在同一个框里。 李勇华忙着结识各类生意人，也没多留意蓝焰和尹小刀。 他在某个时刻，偶然抬头间，看到蓝焰和尹小刀的背影隐去了走廊。 ---- 蓝氏董事长的生日会，极具声势。凡是和蓝氏有过合作的，都接到了请帖。 蓝焰这个名目上的二少爷当然不例外。 他很不乐意参加。 那天，接到生日会的请帖后，蓝焰起来后就坐在床边，沉默了好一会儿。 就在尹小刀想上前问的时候，他开口了，“刀侍卫，把那两包粉还给我。” 她的眼神立即冷了，“我拒绝。” “我是要处理一下。”蓝焰白她一眼。 尹小刀观察着他的表情，倒还是平时的拽样。她便出去，然后找来给他。递过去时，她警告说，“如果被我发现你再吸毒，我就不客气。” 蓝焰咧嘴，“呀，我好怕怕啊。” 他重新卷了十来根香烟。 在这个过程中，他实在是按耐不住。趁尹小刀在帮他装烟时，他悄悄用食指沾了点，低头往嘴里送。 没来得及吞咽，尹小刀一记手刀砍来。 蓝焰痛得往后跌倒。 她神色暗藏怒意，抢过他手里的包装袋，紧紧盯着他。 他咳了下，干笑，“就一点点。”说完他心一狠，“把这两包倒进马桶。” 尹小刀扯出旁边的行军带。 蓝焰傻眼，“喂喂，我还没犯瘾啊。” “信不过你。”她三下五除二就把他捆得结结实实。 尹小刀把两包粉，以及全部的香烟都收起来，还用抹布把掉出来的粉末擦得干干净净。然后她去卫生间，将两包粉撕开，全部倒掉。 空气中弥漫着一阵酸味。 她望着水涡将那堆害人的东西冲走，心里生出恨铁不成钢的心情。 再出来时，见到蓝焰倒在床上的样子，尹小刀忍不住揍了他一拳。力道不大。 他瞪着她，“好了。以后大哥再送这些玩意儿过来，全部交给你处理。行了吧？” 尹小刀点头，上前帮他解绳子，“四郎，你要好好的。” 蓝焰没有回答。 他没有告诉她，海/洛因的复吸率是百分之一百。 ---- 直到生日会当天上午，蓝焰才开始思考怎么去苍城。 厂里只有那辆破面包车。 蓝焰想想就来气，“就我这姿色，怎么也要兰博基尼或者玛莎拉蒂才匹配啊。五菱荣光是个什么东西？”说完，他习惯性接了句，“刀侍卫，你说是不是？” 尹小刀根本不在意他前面的内容，点头回答，“是的。” 最后，蓝焰打算搭大巴回苍城。 本来，他不想要尹小刀跟随的。对蓝氏而言，她的任务已经结束，没有理由再待在他身边。而且，蓝彧见到她，说不定又会狂性大发。堪忧。 但是她一直跟着，怎么骂都赶不走。 蓝焰只能买了两张车票。 回程途中，蓝焰呵斥道，“从没见过像你这样傻不拉叽的人。跟你说多少遍了，这趟没你什么事。” “我要保护你。” “你保护好自己吧，蠢货。”说完他转头望向窗外，不再理她。现在他的精神很差，偏偏又不能想睡就睡，只好干瞪着天空打发时间。 到达苍城的时间，是下午一点多。 两人还没吃饭。 蓝焰食欲不好，但还是带尹小刀去了自助餐。 他念叨说：“刀侍卫，这顿吃饱了，以后我们就路归路，桥归桥。” 尹小刀切了一大块牛扒，“等我们都幸福美满了，我们就路归路，桥归桥。” “谁和你幸福美满啊？”蓝焰想拿起刀叉去叉死她。 正在这时，蓝焰的手机提示了信息。拿起一看，居然是董事长助理建了个微信群，将姓蓝的大大小小拉了进去。 一瞬间，给董事长庆生的词，层出不穷。 蓝焰望了眼，拍马屁的那群人，他都不熟。蓝彧没说话，蓝叔也没有。所以蓝焰也不去凑热闹了。 他将这个群设置成静音。 尹小刀吃了很多。桌上堆的盘盘碟碟，九成九是她吃的。 蓝焰只喝了碗汤，吃了点青菜。 他望着她大快朵颐的样子，莫名心情好了起来。“刀侍卫，你得把我的那份也吃了，不然我们就亏大了。” “好的。”尹小刀应得很爽快。 他不禁暗叹：真是个吃饱喝足就无忧无虑的蠢货啊。 午饭后，蓝焰回了趟家。 他疲惫得很，几乎是勉强撑着身子。这下有床，他便倒了下去。 这是他戒毒的第二十天。痛苦不堪的二十天，天天只有半根烟。过了明天，他连半根烟都不会有了。因为尹小刀只允许让他过渡二十天。之后，他得完全断粮。 想想就可怕，那会是比之前更加难熬。 有时候，蓝焰都想自杀算了。就算戒了毒，拖着这个浑身病痛的身子，还能活多久呢。 这个想法终归只是想法。因为，他有一个足以让他依靠和信任的尹小刀。 蓝焰咳了两下，转头问道，“刀侍卫，你说我今天那半根，能不能加量到一根啊？” “不能。”尹小刀拒绝得直接。 他毫不意外，翻过身去休息。 尹小刀过去帮他松筋，让他睡得舒服些。 她细细看着他的脸。 他的面色很差。 看着他痛苦抽搐时，她心里也不舒服。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不能心软。 ---- 蓝焰醒来后，跟尹小刀要了半根烟。 这两三天，他的感觉好些了。至少不会为了再来半根和尹小刀厮杀。 他还是躲在卫生间抽。 蓝焰背靠着墙，点燃了烟。 烟雾缭绕，他半闭着眼，身子慢慢滑了下去，直至坐到地上。 这时的蓝焰是快乐的。现实的无奈，身体的病痛，都和他没关系。他歪着身子，很安静。他甚至觉得，就这样死去，也很舒服。 如此美好的时光，除了这根烟，其他东西都无法替代。 蓝焰神智清醒了些后，回到现实。他强打起精神，扶着墙壁站直。 抬眼间，蓝焰看到镜中的人影。 他现在瘦得衣服都偏大了，浑身透着一种病态。就算他再怎么伪装乐观，脸上也没有一丝活力。他看着自己，脑海中浮现出四个字：行将就木。 他和尹小刀相识只有两个月，到底是怎样的固执，让她对着这样的他都不放弃。这个疑问，这二十天来，他一直想问，但始终没开口。 蓝焰站在那好一会儿。直到神智完全清晰，他洗了把脸，把新长的胡子刮掉。然后自我调侃道，“乍一看，还是个有为青年。” 出来后，他在行李袋里，拿出针筒的盒子。 尹小刀目光一凛。 他朝她笑笑，“我们总不能辜负大哥的一番心意，是不？” 她明白过来。 尹小刀在蓝焰的手臂静脉处注射营养剂。她故意打歪了。 蓝焰望着她，觉得她这样专注的样子莫名可爱，于是他嘻嘻去捏她的脸颊。 他手才探出，尹小刀已经自动进入戒备状态。不过因为是他，她克制着不去挡。 蓝焰捏起她的脸颊，笑得可乐了，“刀侍卫，你个蠢货。”他还捏着颤了三下。 尹小刀丢掉针筒，拍拍他血管处留下的几个淤青印记，问道，“像不像？” “像极了。”蓝焰松开她的脸颊。 他去衣柜挑选了一套纯黑西装，搭配浅蓝的衬衫。没有选领带。“还好我大中小码的衣服都有，再瘦点也还有衣服穿。” 换装出来后，他望向尹小刀。 她一直穿运动款。 蓝焰哼道，“刀侍卫，你这样子是进不去的。”他的言下之意是，她别进去了。 尹小刀一下子不太习惯他穿得这么正式，三秒后回答：“那我穿你的衣服。” “你干嘛去哪都粘着我？” “因为这趟凶多吉少。” “……”蓝焰沉默后，转换话题问道：“刀侍卫，你今年几岁啊？” “二十五。”尹小刀毫不隐瞒。 “看不出来啊。”蓝焰吃惊了，“你比我多吃了两年米饭，怎么还这么蠢？” 她看他一眼，不回答。 “你懂什么叫凶多吉少吗？”他板起脸教训着，“意思就是，你可能二十五岁就挂了。” “我知道。” “那你还跟着我干嘛？” “要是不跟着你，你可能二十三岁就挂了。” “……”蓝焰不想理她了，“呵，不和你争论。你自己的命，自己担忧去吧。” 临走前，他找了盒普通的香烟。 将烟盒抛向尹小刀时，他笑了下，“有备无患。” 　　☆、第32章 章 32 蓝焰这个人对着尹小刀时，是典型的心口不一。 他把她的衣着狠狠吐槽了一番，一副不想和她站一起的样子。可是下一秒，他带她去了高级商场。 是西装店。 店员见到蓝焰，笑盈盈上前，“蓝二少。” 蓝焰眼尾一扬，“我认识你吗？” 店员脸色僵了下，随即又笑，“蓝二少真是贵人多忘事。”说话间，店员的视线往尹小刀的方向扫去。 蓝焰注意到后，笑嘻嘻道，“来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可爱的刀刀。”言语中有着不自察的骄傲。 “果然清丽脱俗。”店员睁着眼说瞎话。 尹小刀回视店员，那眼神生生让店员后背一凉。店员连忙转向蓝焰，“请问，蓝二少今天想选些什么款式？” 蓝焰环视了下店里，“挑一套适合她的西装。” 店员有些诧异。她看尹小刀胸前一片平坦，长相是个女的，但是气质却很中性，有些雌雄莫辨。 所有的心绪，店员都掩饰在职业笑容里。她一下子就选了四五套修身型的。 蓝焰扫了眼，只留下两套纯黑的，“给她再找件白衬衫。” 店员立即殷勤地递过去。 尹小刀看看蓝焰，再看看衣服，应声接过来，进了试衣间。 店员招呼着蓝焰就座，还斟了杯热茶。 蓝焰玩着茶杯，目光时不时转到试衣间那边。 尹小刀出来时，还是那样的面无表情。 她一米七高，身形修长，看着比一七零的男人更为高挑。衬衫的扣子，她都扣上了。白衫黑西装黑裤子，搭配她的英气，居然出奇的合适。 蓝焰打量了下，觉得此刻的她，比他见过的所有大妈都来得好看。就是胸被裹得太平，可惜了一个好罩杯。 他不禁回忆了下尹小刀的胸型。坚/挺的弧度很完美。 “蓝二少……”店员出声打断蓝焰的联想。 他回过神。 “你……”店员表情不太自然，递了纸巾过来，“你……流鼻血了……” 蓝焰淡定接过，轻轻拭了拭鼻子，“这八月的天气哪，炎热干燥。” 蓝二少对着一个穿西装的平胸不男不女流鼻血，这个大八卦，店员一下子承受不住，只能干笑，“是啊。” 蓝焰丢了纸巾，在柜台选了一条领带。然后他走到尹小刀面前，亲自帮她系领带。 店员看着他的动作，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 “以前哪，你在我身边的级别就是愚蠢的刀侍卫。”蓝焰动作灵巧，没几下就打好领结，“现在呢，我决定给你晋级，封你为帅气的刀侍卫。”他得意地笑。 尹小刀抬头望他，“好的。”她的眼里只映着他的笑。 “走，去把你这短发修剪下。” “好的。” ---- 生日会的地点是在蓝氏旗下的酒店。 门口的接待小姐笑颜灿烂，见到蓝焰时，甜甜唤了声，“蓝二先生。” 蓝焰嘴角扯扯，迈脚往里面走。 尹小刀自然跟随。 接待小姐却在旁阻拦，“您好，请问您有邀请函吗？” 蓝焰回身勾住尹小刀的肩，“这是我的伴。” 接待小姐愣了下，惊疑望了眼尹小刀，这才辩出她是女性。接待小姐讪讪一笑，“是我冒犯了。” 蓝焰高傲一甩头，转身往会场走。 接待小姐望着远去的两人背影，“想不到蓝二先生的口味变得这么突然。” 会场上挺热闹。蓝焰毫不意外，他觉得这场面挺符合蓝氏的虚荣心理。 对于生意的应酬，蓝焰懒得搭理。他带着尹小刀溜到自助餐区。他选了她格外爱吃的几样菜，装了一大盘。“刀侍卫，这里吃的喝的都免费，你今晚吃饱点，最好把明天的量也吃完。这样我就能省钱了。” “好的。”尹小刀接过他的盘。 两人就近找了个角落里的小桌。 尹小刀负责吃。 蓝焰则在旁打着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他之所以选在这个角落，就是不想引人注意。但是总有一些人，嗅觉灵敏，视觉锐利。 “蓝焰，我终于找到你了。”不知道打哪蹦出来的女人，一出现就扯着蓝焰的手臂。 尹小刀微微抬眼，确定对方没杀伤力后，她的注意力又转到盘中的食物上。 蓝焰不悦，朝女人横过去一眼。 女人伸出食指，轻轻点住他的额头，娇嗔，“你说，你不接我电话是不是又去哪儿厮混了？” 蓝焰站起来，甩开她的手，“别乱碰我。”他抽出旁边的纸巾，狠狠擦拭自己的额头。 “好呀你！”女人一咬唇，娇艳欲滴的姿态，“那天晚上你抱我时是怎么说的？” “我不认识你，大妈你谁啊？”蓝焰有些烦，手指往尹小刀那一指，“我每天晚上只和她在一起。” 尹小刀这时抬起头来，嘴里还鼓着未吞咽的肉。 女人一看，恼羞成怒。自己居然输给这种货色。“负心郎。”她狠狠一跺脚，掉头离去。 “负你妈！”蓝焰重新坐下，看着尹小刀探究的眼光，呵斥道，“吃你的东西去。” 她不说话，埋头继续吃。 不一会儿，尹小刀坐直身子，“吃完了。” “……”蓝焰望着那光溜溜的盘子，讽刺道，“你的胃口真好。” “是的。” “饱吗？” “不饱。” “……”他无力地挥挥手，“那就再去装。今晚我们来这的目的，就是把你喂饱。” “好的。”尹小刀过去自助餐区，哗啦啦一下，就装了一大盘。 再回来时，蓝焰瞪着她的大盘子。“刀侍卫。” “嗯？”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你装这么多炒饭干嘛？” “米饭管饱。” 他想揍她。“来这种地方，当然要挑我买不起的东西吃。吃个屁炒饭啊？你想吃，我能炒一桶给你。” 尹小刀往嘴里送饭的动作顿住了，“你什么时候炒一桶米饭给我吃？” “……”蓝焰无言。他秉着宽待低智儿童的理念，站了起来，“别吃炒饭了，跟着我走。” 她点头。 他趁机教育她，“来这种虚荣浮夸的地方，要坚守一个原则，只吃贵的。懂吗？” 尹小刀摇头，“不懂。” “我不认识你，你不要和我说话。” ---- 蓝焰挺不想去和蓝氏那群人见面。不过没办法，他虽然穷得响叮当，头衔却还挂着个二少爷。 没一会儿，就有人过来请他过去和蓝氏一群人聚聚。 蓝焰很想回一句，“聚个屁。” 但是人穷志就短，所以他也威风不起来。 他吩咐尹小刀，“刀侍卫，我离开一下，你别跟过来。” 尹小刀立即放下勺子，站起来，“我保护你。” 蓝焰拍拍她的肩，“你今晚的任务是吃饱。” “我吃饱了。” “放屁！就这点东西你能饱？” “饱了。” “那就回去睡觉。” “我保护你。” “蠢货！”蓝焰呵斥道，“我去和他们打个招呼就回来。没事的。” 尹小刀狐疑看着他。 他拍拍她的肩，“我说没事就没事。就一无聊的宴会，我走走过场而已。” “我离你远些。” “……算了。我跟你无法沟通。” 蓝焰懒得再解释了，他转身往会场的另一方向走去。 ---- 蓝氏的一群中青年，在会场左方的休息室。 璀璨的水晶灯下，三三两两，谈笑风生。 蓝焰打着哈欠，即便他衣着光鲜如同那群青年，却也掩饰不住神情的萎靡。 蓝叔和蓝彧各居一座。中间隔着几个青年。 蓝焰上前向蓝叔问好。 “坐。”蓝叔打量着蓝焰，“焰儿，怎么一阵子不见，脸色差成这样？” 蓝焰笑了笑，“睡眠差。” 蓝彧投来关切地一眼。 蓝焰察觉后，响亮唤了声，“大哥。” 蓝彧轻轻点头，然后继续和旁边的副董聊。 蓝焰坐到旁边的沙发上。 “二哥。”挨着蓝焰的蓝将插话进来，“鑫城好玩吗？” “好玩。”这是实话，比起这里一群貌合神离的同姓氏，在鑫城和尹小刀一起的生活才是开心。 蓝将夸张一笑，“那你还得感谢胡小姐呢。” “是啊，不胜感激。”蓝焰跟着笑。 之后，又有几个人来找蓝焰聊，蓝焰都极有礼貌。 蓝焰不爱管尔虞我诈的斗争，不过，他猜得出在座的有几方势力。 蓝氏大股东，有五个。目前，集团股权最高占比，除了老董事长和他老婆之外，就是蓝彧。其次，是蓝叔。蓝氏还有好几个只占百分之几的，都被蓝叔收购了。 排第三的，是蓝豪。曾经陪老董事长打江山的一代枭雄，终身未娶。为人顽固，和蓝彧、蓝叔都关系不好。 接下来的几个，有年轻的，有年长的，都是墙头草。 现在来看，蓝焰没有威胁力。但是蓝豪曾经说过，他非常欣赏蓝焰。等以后他退位，就让蓝焰接班。 话真不能乱说。蓝焰原本逍遥自在的日子，因为蓝豪的欣赏，被搅得一塌糊涂。而且，过后也没见蓝豪对蓝焰有实质性的帮助。 蓝焰怀疑，蓝豪是宁错杀不错放，故意找软柿子捏。 　　☆、第33章 章 33 蓝焰的怀疑，只是自己一时的瞎猜。真正的内/幕，他懒得去想，太费神。 他望着这屋子一堆蓝姓人士，没有一丝的好感。看着某个傻冒吃饭都比待在这应付这群虚伪之徒要来得有趣。 他扯了扯衣领，解下外套，再挽起袖子。然后从西装口袋掏出一打扑克牌，询问着，“玩牌不？” 蓝氏几个瞥了眼蓝焰手上的针孔，推辞走开了。 这时，有个服务员模样的人过来，在蓝彧耳边说了什么。 蓝彧和旁边的人道歉失陪，然后离开。 蓝焰瞄了眼蓝叔。 蓝叔看着蓝彧的背影，莫测高深一笑。 “二哥。”蓝将说道，“我听说胡小姐现在喜欢上大哥了。” 蓝焰随口应道，“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三表哥的婚事定了，和投资大王的女儿汪淼淼。” “祝他们百年好合。” “但是汪淼淼逃婚了。” “天啊，好震惊。”蓝焰很敷衍。 蓝将说的，都是蓝氏的风/流韵事，蓝焰听着直犯困。 没一会儿，有个老头过来找蓝叔。然后，蓝叔和老头出去了。 蓝焰觉得自己再听蓝将这么说下去，就真的要睡着了。反正蓝叔和蓝彧都没在，他也就找了理由溜走。 他才出房间，就开始搜寻尹小刀的方位。 果然，她站在不远处，目光一直在他的身上。 会场都是衣香鬓影的女人。尹小刀修长的身影却演绎了另类的风格。 蓝焰笑了笑，朝她微微招了下手。 她立即快步走来。 蓝焰望着她的步伐，觉得这身西装确实帅。他不禁感慨自己的品味真是无可挑剔。 尹小刀站定他的面前，“四郎。” “走，先去趟洗手间。”他转身往走廊走去，“免得等会儿和这群人虚伪起来，我自己都想吐。” “好的。” ---- 这个酒店确实华丽，华丽到跟迷宫似的。而且走着走着，就不见一个服务生了。 有一个走廊的尽头是一道门。门没有关，只是掩着，余下大约十公分的空隙。 蓝焰直接推开。 门的后面，又是一条长走廊。 蓝焰和尹小刀绕了一大圈，终于找到了洗手间。 他进去。 她在门外候着。 男洗手间里面没有其他人。蓝焰解决完，吹着口哨，拧开水龙头洗手。抽出纸巾擦手的时候，他见到暗格里的垃圾桶冒出一张纸巾的角。 再往下，有一团纸。 他停了哨声，探头看着。 再再下面，有一个用纸巾包裹的东西。 然后他表情一松，将擦完手的纸丢进垃圾桶，正好将上一张纸巾的角给遮住。 蓝焰出了洗手间，神色如常。他凭着记忆往回走。 尹小刀默默跟着。 但是，这里的走廊很乱，而且没有指示牌，左穿右插，居然又见到洗手间。 蓝焰特地进去看了下垃圾桶。他扔的那张纸还在，看来确实回来了。 他出来后，粗声粗气道，“跟我走。” 尹小刀点头。 蓝焰无意间抬眼望了眼天花板，倏地注意到，这里的走廊居然一个监控摄像都没有。 他继续往前走。 走来走去，却都找不到回去的路。而且很奇怪的，不知怎的走到室外去了。这里貌似是个庭院。皎洁的月光下，花树叠影，凉风吹来，有一阵的花香飘散。 “走了这么久，连个可以问路的都没有。”蓝焰望了眼夜空，“今天月亮好圆好大啊。” 尹小刀跟着看去，“是的。” 他只好掉头往回走。 走着走着，又到了洗手间。 于是，两人相对无言，大眼瞪小眼。 瞪了一会儿，蓝焰指指右边，“走这边。” “好的。” 走了几米后，走廊另一边有声音传来。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停下脚步。 那边有三个男人在说话。隔着一段距离，声音不大。 甲：“别让他跑了，往这边追。” 听见这不友善的话，尹小刀立即观察走廊的环境。往后走的话，还有二十来米的距离才拐角，来不及藏。继续往前，就会和他们碰上。她立即做好开打的准备。 乙：“暗门没关，会不会到宴会厅去了？” 蓝焰跨步到最近的房间，拧了下门把。是上锁的。 丙：“我去会场。你们继续这里。” 甲、乙：“是。” 蓝焰的手里不知打哪儿冒出一枚钢针，他插/进门锁。 那几个男人的脚步声向着蓝焰和尹小刀的方向过来。 蓝焰朝尹小刀使了个眼色，轻轻调着钢针的角度。 脚步声逼近。 锁开。 蓝焰推开门，尹小刀反应极其迅速，隔着两步就一跃而进。 蓝焰闪到房里，轻轻将门关上，落锁。 尹小刀站起来，立即竖起警戒。她听到房里有非常轻微的一声声响。 她跳到蓝焰的身边，闭上眼睛，摸索着扣住蓝焰的手。 蓝焰在留意着外面那群人的动静。 脚步声由远至近，再由近至远。 蓝焰放松下来，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被尹小刀抓着。 他正要训她，她却暗暗使力。 蓝焰也不知怎么的，按理说，他和她不该这么默契，可是他却领悟到了她的意思。就像刚刚他让尹小刀先进房的那一眼，她能明白一样。 房里一片黑暗。蓝焰和尹小刀的手互相扣着。另外的人没有动静。 外面那群人的声响远去后，房里仍然是一室安静。 尹小刀这时睁开眼。眼睛适应了后，她能够看清房间的情况了。她环视一圈。这里应该是资料室，除却玻璃幕墙那边有一排桌子和两张椅子外，其余排列的都是两米五高的柜子。视线范围内，并没有见到人影。相较于对方的藏匿，她和蓝焰在门边十分显眼。而且对方在这的时间比她长，早已过了暗适应期。但毫无动静。 蓝焰眼前还是黑漆漆的。既然房里的那个人没动手，那对方应该不想暴露。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捏捏尹小刀的手，侧向她，悄声道，“走。” 尹小刀再环视一圈，点头。 蓝焰轻轻开门，却又听见有谈话声传来。他赶紧再度关上。 一个恭恭敬敬，“这边请。” 另一个浑厚嗓音，“谢谢。” 听声音不是刚刚那几个。 这两人经过门前。 就在这时，尹小刀突然挣脱蓝焰的手，上前一大步，旋身抬腿迎向来袭的攻击。 蓝焰惊了下，眨眼后见到眼前有两个暗影。 尹小刀拆下对方的第一下后，立即弯拳挥过去。 对方闪过的同时往蓝焰的方向扑过来。 她后退两步，用手肘拦下对方，再一横，手肘直接击上对方的胸膛。 对方硬生生挡住她的力量。 尹小刀迅速踢向他的膝盖。 他不得不后退。 尹小刀担心蓝焰受伤，于是向前逼对方离远些。等站在房间的中间，她才放开拳脚和他开打。但是他却不停要往门边逼近。在这个过程中，双方都没有哼一声。 蓝焰听着外面的两人脚步声已经远去，敛眉望向两个暗影，轻声道，“喂，我只是来上个厕所，各走各道。” 对方往侧一跳，“我要出去，让开。”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要出去你说啊，上来就挥拳头，鬼知道你想干嘛。”蓝焰虽然不悦，但是也不敢太大音量。他离开门边，“刀侍卫，停手。” 尹小刀戒备着对方，走向蓝焰。 对方直直走过来，拉开门后就往左边跑了出去。 蓝焰探头，左右望了眼走廊。“没人了。我们走。”他走向右边。 “好的。” “有没有哪里受伤？” “没有。” 蓝焰想到，乙曾经说过“暗门”，这也许就是他俩在这里兜圈的原因。 凭着记忆，蓝焰回到当初踏进这个区域的那道门。 这道门没什么特别，和房间门一样。 此时上了锁。 蓝焰摸出钢针，轻易打开。 他神色自若，穿过那道门，进去另一边的走廊。尹小刀跟在后面，没有表情。 待走到转角时，蓝焰回眸望了眼。 有一个监控头正对着那道暗门。 　　☆、第34章 章 34 蓝焰和尹小刀回到宴会厅。 老董事长正在台上表达谢意。原本在休息室的蓝氏们，全部在台下鼓掌。蓝叔笑得温和。蓝彧仍然不在。 蓝焰望着那群人。他在他们脸上，明明白白看到两个大字——“虚伪”。 蓝焰侧头望向尹小刀。 她亦转头看他。 他笑了下。 她没有笑。 于是他扭头继续去看虚伪的群体了。 老董事长说完，切了蛋糕，在一众的祝贺中下来。 蓝焰吩咐尹小刀道，“别跟过来，看我眼色行事。” 她点头。 他不放心，加了句，“你看得懂我的眼色吗？” “看不懂。”她望着他的蓝眼睛。 “……那就留在这里别动！” “好的。” 蓝焰慢慢走过去，站到蓝将的旁边。 老董事长望过来一眼。 蓝焰礼貌一笑。 老董事长和蓝叔说完话，就直直过来蓝焰这儿。脸上的神情和蔼慈祥。 蓝焰从西装口袋掏出一个小礼盒。“爷爷，生日快乐。”他的笑容不是往常那般灿烂肆意，而是内敛许多。他把礼物递过去。 老董事长身后的秘书连忙接过。 老董事长眯了眼，“这趟去鑫城体验怎么样？” “挺好的。” “你也是，惹那么多风/流债。那个胡丫头啊，最近迷上蓝彧。你那事没什么了。”老董事长拍拍蓝焰的肩，“听诗麦说，你管的厂这几个月业绩很好。” “只是尽责而已。” “这几天就回来公司吧。别再瞎闹，好好跟着你大哥干。” “是。” “看到你们兄弟几个，和和睦睦，我心里哪，高兴。”姜还是老的辣。老董事长说这些话时毫无破绽，而且脸上是真的高兴。 “是。”蓝焰跟着笑开，暗自为老董事长睁眼说瞎话的功力而折服。“我也高兴。” 老董事长继续过去鼓励蓝将。 蓝叔过来，笑问蓝焰道，“怎么横馆那位还在？” “免费的保姆，白白让我使唤三个月。”蓝焰的笑容有着别样的轻浮。 蓝叔笑意更深。 这时，蓝焰的右手突然抖了下，他立即握起拳头。 蓝叔轻声一句，“接下来的一个月我会很忙。” “好的。”蓝焰的神情闪过一丝怯意，“蓝叔你先忙。” 蓝叔低笑，“我于心不忍啊。” 这话说得再怜悯，也不过是客套话。他转身后，不曾回眸看过蓝焰。 蓝焰立在原地，手微微抖着。 蓝将看到，不禁退了几步。周围的蓝氏跟着老董事长过去。 蓝焰周围，空出了一个大圈。他露出难堪之色，然后低下了头。 等到老董事长和蓝氏全体都交流完毕，大家都聚到了另一边。 蓝焰迟疑地向前踏出右腿，但最终缩了回来。他最后望了眼热闹的蓝氏一族，转身离开，背影演绎的都是落寞。 尹小刀一直看着他，看着他慢慢走近。他的眼神暗淡，仿佛被遗弃了那般。 蓝焰走到她面前，瞥了她一眼，“走了。” 尹小刀点头，跟在他身后，步出宴会厅。 离开冷气，温度骤升。 蓝焰回首。 宴会厅里的奢华，和他无关。回去吃宵夜才是正事。 他理了理西装，走下台阶。 待他和尹小刀走出十来米远，蓝焰问道，“刚刚真的吃饱了？” “没有。”她抬头望他。他的神色中，哪还有半点孤单，这会儿的他，和平常的蓝焰无异。 他瞪她一眼，“你这辈子大概也就米饭能喂饱了。” 听了这话，尹小刀想起一件事，问道，“你什么时候炒一桶米饭给我吃？” “……”蓝焰突然看到侧方有个人朝这边过来。他眨了下眼，再睁开时，那落寞的眼神又出现了，接下来的话，说得也轻，“我好累，唉。” 尹小刀余光扫到那个人，她眼神冷下来。 来人大约一米七五，肩上和手臂都鼓起一大块的肌肉。他直直走到蓝焰的面前，绷着个脸，“这位先生，我们老板想见你。” 蓝焰此时心中闪过的念头是：那个蠢货的乌鸦嘴，出门前瞎说什么凶多吉少，这下中了。他勉强一笑，“你老板谁啊？说见就见。”在月光和高亮的路灯下，他的脸色苍白得可怕。他身子不太稳，往尹小刀的方向倾着。 尹小刀自觉地上前扶住他。 他靠着她，贴到她的耳边，呼了几口气。 她差点把他甩出去。 “你别说话。”蓝焰悄声说道。 尹小刀面无表情。 一米七五说道，“去见了就知道了。” “我不见。”蓝焰打算绕过去，“大叔，借过。” 一米七五壮硕的身子横在中间，“先生，我们老板交代，一定要你请过去。” 尹小刀感觉侧后方此时有人靠近，她扶持蓝焰的力道加重。 蓝焰打量着一米七五，心里暗暗猜测那位老板是不是蓝彧。这宴会厅是蓝氏旗下的，暗门的存在，自然某些高层是知道的。 他微微喘气，“你这台词，在电视剧里，都是黑社会性质的啊。” 一米七五露出不太自然的笑，“先生多虑。我们老板是正当的生意人。” “电视剧里也是这么说的。” 一米七五不再多话，直接把手一抬，“先生，请。” 蓝焰回眸望了一眼后方，那边有三个黑衣壮汉在堵着。 蓝焰不屑。 还说不是黑社会？ 呸。 蓝焰非常讨厌明争暗斗，有这个闲工夫还不如炒两盘菜填肚子实在。不小心去了趟暗门，居然惹上个麻烦。 看样子，这个麻烦今晚不处理的话，日后更麻烦。 ---- 一米七五的老板不是蓝彧，而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子。声音浑厚。 蓝焰并未听出他是谁。 尹小刀却在中年男子说完第一句话后，立即明白，他就是她和蓝焰躲在房间里时，经过走廊的其中一个人。 中年男子对着蓝焰说话很客气，问的无非就是蓝焰在暗门进出的事。 蓝焰半倒在沙发上，抓着尹小刀的手抖着，说话也中气不足。 说了没几句，他哆嗦着问她拿烟。 尹小刀便自烟盒里，掏出一根递给他。 这盒烟，蓝焰说没加料，她信。除却他犯瘾时的各种谎话，其余时候，她都相信他。如同他信任她一样。 蓝焰心急地点燃，顾不得还有中年男子以及壮汉们在场，他狠狠吸了三四下。而且他还把烟灰到处甩。 一根烟过后，他闭目靠在尹小刀的肩膀，跟睡着了似的。 中年男子言笑晏晏，并不催促。 过了好一会儿，蓝焰醒了。他简略说明了自己去寻找洗手间的经历，还抱怨路标不清不楚，害得他绕了几大圈。 他说的大多是事实。 尹小刀全程不发一言。 中年男子沉吟，“蓝先生有没有证据呢？” 蓝焰反问：“那你有什么证据呢？” 中年男子笑笑，“其实，在蓝先生迷路的时候，我的几个员工正好在那里，却没碰到蓝先生。” “我在拉屎……” 这话一出，旁边的一米七五面露不满。中年男子倒是笑容依旧。 蓝焰顿了下，继续道，“最近好热，便秘几天了。” 中年男子回道，“能够理解。” “我拉完屎出来，找不到路。说起这个，你们这连个路牌都没有，服务意识太差了。” 中年男子这时将目光移至尹小刀，笑得和善，“美女，你的雇主说的都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她很淡定。 中年男子笑容加深，“可惜，没有证据。我不相信。” 蓝焰脾气上来了，“那你想怎样？” 中年男子摊手，“蓝先生，你家世显贵，就算我想怎么样，我也没有那个胆量。” “屁话少说，我要回家睡觉。” 中年男子看着蓝焰的怒容，笑了，“蓝先生别激动，一会儿会让你睡觉的。”他朝一米七五做了个手势。 一米七五想去架蓝焰，被尹小刀一下子就挡掉。 中年男子哑然失笑，“原来美女是高手。” 尹小刀回视他，眼神暗藏杀气，“谁想动他，得先赢我。” “好好好，我不动。”中年男子哈哈笑了。“其实蓝先生说的，我也不是不信。只是我觉得蓝先生是不是漏了什么？” 蓝焰看着中年男子了然于心的神态，不悦道，“我还要把拉出屎的形状都告诉你吗？” 一米七五听了蓝焰的秽语，退了一步。 中年男子笑声却更大了，“听起来，蓝先生的确没有遇见谁啊。” “难道我该遇见谁？” 中年男子无辜地说，“我也不知道啊。” “哦，我要回家睡觉了。”装傻，谁不会？ “对了。”中年男子拍了拍额头，坐直身子，“听说蓝先生是吸毒的？” 蓝焰揪眉，“关你屁事。” “蓝先生的一言一行都是血气方刚啊。”中年男子笑得眼纹都出来了，“苍城的缉毒警察最近特别勤快，蓝先生还是谨慎些好。” “呵呵。”蓝焰已经懒得回答了。 “我还听说——” “只有三姑六婆才会到处去听说。”蓝焰站起来，“再见。” 中年男子并不生气，他望着刚才蓝焰抖落的烟灰，“蓝先生真浪费。” 蓝焰一下子就听出了话中的潜藏之意。 烫吸是一种十分浪费的吸毒方式。烫吸20克都不如注射1克来得有劲。 蓝焰嗤笑，“我有钱，你管我。” “我猜你那一根烟，价格就近万块。”中年男子笑，“蓝先生想挣钱的话，我可以介绍一个路子。” “我有金山银山，要你的路子干嘛？”蓝焰往外走。 一米七五想去拦，被中年男子阻止。 中年男子笑看蓝焰开门，甩门。然后他对着一米七五说，“张波，你觉得这位蓝先生说的话信得过吗？” “属下不信。”张波恭敬道，“阿东他们去卫生间找过。” “我也不信。”中年男子理理西服，“还是蓝总高招哪。无论蓝焰是不是扮猪吃老虎，沾上毒品，他这辈子等于废了。要控制一个吸毒者，易如反掌。” “是的，褐爷。” 　　☆、第35章 章 35 蓝焰决定！等回到家要把尹小刀给臭骂一顿。什么破嘴，好的不灵坏的中。自打她说了“凶多吉少”，那凶是一个连着一个，一个大过一个。 刚刚他俩走出房间后，一时间分不清方向。 尹小刀记得来时，见过一个以铜钱和竹子编织的半弯月亮。于是她望了望，往右一指，“这边。” 蓝焰有点怀疑她，但是看过去，那里悬挂的工艺品的确有印象。于是他和她便往那个方向去。 才一转角。 蓝焰就后悔了。 迎面而来的，是一名俊美绝伦，卓尔不群，气势宛若君临天下的男子。名字叫蓝彧。 这里是酒店六层的会所，空间雅致，灯光柔和。只是，映在蓝彧的眼中，却透着幽暗阴鸷。他见到蓝焰，轻笑，“二弟，你怎么跑上来了？爷爷刚刚还问我，你去哪儿了。” 蓝焰有些胆怯，“大哥……我……有点事……” “你那点事，爷爷都知道了。” 蓝焰惶恐，“爷爷他有没有——” “没有。”蓝彧笑道，“只要你戒了，我们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哎哎。”蓝焰连连点头，“谢谢大哥，谢谢爷爷。谢谢，谢谢。” 蓝彧望着蓝焰那懦弱卑微的神态，亲切一笑。他走上前，正要去搭蓝焰的肩膀，一只手挡住了他。 蓝彧锐眼一扫，然后怔了几秒钟。 他是现在才看清那是尹小刀。 前几次见她，她都是一身运动装。而今西装革履，他一下子认不出来了。 她的头发较之前短，更添英气。 蓝彧莫名的是，自己竟然记得她的脸。 她称不上美丽，唯一的优点，或许就是健康。尤其是站在病态的蓝焰身边，对比更加明显。她的身材比例，除了一马平川的胸部，其他堪称完美。 蓝彧曾经也有许多模特女友，身材辣，容貌美，可是没有一个能让他记住超过一个月。 尹小刀破了这个例，而她甚至没有倾城之色。 蓝彧这会儿已经忘记旁边还有个二弟，他听到了自己血液的沸腾声。他勾起魅惑的笑，眼眸深邃神秘，慑人心魄。 尹小刀无波无澜。 蓝焰在旁觉得很烦。蓝彧的这种笑容，说时尚点，叫邪魅狂狷。往直白里说，就是淫/荡。蓝焰最讨厌蓝彧对着尹小刀这样笑。 好在，那个蠢货对蓝彧的邪笑全然免疫。 “大哥……”蓝焰开口，声音不太自在，“我想先回家。” 蓝彧扯扯领带，目光胶在尹小刀的脸上，“你就这点出息。这么好的日子，不和爷爷聊聊？” “我不舒服。”蓝焰委屈极了，“我想回家。” “那你回吧。” 蓝焰立即笑了，“谢谢大哥。” “但她得留下。”蓝彧盯着尹小刀的眼神，越来越不正常。 蓝焰愣了愣，“我还要她跟着……我怕走到半路——” “刘丰。”蓝彧打断蓝焰的话。 “在。”身后的一个保镖上前。 “送二少爷回家。” “是。二少爷，请。” 蓝焰眨巴着眼睛，看着蓝彧，“大哥，你扣押我的保镖干嘛？” 蓝彧一个正眼都不甩给蓝焰，“我还一个保镖给你。” 蓝焰打量着刘丰，抱怨道，“你这是以次换好啊。” “你说什么？”蓝彧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要冻住，眸中的寒意，直直射向蓝焰。 蓝焰畏缩了下，低声道，“我的保镖还兼职保姆，洗衣洗碗扫地抹桌，什么都能干。” “呵。”蓝彧的杀气已经忍不住了，“你和我谈条件？” 蓝焰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就想找个和原来一样全能的。” “刘丰。”蓝彧冷冷盯着蓝焰，“你以后跟着二少爷。” “是。” 这时，尹小刀瞄了下刘丰，断言道，“他比不过我。”刘丰的体型是她的两倍，但是空有体型有何用？她三下就能撂倒他。 蓝彧重新将视线回到尹小刀的脸上，“哦？”他的眼里明明是一片狠绝，但是嘴角却扯起了笑，“有意思。” 蓝焰心中暗叹。这个傻蛋根本不懂察言观色。蓝彧一副想杀人的样子，她还浑然不觉。 可她再傻再蠢，蓝焰都要护着她。他搭上尹小刀的肩，“别瞎说。” 她抬头看他，不说话了。 蓝焰陪笑，“大哥，她没见过世面，读几本武侠小说，就以为自己武功盖世。你别生气。” 蓝彧视线掠过蓝焰搭在尹小刀肩上的手。 蓝焰的态度，蓝彧从初见尹小刀时就发现了。那会儿蓝彧有些讶异，但是没往心里去。而今，却不同了。蓝焰三番两次护她，这不是一个主子的态度。“二弟，你真善良。” “善良谈不上。”蓝焰一副心虚的样子，低低说着，“她是和叔叔派来的，出了什么岔子，我怕麻烦。” 蓝彧轻轻一笑。 现在的蓝焰，在蓝氏的同辈中，是最懦弱无能的。满是弱点，谁都能踩，谁都不屑。但是，少年时期的蓝焰，是个奇才。七年前，蓝焰遭到追杀，重伤昏迷了三个多月。后来，转去国外治疗一年半，再回来，已然是个嘻皮笑脸的二世祖。 蓝彧记忆里的二弟，小小年纪就心机颇深。而这七年间，再也不见曾经的阴郁少年。蓝彧疑心重，于是设计让蓝焰吸毒。直到确认蓝焰真的染上毒品，蓝彧终于舒坦。 那个少年死了。留下的，只是一个苟活的瘾君子。而瘾君子么，只要给他毒品，他就会浑浑噩噩，一世不得翻身。 蓝彧变回亲切兄长的模样，“贵总下周来苍城，你想要你的药么？” 蓝焰的眼里一亮，骤然而现的贪婪，让他的笑容扭曲起来。他收回手，自己磨搓着，低声下气道，“谢谢大哥。大哥，我没钱，你能不能帮我垫垫？” 尹小刀冷眼望着他。虽然她知道他现在是在演戏，但是见他这般样子，她心里终归不喜欢。 “好啊。”蓝彧笑得阴险，“用你这个保镖来换。” 蓝焰怔住。 蓝彧倒也不急，笑容渐深。 尹小刀只是看着蓝焰，压根不理蓝彧。 蓝焰的表情敛了起来，然后咬了下唇。“大哥……别的我不求你，就她，给我留下好不？” “为什么？”蓝彧眼角余光往尹小刀瞥了下。 蓝焰苍白的脸，微微显出一抹红。他突然抓住尹小刀的手，使劲地握。握得她差点凭本能一甩，念及是他，她克制住了。 蓝彧看着他俩相握的手，眸色转黑，山雨欲来般阴沉。 蓝焰深呼一口气，“大哥！” 蓝彧抬眉。 蓝焰深深朝蓝彧一鞠躬，“实不相瞒，在她照顾我的这段日子里，我的心不由自主被她吸引。她就像一颗蒙尘的珍珠，时间长了，展现光华，让我移不开眼睛。我从没遇过她这么纯净美好的女孩。” 蓝彧不屑地斥了声，“你觉得以你现在的境况，有资格？” “求大哥施舍我一个资格。”蓝焰维持着鞠躬的姿势，闭上眼。 “有趣。”蓝彧觉得自己的血液沸腾到表层皮肤了。这个女人，真的太有趣了。他真想把这颗蒙尘的珍珠给剖开，看看里面到底是怎样的光华。他甚至想将她研磨成珍珠粉。 “大哥。”蓝焰直起身子，一字一字说得铿锵，“我喜欢她。” 尹小刀听着，思绪开始神游。 蓝焰刚刚那话在说什么？他说她是珍珠？他喜欢她？什么样的喜欢？父亲喜欢母亲那样的喜欢吗？那她可以吃一辈子的炒饭吗？他做的炒饭好好吃。 蓝彧意味深长道，“二弟，恭喜你动了真心。” “谢谢大哥。”蓝焰笑开了。他知道蓝彧的话外之音是，他又多了一个弱点。不过同时，他也有了一个可以名正言顺保护她的理由。 蓝彧并没过多为难蓝焰和尹小刀，不是蓝彧不想，而是来了个紧急电话。 在这通电话之后，蓝彧不得不离开。他最后望了眼尹小刀，噙着笑，“我们会再见的。” 尹小刀没有理会他。她还在想着，如果蓝焰一辈子都做饭给她吃，那应该有许多许多的菜色吧。不过她现在饿了，想吃炒饭。 蓝焰拉着尹小刀，笑着说，“大哥慢走。” 待蓝彧那群人的身影不见，蓝焰转头瞪尹小刀，“蠢货。” 她从炒饭的幻想中回神，“四郎，你什么时候炒一桶米饭给我吃？” “……”蓝焰什么气都没了，她是个傻蛋！很傻很傻很傻的傻蛋！ ---- 蓝焰和尹小刀好不容易找到电梯，到了一楼就想直奔大门。 有个服务生和蓝焰擦肩而过。 蓝焰没有在意。 尹小刀却眼里一冷。 那人似乎也察觉到什么，低头快步前行。 尹小刀判断对方的目标不是蓝焰，于是保持沉默。 回去的路上，她想起蓝焰说的“喜欢”，便问道，“四郎，你喜欢我吗？” “啊？”蓝焰从沉思中回神。 “你说我是蒙尘的珍珠，展现的光华，让你不由自主被吸引。你从没遇过我这么纯净美好的女孩。”尹小刀说话时，不见羞涩，就是平静。 “……”蓝焰很吃惊，“你居然能一口气说这么长的句子？” 　　☆、第36章 章 36 尹小刀回答：“我是背诵你说的。” “胡说。”蓝焰反驳，“这么恶心巴拉的话，我可说不出口。” “你拉着我的手说的，你喜欢我。”她抬了下自己的手，还用左手抓右手模拟他和她交握的情景。 “傻蛋才会喜欢傻蛋。”他哼了一下，“我看起来像傻蛋吗？” “是你说的。” 这时，的士司机从后视镜望了眼这对男女，猜测这是不是渣男耍赖的戏码。 “我什么时候说过？”渣男说道。 “你向你大哥承认的。”那位身穿西装的女子据理力争。 渣男蹙眉，思考一会儿后说道，“忘了。”他挥挥手，“我那是即兴表演，台词说完，我自个儿都不记得了。” 女子看着他，不吭一声。 渣男也沉默。 司机觉得后座的气氛越发诡异，于是打开电台，缓和气氛。 当音乐响起，司机轻松了些，再瞄了眼后座。 双方依旧不言不语，颇有高手过招时的凝重。 一首歌完毕。 蓝焰终于想起了，“草，我好像真的说过那些话。” “是的。”尹小刀重重点头。 他呵呵干笑两声，“一定是太入戏……控制不住……话就自个儿蹦出来了……”在她清冷的目光下，他这话的音量越来越小。 尹小刀就那么盯着他，盯得他有种自己是现代陈世美的错觉。 蓝焰咳了两下，“这个……刀侍卫啊，演戏不能当真。” 她还是清冷地盯着他。 蓝焰瞥到司机那八卦的眼神，于是道，“这个回家再说。” “好的。”尹小刀点头，说道，“既然你喜欢我，那你会给我做炒饭吗？” “……”蓝焰一时半会跟不上她的思维，“喜欢”和“炒饭”有什么关系？ “我饿了。”她补充道。 “饭桶！”他忍不住怒道。 她又盯着他。 盯到他背脊发凉，唯有妥协，“回去给你做宵夜……” “好的。”尹小刀收回视线。 蓝焰靠着座背，眼睛往窗外的霓虹夜景看去，思绪回到今晚的生日宴。 蓝焰这几年很懒得用脑，都是得过且过，混混度日。很多东西，真相与否并不重要。而且，他有毒瘾，知道太多的话，极有可能在犯瘾时，全盘托出。他现在甚少关注蓝氏的动静。那些龙争虎斗，他一律不闻不问。他早已放弃了自己，是生是死，听天由命。 然而，今晚，他突然觉得，还有些东西是值得他去守护的。 譬如：尹小刀。 蓝焰演戏演得太久，久到他忘记自己原来的性格是怎样的。而且终日靡靡之音，身体损耗严重。他甚至觉得，毒品已经将他的五脏六腑都侵蚀殆尽，只剩一个外壳在行走。 那外壳看着自己陷进如今的境况，却没有勇气一了百了。 车子停在红灯前。 楼厦的幻色灯光，透过车窗，照在尹小刀的脸上，生生将那普通的五官映得迷离起来。 蓝焰笑了下。 他感激命运的是，有这个傻蛋陪伴他。 他痛恨命运的是，她出现的时间太迟。 虽然她用着各种方法帮他戒毒，可是蓝焰不会高估自己。 之前的二十天，他每天半根烟都痛苦得想死，更别提，明天开始他一口都不能沾。 海/洛因的戒断综合征，从上瘾程度区分，可以持续两到七个月。在这段时间，生化的紊乱、代谢的障碍、失眠、焦虑、痛症等等，顽固而反复。 扛不过去，就百分百复吸。 扛过去了，也不能保证不复吸。 目前，国际上戒毒的巩固率只有9%。而且，戒断后首次复吸的死亡率，占过量中毒死亡的90%。 蓝焰从沾上毒品的那一刻起，就明白了一句话，“一朝吸毒，十年戒毒，终生想毒。” 就算他这次能够脱毒成功，他以后的一生，都将活在对毒品的渴求中。 也许，他可以用理智克制不吸毒，但他无法压抑那种欲/望。那种纯粹的欲/望，会时时刻刻挠着他的心。意志力稍稍松懈，则万劫不覆。 蓝焰记得他的父亲曾说过，“这世界有许多美好的奇迹。不过，阿四，你肯定不会是那个幸运儿。千万不要心存侥幸。” 蓝焰不奢望奇迹。 但是，他可以在有限的时间里，为尹小刀铺好后路，让这个傻蛋下半生衣食无忧。 ---- 回到家，蓝焰有些疲惫。他的半根烟是四个小时前吸的，现下还能撑一阵子。 好久没回苍城，这边厨房没准备食物。 蓝焰在储物柜翻了翻，找出两个方便面。没有过期。 他凶巴巴地对尹小刀说：“刀侍卫，只剩下方便面了。” 尹小刀点头。在她心里，他煮的都是好吃的，哪怕只是一个泡面。 蓝焰扔掉方便面的调料包，自己调了一碟酱料。 一大碗的面上桌。 尹小刀三两下就吃掉大半碗，稍稍安抚饥饿感后，她旧话重提，“四郎，你喜欢我吗？” “不喜欢。”他瞪着她。看她的样子，哪有半点羞涩。她懂个屁的“喜欢”。 尹小刀大口吃面，“你说过你喜欢。” “还不是因为你太蠢。没见到威风凛凛的蓝总那冰山脸啊，我不出来护着你，你就完蛋了。” “我不怕他。” “你傻你当然不怕。” ”你怕吗？” “怕啊，怕死了。”蓝焰微讽。 “你不怕。”尹小刀捧起碗，咕噜噜地喝着面汤。 他神色一顿，缓缓道，“你知道个屁。” 她喝完汤，放下碗，平静道，“我知道你不怕。” 蓝焰扬眉。他突然意识到，他在她面前，露出太多破绽了。 不过，以前只有他自己，他的确不怕蓝彧。可顾上这个傻丫头，他不太放心。她傻了吧唧的，又无权无势，惹上那个变态，只有死路一条。 这个傻蛋真让他操心。 他望着那吃得干干净净的面碗，命令道，“刀侍卫，快去洗你的碗。还有厨房的锅，一并洗了。” “好的。”她端起碗，走了两步，回头，“等我洗完再来讨论你喜欢我的问题。” “靠，你还没完了！” ---- 事情确实没完了。 晚上十点半。 蓝焰洗完澡，半躺在床上，有些烦躁。 不是犯瘾。 他怒视坐在沙发上的尹小刀，“我不喜欢你！” 她却当没听到似的，径自阅读禁毒书籍。 “听到没有，我不喜欢你！”他提高音量。 尹小刀抬起头，“你说喜欢我的样子最真诚。” “我草！”蓝焰把枕头扔向她，“那说明我演技好，把你都骗过去了。” 尹小刀摇头，“你说不喜欢我的时候，毫无诚意。” 蓝焰气得牙痒痒的。现在是怎样？就因为他在蓝彧面前情真意切，她就认定他喜欢她了？他想吐血！上天安排她来到他身边，其实是为了让他英年早逝吧。 他下床去找水喝，拼命告诉自己要心平气和。 喝一口，还是气。 喝多两口，气仍然顺不下来。 喝完一整杯，再深深一呼吸。终于好些。 蓝焰正要再和尹小刀理论，她却出了房间。 他气得又跳上床。 回来时，她端着药。“新方子，加了延胡索，可以减轻你的戒断痛症。” 蓝焰气呼呼地喝光，然后将碗摔向尹小刀。 她轻松接住，搁在床头柜上。 蓝焰看她那气定神闲的样子就生气，于是喝道，“你给我坐下。” 尹小刀听话地坐到床边。 “我问你，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我知道。” “你竟然知道？”他意外了，“那你来说说你理解的喜欢是怎样的？” 尹小刀响亮清晰回答：“结婚，生娃。” “……”如此简单粗暴的答案，让蓝焰无言以对。他拍拍额头，“刀侍卫啊，我从没遇过你这么纯净美好的女孩。” “是的。”她自然听不出他话中的讽意。她只觉得开心。 “算了。”蓝焰最后选择睡觉，“你说我喜欢你，就我喜欢你吧。”以她这傻样，过去肯定没被谁表白过。他这大帅哥就勉为其难喜欢一下她，满足她的虚荣心吧。 “好的。”尹小刀点点头，“四郎，我也来喜欢你。” 蓝焰神色一凝，“你说什么？” “我也来喜欢你，这样公平。”就像他做饭，她洗碗一样。 他看着她，“我是吸毒的。” “你会戒掉。” “但我现在还没有戒掉。”蓝焰沉下脸，“刀侍卫，你污蔑我喜欢你这件事，我就宽宏大量不和你计较。但是你要记住，一个吸毒者，在毒品的诱惑下，亲情、爱情、道德、良知，都是个屁。” 尹小刀不吭声。 “结婚生娃这事，一定要找靠谱的男人。我和蓝彧呢，都属于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懂吗？” “你和他不一样。”她眼里有些莫名的情绪，“四郎，等你戒毒了，我就来喜欢你。” 蓝焰捏起她的脸颊，“冥顽不灵。” 尹小刀深深望进他的眼里，“现在你先喜欢我，以后我来喜欢你。” “我不和你扯了，我要睡觉。”今晚的生日宴累死他了。 “四郎，既然你喜欢我，那你会给我做炒饭吗？” “……” 大骗子！ 她说了半天，重点压根就不是结婚生娃，而是炒饭！ 真是气死他了。 　　☆、第37章 章 37 蓝焰说是要睡，其实根本睡不着。 他已经失眠二十天。 被损害的神经系统，修复非常缓慢，所以他的顽固性失眠还将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尹小刀很自觉地在坐到蓝焰的身边，给他按摩穴位。 蓝焰回忆起暗门那端的情景。 在房间遇到的人，身份不明。蓝焰当时不想惹麻烦，所以让对方跑掉。如今想起来，对方的身手，他似乎在哪儿见过。 “刀侍卫。”蓝焰闭着眼睛，享受着尹小刀的推拿手法。 “嗯？” “晚上和你交手的那个人，实力如何？” “很好。” “我应该看过那套拳法，但想不起来。”蓝焰打了个哈欠，“现在记性太差，很多事都忘了。” 说起这个，尹小刀想起一件事，“我们出来时，遇到一个服务生。” “什么服务生？”蓝焰忍不住抱怨，“迷路的时候一个服务生都没有，什么烂酒店。” “那个服务生是警察。”尹小刀记得很清楚，就在一个月前，她还格外留意过这个警察。 闻言，蓝焰睁开眼，倏地坐起来。 他怎么会忘了呢。那个人直、摆、勾、扭的动作，刻着深深的部队烙印。而且，蓝彧说过，苍城来了一群缉毒警察。一个月前，陈孝贵的聚会中断，就是因为警察。 “四郎？”尹小刀不懂他怎么不睡了。 “警察啊。”蓝焰突然笑了起来，话中有话道，“来的好啊。” 蓝焰可以肯定，今天晚上那个外表斯文的中年男子，和毒品有关系。因为，他一下子就道出了那根烟的价格。 海/洛因的价格浮动很大。一般情况下，一级毒贩进货后，会制成成品。加工后，他们转给二级毒贩，二级毒贩再转给次毒贩，次毒贩再转给小毒贩。每经一道，毒贩都会往里掺些杂物。到达吸毒者手里的东西，价格高三倍左右。如果掺假少的货色，价格能翻六倍。 蓝焰吸食的，是陈孝贵提供的，纯度大概在65%左右。算是好货。烫吸浪费极大，所以中年男子说那根烟上万块，一点都不夸张。 一个贩毒的，在蓝氏酒店的会所，光明正大。一个星级酒店，另辟暗门，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果然是一群衣冠禽兽。 蓝焰眯起眼，“真期待警察叔叔的行动啊。” “四郎。”尹小刀看着他，眼里有着关切，“你怕警察吗？” “不怕。”他的回答难得的认真，“那两包东西，被你倒进马桶了，我不构成非法持有毒品罪。况且，国家鼓励自愿戒毒。” 她安心下来，“你努力戒毒，以后我就可以喜欢你了。” 蓝焰自动把她说的“喜欢”理解成炒饭，也懒得和她理论，直接说正事，“刀侍卫，我们明天一早回鑫城。” 虽然老董事长说过让蓝焰回公司，但是人事通知没下来，蓝焰就当没这回事。留在苍城戒毒，太冒险。而且，未来一个月，是蓝彧和蓝叔矛盾的尖锐期。蓝焰不想淌浑水，躲到鑫城最好不过。 “好的。”尹小刀体谅他戒毒的辛苦，问道，“四郎，你喜欢吃什么？我都给你买。” 他鄙夷，“你以为我是谁，光知道吃吃吃。” “那我给你好好煲药。” “对了，明天开始我会很痛苦。我无法预料我会干出什么事。”未来的一段时间里，他都会在戒毒的痛症中失去人性。“到时候，别对我心软。如果我威胁到你的性命，你就杀了我。” 尹小刀摇摇头，“你打不过我。” “蠢货。”蓝焰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别以为自己工功夫好，就天下无敌了。” 他实在放心不下她，于是下床，写了满满两张纸的注意事项。 尹小刀望着他书写的背影，一下子想到了在寺庙求的签文。 她坚信，四郎一定会戒毒的。 ---- 蓝焰和尹小刀在第二天早上七点搭车回鑫城。 蓝焰计算了时间，他是昨天下午五点半抽的半根烟。根据前二十天的经验，这半根烟后16～18小时，会产生戒断综合症。 所以，他必须赶在毒瘾发作前回到出租屋。 大巴上，蓝焰望着外面闪过的景色，突然想起个问题。他转头问，“刀侍卫，你家是做保镖生意的吗？” “是武馆。”尹小刀坐得直直的，“有时候做保镖。” “为什么要来当我的保镖？”看她这傻样，不像是贪图钱财的。 于是，她简略说明横馆那块地的事情。 听完后，蓝焰问，“你家附近的住户同意拆迁了吗？” “大多同意。”尹小刀回想了下街头巷尾的话，补充说，“他们说，会赔很多钱。” 他挑眉，“你们不要很多钱吗？” 尹小刀摇头，“我们要屋子。这个屋子在太/祖爷爷很小的时候就有了。我们很喜欢。” “蓝氏集团答应你们什么条件？” “他们说，会去找镇上的领导，让他们不拆横馆。” “就这样？” “是的。” “那换了下任镇领导呢？” 尹小刀仔细想了下合同的内容，“这个没说。” 蓝焰沉吟半晌，说道，“刀侍卫，过段时间，我帮你把这事彻底解决。” 尹小刀好奇，“四郎，你有办法吗？” “嗯，不过现在还不行。” 她很诚恳，“好的。四郎，谢谢你。” 他很敷衍，“不客气。谁让我喜欢你呢。” 这段对话后，蓝焰靠着窗，闭上了眼。 尹小刀则在仔细阅读他昨夜写下的注意事项。 其实她这阵子看了这么多的书，已经了解毒瘾发作时的痛苦。 他老说没信心，可是他踏出戒毒这一步，就已经是莫大的勇气。有许多吸毒人员，哪怕亲朋好友跪地哀求，都无动于衷。 蓝焰只听了她寥寥几句，就答应戒毒。因此，她一直不放弃他。 尹小刀是个黑白分明的人。独独蓝焰，是她的认知中的一个例外。初见他时，是个纨绔糜烂的公子哥，后来，是粗俗暴躁的鲁少年，再后来，是技艺精湛的大厨神。 他似乎有许多面。然而，不管论哪一面，她都明白，他很善良。 即使他用着各种粗俗的行为举止来掩饰他的善良。 她不清楚他以前经历过什么，只是知道，他对蓝氏很不屑，甚至可以说厌恶。 尹小刀望着蓝焰罗列的一行行事项。 中药草对戒断初期的治疗很微弱，不过能够促进机体的康复。她之前根据他的情况，换过几个方子。所以前二十天的治疗，还是有作用的。 蓝焰在注意事项中提醒，完全停毒后，戒断综合症会在32～72小时后达到高峰。也就意味着，在那两三天，他最是痛苦不堪。 他还提及，在此期间，别理他。如果他控制不住，大小便失禁，都别理他。 尹小刀看到这里，问道，“四郎，如果你失禁，我要帮你换衣服和床单吗？” 蓝焰并没睡着，听到这问题，哽了下。他睁开眼望着她，“我发作的时候别管我。”高峰期的症状会达到什么程度，现在他都还没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会非常具有攻击性。 “那很臭怎么办？” 她应该是唯一一个可以这么平静地和他聊失禁的女人，反而是他略有些尴尬，“别管我。” 尹小刀想了想，说道，“好的。我等你醒后再给你清理。” “嗯。” 没一会儿，她又想到一个问题，“四郎，那你还要不要劳作？” “……”蓝焰一口气提不上来，“我前面的二十天有劳作吗？” “没有。”她记得他说过，那是为了身心健康发展。可是戒毒以来，他都不关门劳作了。 “知道就好。” 蓝焰都不想理她了。 劳作个屁啊，他现在哪有那份心思。而且，他所谓的劳作，只是勉强而为之。 会刺激性/欲的是冰/毒，而非海/洛因。 海/洛因的吸食者，在还未形成依赖前，性/欲会出奇旺盛。成瘾后，则大大减弱，直至没有。 蓝焰日日看片，其实真的就是个看。就算有真的美女脱光站到他的面前，他也只是看看。 因为，他没有这方面的欲/望。 他家老二，很久没有起来过。 　　☆、第38章 章 38 蓝焰上次自力更生的劳作，是以失败告终的。 他已经尽力了，结果就是不行。 那会儿，他挑了自己最喜欢的女/优片子，肤白貌美，而且选的还是猎奇题材。播放时，他跳过无意义的前奏，直奔主题。 女主角身材傲人，声音好听，演技也棒。换作正常的男人，肯定情难自禁。 可蓝焰看了没多久，开始犯困。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片子上。十五分钟过去，他差点睡着了。 也就是在那一刻，蓝焰意识到，自己的性/欲被毒品毁了。 然后，他抱着枕头睡了一觉。 醒来，他想通了。 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既然他染上毒瘾，那就活该他不举。 ---- 蓝焰和尹小刀在十点左右回到鑫城。 蓝焰在出租屋附近找到一家中餐馆，和店老板谈了个生意。 蓝焰出手大方，店老板答应得爽快。就这样，蓝焰和尹小刀未来一个月的伙食解决了。 然后，蓝焰就沉默了。 回了出租屋，他径自搬椅子坐到阳台。 这个时段，太阳很大。他看着觉得越来越刺眼，于是闭了闭眼，再度睁开。 这个小区的园林有些年头了，花草都是次品，而且维护不佳，谈不上多美的景观。但是此刻的蓝焰，正在贪婪地将这天空、大地、绿荫，装进自己的记忆中。 眼前的世界这么美好，以前他却一直没有珍惜。 蓝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在等待。 尹小刀静静立在他的背后。 她能感受得到他的绝望。这样的情绪，一直掩盖在他嘻哈的皮相之下，他的内心荒芜灰败。 当乏力倦怠袭来时，蓝焰回到现实。他起身，平静地说：“刀侍卫，开始了。” 这句话，揭开了他戒毒的序幕。 不少吸毒人员会采用药物脱毒。但是副作用极大。蓝焰选择的是干戒，辅以中医治疗。干戒的好处是，让身体自然恢复。缺点是，痛苦，非常痛苦。 他进去房间后，乖乖躺在床上，任尹小刀把他五花大绑，再将他的四肢牢牢缠在床架上。 期间，他打量着她。她的长相普普通通，不过皮肤健康红润，眼神坚定透亮。他突然问：“刀侍卫，以后我戒了毒，你会信守诺言吗？” “会的。”尹小刀毫不犹豫。 “那好。”她虽然傻了点，不过愿意洗碗。勉强算符合他心目中的择偶条件。蓝焰定定望着她的眼睛，“如果你不来喜欢我，我就杀了你。” 他那认真的语调，让尹小刀绑绳的动作顿了下，然后她说：“好的。”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然后，蓝焰笑了。 ---- 戒断综合症，用四个字概括就是：痛苦不堪。 再多些描述，譬如，畏寒流涕，厌食恶心，呕吐腹泻，骨头蚁走，肌肉酸痛，颤抖不安等等。 区区数十个文字。 正是这数十个文字，贯穿了蓝焰的整个脱毒期。每一分，每一秒，他都逃不开。 在戒毒的第一天，蓝焰就想到了死。 他流着泪，说话口齿不清，“让我死……让我死……”他还用牙齿去咬绑带。 尹小刀站在离床边一米的地方。看着他乱蹬乱挣的样子，她的表情微怔。 她喂他喝了三碗中药，也加了止痛草药。只是，对于他现在的疼痛，起效太慢。前面的二十天，他都没有痛到这种程度。 “四郎……”尹小刀一开口，才知道自己的声音有些抖。她向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此情此景，却着实不忍。“四郎，会过去的。” 蓝焰听不清她的话，他扯着绑带，恨不得能一头撞死。 他好疼，他真的好疼啊！全身没有那一块是不疼的。而且疼痛直往骨头里面钻，就像有一群虫子在啃食他的骨头，有一团火在烫烧他的皮肤。 蓝焰渴求着毒品。哪怕吸完后立即死亡，他也甘愿。爱情、亲情是什么狗屁东西？可以给他止痛吗？现在只有毒品能令他解脱。生也好，死也好，他不想这么疼。 “给我一根烟……求你……”他脸上的汗水和泪水混在一起，苦苦哀求。挣扎太过激烈，还磕到了膝盖。 尹小刀的脚微抬，正欲上前，突然止住。 她想起，他写的注意事项：别管他。 他还说，要她听话。 房间里的窗帘密实掩着，大灯没开。 整个房间，只有床头灯亮着。 蓝焰扭曲的身影，照在墙壁，映出一个巨大的黑影。黑影似乎在狰狞嘲笑。嘲笑踢蹬狂躁的男人，以及隐忍难过的女人。 尹小刀一动不动地看着蓝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的心中某处，碎了一个角。 她了解毒品的危害，也明白戒除的痛苦，只是亲眼所见时，更为震撼。 自见到蓝焰以来，她都抱着顺其自然的心态，不问他的曾经。她那时觉得，过程并不重要。而今，她好恨，恨那些让他染上毒品的人，也恨他的自暴自弃。 如果她能早点来到他的身边…… 尹小刀把拳头攥得紧紧的。 蓝焰现在只是戒断刚开始，接下来还有更艰难的日子。 他抽搐翻滚的样子，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都是毒品带给他的伤痛。 下午六点，蓝焰痛到昏迷。 昏迷中的他，身体仍在颤。 尹小刀用温毛巾帮他擦脸。她担心他会中途醒来，所以没有给他松绑，反而把他挣脱的带子紧了紧，再打了几个死结。 碰到他身体时，很烫。 她的手背立即贴上他的额头，更烫。 戒断后的身体会极度虚弱，很容易发烧。 好在，尹爷爷寄过来的草药种类不少，尹小刀能够适时更换方子。 尹小刀下午和尹爷爷通过电话，尹爷爷提到了一个治疗方式，针灸。针灸刺激穴位，能促使中枢释放内啡肽，对缓解戒断症状有一定的作用。 她想起，前几天看过的书中提到过内关穴、外关穴、劳宫穴和合谷穴，以及另一本书的耳穴针灸。 这个方法也许可行。 出租屋里没有针灸针，她需到药店一趟。可是蓝焰还昏着，冷汗冒个不停。她哪里能放心离开。 尹小刀看看时间，再过一会儿，餐馆会来送饭。她立即想到，让老板代她去买几盒针灸针。 老板人很好，尹小刀一说拜托帮忙，他立即答应。 尹小刀要给老板跑腿费。 老板推辞，“药店就在我的馆子旁边，没几步路。况且，你们给的伙食费，都够两个月饭钱了。我一会儿上来收粥煲，替你把针买来。” 尹小刀道谢了一声。 她把一煲粥、炒青菜和两盘肉端去房间。 蓝焰没有醒，眉头蹙着，牙关也咬得紧。疼痛依旧，只是他疲乏得无力挣扎。 尹小刀继续给他换额头上的毛巾。 他面色白得吓人，嘴唇毫无血色，脸颊瘦得有些凹陷。 她想念神采飞扬，趾高气昂的他。 ---- 这一天，是真正的戒毒。原先那二十个日子，过渡而已。 蓝焰从上午十一点半开始剧痛，到现在，足足七个小时。他哀求，痛哭，谩骂，甚至求死，经历着一轮又一轮的折磨。 从理论来说，只是七个小时，对于度秒如年的他而言，却仿若一个世纪那么长。 戒断症状在持续，在加重。 蓝焰醒了。 他的瞳孔散大，眼里全是空洞而绝望，急促喘着气，“给我烟，我求求你了，给我烟。”他使劲想坐起来，却用不上力。被捆绑的身子颤抖得厉害。 “我拒绝。”尹小刀的脸色不再平静，她费了很大的劲，才克制着不去上前扶他。 蓝焰大声嚎叫，“或者让我死了也好。你杀了我，我求你杀了啊！你为什么不杀我？你个恶毒的丑八怪，你想让我痛死是不是！” 她调整呼吸，“四郎，忍一忍，过去了就好了。” “啊！”他一边流泪，一边吼，“你不杀了我，我一定杀了你！” 尹小刀已经回到心平气和，“等你病好了，我们来比武。” 然后她就自个儿吃晚饭。 蓝焰所写的注意事项，第一条是：刀侍卫务必准时吃饭，吃好吃饱。 所以，她很听话，没有饿着自己。 尹小刀吃了一半的菜，以及大半煲的粥。 蓝焰一直在哭喊。 她没有转头看他。 尹小刀收拾好剩菜，将餐馆的碗盘，装进塑料袋。然后就等着店老板上门来收粥煲和菜盘。当然，最重要的，是那针灸针。 蓝焰痛叫的声音越来越小。他意识模糊。身子很烫，却也很冷。他分不清自己究竟死了没有。 如果没死，那怎么会眼前一片晕黑。 如果死了，又怎么还是这样疼痛。 他好想就这么死了算了，一了百了。 “求你，杀了我吧。求你了。”他喃喃说着，心跳越来越快，胸前的气都顺不过来，“我受不了了。” 尹小刀终于望向他，“四郎，你要不要吃点粥？” “杀了我……”蓝焰眼里流露出哀求之色，“我受不了了，求你救救我。” 她沉默。 戒毒这事，唯有自救。 　　☆、第39章 章 39 尹小刀给蓝焰施针的过程并不顺利，他扭来扭去，一点儿都不肯依她。 有那么一个霎那，她真想一拳把他揍晕，省事。 等到他好不容易乏力了，她才对准穴位下针。 书上说，这针下去，大概几分钟就会起效。尹小刀开始还很相信。后来，她明白了，理论和现实之间，差异颇大。 针灸并没有书上所描述的那样神奇，蓝焰还是难受得哭个不停。 他眼泪、鼻涕一起流，头发沁着汗水，乱糟糟的，眼神很空洞。 曾经那么意气风发的他，现在却浑沌至极。 尹小刀评价了一句，“好丑。” 折腾到晚上十点多，蓝焰没了半条命，他的衣服裤子全湿透了。上衣的是汗水，裤子的湿，则是因为小解失禁。 尹小刀给蓝焰喂了中药，再给他补充维生素和矿物质。 待到他奄奄一息时，她把他身上的绳子解开，只留下床架上捆绑他双手的两条。 亏得她是个练家子，抬他这般体重的男人不在话下。 她换上干净的床单，然后倒了盆温水，把他的衣服解下，帮他擦着身子。 蓝焰疲乏，动一下手指都费劲，瘫在床上任她摆弄。他没了思想，自然不会再顾及他的“清白”。 尹小刀乍眼见到蓝焰的身子，禁不住心疼。 他很瘦。两个月前，他还自诩脱衣有肉。如今，瘦可见骨。而且，她绑绳子很用力，以至于，他的皮肤有许多的勒痕。 尹小刀把蓝焰身子的每一个部位都细细擦拭，包括他那不行的地方。 因为不行，所以直到她擦完，那里都没有任何反应。 尹小刀此时很坦然，并无羞涩。她只当自己是在照顾一个病人。 不过她想了想，还是横馆那些男子的身材好看。如果四郎以后能练成那样，那就最好了。 会炒饭，还有肌肉。 嗯，很棒。 尹小刀帮蓝焰换好衣服，又把他捆了起来。 他喃喃着说话，来来去去只有两件事：抽烟和求死。 尹小刀坐在旁边，望着昏光下的他。 眼前所见，皆是残酷。 于是她发散思维，让自己幻想美好的未来。否则，她会难过，会心疼。她怕自己被负能量侵蚀。 尹小刀活到现在，不曾考虑过男女情/爱之事。这个时候，她看着疼痛难忍的蓝焰，开始构思她和他的生活。 等他戒了毒，她就喜欢他。 既然他这么穷，那她就带他回横馆好了。她家里不是大富大贵，但是自给自足还是绰绰有余的。况且，在后山跑跑步，练练功，对他身体的恢复很有帮助。 如果他无聊，可以去饭堂干活。横馆的伙食师傅掌管着各种菜色，权利很大。 她想，蓝焰应该会喜欢伙食师傅这个职位的。 至少比厂长好。 ---- 尹小刀按照着两页纸的注意事项，细心照顾蓝焰。 蓝焰也如正常的戒毒者一样，痛苦不堪。 第二天下午三点多，蓝焰突然不挣扎了。非常突然，明明前一刻还死去活来，后一个瞬间，居然会笑了。笑得很难看，牙齿都在打颤，面部表情并不放松。 尹小刀很是意外，“四郎，你好些了吗？” 他点点头，身子不再翻滚，“过去……了……”他极力想证明自己的话，但是出口的声音却透露出，他还在疼痛中。 “你要吃点什么吗？”这三天来，他除了吃药，都未进食。 “……粥……”蓝焰想要起来。 尹小刀连忙上前扶他，急切道：“我给你留了粥，你等等。”说完，她看了他一眼。 他冷汗不止，唇色发白，表情是笑着的，只是……笑容……很奇怪。也许是因为憔悴，也许是因为疼痛，也许是因为…… 尹小刀心里有疑虑，并未显露。她转身往外走。 “等等……”蓝焰喘着气，可怜兮兮的，“给我解一下……” 她回头，“我去把粥热一下，回来给你解。” 蓝焰眼里闪过什么，她看不懂。 尹小刀去了厨房。她把粥放到微波炉，叮一下，就热好了。 再进来房间时，她收起了所有的表情。 蓝焰虚弱地朝她笑。 尹小刀把粥搁到床头柜，然后动手给他解绳子。 他半垂着眸，握拳的手青筋暴出。 她当作没看到。 身上的绳子被松后，蓝焰呼出一口气，咧了下嘴角。这一瞬间，面目极其狰狞。 尹小刀还是当作没看到，“四郎，我喂你吧。” “不用……我自己来……”他抬了下手，示意她将他的双手解开。眼里全是讨好。 尹小刀沉默片刻，便给他解了。 她看着他抖着手端起碗，粥水洒了出来，越洒越多。 她看着他狠狠把碗摔在柜面上。碗没有破。 她看着他拾起碗再摔，直至碎裂。 她看着他拾起碎片，横到她的颈项，“去给我买海/洛因。”他的声音沙哑，气息很弱。 那一刻，尹小刀说不出是什么心情。 “去！”他把碎片贴近她的皮肤。 她将所有的情绪都掩盖在平静的面容下。“我拒绝。” 蓝焰眼神狠绝，“去不去？” “我拒绝。” 碎片刺进她的脖子。渗出了血。 他的力道不大，这种程度的伤，她不放在眼里。但是因为对方是他，所以那个被割破的部位，格外生疼。连她的心都跟着抽疼。 尹小刀闭眼，睁眼，然后挥开他的手。 蓝焰虚乏无力，只这一下，就差点倒了。他撑住身子，然后举起双手，往她的脖子上掐，“啊啊啊！去不去？” 这两天，他再狼狈不堪，都没有此刻这样令她难过。 他一直对她很好。一有危险，他第一时间顾着她。就连要戒毒了，他都还担心她吃不饱。然而现在，他掐着她的脖子威胁她。 他要毒品。为此，他甚至伤害她。 尹小刀手肘一动，一个翻身就扣住蓝焰。 “啊！混蛋！啊！”他趴在床上乱吼乱叫，想反抗，后背却被她制住动弹不得。“丑八怪！你说你会听话的！啊啊啊啊！” “四郎，你太让我失望了。”她冷冷道。 蓝焰叫个不停，奋力与她对抗。 尹小刀低头在他耳边道，“如果你戒不了毒，我就杀了你。” 戒毒这个事，大多数围观者，留意到的是戒毒人员的痛苦。而其亲属的精神打击，甚少关注。 蓝焰身心剧痛，尹小刀在旁看着并不好受。 但她知道，她必须坚强。 蓝焰没有足够的意志力和毒品抗衡，所以她更要坚强。 这是他俩并肩的战斗。 ---- 关于尹小刀受伤的事，其实蓝焰在注意事项有提醒的。他早料到自己会泯灭人性。 多少人吸毒后谎话连篇，六亲不认。 蓝焰曾经设想过，如果不是蓝彧源源不断的供给，那他估计早就作奸犯科。 在毒品面前，意志力可以说是溃不成军。 社会上还有这样一群人，纵然他们知晓毒品的厉害，但自恃甚高，觉得浅尝则止，无伤大碍。他们也不想想，连打飞机都戒不掉，何况毒品。 心瘾即欲/望。 哪怕戒了毒，心瘾也去不掉，这个瘾，一辈子都存在。很多戒毒后的人，偶然一个冲动，联想起毒品带来的愉悦感，就走上了复吸的道路。 蓝焰在戒毒前就已经明白，自己肯定禁不住折磨的，甚至会去寻死。 蓝焰看到的未来，只有两条路。 第一条，戒毒失败，死。 第二条，戒毒成功，复吸，死。 终归一个死。区别在于，陪伴尹小刀的时间长短而已。 脱毒期的蓝焰，意识很迷糊。日后让他概括的话，他只会说，“很痛。”因为所有的事情，和疼痛相比，都太微小了。 自从蓝焰伤了尹小刀之后，不管他再怎么欺骗，她都不信他。 他计策失败，就会更加狂躁。 对此，尹小刀只是平静回道，“我不相信你，我只相信四郎。” “我就是四郎。” 她摇头，“你不是四郎。”她的四郎不会伤害她。 蓝焰的眼神很疯狂，“我一定要杀了你！” “过了这段时间，我的四郎就会回来了。” 尹小刀依然憧憬未来，好让自己保持对蓝焰的信心。 蓝焰的戒断反应，在第三天到达了高峰。 那一天的分分秒秒，他只想死。 尹小刀不管他，自己搬了椅子去阳台坐。和三天前的蓝焰一样。 她轻声道，“四郎，太阳好大。” 回应她的，只有房里蓝焰痛苦的嚎叫。 尹小刀眨眨眼，开始想象如果是她的四郎，这时候会说什么。 他会说，“大个屁，热死了！” 他还会说什么？ 噢。 他还会说，“刀侍卫，你真蠢。” “刀侍卫，我今天煮了一煲饭，都是你的！一粒米都不许给我剩！” “刀侍卫，别光知道吃饭，还要记得吃肉。” “刀侍卫，你给我过来。” “刀侍卫，你说我为什么这么穷呢？” “刀侍卫……” 尹小刀环视眼前的绿荫，再度眨眨眼。 模糊的视线清晰起来。 “四郎，我好想你。” 　　☆、第40章 章 40 戒毒的科学模式，大同小异。 除此之外，在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不可思议的力量。 譬如，在云南的彝族有一种禁毒仪式，以文化与尊严、道德和亲情的约束去战胜毒瘾，而且成功率可达六成。 这是信仰的强大。 蓝焰以前的个性，走一步是一步。别提信仰了，他连“活着”这个念头都不坚定。 这种懒散的心态，遗传自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打从他记事开始，就整日嘻嘻哈哈，对凡尘俗事皆不在乎。有些人羡慕她，有些人厌恶她。在大部分时候，她是个奇葩。过着无比自由的生活，时不时爆出惊世骇俗的想法。 她对蓝焰很好。不是普通母亲的贴心照顾，而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和蓝焰生活。 蓝焰的成长，受她的影响极大。 她不在乎钱财，只要开心就好。于是蓝焰也视名利为浮云。 她不会做饭，却是个吃货。于是蓝焰九岁就开始掌管厨房。 她说弹吉他的男孩子，能泡妞能卖艺，于是蓝焰自学成才。 不过，她潇洒一生，独独看不开感情。 蓝焰曾经暗自发誓，这一方面，他一定不要和她一样。因此，他不和任何女人过多来往。 直到尹小刀出现。 蓝焰记得，他的母亲说过，世上最幸福的事，就是有一个爱自己又自己爱的人，相濡以沫。 他的母亲和他的父亲，就是这样一起以沫到坟墓里去了。 没有体会过，就不知道何谓爱自己又自己爱。一旦有了萌动的心，才明白那精神层面的信念，真的拥有难以言喻的力量。 蓝焰给自己定下一个目标。 这个目标就是尹小刀的“喜欢”。 所以，他要戒毒。从而延续和她在一起的时光。多一秒，则少一秒的遗憾。 ---- 药草和针灸的作用，让蓝焰的高峰时间缩短不少。 第四天的凌晨五点多，他的症状稍稍缓和。 尹小刀连日来，根本没怎么睡，困了就打个盹。而且，她时刻保持着浅眠的状态。 蓝焰之前在阵痛中昏了过去。醒来时，他低声呻/吟了一句，“水……” 尹小刀立刻就醒了。她盯着他，判断他是不是在耍阴招。 蓝焰咳了下，无力得连头都转不动，“水……” 尹小刀走向他，站到他的面前。 他半闭着眼，有气无力。衣服湿透了，仿佛能拧出水来。 她试探问道，“要喝水吗？” “嗯……”蓝焰想多说点什么，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太累了。这三天半把他折磨得精疲力竭。 他费力睁开眼，视线中的尹小刀还是那样没表情，但透着淡淡的疲惫。 他想唤她，出口却无声，仅仅唇部动了动。 尹小刀留意到后，问道，“你想说什么？” 蓝焰在心里念了句：刀侍卫。 “我去给你倒水。”尹小刀不确定他现在的状态如何，也不和他多说，转身去了厨房。 她回来房间后，将水杯搁在一旁，“要起来吗？” 蓝焰维持着醒来的姿势，微微点头。 尹小刀上前扶他。 他没有力气，全靠她的托力坐起来。 她把吸管送到他的嘴边。 他慢慢地喝着。 尹小刀细细打量他。他憔悴的脸上，不见戾气。她打算静观其变。 天色未明，四周寂静。 房间里的两人都不说话，只闻喝水的声响。 蓝焰喝得很慢。喝完了这一杯水后，他的喉咙还是很干，像火烧一样。他颤着音，“水……” “还要吗？” 他轻点头。 “好的。” 蓝焰喝完三杯水，再度躺下。 戒断反应的程度减轻了，不过症状仍在。这是吸毒者对毒品依赖延续的表现。 戒毒是一个系统工程。一般来说，海/洛因的急性戒断反应会在10～15天后消失。之后，则进入长达数月的稽延期。再往后，则是康复矫治和抗复吸。 蓝焰躺了好一阵子，一动不动。 尹小刀把灯的亮度调低，然后坐在旁边，静静看着他。 蓝焰再次出声，是因为他的裤子湿了。 湿湿的，不舒服，他轻吟了下。 尹小刀对于他的失禁，习以为常，床单她都换洗过几次了。 她把晾晒好的床单拿出来，抬起蓝焰，放到旁边的椅子上。然后迅速替换床单。 她看他的衣服也脏了，便给他解开下半身的绳子，然后把他的裤子一扯。 这一刻，蓝焰动了下。 是被吓到的。 “你……做什么……”他的声音有气无力。 尹小刀回答得很坦荡，“给你换裤子。” 蓝焰想骂人，可是提不上气。 她怕他挣扎，不敢耽误时间，拿着毛巾迅速把他的下/体擦拭一轮，再给他套上干净的裤子。 全程动作十分利落。 蓝焰一口气梗在胸腔，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他为他守了二十三的清白哀悼。 这个心绪存在了数秒，后来疼痛又起。他就顾不得清白这事了。 ---- 这天过后，蓝焰的急性症状在慢慢减退，翻滚难耐的时间越来越少。 第七天，尹小刀给他松了绑。 她把他扶到阳台，让他坐着晒太阳。 蓝焰数天没有见过阳光，乍接触到光线，眼睛不适应。闭了好一会儿眼睛，才再睁开。 眼前的景色。和他戒毒前没甚区别。 这些日子，他能挺过来，他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他仔细想了下前几天的过程，脑海中一片混乱。 蓝焰抬起头，望向天空。 炎夏的烈日，大概只有他才会出来晒吧。换作以往，他都不屑浪费时间赏日，现在心境大不一样了。 高温的天气，他直冒热汗。 他叹气，风景虽好，中暑风险也大。 “四郎。”后边传来的声音，清澈低醇。 蓝焰回眸，望着尹小刀。 也许是阳光太猛烈，让他眼晕，他竟觉得这傻蛋还挺耐看的。 “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尹小刀拿着扇子给他扇风。 “嗯，随便吃点。” 在急性脱毒后，戒毒人员的身体是非常虚弱的，常常都是食欲不振。蓝焰亦如此。不过在这个阶段，足够的营养和微量元素的补充尤为重要，所以他不得不吃。 两人回到餐厅。 今天餐馆送来的粥和菜都有剩不少，尹小刀重新放微波炉一叮，然后端上桌。 “四郎，我喂你吧。”她很热心。 蓝焰给她一个白眼，“我自己来。” “好的。” 才吃了一口，他就蹙眉，“这粥……” 尹小刀立即关切问：“怎么了？” “味精有点多。”餐馆出品，大多味精。 她点头，“是的，没有你煮的好吃。” 现下没什么可挑剔的，蓝焰将就着吃完了，然后疲惫地回床上躺着。 尹小刀在旁坐着陪他。她此时的心情很好。因为她的四郎回来了。 蓝焰睡不着，于是他决定讨伐侵犯他清白的罪魁祸首。 “喂，你。”他撑着想坐起来。 尹小刀赶紧扶他，还体贴地放了个枕头垫在他的背部。 蓝焰半靠着床，“说，你趁我神智不清，干了什么事？” 她想了想，也没什么事，于是回答，“我在照顾你。” “照顾就照顾，你脱我裤子干嘛。”蓝焰稍微提高些音量，喘得不行。 她解释说：“我给你擦身子，你脏了。” “我告诉你……”他喘了好几下，才继续说，“你这是要负责任的。” “一人做事一人当，负责任我不怕。” 蓝焰肯定，这傻蛋根本没理解他话里的意思，就在那说大话。他现在吼不起来，只能轻声道，“等我恢复力气，再教训你。” “好的。”尹小刀听到他这话，反而高兴。这个动不动就凶她的四郎，才是真正的四郎。 蓝焰想起一件事，低低问：“这几天有没有人找我？” “没有。” 他安心下来，“我想睡觉。” “好的。” “但我睡不着。” 顽固性失眠，是戒毒期发生频率最高的症状，需要很长时间修复。 尹小刀主动地帮他点按穴位。“四郎，你会好起来的。” “嗯。”蓝焰这么应着。 以后，还有得熬。 在稽延期这个阶段，失眠焦虑、厌食恶心，呕吐便秘，以及神经中枢性疼痛，都能持续2～6个月。 真真是一场硬仗。 所幸，蓝焰的神智回来了。 当他无意中见到尹小刀的颈处有一结痂时，不悦。“怎么弄的？” 她没有隐瞒，如实告知。 听得蓝焰心疼不已。 临戒毒前，他就怕她饿着，伤着，思前想后把所有可能发生的事都叮嘱了。 结果，他还是伤了她。 　　☆、第41章 章 41 尹小刀的伤，在血痂褪去后，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蓝焰不得不佩服她的皮肤愈合能力。 眼见她并未追究他伤她的事，他也就不再提。甚至，那痛苦的七天，他这辈子都不想记起。 就当作是涅槃重生吧。 蓝焰的急性症状已经消失，留下的是长久战。戒毒人员在治疗期，大多心理都会扭曲。蓝焰担心天天把自己闷在房间里变成抑郁症，便寻思着出去找乐子。 乐子么，无外乎吃喝嫖/赌。 嫖，他无能为力。 赌，他经济拮据。 余下的，就是吃吃喝喝。 蓝焰查了下自己银/行卡的余额。庆幸的是，虽然他荒废工作，但是厂里的薪水照发。 有钱，底气就足。 近日来，他俩吃的都是餐馆饭菜，的确腻了，于是蓝焰决定出去吃大餐。 尹小刀自然乐意响应。 临出门时，蓝焰发现了一件事。 尹小刀所说的没有人找他，不是真的没有人找，而是她把他的手机关了，别人想找都找不到。 他望着黑屏的手机，训斥她，“你干嘛关我手机？” “我没关，它自己关的。”尹小刀如实回道。“没电了。” 他凶巴巴的，“你不会给它充电吗？” “不会。”她理直气壮。 蓝焰怒了，“万一有加薪和奖金之类的好事要通知我呢？我错过了多少机会。” “你不上班，不会奖你。”她正色，“而且，你不戒毒，再多的奖金都没命花。” 他再次被她气得吐血。 可任凭他再怎么愤怒，她都平静如常。他只能把气往肚子里吞。 两人出门。 外面的世界，依旧如常。 蓝焰苍白的脸，在阳光下，病态无所遁形。他深呼吸，催眠自己说，“我是个帅哥。” 但是走在路上，再无往日的辉煌。以前他是众人瞩目的焦点，俊美不凡。而今，没有异性多望他一眼。甚至，路人偶然投射过来的目光，有些奇怪。 不过，他本来就不喜欢大妈们的热情，因此并不困扰，只是嘴上闲不下来，说了一句，“等我胖回来，帅死她们。” 闻言，尹小刀侧头望他，细细端详后，她说：“你前几天更丑。”那种狰狞可怖的表情，丑不堪言。面貌丑，心也丑。 “呵呵。”蓝焰冷笑，“再丑也比你长得好看。” “可是你喜欢我。”她说这话时，很自豪。 “……”他气结，“污蔑！你这是污蔑！” 尹小刀不理他，径自向前走。 蓝焰朝她的背影挥拳，“我迟早有一天会揍扁你。”迟早的。 ---- 蓝焰出门前，在网上找了家概念餐厅。 新开张，八八折。 冲着这个八八折，他去了。 这概念餐厅，很概念。蓝焰和尹小刀在这栋三层楼的小房子绕了一圈半，才找到门。 那是一扇自动石门，颇有古墓派的风格。里面灯光很昏暗，服务员的帽子、衣服、鞋子，全是黑色的。 未到十二点，顾客不多。 蓝焰选了角落的位置。 灯光暗黄。 菜单只有文字，一个菜色配图都没。 蓝焰点菜时，告诫尹小刀，“我很穷，你不要吃太贵的。” 她很体谅他，欣然答应。 两个人，三个肉一个菜，搭配四碗白米饭。 上了第一个菜。 是个肉。不过切成了小碎小碎的块。 蓝焰数了数碟子里的牛肉粒，一共十六块。他喃喃说：“抢钱啊。我花298能买7斤牛肉。” 尹小刀也望着碟子。 于是，两人头挨着头，在晕黄的灯光下，数牛肉粒。 尹小刀的发质很柔顺。 蓝焰的则天生微卷。 两人的阴影罩在桌面上，是交叉的两个圆。 “十六。”蓝焰数完第二遍。 “是的，十六。”尹小刀也数完了。 “我六你十。”他抬头，差点撞上她的脸。还好他快速拉开了距离。 “好的。”她坐直后，拿起筷子就开吃。 不到二十秒，那十块牛肉粒就没了。 蓝焰见状，赶紧将剩下的六块倒进自己的碗里。几秒钟过后，他把自己碗里的，分出三块给她，“你先吃，我等别的肉。” 尹小刀毫不客气，串着叉起三块，一口吃完。 蓝焰嘴角一抽，“我就知道会有这样的场景。”幸好他俩位置在角落，不然大庭广众多丢脸。不过，认识这个傻蛋，本来就是一件丢脸的事。 既然第一个肉，只有十六块。那么接下来的几个菜，份量也不会多到哪儿去。 无奈之下，为了喂饱尹小刀，蓝焰添了三个菜。 最终，账单一出，他后悔了。“刀侍卫啊，不如你留在这洗半个月的碗，可好？”为什么要出来吃大餐，有这个钱，他自己能做十几天的大餐。 “不好。”丝毫不为账单烦恼的尹小刀如是说。 蓝焰的气不打一处来。明明她比他吃得多，偏偏一个子儿都不掏。他把账单丢向她，“以后都不出来吃大餐了！” 尹小刀不介意他的怒火，只挑重点问：“四郎，你以后要在家给我做大餐吗？” “屁！我要饿死你。” 她思考了一下，说道：“那你给我做炒饭好了。” “炒饭炒饭。”他气得想掀桌子。“就知道炒饭。” 她再思考了一下，又说：“炒粉、炒面也可以。”就他的厨艺，炒什么都好吃。 他咬牙，“今晚我就给你下毒。” 尹小刀听了后，还是只留意到“今晚”这两个字，于是好奇问：“四郎，晚上我们在家吃饭吗？” “对，我要毒死你。”蓝焰一甩袖，“走，去买砒/霜。” 她满心期待他的菜色，点了头，“好的。” ---- 蓝焰本意是出来寻乐子。 可是一顿大餐，花了他上千块。 他乐不起来。 他想来想去，还有什么乐子能让他高兴呢。 想不出来。 太阳太大，他热得直冒汗。于是带着尹小刀进了商场。 漫无目的地逛。 走到某个店门前，他突然想起个事。 关于尹小刀的胸。 虽然她的胸型很棒，但是，天天这么绑着，指不定有一天就瘪下去了。那样的话，太可惜了，白白浪费了这么一个天然美胸。 不过尹小刀练武，所以要让她正常穿戴内衣，估计还不行。 所以，蓝焰想到了一个折中的方法。 他去了运动楼层。 尹小刀对于这些，不太懂，只是跟着他走。 进去店里后，她看到都是运动服饰，问道，“四郎，你要给我买衣服吗？” “是啊。”蓝焰的尾音拖得长长的，极不情愿似的。 一个男店员上前来。 蓝焰没吭声，直接走到运动内衣的货架上。 男店员立即退下了，旁边的女店员走过去，微笑问：“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吗？” 蓝焰扫了下琳琅满目的货架，“中等强度训练的有哪些？” 女店员立即指明其中的五款。 蓝焰回眸，看向某个傻蛋，“过来。” 尹小刀环视货架。她在电视上看过这些，但是自己没穿过。 蓝焰指了一个款式，“你去试试这个。” “四郎，你要买这些给我吗？” “小孩子问那么多干什么。” 女店员看了眼尹小刀的飞机场，把最小尺码的内衣摘下来。 “c杯。”蓝焰插了一句。 女店员愕然，视线再度移向尹小刀。以女店员自己的判断，a杯都是高估了。 “c杯。”蓝焰重复。 女店员收起自己的情绪，依言行事。 尹小刀在试衣间待了很长时间。 蓝焰很有耐心，在休息凳上静静等。 她出来时，还是穿着那套运动服。只是，平原已然是山丘。 蓝焰走近她，视线稍稍在山丘上驻留了两秒，低声问道，“跳一跳。” 她跳了几下。 “会晃吗？” 她摇头。 “会疼吗？” 她摇头。 “会勒吗？” 她摇头。 “以后就穿这个。” 尹小刀很开心，这是第一次，除母亲以外的人给她买衣服。“四郎，谢谢你。你真好。” 蓝焰敷衍应道，“这是我最大的缺点。” “你果然是喜欢我的。” “……”这个傻蛋哪来的自信？ 　　☆、第42章 章 42 鑫城的商场，和城乡结合部差不多。 除却几个大众的品牌外，其他的都是不知打哪冒出来的山寨货。 蓝焰逛了一圈，觉得自己再也回不到蓝氏那种光鲜了。 不过，那样也好。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 他记得他的母亲最向往乡野生活，每每在电视上见到农业节目，她就眼睛大亮。 “蓝四，郑小姐想要有一亩田。” “蓝四，郑小姐想要有一座山。” “蓝四，郑小姐想要有个果园。” 思及此，蓝焰侧头问尹小刀，“刀侍卫，你家有田吗？” 尹小刀诚实说：“有。” “有山吗？” “有。”横馆的后山，就是尹家的。 见她两次承认，他轻轻追问：“有果园吗？” “有。”横馆的果树，结的果子特别甜。 蓝焰望向万里晴空。 难道这个傻蛋是母亲送来给他的？如果是真的，麻烦郑小姐你托个梦好吗？ 还有，就不能选个稍微有点智商的吗！ ---- 没逛几下，蓝焰觉得没劲。于是打道回府。 公车途径一个学校的站。站台的那边，正好是学校的足球场。透过围墙栏杆望过去，里面有学生在喧闹。 尹小刀看着操场的跑道，转头说，“四郎，你要开始运动了。” 吸毒人员的身体系统被毒品破坏，内源性阿片肽严重缺失。而促进内源性阿片肽产生的途径，其中之一就是运动。但是，内啡肽的分泌需要中等偏上强度的运动，并且持续三十分钟以上。 就蓝焰现在的体质，跑几步都喘。所以他不自在地咳了声，“吃都吃不饱，还运动。” 尹小刀定定看着他，“我带你练。” 他反驳，“我是个斯文人，不练打打杀杀。” “不是打打杀杀。”她手臂一弯，鼓起肌肉，“是强身健体。” 坐在前面座位的大叔回头看这小两口，眼神逗留在尹小刀的臂肌上。 蓝焰拍掉尹小刀的手臂，低斥道，“公共场合，注意分寸。” 她平平道，“我们先从简单的练起。” 这时，车子启动。 蓝焰看向车窗外的足球场，说不出什么心情。他嘴上“哦”了一声。 由于尹小刀坚持运动计划，两人只能中途下车，转去运动城，购买器械用品。 事后，蓝焰觉得自己答应得太随便了。 哪里简单？差点没了他半条命！ 尹小刀倒好，那八公斤的哑铃在她手里，跟个玩具似的。 蓝焰一握，身子都跟着跪了下去。 尹小刀没料到他能弱到这种程度，站在边上说：“我一个手指就能打败你。” “呸！”他瘫在地上，大喘着气。 “你的力量、体能、协调性、柔韧性、稳定性，都很差。”她下了结论。 “不需要你强调！”真是累死他了，连这样吼句话都累。 尹小刀重新制定了运动计划。当她说给蓝焰听时，他摆手，“有什么，明天再说。再练我就没力气做晚饭了。” 闻言，她就把计划放下了。 她半趴着在他旁边的瑜伽垫上，好奇问他：“四郎，你晚上做什么给我吃？” 他轻瞥她一眼，“不是给你吃，是给我自己吃。搞清楚主次。” 尹小刀双手托腮，歪着头，“那你晚上做什么给我们吃？” “……”蓝焰放弃和她沟通。他闭目养神。 他这两年没怎么锻炼，刚刚连一个俯卧撑，都做不来。想当初，他可是天天十公里的健康小伙。现在，竟然堕落成这般境地。 庆幸这阵子蓝氏没空搭理他，否则知道他正在戒毒，他们该有多着急。 听尹小刀半天没动静，蓝焰睁开眼。 却见她倒立在旁，似乎也在闭目养神。 她的胸部不再平坦。这个身材，真真火辣辣。该大的地方大，该细的地方细。而且，看久了，她还挺耐看的。 这时，蓝焰弯起浅浅的笑。 郑小姐，蓝大哥，这个儿媳妇，你们还满意么？ ---- 下午的时候，蓝焰有些不适，胸口闷闷的，头还疼。 进了厨房后，他就渐渐不留意这些症状了。 蓝焰小小年纪就忙活一日三餐。待在厨房，是他的乐趣。他很享受烹饪的过程，那会让他安宁。 他不太爱做西餐。以前在国外的时候，他都是去中餐馆兼职。 不过今天为了平衡中午那十六个牛肉粒，他煎了两盘牛扒。足足的都是肉。再搭配酥皮南瓜清汤、蘑菇沙拉、橄榄鸡块。最后，是尹小刀期盼已久的海鲜炒饭。 尹小刀根本等不及，在厨房里就盯着炉子上的锅。 她觉得他炒饭的样子好好看，比横馆的伙堂师傅好看。 蓝焰斜睨她一眼，“把口水擦擦。” 尹小刀背起手，望着饭粒在锅里翻来滚去。 他喜欢她。他给她买衣服。他还给她做炒饭。 她的心里溢着满满的欢喜，可是她不懂表达这份心情。 尹小刀至今接触最多的就是横馆里的男子。有她的爷爷、爸爸、弟弟，以及师兄师弟。可是从来没有一个男人像蓝焰这样令她心悦。“四郎，你好好运动。身体好了，我们就可以互相喜欢。” “谁稀罕。”蓝焰脸上很不屑。 她看着他把炒饭盛到盘子里。“你给我做炒饭，说明你真的很喜欢我。” “放屁！”他怒了，“炒饭是炒饭，喜欢是喜欢，两者之间没有因果关系。” “如果你不喜欢我，那为什么要给我做炒饭？” “……”为什么？他哪里知道为什么？什么狗屁逻辑。蓝焰深呼吸，“你闭嘴，然后把菜端出去。” 尹小刀点头。 她吃饭的时候也没吭声。 不过蓝焰并不认为是自己的话起了震慑作用，真正的原因是她顾着吃吃吃，没空说话。 两人都闷声吃，气氛有些沉。 蓝焰开了电视。 电视上在卖补/肾良药。 他换台。 切到一个新闻频道。正在重播上午的新闻。 播报的事，都是民生。不过在屏幕下方的滚动栏，有蓝氏集团的消息。 那句话一闪而过。 蓝焰眼一凝。 ---- 第二日，多云转阴。蓝焰终于去上班。 蓝焰刚到厂子办公楼，李勇华正好出来。他见到蓝焰有些诧异。“蓝厂长，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蓝焰勉强淡笑，“压力大。” 李勇华欲言又止，最后道，“集团有文件下来，我放到你的办公桌了。打你电话都关机。” “嗯。”蓝焰应得很轻。 “没事就好。”李勇华说完就忙着去车间。 那个集团文件，是人事通知，日期是五天前。 蓝焰可以回苍城了。 不过他开心不起来。 他的田园生活哪，到底要等到猴年马月。耕田、游山、种树，这样惬意的日子，他好向往。 尹小刀见蓝焰神色有些不妥，赶紧过来，“四郎？” “嗯？”蓝焰回过神。 她执起那份文件，“你要回去当经理了吗？” “应该不是。”他垂眸。这个傻蛋是如今这个世界上他最信任的人，可是他瞒着她许多事。 “我们回苍城也可以戒毒，爷爷把药寄去你家。” “别。”蓝焰沉声，“出事了。” 尹小刀一听，眼色冷了，“怎么了？” 蓝焰沉默一会儿，说道，“给你看一个新闻。”他打开电脑。 他昨晚喝了尹小刀的中药，睡得早。也没心思去追究这些破事。 新闻标题不在门户网的首页，毕竟不是娱乐知名人物。 蓝氏二少吸毒被拘。新闻日期是前天。 配了两张像素模糊的照片。其中一张那人低垂着头，看不清模样。另外一张，则露出他的一只蓝眼睛，那半边脸，神似蓝焰。 尹小刀面无表情，“假新闻。” 蓝焰笑了笑，“那可不一定。” 她狐疑看他。 他却没说话。 蓝氏的新闻不止这个。在财经版搜索立即出来：有一家互联网公司出高价收购蓝豪的股份。新闻里在分析这家公司。 蓝焰没细看。他知道，这公司是蓝叔势力。蓝豪表面和蓝叔不和，其实暗地里早结盟。 蓝焰暗叹一声，然后趴在了桌上。 这下好了，他一回苍城，警察就在等着他。这个毒品的事，说不定他还得替那个会所的中年男子背黑锅。 他妈的一群禽兽啊。 尹小刀细细看着新闻里模糊的照片。 她乍见蓝焰时，觉得他像那个故人。可是后来她再也没有那样的错觉。只是，看这照片，她又想起了某某。她不禁问道：“四郎，你以前见过我吗？” “没有。”蓝焰的声音闷闷地传来。 尹小刀继续提示，“你知道紫竹根链吗？” “什么鬼东西？” 蓝焰说完，突然抬头。 紫竹根，不就是那次搭车大叔唧唧歪歪的负心郎定情信物么。 这一刻，蓝焰好恨自己，该记的不记，这等琐碎事却能立即想起。他涩涩问：“你有紫竹根？” 尹小刀点头。 蓝焰笑了，笑容很惨淡，“男的送的？” “是的。” “他是蓝眼睛？” “是的。” “他……长得和我很像？” “是的。” 　　☆、第43章 章 43 据说，上天关了一道门后，会打开一扇窗。可是在这一霎那，蓝焰听到了那扇窗户“碰”一下，关上了。 他淡淡说：“那他一定很帅。” 尹小刀再度看向照片。某某的模样和蓝焰很像。可要说帅，她觉得还是蓝焰的形象更加生动。 某某是个阴郁少年，有一种独特的倨傲。他的言行举止，都透着与生俱来的贵气。 蓝焰不一样。他表情丰富，眉眼间洋洋得意。说话粗鲁，睡觉打呼，一旦下厨，立即光芒四射。他孱弱，却也坚勇。他是个矛盾体，许多互为反义词的特质都会神奇地汇到他的身上。 “四郎也帅。”尹小刀这样回答。 蓝焰没接话，他折着那份文件，折到一半，丢进垃圾桶。 烦躁，焦虑。他都静不下心来思考了。天气这么热，空调都不管用。 妈的，真的好烦啊。 怎么会有这么狗屎的巧合。昨晚上他还想把那个傻蛋招来当郑小姐的儿媳妇，今天就冒出个紫竹根男人。 他大爷的。 蓝氏那破公司怎么还不倒闭。 尹小刀凑前到电脑屏幕前，细细阅读吸毒被拘的新闻。 报道好像真的一样。当场被逮，证据确凿。可是，那个时间段，她和蓝焰一直在一起。而且他在戒毒。 “四郎，这是谁？” “蓝二少啊。”蓝焰皮笑肉不笑。“没看新闻报道么。” 她平静说，“不是你。” 他讽笑，“也许是送你链子的呢。” 关于这点，尹小刀也是这么认为的。虽然只是一张照片，不过给她的感觉，和当年差不多。只是，他是谁？为什么和蓝焰长得那么像。 蓝焰当然知道她一头雾水。可是他现在懒得解释。 他没劲。 他幻想的美好未来，有个尹小刀。那一亩田、一座山、一个果园，如果她不在身边，屁都不是。他对自己的生命不那么爱惜。之所以下定决心戒毒，是因为她答应会来喜欢他。这是他的动力。 所以突然杀出来一个紫竹根男人，让他不痛快。 尹小刀问了几句，就没再继续追问。 其实那个人是谁，不太重要。是某某固然好。如果不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打断房间里僵持气氛的，是李勇华。他敲门。 待蓝焰应答后，李勇华推门进来，手里抱着一堆财务表。虽然蓝焰即将调回集团，可是上个月的帐，还得他签字。 蓝焰没细看，直接签了。 李勇华点头，出去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蓝焰懒懒瞥去一眼，“还有事？” “蓝厂长……那新闻……”李勇华支支吾吾吐出几个字后，就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了。 “假的。”破天荒的，回答问题的是尹小刀。 李勇华尴尬一笑，便出去了。 对于普通人来说，吸毒好像很遥远，都是在电视里才看到。突然一个认识的，上了吸毒新闻，说不吃惊是骗人的。而且蓝焰这些日子暴瘦，更加符合报道内容。 李勇华听到尹小刀的否认，心里想：那新闻恐怕是真的了。 所有人受到的教育，都是“珍爱生命，远离毒品。”但仍有许许多多的人沦陷，足以证明毒品诱惑之大。 李勇华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劝慰的话，只能轻声说，“蓝厂长，你……保重。” 他说完就出去了，之后没有再来找过蓝焰。 甚至蓝焰第二天办理离职手续时，李勇华都借口避而不见，只吩咐资料员配合。 对此，蓝焰没当一回事。 李勇华的表现，是对待一个吸毒者应有的态度。 只有尹小刀那个傻瓜，才会陪着他戒毒。 离职很简单。蓝焰把电脑便宜卖给厂里值班的保安，然后就走了。 他的蓝厂长生涯，就此结束。 ---- 鑫城的房子，蓝焰没有退租。他和尹小刀简单收拾了行李。 次日，离开鑫城，去往s市。 本来可以坐火车、坐大巴。但是尹小刀背着梼刀勾显剑，过不了安检。于是选择了网约顺风车。 车主是对小夫妻。第一次拉顺风车的单子，乌龙比较多。他俩频频致歉，闹得蓝焰反而不太好发脾气了。 途中，蓝焰和尹小刀都不怎么说话。小夫妻看出些氛围的奇怪，于是话语也少了。为了避免尴尬，车主把播放的歌曲音量调大。 蓝焰的身体还有很多痛症。他这会儿有点头疼，而且今天是便秘的第三天，他更加烦。 海洛/因有明显的肠道蠕动抑制作用，吸食者大多都会便秘。三天前，他喝了一大碗润肠药汤，再坐了半个小时马桶，才微微舒坦。 尹小刀察觉到他的不妥，拉过他的手，陆续点按几个穴位。 他被按得生疼，瞪了她一眼。 她安慰道：“一会儿就好。” 蓝焰哼了一声，转头望窗外。 头还是疼，穴位也疼。 他开始胡思乱想。 从看到吸毒新闻那一刻起，蓝焰明白，蓝叔是要弃掉他这颗棋子了。报道里写的是吸毒，可是要栽赃贩毒罪，并非难事。 蓝氏酒店有暗门，暗门里有不正当生意。而他的确进出过暗门。 真讨厌啊。 最讨厌的还是，某个傻蛋收过紫竹根礼物。 不知道是昨晚失眠到半夜引起的疲惫，还是尹小刀的点按催眠，蓝焰想着想着，突然困意袭来。他头一靠，闭上了眼。 呼噜声响起时，尹小刀望了他一眼。 因为戒毒的缘故，他睡眠质量很差，有时候半夜都听不见他的打呼声。而今，听到久违的旋律，她的心情骤然放晴。 这么粗俗的样子，才是他吃好睡好的状态。 尹小刀想，这就代表，离互相喜欢的日子又近了一步。 她捏捏蓝焰的手臂。 他没有父亲那样壮硕的肌肉，不知道能不能像父亲抱母亲一样来抱她。不过他暂时抱不动也没关系，只要好好练，他肯定能像父亲那般伟岸。 ---- s市是个沿海城市。 这边和鑫城不一样，天空是蔚蓝的。市中心十分繁华。 两人在市区下车。 在街道的林荫下，尹小刀背着梼刀勾显剑的布袋，左肩挎着蓝焰的行李包，右手提着自己的袋子。 蓝焰在前方，两手空空。 他抬头望了眼高楼林立的远方，突然止步。 尹小刀跟着停下。 他淡淡的，“刀侍卫。” “嗯？”她半眯眼。 细碎的阳光、灰暗的树影，交错在他的脸上。“还记得你的话么？我努力戒毒，你就来喜欢我。” “是的。”她望着光影中的他。 “你知道我是谁吗？”他的语调没有起伏。 “你是四郎。” “嗯。如果你不来喜欢我，我一定杀了你。”说这话时，他的眸中有一抹狠戾。 “好的。”她郑重回道。 听到这一句话，蓝焰心情舒畅，于是恢复成往日里嚣张的调调，“刀侍卫。” “嗯？” “那个谁，送你的紫竹根链子，还留着吗？” 尹小刀很诚实，“留着。” “扔了吧。”他撇嘴。“什么破链子，是个女的，人手一条。当猴耍啊。” 她听出他的不满，联想到那些“负心郎”的抱怨，她说：“以后我见到他，还给他。” 蓝焰笑了。 ---- 蓝焰的目的地是在一处城中村。因为片区范围大，未被拆迁。 从牌坊进去，就是村里的地方。 楼房比较破旧，间距很小。巷子三四米宽，两旁的楼房，把阳光都遮住了。路上的铺砖有几处坑洼。 巷子窄，转角多。 尹小刀跟在蓝焰的身后，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刚进来时，巷子里人来人往。渐渐的，路人越来越少。 穿过一条窄巷，蓝焰停在一栋破败的三层楼前。 锈迹斑斑的大门，一推就开。 上了二楼。 停在走廊最边上的房间。 蓝焰没有拿钥匙，只是用钢针轻轻掏了下。 推开门，里面灰尘满满。 他进去。 尹小刀跟着进去。她一直没有问这是哪里，来做什么。 蓝焰打开窗户。窗户外面是隔壁栋的山墙，灰黑一片。 他去拉灯。 灯泡不亮。 没有别的光线来源，房间里很暗。 蓝焰皱眉，“话说，我是来这干嘛的？” 他想了想，不对劲。 “刀侍卫，我们走错了。”他板起脸，转身，“走。” 尹小刀沉默，继续跟着他。 蓝焰关门，下楼。 走出大巷道，迎面过来一个蹒跚的老妇。她远远见到蓝焰，大为吃惊。她盯着他的蓝色眼眸，接着一声惊喘：“蓝焰？” 蓝焰神色一顿，细细打量老妇。 老妇急急上前，差点摔倒，“是不是蓝焰？我是沈阿姨啊。” “沈阿姨……”他过去扶她，轻道，“我是蓝焰。” “真的是你。”沈阿姨拽住他的手臂，“沈捷上个月打电话回来，说见着你了。这个月初，他也打电话说见着你了。我都以为他看错。” 蓝焰笑，“他眼力那么好，谁看错他都不可能看错。” 话是这么说，可他不知道，上个月和这个月初，他和沈捷在哪里遇见过。 　　☆、第44章 章 44 蓝焰来s市，并不是为了和沈阿姨叙旧。所以他婉拒了沈阿姨的留客。 他穿过几条巷子，找到一个店问路。 这几年，随着城市化的进程，城中村的好些住户都新建了楼房。不过，他要找的肖家，曾经的四层新楼，而今却是搬到了破败平房。 肖东康。年纪轻轻染上毒瘾。三次进出戒毒所。都是出来没多久，又吸上了。 当年，这附近的风气很差，垃圾桶天天都有针筒出现。肖东康没有办法不复吸。他只要一看到针筒，就像触电了一样，压制不住心中的渴望。 他的父母心灰意冷，放弃了他。二老把房子卖掉，带着小儿子离开了s市。 留下肖东康一个人，没有约束，吸得更过分。 因为没钱，他开始以贩养吸。后来被抓。 警察出现时，肖东康并没有在交易，判的是携带毒品罪。但是他持有的量只有一两克，判不了多重。而且他主动认罪，供出了上一级的两个贩毒分子，所以被送往劳教所戒毒。 这趟回来，安分了三年多。 但最终还是复吸，并且染上艾滋病。 在普通人的思维中，无法想象为什么吸毒人员要共用针筒。但是肖东康非常明白，当他满脑子都只想要一个针头的时候，命是可以不要的。有时候针头还带着其他人的血迹，他全当没看到。 这附近吸毒的50%都有艾滋病。源头是谁，大家都不知道。 肖东康自杀过两次。没死成。 现在的他，一边治疗，一边等死。 蓝焰拍拍肖家的铁门。 半天没有回应。 蓝焰开锁，推门。 房间里开着灯，有个男人坐在椅子上发呆，直直对着门的方向。可是他似乎没听到门响，也没看到蓝焰，空洞的眼睛一眨不眨的。 尹小刀望过去，心里一惊。 那个男人，穿着脏兮兮的白背心，身形佝偻，瘦骨如柴，焦距涣散，裸/露的胸前遍布疱疹。 蓝焰在旁解释，“他吸毒的。” 尹小刀继续打量着肖东康。虽然电视上报道过吸毒者的惨状，可是亲眼目堵的冲击让她更加震撼。 蓝焰提高音量，“肖东康。” 肖东康终于眨了下眼，“谁？” “蓝焰。” “蓝焰？”肖东康话说得很慢。他皱眉，使劲回忆这个名字。“蓝焰……” 蓝焰咧嘴一笑，“我们不熟。” 肖东康望着眼前的蓝眸青年，倏地想起来。他这辈子就没认识几个蓝色眼睛的。 蓝焰。当年是随着一位郑姓女子住的。在外街的三层楼那里。 据说他和郑姓女子是母子关系。只是据说。是因为没人听过蓝焰唤郑姓女子叫“妈妈”，他都叫“郑小姐”。 不过郑小姐信誓旦旦，这是她如假包换的儿子。 谁不信，她就和谁撕。撕遍左邻右里，独孤不败。后来没人和她撕，她反而寂寞。 当年，郑小姐和蓝焰在这一带，很有名。因为她和他都长得很漂亮，和城中村格格不入的漂亮。 那时候肖东康在贩毒。他曾经心怀恶意，想让郑小姐染上毒瘾。这样子的话，自己就能用毒品控制和占有这个漂亮的女人。但是都不成功。 后来，他在设计郑小姐吸第一口的时候，被警方当场逮捕。 蓝焰那会儿大约十二三岁，一脸天真的笑。然而，肖东康觉得，这个男孩的天真背后，有着极为深沉的阴暗。肖东康害怕这个男孩。 肖东康在劳教所时，听肖母说，蓝焰和郑小姐搬走了。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事隔这么多年，蓝焰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还是那双湛蓝的眼睛，还是灿烂的笑。 肖东康不禁毛骨悚然。“你……来做什么？” “我来打听个事。” “什……么事？” 蓝焰微微倾身，“我想买点东西，有路子吗？” 肖东康惨然一笑，扯着自己的背心，露出渗出脓血的皮疹。“我早就不干那生意了。” 蓝焰挑起眉峰，“那你戒了吗？” 答案是否定的。肖东康抖抖唇，说不出话来。哪怕他的身体已经糟糕到这种程度，他也戒除不掉毒瘾。 最终，肖东康给了蓝焰一个电话号码。 肖东康说不出自己是怎样的心情，也许有幸灾乐祸的成分。 蓝焰吸毒了。他和自己一样，吸毒了。长得漂亮又怎么样，最后也会变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肖东康以前的不甘，似乎在今天找到了平衡，于是他觉得顿时精神起来，问了一个缠绕自己多年的问题，“郑小姐呢？” “死了。”蓝焰望了眼纸条上的电话号码。 肖东康刚刚恢复的元气骤散，“死……了？为什么会死？” “人都会死的。”蓝焰笑得古怪，“你不就离死不远了么？” 肖东康跌倒在椅子上，“她为什么……会死？” 蓝焰没有回答，转身往门外走。 尹小刀跟上去。 “蓝焰。”肖东康喘气，“你也会死的……” 蓝焰停住脚步，转身笑了，很灿烂，“但是会晚你许多许多年。” ---- 蓝焰直到出了城中村，才问尹小刀，“你有什么要问的么？” 尹小刀想了想，“你住在这里？” “住了不到一年。”他拦了出租车。 “那里很多吸毒的？”尹小刀上车前，回首望了眼村子的牌匾。 “现在好很多了。”蓝焰回了这句，然后等到出租车过了两个路口，才继续说，“我住的时期，治安乱，租金便宜，很多社会青年住那里。贩毒的为了扩大自己的生意，会诱骗无辜的人来一口。他们就靠这种手段发展客户。” 尹小刀在旁静静听着。 “有一天，一个漂亮聪明的小男孩报案，于是警方抓到了几个毒贩。本来顺藤摸瓜能抓更大的，但是垃圾媒体为了争头版新闻，把缉毒大队长的照片放出去了。过了半个月，大队长一家全死了。他的女儿才三岁，被歹徒砍了六刀。妻子和警察则被拖尸几百米。” 尹小刀望着蓝焰的侧脸。 “贩毒的线索断了，歹徒也没有抓到。不了了之。”他半转着头向窗外，“这个案子，逮到的都是轻犯。警方付出的代价反而更大。报个屁的案。” “那个漂亮聪明的小男孩没有错。”尹小刀的音量不大，但透着坚定。 “刀侍卫。”蓝焰回眸，轻道，“你说小男孩看到大队长一家被残害的新闻，该有多难过啊，是不是？ “是的。”她知道，那个漂亮聪明的小男孩很善良。和她的四郎一样善良。 “我们看到的那个肖东康，现在是不是很惨？” 尹小刀点头。 蓝焰浮现冷笑，“他引诱三个同学吸毒。结果呢，他劳教劳教就出来了。而三个同学的一生都被他毁了。” 她不自觉握住他的左手。以前看电视时，蓝焰对诱骗他人吸毒者深恶痛绝，现在她终于明白原因。 他满怀恶意，“其实我希望他可以死得更惨烈。” ”嗯。”尹小刀用双手拢起他的左手。她本来就不同情肖东康，她只是心疼那个漂亮聪明的小男孩。“四郎，那个漂亮聪明的小男孩几岁呀？” “十一吧。还是十二……忘了。”蓝焰的左手没有动。他想不起是哪一年的事了，“不过，小男孩超级漂亮，超级聪明。” 她响亮奉承，“是的。超级漂亮，超级聪明。” 蓝焰的笑容很得意。 “四郎，我们回苍城吗？” “嗯。”他抽回手，“这趟可真的凶多吉少了。” ---- 两人租的车刚抵达苍城。 蓝焰的电话就响了。 他“嗯”“啊”“好”回了几句。挂上电话，他给司机报了个地址。 是在苍城的一座小岛，传说中的富人岛。 外来车辆进不去。 还好对方有点善心，派车来接。不然得花上一个多小时步行。 岛上的住宅，仿城堡的设计，气势宏伟。 蓝焰踏进去后，虚伪惊叹，“哇！好大的房子啊！” 尹小刀望了眼两层高的大厅天花板，跟着说，“哇，好大的房子啊。” 一个是夸张的语调，另一个则是平板的口气。反正都不由衷就对了。 管家面无表情，推推大框镜，“蓝四，二少爷在等你。尹小姐，请你在此等候。” 蓝焰笑，“请带路。” 尹小刀对于管家的称呼没太大惊讶。或者说，她这两天已经看出端倪了。 蓝焰是不是二少爷，和她没关系。他是四郎就行。 蓝焰轻抚她的短发，“刀侍卫，你乖乖的。” “好的。”尹小刀可听话了。 “等我回来。” 她将他的这四个字记在心里。 可是，她没有等到。 ---- 蓝焰穿过长长的走廊。偌大的空间，只有管家和他的脚步声。 窗外骄阳。 室内凉快。 蓝焰觉得，走廊的回响，有点恐怖片的感觉。 尽头的露台，阳光很好。蓝二少爷闲闲倚在沙发上。 “二少爷，蓝四到了。” 蓝二掀起眼皮。“好久不见，阿四。” “好久不见。”蓝焰不太热络。 管家泡上茶，然后退回去。 蓝焰在沙发坐下，姿势不如蓝二的慵懒。 两个容貌相像的男人，各坐一旁。 “我们上一次见面，还是几年前吧。”蓝二浅笑，“这样子看，我们不是太像。” “那当然。”蓝焰唇角上弯，“我是纯天然的。” 蓝二眼尾斜飞出寒意。 蓝焰回之一笑。 　　☆、第45章 抄袭者，画虎不成反类犬。 蓝二望着蓝焰的脸。 蓝焰和少年时期有些不一样。或者说，少年时是漂亮，如今则有了男人的棱角。 蓝二忽然笑了。他笑起来的样子，阴沉沉的，“我说的不像，是你太瘦了。” 蓝焰呵呵两声。 “我请你过来的原因，你应该猜得到。”蓝二缓了语气。 “知道啊。”蓝焰笑得灿烂。阳光透过缠绕绿植的玻璃雨蓬照进来，把他的眼睛映得晶亮，“你和你叔叔大权在握，恭喜了啊。” “我和叔叔都不愿意加害于你。”蓝二哑着嗓音说话时，声音很富磁性。 蓝焰笑而不语。 蓝二说的是废话。棋子的作用就是用来牺牲，尤其在大局面前。谈什么愿不愿意。 蓝二的手指在左腿上轻弹，时轻时重，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曲子。他微眯眼，眺望远处的江河。“蓝彧背后的线太长，现在撬不动。” 蓝焰将手肘搁在沙发两边的扶手，身子往后一靠，“你现在出来，不怕蓝彧知道我是个假的了。” “不要紧，我的身体已经无恙。我暂时对付不了他，同样的，他亦如此。而且——”蓝二笑得森然，“我骗了他这么多年，对他是个打击。” 蓝焰微笑，“你和他在一起吧，我真心祝福你们。”皆有毛病，堪称绝配。 蓝二弯着嘴角，“蓝四，你自求多福吧。” 在蓝二少被拘的新闻出来前，就已经有吸毒传言了。蓝氏股票因此跌了几天。正式报道一出，当天跌停。蓝二趁势收购蓝豪的份额。 而今，蓝二和蓝叔的派系，已经掌控了蓝氏，当然要撇清吸毒的新闻。 吸毒的本来就是蓝焰，与蓝氏何干。蓝氏还是光明磊落的标杆企业。 蓝焰低眸，轻声道，“你真笃定我什么都不会说啊。” “你不会，你重诺。”蓝二的话是轻蔑，但是说出来的口气很柔，“而且，我能牵出蓝彧后面的大毒枭。你舍得？” 蓝焰纠正道：“舍得这个词语不是用在你我之间的。”现下可以让他称之为“舍不得”的，只有尹小刀。 蓝二执起茶杯，手指在杯沿抚着，“蓝四，你最大的缺点是妇人之仁。” 有这缺点的，不止蓝四，还有蓝四的父母。所以他们家庭的日子过得并不富裕。但是却很快乐，是当年的蓝二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的快乐。 为了体会那份真心的喜悦，蓝二尝试着让自己去学习善良。学着学着，他觉得自己变成了蓝四，即使他没有蓝四的诸多生活技能。 蓝二还记得，自己在那时候，是开心过的。 不过这开心，只是曾经。 后来，意外来了。他伤得惨重，败得不甘。 善良救不了他。 嗜血是蓝氏的本性，他再如何逃避，都掩盖不掉血液里的杀伐狠辣。而且，蓝叔不允许他善良。 蓝焰望了眼外面的天空，敷衍回道：“善良是美德。” 蓝焰是丛林法则的信奉者，可却心存善念。他就是这么一个矛盾体。有时候，他明明知道，在不公平的规则下追寻公正，本就荒谬。然而，他仍然要去见证失败。因为郑小姐说过，“你问心无愧，就已经赢了。” 他这性子，是恶性循环。 蓝二学着蓝焰的灿烂笑容，“狡辩。” 蓝焰见状，不搭理。 模仿者，画虎不成反类犬。 虽然蓝焰当二少爷当了好几年，但是他一直没觉得自己和蓝二像。哪怕蓝二往他的模样整。这么阴森的人，和他这样的阳光少年，天壤之别。 不过，换个角度想，如果那个傻蛋保护的是蓝二，分分钟被坑死。幸好，她遇上的，是他蓝焰。 由于蓝焰的不语，气氛瞬间僵凝。 下一刻，蓝二恢复自己的本性，阴阴柔柔问：“听说，你在戒毒？” “哦？听谁说的？”蓝焰的表情没有任何破绽，还是那样爱理不理。 “探子回报。” “那你信么？” “半信半疑。” “疑神疑鬼。” “信与不信，有何区别。”蓝二轻轻一笑，“反正你都要重新沾上的。” ---- 尹小刀在大厅里坐着。 这里的空间很大。她怀疑，说话会有回音。 好半天了，管家没有回来。也不见蓝焰。 尹小刀闲来无事，脑海里开始罗列晚餐的菜单。想来想去，都是这几天吃过的。 还是四郎厉害，可以天天菜色不重样。她就想不出来。 期待完晚餐，尹小刀看看时钟。 蓝焰离开四十多分钟了。 她有些按耐不住。这两个半月以来，他和她形影不离，未曾分开过这么长时间。 她习惯了视线所及，就是他的身影。 尹小刀背起梼刀勾显剑，再挎起蓝焰和她的行李包，走向蓝焰离去的那扇门。 刚到门前。 门开了。 管家直直立在那里，“尹小姐，你好。”他那反光的眼镜镜片，增显凌厉之色。 尹小刀并不将他放在眼里，冷冷问道，“他呢？” “还在二少爷那边做客。”管家的语气倒还算有礼貌。 “我去找他。”说完她就要越过管家。 管家伸手一拦，“请尹小姐稍坐片刻。”他一米七五的身高，在一米七的她面前，显得气势不足。 尹小刀瞄了眼他的手，重复道，“我去找他。” “请尹小姐稍坐片刻。”管家也重复。 她眼尾一扬，右手捉住管家的手腕，将之一反。 管家瞬间呲牙裂嘴，眼镜差点摔掉。他呼吸后，忍痛说道，“请尹小姐稍坐片刻。”声音不太稳。 尹小刀放手的时候，将他一推。 管家踉跄两步。 她不和他纠缠，大步往里走去。 管家呵斥，“尹小姐，请你遵守岛上的规矩。” 尹小刀不搭理。 “尹小姐，你身为来客——” 管家话未完，就见她跑了起来。越跑越快，没几下，就拐过弯不见了。 管家在岛上这么些年，哪里遇过这么无视他的客人。他站稳身子，赶紧通知蓝二。“二少爷，尹小姐冲进去了，我拦不住。” 蓝二笑了下，“没关系，她就是个单纯的傻丫头。” 管家微皱眉，嘴巴张了张，最后什么都没说。 ---- 尹小刀在空荡荡的走廊里穿梭。 这里真的很大，跟迷宫一样。但是都不见人。 走廊上那些紧闭的门扇，厚重奢华。 她打不开。她此时好想拥有蓝焰那样开锁的能力。 “四郎！” “四郎，你在哪儿？” “四郎！” 一声声中性的呼唤，回响在空中。 直到瞥见走廊尽头的白纱，尹小刀停下脚步。 白纱外，是明媚的阳光。室内的装潢都是暗色，那一抹白纱的飘扬，显得十分诡异。 她快步向前，掀开白纱。 阳光下，有一个身影，侧对着她。 尹小刀脱口唤了声，“四郎。” 那人转过头来。他的眼眸是蓝色的，脸颊没有瘦得凹陷下去，面色也不是病态的苍白。他看着很健康，笑容灿烂。 这个人，乍看很像蓝焰。 可他不是。 他是某某。 蓝二问：“喝茶吗？” 尹小刀摇头。“他呢？” 蓝二挑眉，“谁？” “蓝焰。” “我就是蓝焰。”到了这时候，蓝二也不再隐瞒。 尹小刀怀疑看着他。 她这副样子甚是可爱，可爱得蓝二忍不住笑，“我真的叫蓝焰。几年前我就告诉过你，不记得吗？” “不记得。” 就在这个时候，尹小刀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蓝焰带她去骗钱的那天，在前台服务台登记时，他看着身份证，笑得很开心。她那会儿没在意。而今回想起来，却懊恼怎么没看清楚他身份证上的名字。“我保护的那个人呢？” “他离开了。” 尹小刀眼里渐冷，“去哪了？” “吸毒被拘。”蓝二云淡风轻。 “原来是你。”尹小刀的眸中，染上一层冰霜，“他在哪里？” 她先前是料想到蓝焰可能不是二少爷，可是她没有细想原因。而今，她明白了。 蓝焰是靶子。 在外，他是二少爷，所以被追杀的是他，染上毒品的也是他。所有针对二少爷的迫害，都让他替了。恐怕真正的二少爷暗地里还干了不少坏事，让替身的仇恨值更高。 “小刀。”蓝二沉下嗓音，极具魅惑，“你还记得当年我们——” 她的杀气骤起，“他在哪里？”微风拂来，她的短发飘动。 蓝二继续哑哑沉声：“我们情投意合。” 尹小刀想都不想，立即扬起右腿，踢翻了茶几。 茶盘摔在地上，茶杯碎裂一地。半碎的茶壶滚了滚，撞到旁边的门框，裂开。 “故人是故人。”她踩在茶盘上，眼神冷冽如刀，“四郎是四郎。”和她情投意合的，叫四郎。不管他真名是什么，她都会和他互相喜欢。 蓝二望着眼前的尹小刀。 他记忆里的她，十分内敛，情绪藏得很深。 蓝二再联想起属下的汇报。 据说，在刚刚前一刻钟，蓝焰见到海/洛因针筒时，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那是《大话西游》的台词。 “我的意中人是一个盖世英雄。” 　　☆、第46章 章 46 蓝焰的恶作剧事件，让蓝叔找上横馆的，是蓝二。 只是没想到，横馆派出的是尹小刀。明明她还有几个师兄。 蓝二有预测过，尹小刀和蓝焰孤男寡女的，会不会有所发展。 但是，理智分析，根本不可能。 以尹小刀那是非分明的性子，她不会喜欢吸毒人员。 这个想法，让蓝二诡异地安心。 无论蓝焰有多少美德，他这一生都已经毁了。而且随着毒瘾加重，那些善良、快乐，都会慢慢扭曲，直至烟消云散。 蓝二想，自己果然不是善茬。蓝焰一家人曾经对自己这么好，他却依然狠心向蓝焰下毒手，就为了郑小姐口中浮云般的钱财名利。蓝二甚至歪曲郑小姐的意思，将她的说法定义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这些年，蓝二没见过蓝焰。一来，他身体未愈。二来，他不想见。 关于蓝焰的事，都是蓝叔转述的。 说蓝焰成为“二少爷”后，几次被蓝彧暗杀，但都命大不死。 后来蓝二和蓝叔商量，让“二少爷”以消极态度应对。 这很符合蓝焰的性格。他根本不用扮演，就是一个无欲无求的角色。不过，他有个当替身很不尽责的地方，就是不近女色。 蓝二以前有过几个女友，可蓝焰替了他后，“二少爷”就成了禁/欲系。于是，蓝二偶尔现身，保留自己的风流本性。 螳螂捕蝉。蓝二则是黄雀，他在幕后，静待反攻时机。 然而，即便蓝焰表现得烂泥扶不上墙，蓝彧也不放心。 这一点，蓝二很能理解。 蓝焰就是有本事，在某个瞬间让对手感到威胁。也不知他是无心还是故意。 郑小姐曾经说过，“蓝四啊，就是个小狼崽。要不是我把他拴得紧紧的，他早出去咬人了。” 蓝二当时听了，只笑笑。他没出口的话是：一旦拴得太紧，小狼崽就会丧失狼族的战斗力。 而今的蓝焰，就是失去锐利爪子的家宠。 可就这么无能卑弱的男人，居然也能遇到一个意中人。而且还是嫉恶如仇的尹小刀。 她叫蓝焰为“四郎”。 多亲昵的称呼。不是二，而是四。 说起来，蓝二以前去西井村，还是因为蓝焰的几句话。蓝二一直在大城市里，身处蓝氏这个大染缸，他极尽追求奢华高贵。 某天听了蓝焰对田园生活的向往后，蓝二打算在暑假找个乡下地方旅游。 之所以选西井镇，是因为这里非常乡下。镇子位于县城的边界，交通不便，保有许多旧风俗。 刚到的时候，蓝二觉得新鲜。 西井镇的山水空气，和大城市截然不同。山是浓密的绿，水是沁凉的爽。据说，这里的空气含氧率很高。 可是，这样一个地方，没有灯红酒绿的消遣，久了就很无聊。 蓝二在三天的时间里，把镇子的东南西北逛了遍。 然后，他觉得不过尔尔，蓝焰怎么会羡慕这种乡野的日子。 就在蓝二准备回程的时候，他遇见了尹小刀。 她当年已经很高挑，留着利落的短发。夕阳将她的身影映成鲜艳的红。那个时刻，她在帮一个老爷爷扛大米。 蓝二微微眯眼，看清她的容貌后，他略微失望。 她的长相普通。谈不上丑，就是普通。唯一的特色就是那双眼睛，平静无波。另外她的气质很独特。 蓝二耍计，接近尹小刀。聊了没几句，他突然意识到，这又是一个矛盾体。她沉静，却也傻气。 这是蓝二认识的第二个矛盾体。 第一个是蓝焰。 蓝二万万没料到，八年后的今天，这两个矛盾体相遇了，还用上了“意中人”这个词语。 蓝二不禁猜测，蓝焰说句大话西游台词时，是怎样的表情？微笑抑或是苦涩？ 可惜，他的属下并没有详细汇报。 蓝二定定看着眼前的尹小刀。 她寒似冰霜，那弥漫的杀气，毫不掩饰。 蓝二不禁有些惋惜。虽然他送了许多紫竹根链，但是尹小刀那条，他是最真心的。他微微一笑，“遗憾的是，你的四郎吸毒成瘾，而你的故人风生水起。” 尹小刀不待蓝二送客，就抱紧行李包往走廊走。 她看着蓝二的模样，冷静不下来。那酷似蓝焰的五官和蓝眸，放在另外一个人的脸上，让她生厌。 踏进走廊时，尹小刀顿住，回身将旁侧的艺术雕塑品踢向蓝二。 藏在暗处的保镖突然现身，挡在蓝二面前。 尹小刀冷冷望了眼，掉头离开。 她现下最牵挂的是蓝焰。至于对付蓝二，俗语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所以她不会逞一时意气。 ---- 尹小刀出了大房子，沿着大路走。 路上没有车。大道望过去，冷冷清清。道路两旁，种着挺直的梧桐树，绿叶茂密。 尹小刀走到阴影下，慢了速度。她静下心后，开始思考寻找蓝焰的线索。 关于蓝焰的去向，蓝二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吸毒被拘。” 第二句：“你的四郎吸毒成瘾。” 两句话重复的词语是吸毒。 尹小刀仰望着天空，心里有一阵深重的悲凉。 她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蓝焰死了，或者他复吸了。 从蓝二的话分析，蓝焰应该还活着。而且蓝二要把新闻事件转移给蓝焰。所以，最大的可能是，蓝焰复吸了。 那就说明，他和她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尹小刀突然握拳挥向树干。 她发誓，不会放过蓝二。 曾经的旧识，恩断义绝。 论起来，她和蓝二当年不过结识一个星期，远不及她和蓝焰一起的日子。她悔恨的是，当年没有看清蓝二的本性。 大团的云层飘来，掩去了烈日。 尹小刀观察四周，心里生疑。她先前坐在大厅时，有留意外面，没有见到车辆经过。那四郎是怎么离开的？ 她回头，望向蓝二的私宅。 想来，蓝焰应该还没有离开这个岛。 尹小刀冷静了。 她继续沿着大路直走。 蓝二的私宅太大，她在未掌握地形的情况下，不能贸然行动。 ---- 蓝焰的确还在岛上。 蓝二为了确保蓝焰的复吸，定时给蓝焰注射。 蓝焰浑浑噩噩。 一度清醒时，蓝焰自嘲地苦笑。 自己果然是妇人之仁。 他从看到新闻时，就猜测到了蓝二和蓝叔的计划。但是召他见面的是蓝二，曾经和他称兄道弟的蓝二。 蓝焰以为，蓝二和蓝叔不一样，多少会顾念曾经的交情。 结果这么多年，记得那段时光的，只有蓝焰。蓝二早已经远去，形同陌路。 蓝焰躺在床上，将手背搁在额头。 他闭上眼睛，静静调整呼吸。 昨天和蓝二见面后，蓝焰被三个保镖挟持，逼着注了一针。 蓝焰现在处于稽延期，敏/感的神经受不住以前的剂量。一旦刺激过度，随时都会死亡。 那一针，剂量不大。 应该是蓝二知道蓝焰在戒毒，有所斟酌。 那针筒刺进来的时候，蓝焰感到的是无比的绝望。 他离尹小刀的“喜欢”又远了。 两年前，蓝焰沾上毒品，是因为醉酒后不慎吸了一根烟。当知道自己吸毒后，他曾经想自我了结，但是行动上缺乏自裁的勇气。 后来，蓝叔透露蓝彧幕后有大毒枭的支持。那个大毒枭主管着南区的生意。 s市也属于南区。 蓝焰联想起大队长一家的惨状。 几天后，蓝叔找来两包东西给蓝焰选，让蓝焰自我牺牲，成全大局。 蓝叔还表示，他一定要铲除大毒枭。 蓝叔说过许多话，就这一句，蓝焰是没有怀疑过的。 十年前，蓝叔的儿子在一个同学聚会上，误食毒品，当场死亡。是不是蓝彧下的毒手，不得而知。 丧子之后，蓝叔就开始布局对付蓝彧。 七年前，蓝二出了意外。 蓝叔施予援手，和蓝二结盟。 蓝二养伤时，提出替身计划。 蓝焰之所以答应，是因为蓝二早年救过郑小姐，而且那时，郑小姐殉情不久，蓝焰正处于抑郁期，生无可恋。被蓝彧派系追杀时，蓝焰还想着，就这么死了也好，说不定还能再见到郑小姐。 之后的几年，蓝焰渐渐走出了郑小姐的殉情阴影，但是堕进了毒品的深渊。 蓝叔愿意铲除大毒枭，是给儿子报仇。 蓝二的目标只有蓝氏集团，碰巧他的对手背后有个大毒枭。 而蓝焰，则是为了一个完全不认识的警察，以身犯险。 墙上的钟响了下，拉回蓝焰的思绪。 他睁开眼，轻叹，“果然，道不同不相为谋。” 七年前，他沉浸于父母双逝的痛苦中，被蓝二识破，借以计划。 两年前，蓝叔利用他对大队长的愧疚悔恨，让他充当诱饵。 而今，他自己打自己的天下。 ---- 保镖甲来给蓝焰注射药剂。 打开门，里面空无一人。 窗户好好关着，门锁也没坏。就是人不见了。 保镖赶紧报告给蓝二。 蓝二正在露台上翻阅世界名著，听到保镖的话，他微微皱眉，“他那身子骨，走不远。”何况，蓝焰一天不曾进食。 蓝二正要吩咐下去搜查，却见站在对面的管家一脸错愕，指着天空，“二少爷，那……” 蓝二转身望过去。 在那个瞬间，他想起蓝焰说的那句电影台词。“我的意中人是一个盖世英雄。” 天空缓缓飘来的，是一个热气球。七彩绚烂。 木箱中，垂下一条长长的绳梯。 尹小刀面容冷冽，一手握着梯绳，右脚的膝盖缠着梯子。 蓝二的电话那头传来保镖的声音，“二少爷，找到蓝四了。在草坪。” “哦。”蓝二蹦出这个字。 保镖一时间也不知道主子是何意，接话道，“我们去拦住他。” “哦。”蓝二还是这个字。 他说完挂上电话，踱步到露台的栏杆处。 他这里，只能看到蓝焰的背影。 蓝焰站在草坪的中间，抬头望着热气球方向。 见到他，尹小刀的眼里一下子就有了光。 蓝焰笑了，很开心的样子，全然无视后面冲过来的保镖们。 “四郎！”她大声唤道。 他跑向她。 站在木箱中间的老者瞄了眼蓝焰的方向，控制着让热气球的移动。 尹小刀把梯子甩过去。 蓝焰接过，攀了上去。 她滑下几格，拉住他。 下面的保镖们仰着头，着急得不知道能不能开枪，蓝二一直没下命令。 保镖甲回头望蓝二。 却见蓝二盯着热气球的两人，一动不动。 “起飞咯。”老者吆喝一声，把气态瓦斯的控制阀开大。 热气球快速上升。 “刀侍卫，我扶不稳了……”风声呼呼而过，蓝焰的脸都生疼。 尹小刀立即把自己两腿都缠上梯子，一手搂住他的腰，一手绕过梯绳拉住他的手。“四郎，这样好些吗？” “嗯。”蓝焰回头望向蓝二站定的地方，勾起轻蔑的笑。 蓝二就那么看着热气球远去，然后他摆摆手，示意保镖们退下。 管家上前唤道，“二少爷……” 蓝二转头，突然问道：“你看过大话西游吗？” “看过看过。”管家连连点头，“我孙女喜欢看。” “记得台词吗？” “这个……”管家尴尬地笑，“二少爷，我都快六十的人了，记性比不上年轻人。” 蓝二轻声念着：“他的意中人是一个盖世英雄。有一天她会穿着金甲圣衣，脚踏七色彩云前来救他。” 　　☆、第47章 章 47 热气球飞过岛屿。 蓝焰望着前方的苍茫，说了一句，“刀侍卫，怎么办？你又不能喜欢我了。” “风好大，你说话我听不清。”尹小刀很平静。 他贴近她的脸颊，低声道：“我是说，我恐高。” 她连忙抱紧他。 这一抱，更是明白他的消瘦。 热气球缓缓降落在距离岛屿两公里的公园草坪。 将到目的地时，尹小刀率先跳了下去。然后她回身，张开双臂，“四郎，我来接住你。” 蓝焰笑笑，避开她的方向一跃而下。 她不介意他的回避。待他站稳，她过来关切道，“你有没有哪里疼？” 他摇头。 身体的阵痛远不及心里的刺疼。这个傻姑娘已经知道他复吸了。 蓝焰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遇到尹小刀。他想，再也不会有一个人像她这么执着于他。他深陷泥潭也好，跌落地狱也罢，他一转眼，就能看到她。她始终坚定地拉着他向前走。可他，屡屡辜负她的心意。 蓝焰忽略心中的思绪，问道，“刀侍卫，你有没有伤着哪里？” “没有。”爬绳梯这些都是小事。 “干嘛选这么冒险的方式，他们可是有枪的。”随便一个子弹过来，热气球就完蛋了。 “有枪怎么啦？”老者把热气球稳稳降落，反驳说，“有枪射不中的大把。” 蓝焰看了眼老者。 见蓝焰的眼里透着怀疑，老者叉腰说道：“我告诉你，我在这租热气球好几年了，没有一个乘客出过事。你上了我的气球，我就得对你的人身安全负责。这叫职业道德。” “谢谢大爷。不过那里，以后还是少去。” “哼。”老者揪起眉毛，“一个大男人，畏畏缩缩。你问问这丫头，怕不怕那群有枪的黑社会。” 尹小刀冷冷的，“不怕。” “看看。”老者朝她竖起大拇指，“还是丫头有气魄。” 蓝焰翻了个白眼，“想死的话就尽管去。” “喂喂。”老者吹胡子瞪眼，对尹小刀说道，“这是你对象吗？对老人家态度很恶劣啊。不过关！” “刀侍卫，走了。”蓝焰不想纠缠，他一天一夜没吃饭，现在很饿。 “朱爷爷，再见。”尹小刀很有礼貌道别。 蓝焰暼过去一眼，转身就走。 老者笑呵呵，“以后想乘热气球就来找我啊。” “好的。”尹小刀说完，跟上蓝焰。 蓝焰走了几步，回首再看看那位老者。老者正在收拾热气球的绳子，动作很娴熟。 蓝焰漫不经心，“你认识这大爷？” 尹小刀回答：“是爷爷的仇家。” “仇家？” “忘了什么事结的仇，他能和爷爷打成平手。”尹小刀解释说：“听到我有烦恼，朱爷爷立即来帮忙。” “这算哪门子的仇家？”滥用词语。 “爷爷和朱爷爷都说他们是彼此的仇家。” “……”蓝焰没话找话，“我为什么没有这种仇家呢？” 就在这话过后的当天晚上，蓝焰发现，原来自己也有这么一个真诚的“仇家”。 ---- 蓝焰实在饿得慌，于是和尹小刀去了一家自助烤肉店。烤肉烤肉，都是肉。牛舌、羊排、猪五花，鸡脆骨。 蓝焰虽然饿，但食欲不太好。稍微填肚子后他就不吃了，全程充当烧烤工。 邻桌的两个女孩见到，赞叹道，“好体贴啊！” 蓝焰和尹小刀对此习以为常。 尹小刀觉得他为她张罗伙食是很正常的事。 不巧，蓝焰也是这么想的。 在谁主厨这个问题上，他俩非常一致。 尹小刀大口大口吃肉。 四盘肉过后，蓝焰问道，“够饱吗？” 尹小刀诚实地摇头。她觉得她还能再吃四盘。 于是蓝焰加了五盘肉。 他没再吃一口，静静思考着蓝氏的破事。 蓝二很快就会撇清吸毒新闻了，他应该还干过不少坏事，这下都能栽赃。 不过，世事多变，蓝二未必就能称心如意。 蓝焰倚着座背，打了个哈欠。他和以前最大的不同就是，他现在不是生无所恋。 ---- 蓝焰回到苍城的住所。 他来这里，只是拿回自己的一些东西。 一个残旧的储钱罐，一个磁盘。别的没了。 这房子不是他的。里面的衣服鞋子，都是“二少爷”的。而蓝二现身的那一刻起，替身就不再有意义。 出岛后，蓝焰一路光明正大。蓝二不是要蓝焰死亡，所以没有派人追过来。况且，蓝二笃定蓝焰已经是垂死挣扎。 蓝焰关上窗户，拉上窗帘。“刀侍卫，有药吗？我头很痛。” 尹小刀从行李包拿出一个大罐子，“爷爷说煲药麻烦，他磨成了药粉。” “刚寄来的？” “爷爷寄给朱爷爷，朱爷爷转交给我。” 蓝焰微讶，“我还以为你这个傻蛋在苍城无依无靠。” “我有四郎。”只要跟在他的身边，她就不是无依无靠。 蓝焰笑了笑。他多么感谢上苍，赐予他这样一个傻瓜。她一直没有问他复吸的事。他明白，她没有放弃他。 他又欢喜又心疼。如果他是个健康小伙，他俩应该已经甜甜蜜蜜了。可是现实里，前路漫漫。 蓝焰想到一个事，“刀侍卫，你的任务快到期了。”她来到他的身边，已经过了两个半月。蓝二和蓝叔把时间算得挺准。 “是的。你平平安安，我就结束任务。”尹小刀心里也惦记着横馆那块地。 “你已经完成了。” “嗯。可我要留在四郎身边。”她想，爷爷奶奶、父亲母亲应该都会支持她的。 “我不是蓝家二少爷。” “我知道，四郎是四郎。” “傻蛋。”可是他喜欢这样的傻姑娘。 蓝焰吃了药，起效比较慢。他不得不去躺一会儿。 尹小刀坐在床边，给他轻揉。 蓝焰闭着眼，脑髓深处一阵的抽疼。“又得重新来过。” “嗯。”尹小刀沉沉应了声。所有伤害蓝焰的人，她全部都要收拾。“四郎，我陪你。” 他头疼得厉害，说话有些轻，“刀侍卫，我和你讲一个故事吧。” 她很乐意倾听，“好的。” “从前从前，有个很漂亮很聪明的小男孩。他有一对很漂亮很恩爱的父母，他们住在m国的m市。” 这句过后，蓝焰静默很久很久。 尹小刀没有催他。 “小男孩的父亲因为意外去世，小男孩的母亲怕触景生情，回国了。后来，小男孩的母亲抑郁过度，追随丈夫而去。留下了小男孩一个人。”蓝焰笑了笑，“我不会讲故事。这个故事讲得一点都不好听。” 尹小刀不懂安慰，她只能表达自己的心意，“四郎，以后我一定会喜欢你的。” “我等你。” ---- 蓝焰稍作休息，就离开了。他把那房子的钥匙扔到垃圾桶。 睡完短短的一觉，他的灿烂笑容重现。 没了房子，自然要找住宿。 蓝焰和尹小刀去了酒店。 到了这时候，蓝焰不禁感慨，“还好我去骗了钱，不然哪能把你养得这么白白胖胖的。” 尹小刀想了想，他说的好像挺有道理，于是附和说：“是的。” 他愤愤的，“可惜我现在姿色不如以前了，要找个冤大头不容易。” 她望着他的脸，“四郎很好看。”无论他变成什么模样，他在她心里都好看。 “是比你好看。”蓝焰很得意。 尹小刀不回答。反正他是刀子嘴豆腐心，她一点都不在意他的毒舌。 两人走了几间酒店，都被告知没有空房。 蓝焰这才想起，最近苍城有个交易会。这几天，正是各酒店的生意旺季。 逛了一路，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连锁酒店，余下唯一一间空房。 是大床房。 蓝焰听完前台小姐的话，敲敲服务台，“能加床吗？” 前台小姐面带微笑，“不好意思，先生。没有加床服务。” 他懒懒问着，“那你们的大床，有多大啊？” “两米宽，先生。”前台小姐笑意不减。 ”有三米的吗？” “没有，先生。”前台小姐的笑脸有点挂不住了。 “那四米的呢？” “没有。”前台小姐的“先生”二字都去掉了。 “那我要加床。”蓝焰回到主题。 “不好意思，先生。交易会期间，不设加床服务。”前台小姐搞不懂，孤男寡女来开房，大床房和双床房有那么重要吗？ 当然，前台小姐并不知道。即使这一男一女睡在同一张床，也是盖着棉被纯聊天的。 尹小刀见蓝焰纠结于几张床的问题，主动道，“我可以打地铺。” 前台小姐听了这话，吓得眼镜差点掉下去。她还是头一回见到这般诡异的开房男女，而且是女方提出打地铺。 “地上脏。”蓝焰没看尹小刀，朝前台小姐说道，“那就一间大床房。” 出示身份证时，尹小刀想起个事，于是往蓝焰的证件望去。 姓名栏：蓝焰。 蓝焰进去房间后，觉得自己被坑了。 这个大床房一点儿也不大。 不单止不大，还忒小。除却两米的床，就只剩过道。而且还是一条连打地铺都嫌窄的过道。 蓝焰望着那张床，“刀侍卫，我们今晚呢，就在中间横个被子。你不犯我，我不犯你。” “好的。”尹小刀很赞同。 “说起来，我们还是第一次同床。” 她点头，“是的。” 他斜睨她，“会不会紧张？” “不会。” “也对。你是个蠢货。”不要对蠢货抱有太大期待。 蓝焰直接在床边坐下，“刀侍卫，你说我明天去警察局怎么样？” 尹小刀疑惑，“为什么？你没犯罪。” 蓝焰正要回答，外面传来敲门声。 他不悦，喊了声。“谁？” “查房。”那声音有些低。 “草！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开房啊，就招来个查的。”蓝焰嘀咕完，继续喊，“不给查。” 门外的人静默三秒，“警察。” “我真是乌鸦嘴，好端端说什么警察局。”蓝焰离门近，于是起身去开门。 门开。 外面的那个男人五官端正，浩然之气。 蓝焰爱理不理的，“干嘛？” “蓝焰。” 蓝焰神色一凝，“你谁？” “沈捷。” 　　☆、第48章 章 48 沈捷出生时重达九斤。 胖嘟嘟的。 沈阿姨怕他以后定型为胖子，于是起名沈捷，盼望他能敏捷如豹。 名字虽然改了，但是胃口依然很大，于是，岁月流逝，小胖子变成了大胖子。 在城中村的时候，沈捷经常被同龄的小孩欺负。偏偏人又耿直，不懂阿谀，越来越弱势。 蓝焰在城中村的住处，和沈家在同一幢楼里。蓝焰在三楼，沈家在二楼。 郑小姐经常会去沈家串门。 蓝焰和沈捷有时候聊几句。他俩性格相差悬殊。蓝焰是个灿烂笑脸的圆滑少年。他不和其他人深交，在表面上，也不得罪谁。 沈捷在某日放学路上，遇到围堵。 对方几个小子威胁沈捷，索要零花钱。 沈家家境平平，沈捷没有多少额外的零花钱。而且以他的性子，对于这类恃强凌弱的行为格外愤气。 偏偏他圆滚滚的，挥出的拳软弱无力。 结果被几个青年痛殴。 那天，蓝焰偶然路过。他站在街口，远远望着，望了好一会儿。 没多久，附近的保安来了，几个青年仓皇逃跑。 沈捷鼻青脸肿地爬起来。转头间，他见到蓝焰的身影，于是觉得蓝焰袖手旁观，毫无邻居互助。 这天过后，每逢郑小姐来沈家，沈捷都把自己关在房间，背诵语文课本。沈阿姨有时来敲门，说是蓝焰也来了。沈捷就借口功课繁重，闭门不见。 围殴事件，沈捷耿耿于怀。 蓝焰却没在意。对他来说，沈捷只是个邻居。 两人之间不咸不淡，偶尔打打招呼。 后来，出了肖东康那事。 那个聪明漂亮的小男孩报警后，若无其事回到破旧的屋子。 那时，肖东康正在和郑小姐大聊自己新买的车，极尽吹嘘。 蓝焰听到，笑容一如往常。 过了一会儿，郑小姐跟着肖东康出门。临走时，她回头朝蓝焰使了个眼色。 蓝焰退回屋里。 半个小时后，肖东康被逮。 没有人知道警察是怎么来的。 城中村治安乱，是众所周知的事。而且这些地方，黑色交易也多。 但是，整顿起来不容易。 就拿毒品犯罪来说，警察面对的不止是毒贩。由于对毒品的强烈需求，吸毒人员和贩毒团伙绑在同一条市场利益链。另外，不少无知的中学生为赚小钱，帮忙携带毒品进出各种场所，这些人也将警察视为阻挡自己财路的障碍。 城中村的路口有不少吸毒人员替贩毒分子放风。一有风吹草动，立即通风报信。 肖东康没有收到消息，因为他手机掉在了蓝焰家里。他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掉的。 肖东康出事后，沈捷自告奋勇去当了证人。 这是沈捷的正义。 蓝焰对此不以为然。 正义有许多种方式，蓝焰和沈捷选择的，是相反的两条路。蓝焰不会把自己曝光于众。 沈捷的行径带来的后果是，他成为了第一个报复对象。 沈家差点起了大火。 碰巧郑小姐经过，喊了左右邻居，把小火给灭了。 事后，郑小姐心有余悸，“太可怕了，差点儿就烧到我了。” 那一个月里，沈家还有些小意外。但都非常不巧，全让郑小姐或者蓝焰遇到了。 肖东康判得不重。而且有了警察大队长的出现，犯罪分子转移了目标，沈家的波折渐熄。 沈捷再怎么不转弯儿，也猜到了自己家这一连串的意外是如何来的。而郑小姐和蓝焰的碰巧几率，大得让他怀疑。 几个月后，沈捷得知自己被殴那次，是有个人报信给保安。 据保安说，那个人的声音很尖锐。 沈捷当时很失望。“尖锐”这个形容词，不适合蓝焰。可是沈捷心里却一直想证实，那就是蓝焰。 沈捷继续寻找线索的时候，蓝焰和郑小姐突然不见了。 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沈捷在很久以后，遇到一个用变声器的匪类。那声音，十分尖锐。 在那一瞬间，沈捷突然明白了，那个尖锐的声音，就是蓝焰。 ---- 蓝焰诡异地望着门外的沈捷，“查房大叔，真是巧啊。你这名字和我以前认识的一个大胖子同音。” 沈捷表情严肃，“真巧。我也认识一个叫蓝焰的无赖。”无赖得做好事不留名。 “那真可巧。”蓝焰笑，“俗语说得好，佛度有缘人。” “我怀疑你和一桩毒品案件有关，请协助调查。”沈捷音量很低。 “我上一句才说咱俩有缘，你下一句就推翻。我说，大叔你谁啊？你说是警察你就是警察啊？”蓝焰懒洋洋的，“你查完房就赶紧走。别打扰我和我女朋友的时间。你知道，春/宵一刻值千金。你在这废话已经浪费了我几个千金，小心我索赔。” 尹小刀听到蓝焰和沈捷的对话，走过来看个究竟。 见到沈捷的脸，她立即沉眼。 这个男人，她见过两次。第一次是在陈孝贵的聚会上，还有一次，在蓝氏生日宴。他的实力非常强。 敌友未知。她没有出手，只是静静站在蓝焰的背后。 沈捷微侧头看了她一下，然后把警/察证、身份证一并出示给蓝焰。 蓝焰扫了一眼，把注意力放在身份证上的住址一栏，“查房大叔。你这姓名和我认识的大胖子不止同音，还同字啊。连住址都相同。简直是世上另外一个他。” 沈捷就知道，蓝焰最擅长的，就是跳开话题。“蓝焰，这么多年，你装傻的功力还是一样。” 蓝焰倚在门边，打量着沈捷，“你是沈阿姨的儿子？” “没错。” 蓝焰怀疑，“你不是大胖子嘛？” “那是以前。” 蓝焰叹了声，“难怪有句话叫胖子瘦下来都是潜力股。” “你不请我进去叙旧吗？” “叙什么旧，我开房是给你来叙旧的？你懂不懂什么叫开房啊？”蓝焰说完就要关门。 沈捷一只手顶住门，低不可闻道，“你不想知道当年大队长是谁害死的吗？” 蓝焰微眯眼，“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沈捷望进蓝焰的蓝眼睛，“你知道的，蓝焰。” 蓝焰看着眼前的沈捷。当年的大胖子不见了，蜕变成了精瘦的身形。结实的肌肉，有神的眼睛，哪里都不复当年的弱势模样。 “查房大叔，我现在处境很麻烦。”蓝焰扯起嘴角，“想说正事，另找地方。这里监控这么多，你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警察么？” ---- 沈捷走了。 蓝焰关门，回身见到尹小刀在旁站着，他笑，“终于把查房大叔赶走了，现在可以好好休息了。” 尹小刀说：“四郎，我们见过他。” “是吗？我完全没印象。”这是真话。蓝焰到今都回忆不起，这些日子，自己是在哪里碰见过沈捷。 “他是缉毒警察。”她记得初见时，沈捷穿着警服。 “哦。”蓝焰的样子似乎不太在意。 “他要抓你吗？”尹小刀最关心的就是这个。 “不。”蓝焰笑得狡黠，“他应该有些趣事想和我分享。” 她奇怪，“什么趣事？” “譬如，那个叫蓝彧的，和毒枭勾结洗钱。”蓝焰略带讽刺。 听到“蓝彧”这个名字，尹小刀立即想起那阴狠如蛇的眼睛。她正色道：“四郎，我来护你平安。” 蓝焰没有回答，而是另起话题。“刀侍卫，你过阵子就回去横馆吧。” 她冷下眼，“不回。” 他不意外她的回答，继续说：“我和你一起去。” “四郎，你要来我家吗？”尹小刀有些惊喜。 “对啊。你们那块地，不是还没解决吗？”他一定要为这个傻蛋铺好下半生的路。 “你不是蓝家的，也有办法吗？” “刀侍卫，这个世界不是什么事都非得有钱有势才能做。”蓝焰的蓝眸亮晶晶，“要懂得煽动别人去帮我们达成目的。” 尹小刀看着他。现在的他弯着笑，可是却透着算计。“四郎，你以后会一直是四郎吗？”她不要他变得和蓝彧、蓝二一样狠辣。那样就不是她的四郎了。 “如果你来喜欢我，我就继续当四郎。” 尹小刀安心了，“那就好。四郎，你一定要等我来喜欢你。” 　　☆、第49章 章 49 “好了，不说废话了，我去洗澡。”蓝焰拿出换洗衣物，进去浴室。 当只剩他一个人时，他的笑脸就消失了。似乎只有见到尹小刀的时候，他才会轻松。一旦和她隔绝，他想到的，就是的现实。 蓝焰望了眼镜中的自己。他的蓝眸，阴沉沉的。 蓝氏那暗门，看来警察也知道。这事，有了证据就好办。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 最大的困难是：他复吸了，而现在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戒毒。他得先解决蓝氏，再谈戒毒。毒品是他的弱点，一旦再被利用，前功尽弃。 蓝焰解下衣服，把水温开得很热。 他闭上眼，仰着头。水冲在他的脸上，把他的皮肤烫成红色。 他明天毒瘾会发作。海/洛因的复吸，一次就足够。 可他没有余货。 想来尹小刀也不会允许他去买。 蓝焰转转头。 此时想到的是，他该如何去获得毒品。 ---- 蓝焰洗澡出来，表情如常。他所有的阴暗面，在看到尹小刀的霎那，就会自动隐藏。“刀侍卫，轮到你洗了。” 尹小刀正在擦拭梼刀。 暗沉的刀身，因为光线的原因，有些发黑。刀尖犯着寒光，极具戾气。 蓝焰看着，一阵发悚，语气不太好，“你干嘛？” “我在和它说话。”尹小刀如是说。 “……说什么？” 她望过来，“我和它说，一定要保护四郎。” “它又听不懂。”蓝焰随便拿起毛巾，在头发上擦了几下。他的刘海好一阵子没修剪，这时垂下来，有点遮眼。 尹小刀见状，突然把梼刀一挥。刀尖闪过利光。“四郎，我给你剪头发。” “……”蓝焰眼角一抽。 她站起来，握着梼刀的姿势，是战斗的前奏。“怎么样？” “刀侍卫。” “嗯？” 他看着那把刀，轻缓道：“你先把武器放下。” “我可以用梼刀给你剪头发。”她很诚恳。 “……”他想骂她。 尹小刀晃了下梼刀，刀风划过。“听，梼刀都在说，它想给你剪头发。” “……”听她个大鬼头！蓝焰差点要爆粗，“可我不想让它给我剪头发！” “你的头发太长了。”那刘海把他漂亮的眼睛给掩了一半。她觉得，他露出额头的样子是最好看的。 “……”他调整呼吸，“为什么叫剪头发，因为用的是剪。” 尹小刀一听，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于是她放下梼刀，“四郎，那我用剪刀给你剪。” “你会剪？” “不会。”她摇头。“我可以学。”等她学会剪头发，他的刘海就不会挡视线了。他能够时时保持最好看的状态。 “……”他耐性全失，“我不想和你说话。你闭嘴。然后，去洗澡。” 蓝焰自己坐上床，打开电视。 他其实没在看节目，思绪一直纠在蓝氏的事上。 直到尹小刀洗完澡出来，他都维持着先前她进浴室前的姿势。眼睛焦距定在电视机上。 尹小刀的头发滴着水，上了另一边的床。 蓝焰伸手，抓起旁边的毛巾朝她扔过去，“把头发擦擦。” “好的。”她轻轻拭着，眼睛看向电视。 他靠在床头，把蓝氏的破事扔到一旁。下床去找另一床被子。 在衣柜里有张薄毯，蓝焰把毯子叠成长条，充当他和她的楚河汉界。 完毕后，他威胁道，“谁跨过了这条界，就得请吃饭。” 尹小刀瞄了眼薄毯，肯定道，“我不会过去。”她睡觉很安份，一个姿势能保持很久。 蓝焰很凶，“以防万一。” “好的。”她没有异议。 十一点半时，蓝焰看电视看得打瞌睡。他索性往床上一倒，“刀侍卫，我睡觉了。” “好的。”尹小刀关掉电视和灯，“我也睡了。四郎，晚安。” “晚安。”他语气很敷衍。 蓝焰本来还在想，今天自己和这个傻冒第一次同床共枕，是个很值得纪念的好日子。谁知道今天晚上很犯困，与以往的失眠不同。 这不是好事，因为是海/洛因的作用。 但是一觉好眠，是他盼望已久的。 没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尹小刀躺在另一边，眼睁睁的。 她想着，蓝焰和她回横馆，如果可以一直待着不回来就好了。这大城市虽然五光十色，但是环境挺糟糕的。吃的喝的都不如横馆，而且空气污染严重。 蓝焰的身体恢复，还是需要一个清新之地。 在横馆生活的话，还可以让爷爷给蓝焰制定一个康复计划。 嗯，希望明天一起床就回横馆。和四郎一起回去。 打断她思绪的，是蓝焰的鼾声，以及他打过来的手。 尹小刀快速一个转身，避开。 蓝焰呼呼作响，一个大字型，横在了楚河汉界的薄毯上。 她侧头看他。 他睡得很香甜。 她往侧边移了移位置。 她想到，他跨过了中间线，他要请她吃饭。于是，她欢欣入睡。 ---- 蓝焰以为自己这晚上可以一觉睡到天明。 其实不然。 半夜他觉得好热。 热醒了。 他醒来很迷糊，抱着“楚河汉界”毯子，占据了三分之二的床榻。 黑暗中，他瞧见尹小刀挨在床边。他顿时意识到什么，于是一个翻滚，滚回自己的地盘。 他一动，尹小刀就醒了。她警戒，“四郎？” 他嘟哝着，“刀侍卫，你要掉下去了。” “不会掉。”听见他的声音，她微微松口气，她害怕他再度消失。“四郎，你睡不着吗？” “是啊，好热啊。”他全是抱怨。 尹小刀开灯，陈述道：“你盖太多被子了。” 蓝焰把被子和薄毯都踢开，一脸不痛快。“热死了，什么破空调。我要投诉。” “心静自然凉。” “凉个屁。”他瞪她，“没见我出了这么多汗。” “要吃药吗？”她以为他是失眠，于是想到尹爷爷的药有安神功效。 “不吃。”他下床，走向卫生间，“热死了，下次还是要去五星级酒店。” 尹小刀盘腿坐在床上，看着他半湿的上衣。确实很多汗。 她降低了空调温度。 蓝焰洗了把脸再出来，重重坐到床上。柔软的床垫随着他的动作而弹了几下。 “我睡觉了。”他翻身背向她。 “好的。”尹小刀重新把薄毯叠好，铺在中间。 蓝焰打着哈欠，却睡不着。他还是觉得热，许久没有过的热。“刀侍卫，你睡了吗？” “没有。”只要他有动静，她都睡不着。 “那我们来聊聊天吧。”他希望聊着聊着，自己就能睡着。 “好的。” 凌晨两点半，这一男一女盖着被子纯聊天。说是聊天，其实都是男的在说，女的则附和几句。气氛十分融洽。 聊到三点钟，尹小刀见蓝焰还未有睡意，于是说道，“四郎，我饿了。” “……” 提到饥饿问题，蓝焰很自觉。他下床去烧水，然后拿了个酒店的方便面。 尹小刀见到有吃的，立即过来。她看看标价的商品格，想找找别的食物，却见方便面旁边有三个长方形的小盒子。 是她没见过的东西。她很好奇，问道：“这个是什么？” 蓝焰瞄了眼，沉默。 她追问：“四郎，你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 “我没见过。” 这个傻蛋会见过就奇了。他撕开调料包，瞎掰道：“那个啊，叫意外拦截器。” “什么意外？” “会出人命的意外。” “怎样拦截？” “小孩子问那么多干嘛。”蓝焰白她一眼，把面条和调料酱拌好，“吃你的面。” 尹小刀虽然好奇，不过没再问。因为吃面更重要。 没几下，她吃完了。“四郎，一个面吃不饱。” “……”在温饱方面，他是不会亏待她的，说道：“那就再吃一个吧。” “这个面没有你以前煮的好吃。” “你这不废话吗？这些渣调料包。” 这么折腾一轮，蓝焰累了，原本兴热的身体也降了温。“我睡觉，你自己吃。” “好的。” 他闭眼，没一会儿就呼噜起来。 尹小刀吃完泡面，再看看那个意外拦截器。这东西能防止不出人命，听着很厉害的样子。 于是她拿了一个，放到行李包。 第二天退房结帐时，蓝焰被前台小姐告知，“先生您好，你昨晚消费了两个方便面，一个安全套。” 他愣了下，“等等，你说我消费了什么？” 前台小姐微笑，“两个方便面，一个安全套。” 蓝焰怒意来了，“谁消费安全套了啊？”就他现在的身子，想消费也没那个能力。 前台小姐的笑脸又挂不住了。“先生，您的确消费了一个安全套。” “坑人啊你们这是。”他据理力争，“两个方便面我认了。那个玩意儿，不关我事。” 前台小姐眼神诡异。这一男一女同床共枕，消费个安全套不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吗？有什么可争的。“先生，如果您不相信，可随我们去查房。” “查就——”蓝焰想到什么，立即顿住。“等等。” 他转身，走向在他三米外等候的尹小刀，悄声问：“刀侍卫，你有没有拿什么不该拿的东西？” “我拿了一个意外拦截器。” “……” “如果以后我们有危险，可以派上用场。” “……” 　　☆、第50章 章 50 蓝焰和沈捷见了一面。 地点是沈捷定的，在一个香烟批发铺的二楼。有个大窗户，不过窗外没有太好的风景。 蓝焰和尹小刀坐在方桌的一边。 沈捷在对面。 蓝焰和沈捷少年时期不算朋友，现在的处境则更加对立。一个警察，一个吸毒。 坐下后很久，三个人都不说话。 打破沉默的，是沈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看新闻了吗？” 蓝焰听懂了。“嗯。”他靠着椅背，姿势慵懒。 “今天的。” “嗯。” 那个新闻，蓝焰在离开酒店前就见到了。蓝氏召开新项目的发布会，顺便澄清蓝二少爷的吸毒传闻，再痛斥有人假冒蓝二少爷。 “蓝焰。”沈捷说：“我追这条线一年了。肖东康的案子，和这有关系。” 沈捷做过证人，和大队长说过话。得知大队长惨死时，沈捷哭了一晚上。那时候的沈捷空有一腔热血，却不知该如何惩恶扬善。大队长的事，影响了沈捷的一生。他报了入伍，后来进了特勤大队。 提到肖东康，蓝焰微蹙眉，“追到了什么？” “蓝彧涉案很深。现在不能打草惊蛇。” 蓝焰亦直奔主题，“蓝彧平时和一个叫陈孝贵的要货，大家都以为这货是给我的。” 沈捷的神色有短暂的僵凝。他查蓝氏查了很久，多少知道蓝焰吸毒的事。但是情感上沈捷怎么也不愿相信，蓝焰真的吸毒了。那个总是一脸无辜笑容，到处助人为乐的男孩，多年过去，消瘦苍白成这般模样。 蓝焰察觉到沈捷的情绪，“别一副打击过度的样子，我还没死。” 沈捷僵着的身子微微放松。 蓝焰继续说：“陈孝贵只是下级代理，他上面还有大的。而且，这个大的也认识蓝彧。” “我知道。” “也是，生日会那天你也在。”蓝焰忆起来，“卫生间的那把枪是你的？” “嗯。他们查得厉害，就暂时放在那。” “你扔得真随意。” “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 蓝焰哼了声，“你昨晚找我干嘛？” “蓝焰，你有多少蓝氏的证据？”少年时的沈捷，看不透蓝焰。而今的沈捷，依然看不透，但是他固执相信着蓝焰。 蓝焰无辜眨眼。 沈捷定定望着蓝焰，“别跟我装傻。” “我哪来的证据。”蓝焰笑。 沈捷怀疑，“那你混进蓝氏是为什么？” 蓝焰咧嘴一笑，“不告诉你。” “蓝焰！”沈捷语速极快，“当年的事，我很抱歉。对不起。” 蓝焰撇嘴，“什么事？” “我误会你的事。”沈捷一直都记着，他欠蓝焰一个道歉。 “你误会我什么了？”蓝焰更加莫名。 “……算了。”沈捷目光沉静，“我找你只是单纯想交回你这个朋友。” “慢着。”蓝焰挑起了眉峰，“你这句话的意思是，我们曾经是朋友？” “在我心里是。”沈捷说得毫不犹豫。 蓝焰习惯性想毒舌几句，但是见到沈捷认真的样子，他打住了。 蓝焰从来没有朋友，他和谁来往都是应付应付。哪怕他救过沈捷，也不是因为他把沈捷当朋友，那行为只是基于良心。而且之后沈捷对他敌意很深。所以蓝焰更加不会把沈捷这个名字往“朋友”二字靠。 蓝焰没想到的是，沈捷居然把当年的事记了那么多年。 “是朋友就好。”蓝焰笑开来，齿白眸亮。 在没有沈捷之前，蓝焰就有一件想去做的事。而今身为警察的沈捷出现，则更加好谈了。 “刀侍卫。”蓝焰突然转向在旁不吭一声的尹小刀，“这里的茶好难喝，你去买瓶葡萄汁，就我平时喝的那个牌子。”他递了一张百元给她。 “好的。”尹小刀起身下楼。她不觉得蓝焰喊她出去有什么不妥。他为她做了那么多的饭，她帮忙去买瓶水，很公平。 自她走后，蓝焰就看着门口，即使她的身影早已消失。 过了好一会儿，他转过头来，“证据我现在没有。不过你想要的话，也不难弄到。” 这下，换成沈捷沉默。 蓝焰说：“不单如此，我还能给你们当线人。” 沈捷回绝，“我不会答应。” “你会答应的。蓝焰转眼望向窗外。 蓝二只知道他会做饭，会弹琴。别的，蓝二一概不知。 “沈捷，我这个建议，是有附加条件的。”蓝焰轻笑，“我有毒瘾，一时半会找不到货，你得给我送点过来。” “……” ---- 尹小刀跑了两条街，才买到蓝焰想喝的葡萄汁。 炎炎夏日，她回来时，背上全是汗。 推开门，只剩蓝焰一个人。 沈捷的座位空着。 她走过去，“四郎，给你葡萄汁。” 蓝焰见到她脸上的密汗，“坐下。” 尹小刀坐到他旁边。 他掏出纸巾，“去哪儿买了？出这么多汗。” 她如实说：“好多店没有，我走了很远。” 蓝焰用纸巾轻拭她脸上的汗，“买不到就算了，要是十条街都没有，你还要再跑第十一条街么？” “四郎想喝。”所以，她乐意去跑。 “跑那么远也不知道买多几瓶。”蓝焰把葡萄汁递给她，“你自己喝。” “我再去买。”尹小刀说着就要走。 “别去了，我不想喝了。”他拉住她，“你不喝就扔掉。” 尹小刀接过葡萄汁。 怕她揪着多买几瓶的字眼，蓝焰赶紧转移话题，“刀侍卫，横馆在哪来着？” “西井镇西井村。” “从这回去要多久？” “坐车七个小时。” 蓝焰算算时间。现在出发的话，他肯定中途犯毒瘾。而沈捷还没同意那个计划。 看来，只能支走她了。 尹小刀无条件信任着蓝焰，所以他真要骗她，随便几句就把她蒙过去了。 她去了趟火车站。 虽然售票队伍很长很长，可她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她只想着，她要带着他的四郎回家了。把他给她的家人们看看，再让他煮几顿饭给横馆的师兄师弟们。 这些联想，尹小刀没有理由不开心。 ---- 西井村的交通，这几年发展迅速，再也不是九弯十八沟的山路了。 尹小刀和蓝焰在集市街口下的车。 蓝焰吸了最后一口烟，然后丢掉。他吸的量不大，表情还在自控范围。 尹小刀望着丢掉的烟头，沉声问：“四郎，你刚刚吸的是烟吗？” “是啊。”蓝焰很平静，“那个二少爷没有给我弄很多。我瘾不大，普通的烟就行。” 她细细打量他的表情。 阳光下，他神色如常。 尹小刀告诉自己，他不会骗她的。 沿着集市往东南方向，就是横馆。 牌匾上的字体龙凤凤舞，气势磅礴。横馆是镬耳屋。水磨青砖，麻石板路，雕木刻瓦。听尹小刀说，这屋子是晚清时期的。 蓝焰看向不远处的新楼房。横馆在一群现代建筑中，十分突兀。 尹小刀推门。 白石围井映于眼前。 蓝焰环视四周。 偌大的门庭，以木雕屏风隔断。 “刀侍卫，你家真特别。” 尹小刀问：“四郎，你喜欢这里吗？” “嗯，挺好的。” “那你留在这里好了。”她都想好了，给他挑一间离她最近的房间。 “……这是你家。” “你现在喜欢我，以后我喜欢你。我的爷爷奶奶，父亲母亲就是互相喜欢，一起住在这里。”尹小刀解释得理所当然。 “……”蓝焰想翻白眼，“刀侍卫，不要随便邀请别人住进你家。” 正在这时，走廊处传来一声：“师妹。” 尹小刀望过去，“二师兄。” 来的那位男子，身形高大，相貌俊朗，气质偏冷。他视线掠过蓝焰，没有打招呼，只对尹小刀说道，“欢迎回来。” “谢谢二师兄。” 然后，二师兄离开。 蓝焰正要询问尹小刀横馆的拆迁之事，却又见一个男子走来。这位年纪较长，男子气概十足，开口的第一句话和二师兄如出一辙。“师妹。” “大师兄。”尹小刀回的语气也和回答二师兄时一样。 “回来。” “谢谢。” 然后，大师兄离开。 再然后，来了位三师兄，桃花眼满是笑意，“师妹，欢迎回来。” “谢谢三师兄。” 同样，三师兄离开。 一直被无视的蓝焰，望了眼三师兄的背影，问道：“刀侍卫，你还有师兄吗？” “没有。” “那就好。” 不过事实却是，走了三个师兄，来了两个师弟。 “师姐好！”两个师弟异口同声。 “五师弟、六师弟。” “欢迎师姐回来！”这俩的合声很棒，是完全重叠的。 “谢谢。” 两个师弟离开。 蓝焰什么脾气都没了，“刀侍卫，你还有几个师弟？” “没了。” 师弟是没了，不过有一个亲弟弟。这亲弟弟的出场方式和师兄弟一模一样。“姐姐。” “小锐。” “欢迎回来。” “谢谢。” 这话过后，蓝焰等着尹小锐离开。 不过尹小锐没有走，而是朝蓝焰打了声招呼，“姐夫好。” “……”蓝焰皮笑肉不笑，“这位小兄弟，你喊错了。” “准姐夫。”尹小锐及时纠正。 “……” 　　☆、第51章 章 51 蓝焰来横馆之前，已经预料到了，能培养出尹小刀这样傻冒的地方，绝非寻常之地。他很庆幸自己来之前做足了心理准备，所以即便这些师兄弟弟轮番出场，他也没有太过失态。 他甚至很淡定。 尹小锐问候完，就离开了。连给蓝焰反驳那句“准姐夫”的机会都没有。 蓝焰也懒得反驳。他抬眸望了眼万里无云的蔚蓝天空，然后低头看着尹小刀，严肃问道：“刀侍卫，你家还有谁要出场吗？” 尹小刀摇头，“没有。” 蓝焰半信半疑。 后来，确实没有人再来和他打招呼。 穿过走廊。 有个池子。 尹小刀习惯了这里的装潢，所以走得没有停顿。 蓝焰却细细研究。 飘角飞檐，花鸟瑞兽雕文刻镂，栩栩如生。 他站在屋檐下，仰望了好久。 尹小刀停下脚步，静静站在前方等他。 两人这样走走停停，到了迎客厅。 厅外一株古木，参天恢弘。 尹小刀给蓝焰的座位加了个靠垫，说道：“四郎，你坐会儿。我去叫爷爷和父亲。” “嗯。”他懒懒应着。 在她离开的期间，蓝焰一个人坐在偌大的厅室。 他望着屋顶，一根根木梁交错。伞罩花灯，玲珑剔透。镬耳屋象征着官帽两耳，这屋子的主人，在几代前，一定是名门望族。 蓝焰在这古色古香的氛围中恍神。 他有点犯困，眼皮半搭下来。这是吸毒后的症状。 火车上，他的毒瘾犯了。 为了隐瞒尹小刀，他特意去厕所，匆匆抽了半根烟。此后他安静了好一会儿，之后又开始焦躁。他一路上，抽了三根烟。最后一根的时候，他来不及隐藏，当着她的面就点燃了。 尹小刀当时有所察觉。 蓝焰很清楚自己有破绽。就算他的演技再好，也不可能在毒发时表现如常。 然而尹小刀还是信任他，傻得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她的弟弟初次见面，就唤他“姐夫”。听到这个称呼时，蓝焰的心底有浅浅的欣喜。只是，在沉重的现实之下，那份欣喜一闪而过。 这里有田有山有她。 蓝焰真怕待久了会不舍得。他原定计划是在横馆逗留三天左右。然而才不到半小时，他竟然想赖着永远不走。 就在蓝焰差点睡着的时候，门外有声音传来。 “喏喏，他在那里。”一个声音有意降低音量。 “啧啧，听说他是吸毒的。”另一个倒是很张扬。 “天哪，好可怕！” “为了给他戒毒，师爷爷把后山的曼陀罗都拔光了。” “可怜的曼陀罗。” 另一个叹了气，“师姐眼光真差。” 两道声音音量很大，生怕蓝焰这个当事人听不到。 蓝焰坐着无动于衷，连姿势都没变一下。这些闲言碎语，他早料到了。 这时，有新的声音加入讨论的行列，“他会做饭。” 蓝焰认得，那是尹小锐。就那个一来就叫他姐夫的男孩。 “会做饭？” “会做饭！” 五、六师弟吃惊后，异口同声赞叹说：“师姐眼光真好。” “……”蓝焰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尹小刀会把喜欢和炒饭划上等号。 没一会儿，五、六师弟的叽叽喳喳，倏地停止。 四周寂静下来。 尹小刀缓缓过来。她的视线冷淡地扫过五、六师弟。 “师姐好。”五、六师弟立正，问好。 “嗯。”尹小刀踏进厅室。 和蓝焰说话时，她的语气有所缓和，“爷爷和父亲上山去了，奶奶在摘果子，母亲在耕田。” 她一句话，就把蓝焰的毕生愿望道尽。 蓝焰笑笑，“刀侍卫，你家真特别。”特别得让他羡慕。 这么一个幽静清新的古屋，让他心情跟着安宁下来。 前路坎坷又如何？ 他知足了。 ---- 蓝焰在横馆慢慢逛了一圈，遇到不少奇怪的人。 他已经想到了保住横馆的办法。 然后，他就觉得没事干了。 蓝焰来这里，无非就是看看尹小刀的出生地，以及保她一世无忧。 不过，横馆的一大帮子，并不这么认为。 他们所有人。 是的，所有人，没有一个例外。 都认为蓝焰是来提亲的。 对此，蓝焰只能向尹小刀提问，“刀侍卫，你是怎么和你的家人解释我这趟来意的？” 她认真想想，回道：“你是来谈横馆拆迁事情的。” 这话没错，但是中间肯定出了岔子。“那你是怎么介绍我的？” “你是吸毒的。”尹小刀肃着脸。 这个回答很正确。他顿了下，再问：“还有呢？” “你在戒毒。” 蓝焰沉默两秒，“还有呢？” “你会做饭，很好吃。”说起这个，尹小刀脸色渐缓。 “……” “你喜欢我。”这是她最为自豪的事情。 “……”果然，这个傻蛋很执着这个。 他喜欢她。 蓝焰侧头看她，“刀侍卫，如果有一天，我有什么意外——” 尹小刀截断他的话，“我会保护你。” 他笑着抚了抚她的短发，“生死有命。” 她抬头望他。“四郎，你说要等我来喜欢你的。” “嗯，我等你。”他会用尽他的一生，来等待她的喜欢。 “小刀。”前方传来中气十足的喊声。 尹小刀转头望去，“爷爷、父亲。” 尹爷爷扛着个大箩筐，尹父拎着锄头跟在后面。两人的身形都很高大，肤色和尹小刀一样，蜜色。尹爷爷的模样大约五十岁上下。尹父则年轻得像三十几。从长相来看，尹小刀是遗传自尹父。眉眼和鼻子很像。 尹爷爷半眯眼，细细打量蓝焰。“你就是蓝焰？” “是。”蓝焰礼貌笑笑。 “嗯。”尹爷爷拖着长长的音，然后摇摇头。“很弱。” 蓝焰静静站着。 在场的四个人之中，最年轻的是蓝焰，最瘦弱也是他。他的样子看着就透出病态。尤其在横馆，不论男女，脸上都透着光泽。 尹爷爷回头问尹父，“是我审美出现问题了吗？这个蓝焰长得很帅？”尹爷爷的声音太过洪亮，所以这个讨论很光明正大。 尹父沉声，盯着蓝焰的脸，说道：“这五官，分开看还行。拼在一起，怪怪的。” “就是，瘦不拉叽的。”尹爷爷抬手和尹父一击掌。 蓝焰没有接话。现在的他的确不好看。 尹小刀望着蓝焰，“四郎好看。” 孙女一反驳。尹爷爷和尹父不好再抨击。尹爷爷直奔主题，“小子，听说你喜欢我们家小刀很久了。” “……”蓝焰无比后悔自己情急之下说的这话，简直成了他的把柄。 “算你有眼光。”尹爷爷哈哈大笑，“这门婚事，就这么定了。” “……”蓝焰觉得，自己再不说话，也许今晚就得洞房了。他咳了下，“老爷爷，我想您误会了。” “误会什么？”尹爷爷白眉一横。 “其实我这趟过来，是想谈谈贵地拆迁的事。” 尹爷爷的笑容消失了，“你不是要谈婚事的吗？” “……不是。” “送客。”尹爷爷一摆手，掉头就走。 “……”明明横馆拆迁才是正经事。这群人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状况。 这时，尹小刀开口了。“爷爷，现在是四郎喜欢我，我还没有喜欢他。” 尹爷爷停下脚步，“你不喜欢领他回家干嘛？” “我以后会喜欢的。” 尹爷爷吹胡子瞪眼，“你怎么知道？” 她理所当然，“我就是知道。” 尹父晃着锄头，“这么说，现阶段是他单恋你？” 尹小刀想想，点头承认。 蓝焰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尹爷爷的笑容回来了，“小子，有胆识。追女娃还追到她家里来了。” “其实我这趟过来，是想谈谈贵地拆迁的事。”蓝焰淡淡陈述。 尹爷爷呵斥：“借口。” “借口！”五、六师弟突然冒了出来，齐声道，“师爷爷，他会做饭！” 尹爷爷恍然大悟，“难怪小刀笃定她以后会喜欢你。” “……”蓝焰明白了，这是一个把炒饭当成择偶标准的奇怪家族。 老老少少，无一例外。 ---- 尹爷爷想拖着蓝焰去厨房做饭，被尹父阻拦了。 最后，尹爷爷答应让蓝焰去横馆走走。 蓝焰其实都走完了，再走也是沿路回去。 这一回去，又遇到了那些奇奇怪怪的人。 首先是三师兄。 这个男子有双漂亮的桃花眼。上扬的唇角，挺直的鼻梁，不失为一个美男子。 蓝焰经过果树林，见到三师兄坐在树下抚琴。 一个美男子抚琴，听着这句话，画面应该很美好。 然而，事实却不然。 那把琴是古筝，曲子是摇滚乐曲。 三师兄穿着白色背心，那强健的手臂，紧实的胸肌，和古筝放在一起，十分不搭。 再来是二师兄。 论美色，他不如三师兄，但是也算俊秀。他的气质和尹小刀有些像，都是清清冷冷的。 他衣着全黑，站在烈日下，一动不动。 真的是一动不动。 蓝焰远远望见二师兄，再离去时回头。 二师兄都没有动过。 然后，那个大师兄…… 在砍柴。 见到蓝焰时，大师兄吆喝一声，“一砍！” 蓝焰瞥了眼，淡定路过。 “二砍！” “三砍！” 到九砍后，又变回了一砍…… 蓝焰抚额。来横馆一趟，他发现了一件事。 尹小刀是最正常的。 ---- 因为尹爷爷到处奔走相告：蓝焰单恋着尹小刀。 所以，对婚事满怀期待的众人，一下子扫兴起来。 尹小刀倒没有任何变化，还是跟在蓝焰身边，进进出出。 下午，她和他去逛集市。 卖菜大妈，屠户大叔都恭喜尹小刀有了个狂热追求者。 蓝焰只能左耳听，右耳出。 这个村子很神奇。 经济并不富裕，有许多落后的生产方式。但是大家都很朴实。 蓝焰顺着石板大街望过去。 这里不就是郑小姐寻觅多年的世外桃源么。 如果他能早些找到这里，也许郑小姐就不会弃他而去。 　　☆、第52章 章 52 蓝焰晚上做了一顿饭。（ 小说阅读最佳体验尽在【】） 横馆的众人日后回忆起来，堪称山珍海味。 其实都是家常菜色。 红烧猪蹄、蒜香排骨、脆皮豆腐、土豆焖鸡、蒜蓉蒸虾、香煎带鱼、上汤菜苗、手撕杏鲍菇、香椿五花肉，奶白鲫鱼汤。 这份菜单是蓝焰拟的。 公布后，横馆上下，顷刻间泪流满面。 横馆平时都是各自去食堂打饭，想吃什么都得看伙堂师傅的脸色。 须知，伙堂师傅在横馆的地位是万人之上，无人之下，就连尹爷爷都得让他三分。 这个晚上，尹爷爷非常神气地挥退了伙堂师傅。 蓝焰进厨房时，伙堂师傅很不屑地哼了一声，转身而去。 横馆的厨房很大。外面还有个院子，可以搁置各种食材。蓝焰做梦都想要一个这样宽敞明亮的厨房。 院外，三师兄笑容满面，换上崭新的白衬衫，翩翩公子的模样。“单恋师妹男，如此丰盛菜色，一个人制作未免寂寞。不如在下来抚琴助兴？” 蓝焰面无表情，“免了。”他怕自己听着听着忍不住想毒死这个三师兄。 三师兄继续游说道：“我夜观星象，今晚弯月如刀，配以清幽琴韵，阁下厨艺必定大增。” “免了。” 五师弟探着头，“三师兄，你是想偷吃吧？” 三师兄笑意不减，桃花眼里却闪着冷冽，“五师弟莫要妄加揣测。” 五师弟扭头，童真地问：“单恋师姐男，你想要打下手的吗？” “不要。”蓝焰冷冷回答。 三师兄和五师弟失望而去，一边走一边叹。 “这个单恋师妹男太孤傲了。” “孤傲！可是会做饭啊。” 三师兄一下子就恢复元气。“孤傲就孤傲吧，不算大缺点。” 没一会儿，尹小刀过来帮忙洗菜。 一大家子的量，青菜是用桶来装的。 不远处，尹爷爷拉着尹奶奶，悄声道，“就是那男的，疯狂迷恋着我们家孙女。” 尹奶奶眯了下眼睛，“这里太远了，都看不清他的长相。” 于是，尹爷爷复述尹父的评价，“五官分开看还行。拼在一起，怪怪的。” “怪也没关系，也许是天生异相，大有作为。”尹奶奶探着头去张望。 “那又到不了异相的程度。” 直到蓝焰去院子拿食材，尹奶奶瞧见他的侧脸，惊道，“挺俊俏一小伙啊。” “哪里俊俏。”尹爷爷不满意了。 尹奶奶继续赞叹，“明星似的。” “胡说八道。”尹爷爷十分不高兴，“他可是吸白/米分的呢。” “戒到什么阶段了？” “先不谈他能不能戒。只说一个事实，他以前吸过毒，不会长命的。” 尹奶奶显露担忧之色，“那——” “而且，吸毒的一定会复吸。”尹爷爷终于正经了脸色，“我猜，他已经一脚踏进坟墓了。” ---- 菜一上桌，横馆全体都直了眼。 下一秒，数双筷子在空中打架，伴随着各种唇枪舌剑。 蓝焰很淡定。他思及尹小刀的食量，早已释怀。 这个家族的气氛很怪异，但却和睦友爱。 饭后，五、六师弟和尹小锐三个被派去洗碗。 尹爷爷则找上蓝焰谈谈。 尹爷爷是这样开头的，“本来嘛，不是我来和你谈的，我儿子更合适。不过他声音不如我有磁性，所以还是我来了。” 说着，他用手掌扇了扇，“这里太热，我带你去一个清雅之地。” 蓝焰知道尹爷爷的目的，所以跟着去了。 清雅之地在后山的山脚。 那里有一个凉亭。 尹爷爷踏上台阶，一屁股坐在凳上，“这是小三子弹琴的地方。他啊，很有音乐天赋的。” 音乐天赋？蓝焰怀疑自己幻听。 “我收的徒弟，都云游四方去了。现在的那五个，是我儿子收的。”尹爷爷闲话家常，“个顶个的厉害。” 蓝焰静静站着。 “就拿小三子来说吧，别看他长得漂亮，打起架来可厉害。”尹爷爷很骄傲，“那个小二子，闷葫芦一个。最近中邪了，老爱在大太阳底下罚站。还有小大子，说话来来去去就两个字，说多几个要想很久很久。” 蓝焰这下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师兄在九砍后回到一砍。而且刚刚在席间，大师兄放下碗后，猛然双手一拍，“好吃！” 两个字。 “那小五小六，就更奇怪了。明明不是双胞胎，还老爱同声同气。”尹爷爷思索后继续说，“说起来，除了我的孙女和孙子，其他怎么都怪怪的。” “遭了。”尹爷爷一拍大腿，“我现在才发现，我儿子收的徒弟都不太正常。你说这可咋办哪？他们长这么大了，也不能赶他们走。” 蓝焰默默看着眼前这个最古怪的老爷爷。 尹小刀说她爷爷已经七十五岁，但是外貌根本看不出来。他至少比实际年龄年轻二十岁。 “对了，小子。”尹爷爷说：“你现在也算是我们尹家的上门女婿候选人，我来找你问问话。” 蓝焰平平回道：“老爷爷，我想你误会了。” 尹爷爷提问：“你有房子吗？你有车子吗？你有存款吗？” “……”还真没有。 “没有吧？”尹爷爷哼了声，“来给我们煮饭吧。伙堂师傅的工资是我们这最高的。现在那个太拽了，想吃顿好的，还得和他干一架。嗯——我看你是可造之才。刚才那顿不错，我好几年没吃过这么饱了。” “……” “你想想，不单止有工资，我还能免费帮你你戒毒。”尹爷爷揪眉毛，“这么划算的工作，还亏待你了不成？” “老爷爷，我有不少麻烦。”蓝焰面色平和。 “什么麻烦？” “苍城的警察在找我。” 尹爷爷狐疑打量蓝焰，“找你干嘛？” “我吸毒。”蓝焰一字一字陈述，“还有证据说我贩毒。” 尹爷爷脸色沉了。 “老爷爷。”蓝焰轻轻笑，“等我处理完毕，我来应聘你们的伙堂师傅，行吗？” 这么一看，尹爷爷觉得这个青年，确实挺帅的。 ---- 这天，尹爷爷以“单恋者不许同居”为由，把蓝焰的房间安排在离尹小刀最远的角落。 不过，尹小刀晚上还是待在蓝焰的房间里。 尹爷爷只能干瞪眼，“他是不是想偷偷煮宵夜？” “不是。”尹小刀向来坦荡，“我要给他扎针。” “哼。”尹爷爷甩袖而去。 尹小刀光明正大进了蓝焰的房间。 走廊的另一端，小五在嘀咕，“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就是就是。”小六双手掩面，“羞羞脸。” “听说吸毒的生不出娃。” “那我们不能当师叔了吗？”小六的眼睛透过手指缝，睁得大大的。 小五很严肃，“师爷爷一定会治好单恋师姐男的。” “嗯嗯，他做的菜真好吃。” ---- 尹小刀如以往那样，坐在床边给蓝焰按摩。 蓝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这一晚，突然和她说起自己的事。 也许是横馆的环境太让他舒服了，他忍不住想倾诉。向这个对他一无所知又无比信任的傻蛋倾诉。 “刀侍卫，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好的。” “从前从前，有一个很聪明很漂亮的小男孩。”蓝焰闭着眼睛，“那就是我。” 四周很寂静，他说的话很轻，却也十分清晰。 “我父亲是混血儿，他的本名是英文。我母亲觉得他的蓝眼睛很漂亮，给他起了个中文名，叫蓝斯。我直接称呼他蓝大哥。我的母亲姓郑，我就叫她郑小姐。” “听郑小姐说，我只在很小的时候叫过爸爸妈妈，后来就没大没小。” “其实是郑小姐自己没大没小，还说我这样喊让她年轻许多岁。” 尹小刀低头望着蓝焰的浅笑。他现在的样子，好乖。 “我这个名字，是郑小姐在生产前一天，重温《西游记》，正好到火焰山的剧情，她就给我起名蓝焰。不过她很少叫我真名，她喜欢喊我蓝四。因为我出生时才四斤多，差点没活下来。她说要记住我的小不点模样。” 然后他停顿下，睁开眼，望着房顶的木梁。“郑小姐有个远方亲戚，嫁到了苍城的蓝氏豪门。据说也是火焰山的关系，生的儿子也叫蓝焰。” 尹小刀目光一凛。 “后来，我们一家在国待了几年。”说到这，蓝焰再度闭上眼睛，语速加快，“蓝大哥因为意外去世了。郑小姐很爱他，天天睹物思情，状态不太妥，于是就带我回国。因为没什么钱，我们只能住到城中村。郑小姐白天去打工，晚上回家和我讲述她如何和蓝大哥相爱。” “嗯。”尹小刀应了声。 “在市，我们遇到了另一个蓝焰。”蓝焰呼了口气，“郑小姐这才知道自己亲戚的儿子和自己儿子同名同姓，而且都是因为西游记。” “郑小姐叫我蓝四，然后她叫另一个为蓝焰。”蓝焰笑了笑，“其实这个称呼我不在意，我更喜欢蓝四这个名字。那个蓝焰，和我长得有点像。但是他是棕色眼睛的。” “棕色？”尹小刀记得，自己遇到的蓝二，是蓝眼睛。不过没有蓝焰的亮。 “很奇怪？”蓝焰带着嘲弄，“他的眼睛做过虹膜手术。” “嗯。”她冷冷的，“我把紫竹根链子还给他。”而且，她还要找他算账。 “郑小姐待他很好，我和他关系也不错。后来，郑小姐有了点钱，我们就搬走了。住到了市区。”蓝焰的声音沉了下去，“没多久，郑小姐自杀了。” “蓝大哥刚走的时候，她患上了抑郁症。后来好了……我以为她真的好了……” “我小时候性格看着很开朗，可是防心很重，没有朋友。” “蓝大哥走后，我只有郑小姐。” “她说过……她不会扔下我。” “我那年十四岁。” “蓝家那个二少爷在那时候出了意外。他的脸毁了大半，索性就照我的样子修整。后来他想了个替身计划。我破罐破摔，答应了。” “我想，连自己的母亲都不要我，我留在世上也没什么意义。” “我当了二少爷后，遭到好几次暗算。但都侥幸逃过。” “后来，我不想死了，却吸上毒品了……” 　　☆、第53章 章 53 尹小刀早就知道，她初遇时的蓝焰，心如死灰。 她拉着他不放，所以他没有彻底跌落深渊。 “四郎，我不会扔下你的。我们会幸福美满。”她求的那个姻缘签，一直都好好保存着。 蓝焰伸出右手，低不可闻说道：“刀侍卫，你一定要陪着我。” “好的。”尹小刀握住他的手，慎重道：“君子一诺重千金。” 蓝焰此刻未料到的是，先抛弃对方的，是他自己。 ---- 第二天，阳光灿烂。蔚蓝的天，万里晴空。 蓝焰一早起床。 他昨晚睡得不错。 但是他很清楚，那不是因为尹爷爷的药，而是因为吸食的毒品。 这些毒品，是他向肖东康给的那个号码买的。 过程挺顺利。对方还说肖东康已经和他打过招呼。 尹小刀那会儿去了火车站排队。 蓝焰有两个小时左右的行动时间。他向对方表达愿意以双倍价格购买，条件只有一个，就是一个半小时内拿到货。 对方告诉他去苍城的一个诊所等消息。 蓝焰立即打车直奔目的地。 那个诊所里面坐满了人，神色都颓废不堪。一看就不对劲。 蓝焰暗暗观察，有了新发现。 这家诊所表面上是正当经营，属于戒毒诊所。卖给大部分患者的，是处方戒□□——美/沙酮。这个药物属于国家严格管制的二级精神类药品，除却特殊诊所，其余地方不得出售。而且美/沙酮也有依赖性，戒毒者需在公安局备案，方可购买。 然而，这个诊所很乱，随意购买就行。 蓝焰坐了没一会儿。s市的贩毒者来信息，说上二楼找一个叫毛鸡的。 蓝焰上去。 毛鸡和他对上暗号，给了他四小包海/洛因。 蓝焰连连道谢，那时候的神情，和楼下那些吸毒者无异。 鸡毛嘲笑了几句，赶着蓝焰走。 蓝焰躲在厕所卷了几根烟，然后立即打车前往火车站，和尹小刀会合。 这时，窗外传来一声公鸡的啼鸣。 蓝焰坐在床沿，抬头望了眼时钟。 他昨天是午后犯瘾的。就怕今天到点毒发时，自己不能找借口躲避。 为了保险起见，蓝焰先抽了根烟。 两根烟过后，他半靠在床上，眼神迷离，焦距涣散。 他似乎听见郑小姐在说话。“蓝四，我天天在笑，笑得好累啊。” 谁不累呢。 蓝焰顺势倒在床上，闭上眼睛，似乎要睡着似的。 他也好累。 好在沈捷出现了，还是个警察。 蓝焰准备把蓝氏贩毒的证据交给沈捷，自己则去公安局备案自愿戒毒，然后回来这个横馆，天天炒一大桶米饭给傻蛋吃。 他……应该能戒毒的吧…… 重新经历一遍生不如死的日子……应该还会成功的。因为有那个傻蛋，还有一群傻蛋的亲友。一大帮子的傻蛋围在他身边。 他会成功的。 现在的复吸，只是一个挫折而已。 他会过去的。 蓝焰一直这么告诉自己。 虽然他知道，之所以要一道一道催眠自己，是因为他的内心深处存在着怀疑。 思绪飘散间，蓝焰又睡着了。 吵醒他的，是沈捷的来电。 蓝焰抱着被子不想起。他迷糊摸到手机，半闭着眼，“喂……” “我是沈捷。” 蓝焰立即清醒了。 简短的通话后，他起床坐了好一会儿。 然后下床。 他见到凳子上搁着干净的衣服，知道尹小刀来过了。 蓝焰再度将自己要做的事捋了一遍，然后出去走廊。 横馆住宿的房间都在二、三楼，走廊外是一个晾晒小院。 蓝焰洗漱完，下了楼。 小院晾满了四排的衣服。 他看着这些衣服，笑了笑。 他希望未来的年年月月，自己都能过上这么安宁的生活。不比大城市的喧嚣繁华，这里就是他一直寻找的世外桃源。 ---- 蓝焰出了小院，见到练功场那边有几个人在缠斗。 一个纯黑的身影，是二师兄。 另一个雪白的长衫，是三师兄。 蓝焰以前偶然间，看到过武术比赛。比赛中的动作，都是排练过的。和现在眼前所见，感觉大不相同。 二、三师兄却是真的在迎战对方，每一个招数都是即兴。 蓝焰不懂武术，看不出什么招什么式，不过他承认，那两个人的动作很帅。 二师兄的表情很冷冽。 三师兄则笑里藏刀。 最后一招后，双人距离两米，背对着背。 定住了数秒。 之后，二师兄的声音寒冰似的响起，“横馆，方格。” 三师兄朝右侧望了一眼，沉眸道，“横馆，杭西。” 蓝焰：“……”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果然，小五窜了出来，摆着手，“三师兄，你气势不够啦。” 小六也跟在后面嚷嚷，“三师兄，你太假了。” 小五指指动也不动的二师兄，“那样子就很有武林高手的风范。” 小六重重点头，“二师兄以后就这样登场。” “三师兄，你和二师兄差距太大，以后和大师兄一起练习登场姿势吧。” 三师兄不耐烦，瞄了眼一身黑的二师兄，不悦，“谁说一定要酷脸的？我就不能笑着自我介绍吗？” “你是出去打架耶。”小五突然爆出台湾腔，“二师兄这架势一出，就赢了一半。三师兄，你太逊了啦。” “你再说一句。”三师兄这下气势来了，冷眼射向小五。 小五立即焉了。他转向二师兄拍马屁，“二师兄，你真帅。” 二师兄冷冷看了几个师弟一眼，转身离开。全程都是寒冰脸。 小五跳着走，“三师兄，我去找大师兄来和你练。” “大师兄只能说两个字，他要怎么介绍？”小六疑惑，“横馆。然后大家等他一分钟，他再说：阎杉。” 三师兄笑了，“我有个主意。大师兄可以先说横馆，然后开始打架。打完了，他就说：阎杉。这样子，大家也知道他是谁啊。” 蓝焰：“……”他就知道，这群人一个二个都是蠢货！ ---- 尹小刀过来找蓝焰时，刚练完功，脸上都是密密的汗。衣服都湿了大半。 蓝焰担心自己在横馆多留一刻，就多一份不舍。于是打算速战速决，和尹小刀提出自己的离开意愿。 尹小刀正色，“去哪里？” “苍城那堆破事还没完。” “我陪你去。”她说的理所当然。 “我不是去闯龙潭虎穴。”蓝焰白她一眼，“沈捷会保护我。“再说了，我现在身份特殊。蓝氏报案，说我假冒他们家二少爷骗财骗色。我去配合警察叔叔破案，你个局外人跟着算什么？” 尹小刀听到蓝氏干的坏事，就冷下调子。“我知道你不是骗财骗色。” “你知道没有用。蓝氏上下串通一气，就连那个副厂长李勇华都说他厂里的蓝厂长就是集团二少爷。”这下可好，蓝二的风流债，全转移到蓝焰这了。据沈捷说，貌似还大了几个女人的肚子。 “四郎，我去找他们算账。” “胡闹。”他赶紧劝住她，“放心，法律会还我清白。” 她没有吭声。 “刀侍卫，悄悄告诉你。”蓝焰贴近她的耳边，咬耳朵道：“我以前当过黑客。有次闹大了，郑小姐就不让我玩了。现在非常时期，再玩玩也无妨。” “四郎，你真厉害。”会做饭、会弹琴、还会当黑客。 “我要真厉害，就不会沦落成这样了。”他自嘲一笑，“我好久没玩了，现在的新科技，我得琢磨琢磨。” “四郎，我想陪你。” “刀侍卫。”蓝焰搭上她的肩，“等我回来，你陪我一辈子。” “你回来会给我做炒饭吗？” “当然了。我会给你炒一桶米饭。” “我要等多久？” “一个月。” “好的。四郎，我在这里等你一个月。” ---- 尹小刀是个单纯到傻气的人。 她自小习武，生活圈子只在西井镇。 当年的尹爷爷担心横馆后继无人，误了她的学业。 那时候村子很落后，就是穷乡僻壤，要十公里外的镇子才有学校。好多人家都没有读书的概念。 尹爷爷后来想，让外姓继承横馆也无妨，何必执着于自己孙女。他再去给尹小刀办入学手续时，她已经超龄太多。 尹小刀没有上学，是尹爷爷一生的遗憾。 尹爷爷找上西井镇一个老先生，恳请他教尹小刀认字。 所幸，尹小刀的文化知识学得不差。 尹父还去订了份晚报。 尹小刀天天就捧着报纸看。 尹小刀十五岁时，大城市流行起电脑，尹父想来想去，觉得自家女儿还是要和现代化接轨，于是变卖了些家具，给尹小刀换来了一台二手旧电脑。 那会儿，西井镇没有宽带，只能拨号上网。 尹父去请了一个放寒假回老家的大学生，教尹小刀上网。 第一个月，电话费贵得可怕。 尹父去问，才知道拨号上网是按流量计算话费的。 第二个月开始，尹小刀每天就上一个小时的网，看看外面的世界。 一年半后，西井镇到县城新建了条大马路。再过一阵子，电信宽带终于进了西井镇。 那会儿费用十分昂贵，但是尹父为了女儿，咬牙开通。 再后来，尹爷爷和尹父让尹小刀去学习很多技能。开车、潜水、还去县城报了个英语补习班。 由于尹小刀的学习，三个师兄连带的也跟着认字读书。 于是横馆的这一代，虽然没有正式文凭，但是却亦非文盲。不过由于老先生的教学方式太复古，所以这群人说话都比较奇怪。 说话虽然怪，但是师兄几个，都是真性情，很照顾这个唯一的师妹。 尹小刀在这样的环境中，造就的个性就是执着的一根筋。 蓝焰让她等。 她就天天等。 蓝焰保持两天和她一通电话的频率。说的都是些琐碎事，关于蓝氏，他都轻描淡写。 尹小刀固执地等了一个月。 那是蓝焰定下的相聚时间。 然而，他没有出现。 她再等了一个星期。 他都没有出现。 甚至，电话停机了。 尹小刀握着电话，低声说：“四郎失约了。” 　　☆、第54章 章 54 过去这一个月，有几件事。 一、 在尹小刀的保镖任务截止日期那天，蓝氏按照合同约定，派人登门拜访横馆。 那位横馆来的秘书说，蓝氏集团已经和西井镇领导洽谈完毕，这一大片区域都不搞旅游了。至于以后会不会再来别的拆迁计划，秘书没有保证。 秘书来的时候文质彬彬，西装革履，条纹领带。 走时，却极其狼狈。 秘书这趟来横馆，其实没有得到一丝欢迎。别说横馆的老老少少，没有给秘书好脸色，就连扫地王伯那名叫“小炒王”的土狗，见到秘书都吠个没停。 秘书不敢久坐，说完正事就离开。 结果，小炒王追了秘书半条街。 秘书领带歪了，西装皱了。 扫地王伯望着自家土狗的背影，“小炒王好久没有这么讨厌一个人了。” 二、 九月中旬，蓝氏集团新项目启动。奠基仪式上，镜头前的蓝二神采奕奕。 尹小刀是在和尹小锐走超市时，在电视机的销售场见到的。 尹小锐轻蔑瞥了眼，“这就是那个假货？” 蓝二正在讲话，摄像头给他来了个脸部大特写。 “嗯。”尹小刀观察着蓝二的脸。 蓝二整得不自然，绷得太紧，笑起来光是嘴巴在动。而且鼻梁垫得太高，和额头的过渡有些突兀。眼珠颜色也左右不一，右边的蓝色稍浅。 这样的一张假脸假眼，哪里比得上她的四郎。 果然，尹小锐说道：“没准姐夫帅。” “是的。”尹小刀很赞同。 三、 九月中旬，在蓝氏新项目过后的第四天，蓝氏的一个高层跳楼身亡。 媒体没有大肆报道。 尹小刀在晚报的小角落里看到这则新闻。 寥寥数句，原因不详。 隔了三天，又有一个蓝氏的出事。是旗下服装品牌的采购总监，独自在家时，旧疾复发死亡。 这个连报纸都没上。 尹小刀是在某个论坛看到这则小道消息的。 她就这事在电话中询问蓝焰真假。 他肯定了消息的真实性，继而轻描淡写说道，“这些蓝彧的亲信，没一个干净的。死有余辜。” “四郎，蓝彧会对付你吗？”她怀疑，这一个二个的死亡，是蓝彧灭的口。 “那也要看他有没有这本事。”蓝焰冷笑，“他现在一堆祸事，自身难保了。” 蓝彧的麻烦，不止来自蓝焰的捣鬼，还有蓝叔和蓝二的步步紧逼，再加上沈捷追查到的涉毒证据。 蓝彧大势已去，已被蓝氏逼辞。 现在行踪不明。 由于蓝氏的公关，那两个员工的死亡，交给警方之后，就没后续的媒体报道了。 过了一个星期，蓝焰告诉尹小刀，这两个蓝氏高层早被蓝彧用毒品控制。而且采购总监年仅十岁的儿子，同样是受害者。 四、 蓝焰骗财骗色的案子，已解决。 说起来有点戏剧。 那位曾经和蓝焰有过一面之缘的郭经理，自愿当了蓝焰的证人。 她是这么说的，“我在电视上看到蓝二少爷的样子，觉得不太对劲。后来听我表妹描述蓝二少爷的性格，我就知道，我见的蓝厂长另有其人。” 蓝焰都诧异不已。他回想了下自己和郭经理见面是什么性格，然而完全记不起来。甚至他连见过她这件事都早忘光了。 郭经理说道，“我表妹认识的蓝二少爷，是天蝎座。和我同桌吃饭的蓝厂长，是射手座。” 蓝焰：“……” 警察：“……” 郭经理见自己的分析无人响应，便朝蓝焰问道，“你是不是射手座？” “是吧……”蓝焰觉得以后再也不能小瞧星座迷了。他都看不清自己的性格，这个郭经理居然能判断出来。可见星座玄学，相当高深。 有了第一个证人后，陆续有别的证人出现。 某个挺着大肚子的女孩，闺怨似的跑来寻找自己孩子的父亲。 她把蓝焰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来来回回看了十几遍。然后贴近他的身边，皱着鼻子嗅闻。 蓝焰不高兴，退了一大步，“喂，大妈，你闻够了没？” 女孩恶狠狠抬头，“你不是我孩子的父亲。” “靠，我本来就不是。” 旁边的警察微微蹙眉，“请问李小姐，你怎么分辨的？” “味道不对。”女孩一指蓝焰，“他没有狐臭。” 这话一出，全场静默。 女孩见状，连忙解释，“你们不要误会。我孩子的父亲只有百分之一的狐臭，很有男人味的。” 全场还是静默。 好一会儿后，警察回过神，“请问那百分之一……是怎么界定的？” “平时当然是闻不出来的。”女孩大方分享自己心得，“我身高正好到他的肩，他抬手来搂我的时候，就会有一丝味道飘过来。” 蓝焰朝天花板翻白眼，“警察叔叔，我一会儿还要吃午饭，这类话题我想申请回避。” 后来，沈捷调侃道，“蓝焰，幸好你没有百分之一的狐臭。” “是啊。”蓝焰皮笑肉不笑，“谢谢上天。” 蓝焰在电话里和尹小刀说了下事情已解决。 尹小刀听到一个案子完结，放下心来，“那个二少爷呢？” “继续当他的二少爷呗。” “没有处罚？” “有。”蓝焰顿了下，补充说：“赔偿了我一点点损失费。” 尹小刀脸色冷寒。蓝焰的这辈子就是被那个替身计划毁掉的，而蓝二，还过得好好的。 蓝焰察觉到她的心情，轻笑，“刀侍卫，我的仇，我来报就好。” 横馆的人越单纯，他越舍不得让他们牵涉其中。他希望，横馆里的气氛一直都那样和谐。所以负面事情，他不想让横馆插手。 五、 距离一个月之期还剩三天。 关于蓝焰贩毒的诬陷，已经在蓝氏的监控里查清真相。 这天，蓝焰把蓝彧的黑色账目交给了沈捷，并且把肖东康给的手机号，以及苍城那个诊所的地址，一并递过去。 两人见面的地点，还是上次那个香烟批发铺。 各自坐的位置都没有变。 店老板的茶叶很香，散在空气中，清中有甜。 蓝焰啜了口茶水，叹道：“你哪儿找到的店？” 沈捷由于职业习惯，坐姿直直的，“以前一个案子，店老板是目击者。一来二去，就熟了。” 蓝焰则懒懒倚着沙发，“真佩服你，广交天下好友。” “我也佩服你。”沈捷心中加了一句：没有朋友，一个人也能笑傲江湖。 蓝焰笑笑。 沈捷叠起那些资料，问：“你有什么打算？” “我没什么事了啊。”蓝焰打了个哈欠，“我去西井镇，以后不出来了。” “不进戒毒所？”沈捷以前从未想过，自己能和一个吸毒成瘾的人，这么平和地聊天。 蓝焰摇摇头，“我回横馆，那里有个人能帮我戒毒。” 沈捷把资料装进袋子，“你哪里弄到那么多料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蓝焰，我一直觉得你很可怕。”无论是儿时，还是现在。沈捷的内心深处都存着这样的想法。 蓝焰挑眉，“你哪里来的错觉？”他觉得自己很友好很良善，一点儿都不可怕。 “不知道。”沈捷定定看着蓝焰，“也许是因为，一个在逆境中都记着微笑的人，让我觉得钦佩。” 蓝焰嗤笑，“难道天天苦巴着脸，逆境就会幻化成顺境？” 沈捷低了头，数秒后，他抬起来：“蓝焰，你一定要戒毒。” “嗯。”蓝焰大大地点头，“等我戒完毒，我就可以娶媳妇儿了。”想到这个，他不禁咧嘴而笑。 “娶媳妇儿？”沈捷有些惊讶。 “是呀，结婚，生娃。” 沈捷记得，蓝焰说这句话时很开心。仿佛他已经戒了毒，娶了媳妇儿，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沈捷当时还问了句，“是那个很能打的女保镖吗？” “是啊。”蓝焰的眼眸映着亮光，“我可喜欢她了。” 沈捷跟着笑，“那我提前祝贺你了。” “相识一场，你一定要来喝喜酒。”蓝焰笑得眯起眼。 “看我有没有空吧。” 后来，沈捷很后悔自己的这句话。 他觉得自己应该说些蓝焰爱听的。譬如，“我一定给你包一个大红包。”他不晓得怎么就留给了蓝焰那样一句无痛无氧的话。 沈捷多么想补上一句，“我一定给你包一个大红包。” 六、 蓝焰失踪了。 在距离一个月之期还剩一天时。 未曾通知沈捷。 也没有告诉尹小刀。 就这样不见了。 　　☆、第55章 章 55 比尹小刀更早确定蓝焰失踪的，是沈捷。 蓝焰去西井镇之前，买了一大堆的零食，加起来有三个大行李袋。然后他嚣张地打电话给沈捷，“我拎不动，你来送我上火车。” 沈捷得知是零食后，纳闷，“买那么多干嘛？” “这是聘礼。” 沈捷无语。“聘礼？” “你不知道，横馆那里的人有多土。”蓝焰气呼呼的，“一个二个都是乡巴佬，我要囤些零食，击溃他们。” 虽然蓝焰话说得嫌弃，但是暗藏的欣喜，沈捷能感受得到。 蓝焰的火车票是第二天上午的十点四十四分。 沈捷早上九点去到蓝焰住处，蓝焰已经不在了。 蓝焰的租处是临时找的，没什么东西。 三大袋聘礼，以及一个简单的背包，是他奔向美好未来的所有行李。 而这些，全部都留在出租屋里。 沈捷意识到不对劲，立即和局里报告。 然而，蓝焰仿佛消失了一样。他的那张名为“蓝焰”的身份证，留在了背包。 沈捷把聘礼寄往横馆。那个背包，他背回了沈家。 初初的几天，沈捷只要一听到哪里有命案，就神经紧绷起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那些尸体都不是蓝焰。 沈捷安慰自己，蓝焰还活着。 蓝焰只是暂时离开了。 就像当年在城中村不告而别一样。 突然就不见。 然后过几年，再突然出现。 ---- 尹小刀在知道蓝焰失约后，就和尹爷爷、尹父报备自己的出行。 “怎么回事？”尹爷爷皱眉。 “四郎没有回来。”尹小刀平平陈述。 尹父和尹爷爷交换了个眼色。尹父沉下脸，“一个心性未定的年轻人，待不住我们这里的。” 尹小刀摇摇头，“他说他会回来。”在最后一通电话里，蓝焰是这样说的。她深深相信着他。 尹爷爷一拍额头，“他说说而已啊，傻丫头。”这个傻里傻气的孙女，真让他心疼。 尹小刀坚持，“四郎不会骗我。” 尹父暗叹，“他说过什么甜言蜜语，把你骗得死心塌地的。” “没有甜言蜜语。”尹小刀澄清。 蓝焰不会几句好听的话，最好听的就是那句喜欢。其余时候，都是凶巴巴的。可是他对她所有的温情，都隐藏在那些讽语中。她不需要什么甜言蜜语，只要他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四郎，她就开心了。 她的四郎聪明漂亮，是个良人。 尹小刀认定了蓝焰这个人，那就谁也拉不回来了。她就是这样执着古板的性格。 尹爷爷最后无可奈何，摆摆手，“那你就自己去碰钉子吧。” “谢谢爷爷、父亲。”说完，尹小刀就转身回房收拾行李。 尹父望着自家女儿的背影，有些担心，“父亲，小刀这性子……” “那个年轻人，未必是爽约。”尹爷爷望了眼远方的蓝天，“小刀只是朴实，并非黑白难分。” “我猜到他不会如约回来。”尹父严肃道，“事情牵扯到犯罪，危险指数太高。” “习武之人，自当除恶扬善。”说这话时，尹爷爷的表情是难得的认真。 “她是我的女儿。” 尹爷爷微笑，“我对我孙女的爱，不比你少。小刀长大了，她有分寸。” “希望如此。”尹父不禁检讨，自己以前是不是太放自家女儿去独立了。 “前几年，我给小刀算过一卜姻缘挂。” “如何？” “她哪……夫星入墓。”自那以后，尹爷爷一直忧心尹小刀的姻缘。而今这情况，恐怕是起波折了。 ---- 尹小刀没有收到那三大袋零食聘礼。快递送到横馆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 她背着梼刀，将勾显剑缠在腰间。 然后去到县城坐车，奔往苍城。 蓝焰这一个月是和沈捷一起的，所以尹小刀寻夫的第一站，就是和沈捷见面的那间香烟铺。 店铺老板认得她，请她上了二楼后，立即打电话约沈捷。 沈捷在局里走不开。 尹小刀静静等了两个小时后，他才出现。 “他呢？”这是尹小刀见到沈捷说的第一句话。 “暂时行踪不明。”沈捷坐到她的对座。 她眼神凌厉，“他得罪了谁？” 得罪了谁？沈捷微微苦笑。蓝焰得罪的人多去了。 s市的肖东康那帮子，苍城的诊所，以及蓝彧和陈孝贵团伙。蓝焰把所有的证据都给了警方。 沈捷有时候很怀疑，蓝焰这几年在蓝氏，干的是不是卧底的事。可是蓝焰矢口否认，“这都是我走邪门歪道弄来的，你个正派警察当然没路子。” 关于案件，沈捷不能向尹小刀透露太多，只是说道，“警方还在调查。” “他做了坏事吗？”问这句话，不是因为尹小刀怀疑蓝焰。她想问的是，警方是否怀疑蓝焰。 “没有。”虽然蓝焰和沈捷行事相反，但是沈捷确信，蓝焰的立场和自己是一致的。蓝焰只是习惯以迂回的方式处理问题。 “我知道了。”尹小刀说完就起身离开。 沈捷没有挽留，“有他的消息，我会通知你。” “好的。” “还有，他留下了三袋……零食，我寄去你家了。”沈捷最终还是没把“聘礼”二字说出口。他怕她失望。 “好的。”尹小刀说话自始至终都没有情绪波动。 ---- 尹小刀的下一站，是蓝氏集团。 没有预约，前台小姐拦着不让进。 尹小刀自顾自往电梯方向走。 “哎哎……”前台小姐招着手，“保安，拦住她啊。” 门口的两个保安立即走过来。 尹小刀望都没望一眼，在两个保安即将近身时，右拳挥出。 她没用多少力，却一下子镇住了两个保安。 两个保安停在原地，面面相觑。 待他俩反应过来，尹小刀已经进了电梯。 保安甲赶紧通知蓝氏的保安组。 蓝二的办公室在三十层。 尹小刀随便问问就知道。 她闯进去时，蓝二正在和秘书交代事情。秘书坐在他的大腿上，衬衫的扣子松了三颗，红艳艳的嘴唇几乎贴上蓝二的脸颊。气氛不太正经。 门推开的霎那，秘书吓得惊叫。她赶紧站起来，整理自己的衣衫。 见到尹小刀，蓝二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瞬间即逝。然后他笑了，“贵客啊。” 尹小刀冷淡看着他。 秘书抓着衬衫扣子，匆匆出去了。 蓝二离开办工作，踱步到沙发区，招呼着，“小刀，来坐。” 尹小刀没闲工夫和他客套，直接问道：“蓝焰在哪里？” 蓝二的笑容顿了下，“他不是跟着他的盖世英雄走了么。” 她走近他，猛戾的杀气毫不掩饰，“蓝焰在哪里？” 蓝二的笑容不见了，“这你可要问问他的盖世英雄了。” 尹小刀揪起他的衣衫，“我再问一遍，蓝焰在哪里？” “他……”蓝二眯起眼，“没和你在一起？” 眼见尹小刀冷冽如冰，蓝二摆出投降手势，“我不知道。我是害过他，可我是迫于无奈。” “无奈？”究竟是怎样厚颜无耻才能说出这两个字。谁体谅过蓝焰的无奈？尹小刀不相信，蓝二想不到让自己和蓝焰都全身而退的方法。蓝焰本来可以不复吸的。说白了，蓝二是想毁掉蓝焰，而非无奈。 尹小刀习武以来，都谨记止戈为武。可是对着蓝二，什么武德，她都忘了。 她一记狠拳，砸在蓝二的脸。 就算将眼前的蓝二碎尸万段，都不足以让她泄愤。 蓝二的脸是动过刀子的，哪禁得住这一拳。当下，鼻梁就歪了，下巴的假体随之走位。 他捂着自己的下半脸，眼神变得森然。 这时，门外有三个保镖冲了进来。 一来就是攻击的架势。 尹小刀冷冷推开蓝二，右手往背后一扯。 布袋松开。 再一旋抛。 梼刀被甩到半空。 尹小刀单手握住，缓缓转身，不屑望着那三个保镖。 梼刀，出鞘。 刀乃百兵之王，剑乃百兵之君。剑走美势。而刀如猛虎，偏向刚毅。 尹小刀虽然走技巧路线，但她却是更擅长单刀。 蓝二的保镖，都是练家子。但在徒手格斗上，他们不及尹小刀的灵活利落。 蓝二当年认识她时，就知道她是练武的。 性格么，傻了吧唧的。但不属于好骗的类型。 可怎么就被蓝焰拐上了呢？ 蓝二想不出自己对蓝焰为什么有一种羡慕嫉妒恨的心情。 蓝焰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金山银山，没有权势地位。蓝焰什么都没有！ 而他蓝二，大富大贵。甚至同样姓蓝名焰。 虽然这个名字，原本不是他的。 蓝二出生时，不叫蓝焰。 那时候的蓝氏很喜欢找生僻字，蓝大叫蓝彧，蓝二叫蓝昜。这个“昜”字，比“彧”字还生僻。没几个能准确读出蓝昜的名字。蓝二的母亲某天打听到郑小姐那西游火焰山的灵感，于是和蓝氏商量着，给蓝二改了名。 蓝二母亲和郑小姐说起时，称之为巧合。 郑小姐和蓝焰，也都以为是巧合。 蓝二望着那三个渐渐不敌尹小刀的保镖。 在公司里，保镖们不得携带枪械。所以，这场打斗，保镖们赢不了。 保镖们落败后，就轮到蓝二。 尹小刀一个旋踢，蓝二跌落在墙角。他觉得自己的假体似乎刺穿了皮肤，歪到不知哪儿去了。他阴阴地说：“尹小刀，别以卵击石。”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尹小刀合上刀鞘，最后瞥了眼他血红血红的下巴，冷冷甩下一句，“你好自为之。” ---- 尹小刀没有找到蓝焰。 连沈捷都毫无线索，更别说未在苍城久居过的尹小刀。 尹小刀开始有点茫然，后来则回忆着自己和蓝焰的日子，走过了和蓝焰一起走过的那些路。 途经一个橱窗时，她停下脚步，看着映射的倒影。 两个半月前，她的身边总是站着一个人。 而今只剩她孤零零的。 没有了曾经那个高瘦身影的陪伴，也听不到有人说她是个傻蛋。 尹小刀在心里勾勒旁侧的某个身影。 他高她半个头左右，瘦削见骨。许多时候都会笑得很灿烂，眼睛里闪着蓝色的光。 这时，有个身影靠了过来。 尹小刀回头。 只是一名路人。他奇怪看着站在橱窗前的她。 尹小刀低眼，转身离开。 刚刚那一刻，她多么希望蓝焰出现。 他会挂着招牌的笑容，和她说，“刀侍卫，我回来了。” 然而，她的那句，“四郎，你回来了。”一直没有机会说出口。 尹小刀在苍城逗留了四天。 之后，去了鑫城。 她凭着记忆，在和蓝焰走过的街道，独自走了又走。 最后，是游乐场。 还是那个过山车。 还是那个座位。 在失重的倒转中，尹小刀睁着眼，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她觉得，连白云都是灰色的。 过山车急速下降。 一滴水珠飞过她的眼角。 “四郎，我好想你。” 　　☆、第56章 章 56 尹小刀揍蓝二是揍得痛快，但是一个月后，蓝氏集团推翻了当初的合同约定，以一个商业最大化的规划方案，致使西井村再度陷进了拆迁的纷扰中。 之前的征地，是为了旅游项目，因此规划方案中，建筑物是适当保留的。西井村虽说在科技落后，不过从旅游角度来说，这里是古建的胜地，山青水秀，空气清新。 新出的方案，则是一系列的现代度假酒店。除却西街那几幢保存完整的古建，其余的，都得拆掉新建商业项目。 村民们自然不答应。 于是又是一阵闹腾。 蓝氏负责人过来交涉数次，皆不欢而散。 后来蓝氏给予高额的赔偿金，并允诺在西井镇的繁华地段补建回迁房。 这个措施，平息了一半的村民。 还有一半，不那么好说话。 而横馆就在其中。赔偿金的多少，是次要的。尹家个个皆视钱财如粪土。 横馆占地数千平方米，包括农田、果园、住宅，以及后面那个小山丘。如果卖了这块地，那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往哪儿腾地方。而且，这个祖屋，是当年官场腾达的尹氏先人所建，尹爷爷说什么都不会卖掉。 事件持续几个月后，村子还有二十来户人家坚持着。 尹父个性认真，和各家各户都在谈。 于是，蓝氏的项目进度僵在了那里。 季节从夏天走到春天。 蓝焰已经消失了近半年。 尹小刀一直不曾放弃过寻找。 沈捷亦然。 只是，杳无音讯。 那个最坏的结果，两人都不愿去想。 沈捷来过西井村三次。他不会做饭，所以横馆的老老少少表示不同意他和尹小刀的婚事。 毕竟，在蓝焰的那顿山珍海味过后，横馆就恢复了看伙堂师傅脸色行事的日子。大家都很想念蓝焰。 当然，沈捷本来就不是来谈婚事的，他只是就寻找蓝焰的事找尹小刀交流。 这半年间，s市城中村的那条线，在肖东康死亡后就断了。 肖东康由于股静脉注射毒品，当场猝死。死后的第三天，才被发现。据邻居描述，肖东康的死状极其惨烈，双目暴突，姿势扭曲。 苍城的诊所被封，陈孝贵被捕。 蓝彧在逃。 沈捷认为，蓝焰的失踪和蓝彧有关。但这个设想，伴随着一个关于蓝焰是否生还的猜测。如果真的是蓝彧动手，那蓝焰应该已经不在世上了。 所以，沈捷希望蓝焰只是心血来潮出去旅游一趟。 虽然这是天方夜谭。 尹小刀坚信蓝焰还活着，“四郎说他会回来，他不会骗我。” 这就是她执拗的理由。 等于没有理由。 沈捷只能暗叹，让她有个念想也好。 尹小刀经常出门，哪儿有涉毒消息，她就去哪儿。 偶然间，她在s市游荡的时候，逮到一个小型贩毒团伙。 里面有个携毒的女人，视力有问题。 警方调查后，查明她是由于吸食的毒品掺杂过量奎宁，丧失了视力。 沈捷说，那个女人说起自己的眼睛，就痛骂不良毒贩。她似乎完全忘了，她自己犯的罪，会让有许多许多的人，步上她的后尘。吸毒者，早已泯灭良知。 尹小刀听了，没有吭声。 她想，无论蓝焰变成什么样子，哪怕他残缺了，只要他的灵魂还是那个四郎，她都会陪着他。 ---- 这个案子过后，尹小刀回了横馆。 好一阵子，她都没再出门。 五、六师弟忧心忡忡。“师姐会不会变成望夫石？” 大师兄：“不会。” 二师兄：“……” 三师兄：“待在下抚琴一曲，扫去她的忧愁。” 五、六师弟立即跑走：“三师兄，你等我们走了再去扫。” 尹爷爷翻箱倒柜，找了本玄学书籍，研究了三天后，他开始占卜蓝焰的位置。 五、六师弟满心期待。 第一卦，尹爷爷长长“嗯”了一声，“在南方。” “南方！”五、六师弟重复道。 第二卦，尹爷爷微微蹙眉，“在……东南方。” “东南方！” 第三卦，尹爷爷的眉间挤成了川字，“怎么又跑北方去了。” “师爷爷，你这是不准的吧。”五师弟很怀疑。 六师弟点头，“再算就是西北方。” 尹爷爷合上那本玄学旧书，循循教导五、六师弟，“封建迷信要不得。” 尹小刀在横馆待了大半个月，表面看着很正常。每天早早起床练功，和师兄们切磋武艺也是点到为止。餐餐吃三大碗米饭。 这都是她以前的生活。没什么变化。 但是，所有人都明白，她记挂着蓝焰。 他们没有去劝说什么天涯何处无芳草。 毕竟一个会做饭的暗恋者，太珍贵了。多少芳草都比不上。 ---- 四月中，西井镇西井村，来了一班学者。 年长的头发发白，余下的有中年、青年。 他们对于西井村的古建表现出极大的兴趣，路上的一块刻字石板，他们会蹲下拍照，研究半天。然后抬头时，众人眼睛都在发光。 他们住在镇上的旅馆，每天一大早就来西井村，太阳落山离开。 一个星期后，他们把村里所有的街道都走了好几遍。 村里西街的几幢建筑，结构比较完整。他们一一去拜访，包括横馆。 横馆的房子，在尹爷爷那一代，简单翻新过。而且尹家先祖是官爵，构造用料都很好，所以没在岁月流逝中破败。 上门的是个老者，一个中年男子陪同。 那会儿，尹爷爷和尹父、尹母去了后山，是尹奶奶、尹小刀出来接待的。 地点在迎客厅。 老者和中年男子在厅外的古树下，转了好几圈。老者还激动得差点落泪。 尹奶奶见状，心里生疑。 老者稳定情绪后，进了厅内。他彬彬有礼，递了名片过去，“叨扰了，我是折境城市规划设计有限公司的，免贵姓黄。” 尹奶奶接过，不冷不热，“有何贵干？”莫怪她没有好脸色，听到这个公司名堂，她自然联想到拆迁的事了。 老者并不在意尹奶奶的态度，他仍然很有礼貌，“我听到西井村要拆建商业酒店，想来听听你们的想法。” “我们的想法重要吗？”尹奶奶淡淡的。 老者微笑，“城市，既是考古研究的实体，又是自主结构。现在的城市研究，大多沉醉于工业时代的特征，而否定了建筑的文化传递。” 说着，他望向木柱上的花鸟刻雕，叹了声，“建筑是门艺术啊。” 他再朝门外的那株参天大树望过去，“这些经久之物的思想，都是文化和时代的沉淀。” 尹奶奶和尹小刀都没有接话，因为听不懂。 老者回过神，说道：“现在的地产商，一切向利益看，哪里会懂得历史的见证物。” 尹奶奶倒是听出端倪了，这位老者不是和蓝氏一派的。 老者的确不是。他是有名的老顽固，一个痴狂于城市建筑的老教授。他的公司之所以叫折境，是因为城市建筑学中，环境这个词大多是研究的障碍。 而他阐述他来西井镇的目的，是为了阻止西井村的拆迁。“我前几个月在西班牙，今年春节才回来，听到了西井镇的事。” 这事本来和黄教授无关，但他就是有一腔热血，再加上被一个人刺激到了。 说起那个人，黄教授略显激动，“就是因为有那些自私自利的商人，才有那么多的百年建筑被拆，被卖。他们以为拆了再仿建一幢类似的就是保护文物了？” 尹小刀想到蓝氏集团的作风，对黄教授所说的“自私自利”十分赞同。 黄教授顺了顺气，“我一定要保住你们村里的古建筑，这样真正的晚清风，要是拆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尹奶奶道谢。 尹小刀跟着道谢。 黄教授问了些横馆房子的情况，然后道，“我大概有思路了，你们这段时间辛苦了，再坚持坚持。” “会坚持到最后的。”尹奶奶笑，“最坏的打算就是打一架。” “我一定竭尽全力帮助你们，不让那群自私自利的商人得逞。”黄教授想起那个人，还是一阵气。 这年的春节很晚，在二月下旬。年后，黄教授回去了设计所。这个设计所是他毕生的心血，虽然他现在已经无须事事过目，但还是惦记着。 结果元宵节刚过，就有一个人来到设计所。 前台小姑娘来通知黄教授时，满面笑容。 黄教授还以为是贵客。 结果一见，对方是个十分无礼的人。 而前台小姑娘之所以笑得开心，是因为对方长得帅。 帅不帅，黄教授无法判断，他感觉到的，只是对方很傲慢。 进了会议室，对方也不摘墨镜，打招呼也只是淡淡点头，而且都不自我介绍。 如果这些态度只是前奏，那么接下来的对话，黄教授就彻底把对方拉进黑名单。 墨镜男掏出一根烟，娴熟地点燃，不客气地呼出一大串烟圈，“有个大项目，不知黄教授有没有兴趣？”语气很不礼貌。 黄教授沉声问：“什么项目？” “西井镇西井村，听过么？”不待黄教授回答，墨镜男勾起唇角，轻佻地笑，“没听过也正常，穷乡僻壤山沟沟，不过发展旅游还行。” 黄教授崩起脸。 墨镜男吸了口烟，再吐出来，嫌弃地说：“就是那些老房子太破旧了，都几百年了，裂砖破瓦的。” 黄教授听出端倪，有些来气了。 “那个村子现在正在谈拆迁，暂定方案是拆了后，重新修建几个古建筑，搞点噱头营销宣传。”他讽刺一笑，“你知道，游客就爱瞎凑热闹。” 黄教授完全黑脸。 墨镜男继续说：“听说黄教授对古建很有研究，仿建的设计想请贵司斟酌斟酌。” “西井镇西井村？”黄教授记起了这个地方，“是那个晚清时期的村子？” “谁知道唐朝还是清朝呢，反正都是要拆的。”墨镜男倚着沙发。“怎么样？村子面积那么大，设计费高着呢。” 黄教授愤然起身，“这个项目我没兴趣。” 墨镜男拧断烟，跟着站起来，“那真是可惜了。” 　　☆、第57章 章 57 四月底，黄教授在报刊发表了一篇抨击拆卖古建的文章。 西井村的建筑和百年古树，在昂贵的相机镜头下，透着孤独的沧桑。照片附上几个小字：历史的见证者。 这些照片拍得很有复古韵味，一下子就吸引了生活在钢筋混凝土中的城市人。 一个新媒体有意放大了文章的某几句话，直指利益熏心的破坏者，即大肆开挖土地的地产商。 在各网站的媒体造势后，蓝氏先是联系黄教授，无果。 后来舆论方向越走越偏，蓝氏唯有出来解释。 谁料反而激起网民的愤怒，抵制蓝氏的话题窜了起来。 蓝氏旗下有生活超市、金融以及地产。 结果，超市的营业额大幅下跌。基金公司被客户爆出虚假陈述。某个蓝氏楼盘的业主集体闹事，抗议该小区的消防隐患。 蓝氏派出公关代表出来道歉，同时表示会认真研究西井村的项目。 半个月后，风波渐熄。 这时，墨镜男又来找黄教授。 黄教授避而不见。 墨镜男冷冷撂下一句话，“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黄教授听完前台小姐的转述，猛然拍桌，“岂有此理！” 五月下旬，蓝氏让国外某建筑事务所设计了一个既能保护西井古建，又能发展旅游经济的方案。 好些村民还是不答应。 方案经过几轮修改，百分之九十五的村民妥协了。 横馆却迟迟未点头。 诡异的是，虽然横馆那群人稀里糊涂，但是所有的事情都朝对横馆最有利的方向走。 横馆的西侧有一大块空地，旁边两个小房子，比较旧，平时是用来堆杂物的。在设计方案中，一幢六层民宿旅馆占了西侧空地二分之一的面积。除却这里和西北角的一片菜地，其他部分全部得以保留。 横馆知道后，一大帮子研究了好久。 五、六师弟挤着头，望着那张方案图，有看没有懂，问道：“师爷爷，我们不用和利欲熏心的商人打架了吗？” 尹爷爷拿过图纸，左看看，右看看，“我都把我的战袍准备好了，不打很可惜啊。” 尹奶奶笑，“我好久没有看你穿战袍的样子了。” “嘿。”尹爷爷得意一笑，“风采不减当年。” 五师弟说：“大师兄和三师兄为了打架出场语，一直在练习。” 六师弟点头，“但是他俩不如二师兄那样酷酷的。” 就是这样，这群白捡了便宜的人，压根没看懂那个设计方案。 后来经扫地大叔提醒，他们才搞清楚状况。 横馆的西侧和西北侧被征，蓝氏补偿修建民宿旅馆。 那两块地不常用，换个小房子，倒还实际些。而且西井村开发旅游后，民宿旅馆是桩不错的生意门当。 于是，横馆开心了。伙堂师傅也高兴，炒了六大桶米饭。 事情告一段落后，媒体来西井村采访。报道中，把蓝氏先前恶化的企业形象掰了回去。 皆大欢喜。 ---- 一个咖啡馆外的大树下，摆放着四张小台。 有两张空着，一张台坐着两个女生。 另一边，则是一个男人戴着墨镜，坐在小凳上。桌上一杯咖啡，一个电脑。 他正在浏览新闻。 正是媒体采访西井村民的报道。 他看了一遍新闻内容，然后把注意力集中在那张照片上。 照片上，村民大叔笑得很灿烂。后面是别的村民身影。 在照片的右上角，有一个路人的背影。 墨镜男把照片放大，再放，然后定定望着那个背影。 短发，高挑。 这个傻蛋也没怎么变么。不知道吃得饱不。 照片的像素很模糊，可是墨镜男看了好久。 旁边的咖啡厅服务员甲时不时瞄瞄这边。 这个墨镜男很喜欢来这个咖啡馆，今年春节后就经常来。每次都是一杯黑咖啡，然后坐在那边玩电脑。 他的轮廓很帅。总是戴着墨镜，各种款式的墨镜。 身材挺拔有劲，穿衣都是暗色系。 气质非常阴冷。 没有人见过他的眼睛。女生们用言情小说的论调，形容墨镜后的眸子，是如何薄情冷淡。她们甚至给他编造了言情男主的背景，一个跨国集团的总裁，或者一个神秘组织的杀手。 总而言之，这个墨镜男满足了咖啡馆服务员们对于言情男主所有的幻想。 既然是言情男主，那一定会有个女主角。 咖啡馆里的几个女生猜测过好些版本。 1、他还没有认识女主角。 2、女主角和男二私奔了。 3、他和女主角已经分手。 全部的假设里，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单身。也就是说，所有的女性都有机会成为女主角。 但他真的很冷淡。 女生们很失望。 服务员甲眼见墨镜男盯着电脑屏幕，一动不动了好久。她执起柠檬水的壶瓶，微笑走到他的面前，“先生，需要加水吗？”她趁机瞄了眼电脑屏幕。那是一则小新闻。 墨镜男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服务员甲似乎感觉到，有一阵寒意透过镜片传来。 墨镜男收起电脑，将咖啡的钱搁在桌上，没说一句话，转身离开了。 ---- 车子转上半山。 穿过林荫大道，停在一个铁门前。 铁门前有两个放风的，探着头望过来。 墨镜男摇下车窗。 放风的甲怔了下，“又换车了啊？” 铁门开了。 车窗摇上。 墨镜男呼啸而去。 放风的乙唾了声，“这个王八羔子，狐假虎威。” 放风的甲嫉恨道，“反正他活不久了。” 墨镜男的车子停到别墅的门口。急急停刹的车子，发出刺耳的声音。 他下车，往里走。 这时，有人从里面出来。 那人容貌俊逸，身材颀长，气势倨傲。他见到墨镜男，狭长的眼眸闪过戾光，“在这过得跟狗一样，出去却相当光鲜体面哪。” 墨镜男笑了，“说起来，我以前都没见过像你这么狂霸的通缉犯。” 通缉犯蓝彧有瞬间的杀意，“等我解决掉叔叔和我那亲爱的二弟，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墨镜男笑而不语。 “蓝焰，我一定会。”蓝彧贴近墨镜男，在他耳边低喃说，“我一定会杀了你。” 蓝焰摘下墨镜，弯起漂亮的嘴角，“拭目以待。” 他的眼眸一片蓝。 表情上的笑，和眼眸里的冷，形成鲜明的对比。 　　☆、第58章 章 58 尹爷爷说，横馆的事，黄教授帮了大忙，得好好酬谢一番。于是派尹小刀出门去送谢礼。 这不过是理由。尹爷爷真正的意图是让尹小刀去散散心。不然这样闷在家里，会长霉菌。 尹小刀没有异议。收拾好行李，打算第二天就出门。 谁料，黄教授亲自过来了。他这趟的来意，是想在西井村拍摄一个历史主题展览。拍摄时间大概一个多星期。 来的有三个人。除了黄教授外，还有一男一女。 尹爷爷热情地招呼他们仨在横馆住下。 黄教授三个人白天出去拍摄，晚上回来住宿。 在某天晚上吃饭时，黄教授讲起自己认识西井村的缘由。“我早听过你们村子，但是印象不深。这里交通不方便，大好风景都封闭了。” 说起介入这事的起始，自然免不了墨镜男。 黄教授只要一想到那个人，就掩不住怒气，“不知道在蓝氏集团是个什么角色，一来就态度狂妄，瞧不起这些百年建筑。嚷嚷着要拆拆拆。拆他的头！” “拆他个头！”五、六师弟响亮附和。 随同黄教授的女设计师在旁欲言又止。 黄教授继续说：“我看蓝氏集团后来上新闻，这个傲慢小子都没出现过。” 女设计师憋不住了，接话说：“他是蓝氏的总裁。” 听到这个名词，尹小刀握起拳头。只要蓝二的形象一闪过脑海，她就想揍他。 上次打了他一顿后，他就没再出现过，连电视采访都不上了。而今听黄教授所言，对于拆迁之事，蓝二似乎亲历亲为。 “你怎么知道？”黄教授横眉。 女设计师讪讪一笑，“我以前在电视上看过他。” 黄教授皱眉，“来的那个，戴着那么黑的墨镜，这你也认得？” “长得帅嘛……就印象深点……”女设计师看着自己老师渐黑的脸，越说越小声。 “现在的小女生，一个二个说什么颜值即是正义。简直胡闹。我先回房休息了。”黄教授说完转身就走。 男设计师看着黄教授的背影，略带责备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师讨厌那些虚有其表的人。” 女设计师马上道歉，“我错了。” 男设计师想起蓝氏的八卦，低声道，“那个蓝氏总裁，我听过是整过容的。” “是的。”破天荒，开口的是一直沉默不语的尹小刀。 男设计师吃惊，“你知道？” “是的。”蓝二那张脸，永远都比不上她的四郎。 女设计师说：“以前看电视，觉得他的鼻梁有些奇怪。不过啊，那天他戴着墨镜来我们公司，看不出整容痕迹啊，鼻子挺直得很自然。” 男设计师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硬生生换了个讨论点。 半个小时后，女设计师突然把手机屏幕转向男设计师，“蓝氏总裁没有整容，他这个侧脸简直无敌。”这张照片是黄教授的设计所前台小姐偷拍的，有点背光，但是侧脸的轮廓很硬朗。 尹小刀抬眸望了一眼。 然后定住了。 那个侧脸确实无敌，因为那是她的四郎。 尹小刀肯定，自己不会将蓝焰和蓝二混淆。 那是她的四郎。 哪怕墨镜遮盖了他大半张脸，见不到他那湛蓝的眸子。 那是她的四郎。 消失了九个月零九天的，她的四郎。 ---- 第二天早上，五、六师弟站在走廊边上，互相嘀咕。 “大姐姐手机的那照片是单恋师姐男吗？” “是的。他有一种会炒饭的气质。” “他为什么不回来给我们做炒饭哪？” “是因为我们吃太多吗？” “我好饿啊。” “我也好饿啊。” “师姐为什么今天不出来练功啊？” “师姐也没有出来吃早餐。” 五、六师弟对望一眼，然后跑向尹小刀的房间。 房门半开着。 六师弟一推。 尹小刀不在。 “师姐？”六师弟跳着进去。“不在啊。” 五师弟眼睛一瞪，立即转身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喊着，“大师兄，不好啦，师姐被妖怪抓走啦！二师兄，不好啦，师姐被妖怪抓走啦！” 六师弟跟在后面，嚷嚷道，“三师兄，师姐变成蝴蝶飞走啦！” 横馆：“……” 尹爷爷中气十足吼了声，“是我让她出门的！” ---- 一大早，尹小刀就启程了。 自从看到墨镜男的照片，她就一夜未眠。 她记得他说过，他会保住横馆。 他没有食言。 那他为什么不回来？ 尹小刀简单收拾了两套换洗衣服，正打算和家人道别，却见尹爷爷站在院外。他背起手，微仰着头，望着远处的青山。 “爷爷早。” 尹爷爷回头看向孙女。 她背上的梼刀和行李包，已经说明了一切。 尹爷爷说：“现代社会，仗剑走天涯都是空话了。”毕竟，梼刀勾显剑过不了安检。 尹小刀点头，“四郎教过我怎么坐车。”正规车站是不能去的，只能坐非站点上车的大巴。如果一定要去车站，那只能办理物流寄送。上次她和蓝焰坐火车回横馆时，他给她示范过。 尹爷爷微笑，看着这个固执到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孙女。“小刀，这是梼刀勾显剑的最后一次出门。” “好的。”尹小刀听明白了。这一刀一剑，以后要封存了。 尹父、尹母踏进院子，“小刀，早去早回。” “好的。”尹小刀点头，然后越过尹爷爷，往大门方向走。 尹爷爷望着她的背影，低头望了眼地上的卜阵。 那是大凶之兆。 尹爷爷摇头，“封建迷信要不得。” 尹母担忧，“父亲，为什么不阻止小刀？” “不破不立。”尹爷爷踢起一块小石头，乱了卜阵。“她去，凶。不去，亦凶。” 尹母问：“怎么破？” 尹爷爷肃起脸，“三分命，七分运。” ---- 尹小刀去了香烟铺。 这是等候沈捷的绝佳地点。 一个小时后，沈捷出现。他有些匆忙，“抱歉，久等了。” “我见到四郎了。”尹小刀没有废话，直进正题。 沈捷怔了下。“在哪？” “别人的手机里。”她说得很认真。 “……” “四郎和你联系过吗？”说完，尹小刀细细观察沈捷的表情。 沈捷不知道怎么说，他有义务保密所有的线索。 在一个半月前，沈捷收到一封邮件。里面有蓝彧的近况。 在追踪二十来天后，警方锁定了蓝彧藏身的地点。而且，那里不止有蓝彧，还有一个大毒枭：褐爷。 之后，陆续有别的消息传至沈捷的邮箱。 沈捷几乎确定，发件方是蓝焰。 但沈捷回复不了邮件，对方的邮箱地址似乎动过手脚。 蓝焰还活着这件事，让沈捷深感欣慰。 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这已经很好了。 这些详细内/幕，沈捷没有透露。他和尹小刀说了些不重要的内容。 譬如，邮件的署名叫—— 护妻狂魔。 ---- 半山别墅里。 蓝焰叠腿坐在床上。 小小的电脑被随意扔到一边。 他把玩着手里的烟卷，然后放到鼻尖轻嗅。稍稍醒神后，他看向电脑屏幕，视线在自己的署名处停了好久。 最后他轻笑，“好歹算是个魔。” 　　☆、第59章 竟 59 尹小刀在s市住下了。 在城中村，沈家那栋楼的三楼。 就是蓝焰和郑小姐住过的那个房子。 听沈捷说，这个房子的主人是个年迈的老奶奶，租给郑小姐以后，老奶奶就去了苍城和儿子儿媳同住。郑小姐和蓝焰搬走后，没有办退租，一直付着租金。老奶奶不曾回来过，房租维持在当年的三百元。 尹小刀想，那个护妻狂魔想保护的是谁呢？当然是她了。 所以，她住四郎的房子，是理所当然的。 沈捷知道这九个多月，蓝焰没有和尹小刀联系。但尹小刀就是坚信蓝焰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 沈捷以为蓝焰和尹小刀是热恋中的情侣。 直到某天他说起蓝焰的零食聘礼，尹小刀说，“是他喜欢我，不是我喜欢他。” “……”沈捷完全接不上话。他搞不懂这对男女了。他猜测是蓝焰在单恋尹小刀。 既然如此，就让她在三楼住着吧，反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 那个房子布满灰尘。不过尹小刀干活利索，花了一天，收拾得干干净净。 沈阿姨诧异不已，不禁来询问尹小刀，是否有意接家政服务的活计。 尹小刀拒绝。 整理柜子时，她找到一张身着比/基尼的日本女星照片，背面有几个字：我的女神。 字迹十分漂亮。 署名是蓝四。 下一秒，尹小刀把照片扔向垃圾桶。 她买了崭新的床上用品，晾晒好后，往床上一铺，一个整洁的居所就出来了。 尹小刀打电话回横馆，汇报自己的近况。 近况就是：她住在四郎的家，她睡在四郎的床。 然后，横馆炸了。 大师兄：“非法。” 二师兄：“婚前。” 三师兄：“同居。” 尹爷爷听完后，解释道，“只是小刀一个人住，那个小子还不知死哪儿去了。”他心里在为自家孙女的粗神经而哀叹。 尹小刀和蓝焰以前就试过同房同床，所以她完全没把“同居”二字当回事。她还很开心可以住在蓝焰曾经居住的地方。 住了十来天，依然没有护妻狂魔的消息。 尹小刀天天磨刀，把梼刀勾显剑磨得闪闪发亮。 七月二十三日，农历六月初八，大暑。 尹小刀收到一条短信。 短信只有两个字：“傻蛋。” 见到这两个字，尹小刀突然眼睛有些热。她就知道，她的四郎还活着。他说过他会回来，他一定会回来。他不会骗她的。 尹小刀把短信的两个字来来回回地看，她仿佛听到他那不耐烦的声音，“傻蛋。” 同时，她似乎闻到了饭香。那是他在厨房才有的味道。 她跑过去厨房。 厨房空荡荡的。 尹小刀在手机上，回了一句，“四郎。” 但是，他没有再回消息。 而她，也没有去打扰他。 八月八日，农历六月二十四，立秋。 这天早上，尹小刀终于等到了短信。短信的内容是时间和地点。 于是她背起布袋，打车前往那个地点。 十一点，咖啡馆。 咖啡馆的服务员们今天在讨论一个事。 那个墨镜男，今天破天荒，不坐树荫下的位置了。他选了个半开放的沙发位。 进来后，他没摘墨镜，闲闲地玩电脑。 咖啡馆的灯光很有情调，半昏半暗。 服务员们严重怀疑，墨镜男在这个环境下，能看得清吗？ 最让服务员们惊讶的是，向来少言寡语、独来独往的墨镜男，今天竟然约了人。 是个……很中性的女人。 服务员们心里在滴血：帅哥果然品味堪忧。 ---- 尹小刀进去咖啡馆，四处张望。 一个服务员上前，“您好，请问有位吗？” 尹小刀回答：“我来找人。” 服务员保持微笑，“请问您是找谁呢？” 尹小刀想了想蓝焰的特点，说道：“蓝眼睛，长得帅。” 服务员这下愣住。此刻在场的蓝眼睛客人，还真没有。但长得帅……在这坐了一上午的墨镜男不就是么。 思及此，服务员突然灵光一闪。 墨镜男的眼睛，大家都没见过！ “你稍等，我去问问。”有着一颗八卦心的服务员，立即奔往墨镜男的方向。“先生，有位可爱的姑娘想找一个蓝眼睛，长得帅的男人哟。” “让她过来。”墨镜男的调子很冷。 服务员依言行事。 尹小刀透过隔间，望到墨镜男时，停下了脚步。 那个男人……是四郎？ 是环境的原因吗？她怎么觉得，他很森然，比当年的蓝二更甚。 她的四郎是灿烂的，哪会这么阴沉。 “先生。”服务员唤道。 墨镜男转过头来。见到尹小刀，他突然弯起唇角。 服务员差点尖叫。 他笑了！ 这个光顾这店几个月的寒冰帅哥竟然笑了！ 接下来他的动作，让服务员真的叫出了声。 他摘下墨镜。 在吊灯的映衬下，他的蓝眸闪着亮光，“刀侍卫。” 这一声，跟方才服务员对话时截然不同。 这是嚣张狂傲的语气。 只有尹小刀才能听得出那暗藏的温柔。 她放心了。 这是她的四郎。 她灿烂的四郎。 ---- 蓝焰点了两杯咖啡，外加四个小蛋糕，一盘华夫饼。 服务员下单后，连忙出去散播大八卦。 隔间里的一男一女则静静坐着。 蓝焰打量着尹小刀。 这个傻蛋的头发短了。别的，倒是变化不大。 这是他心心念念了十个半月的女人。在被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时候，他想的、念的全是她。他的心里一直回荡着一句话，“四郎，你什么时候炒一桶米饭给我吃？” 她是他在这个世间唯一的牵挂。 所以，什么样的酷刑，他都熬了过来。哪怕吊着一口气，他都要苟延残喘。 有时候，他会想，如果她忘记他，找个普通男人结婚生子的话，那也许是最好的结局。 可是他不甘心。 这是他认定的女人，凭什么要让给其他人？他明里奚落，暗里宠溺，让她衣食无忧，凭什么要让给其他人？好不容易上天赐给他一个傻冒，凭什么要让给其他人？ 他不想让。 “刀侍卫，你的样子更傻了。”蓝焰伸手去拽尹小刀的短发。 她任由他轻扯。“四郎，我一直在找你。” 尹小刀看着他。他现在的样子，和以前大相径庭。戒毒期的他，瘦可见骨。而今，颀长有力，很是俊逸。 蓝焰笑了，曾经的招牌笑容重现，“惦记我的炒饭？” “是的。”尹小刀点点头，“四郎，你什么时候炒一桶米饭给我吃？” 时隔这么久，终于又听到这句话。蓝焰笑得更开心了。 他有许久没有这样笑过，久到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再也笑不出来了。可是在见到她的霎那，他就禁不住想笑。还能这样看着她，让他觉得，所有的苦难都是值得的。“再等等。” “好的。”尹小刀起身，从对座的位置换到他的旁边，“四郎，我现在住在你家，我还睡着你的床。” “是么？”他挑眉，“怎么开的门？” “用梼刀把锁头砸掉，换了新的。”她回答得很光明正大。 “……” “我把你家都扫干净了。”尹小刀仔细想了想，补充说，“花了十二个小时。” “……干嘛不请家政？” “我没有钱。”她出门时，只带了五百块。 “靠！沈捷不资助你么？” “没有。” 蓝焰打开钱包，掏出大叠纸钞，“拿着。” “四郎，你有好多钱。”尹小刀平平说道。 他笑笑。虽然他说她傻，但是她其实什么都明白。她知道他的处境，所以她不问。他让她等，她就答应等。“这都是干净的钱。”不干净的，他不会给她。 “好的。”尹小刀把那叠钱塞进自己的布袋里。 接下来的对话，很日常。彼此熟稔得好像不曾分开过。 “早上吃的什么？” “三个包子、四个馒头。在巷子口买的。” “吃饱了？” 尹小刀继续回忆自己的早餐，说道：“还有两个鸡蛋。” “嗯。” “半路下车，吃了一碗牛肉面。” 看来，他白担心了。他把放在一旁的购物袋递给她，“这个给你。”里面都是零食，他来这前去买的。 尹小刀接过购物袋，“四郎，你真好。” 咖啡、蛋糕和华夫饼，一个都还没送上来。 于是尹小刀开始拆四洲海苔的包装。 蓝焰习惯了她这即拆即食的性子，并不阻止。 “四郎，你不吃吗？”尹小刀问道。 蓝焰看向她。 她衔着半片海苔。剩余的半片，余在外面。 在那一个瞬间，他仿佛中了邪，倾身上前含住了剩余的半片海苔。然后他一下一下，将海苔吃掉。 直到贴上她的唇瓣。 这是尹小刀的初吻。 亦是蓝焰的。 没有过多的纠缠，只是唇瓣的轻贴。 这个吻，日后的两人回忆起来，都只记得四洲海苔的味道。 香香甜甜。 　　☆、第60章 章 60 咖啡馆的服务员们被虐了。 在公共场合妨害风化，她们想去报警。 她们心目中的言情小说男主角，应该由始至终气质如一。譬如墨镜男向来冷漠似冰，那么他摘下墨镜就转变阳光男这事，她们接受不了。 而且，他只对着那个中性的女人阳光。 面向服务员时，还是冷淡。 她们接受不了。 所以，服务员甲主动去打扰那一男一女，送了咖啡和蛋糕过去。 然后听到奇怪的对话。 女的问：“你为什么要来抢我的海苔？” 男的答：“我懒得拆包装。” 女的再问：“你是不是在占我便宜？” 男的再答：“当然不是。海苔是我买的，我吃两口还不行么。” 女的又问：“你吃你的，为什么要撞到我？” 男的又答：“不是我想撞你，是意外。撞你，我也疼的。” 服务员想摔盘子。 ---- 蓝焰和尹小刀没有在咖啡厅待太久。 有些事，公共场合不好说。况且，时间有些紧。 蓝焰出来一个上午，毒瘾快犯了。 他没说自己这十个多月去了哪里，更不曾提及自己的毒瘾比从前严重。 但是尹小刀多少能猜到。 他看着健壮，脸色却不好。 可她能说什么呢？他还活着，就已经很好了。 临分别时，他说：“刀侍卫，等我消息。” “好的。”她点头。等他回来了，她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可以好好问他，这十个多月他去了哪儿，干了什么事，过得好不好。 “我先走，你等等。”蓝焰戴上墨镜，转身离去。 尹小刀望着他的背影。 现在的他，似乎又不是她的四郎了。因为太孤冷。 庆幸的是，他和她说话时，还是以前的神态。 ---- 蓝焰在上山的途中，见到蓝彧的车在前方。 蓝焰踩住刹车减速。 蓝彧在后视镜见到蓝焰，轻蔑笑了下，加大油门，绝尘而去。 蓝焰丝毫不介意蓝彧的行为。 到了半山别墅，蓝彧早已泊车。他站在烈日下，望着蓝焰停车，下车。 蓝彧不禁讥讽道：“你现在的日子可比以前好过多了。” 蓝焰望了蓝彧一眼，不说话，径自往里走。 “你不问你的旧主子近况如何？”蓝彧勾着唇冷笑。 蓝焰明白蓝彧在说谁。蓝彧一直把蓝焰归类为蓝叔、蓝二派系，所以说起蓝氏时，都用“旧主子”这个名称。蓝彧恨蓝叔和蓝二，这段避风头的日子里，他从来没有忘记过报仇。 蓝氏两伙人的斗争，蓝焰懒得掺和。蓝彧是个狠角色，蓝二也不是良善之辈。 狗咬狗而已。 蓝焰没有回答蓝彧，进了别墅。 蓝彧看着蓝焰的背影，沉下眼。 他恨蓝焰。 恨不得吃他的骨，喝他的血。 蓝彧认为，自己沦落到现在的境地，全是蓝焰的错。如果不是这个替身，那么真正吸毒的是蓝二。如果吸毒的是蓝二，那现在在蓝氏呼风唤雨的，还是他蓝彧。 哪会落魄至此。 去年事发之后，蓝彧灭口了几个清楚内情的心腹。然后逃了。在外省过了段时间，他就回来了。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且，在苍城，有褐爷当靠山。 蓝彧心胸狭窄，以怨报德的事都比比皆是，何况是对他有仇的蓝焰。 那会儿的蓝焰，已经彻底放下恩怨，准备回横馆娶媳妇儿。 后来蓝焰有反省过自己。在郑小姐的栽培下，他失去了狼性。他所向往的生活，平平淡淡，所以他下意识的忽略那些恩怨纷争。他该想到蓝彧会报复。但他大意了。他全部的思绪都在聘礼上，以至于掉以轻心。 抓到蓝焰后，蓝彧将自己对蓝叔、蓝二的恨，一并算到蓝焰的账上。 蓝焰经历了惨痛的折磨。 而且他有毒瘾，在没有受刑的时候都疼得死去活来，更别提，蓝彧一个不痛快就把蓝焰当沙包打。 在各种痛苦的袭击下，蓝焰投降了。 就算他开始的时候有点傲骨坚持，后来都放弃了。 因为坚持没有意义。 他继续顽固下去的结局，只有死路一条。 如果没有尹小刀的出现，他死了也无所谓。可是世上还有一个她，所以他得活着，他必须留着这条命，和她结婚，生娃，给她炒一桶米饭。 当有了求生*，蓝焰就摒弃掉自己的道德良知。 他投靠了褐爷。 不是蓝彧。 是褐爷。 蓝彧依然对蓝焰恨之入骨，褐爷则不然。 褐爷需要的，是一个可控而给力的助手。 蓝焰很好控制。因为他吸毒，所以握着毒瘾这一大弱点，褐爷很放心。而且，蓝焰的黑客技术十分好。 褐爷清楚，蓝彧一直都不可控。蓝彧不吸毒，很强势。除却以贩养吸的贩子，大毒枭自己都不吸毒。他们深知毒品的危害，坚决不碰。 所以，褐爷把蓝彧当合作者，却将蓝焰当成自己的属下。 不过，这合作者和属下之间的关系，很恶劣。 在褐爷看来，都是蓝彧单方面挑拨。 蓝焰很少会搭理蓝彧。 蓝焰自从站了褐爷的队伍之后，气质就变了，肃杀阴冷得让蓝彧都刮目相看。 蓝焰开始锻炼。虽然他依然吸毒，但也坚持运动。 蓝彧曾经提醒过褐爷，“他当我二弟那么多年，我都没发现破绽。褐爷，你可得当心，他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褐爷哈哈大笑，“亏你还是贩毒份子。你不知道毒品的厉害之处吗？无论他的灵魂曾经多么纯真可爱，现在都已经被毒品吞噬光了。前些天他还给我的新货混了奎宁进去。” 褐爷拍拍蓝彧的肩，“放心吧。他要逆袭，除非天降奇迹。你我都知道，奇迹这种事啊，可以忽略不计。” 蓝彧当时笑了下，心里却不曾放松警惕。 只是，他也奇怪。 按理说，现在蓝焰的行动已经自由了，可是他就是不跑。就算在外待一天，晚上都会回来半山别墅。似乎真的打定主意跟着褐爷了。 ---- 蓝焰当然不乐意待在这里。 奇迹的概率微乎其微，不代表没有。不到最后一刻，谁也无法断定，自己是不是奇迹眷顾之人。 蓝焰已经有过一个奇迹。那就是尹小刀。 现在，他在等待另一个奇迹。 在褐爷允许他出门的时候，他想到过离开。 但是，不撂倒褐爷，什么离开都是暂时的。 这个想法虽然看着理性，蓝焰却非常抗拒。他不是警察，没有热血的卧底志向。他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直到去年十二月，蓝焰知道了一件颠覆自己以往认知的事。 那就是郑小姐的死因。 蓝父死后，郑小姐打击很大，患上了抑郁症。这蓝焰都是知道的。所以她自杀的时候，他以为是抑郁症复发。 然而，真相却不然。 蓝焰在偶然的情况下，听见一个卷毛贩子在和人聊天。 卷毛贩子叼着烟，说起一件往事。 一个年轻妈妈被骗吸毒，然后自杀身亡了。 本来这样的描述，蓝焰是绝对联想不到郑小姐的。 可是，卷毛贩子说出了郑小姐的真名，还夸赞年轻妈妈长得漂亮。 那一瞬间，蓝焰费了全身的劲，才稳住身子。他宁愿那只是和郑小姐同名同姓的巧合。 随着卷发贩子越说越多，巧合的可能性越来越低。 回到房间，蓝焰崩溃。 他一直觉得自己被郑小姐抛弃了。 原来没有。 郑小姐是个嫉恶如仇的人。蓝焰不敢想象，当她染上毒品后，该是多么绝望。绝望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之后，蓝焰在暗中寻找褐爷的毒窟据点。 这座半山别墅是褐爷休闲的地方。他所有的货都不经这里，他有自己的加工工厂。 如今的很多新型毒品，可以通过药物提取，海/洛因的市场渐渐没落。褐爷有意将工厂压缩，只做新型毒品。 这些事，褐爷只和蓝彧商量。厂址也只有褐爷和蓝彧知道。 那个加工厂，蓝焰至今都没有头绪。 他把线索给了沈捷。 沈捷那边也在查。褐爷的这条线，警方跟几年了。连缉毒科的负责人都换了两轮。缉毒是凶险的工作，许多的警察年纪轻轻就牺牲了。沈捷从特勤大队出来，也是经历过死里逃生的。 很多时候，沈捷都不知道自己和蓝焰的关系如何定义。 蓝焰一个普通群众，深陷险境。他一个人民警察，却无法救蓝焰于水火之中。 沈捷衷心地盼望，蓝焰好好活着，抱着他的聘礼去娶他喜欢的媳妇儿。 然后，结婚，生娃。 　　☆、第61章 章 61 蓝彧回到房间。 解下领带，再松松纽扣，卷起袖子。 然后他给自己倒了杯酒，坐在高椅上轻轻啜着。 外面温度很高。 房间空调很冷。 蓝彧丝毫不察寒意，他晃着酒杯，慵懒的样子透着致命的邪气。 他此刻的心情很愉悦，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愉悦过了。他需要做些什么来表达他的心情。于是他放下酒杯，打开黑胶唱片机。 复古的曲子响起，蓝彧一个人在房间跳起了舞。 他俊逸的脸上荡着迷离，一动一放之中，完美的身段滑动出优雅的弧线。 蓝彧今天心情太好了。 因为他杀了一个人。 就在今天。 七月二十三日，农历六月初八，大暑。 很值得纪念的日子。 蓝彧还记得看到蓝叔的时候，自己的手指在抑制不住的颤抖。 那是一种兴奋的颤抖。 他苦等了那么久，就是为了报仇的这天。 蓝彧是亲自动的手。对他而言，手刃仇人的心情是最重要的。况且，他涉毒多年，早就被警方通缉了。他也不怕再多背一条人命。 当子弹穿过蓝叔左肩时，蓝彧不禁笑出了声。 蓝叔中弹后，急忙往大厦内逃。 几个保镖冲了过来。 周围的路人惊慌失措，四处乱跑。 蓝彧笑得更开心了，这一刻，他脸上的笑容是真心的。 “砰。”蓝彧说着，第二颗子弹随之出膛。他才不管那些保镖，他只想要杀死蓝叔。 子弹穿过蓝叔的右下腹。 “砰。” 子弹穿过蓝叔的右胸。 “砰。” 子弹穿过蓝叔的右腿。 “砰。” 子弹穿过蓝叔的右肩。 “最后一枪打哪儿好呢？”蓝彧勾着笑，“亲爱的叔叔，我真心疼你啊。” 就在这犹豫间，几个保镖架着蓝叔进了大厦。 “没得砰了。”蓝彧笑着吹吹枪口，“叔叔，侄儿改天到你的坟头给你上柱香。你就好好走吧。” 蓝叔伤口迸出的血花，染红了蓝彧的世界。那是令他迷醉的鲜红。他亲叔叔的命，最终了解在他的手下。 这是蓝彧盼了多年的事。 以前顾着自己的正派形象，而且蓝氏派系众多，他不好痛下杀手。自从贩毒的事曝光之后，蓝彧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他反而有些享受这样为所欲为的日子。想杀谁，就杀谁。除了蓝焰。 因为褐爷觉得蓝焰还有利用价值。 唱片机的乐曲停止。 蓝彧的舞步跟着停下，他的眼里闪着戾光。“两个蓝焰，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蓝彧回到高椅，继续品酒。他的手指轻轻敲着，心里在唱歌。 期间，来了一个电话。“蓝少，今天蓝焰和一个女的见了面。” “什么女的？”这几个月里，蓝彧没见过蓝焰和哪个女的来往。蓝彧自己贩毒，当然明白海/洛因会影响性能力。关于这一方面，他怜悯蓝焰。 “横馆尹小刀。” 蓝彧的酒杯摔在地上。 他没想起过这个女人。他的复仇计划里，有蓝叔、蓝二和蓝焰。所以，他能想起的，也就是这三个。 他以为，蓝焰那什么“喜欢”是大瞎话。现在看来，竟然是真的。 “横馆尹小刀。”蓝彧盯着碎裂的玻璃片笑，“原来这就是蓝焰的弱点啊……” ---- 蓝焰在当天晚上，知道了蓝叔遇袭的事。 蓝焰坐在电脑旁，望着屏幕上的内容。 蓝叔现今生死未卜。 蓝焰的心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待在半山别墅的日子，蓝焰感觉得到，自己的人性在一点一点消失。有毒品的原因，也有周围的环境影响。 这里是个残忍的毒窟。 吸毒的为了毒品出卖自己的灵魂。贩毒的为了金钱而泯灭自己的良知。 这十个月里，蓝焰见了许多吸毒者。譬如一个中年男人，让自己年仅十岁的女儿帮忙携毒。譬如一个年轻女子，为了毒资，勾结毒贩把自己丈夫的肾脏卖掉。 总之，蓝焰没见过哪个吸毒者还保有良心的。 而在褐爷这里，有点儿善意的人，都活不下去。 除了一个剔骨师。 那个剔骨师是个左眼瞎盲的男人，大概三十出头，专门负责处理尸体，以及给褐爷的帮派纹身。他是唯一一个，可以和褐爷十分亲近的人。 蓝彧曾经把蓝焰折磨得奄奄一息，那时候剔骨师准备去毁尸灭迹。就在剔骨师探着刀，想去划开蓝焰心脏的时候，蓝焰突然握住了剔骨师的手。 剔骨师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他奇怪问道，“还没死吗？” 蓝焰气息微弱，说不出话。 剔骨师喃喃着，“没死的人，不是我负责。” 但是也找不到谁来负责将死之人。 于是剔骨师坐到旁边，静静等着蓝焰断气。 只要断气了，就是他负责的活计。 无奈，蓝焰撑着那口气，一直不死。 剔骨师无措，出去找了褐爷。他语无伦次叙述自己等蓝焰等了两个小时，蓝焰就是不死。 褐爷笑了笑，“哦？看来不是和蓝彧说的那样不堪一击啊。” 剔骨师茫茫然，“他究竟什么时候死？” “小翩想要他死吗？” 剔骨师摇摇头，“我不想干活。”他想放假，想休息。所以他不希望蓝焰死去。而且，蓝焰看着很惨，剔骨师于心不忍。 褐爷还是笑。“那就让他活着吧。” 正是这句话，成为了蓝焰投靠褐爷的机会。 蓝焰在养伤期间，半认真和剔骨师说道，“我哪天死了，你给我的尸骨刻个字吧。” “刻字？”剔骨师疑惑。 “嗯。”蓝焰指指自己的左胸，“在肋骨上。” 剔骨师更疑惑了，“你是要哪一根？” “第三根。” 剔骨师瞬间明白过来，他睁着黑黑的右眼睛，“你想刻什么字？” “刀。” 剔骨师点着头，“这个字一定对你意义重大。” 蓝焰没说话。 剔骨师问，“刻了字之后呢？我要送给谁？” “葬在s市的安宁墓园。”郑小姐就在那里。 “不是给谁收藏的吗？” “不是。”他希望自己入了黄泉路后，依然记得那个刀。 ---- 蓝叔的事，给蓝二的打击不如外界传闻的大。 伤心是有，可也就那样。 蓝二看着自己在采访里的悲痛表情，觉得自己都要被骗过去了。 蓝二把自己和蓝叔的关系定义为合作，这是利益至上的词语。大概蓝氏族人的血液里都没有亲情一说，所以长辈、晚辈、同辈几代人，都很冷漠。 蓝二回忆了下蓝焰和郑小姐的相处，然后朝秘书问：“我是不是应该去探望下叔叔呢？” 秘书回答：“礼貌上，是的。” 于是蓝二去了趟医院。 蓝叔在重症病房，昏迷至今。 蓝二隔着玻璃望过去，只看到氧气罩和被子。 如果他不做打算，也许下一个目标就是他了。蓝彧现在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蓝二的心情有些微妙。蓝彧到了这个境况，蓝二是相当开怀的。可是蓝彧的目标是自己，蓝二又不太高兴了。现在的蓝二，不想对付这些破事。他想每天上班下班，吃喝玩乐。尔虞我诈太费神，他如今都有两根白发了。 如果想要悠闲的生活，就只能把蓝彧彻底解决掉。 蓝二本来觉得自己是适合悠闲生活的，可是“报仇”二字却沸腾了他的血液。“大哥，你好好当个通缉犯不是很自在么？为什么还要出来碍我的眼呢？” 蓝二转身离开医院，“叔叔，我好舍不得你。我一定帮你报仇。” 最后两个音，是重音。 ---- 大凶之日，越来越近。 三师兄坐在后山的山脚下。他已经坐了一个多小时了。 夜幕下的后山，罩着巨大的黑影。 山脚下的路灯还算亮堂，三师兄那端坐的身影，二师兄远远就望见了。 二师兄跟着走向后山。 三师兄警觉抬头，见到二师兄后，表情微松，“二师兄。” “三师弟在这喂蚊子？”向来寡言无趣的二师兄难得说了句玩笑话。 “我在夜观星象。” 闻言，二师兄在三师兄的旁边坐下，“日子近了？” 三师兄肃正表情，沉下桃花眼，“打小时候，师父就和我说，师妹命中有灾。我格外勤奋学习五行星宿，寻求破解之术。可是越是钻研，越是明白，命理不可改。” 二师兄拍拍三师兄的肩，“师妹不是你一个人的，不要全揽到你的身上。” “我最近几天才察觉到师妹的不妥。”如果他早知道，当初他一定会竭力阻止她去蓝氏出任务，更不会欢迎蓝焰的到来。 “三师弟，夜观星象这方面，我比不上你。”二师兄仰头望着星空，“但是一命二运。师爷常说，封建迷信要不得。因为他坚信的，是人定胜天。” 三师兄笑了，“也是，封建迷信要不得。不过——”他顿住，打量着二师兄，“二师兄，你是不是中邪了？” “……” “你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话。” “……”二师兄立即回到平日里酷酷的样子，站起来就走。 “二师兄，让师弟我抚琴一曲聊表谢意吧。” “滚。” 　　☆、第62章 章 62 蓝彧让手下去打听尹小刀的地址。 一确认她的所在地，蓝彧立即出门。 他本不该这样招摇，可是他跋扈惯了，根本没有把警方放在眼里，甚至，他在向警方示威。加上他枪杀蓝叔后，嗜血因子持续在沸腾，退却不下去。 蓝彧到了s市的城中村，在村口见到里面的环境，他开始不悦。 巷道小路，人来人往，十分拥挤。这让他厌恶。 蓝彧气势逼人，戴着一副深黑的墨镜，映着周围的人群和店铺，彰显着他的高高在上。 他绕来绕去，穿过几条巷子，终于到了尹小刀住的那栋楼。 蓝彧仰头望着这个旧房子。他只想用四个字来形容，破败不堪。 他定定望向三楼。 三楼的走廊，晾晒着一床棉被。 蓝彧正要收回视线，却见一个女人出现在走廊。 那正是尹小刀。 尹小刀抱起被子，低头时，对上蓝彧的视线。 他摘下墨镜，狭长的眸子里，尽是杀气。 她冷冷望着他，毫不畏惧。她记得，就是这个男人，害了她的四郎。 蓝彧勾起笑。这个女人的样子，没太大变化，看着依然很健康。就是这样有活力的状态，毁灭起来才更有成就感。 对付蓝叔时，蓝彧用的是枪。到了在尹小刀这里，他是不屑用枪的。他要好好和她打一场，彻底将她摧毁。 蓝彧缓缓上楼。 尹小刀把被子抱进屋里，再折叠好。然后她发了个信息出去。最后，她抄起梼刀勾显剑，关门出去。 两人相遇在走廊。 蓝彧握着双截棍，“我怎么能忘了呢？蓝焰当初就一直护着你。”而且这破烂房子，也是蓝焰住过的。 尹小刀站得直直的，手持一刀一剑。她不想听蓝彧废话，她看着他就讨厌。所以她先攻了过去。 蓝彧咧嘴一笑。就是这样的气势，让他为之向往。试问在世上，有几个女人敢这样对他。 只有她。他活了三十年，遇到的只有她一个是从未掩饰过对他的憎恶，频频和他正面交锋的。而且是为了那个吸毒的蓝焰。 蓝彧闪过尹小刀的刀砍，“你父母没有教过你——” 她反手将勾显剑一甩，软软的剑身如鞭抽向他。 他挡下，“碰到吸毒的男人——”说话间，他扬腿踢向她，“一定要离得远远的。吸毒的没一个好东西。” 尹小刀后跃一步。她完全不出声，和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打就是了。 两人从走廊战到了楼梯，再到平地。 蓝彧的肩上有两处刀伤。一刀深，一刀浅。深的那个，往外渗着血。 尹小刀的背部被蓝彧重重打了两下，以及左脸颊有个瘀青。 蓝彧其实不擅长武器。但尹小刀却极擅长刀法。 他呼出一口气，“我们赤手空拳来打。” 尹小刀会理他就奇了。她的力量比不上他，所以她要用武器给自己增加胜算。 梼刀暗沉的剑身，沾着蓝彧的鲜血。刀锋在阳光上闪闪发光。 那光，晃了蓝彧的眼。 他恨得想掏枪了。 蓝彧以前看过武术比赛，那些功夫套路他一清二楚。但那毕竟是比赛，不是真正的实战。 眼前的这个女人，非常擅长打斗。攻击的招式凌厉，防守时反应灵敏。不愧是武术世家培育出来的战斗型人才。 蓝彧想，如果她不是站在蓝焰那边，那么他很想和她结交一下。 可惜的是，她有眼不识泰山。 这时，忽然远处有一声，“警察来了！” 蓝彧面目狰狞，“你报了警？”他狠狠把棍身飞向尹小刀。 尹小刀不得不远离他两步。 他立即往外跑。 她追上去。 蓝彧终于还是掏出了枪，转身朝她开枪。 尹小刀只能侧身避开。 他开了两枪。 她不得不躲到垃圾桶旁。 蓝彧眼见她未追来，便跑出了巷子。 城中村的巷道四通八达，蓝彧躲过警察，跑了。 尹小刀当天和蓝焰说起这件事。 蓝焰给她一个短信，“回家等我。” “四郎，我等你一起回家。”她知道，他的处境很危险。以前觉得他还活着就什么都不求了，可是现在，她想到，他和蓝彧待在一个地方，就有些不确定，他能不能活到和她一起回家？ 她想去保护他。他有危险，她不就应该去保护吗？ ---- 八月十四日，农历进入七月。 蓝彧自和尹小刀一战后，就一直待在半山别墅。 他本来还想再杀蓝二的，可警方对他追得紧。他哪儿都去不了。 蓝彧很烦躁，天天在别墅里打拳。每每打拳时，肩膀上的伤口就会扯着痛，他想起尹小刀，心里的恨越烧越烈。 蓝彧发誓，他要送尹小刀和蓝焰下地狱。 ---- 八月十八日，农历七月初五。 剔骨师突然发现，有人在监视别墅。他惴惴不安，赶紧告诉褐爷。 褐爷招来问了守门的几个人，都说并无异常。 剔骨师揉了揉左眼，“噢，那也许是我看错了。” 褐爷捉住他的手，“过两天就换个地方。”无论剔骨师看到的是否属实，这个地方都不安全了。而且蓝彧太招摇，早走早好。 剔骨师过来通知蓝焰要搬家。 蓝焰不动声色，“搬去哪？” “我也不知道。”剔骨师茫茫然，“不过，跟着大家走就不会迷路。” “嗯，我知道了。” 剔骨师点头，转身往外走，嘀咕着，“最好不是搬去厂里，不然要睡硬床。” 蓝焰笑了。 ---- 同一日。 西井镇，西井村，横馆。 三个师兄站在尹爷爷、尹父的面前。 尹爷爷背着手，说道，“转眼间，你们仨也这么大了。吃了我家的米饭那么多年，也没个回报。” “父亲。”尹父打断尹爷爷的话。 尹爷爷微笑，“现在我孙女有难，是你们该报恩的时候了。” “在所不辞。”二师兄一身黑衣，目光深邃。 三师兄沉声，“愿效犬马之劳。” 大师兄正要说话，尹爷爷阻止了，“你就别说了，我知道你很乐意。” 于是大师兄保持沉默。 “记住，紫气东来。”尹爷爷抬眼望着蓝天，“还有，封建迷信要不得。” 就这样，三个师兄和尹父一起出了横馆。 五、六师弟在横馆门口，望着师兄们远去的背影，问道，“师爷爷，师兄他们要去多久啊？” “天晓得。” 五师弟问道：“为什么师兄他们不早点去呢？师姐被妖怪抓走好久了。” 六师弟点头，“好久，一个月了。” “早去干嘛？”尹爷爷吹胡子瞪眼，“去得早不如去得巧。” “师爷爷，你给师兄他们算算，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呀？” “我又不是算命的！哼！”尹爷爷挥袖而去。 ---- 八月二十日，农历七月初七，乞巧节。 褐爷并没有搬到厂里。不过这天，他和蓝彧要去厂里一趟。来的新货有点问题。 蓝彧让蓝焰跟着过去。 褐爷笑，“让蓝焰过去指点下新技术也好。” 蓝焰敛着表情。开什么鬼玩笑，他哪里懂新技术。不过是用了些招让毒品掺假，好让褐爷赚更多而已。 蓝彧莫测高深地笑，“别给我们使绊子就行。” 蓝焰坐上车后，就被蒙住眼睛。 车子一路走，走了一个多小时后，路况变得颠簸。 蓝焰眼前黑漆漆的，只是感觉车子在颠。 车子再走了二十分钟，停下。 这里是褐爷的加工厂，新来的货先到这里，再转手。 蓝焰左右看了一眼。这里应该是个很偏僻的小村。一眼望过去，除了厂子，其他地方长满杂草。 褐爷先进了去。 蓝彧勾着蓝焰的肩膀，“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吗？” 蓝焰懒得理他。 蓝彧笑着贴近蓝焰的脸，“这里有你最需要的东西，要多少有多少。你以后就当我的狗，可好？” 蓝焰还是不说话，甚至他连望都没望蓝彧一眼。 “有骨气。”蓝彧松开蓝焰，放声大笑。 褐爷待了一会儿，接到个电话后匆匆离开。 他一走，蓝彧就是这里的老大。 大概是蓝彧的仇恨积压太久，他已经没了当蓝氏总裁时的耐性，狠狠对蓝焰道，“今天你是走不出这里了。” 话音刚落，旁边就出现十来个黑衣男子。 蓝彧抚了下自己肩膀的伤口，“这一刀可真狠。我先解决你，然后再把她碎尸万段。”他走上前，“我折磨你那么久，你都没死。我一直很奇怪，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蓝焰望着蓝彧，很冷淡。 蓝彧笑，“我现在想通了。对付你这种人，得从精神层面下手。我见过很多吸毒的人，没一个像你这样的。在褐爷跟前确实跟条狗似的，但偶尔，又会有点不一样。你心里在鄙视褐爷和我吧？” 蓝焰在旁自顾自坐下。 蓝彧看着他那样子，冷笑，“最近我们跑的两趟货，都出了差错。是不是你搞的鬼？” “不是。”蓝焰终于开口了。 “不是？我纳闷了，这阵子警察怎么逮一个，一个准。就好像事先知道我们交货的时间地点一样。” “有问题，问褐爷。”蓝焰打着太极。 “别拿褐爷来推脱了。”蓝彧说：“你以为我今天要动你，褐爷会不知道？这些人还是褐爷调派来的。毒打酷刑，你也受过了。被男人上，倒还新鲜着吧？” 蓝焰表情未变。从这阵仗来看，他猜出几分。 一切的事情都按照着他的计划进行。 前天剔骨师就已经毫无心机的供出了这个厂址，还神秘兮兮说自己是偷听来的，让蓝焰务必保密。 蓝焰点头答应，转眼就把地址给了沈捷。 今天出门前，他已经知会了沈捷。 他现在所需做的是，拖延时间。 但是，蓝焰料到了褐爷和蓝彧的动静，却独独漏了尹小刀。 前天，蓝焰已经交代尹小刀，这几天好好做家务，等他回来给她做炒饭。哪儿都别去。 她点头应好。 他以为，她会一直听他的话。 然而，正在蓝焰想着如何拖延那群黑衣男子的时候，大门被踹开了。 尹小刀的脸上一片冰霜，立在门口，挺立持刀的身姿宛若战神。 不知道是否错觉，蓝焰仿佛听见梼刀在呼呼作响。 “谁敢动他。”尹小刀的调子极寒。 蓝彧见到她的那一刻，恨不打一处来。他觉得肩膀上的伤口突然撕裂了一样疼。 就是这个女人，让他尝到失败的滋味。他居然打不过一个女的？简直笑话。 落败的屈辱让蓝彧的怒火一下子燃烧。他抢过手下的手/枪，一下子就对准了尹小刀。 开保险，射击，动作一气呵成，半丝犹豫都没有。 尹小刀利落闪过。 蓝彧连连开了几枪，都不中。他的眼眸杀气弥漫，倏地将枪口对准了蓝焰。 蓝焰正要让尹小刀别过来，她却已经敏捷地冲到了他的前面。 蓝彧阴狠一笑，扣动扳机。 蓝焰喜欢尹小刀的背影，曲线优美，健康挺拔。然而现在溅出的血，让他眼前突然白茫茫一片，有颜色的，只剩鲜血。 他觉得他的人生所有的希望都不见了。 他努力活着，是因为她。哪怕他现在毒瘾缠身，可只要她在他身边，他就相信自己能再次戒除。 她这么傻，这么蠢，没了他，谁给她炒一桶米饭。 而他没了她……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尹小刀感觉到一阵巨大的疼痛自胸口传来，痛得她差点握不住梼刀勾显剑。 可她依然将蓝焰护在背后。 蓝彧笑容越咧越大，面容已然扭曲。他补了一枪。 尹小刀闷哼了一声，用梼刀撑着自己的身体。 蓝焰上前一转身，背向了蓝彧。他颤着手，将尹小刀抱进怀中，“刀侍卫……” 蓝彧开怀了，他看着这对苦命鸳鸯的样子，觉得大快人心。他这会儿不急于了结他俩的性命了，他想好好玩玩。他坐到椅子上，示意黑衣男子上去。“让这女的瞧瞧自己男人被糟蹋的样子，说不定她会气死呢。” 尹小刀意识有些模糊，但她还知道，她要保护蓝焰。 她不能倒下。她倒下了，他怎么办？谁来帮他戒毒，而且他那么喜欢她，她要是倒下了，他该有多难过。 她想唤他，但喉咙很干。 尹小刀见到黑衣男子的逼近，一咬牙，费力去抬梼刀。伤口的疼痛扯着她所有的知觉。 蓝焰将她护在怀里，紧紧不放，“蓝彧，你死期到了。”警察还没来，可是有一个人，应该早就埋伏在此。 蓝彧笑，“这句话，是我对你说的。” “大哥，你的死期到了。”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西装革履的蓝二走进来。他身后跟着一群面目肃杀的男人。 蓝二见到尹小刀的样子，愣住，“她……”蓝二再怎么算计，都没有将尹小刀算进去。在他心里，她始终是不一样的，况且他并不想真的伤她。 蓝焰不说话。他弯下/身子，让尹小刀趴到背上，然后背起她，直直往外走。 他眼里已经谁也看不见。蓝彧、蓝二，在他的视线里，都是空白的了。 蓝焰背着自己的生命之重，走了出去。 蓝二怔怔望着面无血色的尹小刀，让开了路。 蓝焰踏出房间后，觉得自己的听觉被放大了。他竟然听到了鲜血滴到地上的声音。 一滴，一滴，在勾勒他走过的路线。 可是他听不见她的呼吸声。 她的唇角贴着他的后颈，似乎睡着了一般。 “刀侍卫，你真蠢。”蓝焰没有表情地说：“你见过那些吸毒身亡的人吧？样子都很丑。我要是哪天丑成那样，我会生气的。所以，我就这样帅帅的死掉也很好。” 尹小刀没有回应。 蓝焰继续说，“你真蠢，居然会来救我……” 她还是不动一下。 他扯了笑，“嘿，刀侍卫，我给你做一桶炒饭好不好？” 没有回应。 “你最喜欢的炒饭，有鸡蛋、有虾仁、有玉米、还有很多的肉。” 没有回应。 “你喜欢吃一桶吗？还是两桶？我都做给你吃。” 没有回应。 “刀侍卫，我还会做很多好吃的菜，都是你没吃过的。” 没有回应。 “我可以三百六十五天都不同菜色，让你见识下大厨风范。” 没有回应。 “喂……” 没有回应。 “刀侍卫……”蓝焰嘴边的笑快撑不住了。 这时，尹小刀有了些意识，唇角微微牵起，“四……郎……”几乎低不可闻。 蓝焰的脚步顿住，“刀侍卫，你等等，我马上去找医生。” 尹小刀半睁着眼，想看清他，却又模模糊糊，她费力说着：“好……好……活着……”她就怕他过得不好。他以前已经够苦了，她希望他未来都开开心心，一直是她灿烂的四郎。 “没有你，我不会独活。” 　　☆、第63章 章 63 尹爷爷千算万算，还是算不过天命。 尹父和三个师兄由于车子出了点小意外，导致晚了十分钟。 就是这十分钟，让尹小刀危在旦夕。 尹父冲进厂子的时候，见到蓝焰的半件衬衫都染红了。 尹父心一凛。 “师妹！”三师兄跟在尹父后面，远远望见蓝焰背上那奄奄一息的尹小刀。 之前一直恍神的蓝焰因为这句话回到现实。 三师兄奔过去，赫然发现，蓝焰衬衫上的血，都来自尹小刀。三师兄脸色瞬间煞白。 尹父观察周围的环境，果断道，“方格，给她止血。” “是。”二师兄疾跑到蓝焰面前，示意蓝焰将尹小刀放下。 蓝焰点头。 二师兄从蓝焰的背上接过尹小刀，把她抱到墙角。 尹爷爷把所有的险境都考虑周到，出门时，吩咐尹父务必把止血药带上。 现下，大有用处。 尹小刀中的两个子弹，都在左边肩膀以下。蓝彧瞄准的是她心脏部位，她自己微微闪了下，避开了。 二师兄迅速点压住尹小刀伤口附近的动脉点。尹父剪开她中弹处的衣服，往伤口撒药粉。 疼痛让她无意识颤抖。 蓝焰跌坐在地，望着她的伤口，他觉得自己的左肩也疼痛难忍。 尹父转头望了他一眼，说道：“擦擦脸。” 蓝焰抹了下脸。 这一抹，他才知道，他的脸上都是泪水。他还以为自己能忍住的。 尹父面容严肃，上了止血药后，再给给尹小刀把脉。 大师兄和三师兄站在旁边，没有说话。 “里面什么情况？”尹父突然问道。 蓝焰这会儿理智归位，回答：“蓝大和蓝二各自的人马在里面。蓝二那里是我透的风。”也幸好他抱着让蓝彧和蓝二狗咬狗的打算，把消息放了出去。刚才若不是蓝二赶到，他没那么容易把尹小刀带出来。 “我们先去医院。”尹父抱起尹小刀，“阎杉、杭西，你俩留下来善后。” “是。”大师兄、三师兄应着。 蓝焰跟着尹父往外走。 现在他关心的只有尹小刀。 这个女人，是他唯一的信仰。如果她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会不惜犯罪杀掉蓝彧后，再自杀去陪她。 ---- 蓝彧和蓝二这边。 气氛很诡异。双方的人马各列一侧，为首的两兄弟，都在笑。 “大哥，逃亡的日子过得还舒服么？” “托你的福，自由自在。” 蓝二扬眉。 他的本意是来捡便宜，最好蓝彧和蓝焰两败俱伤，他蓝二则坐收渔翁之利。 事与愿违。 蓝焰放出的消息，半真半假，让蓝二以为蓝彧已经被重挫。蓝二一定要亲手干掉蓝彧，所以赶着过来。 谁料，隔岸观火的是蓝焰。 “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大哥了。”蓝二说：“因为你活不过今天了。” 蓝彧露出嗜血的狠意，“话可别说得太满。” 蓝二走到旁边，打了个响指。 身后的一排男子全部机关枪准备。 火拼开始。 这个火拼，有点烦。至少躲在暗处的大师兄和三师兄是这样想的。 是男人就该堂堂正正决斗，结果蓝彧和蓝二各自躲着，任由手下在射杀和被射杀。 这个房间本来是堆放成品的，墙边的几个柜子充当了枪靶子。一串串的子弹都是朝着柜子攻击的。 这叫无效战斗，浪费时间。子弹多的才敢玩。 就是不知道在这浪费的时间里，警察能不能及时赶到。 渐渐的，蓝二这方压过了蓝彧。 蓝彧眼见落败，立即逃跑。 跑出房门没几步，就被一记腿踢击中，那力道，几乎要把他的内脏都踢出来。 蓝彧重重摔在地上。 三师兄收回腿，“恭候多时。” 大师兄一声不吭，狠狠朝地上的蓝彧揍了一拳。 因为这一击，蓝彧头晕了几下。他睁开眼，望着眼前两个冷漠的男子，“你们是谁？”蓝彧的直觉告诉他，这两个的身手绝非泛泛之辈。 大师兄和三师兄都没有回答，而且开始攻击。 蓝彧反应过来，迅速跃起。 二对一。蓝彧毫无胜算。他的伤口越来越多。 蓝二站在后面，让自己的手下停止攻击。他就那样欣赏着蓝彧的狼狈样。 蓝彧已全盘皆输。 大师兄和三师兄并没有杀死蓝彧，尹氏有言：惩恶扬善皆有度。 杀人这档子事，他们不干。但是，他们挑了蓝彧的手筋。 警察赶到的时候，大师兄和三师兄早走了。蓝二也带着蓝彧离开了厂子。 警方查封了这个大毒窟。 ---- 两个多月后，蓝彧的尸体在一个垃圾桶里被发现。 死状悲惨。手和腿都骨折了。而且只剩半边脸。因为另外半边脸，被垃圾桶里的老鼠啃食掉了。 法医验尸后，证实蓝彧是被大量注射毒品身亡的，生前应该遭受过非人的折磨。 又过了两个多月，蓝彧死亡的案子，牵出了蓝氏。蓝二因非法拘禁罪被捕。 再过一个月，失踪四个多月的褐爷出现在苍城，警方接到匿名举报电话后，立即行动，最终把这个毒枭抓住。 本来，与褐爷同行的，还有剔骨师。 只是在警察到来的前一刻，剔骨师突然肚子疼，去了厕所。 直到褐爷被铐上警车，剔骨师都没有出现。 那一刻，褐爷明白了什么。 后来，褐爷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至此，沈捷查了几年的毒案，告一段落。 而事情陆续发生的这大半年，尹小刀都在养伤。 虽然她身体素质很好，但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因此她休息了很久。 蓝焰因为牵扯进蓝彧、蓝二、褐爷的案子，配合警方调查的时候，他被要求强制戒毒。 他讨价还价。 最终向公安局备案后，他签订了自愿戒毒协议。监督人是尹爷爷。 这可把尹爷爷烦死。 自愿戒毒协议签订时，需要把戒毒方法、期限、疗效和风险一一说明，问题就是尹爷爷之前开的草药都是自己配的，他只知道风险，不确定疗效。而且戒毒这事，如果当事人不努力，其他都是白搭。 不过，烦归烦。想到横馆未来的山珍海味，尹爷爷还是答应了。 ---- 戒毒，意味着再经历一遍生不如死。 尹爷爷的手段哪有尹小刀那样温和。过程的坎坷，蓝焰是预见了的。 可是，苦后就有甜了。 　　☆、第64章 章 64 这年是周红红和程意认识的第十年，结婚的第三年。 周红红前些天休年假，程意和她去了趟乌敏岛。 程意喜欢大海，计划出游时，他一个劲找海外岛屿的景点。 周红红贬着他，“你连二十六个英文字母都背不全，还想出国？” 程意毫不自卑，回道：“找个说中文的国家。” 于是，选了华语通行的新加坡。 这是程意和周红红第一次出国游。 相处么，还是老样子。 对于程意来说，就是换了个地方搞自家媳妇儿。阳光沙滩媳妇儿，除此，他没啥可图的。 周红红被折腾得累，白天大半时间在睡大觉。 结果，所谓的出国游，还不如在家舒服。 旅游完毕，周红红的年假还剩一天。这天是八月九日，农历七月初七，乞巧节。 她想和程意过七夕。 那个程意，说没变，其实又变了；说变了，又好像没变。他那流氓性子，大概这辈子都改不了了。 周红红和程意的日子，跟以前差不多，热热闹闹，只是她不再胡思乱想。 周红红起了个大早，想速速做些家务，然后把时间空出来，拉程意出去逛逛。 程意在床上翻身捞她时，没捞到。他醒了过来，“媳妇儿？” 他望望时钟，六点四十五。 他下床套上裤子，走出卧室，果然见到周红红在客厅拖地。 这些年来，除却周红红怀孕、月子时期，其他时间，都没有请过家政。程意提过不想让她太累，不过她拒绝了。这是她和他的家，她愿意亲力亲为。 “媳妇儿，这么早？”程意笑嘻嘻的。 “你起这么早？”周红红有些诧异。红窝下午才营业，平时他得睡到日上三竿。 “前几天抱你睡到自然醒，舒服。今天你不在，不习惯。”他上前想抱她，被她用地拖挡了。 她凶悍道：“去刷牙，别碍着我。” “媳妇儿，把地拖干净了，咱俩在地上搞呗。”程意还是亲了她一口。 “滚一边去。”周红红拍开他的脸，“我要拖地。” “你这勤快劲，能把地板给拖出裂纹来。” 她不理他，拖把挥得更起劲。 “悍妇。”他笑着转身去洗漱。 早餐后，程意想起个事，“媳妇儿，晚上红窝有个七夕演奏会，去看热闹不？” 周红红舀汤的动作顿住了，“你还知道七夕？”这个粗糙流氓，什么节日都不记得，结婚纪念日都还是她提醒，才勉强想起的。她对他已经不抱希望了。 “昨天听戎博钧说了下，红窝新来的那个组合热衷这种噱头。”程意对于这些节日，确实没概念。他都要和周红红过一辈子了，节日不节日都一样。 周红红回忆了下那个组合的名字，问：“那个金黄组合？” “嗯。” “我有个同事是她们的歌迷呢。” 这个一男二女的组合，是红窝新来的。 金黄组合现在租住的房子，是程意和周红红原来的。去年程意新买了个房，原先那套空了下来。一个半月前，租给了金黄组合。 周红红去签租赁合同时，和主唱见了一面。 对方是个很爽朗的女人，看得出来很爱笑。她自我介绍说，“我叫金灿灿，就是你想象中的金灿灿三个字。” 周红红笑了下，“我是周红红。” “哇哦！我俩名字格式一模一样啊。”金灿灿哈哈大笑。“而且你的名字也有颜色啊。” 后来，周红红才知道，金灿灿为什么这么说。 原来金黄组合的三个成员，名字都有颜色。男的是蓝，女的分别是金和黄。至于为何组合没有带上蓝色，金灿灿是这样解释的，“我们想做女团，他是临时过来的。他待不了多久的。” 周红红的一个女同事，非常喜欢那个男成员。据说，他出场都是浓重的视觉妆，眼睛通常是蓝色的彩片，偶尔会换别的颜色。他是组合里唯一的男性，几乎承载了绝大多数女性观众的喜爱。 但是，金灿灿不太喜欢这个成员，继续说道：“要不是他救过我，我才不招男的进来。怪人一个，把四洲海苔当饭吃的，迟早碘中毒。” 周红红没有和金灿灿聊太多，签完合同就走了。 这会儿，听起程意说起七夕演奏会，周红红有些好奇，答应了。 ---- 红窝的生意从来都不用愁，七夕这天更为热闹。 金黄组合的表演，在晚上八点正式开始。 尹小刀早早就来了。 红窝的服务员认识她。初初来时，服务员就上前问过她，她回道，“我要矿泉水。” 服务员微笑，“二十元一杯。” “好贵。” “……小姐，我们这里明码标价的。” “好贵。” “……”服务员的笑脸维持不住了，“小姐，如果你不喝矿泉水，我们还有别的酒水。” “我要两块钱的。” “……抱歉，我们这里没有。” “那我不要。”她转头去望舞台。金黄组合还没上来。 “……”服务员彻底拉下脸，“小姐，我们店里设有最低消费。” “我只有两块钱。”她直直望着他。 “……” 没一会儿，金灿灿过来帮那个女人垫付最低消费。 之后，那个女人再来，服务员都当没看见了。 尹小刀这天如常占了个最佳观演位置。 其实她什么都听不懂。 但是她喜欢过来看她的四郎。她的四郎，越看越好看。 ---- 蓝焰在后台，一边吃着四洲海苔，一边和尹小刀发消息。 这是他戒毒的第七个月。 七个月前，他签了自愿戒毒协议，但当时他不是自由身。他要在国家批准的自愿戒毒医疗机构进行治疗。医疗机构是半封闭管理，蓝焰还是在尹爷爷的调理下戒毒。去医院，只是挂个名。 这一次的戒毒，比上一次更辛苦。 尹爷爷比尹小刀更狠，逼着蓝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急性戒断期过后，蓝焰的稽延期持续了三个多月。生理紊乱，代谢障碍，中枢神经弥漫性疼痛。 蓝焰天天在怕。怕自己扛不过，怕一不小心复吸，怕自己和尹小刀的未来泡汤。由于太过焦虑，他的恢复十分缓慢。严重的失眠和便秘，让他意志萎靡，形成了恶性循环。 那会儿，尹小刀的伤势已无大碍，天天过来陪着他。 也幸好是她来了。不然蓝焰真的会死。 就算不死，都会抑郁成疾。 戒毒所考验的意志力，是人类几乎不可能达到的程度。所以有语云：吸毒毁一生。在世界上，能真正戒除毒瘾的人，少之甚少。 如果没有尹小刀，奇迹不会降临于蓝焰。 不过，蓝焰有尹小刀。 这个既坚强又傻气的女人，是他的信念，是他和毒瘾斗争时，最强大的能量来源。 过了稽延期，蓝焰的睡眠渐渐恢复。 身体好些了，他外出的时间就越来越多，经济也越来越拮据。 蓝焰有四项技能：黑客、开锁、下厨、弹琴。 黑客和开锁，有些不道德。他又不乐意给不认识的人做饭，所以挣钱技能剩下最后一个。 也是凑巧，蓝焰和尹小刀外出闲逛时，偶然救了金灿灿。 于是，他来红窝挣钱。 蓝焰和尹小刀发完消息，准备上场。起身时，他拆了一小包海苔，叼在嘴上。 金灿灿见到了，不禁龇牙咧嘴，“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吃海苔了。” 蓝焰迟早会碘中毒。金灿灿这样坚信着。 ---- 金黄组合上场时，场子都沸腾了。 坐在尹小刀旁边的女孩尖叫个没完，喊着：“布鲁法儿，我爱你！” 布鲁法儿是谁？ 尹小刀一头雾水。 她掏出袋子里的四洲海苔，一片一片吃着。 蓝焰站在舞台之上。 尹小刀在座池之中。 共同点就是，两人都啃着一片海苔。味道就像是曾经短暂的唇贴唇，香香甜甜。 尹小刀谁也看不到，她只望着蓝焰。虽然他的脸上画得奇奇怪怪，但她能凭着记忆勾勒他的五官。 她想，他现在已经脱毒，那她是不是可以喜欢他了。 一曲完毕，观众情绪高涨。 蓝焰在台上又掏了片海苔。 金灿灿差点翻白眼。 他调调麦克风位置，突然开口，“今天是我最后一场表演。” 观众席上，一阵疑问。“为什么！” 金灿灿和黄姓成员，同是一脸诧异。 蓝焰继续说道，“我攒够老婆本了，准备结束单身。” 观众席上，一阵喧闹。“为什么！” 蓝焰弯起笑，“为什么要在今天宣布？因为这个节日就适合虐狗。” 全场哗然。 程意在包厢里，抱着周红红说道，“媳妇儿，还好我今晚带你出来了。虐狗也虐不到我。” 周红红：“……” 　　☆、第65章 章 65 蓝焰的那些话，让场面一时间有些控制不住。 好些女观众开始愤怒谩骂。 周围很吵，听不清骂的是什么。 这些都和蓝焰关系不大。他本来就和金灿灿说好，想走就走。 他自顾自下去舞台。 尹小刀完全状况外。她没明白，蓝焰要离开，和这些观众什么关系。那些骂得新奇的话，她听不懂。见蓝焰离开，她跟了过去。 金灿灿望着乱成一团的场子，和旁边的黄姓女子嘀咕道，“这下不好收拾了。” 黄姓女子推了推大框眼睛，“静观其变吧。” 呆在台上也尴尬，组合剩下的二人朝观众一鞠躬，也下去了。 两人一到舞台后方，就见唐芷蔓已经在这候着。 唐芷蔓有些头疼。一个好好的七夕演奏会，闹腾成这样。程意就不能找个靠谱的乐队么。 金灿灿尴尬一笑，“唐小姐，拜托你去善后了。” 唐芷蔓正想说什么，门外一个服务员急急走来，匆匆说道：“唐小姐，不好了。” 这下，唐芷蔓的头更疼了。“什么事？” 服务员语速极快，“一个女观众扬言如果金黄组合成员变更，就要把程哥的黑料曝到网上去。” “他有什么黑料？”金灿灿好奇了。她听红窝的经理说过，老板表面看着放/荡不羁，其实骨子里是个妻奴。 “三观歪，直男癌。”服务员站得直直的，回答得一板一眼。 金灿灿一听，哈哈大笑。 唐芷蔓望过去一眼。 金灿灿赶紧捂住自己的嘴，“抱歉，一时没忍住。” 唐芷蔓摆手，朝服务员说道：“她想去就去吧。” “唐小姐，你不懂网络的可怕。”服务员能预料，到时候一定是万人讨伐程意。太可怕了。 唐芷蔓懒得再搭理他，往舞台方向走去。 “唐小姐——” 金灿灿拽住服务员，“哎哎，就这点黑料，你着什么急？” 服务员的确很急，“你们不懂网络的可怕。” “一不犯法，二不扰民。这有什么好黑的？”金灿灿更加奇怪了。 “你们都不上网的吗？” 金灿灿摇头，“识字不多，不懂上网。” 服务员一脸愁容，“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解释，我觉得红窝要完了。” 站在旁边的黄姓女子突然开口，“价值观可进化可蜕变，但都是个人的。所谓的正和歪，都是以自我绝对正确为基准判断。三观正的全称叫做：三观正好和我一样。” 金灿灿笑，“别那么严肃嘛，把小哥吓坏了。” 黄姓女子推推大框眼睛，转身往前走。 金灿灿拍了下服务员的肩膀，“小哥，我看好你哟。社会法制建设一定要加油，把那些三观不正份子都干掉。” 她还比了个加油的手势，“fighting！” ---- 尹小刀跟着蓝焰去了后台。 她大步踏进他的化妆间，“四郎。” 蓝焰正在摘耳环，听到她的声音，他止不住笑意，转头对她道，“等我洗把脸。” “好的。”她看着他现在花里胡哨的妆容，确实不习惯。 他卸妆洗脸，再出来时，已然是尹小刀熟悉的四郎。 “四郎。” 蓝焰笑了，“吃海苔不？” “好的。”尹小刀掏出一小袋。拆开后拿起一片，抿住半片在嘴上。 他低头，咬下剩余的半片，然后轻轻在她的唇上吻了下。 迄今为止，他和她所有的亲吻都是短暂的贴唇。 仅是这样，已然足够。 尹小刀极为喜爱这海苔，再搭上他的味道。比她一个人吃海苔好吃。她吃完了海苔，问道：“四郎，我们回家吗？” “嗯。大城市没什么好的，空气差，污染大。”冠冕堂皇的理由之下，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没钱。他在红窝攒的老婆本，是以横馆的物价计算的。真是心酸。 “好的。”尹小刀根本不会去想深层次的原因。她觉得，只要和他在一起，在哪里都是开心的。 蓝焰在红窝，没有行李。他不住金黄组合租来的房子。所以他走得很潇洒。 在拐角处，遇到金黄组合，蓝焰笑开了，“我出去过我的七夕了。” 他和尹小刀并肩的身影，深深刺伤了金灿灿的眼睛。她气得直挥手，“快走，赶紧走。再也不想见到你。” 蓝焰一声呼唤，“刀侍卫，摆驾回宫。” “好的。”尹小刀立即跟上。 金灿灿望着这俩的背影，叹道：“虐瞎了我。” ---- 蓝焰和尹小刀出了红窝。 外面灯火通明，七夕节日浓郁。 “七夕啊……”蓝焰右手捶了下自己的左掌，“刀侍卫，我们去街上虐狗吧！” “好的。”虽然尹小刀不知道“虐狗”是什么意思，但是四郎说的，就是对的。她毫不怀疑。 “让我想想走哪边。”蓝焰回忆着，去年的七夕是如何度过的。 去年的七夕……傻蛋中弹了。 那前年的七夕呢？ 傻蛋在陪着他戒毒。 “原来我们认识两年多了啊。”他不禁感叹，时间过得真快。明明他和她好像没聚几天，竟然就两年过去了。 “是的。”尹小刀记得很清楚，她是前年的六月初去苍城蓝氏的。 那时的蓝氏，是苍城第一企业。而今，早已不复当年的风光。 自蓝二被捕后，蓝氏就乱糟糟的。蓝叔在医院昏迷了数月，不治身亡。老董事长提拔了蓝将，但蓝将不是从商的料。业务一路下跌。 尹小刀庆幸，蓝焰不是真正的蓝家人。 “刀侍卫，走，去吃饭！”想不出消遣的时候，和她去吃饭总是没错的。 果然，傻蛋应得很响亮，“好的。” ---- 蓝焰去了家粤式茶楼。 一碟碟茶点上来，尹小刀胃口大开。 蓝焰想起，他俩认识两年了，也该把正事提上日程了。于是他说：“刀侍卫，今天这个日子不错，我们来正式交往吧。”七夕，多有意义。以后回想起来也方便。 “好的。”她咬了口虾饺，疑惑问道，“四郎，我现在可以喜欢你了吗？” “……”蓝焰喝茶差点呛到，“草，搞了半天，原来你一直没喜欢我啊。” “不喜欢。”尹小刀摇头，“你不戒完毒，我都不喜欢你。” “……”他放下茶杯，“不喜欢干嘛来挡子弹，你个蠢蛋。” “我要保护你。”她说得一本正经。 蓝焰怒视她，“既然你不喜欢我，这顿饭就你自己付钱。”真是气死他了。 “我没有钱。”尹小刀跟着他出门，习惯不带钱。 “关我屁事。”他想掀桌子。 她和他理论，“你喜欢我，应该你付钱。” 他反驳，“放屁，我现在不喜欢你了。” “你说过你喜欢我。”这一点，尹小刀尤其执着。 “我忘了。”他夹起一块萝卜糕，咬住。 “我没有忘。” “……”蓝焰的萝卜糕梗在喉咙。 “你说我是蒙尘的珍珠，展现的光华，让你不由自主被吸引。你从没遇过我这么纯净美好的女孩。”尹小刀平平背诵着。 “……”他一时接不上话，只能说：“你记性真好。” “是的。”她说完继续啃凤爪，啃完凤爪吃蛋挞。“四郎，你现在戒完毒了吗？” 蓝焰望着她。 他不能说自己戒完了毒。 戒毒这个事，不到死前最后一秒，都不能说成功。 海/洛因成瘾属于慢性复发性脑病，复吸只在一念之间。哪怕体瘾戒除了，吸毒带来的心瘾会伴随他一生。当看到或者听到毒品相关事物时，他会条件反射地产生戒断反应。而身体一旦不适，他第一时间想到的解决办法，就是毒品，而非医学治疗药物。 这是中枢神经对毒品欢欣感的渴求。那一瞬间的欲/望，坚持不住，就前功尽弃。 所以，蓝焰现在不算戒毒成功。 但是他会尽他最大的力量去和毒瘾斗争。 “我暂时戒毒了。” 尹小刀吃完蛋挞，说道，“那我暂时喜欢你。” 他轻轻说道，“刀侍卫，我一定不辜负你。”前几个月戒毒期，他在崩溃边缘时，想到的是她为他挡弹的背影。那个沾血的背影，他一辈子都忘不掉。这个女人，在用她的生命保护他。 “好的。”尹小刀心情很好。 她等了多久，终于等到了可以喜欢他的这一天。 数数日子，两年了。 她怎能不开心。 在她中弹昏迷时，她心心念念的就是他。她怕自己万一不测，他也跟着活不成。她几乎拼了全力，从死亡边缘跑回来。 她想要喜欢他。吃他的炒饭，还有那三百六十五天不重样的菜色。 “哪，刀侍卫。”蓝焰听到她的喜欢，顿时趾高气昂起来，“我们现在关系不一般了。” 尹小刀点头。“是的。” “以后有事，就是我挡在你面前，而不是你挺身而出了。” “为什么？”她夹起一个炸蛋散。 “因为我们关系不一般了。” “可是你打不过我。”尹小刀这话是实话实说。 “……”他顿了三秒，说道：“闭嘴！身为男朋友，有义务和责任保护自己女朋友。这跟能不能打是两码事，懂吗？” 她想了想，摇头，“不懂。” “……”蓝焰喃喃着，“苍天有眼，我却瞎了。” 他怎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蠢货。 　　☆、第66章 章 66 吃完饭，九点半。 蓝焰想来想去，情侣间除了吃饭看电影，也没什么可干了。 所以，他们去了电影院。 晚上的场,情侣们手牵手，肩并肩。 蓝焰好一会儿才想起，他也有个牵手的对象。于是他高兴拉起尹小刀的手，“刀侍卫，我们一起去买奶茶，第二杯半价。” 以前他最讨厌“第二杯半价”这类宣传词，太歧视单身男女。现在他终于有了个陪同者。能省半杯的价格。 这么一想，女朋友还有点用处。 尹小刀看着两人相握的手，“好的。” 两人买了两杯丝袜奶茶，然后站在大屏幕前选电影。 七夕日子的片，大多情情爱爱。 蓝焰没有看过纯正的爱情片，他看的最多的，是爱情动作片。所以他不知道这些没有动作的爱情片，有什么好看的。他问：“刀侍卫，你想看哪个？” 尹小刀望着那些海报，那些明星她一个都不认识。“不知道。” “你平时喜欢看什么类型的片？”他看她这傻样，估计一部爱情片都没看过。 “武打类。”从小到大，她的爱好只有吃饭和武术。 但是，今天没有武打片的档期。除了爱情片，只剩恐怖悬疑。 蓝焰盯着海报上的女鬼，“刀侍卫，你怕鬼吗？” “不怕。”生平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她一直光明磊落。 “那我们去看恐怖片吧。” 据网上的说法，和女朋友去看恐怖片，是趁机占便宜的好手段。万一傻蛋真的害怕得躲到他怀里，那他身为男朋友，肯定会好好安抚她的。 事实证明，蓝焰把国产恐怖片想得太美好了。 这个恐怖电影，一点儿都不恐怖。粗制滥造的特效，层出不穷的漏洞，让蓝焰无聊得打瞌睡。 而他也真的睡着了，还响起呼噜。 尹小刀转头看他。 荧屏的光，变幻交错映在他的脸上。 她觉得他此时好看极了，比电影里的男主角帅一百倍。何况，那个男主角的演技还不如她的四郎。 尹小刀坐直身子，轻轻把蓝焰的头拨向她的肩膀。 偌大的电影厅，只有五个人。有三个在中途实在看不下去，离开了。 于是，厅里只剩下蓝焰和尹小刀。 电影里女主的凄厉尖叫，搭着蓝焰规律的鼾声。 这是尹小刀第一次看电影。 亦是蓝焰第一次陪女朋友看电影。 不过他睡得很沉，直到快结束才醒来。 他醒了后，望着屏幕上阴森惊悚的女主角，不禁骂了句，“他妈的，什么狗屎烂片！这也叫国产恐怖片的春天？骗钱呢！” 蓝焰转头问，“刀侍卫，这片恐怖吗？” “不恐怖。”尹小刀摇头。 “走了。”他打了个哈欠。 一场失败的电影约会，让蓝焰补了个眠。 出来后，他困意散去，“刀侍卫，回去了。给你煮宵夜。” “好的。”说到这个，尹小刀就开心。“四郎，你以后都会给我做饭吗？” “废话。”蓝焰看她一眼，“男朋友用来干嘛的？就是做饭的啊。” 至此，尹小刀一辈子的伙食，有了着落。 ---- 蓝焰和尹小刀回到了城中村的那房子。 尹小刀在这住了一年多。除却养伤时期，其他时间她都在这里。 蓝焰戒毒以来，也是住在这里。不过，他不打算留在s市。他要带着郑小姐的遗物，去那个有山有水的世外桃源。 回来后，蓝焰简单给尹小刀煮了碗鸡蛋面。 她吃完面，把面汤都喝光了。 他望着她，觉得她适合去参加美食节目，比比谁的饭量大。 吃完宵夜，尹小刀照例去洗碗。 蓝焰开了电视，半倚在自己的床头。 他戒毒之后，连烟都不抽了。瘾头上来时，就玩玩游戏，转移注意力。等瘾过去了，他会去运动锻炼。 开始运动的时候，他天天累得半死。尹爷爷那会儿还在s市，简直把蓝焰拆散了重组一样训练。 正是因为这样的魔鬼方式，蓝焰用运动产生的内啡肽压制了部分毒瘾。而且，因为太疲惫，他渐渐不失眠了。 现在蓝焰的瘾，是海苔。 他抿着海苔，浏览着电视节目。 突然，一个走秀晃过。他没来得及捕捉，手指已经点了遥控器的切换键。 蓝焰反应过来后，倒了回去。 那是维多利亚的秘密走秀。 模特们一个一个迈着步子摇曳生姿。美腿细腰，健康匀称。 那是和爱情动作片女主角完全不一样的身材。 蓝焰在爱情动作片的领域纵横多年，没见过几个有肌肉的女/优。他以前觉得那样白白/嫩嫩的女孩子才可爱。 可是尹小刀既不白也不嫩。她的身材，就是维多利亚的秘密模特那样。曲线优美，肌肉紧实。 蓝焰笑了笑。明天带那个傻蛋去买几套，保证不比秀台的模特差。 尹小刀出来时，电视上已经切换到了新闻台。“四郎，我把锅和碗都洗了。” “嗯。你先洗澡，我收拾些东西。” “好的。”她应了声，“我们什么时候回横馆？” “过两天吧，不着急。” “爷爷和师兄师弟很想念你，希望你早点回去。” “……”蓝焰说：“他们只是想吃炒饭。” “是的。”尹小刀十分赞同。 ---- 两人晚上的相处如常，没有因为确定关系而产生改变。 依然是分开两张床。 尹小刀睡得香甜。 蓝焰却不安分。他迷糊中有些热，于是把被子踢掉了。 仍然热。 他很久很久不曾这样热过了。 不是天气的热，而是身子在起火。他怀疑自己现在身处火海。 妈的，怎么这么热。 他猛然睁开眼睛，瞪着天花板。 意识回来后，他就知道为什么这么热了。 他的某个部位，立了起来。 自从吸食海/洛因上瘾，他就没了性/欲。后来，更是完全不需要性生活。天天看片他都没反应。 海/洛因对男性性功能有直接的影响。不过这个影响是功能性障碍，而非器质性。一旦脱毒，性功能可以在短期内迅速恢复。 只是，蓝焰没想到这么快，他还以为还要一两个月的调理。 他转头望了眼在另一张床上熟睡的尹小刀。 他在苦恼，现在该怎么办。 以她的警觉，如果他在床上动几下，她肯定会醒。 夜深人静。 蓝焰一个人，望着天花板，慢慢调整自己的呼吸。 他告诉自己：毒瘾都熬过来了，区区性/欲算什么。 但是…… 靠。这么一动不动的忍耐，真他妈难受。 就不能迟点再恢复么？ 这么迫不及待干嘛。 妈的，他想动一动。他家兄弟这么久没动过，一来就这么憋着，会不会憋出病来。 草！ 蓝焰大喘了口气。 尹小刀立即醒了，“四郎？” “……”他暗叹一声，拉过被子掩住自己的下/身，“刀侍卫，吵醒你了？” “你怎么了？”她开了床头灯。 他长叹出声。以往她穿着运动衣裤，他都没什么想法。这会儿，却觉得她在浅黄的灯光下，有些性感。果然是维多利亚的秘密秀场的缘故么。 蓝焰拿出和毒瘾抗衡的意志力，坐起来后朝尹小刀笑，“我去下卫生间。” “好的。”她回到自己床上。 他转身，去抽屉拿了条宽松长裤，穿上后才往卫生间走。 尹小刀望着他的背影。直到他关上卫生间门，她侧着躺下。 她觉得他有些奇怪。 他眼睛的蓝色似乎深了。以前是蔚蓝的天空，现在则是碧蓝的大海。 ---- 蓝焰在卫生间待了很久。 他本来想速战速决。 可是出不来。 不会真障碍了吧？ 他开始回想爱情动作片。 奈何太久没看，他都忘记自己最喜欢的那位姓谁名谁。什么样貌也想不起来了。 好吧，解铃还须系铃人。 他决定改变对象，回忆一下维多利亚的秘密的模特们。 那些身材，他印象比较深，因为是尹小刀的类型。可是那些欧美的脸，他记不住。 而且，他曾经认识的美女脸，在这一刻竟然全都忘了。 忽然，外面传来一声呼唤，“四郎。” 是尹小刀惯有的中低音。没有女人的柔媚，更别提黄莺出谷了。 可是这个声音，却让蓝焰清晰勾勒出一个女人。 那是尹小刀。 他忘了谁也不会忘记的尹小刀。 长相中性，身材火辣的尹小刀。 ---- 蓝焰叹道：“终于恢复了。” 　　☆、第67章 章 67 “四郎？” 尹小刀站在门外，已经做好了踹门的准备。蓝焰除了吸毒之外，还没有在卫生间待过那么长时间。 “哎。”里面的蓝焰应了她一声，说道，“我洗个澡。” “你为什么要洗澡？”她担忧他是不是毒瘾犯了。 “……”蓝焰用纸巾擦拭了下大腿，然后整了下裤子，“天气这么热，出了一身汗。” 尹小刀望了眼空调。二十三度，不台对劲。 “刀侍卫，去给我拿套衣服。”他在里面命令道。 “好的。”她在抽屉拿起他的衣服，包括内裤。 蓝焰开门时，神色如常。他接过衣服，拍拍她的头，“你自己去睡觉。” 尹小刀皱了下鼻子，“什么味？” “……”蓝焰呵呵笑了下，“窗外的异味。” 她有些疑惑，不过点了头，“有事叫我。” “嗯。”他关上门。 浴室里雾气弥漫。 蓝焰盯着自己的小兄弟，回忆着它最后一次起立是在何时。似乎是很遥远的记忆了。 所以现在他竟然对它觉得陌生。 在还没染上海/洛因的时候，他以为毒品是助兴的。第一根烟后，他感到自己的初/夜岌岌可危。那会儿还在想，如果找个小姐解决，对方会给他多大的红包。 结果他想多了。 初期的高昂过后，他对这档子事的劲头跌到谷底。害得他以为真的不行了。后来才知道，海/洛因抑制的只是欲/望。 不过没料到的是，恢复得这么快。 可把他乐坏了。 恨不得立即结婚生娃。 ---- 早上六点半，蓝焰又醒了。 因为他的小兄弟晨起了。他都不禁佩服自己的血气方刚。 在这个美好的清晨，就应该找个爱情动作片来欣赏。不过那些片源，早删了。而且现在他已经连那些喜欢的女/优都想不起来了。 蓝焰翻了个身。 隔壁床空空如也。 想来那个傻冒又去练功了。 蓝焰起床，洗漱。然后出去走廊。 尹小刀住在这里的时候，都是去楼顶的天台练功。 蓝焰也要晨运，尹爷爷交代的。一个健康的生活模式，是抵抗心瘾的关键。 他上去天台，果然见到尹小刀。 然后，半个月没回来的沈捷。 沈捷最近又在苍城查案。 以往的毒品，大都是云南边境过来的。而今的新型毒品，可以从感冒药中提取。以至于多了许多小作坊。 这个世界的黑暗，层出不穷。 尹小刀和沈捷在过招。 蓝焰打了个哈欠。 尹小刀见到他，立即停下动作。 沈捷跟着打住。 蓝焰再伸个懒腰，“出任务回来了？” “嗯。”沈捷看着蓝焰的脸，“你好像越来越胖了。” “不是胖，是健康，谢谢。”蓝焰哼了一声。现在他重振雄风，健康得不得了。 “胖点好看。”沈捷说道。 “不是，是健康。”尹小刀插了一句。蓝焰戒毒时瘦可见骨，现在这样才是最好看的状态。 沈捷笑了下，“我先下去了。” 蓝焰和他擦肩而过时，突然问道，“沈捷，你认识一个叫小翩的人吗？” “小翩？”沈捷摇头，“不认识。” “他给你们送了不少情报。”蓝焰看了沈捷一眼，“他的利用价值比我大多了。” “不认识。”沈捷定定望着蓝焰，“我从来没有利用你。” “我说说而已，较真什么。”蓝焰露出灿烂的笑，“记住，我结婚的时候要给我一个大大的红包。” 沈捷生怕这时推脱，又会出幺蛾子，于是立即答应：“好。” ---- 蓝焰话是说得满满，他要结婚。可是他结婚的对象，傻了吧唧的，让他有点愁。 他愁容满面，一直到吃完早餐。 尹小刀去洗碗的时候，他坐到床上去打坐。 他的小兄弟回来了。他现在不再是六根清净的少年郎了。他再和那个傻冒同居一室，会有危险。 换个懂事的，见到自家男朋友这么辛苦，肯定自告奋勇了。 但是，他的女朋友是个傻冒。 没办法，不傻就不是尹小刀了。 或者换个柔弱的，以他现在的锻炼程度，也能轻松制住，再调调/情，水到渠成。 但是，他的女朋友武力值逆天，他不但制不住，还有可能被她击败。 没办法，他就是找了个这样的女朋友。 愁。 很愁。 太愁了。 也不知道书店里有没有两/性教育书籍。他想买一打给她好好学学。 “四郎，你在这里做什么？” 突然，尹小刀的脸贴到他的面前。 蓝焰差点往后倒，稳住身子后，他皮笑肉不笑，“干嘛？想吓死人啊。” “你在打坐。” “废话。”他白她一眼。 她也上了他的床，坐在他的旁边，“你在想什么？” 蓝焰不看她，直直望着前方的落地灯，“我在思考人生大事。” 人生大事？尹小刀立即联想到他说过的三百六十五天菜色不重样，于是她问道：“你是在想中午给我做什么菜吗？” “……”他恨得牙痒痒，“你的人生大事，除了吃还能不能有点其他的？” “那你有什么人生大事？”她看他平时也没有大志向，和她差不多。 “人生大事啊……”蓝焰一瞪她，“关你屁事。” “四郎，你有什么事，我都会帮你。”尹小刀正了脸色。这是她最真心的话，无论他遇到什么困难，她都会站在他这一边。她就是这样无条件信任着他。 “傻冒。”可是，要不是她傻，又怎么会喜欢他呢。 傻气，是一把双刃剑。 蓝焰放松坐姿，瞄着她，“哪，刀侍卫，我们等会儿去干件大事。” “好的。”尹小刀点头，“什么大事？” 他笑笑。她经常是先应了再问，而不是先问了再应。这个傻冒啊，他喜欢到心坎里去了。 “去逛书店和商场。” 书店，小黄书普及本。 想到这个，蓝焰行动迅速。 于是两人风风火火，出门了。 尹小刀不晓得究竟去书店干嘛，反正跟着四郎，不会错。 行至半路，蓝焰还给尹小刀买了个雪糕杯。第二个半价，还是给了尹小刀。 这就是有个吃不胖的女朋友最大的骄傲。 蓝焰一直在思考，现在的两/性普及本究竟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s市的书店，有三层楼。 蓝焰和尹小刀先是在一楼逛了一圈，见到的全是青春言情小说。 他的青春没什么可回忆的。而她的么，除了练武还是练武。 两人上了二楼。 这层楼都是专业知识。 蓝焰除了厨艺高，琴艺好，开锁快，玩黑客，别的专业都不懂。 继续去了三楼。 逛完了，都没找到小黄书教育本。 蓝焰不高兴。 尹小刀见状，主动问道：“四郎，你想找什么书？我去问。” “……”他一时间无言，过了一会儿说道：“问什么，知识要自己去挖掘。走，换个书店。” 走了两家书店，终于在第三间，找到了一本神奇的小黄书。封面是黄色的，是两只可爱的小鸭子。 蓝焰惊叹，“我不过是几年没出来，居然小黄书都画得这么可爱了。” 尹小刀好奇，凑过来看，“这是讲什么的？” “讲一只鸭子，爱上另一只鸭子。”他瞎掰道。 她更加好奇了，“我们为什么要看鸭子？” “因为作者画了两只鸭子。”蓝焰看了眼封面的两只鸭子，把书放回原位，“鸭子和鸭子，要怎么两/性普及？” “你不看鸭子了吗？”尹小刀自出门后，就没明白他的意图，她越来越糊涂。 蓝焰漫不经心道：“我还是去网上找实际的爱情战斗片吧。声情并茂，比看漫画书容易懂。” 尹小刀好奇地拿起小黄书，翻开目录。 一、青春的喜悦。 二、长大的烦恼。 三、恋爱与成家。 尹小刀看懂了第三项，“四郎，我们要结婚生娃了吗？” “……”蓝焰没什么表情。 旁边一个女的听到尹小刀的话，露出了诡异的眼神。 尹小刀再翻了几页，扉页过后的第一句话是：少年十五二十时，正当血气方刚，却又害羞懵懂。 　　☆、第68章 章 68 两人最终没有买成小黄本。 蓝焰觉得还是网购靠谱些。如果有视频，则教学力度更猛烈，更直接。 于是，他不去书店凑热闹了，奔向第二个目的地。 尹小刀现在穿的内衣，都是蓝焰给买的。 他虽然嚷嚷着自己穷得响叮当，但是给她花钱，从来都是大手笔。尤其是为了不让她的山丘凹成坑。 工作日的白天，商场人流不多。 蓝焰和尹小刀进去时，店里只有店员。 他凭着自己的喜好，哗啦啦选了好几套。然后，全部买单。 一气呵成，眼都没眨几下。 店员在旁笑得合不拢嘴。 蓝焰把购物袋丢给尹小刀，迈出店门时，他望着橱窗里的大幅女模特海报，再转头看了眼尹小刀。 他女朋友的身材一点儿都不比模特差。就是空有火/辣曲线，性格傻里傻气的。 结婚生娃，说得好听。现在娃都不知道怎么来。 想起这个，他就惆怅。 少年成长的烦恼谁人知。 他都还没感受到青春复苏的喜悦，就愁起来了。 ---- 在商场的西餐厅喂饱了尹小刀后，蓝焰就打道回府。 到家后，他立即上床睡觉。 他清心寡欲三年多都过来了，还怕这点骚动么。 想是这么想的，但就是睡不着。 蓝焰翻身，再翻身，然后生气，“刀侍卫，去把窗帘拉上，太刺眼了。” “好的。”尹小刀依言把窗帘盖得密密实实。 蓝焰还嫌不够，用被子蒙住了头。 她看他不太对劲，上前问道，“四郎，你是不是不舒服？” 他扯开被子，头发有些凌乱，“睡不着。”语气凶巴巴的。 “还会失眠吗？”她知道，他在戒毒时期失眠成病。 “大概吧。”蓝焰敷衍应着。 尹小刀坐在他的旁边。 他掀着眼皮，“挨那么近干嘛。” “我给你按下。” “不用了。”蓝焰挥开她的手，翻了个身，“你睡你的，我睡我的。” 他越是这样，尹小刀觉得越不妥，她半低着身子，凑近他的脸，“四郎，你哪里不舒服吗？” 蓝焰闭上眼睛，“睡个觉就好。” 她严肃问：“是不是毒瘾又来了？” “……不是。”他假装打了个哈欠，“我困了。” “好的，你好好睡。”尹小刀说完，坐到自己的床上。她想，他是不是身子虚弱。等回了横馆，要好好调理才行。 蓝焰侧躺着，没什么睡意。他的思绪漫无边际飘。 他即将离开s市。除了对未来生活的期待，过去的很多事，他都想不起。 但和郑小姐的开心日子，却日渐清晰。 郑小姐曾经笑嘻嘻说：“那些不开心的人和事，有什么好惦记的。根据邓巴数，我们能维持人际关系的，大约150个人。而真正亲密的，只有个位数。你好好记着个位数就行了。” 现在的蓝焰，摒弃了除那几个个位数之外的人。 他离开金黄组合，是因为金灿灿和黄姓女子都不在他的个位数。至于那些谩骂的观众，更加不在他的考量范围里。 他珍惜的是那仅有的几个人。尹小刀首当其冲。 蓝氏的那些破事，蓝焰遗忘得七七八八了。 虽然有时候会想，如果没有认识蓝氏，他的人生是不是会完全不一样。但是，生命没有假设。他走了这条路，所有的磨难，他都得承受。 至于蓝彧、蓝二和蓝叔的结局，在蓝焰看来，都是一笔带过的事情，不值得一提。 他们三人间的恩怨是非，通通都和蓝焰无关。 这么想着，蓝焰倒也睡着了。 只是睡没多久，醒了。 小兄弟又立起来了。 蓝焰瞪着前方，一动不动。 他妈的，这性能力恢复得未免太好了吧？不到二十四小时，已经自动起立第三次了。草！他现在不想这么频繁啊。 “四郎？”尹小刀一下子就察觉到他的动静。 他无言。这个傻冒警觉性为什么要这么好。 “你是不是不舒服？”她下床。 “去个卫生间。”蓝焰沉着声，侧着坐起，借着角度遮挡自己下/身翘立的帐篷。 尹小刀狐疑得望着他的背影。她觉得怪怪的，但是又和他犯毒瘾时不太一样。而且，他平时睡得很沉，不会中途起尿。她越来越觉得他有事瞒着她。 很可疑。 但她捉不到头绪。 蓝焰在卫生间待了很久。 尹小刀想来想去，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于是她跑到卫生间门口，问道，“四郎，你便秘吗？”在戒毒的时候，他的确严重便秘。她还给他熬过不少润肠药汤。 蓝焰在里面翻白眼，“没有。” 草。如果以后天天这么来几次，迟早穿帮。草草草，他得赶紧给那个傻蛋普及知识。 这么一想，觉也不睡了。他匆匆解决完就出来。 “刀侍卫。”蓝焰在电脑前坐下，板起脸，“来，我给你上上课。” “上什么课？”尹小刀虽然问着，不过还是坐到他旁边。“四郎，你便秘吗？” “没有！”这个女人，生来就是气死他的。“闭上你的嘴。” 她把他的话当耳边风，问道：“你不睡觉了吗？” “睡个屁。个人身心健康都得不到保证，再睡就完蛋了。”他打开电脑，搜索了下硬盘里的片子。 结果什么都没有。只好在线观看。但是，他收藏的所有网址都已经失效了。 他望着空白界面，喃喃着，“这扫黄力度挺猛啊。” 在此期间，尹小刀出去倒了两杯水，回来后一边喝水，一边看他在网页上找东西。 “啊，有了。”蓝焰突然说了句，然后点开页面。 是他以前经常逛的论坛。界面风格没有变，各大板块的名字也是他十分熟悉的句式。 这是蓝焰久违了的网站。他已经两年多没有续费会员，很多板块进不去，只能浏览最初级的贴图区以及灌水区。 “咳咳。”蓝焰喝了口水，咳了两下，“刀侍卫，那个……我们也算是认识不短时间了。” “是的。”尹小刀点头。 “嗯……也算是情侣了啊……” “是的。” 他又喝了口水，再咳了两下，“你知道情侣是干嘛的吧？” “知道。”她认真地回答，“结婚、生娃。” 蓝焰微微松口气，达成共识一切就好办了。“那我来给你解释一下这个结婚和……生娃。” “我知道。” “你知道？”他愕然。 她点头，“有名额，生两个。” “……”算了，两人思维不在一根线上。他还是说自己的正事吧。“结婚没什么好解释的，就是个名分。生娃这两个字，意义就深奥了。” 蓝焰点开贴图区，随意选了个帖子。 巨大的图片展示在屏幕上。 不过只有女人，摆着性感的姿势。 在贴图区，百分之九十九的帖子，都不会贴男人的图。所以，想找两/性同时出镜的画面，有些难度。 他好不容易才在一个小图上，找到一对男女。 蓝焰呼了一口气，“这就是生娃的前奏。” 尹小刀看了两秒，然后摇摇头，“不好看。母亲给我的书画得更好。” “……”他怀疑自己幻听了，“书？” “是的。”她点头，“母亲说，那是尹家的生子秘籍。” “……” 　　☆、第69章 章 69 蓝焰敛去了表情。 他觉得他需要静一静。 于是，他平静地说道，“刀侍卫，我现在想去睡觉，你不要来烦我。” 尹小刀不懂怎么回事，但是应了声，“好的。” 他默默关了电脑，默默躺到床上，默默闭上眼睛。 以后天天都要和一群蠢货生活了，他得好好适应。唯一庆幸的是，他的女朋友，是横馆里最正常的。当然，这也代表，那群人一个比一个蠢，老老少少皆如此。 最终，蓝焰再度叹了那句话，“苍天有眼，我却瞎了。” 这世上有多少美丽优雅的女人，他抛一个眼神，就有成群结队的过来。他却偏偏相中了一个傻冒。而这个傻冒背后，还有一个傻冒的家族。 瞎了，真的瞎了。 虽然如此感叹，但他心中甘之如饴。傻蛋傻不要紧，他会帮她算计。他会把她照顾得衣食无忧。 思及此，蓝焰顿时元气满满，坐了起来。 尹小刀狐疑看着他，“四郎，你怎么了？” “刀侍卫，你家的生子秘籍呢？”他趾高气扬的样子出现了。 “在包里。”她想了想，解释道，“母亲说，你不是很懂生娃，所以破例把尹家秘籍给你学。” “……”他不是很懂？放屁！他在爱情动作片浸淫数年，什么破秘籍能比他懂？他撇嘴，“拿来给我看看。” “好的。”尹小刀转身去布袋里掏出了着一本泛黄的书籍，然后递给他。 蓝焰接过来，望了眼封面。 封面是纯色的，只写了四个毛笔字：绝世武功。 他翻了下，连内页都残旧了。“这是什么年代的？” “不知道。”她坐到他旁边。“奶奶传给了母亲，母亲传给了我。” “……还是祖传几代的啊。” “是的。” 蓝焰索性将书摊在床上，然后半趴着翻阅。 这是一本春/宫图。画技高超，意境幽远。和直接的爱情动作片完全不一样，书上渲染的是暧/昧的情调，开始的几页若隐若现，反而有了抓心的不耐。 看着看着，蓝焰表情有些变。他抿紧嘴，脸上崩得紧紧的。 尹小刀托着腮，学他一样半趴着。不过她的神情很淡定。 他斜睨她一眼，“你看过吗？” 她点头，问道，“四郎，你看不懂吗？我给你讲解。” “……”讲解个屁。看她那傻样，能看懂就奇了。他哼道，“过来，我给你上上课。” 尹小刀奇怪看他，“母亲说你不懂。” “你才不懂。”蓝焰给了她一个大白眼。“既然我们以后要生娃，那就得好好学。” 尹小刀想，如今苍城的事了了，他也戒了毒，那接下来的事，就是结婚生娃了。做足功课确实很有必要。于是她点头，“好的。” 这对年轻情侣，虽然男的血气方刚，躁/动难耐，但是基于情侣关系确定没两天，蓝焰觉得还是按部就班比较好。 学习是一码事，实践是另一码事。 起码傻蛋懂了后，他再有反应，可以光明正大自己解决。 蓝焰抱着这个正直的念头，给尹小刀普及知识。“哪，刀侍卫。这档子事，自古以来就天经地义。” “是的。”既然大家都是这样生娃的，那她和他也不例外。她问：“四郎，我们回横馆后就结婚生娃吗？” “先结婚，然后……干些生娃前奏的事，过几年后再要孩子吧。”虽然蓝焰一直把“生娃”二字挂嘴边，但他知道，他现在还生不了。他有过三年半的吸毒史，才戒毒半年，他怕生下畸形儿、低智儿或者小瘾/君子。他笑了笑，“刀侍卫，等我健康了，我们就生几个可爱的娃。”管它名额不名额，想生就生。大不了罚款。 尹小刀明白他的意思，握住他的手，“四郎，你一定会健康的。” “嗯，生一打。”他抱了她一下，笑嘻嘻的。 秘籍内容有点多，蓝焰没看三分之一已经受不住了。 没办法，他某方面的能力恢复得很生猛。稍稍心念一动，小兄弟就无法平静。 他生怕物极必反，于是中途打住，“今天先学到这里，改天再看。” “四郎，你不给我上课了吗？”尹小刀坐了起来。 “不上了。”他粗声粗气的。 “我们学了秘籍，什么时候开始练习？”她向来就很有行动力。以往练武时，都是看完理论马上训练。 “……”蓝焰沉默了好几秒，说：“等全部学完吧……一知半解容易出意外。” “好的。”尹小刀应道。 ---- 蓝焰和尹小刀迟迟没有动身回横馆。在苍城拖了好几天。 因为要翻阅秘籍。 蓝焰为了让自己身心健康，每天只翻几页。然后用着严肃的语气，和尹小刀解释生娃的过程。 这本秘籍十分彪悍。不少动作，没一定的体力和耐力，根本无法完成。 蓝焰后来明白了，这根本就是明里双/修，暗里练武。 靠！ 哪个王八蛋出的书，这不累死人么。一个休闲放松的运动，搞得跟武斗似的。 偏偏那个傻蛋还跃跃欲试。看她那气势，是想找他打架。 横馆的人，果然是一群傻冒。 大傻冒。 纵然蓝焰十分不满这本生子秘籍，但仍然看完了一整本。 他觉得，这本书的精髓在于前奏。后面那些高难度动作，可以直接忽略。 他也是这么和尹小刀说明的。 她点了头，“武术都是从第一招开始的。” “……”蓝焰想，他大概是唯一一个，女朋友抱着练武的心态和他双/修生娃的。 尹小刀对于理论和实践结合的日子，很期待。 蓝焰不怎么期待。不过，他的小兄弟在和他唱反调，而他对此，有些控制不住。 终于，还是迎来了修炼秘籍的第一天。 那是八月十六日，农历七月十四。 日子是尹小刀选的，她这样解释，“明天是中元节。嫁娶大忌。” “……”蓝焰懒得和她计较，说道：“我下楼去买个意外拦截器。” “我有意外拦截器。”尹小刀回忆起蓝彧开枪的那一刻，“上次你有危险时，我不会用。”而且当时情况太危急，她来不及掏出意外拦截器。 蓝焰掀起嘴角，“晚上教你怎么用。” 晚上，他做饭，她洗碗。 然后就是正式的体验时刻。 蓝焰表现得很敷衍。 尹小刀却早早洗好澡，坐在床上打坐。 他瞄了她一眼，“刀侍卫，你记得手下留情。”他担心她傻了吧唧的，真当练武把他打残了。 “好的。”她响亮回道。 蓝焰一直以为，自己不热衷秘籍修炼，未料到的是，自家小兄弟反应迅速，完全把他的“以为”当放屁。 他洗完澡出来时，尹小刀正在练习倒立，身子直直的，透着肌肉的力量。 他拍了拍额头，喃喃道：“希望我能活过今晚。” ---- 蓝焰活过来了。 还活得很好。 他不禁佩服自己的运动能力。 秘籍的前面几页不错，对于气氛的渲染很有一套见解。多亏这个气氛，蓝焰没有被尹小刀给打残。 蓝焰理论知识丰富，加上秘籍的学习，实践起来简直无师自通。 尹小刀还算配合。虽然她面部表情欠缺，不过他也觉得着迷。 那些高难度动作，蓝焰一律略过。他是床上运动，又不是耍杂技。 如果回顾运动过程，那太儿童不宜，毕竟现在社会讲求和谐。蓝焰上网搜了下爱情小说，但没找到合适的词句来给自己的初/夜润色。 他只好概括为，一夜两次。 因为意外拦截器只有两个。 ---- 通关完毕，蓝焰和尹小刀同床共枕到第二天。 蓝焰运动完后，就睡得呼呼的。 尹小刀早早醒了，不过没有起床练功。 她搂了下蓝焰，贴近他。 他除了戒毒期的浅眠，其余时间都是鼾声连连。 她听着听着都习惯了。 窗外很安静。 在这样一个明媚的清晨，尹小刀突然想起了当年老主持的话。 那个上上签，她一直好好保存着。她坚信着签上的内容。而今，她觉得已经如愿了。 她想，回横馆之前，得去苍城的那间寺庙还愿，感谢月老。 这时，蓝焰稍稍动了下。 他那边的被子滑了下去，露出胸膛上的疤痕。 他身上有不少的疤痕，是被蓝彧折磨时留下的。在尹家祛疤膏的修复下，已经浅色许多。 这个男人，虽然整日不务正业的样子，可是他的意志力很坚强。他经历过许多的痛苦，但最终站在她面前的，始终是个善良的模样。 这就是她的四郎。 与她幸福美满的四郎。 与她儿孙满堂的四郎。 本书由（凝涉）为您整理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