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txt80.com--【猫了个咪】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我恨我爱你》   作者:小孩你过来∣小孩_你过来   【内容简介】   十七岁时,他郑重地告诉她,她是他后半辈子的幸福;   她躺在他的臂弯里,笑得伤人自尊。   二十七岁时,他索性说,爱嫁不嫁,先生孩子;   她表示赞同,却怀不上。   三十岁时他终于怒了……   “我TM只恨我自己这么死心塌地的爱你!”   ……   以上:有关一个童养媳“折磨”外交部副司长的爱情故事。   阅读提示:   1、原定名为:《邢家的童养媳》但是……   2、本人初次尝试偏向写实风的题材,稍带京味儿。   3、其实我就是一个码搞笑文的……结局一定是HE。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豪门世家   关键字:邢育,邢凯┃邓扬明,安瑶,付嘉豪,陈雅静   【正文】   第01章:1995年3月20日      当一位妇人领着身怀有孕的女儿来到陆军上将邢复国的面前时,邢复国就明白,他管不了过于顽劣的儿子。   出生在军人家庭的孩子,且是单亲家庭的男孩,叛逆到难以置信的地步。   儿子十一岁的时候:嬉戏玩耍时故意扯掉女同学的裙子,气得女孩家长大闹陆军总院;   儿子十二岁的时候:在邢复国换好军装准备出门时,却发现红旗车被削笔刀刮得惨不忍睹;   儿子十三岁的时候:拉帮结伙打群架,将三十几岁的中年人打倒骨折兼脑震荡;   儿子十四岁的时候:在家抽烟喝酒,引起火灾,惊动火警部队及造成邻里之间的恐慌。   儿子十五岁的时候:对女性身体开始好奇,卧室床下的纸箱里装满各国色情片光碟,枕旁摞着成人杂志。   而今时今日,年仅十六的儿子,竟然弄大一个十八岁女孩的肚子!   ——号令三军的最高指挥官邢复国邢上将,却管不了他唯一的儿子。   钱可以摆平很多问题,却无法矫正儿子的心理问题。   于是,邢复国考虑再三之后,从外面带回来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用命令的口吻告诉邢凯,这女孩是孤儿,女孩父母都是军人,但不幸双双死于抢险救灾。女孩今年十五岁,邢复国给她起了新名字,叫邢育。邢育以养女的形式住进邢家,也是邢凯未来的老婆。   家中多个女人照料儿子,邢复国才可以放心工作。   别看邢育岁数不大,但自小接受良好的军事化教育,生活有规律,学习成绩优良,家务活更是没有她不会的。   邢复国认定邢育有能力引领儿子回归正途,当然,具体为什么,他也说不清。也许只因为这女孩说的一句话,她说——当她见到父母的尸体时,这世界上再没任何事会令她感到害怕。   ∞∞∞∞∞∞∞∞∞∞∞∞∞∞∞∞∞∞∞∞∞∞∞∞∞∞∞∞∞∞   邢凯没胆量反抗父命,只能选择沉默。   就自从那一天起,邢复国将邢育安排在邢凯所在的班级里就读。而这位所谓的未婚妻,对未来公公邢复国言听计从。邢复国甚至将家中的经济大权交于邢育掌管。邢育话不多,每天的工作就是监视邢凯上下学,照顾邢凯的饮食起居,如跟屁虫一样与她的“丈夫”形影不离。   也就是那一天,往日挥霍无度的高干子弟邢凯,身上一毛钱都没有了。   不得不说,邢育是个很漂亮的女孩,非常漂亮,清秀的脸庞上镶着一双大眼睛。但眼中透着淡淡的忧愁,她几乎不会笑,小巧的嘴唇常常抿成一线,沉稳的神态仿佛早已失去花季少女的活力。她总是穿着一双刷得雪白的老式球鞋,穿着土得掉渣的军绿裤,默默跟在邢凯身后,无论邢凯用多少不堪入耳的字眼辱骂她,她只是低着头,亦步亦趋。   邢凯很讨厌邢育,准确地说,极为反感。   ∞∞∞∞∞∞∞∞∞∞∞∞∞∞∞∞∞∞∞∞∞∞∞∞∞∞∞∞∞∞   一如既往,放学之后,邢凯与铁哥们兼同学邓扬明,蹲在胡同口抽烟侃大山。   邢育抱着他们三个人的书包,站在胡同口等待。   “滚!”   “七点半之前必须回家。”   “听不懂人话?我叫你滚啊!”   “邢叔叔今天会回家吃饭。如果你不想挨揍,马上回家。”邢育保持一贯的平静态度。   邢凯最烦邢育用父亲的名号压制他,他将手中的打火机狠狠砍向邢育。邢育敏捷地抬起书包挡在脸前,似乎已摸清了他的爆发套路。   “邢凯,一起回去吧,你爸发起火可不是闹着玩的。”邓扬明踩灭烟蒂,上前一步接过邢育肩头的书包,手提三个人的书包朝军区大院方向走去。   邓扬明的父亲是陆军后勤部部长,军衔与上将相差三级。邢复国身兼国务委员一职,而邓扬明的父亲是省级纪委副书记,两位长辈属于上下级的关系。俗称“高干”。   邓扬明比邢凯早出生几天,两人自小住在一个军区大院里。院中是一栋栋独立的小别墅,外观古色古香,内部则拥有最现代化的家电设备。篮球场,室内游泳馆,健身房等设施无一不缺。堪称北京黄金地段中的高档别墅区。士兵二十四小时站岗巡逻。高干子弟们自从出生之后,就知道自己与一般孩子有区别。他们在上小学之前,基本不能离开军区大院。自从上小学期起,高干子弟由军人军车护送,除了上大学,升学不必填志愿,直接进入陆军部隶属学校。一日三餐也由军队炊事班打理。如果想见家长一面,还得向他们身边的秘书长申请。   邢凯时常惹是生非,就是憋得太难受。   不过,要说邢凯这小子,确实是淘气得出圈,邢复国脾气又不好,一语不合抬手就打,三五不时打得邢凯抱头鼠窜。话说邢凯从三岁起就成了本大院“津津乐道”的负面教材。   如果谁家儿女不听话,家长们都会拿邢凯说事——儿子女儿啊,知道邢凯为什么天天被他爸追着满院子抽么?就是因为他不好好吃饭;就是因为他考试不及格;就是因为他作业没做完……如果你也不听话,邢叔叔这个陆军队最高领导可不是白当的,教训你没商量!   所以,院里的孩子们见到邢复国就跟遇上大灰狼似地。也不愿跟邢凯一起玩,生怕邢叔叔一巴掌抽错对象。   邓扬明是唯一一个愿意与邢凯做朋友的人,也许是脾气相投吧,说不好。两家长辈经常外出公干,虽然炊事班会定点送饭,定时打扫卫生,但两个大男孩看腻了一张张板绿脸,不按时起床,也不按时吃饭,打电动打得太晚了躺倒就睡,也不分你家我家,跟亲兄弟差不多。   不过,自从邢育住进邢家之后,邓扬明与邢凯上学几乎不再迟到。邢育叫醒邢凯的同时,也会顺便喊醒邓扬明,当他俩洗漱完了,油条米粥早已摆在餐桌上。许多人误认为高干子弟过着皇太子般的生活,说句实话,零用钱是多那么一点。但比起普通家庭的孩子,他们几乎得不到父母的关爱,更缺少一顿热腾腾的,带有人情味儿的早饭。   邓扬明大概清楚邢育的身份,他有时也挺同情这小女孩,在同龄女孩逛商场泡网吧追韩星的年代,邢育却要钻进炊事班里挑菜选肉,再按邢凯列出的菜单准备三餐。不仅如此,还要帮邢凯洗衣叠被,总之,所有家务活一肩包揽。负责照顾邢凯的勤务兵们反而落得轻松。   这时,邢凯一把勾住邓扬明的脖子,打断了邓扬明的思路。   “想什么呢你?”邢凯朝他吹了声口哨。   “对你老婆好点。”邓扬明鲜少一本正经的说点什么。   邢凯一阵恶寒:“你少恶心,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她充其量是我的保姆。”   “那你敢违背你爸的意思不娶她吗?”邓扬明挑起眉。   “这……”邢凯转身瞪了邢育一眼,用邢育可以听清楚的音量,说:“我查过了,法定结婚年龄是二十二岁,我至少还有六年时间逼走她!”   邢凯又回头补上一句:“喂!离我们远点,瞧你那土包子的死德行!”   邢育稍稍放慢脚步,捋了捋垂在肩前的麻花辫。   邓扬明喟叹一声,越来越同情这女孩。      第02章:1995年9月26日      邢复国每每回家都是声势浩大,军车前后护送,进院之后,士兵们夹道欢迎,齐刷刷行军礼,弄得跟会见某国领导人似地。   邢凯趴在两楼阳台前抽烟,惊见父亲已走入一楼大门,立马掐灭烟头塞进花盆。   他们父子的关系,等同老鼠见到猫。   邢育站在门口迎接邢复国,接过邢复国的外衣挂好之后,弯身递上拖鞋。   邢复国鲜少一见的笑容只愿展现在邢育面前,他打心底里喜欢这孩子,真懂事。   “邢凯呢?”   话音刚落,邢凯风风火火跑向楼,喊了声“爸”,一只手不自然地护住耳朵。   “手放下。”邢复国一见邢凯准头疼。   邢育知道邢凯偷偷打了耳洞,是她没看住邢凯。   邢凯下意识向邢育身后挪了挪步,轻踢她脚后跟。   “邢叔叔,先吃饭吧。”邢育指向厨房,对邢凯说:“还有一个汤,你去端出来。”   邢凯应了声,一溜烟跑走,这次算小村姑机灵,如果再敢给他告状,就不是往她书包里放老鼠那么简单了!   邢复国闷哼一声,对邢育耳提面命道:“我希望你不要一再纵容他。”   邢育鞠躬致歉:“下礼拜要考试,这顿打先记着。”   邢复国怔了怔,拍了拍邢育的头顶,哑然失笑:“我看起来真有这么可怕吗?”   邢育缓缓抬起眸:“不可怕,是我不太会说话。”   ∞∞∞∞∞∞∞∞∞∞∞∞∞∞∞∞∞∞∞∞∞∞∞∞∞∞∞∞∞∞   饭桌前,邢复国当着邢凯的面对邢育说:“你是我的养女,也是我邢家未来的儿媳妇,你不是邢凯的佣人,不必什么事都惯着他,该教育就教育。”   邢育点点头,始终不看邢凯一眼,她起身为邢复国盛饭。邢凯腹诽不屑,老爸真是搞笑,就这十五岁的小村姑还能管得了自己?   “邢凯,等吃完饭,把你近期的成绩单送到我书房来。”   “……”邢凯低头扒拉饭,他怀疑老爸不打自己一顿肯定睡不好觉。   果然,邢凯最终没能逃过一劫,书房里鬼吼鬼叫,邢育站在厨房,一边刷碗一边听二楼书房内,接二连三传来皮带抽打的声响。   邢复国“施暴”途中接到秘书打来的电话,因为这一个电话,邢复国只得返回办公室处理公务,邢凯很走运,少挨了几皮带。   而邢凯几乎是爬回卧室,感到背部火辣辣的疼,不过,他发现自己抗击打能力越来越强,居然一滴眼泪都没掉。   邢凯可怜兮兮地趴在床上,痛苦之余还不忘抓过床头的杂志解闷。   邢育则端着一盆热水走进,坐到床边,将一瓶化瘀血的药膏放在床头柜前,撩开邢凯的衬衫,拧了把热毛巾,轻轻擦拭在红肿的抽狠上。   “嘶!……别碰我!……”邢凯一把打掉邢育手中的毛巾。   “学习成绩好一点就不会挨打。”   “知道我为什么挨揍吗?!全是你害的,你的学习成绩差点行不行?!滚滚滚,看你就烦!”邢凯本来为了面子不想提这事,可邢育显然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药膏在桌上。”邢育捡起地上的毛巾,端起水盆离开。   邢凯愤恨地瞪向她背影,自从她闯入他的地盘,她就像个漂浮生物一样在他眼前晃悠,他原本还算过得去的生活全乱了!   他才不要跟这种刻板又变态的女人过一辈子,绝对不行!   ∞∞∞∞∞∞∞∞∞∞∞∞∞∞∞∞∞∞∞∞∞∞∞∞∞∞∞∞∞∞   第二天,上课期间邢凯收到一封信——他追求很久的一个女笔友约他见面。(那个年代流行笔友互通)   但是他兜里没钱,只能找邢育要,中午饭时,他把邢育带到操场角落里。   “给我点钱。”   “多少?”   “一千。”   “做什么用?”   邢凯扬起拳头虚晃一招:“要你管,快拿来。”   “你不说清楚我不能给你。”说着,邢育转身就走。   邢凯扯住她手肘,谎称道:“有一个朋友过生日,我怎么也得给人家买点礼物吧?”   邢育狐疑地望着他,从钱包里取出一百块递给他:“你还是学生,没必要送太贵重的礼物。”她又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本子,本子垫在墙壁前写明支出原因之后,说:“签了字再领钱。”   邢凯无力一叹:“你要不是一女的,我早抽你了我!”   邢育认真地回:“你未必打得过我。”   邢凯翻个白眼,举起双手投向:“我去见个笔友,你给我一百块不是让我丢人吗?”   “男的女的?”   “女的。”邢凯搓搓手,诡异一笑。   邢育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邢凯拧起眉:“喂!你还真以为你是我老婆呢?我想见谁就见谁,你还想管我的私生活吗?”   邢育将小本子揣回兜里:“钱可以给你,但是你要带我一起去。”   “凭什么啊?!你别太过分了你!”   “我不会打扰你们聊天。”邢育认为自己有义务保护邢凯,邢凯的身份特殊,又是邢上将唯一的儿子,不能让他出任何意外。   邢凯确实拿她没办法,毕竟邢育掌控了经济大权,看来只能见机行事甩掉邢育。   ∞∞∞∞∞∞∞∞∞∞∞∞∞∞∞∞∞∞∞∞∞∞∞∞∞∞∞∞∞∞   女笔友,化名Coco,书信中自称18岁,约邢凯在麦当劳见面。   邢凯特意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见Coco还没来,转身看向三个桌位之外的邢育,指挥邢育先去买点吃的。   邢育自小生活在偏僻山区,从没进过快餐店,她走到收款台前,看向印刷纸上琳琅满目的快餐食品,又看向邢凯:“你要吃什么?”   “随便。”邢凯看都懒得看她,一双眼睛紧瞪窗外。   邢育只得向服务员借走餐单,平铺在邢凯桌前:“你指一下,我不会点。”   到了今时今日,邢凯不相信还有人不知道洋快餐是什么,他不满地抬起头:“成心捣乱?”   就在这时,一位身材火辣的女孩向他们这边走近,女孩朝邢凯招招手,神态洋溢热情。   邢凯一看Coco与寄来的照片差不多,身材又好,他一把推开邢育,起身迎接。   Coco慵懒地坐下身,托腮审视邢凯,虽然邢凯嫩了点,但看得出,她很满意邢凯的长相。   “哟哟,比照片帅,嘻,可爱的帅小伙儿……”Coco伸出手指,刚要勾邢凯的下巴,却被邢育一手挡住。   Coco 怔了怔,缓缓抬起头,看向身旁土里土气的女学生,Coco嫌弃地抽回手,不悦地问邢凯:“这女的谁呀?”   “……”邢凯很不想与邢育扯上关系,但邢育就跟保镖似地站着不走。   “我妹。”   “你妹?……你见笔友还带上你妹?你们长得也不像吖。”Coco的态度稍有缓和,只要不是平地里冒出来的女朋友就行。   邢凯舒了口气,一把将邢育拉到座位上,无语问苍天。   邢育则直视Coco,不带一丝笑容地看着对方。   Coco 从没见过这么一种眼神,毫无敌意却令人毛骨悚然,说白了,有点像精神病患者呆滞时的那种状态,她搓了搓手臂:“你妹有自闭症么?”   “……”邢凯一手扶额,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倏地,邢育将餐单向Coco眼前推过去,漠然地说:“吃什么,我去买。”   Coco感到气氛诡异,她可不想参与什么古怪的三人约会:“不用了,我马上就走。”   “哦,也好。”邢育抽回餐单,又摆在邢凯面前:“你的笔友有事要离开,你还吃么?”   邢凯注视邢育阴森森的表情,顿感头皮发麻,他一指狠狠点在邢育眼前,抄起书包,很没风度地走人了。   邢育并没急于追赶,因为邢凯已上了出租车,他身上没钱,只能让出租车开回大院,门口守卫自会帮他付车费。所以,邢育面朝Coco浅浅一笑:“对不起,他脾气不太好。”   “……”Coco摆摆手,下次约笔友见面时,还得加一条,请勿携带家属!   ∞∞∞∞∞∞∞∞∞∞∞∞∞∞∞∞∞∞∞∞∞∞∞∞∞∞∞∞∞∞   待走送女笔友,邢育独自坐上公交车返回大院,沿路欣赏北京的夜景,长安街两旁闪烁着五彩斑斓的霓虹,繁华又不失庄严——这座辉煌的城市,将成为她的第二故乡。   而当她打开门锁,发现客厅里漆黑一片,她在门边摸索开关的时候,却被一股大力撞倒在地。   邢育晃了下昏沉沉的头,看清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影。   邢凯骑在邢育身上,猛然按住邢育的手腕,一把扯开她的校服上衣,邢育轻喊一声,反应机敏地抵御邢凯的偷袭。   其实邢凯也没想对邢育怎样,只是希望她别总是碍手碍脚纠缠不休。   然而,就在邢凯边亲她边乱摸的时候,邢育却说了一声“对不起。”   邢凯还没反应过味,邢育已抓起手边的马扎砸在邢凯后脑勺上,邢凯只是觉得有东西打中脑部,可连痛感都没察觉到……瞬间昏倒在地。   ∞∞∞∞∞∞∞∞∞∞∞∞∞∞∞∞∞∞∞∞∞∞∞∞∞∞∞∞∞∞   等他醒来时,人已躺在医务室里,他闷哼一声欲起身,护士立刻走过来按住他肩膀。   “缝了六针,别乱动。”   “……”邢凯摸了摸额头,果然包扎着一圈纱布。他瞥了下眼珠,椅子上挂着他的校服,白衬衫已被鲜血染红。   “我说小凯啊,要是让你爸知道你又去打架,我看你还得进来。”外科大夫陪同邢育走入病房。邢凯是医务室的“常客”,这里没人不认识他。   邢凯在再次昏迷之前,指向罪魁祸首邢育。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   通过这件事,他知道这妞惹不得,下手忒恨。并且,他终于心甘情愿跑去练跆拳道,风雨无阻一丝不苟。   一年之后,邢凯十七岁这一年,拿到人生中第一个奖杯——跆拳道校级冠军。   邢复国得知儿子获奖之后,骄傲的笑了。   获奖感言邢凯是这么说的——我要感谢一个人,是她给了我一次血的教训,让他明白,有一招半式傍身才是抵御“敌人”的强劲武器!   邢育则坐在台下为他鼓掌,朝他翘起大拇指,真心替他高兴。   邢凯瞪了邢育一眼,反感依旧。      第03章:邢家有女初成长      俗话说得好,凡事必有其两面性。自从邢凯掌握跆拳道要领之后,对打架这事儿更为上瘾,一个人撂倒三没问题,不过,打伤对方居多,打残的还真没有。   常有不明真相的人民群众反应:高干子弟打了人怎么就没人管了?警察叔叔怎么就能视而不见呢?其实吧,不是不管,是事出有因:先不说高干子弟有大兵护着,主要是警察局见情况不严重,也不愿给各级日理万机的大领导们添麻烦,能帮忙解决的就解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也算支援国家建设吧。再者说,十六、七的年纪,哪家男孩儿不是招猫惹狗过来的?您是说吧?和平年代,有理走遍天下。   正值夏季,门外高温酷暑,又是星期天,邢凯懒得出去惹事,约邓扬明来家打电动。   空调哄哄吹冷风,两人却打游戏打得汗流浃背。   “听说你把校长的亲侄子给揍了?”邓扬明最近没去上学,理由特简单,天热。   邢凯专心致志瞪着屏幕,说:“还不是为那个三班的班花,那小子在学校里跟我拔份儿,跟我抢人?瞎了他的眼。”   邓扬明瞄了眼门外,小声问:“你为别的女生跟同学打架,邢育会怎么想?”   “我管她怎么想干嘛?不高兴收拾东西走人呗。”邢凯不屑一笑。   邓扬明想了想,邢育真不像现代人,更像古时候地主家的童养媳,任由家里老爷们沾花惹草,姐们儿就跟看不见似地。   “邢凯,扬明哥,下来吃西瓜。”邢育顺楼梯口喊了一嗓子。   看见没,还给切西瓜败火。   邢育刚洗完澡,发丝上挂着水珠,忙进忙出闲不住。她穿着从老家带来的碎花坎肩、短裤,夏天穿这种“的确良”料子的衣服最舒服,不沾身透气好,市面上管这种布料叫涤纶。   她把西瓜放在茶几前,拿起一块,边吃边看电视。   邢凯与邓扬明一前一后走下楼,邢凯懒散地打个哈欠,目光无意间落在邢育的背影上,湿漉漉的头发弄湿了她的坎肩,清晰透出衣服里文胸扣带。   邢凯不怀好意一笑,用胳膊肘戳邓扬明:“她连胸都没有,还有脸穿内衣呢。”   邓扬明下意识看过去,又不好意思地瞥看视线:“你丫跟我说这事干嘛?”   邢凯不以为然,溜溜达达来到客厅,跳起脚坐上沙发,震得邢育那边晃了晃。   他见邢育没反应,翘起二郎腿,边啃西瓜边侧头观察邢育的胸部。   邢育从不吹头发,几缕湿漉的头发垂过肩头,在胸前的位置浮起一道曲线。   邢凯砸吧砸吧嘴,冷不丁喊了邢育一声,邢育侧转过头等他开口,但他什么都没说,所以邢育又看向电视。   别说,去年还什么都没有的飞机场,今天还真隆起两个小包。   而邓扬明的处境比较尴尬,不是他有多绅士,只因为这妞不能乱看,可是邢凯非招他注意那些不该注意的地方,偶尔忍不住瞄上一眼。   十七岁的男孩,正是对女性身体最热衷的年纪,邢凯借着伸手拿饮料的动作,用胳膊蹭了邢育胸部一下,邢育敏感地缩缩肩膀,又向沙发边挪了挪,双膝一蜷挡在胸前,继续看电视。   邢凯嘿嘿一乐,看向小沙发上的邓扬明,挤眉弄眼说:“别说,还挺软嘿。”   “……”邓扬明埋头吃西瓜,邢凯真不是个玩意,软不软的他能摸吗?!   “什么东西挺软?”邢育随口问。   “啊?……沙发,沙发软!”邢凯蹲屁股弹了弹。   这时,电话响起,邢育擦了擦手,顺手接起沙发旁的电话。   “找你的。”邢育将听筒递给邢凯,她本想站起身坐到另一边,邢凯却隔着她接起听筒,正因为电话线不够长,所以邢凯依着邢育肩膀接电话的动作,顺理成章。   邢育刚刚才洗完澡,不愿挨着满身臭汗的邢凯,她托起电话机放在腿上,示意他坐直了。   邢凯则假装聊得投入,一会仰头大笑,一会俯头应声,其实是借助一上一下的视角窥视她领口里的“内容”。   邓扬明咳嗽两声,捂嘴捡乐,只有他知道邢凯在用眼睛猥亵邢育。   终于,邢育感到不对劲儿,她盖住邢凯的眼睛,邢凯假笑一收,立刻挂了电话。   邢育站起身,跑回卧室,不一会儿,套了件长袖衬衫走回客厅。   “天这么热,你捂痱子玩儿呢?”邢凯很不满。   邢育不理,走向厨房:“你俩中午想吃什么?”   “麻辣火锅!”邢凯立刻提议。   邓扬明噗嗤一笑:“你丫差不多得了。为了让她脱,咱俩再中暑了。”   邢凯瞥了邓扬明一眼,指向自己后脑勺的位置,那里遗留着拜邢育所赐的旧伤疤。   “我就是心里痒痒,不看白不看啊,但不能被她发现,否则又得对我下黑手。”   “看你的班花去啊。”   “早看完了……”邢凯望天吹口哨:“唉,金橘真不能算橘子。”   “那你还为了人家打架?”邓扬明挑起眉。   “即便我不要也不能留给别人吧?这关系到我的面子问题。”邢凯燃起一根烟,故作无奈一叹:“是哥们儿我看走了眼,怪不得别人。”   邓扬明抄起拖鞋砍他,骂他一句恶心。   邢凯与邓扬明无话不说,丢人现眼的事也从不瞒着邓扬明。而邓扬明也不会拿朋友的丑事当笑话讲。这就是真正的朋友,除了媳妇,什么都可以分享。   不过,关于邢凯耍流氓反被揍这件事倒是令邓扬明很诧异,他一直认为邢育属于逆来顺受的女孩儿,没想到骨子里还藏着那么点傲气。   两人闹了一会儿,邢育真就从厨房里端出电磁炉。   邓扬明吸了口烟,一屁股坐到邢凯身边:“你们家邢育真听话,如果我将来娶的老婆有她一半贤惠,我爸非乐疯喽。”   “喜欢带你们家去,哥们就是仗义!”邢凯拍拍胸口,朝厨房喊去:“邢育,吃完饭赶紧收拾东西,你明哥把你收了……呃……你丫打人!”邢凯揉了揉后脑勺,嬉皮笑脸踹邓扬明。   邢育保持一贯的平静,把切好的菜逐一码上桌,更没兴趣参与无聊的话题。   等火锅准备好,热气这么一蒸,还真不是一般的热,更令邢凯失望的是,邢育没坐下来一起吃,她给自己拌了份凉面,捧着面碗回屋了。   邓扬明看向猛擦汗的邢凯,一边往锅里下肉,一边大笑:“偷鸡不成蚀把米,吃吧。”   “……”邢凯戳了戳筷子尖,眼珠一转,又想到一个偷窥邢育身体的好点子。   他眼中划过一道狡黠,客厅里的洗澡间是推拉门,他打算弄坏门锁,然后等邢育洗澡的时候,他假装睡得迷迷糊糊,拉门就进!   话说这真是男人们的劣根性,主动送上门的不稀罕,越是不让碰的越想看。   邢凯想到什么马上就执行,取来榔头、改锥破坏锁眼,又生怕邢育突然走出卧室,还叫邓扬明给瞪着点。   邓扬明发现他体内的邪恶因子疯狂流窜,不禁一笑置之。   ∞∞∞∞∞∞∞∞∞∞∞∞∞∞∞∞∞∞∞∞∞∞∞∞∞∞∞∞∞∞   晚上九点半   邢凯在门缝旁趴了几个小时,终于等到邢育走进浴室。   邢育很快察觉门锁已坏,她站在门槛前试了试,确定锁不起门之后,下意识看向邢凯的卧室门,而邢凯早就关了灯,制造出睡觉的假象。   邢凯顺门缝见她走进去,火速抓乱头发,摆出一副刚睡醒的德行,而后,他脱了鞋,蹑手蹑脚走下楼梯,蹲在沙发背后方等待时机。   雾蒙蒙的磨砂玻璃里透出纤瘦的轮廓,脱掉上衣,弯身脱裤子,看得一清二楚。   邢凯吞了吞口水,刺激!真不是一般二般的过瘾。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   透过模糊的影像,可以看出邢育正在洗头,洗头就得闭眼睛,也来不及护身体,当然是邢凯冲进去的最佳时间段!   于是,邢凯四脚着地爬到浴室边,蹲在门边上,深吸一口气,又吸一口气,把头发抓得更凌乱,使劲揉揉眼皮,张大嘴努力打出哈欠……欧了,万事俱备只欠拉门!   “唰!”……他成功地实施了第一步。   但失算的是,邢育洗头的时候……为TM什么要在身上围条浴巾?!   邢育满头泡沫,眯着眼看向杵在门边的邢凯……“出去。”   “……”邢凯因紧张过度忘了预先设计好的台词——哎呀呀,对不起,我睡得迷迷糊糊没发现你正在洗澡。   邢育见他一动不动,急忙扯过另一条干浴巾挡住身前,她什么都没说,也许是吓到了,也许猜到他不怀好意,她平静地望着他,抓起脚边的塑料板凳,显然是在警告他快点离开。   邢凯瞄了一眼她手中的“凶器”……啧啧,杀伤力不行吧?   邢凯同时看到她眼中的情绪,不屑及嘲笑。   他脖子一梗,反正都这样了,还不如豁出去了!   邢育见他阔步靠近自己,反脚跨进浴盆,这次不等邢育扬起板凳砸向邢凯,邢凯先发制人,一脚踢飞她手中的板凳,攥住她一双手腕按在墙边。他抖了抖肩膀,沾沾自喜地说:“不要用那种愤怒的眼神瞪我,我也知道你肯定会报复我,但至少我看完了,嘿嘿……”   他说着,扯开紧紧包裹在她身体上的浴巾,当浴巾顺着邢育的身体滑落时,邢育猛地扬起膝盖向他命根子撞去。   “啊啊啊!……”邢凯差点喷出眼泪,两腿一软歪倒在地,捂住下体,疼得抽搐。   邢育迅速围上浴巾,直接从他的胸口上踩过去,逃离浴室。   虽然只有一秒,但他还是看到了,看到了。   可爱的小蜜桃,呵呵。   不过,邢凯却为了这一秒在浴室里足足缓了两个多小时,最后还是杵着墩布杆走出来的。   当他步履蹒跚地回到卧室时,发现门上贴着一张字条。   ——如果期末考试你的平均分数达到85分,我脱光了给你看。   邢凯嘴角抽了抽,及格还差不多,85分对他而言简直是天方夜谭,而且距期末考试只有五个多月了!   为了让她心甘情愿脱衣服逼着自己恶补功课?不值不值。   他一把扯下字条,一瘸一拐滚回房间。      第04章:1996年7月15日      一个篮球打在二楼阳台边上,显然是为了引起邢凯的注意。   “邢凯,下来打球去啊。”   “不去,我看书呢。”   “看什么呢,黄书?!”   “滚一边玩去!没看我正忙着呢。”   邢凯挠了挠发根,捧着数学课本返回卧室。   他一翻身躺回床边,看向床头柜旁几乎崭新的一摞教科书……说来也奇了,自从邢育拿分数线当赌注之后,邢凯总是不自觉地翻看课本,可能是那么一股子男人的尊严在作祟吧,不愿让女人看扁,尤其是邢育那死丫头,输给谁都不能输给她,所以,自尊心逼着他得让邢育看看——哥不是因为惦记你的裸体才这么拼命,你想脱,哥还不稀罕看呢!   邢凯听到上楼的脚步声,急忙把课本塞进枕头下,顺手又抄起一本漫画展在眼前。   “我去取冷饮,你还吃上次那几种吗?”邢育敲了敲房门,压根没打算进去。   “随便随便!这种鸡毛蒜皮的破事你也问我?!”邢凯发现一件事,只要不是对邢育耍流氓,怎么骂她都没事。但是说话不能带脏字,其实带脏字也没什么,邢育也不会顶嘴,但她摆臭脸,就跟谁欠她三百吊钱似的。所以,邢凯为了保持优美的心情,尽量做到出口不成脏。   邢育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转角,住在高干大院有一点特舒心,即便各户长辈几年不回家,孩子们照样好吃好喝随便选,并且不花一分钱。   邢凯看了会儿书,口渴了,打开房门喊邢育送饮料,喊了两嗓子才想起她不在屋。他只得高抬贵蹄自己下楼。   他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冰镇饮料,一边扣拉环一边溜达到屋门口,听隔壁院里挺热闹,他溜溜达达瞥眼一看,见院里几个孩子正在打扑克,教科书看多了头疼,所以他站在一旁瞎支招。   这时,勤务兵推着垃圾车走来,正忙着挨家挨户收垃圾。   邢育不在家,勤务兵就在大太阳底下等,邢凯看这天儿忒热,心眼一软返回厨房提垃圾袋。当他将打好包的垃圾袋送到门口时,看到地上的白球鞋,这双球鞋跟了邢育一年多,老爸给她买名牌她不穿,偏偏对这双破球鞋爱不释手,刷了又刷洗了又洗,同学都给她起外号,叫她“白鞋公主”,就是笑话她土呗。其实邢凯不爱听,毕竟她如今也姓“邢”。   想到这,邢凯一脚将白球鞋踢出门外,连同垃圾袋丢进垃圾车里。   那边垃圾车没走出多远,邢育捧着冷饮回来。进门就先往厨房跑,生怕冰棍融化。   放好冷饮,邢育又开始刷碗,在厨房里待了半个多小时之后,她才举着一根冰棍返回客厅。   “小育,出来取快件。”勤务兵站在门外招呼。   邢育应了声,打开屋门的同时,她猛然发现,白球鞋不见了。   “哐当!”一声,邢育愤然地推开邢凯的卧室门。   邢凯显然吓了一跳,都没来得及藏教科书。   “有病啊你!”他愠怒地弹起身。   “球鞋呢?”邢育的神情风平浪静,说话声却有些颤抖。   邢凯见她眼眶微红,心一虚,躺回枕边看漫画。   邢育三两步走上前,将他手中的漫画书扔在地上,邢凯噌地扬起拳头,却发现泪水已滚出邢育的眼眶。   邢凯的拳头定在半空,他还是第一次见她哭,竟然为了一双破球鞋而落泪。   邢育抹了下眼角,摊开手,质问道:“球鞋呢?我的白球鞋呢?!”   邢凯受不了她盛气凌人的态度,一把打开她的手臂,喊道:“扔了扔了!一双破鞋还当宝贝了?叫我给扔了怎么着?!”   “扔哪了,扔哪了,你告诉扔哪了……”邢育攥着衣领,尽量控制情绪,声音越发颤抖。   邢凯还没开口,天空劈下一道闪电,紧接着,瓢泼般的雷阵雨倾泻直下。   邢凯不急不缓躺回枕边,嘲讽道:“天在下雨,鞋在报废,哈哈……”   邢育一听这话,急转身向门外冲去。   邢凯则站在二楼阳台上看热闹,只见邢育顶着大雨,一会儿蹲在院里翻纸箱,一会儿拖拽大花盆。大颗的雨水瞬间浇透了她的身体,她却像疯了一样乱闯乱撞。   邢凯从没见她的情绪有过大的波动,而此刻的她,失去一贯的沉稳冷静,就是一个十五、六岁、丢了心爱物品的小女孩,而那凄惨的哭声刺入邢凯的耳膜,渐渐地,他收敛了笑意。   他跑下楼,抓起门口的伞,本想给她挡挡,但越急越撑不开伞。邢凯一咬牙一跺脚,冒雨跑到邢育身边,扯了扯她手腕,邢育却坐着泥泞的草坪上,呆滞不动。   邢凯擦掉满脸雨水,顿了一秒,他并不想逼疯邢育,可她看起来已然离疯不远了。   “你先回屋啊!我去给你找。”他一弯身抗起邢育,邢育却对他又踢又踹。   “你告我扔哪了,我自己去找!”邢育一想到白球鞋躺在某个肮脏的角落,几乎崩溃。   邢凯见她都这样了,自己哪还敢坦白交代,他将邢育丢在客厅沙发上,不等她爬起身,他又急速跑回大门口,从外面锁上房门。   邢育拍打着门板,不断喊着放她出去。邢凯踹了脚门板,咆哮道:“我说了给你找回来就TM给你找回来,给老子安静点!”   说着,他在倾盆大雨中狂奔,直径跑向勤务室。   勤务兵却告诉他,因为天气热,所以从各家收来的垃圾直接送垃圾场了。   邢凯低咒一声,问清是哪个垃圾场之后,骑上勤务室门口的自行车,十万火急赶往。   可到了垃圾场,看向一望无际的垃圾堆,他才明白什么叫做“大海捞针”。   他擦了把脸,拦下一位戴斗笠的老头,急问:“大爷,高干院送来的垃圾放哪边了?”   老大爷说话挺刺耳:“到了垃圾场还分什么高干不高干的,全是垃圾。怎么着?你还想翻出什么机密文件啊?哈哈哈……”   邢凯没空跟老头扯淡,但有求于人也不好太嚣张,他心平气和地问:“您就告诉我,一个小时之内的垃圾放哪了?”   老头瞭望一圈,指向最东边的垃圾堆,邢凯道了谢,旋身就跑,这雨是越下越大,他是越不能理解自己所干的蠢事,就为了那丫头的几滴眼泪,他怎么就冒着雨翻起垃圾来了?   不过想归想,邢凯却没停下翻找垃圾堆的动作,一股股恶臭钻进鼻孔,他边找边反胃。   ∞∞∞∞∞∞∞∞∞∞∞∞∞∞∞∞∞∞∞∞∞∞∞∞∞∞∞∞∞∞   乌云遮月,一转眼儿天黑如墨。   自作孽不可活,邢凯,你丫就是个SB!——他不断重复这一话宣泄怒火。   邢凯瘫坐在垃圾山上,大雨劈头盖脸浇灌,他已疲惫不堪,却还是找不到那双白球鞋。   这时,一把伞遮在他头顶,他下意识回头,待看清撑伞人是谁,他一个踉跄再次摔倒。   “你怎么跑出来了?!”   邢育向前递了递雨伞,神态恢复以往的平静。   “翻阳台出来的,你,别找了,我不要了……”邢育一手撑伞,一手搀他站起,其实她一路紧追邢凯跑到这里,但是他骑车速度太快,她只能摸索着寻找。   既然他已感到抱歉,又冒雨找了几个小时,她还能说什么呢。   邢凯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可能就是看不得她一副哀怨的模样,他一把将她扳到正面,信誓旦旦地说:“等雨停了,我一定把球鞋给你找回来,免得让你埋怨我不守信用!”   邢育只是摇摇头,高举雨伞遮住邢凯的身体,而自己却淋在雨中。   邢凯心里挺不是滋味,虽然不清楚白球鞋对她的意义,但确实感到内疚。   他生硬地拉过邢育手肘,一同站在伞下,邢育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怪味,笑了笑,捂住鼻子。   “笑屁啊,还不是为了你!”邢凯见她终于笑了,不由舒了口气。   当两人走到垃圾场门口,邢凯一跨腿跃上自行车,指了指车前杠的位置,可邢育伫立在他身旁不上车,一直帮他撑伞挡雨。   “嫌我臭是不是?赶紧给我上来!”邢凯边说边把她拽上车前杠,邢育手抓车把向后挪了挪,尽量举高伞靠近他。   邢凯蹬起自行车,想起当初学骑车的原因:闲来无事看了一部叫《甜蜜蜜》的电影,男主角总是骑辆破自行车载着女朋友到处晃,两人虽是穷困潦倒,但女主角每每坐上男朋友的车总是笑得特满足。所以邢凯也不知道哪根筋错位,摔得鼻青脸肿终于学会驾驭这玩意。可是吧,现在每家每户都有专车接送,他一直都没机会尝尝这“返璞归真”的感觉。   想着想着,他歪头看向邢育的表情,但是邢育一直正视前方,再加上黑灯瞎火大雨满天,他扭得脖子酸疼也没看清楚。   “如果这次期末考试超过85分,你说话算数不?”   邢育脊背稍稍一僵,后脑勺向前点了点。   邢凯砸吧砸吧嘴,别害怕,随便问问。   ∞∞∞∞∞∞∞∞∞∞∞∞∞∞∞∞∞∞∞∞∞∞∞∞∞∞∞∞∞∞   这一场大雨,浇病了邢凯,邢凯躺在床上,嘴里叼着温度计,心里犯嘀咕,邢育瘦小干枯的都没事,他个大老爷们怎么就先倒下了?   “那双白球鞋是谁送你的。”   邢育正坐在床边给他换凉毛巾,手指顿了顿。   “……我爸妈。我老家住在偏远山区,交通不便利,我爸妈在执行任务前,问我想要什么当生日礼物,我说我想要一双白球鞋,爸妈一口答应,我就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可是,当这双白球鞋送到我手里时,还有爸妈的遗像……”   ……可以看出她竭力压抑着眼泪,却还是滴滴答答落在邢凯的手背上。邢凯的心,抽了抽。   邢凯很想对她说声“对不起”,邢育却盖住他的唇瓣,淡淡一笑。   而这一抹透着苦味的笑容,折磨得邢凯彻夜难眠。   第二天一早,邢凯抗着高烧跑遍北京城,凭记忆买到一双一模一样的白球鞋。但是他并没着急交给邢育,而是趁邢育睡觉的时候,独自一人坐在厕所里反复洗刷这双新鞋,至少让这双新鞋从外观上看更像原来那双,如果能蒙混过关当然再好不过。他只是希望,她别再哭泣。      第05章:书桌里的秘密      一个月之后,邢凯提着那双刷得发旧的球鞋,伫立在邢育卧室门前,她的房间位于一楼书房旁边,平时屋门紧闭。邢凯以为她习惯锁门,其实并没锁。而他是第一次走进邢育的卧室。   推开房门,家居装潢与别屋无恙,她打扫得很干净,床单平整,被褥叠成豆腐块,书本整齐地码放在写字台边缘。一眼望去,感觉不出是女孩的房间,更像一个军人的宿舍。   邢凯本打算放下白球鞋就走,却注意到插在花瓶中的一个纸卷,邢凯顺手展开一看,是一张发黄的奖状——乡级武术比赛第二名,获奖人,安姚。   他猜想,这是邢育的本名,自从邢育莫名其妙住进邢家之后,他只关心她什么时候滚蛋,而对她的过去全然不知。   好奇心驱使他走到写字台前,中间的大抽屉上了锁。邢凯拔出边上的小抽屉,顺着抽屉之间的缝隙摸到中间抽屉,他先是摸到两个塑料皮薄本,抽出一看,原来是两本烈士荣誉证书,男烈士:安国良。女烈士:姚舒敏。   邢凯沉了沉气,怪不得老爸要为邢育改名字,她的名字刚巧由父母姓氏组合而成,老爸显然是希望她能忘掉那些不开心的往事。   从证书上的照片来看,邢育的母亲很漂亮,邢育长得像她母亲,柔美的线条中又透着几分属于军人的刚毅。   邢凯没什么想法,将两本证书塞回抽屉里,又伸长手臂摸了摸,指尖碰到一个很厚的本子,他试图抽出本子,却卡在抽屉缝里拔不出。   这时,他听到开门声,匆忙物归原位,随后一溜烟钻进隔壁书房。   “回,回来了……”邢凯捧着一本《十大元帅》,拿反了都不知道。   邢育应了声,推开卧室门放书包,但她在屋里待了不到一分钟,又退出房间。   邢凯心虚,低头翻书,始终不看邢育的双眼。   邢育默默走到他面前,邢凯则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竭力躲闪着她的目光。而这时,邢育竟然一步跳到邢凯眼前,闪动着喜悦的大眼睛,翘起大拇指:“邢凯你真厉害,球鞋在哪里找到的?”   “……”邢凯这才想起他跑进人家房间的目的是为了送球鞋。   他将原本记得滚瓜烂熟的台词坑坑巴巴地说出:“哦……嗨!这事说来可就神了,垃圾不都是一袋一袋的吗?那个勤务员在往垃圾车上倒垃圾的时候把这双鞋给漏了!之后又赶上下大雨,勤务员一忙乎也忘了扔,这不,我刚才去搬饮料的时候发现球鞋一直放在屋檐底下……靠!害我白翻了几个小时的垃圾堆!”   听完,邢育眼睛笑成月牙,眼神中不掺杂丝毫怀疑之意。   “谢谢你帮我找回球鞋。今晚给你做油闷大虾。”说着,她欢蹦乱跳向厨房走去,唇边哼着家乡的小调。   “……”邢凯放下厚重的书本,长吁一口气,第一次看她笑得这么甜美,而且她竟然对他编造的故事深信不疑,他的负罪感终于减轻不少。   邢凯眯眼、仰头、攥拳头……整整一个月了,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他——袜子脏了自己洗,半夜饿了吃方便面啃饼干,渴了自己下楼拿饮料,脚步声还不敢太大,生怕吵醒“受伤”中的邢育。功夫不负有心人,白球鞋仿旧版成功地蒙蔽了邢育的双眼。不容易啊不容易,终于!他又可以坦荡荡地使唤邢育了!哈哈。   想到这,他懒洋洋地歪进沙发里,看了眼茶几上的电视机遥控器,顺厨房那边喊去:“邢育……电视机遥控器给我送过来……”   邢育应了声,擦了擦手走出厨房,从茶几上拿起遥控器,一转身就能送到邢凯手中。   邢凯两脚搭在茶几上,一手按遥控器,一手揉嗓子:“渴了渴了,矿泉水。”   “冰镇的还是常温的?”   “天这么热,你干脆问我喝不喝开水得了……”邢凯颠颠脚尖,不满地挑起眉。   邢育走到冰箱前,拿出一瓶矿泉水及一个装有冰块的玻璃杯,拧开瓶盖,倒好一杯冰水放回茶几上。   “行了,忙去吧,今晚多做几个菜,我打算叫你扬明哥跟咱们一起吃饭。”   邢育点点头,返回厨房忙碌。   邢凯看她百依百顺的小模样,心里那叫一个畅快,那叫一个舒坦。   不一会儿,邓扬明低头把玩着掌上游戏机走进邢家(当时特流行玩一款叫“俄罗斯方块”的小游戏)。他一进门就发现邢凯坐在沙发上傻笑。邓扬明随手关掉游戏机,踹了邢凯一脚:“你小子嘛去了?一个月没去上学,也不开门?”   别看他们住在同一个军区大院,但院与院之间相隔一道大铁门,只要门一关,就是完全互不干扰的两处独院。   邢凯撩了撩头发帘,自爱自怜地说:“在家复习功课呗,我能嘛去。”   “哟呵,我还真不信太阳能打西边出来,肯定是你爸给你下达硬性指标了。”   邢凯懒得解释,主要他也不知道自己抽什么疯呢。   “邢育!没见你扬明哥串门来了,没礼貌,出来喊哥、上茶啊!”   邓扬明给了邢凯一拳:“有病啊你,我自己拿不就得了。”他站起,走到厨房门口,正巧接过邢育手中的饮料,他笑着对邢育说:“别理他,跟你身上找当大少爷的感觉呢。”   邢育抿抿唇,他们三人在同一班上课,她与邓扬明基本天天见面。   邓扬明依在厨房门前看着邢育洗菜。他觉得女人在厨房中忙碌的背影很有味道,也算是童年时留下的一段美好记忆。母亲总是一边摘菜一边讲故事给他听,可等他上了小学之后,母亲再也没工夫下厨,甚至想见上一面都困难。   邓扬明正回味着,却被邢凯一嗓子吼回客厅。   “扬明,学校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儿没?”邢凯将一根烟丢给邓扬明。   邓扬明边点烟边坐下,意兴阑珊地说:“咱班刚转来一个女生……”   “长得怎么样?!”   “还行吧。”邓扬明双手放在胸前,做了个“大隆起”的动作。   邢凯一看这手势是个大咪咪啊,于是,眼中噌噌冒绿光,凑到邓扬明肩头,挤眉弄眼地问:“大波有主了没?”   “没有吧,我看她都是一个人活动,不知道她是性格内向还是认生。哦对了,那女生跟邢育还能说得上几句话。”   邢凯咬了咬后槽牙,邢育真没劲,班里来了新鲜货也不通知他一声!   ∞∞∞∞∞∞∞∞∞∞∞∞∞∞∞∞∞∞∞∞∞∞∞∞∞∞∞∞∞∞   第二天,邢凯在班级中见到传说中的大波妹,他吞了吞口水,还真是“汹涌澎湃”啊。   邢凯在第一时间打听清楚,这女生叫:冯茜茜。十七岁。关键是,目前尚无男友。   “这么漂亮你居然用‘还行’?那你看待美女的标准得什么样啊?” 邢凯戳了戳邓扬明。   邓扬明下意识看向邢育那边,随后低头看书。   邢凯顺着他的目光也跟着看了一眼,但他可没注意邢育,而是看了一眼邢育座位旁的胖胖女生:“原来你喜欢丰韵的……不过这位也忒丰满了吧?哈哈……”   邓扬明将错就错,调侃道:“那抱起来多有手感啊。”   邢凯知道邓扬明在扯淡,目光又瞄向冯茜茜……白里透粉的瓜子脸,丹凤眼薄嘴唇。正是邢凯喜欢的类型,他觉得吧,自己对人家姑娘一见钟情了。   到了中午休息时间。   邢凯见邢育和冯茜茜一同走出教室门,他立刻拉上邓扬明挤过去套近乎。   “小育,吃饭去啊?”邢凯“和蔼可亲”地询问,邓扬明一捂胃险些吐了。   邢育应了声,带着冯茜茜直径前行。   邢凯死皮赖脸跟随,故意撞了冯茜茜肩膀一下,冯茜茜则向一旁躲了躲,神色不安。   邢凯干笑两声:“你是新来的插班生吧?我这一个月没来学校,所以咱们今天才见到面,我叫邢凯,欢迎加入五班这个大集体,嘿嘿……”   冯茜茜见他伸出友谊之手,迟疑了一秒,腼腆地笑了笑,礼貌性地回握。   邢凯顿感一阵电流穿透脑皮,愣是攥着冯茜茜的手指忘了松开。   冯茜茜见状颇显尴尬,渐渐羞红了脸。   邢凯望着娇羞的小美女,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他想,这一次是真的恋爱了。   邓扬明睨了邢育一眼,邢育则无动于衷,站在一旁等候。邓扬明一把捞过邢凯的肩膀:“别挡在通道里,有话饭堂说去。”   当一行四人走入人潮人海的饭堂时,邢凯没有像往常一样指挥邢育冲向最前沿争抢好菜,而是自告奋勇替两位女生买中饭,那劲头就跟打了鸡血似地,当然,他可没放过邓扬明,总得有人帮他端餐盘吧。   冯茜茜望向邢凯“挥汗如雨”的身影,不由抿唇一笑。   “邢育,邢凯是你哥哥么?”   “我是比他小一岁。”邢育喝了口白开水,看向窗外。   “我还以为他跟我一样也是插班生呢,误会了。”冯茜茜面带笑意,她其实从进教室时便注意到邢凯。通常那些高高帅帅的男生总是很快吸引女生的目光。   吃饭的时候,邢凯利用武力霸占了可供八人就餐的饭桌,对其他同学的凶狠,正反衬出邢凯对自己人的体贴及照顾。   十七、八岁的青涩年纪,男生在女生眼前展示阳刚一面,对女生而言就是可以保护她一生的白马王子。冯茜茜偷偷看向身旁魁梧高大的邢凯,心中悄然泛起一轮涟漪。   邓扬明见邢凯还在帮冯茜茜夹菜递饮料,顺桌子底下踢了邢凯一脚,而沉浸在爱河中邢凯毫无反应。   邓扬明再看邢育,她的神色始终安然,正常得令人担忧。   ∞∞∞∞∞∞∞∞∞∞∞∞∞∞∞∞∞∞∞∞∞∞∞∞∞∞∞∞∞∞   一顿中午饭的时间,邢凯居然成功拿下冯茜茜,两人就这么肩并肩先走了。   邓扬明睨向细嚼慢咽的邢育,她竟然还吃得下么?   “小育,邢凯他只是玩心重,等新鲜劲一过就好了……”   邢育悠悠抬起头,笑了笑:“扬明哥,我没事。再说,也不是第一次了。”   邓扬明没再说什么,他都可以看出,邢凯这一次追求女生的态度与往日不同,似乎特别在意冯茜茜,他都看出来了,邢育不可能感觉不到。   “小育,你不如实话告诉冯茜茜,你和邢凯的关系是……”   邢育伸出一指抵在邓扬明唇边,说了句令邓扬明匪夷所思的话。   “扬明哥你要知道,最阴险的人是我。坏人不需要得到安慰。”   邓扬明静默地望着她,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心里究竟藏着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第06章:1996年9月25日      不到三天,邢凯与冯茜茜正式交往,正处在热恋中的他,立刻把复习教材丢在一旁。   邢育并没因此事而冷落邢凯,对他的照顾依旧无微不至,更不会尾随约会中的两个人,按时回家,做好够自己吃的一份饭菜,边看电视边吃饭。邓扬明偶尔会来邢家蹭饭。两人在吃饭过程中几乎不交谈,因为邓扬明始终摸不透邢育的情绪。   “都快十一点了,邢凯还没回来?”邓扬明躺在沙发上看书,一不留神睡着了。   邢育见他醒来,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他,说:“他最近都是很晚到家,一两点钟算早的。”   邓扬明怔了怔,望向邢育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问:“你是在故作镇定吗?”   “当然不是。”邢育侧头笑了笑。   “小育我要提醒你,男人不能这么放纵,越放越野,什么浪子回头都是扯淡。”邓扬明揉了揉眼皮,男人了解男人,如果把握不好尺度,那结局就是彻底跑远。   “你认为邢凯爱上冯茜茜了?”邢育平静地动了动唇。   “爱应该还谈不上,但总黏在一起对你不公平。”   邢育淡淡一笑:“可我不在乎,真的不在乎。扬明哥,快回去睡觉吧。”   不知是她掩饰得太好,还是确实感到无所谓,邓扬明从她眼中看不出端倪。   邓扬明见她一脸倦色,这才想起早过了邢育睡觉的时间,他匆忙站起身:“你先去睡,锁好房门,我再等会儿邢凯。”   邢育没再说什么,道了句“晚安”回屋睡觉,顺手锁上了卧室门。   邓扬明卧回沙发里,放着如此贤惠的女人漠不关心,说句心里话,邓扬明有些替邢育叫屈。也许正因为邢凯知道家里的女人会包容他的所作所为,他才敢这么胡来。   十二点半。   邓扬明不打算等了,可刚走出邢家大门,正巧在院里遇到邢凯。   “哎呀,大半夜戳这儿干嘛呢你?”邢凯一副掩饰不住的好心情。   “看不出么?当然是趁你不在家找你老婆谈心。”邓扬明开玩笑地回。   邢凯噗嗤一笑,溜溜达达挤过邓扬明肩头,斜眼一哼:“以后跟我老婆约会的时间算准点啊,让我撞见多不好哟。”说着,他朝邓扬明扬手告别,伸着懒腰推开屋门。   邓扬明无奈一叹,这小子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   原本就是一句玩笑话,谁都没当真的玩笑话,可是直到半夜三点,邢凯竟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愣是没睡觉。   “邢育!你给我打开门!”邢凯捶打着邢育的卧室门。邓扬明向来对情情爱爱的事没多大兴趣,偏偏对邢育温柔得很,邢凯这心里是越想越别扭。   他敲了足足十分钟,才听到门闩拧动的声响,不等邢育拉开门,他已亟不可待地一把推开。   邢育望着他愠怒的表情,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了?”   邢凯不予回答,一脚跨入她房间的同时,开了灯。邢育扬起手背遮挡光线,透过指缝看去,邢凯的行为很滑稽,爬到她的床上,翻枕头撩被褥,时不时耸鼻子嗅气味。   邢育自然不知在找什么,上前一步扯了扯邢凯所穿的T恤衫,说:“你干嘛呢?别穿着拖鞋踩我床单。”   倏地,邢凯扭头瞪她,犀利瞪!……他并没在邢育的床上找到一根可疑的头发,可是也不能证明她就是清白的!   “说!你的头发为什么这么乱?!”邢凯挑起眉,披头散发很可疑。   “……”邢育顺了顺长发:“你的头发也很乱。”   邢凯冷哼一声,抄起床头柜上的镜子照了照,真跟鸡窝似地。   邢凯顶着一头乱发,命令邢育挺胸抬头站好,邢育乖乖站直,迷茫地缓慢眨动眼皮。   “看着我!为什么不敢直视我的眼睛!心虚了?!”邢凯弹起身,将邢育逼到墙角。   邢育揉揉眼角,仰视邢凯,问:“现在是凌晨三点半,你希望我用什么眼神看你?”   “……”邢凯怒然扬起一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毕竟这种事不能乱指控,万一邢育跑到邓扬明那告状,肯定会伤到哥们之间的和气。   他的目光稍稍一斜,无意间看到邢育胸口的位置,冯茜茜比邢育的大多了,哼!有大奶牛谁还稀罕小蜜桃?就是!神经病吧?想到这,邢凯双手环背,若无其事地走出邢育卧室。   可他前脚走出门槛,邢育后脚便阖起房门,完全不追问他闹腾什么。   单凭这举动,又让邢凯堵心了半宿。   第二天早上。   一夜没睡的邢凯,顶着熊猫眼走出卧室。   “你吃早点么?”邢育正坐在桌边喝豆浆。没准备邢凯那份,主要是没想到他起这么早。   “不吃了,我去接冯茜茜上学。”邢凯边说边注意她眼中的变化。   邢育应了声,走进盥洗室,将牙膏挤上牙刷,架在漱口杯上,见他穿得是西裤,于是走到鞋架旁,取来一双擦得很亮的皮鞋。随后洗洗手,又返回餐桌前继续喝豆浆。   “……”邢凯抓了抓发根,纵然他们彼此讨厌,但至少是名义上的未婚夫妻,还是自己把邢育给骂傻了?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我跟你说个事,我昨天亲到冯茜茜的嘴了。你有什么想法没?”   “没有。”邢育叼着油条看报纸,眼皮都懒得抬。   “……”邢凯不爽地搓搓下巴,他似乎从没考虑过一个问题,邢育究竟怎么看他这个人。   倏地,邢凯用力甩了甩脑瓜,他为什么要在乎邢育的想法?如果他真在意邢育就不会当着她的面和其他女生谈恋爱,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   课间十分钟。   邢凯与冯茜茜腻腻歪歪,当他看到冯茜茜粉扑扑的小脸蛋时,他立刻又不纠结了。   眼瞅着上课铃要响起,教室门口忽然出现一名气势汹汹的男生,男生顺教室一扫而过,生硬地吼了一声:“谁叫邢育!出来一下!”   这一嗓子马上拉回邢凯的注意力,他见邢育向门口走去,松开冯茜茜的手指,三两步挡在邢育身前,邢凯双手环胸,与那名男生面面相觑。   “找邢育什么事?跟我说。”邢凯微扬下巴,眼中充满挑衅。   男生见邢凯神色傲慢,随手将一个练习本拍到邢凯手中,粗声粗气地说:“楼梯口捡到的!”   “……”邢凯这才明白,男生并没恶意,就是天生的大嗓门。   见状,邢育绕到邢凯身前,鞠躬致谢。   可当邢育伸出双手接练习本时,男生却不撒手了,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邢育,似乎如痴如醉了。男生当着全班同学们的面,拉起邢育的手指,笑着说:“你长得可真漂亮。我叫田旭,足球队队长,交个朋友好吗?”   邢育还没来及拒绝,男生已被邢凯一脚踹出教室门,上课铃同时响起,班长处事不惊,站上讲台,命令所有人回座位。   冯茜茜见对方人高马大,生怕邢凯吃亏,当她惊慌失措地跑到教室门口时,竟发现邢育非但没阻止,甚至狠狠一脚踹在男生的膝盖窝里,男生腿一软半跪在地,邢凯则顺势揪起男生的头发,拳打脚踢外带往墙上撞。冯茜茜注视邢凯赤红的双眼,仿佛杀了那男生的心都有,而且邢凯边打对方边叫嚣,那一字一句的内容,令冯茜茜有些惊呆了。   邢育听到回廊里传来脚步声,拉住邢凯手腕往教室里拽,但力量不够,急忙招呼冯茜茜搭把手:“茜茜,快帮我拉开他们。”   冯茜茜抽回思绪,一人抱住邢凯的一只胳膊,生拉硬拽弄回教室。   此刻,教课老师走入教室,老师看到依在墙边的男生,本想询问出了什么事,邢育却率先开口,告诉老师男生身体不舒服,随后,她搀起男生,朝医务室方向走去。   田旭捂着胸口,一瘸一拐前行,对邢育的行为理解不能。   “你就不怕我揍你?”   “你没向老师告状,谢谢。”邢育答非所问。   田旭闷咳一声:“这笔账我会找他算清楚,老师掺和进来就不好玩了。”   “哦,那我还是会帮他一起打你。”邢育淡然一笑。   田旭怔了怔,不怒反笑:“那小子刚才喊什么来着?你是他的人?”   “我叫邢育,他叫邢凯,我当然是他的人。”邢育掏出手绢,递给田旭,又说:“对不起,你们男人打架,我本不该在暗地里下黑手,但是你一拳打中邢凯胸口,我可看不下去。”   “哦……原来你们是兄妹啊!哥哥保护妹妹理所应当,该道歉的人是我,我这人性子直,想到什么就直接说出来了,跟你哥说一声,这事就算过去了,呵呵。”   田旭倒挺善解人意,一副满不在乎的态度,竟然就这么释怀了。   邢育扬唇浅笑,朝他翘起大拇指:“田旭,我记住你了。拿得起放得下的男人才是真男人。”   田旭难为情地抓抓头发,又因发根疼痛龇牙咧嘴。   教室里。   老师台前滔滔不绝,冯茜茜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瞄向后方窗口的位置,邢凯坐在最后一排,正趴在课桌上睡觉。她手中攥着一张写好的字条,已然被她捏得褶成团。   最终,她拜托同学们,把字条传到邢凯桌前。   邢凯原本一夜没睡,加上出力过度,这会儿真困了。前桌同学拍了他五分钟才把他叫醒。   他迷迷糊糊摊开字条一看——你说实话,邢育重要还是我重要?   冯茜茜所无法接受的,是邢凯对邢育的保护超越自己,因为也有男生当着邢凯的面向她示好,当然,邢凯也会指着对方鼻子警告,她是他的女朋友。可是,冯茜茜却从没见邢凯如此过激地对待过谁。   然而,更令冯茜茜没想到的是,当邢凯看完字条之后,看都没看她一眼,趴回桌上继续睡。   邢凯将脸颊埋在手臂中,谁重要他没考虑过,至少有一点邢育确实比冯茜茜懂事,邢育绝不会在他困得睁不开的时候提出这种没营养的问题。      第07章:1996年10月3日      邢凯一觉睡了到上午课结束,冯茜茜几次打算喊醒他,却被邢育用一种很婉转的语气制止。   “他昨晚没睡觉吗?”冯茜茜与邢育并肩向食堂走去。   “嗯,这不快期末考试了么,你多包涵。”邢育知道他折腾了一晚上,一会下楼拿饮料,一会去厨房找吃的,而她也没睡好。   冯茜茜不满地努努嘴,欲言又止,毕竟在邢育面前不好多说他哥的不是。但是,邢凯在教室外喊那一句,总是在她脑中盘旋——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惦记我的人?!   “对了,你们是亲兄妹吗?”   邢育歪头一笑,反问道:“我们长得不像吗?”   冯茜茜打量邢育,五官不像,但气质很像,军人子女特有的一股气质。   冯茜茜刚想说点什么,邢育则拉起她手指向饭堂跑去:“快点,去晚了没好菜了。”   进了饭堂,别看邢育身材瘦小,抢饭的劲头倒是不输男生,当她险些被人潮挤扁时,一双手臂护住她的身体。   邢育回眸一看,调侃道:“扬明哥,刚起呀?”   邓扬明应了声,他就是睡到自然醒才起床,还没回教室先来吃饭。   邢育在邓扬明的“护航”下,顺利挤进最前排,她手捧两个一次性饭盒:“阿姨,一份木须肉炒肉片,一份鱼香肉丝,四两米饭。”   “你吃四两饭?”邓扬明怔了怔。   “不是,给邢凯买的,他在教室里睡觉呢。”邢育回答得理所当然。   “那小子迟早叫你惯得没德行,你就由着他吧!”邓扬明无奈一叹,同人不同命啊,邢凯上辈子肯定没少积德。   邢育但笑不语,只给自己买了两个大素菜包。她踮起脚招呼冯茜茜:“茜茜,把你的餐盘递给我。”   冯茜茜这会儿还排在队中央,见邢育为了让邢凯吃上头锅菜,宁可挤在一群如狼似虎的男生中争抢,她这个做人家女朋友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用了邢育,你先走你的。”她没精打采地回话,哪好意思还让邢育帮自己买饭。   “反正都挤进来了,快说吃什么。”邢育有些着急,排队的学生已经开始发牢骚。   冯茜茜不予回应,低头装听不见。   如果不是邓扬明在一旁护着邢育,邢育这会儿早被推出队伍了。   邓扬明蹙起眉,语气欠佳地催促道:“冯茜茜!要吃什么快说,没看邢育跟这受挤呢?!”   冯茜茜自从一进到这班级就怕邓扬明,莫名其妙的害怕,她缩缩肩膀,说:“也,也来两个包子吧。”   邢育点点头,抄起食品袋挤出人群,当她把包子交给冯茜茜的时候,发现冯茜茜居然哭了。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邢育刚要帮她擦眼泪,冯茜茜却掉头就跑,邢育不明所以,捧着盒饭一路紧追。   等跑到教室门口时,邢育终于追上冯茜茜,她架高一脚挡在教室门前,顺了顺气,先将盒饭向冯茜茜手边递了递,说:“你给邢凯送过去,就说是你买的。”   “……”冯茜茜擦掉眼角的泪珠,原来邢育拼命追赶,是为了给自己一个表现的机会?   邢育盈盈一笑,二话不说便把盒饭塞到她手里,随后从食品袋里掏出两个包子,又把食品袋挂在冯茜茜的小手指上,转身向教学楼外走去。   冯茜茜望向她轻快的步伐,内疚不已。   ∞∞∞∞∞∞∞∞∞∞∞∞∞∞∞∞∞∞∞∞∞∞∞∞∞∞∞∞∞∞   邢凯闻着饭香睁开眼,打开饭盒一看,又他看向坐在课桌前的冯茜茜,难以置信地问:“你去买的?”   冯茜茜违心地点点头,从兜里掏出一罐软包装饮料,插好吸管,放在邢凯手边。   邢凯没想到女友这么贤惠,不由得意地笑起,他拍了拍冯茜茜的脸蛋,从课桌里拿出另一双筷子,拉着椅子挤到冯茜茜身边,一手搂住她肩膀,夹起一条瘦肉丝送到冯茜茜嘴边,油嘴滑舌地说:“要不是年龄上有限制,我真想现在就把你娶回家,呵呵。”   冯茜茜一脸羞涩,沉浸在甜言蜜中的她,暂时把那些不快的事抛于脑后。   而当一对恋人卿卿我我的时候,邢育盘腿坐在树荫底下,看向正在草坪上练习足球脚法的队员,嘴里啃着包子。   足球队队长田旭,就是无端端被“邢家兄妹”胖揍的那一位,早就看到邢育,他见邢育干巴巴吃包子,从纸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她。   “谢谢。”邢育倒不见外,拧开瓶盖喝上一大口。   “中午就吃这个?”田旭擦了把汗,依坐在树干旁。   “吃饭的目的是为了活下去。”邢育不以为然地回。   田旭挑起眉,这女生有点意思,一副稚嫩的脸庞,说出来的话反倒像七老八十。   邢育吃饱了一抹嘴:“能借我个足球踢踢吗?”   “那有什么不行的。”田旭一声吼,队员立刻踢过来一个足球。   邢育点头致谢,抱着足球跑到队员旁边,效仿着队员的模样,笨拙地学颠球。   田旭见她除了捡球就是捡球,爽朗大笑:“你以为踢毽子呢?要用上脚背的力量。”   邢育虚心受教,抱着足球跑到墙边独自练习。   “你对足球有兴趣?”田旭慢悠悠凑上前。   邢育摇摇头,却依旧卖力地练习着。她见邢凯闲来无事就会在院子踢球或扣篮,她也想感受一下其中的乐趣是什么。   “礼拜六有场球赛,国安对大连,我爸托朋友给我弄了两张票,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去看?”田旭的神色颇显骄傲,国内重大球赛,一票难求啊。   可邢育哪懂这些,婉言谢绝:“不去了,周末有事。”   田旭沮丧地应了声,一抬眼皮,见对面二楼教室窗口前,一对男女正在亲密交谈,他轻撞了邢育肩头一下,打趣道:“快看,你哥公然在学校里和女朋友搂搂抱抱。”   一听这话,邢育横跨三步跳到树干后,蹲在树坑里拍打足球。   田旭没有注意到邢育怪异的举动,搓了搓下巴,继续说:“别说,你哥的女朋友挺漂亮的,但是吧,没你漂亮。”   “我土,邢凯总说我是小村姑。”   “那是你哥跟你逗呢,要是你打扮得花枝招展,那得招来多少狼啊?”田旭指向自己:“看见没,我就是其中之一,哈哈。”   邢育侧头看了田旭一眼,阳光撒播在他浓眉大眼的五官上,邢育则淡然地笑了笑。   ∞∞∞∞∞∞∞∞∞∞∞∞∞∞∞∞∞∞∞∞∞∞∞∞∞∞∞∞∞∞   到了下午放学的时候,邢凯中午约好冯茜茜一起去看电影。   可是邓扬明的出现,令他改变主意。他从兜里掏出四张电影票,一把捞过邓扬明的肩膀:“哥们预感到你今天会来上课,所以多买了两张电影票,走吧,一块看电影去。”   “不去,我宁可回家看盘。”邓扬明断然拒绝。   邢凯充耳不闻,朝邢育喊去:“小育,过来一下。”   邢育收拾好书包,走到邢凯面前,邢凯摊开她的手,将两张电影票拍在她手心里,装模作样地说:“我请不动你扬明哥,你叫他。”   邢育看看手中的电影票,又看向邓扬明,真就乖乖地询问:“扬明哥,去看电影么?”   邓扬明迟疑片刻,既然邢育也去,那他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一把抄过电影票揣进裤兜,吊儿郎当走向教室门口,笑着说:“不看白不看,咱俩给他们当电灯泡去。”   邢育跟上邓扬明的步伐,来北京一年多了,她还真没进过电影院。   而冯茜茜一早就站在教室门口等邢凯,可等了一会发现他还没出来,所以她探进头,笑眯眯地催促:“想什么呢你,快走呀。”   “嗯……”邢凯低沉地应声,将课本胡乱丢进书包,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说不上来那股劲,就好像本属于他一个人的玩具,正在被其他人悄悄瓜分。   当然,邢凯更觉得自己不可理喻,居然怀疑自小玩到大的好哥们与邢育有染,这是对友谊的亵渎。可他怎么就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了呢?   ∞∞∞∞∞∞∞∞∞∞∞∞∞∞∞∞∞∞∞∞∞∞∞∞∞∞∞∞∞∞   初次走进电影院的邢育,显然对新奇事物感到新鲜,她环视一张张巨大的电影海报,五彩斑斓的旋转的灯箱,笑容溢在眼中。   冯茜茜将一桶爆米花递到邢育手中,噗嗤一笑:“你怎么就像没进过电影院似地?”   “嗯,第一次来,房顶真高呀。”   冯茜茜以为她在开玩笑,一笑置之。   而她们的交谈内容传进邢凯的耳朵,邢凯这才醒悟,邢育自从进了邢家之后,真成了他的小保姆,长期处在三点一线的枯燥模式中。   电影开场,场内一片黑暗。   邢凯与冯茜茜换了位置,坐在邢育身旁,而邓扬明则坐在邢育的另一边。   邢育聚精会神地看电影,目光已被跌宕起伏的剧情所吸引。   而邢凯从始至终没看屏幕上演得是什么,视线时不时飘向邢育的侧脸……   当电影演到爆笑场景时,邢育忍俊不禁,可忽然,她的笑容僵在嘴角。   因为,邢凯捂住了她的手。   邢凯直视屏幕,依旧保持正常的坐姿。   邢育下意识看向冯茜茜那边,冯茜茜正笑得前仰后合,并没注意到他们。   她小幅度地抽了抽手指,却被邢凯攥得更紧,甚至带出不容反抗的力道。   邢育放弃挣脱,手指缓缓弯起,两人就这么双手相握着,看完整部电影。      第08章:1996年12月10日      春去冬来,今年高二升高三期末考试定在97年01月18日,距考试时间不到一个月。   冯茜茜明知学习任务重,但沉浸在初恋中的她显然无心复习,更受不了邢凯用复习的理由漠视她的存在,所以,她今晚约邢凯在街角快餐店见面,顺便增进一下感情。   下课之后,邢凯准时赴约,手里托着一本语文教材,这一门一直都是他的弱项。   冯茜茜将一杯热巧克力推到他面前:“给你点的。”   邢凯说了声谢谢,视线依旧落在文言文的注解上。   “邢凯,你有必要这么用功吗?校长不是你爸爸的下属么?……”冯茜茜非常不理解邢凯的行为,因为据她了解,邢凯高一时除了打架就是旷课,甚至连高二期末考试都没参加。   “你爸还是教育局的高层干部呢,你还不是照样要考试。”邢凯没好气地合上书本。其实他特反感别人拿他父亲的职位说事。做了坏事,别人说他仗势欺人;有了点表现,人家又一口认定他托关系走后门。   冯茜茜叼着吸管,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你生气了?”   “没有。你说有重要的事找我?什么事,说吧。”邢凯边说边从兜里掏出手机,拨通家里电话……“喂,今晚不想吃米饭炒菜,弄完茄子打卤面就行,嗯,一会儿就回去。”他合起手机,看向冯茜茜,这才发现冯茜茜脸色难看。他还以为谁了欺负冯茜茜,关切地问:“究竟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冯茜茜嘟着小嘴,指向邢凯,娇滴滴地说:“就你就你……我还想让你陪我逛街去呢,谁允许你回家吃什么破茄子面了?”   邢凯知道最近冷落了女朋友,可是这窗外狂风卷枯叶,这么冷的天,当然是回家最舒服。   邢凯不懂自己在想什么,当初喜欢人家冯茜茜喜欢得昏天黑地,可接触一段日子之后,他越来越忍受不了冯茜茜的脾气,也不是说她有多刁蛮,就是神经特敏感,但凡八岁至八十岁的女性同胞跟自己多聊上几句,她立刻甩脸子闹情绪。邢凯哄着哄着,也就逐渐丧失了耐心。而他们之间的感情,也像这天气一般急速降温。   “这样吧,等考完试我陪你逛个够行不行?”邢凯拍了拍冯茜茜的手背,嬉皮笑脸。   冯茜茜甩开他的手,如往常一般摆出一副怨妇的神情,她缓缓看向窗外:“邢凯,你刚追我哪会还记得说过什么吗?你说无论我几点给你打电话,你都会在一刻钟之内出现在我家楼下。可现在呢,我只是让你陪我逛逛街你都推三阻四的,你要真是好学的三好学生也行,可你根本就不是。说吧,你是不是喜欢上别的女生了?如果是趁早说清楚,免得我挡到你们的路……”   “……”邢凯长吁一口气,他一直纳闷女性的记忆构造究竟是个什么样,精密及准确程度可比电脑硬盘,还是永久使用,都不带划痕磨损的。   他要奉劝男同胞与自己一句:跟女人聊天之前稍微斟酌一下,曾经那些脱口而出的承诺迟早有一天噎死你!   “说话呀,是不是叫我猜中了?”冯茜茜追问。   “你希望我说什么?”   “还装傻?是不是三班那个总跟你眉来眼去的女生?”冯茜茜的表情很受伤。   邢凯见冯茜茜眼中转着泪,心一软,坐到她身旁,搂住她肩膀紧了紧:“没有的事,我就喜欢你一个。”   冯茜茜一听他给出否定答案,又不自然地笑了:“那你最近为什么不爱理我?”   “真是因为考试,我爸给我施压了,必须拿到85分。”   冯茜茜呛咳一声:“85分?!开玩笑吗?你哪一回考试及过格?哦,除了英语。”   邢凯其他科目没上过60分,可英语这一项总是拿班级前三名,且口语标准流利,全校只有英语老师最喜欢邢凯,时常夸他是拥有语言天赋的学生。   “……”邢凯砸吧砸吧嘴:“所以我才不能让我爸小瞧了我,不蒸馒头争口呗。”   “要不这样……”冯茜茜凑到邢凯耳边,说:“我求我爸给你弄份期末考试题范围卷?”   邢凯因自尊心作祟,立马拒绝冯茜茜的好意,再说了,如果他真有心作弊,又不是高考,绝对不算难事。   冯茜茜顺桌子下环住邢凯的腰,依偎在他肩头撒娇:“求你了邢凯,陪我去逛街吧,我妈后天生日,生日礼物我还没准备呢……”   邢凯迟疑一秒,点头答应。毕竟买礼物花不了太多时间。   ∞∞∞∞∞∞∞∞∞∞∞∞∞∞∞∞∞∞∞∞∞∞∞∞∞∞∞∞∞∞   然而,冯茜茜一进购物商场直奔时尚女装部,东挑挑西试试,一小时就这么过去了。   邢凯坐在休息椅上等,无意间一抬眼皮,看到一条浅灰色的运动裤,他走上前,销售员紧跟其后介绍:“小帅哥有眼光,这条女裤是冬季最新款,质地柔软,保暖又舒适。”   邢凯刚要说点什么,冯茜茜正好从试衣间走出,开心地在邢凯面前转了一圈:“怎么样?”   “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邢凯下意识将运动裤拦到身后。   冯茜茜眯眼一笑,返回更衣室继续试装。邢凯舒了口气,立刻将运动裤交到销售员手里:“就要这条,160左右的身高,偏瘦。”   销售员手捧一条S号的运动裤,带领邢凯柜台交费。邢凯一边掏信用卡一边注意更衣间那边的动态。当收银员正准备给运动裤装入纸袋时,邢凯则一把将运动裤塞进书包,随后若无其事地迎上冯茜茜,他见冯茜茜已换上自己的衣服,笑着问:“选好了?”   “嗯。”冯茜茜把一摞衣裤堆到售货员手中,刚准备跟随销售员去付款,却被邢凯拉住手腕,他说:“你坐沙发那等我一下。”   冯茜茜甜甜一笑,虽然她并不缺钱,但她确实是在享受与邢凯一同购物的乐趣。女生购物男生结账,相当有面子呐。   ∞∞∞∞∞∞∞∞∞∞∞∞∞∞∞∞∞∞∞∞∞∞∞∞∞∞∞∞∞∞   将近三个小时,邢凯终于把满载而归的冯茜茜送到家门口。   他捏着一摞水单犯愁,消费4000多块,问题不在钱,是他必须向邢育报账。父亲规定的。   邢凯走到门前时,邢育已快一步打开门,依旧不问他晚归的原因,接过他肩头的书包及外衣,一双拖鞋摆在邢凯脚边。   “我去煮面,等几分钟。”邢育转身向厨房走去。   邢凯再次感叹,有些女人机敏如鹰,有些却木讷如石。   当邢育端出热气腾腾且拌好的茄子打卤面放在餐桌上时,发现桌面上放着一条运动裤。   邢凯拉过面碗,边开电视边随口说:“给你买的。”   邢育在围裙上擦了擦水渍,小心翼翼地打开透明包装袋,还没看款式先看标价,她显然难以接受这种价位:“就这么一条运动裤……398?”   “是吗?我没注意。”邢凯大口吃着面,邢育打卤一绝。   邢育粘好封口,将裤子又推回邢凯眼底,说“我不要,退了吧。”   邢凯瞪了她一眼,从上衣兜里抽出一叠水单,命令道:“拿着你的裤子记账去。”   “……”邢育拾起散落一桌的票据,金额总数高得令她咋舌:“你才高二。”   邢凯一拍桌子,邢育立刻起身,迈着“沉痛”的步伐回屋记流水账。   他暗自吐口气,幸好邢育吃吓唬这一套,他每次都能顺利混过去。   等邢凯吃饱喝足,跟没事人似地仰在沙发上瞎指挥:“先别收拾了,换上给我看看。”   邢育放下碗筷,一分钟之后,穿上运动裤走回客厅。   邢凯注视她一双笔直的细腿,搓了搓下巴,别说,一下子就把她身上那股土气掩盖不少。   “挺好的,快谢我。”   “谢谢。不过,有点肥。”   “运动裤本来就宽松,你怎么个意思?还惦记退呢?”邢凯挑起眉。   “……”邢育摇摇头,先回屋换上家居裤,再返回客厅收拾碗筷。   “怎么又脱了?”   “我怕弄脏。”   “明天上学穿吗?”   邢育挣扎了一瞬:“……穿。”   邢凯这才满意地笑了笑,一转身向楼梯走去,早知道她穿上这么好看,应该多买几件。   ∞∞∞∞∞∞∞∞∞∞∞∞∞∞∞∞∞∞∞∞∞∞∞∞∞∞∞∞∞∞   第二天,邢育穿上昂贵的运动裤,走路姿势都变得谨慎。被邢凯嘲笑一路。   当她一进教室,冯茜茜就注意到邢育的裤装,顿感头顶阴雨密布。   到了中午。   冯茜茜将邢凯拉上天台,终于爆发了。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邢凯不明所以,天台寒风刺骨,他倒想问冯茜茜是什么意思。   “昨天还好好的,你又怎么了?”   冯茜茜攥了攥拳,怒道:“昨天我就看上那条运动裤了,没看见我试了又试吗?我还以为你想给我买,所以我就没提,原来是我自作多情!”   邢凯真不懂她的爆发点在哪,轻声一笑:“不就是一条运动裤吗?你喜欢我送十条给你。”   “你究竟明不明白?问题不在裤子,是你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   邢凯见她气得小脸涨红,为求息事宁人,他立马服软投降,从身后环住她:“好好好,我错了,下次注意。”   冯茜茜正在气头上,转身一把推开邢凯:“再说你给你妹买裤子有必要躲躲闪闪的吗?直接买就好了嘛!干嘛弄得跟见不光似地?!”   邢凯的背部硬生生撞上围墙,围墙上刚巧有个突出的大铆钉,好死不死抵上邢凯的脊椎骨,他吃痛地揉了揉,没想到她出手会这么重。   冯茜茜却不依不饶,对他推推搡搡,愤怒地说:“为什么你就不肯让我心里感觉踏实点?!我受不了你了邢凯,咱们分手吧!”   ∞∞∞∞∞∞∞∞∞∞∞∞∞∞∞∞∞∞∞∞∞∞∞∞∞∞∞∞∞∞   邢凯停滞了一分钟,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再去哄她,而是平静地点点头。   冯茜茜错愕地望着他,泪水顷刻模糊了视线。   “我现在相信女人确实拥有第六感,对不起。”说着,邢凯旋身离开,她的怀疑准确无误,纵然他百般否认,依旧逃不过女人敏锐的洞察力。   一旦爱已成了过去时,勉强在一起误人误己,更会伤害对方。   虽然冯茜茜一直怀疑他已变心,但此刻却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瘫坐在地,捂住脸颊,扑簌簌地落泪。   ∞∞∞∞∞∞∞∞∞∞∞∞∞∞∞∞∞∞∞∞∞∞∞∞∞∞∞∞∞∞   邢育见邢凯一人返回教室,脸色不太好,猜到他们又吵架了。而邢育想见到的结果并不是这种,他们却总是以争吵收场。   不过今天很奇怪,直到下午课开始,冯茜茜依旧没回来。   邢育有些担心,问了问冯茜茜的去向。邢凯却说不知道。   她偷偷向邓扬明借来手机,响了很久,冯茜茜才接起电话。冯茜茜说她不舒服先回家了,如果方便的话,希望邢育可以帮她把书包送回家。   ∞∞∞∞∞∞∞∞∞∞∞∞∞∞∞∞∞∞∞∞∞∞∞∞∞∞∞∞∞∞   放学后,邢育按地址将书包送到冯茜茜楼下,冯茜茜起初没说什么,但邢育决定离开时,她却抱住邢育大哭起来。冯茜茜讲出他们分手的事实,她说她当时正在气头上,说话确实有点没轻没重,恳请邢育帮她说说情。   邢育安慰了冯茜茜一会儿,看她伤心欲绝,说实话,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   邢育回到家,趁着替邢凯收拾房间的时候,故作有一搭无一搭地说:“原来冯茜茜下午没来上课是因为生病了。”   “哦。”邢凯仰在床上看书,态度漫不经心。   “你给她打个电话慰问一下吧。”邢育拿起座机听筒。   “分手了。”邢凯看都没看邢育一眼,顺手推开眼前的话筒。   “分手了还是同学,也可以关心一下。”   倏地,邢凯将课本砸在话机上,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瞪着邢育。   “你有病?”他不悦地质问邢育。   “没病。”   “你还记得你是我什么人吗?!”   “记得。”   “那你现在干嘛呢?当自己是观世音呢?!赶紧回屋偷笑去才是你现在该做的事!”   邢育无奈地眨眨眼,端起水盆转身离开,临走前留下一句:“你才有病。”   “?!”……邢凯朝她背影挥空拳,随后抄起书本,好你个邢育,叫你有恃无恐!叫你嚣张!妈了个巴子的,他决定了,头悬梁、锥刺股外带闻鸡起舞,非得凭实力考到85分不可!      第09章:1997年1月25日      寒假前夕,邢凯终于拿到期末考试成绩单。   他捏着那张成绩单,气得指尖颤抖。   当班主任用惊异的目光注视他时;   当校长亲自跑到教室里,嘉奖全年级英语第一名的他时;   当同学们纷纷向他祝贺时;   邢凯却是勃然大怒——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起身走到班主任面前,将成绩单拍在班主任桌前,他蹙着眉,一字一句质问道:“我最最敬爱的李老师,请您告诉我,为什么我的平均分数是84.5分?四舍五入一下对您而言有这么困难吗?!——”   此话一出,全班愕然。   班主任见他情绪激动,笑了笑,心平气和地说:“84.5分有什么问题吗?考试成绩是老师们反复核对过的,不会有差错。邢凯,不要这么苛求自己,老师知道你这次复习得很认真,你的转变已令老师及同学们刮目相看了。”   邢凯一口闷气憋在胸口,攥了攥拳,欲言又止,直径走出教室,他确实是在无理取闹。可是这0.5分的差距,砸碎了他的自信心。   所有人都不明白邢凯在为什么事闹脾气,只有邢育懂。   ∞∞∞∞∞∞∞∞∞∞∞∞∞∞∞∞∞∞∞∞∞∞∞∞∞∞∞∞∞∞   明天开家长会,全班同学留校打扫卫生,后天正式放寒假。邢复国肯定是没空参加家长会,如往年一样,委任他的秘书代表出席。不过话说回来,纵然邢复国有空也不愿意来,因为儿子每一年的成绩都与“国情”不符。   邢凯这一走,同学们都把好奇心转移到邢育身上,尤其是对旧情人念念不忘的冯茜茜,一边扫地一边接近邢育。   “邢育,邢凯怎么了?英语考试拿到全年级第一名还不满足?”   “他认为自己可以考得更好,不是他高估了自己,而是有些事不是努力就可以达到预期的目标。”邢育收拾着邢凯的书包,看到一本本已卷页的教学课本,欣慰一笑。   冯茜茜听得似懂非懂,含糊地问:“对了,期末考试也结束了……邢凯他和我……”自从她提出分手之后,一直期待邢凯主动求和,可是邢凯除了看书就是背单词,她总是在一旁偷瞄他,渐渐发现邢凯的另一种魅力,认真学习的模样更加令她着迷。   邢育指尖一顿,抱歉地摇摇头。   冯茜茜唉声叹息,喃喃地说:“难道初恋注定要以分手收场吗?邢育你说句实话,问题出在我身上还是他?……”   “出在贪婪吧。”   “贪婪?”   “你们都希望对方能成为自己心目中的模样,所以没法容忍对方的缺点。归根究底还是因为年纪太小……”邢育扣好书包带,拍了拍冯茜茜的肩膀:“看开点,开学见。”   “……”冯茜茜凝望邢育的背影,邢育真是十六岁吗?   ∞∞∞∞∞∞∞∞∞∞∞∞∞∞∞∞∞∞∞∞∞∞∞∞∞∞∞∞∞∞   邢育抱着书包站在校门口等班车,一辆红旗轿车停到她身旁,司机走下车,为她开门。   “小育,上车。”邓扬明坐在车里朝她招招手。   邢育微微一笑,刚要上车,听到身后有人叫她名字。她转过身,伫立车门旁等田旭跑过来。   “后天就放假了,你的电话号码还没给我。”田旭擦了把汗,差点与邢育擦身而过。   “我说了很多次,不会给你。”   “只是做个朋友,我还真能对你怎么样啊?!”   “说了不行,开学见。”邢育转身上了车,随手关上车门。   邓扬明则是坐在车里捡乐,邢育是他见过最特别的女孩,别说眼前的男生不会让她动心,或许连邢凯都没见过邢育羞涩的模样。   ∞∞∞∞∞∞∞∞∞∞∞∞∞∞∞∞∞∞∞∞∞∞∞∞∞∞∞∞∞∞   “那个足球队长对你可够执著的。”邓扬明调侃地说。   邢育回:“得不到才会这样吧,男人的通病。”   “你才多大,懂什么是男人吗?”邓扬明扬起唇角。   邢育笑而不语,低头把玩书包带。   邓扬明望向她漂亮的侧脸,她安静得就像一幅画,他承认对邢育的内心世界很好奇,究竟是哪一种生活环境造就出这样一位冷静又近乎于麻木的女孩?   ∞∞∞∞∞∞∞∞∞∞∞∞∞∞∞∞∞∞∞∞∞∞∞∞∞∞∞∞∞∞   他们刚走近军区大院,就见书本如雪片般飞出二楼阳台,随后七零八落散在院子里。邓扬明本想吼邢凯一嗓子,却被邢育制止:“扬明哥,你先回去吧,我去说他。”   邓扬明应了声,邢凯也够极端的。他要么,门门考试不及格满不在乎;要么,非要拿到一鸣惊人的成绩才肯罢休。一家子都是怪胎。   邢育风风火火跑进邢凯卧室,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字典。   “小心砸到人,别扔了你。不就是0.5分吗?我给你四舍五入。”   邢凯一听这话更火大:“我不是为了让你脱衣服才要争取这0.5分!”   “知道,是我想脱给你看。”邢育边说边解开扣子,在邢凯反应不及时,她已脱掉了上衣。   冬天穿得多,外套,毛衣,保暖衣,她一件一件褪去……   “?!”……邢凯见她反手解内衣,一把抄起床上的外套盖在她胸前。   不过,当他做完这个动作时,又发现自己的行为非常缺心眼儿。   邢育护着外套,感到他原本愤怒的情绪正在渐渐平复。   邢凯坐到床边,压了压太阳穴,神情很沮丧。   邢育蹲到他膝盖边:“我不想安慰你,你确实可以拿到更好的成绩,但你毕竟不是出题者,不可能参透别人的心思。可是,学到的知识是你的,谁也拿不走了。你为什么要为那些不相干的出题者而生气?”   “……”邢凯悠悠抬起眼皮,望着她,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我在乎分数的德行是不是很蠢?”   邢育笑着摇头,说:“每个人追求的东西都差不多,男人喜欢名利权势,女人喜欢出色的男人。男人的好胜心这么强,应该是被我们女人逼出来的。”   “……”邢凯听得心里真舒服,他终于找到缓解的渠道,仔细想来不过如此,男人拼了命为什么?还不是在女人面前可以抬头挺胸做人。   他勾起她的下巴:“那你喜欢现在的我吗?”   邢育笑了笑:“我从不讨厌你。”   “问你喜不喜欢我,兜什么圈子?”邢凯拧起眉。   邢育笑容微敛:“我没想过。”   “……”邢凯砸吧砸吧嘴,拍了拍大腿,命令道:“坐上来。”   邢育迟疑一瞬,站在他两腿之间,缓缓地坐在他一边腿上。   邢凯一手环住她的腰,明显感到她身子一僵。   “你在我面前脱衣服都行,为什么不肯想想对我是什么感情?”   邢育紧抿着唇,缄默不语。   邢凯扭过她的脸,咄咄逼人地问:“你天天跟小保姆似地伺候我,不是因为喜欢我?”   邢育无奈地叹口气:“如果你非逼我说喜欢你才满意的话,那我就承认好了……”   “……”邢凯歪头审视她,她仿佛受气小媳妇一样敷衍着他的胁迫。   “亲一下行不行?”   “……”邢育下意识向后微仰,点点头。   邢凯一手扣在她后脑勺上,将她脸颊推到自己唇边,轻轻摩挲……   他忘了在哪看过这么一句话——如果你想探究一个女人的心意,从接吻开始,扒掉她自我保护的外衣,渗入她的躯体,让她赤裸裸地呈现在你面前,从害羞直至销魂的尖叫,最终显露无疑,或臣服,或一刀两断。   邢育的嘴唇又薄又软,如果这细腻的触感好比口中含了一片雏菊花瓣,那么邢凯会把自己比喻成一阵狂风,寒风席卷在弱不禁风的花瓣上,看它如何躲避突如其来的灾难。   然而,邢育并没苦苦挣扎,任由他的舌头揪扯着她的舌尖,似乎料到这一切迟早会到来,她已做好心理准备。   邢凯本想看她感情流露的一刻,自己却先原形毕露了,他的手,探入他帮她盖在身前的外衣里,掌心盖在内衣外,压着她软软的胸。   邢育吃痛地轻喊一声,她这副还没发育完全的身体禁不起他这么揉搓,很疼。   邢凯指尖松了松,一翻身将她压倒在床,撩开她身上外衣,并没触摸她的身体,只是在欣赏。邢育在他大喇喇地直视下,本能地双手叠摞,护在胸前,却又被邢凯缓缓拉开。   邢凯咽了咽喉咙,她的胸型的确不够丰韵,不过却是小巧可爱,两轮粉晕充斥在他的视线中,伴随她紊乱的呼吸轻轻起伏着,令他不由自主地靠近。   邢育抬起手,遮在他眼前:“好了,我答应你的事已兑现,到此为止。”   “……”邢凯怎能舍得让这道风景线从手边溜走,他剥开邢育的手指,却发现她把棉被盖在身上,伸长一只手臂抓住座机听筒,她显然不打算再配合下去。   “那不行,裤子还没脱呢你……”邢凯胡搅蛮缠道。   “你差0.5分。”   “……”   邢育趁着他懊恼之时,从他身下钻出,捡起散落一地的衣服,她并没有抱起衣服落荒而逃,而是当着他的面,一件一件重新穿好。   “你还敢慢条斯理的?你就不怕我冲过去扑倒你?”邢凯揉了揉憋闷的胸口,他不是不敢对邢育乱来,只是,说不好那种感觉,希望得到她的同意吧。   邢育淡淡一笑:“晚上想吃什么?”   “吃你。”   邢育走到他的书桌旁,从桌底下的纸箱子取出一片光碟,放入VCD播放机,将音量调到最小,将一盒纸巾放在他枕边,按下遥控器上的开始键,随后关门离开。   瞬间,屏幕亮起,女的浪叫,男的粗喘……   “?!”……邢凯这才反应过味儿来,靠,让他自己解决?!她怎么还懂这些?!      第10章:1997年1月26日      邢复国从秘书口中得知儿子英语考试拿了全年级第一名及平均分数84.5的好成绩,邢复国终于舍得放下手头工作,兴冲冲地返回家。   一进门他就疾呼邢凯的名字,笑容堆在眼角,阳光灿烂。   邢凯算了算日子,快两个月没见到亲爹了。   邢复国摸了摸邢育的脑瓜,欣慰地笑起,他相信儿子的转变与这小女娃脱不了关系。   今晚不用邢育掌勺,炊事班使出浑身解数,弄了一大桌格外丰盛的晚宴。   一家三口围在桌边,邢复国始终满带笑意,邢凯真有点受不了这喜怒无常的老头。   吃着吃着,邢复国忽然问:“小凯,你到三月份就十八岁了吧?”   “……”邢凯应了声,这是亲爸该问的问题吗?   “行!你不是一直想自己开车吗?去学吧,爸送你一辆,哈哈!”   “……”邢凯消化不良,记得他当初提出开车的事,还被老爸抽了一顿,如今就因为一个考试成绩,怎么能把老爸高兴成这样了?   不过想归想,自己开车的感觉肯定爽。他举起杯,眉飞色舞地说:“既然老爸慷慨解囊,那我继续保持吧,嘿!”   邢复国笑着点头:“有志气!我就知道我儿子聪明过人!来来来,今天咱爷俩喝一杯!”说着,他给邢凯倒上一小盅白酒,儿子争气,他也有面子。   邢凯早就尝过酒的滋味,只是在老爸面前装乖,既然老爸发话了,他立刻取来两个玻璃杯,拧开茅台,咕嘟嘟斟满杯:“要喝就大口喝,今晚我陪您喝个痛快。”   邢复国怔了怔,豪迈一笑:“好!爸爸倒看你的酒量怎么样!”   于是,两人举杯共饮,一下子炒热了气氛。   邢育低头默默吃饭,看着酒杯满了空,空了又满,有点担心两人的身体,所以她站起身,给两人盘里夹菜。   邢复国看向乖巧的邢育,朝她翘起大拇指:“真是好丫头,邢叔叔没看错你!”他抿了口酒,又说:“小凯,对小育好点,你要记住,真正对你好的女人只有自己的媳妇!”   “爸,您又扯远了,她可不是我媳妇。”邢凯想起邢育不肯承认喜欢他的事,耿耿于怀。   邢复国但笑不语,也对,都还是孩子。   邢育神色恬然,置若罔闻。   父子俩你一杯我一杯,从晚八点喝到夜里十二点,借着酒劲,邢复国把多年来的心愿算是一股脑倒出。总之一句话,望子成龙。   其实邢凯心里跟明镜儿似地,这几年他确实没少给老爸添堵,说白了,还不是寂寞惹得祸。为了能见到老爸一面,让老爸还记得他这么个儿子,他唯有走上惹是生非这条路。但男人之间属于表达,总是闹得不欢而散,也成了恶性循环。   邢凯不知该不该谢谢邢育,她除了照顾自己生活起居似乎也没管过别的闲事儿,如果非要说她在改变父子关系上起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那只能说邢育给了他一个家的感觉。   家有多重要,他不想探讨这问题,重不重要全看自己。   ∞∞∞∞∞∞∞∞∞∞∞∞∞∞∞∞∞∞∞∞∞∞∞∞∞∞∞∞∞∞   父子俩这边喝得还没完全尽兴呢,邢复国的电话又响了。邢育及时递上解酒茶,顺便也给邢凯送上一杯。   邢复国挂了电话,长吁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有事,走了。”   “爸,您刚才喝了不少,今晚跟家睡吧。”邢凯搀扶老爸,眉头紧锁。   邢复国拍了拍儿子的脑瓜顶:“这么懂事?我都怀疑你还是不是我儿子,哈哈。”   邢凯尴尬一笑:“嘴甜谁不会啊,您少打我几次我天天哄着您。”   “不打了,再也不打喽!爸爸如果再打你允许你还手!”邢复国向来说一不二,抬起手与邢凯击掌为誓。   邢凯抓了抓头发,父子之间当然不记仇,而他今晚笑得天真又开怀。   邢育将邢复国送到门口,邢复国接过外衣,说:“早点睡吧小育,桌子明天再收拾。”   “嗯,邢叔叔慢走。”邢育将一盒药揣进邢复国的大衣兜里:“解酒药,含着吃。”   邢复国再次感叹,如果邢凯有幸娶到邢育,他真得放国庆大礼花庆祝一番。   “小育,叫邢叔叔一声‘爸’行吗?”   邢育望向邢复国一双渴望的目光,她笑了笑,轻声叫……“爸。”   邢复国一把将邢育搂住,或许是年纪大了,这眼泪说来就来:“好好好!从今以后,你就是我邢复国的女儿,邢凯要是欺负你跟爸说!”   邢育腼腆地应了声,回搂着邢复国,闭起双眼,她最初答应住进邢家就是为了邢复国,因为邢复国身上有父亲的味道,看似冰冷的外表下有一颗善良又温暖的心。   ∞∞∞∞∞∞∞∞∞∞∞∞∞∞∞∞∞∞∞∞∞∞∞∞∞∞∞∞∞∞   等邢育关上房门,发现邢凯已醉倒在桌边,她三两步跑上去搀挽,暗自无奈,分明不能喝还要在父亲面前逞英雄,而邢复国也是喝得眼眶通红,这男人们究竟有多好胜?   她吃力地夹起邢凯,却没想到他这么重,她脚跟一歪,两人双双摔倒在地。   浓重的酒气吹在邢育脸上,她拧拧眉,一手支在沙发坐上,卯足力,试图托起烂醉如泥的邢凯。可是,不管她怎么用力,两人依旧叠在地上。   “邢凯,你醒醒……”邢育轻拍他腮帮。   邢凯浑浑噩噩地抬起眼皮,眼前已成了双影,他揉了揉眼皮,缓了一会儿,看清邢育,憨憨一笑:“我要去学车……以后开车带你出去玩,就咱俩,谁都不带……”   邢育不予回应,见他醒来,顺势推起他的肩膀:“先上楼睡觉,明天再说。”   邢凯吃力地爬起,一臂搭在邢育肩头,晃晃悠悠站直,迷蒙地望着她。   邢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拽进卧室,弯身帮他脱鞋脱衣服……邢凯就那么一直看着她,微醺的目光透着焦虑。   倏地,邢凯抓住她的手腕:“你究竟打没打算嫁给我?!”   邢育显然被吓了一跳,她拨开邢凯的手指,拉过被子盖在他身上,说:“刚才邢叔叔在门口认了我这个女儿,以后咱们三个是一家人。”   “你这话什么意思?”   邢育抿了抿唇,又说:“就是说,无论我嫁不嫁你,我都是邢家的一份子。”   “……”邢凯甩了甩乱发,本想让自己神智情绪点,脑筋却变得更乱。   当他以为这个女人百依百顺时,她心中似乎却有另一番想法。   也许,她并不想嫁给自己。   于是,他一把扯过邢育手肘,按在床上,怒火冲天地瞪是她。   邢育平静地回望邢凯,刚想说点什么,邢凯已吻上她的唇,粗暴的蹂躏着她的身体,她胡乱抓起床头的书本砸邢凯……   书角打中了邢凯的眼眶,邢凯暴戾的一拳捶在她脸侧的位置,“轰隆”一声巨响,他已将整个床头柜扳倒在地,台灯躺在地上“兹兹”作响,发出即将短路的讯号。   “非TM逼我把你捆起来才肯老实?!”他眼中充满血丝,好似一头吃人的野兽。   邢育停滞躁动,手指钻进棉被下掏了掏,竟然从裤兜里拿出一个保险套递到邢凯面前。   “你带这玩意干什么?!”邢凯简直快被她逼疯了,这女人随身带着保险套就是料到他随时会兽性大发?   “我没打算拒绝,只想保护自己。”邢育撕掉保险套上外包装……“如果你不肯用,我会继续反抗。你也知道我出手没轻没重。”   “……”邢凯木然,捏起那只保险套的时候不知自己是什么样的表情。   他半跪在她两腿之间,黯然的目光中透着那么点内疚……他确实没想过保护她,只想占据她的身体,戳破她那层一生只能使用一次的处女膜,不管是强取还是顺从,他必须成为她的第一个男人。或者说,让她认清一个事实,认清任由他摆布的命运。然而,她满不在乎的态度给了他一记重创。其实他错了吧,他想要得更多。希望她含情脉脉地望着自己,告诉他,她眼中只有他邢凯。可是,他又凭哪一点得到她的钟情?就凭他四处沾花惹草?操……   悠悠地,邢凯躺倒在她身上,嘴唇碰上她的锁骨,亲了亲,又将脸颊埋在她进肩头,紧紧搂着她的身体,他不想放手,又不能伤害她,唯有无力地轰赶:“出去吧,离我这臭流氓远点……”   邢育直望着天花板,抬起一手,环住他的头部,指尖柔柔地捋着他的头发:“我让你用那个伤到你的自尊心了吗?算了,不想用就别用了……”   邢凯感觉眼眶酸疼了一下,一汪液体沁满眼球,他在枕头上使劲地蹭了蹭,按捺着一股顶上胸口又说不出的怪滋味,噗嗤一笑,扭过她的下巴,问道:“从没听说过谁第一次会用到这东西,我就是想知道你怎么琢磨出来的?”   邢育侧头看着他,摸了摸他滚烫的脸颊,认真地说:“谁又能保证第一次不会怀孕。我是不相信你的自控力。”   “……”邢凯木讷地眨眨眼,如果她不是十六岁,他真会以为眼前的女人身经百战。   邢凯沉了沉气,捞过邢育的后脑勺,让她的嘴唇贴在自己额头上:“我现在喝多了,只问你一次,你认真回答……”   “嗯。”   “如果我从今天开始只对你一个人好,你会不会爱上我。”   “……”   “回答。”   “……”   “说话啊邢育,这答案对我真的很重要。”   邢育一手摸到床边,按下电源插销总电源,屋中即刻漆黑一片。   黑暗中,她拉起邢育的手,盖在自己胸前,微起身,柔软的唇瓣磨蹭在他的唇边……她能给他的只有身体,没有心。   邢凯知道她在逃避问题,闪躲着她青涩的亲吻,可是,他能坚持多久,也就一分钟不到,已然受不了她的挑逗。   他翻身压回她身上,因燥热更感头晕目眩,他用手指探索着她的身体……足足折腾了十分钟,依旧冲不进发泄的源头……   邢育呼吸急促,手心沾满汗珠,手指紧攥着被单,早已被她拧成一团。   邢凯则是满头大汗,索性放弃。感到她身体剧烈颤抖,因疼痛而颤栗。   “不行,进不……”他话没说完,酒劲冲上头,不自知地跌入邢育怀里,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睡着了。   “……”邢育暗自舒口气,艰难地从他胸膛下爬出,帮他盖好棉被之后,走回客厅收拾那一桌子残羹剩饭。      第11章:1997年1月27日      第二天上午,邢复国的秘书将一只金毛幼犬送上门,说是送给邢育解闷。   邢育坐在院中的板凳上,抱着那只可爱的小狗崽,只看它一眼之后,随手放回地上,阖起房门,回屋做饭。   邢凯一觉醒来已是下午,昨晚他对邢育所做的一切,所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很想忘记,却又记得一清二楚。   他舒展懒腰推开阳台门,凛冽的寒风令他瞬间清醒,他打个冷颤,刚准备回屋,视线无意间扫到一只毛茸茸的小东西。   邢凯揉揉眼皮,惊见一只小狗蜷缩在花盆旁避风,那小模样可怜巴巴的。他伸手招呼勤务兵,问:“谁家的狗跑这来了?这么冷天也不怕冻死。”   “张秘书送来的。”   “……”邢凯套上外衣跑下楼梯,见邢育正跪在地上擦地板,他边走边问:“你知道门外有只小狗吗?”   “知道,别把它放进来。”邢育平静地动动唇。   邢凯挑起眉,出门抱起小狗。小狗抖得很厉害,一个劲往他怀里钻。邢凯急忙把小狗揣进怀里,用身体挡住兮兮寒风。   他刚打算把小狗带回屋取暖,邢育双手一栏挡在门前:“它不能进来。”   “这小家伙还不到一个月,你也忒狠心了点吧?!”   “会踩脏地板,乱咬电线,不能进。”   “靠!如果是我踩脏地板是不是也不能进?!”邢凯气得直说胡话。   “你要是真心疼它,赶紧送人。”   邢凯没想到她的态度会这么坚决,可是他真的很喜欢这只小金毛。如果换做以往他才不管邢育愿不愿意,但经过昨晚那件事,他失去了原本那股子专横气势,因为他已打定主意对她好点,所以第一步就是要学会迁就她。   于是,他嬉皮笑脸地解释说:“金毛长大了特帅气,这种狗非常听话,不咬人,也不乱叫,你带它出去遛弯特有面子。我来养,踩脏地板我来擦,你再考虑考虑吧……”   邢育无动于衷地看着他,关上屋门,连他带小金毛一同关在门外。   “……”一阵寒风灌进邢凯的脖领子,他低头看向怀中的小金毛,悠悠一叹:“看我也没用,为了让你进屋,我也被驱逐出境喽……”   不过,他确实难以理解邢育的行为,要说邢育怕狗也行,可是她非但不怕,而且经常拿些剩饭剩菜喂野猫野狗。金毛是这世上最温顺的大型犬,邢育不可能被金毛咬过,可是她偏偏要把这只毛色纯正又可爱的小幼犬拒之门外。   邢凯看了看门,转身走向旁边的院子,按响邓扬明家的门铃。   “你和这只狗都被邢育赶出来了?”邓扬明睡眼惺忪,卧在沙发里,看着地板上活蹦乱跳的小家伙。   “干嘛把话说得这么难听,这叫风度,哥们让她一回行不行?”邢凯给自己冲了杯热巧克力,终于暖和了。   邓扬明一笑了之,歪躺在沙发上逗狗:“公的母的?起名字了吗?”   “公的,外面寒风刺骨的,我哪功夫给它起名……要不叫它大育吧?哈哈。”邢凯燃起一根烟,朝小狗勾勾手指:“大育,大育,咱家小育不让你进门,小可怜哟……”   “……”邓扬明最受不了他那幼稚劲,抄起杂志打过去。   邢凯一闪身躲开,做了“李小龙抹鼻子”的经典手势。   “先在你们家放两天,我明天找点材料,给大育砌个窝。”   “你还真打算管这只狗叫大育啊?”   邢凯认真地点点头:“是啊,以后邢育要是惹我生气,我就骂它!”   “……”邓扬明揉了揉金毛的小脑瓜,摊上邢凯这样的主人肯定是没投好胎。   “唉?!……不对啊邢凯,平时都是你对邢育大呼小叫,什么时候反过来了?”   “……”邢凯笑容一僵,不自然地耸了一下鼻子,卧在沙发边上给小狗喂食儿。   邓扬明发现他行为诡异,踢了他一脚:“嘛呢你,跟你说话装没听见是不是?还跟大姑娘似地扭捏上了。”   “家变家变!你甭瞎打听!”邢凯回踹三脚。   邓扬明仰头大笑:“你眼珠上全是血丝,昨晚干嘛来着?”   “嘿,我这爆脾气!让你丫少打听还来劲了是不?你要照这趋势发展下去,二十年后就跟那些坐在胡同口东加长李家短的老娘们一样。”邢凯以牙还牙。   “你大爷的,带着你的狗出去吹吹风,我也不收留你。”邓扬明笑了笑。   邢凯一梗脖子:“啧啧,你以为哥们没地去么?哥们的小情儿遍布四九城!不过,哥们就不走!先给咱弄点吃的,刚睁眼饿着呢。”   “……”邓扬明正好也没吃饭,两人一合计,天冷吃火锅最惬意。   邓扬明一通电话,炊事班立刻端来锅底及配菜。   邢凯涮了一片肥牛塞进嘴里,咀嚼两口又给吐了,他疑惑地眨眨眼:“邢育平时也是用的现成肉片,为什么吃着就不是一个味儿呢?”   邓扬明倒没吃出不一样,他嗤之以鼻地说:“你干脆直接说习惯有人伺候你吃饭。要不我喂你?吃灭蟑药不?”   邢凯嘿嘿一笑,又问:“你给分析一下,邢小育为什么不让大育进屋呢?”   邓扬明呛咳一声:“你丫也快十八岁了,能不能成熟点?”   邢凯咂吧咂嘴,说:“我怎么觉得我一说邢育坏话你就急眼呢?”   邓扬明的筷子尖明显一顿,随后插入锅里夹菜,斜唇一笑:“全当我嫉妒你行吗?”   “行行行!这话我爱听!”邢凯原本就是说着玩,更不打算胡思乱想,可他偏偏注意到邓扬明手中的动作。他现在可以断定,邓扬明的确对他家邢育有那么点非分之想,但具体是友情还是爱情他可抓不准,也不想往后者上靠拢。   这会儿,门铃响起。   邓扬明打开门,邢育一眼就看到屋中的邢凯,邢凯故作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哼,不回家着急了吧?服软了吧?唉,这就是女人呐……   邢育站在门口对邢凯说:“我要出门,给你门钥匙。”   “……咳咳……”邢凯一口羊肉堵在喉咙,边捶胸口边走到门边:“你要去哪?”   邢育抿了抿唇:“私事。一会儿就回来。还有,小狗不能进屋。”   “……”邢凯有心追问,但他知道邢育的脾气,她不想说的事一百个人掰开她的嘴也不说。   两人相对不语,就在僵持不下的时候,邓扬明出面圆场,先叮嘱邢育几句,之后拉着邢凯回屋吃饭。   然而,自从邢育出门后,邢凯开始打蔫,邢育在北京有朋友吗?偷摸见谁去了?   邓扬明斜眼看他:“别琢磨了,她肯定不是去约会。”   “?!”……邢凯摔下筷子,矢口否认:“她爱见谁见谁去!我想别的事呢。”   邓扬明耸耸肩,一边搅拌锅底一边含沙射影道:“有些人吧,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即便吃不了也得归他,怎么就这么霸道呢?”   邢凯愤恨地瞪了邓扬明一眼:“我真TM烦你,别这么了解我行不行啊?”   邓扬明装模作样地给他碗里夹上几片肉:“我还真不愿意了解你,可您自小就是出了名的霸道,整个大院除了我,谁敢碰你的玩具?”   “……”邢凯听完这句话心里又别扭上了,别的玩具全送给邓扬明都行,唯独邢育不行。   话说吧,他真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对邢育上心的,也许就是邓扬明那一句“趁你不在家,跟你老婆谈心”的玩笑话吗?难道真是因为邓扬明对自己摇旗示威,他才开始关注邢育的?   邢凯晃了晃啤酒杯,一饮而尽,不管了,爱谁谁,谁跟他抢他就跟谁玩命!   ∞∞∞∞∞∞∞∞∞∞∞∞∞∞∞∞∞∞∞∞∞∞∞∞∞∞∞∞∞∞   等两人酒足饭饱之后,邢凯又在邓扬明家赖了三小时,看时间差不多了,这才溜溜达达回家。   他打开门,闻到厨房飘来菜香味儿,心里踏实了。   邢凯走到厨房门口,旋转一圈展示,诡异一笑:“我没把大育带回来。”   “……”邢育挤过他身旁,将刚炒好的菜摆上餐桌。   可当她返回厨房时,邢凯一脚挡住门框,歪头看着她。   “怎么了?”   “你下午去哪了?”   “给老家寄了封信。”   “院里不是有快递吗?”   “我没发过快递,去了趟邮局。”   邢凯见她对答如流,只得放下脚。   他从冰箱里取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盖,顺手把瓶盖丢向邢育面前的切菜板上:“去邮局就说去邮局,非要故弄玄虚。”……还有半句:害他瞎琢磨。   邢育微侧头:“你去看电视吧,厨房油烟大。”   邢凯这才感觉厨房的油烟是够呛眼睛的,邢育天天卧在这种地方能受得了吗?   ∞∞∞∞∞∞∞∞∞∞∞∞∞∞∞∞∞∞∞∞∞∞∞∞∞∞∞∞∞∞   等菜上齐,邢凯开始对炒菜挑三拣四,太咸,太辣,太油!   他气愤地放下碗筷:“真够难吃的!从明天开始不用你做了,纯属浪费国家资源,像从前一样跟炊事班订一日三餐!”说着,他一甩手上楼了。   “……”邢育见他怒步离开,拿起筷子在每道菜上夹一口尝了尝,口感与平时没两样,而且都是他喜欢吃的那几道菜,没什么问题吖。   她看向邢凯紧闭的卧室门,是不是在为小狗的事闹脾气呢?   可是,即便他再生气,她也要力争到底。      第12章:1997年1月30日      从一大早,院里就叮呤哐啷闹不停。   “嗯,再砌高点,这种狗长得特快。”邢凯站在一旁指挥勤务兵建狗窝。   邓扬明被敲打声吵醒,倚在阳台边上大骂邢凯扰民。   “你丫不是说自己盖狗窝吗?合着就动动嘴皮子啊……”邓扬明抱起小金毛,悬空做了个抛出的假动作。   邢凯下意识伸手接:“你丫别吓唬我家大育!”   “大……”邓扬明差点顺着叫出狗名,幸好一抬眼皮看到邢育。邢育看了一眼邓扬明手中的小狗,随后蹲在院里挪动花盆。   邓扬明也不懂邢育为什么不喜欢这条狗,却又在砌狗窝的时候帮忙打下手。   “邢凯,过来收拾狗屎狗尿。”   邢凯一脸不情愿,拧了拧眉:“邢育,你给弄弄去。”   “是你要养,我不管。”邢育擦了擦汗,继续捡碎砖头。   “现在也不用你做饭了,帮个忙吧……”邢凯蹲在她身后给她捶背。   邢育说不管就不管,把一个塑料袋递给邢凯,之后回屋忙碌。   邢凯没辙了,话说她从没这么固执过,仿佛跟小狗有深仇大恨似地。   ∞∞∞∞∞∞∞∞∞∞∞∞∞∞∞∞∞∞∞∞∞∞∞∞∞∞∞∞∞∞   邓扬明一边摆弄着小狗一边说:“要不还是送人吧,我看邢育打心眼里不喜欢这条狗。”   “她不喜欢、我还偏要养!还反了她了,三天不打上房间瓦!”邢凯捏着鼻子擦狗屎。   “你没问问她原因?”   “问了,她说嫌狗太脏太闹腾。”邢凯觉得另有原因,只是他还没想明白。   邢凯忽然长吁一口气:“要说哥们也谈过不少次恋爱,哪次不是把小妞儿哄得五迷三道的,怎就唯独摸不透邢育的心思呢?”   “喂,说实话,你跟她那什么了没?”   “……”邢凯扬起装有狗屎的塑料袋假砍邓扬明,吓得邓扬明一翻身钻到沙发后。   邢凯噗嗤一笑:“你丫思想忒龌龊,她才十六岁。”   “十六岁在古代都是孩他娘了。你不觉得邢育特像古时候的小媳妇么?”   “……”邢凯怔了怔,像吗?……是有点像,尤其是在床上的模样。   想到那一晚的事,手指似乎在臆想中摸到邢育吹弹可破的肌肤。邢凯竟然有了反应。   邓扬明发现邢凯没吱声,而是卧在沙发另一边深低着头。邓扬明催促道:“蹲那干嘛呢?这边还一坨。”   “哦……”邢凯现在不能站起来,只能跳着走,否则会被邓扬明察觉异样。   邓扬明顺手打开电视,屏幕中的一对情侣正躺在被窝里腻腻歪歪,虽然除了亲嘴的画面也看不到其他,但可以想象到画面之外的刺激……邢凯深呼了口气,他想回家,想念邢育被自己拥在怀里的感觉,想做完那一晚没做完的事儿。   于是,邓扬明这边还在跟他说话,却发现他不见了。   ∞∞∞∞∞∞∞∞∞∞∞∞∞∞∞∞∞∞∞∞∞∞∞∞∞∞∞∞∞∞   回到家,邢凯见邢育正在扫地,他蔫不出溜坐到墙角的板凳上,邢育可能是刚洗完衣服之类的,裤腿卷到膝盖还没放下来,正巧露出一截均匀白皙的小腿。邢凯瞄了又瞄,尽量弯身掩藏“真相”。但是,意淫的广泛性足以令男人失控,越想隐藏越是反应强烈。可他又不知怎么开口,难道说——喂,上楼去,脱衣服躺好?   邢育见他穿着运动鞋进屋,走到门边拿来拖鞋,随后站在一旁等他换鞋。   “……”邢凯一手假装捂胃,一手挡住额头,不想被她看到自己这么禽兽的一面。   邢育见他不换鞋,蹲在他脚步帮他解鞋带,竟发现几滴汗落在地板上,她抬起头,注视邢凯通红的耳根,下意识摸了摸他的额头,问道:“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是不是发烧了?……”   “呃……别碰我!……”邢凯弹起身,她的手指就像过了电的插线板。   “……”邢育缩回手指:“不让养狗你就这么生气?”   “不,不是,我没生气。”邢凯一个箭步跨到她身后,继而匆匆向楼梯跑去。   邢凯一溜烟钻进卧室,盘腿坐在床上,指着老二暗自大骂——禁不起诱惑的东西,看见姑娘的小腿你也能硬?你丫给我软!   咚咚……敲门声响起,邢凯打了一个激灵,火速翻下床,用背部抵住门板,根本忘了他已锁上门这件事。   “邢凯,中午吃什么,我打电话订餐。”   “不不不饿,你随便点吧……”邢凯紧张地贴在门板上。快看看什么样的德行叫做贼心虚,就他这样的。   到了中午吃饭时间,幸好邢复国突然回家,否则他真不知会对邢育做出什么事。   邢复国连外衣都没脱,显然是坐一坐马上还得走。   他将几份表格摊在茶几上,邢凯捏起一看,是几张提前入校录取通知书,一份清华,一份北大,一份陆军军校。   “爸,您这记性减退了啊,我明年才上高三。”   “高三念不念就那么回事,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应付高考上。爸想清楚了,不打算逼你,如果你不想从政就在另外两所学校里选一个。给你三天时间考虑。选定了给我打电话,放完寒假直接去新学校报道。”邢复国吹了吹茶叶末,又说:“小育,想上哪个学校跟爸说。”   邢育缓缓摇头:“爸,我想上医学院,打算自己考。”   这话一出,不止是邢复国愣住,邢凯更是心中一惊。她真是个蔫主意很多的女人。   邢复国看她心意已决,不禁欲言又止。他说:“随你喜欢吧,不过听说医学院不好考,如果考试成绩差十分八分的,爸帮你想办法。”   邢育点头微笑:“谢谢爸。”   女孩子叫“爸”的声音听着就是顺耳,邢复国越发喜欢邢育这孩子,不经意间,他注意到她的穿着与刚来邢家时变化不大,于是,邢复国从大衣内兜掏出一摞现金放在茶几上,笑着说:“明天叫小凯带你出去逛逛,也快过年了,添几件新衣裳。”   “爸,您上星期刚给过三千。”邢育伸手推回。   “那是你俩的生活费,叫你收好就收好!”邢复国粗声粗气地命令。   邢育不想惹养父生气,收起钱。日常开销她一笔笔记录,邢凯依旧花钱如流水,而邢复国只是摆出个严父的样子,其实从不过目账本。   邢复国只有一个小时的空闲时间,这不,马不停蹄又得走。   邢凯将老爸送出屋,站在车门旁听邢复国唠叨。他不耐烦地扬起手:“知道了爸,我明天带她去买衣服,保准让您满意就得了啊,忙去吧,路上小心。”   邢复国用手指点了点儿子——这傻小子,爸爸亲自出马给你制造机会记得好好把握啊!   ∞∞∞∞∞∞∞∞∞∞∞∞∞∞∞∞∞∞∞∞∞∞∞∞∞∞∞∞∞∞   第二天,风和日丽。   邢凯带邢育走进购物中心,仔细想来,这是他们第一次以男女的形式出门逛街。   邢育看向展示柜中琳琅满目的商品,那些看似平常无奇的时装,却标注着荒谬的天价,她认为有人会买才是疯了。   邢凯双手插兜,慵懒地跟在她身后,在他眼中她依旧是不折不扣的小村姑,只是这个小村姑在步入花花大千世界的时候,又比大城市里的女孩们多出几分镇定。   他知道邢育适合什么样的服装,也可以说是他所喜欢的打扮,所以他把邢育带到“淑女屋”专卖店。这里每一件衣服都被设计师富裕了童话般的色彩,淡雅的黄,梦幻的紫,含蓄的蓝,色泽不张扬不刺眼,简约却不失典雅纯净。当然,也不是每一个女孩都可以穿出独树一帜的亮点,尤其是一系列英式风格的“蝴蝶公主”衬衫,对于女性的纤瘦度要求格外严格。所以,邢凯相信这种设计低调的服装品牌,非常适合他们家如青苹果般甜涩的邢育。   当然,邢育本人肯定看不出这些多出点小花边的衬衫究竟金贵在哪里。   “邢凯……”   “去试。”   咔嚓,邢凯用相机拍下邢育换装前的照片。随后,他走到货架前挑选女装。   五分钟之后   “出来吧小姐,你换上这套衣服多漂亮啊,而且非常符合你清纯的气质。”销售小姐站在更衣室外,真诚一笑。   “……”邢育首先换上一套淡紫色的秋装,据她粗劣一算,衬衫加裤装的价格超过七百元,她真没勇气迈出试衣间。   邢凯听到交谈声,将选好的几件衣服递给销售小姐,直径走到试衣间门前,他看向焕然一新的邢育,而邢育则是忽闪一双大眼睛,透着迷茫的傻气。邢凯拉住她的手拽到镜子前,双手搭在她肩头,璨齿一笑:“我就知道你穿上肯定好看,专门给你们这些瘦子准备的衣服。”   “……”邢育小幅度指向标签金额,早市也有差不多的样式,只卖18块。   邢凯知道她的想法。他视若无睹,招呼销售小姐把其它适合她的款式统统拿过来,他难得愿意参与女人的购物时光,不打算被邢育的小家子气破坏了心情。   于是,邢育成了变装玩偶,从夏装试到冬装,来来回回穿梭于试衣间内外。邢凯就站在一旁给她拍照,邢育问他干嘛要拍这么多照片,他却不回答。   最终,等邢育穿好自己的衣服走出更衣间时,她所试过的衣裤鞋帽已全部买单打包,邢凯的手上挂满了试装袋,朝她微扬下巴示意,哦了,走着。   “咳咳,我以邢家第二把交椅的身份正式通知你,回家之后把你那些从早市上淘来的破烂衣服丢进垃圾箱,别等我动手。”邢凯提着沉甸甸的试装袋,提得手指酸疼,她要是敢不穿就跟她!……再说一次。   邢育其实也没几件衣服,她应了声,从他手中接过一部分纸袋,又从斜跨的军绿书包里取出一瓶矿泉水递给他。   “……”邢凯一看这瓶水的包装就知道她是从家里带出来的,真服了。   走着走着,邢育放慢脚步,扯了扯邢凯袖口:“都是我在买东西,你有什么想买的吗?……”   “我?……没有。”   “好好想想。”   “嗯……”邢凯眨眼望天:“我想想,应该是保时捷吧。”   “保时捷是什么?”   “跑车。”邢凯斜唇一笑,调侃道:“怎么,你要送我一辆么?才三百多万。”   邢育驻足一愣,惭愧地低下头:“我,买不起……”   邢凯见她竟然当真了,哑然失笑。   ∞∞∞∞∞∞∞∞∞∞∞∞∞∞∞∞∞∞∞∞∞∞∞∞∞∞∞∞∞∞   购物完毕,在邢育的坚持下,两人回家吃晚饭。   今晚邢凯吃得特别多,不仅是饿了,心情还好。   “对了,你希望我去军校还是普通大学?”   邢育缓慢地咀嚼着米粒,问:“有什么区别吗?”   “军校在石家庄,三年封闭式管理,大有往上爬的机会。普通大学就在市内,我随时可以回家,毕业后可以选择经商。你希望我走还是留下?”   邢育怔了怔,不知他是真心想听取自己的意见,还是闲聊……她撂下碗筷:“封闭式管理的意思是,没有漂亮女生么?”   邢凯悠悠抬起眼皮:“应该是不招,即便有也是凤毛菱角,你怎么问起这个?”   邢育摇摇头,拿起筷子,默不作声。   “说话啊,你希望我上什么学校?”   “你真会听我的吗?”   “嗯。”   “那就上普通大学好了,去军校很吃苦。”邢育始终不抬眼皮,埋头吃着碗中的白饭。   邢凯显然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他夹起一块鱼肉放进邢育碗里:“吃菜,呵呵。”   就在当晚。   邢凯坐在写字台前,认真填写陆军军校入学表格。他并不是想与邢育唱反调,而是早就打定了主意,否则也不会拍下邢育的几十张照片做留念,并且,邢育给出的答案令他再一次下定决心,基本可以理解为她舍不得他离开,所以,他可以放心地走了。      第13章:临走前的摊牌。      自从邢凯向邢复国递交入学表格之后,邢复国真是笑得合不拢嘴,他当然希望儿子弘扬革命英雄主义精神,继续效力于祖国及人民。但是,军校学习确实是非一般的辛苦,不管是谁家的子女,校方向来一视同仁,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基本与军中的生活没两样。   邢育对此事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当然,更没有提出异议的必要。   今年春节是2月7日,3月1日开学。也就是说,邢凯只能在家过完春节,至于3月15日的十八岁生日将在军校独自度过。   卧室里   邢凯坐在桌边玩游戏,邢育则蹲在一旁帮他收拾行李。   “手持游戏机带么?”邢育扭头问。   “不带……带吧,没收再说。”   “漫画书带么?”   “不带。”   “色情杂志带么?”   “带……呃,不带!……”邢凯转身望了一眼行李箱,已被邢育塞得满满当当,貌似内裤袜子就占了箱子的一半。他不耐烦地说:“我又不是去玩,随便带几件换洗衣服就行了。”   邢育没吱声,依旧往箱子缝隙中塞袜子。   “我都快走了,你还给我摆脸色看是不是?”   邢育侧过头,假笑一下,低头收拾。   “……”邢凯滑动转椅咕噜到邢育身边,戳了戳她的手肘:“喂,你是不是舍不得我走?”他发现邢育这几天无精打采的,偶尔犯迷糊,有时叫她三五声才回应。   “……”   “是不是,是不是?”邢凯追问。   “……”邢育背对他叠衬衫,显然不想回答。   邢凯蹬动转椅又移到她正面:“说话啊,你是闷葫芦投胎的?”   “你希望我说什么?”邢育平静地抬起头。   “说!……算了。”邢凯叹口气,问来问去问得自己都没兴趣了。   邢育走到电脑桌前,一边整理一边继续问他要带什么不带什么,口吻很机械。   邢凯抽动嘴角,如果他是一把热情的火,那么,邢育肯定是智能型灭火器。   “对了,我叫邓扬明帮忙喂养‘大育’,你别趁我不在家故意整出什么走失事件。”   “那你最好请扬明哥拴好它,我总是忘了关院门。”邢育的态度还是那么抵触。   邢凯搓搓下巴,邢育对谁都挺好,就是对家里的小活物不闻不问:“我就纳闷了,‘大育’怎么招惹你了?你就这么不待见它?”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理由。”   “那你喜欢我吗?”邢凯一顺嘴接着问出来。   “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总问我喜不喜欢你?”邢育反问。   “……”邢凯提起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一个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的女人,一个愿意跟他上床的女人,并且这个女人自从住进邢家之后就知道自己迟早要成为他未来的老婆,可她居然说不出……喜欢?   哦!他明白了,邢育岁数还是太小,等他这一走,八成就认清心意了,嗯,准没错。   想到这,他不打算在逼邢育马上承认,何况他一离开就是三年,万一她哭哭滴滴的掉眼泪,他心里肯定不好受。   不过,临走之前要给邓扬明打打预防针,千万别趁他不在家做出什么“丧尽天良”的坏事。   当然,这个念头只是在邢凯一闪而过,他一转身出了卧室门,从酒柜中拿出一瓶老爸珍藏的五粮液,顺便告诉邢育,不用留门,该睡睡她的。   多年的好哥们,什么媳妇、家长的都是一霎那的关怀,真正陪伴他度过寂寞时光的人是邓扬明,所以他今晚要和邓扬明不醉不归。   邓扬明虽然总是摆出一副腻味邢凯的德行,其实两人还真是谁都离不开谁,这一算,互相陪伴也快二十年了。   ∞∞∞∞∞∞∞∞∞∞∞∞∞∞∞∞∞∞∞∞∞∞∞∞∞∞∞∞∞∞   “扬明我快走了,大育托你照顾,小育会自己照顾自己……”邢凯举起杯,玩笑归玩笑,但还是带出那么一点由内而发的醋酸味。   邓扬明与他碰杯,直截了当地说:“朋友妻不可戏,别TM拐弯抹角提醒我。”   两人相视一笑,得了!有邓扬明这句话,他算彻底踏实了。   说完破事说正事,邓扬明坐到邢凯身边,捞过他肩膀大力一拍:“军校不比高中,一个赛着一个混,尽量收收你那爆脾气,我可不想看见你缺胳膊断腿的回来。”   邢凯注视邓扬明担忧的神态,揉乱邓扬明的头发,捶桌大笑:“你丫怎么弄得跟我媳妇似地,还关心起我来了,等着哥们凯旋吧!”   两人说不到三句就开始“动手动脚”,从客厅打到厕所,和小时候一样爱闹腾。   “咚!”……邢凯的后脑勺一不小心撞上瓷砖,再加上喝了半斤白酒,晕乎乎向地面滑,邓扬明见状顺手丢下滋水枪,急忙托住邢凯的脊背:“没事吧你?”   “没事。”邢凯甩甩脑瓜,晃晃悠悠地抓住邓扬明的衣领,郑重地说:“替我照顾好邢育,等我回来就娶她。”   邓扬明攥了攥他的手背,伸出三根手指指天承诺:“放心邢凯,你认定的女人就是我必须照顾的对象,只要有我邓扬明在,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欺负邢育。”   发自内心的一句承诺,也是一生的承诺,从今天开始,邢育在他邓扬明脑中只存在一种称谓——兄弟媳妇。   邢凯不自然地干咳两声,吸了下鼻子,笑了笑,邓扬明见他笑也跟着笑,两人开始傻笑。   “等你娶了媳妇,我翻十倍对她好。”邢凯真心诚意地说。   “别介,你没别的优点,就是嘴太甜长得太帅,再叫你给拐跑喽。”邓扬明反而不正经了。   邢凯故作帅气地一撩发帘:“这样啊,那等你想离婚的时候我再出马诱导你媳妇犯罪……”   “你大爷的!”   于是,两人又打起来了。   曾经在一个娱乐节目上听过一句话,出自一位名制作人之口,他在书中说——其实每个男人都是gay,男性友人的地位在潜意识里超越女性,尤其在朋友遇到大麻烦的时候,不管是三更半夜还是酷暑严寒,只要一通电话,丢下老婆孩子立马就得跑过去帮忙。这就是义气。   什么也不说了,今生有此挚友,邢凯知足。   ∞∞∞∞∞∞∞∞∞∞∞∞∞∞∞∞∞∞∞∞∞∞∞∞∞∞∞∞∞∞   等邢凯一觉醒来,已经凌晨四点,邓扬明抱着空酒瓶子还在睡,邢凯浑浑噩噩爬起身,将一件厚外套盖在邓扬明身上,随后轻手轻脚开门离开。   凌晨的气温将近零下10°,邢凯打个哆嗦,裹紧外套往家跑。   可是他刚跑到拱门院口,耳边飘来一阵声如细丝的响动。   邢凯一转身贴上石门边,侧头一瞄……只见邢育穿戴整齐,踮起脚伫立院子左顾右盼。小金毛见邢育出门,摇摇尾巴上前蹭她裤管,邢育蹲下身,朝小狗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从大衣兜里掏出一把狗粮,趁小金毛大快朵颐时,她鬼鬼祟祟走出院门。   邢凯见状拧起眉,顷刻酒劲全消,悄然跟上她的步伐。   北风萧萧的街道间,除了落叶就是这一对相差五十米远的人影。邢育疾步快走,时而驻足回望,邢凯则提高警惕,边跟踪边躲避,仿佛一场特务与反特务的秘密行动。   凌晨四点她要去哪?似乎还挺怕被人发现似地。   邢凯跟了她三条胡同,胡同里黑灯瞎火,邢凯又不敢跟太近,一双眼睛只盯着邢育背影,却没注意到刚下夜班的骑车人,他冲出胡同,骑车人拐进胡同,两人硬生生撞在一起。   骑车的是位中年人,感觉车轱辘撞上邢凯的大腿,他紧张地跳下车询问:“小伙子,大半夜横冲直撞多危险啊,碰伤没?”   邢凯吃痛地摆摆手,见老大爷抓着自己不撒手,他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钱拍在老大爷手心,急忙追赶邢育的步伐……   当他跑出胡同口,可想而知,已然失去了邢育的踪影。   邢凯跳上旗杆底座眺望四周,懊恼地攥攥拳,跟丢了!   ∞∞∞∞∞∞∞∞∞∞∞∞∞∞∞∞∞∞∞∞∞∞∞∞∞∞∞∞∞∞   邢凯回到家才发现腿上淤青一大片,这一疼更不困了。他的卧室门大敞四开,他一边坐在床边拿药膏按揉,一边听着楼下的脚步声,他倒看邢育几点回来。   直到凌晨六点,邢育这才蹑手蹑脚溜回家门。邢凯顺门缝看去,她的小脸已冻得通红。   邢育已然察觉邢凯回到家中,她下意识仰视二楼卧室门,邢凯一闪身躲开,虚掩上房门,却又听脚步声向他卧室靠近,邢凯敏捷地跳上床,拉过被子假眠。   “吱呀”一声……门缝悄悄开启。邢凯所处的位置正好顺光,他眯着眼睛回望,只见一双大眼睛探入屋内,似乎在确定他是否已睡着。邢凯便故意加重呼吸声,给她“安心”的提示。   门外的人,轻声舒了一口气,又阖起房门,脚步声逐渐消失在楼梯尽头。   邢凯猛地坐起身,依他对邢育的了解肯定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所以,他决定将跟踪进行到底!   既然想法成型,邢凯躺回枕边,先睡会,养精蓄锐之后再陪你慢慢玩。   不过,他心里特别扭,什么事必须瞒着他去做呢?他都决定娶她了啊!   妈了个巴子的……      第14章:1997年2月11日      邢凯自从起床之后一直尾随在邢育左右,邢育与平时一样,该干活干活,该读书读书,邢凯正眼看,斜眼看,眯眼看,依旧看不出什么猫腻。   邢育正在记录学习笔记,邢凯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她身边,瞄到写字台前中央的大抽屉,就没见邢育打开过这个抽屉,准确地说,是没当他的面打开过。   “喂,抽屉打开。”他开始找茬。   邢育手中笔尖一顿,默不作声。   “跟你说话呢,抽屉打开,不开我拿锤子砸。”邢凯扒拉她肩膀。   “你试试。”邢育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邢凯倒抽一口气,邢育周身的气流太奇怪了,有时候是她怕他,他一瞪眼她连大气都不敢喘,可有时候就那么莫名其妙地形势大反转。   “我说,咱们之间不该有秘密。”邢凯一手盖在她的笔记本上。   “为什么不能有?”   “因为……我们是一家人。”   “哦,那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你喜欢不喜欢我。”邢凯都觉得自己够贫,可问题是,搞不清她的心意,他就没法继续之后的话题。   邢育放下原子笔,笑着说:“你都说了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当然相亲相爱。”   “……”那就是不喜欢喽?   邢凯挠了挠头皮,一掌拍在桌上:“我在跟你聊爱情,你别拿亲情敷衍我!”   邢育捧起茶杯抿了口,闪烁着大眼睛眨了眨:“我们什么时候发展到爱情这一步了?”   遥想一年前,他做梦都惦记着把邢育轰出邢家,可是这女人就是有本事,悄声无息地渗透在他的生活里,让她成为他生命中必可少的牙刷、马桶!   邢凯不知道这算不算爱情,至今也弄不明白,只知道他离不开这女人的照顾。   “……”邢凯怒指她额头,气得胡言乱语道:“我要是死了,肯定是被你憋死的!”   邢育平静地看着他:“晚饭吃什么。”   “……”邢凯抓紧发根,身子一歪躺倒在地,叫苦连天地嘶吼:“邢育,邢育!你能不能像个正常人那样,问点花季少女该问的问题?!”   邢育蹲在他肩膀旁,问:“花季少女不用吃饭?”   “花季少女吃什么饭啊,抱着男朋友的照片就饱了!”   “哦。”邢育受教地点头,歪头问:“晚饭吃什么?”   “?!”……他们开始聊的是什么来着?!   邢育跨出一腿,从邢凯腿上迈过,向厨房走去。   邢凯长吁一口气,真拿邢育没办法,姐们绝对是当特工的料。   他眯起眼,对付这种死鸭子嘴硬派必须使用非常手段,今晚不睡了!看她去哪鬼混。   ∞∞∞∞∞∞∞∞∞∞∞∞∞∞∞∞∞∞∞∞∞∞∞∞∞∞∞∞∞∞   凌晨四点,邢凯坐在电脑桌前哈欠连天,时刻等待行动。   当一声轻微的响动隐隐灌入他耳孔时,邢凯猫腰跑上阳台,果然,邢育如昨天一样,先给小金毛喂了一小把狗粮,随后鬼祟地走出大院,门口站岗的大兵还给她行了个军礼,证明她偷摸跑出去绝非两三次。   他抓起皮夹克,三两步冲到院外,轻声询问站岗兵:“她每天都出去?”   “快半个月了吧,四点左右离开,六点半左右回来。”站岗兵翻看记录,如实汇报。   “知道她干嘛去了吗?”   “报告!下级无权过问上级子女的行踪。”   邢凯拍了拍士兵的肩膀,转身追赶邢育,今天决不能再跟丢。   ∞∞∞∞∞∞∞∞∞∞∞∞∞∞∞∞∞∞∞∞∞∞∞∞∞∞∞∞∞∞   如昨天一样,邢育穿过三条胡同,拐上大马路,又进了一个院子。   邢凯这才明白昨天为什么会跟丢,原来目的地就在胡同口。   他戴上帽子口罩,半蹲前行,趴伏在院门外向里面看……   然而,眼前的一幕令他错愕了。院中挤满了三轮板车及中年男女的身影,车上、地上,铺天盖地都是成捆的报纸,工人们坐在小板凳上,拆开各种报纸,往报纸页里夹广告宣传单。   ——国家明文规定:禁止在各种报章杂志中夹杂非法小广告。显然,这群人的所作所为属于违法行为。正因为非法,所以每个人安静得像哑巴。不过说穿了也不会构成什么大罪,如果被抓到顶多罚罚款。   由于报纸纸张轻薄,所以分离报纸页夹广告的时候不能戴手套,工人们的头上都戴着类似矿工的帽子,通过微弱的灯光照亮工作。寒风习习,工人们的手指冻得跟胡萝卜似地,又时而向手心哈热气取暖。   邢凯不由自主地站起身,透过院墙上的镂空花纹,他已看到了邢育,邢育像那些工人一样,一边搓手一边工作。   邢凯木然,她这是在干什么?她根本不缺钱,即便缺钱随时都可以管他要,为了几百块钱,不惜半夜起床受苦挨冻?零下十几度啊,就她那身子骨还不吹透了?!   邢凯攥了攥拳,真有心冲进院中给她一耳光,质问她是不是脑子里缺根筋!……但最终,他出了更狠的一招,打电话通知警察清扫不法团伙。   很快,警笛声贯穿马路,封锁院落,所有工人都被押上了警车。   邢凯望向越开越远的警车,并没当场救她。他沮丧地返回家中,打开手机,守在座机旁,这一次,他要逼着她向自己求助。   他承认怒火攻心,更对她可笑的行为难以理解。她不知道她在自己心中的重要性吗?她不知道她一句话就能让他整个人失控吗?她不知道她为了赚几个钱半夜跑出家门很危险吗?如果邢育跟他说“不知道”。那他只能送她两个字,扯淡!   ∞∞∞∞∞∞∞∞∞∞∞∞∞∞∞∞∞∞∞∞∞∞∞∞∞∞∞∞∞∞   然而,四个小时过去了,邢凯从天黑坐到天空放晴,依旧没收到任何有关求救的讯息。   邢凯已然沉不住气,一通电话打到警察局局长办公室里。   “张叔叔,我是邢凯,今天您那是不是抓了一批发小广告的工人?”   张局长先是一愣,又立刻发出热情的笑声:“哦,小凯啊!我不清楚这事,你等一下,我打电话问一下。别挂别挂……”   不一会儿   “喂喂,小凯你还在吗?”   “您说。”   “凌晨四点半是抓了一批,但都是些下岗职工,除了一个女孩全给放了。”   邢凯猛地坐起身:“那女孩叫什么?”   “不说,就因为那女孩什么都不说,身上也没有任何证件,所以下头人怀疑她未满十八岁,可能是非法童工,所以暂时扣留。小凯,这女孩是你朋友吗?如果是,张叔叔马上放人。”   邢凯气愤地眯起眼,她宁可待在警察局也不肯向他求助?!   “喂喂小凯,你还在听吗?出什么事了吗?”张局长听到邢凯气息紊乱,下意识站起身。   邢凯沉了沉气,尽量平复情绪,说:“……先关着,关到她开口为止。不过,麻烦您给她弄点吃的。一会儿再联系,张叔叔再见。”话音刚落,邢凯挂断电话,倏地,将手机砸向墙面,“嘣”的一声,摔得四分五裂。   当一个男人得不到女人的依赖时,甚至这个男人是她目前为止唯一的救命稻草!……那种感觉真是差到极点。   此时此刻,邢凯有理由怀疑,邢育从没有把自己当过她生命中的谁……他与门外那条狗的待遇差不多,邢育只是没本事把他也轰出去罢了,又是五个小时的等待,天明即将转为天黑……   张局长打不通邢凯的手机,只得把电话打到邢宅,而兴冲冲接起电话的邢凯,再一次以无奈收场。   邢育依旧半个字都不肯说,喝了一杯牛奶,吃了两块饼干,这会儿正卧在审讯室里打盹。   “小凯,我亲自去见了那女孩一面,她咳嗽得很厉害,可能要感冒。”   “……”邢凯揉了揉太阳穴:“放了吧……她赢了。”   “哦,要不要张叔叔派车送她回家?”   “不用了,今天麻烦您了,直接放她走就行……”   邢凯挂上电话,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回卧室,他忽然感到彷徨……无可厚非,邢育是个又漂亮又细心的女孩,她有本事轻易洞察他的情绪,知道他喜欢听什么反感做什么。既然她可以给他一个家,也可以毁掉眼前的一切。所以,他迟疑了,慌张了,他真能与这种封锁情感的女人生活一辈子吗?   ∞∞∞∞∞∞∞∞∞∞∞∞∞∞∞∞∞∞∞∞∞∞∞∞∞∞∞∞∞∞   半小时之后。   邢育仍然是蹑手蹑脚返回家中,带着一连串压抑的轻咳声走回卧室。   一开门,她愣住了,因为邢凯正坐在她的床上。   “快出去,小心被病毒传染……咳咳……”   邢育闪躲着他的目光,转身将大衣挂在衣服架。邢凯缄默不语,注视她那一双红肿破皮的手指,心里更不是滋味。   他挣扎了很久,没有提起这件事,而是缓缓站起身,走到邢育身后,将她圈在两臂之间,脸颊埋在她肩窝里,安静得出奇……   “……”邢育压住咳声,微侧头,询问道:“我刚才去邮局了,你几点起的?”   又是邮局……证明她上一次也说了谎。   “外面这么冷,你身上冒着一股寒气,为什么不多穿点再出门?……”   “冷吗?还好。”邢育的嘴唇无意间碰到他腮上的胡茬,很不巧的,带走他脸上一缕温暖的气流,她急忙躲开,说:“该刮胡子了……”   “邢育,你知道你是可以毁掉我后半生幸福的女人吗?……”   “……”   “回答我。”   “知道。”   “什么时候知道的?”   “在你还不知道的时候……”邢育垂下眸,音量很轻却笃定。   邢凯并没抬头,无声地笑了笑,她这份自信真令他感到不寒而栗。   邢育捋了捋他的头发:“邢凯,不管我做了什么事,绝不是为了伤害你。”   “是吗?……你真不觉得我就像站在悬崖边上的傻逼吗?推我,拉我,全凭你高兴。”邢凯自嘲一笑。他究竟什么时候陷进去的?也许就是这一秒吧。   邢育转过身,拉起他的手,望向他黯淡的表情,她有些哽咽:“看着我邢凯。”   “看着呢……”   邢育很快调试了一下情绪,柔和浅笑,说:“记住你今天所说的话,十七岁的你认为这一辈子离不开我。可等你再长大几岁,接触的女人越来越多时,你又会发现我什么都不算。你不够成熟,当然我也不够,咱们边走边看,好吗?……”   邢凯甩开她的手,她很“能干”,再次浇灭他心中的火,而他什么话也不想说了。   邢育望向他的背影,悠悠一叹,她知道那个报警抄掉不法窝点的人是邢凯,工作丢了,工钱还没领。      第15章:1998年7月9日      邢育坐上前往石家庄的火车,受养父邢复国所托,探望他们一年半没见的邢凯。   石家庄陆军学院是一所培养陆军指挥军官的指挥院校。有先进配套的教学设施和现代化的教学手段;有自动化、网络化的教学组织与指挥系统;有种类齐全的图书和研究资料;有完备正规的军事演习场地设施;有一支治学严谨、经验丰富的教员队伍。学院在国际国内享有很高的声誉,有70多个国家的政府首脑、军事将领和驻华武官来院参观访问或进行学术交流。   邢育坐在会客室里,等待校方审批探望手续。她穿着邢凯送她的衣服,午后阳光明媚,透过玻璃窗,照在她如兰花般动人的容颜上。   年轻的学员们奔走相告,会客室里坐着一位林黛玉型的小美女。   这种事在其他地方可能不算稀奇,但在封闭式的陆军学院算是劲爆新闻,这令人“精神抖擞”的八卦消息,很快传到邢凯耳中。   “有美女?!……”邢凯合起小说,风风火火与三、五同学向会客室方向鬼祟前进。   几人边小跑边议论——   “听说长得特漂亮!不知是谁的女朋友。羡慕啊……”   “还特白,要是能让我抱抱就好喽,哦呵呵……”   “瞧你们那点出息,见过女人没?”邢凯脖子一梗,跑步速度比谁都快。   不过,等邢凯他们赶到会客室附近时,会客室四周已是人山人海,如果想挤进最前排,不泼开水肯定是没人走。   “怎么就跟进了狼窝似地?这要是给那小姑娘放出来,骨头都剩不下了吧?”邢凯仰天大笑,就说姑娘长得俏,但也不至于里三层外三层围成这样,不过谁也别说谁色,都跟他一样,奔着望梅止渴来了。   “教导员进去了,是六班的六班的!”前排学员一声吼。   一听六班,邢凯直接跳上树墩,起哄大喊:“六班的向前冲啊,咱班的女人快被别班男生用眼珠子扒光了啊,哈哈哈——”   此话一出,六班的同学们跟打了鸡血了一样,揎拳挽袖一窝蜂猛向前冲。但由于冲劲太猛,竟然把一面墙上的玻璃窗给挤碎了。   邢凯见状捧腹大笑,抄起胸前的哨子,抑扬顿挫地吹起,用哨声指挥六班同学杀进重围。   他这边闹腾得正欢,忽然感到有人拽他裤腿。邢凯以为是同学,不耐烦地甩了甩:“没看我正忙着呢嘛,一边玩去!”   “邢凯!每次都是你带头闹事,你给我马上下来!”   “?!”……邢凯一听是指导员的声音,灰溜溜地跳下树墩。   生活指导员瞪视邢凯,自从这小子进入学校之后,不懂建设只会破坏!什么带着同宿舍学员们去老乡田里偷地瓜,什么带头打群架之类的坏事屡见不鲜,虽然邢凯每次检讨态度中肯,可还是三番五次扰乱校纪,要不是看在他各项学习名列前茅的份上,指导员真有心写份报告给他记个大过。   “我看你就是精力太旺盛!一万米!”   “……”邢凯垮下肩膀,烈日当头,跑一万米会出人命滴。   指导员见他戳在原地不动,压低嗓音“嗯?”了一声。   “……”邢凯不情愿地行个军礼,转身向操场跑去。军校最烦人就是这一点,不是你耍耍赖说两句好话就能逃避惩罚的地方。所以这一年半下来,他因屡教不改,所以比其他学员多出十几倍的运动型体罚项目。当他有一天醒来,发现自己竟然壮得像头牛。   “对了,会客室里的女孩是来见你的,不过要等你跑完圈之后再会见家属。”指导员严肃的脸孔下隐藏着一个坏笑。   “……”邢凯以头抢地。   原来那个被无数臭流氓吃干抹净的姑娘是他们家邢育啊?!   果然,在一阵如潮水般呼啸澎湃的唏嘘声中,邢育走出会客室大门。   邢育每向前走出一步,站在两旁的男同学们才肯向外移动一小步。一看漂亮姑娘真走出来了,男生们反而变得害臊,一个个只会朝她憨厚的傻笑。   邢育顺着指导员的指引,看向操场这边,很快找到邢凯慢跑的身影。   她踮起脚,朝邢凯挥挥手。邢凯晒得很黑,人长高了也壮了,剪了利落的板寸,英挺的身姿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活力十足。   邢凯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一转身倒着跑。   短短一年半,邢育身材上的变化可以用“突飞猛进”去形容。   迷倒众色狼的小美女,穿着他精心挑选的衣裙,还真是美得冒泡啊。   邢凯倒抽一口气,满脑子都是扑倒再扑倒。   邢育得到指导员的批准,笑着向他跑来。而其他撞坏会客室玻璃的学生们原地罚站以儆效尤。   ∞∞∞∞∞∞∞∞∞∞∞∞∞∞∞∞∞∞∞∞∞∞∞∞∞∞∞∞∞∞   “来之前怎么没通知我?”邢凯还以为自己不知道第一句话会对邢育说什么,其实自然得不用彩排。   “临时决定,本想等放假了再来看你。”邢育陪着邢凯慢跑,笑得很甜。   “想我了?”邢凯一直在为离家前的事耿耿于怀,因为邢育当时把他气得不轻,所以他们在之后的几天里谁都没理谁,直到他走的那天,甚至连再见都没说。   邢育笑而不答,摸了摸他结实的手臂:“我可能打不过你了。”   “你本来就打不过我,我那是让着你。”邢凯不屑一哼。   邢育抿唇一笑:“十九岁生日过了么?”   “过了,给自己煮了碗长寿面。”邢凯擦了把汗:“你别跟着我跑了,去树荫下等我。”   邢育却摇摇头,紧跟着他的步伐:“爸很想你,扬明哥也想你了,他们托我给你带来了生日礼物。你是现在看还是一会看?”   邢凯绷起脸:“我说,你着急走怎么着?别弄跟完成任务似地行不行?!”   “我不能逗留太久呀,一个小时就得离开。你们学校有规定。”   邢凯顿感懊悔不已,难得的会客时间,却让他自己给搅和黄了!   于是,他活动活动脚腕子,“噌”的一下冲出百米:“去那边等我半小时。”   邢育追不上他健步如飞的速度,只能坐在树下等他跑完。   邢育怀抱书包,目光追逐着他的身影,在每个与他眼神交汇的一瞬,面带微笑。   她通过自己的努力,以优异的成绩顺利考上北京医科大学,如今已是护理系的大一学生。也是班级里年纪最小的一名学生。   她选择今天来看邢凯,正因为今天是她的十八岁生日。她当然也希望能收到家人的祝福,虽然邢凯并不知道这件事。   邢凯超常发挥,拼了命奔跑,指导员心一软,初次放过淘气的学生。   当邢凯气喘嘘嘘跑到邢育身旁时,邢育起身迎上他,递上一瓶矿泉水。   “你从家里背来的水?!”邢凯汗颜,她有必要这么节省吗?   “喝吧。”邢育掏出手绢帮他擦汗:“在这上学很辛苦吧?”   “还行吧,就是伙食太差。”邢凯一扬脖喝下半瓶,别说,家里的水,还真有家的味儿。   “再坚持一年半就可以毕业了,回家之后我天天给你做爱吃的菜。”邢育边说边从包里掏出第一份礼物:“爸送你的。”   邢凯打开一看:“嚯,卡西欧运动手表啊,替我谢谢爸。”他又顺手合起盖,态度散漫。   “这是扬明哥送你的。”   邢凯意兴阑珊地打开,故作惊诧地问:“哎呀呀,这不就是一摞很普通的软盘么?……”   “他说里面的内容你会喜欢。”   邢凯眼前一亮,立刻打开生日贺卡一看——哥们知道你什么都不缺就缺精神食粮,几千张大波妹的图片送给你慢慢享用吧。(邓扬明)   邢凯眼角上扬,哥们,好哥们,真TM是贴心的好哥们。   他干咳一声,装模作样地将软盘揣进兜里,朝邢育摊开手:“你的呢?”   “……”邢育的一双手一直藏在书包里,攥着那件不太像样的礼物。   “拿出来啊。”   “……”邢育难为情地取出礼品盒:“别笑我……”   邢凯盘腿坐好,嘿嘿一笑,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纸,当他看到礼物时,显然有些吃惊,他真没想到,居然是一辆“保时捷911”经典款模型车,合金材质,1:43完美仿真版。   邢育看他半张开嘴不吱声,默默垂下眼皮:“我买不起保时捷,只能买个模型送给你。”   邢凯托着模型车,缓缓看向她的侧脸,当初邢育问他喜欢什么,他随口说了一句保时捷,她原来还记得?……   “你说实话,我不在家这段日子,你究竟想没想我?”   邢育把玩着书包带,几乎没有犹豫便摇摇头。   邢凯板正她的肩膀:“真没想过我?”   “……”邢育微微蹙起眉:“你走了之后我一直忙着考大学。”   邢凯注视着她的双眼,竟然没从她眼中看到一丝一毫的掩饰。   他日夜思念的女人,真的不想他,真的没开玩笑。   邢育剥掉他的手,歪头笑了笑:“邢凯,生日快乐。”   “神经病,我生日早就过了……”   邢凯垂下手臂,神色异常黯然。   邢育见状迟疑片刻,急忙又从书包里拿出一根生日蜡烛,自顾自塞到邢凯手心里:“举好,我要点蜡烛。”   邢凯落寞地凝望着她,她的笑容与他此刻的心情成为讽刺的对比。   邢育按下打火机,点燃那根粉色的生日蜡烛,笑着说:“我说什么你跟我说什么好吗?”   “嗯……”   “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邢育满足地笑了笑,双手合十胸前,许下愿望,呼地吹灭蜡烛。   “你在做什么?”邢凯对她的言行总是难以理解。   邢育但笑不语,从他手中取回蜡烛,装回玻璃纸里,放入书包。   从始至终,她不去看他受伤的表情,笑盈盈地站起身:“顺利完成任务,我该回去了。”   邢凯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她,看着她脸上细微的变化,不需要拥抱,更不奢求接吻,只要她眼中多出那么一丁点不舍,他相信自己会好受点。   邢育抿了抿唇,背上书包,朝他拜拜手,说:“我要走了,在你毕业之前,我没空再来看你,因为学习任务挺重的,再见邢凯,自己注意身体。”   说着,她转身向校门口走去。   倏地,邢凯的喊声从她身后咆哮传来——   “邢育!你丫的心是铁打的?!”   邢育的脚步只停滞了一秒,便叫快步伐,头也不回地跑出校门。   邢凯站在原地等她回头,等得她的影子都没了,等到天黑,她却没再回来。   ∞∞∞∞∞∞∞∞∞∞∞∞∞∞∞∞∞∞∞∞∞∞∞∞∞∞∞∞∞∞   当同学们都在羡慕邢凯拥有一位漂亮的女朋友的时候,谁又知这女人只是送礼物的邮差。   自从这件事之后,邢凯刚刚平复的情绪全乱了。一年半过去了,她依旧是曾经的她,那个不想他更不在乎他感受的冷血女人。他向校方递交一份请假声明。不过请假要等批准,他可以等,等他一拿到假期,立刻回家,不管是严刑拷打还是软磨硬泡,这一次,非要问清楚不可!   ∞∞∞∞∞∞∞∞∞∞∞∞∞∞∞∞∞∞∞∞∞∞∞∞∞∞∞∞∞∞   只是他没想到,假条直至1999年1月5日才得到批准,并且为期只有半个月。   邢凯无暇收拾行囊,轻装上路,连夜坐上回家的火车。      第16章:1999年1月5日      午夜十二点,邢凯走在熟悉的街道间,裹了裹夹克,依旧是北京寒冷的冬夜,狂风席卷着这座繁华的城市,撩起喧嚣的嘶吼,仿佛他无处宣泄的情绪。   站岗士兵险些没认出邢凯,毕竟他的变化太大了,话说曾经那位身娇肉贵的大少爷,如今已成了铁骨铮铮的男人。   邢凯没心情与士兵寒暄,而是带着满心疑问伫立屋门前。男人是天生的狩猎者,尤其对于那些无法拥有的人或事萌生企图心。他当然也不列外,如一头狮子般主动出击,无论如何要从邢育口中得到一个切实的答案。他更不想做自作多情的蠢蛋。   门铃按响不久,邢育很快打开门,她的表情证明她还没睡下。   邢凯缄默不语,面无表情地凝视她,周身散出一股寒意。   邢育定睛回望他,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两人面面相觑,谁都没开口,僵持至少十分钟,只有一种微妙的气流弥漫在彼此之间。   他们在用眼睛交谈吗?也许说了很多,也许什么都没说,更没人想深究那些无谓的事……   倏地,邢凯一步跨进门槛,一把将邢育托起,邢育并没受到惊吓,环住他的脖子,他们几乎是同一时间发出的举动。他对想抱住她,她似乎也想搂住他。   在这一秒,一切预制的情景瞬间作废,某些事又变得顺理成章,他激烈地吻着她的唇,她迎着他略带粗暴的热吻,与他的舌尖纠缠不清,混沌的迷情,释放出蒸腾的欲望。   ∞∞∞∞∞∞∞∞∞∞∞∞∞∞∞∞∞∞∞∞∞∞∞∞∞∞∞∞∞∞   外衣,裤子,皮带,睡衣,一件一件散落在客厅的地板上,慢慢延伸到枕边……邢凯将她压倒在床,只知道自己如饥似渴地想要这个女人,想她想得快疯了。   何况,她的顺从显然是一针撩人的兴奋剂,注入他已然膨胀的血脉,心中的疑团自我释放了,简单到不用废话。   他拥起她的身体,一寸一寸吻遍她的肌肤,她微微颤栗着,双手插入他的发丝,在他试图入侵的每分每秒之间,无意识地揪扯着他的发根,她本能地拱起身,渐渐地,双颊晕上一轮粉红,染红了她薄薄的嘴唇。   这时,邢育艰难地腾出一只手,从抽屉中取出一个邢凯最不想见到的东西——保险套。   “……”邢凯一手支在她体侧,亢奋的激情很快被怒火所取代。   他大口喘着粗气,怒视身下的邢育,倏地,一把打掉她手中惹人眼的东西。他就不明白了,当他不够理智的时候,她却理智得令人抓狂!   “呃……”   突如其来的穿刺,导致她浑身发抖,又伴随他一声低沉的赞叹,陷入沉沦。   邢育紧攥手下的床单,被她拧成一团,指尖插入柔软的床褥,全身因痉挛而紧绷。   邢凯长吁一口气,已被她紧致的包裹折磨得钝痛,炙热的吸附更令他窒息,他却卡在“进退两难”的位置动弹不得。   “疼疼疼,你放松……”他说。   邢育颤抖地应了声,但是痛楚阵阵袭来,她不知怎样才能让自己放松。   邢凯注视她一副难以掩饰的神态,不禁笑了笑。因为她的神情中透着紧张与不安,他反而心情大好,至少让他知道她果然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   他俯身吻上她的唇,尽量舒缓她的情绪。   邢育夹紧双腿,却有被他掰开,顺势盘在他腰上,轻柔地磨蹭。   “邢凯,我怕怀孕……”   “哦,咱俩想法正好相反。”他慢慢移动,为她创造可以适应的节奏。   “……”邢育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邢凯眯起眼,不知是他没碰过真正的处女还是那儿也练壮了,总之一动就疼。   “你怎么看起来那么痛苦?……”   邢育擦掉他额上的汗珠,现在的情况与她从书上查来的资料不太一样。   “你懂什么,这叫痛并快乐着。”   邢凯亲吻着她的嘴唇,耳垂,锁骨,胸,小腹……敏感带究竟在哪?   “……”邢育任由他抚摸吸允,将自己完全交在他手中。   邢凯见她还没出现太大反应,给她翻了个身,吻上她的脊背,邢育则轻声一哼,缩了缩肩膀,敏感地躲闪着……   邢凯怔了怔,用嘴唇摩挲着她的肩胛骨,邢育侧身推拒他,小脸涨得通红。邢凯得意一笑,双手一环将她反身搂起,从轻吻到啃咬,略带顽劣地挑逗着她的敏感带。   渐渐地,邢育体会到一种难以启齿的快感,一缕丝滑渗出体外,灌溉了欲望的源头。   邢凯亢奋地粗喘一声,难以捉摸的女人,就连兴奋点都这么隐蔽,不过,他终于拿到“入境通行证”,他俯瞰身下白皙优美的背部线条,很快置身于跌宕起伏的疯狂状态之中。   邢育承受着他所施加的冲击力,双肘支在枕边,合起双眼,微微蹙眉,又浅浅一笑。   ∞∞∞∞∞∞∞∞∞∞∞∞∞∞∞∞∞∞∞∞∞∞∞∞∞∞∞∞∞∞   当激情过后。   邢育竟然在第一时间做出下床的举动,邢凯一将她揽在怀里,不悦地挑起眉:“嘛去?”   “给你做点吃的。”   “……”邢凯真受不了她过于冷静的言谈举止,好像他才是第一次的那位!   “不饿么?”邢育伸手捋了捋他的短发。   邢凯一口咬在她手臂上,在她白嫩嫩的胳膊上留下一排粉红的齿印。   “……”邢育缩回手臂,急忙揣回暖融融的被窝。   邢凯瞄向她赤裸的身躯,顺手掐灭烟蒂,一翻身压在她身前,关掉了台灯。   邢育虽然感到身体很不舒服,却没有提出异议,其实自从她进入邢家之后,她从没疾声厉色地拒绝过他的任何一个要求。   或者说,她两年前给他就准备好了;   但是,仅限于肉体。   ∞∞∞∞∞∞∞∞∞∞∞∞∞∞∞∞∞∞∞∞∞∞∞∞∞∞∞∞∞∞   第二天中午,冬季不算温暖的阳光射入玻璃窗,照耀在邢凯古铜色的手臂上,他的鼻边弥漫着邢育枕巾上的清香,他扬起唇,这种感觉真好。   不过如他所料,醒来时肯定是一个人躺在床上,邢育就是这么不解风情。   邢凯懒洋洋地爬起身,叼着烟卷走到厨房门口,欣赏她忙碌的身影。   邢育自然地转过身,将一盘切好的苹果托到他面前:“书上说空腹吃苹果有助于新陈代谢。”   邢凯轻声一笑,捏起一块塞进嘴里:“我讨厌医生。尤其是漂亮的女医生。”   “为什么?”   “表面看似柔情万种,其实舞刀弄枪杀人不眨眼。”邢凯调侃道。   “哦,我学得是护理系,等你老了我可以照顾你。”   “呸……没得聊了你?”   邢育笑了笑,本想把他推出厨房,邢凯却连同她一起拽出门槛,紧接着,迫使她的脊背贴上墙壁,而他的一双手顺势探入她的衬衫里。   “等等……我在煮汤……”邢育轻推他肩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   邢凯则选择充耳不闻,弯身将她横抱在怀,吹着口哨走回卧室。   他只有十五天的假期,本想回来讨个答案,可现在还有必要吗?所以咧,何必把时间浪费在吃饭闲聊上,嘿。   人生啊,就是一场没有脚本却未必不够精彩的连续剧。   ∞∞∞∞∞∞∞∞∞∞∞∞∞∞∞∞∞∞∞∞∞∞∞∞∞∞∞∞∞∞   卧室里。   邢凯摆动着身体,注视她嫣红的小脸,不由心花怒放。   光天白日,邢育被他看得有些难为情,抓过被褥盖在胸前。   “还不承认你喜欢我?不对,是爱我。”他拉开她身前的遮挡物。   邢育笑而不答,又伴随隐隐的疼痛瞥看视线。   “跟你说话呢,你怎么总这样啊……”邢凯扭过她的下巴。   “说什么?”   “说你爱不爱我。”   “爱是什么?”   “爱就是……”邢凯耸耸鼻子:“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你都不知道什么是爱,我更不知道。并且,二十岁左右的男人只能用下半身思考问题,通过外貌捕捉喜欢的猎物,当然,这也不是男人所能控制的……还要多久,汤快煮干了。”   “……”邢凯舒口气,她一句话就能整得他兴致大减。   “要是怀上了,马上打电话通知我。”他搞不定这女人,真有心用孩子圈住她。   “……”邢育缓慢地眨着眼,垂下睫毛点点头。   ∞∞∞∞∞∞∞∞∞∞∞∞∞∞∞∞∞∞∞∞∞∞∞∞∞∞∞∞∞∞   吃饭时,邢凯发现邢育异常安静,貌似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想什么呢?”   “嗯?……我今天本来有课。”邢育抽回神智。   邢凯用筷子尖指向她,警告道:“在我返回学校之前,禁止你去上课。”   邢育拧了拧眉:“我又跑不了。”   “想去上课也行,说一声‘你爱我’就让你去。”   邢育并没表现出任何情绪,夹起几根青菜放入邢凯碗中:“快吃饭。”   “……”邢凯挑了挑眉,这丫头是不是害羞啊?人都是他的了,心还跑得了么?   他扒拉两口饭,筷子尖一顿忽然想起什么,于是,他顺桌子底下轻踢了她一脚,问:“你们学校有没有追你的?”   邢育迟疑一瞬……“没有。”   “扯淡。”   “……”邢育放下碗筷,低垂眼皮:“我管得住自己不就行了。”   邢凯绷起脸,咬牙切齿地说:“行!明天我送你去学校,我倒要看看是谁活得不耐烦了!”   邢育见他正在气头上,暂时没说话,起身收拾碗筷。   “站住,你为什么不告诉追求者你有主了?”   “我讲过了。”   “怎么说的?”   “我说有男朋友了。”她回。   “这样啊,那你男朋友是谁呀呀呀……”邢凯抖抖肩,阴阳怪气地说。   “对方又没问姓名。”   “……”靠,真没劲。   “假如有人问了呢?”   “我不回答假设性问题。”   “……”   他真够2的,当初不该学军事,应该学女性心理学!      第17章:安瑶      邢凯发现邢育说的话挺有道理,就是关于男人用下半身思考的问题。正因为邢育长得漂亮,身材好皮肤白,他时常会对她的身体想入非非,在脑海中一次一次把她扒光,用各种姿势征服她,幻想她连连求饶的喊叫声,啊,这叫性幻想。   然而,当愿望成真,除了占有她的身体,似乎并没达到他所期盼的效果,说难听点,她更像例行公事的出台小姐,不但千依百顺,还帮你做饭洗衣。   邢凯咂吧咂嘴,究竟是缺了点什么?   “可以走了。”邢育背起书包,邢凯执意要送她去上课,正因为了解他霸道的个性,所以她没多说什么。   邢凯应了声,换好鞋,随手带上房门。   邢育率先走出院门,边走边掏学生月票,却被横在院门口的一排黑色轿车挡住了去路。   军区大院门口停泊三辆奥迪及两辆红旗轿车,车牌均为【京V。02***】(总参机关)——北京马路上的“霸天虎”,老百姓一看见便选择绕道而行的标志。   邢凯双手插兜,吹着口哨溜达到她身后,得意地指向头车:“看什么呢,上车啊。”   “……”邢育扭过头:“开这种车去学校会造成恐慌,还不止一辆。”   “嗯,就是奔着吓唬人去的,避免我不在家的时候有人欺负你。”邢凯把她塞进车门。其实他不是爱炫耀的人,但有时候也需要滥用关系摆摆场面。男人嘛,面子当饭吃。   邢育当然知道他的心思,无非是向那些不相干的人们宣布他对自己的专属权,分明是小孩子的表现。   车轮缓缓开出住宅区,邢育看向路边摊:“你刚才没吃早点,我去给你买几个包子吧?”   “……”邢凯挑起眉:“如果你不是邢家养女,你有幸坐上‘红京V’会不会兴奋?”   “我会很高兴,不用挤公共汽车。”邢育笑了笑。   “你知道男人特享受被女人崇拜的感觉不?”   “是吗?我一直都很崇拜你。”邢育盯着越来越远的包子摊。   “……”邢凯扭过她的脸:“你说我算不算一个自负的人?”   “自信,不是自负。你今天怎么了?”邢育从早上就发现他有点古怪,时不时问她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自信是好还是不好?”邢凯继续问。   “对事业好,对感情不好。”   邢凯眼角微扬,终于说到重点了。   “因为我自信,所以我确定你爱的人是我,可是你给我感觉又让我缺乏自信心,你给我解释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   “……”邢育下意识看向司机,不自然地捋了捋头发:“回家再讨论这种问题。”   “行,给你一天时间考虑,给不出答案别想进门。”   “……”邢育朝他一笑,笑得诡异。   邢凯讨厌她这种眼神,一幅胜券在握的神态。   二十分钟左右。   车队抵达医科大学门前,当一辆一辆可以随意出入中南海的轿车停在校门口的时候,果然引起不小的轰动。   同学们一致选择远距离围观,仿佛停在眼前的不是轿车而是武装坦克。   但在好奇心的趋势下,无不关注是哪位大领导会走下车。   司机毕恭毕敬打开车门,行军礼。   邢凯首先下车,别说,他年轻俊朗的外表及时尚的打扮即刻引来女生们的骚动。邢凯璨齿一笑,哦呵呵,他要的就是这种感觉,邢育忒不热情,这会儿看出哥是抢手货没?   可是,就他在车门口自我陶醉的时候,邢育已蹭到车门另一边,弯腰溜下车,紧接着,快速绕过车身走进校门口,装作与军车擦身而过的路人。   邢凯看她鬼鬼祟祟的模样,真想抽她一顿。   他跟在邢育身后五米的位置,在备受关注的目光中直径步入校园。他刚打算喊她名字,身旁飘过一缕幽香,只见一个女孩超越邢凯眼前,雀跃地拍了邢育肩膀一下。   邢育回眸一看,从书包里掏出一本笔记还给女孩:“昨天有事没来,对不起。”   女孩笑着摇头,借助往书包里放笔记本的动作又偷瞄了邢凯一眼,她攀附在邢育耳边悄声说:“身后有帅哥,坐军车来的,肯定是高干子弟。”   邢育看向女同学略带羞涩的笑脸,拉着女生返回邢凯身旁,说:“我给你们介绍一下,他叫邢凯,这是我同学安瑶。”   安瑶惊异地睁大眼:“邢凯,邢育,你们是兄妹?”   邢凯也是一怔,重复道:“你叫……安姚?”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邢育本名就叫安姚。出自于她父母的姓氏。   安瑶一听邢凯叫自己的名字,显然有些紧张,她站在邢育体侧,腼腆地点点头:“你好,我叫安瑶,平安的‘安’,琼瑶的‘瑶’……”   “你好。”邢凯望向邢育,邢育则表现得很从容。   “你是现在就回去?还是留下来一起吃午饭?”邢育一边问邢凯一边拉起女孩的手。   邢凯收回思绪:“嗯?中午出去吃。”   “将近四个小时,你打算去哪?”邢育开始关心他。   邢凯正在考虑的时候,安瑶说:“你可以去我们教室旁听,医学科很有趣的。”   “方便吗?”邢凯礼貌性地询问。   “没关系的,多出一两个学生教授也看不出来。”安瑶扣了扣邢育手心,示意她挽留邢凯。   邢育将一本厚重的资料书放在邢凯手心:“你不是正想看看我的学习环境么?走吧。”   “……”邢凯注视一对已前行的背影,邢育居然主动让他监视,是为了证明她心里没鬼?   安瑶则是边走边偷笑,朝邢育翘起大拇指:“行呀邢育,原来你出自军人家庭,家里还藏着这么一个帅哥哥,这消息真够惊人的……”   邢育但笑不语,也不向安瑶更正他们之间的关系。   医科大学校园里美女如云,刚从男人堆里跑回来的邢凯确实看花了眼。怪不得这么多男人想当医生,瞧这一个个小护士长得多水灵,近水楼台先得月啊,但都比他家邢育差点。   “小育,我怎么没看见咱家的金毛大育啊?”他听到两声狗叫,想起饲养的金毛。   “噗……”安瑶捂嘴一乐,对邢育说:“你哥可真坏。”   “……”邢育轻描淡写地回邢凯:“前两天它拉肚子,所以扬明哥带回屋里养两天。”   邢凯应了声:“啊……邓扬明还不知道我回来了。”说着,他掏出手机,拨通好友电话。   两人热络地聊了几分钟,邢凯约上邓扬明一起吃中饭。   “小育,扬明马上过来找我,中午校门口见吧。”他把资料书放在书桌上,谁没事上课玩啊,简直无聊透顶。   安瑶望向邢凯走远的身影,失望地嘟起嘴。   ∞∞∞∞∞∞∞∞∞∞∞∞∞∞∞∞∞∞∞∞∞∞∞∞∞∞∞∞∞∞   而这一节六十分钟的课里,安瑶什么都没干,就坐在邢育身旁打探邢凯的情况。话说安瑶也算年级里出了名的美女,自然不乏追求者,但她眼光高家境不错,所以不愿与穷学生交往。   “邢育,你哥他,目前有女朋友么?……”安瑶眼中闪过一丝忐忑。   邢育一边记录随堂笔记,一边缓摇头。   “也对,有女朋友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呵呵。”安瑶心花怒放,自说自话道。   “中午一起吃饭么?”邢育轻声询问。   安瑶怔了怔,趁教授转身时,忽然搂住邢育抱了抱:“你对我真好,爱死你了……”   邢育但笑不语,心情却沉了沉。   ∞∞∞∞∞∞∞∞∞∞∞∞∞∞∞∞∞∞∞∞∞∞∞∞∞∞∞∞∞∞   到了中午,邢育自作主张带安瑶一起赴宴,既然人都请来了,邢凯倒无所谓,更异想天开地以为邢育有意撮合邓扬明与安瑶。   邓扬明身为高干子弟,也逃脱不了家中的安排,他迟早要走上从政这条路,但在背负使命之前,他打算先放松几年。   雅间里,邓扬明听说邢凯昨晚回的家,先给他一拳。   “回来怎么没马上去找我,不知道我对你日思夜想的?”   邢凯做了个反胃的动作:“注意点影响,小育的同学也在。”   安瑶歪头一笑,搭腔道:“原来你昨晚才回北京呀,那这顿饭算是洗尘宴喽?”   邢凯举起杯:“不用客气,多吃菜。”   安瑶眯眼点头,神态乖巧可爱。   邓扬明睨了安瑶一眼,又看向埋头吃饭的邢育,类似这样的画面,他绝对在哪见过。   邢凯顺桌下轻踢邓扬明,用眼神示意他——这妞行不行。   邓扬明正眼打量安瑶,高鼻梁大眼睛,皮肤水嫩,身材标致,但是吧,任何美女在邢育面前都会变得暗淡无光。或者说,是他自己的眼光问题。   邢凯这才发现邢育坐在自己对面,他拉开身旁的椅子,命令道:“过来。”   邢育顺从地站起身,先为两位男士续满杯中酒,随后坐回原位。   “……”邢凯刚要说她不听话,邓扬明按住他的手背,当着外人面自然要给邢育留点面子。   邢凯暗自叹气,他就纳闷了,安瑶同学为什么不问自己和邢育是什么关系呢?邓扬明也不问他和邢育发展到哪一个阶段了。似乎大家都商量好了,打算一块憋死他。   安瑶性格外向善于交际,在没人聊天的情况下,她会东拉西扯炒热气氛。邓扬明与邢凯在女生面前算是相对有风度的那种男人,听安瑶绘声绘色畅谈医学院里的趣闻趣事,还真逗得两个大男人忍俊不禁。   邢凯再次感叹,他家邢育要是有这姑娘一半健谈就完美了。   “你十七岁就去了陆军军校?真厉害啊。”安瑶翘起大拇指。   邢凯见她一副闪烁崇拜的目光,虚荣心得到大大的满足。   “这不算什么,邢凯精通俄、英、法三国语言。”邢育忽然开口。   安瑶捂住双唇,从崇拜飙升膜拜,兴奋地说:“你是语言天才!”   邢凯反而一愣,邢育对他的学习情况不闻不问,所以他并没告诉邢育自修外语的事。这么一说,无疑是老爸在邢育面前替自己炫耀了一番。不过,他懒得提起的主要原因是:早已适应了她波澜不惊的态度,反正说不说也得不到表扬。   邓扬明捏起酒杯碰过来,笑着说:“行啊你,我还记得小时候,你总蹲在墙角跟蚂蚁侃大山,是不是遇到成精的了?”   邢凯一笑了之,现在可以当笑话讲,但提起那段儿时经历还真有点心酸,没人陪他玩,他只能跟各种动植物聊天。   邢育始终保持微笑,从旁边人对邢凯的赞美中获得喜悦。   饭后,邢凯与邓扬明喝得有点多,邢育放心不下他们,决定先送两人回家。   安瑶本想陪邢育一起送他们,但高干大院有规定,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进出的地方,所以,她悄悄将一张写有手机号码的字条塞进邢凯的裤兜。而这一幕,除了邢凯没发现之外,邓扬明与邢育都注意到了。   很快,他们一行三人坐上停泊在酒楼门前的军车,一路上,邢凯对邢育动手动脚,邓扬明则装醉假眠。   邢凯一手搂住邢育,亲吻着她的耳垂……   “别折腾了,马上到家。”邢育掩住他的唇。   邢凯憨憨一笑,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   听罢,邢育瞄了一眼沉睡的邓扬明,小幅度点头。      第18章:1999年1月8日      进了大院,邢育搀扶邢凯先回家,邓扬明本想帮忙,但邢凯眼中只有邢育一个人,更不需要另一个男人插手他们之间的事。邢凯依附在邢育的肩头,纵然邢育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双双摔倒在院里,邢凯也能笑着睡着。   邓扬明心里明白,邢凯并不是烂醉如泥,他在宣布邢育的专属权,邢育是他的女人,没人可以占据他目前的位置,或者直到永远,他打算就这么霸占下去。   邓扬明舒了口气,通过他对邢育的观察,他现在反而更担心邢凯。   ∞∞∞∞∞∞∞∞∞∞∞∞∞∞∞∞∞∞∞∞∞∞∞∞∞∞∞∞∞∞   邢凯的卧室里,房门紧闭,屋内充斥着酒精与汗水交织的味道,谈不上好闻或不好闻,衣裤洒落一地,管它乱不乱,反正混乱的环境加上混杂的空气,很适合邢凯目前的心情。   邢育抓紧邢凯双肩,凝望视线上方的邢凯,帮他拭去额头的汗滴。   邢凯扬唇一笑,侧头亲吻着她的手指,酒精真是好东西,让男人可以无所顾忌地看待性,她那一声声略带痛苦的轻吟,灌入耳膜,转化成悦耳动听的催情曲,令他越发欲罢不能。   他喜欢邢育的纤瘦的手指,这双手为他洗衣做饭,这双手令房间整洁一新,偶尔,这双手愿意抚摸他的脸颊,温柔似水。   “如果我这样死了,也值得了,嘿……”他说。   “胡说什么,你会长命百岁。”邢育绷起脸。   “真的。”   邢凯紧贴着她的身体,嘴唇磨蹭着她的肌肤,他已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快感,那是邢育所给予的幸福的感觉,暖流湍急,热血沸腾。他相信也只有邢育,让他不仅仅把床上这点事只看做发泄的枢纽,夸张点说,溺死在这一刻他也不会感到遗憾。   “小育,我终于知道我有多离不开你了。”   邢凯依偎在她的肩头,邢育知道他究竟想要什么,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她总是照顾得面面俱到,仿佛她是他的另一副头脑,只是装在不一样的身体里,任由他操控属于她的一切……除了那句“我爱你”,她什么事都肯做。   说句大实话吧,男人可以为了哄女人上床好话说尽,也会因为几秒钟的快感许诺终身,但不会没来由的幻想前世今生。但邢凯却在想,他们是不是认识了几百年了?是不是他不小心把她给忘了?   “小育,全当哄我高兴,说你爱我。”邢凯轻咬着她的唇瓣,放下男性自尊,恳请她。   邢育回吻着他,一翻身换了个姿势,跨坐在邢凯的腿上。   邢凯不能自抑地闷哼一声,疲惫地躺回枕边:“你疯了?”   她的眼角分明挂着泪珠,却选择用这种方式换走三个字。   “二十岁的你,再一次说离不开我,可这世界上真有谁离不开谁吗?……”邢育笑了笑,无奈地说:“别再强迫我讲那些不切实际的假话,你已经拥有了我的全部,如今随便把我搁置在任何地方都可以,你根本不用考虑我的想法。”   邢凯听这话必然感到气愤。她总是以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敷衍他,认为他所有的告白都是可笑的不够成熟的表现。不过算了,迟早有一天,她会明白他没有开玩笑。   “行尸走肉!……”   “形容得好。”她笑了笑。   “……”   ∞∞∞∞∞∞∞∞∞∞∞∞∞∞∞∞∞∞∞∞∞∞∞∞∞∞∞∞∞∞   之后的十几天里,邢凯把邢育“囚禁”在家中,两人避不见客,没黑没白过着沉醉的糜烂生活。他恣意地索取,用尽他想得出的各种姿势,在每一个角落与她发生关系,对着她的身体拍照片,再将一张张不可与人分享的照片存入电脑。是的,邢凯企图挑战邢育的容忍底线。而她不反抗也不挣扎,柔顺得像只羔羊。最终,逼得邢凯在于心不忍之下高举白旗。   直到邢育将邢凯送上返回军校的专车,这才结束了他们长达十五天的疯狂“历程”。   ∞∞∞∞∞∞∞∞∞∞∞∞∞∞∞∞∞∞∞∞∞∞∞∞∞∞∞∞∞∞   而当邢育返校上课时,免不了安瑶一阵追问。邢育只是告诉她——邢凯还有一年即将毕业,如果安瑶愿意等便等等看,如果找到更好的对象,顺其自然吧。   安瑶对邢凯确实小有动心,如果说外貌占据40%,家境则占据55%以上。但她并不认为这种婚配太势利,幸福生活、幸福生活,没有钱哪来得幸福?   所以她暗自决定等等看,反正彼此年轻,谁都不缺少“放手一搏”的时间。   一个半月之后   正如邢育预料中的一样,她怀孕了。   她通过旁敲侧击的询问,找到一家小型妇产专科医院,预约时间。人工流产事不宜迟。   ∞∞∞∞∞∞∞∞∞∞∞∞∞∞∞∞∞∞∞∞∞∞∞∞∞∞∞∞∞∞   星期三上午,邢育独自坐上开往妇产医院的公交车。但因为路途颠簸,她的胃一直在翻滚,乘车途中,她三番五次冲下车门,激烈的妊娠反应令她越来越吃不消。   邢育蹲在道旁的大树下干呕不止,她的一双手盖在小腹上轻轻抚摸,待舒服一点之后,她不禁望向湛蓝的天空,一缕光线刺入眼睛,眼泪也跟着掉下来。   她吸了吸鼻子,索性选择步行,陪同即将离世的小生命多待一会儿吧。   这边,邓扬明驾车跟着她,从她出门的那一刻一直在跟,准确地说,自从邢凯离开后,他每天都会完成邢凯所交代的任务,二个月之内,暗自护送她上下学。   邓扬明知道这其中的原因,虽然邢凯并没说破,但有些事摆在眼前,邢育就是一个令人放心不下的女人,习惯性自作主张的疯子。   邢凯在返校之前,苦恼的他与邓扬明彻夜长谈。那一晚,邢凯就像得了话痨病一样反复询问邓扬明,邢育究竟在想什么,究竟怎么看待自己。   邢凯似乎对他们的未来失去了信心。   而邓扬明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邢凯,所有人都看到邢育对邢凯的关怀,却没人见过她洋溢出的幸福笑容。哪怕只是一瞬间都没有。   ∞∞∞∞∞∞∞∞∞∞∞∞∞∞∞∞∞∞∞∞∞∞∞∞∞∞∞∞∞∞   想着想着,邓扬明惊见邢育走入一家规模较小的妇女专科医院,他急忙将车停在道旁,追随她的背影跟进医院。   邢育排在挂号窗前,没想到这么小的医院里竟然挤满了就诊的女患者,并且每十个就诊者当中至少有两个是为做流产而来。   “先做B超。”妇产科大夫态度严厉,甚至瞪了邢育一眼。如今十七、八岁的女孩都在想什么?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吗?   邢育返回窗口缴费,做B超,再缴费,抽血,验尿。没有家人陪同,没有男友关怀,所有手续都要由她自己处理。   她躺在B超室里,大夫指了指胎儿的位置,她侧过头,一瞬不瞬地看着扫描仪上的黑点,思绪飞到一个不可触碰的隐蔽角落。   “第一次做流产?”   “嗯。”   “第一次不容易掉,建议你做人流,你家人来了吗?需要签字。”   药物流产通常分次于三天服用,首次服用药物需在医院观察6小时,剩余两次可以在医生的叮嘱下将药物取回家自行服用。   “药流就可以,我不想再约时间……”邢育无意识地抬起手,摸向黑点的方向,仿佛感到胎儿在她体内轻微蠕动,似乎正在指责她这个不负责任的母亲。   当她做完检查,坐在消毒室里,手心托着两颗药……她捏起其中一颗放入口中,拧开矿泉水瓶盖,就在这时,邓扬明撩开布帘强行闯入,邢育见状,毫不犹豫地一扬脖吞下药片。   邓扬明怒火冲眸,揪起邢育的手腕向屋外拽。   医护人员一步拦住,警告道:“病人刚服用了流产药物,不能随意离开,会闹出人命的!”   听罢,邓扬明难以置信地看着邢育,他天真的以为她只是跑到医院确定一下是否怀孕,却没料到她决狠到这步田地。   “扬明哥……你先出去吧。”邢育从他手中抽出手腕,默默返回座椅。   邓扬明毕竟还是不满二十岁的大男孩,他无法冷静地处理这种突发状况。   他神色惆怅,缓缓蹲在邢育腿前,恳求她:“还来得及保住孩子吗?生下来又怎么了?又不是养不起……”   “千万不要告诉邢凯……他会难过。”邢育心意已决。   邓扬明不懂她镇定的理由,倏地,他捏起她的双肩,神情也跟着变得异常激动,他质问道:“你知道他会难过还这么做?!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就是怕你私自打掉孩子所以才叫我跟踪你!现在你叫我怎么跟邢凯交代?!”   “喂,请您保持安静!你现在最好马上出去,家务事回家说去!”医务人员毫不客气,甚至对邓扬明推推搡搡。   邓扬明早就火了,伸出一指指在护士眼前,怒道:“你们得到谁的批准给她做流产了?!信不信我一个电话封了这家门诊部?!”   “哟呵,那你封啊,现在的年轻人吹牛都吹破天了……”   邓扬明齿冷一笑,直接掏出手机,拨通纪委副书记秘书长办公室的电话(邓父的秘书)。   邢育当然知道邓扬明说得出做得到,她忍着疼痛,一把按住邓扬明的手机按键:“扬明哥,是我不想生,不想这么早当妈,你自当什么都没看见好吗?求你了扬明哥……”   邓扬明本不想理会,却在抬头时看到她眼中的泪花。他指尖顿了顿,最终,缓缓放低手机。电话可以不打,但他依旧不能原谅邢育的所作所为,更为她揪心。他舒了口气,沮丧地说:“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应该先和邢凯商量一下,我想他一定会尊重你的决定,你知道你现在的做法有多伤人吗?”   “我说年轻人,你打啊你,我倒看你有多大本事……”这时,医务人员不知死活地插话。   邢育拧起眉,说:“他父亲是部级干部,说句不好听的,随便揪出一个违规操作就可以让家医院停业检查,请您不要再挑起事端。现在,我希望您先出去一下。”   “……”医务人员虽半信半疑,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于是鞠躬道歉,溜边离开。   这时,一阵绞痛袭来,邢育弯身蹲下,瞬间满头大汗。   邓扬明赶忙把她抱上病床,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床边,紧攥着她冰冷的小手,看她那么痛苦,他却帮不上一点忙。   邢育痛楚不堪,紧握着邓扬明的手指,硬是没让眼泪再次滑落……“扬明哥,不要告诉邢凯,他会因为这件事恨我,一定会……”   “你知道邢凯多重视你吗?”   “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折磨他,也折磨着……我。”邓扬明话到嘴边没有咽回去,他有时也在想,邢育在操控一场游戏吗?一场让他都没法彻底死心的情感迂回战吗?   邢育虚弱地喘息着:“你刚才,说什么?……”   邓扬明将邢育的手指抵在额头上,无力地动动唇:“没什么……”   邢育抽出手,努力扯起嘴角笑了笑:“邢凯有你这么好的朋友,真是他的福气。”   邓扬明还能说什么,只能苦涩一笑。   “小育,如果有一天……”   邢育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没有如果,走一天算一天。”   邓扬明舒了口气,无谓地应了声。   ∞∞∞∞∞∞∞∞∞∞∞∞∞∞∞∞∞∞∞∞∞∞∞∞∞∞∞∞∞∞   回家的路上,邢育倚坐在后车座上,凝望着窗外,久久。   邓扬明透过后视镜注视她的神情,她没有伤心落泪,眼中反而映出一丝解脱的笑意,好似她完成了一项她必须完成的任务,如释重负了?   “明天来家里吃饭,谢谢你替我保密。”   “算了,这顿饭我咽不下。”邓扬明愧对邢凯的嘱托,最终选择隐瞒真相。   邢育没再说什么,她为自己的未来构架了蓝图,如果可以按她所设计的轨道一步步前进,她相信一定会出现最完美的结局,当然,她也知道那只是一个假设。   她抚上隐隐作痛的小腹……邢凯,对不起。      第19章:2000年1月02日      第二年冬天,在邢凯二十一岁生日前夕,顺利完成军校课程,以优异的成绩保送北京外交学院。外交学院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部所属的高等学府。邢凯知道父亲肯定举双手双脚赞成他继续深造。话说哪个父亲又不期盼儿子平步青云呢?不过,他的想法很简单,只是不想留在部队才迫使自己继续啃书本。但是这一答应下来,又是四年唉。   邢复国大张旗鼓迎接儿子回京,那阵势就像打了胜仗一样高兴。   邢育则安静地站在邢复国身边,亭亭玉立。   一年的分离,邢凯以为自己会对邢育的感情淡了些,却依旧骗不了自己,话说这女人是谁派来祸害他的吧?怎么一见到她的人就想耍流氓呢?   邢凯心里盼着老爸去忙吧,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嘿,竟然如愿以偿了。   ∞∞∞∞∞∞∞∞∞∞∞∞∞∞∞∞∞∞∞∞∞∞∞∞∞∞∞∞∞∞   回到家之后,邢凯仰在温暖的浴盆中解乏,邢育坐在一旁帮他按摩,她的手指碰到他健硕的肌肉,自顾自笑起。   邢凯一把将她捞进浴盆,拉开邢育身上轻薄的衬衫,两手探进衬衫里,紧紧搂着邢育的身体蹭了蹭……邢育则跨坐在他的腿上,微垂下眸,指尖摩挲着他结实的胸肌。   邢凯感觉时机不错,挑了挑眉,抓住她的手指压在她的背部,嘴唇贴近她的前身,吸允着她细腻的肌肤,用舌尖感受一双蓓蕾在辗转的挑逗中慢慢苏醒。   邢育禁不起他的撩拨,唇边滚出一阵轻吟。   “想我没?……”他没有停止对她的挑逗。   “邢凯……”邢育瘫软在他肩头,尽量躲避他唇齿间的侵袭。   “我在……”   “快点……”   “哟喂,着急了?”   “锅上炖着排骨呢。”   “……”   浴室内传来绯靡的喘息声,邢凯很快迷失在她紧致吸附的身体里。   邢育想不想他、他不知道,他对她可是万分想念。   ∞∞∞∞∞∞∞∞∞∞∞∞∞∞∞∞∞∞∞∞∞∞∞∞∞∞∞∞∞∞   晚餐很丰盛,邢育从昨晚就开始准备。   邢凯看向一桌子菜,还是家里的饭菜最香。   “等我到了22岁,咱们结婚吧?”   “有必要吗?”邢育起身帮他添饭,毫无喜悦之意。   邢凯咂吧咂嘴,他闲来无事时经常分析邢育的心理,据他推断,正因为她清楚未来的丈夫是自己,她才不考虑爱不爱的问题,反正她没得选择,所以不存在危机感吧?   “喂,你别以为我一定会娶你。我现在可不是当年任由老爸摆布的小屁孩,现在老爸都得看我脸色了知不知道?”邢凯改变战术。   “你想娶谁就娶谁,我不管。”   邢凯呵呵一笑,说:“你生气了吧?”   “没有的事,我说的都是心里话。”邢育坐回椅边,慢条斯理喝汤。   邢凯观察她一会儿,摔下筷子,怒道:“邢育你也太猖狂了!别以为我离开你真不行!”   “是吗?我认为我有猖狂的资本。”邢育挑衅地扬起唇。   邢凯气得头皮发麻,看吧看吧,所以说男人、女人在感情方面都得留一手,谁太外露谁就输!他真是失败,不该一早坦白心意。   他拍案而起,耍狠道:“你等着,有本事一辈子别来求我!”   邢育耸耸肩膀,不以为意。   邢凯沉了沉气,终于找到根源了,这女人自信得过头了!   ∞∞∞∞∞∞∞∞∞∞∞∞∞∞∞∞∞∞∞∞∞∞∞∞∞∞∞∞∞∞   邢凯怒步走回卧室,甩上门板,翻找手机电话簿中的女性朋友名单……妈了个巴子的,你以为哥缺女人吗?从来都不缺!   因为姓名顺序按(a)开始排列,第一个引入眼帘的名单竟然是——安瑶。   安瑶?……有印象,是邢育的同班同学,因为名字的关系,他马上想起这女人的长相。   邢凯搓搓下巴,他怎么不记得什么时候存过安瑶的电话号码呢?   于是,邢凯接通了电话,管它呢,正好用她刺激一下可恶的邢育。   很快,对方接起电话——   安瑶:“你好。”   邢凯:“你好,是安瑶吗?”   安瑶:“是我,请问你是哪位?”   邢凯:“我,我是邢育他……哥,邢凯。”   对方停顿两秒,说:“昨天就听邢育说你要回来……我正想你呢,我说的是真话。”   “想我?……”邢凯迷茫了。   “嗯!想念一年不见的朋友不可以吗?”安瑶发出顽皮的笑声。   邢凯望向天花板,莫非这女人对他早有意思?   “喂,邢凯?你还在吗?……”   “在在,今晚有空吗?来我家吃饭吧。”他眼中闪过一丝报复的快感。   “好吖,不过方便吗?听说进你们大院很麻烦。”   “没事,我和警卫讲一声,哦,你带上身份证。”   “那好,晚上见……”   挂断电话之后,邢凯眯眼坏笑,邢育啊邢育,我可以想象当你看到你同学出现在咱们家时的难看脸色,你拿什么跟我斗狠啊?啧啧,哎哟喂。   邢凯大摇大摆走向楼梯,洋洋得意地说……   “妹啊!……晚上我邀请了一位女性朋友来咱们家做客,多炒几个拿手菜。”   “嗯,好的。”邢育站在水池前刷碗。   邢凯绕到她脸侧的位置,阴阳怪气地笑起:“哎呀呀,你说哥的女人缘怎么就这么好呢?分分钟就有美女投怀送抱。”   邢育甩了甩筷子上的清水,但笑不语。   如果邢凯没看错的话,邢育并没吃醋,说明力度还不够!   “咳咳,把你挂在阳台上的内衣裤收一收,别让我的女性朋友看到之后不高兴。”   “哦,马上去。”邢育加快刷碗的动作。   “……”邢凯见她走向二楼,居然毫无怨言。   他走进院子逗金毛,目光时不时飘向阳台,邢育利落地收拾衣裤,很快,阳台上清洁一空。   “……”邢凯捋着金毛顺滑的皮毛,一边喊狗名一边喃喃自语:“大育大育,你说小育为什么不生气呢?她是不是趁我不在家的时候红杏出墙了啊?”   大育保持沉默,伸出大舌头舔了舔邢凯的手背,它饿了。   邢凯从高架上捧出一大把狗粮。当年的小狗崽如今已变成一米多长的大型犬,处于发情期的大育见谁都抱大腿嘿咻,整得勤务兵都不愿路过此地。   说着说着,大育抱住邢凯大腿开蹭:“嘿?你这怂狗,有本事噶悠小育去啊,总噶悠我干嘛啊?”邢凯发现大育特怕邢育,宁可抱男人也不敢接近邢育。   大育懒洋洋地抬起眼皮,嘿咻嘿咻……   到了晚上7点半。   安瑶准时赴约,一进院门,大育立刻抛弃邢凯,欢蹦乱跳地扑向美女……   “啊————”   安瑶吓得惊声尖叫,邢凯急忙起身挡住大育的一记飞扑,安瑶则因为害怕躲在邢凯身后,本能地搂住他的腰。   “……”邢凯脊背一僵,女人躲在男人背后寻求保护?……正才是女人该做的事嘛!   邢育闻声奔出屋门,见到眼前背对相拥的一幕,她首先拉开金毛,面带微笑地走上前:“安瑶别怕,这只狗很温顺。”   邢凯发现邢育依旧保持一贯的冷静态度,所以顺势捞过安瑶肩膀揽在腋下,安瑶没料到邢凯这么主动,伫立原地,羞红了脸。   邓扬明听到喊声也跑上阳台,他俯瞰眼皮底下奇怪的“三角方阵”,出于好奇心的驱使,他居然也在等着看邢育之后的表现。   当然,邢育的神色稍微有那么一点点不自然,但很快恢复正常,她转身返回屋中,似乎有意给他们留出单独相处的空间及时间。   邢凯在她回屋的那一刻,已松开拥住安瑶的手臂,他拧起眉,费解费解。   “那只就是大育么?……”安瑶怯懦地依在邢凯身旁,这只狗看似很凶猛。   “嗯……是。”邢凯抽回神智,笑着说:“不用怕,它是因为喜欢你才会冲上来。”   安瑶默默点头,嘴角泛起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对不起,我刚才……”邢凯为自己唐突的搂抱而道歉。   安瑶笑着摇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映出邢凯英俊的五官。   “……”邢凯脑中至少空白了三秒,无意间被安瑶甜美的笑容所吸引。   当他把所有视线都集中到邢育身上时,已然忽略身旁一道道靓丽的风景,然而,他所得到的回应,只是邢育不留情面的拒绝。   而这位安瑶姑娘,却用一种爱慕的掩饰注视着他,让他得到心理上的满足。肤浅吗?男人向来如此。   安瑶见他目不转睛地看自己,难为情地垂下眸:“这一整栋楼都是你家的吗?”   “嗯,整栋也不过三层。”邢凯随手一指,却发现邓扬明正站在斜对面的阳台上观望,他怔了怔,或者说有点尴尬,只能用热情掩饰情绪:“扬明!过来一起吃饭。”   安瑶随着他的招呼声看去,她与邓扬明有过一面之缘,所以面向邓扬明点头示好。   邓扬明则嗤之以鼻,转身回屋,缺乏风度。   安瑶见状不知所措,她一直认为高干子弟目中无人,当然,事实证明确实傲慢。   邢凯站在原地等邓扬明,却发现他并没有共进晚餐的打算。他干笑两声:“进屋吧。”   安瑶含蓄地应了声:“原来你们两家住得这么近哦。”   “嗯,邓扬明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   安瑶没再接话,她隐隐感觉到邓扬明对自己有敌意。   ∞∞∞∞∞∞∞∞∞∞∞∞∞∞∞∞∞∞∞∞∞∞∞∞∞∞∞∞∞∞   “哇,你们家好气派哦……”安瑶初次见识高干家庭的布局,古香古色的装潢风格,家具、字画等看上去价值连城,而高档家用电器也融入其中,别有一番中西合璧的特色。   “你坐得那张椅子是清末梨花木直背椅。”邢凯看她东摸摸西摸摸,以为她对古物有兴趣。   “?!”……安瑶弹起身:“距今快二百年的古董吗?我还是坐沙发好了。”   “……”邢凯眨眨眼,邢育平时都踩在那把椅子上擦衣柜。   想到邢育,邢凯瞄向厨房,想逼着她吃醋,又怕她这坛醋吃大了,所以邢凯开始给自己找台阶下,于是,他喊道:“邢育,先别忙了,出来陪你同学聊聊天。”   不知邢育是没听见还是故意不回话,总之没吱声。   邢凯刚打算去厨房,安瑶则率先站起:“你别管了,我去帮小育。”说着,她轻快地走向厨房。   邢凯搓了搓下巴,忽然又发现一个不算严重的问题。原来在当今社会中,也不止邢育一个年轻女人会做饭啊。   他歪起头,这要再这样比来比去,邢育身上的闪光点似乎越来越少了。   厨房里   安瑶洗菜,邢育切菜,配合得挺默契。   “小育,你哥为什么会请我来家里吃饭?”安瑶忍不住打探邢凯的心意。   “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问他?”邢育回眸一笑,笑得友善。   安瑶羞涩抿唇:“我怎么好意思,即便有那么点想法,也不能表现得太主动嘛……”   “也对,刚巧邢凯是个主动的人,静观其变吧。”邢育将一罐饮料递给安瑶,仿佛她一早就知道客人会是安瑶。   安瑶正好口渴,喝下一大口,一起身,无意中看到邢育脖子上的吻痕,她惊异地捂住唇:“小育,难道你已经有男朋友了?!……”   “……”邢育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镜子,她只用创可贴遮住锁骨前的吻痕,却没发现脖颈后侧方还有两块。   女生最爱八卦这种事,安瑶故作神秘地笑起:“老实交代,是不是邻家的邓哥哥吖?”   “……”邢育护住脖子,无谓地笑了笑,不否认也没承认。   安瑶倚在一旁笑了又笑:“看你外表文文静静的,我一直把你看成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原来这么玩得开啊,嘻嘻……”   “……”邢育尴尬地扯扯嘴角,只得故作忙碌,踮起脚翻柜门找东西。   安瑶则是想入非非地扬起秀眸,风光无限的高干家庭,尊贵的地位,奢华的生活,帅气的男朋友,一切都令她满意得如同做梦。   她想,如果邢凯向她告白,她会使出浑身解数绑住邢凯的心。      第20章:2000年1月02日      饭桌前,除了邢凯感到别扭之外,邢育与安瑶则是相谈甚欢。   “平时就你们住在这么大的房子里么?打扫起来很麻烦吧?”安瑶并不觉得他兄妹俩很可怜,反而心声羡慕。   “还好,勤务兵会定时收拾房间。一日三餐也不用自己做,日用品也不用出去买,列出清单会有勤务兵送上门。今天知道你会来,我才想到自己下厨。”邢育回话。   安瑶赞叹地舒口气,这就是她梦寐以求的少奶奶生活。   邢凯不悦地瞥了邢育一眼,她不可能知道客人是安瑶,装吧就。不过有一点令他诧异,往日低调的邢育,居然在安瑶面前大肆炫耀家境。   安瑶夹起几根醋溜土豆丝放入邢凯菜碟中:“你尝尝看,这道菜是我炒的。”   邢凯应了声,没什么特别,还不就是土豆丝。   安瑶见邢凯不表态,嘟起嘴,娇滴滴地说:“我可是为了你才下厨,好歹应酬一下我嘛。”   “……”邢凯干笑一声:“甜酸适中,好吃。”   安瑶抿抿唇,满意地笑起,托起饭碗继续小口吃。   邢凯见安瑶频频向自己发出好感暗示,但他这个始作俑者却搞得自己有些招架不住,所以他急速往嘴里扒拉饭,刚打算一抹嘴退席的时候,邢育则快一步站起身,她说:“你陪安瑶多聊会儿,我要出去一趟。碗筷放在桌上不用管。”说着,她走到门边换鞋。邢凯这才注意到,邢育神不知鬼不觉地已换好了外出的衣服。   “你要去哪?”   “私事。”   “关于哪方面的私事?”邢凯咄咄逼人地问。   邢育不予回应,关门走出门槛。邢凯起身欲追,而处于状况外的安瑶,误以为邢育去见邓扬明,所以她拦住邢凯的步伐,歪头一笑:“女孩子总会有些不愿与亲人分享的小秘密,你这当哥的别总把妹妹当小孩子看。如果你不想跟我聊天也没关系,当我不存在好了。”   邢凯望向空落落的门边,暗自攥了攥拳。   ∞∞∞∞∞∞∞∞∞∞∞∞∞∞∞∞∞∞∞∞∞∞∞∞∞∞∞∞∞∞   然而邢育这一走,直到凌晨三点才回家。   邢育蹑手蹑脚打开家门,她没有马上开灯,因为漆黑的客厅里,隐约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她在黑暗中抓起一件厚实的大衣,悄然走到沙发旁边,轻轻盖住邢凯的身躯。   倏地,台灯一晃,亮光急速照射在邢育的脸颊上……   邢育遮了下光,缓慢地眨眨眼:“安瑶回去了?”   “不回去还留下过夜吗?……”邢凯揉了揉太阳穴,暴戾的一拳撞中沙发背:“你明知道那女人对我有好感,你TM还故意制造让我们单独相处的机会?!我问你,请问你,你是在考验我的定力还是对自己太有自信了?!”   邢育拧起眉,无奈地说:“莫名其妙。安瑶本来就是你请的客人。”   “你!——”邢凯猛地直起身,扬起的拳头险些打中邢育的脸颊。   邢育的态度却是波澜不惊,边向卧室走边摘下围脖、手套。   就在她刚准备关起房门的时候,门板却被邢凯一脚踹开,因用力过猛,门边撞向她的脊背,将她重重拍倒在地。   邢凯见状倒吸口气,急忙扶起邢育,连连道歉。   邢育没说什么,随意地揉了揉后背,爬起身向床边走去。   “碰疼没?我看看……”邢凯追逐着她的步伐,心里那股怒火已被自己的鲁莽浇灭。   邢育剥开他的手指,朝他笑了笑:“没事,一点都不疼,真的,你去睡觉吧。”   邢凯一脸忧愁,注视她的背影沉了沉气,继而坐到床边,将她拉入怀里,双手探到她的衬衫里面,轻轻帮她按揉背部。   邢育背对邢凯坐着,不知是累了还是背部疼痛,她向后靠了靠,后脑依在他的肩头,“享受”他毫无技术含量的按摩手法。   “你的手真暖和……”她微微扬起唇。   邢凯扭过她的下巴,用额头蹭了蹭她冻红的鼻尖。   “是你的身体太冷,告诉我……究竟跑哪去了?”   “先去了图书大厦。图书大厦关门,我去吃夜市,吃完夜市,看了一场电影。”邢育一脸倦怠,慢慢合起双眼。   “这么丰富啊,应该一起去。”邢凯将她一双手捂在掌心,哈了口热气。   “可我不想跟你一起去,你会嫌图书大厦无聊;对路边摊挑三拣四;唾骂电影没劲。”   邢凯想了想……“也许吧,但也未必……”他留了半句没说,其实和她在一起,再无聊的事儿也会变得有意思。只要她愿意带上他。   邢育摸了摸他的脸颊,萎靡不振地说:“邢凯,我想像平凡人那样生活,却生活在备受瞩目的家庭中,我时常感觉压力很大……”   第一次,第一次听邢育说出心里话,却是负面的内容,邢凯心中真是五味杂陈。   “压力?谁给你压力了?”   “周遭的人们,他们窥视我的生活,每天计算我回家的路程,如果我晚回家又没报备的话,勤务兵马上出现在学校门口;我在外面买回来的东西统统要检查,卫生巾也要看;我洗内衣裤他们也要‘热情’的帮忙,我……”   “别说了。”邢凯打断了她的发言,紧紧环住她的身体。邢凯一直以为只有自己感到莫名的压抑,原来邢育也会受不了。然而,身为高干子女,这就是他们不能改变的生活模式,如果想逃离目前的一切,只能选择断绝关系或是死亡。   自从邢育住进邢家的那一刻起,虽然其他人没权利过问邢育的身份,但她在别人眼中的定位就是陆军上将邢复国的儿媳妇。所以,各级下属自然而然关注邢育的一举一动。这种关注不止针对她的人身安全,还有她的私生活问题。说白了,她基本没有“红杏出墙”的机会。并且,邢复国又将照顾邢凯的任务交给邢育。邢育取代了士兵们的职责,她绝对不会一板一眼地对邢凯进行思想教育,反而成为邢凯的出气筒,小保姆。所以,就在生活状态的改变中,邢凯必然获得更多的自由。   想到这,邢凯内疚地垂下眸,他只是一味的考虑自己,却从想过,她活得这么累。   “你现在回来了,他们总算对我‘放心’了……”邢育扯了扯嘴角,转过身,环起双臂搂住邢凯的腰部,随后笑着说:“你别误会,我并不是在埋怨谁。恰恰相反,我要感谢邢家给予我的一切,你爸愿意收留我,让我过上衣食无忧的好生活,同时给我创造出良好的学习环境,使我考上理想的大学。我只是情绪不大好,发发牢骚而已。”   邢凯真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如果他有能力改变现状,他也不会这么苦恼了,当然,他也可以改变,但需要大量时间积攒自立门户的资本,一步一步地,脱离邢家高干子弟的光环,成为真正可以为自己为爱人做主的男人。   “小育,累了要告诉我,我会带你出去散心,即便躲不开一世至少咱们能躲得开一时,你可以依赖我,对我发脾气,对我耍赖撒娇,为什么非要自己消化这些烦心事儿?”他不想告诉她未来的计划,更不愿意给她再制造压力。   “你真愿意解救我吗?……”邢育试探着问。   “当然。”   “那你放了我行吗?……”   “你,什么意思?”邢凯渐渐拧起眉。   “你先答应我别发火。”邢育脱离邢凯的怀抱,坐直身体。   “……嗯。”邢凯已感到事态严重。   邢育平静地站起身,郑重开口:“我不想挂着国务委员以及陆军上将准儿媳的尊贵头衔受人关注,但也不会离开这个家……咱们只当兄妹好吗?”   邢凯嘴唇微张,木讷地眨着眼皮,这一席话,彻底将他从困惑中打醒,也无疑是一记更强劲有力的创伤。同时证明,邢育刚才的长篇大论只是为现在的这一句话做铺垫。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心情,应该很扭曲吧。   “既然你一早就把我当哥!……为什么还和我上床?……”   “为什么不可以,我们又不是亲生兄妹。”   “操。”邢凯无谓的冷笑一声。他站起,漫无目的地在屋中快速踱步,倏地,他一指指向邢育,质问道:“别告诉我你陪我上床就是为了报答抚养之恩!”   “当然不是,我心甘情愿。”   “又说不是,那你究竟想TM怎么样啊?!”   “你冷静点好不好?”   “我没法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邢凯捏起她双肩,眼中充斥着愤怒的血丝:“我不要什么狗屁妹妹,我要你成为我邢凯名正言顺的妻子!”   邢育的眼眶也红了,她抬起颤抖的手指,轻抚着他浓密的眉毛,歪着头,生硬地挤出一个笑容:“我不会离开这个家,更不会嫁给你之外的男人。咱们保持现状好吗?你现在自由了邢凯,随时可以去寻找属于你喜欢的女人……”   “你是不是疯了?嗯?……”   邢育直视着他的双眼,不闪躲不迟疑,笑了笑:“我考虑的很清楚,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无法接受结婚之后的身份,当我自私好了,真的不能嫁给你。”   “你住进邢家的时候就想好了?还是只因为外界因素?……”邢凯不愿接受这种答案,他在努力,他正在为他们的未来奋斗,邢育为什么不愿意再给他一点时间?!   邢育则悠悠地吐了口气:“当初你也没打算娶我,甚至想法设法把我赶出邢家,不是吗?”   一句话死死噎住了邢凯,他当初的确反感她,恨不得她立刻消失。可是她的细心,她独有的魅力,她温吞的个性,还有她一针见血的评判,无形当中影响到他的观念,改变他原本颓废度日的生活状态!   ……当然,他从恨她转为爱她的时候,也没有特意通知她。   而现在,邢凯脑中乱作一团,何况他目前确实无法反驳她的每一个问题。她终于血淋漓的坦白了,所以她一直不肯说出“爱”,因为他们之间根本不存在那玩意!   ∞∞∞∞∞∞∞∞∞∞∞∞∞∞∞∞∞∞∞∞∞∞∞∞∞∞∞∞∞∞   邢凯只感头晕脑胀,对,就是无力感,渐渐地,他垂下手臂,拖沓地走出房门……   多年的疑团在心中化解,取而代之的却是无情的真相,他现在后悔一再逼问她,逼得她走投无路只能道出真心话。他很后悔,非常后悔。   ∞∞∞∞∞∞∞∞∞∞∞∞∞∞∞∞∞∞∞∞∞∞∞∞∞∞∞∞∞∞   当晚,邢凯在酒吧里喝得酩酊大醉,真希望一觉醒来,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一个叫邢育的女人,她拿他的真心当废品,拿他的告别当笑话,两年了,她整整耍了自己两年。   他在醉死之前,随手拨通了安瑶的电话。   “当我女朋友吧……”   “是邢凯吗?你在哪,周围很吵……”   “当我女朋友吧……”   “你是不是喝多了?你先告诉我你在哪,我去接你。”   “我TM问你愿不愿意当我女朋友?!”   “……愿意。”   电话里传来“吱吱啦啦”的噪杂声,很快,信号中断。   邢凯侧脸贴在吧台上,望向浸泡在酒杯中的手机,麻木地笑了笑。   满意了吗邢育?如你所愿,如你所愿吧……   同一时间。   邢育坐在酒吧对面的石椅上,守望着烂醉如泥的邢凯。刺骨的寒风吹透了她单薄的身体,她却再也感觉不到冰冷。   等他走出酒吧,她会带他回到温暖的家……   她的笑容不苦涩不哀伤,而是真心诚意地送上一记祝福。      第21章:2000年1月05日      三天来,邢凯没有和邢育说过一句话,邢育则是忙着考试,忙碌得令他心灰意冷。他一早爬起床去外交学院报道完毕之后,他的手机响起。   安瑶:“邢凯,你的电话为什么一直打不通?”   邢凯想起宿醉那一晚对安瑶所说的话,感到有些尴尬:“哦,手机丢了。”   “这样吖,我还以为你人蒸发了呢,呵呵……”安瑶话里话外透出暗示的意思。   邢凯看了下时间:“你在学校吗?”   “是吖,下午正好没课,你……来找我吗?”   “邢育,邢育去上课了吗?”邢凯不自然地问。   “在呢,你要跟她说话么?她就在教室门口。你等等……”   “不用!……”邢凯厉声制止,又缓了缓语气:“我去接你,在学校等我。”   挂断电话后,邢凯深吸了口气,他这几天想了很多,男人就该有当男人的样儿,老爷们必须学会拿得起放得下,决不能让邢育看了笑话。   ∞∞∞∞∞∞∞∞∞∞∞∞∞∞∞∞∞∞∞∞∞∞∞∞∞∞∞∞∞∞   医科大学校门外。   在如今这个半开放的时代,能开得起昂贵跑车的男人必然会成为女学生们谈论的焦点,何况是衣着入时的单身年轻小伙儿。邢凯刚巧占据这两点。   他驾驶着一辆亮眼的红色跑车,阳光反射在晶亮的喷漆上,刺眼得令人嫉妒。话说他在军校上课那会儿已经托老爸的秘书从国外预定此款车型,等了快小半年了,今天早上终于收到新车的车钥匙。邢凯知道自己有点高调,但他并不赞同这种行为属于傲慢的表现,有时把自己架得好点,是为了不让自己有退路可循。   邢凯透过墨镜看向周遭的女学生们,有的亮丽,有的文静,有的可爱,有的走气质路线……忽然之间,邢凯幡然醒悟,他在二十一岁的年纪,竟然要为了一枝花放弃一片花园,甚至动了结婚的念头,难道是他读书读傻了?   想到这,他的呼吸顺畅了,心情也开朗了。爱情,你TM见鬼去吧!   ∞∞∞∞∞∞∞∞∞∞∞∞∞∞∞∞∞∞∞∞∞∞∞∞∞∞∞∞∞∞   安瑶还没走出校门就听到同学们对门口的帅哥议论纷纷,七嘴八舌猜想是哪一位幸运儿可以坐上他的车。当安瑶也抱着好奇心跑到校门外看热闹时;当她看清车里的男人是谁时;她确定自己在这一瞬间彻底爱上了邢凯。   邢凯见她戳在原地不动,按了两下喇叭。   同时,他也看到了邢育。车是今天送到家的,显然,邢育已无缘成为第一个试坐者。   当然,邢育也没有自作多情的以为邢凯会来接她放学,她轻推了安瑶腰部一下,催促说:“去吧安瑶,邢凯在等你。”   安瑶羞涩地点点头,她虽然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但心里不希望邢育当电灯泡。   于是,安瑶在万众睹目中走向邢凯,每走一步,都在给自己鼓气——加油安瑶!你一定可以抓牢这个男人的心。   邢育站在角落里观望,邢凯走下车,为安瑶打开车门,尽显绅士风度。   邢育笑了笑,又见接送自己下上学的军车缓慢驶入路口,她急忙转身逃离,追赶不远处的一辆公交车,跳上车门,管它会开去哪里,她只想享受片刻的喜悦。   其实,邢育并不是排斥旁人的呵护,只是温室的生活太安逸,会令她变得懒于思考。   她挤在人潮汹涌的车厢里,抓着扶手,探出车玻璃回望那一道艳红的风景线。没人愿意挤在憋闷的公交车里,但那些宽敞舒适的座位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坐稳的。生活,本就是我羡慕着你,你羡慕着我。   ∞∞∞∞∞∞∞∞∞∞∞∞∞∞∞∞∞∞∞∞∞∞∞∞∞∞∞∞∞∞   晚上九点。   邢凯敲响邢育的卧室门,告诉她,他和安瑶决定正式交往,而且他发现安瑶是个开朗活泼的女孩,比某些女人可爱多了。   邢育站在他面前,笑着说:“好事好事,恭喜你们。”   “谢谢,所以你不用再躲着我,更不用担心我还会对你有任何想法。”邢凯冷冷地说。   “你今天一出现在学校门口,顿时引起轰动,看你多受女生欢迎。”   “是啊是啊,我也发现了,所以说做人不能太执着,放眼望去,哪个都不比你差。”邢凯瞥了她一眼,再漂亮的女人也有人老珠黄的一天,倒时候没人要了可千万别想起他。   邢育抿唇一笑:“吃晚饭了吗?我去给你煮碗面?”   邢凯晚饭没怎么吃,想起邢育拿手的茄子打卤面,肠胃开始蠕动。   “还不快去做?”他故作不耐烦地说。   邢育应了声,哼着小曲跑向厨房,不但煮面,还给他炸了两个香脆的荷包蛋。   邢凯算是明白了,她不是装的,盼星星盼月亮希望恢复往日的相处方式。唉!既然她发自内心的向往,那就这样吧,反正她承诺不会离开自己。   “我警告你,我不要的人谁也不能要,你就算老死也得死在邢家。”   “嗯。”   “如果你敢背着我交男朋友,我就把你的裸照给那男人看。看谁还敢要你。不对不对!不能给其他男人看,我只告诉对方,我有!”   “你还没删?……”邢育的神情满不在乎。   “废话,在军校的时候全靠照片解决了。”邢凯实话实话,一点不脸红。   邢育怔了怔,无奈地浅笑:“那你最好加个密码,不要让你的新女朋友看到。”   “……”筷子尖定在他嘴边,想得真“周到”。   邢育走回卧室,拿出一张白纸,趴在餐桌前写字。   邢凯边吃面边偷瞄,她还用手挡着。   很快,邢育合起笔帽,将那张纸推到邢凯面前,说:“咱们约法三章,只要你有女朋友,就不能碰我。签字。”   邢凯挑了挑眉,抄起那张纸一看——邢凯不得以各种理由要求邢育与已发生性关系。   啪!……邢凯猛地将协议拍在桌上,夺过邢育手中的签字笔,唰唰唰,签上大名。   邢育折起协议书,平整地放进兜里,伸出手,邢凯下意识回握——协议达成,合作愉快。   “我才不稀罕咧,燕瘦环肥正在向我招手。”   “我帮你买了几盒安全套放在床头柜里。”邢育笑了笑。   “……”   ——就这样,他们莫名其妙和好,稀里糊涂回到最初,邢凯恢复家中大少爷的地位,继续对邢育指手画脚大呼小叫,而邢育没发过半句牢骚,对他依旧言听计从。   别说,他们还真像一对兄妹。   ∞∞∞∞∞∞∞∞∞∞∞∞∞∞∞∞∞∞∞∞∞∞∞∞∞∞∞∞∞∞   安瑶自从成为邢凯的女朋友之后,出入邢家的次数越发频繁,邢凯也做到一个男朋友的本分,约会,鲜花,看电影,逛街,吃饭,做着其他情侣都会做的事。   安瑶对邢凯的感情与日俱增,感觉自己在一夜之间成为这世上最幸运最幸福的女人。只是有一点令她困恼,交往快一个月了,邢凯除了偶尔与她牵牵手之外,却不主动索吻。   这一日,安瑶趁邢凯在院里给金毛洗澡的功夫,忍不住跑进邢育卧室询问。   “小育,你们军人家庭的男孩都特保守是么?”   “嗯?怎么讲?”邢育合上教科书。   安瑶捋了捋发梢,有些难以启齿也说:“小凯到现在还没……吻过我。”   邢育眨眨眼:“时机不对吧?”   “我给他制造了很多机会吖,他不知道是装傻还是腼腆。”安瑶叹口气,掰手指算:“我们单独在卧室至少超过十次,他只会坐在电脑前玩游戏……呃!还是我表现得有问题?”   “不知道,你可以稍微主动点。”   “怎么主动?难道你让我主动亲他?那可不行……”安瑶焦虑了。   邢育咬着笔杆想了想:“要不然这样,晚饭时喝点酒?然后我找个借口出门。”   安瑶愁眉苦脸地说:“我早就灌过他,可他喝多了就睡觉,烦死了……”   “……”邢育也无计可施,她又能强迫邢凯对安瑶怎样吧。   安瑶扯着邢育手臂耍赖:“你可是他妹妹,比谁都了解他,帮我出出主意嘛。”   “他刚进外交学院,又一下子申请了二门外语,可能学习压力有点大。”   “其实我也正为这事纳闷,学这么多语种干嘛?他又不缺工作,何必自己为难自己。”安瑶一想到邢凯为了学习不能陪她的事,更郁闷。   “这点我可不认同,学会了就是自己的本事,现在你不让他学,等他参加工作之后你又会嫌他没别人出色,你应该支持他啊。”邢育笑着说。   “他可没说过我们是以结婚为前提在交往,哎呀,越想越心烦……”安瑶不满地嘟起嘴。   “那你爱不爱邢凯?”   “当然爱,怎么这样问?”   “既然爱他就别想那么多,顺其自然吧。”邢育打开教科书,不想再聊了。   “……”安瑶垮下肩膀,没精打采走出邢育卧室,话说邢育从没给她出过一个有建设性的好主意,找她诉苦多半敷衍了事。邢育是不是有点恋哥情结啊?   这时,邢凯抱紧金毛大育,顺院中喊了一声——   “邢育,快把大浴巾拿出来。”   邢育急忙放下课本,从客厅的矮柜中取出浴巾,见安瑶唉声叹气地坐在沙发上,她问道:“别发愁了,你把浴巾送过去,正好和我哥聊聊天。”   安瑶迅速摆摆手:“我可不去,大育满身湿嗒嗒的,肯定会弄脏我刚买的衣服。”   邢育应了声,抱着浴巾跑进院里,只见调皮的大育抖动长毛,甩了邢凯一身水。   邢凯擦了把脸,抄过浴巾扑向大育,大育则甩着长尾巴满院子飞奔,欢快地抖啊抖。   别看邢凯这边忙乎得汗流浃背,邢育却站在一旁不挪窝,完全没有帮忙的意思。   “看表演呢你?!天这么冷,快擦干啊!”邢凯两手环住狗头,真腾不出手帮大育擦身。如果邢育答应让狗进屋取暖,他也不用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邢育不情愿地走近,边擦边说:“还是送人吧。”   “嘿?!我就纳闷了,大育怎么就这么不招你待见呢?狗也是有自尊心的,它都看出你不喜欢它,看见没,你一过来,大育立马消停了。”   还真是,大育一个劲往邢凯怀里钻,跟小受气包似地。   邢育不以为然,无意间一抬眼皮,看见邢凯浑身湿透,生怕他感冒,于是,她下意识举高刚给狗擦过毛的浴巾,帮邢凯擦了擦头。   “……”邢凯顿感几根狗毛窜进鼻孔,不禁打了两个喷嚏,他一把捞过邢育的后脑勺,把那股带有“狗味香气”的湿漉头发往她脸上蹭。   邢育咯咯一笑,使劲推他额头,但在打闹中,她不慎脚底一滑蹲坐在地,于是,邢凯与大育一起扑上来——首先,邢凯先压住她的双肩,迫使她动弹不得;大育有了邢凯撑腰,壮起狗胆,伸出大舌头添她的脸蛋。邢育满脸沾满口水,连踢带踹拼命挣扎,邢凯则用膝盖按住她双腿,放声大笑。   安瑶听到院中的吵闹声,走到门口一看,惊见邢凯正对妹妹实施“暴行”,她深感汗颜。她很想帮邢育脱身,可是她又惧怕大育,只得站在门边劝阻:“邢凯,快放开小育吖……”   邢凯朝她璨齿一笑:“没事,你先进屋吧,我今天非让她求饶不可。”   “……”安瑶搓了搓手臂,又见大育瞪了自己一眼,她立刻关上屋门。安瑶边返回电视前边摇头,平时温文尔雅的邢凯居然这么喜欢整治妹妹。邢育,我真同情你。   院中。   大育在邢凯的教唆下,从邢育的脸颊一路狂舔,竟然停在她胸部的位置上添个没完没了。   “邢凯……快拉开它……它在咬我……”邢育吃痛地眯起眼。   “大育敢咬你?!”邢凯一听这话扒拉开巨大的狗头,果然,邢育胸口湿了一大片,并且,她的整个胸型已凸显在他眼前。   轰隆!……邢凯顿感头顶冒烟下体膨胀,得,玩过火了。      第22章:2000年1月05日      邢育见状快速爬起身,抱起浴巾遮挡前胸,拧开门把手冲进浴室,邢凯则什么都没想,跟着她往浴室里走,大育不明所以,甩个尾巴第一次跑进客厅,不论是人或狗,完全忽略坐在沙发前看电视的安瑶。   安瑶惊见大金毛闯入客厅,尖叫一声跑向二楼卧室,边跑边向邢凯求救。   “呯”的一声,浴室门阖起,大育的鼻尖差点撞上门板。   大育低沉地轻吼,趴在门前嗅门缝。   “别,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邢育身体侧扭转,一手支在洗漱台前,一手推拒邢凯。   邢凯的动作很快,贴在她的身后,一手探进她的衬衫,掌心扣住她的胸,另一手已扯开她裤腰上的抽拉绳。邢育顿感腰胯一阵清凉,她猛地推开邢凯,在闪躲的过程中打开淋浴器喷头,热水从天而降,浇灌在邢凯不够冷静的躯体上……   顷刻间,浴室内氤氲迷蒙,邢育已被邢凯压在浴缸底部,她大力捶打着他的胸口,却消退不去他眼中的欲火。   一旦欲望来了,邢凯也管不住自己的行动,况且他从不认为那张可笑的协议书能起到任何作用,只看他愿不愿意配合邢育的要求而现在,说什么都不好使,他撕破邢育的衬衫……正因为他清楚她的敏感地带在背部,所以翻身搂紧她的身体,一遍一遍吻着她清瘦漂亮的肩胛骨……   他的一双手臂从她腋下穿过,盖在她的胸前,边琢吻边运用手指挑逗。邢育虽然奋力反抗,但身体已给出最直白的反应,她难受地咬住嘴唇,生怕发出一丝一毫令安瑶起疑心的声响,她的肢体变得愈发软弱无力,她唯有恳请邢凯停止,不断地,轻声制止着。   邢凯已是欲望高涨,听不见也不想听她在说什么,他亲吻着邢育的肩膀,时而吸允,时而啃咬,在她肌肤上落下一个个青紫的吻痕。他一手忙着解皮带,一手褪去她身上的衣裤,爱咋咋地吧,他已经克制得太久了。   “你的女朋友还在家里,你考虑过别人的感受没?”邢育护住下半身,趁着他还在摸索的时候,及时阻拦他恣意的入侵。   邢凯不予回应,拨开她的手,一鼓作气挺入……邢育惊异地轻喊一声,紧接着向浴盆外爬行,眼泪也跟着掉下来:“既然你出尔反尔,我也可以不遵守诺言了?……”   邢凯喘了一口粗气,却感觉她的身躯正在剧烈颤抖着,他扭过邢育的下巴本想吻她,却发现她已是满脸泪痕,那表情正如她当年丢失白球鞋的模样,绝望地看着他……他不禁怔了怔,欲望竟然在一瞬间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邢育感到他正在拔出,她一脚跨出浴盆,却不知自己两脚发软,噗通一声跌倒在地。   邢凯跳到地面扶她,她抖得很厉害,邢凯却不知她在惧怕什么。   这时,安瑶顺两楼回廊焦急喊来。   “邢凯!——邢育!——你们在厕所里干嘛呢?快把大育弄出去吖——”   邢育抹掉眼泪,稍显不悦的警告道:“你女朋友又不是摆设,再碰我我真会翻脸。”说着,她捡起湿漉漉的裤子往腿上套,匆忙穿好之后,又蹲在洗手池下找拖鞋。   邢凯摸了摸屁股下面,将拖鞋丢到邢育脚边,当他自以为这女人的“使用权”归他所有的时候,她却学会了反抗,学会了保护自己。   当然,邢凯从心理依旧不愿承认,也许这就是他没法碰其他女人的主要原因,他在等她回头,等她后悔,可她偏偏越活越开心,甚至整体的状态都放轻松了。   他拉过邢育的小腿,迫使她坐在自己腿上,将她桎梏在怀里,试图用吻唤回她的顺从。   邢育则护紧双唇,他的唇便游移到她的耳垂边,富有挑逗意味的磨蹭。   倏地,邢育板正他的脸,一口咬住他的唇,狠狠地咬破他的舌头,血腥味充斥在彼此的口腔中……带走邢凯心中最后一丝渴望。   邢育见他眼中充满疑惑,却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她狼狈地冲出浴室,跑回卧室。   不到两分钟,她又换好衣服走出卧室,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那样,率先将大金毛轰出客厅,随后朝站在二楼回廊间的安瑶招招手:“安全了,下来吧。”   安瑶拍了拍胸口,她知道金毛属于大型犬里温顺的一种,但就是没来由的害怕,或者说,她也不愿接近毛长又会流口水的动物。   “邢凯在洗澡吗?”她边下楼边向浴室门望去。   “是吧,我洗完头就被他赶出来了,他可能打算洗澡。”邢育从容地回。   “你们兄妹俩平时都玩这么凶吗?哼,他也不知道让着妹妹,坏小子。”   “就是,他对待女朋友都很温柔。我真羡慕你。”邢育神色平静。   安瑶抿抿唇,虽然嘴上埋怨邢凯,心中却因邢育的这一番解释而窃喜。   “哎呀邢育,你的肩膀被金毛抓伤了!”安瑶隐约看到她锁骨前的红肿,边说边关切地走上前,邢育下意识后退:“没事的,家里饮料喝完了,我去领,你先坐着。”她转身就走,穿着单薄的衬衫跑出房门。   她的步伐很急促,穿过邓家大院时,不小心与邓扬明撞了个满怀。   邓扬明刚起要出门,见她头发湿漉只穿一件衬衫,二话没说先脱下外衣披在她肩头:“都零度了,耍单玩呢?!”   邢育却低头不语,一滴滴眼泪落在地上。   邓扬明微微一怔,打开房门将她带进暖和的屋中。   “出什么事了?”   邢育蜷缩在沙发角里,一味摇头。   邓扬明疑惑地眨眼,无意间看到她手腕上的红肿指印,错愕地问:“邢凯打你了?!”   “没有。”邢育扯了扯袖口。   “因为那个安瑶?”   “当然不是,安瑶活泼可爱,对我对邢凯都很好。”邢育吸了吸鼻子,擦掉眼泪,笑着说:“我真没用,自己摔倒也要哭,真是没用……”   不会有人明白的,她并不是因为委屈才泪流,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邢凯将心思全部转移到另一个女人身上。   邓扬明不再追问,安静地坐在一旁凝望她。   “扬明哥……我想问你……怎么做才能让一个男人对女人产生兴趣?”   “你指那方面?”邓扬明向来直接。   邢育点点头,垂下眼皮。   邓扬明燃起一根烟,笑了笑,说:“说句实在点的话吧,男人属于视觉动物,只要那女人不是貌丑如猪,脱光了站在男人面前,男人或多或少都会有点反应。当然也要看那女人的魅力能不能打败男人的理智。”   邢育不太明白,又不好意再问下去,所以她隔着大衣指了指自己胸部的位置。   “……”邓扬明顺着她的指引看过去,目光停滞一秒,二秒,三秒,强行收回。   ——嗯,绝对是致命的诱惑力。   邢育注视到他表情上的微妙变化,似乎真有几秒钟处于放空状态。也就是说,邢凯只是对她属于女性的身体感兴趣,所以并没有她想象得那么严重吧?   邓扬明见她专注地观察自己,干咳两声,一手挡住额头:“别耍我了小育。”   邢育抽回视线,深吸了口气,恢复信心。   “谢谢你扬明哥,我知道了。”她站起身,脱下大衣还给邓扬明。   “你问这种事做什么?”   “哦,我正在做一份有关男性生理方面的调查报告。有不懂的地方还要麻烦你,我先回去了。”   邓扬明应了声,感觉有点不对劲,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其实这些事问邢凯不就得了,他才是这方面的专家。   ∞∞∞∞∞∞∞∞∞∞∞∞∞∞∞∞∞∞∞∞∞∞∞∞∞∞∞∞∞∞   不一会儿,邢育扛着一大箱饮料返回家门。安瑶告诉邢育,邢凯脸色不好,可能着凉了,洗完澡回房睡觉去了。   邢育看向紧闭的卧室门,也许她该搬到学校住一段日子。   ∞∞∞∞∞∞∞∞∞∞∞∞∞∞∞∞∞∞∞∞∞∞∞∞∞∞∞∞∞∞   然而,高干家庭的子女无权自由选择住宿地点,关于这一点当然也是考虑到高干子女的安全问题,所以邢育在没有通知邢凯的情况下,直接给养父邢复国打电话申请。她谎称学业紧张,希望邢复国批准她住校的请求。   邢复国自然不愿让养女住在鱼龙混杂的校方宿舍里,但邢育态度坚决,他只能吩咐秘书在学校附近租下一间相对安全的小套房,但是期限最多半年,忙过这段日子立刻搬回家住。   “谢谢爸,可能住上三个月我就回来。”   “对了小育,你搬出去住的事邢凯知道吗?”邢复国话里话外透出对儿子的关心。   “我一会儿告诉他,他最近学习任务也挺重,平时放学后基本按时回家。我已经为邢凯餐制定了一系列营养配菜,一会我先把菜单送到炊事班去。节假日我会回家陪他,请您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你这孩子真懂事,邢凯有你在身边照料享大福喽。”   “应该的,您也要多注意身体,少抽点烟。”   “知道了乖女儿,爸还有事,先挂了啊。”   邢育笑着挂起电话,一回头,惊见邢凯就站在她的卧室门口。   邢凯瞪着她,攥紧拳头,骨节咯吱作响。   邢育笑容敛起,平静地说:“你都听到了吧?我要搬出去一段日子。”   邢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无谓地点点头:“搬吧搬吧……最好现在就搬!”   邢育没有回话,从床底下拉出行李箱,开始收拾衣服。   邢凯心里有种说不出滋味,她一再挑战他的底线,挑战他的自尊心!可是,他这不争气的玩意,一次又一次为她放弃尊严。   他走上前,倏地,从身后搂住邢育。   “我保证不会再对你做出那种事儿,别走了,行不行?……”   邢育脊背一僵,并没停下叠衣服的动作,她硬生生掰开邢凯的手指:“我是因为学校任务紧才暂时搬去学校,过一阵子就回来。”   “你不在家,谁叫我起床……”   “你没发现你的床头柜上多了三个闹钟么?间隔五分钟响一个,再说你睡觉也没那么死,足够了。”邢育说。   “你就这么害怕跟我一起住?”邢凯更害怕,怕她的回答是肯定的。   邢育回眸笑了笑:“当然不是,照顾你已成为我生活的习惯,我还怕自己不适应呢。”   “那别走了啊……”邢凯不自觉地舒口气。   “过几个月就回来。”   邢凯则是欲言又止,没力气再对她大吼大叫,他的脾气不是磨没了,是对她没辙了。      第23章:2000年2月3日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   在邢凯最孤寂的那段子日里,安瑶细心的呵护以及关爱填补了他心灵上的空虚。他想,他身体里一定住着一个悲观的影子,那个影子,怕孤独,怕被抛弃,怕失去活下去的勇气。   他时常问自己,拥有金钱、跑车、豪宅、爱情的他,究竟还缺少什么?……   春节前夕,邢复国回家看儿子,当各家各院鞭炮四起的时候,邢凯却带着沉闷的心情,与父亲进行了一次深度的对话。   “爸,我可以达成您的心愿,通过不断努力走上从政这条路,您叫我入党就入党,您叫我下部队就下部队,您叫去哪里深造都可以。就是……别逼我娶邢育。希望您,尊重我的意见。”邢凯初次当着父亲的面抽烟,他受够了,受够了邢育的冷漠。他只需要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一个愿意顾及他感受、愿意把“爱”字说出口的女人。   父子连心,邢复国并没有痛斥儿子,虽然他很难理解邢育哪一点做得还不够好。   当初邢复国将邢育带回家抚养,无非是为了给儿子找个说话的伴儿,期盼儿子别再四处惹是生非。如今,儿子不但各科目成绩优秀,甚至在极短的时间内精通几门外语,已从曾经不学无术的坏孩子成为同事邻里间赞不绝口的好榜样。儿子出息了,他也尝到自豪的滋味,目的算是达到了,只是他该怎么跟邢育交代?   邢复国喟叹一声,说:“爱情不能勉强,毕竟要生活在一起一辈子,爸可以理解你的心情,这件事你别管了,爸会找邢育谈,只是怕那孩子受不了打击,虽然小育当初并不是以……”   邢凯插话打断:“关于这一点您不用担心,我所讲的这番话也代表她的心意。”   邢复国怔了怔:“小育说她不想嫁给你,不是你不想娶她?”   “她不想嫁,我也不想娶,我们都感觉做家人比做夫妻更适合……”邢凯不甘愿的承认,勉强扯起嘴角笑了笑,问:“爸,您当初为什么会娶妈?”   想起过世十几年的妻子,邢复国心里泛酸,邢凯妈妈走的时候,邢凯还不到三岁,他为了儿子也动过再娶的念头。他也找过,却找不到一个可以取代妻子位置的女人。   “你母亲是个话不多的女人,温柔,娴熟,善良,漂亮,爸爸能娶到你母亲这样一位妻子是爸这一生最大的幸运。然而,当你母亲怀上你之后,你母亲才知道自己患有严重的心脏病,那时候医学还不够发达,医生劝她打掉孩子,否则会有生命危险,我也劝她别生,你母亲却不听,执意要生,因为爸爸是独生子,你母亲认为嫁给我就有义务替邢家延续香火,我好说歹说她都不听……唉!爸爸无计可施了,只能把你母亲强行压上手术台做人流。你母亲哭得非常伤心,疯了似地推开护士,跪在我面前,一遍遍恳请我,恳请我让她生下你……”   邢复国压住眼眶,再坚强的男人也有不可触碰的弱点,那一幕刻在他心里,想一次疼一次,疼一次又暖一次。   邢凯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出生是母亲用性命博来的……   他将一根烟递给父亲,拍了拍父亲的背。邢复国稳定了一下情绪,点起烟,用笑容告诉儿子他没事,笑着说:“当爸爸听到‘母子平安’这四个字的时候,爸爸很没出息的哭了,还是那种放声的嚎啕大哭,吓得医生护士们还以为我中邪了呢,呵……”   “即便你母亲顺利生下你,但你母亲依旧觉得亏欠我,因为她注定要先走一步,所以你母亲学会了等待,无论爸爸几点回家都会守在家里等,给我煮上一碗热腾腾馄饨,坐在一旁看我吃馄饨,笑盈盈地望着我……我们那个年代的人比较含蓄,不会像你们似地天天把爱挂在嘴边。可我想要对你说的是,虽然爸爸和你母亲相处的时间零零总总加在一起连半年都不到,爸爸真的很爱你母亲。”邢复国抬起颤抖的手,缓缓指向心窝:“你母亲活在这,谁都带不走。爸多么希望你也能体会到那份不可言喻的幸福感。”   邢凯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掉眼泪,也许有股暖融融的气氛包围在他们父子身边吧,很伤感又很亲切,仿佛母亲回来看他们了,搂着她的丈夫,耳鬓厮磨,轻声诉说着她对丈夫的思念。   邢凯托起母亲的遗照,抚了抚,笑起:“爸……我忽然发现邢育跟妈妈长得有点像……”   邢复国接过照片,掏出手帕,谨慎地擦拭着相框边缘,同时,唇边扬起一抹笑意:“是啊,当爸爸第一次见到邢育的时候,心头一震,似乎看到你母亲年轻时的样子,同样不爱说话,同样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邢育本来不愿被爸爸抚养,爸爸可是舍下老脸好话说尽才把她带回来。你这臭小子却不懂得珍惜,白费了爸爸一番苦心哟!”   “嗯?……您从没说过关于她的事儿。说来听听。”   “那天爸爸下部队慰问士兵的途中,赶上下大雨,一个小女孩突然冲出来拦住我的车,如果不是司机反应快,可能都把她撞飞了。爸爸必然气得下车怒斥她一顿,爸爸当时脾气很大,她却一点都不害怕,也不说话,只是直勾勾瞪着爸爸肩头的军衔看,直到爸爸上车时,她扯住爸爸的衣角,她说要当军医,求我一定让她加入部队。”   邢凯微微一怔,这就是邢育报考医科大学的原因吧?   邢复国抿了口茶,又说:“爸爸肯定不能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女孩下部队,但爸爸也走不了,她一手卡在车门旁,吓唬她也不松手。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她父母都是军人,因抗洪抢险殉职,国家对烈士家属向来优待,已经给她安排好日后的生活,可她却非要当军医,爸爸喜欢她倔强的性子,当然也是因为她长得有点像你母亲,所以爸爸把她带回来。至于给你当妻子的念头,小育和你是同一时间得知的,她很懂事,并没当场反驳爸爸的决定。”   “没当场?!……您的意思是之后找您谈过?”邢凯听得一头雾水。   邢复国摇摇头:“我以为她会找我谈,可是两年过去了,她从没有提起过那件事,甚至无微不至的照顾你,爸自当她默许了。谁知你俩各有各的想法,合着就爸一人穷欢乐呢!”   “……”邢凯心中不禁五味杂陈,原来邢育从始至终就没同意嫁给他,更没以未婚妻的身份自居过。而他们父子俩呢,老爷子把人家当儿媳看,儿子把人家当童养媳,对邢育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别说,他们父子俩还真够不见外的啊。   不过,听完这一番话,邢凯心里好受多了,至少那种被戏弄的感觉不见了。并且,他应该对邢育说上一声,抱歉。   这时,邢育敲了敲门,手举着一挂鞭炮,歪头甜笑。   “爸,难得您回来,放串鞭炮热闹热闹。”   邢复国与邢凯互看一眼,相视一笑,邢凯率先起身,接过邢育手中的五千响鞭炮:“邢育,去把存货都拿出来,今晚咱们放个够。”   “嗳!”邢育脆亮地应了声,笑眯眯跑向仓库。   不一会儿,邢家大院里热闹非凡。邢凯同时点燃一大排烟花,邢复国点燃一串串鞭炮,伴随震耳欲聋的舞动声,只见花火冲天四起,火树银花绚烂多姿,烟火照亮了漆黑的夜空,欢歌笑语贯穿在院落之间,此起彼伏。   邢育仰望天际,欢呼雀跃。   邢凯见烟花烟尘四溢喷洒,一把将邢育拉向身后。   “邢育,妹……春节快乐。”   邢育眨了眨眼,笑靥如花。   “邢凯,哥!春节快乐。”   忽明忽暗的彩色光源映衬在彼此真诚的笑脸上,似乎一切就这么释怀了。   “搬回家住吧。”   “嗯,我明天就回去收拾东西。”   “行,我明天给你当搬运工。”   “好,我也坐坐嫩老贵嫩老贵的跑车。”邢育难得俏皮。   “给你开都行,撞烂了算我的。”   邢育抿嘴一乐,点点头。   邢凯摸了摸她的头顶,就像哥哥宠溺妹妹那样,不过,他必须承认心里还是有点伤感,毕竟是他真心爱过的女人,但是他相信那个伤口会慢慢愈合,一旦摆正心态,只剩下时间的问题。   “爸,正好您回来,我去包饺子,咱们提起过三十吧?”邢育跑向屋门口。   “好主意!爸来擀面皮。”邢复国挽起袖口,开心得合不拢嘴。   高兴归高兴,邢复国心中则是无奈一叹,妹妹哥哥都叫上了,证明这两人真没戏了唉。   不过有一点值得高兴,不管邢育最终会嫁给哪个幸运儿,她永远都是邢家的女儿。   “快来呀邢凯,今天你也得劳动,快进来洗菜——”   “来了,洗不干净别赖我啊。”   邢凯面带微笑,向屋门走去,当他转身关门时,别家院落的烟花正巧飞上云端,他遥望天边的五彩烟火,嘴角微微上扬,遥不可及的美,也许才是最美的。   爸,妈,妹,新年快乐。      第24章:2001年3月06日      今天是邢凯二十二岁的生日,但学业压力过大的他,实在提不起精神庆生,他承认一下子主修两门外语有点吃不消,何况全部是专业术语,单就各国各洲各省地名已搞得他焦头烂额。   自从邢育搬回家住之后,一年之中,他们基本以兄妹相称,尤其在安瑶面前,不过,邢凯讨厌邢育喊他“哥”时候的神情,好像他们真有血缘关系似地。   安瑶知道邢凯学业繁重,所以尽量不去打扰他,安瑶无疑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什么时候该出现,知道男朋友什么时候需要她,纵然耐不住寂寞也要学会忍耐。   然而,即便所有人都在迁就邢凯,邢凯还是陷入一种抑郁的状态,整天把自己关在房中,要么就乱发脾气,要么就自己抽风乱喊。   ——这其中的原因主要来源于年初入校的插班生。这名插班生与邢凯同样具备语言天赋,但这哥们自小在英国长大,精通英、汉、法、日四国语言。邢凯不但吃亏在出生地上,而且还是国际交流语种的英语上。所以邢凯给自己制定了极限规划蓝图。现在,在他眼里已不是学分高低的问题,而是一场地位保卫战。   ∞∞∞∞∞∞∞∞∞∞∞∞∞∞∞∞∞∞∞∞∞∞∞∞∞∞∞∞∞∞   邢育与安瑶偷偷扒在邢凯的房门口,看向邢凯废寝忘食的背影,她们的心情都不太好。   “这样不行啊,他会累病的……”安瑶拉着邢育蹲在墙边。如今,就别提男女朋友之间的甜言蜜语了,邢凯连看她一眼都懒得看。   “他做梦都在骂一个人……好像叫付嘉豪。哥跟你提过这人吗?”邢育神色忧戚。   “付嘉豪?……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听他唠叨过,是他们班新来的同学,邢凯总骂人家是假洋鬼子。”安瑶抿嘴一乐。   邢育思忖不语,邢凯遗传了军人的特质,好胜斗狠,一旦他认准死磕的事八头牛也拉不住。但这种人容易走极端,要么一举获胜,要么萎靡不振。这也是邢育当初最担心的状况。   想到这,邢育声称有事要出去一趟,保证在生日大餐开始前赶回来。   ∞∞∞∞∞∞∞∞∞∞∞∞∞∞∞∞∞∞∞∞∞∞∞∞∞∞∞∞∞∞   一个小时后。邢育伫立在外交学院正门口,她拜托一名外交学院的学生帮忙喊一下那个叫做“付嘉豪”的学生,出来见见。   付嘉豪是中英混血儿,母亲是中国人,父亲是英国人,付嘉豪国籍:中国。也就是说,别看哥们拥有一双碧绿色的瞳眸,却是一名地地道道的中国人。   邢育只看了付嘉豪一眼,就知道邢凯对他的敌意肯定有一方面来自于外貌。邢凯身边没有一个男人的“姿色”可以超越他,当然,不是指邢凯帅得有多么超凡脱俗,但至少会让异性眼前一亮。但是,邢凯属于刚毅型的美男子,不可能具备温柔忧郁的美感,可这个叫付嘉豪的同学,身材高挑,皮肤白白嫩嫩,深邃碧绿的眸色电力十足。   “这位小姐,你已经直视我五分钟了,我却不知道你的意图。”付嘉豪看了看手表,面带微笑的开口,且是一口标准的普通话。   邢育鞠躬致歉,暗自舒口气,唉……一山不容二虎,邢凯本来就有点自恋。   “对不起,打扰了。”她边说边转身。   付嘉豪从身后叫住她:“请问,我在你们中国女孩眼中是展览品么?”   “这话怎么讲?”   付嘉豪耸耸肩,一脸无奈地说:“三五不时总有年轻女孩把我叫到校门口……”他摊开手心,又说:“不过你比较特别,情书还是巧克力?还没给我呢。”   “……”邢育见他一副理所当然又不耐烦的模样,从书包里取出一张便签纸,在纸上写了几个字,然后返回他面前,双手奉上。   付嘉豪每每收到的情书都是精致的卡片或信纸,还真没见过这么随便的,现场“起草”。   当他看到纸上的内容时,本想叫住邢育,却发现这个公然挑衅的女孩已经上了公交车。   付嘉豪绷起脸,借过同学的自行车追赶公交,邢育坐在靠窗的位置,似乎听到拍打车身的动静,她拉开窗户,看向汗流浃背的付嘉豪。   “有事吗?”   “你下来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我是个娘娘腔?!”   “注意你自己的手指,兰花指。”   “?!”……付嘉豪因为小手指挫伤红肿,确实是翘起的。   他追车的行为,引起乘客的围观,坐在邢育身后一位大婶开始逗贫:“我说小伙子,你以为自己在拍偶像剧啊?还追车,小心撞交警身上,哈哈哈。”   一位大叔也挤过来凑热闹:“嘿,还是个外国小伙呢,我跟你说啊,中国女孩不吃这套,如果有诚意给你女朋友买个大钻戒吧,包准女朋友立马消气。”   “……”付嘉豪刚回国,还搞不懂北京人独有的调侃方式,只觉得这些人不可理喻。   当然,北京人确实蔫坏蔫坏的,但是绝对没什么恶意,只是习惯性说反话。比如说一道菜很难吃,北京人不会直接说难以下咽,而是说,这菜炒得真地道!都动筷子尝尝,味道好极了。所以说,付嘉豪追车的行为,在老百姓眼里就是吃错药的表现。   车厢内叽叽喳喳,付嘉豪感觉自己就像马戏团跑出来的小丑。   他怒指邢育,丢下自行车……打车追!   于是,出租车从西城一路追上长安街。出租司机得知付嘉豪追公交车的举动之后,也不忘调侃人家几句,付嘉豪听不懂老北京的口头语,但大致明白司机大哥嘴里没蹦不出什么好话。他磨蹭后槽牙,必须让那女孩郑重向他道歉才能完事。   “哈喽,哈喽,您这是追谁呢?”司机师傅歪头问。   “一个女人。”   “哟,普通话挺标准的嘛,外国女人还是中国女人啊?哦,外国女人怎么会坐公交呢,一定是中国女人。年轻的还是年长的?哦,你不用说,我猜肯定是年轻的。年长的这会儿都回家做饭去了,我说的对吧?”   “……”付嘉豪无语,这司机以前是说单口相声的?   邢育下了车,刚拐进胡同,身后就传来一串急促的跑步声,她驻足回头,见他气喘吁吁说不出话,她走进小卖部买了一瓶矿泉水,走出来递给他。   “谢谢。”付嘉豪拧开盖子,咕嘟嘟喝下半瓶。   邢育点头微笑,转回身继续走。   “咳咳……”付嘉豪呛咳一声,不懂这女人怎么可以走得这么心安理得。他追到邢育正面:“你……请你等一等。”   邢育缓缓驻足。这时,正巧一列巡逻的大兵路过,话说谁人不知邢育的身份?所以大兵以为邢育遇上麻烦,于是乎……付嘉豪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瞬间,已呈现“五体投地”的姿势。   三分钟之后,邢育才舍得开口解围。   “我认识他,放开吧。”   士兵踢正步向邢育行礼,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走人了,完全无视状况外的受害者。   “……”付嘉豪的脸颊依旧贴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他一没犯法二没斗殴,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副充满敌意的生面孔站在我面前,尤其在这条街里肯定会惹祸上身。”邢育搀扶他起身,付嘉豪刚要开口,邢育又说:“何况,你确实是在跟踪我。”   “……”付嘉豪愤懑地甩动手指,终于爆发了:“你叫什么,家住哪里!我要起诉你!告你人身攻击及伤害他人身体两条罪状!”   邢育无奈地笑了笑:“冷静点,这里不是英国。”   “中国就没有法律可循了吗?你别太嚣张!要不是看你是女人!……”   绅士风度什么的,离付嘉豪愈来越远了。   “想打我么?跟我来,打得赢我再说。”邢育挑衅地朝他勾勾手指,带他走进一条死胡同。   她放下书包,一条腿压在墙壁上舒筋活血。   付嘉豪脱下外套,双手环胸,依在墙边不屑一顾。他已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上与女人打架这条路上的了。但这种方式倒是发泄的好途径。   “喂,我学过拳击。打伤你我可不负责……”   邢育但笑不语,双手缓缓合拢,摆出武术架势。   ∞∞∞∞∞∞∞∞∞∞∞∞∞∞∞∞∞∞∞∞∞∞∞∞∞∞∞∞∞∞   十分钟后,胡同里穿出阵阵叫嚣声。   “你这是违反比赛规则!如果你再踢我下体我就杀了你!”付嘉豪一手扶墙,痛苦不堪。   邢育歪头一笑,腾空一个回旋踢,踢中付嘉豪的胸口,噗通,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被一米六五的小女人踹倒在地。   付嘉豪晃了晃嗡嗡作响的脑瓜,却见邢育挎上书包要走人,这女人,一点道德都不讲!他捂着胸口爬起身:“你站住!我跟你有仇吗?”   “嗯,看你不顺眼。”邢育擦了擦汗,看似平静的目光中却划过一缕怒意。   她看时间不早了,依旧不给付嘉豪追问的机会,哼着小曲跑回家为邢凯过生日去也。   “……”付嘉豪没有追,眼中除了难以置信,更是难以理解,算他倒霉,碰上个疯女人。不过,他不会就此作罢,因为,他居然被女人打了?!   ∞∞∞∞∞∞∞∞∞∞∞∞∞∞∞∞∞∞∞∞∞∞∞∞∞∞∞∞∞∞   邢育回到家,屋中竟是一片狼藉,她急匆匆跑上楼梯,只看到安瑶卧在床脚默默啜泣。   “怎么回事?”   安瑶搂住邢育,委屈得再次大哭:“我受不了邢育,我要跟邢凯分手……”   “先别哭,怎么回事?”   “我看他没什么精神,就给他冲了一杯咖啡,他说不想喝,态度特不好。我也没说什么,但越想越委屈就哭了,他原来见我哭都会哄,这次却不理,我一气之下把那些破书本统统扔到楼下,他居然摔门走了,你说这事能怪我吗?他心里根本没有我!……呜呜……”安瑶趴在床边嚎啕大哭。   邢育替她抹掉泪水:“我先代我哥向你道歉,看在他今天生日的份上原谅他一次好吗?”   安瑶瞥头啜泣:“交往一年多了,我处处迁就他,还不是因为爱他?可他不能总这样对我,我也需要关心啊……”   邢育顺了顺她的背,笑着说:“那些鲜花礼物都是假的?不能因为吵架满脑子都是他的缺点,他对你好的时候你是怎么说来着?”   “他是你哥,你每次都是向着他说话!”   “那我说什么?我哥不是好男人,你们分手吧。你希望我说这些吗?多想想对方的优点,你明知道他在学习还扔他的课本。他的脾气原本就不好,但什么都没说不是吗?他对你带过一个脏字吗?如果没有,说明他在乎你。”邢育搀起坐在地板上的安瑶,说:“我先送你回家,等他回来我说说他,别生气了。”   安瑶听到这一番安慰,静心一分析,心里确实顺畅了不少。   “要不,我还是等他回来吧,我那时态度也不好……”   “听你的,那我先去找他?”   “嗯。”安瑶盈盈一笑。   ∞∞∞∞∞∞∞∞∞∞∞∞∞∞∞∞∞∞∞∞∞∞∞∞∞∞∞∞∞∞   邢育进门时就发现金毛不见了,所以她按照邢凯平时遛狗的路线寻找。当她找到胡同口的时候,竟看到邢凯牵着狗,正与付嘉豪面面相觑,两人都是一副貌合神离的假模样。   邢育转身想躲,付嘉豪却一眼逮到邢育,他挤过邢凯身边,边追边喊:“你给我站住!你有胆量报出姓名吗?!——”   邢凯扭头望去,起初没当回事,但又定睛看了看,忽然发现逃跑的背影非常眼熟——妈了个巴子的,假洋鬼子正在追赶他们家邢育?!      第25章:2001年3月06日      邢育一溜烟钻进胡同,她不能让邢凯知道她对付嘉豪的所作所为,否则依据她对邢凯的了解,邢凯肯定会大发雷霆——因为,面子丢大了。   想到这,邢育闪出半个身影,故意令付嘉豪可以跟上她的步伐。付嘉豪果然“不负众望”,紧追邢育的脚步拐进羊肠小胡同。   而邢凯,站在无数条胡同交织的路口,左顾右盼找不到他们的踪影。他情急之下扯了扯金毛脖颈的链锁,命令道:“大育,快闻闻小育往哪跑了?!”   大育则摇头晃脑吐舌头,完全不具备警犬的敏锐度。   ∞∞∞∞∞∞∞∞∞∞∞∞∞∞∞∞∞∞∞∞∞∞∞∞∞∞∞∞∞∞   邢育隐藏在街道东面的一条胡同中,她踩在石墩上,一臂扣在付嘉豪脖颈上,一手捂住付嘉豪的嘴唇,膝盖顶在他的脊背处,迫使付嘉豪动弹不得。   直到邢凯牵着大育,边呼叫边穿过路口以后。邢育这才松开手,付嘉豪咳嗽数声,揉了揉疼痛的脖颈,这女人看似柔柔弱弱,出手之狠却不亚于男人,并且!到目前为止他至少发现她学过中国武术及擒拿术。   “你,咳咳……唔!……”付嘉豪还没来得及指责又被邢育捂住嘴,邢育时刻关注着邢凯的动态,通过喊声判断他的所在位置。   “……”付嘉豪竟然没力气扒开她按在自己口鼻上的小手,忽然之间,怒气被一种无法形容的荒诞情绪所代替。有点想笑。   “帮我演一场戏,我用三个条件跟你换。不过我把丑话说在前面,你没的选择。”邢育无暇过多解释,如果她再不出去,邢凯很有可能动用兵力进行大搜找。   付嘉豪并不傻,当他在街道间偶遇邢凯的时候,已感觉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与邢凯有些关联,可他还没开口询问,这女人再次出现,继而掉头就跑。   “邢凯是你的什么人?……”   邢育不予理会,掏出钱包递给付嘉豪,说:“等邢凯再次路过街口的时候,你和我一起出去,自当帮我捡到钱包,至于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你是聪明人,自己设想一下。”   “……”付嘉豪接过两折式钱包,翻开一看,露出透明夹层里中的身份证。   “邢育?……原来你是邢凯的妹妹?”付嘉豪还是没弄明白,不对,是更糊涂了,他客客气气地询问:“你是邢凯的家人,我是邢凯的同班同学,我又与邢凯无冤无仇,请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对我这么不友善?”   邢育根本没在听他说话,扭头看着路过,伸出三根手指,急说道:“带你游故宫;请你吃饭;还有一条你说。”   “故宫我去过了,烤鸭也吃过了……”   “那你想去哪?”   “中南海,你能带我进去么?”付嘉豪一副刁难的态度。中南海位于中国北京市西城区。现在是国务院、中共中央书记处等重要机关办公所在地,被视为是中国政府高层的象征。   邢育微微一怔,从容地说:“没问题,只要你配合我演好这场戏。明天我就带你去。”   付嘉豪挑起眉:“信你我才是疯了。三个条件由我定,我有法律意识,开出的条件绝对合理,你接受不接受?”   邢育应了声,见邢凯返回这条街,她率先走出胡同口,故作疑惑地迎上邢凯:“还真是你在叫我啊,我还以为听错了呢。”   “你干嘛去了你?!害我这一通疯找。刚才是不是有人追你来着?”邢凯急促地呼吸着。   这时,付嘉豪从胡同口跳出,惊诧地问:“邢凯?!原来你们认识?”   邢育怒瞪付嘉豪:“你追我妹做什么?”   付嘉豪耸耸肩,从兜里掏出钱包,不急不缓地说:“我在路上捡到一个钱包,里面有现金和身份证。首先,我要问清物品遗失者的姓名及现金数额才好物归原主吧?可是你妹妹却把我当坏人,她跑我当然就要追啊,事情就是这样。”   邢凯半信半疑,又问邢育:“钱包丢了你跑什么?再说,坏人活够了才会在这一带出没。”   “我就是着急回家给你过生日,确实没听见有人喊我名字。”邢育面朝付嘉豪鞠躬:“谢谢。”   邢凯听着挺合情合理,只是付嘉豪的出现有点不合理。   “邢凯生日快乐!”付嘉豪给了邢凯一个大拥抱,笑着说:“上帝昨晚托梦告诉我,今天一直向东走会碰到好运,原来我的好运气就是吃上地道的中国菜呀,哟吼——”   “……”邢凯面部表情僵硬,耶。稣也玩托梦这玩意?忽悠谁啊你。   “……”邢育睨了付嘉豪一眼,不该信任他的圆谎能力。   于是,邢凯稀里糊涂把这位不请自来的“朋友”领回家。   回到家之后,屋中已整洁一新,安瑶在蛋糕盒上摆了一张卡片——对不起,今天是我态度不好,你的房间我已整理好,书本也放回原位,请原谅我的任性,我不想破坏你的心情,所以先回去了。生日快乐,邢凯。爱你的安瑶。   看到这张布满温情的卡片,邢凯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他先让邢育招呼客人,自行返回卧室给安瑶打电话,该道歉的人是他。   ∞∞∞∞∞∞∞∞∞∞∞∞∞∞∞∞∞∞∞∞∞∞∞∞∞∞∞∞∞∞   客厅里,付嘉豪环视四周,笑着问:“中国的军人家庭都这么气派吗?”   邢育将一罐饮料递上,打开电视,叮嘱道:“我先去炒菜,你别乱跑。”   “……”付嘉豪注视她离去的背影,始终不明白邢育为什么对自己充满敌意。   半个小时后,邢凯才走下楼梯,带着愉悦的笑容,他不是不能体会安瑶的心情,只是他总是忽略一个正常女人的感受,或者说,就是邢育把他惯得不像话,时常忘了女人需要哄。   不过,当他注意到坐在客厅里的付嘉豪时,心情晴转阴。   为什么他一年一次的生日要跟付嘉豪一起庆祝?   “邢育,你扬明哥怎么还没过来?”   “他刚才打来电话,飞机晚点了,可能半夜才能回来。扬明哥还让我告诉你,他给你买了很多礼物。”邢育从厨房探出头。   邢凯没精打采地应了声,邓扬明这几年活得特潇洒,喜欢摄影的他走遍大江南北。邢凯再看看快变成书呆子的自己,喟叹一声。   付嘉豪隐隐感觉这兄妹俩都不怎么喜欢他,可是厨房里飘来阵阵菜香,他还是决定赖在这吃一顿再走。   “你妹长得真漂亮。”付嘉豪见邢凯坐在自己对面保持沉默,他打算先开个头。   但这个话题显然令邢凯更反感,他冷哼:“你们外国人定义中国美女的标准不是丹凤眼吗?”   付嘉豪不予否认,但他自有一套审美评论,半开玩笑地解释道:“大眼睛的女孩一向对我具有诱惑力。”   邢凯坐到他身旁,捞过他的肩膀,使劲地拍了拍,扬起锐利的视线,警告道:“其他女人你随便追,千万别打我家邢育的主意。”   “……”付嘉豪被他拍得肩头钝痛,无奈地笑了笑:“对不起,我忘了这是在中国,有些玩笑开不得,放轻松、放轻松……”   邢凯并无笑意,霸道地说:“不管你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别惦记邢育。”   男人之间最受听不得就是威胁,付嘉豪嘴上没说什么,心中可是另一番想法。   “邢凯,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当然不是,中英向来友好。”   “我是中国人。”   “中国人不长一对会发光的绿眼睛。”邢凯站起身,发出两声狼嚎。   “……”这家伙真幼稚。   饭菜逐一端上桌,邢育招呼他们过来吃饭。   付嘉豪在邢育的允许下先尝了一口盘中橙红色的肉块,他眼前一亮,翘起大拇指,不吝啬赞美地他又稍显浮夸:“好香啊,这是我吃过最美味的糖醋里脊!”   “……”邢育勉强笑了笑:“你还是吃饭吧,这叫菠萝咕噜肉。”   付嘉豪属于随性的人,呵呵一笑,喊错就喊错了呗。   邢育为两位男士的杯中倒上白酒,她见付嘉豪微微拧眉,给他换了一杯果汁,说:“你还是喝饮料吧,外国人可能喝不惯白酒的味儿。”   “就是就是,你还是多喝点饮料吧,白酒太烈太辣,我可不想带你挂急诊洗肠子。”邢凯拨了个花生豆丢进嘴里。   付嘉豪遭到同性挑衅,战斗因子渐渐蓬勃,他拦住邢育撤杯的动作,将杯中白酒一饮而尽:“谁说我不能喝,二锅头都不……怕。邢凯,祝你生日,快乐……”他被辛辣的白酒噎住喉咙,呃,逞能真不好。   邢凯见他已上钩,眼中闪过一道狡黠,他立刻掸掉手心的花生皮,陪他喝下第一杯,邢育配合得特默契,立马又给两人斟满杯。   “邢育,难得咱家来个外国友人,快去拿两个玻璃杯过来。哥要跟付嘉豪同学豪饮!”   “啊?我看……不用了吧?”付嘉豪忙说。   邢凯挑起眉:“怕了?”   “嗯,我还是喝饮料吧,更想吃邢育炒的菜。”付嘉豪眼眸微醺,他可不打算拿性命开玩笑。   “……”没劲。   十分钟之后   哐当哐当……付嘉豪用筷子敲打着玻璃杯边缘,双眼迷蒙,断断续续唱起:“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friend ……Happy Birthday To邢凯……”一曲落定……噗通,付嘉豪躺倒在桌。   “……”邢凯拿起酒瓶看了看度数:“他才喝了一杯,别是假酒吧?”   邢育忍了一会儿,还是笑出声。   “笑什么呢?快去拿解酒药啊,他不但蹭饭还想赖在咱家不走了!”邢凯用手指头戳他脑壳。   邢育面带微笑,起身拿药,她应该向具有绅士风度的付嘉豪同学道歉。如果邢凯愿意接纳对方,她相信邢凯与付嘉豪完全可以成为好朋友,因为他们属于同一种人,好胜,自恋,幼稚,但都没什么坏心眼儿,就像两个爱闹别扭的孩子。   邢凯先将付嘉豪扛到沙发上,忽然发现邢育的笑容比平时多。   他瞪了一眼宿醉的付嘉豪,邢育不会看上假洋鬼子了吧?   就在邢凯慌神的功夫,惊见邢育扶起付嘉豪的肩膀,小心翼翼地喂他吃解酒药……   噌!……邢凯一把将邢育拉到自己身旁,而昏睡中的付嘉豪再次摔回沙发里。   二楼卧室里。   邢凯与邢育面对面伫立,他想质问她,又缺乏立足点。   “怎么了?”邢育疑惑地问。   “你知道我最近为什么跟抽风似的恶补英语吗?”   “快考试了?”   “就为了打败楼下那家伙。”   邢育拉长尾音哦了声:“可是我看不出他哪一点比你强。”   “……”邢凯不自知地扬起嘴角,但他很快绷起脸,说:“如果你指的是酒量,我可没觉得脸上有光。”   邢育竖起五根手指,慢条斯理地说:“跆拳道冠军保持者;陆军学院高材生,二十一岁已对军事战略了如指掌;精通四国语言;拥有驾驶坦克车的技术资格证;拥有枪械鉴定证书;目前就读于超越清华北大的外交学院,学习成绩依旧名列前茅……邢凯,你才二十二岁,你想逼死别人还是想逼死自己?”   “……”邢凯抓了抓发根,虽然都是被老爸逼着学的,但这么一听吧,他还挺牛掰的。   邢育走近,踮起脚,犹豫了一瞬,摸了摸邢凯的额头,笑着说:“本来外语科目是你的兴趣,如果把兴趣变成任务肯定会感到疲惫。你已经非常出色了,我认为短时间内没人能超越你。”   邢凯注视邢育脸上的笑容,他终于在邢育眼中看到“崇拜”的光芒。   情不自禁地,邢凯环住邢育身体,用鼻尖蹭着她的额头……   他很想很想弄明白一件事——为什么这女人偶尔表现出的真诚一面,总能轻易拔掉他心灵上的枷锁呢?仿佛只要她一个人认可他的努力,全世界都是废话。   邢育感到一股暖流吹在唇边,她下意识闪躲。   “就当送我的生日礼物,只要一个吻……”邢凯挖出最真实的自己,他也不想找到那个依旧爱着邢育的自己,却怎么压都压不住了。   邢育垂着眸,微侧头,轻吻了他的脸颊。   “哥,妹妹祝你生日快乐。”   邢凯怔了许久,眼中划过一缕失望,揉了揉她的头顶,扯起嘴角强颜欢笑。      第26章:2001年3月7日      付嘉豪醒来时,发现自己依旧睡在邢家的沙发上,邢育坐在餐桌前喝豆浆,见他坐起身,指了指厕所的位置:“我给你准备了新的牙刷、毛巾。”   “谢谢,邢凯呢?”付嘉豪晃了晃沉重的头:“对不起,初次拜访就醉倒你们家。”   “邢凯还没起床,他今天有可能不去学校。”邢育话音刚落,传来敲门声。   开门一看,安瑶来了,与昨晚不同,笑容满溢。   “邢凯还没起呢吧?你走你的,一会儿我帮他订餐。”安瑶边说边打开冰箱取饮料,仿佛已是这家中的女主人。话说她每每都是空手来,不是因为舍不得花钱,而是他们邢家的“余量”有点多。   邢育应了声,继续喝豆浆。   安瑶喝饮料的时候才注意到沙发前坐了一个陌生人。   付嘉豪主动打招呼:“你好,我是邢凯的同学,我叫付嘉豪。”   “……咳咳,你好,我是邢凯的女朋友,我叫安瑶。”安瑶顺了顺胸口,名字非常熟,原来是个混血儿。邢凯貌似不待见这人。   付嘉豪点头示好:“邢凯身边都是漂亮女生啊。”说着,他站起身:“对不起,我先去刷牙。”   “……”安瑶眨眨眼,看向邢育,用眼神问她怎么回事?   邢育舒了口气,说:“他无意间捡到我的钱包,误打误撞陪邢凯过了生日。”   安瑶点点头,她也懒得问细节,总之不是美女就行。   昨晚,邢凯给她打电话道歉,态度非常诚恳,她想多矜持一会儿都难。   “邢育,借我一件衬衫可以吗?”付嘉豪顺门边探出头,甩了甩湿漉漉的褐色头发。   “……”还洗澡?邢育起身取来一件邢凯的白衬衫递给他。   敲门声再次传来,邢育笑了笑打开门:“扬明哥,刚下飞机吗?”   “一小时前。”邓扬明捧着几盒礼物放在邢育手中,笑着说:“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邢凯的生日,那小子在背地里肯定没少骂我。”他一抬眼皮,余光扫到安瑶身前,安瑶则拘谨地站在沙发前,虽然见过无数次面,但她依旧与邓扬明熟不起来:“你好……”   邓扬明微俯首,明显表现出对安瑶的排斥感。   “嗨,你好,我叫付嘉豪,是邢凯的同学……”付嘉豪打开房门正巧看到邓扬明的背影,他取下头上的毛巾,向邓扬明行握手礼。   邓扬明轻握了一下,礼貌性地打量付嘉豪一番,随后朝邢育说:“晚点我再来,你们聊。”   邢育将邓扬明送到邓家院门口,大致说明付嘉豪会出现他们家的原因。   听罢,邓扬明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推开屋门邀请邢育进屋。   他从行李箱中取出一个小盒子,向邢育手边递了递:“送你的。拿着。”   邢育打开盒子一看,是一把纯银的藏刀(出产地:西藏)手工精细。   “谢谢扬明哥,非常漂亮,不过,你为什么每次送给我的礼物都是纪念品?”邢育抽出藏刀比划了两下。   “我送你饰品你会戴吗?我送你衣服你会穿吗?”   邢育怔了怔,摇头。   邓扬明双手向上一摊:“你的卧室太单调了,我希望你过得多姿多彩。”   邢育抿唇浅笑,笑容又渐渐收敛,郑重地说:“只要邢凯情绪稳定,我的生活自然轻松,所以扬明哥,对安瑶友善些好不好?”   邓扬明顿了顿,看向她略带恳请的表情,顾左右而言他地问:“那小子最近又乱发脾气了?”   在聪明人面前不用重复同一个话题,邢育沉了沉气,歪头一笑:“还好,学习压力大。有空你多陪他聊聊天,邢凯最喜欢跟你侃大山。”   邓扬明应了声,他依旧摸不透邢育的想法,但为了邢育这句话,他似乎只能对安瑶客气点。   ∞∞∞∞∞∞∞∞∞∞∞∞∞∞∞∞∞∞∞∞∞∞∞∞∞∞∞∞∞∞   邢育返回家门,付嘉豪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坐在桌边啃油条,热情地向邢育招招手:“我今天也不去上学,你陪我到处走走吧?”付嘉豪挑了挑眉,宣布“三个要求”正式启动。   邢育还没开口,安瑶已喷出一口水,她看向付嘉豪:“我不是吓唬,你想与小育单独出去?”   “嗯哼,有什么问题吗?”   “你不要命了?”   “……”付嘉豪倒抽一口气,瞄到挂在墙壁前的老式步枪:“……难道她会用枪?”   安瑶噗嗤一笑,她亲眼所见邢凯将追求妹妹的男人打得头破血流。而且不止一次。她起初感觉有点难以接受,但久而久之也习惯了,证明兄妹俩感情太好,当哥哥的生怕妹妹受欺负。   “你不知道邢育是邢凯的重点保护对象吗?”   付嘉豪想起邢凯对他的警告,不以为然地耸耸肩:“知道是知道,但是,邢育主动邀约我,我是无辜的,不信你问她。”   安瑶扭头看向邢育:“真的假的?”   “……”邢育当然不能说清原委,只能默认。   安瑶再次打量付嘉豪,长得确实蛮帅,莫非邢育动心了?   邢育回屋换好衣服,走到餐桌前催促:“快点吃,我带你去中南海。”   “开玩笑?”   “你看我像在说笑吗?”邢育绷着脸。   “噢耶!不吃了,马上出发!”付嘉豪亢奋了。   一刻钟之后。   邢育带着付嘉豪在中南海围墙外溜达,付嘉豪仰视高耸的石墙,兴奋得手舞足蹈,可他发现一件事,邢育迟迟不带他走入正门。   “还没开放吗?”   “你以为是公园么?早开始办公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进去?”付嘉豪搓了搓手心。   “进哪?”   “中南海里面啊。”   “你再喊大点声中南海保镖立刻把你押走。墙壁四周安装了无数雷达监控器,说话注意点哦。”邢育驻足回眸:“好了,参观结束。”   “……”这一带街道都是中南海的地盘,他被耍了。   “喂,你们是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做人要讲义气!”付嘉豪无力望天。   邢育从挎包中掏出一瓶矿泉水递给他:“我们还有一句话,贪心不足蛇吞象。”   “……”付嘉豪呛咳两声:“你这女孩真是特别,对人特别冷漠。”   邢育不予否认:“还有两个要求,继续还是改天?”   “手机号码先给我。”   “我没有手机。”   “别逗了,你们家这么有钱。”   “我没有朋友,家里有座机,我不需要联络任何人。”   付嘉豪看她不像开玩笑,可是,单看邢育的穿着打扮并不朴素,虽然色泽低调,但都是知名品牌的服装。   邢育知道他在看什么,解释道:“我的衣裤鞋帽都是邢凯买的。”   “哦,你哥真的很爱你。”   “不是爱,是亲情。”邢育更正道。   “一个意思。”付嘉豪习惯用“爱”字代表亲情。   “是亲情。”邢育脸色微变。   “呃?……好吧,是亲情。”付嘉豪无奈地笑起。   邢育的表情恢复常态:“如果今天可以将三个要求都完成,我会感激你。”   “提到感激,你是否应该先向我道歉?”   “嗯?”   “你无缘无故跑到校门口羞辱我,一走了之不说,你还指示士兵伏击我,后来,你又提出单挑的要求,我因疏于防范被你揍了一顿,而再之后,你竟然又强迫我陪你演戏骗你哥。你不该为种种不合理的举动道歉吗?”   邢育垂下眼皮点头承认,问:“这算第二个要求吗?”   “……”付嘉豪汗颜。   他一手扶墙,长吁一口闷气:“算了,做我的女朋友吧,这就是第二个要求,虽然对你而言算是福利,可是被你气得无话可说了,暂时也想不出其他要求。”   邢育从钱包里掏出五百块前,果断地拍在付嘉豪手心里。   “你这是什么意思?……”   “本市出台价大概是一百元起,我想,五百可以找到条件不错的。”   “……”付嘉豪抓住发根,用头撞墙。   “邢育小姐,我并不缺少性伴侣!”   “男人向女人提出交往要求,还不是为了哪点事儿,你能否认吗?”邢育谄笑道。   “……”不能否认,但也是因为爱情才想做那件事啊!   “好了,请说第三个要求吧。”邢育看了看手表,一副赶时间的模样。   “你……你这是强买强卖!”   付嘉豪翻个白眼,看向手持半自动步枪的武警门卫,他眼中划过一道狡黠,不急不缓指向中南海正门的方向:“你能走过那道门,在门里待上十分钟就算达成第三个要求。”   邢育侧头看去,确定道:“这可是你说的,如果我能进去,我们之间就算扯平了。”   “大男人,说到做到。”付嘉豪悠哉地吹着指尖。   邢育犹豫了片刻,走向重兵把守的中南海正门。付嘉豪则依在墙边,按下手机上的计时器,计算她哭着跑回来的时间。   可是,令付嘉豪跌破眼镜的事件发生了,他不知邢育与守卫说了些什么,那女人!……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走入正门。   付嘉豪边张望边走向门口,但是,不等他太过靠近,已被持枪守卫火速拦截。   而邢育呢,坐边门内的石椅上,朝他招招手。   十分钟之后,她准时走出。   “你为什么可以进去?……”   邢育掏出免查出入证,又给出不清不楚的答案:“因为我姓邢。迟早有一天你会明白。”   付嘉豪顿感晕头转向,他彻底地被邢育打败了,心中忽然有一种声音在呐喊,这小女人究竟隐藏了多少秘密?神秘到令他血脉喷张,他迷恋这种感觉!   邢育收好证件,向他鞠躬道别,转身要走。   “等等邢育,我要追求你。”   邢育回眸朝他一笑:“请你不要在邢凯面前提到我,否则后果自负。”   “偏要提,我看他能把我怎样。”付嘉豪面无惧色。   邢育缓缓走回他身前,笑着说:“你理解错了,那个会把你怎样的人,是我。”   “……”付嘉豪愣住:“……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眼中带着杀气?”   邢育但笑不语,再次挥手告别,扬长而去。   付嘉豪望向她的背影,搓搓下巴笑起,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想弄到手,茫茫人海,终于出现他迫不及待想挑战的新目标——征服这彪悍的女人,一定要征服她!   ∞∞∞∞∞∞∞∞∞∞∞∞∞∞∞∞∞∞∞∞∞∞∞∞∞∞∞∞∞∞   “我回来了。”邢育见客厅没人,一边换鞋一边呼唤。   只听“哐当”一声摔响,邢凯的卧室内即刻传来安瑶的哭声。   邢育匆忙跑上楼,见房门没锁,直径推开门,发现电脑笔记本断成两截躺在地上。   安瑶没想到邢凯脾气大到这种程度,她不过多问了几次他竟然摔坏电脑。   恋爱中的女人特别敏感,安瑶通过直觉判断,电脑中一定隐藏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为什么不敢告诉我开机密码?!是不是藏了其他女人的照片?!”   “对,还是裸照呢,满意了吗?”邢凯想了一夜,决定与安瑶分手,他真的努力了,非常认真地去谈一场恋爱,可是他爱的人不是安瑶,所以没必要再耽误人家的青春。当然,他并没想过使用这么激烈的方式。   见状,邢育说:“你们……”   “我要跟邢凯单谈。”安瑶潸然泪下。   “没你事,先出去。”邢凯指向门口,平静地说。   邢育抿了抿唇,写了一张字条塞进邢凯手里。   ——如果你主动提出分手,我会再次搬家。   邢凯攥紧字条,气得头皮发麻,他迈出房门一把抓住邢育的手臂。   他压住怒火,轻声质问道:“你为什么要种方式威胁我?我可以不提出分手,甚至跟她结婚,但是你想过没有?我这是在欺骗安瑶的感情!”   “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她吗?她那么乖巧,家庭背景良好,女人偶尔发发小脾气实属正常,哄两句就没事了你非要闹大,我真不明白你对她哪一点不满意?”   “我承认我喜欢她,但那不是爱情你懂不懂?!”   “我不懂。”   “扯淡!”   “就是不懂。”邢育挣脱邢凯的束缚:“如果你希望我离开,我马上收拾东西走人。”话音未落,邢育疾步走下阶梯,呯的一声关门离开,远离整栋屋子。   邢凯注视空落落的门板,已将分手的念头一点一点压回心底……为什么,谁来告诉他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第27章:2001年7月9日      邢复国抽出时间回家吃饭,原本一家人和乐融融挺开心,邢凯却提出一个惊人的决定。   “小凯,你刚满二十二岁,有必要这么着急吗?”邢复国一下子懵了,儿子要与一个叫安瑶的女孩结婚。   “成家立业,这不是您常挂嘴边的一句话吗?我想得很清楚。”   邢凯注视着邢育波澜不惊的表情,他的脸色越发难看,多希望她会跳起身提出反对意见,可她似乎只把自己当做局外人。   邢复国毫无准备,处境尴尬,他并没急于追问女方背景,而是将邢育领进书房问话。   ∞∞∞∞∞∞∞∞∞∞∞∞∞∞∞∞∞∞∞∞∞∞∞∞∞∞∞∞∞∞   邢复国燃起一根烟,神色为难地看向邢育,不知该如何开口。   “小育……”   “爸,邢凯的女朋友是我的同班同学,安瑶的父亲是我校的副校长,安瑶的母亲是本院麻醉科主任,家中三代从事医务工作……”   “等等小育,那女孩也叫安姚?”邢复国突然注意到女方的姓名。   “不是一个‘yao’字,而且我早就叫‘邢育’了。”邢育走到邢复国身后,双手按在他肩头,边按摩边说:“爸,我是您的女儿,邢凯是我的哥哥,我很满足现状,也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嫁给邢凯。如今家里又多了一个儿媳妇,您怎么还愁眉苦脸的呢?”   邢复国沉思许久,拍了拍邢育的手背:“对不起小育,虽然邢凯去年春节就告诉爸你们的关系不可能成为夫妻,但是爸爸心有不死,依旧把你当儿媳看。”他将邢育拉到腿前,严肃地问:“小育,爸只想听你说一句大实话,你真的不愿嫁给邢凯吗?还是因为邢凯追求你同学的举动逼得你放弃?”   邢育笑着摇头:“当然不是,安瑶是我大学里最好的朋友,我支持他们结婚,举双手赞成。”   邢复国注视邢育的神态,即便她眼中有一丝一毫的不满情绪他相信自己肯定抓得住,可是,邢育却绽放出真诚的笑容。   “不管那个叫安瑶的女孩最终会不会成为邢凯的妻子,爸爸唯一担心的人是你,爸爸已不能失去你这么孝顺的女儿。”邢复国说得很明白,如果邢育不喜欢安瑶,他宁可暴力镇压也绝不会让那女孩嫁入邢家。   邢育蹲在邢复国膝盖前:“爸,您阅人无数,我相信您也会喜欢上安瑶,请您相信女儿的眼光,她是最适合做邢凯妻子的女人。”   “哦?那女孩有这么优秀吗?爸爸可不认为这世界上有哪个女孩比你更贤惠。”   “呵呵,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小毛病,她当然也不例外。不可否认,是您给了邢凯一个羡煞旁人的好家境,基本上没有几个女人可以抵挡物质及地位上的诱惑,安瑶也不能免俗,最初看上的也许不完全是邢凯这个人,但在一年多的交往中改变了她的想法,她如今真心真意爱着邢凯,眼中只有邢凯一个男人。爸,您认为还需要其他理由吗?”邢育缓缓将脸颊贴在邢复国膝盖前……“而我,唯一不能给邢凯的就是爱情。”   邢复国摸了摸她的头顶,儿子女儿都表态了,他还能怎么办。邢复国不禁长叹一声:“小凯娶回什么样的女人都无所谓,只有他喜欢,我这当爸的能有什么意见,再说句不吉利的话,不合适还可以离。爸爸就是怕你没说实话,怕你受到委屈……”   “不委屈啊,我每天都过得很开心。”邢育抬起头,眯眼一笑。   邢复国眉头紧锁,心有不甘地说:“既然如此,叫那女孩来家吃饭吧……”   邢育笑着点头:“好的,现在咱们出去吃饭吧,我给您炖了滋补汤,您还没喝呢。”   邢复国无奈一笑,邢育要是他的亲生女儿该有多好。   父女俩返回饭桌前,邢复国不想当着邢育的面讨论未来儿媳的事,邢凯心情不好也懒得开口,邢育则忙急忙出,三人同时陷入沉默当中。   喝完汤,邢复国还要赶回去办公,临走前要走有关安瑶的基本资料。虽然邢凯很随便地为自己定下终身,但高干子弟的婚姻不是你爱我、我爱你就可以在一起的简单事。   ∞∞∞∞∞∞∞∞∞∞∞∞∞∞∞∞∞∞∞∞∞∞∞∞∞∞∞∞∞∞   邢凯一勺一勺喝着汤,视线时不时飘到邢育身前。   “爸跟你谈什么了?”   “没什么,问了问安瑶的家庭成分。”   “就这些?”   “哦,爸叫我约安瑶回家吃饭。”   “还有呢?”   “没了。”邢育从锅里挑出几只河虾放进邢凯的汤碗里。   邢凯瞪着她,一股无名火冲上脑门。   “我要娶别的女人当老婆了,你就没一点别扭的地方?”   “呀!差点忘了……”邢育站起身,转身跑到酒柜前取出一瓶葡萄酒,分别倒在自己与邢凯的杯子中,她举起玻璃杯,灿烂一笑:“哥,恭喜你抱得美人归!”   邢凯捏住酒杯的那只手,慢慢举起杯,桃红色的液体随着他指尖的怒火而起伏。   邢育见他迟迟不跟自己碰杯,索性延伸手臂主动撞过去,她笑着说:“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说着,她将酒杯送回唇边,刚要饮酒,酒杯却被邢凯猛然呼过来的一巴掌打飞。   见状,邢育笑容全无,她站起身,拿来扫把簸箕收拾玻璃碎片,清理干净之后,又提来一把墩布擦地,擦完地,洗了手,转身向自己卧室走去。   邢凯一把拉住她手腕,难以置信地瞪视她,满腔怒火竟然一时间憋在胸口喊不出。   他每天起床和睡觉时都会跟自己说一遍——邢育是他的妹妹,要把她当亲妹妹看待。反反复复催眠自己。半年来,他确实做到了,学会不露声色。可是邢育具备他所喜欢的一切优点,温柔贤惠,善解人意,安静随和。永远的,以妹妹的身份做着妻子该做的事,可TM就是不肯做他的妻子!邢凯知道他这辈子算是完了,彻底毁在邢育手里。   决定结婚,是他截断这段感情急速蔓延的最后一招。当然,他认为自己做好心理准备面对邢育的喜悦,然而,当他亲眼目睹她那开心的表情时,他的心却依旧抽疼不止。   邢育没有向往常一般平静如水,而是愤力甩开他的手腕。她猛地推了邢凯一下,泪水瞬间迸出眼眶:“邢凯!你醒醒可以吗?!你究竟什么时候才愿意把我当妹看?!你明明知道我不想离开这个家,为什么你非要逼得我走投无路?!——”   “我逼你?你说我逼你?我TM为了让你满意只能选择结婚!你还要我怎样?!”   邢育揪起他衣领,质问道:“安瑶那么爱你,你说出这种话对得起谁啊?!如果你真不愿意娶她,没人勉强你,我更不会勉强你!你完全可以再找其他女朋友,只要你喜……”   话还没说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邢育的脸颊上,一切戛然而止。   邢凯眼中充满血丝,缓缓指向她,手指已然止不住地颤抖:“我把这辈子能掉的眼泪都TM送你了!我TM就是犯贱!从今以后,我会全心全意对待爱我的女人,而你邢育,给我住在这家里,我要你看看我会怎样疼爱我的妻子!”   邢凯扬手猛地抹了下眼角,摔门而出。   ……邢育站在原地,揉了揉肿痛的脸颊,看着邢凯那么难过,她的泪水滴答滴答洒在地板上……而且门外在下雨,他没拿雨伞。   ∞∞∞∞∞∞∞∞∞∞∞∞∞∞∞∞∞∞∞∞∞∞∞∞∞∞∞∞∞∞   邢凯坐在雨中,想起十七岁那一年,他冒着大雨在垃圾场里翻找邢育白球鞋的一幕,那时的他,很傻,现在的他,更缺。   他卯足劲,抽了自己一个耳光。他品尝着齿间的血腥味,很想知道这一巴掌抽在邢育有多疼,会不会比他的心更疼。   邢凯仰起头,任由雨水洗刷着他的身躯,就这样,整整坐了一夜。   但他却不知道……   邢育站在他的身后,陪他淋了一夜的雨。   第二天。   他们都病了,各自躺在自己的卧室里。   直到傍晚,邢凯这才浑浑噩噩地苏醒过来。他有气无力地爬出房间,边咳嗽边寻找退烧药,翻箱倒柜依旧不知道药箱在哪。邢育不在家,他什么都找不到。   邢凯卧在沙发上,不知是饿的,还是真患上什么重病,他就连给自己倒杯水的力气都没了。   这时,一连串轻咳声顺邢育的房间传来,邢凯以为是自己耳鸣,闭上双眼蜷缩在沙发上,浑身发冷又发热。   不一会儿,邢育卧室又传出“噗通”一声闷响,邢凯惊醒,晃晃悠悠走到门前:“邢育……咳咳……邢育……开,门……”他顺着门板坐下,双腿发软。   他等了几分钟,邢育并没来开门,所以他只能自己推,当门打开,邢育躺在地板上,双手紧攥着胸口,脸色苍白如纸。   “邢育?!……”邢凯连滚带爬冲进房间,托起她的肩膀轻摇,焦急地呼唤:“醒醒醒醒,你别吓我邢育……”她却毫无反应,邢凯发现她处于昏迷状态。   邢凯急忙抓起床头的电话,刚要急救电话,邢育挣扎着拉住他手臂:“我没事……”   邢凯摸了摸她的额头,滚烫如火,再次拿起电话。   “吃点药就好了。药箱在书房里……”   “哦,我去拿。”   邢凯先将她抱上床,奔出门槛,只听叮呤闶阆一通乱响之后,很快拿着一瓶矿泉水返回。   他坐在床边,搂起她的肩,一边用牙齿拧开瓶盖,一边把退烧药塞进她的嘴里,直到看着她把药吞下喉咙,他才腾出功夫喘口气。   邢育倚在邢凯肩头,仰头望去,不禁拧起眉,因为看到他的嘴角多出一片淤青。   她艰难地抬起手指,又垂落,眼眶一酸,拉过被子盖住头。   “对不起,对不起……”她躲在被褥里,微微颤栗。   她哽咽的声线令邢凯恍然之间忆起昨晚发生的一切,同时想起自己也是个病人。他笑了笑,隔着被褥环住她的身体晃了晃,不以为然地说:“哭什么啊?没有你我连一片退烧药都找不到,所以为了我自己的生命安全,不会再办傻事儿。”   邢育拉下被角,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诉说着她对他的深深歉意。   “你必须健健康康地活着,让我看到你会怎样疼爱你的妻子。”   邢凯无谓一笑,应了声。   番外·回忆—邢育十岁那一年   很久以前,邢育并不叫邢育。她叫安姚,出生在一个名为“偏稀”的小村庄里,父母都是军人,爸爸叫安国良,妈妈叫姚舒敏,而她的名字来自于父母的姓氏。   安姚很喜欢她的名字,虽然爸妈自从她出生后就没怎么回过这个家,但是她叫安姚,包含了父母的爱,是爸妈的宝贝,她是这样想的。   然而,她的想法有所偏差。因为父母在一次吵架中带出,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生了这个女儿,他们早就过不下去了。爸爸摔门而出,妈妈则关起屋门默默啜泣。   争吵时,安姚就站在屋旁边的小厨房里炒菜。父母难得回家,天知道她有多高兴,但听到这一番争吵之后,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因为自己的出生只是个累赘,所以没有人愿意抽出时间回家看看她?   她低下头,绿油油的青菜还在锅中翻滚,一滴泪落入锅中,溅起了刺人的油花。   原来不相爱的人也可以生活在一起,并且在旁人眼中看来是恩爱登对的。但问题是,父母手挽手走在麦田地的画面是假象吗?如果他们彼此不喜欢怎么会生出她来呢?还有,对她偶尔的关心都是虚伪的吗?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想到这,安姚吸了吸鼻子,自我安慰,幸好她长大了,可以照顾自己了,不用再依赖任何人的照顾,甚至可以照顾别人。   爸,妈……女儿依旧爱你们,即便你们不爱我也没关系。   ∞∞∞∞∞∞∞∞∞∞∞∞∞∞∞∞∞∞∞∞∞∞∞∞∞∞∞∞∞∞   “姚姚,姚姚啊,快出来帮奶奶抓一下老母鸡啊……咳咳……”张奶奶站在篱笆院外,累得满头大汗。   “嗳!我来了。”   安姚住在老人居多的地方,老人们的儿女与安姚的父母一样,都是普普通通的军人,更是伟大的军人们。他们常年奋战在抗灾救险的最前沿。而安姚能做的,就是帮助奋斗在第一线的叔叔阿姨们解决后顾之忧,照顾好他们年迈的父母。   安姚追上了张奶奶家的老母鸡,这只母鸡时常调皮捣蛋,有家不回偏要往村头奔跑。   “张奶奶,我已经把母鸡放回您家院里了,您进来歇歇,我去给您倒茶。”安姚擦了把汗,粲然一笑。   张奶奶满脸堆笑,杵着拐杖慢悠悠进院,说:“姚姚,你知道俺家的老母鸡为啥总瞎跑吗?”   “为什么吖?”   张奶奶抿了口茶,摸了摸她的头发帘,脸上忽然闪过一丝忧愁,“唉,奶奶起初也不信,但仔细想了想老母鸡瞎跑的地方,它的孩子就是在那条路上被拖拉机碾死的!”   “咦?……您是说,老母鸡去找它的孩子们了?”安姚疑惑地问。   “动物和咱们人一样啊,重情重义,失去孩子当然也会难过伤心。可怜的是,动物不能像人一样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唉……”   听完这番话,安姚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她第一次感受到,动物好像真的会流泪,也会难过。她望向自家院中的兔子窝,昨天刚刚死了一只小兔崽,她身为兔子的主人,却没有好好安葬小兔崽,怪不得母兔子食欲骤减,它或许是在埋怨自己没有尽到一个饲养者的义务。   想着想着,她感到十分内疚。   而当她抬起头的时候,发现张奶奶眼中转着泪花,可张奶奶前一秒还在笑。   “您怎么哭了?不舒服吗?我去请卫生员过来。”安姚急忙站起身,却被张奶奶拉住手腕,张奶奶用袖口抹掉眼泪,笑着说:“坐下坐下,奶奶没事,就是……想俺家大柱子了……”   大柱子是张奶奶的大儿子,去年有几位穿着军官制服的叔叔来到村里。走在最前排的军人叔叔手里捧着柱子叔的黑白照片。当时,张奶奶抱着儿子的照片没有哭,也没有与军官们说上一句话。她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吃不喝,一待就是三天。   其实部队给烈士家属们都安排了很好的养老住房,但是没有人愿意离开这片土地。老人们常说,一旦走了,孩子们就找不到回家的路。   虽然安姚只见过柱子叔一两次。但是当她知道柱子叔的死讯时,还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她是在替张奶奶伤心,更是在替自己害怕,她怕哪一天也会收到同样的黑白照片。   然而,她越是恐慌,越是不能表露出丝毫的情绪,因为居住在这个村庄里的人们都清楚,这村庄是一处可以产生共鸣的地方。即便是一只鸡老死,一头猪生病,眼泪也会莫名的流淌。泪水化作对亲人的思念,在任何一段不算悲伤的画面里宣泄着属于自己的情绪。   所以,只有十岁的安姚,这个看多了生生死死画面的小丫头,为了不让关心她的爷爷奶奶们难过流泪,她只好努力活着,努力微笑,把思念父母的情绪统统留给自己。如果实在憋得难受,她就跑到河边大喊,喊爸爸,喊妈妈,喊出来就舒服了。   ∞∞∞∞∞∞∞∞∞∞∞∞∞∞∞∞∞∞∞∞∞∞∞∞∞∞∞∞∞∞   “傻小姚,你又跟这乱喊乱叫啥呢?”一个男孩揉了揉眼皮,从大树后探出脑瓜。   安姚吓了一跳,但看清是谁后,转身就走。   “臭丫头,给爷站住!”李杰弹起身一声咆哮。他是村里的小恶霸,欺负不了老的,还欺负不了小的?   安姚不予理会,但弯身捡起一块石头。荒郊野岭,没人能保护她,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李杰三两步挡在安姚面前,叉腰狞笑:“哎哟呵,你以为你捡块石头我就不敢对你咋样了是不?快点跪下,给爷请安!”   安姚仰视人高马大的李杰。李杰只比她大两岁,但不知道吃什么了,个头竟高出她一大截。   李杰见她不吱声,围着她缓慢地转了两圈。这时,安姚忽然开口了:“转什么?我又不是磨。”   李杰眨眨眼,琢磨了琢磨,刚打算问她啥意思,突然明白了,臭丫头居然敢骂他是头驴?   于是,李杰一拳头打向安姚的身体,安姚躲闪不及,肩头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只听‘噗通’一声,她重重地摔在草地上。   李杰得意洋洋地对着她坏笑,等着看她哭鼻子抹眼泪的一幕。   安姚则望着幼稚可笑的李杰,她也希望自己能像他那样没心没肺的快乐生活,可是她听长辈们讲了太多大道理,那些用时间与经历换回来的人生哲理。比如:吃亏是福,比如: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比如,退一步海阔天空……所以,同龄人在她眼中都只是没长大的孩子。   李杰讨厌安姚看自己的眼神,全村的孩子都怕他,只有安姚从不畏惧。当孩子们都在村头玩耍疯跑的时候,安姚却像个乖宝宝一样扎在老头老太太堆里洗衣做饭。她是长辈眼中的好榜样,是李杰的眼中钉。   安姚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李杰依旧不依不饶,拉了她的手腕一下,倏地,安姚手中的石块,瞬间砸在他的脑瓜上。   李杰顿感一缕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下。他木讷地眨眨眼,是的,他懵了,打死他也没想到,安姚真敢拿石头打自己。   他摸了摸伤口,手心已沾满鲜血。于是,他抱头蹲身,躺在草地上嚎啕大哭。   “……”安姚傻傻地戳在原地,其实她也没想到会把对方打得头破血流,就在出手之前,她都不知道自己哪来得勇气和胆量,但是,当平日顽劣成性的李杰疼得满地打滚的时候,她居然感觉,以暴制暴是对付坏孩子的好方法。   “我,我送你去卫生所。”安姚蹲在他身旁,掏出小手绢。   “脑壳漏了,脑壳漏了啊……娘救命啊……傻小姚是杀人犯!……”李杰声嘶力竭的喊叫,但他忘了,他就是为了躲清净睡懒觉才会跑到没人经过的小河边。   “救命啊!来人啊……咋没人来救我啊……唔?!”   这时,一只小手盖住了李杰的嘴唇,另一手按在他的伤口上。   安姚见小手绢立刻染成红色,说不紧张那是假话,她蹲跳转身,焦急地说:“快上来!我背你去医务所。”   李杰以为自己快死了,爬上安姚的后背。然而,李杰的体重压弯了安姚的腰杆,她卯足一口气,起!……噗通……两人又摔回原地了。   安姚背不动李杰,而他的头依旧血流不止,于是,不知所措的她,蹲在李杰身旁,吧嗒吧嗒的掉眼泪。不一会儿,又从默默哭泣转成放声大哭。   “……”李杰还是第一次见她流泪,他吃力地直起身,“哭啥啊你,你打我你还哭?!”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别死,千万别死……”安姚泪如以下,她杀人了。   “……”李杰长大嘴巴看着她,这是他曾经见过的安姚吗?这是那个在老头老太太面前只会微笑,又对同辈爱答不理的傻小姚吗?   想到这,李杰自行捂住伤口坐起,哄了她一会儿,她却越哭越凶,李杰屁大点的孩子哪懂得劝说之道,他一拳打在地上,说:“哎呀,死不了!别哭了啊,不信你看!”说着,他也不知道咋想的,居然捡起一块石头再次砸向自己的脑壳。   “?!”……安姚惊见他的脑瓜都成了血瓢,竟然还在对着自己傻笑,她眼前一黑,吓昏了。   而之后的事,满脸是血的李杰背着昏迷的安姚,走了一个小时的路,终于活着来到医务所。   “老姨别管我!先救傻小姚!”   “姚姚没事,但是你这小子血快流干了啊,行啊臭小子,什么时候学会英雄救美的?”李护士是李杰的小姨,她听李杰讲出安姚昏迷的原因之后,忍不住捧腹大笑。   “笑啥笑啥啊,丢死人了!这事儿您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啊。”李杰疼得龇牙咧嘴,老姨下手可恨了,缝针的技术还真不是一般的差。   第二天。   李杰在家里躺着养病,安姚默默来到李家,帮李家收拾了鸡窝,替李奶奶洗了衣服,还给李杰煮了一锅小米粥。   “你这是干啥呢?我又没怪你。”李杰托着粥碗蹲在门槛前。   “你别管,回屋躺着去。”安姚半命令道。   “……”李杰怔了怔,憨憨一笑,傻小姚,还内疚了呢。   安姚通过这件事想了很多,原来眼泪不止会令别人伤心,还会令伤害她的人做出自我伤害的傻事。眼泪不是好东西,她再也不想哭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想哭也要忍住。   “傻小姚,等你长大给俺当媳妇吧?”   “不,我谁都不嫁。”   “为啥呢?”   安姚没有回答,因为她知道自己所给出的答案,是大多人无法理解的。   ∞∞∞∞∞∞∞∞∞∞∞∞∞∞∞∞∞∞∞∞∞∞∞∞∞∞∞∞∞∞   这就是十岁的她。从那一年开始,她不会再跑到河边用呐喊宣泄情绪,而是将各种各样的心情写在日记本里。避免冲突,避免伤害及反伤害。      第28章:2001年8月8日      一个月之后,邢凯与安瑶在八月八日这一天领取结婚证。安瑶父母对邢凯非常满意,无论是家世还是邢凯本人,都令这一对父母感到无比荣耀。   两家商量好,婚宴推迟到邢凯毕业后再举办,主要是考虑到邢凯与安瑶的年纪问题,小夫妻俩刚满二十二岁不久,至少等到大学毕业。   亲家见面酒席上,邢复国初次见到安瑶的父母。安家夫妻都是知识分子,有修养识大体,邢复国对亲家的第一印象还算可以。安瑶在公公面前显得格外拘谨,但谈吐得体,总体看来还是不错的。邢复国努力挤出对儿媳的满意笑容,心中却连连叹息。   “小凯,你决定搬出去住,还是?……”邢复国每日忙得晕头转向,不记得儿子提没提过。   “我和安瑶商量好了,装修一下还是住在咱家里,等我毕业了再说吧。”邢凯始终握着新婚妻子的手,浅浅一笑。   邢复国的视线下意识移到邢育身前,他倒是无所谓,就是怕邢育感到不自在,所以邢复国又看向眼前这对幸福的小夫妻,问道:“院里还有一栋二层小楼,要不装修好了你们搬到那边去?”但他没等邢凯的回应,继而征求安家夫妻的意见,又问:“没办酒席,我这心里已经觉得过意不去,亲家希望他们住在哪?”   安家夫妻互看一眼,嫁入邢家还能亏待他们的女儿吗?所以夫妻俩给出一致答案,看他们小两口的意思,高兴就好。   何况,婚后所需费用邢家全权负责。邢复国还给安瑶包了八万八千八的大红包。   “爸,哥和嫂子住在大房子里,我搬出去吧?”邢育轻声说。   “房子那么大,还是一起住吧,安瑶也没意见。”邢凯捏了捏安瑶的手指,他没有事先通知妻子,是因为他没想到父亲会在饭桌上提起这件事。   安瑶心里自然不愿意,但是她知道邢凯有多疼妹妹,反正房间多得是,应该干扰不到他们夫妻的甜蜜小生活,所以安瑶默默点头,腼腆地说:“我全听邢凯的。”   邢复国这才愉悦地笑起,这是他最想得到的结果,热闹点才像个家嘛。   ∞∞∞∞∞∞∞∞∞∞∞∞∞∞∞∞∞∞∞∞∞∞∞∞∞∞∞∞∞∞   小型婚礼仪式结束之后,邢复国依旧是来匆匆去匆匆。话说他们老一辈人结婚时没那么多讲究,那会都是党支部给张罗。男女双方看对眼便定下终身,有点钱就去动物园边上的莫斯科餐厅搓一顿,没钱的就去北海滑冰吃糖葫芦,人前不好意思拉手,更不敢当众亲嘴。那时的爱情,就是这么朴实简单,只要女方绽放一个甜美的笑容,男方基本兴奋得整夜不用睡了。一旦选好结婚的日子,男女双方一人一身军装绿,胸前别个大红花,弄点瓜子花生与战友们热闹一下就算完事了。直到结婚当晚,新郎才知道妻子的身材是个什么样。   邢育主动提出由她送安瑶父母回家,邢凯却没领情,将一张信用卡塞到安瑶手里,说:“你俩去逛逛商场吧,缺什么看着买。”说着,他带领安瑶父母走向停车场,沿路谈笑风生,算是尽量做到一个当人家女婿的责任。   ∞∞∞∞∞∞∞∞∞∞∞∞∞∞∞∞∞∞∞∞∞∞∞∞∞∞∞∞∞∞   “小育,咱们去哪吖?”安瑶挽住邢育的手臂,露出亮晶晶的大钻戒。说实话,她做梦也没想到邢凯会这么快向自己求婚,自然是开心得晕头转向。   邢育看了看时间,刚要开口,身后有人喊她名字。   安瑶与她回头看去,邢育拧起眉,怎么又是付嘉豪。   “这么巧啊?”付嘉豪刚陪几个英国同学吃完饭,一出门竟见到他朝思暮想的邢育。   付嘉豪的朋友用本国语言相谈甚欢,付嘉豪则面朝朋友们,时而回答时而得意的笑。   “付嘉豪,我听得懂英语,你说我是女朋友这事经过我同意了吗?”邢育不给面子地说。   “……”付嘉豪转过身,无辜地眨眨眼:“小育,我追了你这么久,你就答应吧。”   “我跟你说了不可能,别再纠缠我。”邢育拦下一辆出租车,拉着安瑶离开。   付嘉豪无奈地看向车尾气,邢育明明没有男朋友,却不肯给他一个机会。他到她学校去接她放学,她不但装作不认识,甚至警告他,再跟着她立刻请大兵驱赶。   “小育,其实付嘉豪挺不错嘛,风度翩翩像个王子,你为什么不愿意交往试试?”安瑶扭头看车窗,看到付嘉豪落寞的表情,有时她都看不过去邢育的做法,把大帅哥当成传染病菌。   “王子与公主都在童话故事里,谁又敢保证他们日后的生活会幸福美满呢。”邢育说完这句话又觉得有点不合适,她笑了笑,说:“我相信你和哥一定会长长久久的,因为你们都知道彼此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这一句使得安瑶稍显尴尬,她承认邢家的家世背景是令她爽快嫁给邢凯的推手,但是她想得很明白,既然全世界的男人都不可靠,她为什么不为自己选一个有钱有势又有貌的?何况说句大实话吧,安瑶也感到邢凯心里有一块地方是任何人都不能触碰的,那里不知住着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安瑶只是猜想,或许是初恋对象吧,初恋总是令人难以忘怀,话说谁还没一个半个忘不掉的人呢?再说忘不掉又能怎样?现在她安瑶才是邢凯明媒正娶的妻子。所以她才不会傻到刨根问底儿。   “小育,我发现你看待人生的态度有点消极啊,真的,我一直想问你,你看到那些血淋漓的伤口一点都不害怕吗?”安瑶指的是实操护理课程,课程中会见到各种伤残部位与器官,当女学生们看得触目惊心时,邢育却敢近距离观察及触摸。   “当你见过最可怕的……自然什么都不怕了。”邢育眼中染上一片哀伤。   安瑶没再追问,同窗两年,她知道邢育是个外热内冷的女孩,没有人能走进她的内心世界,她更不会与朋友分享心事。如果说她愿意发自内心地对谁微笑,那个人一定是邢凯。   她会因为看到他们兄妹间的互动而乱吃飞醋,虽然很荒唐?   “小育,咱们现在是一家人了,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告诉我,我这做嫂子的给你物色物色呗。”安瑶笑着说。   邢育眨眨眼:“嗯……我喜欢爸那样的男人。”   “你是说我公公吗?……太严肃了吧?”安瑶提到公公小心肝一颤,公公由内而外散发着威严的气息。   “我认为男人应该把重心放在事业上,在爸眼里,女人只是陪伴他度过一生的附属品。像爸那样的男人,绝对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死去活来。”   安瑶怔了怔,摸上邢育的额头:“你没发烧吧?你难道希望你的丈夫爱事业多过爱你?”   “嗯,就是这意思。”邢育顽皮一笑,见安瑶难以理解,说:“我说着玩的,你还当真了。”   安瑶舒了口气,邢育不像同龄女孩那样对爱情抱有幻想吗?   她倚在邢育肩头,蹭了蹭:“小育,我好幸福,能嫁给深爱的男人,我幸福得想哭,可能是一切来得太快吧,我总感觉不够真实,真怕一睁眼原来是场梦……”   邢育拭去她眼角的泪花,没再说什么。   ∞∞∞∞∞∞∞∞∞∞∞∞∞∞∞∞∞∞∞∞∞∞∞∞∞∞∞∞∞∞   到了晚上。   屋里溢满一男一女之间的欢声笑语。邢凯没有食言,一心一意对待新婚妻子,除了学习时间之外,其余时间全留给安瑶。   夫妻俩的卧室门没有关,只听卧室里,从打闹声逐渐变得安静,即刻进入一种暧昧的氛围。   邢育不是聋子当然听得到,她原本独自一人坐在餐桌前吃饭,听到不该听的,端起饭碗,走回自己的卧室。   ∞∞∞∞∞∞∞∞∞∞∞∞∞∞∞∞∞∞∞∞∞∞∞∞∞∞∞∞∞∞   邢凯隐隐听到关门声,本与安瑶缠绵亲吻的他,下了床,坐到电脑桌前。   安瑶这边刚进入情绪,他又走了,每次都是这样,每当两人即将发生关系前,他总是来一个莫名其妙的回旋。   “老公,快点……”安瑶娇滴滴地召唤邢凯,自从他们因开机密码差点闹得分手后,安瑶再也敢追问他的意图。   “哦。我查个资料马上过来。”   邢凯打开隐藏的文件夹,游览着一张张香艳的照片,他怀疑自己换上严重的心理疾病,因为不看邢育的裸照绝对硬不起来。他真庆幸没有删除。   安瑶属于身材比较标致的女人,可是即便一个身材这么好的女人展示他面前,他竟然毫无反应。反言之,仅看两张邢育的图片已令他血脉喷张。他承认这种行为既猥琐又变态,但他也没辙,人要脸树要皮,他更不可能找心理医生咨询,无论如何,“公粮”还是要交的。   ∞∞∞∞∞∞∞∞∞∞∞∞∞∞∞∞∞∞∞∞∞∞∞∞∞∞∞∞∞∞   不一会儿。   卧室内旖旎萦绕,安瑶尽量压抑着一声声不受控制的呻吟,边吻着邢凯的耳垂边提醒道:“老公,你去把门关上,让小育听到多难为情吖……”   邢凯汗如雨下,注视她嫣红的脸颊,抄起她的脊背,紧紧压入胸膛,他麻木地进进出出,却怎样也达不到他梦寐以求的高潮。   “安姚,安姚,安姚……”他缓缓闭起双眼,只有他知道,他呼唤的这个女人,希望看到他的幸福,却不愿意参与他的人生。   “我在,老公我爱你……”   “我也爱你。”   他抽回神智,一遍遍吻着她的妻子,心中充满罪恶感。   没人能拯救他的灵魂,也许他自己可以吧,他却宁愿选择搁置不管。   ∞∞∞∞∞∞∞∞∞∞∞∞∞∞∞∞∞∞∞∞∞∞∞∞∞∞∞∞∞∞   第二天一早。   邢凯收拾课本准备去上课,热气腾腾的早饭摆在餐桌前,从原来的一份变成两份。   他心里别扭了一下,阔步走出屋门。上了车,车轮驶在静谧的街道间,当他的余光中闪过一对身影的时候,他不由急刹车,倒回胡同口。   “邢育!把手放下来!”他先是一声吼。   邢凯正巧看到邢育踮起脚触碰付嘉豪额头的画面,他一甩车门走了车,紧接着,狠狠一拳打在付嘉豪的颧骨上。   当付嘉豪仰面朝天摔倒时,邢凯才发现他额头上一道棍子抡出来的红肿痕迹。邢凯愣住,看到邢育另一只手中攥着的东西——半截墩布杆。   付嘉豪无端端连续挨揍,再好的脾气也没法忍受,他跳起身,一拳打上邢凯脸颊,邢凯防范不及,踉跄俩步撞上墙壁。   付嘉豪指向邢育又指邢凯:“喂!你们兄妹俩是野人吗?为什么都这么暴力?!”   他只不过偷亲了邢育的脸颊一下,邢育居然捡起棍子就打。而他这边还没缓过劲,邢凯的一记猛拳又冲过来,这对兄妹患有遗传性狂躁症吗?!   邢凯还没开口,只见邢育抡起墩布杆又给了付嘉豪后脑勺一棍子,这一棍子打得太狠,直接给哥们打昏迷了。   “……”邢凯眨眨眼:“你干嘛打他?”   “他打你。”邢育平静地回。随后,她站在街口拦下一辆出租车,很快与司机合力将付嘉豪架上车,邢育摇下车窗,朝邢凯摆摆手,笑着说:“哥,你去上课吧,我送他去医院。”   “……”邢凯捂着疼痛的腮帮子,望向开远的出租车,目瞪口呆。      第29章:当年那件猥琐事      付嘉豪躺在急诊室里处理伤口,渐渐从昏迷中苏醒,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提审”暴徒——邢育。   “你不接受我的追求就算了,有必要出手这么重吗?”付嘉豪头部缠绕着厚厚的纱布。“凶手”下手极狠,护士小姐告诉他,是否会造成脑震荡还有待观察。   “我道歉。”   “光是道歉不行,我可是国家未来的栋梁!你得照顾我,照顾到医生确诊我没事之后。”付嘉豪不骄不躁地威胁道。   “我出手有分寸,肯定没打坏你的脑干组织。”邢育笃定地回。   “小姐,你还敢说自己有分寸?!……”付嘉豪下意识抬头,又因一阵眩晕摔回枕边,无力地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反正你得负责。”   邢育无奈地看着他:“别忘了你先亲我我才打你。而且医生说你没事,破口程度都够不上缝针的标准,你请护士把你包得跟粽子似地有意思吗?”   “……”付嘉豪移动眼珠瞪她,索性老实承认道:“忘了你是学医的……”   “没事就起来吧,治疗费我已经付过了,我现在送你回家。”邢育站起身,为避免他唧唧歪歪,她向医院租来一把轮椅。   付嘉豪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到轮椅上,邢育推动轮椅向医院正门走去,穿过花园时,付嘉豪又出幺蛾子,病人要求“游园”。   “你看那对老夫妻多恩爱。等我老的时候,你会不会也像他妻子那样带着我散步?”付嘉豪面朝坐在另一把轮椅上的老爷爷招手。   “我们连朋友都算不上,你只是我哥的同学。”   付嘉豪嬉皮笑脸,又说:“提到你哥,我还没搞懂他的爆发点在哪,好像把我当情敌看。”   邢育笑容敛起:“那你就把我当做他的情人看好了,反正我也没打算嫁人。”   “不要把话说得太满,很多单身主义者最后还不是结婚了。还是你为了拒绝我才这么说?”   “我记得我已经直接拒绝你很多次了。”   付嘉豪耸耸肩:“我知道,但是说不好你哪天就改变主意了啊,我对自己有信心。”   邢育摇摇头:“别浪费时间了付嘉豪,我对你丝毫没有感觉,日后也不会有。”   “……”付嘉豪朝她翘起大拇指:“你是我见过最冷血的女人,一开口就令男人颜面尽失。”   “所以说何必自讨苦吃呢?算你倒霉,我是不需要爱情的女人。”邢育再次推动轮椅:“我还是那句话,不要在邢凯面前提到我,其实他也不了解我。”   “怎么可能,他至少知道你喜欢什么颜色喜欢吃什么。”   “即便他知道又有什么意义?”   “我可以投你所好啊。哄你开心还不行吗?”   “你离我远点,我就开心了。”她毫无玩笑之意。   “……”付嘉豪惆怅了一秒,从兜里掏出一枚胸针,又璨齿一笑,活力十足地说:“我今天去找你是有原因的啊,原本打算给你一个惊喜,谁知道你抬手就打人。快看看,我托朋友从英国定制的,胸针上有你的名字哦。”   邢育瞄了一眼漂亮的胸针,不由疲惫地舒口气,她竟然这才发现邢凯与付嘉豪属于同一种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于是,她蹲在付嘉豪腿边,郑重地说:“实话告诉你,我喜欢女人。不要告诉我哥。”   “……”……“?!”……“?!”……(付嘉豪心理活动图)   美好的“游院”活动在扫兴中终止。付嘉豪依在出租车玻璃窗前,面如死灰。他怎么就没想过邢育会是同性恋呢?其实他应该猜到的,她确实对男人完全不感兴趣,上帝啊……   “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对不起,当我没问。”   “……”邢育看向车外,抿唇笑了笑。   ∞∞∞∞∞∞∞∞∞∞∞∞∞∞∞∞∞∞∞∞∞∞∞∞∞∞∞∞∞∞   第二天。   外交学院中的某间教室里,处于极度沮丧状态中的付嘉豪,趴在课桌上唉声叹气。   邢凯坐在他后排,注意他后脑勺上的纱布很久了,他在考虑要不要主动道歉。虽然两人的关系不像当初那么紧张,但也算不上朋友。   下课铃一响,邢凯挤到付嘉豪身边,撞了他手肘一下,生硬地开口:“喂,昨天不好意思,中午我请你吃饭。”   付嘉豪起初一动不动,可倏地,抱住邢凯手臂哀嚎连连,这动静引起其他同学的注意,那眼神好像在问——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做什么呢?   “……”邢凯倒抽一口气,甩了甩手臂,付嘉豪却死命拽着不放。   “我说,一棍子把你的性取向打乱了?”   “性取向”三个字再次戳中付嘉豪的痛点,他一把捞过邢凯的脖子……话说邢育喜欢女人的噩耗犹如晴天霹雳啊,可是他答应保密的,又可是他承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他悲情万分地嘶吼:“凯!……凯!……”   “凯你个头,有话快说。”邢凯逃出他的魔爪,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邢育她!……她她她!……彻底拒绝了我……”   邢凯一听这话眉头舒展,说:“哦,这不是好事吗?恭喜你哈。”他一早就知道付嘉豪对邢育“图谋不轨”,但邢育从没给过付嘉豪机会。单凭这一点!邢凯便可将他对付嘉豪的仇视转为同情。如今看到付嘉豪哀怨的表情,他心情真好啊。   付嘉豪挠了挠桌面,焦虑道:“你就不好奇她为什么会拒绝如此优秀的我吗?当别的女孩都在谈恋爱的时候,你妹却见男人就打,你这当哥哥的也不关心一下妹妹?!”   “真逗,你哪优秀了?再优秀能比我优秀吗?”邢凯不屑一哼,努力学习为了什么?就是拿来向亲朋好友及在同学面前臭显摆的。   付嘉豪提起一口气:“是!我的体育成绩是比你差点,可是她是你妹妹,我仅次于你了吧?”   全班第一名是邢育,第二名是付嘉豪。别说,两人都有“孤芳自赏”的资本。   “哎哟喂,什么叫体育成绩差点,那是差一点么?男人不但要有脑子还要具备健壮的体格,就你这种三两下被邢育撂倒的无战斗力选手只能蹲墙角哭。”邢凯幸灾乐祸地说。   “……”付嘉豪摸了摸头上的纱布,再看看邢凯粗壮的手臂,难道邢育是嫌他太够强壮才编出那一番谎话?   “凯,你被她没打过吗?或者误伤?”   “……当然没有!反了她了!”邢凯心虚地飘开眼珠,往事不堪回首。   付嘉豪心中燃起一丢丢希望:“邢育喜欢吃什么?”   “嗯?我吃什么她吃什么。”   “那你喜欢吃什么?”   “你丫管呢。”邢凯翻脸。   “别这样,都是好朋友。”   “谁跟你是朋友。别打邢育的主意!否则让你尝尝男女混合双打的滋味。”邢凯戳了付嘉豪的伤口一下,付嘉豪惨叫一声,邢凯趁乱溜之大吉。   ∞∞∞∞∞∞∞∞∞∞∞∞∞∞∞∞∞∞∞∞∞∞∞∞∞∞∞∞∞∞   下了课之后,付嘉豪死皮赖脸非要跟邢凯回家吃饭。邢凯本想一口回绝,但想到自己已婚男士的身份,感觉夫妻俩加邢育坐在一桌吃饭确实有点别扭,所以他勉为其难答应,至少付嘉豪可以活跃一下气氛。但仅限于吃饭,如果付嘉豪企图调戏邢育,势必让他头顶大包摞小包。   当他们回到家。   撞进眼帘的第一幕就是:邢育忙紧忙出端菜;安瑶如贵妃半依在沙发上看电视吃水果。   “老公你回来啦。付同学你好。”安瑶放下葡萄,笑容满面地迎上邢凯。   邢凯应了声,感觉邢育就像个饱受欺辱的小丫鬟,那种感觉很奇怪,邢育伺候他理所应当,伺候他以外的人接受不了。   他走到厨房门口,不悦地指责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订餐订餐!你就这么闲?”   安瑶见状不敢吭声,因为是她请求邢育教她炒菜,但厨房里油烟太大,所以她中途偷偷放弃,邢育倒没说什么,安瑶也知道邢育不会发牢骚,反正邢育家事做惯了。   邢育沉默不语,继续翻炒西兰花。   邢凯一琢磨家里还有客人,按捺怒火,双手环胸走进厨房,用膝盖顶她大腿:“我跟你说话呢,油烟对皮肤不好知不知道?”   邢育回眸仰头一笑,却没算好他们之间的距离,两人无意间,嘴唇碰嘴唇。   “……”   “……”   邢育猛地闪躲,忘了身后就是炒锅火苗,邢凯反射性地环住她的腰向怀里一拉……但是他也忘了算距离,这一下拉力过大,他忽略了她手中滚烫的炒勺……   “啊————”   邢凯捂住脸颊退步蹲下。而那一声尖叫是由邢育发出的。   邢育接了一大盆冷水,压低邢凯的肩膀,迅速把他脑瓜按在水中浸泡。(烫伤紧急处理)   客厅两人听到嘈杂声,双双跑来一看,邢凯面部朝下扎在水盆里,张牙舞爪快要窒息了。   付嘉豪下意识把五根手指咬进唇里……杀人狂魔。   “嫂子,哥烫伤了,快去拿红花油!”邢育一手按着邢凯的后脖子,一边指挥。   “哦……”安瑶急转身找药,但双手空空又跑回:“小育,药油放在哪吖……”   邢育无暇解释,冲出厨房,很快取来红花油(治疗烫伤的特效药),半跪在邢凯身边,将刺鼻的药油涂抹在邢凯的半边脸上。   邢凯木讷地望着她,脑中一片空白。   ∞∞∞∞∞∞∞∞∞∞∞∞∞∞∞∞∞∞∞∞∞∞∞∞∞∞∞∞∞∞   虽然紧急处理措施既快速又得当,但还是在邢凯脸上留下一条小手指长短的红肿痕迹。   吃饭时,四人围坐餐桌前,邢凯顶着轻度烫伤的颧骨,居然没影响食欲。   噗……“对不起。”付嘉豪见邢凯“破相”,实在忍不住想笑的冲动。   “……”邢凯缓缓抬起眼皮,狠狠瞪他。   邢育一脸歉意,不敢抬头看邢凯。   “老公啊,你的脸怎么会撞在炒勺上呢?幸好没烫出水泡。”安瑶心疼地替他吹了吹。   噗!……这次,付嘉豪还没来及道歉,邢凯已被他按在地上打闹开来。   虽说邢凯此刻狼狈不堪,心里却莫名的大好。这种心态,很像他十七岁那年偷窥邢育洗澡时的状况。那时候,他为了亲眼看看她的裸体,先弄坏浴室门锁再在黑暗中埋伏几小时,可结果是,他只欣赏了一秒,就被邢育一脚踢中命根子,最终,他在浴室里足足缓了两个多小时才有力气爬回房间。   一次偷窥被踢,一次嘴对嘴被烫,结论是相同的,哥们过电了。      第30章:2002年8月8日      邢凯与安瑶在相安无事中度过婚后第一年。   今年是他们结婚一周年的纪念日,安瑶一大早就订好了蛋糕等着跟邢凯庆祝。邢凯昨晚彻夜未归,因为今天学校举办中外同学交流会,邢凯作为校方发言人之一,要全程陪同各国学者。   邢育出门前见安瑶正坐在沙发上修指甲,顺口问她要不要一起去上课,安瑶则是笑着摇头。医学本科需要读五年,本硕连读七年。自从进入大三之后,实习课程加重,毕竟实操比理论来得重要。   “不去了,我肯定能毕业。”安瑶自信满满。一来、她爸是副校长;二来、她决定做好全职太太,再也不去看护重症患者了。   邢育应了声,坐在门口穿鞋,安瑶吹了吹指尖,漫不经心地问:“小育,我真是搞不懂你,公公的职务这么高,一句话就能把你安排到甲级医院里,你有必要这么拼命学习吗?”   “我这人就是想得太多,不敢把未来交到家人手里,自己控制安心点。”邢育一语双关道。   “唉,我看你是自找麻烦……晚上早点回来哦,今天是我和你哥的结婚纪念日。”   “我记得,晚上见。”邢育暗自担心,凌晨五点半她接到邢凯的电话,说学校那边还在忙,他不确定能否按时回家。如果回不来,让邢育跟安瑶解释一下。   ∞∞∞∞∞∞∞∞∞∞∞∞∞∞∞∞∞∞∞∞∞∞∞∞∞∞∞∞∞∞   中午放学后,邢育先拨打邢凯的手机号,依旧关机,她又给嫂子打了电话,安瑶正在外面做头发,也不清楚邢凯的最新动向。   “结婚纪念日他再忙也会回来,小育你真是瞎担心。”安瑶匆匆挂断手机,她不相信丈夫会丢下新婚妻子陪外宾。   邢育站在公用电话亭里,忧心忡忡地挂上听筒。据她对邢凯的了解,如果邢凯可以顺利赶回家就不会给她打电话。一边是安瑶期盼的笑脸,一边是邢凯急促的交代。不伤脑筋才怪。   想到这,邢育坐上抵达外交学院的公交车,至少知道他在忙什么,免得安瑶到了节骨眼儿上才知道着急。   ∞∞∞∞∞∞∞∞∞∞∞∞∞∞∞∞∞∞∞∞∞∞∞∞∞∞∞∞∞∞   外交学院门前张灯结彩,两道迎宾队伍伫立门前,校方显然对此次活动相当重视。   邢育趁乱溜进校园,从侧面打听到学者交流会的所在位置。她蹑手蹑脚走进教学楼,随着掌声四起的方向寻找邢凯。   同一时间,邢凯正站在演讲台前向来宾介绍本校规模。也许他不算英语最流利的一个,但却是台风最稳健的一位。遇到此类大场面,他才知道自己的心理素质确实超越其他同学,所以说三年的军旅生活不是白过的。凡走过必受益。   邢育猫腰坐到最后排,而邢凯总是能从人群中很快找到她,不由顿了半秒。   付嘉豪也看到邢育,美女光临肯定比老教授们养眼,他站在演讲台旁小幅度挑眉毛。   付嘉豪对邢育又是一年的追逐,但是,他最终选择放弃,因为某个原因,一个必须让他死心的理由,虽然很不道德,但他按耐不住好奇心的驱使——偷看了邢育的日记本。   除了内容之外,付嘉豪对另一件事也感到讶异——邢育的笔体娟秀整洁,但日记却写得很乱,一句话经常错开三两行,几十个字基本沾满一页纸。他感觉邢育像是闭起眼在写字,或者在光线极弱的情况下写日记。   然而,日记没有写完,生活还在继续。付嘉豪看是看了,但只看到令他放手的那一部分原因,却依旧没弄懂邢育真正的意图。   ∞∞∞∞∞∞∞∞∞∞∞∞∞∞∞∞∞∞∞∞∞∞∞∞∞∞∞∞∞∞   熬了半小时,邢凯终于等到休息时间。   他一溜烟坐到邢育身旁,邢育将准备好的酸奶递给他:“眼白上都是血丝,昨晚没睡?”   “睡什么睡,一直在背演讲稿。也不早点通知我,把我的脑子当数据存储器用呢。”邢凯压了压太阳穴,强打精神,又说:“你怎么混进来的?”   邢育从书包里提出一袋洗干净的草莓,隔着塑料袋捏起一颗喂到邢凯嘴边:“草莓中含有丰富的维生素C,提神。酸奶也喝了。”   邢凯张大嘴叼走草莓,又喝了一大口酸奶。邢育每次都会对食物的含量解释一番,其实给他吃什么他都不会拒绝。   “邢凯,你女朋友真漂亮啊。”某位男同学凑上前。除了付嘉豪,没人知道邢凯已婚。   “我是他……”邢育摇头,刚要澄清,邢凯接过话,边轰赶边不耐烦地说:“对啊,羡慕吧,别打扰我们谈情说爱。”   男同学没料到一言击中,唯有败兴离去。   邢育给了他一记埋怨的眼神:“别乱开玩笑,我能溜进来嫂子也能。你这边几点可以结束?”   邢凯舒展懒腰,双手搭在两旁的椅背上,有气无力地说:“我说你们女人的记性怎么就这么好呢?还嫌中国的节日不够多啊,情人节、愚人节、圣诞节也要庆祝,再加上什么交往两周年纪念日,结婚半年、一周年庆祝日。万一忘了立马翻脸,礼物买得不合心意也要翻脸,就不能消停会儿?”   “你这是摆明了不想回家庆祝。”   “谁说不是呢。”   “嫂子从昨晚就开始期待了,你自当哄老婆高兴。”邢育又将一颗草莓送到他嘴边:“女人的想法很简单,家庭就像你们男人经营的事业,不敢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哎哟喂……别整得自己跟哲理大师似地。道理我懂,只是精力不够。”邢凯的目光掠过她的书包敞口,看到一个木质的长方形盒子,他欲伸手拿,邢育却快速拉上书包拉链。   “……”邢凯挑起眉:“什么东西不能让我看?”   “没什么,就是一个普通的木盒。”邢育双手按着书包,稍显心虚。   邢凯砸吧砸吧嘴,眯眼说:“嘿,我就这爆脾气,交出来!”   “……”邢育默默将书包斜跨肩头,即刻做好防护措施。   邢凯晃了晃手腕,一个饿虎扑食把邢育圈在怀里争抢书包。邢育的长发散出淡淡的洗发水味儿,是那种老牌洗发水的味道,比如“蜂花”之类的,泛起一阵不张扬的幽香。   邢凯喜欢她头上的味道,还有她身上的香皂味儿,别看她全身上下早已换成都市人的打扮,但内在的气质依旧是质朴清透,仿佛麦穗田边的一株兰花草,淡蓝色的花瓣随风飘曳,芬芳拂过心房。   “啊疼……”邢凯想归想,手里可没忘了争夺,不小心被书包里的硬物边角撞到胸口,厚度如字典。由此判断,还真是一个不知道普不普通但非常坚硬的木盒!   邢育顺了顺凌乱的马尾辫,帮他按揉胸口:“你别闹了行吗?我问你几点回家,如果不回去我先走了。”   “小育对哥最好了,就给哥看看呗……”邢凯采取软硬兼施的态度。   邢育双手抱紧书包,起身就走,邢凯立刻从她身后环住她的一双腿,脸颊正好贴在她臀部的位置,顿时引来其他同学的一片狼嚎。   某同学远距离起哄大喊:“邢凯,平时看你挺能在女生面前装酷的啊,怎么女朋友一来立马原形毕露了啊?哈哈。”   付嘉豪见状不知该不该帮邢育解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最熟悉邢育发怒前的表情。就是这样……对对对,快要出拳了。   果不其然,邢育高举书包打向邢凯的脑瓜顶……“咚”的一声,拍闷西瓜的动静。   不过,邢凯没感觉太疼,明显是邢育手下留情,他对木盒贼心不死,环紧双臂猛地一拉,将邢育整个人拉坐到自己腿上,但邢育的后背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只能张牙舞爪的抢书包。   “快松手,你想在同学面前被我打得头破血流?”邢育真的生气了。   “这是女人该说的话吗?行吧!下得了手你就打,我可一夜没睡,万一昏倒了你负责陪外宾侃大山。”邢凯知道邢育在外人面前绝对给他留面子,这可是他欠招七年的经验之谈。   邢育无奈一叹,说:“好了,给你看。你先松开手。”   “呵呵呵呵,你先给我看,我再放了你,我先说好,少跟我讨价还价啊,小样的,快拿出来!”邢凯得意抖肩,盒子不盒子已然无所谓了,折磨邢育是件多么愉悦的事哟。   邢育停止挣扎,从书包里取出木盒,邢凯耍赖不松手,扭过她的身体,让她呈侧坐姿势之后,这才接过盒子。正如邢育所说,就是原木色的盒子,挺沉,邢凯晃了晃,盒子里似乎放着一本书。提问:为什么他不打开确定呢,因为……“你盒子上有锁!”   付嘉豪踮起脚瞄了一眼盒子的大小,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带锁的盒子里肯定装的是日记本。呃?!……莫非邢育察觉到有人翻看她日记的事了?   邢育不解释,夺过盒子放回书包里,耳边传来此起彼伏的唏嘘声,她不悦地警告邢凯:“快放手啊,别逼我拿椅子打你。”   邢凯就是依仗人多招惹邢育,如果是在家,这会儿他早被邢育乱棍打进别的院避难去了。   “不对啊,别人打我一下你都急眼。凭什么你就能随便抽我?”邢凯用下巴指了指付嘉豪的方向,一副幸灾乐祸的臭德行。   付嘉豪可无心逗贫,他正一手半遮面,焦急地朝邢凯挤眉弄眼打暗示。   邢凯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休息室门口……苍天,他看到了什么。   邢凯缓缓站起身,木然地望向……怒火冲眸的安瑶。      第31章:2002年8月08日      邢育见状疾步走向安瑶,她知道安瑶会在冲动的情况下对自己做出什么事,但比起邢凯在同学面前下不来台,她宁可选择一错再错。于是,她攥住安瑶高高扬起的手臂,拉着安瑶径自走出休息室,说:“嫂子,如果你想打我,回家给你打个够。”   邢育以最快速度将安瑶带出学校,刚放开手,便接了安瑶一记响亮的耳光。   邢育垂着眸,不闪不躲,她明白,这是她原本就该受到的惩罚。   “你还知道他是你哥吗?你还知道我是你嫂子吗?!大庭广众之下居然坐在我老公腿上?你也太不要脸了!”自从安瑶得知邢育是邢家的养女之后,再回想邢凯过分保护邢育的种种行为,她心里早就拧了个大疙瘩,一旦点燃导火索,爆发是迟早的事。   安瑶见她沉默不语,更是气得失控,她狠狠推了邢育一把,怒道:“你说话啊!还是被我抓到了现行,所以无话可说了?!”   “对不起,只是闹着玩,我错在不该来找他。”   安瑶气得又抽了邢育一耳光,这种事放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没有不抓狂的。   “我怎么就没想到邢凯心里放不下的人会是你,你丫把我当什么了?!”   邢育用手背压了压钝痛的嘴角,说:“放不下什么?你可以打我,但并不代表我心虚!我可以对天发誓!你们结婚以后我没有做过任何一件对不起你的事!退一万步讲,即便我和邢凯有不正当关系,也没必要跑到他学校里四处撒播。我每天喊你嫂子不是喊假的!”   邢育眼中闪过一道怒火,而这股火是在气自己,她早就该滚出他们的生活。   安瑶却什么都听不进去,留着泪,一下一下地对邢育推推搡搡。   “你知道我有多爱邢凯吗?!”   “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成为我们夫妻之间的阻碍?!你为什么不滚?为什么还不滚出这个家?!你知道自己有多碍眼吗?我长得没你漂亮又没你贤惠,你每天在邢凯面前走来走去想过我的感受吗?!我告诉你邢育!我早就受够你了!”   “我可以搬。给我三天。”邢育已被推到墙边。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在他们夫妻感情还不够稳定的情况下,一定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即便不是今天,也会在日后的某一天。   安瑶看到邢育眼中的无奈,仿佛自己是一个无事生非的泼妇,而邢育才是受害者。   她揪住邢育的衣领,疯了般地剧烈摇晃:“我懂了,你偷偷摸摸来找邢凯,就是为了让别人知道你才是邢家的女主人是不是?你一直不交男朋友,就是等着我们离婚是不是?你利用妹妹的身份和我们住在一起,就是为了挑拨我们夫妻的感情是不是、是不是?!你今天必须把话给我说清楚了!你究竟在邢凯面前说了我多少坏话?!”   “邢育从没在我面前说过你一句坏话。”   邢凯一把拉开安瑶,怒火冲上眉心,他扯过邢育的双肩,扳正在安瑶面前。邢育感到邢凯的指尖传来的颤抖,她想制止这一场闹剧的蔓延,刚要开口,邢凯就快一步捂住她的嘴,一指指向安瑶:“我今天可以一五一十告诉你,邢育当初确实是以未婚妻的身份住进邢家,但是我们早就玩完了,那些事都过去了!全TM在我心里画上句号了!听懂了吗?!”   邢凯扭过邢育的脸,看到她脸上的五指印,咬了咬后槽牙,又说:“邢育给我做了七年的饭,你以为我吃不出那些菜不是你炒的?你以为我看不出房间不是你整理的?你有过做嫂子的自觉性吗?刚才说的那是人话吗?我当初拿出诚意向你求婚就没打算再等她回头!你用脑子想想,即便你常对她指手画脚,我说过你一句不对吗?即便她在我心里什么都不是,但依旧是邢家的养女!我没讲出那段过去,就是怕你心里不舒服,你愿意打我骂我都随便!本来错的人就是我,你打邢育做什么?”   听罢,安瑶心中不啻一声炸雷,但她很快就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她委屈地望向邢凯:“你知道我有多爱你,你怎么可以对我说出这些狠话?我哪句话说错了?好吧,我承认刚才语气重了点,我先道歉。如果邢育只是你的过去式,我完全可以接受,谁没有过去呢?可是如今咱们结婚了,只有她离开你才能解决问题不是吗?……”   邢凯拧起眉,只有他清楚自己心底最阴暗的一面,催眠自己喜欢上另一个女人,宁愿逼着自己把邢育当亲妹看待,这一切的一切,无非是为了让邢育毫无负担地留在邢家。然而他忽视了最重要的一点,安瑶何其无辜,她又凭什么夹在他们中间受委屈。   操,他TM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傻逼!   “邢凯!你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你想跟我离……”   “别吵了!”邢育终于挣脱邢凯的束缚,平静地说:“嫂子,就为了芝麻绿豆的事吵成这样至于吗?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无论是非对错,我向嫂子道歉。现在我只问嫂子一句,你和我哥还能不能过了?考虑清楚再回答我。”   安瑶看向邢凯愠怒的表情,低头不语。   邢育见邢凯转身就走,她追去过拦住邢凯:“哥,其实嫂子打我两巴掌可以消气的话,我倒认为是一件好事,你也不用感到内疚,这是我们女人间的事。”   邢凯沉了沉气,探身伸过脸:“卯足劲抽,打到你解气为止。”   “你别较劲了行不行?正因为嫂子爱你才会失去理智。如果她不爱你,根本不会在乎曾经的那段事。”   邢凯应了声,说:“这点我信。正因为我信,我才失去保护你的资格。小育,对不起……”   邢育浅浅一笑,摇摇头,喃喃自语道,“不是你的错,也不是嫂子的错,真的……”   邢凯的确不懂她究竟在想什么,这么多年依旧弄不明白。他悠悠抬起手,用手指捋了捋邢育红肿的脸颊……他都不舍得动一个手指头的女人,不心疼才怪。   邢育顺势抓住他的手腕,拉回安瑶面前,夫妻之间难免吵架,气话可以带出心底隐藏的不满,骂出来也未必是件坏事,至少邢育从中得到启示,她要与邢凯保持安全距离。   “我暂时搬到别院去住,虽然只有一墙之隔,但关起门就是两家,并且不会惊动到爸那边。除非嫂子愿意让我回家住,否则我不会私自踏入邢家半步。就这样,你们聊吧,我先走了。”说着,邢育拦下出租,上车走人。   邢凯怔了怔,一墙之隔?……不会是邓扬明家吧?那也是一匹狼啊喂。   邢凯听到细碎的呜咽声,暗自舒了口气,捞过安瑶的肩膀,搂在怀里拍了拍。   安瑶早已哭花了妆,她感觉自己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这会儿,当心情稍稍平复了之后,才能察觉当时的自己是多么得歇斯底里。不过,她不认为自己有错,除了有些口无遮拦。   “老公对不起,刚才是我太冲动了。你明白么,是因为我太爱你,我不能失去你……”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在娶你之前应该讲清楚。”邢凯长吁一口气:“现在邢育是我亲妹妹,明白亲人的含义吗?”他望向天际……你明白吗邢凯?   安瑶依偎在邢凯肩头,不情愿地点点头:“我会向小育道歉,大不了让她打回来好了……”   邢凯再次无语,思想出轨的人分明是他,安瑶似乎看不到这一点。   当然,为了维持一段婚姻,总要有人先低头,而“维持”这词,真令人高兴不起来。   ∞∞∞∞∞∞∞∞∞∞∞∞∞∞∞∞∞∞∞∞∞∞∞∞∞∞∞∞∞∞   回到家,邢凯惊见邢育的衣柜空空如也,他拿出手机的同时,才想起邢育是这高干院里唯一没有手机的山顶洞人。   安瑶站在一旁默默注视他,看他从楼上跑到楼下又跑进院子大声呼唤邢育的名字,他的眼中、心中根本没有她这个妻子。   为什么说女人宁愿被蒙在鼓里,宁愿被人说傻说笨?因为当有些事明朗化之后,原本若有似无的季候风变成锋利的刀片,一刀刀划出伤口,即便愈合了还是会留下疤痕。   ∞∞∞∞∞∞∞∞∞∞∞∞∞∞∞∞∞∞∞∞∞∞∞∞∞∞∞∞∞∞   邢育站在邓家二楼阳台上,面朝邢凯招招手:“哥,我在这呢。”   “你给我回家!”邢凯看向她轻便的家居服,边喊边敲邓家的房门。   “扬明哥不在家。”邢育匆匆打开屋门。   “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有他家门钥匙。”   “你知道一个男人把钥匙留给女人代表什么意思吧?!”邢凯怒。   “他长期不在家住,拜托我帮忙打理一下。”邢育说。   “靠!他又不是孤儿,邓叔邓姨看到你住在他们家里会怎么想?”   “邓叔知道我有钥匙,就是邓叔叮嘱扬明哥把家托付给我的。”邢育眨眨眼。   “?!”……邢凯一口闷气憋在胸口,邢育在本院是出了名的贤惠,做事有条理自然备受长辈喜爱,可各位家长也忒随便点了吧?都把他们家邢育当管家使呢?!   邢凯脑中又浮现出不堪的画面——当邓扬明风尘仆仆返回家的时候,惊见中国版“睡美人”躺在他家的床上,于是,邓扬明屁股后面窜出一条灰不拉几的大尾巴,静悄悄,蹑手蹑脚……扑向睡梦中的小羔羊!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你立马收拾东西跟我回家!”邢凯一把将邢育拉进屋,看到沙发上散着几件衣服,他抓衣服丢进她的行李箱。   邢育坐在一边任由他折腾,冷不丁开口:“我说过了,只有嫂子消气我才会回家,你把行李箱拿走我也不回去。”   “你嫂子没生气啊,打人的还生气?”   “你回家去看看,她肯定在哭,如果我猜错了,我马上回家行不行?”   “这可是你说的,等着!”   邢凯一个箭步冲出门槛,推开自家大门,奔上二楼。竟然发现安瑶不止在哭,而且将衣柜里的衣服摊在床上整理。邢凯深吸一口气,倒退三步,顿感焦头烂额。   “不是没事了吗?你这又是干嘛呢?学点什么不好学这个?”邢凯一屁股坐在铺满床的衣服上,就因为他一时间缺乏自控力,闹得两个女人离家出走?   安瑶啜泣不语,她只是想把邢育叠好的衣服都拆开重新整理。邢凯显然是误会了。   将错就错吧……“我对小育那么凶,还扇了她两个耳光,你说得没错,我这做嫂子的有失水准,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我后悔也来不及了。何况公公如果知道这件事肯定会大发雷霆,我怎么跟长辈交代嘛……呜……”   “……”邢凯感觉她确实是在真心懊悔,长吁一口气,将她拉坐到腿上,先帮她抹掉几滴泪珠,随后轻柔地说:“小育没怪你,更没人会把这事告诉我爸,别哭了,听话……”   安瑶环住邢凯的脖子,万般委屈地默默垂泪。   “老公,你还爱我吗?……”   “……爱。”邢凯几乎是脱口而出,又慢慢垂下眼皮。   “真的么?……”安瑶痴痴地望着丈夫,糟糕的情绪不翼而飞。   “嗯。”   “那你可以原谅我吗?”安瑶态度诚恳的询问。   “你又没错,错的是我。”邢凯勉强扯起嘴角,揉了揉她的头发。   安瑶破涕为笑,亲了邢凯一下,随后拉起邢凯向客厅走去:“我订一个非常漂亮的大蛋糕,咱们现在就庆祝结婚纪念日好吗?我还给你买了礼物,你一定会喜欢,嘻……”   安瑶转念一想也不错,至少暂时不用与邢育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她有充裕的时间收服丈夫摇摆不定的心。   “……”邢凯故作轻松地笑了笑。男人原本不愿说谎,但是更不愿看到女人伤心流泪,先低头在通常情况下可以化解一场“辩论”持久战。   邢育啊……你又赢了。      第32章:2003年1月      女人真是这世界上最善变的生物,她们可以在前一秒与你谈笑风生,却在后一秒莫名其妙翻脸,也许只因为你没注意到她新换的指甲油颜色。   当然,这只是举个例子,如安瑶这么聪明的女人不会为了那种小事招惹邢凯,却肯定会为一条过于暧昧的短信再次失去判断力。   安瑶首先敲响邓家的房门,邢育一开门便见到摊开的掌心及嫂子兴师问罪的脸孔。   邢育已在邓扬明家住了三个月,依旧得不到安瑶的谅解。邢凯则通过上一次争吵学会了避嫌,不过每天会借遛狗的机会跑到邓家看看邢育。说实话,他可以强行把邢育带回家,也敢保证安瑶不敢怎么样,只是邢育住在邓扬明家的这段日子看上去更自在些,他求得就是邢育开心。再者说,女人之间的战争不是他所能插手的,除非离婚。   “你哥不是给你买了新手机吗?咱们交换一下电话号码吧?”安瑶的语气还算平和。   邢育点头,说:“进来坐吗?我写给你。”   安瑶应了声,说来荒唐,这还是她第一次走进邓家。邓扬明酷爱摄影,所以客厅里摆满属于他的摄影作品,作品大多为风景,拍摄地点横跨整个中国大陆,但每一副作品中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一位年轻的女人,或站或坐的小小背影。   安瑶歪头看了看,缓缓地,将视线落在邢育的背影上做比较,无论是从身高还是从发丝长度上看,那些女人的背面都与邢育的身型极为酷似。   女人有时敏感有时又迟钝得可以,安瑶心里咯噔作响,原来那些看似杀伤力不大的女人更可怕啊。不过话说如此吧,安瑶依旧百思不得其解,她承认邢育很漂亮,尤其那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起来楚楚可怜的,但邢育肯定算不上亮眼的性感美女,她究竟耍了什么高明的手段才同时俘获邓扬明、付嘉豪及……邢凯的半颗心呢?   很快,她不屑地冷笑一声,想起曾经布满邢育脖颈上的吻痕,无非是靠身体取悦男人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安瑶反而宽心了。   “嫂子给你。”邢育递上手机号码,笑着问:“喝茶还是喝饮料?”   “不用了,你哥正在洗澡,我得马上回去。”安瑶接过号码暗自对比,又发现自己的行为很愚蠢。如果他们有意背着自己搞暧昧,肯定会使用另一个号码。   邢育从她眼中看到轻蔑的意味,所以她叫住安瑶,说:“嫂子,同窗快三年多,从最初到现在,你真把我当过你的朋友吗?”   “你把我当过你的朋友吗?”安瑶嗤之以鼻。   “当然。”邢育喜欢安瑶活泼开朗的个性,或者说,那是她向往的个性。   安瑶放慢脚步,坦白地说:“女人在爱情与友情面前无从选择。为了深爱的男人,朋友,甚至是无话不谈的知己又算什么?”   邢育怔了怔,苦涩一笑:“嗯,你说得对,相伴女人一生的人肯定不会是朋友。”   “你明白就好,其实我很想和你做朋友,因为我曾一度认为你是那么的善良质朴,但你在处理感情问题上也变质了不是吗?”安瑶转过身,带出质问的神态。   “妄想是一种病。回去吧。”邢育旋身走入厨房。显然,她还是太高估了自己的识别力,安瑶婚前与婚后的反差更令她始料未及。   安瑶咬了咬下唇,邢育傲慢的态度令她生厌。她都纳闷当初怎么和邢育成为朋友的?追溯大一入学那天,当老师点完名之后,邢育主动找自己攀谈,陌生的环境促使俩人很快成了朋友。当然,在不认识邢凯之前,安瑶确实很黏邢育,邢育话不多,成为她发牢骚的最好对象,那一段学习时光是单纯美好的。   然而,那些美好的回忆中总会出现邢凯与邢育形影不离的画面。所以她只能全部删减,选择遗忘就要做得彻底。   ∞∞∞∞∞∞∞∞∞∞∞∞∞∞∞∞∞∞∞∞∞∞∞∞∞∞∞∞∞∞   安瑶回到家,虽然没有把不满的情绪挂上口头,但表情是阴郁的。   邢凯一边吃饭一边看新闻,还没有注意到她。   “老公,你昨天为什么晚回家两小时,学习任务很重么?”   “嗯,最近课程安排得比较满。”邢凯漫不经心地回。   “反正今年就毕业了,你别把自己弄得太累。”安瑶夹起一块鱼肉放进邢凯碗中,又说:“下礼拜三是我爸的生日,你说咱们准备点什么好呢?”   “你爸喜欢什么你就给他买什么。我听你的。”邢凯的视线始终落在电视屏幕前,往嘴里扒拉着饭,不小心被鱼刺刺到舌头……“嘶……鱼刺……”话到嘴边,他又把“鱼刺为什么没挑”几个字咽回去,他所有的臭毛病都是让邢育给惯的。   “哎呀,流血了吖!——”安瑶反而一惊一乍,她抽出几张餐巾纸堵在邢凯唇边,埋怨道:“谁叫你不专心吃饭。”   邢凯干笑一声,继续吃。   “我爸看上一只股票,要不我偷偷给爸买点股票当生日礼物?”   “真逗,股票能当礼物吗?如果你爸有兴趣炒股咱们出钱不得了?礼物单送一份。”   “那可不行,股市风险大……万一赔了几万块就打水漂了……”   “你可真够墨迹的,赔了算我的。先吃饭。”邢凯拧起眉。   安瑶料到邢凯一定会这么说,她乖巧地点头,花钱是小,在亲戚眼前做足面子是大。   她看了下时间——7点55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邢凯的手机马上会响起。   呤呤呤……果然,手机铃声从卧室方向传来……   邢凯刚要起身,安瑶快一步压住他肩膀:“你吃你的吧,我去给你拿手机。”   邢凯应了声,安瑶看了眼“陌生”的号码,斜唇一笑,即刻从卧室取回手机。   邢凯顺手接起,对方叽里呱啦推销某种贵宾卡,邢凯不耐烦地制止:“不需要,以后别再打这个号码。”说着,他挂掉电话,将手机丢在餐桌上。   “谁打来的?”安瑶故作关切地问。   “推销员,真烦人。”邢凯话音未落,短信音又响起,他打开一看,居然还是那个推销员发来的优惠价格表,他放下饭碗,刚打算回拨过去教训一下推销员,安瑶则急忙从他手中夺过手机,说:“别生气别生气,手机里好像有一项设定黑名单的功能,我帮你设置一下。”   邢凯托起饭碗接着吃,安瑶便坐在一旁摆弄手机选项,忽然之间,她的笑容僵在嘴角:“朴恩珠是谁?这人为什么问你哪天有空去找她?”她表现得就像无意中发现的那样。   邢凯怔了怔,不以为然地回:“韩语系外籍教师,放学之后我在她们班修韩语。”   “多大岁数。”   “三十多了吧,不清楚。”   安瑶注意邢凯坦然的表情,这才稍感安心,她笑眯眯地盛了碗汤送到邢凯面前,娇滴滴地说:“我刚学会煲汤,煲了十多个小时呢,你尝尝……”   邢凯舀起一勺尝了尝,还没品出味道先翘起大拇指:“地道!”   安瑶抿唇浅笑,笑容甜美。   ∞∞∞∞∞∞∞∞∞∞∞∞∞∞∞∞∞∞∞∞∞∞∞∞∞∞∞∞∞∞   饭后,邢凯一如既往带着金毛大育四处遛弯,一如既往溜达到邓家门口。   他耸了耸鼻子,嗅到一股菜香味儿,于是,他向自家院子瞄了一眼,急忙带着金毛窜进邓家大门。唉,原本挺光明正大的事,但为了避免与媳妇吵架,总弄得自己跟地下工作者似地。   “小育,你亲哥来了耶……”   邢育拖着两盘炒菜走出厨房,见邢凯剥开一根火腿肠喂金毛,她不悦地说:“先把你的狗栓门口去。”   “你也忒霸道点了吧?当初你禁止大育进咱家,我什么都没说吧。如今邓家也不行?凡是你走过必要赶尽杀绝怎么着?”邢凯揉了揉大育的脑瓜,唉声叹息地说:“你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小可怜哟……”   大育今天精神头不好,蔫头耷脑窝在邢凯脚边,平时一口就能吞下肚的火腿肠只是舔了舔。   “你看!你伤害了我们大育的自尊心,快道歉。”邢凯将火腿肠掰成三段放在手心,大育嗅了嗅,无精打采地撇开头。   邢育听邢凯一人唠唠叨叨哄大育,她随意地看向金毛,注视了一会儿,突然噌地站起身,蹲在金毛面前,翻看狗眼睛又掰开狗嘴仔细观察。   “你给它吃了什么?”邢育焦急地问。   邢凯还没来得及回答,大育就挣脱邢育的双手,四脚飞奔冲出屋门,邢育与邢凯见状匆匆追过去,惊见大育卧在墙角干呕,喉咙发出咕噜噜的闷响,神情万分痛苦。   邢育一刻不敢耽误,回屋穿上外套取来钱包:“哥,你快去把车开到院门口,咱们带大育去医院,我怀疑它喉咙里卡了硬东西。”说着,她抱起笨重的金毛犬,邢凯应了声,跑回屋拿车钥匙。邢育怀里抱着一条体重比她还沉的狗,步伐却是急促的。   二个半小时后。   兽医从大育的胃部取出一根约三厘米长的铁丝。幸好铁丝呈U型,幸好宠物主人发现得够及时,否则一旦划破肠道造成大出血就性命难保了。   邢凯听兽医说大育没事了,揪起的心终于落下,他疲惫地坐回椅边,一侧头,竟发现邢育竟无声地正在流泪。   “小育?……大育没事了,兽医说没事了……”邢凯搂过她的肩膀拍了拍,泪水很快浸湿他的衣服,他顺着邢育的长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邢育搂住他的脖子,将脸孔埋在他肩窝里,泪流不止。   邢凯在她耳边轻声低语,一遍遍安慰着她。他依旧搞不懂她,她不会因为有家不能回而感到难过,却可以为了一条她从不关心的大金毛伤心落泪。      第33章:2003年2月14日      不得不说,在男女感情问题上,女人的直觉基本是正确的,当安瑶怀疑有些女人在惦记她丈夫的时候,假设果然成立。   今天是情人节,安瑶揣着一盒巧克力,伫立在外交学院门外等邢凯。他们事先约好看电影吃饭,所以安瑶打扮得漂漂亮亮,非常期待。   然而,就在这美好又浪漫的节日里,却有一个不长眼的女生当着安瑶的面,羞答答地将巧克力及情书塞到邢凯的手中,当邢凯还在慌神的时候,女生捂脸就跑。其实姐们应该抱头跑,她分明是个瞎子。   安瑶忍了,因为邢凯表现不错,顺手将巧克力及情书丢进了垃圾桶。   但是,她刚刚平复的怒火,却在见到韩语导师朴恩珠的那一刻,再次熊熊燃烧。   朴恩珠是典型的韩国女人,二十出头的模样,长发披肩,身材匀称,凤眼,丰唇,皮肤白里透红,言谈举止高贵优雅。(暂时无法判断是不是整容后)   邢凯与导师使用韩文聊了几句,而这位朴恩珠导师显然属于白目的类型,面朝邢凯点头浅笑,笑起来的模样很甜,一颦一笑皆腼腆。   邢凯记得朴恩珠还是单身,一个女孩背井离乡肯定没什么朋友。所以他在征得安瑶的同意下,从一大捧玫瑰花中抽出一朵送给朴恩珠。不知是大韩民国的女性酷爱表演,还是单单朴恩珠兴奋点较低,不但戏剧化的哭了,还从兜里掏出一颗精致的巧克力送给邢凯。   邢凯说了声谢谢,将巧克力放进上衣口袋。   安瑶不知道两人叽里呱啦在聊什么,总之这画面太不堪了。   问题是,送花给老师没关系,但是邢凯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谎报导师年纪。   ∞∞∞∞∞∞∞∞∞∞∞∞∞∞∞∞∞∞∞∞∞∞∞∞∞∞∞∞∞∞   当送走朴恩珠之后,邢凯牵起安瑶的手,安瑶却愤愤地甩开,脸色已是气得铁青。   “怎么了你又?”邢凯笑着问。   “你让我到学校门口来等你,就是为了让我看看你多受女人欢迎是吗?”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走吧,电影快开场了。”邢凯懒得解释,率先上了车,见她依旧伫立车旁不动,按了按车喇叭。   安瑶很想按捺住心中的不满,但某些情绪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理智战胜不了女人呼之欲出的醋火。除非她根本不在乎眼前的男人。   “上车啊,别闹别扭了行吗?”邢凯推开副驾驶车门,不明所以。   “呯!”的一声,安瑶猛地撞合车门,大刀阔斧向前方走去。   邢凯无奈一叹,下车追赶安瑶,三两步抓住她的手腕,却再次被安瑶大力甩开。   “大马路上拉拉扯扯好看吗?!”邢凯在她身后喊了一嗓子。   安瑶驻足,掏出巧克力砍向邢凯,怒道:“我给你腾地有错吗?!陪你的韩国妞去吧!”   “你有病吧?!我就是怕你多想,所以特意问你送她一支花行不行。”   “我能说不行吗?难道你希望让外人误以为我是心胸狭窄的女人?!”   邢凯噗嗤一笑:“对对,你心胸最宽,宽得跟护城河似地。”他搂过安瑶的肩膀,笑着说:“得了得了,多大点事啊也值得你醋意大发,小名叫安酸酸吧?呵呵呵……”   安瑶听他还有心情调侃,一把推开他:“你少跟我嬉皮笑脸的,说!为什么要骗我?!”   “我晕……我又骗你什么了?”   “那个韩国女人明明才二十几岁,你却说她三十几了!”   “我那不是怕你胡思乱想吗?再说她也是这个月改变发型才显出年轻的啊。”邢凯吐了口气。话说他不是不知道安瑶的小心思,当初她询问韩国老师的年龄时,他确实是刻意夸大了点,还不是为保持家庭的安定和睦,有错吗?   “你别装傻了邢凯!她看上你了,女人最了解女人,你以为我感觉不到吗?”   邢凯一脸倦色,他坐在路边的石椅上,揉了揉太阳穴,无力地说:“我说大小姐,课程已经压得我喘不过气了,为了抽出时间陪你过情人节,我连续三天睡了不到十个小时,看在你老公这么辛苦的份上,咱别吵了行吗?……”   听罢,安瑶更是气得火冒三丈,委屈地质问道:“什么叫为了陪我才抽出时间?如果你不想过情人节直接说一声就好了,现在说得我好像打算逼死你似的!还有,你还没回答我上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不告诉对方你已经结婚了?”   “你的意思是我整得自己跟万人迷似的,只要女性同胞对我笑一笑,我就立马告诉人家我结婚了?那不成有病了吗?何况她怎么想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你少在这越扯越远,今天我撞见的就两档子事,那我没撞见的得多少?!结婚戒指你也不戴,当初跟我说戒指箍在手上不习惯才不戴,我就那么傻乎乎的信了!我看你就是想让其他女人误以为你还是黄金单身汉吧!”   “……”邢凯懒得吵,他真是因为自小就没有戴戒指的习惯。但是为了息事宁人,他高举双手,缓和道:“我戴我戴,我回去就戴上,这样总行了吧?……”   “现在又能戴了?我急了你也能戴了?那当初为什么不戴?!”   邢凯沉了沉气,不再辩解,任她喋喋不休。然而,他的沉默并没有换来妻子的谅解,战火越烧越旺,诸如此类的毫无实质意义的吵闹持续了二十多分钟……   邢凯只觉耳边嗡嗡作响,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人们把婚姻比喻成坟墓,结婚前,安瑶是多么通情达理的女孩,婚后反而变得凡事斤斤计较,说错一句话都别想过上好日子。   “停。你不体谅我就算了,我现在就问你一句,这事儿能完吗?”邢凯下达最后通牒。   “没完!”   “那就随你便吧。”邢凯起身就走,坐上车,一脚油门飞过安瑶身旁。   安瑶见状傻了眼,她才说发了几句牢骚他就走了?于是,安瑶向车尾方向丢出书包,哭着骂道:“操。你大爷邢凯!这一次我要是主动跟你求和,我TM就是贱骨头!”   ∞∞∞∞∞∞∞∞∞∞∞∞∞∞∞∞∞∞∞∞∞∞∞∞∞∞∞∞∞∞   安瑶也许懂,也许不懂,但是不管她懂不懂,婚姻并非一场争辩赛,既然选择对方至少要给彼此留有最起码的信任及空间。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无论男女,咄咄逼人、无理取闹只能加速婚姻的夭折。   ∞∞∞∞∞∞∞∞∞∞∞∞∞∞∞∞∞∞∞∞∞∞∞∞∞∞∞∞∞∞   自吵架之后,安瑶搬回娘家已住了一个星期。邢凯在这期间没有给安瑶打过一通电话,即便岳父岳母三番五次旁敲侧击,邢凯依旧无动于衷。   哄你一次、两次……甚至一百次一千次都无所谓,但请不要忘记,每个人都有容忍底线,都会在冷静之后考虑这段婚姻是否还存在挽回的意义。   这事过去N天之后的某个下午。   邢育接到安瑶母亲打来的电话。安母见女儿惶惶不可终日非常担心,所以希望邢育可以劝说邢凯接安瑶回家。安家父母当初只想到邢家是女儿最好的归宿,却忽略了他们依旧尚轻的年纪。更忘记了一点,中国正值思想大开放的初级阶段,年轻男女们不会像他们上一辈人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态生活。   “谁打来的电话?”邓扬明坐在沙发上询问。他一走将近四个月,猜想屋中早已是灰尘满地,可一开门见邢育正在打扫房间,那种感觉,真让他有股说不出的温暖。   “嫂子的母亲,说是哥和嫂子吵架了。”   邢育拧起眉,她并不知道这件事,因为安瑶三不五时旷课已不稀奇,而邢凯每天都来找她,嘻嘻哈哈贫上一会儿就走。邢育居然没看出他心情不好。   “他们迟早得离婚,还是邢叔有先见之明,没着急给他俩办喜事。”邓扬明都能看出这段婚姻纯属勉强凑到一起,他真不相信邢育会看不出。   邢育无心说笑,首先拨通邢凯的电话——   “哥,你跟嫂子吵架了?”   “没有。”   “那这几天我怎么没见到嫂子?”   “哦,她回娘家住几天,想娘家人。”   “那我去把嫂子接回来吗?”   “不用,你别多管闲事。她住够了自然会回来。先不说了,我在图书馆呢。”   邢凯挂断电话,始终一副不急不躁的口吻。   邢育悠悠吐了口气,刚合起电话,安父又打来,据说安瑶把自己锁在屋里一天一夜了,他们怎么都敲不开们,家又住在五楼,邢凯也关机了,二老生怕女儿出事儿。   说心里话,邢育不想掺和,但安家父母不断地恳求她,她心一软决定先去看看。   “你去哪小育?”邓扬明见她坐在门口换鞋。   “我去看看嫂子。哥还在忙,我怕嫂子想不开。”   “我送你去。”邓扬明抓起车钥匙,态度不容反驳。   ∞∞∞∞∞∞∞∞∞∞∞∞∞∞∞∞∞∞∞∞∞∞∞∞∞∞∞∞∞∞   一刻钟后,他们抵达安家楼下。邓扬明坐在车里等,邢育一人上楼。   邢育进了门,三人直接省略寒暄的时间。邢育径直走到安瑶的卧室门前,说:“嫂子,如果我哥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我先代他向你道歉。可即便嫂子你不为哥考虑,也要考虑你父母的身体。”看着一双头发花白的安家夫妻,邢育心里泛酸。   三人等了一会儿,安瑶猛地打开卧室门,当她与邢育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一副气愤到极致的表情逐渐呈现。   “你来干什么?邢凯做错事都要由你这个挂名妹妹出面解决?!”   “瑶瑶,你怎么说话呢?是我们打电话请邢育过来的……”安母焦虑地说。   “妈您别管!”安瑶指向邢育,继而面朝父母指控邢育道:“爸、妈!你们以为她真是邢凯的亲妹妹吗?我呸!——她是邢家捡来的野孩子!而她唯一的长处就是在男人面前装无辜装可怜。至今为止我都记不清,有多少男人被这小狐狸精搞得神魂颠倒了!我现在也不想瞒爸妈,实话说吧,邢凯也曾跟她好过一段,但邢凯为了我硬是把她赶出家门,所以她早就恨上我了!今天惺惺作态来咱家,无非是想看看我究竟有多惨多可怜!其实她心里早就乐开花了!她是我见过最下贱的女人!”   听罢,安家父母没时间对邢育“另眼相看”,此刻只是对女儿这番刻薄的言辞而大感汗颜。他们安家世代从事医护工作,培养出的孩子本应严于律己宽于待人啊。   邢育伫立原地怔了三秒,狠狠抽了安瑶一记耳光。   而这一巴掌,竟将安瑶抽倒在地。安家夫妻惊呼一声护住女儿。   邢育攥紧拳,正色道:“我打你这一巴掌,不是因为我感到委屈,而是你没资格辱骂我是野孩子。我的亲生父母双双为国捐躯,我是烈士遗孤,不是你口中的野孩子。即便你正在气头上,说话也该注意分寸。何况你丢的不是自己的脸,而是你父母的脸。请你搞清楚,我没有惯着你的义务,平时让着你全是看在我哥的面子上。平心而论,我在来你家的路上还在为你担心,甚至想到你会对我进行人身攻击,却没想到你可以口无遮拦到这种地步。安瑶,这是我最后一次来安家,如果我哥愿意接你回去,你还是我嫂子,如果不愿意,我不会再为你说上半句好话,再见。”   语毕,邢育向安家父母深鞠躬致歉,随后,旋身离开。   ∞∞∞∞∞∞∞∞∞∞∞∞∞∞∞∞∞∞∞∞∞∞∞∞∞∞∞∞∞∞   “扬明哥,咱们走吧。”邢育关上车门,勉强笑了笑。   “你脸色怎这么差?”邓扬明边发动引擎边询问。   邢育只是摇摇头。这时,安瑶如疯了一般冲出楼门口,疯狂地捶打车门,叫嚣道:“你少TM在我父母面前装无辜,你个虚伪的贱货!还敢不承认就是你从中破坏我们夫妻的感情是吗?!骚狐狸精!有种别跑!——”   “操你大爷安瑶!你丫再敢骂她一句我听听?!”邓扬明怒火攻心,顿时拉动门把手。邢育则一把按住他的手臂:“我扇了她一个耳光,她心里有火让她喊吧。咱们走。”   邓扬明咬着牙,忍了又忍,最终,倏地踩下油门……   路上,邓扬明想到安瑶谩骂的内容,越想越气,一拳打在方向盘上。   “这一年来邢凯给这娘们家扔了不少钱,又给她爸换车。邢凯为了迁就这娘们,脾气改了又改、火气一压再压,真气不过了无非是找我喝喝酒就算完事了。操!我就不明白丫安瑶为什么就不懂得知足呢?!”邓扬明又愤愤地拍向方向盘。谁都知道安瑶是个爱慕虚荣的女人,虽说爱慕虚荣对他们高干子弟而言不算什么,但你好歹给点回馈,就别这么矫情了吧?!   邓扬明记得非常清楚,有一次,邢凯在酒后说过这么一句话——安瑶爱的是地位名利不是我,正因为她爱物质胜过我,所以我会维持这段婚姻。   正因为这句话,邓扬明不再为邢凯担心,毕竟邢凯早就看透了,一份不求名利的爱情可遇不可求,唯一能给他幸福的女人却不爱他,所以他们这等凡人也就不奢望了。换句话说,只要安瑶安于现状不跟他吵吵闹闹,邢凯打算就这么过下去了。   “扬明哥,我真的做错了吗?”   邓扬明收回神智,问:“嗯?你做错什么了?”   邢育沉默不语,注视着后视镜中,正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逐渐远去的人影,默默说了句:对不起。   试问,是爱情改变了一个人的个性,还是爱情暴露了一个人的本性呢?还是,她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情?   ……对不起安瑶,是我一手策划将邢凯带进你的生活,造成如今不尽人意的局面,我唯有奉上遗憾的歉意。      第34章:2003年5月      2003年5月。   整个中国卷入一场空前绝后的大灾难——非典。又称SARS。在未查明病因前,被叫做“非典型性肺炎”。是一种因感染SARS相关冠状病毒而导致的以发热、干咳、胸闷为主要症状的新的呼吸道传染病。死亡率高达11%。   新闻局每日循环播报最新的死亡数据,然而,新闻总局并没给出真实的死亡数据,譬如死亡一百人,只播报十几人。但关于这一点也无可厚非,毕竟谁都不愿听到大难临头的噩耗。   但是即便如此,处在没有特效药治疗“非典”的情况下,全国人民依旧惶惶不可终日。学校停课了,街道清冷了,公交车空旷了。家里实在没得吃了才会戴上三、四个口罩出门购物,为了远离病原体,恨不得听谁咳嗽两声都跳开三大步。   而就在这“生死关头”,邢凯居然患上了重感冒。   邢复国作为政治人物之一,收到上级所下达的硬性命令——禁止他返家探往儿子。邢复国为此事愁白了头,三番五次亲自打电话向“非典”科研医学组恳请救助。然而,在确保邢凯并非病原体之前,研究组依旧对邢凯进行了隔离治疗。   不过,隔离区域还算尽人意,只是把邢凯“圈”在家里养病,说白了,全看他自己的造化。   ∞∞∞∞∞∞∞∞∞∞∞∞∞∞∞∞∞∞∞∞∞∞∞∞∞∞∞∞∞∞   几天来,邢凯躺在床上,四周充斥着浓重的消毒水味儿,他想,如果他死了,绝对是让这些人当实验小白鼠那样祸害死的。   二个月前,安瑶灰溜溜返回夫家。邢凯没说什么,该怎样待她还是怎样,一日夫妻百日恩,既然娶进门,不是真过不下去了,男人一般不会主动提出离婚的,不过也会采取冷落政策,不打你不骂你,只是没空理你。   自从安瑶回夫家之后,稍微学乖了点,尽量避免无事生非的争吵,但他们之间的关系显然比曾经远了。就这样,夫妻俩相安无事过了两个多月,安瑶在权衡利弊之后,暗自决定用怀孕的伎俩挽回丈夫。但她的计划落空了,因为邢凯总能找出各种借口推托那事。直到“非典”大面积来袭,邢凯患上感冒,当邢凯自身也感到恐慌时,首先命安瑶回娘家暂住一段时间。而安瑶,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再一次离开了邢凯。   安瑶在离开前是这样想的,大难临头,生死未卜,还是静观其变吧。   ——邢凯,不要怪我狠心,如果你躲不过这次灾难,我愿意为你守寡三年,报答你曾经给予我的一切。   ∞∞∞∞∞∞∞∞∞∞∞∞∞∞∞∞∞∞∞∞∞∞∞∞∞∞∞∞∞∞   回到现在,卧室里——   “起来喝粥。”邢育放下粥碗,坐在床边托起邢凯的肩膀,轻声说:“你别弄得自己跟病入膏肓似的行吗?只是一个小感冒而已。”   邢凯只是受不了刺鼻的消毒水味儿,话说谁闻多了都得头晕眼花,他懒洋洋地依着邢育:“你说我这人是不是特无耻?媳妇走了我心里特踏实,你要是不管我,我心里特不平衡。”   邢育尽量向邢凯展示一个轻松的笑容,她舀起一勺粥送到邢凯嘴边:“我学的就是护理,这不,提前派上用场了。”   “你们学校没征用学生去医院帮忙吗?据说各大医院颁布硬性指令,医生、护士在非典期间都不允许请假,惜命的全得卷包袱回家。”   “征用了,自愿报名,我没报名。”   “我一直以为你学医就是为了救死扶伤。励志当新时代的白求恩。嘿……”   邢育但笑不语,一口一口给他喂粥。   ——邢凯有所不知,走进隔离区,需要向有关部门签署生死状。邢育则毫不犹豫的签了,她如今是邢复国与邢凯之间唯一的联系人。   喝完粥,服下药,邢育按惯例给邢凯试体温,依旧是——38°   邢育下意识背对邢凯站立,紧紧捂住唇,咽了咽喉咙,努力平复着焦虑的心情。   “怎了?体温还没下来?”   “没有,快接近正常了。”邢育回眸一笑,顺手将体温计搁到远处。   “你还是出去吧,我承认离不开你,但没想过拉着你一块陪葬。”邢凯无奈一叹,邢育在他面前强颜欢笑,他又何尝不是呢。   邢育不予回应,下楼打来一盆温水,坐在床边,当她准备帮邢凯擦脸的时候,邢凯立刻从她手中取过毛巾,命令道:“你坐远点,靠墙角那边。”   “非典属于呼吸性传染疾病,要传染早传染上了。我每天都会给自己测体温,一直正常。”   “也许是你抗体能力强吧,保不齐我打个喷嚏就把病菌送你嘴里去了。走吧走吧,别让我着急!”邢凯忽然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因为他已从重感冒转为低烧。   邢育吸了吸鼻子,弯起一条腿跪在床边,板正邢凯的脸颊,就在邢凯防范不及的时候,她忽然低头贴上邢凯的嘴唇,舌尖滑入他的口中,显然不打算为自己留任何退路。   “……”邢凯怔了两秒,虽然对这个吻依依不舍,但他还是决然地推拒邢育,勃然大怒道:“疯了你?!就怕自己命长是不是?!”   “唾液传染率为100%,你看着办吧。”邢育恬然一笑。   “?!”……邢凯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不由心头一震。   他在心中不断祈祷——愿老天爷保佑,千万别让他患上非典,否则他就是死了也没法闭上眼。   邢凯一把将邢育捞进怀里,蹭了蹭她的额头,问:“我不想说太肉麻的话,但又怕真没机会说了……小育,我对天发誓,如果真的可以跟你一起死,我不会感到遗憾。你会遗憾吗?”   邢育缓缓合上眼皮,侧耳聆听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   “又不回答,我都快死了,给句痛快话吧……”   “如果咱们都不幸死于非典,我想跟你合墓,碑上就刻,哥邢凯之墓;妹邢育之墓。等清明节扫墓的时候,我沾你的光,肯定能吃到糖和甜心。”邢育笑着说。   “……”邢凯心里一阵泛酸,眼眶也跟着红了,他将她搂得更紧,噗嗤一笑,说:“你可真够烦人的,下了黄泉还不肯给我当媳妇。”   邢育抬起眸,顾左右而言他地说:“你教我打麻将吧?听村里的长辈说,小鬼们都特好赌。如果家里人没给烧够纸钱,就要按输赢押送到十八层地狱的某一层里。”   邢凯耸了耸鼻子,弹了她额头一下,“迷信脑袋瓜子,死了就是两腿一蹬的事儿罢了。”   邢育笑而不语,她的眼皮泛着黑青。在这个全城恐慌的时刻,患病家属每天都从惊悸中被吓醒。   “哥……傻人有傻福,你肯定不会患上疑难杂症。”   “……”好吧,他愿意暂时当傻子。   “小育,你刚才亲我来着。”   “嗯,怎么了?”   “兄妹不能亲嘴。”邢凯观察她脸上的表情,快来点羞涩吧!   “哦,我一时着急做出不适当的举动,下次注意。”邢育平静如水地回。   “……”   邢凯沮丧地吐口气,挪了挪身体,拍拍枕边让她躺下。邢育这次没有拒绝,脱了鞋,倚在床头半卧半躺。   当人们不能预见明天是否还能睁开眼的时候,回忆往往成为最珍贵的纪录片。   邢凯双手枕在脑后,笑了笑,说:“你还记得你去军校找我那次的事儿吗?大部分男生知道花姑娘来学校都乐疯了。我当时也不知道是你,还凑进人群里起哄,谁知道你就跟花仙子似地走出来,你知道我当时的心情嘛?”   邢育怔了怔,摇头。   “自豪、骄傲!心里那叫一个美!”邢凯变得神采奕奕,刚坐起身,又垮下肩膀:“谁知道你对我不冷不热的,害我空欢喜一场。你说你这人怎么就这么没理没面呢?当着大伙的面好歹让我虚荣一把也好啊,装装样子都不肯。”邢凯长吁一口气,又说:“何况吧,我哪会真没想到你压根没打算嫁给我……”   邢育摸了摸邢凯的额头,时刻关注着邢凯的体温。   “跟你说话呢,别动手动脚的。”邢凯剥开她的手,最烦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毕业之后你打算去外交部工作吗?”   “哟?……你真想知道?”   邢育笑着点头,将一颗止咳含片放进他的嘴里。   “我也正在犹豫,爸希望我去外交部慢慢往上爬,你也知道我是野心家,没打算从底层做起……”邢凯侧头看向邢育:“你知道一步登天的捷径是什么吗?”   “表现突出,为中国外交事业做出卓越的贡献。”邢育抬起眸:“所以说,你想出国是吗?”   邢凯打了个响指,捏了捏邢育的下巴,笑着说:“有一个亲属名额,亚洲国家,你陪我去吧。”   “……”邢育凝望邢凯的神态,他的眼里已完全少了另一个女人的影子。人们都说女人是这世间最敏感的生物,其实男人的洞察力并不亚于女人。无论男女都是矛盾的综合体,希望所关心的人不受到伤害,也期盼得到一些言语上的支持,哪怕只是言不由衷的关怀,也会令面临生死关头的病人感到宽慰。所以,当安瑶跑回娘家躲避疑似非典的他的同时,也将邢凯对妻子那最后一丁点的感情消磨殆尽了。   想到这,邢育坐起身,穿鞋下床。   “喂!你这是什么态度啊你?唉……你给我站住……”邢凯话没说完,邢育已是推门逃走,楼梯间甚至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邢凯嘿嘿一笑,终于将抑制了半天的咳嗽声滚出喉咙。他揉了揉钝痛的胸腔,就知道她得跑,再不跑非把他活活难受死。   这时,阳台外传来飘来一阵喊声……   “邢凯!哥们远距离送祝福,祸害遗千年,你丫肯定死不了!不过呢,万一你先走一步,小育我替你照顾着,千万甭惦记啊,哈哈哈——”   “……”你大爷的!邓扬明。   邢凯边咳嗽边笑起。不过,他刚才说的那番话是真心的,如果他能躲过这一劫,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带她走。   她宁愿陪他面对生死,却不承认她爱他。   谁来给分析分析,这妞儿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      第35章:2003年11月      邢凯在躲过“非典”浪潮的半年后,同年,正式向安瑶提出离婚。   其主要原因并不是因为邢育,而是当邢凯告诉妻子决定前往中国驻韩大使馆任职的消息后,安瑶居然想都没想便质问邢凯——你不就是想要和那位漂亮的韩语老师双宿双飞吗?   男人为什么会想要个家?因为家是温暖的,是男人们全身心放松的栖息地。   如果说他心里不难过那绝对是假话,当初娶安瑶为妻,正因为她拥有值得被爱的优点,譬如活泼爱笑,譬如她愿意为丈夫改变懒惰的习性,譬如她一遍遍在他耳边倾诉“我爱你”。   然而,当曾经的那份惬意转为喋喋不休的争吵,邢凯确信这段婚姻已失去了原本的意义。当然,他也并不认为自己是好好先生,只能归类于一个在婚姻生活中还算尽责的丈夫。   ∞∞∞∞∞∞∞∞∞∞∞∞∞∞∞∞∞∞∞∞∞∞∞∞∞∞∞∞∞∞   而另一边,安瑶誓死不离,虽然她已预见这段婚姻走不长远,但没有一个女人愿意面对被丈夫抛弃的事实。   就在安家七大姑八大姨登门造访的日子里,邢凯一面要迎接等级考试,一面要应对安家亲朋好友的“狂轰乱炸”。但是邢凯并没有向任何人倒苦水,毕竟他当初结婚没有征求任何人的意见,所以离婚也不需要家人的支援。只是这半个月下来,把他整个人搞得疲惫不堪,脸庞明显瘦了一大圈。   并且,邢凯更不知道的是——邢育也同样在歧视与嘲讽中度日。炮轰她的自然是安瑶。安瑶在学校中恣意撒播邢育的生活作风问题。话说校园那种地方,漂亮又不合群的女生大多遭同性排斥。而安瑶只是帮大伙打开了话匣子,就这样以讹传讹,邢育很快成为校园里声名狼藉的“交际花”。   邢育每天都会收到匿名男生塞进她书桌的色情信件,大多问她愿不愿搞一夜情,那些污秽不堪的用词让她觉得反胃又可笑。   邢育时常反省自己,不但邢凯把婚姻想得简单,她也考虑得很不周全,以为男人和女人领了结婚证就可以相安无事过上一辈子。如今证明,他们都太年轻,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荒诞。唯有,以引为戒。   ∞∞∞∞∞∞∞∞∞∞∞∞∞∞∞∞∞∞∞∞∞∞∞∞∞∞∞∞∞∞   放学后。   邢育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只见三、五个脸熟的长辈正向军区大院走近,她快跑几步,拦住一行人的去路。   “叔叔阿姨们请先回去好吗?这是邢凯与安瑶自己的事。而且邢凯也没在家。”   “喜酒我们还没吃上就要离婚?高干子弟就可以随便欺负我们小老百姓了是吗?我们不是来吵架的,我们只是想要个说法,我家瑶瑶才貌兼备,哪点配不上你家邢凯了?再者说夫妻俩床头吵架床尾和,我就纳闷怎么就非要闹到离婚这条路上了?”安瑶的三姑率先发问。   “关于离婚的原因我无权发言。只能回答阿姨其中一条,如果邢凯用高干弟子的身份压制各位长辈,真的不用亲自出面解决。”邢育指向屹立在院门前的陆军标致,客客气气地说:“我说这种话绝对不是打算惹怒各位长辈,这里是什么地方更不用我多说,我只想与各位长辈打个商量,做任何事都该有个限度,几位隔三差五来闹有失妥当,即便不看邢凯的面子,也要给邢家长辈留些面子。”说完,她深鞠躬道歉。   安瑶的三姑刚欲反驳,就被丈夫一把拉了开,了解国情的男人们自然听得出这番话并非危言耸听。说句大实话,能不离固然好,但非要离谁也拦不住,闹归闹,闹大了吃不了兜着走。   “既然你也是邢家人,那你给出个主意,我家瑶瑶整天寻死觅活的,邢凯又死活不肯见她,我们就是担心自家孩子想不开。要不你给出面约个时间,让小两口心平气和地好好谈谈?”安瑶三姑夫征求道,态度不卑不亢。   “就是嘛,如果邢凯不肯见我家瑶瑶,我们只能去邢凯学校门口等。放心小姑娘,我们是受过高等教育的高素质家庭,不喊不闹等他出来总可以吧?”安瑶的五姑妈慢条斯理地说。   邢育长吁一口气,这段日子以来,她不是看不到邢凯的憔悴,心疼他,更痛恨自己。   “如果各位长辈非要把家事闹到邢凯的学校,我也无话可说,只希望安瑶能尽快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否则邢家会采取法律手段解决。”   “你们邢家还真是一个赛着一个狠啊!你叫邢育是吧?我不跟你吵,我就问你,你敢不敢让邢凯站在我们面前再说一次这话?”安瑶的三姑妈怒道。   “没什么不敢的,我已决定与安瑶离婚,这件事不必再商量了。”   邢凯站在一行人身后,拉起邢育向院门走去,安家亲戚紧追其后,却被手持步枪的士兵拦截。   邢凯不愿将离婚的事闹上法庭,所以一直采取息事宁人的态度,他天真地以为,婚姻是可以好聚好散的,但事实证明他的忍让及逃避只会令整件事变得更为混乱。他都觉得自己可笑,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就敢把结婚、离婚的事想得这么简单?怎么就没考虑过婚姻背后牵扯着这么多亲戚朋友的关注呢?   应了那句老话:结婚是两个人的事;一旦想离婚,那是两大家子人的事。   ∞∞∞∞∞∞∞∞∞∞∞∞∞∞∞∞∞∞∞∞∞∞∞∞∞∞∞∞∞∞   “我是不是很没用?明明很想离却不敢面对安瑶……”邢凯落寞地问。   “当然不是,这是所有男人的通病,潜意识里还是怕自己会心软,何况你对安瑶或多或少存在愧疚。”邢育给他倒了一杯果汁,看他一脸疲惫,站在他身后帮他揉肩:“哥,坚持你的想法,无论结果怎样,以后我再也不会干涉你的决定。”   “……”邢凯缓慢地仰起头:“你再说一次?你真的愿意站在我这边吗?”   难道他又错了?他最近进家门就回房,就是怕邢育竭力劝说,因为邢育的话向来最能摧毁他的意志力。只要她唠叨上三五遍,他必定“中邪”。   “这么讲非常自私,但我的确只在乎你的心情。无论你想离想复合,我肯定会站在你这一边。”邢育笃定地说。   邢凯的目光放空了许久,最终绽出一抹解脱的笑容。   ∞∞∞∞∞∞∞∞∞∞∞∞∞∞∞∞∞∞∞∞∞∞∞∞∞∞∞∞∞∞   2004年1月,   邢凯与安瑶在经过长达三个月的冷战之后,正式离婚。   邢凯补偿安瑶青春损失费五十万元整。关于这一项并非安瑶提出,而是邢凯主动付的。毕竟夫妻一场,走到这一步谁心里都不好受。   当夫妻成为陌路,他在临近二十四岁的年纪,已然提前走完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邢凯遥想过往,冲动之下提出结婚,无奈之中结束婚姻。如今,不得不面对现实,他依旧是那个不够成熟、毛毛躁躁的傻小子。   他一个人的任性,导致三个乃至更多人受伤,想后悔也来不及了不是吗?   对于婚姻,他不再有憧憬。   也再一次确认了,无论他如何努力,如何说服自己扭转情感,依旧没办法把整颗心交到除邢育之外的任何一个女人手中。   ∞∞∞∞∞∞∞∞∞∞∞∞∞∞∞∞∞∞∞∞∞∞∞∞∞∞∞∞∞∞   另一边。   邢育不知哪来的勇气,居然主动要求送安瑶回家,而安瑶竟然也没拒绝。   两人坐在街心花园里,邢育望着满脸憔悴的安瑶,却说不出半句安慰她的话。   安瑶竟主动开口了,“邢育,我今天不会为难你,咱们就像从前一样说说话好吗?”   “算了安瑶,我们回不到从前了,说实话,我心里并不好受。”邢育闭了闭眼。   “我……当初是我昏了头,不该把怒火发泄在你身上。”安瑶神色恬然,说:“现在回想当初的种种表现,我对自己也挺震惊的。”   离婚事件纷纷扰扰闹了这么久,安瑶也感到很疲惫了,而当一切归于平静,才会醒悟到,自己曾做过多少傻事。何况,邢育并没以胜利者的姿态耀武扬威,显然是她错怪了邢育。不过凡事没有“早知道”,该经历的必须要经历。   “你误会了,受伤的不是我,而是原本打算与你携手相伴的那个男人。”邢育舒了口气,说:“我承认我是个自私的女人,你对我的指控不无道理。回想当初,你开朗的个性一度感染了我,我喜欢你的外向活泼,真心喜欢。于是,我自作聪明了一把,把那个男人托付给你照顾,这样,即便我走了也会安心……”她抿抿唇,又说:“总之一句话,该道歉的人是我,是我把你卷进一场不和谐的婚姻,再见。”说完,她起身离开。   听罢,安瑶望着她的背影,一声叹息。事到如今,她已不在乎这场婚姻的前因后果。即便邢育三番五次重申是她一手促成了他们的婚姻,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她第一次见到邢凯的时候,她就对他一见钟情。而不可否认的一点是,如果邢凯不是邢凯,她还会注意到他吗?   所以她不怪任何人,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即便没有任何人的帮助,她也会义无反顾地追过去,甚至为自己做出最坏的打算——即便邢凯这一辈子都不爱她,或者对她若即若离,她也心甘情愿地认了。   然而,她高估了自己的情商,爱一点,就想得到更多,当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时,她便让自己与所有人为敌,不知不觉地,丢了那个曾经可爱的自己。   安瑶吸了吸鼻子,又苦涩地笑了笑,她确实从失败的婚姻中吸取到教训。婚姻生活好比一条牛皮筋,夫妻双方各自站在牛皮筋一端,拉得太近或太松都会脱手。   这时,安瑶忽然想起什么,愣住一瞬,喃喃说:“托付?……等等邢育!”她急忙赶上邢育的步伐,焦急地拉住追问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要去哪?邢凯知道吗?”   邢育含而不露一笑,答非所问道:“幸好你还年轻,我祝你下一段婚姻美满幸福。安瑶,把那些不愉快的事都忘了,只截取美好的片段。如果你也曾后悔过。好吗?”   安瑶默默点头,凝望邢育渐渐远去的方向,看不懂她笑中的含义。似乎又透出那么一点伤感。   ∞∞∞∞∞∞∞∞∞∞∞∞∞∞∞∞∞∞∞∞∞∞∞∞∞∞∞∞∞∞   自从邢凯恢复单身生活之后,邢家也慢慢恢复以往的步调。邢育每天按时回家,在邢凯消极寡言的日子里,她给了邢凯无微不至的关怀,令他很快从上一段婚姻的阴影中走出。   邢凯深深体会到家人所赋予的温暖及包容。他似乎懂了,亲情才是这世上最可靠的情感,无论你有多可恶,唯一对你不离不弃的只有家人。他们敞开怀抱,从始至终做我们的避风港。   ∞∞∞∞∞∞∞∞∞∞∞∞∞∞∞∞∞∞∞∞∞∞∞∞∞∞∞∞∞∞   2004年6月中旬   晚饭时。   “小育,我跟你说的那事儿,你决定好了没?”邢凯催促道。他下个月就要动身前往中国驻韩大使馆,家属名额仍旧搁置。   “我不去,我又不会说韩语。再说我还没毕业呢。”   “暂时休学怎么了?我又没让你到那泡韩国帅哥去,不会韩语又怎么了?而且大使馆内部结构就跟别墅差不多,不是让你到那受苦去了,吃的玩的挺全乎,同事们又都是中国人。再说还有我在你身边啊。”   “一去至少两年左右,还得看你的表现才能决定什么时候回国。我不去。”邢育边看电视边漫不经心地回。   邢凯砸吧砸吧嘴,挪了挪椅子挤到邢育身边,可怜巴巴地说:“你真舍得让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外工作?”   “据说韩国遍地是美女,你不会孤单的。”   “外交人员不能搞异国恋。”   邢育缓缓抬起眸:“……真的假的?”   “你以为我胡诌呢?为了确保外交人员秉公执法,有明文规定。不信的话你去看文件,我桌上有一份。”   “那……怎么办?”邢育拧起眉。   “什么怎么办,有你陪着我,我当然不需要其他女人,何况我到那边忙都忙死了,哪有时间搞对象啊……”他顿了下,见邢育始终不为所动,干脆打出同情牌,坏笑着说:“而且你学医的应该很清楚,男人禁欲太久对身体不好吧?即便你不想照顾老大,也该照顾一下老二啊……”   他的初衷从没变过。退而求其次,他可以接受她不爱自己的事实,但决不允许她离开他的眼皮子底下。因为,他根本离不开这女人,自从她十五岁那一年闯入他的生活。   她不曾宣布永久驻扎,却早把他的魂儿给勾走了。      第36章:2004年6月      邢凯此次将前往中华人民共和国驻韩国民国大使馆就职。大使是外交官系列中的一级领导,在外交官系列中,大使以下还有许多级别的官员。他们依位次高低分别为公使、公使衔参赞、参赞、一等秘书、二等秘书、三等秘书、随员。另外,还有武官等官员。   而邢凯担任的职务则是三等秘书,根据他的个人能力,分配于政治部。需要指出的是,一、二、三等秘书并非以级别排列。实际工作中,由于地点环境不同,工作需要不同,个人能力不同,决定了一、二、三等秘书的责任和地位。话说邢凯一个初出茅庐的应届毕业生有幸获取此职位,邢复国显然没少使劲。   ∞∞∞∞∞∞∞∞∞∞∞∞∞∞∞∞∞∞∞∞∞∞∞∞∞∞∞∞∞∞   “小育,你真不跟我去啊?”邢凯相当不满,邢育考虑一夜居然给出这答案。其实,他并没打算在韩国大使馆工作太久,说白了,他无非是混经验混资历,以便作为归国任职过程中必不可少的大踏板。   “早去早回吧,我等你凯旋。”邢育笑了笑。   倏地,邢凯从她身后搂过来,锲而不舍地说:“我昨天跟你逗呢,肯定不会骚扰你。”他承认口是心非,反正先拐走再说。   “邢凯,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在我没住进邢家之前你是怎么过的?”   “喝酒抽烟打架玩游戏泡妞,大概就这样吧,怎么了?”   邢育摸了摸他的脸颊,她会担心环境改变影响邢凯的身体状况,但邢凯天生属于依赖性较强的那一类人,不是说他怯懦怕生,而是说他缺乏安全感,所以家庭无形中成为他最渴望的田园。对此事,邢复国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他没有给儿子留下一个完整美好的童年,导致邢凯长期处于迷茫状态之中。   当初,邢育在帮他收拾漫画书的时候看到这么一句话,看笔体,大概是他初中时写下的——人为什么要活着?死了谁又知道?   自从那时候起,邢育就知道邢凯是多么需要一个温暖的家。   邢育转过身,直视着邢凯的双眼,幽幽地说:“每个人都在经历一些事之后变得更加了解自己,但不要因为失败了,对某些事产生绝望。”   “你指婚姻?”邢凯瞥看视线,她向来洞悉他全部的情绪。   邢育没接话,蹲在一旁帮他整体衣裤,人是群居动物,一旦感到寂寞难耐了,自然会想办法消除孤寂。   “对了,你不是说每年都有探亲假吗?我猜你这一次应该不会去太久,衣服少带点吗?”   邢凯慵懒地陷入软床,质问道:“你说实话,是不是心里藏了一个青梅竹马的对象啊?”   邢育怔了怔:“怎么这样问?”   “你刚才起问我的童年,肯定是想到了自己的童年!说说说,我要跟丫角斗!”   邢育噗嗤一笑:“我小时候都是一个人玩。踢毽子,跳皮筋,剪纸什么的。”   “跳皮筋一个人跳?”   “嗯,拴树上,想跳多久跳多久。”   “没人搭理你吗?你小时候的人缘比我还差啊?”   “谁说的,是我不喜欢跟别人玩。”邢育没有邢凯幸运,即便没有亲情还有无数人的关注。她的父母长期战斗在各地抢险第一线,而她的出生,其实是个意外。当然,这件事是她懂事后才从母亲口中听到的,她父母的感情并非深厚,算是奉子成婚吧。家长虽然是有口无心的带出一两句,却忘了有些话不能乱说,会给早熟的孩子们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早熟的邢育,必然不出意外的受到伤害,认为婚姻都是不可靠,婚姻可以建立在无爱的基础上。但之后发生的一件大事,推翻了她对爱情的观点,导致她又走向另一个极端。】……   邢凯眯眼打量邢育……   虽然她嘴角挂着笑意,邢凯可没觉得有趣,至少他还有邓扬明陪着,邢育可真够惨的。   邢凯抬起脚趾尖戳她脊背,说:“跟你商量个事儿,等咱们到了三十岁,如果你没嫁我也没再娶,就当咱们搭帮过日子,嫁我行不行?”   “三十岁?还六、七年呢,到时候再说。”邢育的态度敷衍。   “哎呀呀,你先别整理了,先说好。”邢凯叽里咕噜滚到邢育身边,一屁股坐在衣服堆上。   “我没法做出不切实际的承诺。你别压着裤子,褶了还得熨。”邢育推了推邢凯,从他腿下面抽出西裤。   “……”邢凯爬回床上,一扯她手臂,将她拽到身旁。邢育感到他隔着衣服正在抚摸自己的腰部,于是,她按住邢凯的手背,说:“等我先收拾好。”   “?!”……邢凯眼珠子一亮,他只是抱着占便宜的心态偷偷摸两把,没想到还有这么好的福利啊?   ∞∞∞∞∞∞∞∞∞∞∞∞∞∞∞∞∞∞∞∞∞∞∞∞∞∞∞∞∞∞   兄妹相称了三年之后的今天,邢育再次以婀娜的姿态占据了邢凯的视线,他拥着她赤裸柔软的身体,心头涌起失而复得的幸福感。   急促的喘息声蔓延在彼此耳边,邢育微微拧着眉,迎合着热吻,承受他势如猛虎的索取。   邢凯抿唇一笑,吻遍她的每一寸肌肤,男人其实也没什么大追求,能与最爱的女人耳鬓厮磨就足够了。他不想深究这一切由什么时候转变,只希望这一切不要结束。   ∞∞∞∞∞∞∞∞∞∞∞∞∞∞∞∞∞∞∞∞∞∞∞∞∞∞∞∞∞∞   从下午至黄昏,他们不曾分开一秒,虽已筋疲力尽,他却不敢松手,怕她再次跑远。   “快八点了,饿不饿?”邢育看向窗外天色,汗珠已洒满她的全身。   她的话音刚落,邢凯倏地搂起她的背部,双双走向浴室。   氤氲的白雾萦绕在他们周围,他确实没力气再做什么,但还有力气吻她,他知道自己一开口就会破坏暧昧温暖的气氛,所以从始至终只用身体与她交流。   邢育则任由他抚摸着,亲吻着。她半跪在浴盆里,将奶白色的浴泡涂在他的肌肤上,如从前那样帮他洗澡、洗头,而邢凯也会像曾经那样,把一身的浴泡蹭在她的身上,同时发出顽皮的笑声,仿佛,他们的关系从没改变过。   邢凯发现自己开始了解邢育,他只是不说,但心里明白,邢育在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你放心走吧,我不会离开你。   这种默契,需要大量时间换取,正因为了解,对他而言又是另一种心灵上的折磨。她可以给他青春及肉体,却不愿交出感情。   邢凯感到相当困扰,邢育是对自己缺乏自信还是另有原因?为什么偏不信她就是他后半辈子的幸福呢?   ∞∞∞∞∞∞∞∞∞∞∞∞∞∞∞∞∞∞∞∞∞∞∞∞∞∞∞∞∞∞   直到吃饭的时候,电视上里正在播放某个连续剧,故事走向不太清楚,但有那么一小段情节引起邢凯的注意——女主角患上白血病,她为了避免男朋友伤心过度,所以绝情的提出分手,甚至当着男朋友的面与其他男人接吻。   邢凯猛然看向邢育白净的小脸,放下碗筷,将她拉坐到自己腿上仔细观察。   “怎么了?”邢育捋了捋湿漉漉的发丝。   “没,就是看看你。”邢凯用指肚摩挲着她薄薄的唇瓣,他不该往不好的方面设想,可又忍不住胡思乱想。   “对了,你在医院实习呢吧?”   “嗯。”   “明天我想去你们医院照个片子,最近总感觉肺不舒服。”   “怎样个不舒服法?”   “憋得慌,尤其是睡觉的时候。”   邢育心头揪起,焦急地站起身:“那还等什么明天,现在就去。”   “哎呀,也没那么严重啊,明天再说。”   “多长时间了?你怎么没告诉我?你不是才做了全身体检吗?化验报告拿给我看。”邢育已然开始坐立不安。   “……”刚胡诌的,大概一分钟吧。   “各项检验都正常,应该没什么大事吧,你别整得紧张兮兮,我就那么一说。”邢凯把她按回座椅,他基本可以确定自己在邢育心中的分量,同时证明邢育确实有事瞒着他。   “重新检查一次吧?我跟主任说一声,当场出化验报告。”   “嗯,听你的。”邢凯低头扒拉饭。他是这样设计的,反正一路有邢育陪同检查,顺便也让她检查检查,如果她拒绝验血,肯定有猫腻。   ∞∞∞∞∞∞∞∞∞∞∞∞∞∞∞∞∞∞∞∞∞∞∞∞∞∞∞∞∞∞   第二天一早,他们一同来到邢育所住实习的单位,北大医院。   邢凯面对各种病患眉头紧锁,话说没病的谁没事跑医院玩啊。哦,他就是。   “哥,跟我去验血。”邢育手中捏着一堆票据,身着白大褂走向邢凯。   邢凯看她肃然的模样,胸前挂着听诊器,还真有女大夫的严谨犯儿。   “你平时在哪实习?”   “急诊室。”   “啊?那可够血腥的。”邢凯还真没关心过她的工作状况,反正家里不缺她的工资开饭。   邢育但笑不语,这时,有人顺他们身后叫住邢凯。   邢凯笑容微敛,毕竟夫妻一场,声音可以准确识别的。他转过身,看向安瑶:“好久不见。”   “最近好吗?”安瑶反而表现得从容,笑着走上前,她率先朝邢育点头示意,虽然她与邢育在一个医院实习,但两人不在同一个部门,鲜少碰面。   邢育点头微笑,识趣地走开一会儿。   邢凯尴尬地笑了笑:“我还那样,你呢?”   安瑶轻嘘一口气:“挺好的,想想我当初的所作所为,一直想向你道歉,但又没勇气。”   邢凯怔了怔:“道歉?这话怎么说?”   安瑶坐上休息椅,手里把玩着听诊器,淡然一笑:“我曾经对婚姻的期望太高,以为我们也会像爱情小说里写得那样甜蜜幸福一辈子,现在想起来……挺幼稚的。”安瑶抿了抿嘴唇,又说:“不是你对我不好,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而是我一直在装糊涂,明知我不是你那个故事里的女主角,偏偏要抢镜……”遥想过往,邢凯其实把能给与她的都尽量给予了自己,却始终缺少爱情中的火花。   邢凯沉默片刻,缓缓坐到她身边,笑着说:“过去的就别提了,看到你精神不错我也就踏实了。我要走了,这一走大概几年不会见面了。”   “你还是决定去大使馆工作了?”   “嗯,下个月出发,但是!肯定不是为了你指控的那位韩语老师而去的,呵。”邢凯调侃道。   “……”安瑶不自然地捋捋头发,说:“那都是气话,其实我很早就看出你爱的人是邢育,不过邢育似乎不太明白这一点。”   邢凯笑而不语,邢育怎么可能不明白,习惯性装傻罢了。   “安瑶,你能帮我个忙吗?”   “嗯,你说。”   邢育从烟盒上撕下一块纸,边写边说:“帮我注意一下小育的身体状况,这是我在出国后的电话号码,如果有什么问题,你及时打电话给我,谢谢了。”   安瑶捏着号码怔了怔:“邢育她怎么了?”   “还不清楚,但我感觉她可能身体状况不太好。她很少生病,但有一次病得很严重,当我发现她的时候,她晕在地上,脸色惨白手指紧攥心口。当然,但愿是我想多了……”邢凯担忧地拧起眉:“还有,拜托你千万别去问她。”   这么一说,安瑶似乎也想起点什么:“对了,咱们办完离婚手续的那天,邢育曾经对我说,把你托付给我她才可以安心走,但没说要去哪,难道指的是?……”   邢凯心中咯噔一响,我的老天啊,不会是真的吧?!   两人即刻达成协议,安瑶受邢凯所托“监视”邢育的一举一动,一旦发现蛛丝马迹会第一时间通知他。安瑶见邢凯为了邢育表现得那么焦虑,要说完全没感觉那是假话。但她还能怎么样?邢凯的眼中早就没了她的影像,她唯有退回幕后给予祝福。   对了,院长的儿子正在追求她,这一次,她会好好考虑未来的路。      第37章:2004年06月      正如邢凯所料,邢育不肯做血液化验,她给出的理由是——很健康,不需要再挨一针。   唉,要说什么事啊,都不能往深里琢磨。邢凯就这么郁郁寡欢着,从早晨坐到晚上六点半,神智恍恍惚惚,直到邢育结束了一天的实习工作,两人才一同回家。   ∞∞∞∞∞∞∞∞∞∞∞∞∞∞∞∞∞∞∞∞∞∞∞∞∞∞∞∞∞∞   “哥红灯!”邢育惊见车轮驶入人行横道,幸好车头前方没有行人经过。   邢凯一脚急刹车,戛然而止,两人双双猛一前倾。   邢育摸了摸邢凯的额头,冰冷的汗珠沁在她的掌心,她急忙抽出几张面巾纸替他擦汗,询问道:“怎么了你?检查报告不是证明你非常健康吗?”   邢凯没有听到邢育在说什么,只觉的这心里越想越慌,于是他一把将车子开出直行线,停泊在马路边上,率先下了车,说:“我饿了,陪我去吃点东西。”   邢育看向道旁的快餐店,应了声。   记得她刚进北京的时候,还不知道快餐是什么,邢凯嘲笑她是土包子,虽然如今她吃过一遍,但依旧不认为两片面包加一片肉的快餐食品可以达到十几元一个。   按照常规来讲,邢育购买,邢凯坐等吃,但今天,邢凯主动跑到服务台点餐,还叮嘱邢育坐舒服了别乱动。   不一会儿,花花绿绿的快餐食品摆上桌,邢凯先将一杯热牛奶放在邢育眼前,仔细想来还真是惭愧,相处也有八、九年了,着他还是第一次为邢育跑腿。   “啊,你去哪?”邢凯见她站起。   “去洗手,你也得去,医院病菌多。”邢育回头笑了笑。   “哦……你先去。”邢凯注视邢育的步伐,貌似挺稳当的。   几分钟后。   邢育返回座位,催促邢凯去洗手。当邢凯洗完手回来……邢育已将汉堡包外的包装纸剥开摺叠,方便邢凯拿起来就吃;邢凯不习惯吃一根薯条挤一点番茄酱,所以她又将番茄酱挤在装有炸鸡翅的包装盒翻盖里;饮料杯放在他胳膊肘不会撞到的位置。所有食品面朝邢凯的所坐方向打开码放。万事俱备,只差邢凯动动嘴。   ……原本是再熟悉不过的场景,邢凯今天却感慨万千,真的不能怪他太依赖邢育,她总是把任何事做得面面俱到,让他挑不出一点毛病。   邢育抿了口牛奶,无意间注意到邢凯眼眶的时候,险些一口奶溢出唇边,忍笑着问:“你究竟是怎么回事?眼眶怎么红红的?”她探身看向包装上的名称,没有过辣的食品,何况邢凯不怕吃辣。   邢凯低头不语,他不再是几年前那个想到什么就问什么的毛小子了,也会考虑邢育的心情,考虑说出的话会不会令她难以回答,但他管不住胡思乱想的大脑,就这么陷入了莫名的恐惧中。   “那什么……我想了想,自从建国之后,还没有哪个人可以在二十四岁的年纪当上外交三秘,我怕胜任不来,不如暂时不出国,先从底层做起,等过几年有了经验再去怎么样?”邢凯没有开玩笑,虽然取消计划会影响他的大好前途,父亲更会大发雷霆,但他没法说服自己就这么离开邢育。   邢育怔了怔,说:“就因为没人在二十四岁登上这个位置,你才更应该好好珍惜,我不认为你现在的决定值得探讨。”   “你真希望我走?”   “说实话么?”   “嗯……”邢凯沉了沉气。   “我当然不希望你走,但关系到你的未来,等你回国之后,身份及资历已不可同日而语。我喜欢大多数人用羡慕的眼光看待你。”邢育撕下一条鸡翅肉送到他嘴边,谄笑道:“千万别告诉我,是因为我不肯陪你去,你才决定留下的,那我一定会当面嘲笑你。”   “……”邢凯顿了顿,欲言又止,埋头咬汉堡。   当他吃饱之后,拉起邢育的手指,不想开车要散步。   华灯初上,霓虹璀璨,邢凯与邢育手拉着手,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间,情侣们穿行在他俩四周,时而飘来愉悦的笑声。   “对了小育,你有特想去的地方吗?”   “嗯?你说现在?”   “不是,问你有没有想去旅游的地方,我还有一个月才走,咱们出去玩一趟好吗?”邢凯握着她的手指,不自知地攥紧。   邢育仰头想了想,“我还没见过真的海……”她话还未说完,邢凯已拨打了订票电话,“要两张直飞海南的机票。越快越好。”   邢育踮起脚与他争取电话:“干嘛这么着急,我得先请假啊。”   邢凯抬高胳膊肘,简明扼要的结束订票对话,随后朝邢育眨眨眼,“明天上午的航班,机票我订好了,估摸晚上六、七点就到海南,酒店也订好了。就在海边,一推开窗户就能看到海。”   “……”邢育绷着脸,但显然并不抵触这次突如其来的旅行,反正事已至此,她反而更着急了,说:“那咱们快回家收拾行李吧,手忙脚乱容易出错。”   “哎呀!那边天气很热,带几件夏天穿的衣服就行。”邢凯捞过她的肩膀,没有一个女人愿意天天窝在家里,而他这不解风情的笨男人总是忽略这一点。   ∞∞∞∞∞∞∞∞∞∞∞∞∞∞∞∞∞∞∞∞∞∞∞∞∞∞∞∞∞∞   第二天黄昏,海南岛海滨浴场。   邢育面对浩瀚无垠的大海,整个人都有了活力。   邢凯捧着一个椰子送到她手里,她吸了一大口,冰冷的椰子汁甘甜爽口,她惊喜地眯起眼,赤脚踩在沙滩上欢蹦乱跳。   正值傍晚,游客们购买大量烟火,火树银花不夜天,海浪滂湃汹涌,海风拂面,真是惬意。   他望向邢育如小兔子般欢快的背影,从没见过她笑得这么开心,甚至忘乎所以地在沙滩上疯跑。嗯!不虚此行啊。   邢凯放下饮料,鬼鬼祟祟追上她的脚步,忽悠一下将她悬空抱起,邢育惊呼一声,但很快适应了高度,咯咯地不停笑着。   “哥,大海真美……感觉所有的烦恼都不见了……”   邢凯笑着点头,一翻手把她背在自己肩头。邢育搂住邢凯的脖颈,遥望漫无边际的海域,心情豁然开朗。   邢凯背着她走向海边,一双人影映衬在细白的沙滩上,皎洁的月光将他们修长的倒影黏在一起,密不可分。   邢凯走近海域,清凉的海水拍打在他的膝盖上,飞溅起白白的浪花。邢育舔了一下唇边的海水:“好咸呃……”说着,她掏出手绢帮邢凯擦脸,盐度太高会损伤皮肤。   “小育,你刚才说有……烦恼?”邢凯想了许久,依旧忍不住试探一番。   邢育指尖一顿:“我只是抒发一下感觉,没烦恼。”   邢凯神色黯然,托了托她的大腿,继续漫步在辽阔的海滩上,海风吹乱了邢育的长发,她一手压住发丝,依在邢凯肩头,合起双眸,享受一份来之不易的恬静。   “小育,既然你这么喜欢海,等咱们老了,住在海边怎么样?”   “要多老呢?”她幽幽地问。   “五、六十岁吧,到时候咱们都退休了,当然也可以早点退休啊,主要看你的意思。咱们买一只小游艇,可以住在游艇里,想出海的时候带你出海,赏海景,钓海鱼。如果你住腻了游艇,咱们就在海边买一栋小房子,一起坐在金黄色的沙滩上晒太阳,喝椰子汁,我给你讲故事听,好听不好听的,你也配合着笑两声。对了,可以在沙滩上烧烤,我给你烤鱿鱼烤虾,你来剥虾皮,怎么样?”   邢凯等了许久却得不到回应,在他再三追问下,邢育这才点点头,她已尽量克制,喉咙却不争气的微微沙哑。   “好……”   邢凯嘴角微敛,因为他感到肩头落下几滴湿润的液体,但他故作没感觉,粲然一笑,又说:“吃腻了海鲜也没关系,咱们还可以搬到山里去住,一推开窗户就是若隐若现的云雾,好像住在仙境里一样。话说我枪法还不错哦,可以打野味给你吃。啊还有,我这几年在军校学了不少木工活,如今我一个人就能在咱们住的小木屋外圈建篱笆墙,再在院子里搭个葡萄架,你可以种花养鸡养鹅,养兔子也可以。你想吃什么蔬菜咱们就种什么。鸡粪、鸭粪又是最天然的肥料,种出来的瓜果梨桃全是无污染的绿色食品,哎哟喂,真好……”   邢育双手一环,紧紧搂住邢凯的身体,她什么都没说,因为泪水无休无止的滑落眼眶。   邢凯仰起后脑勺蹭了蹭她的额头,深沉地说:“小育,我没开玩笑,只要你愿意……”   “别说了,哥……别说了……”邢育将手骨紧紧咬着齿间,谁来阻止她不受控制的情绪。   邢凯停下脚步,放下她,盘腿坐在细软的沙滩上,让她依着自己的胸膛坐下。   月光照在她晶莹的泪珠上,遥望这一片海,她缓慢地眨动睫毛,视线在光源的反射下变得五彩斑斓。   “哥,你终于长大了。”   “……”邢凯故作不屑,轻哼一声,说:“喂,你的口气让我想起我那过世多年的母亲。”   “真的吗?说实话,我一直想取代那个重要的位置,让你感受到既如手足又像母亲一样的关怀……”邢育仰起头,凝望邢凯一双黝黑的大眼睛,渐渐地,若有似无地笑起:“你喜欢我做你的妹妹还是妈妈?我曾经居住的村庄里大半是老年人,让我扮长辈也没问题。”   “……”邢凯翻个大白眼,猛地俯下头,盖住她的唇瓣,略带惩罚意味地胶着。   小育,我希望你做我的妻子,除了你,我对任何女人都提不起半分热情。不管未来的路有多长,不管你能活几天,我只渴望你的爱。   无论发生什么事,记住我有多爱你,请不要离开我,否则我的呼吸也会跟着停止。      第38章:2005年5月      邢凯离开快一年了。在这一年中,他无论多忙多累,临睡前都要给邢育打一通报平安的电话。当然,报平安只是他掩饰情绪的幌子。他想听听邢育的声音,听到她的笑声,健康的笑声。   这一年里,他时常会在噩梦中惊醒,醒来之后总是冒出一身冷汗。其实他并不是一个容易做梦的人,人们常说,容易做梦的人乐观积极,具有丰富的想象力。然而,他的梦里除了死亡就是鲜血,要么就是黑漆漆一片,没有值得臆想的片段。   如今,他习惯在床头柜上放一杯白开水,水杯旁放着安眠药,如果第二天有事要办,他唯有吃药,强迫睡眠。如果没事,他就不睡了,走到阳台上吹吹风,泡杯茶,燃起一支烟,回忆他与邢育之间的点点滴滴。时而傻笑,时而惆怅,就像一个只能靠回忆度过余生的老头子,坐在摇椅上,幻想不切实际的未来。   说到不切实际,不是他不想努力,只是因为,如果邢育提前离开这个世界,一切就都成了泡影。   他多么希望回到他们那个温暖的家,吃上一碗邢育煮的茄子打卤面。但是邢育不允许他糟蹋前途。所以他会说服自己,如果这是她的心愿,他会帮她努力实现。   他现在终于理解了父亲的心情,就是在母亲过世之后,父亲宁可一个人拉扯他长大也不肯再娶的重要原因。虽然他对亲生母亲基本没了印象,但是他可以肯定,母亲与邢育属于同一种女人,安静,温柔,贤惠。   她们懂得量力而行,知道男人最缺少的正是关怀,所以她们不唠叨,不吵闹,心甘情愿填补着男人心灵上的空缺,用各种她们认为正确的方式填满那块脆弱之地。通常这类女人不够妖娆迷人,更不爱打扮,但是却可以像磁石一般牢牢抓住男人的心。   每每思于此,邢凯都不自觉地扬起唇,悠悠望向祖国的方向……小育,你说过,等我凯旋,说到要做到啊。   ∞∞∞∞∞∞∞∞∞∞∞∞∞∞∞∞∞∞∞∞∞∞∞∞∞∞∞∞∞∞   中国。   邢育一如既往的忙碌着,她有时也不知道自己都在忙些什么,也许只是忙着睡着,忙着醒来,忙着上班,忙着下班,忙着等待,等待邢凯打回家的每一通电话。   邢凯每晚八点,准时将电话打到家中,如果她加班晚归,电话会追到急诊室。   但是今晚情况特殊,急诊室中推来一位不慎坠楼的施工工人,她无暇接听邢凯的电话,忙到凌晨三点才算完事。   她洗完澡,坐在写字台前擦头发,看向桌上的闹钟……虽然感到疲惫,她却丝毫没有困意,看来今晚要失眠了,于是,邢育索性打开电脑查阅资料。   她犹豫了一下,登陆了QQ,这是邢凯给她安装的聊天工具,可以隐身装做不在,也可以亮起头像证明在线。她的好友一栏里只有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男人,所以,她选择隐身登陆。   她没想到的是,邢凯使用的QQ头像闪动着,邢育怔了怔,他还没睡觉吗?   于是,她打开对话框,看到邢凯一连串好似自言自语的留言。   第一条   邢凯:我知道你睡了,不用理我,我就是没事闲的抽风玩儿。   第二条   邢凯:不过吧,今天没能听到你的声音,可能是习惯了吧,一时间还真有点不适应。   第三条   邢凯:手机为什么不开呢?还没忙完吗?   第四条   邢凯:对了,我刚才梦见你让一头大狮子叼走了,当时给我急得啊,拼命追啊追,但是怎么也追不上那头该死的狮子。可后来你猜怎么着?你竟然徒手把狮子给宰了,还问我要不要一起吃烤狮子肉。哎哟喂,你说你在梦里都这么能干,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你说是吧?   第五条   邢凯:那什么,我今晚吃的是辣白菜炒饭,可能是辣到嗓子了,所以睡到半夜爬起来喝水,顺便跟你唠唠嗑,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儿……   第六条   邢凯:小育,我真没什么事,你也别胡思乱想,我就是……想你了。   第七条   邢凯:哎呀困了,我睡了啊,你也早点睡吧。要是你也梦到大狮子,千万别害怕,哥拍着胸脯告诉你,你绝对打得过它!嘿嘿,明儿见。   ∞∞∞∞∞∞∞∞∞∞∞∞∞∞∞∞∞∞∞∞∞∞∞∞∞∞∞∞∞∞   邢育滑动着鼠标,一遍一遍翻阅着留言,垂眸一笑,眼眶湿了。   明天无论如何,也要按时回家接听邢凯的电话。嗯?不行,万一忙起来真有可能走不开,算了,明天请假不上班了。   想到这,她忽然站起身,径直走向厨房。发面,和面,削茄子,剁肉末,点燃炉灶……   虽然已是三更半夜,邢家的客厅里却弥漫着茄子卤的香气。   她不饿,一点都不饿,只希望这股熟悉的味道可以飘的远点,再远点。   她多么希望自己能立刻飞到邢凯的身边。虽然她在工作方面给不了他任何帮助,但至少可以让他吃上一顿合口味的饭菜。   邢凯,如果你飞累了,停下来歇歇。没人逼你,真的,即便有人逼你,那个人也一定不是我,我唯一的愿望就是,等你回家。   ∞∞∞∞∞∞∞∞∞∞∞∞∞∞∞∞∞∞∞∞∞∞∞∞∞∞∞∞∞∞   第二天中午,当邢育站在阳台上晾衣服的时候,邓扬明在自家阳台上唤她。   “小育,你今天没去医院?”   “嗯,昨天睡得太晚,所以休息一天。中午来家吃饭吧扬明哥。”   明媚的阳光映衬在邢育的笑脸上,让邓扬明不禁一怔,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自从邢凯出国之后,他很久没见她笑过了。   “看来你今天心情不错啊,医院要给你涨工资?”邓扬明调侃道。   “不是啊,工资涨得再高也会被邢凯嘲笑。”邢育歪头一笑。   邓扬明却笑不出,因为通过只言片语的交谈,就知道邢育的好心情来源于邢凯。当然,这不是说他吃味,而是他不明白邢育究竟想要什么。既然邢凯可以支配她的喜怒哀乐,那她为什么还要把邢凯往别的女人怀里推呢?   不过说一千道一万,邢凯肯定不是这世界上最可怜的男人,至少比自己幸运。   他邓扬明,守着一份对哥们的承诺,望着一份不属于自己的感情,等待了一年又一年。似乎邢育一天不表明她的心终究归属谁,他就没法让自己彻底死心。   唉,归根究底,最折磨人的无非那几种情绪——放不下,舍不得,忘不了。   邓扬明遥想过往,其实邢育真的没招惹过他,相处十年还是这么客客气气的,可是他怎么就往牛角尖里钻没完了呢?   邢育晾完衣裳,见邓扬明伫立原地慌神,她又重复了一遍,叫他来家里吃饭。   邓扬明应了声,虽然惦记邢育不是一天两天了,但他依旧会遵守诺言,绝对不做背信弃义的人小。想到这,他先牵着金毛大育出去溜达了几圈,感觉时间差不多了才走进邢家。   ∞∞∞∞∞∞∞∞∞∞∞∞∞∞∞∞∞∞∞∞∞∞∞∞∞∞∞∞∞∞   “邓阿姨前几天跟我说,她新给你找了个对象,还给我看了照片,那女孩长得可漂亮了,家里也是干部,你跟人家见面了没?”邢育一边帮他盛饭一边闲聊。   “嗯?……哦,约了周末见面。”邓扬明敷衍地回。   “那好,别让邓阿姨着急了,自当孝顺老人,阿姨每次提起你的事准犯偏头痛。”邢育笑着说:“你先吃吧扬明哥,我去给你盛碗汤。”   邓扬明起身拉住邢育,无奈地说:“我说你就别忙乎了,我又不是外人,要喝汤自己会盛。”   邢育见他拉住自己的手腕,笑容敛起,直接抽回手。   而她这么一缩手,不婉转也不顺势,直接得令邓扬明感到特尴尬。   “小育……我没别的意思。”   “……”邢育也觉得自己的反应过激了,她粲然一笑,不以为然地说,“我知道啊,主要是我炒完菜还没来得及洗手,怕弄脏你的衬衫。”   邓扬明扯了扯嘴角,心里想着打哈哈过去算了,但是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位,竟刨根问底儿道:“咱们认识也有十年了,小育,你今天说句实话,是不是除了邢凯之外,任何男人触碰你的身体,无论对方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你都会感到反感?……那什么,你也别多想,我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只是好奇。”   “……”邢育沉默了许久,回答道:“不是反感,只是不习惯。”   “那就是一个意思喽。”邓扬明故作轻松地说。   邢育却把这件事看得很严重,她神色严肃,竭力更正道:“当然不是,反感是厌恶,我怎么可能讨厌扬明哥?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扬明哥是邢凯最好的朋友,处处为邢凯着想,幸好他的童年有扬明哥陪伴,否则他指不定变成什么样呢。”   邓扬明凝望着她,没再说什么,也许是解脱了,也许是无奈了,他笑着摇摇头,坐回桌边,托起饭碗吃饭。对,他就是当局者迷,不糊涂装糊涂。他真的不用再等了,他这辈子都等不到了。   其实仔细想想,这十年来,每当他与邢育的关系即将向前迈进一步的时候,邢育便会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提到邢凯,再把自己托到一个“爱情诚可贵,友情价更高”的位置。   他为什么到今天才弄明白?   呯,邓扬明将筷子拍在桌上。   “等邢凯回来之后,你们赶紧把婚结了完事,听话小育,邢凯对你怎么样你比谁都清楚,别折腾邢凯了行吗?!”   “……”邢育咀嚼着口中的饭粒,默默地说:“对不起扬明哥,我没打算嫁给邢凯。”   “为什么?你告诉为什么行不行?”   “等他回来再说吧,我相信邢凯也会赞成我的观点。”邢育淡淡一笑。   邓扬明吐了口气,邢凯、邢育,这俩人一个赛着一个死心眼儿!话说他上辈子肯定跟他们有扯不清的关系,八成是一个要杀他,一个要救他,两人大打出手,他傻不拉几跳出来做和事老,最后三人全TM挂了,唉,吃饭!   邢凯,邢大爷!你丫快回来吧!      第39章:2006年      人的一生中并不缺少机遇,但是,机遇永远留给那些有准备的人。   邢凯在语言方面的造诣得到外交大使的连连赞许。关于这件事的起因吧,说巧不巧——国庆节的那一天,在这中华儿女普天同庆的大日子里,中方大使在使馆内举办“国庆联谊会”,热忱邀请各国外交官喝喝茶聊聊天,由此增进各国与中方之间的友谊。   当日,中方派出训练有素的翻译官若干名,分别安排在各国外交官身旁。而其中,德国外交大使因为在途中出了些小状况,所以不能按时到达联谊会现场,致电致歉之余告知中方大使,他们会在一个小时之后抵达。中方派出的德语翻译得知此消息后,在得到参赞(外交官称谓)的允许下,暂时离席去了趟洗手间。可就在这时,德国大使又提前到达会场。虽然翻译不知去向,但中方大使绝不会自乱阵脚,率先用流利的英语与对方友好握手,德国大使自然也用英语回应,可当介绍到他的夫人时,中方大使不由在心里擦把汗,因为德国大使的夫人是一位热情的法国女人,边向中方大使行握手礼,边用法语交谈。   邢凯原本站在第二排,这会儿也没时间向上级领导申请,只见他从容地走到中方大使身旁,轻声告知我方大使,德国大使夫人所讲的是——她去中国旅游过很多次,称赞中国的丝绸很漂亮。   说通俗点,外交大使就是中国的脸面,代表中国人的形象及修养,出一点纰漏都是绝对不允许的。这不,邢凯帮大使当场解围,大使无暇多想,指示邢凯回复对方“中国欢迎你”。   而邢凯,必然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崭露头角的机会,他不但向大使夫人表示中国人民对法国人民的友好态度,并用德语向德国大使一同发出“游华”邀请。   邢凯热情洋溢的笑容以及对答如流的应对,无不令德国大使夫妇赞不绝口。并且,中方大使对邢凯的表现也是非常满意。   就在联谊会结束之后,中方大使独自与邢凯进行会谈。大使在会谈中得知,年纪二十六岁的邢凯,不但精通韩、法、德、英、俄五国语言,而且受过正统的军方训练,具备专业的文化素养。之后,大使对邢凯展开一系列的深入调查,最终决定,提升邢凯为政治部第一秘书。(一等秘书往往负责重要的业务方面的事务,对外办理一些政治性或事务性的交涉。)   于是——这一个几乎不可能依仗投机取巧撞见的机遇,偏偏让邢凯抓住了。   但是,邢凯婉言谢绝这一个羡煞旁人的职务,而是提交调动报告,请求返回中国外交部任职,希望外交大使可以给予中肯的推荐。   大使虽不愿放走人才,但人各有志,在哪里工作都是为中国人民效力,所以,一封推荐信传真至外交部部长(外交部最高领导)手中。一个月之后,外交部长按邢凯的专业所长,破格委任邢凯为——礼宾司接待处副处长。(政府中专管迎宾仪式的部门。副处级干部。)   职务与级别对应关系为——   国务院总理:一级;   国务院副总理,国务委员:二至三级;   部级正职:三至四级;   部级副职:四至五级;   司级正职,厅级正职,巡视员:五至七级;   司级副职,厅级副职,助理巡视员:六至八级;   处级正职,县级正职,调研员:七至十级;   处级副职,县级副职,助理调研员:八至十一级;   科级正职,乡级正职,主任科员:九至十二级;   科级副职,乡级副职,副主任科员:九至十三级;   科员:九至十四级; 办事员:十至十五级。   外交大使属于处级干部。也就是说,邢凯的父亲邢复国身为军委副主席属于国家三级干部,用鲜血及功勋铸造了今日的地位。而邢凯则是凭知识、实干力及一点好运气冲出云霄。   年仅二十七岁的邢凯,有幸成为建国以来最年轻的一位礼宾司接待处副处长。   ∞∞∞∞∞∞∞∞∞∞∞∞∞∞∞∞∞∞∞∞∞∞∞∞∞∞∞∞∞∞   虽然各方贺电不断,父亲邢复国恨不得放下手头工作亲自跑到汉城接儿子,可说实话,邢凯现在最想见的人,最希望收到认可的人,依旧是邢育。   ∞∞∞∞∞∞∞∞∞∞∞∞∞∞∞∞∞∞∞∞∞∞∞∞∞∞∞∞∞∞   下了飞机,邢凯马不停蹄往家赶,想到邢育,一点都不觉疲惫。   他为了制造惊喜,在街口花店买了一捧玫瑰花,满天星洒在娇艳欲滴的花瓣上,幻想邢育至少会展现一个甜美的笑容吧。   邢凯掏出家门钥匙,两年来,他用各种钥匙打开过无数道门,有的门里放着国家机密要案,有的门里摆着各国军方资料。但他最迫切开启的,还是自家的大门,因为那里住着一个等待他凯旋的家人,一个他朝思暮想的女人。   金毛大育嗅到主人的味道,冲出狗窝,在他身边欢蹦乱跳,他高举玫瑰,笑得灿烂明媚。   “小育我回来喽……”邢凯轻声呼唤,蹑手蹑脚走进客厅。   话说他在上司及同事面前总是表现得沉稳干练,可是一回到家,就会立刻卸下庄严的面具,只想做回懒惰又偶尔爱乱发小脾气的自己。   邢凯连叫了几声却始终得不到邢育的回应,但他可以确定邢育在家,因为锅上正炖着喷香的红烧排骨,他只是没告诉邢育下午就会到家。   邢凯见邢育的卧室房门紧闭,贼贼一笑,鬼鬼祟祟旋转门把手,如他所料,那丫头果然没锁门,倏地,他将房门大力推开,同时为了吓唬邢育,“啊啊啊——”地怪叫一声!   “……”   靠,不在屋里。   邢凯垮下肩膀,环视一尘不染的卧室,深吸了一口气,回家的感觉真不是一般的好。   他顺手将玫瑰花束放在写字台上,却没注意到桌面上的水杯,只见盛有多半杯水的马克杯顷刻翻倒,邢凯惊见水流顺着桌面向抽屉缝隙延伸,于是,他一面扯过毛巾堵抽屉缝儿,一边手忙脚乱地拉拽抽屉,可能是他用力过大,原本上锁的中央抽屉,竟然在他一个蛮劲的拉动中挣脱锁眼,突如其来的重量超越他的承受力,“哐当”一声巨响,整个抽屉摔落在地。   “……”   邢凯俯瞰七零八落的物品,抓了抓发根,怎么办?嗯!擦干桌椅,快速收拾,推回抽屉,关上房门,自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想到这,做贼心虚的他,擦桌擦椅,蹲在地上整理撒落一地的物品。   他首先看到两本烈士证书,却联想到别的事儿——当初他很讨厌邢育,所以丢掉邢育挚爱的白球鞋。可后来,当他得知那双鞋是邢育父母送给女儿的最后一份礼物之后,他又深感内疚,为了赎罪,跑遍北京城,才买到一双近似于原本那双的白球鞋。他为了让仿冒品以假乱真,还特意把崭新的白球鞋刷得很旧,再偷摸送到邢育卧室。   那一次,也是他第一次走进邢育的卧室。当时邢育不在家,他出于好奇心,翻找她锁在抽屉中的物品,初次知道邢育的本名叫“安姚”,取自父母的姓氏。后来,邢育刚巧回到家,他没能从抽屉缝儿里揪出更有价值的讯息。   不过今天嘛……嘿嘿,反正会挨骂,不如窥它一窥?   邢凯蹲在抽屉前,扒拉开浮在表面的几本书,再次看到那个上锁的木盒子。   他拿出来晃了晃,挺沉。他又看了看锁眼的构造,非常简易的挂锁。   邢凯搓了搓下巴,挂锁属于最好开的一种锁,只要将细铁丝弯折成小钩子的形状,伸进锁孔,轻轻搅动两下,锁就打开了。(在军校的时候,他与他同宿舍的饿死鬼们经常开这种锁偷拿食堂的馒头。)   邢凯有一种预感,木盒里肯定藏有关于邢育的秘密……   ——心动不如行动!开了再说!   邢凯火速从工具箱里找来一根细铁丝,一面獐头鼠目提防邢育回来,一面捅锁眼儿……咔嚓一声,不到三、两下,顺利打开。   他打开盒盖,看到一本红色塑料质地的超老式的厚笔记本,这种本在七十年代初很盛行,一般可作为奖品赠与学生或劳动标兵。看这陈旧的外包装,至少超过十五年。   邢凯谨慎地打开第一页——   《直到生命结束才会停止记录》——安姚,1990年7月9日,十岁生日留。   邢凯哑然失笑,依着床边坐下,屁大点孩子就这么多愁善感呢。   【妈妈抽空陪我过生日,送给我一个漂亮的日记本,就是我现在写字的这个本子,红艳艳的封皮很喜气。但是爸爸没回来,说句不孝的话,我只有看到挂在墙上的结婚照,才能记起他们的模样。不过没什么,我早就习惯了一个人过生日,我会给自己煮一碗面条,趁热吃完,许的愿望每年都一样——希望爸妈可以陪他们的女儿庆祝下一个生日。】【啊,我说要写到生命结束那天,那就一定会做到,可问题是,如果我在死之前眼睛先瞎掉了怎么办?嗯,我要做个言而有信的人,从现在开始练习闭眼写字,即便看不见了也不会影响写日记,呵呵,真是好主意。】邢凯看到这里扬唇一笑,邢育果然和一般女孩的不一样,十岁的小脑瓜就装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他开始快速翻阅日记,果然,后面的字迹越来越乱,想看清她写的是什么还真不容易。   直到他翻到一章折页,渐渐放慢了速度。   邢育用去一页纸,用圆珠笔描绘了几个大字——《从今天起,我不再是一个人》   【1995年3月12日。我初次见到邢凯,他比我大一岁,但个头却高出我许多,他对我充满敌意。常听人说高干子弟自以为是,但我却不这么认为,而且我看得出,他的傲慢只是在掩盖他脆弱的一面,他惧怕有人闯入他的内心世界,因为那里住着一个孤独的孩子,我要找到那个孩子,尽我所能陪着他。并非我博爱,而是期盼那个孩子陪伴同样孤独的我。】【1995年8月15日。邢凯热衷于书信交笔友的活动。看他对除我之外的女人大感兴趣,说实话,我心里挺高兴的,至少可以填补他的寂寞。】【1995年9月26日。邢凯约一名女笔友见面,我本不想打扰,但是那个女笔友一看就不是好人,我怕邢凯学坏,所以从中捣乱,气得邢凯负气离开。可后来想了想,我好像不该多管闲事,他喜欢什么就让他去做好了,高兴就好。   到了晚上,邢凯对我动手动脚,我知道他不会对我怎么样,只是想看我掉眼泪,我却打破了他的头,让他疼得掉眼泪。我故意用力打他,他侵犯我无所谓,但他要是对这种事上了瘾,也用强硬的手段侵犯其他女人该怎么办?不能因为我的无所谓看着他走上歪路。所以,对不起邢凯,我出手有点重。】【1996年5月11日。邢凯获得校级跆拳道第一名,他认为自己终于在我面前扬眉吐气了一回,可我是真心替他高兴。邢凯你真棒!】【1996年6月19日。邢凯开始对我逐渐发育的身体感兴趣。于是我将计就计,用分数线做为交换条件。因为我知道他是个聪明的男人,当我在杂物室里看到许多出自他手的小发明时,就知道他只是懒得学。还有,其实我已做好心理准备,迟早会给他,他没必要太着急。】【1996年7月15日。 可以说,今天是我生命中的转折点,就在这一天,在这大雨纷飞的一刻,注定我未来必须要走的路——邢凯扔掉我最爱的白球鞋……】“唰!”的一下,邢凯顿感日记本飞上半空……同时,邢育不悦地俯瞰着他。邢凯则木讷地眨眨眼,刚看到最关键的时候啊啊啊啊……   邢育旋身而去,跑进书房,反锁屋门,将日记本锁进保险柜里,然后立刻修改了密码。   “小,小育,我不是故意偷看的,真不是,因为水洒了,我顺手一拉抽屉,就开了……”邢凯轻轻敲响门板,就差那么一点点就看到重点了!妈了巴子的,后悔莫及啊!   ∞∞∞∞∞∞∞∞∞∞∞∞∞∞∞∞∞∞∞∞∞∞∞∞∞∞∞∞∞∞   邢凯在门口足足站了十分钟,邢育这才打开门。   她注视邢凯的双眼,邢凯心虚地闪躲目光。当她从邢凯的神态中确定他没有看到日记里的重点之后,歪头浅浅一笑:“哥,欢迎回家。”   “……”   邢凯如释重负地吸了一大口气,随后两腿一软,四仰八叉躺在地上装死……怎么办,太想看日记中的内容,要么,炸开保险箱?      第40章:2006年7月      静谧昏暗的卧室中,传来一深一浅两道喘息声,或者在某个时段,血液鼎沸。   邢凯疲惫地喘着粗气,将邢育拥在身下,虽然两年不见,他与她之间却不存在丝毫隔阂,只要他的一个眼神,她便清楚他在想什么。   他支起半边手肘,捋掉她黏在唇角的发丝,凝望她嫣红的唇瓣,动人的容颜,他不禁笑了笑,看得入迷。   邢育借助月光回望他的表情,顺桌边抽出几张纸巾擦掉他额头上的汗滴,幽幽地说:“哥,恭喜你,礼宾司大处长。”   “谢谢啊,不过还是副处长。”邢凯俯下头,本想吻上她的嘴唇,她却撇开头,紧接着,推拒他的肩膀,抓起衬衫往身上套。   邢凯一把搂住她的腰,“干嘛你,我说结束了吗?”   “嗯?哦……”邢育脱掉衬衫,再次躺回枕边,神色平静,仿佛在例行公事。   邢凯原本准备了一大段心里话要对她讲,可她的态度,实在是令他酝酿不出情绪。   “小育,给我生个孩子吧?”他问话的同时,已侵入她的身体。   邢育微微拧起眉,反射性地抓紧床单……“生儿育女,是你下一任妻子的任务。”   “我知道,可是一直碰不上我喜欢的,我倒是不着急,但是老爷子那边开始催了。”邢凯转变战术“对付”邢育。学校可以增长知识,但真正让他懂得人际关系的地方是工作环境。在人与人的相处中,他逐渐看明白一个道理,或者说——磨圆了他个性中欠缺那一部分。   ——中国最不缺的就是人才。所以说,不论是政府机构还是各行各业,绝对不是你有真才实学便可脱颖而出的升降台,偶尔也要展现出无伤大雅的虚伪一面。语言更是一门博大精深的艺术,每一句话在说出口之前,要先学会在脑子里转三遍,尽可能选择一种别人可以接受及友善的方式一步步深入探讨。因此,保持良好的人际关系才是踏上梦想的第一步。   当然,有些人肯定会嗤之以鼻,认为大环境抹杀了人性中最真实的一面,对于随波逐流的那些人唯有奉上一声叹息。但邢凯并不这样认为,社会固然复杂多变,但同样的,社会教会我们怎样去做一个不令别人反感的智者。反之,你可以随心所欲、高傲不羁,如果你可以保证没人会把你当做跳梁小丑的话。   ∞∞∞∞∞∞∞∞∞∞∞∞∞∞∞∞∞∞∞∞∞∞∞∞∞∞∞∞∞∞   邢育感到他的腰力越来越猛,捏了捏他日渐结实的手臂,隐忍着一丝吃痛感笑起:“等你这边的工作稳定了再考虑生子的问题。”   “也对,怀上就要,没怀上就算了,顺其自然?”邢凯轻描淡写地回应。   “好吧,如果怀上就生。”邢育几乎没有犹豫。   邢凯还没来得及窃喜,邢育又说:“但前提是,你在一年之内交上一个门当户对的女朋友。”   “……这话说得真是自相矛盾,交到女朋友还用你生吗?”   “你听不出来吗?我在给你找台阶下,你自从十七岁开始,一心扑在各项课程上,所以基本不接触外界。而外交部大楼里的中高层老干部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就凭你的职务及家世,谁不爱愿意把自家女儿或孙女介绍给你?你又是初来乍到,好意思全部拒绝吗?我想啊,到时候美女多得肯定让你挑花眼。”   “……”其实邢育更适合去政府机关工作,把他唯独漏想的一件头疼事都想到了。   邢育见他愁眉苦脸,压低他的后脑勺靠近自己眼前,说:“你肯定想知道我为什么懂这些,因为住在医院里的老干部们都特热心,三不五时给我介绍男朋友。但幸好我只是治疗室的大夫,所以可以没压力的直接拒绝。”   邢凯想到邢育毕业的问题,狐疑地挑起眉:“很鬼嘛你,我怀疑你不是在给我找台阶下,而是在为自己交男朋友做铺垫。”   邢育无奈一笑:“哦,那我能交么?”   邢凯听到窗外淅沥的雨声,斜唇一哼:“天上什么时候改下刀子了你就可以交。”   邢育但笑不语,又在他一阵剧烈的撞击中陷入迷乱。   ∞∞∞∞∞∞∞∞∞∞∞∞∞∞∞∞∞∞∞∞∞∞∞∞∞∞∞∞∞∞   俗话说得好,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邢凯越琢磨越不是味儿,他想了很久,终于鼓足勇气问邢育:“喂,难道是我……满足不了你?”   “……”邢育悠悠睁开眼,注视邢凯一副等待“审判”的不安表情,她掩唇一笑,攀附在耳边给出“中肯”的答案。   听罢,邢凯紧绷的神经渐渐得到舒缓,开始沾沾自喜,大概意思就是夸他神勇无敌!   话说,女人在这方面能给予男人称赞,那心情,绝不亚于获得某项“终身成就奖”。   “喂,你当大夫也见过不少根了吧?你看我算什么型号?”邢凯得意忘形了。   “我看你是没得聊了……患者如果在治疗过程重因非治疗因素勃起,我会告他性骚扰。”邢育一本正经地回。   邢凯嘿嘿一笑,笑容又忽然僵住:“辞职,马上给我辞职!天天看其他男人的屁股像话吗?!”   邢育不会跟他唱反调,点点头:“那我申请调到儿科去。”   “?!”……邢凯的手指定在半空,他这边还等着下达强硬命令,她先用上缓兵之计了。   邢凯深感挫败,邢凯啊邢凯,你玩转社交圈又怎样,依旧玩不过眼前对你了如指掌的小丫头。   而唯一可以了解邢育内心世界的资料,偏偏又锁在保险柜里。   “对了,那双白球鞋,你还留着呢吗?”   “嗯,一直放在床底下。你辛辛苦苦帮我找回来的鞋,我当然要妥善保管。”   邢凯不自然地咳一声,邢育真没看出那双白球鞋不是原本的那双吗?   如果是真的,那她生命中的转折点应该与自己有点关系。但她当时又没表现得异常激动,无非是当晚给他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小育,你知道不知道你改变了我的人生观?”   邢育怔了怔,笑着摇头:“是你自己的勤奋成就了一番事业。”   “记得当初你用分数线压我那件事不?我就是为了看你脱衣服才用功学习的。后来吧,因为学习成绩上去了,忽然之间收到各种表扬,曾经对我避而远之的好学生开始亲近我;院里的孩子们不再怕我;老师看到我也不愁眉了;老爷子不但不揍我还笑得合不拢嘴。我这才发现,原来成绩可以支配周遭人的喜怒哀乐。可我还是我,依旧打架闹事,却再没人说我品质有问题。而我一面在心里嘲笑他们天真,一面又洋洋得意。然后跟中邪似地一路学到今天。你说我是不是虚荣心太强了点?”   “谁没有虚荣心好胜心?如果自甘堕落你才改反省呢。”邢育摸了摸他唇边的胡渣:“因为你是孝顺的孩子,见不得爸整天为你操心受累。你那时只有十七岁,刚巧处在叛逆的青春期,我只是给了你一个决定改变自身状态的小动力。如果你感觉这条路走得还算满意,真正该感谢的人是你自己。”   “说是这么说,可是你在日记里不是这么写的……你用了‘将计就计’四个字。”邢凯故作警惕地眯眼。   “你偷看我日记也就算了,还若无其事地讲出来?你真以为我不会发脾气吗?”邢育绷起脸。   “……”邢凯见她神情愠怒,立刻朝邢育行了个军礼。随后,托起她的脊背,将她翻了个身,让她趴在床上,看她现在的表情容易早泄。   床褥在“吱吱呀呀”的响动中颠簸,邢育跪在床上,双掌握住床头架,眼中掠过一抹惆怅。她可以确定邢凯没有看到关于转折点的地方,如果他看到,当场就会大发雷霆。   ∞∞∞∞∞∞∞∞∞∞∞∞∞∞∞∞∞∞∞∞∞∞∞∞∞∞∞∞∞∞   不知过了多久,当一场激烈的运动终于在喘息中谢幕之后,邢凯瘫倒在枕边,拿过床头柜边的手机,调成照相模式。邢育感到刺眼的光源,下意识拉高被褥遮挡,邢凯却从被子下面一把捞出邢育,邢育刚要说“不要照”,邢凯已半侧头吻上她的唇,闪光灯在“咔嚓咔嚓”中连续拍摄。   他舔舔唇,嘴角带着得逞的坏笑:“哈哈,看看照得怎么样。我要选一张做手机屏保。”   “……”邢育被他桎梏在手臂中,本不想看,但听他这么一说,还是一起看看吧。   “这张不行,照到一半胸部……”   “那你是想露脸还是想露胸?”邢凯故意刁难着。其实他已选好一张只有接吻画面的图片。   “……”邢育拧起眉:“最好都删除。你现在是国家干部,别人看见会怎样想?”   “别人为什么要动我的手机?”邢凯搓了搓下巴,故作憬悟地问:“哎呀呀,你说有没有人像我这么变态、把这些不可公开的照片放在手机里随时浏览呢?”   “当然没有,快去看心理医生。”   “切,你少吓唬我,哪个男人电脑里没有毛片就不是男人。哪个男人不想拍女人漂亮的的裸体只能说明还没等到机会。看好了,露点的都删了,只留了一种亲嘴的,还是侧脸,放心了吧?”邢凯色迷迷狞笑,迅速在图片存档文件上加了密码。   邢育瞥了他一眼,警告道:“你电脑里是不是还存着我的裸照呢?现在网络黑客这么多,你希望取悦大众就留着。”   “不可能,哥们也是电脑高手!绝对不可能外流!要是传出去一张,哥们挥刀自阉赔你名誉!”邢凯胸有成竹的保证。   ∞∞∞∞∞∞∞∞∞∞∞∞∞∞∞∞∞∞∞∞∞∞∞∞∞∞∞∞∞∞   ——2008年,“艳X门”事件在全球互联网中掀起轩然大波,众位女星深受其害,罪魁祸首灰溜溜跑出国避风头。据说照片泄露于几年前。匿名者向当事人所在公司勒索1500万未果,继而将女星们的艳照上传网络。   邢凯看到这则讯息,先是吓出一身冷汗,火速删除了陪伴他“使用”多年的“艳育”裸照。   他删一张闭一下眼,唉,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舍不得也得删啊。陈XX你真TM有种,电脑里存了几千张裸照还敢拿去送修,精虫灌你丫脑子里吧?!      第41章:2008年3月23日      “哥,下楼吃饭。”邢育敲了敲房门,随后走开。   邢凯应了声,关掉电脑,匆匆下楼。   外交部的工作是紧凑而忙碌的,邢凯自从上任之后几乎就没准时到过家,三五天不回家更成了家常便饭的事。当然,要学习的方面很多。他算看出来了,只要还有一口气,学海真无涯。   邢凯所属工作部门为礼宾司。礼宾司主管国家对外礼仪事项;负责研究和处理外国驻华外交机构在华的礼遇、外交特权和豁免问题(包括赔款、监禁、判决,赔款等);指导我国驻外使领馆和地方外办办理涉外工作中的礼宾问题。   如果您在大马路上看到数名交警勒令人、车禁行,或看到别的马路堵死而其中一条道路不受任何限制,大摇大摆开过去几辆或十几辆黑色高级轿车的话,那车里坐的一定是某国大BOSS。而警务人员正是在配合礼宾司执行迎宾任务之一。   ∞∞∞∞∞∞∞∞∞∞∞∞∞∞∞∞∞∞∞∞∞∞∞∞∞∞∞∞∞∞   邢育盛了满满一碗饭端到邢凯面前,邢凯正在看新闻——   新闻中播报:【对于酒吧街斗殴伤人事件,X国发言人要求中方在三日内给出解决方案,并申请无条件释放肇事者,X方发言人表示……】邢凯看到这段新闻,长吁一口气:“你知道双方为什么打起来吗?”   邢育看向电视屏幕,三里屯酒吧街是北京最出名的晚间娱乐圣地,四面紧邻各国领事馆,也是各国留学生及领事馆工作人员经常出入的场所。至于这则报道会闹得沸沸扬扬,是因为X国留学生用酒瓶扎坏了中国学生的左眼球。   “新闻说是单纯的酗酒闹事,难道还有隐情?”邢育问。   “这事儿交给外交部处理,但我想说的是,那名中国学生伤得真冤枉……”邢凯放下筷子,清清喉咙,一副说书的架势,说:“当晚是这么回事,几名中国学生多喝了几杯,借着酒劲在酒吧与另外几名玩乐的小混混发生口角,继而大打出手。就在这个时候!一名身材魁梧的X国留学生刚巧路过酒吧门口,听见有人喊他名字,不停叫他的名字,他就走进看看,不慎在乱战中吃了几拳,一怒之下抄起酒瓶扎伤了其中一名学生的眼睛。”   “叫他名字?为什么叫他名字?”   “没人叫他啊,打架的时候习惯性骂骂咧咧,所以那群人嘴里骂着‘打死你丫小B的!’,外国哥们的名字发音刚巧是‘晓彼得’。就这样……” 邢凯刚喝了一口水,又全喷了。   “……”邢育面部表情很抽搐,“真的假的?那该怎么处理?”   “傻妞儿,当然是假的。”邢凯摸了摸她的头。   “……”   “这事还在商讨。不过从另一个层面看,X国大张旗鼓制造舆论压力必然是别用有心。毕竟这件事不能说清楚,一旦揪出骂人的事,又会涉及到中国人的素质问题。”   “嗯?这么说是真的?”邢育疑惑地抬起眸。   “半真半假,我这么一说你就那么一听。”邢凯不以为然地回。在外不谈国事,这是外交部每一位工作者必须遵守的基本准则。   “不论真假,我觉得相关部门应该硬气点,你看马路上的使馆车连红绿灯都不看,看见有行人过马路居然还不减速,他们连最起码的交通规则都不遵守,凭什么说中国人素质差?”   “你看你也愤青了吧?日常生活中遇到问题只会向周遭人发发牢骚,但真正勇于举报的没几个,证据才是说话的拳头。”邢凯正儿八经地说。   邢育抿唇一笑:“你现在说话越来越官腔儿了。对了,雅静姐怎么没陪你回来?”   “哦……最近要出新政策,她忙得很。”邢凯含糊其辞地回。   陈雅静,女,29岁,外交部翻译室法语翻译。也是邢凯在外交学院的同学。当年他对这位女同学没留下太多印象,如果不是陈雅静主动“认亲”,他真把人家姑娘忘得干干净净了。   “有空叫雅静姐回来吃饭,她说爱吃我烧的鱼。”   “哦,好……”邢凯故作聚精会神的看新闻。   关于这件事,还真让邢育说中了,自从各级领导得知邢凯是单身之后,好嘛,这一下子可热闹了,谁家的女儿、侄女、小姨子、大姑子、堂妹表姐的一通给他介绍,虽然邢凯三番五次婉言谢绝,但架不住领导们太热情,似乎只要邢凯没把媳妇领到他们面前审核,就是“欺诈”行为。当然,这其中的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邢凯姓“邢”。 邢凯希望所有人都忘记他身上的光环,但这就是现实的社会,“明码标价”摆着呢。   于是,就在今年年初,当邢凯即将抵达崩溃边缘的时候,陈雅静如“神兵”一样降临了。说起来这事吧,也算是一种缘分。回想一年前,邢凯凭着直觉感到陈雅静对他有那么点意思,应该不止一点,近乎到爱慕的程度。   邢凯如今长大了,不喜欢搞些暧昧不清的缺德事,从而告诉陈雅静,他早已心有所属。而陈雅静竟然说知道,并且知道那个人就是邢育。因为陈雅静注意邢凯已久,准确地说,暗恋多年,所以她对他格外关注。陈雅静还坦言,2001年,就是邢凯作为校方代表出席学术研讨会的那一次,陈雅静当时也在现场,当她鼓足勇气走向邢凯的时候,却发现邢凯坐到另外一名女生身旁,那名女生喂邢凯吃草莓的画面她至今还记得,因为她第一次见到邢凯脸上浮现幸福的笑容。再后来,她从付嘉豪口中得知,那名女生叫邢育。   哦对了,陈雅静与付嘉豪同是外交部翻译。陈雅静属于典型的知性女人,戴着一副金丝边的小眼镜,个性温柔内敛,为人处事得体大方。她与付嘉豪私交还算不错,陈雅静偶尔会有意无意聊到邢凯,显然,对邢凯这个人了解得越多,她越是为他着迷。不是说邢凯长了一张女人都爱的俊朗脸孔,而是说他在事业方面的冲劲,不像某些高干子女依仗父辈地位养尊处优,更没有莫名其妙的傲气。   总之,诸多因素,导致陈雅静至今没能找到理想对象。她主动提出——甘愿为邢凯做挡箭牌,并表示绝对支持邢凯追求真正的幸福。   仔细算下来,邢凯与陈雅静“公开交往”也有一个月了。说实话,邢凯必须承认自己挺不是个东西,也挺无奈的,虽然他与陈雅静只是在人前假扮情侣,在邢育面前装作恩爱,但是他为了等邢育,他不知道还要弄虚作假到什么时候。   当然,这一切都是邢育不知道的内幕,更不可能让她知道。不过,既然邢凯有了女朋友,就要执行最初的方案——邢凯不能再与邢育发生身体接触;恢复正常的兄妹关系。   总之不知是真是假,邢育似乎还挺看好邢凯的新对象。   ∞∞∞∞∞∞∞∞∞∞∞∞∞∞∞∞∞∞∞∞∞∞∞∞∞∞∞∞∞∞   邢凯想着想着,忽然问。   “小育,你要不要应该去妇科检查一下啊?”   “查什么?”   邢凯抓了抓发根:“去年一年都没带套子,也没做任何避孕措施,你为什么没怀上?”   邢育怔了怔:“怎么好端端问起这事?我也不清楚,可能刚巧没赶上排卵期。”   邢凯不懂什么排卵期,但是整整一年他都在为“造人事业”挥汗如雨,除了她来月经的日子,几乎全年无休!命中率不至于这么低吧?   “嗯?!……你故意在排卵期躲着我是不是?”   “你以为怀孕很容易吗?女性的排卵期一般在月经来潮前14天左右。卵子自卵巢排出后在输卵管内生存1-2天。也就是说,一个月中最多只有两次机会受孕,还要看精子能不能破除重围找到卵子。”   “……”邢凯砸吧砸吧嘴:“你是大夫我说不过你,但是吧,就说我没本事百发百中,至少也是大网撒鱼流弹乱飞啊……”   邢育耸耸肩,说:“哥,你是不是应该和雅静姐探讨这问题?”   “……”邢凯迅速整理面部表情,故作无奈一叹:“你怎么知道我没问,可她说三十五岁之前不打算要孩子。老爷子急着抱孙子,整天打电话叫我换女朋友。”   邢育拧起眉:“雅静姐不喜欢小孩吗?要不要我跟她讲解一下关于高龄产妇的危险性?”   “话说你也快接近高龄产妇的年纪了吧?我就不明白了,我怎么混来混去,眼瞅着快奔三张了,怎么就连个一男半女都没混上呢?付嘉豪那小子整天拿这事气我,再过两年,他家小闺女都能打酱油了。”邢凯唉声叹气,他是真着急了,他确定!孩子肯定是改变现状的有力一招,话说持久战之最“八年抗战”都结束了,他抗战十三年还是遥遥无期啊,如果再这样耗下去,他又处在工作压力极大的状态下,唯恐体力不支唉。   邢育问,“你们避孕了吗?”   “当然要避孕,我很尊重女性的!”邢凯扬起下巴,拉拉手真生不出孩子。   邢育则是思忖不语,垂下眼皮,缓嚼着米饭粒儿。   邢凯挑眉瞪着她,哟呵,看到她那挣扎的小眼神,嘿嘿。   “扬明哥也没结婚呢,他还比你大几个月呢,人家都没着急。”   “他是浪子加浪人,美名其曰走遍大好河山,我看纯粹是采摘各地‘鲜花’去了。”   话音刚落,邓扬明阔步进门:“你大爷邢凯,你丫又在背地里编排我。”   邢凯笑了笑,招呼邓扬明一起吃饭。邓扬明也不客气,他本来就是来蹭饭的,不过首先要确定邢凯在家才会出现。   邢凯不以为然,待邢育走向厨房,他勾上搭邓扬明的肩膀,窃窃私语:“你给哥们出出主意,怎么才能让一个不愿意生孩子的女人怀孕呢?”   “你说谁,陈雅静还是邢育?……唔……”邓扬明说话声大了点,立刻被邢凯捂住嘴。   “嚷嚷什么啊,让邢育听见肯定怀疑陈雅静是我的假女友。”邢凯一如既往,什么事都不瞒着邓扬明,其实他想隐瞒来着,但是不明真相的邓扬明对他进行了武力镇压,二话不说先给邢凯一拳,紧接着就是一顿破口大骂,邢凯只得在“六月飞雪”的冤情下,全招了。   邓扬明一把打掉他的手,又嫌弃地擦擦嘴唇,一筹莫展道:“你如今也是政治圈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连个女人都搞不定呢?你还记得你在去军校前跟我说过什么吗?你说你一回来就娶她,可都过去十几年了邢凯,行不行啊你?!拿出你对付外国佬的口才说服她啊!”   “得,我承认我没用,就是搞不定她哟……”邢凯沮丧地趴在桌上:“我的青春都让那丫头给耗得差不多了,脾气也被她磨没了,我离精尽人亡也不远了……”   “要我跟她谈谈吗?”邓扬明严肃地问。   “你跟她谈什么?”   “问她是不是其实想嫁给我?但碍于面子……啊……你丫……”邓扬明后脑勺与地面亲密接触,邢凯骑在他身上猛掐他脖子。   这时,邢育端着汤锅走来,看着翻滚在地上的两个“皮小子”,她抿唇一笑:“活力不减当年嘛,加油。”说完,走回厨房。   “……”邢凯这才发现两个西装笔挺的人正在玩一个超越年龄层的游戏。人还真是“两面三刀”的动物,在人前装得人模狗样,一旦回家立马原形毕露。   邢凯身子一歪躺在地板上,喃喃地说:“哥们在这场持久战中不断降低标准,爱不爱的早就不奢望了。有生之年,只要她承认喜欢过我就行。”   “邢凯,我一直都知道你是重感情的人,但你能不能听我一句劝,还是算了吧,如果她要表态早就表态了。”邓扬明趴在沙发上,拍了拍邢凯的肩膀。邢凯脆弱无助的一面只在他面前展现,而他看在眼里,心里也不好受。   邢凯苦涩一笑:“只有你知道我每天过得多压抑,在她面前不但要表现得很开心,还要上演爱情戏……但是,我也说句你听了肯定想吐的话,我对小育的感情已经不是我所能控制的了,我对她死不了心,她愿意耗我就陪她耗,耗到两腿一蹬的那天完事儿……”   邓扬明没有嘲笑邢凯的痴情,而是无意间被震撼到了,曾经那个我行我素的邢凯彻底消失不见,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为争取爱情而不断折磨自己的疯子。   “我说,爱情究竟是TM什么玩意?”   “呵呵,本来就不是个玩意儿……”邢凯扯了扯嘴角。   邓扬明跳下沙发,使劲晃了晃邢凯的肩膀,焦虑地问:“邢凯,你认真回答我,你就没想过是因为得不到回应所以才不肯放手吗?”   邢凯嗤声一笑,笃定地摇了摇头。天知地知,他从没失去过邢育,但似乎又不曾得到过。十三年了,他依旧站在悬崖边徘徊,她什么时候才肯走过来拉他一把?   邓扬明的心头又震了震,当他以及穿梭在邢育身边的男人们,一个个被邢育的冷漠所打败又被迫选择放弃的时候,只有邢凯从始至终没变过,或者说,邢凯的那颗心早就放在邢育身体里,再也取不回了。   ∞∞∞∞∞∞∞∞∞∞∞∞∞∞∞∞∞∞∞∞∞∞∞∞∞∞∞∞∞∞   同一时间,邢育关紧门,蹲在床边,拉出床底下的一个小纸箱,箱子里装有各种避孕药。   指尖摩挲在药品的外包装上……犹豫不决。      第42章:2008年5月12日      邢育如往常一样穿梭于急诊室里。她读完护理本科后就考取了临床医学的研究生,硕士毕业后被安排到了医院的急诊科。   这时,一则如狂风席卷般的报道,震得她几乎昏厥。   ——2008年5月12日14时28分04秒,四川汶川、北川,8级强震猝然袭来,这是新中国成立以来破坏性最强、波及范围最大的一次地震。   此次地震重创约50万平方公里的中国大地,北京朝阳门地区,也就是位于外交部办公大楼下方的那片土地也受到此次地震波及。但相关报道还没正式公开,至于有无人员受伤依旧个是未知数。   其实医院周遭并没感到震荡,但人多的地方是制造恐怖氛围的一贯场所。顷刻间,医院内外炸开了锅,患者及医务人员纷纷跑出医院大楼,个个处在不安中,焦急等待。   ∞∞∞∞∞∞∞∞∞∞∞∞∞∞∞∞∞∞∞∞∞∞∞∞∞∞∞∞∞∞   “邢凯,邢凯接电话……”邢育喃喃自语着,手指颤颤巍巍地拨打着邢凯的电话。正因为所有人对家人及朋友的担忧,电信、网通等通讯信号瞬间进入瘫痪状态。   邢育无暇换便装,一边继续拨打邢凯手机,一面已冲出医院大楼,楼外人声鼎沸,她挤过人潮,也不管停在道旁的出租车是否运行,她一下钻入出租车。   “师傅,朝阳门外交部。快。”   出租车司机,拧大广播声音,提醒道:“姑娘啊,你自己听新闻,朝阳门、建国门都在震,您还是换一辆车……啊?……您您您这可过分了啊!……”的哥惊慌失措的瞪大眼,因为一把明晃晃的手术刀抵在司机大哥的咽喉旁,而这位穿着白大褂的“女杀手”已是满脸泪痕。   北京市民只知道地震了,但还真没有人意识到此次地震势如洪水,咋咋呼呼瞎议论着,话说谁不惜命啊?只见大街小巷站满人,无不选择避而远之。   “能走多远走多远,求你。”邢育一把抹掉眼泪,立刻将几百块钱放在车前架上。   司机大哥哪敢不从,女大夫手里拿着家伙呢!于是,一脚油门走人。邢育见车已启动,这才收起手术刀,郑重向对方道歉:“对不起,我的家人就在地震殃及范围内上班,电话又一直打不通。您把我送到二环附近就可以,我在想办法。”   “没事没事,可以理解。你也不用太着急,新闻报道哪回不是雷声大雨点小啊?大哥肯定给你送到目的地,坐稳喽!”司机大哥好心安慰。北京人向来吃软不吃硬,你要客客气气的说话,对方反而不好意思了。   邢育沉默不语,望向道旁避难的人群,心乱如麻。   ∞∞∞∞∞∞∞∞∞∞∞∞∞∞∞∞∞∞∞∞∞∞∞∞∞∞∞∞∞∞   二十多分钟之后,出租车驶入朝阳门桥。交警为保证市民安全,紧急封锁了地震路段,所以邢育只能步行进入危险区域,这段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唯有奔跑,一路狂奔……   很快,她抵达外交部办公大楼门前,雄伟的大楼前国旗猎猎,武警照旧像铁桩般挺拔站立,从外观看去,平静得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而外交部内部已是乱作一团,准确地说,紧张忙碌。因为,外交部发言人要在第一时间向全世界发布地震报道新闻及解决方案。所以各部门紧密配合,没时间对自身安全提心吊胆。   当邢育正在向武警表明身份的时候,她的手机响起,紧接着,手机中涌进十多条短信。   内容大概一致——小育,汶川发生特大号地震,死亡人数还在统计,北京地区只是受到一刹那的冲击,手机信号暂时堵塞罢了,不要为我担心。邢凯。   保平安的短信无疑是一记定心丸,邢育长舒了口一气,瘫坐在大楼门前的石阶上。但在没与邢凯联系上之前,她的心还是悬在半空。   这时,武警命邢育站在一旁等候,毕竟外交部门前真不是随便歇脚的地方。   手机信号再次中断,邢育应了声,走到停车场附近等待接通。   同时,一行公务员匆匆走向车场,付嘉豪刚准备拉开车门,看到一旁白衣飘飘的邢育。   “小育?你怎么在这?”付嘉豪与同事打了声招呼,跑上前。   邢育仿佛遇到了救星,急忙迎上,焦急地问:“邢凯他没事吧?”   “没事啊,不过他所在的部门忙翻天了,正忙着安抚各国大使。”付嘉豪看向她红肿的眼眶,笑容慢慢敛起:“真没事小育,刚才大楼确实晃悠了两下,但五层以下都没感觉到。”   “你能带我去见见邢凯吗?我躲在边上看一眼就行。”邢育依旧心神不宁。   付嘉豪神色为难,沉思片刻,点头答应。   ∞∞∞∞∞∞∞∞∞∞∞∞∞∞∞∞∞∞∞∞∞∞∞∞∞∞∞∞∞∞   电梯里,付嘉豪侧头凝望着邢育,一晃六、七年不见了,她的变化不大,或者说,她自少女时期开始就在人前展现一幅娴静自若的神态。   “小育,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我曾偷看过你的日记。”   邢育微微一怔:“我知道有人看过,我夹在日记中的头发不见了。原来是你。”   付嘉豪鞠躬致歉,尴尬地说:“非常抱歉,那时我真的很爱你,你也是我第一次认真追求的女人,得不到你的回应感觉太痛苦了。我只是猜测你会有写日记的习惯,所以就……对不起。”   “为什么你会认为我有写日记的习惯?”邢育释怀一笑,说:“算了,何况你并没向别人透漏日记中的内容。这一点我可以肯定。”   付嘉豪耸耸肩:“没错,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但是你这女人真是自信得可怕,导致绝大部分男人产生挫败感。至于我想到日记……”他坦然地说:“当初我为了追求你,钻研过一段心理学,据书中描述——不愿向任何坦露心声的人,大多通过文字宣泄情感。每个人一生中必然存在一个发泄点,不管是抱着布娃娃哭泣还是捶打一面墙,就是这样。”   邢育摇摇头:“我不是通过文字发泄情绪,而是在记录生活,时而提醒自己别忘了初衷。”   “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要拿掉邢凯的孩子?”付嘉豪忍不住追问。   邢育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但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说句不客气的话,你和邢凯一样是厚脸皮,不但偷看我的日记,还要刨根问底。”   “……”付嘉豪无辜地眨眨眼:“啊哈,没有不透风的墙,邢凯也看到了?”   “看到了,也可以说什么都没看到,刚巧被我及时发现。”邢育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到此为止,如果你愿意尊重我的话。”   付嘉豪应了声,这么多年过去了,邢育依旧是那种不折不扣的冰山型美女。好似她的世界里不存在喜怒哀乐,每走一步都是她设定好的。   ∞∞∞∞∞∞∞∞∞∞∞∞∞∞∞∞∞∞∞∞∞∞∞∞∞∞∞∞∞∞   付嘉豪引领邢育走入邢凯所在的部门。部门内电话不断,公务员们忙得不可开交。邢育则望而止步,站在门边寻找邢凯的身影。   付嘉豪溜边进屋,悄声向同事询问邢凯去向。据同事说,邢凯正参与紧急会议,此次震灾突如其来,已造成全球性关注,商讨会议一时半会儿肯定完不了。   听罢,邢育终于可以确定邢凯安然无恙,忽然发现自己还带着一双工作手套,手套上沾满属于外伤者的血迹。于是,她向付嘉豪借洗手间一用,走进洗手间,却听到细碎的呜咽声。   ∞∞∞∞∞∞∞∞∞∞∞∞∞∞∞∞∞∞∞∞∞∞∞∞∞∞∞∞∞∞   邢育寻着哭声敲了敲门,询问对方情况。不一会儿,一位女公务员打开门,攥着手机的那只手满是泪水,她很无助,倏地,抱住邢育嚎啕大哭。   邢育踉跄两步站稳脚跟,虽然素不相识,但这位陌生人将无以复加的悲伤传递到她心里。邢育拍了拍她的脊背,女公务员将耳机递到邢育耳孔前,耳机中正在播放有关地震的最新动态。显然,地震还在继续,死亡人数从几百到上千,数字在惊悚中不断攀升……   而这位女公务员正是来自汶川,她与家人完全失去联系,整个人陷入极度恐慌之中。   也许前一秒,她及很多人的亲朋好友还在谈笑风生,而下一秒,噩梦从天而降。   邢育伫立原地久久……有关幸福的故事,每个人都能讲出一个不一样的。但不知对方生死的等待,那种焦虑不安,她却感同身受,每一个夜晚,每一个清晨,害怕下一秒成为离别。   她深吸了口气,当即作出一个决定。随后笑着对女公务员说:“我会申请参加救援队,最迟一个星期之后抵达汶川。你将家人的姓名地址抄给我,虽然几率渺小,但我会尽量帮你寻找。不要哭,在没有收到死亡通知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数。活着固然大好,但万一遭遇不幸……你要认清一点,哭泣改变不了现状。你要坚强些,乐观点好吗?”   女公务员哭得泣不成声,这才看清邢育是一身医护人员的打扮,她点点头,火速写下地址及家属姓名递给邢育,但是她还没来得及鞠躬感谢邢育,惊见邢副处长冲进女洗手间门槛。   “谁允许你参加救援队了?!你还怕累不死我、让我担心死是吧?!”邢凯眼中充斥着怒火,根本忘了这地方他不能进。   当他听付嘉豪说邢育因为担忧来找自己的时候,天知道他有多感动,可他兴冲冲跑到洗手间门前准备给她一个大拥抱的时候,居然当头挨上一棒!   女公务员从没见邢凯发过火,怯懦地行礼,随后挤过他身旁跑走。   邢育垂目不语,邢凯一把拉起她的手腕拽进自己的办公室,“砰!”的一声摔上房门。   办公室中,邢凯气得来回踱步,怒道:“你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吗?!中国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地震就在一个小时前发生了!你给我过来!——”邢凯将她扯到电脑前,开启地震区机密报道,压低她的后脑勺让她自己看:“天塌地陷!一片废墟!你以为你会几下拳脚功夫就能活着走出来吗?!”   邢育怔怔地凝望显示器,房屋倒塌,横尸遍野,一具具血淋淋的尸体布满她的视线。   她悠悠抬起手指,摸向屏幕前,一个被压在石块下血迹斑斑的手臂,泪水模糊了双眼。   “邢凯,你还记得我的亲生父母是怎么死的吗?我当初也在想,也愤怒……中国有那么多人,有各行各业可以选,为什么偏偏要他们做牺牲……可是现在,我终于懂了,总要有另一双手去拉别人一把,如果我现在就在这个孩子身边,我也许可以搬起石块救出这孩子……你也看见了,这孩子死得多凄惨,我想救他,恨不得钻进屏幕救他……”邢育扑簌簌地落着泪,缓缓趴在桌上,痛得万箭钻心。   听罢,邢凯则是彻底慌了,因为邢育是那种一旦认准了就必须执行的犟脾气,可是他怎么可以让深爱的女人置身险境?他怎么可能允许她离开?!   于是,他扳起邢育的肩膀,紧紧搂在怀里,可是他还没开口,无力感已蔓延向他全身……“小育我求你,求你了小育,咱不去行吗?行不行?以后我什么事都顺着你行吗?求你小育……”   邢育环起邢凯的腰,他颤抖得很厉害,即便隔着衣服相拥,邢育依旧能感到他的身体是冰冷的……“我不会出事的,我会保护自己……放心好不好?……”   邢凯注视她安然的神情,猝然之间,青筋暴怒。真快被她逼疯了,他这边吓得心惊肉跳,她居然还是一副轻描淡写的态度?!   “不好、不行、绝不允许!你叫我怎么放心?!生命只有一次!你又拿什么跟我做保证?!”   “你先别生气……我这不是跟你商量呢么……”邢育一边帮他顺了顺胸口,一边擦掉眼泪,她又从桌面上抽出几张纸巾擦拭邢凯额头的汗珠,幽幽地说:“虽然我认为危险性不大,但我更不想让你担心,算了,我不去了。”   邢凯反应不及,或者说,他不相信邢育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会改变心意,他伸出一根手指警告道:“你千万别惦记骗我,别以为我现在不能回家你就有了逃跑的机会。在我回家之前,禁止你去上班,我会指派几个武警24小时盯着你。”   邢育无奈浅笑,顺从地点点头。   邢凯还是不放心,拉着她坐到腿边,双手一环在她腰上打个结,说:“我肯定要去汶川一趟,如果你想去,等我陪你一起去行吗?”   “邢凯,你说实话,当你看到那一幕的时候,难过吗?”邢育指向电脑屏幕。   “你这不废话么?你以为我不想去救遇难者吗?但我有我肩负的职责,即便心中再悲痛也不能挂在脸上。”邢凯压了压太阳穴,当灾难来临,每个人的心情都是格外沉重的。   邢育捋了捋他的短发,别人怎么想她不清楚,但她知道邢凯也想去救人,因为他们的血液中流淌着同一种精神,舍己救人的精神。   邢凯把头埋在她身前,无力地说:“小育,答应我别去,认真地告诉我,你不会撇下我。”   邢育双手环在他脑后,用额头蹭了蹭他的头顶:“你越来越胆小了,小时候不这样。”   “可不,我老了……老得没力气担惊受怕。如果你打算让我多活几年的话,就别刺激我。”邢凯疲惫地舒口气,早知爱得这么辛苦,还不如“非典”那一年死了痛快。   邢育抬起他的一只手握在掌心,搓了搓,盼望他的手尽快暖和起来。   ∞∞∞∞∞∞∞∞∞∞∞∞∞∞∞∞∞∞∞∞∞∞∞∞∞∞∞∞∞∞   邢育在日记中写道——   “2008年5月12日晚九点:   说实话,起初学医,我只是为了更好的照顾邢凯。   可是,当我看到关于地震的报道之后,不止是震撼更是心痛。我这才幡然醒悟,原来我的血液中延续了父母的信念。我作为一名受过专业训练的急救医护人员,责无旁贷。   因此……   对不起,邢凯,我在回家的路上已向院方提出救援申请。但是,我到了那边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联系你,只要有信号我随时会打电话向你保平安,别担心,我会保护好自己。   在出发之前,我要说句心里话……邢凯,似乎一切真有命中注定之说。通过这件事,使得我渐渐断定,我长久以来存在的不安感并非没来由的。   如果确实是那样的话,我唯有不情愿的感谢老天爷的安排,在我即将动摇念头的这一刻,帮我注入最后一丝说服自己的力气。   ∞∞∞∞∞∞∞∞∞∞∞∞∞∞∞∞∞∞∞∞∞∞∞∞∞∞∞∞∞∞   好了,不胡思乱想了,我一定会平平安安回到你身边!   但是此行不知会去多久,所以我要带走生命中很重要的两样东西:白球鞋和日记本。   ^_^……我会穿着邢凯送给我的白球鞋,与他的精神一同踏在那片动荡不定的土地上,尽我所能抢救遇难者。   邢凯,我要告诉你——只要我深吸一口气,便能感到你的存在,刀山火海不再畏惧。   等我。”      第43章:2008年7月25日      自2008年5月12日之后,余震不断,那片笼罩在中国上空的乌云越发浓浊。但值得庆幸的是,中国人民在生死关头无比团结,一方有难八方支援,齐心协力抵抗天灾。   此次地震殃及50km范围内的县城和200km范围内的大中城市。陕西、甘肃、宁夏、天津、青海、北京、山西、山东、河北、河南、安徽、湖北、湖南、重庆、贵州、云南、内蒙古、广西、广东、海南、西藏、江苏、上海、浙江、辽宁、福建等全国多个省(自治区、直辖市)和香港、澳门特别行政区以及台湾地区有明显震感。中国除黑龙江、吉林、新疆外均有不同程度的震感。其中以川陕甘三省震情最为严重。甚至泰国首都曼谷,越南首都河内,菲律宾、日本等地均有震感。   据民政部官方报告——截至2008年7月24日12时,四川汶川地震已确认69197人遇难,374176人受伤,失踪18209人。抢险救灾人员已累计解救和转移1485697人。共救治伤病员3207947人次。   ∞∞∞∞∞∞∞∞∞∞∞∞∞∞∞∞∞∞∞∞∞∞∞∞∞∞∞∞∞∞   地震至今已过去两个多月,除了重灾区之外,各地渐渐趋于稳定。   可是邢凯的心始终悬在嗓子眼里……   虽然他人不在地震区,虽然依旧坐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大楼里,但是,每天却犹如活在地狱般备受折磨。   每每再一次的崩塌,几乎将他的整个思想抽空,他一遍遍拨打邢育的手机,一秒秒定格遇难者纪律片,唯恐他最爱的女人躺在堆积如山的尸体中。恐惧蔓延全身,他确定自己快疯了。   此刻手机响起,邢凯兴冲冲地抓起手机,来电却是父亲。   “爸,我不管您想什么办法,我要去地震区……”   “小凯!不要为了儿女私情忘了你的职责,现在国家更需要你!”   “我不管谁需要我,我只知道不能失去她,您请部长放我走,我要去找邢育!”邢凯暴戾的一拳捶在桌上,他已无数次申请前往重灾区,但上级领导迟迟不批。   邢复国长吁一口,心平气和地说:“小凯,你以为爸不着急吗?但这是小育的选择,爸除了担忧更感到欣慰。何况爸所指派的黄金救援队里,人手一张小育的照片,只要遇到小育会马上联系我,无论多晚多忙,爸都会在第一时间通知你,你安心工作可以吗?听话小凯,国家栽培你这么多年,于公于私,爸爸也不能让你去冒险……”   “呯”的一声碎响,手机从邢凯飞出,撞上墙面粉碎落地。   两个月了,救护队员一批批返回北京,又一批批送走,邢育却始终杳无音信,院方也与邢育失去了联系。据一位与邢育前往重灾区的医护人员描述,车子驶向重灾区的路上,曾遭遇波动较大的余震,幸好司机机敏,紧急通知所有人员跑向空旷地避难。当时,她们眼睁睁看到大轿车翻倒的一幕,当时的情况很混乱,每位医护人员都在抢救仅存不多的药品,所以直到两天后,她们才发现邢育及她所携带的急救药品箱都不见了。   ——GPRS定位系统,其实已搜索到邢育手机的方位,精准地说,那个位置已不可能再有活人生存。   “你在哪小育……你在哪啊……”邢凯一手抵在额上,泪水顺着指缝滑落,他曾说过,这一辈子的眼泪都为这女人流干了,原来还没干,原来他害怕得只能掉眼泪。   这时。   陈雅静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见无人回应,她这才轻轻推开房门。她走到邢凯身旁,迟疑几秒,抬起手指附上他的脊背,也不禁湿了眼眶……曾经神采奕奕的男人已变得憔悴不堪,即便如此,他却不能像其他人那样躲在角落舔舐伤痛,而是必须面带微笑的迎接各国使节。   “邢凯……打起精神好吗?小育不会有事的,你一天没吃饭了,先吃点东西好吗?……”   在这一刻,陈雅静再也不会幻想邢凯终有一天会爱上自己,再也不可能了。   邢凯趴在办工作桌前,听不进任何一句劝慰,除非现在邢育健健康康就站在他面前,否则他无法停止颤抖,这种感觉太可怕了,比地球毁灭来得更可怕。   陈雅静弯下身,环住邢凯颤栗的身躯……纵然面对多方挑衅依旧从容应对的邢凯,原本多坚强多沉稳的一个男人,只在一瞬间,被噩耗彻底打垮了。   缓缓地,邢凯搂住陈雅静的腰,将懦弱无助的表情掩藏在她的小腹上,他需要证明自己还活着,他需要更多更多的安慰,虽然那些祝福只是空洞的废话。   陈雅静微微一怔,谨慎地捋着他的头发,说:“你爱她,正因为她拥有与众不同的特质不是吗?给彼此多一点时间去等待,我想,她为了你也不会让自己出事。”   “我很怕就这么失去她,我很后悔相信她说‘不会去’的鬼话,她明知道我会担心得要死她还是去了……你认为,她会为了我保护自己吗?不会的,她只是想用一种她认为值得的方法牺牲自己,成为她安家第三张烈士证书,多自私的女人,可恶到极点了……”   邢凯终于弄懂了,他邢凯并不是她生命中的重点,她更爱冒险,或许她在走进邢家前就等着步她父母的后尘,所以她才一次次把自己推向别的女人怀里。好吧,他完全可以接受她不爱自己的事实,但是如今,为什么还要让他在担惊受怕中熬日子?   陈雅静紧紧搂住他的身体,希望能给他注入一丝丝温暖,哪怕只有一分钟,暂时让他可以停滞胡思乱想也好。   “你是这么优秀,邢育不是瞎子傻子,她怎么舍得离开你。嗯?”   邢凯自嘲一笑,现在,他只有不停说话,才能使得自己的头脑保持清晰……“你认识的我确实还算凑合,但曾经我是一个到处惹是生非的坏孩子,仗着家里是高干见谁欺负谁,旷课,泡妞,打架……总之,邢育见过最糟糕的我,但她从不会对我指指点点,那时我还常骂她,骂得很难听,动不动就让她滚出邢家,她却什么都不说,照常帮我洗衣做饭,像个小丫鬟似地由着我乱发脾气……久而久之,我也骂累了,渐渐适应她的存在,喜欢上她做的饭菜,为了一顿饭,我宁愿抛下狐朋狗友放学直接回家。她会坐在沙发上等我进门,不管我摆臭脸还是神色倦怠,她总是笑眯眯地跑过来给我递上拖鞋,还会说一句,‘我给你做了好吃的,快去洗手。’那种感觉,真是温暖……所以为了她,我愿意成为她希望我成为的那种人,而她,却从不承认是她把我拉回正路。”   想到邢育,邢凯再次陷入焦虑,他紧了紧手臂,把自己那可怜虫般的表情藏在陈雅静看不到的地方。他最差的一面已收录在邢育的脑海中,他只会在她面前无所顾忌的暴露缺点,也只有那个女人才知道他颓废消极的模样是多么不堪入目。   陈雅静感到衣角有些湿润,她惆怅轻叹,没人能解救邢凯正在坠落的心。当然,也没有一个局外人可以深刻理解,别人的爱情故事究竟着迷在哪里。   这时,电话铃响起,部长秘书请邢凯过去一趟。   邢凯迅速整理情绪,离开办公室前,恳请陈雅静,希望她能等他,陪他多聊一会儿。   陈雅静欣然接受,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只是陪他说说话。   半小时后,邢凯喜滋滋的推开房门,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部长指派他前往重灾接见各国慰问大使,虽然只有一个星期,他已心满意足。   当然,邢凯并不知道,邢复国亲自向外交部部长提出请求——请部长一定要让他邢复国的儿子前往危险最前沿。做出这个艰难的决定,作为父亲,需要超越常人的勇气。   当天下午。   邢凯坐上飞往北川羌族自治县交界处的军用直升机,在余震有可能达到6.1级的情况下,他却恨不得插翅飞到邢育所消失的地点。   邢凯手中捏着一张邢育的照片,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憔悴的面容上终于绽放出一丝暖暖的笑容……   我来了邢育,来接你回家。   ∞∞∞∞∞∞∞∞∞∞∞∞∞∞∞∞∞∞∞∞∞∞∞∞∞∞∞∞∞∞   而同一时间。   邢育与六名遇难者被困在坍塌的山洞中。其中,五名成年人,一名儿童。   受伤者东倒西歪躺在地上哀嚎,洞中空气极为稀薄,但幸好还有水源,水源滴滴答答渗入断裂的岩石,所以到目前止并没出现死亡者。   ∞∞∞∞∞∞∞∞∞∞∞∞∞∞∞∞∞∞∞∞∞∞∞∞∞∞∞∞∞∞   邢育一边忙着给伤者清理伤口,一边指挥几名村民凿开出路。   大概是三天前,他们还能听到直升机路径此地上空的飞行声,但如今已陷入一片死寂。   据邢育分析,他们所处的位置极其隐蔽,四周山石碎裂坍塌,从高处俯瞰地面,应该只能看到掩埋入土的乱石堆,看来,救援者已不相信此处地带还有生存者。   “邢大夫,怎么还没人来救咱们啊……”遇难者愁眉苦脸地问。   “别灰心,也许挖着挖着就与救援队汇合了呢,加油!”   邢育透过微弱的光线,向遇难者抛去信心满满的笑容,她相信,求生欲可以创造无限的力量。   追溯两个月前,就是救援车翻车的那一天,她隐约听到孩子的哭声从山里传来,所以她在情急之下提起急救箱向山中跑去,谁知她前脚爬上山,后脚再次发生地震,顷刻间,山摇地动,树木倒塌,截住了她返回大队伍的去路。但是她无暇多想,因为撕心裂肺的哭泣声依旧萦绕耳边,所以她义无反顾地向前方找寻,竟然在山脚下发现一个连村名都没有的小村落,全村住户不过三十几人,平时靠打猎为生。地震突如其来,村中仅有的几个男人全被困在山涧中。于是,邢育先与村中老弱妇孺合力点燃火堆,希望能引起救援队的注意,随后,她扛起锄头带足干粮,只身寻找遇难者。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余震不断,沿路遇到不少遇难者。于是,在没有任何代步工具的情况下,她唯有一个一个的救助,再一个一个背回小村庄进行紧急治疗。   一来二去之间,她已在这片半封闭的山路上踏过千百遍。   就在五天前,她在新一轮的急救过程中,再次遇到地震。这一次的地震来势汹汹,导致她也被在困在其中。   ∞∞∞∞∞∞∞∞∞∞∞∞∞∞∞∞∞∞∞∞∞∞∞∞∞∞∞∞∞∞   微弱的光线射入山岩的缝隙,悄然落在邢育忙碌的身影上。   邢育撩起袖口,擦了擦脸上的泥泞,眼前浮现出邢凯着急的模样,她揪心地掉下泪。   “阿姨别哭啊……咱们一定可以逃出去,别哭别哭,放心撒,我是男子汉,我会保护你!”一双胖胖的小手附上邢育的脸颊,帮她拭去眼角的泪滴。   邢育歪头一笑,抱起小男孩蹭了蹭:“嗯,有你保护阿姨,阿姨一点都不害怕……”   生命之所以会被自己看轻,正因为别人看重你的存在。   因此,她或许要食言了,没有保护好自己,唯一对不起的人,是邢凯。   邢凯,请你一定要原谅我。      第44章:2008年7月27日      邢凯在处理完外交部部长交代的任务之后,亲自率领一只黄金救援队(黄金72小时急救)进入深山老林,一片荒芜,路遇村落只剩下残垣断壁。   “邢副处长,这片区域经周密勘测,已无生存者,能救的都救出去了。”救援队长可以理解邢凯寻亲的心情,但他们在五天前已顺利救出最后一批妇孺及伤患村民,如今,村庄面无全非,苍凉狼藉。   邢凯身着迷彩军装,扬了扬帽檐,跳上废墟堆顶端眺望四周。他这一路上始终缄默不语,眼中却闪烁着喜悦的光芒,因为他已从某位获救者口中得知——邢育最后出现的地方就在这附近,大约在八天前离开,这对他而言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   他坚信,邢育还活着。   邢凯缓缓仰起头,闭起双眼,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保持乐观的心态……小育,7月9日是你的28岁生日,很惭愧,这么多年从没陪你过生日,原本今年打算多请几天假陪你出去旅游,但天不遂人愿。   明年!我答应你,一定好好为你庆祝生日。   ……小育,请你无论如何要相信我给出的承诺。   虽然我不知道你处在哪种困境中,但是我相信你可以听到我一声声的呼唤。十三年了,十三年了小育,只要我邢凯答应你过的事,哪一件没有办到,你说是不是?   所以这一次!你必须要对我充满十足的信心,用你微弱的,或者健康有力的呼吸,为我指出一条通往你身边的道路。这条路布满荆棘也好,刀山火海也罢!总之找不到你,我绝不走!   ——小育,请帮我指引方向,我知道你活着,一定还活着。十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你肯定不好意思不说一声再见就离开我,对不对?   一分钟的等待;   二分钟的煎熬……   就在此时,一阵凄寒的冷风吹过,救援队队员个个警觉,火速跳上直升机垂向地面的挂梯。   “邢副处长!地壳在动,快上来啊!”救援队长抓起对讲机疾呼一声。   邢凯则充耳不闻,甚至再也不想听各种探测仪给出的定论,他要用最原始的方法,用听觉,用气息,用心电感应,找到他比生命更珍惜的女人。   缓缓地,邢凯举起三根手指,心已如钢铁般不可动摇;   ——小育,没什么可商量的,我最后一次警告你,要么一起死,要么一起活!   ∞∞∞∞∞∞∞∞∞∞∞∞∞∞∞∞∞∞∞∞∞∞∞∞∞∞∞∞∞∞   就这样,又是几分钟的等待……   不知是老天真的眷顾他一片痴心,还是正巧一缕光线刺上了眼皮。邢凯悠悠地睁开眼,看向东面深林的位置,邢凯举起高倍望远镜看去……居然看到一条至高处断断续续流淌的小溪。光线通过水面反射到他所在的位置,一个光点,确如钻石般璀璨。   显而易见,有水的地方才可能具备生存的基本条件。   邢凯不禁心潮澎湃,三两步跳上挂梯,指挥飞行员穿越密闭的丛林,前往水源地!   虽然没人相信碎石压顶的情况下还会存留生还者,但全体服从邢凯的命令。毕竟,奇迹本是由人类所创造。   直升机轰鸣推进,但参差的山林中没有可供降落的条件,余震随时会发生,邢凯不能为一己之私牺牲救援队队员,所以他只身跳到地面,指挥所有人暂时半悬空待命,保持通话。   邢凯首先找到溪水断裂顺流的一座乱石堆,溪水顺着石头缝渗入岩壁。他匆匆打开生命探测仪,(探测20米之内心跳电波)。他抹了把汗,有条不紊地滑动侦测杆,只待那平静如水的显示屏上跳出有关生命的讯息。   半小时过去,直升机上的地震探测仪发出警报,救援队队长焦急地请求邢凯迅速返回直升机,地震很有可能在一秒咆哮。   邢凯索性关掉对讲机开关,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他人都来了,就没打算一个人回去。   时间分分秒秒过去,虽然汗水浸透了他的军装,他却心平气定,依旧坚信,一定可以找到。   ……小育,我知道你就在我的身旁,虽然石块阻隔了我们之间的联系,但我血液中不断涌出一股股沸腾的气流,这澎湃的涌动,证明你离我是很近的,很近。   ∞∞∞∞∞∞∞∞∞∞∞∞∞∞∞∞∞∞∞∞∞∞∞∞∞∞∞∞∞∞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七分钟之后;   滴滴滴滴滴————探测仪为生命高歌一曲最嘹亮的音符。   邢凯瘫坐在地,为这支旋律热泪盈眶:“所有人都过来,找到了!找到了!——”   收到命令,直升机“轰隆隆”盘旋驶进,当救援队确认经纬度之后,在无法启动碎石机的情况下,采用地表层爆破技术炸开石堆。   ∞∞∞∞∞∞∞∞∞∞∞∞∞∞∞∞∞∞∞∞∞∞∞∞∞∞∞∞∞∞   震耳欲聋的响动唤醒一名被困者的听觉,他从昏迷中微微抬起眼皮。原本,有七名被困者挤在山洞中,但在经历几次余震之后,现在只剩下这一人还没完全丧失知觉。虽然这名被困者什么都看不到,但是从昨天开始,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洞内,再也没人跟他说过一句话,而他也只能听到自己微弱的呼吸声。   并且,被困者的左腿压在乱石下,他无法挪到,更没力气求救,黑暗中,他胡乱摸索着什么,试图抓到可以发出声响的金属物,但是……只有几张碎纸屑压在手掌心里,他挣扎着向前爬,伸出干瘦的手指,伸向那一缕阳光。   ∞∞∞∞∞∞∞∞∞∞∞∞∞∞∞∞∞∞∞∞∞∞∞∞∞∞∞∞∞∞   很快,救援队发现了第一名被困者,所有人无不展露出惊喜的大笑容。但不幸的是,必须马上为这名获救者进行截肢手术。于是,救援队在得到被困者同意的情况下,开始准备手术。   邢凯则注意到获救者粘在手心中的,浸满血迹的碎纸屑,他急忙用镊子夹下碎纸片,定睛看了看上面的字体及一个模糊不清的名字“邢凯”……   他的眼泪,再次迸出眼眶。   “邢育在里面,我确定她在里面,给我锄头,给我所有可以继续挖的工具!……”邢凯已然语无伦次了,那种心情无法言语,虽然嘴上不承认,但心里已画上句号,可现在,他的邢育,就在不远处等待他的到来。失而复得,失而复得啊!   ∞∞∞∞∞∞∞∞∞∞∞∞∞∞∞∞∞∞∞∞∞∞∞∞∞∞∞∞∞∞   然而,   当一块块大石翻开;   当救援队发现邢育的时候——她怀里护着一个小男孩,一块巨石压住她的整个背部,如果没看错的话,她的脊椎骨已被挤压得有些变形,赤黑色的鲜血蔓延在她的四周,就连脚上的白球鞋也成了红色……她那表情,如同死了一般,毫无生气。   这一刻,队员们的目光聚集在邢凯呆滞的神情上,而邢凯直勾勾望着,望着邢育那几乎压碎的身躯……   他多想抱住她,但是他的双脚无法挪动,甚至惊恐地后退 ,只会喃喃地说着“不……不……”   噗通一声,邢凯昏倒了。   而下一秒,小男孩的手指动了动,凄厉的哭声,穿过云霄。邢育受伤的手指塞在孩子的嘴里,滚滚流淌的鲜血,为这孩子延续了生命的奇迹。   不止是这个孩子,在这场与天斗的战役中,通过她不懈的努力,前前后后挽回了十余条生命。虽然没有人知道她姓氏名谁,但她永不妥协的笑靥,将会刻在每一位获救者的心中。   ∞∞∞∞∞∞∞∞∞∞∞∞∞∞∞∞∞∞∞∞∞∞∞∞∞∞∞∞∞∞   傍晚。   当邢凯醒来的时候,人已躺在病床上。   倏地,他拔掉手背的输液管,跌跌撞撞冲出病房,可他一出门,两门救援队队员拦截了他的去路。   “邢副处长,请您一定要保持冷静,医生们正在全力抢救邢育。”   “她,没死,是,是吗?还活着,是,真的吗?……”邢凯从来不知道自己比女人还能哭,眼泪就像开了闸水龙头,无休无止流淌。   救援队队长神色忧戚,沉重地点点头,又如实汇报道:“此次救援任务一共找到七名被困者,六名成年人一名儿童,其中五人死亡,一人截肢,儿童安然无恙,而邢育……昏迷前应该为自己注射过某些急救药剂,所以幸运地支撑过来。但她的头部受到重创,全身共有七处骨折,肝脏破损导致大出血……暂时不能判断存活几率。”   汇报完毕,救援队长将一个血迹斑斑的笔记本交到邢凯手中,沉重地说:“这个本子压在邢育手下,有部分内容已遭人为撕毁,我们几人尽力寻到残页,交给您保管吧。”   听罢,邢凯在空气中捞了三次才抓到笔记本的位置,那是邢育的日记本,属于她的秘密都在里面,可是,没有了她,他对任何事都不会感到好奇了……   脑中仿佛灌进了水银,疼得抽搐,他已不敢思考,不敢靠近手术室,不敢听到任何有关邢育的消息,周遭的一切都令他倍感恐慌。   他返回病房,锁起门,蜷缩在墙角里,手指捏着那本血染的日记本,把头埋在膝盖之间,孤寂的黑夜是那么凄凉,而他似乎回到十三年前的某个夜晚,在那些没有邢育的日日夜夜里,他只是个迷失方向的孩子。   求你,别撇下我,别这么狠心,求你行不行……   ∞∞∞∞∞∞∞∞∞∞∞∞∞∞∞∞∞∞∞∞∞∞∞∞∞∞∞∞∞∞   另一边。   邢复国虽然赶不到现场,但已从北京调来最好的脑外科权威配合院方制定治疗方案,亲自打电话追问邢育近况,当一个个不容乐观的消息灌进他的耳膜,他枯竭的泪腺再次涌出情绪。   ——邢育已在手术室中整整度过了十八个小时,各科大夫陆续进入手术室会诊,却依旧没传来一丁点喜讯。   邢育在手术台上受煎熬,而邢凯在病房里不吃不喝,心灵上同样受着无以复加的折磨。   他感觉自己一下子老了十岁,就连想吸一口气都会觉得疲惫。   住院楼时而发出微弱的震颤感,但没有人再会惊慌失措的尖叫,当老天爷给你一个这样的生活环境,我们似乎也只能屈服,只能尽可能去适应,只能心态平和的等它息怒。   还有,救援队竟然在废墟中找到邢育遗失的手机——   而她的手机卡里,只存储了三个号码:第一个,邢凯对外公开的手机号码;第二个,邢凯办公室电话号码;第三个,邢凯私人手机号码。   不想哭,不想懦弱的像个娘们一样只会掉眼泪,可是,他还能做什么,祈祷吗?别扯淡了,老天爷的脾气有多差,全中国乃至全世界的人民都领教到了。   邢凯捏着手机,坐在窗口,望向悬在半空的月亮,喃喃地哼唱着,念着他想说却又记不清的歌词……都是月亮惹得祸吧,那样的月色太美你太温柔,才会在刹那之间,只想和你一起到白头,而这一刹那,已是我的永恒,邢育,无论这一次是不是真的会离别,我必须要让你清清楚楚的知道,我爱你,你是我邢凯这辈子唯一的幸福……   ……等咱们都退休了,马上去实现我完美的养老计划。咱们住在海边,我讲笑话给你听,不好笑你也得给点面子笑两声。你烤海鱼给我吃,你烤得鱼肯定好吃,所以我不用配合也得翘起大拇指赞美你。你就是这样一个女人,除了不肯嫁给我,挑不出半点毛病的女人。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如果你不肯陪我去实现这个计划,那我也没辙,只能陪你去你该去的地方……      第45章:揭开尘封已久的秘密      经过院方极力抢救,终于……暂时保住邢育的性命,但只是暂时。   多方因素,导致邢育大脑皮层功能严重损害,她现在处于“不可逆”的深昏迷状态,丧失意识活动,但皮质下中枢可维持自主呼吸运动和心跳。   也就是说,邢育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苏醒,也许,永远不会再醒来。   然而,这还不算完,因为邢育还没有度过危险期,能不能熬过难关就看她自己了。   ∞∞∞∞∞∞∞∞∞∞∞∞∞∞∞∞∞∞∞∞∞∞∞∞∞∞∞∞∞∞   邢凯坐在病床前,望着她一张布满伤口的苍白小脸,她的一头秀发不复存在,氧气管送入她的小小鼻孔里,手背插着针管,两条腿及左手臂都打了厚厚的石膏,各种仪器在病房滴滴答答作响……她应该很难受吧。   他轻轻附上邢育清瘦的手指,热乎乎的,什么都不说了,活着就好。   “你不是不让我看你的日记吗?”邢凯高举日记本,缓了缓情绪,故作得意地,粲然一笑:“你做梦也没想到日记本会自动跑到我手里吧?不想让我看就醒过来抢啊,呵呵……不过看在你行动迟缓的情况下,我给你十分钟考虑,听见没?倒计时开始喽……”   说着,他收敛笑容,看向挂钟,十分钟已在转瞬之间流逝了。   邢凯沮丧地舒口气,翻开残破不全的日记本,这会要庆幸她的固执,非要假象自己有一天会瞎,所以写日记使用盲写,字体够大,丢失内容相对减少。   “光明正大偷看你日记,切,不服起来抽我啊……”邢凯蹭了蹭鼻子,先翻到他最感兴趣却没完的那一页……   1996年7月15日:   可以说,今天是我生命中的转折点,就在这一天,在这大雨纷飞的一刻,注定我未来必须要走的路……邢凯扔了我最爱的白球鞋……我难过得想死。(邢凯那一次偷看,就断在这里,日记中表述了一大段她对父母的怀念。)   而后,直接转到,8月12日——   邢凯做了一件令我意想不到的事。自从他那一天冒大雨在垃圾场里翻找白球鞋无果之后,这件事过去将近一个月了。今天,他居然又买来一双款式相近的白球鞋安慰我,甚至编造一套几乎不合逻辑的故事哄我开心……   从小至今,我没有得到任何一方面的关注,即便父母也一样,似乎我就是多余的存在体,多得像灰尘一样不需要被珍惜,更没人关心这粒尘埃是否有情绪。   然而,就在我迷惘于生存价值的时候,一个名叫邢凯的大男孩站出来,带着真诚的歉意,不但恳请我的原谅,并且因为我的难过而感到自责的时候,我怎么可能再去责怪他?   我必须承认,我被深深地感动到了,从没有一个人对我这么好,更没有人会像他那样为所犯的错误做过真正的补救。当然,他也如大多数一样,为一些不切实际的事而许诺。所以我也没当真。但是我真的没想到,他竟然没有忘记他的承诺,即便找不到白球鞋了,也会想尽办法弄来一双相似的还给我。   承诺,是我最不相信的东西。   他的举动,也许只是抱着歉疚的心态,也许很快就忘了记;   但对我而言,意义重大,大到足以征服彻底我。   因此,为了他,我愿意放下所有的怨恨,开开心心地努力过生活。   ∞∞∞∞∞∞∞∞∞∞∞∞∞∞∞∞∞∞∞∞∞∞∞∞∞∞∞∞∞∞   总之一句话,不管他未来会变成什么样,从今天开始——邢凯是我安姚这辈子唯一的男人,我已经认定他了。   我会尽我所能去照顾他,用我的方式去关心他。但是,这份感情我不会让他知道。如果,只是说如果,他有一天也会爱上我,我会转身抽离。   因为……每每想到父母躺在停尸间的那一幕,让我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卑微。他们是那么自私,他们不是不相爱吗?怎么可以出尔反尔……但那种自私又无可厚非。只是,我无法面对。   想起父母,我的眼泪总是流个不停,也只有我知道,这个懦弱胆小的女孩,才是真正的我。   1996年9月25日:   邢凯喜欢上同班级的一名女生,她叫冯茜茜。我清楚这女生是他喜欢的类型,所以我主动与冯茜茜打招呼,帮他制造接近那名女生的机会。当我看到他忘了分数线的约定,疯狂追求那名女生的时候,我悬起的心终于落地一大半。只要他不把重心放在我身上,我就放心了。   1996年10月3日:   邢凯约冯茜茜、扬明哥还有我去看电影,我永远忘不了这一天。邢凯在黑暗的影院中拉起我的手,虽然身边坐着他现任的女朋友,但我的心跳得很快,险些被他看出异样。不过,我也萌生了很深的罪恶感,因为我一直在努力地,给他制造一个栖息地,当他疲惫的时候,让他知道,有一个女人,只要这个女人活着,任他呼之则来挥之即去。   1996年12月10日:   邢凯居然提出与冯茜茜分手,交往还不满二个月,冯茜茜好像不是很难过,邢凯亦然。可之前呢,邢凯对冯茜茜是多么地百般喜爱。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黏在一起。   正如我所料,爱情在通常情况下是禁不起考验的。喜新厌旧是男人的天性,邢凯更不可能超越,因为他太寂寞了。我想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安定下来,所以更坚定了我的决心。   1997年1月25日:   邢凯拿到期末考试的成绩单,平均分数84.5分,邢凯自尊心受到重创,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导他,所以脱掉衣服转移他的情绪,这招很有效,可当他压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忽然有点害怕,因为我还不懂怎样才可以有效避孕,所以暂时拒绝了。   1997年1月26日:   邢叔叔从秘书口中得知邢凯的考试成绩,邢叔叔显然没料到他儿子可以获得这么高的分数,并且英语考试成绩拿到全年级第一名,所以邢叔叔高兴得过了头,决定给邢凯买辆车当奖品。分明就是他自己宠坏了儿子,却要问别人,他为什么教导不好儿子。   这一晚,邢凯喝了很多酒,或许他从我眼中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吧,他不由火冒三丈,强行与我发生性关系。我虽然又紧张又害怕,但是我没有逃避,并且递给他一个安全套。不过最终没用到,因为他……酒劲上头,昏睡过去。我,都过去几个小时了,我的心脏还是怦怦乱跳,脸蛋滚烫,我……去洗澡了。   1997年1月27日:   邢叔叔的秘书将一只金毛幼犬送回家,是送给我的,虽然这只小狗很可爱,但我一点都不想养,狠心地将小狗丢在院中放养。邢凯给小狗搭了棚子,痛斥我没爱心,我索性承认,至于原因……狗的寿命太短了,一旦注入深厚的感情,我将再一次面临失去,对不起大育,我已经伤不起了。   1997年1月30日:   邢叔叔询问邢凯是上大学还是去军校。邢凯来问我的意见,其实他的选择就是我的答案,我从来不在乎他能飞多高,只在乎他飞得累不累。并且,读军校很辛苦,校园里又全是男人,他没机会谈情说爱,会感到孤独与寂寞,所以我说希望他上普通大学,他却没听话。   1997年 2月11日:   邢凯说他喜欢保时捷,我去书店查资料,最便宜的也要七十多万。我想我这一辈子也赚不出一辆车钱。所以,我只能偷偷溜出去打零工赚点钱,打算给他买一辆保时捷模型车。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一定要用自己的钱来买。可是后来,警察抄了小作坊,我在警察局里待了将近十个小时,临走前,警察局局长悄悄问我,问我是不是认识邢凯,我便知道是邢凯报的警。我猜想,他希望我向他求救,可是我不能这么做,即便不是他报的警,我也不会向他求救,因为我对他的依赖,会让他知道我也不能没有他。当然,我的确不能没有他。   1998年7月9日:   今天是我的十八岁生日,但我没有告诉邢凯。我去学校看他,他晒得很黑,壮实了不少,他见到我的第一面就是问我想不想他,我违心说,不想。并且告诉他,毕业之前不会再来看他。我希望他转身就走,脸上带着满不在乎的笑意,可他却用那种我受不了的眼神看着我,我怕我会在他面前哭出来,拔腿就跑,当背对他的那一刻,我的眼泪止已无法停止。   1999年1月21日:   邢凯获得校方批准,得到半个月的探亲假,那段日子,他不停地与我做爱,一遍又一遍问我爱不爱他,我再次昧着良心说:什么爱不爱的,我不懂。他的眼神很受伤,我在心里无数次向他道歉,却不能让自己流露出半点情绪。   邢凯,不是我不相信你对我的感情,而是我不敢让自己相信。正因为你太真诚,我便越发感到恐慌。当大部分情侣只愿意停留在爱情的甜蜜中时,我想得却是爱情会在哪一天结束。害怕终有一日,你与我形同陌路。   1999年2月27日:   我发现自己怀孕了,我没有告诉任何人,独自去做了药物流产……当小小的胎儿流出我体外的时候,我终于体会到什么才算是窒息般的痛楚。我哭了整整一个晚上。对不起邢凯,你今年只有二十岁,而我也才十九岁,如果有一天你对我心生厌烦,我们的孩子也会走上我曾经的路,即便物质上给予得再多,也不及拥有父母疼爱的万分之一。   2000年1月02日:   邢凯学成归来,我朝思暮想的男人终于回来了,真是开心得晕头转向。但我克制住对他的思念,依旧以平常心对待他。而他显然对我过于冷漠的表现不满意。   当晚,他约了安瑶来家里吃饭。而我私自离开的举动令邢凯更加气愤,我望着他一双含情脉脉的目光,我的心情倍感焦虑,所以我编出一大堆我认为正当的理由,比如高干家庭所带来的压力等,而后狠心地告诉邢凯——我不想嫁给他。   只有让他对我死心,我才可以安心地待在他身旁,我承认我的做法过于偏激甚至心理扭曲,但谁能体会我的心情?我真的不能失去他。不能听到他有一天对我说:邢育,我开始讨厌你了,你滚吧。所以,我要努力成为他的家人。亲情可以长久,而爱情只是昙花一现。   2000年1月05日:   今日邢凯与安瑶正式交往,我一整天都很开心。不过,我承认我在刻意忘却那个悲伤的自己,因为这是我自己决定的路,忘却爱情,只做亲人。   安瑶是个比较务实的女孩,大都市的女孩大多像她这样,喜欢名牌名车,其实这观念没有错,贫贱夫妻百事哀,当然,我并不认为她不爱邢凯,感情需要慢慢培养。毕竟邢凯是那么优秀,就是脾气不太好,年轻气盛嘛。安瑶,你是这么开朗可爱,加油!   2000年2月03日:   今天是三十晚上,邢叔叔,邢凯还有我一起放鞭炮,邢凯终于愿意以兄长的目光看待我,我也终于以家人的形象入驻邢凯的生活,高呼万岁,春节快乐!祝所有人平安快乐!   ——邢凯邢凯!我是不是再也不会失去了你?      第46章:揭开尘封已久的秘密      2001年3月06日:   今天是邢凯的22岁生日,他心情不好,我也不知道怎么做才能令他心情好转,我无意中得知邢凯的班级中来了一名插班生,我去见了那个人,如我所料,是一个比邢凯更自恋的混血儿,叫付嘉豪。我把付嘉豪给揍了,虽然他很无辜,但是我没有感到心里不安,因为邢凯不喜欢的人我更不喜欢。邢凯开心,我的世界就是彩色的。   2001年7月09日:   邢凯满22岁不久,突然决定与安瑶结婚,我举杯恭喜他,他却扇了我一耳光,他的表情已不能用气愤去形容,而是寒心吧。邢凯的表现,令我第一次推翻对男人一贯持有的,喜新厌旧的看法,我哭得很伤心,差点说出我对他的感情,就差那么一点。   还有,今天是我的21岁生日。唉……   2001年8月8日:   今天是个大日子,安瑶嫁给了邢凯。邢凯并没有与妻子搬出去独住,也不准我搬出去住,邢叔叔竟然也赞同。所以,我以妹妹的身份与他们住在一起。可是,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因为安瑶看我的眼神有一点排斥,我猜想这种关系迟早会出现问题。我祈祷安瑶千万别多想,毕竟当我住进邢家的时候,我就没打算成为谁的谁。   2002年8月8日:   就在他们结婚一周年的今天,安瑶正式向我宣战,她说我是他们夫妻之间的绊脚石,可我只想做一块普通的石头,可以被你们垫在脚下登高望远的石头。我只想留在邢凯身边,给你们做饭洗衣,看你们开心地过小日子,哪里虚伪?……算了,不提了,其实我现在更担心邢凯,怕影响到他的情绪。对不起邢凯,你学习任务这么重,我还给你添麻烦。   2003年2月20日:   安瑶与邢凯吵架,安瑶一气之下搬回娘家。我代表邢凯去安家接安瑶。安瑶非但不领情,还对我大肆人身攻击。如今她变得言辞刻薄不可理喻,我几乎不认识她了。我必须承认我做错了,不该多管闲事。但是我想问你:安瑶同学,如果可以回到从前,你会不会依旧让我把你的电话号码偷偷输入邢凯的手机里?   2003年5月:   SARS来袭,席卷整个中国。邢凯持续低烧不退,他表面上显得不以为然,其实心里很怕,谁能不怕死呢?不过,我不会让他一个人孤独的走上黄泉路,即便我幸免于难,也会选择自杀陪他一起去。别怕邢凯,人间,地狱,有我陪着你。   2003年11月:   邢凯向安瑶提出离婚,安家三番五次来闹,看到邢凯为此事日渐憔悴,我越发痛恨自己,如果当初不是我撮合这段姻缘,邢凯就不会在二十出头的年纪面临到婚姻问题上的困扰。我真的很后悔,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光。但是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尽量弥补所犯下的过失,照顾邢凯,呵护邢凯,不管别人怎么看我怎样想我,邢凯才是我唯一在乎的人。   ∞∞∞∞∞∞∞∞∞∞∞∞∞∞∞∞∞∞∞∞∞∞∞∞∞∞∞∞∞∞   ——看到这,邢凯拧起眉,到现在还没明白邢育究竟在为什么事感到万分恐慌,居然恐慌到连尝试一下的勇气都没有,但无疑的,字里行间证明她是爱自己的。   于是,他索性直接翻到最后几页,继续看……   2008年3日23日:   邢凯已经29岁了,他想方设法希望我怀孕,我当然也想给他生个孩子,可是……还是不行,避孕药还得偷偷吃,年纪越大,我顾及的问题反而越多,起初不生,是因为那时候的我们太年轻,我怕孩子成为第二个我。现在不生,完全是我的问题,无法控制胡思乱想……   如果我突然死亡,孩子的脸庞会触动他那看似坚强,却无比脆弱的神经。邢凯,对不起。你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我看得出你越来越离不开我,而我,越发陷入恐惧当中……即便此时此时,我只是假象你抱着我们的孩子想起我的情景,我已然承受不了,请原谅我的独断专行。对不起,你骂我打我都可以,但是千万别不理我。   ∞∞∞∞∞∞∞∞∞∞∞∞∞∞∞∞∞∞∞∞∞∞∞∞∞∞∞∞∞∞   “你!……妈了个巴子的,原来你一直在吃避孕药?!害得我差点戴面具去医院检查!活得好好的天天琢磨着怎么死是什么意思啊你?!”邢凯非常愤慨,不过更多的则是心疼,从不知道邢育的人生观这么消极。   他沉沉地吐了口气,翻开血淋淋的最后一页;   邢凯手指有些抖,他站起身,走到玻璃窗前,一个字一个字的仔细阅读。   因为她全部的情绪,应该都集中在这里了——   2008年7日26日:   我被困在地震区的某个山洞里,我的身体被一块大石板压住,但还有一只手可以活动,所以,这应该是我最后的一篇日记了。   当面临死亡的这一刻,首先,我要为我可以在黑暗中继续写日记感到庆幸。其次,我要为我曾经所做出的一切绝情事而感到万分庆幸。   邢凯,我一直想告诉你,人是那么渺小,谁都不知道明天会怎样,我怕我像父母一样永别于世,很怕你会像我一样留下太多遗憾,太多眼泪,想哭都不知道抱着谁哭。   更害怕,你为了我,牺牲自己宝贵的生命。   ∞∞∞∞∞∞∞∞∞∞∞∞∞∞∞∞∞∞∞∞∞∞∞∞∞∞∞∞∞∞   在临死之前我会向你坦白;   邢凯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非常非常爱你。   其实一个“爱”字已无法诠释我对你的感情,我可以很坚定的告诉你,你就是我的生命,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为你而活;纵然如今大局已定,我并没放弃,为了一线生机,我努力呼吸着,拼命挣扎着,吸允着自己的鲜血延续生命……   可是你看,不能因为我爱你,便减缓我的死亡时间,不能因为我爱你,身上的石块不翼而飞,更不会因为我爱你,你便出现在我面前……   显然,爱情无法控制任何一件事的发生,爱情更没有奇迹。   所以我只想单方面的爱着你,不相爱,就没有分离;不相爱,就不会给你带来心灵上的伤痛。   邢凯……   你听懂了么邢凯?   没有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诺言,就没有幻灭后的恸绝;   不相爱,我便不会成为你的唯一;而你,永远是我的唯一。   即便我死了,你还可以搂着另一个女人慰藉伤痛,不会像我当年失去父母那样无助悲惨。   即便我死了,你也不用被另一个女人质问:你是爱她还是更爱你已故的亡妻。   而对于你,只要我活着,我始终会站在你人生的每一个交叉路口,无论你遭受哪种伤害与困境,一转身,至少还有我在对你微笑。   我可以给你一个家人般的拥抱或者情人般的亲吻。至少你这一生中有我这样一个女人,默默地爱着你,你不需要对这个女人负责。但是这个女人,死心塌地的陪伴你,这个女人,可以为你解读心事,开导你,关心你。这个女人为了你可以伤害任何人,当然也包括她自己。而你,永远也不用考虑哪些话可以说,哪些话不能说。   ∞∞∞∞∞∞∞∞∞∞∞∞∞∞∞∞∞∞∞∞∞∞∞∞∞∞∞∞∞∞   ——看到这里,出现了几页空白,准确来说,邢育当时的状态,似乎没力气搓开下一页纸,血手印压在页面上,因痛苦而遗留下深深的抓痕。   邢凯攥住胸口,一手支在窗沿旁,尽量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他颤抖地翻阅着,直到翻到最后,才看到了几行字——   【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也不知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神智渐渐混沌,呼吸越发困难……邢凯……我很想你,想到你,可以治疗我全身的疼痛,想到你,我会笑着停止呼吸。】……   对不起邢凯,我在临死前做出最后一件狠心的事,就是永远不会让你看到这本日记中的内容,因为我正用尽全力撕毁它。每撕掉一页,便让我想起我们的过去,我想,当我的眼泪流干的时候,这本伴随我十三年的日记也会与我一起化为灰烬吧。也好,就此埋葬我们长达十三年的友情,亲情,爱情以及我的生命……   我想你肯定理解不了我的心态,其实我也很讨厌自己的个性。   十五岁之前,我生活在一个“烈士成群”的村庄里,两鬓斑白的老人们,终日以泪洗面。而我,每日活在恐慌中,然后再坚定的告诉自己,父母一定会健健康康地出现在我面,因为他们答应过我,当执行完这次任务之后,他们会很快回家,跟我一起吃饺子。   于是,满怀憧憬的我,每天都站在村头等爸妈,从日出等到日落,从黄昏等到傍晚……   可最终,等到的却是两具冰冷的尸体。我独自走进停尸间,父母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分都分不开……我就那么看着,难过得几乎窒息,却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父母的死,让我彻底认清人生的变化无常;同时,让我看清爱情所赋予的巨大魔力。   所以邢凯,对你的爱越深,我就越害怕。有了承诺,就有了憧憬。当承诺终有一天作废,我们已无法回到从前。一旦失去了你,我再也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可是,我还不想死,想陪你到老,陪你做一切你想做的事,你喜欢住在哪里我就陪你住到哪里,哪怕我只是以妹妹的角色陪伴在你身边。   ……我对你的爱,如履薄冰;我对你的爱,坚如磐石。   邢凯,谢谢你送我的白球鞋,谢谢你给我买的漂亮衣服,谢谢你像家人又像情人一样呵护着我,我这一生感到非常满足。更要谢谢你陪我走到人生尽头,对我而言,是不幸,也是解脱,让我在生命结束的这一刻,依旧拥有你对我的爱……   邢凯,当你某年某月想起我时,千万不要难过,因为,我在你身边的这些年,真的非常幸福……   而如今,我只能道一声永别了。   ——这一生只为邢凯而存在的妹妹,邢育;   ——这一生只爱过邢凯的女人,安姚;   绝笔。   ∞∞∞∞∞∞∞∞∞∞∞∞∞∞∞∞∞∞∞∞∞∞∞∞∞∞∞∞∞∞   看完之后,邢凯顿感天昏地暗   “砰!”的一声,他将日记本摔向墙壁——   “你怎么这么愚蠢?你给我起来!!起来告、诉、我、你为什么就这么蠢呢?!”邢凯暴戾的一拳砸向窗沿,接跟着,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顶着怒红的双眼指向病床上静躺的邢育,气得牙根直痒痒。   “你整整浪费我十三年的时间你知道吗?!让我去琢磨自己哪做错、哪一点令你不愿意嫁给我!我他妈还以你得了什么绝症呢,我就操你安家祖宗十八代!你说你们老安家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会折磨人的玩意来?!嗯?!……”邢凯眼中充满愤怒的血丝,他紧捂着口鼻,仰起头让泪眼逆回眼眶,缓了许久,很久很久……   他咬了咬嘴唇,坐回床边,温柔谨慎地,攥住她的手,低头望向她那张无动于衷的憔悴面孔,泪水几乎是直线滴下,打湿她的手背,打湿了床单,这滚烫的泪,又如一股起死回生的暖流,唤回他心中久违的火种。   倏地,他一把抹净眼角,灿烂一笑,百感交集地说:“不管你变成瞎子、瘸子、傻子、还是植物人,我再也不会离开你,听见没,谁也不能把咱们分开,你都不行。我也告诉你,我从没忘记十七岁那年对你说的话,我说是你是我后半生的幸福,你还记得自己说什么来着吗?你说……那只是因为我不够成熟才会说出那种傻话,你还让我走着瞧。可这一晃十几年过去了,我的心还没变,还是那个站在悬崖边等着你裁决的傻小子,你还打算用几个十年折磨我?陪你玩到我老死的那一天,行不行?行吗?……”他擦不干净脸上的泪了,怎么擦都擦不完。   ∞∞∞∞∞∞∞∞∞∞∞∞∞∞∞∞∞∞∞∞∞∞∞∞∞∞∞∞∞∞   “小育,我爱你,我恨我爱上你这铁石心肠的女人,我更恨我自己没能让你感觉到我对你爱是多么地坚定不移,对不起小育,让你彷徨了,害怕了……”   他趴在她的手背上,无助地颤栗着。   “……醒过来说一声‘你爱我’好吗?小育,邢育,安姚,不管你是谁,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求你,我等这句话等了十三年了,求你,求你醒过来……”   ∞∞∞∞∞∞∞∞∞∞∞∞∞∞∞∞∞∞∞∞∞∞∞∞∞∞∞∞∞∞   然而,邢育的手指没有像电视剧演得里那样动一动,眼角也没滑下一滴热泪……心电图显示器轻微地起伏着,每分每秒都在等待着,对生命的宣判……      第47章:回忆—安姚      安姚十五岁的这一年,天空下着淅沥沥的小雨。安姚在噩梦中再一次醒来,她擦了擦额头上的细碎汗珠,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她时常梦见妈妈。   妈妈一个月前离开家,临走前问她想要什么作为生日礼物。安姚想了想,难为情地说,她想要一双白球鞋。妈妈听罢满口答应,当时,妈妈慈祥的笑脸便深深烙印在她的脑海里。   然而,自从妈妈走之后,她就开始对自己无理的要求感到后悔,因为妈妈不是去游山玩水而是去抗灾救人,哪有白球鞋可买呢?   但是她联系不上父母,只能跑到村长家里借电话,希望部队上可以转告妈妈别为白球鞋的事上心,具体通知没通知到父母那边她并不知道,而在这事之后,她便开始噩梦连连。梦见妈妈私自脱离大部队寻找城镇,为了给她买一份生日礼物遇到了不可预知的危险。   ……安姚蜷缩在床脚,颤抖着,默默流泪,恐惧席上她的每一个毛孔。她无法让自己停止胡思乱想,无法让自己停止躁动,甚至,她恨不得一头撞死。   这时,敲门声响起,爷爷或奶奶们的呼喊声没有伴随而来。   安姚心里咯噔一响,擦掉眼泪,来不及穿鞋便冲向屋门。   而当她兴冲冲地打木门时,首先引入她眼帘的……是士兵手中捧起的两幅黑白照片。   安姚凝望着父母的遗照,踉跄两步摔倒在地,整个人都傻了。   “你是安国良的女儿,安姚吗?”某军官上前一步,神色凝重。   安姚一语不发,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害怕……害怕……还是来了,还是来了……   士兵军官本想扶起她,安姚却冷冷地抬起眸,指向门槛,“滚,你们都给我滚出去!”说着,她抄起手边的东西向士兵身上砍,无论抓到什么,她只希望这些人从眼前消失。   “安姚!你的父母都是革命烈士,他们用自己的性命换回其他人的生命,你应该为你的父母感到骄傲!”军官一手抵挡她的攻击,一手将她强行拉起身。   安姚捶打踢踹,又捂住双耳,她没有做好准备,她没有面对父母殉职的勇气!   “我爸妈的命就不是命么……就不是命么……就该死吗?!——”   “这叫什么话?!你的父母是伟大的英雄!他们牺牲了自己救助了他人,这是军人的义务也是他们的职责所在!如果让你的父母听到你说这种话!他们在九泉之下都不能闭眼!”军官拉起安姚向门外拽,指向各家各户的篱笆院,眼中充着泪,怒道,“你睁大眼睛看看!多少人像你一样失去了亲人,但是在面对天灾人祸的时候总要有人愿意牺牲!你以为我失去两名战友就不难过吗?!但是!是你的父母主动申请奔赴最前沿,如果他们考虑过自身的安全就不会义无反顾地向前冲,你究竟懂不懂你父母究竟有多伟大?!”   “我懂!你的意思是,国家!职责!灾民!任何人任何事都比他们的亲生女儿重要!”安姚扯下军官肩头的军衔,狠狠扯下丢在地上,“我也问你究竟懂不懂,我现在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了,我什么都没了,我为什么还要活在这个世间上?!你告诉我为什么还要活着?!”说着,她推开军官,猛地抽出军官腰间的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扣动扳机……   “呯”的一声巨响之后,安姚摔倒在地,李杰不知从哪冒出来,及时推开了枪口。   李杰晃晃被震晕的脑瓜,首先抢过她手中的枪还给军官,军官可以理解安姚失去双亲的痛苦,但没想到这孩子的性格居然这么刚烈,他被震撼得说不出话,可还没等他开口,李杰已拉起安姚向远处跑去。   等到了河边,安姚瘫软在地,雨水浇灌着她单薄的身体,面如死灰。   李杰不知该怎样安慰她,或者说,她的失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傻小姚,你至少还有我!我会照顾你!”李杰大声吼道。   安姚悠悠地仰望天际,她降生在这个小村庄,十五年来,她没有得到父母太多的关怀,饿了自己做饭,冷了自己缝棉衣,生病了自己抗,一切的一切都令她感到生活是孤独煎熬的,而她唯一的盼头就是父母偶尔展现在自己面前的笑脸,欣慰的叫她一声乖女儿,告诉她……他们很快会回家看她。   说了不算,不算还偏要说,爸、妈,你们究竟有多狠心?   “李杰哥,不要向我承诺什么,所有的承诺都是空话……”   “我说真的,你今天就搬到我家去住,我说的!你以后就是我李家的一份子!”   安姚拨掉李杰的手指,无力地爬起身,喃喃地说,“不,我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负担……”   “我可以哄你开心啊,你伤心的时候我会逗你笑,你哭的时候我帮你擦眼泪。”李杰追上她。   安姚木讷地摇摇头……李杰哥,对不起,你是好人,但是,正因为你对我好,我为了不让你伤心难过,必须在你面前伪装情绪,可我累了,累到不想笑也不想哭……   李杰不明白也不会理解。她要找到一个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活下去的人,那个人也许是男人,也许是女人,不需要刻意哄自己开心,更不需要看她的脸色压抑情绪,甚至给她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如果她很幸运地找到这么一个人,她会为了个人,努力地活下去,或许吧。   ∞∞∞∞∞∞∞∞∞∞∞∞∞∞∞∞∞∞∞∞∞∞∞∞∞∞∞∞∞∞   大雨纷飞。   安姚走着走着,走到村头,当一辆京V轿车划过她的眼前,她忽然鬼使神差地冲了过去,她知道自己还是想死,虽然她百般说服自己别轻生,但依旧按捺不住内心的绝望。   倏地,司机一脚急刹车,车轮翻起潮湿的泥土。安姚睁开眼,车头停在她身前一厘米的位置,她依旧活着。   陆军上将邢复国怒然下车,对安姚一阵呵斥,但安姚只是无动于衷地望着他,她注意到邢复国肩头的军衔,很想扯下来丢在地上,因为这些舒舒服服坐在车里人永远体会不到士兵们的艰辛,他们只会比手画脚,他们只会冠冕堂皇的说教!   “叔叔的权利很大吧,我要当军医。”她的语气稍带嘲讽。   “小丫头,快回家!”邢复国训了她十分钟,她居然给出这么个答案。   “你吼什么吼?……你们不是最缺少勇于牺牲的战士么?我现在愿意送死你反而不要了?”安姚不屑的冷笑,再大的军衔在她眼里,等同虚设。   “……”邢复国定睛打量安姚,这女孩眼中闪着泪光,嘴角却噙着冰冷的笑意。显然,女孩并不惧怕他,并且,她的神色中带出淡淡的哀伤,不由得令他想起过世已久的妻子,是的,正是这种柔和又倔强的目光,似曾相识。   邢复国慌神一瞬,转身向车边走去,他这是怎么了,竟然误以为见到思念的妻子。   安姚则快跑几步,一手卡在车门旁,“我要当军医,我知道叔叔有这个权利,请您成全我。”   “哟呵,为什么非要当军医?”   “我爸妈死了,我没地方去。”   邢复国笑容敛起,见这雨越下越大,他挪了挪位置,招呼安姚上车避雨。安姚起初原地不动,直到邢复国注意她没有穿鞋的双脚,这才一把将她拉上车。水滴顺着安姚的脸颊滑落,她知道邢复国在可怜她,可是她不需要任何的同情,也不需要虚假的关爱。   然而邢复国的一个举动,令她推翻了对高官的认知。   邢复国从兜里掏出白色的手帕,抬起她沾满泥土的小脚丫,一点一点,仔细帮她擦净脚底,又从司机那要来创可贴,贴在划破的脚面上。或许感到她身体传来的颤抖,邢复国将她的一双脚丫揣进大衣里,慈祥一笑。   “您别可怜我……”安姚强忍着眼泪。   “怎么是可怜?叔叔是心疼你。”邢复国揉了揉她湿漉漉的头帘,取过一条干毛巾帮她擦头。   这时,沿路寻找安姚的士兵匆匆赶来,安姚下意识挽住邢复国的手臂,邢复国则笑了笑,护住她的身体。士兵们向邢复国行礼之后,汇报了安姚的身份及情况。   听罢,邢复国心中很不是滋味,于是,他第一次不加考虑的做出决定——   “孩子,跟叔叔回家吧?叔叔家里有一个调皮捣蛋的坏小子,跟你年纪差不多大,叔叔认为你们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安姚卧在邢复国的腋下,温暖的气流笼罩在她冰冷的身体上,爸爸却不曾这样抱过她。她环住邢复国的身体,一双小手在他腰间打了个结,真暖和……   “不,我要跟着叔叔。我可以帮您擦车,帮您做饭,给您洗衣裳。”   邢复国怔了怔,他看得出,这女孩是多么渴望父母的关怀,渴望得令他心头一酸。   “叔叔,您能带我去看看我父母的尸体吗?……”   邢复国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亲自打电话找到安姚父母所在部队的负责人,他很快得知,安瑶父母的尸体在洪水中泡了好几天,如今已是面目全非。   “别看了孩子,叔叔带你走。”邢复国不愿意将这个残酷的事实告诉她。   “如果您让我看一看,我就跟您回家……”安姚隐约听到了他们的交谈内容。   “你真勇气面对吗?”   安姚坚定地点点头,如果连父母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她真是太可怜了。   ∞∞∞∞∞∞∞∞∞∞∞∞∞∞∞∞∞∞∞∞∞∞∞∞∞∞∞∞∞∞   十五个小时的路程过去了,安姚始终抱着父母的遗照,身旁放在一双沾满泥泞的白球鞋,她不吃不喝也不睡,心在这一刻仿佛已经死了。   同时,也在这一刻得到重生。   妈妈是一名军医,她当时处在一艘救助灾民的小木船上,爸爸与其他士兵形成人墙拖拽困在水中央的难民船上。据幸存者事后回忆,当时爸爸不畏艰险首当其冲,紧紧握住妈妈的双手,用尽全力拉扯木船。   正因为爸爸跨越了安全地带,所以很不幸地被卷入漩涡。而原本已脱险的妈妈,为了救爸爸跳入洪流中,就在此时,一阵疯狂的洪流冲破堤坝,淹没了夫妻二人。   三天之后,当安家夫妻的尸体浮出水面的时候,他们依旧手拉着手,走完人生最后一段旅程。   ∞∞∞∞∞∞∞∞∞∞∞∞∞∞∞∞∞∞∞∞∞∞∞∞∞∞∞∞∞∞   安姚独自走进停尸房,虽然容貌已模糊不清,但是父亲拉着母亲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她就那样望着,面对已看不清五官却密不可分的一双父母,她没有害怕,没有哭泣。   缓缓地走上前,抱住父母冰冷的身体,合起双眸,默默地诉说着什么。   久久,她跪在父母面前,磕了三个响头。   女儿忽然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爸爸,妈妈,请一路走好。   ∞∞∞∞∞∞∞∞∞∞∞∞∞∞∞∞∞∞∞∞∞∞∞∞∞∞∞∞∞∞   车内。   “邢叔叔,您的儿子会不会讨厌我?”   “你说邢凯啊……不会。”   “为什么不会。”安姚幽幽地问。   “因为他是我邢复国的好儿子,哈哈。”   安姚抬起眸,从邢复国眼中看到他对儿子的疼爱,好吧,既然邢叔叔需要她陪伴他的独子,她会尽力的。   邢复国见她沉默不语,将她揽在怀里拍了拍,安姚依偎在邢复国肩头,渐渐地,唇边染上一抹释然的笑意……爸爸为了救妈妈不惜牺牲生命,同样,妈妈为了救爸爸也舍弃了宝贵的生命,她想,这就是爱情。   可怕又令人羡慕的爱情,也许他们曾经不是那么相爱,也许他们在前一分钟还在争吵,但是在面临生死关头的那一刻,他们确实相爱了。   原来这世界最可怕的是——爱情。   爱情让相爱的两个人不再珍惜生命,他们仿佛只属于彼此,是无畏也是自私。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所以,她不要做那个自私的人。如果她爱上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也同样爱着她,那么,她绝对不会让那个男人得知真相,她要他好好地活着。   ∞∞∞∞∞∞∞∞∞∞∞∞∞∞∞∞∞∞∞∞∞∞∞∞∞∞∞∞∞∞   ——然而,不论是那时候的安姚,还是现在的邢育,她始终忽略了最重要一点。   一旦你付出了全部的爱,你视对方为生命的时候,证明对方也同样深爱着你。因为他爱你,眼中只有你,你才甘愿为他付出一切。对方回馈你的,除了爱情,还有他可以支配的生命。如果没有了你,他的人生也成了报废的呼吸。   所谓至死不渝的爱情,绝非一厢情愿。      第48章:2010年(完结)      北京,又一场机构改革已启动。正如每一次改革那样,改革就是一场“革命”,而机构的人员分流和职能转变,就是这场“革命”成败的关键。大规模的部委撤并及人员分流,新一批部委公务员的命运亦将从中获得巨大扭转。   年仅三十一岁的原接待处副处长邢凯,在这一场旷世改革中一枝独秀,他以宏观及系统的规划方案独占鳌头。国务委员会经过一番深度讨论之后,全体投赞成票,任命邢凯当选外交部礼宾司副司长一职。在当今政府机构趋于中老龄化的时代里,无疑又给那些“养尊处优”的领导们发出一张强而有力的警示。   收到任命书的那一刻,邢凯并没显得格外激动,交接仪式固然隆重非凡,然而,他发自内心的喜悦,只想与他最爱的女人分享。   ∞∞∞∞∞∞∞∞∞∞∞∞∞∞∞∞∞∞∞∞∞∞∞∞∞∞∞∞∞∞   他手里握着红艳艳的委任证书,关掉手机,暂时阻隔四面八方传来的贺词,发动引擎,开往只有他与她共同居住的小家。   “小育,我回来了。”   一股饭菜烧糊的味道飘在客厅里,又听“哐啷啷”一串金属物落地的声响,邢凯笑容微敛,径直跑向厨房。   厨房内浓烟滚滚,他率先关掉煤气炉,剥开浓雾,在角落里中看到细碎呜咽的邢育。   他蹲到她的身后,环抱她的身躯,口吻稍带指责地说:“我不是不让你自己煮饭吗?怎么这么不听话?”   邢育不敢回头,双手捂住脸颊,嘟着小嘴,喃喃地自责道:“你说我从前做饭很好吃的,我想做给你吃,对不起,总是被我搞砸,呜呜……”   “我说着玩的,你曾经就不会做饭啊,何况我最爱吃你泡得方便面,炒菜什么的我来做就好,难道你不喜欢吃我炒的菜吗?”邢凯揉了揉她的发顶,把她领到客厅,但步伐不能太快,走太快,她会跛脚。   邢育眼泪汪汪,摇摇头:“哥要上学,中午还要回家给我做饭吃,我……”她话没说完,眼眶又红了,她知道自己很没用,笨手笨脚什么事都做不好。   邢凯将她拉到自己腿上坐下,帮她拭去眼角的泪,笑着说:“其实也可以订餐,但问题是吧……我看不到你就没心情学习。如果你学会炒菜,我哪有借口中午回家啊,你自当为了我,就别再往厨房跑了,好不好?”说着,他从糖罐里取出一块大白兔奶糖,剥开糖纸,放进邢育嘴里,邢育含着甜甜的糖块,吸了吸鼻子,用力地点点头,咯咯一笑。   邢凯见她笑了,自己也跟着笑,只要看见她的笑容,他的疲惫便会一扫而空。   邢凯捋了捋她的发帘,指尖碰到她额头上的一道疤痕,邢育每次看到这条狰狞的疤痕便会掉眼泪,邢凯为了避免她情绪波动,拆掉、扔到了家中所有的镜面。其实,也可以通过植皮手术彻底清除伤疤,但手术总是痛苦的,邢凯认为没必要让她再吃苦头。   追溯一年前,邢育终于从昏迷中苏醒,她醒来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找“邢凯”,哭着喊着找邢凯,可是,当邢凯兴冲冲跑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又说不认识这个“邢凯”。长得倒是很像,可是她记忆中的邢凯,应该是大约十七、八岁的大男孩。   ——据脑外科专家分析,邢育因脑部组织受损,部分记忆功能无法提取,这种现象也算是一种失忆,不过情况比较罕见,记忆退回到十几年前,智商明显下降,生活不能完全自理。而这种病例没法急于求成,需要家人长期且耐心的引导患者走向康复。说白了,就像大人教小孩那样,慢慢教会她做每一件事。   所以,为了配合邢育想见到的“邢凯”形象,邢凯剪短了头发,剪成当年的刺猬头,四处寻找十七岁时常穿的衣裤。每每在回到家门前,就坐在车里脱掉西服,换上校服、运动鞋等衣帽,再把办公文件放在学生书包里,换装完毕才进门。   邢凯学会炒菜煮饭,学会操作各种家用电器,学会做家事,帮她喂饭,洗澡,哄她睡觉。当他亲力亲为之后才懂得,原来操持家务并不简单。   ∞∞∞∞∞∞∞∞∞∞∞∞∞∞∞∞∞∞∞∞∞∞∞∞∞∞∞∞∞∞   至于邢育,在那一次地震遇难当中,她的腿部骨骼也受到重创,在没有完全康复前,走路稍微有点一瘸一拐。通过复健,院方承诺可以恢复正常,但也是需要一段长时间的努力。   邢凯为了方便她走动,搬出三层高的独立住宅,在北海附近购置了一套小院子。邢凯在院里搭建一个葡萄架,空地上则种植着邢育记得的几种蔬菜,比如西红柿,土豆,蒜苗等。邢育会按照邢凯打印在纸上的种植方法为蔬菜施肥浇水,显然,她很喜欢这项工作。   虽然复健时很痛苦,但每当复健结束之后,邢凯就会带着邢育去北海公园游湖划船。邢育最喜欢一边吃着冰棍,一边歪在船边拨弄静谧的湖面,看着鱼儿在水中嬉戏,她会忘了疼痛,时而开心得笑个不停。邢凯则坐在船的另一端给她拍照,偶尔高举相机,肩并肩头挨头拍合照,属于他们的照片已塞满三、四本相册。   就这样,一年来,邢凯不但要处理繁重的外交工作,还要照料时常如小孩般哭闹的邢育。有些不明真相的街坊邻居好心相劝——邢凯啊,请个特护照顾你老婆吧,你个大男人既要工作又要照顾有点智障又有点残疾的老婆,怎么吃得消。何况你还年轻,人又长得帅,花花大千世界,没必要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一个女人身上。   当然,街坊邻居都不知道邢凯不但是位高权重的高干之子,还是此次改革浪潮中众望所归的涉外仲裁。   而邢凯对待邻里间的“关爱”无非是一笑置之。邢育如今变得特别怕生,就连父亲及邓扬明出现她都会躲在邢凯身后瑟瑟发抖,更别说找什么不认识的特护照顾了。   更何况,他邢凯过去的十年一直由邢育照顾,而之后的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他会用尽心尽力照顾邢育。即便邢育可以接纳特护,他还不放心把他家大宝贝交到别人手上呢。   “爱”字挂在嘴上谁都会说,但真正做到不离不弃的也没几人。不过他邢凯,绝对可以做到。无论邢育变成什么样,他都不会撇下她置之不理,因为他说过,她是他后半生的幸福,曾经是,现在是,永远都是。   成为她唯一值得信赖的人,是他的荣幸。   ∞∞∞∞∞∞∞∞∞∞∞∞∞∞∞∞∞∞∞∞∞∞∞∞∞∞∞∞∞∞   夏季,阳光明媚的午后。他们坐在葡萄架下纳凉,邢育倚在邢凯怀里睡午觉,一丝清风吹过,引来青色的葡萄珠如风铃般欢快摇曳。   邢凯坐在舒适的藤椅上,一手搂住她,一手摆动纸扇帮她扇着凉风,凝望她酣睡的小模样,他的嘴角总是洋溢着笑意。   当他得知邢育从昏迷中苏醒的那一刻,他已然什么都不奢望了,只要她不再向尸体般躺在床上,对他而言就是最大的满足。从此之后他相信,通过自己不懈的努力,终有一天,她会告诉他——邢凯,我邢育这一生做得最对的一件事,就是爱上你。   邢凯俯下头,轻轻吻上她的额头,他的邢育还是这么漂亮,就因为她太漂亮太聪明,惹得老天都嫉妒她的天生丽质,所以才无情地在她的额头划上一刀。可是她在他眼中还是那么美丽,美得令他怦然心动。   邢育在睡梦中晃了晃脚面,脚上穿着一双干净的白球鞋,如今她的鞋柜里有几十双白球鞋,再也不用因为丢失或弄脏而难过。   她揉了揉眼皮,抬起头,如慵懒的小猫般,蹭了蹭邢凯的脸颊。   “饿了吗?”邢凯轻声问。   邢育摇摇头,扬起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眼中却泛起不安的泪光:“我总是对你乱发脾气,你会不会有一天不要我了?……”   邢凯噗嗤一笑,捞过她的后脑压回肩头,又拍了拍她的脊背,调侃道:“当然不会,我生来就是给你出气用的,你喜欢打就打,喜欢骂就骂。”   邢育这才安心地笑起,她搂紧邢凯的脖子:“等我长大了,我们结婚好么?……”   邢凯怔了怔,这是邢育第一次问出这种问题,不管是她健康的时候还是神志不清的现在,都是第一次。他一手盖住口鼻,尽量压制激动的情绪,以免吓到邢育。   邢育则迫切地想知道答案,她见邢凯神情异样,却搞不清他的心意。   于是,她剥掉邢凯挡住唇边的手指,努起小嘴,碰上邢凯的嘴唇,然后窃喜偷笑。   “?!”……“谁,谁教你的?”   “电视剧里的叔叔阿姨教我的……哥不喜欢么?……”   “……”邢凯愣了一秒,连连点头:“喜欢喜欢,太喜欢了!”   邢育嘻嘻一笑,赖在他肩头,侧耳聆听他的心跳声,她感觉邢凯的心跳声很快,所以一撇腿,跨坐在邢凯身上,压低邢凯的后脑勺,迫使他的耳朵抵在自己胸口上:“你快听听……”   “听什么?那什么,你今天为什么又不穿内衣?”邢凯只知道自己碰到了软软的胸部,生理上有可能很快出现反应。   “听心跳,能听到‘咚咚咚’声么?……”邢育回答完第一个问题之后,又不满地扁扁嘴,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般埋怨道:“内衣穿着不舒服,扣子也很难扣,你又不帮我扣……   “……”邢凯想到那画面已然快喷鼻血了,这是赤裸裸的色诱。   邢育不知他有没有认真地在听心跳声,反正紧紧把她搂在怀里,用嘴唇摩挲着她的胸部。   “?”……邢育推拒他的肩膀,抿唇一乐:“别闹别闹,好痒吖。”   “……”邢凯看着她天真无邪的笑容,邪念立马没了。   邢凯双手一环搂住她的腰,慢慢摇晃着藤椅,惆怅一叹:“唉……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不会等我头发白了那天吧……”   邢育做了个嘘的手势,抬起两根手指靠近他的头发,一揪,竟然从他乌黑的短发中拽下一根全白的头发。   “……”完了,完了,他才三十出头已经为邢育愁白了头。   邢育见他愁眉苦脸,甜甜一笑,吹掉手心的白头发,摸了摸邢凯的脸颊,笑着安慰道:“没了没了,不担心哈……”说着,她亲了邢凯的脸颊一下。   “对了,我现在是副司长。”邢凯挑了挑眉。   “副司长是做什么的?比班长大么?”邢育一脸迷茫。她只记得最大的班干部是班长。   “嗯,大那么一点。”   “真的吖?哥好厉害哦!——”她鼓鼓掌,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再亲我一下。”邢凯指了指嘴唇。   “嗯嗯!”邢育很听话,凑上前亲上一大口,还不忘翘起大拇指以示表扬。虽然她不清楚副司长是什么头衔,但是邢凯说是大官肯定是大官。   邢凯望着她纯真的神态,这双大眼睛里不再沁着淡淡的忧伤,他不由满足地笑了笑。说实话,他喜欢现在的邢育,一个非常依赖他的女孩,一个听他讲童话故事才肯睡觉的女孩,即便她一辈子都这样了,他也认了,就是爱她。她所展现的每一个笑容,只会令他更爱她。   十五年的等待,他依旧没有等到一句我爱你;   但是,他至少还有两个十五年可以等,事不过三,就这么定了吧!   【正文完】   番外一·生日快乐   2009年7月9日,今天是邢育29岁的生日。   然而,邢育依旧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她瘦得好像一张纸片,手背已被针眼扎得千疮百孔。   不过幸运的是,心跳显示仪上的动态光波持续地,平稳地跳跃着。   邢凯一如既往忙碌在病房里,先打来一盆水给她擦拭身体,他不喜欢让外人触碰小育的身体,因为小育的胳膊腿都太细了,万一捏疼她怎么办?所以他宁可亲力亲为,做他力所能及的事。   帮邢育擦完身体之后,邢凯轻手轻脚地为她穿好衣服,随后坐在床边帮她按摩腿部肌肉。   “小育,今天是你的生日,说好带你出去旅游的,你却赖床不起,真是一头小懒猪。”邢凯侧头亲了她的手背一下,发现她的手指甲有些长了,于是,暂时放下按摩的工作,从床头柜里取出指甲刀,抬起她的一只小手,小心翼翼地帮她修剪手指甲。   “曾经啊,你总是家里最早起床的一个,当然家里也只有咱俩,呵呵……你每天起床之后,先做好早点,然后再叫我起床,如果我赖着不起,你还记得你怎么做么?……”邢凯抿唇一笑,说:“你就一点一点掀起被子,把棉被叠好放进衣柜,再把枕头从我头下撤走,直到床上只剩下我和床单的时候,我吼你一声,就算醒了。”   邢凯粲然一笑,摸了摸她的小脸,喃喃自语:“医生让我多跟你说说话,说你有可能听得见,可是我感觉你听不到,如果你能听见,你怎么舍得让我这么难过是不是?……我最近工作挺多的,大会小会连轴转,你要是真心疼我啊,眨眨睫毛也行……”   同时,他拉起邢育的手指抵在唇边摩挲……“对了,邓扬明那小子快结婚了,你还记得吗?他昨天带着未婚妻来看过你,那姑娘挺漂亮的,还给你买了花……要说你这丫头忒没礼貌,也不坐起来跟人家打声招呼啊?哦还有,我悄悄告诉你,嘘……邓扬明那小子站在厕所里掉眼泪来着,叫我给撞见了。我笑话他半天,话说我还真没见过那小子哭鼻子抹泪,我本还以为丫有什么先天缺陷呢,嘿嘿……”   说着,他吸了下鼻子,又严肃地质问道:“那什么,付嘉豪那二货怎么知道你今天生日的?我问他,他居然说是你告诉他的,我说不可能,他叫我来问你,你给我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说不清楚我可真跟你没完啊!……”   邢育则面无表情地静躺在枕边,整整一年了,她始终是这幅表情,无论邢凯是焦急的咆哮还是自言自语,她就这样,无动于衷。   邢凯长吁一口气,又说:“小育,你千万别怪爸不来看你,爸是不敢来,来一次难受一次,老人家一把年纪了,经不起这份儿刺激。那什么,你就算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也管管爸的心脏行不行?你起来看看爸都老成什么样了,你这丫头真不让人省心!……”   他抿了抿唇,抚摸着她清瘦的手骨,眼眶又酸了。   “哦,我得给你更正一个观点,你曾在日记里写道:不能因为你爱我,便减缓你的死亡时间;不能因为你爱我,身上的石块不翼而飞;更不会因为你爱我,我便出现在你面前。你说,爱情无法控制任何一件事的发生,爱情更没有奇迹。我没记错吧?……”邢凯歪头一笑,一转身坐到床边,力道适中地帮她按揉手臂肌肉。   邢凯想起当时的那一幕,不禁再次心如刀绞……“你错了小育,因为我爱你,我愿意为你冒险,于是,在那片几乎不可能存在幸存者的地方找到了你;因为我爱你,我拥有了无穷的力量,推开压在你身上的石板;因为我爱你,我出现在你面前;更因为我爱你,我绝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就这么走了……事实证明,爱情,有奇迹。真的有奇迹,我坚信,爱情可以再次创造奇迹,你会醒来,一定可以,只因为,你比任何人更心疼我……”   这时,邢凯的手机响起,他一看是重要来电,轻轻松开邢育的手指,走到回廊中接电话。   ——而就在邢凯转身离开的同时,邢育的睫毛微微地,眨动了。   另一边,邢凯接到上级指示,要求他马上返回外交部处理外交事务。他看了下时间,来回最多两个小时,等他回来再替小育庆祝生日好了。   于是,他站在病房外向护士打了声招呼,匆匆赶往外交部。   ∞∞∞∞∞∞∞∞∞∞∞∞∞∞∞∞∞∞∞∞∞∞∞∞∞∞∞∞∞∞   就在邢凯离开不久之后……   邢育缓缓睁开了双眼,明媚的阳光射入玻璃窗,她眯起眼,本想抬起手遮挡光线,却被一阵刺痛拉扯了手背。   她抬高手指,看向手背上的注射孔,慢慢拔出,随后按部就班地拆除插在身体上的管子。她只是无意识地处理着,早已忘记自己曾是一名专业的外科大夫。   邢育吃力地支起身,环视雪白的病房,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试了三次发声,终于将那个灌满喉咙里的,脑子里的名字喊了出来。   “邢凯,邢凯……”   念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她不知道怎么了,眼泪不停地流淌着,仿佛全世界只有“邢凯”这一个人,是她赖以生存的能源。就像渴了找水喝,饿了找饭吃,本能的呼唤着。   然而,邢育呼唤无果。面对陌生的环境感到害怕,她环住身体瑟瑟发抖,逃吧,去找邢凯。脑电波传递给她一则讯息——只有邢凯在她身边才是安全的。   噗通一声,邢育摔倒在地,她捶了捶酸疼无力的双腿,她想走,双腿却不肯听话,于是,她无助的大哭起来。   病房内的响动引起医护人员的注意,纷纷推门而入。   顿时,护士与邢育面面相觑,愣住三秒,不由喜出望外地叫起——天呐,邢育竟然醒过来了!   ——在这栋大型的综合医院里,只要是工作超过一年的医护人员,都知道特护病房里躺着一位叫做“邢育”的女病人。   邢育抢险救人的英勇事迹必然是原因之一。不过她也只是其中微乎其微的一位,毕竟在地震来袭的时候,舍己为人的热血故事不胜枚举,有些人则永远埋葬在那片动荡的土地上。   所以说,军委副主席邢复国亲自前往医院探望邢育,引起不少人对邢育的关注。   而此事之后,使得旁观者大感赞叹的则是——身为国家重量级领导人之子,并且是外交部要员的邢凯,对邢育的照料可谓三年如一日。   照顾丧失意识活动的病者,不单单是指擦拭身体、按摩、翻身等简单的工作,还要面对患者大小便失禁的问题。虽然有仪器协助病患将排泄物导出体外,但是人体并不是设定好的一部机器,失控在所难免。   每每遇到这种情况,邢凯绝不会皱眉发愁,而是将邢育抱到浴缸附近,彻底帮她洗净一身污浊。   就像照顾刚出生的小婴儿那样,需要极大耐心以及责任心。   这种事说起来简单,让你做一天你也可以。   但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坚持着,微笑着面对一副无知无觉的身体,其中艰辛与心酸也只有当事人自己可以体会得到。   ……不过,邢凯通常只会轻描淡写的说一句:我不管她谁管她?她是我媳妇。   ∞∞∞∞∞∞∞∞∞∞∞∞∞∞∞∞∞∞∞∞∞∞∞∞∞∞∞∞∞∞   邢育苏醒的同一时间,外交部会议室里;   紧急会议正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付嘉豪竟然不管不顾冲进会议室,他大口喘着气,眼中闪烁着喜悦的泪花。   “邢凯!小育醒了!感谢上帝!她醒了——”   邢凯怔了怔地望着他,缓缓站起身,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紧紧抓起付嘉豪的肩膀,“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付嘉豪吸了吸鼻子,随即爽朗大笑,猛拍邢凯的肩膀,“医院联系不上你,所以把电话打到我那,医生告诉我……邢育,你家的邢育!她真的醒过来了!不过,她现在拒绝任何人的接近,只会不停喊你的名字……”   倏地,邢凯眼中再也看不到任何人,他冲出会议室,飞奔着,一路狂奔,眼泪迸出眼眶,脑中只有一个名字——小育,小育,等我小育,邢凯马上飞到你身边。   外交部部长看到这一幕,不但没有责备邢凯,甚至立刻通知沿路交通干警——火速封锁路面,为邢凯!开辟一条畅通无阻的通往医院的幸福之路。   十分钟之后。   邢凯挤过人群,兴冲冲冲到病房大门,“小育!”   邢育则蜷缩在墙角,熟悉的声音萦绕在她耳边,她悠悠地抬起一双泪眸,望向西装革履的邢凯,虽然很陌生,但是心底有一道声音在告诉她,邢凯来了,这就是邢凯。   几秒之后,她缓缓展开双臂,眼泪扑簌簌地滑落,“邢凯……邢凯……我害怕……”   邢凯终于亲眼验证了一切,他的邢育,在呼唤他,需要他,强烈的需要他。   于是,他抹掉眼角的泪,反手合起房门,奔向他已爱进骨髓的女人。   他紧紧拥住邢育的身体,将她抱在怀里,好多话想对她说,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   邢育依偎在邢凯怀中,不安的情绪总算得到了缓解,她哭了笑,笑了哭。   ∞∞∞∞∞∞∞∞∞∞∞∞∞∞∞∞∞∞∞∞∞∞∞∞∞∞∞∞∞∞   “邢凯,你怎么变得这么老了?怎么回事……”邢育摸了摸他腮上的胡渣,邢凯昨天还穿着校服去上课。   邢凯拉起她的小手放在唇边亲了亲,“想你想的……”   听罢,邢育的脸颊上染上一轮红晕,她用额头蹭了蹭邢凯的胸口,双手一环,在他的背后打上一个结,幽幽地说:“我也想你,虽然咱们才一天没见,我却非常非常想念你……”   邢凯微微一怔,邢育的坦白及柔顺令他有些反应不及。但是,那些事都不重要了,他只知道,他的邢育,为了不让他伤心难过,终于苏醒了。   邢凯托起邢育的身体,将她抱坐在窗沿上,把他所有的情绪淹没在梦寐以求的拥抱里;   爱情可以感天动地,爱情可以幻化奇迹,一定有。只要不放弃,奇迹不再是奇迹。   “小育,生日快乐。”   邢育怔了怔,不知道今天是谁的生日,但是有人过生日是一件愉快的事,她歪头一笑,笑靥如花,赖在邢凯的肩头晒太阳……真幸福吖。   当“幸福”两个字录入她的脑海,她的眼前竟然不断涌现出一副温暖的画面:   在一个大雨纷飞的夜晚,一个十六、七岁男孩在雨中骑着自行车,而她坐在自行车的横梁上,尽量为男孩撑着雨伞。这个坏男孩,时常喜欢捉弄她;也会为她挺身而出;更会因为她的伤心而感到难过。   不知是从哪一刻起,她便默默地告诉自己,这一辈子,她只会对他好,绝不离开他。   只要活着一天,便会爱他一天。   而那个男孩,名叫——邢凯。   于是,她的内心深处藏下一个小小的心愿,希望每一年的生日都有邢凯陪她一起度过,不需要任何礼物,只要邢凯笑着对她道一声——生日快乐   想到这,她的记忆再次中断,只是本能地高举双手,雀跃欢呼道——   “邢凯!生日快乐!”   “小育,生日快乐。”   邢凯揉了揉她的发帘,吻着她的额头。   ∞∞∞∞∞∞∞∞∞∞∞∞∞∞∞∞∞∞∞∞∞∞∞∞∞∞∞∞∞∞   幸福,就是沐浴在阳光下相偎相依;   幸福,就是你笑的时候我也笑;   幸福,是这么简单,又是这么难。   小育,我爱你。   无论你是否记得我,我就是那个,一直深爱深爱着你的……邢凯。   不后悔,从不后悔。   番外二·2011年:邢凯,我想成为你的妻子(上)   2011年,春意盎然的北京。   邢凯的工作日渐繁忙。粗略一算,他担任礼宾司副司长一职也有一年多了。邢凯出色的表现令各级领导赞不绝口,令下属信服敬佩。   然而美中不足的是,邢凯不肯接受任何形式的出国考察工作。关于这一点,知情者自然知道他是为了邢育,邢凯可以彻夜不眠处理公务,却不能一天见不到邢育。   所以,久而久之吧,必然也会传出少许闲言碎语,不明真相的新晋公务员,表面上不说什麽,暗地里则给出谬论--正因为邢凯是军委副主席的独生子,所以外交部长手里的这碗水岂能端得平?   纵然邢凯自身表现再优异,也改变不了或多或少的负面言论。   邢凯不是没听到杂七杂八的流言蜚语,心里也会有些不舒服。但是他怎麽能把邢育一个人丢在家中呢?虽然经过又一年的“成长”,邢育可以照顾自己的饮食起居。不过,那个一天见不到邢育面就浑身不自在的哥们儿,分明是他啊。   想到邢育,邢凯不自觉地笑出声。   最近邢育不知道是看了太多电视连续剧还是听到了邻里之间的交谈,开始学着穿衣打扮,小辫梳歪一点都不行。   就说昨晚,邢凯下班回家,邢育吵着要吃棉花糖。邢凯本打算帮她去买,她却没想往常一样乖巧的点头等待,而是自顾自换好衣服,拉住邢凯的手,要求跟他一起去。   路途倒是不远,就在马路对面的夜市街。平时不带她去,是因为她自从苏醒之后一直很怕生人,挤在人群中难免情绪失控,不过既然她主动申请……邢凯思忖片刻,答应了。   夜市街人声鼎沸,邢凯紧紧捂住邢育的小手,唯恐把她丢失在人海茫茫中。而邢育反而表现得比他镇定,手举棉花糖边吃边走,落入眼底的事物似乎都使她感到新奇。   当她路过一个贩卖发卡头花的小摊位前时,她的步伐减慢,扯了扯邢凯手指,用一种渴望的眼神望向邢凯。   邢凯但笑不语,揉了揉她的发帘,横向跨出一步,用身体挡住周遭的拥挤,让她慢慢挑选。   就这样,原本对花俏东西毫无兴趣的邢育,却蹲在摊位前,选了一大堆晶晶发亮的小饰品。   付完帐之后,邢凯打算帮她拎着,她却不肯,非要自己抱着塑料袋,一副爱不释手的神情。   邢凯见她高兴,眼中不禁泛起笑意。喜欢项链耳环还不容易?只要她高兴,他会帮她收集很多更漂亮的、更精致的饰品。   ∞∞∞∞∞∞∞∞∞∞∞∞∞∞∞∞∞∞∞∞∞∞∞∞∞∞∞∞∞∞   副司长办公室里,一阵敲门声打断邢凯的思路。   “邢副司长,您的快递。”秘书笑盈盈呈上。   “谢谢。”邢凯接过包裹。   待秘书离开办公室,邢凯这才放下手头的工作。他首先拆开外包装,小心翼翼地打开首饰盒,从盒中取出一条光彩夺目的水晶项链。这是一款名为“希腊女神”的施华洛世奇水晶链坠。金色魅影水晶圆环配以伸展的透明密镶水晶石元素,绝对可以彰显佩戴者的优雅气质。   邢凯将项链悬挂在指尖……小育戴上一定很好看。   他美滋滋地将项链放回首饰盒中,顺手放入风衣口袋中,只等处理完公务,赶紧回家给小育一个惊喜。   ∞∞∞∞∞∞∞∞∞∞∞∞∞∞∞∞∞∞∞∞∞∞∞∞∞∞∞∞∞∞   然而,在邢凯即将下班之前,外交部副部长找他进行了一次深度谈话。   起初聊了些琐碎的事项,而后,副部长再一次旁敲侧击提及邢凯不肯出国公干的问题。   邢凯也清楚工作是工作,领导没有义务照顾他的私人生活。但是他对待工作已经是尽职尽责了,他不要求提干加工资,只想换回这麽一丁点权益,这都不行?   “邢凯,先不说你在语言方面的天赋,就说你身上所肩负的责任,你身为礼宾司副司长,没人比你更适合接待XX国总统的访华行动,陪同对方全程也不过一个星期,国家当前,大局为重,不管你有任何困难,都必须接受这一次的重要任务。”副部长见邢凯迟迟不表态,索性下达硬性命令。   所谓全程陪同,就是寸步不离。一方面为了随时随地给予正确讲解;另一方面则是为了监控对方的行动。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是每一位政府官员必须具备的警惕性。   邢凯沉了沉气,勉为其难地应了声。   他可以一通电话打到父亲那里,因为副部长就是父亲的老部下,不看僧面看佛面;他也可以拒绝接待访华总统,但是会在原本就说不清道不明的理由前再抹黑一笔。唉,做人真难。   ∞∞∞∞∞∞∞∞∞∞∞∞∞∞∞∞∞∞∞∞∞∞∞∞∞∞∞∞∞∞   驾车返家途中,邢凯的心情不免沉重,一个星期见不到邢育,一个星期就是七天……邢育才是他迎接多方挑战的“兴奋剂”,如果见不到邢育,他哪还精气神全身心投入工作啊。   他路过一家露天酒吧,也没多想,停下车,点了一打啤酒,借酒消愁呗。   清凉的春风吹乱了邢凯的情绪,他又该怎麽向邢育解释他要离开家一个星期的残酷事实?   因为,邢育对他的依赖同样是无药可救的。每天到了黄昏,邢育便从屋里搬出一把小板凳,双手托腮,坐在院中,一边照顾花草植物,一边等待邢凯回家。   渐渐地,她可以通过汽车发动机熄火的声音辨别来人是否是邢凯。所以,每当邢凯推开院门的时候,邢育已然面带微笑地站在他门前,紧接着,扑到他怀里送上一个大拥抱。每每在此刻,邢凯的心中总会溢出幸福的暖流。   她不需要替他洗衣做饭,更不用为他的工作而担心焦虑,只是一个简单的拥抱,足以扫清他浑身上下的劳顿。   “啊--”   邢凯看了眼天色,已是漫天星斗,他晃了晃晕乎乎的脑瓜,匆忙起身结账走人,不过步伐已有些不稳。   坐回车里,当他第三次摸索不到车锁眼的准确位置之后,他又下了车,伸手拦了一辆出租。   不过这一不小心,他竟然将进家门前先换校服的老规矩给忽略了。   邢育只记得十七岁时候的邢凯,苏醒的时候如此,如今依旧如此,所以邢凯照常在回家之前换好那个年代的衣服,再把公文夹塞入书包,日复一日,好像也成了习惯。并且,邢凯也没有刻意唤醒她的记忆,她能想起来多少就是多少,邢凯从不强求。   ∞∞∞∞∞∞∞∞∞∞∞∞∞∞∞∞∞∞∞∞∞∞∞∞∞∞∞∞∞∞   一刻钟后,邢凯疾步走向院门,不过那是他以为的疾步,其实已然是晃晃悠悠了。   待他走到院门前的时候,眼前的一面令邢凯惊慌失措了。院门居然大敞四开,邢凯三两步冲进家门,环视四周,惊见花盆东倒西歪,兔子窝里的饲料槽也是空的,虽然不是一片狼藉,但也并非以往的状态。   “小,小育……”   邢凯一下子慌了,边跑边喊进了主卧室,屋内一尘不染,再进厨房,也找不到邢育的身影,这个院子并不大,如果邢育在院里,一定可以听到他的呼唤。   于是,他奔出院门。心急如焚的他唯有扬声呼喊,他的喊声穿透静谧的居民区,根本管不了扰不扰民的问题,只知道他的邢育不见了!   邢凯的身影急速穿梭在胡同里,漫无边际的黑夜令他倍感恐慌。   ……他只不过晚回家几个小时,邢育就丢了?   去TM的国际要员或是哪国国王吧!万一小育有个三长两短,他哭都来不及!   ∞∞∞∞∞∞∞∞∞∞∞∞∞∞∞∞∞∞∞∞∞∞∞∞∞∞∞∞∞∞   大致经过十几分钟的疯狂寻找,   邢凯身后隐隐约约传来熟悉的声音……   “哥……我在这呢……”   邢凯倏然回头,先是长吁一口气,继而怒步走向邢育。   “你跑哪去了?知不知道快急死我了?!”   “……”邢育明白自己做了错事,她怯懦地退了两步,急忙把一双脏兮兮的手藏于背后。   但是她并不知道,她在与大黄狗追逐嬉戏的过程中,已弄得满身泥泞。   邢凯见她蓬头垢面,缓了缓情绪,走到她面前,半蹲下,将他一把扯坐到腿上休息。   邢育则低头不语,赖在邢凯腿上,默默流着眼泪。   “小育,对不起……我就是着急,没想跟你嚷嚷,真是急的……”邢凯最见不得她伤心,手忙脚乱地帮她擦眼泪。可是不管用,他又把她抱起,托在怀中轻拍她的嵴背。   邢育边啜泣边摇头,歉疚地说:“是我不好,没听哥的话到处乱跑,别生气……”说着,她用额头蹭了蹭邢凯的脸颊,完全没有注意到邢凯的穿着与往日不同。   其实,当邢凯在拚命呼唤她的时候,她也在拚命地在寻找声音的来源,但是邢凯的步伐太快太急,而她的腿,刚刚恢复正常行走的功能,所以在追赶途中不慎跌了两跤,不过她没有哭,也没有感到疼痛,爬起来继续追。   也许,在所有人都不曾察觉的情况下,邢育早已不在乎邢凯究竟还是不是那个十七岁的大男孩,而她所在乎的,是邢凯的喜怒哀乐,如果他焦虑,那麽她可以感受到,传递到她的心底,令她既担忧又自责。   邢凯刚要说点,看到植物中晃悠着一只毛茸茸的大尾巴。   邢育顺着邢凯的目光看去,惊见大黄狗被发现了,她倒抽一口气,立刻捂住邢凯的双眼。   “……”邢凯剥掉她的手指,顺势将她的一双手攥在掌中。   邢育扁扁嘴,低头反省。   邢凯则定睛望向那一条大金毛,唉?……怎麽越看越眼熟呢?……   “大育!你给我滚出来!”   汪汪汪……大育蔫头耷脑爬出杂草丛,可怜巴巴地眨了眨黑豆眼。   邢凯愣住,自言自语道:“还真是大育,怎麽从军区大院跑到这来了……”虽然他们住的地方距离北海不算远,但也有六、七公里的路程。   追溯到一年半前,当邢凯购置了现在的小院之后,他没有着急将金毛大育带过来一起抚养,因为邢育刚苏醒那时情绪不稳定,所以暂时把大育托付给邓扬明抚养。   邢凯偶尔去邓扬明家看看大育,对着大育聊聊邢育的现状。每当邢凯提到“邢育”的名字,大育懒洋洋的耳朵总会动一动,好似在聆听,好似听得懂,又或许,大育始终记得曾经救过它一命的女孩,叫邢育。   但是想归想,那什麽……它个狗崽子究竟是怎麽找到这来的?!   邢凯没搭理大育,抱着邢育往家走,大育则亦步亦趋跟在邢凯身后,一副蔫不唧的傻模样。   邢凯却倏然驻足,不禁幡然醒悟--正因为大育找到了小院,所以把邢育勾搭出屋?   再看这一狗一姑娘脏的,都快分不出谁身上的狗毛多了。想到这,邢凯抬起脚踢大育的胖屁股,但是不舍得太用力,不过那也踢得大育走一步歪两下。   “别跟着我,滚一边去!”邢凯瞪大育三眼。   大育哼哼唧唧,放下狗爪滞留片刻,待邢凯收回脚,它再屁颠屁颠跟上。   邢育看着心疼,于是,搂住邢凯的脖子晃了晃,“大黄特乖,别看个头这麽大,其实可温柔了,哥别欺负它丫……”   “哎哟喂,现在有了大育不稀罕我了是不是?”邢凯挑眉调侃。   邢育连连摆手,心急火燎地澄清道:“不是不是,最喜欢邢凯了!……”说着,她又忍不住瞄看大金毛,大金毛立刻朝她摇头晃脑,邢育咯咯笑起,自顾自分析说:“大黄狗叫大育是麽?我叫小育,怪不得它愿意陪我玩……”   “……”邢凯噗嗤一笑,“嗯,如果小育喜欢大育,咱们就留下养吧,好吗?”   “可以麽?”邢育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可以,但是你得负责给大育喂食儿。”   “嗯嗯!”邢育坚定地点点头,刺熘一下从邢凯身上滑出,甜甜一笑,蹲在大育面前。   大育初次见邢育向自己展开双臂,显然是愣一了秒,随后,倏地扑向邢育,并且,极有分寸的只把大脑瓜塞进邢育的怀里,没有用它那庞大的身躯压倒邢育。   邢育拥着温顺可爱的大育,蹭了蹭,亲了亲,欢喜的不得了。   然而就在这时,她的眼前闪过一幅画面   某个冬天的午后,邢凯满院子追赶一只刚洗完澡的大金毛,因为天气寒冷,邢凯急喊邢育,叫她赶紧送毛巾,帮忙擦乾净湿漉漉的狗毛。正当邢育取来浴巾的时候,大金毛和邢凯一起把她扑倒在地,二人一狗闹作一团,后来……   唰地一下,邢育羞红了脸,因为画面突然转向另一个场景--邢凯与她身无寸缕地站在洗手间里,邢凯抚摸着她的身体,一寸一寸的亲吻着。   “小育,你怎麽了?”   邢凯惊见邢育忽然捂住脸孔,又推开大育,还以为大育舔到了邢育的眼睛。   “不是,大育很乖,没有咬我,我只是……”邢育欲言又止,拉起系在大育项圈上的狗链,头也不回地向院门走去。   “……”邢凯抓了抓头发,怎麽个情况?   ∞∞∞∞∞∞∞∞∞∞∞∞∞∞∞∞∞∞∞∞∞∞∞∞∞∞∞∞∞∞   回到家之后,大育先吃饱狗粮,随后趴在院门口守家护院。   显然大育终于找到了它锺爱的栖息地。所以,不论是车还是人路过院门前,它都会警觉地直立起身。即便它不会伤害陌生人,但是魁梧的身型以及一口锋利的牙齿足以用来吓唬人。别说,大育如今还真像一条训练有素的警犬。   而邢育又出了蛾子,死活不肯让邢凯帮她洗澡,甚至还锁上了浴室的门。   “小育,你今天是怎麽回事?”   “没,我自己可以洗……”   邢育在追赶邢凯的时候,不慎摔破的膝盖,其一是不想让邢凯发现,而更主要原因是,那一副她与邢凯在浴室里的火辣画面挥之不去。   她摸了摸滚烫的脸颊,虽然一想到就会害羞,可是她却莫名地向往着,甚至希望脑中的影像成真……她是不是生病了?   番外三·2011年:邢凯,我想成为你的妻子(中) 邢凯原本就喝了不少啤酒,加上刚才一阵着急上火外带疯跑猛喊,现在情绪一下子又得到缓解,不免感到疲惫。 他懒洋洋地脱掉西服,扯开领带。电视里播放着什么他不清楚,只知道自己卧在沙发上犯迷瞪。不过他还不能睡,因为小育还在洗澡,并且是苏醒之后第一次自己洗澡,所以他不能掉以轻心,万一滑倒或碰伤就麻烦了。 挂钟发出整点报时,邢凯扬起眸,一转眼都快十一点了。 “小育,你洗了有一小时了吧,要不要我进去帮你?”邢凯扭头喊去。 “不用,我马上就好。”邢育在浴室内轻声回答。 邢凯听她语速正常,这才稍稍感到安心,也许他对邢育的保护过于谨慎了,但是谁又能体会他失而复得的心情?生死离别经历一次就够了,真的够了。 哦对了,最近发生一件相当可恶的事儿——邢育的智商还没有完全恢复正常,额头上还有一道疤痕,要说应该没人会注意她了吧?谁曾想前几天带她去医院体检的时候,邢凯只是一个没看住,邢育就被男医生给搭了讪。医生啊!职业操守懂不懂?!臭不要脸的,竟然还敢把手机号码偷偷塞进邢育手心里。 幸好邢育向来是个专一的好姑娘,立马把名片交给邢凯处理。 邢凯毫不留情面地投诉了那名医生,原来是个实习的小医生,要不是看对方年纪不大道歉态度又诚恳,邢凯真打算把他揪出去练练拳脚。 他悠悠吐口气,要说臭丫头也是三十岁的女人了,可还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巧的瓜子脸透着一股子灵气。一道疤痕根本掩饰不住她与生俱来的美丽,哎呀,惹人爱哟。 想着想着,邢凯打个哈欠,歪倒在沙发背上,迷蒙地眨着双眼,要睡着。 ∞∞∞∞∞∞∞∞∞∞∞∞∞∞∞∞∞∞∞∞∞∞∞∞∞∞∞∞∞∞ 不知过了多久,滴滴答答的水点落在邢凯的前胸上,他迷迷糊糊睁开眼,不由得一怔。 因为邢育坐在他身旁,水滴顺着她的发丝悄然滑落,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身上只围了一条浴巾,白皙的手臂以及一双修长的美腿……暴露无疑。 邢凯下意识咽了咽喉咙,虽然他每一天都在无所顾忌地欣赏邢育的裸体,但是今天不知是他喝多了,还是朦胧的灯光为邢育笼罩上一层性感妖娆,总之,使得他情不自禁心生邪念。 “小,小育……我先帮你吹干头发……”邢凯晃了晃脑瓜。流氓本性差点冒出来。 然而,就在他准备起身的时候,邢育却压住他的肩膀,依旧目不转睛地凝望他。 “……”邢凯缓慢地眨着眼,不断提醒自己,邢育如今只认为自己是个孩子。据多位心理专家会诊分析,到目前为止,邢育的心理与智能,依旧停留在十二岁左右。并且,她的记忆的几乎呈现空白,除了认识邢凯之外,就连父亲都不记得了。 不过,专家们所推断的心智低于同龄人,并非是指邢育的智力低下,而是她忘记了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比如怎么操作家用电器,炒菜是先放油还是先点火,诸如此类的生活常识而已。不是变笨,只是遗忘了。 同时,脑外科专家们也对邢育奇特的记忆方式感到非常讶异。 ——试问,究竟是怎样一种刻骨铭心的情感,才可以做到在记忆完全抹杀的情况之下,仍旧对邢凯难以忘怀呢? ∞∞∞∞∞∞∞∞∞∞∞∞∞∞∞∞∞∞∞∞∞∞∞∞∞∞∞∞∞∞ “哥,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人?……”邢育疑惑地问。 她最近感到很困扰,眼前总会浮现出一些奇奇怪怪的画面,画面里有她,还有一些她从没见过的陌生人,那些人似乎对她格外熟悉,有老人、有孩子,也有村庄、有牛羊……但是她却感到头疼欲裂,非常不愿继续想下去。 邢凯见她眼底泛起泪花,他感应到了,知道她在苦苦挣扎,于是,他一把将邢育捞进怀里。 邢育则紧紧环住他的身体,她什么都不想要,记忆对她而言一点都不重要,她只想长长久久的留在邢凯身边。 “咱不想了,只要你记住我是谁就行了,听话……”邢凯亲吻着她的头顶,邢育的身体微微颤栗着,他恨自己不能替她分担一丝一毫的痛苦。 邢育默默点头,又紧了紧手臂,幽幽地说,“我怕做恶梦,今晚陪我睡,好么……” 邢凯笑着应声,将她抱到床边,轻轻放下她的身体,取来吹风机,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先帮她吹干头发。 邢育的情绪倒是来去如风,她盘腿坐在床上,怀抱毛绒玩具,时不时仰起头朝邢凯顽皮一笑。 邢凯俯头对着她做鬼脸,再用下巴顶她肩膀上的痒痒肉,逗得邢育咯咯笑。 待头发吹干,邢育率先钻进被窝,初春还是免不了一丝凉意,她明明打了个小冷颤,却将裹在身上的浴巾抽出被窝,因为只有这样才可以把被窝捂得更暖和,等邢凯钻进来的时候就不会觉得冷了,呵呵。 邢凯坐在床边脱衣裤,这才意识到,邢育居然没有在意他西装革履的亮相。 于是,他扭头问去:“小育,你没觉得我今天的穿着很奇怪吗?” 邢育揉了揉眼皮,不明所以地问,“哪里奇怪了?……” “哦,没什么。快睡吧。”邢凯缓缓转过头,邢育神色平静,反而显得自己有点不正常了,这是怎么回事? ∞∞∞∞∞∞∞∞∞∞∞∞∞∞∞∞∞∞∞∞∞∞∞∞∞∞∞∞∞∞ 邢凯脑子里想着邢育的变化,所以没有注意到邢育一丝不挂躺在被窝里的状况。他在翻上床之前,顺手关闭了屋中最后一盏台灯。 黑暗中,邢凯一手枕在头下,一手顺势捞过邢育的身躯,但是掌心内感到的不是睡衣,而是一副光滑细腻的身体。 “哎呀……我忘了给你拿睡衣,等我一下。”说着,邢凯摸索台灯开关,邢育却揽过他的手臂,抱在怀中,同时把脑瓜枕在他的胸前,如小猫般蹭了蹭。 柔软的胸部伏贴在他的胸膛上,幽香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这是何等的暧昧? “……”邢凯的肌肉即刻呈现紧绷状,他可是身心健康的男人!别这样考研他的定力啊。 “小育……这样不行……不行……”他小幅度抽了抽手臂,他不想伤害邢育的身心,但是他的身体更伤不起啊!!臭丫头分明是想活活折磨死他。 “怎么了……”邢育似乎在呓语询问,她抱紧邢凯的手臂,一条腿又骑在邢凯身上。 “?!”……邢凯顿时闭气双眼深深呼吸,吸了一口又一口,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就差念一段“四大皆空”净化心灵了。 那什么,不是他想有反应,真不是,绝对是酒精在作祟,绝对的! 然而,正当邢凯刚刚稳定下情绪的时候,他再一次被邢育“大胆”的举动伤到心肝脾胃肺! “呃?……你的手……” 邢育却没有回答,手指搭在他的四角裤的正中心的位置上! 邢凯使劲揉了把五官,试图用一根手指挑起邢育的手肘,但是他刚刚抬起不到三厘米,邢育又落下手掌,甚至将那儿握住手中。 “……”邢凯仰起头大口吸气,血液中却依旧涌起一阵阵燥热,真是欲哭无泪。 邢育原本已是浅浅睡去,但是她竟然觉得自己睡在一个大火炉里,邢凯粗重的呼吸声萦绕在她的耳边,她的身体也感到越来越热,逐渐将她带入一种未知的情绪里。 “哥……能搂着我睡么……” 即便这么热,邢育还是渴望被邢凯拥在怀里,迫切的需要。 “不、不能!”邢凯果断拒绝。 邢育怔了怔,不满地嘟起小嘴,倏地坐起身,一翻身跨坐在邢凯腿上。 绵绵月光射入窗沿,银白色的光线在邢育白皙的肌肤上笼罩了一层诱人的柔光。今晚,她的目光中褪去几分纯洁,又平添几分迷蒙。 邢凯猛地撇开头,不能再看了,再看下去保不齐得做出什么“天理不容”的坏事。 “快下去小育,听话啊,听话,乖孩子……”邢凯的声音已变得有些沙哑,他不敢触碰邢育的身体,至少现在肯定是不行! “你,对我不好了……”邢育眼泪汪汪,邢凯今天的态度非常恶劣,先是不肯搂着她睡觉,现在又让她到一边去,是不是开始讨厌她了? 一串串泪滴打湿了邢凯的T恤,他心中焦急,却不能睁开双眼直视邢育,妈了个巴子的,他该怎么向“无知”的小育解释自己的异常反应?! “你不回答就是承认了?不想要我了?……”邢育抽泣不止,伤心欲绝。 “当然不是,我就是不要我自己也得要你啊!——” 邢凯语无伦次的回话,邢育哭就哭吧,就请不要再用赤裸的身体蹭他的下半身了嘛!话说他的血管都快爆炸了。 “你吼我……呜呜……”邢育仰头大哭,邢凯嫌弃自己。 邢育的哭声令邢凯深感内疚,于是,他一把擦掉额头的汗珠,再次深深吸气吐气,猛地半坐起身,一把将邢育搂住怀里,轻拍她的脊背安慰。 “别哭了,这一辈子,下辈子,邢凯都不会离开小育,小育就是邢凯的命……” 邢凯笑了笑,侧头吻上她的脸颊…… “也许你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但是你只要记住一点就可以了……我爱你。” 渐渐地,邢育的情绪平复了,她停止呜咽,托起邢凯的脸颊,就那么静静地凝望着,久久,唇边染上一丝安心的笑意。 邢凯见她终于笑了,暗自舒了口气。 邢育同样也喜欢邢凯灿烂的笑容,她歪头看着他,喃喃地说,“哥,你真帅……” 邢凯抿抿唇,不自然地抓抓头发,老大不小的人了,还难为情了一把。 ……就在邢凯低头得意的这一刻, 柔软的嘴唇席上邢凯的唇角,邢凯微微一怔,邢育的舌尖已然探入他的口中,自然得就像她曾一遍又一遍与他亲吻那样。 当“我爱你”三个字刻入她的脑海,没人教她下一步该如何去做,她只是本能想吻他,用亲吻诉说她的情愫。 而邢凯,再也没有丝毫力气推开她,思念如斯,淹没了他的理智。   番外四·2011年:邢凯,我想成为你的妻子(下) 皎洁的月光播撒一对相拥的身影上。 舌与舌的交织,仿佛一首倾吐心语的情歌。 唤醒了邢育对于琴瑟和鸣的记忆,召唤着埋在邢凯心底的火种。 邢凯下意识地揉捏着她的腰部,她的腰肢依旧是那么地纤细柔软,平坦光滑的小腹,紧紧贴合在他结实的腹肌上,摩擦起如电流般的冲击。 邢凯的喘息越发急促了…… “小育,我……” 邢育伸出两指盖住他的嘴唇,含蓄的笑了笑,随后,她悠悠地微侧头,含住邢凯滚烫的耳垂,用小巧的舌尖缓缓撩拨着他已呼之欲出的欲望。 此时此刻,邢凯无暇分析她学会了什么,或者想起了什么,只知道她娴熟的技巧总是轻易抽走他的理智,瞬间将他变成一头野兽。 邢育的一双手臂,随意地搭落在邢凯的肩头。她喜欢邢凯不知所措的尴尬模样,他是那么帅,那么温柔,多怕邻居家的姐姐抢走她的邢凯……因为她们都是非常漂亮的女人,不但会持家,偶尔还会在交谈中惹得邢凯哑然失笑。 她知道那些阿姨姐姐们不是为了她而来,却打着给她送吃送喝的旗号来找邢凯,她不傻,品尝到那种滋味儿,酸酸的,就像吃多了老陈醋。 然而,她却不知该怎样引起邢凯的重视,不知该如何表达她失去邢凯就会死掉的感受。她多想大声告诉虎视眈眈的女人们——邢凯是她的,谁都不许想,只要她活着一天,不允许任何人惦记她视为生命的男人。 是的,邢凯在她心里不是哥哥,不是父亲,更不是朋友,从始至终都处于一种微妙的存在。 所以,她也想成为那种温柔贤惠的女人。 “小育,唉?!……” 邢凯暂时处于被动的状态,任由邢育吻着他的耳垂,脖颈,但是他没想到,她会猛地袭上自己的嘴,紧接着,用力一口咬破了他的嘴唇。 淡淡的血腥味充斥在彼此口中,邢育没有抽离,而是更为紧密的纠缠在一起,她用舌尖轻舔着他唇上的血滴,希望她的血液可以融入邢凯的身体,这样,就再也分不开了吧…… 虽然邢育什么都没说,但是邢凯却明白她不是因为生气而咬他,他了解她的全部,纵然她忘记全世界,但是心底的那份儿不安感依旧没有伴随记忆一同消失。 于是,他拥紧邢育微微颤栗的身体,霸道的亲吻着怀中的女人……他不能再做出让步,也许,越是小心翼翼的照顾她,越会令她误会那种情感不是爱情。 “喔……” 邢凯炙热的手掌盖在她的胸前,就像一把熊熊燃烧的烈火,即刻融化了她的肌肤。他的唇摩擦着的胸部,牙齿轻轻咬合,随后稍加用力的吸允着,邢育则下意识仰起闪躲,却被邢凯一把拉回怀中。 邢育推拒着他的肩膀,但是很快又放弃挣扎,默默承受着他不曾给予过的强势猛攻,又本能地发出一声呻吟。 她说不出清这种感觉来源于哪里,好像被邢凯强烈需要着,真真切切地攥在手心里。当然,她愿意配合他所喜欢的各种肌肤之亲,只要他喜欢。 ∞∞∞∞∞∞∞∞∞∞∞∞∞∞∞∞∞∞∞∞∞∞∞∞∞∞∞∞∞∞ 邢凯将她翻了个身,转换姿势将她压在枕边,他一手支在她的体侧,拨开粘在她脸颊旁的一缕缕发丝,欣赏着她的美丽,无可替代的动人风景。 “……”邢育忽闪着迷茫的双眼,心中感到一丝紧张。准确地说,那不是紧张,而是不知该怎么配合他的注视,因为邢凯已然不是第一次这样看她了,她记得他的每一种目光,就像吸入了金子的黑宝石,深邃又明亮。 “你先答应我,无论我对你做了什么,你都不许生气。”邢凯故作深沉的说完这句话之后,自己先笑了,他可真够不要脸的。 “嗯……”邢育几乎没有犹豫,笃定地点点头。 邢凯笑了声,俯头吻上她的脸颊,缓缓移到她的唇边,舌尖撬开她的齿贝,卷起她生涩的小舌,同时,手指摩挲着她胸前柔软的起伏。不过,他手指开始不听安排,从轻柔的抚摸到大力的揉捏,完全不能自抑。 邢育吃痛地眯起眼,起初确实感到有些不适应,但是一股熟悉的暖流将她带入旖旎的领域。 她呢喃一声,不由自主地,抬起双臂,勾上他的脖颈,腰部微感一紧,无意识地弓起身子,侧向蜷缩小腿,身躯与邢凯结实的胸腹肌紧密贴合。 邢凯深深吸一口气,她的柔顺就是一枚定时炸弹,炸开他内心的无限渴望。掌心游移在她的每一寸肌肤上,时而轻柔、时而有力的爱抚,越发肆无忌惮。 滚烫的触感袭遍邢育全身,她不会羞怯于他的触摸,因为这是她所喜欢的,喜欢邢凯身上的气息,即便是淡淡的烟草味都令她着迷。她瘫软在邢凯的臂弯里,任由他亲吻抚摸,而她好似即将被某种类似澎湃的情绪所吞没。 邢凯知道自己忍耐不了多久,但是又担心过于唐突的入侵吓坏她,于是,他一边啄吻着她的肩头,一边她抱起翻了个身,因为她敏感的部位在背部。 “啊……” 一阵怪异的酥麻感冲进邢育的脑神经,她竭力扭动闪躲。但是,邢凯没打算给她存留反悔的机会。他的一只手环在她的胸前,一手扣在她的腰部,摩挲着她纤瘦的肩胛骨,这便是她全身上下最禁不起挑逗的敏感地带。 ……温热的吸吮令她不自觉的颤抖,邢育瘫软在床边,完全依靠邢凯的力量在支撑自己的身体,她闭气双眼,咬住嘴唇,体会着奇妙的又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觉。 不一会儿。 “邢凯,邢凯,我……邢凯……” 邢育大口喘着气,无法用言语去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只得不断呼唤邢凯的名字。邢凯的嘴唇似乎被赋予了某种魔力,她的身体好似在一瞬间被抽空了,喉咙干涩难受,皮肤膨胀紧绷,她确定,只有邢凯能解救她。 一缕丝滑顺着她的大腿根悄然滑落,她无力地喘息着,双手紧紧捂住床架,出于最原始的本能……悠悠爬跪在床边,翘起臀部,水蛇般的腰肢在躁动中缓慢摆动。 显然,她的姿势证明她已经完全做好了准备。 邢凯凝望着她优美的曲线,不禁倒抽一口气,不知是错觉还是这唾手可得的肉体迷惑了他的心,那个愿意与他耳鬓厮磨的温柔邢育,是不是回来了? 不过,再纷乱的思忖也抵不过邢育一声声的召唤,他尽量压制迫不及待的情绪,缓缓地将欲望的源头送入她的体内。 刹那间,邢育仰起头轻吟一声,顿感一股巨大的扩张力及膨胀的硬物灌入身体…… 邢凯则是继续压抑着亢奋的情绪,但低沉的赞叹声却依旧滚出喉咙,老天知道他有多渴望,多想念,为了一刻等待了多久。 ……窒息的诱惑已然令他不能自拔,他很想控制,却再也控制不住身体的狂野,就在这一秒彻底爆发。 他掐住邢育的臀部,陷入疯狂的抽离中。 邢育一手压在枕边,即刻被他撞击得前仰后合。她感觉自己正漂浮在惊涛骇浪的海面上,身躯在规律性的运动中肆意拉扯着,但她没有制止邢凯猛烈的攻势,而是紧紧咬住嘴唇,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剧烈摩擦。 渐渐地,一阵阵隐约穿来的痛楚消失不见,慢慢唤醒了她沸腾的感官,她的唇边染上一抹羞答答的笑意,心情变得既舒畅又踏实。 ∞∞∞∞∞∞∞∞∞∞∞∞∞∞∞∞∞∞∞∞∞∞∞∞∞∞∞∞∞∞ 在一波又一波的冲刺中,她吃力地支起上半身,扭转身躯,刚巧与邢凯迎上来的嘴唇胶着在一起。火辣的热吻激起迸发的火花,同时勾起邢凯近乎于野蛮的掠夺,他托起邢育的双腿,迫使她呈跨坐的姿势跻在自己腰胯之间,横冲直上地顶入她体内的最深处。 “邢凯……” 她微微拧眉,不禁连连轻喊。不过,她酥软呼唤声,早已从最初的青涩转为柔情似水,她环住邢凯的头部,修长的手指插入他的短发,在汗水与柔情的交融中堕入新一轮的巅峰。 邢凯托举着她轻盈的身体,亲吻着她嫣红的唇瓣。她的一双小腿自然地盘旋在他的腰部,伴随每一秒的涌动浅唱轻吟。 做的原本就是爱情,满满的幸福感溢在邢凯心田,怎能不令他欣喜若狂。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与他一同享尽如水之欢,他熟悉她的身体,就像她熟悉他的需求一样,心有灵犀的默契,总是能将彼此代入飘飘仙境。然而不同的是,那时的邢育不敢在性爱之间释放太多的感情,她宁可选择麻木的相望,谨小慎微地掩藏她的爱意。 而如今的她,把喜悦挂在嘴角,把她对他的眷恋毫无保留的展现,她眼中清清楚楚写着——她需要他,不能没有他。 ∞∞∞∞∞∞∞∞∞∞∞∞∞∞∞∞∞∞∞∞∞∞∞∞∞∞∞∞∞∞ 邢凯粲然一笑,将她的身体放倒在枕边…… “小育,受得了吗?” 邢凯这个没诚意的家伙儿,询问的同时已然进入第二轮的索取。 邢育笑着点头,微扬起身,吻着他的唇。 邢育任由他摆弄着自己的身体,任由他调试着他喜欢的姿势,她不懂得什么是拒绝,世间唯有邢凯,让她不能说“不”。 衔接为一体的身躯,汗如雨下,却不知疲倦。 ∞∞∞∞∞∞∞∞∞∞∞∞∞∞∞∞∞∞∞∞∞∞∞∞∞∞∞∞∞∞ 就这样,两个小时匆匆逝去。 待激情过后。 邢育躺在邢凯的臂弯里,懒洋洋地蹭了蹭,眯眼一笑。 邢凯吻上她红晕的小脸。 “小育,我爱你……” 邢育赖在邢凯肩头,眼中泛起潋滟的光芒,她紧了紧手臂,大幅度的点点头。 “邢凯,我也爱你。” 邢凯准备点烟的动作戛然而止,他听到了什么? 邢育感觉他身体一僵,以为邢凯没听清楚,所以一字一句的重复道 “邢凯,我……爱……你……” “你,知道爱是什么意思吗?……”邢凯的心跳快得即将冲破喉咙。 他在心中默默祈祷,期盼她是出于真心的表白,但是…… “嗯,爱啊?……就是喜欢,就是离不开,就是不能没有你,嘻嘻……” 邢育悠悠地抬起眸,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邢凯下巴,坚定地说,“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嫁给你妻子,你是我的!” “……嗯,我是你的。”邢凯垮下肩膀,她还是把自己当做一个孩子。 然而,正当邢凯沮丧的时候。 倏地,邢育坐直身,扳正邢凯的脸颊,先是捋平他紧蹙的浓眉,随后一脸正经地说: “我决定了,以后我每一天都要对你说。邢凯,我爱你。” 邢凯应了声,揉了揉她的发帘。 他将邢育揽在胸前,小小的失落感席上心头,但是并不代表他不感动,有的人说一句“我爱你”,明摆着是空话。但是邢育不同,她把什么都给自己了,一句“我爱你”,似乎变得可有可无了,或许,他只是为了满足心底最贪婪的渴望吧。 ∞∞∞∞∞∞∞∞∞∞∞∞∞∞∞∞∞∞∞∞∞∞∞∞∞∞∞∞∞∞ 半晌。 “对了小育,我要出门一个星期,我会叫扬明哥的老婆过来照顾你。”邢凯想了想,最终还是道出了这一件不算愉快的破事儿。 邢育的反应还算平静,她摇摇头,撒娇地说,“不,你去哪我去哪。” “我尽量缩短时间,也许三两天儿就能回来。” “不嘛!带上我吧,我吃的很少……”邢育嘟起嘴,紧紧搂住邢凯。 邢凯望向她可怜巴巴的小模样,真有心把她装进行李箱里一起带走,但是这一次的任务非同小可,所以他只能把心一横,严肃地说,“不听话了?……” “……”邢育拧着眉头,她相信邢凯肯定是出于万不得已才必须离开家,但是舍不得嘛,她抖了抖嘴唇,刷地撩开被窝,狠狠出脚,一脚把邢凯踹下床。 “?!”……邢凯噗通一声摔坐在地板上,哎哟喂,脚法稳准狠啊。 “小育。” “哼!你去睡沙发——” 邢育在床上滚三滚,把被褥包裹在自己身躯上,背朝邢凯,气哼哼睡觉! “……”邢凯瞄了一眼被邢育横向霸占的双人床。砸吧砸吧嘴,将床头柜上的闹钟夹在腋下,抱起枕头向客厅走去。 他卧在沙发上,本想琢磨琢磨怎么跟小育解释,但是他已然困得不行了,再加上大量的体力运动,脑袋刚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直到第二天清晨,闹钟准时在七点半整嘹亮唱响。 邢凯痛苦万分地按掉闹钟,刚准备翻个身再睡一会儿,却发现手臂动弹不得,他浑浑噩噩地睁开眼,竟然发现邢育不知什么时候跑过来,同他一起挤在窄小的沙发上。 “……”邢凯缓慢地眨眨眼,俯瞰怀中酣睡的小育。 她小巧的脸颊上依稀挂着泪痕。邢凯顿感心疼不已,将她轻轻地搂在怀里,有心叫醒她,但是想到昨晚那事儿肯定令她吃不消,他只得亲吻着她的发丝,默默忏悔。 这时,手机响起,邢凯发现风衣就挂在沙发背上,所以顺手掏出手机,先按成无声状态,再给对方发送一条短信——副部长,十点钟我会准时抵达机场。 交代完正事,他长吁一口气,小育怎么办? 他边思忖边把手机揣回风衣口袋,手指却碰到一个四方形的东西,他怔了怔,掏出东西一看,这什么记性,他竟然忘了把精挑细选的项链交给小育。 于是,邢凯瞄向仍在甜睡中的邢育,贼贼一笑,一手继续搂住邢育,另一只手则悄悄抽出被窝,拆掉包装盒,再用牙齿咬断标签。 他小心翼翼地将项链戴在邢育的脖子前。晶莹剔透的水晶吊坠衬在邢育白皙的肌肤上,同时伴随她均匀的呼吸轻盈起伏,真是美得交相辉映。 然而他已没有多余时间欣赏他家美丽的小仙女,所以他在经过一番唉声叹息之后,蹑手蹑脚地走向浴室洗漱。 ∞∞∞∞∞∞∞∞∞∞∞∞∞∞∞∞∞∞∞∞∞∞∞∞∞∞∞∞∞∞ 邢凯简单收拾了几件衣裤,边整理边瞄向沙发那边,邢育竟然没有醒,看来果真是太累了。 邢凯悠悠一叹,一个星期见不到小育,他比小育更难受,更不舍。气话说说就算了,真不去不可能,何况谁叫他是礼宾司副司长呢,既然答应了就没有反悔的余地。 在出发之前,他已联系好邓扬明,待确定邓扬明的老婆,即将在一小时之后抵达家宅的情况下,邢凯这才稍感放心。他悄悄从邢育身旁抓起风衣,轻手轻脚走向门槛,关门时,又忍不住回头再看几眼,停留了大概十分钟左右,终于在无奈中阖起房门。 走进院子,大育立刻摇着尾巴在邢凯腿边转圈,邢凯抓了一大把狗粮放进大育的饭盆,随后一本正经地命令道:“我警告你,别光顾着傻吃傻睡的!保护好小育,听见没?” 汪汪汪……大育甩头摆尾一脸憨态。 邢凯刚想再说点什么,院门外已传来催促的车喇叭声。 他立刻绷起脸,提起公文包向外走去,继而毫不犹豫地坐上商务车。 胡同空间促狭,商务车直径较宽,所以只得以20、30迈的速度缓缓前行。 邢凯坐在后座上,即刻翻阅刚刚送到他手中的公文资料。 就在这一刻。 一个娇小的身影闯入后视镜中…… 只见邢育穿着拖鞋睡衣,拼命追赶着车尾的方向,大育则紧随其后,追赶邢育。 汪汪汪汪汪! ——几声洪亮的犬吠引起司机及邢凯的注意。 邢凯闻声望去,惊见邢育正在车后追逐,厉声命司机停车。 他倏然跳下车,急转身迎上邢育,邢育一下子扑倒邢凯怀里,已是泪流满面。 “小育,别哭小育……我很快回来,不会丢下你,相信我吗?……” 邢凯其实很怕邢育醒来,别看只是一个星期的分别,但是对他而言已是太久了。 他将邢育托抱在怀里,本来就不想走,邢育这么一追,他更是心乱如麻。 邢育边啜泣边摇头,抱住邢凯的脸颊亲了又亲。 “项链,很漂亮,谢谢,我只是跑来说一声谢谢……”她捏起项链坠,虽然眼泪直线滑落,但是为了不让邢凯担心,她宁可故作坚强的笑着。 邢凯使劲抿了抿嘴唇,尽量地将那一股酸楚的情绪压回心底。 “咱家小育戴什么都好看,呵呵……” 邢育默默低着头,手指紧攥着邢凯的衣领,就是无法说服自己松开手。 她知道自己很任性,但是能不能让邢凯再多陪他几分钟…… ∞∞∞∞∞∞∞∞∞∞∞∞∞∞∞∞∞∞∞∞∞∞∞∞∞∞∞∞∞∞ “邢副司长,时间快来不及了。”司机知道自己惹人厌,但不得不扬声提醒。 邢凯扭头应了声,缓了缓情绪,谨慎地将邢育放回地面,不知道说点什么,因为说什么都会令彼此难过,就连“再见”也不想说了。 于是,他旋身上了车。 邢育依旧低着头,直到车轮再次渐渐滚动,她突然冲上前,拍了拍车窗,隔着车玻璃大喊。 “邢凯,我昨天说过,从今以后的每一天,我都要对你说一句‘我爱你’。你还记得吗?” 然而,邢凯只知道她在急喊着什么,却没有听清楚她所讲述的内容,当他按下电动车窗时,灌入耳膜的则是发自邢育内心,轻柔却又令邢凯无比震撼的呐喊—— 星期一,邢凯,我爱你;星期二,邢凯,我爱你; 星期三,邢凯,我爱你;星期四,邢凯,我爱你; 星期五,邢凯,我爱你;星期六,邢凯,我爱你; 星期天,邢凯,我爱你…… 我爱你邢凯,你就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幸福; 你要记住哦! 我就是那个深爱深爱着你的……邢育。 ——邢育停止追逐,伫立原地,双手拢在唇边,笑着说 “我爱你邢凯!等你回来娶我!——” 她凝视车轮远去的方向,笑靥如花,泪滴又在阳光的折射中泛起晶莹。 ∞∞∞∞∞∞∞∞∞∞∞∞∞∞∞∞∞∞∞∞∞∞∞∞∞∞∞∞∞∞ 灼热的泪水模糊了邢凯的视线,倏地,他捂住口鼻,手指却在激动中剧烈地颤抖着…… 这不是错觉,绝对不是错觉,他的邢育,他的幸福,终于回来了。 “停车,停车!”   【全文完】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txt80.com--【猫了个咪】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