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小碎碎)为您整理制作 书名:我们是邻居 作者:羽林灵 文案: 涂海燕认为:二婚女人找男人,工作体不体面已经不重要,最主要让自己省心,还有,身体一定要好。 这么一看,她隔壁住的成哥挺实用。 “你看中的是老子的身体?” 涂海燕这人老实,点头承认。 “好,老子成全你。” 我的专栏 公告:明天入V,从20章开始,看过的不要买。5.15 内容标签: 天作之和 主角:涂海燕;罗成 ┃ 配角: ┃ 其它:二婚 ☆、第 1 章   夜里十二点,涂海燕站在六号居民楼的房顶上。   冬日的夜里,即使没有刮风,寒气也像被鼓风机吹着似的往身体上最薄弱的地方钻,比如她的脸和腿。   涂海燕的腿上只穿了一条秋裤。   寒冬腊月的天气,又是在室外,一条秋裤其实就和没穿裤子差不多。寒气从一边钻进去直接穿透肌肤和骨骼,又从另一头蹿了出去。   涂海燕上来还不到五分钟,已经感觉腿上冷得发痛发麻,没一会儿就没有知觉了,仿佛血液在骨头里结成了冰,又冷又硬。   今晚夜色不错,青灰的夜空上挂着一轮弯月,不远处点缀着几颗寒星,说不上动人,却也有一股清寒的凄美感。   对面的居民楼一片漆黑,冬天大家睡得早,小城也没什么娱乐项目,整个外面已是一片静谧。   涂海燕站着房顶上,没有人知道,也没人会看到。   涂海燕往楼下看了一眼,下面是小区黑黢黢的柏油路面,路边两盏相去甚远的路灯孤零零地立在两头,微弱的白光不足以驱散这浓稠的夜色。   月亮不知何时进了云层,下面的路显得更黑了,像一只张着大口的野兽,随时准备着吞噬什么。   六楼,这个高度应该足够。   去年这个时候前面那个小区,有户人家装修,男主人不小心从外面的空调架上摔下去,当场就死了,也就五层高而已。   Y城是个小地方,一点小新闻都能全城皆知。   涂海燕承认有那么一刻心里产生了那种冲动,只要再往前一步,她就会像只燕子似的飞下去,这只燕子断了翅膀飞不上天,只能笨重地一头栽下去,咚的一声落地,发出沉闷的钝响。   然后人世间所有的痛苦,所有的遗憾,所有的烦恼就都没有了。   一扫而空的感觉应该很畅快吧。   涂海燕觉得,选择自杀的人,心里应该都住着一只鬼,在你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迈出那一步的一霎那,那只鬼就会跳出来引诱你,对你说:你跳啊,跳下去就解脱了,那个世界里没有痛苦和忧伤……   涂海燕现在就听见了这个声音,但是她没有动。   不至于啊,她对自己说。   她只是上来吹吹风而已,没想过要自杀。   涂海燕晚上和老公査广伟吵了一架,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世上哪对夫妻不吵架?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吵架后,趁对方上厕所的功夫把人关在房门外的,应该不多见。   涂海燕和査广伟是别人介绍认识的,当时她刚刚大学毕业,分配在家里所在的那个小镇上的幼儿园当老师。   涂海燕长得并不能说是大美女,但也绝对耐看,加上皮肤好,性格温和,整体看上去秀气端庄,用她好朋友吴云慧的话来说—— 一看就是那种让男人想娶回家的贤妻良母。   其实吴云慧的话只说对了一半。   涂海燕长得挺贤妻良母,但她却不具备贤妻良母应该持有的技能。   其实这事应该怪涂海燕她妈,她妈是个勤快而称职的家庭主妇,特别会照顾人不说,还是天生的劳碌命,家务事一直自己包揽,从不让别人插手。这导致涂海燕虽然是一般家庭长大,却也娇生惯养,十指不沾阳春水,没吃过什么苦。   刚结婚那会儿査广伟一吃饭就皱眉,筷子在菜碗里随便点一点,随后吃几口白饭就放下了。涂海燕知道他那是嫌自己饭菜做得不好吃。   涂海燕觉得委屈,她其实已经很努力去学了,但凡事总要有个过程,没结婚之前她都没进过厨房。   饭做得不好其实也没什么,慢慢学就会了,但有一件事,涂海燕不论怎么学都不会。   这事说起来有点难以启齿。   涂海燕这个人很传统,加上涂妈妈在女儿的教育方面严格,结婚前她从来没有接触过任何不健康的东西。査广伟却和她不同,他经常在网上下载那种岛国的片子,然后拉着涂海燕一起看,看完后还让她学片子演练,他在一旁指导。   涂海燕不知道别的男人是不是也有这种怪癖,可就算是她也不喜欢, ML本来就是随性而发才能让双方愉悦,而査广伟让她觉得这件事变成了一个幼稚的游戏,很多次他还没释放就累了,涂海燕觉得这事的性质已经变了。   就像她一眼能看出査广伟嫌弃她饭做得不好一样,査广伟自然也能看出她心理的抵触,“一个女人连伺候男人都不会,你还会做什么?”   涂海燕无力辩驳,是啊,饭做不好,妻子的义务也尽不好,她还会做什么?   原本涂海燕觉得,或许适应了就好了,何况査广伟对游戏的热忱似乎比这件事更大,一个月也就那么一两回,忍忍就过去了。但一次次下来她又着实觉得委屈,因为有了抵触,两个人在这事上越来越不和谐。   今晚査广伟玩过游戏回房时突然兴致上来,把熟睡的涂海燕摇醒,要她用嘴巴。两个人争辩了几句,结果査广伟发火了,一把把她扯起来按到了自己身下。   涂海燕睡梦中被吵醒,脾气也不太好,当下发火就骂了査广伟:“査广伟,你这个畜生。”   涂海燕骂完后,发现自己真的没骂错。   畜生平时话不多,朋友也没两个,休息时间也就是在家打打游戏,导致他年纪轻轻活力没有,体力也一般,基本十分钟之内就交代,但畜生有一样很擅长,在家跟老婆吵架的时候嘴巴特别毒,什么能戳你心窝子骂什么。   査广伟说:“你他妈也比老子高尚不到哪儿去,当初不是老子找关系给你调工作,你能到城里来上班?你妈当初不是放话了,谁给她闺女调工作她闺女就嫁谁,现在跟我装什么正经?就你这样做鸡都没人要,鸡还知道十八般武艺取悦客人,你会什么?”   涂海燕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论恶毒阴狠,涂海燕比不过他,她也没继续跟他吵,忍着眼泪进了卫生间。等她洗了脸回去的时候才发现房门被反锁了。   南方的冬天,室内没有供暖,涂海燕穿着一套秋衣站在房门外。   那一刻她冷到极致,却唯独没有悲伤。   她回到客厅,从餐厅的椅子上拿起她洗脸时脱下来的那件白色羽绒服穿上,然后走出去,从顶楼的维修梯那里爬上了上去。   夜色浓稠,万籁俱寂。下半夜了,寒气又凝重了些,雾气渐渐拢上来,周围的景致变得朦胧又飘忽。   小区的北大门那里拐进一个人来。   那人穿着一件黑色的立领棉夹克,一手放在裤兜里,另一只手里夹着一支烟,一边走一边抽,猩红的火光在他唇间闪烁,路灯将他的身影拉得又细又长。   罗成刚刚和几个弟兄吃饭回来,今晚他们接了活,是给城里一家牛奶经销商卸货。本来罗成没打算过去,货车原本是傍晚时候到,那时候他还在山庄里上班,下午安排了几个人过去,谁想大货车在路上抛了锚,晚上九点才到。   罗成吃过晚饭后,过去看了看,到了那家经销商的仓库,看到大家在忙,罗成过去搭了把手,最后分钱的时候却没要自己这份。   “成哥,你要不拿我们都不敢拿了。”年纪最大的老刘说。   罗成说:“我来搭把手而已,今天派到这边的人少,怕你们搞迟了。”   “那就更得拿着了。”老刘把钱往他手里一塞,“你一个人干活能顶我两个。”   “收着吧,成哥。”其他人纷纷说。   罗成见弟兄们这么坚持,再推迟就显得矫情了,便笑了笑,把钱揣进了裤袋。   老板也知道耽误他们不少时间,又看到罗成在,就又给每个人加了十块钱买宵夜吃,罗成和几个弟兄拿着这钱在附近的小餐馆吃了个火锅。   吃完饭大伙在饭店门口散了伙,有个年轻人出门时问罗成:“成哥,要不要带你一程。”   罗成望了眼他那快散架的摩托车,摇摇头,“算了,走回去暖和点。”   “也好,那成哥我先走了。”   罗成住的地方并不远,从这个小区北门穿过去,就是大马路,过了马路再走二十分钟就到了。   罗成走在路上的时候想,今天是初几了,他是不是该托人捎点年货回去了,然后他抬头望了眼天,乌云遮住了月亮,像蒙了层黑纱一样看不清。   罗成仰头望天,半天都没低下头来。   右手边的那栋楼,顶上站着一个人。   罗成不怕鬼,前提是他不信鬼,他肯定那是一个人,尽管那个人身穿白衣,下半身隐在黑暗里叫人看不清。   他扔了烟头,迅速看了眼楼下,往前挪了两步,活动了一下自己结实有力的手臂,罗成仰头注视着上面的动静。   时间在寂静中过了很久,最后罗成觉得脖子有些酸了,他转动了一下脖子,再抬眼时,发现那个人影已经不见了。   罗成定定地望着那栋楼,不一会儿,中间那个单元的声控灯亮了。   六层,五层,四层,三层……   三层的灯灭了之后,整个大楼再次融进夜色的黑暗里。   罗成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上,狠狠地吸了一口,烟雾在口腔里绕一圈,从鼻子被逼出来,畅快地飘向夜空,消失在暗夜里。   晚上回去后,罗成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穿白衣服的女人趴在他胸前软软地叫了声:   成哥。 作者有话要说:  开坑了,心情很忐忑,内心很脆弱,亲爱的妞子们,给点鼓励成不?   咋鼓励?   先收藏再告诉我:作者,你不是一个人。 ☆、第 2 章   涂海燕感冒了,第二天她在喉咙一片灼烧的疼痛中转醒。嗓子好像被人用刀子割破一样,随便一动就拉扯出一股腥涩的味道,同时她觉得头痛欲裂,鼻子呼出来的气都是热的。   涂海燕爬起来,用电磁炉烧上水,然后在从厨房边的置物柜里找出温度计和感冒药。   涂海燕回到床上躺下,她量了体温,三十八度七。   还不算太糟糕。   天色慢慢亮了,微弱的晨光透过窗帘淡淡地透进来,新的一天又开始了,每个人都在晨光初始中期望等待。   等待什么呢?   也许只是周而复始的重复,也许还有不一样的开始。   吃了药之后的涂海燕,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下午三点多才醒过来。   醒来的时候,涂海燕已经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随便动一动就好像要飞起来了,眼前有些恍惚,跟做梦似的。   她靠在床上又量了一遍体温,这次温度有点猛烈:三十九度六。   涂海燕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过了会儿,她缓过神,起床穿好衣服,洗漱了一下,拿着包下楼。   小区门口的店面房就有个诊所,医生叫汪淼,正好是涂海燕的高中同学,下午的诊所里很安静,涂海燕推开进去,汪淼正坐在桌前对着笔记本输入数据。   汪淼给她检查了喉咙,“扁桃体发炎了,肿的跟什么似的,烧成这样你怎么现在才来。”   “……在家睡着了。”   汪淼叹了口气,转身去开药,很快把药瓶给涂海燕挂上了。   诊所没空调,汪淼把他脚边的取暖器挪到涂海燕脚下,又在她挂水的那只手下放了一只热水袋。   “谢谢。”   “哎,客气啥?”   涂海燕笑笑,靠在椅子上。这时心定了,力气却像被抽空了似的,酸软无力的感觉慢慢升腾起来,涂海燕觉得有些疲惫,可她并不想睡。   对面墙上有个挂钟,时间滴滴答答,时针转了一圈又一圈。   一直很安静的手机忽然叮叮咚咚响起来,涂海燕拿起来,划开。   “去哪儿了?饭也没做,今晚吃什么?”   涂海燕慢慢地咽了下嗓子,还是很疼,“我在汪淼的诊所,感冒了……”   “那就别做了,我出去吃。”   电话挂了。   涂海燕紧紧地握着手机,手心里被硌出了红印也丝毫没有知觉,过了会儿她闭上眼睛,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   汪淼吓得赶紧跑过去,“海燕,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涂海燕沉沉的吸了口气,好一会儿睁开眼睛,“没事,刚刚有点气闷。”   汪淼一愣,“哦,那我给你调慢点,其实这个药还好啊……”   等到眼睛里那股酸胀和喉咙间的梗阻落回去时,涂海燕用平静的情绪给吴云慧打了电话。“慧慧,你到汪淼的诊所来一下。”   半个小时后,吴云慧的车子停在了汪淼的诊所跟前。吴云慧趴在木椅的扶手上,目光探寻,“怎么搞成这样?”   “快挂完了,待会吃饭再跟你说。”   二十多分钟后,汪淼给她拔掉针,“明天还要来啊,要挂三天的。”   涂海燕点点头,和吴云慧一起走出诊所,上车后,涂海燕说:“先去吃点东西吧,我一天没吃饭了……”   吴云慧不由转过头,脸上的皮肤绷得紧紧的,吸了口气回答说:“好,我带你去吃好的,满汉全席,点两桌,吃一桌,看一桌。”   涂海燕尽管无力,却还是笑起来,“富婆,你有钱也不是这么浪费的。”   吴云慧是涂海燕的初中同学,两人的革命感情比汪淼这种高中同学要深一些。吴云慧念书不行,做生意却精得很,高中毕业后自己开了家化妆品店,她开店早,积攒了不少顾客,后来她在这基础上开了城里第一家美容院,小城里那些小老板的太太,领导家的夫人多去她那里光顾,她这人嘴巴甜,也会迎来送往,生意做得红红火火,她还和人合伙做了一家快递公司,在Y城这个小地方,没人不知道她的大名。   这两年,吴云慧买了房子和车子,涂海燕倒是跟着她吃香的喝辣,沾了不少光。   “怕什么。姐姐我有钱。”吴云慧启动车子,侧脸看了她一眼。   涂海燕说:“我今天嗓子疼,想喝点粥。”   吴云慧有点犯难了,小城没有专门卖粥的店,只有早餐店才卖,“想吃什么粥?”   “白粥就行。”   吴云慧抿唇,“要不去东城山庄,让那儿的厨师给你熬一碗。”   涂海燕直摇头,“吃碗粥而已,还跑那种地方去,算了,要不我回家去自己煮吧。”   “回去干啥,你还有力气爬楼梯啊?”吴云慧想了想,“这样,去我定员工餐那家吧,我现在就打电话。”   吴云慧定员工餐的那家店在一条小巷子里,因为地段偏,价钱不贵,平日里有不少做散工的去那里吃快餐,点餐也做,吴云慧的车子开不进去,停在了巷子口的大路边上。   餐厅生意似乎还不错,门边坐了一桌人,因为人多不够坐,就用两张长桌拼起来,八*九个工人模样的男人歪歪扭扭坐在那里,好像在说什么有趣的事情,声音嚷嚷得很大。   吴云慧经过时皱了皱眉,问老板,“楼上有空位吗?”   “有的。”   走到楼梯那里,吴云慧看看又陡又窄的楼梯,想了下,说:“算了,就在下面吃吧,你帮我把桌子挪进来一点。”   老板手脚利索地给挪了桌子,又给她们倒了水。   “怎么会一天没吃饭?是不是那混蛋又欺负你了?”吴云慧心里藏不住事,一坐下就问涂海燕。   涂海燕现在心平气和,她倒是没之前那么难过了,就把昨天晚上的事情和今天的事跟她说了。   “我操,他是不是人啊?”吴云慧破口大骂,因为太气愤,一巴掌直接拍在了桌子上。   四下忽然一阵安静,门口本来闹哄哄的那桌人也完全静了下来。不少人朝她们这边看过来。   吴云慧瞪了回去。   涂海燕忍不住发笑,“吴经理,你注意一下形象好不好?”   “我管他呢。”吴云慧拨了拨头发,一只胳膊横在桌前,她问涂海燕,“那你打算怎么办?要不今晚……”   “我想离婚。”   “嗯……哈?”   吴云慧想说,要不今晚就去我家住一晚,结果……吴云慧其实没听清楚涂海燕说什么。   “你刚刚说什么?”   涂海燕沉了沉嗓子,重复了一遍,“我想跟他离婚。”   “好。”嘭一声,吴云慧再次拍桌,“离,跟他离,姐姐我支持你。”   涂海燕往里缩了缩脖子,伸手去扯她袖子,“姐姐,你声音小点好吗?”   吴云慧两眼亮亮的,“海燕,你得跟他离,说实话你这条件嫁给那个变态真是白瞎了,姐姐我认识朋友多,改天就给你介绍一个,保证各方面都比那死变态强。”   “行,行。”涂海燕转头,目光看过去的时候,似乎触到什么,她不由后面那桌瞥了一眼,人家正热火朝天说话,根本没人往她这边看。   涂海燕觉得自己大概烧糊涂了,她似乎在转头的那一刹那听到一声很轻的嗤笑声,低沉,有力,你无法忽视它的存在。   “粥来了,吴经理,这些是我老婆配的小菜,你们尝尝,有什么需要再告诉我。”   涂海燕真饿坏了,把碗往自己跟前挪了挪,很快就消灭掉自己面前那碗粥,老板给添了一碗,涂海燕几下子又吃光了。   “还要不要?”   涂海燕一边擦嘴,一边摆手,“我饱了。”   吴云慧叫老板过来结账,老板笑着说:“结什么账啊,两碗粥而已,吴经理就别跟我客气了。”   “那就谢谢了,黄老板,下次我给你介绍一家工厂,联系好给你电话。”   老板一个劲说谢谢,把吴云慧和涂海燕送出门口。   两个女人走远,门口这桌人更热闹了。   “成哥,认识的?”   罗成收回视线,平静地回答:“不认识。”   “成哥,你不是想追人家吧,不过那女人太粗鲁了,拍桌子拍得比大老爷们还响,还瞪眼。”   老刘一巴掌拍过去,“你小子知道个屁,她再强能强得过成哥吗?”   罗成跟着笑了笑,“时间不早了,都回去吧,明天各人记好自己的时间,别给我出乱子。”   “成哥,放心吧。”   罗成将烟头按灭在烟灰缸,起身叫老板结账。   “一共两百八十块。”老板把单子往罗成跟前送了送。   罗成瞄一眼,掏出皮夹,钱递过去问了句,“老黄,刚刚那女人什么来头?”   “你问吴云慧吗,哎,别跟我说你这城里混的没听说过人家的名啊。”老黄把零钱递过去,瞄了罗成一眼,“想结交?改天她来我帮你介绍。”   “随便问问。”罗成把皮夹放回裤袋,拍了拍老黄,“走了。”   大部分人已经散了,罗成和几个落在后头的嘱咐了几句,然后走出巷子口,上了自己那辆面包车,摸了支烟点上,抽了一口,然后把胳膊支在车窗上。   烟雾渐渐包裹住他硬朗的五官,夜色中那张蹙眉凝思的脸显得更加深沉。 作者有话要说:  妞子们,对胃口的话,就点一下上面的收藏吧 ☆、  第 3 章   涂海燕回家的时候,客厅里没有开灯,书房门口有若隐若现的光线透出来,想必査广伟在玩游戏。   涂海燕一边换鞋子一边想车上的时候吴云慧对她说的话:“回去尽快提出来,那种人渣没什么好留恋的。”   涂海燕倒不是觉得留恋,她只是不知道离婚后又是一副什么光景,也许会有更好的人在后面等着她,也许以后碰到的还不如査广伟,命运怎么安排,谁也不知道。   涂海燕慢腾腾走到了书房门口,査广伟坐在电脑前,正看得起劲。   下一秒,涂海燕把头转过去了。   査广伟哪是在打游戏,他正欣赏他那些限量版的收藏呢,涂海燕在卫生间都能听见里面的女人嗯嗯啊啊的声音。   算了,看来今晚不是说话的好时机。   涂海燕打开水龙头洗了脸,泡过脚后,她到客房把多的那床被子抱回主卧,刚放下,査广伟进来了。   “你回来了?”他说。   涂海燕转过头,冷冷地看着他。   “今晚就睡这儿。”査广伟朝她走近两步,身体贴着她,“你先睡,我洗好就过来。”他把手放在她臀上,用力按了按。   涂海燕抬手就把他推了出去,“你这个畜生给我滚开!”   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査广伟根本没防备,被她这么一推,后背直接就撞墙上了,又被她刚刚的话激到,顿时恼羞成怒,冲上来就给了她一拳头,“你个贱货,居然敢推老子……”   涂海燕本来就病着,根本没力气,査广伟一拳头砸在她颧骨上,她整个人都站不稳,一下子倒在床上。   査广伟还在叫骂,因为激动声音变得跟平常不同,竟是又尖又细,令人悚然。査广伟说:“……他妈的当自己什么东西,老子上你怎么了?你是我老婆,法律规定你这辈子就是被老子上的……”   涂海燕的眼睛里已经流不出眼泪了。   冰冷的被单贴在脸上,提醒着她一个事实:她是他老婆,被他上是应该的,他什么时候想上就上,即使今天不上,以后总有一天会上……   现实如此悲哀,还顾得了以后会怎么样吗?   涂海燕撑着身体,慢慢地爬了起来。   査广伟双手叉腰站在那里,因为刚刚的怒吼和动手,额前一缕头发凌乱地搭在松散的眉毛上,整个人看上去气急败坏,晦暗又阴狠。   涂海燕终于站直了,用平静的声音对他说:“査广伟,我们离婚吧。”   査广伟愣了一下,恻恻地笑了,“离婚?吓唬我?”   涂海燕撇了下头,“没吓唬谁,这话本来我回来就想跟你说了,看你在忙……”停了停,又说,“到了这个地步,我们也没必要再过下去了。”   査广伟没说话,拿眼睛睨着她。   涂海燕没多看,转头拉开衣柜,找出一个旅行袋,开始装自己的衣服。   査广伟忽然上来,来扯她手里的袋子,涂海燕紧紧地揪着包带,一字一句地说道:“査广伟你知道吗?我现在多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就算你现在不答应离婚我也不可能在这屋里呆下去。”   査广伟扬手又要打她,涂海燕把脸往他跟前一扬,“你打,最好打得我进医院,到时候这就是你滥用家庭暴力的罪证,我去法院一起诉,很快就能和你离。”   査广伟的眼神定了片刻,慢慢垂下了手,涂海燕睨着他,“怎么,你不敢了吗?你害怕我和你离婚?”   “涂海燕,他妈别当自己是仙女。你这样的女人我大街上随便捡捡都是。”   “是吗?那你就再去捡一个好了。”涂海燕手上一用力,把包扯过去,继续收拾。   査广伟觉得这女人是软硬不吃不知好歹,于是指着她说:“我跟你说,你今天要是出了这个门就永远别想再回来。”   “我没想过要回来。”涂海燕回答他,“你同意离婚,我们就去民政局,不同意我会去法院起诉,时间长短而已。”   査广伟咬咬牙,“离婚是吧,行,你这种伺候不了男人的女人老子才不稀罕,不过涂海燕我告诉你,这离婚可是你提出来的,所以房子我是不会给你的。”   涂海燕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直起身与他面对面,“房子是你父母买的,虽然我还了三年按揭,但我也住了,我就当抵房租了吧。房子我不要,钱我们一直是各管各的,所以我们之间的问题没你想得那么复杂。”   这套房子是三居室,小城房价虽然不高,不过带上车库和装修起码也四十多万,涂海燕不要房子,他当然赚到了。他觉得以他的条件,加上这套房子,娶个比涂海燕强的女人那简直是不能再容易的事。   査广伟说:“这是你说的,你可别后悔。”   “我不后悔,明天我就可以去跟你过户。”   “好。”査广伟难得爽快,“明天就明天,谁不去谁是孙子。”   涂海燕还是难过了一瞬,一日夫妻百日恩,可眼前这个男人哪有一点顾念旧情的感觉?想到这涂海燕立马清醒过来,为这种男人伤心不值得。   “好,谁不去谁是孙子。”   涂海燕拎着包下楼,到车库取出电动车,夜风呼呼作响,涂海燕车子骑得飞快,像只欢快的燕子穿梭在夜色中。   到了吴云慧家,涂海燕把事情跟她说了,吴云慧先是把査广伟那个人渣连同祖宗十八代一起骂了一遍,然后又开始替涂海燕高兴,两个人躺在床上聊了大半宿。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吴云慧开车送涂海燕去房管局。   她们到时,査广伟已经到了,站在门口的台阶上张望着,吴云慧当即骂了声:“操!”   小地方办事效率高,因为没那么多人排队,手续办起来也快捷许多。   房管局这边事情办好后,两人接着去民政局。   十一点十分,当工作人员把两本离婚证放在前面的大理石台上时,两个人都有片刻的愣神。   涂海燕:终于离婚了。   査广伟:真的离了?   **   东城山庄是个幽静的所在,在城西一座小山坡上,离涂海燕上班的幼儿园倒是挺近的。那地方虽然不大,但因为是仿古建筑,所以显得有些特别,一般的小老百姓自然是不会到那里去吃饭的。   在离婚这件事上,吴云慧的反应比涂海燕这个当事人显然要激动得多,从民政局出来后,吴云慧将车子开到了东城山庄,要请涂海燕吃大餐,庆祝她脱离魔爪,恢复单身。   服务人员将她们带到沿回廊而建的包厢里,两个人点了好多菜,吴云慧特别开心,想要和涂海燕喝几杯。   涂海燕说:“我嗓子发炎,不能喝。”   吴云慧就说:“那你喝别的,我喝酒,今天太畅快了。”   “你也别喝了,要开车的,年底了,交警查得严。”涂海燕对吴云慧说。   吴云慧把酒水单一推,“好吧好吧,跟个管家婆似的,喝黑米汁总行了吧。”   两个人胃口特好,风卷残云一扫而空,最后从包厢出来时,吴云慧半个身子靠在涂海燕身上,直说爽快。   “帮我拿下包,我去趟卫生间。”吴云慧把皮包和车钥匙塞给涂海燕。   涂海燕说:“那我去外面等你。”   “去吧,去太阳底下晒晒霉去。”   中午时分,冬日的暖阳普照大地,四周的建筑和植物都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金光,折射出明艳的光芒。   涂海燕站在大门右边,望着花圃里那一树嫩黄通透的梅花出神,一阵风吹过来,数九寒天,她却分明嗅到了春天里的芬芳。   不远处,吴云慧的车子不知怎么的,突然嘟嘟嘟地叫起来。   涂海燕连忙低头看手里的遥控钥匙,刚刚也不知道碰到哪个键了,弄了半天车子还是响个不停,伴随着车灯一闪一闪的,涂海燕四下环顾,难堪得想钻地洞。   大门口的保安亭里走出来一个人,身形高大,步伐矫健,他走到涂海燕身边停住了。   “我,我,它,它一直响个不停……”因为发窘,涂海燕没来由结巴起来。   男人没说话,低头从她手里拿过车钥匙,随便按了一下,世界立马安静了。   “好了。”他把钥匙还给涂海燕,涂海燕一手挡着额头,都不敢看人家,简直是羞愤欲死,等她抬起头想对他说声谢谢时,那人已经转身离去了。   仓促间并没看清他长相,涂海燕只记得那人手指粗长,骨节分明,粗糙黝黑的手背上脉络交错,多么强势而有力的一双手啊。   白色轿车缓缓开出大门,经过门口的保安亭,涂海燕往那瞧了一眼,终因坐的位置太低,什么也没看见。   “成哥,开车那女的不是昨晚瞪咱那个吗?另一个是她朋友吧,也真够蠢的。”   罗成瞧过去,望着那说话的人,“别在背后说客人坏话。”他这一眼很清淡,语气也并不凝重,却让刚刚说话的人明显一愣。   “是,成哥。”   罗成转头看门外,“上班时间别叫我成哥。”   “知道了,罗经理。”   “好好看着,检查组的人还没走呢,别给我出岔子。”罗成说完,头也没回一个,走了出去。   “哎,你说成哥今天是不是有点怪啊?”   “我哪知道。”   “别是对那女的有意思吧,但那女的也太粗鲁了,你是没看到……想不到成哥喜欢这样的。”   “你小子刚刚没骂够是吧?小心成哥回头修理你。”   “不说还不行吗,德性。”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 章   三天水挂完,烧已经完全退了,涂海燕从诊所出来,打算上街逛一逛,顺便买点日用品。经过一家店的时候,涂海燕在侧面的墙上看到一张招租广告,很简单的两行铅字,她默默的看了半晌。   二十多分钟后,涂海燕出现在城北一个很宽敞的大院子里。   房东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大姐,姓汪,一边领着涂海燕往里走,一边介绍:“这里以前是个木材加工厂,前几年政府统一规划,城区的厂子都迁到开发区去了,这里就闲置了。房子那会是厂里盖的,后来卖给个人,你别看这里看上去不起眼,其实住起来很舒服。你看这么大的院子,晾晒多方便,空气也好,虽然是城郊,但是离城里也不远,来我们这儿租房子的都很满意这儿的环境。”   涂海燕也在边走边打量周围的环境,院子的确挺大的,靠近门口这边停了一排车子,微型居多,还有几辆机动三轮。中间的空地上横七竖八搭了很多竹竿,晒着衣服和被褥。远处还有几块菜地,种了些萝卜白菜什么的。   房子是靠墙而建,格局有点像学校,前面有走廊,两三间挨着一起,只不过都是平房。   “这里住了多少人?”涂海燕问。   房东回答说:“二十多口人吧。不少人家卖了房子去新城那边买房了,我在这儿住习惯了,舍不得走,到了,就是这里。”   房东带着涂海燕在最里面的一排房子前停下来,拿出钥匙,把右边第二间的门打开。   涂海燕走进去,看到前面是一个七八平米的方形客厅,右边是一个长方形的卧室,里面有张床,再往前是厨房和卫生间。   “这里的装修比前面那些都好,前面那些都是水泥地,你这儿的都铺了瓷砖。里面东西也全,桌子凳子,床都有,你过来直接住就可以了。”房东在一旁解释说。   “多少钱一个月?”   “不贵,三百。”   这个价格的确是不贵,要是在新城那边随便租套一居室都要五六百,最重要的一点这地方离她上班的幼儿园非常近。   “这儿治安怎么样?”涂海燕又问。   房东回答:“放心好了,我们都住在这呢,真有什么事,你嚷一声,大伙都听得见,你隔壁就有人住的。”   这时候,两个人已经回到门口这边了,听到房东的话,涂海燕不禁往隔壁瞧了瞧,再一次确认:“隔壁有人住了?”   “嗯。”房东看了看她的表情,好像明白她在担心什么,“你放心好了,成哥人很好的,这院子里谁家有事都去找他帮忙。”   成哥?   涂海燕因这个称呼彻底皱起了眉头,单凭这个称呼她几乎已经想象不出这个人会有多好了。   成哥?难道是黑*社会?   晚上吴云慧回来,涂海燕把白天去看房的事情和她说了,吴云慧对此表示不能理解,也不大赞成涂海燕搬出去。   涂海燕说:“我总不能一直打扰你吧。”   吴云慧放下筷子,瞪她:“你说这话见外了啊,咱俩谁跟谁?”   涂海燕自然知道吴云慧是真心留她,不过说打扰其实只是一方面。吴云慧是单身,她交际广泛,朋友也多,有时候晚上也会带朋友来家里玩。她是自在惯了的人,自然不介意什么,只是涂海燕还是觉挺别扭。   “有句话怎么说?长贫难顾,我们年纪都不小了,以后总会有自己的生活,特别是你,说不定明天就嫁人了,到时候我去哪儿找地方落脚?”   涂海燕半带玩笑,吴云慧是心思灵敏的人,自然听明白了,手指拨了拨筷子,说:“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多说了,房子你多看几家,找好点的,别只顾着省钱,不行还有我呢。”   接下来的几天,涂海燕陆陆续续又看了几家小区,也许是之前一直住在单元楼里嫌单调了吧,总是觉得不如先前看的那家,那大大的院子,抬头就见天日的感觉,深深地吸引着她。   涂海燕一时之间犹豫不决,正好这时,房东也打电话来了,说有人来看房子,问她想好没有。   涂海燕来不及多想就答应了。   星期六早上起来,涂海燕把东西收拾了一下,吴云慧开车送她到了这边。   “唔,这地方还不错,满宽敞的。”吴云慧掀开后备箱拿出行李袋。   “要不,你搬来和我一起住?”涂海燕问她。   吴云慧直接甩了个白眼,白富美和女屌丝自然是有区别的。   涂海燕带着吴云慧往里走,来之前和房东通了电话,说会在这里等她。结果等她们走过去时,却看到房东汪大姐和一个男人在门口吵架。   “我看你就是想抬高价钱,明明这边空着却不租给我。”男人长着一张尖细的脸,跟房东说话的时候,一条腿抻着,一抖一抖的。   “真没骗你,哎,来了,就是这位小姐,她前几天来看过。”房东看到涂海燕,明显松了口气。   那男人也瞄了她们一眼,还是不肯让步,“她来过但没定不是?我这一来可是直接就要跟你签合同的。”   房东有些无奈,说:“我带你看的可是前面那间,你自己绕到后面来的,我都跟你说了已经有人租了……”   那人嗤鼻:“同样的价钱,你让我住旧房子,当我傻吗?”   “哎,你这人还讲不讲理了,你一个大老爷们也好意思跟人家女人争,女士优先你不懂吗?”吴云慧看不下去说了两句。   那男人看着吴云慧,说:“别跟我扯什么风度的,这世道风度值个屁。”   “你……”吴云慧是急脾气,涂海燕拉住了她。   房东*突然朝后面招手:“哎哎,成哥,你快来给我评评理,这个人我真是说不通了。”   涂海燕转头,看到不远处正在走近的男人,他很高大,粗略估计一米八五左右,身上穿着一件黑色夹克,显得他宽肩窄腰,一双腿特别修长。   他手里夹着一支烟,房东跟他打招呼的时候,他抬手吸了口,然后将剩下的烟头扔在地上踩灭。   成哥?这就是她的邻居?   罗成刚刚从工地上回来,远远就看到有几个人围在这里,好像在争论什么,又听房东招呼他过去,脚步加快走到了跟前。   房东走上前迎他,三言两语把事情和他说了。   罗成听完,抬眼看着那男人,表情淡淡地开口:“朋友,做事总有先来后到,包租婆给你看的本来就是前面的房子,你还在这里计较个什么劲?”   那男人本来没把几个女人放在眼里,想着胡搅乱缠一气把后面的房子租到手,结果又见来了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而且这男人看上去表情淡淡,骨子里却是个不好惹的,顿时就有几分心虚。   “别仗着人多欺负人,我看你们就是合伙的。”男人低了气势开始胡说八道,寻思着找台阶下。   罗成垂着眼,抬手,漫不经心解了袖口的扣子,“有理走遍天下,跟人多人少没关系,你要不服,派出所法院我随你去。”停了停又瞥他一眼,“说到合伙……我外面倒是有几十个合伙人,你要不要都见见?”   说完,抬起眼皮,要笑不笑地睨着对方,那黑沉沉的眼眸里,有着令人捉摸不定的威慑力。   男人抱起自己的包就溜了,连嘴都没敢回。   “呸,欺软怕硬的贱人!”吴云慧骂了句,手上一紧被涂海燕扯了一下。吴云慧也不在意,回过头对刚刚帮了他们的男人说:“谢谢你啊,哥们。”   罗成嘴角扯了扯,“没事,你们忙。”他走上台阶开了门。   吴云慧惊讶着看涂海燕:“呀,他住你隔壁呢。”   “他就是成哥,我没说错吧,他人很好的,这院里好几个租客的工作都是他帮忙介绍的。”房东也在一旁说,拿钥匙开了旁边的门。   涂海燕皱着眉,心里有点看不透这人,可又不好当着房东的面说,一时有些七上八下。   房东叫汪彩霞,进屋签合同的时候随口问了句:“你是做什么工作呀?”   涂海燕回答:“老师。”   “怪不得,我看你就像文化人。所以这房子我是怎么也得租给你。”   涂海燕努了下嘴:“什么文化不文化,就是个幼儿园老师而已。”   汪彩霞一听幼儿园,眼睛都亮了,“是示范幼儿园吗?”得到点头的回答后,又忙说,“我孙子明年就上幼儿园了,到时候能不能请你帮忙找个好点的老师,哎,你明年带哪个班?”   “还真巧了,她明年就带小班。”吴云慧回答说,接着问汪彩霞,“既然这样,你这房租是不是可以少点。”   “这……”汪彩霞有些犹豫,说,“不是我小气哈,你隔壁成哥,他在我这儿都住了六七年了,房租都是跟你一个价的,我要是给你低了,怕以后见面不好意思。”   “汪姐,她跟你开玩笑的。”涂海燕说。   “这样吧。”汪彩霞说,“待会吃过饭我给你这里打扫打扫,你看成么?”   涂海燕点点头:“那就谢谢你了。”   涂海燕和吴云慧出门的时候,正好看到罗成转身的背影,他换下了刚刚那件夹克,此时身上穿着一件深蓝色的长款棉衣。衣服盖住他大半个臀部,却让他看起来更加挺拔高大。   涂海燕忽然觉得这身衣服挺眼熟……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开始,恢复更新,大家放心跳吧。 ☆、第 5 章   中午涂海燕和吴云慧在外面吃了饭,饭后,吴云慧回美容店,涂海燕自己去家纺店逛了逛,买了一套被褥回来。   进院子的时候,正好碰到房东汪彩霞。   “房子打扫好了,钥匙给你。”汪彩霞说,看她推着车,“我和你一起过去吧,帮你一起整理整理。”   涂海燕朝她笑笑,“谢谢了,汪姐。”   涂海燕推着车,汪姐在后面帮她扶着装被褥的塑料袋子,路上碰到两个年轻人出去,碰到汪彩霞都叫她包租婆。   涂海燕想起她隔壁那人之前也是这么称呼她,当即想笑来着,就问:“他们都这么叫你吗?”   “还不是成哥手下那几个臭小子给我取的。”汪彩霞一脸嗔怪,表情里却没有生气,反而有种自豪,“起先我不知道那是啥意思,后来他们把那电影弄到手机上给我看……哎,我有那么泼辣吗?”   “他们和你开玩笑而已。”涂海燕说,“你在这儿有多少间房子?”   汪彩霞抬头,往路边指了指,“这两间,还有那边一间,再就是你和成哥住的那两间是我的。”   “难怪他们叫你包租婆。”   汪彩霞笑,眼角露出深刻的鱼尾纹,看上去并不突兀,反而显出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温和,“早先买的时候价钱很便宜,后来陆续有其他人搬走,我就买下了,人在一个地方住惯了,就不想挪窝了。”   两个人边走边说,到了涂海燕住的地方。   打开门,里面果然打扫得很干净,地也拖了,汪彩霞又帮涂海燕把床铺好,这才回去。   涂海燕整理了一下,拿出一个小本子,纪录着还缺什么,这一记录发觉要买的东西还真不少。柴米油盐,锅碗瓢盆,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张简易的桌子,她还得买个小衣柜,最好还要买个笔记本,上班要用……   涂海燕不由叹了口气,这个家徒四壁的地方以后就是她的家了,心里多少觉得有点凄凉。   下午涂海燕又出去了一趟,在外面吃了饭,回来的时候就把厨房里缺的东西买回来了。   此时天已经黑了,大院里的住家已经亮了灯,昏黄的或者雅白的灯光从一间间小屋里透出来,也有种说不出的温暖。   涂海燕把车子支在走廊前面的空地上,把车上的东西拿下来放在门边,然后摸出钥匙开了门,手在门边的墙上摸到开关一按……一片漆黑。   白天忘了检查电路。   涂海燕有些懊恼,好在现在时间不晚,她记得前面两百米的地方有家小卖部,想必应该有灯泡卖。   涂海燕借着隔壁屋里的灯光,把门边的东西挪进去,锁好门,又骑车出去了。   到了那家小卖部,涂海燕问有没有灯泡。   老板说:“有,螺口的还是卡口的?”   涂海燕顿时傻眼,忽然想起中学的物理课的确是讲过这个,但……她真的不知道。   老板大概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就问:“你是这附近住户吗?”   涂海燕说:“我就住老木材加工厂里边。”   老板一点头,“哦,成哥那里的啊,这样吧,你两个都拿过去,能用上哪个就买哪个,明天拿钱来也成。”   涂海燕还真不知道那人的名字居然这么好用,不过她想自己跟人家也不熟,就说:“我还是付钱给你吧,明天还你灯泡你再退钱给我。”   老板笑眯眯看着她,“你这姑娘还真实诚。”   涂海燕拿了两个灯泡回去,到门口的时候,她隔壁那门开着,雅白的灯光从门框里泻出来,照亮了门前的一小片路面。涂海燕手里拿着两个老式的灯泡,突然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罗成正要出门,看到隔壁那个女人愣愣的站在他家门口,手里不知道拿着两个什么东西,他走过去,“有事吗?”   涂海燕回过神,“哦,没什么。”   罗成瞅瞅她手上拿的东西,忽然有几分明白,“灯泡坏了?”   涂海燕点点头。   “你等我一下。”罗成说,转身进屋去,不一会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个手电筒,一个环形的灯管,还有几样工具。   “走吧,我帮你换上。”又瞅瞅她手里扣着的灯泡,说,“我们这排装的是吸顶灯。”   被他一语道破,涂海燕只觉得更加羞愧,为什么出门前都没看一眼呢?   罗成把手电筒递给涂海燕,挪了个方凳到中间。他个头高,站在小凳子上,头已经差不多挨着天花板了。他用工具把灯罩拆下来递给涂海燕,接着又拆废弃的灯管。   涂海燕把新灯管递上去的时候,忽然问他:“不用拉电闸吗?”   “不用。”   话音刚落,灯管就亮了,黑暗瞬间从门外遁去,涂海燕眯了眯眼睛,终于适应了突如其来的光明。   罗成已经把灯罩扣好,下来时对涂海燕说:“你去检查一下房间和厨房。”   涂海燕点点头,把房间和厨房卫生间的灯都开了一遍。   “都是好的。”   罗成正收拾桌上的东西,也没说话,瞥见桌上那两只老式灯泡时,他转过头问涂海燕:“是在前面小卖部买的吗?”   他略微弯着腰,侧过的下巴被右边肩膀挡住,灯光从头顶泻下来,他的脸一半光明,一半隐在暗影里。涂海燕发现这人的眼睛特别亮,幽深的双瞳黑得像子夜,你看不出什么情绪,又想一探究竟。   “嗯,是在那里买的。”涂海燕回答说。   “我马上要出去,帮你拿去退掉。”   “那谢谢你了。”   “没事。”   “哦,对了。”涂海燕喊住正要转身的人,指了指头顶,“那个,多少钱?”   罗成一只手里拿着手电和几样工具,另一只握着涂海燕买来的灯泡,宽大的一只手握着两只,并不显得费劲。   “算了。”他说,继续要往门口走。   “那不行。”涂海燕一急,伸手扯住他的手臂。掌心下,男人有力的手臂上肌肉紧绷,坚*硬如铁。   罗成回过头,视线落到自己手臂上,女人白皙的手指圈住了他半个胳膊,下一刻她就像触电似的立刻弹开了。   “不用了。”他说,“以前买了备用的,忘了多少钱。”   涂海燕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现在这种情况硬塞钱给他肯定不会要,而且那样也挺不好意思的,就说:“那我明天买一个来还你。”   罗成觉得这女人还挺固执,他还要出门,不能在这事上长时间纠结,便说了句:“随便。”然后走了出去。   涂海燕站在门边,听见他进屋的声音,没一会儿,他走出来,锁了门。涂海燕听见他沉稳的脚步从走廊上下去,她侧过脸,从半掩的门里看到他的身影从眼前一晃,下一刻就消失在暗夜里。   第二天是星期天,涂海燕起得比平时晚些,起来后洗漱完,她收拾了一下,骑车去了车站。   离婚的事她还没和家里说,这事迟早要面对,尽管她有些担心她妈难过。   涂海燕的家在一个小镇上,说是小镇其实就是个农村,以前叫乡。涂海燕家的村子是镇政府所在地,因为保留了不少古代建筑,申请了个省级的文物保护单位,近两年又对外开放旅游,陆陆续续倒是有些游客来玩,村里一些闲散劳力也纷纷在家里做起了生意。   眼下是旅游淡季,没什么游客,外面的小型停车场上只停了两辆小车。   涂海燕从村后的小路过去,她到家时,她妈买菜回来不久,正在后面的院子里剥豌豆。   “妈。”涂海燕叫了一声。   涂妈抬头,往她身后看了一眼,那一眼并不经意,涂海燕还是能感觉到那目光里的失望和了然。   和査广伟结婚这三年,他来涂海燕家的次数十个指头都能数过来。査广伟那个人嫌麻烦,坐下就不愿动,而且他也不愿和人交流,即使来了也是在客厅看电视,吃饭也不多话,吃完就一个劲催她走。   所以后来涂海燕也不乐意让他来了,免得她爸妈看见了多想。   开始的时候涂海燕她妈总以为他们吵架了,也问过涂海燕,涂海燕回答说:没有,他就是那个性格,在他自己家也这样。   涂妈就问,他对你好吗   涂海燕就说,挺好的。   但是今天,这个粉饰太平的回答将不再继续。   “爸呢?”涂海燕拉了个小凳子坐在她妈对面,弯腰拾起一枚豆荚。   “去汪老师家下象棋了。”涂海燕的爸爸在镇里的小学当老师,平时没什么爱好,就喜欢下象棋。   涂海燕哦了一声,拨开手里握着那枚豆荚,五颗嫩绿的豌豆躺在里面,圆润又可爱。   “海燕,你们是不是吵架了?”涂妈忽然问道。   涂海燕把五颗豆子从里面抠出来,放进了旁边的碗里,说:“没吵架。”   涂妈停下动作抬眼看她,做母亲的怎么会看不出女儿有心事呢?   “有什么事就说吧,别瞒着妈。”涂妈说。   涂海燕抿了下嘴,告诉她妈:“我跟他……离婚了。”   涂妈的手抖了一下,一颗豆子滚落在脚边。   “对不起妈,我……”   涂妈打断她,“说什么对不起?这事其实都怪我,要不是我当初那么看重他家条件,也不会发生这些事。”   “哪能怪你?”涂海燕说,“这都是命。”   命运要捉弄你,怎么也逃不掉。 作者有话要说:  改简介,汗 ☆、第 6 章   涂海燕不是那种一眼让人惊艳的大美女,但她身上有一种顺溜溜的美,让人看上去特别舒服,加上长相秀气,性情温和,所以念书的时候,也有很多男生追求她。   涂妈是个受传统思想熏陶的家庭妇女,在这方面对女儿管得比较严,读书时坚决不准谈恋爱。   毕业以后,涂海燕被分到镇里的幼儿园当老师,涂妈妈管得没那么严了,但面对不断上门提亲的追求者,涂妈把一个很客观也很替女儿着想的问题摆在前面:“谁能把海燕的工作调到城里去,就优先考虑。”   这话很快就传了出去,不久査广伟的介绍人就上了门。   涂海燕在那年的九月调了工作,同年年底,她和査广伟结了婚。   査广伟在国税局上班,正儿八经的好单位,父母也是正式单位的职工,双方父母对这桩婚事都很满意,两家人见面也客客气气的。   査广伟的父母为他们付了婚房首付,结婚后为避免婆媳矛盾让他们单独住,说实在的,老人想得很周到,涂海燕也心存感激。   这本该是一桩令别人羡慕的婚姻,涂海燕却不知道为何被她和査广伟过得那么枯燥无味,到最后相厌相杀,分道扬镳。   涂海燕在家里吃过午饭就回去了,回去的路上她心里不是很畅快。   虽然离婚对她来讲是解脱,但终究是经历了一场失败,心情多少有点沉重。   车子进入县城的时候,涂海燕在脑子里搜索着,家里还有什么要买的,正好顺路带回去,突然就想到,她应该买个灯管去还她隔壁那人。   她在一家灯具店停下来,走进去问店老板有没有吸顶灯的灯管卖。   老板说有的,问:“多少瓦的?”   涂海燕觉得自己怎么老是跟灯泡过不去,不对,应该是灯泡和她过不去。   功率问题她真不知道。   好在那老板比较有经验,就把她带到演示灯那里,指着上面的灯罩问:“大概多大的,你看看,我这里比较全,各种型号都有。”   涂海燕回想了一下昨晚拿到手里的那个塑料灯罩的大小,指着其中一个说:“跟这个差不多。”   “哦,我知道多大的了。”老板转身拿出一盒,拆开包装,把里面的灯管接上电源试了试,才递给涂海燕。   涂海燕付了钱,又问:“如果买错了能换吗?”   “只要不弄坏都能换。”   涂海燕回到家,她把车子停好,拿着那个灯管走上台阶。   罗成正好从屋子里出来,手里拿着一盆洗好的衣服。他应该是刚刚洗过澡,头发湿漉漉的,那头发本来就不长,又沾了水,一根根竖着,显得整个人有几分桀骜不驯。   更突兀的是,寒冬腊月的,他上身居然只穿了件短T恤,黑色的纯棉布料裹着紧实的身躯,两条粗壮的胳膊就那么露着。涂海燕都在心里替他冷。   “有事?”见她一直看自己,好似有话要说,罗成弯腰把手里的盆子搁在地上。   涂海燕垂下视线,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我刚刚买的,你看看型号对不对?”   罗成接过去,瞄了一眼上面的参数,说:“没错。”   涂海燕兀自松了口气,这回总算没买错。   “试了没?”罗成又问。   涂海燕点头,“试了,亮的。”这回心里又对自己说,还好买的时候试了,不然又让他耻笑一次。   “你等下。”罗成说完进屋去,不多会出来,拿着几枚硬币递给涂海燕,“这是你的灯泡钱,早上回来看你不在。”   涂海燕看着那只大手在她手上方一翻,几枚硬币落到她手心,涂海燕慢慢握住,说:“谢谢你!”   罗成低了下头,涂海燕听到他嗤笑的声音,接着听他说:“都是邻居,别总谢来谢去,小事情而已。”   涂海燕也听汪彩霞说过,他挺乐于帮助别人,想来这些事对他而已也的确是小事,涂海燕这人不是能说会道的,正愁找不到话回他,就听他说:“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   涂海燕回答:“我叫涂海燕。”   说完她心想,既然他问我了,我也该问问他才是,总不能以后见面都等人家先开口,先前看到他出来就是因为不知道怎么称呼才没有先开口,让她像汪彩霞他们那样叫他成哥,她又有点叫不出口。   成哥?如果不是黑涩会,这个称呼显得过于亲昵。   “你呢?我听他们都叫你成哥?”涂海燕问。   罗成似乎很认真地看了她一眼,说:“兄弟们给面子而已。”说完觉得这话里有地方不妥,立刻又说:“我叫罗成。”   俏罗成。   涂海燕真没想到他是这么个姓氏,嘴角顿时弯了起来。   “你笑什么?”罗成问,眼睛直直地看着她。   涂海燕有点不好意思,摇头说:“没……”   罗成明显不认同,“你笑了。”他又说了一遍,口气有几分较真。   涂海燕这会儿就有点囧了,好像背后说人坏话被当事人听到并质问了一样。为了避免人家误会,她只能选择说实话。“你别误会,我没有嘲笑的意思,只不过你的名字和古代一个英雄人物的名字一样,所以……”   “英雄?”罗成显然对她的话感兴趣,目光大喇喇望着着她,一副要听她详说的姿态。   涂海燕点了下头,“他是隋唐英雄传里面的人物,因为精通枪法,面容俊俏却不苟言笑,人送绰号冷面寒枪俏罗成……”   涂海燕说话时目光和他对视。眼前这人其实跟俏字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他肤色略深,面部骨骼硬朗,一看就不是脾气随和之人,但你又不觉得他冷,因为他那双眼睛透着热切的光……总的说来,这人长得不差,虽然谈不上帅得人神共愤,然而也让人过目不忘,人群之中你还是一眼就能看到。   “还有呢?”罗成朝她弯下了头,涂海燕感受到他的呼吸在头顶浮动。   涂海燕在女人当中算是中等身高,但在一个高大的男人面前她就显得娇小了,比如此刻这么站着,她的个头堪堪到他肩膀的位置。又因他低着头站在背光的方向,涂海燕只觉得眼前黑云压顶了似的。   涂海燕心里一惊,却也没后退,继续说:“他是生在乱世的英雄,最后投靠了李世民,立下不少战功,只可惜……”   “可惜什么?”   罗成是声音低沉而压抑,像是在努力克制着什么,那一瞬他的眼睛黑得像浓墨,泼在涂海燕的心头漾开一朵黑艳的玫瑰花。   涂海燕慢慢地放轻了口气,说:“……后来被人乱箭射死。”   罗成一阵沉默,不知是否在感怀英雄的英年早逝,过了会儿他点头,“是可惜了。”   涂海燕觉得自己今天的话着实多了点,人家也就那么随口一问,她居然就说了半天。但他看起来似乎比她更闲,不然这一个劲地追问。   “成哥,成哥……”远处有个人跑过来,穿着一身运动服,人挺瘦的,眼睛倒很精明,到了跟前看到涂海燕,哟了声,说:“涂老师,你好啊。”   “你是……”   “我叫猴子,住门口那边。”猴子朝大门那边指了指,涂海燕也想起来,昨天她和汪姐一起往这边走时,路上碰到的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就是他。   “我们昨天见过面,你忘了?”猴子说,转头看到罗成,对方正表情淡淡地看着他。   猴子懂那里头的意思,嫌他话多了。猴子张了张嘴,闭上了。   涂海燕看他们好像有事,便说:“你们谈,我进去了。”   她那边一进屋,猴子伸手在罗成胸前捣了一拳,“成哥,闹哪样啊,大冬天的卖肉呢?”   罗成没跟他多废话,直接一脚踹过去,“滚你丫的,帮老子把衣服晾上。”   猴子笑嘻嘻的,低头从盆里捡起衣服一件件晾在了门口的铁丝上,然后颠颠的走进屋里去。罗成身上套了件外套,正低头点烟,猴子把手伸过去,“成哥,给我也来一根。”   罗成抬头,瞄他一眼,随手把桌上搁的烟盒扔给他。   猴子手忙脚乱接住了,抽出一根放在鼻子下嗅了嗅,“成哥,这档次上去了嘛。”   罗成靠在小厅的那张沙发里,长腿翘着,“火烧屁股似的冲过来到底什么事?”   猴子一拍脑袋,真是差点忘了正事。“那谁,北门家具店程姐打电话来,明天下午有批货让咱去帮忙卸一下,她刚给你打电话说没人接,就打给老刘了,老刘让我过来问问你,这生意接不接?”   “接,为什么不接?”罗成弹了弹烟灰,起身去房里拿手机,一看还真有两个未接来电,想是刚刚洗澡没听见。   猴子提醒说:“她家生意一直是大头那班人做的,会不会……?”   “那有什么?”罗成手里扣着手机,坐回沙发上,“她自己找上门来的,我又没去抢,他大头不服气也编排不了我,谁让他手下那帮人办事不牢靠,手脚又不干净,再不好好管管,迟早完蛋。”   “那倒也是,上次我听批发部的老牛讲,他们给他卸一批货,结果丢了两件东西,连卫生巾都偷,妈的,都是些什么人。”   罗成吐了口烟圈,手指虚虚的在空中指了指,“所以我经常跟你们说,做人要低调,做事要实干,咱不是走江湖的,打一枪换一炮,坑一个是一个,Y城是小地方,但凡你出过一两次纰漏,大家就会传开,到时候坑的只能是自己。”   猴子嘿嘿笑,“那是那是,咱这不是成哥你领导有方嘛!”   罗成甩他一眼,“行了,该干嘛干嘛去,别杵我跟前瞎晃悠。”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 章   涂海燕下午在家洗了个澡,明天要上班,趁空就把衣服洗了。晾衣服的时候,涂海燕不由看了旁边一眼,几件男人的衣服间隔着挂在铁丝上,里里外外都是深色系。   这种大杂居的地方,衣服都是晾在外面,也顾不了羞耻隐私什么的,涂海燕虽然不太习惯,但瞧着家家门口都是如此,她若特立独行倒显得她不坦荡了。   涂海燕晾好衣服之后,又把衣服往自己这边拢了拢,这才回屋。   罗成今晚值夜班,傍晚的时候他换衣服出门,锁好门转身,眼角好像瞥到什么惹眼的东西,他一顿,看过去。   一排清爽干净的颜色纳入眼底,丁香粉带格子的秋衣秋裤,湖蓝色抹胸式内衣,同色系内裤和一双白色的纯棉袜子。   傍晚起了风,衣服在风里来回荡漾,每一个颜色都像洗尽铅华,显得极为干净,粉是粉,蓝是蓝,白色白,纯得不能再纯。   罗成眯了眯眼睛,那一瞬间他似乎闻到一股陌生的香气,像是洗衣液的味道,又像是别的什么。   他转身下了台阶。   罗成的车就停在大门边的空地上,虽然只是辆二手金杯,却是院子里唯一的一辆好车。其他人的不是微型就是电动三轮,这院子里住的都是卖力气赚钱的人,实用为主,就是有钱也开不了好车。   罗成买这辆金杯也是考虑实用性,他业务多,除了城区的卸货队伍,他在工地和开发区那边的厂子还能包点事情做,有时候那些包工头赶工,需要临时送些人过去,这金杯倒是能坐个上十人。   车子在门口那儿拐弯,罗成转眼时瞥见老张头家的婆娘晾在门口的衣服,黑黢黢的,跟用旧的抹布似的,联想到老张头家婆娘那张柿饼脸,罗成蓦地一阵嗤笑。   涂海燕下班后来到一家家具店门前,她房里还少个衣柜,所以过来看看。   这家店位置很偏,处于城区外围,而这个地方原本也不是店面,是工会的办公楼,楼上办公室,楼下是开会的大堂,后来工会迁走,这地方就租给人家卖家具了。   门口停着辆大卡车,几个工人正在卸货,涂海燕过去的时候侧了侧身。   “你好,请问需要点什么?”营业员小姑娘热情地迎上来。   “我想买个衣柜,有没有小一点的?”   “有的,这边请。”   小姑娘带着涂海燕进去,偌大的卖场里摆满了东西,中间是各式各样的沙发,四周靠墙的位置则是衣柜,床和梳妆台之类的。   小姑娘领着涂海燕看了几款两扇门开的小衣柜,样式都还可以,只是价格贵了点。   “还能便宜吗?”涂海燕指着一款亚光白的小衣柜问。   那姑娘面带笑容,“我们这儿都不开价的,你是本地人应该知道,我们老板娘人实在,对外基本都是一个价,也免得大家还价不一卖了不同的价格被人回头埋怨,大家买得放心,我们也省心。”   这一点涂海燕倒是有所耳闻,所以这家店虽然牌子杂,生意却很好。   小姑娘大概也看出她的犹豫了,说:“你也要看做工的,这个价格在世面上已经是便宜的了,太次的那种货我们也不敢卖。”   “我再看看吧,谢谢你啊。”涂海燕说着就往外走。她觉得自己或许该去旧货市场看看,但是旧货……又有点让人不放心,谁知道都是什么人用过的呢?   “成哥,你怎么有空来?”小姑娘忽然在身后开口。   涂海燕抬起头,卖场右边角落的一张办公桌前立着一个人,上身穿着黑色夹克,底下牛仔裤,两条大长腿自由分开,挺普通的一个站姿,也显得他身高腿长,健硕有力。   他往这边看过来。   涂海燕觉得此刻要是突然转移目光,或者低头不语都是不礼貌的,但要她像身后的小姑娘一样热络地叫成哥,又着实喊不出口。   最后涂海燕朝他笑笑,还没来得及张口,身后的营业员小妹已经越过她跑他跟前去了。   “哎,你今天不是上班吗?”小姑娘仰头看着罗成。   “刚下班。”   罗成回了句,眼睛看着涂海燕,“来买东西?”   涂海燕嗯了声,声音不大,她也不知道他听见没。   “你们认识?”小姑娘好奇地眨眼睛。   “嗯,认识的,所以你给她算便宜点。”罗成说。   不知道为什么,涂海燕觉得他这会说话的样子跟之前不一样,之前那个样子看起来人挺冷的,不太容易接近,而现在他的语气听起来好像随意许多。   “既然这样,那就再便宜一百块钱,再低就不行了,这是底价了。”小姑娘如实说。   涂海燕还是觉得贵,这时听罗成对那小姑娘说:“谢谢了,你去忙吧,待会我跟老板娘说说。”说完朝着涂海燕,“你等我一下,很快的。”   涂海燕其实没想过让他替自己讲价,因为那个衣柜的价格远在她的心理价格之上,再低也不可能低了一半去,所以她早就不打算买了,但是……   涂海燕抬起头,罗成已经从边上的一道小门走进去了。   不一会儿,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和罗成一起从里边走出来,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话,脸上都带着笑。   声音由远而近。   “我有个熟人在你这看中一样东西,你看能不能给优惠点?”   “你的熟人那还用说?”老板娘眼睛扫到涂海燕,问,“是她吗?”   “对。”罗成看着涂海燕,示意她过去。   涂海燕慢慢走过去,脚下有些犹豫。   “是你什么人?”老板娘看了涂海燕一眼,好像打趣似的看着罗成笑。   “邻居。”罗成回答说。   老板娘又笑了一下,就问涂海燕,“看中了个什么跟我说说,冲着成哥的面子,肯定给你全城最低价。”   涂海燕指了指那边的衣柜,“那个亚光白的小衣柜,拉环上带蓝宝石的。”   “那款啊,最低你拿整数,都是卖两千五的,出去你可不能对外人说,不然我就不好做了,咱这小地方靠的都是回头客。”   涂海燕沉默了一会,说:“你这还有没有便宜一点的,我只是租的房子,不用买那么贵的。”   老板娘想了想,说,“对了,我仓库里刚好有一款跟这个差不多的,上次大头那帮人给我卸货的时候,也不知道哪个莽撞鬼,给我刮花了一道,你要看的中我可以进价给你。”   涂海燕想,刮花的总比旧货强些,便说:“那你带我去看看吧。”   老板娘带涂海燕从先前那道小门进去,到了后面的仓库,那衣柜样式跟外面的差不多就是拉手的花纹不一样,侧面果真有道刮痕,外面的油漆都掉了。   “多少钱卖?”涂海燕倒是看的中,就是不知道价钱能差多少。   老板娘用手比划了一个数。   涂海燕正要点头,忽然听见罗成说:“货我可以帮她带过去,这个费用你看是不是可以再减掉?”   老板娘双手抱胸,眼角带笑瞄了罗成一眼,咬牙佯怒,“你小子还真会算计我。”接着叹了口气,好像很无可奈何的样子,“好吧,在刚才的价钱上再少五十。”   老板娘拍了罗成一下,弯过身对涂海燕说,“你这邻居不错吧?”   说完豪爽大笑。   涂海燕一脸僵硬,她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挨着那扇小门就是两张办公桌,老板娘坐在里面那一张,外面这张就是结算的会计,也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涂海燕在这里付了钱。   “你有事可以先回去,等这边货卸完,我帮你把衣柜带回去。”罗成对涂海燕说。   涂海燕说:“你开车来了?”   罗成说:“我那车送不了,待会跟程姐借辆电动三轮。”   “你开么?”   罗成被这话愣了下,接着笑了笑,“这个你别管了,反正我给你送到就是。”   涂海燕觉得自己也是话多了,手掌翻了翻,对罗成说:“那就麻烦你了。”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吵嚷声,涂海燕抬头就见一伙人气势汹汹闯了进来,凶神恶煞似的,涂海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愣着不知所措。   怔忪间,身前突然横过一条手臂,将她拨到了身后。再抬头,眼前是一道高大宽厚的背脊,如大山一般矗立。   “大头,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你别在我这里闹事啊。”老板娘见状立刻从桌子后头走出来,对着那人说。   那人不答话,只看着罗成说:“罗成,你他妈的有没有规矩,抢我的生意,你什么意思啊?”来人是个四十岁出头的矮胖男子,身后还跟着几个人,身上穿着廉价的衣服,有些人脸上都黑乎乎的,一看就知道是干体力活的。   门口卸货的那群人此时也已经跑进来,一字排开站在罗成这边。   这场面看得涂海燕心惊肉跳,怎么像电影院黑涩会干仗的场面?   “大头,别他妈瞎逼逼,成哥自己手下的事都做不完还用跟你抢,你当自己是谁呢?”猴子不平,跳出来跟对方叫板。   大头冷笑一声:“不抢我的生意怎么能轮到你们做?罗成,你敢做不敢当吗?”   “他妈说什么呢?”   “找抽呀你。”   罗成还没说话,身边的人已经炸了,一个个开始捋袖子。   罗成抬手制止了他们,他对大头说:“这是人家做生意的地方,你要是条汉子,别给人添麻烦,有话咱到外面去说。”   大头说:“好,出去说就出去说,我还怕你不成。”   大头领着弟兄往外走,罗成这边也正要跟上,才迈步,背上一紧,罗成回头,衣服下摆在人手里拽着。   “你小心点。”涂海燕说。   傍晚时分,卖场里还没开灯,四周又都被高高的衣柜货品挡着,外面的光源进不来,只有大门那一块地方是亮的,此时却被一群黑压压的人挡着。罗成的脸在晦暗的光线里看不清情绪,涂海燕看到他那双眼睛还是和以前一样的亮。   “没事,你在这里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涂老师开始担心成哥了。   乃们肿么都不跟俺说话? ☆、第 8 章   卖场里本来有几个顾客在看东西,见到这种场面自然走了,顾客一走,店员也呆不住了,纷纷跑去门口瞧热闹。   涂海燕拉住刚刚带她看东西的小姑娘,问:“那是什么人?为什么找罗成麻烦?”   小姑娘自然不隐瞒,告诉涂海燕:“那人叫大头,手里头有那么十几个兄弟,平时出来揽点事情做,我们家事本来都是给他做的,但他那人做事不牢靠,有几次还弄坏东西,老板娘早就打算换人了,加上这次的货比较重要,这不就联系了成哥,谁想这大头居然还跑来找事,真是不要脸。”   小姑娘急于出去观战,说完就跑了。   涂海燕拧眉思索一番,随后走到外面。   家具店门口的路上,两伙人马已经排开阵势,此时是下班高峰,不少人骑车经过,看到有热闹瞧,纷纷驻足围观。   “罗成,家具店的活一直都是我干的,你这么插一脚过来,是不是不讲江湖道义?今天这事你理亏,得给我个说法才行。”大头先声夺人,双手搭在腰间。   罗成没立即反驳他,耐心听他讲完,又停了会,才不紧不慢的说:“大头,有些话大家心里都明白,真要挑明你脸上也不好看,你以前手下有多少人,现在又有多少?所以我觉得你还是回去想想以后该怎么带人,可别等到生意和手下的弟兄都跑光了才知道后悔。”   大头一听这话就炸了:“老子怎么做事还用你教?你他妈抢了我的生意还这么狂?我看你就是给脸不要脸。”大头对他积怨已深,前几年他们两个奇虎相当,有一段时间,大头的势头盖过了罗成,后来不知怎么的,罗成的队伍越来越大,他手下好多兄弟都去跟了罗成。大头觉得罗成一定在背后使了什么手段阴他。   这次他就是借着这事来闹一次,一来让罗成知道他不是好惹的,二来嘛,也在兄弟们面前涨涨威风。人人都说罗成不好惹,他就不信这个邪。   这句明显挑衅的话一出,涂海燕看到两边都沸腾了,罗成个头高,她站在外围也能看到他留着利落短发的脑袋在人群里高出一截。   过了会儿,涂海燕听到他的声音从人群上方传出来,“……老子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声音不大,劲道十足。   涂海燕揣摩着他话里的老子是指他自己还是指对方的老子,然后就看见大头挥拳冲了上去。她顿时瞪圆了眼睛……   还是没看清整个过程。   涂海燕只看到罗成抬了一下胳膊,那一下动作很快,涂海燕根本没看清他是怎么弄的,就听嘭一声有人落地了,跟着是杀猪似的嚎叫:   “哎呀,我的腰啊……杀人了,救命啊,有人要杀人了,快报警啊……”   围观的群众不但没表示出任何同情心,反而不厚道地笑起来,场面闹哄哄的,像看耍猴一样。   “是该报警了。”罗成说,看向旁边站着的家具店老板,“老板娘,打电话报警,有人上门捣乱,吓跑客人,企图殴打你店里工作人员,自己不小心摔倒,还躺在地上耍无赖,扰乱交通秩序,影响你做生意……”   老板娘受他提醒,拿出手机正要拨号,地上翻滚的人一听,立刻跳了起来,指着罗成说:“你,你有种!”   罗成抬了抬下巴:“肯定比你有种。”   人群里顿时爆发出哄笑声,大头吃了亏,又知道明显不是他对手,一腔怒火无处撒,只好朝着自己兄弟发作:“死人啊,过来扶老子一把。”   那边过来两个人,唯唯诺诺的上前。   大头把胳膊往那两人肩上一搭,哼哼唧唧拖着腿走了。   潮去潮落,门口慢慢恢复了平静。   罗成吩咐手下人赶紧把货搬完,一回头就看到台阶上站着的人,定了定没动,又望了一眼,走过去,在她面前的台阶下站住脚,还是比她高出几公分。   “待会一起走,我车子在那,要不你去车上等着?”   涂海燕犹豫了一下,这份犹豫自然不是因为他刚刚说那话。   罗成什么人?一眼看出她有话要说,他问:“怎么了?”   涂海燕被这话一鼓励,就说了:“其实你没必要那样。”   “哪样?”罗成好像没听懂她意思。   涂海燕一时没说话。   “到底怎么了?”他追问,好像在较真,“话说一半我可听不懂。”   涂海燕被他这口气一激,也不去想合适不合适的问题了,说:“这事根本不用你去跟他对峙,是老板娘找的你,要有什么事也是老板娘去和他说,你何必趟这趟浑水?大家都是赚几个辛苦钱,你现在跟他闹翻,日后他要处处与你为难怎么办?你刚刚还动手了,拳脚不长眼睛,你要真把他怎么了,他就是赖着你,你有理也说不清。”   涂海燕一下在倒豆子似的说完了,那股勇气也就落回去了,她低着头,实在不知道自己说这些会令他产生什么想法,看他刚刚那么逞英雄她就觉得不吐不快。   心里正计较着他会不会生气,就见身前的人忽然靠过来,强势的气息一下子逼到眼前,他贴在她耳边用两个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说:“你管我……”   那声音没来由的低沉,却又带着张扬和痞性,因为隔得近,涂海燕几乎能听见他胸腔里震动的嗡鸣。   你管我。   你管我?   最后一个字说得很轻,又被他刻意拉长了音调,涂海燕分辨不出他这是质问还是别的什么,耳边那股灼热的气息却让她脸一热,耳根都红了,本能地退开一步,和他拉开了距离。   “成哥,搬完了,还去哪儿啊?”   涂海燕正不知如何开口,那边传来声音。   罗成歪过头,看到那几个弟兄正朝他挤眉弄眼,端着手瞧好戏的模样。罗成没甩那帮王八蛋,抬腿往店里去了。   涂海燕缓过神就开始后悔,她干嘛说那些,跟她有什么关系?以后打死也不能多管闲事了。   罗成带着两个人到后面仓库把涂海燕的衣柜搬上了门口送货的电动三轮,从老板娘那里拿来的钥匙。“猴子,你开回去,大飞你在后面扶着,别给我磕了碰了。”说完把钥匙往猴子身上一丢,“开慢点,我在后面跟着。”   猴子单手一抓在空中接住钥匙,一脸欠揍地挨过去问:“这么重要的差事您不亲自来?”   罗成没理他,去他自己车边,拉开门坐了进去。   涂海燕可不能像他这么无礼,笑着对猴子和另一个唤作大飞的黑皮肤的男人说:“麻烦你们了。”   猴子说:“客气啥,都是邻居,有事您说话。”   涂海燕点点头,走到那辆金杯旁边,车门已经开了,她拉开,坐进去。   猴子在前面开电动三轮,大飞站在车斗里扶着,罗成的车子开得很慢,涂海燕眼睛一直看着前面的电动三轮,那上面是自己买回去的衣柜。衣柜其实没什么好看的,不过是这样才能忽略身边那个存在。   但某些存在显然不甘被忽略。   “你怎么不说话,刚刚不是挺能说?”车子没开出多远,罗成就开口问她话。   涂海燕心想,他果然是生气了,现在跟她计较起来了。但她又觉得自己没说错,何况自己那也是好心,他怎么能听不出来。   “你觉得我说得不对?”   “也不是,看你站在什么立场。”   立场?   涂海燕说:“不管什么立场,动手总是不好的,公道自在人心,谁有理谁理亏大家一眼都能看出来,何况这世上不是所有事都能靠武力解决,不然要法律干什么,要道德干什么,谁有纠纷打一架就解决了,真要这样,这不天下大乱了吗?”   罗成直接噗嗤一声笑出来,印象里涂海燕似乎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放开大笑。一个身强力壮的人,似乎连笑起来都有力量,他整个上半身都在抖动。   涂海燕不明白地看着他:“你笑什么?”   罗成转头看她一眼,说:“涂老师,你教政治的?”   涂海燕瞠目结舌,愣了一会才明白自己被这人讽刺了,一时间觉得不可思议,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不过算了,只怪自己一时多嘴。涂海燕什么话也没说,转过头去看窗户外面。   气得说不出话来。   “的确不是所有的事都能靠武力解决,但对有些人,武力比说教有用得多。”罗成却没有停止话题的意思,一边开车一边继续说,“你没接触这一行,不知道这里面的复杂,我今天要不那样,以后肯定没完没了。”   冬天的时光经不起消磨,刚刚上车时还清亮的天此时已经完全暗下来,罗成开车走的这条路紧挨着护城河,路灯已经亮了,两旁的灯影倒映在河面上,一片破碎的黄光。   涂海燕思想游离地看着窗外,一句话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哪有那么复杂,不过是敲山震虎,想逞威风罢了。”   车子速度明显慢了一下的时候,涂海燕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如果说先前那些话算是朋友间善意的提醒,那么这一刻,她的这些话明显就带了鄙夷和讥诮,加上刚刚那漫不经心的语气,更加重了其中的意味。   涂海燕有些后悔,因为她说完之后车内就彻底陷入了沉默。   罗成没反驳她,也没理她。   涂海燕望着前面越来越近的电动三轮,肠子都开始打结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 章   涂海燕不是聪明人,说话办事不像有些七窍玲珑心的人那样,将局面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挥洒自如,各方交好。她这人反射弧长,嘴巴也不够厉害,思想或许还有那么一点迂腐,所以平时她总告诫自己,多思考少说话,不然得罪人都不知道。   刚刚真的只是个意外。   她走神了,才没管住自己。   不过,话已经说出口了,后果已经造成。   车子终于开进了大院,猴子的三轮车一直往里面开进去,罗成的车子在门边的空地上就停了。   涂海燕下车,刚关上车门,罗成已经往里面走去。   这人果然是生气了,涂海燕心里叹气,人家可是在帮自己做事,她居然得罪人家,吴云慧要是在这儿,一准儿骂她不会办事。   涂海燕万分纠结走到门口,猴子和大飞正把衣柜从车斗里搬下来,涂海燕赶紧上前把门打开,按亮客厅的灯,见门口还晾着自己的衣服,赶紧拢到一起连衣架一起拿下来放到房间的床上。   “成哥,待会我们去老黄那里吃饭吧,涂老师和我们一起去咋样?”猴子他们刚把衣柜放在走廊,正调整方向看怎么进去。   涂海燕心想要不就自己请客,当谢谢他们好了,她刚张嘴,就被打断了。   “宣城老那里晚上还有一批瓷砖要卸,不想明天上班打瞌睡扣工资就给我动作快点,我在车上等你们。”罗成说完,直接转身,高大的背影很快没入黑暗之中。   后面的三个人面面相觑。   猴子摸着后脑勺,“这是咋了?吃火药了?”   大飞说:“别是被大头那怂包气的吧?”   猴子摇摇头,一脸高深莫测,“不会,成哥不会跟那怂包置气。”说完看了涂海燕一眼。   涂海燕心虚,一下子就把目光撇开了。   可不,就是我得罪你们老大了。   猴子和大飞手脚麻利地把衣柜挪进了房里,涂海燕和他们说了好几遍谢谢,出门口的时候,她又对猴子说:“麻烦你帮我对成哥说声谢谢。”   猴子哈一声笑了,“涂老师,这事吧,我觉得你亲自对他说比较好,而且你俩住一个屋檐下,哪天都得见面不是?我们走了,下次有空跟我们一起去喝酒。”   涂海燕嘴角抽了抽,笑得那叫一个难看。   关上门,涂海燕靠在门后呼了口气,又抓了抓头发,然后去厨房做饭。   晚饭后,涂海燕收拾好桌子,然后打了盆水去房间把衣柜擦一擦。一边擦的时候她就在想,自己当时怎么就那么嘴快了呢?人家好歹也是个老大,被一个女人这么说肯定觉得没面子,这以后天天都见面的,岂不尴尬?   要不,明天见到他跟他道个歉?   这念头刚冒出来立刻就被她按下去了。   涂海燕想想,还是算了,虽然他们住一个屋檐下,接触却不多,他好像很忙,除了睡觉都是在外面,涂海燕也就在他出门的时候碰见过两次。   天气冷,涂海燕打算早点睡,洗完脚回到房间,看到刚刚收进来的衣服还扔在床上,她坐过去,一件件收起来。   当她拿起一个空衣架的时候,她愣了愣,然后把手边的衣服翻了翻,又起身在床上找了一遍,最后她走出去,用手机在走廊外面照着找了一圈。   回到房间,涂海燕觉得身上寒毛直竖。   那套湖蓝色的内衣裤不见了。   **   宣城佬那批瓷砖卸完已经晚上十点了,罗成和大家一起到老黄的店里要了一个火锅。晚上做事老板都会给夜宵钱,大家就凑在一起吃一顿,大声说话,大口吃肉,吃完回家洗干净,抱着女人再干一炮。   这是他们这群人最恣意的生活。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享受这最后一份艳福。   他们这群人普遍没什么文化,不是近郊的农民就是工厂和工地上打零工的,闲余时间找点事情做,为的是多赚几个钱,有家的养家,没家的攒钱成家。像罗成这样经理级别的人物,在他们这群人的眼里就像是神一样的存在,这大概就是他为什么能服众,又为什么有许多的工厂,小老板愿意跟他合作的原因。   Y城这样的小地方,一个小山庄的保安经理手底下就管了不到二十个人,一个月的工资也没几个钱。这几年他自己在外面揽活做,每个月的收入早就超过那点死工资了。   手下兄弟曾经问他为什么不辞职出来单干,这样还能多揽点活,罗成其实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但他最后还是选择了维持现状。   东城山庄不是普通人消费的地方,来吃饭的人多少有点来头,一个保安经理在大地方可能没什么,但在小地方还是蛮吃得开的,他人仗义,酒量又好,有时候山庄里来了客户还让他去陪,罗成也就是靠着这层关系才能有那么多机会,而且有了这层光环,让他自然比大头那种人有可信度,所以他的生意才能越来越好。   他事情多,一般像卸货这种事情他早已经不亲自参与了,跟对方谈好价钱,分配好人手,事后他收了钱把账算好,分到个人手上,多的也不过问。   而今晚,他明显不对劲。   猴子是早就知道他今晚不对劲的,刚刚卸货的时候,当其他人一脸匪夷所思地看着他们老大挥汗如雨,又不敢多问的时候,猴子一直没做声。   等到事情结束,猴子才靠拢过去,拉了把椅子凑近,给他点了根烟,问:“成哥,不是遇到烦心事了吧?”   罗成吐了口烟圈,斜了他一眼,“你说呢?”   这些人里面,猴子最精,罗成觉得他大概知道点什么。   猴子给自己点了根烟,吸了一口,说:“我觉得你之前都正常的,自打和涂老师在车里那什么之后就不正常了。”   罗成看着他,要笑不笑的样子,“什么那什么?”   猴子看了眼周围,压低声音问:“成哥,你刚刚是不是在车子里对人干了什么?”   “干什么?”罗成挑眉。   “耍流氓未遂,欲求不满?”   罗成呵了一声,转过头去,过了会又转回来。   猴子瞧着他看着不怎么生气,继续说:“其实我觉得她人不错,挺温柔的,成哥你现在近水楼台可以考虑考虑,不过就是别太心急,担心吓着人家。”   罗成表情静了下来,弹了弹烟灰,没说话。   猴子说:“涂老师人挺好的,看到谁都笑脸相迎,长得也好,你没看你前面住的两个外地佬,看人那眼神都要黏她身上了?我听包租婆说她是幼师,喜欢小孩子的人肯定有爱心,咱那大院子里能跟她登对的只有你了。”   “猴子,你想多了。”罗成说,“我看你们一天没事毛片看多了,见个女的就瞎激动,我这儿还没怎么呢,你都想那么远去了。”   猴子嘿嘿笑,“这不是怕你错过机会吗?怎么样,要不要我帮忙在她面前给你扇扇风?”   “行了。”罗成喝止住他,“你有那个闲工夫不如去把山庄里那小服务员搞定,在我这瞎操什么心?”   火锅这时端上来了,满满一大盆,咕嘟咕嘟还在冒泡,上面一层红红的辣椒油,看着就够味。   老黄和他们是老交情了,附加送了好多小菜给他们,店里不忙的时候,罗成也叫他一起喝上一杯。   “老黄,坐下喝一杯吧。”罗成说。   老黄也没客气,嘱咐了一下老婆,拉了旁边的椅子就在罗成旁边。罗成给他倒了杯酒,两人干了一杯。   老黄放下杯子,抹了下嘴巴,说:“成哥,我今天还真有点话想跟你说。”   罗成手里夹着烟,“有话你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老黄说:“上个星期来我店里帮忙那小姑娘你还有印象吗?”   罗成眯了下眼睛,他还真没习惯去记那些不相干的人,又觉得老黄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个,就问:“怎么了?”   老黄说:“那是我老婆的亲侄女,在省里上大学,这不寒假了嘛,白天忙时就来给我帮帮忙,上次见过你之后她跟我问起你来着。”   罗成嗯了声,没表态。   老黄继续说:“那丫头今年大四,二十二岁,长相你那天也看见了,不算大美人,但也还周正,就是脾气有点烈,不过在你跟前我估计没脾气,你要是乐意,改天我让她来店里,你们正式见个面可好?”   噗……   罗成还没说话,旁边猴子喷了一桌子。   罗成斜着眼睛瞪他,猴子手忙脚乱收拾残局。   罗成转回头看老黄,“我最近怕是没时间。”   老黄说:“没事,你什么时候有空再说。”   门边来了几个下夜班的人,老黄见有生意上门,话也说到了,打了个招呼起身去厨房。   猴子已经憋不住了,趴在桌面上歪头瞅着他直乐呵,“成哥,你走桃花运了,桃花一茬一茬地开,目不暇接啊。”   桌上其他人都听见刚刚老黄说的话,这会都附和着说:“成哥,你该给我们找个嫂子了。”   该找个女人了,这是上次打电话回去他妈对他说的话。   罗成家在山里,离城里一个多小时车程。如今的山里人家虽然不是穷得叮当响,交通也便利了,但要娶个老婆安居乐业也不容易,现在的小姑娘们心气儿高都想往外嫁,城里头的姑娘你更是想都不要想。罗成有个哥哥,长得也是高高大大,浑身有力气,结果三十好几了都没找到老婆,前几年罗成拿了些钱给家里盖了新楼房,又给他哥买了辆车跑运输,这才娶了本村一个不残不傻的姑娘,生了个儿子。他哥定下来了,他爸妈开始操心他的事来了。每次打电话回去他妈总问这事。   三十二岁,说大也不大。他在外面混,不是没遇过想对他好的,山庄里服务员,前台,一个个小姑娘对他眉来眼去的,请他吃饭看电影的,只是那样子怎么瞧着都不顺眼。他妈说,我家阿成是经理,面儿广,眼儿宽,定要娶个城里女人。   女人。   罗成喝了口闷酒,想起他隔壁那女人,突然火大。 作者有话要说:  乃们觉得,是谁偷了涂老师的小内内? ☆、第 10 章   罗成今晚没开车,出去的时候是坐送货的电动三轮去的,回来大家都喝了酒,他和猴子,大飞三个人走路回去。   院子里大多数人家已经睡下了,偶尔一两家的窗户里透着光,浓稠的夜色里,一点微弱的光源都让人觉得温暖。   走到他住的这边彻底没有光源了,罗成的眼睛一路上早就适应了黑暗,所以走到这里并不觉得周围有多黑。他娴熟地上了台阶,摸出钥匙,准确地插*入缩孔,正要扭动……   啊……   隔壁的房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深更半夜,伸手不见五指,耳边突然一声鬼叫,就是罗成胆子大,也被吓了一跳。但他反应快,手抖了一下的同时立刻拔出钥匙,两边的门只隔着一堵墙,他大跨一步就到了隔壁门前。   “涂海燕。”   “涂海燕?”   罗成叫了两声没人答应,他停了会儿,又敲了两下门,“有事没事回一声,不然我进来了。”   声音落下没多久,罗成听到里面有脚步声传来,接着吧嗒一声,灯光从门缝里透了出来,罗成吐了口气慢慢垂下手。   门打开,里面的女人穿着一身珊瑚绒的睡衣,披着长发站在面前。她没说话,但胸口的起伏在明显地告诉他,她刚刚受过惊吓。   “出什么事了?”罗成问道,感觉这个女人好像还没缓过神来。   “有,老……老鼠。”   “老鼠?”罗成提着的一颗心忽然就砸到地上摔了个稀巴烂,他觉得搞笑,至于吗,一只老鼠吓成这样。他看一眼这个女人的脸,觉得有点不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缘故,她的脸看上去白蒙蒙的,眼睛也像是蒙上了一层雾。不是吓傻了吧?罗成想,也是啊,娇小姐似的,哪能跟他们这些粗人比。   “老鼠有什么好怕的?”罗成反问道,说完停了停,口气缓和了一下继续说,“这种地方肯定会有老鼠,吃的东西收好,最好别放吃的,剩菜剩饭及时倒掉,垃圾桶放门口。”   涂海燕没说话。   罗成望了她一眼,说:“回去吧,把门锁好,我走了。”   “罗成……”涂海燕忽然叫住他。   事实上罗成还没来得急抬脚,只是刚刚把头偏过去,被她一叫,立刻又转回去了。他觉得这女人真奇怪,明明叫住了他却低着头,只留给他一个头顶。她的头发很黑,发线中间是一条白皙的线,这女人真白,白得在这晚上都晃他眼睛。   “它还会来吗?”她忽然低声问道。   “嗯?”   “我是说,老鼠,还会不会再来?”   罗成嘶了一口气,心想这是什么操*蛋的问题,他又不是老鼠哪知道会不会再来?但这话他又不能这么说。   “养只猫吧。”罗成最后说,“你们女人不都喜欢小动物,一来打发时间,二来做做伴。”   涂海燕哦了一声,点点头。   罗成看她这样,忽然觉得烦躁,就好像晚上喝的酒被夜风一吹这会儿都涌了上来。心里很热,像有股无名火在燃烧。   “这样吧,明天我帮你弄一只。”罗成说,这次说完他就没看她,转身到自己门前去了。   他打开自己家门的同时,听到隔壁落锁的声音,罗成嘴角一扬,进屋关门。   涂海燕晚上是吓到了。   自打知道自己丢了那套内衣裤心里就开始发毛,躺在床上的时候总觉的窗口那有一双绿幽幽的眼睛在窥探自己,怎么也睡不着。这地方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如果真是被某些猥琐的人偷去了,指不定已经暗地里观察了她多久,这以后晚上还敢出去么。   高度紧张的环境里一点细微的声音都是敏感的,可她偏偏一点声音也听不见。隔壁没人她知道,他还没回来。   涂海燕在床上挺了几个小时,最后有点渴了,她大着胆子出去倒水喝。刚到厨房门口,一只老鼠吱地一声从里面蹿出来,从她脚背上爬过去,涂海燕没忍住,一声大叫,差点哭出来。   然后涂海燕听到了他的声音,响亮的,沉稳的声音,他在外面叫她,那一刻她眼睛里忍不住地开始潮热,其实那会她已经不想哭了。   涂海燕觉得隔壁住着这样一位邻居其实蛮不错的,无论遇到什么事,喊一声他就能过来,具备破门而入及时拯救人于水火的本事,关键还不记仇,就算此前自己得罪了他,他也没跟她计较。   涂海燕想起以前和査广伟吵架,冷战一个月不说话,那是常有的事,査广伟很有“骨气”,她不主动找他说,他是不会先理她的。   比起査广伟,这个邻居好太多了。   涂海燕回到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一觉到天亮。   **   “我*操……”   凌晨五点,罗成低咒一声从睡梦里挺直坐了起来,双手在那不长的毛寸头上狠狠地挠了一把,突然惊醒的悸动还在,心脏跳得跟擂鼓似的,只怕下一秒就要跳出来。他垂下头,沉沉地呼吸两口,腿*间黏腻的湿滑让他无比郁闷。   他妈的一把年纪了,居然跟个愣头青似的梦*遗?   罗成伸手抹了把脸,掀了被子下床,到卫生间冲了个澡。回到床上,点了根烟,靠在床头一口一口慢慢地抽。   天还没亮,窗户外边是青灰色的天,罗成脑子里开始回放起昨天发生的一些事。也许他是受了影响吧,昨晚上床后没多久就睡着了,然后他开始做梦,梦里他压着个穿白衣服的女人做了一晚上的俯卧撑。   白衣服的女人。   罗成狠狠地抽了口烟,从鼻子里把烟雾逼出来后,他望一眼窗户,闷闷地笑了一声,老子是该找个女人了。   早上出门的时候,罗成碰到涂海燕。   “上车,带你一程。”   涂海燕带着帽子还围了围巾,整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因为不确定对方说了什么,她拉下围巾,嘴里冒出一团白气。   罗成倾身过来,替她开了车门。   涂海燕坐进去,“麻烦你了。”   “麻烦什么,顺路而已。”罗成回答,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是去示范幼儿园吗?”   涂海燕嗯了声,罗成说:“我每天都要经过你们门口。”   涂海燕不知道怎么接话,一时沉默。   罗成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嘴里犹豫了一会儿,说:“昨晚睡得好吗?”   “挺好的,谢谢你。”   罗成笑起来,“谢我做什么?”   涂海燕一想,是挺奇怪的,睡得好谢他做什么?但是她知道,自己后来会睡得好,的确是因为知道他就在隔壁的缘故。   “罗成……”涂海燕侧过身子,看着正在开车的人。   “怎么了?”罗成瞥过去一眼,因为在开车,很快就看着前面,脸却还侧着,好像在等待。   “对不起,昨天我不该那么说你。”涂海燕犹豫了很久,终于跟他道了歉。昨晚叫他回头就想跟他说了,终究觉得有些突兀才问了个愚蠢的问题,这会儿她不想回避,不然这事老在她心里七上八下的,不踏实。   罗成极轻地笑了声,“你说什么了,我怎么不记得。”   涂海燕不知道这男人是真不记得还是刻意这么说,这回答有点超出涂海燕的预想,想了想,又问:“你真的不记得了么?”她的声音很轻,像一根浮动的羽毛。   “嗯。”他回答说,“不记得了,所以你别想那么多。”   车子在幼儿园门口停下来,涂海燕推开门下车,一只脚刚着地,罗成的声音在她身后传来:“猫我下班后带回去。”   因为这句话涂海燕又转过头去看了他一眼,驾驶座上的男人,长手长脚,体格宽厚,即便坐在这宽敞的车里还是那么大的一只。   涂海燕莞尔,朝他一笑,“晚上见。”   罗成哼着歌把车子开进了山庄大门,例行公事训话之后,罗成走到餐饮部堆放杂物的地方找了个空的牛奶盒子,从一楼的回廊往后面走的时候,途中他碰到两个客房部的服务员。   其中一个问:“罗经理,您这是干嘛去啊?”   “办点事。”   “是拿到后厨吗?我帮你拿过去吧。”   罗成看了那姑娘一眼,正是猴子中意那个,叫小娟,小娟见他望着自己也大方回视他,嘴角噙着笑。罗成挑了下眉,对她说:“这是空盒,你去前面帮我把猴子叫过来。”   罗成站在回廊尽头等着,不一会儿猴子跑来了,老远冲他喊:“啥事啊,成哥?”   罗成没回话,把手里的空盒子递给他,转身就出了边上的小门,猴子跟在他身后来到后面的杂物房,是一排小平房,前面有条走廊,罗成进去后开始猫着腰走,一边走一边听。   “成哥,你偷地雷呢?”   罗成嘘了声,说:“小声点,别给吓跑了。”   猴子摸不着头脑,“什么跑了?”   “猫。”   “……”猴子不明白了,“你找猫干啥?”   “给涂老师的。”罗成翻开一块三合板,在一堆旧桌布里看见了两只小猫,两只猫毛茸茸的团在一起,缩在墙角里,喵呜喵呜地小声叫着。罗成逮了只花的,转身塞进猴子手里的纸盒,盖好。   “拿到门口去,给我看好了,听到没?”   猴子边走边笑,“成哥,你确定涂老师喜欢这玩意?”   “不是喜欢,是需要。”   “成哥,你现在说话老深沉哩!” 作者有话要说:  成哥做春梦,嘻嘻 ☆、第 11 章   涂海燕下班后去吴云慧的美容院,早前她在吴云慧女人要对得起自己这张脸的游说下办过一个套餐,但她对这事不太注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每回都是吴云慧打电话来提醒她才记起。   傍晚美容院人不多,吴云慧亲自给她做面部护理,好朋友见面自然有说不完的话,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躺着,断断续续地说着话。   涂海燕说起自己丢内衣的事情,吴云慧在她脸上按摩的手指一顿,说:“我靠,居然有这种人,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   “会不会是你邻居?”   涂海燕想也没想,否定:“不可能。”   吴云慧先前只是随口一说,这会仔细想了想终于想起她邻居是谁,“这么肯定?”   涂海燕脑子慢慢浮现起那个人样子,说:“他不是那种人。”   吴云慧乐了,“哟,你这才跟人认识几天,就知道人家是哪种人了。”   她语气里甚是暧昧,涂海燕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她也说不好这份肯定是从何而来,但罗成无论是从说话神态还是言行举止都给她这种感觉,那不是个会做这种事的人。   “我也觉得不像,那哥们一看就是纯爷们,他真要看上你那玩意,一准从你身上直接扒下来,哪能背后去干这等偷偷摸摸的事。”   什么叫直接从她身上扒下来?涂海燕被这话雷了,正要说话,一张面膜盖住了脸,涂海燕呜呜两声,急得一双手在空中挥舞。   “别乱动。”吴云慧把她两只手按下来,嘴里还没停,“你别说,那男人蛮有味道的,那脸,那腰板,那双手,啧啧,哪个女的要是能和他做上一回,那滋味肯定欲仙欲死。”   涂海燕顾不得面膜皱不皱了,“吴云慧……你,你是不是女人?这么没脸的话你也说得出口?”   “你这是干嘛,这么激动?我就事论事罢了,又没说你……”吴云慧伸手去把那面膜掀开重新敷,一看她脸顿时乐了,“哎,你脸红做什么?”   涂海燕说不出话来,吴云慧哈哈大笑,“哈哈哈,海燕,你个已婚妇女,要不要这么脸皮薄啊。”   面膜做好后,吴云慧留涂海燕吃饭,涂海燕想着早上罗成要给她带猫回去的事,吃饭速度很快。   因为这个,她又被吴云慧说了一顿:狼吞虎咽的,急着去见谁?   吴云慧开车送涂海燕到门口。天虽然黑了,但时间尚早,院子里的人家都亮着灯,吴云慧对她说:“那件事你自己留心着点,这大院子里复杂得很,以后晚上别一个人出门。”   涂海燕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涂海燕一路走进去,拐过前排的屋角时看到她邻居成哥家的门开着,里面亮着灯。   涂海燕走上台阶,厅里没人,她往里望了望,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罗成正好从房间里走出来。   “回来了?你等下。”罗成说着走到厨房后边,拎出一个装牛奶的纸箱递给她。   涂海燕接过去,掀开盖子看了眼,一只灰白相间的小猫躺在里边,下面还细心地用旧布垫了几层。   “谢谢你啊。”涂海燕笑着对他说,顿了顿又问,“从哪儿弄来的?”   “山庄里。”   “山庄里也养猫吗?”   “野猫,自己蹿过去的,去的时候大着肚子,前阵子看到肚子没了,我就去后头找了找,没想到真的生在那边了。”   涂海燕点点头,“你今天没出去?”   “嗯。”   场面冷了一下,涂海燕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对他笑,“那,我回去了,谢谢你了。”   “涂海燕……”   涂海燕刚转过头,就被他叫住了,这会又回过头去。   “有针线吗?”罗成说,眼睛看着她,嘴里解释着,“衬衣扣子松了。”   “有的,我去拿。”   涂海燕出了他屋子,开了自己这边门,打开灯,把猫搁在沙发边的角落里,就去房里拿出一个装饼干的圆型铁盒子。   涂海燕走出来的时候,罗成已经站在她家客厅里,高大的个子站在灯下,像一尊大大的人体雕塑,遮挡住一大片光源。   “要什么颜色的线?”涂海燕把盒子打开,放在桌上。里面有一盒针,还有各种各种的线,颜色很全。   罗成低头看着那盒子,似乎在思考,眉头不经意地拧了下,涂海燕抿嘴一乐,想他一个大男人对着这些东西应该觉得头疼吧。   “去把衣服拿过来吧。”涂海燕说。   “嗯?”   涂海燕只好又重复了一遍,“去把衣服拿过来,我帮你缝。”   罗成显得有些意外,他看着她,两个人对视半秒,涂海燕脸上浮现一个大大的问号。下一刻,罗成表情一松,说了声好,转身出去了。   不多会他回来,手里拿着一件深蓝色的衬衣,涂海燕坐在沙发上,伸手接过来,一边低头找线一边对他说:“你坐会儿,我一下就好,很快的。”   涂海燕拿起针穿线的时候,旁边的沙发陷了下去,小小的一张沙发忽然坐下个庞然大物,一时间显得局促。涂海燕的手顿了顿,最后把线穿了过去,剪断后,用食指和拇指捏住,线头在两个指腹间轻轻一转,一个结就打好了。   涂海燕把他的衬衫放在腿上,检查了一遍,最上头有两颗扣子都松了,她从上面那个开始缝。   罗成坐在一旁,起先,他的目光落在她手上,她那手小小的,又白又灵活。他想,这手可真小,自己一只手就能握住她一双,又想,这么灵活的一双手触摸自己会是一种什么感觉?如果——他甚至荒淫地想,如果这双手握住自己的生命之源,那种慰藉将是何等畅快。   罗成看着针线在那只手里灵活地穿梭,又想自己这么想是不是有些猥琐,然后就在心里鄙夷了自己一回,大抵男人年纪到了,对女人的渴望就变得现实而直接。   年轻时我们谈感觉,没感觉哪怕在别人眼里两个人都多么登对都不行,也有任性的资本,然而上了年纪,发现那些东西都不重要。   罗成又把目光移到了她脸上。   她是黑直发,不长也不短,放下时刚好披散在肩胛骨的上方。因为低着头,头发垂落了一缕挡住她的侧脸,白炽灯下,那一缕秀发黑如缎子,泛着青黑色的光。   也不知道她被那发丝挡住了光难受不难受,罗成忽然就想伸手去帮她捋到后面。   涂海燕手里的活刚好结束了,一抬头看到他伸到面前的手,一时困惑,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如果此刻,她说:你干嘛?   他或许就缩回去了。   可是,她什么也没说,一直望着他。   那目光让他觉得她似乎也带着期待一样。   罗成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那只半空中的手方向一变,果断地附上了她的脸。   四下一片安静,空气分子在周围剧烈涌动,如同看不见的浪潮一波波盖过来,漫过两人的头顶,再落回去。   砰砰砰,那剧烈跳动的也不知是谁的心跳。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孤男寡女,本就赋予了一种无形的暧昧,罗成觉得如果此刻他不做点什么,真对不起上天的安排。   几秒钟的对视后,他的身体果断地靠了过去,另一只扣着她的后脑将她托起,迫使她仰着脸迎向他。他的手掌很大,涂海燕整个后脑都枕在他的掌心,白炽灯下,男人的那张脸硬朗得像刀削斧刻一般,每一根线条都那么深刻明晰。   两人靠得如此近,他的气息呼在她脸上,那是一种干净而健康的充满男性特征的气息,强势而热烈,涂海燕被这股热烈笼罩着,紧张得连牙齿都在嘴里颤抖。   她对自己说,他只是一个邻居,这样算什么呢?   可她发现自己又不想去考虑别的。   她的手抵在他胸前,下意识就要推拒,刚碰到他的胸膛立马又缩了回来——胸口硬得像石头一样。   涂海燕的脑子里竟然回想起涂云慧的那句话:要是能和他做上一回,那滋味一定欲仙欲死。   这不健康的想法,令她的脸瞬间潮红。   这副面带桃花的模样让对面的男人心里最后剩下的理智和犹豫霎时间烟消云散。   罗成低下头朝她靠近,他的气息重了一些,头一低,正要覆上去……   “成哥,成哥……”   猴子的声音由远及近。   两个人都是一愣,随后大眼瞪小眼,罗成的腮骨动了动,终究是不甘心地低头在她唇上用力地亲了一口,涂海燕的脑子随着这一下直接就炸了,她没想到这人竟这样大胆?   等她彻底反应过来的时候,罗成早已放开她走出去了,她手里还拿着他那件缝好的衬衣,呆若木鸡。   为他的举动,也为刚刚那动人心魄的一触。   罗成两步跨出门到了自己这边,猴子已经在他的房间和厨房遛了一圈,此时正站在客厅里转圈,人呢?   “成哥……”猴子抬头,满脸疑惑,刚刚没看错吧,成哥好像是从隔壁过来的?   “嗯?”罗成走进去,从桌上拿起烟,点了一根,靠在桌边望着猴子,“找我什么事?”   猴子觉得成哥看他的目光里充满了怨念,犹犹豫豫地说:“也没什么……就是……”   “没什么你大呼小叫的?”罗成甩过去一个白眼。   “成哥……”猴子吞了下口水,“你刚刚在涂老师家里?”   罗成吐出一口烟圈,要笑不笑地看着他。   门口忽然出现一个人,两人同时看过去。   涂海燕朝他们笑笑,走过去把手里的衬衣递给罗成,“你忘了拿衣服……你们聊,我回去了。”说完飞快地转身,没一会儿隔壁传来关门的声音。   罗成转过脸看猴子,猴子眼睛睁得大大的,像见了鬼:“成哥?搞定了?”   罗成抖着眉毛看他,眼睛里已经有了自得,却仍旧不说话。   猴子凑近脸,揪住他手里的衣服,“对不起成哥,我不知道你们……成哥,我马上走,你现在回去继续,继续啊……”   猴子刚转身,屁股上挨了一脚,趔趔趄趄出了大门,头都没回就撒腿狂奔。   罗成用力抽了口烟,缓缓吐出烟圈,烟雾在他脸上慢慢淡开,烟雾缭绕中,他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带小猪出去玩,更迟了。 ☆、第 12 章   接下来几天,涂海燕都没有见到罗成。   那晚上的事给她的感觉就像是错觉似的,涂海燕想不明白他那一吻到底算什么回事。涂海燕以前没谈过恋爱,和査广伟是别人介绍的,双方奔结婚的目的而去,见了面互相感觉还不错基本就确定了关系,此后的交往也是按部就班,牵手,拥抱,循序渐进才走到男女之间最亲密的那一步。   涂海燕这人传统,思想保守,罗成这样一来就亲的,她真的有点傻眼。   可她又不能问,最后只好把这事定性为,成年男女一时间的情不自禁。   如今这社会,灯红酒绿,男女之事看得极淡,想太多,反而有了负担,找不到其中乐趣。涂海燕觉得人还是糊涂点好些。   星期六这天,涂海燕她妈来这边看她,做母亲的知道女儿离了婚一个人住在外面,多少有点牵挂,于是带了点家里自己做的小菜,过来看一眼。   涂妈妈是十点多钟到的,涂海燕当时正在门口的走廊里洗衣服,汪彩霞带着孙子在她这边玩,小孩子抱着个皮球在地上来来去去。女人之间的话题,特别是已婚女人,无非就是夫妻生活,家长里短。   “涂老师,你今年多大年纪啊?”汪彩霞随口问道。   “过年就二十七了。”   “看不出来。”汪彩霞笑着说,“我看你顶多二十三四岁。”   涂海燕用手腕蹭了一下额前垂落的一缕碎发,朝她笑笑,“你这是故意让我开心呢?”   “没,我说真的,你看上去挺年轻的……”汪彩霞说,言语间忽然变得有些犹豫,二十七岁的女人,模样不差,工作也好,却孤身一人住在外面,多少有些让人揣度。   “不年轻了。”涂海燕说,垂下头继续搓盆里的衣服,“我都已经离过一次婚了。”   汪彩霞一听,有些了然,面上倒是笑了笑,说:“定是那个男人没福气,你这样好的人,以后嫁个青头郎(方言:指没结婚的男人)那是随随便便的事。”   涂海燕只当她说笑,安慰自己,听听作罢。女人不比男人,男人就是五六十岁照样有女孩子愿意嫁,女人就不一样了,嫁个拖儿带女的不甘心,自己没孩子却要去给别人的孩子当妈,吃力不讨好少不了被埋怨;没儿没女的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碰到,至于没结过婚的基本就想都不要想了。   前排的墙角这时拐过一个人来,手里提着两个包,眼神四下张望着。   汪彩霞站着的,首先看见了,就问:“哎,你找谁?”   涂海燕一抬头,见是她妈到了,忙道:“妈,怎么没打电话,我上大门口接你去啊。”   涂妈妈说:“这地方又不难找,你昨晚在电话里跟我说得很清楚,这不就找到了。”   “原来是涂老师的妈妈呀,你们母女长得挺像的。”汪彩霞在一旁说道。   涂妈妈善意的笑着,涂海燕跟她妈介绍:“这是我房东,汪大姐。”   涂妈妈又和汪姐点头示意了一下,汪彩霞见人家母女俩定是有话要说,招呼一声就拉着孩子回去了。   “给我吧。”涂海燕伸手去接她妈手里的东西,涂妈妈身子一侧,避过了,说:“你洗就是,我拿进去,我买了饺子皮,猪肉都绞好了,咱中午包饺子吃。”   涂海燕就笑,“我好久没吃过饺子了。”   涂妈妈已经进了屋,把东西搁在桌上,“知道你喜欢吃,我买了两斤皮,回头包好放冰箱里,你留着慢慢吃。”   涂海燕坐下拧衣服,一边拧一边说:“我这没冰箱。”   “啊?那咋办?”   “没事,先包我俩吃的,剩下的皮和肉馅你带回家去。”   涂妈妈叹了口气,“只能这样了。”转头在房子里瞧了瞧,四下看了看,“这地方还不错,挺干净的,一个月多少钱?”   “三百。”   “那倒不贵。”   涂海燕拧干最后一件衣服,起身把盆里的水倒了,然后把衣服一件件晾了上去,拿起内衣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自从上次丢了内衣,她一直把内衣裤晾在卫生间,不过想到今天是周六自己一直在家,便晾了上去。   涂海燕走进屋,给她妈倒了杯水,“妈,你喝水。”   涂妈妈说:“你这孩子,当妈是客人啊,我渴了自然会自己倒。”涂妈妈嗔怪着看了女儿一眼,见她看起来比上次回家气色好了些,心里稍稍安慰,“在这里还习惯吗?需要买什么就买,别舍不得花钱,你爸每月有工资,我呢村里这几年办旅游福利还不错,都给买了养老保险,家里开支也不大,往后你就别往家里给钱了,自己留着用。”   涂海燕心里一阵发酸,这些话本该是做儿女的劝父母说的,如今倒过个儿来,她妈劝她想开点。   涂妈妈也没再多说,瞧瞧时间差不多,就开始和馅准备包饺子。   到厨房找出一个大汤碗,把肉馅倒进去,随手拨弄了一番手边的瓶瓶罐罐,说:“海燕,没白糖吗?淀粉也没有。”   涂海燕正在切大白菜,听到这话,放下手里的刀走过去看了看,的确是没有。   “我去买吧。”   “远不远?”涂妈妈问。   “不远,就在前面桥那地方,有个菜摊子。”   涂妈妈应了声,“那你去吧,顺便买点葱。”   涂海燕拿上钱包,路并不远,不过为了省时间她还是骑了车子。   罗成离开工地的时候快十一点了,本来想直接去上班,看看自己衣服没换,决定还是先回去一趟。就在上车的一瞬,罗成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他好像已经很久没看到那个女人了。他急着回去真的只是想换衣服而已?   车子开进大院,罗成下了车,走到后面拉开车门,从后座上拿起一个小木头盒子,然后迈着大步往里走。   到了他住的房子前,他没急着开自己家门,看到隔壁房子大门开着,直接就过去了。   “涂海燕,你看看这个……”   小厅里没人,但房门和大门都没关,罗成也就不避讳,直接就往里面走,经过房门时瞥了眼,脚步未停就往厨房里去了。   人还真在厨房里,却是老年版涂海燕。   罗成就有点反应不过来了,手里还拿着那个木头盒子,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海燕刚刚出去了,你是……”涂妈妈也甚是奇怪,女儿家里怎么突然冒出个男人,她往前走了几步,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心里有些揣测,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和自己女儿又是什么关系。做家长的有这种想法其实很正常,因为关心孩子,对孩子身边的异性自然会关注。   “我是她邻居,来把这个盒子给她。”罗成一边回答,一边退到客厅里。   涂妈妈看一眼他手里拿着的那盒子,没有盖子,像是用手工自己做的,就问:“这是做什么用的?”   “给猫做的窝。”罗成回答说,眼睛瞥到墙角,那只猫此时正在外边的走廊里晒太阳,罗成就把先前牛奶盒里的旧布拿出来,垫在他做的这个盒子里。   涂妈妈站在一旁,看他蹲在地上做着这些事,竟是那么自然,心里疑虑更甚了。   罗成好像恍若未觉,盒子换好后,他还给拿到走廊去晒太阳,又走到厨房去开水龙头洗了手,出来看到人还站在桌前,他冲人一笑,说:“中午吃饺子啊?”   涂妈妈点点头,说:“是啊,要不中午在这儿吃吧,我买了很多饺子皮。”   “那就不客气了。”罗成很随性地回答,瞄一眼桌上准备的材料,拿起一张皮在手里掂了掂,“我不会包,您能不能教教我?”   涂妈妈点点头,“等海燕回来,调料不全,她去买了。”说话时目光一直没离开过这人。   涂海燕进屋的时候看到这两人着实地愣了下,她这离开才不到十分钟,罗成怎么就登堂入室还和她妈聊上了。   “哎,回来了,正好,快把东西拿过来。”她这里一头雾水,那边罗成已经上前把她手里的袋子接过去了,直接递给她妈。   “放多少?够了是吗?行……”   涂海燕看着相处甚欢的两个人,心里有点无语,说了句我去洗葱就到厨房里边去了。等她洗好葱,切好,端着碗从里面出来时,罗成已经和她妈一起坐在桌前研究怎么包,包多少个够吃的问题了。   涂海燕看到这一幕,越发地搞不清楚状况。   这两人明明之前不认识,短时间就能相处这么融洽,关键他们都没跟她解释一句,以至于让涂海燕觉得自己倒成了局外人了。   罗成转头见她站在哪儿,笑了下朝她招招手,“你坐这。”他起身把位置让给她,厅里就两个凳子,自然是他站着。   因为那天晚上的那一吻,涂海燕再见到罗成,本就心存异样,这会儿又在她妈面前,更觉得心慌,生怕一不小心,举手投足间她妈就能看出什么来似的。   她心里不定,可又忍不住去瞧站她边上那人,瞧了两眼他自然发觉,忽然和她对视,大喇喇朝她一乐,涂海燕吓得不轻,慌忙就把头低下去了。   饺子包了一大半的时候,涂海燕起身,“我去烧水。”   才起身,胳膊就叫人握住了,涂海燕脸上一热,转过头。   “我去。”罗成朝她说道,放下手里那个饺子,又解释了一句,“我包不好,速度也慢,还是我去吧。”   涂海燕看他跟前那几个饺子,的确是歪七扭八不成样子,适才还在因为他的突然碰触而不好意思,这会又开始忍俊不禁,暗自抿嘴一乐,说:“我和你一起去,你不知用哪个锅。” 作者有话要说:  蹭吃蹭喝…… ☆、第 13 章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厨房,涂海燕找出一个不锈钢锅,放到水龙头底下冲了冲,然后盛了大半锅水,放到电磁炉上。   罗成站在一旁,瞄一眼那锅,说:“这锅太小,得分三次煮了。”   涂海燕说:“家里用的锅就这么大了,待会你先吃。”顿了顿,想起什么,转过头问,“你下午要上班吧?”   罗成点点头,看一眼腕表,“我时间还早,待会先煮你妈的,她大老远赶来,让她先吃。”   涂海燕被他这话一愣,在她离开的十多分钟里,到底发生了多少事情啊,他居然连她妈大老远赶过来都知道了。   “你和我妈……”   “我给你那猫钉了个盒子,刚刚拿过来的时候你不在,就和你妈聊了几句,她留我吃饭。”罗成解释着,眼睛一直瞅着她,看她表情定定的,又问:“怎么了?是不是让你为难了?”   “啊?”涂海燕抬起头,忙道,“没,没有,我想事情而已,你别多想。”   结果罗成又问:“你想什么?”   她想什么呢?   她其实想问问他,那天那个吻是什么回事?说到底,涂海燕心里对这事还是有些耿耿于怀,然而眼下这情况根本不适合说这些。   “没什么。”涂海燕回答道,她妈就在外面,她和一个男人躲在厨房不出去实在不太好,就说,“你看着吧,水开了叫我。”   涂海燕回到外面和她妈一起继续包饺子,不多会罗成在里边叫她:“涂海燕,水开了。”   涂海燕被他连名带姓一叫,心里有些异样,几乎立刻去看她妈反应,涂妈妈却很平静,甚至都没看她,对她说:“你去煮吧,没多少了,我一个人包完。”   涂海燕进厨房里,做好汤料,把饺子放进锅里。   饺子煮好后,她往锅里又添了一些水,该好锅盖调好温度,再一看,罗成已经端着那碗饺子出去了。涂海燕听到他在外边跟她妈说:“阿姨,您先吃。”   涂妈妈说:“我这还差几个没包好,还是你先吃吧。”   罗成说:“剩那几个让涂海燕包,您先吃。”说罢就朝里面喊,“涂海燕,你快过来。”   涂海燕只好走出去,“妈,我来吧。”   涂妈妈瞧了瞧他们俩,也不好再推脱,去厨房洗了手就坐在桌边吃起来。   涂海燕包完剩下的饺子,之后回到厨房又煮了两大锅。   涂海燕吃东西慢,加上烫,吃得更是慢条斯理,而对面的人却是另一番景象。她还没吃到一半,对面的人第二碗已经风卷残云一扫而空,连汤都没剩下。   涂海燕抬头,罗成坐在空碗后面朝她笑,见她看着自己眼睛都不眨一下,就问:“怎么了?”   涂海燕摇摇头,说:“够吃么?不够的话我再包点。”   罗成说:“够了,吃得很饱。”   他说完起身,把空碗拿到厨房去。   涂妈妈正在洗碗,罗成伸手过去接她手里的洗碗布,说:“您去外边坐会儿吧,我来洗。”   涂妈妈自然没让,说:“哪能让你洗,放着吧。”   “还是我来吧。”   涂海燕听两人在厨房争执不下,起身走过去,站在厨房门口对他们说:“都放着吧,待会我吃完一起洗。”说完就看着罗成,“不是要上班吗?别迟到了。”   别迟到了。   那一声明明没什么太多的情绪,可落在罗成的耳朵里,都成了柔软动听的音符,从来没有对他说过这句话,从来没有。罗成愣了两秒钟才终于放下碗走出来。   涂海燕已经回到桌前,坐在那儿继续吃着。   罗成走过去,她也没抬头,正拿勺子喝着汤,小口小口地唆着。罗成站了一会儿,抬手把自己的大手盖在她放在碗边的左手上,弯下腰,压着嗓子对她说:“我今晚值班,明天早上回来。”   涂海燕直愣愣的,他的工作似乎没必要跟她汇报吧……   罗成与她对视两秒,那沉黑沉黑的眼睛里忽然有了笑意,他扯了下嘴角,直起身,松开手,走出门外。   高大挺直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涂海燕半天回不过神来,短短的一个瞬间,她似乎读到不同寻常的意味,也许从那天晚上开始,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已经变得不同寻常。   涂海燕吃完后把碗拿到厨房,涂妈妈从她手里接过碗,一边洗一边问:“海燕,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邻居啊,他就住在隔壁。”   涂妈妈扭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涂海燕被那一眼一看居然就有点心虚。   但涂妈妈还是比较相信自己女儿的,“那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我……哪知道。”   涂妈妈把碗扣在沥水的铁篮子里,转过身看着涂海燕,“以前的事都是妈管得太多,虽然你没有怨恨我,但我自己心里却是怪我自己当初要不是我看重广伟家的条件,给你做了主,你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妈,别说了,都过去了。”涂海燕上前挽住她妈的胳膊,将她带到外边。   涂妈妈仍旧是叹气,“其实,妈也是替你着想,想着你能生活得好一点,哪知道他是那种怪脾气。”   脾气怪那倒是其次,最让人受不了的是他的冷漠。   涂海燕说:“不生活个一年半载的,谁又能摸清谁的性格,有的人,开始是不好的,有了家庭之后却慢慢回归了,也有的人,原本是好的,生活好了之后却又迷失的本性。没有走到最后,谁也不敢说自己幸福不幸福,婚姻说白了也就跟赌博似的,碰运气,我运气差罢了。”   涂妈妈点了下头,说:“你如今已是二婚,更要慎重了,我现在也想明白了,这找男人,光看条件是不行,最主要还是人好,脾气好,会疼人,女人就能省不少心,活得也没那么累,人一辈子图什么呢?不就图个舒心吗。”说着,脑子转过来又想起刚刚那人,不知不觉又说,“罗成是做什么的,看着那性格挺直爽的,饭量也大,身体该是挺好的。”   “妈,好好的又说他做什么?”   “哎,海燕,你可别瞒着妈,妈就是觉得他对你有些意思,是不是还没跟你挑明?”   涂海燕想了想,现在绝对是不能把两人之间那些暧昧事说出来的,免得她妈又多想,就说:“我跟他认识没多久,对他都不了解,只知道他是在东城山庄做保安……”   “保安?”涂妈妈脸上的热情没有之前那么高涨了,声音也渐渐低了,“工作是一般了点。”   三点多钟的时候,涂海燕锁了门骑电动车送她妈去车站。   车站到镇里的班车是私人开的小巴,人坐满就走,涂海燕把她妈送上车,没等到车子开就让她妈赶走了。   回去的路上,涂海燕绕到市场去买了个鱼头,又买块水豆腐,她吃这个菜,那只猫也能有点东西吃。想到那只猫,她忽然想起罗成说给她钉了个盒子,她似乎还没来得急细看他的杰作。   涂海燕骑着车子拐进大院,一直稳稳当当骑到前排的屋角,正要拐弯,忽然冒出个人来,涂海燕吓了一大跳,急忙刹住车。   “哎呀,涂老师,你回来了?”   涂海燕默默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什么话也没说。   “我来找成哥,没想到他不在家。”男人朝她解释着,慢慢移开脚步,从她身边走过去。   涂海燕抬头瞥了眼自己门口,快速把车子撑好,掉头追了上去。男人走得很快,他就住在前排,涂海燕三步并作两步,终于在他走到走廊的台阶下挡住了他。   “把东西还给我。”涂海燕说。   男人看着她发笑,“还你什么呀,涂老师,不明不白的话我咋听不明白?”   涂海燕也不知是急的还是给气的,胸口上上下下地起伏着,“你明白的,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男人越发笑得厉害,整个身体都抖动起来,只是右手却紧紧的贴身体,没有半丝松动,涂海燕越发肯定了,对他说:“你拿了我的东西,就藏在衣服里,你快点还给我,我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不然闹起来大家都不好看。”   男人哪肯承认,“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拿你东西了?这不是栽赃陷害吗?我老婆还等我回去做饭呢,不能跟你聊了。”他说完就要转身。   涂海燕一把扯住他的衣服角,“你别走。”   男人的右手仍旧紧贴着半边身体,左手伸过来跟涂海燕拉扯,“哎,你扯我衣服做什么,多难看是不是,快些松手吧。”   涂海燕两只手一起上去,他那衣服没扣,只要她扯开这半边就能证明她的说的话,她也使了劲,两个人就在外边扭成一团。   “干什么呢这是?”   旁边一声大喝,忙着撕扯的两个人不由住了手,涂海燕一看是那人的老婆,心想自己是不是找到个可以说理的人。   “老婆,是她扯着不让我走,你看看……”男人为难地说,好像很怕他老婆误会。   那女人走过来,伸手一扯,把男人的衣角从涂海燕手里抽了回来。“干什么呀这是,你一个女人扯着男人的衣服不放是想干啥?还要不要脸?”   涂海燕顿时就懵了,这怎么就跟要不要脸扯上了关系?   “你老公拿了我的东西,藏在衣服里,不信你自己搜一搜。”涂海燕说,她现在还是对这个女人抱着期望的,在她心里觉得但凡是个女人看到自己丈夫这样肯定会生气的。   女人果然愣了愣,转头问她男人,“你拿了人家什么东西?”   “没,我不过是去后面看看成哥在不在,在路上碰到她,她连门都没进,就说我拿她东西,这不是冤枉我么?”   女人又转过头来看涂海燕,“你也太欺负人了吧,门都没进就冤枉人偷你东西,你是想讹人还是咋的,看你斯斯文文,人模人样的,咋这么不要脸?”   涂海燕气得说不出话来,半响才说:“到底谁不要脸?”   女人就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离婚了寂寞呗,看着男人就想勾搭,不巧被我碰上,所以恶人先告状,冤枉他偷东西,你这种女人表面上斯斯文文,其实骨子里不知多浪荡,最是臭不要脸。”   涂海燕没想自己会被倒打一耙,她本就不会吵架,这种农村妇女骂街的本事她不具备,只得被呛得愣在那里。   吵闹声惊动了隔壁邻居,那邻居和这对夫妻是老乡一起来这边收购废品的,这会儿自然都是帮着他们说涂海燕。   涂海燕孤立无援,只觉得自己的境地异常可悲。 作者有话要说:  成哥,快来救驾。   妞子们,不要吝啬乃们的花花和评论啊。 ☆、第 14 章   猴子今天晚班,下午去给批发部卸了趟货,时间还早,就跑回来洗个澡,然后去山庄吃饭,上夜班。   猴子骑着他布满灰尘的小电驴拐进大院时,看到前面围着好几个人,他瞄了一眼,以为大家聊天呢,也就没在意。等他停好车走上台阶去开门时,耳边飘过来几个字眼,听着不太对劲,他就又回头看了一眼。   四对一啊,这是。   猴子跳下走廊就跑了过去。   “怎么滴,以多欺少啊?”   涂海燕正被那群人你一言我一语气得七荤八素,忽然有人跳她身边帮忙说话,涂海燕立马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那外地女人看到猴子,多少有点忌惮,但嘴上不肯松动,说:“是她先冤枉人偷东西的,怎么就成我们欺负她了?”   猴子说:“涂老师才不会冤枉你们这群人。”   又转头对涂海燕说:“涂老师,你别怕,他们拿你什么了?”   涂海燕说不出口,那女人就跟捡到把柄似的,“你看,她连丢了什么都说不上来,根本就是存心诬赖我们。”   汪彩霞家住在菜地另一头,一开始也没发现这边的争论,后来看人越来越多,才赶了过来,听见那女的这么说,就问涂海燕:“涂老师,你到底丢了什么,你说出来,我们也好帮你啊。”   涂海燕咬着嘴唇,最后说:“内衣。”   那女人哈哈大笑起来,说:“你这不是明显诬赖人吗?他一个大男人要你那玩意干啥?给我穿我还没那胆量呢,不干不净的,谁知道有没有病。”   “你他妈说谁不干不净?再说一遍试试?”猴子拿手指着那女人,一副要冲上去的架势。   “哎,你还要打人还是怎么的?别以为我们外地人好欺负。”   涂海燕眼见猴子就要跟人冲突起来,连忙拉住他,“算了,走吧,我不要了。”   那头,汪彩霞和几个邻居也把那对人劝住了。   走开几步,猴子还是气得慌,说:“涂老师,你干嘛不让我揍那丫的,个见不得人的东西,干出这等事情来,我非打断他手不可。”   涂海燕摇摇头,“打了也没用了。”刚刚那女人跟她吵架的时候,那男人已经回过屋了,东西自然已经不在身上,捉贼见赃,现在就是把他打了也不能证明什么。   猴子有些不解,望着涂海燕,涂海燕也没多解释,只说:“你回去吧,我也要回去做饭了,今天谢谢你了。”   猴子往回走,想了想摸出手机给罗成打了个电话:“成哥,在哪儿呢?”   “我还能在哪儿,上班。”   “你不是夜班吗?”   “昨天老周给我替了半天,我还他班,怎么了,有事说事。”   “成哥,涂老师让人给欺负了。”   那头顿了下,“怎么回事?”   “那破烂王你知道吧,他偷了涂老师东西,反而倒打一耙,说涂老师勾引他,你也知道涂老师那人多善良了,我本来要揍那丫的,涂老师没让。”   “丢了什么?”   “……成哥,你还是自己去问吧。”   “我知道了。”   电话就挂了。   猴子瞧了瞧手机屏幕,双手往裤兜一插,吹着口哨回去了。洗了个澡,换好衣服出来时,罗成的金杯已经停在院子里。   猴子冲那车一乐,使劲按了一下喇叭,骑着车子歪歪扭扭出了大院。   涂海燕回去后,收了衣服关上大门,坐在厅里难过了一阵。她这些年一直循规蹈矩,虽然也碰到过有男的想跟她套近乎的,但作为已婚妇女,她压根没动过歪念头。如今被一个那样的女人骂不干不净,想勾搭她丈夫,还真是岂有此理。进而想到自己失败的婚姻,要不是因为离婚,她也不至于沦落到此,受这等欺负。不由悲从心来,眼眶热了一回。   天色渐渐暗下来,对面的窗户里早就亮了灯,烟火气息从窗户外飘进来。   涂海燕抬手擦了擦眼睛,起身按亮了厅里的灯,往厨房里去。刚系好围裙,门外有声音传来。   “涂海燕。”   沉稳有力的声音,即使没有任何起伏也像一记有分量的重锤砸在人的心头上。   涂海燕走出来,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人,一身正统的黑西装,胸前还别着酒店的工作牌,上面清楚写着他的职务,看来是直接从工作岗位上临时脱逃。深色系的正统西装,缓和了他平日的随性粗犷,此时显出几分内敛和精干。   这样的罗成是涂海燕从没见过的,她一时有些怔愣,过了会儿才说:“你怎么来了?”   罗成嘴角勾了勾,没有回答,迈步走进来。   涂海燕关上门,转头就看到他站在自己旁边,两个人距离很近,导致涂海燕转身的时候几乎撞到他身上。   涂海燕退开半步,再次抬头看着他。   “丢了什么?跟我说说,我帮你要回来。”罗成这时才开口说话,脸上的表情带着十足的自信,同时给人一种他很值得信赖的感觉。   “算了。”涂海燕说,被那么猥琐的人摸过即使要回来也不能穿了。   “为什么算了?好说话只能让那些人有恃无恐。”罗成说。因为身高差异,他说话的时候微微弯着腰。   “真的没什么。”涂海燕说,感觉两个人站在这儿说话挺别扭的。   “涂海燕。”罗成的口吻淡淡的,但仔细听似乎有那么点威严,“纵容恶人等于向他们示弱,你不追究很快就会有下一次,欺软怕硬的道理你懂的,而下一次则意味着变本加厉。”   涂海燕陷入沉思,过了会她抬头,说:“是内衣。”   罗成的眼睛快速地闪了一下,眉头不经意皱了起来。   “已经丢了两件了,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涂海燕慢慢移开眼。   “我也没想到。”罗成抬起眼皮环视一下四周,像在缓和情绪,“我在这里住了六年,也是第一次听说,只能怪……”他敛眉,顿了顿,对上她的视线,“你那东西太惹眼。”   他这时的声音像是裹了层细沙,变得低缓而沙哑,间或带着磁性在耳边萦绕,涂海燕的脸不知怎么地就热了。   罗成好像故意撩人一般,继续跟她说:“大冬天的,穿那么惹眼的颜色干嘛呢?嗯?”   涂海燕越发窘迫,咬了咬唇,有点不想理他了,“你去上班吧,我要做饭了。”   “等一下。”罗成伸手握住她的手臂,他是手掌宽大结实,将她的手臂整个圈住了,隔着厚重的冬衣,涂海燕也似乎感受到他指尖的温度,夹杂着强势的力道,深入骨髓。   “我可是为了你的事情赶过来,你这么快就撵我走?”   “你想干嘛?”   被她果断一问,罗成愣了下,接着轻笑着问她:“你说还能干嘛?”   涂海燕抿嘴,胳膊甩了下,想把他那只手甩开,不过没成功。   “罗成!”涂海燕皱眉,这人不清不楚的这是要做什么,她没心情陪他玩这种暧昧的互动游戏。上次那事还没理清头绪,这会又这么牵扯不清,或许是她把这事看得过重了吧,可她是正经女人,这种不明不白的事情她看不上,何况刚刚又被那外地女人无端骂了一顿,心里更是烦躁得很。   罗成几乎立刻松了手,“别生气啊,走,我帮你出气去。”   涂海燕明白过来后,摇摇头,“算了,我已经不想要了,膈应人。”   罗成点头,“是挺膈应人的,那就不要了,买新的去,不过,有些话还是要说到的。”他渐渐敛了脸色,浓重的眉宇间看上去竟有些狠戾之色。   涂海燕不明所以地望着他,不知道他那话到底什么意思,脸上忽然一热,罗成抬手覆上了她的脸。   他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衬衣西装,手却一点也不凉,相比之下,反而涂海燕的脸蛋要冷一些。他的手粗粝而温暖,手心和指腹都有着薄茧,贴在女人光滑细腻的皮肤上,存在感是那么的强烈。   涂海燕早已被他的动作惊得说不出话来,只是那双眼睛仍旧清明地望着他,罗成嘴角带笑,低着头,他的手动了动,拇指在她脸颊上来来去去蹭了两下,像是在把玩一件瓷器一般,“这院里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灯光的缘故,涂海燕恍惚觉得他脸上流淌出一种类似温柔的感觉,就像那天晚上,他坐在她旁边和她对视的时候一样。   那种目光,让你的心不知不觉受他牵引。   那种专注,你无力摆脱,只能被动承受。   这是一种陌生的,令人动心的感觉,在涂海燕曾经的人生经历中从未感受过,所以那一刻,她发懵了,像个傻子似的,直白地看着他,甚至忘记了隐藏情绪。   罗成离开后就来到前面那扇门前,这一排的两间屋里住着两对外地夫妻,具是来这边收购废品的,门口比较凌乱,走廊上堆着几件旧家电。   罗成勾起脚尖,往那门上踢了两脚。   “谁啊?”门内立刻响起一道试探性的声音。   “罗成。”   门内半天没有回答。   罗成没说话,又踢了两脚才说:“给你自己开门的机会,别等老子踹门进来。”   赤果果的威胁,再听不出来那就是傻子了。   门开了,露出一张满面尘土色的男人脸,“成哥,是您啊……”   罗成抬腿走进去,男人下意识往后退,脸上的笑容僵在那里,比哭还难看。罗成也没走两步,就在门口站定了,高大的身影在低矮的平房里显得尤为庞大。   “今天拿了涂老师的东西?”   罗成的口气不算特别重,却让男人的心颤了一颤,嘴角一抽,转头就朝不远处的女人说:“还不快点拿过来?”   “不必了。”罗成抬了抬下巴,“你碰过的东西,人家还会要么?”   男人尴尬地解释着,额头上都冒了汗,“成哥,都怪我老婆,她从窗户那看到涂老师门口晾的衣服,说也想要一件那样的……”   罗成摆摆手,“不用解释,我没兴趣知道,我来只是告诉你一件事:这个大院里惹谁也不能惹涂海燕,明白吗?”   男人愣了两秒,随即将头点得像捣蒜,“明白了,成哥。”   罗成点点头,“明白就好,这次算了,不能有下次。”   罗成走出去,男人松了口气,正要关门,咚的一声,走廊外面传来一声钝响。   几分钟后,男人开了廊灯来到外面,白天收来的旧冰箱门上赫然留下一个拳头大小的黑洞。 作者有话要说:  这事没完,绝对的。 ☆、第 15 章   涂海燕这一晚睡得不太踏实,原因不是被人倒打一耙的憋屈下不去,却是因为后来罗成的出现。这人是对她有意思,她看出来了,要不然几次三番这么撩拨挑逗。   她吃不准对方到底是一种什么心态,他们相处时间不长,对他根本就不了解。   她是离过婚的人,对待二次感情会显得更加小心谨慎。   何况,她才刚刚离婚,思想上根本没准备这么快开始另一段感情。   她告诉自己不要多想,顺其自然,可她还是烦躁得睡不着。当她闭上眼睛准备睡觉的时候,那人带笑的脸就出现在她眼前。   涂海燕呼一下坐起来,拿起床头的手机找到吴云慧的号码,她现在特别想找人倾诉。   电话响了好几声,吴云慧的声音才传过来,带着明显被惊醒的沙哑和生硬:“怎么了海燕?”   “我睡不着。”   吴云慧在那头好笑,“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事,怎么,为情所困?”   “你怎么知道?”   吴云慧不过是跟她开玩笑,没想到竟然真说中了,顿时就来了精神,“谁啊,快跟我说说,我帮你参考参考。”   涂海燕跟吴云慧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于是便说:“我邻居。”   吴云慧哈了一声,随即哈哈大笑,“哎呀,这下可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啊,没想到你们两个这么快就培养出奸*情来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涂海燕是真的心里烦,没心情开玩笑,“你说男人真心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不是应该特认真对待这事?”   涂海燕总觉得罗成对待她的态度有点顺手牵羊,两人同处一个屋檐下,孤男寡女的,发生点什么正常,不发生点什么倒不正常了。   罗成几次三番和她暧昧,如果是出于这个原因,那么,涂海燕对这样的感情是没办法接受的。   吴云慧好笑起来,“你是结过婚的人,这点问题都看不透,倒还来问我?”   涂海燕当即沉默了。   然后,吴云慧意识到自己的话有点哪壶不开提哪壶,忙补救说:“这样吧,明天中午我们一起吃个饭,到时候再细说。”   人烦闷时,很多时候都只是想找一个突破点释放心理的那股压抑,虽然一通电话并没有让涂海燕的心事解决,可她心里已经好多了,放下电话后没多久,她便睡着了。   第二天涂海燕比平时提前了二十分钟出门,学校要放假了,这是最后一天上班。   涂海燕背着包走到前面那排的墙角,昨天骂过她的女人正在走廊上刷牙,看到涂海燕,女人朝她笑了笑,快速地抹掉嘴边的泡沫,身体往前倾了倾,一副要搭讪的样子。   涂海燕没做任何表示,甚至脚步都没有停顿,直接就出门去了。   因为是最后一天,家长接孩子都比较守时,放学时间一到,孩子就陆陆续续被接走了。涂海燕和班上的另一个老师一起检查了一下物品,做好善后工作后又一起离开。   那个老师也没骑车,两人一边走一边聊天。   “唉,本来放假了,还想跟我老公去香港玩呢,谁想还要排节目,这下全泡汤了。”   涂海燕单肩挎着包,双手插在口袋里,听到这话转过头瞧了那老师一眼,说:“每年不都这样,跑不掉的。”   小城有个不成文的惯例,过年前都要组织一次文艺大汇演,政府企事业单位都要参加,相比其他单位幼儿园老师们的节目向来是最精彩的看点,几乎每年都拿第一名。   因为职业的特殊性,很多老师不光要以演员的身份参加汇演,还会被其他单位请去帮忙排节目,涂海燕今年就被一个熟人拉去给一中的一个班级排舞蹈了。   “每年跳来跳去都是那些人,光是演员就占了大半场,真正看表演的能有几个?对这种演出我真没兴趣,明年我得跟黄园长说,我不参加了。”那老师还在为自己去不成香港而愤愤不平。   涂海燕心里有事,也无暇理会别人的唠叨埋怨。   两个人走到路口,那老师突然问涂海燕:“哎,你要去哪儿?”   “我去找朋友。”涂海燕心无旁骛地回答。   “不用回去给老公做饭吗?”   以前同事们约她去逛街,她经常用这个借口搪塞掉,其实也不算是借口,因为她说的是事实。査广伟尽管嫌弃她做的饭菜,可相比让他自己做饭,他觉得还是勉为其难可以接受。   时间一长,大家都知道她有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老公,表面上大家都夸她贤惠,其实呢?   涂海燕知道,大家都在背后说她怕老公。   有些知道他们当年事情的人,更是把这过错归功于涂海燕自己,说她是自作自受,谁让她当初那么现实呢?   离婚的事,涂海燕并未对同事们说起,此刻她也不知道怎么说,所以她沉默着,没有说话。   那老师见她神色不对,想到她之前的难处,也没好意思多问,就在路口跟她分手了。   涂海燕到吴云慧那里的时候,吴云慧正给一个老主顾做护理,涂海燕就在等候区的沙发上坐了一会儿。   吴云慧做好护理,给店员交代了一声,就开车和涂海燕出去了。   “去哪儿?”上车后,涂海燕靠在椅背上问。   “东城山庄。”   涂海燕猛地转过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吴云慧,“去哪儿?”   “东城山庄啊,怎么了?”吴云慧瞥她一眼,因为开着车很快就把脸转过去了,那弯起的嘴角还是泄露了底细。   涂海燕现在基本确定吴云慧是在拿自己开涮,所以没说话。   小城就那么几条街,那么几家叫得上名的饭馆,当车子往通往山坡的那条路驶去时,涂海燕不淡定了。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涂海燕这会已经坐正身体,整个人都侧过来了。   吴云慧把着方向盘,看都没看她,“东城山庄啊,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   “随便找个地方吃吃就可以了,干什么来这里?路又远,菜又贵,去别的地方吧。”   这条路比较偏,路上车辆稀少,吴云慧转过头看着她了她一眼,啧啧出声:“瞧你那个紧张相,我就不明白了,你到底在怕什么?”   涂海燕觉得她这话问得莫名其妙,“谁说我怕了?我只是不想走那么远。”   “谁让你走了?不是有车。”   涂海燕被这话噎住,没来得及说什么身体就随着车子颠了一下,车子过了大门口的减速带,涂海燕知道再说什么都是多余了。   很快车子又经过了保安亭,涂海燕目不斜视,可眼角的余光还是捕捉到一抹高大的身影,是错觉吗?   “哟,你俩还真是心有灵犀啊,知道我们要来,他就在门口迎接呢。”   涂海燕这才转过头,此时车子已经驶到停车位置,就停在最外围,涂海燕一转头就看到外面不远处站的人正是罗成。   他穿着一身黑西装,站在那儿和人说着话,在如今的生活里,黑西装不是什么稀罕物,很多时候并不会产生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但如果这身衣服穿在一个身高腿长,身材一级棒的人身上,视觉效果就只能用养眼来形容了。   罗成的站姿很随意,他微微弯着腰,背脊勾成一道完美的弧度,他低着头。   他的面前站着一个女人。   那人穿着一件粉红色的外套,仰着脸望着他。   那不是山庄里的工作人员。   涂海燕的眼前忽然被一团暗影挡住,她这才回神。   “发什么呆,下车啊。”吴云慧走到她这边替她开了车门。   涂海燕抓起手边的包,胡乱地蹬腿下车,才迈开一步,就被吴云慧捞住手臂扯了回去。   “往哪儿走啊?”吴云慧一脸嗔怪地看着她。   涂海燕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是……吃饭吗?”   吴云慧瞪了瞪描绘得浓墨重彩的眼圈,恨铁不成钢一样看着涂海燕,“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啊,人就在那儿站着呢,不去打声招呼?”   说完也不给涂海燕反应的机会,直接拉着就往那边去。   涂海燕被拉着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想挣脱已经来不及了,罗成已经朝这边看过来。   涂海燕觉得,此刻她要是再跟吴云慧拉拉扯扯,缩头缩脑往后躲,那就跟傻瓜差不多了,只好认命被拉到的罗成面前。   “原来你在这工作,我来这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咋都没见过你?”吴云慧的声音带着客套和寒暄,一听就知道是相熟之人。   罗成朝她笑了笑,转过脸去时,目光快速扫了涂海燕一眼,最后回到他面前那人脸上,“你回去吧,我有朋友来了。”   面前站的女人……不,确切地说应该是女孩。因为只有女孩才会有那么坦荡无邪的眼神,和不用掩藏喜怒哀乐的随性张扬。   她很年轻,看起来二十出头的样子,她看着涂海燕和吴云慧的眼神带着明显的挑剔和不以为然。   “行,那我先走了。”女孩子转过头看着罗成,眼里带着笑意,撂下话:“我还会再找你的,反正我有你的电话。”   罗成什么也没说,目送她走了两步这才背过身去。他看着吴云慧云淡风轻地说:“小人物,哪能每次都让吴经理看到?”   一句话,轻描淡写地将场景切回到了之前。   吴云慧瞥到他胸前的工作牌,笑得人畜无害,“哟,您还真谦虚。”   罗成不以为意,抽动嘴角笑笑,问:“来吃饭?”   吴云慧点点头,手在背后不断地拉扯涂海燕,涂海燕这才把头抬起来,安静的眼睛里什么情绪都没有。   “定位置了吗?”罗成看着涂海燕的眼睛问。   “还没呢,要不,你给安排一下?”答话的是吴云慧。   “不甚荣幸,我请你们。”   吴云慧:“那就谢谢啰!”   涂海燕:…… 作者有话要说:  情敌什么的,都是浮云啦 ☆、  第 16 章   三个人一起往山庄里走,吴云慧一边走一边和罗成有说有笑,涂海燕漫不经心走在吴云慧后面,好像一切都跟她不相干。   吴云慧回头,看到涂海燕的模样,伸手扯住她的手臂,一拉一推。   涂海燕没有任何防备,一个踉跄撞到罗成身上,健壮男人的身体仿佛到处都是硌人的棱角,涂海燕的胸口撞上对方的胳膊肘时,疼得咧了下嘴,却半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罗成低头看着趴在自己手臂上的女人,另一只手扶住她,“这么不小心,没事吧?”   涂海燕差不多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他横起的小臂上,掌心下男人粗壮的胳膊骨肉坚*硬,力量窜动,涂海燕气得说不出话来。   罗成见她半天没说话,也没动,就问:“扭伤脚了?”   涂海燕立马松开手,站直身体,“没有。”   “那走吧。”罗成抬脚继续往前走。   进了山庄后,罗成走到前台跟里面的人交代了一句,立刻就有人过来把他们带到了包厢里。   点过菜后,吴云慧就去上厕所了,包厢里只剩下涂海燕和罗成。   虽然昨晚才和他见过面,可此刻涂海燕却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也许因为心里对某件事有了敏感,就不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了。   可她心里却是真的想问问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怎么了?”在涂海燕无意识地看了他几眼后,罗成终于打破沉默。   “没什么。”涂海燕移开眼睛,心想自己真是个怂人,吴云慧故意消失就是给他们制造机会,可她却说不出口。   “是么?”罗成反问,扬眉瞧着她,“那你为何一直看我?我脸上有花?”   涂海燕被噎住,然后感觉脸上发起烧来,心里又将自己骂了一遍,然后才说:“你不用上班吗?”   “现在是晚饭时间,而且……”顿了顿,说,“我昨晚值过班了。”   涂海燕这时记起他是昨晚上夜班的,这会儿肯定是下班了,顿时感觉又被噎住,然后彻底不说话了。   罗成拿起手里的杯子,喝了口水,放下时抬起眼皮瞥了涂海燕一眼,问:“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涂海燕抬头又摇头,“没,没有。”   罗成漫不经心回了句:“是吗?”眼睛却一直望着她。   涂海燕只觉得他那双眼睛又黑又沉,好像能看透一切,心里不由咯噔一下,想:他不是这么神,连她今天为什么和吴云慧来这儿都知道吧。   结果——   “那你这么急来见我?”   涂海燕这回的沉默完全是因为无语,什么叫她急着见他?明明是吴云慧把她拉来的。“我哪里想见你了?是云慧带我来的,我上车前都不知道她要来的地方是这儿。”说完觉得心里不甘,又加了句,“你还挺自大的。”   罗成闷声笑一声,“涂海燕……”他叫她名字都是连名带姓,听起来强势又直接,好像老师教训学生一样。   可他说出来的却是另一番话,罗成说:“可我看到的却不是这样。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这人不擅长说谎,你一说谎脸就会红,连耳朵都是红的……”   涂海燕眨了眨眼睛,下一刻,她开始感觉自己的脸发热了,一直热到耳根,现在就是不用他来提醒,她都能感受到自己是一副什么模样。   而罗成此刻看她的眼神,有了三分笑意。   涂海燕心里就火了,这算什么?嘲笑她吗?涂海燕左右看了看,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最后瞄到面前的水杯,端起来,然后又把身体转过去,大口地喝了两口。   包厢里开着空调,罗成嫌闷,把西装外套脱了,随手把领带也扯了,和西装一起搭在旁边的椅背上,他穿着深蓝色的衬衫,领口敞着,露出一段结实的肌肤。   吴云慧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么个情景:罗成姿态闲散地靠在椅子里,眼睛看着涂海燕;而涂海燕那个小女人,背对着人家坐着,正喝水呢。   吴云慧走过去,坐在涂海燕面前,扯扯她:“你干啥呢?”   涂海燕放下杯子,“喝水。”   吴云慧翻了个白眼,“喝水用得着把背对着人家?快转过去,人家一直看着你呢。”   涂海燕转头,罗成果真看着她呢,他靠在椅子里,宽阔的背部遮住了整个椅背,见她回头,他朝她扯笑。   涂海燕心里腹诽:笑什么笑,有那么好笑吗?   整个吃饭过程,涂海燕没有主动和他说一句话,一直低头吃东西。   罗成似乎不以为意,涂海燕总觉得他对自己的生气表现得云淡风轻,于是她更加不想理他了。   吴云慧在底下扯了扯涂海燕的衣摆,低声开口:“你怎么不理人?他得罪你了?”   涂海燕当然不能在这种情况下告诉吴云慧,在他们两人独处的时候,这厮跟她说了什么话。   涂海燕搁下筷子起身,“我去一下卫生间。”   “哎……”吴云慧抬起头,瞥见罗成嘴角噙着的笑意,眨了两下眼睛,恍然大悟。   包厢门关上后,吴云慧拿起手边的手机看了一眼,面对罗成开口道:“不好意思啊罗经理,我有个客户二十分钟后会去店里找我,我要先走一步了,海燕回来麻烦你帮我跟她说一声,真是不好意思……有机会下次我请你。”   吴云慧拿起包站了起来,罗成也立刻起身,点了一下头,说:“别这么说,做生意嘛,顾客就是上帝,你放心我会负责把她送回去的。”   吴云慧觉得跟聪明的人说话真是省时又省力,暗示性的话都不必说对方就领会了,吴云慧抿嘴一乐,说:“行,有你这句话我什么也不多说了,咱回头见。”   涂海燕特意在卫生间多呆了一阵才出去,往回走的时候就想,反正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回去就跟吴云慧说要回去了,虽然从明天开始已经不用上班了。   推开门,只看到罗成一个人坐在位置上。   涂海燕顿了下,难道吴云慧也上卫生间了?   “回来了,我们走吧。”罗成站起身,套上西服。   “走?去哪儿?”   “回家。”   “……云慧呢?”   “回家去了。”   涂海燕一脸疑惑地看着立在眼前跟个庞然大物似的男人,突然有种被人卖了的感觉。   “真走了,没骗你。”罗成已经穿好衣服,把领带塞进了口袋,还从涂海燕坐的地方把她的包拿起来。   涂海燕一把抢回自己的包,“她肯定还没走远,我追她去。”   转身时手臂被拉住了。   涂海燕转头,罗成正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男人的那双眼睛即使背着光也十分明亮,就连外面漫天的星辰也比不过。   “你的脚能比车轮快?”罗成反问道,“再说,人家回去是有事情,你跟去干嘛?”   涂海燕甩开他,心想我干嘛要在这里听他训话,他是谁啊。   “我找她当然有要紧事,你拦着我做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事明天不能说,非得大晚上的?”   “要你管!”   “老子管定了。”   “你……”涂海燕气得鼻子都快冒烟了,压抑了一晚上的情绪有种立马就要崩坍的节奏,同时她觉得这人莫名其妙。   正在这时,一个服务员从门前经过,看到相持不下的两个人,停住了脚步。他们帅比的罗经理陪客户吃饭在山庄里并不是什么稀奇事,稀奇的是,这个女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客户,还得罗经理一陪一那种。   “罗经理……”服务员小姑娘一脸疑惑。   罗成只是礼貌性地点了下头,就把目光移开了,什么话也没说。   小姑娘虽然充满了好奇心,不过因为正上着班也不好多耽搁,又见罗经理表情挺严肃的,低着头就离开了。   涂海燕趁着这个功夫,立马跟了过去。   她心里想的是,罗成再怎么也不至于在其他员工面前无理,所以当她追上那个小服务员,并很快超过时,涂海燕觉得自己已经脱离魔爪了。   下了楼,涂海燕小跑着出了门口,到了外面的空地,更是没有顾忌地跑了起来,后面没有脚步声传来,涂海燕经过大门口的保安亭之后,终于回过头去看了一眼。   冬夜的山庄里静悄悄的,一条小路直通到底,两旁路灯交错,灯光下,灰白的水泥路上空空荡荡。   总算没跟过来,涂海燕不再跑了,沿着马路慢慢往下走。   来的时候,吴云慧是从环城那条路过来的,而涂海燕现在走的是另一条通向城里的路,这条路晚上有不少人散步,而且再往下走几百米就是她平时上班的地方了。   涂海燕走了一阵后,从包里拿出手机,想要给吴云慧打个电话,今晚她想去吴云慧那里住,顺便问问她干的好事。   咯吱一声,一辆面包车擦身停在脚边。   涂海燕握着手机僵在原地。   接下来的事情就像TVB的警匪剧里演的那样,车子里跳下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扯着她像塞棉絮似的把她塞进了副驾座,然后用安全带把她绑在座位上。   涂海燕手忙脚乱地解开安全带的时候,车子已经开动了,风驰电掣。   速度太快,涂海燕不敢跳车,呼出一口气,转过头去:“罗成!”   “说。”驾驶座上的男人头都没回,只应了她一个字。   “你到底想干什么?”   “回家。”   “我现在不想回家,我要去云慧家。”   “她现在不在家,在工作,我要说多少遍你才肯相信。”   涂海燕现在觉得跟这人交流有点困难,“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你知道吗?我找她还有事情。”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你凭什么管我?”   “我答应了她要送你回家,你别让我有负他人所托。”   原来只是不想有负他人所托?   涂海燕一路上都没有再理他。   作者有话要说: 成哥,你这么逗我们老实的涂老师真的好吗? ☆、第 17 章   涂海燕三天没有理罗成。   那天晚上,罗成把车子停稳后,涂海燕跳下车就先走了,并且在他打开自己的家门前顺利关上了门。   之后,涂海燕三天没碰见他。   学校放假了,不用再早起,涂海燕的生活也还有规律,每天上午去幼儿园排练,中午去吴云慧的店里吃饭,下午再去一中给学生排练,四点多钟,涂海燕就回到大院,进屋后就不再出来。   这才是导致涂海燕三天没碰到那人的真正原因。   涂海燕感觉自己被罗成耍了,她发现这样的男人像一本她从没看过的书,她不知道该从哪方面去解读。   关于那天晚上的事,涂海燕后来问过吴云慧,证实了罗成没有说谎,同时,作为中国好闺蜜的吴云慧还十分详细地把打探来的消息透露给了她:   “罗成,三十二岁,龙潭乡人,当过兵,转业后给人开过车,后来经人介绍进了东城山庄,从保安做起,三年混到经理位置,最重要的一点,哎,最重要的一点你知道是什么吗?”吴云慧说到这里像电视里的主持人故意卖关子一样停了停,然后说,“人家没结过婚。”   “海燕。”吴云慧见面前的人不动弹,索性把她扳了过来,“我以我谈过一百次恋爱的经验告诉你,那哥们不错,怎么样?动心没?”   涂海燕抬抬眼皮,“你推销保险的?”   “咦,你这人,我可是替你着想。”吴云慧一直相信自己的眼光,虽然她的婚姻没着落,不过这并不影响她看男人的眼光。   涂海燕伸出一根指头点点她的心脏位置,“你啊,还是多花点心思在自己身上吧,家里老头老太不催你了?”   “哎,涂海燕,你转移话题是不是?我可告诉你,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到时候你别后悔。”   涂海燕没回话,坐了一会儿就走了,去给学生排练舞蹈。   那几个都是高三的学生,十七八岁的姑娘,正是年少不知愁滋味的年纪。   涂海燕给她们示范分解动作,几个女孩子认真地看着,不时地抬抬胳膊模仿,女孩子虽然都很年轻,不过跟涂海燕这种成熟女人相比,到底青涩了些,加上学生这个身份的限制,她们的穿着打扮都还带着孩子气,所以她们看涂海燕的眼神还是带着羡慕和追随。   涂海燕瞧着她们一个个年轻的脸庞,心里也有些感怀。   她的学生时光简单而平静,当时只知道一门心思读书,别的都不肯多想,现在想想竟是有些后悔,还没来得急惊天动地一回,那时光就已经过去了。   这所中学就是她当初读书的地方,这里老师也曾经是她的师长。而今,她不过才比她们大十岁,却已经是个失婚的妇人。   涂海燕离开前,和那几个女孩子约好了明天见面的时间,一起往外走的时候,几个女孩子见她没骑车,就问她住的远不远,用不用带她一程。   涂海燕说:“不用了,我家不远,你们路上小心。”   “涂老师你家住哪儿啊?” 说话的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女孩子,涂海燕知道她是文娱委员。   涂海燕对她们没必要遮遮掩掩,就把住处告诉了她。   “啊,我知道那地方,那里有个很大的院子。”   接着也有两个人说去过,于是文娱委员就提议,“要不我们以后上涂老师家排练吧,免得你跑来跑去了。”   其他人一听,纷纷赞同。   “涂老师,就这么定了,明天下午,我们去你家练。”   这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涂海燕觉得对她来说是无所谓的,反正她现在闲着,以前她即使是放假也不能走太远,不然査广伟一天三顿没着落,回来就会甩脸色,现在她倒是自由了,可心却空了。   没有牵挂,没有寄托,其实也挺寂寞的。   回去的路上,涂海燕在菜摊上买了两样菜,另外还买了点鱼干,打算给那只猫吃。   想起那只猫,涂海燕觉得挺奇怪的,虽然是放在她家里养,可那猫大多数的时候都是睡在罗成家的门前晒太阳,有几次到了晚上也不回去,还是罗成给抓回来的。   罗成在山庄里做事,经常带点小鱼小虾来喂它,那猫估计就是这样才跟他亲了,每次涂海燕回去,它照旧翻着肚皮晒太阳,可罗成一回来,它立刻就站起来,围在他脚下,喵呜喵呜地叫唤。   现在,涂海燕完全可以照着猫的叫唤声来判断罗成在不在家。   比如此刻,它一动不动躺在那里,说明隔壁这屋里是没有人在的。   涂海燕迈上台阶,蹲下来,从塑料袋里拿出一条鱼干,那猫一闻到腥气,立刻睁开眼睛叫了一声,随后就从地上爬了起来。   涂海燕却没有给它吃,她起身开了门,进屋后才把那条鱼干丢进了放猫食的小碗里,“小东西,一天到晚不着家,难不成你也对他着了迷吗?”   站在那儿看了会儿,涂海燕转过身去关门。前排那屋子厨房的窗户正对着她大门口,自打上次丢过内衣后,她进出都会及时关上门,即使在家也关着。   涂海燕关上门后,就把菜拿到厨房去,洗好切好,然后把饭煮上。   之后,涂海燕回到房间,拿起床头那本小说书看了几页。   听到电饭煲跳到保温档的声音,涂海燕放下书,准备去炒菜,这时候门外有人敲门。   “谁啊?”   “涂老师,是我。”是房东汪彩霞的声音。   涂海燕走过去开了门,门外站的果然是汪彩霞,见她开了门,就把身子侧了侧,涂海燕这才看到汪彩霞身后还站着一个人,正是那天把她骂得狗血淋头的外地女人。   “是这样的,月英刚刚去找我,说那天的事是她老公不对,她不知真相才错怪了你,她一直想找机会跟你道歉,又怕你不肯听她解释,所以才让我带她一起过来。”   汪彩霞说完,外地女人已经走上前来,直接就往涂海燕手里塞了一样东西,涂海燕低头看时,手里已经多了几张钞票。   “都怪我家那口子不长进,冒犯了涂老师,我还不分青红皂白说了你,真是不应该,这些钱就当我陪你的衣服吧,希望涂老师你大人大量别跟我们计较。”   那女人说得很诚恳,涂海燕这人本来就心软,想人家都登门道歉了,她再僵着倒显得小气,同时,她还有些同情这女人,哪个女的遇到这种事情不糟心?便开口说:“都过去了。”   “涂老师,我就知道您是个讲道理的人,可是涂老师,您能不能跟成哥说说,放我们夫妻一条生路,再这么下去,我们在这儿就呆不住了……”   涂海燕当下就发懵了,这事怎么还和罗成扯上关系,还到了要人身家性命的地步。   涂海燕把在自己跟前哭哭啼啼的女人让进了屋,又给倒了杯水。“你别急,慢慢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女人抹了把眼泪,“和你吵完架那天晚上,成哥就去我们家了,让我们以后别欺负你,我们以为他说一句就完了,谁想,没过两天,城里的几家超市就不跟我们合作了。您知道,Y城是小地方,散户收的那些废品加起来还比不上一家超市一个月的量,现在说不给我们就不给了,叫我们在这儿怎么生存?我老公不服气就去找人理论,结果人家说,在Y城得罪了成哥还想混,让我们趁早滚回老家去。不仅如此,昨天,我老公在回来的路上不小心和人蹭了一下,那人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把我老公给打了,现在还躺在医院里……”   涂海燕还真没想到,罗成背后居然做了这么多事。   “打你老公的人也是罗成吩咐的?”   “他吩咐没吩咐我不知道,可我老公跟我说那人他认识,以前还来院里找过成哥。”   涂海燕沉默了,半响,她对那女人说:“你先回去,回头我跟他谈谈。”   女人千恩万谢地走了,涂海燕送到门口,叫住了汪彩霞:“汪姐,你有没有罗成的电话?”   涂海燕这是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他,心里有些奇怪的感觉,按亮手机屏幕的时候,她忽然想到那天在东城山庄碰到他的情景,那个女孩子说:我还会来找你的,反正我有你电话。   涂海燕又想,她已经三天没有见到他了。   最后,涂海燕发觉自己走神了。   但是这件事因她而起,既然人家找上门她不能不管,涂海燕拨了过去。   手机响了两声接通了,却没有人说话,涂海燕只听到呼气的风声,一下一下,即使只是隔着无线电,涂海燕都能感受到深沉而强势的力量。   她试探地喂了一声,那头几乎立刻出声:“涂海燕。”   涂海燕。   对,是句号,不是问号。   似乎,他一直在等待。   而她终于找上门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事果然没完么,成哥就快把涂老师拿下了。 ☆、第 18 章   涂海燕半天没说话,她还没有过这种经历,单凭一声喂就认出一个半生不熟的人的声音,这种事情对她这样反射弧比较长的人来说有点难度。   她跟査广伟结婚之后有一次査广伟出差,用别人的手机给她打了个电话,她居然以为是诈骗电话,警告他再打就要报警了,结果査广伟气得直跳脚,大骂她人头猪脑。   种种迹象早就已经显示出,她和査广伟不是一路人。   罗成听见那头半天不吭声,有点没耐性,“怎么了?半天不说话?”   涂海燕这时已经回过神来,“你在哪儿?”   罗成还在山庄里,已经下班了,他原本打算吃完饭再回去,结果就在去食堂的路上接到了涂海燕的电话。   后面走过来的两个服务员跟他打招呼,罗成捂着电话跟人点了点头,然后脚步完全停了下来,问:“有事?”   “嗯。”   “行,等着。”电话就挂了。   涂海燕握着电话,心里有那么一点飘忽不定。   她在原地站了会儿,就去厨房里,又发觉不知该做什么,最后干脆走到客厅里和那只猫玩。   那只猫已经吃饱了,此时就躺在它的小房子里睡觉,涂海燕伸手摸了摸它的头。感受到她的触摸,猫睁开眼睛歪头看了涂海燕一眼,朝她喵呜叫了一声,然后又躺回去了。   不一会儿,门外响起脚步声,涂海燕站起身,一抹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涂海燕又开始发呆发愣。   室内没有开灯,光线比外面暗,背着光,涂海燕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也不知是她的样子令他迟疑了还是怎么的,罗成也没说话,就站在门口望着她。   角落里的猫很应景地叫了一声。   涂海燕当即反应过来,“回来了?你坐。”涂海燕往桌边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刚刚蹲得太久,脚下有点发麻,所以迈出一步后,她又站在原地不动了。   罗成原本是要去桌边坐的,瞥见她站在那里,问:“怎么了?”   涂海燕摇摇头,“没事,刚刚蹲久了,脚有点麻。”   她说完,一只胳膊就伸了过来,搀住了她手肘,涂海燕抬头望见男人深邃的眉眼像一幅浓墨重彩的水墨画,深刻又清晰。   涂海燕不由一愣。   “你看着我做什么?”罗成忽然问道。   涂海燕又是一愣,被他这么一问,这回有些不好意思,“谢谢。”涂海燕顺着他手上的力道在桌边坐下,这时候她的脚上的不适已经缓解了。   罗成坐下来的时候,扫一眼桌上放的杯子,大喇喇坐在她对面,两条长胳膊闲适地撑在膝盖上,抬头望着她,“什么事?”   涂海燕隔着桌角回看他,“崔月英刚刚来找我……”   “跟你道歉了?”罗成的声音没有一丝波动,好像只是在聊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涂海燕却从他的话里得到认知,先前还疑心是误会,现在完全肯定这事是他做的。   “嗯。”涂海燕低了下头,又抬起,面前的男人神色坦荡,目光平静,那双眼睛里甚至还有了一丝平常觉察不到的温柔。   这样的人也会温柔,涂海燕觉得自己一定产生了错觉。   “罗成,我知道你是好意,不过他们并没有对我怎样,这件事就让它过去了好不好?”   “怎么个过去法?”罗成挑眉望着她的样子让涂海燕忽然想起那天晚上他说要帮她出气的表情。   随性,张狂,笑意中还带着点痞气。   涂海燕仔细斟酌了一下说辞,毕竟罗成是为了给她出气才那么做,她不能像上次那么口无遮拦,那样也挺不知好歹的。   “过去的事情就算了,何况她已经亲自上门跟我道歉,也把钱赔给我了,你能不能跟你朋友说说,别再为难人家?”   罗成沉默。   他不说话,涂海燕就有点不知道说什么,然后又想到自己话还没说完,抿了下嘴角,声音不大地说:“你还让人把那男人打了……”   罗成掏烟的动作一滞,禁不住抬眼瞧她,涂海燕低着脑袋,声音小小的:“不管怎么说,打人总是不对的。”   受上次那件事的影响,涂海燕现在不敢长篇大论跟他说道理,不然又会被他嗤笑是政治老师。她觉得自己这么说不算刺激到他,结果罗成的反应还是大了点。   罗成眉毛一拧,直接把掏出来的烟拍在了桌上,动作并不大,可涂海燕吓了一跳,整个人都颤了一下。   这人什么毛病,吓唬谁呢?涂海燕心里不满。   “她跟你说是我叫人打的?”罗成的声音并不浓重,还像先前一样。   涂海燕仔细回想了一下那女人的说辞,回:“她说打人的是你认识的,以前还来院里找过你。”   “你信了?”   “信什么?”   “打人的事是我授意的?”   涂海燕皱眉,心想,是不是你自己知道,问这些有什么意义,难不成我不信你就没做过了?何况这事明摆着跟他有关系。   “我不知道。”   “不知道?”   涂海燕本是有点心烦意乱,然说出口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回答多么无厘头,什么叫她不知道啊?被罗成这么果断地一反问,她果断地噎住了。   “涂海燕。”连名带姓叫了一句,罗成已经站了起来,面色紧绷,男人的面部轮廓本就生得凌厉,眼眶的棱角在紧绷的皮肤下越来越深刻。   涂海燕从没见过他这番表情,即便是上次不小心口不择言得说他逞威风,他也只是用沉默来应对。   这一次,他好像真的生了气。   虽然没有到横眉怒目的地步,那眼里的光芒已经让她没有勇气再直视。   涂海燕垂下了眼帘,他的声音就从头顶罩下:   “你是不是看不起老子?”   一句话,成功地把涂海燕垂下的头颅又给拎了起来,眨了眨无辜的眼睛,涂海燕心里更无辜。   这事咋就跟看不起人扯上关系了?   不说话就代表了默认,罗成平静的语气里慢慢有了波动,像是隐忍了许久而终于爆发了一样,“你凭什么看不起老子?因为比老子有文化?”   “不是。”涂海燕果断地摇头,“我没有看不起你。”   我哪有看不起别人的资本啊。我离过婚,是个被男人嫌弃的女人,在你面前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何况,你这么好,这么强,比我好过千万倍。   当然,这些话是不能说出来的。   只能在她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来回激荡。   罗成的心随着她这一句咯噔了一下,有一股漂移不定的情绪忽然间尘埃落定了,静静的停留在心上,挥之不去。   “那为什么一次次误会我?”声音这时已经落回去,没有质疑,没有责问,仅仅就是简单的一句陈述。   涂海燕压根没留意到这变化,因为刚刚的心理触动,此刻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什么?”她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他的眼神怎么瞧怎么无辜。   罗成有些被她打败的意思,不过还是有点生气,手一动压在了她腰上,声音低低传来:“涂海燕你给我听好了,除了那天晚上去他家警告过一次,老子什么也没干,对付那种人,从来不需要老子亲自动手。”   涂海燕早就已经傻了,倒不是因为他这句话。   而是因为他搁在腰间那只手。   那只手此刻正在她腰眼间游移,来来回回,上上下下,爱不释手又不知疲惫。   男人浓烈的气息从额头洒下,涂海燕慌乱得想要逃跑。腰上那只手看似不经意,其实暗力十足,像只铁钳似的掐着她纤细的腰身。别说挣脱,她连动一动都困难。   “罗成,你,你放开……”   “要是不放呢?”赤果果的挑衅。   “罗成!”涂海燕咬牙,觉得这男人挺无赖的,可想到自己之前的确误会了他,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喊了一声之后,她声音又回去了。   “被人看到了不好,你先松手好吗?”   罗成转头看门口,门没关,对面窗户里有一束暖黄的光倾泻在门边,照亮一小片黑暗的区域。他低笑一声,嗓音低沉:“你道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吗?在那些人眼里,老子的罪名早就成立了。”   涂海燕恍然,也是啊,人家都告状到她跟前来了,哪还能以为他们之间是清白的。   一个男人不会平白无故为一个女人出气,除非那是他的女人。   所以,在那个女人找上门的时候,不,在这之前,他们早就已经牵扯不清了吧。   涂海燕脑子就有点混沌了,不知道该不该理解为这个男人在跟她表白。经历过一次失败婚姻的女人对待感情的态度基本就两种,一种是破罐子破摔,一种是慎之又慎。   涂海燕自然属于后者,她思想传统胆子又小,破罐子破摔,义无反顾那种事情她干不出来,所以对视两秒后再开口,她问的不是你喜欢我,而是:“你想怎么样?”   你想怎么样?   其实这不是一个很好的问题,特别当对方是一个心存欲念,将渴望和征服都已经写在脸上的男人。本能地,他会在心里问:是不是我想怎么样都可以?   “坐实它。”男人低沉的嗓音回复她三个字。   涂海燕原本只是脑子不好用,现在开始心脏不好用了。   冬天的傍晚,天色暗得早,低矮的小平房里没有掌灯,四周像暗沉沉的,像涂海燕昏沉沉的大脑一样。前面的房子里已经传来锅碗瓢盆相互碰撞的声音,那声音明明是近的,但涂海燕却觉得遥远,她的耳膜里只有自己乱了节奏的心跳。   扑通扑通,胸口那块肉几乎都要跳出来了。   涂海燕试图伸手安抚一下自己,实在不想让他听到。   结果她发现自己办不到。   罗成在说完那句话后不久,身体也贴了上来。   两个人严丝密缝地贴合在一起,柔软与坚硬相依相偎,那样的恰到好处,仿佛只为对方而生。   罗成的头勾下来,男人粗狂的呼吸灼烧着她敏感而脆弱的神经,腰上那只手还是用力地扣住她,竟是一动也不能动弹。   这一次次不明不白地被他占便宜到底算什么事?说实在的,涂海燕心里并不喜欢这种感觉,可她的身体却不听使唤,在他的头越来越接近的过程里,她开始有了手脚发软的迹象。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别忘了收藏文文。   作者鞠躬退场。 ☆、第 19 章   “成哥,成哥……”   相似的场景,相同的声音——猴子的嗓门由远而近,被惊动的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涂海燕这次反应比较快,在罗成愣神的一瞬,快速推开他,拉开安全的距离后,她心里松了口气。   结婚这几年,涂海燕心里一直渴望一份关爱,那种被关怀,被放在心上的感觉着实让人神往。眼前这个男人在最初相识的那一天起,似乎一直在给予她这种感觉,然而,她忽然又疑惑,为何来得如此容易。   再者,她好像还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将来,真的是要加在这样一个人身上吗?   真的可以是他吗?   罗成并不知道在这一刻,女人心里的想法,事实上他也无暇去顾及,只知道,在这种时刻被人打断,是一件很不爽的事情。   罗成沉了沉脸色,突然大叫一声:“侯大宝!”   涂海燕不知道他叫谁,愣愣地看他走到门口,罗成并没有走远,迈出门口就站住了,整个人像尊大佛似的,立在她门前。   “你过来。”他又说一句,转身走进来的时候按亮了屋里的灯。   光明立刻驱散了黑暗,涂海燕看见猴子跟在罗成后面走了进来。   猴子大名侯大宝,因为这个名字从小不知道被多少人调笑,后来他就用拳头警告人家,不许把他的名字跟润肤霜搅在一起,再后来他就成功地让别人把他的大名给忘记了。   “涂……涂老师……”猴子挠着后脑勺,像上课捣蛋,被老师拎到办公室训话的小学生一样慌张。   但猴子知道,他的那份慌张,并不是来源于老师的威慑力。   在他听到他们成哥的吼声从隔壁的屋子里响起时,猴子知道自己又闯祸了。   他笑着看着他们成哥。   成哥也看着他。   成哥坐着,他站着。   “去,跟涂老师好好说说,破烂王那件事的详细经过,你小子干的事情,别让老子给你背黑锅。”   猴子眼珠转了转,立刻明白过来。   “是这样的,上次破烂王和他婆娘联手欺负你,我不是都看见了嘛,然后我心里特生气,他破烂王也不看看自己是谁,竟然敢跟成哥过不去。赶巧呢,那天我们给超市卸货,碰到他去收废纸板,我就想给涂老师你出口气,上去就把他的破三轮车给踹飞了。谁知道那丫还涨脾气得很,跟我在那里大呼小叫的,要不是超市经理给我拦住,那天我就想抽他了。”   猴子说着咬了咬牙,继续:“我把那狗东西的罪行跟超市的经理说了,他一听也是气得不行,当下就拍着胸脯跟我说,敢欺负咱嫂子,那还了得,这事他一定会给成哥一个交代……”   涂海燕原本就已经听得直皱眉头,看来罗成说的没错,在这些人的眼里,他们之间已经不是简单的邻居关系那么简单了。但猴子突然一声嫂子出口,还是让她没有防备,睁大了眼睛瞪着他,疑心自己听错了。   罗成也直直地盯着猴子,没什么表情,过了会儿,嘴角慢慢浮现一缕淡笑。   猴子觉得诡异了,咋了这是,他这不是在陈述事实吗,为什么一个像看见了鬼,另一个拿那种抗拒从严的表情看着他?   “说完了?”罗成在猴子满是纠结的时候突然发问。   猴子原想点头,后来想想又恍然大悟,“……还有,破烂王挨揍那件事也是我们一个兄弟干的,和成哥没有关系,涂老师,我说的都是真的。”   涂海燕哪能不知道他说的是真话,但这会儿她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会儿,她轻轻地嗯了一声,问猴子:“还没吃饭吧?”   猴子顿时感动得稀里哗啦,除了他妈,头一次有女人这么关心他的温饱问题,他几乎是带着感恩戴德表情看着涂海燕,摇了摇头。   “我去做饭,都在这儿吃吧。”   涂海燕刚转身,手臂就叫人给拽住了,她回过头,看到罗成已经站起身,一只大手握着她的手臂。   “你去车子旁等着。”罗成对猴子说。   猴子点点头,笑着看涂海燕,“我们还要去工厂那边做点事,要来不及了,我是来通知成哥的,我先走了,下次有机会一定要尝尝涂老师的手艺。”   猴子消失在门外,涂海燕转过身和罗成面对面。   纷乱的内心慢慢平静下来,“对不起,是我误会了你。”   罗成默默地望着她,过了会儿说:“没什么,习惯了。”   这话让涂海燕莫名觉得心酸,他是对她曾经说过的那些话耿耿于怀吗?说实在的,涂海燕现在的心里有些懊恼,就好像自己欺负了他一样。   但抱歉的话已经说了,她也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才能表达自己的悔意,所以她垂着脸,有些不知所措。   “涂海燕,你的戒备心别太大。”说完勾下脑袋,霸道地在她唇上吮了一口,然后贴着她的唇瓣说,“命运的安排,你和我,谁都逃不过。”   那晚涂海燕没有做饭,她在罗成离开后也出了门,找吴云慧去了。   餐厅清幽的包厢内,涂海燕一手拄着脸,一手握着筷子在自己面前的盘子里有一下没一下地乱戳着。   心里实在太乱了,因为罗成的那两句话,她发现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特别是最后一句,简直像一个诅咒在她心头徘徊不去。   如果说之前这个男人给她留下的只是粗狂野性的一面,那么今天,她则感觉他突然变得神秘起来,好像云层遮住了月亮,只留下朦胧的暗影。   吴云慧早就看了她半天,觉得今天的涂海燕完全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失魂落魄。   “海燕,你完了。”吴云慧毫不留情地打击涂海燕,“你看看你这副茶饭不思的模样,魂儿都叫人勾走了呢。”   “胡说什么?”涂海燕不认同她的话,自己这个样子并不是因为被那人勾走了魂魄,她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去理解他那句话。   “慧慧,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还能是什么意思啊,要跟你好的意思呗。”   涂海燕沉默,过了会儿,摇了摇头。“我总觉得他是有所指,不是我们理解的那个意思。”   吴云慧歪着脑袋,觉得今天的涂海燕还可以用另外两个字形容:深沉。   敲了敲盘子,吴云慧说:“为什么?为什么你觉得不是?”   “直觉。”涂海燕回答她两个字。   “你想多了吧。”吴云慧说。   涂海燕没有再回答。   她没有办法告诉吴云慧,这样一句话从罗成的嘴里说出来,就不能简单地当做一句誓言去理解。   因为,那不是个会说誓言的男人。   这之后,涂海燕又是两天没见到罗成。   现在她心里感觉,那男人好像一只欲擒故纵的手,每一次占她一顿便宜之后就消失个几天,好像在给彼此时间沉静,等到差不多要忘了,他就会再次出现。   涂海燕的想法在见到她邻居的时候再一次得到证实。   午饭后,她教跳舞的那几个学生来到大院里。基本动作涂海燕已经教完了,过两天就该彩排,这几个孩子这是最后一天来跳给她看。   手机里播放着舞蹈歌曲,年轻的女孩子随意地舒展身姿,院子里的几个女人站在一边围观。   “嗯,动作基本就是这些了,这个地方要注意一点。”涂海燕说着示范了一下,“手掌打开时,动作一定要做到位,像这样,这样,明白了吗?”   几个学生点点头,过了会儿又有人提议,“涂老师,要不您带着我们一起跳一次吧。”   其他人立刻附和,连围观的群众都跟着起哄。   金杯车像往常一样开进大院的时候,根本没料到大院中央会有人占据地盘,好在司机技术过硬,在拐过弯的时候踩死了刹车。   罗成把车子往后倒了一点,打小弯拐进来,靠墙停在了最边上。   他把车窗降下来,点了根烟,然后把胳膊支在车窗上。   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前面领头那个人的身上,毫无疑问,那是最惹眼的。女人曼妙的身姿柔软又轻盈,像水蛇像细柳,风姿卓绝,款款生情。   罗成看了一会儿,烟头上的火光在他眼底闪烁,衬得那双眼睛好像也生了火。   狠狠吸进最后一口烟,罗成推开车门下车,脚落到地面的时候,将丢在地上的烟蒂碾了个粉碎。   “哎呀,涂老师,你跳得太好了,晚上去街心公园帮我们指导广场舞吧。”   说话的是老张头家的婆娘,脸胖胖的,身体是上下一样粗。偏偏又爱好多多,每天早上天还没亮就起来跳绳,绳子打在水泥地上的啪啪声曾让睡她家隔壁的猴子怨声载道。   后来绳子是不跳了,又迷上了跳舞,猴子就跟罗成说,那水桶腰她能扭过来么?   “晚上啊,我可能没空。”涂海燕说。   “哎呀,你不是都已经放寒假了吗?我看你晚上也是一个人在家,出去跳跳舞多好啊。”   涂海燕这人心软,即使不愿干的事,别人一劝,她就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她没空。”一个声音插*进来,说话间,人也拨开人群挤了进来。   一群人都拿眼睛去瞧他,高大的男人,脸上带着笑意,看了众人一圈,最后目光落到一处。   然后,在众人些许讶异又了然的神情里,他说了一句话:   “她晚上的时间,归我。” 作者有话要说:  依然,卡得很销*魂。 ☆、第 20 章   涂海燕要发疯了。   因为这个男人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周围一大圈围观的人眼神全部看向了她,涂海燕抽了口冷气,忍住了想骂人的冲动,先对那几个学生说道:“今天就这样了,你们回去多练练,彩排那天我再给你们看看有什么地方需要调整。”   目送几个学生走开,涂海燕回过头去对老张家的婆娘说:“吃过饭我来找你,大概几点?”   老张家的婆娘半天没回话,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罗成都发话了,她哪敢再扯着人家去帮她们排练?   但不说话又显得不太礼貌,纠结了半天才尴尬地笑了笑,“额,你们有事就算了吧,我也是随便说说,一群老太婆,自己瞎跳着玩而已。”   罗成波澜不惊的脸上貌似绽开一丁点儿微笑,这让刚刚说话的人立刻舒了口气。   然而——   “没关系,反正我晚上没事,也无聊的很,就这么说定了,待会吃完饭我去找你。”涂海燕说完,拨开前面的人就走了,都没甩身边的人一眼。   明摆着,这俩人借着这事斗气呢。这大院里的人虽说人人都敬着罗成,可也都怕他。   老张头家婆娘连死的心都有了,“成哥,你看这……”破烂王家的事情院子里的人都知道,业务丢了不说还被成哥手下修理了一顿,现在都没出门呢。   罗成没回话,目光自顾瞥了一眼,顿了下,才说:“不早了,都回去做饭吧。”   话音一落,前面立刻让出一条道来,罗成沿着众人让出来的路大步朝家门口走去。   站在最外围的人看见了他沉下来的脸色,有人说:“这是和涂老师吵架了吧?”   “彩霞啊,这院子里就你跟他们关系近些,不如你去劝劝,可别伤着涂老师。”   汪彩霞一脸为难看着说话的人,“成哥那么要面子的人,外人不好去劝了,我看还是给猴子他们打个电话吧,他们自己人说话容易些。”   其他人一听纷纷觉得有道理,汪彩霞打完电话后就跑到破烂王家的厨房里,从窗口那里打听动静。万一情况紧急,等不及猴子过来,她先去拦着,总不能让涂老师有个好歹。再者,罗成虽然令人敬畏,但这几年相处下来好歹跟她也是客客气气的,不至于那么不给面子。   而当事人并不知道这些热心的群众在背后操心来着,一前一后就到了家门口。   涂海燕掏出钥匙开了门,也没往后看一眼,进门后就要转身把门关上,一回头,前面让人给堵着了。   她咬唇,“我要做饭了,请你走。”   身前的人没你回话,却也没动。   涂海燕咬了咬牙,伸手推他,才触到他,手腕就叫人捉住了,还没来得及开口,人已经被他推进去,顶在了门后。   涂海燕没想到这人居然这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罗成你到底想干什么?这里可是我的家,我请你出去,你没听懂吗?”   “涂海燕,你今天是哪根神经不对?”平时温和安静,对谁都是脸上带笑的,怎么今天就给他甩脸子?   涂海燕心里怎么想呢——平白无故胡说八道,到底谁才是神经病?   抬眼瞪着他,她说:“我很正常,不正常的是你,罗成我到底哪儿得罪你了,你要这么害我?”   “我害你?”罗成皱着眉,直勾勾地盯着她,那眼神好像在责问一样。   “难道不是?上次的事情已经让院子里的人议论纷纷了,他们看我的眼神就好像行为不端的贱女人勾引了你利用了你一样,刚刚你又在外面乱说,你叫我以后怎么做人?”   虽然她是离过婚的女人,但并不表示可以不清不白被人误会。   罗成听她说完,没来由笑了一声,“你是为这个生气?”   “不然呢?”涂海燕反问。   罗成的表情定了两秒,然后开口:“涂海燕,你的反应怎么这么迟钝?”   涂海燕和他对视,“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头一歪,他人靠了过来。   唇被他堵住的时候,涂海燕的脑子停止了思想,混合着烟草气息的吻辛辣又浓烈,涂海燕活了二十几年还从没碰到过这么霸道张狂的男人,一时间惊呆了,也忘了退缩抗拒。   她这个反应给了掠夺的人很好的机会,直接顶开牙关,长驱直入。   涂海燕满嘴里都是他的气息。   眼前,脑海里,感官上,都是他,没有别人,也不会有别人。   直到他停下来,放开她,把脸埋进她的脖子里调整气息,涂海燕的姿势和动作都没有任何改变。   她让这个莫名其妙的人吻懵了。   因为被他托着后脑勺,她的脸一直仰着,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她眼中有湿意,白花花的天花板这时候更花了。   “罗成……”   埋在她脖子里的男人回应了她一声:“嗯?”   “你是真的要跟我好吗?”   “废话!”这男人现在说话越来越原形毕露了,半点含蓄都不带有的。   “可你了解我吗?”   “肯定比你以为的多。”   涂海燕咬了咬唇,“我离过婚……”   肩膀上的人终于动了,涂海燕脸上的神情渐渐蔓延上了悲悯。怎么能不介意呢?这么壮实的男人,内心就和他的身体一样强大,他虽然住在这社会底层的大院中,可他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他有强大是信念和自傲的资本,这种人,看起来不拘小节,事实上内心最苛求,不完美的东西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罗成把脸移到了她面前,那只手还是扣着她的后脑勺,像握着一只小杯子似的。   “所以呢?”他低声问道。   “所以,你别玩我,我不打算跟你玩。”   身前的男人盯着她,因为隔得太近,她反而看不清对方眼里的情绪还有脸上的表情。话已经挑明了,他该……明白了吧。   没有诚意,你别来惹我。   “涂海燕。”他声音低沉地叫她,带着一丝哂笑,然后在几秒钟的等待后,对她说出一句话:“你怀疑自己的眼光也别怀疑老子的。”   涂海燕发觉这人说话其实很深奥,要不她咋回想了两遍才悟出他适才那句话的意思?心里有些悸动,想表达点什么,反应过来时,才发觉自己的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他给堵住了。   他的吻强势浓烈,可又有些没有章法,带着几分质朴的纯正和几分张扬的野性,这让涂海燕产生了一种他并不是情场高手的感觉,这认知竟让涂海燕有了欣喜,抬起手,正要回抱他。   “成哥,成哥……”   紧贴着她的人身体一僵,把头慢慢落回她颈间,气息微喘间,涂海燕听见他咬牙切齿的声音:“老子这回非卸了他不可。”   “你别动手。”涂海燕一着急,伸手揪住了他背后的衣服。   罗成这时候抬起头来,用大拇指在揩去她唇上的水泽,“我有分寸。”说完把她往里拉了拉,打开门走了出去。   “成哥,你,你还好吧?”猴子今天正好就在附近做事,接电话后火速跑了回来。刚跳上走廊,就见涂老师家的门开了,他们成哥从里面走了出来。   成哥的样子看起来有点不一样,具体哪儿不一样,猴子形容不上来。   “你说呢?”罗成反问,眼神有些忽明忽灭。   嘿嘿,猴子挠头傻笑,“看起来还不错,那个……”猴子往他身后看了一眼,“涂老师也还好吧?”   猴子觉得自己这话问得有水平,要是直接问你没打涂老师吧,成哥一定会一脚踹飞他。   罗成睨了他一眼,抬手朝他伸出一根指头,勾了勾。   猴子摸不着头脑地靠过去……   “啊,成哥,哥,别呀……”   涂海燕在门背后听得心惊肉跳,也顾不得自己脸上有没有什么不妥,拉开门走了出去,“罗成,你别动手……”   涂海燕走出来才发现那两人已经进了屋,罗成站在厅中央,猴子直挺挺地靠在沙发椅里,双眼放大,十足的惊魂未定。   涂海燕松了口气,猴子这时候突然站起来,“我,我还得回去做事,先走了。”   “他怎么了?”涂海燕一脸纳闷看着猴子脚步虚浮离开。   “没事。”   罗成自然不会告诉她刚刚发生了什么,后来涂海燕是从对面窥视的人嘴里得到真相,他一个过肩摔把猴子从门口直接甩到了客厅的沙发里。   据说,当时把扒窗户那些人全吓得缩回了脑袋。   涂海燕做了几个菜,第一次正式留罗成在她这里吃了饭。   饭后,罗成主动帮忙洗了碗。   出来时,看到涂海燕在拿钥匙,就问:“去哪儿?”   “唔,去老张头家。”涂海燕说完,发现对面的人脸色变了,她解释说,“我都答应了,总不能失信人家。”   罗成撇了下头,“一定要去是吗,行,我送你去。”   涂海燕咂舌,“你不是有事吗?”   “什么事也没你的事情重要。”   “罗成。”涂海燕抓住他的手臂,“你别这样。”   她说,你别这样。   罗成见不得女人委屈的样子,好像自己欺负了她似的,抿了下嘴,最后只好让步了。“涂海燕,老子在这儿攒了六年多的名声要被你败了。”   涂海燕迟钝,眨眼睛。   罗成勾下头,再说一句挑明:“从来没让女人骑在我头上过。”   “谁骑你头上了?”涂海燕说完,看到罗成的目光忽然有了变化,然后她突然也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   果然,他很快就靠了过来,“那我骑你,可好?”   臭流氓,涂海燕踢了他一脚,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吻上了,你们满意不满意呢? ☆、第 21 章   彩排这天是周五,主办方安排的时间是下午五点之后,地点就在城里唯一的一家电影院里,文艺汇演也在这里举行。   傍晚,涂海燕要出门的时候,罗成回来了。   “现在过去?我送你。”他进屋后,拿起涂海燕的水杯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咚咕咚两口喝完。   涂海燕站在一旁看着他,“你不是要去开发区?”上午的时候她听猴子说过,今天下班后罗成要带他们去那里,她以为他会直接从山庄里过去,没想他居然折回来了。   罗成抬手抹了下嘴,“晚个十几分钟没事,走吧。”   罗成把涂海燕送到电影院门口,在涂海燕下车前他嘱咐她说:“我去那边把事情安排一下就回来,你这边结束后打电话给我,晚上我们出去吃饭。”   涂海燕点点头,也嘱咐他一声:“你路上慢点。”   下车后,她站在路边,看着他的车子远去才转过头。   “海燕,那是谁呀?”涂海燕回过头,说话的是幼儿园一位老师,这位老师平时以快嘴闻名,外加喜欢打探八卦和隐私。   “一个朋友。”涂海燕不想多说,但那个同事有点没完没了。   “什么时候交了这么好的朋友,还送你来彩排,你老公知道会不会吃醋啊?”女同事说完咯咯笑,满不在乎的样子,好像只是在跟涂海燕开玩笑一样。   离婚的事,涂海燕并没有在同事里头说,听到这话,心里犹豫,要不自己满足一下对方的好奇心算了。   “哎,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海燕你看。”   涂海燕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査广伟,离婚后,两人没有再见过面,在这种情况下遇见,还真有点尴尬,特别是此刻,査广伟的手臂上还挽着一个年轻的女人。   相比涂海燕的躲躲闪闪,査广伟大方多了,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他抽出被挽住的手搂住了女人的肩膀。   此时涂海燕身边已经站了五六个同事,见到这种场面大家都把目光看向了她,刚刚说话的同事笑容尴尬。   涂海燕转过头,低声说了句:“我已经离婚了。”   其实说出来,没有那么难,以后大家再也不用去猜忌了。   幼儿园的节目是最早排演的,跳完后,涂海燕走下台,正要给罗成打电话,园长却说:“大家收拾一下,晚上我们去颐香园聚餐,园里报销。”   除了涂海燕,其他人听完都是一阵欢呼,然后纷纷拿出电话给家里去消息,涂海燕犹豫了一阵,摸出手机给罗成打了过去。   电话响了一声就通了,“跳完了?我在回来的路上,你到门口等我一会。”   涂海燕没说话。   “怎么了,有事?”罗成立刻反问。   “晚上要聚餐……”涂海燕解释了一句,最后说,“算了,我跟园长说我不去了。”   “你去吧。”罗成说,他似乎并不介意。   “可是……”   “别可是了,我们吃饭哪天都可以去,多和同事们出去玩玩没什么不好,不过你记住,不要喝酒。”   “那你吃饭怎么办?”   罗成微不可察笑了声,“你不用担心我,在Y城这个地方还不至于找不到我吃饭的地方,晚上我还要出去一趟,到时候电话联系。”   涂海燕坐同事的车到了饭店,因为都是女同事,饭桌上大家也没有喝酒,所以这顿饭吃得挺快,不到七点半就结束了。   涂海燕走出饭店,心想这么早,罗成肯定还在忙,捏着手机正犹豫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声音:“一个人?”   涂海燕回过头,真是见鬼,怎么哪儿都有他?   涂海燕冷冷地看着站在离自己几步远的査广伟,她不认为这人是来跟她叙旧的。他身边有佳人相伴,多半是来逞能的吧。   “介绍一下啊,这位是小如,我女朋友,我们局里新来的同事,小如,她是我前妻涂海燕。”   査广伟神采飞扬地介绍着,不过被介绍的两个人并不领情,涂海燕冷面相对,而那个叫小如的女孩子显然已经开始不高兴了。   査广伟还在继续:“没人接你吗?天这么黑你一个人……哎,你现在住哪儿?”   没离婚前,査广伟对她的事情一向不管不问,有一次她阑尾炎发作,疼得衣服都湿透了,差点要满床打滚,他就睡在边上,却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后来她还是打电话给他妈,他妈才把他骂起来,送她去了医院。   上次她感冒发烧,他也是一句话都没有。   有些人,他没有大奸大恶,可是却用冷酷和无情摧毁了你所有的美好与梦想。   现在离婚了,倒开始“关心”起她来了,涂海燕想想还真是很想笑。   “你想送我?”涂海燕在突然间反问,査广伟明显愣了一下。   “快走吧,还有事呢。”身边的佳人显然是不耐烦了,一个劲地催促。   査广伟这人还真挺笨的,涂海燕觉得,这种情况下要么装不认识,要么坦荡点问声好,可他偏偏要将一切展开来,以显示自己多有能耐。   自私,幼稚,心胸狭窄,举止滑稽……在别人眼中他像跳梁小丑一样却不自知。   “我是不会送你了,哎,你可以去找吴云慧啊,你这辈子也就只有她可以依靠了。”   如果不是因为有良好的教养,涂海燕真想叫他去死,做人做得像他这么贱简直世间少有,举世无双。   但涂海燕不想动怒,因为不值得。   最后她点点头,“你说得对,我至少还有一个可以依靠的好朋友,不管何时何地,只要我需要,她可以随传随到,在我眼里她比那些白长了一副皮囊的男人还顶用。”   査广伟的脸霎时阴了下来。三年夫妻不是白做的,一脚就踩着他的尾巴了。   “涂海燕!”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男人铿锵有力的声音像穿透迷雾的骄阳,瞬间就击散涂海燕身边的乌烟瘴气。   今夜无风,几颗寒星伴着一轮清月悬挂天际。   涂海燕回过头,苍茫的夜色里走来一人,那人身披清辉,为她而来。   “等很久了吧。”罗成走到她面前,伸手将她外套后面的帽子拉起来,他双手拽住两边,往中间裹住她的脸。   “不是让你在里面等么,跑出来干什么?”   他说话的时候有白色的雾气从嘴里逸出,带着熟悉的烟草气息,涂海燕仰脸望着他,“也没等很久,碰到熟人,所以聊了两句。”   罗成这才转头去看站着的一男一女,却没有要和对方认识的意思,只是扫了眼,便又回过头去了。   “走吧。”罗成牵起她的手,男人的手心干燥又温热,涂海燕冰凉的指尖在他手中渐渐复苏,同时醒过来的还有一颗后知后觉的心。   涂海燕把头往他身边靠了靠,她的头刚刚到他肩膀的位置,真好。   那位叫小如的姑娘是国税局新来的一个协税员,还是个赶时髦的大叔控,当她看到相携而去的两个人时,心里忽然冒出一股失落感。   转头看了一眼几乎跟自己一般高的男人,脸上露出了嫌恶:“我回去了。”   “哎,等等我啊,小如……”   **   车子开进大院后停了下来,罗成熄了火,却没有拔钥匙,而涂海燕也没有动,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一句话,这导致涂海燕开始怀疑,刚刚在査广伟面前跟自己秀恩爱的是另外一个人。   罗成把自己这边的玻璃窗降了下来,抽出一根烟点上,往外吐了个烟圈,他转过头看着边上的人:“涂海燕,你是这么没用的吗?”   涂海燕眨了眨眼睛,有点搞不清楚状况,这是在……训斥她?   “不会回嘴还不会走么?站在那里被人欺负也不知道打电话,如果我没有及时赶到,你是不是打算被那两个人欺负到死?”   看来他是都听到了,也已经知道了査广伟是谁。本来涂海燕被他的语气搞得还有点莫名其妙,现在听他这么一说,她什么都明白了。   他这是为自己抱打不平。   涂海燕拨了一下头发,“其实也没说什么,他那个人嘴巴贱罢了。”   “那也不成。”罗成果断地说,“以前怎么样我管不着,但现在你是我的,我就不允许别人欺负你,等着,明天我会会他去。”   涂海燕一听这话,生怕上次破烂王的事情重演。虽然査广伟是很欠收拾,但罗成那个拳脚她是知道的,真把人打得进了医院,事情不就闹大了?   说实话,她可不想再和査广伟那人扯上任何关系。   “罗成你别这样。”涂海燕一把揪住他手臂上的衣服,“以后看到他我走就是,不给他呈口舌之快的机会,这样成么?”   罗成自然明白她在顾虑什么,明明灭灭的目光看了她几秒钟,最终在她一脸乞求的表情下熄了怒火。   “涂海燕,你怎么就这么好欺负?”他转头把手里还剩下的半支烟丢了出去,再次对上她全神贯注的眼睛时,她掩映在暗夜里的眼睛像暖冬里的春*潮,泛着盈盈水光。   罗成心头一热,另一种火从小腹升腾起来,他抬手覆盖住她的后脑,“你这个样子,的确是很想让男人欺负。”说完,他整个人盖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修文 ☆、第 22 章   带着新鲜烟草气息的吻,强势而辛辣,涂海燕的视觉感官顷刻间就被他席卷,比起上次被猴子打断的那个吻,这一次更加持久缠绵。   涂海燕伸手攀上了他的背脊,男人坚韧的背上,肌肉贲张,线条坚硬,仿佛要将身下的人吃了一样。   纵使涂海燕已经经历了一次婚姻,但还是被罗成吻得背脊颤抖。   罗成好像知道她的反应,大手往下一探就要附上去。   “不行。”涂海燕一个激灵拉住了他。   虽是已婚妇女,可她还没有奔放到这个地步。这个时间,大多数人家还都亮着灯,正对面的走廊里,老张头家的大门还开着,隐隐约约还能听见两口子说话的声音。   在这种地方做这种事,对涂海燕来说简直就跟犯罪没什么两样,就是借一百个胆子给她,她也不敢。   但压在身上的男人已经憋坏了,罗成喘着气,贴在她耳边声音沙哑地询问:“去家里?”   涂海燕昂着头看车顶,狂猛的心跳经历了十几秒钟的调整后,渐渐趋于平静,她的头脑开始一点点冷静下来。   许久的沉默,让罗成感受到不一样的气氛,终于动了动,松开一点距离,跟她脸贴脸,确认一句:“不乐意?”   涂海燕很明显地想了一下,回答:“不是。”   男人对X的渴望,直接又快速。不管多深刻的感情,不管看起来多么道貌岸然,最后的相处之道还是会归结于原始和本能。   罗成这样的男人,强势,有力,他的需求一定比普通男人强很多,如果,涂海燕想,如果她应付不了,或者在这事上两人达不到和*谐,结局势必会和上一段婚姻一样,被嫌弃。   还有,假如他也有不为人知的怪癖,她是否能忍受得了呢?经历过和査广伟的婚姻后,涂海燕其实对这事有了阴影。   但是这些话,她无法对罗成讲明。   罗成一直没出声,他就保持着那个姿势看着她,这让涂海燕觉得自己如果不说出一个合理的理由,他可能会压着她到天亮。   “我,我今天不方便。”最后,涂海燕还是决定扯了个谎。   罗成轻笑一声,没有多说什么,慢慢起身坐了回去。随着他身体的离开,涂海燕心里放下的同时又开始内疚,欺骗一个对你不设防的人似乎挺不厚道的,不过,她暂时没有想到更好的借口。   罗成靠在驾座的椅子上,刚刚的动情让他的呼吸还处于比较激烈的状态,调息了一会,他开口:“你先回去,我等等再走。”   男人不像女人,收放自如,某个硬气起来的地方如果不做一下善后,他根本不能下车。涂海燕毕竟是过来人,听到他的话,下意识就朝他哪儿瞥了一眼,毛衫下摆处果然撑起硬邦邦的一大坨。   涂海燕没来由地一愣,结果因为这个举动,她就被这男人警告了:“再看我可要改变主意了。”   涂海燕连忙转过头,吧嗒一声打开车门,下一秒就消失在夜色里。   她走后,经历过一场情潮涌动的车厢里恢复了冷静,前方,老张头家的大门已经关上,在只剩下一个人的密闭空间里,罗成慢条斯理解开束缚,露出面目狰狞的野兽,一下一下地纾解。   爆发比他意料中来得慢,后来,他干脆闭上眼睛,在脑海里回忆起前不久自己做的那个梦,白色衣服的女人在他怀里慢慢睁开了眼。   激烈地喘气之后是颓靡又败兴的平静,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似乎一直以来,都只有他自己。   两天后涂海燕的演出终于到来,根据安排,演员下午四点去东城山庄集中,统一在那儿用过晚餐后,化妆,然后在六点半抵达离山庄只有二十分钟路程的电影院。   上午涂海燕去幼儿园领了入场券,根据规定,每个演员能领到两张入场券,一张给自己,另一张可以带亲属和朋友。涂海燕拿到券的时候原本想打个电话给罗成,不过想到晚上要去山庄里,这个电话就没打。   涂海燕拿着演出服出门的时候,往隔壁看了一眼,隔壁大门紧锁,没有人。   事实上,她已经两天没有见到罗成了。经过那晚后,他一直没有露过面,不知道是在忙什么。   涂海燕步行去山庄,途中刚好碰到幼儿园同事,带了她一程,到达山庄门口的时候,涂海燕看了一眼时间,三点五十分钟。   她在大门那里下车的时候,同事看了眼相距两百米远的餐厅门口,表示困惑。   “我要去找个人,你先过去。”涂海燕一边下车一边解释。   同事点点头,“行,那你快点,衣服我帮你拿过去。   涂海燕下车后往保安亭走过去,里面的人已经走出来迎接她:“嫂子。”   涂海燕脸上一热,问:“罗成在不在?”   自从上次被成哥过肩摔过之后,猴子就对涂海燕改了称呼,并且在他的带动下,成哥手下的其他兄弟也知道有她这么一个嫂子了。此刻嫂子不知道成哥去向,猴子表示很奇怪,瞪大眼睛说:“成哥下午不在山庄里啊,他……没跟你说吗?”   涂海燕想,你们成哥神龙见首不见尾,我已经两天没见他人影了。不过嘴上只是说:“今天没看到他,我以为他在上班。”   猴子说:“他下午不上班,去开发区了,谈点事情,傍晚他会回来吃饭的,哎,你怎么不给他打个电话?”   “算了,没准他在忙,反正都要回来的,到时候再说。”涂海燕说着就要转身。   “嫂子……”   猴子在她背后叫了声,她只得又转过去问:“嗯?”   猴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开口:“我想问你有没有办法弄到今晚的票,之前成哥给了我一张票,可是,一张票能管什么用啊是吧……”   猴子今晚想请小娟一起看演出,但是级别不够拿不到单位发的票,他听说每个演员手里有两张票,想着自己跟成哥的关系,跟涂海燕开口总没错。   事实证明,他对了。在他说出话几秒钟后,涂海燕摸出了口袋里的那张票递给他:“和女朋友一起去吧,到时候别忘了介绍给我认识。”   “好嘞。”猴子开心地不得了,一个劲地说,“谢谢嫂子。”   涂海燕笑着转身,待身子彻底转过去之后,脸上的笑容垮下来。   她还真是笨得可以,每年演出各个单位都会有一定名额的票发给领导层,以罗成的级别,肯定会有他的份。   她还在这里眼巴巴地给人送票过来。结果呢,人家自己手里的票都送出去了。   他根本没有想过要去看演出。   涂海燕忽然觉得一肚子火。   之后涂海燕回到山庄给她们安排的包厢,五点半,正式开饭,饭后,服务员撤了桌上的东西,演员们拿出自己的化妆包就地化妆,这种小型的演出,对于妆容没有过高要求,基本上都是自己搞定。   化好妆,大家坐着聊天等时间一到就出发。   涂海燕有些坐不住,和旁边的同事说了声,就出了包厢。   山庄是回廊式结构,中间有个露天的水池,里面放了几块假山,水声淙淙,有鱼儿在中间嬉戏,涂海燕沿着回廊往外走,拐过最前面的一座假山时,视线豁然开朗。   门口的廊灯下,站着一个人,不,是两个。   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一个高,一个矮;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涂海燕定定地看了两秒钟,最后转头回到包厢。   七点整,一年一度的全城文艺汇演正式开始了。   涂海燕他们的节目是第二个上台的,节目已经练了很多次,每个人都是闭着眼睛都能伸展自如。   涂海燕看到下面乌压压一片人头,每张脸上都是恍惚的白影。   谢幕后,涂海燕和同事们一起慢慢走下台。   “嫂子。”台阶下等着一个人,涂海燕看过去,是带着女朋友过来给她认识的猴子。   涂海燕身上还穿着演出的裙子,嘴角一扬,提着裙摆走下来,这才笑道:“女朋友真漂亮。”   猴子不好意思挠挠头,“她叫小娟,是山庄里的服务员,我俩的事情还是成哥撮合的呢。”然后用胳膊碰了碰小娟,“叫人。”   女孩子到底有点不好意思,抿了下嘴才叫:“嫂子好。”   涂海燕莞尔,看不出来那人还会做这种事。   “嫂子,你们刚刚跳得真好,可惜成哥今晚要值班,不过我刚刚已经录下来了,回去给他看。”   涂海燕搓着手臂笑,小娟看到了,对猴子说:“我们回座位吧,嫂子该回去穿衣服了。”   节目排在前面有好处也有坏处,坏处就是不想看后面的节目也要等到最后,后面还有颁奖环节,全体演员上台谢幕。   涂海燕坐在位置上的时候,脑子里不断重复着来之前在山庄门口看到的那一幕。   “我们一起去看演出吧,我有票。”   “我没空,今晚要值班。”   “那我也不去了,我陪你一起值班。”   “不需要,你回去。”   “我只去你办公室看一眼,看一眼就走,这样行了吧。”   “……”   难怪他不愿来了,原来佳人有约。 作者有话要说:  修修修文…… ☆、第 23 章   涂海燕拿手机看时间,七点半了,大概还有二十分钟演出就要结束,她开始考虑,演出结束后,她该去哪儿。   今晚,他佳人有约。   山庄,她是不会去了。   大院……   已经放假了,从明天开始,她不用再早起。   涂海燕叹了口气,还是回家吧,她妈每次打电话都问,怎么放假了还不回家,一个人住外面多不方便。她一直用排练的事情做借口。   手心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涂海燕低头看屏幕,划开。   “海燕,我刚刚才到,你在哪儿呢?”吴云慧的声音隔着吵杂的舞台音乐传过来。   涂海燕扭头往后看了一眼,她果真在入口处站着。“我在第五排,你要过来吗?”   “不,我不过来,你出来,和我出去玩吧。”   “可我现在还不能走,待会要谢幕。”   “这样啊,那我先过去,你结束后给我打电话,一定要打啊,带你去见个人。”   影院里太吵,涂海燕不及问去见谁,糊里糊涂就挂了。   节目很枯燥,三分之二的舞蹈,加上三分之一的合唱,耳边声音振聋发聩,涂海燕几乎昏昏欲睡。   “哇,又是我们第一。”   “园长,今年奖品是不是发现金啊?”   涂海燕被旁边的喧闹声吵醒,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演出终于结束了啊。   颁奖环节之后,所有演员上台谢幕,一曲难忘今宵还没播放完,观众已经开始往外撤退了。   涂海燕回到位置上给吴云慧打电话,“我这边结束了,你在哪儿?”   吴云慧回答说:“你先出来吧,我在门口。”   涂海燕套上衣服走出电影院,吴云慧的车子果然停在台阶下,此时人潮已经退却,走出来的都是一脸浓妆的演员。   “去哪里?”涂海燕拉开车门坐进去。   “唉,刚刚碰到几个老同学,本来想一起喝一杯,结果临时有事走了。”吴云慧面带遗憾的发动车子,“下次有机会再聚吧,我现在送你回去好了。”   涂海燕也没多问,定定的看着前方的路面,在车子快要拐弯的时候,她忽然开口:“你送我回桃花镇吧。”   “嗯?”吴云慧不免惊讶,看她一眼,“你现在回家?”   “对,我跟我妈说好了,她给我留着门呢。”   “没问题,亲爱的。”吴云慧自然没有多问。   其实涂海燕根本没跟她妈说今晚会回去,所以当她顶着一脸浓妆敲开家门的时候,把前来开门的涂妈吓了一大跳。   “哎呀,吓我一跳,你这孩子,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   “我想你们了,所以就回来了。”   涂海燕难得撒娇,导致涂妈莫名其妙地看着女儿,小心翼翼地问:“海燕,你没事吧?”   “没有啊,我能有什么事?对了,我们这次又得了第一,我们园长说,要联系个旅游团带我们去旅游呢。”   涂妈被这句话成功转移了注意力,“旅游好啊,出去散散心,去吧去吧,在不在家过年无所谓的。”   涂海燕洗了个澡,靠在床头的时候,她的眼睛斜斜的看着床头柜上的手机,那手机一直很安静。   最后,涂海燕关机睡觉。   猴子今晚特别高兴,这是他第一次约小娟出来,算起来是第一次约会。这事其实都是成哥和嫂子的功劳。   猴子把小娟送回家之后,想到成哥还在山庄值班,于是买了几样熟食,拎上几罐啤酒,骑上车子歪歪扭扭回到值班室。   “成哥,看我给你带什么了?”   罗成靠在椅子里,正垂着脑袋看手机,听见猴子的声音,眼皮往上抬了抬,“你怎么来了?”   “我来陪你呗。”猴子把手里的塑料袋往桌子上一搁。啤酒罐子磕在桌面上,嘭的一声响。   罗成瞄了一眼桌上的东西,“拿回去,上班时间别犯错误。”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这大晚上的。”猴子嘿嘿笑着捞过一罐啤酒,拉开递过去,“对了,你见到涂老师没?之前她来找过你。”   罗成没有接,眼睛看着猴子,“什么时候?”   “下午的时候吧,他们演员不是在咱这儿吃饭的嘛。”   “我问你到底什么时候?”   猴子瞅着罗成那深沉的眼神,伸手在头上挠了挠,“好像是……四点左右,对,就是那个时间。”   罗成没回话,手机在指间来来回回地转动。   猴子有点猜不透他,忽然递上自己的手机,“对了,我帮你录下来了,嫂子他们拿了第一名呢。”   罗成依旧沉默。   猴子有点亚历山大,“成哥?”成哥一玩深沉,他就没来由心虚。   罗成站起身,用嘴巴一指,“东西收起来,拿回去。”说着要往里间的休息室走。   猴子马屁拍在马腿上,也不敢多说话,赶紧收拾的东西准备滚蛋,结果走到门口又给叫了回去:“等等。”   猴子停住脚步,转身。   “视频发给我。”   涂海燕一觉睡醒的时候,已经上午十点,起来洗漱了一下,涂妈看她闲着无事,就拉着她一起到城里去置办年货。   同去的还有隔壁的两个邻居。   中午来不及回去,就近找了家小饭馆吃饭。   “没位置了吧?”涂海燕望着坐得满满的店堂,问端菜的大婶。街上人挺多的,外地打工的都回来了,年前的小城比平时更热闹。   “先等会儿吧,那一桌快吃完了。”   涂海燕犹豫着要不再找一家,不过现在正是饭点,估计在哪儿都一样。   “嫂子,过来坐吧。”   涂海燕一惊,看过去,太阳穴突地一跳。   “他叫你?”涂妈看着女儿,大胆猜测,“是广伟家的亲戚吧?”表弟堂弟,或者好兄弟什么的,不知道他们离婚的事,这么叫也是有可能的。   涂海燕硬着头皮,嗯了一声。   那边,站起来跟涂海燕打招呼的人踢了踢同桌还在吃的人,“你们都快点,给嫂子让座啊,哎,老板,快把这里收拾一下。”   干体力活的人,声音也是那么有力道,他这一嚷嚷,店里的客人多多少少都往涂海燕那边看了几眼。   坐着的几个人胡喝海塞完之后,一起站起来往外走,经过涂海燕身前,毕恭毕敬低了下头——   “嫂子。”   “嫂子好。”   “嫂子。”   ……   一声声嫂子叫得涂海燕倍感压力,不敢答应不说,连脑袋都快埋进胸膛里去了。   在同村的两个邻居变幻莫测的脸色里,涂妈妈的脸色也变了。   这一顿饭吃得那个难受。   回去的路上,涂海燕都没敢看她妈的脸。   回家后,涂妈把大门关上,拉着涂海燕来到后院,“你说,你跟那个罗成到底怎么回事?”   涂海燕声音小小的,特别没底气,“我们没事。”   “没事?没事人家都叫你嫂子了?”涂妈摊着手,急得在原地转了个圈,“海燕啊,他到底是干什么的?你不是跟我说他是保安吗?可我怎么觉得像是道上混的啊?海燕,我们可是正经人家,你可别犯糊涂。”   “妈。”涂海燕也烦,“我跟他真的没事,而且他不是坏人。”   “你还帮他说话,你瞧瞧吃饭的时候,整个店里的人都看着你,好像你就是黑涩会老大的女人一样。”涂妈一脸愁苦,感觉自己女儿刚离了狼窟又进了匪窝。   “他的确是做保安的,而且还是保安经理,就在东城山庄上班,你要不信可以问慧慧。”涂海燕耐心跟她妈解释着,“除此之外,他手里还有支卸货队伍,刚刚我们碰到那几个人就是他手下的兄弟。”   涂妈这时候的表情松动了一些,过了会又语重心长嘱咐涂海燕:“你是离过一次婚的人了,感情的事一定要看准了,妈妈是担心你受骗啊。”   涂海燕点点头,“我知道。”   回到房间,涂海燕拿起手机,刚开机,短信提示音一个个进来:一条垃圾短信,一条催费的,还有一条是来电提示。   他给她打过电话,涂海燕的手指悬在手机屏幕上……但也只有一条,涂海燕最后放下手机,躺在床上。   然后,她睡过去了。   再然后,她被手机铃声吵醒了。   刚睡醒的涂海燕迷迷糊糊地接了电话,“喂……”   “涂海燕。”那头的人直呼其名。   涂海燕眨了眨眼睛,最后坐了起来,抓了抓头发,“唔,是你,有事吗?”   “你在哪儿?”   “在家里。”   “家里?哪个家里?”   涂海燕忽然意识到他的口气好像是在质问自己,就没立刻回答,以沉默宣泄不满。   那头的人却并不收敛:“一声不吭就走了,手机也不开,你干嘛?”   涂海燕嘴角一抿,“我回我自己家难道还要什么人允许吗?你说这些什么意思?”其实她更想说,你管我干什么,你以为你是谁?   那头直接沉默,涂海燕想摔电话了。   “涂海燕……”过了会儿,那头又有声音传来,一字一顿,“信不信我立刻过来收拾你?”   涂海燕一听这话,火气蹭蹭地往上冒,别以为她是没脾气的。“你别这么莫名其妙好不好,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罗成,给我等着。”   啪,他首先把电话挂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为嘛写他们闹矛盾我还特别想笑呢?   对了,明天星期六,陪小猪出去耍,不更新。 ☆、第 24 章   他居然摔电话,觉得莫名其妙的涂海燕愣了五秒钟,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下子把手机扔在床上,然后双手叉腰,又喘了一分钟的气。   这才慢慢平息下来。   平息下来的涂海燕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手机:“我就在这儿等着,你来好了,看谁收拾谁!”说完头也不回出去找同村的人玩了。   这事,涂海燕没有跟家里人透露。   她照样吃喝玩乐睡大觉。   第二天,风平浪静。   涂海燕晚上睡觉的时候心里想:说大话谁不会?哼!   第三天,涂海燕睡到日上三竿,最后,被她妈叫醒。   “海燕,快起来,有人来找你。”   涂海燕闭着眼睛,“妈,放假呢,让我再睡会儿……”   涂妈上前就把她拽起来,“罗成来了,就在厅里站着呢。”   “谁?”涂海燕一个激灵,刚刚还睁不开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罗成。”涂妈认真地看着女儿。   涂海燕沉默了几秒钟,回过神了,埋怨似的看着她妈,问:“谁让他进来的?谁开门让他进来的?”   涂海燕这话其实问得莫名其妙,她家在旅游区,平时就是大门敞开迎接四方来客的。   不过涂妈也被问住了,愣了一下才回答:“咱家大门不就开着,他不就这么进来了,手里提着两箱酒,还带着两个人,说是给我们送年货来……”涂妈说着瞅了女儿一眼,“你让他送来的?”   涂海燕头摇得像拨浪鼓。   送年货?开什么玩笑?   “唉,这叫什么事,别愣着了,快起来,你爸也是一头雾水,我先看看去。”   涂海燕手脚利索地穿衣服下床,老式的房子房间里没有卫生间,涂海燕去院子里洗脸必须经过客厅。   所以,涂海燕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出现在客厅时,罗成也愣了一下,随后抿嘴乐了。   “嫂子。”   “嫂子。”   涂海燕看到他居然笑,气不打一处来,却被猴子和大飞一人一声嫂子给噎住,不由立刻去看她爸的反应。   相比之前涂妈听到这个称呼的震惊程度,涂爸显得要淡定许多。   涂海燕掉头就问罗成:“你来做什么?谁让你来我家的?”   罗成扬着脸回:“快过年了,给你送点年货过来,你看看还缺什么,我回去再准备点。”   涂海燕咬咬牙,“我不要,你拿回去,我俩非亲非故的,凭什么要你的东西。”说着就要弯腰去拎他搁在脚边的两箱酒。   罗成居高临下看着她,也不说话。   “海燕。”涂爸突然发话,“不能这么跟人说话,来者皆是客,你快去洗漱,看看你成什么样了。”   “爸,这个人我不认识他,您别添乱了行不行?”   “胡闹!”涂爸平时在家里不轻易发表意见,一旦发表意见那可是铁板钉钉的事了。   涂海燕僵着脸,站着不动。   涂妈上前来拉她,“先去洗脸吧。”   等她洗完脸回到客厅时,罗成已经走了,客厅里放着两箱酒,另外还有两个大大的纸板箱,上面没封口,能看到里面的一些干货和糖果小食品。   当然,还有一个拿审视的目光看着她的老爸。   “人走了吗?你怎么没让他把东西带走啊?”涂妈不理解地问。   涂爸气得吹胡子瞪眼,“你以为我想要啊,也不看看那是什么人,他能听我的?”说着停了停,自言自语一样,“进来就把两箱子东西忘我跟前一放,吓人一大跳,这哪是来送礼,简直是下马威。”   接下来,涂海燕成为众矢之的。   “瞧瞧这些东西,名烟名酒的,价钱大着呢,你跟人家到底怎么回事?”   “邻居?一个邻居他能送这么大礼?”   涂海燕有嘴说不清,过节前送礼在这边可是准女婿才做的事情,他这是要先斩后奏吗?   “我找他去。”涂海燕撒腿追了出去。   罗成并没有走远,他让猴子和大飞先去车上,自己站在村口抽了支烟,涂海燕跑过来的时候,他把烟踩灭,歪着脑袋瞧着她,要笑不笑的表情。   涂海燕追得气喘吁吁,双手叉在腰上,“罗成,你什么意思这是?”   “我就知道你会追来。”罗成转过身,和她面对面。   “我在问你话!”涂海燕郑重强调。   对面的人嗤了一声,转头看边上。   涂海燕把手伸进口袋,“多少钱,算我跟你买的。”   这下子,人终于转过脸来看她了,只是那眼神有点要命,沉黑沉黑的,像暴风雨来临前翻滚的浓墨。   “涂海燕……”他幽幽开口,伸手朝她指了指,“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收拾你?”   涂海燕胸口剧烈地起伏,尽管心里憋屈又气愤,可最终就是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旁边不断有人经过,都是涂海燕相熟的人,她觉得自己再这么跟他相持下去,明天,不,或许下午,她的光荣事迹就要传遍全村了。   “罗成,你到底想干嘛?”她的声音平缓了一些,不过如果仔细听,分明还有一丝无奈的味道。   罗成垂下眼帘便能看到她的头顶,乌黑的头发在山村的阳光下泛着清亮的光泽,他想起那个夜晚,她在灯下为他缝衣的情景。   以及,他当时的情不自禁。   他靠过去,贴在她耳边,声音低低地说:“你怎么这么笨?我想干什么,你还能不知道?”   涂海燕被迫仰着脸,下巴搁在他的肩上,因为迎着太阳,她的眼睛被刺得有点疼。“你们男人还能为了什么?说到底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如果我那天在车子里答应了你,今天的事大概就不会发生了吧?”   肩膀上的人猛地抬起头,涂海燕看到他那双沉黑的眼睛更加暗沉,瞳孔急速往后收缩,连带着他整张脸都绷紧了。   涂海燕看到他这个表情,心里忽然后悔了。   “这就是你一声不吭走掉的原因?”   涂海燕撇开眼,没回话。   “涂海燕,老子如果只是想睡一个女人,不会允许所有的弟兄都叫她嫂子!”   如同春雷一般,响声不绝于耳,亘古绵长。   涂海燕脑电波紊乱,眼前迷蒙,恍惚间如大梦初醒。   冬日的暖阳里,他阔步远去,背影如山,直入心底。   涂海燕回去后又睡了一觉,晚上的时候,她跟吴云慧煲电话,整个人越来越精神。   “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吴云慧在那边打哈欠,“老实说,我真服了你,那么块大一块肉送到你嘴边你居然还能推开,要是我,早扑上去了。”   “说正经的!”   “是说正经的啊。你说你,一个已婚妇女,你怕什么呀?说句不好听的,这事你不吃亏,你想想他那身材,那张脸,嗯?再说,你不试试怎么知道适合不适合?我发觉你这人啊,还是胆子太小,思想太保守了。”   涂海燕没有说话。   过了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觉得我矫情?”   “是非常!”   涂海燕叹气,“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吴云慧这会来了点精神,一本正经地说:“你先跟我说说,你对他到底是什么感觉?”   “说不上来。”   “什么叫说不上来?是喜欢,还是不讨厌,还是勉为其难?”   “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   涂海燕脑子里回想了一下他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就想起那晚在车子里的事,他整个人压在她身上,粗重地在她唇间喘息——涂海燕心头一酥,整个人忍不住抖了一下。   “……应该算喜欢吧。”   吴云慧忽然不正经地笑起来,“这还差不多,如果是后面那两种,我简直要怀疑你的眼光和智商。”   涂海燕耷拉着脑袋,“能不能说点有用的?我现在该怎么办?是要主动打给他吗?”   “别。”吴云慧说,“他肯定会找你的,以最出其不意的方式出现在你面前。”   后来,涂海燕总算知道这个出其不意的真正含义了。   涂海燕安心在家过年,罗成一直没有联系过她,她也没给他打电话,好像从那天他走后,两个人就处于一种无视对方存在的境界。   大年三十这天晚上,涂海燕接到猴子的电话,“嫂子,给你拜年啊。”   “谢谢。”涂海燕回答,接下来就不知道怎么说了。   然后就听猴子委屈扒拉地问:“嫂子,你哪天回来啊?”   “怎么了?”   “你跟成哥吵架了吧?肯定是吵架了,哎,我们可惨了。”   涂海燕觉得猴子肯定是来做说客的,猴子多精啊,不过涂海燕可以肯定的是,罗成一定不知道,他才不会干这事。   “自从那天给你家送过年货之后,成哥就没给我们看过好脸色,他还威胁我和大飞,如果说出去,他就把我俩毁尸灭迹。”   涂海燕没说话,只在心里哼了一声。   “其实,成哥这几天也蛮辛苦的。”猴子忽然话锋一转,“前几天开发区那边赶工,他两个晚上都没合眼,今晚呢,他又一个人留在山庄值班……”   涂海燕听到这话,脑子忽然一抽,说:“他不是有人陪么?”   “谁陪他呀?他还不是跟我们一样老光棍一条……”猴子说着,感觉不对,又问,“嫂子,你是不是跟他有误会啊?”   涂海燕心想,我在他兄弟这里吃干醋有什么意思,被人知道只会笑话她,于是不管猴子怎么问,她也只字不提了。 作者有话要说:  修文 ☆、第 25 章   涂海燕直到大年初三这天,才被吴云慧一个电话叫到城里。   走之前跟家里人说了,晚上不回来睡。   涂妈特地嘱咐她:好好跟人说清楚,别拖泥带水,那种人咱惹不起。   涂海燕心里想,指不定人家现在已经把她给忘了呢,这么多天没联系,谁知道他都干了些什么。   涂海燕到了城里后,直接去吴云慧的店里等着,吴云慧电话里说有老同学从外地回来,叫她过来见一面。   “你先在我这儿呆一会,他一会儿就来。”   涂海燕本能地问:“谁啊。”   “嘿嘿,待会就知道了。”吴云慧起身,完全不想解释,“我先过去给客人介绍产品,你坐会儿。”   涂海燕见她卖关子,也不多问,百无聊赖的端起杯子喝了口热茶,然后捧着杯子捂手。   这时候,门口走进来一个人。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吴云慧在不在?”一道如早春的泉水般温润的嗓音响起,在一楼低矮的空间里,这个声音特别有存在感。   涂海燕转过头,视线对上站在门口的人。   “海燕。”那人稍稍一顿,直接朝她走过来。   涂海燕慢慢站了起来,记忆在脑海里快速搜索,这个人很面熟,她一定是认得的。电光火石之间,脑子里渐渐浮现出一个名字:“……余敏辉?”   “还不错,居然记得我。”余敏辉爽朗大笑,给人的感觉却一点也不突兀。   涂海燕的表情还有点木木的,眼前这个人是她和涂云慧的初中同学,高中时去了市里,后来考取了北京的大学,再后来听说出国了。涂海燕初中毕业就没见过他,能认出来,真得感谢自己记性好。   涂海燕的印象里,余敏辉是个又瘦又小,每年爬起来都坐在五排一号的小萝卜头。   而眼前这个人身材颀长,肩膀宽厚,一件黑色的长款呢子大衣衬得他儒雅又伟岸,哪还有一点当年小瘦猴的影子?   “哎,你来了?”吴云慧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余敏辉回过头,对着吴云慧说:“你输了,海燕刚刚认出我了。”   “是么,那好,中午我请。”   涂海燕不明所以看着他们俩。   余敏辉跟她解释:“她说我变化太大,你可能不认识我了,我们就打了个赌。”   吴云慧招呼他们坐下,挽着涂海燕的手说:“你看,人不可貌相吧,当初我们还笑话他还没女生高,如今比我们都要高出一个头了,而且啊,人家现在是海龟,在市里办了大公司,这次回来是要搞投资建设家乡的,高大上不?”   “瞧你给我吹的。”余敏辉转过眼睛看着涂海燕,“真正高大上的在这儿呢,涂老师,对不对?”   涂海燕囧:“别取笑我了。”   余敏辉表情郑重,“我可没有取笑你,上学那会儿我最大的理想就是当老师,我觉得老师是这个世上最神圣的职业,不过可惜,我美好的憧憬都被我爸无情地扼杀了。”   “噗。”吴云慧首先笑出来,“够了啊,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要不是你爸英明,你现在哪有机会在这儿跟我们神吹啊。”   余敏辉摇着头,“你不信算了。”   门口又有客人进来,吴云慧起身,“你们聊,我先去忙。”   涂海燕其实跟余敏辉不是很熟,涂海燕性格偏静,上学的时候也不活跃,在涂海燕的印象里她跟余敏辉好像就没说过几句话。   不过余敏辉这个人很有分寸,跟她聊的也无非就是毕业后的工作动态,丝毫没有涉及彼此的私生活。   十一点的时候,吴云慧跟店长吩咐了一声,跟涂海燕他们一起出去吃饭。   吃饭的地方是城里比较西化的一家餐厅,涂海燕跟在吴云慧身后,一抬眼看到了斜对面卡座里的人,表情愣了一愣。   “怎么了?”吴云慧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眉毛一扬,“嗨,罗经理,和朋友来吃饭?”   罗成早在他们进门前就已经看到他们了,不期而遇也算是一种缘分,不过此刻他实在不想要这种缘分。   罗成站起身回答吴云慧:“是啊,没想到这么巧。”   坐罗成对面的姑娘见他起身自然也站了起来,涂海燕终于看到了隔板后面的人,似曾相识。   涂海燕默默地转开了目光。   “哟,原来是佳人有约,那就不打扰了,我们先过去。”吴云慧说,手里把涂海燕一拽,带头往里面走。   三个人到了空位子坐下,服务员上前来点餐。   “吃什么海燕?海燕?”吴云慧把包放好,问坐在一旁的涂海燕。   涂海燕抬起头,拨了拨头发,“哦,随便。”   吴云慧啧了一声,“什么随便啊,没这道菜。”   对面余敏辉也笑起来,“海燕,你还跟她客气什么,挑贵的点就是。”   涂海燕有些懊恼自己刚刚的走神,拿过菜单迅速瞄了一眼,点了份茄汁面。   正值午饭时间,餐厅里有不少客人,涂海燕他们三个人各自点了餐,一边聊天一边等,气氛还是和先前一样好。   另一边,罗成和他的“佳人”对话也在继续,不过已经不是很愉快。   “那女的是你朋友?上次在山庄也见过。”女孩子眉眼弯弯地看着对面俊眉朗目的男人,喜欢之情已经言语于表。   罗成放下筷子,他本来就不饿,点了下头,说:“算吧。”   “什么叫算吧?到底算不算?”   罗成转了下眼睛,“小孩子别问这么多事情。”   女孩不乐意了,“谁小孩子?我二十二了。”   罗成抬了下眼皮,身子靠向椅背,宽厚的肩膀覆盖住了大半个椅背,随性之中还带着点野性。“吃完饭回你姑姑店里去,我还有事不送你过去了,还有,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以后不要再找我。”   陈娇一共找过罗成三次,前两次他借口有事把她打发了,这一次他终于答应和她吃顿饭,她以为他们的关系能进一层了,结果她猜错了。   这男人从头到尾就没看上她。   陈娇也是个倔强的姑娘,凡事都要弄个清楚明白不可:“你对我不满意?你觉得我配不上你?”   “不是。”罗成坐直身体,他以前还真没遇到过这种事情,说起来有点头疼,他想了想,说,“你挺好的,但我们不合适。”   “为什么不合适?”   “感觉不对,没有为什么。”   陈娇性子直,胆子也大,第一眼在她姑姑的店里看到罗成的时候,她就认定这正是她这辈子想要找的男人。   可是这个男人,现在态度敷衍地拒绝了她,她不能接受。   “罗成你其实是一个懦夫。”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因为气恼,女孩子的脸红扑扑的。   罗成抬眼看着她,挺直的眉毛下一双漆黑的眼睛深邃而平静,“什么意思?”   陈娇居高临下,“我年纪比你小,学历比你高,你怕将来走在一起别人说我们不般配,所以才说我们之间不合适,说到底是因为你没有自信,你不愿意跨出这一步。”   罗成轻笑一声,视线在某个方向停顿了一下,然后抬起头对陈娇说:“你高估我了,我还没那么高的觉悟。”   陈娇不太明白他的话,一时沉默地望着他,可罗成显然不愿多说了,“吃好了?那就回去吧。”说完抬手招来服务员埋单。   陈娇红着脸站着不动。   罗成摸出手机,问:“是不是要我打电话叫老黄来接你?”   至始至终,他没有对人家说过一句重话,可最后陈娇的眼睛里还是涌出了湿意。   这男人哪里看得出一点自卑?他分明就是自大!   还无情。   “哎,怎么让人先走了?他也不去追。”   涂海燕正低头吃着面,旁边一直关注战况的吴云慧忽然来了一句,涂海燕闻言抬起头,人已经消失在门外了,只看到半边玻璃门在门口来来回回的晃荡。   “他站起来了,是要去追么?”吴云慧自言自语的话又在耳边传来。   涂海燕目光一转看过去,罗成的目光也正好从门口收回,仿佛感受到她的注视,他抬眼瞧了过去。   餐厅里正播放着轻音乐,旋律悦耳动听,可相互对视的两个人却好像什么也没听见。   涂海燕首先移开目光,手里的叉子漫不经心地挑着盘子里的面,面条筋斗又光滑,看起来很有韧性,只可惜温度已经冷了。   过了会儿,涂海燕又意识到,其实冷掉的不光是面条。   “海燕,你干嘛呢?和面条有仇啊?”   涂海燕转了下头,见吴云慧正要笑不笑地瞅着她,眨了眨眼,说:“我……那个,吃饱了。”   “吃这么少?”余敏辉问。   涂海燕嗯了声,放下叉子的时候又往门口方向看了一眼,那人已经走了,两扇玻璃门依旧还在晃动。   那么好的女孩子,自然是要去追的。   涂海燕茫茫然地想,忽然就觉得今天中午这顿饭吃得一点滋味也没有。   吃完饭,吴云慧先回美容院去了,送涂海燕的任务落到余敏辉身上。   车子开到门口的时候,涂海燕说:“就停这儿吧。”   结果余敏辉笑起来,“不是吧,都到你家门口了,都不请我喝杯水。”   涂海燕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回这里来,学校已经放假了,也没有人在这里等她,她还回来干什么呢?   好几天没住,家里落了些灰尘,涂海燕先去厨房烧了壶水,又把客厅的凳子和桌子擦了一遍,才让客人坐下。   “地方简陋,别介意。”她对余敏辉说。   “挺好的,就是……”余敏辉顿了顿,视线落在她眼睛上,“环境太复杂,我在城里有套二居室空着,要不你……”   “不用了,这里的邻居都很好。”   听到她拒绝,余敏辉也就没有多说,涂海燕离婚的事情,他早就从吴云慧那里听说了,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女人。   门外的猫忽然叫起来,涂海燕表情一怔,这几天她不在,猫都是托汪彩霞给她照看的。   动物都是有灵性的,知道主人回来了。   涂海燕看着门口,站了起来。   半掩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那人身高腿长,腰板结实,两大步就已经走到客厅中央。 作者有话要说:  成哥,来了……   你若问他来干啥?他答你:老子来捉*奸。 ☆、第 26 章   “有客人?”罗成眼睛一瞥,直接对上涂海燕的视线。   涂海燕见到他本来有一肚子的气,但这种情况下,也没法说什么,只能给他们介绍:“这是我同学余敏辉,这是我邻居罗成。”   “你好!”   “你好!”   这两人之前在餐厅里打过照面,此刻却都不动声色。   “请坐!”罗成说,然后自己也拉了个凳子坐下。   他一坐下,脚下那只猫也跟过来在他脚下绕了两圈,一边绕圈一边喵呜喵呜叫了几声,然后就地趴下了。   罗成从口袋里拿出烟,递了一根给余敏辉,余敏辉摆摆手表示自己不抽烟,罗成收回去放进烟盒,抬头的时候问涂海燕:“怎么没给客人泡茶?”   涂海燕哦了声,指指厨房,“还没烧开。”   就在这时,水壶发出呜呜的报警声,罗成站起身,一把抓住正要往里冲的涂海燕,“我去,你在这儿陪你同学。”   涂海燕现在哪能坐得下,自从罗成进屋后,她一颗心砰砰砰乱跳,他究竟是来干什么?不是追那女孩子去了吗?   “你这个邻居……”余敏辉的声音忽然在耳边传来。   涂海燕回过神,对上他意味深长的视线,涂海燕觉得他那目光有些探究性质,便解释:“他人挺热心的,经常帮助我。”   余敏辉看着她,目光安静,涂海燕却在这股安静的视线中感受到了囧迫,她忽然间发现,长大后的余敏辉看人的时候无端的竟会给人一种压力。   他毕竟不是当年那个又瘦又小的少年了,如今可是出过国又开公司,是他们这些普通人眼里的大人物,举手投足间的气质当然非同一般。   涂海燕被他这么一看,居然有点心虚,然后就把目光错开了。   不一会儿,罗成拎着热水瓶从里面走出来,给余敏辉泡了杯茶,然后又给涂海燕端了杯白开水,却没有给自己倒。(成哥为啥不给自己倒水?)   三个人一起坐在桌上的时候,涂海燕作为这房子的主人,此刻却体会到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她根本不知道该跟这两个男人说点什么好。   涂海燕低头喝水,因为心不在焉,舌头被烫了一下。   “这么急做什么,又没人跟你抢。”罗成起身,从后面拿来一个空杯子,把涂海燕喝的那杯水换了换去倒了几下,自己试着喝了一口,才递给她,“可以了。”   涂海燕哪还喝得下去。   这人就是故意的,故意在她同学面前做出这种举动。   涂海燕原本就生着气,见他这个做法更加气恼,虽然没有开口说什么,但脸上已经不太好看。   屋子里虽然坐着三个大活人,可气氛却冷得尴尬。   这时候余敏辉站起身,弹了弹衣角,说:“我先走了,下午还有点事要处理。”   “我送你出去。”涂海燕立刻回答。   余敏辉没有拒绝,点点头,又朝罗成看了一眼,说了声:“再见。”   罗成跟他点头致意,说:“慢走。”随他们走到门口就没有再往外送了,在那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墙角后,他转身回到屋里。   看见桌上放着自己刚刚倒的那杯水,端起来咕咚咕咚两大口喝完,然后把余敏辉那杯水倒了,杯子也洗了,这才坐到客厅,点了支烟,一边抽一边等。   涂海燕送余敏辉走到车边,余敏辉站住脚步,却没有立刻上车的意思。   他看着涂海燕,说:“海燕,你准备和他在一起了吗?”   涂海燕还真没有防备他会问这么私人的问题,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回答,刚刚在餐厅里的那一幕,他也看见了,所以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和罗成的关系。   余敏辉见她不说话,笑了笑,说:“你别介意,其实我这次回来一方面是为投资的事情,另一方面我是为了找你。”   涂海燕愕然,找她,找她做什么?   女人的直觉总是那么敏感,涂海燕的心跳慢了一拍。   “过年前我跟云慧见过一次面,你的事情她都告诉我了。”余敏辉说着,停了停,目光渐渐深沉,“我真后悔,没有早一点回来。”   涂海燕完全陷入目瞪口呆状态,他想说什么,到底想说什么?   “海燕,其实念书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可你那时候太安静了,安静得让我觉得假如我去打扰你会被天打雷劈。这些年在外面,遇过不少人,也交过不少女朋友,可是没有一个人会像你当初给我的感觉那样纯粹。那些带着目的性的刻意接近,我看着都觉得厌恶,也许我现在什么都不缺了吧,却越来越渴望一份真诚的感情了。海燕,我想问,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涂海燕愣了半响,最后使劲地咽了下口水,才把舌头捋直了,“余敏辉,我已经离过一次婚了。”   涂海燕觉得一定是吴云慧没有把话说清楚,要么就是他听岔了,余敏辉这样的条件,就是抛开他这副英俊倜傥的皮相,也会有大把的女孩子想嫁。   “我知道啊,云慧跟我说了,而且,我也离过婚。”   “……”   “我也是去年离的,当时跟她是因为两家的公司合作才商业联姻,两个人根本没有感情,一见面就吵架,后来实在相处不下去了,就离了。”   大家都离过婚,这条件表面看起来倒是登对,不过,涂海燕心里摇了摇头,不对,还是有地方不对。   “我们不合适,何况我现在有相处的对象,余敏辉,你别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我是认真的。”余敏辉强调,“你的相处对象就是那个邻居吗?我可以和他公平竞争。”   黑色轿车开出了大院,涂海燕愣愣地回不过神,余敏辉说他要和罗成公平竞争。   她被表白了?   涂海燕走进家门的时候,罗成一支烟已经抽完了,此时正静静地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见到涂海燕进门,他起了身,问:“你同学走了?”   “嗯。”涂海燕回答一声,走到桌边,“我刚刚喝的那杯水呢?”   “我喝了。”   涂海燕没说话,抬脚往后面走。   罗成赶上去,“我帮你倒。”   涂海燕看着他背影,心里有股情绪在冲撞,一时纷乱无比,却又理不清头绪。   罗成倒了杯搁在桌子上,涂海燕望了会儿,抬头说:“你不用上班么?我要回去了。”   “回去?”罗成望着她,他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好像只是一句简单的反问。   “嗯,明天园里组织旅游,要回去收拾点东西。”   “去哪儿?几天?”   “苏州,三天。”涂海燕回答,又补充了一句,“初八回来。”说完,弯腰去拿搁在沙发上的小包。   “才去三天,有什么可收拾的,跑来跑去你也不嫌麻烦。”   涂海燕当做没听见,已经走到门边去了。   “我送你。”罗成从后边上来,握住涂海燕一条手臂。   “不用了,你不是还得上班?再说我还想去慧慧那里转转,到时候让她送我就好。”   罗成沉默了一会儿,转身替她把大门关上了,“那我送你去吴云慧那儿。”   涂海燕来不及说拒绝,罗成已经越过她往前走了。   一路上两个人也没说话,直到到了吴云慧的店门口,涂海燕准备下车,罗成才开口问:“明天几点走?”   “七点。”   “在城里集合么?”   涂海燕点点头。   “早上我去接你。”   “不用,有班车。”   罗成拧了拧眉毛,“你确定早上七点有班车过来?”   的确是没有,七点集合,涂海燕六点半就要上车,班车平时除了运送到城里读书的学生,双休日和节假日都没有那么早。   其实涂海燕今晚本来是要住大院里的,毕竟这里离幼儿园近些,可是刚刚在屋子里的时候,一看到罗成不知怎么就那么说了。   涂海燕意识到这举动有点自己给自己找麻烦的意思。   “我会有法子过来的,你别操心了。”   罗成沉默了,那双眼睛一直看着涂海燕,脸上没什么表情。   涂海燕转过头,伸手去开车门。   开不开,车门锁了。   涂海燕又扭过头来,“罗成,你想干什么?”   “你说老子想干什么?涂海燕,你到底在别扭什么?”罗成沉声问道,声音显得有些压抑。   “谁别扭了?”   “你说呢?”   “我说什么?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我心里就有别扭也不会跟你闹,你少这么莫名其妙,把车门打开,我要下车。”   涂海燕气鼓鼓地说完,然后也不看他,等着他把车门打开。   结果,身边的人非但没把门打开,反而拧开钥匙,挂档,踩油门,车子猛地一个大拐弯,飞似的冲了出去。   “你干什么?”   “你要带我去哪儿?”   “停车,给我停车!”   “混蛋……”   涂海燕一路叫骂,就差扑过去拔车钥匙了,之所以没有那么做是因为不敢,万一出了点什么事,她就得跟这家伙同归于尽了。她并不想死。   而驾驶座上的男人,任她一路叫喊,就是一个字也没回,沉着一张脸将车子开回了大院。   大院里,老张头家有亲戚来访,午饭后一群人正在院子的空地上打牌的打牌,聊天的聊天。   车子挺好后,涂海燕不肯下车,罗成拔了车钥匙后,走过来替她打开车门,“下来。”   涂海燕转过头去不看他。   心里一个劲骂:神经病,神经病。   “到底下不下来?”   还是没回答。   “再不下来,老子吻你了。”   “你敢!”涂海燕这会再也装不了哑巴了。   “你看我敢不敢!”   涂海燕甚是憋屈,气鼓鼓下车来,然后看也不看他,蹬蹬蹬就往里走。   罗成不紧不慢紧随其后,一边走还一边跟人打招呼,只是到了前排屋角的时候,他长腿一迈,两大步就跟上了前面的人。   涂海燕刚开了大门,后背被人一推,脚下一个趔趄,还没来得及转身骂人,腰上又勾上一条手臂,然后人就被顶在了门背后。 作者有话要说:  成哥这回真的要收拾这女人了。   下一章给成哥上荤菜。   但是我明天可能更不了,你们会怎样? ☆、第 27 章   涂海燕气得咬牙切齿,“罗成,你就这点欺负女人的本事吗?”   自从今天见到他开始,涂海燕的心情就没好过,现在他又做出这些事,她更加生气,两只眼睛跟喷了火似的瞪着他。   “到底谁在欺负谁?”罗成立刻反问她,“老子两天两夜没睡觉,回来就打电话给你,结果你一声不吭就走了,听手下弟兄说你陪你妈上街买年货,我立刻就把年货给你送去了,可你对我是什么态度?”   涂海燕深深地喘了两口气,说:“我怎么对你的,我应该怎么对你啊?演出那晚,我给你留了票,可你不能去,连个电话都没有,我到了山庄想去找你,可你在干什么?你说你在干什么?”   “老子除了值班还能干什么?”   “是啊,值班还有美人相伴,多好啊。”   罗成一阵沉默,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她,脑子里却回忆起不久前猴子跟他说的话。猴子说:成哥,嫂子是不是有什么事误会你了?你赶紧跟她解释清楚啊。   罗成回答:老子能有什么事让她误会的?   还真是个天大的误会。   涂海燕见他不说话,继续说:“我以为你真心想和我好呢,结果,你是想脚踏两条船,亏得你那天还信誓旦旦的说那些话,你们男人的话大抵都是骗鬼的,一句也信不得。”   罗成还是没说话,只有眼睛一动不动看着她,像先前一样,又似乎……有些不一样。   “没话说了就放开我,咱俩以后还是少见面的好,免得被你女朋友看到误会……”   噗——   话音刚落,身前的人就不给面子地笑起来,嘴巴咧得大大的,跟簸箕似的,“涂海燕,你吃起醋来动静还挺大。”   涂海燕恼羞成怒,“谁吃醋了?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我吃的哪门子醋,你起来,我不想和你说,我……”   这次话还没说完,嘴就被堵住了。   他一边吻,还在一边笑,涂海燕能很清晰地听见他吃吃的笑声从唇齿间逸出。太欺负人了,涂海燕伸手推了他两下,可身上的人纹丝不动不说,还有越来越猛的势头,最后涂海燕气得咬了他一口。   可惜,她终究是心软,下不了狠心。   那点力道非但没有任何杀伤力,反为这这亲密无间的举动增添了小情趣。最后,只能任人为所欲为,攻陷城池。   罗成用力地将她按在怀里,背部肌肉舒张,野性十足,吻到最后,他情不自禁执起她的手……   涂海燕被吻得稀里糊涂,也不知道他拉着她去碰触的是什么,下意识地探了探,待反应过来是什么之后,慌忙撒开。   罗成松开她,贴在她唇上闷声发笑:“你害什么臊呢?害什么臊?”   涂海燕气息微喘,想不出什么话来骂人,就把脸偏过去不理他。   罗成霸道地把她的下巴扳过来,“你说,你心里是不是特在意老子?嗯?”   涂海燕心想,我当然在意啊,所以才能任你这般欺负,可她嘴上不肯承认,冷哼一声,说:“自以为是。”   罗成咧着嘴,也没反驳她,额头抵着她,说:“我就自以为是了,你能怎么样?”他勾下头与她嬉闹,涂海燕半推半就在他身下扭来扭去,罗成最后有些受不住她这样,骂了句:“你个要命的女人。”就把涂海燕凌空抱了起来。   涂海燕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抱过,吓一跳,想挣扎又怕掉下来,只好胡乱地抓住他的肩膀,责怪他:“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罗成抱着她来到房间,两个人一起倒在床上,他压在她身上,这才回答:“你说我想干什么?老子现在要做你男人……”   涂海燕顿时就愣在那里,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罗成已经脱掉了上身的衣服,正低头解皮带。   涂海燕伸手抓住他。   罗成抬起眼皮,笑着睨她:“想亲自动手?行,你来。”说完手松开,人往前一倾,大大的一只,整个地趴在了她身上。   健康男人结实贲张的胸肌悬在眼前,涂海燕只觉得脑子里嗡了一声,意识就恍惚起来,使劲吞了吞口水,才说:“我不是……不是这个意思。”   罗成才不管她是几个意思,说了句“别这么婆婆妈妈的”伸手就把她外套脱了,接着又要来掀她的打底衫。   涂海燕死死地按住了,她心里还有疑问,不问清楚不踏实,纵然男色当前,她也没动摇,“先把话说清楚。”   “什么话?”   涂海燕咬咬唇,大煞风景地问:“中午和你吃饭的女人是谁?”   “老黄的侄女。”罗成的回答一点都不含糊,说完,利落地掀了她的打底衫。   “你怎么和她一起?”   “她说找我有事,我就去了。”   “她喜欢你?”   “嗯。”   “那你还和人家出去吃饭?”   “出去吃饭就是想和她说清楚,以后别再来找我,免得以后麻烦。”   “你明明追出去了。”   “谁追出去了,我回来有事情。”   “什么事情?”   “捉奸。”   “胡说八道。”   “谁胡说?你说,你那同学是不是喜欢你?”   涂海燕已经说不出什么话。   罗成双眸渐渐浑浊,脑中有血气上涌,但他还是声音低沉地说了句:“喜欢也没用,涂海燕,你是老子的人了。”   强势直接,顷刻间大船入了港。   这种事对涂海燕来说,曾经是百般折磨,厌倦又痛苦。和罗成好上后,心里也曾几番计较,畏手畏脚,不敢尝试。   这是一场完全陌生的感受,涂海燕高高地扬起了下巴,洁白的颈项弯成一道美丽的弧线。睁开眼,她看到晃动的天花板,白白的,像一片全新又圣洁的世界。   涂海燕满眼氤氲的雾气,她想,一定是他刚刚太粗鲁了,一定是的……   涂海燕心里有个声音要发出来:我要死了,要死了……   这一死,很久都没缓过来。   涂海燕醒过来是几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房间的窗帘拉着,四周黑漆漆的,也不知道是白天还是晚上。   只是知道罗成还没有走,自己还睡在他怀里,呼吸里有她熟悉的香皂味。   “哎……”伸手推了推他,“你怎么还没走?”   “去哪儿?”刚醒过来的男人声音里透着股慵懒,沙沙的,特别性感。   “上班啊。”   罗成手臂收了收,把她抱得更紧,“上什么班?请假了。”   居然为这事请假,还真说得出口。   “几点了?”涂海燕又问。   “管他几点,再陪我待会。”罗成抱着她,又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睡到晚上七点才醒,两个人起来,收拾了一下。因为是过年,小菜摊还没开张,而且这个点也没地方买菜了,罗成打算和涂海燕出去吃饭。   走到停车的地方时,正好碰到猴子骑车回来。   “成哥,嫂子。”猴子嘎吱一下刹住车,跳下来就问:“家里还好吧?你们都没事吧?”   罗成说:“有我在,能有什么事?我带你嫂子出去吃饭。”   “啊,你们现在还没吃饭啊?”   罗成不耐烦了,“行了,你赶紧回去。”   猴子哦了一声,伸手挠挠头,眼睛又把涂海燕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涂海燕被他看得心里毛毛的,感觉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见罗成正开门上车,便拉住猴子问:“出什么事了吗?”   猴子摸不着头脑地看着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你刚刚为什么问我们有没有事?”   涂海燕又问了一句,猴子这才恍然大悟。“是这样的,下午成哥不是没有去上班吗?我就打电话问他怎么没去上班,成哥跟我说他不能去了,叫我帮他跟经理说一声,我就问他怎么了,他告诉我,家里失火了。”   “失火?”涂海燕瞠目结舌。   猴子点点头,“嗯,我一听,着急了,就问要不要回来帮忙,成哥说,不用了,这火我灭不了,还说……”   “说什么?”   “说如果让他见到我,他就把我卸了。”猴子说完,小心翼翼问了句,“你们没有吵架吧?”   家里失火,这男人他真敢说啊。   罗成把涂海燕带到东城山庄去了,涂海燕纳闷地问他:“怎么来这里?”   罗成回答说:“我可是第一次带女人来吃饭,给点面子。”   涂海燕就不说话了。   罗成停好车后,先带涂海燕去保安室巡视了一圈,跟手下人介绍的时候是这么说的:“这是你们嫂子,快叫人。”   涂海燕立马收到一片嫂子好的问候声。   之后,罗成带着涂海燕来到餐厅这边,对吧台里的服务员说:“给我和你嫂子安排一间小包厢。”   最后,到了包厢里,服务员上菜的时候,罗成又说:“这个粉蒸排骨放你嫂子跟前,她爱吃。”   然后,涂海燕忍无可忍了。   “罗成,你是怕别人不认识我吗?”   罗成手里夹着一根烟,大喇喇地靠在椅背上回答:“我怕你不知道自己是谁。”   见涂海燕一脸不屑,又说:“难道不是吗?你今天都问了我几回了?以后再问这种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作者有话要说:  修文,心在滴血啊    ☆、第 28 章   这一晚,涂海燕自然没有回家去,就在大院这边住下了。出于明天要送她去集合的需要,罗成没有回他自己那边,和涂海燕一起睡在了下午两人亲密过的床上。   男人一旦开了荤,心里就时时惦记着肉味,更别说罗成这种体力精力旺盛的男人。   他不老实,可涂海燕腰腿酸痛,其实不想再来,何况明天还要早起。她心里有些推却,可身体又抵不过那人的强势,最后还是被他按住弄了一回。   涂海燕眼睛一闭:罢了,反正又不要我出力,当享受好了。   “你睁开眼睛。”男人忽然气息微喘地跟她提要求。   涂海燕没说话,也没听他的。   罗成也没多说,动作却慢了下来。   过了会儿,涂海燕说:“你快些,明天要早起。”   罗成回答:“想我快你得配合我。”   “怎么配合?”   “把眼睛睁开。”   涂海燕这回听话,果然睁开。   “叫我一声。”   要求还真多,涂海燕抿了下嘴角,叫出一句:“罗成。”   “叫成哥!”   涂海燕表情一愣,着实叫不出口,纵使相识已经有段时间,身边人一个个都这么叫他,她却是从没有这么叫过,而且还是这个时候。   涂海燕拉不下这个脸,一时沉默。   “你叫不叫,叫不叫……”身上的男人不依不饶。   涂海燕大口大口地喘气,难受得想死,最后终究是对抗不过他,气息微弱地吐出两个字眼:“……成哥。”   他满意了,声音却像裹了细沙,“以后就这么叫。”   涂海燕的头颅剧烈地上下震动,颠沛流离之中,不免咬牙暗骂:骗子,男人都是骗子!   第二天早上,涂海燕醒过来,罗成已经将她的东西收拾妥当,早餐也买好了。涂海燕浑身酸痛,像以前在家时帮着干了一天农活一样,她动作不利索,穿衣服的速度自然比平时慢了许多。   “涂海燕,你快点,豆浆要凉了。”罗成把早餐摆好进来催她。   涂海燕抬起头看着他,他站在门口,身姿笔挺,眉目清朗,看不出一丝纵Y过度的颓靡,甚至是比以前更加精神抖擞了。   这便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么?   涂海燕没回话,眼睛直直地就那么看着他,安静的对视里,罗成居然败下阵来,摸着鼻尖出去等了。   集合地点就在幼儿园里,十多分钟罗成就把涂海燕送到目的地。   “涂海燕。”涂海燕推开门要下车的时候,罗成叫住她。   涂海燕回过头,罗成手一伸,往她手里塞了个东西,“这个你拿着。”   “什么?”涂海燕握着一团被白色餐巾包裹住的东西,本能就问。   “钱。”   涂海燕一阵吃惊,立刻往回推,“你给我钱做什么,我不要。”   “钱还能做什么?当然是买东西,看到好吃的好玩的,也给我带点,拿着。”他一只大手把她的手和那卷钱一起按住,另一只手打开车门,下车了。   涂海燕默默地看看手里的东西,叹了口气:好吧,帮你带点土特产来。   罗成和涂海燕一起等到旅行社的大巴到来才离开,期间幼儿园同事的眼神频频往两人身上扫。罗成肩上挂着涂海燕的双肩包,虽然没有开口和人说话,但那表情是与人为善的,涂海燕却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是第一次在同事面前跟他出双入对,所以眼睛直接看地上。   罗成不乐意了,勾下脑袋问:“老子这么拿不出手吗?”   涂海燕抬起头,男人硬朗的脸在近距离里清晰又深刻,不知怎么就让她想起昨晚他伏在自己身上的模样,这不健康的想法令她的脸颊微微发热,过了会,她眨了下眼睛,老实地摇了摇头。   罗成并不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命令她说:“那就抬头,挺胸,再离我近点。”   涂海燕愣了愣,慢慢挪过去一点,旁边传来嗤的一声。所以,这个男人是在笑话她吗?   车子这个时候开了过来,车灯像两只巨大的眼睛扫在灰暗的路面上,涂海燕在一片暗黄的光里瞧过去,罗成正好也朝她看过来,男人幽深的双眼像黑曜石一样明亮。   涂海燕看着那双眼瞳,心里仿佛开了一扇窗,整个心房都亮了,她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也不知该和他说些什么。   罗成把双肩包给她背上,口气如常,“到了打个电话,不要关机,保持联系。”   “嗯,我走了。”   罗成一手搭在她肩上,用力按了按,“上去吧,人家在等你呢。”   涂海燕最后一个上车,同事们已经两两坐好了,她准备往后面走,“海燕,坐这儿。”说话的是园长,她旁边正好空着一个位置。   涂海燕自然不会拒绝,坐下后一偏头,窗外的男人还站在外面看着她,涂海燕隔着玻璃朝他挥了挥手。   “男朋友?”身后园长的声音传来,涂海燕回过头,郑重地点了点头,“是的,男朋友。”   涂海燕离婚的事在文艺汇演彩排的那天就已经传开了,好在当时已经放假,涂海燕不用忍受同事们怪异的眼神。   “挺不错的。”园长笑着说道,表情并不敷衍。   涂海燕笑了笑,“是很不错。”   涂海燕是个谦虚谨慎的人,像这样不含蓄地承认一件事并不多见。好在园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性,作为一个领导,她没有八卦的习惯,听到涂海燕的答复只是无声笑了笑,就把头转过去了。   涂海燕离开三天,罗成一直在山庄上班,酒店作为服务行业在春节期间依旧忙碌,特别是Y城这个旅游业发展迅速的地方,不过初六过后,游客渐渐少了,回家过年的务工人员也陆续返程。   罗成在初七晚上开车回了一趟山里老家。   家里这边早就做好了饭等他,他这些年都是如此,家里人也习惯了。   晚饭后,一家人一边看电视一边聊天。   “阿成,明天你跟我去三婶家串串门吧。”罗母坐在儿子身边说道。   罗成知道他妈忽然说这话一定不是串门那么简单,视线从电视机前移开,说:“我明天下午得回去。”   “明天就走?”   “嗯,有事情。”   罗成事情多,他妈也知道,并没有在这问题上纠结太多,停了停说:“反正我们上午去,坐一会儿就走,不耽误事。”   罗成随手点了支烟,问:“有什么事么?”   罗母笑起来,“当然有事,年前我托你三婶给你介绍了个姑娘,人家本来是在外地做事的,家里人不放心她嫁在外面,让她在家里找个人,姑娘也本分听话,辞了工作回家相亲,打算过完年就去城里找工作。那姑娘我去见过了,长得挺秀气的,我把你的照片给她看了,对你也很满意,明天你就和我一起去正式见个面。”   罗母喜滋滋说完,就等儿子反应,结果罗成缓缓吐了口烟,回答:“不用了。”   “为什么?那姑娘真的挺好的。”   “我已经有女人了。”   罗母顿时一愣,“那你怎么没带她来啊?”   “她和单位同事出去旅游了,明天回来,我下午要去接她。”   罗母一听这话,自然不会再说让儿子相亲的事,不过却开始问儿子那女人的情况,诸如多大年纪,干什么的,家在哪里等等。   “她叫涂海燕,家住桃花镇,在城里当幼师。”   “桃花镇那不是旅游区吗?还是幼师?”罗母双眼越来越亮。   罗成淡淡地瞧着他妈,眉宇间有些自得。   老子看上的,能差哪儿去?   第二天,罗成吃过午饭就准备走了,一家人送到门外的空地上,罗母忽然拿着个环保袋走出来,“等一下。”   罗成以为他妈又有东西要塞给他带回去,就说:“妈,不用了。”他车子里已经装了不少山里的特产,准备拿去给涂海燕她家的。   “什么不用?”罗母瞪他一眼,径直走上前,打开副驾座的门坐了进去,“我和你一起回去,谁知道你昨晚说那话是不是敷衍我的,我得亲自走一趟才放心。”   这可真是,见未来儿媳妇心切啊。   罗成虽然觉得这样带母亲去见涂海燕有些突然,不过他母亲都上车了,他总不能把人拉下去。   一个多小时之后,罗成把母亲带到大院,开了家门,让她自己呆着,山庄那边还有点事要去处理,回来时正好去接涂海燕。   涂海燕是下午六点到,罗成五点半从山庄出来,把车停在路边的树下,然后降下车窗点了支烟,烟雾慢慢在眼前升腾,飘过眼角,他微微眯了眯眼睛。   前方的路上一辆熟悉的黑色的轿车正在朝这边驶来。   罗成静静地看着那车子,见它在不远处开始降速,然后掉头,最后停在了斜对面的路边。车窗降了下来,一条男人的胳膊露了出来,修长的指端同样夹着一根香烟。   罗成嘴角一扯,嗤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成哥问:“昨晚四百多人来围观老子,为啥收了老子的不到一半?”   燕子答:“你存在感太弱,爪机党看不到你。”   “我存在感弱?”想到更重要的,又说,“你,不许抓鸡。”   燕子怒:“你才抓鸡。”   成哥一把捞过人压身下,“老子只会逮燕子。” ☆、第 29 章   旅游小巴开到的时候,幼儿园门口已经聚集了一圈接老婆的人,小地方碰来碰去都是熟人,很多人一边等一边聊着天。   涂海燕一眼就从窗户里看到罗成了,这男人身高腿长,在人群里永远这么抢眼。   涂海燕嘴角弯了弯,下一刻,笑容僵在脸上。   另一道高大的身影落入她的眼帘,那人穿着熟悉的黑色呢子大衣,戴着眼镜,气质温润又俊雅,这是……余敏辉?   涂海燕顿时不淡定了,他怎么也来了?   在苏州这三天,涂海燕和罗成每天晚上都会通电话,聊的时间都不长,无非就是说自己去了哪里,玩了些什么而已。   性格使然,罗成这人说不出我想你之类的情意绵绵的话,涂海燕也不是青春期的少女,自然也不在意这些。   反而是余敏辉,这三天给她打电话的时候透露出了对她的想念和相思之情。   涂海燕这人嘴巴笨,而余敏辉这人商场上历练过的,心思缜密,说话滴水不漏,涂海燕纵然万分不情愿,却也不知道怎么表达婉拒之词。   最后,他问了涂海燕回来的时间,又说要开车来接她,她这才说了一句:“不用了,他会去接我。”   余敏辉问:“你邻居?”   涂海燕答:“是的,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余敏辉沉默了片刻,回答说:“我知道了。”   知道了,那就是没有事了吧。   所以当涂海燕看到人群中的余敏辉时,表现出极大的惊讶。   “海燕,怎么不下车?”园长已经拿好东西站起来,见涂海燕还坐在位置上发呆,不免关心地问了句。   “……”涂海燕慌忙拿起手边的包,站起来。   因为刚刚的磨蹭,导致涂海燕下车的时候是最后一个,所以她从车上走下来的时候,围在车边的人已经散掉了一些,这让不远处站着的两个男人一眼就看到了她。   他们同时朝她走近。   涂海燕觉得头疼,这种场面该怎么应付对她来说根本没有经验。但愿他们别闹起来,不然在同事面前,她的脸就要丢尽了。   最先到她面前的是罗成,伸手就把她的背包拿过去,挂在了自己身上。   这时候,余敏辉也到了,好像什么也没看见一样对涂海燕说:“我去给你取行李。”   每个人去的时候都是轻装上阵,本身是冬天不用带多少换洗衣物,不过回来却都是大包小包,旅行社专门给每个人发了一个旅行包装特产和纪念品什么的,那些包都放在车子下面的货仓里。   司机此刻就在把里面的包往外拿,涂海燕的同事们还在叽叽喳喳找自己的包。   余敏辉说完也没有等涂海燕说什么,就去边上找她的行李包去了。   涂海燕立刻就去看罗成,对方嘴角挂着淡笑,好像一点也不介意。   涂海燕总觉得他笑得诡异,头皮一阵阵发麻,然后她快步走过去,在几个一模一样的包里找到了自己的。   “给我吧。”余敏辉说。   涂海燕抱着那只包,笑容牵强,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该给什么反应。生气?不至于吧,人家也是好意,高兴?肯定高兴不起来。   “不用了,你回去吧,你……”涂海燕想说,你来干嘛呢?   “嗯?”余敏辉挑着眉,好整以暇看着她。   涂海燕转过头,罗成已经走过来,不动声色从她手里把包接了过去,然后才抬起眼皮看向余敏辉:“余总,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余敏辉嘴角含笑,从容回答:“罗经理何尝不是一样?”   “余总说错了,我跟你不一样,我是来……”顿了下,手一伸搭上涂海燕的肩膀,“接女朋友回去,余总是来……看热闹?”   这两人刚刚在车子没来的时候就已经看到彼此了,却谁也没和谁打招呼,这会子是正式跟对方说话,却是绵里藏针,彼此较劲。   余敏辉表情不变,纵使眼下这个样子他处于不利地位,但他模样坦荡,倒也显得云淡风轻。他笑着转过头看向涂海燕,“电话里你没说男朋友会来接你,我正好路过,所以过来看看,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了,改天约你。”   涂海燕当场就愣住了,她没想到余敏辉会这么说,这不是把责任都推她身上了吗?还说要改天约她,约她做什么?   “看什么呢?”身边的男人这时候开始不耐烦了,口气出奇的坏。   涂海燕满肚子委屈地跟他上了车,正要对他解释一句,驾驶座的上的人突然凑近在她耳边说道:“回去收拾你。”   涂海燕眨了眨眼睛,开口:“你听我说,我真不知道他会来,我已经跟他说过我们的关系了,他……”   “涂海燕。”罗成开口,打断她的话。   “回去慢慢说,嗯?”转过头瞧了她一眼,嘴角还勾着笑。   涂海燕脑子渐渐断片,有点摸不清这人的套路了。   车子开进大院,两人下车,罗成肩上挂一个包,手里提着一个,一边走的时候跟涂海燕说:“先把东西拿回去,然后我们出去吃饭。”   涂海燕想说,既然如此,刚刚为什么不在外面吃了再回来,这来来回回地不是麻烦。   结果,罗成又说一句:“我妈来了,在家等你。”   涂海燕猛地站住脚,“你妈?你,你怎么不早说?”   罗成也停下来,望着她,“有区别吗?”   “可是,我总要有个心理准备。”   罗成一听这话就笑了,“不用准备,你这样就挺好,虽然……头发乱了点。”   涂海燕立刻伸手抓了抓头发,同时剜了他一眼。   罗成闷笑,“我妈就一山里老太太,你怕什么?我说过了,你怀疑自己的眼光也别怀疑老子的。”   两个人很快就到了罗成住的屋子跟前,天已经黑了,屋里开了灯,罗成首先上前,走进去叫了声妈,然后就不说话了。   涂海燕慢慢移过去,然后看到了屋子里的两个人。   罗成转过头看着涂海燕,涂海燕也看着他,这一回,她的眼神就像刚刚罗成看到余敏辉是一样的:看我怎么收拾你!   “阿成啊,这位陈小姐说找你有事情。”罗母首先打破沉默,眼睛却一直打量着涂海燕。心里在比较:这女人长相也挺好的,斯斯文文,将来肯定是个会相夫教子的,不过年纪上似乎比那位陈小姐大一些。   罗成径直走进去将两个包放下,直起身子的时候歪头看着陈娇,问:“你有什么事?”   陈娇下巴轻轻一抬,笑着回答:“来找你自然有事,我们出去说,对了,你还没吃饭吧,我请你,带阿姨一起去。”   罗成没回话。   陈娇接着又说:“不然就去我姑姑店里吧?”   年轻的女孩子有说有笑的,随性放松,陌生人面前也没有一丝拘谨,涂海燕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心里虽然生气,却也着实佩服这姑娘。想当年她像对方这个年纪,还正是傻不拉几的时候,被人欺负了只会生闷气,也不知道和人对付。   陈娇这么说话,完全没有把涂海燕放在眼里,好像只当她是一个来串门的邻居一样。   罗母听到她这么说,小心地看了涂海燕一眼。   涂海燕表情淡淡的,荣辱不惊一样,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罗成在陈娇开口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她,等她说完后,他撇开目光看了眼外面,然后才回过头对她说:“不必了,我们已经订了地方,天不早了,你快点回去。”   转身拿起涂海燕的行李,对他妈说:“妈,帮我锁下门,我先把东西拿到隔壁去。”   说完就和涂海燕出来了。   开了门,两人进去,罗成把包放好,涂海燕站在一旁不动。   罗成转过身看着涂海燕,“走吧,吃饭去。”   涂海燕仍然不动。   罗成砸吧了一下嘴,解释:“我不知道她来。”   涂海燕沉默了两秒,点点头,“我知道,先出去吧,回来再说。”   两个人出了门口,罗成发现他家里的门还开着,不仅还开着,陈娇也还在。   见到他们回来,陈娇上前一步,问罗成:“罗成,这位是谁啊,怎么不介绍一下?”   罗成看着她,没答话,眼睛里的锋芒渐渐锐利了。   “我叫涂海燕,是罗成的邻居。”涂海燕忽然开口回答。   陈娇把目光看向了涂海燕,“听说涂老师是幼儿园的老师?其实我也是师范专业,马上就要毕业了,不过我毕业后会去中学教书。”   “是吗,挺好的。”   “哦?涂老师觉得好在哪里呢?”   涂海燕抿了抿嘴角,“发挥空间大,年轻人有前途。”   陈娇笑起来,“涂老师说得自己好像很老一样,其实你也很年轻。”   涂海燕笑笑。   “涂老师,我们上次在山庄里见过面是吧,怪不得觉得你很眼熟。”陈娇又说。   “是吗?我没印象,我这人记性不太好。”   “就是上次我去找罗成,你和你朋友一起吃饭那次。”陈娇说着转头问罗成,“对不对?就是我第一次去山庄找你那次。”   罗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说:“陈娇,我们该走了。”   陈娇的表情冷了冷,说:“我跟你的事情还没说,怎么能走?”   罗成好像失去耐性,直冲冲地说:“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要说的话上次已经说清楚了,别再浪费大家的时间。”   四周一阵沉默,只听见几个人的呼吸声在屋子里起伏。   陈娇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不像先前那般轻松,“罗成,我原本很敬重你,可你有女朋友为什么不和我说?”   罗成抬眸看着涂海燕,“说不说都没有区别,我没必要和你解释。”   陈娇呼吸起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就这么让你不屑一顾吗?你凭什么小瞧我?难道在你眼里,我连个离过婚的女人都不如吗?”   凝滞的空气里,罗成猛地回过头,沉黑的双眼直直地看向陈娇,黑色的瞳孔在眼睛的最深处急速收缩。   然而他什么话也没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走到门口去拨了一个电话:“老黄,马上来我家,把你侄女给我带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0 章   陈娇一句话,让在场的三个人都变了脸色。   罗成沉着脸打了个电话后,转头看着涂海燕,她面色如水,白炽灯下,肤色白皙的脸竟然有些苍白,显得太过安静。   罗成二话没说握住了她垂在身侧的手,这时候才发觉,她的指尖有轻微的颤抖。没有人会不介意这赤果果的讽刺,论城府和魄力涂海燕的道行还浅得很,甚至都不如这个还没走出校门的小丫头。   可她又是极其幸运的,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男人的大手就像一把巨大的保*护伞,将她整个都包揽了。   那一刻,涂海燕尽管紧张,可是心定了。   罗成紧了紧手里的动作,抬眼看向他妈,他妈也看着他们,那表情似乎还没有从震惊的怔忪里回复过来。   而陈娇,在听到罗成打出那通电话后,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掉下来,可她也是倔强,竟然就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   气氛安静得诡异,罗母看看站着的三个人,虽然明白了是什么回事,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再者,罗成那个表情,明显是生了很大的气的表现,当妈的怎么会看不出来?   眼不见心不烦,罗母心里叹了口气,转头进房间去了。   她这一走,陈娇最后的底气就彻底没有了,这个情形下不会有人帮她说话了。   陈娇吸了口气,抬步往外走。   罗成没拦她,只是转过脸去对涂海燕说:“你去家里等我,我一会儿就来。”说完就松了手。   涂海燕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男人的那双眉眼越发暗沉了,连外面浓黑的夜色都比不过,涂海燕对他摇了摇头,说:“算了。”   罗成凝视了她一眼,双瞳渐渐往里面缩,他回答涂海燕:“不行!”   “罗成……”   罗成把她的手拿开,放在自己手心里紧紧一握,“我说过,不会再让人欺负你,谁也不行。”   陈娇刚走到大院中央后面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她停住脚步,犹豫着要不要回头,前面挡住一道身影。   夜色中,男人高大的身影磅礴又压抑,在这清冷的夜晚仿佛带了肃杀之气。如果说陈娇之前有那么一点无所畏惧的话,那么此刻,她分明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恐惧。   “谁告诉你的?”罗成开口问道,声线淡漠,没有任何情感。   陈娇撇过头,“什么谁告诉我的?”   “你刚刚说的话,是谁告诉你的?”   陈娇暗暗吸了口气,“你手下的弟兄。”   当时她在姑姑的店里无意听到他手下的人说嫂子长嫂子短的,她就上了心,一打听才知道,原来罗成是看上一个离过婚的女人才不肯和她好。她当时只是想,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他那样的男人相中呢?而且还是个二婚女人。   所以她今晚才过来找他,顺便见识一下那个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哪知道来了后首先看见的是他妈,而且他妈见到她还十分热情,她想,罗成不介意二婚,但老人家肯定忌讳的,便使了个心眼,把这信息给透露了出来。   老太太的确是吃了惊,但罗成的反应也让陈娇受了惊。   “名字?”听到她的话,罗成又说两个字。   “我不知道,只知道他也住这边。”   罗成没说话,停顿了几秒钟才开口,“陈娇,这是你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来这里,你听到没?”   陈娇回过头,看着身前的男人,不可思议地问:“罗成,这大院不是你家的,你别欺人太甚!”   “你可以试试看。”   陈娇深深地呼吸一口,“你能怎么样?难不成你还想打人?”   “老子从来不打女人。”罗成慢条斯理地回答,话锋陡然一转,“可如果谁欺负了我的女人,我不介意破例。”   陈娇颤抖着冷笑,“这么说,你现在挡住我,是想为你的女人破例?”   “原本有这个打算,不过……”罗成说着,停了停,“看在老黄的面子上,这次算了。”   陈娇气得简直要浑身发抖,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前方大院门口处驶来一辆微型,老黄到了。   夫妻两人跳下车小跑过来,老黄的妻子一看罗成这架势赶紧把自己侄女拉到一旁,“你跑这儿来干什么?你这不是给人添堵么?”   陈娇这会看到自己人,心里也没那么害怕了,可一肚子的委屈就是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地流眼泪。   老黄上前递了支烟给罗成,回头骂了自己老婆一句:“杵在这儿哭哭啼啼干什么,还不带她去车上!”   说完,又回过头对罗成说:“小孩子不懂事,成哥你别和她计较。”   罗成凑过去把烟点着了,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口气有那么点漫不经心:“原本也没什么,但她在我妈和涂海燕面前乱说话,老黄,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如果真为这事闹僵你说是不是有点冤?”   老黄一个劲点头,“那是那是,回去我一定让我老婆好好教训她。”   罗成吐了口烟,说:“你还得帮我转告一句,她要有什么不满尽管来找我,别在我妈和涂海燕那里动心思,特别是涂海燕,谁也别想去给她添麻烦,我这人没什么本事,但保护自己女人的本事还有那么一点。”   老黄一一点头应承下来。   “行,回去吧,路上慢点。”   老黄等他走远了才回到车上,院子里的住家都亮着灯,他和罗成说话的情形车子里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姑父,他不就是个保安经理,你怎么怕他怕成那样?”陈娇此刻心里只剩不平。   老黄冷哼一声,“你还有脸说,要不是因为你我用得着看人脸色?你们这些年轻人不上社会碰碰壁就不知道人情世故,你可别小看这个保安经理,在Y城,就是政府里的人都得卖他几分面子,我和你姑姑店里一半的生意靠他照应,哪天他要是打声招呼,我们就得关门大吉。”   年轻的女孩子并不以为意,听到大人这么说也只是撇撇嘴。   “你可别不上心,他在Y城黑白两道都吃得开,手底下又不知多少兄弟替他卖命,你要真惹毛了他,别说你,就是你爸妈,你哥哥嫂嫂的工作都要泡汤,给我长点记□□。”这会说话的是她姑姑。   女孩子终于不说话了,不甘心却又只能叹息:这样的男人为什么便宜了那个女人呢?   涂海燕在罗成离开后,在原地站了一会,然后缓步走到了房间门口。   罗母虽然进了房间,可房门却没有关,涂海燕在门上扣了扣。   “阿姨,您饿不饿,要不我煮点面给您吃吧。”   罗母此刻正坐在床沿,听到涂海燕的话,走了出来,“不用了,我不饿。”   “对了,我这次出去买了点特产,我去给您拿点过来。”涂海燕又说。   “海燕……”罗母忽然叫住她。   涂海燕站住脚步,转身和她对视。   罗母望着她,复杂的眼神看了她许久许久,脸上最后流露出一丝惋惜:“你……真的离过婚吗?”   涂海燕点点头,“是,离过婚。”   罗母转过眼,看着窗户上的人影,叹息一样说:“怎么是离婚了呢……”   怎么是离了婚呢?   她好像在问别人,又好像在自言自语。   涂海燕握紧垂下的手,一脸怆然,一个字都没有辩解。   罗成进屋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个情景,他妈站在桌子边,低着头,一只手搁在桌上,不知道在想什么。涂海燕站在厅中央的位置,双手垂着,眼睛看着对面的墙壁,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走吧,我们去吃饭。”罗成说。   罗母转头看着儿子,“我不饿,你们去吧。”   话音刚落,涂海燕抬起头说:“你和阿姨去吧,我家里还有面条。”   罗成左右看看这两个女人,说:“一起去。”说完,也不给她们拒绝的机会,一手一个拽了出来。   罗成开车到了城里一家餐厅,也没征求她们的意见,自作主张点了三份饭。一个是自己母亲,一个是自己女人,她们的口味他都熟悉。   餐厅人不多,不一会儿饭就端上来了,罗成带头先吃,没一会儿一份饭就消灭殆尽。而那两个女人正低着头,慢慢地吃着。罗成靠在椅子里,默默地看着她们,气氛安静,谁也没有说话。   涂海燕吃了一大半就放下筷子,罗成抬起下巴指了指,“吃饱了?”   “嗯。”涂海燕回答一声,她饭量不大,罗成是知道的。   罗成抬手把她的盘子挪到了自己面前,拿起她的勺子闷头就吃,吃了一口抬头,见涂海燕睁大眼睛瞪着自己又解释了一句:“正好我还差两口。”   涂海燕没说话,转眼就去看对面坐的罗母,罗母此时也正好把目光从儿子身上移开,她看着涂海燕,眼神很平静,似乎没什么情绪,可涂海燕还是觉得紧张。   这人也真是,何苦在他妈面前这样,这不是让老太太对她更加看不惯吗?   罗成浑然不觉,埋头吃完了涂海燕剩下的饭,抽了张纸巾抹抹嘴,瞥见他妈也吃好了,站起身,说:“走吧,回去了。”   三个人走出去,在车上依旧没人说话,到了大院,罗成拿出钥匙给他妈开了门,罗母进去后,他转身对站在一旁同样开门的涂海燕说:“你先睡,我一会儿过来。”   涂海燕默了默,说:“还是别过来了吧,你妈她……”   “我房里只有一张床,你让我睡哪儿?”   涂海燕一听,没话说了,大冬天的不至于让他睡沙发吧。   涂海燕默默地开门进屋,关大门时没有落锁。   罗成进屋后,他妈早就坐在桌前等着他了,“阿成,你坐,妈有话对你说。”   罗成拉了个凳子坐他妈边上,两条长长的胳膊撑在膝盖上,一副准备和她促膝长谈的模样。   “阿成,妈不喜欢她,你能不能不和她谈了?”   罗成微微抬起头,雅白的灯光从头顶泻下,映衬他明亮漆黑的双眼,他沉默许久,罗母几乎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才听他开口说:“妈,我不能。”   罗母撇过脸,沉沉呼吸,再次转过头来的时候眼圈泛红:“你这样的条件谈谁不好?刚刚那个姓陈的姑娘就不错,人家对你挺上心的,还是大学生……”   “妈,你别说了。”罗成站起身,看着外面,“海燕是我看上的女人,别人再好,不是她就没用。”   罗母也站了起来,情绪有点激动,“放着那么多黄花大闺女不要,你为啥就要娶一个二婚女人?你……”罗母将话在嗓子里过了一遍,最终还是说,“你可别忘了……”   夜很静,明明不是很晚,可是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仿佛一瞬间,世界都静止了一样。   罗母一脸肃然,这时候,罗成突然打破沉静:“我没忘——可是妈,我不信命。”   罗母撇过脸,不过眨眼间,滚烫的液体自脸颊滑落。   母子两相对无声,谁也不曾动过。 作者有话要说:  修修修……文 ☆、第 31 章   罗成回到涂海燕这边时,涂海燕还没睡,事实上,在这种情况下她也不可能睡得着。   涂海燕正靠在床头看书,罗成进来先推开房门跟她说了一声:“我去洗澡,累了你先睡,不用等我。”   涂海燕放下书,点点头,“你去吧,热水器我没关。”   再次拿起书的时候,涂海燕发觉自己已经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了。   罗成洗得很快,不一会儿就穿着短袖体恤和短裤进来了,走到床边,掀开被子坐了进去。   涂海燕抬头看了看他,忽然掀开被子下床。   罗成反手拽住她,湿漉漉的短发下,一双黑黢黢的眼睛明晃晃的,看得涂海燕心头一晃。“去哪儿?”他问。   “去拿吹风机,你头发没干。”涂海燕回答说。   “在哪儿?我去拿,天冷,你快回被窝。”罗成说着下了地。   “在卫生间的壁橱里。”   罗成出去了,很快拿了吹风机过来。   “给我吧。”涂海燕说,见他看着自己,又解释了一句,“我帮你吹。”   罗成嘴角一翘,露出两排白花花的牙齿,因为皮肤黑,显得牙齿更白,他对涂海燕说了一个字:“好。”然后把吹风机插在床头的插座上,递给了涂海燕。   罗成个子太高,涂海燕只好跪在床上给他吹头发,罗成坐在下面拿被子给她腿上围了一圈,又用手按住两边交叠的地方,防止滑落。   男人的短发又黑又硬,像他的人一样充满桀骜不驯的气质,涂海燕一手拨弄着他的头发,一手握着吹风机来回晃动。   很快,头发吹干了。涂海燕拔掉插头,把吹风机放在床边的小桌子上。   一转身,罗成的双手就缠上来,搂着她的腰把她往下带,涂海燕顺着他的力道刚躺好,他的唇就贴上来了。   涂海燕其实还有话要问他的,可又抵不过他的热情,只好让他吻了。   但这男人明显不是一个吻就能满足的,亲她的时候,一只手撑着床身体也压了上来,另一只手伸进她衣服里面沿着身体游弋。   涂海燕气息渐渐不稳,在他身下慢慢喘气。   罗成利落地解开两人的束缚,抵着她,粗糙的指腹在她一片水光的唇上用力一抹,痞痞地问:“想老子没?”   涂海燕拉不下脸说这种话,闭着眼睛不看他。   罗成收紧腰部,更紧地挨着她,又问:“快说,想不想?”   涂海燕身体绷着,没好气地回答:“不做就睡觉。”   罗成没理她,头勾下来吻她的耳垂。   这男人很聪明,虽然相处时间不长,却已经熟练掌握她身体的讯息,知道他一吻她的耳垂,她就会缩着身体颤抖。   涂海燕缩着脖子往后躲,罗成扣着她不让她退缩。   一来二去,涂海燕挺难受,嘴里小声哼哼,想到罗成他妈就住在隔壁,顿时又忍住,可心里那股子劲没处发泄,最后只本能地用在手上。   放在他背上那双手渐渐从按压变成了撕扯,不由自主把他往下带。   罗成埋首在她耳边,热气呼在她细腻的皮肤上,激起一片鸡皮疙瘩。“你说不说,说不说……”   涂海燕气得咬牙切齿,“罗成,你混蛋。”   被骂了混蛋的人,在闷声一笑里得了手。   隔壁住的罗母听见木床发出有节奏的咯吱声,简直又羞又恼,扯起被子就把自己头给埋了进去。   这冤孽什么时候是个头?   第二天早上,涂海燕醒过来的时候,罗成已经去上班了。   涂海燕起来洗漱好,电饭煲的指示灯停在保温那个按钮,里面是一锅热水,水里还放着一个碗,碗里是热气腾腾的包子和豆浆。   涂海燕吃过早点后,在屋里把旅游几天屯下的脏衣服洗了。出来晾衣服的时候,涂海燕看见隔壁的大门开着。   涂海燕望了一眼,回过头继续晾衣服,这时候,罗母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芹菜。   “阿姨,早。”涂海燕开口打招呼。   罗母迟疑了片刻,低头嗯了一声,在门边的小凳子上坐下,摘菜。   涂海燕继续晾着衣服,不过动作慢了许多。   过了会儿,涂海燕晾好衣服,走过去帮忙,她蹲在地上,刚捡起一根芹菜,罗母立马说:“不用了。”   涂海燕动作一顿,一时进退维谷。   “几根菜而已,你别弄脏了手。”罗母这时又解释了一句,目光落在涂海燕那双手上。   那双手白皙纤细,指甲长短适中,好看又干净,看起来保养得很好,城里的女人即使是家庭主妇也没多少事情做,哪像他们山里的女人,一年到头都没有停歇的时候,山地水田,总有忙不完的事情,一双手伸出来就跟爆了皮的老松树一样。   “没事,我在家也经常做这些事。”涂海燕回答。   罗母一听,倒是对她的事情感了点兴趣,就问:“你家是……桃源镇的?”   涂海燕回答:“嗯。”   “父母是干什么的?”   “我爸是村里小学的老师,我妈没工作,现在我们村里开放旅游,我们在家里摆个小摊子,卖点纪念品。”   “生意怎么样?”   “淡季没什么人,旺季的时候够她自己用的。”   罗母点点头,“比我们山里人家轻松些。”停了停,忽然又问,“你为什么会离婚?”   涂海燕沉默了几秒,回答说:“家暴。”她和査广伟之间的事情不是一两句可以解释清楚,有些话也没法说出来,再者,査广伟的确经常和她动手,这么说也不算冤枉了他。   罗母顿时一愣,抬眼看了涂海燕一眼,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她乌黑的发丝和洁白的额角,心里不由一叹:真是可惜了。   几根芹菜很快就摘完了,涂海燕站起身,正要去屋里洗手。   “海燕……”罗母忽然叫住她。   涂海燕停住脚步,没有回头,她在原地静静地等待。   “你别和阿成在一起好么?”声音不强势,不逼迫,反而有一丝祈求。   涂海燕垂着的手慢慢握紧,半响回答:“对不起,阿姨。”   罗母的脸色渐渐沉下来,变得严厉:“你别怪我老婆子说话不好听,坦白说,如果不是离过婚,你的条件配我们家阿成绰绰有余,我们家阿成在你们城里人眼里虽然算不上多么优秀,可还是有很多的女孩子愿意跟他的,远的就不说了,就说昨天晚上那个陈小姐吧,人家是大学生,工作体面,又年轻……”   “阿姨。”涂海燕忽然打断对方的话,虽然这样看起来挺没礼貌,不过哪个女人能听着这些话无动于衷呢?   罗母没有防备她突然开口,顿时就停下了。   “其实喜欢我的人,也不是只有罗成一个,我的初中同学,现在是一家大公司的老板,前阵子他跟我说让我跟了他,可是我拒绝了。我跟你说这个不是想炫耀我的行情有多好,我只是想说,条件再好,不是自己喜欢的都没有用。”   罗母看着她,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很柔弱的女人说起话来竟然不含糊,可她主意已定,自然不会被这番说辞动摇。“别人怎么样我管不着,可是我自己的儿子,我非管不可。阿成这样的条件,完全不用娶一个二婚的女人,只要我活着一天,这件事就没得商量!”   涂海燕知道跟她辩不出什么结果来,平心而论,她也能理解一个母亲的心情,所以她也不多说,只说:“只要你能做通他的工作,我这边一定不和你为难。”   这话听起来顺风顺耳,可细细一揣摩,那味儿就不一样了,罗母回味过来的时候,涂海燕已经回屋,罗母只得对着那扇门在心里愤愤说了一句:口气居然这么硬,也不知像谁。   涂海燕回到自己那边后,收拾了一下东西回家去了,上车的时候她给罗成发了条信息:我回家了,明天回。   罗成没回复她信息,直接打电话过来了,一开口就问涂海燕:“是不是我妈说了什么?”   “没有。”   “如果她说了什么你不要介意,她住几天就回去了。”   “真没说什么,好了我挂了,有电话进来。”   挂断电话后,涂海燕接听了另一个来电,这个电话是余敏辉打来的,涂海燕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号码着实有些头疼,电话铃第二遍响起的时候,她还是接听了。   “你在哪?”余敏辉开口就问。   “回家的路上。”   “回家了?正好,我正要带朋友去你们村旅游,顺便去你家玩玩,我们马上出发,你到哪儿了?”   涂海燕看了眼窗外,车子开出车站还没走多远,“快到转盘了。”   “我马上来追你。”   挂了电话,涂海燕握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然后靠在车窗上闭目养神。   那边,罗成挂了电话心里总是不定,立刻给他妈打了电话,罗母听见铃声,手忙脚乱从兜里掏出年前儿子给买的老人机,接了。   “妈,你是不是跟海燕说了什么?”   罗母一听这话,顿时不高兴,“这么点小事她还跟你告状?”   “她没有,她回家了。”罗成说,又问,“妈,你到底和她说了什么她走这么突然?”   罗母心里头那个气啊,大声叫道:“你这么问我到底什么意思?我一个老婆子还能把她怎么了?我告诉你,我不喜欢她,你也不许和她再来往。”   那头一阵安静,罗母等了一会儿,再开口心肠却软了下来,“阿成,你听妈的话好吗?她跟你不合适,不合适。”   罗成终于开口:“妈,明天我送你回去。”   “阿成!”   那头再也无人应答,客厅里只有她自己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反复修改,更迟了。 ☆、第 32 章   涂海燕进门的时候,她妈正准备做午饭,看见这么一群人跟在女儿身后走进来,着实愣了愣。   “妈,这是我同学余敏辉,他带朋友过来旅游。”   “阿姨,叔叔,你们好。”余敏辉示意手下人将带来的两个礼盒放在客厅的桌面上。   涂妈妈赶紧说:“过来玩就是,怎么还买东西来,不行不行。”   余敏辉笑着说:“这是我两位朋友送给我的,不成敬意,阿姨您别跟我客气了。”   余敏辉的两个朋友都是精明人,立刻出声帮忙一起游说。   涂妈妈只好笑着收下,“那就谢谢了,中午就在家吃饭吧。”   余敏辉没有半分钟犹豫,“那我就不客气了。”   涂妈妈说:“农村里的粗茶淡饭,希望你们吃得惯。”   余敏辉:“哪里哪里,你们这里的东西都是纯天然的,外面买都买不到。”   “老涂,你快去帮我把那只鸡逮住杀了,海燕啊,你去菜地里帮我拔点大蒜和菠菜。”涂妈妈吩咐着,转头看见涂海燕还愣在原地,嗔怒,“你这孩子,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涂海燕反应过来,哦了一声,涂妈拎起天井底下的一个竹篮子,塞到涂海燕手里,“快去快回啊。”   菜园就在屋子后面,没有几步路,可涂海燕全程不在状态,浑浑噩噩把菜拔了回来。   回来后,涂海燕就去厨房帮忙,涂爸爸一直在厅上陪着客人说话,客厅里相谈甚欢的声音不绝于耳,厨房里母女俩的谈话也一直没断。   “你这同学是开公司的?”   “嗯。”   “做什么生意?”   “不清楚。”   “公司开在哪里呢?”   “不知道。”   “他今年多大?”   “不清楚。”   “他家哪里的?”   “不知道。”   涂妈妈愣了愣,不可思议看着涂海燕,“那你知道什么?”   “……不知道。”   “……”   一顿饭在极其热烈的气氛下吃完,余敏辉这种在商场上游刃有余的男人,无疑是掌控气氛和节奏的高手,加上他成功人士的光环还有俊朗的外表和优雅的谈吐,你对他印象不好都不可能。   饭后,余敏辉坐了一会起身告辞。   涂爸爸和涂妈妈送他到门口,嘱咐他有空过来玩,余敏辉笑着点头,“一定会再来的,阿姨的手艺太好了。”   涂妈妈莞尔一笑,对涂海燕说:“你送送敏辉,这村子七拐八弯的,容易走错。”   涂海燕只好送他去村口,余敏辉也没推迟,和她走在最后面。   涂海燕低着头,看地面。   “海燕,地上有美金?”   涂海燕忙抬起头,她居然不知道余敏辉也这么会开玩笑了,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傻傻地望着他。   余敏辉笑起来,“跟你开玩笑,你怎么眼睛瞪那么大?”   涂海燕撇开眼,心想,我们现在这样算什么回事呢,涂海燕吸了口气,对余敏辉说:“敏辉,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我和你只能做朋友,你明白吗?”   余敏辉大概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这些,表情一顿,说:“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我又没有怎么样?”   涂海燕摇摇头,“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你不要让我为难,你上次出现在幼儿园门口,已经让我觉得很突然,这样的事情以后不要发生了好吗?”   余敏辉的表情渐渐专注,“他和你吵架了?如果是这样,我只能说他不配和你在一起。”   涂海燕无比头疼,“没有,他没有跟我吵架。”别说吵架,他甚至都没过一句,余敏辉为何会出现的话。   那男人根本就不在意这些。   可是余敏辉不懂得,他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有什么问题。”   有问题,当然有问题。   “我不想让人家觉得我这个人脚踏两条船,不对,是我,我对你只有朋友之情你明白的吧?”   余敏辉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有些夸张,“你还真不给我面子,你就不怕我想不开?”   这种时候他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涂海燕有点不想理他,她沉默着,依旧看地面。   余敏辉的声音接着传来,好像在提醒她一个事实,“你爸爸妈妈似乎很喜欢我,刚刚我告诉他们我想追求你,他们表示会支持。”   涂海燕猛地抬起头,本能就回:“你胡说。”她爸妈才不会这么不含蓄。   余敏辉见她的模样,好笑起来:“我有没有胡说你回去问问就知道了,海燕,我是真心的,以结婚为目的和你交往,你别拒绝我拒绝的这么痛快行不行?”   涂海燕心想,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不痛快拒绝还扭扭捏捏的么?她成什么人了?   一抬头,看到已经差不多走到村口,涂海燕伸手指指前面,“这条路走到头就是村口了,我就不送你了,再见。”   涂海燕转身就走,都没等余敏辉开口。   余敏辉回过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嘴角往上扬了扬:涂海燕,你信不信,你最后会是属于我的。   涂海燕一路小跑进了家门,涂妈妈还在厨房收拾,涂爸爸靠在躺椅里晒太阳。   “妈,你跟余敏辉说什么了?”   涂妈不知所云地看着她,“什么说什么了?你这孩子咋咋呼呼的做什么?没头没脑的。”   涂海燕也是心急了,话来不及说清楚,就说:“他说他要追求我,你们支持他?”   涂妈眨了眨眼睛,“有什么不对吗?他和你是同学,知根知底的,长相性格各方面都不错,我们当然赞成。”   涂海燕扶额,“可是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涂妈这会子睁大了眼睛,“你说罗成?可你上次不是说了跟他没什么吗?”   “我,我那是气话。”   话音一落,涂爸从躺椅上跳了起来,“我不同意,那个混混你怎么能跟他在一起?”   “他不是混混,他有正经职业的。”涂海燕强调。   “那也是不靠谱的。你看看他上次来家里,两大箱子东西往我脚下一扔,吓我一大跳。”说起这事,涂爸爸现在还是一肚子意见。   “他性子急,做事直接罢了,再说他给咱送东西来不也是好意?”   “行了,你别帮他说话了,反正我和你妈挺满意小余的,文质彬彬,又有礼貌,看着就放心。”   涂海燕气得,简直要跺脚:“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说完就跑了。   涂爸在背后骂她:“你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任性?是不是还要再上一次当才肯罢休!”   原本打算在家住一晚的,结果一赌气,涂海燕当天下午就回城里了。   上车后,涂海燕给罗成打了个电话,问他在哪儿?   罗成回:“在山庄里。”   “我来找你。”涂海燕说完挂了电话,她也不想回大院,因为罗成他妈还在,见到她没准又会说让她离开罗成的话,涂海燕不想听这些。   到了车站,涂海燕走出站门口就看到罗成的那辆金杯停在那里,而他整个人就靠在车身上,很随意的站姿,却也显得身高腿长,依然挺拔。   看到她,罗成迎上去,居然像恋爱中的年轻人一样拉住了她的手,“不是说要住一晚吗?怎么回来了?”   涂海燕沉默。   “怎么了?”罗成歪过头瞧她。   两人已经走到车边,涂海燕停住脚步,男人那双探寻的眼睛一直注视着她,涂海燕垂下视线,“没什么。”   罗成盯着她,“涂海燕,你有心事别瞒我。”   涂海燕心里一惊,立刻抬头,男人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透着决然的刚毅,那种神色从她认识他的那一天起就和他连成一体,从未有过消弭,刹那间,她好像吃了颗定心丸,什么忧虑都没有了。   只是别人不喜欢,有什么关系?   “罗成……”思考了几秒,涂海燕慢慢开口,她的目光没有离开他半分,“不管将来别人说什么,或者发生什么,只要你不赶我走,我肯定不离开你。”   罗成凝望了她半秒,蓦地扯唇一笑,“这才是我罗成的女人。”   涂海燕也笑,从来没有想过,到了二十八岁的年纪居然还能说出这么酸溜溜的话来,可是却一点也不觉得恶心。   罗成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并不急于开走,他靠在椅子里对涂海燕说:“涂海燕你知道吗?三年前老子就看上你了。”   涂海燕蓦地一惊,瞪圆了眼睛。   罗成在她惊诧的表情里继续陈述:“三年前我去你们村里的小学送一批桌椅,你当时就带着孩子们在操场上做游戏,我问学校负责人你是谁,他告诉我你叫涂海燕,我说我想认识她,他告诉我,你迟了一步,她已经许过人家了。”   说完,他笑起来,宣告誓言一样:“所以涂海燕,你这辈子,注定是我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修修修文……,作者已死,有事请烧纸 ☆、第 33 章   第二天一大早,罗成就爬起来送他妈回去。   涂海燕犹豫着,最终还是起来了,在门口碰到罗母,老人家的眼皮都是肿的,眼里也可见明显的血丝,看样子定是哭了一晚上。   涂海燕心里有点发堵,想对她说点什么又不知如何说起。   她这边犹犹豫豫,罗母却朝她看了过来,那眼神没有怨恨,没有仇视,竟然是一股无可奈何的悲怆。   涂海燕不由心头一愣,却也没有表现出什么。   “阿成,你先去车上,我有几句话想跟海燕说。”罗母忽然开口。   罗成脸色不太好,没有答应也没拒绝,声音沉沉地叫了一声:“妈!”   罗母一脸决然,涂海燕见这两人相持不下,伸手拽拽罗成,跟他摇摇头,罗成在她柔和的眼神里渐渐消减了抵触,最后无奈掉头,先往外边去了。   他大步走到车边,点了支烟,一根抽完,接着又抽一根。   地上渐渐落下烟灰,第二只抽到一大半,那两个人过来了。   两人一前一后,罗成先看了眼后面那人的神色,再看看他妈,什么也没说。   罗母走到车边,停下,转头看着涂海燕:“你别忘了。”   涂海燕点点头,“放心吧,不会忘。”说完替她关好车门,又走到驾驶座这边对罗成说了句:“路上慢点,晚上我等你回来吃饭。”   男人深沉的眼眸静静和她对视,那里头有着只有她才能读懂的温柔。   车子平稳开出,后视镜里的人影越来越小,一过拐角彻底不见。   “妈,你和她说了什么?”开车的人目光平视,声线没有一丝起伏。   罗母手指揪紧布袋的带子,回答说:“没说什么。”   “是吗?”停了停,又问,“你让她别忘了什么?”   嘭,嘭嘭,再平静也掩饰不住胸腔里那颗心脏剧烈的撞击声,罗母觉得自己的声音发颤:“我让她别忘了好好照顾你。”   “妈,你别骗我。”他仍是轻轻地说,好像一点也不生气。   车子靠边停了,罗母狂乱的心好像也停住了,揪紧的布袋渐渐松了力道,她说:“我把那件事告诉她了。”   罗成好像没反应,只问:“她怎么说?”   眼里有热浪呼啸而至,罗母放轻了声音,“她的回答……和你一个样。”   耳边传来气息起伏的声音,罗母转了头,看过去,她儿子,她那引以为傲的儿子,脸上是肆无忌惮的笑意。   笑容到了极致,反而有一种催人泪下的悲伤。罗母回过头看窗外,纵使脸已经贴到玻璃窗,眼前还是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   罗成离开后,涂海燕回去把两人的家里收拾了一下,然后拿了些旅游买的特产找吴云慧去了。   “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吴云慧笑嘻嘻地问。   涂海燕没答话,把带来的东西递给她:“旅游商店买的小糕点,也不知道好吃不好吃,你尝尝。”   吴云慧接过去,两人在沙发上坐下。   涂海燕默不作声,吴云慧自然看出她有事,问:“怎么了?不是跟你家成哥闹别扭了吧?”   涂海燕摇摇头,“不是他。”   吴云慧倒是一惊,“嗯?难道还有别人?”   涂海燕叹了口气,“罗成他妈不乐意我和他在一起,我家里也不同意,还有就是余敏辉……”   “怎么还扯上余敏辉的事了?”   涂海燕看着吴云慧充满惊讶的脸,说:“你可别告诉我你一点都不知情。”如果不是吴云慧说,余敏辉怎么知道她去旅游了,还专门打电话问她几时回来。   果然,吴云慧就笑起来:“老同学嘛,这个忙总是要帮的。”   “你这不是添乱吗?昨天他就跑我家里去了,我爸妈还留他吃饭,对他赞口不绝的,我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吴云慧吃吃笑,“果然有了比较,就能分出强弱来了,余敏辉那个皮相谁见了能不动心?你难道不动心?”   涂海燕没理她。   吴云慧叹了口气,“唉,你说你这个人,谈恋爱的时候咋就没走上这样的桃花运呢,这离了婚一个个都赶着来了。”说完话锋一转,“你这意思是不打算考虑余敏辉?”   涂海燕白了她一眼,“我跟罗成已经在交往了,怎么能三心二意?”   “那如果你先遇到余敏辉,是不是就没有罗成什么事了?”   涂海燕神色犹豫,半天才回答:“哪有那么多的如果,很多事早就注定了,躲不开也逃不掉。”   “哟,你这是怎么了,这么多感慨。”   涂海燕也不回答她的话,只对她说:“你以后别帮着余敏辉了,我已经够头疼的了。”   吴云慧笑笑,说:“真是羡慕你啊,两个这么好男人同时追求你,一个是业界精英,温文尔雅;一个孔武有力,野性有味,你说这两个男人如果能合成一个该有多好。”   涂海燕又白她一眼,“我回去了。”   “等等。”吴云慧忽然叫住她,“我有个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   “余敏辉在开发区那边要办一家工厂,最近在搞工程承包,据说罗成之前也去接洽过,你觉得以现在这个情况,他还会去吗?”   涂海燕还真不知道有这么回事,晚上罗成回来之后,涂海燕问他这件事了。   罗成似乎有点奇怪,定定地看了两秒,“你怎么知道?”   “慧慧告诉我的。”涂海燕回答,又问,“还顺利吗?”   “还没谈妥。”罗成回答道,瞥她一眼,拿手点点她,“涂海燕,这事你别插手,要是让我知道你去找他我绝对收拾你。”   涂海燕望着他说:“我又没说要插手,问问而已,你这么大反应干什么?”   罗成哼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不过是故意刁难,想让你上门去求他罢了,我告诉你,这生意我就算不做也不要你去说情,听到没?”   涂海燕啪一下扔了手里的抹布,“你这么大声干什么,我就问问而已,我可没说要去找他,何况,我去说情给你揽来的生意你会去做吗?”   她生了气,罗成嘴巴一咧倒是笑起来,“我果然没白疼你。”说着就靠过来,双手把她抱住了。   涂海燕气还没消呢,在他怀里扭了扭,“你松开,我还没洗好呢。”   只是,他怎么能轻易松开呢,大手一扳就把人转过来面对面了,高大的男人咧着一张嘴朝她乐呵,涂海燕看了他两秒,噗嗤一声笑起来。   “傻样!”伸手在他胸口捣了一拳。   罗成握住她的拳头,把她的手按在后腰上,头一勾,吻就下来了。   涂海燕就站在厨房的水槽边,罗成将她一只手扣在腰上压着她,这个姿势真的挺不舒服,就用另一只手去推他,结果被他握住也按到了背后,然后他压着她开始为所欲为。   罗成吻了她一会,嘴唇来到她脖子那里,慢慢啃咬。   他唇上有新生的胡茬,磨得涂海燕有点痛,嘶了一声,抱怨:“你属狗的么?”   罗成贴在她脖子里,闷声说:“你生的这么白,老子真想一口吃了你。”说完把她翻了个边,让她背对着自己,勾住她的腹部的手往上一提,涂海燕只有脚尖着了地。   “你别……”涂海燕双手撑住水槽边缘,声音有点发颤。   “别什么?”   身后悉悉索索,涂海燕脸皮薄,顿时脸热心跳,可又不得不开口提醒他,“门没关。”   “已经关了。”   果然早有预谋。   涂海燕撑着身子,头颅高高地昂起,厨房的小窗户正好对着外面的围墙,这种感觉就好像在人家眼皮底下偷*情一样。   涂海燕咬着唇,努力地撑着越来越软的身体。   “你怎么不叫呢?你叫一声给我听听……”   “罗成你闭嘴。”   回答她的是男人一声沉闷的笑声。   虽然说他们的事没有得到父母赞同,可两人的小日子过得却是有声有色,两人一起后,罗成就没有回过自己那边睡觉了,原本他一天三顿都是在山庄里吃,现在他晚上基本都会回来陪她一起吃饭。   吃完饭他帮忙刷碗,涂海燕则去洗两人的换洗衣服。   两个人就和普通的夫妻一样相处着。   转眼,学校开了学,涂海燕对这一切都很满意,只是自己父母的态度让她有些头疼,还有就是那个余敏辉,隔三差五总会打电话来,罗成虽然不甚在意,但时间久了,难免有些不高兴。   涂海燕决定和余敏辉好好谈一次,所以这天,余敏辉打电话来的时候,涂海燕约了他下班后见面。   涂海燕到的时候余敏辉已经坐在二楼靠窗户的地方。   “喝点什么?”余敏辉将茶水单递给她,同时招来服务员。   涂海燕也没看,随口说了句:“西瓜汁。”   余敏辉也没点东西,等涂海燕说完后,对服务员说:“我和她一样。”   涂海燕默默一愣。   “你走路过来的?”余敏辉问道。   涂海燕回答:“我骑电动车来的。”   余敏辉闻言皱了皱眉,“这冬天,骑车不冷吗?”   涂海燕说:“不冷,今年天气暖和。”   余敏辉听她这么说,忽然叹了口气:“你说你,为什么就不肯跟了我呢?我到底比他差哪儿了?”   “不,你很好。”许久的沉默后,涂海燕说,“可我现在是和他在一起。”   余敏辉看着她的脸,夕阳斜照下,女人的侧脸染上一层金黄的光晕,他心头为之一动。“如果先遇到的人是我,你会不会和我在一起?”   涂海燕沉默了半秒,“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你问这些又有什么意思?”   余敏辉吃吃笑了两声。   涂海燕别过脸去看窗外,过了会想起自己是来干嘛的,便又扭过头去看着他说:“我今天约你出来,就是想和你说清楚。我现在和罗成在一起,我们关系很好,很快就要结婚了,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联系了。”   服务员正好端着饮料过来,余敏辉没有说话,待服务员把东西摆上桌面离开后,他才悠悠开口道:“结婚?你父母那关过了吗?”   涂海燕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又说:“早上你妈给我打电话,说她明天会过来。”   涂海燕一愣。   余敏辉唇角一扬,身体靠近桌前,一只手搭上了涂海燕的手背:“她跟我说,要来劝劝你,别一意孤行。”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修文修得满头包,看文的妞子不要吝啬你们的建议 ☆、第 34 章   猴子今天忙里偷闲和小娟出去吃晚饭,他们正式交往一个月了,平时都在山庄上班,也不太有机会出去吃。时间尚早,猴子就想和她上来先喝喝茶,然后再去吃午饭。   “看,那不是你们嫂子吗?”一踏上二楼的地面,小娟就转头对身后的猴子说道。   猴子瞧过去,果然是嫂子,眼睛顿时瞪了瞪,看清她对面坐的人后又瞪大了些。   “那是什么人啊,嫂子不会是瞒着成哥跟别的男人有什么吧?”   猴子喝止她,“别瞎说,嫂子才不是那种人。”   “你看呐,两个人还拉着手呢。”   猴子一看,还真是,顿时眉头皱皱的,和小娟走到另一边的位置坐下,这个位置正好在涂海燕的背面方向。   “唉,你说,成哥要是知道会不会生气?”小娟一副八卦的模样。   猴子眼睛打量着那边的情形,漫不经心回答:“生气是肯定的。”   “他会不会揍嫂子?”   猴子这时把眼睛转过来了,“不会,他顶多把那个男的揍一顿,不过……”   “什么?”   “这个男的有点来头啊,最近成哥正在和他的手下谈承包业务。”   小娟忽然拿起手机来,朝着那边摆弄着,猴子一惊,问:“你干什么?”   “拍下来做证据啊,难道你不想告诉成哥?”   “行了,你别参合。”猴子把她的手拉下来,“大飞上次那件事你不是知道吗?成哥最讨厌人家背后说嫂子坏话。”   小娟一愣,慢慢把手机收了起来。   上次大飞那件事他们这些兄弟都是知道的,大意是大飞在吃饭的时候说起嫂子是离过婚的,有点为成哥打抱不平,毕竟成哥身边有那么多女孩子中意他。结果这话被老黄的侄女听见了,他那侄女喜欢成哥被拒绝,不服气,就跑到成哥他妈和嫂子面前乱说话。成哥知道后把大飞找了过去,没有揍他,却是让他走人,说不要这种背后说嫂子是非的兄弟。大飞急死了,一个劲认错,说自己只是无意中提了一句,并没有诋毁嫂子的意思,可是成哥不听那些。后来还是猴子带着大飞去求嫂子说情,这件事才告于段落。   “那就这样让她给成哥戴绿帽子?”小娟说,末了还加了一句,“也不知道成哥为什么这么护着她,不就是皮肤生得白点,虽然工作还行,可说到底是个二手货。”   “你还说!”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   涂海燕在余敏辉伸手按住她的时候挣了挣,余敏辉非但没松手,反而用手指扣住她。   “余敏辉!”涂海燕气得满脸通红。   余敏辉笑起来,“你看你,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害羞。海燕,你越是这样我越是喜欢你,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涂海燕简直气得都要说不出话来,一张脸越来越红,她哪是害羞,根本是给气的,“余敏辉,你要是不松手,我以后都不会见你,也不会再跟你说一句话。”   “这么说我要是松手,一切都可以商量是吗?好。”下一刻他松了手。   涂海燕缩回手,放在下面搓了搓,冷静了一会儿说:“我这是最后一次单独和你见面,以后都不会了,虽然我父母现在不同意我跟罗成交往,但婚姻是我自己的事,我是成年人,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涂海燕说完,站起身准备离开。   “你能为了一个男人和你父母反目?”余敏辉忽然在她背后问道。   涂海燕定了定,说:“他们以后会理解我的。”   猴子纠结了一晚上,还是决定找成哥谈一谈,不过,在如何谈这件事上,猴子觉得要稍稍有点技巧,既不诋毁嫂子,又能把事情给说到了。   中午去员工餐厅吃饭的时候,猴子走到罗成身边拉了拉他,“成哥,我们坐那边吧,我有点事想和你说。”   罗成瞅着他,“神神叨叨的干什么?”   猴子嘿嘿笑,“成哥,真有事。”   罗成没回话,打好饭后果然坐到了靠墙的位置。猴子端着饭菜坐他对面。   “成哥,昨天我和小娟去吃饭的时候看到嫂子了。”   罗成低头吃饭,“怎么了?看到她有什么奇怪的?”   “成哥,嫂子是想帮你拿下余敏辉那个工程吧?”   罗成这时候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你看到她和余敏辉在一起?”   猴子点点头,“嫂子和他不是老同学吗,我觉得她可能是想帮你。”   啪一下,罗成重重地拍下了筷子,这动作令猴子以及餐厅里的其他人吓了一跳,几个胆小的干脆最后两口饭不吃就出去了。   “成哥,你别火啊。”猴子赶紧说。   罗成能不火吗?昨天那女人明明跟他说的是找吴云慧有事,说要迟点回来做饭,让他先把菜洗了。   找余敏辉没问题,问题是她居然撒谎!   罗成抬手看了看腕表,涂海燕,老子晚上回去再找你算账。   正在幼儿园伺候孩子们吃饭的涂海燕忽然捂住嘴打了个喷嚏。   涂海燕上班的时候接到涂妈妈的电话,说下午要过来,涂海燕下班后,在路边菜摊上买了点菜,急急忙忙往家赶。   到了家门口,果然她妈就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一个环保袋。   “等很久了吧?”涂海燕急忙上前开门。   “也没有,十几分钟而已。”涂妈回答这进了屋子,眼神在四下里打量了一圈。   涂海燕放下菜,转身准备去接她妈手里的包,涂妈转身避开了,说:“我自己拿到房里去放。”   涂海燕瞅着那包,鼓鼓囊囊的,好奇着问:“这装的是什么?”   涂妈回答:“我的衣服。”   “衣服?”涂海燕眨了眨眼睛。   涂妈把包挂在床尾的衣架上,“我准备在你这里住几天。”瞥见涂海燕一脸愣愣的表情,又问,“怎么了?不欢迎我来?”   涂海燕摇摇头,“哪能?我去做饭。”   涂海燕一边往厨房里走,一边心里七上八下。她妈这是要在这儿打万年桩吗?看来余敏辉说得没错,她妈是想这儿看着她呢,顺便给她上上课。   涂海燕心里有事,做事情难免毛毛躁躁,不是碰翻了盐罐子就是打翻了醋。涂妈在一旁埋怨,“你这孩子,做事怎么还是这么不利索,你出去呆着吧,我来。”   说着用手肘把涂海燕往外推了推。   涂海燕出了厨房,在客厅里站了几秒钟,然后回过神,火速去房间把罗成的枕头塞进柜子里,然后又换了一套床单和被套。   之后,她走出来,朝里面喊了一声:“妈,我到房东家去一下。”   “你去吧。”涂妈在里面回答。   涂海燕出了门口走下台阶,慢慢往大门那边去。   这个时间罗成也该回来了,她妈这次来肯定是打定了主意要拆散他们,她得提前跟罗成说一声,这人脾气冲,性子直,万一跟她冲突起来那就不好了。   涂海燕刚刚走到大院中央,就看到罗成的金杯从大门拐进来,车子在他固定停车的位置上停了下来,涂海燕慢慢走过去。   罗成甩上车门,转身看到涂海燕站在跟前,嘴角一翘,问:“主动承认错误来了?”   涂海燕愣了一愣,“什么承认错误?谁犯错了?”   罗成立在她跟前,勾着脑袋瞅着她:“你说谁犯错了?昨天你去见了谁?涂海燕,你好样的,居然给我说谎?”   涂海燕这时候就反应过来了,虽说自己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可被他这么一问到底有些心虚,就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罗成扯着嘴角,“那是哪样?”   涂海燕盯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不相信我是吗?”   罗成笑起来,“请注意重点,我的问题是你为什么撒谎?”   涂海燕错开目光,声音低低地说:“不是怕你误会么?我去找他不过就是想和他说清楚,让他以后别再给我打电话了……”   “那你搞定没?”   涂海燕摇摇头,不但没搞定,现在还有帮手来助阵了,她妈现在还在屋里呢。   身前的男人叹了口气,“以后这种事我出面就好,你这个温吞的性子,人家肯听你的才怪。”   “你可别乱来。”涂海燕担心他找上门去把人揍了,慌忙拉着他的衣角。   “你担心老子把他打残?”   涂海燕现在可没心情听他闲扯,就说:“别开玩笑了,我妈来了。”   “来就来呗,这么大惊小怪做什么?”   “她,她要在这儿住几天……”   “住就住呗,我那边又不是没有床。”罗成说着上来拉她的手。   涂海燕一撇身体,躲过了,“谁说要住你那边了?”   罗成咧嘴笑,“我是说我回我自己那边睡,不过,如果你想一起我是没意见的。”   涂海燕瞪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儿开玩笑,我告诉你,我妈这次来是劝我和你分开的。”   家里人反对他们在一起的事,涂海燕之前也跟他提过,所以罗成现在听她这么说也没表现出多少奇怪的表情。   “她劝她的,我们过我们的,反正你现在是老子的人了,老子才不担心这个。”罗成回答说,停了停又说,“你别这么心事重重的,又不是多大的事,你妈和我妈一样,不就一农村老太太,还能翻天了不成?”   涂海燕沉默着。   罗成见她不说话,又说:“你看我妈不是让我们给拿下了吗?你妈这次肯定也是无功而返,放心吧,没事。”   然后拉上涂海燕的手往家里去,“走,咱会会她去。”   到了屋檐下,涂海燕望望他,却见这男人丝毫不介意看着她笑,涂海燕本来想说让他回自己那边也说不出口了。   “阿姨,我们回来了。”罗成忽然大嚷一句朝厨房门口走去。   涂海燕被他的吼声吓一跳,站在门口没动弹。   厨房里做饭的涂妈也吓一跳,手里的锅铲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5 章   涂妈这会子正好把鱼放下油锅,滋的一声,锅里冒出一股白烟,紧跟着外面一声大吼,涂妈手一抖,锅铲掉在了地上。   罗成走过去,拾起来,放到水龙头下冲了冲,歪过脸看着涂妈笑:“阿姨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告诉我一声,我好去接你啊。”   涂妈妈本来是不怎么待见这人的,可人一脸微笑看着她,态度又极好,她到摆不下冷脸了。熟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我没事过来玩玩,你们要上班,也很忙。”涂妈伸手过来接锅铲。   罗成身子一偏,说:“我来吧,你去外面等。”   涂海燕走进来说:“妈,你让他做吧,他烧鱼最拿手了。”   涂妈听她这么说,就和涂海燕来到外面。   “海燕,你和他……”   “妈,这事待会说成么?他还在这儿呢。”   涂妈想了想,的确啊,人家正在厨房里烧菜给她吃,她却在外面说人家的不是,说起来总是不厚道。   罗成把剩下的菜做好后,三个人一起摆好碗筷上桌吃了饭。   罗成先挑了块鱼夹到涂妈碗里,“您尝尝我的手艺。”   涂妈诺诺地接住了。   罗成又夹了一筷子韭菜到涂海燕碗里,“你体寒,多吃点韭菜,上次那红豆快吃完了吧?改天我让人从山里带点来。”   见涂妈一脸怪异地望着自己,罗成又跟她解释了一句:“她这人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晚上我得帮她捂半天才能捂热,我问过医生,平常吃些红豆韭菜对她有益。”   这一解释,涂妈的脸更僵了,端着碗的手一颤,转过头就去看涂海燕。   涂海燕咳了两声,捂着嘴瞪着罗成。   罗成:“呵呵,吃饭,吃饭。”   一顿饭在安静的氛围里结束,饭后,罗成去厨房洗碗,涂妈和涂海燕在客厅看电视。   涂妈心不在焉,眼睛频频往厨房那边扫。   罗成洗好碗出来,看到她们干坐着,也没个水果零食吃,便说:“我去买点东西,一会回来。”说完就拉开门出去了。   他一走,涂妈就站起来,拉开门看了看外面,然后走进来把电视关掉了。   “海燕,你跟他,你们已经睡了?” 涂妈真是憋坏了,自从进门后她就有一肚子话想问涂海燕,可罗成又一直在场,她又没法说,这种隐忍对她护女心切的心情来讲真是莫大的折磨。   涂海燕望着她妈一脸期盼的表情,点了点头,“嗯,睡了。”   涂妈双手在大腿上一拍,表情变得痛心疾首,“你怎么和他睡了呢?你们认识才多久啊?”   涂海燕看着她妈,“妈,这事我不吃亏。”   涂妈顿时被噎住了一样,鼓着眼睛看她,忽然觉得这女儿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以前那胆子多小啊,家里说什么都是肯听的,自从认识了那个罗成之后,她就变了。   “那小余怎么办?你真的不打算考虑他了?”涂妈没忘记自己今天来的目的,不死心地问。   “我从来就没考虑过他。”   “你这不是丢了西瓜拣芝麻吗?”   “妈,话不能这么说。”涂海燕认真地看着她妈,“不是所有条件好的人就一定能给女人幸福,余敏辉外表条件是好,但谁又能保证他生活里不是第二个査广伟?”   涂妈顿时就气了,“你说这话是啥意思?是埋怨我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觉得你这嫌贫爱富的思想不对,当初你看到罗成也没说他什么不好,现在余敏辉一出现,你就立刻倒风向了。”   涂妈瞪了瞪眼睛,她没想到一向乖顺的女人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你说我嫌贫爱富?我就不信谁见了这两个人不会觉得小余更好?我这么考虑又是为了谁?我嫌贫爱富,我跟你爸还能活几年?不都是为了你着想?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可是你妈!”   涂妈说着,眼眶一热,眼泪流下来,见女儿坐在沙发上没说话,她自己抹了一把眼泪,说:“算了,你的事我以后都不管了,我现在就收拾东西回去,免得在这儿碍你眼。”   涂海燕连忙拉着涂妈,也知道自己刚刚的话重了些,就说:“妈,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这一次的事就让我自己做主好不好?”   涂妈慢慢回过头,看到女儿巴巴地看着自己,灯光下的那张脸白润有光泽,比起没离婚前,气色都好了许多。   心里头蓦地一酸。   难道真是自己错了吗?   “你说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呢?”涂妈软了语气,心有不甘地问道。   “他身体好,对我也好,有这些足够。”涂海燕回答说,“我不求太多,只求他这两样好,我这一生便再无遗憾。”   涂妈叹了口气,再也无话。   屋外,门口站着的男人垂下头,黑暗里他低低地笑了一声,抬手推开了门。   和罗母的情况差不多,涂海燕她妈第二天就回去了,罗成开车送她走的,这一次,涂妈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其实涂海燕说得对,涂妈原本对罗成没有多大意见,只是余敏辉一出现,有了比较,那眼光自然就往更好的瞧过去了。   人心亦是如此,看到还有更好的,难免会后悔,当初为什么不肯再等一等。   只是感情里的好与坏,都不是由外表条件决定的。   他好不好,只有我知道。   到了村口,涂妈下车,把涂海燕拉到一边说:“你今天就先跟他回去,我这里虽说不会再介意你跟他,可你爸那里还没思想准备,等我先去跟他说说,让他有个思想准备,改天有空你再跟他一起回来。”   涂海燕觉得她妈这话有道理,便点点头说好。   涂妈看她精神不济,又补充说:“你可怪我到了家门口也不让你们回去,你爸那脾气你是知道的,你那位又是那种性子,这两个人忽然这么到一起,那还不干起来?真闹起来,事情以后就更难开解了不是?”   “妈,我明白的。”涂海燕拼命点头,心里也知道她妈其实还是向着她的,“你回去吧,罗成那边我会跟他解释的。”   罗成这边见那母女俩唧唧歪歪说半天,还不肯让他知道,也不甚在意,点了支烟就站在车前抽起来。   涂海燕过来的时候他刚抽了半支。   “你妈刚刚跟你说什么?”罗成吐了口烟,漫不经心问道。   涂海燕抬眼瞧了他一眼,“我还以为你不会问。”   “跟你有关我就会问,跟你无关我就不问。”   涂海燕低下头,将他的话在心里重复了一遍,然后觉得心里面甜丝丝的,然后就弯了弯嘴角,俏皮地朝他一笑,“我不告诉你。”   罗成撇过头,哼笑一声,回过头时对她说:“小娘们,欠收拾了。”   涂海燕朝他哼了一声,拐到另一边去开了车门。   不多会儿,罗成抽完烟,拉开车门上了车。   涂海燕坐在副驾座上对手指,正打算跟他说刚刚和她妈说了些什么,低头看到自己手上的动作,不自主地一愣,心里恶寒了一下: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么幼稚的举动了。   转头去看开车的男人,他似乎并没有发觉,涂海燕放下手,对他说:“我妈刚才和我说,她先回去做通我爸的思想工作,等他不反对了,我们再一起回去。”   “嗯。”开车的男人只回答了她一个字。   涂海燕觉得他这态度挺敷衍的,刚刚不是还主动问了么?   结果涂海燕还来不及问这个问题,就看到罗成在岔道口那儿方向盘一打,车子竟然从右边的岔道开过去了,这条道不是通往城里,而是通往山上一个废弃的采石场。   “哎,你这是要去哪儿?”   男人五官硬朗的脸回过头,朝她一乐:“收拾你!”   涂海燕果然大惊失色,“你疯了?这,这可是外面。”   罗成可不管她说了什么,自从昨晚听到她对她妈说的那些话后,他就很想收拾她,用力地收拾,收拾得即使她求饶也不行。   车子在坡顶的空地停了下来,罗成跳下车,把涂海燕从副驾座上拽下来,塞进后排,然后他自己进去,关上车门,朝她压过去。   “不行,会被人看到的,你别这样了……”涂海燕挣扎着恳求他,也不敢大声,青天白日在外面干这个,她还真没那个胆子。   罗成上半身都压在她身上,贴着她耳朵说:“这里不会有人来的。”   这地方原本是个采石场,后来因为涂海燕他们村开发旅游,政府怕影响旅游环境,就给关闭了。   所以,他说得没错,的确不会有人来。   除非是和他们一样来干坏事的。   涂海燕在他的攻势下,慢慢从了他,罗成很快脱了她的裤子,将她一条腿挂在自己腰上,涂海燕闭着眼睛准备迎接他带来的充实,却忽然听见他在她耳边说:“涂海燕,听说你看中的是老子的身体?”   涂海燕猛地睁开眼睛,虽然不太想承认,可是她这人老实,男人的眼睛又那么地锐利,一定是听到她跟她妈的话了,她便不做狡辩点了点头。   “行,老子现在成全你,别求饶,求了也没用。”   一入到底,没有半分犹豫。   涂海燕被他顶得上半身挺起,头重重地往后昂。   倒立一般的视线里,涂海燕从车窗里看到,外面蓝天碧树,和风暖阳。   春天,其实早就来临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6 章   罗成这几日都在开发区那边谈承包工地的事,本来以他的能力和在Y城的人脉,拿下这个项目不成问题,可自从他知道公司大老板是余敏辉之后,他开始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   项目部那个经理原本跟他谈得好好的,不知道后来怎么的就开始闪烁其词,避轻就重。   知道这事可能和上面有关,他觉得自己得跟余敏辉谈谈,做人不应该这么公私不分,于是就让那经理给递了话。   余敏辉倒没避着不见他,第二天就让那经理带他去见面。   他们到办公室的时候,余敏辉正在打电话,朝他们示意了一个请坐的动作,然后就有人过来给他们到了茶。   五分钟之后,余敏辉挂断电话,走到沙发这边来,“抱歉,刚刚有点事情。”   罗成回答:“余总客气了。”   余敏辉在他对面坐下,先吩咐那项目经理:“你去忙吧,我跟罗经理细谈。”   办公室的门关上,余敏辉开门见山就说:“我以为你不会来找我。”   罗成抬眼迎向他:“我找你其实一半为公一半为私。”   “哦?愿闻其详。”   罗成瞅着他,心想你别跟我打官腔,老子是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你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   “先说公事吧,你们那个工地承包项目我之前就跟你下面的人接触过,不管是资历还是实力,不是我说大话,在Y城,如果我罗成都没法接,其他人你们也不用考虑了。余总是生意人,经商者,利益为上,早开工早结束,拖一天意味着多一天的花销,这些不都是钱么,余总你说呢?”   余敏辉只是微微点头,并没答话。   罗成又接着说:“至于私事,我想跟余总说,涂海燕她目前没有离开我的打算,以后她也不会有,余总以后还是不要再去她上班的地方找她,有事可以去我家里,免得她每次回来就跟我抱怨,说同事们在背后议论她行为不端,脚踏两条船。你也知道,女人扎堆的地方,是非多。”   余敏辉抻了抻衣角,温和淡笑:“罗经理果然和传闻中一样,说话直接,快人快语,前面你说的公事我也赞同罗经理的观点,只是后面这私事……”说着一顿,话锋一转,“你就不担心我公报私仇,请外地的承包人过来?”   “我不担心。”罗成回答,“请外地的成本会高许多,别的不说,你这儿工棚都得多盖几排,再者,同样的价钱,家边做事总比去外面风餐露宿的好,人家愿不愿意过来还是未知数。”   余敏辉听他说完,颇带质疑地问:“照你这么说,我这工地还非得包给你不可了是么?”   罗成回:“这是最利人利己的选择,除非余总你钱多得想烧,那也没人愿意拦着,不过我觉得余总不是公私不分的人。”   余敏辉静静地看了他几秒,忽然爽朗地笑起来,“的确不是,这段时间下面之所以没有立刻给你答复,是因为前期工作没有完成,资金也没完全到位,所以耽搁了一些事。”随后他朝外面叫了一声,秘书立刻就把合同送了进来。   “这是承包合同,你拿回去看看,没有问题的话,你签好送给项目部负责人就行。”   罗成大伸手一捞,桌面上几张纸就到了他手里。   “那我就不打扰余经理了,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余敏辉也站起来,伸手回握。“说起来和你几次见面,我们都一起吃过饭,这样吧,择日不如撞日,晚上我们坐下来好好喝几杯如何,我可听说了,罗经理是海量啊。”   罗成想了会,点头说:“好。”看看时间也是下午了,就拿出手机给涂海燕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晚上不回去吃饭,让她自己吃。   余敏辉在一旁看着他,待他打完了,才笑着说:“想不到罗经理还是个怕老婆的,不回去也得提前报备啊。”   罗成一边把手机往兜里揣,一边回答:“没办法,那女人心眼小得很,我要不提前报备,没准就自个在心里瞎想,搞不好还打电话到处找我。”   余敏辉这回只是笑,却没有答话。   他怎能看不出来,这人在跟他秀恩爱呢。   这厮狂妄。   涂海燕听说罗成要跟余敏辉一起吃饭,心里有点打鼓,电话里他也没多说是为什么事,涂海燕就有点担心他俩起冲突。   晚上吃过饭,她拿个笔记本一边办公一边坐在客厅等。   十点钟的时候,她关掉笔记本,可是又不想睡,心不在焉又磨蹭掉半个小时,这时候,终于听到门外汽车的声音。   涂海燕拿起手电筒,走出门去迎他。   罗成从副驾座下来,因为喝了酒,是余敏辉叫人帮他把车子开回来的。   一下车,看到那一束光从里边照出来,他转头朝余敏辉笑笑:“你看,我说不能再喝了吧,估计我再不回来,她就该让我弟兄带她去找我了。”   余敏辉瞧过去,果真见涂海燕拿着个小手电小炮过来,等她到了跟前,才说:“海燕,他这么个大男人你还怕他丢了不成?”   涂海燕倒是没想到余敏辉也在,有些不好意思,解释了一句:“我怕他喝多了。”   “我的酒量你还不清楚吗?”罗成一把拽过人来,换他拿着手电筒。   “你还好意思说,上次不就喝多了?”   “哪有?”   “我看你真是喝多了,前两天的事这么快就忘了。”   余敏辉简直看不下去了,咳嗽一声打断他们的对话:“那个,海燕啊,人我今天给你安全送到了,我就先走了,你们回去再慢慢聊。”   “谢谢啊,余总,改天到我家吃饭。”   车子开走了,涂海燕拿手指头戳戳他:“你还请他来我们这儿吃饭?”   “这不是客气,嘴上这么一说吗?老子才不请他来咱家。”   涂海燕摇摇头,心想这都是什么人啊。   罗成虽然没喝醉,不过酒是喝了不少,整个人有点慵懒。涂海燕给他拿好换洗衣服,把他从沙发里拽起来推进了卫生间。   没一会儿,卫生间突然嘭的一声响,涂海燕吓一跳。   摔了?   “哎,你没事吧?”   没人回答。   真摔了?   涂海燕推开门,探了个脑袋进去,一屋子水汽蒙蒙,居然半个人影都没有。   涂海燕纳闷,整个人走进去,浑身滴着水的□□男人从门背后扑了过来,把她压在了另一侧的墙上。   “你干什么呀?吓我一跳。”   罗成的头上还在滴水,水珠从他的短发沿着脸颊落在胸口结实的肌肤上,留下一道道水印子。听到女人的埋怨,他也不说别的,只一味看着她傻笑:“今天真给老子长脸,所以我要好好喜欢喜欢你。”   涂海燕心里吐槽:这是什么逻辑,不听话要收拾;听话了要喜欢。   下场都是一样的。   “一喝酒就回来折腾人,你下次别喝了。”   涂海燕其实很怕他喝酒,他一喝多,力道就控制不住,每次都被整得很惨。最后结束的时候,涂海燕的四肢像煮熟的烂面条从他身上滑了下来。   罗成把着她,替她收拾干净了,两个人一起滚到床上。   涂海燕其实挺困的,不过想到他和余敏辉喝酒的事还是觉得该问一问,罗成就把事情的经过和她说了。   “想不到余敏辉这个人还挺大度,我还以为他是故意为难你,或者根本不想把这工程交给你。”   “他大度?”罗成反问,接着嗤了一声,“他不过是自己找台阶下罢了。”   “你想多了吧?”   罗成犯了个身,仰面躺着,喝了酒又消耗了体力,可他的意识依然清晰:“你真以为他是去筹备资金吗?他不过是去隔壁的S城做调查去了,他想请那边的人过来,可人家要价比我高。做生意的人,一块钱能买到的东西绝不会花一块一。我知道他心里对我肯定不服的,有钱人哪个不心高气傲,他就是想把事情给我做了,也不会主动来找我,所以只能我上门去找他,我一去,就是给了他台阶下,他那么聪明的人,自然顺水推舟。现在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彼此有厉害关系,才跟我客客气气,哪天要是没这层关系了,你看他还会不会这么好说话。”   涂海燕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便侧过身去望着他,说:“你还挺聪明的。”   不但聪明,还能屈能伸。   以他这性格主动去找余敏辉还真是出乎她意料。   罗成也侧过身,和她对视着:“老子聪明的地方多着呢。”   涂海燕望着他笑了笑,躺回去:“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罗成压过去:“你说我胖?”   “不胖不胖,身材很棒,行了吧,睡觉吧。”涂海燕了解完事情的经过,真的想睡了。   罗成哼笑一声,把她抱在怀里,蹭着她的耳朵说:“这次的事情做完我和手下的弟兄们都能赚上一大笔,到时候我去城里买套排屋,咱们把婚给结了。”   困意已经席卷上涂海燕的神经,听到这话,她眼皮又翻了翻:“买排屋?你哪来那么多钱?”   “不偷不抢,干干净净赚回来的。”   涂海燕闭着眼睛,听觉依然清晰。   “买房的钱早就够了,现在缺的是装修那部分,过两天我们去售楼处看看,选个好位置,年底钱结算回来,开春就能装修了。”   男人的声音这个时候也有了睡意,渐渐低了。   “我们选个好日子,请个一百桌酒席……”   “……你再给我生个孩子,不,生两个,两个老太太都有事情做了……”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小,最后化作一道沉沉的呼吸声。   涂海燕半天都没动,等他呼吸平稳这才慢慢转过身,黑暗中,她静静地凝视着他的睡颜,伸手抚上他的脸。   “这就是你放下硬气去找余敏辉的原因?你这个傻瓜……”   女人的嗔怨贴着男人的唇角逸出,这安静的夜里,被泪水模糊的双眼究竟是谁的。 作者有话要说:  给小猪辅导作业,更迟了 ☆、第 37 章   隔天,罗成找了个懂行的把帮忙把合同看了,确认无误后签了名字,给那项目部的负责人送了过去。   罗成召集手下干活的弟兄在大院里开了个会,地点是猴子和大飞住的那两间屋里,他把这好消息给大家一说,兄弟们听了都很高兴。   “哇,一天150,一个月就是四千五,是我工资的两倍,成哥,我辞职算了。”   猴子手里拿着罗成打印的那张工种对应工资的表格,窝在椅子里两眼放光地说。同样活儿去年还是130,今年的工钱一下子涨了20,也难怪他们激动。   罗成弹了弹烟灰,说:“这我不管你,你跟你老婆商量,她愿意你就辞,回头别后悔求着我要回来就行。”   猴子一想,是啊,他辞职就见不到小娟了,万一让别人追跑,那不是赔掉夫人?再者,小娟父母要是知道他没有正当职业,只是个工地打散工的,指不定嫌弃他,不肯让女儿跟他好了呢。   “那我还是不辞了,我在山庄一天白班一天晚班,还有两天假期,合起来一个月也就干半个月不到的事。”   罗成乜斜他一眼,“算你脑子正常了。”   其他人一听纷纷笑起来。   猴子立刻拍马屁:“成哥,这次你带着咱去盖厂房,下次就该带咱去盖楼房了吧,这以后说不定还能开个公司啥的,到那时我们就真的可以辞职跟着你干了。”   罗成呵地笑了一声,扔了个空白的本子到他怀里,猴子手忙脚乱接住了。   “公司是你说开就能开的么?别在这给我瞎起哄了,登记去,把字给我写清楚,回头让我知道你自己写的字自己都不认识,看我不把你踹出去。”   猴子抱着个本子就笑嘻嘻地走了,一帮兄弟跟在他屁股后面去登记自己的工作。   老刘坐在一旁看着这群年轻人发笑:“这些人也就你能降住,换成别人,这么大的队伍肯定得焦头烂额。不过猴子刚刚说的话我倒觉得你可以考虑考虑,是不是可以挂靠建筑公司?”   罗成按灭了烟头,吐了两个字:“不急。”   老刘一看他的样子,知道他心里有谱了,点点头说:“现在咱们的重头放在工地那边,卸货的事就要便宜给大头他们了,这时间长了,恐怕会被他抢走不少生意。”   罗成换了个坐姿,不紧不慢回答:“一手按不住俩王八,得了西瓜丢掉芝麻这事很正常。”   “那是。”老刘点点头,看了他一眼,脸色渐渐犹豫,“成哥……”   罗成知道他有话要说,拍了下腿,站起身,和他来到走廊外面。   老刘跟他一起很多年了,也就不含糊地跟他说了自己难处:“我儿子年前说了个媳妇,她家要我给八万块才肯让他们领证,年底还要装修给他们结婚,还有我那女儿,下半年就高三了,丫头成绩不错,我不想亏待她……成哥,我知道我这个年纪上工地不合适了,扛包扎钢筋的活我也干不了,你看能不能在收尾工程里给我安排点事,隔三差五地去也成。”   罗成抬手拍了拍老刘,他们好多年交情,罗成明白,老刘要不是实在过不去也不会跟他开口,便点头说:“你放心,这事我来安排。”   工地这边的事说话间就开工了,罗成忙得几天没见人影,白天要抽空上工地,只好跟另外一个副经理调晚班上,一个星期下来,涂海燕连面都没跟他见上,开始有点担心他。   他虽然身体好,可也经不起这么熬。   这天下班她没回家,直接到山庄找他去了。   罗成还没回来,她就在门口的保安亭里等着。   “成哥的车来了。”不知谁叫了一声,涂海燕往外一看,果然看到罗成的金杯车开了进来,她走出门口,跟在车后。   看他停了车甩上车门,朝她走过来,走得近了,涂海燕看到他竟咧着嘴在笑。   “你怎么来了?”他在她跟前站住脚步。   “我来玩玩。”   罗成望着她,嘴角那丝笑还没落回去:“这有什么好玩的?”   “反正回去也没事。”   罗成闷闷地笑了两声,伸手揽过她的肩膀,“走,进去再说。”   涂海燕一边走一边打量着他的模样,还好,跟以前差不多,没瘦,精神也很足。这人用吴云慧的话形容,那就是禽兽级别的。   山庄里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这一路走来,罗成也避讳什么,直接把她带到自己办公室,关上门后,他双手扶在她肩膀上,低头看着她。   涂海燕给他看得莫名其妙,“你看我做什么?”   罗成扯开嘴,说:“涂海燕,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黏人呢?”   涂海燕原本想说,谁黏你了?我只是不放心过来看看。想想又觉得这么说不对,就对他说:“我妈给我打电话了,让我们有空回去一趟。”   罗成被她这话成功转移了注意力,抬手拍了拍自己额头,“都快把这事给忘了。”他转身往身后的椅子里一靠,脑袋搁在椅背上,仰脸望着天花板。   涂海燕走过去,在他太阳穴那揉了揉,“你要没时间,我们就迟些回去,我妈说我爸虽然没说赞同,可也没催着她来劝我,估摸着心里已经不那么坚持了,等你有空我们回去吃顿饭,他大概气就消了。”   涂海燕说完,低头看他的反应,结果椅子里的男人已经闭上眼睛,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罗成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室内光线更加晦暗,他仰脸看着白茫茫的天花板,有点反应不过来自己在什么地方。   过了会儿,他伸手搓了搓脸,看到自己坐在办公室里睡着了。   不过,那个女人呢?   他坐直身体,这时门口传来说话,听起来像是她。   罗成起了身,走过去拉开门,涂海燕正在走廊里打电话,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在空中挥舞,样子看起来很激动。   “你们怎么就不能体谅一下呢?”   “随你怎么想,反正这个星期我不回去。”   那头的人瞧着也是生气了主动挂了电话,涂海燕说完这句就没再吱声,过了会慢慢垂下手,只是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直愣愣看着前方。   “涂海燕。”罗成在她背后叫了一声。   涂海燕低下头,手背在脸上蹭了蹭,回过头来:“你醒了啊。”   罗成皱了下眉头,把她拽回去,一手箍在怀里,一手托着她脑袋:“发生什么事,告诉我。”   涂海燕眼里的湿润和潮红还没退却,要说没事肯定瞒不过去,就说:“我妈的电话,让我星期六回去,最近游客多,家里生意好,她想让我回去帮忙。”   罗成的表情松懈了一些,“那就回去呗,哭什么呢?”   涂海燕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你这么忙,哪有时间回去?”   “我再忙,陪你回家的时间总是有的,天塌下来也没有你的事情重要啊。”   罗成的目光深沉又专注,看起来一点也不敷衍,更不像在开玩笑,涂海燕却摇摇头,“算了,你这个星期都没好好休息过,以后再说。”   后脑勺上的手用了点力,她整个人被他揉进怀里,男人身上有汗味和烟草混合的气息,涂海燕却一点也不觉得讨厌,甚至还有点喜欢。   “工地那边的事情已经上了正轨,我不用天天过去看着了,星期六我和你一起回去,听到没?”   涂海燕用力地在他怀里点点头。   罗成拍拍她,貌似不经意的安慰,结果女人的肚子忽然咕噜了一声。   罗成笑得肩膀直抽抽,涂海燕贴在他胸口不肯抬头,真是太丢人了。   “怎么还这么害臊呢?嗯?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   “你还说!”涂海燕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罗成捉了她的手捏在他的大掌里,松开另一只抱着她的手,拉她去门外:“好吧,我不说了,我们吃饭去,吃完饭一起回家。”   “晚上不用上班了吗?”   “不上了,老子要回家睡老婆。”   “正经点。”   “哪里不正经?睡自己老婆天经地义,天王老子也管不着。”   “你还说……”   “嘶,怎么学得跟猫似的,动不动就挠人,回头让弟兄们看到我这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还以为老子被家暴了。”   “谁能暴你啊,你暴别人还差不多。”   “行,回家我好好暴暴你。”   “……”   涂海燕发觉在耍流氓和斗嘴方面,自己这个的当老师的真说不过他,可是又发现,每当被他说得面红心跳又羞又恼的时候,心里却有着一股子欣喜劲。   他是这么的喜欢我。   这么大一只的男人,他肯迁就我,他身体这么好,做事又这么周到,我跟着他纵使不是锦衣玉食我也舒心啊。   我此生,还有什么可求? 作者有话要说:  过度章,很无趣,我知道 ☆、第 38 章   五月的小镇,正是旅游旺季,周末更是人满为患,村口的停车场上停满各式各样的旅游大巴。   主街道游客多,涂海燕带着罗成从村子后面走的。   那天晚上涂海燕在电话里和她妈吵过后,打算不回去了,最后被罗成劝了半天,这才和她一起回来,只是回来前还没跟家里说,也不知道她妈到时候会不会给人脸色看。   罗成虽说是不会介意,可涂海燕想到这些心里居然会觉得难过。这样的男人,她舍不得被别人委屈了,谁也不行。   两人前后脚进了屋,涂海燕先出声叫了一声:“妈。”   罗成紧跟其后,“阿姨。”   涂妈正在做生意,看到女儿的时候,表情冷了一下,看到紧跟其后的人,又是一变,这回有点尴尬。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礼貌地称呼了她,她也只能点点头,说一句:“来了。”   涂海燕又问:“爸呢?”   “哦,他在后面,和人下象棋呢。”   “是和汪老师吗?”涂海燕随口问了句,和他罗成往后面院子里走。   涂爸的棋盘经常支在靠近主屋墙角的地方,涂海燕跨过门槛的时候就看到了对弈的两人,涂爸正对着他们方向坐着,手里头捏着一枚棋子,拧眉思考。   和他对弈的人坐在对面的小竹椅上,因为背对着涂海燕他们方向,涂海燕看不到他的脸,只知道这人挺高,两条长腿抻得膝盖处高高的。   涂海燕有些纳闷,印象里她好像不知道她爸还有这么个年轻的棋友,直到她走到跟前,那人一抬头笑着对她说:“你回来了?”   涂海燕惊得三魂七魄都丢了。   余敏辉?她爸的棋友居然是余敏辉。老天他妈的开什么玩笑?   余敏辉头往后仰了一下,看到涂海燕身后的罗成,主动打招呼:“罗经理,你也来了?我跟叔叔下棋呢,你们先坐会儿,我们这边快结束了。”   言语和态度相当自若,好像是他自己家一样。   涂海燕觉得自己这个主人的身份都显得莫名其妙起来,把她妈往边上一拉,沉下脸问:“他怎么在这儿?”   涂妈回答说:“他自己来的,我难道还不让人进门啊?”   涂海燕还是嘀咕:“也不说一声。”   “你让我说什么?”涂妈把手一摊,有点埋怨一样说,“你说了不回来的,我也没指望你,小余这孩子还真有心,这阵子每个周末都来陪你爸下棋,一坐就是半天,比你这个做女儿的都懂事。”   涂海燕关注的重点自然不在懂事上,“什么?他每个星期都来?”   涂妈听她声音太大,拍了她一下,涂海燕转头看见罗成一个人站着,正朝她这边看,也没有了往下说的兴致,“待会说吧,我先过去找他。”   涂海燕来到罗成身边,把手伸进他臂弯里,拽着他往屋里带,“我带你去我家里看看。”   他上次来的时候来去匆匆,根本没有细看这房子,涂海燕把罗成先带到自己房间去看了看。   这种清朝时候的古民居对外不开窗户,厅堂里只靠天井采光,所以光线并不是太好,就算白天,卧室里也要开灯。   涂海燕的卧室装饰很简单,两人在床沿坐下,涂海燕凑过去看他的脸,“罗成,你别介意。”   罗成歪着头和她对视着,“我介意什么?”   “余敏辉,他这个人还真是让人……”   罗成只是淡笑,“没什么,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何况……”他靠近些,伸手环住她,“现在人在我怀里,我怕什么?”   涂海燕窝在他怀里,声音小小的,“嗯,这辈子都是你的,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别人再好我也看不上了。”   罗成在她发顶印下一吻,双手收紧了些。   不多会儿,外面传来涂爸说话的声音,罗成松开她,“我们出去吧,要不然你爸还以为我们干啥呢。”   果然,涂爸看到他们一前一后从卧室出来,脸色就绷着,也没跟他们打招呼,直接就招呼余敏辉在八仙桌前坐下。   涂海燕走过去,泡了三杯茶,招呼罗成一起过来坐。   又把一个装瓜子的盘子端到桌子中央,“你们聊,我去厨房帮忙。”   涂海燕离开后,桌上坐着的三个男人一时间也无话,罗成的手指在桌上无意敲了敲,随后从口袋里摸出香烟。   涂爸不抽烟,只是平日喜欢小酌一口,罗成摸出香烟直接递到余敏辉面前,“余总。”   余敏辉瞧过去,看清楚手里的东西,手掌朝外正要挥手拒绝,罗成又说一句:“朋友从外面给我带来的,虽比不得上次你那烟,不过劲头挺足,你试试。”   余敏辉接过去搁自己跟前,笑着解释:“先放着,这老房子里还是不抽的好。”   涂爸眼神有些诧异,嘴上仍是说:“没事,没事,抽吧。”又指指房子里旅游公司挂的禁烟标志,“都是给外面的人看的,农村里哪还讲究这些。”   说完,他起了身,从一旁的架子上拿出个玻璃的烟灰缸来。   罗成拿出打火机点着了,见余敏辉样子尴尬,他笑笑,把自己手里的打火机丢他面前,余敏辉望着那个廉价的打火机,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只觉得像是烫手的山芋一样在他眼前刺得慌。   眼下旅游旺季,游客络绎不绝,导游领着一边讲解一边带着人往里走,队伍里两个不甚在意的年轻人直接走到天井一侧的摊子边,拿起上面的小玩意比划着玩。   涂爸正要起身过去,身前被一个人挡住,再一看,罗成已经走在他前面了。   “随便看看,看中什么给你们便宜,今天还没开张。”   看东西的是一对年轻情侣,一看这个不太像老板的人,女孩子笑了下,抬头就问:“你是这房子的主人?”   罗成点点头。   女孩笑着说:“不像,你不像这儿的人。”   “这儿的人还有标志不成?”罗成随口回答说,眼睛看着那女孩子随意拿起一个竹子雕刻的事物,下面穿着中国结。   他给挑了个大些的递过去,“这个挂车子里好看。”   女孩子接过去看了看,举起手里的东西问:“这个多少钱?”   “五十块。”   女孩子眉头皱了皱,那情绪好像是觉得贵了,这时候有人出声:“你这个是最大的,小的便宜,三十。”   罗成侧头,涂海燕已经站在他身边。   女孩子看着说话的人,“看来这才是当家作主的。”女孩子笑容妍妍,也不让人觉得多了什么意思。   罗成又侧脸望一眼,她肩上一缕碎发垂落,他抬手将发丝拢到后面,收手的时候顺势搭上了涂海燕的肩膀,神情里带着些自豪,“家里这块一直她管着,女人嘛,心思细腻些,这么多东西,分门别类,价钱我还真记不住。”   女孩子笑着低下头去,看了眼手里的东西,“我还是想要这个大的,老板娘,便宜点成么?”   涂海燕点点头,“当然,算你四十吧。”   女孩看着手里的东西,没做声,好像在思考值不值的问题。   罗成说:“这是纯手工制作,我们家有亲戚是做雕刻的,这上面的图案都是手工雕刻,下面的中国结是我老婆自己编的。”   女孩子点点头,又问:“我好像看到前面也有人家卖。”   “都是我们家批发出去的。”   他这么一解释,女孩子彻底信了,把东西递给涂海燕,“行,既然是自己家人做的,我就不还价了,老板娘你帮我包一下。”然后拿手肘顶了顶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小伙,“给钱。”   游客买东西很多时候是跟风,一个带动一群。   女孩子说:“大老远来一趟,买件东西留个纪念,也就一包烟钱。”   同来的人听了,一拥上前,争先抢购,一会儿工夫,摊子上的几件竹雕小饰物一抢而空。   饭桌上,涂海燕把兜里的钞票掏出来放她妈跟前时,涂妈妈一脸惊奇:“这么多?”   “嗯,都是罗成做成的。”   涂妈嗯了声,把钱收进口袋,到底是掩饰不住惊喜,多说了一句:“想不到你还挺会做生意,一个上午的营业额都抵得上我一个星期的了。”   涂妈说完,把红烧鱼往他跟前放了放,“你吃菜。”   饭桌上的气氛倒也缓和,饭后,涂海燕去厨房帮忙整理,客厅里又剩下三个男人。   恰好门口进来一个熟人找涂爸,涂爸和人交谈了几句,送出门口。   罗成抽了支烟递给余敏辉,对方没有接,那双精明的眼睛透过薄薄的树脂镜片审视着对方。   “罗经理果然魅力大,唬得人小姑娘一愣一愣的。”   罗成收回手,把烟给自己点上,抽了口吐出烟雾,“余总皮相更好,怎么没去唬一回?”见对方表情异样,笑了笑,说,“余总,你今天不该来。”   “今天是海燕她爸打电话叫我过来的。”   “是吗?”罗成抬眸,瞥他一眼,“以后不会了。”   余敏辉挑眉,“何以见得?”   罗成回答:“走着瞧。”   午饭过后,余敏辉先走了,出门的时候,涂家人送他到门口。   余敏辉看着罗成,“我先走一步,你们多玩会。”   “我们吃过晚饭再走。”罗成回答说,跟着打了个哈欠,晃了晃头,“不行,我得去睡一觉了。” 说着一边打哈欠,一边往涂海燕房间走。   涂妈朝那背影望了一眼,拿手碰碰涂海燕,“你房里的被褥都是不久前晒的,我给你换了薄被子放在柜子里,你快去给他拿出来。”   涂海燕还有些呆愣,反应过来跟了上去,进了房间却只见那人还站在正中央,歪着个头朝他乐呵。   涂海燕心想,他好笑什么?“不是说困了吗?怎么不睡?”   罗成不说话,忽然张开双臂把她抱进怀里。   “一起睡,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9 章   涂海燕呼吸着他身体上散发出的热量和气味,男人的,健康的,强势之中带着温情,就连外面五月天的暖阳都比不过那其中的温暖,涂海燕听着那坚实的胸膛里,一颗有力跳动的心脏,声音也不知不觉变得柔和。   “行,你先脱衣服,我去给你拿被子。”   罗成松开她,脱了薄外套和长裤,穿着裤衩和T恤大喇喇躺在了床上。   涂海燕抱着被子回头时,自己那张一米二的小床已经完全被他占据,男人的四肢又壮又长,手脚都搭到了床沿外边。   涂海燕把被子展开帮他盖上,“你睡吧,我出去看摊子去。”   男人扣住她搭在被头的腕子,口气不满,“不是说好了,一起睡?”   “床太小,你睡不舒服,我也不困。”   话刚落下,男人一使力气,涂海燕整个人跌在他身上。   “小才好呢,你睡我身上,或者我睡你身上也成。”   男人的声音像是染了粉尘,沙沙的,哑哑的,这类暗示涂海燕现在无需多想就知道他想干什么。   她缩了缩脖子,避开他吐着热气的唇,“别闹,这是在家里呢。”   身下的男人一翻身,连带被子一起压下,“在这里要你,我更有成就感。”   涂海燕的脸就像喝下一杯烈酒,瞬间烧到耳根,“你别……外头都有人,会听到的。”这房子是两室一厅三开间结构,卧室和客厅就隔着一层木板,别说他爸妈还在客厅,往来还有那么多游客,这可真是……要人命的事情。   罗成可不管那些,三两下扯开两人之间那层薄被,盖在自己背上,低下头就去吻她的脖子,涂海燕被他一激,鸡皮疙瘩从头蔓延到脚趾,禁不住浑身打颤。   “罗成……别,回去再……”   “我不想忍,你也别忍着。”   “不行……人家会听到的,会听到的……”   罗成用力地揉着她的胸,气息蹿动着说:“反正你叫就像蚊子哼哼,他们听不到。”   一场欢爱下来,两个人都是大汗淋漓。罗成抱着她躺下,嘴里直说爽快。   他倒是爽了,涂海燕却是难受得不行,又紧张又害怕,嘴里又不敢出声,只好把脸埋进他怀里,又哭又咬的,当真是死去活来,结束的时候,罗成的胸前已是一片湿漉漉。   “舒服么?嗯?”男人餍足的嗓音听起来十分性*感,涂海燕总觉得他是在嘲笑自己。   “你就是故意的。”打着要午睡的借口,躲起来行不轨之事。   “嗯。”他居然坦然承认,“我今天就是想当着你爸妈的面要你,涂海燕,只有在这一刻我才觉得我是真正拥有你了。”   涂海燕显然不能理解他话里的意思,他又继续在耳边说:“我今天很爽,身上爽,心里也爽。”   涂海燕实在不想听他喋喋不休说这事情,手在他胸前推了推,“好了,睡会儿吧。”   两个人相拥入眠,外面虽然不断有游客的喧闹声,但涂海燕累了,很快就进入睡眠,身心知足了,睡得也死沉,醒来时,身旁已经没有人了。   涂海燕刚睁开眼还有点迷糊,定一定神,看清自己是睡在家里的床上,又听见罗成的声音在外面说话,她赶快起身,收拾了一下床铺,走到外面。   罗成站在摊子前帮她妈做生意,几个客人正围着说什么。   涂海燕快步走到后面去洗了脸,梳好头发,这才走到摊子这边来。涂妈见她来了,自己立刻走开,去准备晚上吃的菜了。   一个下午,罗成和涂海燕一起又帮忙做了点生意,晚上吃饭,涂海燕把钱交给她妈的时候,她妈笑得合不拢嘴,饭桌上一直夸赞他们,称赞罗成会做生意。   涂爸对老伴这过分热络的态度有点抵触,一个劲催促她吃饭,别那么多话。   涂海燕心里想,她妈看样子是不那么抵触了,只是她爸这头倔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攻克。   晚饭结束,涂海燕去厨房收拾。   “他还挺神的,那么个性子,居然还会做生意,还真让人意外。”涂妈的话匣子从今天的生意开始,渐渐问起罗成最近在忙什么,听涂海燕说他包了工地后,忍不住就问:“那能赚不少钱吧?”   涂海燕不高兴她妈嘴上总是挂着钱的事,有点不耐烦,“我不知道,我从不过问他这些事。”   涂妈搁下手里的抹布,诧异反问:“哎,你跟他不是一起么?怎么能不问这些事?”   “我跟他一起就得问人赚多少钱吗?我又不是冲他的钱去的。”   “哎,你这孩子,怎么又不知好歹了?我这不是关心你吗?”   “你是关心我还是关心钱啊?”   涂妈发火了,一下子把抹布甩在水槽里,洗洁精泡沫溅了出来,有两滴溅到涂海燕脸上。   涂海燕这人其实挺怂的,一看她妈气得满脸通红,生怕给气出个好歹来。   “妈……”   涂妈不理她,别过脸去。   “我真不管他钱方面的事情,如果我看中的是那些,我早跟了余敏辉了,我是吃过亏的人,所以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罗成对我很好,也许你们看不出来,可我跟他朝夕相处,我感受得到,无论有多苦有多累,他在我面前从来不说一个字。他时常挂在嘴边的话是什么您知道吗?”   涂妈没搭话,脸却转过来看着女儿。   “他说,天塌下来也没有我的事情重要。”涂海燕心里难受,想克制住,眼睛里却早已湿润,只能颤着声说,“妈,你说我这样的条件,我遇上他,我哪还能再想别的?他对我好,什么事都向着我,他又这么有能耐,我跟着他这辈子都无怨无悔。”   涂妈的心也彻底软了,“妈不是责怪你啊,他对你好,妈怎能看不出来?别的不说,你看你这气色,你这精神头,你连身段都比以前丰满了。我那么说其实就是想问,他对你们的将来有没有打算,你总不能一辈子跟他住在那么个地方吧?”   涂海燕擦了擦眼睛,“不会的,他早就打算好了。”接着把罗成之前打算过的事情跟她妈说了。   涂妈听完之后,许久的沉默,过了会儿才一个劲点头:“果然是个有担当的。”又见女儿还是红着眼睛,劝慰道,“妈以后会支持你的,你放心好了。”   客厅里闲坐的两个人比较安静,两个人有一口没一口喝着茶。   闲坐了几分钟后,涂爸忍不住先开口:“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天做这些事的目的,你不就想把小余比下去么?”   罗成转了下头,目光又垂下,盯着眼前的烟灰缸,“在涂海燕面前我根本不用和他比,涂老师,您说对不对?”   涂爸眼睛一瞪,“那你是做给我们看?”   “谁能看进心里就是给谁看。”罗成说完转头,对上涂爸的视线,嘴角带着笑意。   涂爸这个站了一辈子讲台的知识分子忽然间语塞了,这个大老粗,他居然还会说这么高深莫测的话来,真是小觑了他。   再看那人表情,嘴角带笑,目光坦荡,仿佛将他心里一切都展露在你眼前,他像一汪湖水,清澈干净,你觉得他一切都浮于表面,却又明明深不见底。   涂爸不再跟他说一句话,直到他们出门的时候,他才看着这个人说了一句:“有空经常来走走,别让邻居以为我女婿另有其人。”   女儿走后,涂妈忍不住把老伴拉进屋问:“你怎么变化这么快?”头天晚上还跟她说要给女儿施压呢。   涂爸说:“谁变化了,我不一直是这个态度。”   “哎,你这死老头。”   涂爸不理会,自言自语:“有些人就是玩心眼也玩得坦荡,而有些人,你才是真正的看不透啊。”   “哎,死老头,还玩深沉。”   涂海燕今天心情很好,上车的时候嘴角一直挂着笑,罗成发动车子时瞥她一眼,“你笑什么?”   涂海燕回过脸,回了他一个字:“爽!”   罗成呛了。   咳嗽两声,伸手抹了抹嘴巴,手指点点她:“这个字不许在别人面前说,听见没?”   说完,车子开动,往夜色里驶去,眼前一片黄光,黑暗从两侧退去,男人隐在暗处的那张脸,不知不觉浮现出笑意。   小娘们,好的不学,学老子。   车子驶进大院,靠墙停下。   涂海燕下了车,走两步,看到远处汪彩霞家大门开着,门前聚集了很多人,好像在谈论什么事。   涂海燕一向不喜欢凑热闹,望了一眼就回过头,往自己家边走。   “成哥,成哥……”有人从远处跑过来,是老张头,老头子瘦不拉几的,跑起步来颤巍巍,跑到跟前时已经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不好了,出,出大事了……”   “别急,慢慢说。”罗成抬手扶住老张头,等人吞了下口水,喘回一口气,这才把话说明白:   “包租婆家的儿子在外地开车撞死人,听说要赔这个数呢,这下子就是倾家荡产也赔不起啊,他夫妻俩急的都要上吊了,你快去劝劝吧。”   罗成二话不说,和涂海燕去了汪彩霞家,到那一看,老两口都在抹眼泪,小孙子别人给抱着,小孩子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祸事了,还嘻嘻哈哈的。   汪彩霞看到他俩出现,原本止住了眼泪又涌了出来。   “成哥,涂老师……”   涂海燕上去安慰她,“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她不太会安慰人,说来说去也就那么几句。   罗成在一旁问汪彩霞老公事情的具体情况,男人家反应没有女人这么悲悯,虽然也难过,但思路依旧清晰,三言两语把事情说清楚了。   “……他走错方向,责任在他,车险又刚好到期,这孩子做事总是拖延,这回可真是买了教训了。”停了停又说,“家里的积蓄全赔上还缺40万,这么大一笔钱,你说我们老两口上哪儿去弄啊?”   “现在唯一的法子就是卖这些房子了。”这次说话的是汪彩霞,“只是这房子当初买来就很便宜,现在也卖不上价钱,何况一下子又要卖这么多间,短时间内也找不到那么多买家。”   汪彩霞说着,叹了口气,看着罗成,“成哥,你认识的人多,能不能帮我们问问,就算价钱亏点我们也认了。”   涂海燕连忙安慰她:“这个是当然,他会帮你们留意的,现在事情发生了,你们也不要太难过,小孩子还要人照顾,想开点才是。”   白天的喜庆被夜间的不幸冲淡,涂海燕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罗成翻过身把人圈在怀里,“睡不着?”   涂海燕脸贴着他的胸口,声音闷闷地说:“要不我们帮帮汪姐家吧。” 作者有话要说:  情敌,岳丈,分分钟搞定 ☆、第 40 章   第二天,涂海燕把自己想买一间的房的想法告诉了汪彩霞,汪彩霞也知道这是他们想帮她,心里感动,又哭了一回,说等他们有空就去办手续。   罗成让手下的弟兄四处散播卖房的消息,倒是也有人来问,只是最后都没有消息了。   这种房子只适合租给外地务工人员,Y城房价本来就不算高,年轻人要卖房自然是考虑新盖的楼房,老年人买房肯定得考虑交通和设施,大院在城北,和车站医院超市背道而驰。   汪彩霞这边已经没办法等了,她家去那边帮忙处理事情的弟弟打电话来说,对方要他们家一次性把钱付清,扬言不拿钱全家人就要到她家来吃喝拉撒,汪彩霞急得嘴里长泡,饭也没心思做,老两口天天抱着头痛哭。   涂海燕这天去她家帮忙把孩子哄睡后,回到住处,罗成正在灯下写着什么。他事情多,每天晚上回来都得记账,涂海燕就拿了衣服先去洗澡了。   洗完澡出来时,他已经记完了,正站在大门边抽烟。   涂海燕走过去,问:“还没找到买家吗?”   罗成点点头,嗯了一声。   涂海燕想到汪彩霞愁云惨淡的脸,心里有点难过,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见罗成转过头来看她,忽然又问:“要不我们……”   “涂海燕。”   话没说出来就被他打断,涂海燕心想她真是同情心泛滥了,他这是要生气了吧?   他们又不是救世主,买一间已经算是帮了大忙了,至少在这院里,没人能做到这一点。   “你说这地方可以用来做点什么?”他忽然问。   涂海燕反应慢半拍,不知他这是反问呢还是反问呢?   “这么大一个院落,空置在这里实在可惜,这些年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可以用来干点什么。”   涂海燕这时才明白,他根本不是讽刺她,只是在征询她意见。但她能给什么意见呢?她脑子里的想法和心里的花花肠子自然比不过他呀。   “你是不是想到什么?”   罗成就笑起来,“你还没回答我呢?”   “我回答你什么?我哪知道,你要是有了主意,别在我跟前卖关子,我没心情。”   罗成只是笑,过了会儿说:“你还真是心肠好,包租婆家出了事,你看起来倒比当事人还难过,你瞧瞧你这几天无精打采的,我都心疼了。”   涂海燕瞪他一眼,“你到底说不说啊?不说我去睡觉了。”   罗成这才一把捞住人,按他怀里,另一只手往前指了指,“我觉得吧,这个地方可以办家小型的厂子,做点手工艺品。”   “做什么手工艺品?”涂海燕本能就问,停了停又说,“那也得先找好销路啊,不然做出来卖不出去怎么办?”   “咱这儿不有两家旅游景点吗?这可是最无穷无尽的市场。”   “去旅游景点卖?那能做什么?”   “当然得是我们这里的特色。”   涂海燕费力地想了想,“雕刻?”   罗成立刻歪过头在她额角亲了下,“聪明。你再猜猜,什么雕刻可以就地取材,而又方便携带?”   涂海燕又想了想,忽然大悟,从他怀里抬起头,“你是说……唔。”   吧唧一下,这次嘴唇被他亲了一口。   涂海燕急于表达意见,可是嘴巴被他堵着,只好一个劲扯他手臂,好不容易嘴巴得了自由,她就急哄哄地说:“你是说竹雕吗?这是个好主意啊,我家山上就有许多竹子,材料都现成的。”   罗成笑容更甚,捧着她的脸,“我们山里更多啊。”   涂海燕兴奋了,眼睛亮亮的,“那就我们就做啊,做啊,做好了可以放到我家卖,还可以批发给其他人家。”   “对,我们做,做啊。”   涂海燕觉得他笑起来的样子很不正经,终于回味过来,锤了他一下,“混蛋,跟你说正经的呢。”   “我是说正经的啊,不过不是我们做,得请专业的师傅来,一边做一边尝试更多的品种和花样。”   涂海燕先前被激动冲昏头脑,经由他这么一提醒,想到了实际问题,心情回落了些,“是啊,到哪里去请这样的人呢?”   天气热了,到了晚上,外面有些飞虫往亮的地方飞。   罗成把她拽进屋里,关上门,才说:“我认识一个做雕刻的,他在城里的工艺厂做事,上次跟我说他想出来自己干,问我有没有想法。我当时不太了解这市场,所以一直犹豫,这不是上次去你家,轻轻松松做了那么多生意,我才有了这个想法。”   涂海燕点点头,觉得这事可行,就说:“这样既能创业又能帮汪姐,一举两得。”   “所以我打算把她剩下的几间房都买下来,中间打通,做成一个大的作坊,另外两间可以拿来做仓库。”他说着停了停,“只是这样一来,我们买排屋的计划就要暂时搁浅了。”   涂海燕拉着他的手,“我不要住排屋,我就住这里,这里多好,场地大,空气又好。”   “嗯,还很适合养孩子,场地大,再多也养得下。”   涂海燕嗔怒,锤他一拳,“你当养猪啊。”   罗成笑得越发没型,伸手在她脸上掐了一把,“涂海燕,老子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可爱呢。”   说干就干。第二天罗成就约了那个姓谢的雕刻师傅见面,两人谈妥一些合作事宜。   谢师傅手下还有几个徒弟,所以技术这块由他负责,他做这行好多年了,铺货门路自然有些,再加上罗成的关系网,销路基本上不成问题。   罗成让他哥从山里运来一卡车竹子,设备一到位立马就开了工。   原本喧闹的大院,这下更热闹了,但多少给住在这里的人添了不少麻烦,罗成也会做人,厂里打杂的活儿就请院子里的人来帮忙,老张头,汪彩霞的老公都被他收编,汪彩霞自己则负责给厂子里的人做午饭,这么一来,他们不但没有怨言,反而对他感恩戴德,说遇到了贵人。   这下子,罗成的威信和个人魅力上升到一个新的境界,大院里的人简直拿他当神看待。   同时他也是忙得黑白颠倒,涂海燕心疼他,也开始担心他的身体。   男人年轻时太拼,上了年纪垮得快,这是涂妈这些日子跟涂海燕打电话时常念叨的话,涂海燕原先不当回事,有天晚上,涂海燕把饭菜端上了桌却看不到先前进门的人,最后推开卫生间的门,才看到人站在滴水的莲蓬头底下,眼睛闭着,好像已经睡过去多时。   涂海燕眼底一涩,想叫他又怕惊了他,最后默默关了水龙头,从架子上拿下干毛巾,替他擦身上水珠。   “谢谢老婆。”他仍是闭着眼睛,一只手顺势搭在她肩上,涂海燕感觉身上附加了重量。   涂海燕想让他先睡一觉,可又担心他饿坏了胃,想来想去,最后什么也没说。   两人走出来吃完了饭,涂海燕挡住他伸过来的手,“你去睡,我来洗。”   罗成并未感到意外,朝她扯嘴一笑,“好。”   涂海燕收拾好厨房,也早早洗了澡上床睡觉,他睡觉时警觉性十分强,稍有动静他就会醒,涂海燕进房间没有开灯。   摸黑躺下,身后的人双臂缠了上来,将她圈在怀里。   “我吵醒你了?”   他却没回,过儿会儿说:“你辛苦了。”   涂海燕瞬间感觉喉咙管里灌进了酸水,可又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就说:“我才不辛苦,倒是你,什么时候能歇一歇?”   他的手掌在她腹部轻轻摩挲,不带情*欲的游走,更像是宽慰,“快了,刚刚和人合作有些事情还摸不着门道,必须亲力亲为,看紧一点,万事开头难,往后熟了就好了,送货结算的事也只要派猴子他们去,我在家里看看报表就行。”   他停了下,又说:“最迟下个月吧,我就能空下来,到时候你也放暑假了,我陪你一起出去玩玩怎么样?”   涂海燕嗯了一声,问,“你有什么地方想去的吗?”   他回答:“我随便,你喜欢就成。”   涂海燕又嗯一声,说:“睡吧。”   罗成依旧忙碌,涂海燕虽然工作清闲,下班时间也早,可除了好茶好饭地喂着他,也帮不上什么忙,每天看他马不停蹄地东奔西走,涂海燕只能默默祈祷,这兵荒马乱的日子早点过去。   这天,涂海燕做好饭后等了半个多小时不见他进门,就给他去了个电话,结果没人接。   涂海燕放不下心,停了会又拨打了一遍。   如果是以前,涂海燕没有这么紧张,但是现在,她心里控制不住恐惧。第二遍还是没有人接,她立刻给猴子打了过去。   那头环境很乱,猴子跟她说话几乎是吼出声:“喂,嫂子啊?”   涂海燕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你看到罗成没有?”   “哦,工地这边出了点事,成哥他……”   涂海燕没等对方说完就嚷出来:“谁出事,你说谁出事?”   猴子似乎走开了些,那头声音远了点,“嫂子,你别担心,不是成哥,是我们一个兄弟出了点事,成哥这边正处理呢。”   涂海燕握着手机的手这才松了力道,一颗心也落回原地,这才问:“哦,严重吗?”   猴子说:“还不知道情况,不过成哥今晚估计得很晚回去,你也别等他了,我待会也要跟成哥一起去医院,到时候我跟他说一声,让他抽空给你回个电话。”   涂海燕说:“好。”   接着又说,“算了,不用给我回电话,你们忙完就回来,自己都注意着点。”   挂了电话,涂海燕回到桌边吃饭,吃了几口慢慢想起一些事,心里又开始不定,竟然担心起那位出了事的不知名的弟兄来。   涂海燕告诉自己,她是想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可能比我预料得短…… ☆、第 41 章   罗成整晚都没回来,涂海燕半夜惊醒很多次,期间无数次拿起电话,最终又放下,还是不要打扰他吧,没准这会儿也休息了。   第二天,涂海燕哈欠连天起了床,睡眼惺忪,头昏脑涨,强撑着去上班。   这副萎靡不振的模样到学校自然被同事取笑,连一向正经的园长都忍不住对她说了一句:昨晚辛苦?   涂海燕笑容牵强,无从说起。中午吃完饭,她和另一位老师打了声招呼来到操场边的树荫下,给罗成打了个电话。   电话没有通,关机了。   涂海燕心想,他一晚上没回来,手机肯定是没电了。   正想着要不要给猴子打电话问问,手里的电话就响了,是吴云慧打来的。   涂海燕当她是找她逛街吃饭的电话,兴致缺缺接了。   “海燕,你还好吧?”   涂海燕被心事缠绕还有点迷糊,痴痴呆呆地问:“什么好不好的,你想说什么?”   “你不知道?”吴云慧好像很吃惊的样子,“余敏辉的工地昨天出了事故,砸死一个人,上午的时候家属带着人去那边闹,警察都惊动了,这事都满城风雨了,你都不知道?”   涂海燕根本没听见她问什么,只是听到那个字眼手就不由自主抖了抖,几乎没拿住手机,“死了?”   “是啊,昨晚去市里做开颅手术,直接死手术台上了。”   涂海燕只觉得头皮发麻,手抖得控制不住,吴云慧见那边半天没动静,问了声:“罗成没告诉你?海燕,你有没有在听?”   “我现在有点事,回头再和你说。”说完挂了电话,立刻打给猴子,等待的铃声的过程里似乎每一秒都成了煎熬,涂海燕遗憾那条逝去的生命,更担心罗成的安危,他是工地的承包人,出了事,肯定都脱不了干系。   电话响了很久,最后一刻有人接听了,猴子的声音压得很低,好像害怕惊扰了谁:“嫂子,成哥刚刚睡着,你有什么事吗?”   涂海燕有满肚子的话想和他说,只是听到他睡着了,一切都只能压下。“没什么事,就是问问你们那边事情处理好没有?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边还要耽搁一些时间,大概晚上吧,晚上能回去,到时候我给你电话。对了,成哥的手机没电了。”   那边好像有人出声,涂海燕听到一丝动静,猴子说:“嫂子,我要挂了,回头再打给你。”   “猴子。”涂海燕忽然叫住他,沉默好几秒才郑重说出口,“你要看好他。”   猴子那头一愣,末了答复:“嫂子你放心。”   挂掉手机后,涂海燕心里稍稍安定了有些,至少知道他是在休息,而不是在应对各种讨伐和质问,猴子又信誓旦旦跟她做了保证,所以不会有什么事。   风云变幻很快,到了下午,整个幼儿园里都在传工地的事故,最后连死者是哪里人,今年多少岁,家里还有什么人,又是谁谁家的亲戚都给挖了出来。   先前还有同事问涂海燕,那工地不是你那谁负责的吗?他应该不会受牵连吧?   涂海燕起先以尴尬的笑容面对,后来也不肯给人好脸色了。   她也知道,她二婚的条件找到这样好的男人,同事里多少有人眼羡嫉妒,早等着看她倒霉幸灾乐祸,这回终于有了机会,也就不管别人死活地来取笑。   涂海燕虽然性格温和,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好事者被嗤了一脸,尽管不乐意,但到底理亏,也不好当众发作。   整个下午,涂海燕就在各种各样的眼神里备受煎熬,终于熬到下班,她急于摆脱受人注目的状态,骑着车子就飞奔了出去。   涂海燕先去了吴云慧那里了解情况。   吴云慧自然不隐瞒她什么,把所有知道的情况都和涂海燕说了,涂海燕先前心里仅存的那点侥幸,随着吴云慧的话语一点点消散,直至最后,一点不剩。   “事情闹得挺大的,县里都惊动了,毕竟这是县里头开春后的头一个项目,上头要余敏辉停工整顿,他现在闭门谢客,连我都不肯见。”   “海燕,你要有点心理准备,我听说先前他们签约的时候,合同里就有规定,五十五岁以上的不能用,那个被砸死的人今年刚好五十六。家属今天去闹的时候,余敏辉就放出话来了,说这事和他没关系,是罗成违约用人,让他们有事都找罗成去。”   涂海燕听得背脊发冷,想着罗成先前对余敏辉这个人的评判,觉得果真是透彻,商人都是唯利是图的,摊上事情,他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吴云慧见她一句话也没有,怕是早就吓傻了,不免安慰她:“你也别太担心,那些人都是罗成的兄弟,多少有点情面,估计也不会太为难他,不过就是赔钱的事。”   钱能解决的事都不是什么大事,自然,这话是有钱人才够底气说的。   罗成的经济情况,涂海燕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资金大部分都投入到竹雕厂,身边已经所剩无几,一条人命要赔多少钱,涂海燕完全没有概念。   “慧慧。”此刻,她只能跟她最好的朋友吴云慧开口,“假如我需要借钱,你能不能帮我?”   吴云慧一愣,过了会点点头,“没问题,需要多少你就跟我说。”   “谢谢你,慧慧。”涂海燕说完,感觉一颗心定了些,下一刻心里又开始担心罗成。   那个人他现在不知道好不好。   吴云慧劝了她一些话,留涂海燕在她店里吃了饭,涂海燕哪还有心情,随便挑了两口饭就搁下了。   “海燕,你听我说,现在事情已经出了,你怎么担心都于事无补,罗成现在心里肯定也不好受,你要是再这样……”   吴云慧的话没有说完,涂海燕已经懂了。假如罗成现在需要一个肩膀,她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如果连她都倒了,谁来支持他?   涂海燕把推开的饭碗拿回身前,一口口慢慢地吃完了。   味同嚼蜡。   天色渐渐黑了,猴子的电话始终没有打来,涂海燕在焦灼不安的情绪里,头痛渐渐加重,昨晚一夜未睡,她的眼周是青灰的一片,眼底血丝密布。   吴云慧把她带到护理间休息,涂海燕头疼欲裂,根本无法入睡。   “你闭上眼睛,我给你按按。”见她神色犹豫,吴云慧又说,“电话来我会叫醒你。”   头上力道适中,涂海燕放松身体,蹙眉渐渐平复。   涂海燕在浓稠的夜色里奔跑,脚上鞋子不知何时丢了一只,她赤着一只脚,砂砾割伤了脚底也顾不上,只埋头追逐前面那人的身影。   那人身高腿长走得极快,无论她怎么喊,就是不肯停下来等她一等。   “罗成,罗成……”你别走那么快啊,等等我。   “罗成,罗成……”我的脚受伤了,你快回头给我看一看。   涂海燕又急又怕,声音喊不出来,跑又跑不动,最后不知绊到什么,踉跄摔了一跤,一抬头,前面的人已经没有踪迹,她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海燕海燕,醒醒。”   涂海燕睁开眼睛,隔着模糊的泪眼看清自己所处之地,原来只是梦。   “做噩梦了?”   涂海燕痴痴呆呆扭过头,吴云慧叹了口气,说:“你电话响了。”见她立刻就找手机,又按住她,“别急,我帮你接听了,罗成的兄弟打来的,他们在回来的路上,你先去洗把脸,我现在送你回去。”   涂海燕洗脸的时候看到自己的脸,吓一跳,拿毛巾使劲搓了搓脸,好像要把那股晦气给搓没了,又把头发梳理了一遍,这才放心出去。   吴云慧开车送她到门口,下车时,吴云慧说:“有需要就打电话,随时都可以。”   涂海燕点点头,推门下车。   走过前排的拐角时,涂海燕发现自己屋里亮着灯,大门开着,隐隐约约有说话的声音传来,好像不止一个人。   涂海燕放慢脚步,站在走廊下面呆了一会儿。   竹雕厂开起来以后,猴子和大飞那两间屋子做了仓库,罗成先前就已经搬到涂海燕这边,他空出来的那屋子正好给了猴子和大飞住。   涂海燕站了一会儿,抬脚走上台阶,她出现在门口,门里的人止住了说话声。   “嫂子。”猴子叫了一句,回头对其他几个人说,“我们先回去吧,成哥好好休息一晚上,我们明天再谈。”   几个人走出来,涂海燕关上大门,走到桌边。   罗成原本手里夹着一支烟,涂海燕关上大门后,他就把烟头按灭了,说了句:“不早了,早点睡吧。”   他不肯提,涂海燕也没多问,“你先洗,我去给你拿衣服。”   “好。”他答应一声,脱掉长裤扔沙发上,然后去了卫生间。   罗成从不穿睡衣,他睡觉,冬天是短袖T恤,夏天是光膀子,涂海燕把他的内裤拿到卫生间门口的小凳子上放下,又把换下来的脏衣服放进洗衣桶里。   过了会儿,他洗好出来,涂海燕握着睡衣进去洗。   洗澡的时候她在想,他要是不说,她是问还是不问呢?或者他不喜欢她问,那她便不问了吧,如果他想说,定会告诉自己。   犹犹豫豫间,一个澡洗完了。涂海燕套上衣服走出来,关掉外面的灯。   罗成还没睡,他靠在床头抽烟,见她进来,立刻熄灭烟头躺下。   床上只有一床空调被,涂海燕掀开被角躺下,身边的男人立刻靠了过来。   涂海燕侧头,准备倾听,男人带着浓烈烟草味的嘴咬了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2 章   涂海燕这个时候才感受到他的反常。   刚刚进屋看到他的时候,他的样子看起来并没有不妥,不过是一夜未睡,略显疲乏,洗完澡,剃了胡子后,他又恢复了往日的清爽和利落。   当他靠过来,她以为他有话要说,没想,他却直接封住她的嘴。   他攫取的力道,比以往喝了酒之后更甚,涂海燕鼻腔里发出细碎的哀鸣,他停住片刻,抬身注视着她,眼神深沉得像看不见底的深渊,涂海燕被他眼里的空洞惊吓到,正要叫他的名字,下一刻,他却迫不及待以蛮狠的力道冲进她的身体。   涂海燕除了疼,没有别的感受,她想阻止他,想让他停下来。她心里这样想,可双手却不由自主圈住他的脖子,她的手在他肌肉紧绷的背上慢慢游走,轻柔的抚摸,好像耐心的抚慰。   他需要发泄,她知道。   她咬着嘴唇在心里说:那就来吧。   他的撞击比任何一次都猛烈,涂海燕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要散了架。他心里憋着一股狠劲,虽然力道大却怎么了出不了,涂海燕试图迎合他,可丝毫不起作用。   最后,他索性站到地上,把她横过来,双手掐着她腰,往自己身前送。   涂海燕双手紧紧地揪住身下的床单,只希望这一切早点过去,恍惚间看到他充血的双眼,困兽一样盯着前方,他的意识似乎早已不在下半身,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涂海燕的心就好像让人揪了一把,难过得想哭出来,她一声声地唤他的名字:“罗成,罗成……”你回来,你别这样。   可惜她声音破碎,细如蚊蝇,身前的人压根就听不见她的呼唤,不但没看她,反而昂起头颅,机械地冲撞。   涂海燕心惊胆战地想,假如就这样下去,他会不会垮掉,而她也将死去,这想法令她满心惊惧,终于攒足一股力量,弓起腰背,双手掐住了他的手臂。   罗成这时才低头看她,女人弓着身体努力往他身上靠的模样,好像痛苦又快*慰的表情,让他的意识一点点回笼,大手一捞抱起她,旋即又一起跌落在床铺,他将脸埋进她脖颈间,潮水才在某一刻汹涌而至。   爆发那一刻,男人在她身上发出如同受伤的野兽一样的低吼。   像是淋漓尽致的宣泄,又像畅快的解脱,痛苦和快乐一起结束了,世界也好像静止了,只有时钟的声音在滴滴答答。   “罗成……”涂海燕抱着他的头,抚摸他的短发,身上的人还在喘息,好像怎么也平息不下来。   涂海燕也不说话,她安静地等待着,手上的动作一直没有停,不断摸着她的头发。   过了会儿,一只大掌突然覆上她的脸,男人的声音沙哑而疲惫,“对不起……”   涂海燕鼻子一酸,摇头,“不,不要说对不起。”   罗成一动不动,也不知是疲惫还困顿,只是趴在她身上不肯起来。   “你起来吧。”涂海燕说,“好好睡一觉。”   已经深夜了,涂海燕躺在他怀里,两个人虽然都是一夜没睡,又经历了一场超负荷运动,可这会儿全都没有睡意。   “和我说说吧。”涂海燕说。   “嗯”罗成嗯了一声,之后便是长长的沉默。虽然答应了,却迟迟没有开口,好像无从说起一样。   涂海燕问:“我认识吗?”   “嗯。”   “谁?”   “老刘。”   涂海燕脑海里浮现出一张温和而饱经风霜的脸,那个忠厚的父辈一般的老人,涂海燕见过的,上次来找罗成的时候,还给他们捎来一袋子家里收获的蔬菜。“那是个好人。”   “嗯。”罗成调整了一下手臂,让她睡得舒服些。   “家属怎么说?”   “没怎么说,按规矩来就行。”   涂海燕沉思片刻,又问:“钱够吗?不够我这儿还有八万块。”   这话一出,她感觉抱着她的人身体僵了一下,声音好像更沉了,“够了,就是……”   “什么?”   他长叹出声,却没有接刚才的话题,“这几天我可能比较忙,厂里的事我跟老谢交代过了,你有时间帮忙看着点。”   显然他不想多说了,涂海燕也不再问。   “好。”涂海燕回答,“睡觉吧,有什么事明天说。”   第二天一早,罗成就出去了。   老刘的尸体昨晚已经运回来,今天下葬,罗成一大早和几个弟兄把家属接到殡仪馆。   老刘和罗成有十年交情,当初罗成成立卸货队伍就是老刘给的建议,家属也知道他们关系铁,不然以老刘这个年纪,一般人早已不带着他一起干活。   可最终,人死了。   感激也会变成埋怨。   你若是不要他该多好,至少还活着。死了,什么都没有了。   丧礼现场家属哭得死去活来,几乎断气,丧礼结束后,罗成把一张银行卡塞到家属手中,里面是他承诺的数目,自然也是他所有的家当。   家属抬起红肿的眼睛看着他,想说点什么,最终只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罗成的心随着这一声叹息,定了。   晚上罗成回到家,涂海燕已经做好饭菜等着他。   “回来了,吃饭吧。”涂海燕摆好筷子,准备去盛饭。   “你先吃。”他坐下来,点了支烟,“我等会再吃。”   涂海燕也不去了,在他面前坐下来,“事情顺利么?”   “嗯,没事了。”他瞥一眼桌上的菜,三菜一汤,有肉有鱼有小炒,他不挑食,每次做饭都跟她说,按她的喜好来。   所以,他们的饭桌上没一顿都有鱼有肉,但是罗成知道,涂海燕不吃鱼也不吃肉。   “吃饭吧。”罗成灭了烟头,起身去盛饭。   事情了结了,罗成似乎除了那天晚上回来时有点反常之外,倒也没什么不对劲,他的饮食起居一切正常。   涂海燕心想,他是个强大的人,不会被这一点小事击倒。   值得欣慰的是,竹雕厂的运营一直顺利,货铺出去后反馈也很好,第二个月开始慢慢加大供应数量,跟着工人和师傅晚上都开始加班加点。   谢师傅和罗成商议再去雇两个师傅过来,他有认识的人,只是价钱上怕是得给的多点,否则人家未必肯挪窝。   罗成答应了,因为太忙抽不开身,他把这事交给谢师傅去办。   就在涂海燕以为一切都过去的时候,工地那边有消息传来,余敏辉把罗成给告了。   消息是吴云慧打电话告诉涂海燕的,当时她还在幼儿园上班,听到这个消息,涂海燕本能就问:“他为什么要告罗成?”   吴云慧说:“这不明摆着吗?”   “明摆着什么?”   “公报私仇呗。”   涂海燕没说话,其实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停工整顿,虽然会误了工期,但这事怎么说呢?如果是有点交情的,象征性给点钱就完事了,或者关系更铁一点,干脆都不用赔钱,再说了,你觉得余敏辉他缺那点钱?”   吴云慧的分析似乎在情在理,涂海燕无从辩驳,依旧沉默。   “海燕,你打算怎么办?”   涂海燕现在还真没有主意,如果要让她去求余敏辉,罗成肯定是不答应的,再者,余敏辉对她是什么心思,她心知肚明,自动找上门去求一个对你有企图的人,这意味着什么根本不用多想。   “我不知道。”涂海燕诚实地回答。   “要不,我去和他谈谈,先探探口风?”   涂海燕心想,这样未尝不是一个办法,便说:“谢谢你了,慧慧。”   吴云慧啧了一声,“谢啥?咱两谁跟谁?”   挂电话前,涂海燕喊住吴云慧:“慧慧,之前你答应过我的话还算吗?”   那头安静了片刻,吴云慧好像在思考到底什么话,过了会,那头传来两个字:“当然,随时随刻。”   “谢谢。”   放学后,涂海燕走路去了山庄里。   说起来,涂海燕已经有过一阵没有来这里了,初夏时节,四点多钟,太阳还是正惹眼的时候,这个点上,还没有吃饭的人,停车场里只停了两辆车子。   今天的山庄里出奇的安静,涂海燕从门口的保安亭经过时,里面的一个保安还坐在椅子里打盹。   一路走来,没有遇到什么人,涂海燕一直往罗成的办公室走去。   他的办公室她去过,就在行政楼的二楼,许是因为这个时间点的关系,整个走廊也是静悄悄的,涂海燕踏着平跟鞋,来到那扇门前。   她站在门口,没有动。   里面有人说话,声音低沉,隔着门板涂海燕也能分出其中有他的声音。   涂海燕靠在门边的墙上,斜对面正好有一扇玻璃窗,从她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一片碧蓝的天空,天空下一圈翠绿的的树木环绕着山庄里的人工湖边,倒有几分神似令人神往的世外桃源。   明明风景就在眼前,可你觉得遥远得像另一个世界。   涂海燕靠在墙上,脑子里不知怎么的就回想起第一次来他办公室的情景,那时候,工地刚刚开工,他忙得浑天暗地,两人一个多星期没有见上面。   那时候他疲惫而快乐,现在呢?   身后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涂海燕陷在自己的情绪里面来不及站直,已经有人走了出来。   是个穿白色短袖的男人,涂海燕不认识,对方看到她也明显愣了下,直到罗成的目光看过来,对方似乎才了然。   “先走了,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那人说完,朝涂海燕点头致意了一下,礼貌离开。   涂海燕回过头的时候,看到罗成的样子,很奇怪,也许是每天都能见到的缘故吧,她竟然没有看出他有任何不妥,他就好像平常一样。   “你怎么来?”他问道,拽着她进办公室去。   罗成去饮水机倒了杯水,回来看到她还站在那儿,见他走近,她抬眼望着他。   “罗成……”她说,“你有什么打算?”   罗成把杯子放下,低头在桌角的位置上瞧了一会儿,才说:“小事情,没什么。”   涂海燕伸手握住他的手臂,“你需要多少钱?”   罗成望着她,那双黑漆漆的眼睛不再平静,里面仿佛有暗潮涌动。“涂海燕,老子不用女人的钱。”   男人也有男人的骨气和固执,涂海燕理解他的心情,可是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她还是觉得难受,眼里的热潮有些克制不住。   “可是罗成,我不是别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3 章   涂海燕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圈已经红了,她看着罗成,伤心又委屈。我又不是别人,你怎么能拒绝?   罗成凝视了她半秒,忽然靠过来,伸手圈住她,嘴唇在她发顶重重一吻。   他不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她。   涂海燕在他靠过来的时候眼泪已经涌了出来,可是闻着他身上熟悉气味,她忽然有心安了。   涂海燕伸手抱住他的腰,埋在他胸口声音瓮瓮地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是不是……”   她的声音像是控诉,带着点委屈,又带着不满,听在罗成的耳朵里,心里顿时就像被揪了一下。   “不是,不是的。”他说。   “你是,你就是。”她几近野蛮地说,“你有事也不跟我说,就想把我推得远远的是吗?”   “没有,我没有想把你推开,我只是……”   “只是什么,你说,你说呀。”   罗成推开她,改用双手捧着她的脸,涂海燕看见自己的模样清晰地出现在他沉黑的眼底里,他的眼神是那么深沉,又那么专注,你看不到悲伤,也看不到落魄,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在逐渐蔓延。   他在那股子越演越烈的情绪里,贴着她的鼻尖说:“我只是不想让你看到,我离最初的设想越来越远,我能给你的越来越少,我……”   涂海燕踮起脚尖,用唇堵住他的嘴巴,画面好像被定格住一般,谁也不能动了,也不能说话。   过了会,涂海燕拉开两人的距离,说:“你想给我什么?”   “房子,婚礼,孩子……那天晚上说过的,我一件件都想给你。”   涂海燕望着他,因为刚刚的情绪,或者因为没有休息好的缘故,男人的眼睛有些发红,但涂海燕知道他并没有流泪,这样的男人,即使有眼泪也不会让她看到。   “你知道我要什么?”她问道。   罗成怔了一下,好像没有准备她会这么问一样,涂海燕却轻轻地笑起来,“你连我要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想给我那么多?”   罗成好像给她问到了一样,慢慢垂下手,他转头看了窗外一眼,落日的余晖斜斜的扫在窗棱上,很美丽,只是这美丽太短暂,等你想再看一秒,企图用眼睛记住的时候,那抹晕黄已经离开你的视线。   “别的女人拥有的,我都想给你,别人没有的,我也想给,只要我给得起。”   他的语气是平缓的,只是比以前少了那么一点笃定,涂海燕心里却又开始难过,让这样的男人难受这本身就是一件残忍的事情。   她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手里看着。他的手很大,掌心粗糙,骨节很大,她记得每一次这只大手抚摸过她的身体让她产生的战栗感觉,她喜欢这种感觉并深深沉醉。   “你知道我的愿望我什么吗?”她低着头,眼睛看着他的手,虽然问出来了,却不是让他回答,“我的愿望很渺小,我只要片瓦遮头,一天吃三顿。我的愿望也很伟大,我要我喜欢的人和我一样,不论贫穷富贵,疾病痛苦,他都要和我在一起,不离不弃。”   “罗成……”涂海燕捧起他的手,脸颊贴上他的手背,“你愿不愿意,愿不愿意……”   她脸在他手背上轻蹭,声音也轻轻的,好像在说给自己听一样。   他没有回答,却用另一只手抱住她,涂海燕窝在他的怀抱里,感觉到抱着自己的人呼吸起伏,心跳剧烈,像是在经历着巨大的冲击。   过了会儿,头上传来男人沉沉有力的声音:“老子愿意。”   怕她没听清,他接着又重复一遍:“涂海燕,老子愿意。”   即使我什么都没有,至少我还拥有你。   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不求太多,只要她身体好,对我好,我此生便再无遗憾。   夕阳下沉了,月亮爬上来,办公室里相拥着的两个人很久都没有分开,仿佛天荒地老,经久不衰。   应诉的事情,罗成打算请律师,涂海燕看到的那个白衣服的男人就是城里一家律师事务所的律师,也是山庄的法律顾问。   律师的意见很直接,也很残酷,合同上有明文规定,罗成违约毋庸置疑,所以律师并不建议打官司,最好能私下和解。   余敏辉一直没有露面,去谈判那天是由他公司的律师出面,律师转达的意思表示愿意接受和解,毕竟这事故不是单方面,他们本身也存在管理不善的因素,只是提出的赔偿数额对于罗成和涂海燕来说实在太庞大。   谈判陷入僵局,双方无功而返。   罗成的表现一直很平静,他对涂海燕说,最坏的打算就是卖掉竹雕厂,一切从头开始,他身无长物,可有的是力气,大不了像以前那样和兄弟们一起去扛货。   涂海燕说:“我跟慧慧说过了,她答应帮我们。”   涂海燕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没有底,罗成已经明确表示过,他不会用她的钱,也不许她去娘家借钱,他有他的坚持和骄傲,涂海燕知道。   罗成听她说完,没有答话,他一口一口抽着烟,过了会他说:“我去借,以我的名义跟她借。”   涂海燕说:“好,我跟你一起去。”   她心里暗喜,至少没有拒绝。   转眼又是几天过去,涂海燕其实一直在等,吴云慧说要去帮忙探口风,却一直没回音,这天中午,吴云慧终于打电话来了。   “海燕,在哪儿?”   涂海燕回答:“在幼儿园。”   “你到门口等我,我现在过来。”   挂断电话,涂海燕和另一位老师打了招呼,来到幼儿园铁门外的一棵树下。   中午的街道上人迹罕至,吴云慧老远看到站在树下的涂海燕,车子直接停到了脚边。   她降下车窗,朝涂海燕招招手,“上车说。”   涂海燕拉开车门坐进去。   吴云慧转过头,看着涂海燕:“我刚刚从余敏辉那里来。”   涂海燕轻轻哦了一声,“他怎么说?”   吴云慧的表情变得慎重,“他说,让你亲自去找他。”   涂海燕明显愣了一下,吴云慧只好跟她解释:“我去找他的时候,他看到我问的第一句话就是:涂海燕让你来的?”   涂海燕无声地笑了下,没说话。   “我说是来看望他的,结果他说他还健康得很死不了,我真想拍死他。”说着,低了头,“之后他说,如果你是来说情的,那就别说了,你让她自己来。”   涂海燕安静地坐着,视线停留在前面的那棵法国梧桐树上。   吴云慧看了涂海燕一眼,问:“你去吗?”   依然是沉默。   其实她也不知道,要不要去。   整个下午,涂海燕心思恍惚,幼儿园的同事都知道她出了什么事。   园长对她说:“不舒服吗?要不要请两天好好休息一下。”   涂海燕立刻摇头,“我没事。”   请假要扣钱,以前从来没觉得,现在她觉得钱还真是个好东西。   涂海燕回到家,先去厂子里看了看,然后回家做饭。   罗成现在基本不回来吃饭,工地停工了,他带着一帮兄弟开始重操旧业,以前合作过老板都知道他的事情,交情好的甚至刻意把发货时间定在傍晚或者晚上,这样一来,时间上,罗成更好安排。   涂海燕吃完饭后,去前面厂子里看了一遍,最近订单越来越多,谢师傅他们晚上都在加班。   厂里的事她帮不上忙,看了下订单的单据,然后把门边的一堆垃圾倒了便回去了。   睡觉的时候,她给吴云慧打了个电话,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她只是睡不着想找人聊聊天。   “正好,我有事找你呢,你就打过来了。”电话一通,吴云慧便说道。   “什么事?”   “余敏辉的律师已经给罗成下了最后通牒,两天后如果钱不到位,他们就会正式起诉罗成了。”   涂海燕握着电话,没有说话。   “我也咨询过律师朋友,他们说,这官司打不打意义不大,不过就是在赔偿金额上打拉锯战,何况以余敏辉的实力,你们根本占不到便宜。”   涂海燕深深的呼了一口气。   隔着电话线,吴云慧似乎都感受到她的纠结,“海燕……”   “让我再想想。”涂海燕说,她现在虽然安静,但是心里一团乱麻。   再想想吧,她心里说,还有两天。   罗成回来的时候已经半夜,听到开门声,涂海燕立刻就醒了,开门出去的时候,罗成正好站在厅里脱衣服。   手里撩着衣服下摆正要往上扯,“我吵醒你了?”他松了手,转头看着涂海燕。   “没,我刚好要上厕所。”涂海燕去了趟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罗成手里拿着一件干净的T恤站在门口。   涂海燕往厅里走,半路上又往回看了一眼,卫生间的门已经关上了。   桌子上放着一堆零零散散的钞票,这是他一晚上的收获。   涂海燕把钱数了数收起来,然后拿出他记账的本子把这一笔记上去。   罗成洗完澡出来,面向涂海燕躺下,破天荒他今天穿了衣服睡觉,涂海燕靠过去,贴在胸前,低声开口:“是不是很累?”   他哼笑一声,捉住她搭在腰间的那只手,放到自己胸口位置,说:“如果不是怕你明天上班迟到,老子要让你哭着求饶。”   涂海燕在他怀里扯了扯嘴角,说:“慧慧晚上打电话来了,她说钱已经准备好,我们随时可以去拿。”   “嗯。”他嗯了一声,却迟迟不再说话。   涂海燕想问,余敏辉那件事他想好对策没?夜已深,他迟迟没有开口,涂海燕心想,明天再说吧,时间已经很晚了。   “涂海燕。”就在涂海燕以为罗成即将睡着的时候,他忽然在头顶上开口,“余敏辉的律师今天给我打电话了。”   “你打算怎么办?”涂海燕直接问。   “我想过了,打官司太耗时间,也累人,最后也未必如我所愿。”   他声音轻轻的,没什么大情绪,涂海燕心里不太好受,她抽出手想抱抱他,结果手刚碰到他腰的位置,就被他捉住,握了回去。   “把钱给了他,这心也就定了,我现在有竹雕厂,有山庄里的工作,有一大票弟兄跟着我,最重要的,我还有你,我现在比谁都幸福。”   就算什么都没有,至少还有你。   涂海燕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流出来,怕他感觉到,她转过身背对着他,克制着声音对他说:“很晚了,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4 章   第二天一大早,罗成就出去了,涂海燕起来后做自己的早餐,熬稀饭的时候,涂海燕打算把两人的衣服洗了。   这时候她发现一件奇怪的事,罗成昨晚换下来的灰色T恤不见了。   涂海燕在家里找了一圈没找到,也就算了,心想等他回来问问吧。   中午的时候,涂海燕接到她妈的电话,电话里涂妈情绪很激动,“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都不跟我们说一声?你眼里还有没有我们哪?”   罗成的事情涂海燕没有对家里人说,但Y城是小地方,一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成为街头巷议。   这股风现在就吹到涂妈耳朵里了。   涂海燕捂着手机走到走廊拐角去,“妈,已经没事了,都解决了。”   涂妈一愣,“解决了?怎么解决的?”   “不就是给钱。”涂海燕说。   涂妈火气又起来,“给钱,说得轻巧,你哪来那么多钱?”   涂海燕说:“跟慧慧借的,另外我们还有点积蓄。”   “你能有多少钱我还不知道?”涂妈说,停了停,“算了,电话里讲不清楚,明天我过来一趟。”   涂海燕想说你别过来了,我已经够烦了,可是涂妈说完就撂了电话,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涂海燕茫然地想,她妈这一来,指不定又得说些什么。   她从这一刻,已经开始头疼了。   涂妈动作迅速,第二天上午就跑到学校里来找涂海燕,涂海燕跟她说了几句,因为海要上班,就把家里钥匙给了她,“中午你自己做点吃的,什么话晚上我回去再和你说,罗成今晚值夜班,你晚上就住这儿。”   涂妈回去的路上买了点菜准备晚上吃,中午就下了几根面条,她是做惯了的人,闲不住,里里外外帮忙打扫了一遍,之后又跑到前面竹雕厂去帮忙搬竹简。   涂海燕下了班就直接回家,到家时,涂妈正在洗菜。   “妈,我来吧。”涂海燕走过去。   涂妈退开半步,甩甩手,在一旁站着,她看着涂海燕,说:“小余真要告罗成啊?”   涂海燕低头洗着菜,“嗯。”   “他怎么一点情面都不讲?你找过他没?”   涂海燕说:“没有,我找他干嘛?”   涂妈端着手,说:“你们好歹是老同学,他不是还追过你,就不能……”   “妈。”涂海燕站直身体,“他要是没追过我也许就没今天的事了。”   涂妈愣了愣,过了会反应过来,点点头说:“想不到他这个人度量这么小,还是你爸说得对,那种人城府太深,咱看不透他。”   涂海燕低下头继续洗菜,“其实他这么做,也没有错。”   换成别人,也会这样做,可这个人是余敏辉,涂海燕心里还是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正如吴云慧所说,他有公报私仇的嫌疑,何况他还曾让吴云慧递过话,她不能当他没有私心。   涂海燕有时候真不知道是不是该感谢他给面子,她这样一个失婚的女人,还能得到这样的“厚爱”。   如果是以前,她可能会感激,可是现在,她没有,一点也没有。   晚上睡觉前,涂妈先去洗澡,涂海燕拿着笔记本坐在客厅里,在□□上和家长交流教学心得,这是她每天晚上的必修课。   涂海燕一边挂着□□,一边翻看旅游资讯,下周就放暑假了,她想看看有什么地方可去的,先前罗成和她说要跟她出去玩,可眼下这计划怕是得搁置了。   现在他们最缺的是钱,她自然不能那么不食人间烟火。   她也就看看,等哪天他们有钱了,一定要出去玩一次。   涂妈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嘴里喋喋不休,“这男人啊,一个个都是东西乱放,你瞧,脏衣服居然塞在马桶的水箱里。”   涂海燕扭过头,涂妈手里拿着一件湿哒哒的灰色T恤,正是昨晚罗成换下来那件。   “哪里找到的?水箱里?”   涂妈把衣服递给她,“可不是,我说那按钮怎么有点卡呢,掀开盖子一看,居然是件衣服。”   涂妈说完瞅了涂海燕一眼,对方正在发呆,过了会她走到桌边拿起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在值班?”   “……”   “没事,看看你睡觉没。”   “……”   “嗯,我也马上睡了。”   挂了电话,涂海燕放下那件衣服,对她妈说:“我出去一下,你先睡。”   涂妈觉得莫名其妙,“这么晚,你去哪儿?”   “我有点事,一会儿就回来。”涂海燕走到门口去推车子。   涂妈跟出来,“要不我陪你去吧,这大晚上的。”   “没事,我一会儿就回来。”涂海燕骑上电动车走了。   涂妈觉得这女儿有点神经质,摇摇头,走进屋里,关上门。   那件湿衣服还放在凳子上,先前她拧了一下,现在已经被涂海燕展开,涂妈看了眼,顺手拿起来,走到后面丢进塑料桶里。   好像看到什么,又弯腰拿起来,双手拿着看了一遍,然后盯着不动了。   今晚无风,夜间空气微凉,涂海燕骑着电动车到了山庄门口。   这次没进门,车子放门口了。   涂海燕走进门口保安亭,里面两个人正在说话。   “嫂子。”有人立刻站起来询问,“你来找成哥?”   涂海燕点点头,指着里面休息间问:“他在里面吗?”   “在,在的。”另一个回答,“他在里面睡觉,你自己进去找他吧。”   涂海燕点点头,走到门边,轻轻推开了,反手关上。   里面黑黢黢的,看不清东西,刚刚开门的时候,借着外间的光,涂海燕看清小床的位置在自己右前方。   她慢慢挪过去,走得很慢,眼睛渐渐适应黑暗。   床上的人呼吸均匀,空气里有股不陌生的味道。   涂海燕终于站到床边,这会儿视线已经清晰很多,窗户外有微弱的光透进来,涂海燕低头看着他。   他一动不动,趴在那里。   涂海燕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干嘛。   可是她来都来了,总不能无功而返。   他没有盖被子,身上穿着深色T恤,她伸出手去,这个过程很慢,像电影里的慢镜头。   鼻腔里,那股味道越来越浓,涂海燕脑袋发懵。   心里好像被人扯了一下,忽然垂下手,转身走了出去。   “嫂子,走了啊?”   涂海燕看着眼前的两个保安,对他们点点头,“能不能麻烦你们一件事?”   “说什么麻烦啊。”   “有时候您说话,嫂子。”   涂海燕说:“别告诉他我来过。”   两个人同时一愣,对视一眼。   “拜托了,行么?”涂海燕眼神诚恳,见他们表情为难,又加了句:“如果他不问,你们不要主动提起,这样行么?”   两个人好像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不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涂海燕回到家,涂妈还没睡,涂海燕一进屋,就被抓住问:“你上哪儿了?”   “没上哪儿,去找一个同事说点事情。”涂海燕一边说一边往卫生间走。   涂妈扯住她,“你骗人,你刚刚明明是给罗成打电话。”   涂海燕沉默,有时候觉得她妈挺烦的,怎么就不能让她清净一下呢?她现在不想说话。   “你告诉我,罗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涂妈盯着她的眼睛。   涂海燕无奈地看着她妈,“没,他很好。”   涂妈抿着嘴,眼睛瞪着她,胸口呼吸起伏:“你还不说实话?你是要急死我是不是?他是不是在外面惹事了啊?”   “妈。”涂海燕难过的要死,“没有,他没有……”   “那他的衣服……”   “妈!”涂海燕忽然大叫一声,“我求求你,别问了,别问了行么……”涂海燕双手捂住脸,慢慢蹲在了地上,眼泪从她的指缝里流出来,掉在地上。   夜晚并不安静,工厂里还有人在加班,声音细细碎碎,听不清楚,远处有狗吠声传来,遥远空茫,时有时无。   涂海燕蹲在地上拼了命地抽噎,她好像处在一个密封的玻璃罩里,外面的世界离她都很遥远,她的哭声不大,没有嚎啕大哭,好像怕别人听见,只是极力地抽噎。   无声的极致。   压抑太久了,总要爆发。   总比当着他的面要好。   涂妈起先觉得莫名其妙,看着女儿蹲在她脚下哭,还有那么一点不知所措。   她的印象里,涂海燕还从没这样过。就算跟査广伟吵架吵翻天她也没这么伤心。   涂妈投降了,“海燕,你起来,妈不问了还不行吗?”   涂海燕的双手还是捂着脸,哭得久了,有一点上气不接下气。   涂妈把她拉起来,推到小沙发里坐下,涂妈陪着坐在一旁,也没说话。   过了会儿涂海燕终于止住了抽噎,从裤袋里掏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园长,明天上午我想请半天假。”   园长听她声音哑哑的,就问:“是病了吗?”   “嗯。”   “那就休息吧,课我会找人替你的。”园长说,忽然想到一个事,又说,“对了,青少年活动中心暑假要办兴趣班,他们想找教舞蹈和画画的老师,一节课八十块钱,你看你要不要去?”   “去,我去。”   “好,那我把名字给你报上去了,园里想去的人不少,这消息你暂时别透露,到时候一放假你就直接过去。”   “谢谢你,园长。”   “没事没事,好好休息吧,我挂了。”   涂海燕收了电话,抹了下眼睛,转头见她妈一直巴巴地看着她,那眼神又是担心又是难过,还有一点无奈。   涂海燕叹了口气,“妈,我跟你说。”   夜,不知道为何,一下子静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5 章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涂海燕拿着包出门去。   涂妈站在走廊上,对正在推车的涂海燕说:“真的不用我和你一起去吗?”   涂海燕屁股一挪,蹭上坐垫,“不用你去,你当他还是以前上咱家那会吗?”   涂妈想想也是,点头嘱咐她:“路上小心,要是有需要就请人家上饭店,别省那点钱,妈这还有呢。”   “知道了,你回去吧,外面晒。”涂海燕回了句,骑上车子走了。   六月的天气虽然不是太热,不过太阳底下还是很晒的,涂海燕车子骑到工地的时候,脸上已经晒得热热的。   她皮肤白,红热的皮肤被本色一衬,更红了。   往日灰尘扑扑叫嚣杂乱的工地,空旷无声,一片寂静,偶尔几个人走过也是安安静静,沉默无声。   涂海燕把车子停在路边的一棵树下,踩着高低不平的泥巴路往里走,临时搭建的办公楼就在右前方。   “哎,干什么的?”涂海燕走到半路,有个带着安全帽的男人忽然喊住她。   涂海燕抬起头,阳光下的那张脸鼻尖上已经冒出细细的汗珠,她用手背蹭了下额头,说:“我找你们余总的。”   “找余总?”对方脸上的戒备更甚了,“余总不在这里。”   涂海燕愕了愕,“不在?是他让我过来的。”   “范工,余总让你带那位小姐上来。”不远处的简易办公楼那边,二楼上的一扇门口有人朝这边喊话。   被叫了名的男人这才缓和了脸色对涂海燕说:“自从工地出事后,有不少媒体想过来采访,我们余总挺烦这事的。”   涂海燕弯弯嘴角,“我明白,我不是记者。”   涂海燕也没和他多说,跟着那位范工就到了楼上。   余敏辉站在窗户边上,背对着门口方向,不知道在看什么,涂海燕到门口的时候,他正巧就转过身来。   “来了,请坐。”他往中间的木质沙发椅走,边走边吩咐刚刚喊话的人倒茶。   “不用了,我很快就走的。”涂海燕站在门边,没有要往里走的意思。   正要倒水的人动作一顿,看向他的老板。   老板笑容浅浅,朝他挥了挥手,“你先出去吧。”   门被关上,小小的简易板房里只有两人静静的呼吸声。   余敏辉笑得有些无奈,“坐下说吧,让人看到以为我多么苛刻呢。”   涂海燕的目光从窗户那里收回,走到沙发椅里坐下。余敏辉亲自倒了杯白开水给她,“我知道,你不喜欢喝茶叶。”   涂海燕没说话,甚至连一句礼节性的谢谢都没有。   余敏辉在她对面坐下,见她垂着脸,开玩笑一样说:“看来你还是喜欢我亲自给你服务。”   涂海燕抬头,被太阳晒红的脸还没有退却,鼻尖的汗珠也历历在目,昨晚给他打过电话后,她就在想见面的说辞,一路骑车过来的时候,她也在想,还差点走错路。   可是见了面,她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涂海燕说不清楚是一种什么心情,恨?怨?   不,她在心里摇摇头,其实,她是来求人的。   所有的一切都掌控在他手里,他只要挥一挥手,就能翻云*覆雨,他冷静自持的外表下,其实有一颗颠覆世界的心。   “余敏辉……”涂海燕说,“你也知道我今天来是为什么,所以,我只问你一句话,是不是我来了,一切都好商量?”   余敏辉的坐姿谦和将就,他没有往后靠,身体前倾坐着,双手就放在膝盖上,手腕垂着。听见涂海燕的话,他抬起头,说:“当然。”   涂海燕说:“那你说你的条件吧,只要我可以做到。”   “我的条件只有一个。”   涂海燕摇头,“不,不行,那个条件我做不到。”   余敏辉眼神锐利地看着她,“那你给我一个理由,我和他非亲非故,我要用什么理由说服自己?”   不知道什么时候,涂海燕脸上的红热退去了,她的脸变得很白,显得又小又娇弱,“我知道你没有立场这么做,我就想问问你,可不可以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帮我一个忙?”   “怎么帮?”   涂海燕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本存折,“这里有五十万,是我家里人的积蓄,另外,我家的老房子马上会抵押给银行,再贷五十万,请你将这一百万从罗成的应赔款里扣除,但,请你别告诉他这钱是我还了。”   余敏辉听得直摇头,“海燕……你这是何苦?”   “我不苦。”涂海燕说,她的脸安详而平静,她的眼睛更加平静,像暴风雨过后极致安静的海面,一点波澜都没有。   “我最苦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涂海燕说,看着对方的眼睛,“余敏辉,你说你喜欢我,有多喜欢?”   余敏辉显然没有料到她突然这么问,一时间没有回答。   “你不过是觉得我这个人适合娶回家做老婆罢了,一个女人只要符合这样的特质,不管是张三还是李四,对你来说没有区别。可是罗成不是,他对我和我对他是一样的,他认的是我这个人,只是我,别人再好都没有用……”   余敏辉的表情依然平静,目光却渐渐游离。   涂海燕又说:“余敏辉,我猜你一定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人,遇到他之后,你的眼里就再也看不到其他人,就算他身无长物,一无所有,你也愿意把自己交付。”   阳光越来越热烈了,照得室内都明晃晃的,涂海燕面向窗户方向,她白皙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起了笑意,淡淡的,恬静又安然。   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喜欢,这就是。   无论他是贫穷还是富有,我都和他不离不弃。   涂海燕回到家的时候十点都没有到,涂妈一直坐立难安,看到涂海燕这么快回来,心里更难安。   涂妈关上门,“谈得咋样?”   涂海燕搁下包,脱掉外面的防晒服,“不知道。”   “……”涂妈盯着女儿的脸,无声质疑。   “他说他要考虑。”涂海燕诚实地说,当时余敏辉没有给她答案,只说,让我好好想想。   涂海燕心里想,他有什么好想的呢?肯帮忙便答应,不肯就摇头,这样一件小事对他来说有必要这么犹豫?   “那钱他收了没?”   “没有。”涂海燕摇摇头,从包里把存折拿出来。   涂妈看着存折,一声不吭,过了会说:“你收着吧,哪天要用你也方便。”   涂海燕握着存折,手上力道有点重,折子在她指尖微微变形,“以后等我们有钱了,再还你。”   “说什么还不还的?我和你爸就你一个孩子,这以后不管是钱还是房子都是你的。”涂妈立刻说,又换了口气,“人生在世,总有磕磕绊绊,他现在遇到坎了,咱得拉他一把,那是个有良心的人,你对他好,他一辈子都记得。”   涂海燕静静地听着,不置一词。   涂妈见她好像在想心事,也不多说什么,去竹雕厂打杂去了。   中午的时候,罗成打来电话,说余敏辉取消了晚上的见面。   “说是要回市里,没工夫。”罗成在电话那头说,“你打电话跟吴云慧说一声,钱我暂时不过去拿了。“   “好的。”涂海燕答应着,心里却疑惑余敏辉到底唱的是哪一出。   “这几天我都是夜班,你自己吃饭要注意,不要省钱,知道吗?”   “嗯。”   涂妈忽然说了句什么,那头罗成听见,问:“有人在?”   “嗯,我妈来了。”   罗成顿了下,“她没什么事吧?”   “没,来看看我们,我们在吃饭,先挂了。”   罗成连着三天没回家睡觉,第四天下午的时候,他在山庄洗了澡,换了身干净衣服,然后回到大院。   涂妈已经回家了,涂海燕在后面做饭,罗成走过去问:“今晚吃什么?”   他已经很久没在家吃饭了。   “排骨。”涂海燕回答说。   他身上有干净的阳光的味道,混着洗发水和香皂的清香,涂海燕闻到了。   “你洗过澡了?”   他一愣,笑着回答:“洗了,刚刚搬了点东西,一身汗。”   涂海燕没说什么,让他把碗筷摆好。   饭菜上桌后,罗成看着桌上面的菜,有点反应不过来。   “今天是什么日子?”他问涂海燕,觉得自己最近太忙,可能忘了什么重要的日子了。   “没什么。”涂海燕给他盛了一碗甲鱼汤,“这甲鱼是人家送给慧慧的,给了两只,她吃不了,送我一只。”   罗成接过去,喝了一口,砸吧一下嘴唇,“味道不错,你也尝尝。”   “我吃不惯,你吃吧。”   罗成吃了两碗饭,一锅甲鱼汤也喝完了,喝完最后一口汤时,他打了个饱嗝,笑着说:“你这么喂我,我这好身材怕是保持不了多久了。”   涂海燕莞尔,“你再怎么吃都不会胖。”停了下又问,“晚上还要出去吗?”   “嗯,九点还要去宣城佬那里下一批瓷砖。”   涂海燕说:“我和你一起去吧?”   罗成愣了下,抬眼瞧着她,“你去干啥?而且时间会很晚的。”   “我就去看一下,看一下就回来。”涂海燕说。   罗成觉得今天的涂海燕看起来有点怪,具体又说不上来,可是他对她一向有求必应,最后还是答应了。   八点四十分,罗成开车载着涂海燕和隔壁的两个兄弟,猴子和大飞,往瓷砖店的仓库驶去。   仓库位置在一家小区的背面,这一排其实是商铺,但因为位置偏,出于人流稀少的路边,所以卖不掉,开发商便拿来做仓库出租。   罗成的车子开到的时候,两辆大卡车已经停在那里。   人员到齐后,罗成分派了两个人上车,其余的则留在下面。   相比而言,在车上的人要轻松一点,只要把瓷砖抬起来,立在车斗外沿,而下面的人则要像背媳妇似的,把那80*80的大瓷砖背在背上,扛进仓库里面去。   “成哥,还是你在上面吧。”猴子拉着罗成说。   罗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让你上去就上去,哪那么多废话!”   猴子回头看看站着一旁的涂海燕,什么话也没说。   涂海燕站在一棵香樟树下,面带笑容望着这边的情景。   一包瓷砖有几块,涂海燕不知道,不过看到那厚实的程度,她觉得应该不轻。这些都是孔武有力的男人,当瓷砖压在背上的那一刻,她明显看到每个人的背都往下沉一沉。   涂海燕忽然想起愚公移山的故事。   眼下,她的男人正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扛起整个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了…… ☆、第 46 章   涂海燕后来是很罗成一起回家的。   罗成根本没空送她回来,让她自己回去,他也不放心,最后她犯困的时候,就在车子里睡着了。   等他们上车的时候,涂海燕立刻又醒了。   涂海燕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揉了下眼睛,发觉眼睛又干又涩,几乎睁不开眼。   “嫂子,我们吵醒你了。”猴子笑着说。   涂海燕摇摇头,因为意识还有些混沌,她没说话。   猴子看她一眼,“呀,嫂子,你眼睛都肿了,回头成哥该心疼了。”   罗成闻言往后视镜里瞥了一眼,而后回头,黑黢黢的眼睛看向后座。   四目相对,涂海燕撇开眼,垂眸揉眼睛,“没有睡枕头的缘故。”   猴子乐了,“还有这种说法。”   涂海燕闷声回答:“有的。”   车子启动了,涂海燕转头看着窗外,已经凌晨了,新的一天已经开始,外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这是一天之中,最黑暗的时候吧,熬过去,就是黎明了。   那一刻,总会到来的。   车子开到大院,几个人一起下了车,进门后,罗成从房里拿了一套衣服出来,对涂海燕说:“你去洗澡吧,我去猴子那边洗。”   涂海燕望着他,目光平静。   灯光照着她白皙的脸,竟有几分严肃的感觉。   罗成几乎立刻解释:“我还有事和他们说,你洗洗先睡。”   涂海燕依然望着他,“好。”   罗成洗完澡回到房间的时候,涂海燕已经睡着了,她面向外侧卧着,身体微微弯曲。罗成挨着她躺下,从身后拥住她。   罗成的下巴搁在涂海燕的头上,男人黑亮的眼睛在黑暗里光芒灼灼。   涂海燕慢慢睁开眼睛,呼吸清浅。   黑暗中,两个人睁着眼睛,看着同一个方向,似乎谁也不知道。   这之后,罗成又是几天不见人影,因为工地的停工,罗成开始拓展卸货业务,以前无暇顾及的小生意,现在也接了。   余敏辉那边一直没动静,他好像凭空蒸发了一样。涂海燕心里就想,他考虑一件事居然要这么久吗?   不过他竟然没动静,她自然也不会去问,该来的总会来,她早已做好准备,也已想好退路。   余敏辉要是不答应帮忙,她就直接和罗成说,虽然他说过不会用她的钱,可是,她会有机会说服他的,一定会。   暑假开始的第一天,涂海燕上午去了青少年活动中心,帮忙登记报名。   报名的人不少,一个上午收了30几名学生,已经够开一个班了。   负责人就跟涂海燕说,让她明天开始来上课,一个班两名老师,涂海燕就跟自己合作的老师商量,每人半天,这样剩下的半天时间各人都可以自由安排。   那名老师也是结了婚的,这样的安排便于腾出时间照顾家里,自然是欣然同意。   而涂海燕则可以利用这半天的时间回家去,帮她妈做点生意。   只是这样一来,她就得两头奔波。夏日炎炎,涂海燕每天骑着电动车在她家和城里往返,一周下来,人也黑了不少。   这天,涂海燕下午上完课,时间还早,她就去吴云慧的店里坐了会儿。   吴云慧盯着她的脸瞧了很久,好像不认识她了一样,涂海燕眨眨眼,正要问她看什么,吴云慧拽着她往做护理的房间走。   一把把她按在床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这么几天功夫你就晒成包青天了,你家成哥还认得你是谁吗?”   涂海燕老实地躺着,嘴里说:“夏天自然都会晒黑的,他比我更惨。”   吴云慧好笑,往手里挤了一坨洗面奶,说:“那你们还真是登对啊,回到家,小黑脸对着大黑脸,要不要这么搞笑。”   涂海燕也觉得好笑,没来得及张口,脸上被糊住了。   吴云慧一边打开洗面奶,一边说:“你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好不容易离了婚找个对自己好的男人,可又遇上这等事,哎,老天他妈的真是见不得你好。”   涂海燕心里并不觉得委屈,说:“人生在世,谁不会遇到点什么,比起那些大不幸的,我们这点事算的了什么?”   “你还挺乐观,行,听你这态度,我放心了。”吴云慧说着,话锋一转,“对了,你知道前几天我看到谁了吗?”   “我看到査广伟那人渣了,他来我店里接一个女的,看样子是他女朋友,你知道那女的是干什么吗?”吴云慧说得兴致勃勃,涂海燕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吴云慧还是自顾自往下说:“那女的以前在外地做那个的,长得是还可以,可那身打扮一看就不是个正经人,而且你知道吗,这女的在这边也不是安分的,男的不知道跟了多少个了,谁有钱就跟谁。你说査广伟这是不是犯贱啊?”   涂海燕依旧沉默。   “哎,你怎么没反应?”   涂海燕回答说:“他的事和我没关系。”   吴云慧了然,笑笑:“你现在倒是比以前看得开了,行,不说他,说点和你有关系的。”   “余敏辉最近在跑关系,我听说工地那边很快会复工了。”吴云慧停住手里的动作,勾下头看着涂海燕,“如果工地复工的话,那么延误工期的赔偿是不是可以少点了?”   涂海燕这回起了大反应,几乎是立刻坐了起来,扯住吴云慧的腕子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吴云慧摊着两只手,“当然真的,我听朋友说的,那朋友在政府工作。”   涂海燕沉默着,心里想,要真是这样对于他们来说可以是喜事一件,只是她不知道余敏辉这个人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罗成。   差不多的时间里,罗成正和余敏辉通电话。   “对方挺能喝的,晚上你一起过来陪陪,拿下他,咱们的事都好办了。”   “行,几点?”   “七点。”   放下电话,罗成给涂海燕打了一个电话,说晚上不回去吃饭了,涂海燕没多说什么,只问了他晚上住哪儿。   罗成想了想,说:“我还是回山庄吧,免得到时候吵醒你。”   涂海燕说:“随便你,我不反锁。”   罗成不回家吃饭,涂海燕也就没回家吃了,在吴云慧这儿吃了晚饭才回去的。   晚上她也没刻意等门,和平时差不多的时间就睡了。   十一点多钟的时候,罗成回来了,带着一身酒气,他醉得有些厉害,走路都有些不稳,进门的声音也弄得挺大的,所以严格来说,涂海燕是被他吵醒了。   “怎么喝成这样?”涂海燕搀住她,印象里他好像还没有像今天这样醉过。   罗成的脸红红的,眼睛也是红的,他看着涂海燕,眼神直愣愣的,好像不认识了似的。   “你……”看了好半天,他才抬手指着涂海燕,“你是……涂海燕?”   涂海燕无奈地把他往卫生间带,“你跟谁去喝酒了,怎么喝成这样?”   他身体庞大,涂海燕被他压得步履踉跄,两个人几乎是跌跌撞撞到了门边。结果喝醉了的人却怎么也不肯进去,一手撑在门边,扭过脸来看涂海燕。   “我不洗澡,我要……和你谈谈。”   “你先洗好澡,我们上床再说好吧?”涂海燕知道不能和醉鬼较真,哄着他说。   罗成歪着头,直勾勾地看着她,眼神锐利又带着狠意,涂海燕被他看得莫名其妙,问了句:“怎么了?”   “怎么了?”他重复,忽然拿手指着她,“你去找过余敏辉?”   涂海燕不由愣住,“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罗成重复一句,身体往后一靠,仰头看着天花板。   涂海燕不知道下一刻他会作何反应,就问:“你今天是和余敏辉一起吃饭?”   他没回答,也没动。   过了会儿,他把头低下来,呼着酒气说:“你知不知道我今晚有多难堪?”他眼中忽然有了痛意,口齿清晰,眼神清明,似乎一瞬间,他的酒全醒了。   或者,他压根就没醉,他的头脑和思维清晰得很。   今天他是豁出去了舍命陪君子,余敏辉请来的那位领导很能喝,手下也是能喝的主,开席前,余敏辉对他说:今晚把这人拿下,他们的事就有了转机,希望他能放下个人恩怨,大局为重。   罗成自然是尽心尽力的,酒席上气氛一直很好,对方对他这人表示赞赏,喝得也很痛快。   余敏辉却对那领导说:“我们罗经理不仅酒量好,对老婆也好。”   领导就笑着问:“我倒是好奇,罗经理这样的男人会看上什么样的女人。”   甭管什么身份的男人,谈起女人的话题多少有点八卦。   罗成笑笑并未答话,余敏辉却说:“是个很重情义的女人,自从工地发生事情后,她一直为这事奔走,甚至打算卖了家里的祖屋来解决目前的难题,您说,这么好的女人,罗经理他能不好好疼着吗?”   “那是那是,罗经理好有福气。”那领导看了罗成一眼,笑得意味深长。   “所以,我们这事还得领导您帮忙啊。”   “好说好说。”   酒席结束后,两人把酒足饭饱的领导送走,站在酒店门口,罗成点了支烟,叫住刚要转头的余敏辉:“涂海燕找过你?”   余敏辉对上他的视线,也不和他隐瞒,说:“是。”隔了会儿又问,“你不会因为这个和她吵架吧?”   罗成不说话,只拿眼睛看着他。   余敏辉叹了口气,说:“其实有时候我挺嫉妒你的,真的。”   “是吗?”罗成随口问了句,狠狠吸了口烟,扔地上踩灭,抬头的时候却笑了出来:“你命好,我福气更好,我看上的女人她会对我死心塌地。”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吵架,放心。 ☆、第 47 章   涂海燕不知道酒席上余敏辉到底是怎么说的,但她能想到,罗成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有多意外。   他这样的男人肯定好面子,余敏辉当众把这事说出来,就好比当众打了他一巴掌一样。   涂海燕一下子变得很难过,她宁愿挨巴掌的是她。   “这事我应该早点跟你说,可我怕说了你不会同意。”涂海燕老实地说。   “所以你就瞒着我,让我当众难堪?”他反问的语气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涂海燕沉默了,她难过,可是她又觉得自己没有错。   “涂海燕,你知道吗?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难受过,从来没有……”   涂海燕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听他这样的人说出难过两个字,她的心好像被人狠狠地揪了一把,她深深地啜泣着,哑着声音对他说:“为什么你遇到事就想把我推开呢?为什么呢?我说过我不是别人,不是啊……”   你要强,你要面子,可是在我眼里,你只是我男人,我恨不能倾我所有帮助你,支持你。   她的手还虚虚地扶在他腰上,头抵着他的胸口,因为低着头,罗成看不到她的眼泪,不过听到她变调的声音,也知道她是哭了。   罗成往后一靠,仰头望着天花板,厨房的顶灯上,一群小飞虫正狂乱飞舞。   夜晚宁静,女人的啜泣声悉悉索索。   罗成意识缥缈,某些情绪却星星点点凝聚,心里好像豁开一条口子,有什么东西慢慢流了出来,豁口越开越大,一瞬间悄然而至。   “对不起。”他忽然喃喃开口。   涂海燕抬起头,他的头也正好低下来,四目相对,寂静无声,两人的眼睛都是红的。   她是哭的,他是……   “涂海燕。”在涂海燕不可名状的难受情绪里,罗成忽然捧起她的脸,用力擦去她脸上的泪,他的手指有厚厚的茧,擦过涂海燕的脸力道又重,她的脸立刻就红了。   她丝毫没有觉得疼,双眼直直地看着他。   “想不到我罗成也会有让女人出头罩着的一天,我觉得很没面子你知道吗?谁都可以看不起我,谁都可以可怜我,唯独你不行。”他停住吸了口气,嗓子哽咽,喉结滚动,再开口声音变了,“我特别……特别不想让你看到这样的我……”   他的声音还是哽住了。   不想在她面前脆弱,所以抿着嘴,咬牙忍着那股漫无边际的悲怆,直咬得腮骨凸出,硬如铁石。   即使是这样,还是抵不过内心的风起云涌,热浪在他眼底急速汇集,他的眼睛更红了。   “对不起……”涂海燕泣不成声,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她从不觉得自己有错,可是看到他因为这件事这么难受,她想也不想就说了抱歉的话,“我以后不这样了,我以后都跟你商量……”   涂海燕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要说点什么才能让他不这么难受。   罗成撇过头强忍着眼里的酸胀,回过头来的时候涂海燕却看到他莫名其妙地笑起来,“我对自己说,回去我要好好地收拾你一顿,你这个女人居然敢让老子这么没面子……可是余敏辉对我说,他羡慕我的时候,我却一点不含糊地告诉他:老子福气好,老子看上的女人她只对我死心塌地。”   涂海燕破涕而笑,带着眼泪的笑看起来那么滑稽,可又那么地舒服。   罗成也笑,笑得肝胆俱裂。   两个人相视着看了一会儿,涂海燕忽然踮起脚主动去吻他的嘴。   罗成配合着迎向她。   热烈的吻,带着酒的醇厚和泪水的咸涩,慢慢融合到一处。两个人的力道都很重,和撕咬一般,恨不能将对方吞进肚子里。   涂海燕的手慢慢从他的后背伸进去,往上再往上,终于摸到一片硬硬的触感。   男人的身体突然就僵住了,动作也顿住。   时光好像放慢了脚步,滴滴答答,几欲停滞。   极近的距离里罗成听见涂海燕说:“你还疼吗?”   你还疼吗?你不疼了吧。   “可是我疼,我心疼了。”   “我看到你藏在水箱里的衣服,看到你趴在值班室的床上,我就问我自己,我到底能做什么,我能做点什么你才可以不这么辛苦?所以我去找余敏辉,即使你知道了会生气,会发火,我也顾不上了,因为我心疼,我心疼你受了伤还要去搬货,我心疼你怕我发现硬是忍着也不擦药……”   涂海燕说到最后,已经是嚎啕大哭,手里揪着他的衣服,上气不接下气,可嘴里还是在骂他:“下次再敢隐瞒我,你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罗成的眼前已经模糊一片了,可是听到她这么说,他竟然嘴巴一咧,笑出声来,“小娘们,好的不学,学老子。”   他声音嘶哑,低沉压抑。   话音一落,两行眼泪流下。   这个男人第一次在涂海燕面前流了泪。   这一晚的后来,涂海燕帮罗成洗了澡,涂海燕自己也重洗了一遍,然后罗成把她抱上床,着着实实地把她要了一回。   她的双腿紧紧地圈着他,一边承受他的冲撞,一边用手细细抚摸他的背脊,他的背上是已经结痂的伤疤,硬硬的,像乌龟的壳。   涂海燕摸着摸着就笑了。   罗成低头看着她,“你笑什么?”   涂海燕:“没什么。”   罗成咬着牙,“你说不说,说不说……”   涂海燕重重地喘气,眉头深蹙,“别……”   “快说,笑什么?”他慢下来,逗着她。   涂海燕缓过气来,回答说:“你背上的壳像乌龟。”   “你说什么?”身上的动作陡然停滞,男人充血的眼睛盯着她。   涂海燕眨眨眼,说错了?   “你再说一遍。”   涂海燕老实,说了:“你背上的结痂像乌龟壳。”   罗成顿时一阵抽笑,连带着身体里的东西一起抖动,涂海燕正难受,他忽然勾下头,在她耳边说:“你说得没错,老子是乌龟,老子的**就在……。”   涂海燕臊得闭上眼睛,潮水在那一刻汹涌而至。   此时早已是下半夜,息战的两人却没了睡意。   罗成抱着涂海燕,下巴在她头上蹭啊蹭的,跟条小狗似的。   涂海燕慢慢抚摸他背上的疤痕,问:“怎么弄的?”   “意外。”罗成说,“那天卸一批货,有个兄弟手没扶稳,货箱砸了下来。”   “本来砸中的人不是你对么?”   “嗯,都是自己弟兄,哪能见死不救?”   涂海燕声音低了一些,“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有什么事,我怎么办?”   她的口气并不埋怨,罗成心里却难受了一下,他勾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亲,说:“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干这种事了。”   他说的话,涂海燕并不当真,性格使然,下次再遇上,只怕他还是会冲上去。   涂海燕不想再说这话题,问起他晚上和余敏辉喝酒的事。   罗成说:“看样子余敏辉是下了不少功夫,那位领导离开的时候很满意,也许工地很快就能开工了,到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   “余敏辉有没有跟你提赔钱的事?”   “没有。”罗成说,“不过他这次既然肯叫我同去,我想钱的事应该好商量。”   涂海燕心里也是这么想,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以后他不必这么辛苦了。   如他所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涂海燕好像看到他们那不太遥远的,美好的将来。   过了几天,余敏辉那里传来消息,工地整修期过去,可以复工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涂海燕正在家帮她妈做生意,罗成特地打电话告诉她。   放下电话,涂海燕抱着她妈就哭了,“妈,工地可以复工了,赔款也不用了。”   “是吗,太好了,这下可以放心了。”   买东西的游客看到娘儿俩这样,不由问:“是遇到什么喜事了吗?”   “对,喜事,天大的喜事。”涂妈老泪纵横地说。   那游客倒是笑了,“既然这样,那我也沾沾你们的喜气,我再多买一幅竹雕。”   人逢喜事精神爽,一个上午,涂海燕和她妈做了不少生意,中午吃过饭后,涂海燕骑车回到城里。   她先去找吴云慧。   吴云慧看着眼前的涂海燕,满心感慨,这女人又黑又瘦,却两眼放光,好像这一生的光彩都不及此刻艳丽。   吴云慧递给涂海燕一杯水,“这下子你没心事了,不但不用赔钱,工作还照样给他做,余敏辉总算没让咱失望。”   涂海燕接过去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抹着嘴,说:“我一直觉得他不是无情无义的人,以前他会那么做其实也可以理解。”   吴云慧乐了,“哟,这时候替他说话了,我记得你之前可是抱怨过人家不讲情面的。”   “那不是……那不是……”   “好了好了。”吴云慧打断她,“跟你说点正事,昨晚余敏辉和我一块吃饭来着,他说这段时间发生很多事情,大家心情都不好,现在事情解决了,他想请大家出来一起聚一聚,让我问问你,肯不肯来。”   “我们,有什么好聚的。”涂海燕说了一句。   吴云慧笑,“这还不简单,想跟你重归于好呗。”   “胡说。”   “哪里胡说了,他就是这么跟我说的,同学一场,不想伤了感情。哎,你去不去?”   涂海燕想了想,最后说:“去吧。”   “这口气听起来好牵强啊。”   涂海燕白她一眼,“难不成我得举双手双脚赞成。”   吴云慧:“装。”   涂海燕反问:“我装什么?”   “余敏辉现在和罗成还是合作关系,现在他主动来跟你交好,以后对罗成的事业多少有些帮助,我听说这个工厂建完后,余敏辉下一步还要在咱这儿盖一家大型宾馆呢。”   涂海燕听着吴云慧的话,心里有了计较,嘴上却说:“罗成才不会让我去帮他拉关系。”   “那倒是。”吴云慧点点头,然后说,“吃饭的事那就这么定了,定好时间我再通知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8 章   工地复工了,罗成又开始了三点一线的生活,经历过上次的事故,无论是余敏辉还是罗成,脑子里都上紧了一根弦,自是比之前小心谨慎许多。   这天,罗成回来的时候对涂海燕说:“明天跟我回家一趟吧,我妈病了,一起去看看。”   涂海燕问:“病了,严重吗?”   “不知道,我哥打电话来,说我妈自从知道上次的事后就病了,是他拦着她才没过来,现在一个多星期了,还没有好转,所以我想去看看,不行的话,就带她到城里来看,山里的卫生院技术不行。”   涂海燕点头赞同,“行,我跟你一起去。”   涂海燕当即拿起电话和中心的负责人请了假,对方得知是老人生病,自然不会多说。   “那个中心的课你还是别去上了。”涂海燕挂掉电话,罗成忽然说道。   涂海燕说:“接都接了,哪能说不去就不去了,何况这工作还是园长特地关照我的,我怎能这么不识好歹。”   “我这不是心疼你大热天跑来跑去嘛,你看你都晒黑了。”罗成捏捏她的脸蛋。   涂海燕嘟哝一声:“那有什么?反正已经找到长期饭票了。”   “嗯?”罗成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没什么。”   “说不说,说不说。”   “啧,没玩没了是吧?”   “对,不说就没玩没了。”   “哎……怕了你,我是说,就算我晒成黑炭,也是你的人。”   罗成嘿嘿一笑,“那是,甭管黑的白的,都是我的人。”   第二天一早,涂海燕和罗成早早起来,吃过饭准备出发的时候,涂海燕说:“先去一趟超市吧,我想买点东西。”第一次上门空着手实在不太礼貌。   “干嘛去超市?家里不是有。”   房间里确实有不少礼品盒,这都是罗成给人卸货,老板私底下送给他的,他隔山差五地就能拎点东西回来,什么牛奶啊,蜂蜜啊,饼干啊……   涂海燕自从和他一起后,就没买过零食吃。   “那些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我们山里人家不讲那些排场。”说着他走进房间,拎了两个大礼盒出来。   涂海燕见他坚持,也就不多说了。   虽然是同属一个县,不过涂海燕却第一次到这边来,山区的景致很美,空气清晰怡人,涂海燕一路上心情都还不错。   山村道路虽然歪歪扭扭,路面也不宽敞,但路况却很好,都是水泥路,政府的新农村建设给山区的人们带来了实惠,车子开在上面毫无颠簸感。   山里人家虽然劳作辛苦,可收入却不错,特别这几年受旅游业的影响,茶叶,山货这块的需求越来越大,光是罗成他们这儿就成立了好几家茶叶加工厂。   经济好了起来,生活水平就上去了,一路开过去,涂海燕看到的都是高低错落的楼房,粉白的墙掩映在翠竹之间,煞是好看。   罗成家就是一幢三层楼,就盖在路边上,门前留了个大院落。   罗成把车子停在门口的时候,他哥和嫂子已经从门里迎了出来。   他哥之前给竹雕厂送过竹子,涂海燕自然和他认识,他嫂子是第一次见,对她态度也算友好,朝她笑了笑说:“路不好走,辛苦了吧。”   涂海燕弯弯嘴角,把手里的两个礼品盒地给她,嘴上回答:“还好,现在山里的路也很好,和外面一样。这是给孩子带的一点吃的,不成敬意。”   他嫂子朝她嘿嘿一笑,“你太客气了,都是一家人,以后别这么客气。”说着把涂海燕带进屋。   在屋里涂海燕见到了罗成的父亲,一个高高大大,模样却很憨厚的男人。   涂海燕叫了他一声伯父,对方朝她点点头,虽然笑容有几分尴尬,但好歹是笑了。那是一种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场景而表现出来的生硬,绝非是不欢迎她装出来的刻意。   涂海燕本能就想,罗成的模样是像他爸,可这性格怕是随了他妈吧,不过眼下那个看起来利落而强干的老太太并不在场。   “你妈在房里,阿成你去看看吧。”罗父对儿子说。   他说的是你去看看吧,但罗成进房间的时候还是拉着涂海燕一起。   他父母的房间就在楼下,二楼是他哥哥嫂子住。   罗母早就听见他们回来的声音,罗成和涂海燕进去的时候,她已经坐起来,靠在床头。天气热,也没盖东西,只穿着睡衣睡裤。   “妈,好点没,我跟海燕来看你了。”   罗母看了儿子一眼,又扫过涂海燕的脸,表情定了定,回答说:“好点了,就是头晕,没力气。”   罗成拉了一个板凳给涂海燕,他自己沿着床边坐下来,“医生怎么说的?要是不行的话,今天和我一块儿回去,去城里的大医院看看。”   罗母又看一眼涂海燕,对儿子说:“我啊,这是心病,我自己知道,不用看。”   罗成拉着他妈的手,说:“瞧你说的,生病哪能不看,就这么说定了,吃过饭和我们一起回城里。”   “我不去。”罗母忽然抽回手,揉着自己手腕说,“都说了没病,看什么看。”   罗成不说话,母子俩有点对上的意思。   涂海燕想了想,说:“阿姨,去看看吧,再怎么也别跟自己的身体置气,也不是说非得得病才去医院,我们幼儿园每年还组织我们体检呢,一年两次。老年人也无非就是三高什么的,去查一查,没事那最好,如果真有什么,早点吃药控制着那不是能防患于未然吗?”   罗母没说话,继续揉手腕,脸上表情已不是先前那般,过了会儿才自言自语一样说:“跟蛮牛似的,不知你像谁!”   罗成咧嘴笑,“不是您生的,还能像谁。”   罗母瞪他一眼,眼神里有个字:滚。   罗成挠挠头,对涂海燕说:“你陪妈说说话吧,我去看看中午吃什么。”   罗成出去的时候特地关上了房门。   罗母看一眼涂海燕,涂海燕也看着她,脸上还带着浅笑,罗母忽然觉得,这个女人跟先前的印象有点不一样,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涂海燕拿起桌上的苹果和水果刀,说:“我给您削个苹果吧。”   说完她也没等对方回答,手起刀落,果皮一圈一圈往下落。   罗母瞧着她手里的动作,叹了口气,说:“其实我真没病,上半年村里体检我去验过血,我就是被上次的事给吓的。”   “海燕。”罗母忽然叫她名字,涂海燕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她。   “你现在还是不肯相信吗?”   涂海燕轻笑一声,低头继续削苹果,嘴里说:“那不过是一场意外,事情现在已经解决了,阿姨您还是不要多想了。”   “你不觉得这事其实就是一个……”   “一个什么?”   “警告。”罗母毫不留情地说。   涂海燕嘴角弯了弯,说:“可能我和您的观点不太一样。”   “你怎么想?”   涂海燕抬起头,目光安静,“破财消灾。”   罗母微愣,却半天不知怎么言语。   涂海燕瞥了眼窗外,像在思考什么,过了会儿,回过头说:“命理这事信则有,不信则无,我不信不代表不认同你,而你相信却也别把这事看得太严重。工地的事已经过去了,竹雕厂的生意现在越来越好,那点钱很快就能赚回来,其实我们都应该往好的方面想,您说对不对?”   罗母没回答,无奈笑笑,说:“我早就应该明白,你骨子里和阿成是一样的人,算了。”   涂海燕低头削完了苹果,递给她。   罗母看了一眼,接过去,下口前对涂海燕说:“下午你和阿成一起去看看三叔公吧,他老人家还是很惦记着阿成的。”   涂海燕把刀子放回去,回了一个字:“好。”   午饭罗母是自己起来吃的,罗成的嫂子看到一大家子人,随口说了句:“这下人都齐了。”   桌上一阵安静。   罗成他哥朝自己老婆瞪了一眼,女人看看公公婆婆的脸色,不说话了,低头给自己儿子夹菜吃。   饭后,涂海燕和他嫂子一起收拾厨房,出来的时候罗家父母已经回房间午休了,他嫂子对涂海燕说:“你们也去休息一下吧。”   罗成的房间在三楼,因为平时不在家住,床上空着。   他嫂子张罗着要给他们铺被褥,涂海燕谢过她的好意,说:“你去忙吧,我自己来。”   他嫂子也没多说话,下楼去拿了个台扇过来,“天气热,家里条件有限,就用这个吧。”   “好,谢谢你了。”   “哎,谢什么,以后都是一家人。”   关上房门,涂海燕一回头,看到站在窗户边的人。   他不知什么时候点了一支烟,靠在窗台那里抽着,薄薄的白雾自他头上飘散,衬着窗外的青山翠竹,有种不着调的感觉,可你又说不出有什么不妥。   涂海燕看得有些痴迷,站着半天没动。   罗成弹了下烟灰,转过头,朝她一笑:“看什么呢?”   男人眉宇间有股怡然自得的英气,看得涂海燕心头一动,嘴上却说:“把窗户关上吧,外面热气都进来了。”   罗成没回话,朝她招招手,“过来。”   涂海燕只好走过去。   罗成伸手扶住她的腰,手腕一带,人就被他勾了过去,罗成偏首,带着烟草味的吻压了下来。   他含着她的嘴辗转反侧,结束时不轻不重咬了她一下。   涂海燕吃痛,皱着眉问:“你叫我过来就是要干这个?”   罗成不回答,一手揽着她,一手指着窗户外面,说:“你看到外面那片竹林了吗?那是我十三岁的时候种下的,当时我跟自己说:二十年后,我要带着我的孩子来砍竹子。”   山间的风吹过来,带着难得的清凉。   罗成在风里转过头,看着涂海燕,“涂海燕,你该给我生孩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9 章   午后的山村四周静谧,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斑驳地落在地面上。   阳光虽然炙热,但树下依旧清凉。   涂海燕和罗成午睡过后,前往罗成的三叔公家。   两人并排走着,罗成手里拿着一包他妈手工制作的茶叶,据说他三叔公烟酒不沾,只爱喝茶,最爱喝山里人家手工制作的茶叶。   涂海燕心里是平静的,然而又难掩好奇,那个被他们村里人当做神明一样供奉的三叔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奇人?   涂海燕走得有些慢,罗成不免停下来等她。   他执起她的手,说:“三叔公很随和的,你不用怕。”   其实她才不是怕,纵使他精明强干,能勘破生死,不过也是耄耋之年的老者,何惧之有?   “我不是怕。”她回答说,抬眼时,男人乌黑的眉眼正低低地看向她。   “只是有点不确定,他这次会说什么。”涂海燕诚实地说。   就算她不信那些事,可一再被人提起,听着也不太舒服,何况都是些不太中听的话。   罗成低低笑了声,“管他说什么,我们听听就好,你说呢?”   涂海燕了然,对他笑笑。   两人继续往前走。   下了山坡,拐进一条小路,两旁树木更加茂密了,这条路似乎是通向林子深处。   又走了五六百米的样子,眼前豁然开朗了,一座低低的瓦房出现在视野里,相比较之前看到的那些白墙红瓦的楼房,眼前这座平房显得遗世独立。   不光如此,房子前面有一大块平地,用竹子的围栏圈了起来,正对着他们的方向有扇小竹门,此时门开着。   世外高人的住所果然不同凡响,涂海燕跟着罗成走进去,眼神在四下打量,寻找那位受他们族人敬仰的高人。   “三叔公,罗成来看你了。”   涂海燕望过去,终于瞧见了右边大树底下躺在竹椅上摇扇纳凉的老者。   “声音不用这么大,我听得见。”竹椅上的人没有动,依然闭目躺着。   等他们到了跟前,他才睁开眼睛,看了他们一眼,坐起来,指着旁边的两张凳子,说:“坐吧。”   罗成把带来的茶叶放在身边的小圆桌上,和涂海燕一起坐下。   “三叔公,她就是海燕,我媳妇。”罗成笑吟吟跟他介绍着。   涂海燕弯弯嘴角,“三叔公好。”   三叔公点点头,“好,很好。”   涂海燕本能就觉得他这声好有别的意思,不由看了对方一眼。   老人家慈眉善目,一双眼睛特别有神,如果说他们罗家人有什么共通之处,那便是眼睛都特别亮,好像能看到你心里去。   眼前这个三叔公,虽然已经到了耄耋之年,头发也已经全白了,不过他看起来并不像普通的山村老头一样,皮肤黝黑满脸褶子。反而是疏眉朗目,目光清润。   这样一个老者,年轻时一定也是俊朗醒目的人。   涂海燕一时无话,默默垂下视线。   “阿成,去厨房给我烧壶水。”三叔公忽然开口吩咐罗成。   罗成答应了一声,站起来的时候看了涂海燕一眼,三叔公立刻发话了,说:“你小子现在被人伺候关惯了,烧壶水都不会了吗?”   “哪能啊,我这就去,海燕,你陪三叔公聊聊。”他说着往屋子里走,走到半道上又回头瞥了一眼,看到他三叔公拿眼睛瞪着他,立刻又把头转回去了。   “这小子,能耐了,他还怕我吃人不成?”三叔公抱怨一样对涂海燕说。   涂海燕笑笑,“他不是这个意思,您该知道的。”   三叔公没说话,把手里的一把蒲扇搁在了桌上。   涂海燕看到桌上放着两个竹筒,一个竹筒里放着数十根竹签,另外一个竹筒里都是一段段的细竹节,用红布封了口,里面也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三叔公的眼神这时候看了过来,对涂海燕说:“既然来了,那就求一支吧。”   涂海燕心里感觉微妙,她不想整这些事,可也不想拂了老人家的意思,这多少有点不礼貌。   “反正闲着没事,你就当玩玩,可好?”老人家依然笑眯眯的,没有不高兴的样子。   涂海燕想,算了,就当陪老人家玩玩吧。   遂拿起装签的那个竹筒,随意地晃了几下,桌面落下一支签来。   三叔公笑吟吟地看着她,说:“你自己看,上面有对应的序号。”   涂海燕捡起来,按竹签上的序号在另一个竹筒里找出放签文的小竹节。   这时候,三叔公说话了:“世间万物皆有心生,心大则天大,人最难控制的不是不可预见的命运,而是自己的心念。”   涂海燕手里握着那段小竹节,心想,这话似乎有点道理。   三叔公又说:“我知道你们念书的人不信这些,这签文你暂且也不要看了,哪天你觉得有需要,你再打开,那时候你会再来找我。”   涂海燕这时想,这前面的话还正常,后面就难免有点夸大其词了。当下也没有多说什么,默默地把竹节放进随身携带的小包,心想,回去看看就扔了吧。   既是不信,谁还拿这个当一回事?   回去的路上,罗成问涂海燕:“三叔公和你说了什么?”   涂海燕回答说:“没说什么,无非就是一些大道理。”   罗成笑了笑,低下头去看脚下的路。   阳光透过树叶留下斑驳的碎影,风过竹林,树叶沙沙作响。   “涂海燕。”风声里,他忽然开口,“不管他们说什么,你都不要当真,命理之说本就是无稽之谈,何况……”   涂海燕抬起头,迎向他的目光,“怎样?”   他眼神幽幽,回答说:“老子的命硬,别说你,就算妖魔鬼怪,他也不能奈我何。”   涂海燕望着他,不知怎么的就笑了,“我也觉得是这样。”   这回换罗成笑,男人的笑声爽朗又放肆,阳光,风声在那一刻都失了颜色。   只是他的眼神有些不一样了,里面渐渐流淌出一股复杂难辨的神色,涂海燕看不真切,也没法问,男人在心里的对她说的话,她自然也听不见。   罗成和涂海燕当天就回城里了,罗母总归是没有和他们一起去。   他们离开的时候,罗母的精神已经好些了,亲自将他们送到车上。   她站在涂海燕这边,对她说的还是那句话:“你别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涂海燕还是点点头,说:“我记得,你放心好了。”   车子开了,后视镜里的几个人越来越远,拐过一个弯,彻底看不见了。   “涂海燕,我能不能问一句。”罗成忽然开口说,“你和我妈有什么事约法三章吗?”   “你不是知道吗?”涂海燕反问。   罗成哼了一声,说:“我只知道你们有事瞒着我。”   涂海燕说:“你想多了。”   “是吗?”罗成随口回复了句,好像并不需要她回答。   涂海燕想了想说:“还不就是你三叔公以前给你算过命的事,我跟她说我不信的,就算以后有什么事,我也不会丢下你。”   罗成笑了一下,转过头看了她一眼,那神情好像在说:这还差不多。   日子依旧忙碌,涂海燕是家里、中心、大院三边跑;罗成是工地、大院、山庄三头忙。   一个暑假下来,两人都晒黑不少。   好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运转,别的不说,光是竹雕厂,订单已经增加了好几倍,生意在城里几乎形成垄断之势。   罗成告诉涂海燕,他们买排屋的日子不远了。   涂海燕自然高兴,两人决定在开学前去外面玩一次。   涂海燕在网上搜索了一点资料,两人讨论后决定去青岛。   涂海燕做了攻略,网上定了机票和酒店,然后在八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出发了。   夏日的北方城市,太阳一样热烈,因为这个原因,罗成每天只在上午的时候和涂海燕出去玩玩,午饭后就回酒店,到了晚上再出去逛逛街。   只是涂海燕往往到了晚上也不想出去,原因自然是有的。   一个下午都在酒店的床上窝着,罗成能放过她吗?   这家伙现在完全是饱暖思那个啥,一挨着床就拉着涂海燕没玩没了地浇灌她,说什么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简直岂有此理啊。   涂海燕总觉得他是不干正事来了。   罗成却不赞同,说:“这才是正事,用不了几个月咱就能住上排屋了,到时候,你得给我生两只猴子,要不然房子太大,空得慌。”   涂海燕莞尔,“谁给你生猴子,要生自己生。”   罗成一把拉住她,压身下:“小娘们,欠收拾是不是?”   结果就给收拾了。   一个星期的时间很快过去了,临行头天晚上,涂海燕接到吴云慧的电话,吴云慧首先表示了一下对他们这种双宿□□生活的羡慕,随后便说起一件事情来。   涂海燕握着电话,手指不受控制地慢慢圈紧了。   放下电话后,涂海燕转头去看蹲在地上收拾行李的男人,大大的一只蹲在地上,黑色的旅行箱在他面前都变得渺小起来。   涂海燕看着看着,眼睛渐渐有刺痛,过了会她转开眼,看向落地窗外,这时候,她好像觉得心里也有点发堵了。   生活啊,你怎么才能消停点。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以为三章之内能搞定这文,结果越写越多,看到昨天的评论里有人说要生包子了,好像蛮激动的,包子肯定会有的,氮素……你们要保证不打死我,我才说。 ☆、第 50 章   涂海燕压着心事没和罗成说,两个人在青岛度过最后一个愉快的夜晚。   虽然她不说,但并不表示罗成永远不会知道,第二天飞机一落地,罗成就接到一个电话,然后他整个人变得异常平静。   回到大院后,罗成把行李放下就去了竹雕厂,他跟涂海燕说的是:工厂里有点事情要去处理,一会儿就回来。   涂海燕没多问。   罗成离开后,涂海燕拿出自己的手机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后,接通了,那头很安静,对方却压着嗓子喂了一声,接着涂海燕听见走动的声音。   “有事吗?我正在开会。”   “余敏辉。”涂海燕直接叫他的名字,声音带着愤怒和苍凉,“你是不是见不得他好?是不是?”   “海燕,你说什么?”   涂海燕冷冷地笑了一声,“我说什么你已经听不明白了是吗?也对,你早就不是以前的你了,踩着别人的血肉之躯往上爬,这就是你成功的秘诀吧?受教了。”   “海燕!”余敏辉的口气变重了一点,“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不然呢?”涂海燕说,“你告诉我,发生了这么多事以后,我该怎么看?”   那头沉默,隔着无线电,涂海燕听见对方呼气的声音,他似乎生气了。   余敏辉到底还是忍住了火气,再开口的时候,语气缓和了下来,他跟涂海燕解释:“酒店的计划早在我这次回来的时候就开始准备了,只是当时没有选到合适的地方。”他说着顿了顿,“这其实是今年县里一个招商引资的项目,不是我,也会是别人,海燕,我希望你能理智看待这件事。再说我跟他现在是合作伙伴,我要真的想整他,上次那件事就不会那么轻易算了,你想想是不是这样?”   涂海燕说:“你上次肯放过他,不过是基于利益考虑,因为在Y城你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人,余敏辉,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余敏辉沉默了,涂海燕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此刻他是一个什么表情,但这些对她来说根本不重要,她只想把自己心里的感受说出来。   “余敏辉,我宁愿……从来不认识你。”   挂了电话,涂海燕把行李收拾妥当往竹雕厂走,到了那儿正好碰到罗成和谢师傅从里面出来,两人边走边在商议什么。   看到涂海燕,罗成住了嘴。   “你们要出去?”涂海燕问。   罗成点点头,说:“有点事情要处理,中午可能不回来了,你别等我吃饭。”   涂海燕点头表示知道了,他们走后,涂海燕也骑车出去了。   她其实也没地方去,不过就是找吴云慧多了解一点情况。   “酒店这个计划我的确是早就听余敏辉说了,去年你们演出那晚,他就和我说过,等工厂那边稳定下来后,就去物色个合适的地方。”吴云慧说。   停了一会,她又说:“不过这次我听说是县里主动找的余敏辉,那块地方他们早就想折腾了,一直没寻到好的项目,这事也是赶巧了。”   涂海燕说:“竹雕厂的生意不错,将来发展不会差的,他们要这么折腾干什么呢?”   吴云慧叹了口气,说:“外来的和尚好念经,罗成这些年在Y城混得风生水起,估摸着也让不少人眼红了,再说,他们那些人不折腾能有什么油水捞?”   涂海燕了然,吴云慧的话让她觉得这事已经不会有转机了。   人算不如天算,回去她劝劝罗成,反正这几个月,竹雕厂的本钱早就赚回来了,算起来他们也不亏。   再者,厂子开在哪里不是开,设备技术都是现成的,重新寻个地方就能重新开始。   这么一想,她倒是看开了,心里也没把这件事看得很重。   回来后,她去竹雕厂帮忙整理货单,顺便等罗成他们回来。   傍晚的时候,罗成才和谢师傅一起回来,见到涂海燕的时候,谢师傅一个劲朝她使眼色。   涂海燕觉得他们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又不好问。   直到他们出门的时候,谢师傅才对走在后面的涂海燕嘱咐了一句:“回去劝劝他,他今天情绪很激动。”   其实表面看起来,罗成的情绪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一样,他还是安静又沉默,回到住处后,涂海燕问罗成,“事情处理得怎么样?”   罗成没回话,先点了支烟,抽了口,才说:“你都知道了?”   涂海燕倒了杯水放在他跟前,说:“嗯,我听慧慧说的。”   罗成似乎有点烦躁,烟抽了两口就掐灭了,端起水杯灌了大半杯水。   涂海燕看到他呼吸起伏的胸膛,心跳不知怎么的就加快了,她伸手按住他搁在桌上的手,感受到他明显一僵。   下一刻,他的手翻转上来,握住了她的。   他是坐着的,抬眼看她的时候,涂海燕清晰看到他眼底的血丝,带着一种她以前没有见过的狠厉。   涂海燕心里忽然觉得不安,她缓缓坐上他的膝头,附过身趴在他肩膀上,说:“如果价钱合适,我们就别和他们争了,工厂在哪儿都能开,实在不行,我们去上次你们卸货的仓库那边租两个店面也成,那边租金还便宜。”   涂海燕的侧脸贴在他耳际,因为靠的近,她能清晰感受到他的反应,虽然他没说话,但是她知道,他心里不平静。   “罗成,你答应我好不好?”涂海燕侧过脸,在他耳廓上亲了亲。   他似乎犹豫了一下,虚扶在她腰际的那只手才缓缓加重了力道,“好。”他回答说。   涂海燕低低地笑了声,在他嘴上亲了一下。   她难得主动,罗成自然回吻,过了会儿,他拉开她,说:“做饭去吧,晚上继续。”   涂海燕听到他说这话,脸居然发热起来,“讨厌。”她笑着推开他,起身去厨房了。   罗成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眸色越来越幽深。   涂海燕不知道,这一次,这个男人彻底欺骗了她。   几天之后,上门谈判的人被罗成轰了出去,据说他当时一手拎着一个人的领子将人丢出去的。   幼儿园已经开学,那刻的情况涂海燕并没有见到,她只是听院子里的人跟她复述的。   “涂老师,你劝劝他吧,那天在县里他也是这么激烈,要不是我拦着,他估计连领导都要揍了。”谢师傅忧心忡忡地对涂海燕说。   “其实他们给的条件也不算亏待咱们,成哥这么精明的人,他怎么就看不开呢?”   涂海燕无心多听,随意附和了两句就回去了。   罗成正在洗菜,涂海燕对于这个时间他在家其实是有点奇怪的,可眼下,她无心管其他。   涂海燕把他的手从水槽里拉起来,问:“你不是答应过我?为什么说话不算话?”   罗成仰头看着水槽上方的墙壁,“我在这里住了七年,以前我并没有这种归属感,可现在,这些房子都是我的,这里就是我的家,现在让我离开,我不甘心。”   他转过脸,看着涂海燕,强调:“涂海燕,我不甘心。”   涂海燕听得眼眶发热,明明不是在说什么悲伤的事情,她心里却升腾起难以言喻的悲痛来,她说:“一定还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我们去那儿重头开始。”   罗成笑了下,说:“以前不管经历什么,我从不在意,我觉得没有什么困难可以让我屈服,可是现在,我突然发觉,原来有些事是我控制不住的。”   涂海燕把头埋进他胸口,忍着眼泪说:“没关系的,就算这个厂子没有了,我们还是可以生活得很好,我们有工作,有我家里的生意,还有那么多弟兄跟着你,我们会过得比现在好的。”   罗成站着不动,过了会儿才说:“我已经离职了。”   涂海燕心里一痛,眼泪没忍住,掉了下来,“罗成,算我求你好不好,别和他们斗,别和他们斗……”   罗成慢慢抬手抚上她的背,“涂海燕,我现在没有退路了,我只能和他们斗到底。”   涂海燕在他胸前哭了出来,“你要是不肯听我的,我就……”   “怎样?”罗成摸着她的头发,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我就搬走。”她终究是狠不下心肠说出那两个字。   谁想,他却嗯了一声,说:“你当然要搬出去,对外你就说我们已经分手了,这样就不会有人去骚扰你了,而我,也可以没有后顾之忧。”   眼泪慢慢干了。   有些事终究是偏离了轨道。   涂海燕第二天真的搬走了,临时找不到住的地方,就去了吴云慧家里。   吴云慧对她的这次离家出走表示十分不能理解。   “哎,他让你走,你还真的走啊,我就不信你不走他还能把你丢出来?”吴云慧一边替涂海燕整理东西,一边数落她。   见她不说话,吴云慧又说:“要不,我去和他谈谈?他是聪明人,为什么这次这么看不开呢?”   涂海燕这时候才抬起头,说:“他不是看不开。”   “那是为什么?”   涂海燕没有回答,却问:“如果你几次三番被捉弄,你会怎么做?”   “那还用说,当然是打回去啊。”   涂海燕又说:“如果被命运捉弄你认不认命?”   吴云慧愣了愣,“海燕,你到底想说什么?”   涂海燕摇了摇头。   吴云慧觉得莫名其妙,嗔怪了一声:“你们俩还真是……”   别人不懂他,可是我懂,因为懂了,所以成全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发完,感觉有人要跑了 ☆、第 51 章   涂海燕搬出大院后就没有回去过,外人面前,她一切如常。   身边的人议论纷纷,特别是幼儿园里的同事,很多人都在背后说她,甚至刻意在她走过的时候故意说给她听。   真够现实的,一听那男人和政*府对上了,立马撇清关系。   还不是怕连累自己丢工作,这种人真冷血。   那男人真不值。   ……   涂海燕对这种言论采取置之不理的态度,一个星期扛下来,议论渐渐平息了,人也被孤立了。   除了园长和那位和她搭档的女教师,其他人很少和她说话。   涂海燕心想,她的同事们真的好有正义感,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竟然可以这么同仇敌忾。   没过多久,涂海燕发现自己出门都会被人打量,甚至还有人在地方论坛上发帖讨伐她。   这个世界虽然人心冷漠,但痛打落水狗的热情依然高涨。   “我去,这不是上次咱俩逛超市吗?”吴云慧指着电脑屏幕,义愤填膺,“这些人想干嘛?他们都知道什么?”   涂海燕关掉网页,口气随意,“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要说什么,我也管不着。”   “不是……”吴云慧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关键是,你,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什么怎么回事?”   吴云慧在她身边坐下来,“你跟罗成,我是说,你怎么就由着他呢?”   涂海燕垂下脸,看着脚底下,“不由着能怎样?”   “好歹你得呆在他身边,劝劝他啊,就算他不肯听,你也要劝,一直劝到他听为止。”   涂海燕无声笑了笑,“你不懂。”   “我是不懂啊,可是你懂。”   涂海燕点点头,“因为懂,所以不得不放手。”   吴云慧一脸挫败的表情,“我跟你说,咱这种小地方你跟上面抗衡,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夜深了,外面一片漆黑寂静,涂海燕打了个哈欠。   吴云慧有点无奈,“你休息吧,我也去睡了。”   世界安静了。   涂海燕拿出手机,给猴子打电话。   离开大院后,她就没跟这边的人接触过,很多信息她是从吴云慧那里得到的,再不然就是每天晚上看地方台的新文。   刚刚她就看到了,所以才会打这个电话。   猴子对于涂海燕的来电有些讶异,“嫂子?”   涂海燕嗯了一声,问:“今天没发生什么事吧?”   “没什么,不就是那些人想强拆,被我们一大帮兄弟给吓回去了。”猴子的口气轻飘飘的,不甚得意。   “大家都还好吧?”   “还好。”猴子说,忽然问,“嫂子你还好吗?”   “嗯。”   “那就好,成哥也很好,你放心好了。”   涂海燕的心立刻裂开一条口子,现在她连听到这个称呼都会感到心痛。   心情压抑,呼吸受阻。   涂海燕许久说不出话来。   “我们这帮兄弟,还有大院里的这些人,大家都会支持他的,你放心好了。”   涂海燕嗯了一声,转头看窗外,瞪了瞪眼睛,泪水落下来,滴在手背上。   夜深人静,一点动静都极为显着。   啪的一声,惊扰到的不知是谁的心。   “嫂子,你没事吧?”猴子说。   涂海燕用手背擦了一下眼睛,“没,有点困了。”   猴子却不挂电话,“嫂子……”   电话里寂静无声,轻微的呼吸在空中交错。   此起彼伏,高低错落。   像每一个相拥而眠的夜晚。   涂海燕的眼泪一串串往下落,止也止不住。   好几次张开嘴,她说不出话来。   “嫂子,如果有人欺负你,你要告诉我,我帮你出气。”猴子还在絮絮叨叨诉说,“我知道你不是他们说的那样,我都知道。”   涂海燕想说,谢谢你理解我。   可最终她一个字没说,直接掐掉了电话。   另一头,猴子对着挂断的电话默默地看了半天,转头看向站在身边的人,他的脸早已面向门外。   屋外一片漆黑,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猴子按掉还在嘟嘟叫的手机,“成哥?”   没人回答。   “成哥,你把嫂子接回来吧。”猴子又说。   男人终于转过头来,垂着眼,回了他一句:“快了。”   “成哥!”   罗成再也不看别人,转身往房间走,“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猴子无奈地转过头,离开前替他关好了房门。   夏末秋至。   入秋之后的第一场雨降临的时候,涂海燕离开大院正好一个月。   这一个月的时间里,这桩拆迁案在本城早已成为街头热议,有人说这男人有胆量,也有人说何必逞能?鸡蛋碰石头,亏的还是自己。   众说纷纭,说什么的都有。   涂海燕自动屏蔽一切妄加的言论,每天只关注地方台的新闻。   画面里,她见过他无数次,却从未与他见过面。   只是看着他好好的站在那里,就已足够。   但是,心里有些后悔了。   我是不是错了?   是不是呢?   一道惊雷炸开,天边豁开血盆大口。   涂海燕混混沌沌中惊醒,将手里捏着的一页书翻了过去。   只言片语,却再也看不进去。   明天吧,明天,一定要回去看看了。   秋雨绵绵下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放晴了。空气清晰,带着丝丝凉意,涂海燕上班的时候穿了长袖。   早晨有些雾气,天空灰蒙蒙的,九点多的时候,太阳冲破云端,驱散了迷雾。   今天是个好天气,涂海燕上活动课的时候心里想。   今天的大院比往常热闹,一大早,拆迁的人就开着重型机械来了。   这种场面这一个月来已经出现无数次,双方都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不过,这次他们来的人比之前多,领头的也换了人,是和罗成水火不容的大头。   猴子一看是他,哈哈大笑,“我当他们请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呢,原来是你这手下败将,怎么,上次被成哥揍得不够,送上门来讨打吗?”   大头哼了一声,说:“就凭你们俩领着这一群老幼残兵,谁讨打还不定呢。”   今天双方的力量很悬殊,大头那边领了不少兄弟过来,而罗成这边只有他自己和猴子,竹雕厂的几个师傅工人,以及大院里的几户住家。先前那些人逼得急,大部分的兄弟都过来给他撑场子,只是这事一耗就是一个月,兄弟们都是卖力气养家的,也没那个空闲成天在这里陪他守着,罗成自己也不愿意他们为自己耽误太多,所以这几天,也就几个住的近的兄弟轮流过来帮忙。   今天这群人来得早,也就猴子和几个住户在场。   罗成瞧了对方一眼,说:“照样收拾得你们哭爹喊娘,信是不信?”   对方一群人听到这话,当然不服气,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就是没有人真有胆量上前。   罗成哼笑一声,“大头,领着你这帮孙子回去吧,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大头听了这话,果然恼怒,拎着跟铁棍子就冲上来了,气势汹汹,却不敢冲着罗成,而且朝着猴子去了。   “今天老子让你变成死猴子。”   有人身先士卒,其他人一拥而上。   剑拔弩张了一个月的气氛突然间有了突破口。   罗成轻而易举截获了大头手里的铁棍,大头被他掀翻在地。   后面的人围上来,罗成又连连掀翻数人。空挡间瞧了一眼周围,猴子那边围了不少人,怕是要吃亏,罗成靠过去,才到跟前,听见扑通一声,有人落了地。   “啊,杀人了,杀人了……”人群里忽然有人喊。   骚动狂乱的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   有人倒地蜷缩在地上,一个劲抽搐。   “猴子,你杀人了。”大头指着猴子说。   猴子满眼恐慌迷惑,却也知道分辨,“不是我,是……”   “不是你?那还是谁?”   猴子抓耳挠腮,“是,是他自己……不,是你,你和我抢刀子,你捅到他。”   大头笑了声,“他是我兄弟,我会捅他?行,报警,让警察来处理,定你个行凶的罪名,关你几年,看你还有话说没有。”   底下人纷纷附和,说不能放过猴子,有人拿出手机要打电话。   “慢着。”   罗成从地上起身,他刚刚查看完那人的伤势,腹部中刀,插得并不深,人也还清醒,应该无大碍。可这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一旦报了警上面肯定借题发挥,把他们往死里整。若只是他自己,他并不担心,可关系到猴子,他不能不慎重考量。   “误伤而已,没什么大事,何必做得这么绝?”   大头呵呵一笑,“我跟你什么关系啊,为什么不做绝?”   罗成不说话,微微低着头,眼神自下而上睨着他,这个角度看人,无端给人压力。   两人交锋,气势大者上风。   大头气势渐低,强撑着不说话。   “私了吧,大头。”罗成收敛气势,语气平和说道,“你带头动的手,事情闹大,你也有责任。”   大头略略思索一番,表情有些松动,就说:“怎么私了?给点赔偿就算了吗?那样我可不答应。”   罗成说:“你想怎么样?”   大头说:“你今天把房子让我铲了。”   罗成抿抿嘴,点头说:“好。”   大头瞧他一眼,又说:“我还有个条件。”   猴子忍无可忍了,“你他妈有完没完?”   “猴子你闭嘴。”说话的是罗成。   猴子噤声,大头越发得意,指着罗成说:“你让我揍三棍子,我把上次的气出了,我就答应私了。”   “大头,你他妈疯了吧。”猴子吼道。   大头这回没理他,只看着罗成。   罗成没说话,两只眼睛和他对视,喜怒不辨。   大头笑得阴森,“怎么,你怕了?没想到你罗成也有怕死的时候,你放心,我肯定不要你命,毕竟我也不想惹官司。”   刚刚混战过的大院,此时一片安静,偌大的大院子里,放眼瞧过去几十口人,无论高矮胖瘦,男女老少,此刻都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那些人的眼睛都只看着一个方向。   秋风吹过,有声音飘来:“好,我答应,希望你说话算话。” 作者有话要说:  罪过,罪过…… ☆、第 52 章   上午的第一节课是涂海燕上,第二节是另外那个老师的。   上完课后,她就回到办公室,有些无所事事,她就想,下班去大院的时候路上该买点什么菜回去呢?   罗成已经不在山庄工作,这意味着这一个月来,他都是自己生火解决温饱。   然后涂海燕又想,不行不行,傍晚已经买不到什么好菜了,要不现在抽空出去一下?幼儿园往下走五百米就有个小菜市场,开市晚,收市也晚,东西也还全的。   涂海燕看一看墙上的挂钟,犹犹豫豫。   “海燕,你来一下。”正巧园长来找她,涂海燕只好收起心里的杂碎。   “明天放假了,你帮我一起把橱窗弄一下吧。”园长说。   涂海燕这时想起,对呀,明天是国庆节了,七天假呢。   涂海燕不纠结了,起身和园长去外面。   橱窗就在门卫室边上,里面都是孩子们画的画,按年级分成三栏,外面罩着玻璃门,可以来回推拉。   涂海燕推最外面那一栏的时候,发觉有点卡,推不动,手上不免使大了点力气,这回推开了,只是放在下面那只手被卡了一下,食指指腹被卡在玻璃和凹槽之间。   十指连心,顷刻间出了血。   涂海燕抽出手指,低头看着,鲜血染红了指头,滴落在脚下。   “呀,弄伤了?”园长见她呆在那里半天不动弹,不免回头看一眼,略带惊讶。   门卫室里有医药箱,园长带她来到里面,替她清洗了创口,最后贴了一张创可贴。   “海燕,没事吧?”   涂海燕抬起头,那刻也不知在想什么,样子呆呆的,连摇头的动作都变得迟钝。   园长叹了口气,知道她最近心思重,本想拉她出来活动活动,免得无事坐着胡思乱想,谁想她心不在焉,还弄伤了手。   “回去吧,一会儿我让别人来弄。”当下也没也多说什么,园长就让她回办公室了。   涂海燕恍恍惚惚回到办公室,同事们正热烈讨论着什么,嘻嘻哈哈乐成一团,见到涂海燕,顿时敛了笑。   涂海燕没有觉察,只坐在位置上反反复复地想:我要不要中午就过去?   大院里,此时一大帮人的眼睛都看着中间的两个人,一个面色坦然地站着,一个手里握着一根铁棍,踱步上前。   “成哥……”猴子最后一次劝罗成,“这小子他妈是存心阴我们,你别上他的当,大不了我去坐牢。”   罗成说:“别傻了,去坐牢你一辈子就毁了,你不想和小娟结婚了吗?她还等你去给她家送彩礼呢。”又拍拍他,“我以前在部队练过这种挨揍的功夫,没事的。”   猴子难过得想哭,说:“事情是我惹的,我替你挨好了。”   罗成伸手捏了捏自己紧实的手臂,肩膀往后活动了一番,听到他话,歪头看着他笑,“你小子细胳膊细腿的,人一棍子就能把你抡飞了。行了,别跟女人似的在这叽叽歪歪,他要对付的人是我,不是你。”   说完,给他一推,猴子倒退好几步才立稳,眼睛却不肯离开分毫。   大头拎着铁棍子已经立在他右前方。   罗成站稳妥了,双手拽成拳头,浑身肌肉硬邦邦的鼓了起来。   “来吧。”他说。   大头抡起铁棍子,眼神狠狠的,手里攒足了劲。   第一次,棍子横在他坚实的小腹上。   罗成抬眼斜瞧过去,对他笑了笑。   大头眼里懊恼,拖着棍子走到他左后方。   第二次,棍子打在他肌肉贲张的背上弹了回去,大头觉得手心发麻,虎口刺痛。   受打的人却歪过头,又是一笑。   “最后一次了,你得言而有信,不然,别说我,你这一群弟兄都看不起你。”   大头简直不可置信,心想,这人真是铜墙铁壁不成?又想,还有最后一次机会了,我得让他倒下,让他把我受过的屈辱都尝一遍,这样我才有威信啊。   大头在后面上上下下打量他,棍子慢慢提起来,扬上去,眼神渐渐充血,带着弑杀的冲动。   铁棍落下了,罗成身体上没有任何感觉。   他只觉得脑子里麻麻的,像是过了电,耳朵里也嗡嗡的,好像叫人塞进一群苍蝇。   这感觉有点难受。   他不由睁大眼睛,扬起了头,蓝天白云之间,有金光闪烁,火光跳动。   细看又出现一个人影,穿着一身白纱,妆容精致,翩然走来。   他想张嘴,却发不出一个字,只在心里对她说:涂海燕,我信命的。   三年前错过,这就是命。   若不是,谁又逃过了?   它来了,天黑了。   涂海燕在办公室里没想出什么头绪来,下课铃声响了,吃饭时间到了,她得去教室里伺候孩子们吃饭。   她起身往外走,手机搁在抽屉里,这边才出门口,抽屉里就震动起来,嗡嗡的蜂鸣声带着音乐一起。   走出门口的人听不见了。   小孩子们从教室里一涌而出,走廊里显得很拥挤,有孩子跌倒了,也不哭,爬起来继续跑。   涂海燕一边走一边嚷:“慢点走,别跑。”   孩子们上了厕所洗了手又回到教室里,涂海燕和另一个老师已经将饭菜打好放上了桌子,每人一个小餐盘,一碗汤。   孩子们都做好后,涂海燕给自己盛了碗饭,学校的菜还是不错的,荤素搭配有肉有汤,涂海燕端着碗,看着盘子里的红烧肉,一时觉得没胃口。   “海燕,你怎么不吃啊?”她的同事在一旁问。   涂海燕摇摇头,“没什么,早上多吃了一个包子,胃里有点顶。”   同事点点头,“那就喝这个蚕豆汤吧,这个清淡的。”   涂海燕吃得慢,期间同事看她无数次,她也没有觉察。   吃到一半的时候,门卫室的大叔过来叫涂海燕:“涂老师,门口有人找。”   涂海燕立刻放下碗跟着出去,到了门口看到是小娟,正觉得奇怪,对方已经上前拉住她的手,急哄哄地说:“嫂子,成哥受伤了,你快和我去医院。”   涂海燕觉得脑子里抽了一下,此时也来不及多问,只说:“你等我一下,我去拿包。”   说完就跑上楼,先去跟园长请了假,然后拿出自己的手机和包下楼来。   小娟是从山庄直接过来的,猴子让她来通知涂海燕,因为电话打不通。   所以小娟带给涂海燕想讯息并不详细,“今天拆迁的一大早就去了,不知怎么就打起来了,成哥为了保护猴子,自己被打了。”   涂海燕也没多问,心里却想,这人总是这样逞能,她这回一定要收拾他一顿,不然他总以为自己好说话。   到了医院,两个人直接往急诊室里去,里面却没人。   正巧有护士经过,涂海燕就跟人询问。   护士打量她一眼,回答说:“那人送到市里去了,伤得很严重,这里处理不了。”   涂海燕这时候想,原来他伤得还挺严重,那么,她还是不收拾他了。   “嫂子,那我们现在去市里吧。”小娟转过头来询问她。   涂海燕说:“好。”   然后两人去外边拦了辆出租车。   救护车是十多分钟前开走的,如果开得够快,说不定能赶上。   上车后,涂海燕才发觉自己手机已经被打爆了,直接关机,怪不得她收拾东西的时候手机那么烫。   小娟给猴子打了个电话,开的免提:“我跟嫂子在一起呢,你们到哪儿了?”   “快到动物园了。”   小娟看了涂海燕一眼,又问:“成哥还好吧?”   那头静了静,声音低低说了句:“他会没事的。”然后就再也没出声。   电话开着,两头都安静。   小娟问:“猴子?”   猴子说:“先挂了,到了再说。”   小娟收起电话,对涂海燕说:“他说没事。”   涂海燕点点头,“对,没事。”   终究是差了那么十几分钟,出租车始终没有追上救护车,何况,救护车可以一路呼啸直接开进医院,涂海燕她们却只能在医院门口下车,然后一路跑着去急诊室。   市医院的急诊大楼又很大,问了几个人才知道人根本没有往急诊室送,而是直接送去手术室了。   市医院实在太大了,两人又不熟悉地方,七绕八绕,最后才找到。   原因还是因为猴子这个标志:他一身是血站在手术室门口。   涂海燕看到他那一身血迹的衣服,以及自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血腥味,她感到了头晕目眩,偏偏这时候,猴子忽然就冲过来,咚的一声跪在了她面前。   涂海燕觉得这个场景跟她预想得不太一样。   “嫂子,都怪我,都怪我,是我连累成哥,嫂子你打我吧,你打我一顿吧……”   猴子在她脚下失声痛哭,涂海燕被他哭得烦躁而心慌,可她也不知该说什么。   “猴子,你这是干什么?”小娟把他拉起来,“成哥还在里面做手术呢,你在这儿哭哭啼啼干什么?”   猴子捂着脸,也不回答,哭得像个小孩子。   跟他一起的还有两个兄弟,他们走过来对涂海燕说:“路上已经注射了一针强心针,医生说……情况不乐观。”   强心针?那是什么东西啊?   涂海燕完全没有主意,只是茫然地想。   想着想着,头脑就开始恍惚了,脚下虚虚的,好像人也没了重量,整个飘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3 章   涂海燕晕倒在手术室门口。   受刺激而晕倒,在她的人生里算头一次经历,以前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有这么虚弱,随便吓一吓就能晕倒。   因为那时候,你还没有遇到他,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个人,你的世界因他而颠覆。   涂海燕并没有失去意识多久,猴子他们把她扶在旁边的长椅上时,她慢慢就醒了,睁开眼睛看到还是在手术室门口,心里一叹。   猴子见她醒了立刻打发其他人去叫医生过来给她看,涂海燕连忙拉着他,说:“我没事。”   猴子的眼睛还是红红的,看着涂海燕说:“嫂子,我已经对不起成哥了,你要再有事,我,我……”猴子想说自己死不足惜,可是想到那个死字,又着实忌讳。   涂海燕知道他想说什么,“我没事,就是刚刚急的,现在没事,放心好了。”   其他人也知道她是伤心过度而已,身体不会有大碍,也就随她了。   罗成的手术做了很久,从下午一直到晚上,再到深夜。   涂海燕从来没有试过,原来有些等待可以这么漫长,漫长得让你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被分成了无数更小的刻度。她心里冒出无数相互悖论的想法,有时候她自我安慰地想,手术一直在持续,说明是有希望的,不然医生早出来跟他们宣布了,这种想法冒出来没多久,她又有另外的想法,她想着如果他就这么离开自己,她该有多遗憾。   因为没有和他在最后一刻相见。   涂海燕陷入深深的自责里不能自拔,如果她当初没有离开那该有多少,如果她今天果断请了假去看他该有多好。   手术室门打开的时候,是深夜两点,外面等待的人早已心力交瘁到麻木不仁,以至于门缓缓拉开的时候,都没有人及时站起来。   医生走出来也是一脸疲惫。   “手术是成功的,病人的信念也很强,只是他的后脑受伤实在太严重,你们还是要有心理准备。幸运的话,三五天他就能醒,不幸的话,他有可能永远也不会醒。”   “永远也不会醒?那是什么意思?”猴子急忙问。   医生回答说:“他会一直沉睡,但生命体征正常,也就是我们通常说的植物人。”   猴子一听那三个字,慌了,说:“医生,你一定要让他醒过来啊,花多少钱都没关系。”   医生做了十多个小时的手术,着实疲倦又不耐,现在医患关系又紧张,一提到钱,更紧张。“不是和你说了吗?手术是成功的,尽人事听天命,现在就看老天的了。”   这话是挺有道理,可到了一心挂念病人的家属这里就不那么中听了,猴子当即被激怒了,“你这个医生,怎么能这么说话?”   医生看着他,“那我该怎么说?”   另外两个弟兄一看这架势,撸着袖子上前帮着猴子质问医生,原本安静冷清的手术室门口忽然间变得杂碎不堪。   涂海燕脑子一抽一抽地疼,强打精神上前拉开猴子,“好了,别闹了,医生说得没错,现在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猴子不说话,两个眼圈又开始泛红,他转头用胳膊肘抹了一把。   其实谁不知道呢?不过是借题发挥,把心里那股痛发泄出来罢了。   涂海燕带着歉意对医生说:“谢谢你,辛苦了。”   医生看着这个脸色苍白,却又一脸平静的女人,竟不知该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才说:“病人稍后会送去重症监护室,那里会有专人看守,你们也回去休息吧,明天再来。”   医生说完就走了,守在手术室门口的几个人却没有动,一个个还都盯着那扇门看。   那门好像已经不是门,是隔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也进不去。   猴子忽然说:“成哥不会变成植物人的。”   “他会醒的。”有人立刻回应。   大家都看向她,涂海燕脸色很白,是苍白那种,毫无血色,偏偏她脸上还挂着淡笑,笃定的,决然的,虽然羸弱无力,却已经表现到极致。   折腾了一天又一夜,每个人脸上都难掩疲惫,猴子他们就近找了一家小旅馆,要了两个房间,涂海燕和小娟住一间,三个男的住一间。   进门的时候,猴子和涂海燕说了一句:“这事该通知成哥家里人吧。”   涂海燕想了想,点点头,“当然,不过我手机没电了。”   猴子说:“我来打,明天早上打吧,这会儿人都睡了。”   第二天早上,几个人一起在附近吃了早饭来到医院。   时间尚早,医生还没有上班,几个人就站在走廊里等着,涂海燕对那几个人说:“待会看过他你们就回去吧,我留在这里。”   其他三个人没说什么,猴子是立刻反对的,“不行,我得留在这里。”又对小娟和另外两个人说,“你们先回去吧,回去跟弟兄们说下这边的情况,还有大院那边也要有人去轮流守着,我们这一走,指不定那些人神不知鬼不觉就把厂子给拆了呢。”   两个兄弟听了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说:“放心吧,现在大飞在那里看着呢,何况出了事,谁还敢再动一下。”   猴子说:“现在成哥手术也做好了,这边不用这么多人,倒是Y城那边,你们得去走动走动,让人给咱一个说法,还有那个大头,现在不知道跑没跑,要是没跑,你们得给我看好了。”说到这里,眼神渐渐狠起来,“等我回去,一定弄死他。”   八点以后,医生来上班,看到这么多人都要进去看病人,直接摇头,“不行,最多进去两个。”   最后,涂海燕和猴子穿了无菌服,跟着医生一起进去了。   罗成躺在那里面,人高马大的一个人,这时候躺在狭窄的病床上也不显得他的身体过于庞大了。他闭着眼睛,呼吸均匀,就和平常睡着了一样。   涂海燕刚进去的时候总有一种错觉,那就是,这个人不是她认识的。走得近了,看清了那张脸,还是觉得匪夷所思。   忽然就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有一个月没见他面了。   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不多会,染湿了身上那件无菌服。   眼泪有多少,涂海燕心里的后悔就有多少,颤抖地握住他骨节坚硬的手,对躺着的人说:“罗成,我后悔了……”   我后悔离开大院,后悔听了你妈的话……   悲伤来得太快,很多话她来不及说。   猴子也是哭,他连话都没有说一句。   医生见这俩人只知道伤心流泪,好心说了几句:“你们没事多跟他聊聊天,说一些能唤起他记忆的事,他的意志力很强,有很大的求生欲*望,没准就能被唤醒。”   两个人一听这话,赶紧抹干眼泪,猴子想了想说:“成哥,你放心好了,大头那孙子我回去一定把他爪子剁下来。”   医生一愣,有点好笑,也没笑出来,就说:“额,不是说这些,说点他牵挂的人或者事情吧。”   猴子起先有点茫然,最后看着涂海燕,才说:“嫂子,你来跟成哥说吧。”   医生招了招手把二愣愣的男人带了出去。   涂海燕在床沿边坐了下来,拉着他的手,拨弄他凸出的骨节,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拨弄。   “我昨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就在想,我该去大院看看你了,我觉得这么多天没见面,你该想我了,当然,我也想你了……”   “我知道你这段时间累了,你现在想好好睡一觉,没事的,三五天,我能等你。”   “我知道你不服气,你想抗争,不管是人还是命运你都想争一争,可你有时候的确是逞能了,我就说过你不该和大头结怨,你还不肯相信,你这性格以后得改一改了……”   “有件事我不太确定,我这个月那个没来,不知道是不是有了,我猜可能是的,上次在青岛,你那么勤快,应该是那时候的吧。”   “猴子给你家里打电话了,你妈他们一会儿该到了,我现在心里有点担心,她一直说我和你一起会害了你,待会见到她,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还是别睡那么久吧,你醒了,她就不会怪我了……”   涂海燕絮絮叨叨说了一阵,然后又开始重复之前的话,她期望他能听得见,并在第一时间给出反应,可惜没有,什么动静也没有。   涂海燕就有点不确定了,医生的话到底是不是只是给活人的安慰呢?任何时候都该有希望吧,希望没有了,一切就真的结束了。   她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然后有医护人员进来叫她,说病人的家属到了,正在外面等着。   罗母从早上得知消息就一直哭哭啼啼,涂海燕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哭得头发凌乱,几乎晕厥,身边两个男人搀着她,一个是罗成他哥,一个是他爸。   看到涂海燕,老太太倒是不哭了,抬手抹了把眼泪,推开身边两人,颤颤巍巍朝她走过去。   涂海燕看着对方,站着不动。不管是什么狂风骤雨,她都得等着。   到了跟前,罗母哑着嗓子问她:“你现在是信还是不信?”   涂海燕心想,果然啊,一见面她就得问我这个,然而我现在该怎么回答她。   “回答我,信还是不信?”   涂海燕手指拽紧了些,不回答问题,只说:“阿姨,他会醒的。”   “谁问你这个,我问你信是不信?”   四周一片安静,无人出声。   涂海燕侧脸看着别处,声音不大地说:“我已经一个月没见他了,你说只要我离开他就能逢凶化吉,可你说得不对,一点也不对……”   罗母沉默半响,喃喃地说:“或者一开始我就该阻止你接近他,是我错了。”   涂海燕无言,她简直到了魔咒的境界,“阿姨,你该醒醒了,你总说我会害了他,可如今我喜欢的人躺在里面,我又该让谁来负责?”   罗母似乎在思考,过了会儿摇摇头,“不,是你,就是你,你别给自己找借口了。”顿了下,又说,“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涂海燕愣住,原来固执到这地步。   “我叫你走,你没听到吗?”罗母忽然失控一样,一把将涂海燕推在墙上,大声咆哮,“你这个害人精,你走,走啊……”   她一边咆哮一边大哭,把其他人都吓了一跳,纷纷过来劝她,她就拉着丈夫儿子的手,无助又恐慌地说:“你们把她赶走吧,快把她赶走吧,她会害死阿成的。”   那两个男人一边安慰罗母,一边朝涂海燕使眼色。   涂海燕一脸恍然,却又十分肯定地想:原来有人早已疯魔。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4 章   “嫂子,你别难过,阿姨也是太担心成哥,所以才拿你出气。”猴子把涂海燕送到医院门口的时候,忍不住劝了几句。   涂海燕说:“没事的,我能理解。”又看看后面的大楼,有些不舍,“这里的事情你留心着,我这阵子可能不会再来了。”   猴子说:“放心吧,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守着成哥。”   涂海燕点点头,往马路对面公交站牌走。   “等一下。”   涂海燕回过头去,罗成他哥走了过来,高大的男人见到她的时候,脸上难掩尴尬和疲倦。   “我妈她最近有点老病复发,她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涂海燕表情了然,点点头。   猴子不明所以,问:“阿姨生什么病?”   “抑郁症。”涂海燕回答说。   罗成他哥看了涂海燕一眼,补充:“是更年期抑郁症,我们山里人也不太懂这个,只知道那时候她脾气变得很坏,成天疑神疑鬼,一会儿说谁要害咱家,一会儿又说谁命不好,总之神经兮兮的。后来阿成说她这是病,才找医生给她看了,调理了一阵,之后就好了,可自从知道你和阿成在一起后,她又有点不对劲,早上接到电话听说阿成出了事,她就……就成现在这样了。”   “那咋办?”猴子问道。   “顺着她,别让她动怒,别刺激她就好。”涂海燕回答说,“不过,你们还是尽快找医生给她看看,拖久了不太好。”   罗成他哥听到这话,深深地看了涂海燕一眼,“谢谢你能理解,我们会尽快劝她回去的,到时候你就能来看阿成了。”   涂海燕弯弯嘴角。   他又说:“其实我们都知道,只有你在,阿成才能尽快醒,只是我妈……”他说着停了停,“实在不行我们给她送到三院去。”   “三院?”猴子道,“那不是疯……”   “不行。”涂海燕说,“不能那么对她。”   “可是阿成,我怕他……”   “会有办法的。”涂海燕最后说。   市里到Y城的班车二十分钟一趟,一个多小时后,车子到了县城,涂海燕在医院门口下了车,那天走得急,电动车还扔在医院车棚里,也不知有没有给人顺走。   医院这地方人多手杂,很多以前她就丢过一辆新自行车,当时不过是来看望一个同学,坐了半个小时而已,出来车子就没有了。   到了车棚,一眼瞧见自己那车还在,忽然就感恩戴德起来,老天对她尚且留着余地。   涂海燕先回到吴云慧那里,收了自己的东西,然后回到大院这边。   远远看到大门口停着两辆车,涂海燕不免心跳加快,加快速度拐进门,果然看到双方对峙的人马。   明显的,院子里人多,占上风。   “涂老师。”有人瞧见了她,刚喊了一声,人群开始往她这里集结。   “涂老师,你回来了,成哥还好吧?”   “听说手术很成功,那就好啊。”   七嘴八舌的,涂海燕也不知该回答谁,眼睛却看着其中一人,那人也是高大俊雅,和这周围的环境明显不协调。   涂海燕承受的委屈和悲伤好像一下子找到一个突破口,她对那人说:“你来干什么?他如今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你还是不肯放过他吗?”   对方看着她,不说话。   倒是旁边围观的人解释说:“涂老师你误会了,余总是来告诉我们好消息的,他已经找到其他地方盖酒店了,我们的厂子不拆了。”   “县里还说,要扶持我们厂呢,今年秋季的旅游产品展销会,谢师傅已经收到请帖了。   涂海燕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这些改变,这些待遇,是她的男人用自己换来的,没有什么东西能贵过人的命。   她不置一词,拿着自己东西往里面走,到了自己住的那间,拿出钥匙开了门。   有人跟在后面踱步进来。   涂海燕把包往沙发上一扔,转过头质问:“你有完没完?”   余敏辉无辜苦笑,“我可什么也没说。”   涂海燕被他噎住,不说话,也不看人,呼哧呼哧喘着气,仿佛气到极致。   余敏辉未敢多走一步,到了今天,他只好也只能与她保持距离。   她恨他,恨到骨子里,哪怕他拿出十足的诚意,她也不会感恩。   两个人僵持一样站着,最后余敏辉叹了口气,说:“其实我是来跟你辞行的,我订了后天的机票,去美国,这边的事情稍后会有人来接手。”瞅了她一眼,见她表情不变,继续,“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我好像是回来错了,我一心想要对她好的人,她让我尝到了失败的滋味,我从没有这般失意过,即使是和自己不爱的人结婚,都没有像现在这么失意。涂海燕,我败给你了。”   涂海燕心里一动,忽然记起这话耳熟,曾经也有人对她讲过差不多的话。   他说:我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   他还说:我特别……特别不想让你看到这样的我……   那时候,他身强力壮,活灵活现。   涂海燕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下来,没有擦掉,隔着模糊的视线对余敏辉说:“我也很后悔,我后悔认识你,也后悔认识他,如果他不是认识了认识你的我,他也到不了这步田地。”   涂海燕说完这句话再也没出声,默默把自己的行李拎进房间,待她整理好出来时,门口已经没有人了。   涂海燕把皮包里的手机拿出来充电,找充电器的时候,触摸到一个圆不溜丢的东西,摸出来一看,有些怔愣。   有些回忆潮水一样涌上来,一点一滴浸润到心里,让人几乎是迫不及待打开那段小竹节,抽出里面的纸条展开看。   看完后,心里有些茫然,拿着充电的手机拨打电话:“慧慧,你能开车来一下吗?”   吴云慧那头好像有事,隔了会儿似乎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这才大声问:“你这一天一夜上哪儿了啊?手机也打不通,我都快急死了。”   涂海燕毕竟心虚,说:“我还能上哪儿?”   吴云慧没多说,试探着问:“听说手术挺成功,人没事吧?”   “现在还不知道。”涂海燕心里有别的事,随便回了句又说,“你有空吗?我想去个地方,你陪我好吗?”   吴云慧现在就是有天大的事也不能拒绝她啊。   金秋十月,丹桂飘香。   吴云慧一路开过去,空气里都是浓郁的桂花香,山里的气候和外面相比是另一个世界。   四点多种到达,太阳已经在西山头了。   吴云慧把车子停在路边,随着涂海燕往一条岔路口走,两旁树木林立,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已经能感觉到些许凉意。   走了一会儿,终于看到一处平房,外面用竹子圈了一个大院子,一扇竹门开着,迎接八方来客。   院子里没人,屋子里这时候出来一个女人,农妇打扮,手里拿着一把笤帚。   那农妇好像很吃惊,瞧着她们俩也没说话。   涂海燕上前几步,说明来意:“我是三房老罗家的亲戚,过来看看三叔公,请问他在吗?”   那女人听到这话,神情里的狐疑更重了,“你是他家什么亲戚?”   “我是罗成家的,上次他带我来看过三叔公。”   那女人一听这话,有点信了,叹了口气说:“你来迟了,他三叔公一个星期前已经驾鹤西去了,我是他本家媳妇,过来给他这儿打扫打扫,老人家生前名望大,这几天陆陆续续有人来奔丧,还有像你这样不知情的大老远找过来找他算命的,哎,真是世事无常啊。”   太阳彻底落下去了,整个天空晦暗了下来,青灰色的天渐渐变得混沌。   “海燕,你说句话吧。”站在院子那棵枫杨树下半个小时后,吴云慧忍不住开口。这一路上她都好奇万分,原本以为涂海燕是要来罗成家里,结果却不是。   “说什么?”   “随便,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就是别这么沉默。   涂海燕在暗淡的视线里抬起头,“你信命吗?”   又在吴云慧茫然的视线里移开眼,自言自语一样:“一个月前我开始信,然而现在,我又不信了。”   吴云慧有点被绕晕,“海燕,你没事吧?”   涂海燕摇摇头,说:“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吧。”   “以前有个男孩子,调皮捣蛋让父母头疼,父母把他领到德高望重的三叔公面前,问这孩子以后是不是有出息之人,老先生精通命理,说的话大都十拿九稳,当时就给他算了算,说,这孩子是人中龙凤,日后必有出息,只可惜命太硬,误人伤己。孩子的父母急了,就问破解之法,老先生说,梅开二度,只要避开就好。”   “后来呢?”   “后来啊,他果然遇上一个女人,那女人离过婚。”   吴云慧默默吃惊。   涂海燕继续说:“他妈不赞成我们在一起,说我会害了她儿子,我只好跟她保证,真到了那一刻,我愿意离开,所以一个月前我才会去你那儿。”   吴云慧想了想,说:“可是,他还是……”   涂海燕笑了笑,“两个月前老先生还对我说,我会来找他的,结果他自己倒先没了。”   吴云慧沉默半天,说:“所以这个事还是不要一味相信吧。”   涂海燕嗯了一声,“人生起起伏伏,谁又能真正看透,不过他有一句话说对了,人最难控制的不是不可预见的命运,而是自己的心念。”   而我的心念从来就没变过。   大院的屋子里,涂海燕养的那只猫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钻进来,在房门口的门框上挠了几爪子,又看到脚下落着一张字条,垂下一只前爪拨了几下,字条上一行字遮遮掩掩露了出来:种善因得善果。   但此刻,它的存在显得有点多余。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5 章   晚上七点,车子经过一个半小时的龟速爬行,终于驶上了城区的路面。   吴云慧吁了口气,夜间的山路开得她后背冒汗,这会儿终于可以松口气了,转头看了涂海燕一眼,问:“找个地方吃饭吧。”   涂海燕说:“好。”   吴云慧:“想吃什么?”   涂海燕想了想,忽然说:“白粥。”   “嗯?吃什么?”   “白粥。”涂海燕重复了一遍,又转过头解释说,“我中午没吃饭。”   “那你还吃粥,省吃俭用不是这么省的。”   “不是。”涂海燕回过头去看前面,“我就是想吃。”   吴云慧被她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搞得投降了,“好吧,白粥就白粥,我现在打电话。”   涂海燕其实是饿过头了,胃里虽然空了,可并不觉得有多饿,反而隐隐觉得恶心,却又吐不出来。   吴云慧把车子停在巷口,涂海燕跟着她往里面走,她的脑子有点混沌,似乎还有点昏昏欲睡,她想大概是昨晚没休息好的缘故。   吴云慧熟门熟路在前面走着,到了饭店门口,跟里面的人打招呼,“哟,生意不错啊,挺忙的吧。”   老板回答:“还好还好,粥已经煮上了,你先里面坐会儿吧。”   吴云慧这时才回头去瞧后面跟着的人,只见她站在一米开外的地方,愣愣地瞧着门口那一桌闹哄哄的男人出神。   那些人穿着短袖,有的还光着膀子,嘴里叼着烟,或碰杯对饮,或言语调笑,声音响亮,掷地有声。   终于有人也瞧见了她,站起来,其他人看到了,也站起来,声音渐渐止住,霎时寂静无声。   小饭馆暗淡的光影里,涂海燕慢慢地笑起来,笑着笑着,热泪盈眶。   很多人围了上来,他们满脸担忧,言语关切,涂海燕听不到,她只望着那个方向:黑夹克,浓密短发,指尖一根烟,那人静坐在烟雾飘渺中。   他回头,瞧她一眼,眼底带笑,眉目舒展,那音容笑貌,早已深刻在脑海。   此生经年,无人能替。   涂海燕再次晕倒。这一次醒过来的时候,人是在城里的医院了。   吴云慧大手笔,给她安排的是单间的病房,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只看到自己躺在床上,手上打着吊瓶,瞧了瞧周围的环境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门口有人说话,好像是吴云慧的声音,涂海燕转过头看了一眼门口,继续看天花板。   不一会儿,吴云慧回来,见她醒了,心里放下心来,嘴上却埋怨:“你啊,你是想吓死人吗?自己的身体都不知道爱惜,怀了孕的人,居然不吃饭,你是想饿死自己还是孩子?”   涂海燕听得一惊,继而又了然,伸手摸了摸肚子,“原来真的是。”   “怎么,你不知道?”   “不确定,还没来得急查。”   哎,吴云慧又叹口气,从床头柜子上拿出一个保温杯,“粥我让人给你带来了,你现在想不想吃点?”   涂海燕点点头,吴云慧把病床上的板支起来,挂水的正好是左手,不影响她吃饭。   “医生有没有说什么?”涂海燕吃了一口,忽然想起什么。   “没什么,就说你血糖低,血压低,是休息不够,营养不够引起的,回去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就没事。”   涂海燕点点头继续吃粥。   “这事你还没跟家里说吧?要不要打电话让你妈过来照顾你几天?”   “不用了,我明天就出院。”   吴云慧顿时瞪着她,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却也没忍心说什么。   涂海燕慢慢吃着粥,“厂子里的事情没有人看着总觉得不放心,所以我打算辞职。”   “辞职?”吴云慧瞪圆了眼睛,“干嘛要辞职,不是有谢师傅在?”   涂海燕说:“不一样的。”   吴云慧哼了一声。   涂海燕沉吟了一会儿,似在思忖什么,“厂子是他的命,我要帮他看着,就算……”说到此处,悲伤有些难以克制,忍着眼泪,心里一狠,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就算他醒不过来了,我也要帮他看着,工厂,我肚子里的孩子,都是他留给我的念想,关于他的一切,我这一生都忘不了。”   涂海燕终究是抵不住心里的难过哭了出来,“有时候我也想,如果他对我没有那么好就好了,我可以理直气壮地把他忘掉,像对待査光伟那样,想都不带想他一下,但他偏偏对我那么好,慧慧,我一辈子都解脱不了了……”   吴云慧被她说得动容,陪着流了几滴眼泪,最后劝住了痛哭失声的涂海燕,而关于她辞职的事,吴云慧再也不多说一句。   第二天,她就把涂海燕送回了大院。   隔天,涂海燕上幼儿园递交了辞职信。   园长很意外,表示:“身体原因我可以给你病假啊,何必要辞职。”   涂海燕谢过园长的好意,态度很坚决,园长看她这么决绝只好同意了,不过一时找不到代课教师,让她还得坚持一段时间,等找到人替她再走。   涂海燕有些犹豫,园长又说:“平时要是有事可以随时请假,三五天的问题都不大。”   涂海燕这才答应了。   涂海燕回到大院里生活,邻居们对她很照顾,经常给她送吃的,鸡蛋什么的,有时候汪彩霞还过来给她洗衣服。   虽然他们都是好意,并出于真诚,可涂海燕还是觉得难受,弱者的怜悯比强者眼里的鄙视更让人难以接受,有时候就是看到这些友善的邻居,她都觉得压抑。   他们的存在令她想起被她刻意忽略的事实。   这实在不是一个好的暗示。   涂海燕打电话给她妈,当天下午涂妈就带着换洗衣服来陪她长住了。   涂妈看到女儿的第一眼自然也是满脸疼惜和爱怜,可涂海燕一点也不觉得不舒服,这时候似乎才感觉到心里松了一点。   然而她每天依旧忙碌,幼儿园的课还要上,竹雕厂的事她也盯得紧,谢师傅当然是不会多想,此前涂海燕就跟他谈过,他也表示能理解。只是涂妈有些担心女儿的身体,说了几句后,见她依然坚持,也就没有再多说。   日子一晃,又是个把星期过去,这天,消失了很久的猴子回来了。   一回来,家门都没进,就直接去找涂海燕了。   两人说了很久的话,具体说了什么别人当然不知道。   第二天,涂海燕请了假去市里。   涂海燕到医院的时候是上午十一点多,猴子说,这个时间罗家人都不在,只有值班的护士在。   涂海燕走过去,敬业的护士小姐问她:“你是病人什么人?”   涂海燕回答:“我是他邻居。”   护士小姐对这个回答表示惊讶,涂海燕说:“他以前对周围的人都很好,听说他现在这个情况,大家让我代表他们来看看他,顺便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他。”   “你还是等家属过来吧,他们去吃饭了一会儿就能回来。”   涂海燕为难,说:“我是搭朋友的车来的,他还在外面等我,顶多五分钟,五分钟我就走,行么?”   护士小姐最终被这种热心肠的女邻居打动。   两人一起进入房间,床上的人依旧闭着眼睛躺着,和十多天前她看到的差不多,如果说有什么不一样,那便是他看起来似乎白了一些。   床边有张凳子,涂海燕坐下了,抬手覆盖在他手背上,说:“罗成,我来看你了。”   身后站的护士明显一愣,眼里闪烁着疑惑。   涂海燕丝毫未觉,细细地摩挲着他的手,他的手粗粝宽大,骨节坚硬,她一下一下得抚摸着,像在把玩一件爱不释手的玩具。   “猴子说,这几天你不太稳定,让我一定要过来看看你,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涂海燕垂下视线,抓起他的手贴在自己腹部,“知道这里有什么吗?”弯了弯嘴角,“我去医院查过了,快两个月了,挺调皮的,我最近都吃不下东西,吃什么吐什么。”   “你到底是什么人?”护士终于出声了,问,“你是不是姓涂?”   涂海燕没回答她,继续跟床上的人说话:“我交了辞职信,以后就去竹雕厂帮忙了,生意很好,对了,厂子已经不拆了,上面来人了,说要振兴本地特色经济,谢师傅说十二月份旅游淡季的时候,要把厂子重新扩建一下,现在的车间太小了。”   “你还是快点走吧,家属特地交代过,如果是你来,别给你进来的。”护士再度出声。   涂海燕抓紧手里的那只男人的大掌,说出了最后几句话:“这次走后,我不会再来看你了。孩子我会养大的,但你别指望我会等你一辈子,以后遇到好的人,我也会考虑,我和孩子都需要人照顾。”   护士忽然往外看了一眼,大惊失色,“家属来了,哎,你怎么还不走?”   护士往外走了几步,又回头,却见里面的女人动也未动,护士正在诧异,门外的人显然已经急了,一个劲拍门。   护士去开门,不多时有人进来了,脚步急促,满脸怒容,却又顾忌着往床上望了一眼,最终压低嗓音问:“你还来做什么?答应过的话又不作数,一次次把他害成这样,你这到底是爱他还是害他?”   涂海燕就像给人钉在了凳子上,不说话,也不挪动分毫。   罗母见她不动,红着眼睛,说:“求你了,走吧。”   又说:“是不是要我跪下来求你?好,我让你如愿,让你如愿。”   身前的人不断叩拜,涂海燕紧紧地拽着手心。   微不足道的力量在她手心复苏,好似雨后春笋,破土而出。   眼睛里雾气上来了,一瞬间模糊不清。   泪水滴落,无声无息。   窗外,骄阳似火,缠*绵热烈。   深山处,风过竹林,沙沙作响。   涂海燕缓缓回头,嘴角含笑,痴痴凝望。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成哥醒了,这个相信大家都看出来了吧。   下一篇文是江总和向小姐的,此前的文名和文案被JJ河蟹了,所以另外取了个名,希望大家别不认识他俩。   新文链接:   发文时间应该在这个月,给我几天时间存点稿子,要不然申榜有压力 ☆、第 56 章   涂海燕这一胎,怀得很辛苦,反应大,吃什么吐什么,最后喝口水都能吐了。涂妈心疼不已,眼见女儿脸色越来越苍白,既担心她身体又担心孩子。   “海燕,不行就去医院住着吧,你这样可怎么行。”   涂海燕说:“没事,我问过医生,过阵子会好的。”   她辞了职,每天埋头顾着厂子里的事,工厂在扩建,订单却依旧多,她身体虚弱,也只能强打精神。   汪彩霞说:“八成是个小子,我怀我儿子那会儿也这样,臭小子都是来坑当妈的。”   涂妈就说:“闺女也未见得多省心。”   涂海燕莞尔,说:“我倒想要个闺女,等我老了,至少她愿意听我唠叨。”   涂妈哼了一声,走了。   三个月之后,涂海燕果然好了许多,气色也渐渐好起来,工厂扩建已经完成大半,涂海燕看看自己住的小平房,心想,等工厂那边结束,她要把住的地方重新盖一下。   她回来之后,已经把整个大院买下来了,产权登记上是她的名字,她现在可以完全自由自配自己的产业。   又过了两个月,新厂房投入使用了,车间扩大了,又招了不少人。   涂海燕调出一部分资金,拆了自己原来住的地方盖了三层洋楼。   涂妈说她:“等你生完再盖不成吗?非得现在折腾。”   涂海燕说:“以后还有以后的事,反正我现在有空。”   涂妈觉得这个女儿现在越来越有主意了,也难怪啊,现在一个个都叫她涂总,但凡称呼里带总的,总有那么点派头吧。这么一想,再回头一看,嗳,还真像那么回事。   以前的长发剪成了齐耳短发,虽然说是因为怀孕懒得打理才剪成这样,不过套装一穿,还真跟电视上那些女老板一样,干练有派头。   有一次,涂妈去办公室找她,她正坐在老板桌后面接电话,那说话的口气和姿态,也是涂妈从来没有见过的。   涂妈忽然产生一种错觉,这么有派头的女儿是她生的吗?以前咋就没看出来。   涂妈先前一直觉得她这么柔弱的性子不适合做生意,一再劝说她回幼儿园当老师去,那事情不费事不伤脑筋,假期又多。现在呢,成天埋在厂子里,而且这经商的人多狡猾啊,就她那温吞柔弱的性格还有不灵光的头脑指不定被人骗,被人欺负呢。   结果这回一看,信服了。   她温和,以诚待人,却又相当有原则,多少数量拿多少折扣,这都是死规定,管你熟人生人,管你是不是那谁铁哥们,你巧舌如簧,恩威并重,她也只是笑着听你说,末了再笑着回一句:这个是不行的。   一盆冷水将人热情浇灭,最后悻悻而归,心里无奈又难免佩服,这女人的软刀子,比男人那些哥们义气都顶用,怪不得现在都是她出来主事。   时间一长,大家都摸清她性格,此后再也无需多说了。   她自己也省了不少事。   新房落成后不久,涂海燕在Y城人民医院生下一个男孩,八斤六两。   小家伙折腾了她一晚上,在早上七点零六分破体而出。涂海燕那会儿正头昏体虚的,听见这嘹亮的哭声,支撑着说了一声:“完了。”   陪产的涂妈立刻呸了一声,“说什么胡话,大胖小子一个,这大嗓门,还有这胳膊腿,多有劲,你以后指望着他享福吧。”   涂海燕叹了口气,说:“你不懂。”   涂妈摆下脸,“你还能比我懂?行了,别说话了,闭上眼睛睡会儿吧,我去看我胖孙子去了。”   事实证明,涂海燕的担忧不无道理。   一岁两个月,孩子走路了,涂海燕隔三差五开始丢东西。   手机不见的时候,她怀疑厂里新招来的工人是不是谁手脚不干净了;内衣不见的时候,她又疑心那群人里是不是有变态。   当然,这些东西后来都从自己家里的不同角落被掏了出来,然后发现她丢的远不止这些,五花八门,啥都有。   家里有件事最出奇,马桶隔三差五就会堵,某天,涂妈跟她说:“海燕啊,马桶堵了,赶紧找人修一修吧。”   涂海燕正跟人谈生意,脑袋和肩膀夹着电话,手里还在打印单据,就说:“你找通渠师傅看看吧,我这会儿没空。”   涂妈挂了电话,嘴里叽叽咕咕:“成天就你最忙,也不知你图什么,儿子老妈你都不管,赚那么多钱来给谁花。”   自己嘀咕了一遍,然后给那人打电话,她心里有气,心想你个大老爷们,自己窝在那山庄里舒服,让个女人出去抛头露面的,不免口气蛮横:“家里马桶堵了,你看怎么办吧?”   那人刚出差回来,还没回过家,正跟上头汇报工作呢,就问:“怎么又堵了,上次不是通过一次。”   “我怎么知道?还不是你儿子又扔了什么东西进去,这点也不知随了谁。”   那头咳了一声,口气谦卑地说:“行,中午我回去看看。”   涂妈挂了电话,又嘀咕了两句:“父子俩一个样,一个往水箱里藏,一个直接往马桶里扔,那马桶是上辈子得罪你们了?”   到了中午,那人回来了,拿出工具,动作熟练地把那堵塞的马桶掏通了,带出一条丝袜,还有一团黄白相间的东西。他勾下头瞧了一眼,来到客厅,把那小子拎到一边靠墙站着。   “我说怎么少了两包烟,原来被你拿去喂马桶?再往马桶里丢东西,老子就把你塞进去。”   话还没训完,孩子被他姥姥揽进怀里,瞪着他,“有你这么当老子的吗?居然说这种话。”   那人气没下去,说:“你别惯着他,你惯着他更不肯学好。”   “你这是什么话,难道是我教的不成?”涂妈也生了气,“好心给你们带孩子,倒说是我的不是了,你要是嫌我碍眼了,我走就是。”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正好涂海燕进门,看到两人在争执,涂妈噼里啪啦和女儿抱怨了一堆,最后说:“我下午就回去,你们的事我以后再也不管了。”   涂海燕瞄了那人一眼,没说话,拉着她妈去房间,劝了几句,最后说:“他什么性格您还不知道吗?别人是有嘴无心,他呀,无嘴无心。”   涂妈没搭腔,其实相处这么久了,她哪能不知道呢,不过是气头上的话罢了。   涂海燕劝完后,那人又进来说了好话,涂妈气下去了,表示暂时不走了,继续留下来帮他们一阵。   饭后,姥姥带着孩子去午睡,夫妻俩一前一后回到自己房间,那人嘴里嘀嘀咕咕地说:“个败家子,要不是你妈拦着,老子非揍他一顿不可。”   涂海燕说:“孩子才一岁多,他能懂什么,你教育孩子别这么暴力,要不然长大后,跟你一样。”   “你说老子暴力?”他好像完全抓不住重点。   涂海燕回头看他一眼,“别张嘴闭嘴老子长老子短的,言传身教,懂么。”   她正弯腰掀被子,准备午休,手臂突然被人扯住,往后一拉,身子撞进一个怀抱,男人坚实的的手臂把她整个圈住了。   “小娘们,总经理当上瘾了,连我也开始教训了。”男人的嘴呵着热气,在她耳边吞吐。   涂海燕缩了缩脖子,“我,我这是说事实,不管你外面做人怎样,在家里,教育孩子方面,你的确……”   “的确什么?”   男人的动作更加放肆,涂海燕有些忍不住,咬住嘴唇,说:“不合格。”   “不是有你么?老子做你男人合格就行了。”   衣柜的移门上印出两人这时的模样,涂海燕伸手推了推他,“别闹了,大白天的,妈和孩子都在外面呢。”   “不管,半个月没开荤了,你想憋死我?”   “那不是因为你出差吗,听说这次有美人相伴,谁知道你在外头开荤没开荤。”   刚说完,胸口被人咬了,涂海燕嘶了一声,“你属狗的?”   那人回答:“老子属狼。”   一匹攒足半个月弹药的饿狼。   孩子一岁四个月,涂海燕再次怀孕。   这回反应跟第一个完全不一样,除了嗜睡,她没有任何感觉,头不昏眼不花,身体嘣棒,吃嘛嘛香,胃口比不怀孕时还好。   涂海燕心里高兴,这回肯定是个女儿。   第一次做B超,被告知是双胞胎,涂海燕更加高兴。   那人也高兴,说:“俩闺女,正好一人一件小棉袄。”   两人一直对此事深信不疑,准备的小衣服什么的,都是女孩子的。   生产这天,他正好接了个大项目,正在工地勘察,接到电话立刻往回赶。到了医院,电话又响,被告知孩子已经生好了,人已经转到病房,病房号是XXX。   他心里高兴生得快,也没多问,一路急走到了病房门口,忽然停住,有些事好像不那么确定了。他从兜里掏出烟,往嘴里叼了根,又想起这是什么地方,没点。   这时候,房门开了,吴云慧从里面出来,看到他笑一笑:“恭喜啊,又添了俩小子。”   小子?   他眼睛一瞪,嘴里叼的烟掉下来。   吴云慧拍拍他肩膀,“别有压力,茶城那个项目不是被你拿下来了吗?以后你再勤快点,多包点这样的大项目,多少儿子你也养得起呀,是不是,罗经理?”   自此,他的口头禅又多一项:“老子这辈子最失意的是,横竖都生不出闺女来。”   此话一出,明里暗里骂声一片。   矫情。   老子不矫情,谁有资格矫情。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是打算写到上一章就结束的,那是我觉得最恰到好处的结局,可我最后还是俗了一把,现实里总有这样那样的不尽人意,那么小说里,就让他们更加圆满一点吧。   写文就像生孩子,现在孩子生完了,我有点虚,关于这个文不再多说,亲们,下个文见。 本书由(小碎碎)为您整理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