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征夺战 作者:金丙 ☆、第一章      暑气逼人,七月的天火烧火燎,热浪一波波的袭来,烈日下大汗淋漓。   货车内的空调坏了,姚岸摸索半天,还是制不出冷气,她闷闷的靠回了椅背,有些郁郁寡欢。车子渐行渐远,骄阳折射刺目,浮瓜沉李变得遥不可及。   姚父侧头看她一眼,翻出车中的毛巾递给她,“擦擦汗,今天帮工,晚上回去给你一百。”   姚岸接过毛巾抹了抹额头,笑道:“当我小孩儿呢,晚上让姑姑请我上酒楼吃一顿就成!”   姚父笑了笑,让姚岸放歌听。   跑运输是个辛苦活儿,姚岸的姑姑前两年借钱买了两辆货车跑短途,从李山镇搬货,送往南江市后再将货物清点,转交给另一轮线路的司机。中午十二点出门,凌晨天快亮才归,日夜颠倒的没多少人愿意做。   姚姑姑开的工资是常价,请了三个司机,每人月薪四千,年终分红是大头,可还是有司机吵闹着嫌薪水低,罢工在家不愿折腰。   姚岸这才迫不得已前来帮忙,坐在副驾驶上接电话收货报账,忙得团团转。   行至李山镇的货运点,姚父四下张望,见到人后他跳下车,递给对方一根烟,笑聊了两句便接起了生意。   货车停了满满的一片,虽有熟客光顾,可谁也不会嫌钱少,逮着空隙便要来抢生意。姚父为人老实,在这一带小有名气,大家更愿意与他合作,不一会儿就拉到了满车的货。   姚岸跳下车去帮忙,她使不上力,又舍不得父亲一个人辛苦搬货,东张西望的瞄到了人,她跑去商量价钱,给了对方三十元,唤了他来帮衬。   姚父见横里插来一只胳膊,讶异的看向姚岸,又无奈的笑了笑。   今天原定的货物较少,所以姚父才会搭了些别人的货物。搬了大半个小时才妥当,箱子已高高的叠超了车头。   姚父跑去墙边的水龙头冲了冲,凉意浇上了身,他舒缓的吐了口气,又匆匆的跑回了车里。   车中放着时下最俗的网络歌曲,姚岸苦皱眉头听着,姚父最喜这些歌,心情颇愉的跟着哼了一路。   行至李山中路时他放缓了车速,朝两头不安张望,见到路边的货运公司大门紧闭,他才松了口气。姚岸不解道:“爸,你在看什么?”   姚父呶了呶嘴,示意姚岸朝货运公司看去,正想开口,前方突然冲出了几个壮汉,握着几根三尺长的铁棍擦地走来。铁棍磨在柏油路上,蹭蹭的冒着火星子,在烈日烘烤下模模糊糊的扭着虚线。   姚父骇然刹车,急慌慌的叮嘱了姚岸一句,他才提心吊胆的开了车门。   壮汉们赤着胳膊,为首那人调侃道:“哟,今儿还换司机了,坐了个小美女?”   姚父笑着摸出香烟递给对方,“那是我女儿,来来,抽一根!”他将烟一根根分了,才听对面的人接入正题。   “你这样可不行啊,既然带了美女出门,更应该交一下保护费,否则这条儿路段有什么事儿,咱们可不能帮忙,人娇滴滴的小姑娘不就可惜了。”   姚父额头渗汗,战战兢兢说:“通融一下吧,我们都是小本生意,本来就赚不了多少钱,都是要养家糊口的。”   那人笑指了一下货运公司的大门,嬉皮笑脸道:“咱们也是小本生意,也要养家糊口,你说你们姓姚的车抢了李山多少生意了,出点儿保护费还能饿着你们?”他突然敛了笑,又说,“就算勒紧裤腰带了,这保护费也得给我出!”   姚岸坐在车中,紧张的看着外头的局势。她见对方都沉了脸,隔着厚重玻璃都能嗅到剑拔弩张的气氛,她不由提起了心,咬了咬牙跳下了车。   对面那人吹了声口哨,姚父转头看去,急急的低喊:“回去呆着!”   姚岸执意上前,立到了姚父身边,怵怵的瞟了眼渗人铁棍,又镇定自若的朝对面那人颔首笑了笑,“大哥,不知道有什么事儿?我们赶着送货,这太阳底下又这么晒,如果有事儿,能不能改天再抽时间谈?”   那人揶揄:“改天?改哪天?还是我三更半夜上你卧室去谈?”后面的人哄堂大笑,起哄附和。   姚岸皮薄,禁不起对方不要脸的玩笑,沉着脸嗤了一声,正要开口,却听侧边的货运公司拉开了铁闸,引擎声“轰轰”的传来,一辆灰不溜秋的吉普擦着泥地,“嗖”一声箭飞过来,刹停在泊油路的界限。   里头探出一张硬朗的脸,剑眉微提,厚唇沉启:“杵这儿干嘛,上车,跟我去趟南江。”   那人赶紧哈腰扶窗:“拿哥,什么事儿这么急啊?”   蒋拿瞥他一眼,不耐道:“废话这么多,上车!”又瞅了瞅几人手上的铁棍说,“把家伙都放我后备箱去。”   姚岸见状,扯着姚父退了几步,略微松了口气,蒋拿却突然将视线投向了她,利刃剜人。   姚岸先前在车中闷热,胡乱扎了一个马尾,此刻头发杂乱松散,胡贴在染汗的颊上和脖颈,还有汗滴密密垂挂,淋湿了胸口,薄衫透明,浸刻了那抹弧线。   蒋拿掠过一眼,牵起嘴角淡淡道:“保护费没得商量,明天准备好,否则别想出现在这条儿道上!”说着,他便踩下油门,手下人一上车,吉普便直冲了出去,擦过姚岸脚边,鼓过一道混着汽油味的风,惊得姚岸连退数步,瞠目看着绝尘而去的车子。   蒋拿望了眼后视镜,见镜中的小姑娘瞪大了双眼杵在原地,一旁的男人伸手扯她,她也不愿离去,蒋拿不由笑了笑,又训骂一旁的许周为:“没点儿用的东西,收点儿钱都收不到!”   许周为谄媚道:“这不是不敢闹出人命嘛,这种考脑子的活儿还是要拿哥出马才行!”   蒋拿冷哼一声,“明儿我来。”他略过此话题,又和许周为交代了一声,许周为静静听完,忙不迭的听令,掏出手机召集兄弟,不一会儿便在收费站门口汇集了十辆车,鸣了鸣笛,默契的朝南江的方向驶去。   那头姚岸生了会儿闷气,侧看了一眼姚父,蹙眉问:“爸,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姚父讪讪的与她道了出来,“这就是一帮混混。”   李山镇的工厂极多,运输生意也好做,难免招来想发财的无耻之徒。一帮混混在离镇必经的李山中路旁开了一家货运公司,想做独大,必然要对他人打压。   “已经一个礼拜了,你姑姑在想办法呢,给一次保护费倒无所谓,可要是每次都给,哪里吃得消。”   姚岸说道:“为什么不报警,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姚父无奈说:“警察能管的了几次?又不能关他们一辈子。”他顿了顿,又说,“还有刚才坐在车里的那人,他们叫他拿哥,听说坐过三年牢,砍人砍进去的,根本不怕招来警察。我们要是真报警了,他们报复起来,警察能管事儿?”   姚岸说不出话,郁郁的蹬了蹬腿。   夜里返回中隽,姚父将车开到了停车场,见车位有些满了,他忙打了电话给姚岸的姑姑:“你们几点到啊,一会儿要没车位了。”   “就到了,进来了!”正说着,后方车灯射来,大货车轰轰的击起了一层石灰。   将车子停稳,姚岸的姑姑便招呼他们去吃宵夜,姚岸礼貌的叫了一声“姑父”,抱着姑姑的胳膊便朝停车场外的小饭店走去。   点了一桌子菜,姚父才向他们说起了中午的事情。姚岸姑父无计可施,犹豫道:“要不就给他们吧,万一他们说到做到,这生意就难做了。”   姚岸姑姑却不依,汹汹道:“他们那些人都喂不饱,一个个狮子大开口,我们还要不要赚钱买房子了!”   姚岸扒了会儿菜,撩起鸡煲里的香菇悉悉索索的吃着,含糊不清道:“钱不能给,但货能给。”   桌上的三人愣了愣,放下筷子听姚岸详述。   夏夜清幽,薄纱拢在小镇,滤去杂丝渗入凉风,知了和蛙叫此起彼伏。   姚岸和姚父踱步回家,穿进弄堂,见家家户户都熄了灯,两人便收了话音,小心翼翼的摸钥匙开门。   客厅里的电视机散着浅光,姚燕瑾擦了擦睡眼,小声说:“回来啦?”   姚岸阖上门,开了小灯问:“姐,你怎么还没睡啊?”   姚燕瑾撅了撅嘴:“我等你们回来,不放心。妈妈已经睡了。”   姚父笑道:“那你也快去睡,要不然明天没有精神。”   姚燕瑾点点头,打着哈欠回了卧室。   第二天姚岸日上三竿才起,姚母已备了午饭,留了纸条说带着老大去摆摊了,姚岸笑了笑,大声喊姚父起床吃饭。   饭后姚岸随姚父上车,举着小电扇替他扇风,姚父挥开她:“自己扇,今晚我们能早回来,我去修车厂让他们把空调修一下。”   姚岸点点头,摸出记事本开始算账,姚父的手机又忙碌了起来,姚岸负责接电话,核对货物数量和价钱,再确定付款方式。   从货运中心拉了满车的货朝李山中路开去,姚父有些惴惴不安,唯恐对方胃口太大,只认钱。   姚岸将散在颊的碎发拢进皮圈,手背蹭了蹭额上的汗,她笑道:“别担心,如果他们只要钱,我们就再做打算好了。”   暴晒下的李山中路嗞嗞冒着烟儿,蒋拿已搬椅坐在了路侧,手下撑着伞立在旁边,遮阳留阴,地上还有一堆花生壳,蒋拿惬意的翘着腿,将刚才收到的账数了数,交给许周为让他记下。   许周为佩服道:“拿哥出马就是没话说,账目全都到手了!”   蒋拿笑骂:“兔崽子,学着点儿!”   正说着,便见远远的驶来了一辆蓝色大货,副驾驶上突兀的坐着一个漂亮小姑娘,蒋拿轻哼一声,示意许周为拦车。   许周为才挥了挥铁棍,货车便在离他十尺远的地方自觉停了下来。姚岸率先跳出货车,朝蒋拿走来。   蒋拿眯了眯眼,见她装束与昨日无异,只是胸口处没了汗渍,他笑了笑,支着下巴看她。   姚岸仍有些惴惴,却在姚父面前故作无谓,此刻立在一群大汉身前,她只得深深呼吸抚平恐惧,举了举手中的记事本笑道:“拿哥,不知道可不可以打个商量。”   蒋拿挑挑眉,洗耳恭听。   姚岸又笑:“我们家的货也确实有些多了,不合规矩,您看能不能这样,帮我们分担一批。”   她将本子递到蒋拿面前,翻了几页证实最近几笔稀稀疏疏的生意。   交钱是一个无底洞,但若是让给他们一笔可有可无的生意,不但套了交情,日后再接更大的单子,也有底气了。   蒋拿敛了色,抬眸打量起了姚岸。他轻叩着大腿,心中细细盘算,暗赞姚岸的小聪明,也不去看那作假记事本,笑了笑,他点点头:“好,没问题。” ☆、第二章      了却了一桩烦心事,连日头都没这么毒辣了。   姚父今日干活利索,一路驶去都通畅无比,返回中隽镇时不过才七点。星璀月明,照亮了暗暗的马路,开至一家修车行,姚父停了下来,找到熟人询问价钱,便将货车留在了车行。   两人徒步走回家,姚岸在路边见到有大妈在卖椰子,嘴馋得上前问价。大妈正利索的握刀削皮,抠出一个小孔,往里头插|进一根吸管,头也不抬说:“十五块一个。”又将椰子递给了候在一旁的小孩儿。   姚岸悻悻的“哦”了一声,拽着姚父便走。   姚父回头张望,“想吃就买吧!”   “不买。”姚岸摇摇头,“我不如直接去买椰汁喝,不过三四块一罐而已。”   姚父知她省钱,心头难免酸涩。   弄堂里有老大爷在乘凉,挥着蒲扇朝他们喊:“吃过饭啦?”   姚岸笑答:“没吃呢,回家就吃。”   走了几步,便听身后的老大爷们窃窃私语,说姚岸在南江市没找到工作,只好回到小镇上了。   姚父侧头看向他们,突然问姚岸:“对了,你工作找得怎么样了?”   姚岸已开了锁,推门进去说:“在等消息呢。”见姚母正从厨房端菜出来,她又喊,“妈,今天吃什么?”   姚母匆匆放下滚烫的瓷碗,笑说:“鸡汤,刚给你们热的,我跟燕燕已经吃过了,你们快吃。”   姚岸赶紧上前,舀勺灌了一口汤,又吐着舌喊“烫”,咂了几下嘴才去洗手间抹了把脸,身上汗黏黏的。   饭桌上姚母又挑起念了一个月的话题,“我看你还是再回南江去吧,好好的工作就这么辞了,那份实习工作多好啊,你才刚毕业,不能太挑剔,绝对不能心高气傲。”   姚岸连连说“好”,兀自嚼着饭菜,分明是在应付。姚母见状,只得无奈的叹气,又说:“燕燕去跳舞了,你晚上记得给她留门。”   姚岸闻言,蹙眉说:“又是去舞厅?”   姚母点点头,也是不悦。   中隽镇还保留着十年前的舞厅,天花板上打着旋转灯,折射着五颜六色,将一张张脸糊得古里古怪,常年奏响着慢四步的舞曲。如今多是一些老年人前去光顾,也有三四十岁还打着光棍的中年人。姚岸难免担心,只是姚燕瑾还掌握着分寸,九点前一定会归家,想了想,她便随意说了几句安抚姚母。   姚岸接连上了一周的车,空调修好之后,跟车倒也并不烦闷了,只是姚父有些体力不支,毕竟没人与他换班,苦熬十二小时,腰酸背痛,连胳膊都已举得麻木。   姚岸接完电话,轻松道:“爸,姑姑说请到新司机了,明天就能来上班。”   姚父总算松了口气,眼前却突然模模糊糊的晃了神,甩了甩头,再清醒时已来不及瞧清,前方一道骑着摩托车的身影突然冲来,姚父猛地刹车。   姚岸匆匆跳下车,惊慌的连喊数声,见倒地那人呼痛低吟,她才后怕得念了声“谢天谢地”,赶紧摸出手机叫救护车。   姚父手足无措,摩托车已散了许多零件碎片,地上那人折了腿,血渍浅浅的化了几抹,身上也不知哪处有受伤,无力的叫着就是爬不起来。   道旁的货运公司里走出几人,唯恐天下不乱的喊:“别想肇事逃逸啊!”又起哄说着打电话报警。   姚岸无心理睬他们,担心倒地那人失去知觉,她蹲在一旁不断地与他说话,又保证一定会负责任。   李山镇没有正规医院,从中隽镇调来救护车,少说也需半小时,来回耗时便更久了,姚岸镇定思忖,朝姚父喊:“爸,我们先送他去医院吧!”   姚父忙不迭的应下,上前去搀伤者,却又不敢动作太大,唯恐他伤上加伤。   一碰那人的腿,他就“哇哇”大叫,疼得眼泪鼻涕齐流。姚岸汗流浃背,捋开垂挂下来的头发,胡乱的往辫子上绕了几圈,又挥手阻止:“爸,别扶了,他动不了。”   四下张望了一番,姚岸只得向那几个看热闹的混混求救:“能不能帮个忙,你们公司里有没有什么架子,或者大块的布?”   那几人嘻嘻笑笑:“有啊,你跟我们进去拿啊,在我房间!”   姚岸恼羞成怒,涨红着脸隐忍下来,又回到了伤者旁边,却听远远传来喊声:“李强,你去帮忙,把那人送医院去。”   姚岸循声望去,二楼窗口大开,蒋拿弯腰靠着,捏着烟头吸了一口,盯着姚岸笑了笑,又缓缓吐出一个烟圈,朦胧的白色汇在空中,袅袅婷婷的消散无踪。   姚岸愣了愣,见立在一旁的几人迅速往里走去,片刻便抬了一个简易担架出来,她终于回神,再往二楼望去,蒋拿却已不在原地。   李强把他们送回了中隽,没半句话就离开了,姚岸没空道谢,跟着医生护士跑进跑出,终于将伤者安顿下来。幸而那人并无大碍,她陪护一旁,等来了伤者的家属,低眉轻语的解释了好半天,又打电话问姚父事情处理的如何。   姚父垂头丧气的说:“他们没报警,还好交警没来,你姑姑说私了,要不然让交警知道了,肯定得扣车,耽误生意。”   姚岸应了一声,又说:“其实他们也是这个意思,私了的话能多要些赔偿。”   “那总好过耽误生意,你去探探口风吧。”姚父又担心的问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姚岸重新回到病房,问伤者家属:“叔叔阿姨,你们看,这个事儿肯定是我们的责任,不知道你们想怎么处理?”   那几人早趁她不在便商量好了,开价说:“医药费营养费,还有误工费,出院以后指不定还有后遗症,少说也得赔三万。”   姚岸扬扬眉,笑道:“阿姨,其实之前这位大哥从马路那头横着冲过来,责任认定我们都还不是很清楚呢。医药费我们一定会赔偿的,另外的费用自然也要赔,毕竟是我们害得大哥住院。只是三万我们实在承担不起,不如这样,我们让交警来处理可不可以?”   对方一愣,互使了几个眼色,便与姚岸岔开话题,也不说是否同意。   暂时商量不出结果,姚岸只好告辞。回家后与姚母商量,姚母说:“这样,这段日子我去照顾一下那人,你陪你姐姐去摆摊吧。”   姚岸点点头,胃口不佳的随意吃了一些,饭后恹恹的提不起精神,强撑着眼皮等姚父回来,见他没什么事情,这才回屋睡觉。   第二天姚母早起,向邻居买了一只土鸡,煲了汤往医院送去。   姚岸收拾了一些石膏玩偶装进布袋,喊姚燕瑾起床,喝了几口粥,两人便出了门。   中隽小学开设了许多暑期班,变相的收费补习,学校门口并未因暑期的到来而萧条。   姚岸寻了处阴凉的空地,摊开大布将石膏玩偶一一摆上,彩绘的颜料毛笔放在一旁。她让姚燕瑾支起板凳,又摸出一把瓜子递给她。   姚燕瑾吃得口干,问姚岸几点了,姚岸看了一眼手表:“快十一点了,一会儿他们放学就有生意了。”   姚燕瑾无趣的点点头。   下课铃准时响起时,烈日已将地面炙烤的滚烫,炎炎阳光挪了过来,姚岸扯着布换了位置,阴凉重新覆下。   学生们一哄而散,拥挤推搡着跑出校门,又熟门熟路的寻到了小摊前,拿起毛笔开始涂石膏玩偶。   姚岸挥汗招呼,举了几个新模型递到他们面前,“这些十块钱一个,涂上颜色后更加漂亮!”   学生们喜新厌旧,立刻抛下涂了一半的玩偶,转投新模型。   涂颜料并不收费,因此来凑热闹的孩子多,真正掏钱买的却少,今日的生意却格外好,也不知道是不是新模型更加吸引这些小学生,他们涂完颜料后便舍不得放下,大方的掏出五十元喊:“我要买这个!”   姚岸喜笑,将大钞塞进石膏储蓄罐,从一旁的小盒子里摸出零钱找给他,一双手根本忙不过来。姚燕瑾便负责递石膏玩偶,偶尔将大钞递给姚岸,再由姚岸找钱。   前方轿车缓缓开来,司机探出窗外张望,见路上行人匆匆,电瓶车忽闪而过,唯有小学门口汇集了一群人,他对后座上的那人说:“沈老板,我去那里问问。”   沈纶阖眼拧着眉心“嗯”了一声,听见车门的关闭声才睁了眼,随意的朝小学门口望去。   司机走近瞧见立着的姚岸,问道:“请问一下,开发区怎么走啊,我看那边的桥断了,好像过不去。”   姚岸将零钱递给一个学生,匆匆回答:“你往桥头边的一条小路走。”她大致的描述了一下,司机立刻明白。   道谢后见姚岸淌着汗,脸颊被太阳晒得通红,司机低头瞧了瞧,便掏钱买了一个玩偶。   姚燕瑾被涌涌而来的生意扰得头痛,分不清玩偶的形状和价钱,学生们指哪个她便递哪个,司机随意一指,她便头也不抬的将石膏储蓄罐递了出去。   轿车重新启动,往姚岸指的小路驶去,车子经过断桥,司机嘀咕:“这桥居然都能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修好。”正说着,已驶到了小路口,水泄不通的围了一堆车子,堵了十几分钟他们才开出,不一会儿就到了开发区。   沈纶理了理衣服走下车,饮料厂老总已候在一旁,两人客气几句,老总说道:“哎呀,忘记提醒你们了,那城桥去年就断了,现在将近一年了,也没见政府找人来修,现在车子都只能绕路。”   正说着,蒋拿已从楼里走出,老总顺势拦住他,介绍说:“这是我的一个侄子,负责厂里的运输。”   蒋拿停下步子,朝沈纶颔首,却插着裤袋不吭声。   沈纶也不在意,随老总往楼里走去,后头的司机却大叫一声。   沈纶蹙了眉,转身看去,见司机举着石膏玩偶大惊小怪,不悦道:“怎么了?”   司机摇了摇玩偶,惊讶说:“这里面有好几百,我刚才往缝里瞄了眼,吓我一跳!”   那头姚岸收摊回家,午饭吃了一半突然想起什么,放下筷子便去扒布袋,翻找一阵后问姚燕瑾:“姐,储蓄罐呢?”   姚燕瑾指指布袋:“不是在袋子里吗?”   “没有。”姚岸又问,“是不是你落在学校门口了?”   姚燕瑾却一问三不知,浑然不觉自己丢失了几百元的收入。 ☆、第三章   桌上的饭菜还冒着热气,姚岸却无心进食,叮嘱了姚燕瑾一句,她便匆匆跑了出去。   中隽小学门口只有稀稀疏疏的几人,她扫视地面,又去一旁的文具店询问,最后无功而返。   姚母从医院回来,听闻后心疼说:“早知道就不买土鸡了,一上午居然丢了这么多钱!”她看向垂头坐在沙发上的姚燕瑾,小声问姚岸,“你姐姐怎么了?”   “她怕我们说她。”姚岸蹙了蹙眉,“也不知道落在哪里了,肯定是被人捡走了,我回来又问了她几次,她就这样了。”   姚母叹气:“算了算了,当买个教训,以后储蓄罐我们自己看着,别放她手边了。”   姚岸犹豫道:“可是姐姐喜欢拿着储蓄罐。”   “哪里能什么都随她,这次她也知道自己犯错了,肯定不会再倔了。”姚母指了指饭盒,又说,“你去把碗洗一下,在医院里放过了,也不知道有多脏。”   姚岸点点头,抱着饭盒进了厨房。   下午她在家门口生煤炉,脚边是刚做成的石膏玩偶,摆了四四方方的一片空地,邻居小孩蹲在一旁垂涎,小手偷偷摸摸的触了几下。姚岸笑道:“你拿一个去玩吧,一会儿给我拿回来!”   小孩儿欢呼:“谢谢姐姐!”捞走一个,他起身就跑。   乘凉的老大爷穿着白背心花裤衩,垂老的皮肤松松挂着,举着蒲扇拍赶了一阵蚊子,遥遥问道:“二姑娘啊,你找到工作了吗?”   姚岸戳了戳煤饼,抬眼回答:“暂时还没有,等消息呢!”   老大爷扇了扇风,又说:“我孙女进了南江六台,做总编,她也是刚刚从南大毕业的,不过她是念了博士,还没念完的时候就有领导来找她了!”   姚岸垂眸继续干活儿,嘴上附和说:“您孙女真了不起,以前过年的时候看到她,我就觉得她厉害!”   老大爷闻言,立时心神舒畅,继续炫耀:“也不见得多厉害,月薪也就一万出头而已,她老公还不错,在那个……”他蹙眉想了想,“就是咱们现在看电视要放的那个盒子,在那家公司里做经理,薪水那才高!”   姚岸嘴上又应付了几句,心思全在锅里,见煮得差不多了,她忙拎起锅耳,倒出白浆灌进模具。   姚母在屋里早听见了外头的对话,沉脸不悦,靠着门沿望向纱窗外,又对前边忙碌不停的姚岸小声道,“你跟那老头子说什么说,他回头又要跟别人去嚼舌根了。”   姚岸笑了笑,也不回头,专心致志的盯着渐渐成型的石膏玩偶,“我要是不说话,他又要以为我心虚什么了。”   姚母有几分恨铁不成钢,“你说说,大集团多好啊,偏要回来,中隽哪里有公司,全是工厂,你还真要跟工人混一起啊!”说了几句,她又碎碎念,“当初考研也挺好,就你想着找工作,赚的了多少钱。”   姚岸无奈转身,将姚母推了进去,喊了姚燕瑾出来帮忙,耳边这才消停。   傍晚姚母将石膏玩偶扎堆扔进了布袋,准备去河边的小公园继续摆摊,她将去医院的活儿推给了姚岸:“你买些水果给他们送去,看几眼就可以回来了,你姑姑等过两天不忙了再来。”顿了顿,她又叮嘱姚岸,“这钱可是你姑姑出的,你爸要是傻乎乎的想赔,你可得拦着。”   姚岸蹙了眉,有些不赞同,姚母又接了句:“那两个司机以前有事故,也都是你姑姑赔的,这老板负责本来就是规矩,别因为是亲戚就分不清了!”   姚岸只得应付下来,洗了把脸就出门了。   医院门口有许多水果摊,占了大半的路,城管涌来又踢又推,将摊贩赶到了最里边。姚岸匆匆择了些葡萄和小西瓜,两手拎着往医院跑去。   住院部里药味混着饭菜香,姚岸推门进去,伤者那床立时噤了声。   姚岸笑道:“叔叔阿姨,我买了些水果来看看大哥。”   “这么客气干什么。”嘴上这般说着,手却已伸来接过,闲扯了几句对方才说,“对了,我们打算明天做个磁共振,还有我儿子心脏也不太好,可能全身都得检查,今天他老板也来过了,说他误工,可能就要开除他了!”   姚岸故意忽略了后半句,关切道:“是要给大哥多做点儿检查,我本来就担心大哥的身体呢。”有医生正巧进来替临床检查刀口,姚岸顺势问道,“大夫,我大哥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他心脏也不太好,我怕他伤口会恶化!”   医生愣了愣,嘲笑姚岸的无知:“哪儿跟哪儿啊,昨天不就全检查过了嘛,心脏好的很,什么伤口恶化不恶化的,瞎说!不就这点儿小伤嘛,要是真不放心,那就再花钱检查一遍好了!”   姚岸忙转头朝对方小声说:“现在的医生,态度越来越恶劣了,你们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咱们明天再全身检查一遍,谁知道这些医生说得准不准!”   那几人却有些讪讪,干笑了几声便扯起了其他。   外头的蒋拿已立了好一会儿,听见姚岸说的话又侧看了一眼青了脸的医生,幸灾乐祸的笑了笑才喊:“陈立,找你呢,出来!”   陈立转头看去,见是蒋拿,这才重拾笑脸。   两人走进办公室,蒋拿指了指瘫坐在椅子上的许周为,“可能天气热,刀口有点儿烂了!”   陈立撩起许周为的衣服,仔细看了看他的腹部,说道:“没事儿,我给他上点儿药。”   利索得收拾了一阵,陈立又问:“你怎么跑来了,亲自送小许来?”   蒋拿拨弄着香烟,往木桌上敲了敲,回答说:“不是,我在开发区那儿谈公事。”   两人随意聊了几句,蒋拿便和许周为出来了,经过病房时他下意识的朝里望去,姚岸正灿笑着吃西瓜,与对面的三人聊得投契。蒋拿嗤笑一声,收回了视线。   姚岸的工作在左邻右里的冷嘲热讽中终于盼到了回音,接到通知电话后她喜笑颜开,炉灶上的汤“咕咕”的翻滚着,姚燕瑾扒着台面问:“怎么这么开心?”   姚岸将汤盛出,又利落的翻炒起了另一个锅子里的菜,笑答:“我找到工作了,礼拜一就去上班。”   姚燕瑾欣喜道:“太好了!”   姚岸笑看她一眼,想了想,从口袋里摸出钱来递给她:“姐,你去弄堂外面的小饭店里打包一个回锅肉,我们晚上加菜。”姚燕瑾接过看了看,姚岸又说:“这个是二十元,回锅肉是十八元,你让老板找给你两元,记得拿回来。”   姚燕瑾点点头,又不满的嘀咕:“我认识这个二十的。”   晚上姚母从医院回来,听到消息后喜道:“可算找到了!”问了工资后她又焉了兴致,“才这么点儿啊,早知道让你念个新闻系,也能进电视台当编辑。”   姚岸不觉得工资低,夹了几块回锅肉放进姚母碗里哄她,姚燕瑾偷瞄了几眼,顺势邀功:“这个菜是我去买的,老板说肉很新鲜,中午才买来的!”   姚母夸道:“嗯,味道确实好!”   姚燕瑾咬着筷子眯眼笑了笑,饭后她打了个招呼,换了身艳色的裙子便往舞厅跑去,姚岸拦也拦不住,立在门口朝她喊了几声,姚燕瑾早跑得没了影儿。   邻居大妈将涮锅水倒了出来,哗啦一下染深了地面,她叫住转身回屋的姚岸,“姚姚,你姐姐又是去跳舞?”   姚岸应了一声,又听大妈蹙眉担忧:“你也知道你姐姐的脑子不太灵活,我前两天下晚班的时候看见她跟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头子一起从舞厅里走出来,靠得很近在说话,也不知道熟不熟,你要看牢她了,毕竟你姐姐这么漂亮,很容易被人骗的!”   姚岸微微吃惊,赶紧道谢,回屋后她踟蹰了一阵,找了个借口就出了门。   舞厅门口摆了两个烧烤摊位,浓烟熏熏,将夏夜闷得愈发滚烫。姚岸行至摊位旁,伸手揩去顺着脖颈流下的汗珠。她从未进过舞厅,难免局促。钻进暗色的小门往里走去,慢四拍的音乐已清晰可闻,几个中年人勾肩搭背得晃了出来,见到姚岸便走不动了,眸光发亮得紧盯着她。   过道狭窄,姚岸视若无睹,蹙眉侧身继续朝里走,那几个中年人见她清冷,悻悻的吁了几声,便往外头走去了。   舞池里一副五六十年代的模样,姚燕瑾突兀的立在中央,面前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正搂着她迈步旋转。   姚岸四顾一番,唯有角落的位置上空置着一只杯子,无人入座,她不动声色的走去坐下,隐在黑暗处目光紧随姚燕瑾。   那头蒋拿接过舞厅老板递来的牛皮袋,掂了掂后便要转身,舞厅老板忙拦住他:“拿哥,听说你还在李山跑运输?”   蒋拿挑眉看他,不言不语,舞厅老板讪笑道:“我想问问你交警队有没有什么关系,我一个亲戚家也是跑运输的,前两天超载被截住了,你说现在做这个的,谁家不超载啊,现在车子被扣着,我想托托人。”   蒋拿笑道:“行,你自个儿准备一下,我明天给你回信!”   开了门出去,蒋拿一眼便望见自己先前的座位上坐着一人,眉目皎皎,盈眸伫望,五颜六色的旋转灯打在她的脸上,没有他人施粉的俗气,仍是炎日下那抹无畏干净的爽利。   姚岸正盯得眼乏,眨了几下面前突然压来一道阴影,她错愕抬头,怔见蒋拿嘴角斜提,沉眸朝自己倾来。她头一次见到直挺挺的蒋拿,才觉他竟如此魁梧,不似坐时或远看时的那般无害,浓浓的压迫感促成丝丝空气渗进姚岸的毛孔,姚岸心跳骤紧,扑腾扑腾的往后倒去。    ☆、第四章      蒋拿伸臂撑在一侧椅背,贴得姚岸极近,远望就似圈人在怀,烈烈气息盘桓充溢,他目光灼灼,却一声不吭。   姚岸紧贴向后抵着椅背,拇指抠着椅子边沿,双拳紧攒。颊边是粗壮的黝黑手臂,牛皮纸擦在耳畔。她绷紧神经,警惕着面前直觉危险的人,却又不自禁的红了脸,紧张得咽了咽喉。   蒋拿淡淡勾唇,又靠下了几分,在鼻尖即将相抵的那刻,他停驻下倾的姿势,探臂伸向姚岸背后,沿着纤腰的弧线虚空探摸。   姚岸警铃大作,背脊猛得僵挺,呼吸滞在当场。   蒋拿低低一笑,喉中那声若有似无,姚岸听得并不清楚。手臂收了回来,蒋拿的掌中多了一只黑色钢笔,他拈着笔头在姚岸面前晃了晃,姚岸瞠目凝视,堵截在气管中的呼吸这才冲了出来,泄在眼前男人的胸口上。   蒋拿压低声音说:“刚才落在这儿了。”他又垂眸盯了姚岸一眼,慢慢起身,携走了无形的压迫感。   姚岸微赧,愤愤的剜了剜他,又挪开视线转向舞池。   蒋拿又笑了一声,这次声音却是清晰无比的传进了姚岸耳中。姚岸蹙眉抬眸,蒋拿却已转了身,悠悠得往外走去了。   迷色的舞池中,姚燕瑾巧然靥笑,眉梢绕情,艳裙轻摆招蝶。对面的中年男人弯腰细语,不知说了句什么,姚燕瑾掩口含笑,腮凝桃樱,眼波在那一瞬露了无数风情,与平日判若两人。   姚岸怔了怔,心头划过莫名的慰喜,却在瞥见那油头粉面,腆着大肚的中年男人时,又敛尽了情绪,只余恶心的违和感。她隐忍着躲在暗处,直到临近姚燕瑾平日归家的时间,她才霍然起身,跑出了舞厅。   姚燕瑾挽着男人的胳膊步出,舒缓的音乐渐渐消弭,路边暗色的灯光取代了红橙蓝绿,四下一时静谧。   姚岸举着烤串挥了挥手,“姐!”   姚燕瑾循声望去,愣愣道:“姚姚?”她松开男人的胳膊,上前两步忐忑问,“你怎么在这里?”   姚岸咬了一口烤翅,又将羊肉串递给姚燕瑾,“我嘴馋了,就出来买这个,你跳完舞了?”   姚燕瑾接过,干干地点头。中年男人已近前,痴痴得盯着姚岸,问姚燕瑾:“这就是你妹妹姚姚吧?”   姚燕瑾应了一声,那男人又情不自禁低喃:“长得可真漂亮!”   烤翅嚼了一半,乍见男人这副德性,姚岸险些呕出。她蹙了眉,冷下脸说:“姐,我们回去吧,晚了妈妈要担心的。”   姚燕瑾忙不迭点头,与男人匆匆告别,拉了姚岸便走。   行至半途,姚岸有些上气不接下气,阻了姚燕瑾的步子说:“姐,走慢点儿!”   姚燕瑾听话止步,刹在原地,又垂头不安得捻着裙子。   姚岸思忖道:“怎么了?”   姚燕瑾唯唯诺诺:“姚姚,你别告诉妈妈。”   姚岸蹙眉说:“为什么不能告诉妈妈,那个叔叔是你认识的新朋友?”   姚燕瑾“嗯”了一声,又纠正:“不是叔叔。”   姚岸笑了笑,“四十多岁的人,怎么不是叔叔?”   姚燕瑾再次纠正:“他今年三十八岁。”   姚岸已笑不出来,她沉沉问道:“你是不是喜欢那个男人?”   姚燕瑾又垂了头,支支吾吾的说:“是喜欢吧。”   姚岸一阵晕眩,不可思议:“姐,你喜欢那样子的?”   姚燕瑾抬头瞥她一眼,许是不喜她的语气,不耐的应了一声,丢下一句“反正你别告诉妈妈”,她迈步便走。   姚岸紧跟上去再问,姚燕瑾却是如何都不回答了。   到达弄堂口,姚岸仍坚持不懈,“姐,我不会告诉妈妈的,这样,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见他好不好,让我了解一下?”   姚燕瑾心头不快:“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们整天都说我笨,现在我认识一个人你还都要管,我就是不让你管!”   正说着,前方传来喊声:“燕燕?”   姚岸一听是姚父的声音,忙扯了扯姚燕瑾的胳膊让她噤声,又若无其事的往前走去。   姚父奇怪道:“怎么你也出去了,刚才在聊什么?这么大声。”   姚岸笑道:“我刚才嘴馋去买烤串了。”她睨见一旁的货车,问道,“爸,你怎么把车停这里了?”   “停车位全没了,今天那么早收工,居然还占不到位子,你说每个月你姑姑还要交一百块停车费,平白浪费钱。”姚父絮絮叨叨的往弄堂里走,又与姚岸聊起了这两日的生意。   蒋拿的货运公司半途截去了许多货,如今弄得李山镇人心惶惶,只是他既没打家劫舍,也没作奸犯科,一群人纹着青龙白虎往李山中路一站,谁也不敢挺身站出朝他们叫嚣。   姚父庆幸:“还好我们一开始就给了货,否则这会儿还真不好说。”   姚岸心不在焉的附和,思绪仍停留在姚燕瑾的事情上。   第二天她去工厂替姚燕瑾领工资,人事大姐问道:“对了,你姐姐现在有没有找对象?”   姚岸笑道:“还没呢,姐,你不会想做好事牵红线吧?”   人事大姐笑着挥了挥手,招了她近前私语:“最近工厂里新进来一个小伙子,也是轻度弱智,讲话还有些大舌头,但是模样真的不错,和你姐站一起也不会配不上。你知道你姐姐长得漂亮,又不爱做工厂里的活儿,成天在家里摆摊也认识不到男人,是吧?”   姚岸有些犹豫,人事大姐又笑说:“我也不跟你一个小孩子说,你回头让你妈有空过来,我跟你妈聊!”   姚岸这才笑道:“没问题,我回去马上告诉我妈。”   回家后她与姚母细细道出,姚母欣喜:“这是好事啊,我过两天就去厂里看看,要是真不错,再问你姐的意思。”又问姚岸拿了多少工资,姚岸拿出存折:“还是三百多,不过社保好像涨了一些,我已经给姐存进去两百了,剩下的一百待会儿给她。”   姚燕瑾不认识钱,但却是个守财奴,总爱抱着钱罐子,平日专买些小饰品,价钱倒也不贵,姚母便控制着她的工资,尽量帮她多攒些存款。   晚饭时姚燕瑾接过钱,塞进口袋后又不满说:“工资太少了,我听人说,我能给他们厂里省很多税呢,不该只拿这么点儿!”   姚岸略略不悦,扒着饭没有吭声。   转眼到了周一,姚岸在公鸡啼鸣时便睁了眼,轻手轻脚的起床洗漱,又去厨房煮了早饭闷在锅中,这才拎起包出了门。   步行去开发区起码要一小时,姚岸权当锻炼身体,慢悠悠的晃到了饮料厂,时间刚刚好。   人事部里已经有人在工作,见到姚岸后她翻了翻文件,点头说:“对对,研发室在五楼,你自己上去吧。”   品汁公司生产各种浓缩果汁和原浆,大部分销往欧洲,也有少数流于东南亚。四百亩占地极广,厂房和办公楼错落有致,作为县里的龙头企业,它自然有傲于人前的资本。   姚岸步行至五楼,砖墙锃亮,她对着暗影理了理被风吹散的头发,这才敲门进去。   研发室里只有三个员工,都在闲聊进食,见到姚岸后便与她打招呼,“你就是新来的吧?”   姚岸含笑点头,那几人热络的向她介绍了起来,又问她:“最基本的东西会吧,基础配方,酸碱测试。”她指了指案上的一堆实验器材,各种尺寸的量杯占满了桌子,还有两只汤锅架在炉灶上。“第一点要记住,每次做完都要把这些锅碗瓢盆洗干净了。”   姚岸应声,那人又突然提醒:“对了,另一个研发室在东面的那栋楼,跟我们没什么关系,前几天有人买了我们厂的两条生产线,专门生产果粒饮料和冲泡饮品,我们只负责浓缩和原浆的这块。”   同事介绍的耐心仔细,姚岸默记于心,待另外的办公室里有了人影,她们才忙碌起来。姚岸被她们支使着跑腿,从冰箱里拿出各种饮料,又在一旁记录数据,测试PH值,一会儿功夫便有香甜的味道弥漫在室内,引人生津。   顶楼的办公室内,老总陈敏发从保险箱里拿出一个纸袋,递给蒋拿说:“来来,一点儿小意思,拿去!”   蒋拿也不客气,直接捞过,陈敏发笑道:“还是你有本事,帮了我的大忙,昨天南江那边的派出所还来找我,这可与我无关。”他又关心道,“对了,小许的伤怎么样了?”   蒋拿翘腿挂在办公桌上,叉着两手说:“没事儿,早养好了,现在活蹦乱跳着呢!”   陈敏发递了根烟给他,又说:“反正现在,我厂里的运输都给你了,不过沈纶那头的不一定,你要是想要,我再帮你去问问。”   蒋拿这才噙了笑,与陈敏发随意客套了几句,便告辞离开了。   慢慢走下五楼,他转着香烟想事儿,余光隐约瞄到了一道小身影,他愣愣凝眸,正见姚岸捧着一摞纸步进研发室,马尾辫晃来晃去,阳光只折留住了一丝浅线。   他立了半响,抬手将香烟往嘴里一塞,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第五章      姚岸并不能真正参与研发,她从旁协助,洗了几天的锅子,每天回家身上总沾着甜腻腻的果味。   姚燕瑾闻到这股香甜,总吞咽着口水盯着姚岸,“你上班吃好东西了?”   姚岸笑道:“都是工作上沾到的味道,全是香精,不好吃。”   姚燕瑾不懂什么是香精,她怀疑地瞅了瞅姚岸,干嚼着饭,连菜都忘记了吃。   饭后姚母偷偷拉了姚岸回房间,“我看过那个小伙子了,长得白白净净,样子真不错,另外的程度跟你姐差不多,生活自理没有问题。”她微微蹙眉,又说,“就是他们家里是农村的,兄弟姐妹好几个,条件感觉差了点儿。”   姚岸想了想,说道:“你没看现在我们中隽到士林的那条儿路上,好几个村子都拆迁了,去年修路,今年房子都已经拆了一半了,我一个高中同学他们家,一下子就分到了三套房子。我就觉得农村挺好的,只要人老实本分了,家宅摆在那里,万一哪天运气好轮上拆迁,以后不就能享清福了。”她又笑了笑,“再说了,人家还不一定能看得上姐姐呢。”   姚母闻言,不悦道:“要是连你姐姐这样的他都看不上,他还想找个什么样的,难不成还想找个正常人?”   姚岸思及那个中年人,不欲与姚母争辩,只说:“那抽个时间,让姐姐见一下他,我就希望姐姐找个老实的,家里条件无所谓,还有我呢!”   姚母心头一软,笑她:“你能赚多少钱,那点儿工资留着自己花,你姐姐的嫁妆我都攒着呢。”   母女俩说说笑笑的出了卧室,姚燕瑾正吃着苹果,电视机里的新闻一如既往的枯燥,姚燕瑾心不在焉,频频将视线投向门口,见到姚母出来了,她忙起身交代:“我去舞厅了。”   姚岸睨见她已换上了长裙,蹙眉说:“今天别去了吧,天气这么热。”   姚燕瑾哪里会听,换上凉鞋便跑了出去,姚岸追了几步,姚母喊她:“算了算了,你随她去,你姐姐也就喜欢跳舞而已。”   姚岸无法道出担忧,只得悻悻的回了屋。   半夜她在卧室里听见动静,吵吵闹闹的似乎有人在争执,姚岸放下书,好奇的出去望了一眼,声音灌进耳中,正听那老大爷喊:“大半夜的每天都这么吵,开个货车显摆什么!”   姚岸换上鞋子往弄堂口走去,大货车已停在那里,姚父讪讪呆立,不满嘀咕:“这路又不是你家的,怎么就不能停车了。”   货车确实“轰轰”的有些吵,平日白天噪音多,并未触查,夜深人静时却极为清晰,尤其是弄堂里的人习惯早眠,房子的隔音效果又不佳,大货车一路过来,难免会扰民。   姚岸扯了扯他,小声说:“爸,你明天停回停车场吧,老停在这里也不行。”   姚父皱眉说:“你姑姑不打算交停车费了,前天她刚跟停车场那女的吵了一架,交了钱没地方停车,还不如停在家门口。”他往家里走去,不欲讨论这个话题,便问起了姚岸的工作。   姚岸笑道:“还行,我暂时打下手,工作挺轻松的。”   回屋后姚母起床替姚父煮食,一时只余嚼咽声溢在静夜,连知了都闲眠一旁。   谁知第二日上午便出了事,姚岸在厂里接到电话,面前的浓缩汁正“咕噜噜”的沸着热气,她搅拌了一下刚刚倒进去的白糖,蹙眉说:“那我过来一下吧。”   姚母犹豫道:“你才工作,请假方便吗?”   “不用请假,很快就午休了,中午有两个小时空闲。”她挂断电话,继续手上的工作,又时不时的抬眼注意挂钟的走向。   浓缩汁倒进量杯,她浅浅尝了一口,见味道差不多了,便交给了同事,又去整理刚才记录的数据。转眼到了十一点,她撂下纸笔,拽过包便跑出了办公楼。   开发区内出租车不多,姚岸快步疾奔,左顾右盼搜寻车子,好不容易拦住一辆空车,到达弄堂口时才再次接到姚母的电话:“他们直接找了交警,车子被扣住了。”   姚岸又让司机赶紧回头,十分钟后才赶到交警中队,找到姚父和姚母时,正见邻居老大爷破口大骂:“他根本就是故意的,倒车能把我们家后门给撞了?他刚才就承认了!”   姚母拽开想要上前的姚父,好言好语:“那都是气话,这个怎么能当真呢!”又对交警说,“上午是他骂得太凶了,所以我们才气不过,顶撞了几句,真的不是故意的。”   老大爷又搬出他们之前在李山镇的事故,“你们还撞死了人,把人撞到医院去了,整天提着个汤壶往医院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老大爷怒气冲冲,摸出手机便喊着他要打电话给自己在南江六台做总编的孙女。   姚岸急忙上前,拽住老大爷的手腕笑道:“爷爷,干嘛还要把姐姐叫来,电视台工作得多忙,这点儿小事咱们自己处理吧!”   老大爷甩开姚岸,指着姚父对她说:“你看看你爸爸做的好事,啊,我不就是昨天晚上说了他几句,他今天上午就把我们家后门给撞了个口子,我平常还就爱坐在后门洗菜,今天幸好啊,幸好我没在那个位置,他这根本就是谋杀!”   姚父已气红了脸,见姚岸频频向自己使眼色,他才忍住没有开口。   交警赶忙头痛喊停,说道:“事情一个个说清楚,我希望你们能够自己调解,要是真的不行,就去那儿慢慢说吧!”   姚岸又去拉倾身向前的老大爷,“爷爷,我们都是二十多年的邻居了,早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事儿坐下来慢慢说吧。”她细声细语说了一番安抚的话,一旁的交警也帮衬道:“就是,关系别弄僵了,这个车子我们先扣着,先看看那起交通意外是怎么回事儿,都回去吧回去吧,一家人坐下吃顿饭不就好了。”   老大爷仍是嘀嘀咕咕,甚至搬出了要上法院告状这样的话,姚岸偷偷扯了姚父去角落,小声说:“爸,你去给他敬根香烟,他不过是好面子而已,你道个歉就什么事儿都没了。”   姚父不愿意,咬着牙愤愤道:“他那是没事儿找事儿!”   姚岸无奈,只得摸出姚父裤袋里的香烟,走到老大爷面前笑道:“爷爷,你知道我爸这人脾气不好,死要面子,他不好意思自己过来道歉,所以叫我来给您敬根烟。”姚岸递烟上前,又巧笑靥靥的与老大爷套起了旧时交情。   那头蒋拿正站在楼上,靠着栏杆俯瞰下方,舞厅老板与中队长握着手走出办公室,“我真得好好感谢你,要不中午我做东!”   中队长客气道:“不用不用,小事一桩,你早点儿说认识小蒋不就行了。”他又喊蒋拿,“小蒋,这回可闹出笑话了,没想到会扣了自家人的车!”   蒋拿转过头来,笑说了几句,又侧睨着眼看向楼下,直到姚岸挽着老大爷的胳膊走出了大楼,他才收回视线。   姚岸匆匆赶回饮料厂,颊边的碎发早粘在了一起,她抹了抹满头的大汗,刚跨进办公大楼,就被同事拦住了。“哎哎,你来的刚刚好,陪我去东楼搬几个箱子回来,我还正愁没人陪呢。”   姚岸只好气喘吁吁的被她拉了过去。   东楼在厂区的最东边,侧面便是最新的两条生产线,此时机器轰鸣,远远就能听到杂音。同事介绍说:“这就是卖给了一个姓沈的老板,灌装套膜全在一起了,吹瓶的地方在那个角落。”她抬手往前一指,又说,“不过他们生产冲泡饮料的地方我没去过,也不了解情况。”说着,两人已走进了东大楼。   姚岸随她爬了几层楼梯,室内冷气充足,倒吸去了不少汗,只是风袭而过,胳膊上又起了一层疙瘩,姚岸稍稍搓了搓,抬眼间正见有人走出办公室,同事止了步子与她打招呼,又向她介绍姚岸。姚岸礼貌颔首,转眼见到敞着门的办公室内干干净净,只余桌椅书柜,无一丝杂物,对方在那里聊了起来:“我给沈总收拾一下,他后天就要从南江过来了,以后大部分时间会在这里办公。”   姚岸渐渐将视线聚在了室内的红木书桌,石膏储蓄罐突兀的摆在上头,她愣愣开口:“那桌上的储蓄罐……”   那人回头看了一眼,笑道:“哦,沈总之前来的时候放在这儿的,我也不知道。”   姚岸蹙了眉,又频频看了几次,才犹疑着与同事一道去搬箱子了。   傍晚归家,姚岸姑姑上门说:“我打听过了,只要队里有认识的人,这事儿就能私下调解,要不然被交警队扣着,也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姚岸盛了饭菜出来,招呼说:“先吃饭,总能想到办法的。”   姑姑叹了口气,又念起了最近生意不宜,也不知冲撞了那座神佛,倒霉事儿一件件的寻上了身,姚岸不断安抚,正说着,姚父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姚父接起听了几句,怔怔问:“真的?”不知对方又说了什么,姚父喜道:“哎,真是太感谢了,谢谢你们啊,我明天早上就过来。”   挂断电话,姚父笑道:“交警刚才说,让我明早把车子先开回去,事情慢慢处理,再让伤者去一趟交警队就成。”   先前大家还愁眉不展,一片惨淡,谁知转眼便柳暗花明。姚岸眉开眼笑,总算轻松不少。    ☆、第六章      第二天姚父去交警中队取车,特意买了一包好烟带去,又哈着腰连番道谢。   交警忙摆着手说:“别别,这是我们中队长放的话,要谢去谢中队长吧!”   姚父“咦”了一声,奇怪问:“你们中队长?”   “对啊。”交警笑道,“你也真是,认识中队长就早点儿说,不就一点儿鸡毛蒜皮的事儿,穷折腾了半天。”   姚父讪讪一笑,绞尽脑汁的想着哪位“中队长”,回家后他又打电话问姚岸姑姑,姚岸姑姑说:“指不定是弄错人了,你可别去多问,车子领回来就好了。”   姚父心中有数,只当自己白捡了便宜。   夜里回来他将货车停在离弄堂较远的空地,又恐半夜会有小偷,他沿着货车绕了几圈,就是不放心。   姚岸踩着月光从弄堂里慢慢踱出,不断看表计算姚燕瑾归家的时间,心中犹豫着是否要将实情告知父母,可又不愿让父母操心,她恹恹的叹了口气,抬眸见到姚父对着货车转来转去,她跑近几步喊:“爸,你干嘛呢?”   姚父笑道:“没事儿。”他朝姚岸走去,又问她,“怎么出来了,你姐又去跳舞了?”   姚岸转了个身,箍着姚父的胳膊往家走,“我出来散会儿步,减肥。不过这好像不管用,哪天有空我跟姐一起去跳舞吧,一定能瘦。”   姚父笑她:“你还要减肥?”拍了拍姚岸的后脑勺,他又说,“现在你们这些小姑娘,个个喊减肥,也不知道什么审美,都瘦成那样了!”   父女俩你一句我一句,伴着月光慢慢回到了家。   老大爷家的后门只撞开了一小道口子,姚母找了泥瓦匠来修补,老大爷挑挑拣拣,指这指那,到最后竟要求将后门翻新,买了最新款的防盗门安上,又向姚母报销。   姚母忍气吞声,付完钱后不断骂姚父,又喊自己白天摆摊,还要一天两趟的往医院跑,为姚家操碎了心,这些糟心事儿全是货车害的。   姚岸知道姚母不过是心中不忿,抱怨几句,并不是真的埋怨姑姑。可她仍担心万一姚母上医院撞上姑姑,会忍不住说些气话,因此她又将照顾伤者的活儿揽了过来,工厂医院两头跑,忙得晕头转向。   时值饮料业的旺季,公司订单源源不断,工人加班加点,按件计算,一周下来便得了平日薪水的两倍。人事部不断招聘扩充人手,年后的招聘工作没有做好,如今只能临时抱佛脚,最后公司下了命令,行政人员下车间帮忙,姚岸不幸被揽算在内。   她不懂得这些生产工序,只能跑腿送送饮料标签,或者去仓库点算货物,看着集装箱来来回回,运走一车又一车。   许周为今日得闲,跳上货车跟司机一道从李山镇过来。车上装满了新鲜的瓜果,万余亩的种植基地安在李山的郊外,如今拿下了品汁这块大肥肉,附近大大小小的运输全拢过来,也是指日可待。   许周为心情颇佳,举着手机喊:“拿哥,今儿我也过来了,晚上带上我啊!”正说着,货车已驶进厂房边,许周为蹿着眼珠四周扫射,目光突然定在推车晃过的姚岸身上,他大笑一声,“拿哥,你绝对猜不到我碰上谁了!”   蒋拿无心与他闲扯,撂下一句“挂了”,他便结束了通话。   那头姚岸挥汗如雨,沐在火球下好似在蒸桑拿,手遮额头都没法正眼凝视骄阳,空气中全是炙烧起来的虚烟。   她将推车交给工人,叉着腰挥手扇风,气喘吁吁的看着货物被叉车举上了集装箱,她才长舒一声,口干舌燥的想回研发室喝水。   许周为跳下货车,颠着腿吊儿郎当的晃了过来,盯着姚岸上下打量,视线锁在她被汗水浸湿的胸口半响,他咽了咽口水,嬉皮笑脸:“哟,这不是姚妹妹嘛,怎么在这儿当工人了?”   姚岸疑惑的看了几秒,才忆起他是李山中路的那人,淡淡的再瞥一眼,她收回视线转身便走。   许周为忙追上去截她,伸着手本想去拽她的肩,谁知被她滑不溜秋的马尾扫上了手背,心念一转,他便扯住了她的头发。   姚岸头皮一紧,止了步下意识的呼痛,尚未反应过来,肩上便搭来一只手,轻轻一拽,背后紧贴一具温热的身子,她被许周为搂进了怀。   姚岸惊怒:“你做什么!”她立时挣扎,扭着肩膀想要甩开他,可是马尾辫仍在他手中,动作稍大头皮便痛。   许周为故意搂紧几分,果味的馨甜挥在鼻尖,汗湿的夏衫仿若透明,挡不住旖旎之姿。未曾料想姚岸如此娇小,好似无骨,他心猿意马,双目锃亮:“妹妹,你叫什么?”   姚岸怒喊。   声音溢在四周,有工人想要上前帮忙,却被工友扯住,指着许周为的胳膊摇头阻止:“看那纹身,别惹麻烦!”那人立时止步。   姚岸推不开许周为,又求救无门,涨红着脸对他又踢又打,不消片刻她便噙了泪。立在一旁的几个工人实在不忍,终于迈步过来,喊道:“哎哎,你干嘛!”   还未走近,厂房里便走出一行人,睨见眼前的画面,有人厉喝:“怎么回事儿!”   众人怔怔望去,见到沈纶后忙道:“沈老板!”   沈纶已疾步上前,“松开!”   许周为却愈发妄为,毫不顾忌,轻蔑嗤道:“你算哪根……”还没说完,便听前方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带着些漫不经心的味道:“许周为,大白天的就发情?”   许周为抬眸望去,立刻松了手,讪讪的喊了声:“拿哥!”   姚岸得了自由,马上愤愤的甩了一巴掌过去,力道虽重,却偏了位置,在许周为的脖颈上留下一道浅色的红印,许周为震怒,立时抡起了胳膊。   蒋拿从暗暗的厂房里走出,插着裤袋睨向泪眼朦胧又愤愤喘气的姚岸,转向许周为悠悠喊:“干什么干什么,别丢人现眼的。”   许周为憋着气,悻悻的垂了手。   蒋拿又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姚岸:“小姑娘,回去洗把脸,回头我帮你收拾他。”他又转向沈纶,“沈总,我们这就走?”   沈纶点点头,又蹙着眉走近姚岸,“回去休息一下,别想太多。”   姚岸憋回眼泪,咬牙平复心情,也不去看沈纶,只淡淡的应了一声,垂头便走。十几步距离后她又迈开了步伐,攒着拳头小跑,火烧的风被带卷起来,愈簇愈大。   蒋拿斜睨着视线,直到姚岸消失在尽头,他才勾唇道:“走吧。”   沈纶坐上车,转头望向姚岸消失的方向。前方司机问:“沈老板,跟着蒋老板的车去是吧?”   沈纶轻应一声,又听司机突然说:“对了,那个小姑娘好像就是我上次买储蓄罐的那个小摊老板啊。”   沈纶收回视线,“就是她?”   司机确定:“是她,最近没见过漂亮姑娘,也就她了。”   沈纶笑了笑,司机已发动车子,紧紧跟上了前方的吉普,又问沈纶:“沈老板,那储蓄罐还没还回去吧?我那天本来想还的,结果下午去那小学门口,她没再摆摊。”   “还在我办公室,下次还给她。”说完,沈纶便阖了眼假寐。   司机从后视镜里望去,知道沈纶嫌吵了,便识相的闭了嘴,专注前方道路。   蒋拿叩着方向盘,让许周为替他点烟。   淡淡的烟晃在车中,许周为余怒未消,“拿哥,你刚才干嘛喊我,让我吃了一记。”   蒋拿嗤笑:“我怎么知道你就这点儿本事,这么容易被人甩巴掌?”   许周为掰了掰后视镜,见到自己颈上红痕犹在,突然笑道:“不过够辣,味道不错。”他朝蒋拿靠去,得宝似的说,“那姚家的小丫头,看起来个子挺高,可抱起来够小的,浑身软绵绵,那滋味哟——”他享受般回味半响,心头痒痒起来,却未留意蒋拿早沉了脸,提着的嘴角也挂了下来。   那头姚岸跑回研发室洗了把脸,披头散发的模样惊到了同事,有人关心问她,姚岸若无其事的笑道:“没有,我跑得急了,头发散了也不知道。”   她解开皮圈捋了捋头发,柔顺黑发泻覆在脊背,片刻便抹去了被人拽折的痕迹。   静坐半响,转眼下班。姚岸与同事道别,又匆匆赶去了医院,照例在水果摊买了些新鲜水果送去,对方客气了几句,态度已比头些天好了许多,姚岸与他们闲话家常,从学业聊到就业,最后又说起了李山镇。   “我们家就住在李山中路那儿,那家货运公司是几个月前刚开的,一开始根本没人留意,后来听说全是些坐过牢不要命的人在里头,我们就能离多远离多远。那天听说我儿子在那家公司门口被撞,我差点儿没被吓死,幸好不是他们干的。”   姚岸讪讪一笑,并不愿听那家公司的事情。   天黑时从医院回来,桌上的饭菜早便凉了。姚母留下字条说去小河公园摆摊,姚燕瑾又去了舞厅,姚岸将字条揉进了垃圾箱,随意扒了几口饭就去洗手间冲凉,换上身干净衣服,她对镜吐了口气,便寻去了小河公园。   饭后散步的人渐多,月光静洒湖面,泛着粼粼波光,货船缓缓驶过,三三两两的行人驻足闲聊。   小河公园沿河而建,一条长道铺上了青色的砖石,岸边立起几把石椅,倚栏迎风,倒是个闲散的好去处。   姚母的摊位前已聚集了十几个小孩,嘻嘻哈哈的围着石膏玩偶涂涂画画,姚岸赶紧上前帮忙,几个家长见到她,撇下孩子便自顾去闲逛了。姚岸还要兼做保姆,一时忙得不可开交。   公园背后便是小镇的主街,几座酒楼灯火辉煌,觥筹交错,杯盆狼藉。   蒋拿向沈纶敬了几次酒,见他一副不咸不淡的表情,渐渐便失了耐性,努力抑制不快,他示意许周为几人继续劝酒,又笑着起身踱去窗边抽烟。   棕漆的窗户才开了一条缝,热风便急急得灌了进来,袅袅白烟被拢回,罩上了蒋拿的双眼。蒋拿甩了甩头,再定睛时便看到楼下热热闹闹的小摊上有道影子晃来晃去,不是白天短袖长裤的模样,而是一身过膝的无袖裙,远远的便能瞧清路灯下被浅色布料勾勒出的弧线。   他笑了笑,转身打招呼:“看到个朋友,我下去一趟。”说着,便径自出了包厢。 ☆、第七章   姚岸忙得晕头转向,边上的小孩儿舔着冰激凌,黏腻腻的手摸向石膏,姚岸忙笑着握住他的手腕,翻出纸巾替他擦了擦,又拿起一个便宜些的玩偶递给他:“这个好,你给他画上颜色吧!”   小孩儿眯眼笑,接过玩偶摆弄起来。   夏夜的小河边,微风缓缓吹拂,剔去了白日的闷热,只余丝丝浅浅的沁凉。姚岸湿发已干,她抬手拢了拢,翻起腕上的皮筋便要扎起来,前方有人靠近蹲下,好像巨人突袭小人国,挤在一群孩子间显得格格不入。   蒋拿胳膊挂在膝上,扫视着面前造型各异的石膏玩偶,拿起一个笔筒状的白色机器猫问:“这个多少钱?”   姚岸一愣,放下拢在手中的长发,将皮筋套回原位,蹙眉看向蒋拿,半响才回答:“十块。”   蒋拿点点头,伸掌到姚岸面前,不言不语的看着她。   姚岸向后挪了挪,犹疑不定。蒋拿笑道:“笔。”   姚岸半天没有动作,一旁的姚母见状,忙笑着递了支毛笔过来,又撞了撞姚岸的胳膊小声斥责:“干嘛呢,招呼客人。”   姚岸这才轻应一声,蹙着眉不甘不愿的拿起颜料,“要什么颜色?”   蒋拿挑挑眉,“红橙黄绿青蓝紫,什么颜色都来点儿!”   姚岸以为他存心捣乱,立时沉了脸,见他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她咬咬牙,往小碟子里挤上七色,每种颜色却只有一小粒,和开后也不过占了一点儿面积,尽显小气。   蒋拿斜眼睨她,不置一词。   石膏小摊偶尔也有情侣光顾,小女生娇嗔着与孩子们挤在一道,却鲜少出现单身男人,尤其是身形高大,捏着毛笔专注作画的男人。   行人频频看来,私语几句又挪开了视线。蒋拿专心致志,沾上颜料细细勾勒,沿着机器猫圆滚滚的脑袋竖笔往下,直到足根才收势。换上另一种颜色后继续动作,片刻便有只身披彩虹的机器猫出现在昏黄路灯下,边上的小孩儿凑了过来,指着他嘟囔。   “不是这么画的,它是蓝色的,你要给它画蓝色。”小手举起蓝色的颜料递给蒋拿,还有人说,“这个漂亮,跟彩虹一样!”   可仍是指点蒋拿的孩子占多数,一个个都放下手中的玩偶纷纷起身教他。   蒋拿觉得聒噪,虎着脸说:“我画我的,关你们什么事儿?”厉眸剜过身边这群矮个儿的小家伙,他又将视线投向姚岸。   孩子们觉得他不识好人心,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姚岸蹙眉看着,不悦问:“画完了?”   蒋拿点点头,“这个怎么样?”他举着机器猫在姚岸面前晃了晃。   姚岸笑答:“很好看,要买回去吗?十块钱就够了。”   蒋拿闻言,却立时皱了眉,敛色瞥她一眼,将她假惺惺的笑容收进眼底,才淡淡道:“不用了。”说着,便将机器猫仍回地上,起身就走。   姚岸险些怒火中烧,她狠狠瞪着蒋拿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一丝边角,她才收回视线,将机器猫扔进边上那堆被弃的石膏中。   收摊回家,姚燕瑾已穿着睡衣等在客厅,见到她们回来后她忙上前接过布袋,“今天怎么这么晚?”   姚母知道她担心,笑道:“今天生意好,就晚点儿收摊,你快去睡。”   姚岸换下鞋子,让姚燕瑾将布袋放到地上,“你们洗洗先睡,我把石膏涂回来。”   上过色的石膏占了大半,姚岸将它们一一摆到地上,盘腿坐下后开始工作。五颜六色的石膏在一举一放间转眼就变回了最初的纯白,姚岸拿起七彩的机器猫,手上动作一顿,日光灯下,每一色都一览无遗。姚岸仔细端看机器猫臀部上的“姚姚”二字,一时无语。   那头蒋拿结束饭局,驾车返回李山镇。许周为醉意熏熏,喋喋不休:“他妈的沈纶,起的什么破名字,当老子文盲,还说读成‘官’,老子刚翻过手机了,明明是‘轮’!”他又忿忿说,“还装什么清高,这套不吃,那套也不吃!”   蒋拿嗤笑:“人家那是文化人,你这文盲懂什么!”   许周为不以为意,皱了眉实在不解:“拿哥,我们管那小子做什么,又不缺他那一个生意,现在都忙不过来了,他那点儿能赚多少钱!”   蒋拿却没有应声,沉眸看向前方路段。他心中细细盘算,眉头也是愈皱愈紧。许周为又嘀咕:“我好像看见姚家那丫头在楼下摆摊,是不是喝多了?”   蒋拿竖起耳朵,侧头看了他一眼,又听许周为咂了咂嘴轻念:“还真是香……”   蒋拿又是一声嗤笑,忆及自己先前的动作,突然觉得有些荒唐,还未想明白,前方便有交警设下路障,他缓下车速想要掉头,却已是来不及了。   交警敲敲窗,喊道:“查酒驾,来,吹口气!”   蒋拿搜寻四周,没有见到熟人,他笑说:“我认识你们中队长……”   交警打断他,刚正不阿:“你认识天皇老子也不行,下车!”   蒋拿无奈,只得下车吹气。许周为摇摇晃晃出来,举着手机喊:“拿哥,中队长的电话是……”他眯眼翻号,找到后便直接拨了过去。   交警翻看蒋拿的驾照,扬眉看向他:“蒋楠?”手上动作不停,扣分流程操作熟练。   如今酒驾再次从严,蒋拿当晚被扣,连中队长都帮不上忙,无能为力说:“真没办法,上头现在严查,换了别的事儿我还能帮忙,酒驾这事儿被逮到又已经扣了分,我就真的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他毕竟只是个小小的中队长,权利有限,派不了大用场。   蒋拿无可奈何,只能在兄弟们的嘲笑声中请了司机,扮起了真正的老板。他唤人将灰扑扑的吉普车冲洗干净,再成日由司机开门关门,翘腿坐在后座抽烟享受,倒也有模有样,外人称他为“蒋老板”,渐渐也变得名副其实。   沈纶终于在百忙中记起了办公桌上的储蓄罐,喊了秘书进来问道:“还记不记得我们上回去主厂房遇见的那女生?”   沈纶按照记忆描述,秘书恍然道:“哦,我记得!”   沈纶让秘书将储蓄罐带去车间还给姚岸,片刻后秘书回来说:“车间里没这个人,最近那边让行政人员下车间,用人比较混乱,大家都不太清楚具体是哪个部门的。”   沈纶蹙了蹙眉,手头公事繁忙,他便将这事儿暂时搁下了。   姚岸渐渐熟悉了手头的工作,偶尔能贡献一些建议。她勤劳用功,从厂房里满头大汗的回来后仍不忘完成本职工作,同事们也愿意将自己的经验传授给她,如今姚岸在睡梦中都能听见“氨基酸”在叫她,第二日又精神饱满的回到研发室继续和“氨基酸”纠缠。   这天经理带着客户来参观,箱子里是冰袋护体的胡萝卜汁。客户比划着手说:“这两瓶胡萝卜是我从美国带来的,只能保鲜两天,时间不够。”他需要品汁研发出一款低成本但口味相同的浓缩汁,姚岸倒出一些样品,将剩下的胡萝卜汁小心翼翼的存放进冰箱。   同事们反复试验,将味道相近的果汁递给姚岸,姚岸赶紧测试PH值,最后摇头否定。忙碌了整整一天,最后仍是无用功,同事嘀咕说:“我看东楼那边的器材更专业,好像有几个学历是博士来着,说不定能马上做出来。”   客户的中文不佳,却也能领会关键字,闻言后他立刻急道:“在哪里?带我去!”   经理在旁狠狠瞪来一眼,同事面色一白,讪讪的噤了声。   姚岸陪同客户前往东楼,同事对她小声耳语:“待会儿你去说,一定要把生意拉回来。”   姚岸无法推拒,随他们一道进了东楼的研发室。   东楼的同事听罢,打电话请示经理,经理看向一旁的沈纶,犹豫道:“我问一下沈总吧。”两人往楼下走去,经理将电话中的内容与沈纶道出,正巧行至研发室门口,沈纶蹙眉拒绝:“推掉。”他朝研发室望去,却正好瞧见姚岸在收拾冰袋。   “把她叫出来。”沈纶指指姚岸,对经理说,“还有,以后这种事情不用问我,直接推了。”   姚岸莫名其妙的随经理上楼,问道:“沈总找我有什么事情?”   经理也同样莫名其妙,只道不清楚。   走进办公室后见到储蓄罐,姚岸才恍然大悟,沈纶递给她道:“这个是不是你的?我司机买回来的,没留意里头有钱。”   姚岸赶紧接过,“是我的,一定是那天太忙,不小心把这个给卖出去了。”   沈纶见她失而复得一脸欣喜,笑道:“拿回去吧,以后小心点儿。”顿了顿,他又问,“你是研发室的?”   姚岸点点头,思及那日沈纶挺身相助,今天又将自己几百元的辛苦钱还了回来,难免感激,便笑着与他说了几句。   蒋拿往楼上走来,电话里叮嘱许周为将李山镇那些跑运输的名单整理成册,说完最后一句挂断电话,抬眼间正见姚岸和沈纶有说有笑。石膏玩偶在阳光下晃来晃去,一眼便知它出自姚岸的小摊,蒋拿立时沉了脸。    ☆、第八章   沈纶余光瞄见门口的暗色身影,收了话音颔首招呼:“蒋总。”   姚岸下意识转头,见到沈纶口中的“蒋总”,她突然一阵怪异,皱着眉挪开视线。   蒋拿晃悠悠进来,对姚岸视若无睹,笑看沈纶:“沈总在忙?”   沈纶睨了眼腕上的手表,“刚才本来要去车间看看,蒋总有事?”   蒋拿“嗯”了一声,这才侧头看向姚岸。姚岸忙道:“沈总,那我先出去了。”   沈纶点点头,又抬手请蒋拿坐下。   东楼拒绝了这单生意,客人只好又回到主楼。   研发室内弥漫着浓郁的胡萝卜味,客人低头拨弄手机,见姚岸出现,便将手中的酒店名片递给她,姚岸明白过来,便帮客人预订房间。客人与她闲聊:“这里是第二站,我还要赶去湖南和青岛,那里也有两家工厂能做这个。”   同事朝姚岸使眼色,姚岸心领神会,笑说:“何毕要跑来跑去呢,您多等两天,我们一定想出办法来。”她想了想,又说,“您想不想参观我们的厂房?”   客人兴致勃勃,立刻起身让姚岸带路。   品汁的厂房占地极广,姚岸这几日车间研发室两头跑,早已摸清了里面的流程,经理还有其他事物需要处理,确定她能充当导游,他便匆匆离开了。   姚岸细心介绍,带着客人去参观清洗瓜果的车间,又一路走去,各色大型机器遍布,姚岸虽然只能念出几个“离心机”之类的名词,但客人已极为震撼。   最后行至灌装车间,姚岸站在门外往里指:“进去的话需要穿灭菌服,您介不介意就在这里看看?”   客人说道:“当然不介意。”他回望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厂房,感叹说,“我在美国,只有一个小农场,算上运输的工人,总共只有三十名员工。”   他生产的胡萝卜汁口味独特,好似刚榨成的鲜汁,保质期只有短短两天,只能空运到各大超市,成本太高,他渐渐难以承受。可经此参观,他突然又定下了心,回去后研发室众人说:“可能需要耽误您两天时间,我们需要找香精公司一起研制。”   客人点点头,又让姚岸替他延迟两天的住宿。   下班后姚岸买了卤鸭回家,姚燕瑾欢呼一声,扒开袋子就要吃。姚母笑道:“先去拿盘子!”姚燕瑾吮吮手指,听话的去厨房拿了盘子。   食至半途,姚母突然开口:“燕燕,妈妈给你介绍个小伙子怎么样?”   姚燕瑾一愣,姚母笑说:“你年纪也不小了,过了年就二十六了,总要成家。那个小伙子模样可好了,也是你那家工厂的,老实能干。”   姚燕瑾并不傻,蹙眉说:“我不要那样的。”   “什么那样的?”姚母见她板着脸,不悦道,“还在跟你商量呢,你去见见他,又不会少块肉。”   姚燕瑾干脆扔下筷子,腾起身气呼呼道:“我就是会少块肉,我不要那样的!”   姚母厉声道:“什么这样那样的,过几天就去见面,我定下了!”   眼看姚燕瑾又要顶嘴,姚岸忙插话:“先吃饭,有话晚点儿说。”   姚燕瑾冷哼一声,踢开椅子跑回了房间。   姚母气急败坏,指着紧阖的房门说不出话,姚岸赶紧小声安抚,又去敲门喊:“姐,我能不能进来?”见姚燕瑾没有吭声,她便推开了房门。   姚燕瑾趴在床头,拽着被单生闷气。姚岸笑道:“你跟我说说,为什么不要那样的?理由好的话,我去劝妈。”   姚燕瑾这才转身,盯着姚岸说:“我要找个正常的。”   姚岸怔了怔。   姚燕瑾是轻度弱智,平日与常人无异,她也识字,只是识的不多,小学毕业那年班主任家访,语重心长劝告姚家父母:“姚燕瑾这个状况,还是不要继续念初中了,你们家也不容易,好好培养姚岸多好。”   姚燕瑾躲在房中将一字一句刻进脑海,班主任离去后她哭闹不休,最后仍是结束了短暂的学业。她细数自己不会的事情,学习、识钱、看时间,这是她与别人不同的地方,再观其他,她并不比别人逊色多少。   姚岸怔怔听完,半响才走出房间,找到姚母后,她思忖着话语:“姐姐并不差。”   姚母苦笑:“她居然有这样的心思?”她望向虚空,酸涩道,“你姐姐她,手机只会打电话,没有钱还喜欢买首饰,瞧不起工厂的活儿,摆摊也没个定性。以前坐公交车,还没到下车站点呢,她看到开过了自己要去的那家店,大喊大叫半天,司机只好违规停在半路,我在车上都不好意思抬头看人。”   姚母拉着姚岸的手,叹气说:“正常人,顶多喜欢你姐姐的长相,可等你姐姐老了以后,指望哪个正常人守着她一辈子?说我专|制也好,黑心也好,这个小伙子一定要让你姐去见见。”   姚岸心中揪痛,连连点头。   夜幕浇熄了白日的朝气,车来车往,将李山中路点亮,“嚯嚯”的声音不知是风过还是车过,只是空气中常年藏着汽油味,鼻子难以得闲。   蒋拿关上窗户,终于屏蔽了些微杂音,他翻看手中的册子,李山镇里跑运输的名单有整整十五页。电脑泛着幽光,他一边检索,一边划去一串串的名字,笔尖划至“姚香梅”,他脑中突然闪过烈日下满头大汗,却倔强的站在路边不愿离去的那道小身影。他扔下笔,长舒一声倒向椅背。   第二天中午姚岸在食堂吃饭,下午她需要去一趟香精公司,案上还有几份资料需要整理,她怕时间不够,不断看表,狼吞虎咽。   椅子突然往下一沉,姚岸侧头看去,嚼了一半的饭菜吞也不是吐也不是。蒋拿往嘴里塞了几块肥肉,嚼咽声骤响,齿间还隐约露出油腻腻的碎末。他睨向姚岸,腮帮子鼓动不断,奇怪道:“怎么不吃了?”   姚岸蹙眉四顾,端起盘子起身,腕上突然一紧,她低叫一声,转眼便被蒋拿扯坐了下来,零星的饭菜颠出了盘子,姚岸怒道:“蒋拿!”   蒋拿哧哧地笑:“哟,居然知道我的名字,你叫什么?”   姚岸哪里愿意理她,端着盘子又欲起身,蒋拿一把扣住盘沿,沉脸不悦:“陪老子吃饭!”   姚岸瞠目:“你没毛病吧!”   蒋拿斜唇一笑,拽住她的胳膊说:“我这儿一个人都不认识,不找你陪还找打菜的大婶儿陪?吃饭!”   姚岸胳膊吃痛,皱着眉喊“松手”,见周围有几束好奇的目光看来,她小声说:“我吃完了。”   蒋拿睨了眼她的盘子,见剩菜只余了一点点,才松开手:“不早点儿说。”话毕,他看也不看姚岸,埋头自顾吃了起来。   姚岸只当他神志不清,起身匆匆跑了。   饭后蒋拿去厂房旁看工人卸货,许周为替他点烟,“拿哥,我打听过了,沈纶还没找人跑运输,他才刚进厂,只有头两天找人运了一批原料,现在还没成货送出去。”   蒋拿点点头,吞云吐雾:“这边城桥还没开始造,大路都堵着,绕路去士林不划算,往李山的方向去最省成本,沈纶要想出货,迟早得往李山走。”   许周为也点了一根烟,阴凉处照旧热浪滚滚,他不耐呆在这种地方,更享受货运公司里的空调。“我还是搞不懂你干嘛非要沈纶的生意。”   蒋拿笑他:“就你这棉花脑袋,能懂什么?”   许周为也不在意蒋拿的嘲笑,摸了摸刺竖的平头,大咧咧的与他说起了车间里的几个小美女。远处的大门口突然走过一道身影,许周为嚷道:“姚妹妹!”   姚岸循声望去,隔着铁栅望见他们,又蹙眉收回视线,顶着骄阳继续往前走,心中盘算着抽空去买辆自行车。   许周为吹了声口哨,呢喃说:“那些再漂亮,也没姚妹妹漂亮。”他突然双眼一亮,朝蒋拿喊,“拿哥我晚点回来啊,先出去一下。”   说着,便朝蒋拿的吉普车跑去,迫不及待的发动起来。引擎刚出声儿,副驾驶的门便被拉开了,蒋拿重重坐下,阖上门瞅了眼呆滞的许周为,催促道:“干嘛呢,开车啊!”   许周为讪讪开口:“拿哥,你要去哪儿啊?”   蒋拿懒洋洋道:“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开吧!”   许周为蹙眉不解,踩着油门慢吞吞的往前驶去,开出大门后远远见到姚岸的背影,他扯着嗓子喊:“姚妹……”最后一个字还没喊出口,他突然顿悟,侧头看向蒋拿,见他正眯眼看着自己,他惴惴念道,“拿哥,我去买点儿喝的吧?”   蒋拿嗤笑:“往前开,没看见这大太阳吗,问姚妹妹去哪儿!”   许周为赶紧谄笑:“哎,好!”   车子又往前挪了一段,许周为探出窗外喊:“姚小姐,要不要稍你一程?”   姚岸正四顾搜寻出租车,见许周为竟然追来,不耐的加快了步伐。许周为厚脸皮,回头看了一眼悠哉游哉的蒋拿,坚持不懈:“姚小姐,可别中暑了啊,我真要出开发区,你往哪儿去,我捎你一程,到了大路上你就下车。”   他碎碎念了几十米,姚岸受不了,喊道:“你有完没完!”   蒋拿挥挥手让许周为停车,烈日灼灼,他跨下车撑臂靠着车窗,朝姚岸扬了扬下巴,命令道:“上车!”   姚岸不察蒋拿也在,愣了愣蹙眉说:“谢谢好意,不用了。”说着,迈步便走。   蒋拿敛了表情,瞪视她的背影半响,也不去追。许周为在车内急道:“拿哥,快拦住她啊!”   蒋拿转头瞥他一眼,又重新坐回车上,淡淡道:“回去吧!”   许周为一愣,摸不透蒋拿的心思,无趣的弹了弹方向盘,他转弯返回。   前方的岔路上停了一辆车,见到吉普车消失在拐弯处,沈纶才命司机往前开,又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姚岸消失的方向。   蒋拿靠着窗户,透过反光镜将后方道路纳敛进视线,瞥见黑色轿车从岔路里驶出,他才冷哼一声,又将视线凝在了姚岸愈行愈远的背影。    ☆、第九章   香精公司的办事效率极高,第二天就交出了成品,姚岸再次顶着烈日来回,不幸错过了午饭时间。   同事调制片刻,松了口气:“终于整出这个味道了。”虽然失却了一些纯天然,但毕竟寻出了相同的口味,又延长了保质期,客户基本满意。   同事笑看不断扇风散热的姚岸,“你跑这么急干什么,要不要先去吃饭?看看食堂还有没有剩的。”   姚岸点点头,赶紧跑去食堂。   打菜的大婶儿将最后一勺青菜舀给她,“只有这么点儿了,要不我进去给你炒个鸡蛋?”   姚岸摆手道谢:“不用了,这点儿凑合一下就够了,谢谢你啊阿姨!”   她端着盘子随意找了一张桌子坐下,侧边有两人正在闲聊,看到姚岸后跟她打招呼:“你是前天来我们研发室的那人吧?”   姚岸抬眸望去,记起她们是东楼研发室的同事,笑道:“对,你们怎么现在才吃饭?”   她们抱怨:“还不是被主管折腾的,一大堆活儿都干不完,你们那儿四个人,我们那儿三个人,可主管从来不做事,成天就会支使我们。”   她们许是被折磨久了,一下便打开了话匣子。“不就是个博士嘛,自以为有多了不起,有本事就去调出那个胡萝卜汁啊,整天溜须拍马,围着沈总团团转,也幸好他是个男的,要是女的,哼!”   另一人突然转移了话题:“哎,你们说沈总结婚了没?要是个钻石王老五,我也整天围着他去转。”   姚岸自顾扒饭,偶尔回应一句,眼看又到了上班时间,她猛塞了几口便走了。   昏天暗地的忙碌了一整天,回家后她才得以喘气。姚燕瑾瞧出她最近辛苦,夜里也不再去舞厅,安分的陪姚母守在小摊前。姚岸洗完澡打电话问:“姐,真不用我过来?”   那头闹哄哄的全是小孩儿的声音,姚燕瑾喊道:“不用,你早点休息!”   姚岸笑了笑,挂断电话后便拿起书本钻研,脑中是胡萝卜汁的各项比例,她忆起东楼研发室里更为先进的器材,一时蠢蠢欲动,可片刻又焉了气儿。   彼时蒋拿正和陈敏发把酒言欢,醉醺醺的推开窗户朝小河望去。石膏小摊一如既往的热闹,只是缺了几分让他寻探的味道。蒋拿有些悻悻,问陈敏发:“你们那儿和沈纶搭边吗?”   陈敏发灌了一口酒,“车间会混着用,其他的分得清清楚楚。”   蒋拿走回座位,“研发室也是分开的?”   陈敏发回答:“是啊!”   蒋拿挑挑眉,不再多言。   第二天姚岸买了一辆自行车回家,推进客厅放在角落。弄堂里时常遭贼,姚母未退休时在工厂里做工,自行车买一辆丢一辆,因此再也舍不得花冤枉钱。   她看了几眼,说道:“多走两步不就行了,放着平白被偷。”   “我就当是路边捡到钱了,储蓄罐丢了都还能拿回来,还真是捡到钱了。”姚岸撕去自行车的塑料膜,又说,“再说我以后就停在客厅里,保证不丢。”   姚母不再杞人忧天,小声招姚岸近前:“我约了那小伙子礼拜一见面,算好他下班的时间,到时候我跟燕燕说让她陪我去逛街,先看了再说。”   姚岸有些期待,特意替姚燕瑾拣出一件淡色的长裙,叮嘱姚母将她打扮漂亮。   养足精神重回工作岗位,胡萝卜汁的单子已经落实,研发室众人格外用心,姚岸也全神投入。   中午去食堂吃饭,她远远的见到蒋拿和许周为坐在大厅中央,饭菜碎屑洒了一桌,两人的腿挂在一旁的座位,无吃相无坐相。同事耳语:“听说那个蒋老板是陈总的什么侄子,有些捞偏门。”   那头许周为抹了把嘴,饭粒被扫到了地上,他朝姚岸大声喊:“这里这里!”   周围的人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姚岸一行立时引人注目。同事讶异问:“你认识他们?”   姚岸垂头走去一边,尴尬道:“不认识。”   才坐下,许周为又喊:“姚小姐!”   这一声便驳了姚岸那句“不认识”,她恼怒的瞪去一眼,狠狠落座。   蒋拿低低笑道:“吃你的,别吼!”   许周为不忿:“我这是帮你拉红线呢,没见她长得漂亮,别转眼就被别人抢走了。”   蒋拿浑不在意,捧起盘子将剩菜拢成一堆,凑到盘沿全部扫进嘴里,口齿不清说:“动作快点儿!”   许周为不甘示弱,将整张脸都埋了进去,片刻便将饭菜消灭干净。   下班回家,姚母偷偷报喜:“我就装作偶遇,你姐跟人家聊了几句,看起来挺开心的,我还趁机问来了电话,输你姐手机里了。”   姚岸欣喜:“那你时不时的就提一下,感情总能培养出来的。”   姚母点点头,叹道:“我也不指望你姐嫁得多好了,安安分分就行。”   为人父母,她的要求不多,只望一双女儿平安。   深夜姚父归家,姚岸下厨热菜,又替姚父倒了一碗白酒。姚父从洗手间里冲凉出来,问道:“你妈说今天相亲,相得怎么样?”   姚岸笑道:“哪里是相亲。”她将傍晚的“偶遇”过程转述,夹菜吃了几口,“我让妈慢慢来,别做的太明显。”   姚父欣慰的舒了口气,头顶的风扇晃晃悠悠的转着,累年积攒的灰尘织就成膜,好似幽深的弄堂经年累月塑出的皱纹。   东楼的第一批饮料下了生产线,走内销的流程较快,没多久便一箱箱的装了车。   蒋拿收到消息,沈纶已找到了运输公司,他翻出那十五页名单一一核对,确定对方不在李山镇内。许周为气急败坏:“白忙活了这一个月,他倒敢找外头的公司,有本事别过这条道儿,我非砸了他的车不可!”   许周为只是一时气话,谁知蒋拿竟点头赞同:“好主意!”   许周为怔了怔,不可思议:“啊?还真要砸车?”   蒋拿转了转手中的黑色钢笔,笑道:“不给他点儿颜色瞧瞧,他还真当我们是正经生意人?”   室外气温红色预警,同事满头大汗的从东楼串门回来,顺手牵羊了四瓶果汁,羡慕道:“我打听过了,那边的工资是这个数。”她伸出几指,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哗然声。“我还问她们招不招工,不是听说研发室人手不够嘛,可惜她们不招,看来这点儿工资也算是卖命钱了。”   可即使是卖命,大家仍是心动。   几人议论了片刻,彼此怂恿着想溜去东楼,姚岸被她们拖下水,只好撇下手头的工作随她们一起去。   行至厂房,一派热火朝天。空地上堆满了推车,饮料垒了七八层,工人挥汗如雨,将货物叠上车。同事小声说:“动作倒快,已经运走一批了。这些销量挺好啊,新牌子能一下卖出这么多。”   姚岸见到几个相熟的工人,含笑点点头,才说:“这些都是销到外省的,我上次在另一个省台看到了这牌子的广告。”   同事咋舌:“财大气粗啊,我们公司开了十年才有钱做广告找代言的。”   正说着,前方沈纶从厂房里走出,边上的下属向他汇报进程,沈纶侧头细听,瞥见姚岸立在一旁,手中还有喝了一半的果汁,他笑了笑,朝她微微颔首。   姚岸撞了撞同事,几人不约而同的将果汁藏到了背后,沈纶已走近她们,问道:“味道怎么样?”   姚岸一愣,半响才反应过来,干巴巴回答:“挺好喝的。”   同事静距离接触沈纶,小鹿乱撞:“味道很清爽。”起了话头,她立刻滔滔不绝,沈纶耐心旁听,竟与她讨论起来。   姚岸一时好笑,只是天气太热,她实在不愿久呆,正想插话告辞,一旁有人举着手机上前递给沈纶,沈纶听了片刻,眉头紧蹙。   火云如烧,暑期熏蒸,几个大汉光着膀子站在路中央,黝黑的皮肤泛着油光,涔涔汗水将五颜六色的纹身印得熠熠夺目。   李山中路的货运公司前堵了四辆大货,为首的司机战战兢兢下车,小心翼翼躲过柏油路上密密麻麻的钉子,“几位大哥,这是要……”   许周为吐了口烟,捏着烟屁股甩向司机:“眼瞎呢,还是要和我对口号?”他不耐道,“过路费,赶紧的!”   司机低头哈腰:“我们只是打工的,老板不在这儿。”   许周为朝副驾驶那人瞥去一眼,“他打电话给小情人呢?”他嗤笑一声,“跟你们老板说,我们只收每车货的两成。”   身后有人突然喊:“后头的车跑了!”   许周为朝远处望去,吊尾的货车正慢悠悠的倒退转弯,想向左车道绕行,许周为拎起铁棍,黑着脸喊:“胆儿肥了,拦住!”   几人一哄而上,烈日将李山中路的画面灼烧成了快镜头,尖叫嘶喊声此起彼伏,铁棍的挥舞间,一箱箱货物落了地,场面混乱不堪。   蒋拿倚在二楼窗边,弹了弹烟灰眯眼眺望,话筒那头手下禀报说:“这里还在装货,有两车,算上之前开走的三辆,他们今天总共出货五车。”   蒋拿淡淡的“嗯”了一声,继续惬意欣赏满目狼藉,视线掠过一辆辆重创的大货,他突然一怔:“三辆车?”    ☆、第十章   满载饮料的三辆车堵实了右车道,吊尾的大货已凹了铁皮停在路中央,四车货物翻滚落地,图案迥异的纸箱凌乱的蹿进了饮料堆。   四十度的高温下,李山中路鲜少有车经过,偶尔驶来一辆,见到眼前的状况便立刻加速逃离,谁也不愿惹事。   许周为立在一边指挥:“把那几个人架住,砸箱子就成了,动作快点儿!”   吊尾的货车里跳下一男一女,与手持铁棍的大汉厮打起来。击撞声愈来愈嘈杂,怒骂嘶吼源源不断,另外三辆大货的人也燃起了斗志,大喝一声奋力反抗。   似火的骄阳将这股混乱势头愈演愈烈,柏油路似是架上了炉灶,石子儿碎土被炙的胡乱翻滚,噼里啪啦的四下逃窜,舀水浇熄都无用,龟裂就在下一瞬。   蒋拿眉头紧皱,抱臂轻叩手指。场下已乱作一团,大汉们挥舞着铁棍并未实打,却也唬的那些人畏首畏尾,又老实的归了原位。最后一辆大货的女人却发起了狠,挥臂肆抓,厉吼着拼命,不消片刻便已披头散发。几个大汉举着铁棍虚空敲打,吃了几记拳头后实在气不过,有人唾骂一声,一棍砸下来,高亢的女声猛得溢出,惊扰了马路侧边的山林。   蒋拿扒紧窗沿正想下令,手机却在这时响起。他瞄了一眼来电显示,停顿五秒才接起,笑道:“沈总!”   沈纶走到一边,立在阴影处淡淡道:“蒋总,我的货车在李山镇遇到点儿麻烦,可能需要你帮忙。”   蒋拿忙道:“哟,在李山?你说,我能帮就一定帮!”   沈纶冷冷一笑,又若无其事道了几句,蒋拿保证:“行,这事儿交给我了!”   挂断电话,他立刻拨打许周为的手机,喊道:“全都住手!”   许周为一直在等令,闻言后喜道:“成了?”   蒋拿凝着车尾,蹙眉不悦:“赶紧收拾一下,最后一辆车不是沈纶的!”   许周为愣了愣,往那头看去,被铁棍抡打的男女已倒地,他惊讶道:“不是?”可为时已晚,那两人已无力爬起。他跑近几步踢了踢他们,“喂,死了没?”刚说完,他才看清男人的样貌,惊诧的骂了一句,赶紧招手唤人。   姚岸见沈纶皱着眉头一言不发的走了,摇了摇手中的果汁笑道:“回去吧!”   同事盯着沈纶的背影,失望道:“怎么只说了几句就跑了。”   几人抬手遮住烈日,匆匆跑回了研发室。室内外温差极大,同事又将冷气调低了几度,咋咋呼呼说:“再也不出门了,外面不是人呆的。”   姚岸笑了笑,继续忙着先前未完成的工作。   临近下班时她接到姑父的电话,停笔蹙了蹙眉,奇怪接起:“姑父?”   姑父惊慌失措:“姚姚,你快来一下医院,你姑姑和爸爸受伤了!”   姚岸一怔,笔头在纸上划破一道痕迹。姑父交代了一番经过,又催了几声:“你快点过来啊,我没跟你妈说,那几个人还在医院!”   姚岸赶紧收拾东西,慌不择路的冲出门口,脚下一绊,又趔趄着稳住身子大步促行。   傍晚热气未退,簇簇闷烧着挥不去的急躁,姚岸横冲直撞,连同事的招呼都视若无睹。沈纶从厂房里走出,远远见到她急急的消失在大门口,他凝神几秒,想了想,止步返回了办公室。   姚岸赶到医院,气喘吁吁的找到了缩在角落里的姑父,急慌慌问:“姑父,我爸和姑姑怎么样了?”   姑父扶着墙壁起身,不安道:“你姑姑胳膊断了,刚刚拍了片子,你爸破了头,缝了几针,现在在病房。”   姚岸赶紧冲进病房,姑父“哎哎”的叫了两声,没能拦住她。   病房里拉着窗帘,遮去了些许灼日的暑气,一道暗影立在角落,姚岸怔怔的刹了步。   姑父追进屋子,喊道:“姚姚,他们还在。”他怯怯的瞟了角落几眼,拽住姚岸的胳膊小声说,“他们说,医药费会负责,这会儿和你爸单独聊聊。”   姚岸甩开姑父的手,望向有过一面之缘的李强,又瞅了瞅躺在病床上,仿若奄奄一息的姚父,她努力控制情绪,哑声道:“就是你们打人砸车?”   李强捋了捋袖口,汗水和污渍浸染了胳膊,他抹了几把,说道:“啊,我们没留神,会负责的,你放心!”   姚岸冷冷瞪着他,走近病床抓住姚父的手,害怕的提了心,“爸,你怎么样?”   姚父有气无力,眼皮阖在了一道,沙哑着嗓子说:“还好。”   一旁的姑父补充:“有轻微脑震荡,要留院观察。伤口不算严重,医生说应该没什么大碍。”   姚岸点点头,斜剜着李强,压低声音问:“有没有报警?”   姑父愣了愣,“他们不让报。”   那头李强早听见了姚岸的问话,他笑道:“别提什么报警了,咱们认识也算有缘,医药费营养费我们全权负责,报警你们可捞不到好处。”   姚岸嗤笑:“有什么好处?不报警你能让我打回来吗?”她掏出手机,愤愤拨号。   姑父手足无措,呆呆的立在一旁,李强正想上前,瞥见门口的身影后他赶紧止了步子,喊道:“拿哥!”   “嗯!”蒋拿瞥他一眼,又将视线投向姚岸。   电话已经拨通,姚岸举至耳边,循着李强的视线转身,面前阴影袭来,她还未诧骇开口,手腕突然一紧,刚有了回应的手机被人猛地抽走,她随着力道脚下一晃,倒向了身后的病床。   那头的厂房里噪音已消,工人纷纷撂活下班,三三两两的议论着道听途说的事情,又望向搁置在旁的货物摇头咋舌。   沈纶在办公室内等了片刻,电话终于响起。   话筒“嗞嗞”的吐着音,他沉沉问道:“怎么样?”   “我刚查完。”电话那头慢慢说道,“我先前扣了他的驾照,看资料全是真的,原名叫蒋楠,确实是陈敏发的一个远亲,老家在泸川,犯了事儿被关过三年。再具体的我还查不出来,毕竟那边儿的公安我不熟悉,需要点儿时间。”   沈纶蹙了蹙眉,轻轻敲着木桌思忖道:“不用去问公安,问一下他蹲过的监狱,总有狱友认识他。”   那头顿了顿,应下后又说:“下午的事情需不需要报警?”   沈纶淡淡道:“犯不着,他要真没其他心思,我兴许还要和他合作。”   挂断电话,夕阳已垂,沈纶起身走到窗边,眺望一片暗灰色的厂房,心中细细盘算。   中隽医院的病房内气压低靡,姚岸胸口起伏不定,伸手盯着蒋拿:“还给我!”   蒋拿捏着手机晃了晃,斜睨着她:“报警?当着我的面?”   姚岸讥笑:“不能当着你的面?你以为你是谁?”   姑父扯了扯姚岸的胳膊,提心吊胆的让她噤声。姚岸眉头一皱,上前两步说:“还给我,这里是医院,不是你的地盘。”   蒋拿笑了笑,见姚岸面不改色镇定自若,他又敛了表情,沉眸道:“我蒋拿在哪儿,哪儿就是我的地盘,你要不要试试?”   姚岸收回手,侧头对姑父说:“手机给我。”   姑父犹豫不动,唯唯诺诺的瞥了瞥蒋拿。姚岸怒极,捏着拳隐忍片刻,狠狠刀剐蒋拿,“我的手机你拿着吧,到时候再告你一条抢劫!”说着,她迈步朝门口走去。   姑父急急喊道:“姚姚,你去哪儿?”   姚岸头也不回:“报警!”   蒋拿立在原地勾了勾唇,无奈摇头:“脾气可真不好。”他看向病床,对李强说,“你继续呆这儿,好好‘照顾’姚先生。”说罢,他不紧不慢的跟了出去。   病房在走廊尽头,姚岸走了片刻才寻到护士,望向柜台说:“我想借电话用一下。”   护士忙着整理资料,并未听清姚岸的话,姚岸只好再说一遍。侧方突然传来沉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姚岸已提起话筒,下意识的瞥去一眼,乍见蒋拿斜提着嘴角靠近,她手上一颤,未及反应,对方已大步近前,浓浓的压迫感从记忆中涌现。   腰间猛地被箍,蒋拿狠狠捏住她握着话筒的手,将手臂收紧几分,姚岸吃痛。   蒋拿低低道:“这么倔可不行。”他押着姚岸的手扣向座机,“嘭”的一声将话筒归位。   姚岸喊道:“蒋拿!”她朝护士伸手,“护士,你……”   还没说完,箍在腰上的手又收紧了几分,蒋拿大笑:“好了老婆,别闹!”说着,便把她一把抬起,重重的抛到了肩上,举着她大步朝电梯走去。   姚岸惊惧,大声喊道:“你干嘛!”她扑腾着求救,“救命,护士,救命!”   蒋拿往她臀上用力一拍,“要闹回家闹!”见她双腿晃的厉害,他又收紧了几分力道。   姚岸倒挂在他肩上,头晕目眩,她连连尖叫,可大伙儿只当她在闹别扭,无人出手相救,她挣扎的愈发厉害了。   蒋拿等不及坐电梯,转身往楼梯跑去。四下寂静无人,姚岸叫喊不断,回音响彻楼道,蒋拿往她的臀上连拍数下,仍是止不住她的扯喊,他只好疾步蹿下楼梯。   中隽医院地方小,停车位不足,蒋拿的吉普车停在后门的小山脚,转个弯便到。他将闹腾不休的姚岸甩进后座,又钻进去固住她的四肢,狠狠道:“安静点儿!”   姚岸惊慌失措,挣动着往后逃去,连连喊道:“救命,救命!”   蒋拿头痛,一把捂住她的嘴,又弯膝卡住她踢来踢去的双腿,整个人都覆在了她的身上。   姚岸挣扎不断,薄衫慢慢蹭离了原位,腰间的白皙隐隐露出,距离越扯越大,最后布料掀至到了胸口,她浑然未觉。   蒋拿用足了力气,单手扣住她的双腕,俯头低声警告,目光扫过她没了遮掩的半截小腰,他怔了怔,手上不觉一松。   姚岸趁机奋起,膝盖狠狠往上一顶,又迅速挪退贴门,伸手够向门锁。   蒋拿吃痛回神,嗷叫一声捂着命根子咬牙切齿:“你找死!”说着,他一把拽住姚岸已摸到门锁的手,用力一提,轻而易举就将她捞了回来,使劲儿抱进了怀。   姚岸一惊,又喊:“救命——”话未完,她眼见蒋拿沉眸覆了下来,声音戛然而止。    ☆、第十一章   双唇相触的瞬间,姚岸嗅到了难闻的烟草味。   尼古丁吸入后只需七秒就能到达脑部,多巴胺增加,成瘾性高于海洛因。姚父在家极少抽烟,姚岸难得闻到此味。   她懵了懵,尖叫立时涌上了喉咙,只是最后成型的声音像是蒙在了枕头里,她被蒋拿堵得严严实实。   蒋拿愣愣的罩住了她的唇,见姚岸瞠目震惊,他才反应过来,动了动脸部肌肉,下巴自动往下抽,隐约能听见下颚骨的“咔吱”声。只啜了几下,舌尖便触到了软糯香甜的味道,他心头一紧,大掌托住了姚岸的后脑勺。   姚岸紧紧皱眉闷叫,又是踢腿又是推打。蒋拿毫无章法,齿咬着姚岸,将她的嘴唇连带人中一通乱啃,又撞到了姚岸的鼻头。姚岸禁不住酸痛,立刻噙了泪,伸手去掐蒋拿的脖子。   蒋拿将她的手掰下箍住,继续啃咬,渐渐摸索到了窍门,他稍稍放轻力道,只针对那张小嘴动作,又情不自禁的探舌勾勒。半响他寻到了缝隙,舌尖往里逼近,姚岸不备他有此动作,再阖嘴已是来不及,大舌肆意入侵,她如遭重击,全身毛发直竖,骇了几秒才闷声叫了起来。   蒋拿又往里探进几分,不留一丝缝隙。烟草混着果味,他又吸又渡,两相混合好似酿成了酒,不知不觉醉了人心。   只是这仅是他的独醉,姚岸脑中的多巴胺并没有增加,她的心跳加速全因愤恨,泪眼朦胧中无数利箭肆射,穿过重重雨幕直达蒋拿眉心。蒋拿与她对视数秒,万般滋味难舍,许久才克制着退出了舌。   姚岸胸口起伏,立刻补足氧气,破口大骂了几句,声音有气无力,听在蒋拿耳中就像娇嗔。他忍不住掐住她的双颊,又对准那张小嘴嘬了几口。姚岸摆头挣扎,努力甩着被箍住的手腕。   蒋拿贴着她的唇,低低问:“还要报警?”   姚岸气红了脸,直直瞪他,双颊被掐口齿不清:“放开我!”   蒋拿笑了笑,又嘬了一口:“现在放你可不行,乖点儿!”   姚岸闻言,又使劲儿挣动起来,却又害怕蒋拿再行不轨,警惕的盯着他,分神下力道不足,蒋拿三两下就将她制服。   “别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儿!”蒋拿紧搂着她,睨见她气愤怒视,又尽量放柔语气,“今儿是我们不对,道歉赔偿都会给,你穷折腾半天,你爸和你姑的意思你知道?他们可不一定愿意报警,你问问他们今儿超载了多少货!”   姚岸一怔,终于安静下来。   八吨货车实载十二吨,李山镇一带跑运输的向来如此,并不是罔顾交规和安全,而是运输成本太高,不超载只能赔本。   吉普车内未开冷气,闷热封闭下只能愈显烦躁,姚岸犹豫不决,汗水顺额滑落。蒋拿渐渐松手,再接再厉:“你姑姑正在动手术,你姑父先前已经答应了我们的赔偿。”   姚岸冷笑,撇开视线看向窗外。   超载与伤人砸车相比只是小事,但蚍蜉撼树,最后若不能将蒋拿他们一锅端,到头来害的还是自家。   蒋拿见她已经动摇,微微松了口气。   姚岸往后挪了挪,伸手去拉门,蒋拿再一次抓住她的手,挑眉问:“想跑?”他贴近不断蹭靠车门的姚岸,笑道,“去吧,今儿先放了你。”稍稍松手,却仍贴得她极近,沉沉的呼吸萦绕交织,蒋拿垂眸勾唇。   小山脚清幽无人,高温下谁也不会来此闲逛,姚岸不言不语警惕着蒋拿,迅速转身开门,落地便跑。   蒋拿靠在椅上,凝着她急匆匆消失在拐弯处,他眯了眯眼,抚唇回味。   姚父见姚岸回来,急急喊她:“姚姚!”虽是无力,倒也提了些精神。   姚岸赶紧上前,见李强和姑父都不在此,她小声问道:“爸,你要不要报警?”   姚父摇摇头,“别报警了。”   蒋拿承担全部医疗费用,又承诺赔偿一部货车,“十几万呢,连你姑姑都答应了,咱们这货车跑了两年多,不是这儿坏就是那儿坏,你姑姑早想换了。”   姚岸有些难受,静静不语。姚父突然看向门口,战战兢兢喊:“拿哥……”   姚岸眉头一蹙,紧拽白色床单,也不回头去看。   蒋拿盯着她的后脑勺,笑着上前:“想吃点儿什么?我去给你们买。”   姚父哪里敢劳烦他,怵怵的推谢,又让姚岸打电话回家报平安。姚岸一摸口袋,才觉空荡荡的,蒋拿已递了她的手机上前,姚岸一把扯过。   姚母匆匆赶到医院,见到平安无事的姚父后她才有了呼吸,唤姚岸帮她揉揉发麻的胳膊,又念道:“你说你开个车都能跟人打起来,别开了,我们别再开了!”   姚父讨好道:“这不是没什么事儿嘛,是他们弄错了,你别担心。”   姚岸替姚母捏了几下,拿出饭盒放到小桌上,扶起姚父递上筷子,又一道安抚起了姚母。   蒋拿在陈立的办公室内晃了一圈,灌了几口水后叹道:“当医生可真自在,成天吹空调。”   陈立阖上门,笑道:“你不更自在,想砸车打人随便来。”他走近饮水机接水,说道,“我找了专家去做手术,胳膊接起来就好了,可能要养上两个月,你好好看着办,别无法无天的。”   蒋拿往椅上一坐,提腿挂上办公桌,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夜里回到货运公司,蒋拿抡起一叠废纸甩向手下,又随手拿起一些杂物掷去,正要去捞角落的铁棍,许周为赶紧拦住:“拿哥,别动手啊,训几句就成了。”   蒋拿推开他,掂了掂铁棍嗤笑:“一个个都神气了,还真往人身上打,下棍子是不是特爽?老子也试试!”说罢,他对准一人,狠狠挥下。   那人下意识大叫,冷汗直流倒退数步,铁棍从身侧划过,他赶紧讨饶,其余几人连番认错保证,许周为也不断帮衬,蒋拿这才消气。   众人散去各回房间,许周为将啤酒和花生米堆上茶几,见蒋拿进去洗澡了,他才嘀咕说:“连人都不让打了,手还真痒。”   有几人留在这屋,打开电脑找视频,一边喝着啤酒,一边大声笑闹,不一会儿电脑里便传来了男女交合的声音,他们止了闲聊,专心盯着屏幕。   蒋拿在浴室内听见声响,看了眼竖挺挺的命根子,低笑道:“幸好没坏。”他想着姚岸倔强的小模样,喘气动作起来。   月初被姚父撞车送院的伤者还没出院,如今姚父和姚岸姑姑也一同沦落到此,姚母忙得两头转,伤者家属倒也有兴致串门,时不时的上楼一趟东扯西扯,热热闹闹好像过节。   姚燕瑾第二天才知道姚父住院,跑来梨花带雨一番,又碎碎骂着那些打人者。姚母眼见李强从一旁晃过,赶紧扯了扯她,让她噤声。   姚岸下班后去接爷爷奶奶,搀着二老往医院走去,本想拦辆出租车,二老拍开她的手制止:“浪费什么钱!”   姚岸无奈,只好顶着高温徒步。汗流浃背的赶到医院,二老又开始哭天抢地,抱着姚岸姑姑心疼不已,又去隔壁看姚父,拉着他的手只喊“命苦”,眼神时不时的瞟向坐在一旁的姚燕瑾。姚岸跨前一步,挡住了二老的视线。   沈纶派人将饮料收拾了一下,工人加班干活,换下破损的标签,又将漏了口子的饮料挑拣出来,纸箱报废了大半,饮料需重新点数装箱,一时忙得不可开交。沈纶吞下这口怨气,若无其事的宴请蒋拿,斟酒感谢:“这次真得谢谢蒋总了。”却只字不提以后的运输。   蒋拿挑眉笑道:“客气了!”举杯一饮而尽,两人各怀心思。   家里的顶梁柱躺进了医院,姚岸和姚母轮流伺候。姚姑姑的伤势略重,成日挂点滴吃药,医生叮嘱留院静养,姚母好吃好喝的伺候,还要时不时的应付姚岸的爷爷奶奶,最后终于撑不住中暑,离开住院部去前厅挂起了点滴,只余姚岸一人苦撑。   蒋拿再次得闲来到医院,正见姚岸胡乱挽着头发,碎丝垂散,舒适的冷气下也沁着满额的汗,粘了几缕丝在束束阳光下跑来跑去。   姚岸拎着饭盒从他面前急急走过,根本就没注意到他。蒋拿一把拽住她的胳膊,这才让她摇晃着止了步。   “去哪儿?”蒋拿看向她手中的饭盒。   姚岸蹙了蹙眉,并不想与蒋拿多说,“不去哪儿。”她抽了抽胳膊,见蒋拿不松手,她只好不悦回答,“我妈在前面挂盐水,我给她送饭。”   蒋拿点点头,松手说:“去吧。”   姚岸伺候了姚母用餐,喊了护士换点滴后又返回住院部,刚走进病房她就愣了愣,姚父接过旁人递来的水果,朝姚岸招手,说道:“他们给请了两个护工。”   护工干活利索专业,夜里还能陪床,姚岸不过去了一趟前厅,回来便换了个景象,一下子得了闲,她倒有些不习惯。   蒋拿站在走廊窗口抽烟,护士和家属走来走去,喧哗在赤霞火云下,触不到室外呛人的高温。   那头姚岸捧着饭盒往洗手间走来,蒋拿靠着窗沿将烟吸尽,烟雾缭绕中盯着对他视而不见的姚岸,他郁郁的烦躁起来。    ☆、第十二章      姚岸洗净饭盒,又冲了把脸,甩着水渍从洗手间出来,才抬头就吓了一跳,低叫着往后退了几步。   蒋拿往前逼近,高大阴影覆下,遮住了邻边窗户洒印的骄阳,也将姚岸拢在了他的影子里。他沉眸紧锁姚岸,“怕什么?”   姚岸努力抚缓心跳,戒备的又往后退了一步,镇定回答:“没有。”说着,她侧身往右绕行,蒋拿一把拦住。   姚岸像是碰了脏东西,猛地挥开他的手,惊慌的叫了一声,立刻迈步侧逃。蒋拿箍臂将她压向墙角,边上有人经过,转头看了几眼,蒋拿蹙眉瞪视,将好奇的目光掷退回去,又将姚岸逼退几分,不悦道:“我又没对你做什么,跑什么跑!”   光天化日,姚岸不该怕他,只是蒋拿贴得太近,不禁勾起了她那日傍晚的不堪回忆,事后再如何若无其事,她始终无法完全挥去那抹恐惧。此刻唯恐蒋拿又要做些什么,姚岸提心吊胆道:“我赶时间。”   蒋拿嗤笑:“赶时间?有约会?”   说话间灼灼热气袭来,姚岸蹙了蹙眉,又往后仰了几分:“赶着回家。”   蒋拿垂眸看了一眼饭盒,“以后让护工洗,我付了钱不是请她们来坐着的。”他又问姚岸,“你有没有吃过?”   姚岸一愣,应付道:“吃过了。”   “嗯。”蒋拿终于侧身,又不声不响的往男厕走去了。   姚岸长舒一口气,愤愤的盯着男厕门口半响,又忙不迭的跑回了病房。待天色渐暗她才离开,行至前厅同姚母一道回家。   姚燕瑾呆在家中无所事事,一个人拎着布袋跑去了小河公园。姚岸回家后见她不在,忙摸出手机找她,姚燕瑾在那头大声喊:“我很快回来,今天生意不太好。”   姚母听见话筒里传来的声音,欣慰道:“你姐姐还真是懂事儿了,居然知道要去摆摊。”   姚岸也喜道:“这样多好,能替家里分担了。”   母女俩在客厅等了许久,才见姚燕瑾满头大汗的回来,姚岸推她去洗手间冲凉,又去点算石膏玩偶和收入,比对半响后愁眉苦脸:“少了五十块。”   姚母有些心疼,又安慰说:“没事儿,至少还是赚了一点儿,别去跟你姐说,弄不好得打击她。”   姚岸自然明白,如今姚燕瑾愿意主动摆摊,即使每天亏损一些,她也不会去责怪。   东楼的货物耽搁了几日才到达目的地,第二批订单随即跟进,同事翻出果汁饮料的广告,几人坐在研发室里边吹冷气边议论:“我前两天跑东楼,听那边儿的工人说之前是碰上了黑社会,被砸了箱子,所以才重新运回来返工的。”   另一人惊讶道:“真的假的,那报警了没有?”   同事耸耸肩:“谁知道,没见人说起。”她喝了一口茶,看向姚岸,“哎,你手机震动半天了,不接?”   姚岸盯着闪烁在屏幕上的那两个字,蹙眉应付了一声,伸指摁断了电话,又奇怪自己何时有了蒋拿的号码。   那头蒋拿见到自己的手机屏幕渐渐暗了下来,不悦的将手机掷到了一边,烦躁的抓了抓头。视线瞥见电脑旁的黑色钢笔,他顿了顿,又敛回了神思。   许周为推门进屋,喊道:“修好了,那破车修了好几千呢。”他有些不满,“咱们干嘛拿新车去换啊,修好了不就成了!”   蒋拿瞥他一眼:“亏不了多少,少啰嗦!”他又问,“怎么样,沈纶还是找他们运下批货?”   “啊。”许周为应了一声,走到空调旁吹风,“还是上回那几人,不过拿哥,咱们犯得着花这么大力气吗,统共就这么几车,虽然是跑远途的,可也不见得能赚多少,你说我想不明白,我还真想不明白,干嘛非要做他的生意啊。”   蒋拿捞过鼠标并不回答,许周为奇怪的看他一眼,见他面色不佳,便嘀嘀咕咕的出去了。   傍晚姚母带着姚燕瑾去摆摊,姚岸去医院送饭,一路小虫低飞,绿植焉垂,连太阳都躲进了云层,只有些微弱的红晕强撑在沉闷天空。   姚父舀尽饭菜,催姚岸回家:“看样子得下雨,让你妈收摊吧。”   姚岸点点头,打电话让姚母回家,又收拾了一下饭盒打算去洗刷,一旁的护工忙抢了过来,笑道:“我去洗,你再坐会儿吧。”   姚岸不好意思:“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了。”   护工捧着饭盒躲开她,“哎呀,蒋老板昨天已经骂过我了,这种事情以后还是我来做吧,蒋老板给的工资高,我可不想被辞退啊!”   姚岸愣了愣,在原地杵了半响,心头的感觉愈发怪异。护工洗净饭盒后递给她,姚岸接过道谢,见窗外天色阴阴沉沉,她叮嘱了几句便走了。   楼下人来人往,仅有的几个停车位早被占满。蒋拿赶司机下车:“你下班吧。”   司机犹豫道:“那这车你开回去?”   蒋拿笑道:“啊,没事儿,看这天得下雨,交警不会上班。”   司机巴不得早些回家,客气了几句就下车走了。   蒋拿在车中坐了片刻,见姚岸步履匆匆出现在住院部门口,他踩下油门猛得从她身侧擦过,惊得姚岸连连倒退,瞠目看向突然冲出的吉普。   蒋拿探出车窗喊:“上来!”   姚岸咬牙暗骂,面上不动声色:“有事?”   “没事儿,就想看看你手机有没有毛病,怎么打不通啊,我替你修修!”蒋拿按了几下喇叭,又催促,“快上车!”   姚岸笑道:“我手机是有些小毛病,很多时候都收不到电话,不劳烦你了。”说着,她绕前走去。   蒋拿往前开了一米,挡住她的去路,蹙眉又催:“让你上车你就上!”   姚岸不耐与他多言,又大步绕开。   蒋拿低骂了一句,推开车门朝她追去,拽着她的胳膊将她往副驾驶押去。姚岸惊道:“你干什么,我不上车!”   蒋拿转向她的腋下,干脆将她提了过去,不快道:“小小年纪脾气倒犟,非要我来硬的!”说着,已将姚岸关了进去,又迅速锁上车门。   姚岸惊慌失措,用力拽了几下,又爬去另一边拉门,蒋拿却已坐了进来,将她按回原位,摆直她的身子说:“好好坐着!”   姚岸怒道:“你到底要干吗,我要下车!”   蒋拿重新起步,“给你去修手机!”引擎“轰”的一声喷动,车子疾驰离去。   姚岸逃不出去,便扯着蒋拿的胳膊喊停,方向盘偏了位置,车子朝一旁的行人冲了过去,姚岸低叫一声赶紧松手,蒋拿又迅速转了半圈驶回中央。行人惊魂未定的破口大骂,指着车尾唾沫乱飞。蒋拿不紧不慢的驶离,侧睨目瞪口呆的姚岸,低笑道:“要找死也别拖人下水啊,老实坐着!”   姚岸垂头捏拳,压抑着恐惧和怒火。天空响雷骤鸣,闪电破空袭来,乌云拢做一团,遮天蔽日发泄憋了半夏的雨水。   雨刮器“吱吱呀呀”的摆动,车窗模糊一片,滂沱大雨肆溅路面,水花击打着节拍,坑洼处不一会儿就淹成了沟渠,浮着被狂风打下来的树叶在急湍中冒险。蒋拿将车停在一边,蹙眉张望倾泻的雨幕,又暗恼懈怠工作的雨刮器。   姚母打来电话,姚岸笑说:“我找了一个地方避雨,一会儿雨小了就回来。”   挂断电话,她又去抠门锁。   蒋拿微赧:“这雨刮器不得劲儿,看不清路,咱们先坐会儿。”说着,他拽下姚岸扒在门上的手,笑道,“别浪费力气了,就算这门让你开了,你以为你能跑多远,跑得过我么?”   姚岸扯出手,贴着车门远离蒋拿。“你到底想干嘛?”   蒋拿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撑在椅侧,盯着姚岸问:“你不知道?”   姚岸一愣,她虽有直觉,却有些难以置信,更是参了些厌恶在里头,不愿与蒋拿扯出任何关系。半响,她故作不知,转移话题说:“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我妈在家等着我。”   “你带伞了?”蒋拿打量着她的小包,瞥她一眼,“我可不想你遭雷劈,乖乖坐着。”   他摸出手机打电话,“去汇福楼给我买点儿三菜一汤,我在医院前边的大路上。”挂了电话,片刻便有人驾车过来。   李强撑伞走到车边,将手中的外卖递进车窗:“拿哥,给!”   蒋拿接过,挥挥手赶他走。姚岸急道:“别走!”她看向蒋拿,“那辆车不是好的吗!”   蒋拿挑眉看她,似笑非笑:“可那不是我的车,李强宝贝的很,舍不得我开。”   姚岸气急败坏,咬牙切齿喊:“你要我坐到什么时候!”   蒋拿将饭菜摊开,甩了饭盒和筷子给她,“我还没吃晚饭呢,陪我吃点儿,雨小了就送你走。”   “哗哗”的大雨浇在四周,露天成了险峻,铁皮护着两人,噼里啪啦的雨势被阻挡在外,却阻不住姚岸的浓浓怒气。   蒋拿恍若未觉,大快朵颐,嚼咽声溢在车厢,他胃口大开,眼中全是热气腾腾的饭菜,却突然含糊不清的开口:“你别装傻了。”他嚼咽不停,侧头看向姚岸,“亲都亲了,还不知道老子对你有兴趣?” ☆、第十三章   姚岸手上一颤,蹭落了手边的盒饭,坨坨白色滚翻到了腿上,零星几粒妆点牛仔短裤,其余全都盖上了白皙的大腿,还有些带着滚烫的温度沿腿往下掉落。   她倒吸几口气,赶紧将米饭抓起扔回饭盒。腿上突然覆下一只大掌,撞到了姚岸的手背,姚岸低叫一声,将那手狠狠挥开:“你干嘛!”   蒋拿不悦:“我帮你!”说着,他又重新覆手,抓起一把米饭往饭盒扔去,见白嫩嫩的大腿起了红印,他又干脆将剩下的米饭往旁侧捋去,让它们在地毯上团聚。   姚岸连连拍打,又缩着腿往车门蹭去,“我自己来,你走开!”   蒋拿已伸向了牛仔短裤,也不去管米饭粘着的位置有多私密,见到就拈起。姚岸的拍打好似落在了棉花上,蒋拿的大掌像是钢筋水泥,防震效果远胜拔地筑起的高楼大厦。   姚岸欲哭无泪,低喊不断,推搡间饭粒被捻成了糊,蒋拿用力拍开她的手:“别动来动去!”大掌往糊伸去,姚岸又往椅背缩了缩,大腿挪了位置,蒋拿失手,直袭那道隐秘缝隙。   姚岸呼吸一滞,双腿下意识合拢,却反将那麦色的大掌夹入了几分,她失声大喊:“流氓!”巴掌随声挥去,狠狠甩上了蒋拿的脸。   瓢泼大雨似箭矢聚集,布下大网铺天盖地,又汇起密密浓雾重绕小镇,拢在烟雨中蒙了心神。   蒋拿立刻抽出手,青黑着脸按住姚岸的锁骨,猛地将她压贴椅背,粗壮的手臂凸着青筋。他厉问道:“你打我?”   姚岸见他凶神恶煞,心惊胆颤的瞠目看着他,锁骨紧连脖颈,粗粝手指压在颈间脉络,稍一用力就能掐住呼吸,她微张着嘴不敢应声。   蒋拿盯了她半响,鼻息相对,却触不到她的温度。他觉出姚岸的恐惧,勾唇贴近:“就只有这一次。”声音低低沉沉,说话间双唇贴服,他啄了一口,姚岸立时屏气蹙眉。   蒋拿含笑欣赏,粗指摩挲在她的颈间,他又轻嘬了一下,低低道:“乖一点儿,我会对你好的。”他凝着姚岸的小嘴,距离这般近,没有远观时清晰,紧了紧喉想要深吻,他突然想起自己满嘴的菜油,愣神微赧,恐姚岸嫌弃,他只好面无表情的撤了回来。   颈间没了压迫,呼吸重回,姚岸使劲儿吸了两口,胸口起伏难安。   蒋拿重新拿起筷子,狼吞虎咽继续吃饭,也不去管溢在台面上的汤汁。吃饱喝足,他将快餐盒胡乱拢进塑料袋,往后坐抛去后问姚岸:“有没有纸巾?”   姚岸面上早褪去了血色,颤颤的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他。蒋拿瞥她一眼,接过纸巾往她的大腿抹去,姚岸禁不住颤抖,蒋拿压住她的腿,将粘着的糊擦净,又翻转到另一面抹了抹嘴上的油渍。   雨势终于渐弱,淅淅沥沥的垂了稠棉的幕布。雨刮器艰难工作,许久才将窗户揩清几分,蒋拿不再为难姚岸,问了地址后便往她家中驶去。   姚岸渐渐平复心跳,到了弄堂口后蒋拿翻出车中的雨伞扔给她,又警告说:“手机坏了就去修,再打不通电话,我就帮你砸了!”   姚岸忍气吞声应下,逃窜般奔进了雨中。   蒋拿目光紧随,幽深的弄堂晒不进光线,直到灰黑的暮色中再也察觉不到那道小身影,他才倒车离去。   路上经过超市,他放慢车速犹豫了半响,终于停在路边冒雨冲了进去,买了一大堆薄荷糖和口味繁多的口香糖。他拆开一颗扔进嘴里,提醒自己时刻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姚岸匆匆洗漱后就缩回了被窝,雨声仍萦绕不绝,黑暗中总有阴鸷厉眸紧跟她,她噩梦难眠,第二天顶着黑眼圈上班,故意将手机落在了家里。   下班后没有见到蒋拿的来电,她才放松了紧绷一日的神经,却也不敢只身前往医院。姚母身体大好,心疼姚岸这几日两头奔波,便让她呆在家中休息,提着饭盒自己赶去医院。   夜里姚母回来,喊姚岸到客厅,问道:“这次你姑姑是不是得了一辆新货车?”   姚岸不解,“是啊。”   姚母又问:“那我们家呢?”   “我们家什么?”姚岸奇怪,突然顿悟,“妈,你想什么呢?”   姚母急道:“这么说我们家什么都没有?”她踱了两步,不甘道,“我还当你姑姑这么老实呢,居然不报警,我也以为是怕了他们,原来是得了这么大的好处。哦,她是有了一辆新车了,那你爸就白挨打了?什么赔偿都没有?”   姚岸赶紧安抚:“姑姑不是那样的人,绝对不会亏待了爸的。再说了,就算没有赔偿,姑姑和爸也不敢报警,他们只要还想跑李山的运输,就绝对不敢得罪蒋拿那伙儿人。”   姚母兀自气愤,却也知道不可能再弄来一辆车,碎碎的念了一阵,她又嘀咕:“那几个流氓看着也挺好说话的,指不定能要点儿好处。”   姚岸心头一紧,赶紧掐断姚母的臆想。   这些日子姚岸姑父独撑着开车,每次都疲惫不堪的来回。姚父见伤势已无大碍,便吵着要出院,却被姚母瞪眼制止。   姚父出院不成,反倒是先前送院的伤者终于查不出任何新毛病,不得不出院了。姚岸和姚母买了些补品给他们送去,几人客客气气的在医院门口道别。   经过三天前的大雨冲刷,火烧的暑气终于消退了不少,只是炎热犹在,并不能随闷热散去。   姚岸跨上自行车,姚母喊她:“那你下班慢点儿回吧,手机号选个好一点儿的,我给你爸送饭。”   姚岸点点头,大门口救护车闪着灯急急驶入,后头还跟着几辆轿车,黑色的吉普插在中央,姚岸怔了怔,不安的频看几眼才蹬车离开。   午休时间未过,姚岸赶回办公楼,大厅里众人行色匆匆,纷纷议论着之前的画面。   姚岸好奇的走进研发室,同事们止了声音,见到是她,才松了口气,小声招手:“哎,你刚才不在,一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同事不待姚岸发问,便迫不及待的道了出来,“听说陈总走到公司大门口的时候被车撞了,有人看到那车在角上停了好一会儿,肯定是蓄谋的。”   姚岸惊讶道:“不会吧,谋杀?”   同事煞有其事:“可能真是谋杀,以前公司里的老员工就说陈总发财是有些门道的,前一阵……”同事想了想,“应该是你进公司之前,就有人见到派出所去过陈总家里,我们还猜是不是来钱不干净。”   姚岸愣愣听着,也不知她们说的是真是假,但思及陈敏发这样的企业老总竟会和蒋拿等人为伍,她便有些半信半疑了。   下午几个经理跑去招待派出所前来调查的民警,目击的同事从会客室里出来,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姚岸一边工作一边听着各路小道消息,终于熬到下班,推着自行车正打算去营业厅换手机卡,铃声却在这时响起。   她怔怔盯着屏幕上闪烁的名字,抛去警告狠狠掐断。   前方有人鸣笛,急促汹汹,姚岸抬头望去,惊得颤了颤,手机险些掉地。   车窗缓缓落下,蒋拿“咔嘣儿咔嘣儿”的嚼着糖,胳膊探出窗外招了招,看也不看姚岸,“上来。”   姚岸捏紧车把,四顾周围都是同事,她壮了胆,冷哼一声骑车就跑。   蒋拿不料她一点儿都不乖觉,重重咬碎薄荷糖,转着方向盘朝她驶去,擦着自行车刹停挡道,堵了姚岸的去路。   姚岸收势不及,低叫一声晃晃悠悠的倒了地,自行车摔下压了她的腿,车轱辘慢悠悠的打圈,半响才停。   蒋拿急忙下车,抓起自行车甩到一边,“摔着没?”   姚岸吃痛,揉了揉膝盖撑地起身,蒋拿顺势搂向她的腋下,将她往吉普车带去。姚岸推他,“我不上车。”   蒋拿睨向她沾了灰的长裤,有些怀念那双白嫩小腿。他盯着姚岸,“三天没找你,你就没记性了?”他手上用力,将姚岸往车里押去,又说,“你妈让我们再给点儿补偿,你要不要?”   姚岸挥打着胳膊挣扎,闻言后愣了愣。蒋拿嗤笑:“她报了个数,说你爸误工久了,又会有后遗症,让我们给个三万。”   他扶着门框,倾向怔坐在副驾驶上的姚岸,挑眉问:“你也想要?”说着,他将挂在车外的腿提拢塞进去,“嘭”的一声阖上了门。转身时不忘自行车,他随手扔进了车后座,吉普迅速离去。   那头沈纶慢慢阖上车窗,前方司机看向后视镜,笑道:“沈老板,看来蒋老板跟那小姑娘挺熟啊!”   沈纶笑了笑,“当然熟,他把人家的爸爸和姑姑打进了医院。”   司机恍悟,又说:“对了,陈老板进了医院,听说住到了重症监护室,下午来了好几个警察。”   沈纶轻叩着大腿,淡淡道:“知道了,开车吧。”   司机听令起步,车子压过吉普留下的痕迹,随着夕阳愈行愈远。    ☆、第十四章   姚岸摸着门锁,警惕蒋拿的动作,只要蒋拿再次锁门,她就马上把车门打开。   她见蒋拿面色冷峻,未提一丝嘴角,心头有些发憷。蒋拿笑时瘆人,不笑时骇人,她受不住密闭空间里源源不断的压迫感,惴惴不安开口:“我妈是一时糊涂,我回去会劝她的,你们只要负责原先答应的费用就行。”   蒋拿笑了笑,瞥她一眼:“你们家你做主?”   姚岸蹙了蹙眉,蒋拿又说:“营养费我会给足,但到不了三万,分钱不均就去找你姑姑。”   姚岸“嗯”了一声,见蒋拿并未因此动怒,她转头问道:“你带我去哪儿?”   蒋拿看向前方,“医院。”他今天只是抽空出来,手头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若不是姚母找来讨要赔偿,他也不会忍不住去找姚岸。   车子驶进住院部后门的小山脚,姚岸刚要下车,蒋拿拽过她的肩阻道:“急什么。”   他夺过姚岸的小包,翻出手机看了看,挑眉笑问:“哪儿坏了?砸了它重新买一部吧!”   姚岸一愣,干巴巴道:“有时候信号不好。”   蒋拿撑着姚岸的椅背,敛笑贴近:“那我以后不给你电话,直接上你家找你!”   姚岸心头一慌,蒋拿又说:“要么乖乖接电话,要么我就每次都上你家。”   姚岸紧拧着眉微微撇头,不甘不愿的应了一句,躲着蒋拿越来越近的呼吸,目光搜寻车外,随时准备呼救。   蒋拿掐住她的双颊,将姚岸的视线强行拉回。姚岸闷叫一声,才刚瞧清近在咫尺的那张脸,立刻就被蒋拿嘬了一口。   她抬手抵着他的胸口,再次撇头躲闪,低喊着“走开”,颊上吃痛。   蒋拿稍稍用力,寻着姚岸的唇轻轻含住,一边勾勒一边低语:“走哪儿去,这是我的车。”   姚岸努力阖紧双唇,无奈被蒋拿胁迫着怎样都阖不住。舌尖已沿着缝隙缓缓挑弄,姚岸使劲儿推他,急急喊道:“我对你没兴趣!”声音含含糊糊,却也能听得分明。   蒋拿动作一滞,抬起身盯着姚岸。   姚岸恼羞成怒,咬牙说:“我对你没兴趣,你没权强迫我!”   蒋拿嗤笑,抚上她的额头,将垂挂下来的发丝重重捋到后面,又按着她的额将她扣压下来,沉声道:“老子对你有兴趣就行了!”他逼近几分,“在我对你没兴趣前,你可以试试看我有没有权利强迫你!”说着,他再次掐住姚岸的双颊,狠狠覆了下去。   姚岸闷哼一声,努力躲着在自己嘴中肆意扫荡的大舌。她抵着蒋拿的胸口又推又捶,喉中不断闷叫,每一个毛孔都在抗拒。   蒋拿享受着她的“亲密”捶打,饥渴品尝她的诱人小嘴。耳边是她弱小的反抗声,细细软软犹如羽毛掠抚。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破了他难得的舒心时光,蒋拿皱了皱眉,退出舌去掏手机。   姚岸双目赤红,狠狠盯着蒋拿,千刀万剐都不够泄愤。蒋拿看她一眼,箍住她的双腕不让她逃。   接起电话听了几句,蒋拿面色微变,“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他松开手,率先下车,匆匆撂话:“过两天再找你!”   姚岸怒火中,朝吉普车狠狠踹了几脚,拿出自行车才走。   蒋拿匆匆赶到重症监护室门口,陈立一脸颓败,枯坐在椅子上不言不语。   蒋拿拍了拍他的肩:“你爸会没事的。”   陈立恍若失魂,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半响才哑声开口:“你们之前,是不是去过南江?小许的伤是在南江弄上的?”   蒋拿顿了顿,才道:“嗯,你爸让我们去砸了一个场子,先前品汁的合伙人突然撤资,你爸迫不得已卖了两条生产线出去才能拢回钱,他气不过,就去报复了一下。”   陈立苦笑:“所以现在,是不是那个合伙人报复回来了?”   “有可能。”蒋拿坐到一边,叹气说,“你可别倒下,要是你爸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公司里的事情还要你来处理。”   陈敏发只有陈立这一个独子,无论能否挺过这一关,百年后总是要陈立继承家业的。   民警在开发区内盘查了两天,目击者的证词不依,肇事轿车的颜色和车型有多种说法,附近又没有监控,他们难以取证。   公司里制服民警进进出出,闲时便少不了话题,也有不少人担忧没有陈敏发主持,企业如何经营。   这一问题在第三日得到了答案,陈立临时上阵,一旁立着身着西装的蒋拿,中规中矩站在左首的位置,不苟言笑,厉眸扫过会议室内一干高层,与平日判若两人。   姚岸不可思议,她将研发室的文件递给经理,小心翼翼绕行出去,蒋拿对她视而不见。   返回楼上,同事们挤到她身边问长问短:“听说小老板很年轻很帅?”   又有人说:“他们说还是蒋老板更俊一点儿,不过一个医生,一个捞偏门的,相比之下还是小老板胜出!”   姚岸强颜欢笑:“也就那样,你们一会儿算准散会时间,下去看看不就行了。”   她开始担忧,又想总归避无可避,在医院也总有碰头的机会,如今除了尽量避开那些蒋拿经常会去的地方,再无它策。   沈纶立在办公室窗口,远处一行人从主楼里走出,个个西装笔挺,不一会儿就驾车离去,楼前的停车场一时空荡。   电话里的声音还在继续:“跟他一起服刑的几个人,看过照片后说没错,蒋楠是伤人进去的,出来后收敛了很多,他妈在他放出来没多久的时候就死了,蒋楠后来到处结识人做生意,慢慢的就把生意做到了这里。”   沈纶挑挑眉:“可信?”   那人犹豫道:“应该可信吧,不过就是一个想赚钱想疯了的人。”   沈纶一笑:“我每个月就那么几车饮料,他跑这个长途能赚多少?”   那人哑然,又思忖道:“难道……”   主楼里又走出一人,捧着纸箱往厂房走去,马尾辫随着脚步晃悠,节奏舒缓,带着夏日的明媚活力。沈纶打断他,“我心里有数。”   他挂断电话,拎起外套走出办公室。   姚岸将纸箱里的东西交给了工人,车间里水汽腾腾,她被几个阿姨拉住,问东问西打听起了小老板的事情。   姚岸失笑:“我哪里知道这个,不过小老板确实长得不错,你们家要是有女儿,可以把她介绍过来。”   那几人哄笑,又有人问:“听说那个蒋老板也进来了,他也懂这个?不是跑运输吗?”   姚岸嘴角一僵,答不上话。后头有人出声:“在聊什么?”   阿姨们招呼道:“沈老板!”   姚岸转头看去,颔首道:“沈总。”   沈纶点点头,笑问:“还在这里帮忙?”   姚岸笑道:“不是,行政人员都不用呆这儿了,人事部已经招到了新员工,我刚才拿点儿东西下来。”   “那要回去了?一起走吧。”沈纶迈步朝门口走去,姚岸赶紧跟上。   屋外炽阳浅燃,鼻尖总有淡淡的焦味,酷热不过被催赶了几日,又在不知不觉中偷偷溜回,一丝丝的渗入空气。   沈纶问道:“天气这么热,你们还在小学门口摆摊?”   姚岸摇摇头:“现在补习都结束了,再过半个月他们开学后我们再去那儿,最近我们都去小河公园。”   沈纶回忆片刻,“就是街背后的那条路?”   姚岸笑道:“对,我们镇上就那一个公园,说是公园,其实更像人行道。”   沈纶笑了笑,又与她随意聊了些其他的,行至主楼门前他突然说:“有空请你吃饭吧。”   姚岸一愣,只当他在客气,便顺势应下了。   下班后她买菜回家,才进门就发现气氛不对。   姚母闷声不响的坐在沙发上,姚燕瑾在餐桌旁正襟危坐,见到姚岸后也不敢开口。   姚岸奇怪道:“怎么了?”   姚母起身走来,接过姚岸手中的菜步去厨房,淡淡开口:“你姐把残疾证取出来了。”   姚岸怔了怔,讶异道:“什么?”   姚母放下菜出来,有气无力:“我还当你姐这几天懂事了,一回头才知道她居然闹到了工厂,取了残疾证。”   姚燕瑾赶紧争辩:“那里工资太低了,我想换个厂,有些人能有五百呢!”   姚岸深深吸气,语重心长:“姐,你从来不去工厂做事,他们已经是白给你工资了,这还是看在我们家里困难。你去哪里找这么好的工厂,五百?”她比了比手,“哪家工厂这么好,我跟你一起去。”   姚燕瑾忙道:“有的,他说泸川有很多工厂都给这个工资,我们这儿是最少的。”   姚岸一愣:“谁说的?”   姚燕瑾还未答话,姚母已怒气冲冲开口:“还能是哪个他,隔壁的已经跟我说了,前段时间好几次看到燕燕和一个老男人从舞厅里出来,除了那老男人,还能是谁!”   纸总包不住火,姚岸尚在犹豫是否该告知父母实情,姚母却已从旁人的口中得知了细节。   那头蒋拿正和陈立商量公事,别墅里静悄悄的,只有钟点工在清扫。   陈立收拾了一些清洁用品,打算一会儿带去医院,门口有人按铃,钟点工急匆匆跑去开门。   两人转头看去,门口赫然立着几个男人,为首那人说:“我们是南江公安的,想问一点儿事情!”    ☆、第十五章   陈立一愣,看向蒋拿。   蒋拿朝他安抚的笑了笑,起身相迎,又唤钟点工去泡茶,几位民警客气拦下:“不用了不用了。”   一行人入座,钟点工片刻就端了茶出来,民警道谢接过,直接进入正题。   品汁的合伙人梁盛华在南江市开有一家外贸公司和酒吧,一月前两处地方被砸,外贸公司当时无人,走廊的监控也只拍到了一些衣角。酒吧的监控拍得较为清晰,民警事后便抓到了几名闹事者,只是他们口径一致,均说是酒后寻衅滋事,并无主谋,民警依照梁盛华所述寻到了陈敏发,却撬不出任何线索,如此这件案子便不了了之了。谁知时隔一月,又生事端。   “梁盛华前天坠楼身亡,我们调查了一下,初步断定是人为的,听说三天前他以前的合作伙伴,也就是陈敏发,出了交通意外住院了?”   陈立紧皱眉头:“对,我父亲是三天前出的车祸,你们想问什么?”   民警见他语气不快,笑道:“我们主要是来问一下,你父亲平时有没有得罪过人?生活上或者工作上,有没有可能得罪了谁?”   陈立平日只专注医院的工作,从未关心过公司里的事情,闻言后他一时茫然,倒是蒋拿替他开口:“说起这个,是有一些,陈总生意做的大,偶尔跟供应商之类的会有些小矛盾,不过我也并不是很清楚,只能说个大概。”   民警闻言,细细发问,将蒋拿所述一一记录。   天色渐暗才结束询问,陈立和蒋拿起身相送,见到车子驶远了,陈立才问:“你还知道些什么?”   蒋拿笑道:“就这点儿事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才来这里半年多而已,陈叔也不是什么事儿都跟我说的。”   陈立蹙了蹙眉,半信半疑。蒋拿想了想,又说:“这样,警察束手束脚的,不一定能查到线索,我们这种身份的更好办事儿,你需不需要我帮你查查?”   陈立欣喜,求之不得。   弄堂里已起了炊烟,炒菜声凑成合唱,空气在滚滚油烟中愈沸愈烈,随着尖叫哭喊“哔哔啵啵”的爆开。邻居几人举着锅铲跑出来张望,纷纷好奇出了何事。   姚燕瑾脾气倔,嚷嚷着一定要和那男人去泸川,终于惹怒姚母,抄起拖鞋就往她身上敲去。   姚岸阻拦不及,姚燕瑾已被敲了数下,捂着泛红的胳膊哭嚎起来,姚岸赶紧抱住姚母,又朝姚燕瑾喊:“姐,你先回房,快点!”   姚燕瑾却不听,声嘶力竭喊:“我就要去,就要去,去了那里能发财,你们凭什么不让我去!”   姚母气急败坏,不断推开姚岸,又将手中的拖鞋往姚燕瑾那头掷去,一下便砸到了她的脸。“我们凭什么?凭我是你妈,养了你二十多年,还没学会走路呢,你就想跑了?跑哪儿去?你被人拐了还要帮人数钱呢!”   姚燕瑾最不喜旁人说她笨,闻言后哭得愈发大声,踹开落地的拖鞋搓了搓脸,却也不敢近前,唯恐挨打,她只能缩在餐桌旁独自发泄。   哭声渐渐变弱,只余些抽抽噎噎的呢语。姚岸不断安抚姚母,又哄她坐回沙发,见姚燕瑾一边抹泪一边自言自语,她蹙眉打断:“姐,去洗把脸吧,我先去做饭。”   姚燕瑾看她一眼,小声道:“我要去泸川。”   姚母霍然起身,指着她狠骂了几句,姚岸扯下姚母举起的手,问姚燕瑾:“泸川?我问你,你知道泸川在哪里吗?”   姚燕瑾抬起头,死鸭子嘴硬:“我知道。”   姚岸笑了笑:“好,那你告诉我,怎么去泸川,多久才能到达泸川,泸川是省内还是省外的?”   姚燕瑾一时哑口无言,支支吾吾了大半天。   姚岸一边安抚姚母,一边诱导姚燕瑾,总算平息了家中的战火,只是三人都没了胃口,姚母强打精神吃了一些,便提着饭盒准备去医院。   姚岸叮嘱说:“妈,你别再去跟他们讨赔偿了。”   姚母不耐道:“知道了,你都说过好几次了,再说了,这两天也没见着他们,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姚岸蹙眉不语,心道或许只隔了两层楼而已。   蒋拿又去了一趟医院才回,许周为早得了消息,好奇问:“那个姓梁的真死了?”   蒋拿沉沉的“嗯”了一声,摸出打火机点烟,火苗焉焉的只有一小簇,“嚓”的一声就灭了。许周为忙掏出自己的打火机替他点上,又说:“早知道咱们当初就不动手了,反正有人收拾他,还收拾的挺彻底。”   蒋拿瞪他一眼,吐着烟说:“一边儿呆着去,少烦我。”   许周为悻悻的退出了门,蒋拿将门反锁,重重坐到了椅上。   一连几日蒋拿都未曾找姚岸,姚岸的新号码已群发给了同事朋友,大学室友来电说:“咱们趁开学前出来聚一次吧!”   姚岸笑道:“你还有开学吗?”   “哎,自我安慰一下。”她报了一个大概的时间,姚岸家中事烦,并不愿大老远的跑去南江,便寻着借口推辞了。   同事举着量杯让姚岸洗锅子,又问:“同学会干嘛不去?”   姚岸随意应付几句,“哗哗”的水似柱落下,砸在手背上弹出熠熠水花,舒凉却安抚不了焦躁。   下班后她和同事闲聊下楼,远远见到蒋拿和许周为疾步行来,她心头一慌,侧身躲在同事后头,掩耳盗铃的希望蒋拿看不见自己。   主楼大厅不过这点儿大小,光可鉴人的地砖上印了几朵影子,隔了几尺的距离游走散开。蒋拿竖耳听着许周为的汇报,视线紧锁姚岸,直到走进电梯才收回目光,敛去了摄人的压力。姚岸松了一口气,四肢终于解冻。   行至车棚,后头突然有人唤她:“姚岸。”   姚岸循声望去,奇怪道:“沈总?”   沈纶从车中出来,笑道:“回家?”   姚岸笑应了一声,沈纶又说:“上回说请你吃饭,不知道你今天有没有时间?”   姚岸有些惊讶,寻借口说:“我家里头有事儿。”   沈纶淡笑:“哦,那改天吧,本来想问问你研发室的问题。”   “研发室?”   沈纶回答:“嗯,东楼这里说人手不够,我在想能不能请一个兼职,反正我们两边的饮料并不冲突。”   姚岸闻言,立时心动,只是先前才说了拒绝的话,不知该如何开口。沈纶了然勾唇:“你回头问一下你们研发室的同事,看看谁有兴趣,你要是愿意,下周也可以过来面试。”   姚岸喜出望外,忙不迭的应下。   斜处的顶楼开了窗,热浪卷进了冷气营造的安逸环境。姚岸骑着自行车愈行愈远,许周为啧声:“拿哥,你可别成工作狂了,偶尔也可以送姚岸下班嘛!”   蒋拿手上一顿,抛开文件伸了个懒腰,笑看他:“你要是惦记你姚妹妹,就去吧!”   许周为一怵:“我可没嫌命短。”   蒋拿没好气的瞥他一眼,又听许周为说:“前几天沈纶又出货了,我们没拦他,下次要不要拦?”   蒋拿睨着文件思忖,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他看了一眼号码,接起调侃:“我说今儿怎么天气这么好呢,原来是你想起我来了。”   电话那头笑道:“哎哟,亏拿哥还记得我杨光。”两人寒暄了几句,杨光道话,“拿哥,我就是想跟你说一声,前些日子有人来泸川打听你了,拿了你的照片给老李和小周看了看,你知道他们跟我关系挺好的,后来跟我说了,我想了想,觉得还是该告诉你一声儿。”   蒋拿提了提唇,道了句谢。挂断电话后他对许周为说:“下次继续拦,问他们要保护费,还有李山的其他车,咱们也很久没收钱了,该提醒提醒他们。”   许周为搓了搓手,有些急不可待的想练练筋骨。   夜里姚母拽着姚燕瑾去小河公园摆摊,姚燕瑾扒着大门不愿走,姚母怒火攻心:“你说说你,白白净净的小伙子看不上,非喜欢那种糟老头子,那人看起来比你爸都老,你脑袋被门夹了?”   姚燕瑾反驳:“他人好,他对我好!”   姚母虽知人不可貌相,可这“相”起码得过得去,至少不能让别人以为他是老姚的兄弟,否则姚家颜面何存。   姚岸在旁劝道:“妈,别老说这个了,过段时间就好了,你留家里陪姐姐吧,我去摆摊。”   姚母已气得无力,恹恹的将布袋交给了姚岸。   暑期是石膏小摊生意最好的时候,等孩子们开学,她们只能逢周末摆摊。小河公园的石膏摊位已成了固定点,姚岸还未行至,远远便已瞧见许多小孩候在那里。   路灯一盏盏的溢着柔光,夏风沿河而来,滤去了白日的燥热,只余漫着水汽的清凉,姚岸生出三头六臂,正忙得起劲,背后突然贴来一道身子。   蒋拿低低开口:“换手机号了?”灼灼热气喷在姚岸耳侧,覆住了沁凉的夜风,将姚岸的耳朵熏得通红。    ☆、第十六章   姚岸背脊一僵,就像是千万只小虫从后袭来,连头发都要根根竖起。她立时侧身朝前,避开蒋拿的暧昧亲昵,双脚下意识的发力,腾地站起转身,带倒了小板凳,连石膏玩偶也被蹭倒,落地击鼓,插入嗡嗡不断的喧哗。   蒋拿斜提着嘴角看她,慢慢直起身,大掌罩上她的头顶,将她的脑袋掰了回去,“生意!”   姚岸晃了晃头,甩开他的手。有人等着找钱,她忙不迭的去翻零钱盒,还有人在旁问价,姚岸顾不得身后的蒋拿,稳下心神招呼客人。   蒋拿拎起板凳,重新置在地上落坐,姚岸回头看他一眼,忍气吞声的弯腰忙碌。   小河上有货船夜行,开着小灯从远处“轰轰”的驶来,散步的人聚在栏杆旁,看着水花由远及近,带着温温的夜风擦拂而过。   蒋拿捞起一个玩偶,瞪向一旁咬着毛笔的孩子:“你画不画?不画就把笔给我!”   小孩儿瞥他一眼,拽下毛笔往玩偶上涂了起来,又偷偷打量蒋拿。蒋拿龇牙咧嘴的虎了虎拳头,扔开玩偶,支着下巴欣赏起了姚岸。   姚岸的个子并不矮,可瘦瘦弱弱,半臂就能将她圈起,搂在怀里尤为娇小,好似抱了只宠物。小脸只有巴掌大,蒋拿覆掌下去,不光能堵了她的呼气,还能蒙了她的双眼。   在他看来,姚岸就是一只小蚂蚁,成日扛着一粒米辛劳疾步,在烈日下挥汗如雨,挣扎在炎炎的龟裂土地。他用一根牙签就能逗得她团团转,东西南北由他掌控,姚岸会逃,可总也逃不出他的牙签尖尖。   这样一只弱小的蚂蚁,他极想抱回家去饲养。   人流渐渐散去,月亮也挪了位置,印在河心泛着幽幽静谧的水波。姚岸收拾了一下小摊,余光瞥见蒋拿仍坐在小板凳上,她捏了捏手中的玩偶,焦躁该如何措辞。   蒋拿突然问她:“我上次画的那只猫呢?”   姚岸一愣,模模糊糊的记起了那只七彩的机器猫,她犹豫不语,蒋拿又说:“看样子八成没了。”他贴近姚岸,蹲在她身侧悠悠开口,“我可不喜欢我的东西被毁,也不喜欢我的人不听话。”   姚岸蹙了蹙眉,也不去管他说什么,捞过小板凳折起,扔进装满石膏玩偶的小布袋,才刚起身就被蒋拿扯住了腰,她低喊:“你放开!”   蒋拿紧搂着她,低头嗤笑:“没点儿力气就少反抗,手机拿出来。”   姚岸憋红着脸撇头,蒋拿摸向她的裤袋。   滚烫的大掌贴向了牛仔短裤,姚岸一惊,扭着腿躲闪,谁知蒋拿竟单手罩住了她的臀箍住,也不管她的尖叫,另一只手掏向侧边口袋,翻出她的手机拨号。   新号码到手,他狠狠搂过姚岸的肩膀,低头警告:“最后一次,再有下一次,我可不惯着你。”说着,便箍着她往前走去,亲亲密密犹如热恋中的情侣。   姚岸不断掰着肩上的大掌,怒气冲冲忍了又忍,仰头瞪他:“蒋拿,我跟你根本就不熟,你别整天缠着我行不行,你怎么说也是个老大,要什么女人没有,非要强迫我?”   蒋拿停下步子,笑道:“不熟?亲了两次还不熟,那怎么样才熟?”他见姚岸涨红了脸,又说,“你乖一点儿,兴许我腻了就甩了你了,至于现在——”他捧起姚岸的脸,不顾来来往往的行人,往她唇上亲了两口,低低道,“我还挺喜欢你的,你顺着我点儿,我可以宠着你,要是还不听话……”最后几个字,含在了口舌交缠中,姚岸垫着脚晃了几下,蹙着眉羞愤欲死。   吉普车在弄堂口停下,姚岸垂着头闷声不吭,拽了拽车门见拉不动,她也不开口,撇头看向窗外。   蒋拿拉了拉她的马尾辫,倾身抱住她,“生气了?”见姚岸不说话,他低低笑了笑,亲了亲她的脸颊,“新货车已经给你姑父了,你爸出院以后,让他再休息两天开车,李山那儿这段时间不会太平,我会顾着你家里的。”   姚岸紧拧眉头,满心满心的厌恶愤恨都压迫在捏攒的双拳中。蒋拿掰过她的脸,见到她眸中来不及褪去的情绪,拨弄着她的小嘴沉眸说:“别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我说了,等我腻了自然就甩了你。”   他撇开她的头,打开车门不悦道:“回去吧!”   姚岸忙不迭的下车,迈步便跑,转眼就消失在暮色中。蒋拿蹙眉盯着前方,烦躁的抓了抓头,用力踩下油门,轮胎急速打圈儿,卷起灰尘和碎石,留下了一道呛人的气味。   姚岸回到家后才哆嗦了起来,把自己关在洗手间里大半天,看着镜中红艳的嘴唇,她忍不住噙泪,生怕下一次不止是接吻这么简单。   她曾经幻想自己的恋爱是平淡如水还是轰轰烈烈,可谁知到头来两者都不是。   再如何气愤,她冷静下来后还是记起了蒋拿的话,姚父两日后出院,姚岸强迫他在家中休养。   姚父不愿意:“你姑父现在一个人撑着,我不去帮忙怎么行。”   “不是不让你帮,你再休息一个礼拜。”姚岸见姚父实在担心,只得道,“这样,我双休日也可以陪姑父上车,反正姑姑的活儿我都会做。”   姚父这才安心。   蒋拿在品汁里忙着收拾残局,陈立做医生做久了,经营生意还不如蒋拿这样的混混。他翻了翻这两年的资料,问蒋拿:“我们不是只做外贸的吗?怎么还有内销到泸川和另外省份的货?”   蒋拿挑了挑眉,抽过陈立手中的文件,看了两眼后笑道:“这些是梁盛华那条线的,现在卖给了沈纶。”   陈立思忖道:“沈纶?”   蒋拿笑了笑,眯眼看向东楼的方向,轻轻咬字:“对,沈纶。”   彼时沈纶正阖眼休息,下属打来电话禀报:“听说李山那里又开始收保护费了,我们下批货就在下周,要不要提前备好钱?”   沈纶未睁眼,含笑说:“准备钱吧,随大流。”挂断电话,他才启了眼,轻轻叩着木桌若有所思。   姚岸下班时接到蒋拿的电话,“陪我吃饭。”不待她开口,蒋拿便挂断了。   姚岸深深吐了几口气,捂着慌跳的心脏踱了几步,拎起包冲了出去。才走到楼梯口,便和上楼的许周为撞在了一起,许周为搂住她“哎呀呀”的叫了起来,离了些距离看清是姚岸,他仿佛烫手般立刻蹿开,谄笑道:“哟,是嫂子啊,我刚不是故意的,拿哥让我来接你。”   姚岸退了几步,“我有事,下次再去。”   许周为跨上来挡在她身前,笑道:“嫂子,拿哥特意订了包厢,你别让我为难了。”   楼道里有同事三三两两经过,见到许周为后纷纷躲远绕行,仿佛瘟疫,连带看向姚岸的眼神也带着怀疑。姚岸面色一赧,只得跟着许周为走去停车场。   吉普车停在那里,司机替她拉开门,姚岸奇怪的看了一眼司机,又四顾了一下才坐进车里,许周为便倚在车旁看着她,直到蒋拿出现,他才窃笑着离开。   椅侧沉沉的压下,蒋拿钻进车里,立刻搂过姚岸亲了一口,姚岸防备不及,低叫一声抵推他。蒋拿示意司机开车,箍住姚岸问:“你喜欢吃什么?我订了三家饭店。”   姚岸扭着身子想要挣出他的桎梏,蒋拿干脆作势要将她抱到腿上,吓得姚岸不敢再动,憋红着脸也不敢去看司机的表情。   蒋拿独自说话,偶尔才得来姚岸一句轻应,他心头一喜,嘉奖似的往她嘴上嘬去,虎得姚岸再也不敢回应,直到行至饭店,姚岸才说出了长句:“我不爱吃这家。”   蒋拿挑挑眉,将她扯出车子往包厢押去,“刚才车里不说?今儿先吃这家,下次随你。”   传菜生动作迅速,片刻便将热气腾腾的菜上齐。姚岸本有些惶恐,提心吊胆的捏着筷子挪臀远离蒋拿,生怕蒋拿在这密闭的环境中做些什么。   谁知蒋拿说是吃饭,当真只是吃饭。他不停举筷,又夹菜给姚岸,专心填肚,见姚岸一动不动,他蹙眉问:“不合胃口?”   姚岸赶紧摇头,机械的吃了起来。   饭后他直接送姚岸回家,解释说:“最近有点儿忙,等空了我再带你玩儿。”   姚岸期盼他能一直忙碌,回到家后仿佛劫后余生,她看向镜中安然无恙的自己,庆幸又逃过一劫,夜里辗转难免,她蹙眉苦想对策,直到月亮低垂,她才迷迷糊糊的合了眼。   双休日她随姑父上车,姚母抱怨道:“居然要你做这种事情了,他们能有多忙。”   姚岸笑道:“这本来就是应该的,爸爸住院的这些天,姑姑照样发工资,现在也是,我不过就去帮两天而已。”   姚母无奈,只得给她备水备食。   上车后姚岸才知道近些日子积蓄下了多少杂物,记事本被姑父写得乱七八糟,账目和货物数量全都有些微纰漏,她低头整理,将错漏处一一改正,又打电话和对方校对数据,正要记下最后几笔,货车猛得刹停,刺耳的擦地声划过耳膜,惊的尘埃肆起。   姚岸抬头望去,才知车子已驶到了李山中路,前方堵了一道长长的车流。    ☆、第十七章   货运公司门口的这段路被设下路障,红白相间的锥形柱体置了四个,几个壮汉举着铁棍堵截在路障旁,顶着烈日说说笑笑。   许周为指挥着兄弟一车车的去收保护费,有人低头哈腰:“昨天已经给过了。”许周为翻了翻账簿,见到一模一样的车牌后挥手放行。   姚岸跳下货车往前打探,轰鸣的车子冒着滚滚热气,聚在一起簇烧不断,刺眼阳光下连呼吸都变得滚烫。   许周为转头,远远见到姚岸垫着脚同驾驶座上的司机说话,他咧着嘴大步跑了上去。   司机对姚岸说:“已经两天了,估计还要这样耗几天,报警也不管用,抓了两个进去,第二天又是这样,回头又要折腾出新花样了!”   姚岸蹙眉听着,余光瞄见许周为朝自己冲来,她一阵反感,掉头就跑。许周为还差两步就能追上她,见她一下蹦回了后头,悻悻的止了步,索性跃过几辆车,直接向与姚岸对话的司机讨要起了保护费。   姑父见姚岸回来,急忙问道:“怎么样了?是要收钱了吧?”   姚岸点点头,姑父叹气:“真倒霉,我前两天没撞上,今天倒是撞上了。”   姚岸抿着唇不言不语,想了想,她探出窗外,摸出手机拍了几张照。铁棍擦地的声音越来越近,姑父已经掏出钱包准备,姚岸皱眉:“姑父……”   姑父笑道:“只能给一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也不是太缺德,至少还真保了咱们李山的运输,别地儿还插不进来。”   姑父跳下货车,递了几根烟上前,又按规矩交了保护费。有两人曾在医院见过他,笑着客气了几句,照常记下了车牌号。   夜里姚岸精疲力尽的回到家,姚燕瑾打着哈欠去给姚岸热菜,又游魂似的扑回了房间。姚岸忍俊不禁,算了算姚燕瑾剩余的零花钱,她拿出一张大钞置在了她的床头柜。   第二天蒋拿睡到了日上三竿,午时的太阳晒进床铺时他才睁了眼,光着膀子起身走到窗边,李山中路上已设了路障,零星几辆大货被堵截。   对面靠山的小道上停着一辆黑色商务车,蒋拿抱臂倚窗,眯眼看了几秒,阳光下的车窗折射出不寻常的反光,蒋拿捞出抽屉里的望远镜看去,才发现车后座降窗扯了半块帘子,隐隐约约露出了镜头。   他嘴角一沉,拨出电话:“让他们别做事儿,就在那里逛两圈,路障撤下来,找个壮实的挡在靠山的那辆黑色商务车后窗。”   许周为愣了愣,眺目望去立刻意识到什么,挂断电话后有条不紊的安排起来,付钱的司机手伸了一半,又奇怪的缩了回去,几辆大货平平安安的驶离了李山中路。   姚岸随车到达货运中心时已过了正午,堆叠的货物前架着摄影机,有记者举着话筒采访,对面的人摆着手躲开了。姚岸扒窗探头探脑,姑父已搬完货物,跳上车抹了几把汗说:“好像在问那家货运公司的事情,不过没人敢说话。”   姚岸笑了笑,不置一词。   行至李山中路,前方畅通无阻,货运公司铁闸大开,一片忙碌景象。姚岸翻出车中的零食慢悠悠吃着,惬意的沐在冷气里,心底舒畅无比。   奔波两日,转眼周一。姚岸精神抖擞的回到研发室,东楼那头通知中午面试,姚岸欣喜,另外两人耸耸肩:“我们还是不去了,毕竟呆这儿久了,被上头知道了比较难做。”   另一人兴致勃勃,立刻打印简历开始准备。   饭后姚岸和同事前往东楼,面试者是研发室吴主任,架着一副银边眼睛,学究味十足。同事比姚岸年长两岁,资历自然较深,专业性更强,优势明显,姚岸有些忐忑。   从东楼出来,同事笑说:“指不定还是你,外头公司招聘,都喜欢已婚已育的或者干脆未婚未育的,像我这样的已婚未育,他们是最烦的。”   姚岸笑道:“无所谓,反正是外快,可有可无。”   那头沈纶接过吴主任递来的简历,翻了两页后问道:“一直在南江念书?”   吴主任点点头:“对,刚出校门,还嫩的很,不过看起来挺乖,说话有主见,专业方面也不错,就是缺乏经验。”   沈纶并不在意这些,蹙眉思忖半响,他扔开简历:“就她吧,放在这边的研发室。”   吴主任犹豫道:“不是要用到那里?”   沈纶勾唇:“我什么时候是这样用人的?”   吴主任摸不清沈纶的用意,讪讪一笑,拿回简历领命告退了。   下班回家,老大爷拎着小竹椅正打算去外头大路上乘凉,见到姚岸后问她:“二姑娘,我孙女的电话你打了吗?”   姚岸笑道:“打过了,谢谢爷爷啊。”   老大爷颇有些得意,“你就该早点儿跟我要电话,他们六台的热线每天都很闹,上新闻得排队呢!”   本市的地方台极为寒酸,画面效果不佳,收视率极低,当地人鲜少收看,反倒是南江市的各大频道最受欢迎,尤其是南江六台,平日多报道省内的民间新闻,贴近百姓生活,每日的热点都能引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姚岸又谢了几句,哄得老大爷眉开眼笑。   晚饭食至一半,姚岸便捧着饭碗候在电视机前,一串串新闻掠过眼前,直到主播念到了她期盼的关键字,她才凝神。   偷拍的画面只有不足半分钟,重点内容剪辑在一起,三四辆大货堵在路障前,司机与几个痞子模样的人抽烟交涉,最后却没有拍到实质的证据。   记者随机采访几位司机,大家的说辞模凌两可。李山中路旁的货运公司打开大门做生意,负责人翻出一堆注册文件和证书,文质彬彬的面对摄像机解释,俨然一副被人陷害的无辜模样。姚岸气结,若不是画面切出了姚岸发去的几张照片,记者又振振有词的总结,她必定食不下咽。   李山中路的货运公司里闹闹哄哄,吃喝赌一应俱全,还有人搂着几个美艳的小姐上楼锁门,铁闸拴住了乌烟瘴气,却拴不住蒋拿的汹汹戾气。   许周为挂断电话,向蒋拿汇报:“明天派出所和交警大队都会来人,事情不大,反正他们什么都没拍到,也没司机敢吭声。”   蒋拿沉着脸说:“把刚新闻里头的照片给我截出来。”   许周为立刻领命。   蒋拿打开电脑,调出楼外正对马路的监控,翻出前三天的所有录像一一比对,许周为打印出截图递给他,挠了挠头说:“这样能找出来?”   蒋拿淡淡的“嗯”了一声,“咱们沿路装了三个监控,基本都能录进去,我看这拍摄角度离地有些距离,肯定是在货车里。”   许周为搬了椅子坐到一边,与蒋拿一起翻看。   第一天的路障时间在下午两点,车流影子朝向东南方,蒋拿瞄了一眼便立刻排除。第二天的路障时间在正午,与第三天基本一致,蒋拿快进镜头,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   调至第三天的画面,中午十二点半以后终于出现了相似的车流,几名手下站在对应的位置,蒋拿基本确定。   监控虽然有些模糊,但当时货车停滞时间长,排查较为容易。蒋拿反复回播数遍,终于找出大概的位置,初步认定三辆大货。他翻出账簿问道:“都是按照顺序记账的吧?”   “对。”许周为应了一声,突然说道,“中间乱了几辆车,我前天见着姚岸了,本来想跟她打个招呼的,不过没成。”   蒋拿蹙了蹙眉,“姚岸?”他手上一顿,捻着纸说,“从哪儿开始乱记的,想一想。”   许周为绞尽脑汁,半响才报了一个大概的位置,蒋拿翻了几页,手指定在了熟悉的数字上,正是他命许周为购置的大货所配的车牌号,他“嘭”的一声阖上账簿,阴沉着脸紧盯彩色截图。   姚岸一夜好眠,上午和同事调试数据,接到吴主任的电话,她喜笑颜开。同事恭喜她:“我就说你有谱吧,那边挺大方的,你到时候可得请客。”   姚岸笑道:“请客是一定的,到时候地方随你们定。”   兼职做的都是些琐碎杂事,东楼的行政部门并不齐全,许多人都身兼数职,从前东楼研发室的同事总是抱怨,也因她们在研发新品的同时,还需时常整理与本职工作无关的各种报表,如今这些工作都转交给了姚岸,她们一身轻松,还同姚岸相约周末逛街,姚岸自然应下。   中午姚岸去东楼接手工作,沈纶正巧经过,姚岸礼貌颔首:“沈总!”   沈纶点点头,笑道:“我们这里小,行政人员全加起来才十几个,辛苦你了。”   姚岸笑应了几句,沈纶又说:“这里也开了一个多月了,还没犒劳过大家,这周五我请客吧,吃饭唱歌,大家都要到。”   众人欣喜,又是打趣又是奉承。   傍晚下班,姚岸和同事说说笑笑的步出主楼,许周为坐在门口的石狮旁,见到她出现,笑着起身:“拿哥让我来接你!”   同事讶异侧头,姚岸尴尬道:“你先走吧。”   同事点点头,干笑着道别,疾步往车棚走去了。   姚岸见同事走远,忙错步绕行,许周为迅速堵道,嬉皮笑脸:“嫂子,你别总这样啊,让小弟难做!”   前方的吉普车内烟雾缭绕,蒋拿吞云吐雾,胳膊举在窗外,烟灰欶欶的往下落,沉闷无风,片刻便堆成了小垒。他凝着主楼门口,缓缓松手,烟蒂落在了灰烬上。   那头姚岸充耳不闻,攥着小包执意往前,许周为又不敢碰她,愁眉苦脸的又是挡臂又是劝说。正苦恼间,身侧刮来一道风,许周为趔趄着晃向一旁,才定住脚步,就见姚岸被蒋拿扛上了肩,踢着腿大嚷大叫。    ☆、第十八章   下班时间,人来人往,大家频频侧头,窃窃私语几句又远远绕行。眼前的状况像是情侣间的打闹,谁也不愿英雄救美,惹祸上身,毕竟蒋拿的身份又另赋了一层。   姚岸踢着腿胡乱喊,马尾辫倒垂挡目,她盯着蒋拿的脚后跟,黑色的皮鞋涂着一层淡灰,每一步都跨得极大,落地沉稳有力,寸寸规匀,仿佛笃定一切,谁也无法撼动。   姚岸卯足了劲儿捶打:“你放我下来,救命!”   蒋拿紧箍着她的腿窝,面无表情的将她扔进了车后座,司机惶惶的转身,蒋拿瞥他一眼,他又受惊般缩了回去。   姚岸头晕目眩,发丝散乱。皮圈险险的松了环,束在里头的长发不听话的乱了秩序,光洁的额头上遮了几撮,因倒垂缺氧而染红的双颊透着粉白,娇艳欲滴。   她拉着门把向司机求救:“你开开门!”声音颤抖,已然惊慌失措。   司机识得姚岸的身份,前几日才送过他二人去餐馆,他看了眼后视镜,发动车子小心翼翼问:“蒋老板,去哪里?”   姚岸见司机无动于衷,扑向驾驶座拍了几下:“师傅,你放我下车,他不是好人,师傅!”   蒋拿冷眼旁观,枕臂垫在脑后,漫不经心说:“回李山。”   司机将后视镜掰到看不见后座的角度,启步往前,尽力隐形自己。   姚岸又狠拍了几下,见得不到丝毫回应,她终于气馁,咬牙倒向了椅背。   蒋拿这才有了动作,捏指缓缓扯落姚岸的皮圈,黑丝柔顺披肩,姚岸立刻甩头贴紧车门。   “双休日过得怎么样?”蒋拿悠悠问。   姚岸一愣,做贼心虚的瞟了一眼,并不答话,只说:“我不去李山。”   蒋拿笑了笑,贴紧她低低道:“我什么时候由过你了?”他轻轻捻起姚岸的下巴,四目相对,另一只手沿额捋发,遮颊的黑丝回了位置,剪水双瞳再无遮挡。“双休日累不累?”   姚岸紧张的咽了咽喉,此刻她终于确定蒋拿已经知情,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神通广大的探得她的动作,但事实如此,她难以否认。   蒋拿见她不吭声,拇指搓了搓她有些干裂的嘴唇,冷冷一笑:“看来你真没把我的话听进去,我蒋拿你也敢耍?”   今日一大早,货运公司便迎来了各路机构,平日私下的勾当再也上不得台面,媒体的力量有时胜过任何政府强压,为今之计他们只能偃旗息鼓,老实的跑运输,暂避风头。   蒋拿盯着这张漂亮的小脸蛋儿,恨得牙痒痒。   半小时后回到货运公司,蒋拿将姚岸拽下车。道路满是泥沙,姚岸做着无用的挣扎,在棕黄的泥地上留了一路的痕迹,蒋拿紧箍着她的双腕,发狠的往里拖去,对她的徒劳叫喊充耳不闻。   楼下大厅支了张小桌煮火锅,光膀的壮汉们围成一团,汗流浃背狼吞虎咽。有人嚼着一片沾着血丝的牛肉,举筷高喊:“拿哥!”   众人纷纷转头,汤水食物呛在喉间,赤红着脸招呼:“拿哥!”好奇的视线却紧盯着被蒋拿拖拽的小姑娘,白花花的大腿胜过在锅里沸滚的鹌鹑蛋,拖曳间露了一小段蛮腰,白皙纤细,引人生津。   一路拖行至二楼,蒋拿踢开一道门将她甩了进去。姚岸踉跄着跌倒在地,手肘立刻抵扶,膝盖处传来刺痛,她倒吸了一口气,咬牙撑地想要起来。   蒋拿蹙了蹙眉,弯身扶住她的腰,轻轻松松将她举了起来,姚岸又是一声尖叫,下一瞬便被扔到了沙发上。   蒋拿随即蹲在一边,手臂压制着她挣扎想起的身子,冷冷道:“像素挺高的,拍的不错。”   姚岸趴俯着抬头,沙发扶手的缝隙里插着一张彩色图片,还有一些胡乱的散在软垫上,俨然就是她周六午时抓拍到的画面。长长的车流延伸一路,数名痞子模样的人又是举本子又是收钱,连五官都拍得清清楚楚。   姚岸被蒋拿强行抓到了这里,楼下坐着一群人高马大的壮汉,货运公司外头又是荒无人烟,只有零星几辆车子穿行而过,她求救无门,终于心惊胆颤的否认:“不是我拍的……”   蒋拿猛得将她翻身,挑眉俯下:“不是你?”   姚岸惊慌摇头,抓着靠垫撑坐起来。蒋拿笑了笑:“可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是你拍的?”   姚岸一愣,又缩着腿往后挪,左膝盖蹭破了皮,泛红的伤口上印着一些灰尘,在藕嫩的腿间格外醒目。蒋拿一把箍住她的腿,俯唇往红印上亲了一口,抬眸低问:“怎么擦开了?”   姚岸怵怵轻颤,“没事……”才刚说完,温热的舌尖已覆了上去,姚岸瞠目,声音戛然而止。   蒋拿细细舔舐,水渍立时沾上了伤口,灰尘转眼消失,只留了脆弱的血红。他边吮边说:“昨晚我这儿上电视了,你看了没?”唇渐渐往大腿内侧移去,滚烫的呼吸喷在皮肤上,惊得姚岸毛骨悚然。蒋拿又说:“我蒋拿最恨对不起我的人,敢暗地里耍花招儿,我第二天就弄死他。”   他缓缓抬起头,抚上姚岸留有吻痕的膝盖,倾身说:“还有我这人没什么耐性,我喜欢这件儿,人家最好能上赶着送给我,等我哪天火气上来了,别怪我把东西摔碎了!”他拍了拍姚岸的脸蛋儿,突然笑问,“晚饭想吃什么,我让他们叫外卖。”   姚岸见他迅速变脸,愈发骇恐不安,战战兢兢的说了声“随便”。蒋拿敛了笑,拨通电话说了几句,片刻便有人拎着塑料袋上楼,快餐盒里菜品精致,花菇石鸡、生爆鳝片、油爆虾、黄豆焖猪蹄,各色荤菜散着浓郁香味,只有一道桂花糯米藕稍显清爽。   蒋拿将食物摊上茶几,夹起一片藕递到姚岸嘴边,面无表情说:“吃!”   姚岸怔了几秒,张嘴咬了一小口,藕丝纤长,随着她的动作慢慢挂落,沿着她的下巴,沾到了她的脖颈。   蒋拿将剩下的那瓣藕塞进嘴里,沉眸盯着姚岸脆弱的脖子,随着她喉间微弱的下咽动作,他也终于嚼尽。   楼下的火锅已消灭干净,许周为拿着姚岸的小包进来,兄弟们问他:“哎,刚才拿哥带回来一小妹妹,哪儿抢来的?够水灵啊!”   又有人说:“就是那个姚家的,我见过!”   许周为笑道:“留口水了吧?我看拿哥对她喜欢的紧,你们可别乱来。”   几人笑说了几句,小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许周为拿出瞟了瞟,见到是姚母来电,他立刻掐断,又以姚岸的口吻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楼上的饭菜仍冒着热气,蒋拿埋在姚岸的颈间又吮又舔,大掌已隔衣裹住了她的浑圆,不分轻重的抓捏。   姚岸咬着唇,眼中噙泪,拽着靠垫不让自己倒下。   房门并未阖紧,楼下的喧闹声时不时的就能传进,她甚至听见有人喊:“这妹妹,嫩的能滴出汁儿来,胸上有料啊!”还有人哄笑:“你去吸一口尝尝味道啊,跟拿哥一人一边儿!”   姚岸的眼角终于划过一道水痕,牙齿一松,唇上已被她咬出了血丝。   蒋拿眸色一沉,终于缓缓抬头,低低道:“能滴出汁儿来?”他冷笑一声,睨见姚岸泪眼朦胧,蒋拿放开已被他抓了许久的浑圆,捧起姚岸的脸问,“哭什么?是气他们乱说,还是气我摸你?”   姚岸恨恨得瞪着他,抿唇不语。   蒋拿低笑,嘬了她一口:“这么甜的小姑娘,味道一定好,我怎么舍得让别人尝你?”   姚岸终于忍不住开口:“我不该这么做,你到底想怎么样?”   蒋拿敛笑,仍捧着她的脸,“不该做什么?”   姚岸努力逼退眼泪,“不该对付你,不该拍照,不该找电视台。”   蒋拿笑了笑,松开手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眸中却无一丝笑意:“还有,你不该忘了自己的身份。”他重重揉了揉姚岸的脑袋,淡淡道,“在我还把你当成我女人的时候,你应该安分点儿,以为我喜欢你,就不会对你怎么样?”   姚岸往后蹭去,蒋拿又俯身说:“我就当你这次不懂事儿,再有下次,我就真让你滴出汁儿来。”说罢,他撂下一句“把饭吃完”,转身就走。   房门“嘭”的一声重新阖上,姚岸立刻冲去拉开,蒋拿并未落锁。她扒着门缝往外瞄,走廊上空空荡荡,楼梯口就在十步远的地方,楼下人影憧憧,竟也能看清几分。   她心跳如鼓,正犹豫着是否要不管不顾的冲出去,就听楼下传来一声嚎叫,有人撞翻桌椅倒地。   火锅残骸散在水泥地上,油红的一片立刻将地面染成了深灰。一名壮汉倒在滚烫的汤汁中,惊恐喊:“拿哥……”   边上有人去扯蒋拿,蒋拿狠狠挥开,猛地将他也踢倒,灰扑扑的皮鞋踩在那人胸口。   四下再无人敢说话,瞠目看着面前突如其来的巨变。   蒋拿沉声开口:“你让我跟他一人一边儿?”脚下用力捻踩,他发狠道,“我的女人,你们两个也敢在背后狗吠?”   空旷的大厅里寂静无声,夜色覆盖薄沙,朦朦胧胧像是掩了灰,两盏小灯一左一右的泛着幽光,蜘蛛网缠在墙角,紧邻灯前扑火的飞蛾。   深黄的翅膀扑闪挣扎,在最耀眼的地方自投罗网。飞蛾终于熬不过炙烤,奄奄一息掉落下来,颓败在倒地的两人中间。蒋拿瞥去一眼,慢慢抬眸,沉沉的看向扶着栏杆,目瞪口呆的姚岸。    ☆、第十九章   满室鸦雀无声,倒地的两人青白着脸不敢呼痛,隐隐约约能听见杂草丛中的蛙叫,不紧不慢的“呱呱呱”,像微小的漩涡一点点的开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不知在哪一秒会突然破网。   蒋拿收回脚,问姚岸:“吃完了?”   众人这才有了动作,循着蒋拿的视线往二楼看去。   十几双眼睛齐射而来,姚岸心头微慌,捏紧栏杆颤了颤唇,却难吐一字。   蒋拿撂话:“收拾干净了!”说着,脚步已经迈开,沉稳的向二楼走去。   姚岸下意识的盯着蒋拿的皮鞋,灰尘掩盖了油黑的本色,蛰伏的危险随时随地都能爆发。她往后小退了一步,才发现双腿些微打颤,灌铅似的难提。   蒋拿越走越近,又问了一遍:“吃完了?”   姚岸神经紧绷,故作镇定:“没有。”   蒋拿笑了笑,猛得探臂搂过她,铁铸的胳膊落下重力,姚岸微微吃痛。   蒋拿亲昵的点了点她的脸颊,“接着吃!”说着,便箍着她重回了房间。   许周为见到蒋拿阖了房门,才笑着拍了拍手:“别愣着了,该干嘛干嘛,大家知道拿哥今儿心情不好,难免的,别放心上!”   倒地的两人这才被旁人搀扶起来,悻悻的应了一声,心头惧意仍在,暗幸蒋拿并未动真格。   众人没了兴致,鸟兽散开,许周为无趣的晃了几圈,甩着姚岸的小包往另一栋楼走去了。   货运公司正对李山中路,后头是四层的小楼,大伙儿都住在这里,只有蒋拿将床搬进了前面的办公楼,二十四小时都能听见车来车往的杂音,白日推窗更有漫天尘埃袭进,桌椅上总有抹不尽的灰。   蒋拿搬了椅子坐在姚岸对面,指着茶几上的食物说:“继续吃!”他却一动不动,只凝眸看着。   姚岸举筷吃了几口,也不去看他,片刻便说“饱了”,蒋拿这才捧碗收拾残局,转眼扫荡一空。   对面墙上的挂钟已走偏了位置,姚岸归心似箭,却隐忍着不声不响。蒋拿踢开椅子往洗手间走去,冲了冲脸又拧了一块毛巾出来,二话不说覆上了姚岸的脸,用力抹了几下。   姚岸闻到热水浸泡毛巾的淡香,绞在一起的十指终于松了松,只是蒋拿太过用力,她的脑袋不自觉的晃来晃去,闷哼一声才重见光明,下一秒便被蒋拿吻住。   毛巾尚冒着温温的热气,被人不留情面的抛到了沙发的角落。蒋拿立在姚岸面前,夹紧她的双腿将她压向沙发靠背,勾着她的小舌缠绕几圈,动作愈发熟练。   姚岸紧紧皱眉,乖顺的任他愈吻愈深,双唇难阖,直到蒋拿又一次摸上了她的胸口,她才闷哼出声。   蒋拿微喘着退出了舌,情不自禁的又嘬了几口,捏了捏她的浑圆问:“刚才是不是把你抓痛了?”   姚岸紧抿双唇,涨红着脸摇摇头,蒋拿低低一笑,重重落坐,将姚岸搂抱到腿上,大掌徘徊在她的衣外,沿弧抚摸,“以后会轻点儿的。”他又问,“你多大了?”   姚岸一愣,双脚使劲儿够着地板,希望能将重力从臀部卸走,她垂眸回答:“二十二。”   蒋拿“嗯”了一声,抱紧她往后靠去,轻而易举毁了她的小心思,又去含她的唇。月光洒进窗户,车流的“轰轰”声随光划过,片刻又静谧下来,只余口舌交缠的低喘声浅浅溢出。   两人下楼时狼藉的地面已被收拾干净,零星几人正在喝啤酒打扑克,睨见姚岸面色酡红,他们心领神会的相视一笑。蒋拿唤来李强:“把她送回家。”   李强暗自嘀咕为何不留过夜,面上却不表示,领命去外头开出车子。   姚岸垂下头,面无表情的随蒋拿往外走去。车子远远驶来,蒋拿抬起她的脸,沉沉道:“听话点儿!”见姚岸轻应一声,他才有了笑,“这才乖。”   那头许周为将姚岸的小包送来,蒋拿示意一下,许周为便随他进了办公楼。   姚岸到家时已过了十点,姚母见她就喊:“怎么加班加了这么久,电话也不方便听!”   姚岸扯了扯嘴角:“嗯,时间紧。”她匆匆说了几句,便冲进了浴室。   温水倾泻直下,浇抚了哆嗦不止的毛孔。姚岸用力搓了搓被蒋拿吻过的脖颈,催眠自己就当做是被狗咬了,又无比庆幸再次逃过一劫。只是“哗哗”的水声下,心头却越揪越紧,深深的不解牵出了忐忑难安。   那头蒋拿冲了许久的凉水澡才浇熄欲|火,许周为打趣:“这才走,你火气又来了?做了几次啊?那下次就留下来,兄弟们一定不会听墙角!”   蒋拿瞥他一眼,问道:“查得怎么样了?”   许周为这才正色:“查来查去,好像都是些小矛盾,前一阵PET膜质检三次不过关,陈总亲自跑了趟省检科院,还跟里头的人吵了起来,另外的不过就是些供应商的小问题,采购经理自己那头的,陈总根本就不管。”   蒋拿挥手打断,这些都不是他想了解的。“他和梁盛华这一阵有没有见过面?”   许周为摇摇头:“我问了厂里司机,他只去过一次南江,那回就上了省检科院。”顿了顿,他又突然说,“不过梁盛华酒吧里的一人跟我说,他见过这里牌照的车子停在酒吧后巷,貌似停过两晚,就在梁盛华出事的前一周。”   蒋拿蹙眉问:“车牌号不记得了?”   “他哪儿能记得啊,能记得这个就不错了,而且后巷没有监控。”   蒋拿敛神思忖,不置一词,许周为见他不再发问,便挥了挥手跑了。   第二日天上拢了一层阴,研发室众人都在嗑瓜子闲聊,视线时不时的投向姚岸,流言蜚语不知不觉的便倾倒出来。   姚岸恹恹的没有精神,中午也不去食堂,径直跑到了东楼。   东楼的同事都准时去就餐了,姚岸便独自理了理案上的资料,又打开电脑输入各项数据。   她动作快,片刻便已输入了一半,揉了揉眉心又往后随意翻去,见到数据栏里缺了冲泡饮料一项,正奇怪是不是落掉了几页,门外突然传来轻叩。   沈纶立在门口,淡笑说:“怎么没去吃饭?”   姚岸敷衍道:“晚点儿去吃。”又客气问,“沈总吃过了?”   沈纶应了几句,往后瞧了一眼,又说:“快去吃吧,待会儿都得是剩饭了。”   姚岸笑了笑,正想开口,却听外头有人不紧不慢说:“沈总怎么在这儿?”   沈纶侧了侧身,敞开的大门遮不住视线,姚岸突见蒋拿,心头猛得一沉。   蒋拿往研发室里扫去一眼,蹙眉看向姚岸,问沈纶:“她不是陈总那里的员工吗?”   沈纶笑道:“对,我这边挖来的,蒋总有事?”   蒋拿又瞥了姚岸一眼,才转向沈纶:“跟你说说生产线的事儿。”   两人往楼上走去,姚岸捏了捏拳,呆了半响才重新工作。手头动作加快,赶在蒋拿下楼前终于完工,她又立刻逃回了主楼。   蒋拿下楼时特意往研发室看去,见姚岸不在,他杵了几秒才离开。   姚岸心不在焉的忙了半天,临下班时又翻出李山中路的新闻视频,她想不通究竟是哪里露了马脚,反复回播数遍,直到新闻播报的内容都能复述出来,她才关机。   蒋拿打来电话:“这两天没空,周五找你!”   姚岸怔了怔,慢慢道:“周五部门聚餐,已经说好了,不能推。”   电话那头静了片刻,姚岸才听蒋拿说:“到时找你,挂了!”   姚岸捏着手机咬牙切齿,直到屏幕彻底暗下,她才有气无力的下班。   姚父凌晨归家,舒心道:“听说那家货运公司被曝光了,现在总算安分不少。”   姚岸热了饭菜出来,问道:“没人再收保护费了吧?”   “他们哪儿还敢啊!”姚父拧开白酒倒了半杯,喜形于色大快朵颐。   转眼周五,东楼的同事都在为夜里聚餐做准备,对镜补妆半小时,姚岸举棋不定,放下整理好的文件说:“我晚上不去了。”   同事大喊:“啊?怎么不去了?”   姚岸蹙眉想了想,见包中手机一直安安静静,眼看还有五分钟就要下班,也不见蒋拿来电,她心想或许蒋拿早已忘记,谁知铃声突然响起。   “给你两个小时,七点出来。”   姚岸一愣,“啊?”   蒋拿不耐:“听不懂吗?到时把地址发我手机,我去接你,今儿晚上陪我!”   姚岸心头一惊,“陪”字重重的跌入脑中,蒋拿却已挂断电话,不留给姚岸一丝反驳的时间。   一行人鱼贯而出,沈纶已候在车中,司机见姚岸神不守舍的走去车棚,问沈纶:“沈老板,要不要让姚小姐上车?”   沈纶摇摇头,凝着姚岸的背影问:“前两天,她真的被蒋拿抱进了车里?”   司机笑道:“是啊,我远远看到的,这两天还有员工议论呢,只不过不知道她是哪个部门的。”   沈纶笑了笑,悠悠问:“你说,我要是追求她,她会不会喜欢我?”   司机愣了愣,转头看向沈纶:“蒋老板会有想法吧?”   沈纶敛了笑,瞥他一眼:“开你的车。”   司机悻悻转身,看了眼后视镜中已跨上自行车的姚岸,他发动车子,慢慢向酒楼驶去。    ☆、第二十章   三楼包厢已经备好,服务员在前引路,姚岸几人进门时,沈纶已在抿茶。   同事们大声打招呼,十几个人随意拉开椅子坐下,最后只余沈纶右侧空了一位,姚岸只得往那里走去。服务员拿了四份菜单,沈纶将手边的菜单递给姚岸,说:“你看看想吃什么。”   同事们都在叽叽喳喳的择菜,姚岸客气道:“不用了,她们点就行了。”   沈纶翻了几页菜单,问道:“吃不吃辣?”   “能吃一点儿。”姚岸瞥向旁侧的菜单,几幅菜肴图片让人垂涎欲滴,她多看了几眼玉米虾仁,沈纶朝图片一指,对服务生说:“玉米虾仁。”   姚岸抬眸看他,正巧对上沈纶的视线,分明是肃肃如松下风的人,却给人温润如玉的感觉。沈纶又问:“还要吃什么?”   姚岸笑了笑,不再拘谨,又点了两道素菜。   席间沈纶最忙,同事们话语不停,卸下公事后只当沈纶是平常人,问题一个又一个抛出,偶尔才递出一句谄媚的话语,倒也并不突兀。   沈纶笑答:“我是滨州人,大学毕业的时候来了南江。”   有人好奇:“一开始就是做饮料的吗?”   “不是。”沈纶转了转圆盘,玉米虾仁慢悠悠的停在面前,他才说,“我专业跟食品不搭边儿,后来是被人带入行的。”   姚岸赶紧舀了几勺虾仁,圆盘又被人转挪了位置。她竖耳细听,也对沈纶有些好奇。   品汁的生产线并不便宜,所有的机器都是最新款的,启动投入的开支颇大。沈纶不过才及而立,就能攒下这么多资本,确实令人刮目。   同事们渐渐将话题转移到了公司近段时间的变动,陈立已取代了陈敏发的位置,蒋拿俨然成为了他的左膀右臂,总是形影不离。有人唏嘘:“陈总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以后不就是小陈总主事儿了。”   还有人吁声:“可别,那几个人跟流氓一样,咱们可是正经企业。”几人说着说着,目光不约而同的投向了姚岸,见她没有反应,才压低声音继续说,“我听车间里的人说,有几个漂亮点儿的姑娘成天被他们调戏,还真有人跟他们好上了,也没点儿脑子,就是不知道姚岸跟那个蒋老板是什么状况。”   姚岸蹙了蹙眉,虽听不清她们的谈话内容,却也直觉她们在谈论自己,一时失了胃口。   沈纶见她停筷,问道:“怎么了,吃饱了?”   姚岸愣了愣,“哦,有点儿饱了。”   沈纶招来服务生,“来一碗酸梅汤。”他看向姚岸,“我看你只吃了几口,天气热,先喝点儿汤开开胃。”   姚岸不意沈纶如此周到,疑惑的瞟了他一眼,又听沈纶说:“一会儿吃完再去唱歌,他们已经定了包厢。”   姚岸干巴巴道:“我吃完就走了,有点儿事情。”   “行,没事儿。”沈纶抿了口茶,又轻声说,“还想跟你多聊聊,那改天我单独请你。”   姚岸讶异的瞥向沈纶,见他若无其事的又与旁人聊了起来,她才阖紧嘴,微微不齐的心率渐渐稳缓。   指针渐渐走向七点,姚岸愈发苦闷,她在脑中画了一张表格,将蒋拿的危险和有可能对她造成的威胁一一罗列,最后又绞尽脑汁的去想蒋拿的弱点。   她不清楚假如自己反抗到底,蒋拿会做何种报复,她又值不值得蒋拿花精力去报复,这些都是她得不出结论又不敢贸然下结论的细节,只是她已明白蛇打七寸的道理,在捏不准七寸的位置时,她再也不会冲动行事。   彼时蒋拿已候在楼下,敲着方向盘等姚岸自觉下来。视线往周围略扫,正巧见到对面马路上的黑色轿车,沈纶的司机枯坐车中,他蹙眉往酒楼瞟去,手上停止了敲打。   姚岸慢吞吞的走出大门,四顾一番找到了马路对面的吉普车,杵在原地半响,她才不甘不愿的迈步,却见蒋拿突然将车驶来,停在黑色轿车前,开窗朝司机喊:“老李,你们什么时候换车了,这么快安上了这里的牌照?”   司机见是蒋拿,喊了声“蒋老板”,才说:“沈老板说要在这里扎根了,还是这样方便点儿!”   蒋拿笑了笑,又推开副驾驶的门,睨向姚岸:“上车!”   姚岸蹙眉跨进,才刚做稳车子便“嗖”的一下滑了出去,她赶紧扯出安全带系上,蒋拿沉声问:“你是跟沈纶来这儿吃饭?”   姚岸一愣,“是,今天沈总请客。”   蒋拿顿了顿,才问:“怎么会想到在他那里兼职?缺钱?”   姚岸不欲回答,随意应付:“不是,空余时间比较多。”   蒋拿嗤笑,瞥她一眼:“既然这么闲,就上我那儿去伺候我!”他见姚岸皱眉,又暗笑一声,才说,“你在他研发室里做什么?打杂?”   姚岸敷衍着回答,恹恹的盯着窗外急速掠过的夜色,模模糊糊的也不知去往哪里。   片刻到达士林的电影院,她才惊讶问:“来这里干什么?”   蒋拿将她一把搂住,往里走去:“看电影啊!”   周五晚上电影院里人满为患,中隽镇不比士林镇,未开化的小地方并没有太多娱乐场所,士林则恰恰相反,繁华热闹全聚于此。姚岸舒了口气,来这里倒也不怕遇见熟人。   蒋拿杵在售票窗口东指西指,最后猛得拍桌:“什么电影都没有,你们做什么生意!”   营业员见他高大魁梧,又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战战兢兢说:“最近的场次是九点二十的,一部文艺片,另外的票真的卖完了。”   蒋拿往四周瞅了瞅,见到有人在排队检票,他大步往那走去,随手拽了一个男人出来,说了几句,又掏出两张大钞。   姚岸呆立在售票窗口,尴尬的涨红了脸,见营业员发憷的怯望蒋拿那头,她小声道歉:“对不起啊!”   营业员干笑了两声,忙低头做事。   蒋拿朝姚岸招手:“过来!”   姚岸垂头走近,两人检票入场。   黑压压的影院里寂静无声,只有屏幕上的人物在说话动作。蒋拿并不知道自己抢来了什么电影的票,他问姚岸:“这个好看吗?”   姚岸往一旁侧了侧头,盯着屏幕回答:“还行。”   直到画面中的男女主角从门□缠到了床上,推翻柜子和摆设,叮呤当啷的吻了一路,蒋拿才再次开口:“倒还行。”   姚岸正襟危坐,只当没有听见。蒋拿见她不应声,捞了她的脖子近前,往她唇上嘬了一口,又迅速放开。   姚岸紧紧捏拳,警惕着蒋拿,再也看不进电影,直到散场亮灯,她才松了口气,后背早已沁出了薄汗。   蒋拿将她送回家,车速比来时放慢了一些,问道:“喜不喜欢看电影?”   姚岸语气淡漠:“一般。”   蒋拿又问了一些其他的,见姚岸的回答死气沉沉,他有些不悦。行至弄堂外,远远见到赔偿给姚家的新货车停在那里,他又问:“新车你爸在开?好不好使?”   姚岸仍是那样的语气:“还好。”   蒋拿终于没了耐性,猛踩刹车停下,掰过姚岸的脸勾唇:“又哪儿不开心了?”   姚岸这才笑道:“没有,工作一天,有点儿累。”   蒋拿面无表情的瞅了她半响,直到姚岸嘴角渐渐僵硬,快要撑不住时,蒋拿才松开她,放她下车。   吉普车渐行渐远,姚岸隐在路灯照不到的地方,慢慢转身回去。蓝色大货上突然冒出动静,姚岸惊了惊,仰头看去才发现是姚父,她心头一慌,姚父拉拢油布跳下车,见到姚岸惊讶道:“吃饭吃得这么晚?”   姚岸稳下心跳,若无其事:“哦,同事还去唱歌了,所以有点儿晚了。”   父女俩往家走去,姚父又交代她明天去趟医院。   伤筋动骨一百天,姚岸姑姑如今仍在留院治疗,姑姑的女儿从爷爷奶奶家过完暑假回来,立刻跑到医院小大人般的指责起来。姚岸来时正听她说:“下次还是我来指挥,你连箱子都搬不动,你说说一个箱子都能压断胳膊,你还能有什么用!”   姚岸笑道:“你不是就这么骂了半天吧!”   表妹见到姚岸,扑上去一把抱住她,亲亲热热道起了相思。   姐妹俩闹了一阵,姑姑才插话笑道:“行了行了,你抱够了再说,把暑假作业拿出来给你姐姐检查,看她不抽你!”   表妹吐吐舌,抓起苹果削皮,又开始卖乖,趁人不注意,又偷偷对姚岸说:“姐,我作业还有一半,你帮帮忙吧,我来不及了!”   姚岸推了推她的脑袋,说了她两句才小声道:“一会儿本子拿给我!”   表妹低呼万岁,将手上的苹果切了一半给姚岸。   中午她带表妹回家吃饭,电梯停在某层,有人推推攘攘的挤进来,姚岸搂着表妹侧身让路,视线无意瞥见电梯外的人群,覆着白布的推车停在外头,蒋拿慢慢往这里走来,低头对陈立说着什么,抬眸见到姚岸瞠目望来,他定定凝视,面无表情。    ☆、第二十一章   姚岸震惊盯向推车,不敢置信白布下的某种可能。   电梯门缓缓阖上,刀锋般的视线渐渐退弱,乘客全都站稳了位置,姚岸垂下头,惊叹难平。   周末姚岸得了清净,蒋拿没有一丝消息。表妹在姚岸家中吃喝两日,临走时又掏出一本作业给她,摇尾乞怜:“好姐姐,再帮我一下,这个是我们数学老师规定的,你知道我数学不好……”   姚岸拒绝:“你开学就六年级了,这个你必须自己做!”   表妹哀求半天,见姚岸不为所动,只好垂头丧气的转身,走到门口时却将作业本往后一抛,撂下一句“我还有十张,你帮帮我吧”,转眼就跑得无影无踪。   姚岸哭笑不得,捡起作业本翻了翻,远远超出小学知识范畴的题目令人咋舌,她只好无可奈何的再次纵容小家伙。   周一上班,公司里果然传出消息,陈敏发于周六午时去世,一时再无人笑闹,只叹世事无常。   姚岸忆起医院里见到的那幕,陈立悲恸的跟在推车边,蒋拿也是一脸冷峻,她那时便意识到了这番情景,只是当真传出噩耗,她仍有些难以消化,一场车祸夺人一命,如今警方连肇事车辆都尚未寻出,陈敏发就已离开了。   同事叹息:“之前还以为过一阵就没事儿了,实在太突然了。”   另一人说:“也许一开始就不行了,只是我们不清楚而已,你看,要是没事儿,用得着让小陈总顶上嘛,说不定他们早就心里有数了。”   姚岸继续冲洗量杯,不置一词。经理从外头进来,拍了拍掌说:“来来,我们中午去吃顿便饭。”   陈家依照习俗设下豆宴,这两日别墅里人来人往。   品汁大多数部门只是凑齐份子,由领导出面前去,经理非要与众不同,从外贸部里拉出两人,又招呼研发部的四人一同过去,“咱们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吃饭就随便吃点儿。”   同事偷偷嘀咕,又忌讳又迷信的人并不愿去豆宴,有三人便推说家里有事,最后只有姚岸和先前一同去东楼面试的同事一起过去,外贸部的另一人也陪衬其中。   她们到达时宴席已经开始,郊区的自建别墅占地极广,东面还有一汪小湖,走进里头便觉凉飕飕的。   经理打完招呼出来,指挥着几人说:“待会儿有陈总在泸川老家的亲戚过来,你们几个去外头带一下路。”   那头蒋拿躲在书房抽烟,陈立挂断电话说:“老家的亲戚我从来没见过,昨晚上突然冒出一大堆奶奶叔叔,谁认识谁啊!”他搓了搓脸,眼眶又不禁泛红,“留了个烂摊子给我,身边也没个老人!”   陈敏发幼年便失去双亲,十八岁时只身从泸川来到中隽打拼,三十岁时盖起一座百亩事业,意气勃发,谁知才年过五十,便遭遇不幸。   陈立的母亲早年改嫁,如今也不远千里回来,一边心疼儿子,一边撑起场面,翻出破旧的本子打电话去泸川,好不容易才联系上了这些亲戚。   陈立母亲推门进来,朝蒋拿说:“小楠,阿立跟你说了吧,一会儿来的是四奶奶和一些叔叔,你小时候应该都见过,待会儿记得出来招呼,他们可能要住上几天,这几天就托你照顾一下了!”   手中的香烟已燃至烟蒂,灰白的烟灰结出了长长的一条,险险的就要坠下。蒋拿微动,细小的灰粒登时欶欶的往下落,他终于回神,笑说:“知道了。”   姚岸三人顶着骄阳步行半刻钟,行至路口远远便见到四部面包车,姚岸上前问话,那车人忙不迭的点头,推开车门让他们上来。   四奶奶讲话带着泸川口音,介绍说:“我老头子身体不好,就我来了,还有敏敏的几个堂表兄弟也来了,大家都见见面。”   她絮絮叨叨的念了几句,姚岸渐渐适应,又听她说:“听说小楠也在这里,有好些年没见他了。”   姚岸奇怪:“小楠?”   “啊,是敏敏太爷爷的……”四奶奶苦思冥想,无奈人老记性差,思维有些混乱,前方的叔叔转头说:“是太爷爷表弟那边的,他小时候我们几家走的还算近,当年他后背被开水烫伤,还是我送他去的卫生所。”   姚岸和同事干笑了两声,也不知他们说的是谁,四奶奶又道:“他现在有出息了,在这里开了跑运输的公司,还在敏敏厂里帮忙,有本事咧!”   姚岸一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口中的小楠便是“蒋拿”,与同事对视一眼,彼此都有些诧异。   十多个人声势浩大的进门,陈立和陈母已候在门口,哀痛感叹源源不断的溢出,又互相搀着走进了里头。   姚岸三人终于落座进食,陈家的亲戚也寻到座位,两桌相邻,偶尔对话几句,又听他们不断询问品汁的规模,姚岸这才恍悟他们是想来攀贵亲的,难怪一大家子像是倾巢而出。   四奶奶拉着陈母的手不断安慰,老泪纵横,哀伤真情流露,唏嘘白发人送黑发人,又抹着泪问:“小楠呢?怎么没见着他。”   陈母擦了擦眼角的泪珠,说:“他一会儿出来,现在去灵堂了。”   灵堂内诵经弹唱声盈耳不绝,蒋拿寻去角落接电话,许周为说:“他说应该是辆黑色的车,车牌号真的一点儿印象都没,一般没人会无缘无故去记人家车牌号吧!”   蒋拿蹙了蹙眉,木鱼的敲击声一下一下落在耳边,震得他沉压难喘。半响挂断电话,手指无意划过通讯记录,杨光的号码赫然屏幕,他轻叹一声,理了理衣服步出灵堂。   姚岸扒着饭碗看时间,小声问同事:“我们下午不上班了?”   同事四顾寻找经理,对她耳语:“不上班更好,最好让经理呆久点儿。”   姚岸笑了笑,又说了几句话才起身往厕所走去。   行至路口隔断,诵经声隐隐约约溢出。恰见消失两日的蒋拿从斜处走来,姚岸心神一凛,下意识的躲到了葱郁的盆栽后头,只等蒋拿走过她再出来。却不想蒋拿突然停步,大掌握住玻璃隔断的边缘,手上用力推了推。白鹤展翅,祥云盘旋,他嘴角微提,猛地朝前撞去,以额相抵,冲力“嘭”的一声击出一道缝,下一瞬立时四分五裂,精致图案“哗啦啦”的碎了一地,只余底座孤零零的驻在那里。   姚岸低叫一声,立刻捂住嘴巴。   蒋拿缓缓转头,额上血涌如泉,颊上嵌着几颗碎玻璃,红痕划过眼角,血滴渗进眸中,像是浴血而出,更添了满身戾气。   姚岸觳觫后退,惊惧瞠目。蒋拿沉眸看她,血水又落了几分,将眸子彻底染红。   姚岸又挪了几步,心惊胆颤转身就逃,后头步伐沉重,三声掠过便已到她背后。血腥味立时袭来,姚岸的脖颈猛得被箍住,粗壮的胳膊掐在喉咙,呼吸堵截。   蒋拿贴上她的脸,血水沁侵彼此。他轻触姚岸的脸颊:“乖!”大掌揉了揉她的脑袋,安抚说,“送我去医院。”   外头的人听见那一声重重的撞击,惊诧的放下碗筷便往这里走来,正见姚岸“扶”着满脸血的蒋拿,陈母骇叫:“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蒋拿摆摆手:“没事儿,刚才跑的快,脚下绊了下,没留神撞玻璃上了。”说话间带着血腥的呼吸喷在姚岸额角,熏得她眼睛微颤。   肩上的胳膊沉如巨石,牢牢桎梏着她。姚岸紧拽着蒋拿的衣服,虚扶着他的腰说:“我送他去医院吧。”手却忍不住发抖,像是进入了冰天雪地。   大家赶紧让道,陈家的亲戚想要帮忙,蒋拿拒绝:“一点儿小伤,包一下就好了,没事儿!”   那几人本就不愿离开别墅错过机会,因此说了几句便不再理会。倒是四奶奶听陈母说他就是蒋楠,又心疼的喊了一通。   陈母将车钥匙递给姚岸,叮嘱道:“看仔细一点儿,千万别马虎了。”又责怪蒋拿如此大意,将他们送到门口才走。   姚岸盯着后视镜内的陈母渐行渐远,一时孤立恐惧袭来,哆哆嗦嗦半响,她才发动车子。   蒋拿捂着毛巾堵在额头,笑睨她:“别是我这样死不了,你反而给我撞车了,我可不想和陈敏发一起躺进去。”   姚岸手上一抖,方向盘打了弯儿。   十几分钟后到达中隽医院,姚岸一声不吭的跟在蒋拿身后。   行人见他满脸是血,却步伐自若,手上又牵着一个小姑娘,煞是奇怪,难免交头接耳,多看两眼。   姚岸这段时间经常跑医院,医生护士对她有些印象,便多问了几句,姚岸按照蒋拿的说法,只说他绊倒撞了玻璃,聊了几句心头渐渐平静。   伤口处理完毕,蒋拿也不愿去拍片子,顶着满头的纱布和伤痕累累的脸就往外走去,边走边笑:“你不问问我为什么?”   姚岸垂眸不答,蒋拿侧睨她:“要不我告诉你?”   姚岸这才抬头,沉沉道:“别说,什么都别告诉我。”   蒋拿敛笑,姚岸又道:“我今天也什么都不知道。”   脚步停在台阶上,烈日汹汹,吐着灼灼的火焰,一个不慎就能燃烧枯枝,肆起一场大火,医院内外两重天。   姚岸已沁了一层汗,衣服粘着后背,隐隐约约露了透明的曲线。蒋拿拂了拂她的脸颊,斜勾着唇说:“我可真是喜欢你!”    ☆、第二十二章      姚岸打电话回家,“妈,今天可能要加班,我晚点儿回来。”   姚母叮嘱:“你工作要紧,饭菜我给你热锅里。”   姚岸坐在吉普车内,安逸的冷气下却丝毫无法平静,焦躁的想要将手机掷向仪表盘,“哗啦啦”的声音最好能赛过玻璃隔断四分五裂时的巨响。   蒋拿惬意躺下,踢了踢腿说:“开车!”   姚岸黑着脸踩下油门,往李山镇驶去。路上同事打来电话,姚岸放慢车速接听,单手握着方向盘想要靠边停车,正要用脖子去夹手机,蒋拿突然坐起,用力夺过她的电话,举在她耳边说:“继续。”   同事在电话那头听见,悄声问:“蒋老板在你边上啊?”   姚岸干巴巴的应了一声,拜托同事替她请假,说了两句便撇开头,也不跟蒋拿说话。   蒋拿捏着她的手机玩儿,划至收件箱瞅了两眼,他问:“你要去同学会?”   姚岸蹙眉不悦,侧眼看他:“手机还给我!”   蒋拿不理会她,又问:“什么时候去?”   姚岸不耐加速,吉普车“嗖”的一下冲了几米,蒋拿没有系安全带,身子惯性的往后倒去,冲姚岸喊:“怎么开车的!”   姚岸趁他松懈,立刻空出手夺回手机。   驶至货运公司,两人一路无话,蒋拿毕竟不是铁打的,玻璃碎得实打实,脑袋到现在仍有些昏沉。姚岸停车后才发现蒋拿在阖眼小憩,她唤了两声,见他没有反应,索性熄火下车,直接往回走去。   李山中路位置偏僻,徒步到镇中心起码需一小时,她举着包走走停停,烈日下汗水涔涔,烧红了脸。   过往车辆也不理会她在路边挥手拦截,匆匆忙忙疾驰而去,姚岸只好呼着气继续朝前走。   后方突然有人鸣笛,姚岸并未留心,直到车子开到她面前,她才停步,惊讶道:“沈总?”   沈纶打开车门,笑道:“我刚看背影就觉得是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姚岸早被太阳烤得发烫,也不客套,直接钻进车里,礼貌的朝司机喊了声“李师傅”,才回答沈纶:“领导让我做事儿。”她并不愿详述,对蒋拿总有些抵触,更何况她今日有所警觉,愈发要小心翼翼。   沈纶没有多问,让司机将纸巾盒递来,拿给姚岸后说:“我刚去南江谈生意,这会儿正打算去一下陈总那里,今天是最后一天吧?”   姚岸轻轻点头,顿了顿才扯出两张纸巾抹汗,稍稍讲了些中午的画面。   回到中隽时间尚早,加班的借口失了效,姚岸正要打电话告知姚母,沈纶突然说:“待会儿一起吃饭吧!”   姚岸一愣,沈纶微微牵唇,黑色西装没有一丝灰尘细绒,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就像剔透蓝天上的太阳,并不是夏日的咄咄逼人,而是春日的懒困倚风。   她闪了闪神,又听沈纶说:“怎么,又要拒绝?”   姚岸笑道:“去哪儿吃?”   那头蒋拿悠悠转醒,见到晚霞盖在天际,他微微愣神,驾驶座上已没了姚岸。   许周为正和兄弟们打牌,甩出两张大王朝门口喊:“拿哥,你跟谁干架了?”   众人撒下扑克,纷纷朝蒋拿涌去。蒋拿不耐的挥了挥手,问许周为:“姚岸呢?”   许周为莫名其妙:“什么姚岸?她也来了?”说着,朝蒋拿身后张望。   蒋拿推开他们,径直往二楼跑去,许周为紧随其后,不断问道:“到底谁吃了豹子胆了,拿哥,你说一声儿,兄弟们立马抄家伙!”   蒋拿打开电脑,瞥他一眼:“我自己!”   许周为一愣,挠挠头嘀咕,见蒋拿不耐搭理自己,他只好悻悻的出去了。   蒋拿一边拨号一边调出监控,姚岸迟迟不接电话,他蹙了蹙眉。   货运公司地处荒郊野外,也不知姚岸如何回去,他想起她的小倔模样,心底忍不住发笑,直到监控的画面里慢慢出现了一辆黑色轿车,他才敛神,沉眸紧盯。   沈纶吊唁出来,对姚岸说:“原来陈总的亲戚也从泸川赶来了,听说蒋总跟他们是远亲,怎么不见蒋总?”   姚岸笑了笑,“不清楚。”   沈纶打量了她一眼,淡笑上车。   中隽镇的酒楼不过几家,沈纶择来择去,最后选定了一家装潢古典的酒楼。   姚岸口味清淡,稍点了两道素菜便让沈纶做主。二楼临栏的位置能看见楼下杯酒喧哗的场景,红霞越来越暗,暑气渐渐消退。   两人聊了会儿工作,壶里的菊花茶浅浅缓缓的淌进瓷杯,清澈的茶盏古朴雅致,难捞一份闲适。   姚岸抿了一口,继续说:“一开始不是很熟,上次我冲泡饮料的数据都找不着,还是问吴主任要来的。”   沈纶笑道:“这块向来是吴主任单独负责,有时候可能需要你帮忙,平常你不用管。”   菜色上齐,均合姚岸的口味,清清淡淡的引她食指大动,一时忘却了下午的烦躁,娓娓而谈,酣畅淋漓。   饭后沈纶送姚岸回家,与她一道下车。弄堂外的路灯年久暗淡,幽幽得照不分明,小飞虫却仍爱粘着它,盘旋不离。   沈纶说道:“明天有空的话,再一起吃饭?”   姚岸仰头看他,夜色下恍恍的透着谦谦之味,她忍不住心动,像是心脏瓣膜裂了缝,血液倒流,有一丝紊乱。   她低低道:“下次吧,最近我事情挺多的。”说着,她赶紧挥手告别。   第二天蒋拿睡到下午才被电话吵醒,四奶奶在那头关心道:“小楠啊,伤得重不重?”   蒋拿敷衍道:“不重不重。”又抱歉说,“您和叔叔大老远赶来,我都没机会跟你们多处会儿呢!”   四奶奶说道:“你在医院呢?我和你叔叔来看看你吧!”   蒋拿走下床伸懒腰,边倒水边说:“不用了,就一点儿小伤,我这儿灰尘大,你们多住几天,等我伤好了就来看你们。”   挂完电话,他又喊来李强:“去把姚岸接来!”   彼时姚岸正心事重重的坐在电脑前,白纸被她涂鸦的模模糊糊,隐约可见一张表格,蒋拿的名字赫然纸上。她敲着笔头蹙眉思忖,不问不代表不想知道,她好奇蒋拿为何会无缘无故自残,事出有因,他不会无故发疯。   可她毕竟不是侦探,更妄论凭空猜测。   同事凑上来瞄了一眼,照纸念道:“自残?”   姚岸把纸一折,胡乱塞进包里,又掏出表妹的数学作业本说:“我要写作业了,别吵我!”   同事打趣道:“刚写的什么攻略呢,条条框框的。”见姚岸只笑不答,她又啧声,“你昨晚通宵了?黑眼圈比熊猫还大。”   姚岸耸耸肩,笑得愈发灿烂了。   下班时她被李强劫道,闪开两步不悦的看着他。   李强笑道:“拿哥说了,会再送你回来的,就去一下。”   姚岸无奈,只好闷闷的随他上车。   片刻到达货运公司,蒋拿正光着膀躺在沙发上照镜子,睨了眼门口说:“进来!”   李强在姚岸背后推了推,立时关上房门。   蒋拿指着茶几上的药水说:“帮我抹一下。”   姚岸上前翻看,不知蒋拿从哪儿胡乱找来了这些药水,她也不在意,拿出棉花棒便替他上药。   碎玻璃扯出的伤口有七八条,涂了药水后更显恐怖,面目全非似的,蒋拿对镜自照,颇为满意,睨了眼姚岸的黑眼圈,问她:“昨晚做贼了?一夜没睡?”他扔开镜子,将姚岸一把拉进怀里。   姚岸低叫一声,抵着他的胸口想要起来,蒋拿用力摁紧,掰起她的脸亲了两口,又问:“还是手机又坏了,修了一夜?”   姚岸一愣,讪讪道:“昨天手机开了震动,没有听见,睡觉前才看到你的电话。”   蒋拿捏着她的下巴,“昨天怎么就跑了,把我一人撂那儿?”   药水味充斥鼻尖,姚岸蹙了蹙眉,趴在蒋拿麦色的胸口上有些难堪,她尽量不让重力落下,说道:“我不想吵着你,你昨天睡着了。”   蒋拿嗤笑,拍了拍她的脸说:“真会说话!”稍稍坐起,松开姚岸去翻她的包。   手机里的十几通未接电话已被删除,时间稍前的通话记录却仍保留着。姚岸手伸在一边,蒋拿举着手机躲开,睨着她道:“我在你心里还真挺特别的。”   说着,将手机狠狠往前掷去,“喀啦”一声,后盖散开。   姚岸低叫:“你干嘛!”起身欲拾,又被蒋拿箍着腰扯落。   “上次就提醒过你了,还真当我会一直让着你?”蒋拿将她压向椅背,沉声开口,“昨晚和沈纶去哪儿了?”   姚岸一愣,“你……”   蒋拿笑了笑,撑在沙发上的手蹭到了纸,他手指微动,下意识的垂眸看去。姚岸的包被他翻乱,作业本露了一角,零碎的小玩意儿滚出了一些,还有一张胡乱涂抹的纸,字迹正对视线。   蒋拿敛了笑,睨向姚岸:“为我做的表格?”他缓缓起身,拿纸踱了两步,不紧不慢的念了几句,挑眉问:“怎么样,找到我的弱点了吗?”   姚岸心跳如鼓,面色煞白,又隐隐激动破喉,颈侧染了粉。她盯着蒋拿镶着深深浅浅疤痕的后背,答案呼之欲出。    ☆、23征夺战      她脑部快速转动,睁大眼睛想要再看仔细些,只是蒋拿早已转身,正面相对。   蒋拿又问了一遍:“说啊,找着我的弱点了吗?”   姚岸沉默不语,蒋拿上前两步,将纸张对准窗户,夕阳余晖印在墨间,掩盖在涂鸦下的字迹反而愈发清楚。勾提转折笔势遒劲,欹正相参倾而不倒,他微微诧异,不动声色的看她一眼,又转眸继续览阅。   姚岸如坐针毡,身子微微发抖,她曾经天马行空的揣摩蒋拿,却从来都没有想过她揣摩的这个人究竟是谁。   蒋拿的后背有七七八八的斗殴痕迹,深色的疤痕有新有旧,却没有任何烫伤的印记。   陈家叔叔的描述假如没有夸大,那蒋拿的后背不可能如此干净,她喉头发紧,心跳难抑。下一瞬又想他是否做过整形,可植皮手术也不见得能达到这般不露痕迹的水平。   半响她才避而不答问:“你叫我来做什么?”   蒋拿险些忘记自己的初衷,他随手扔掉纸张,微风扬了几秒,那纸缓缓落了地,磨损裂口的黑色拖鞋碾过,在涂鸦上又添一笔灰扑扑的印记。   他重重坐回沙发,双腿支上茶几。“说说,昨晚和沈纶做了什么。”   姚岸蹙眉,她也不问蒋拿如何得知,回答说:“一起吃了顿饭。”   “沈纶请你吃饭?”蒋拿挑眉,拽住她的马尾辫扯了扯,“别跟我说什么纯洁的上下级关系,朋友关系,我可不信这套。”他贴近姚岸,悠悠问,“怎么,你对他有兴趣?”   姚岸撇不开头,马尾辫困在蒋拿手中,说话间灼灼热气混着药水味袭来,越来越近。   蒋拿嗤笑:“傻姑娘,别信什么白马王子的童话故事。”顿了顿,他举着马尾辫嗅在鼻尖,又说,“再说,我还没甩了你呢,别胡思乱想。”   姚岸忍不住垂眸,视线投向蒋拿腰间。蒋拿抬起她的下巴含唇咂弄,日暮低垂,楼下又支起了桌椅吃火锅,只是这次再无人敢调侃。   吻到最后,姚岸已气喘吁吁,蒋拿又渡了几口气给她,唇渐渐移向她的耳朵。粉嫩剔透,像是水晶缔造的美食,他一口含住,品尝的啧啧有声。   姚岸身子一颤,忍不住低吟一声,又立刻咬住嘴唇,她渐渐不支,眼看就要倒下。   蒋拿促喘着扶稳她,贴额低问:“受不了了?”   姚岸一下子涨红了脸,蒋拿又笑,“没谈过恋爱?”见姚岸蹙眉不答,他心中有数,慢慢松开她,转身往浴室走去。   姚岸立刻醒神,瞠目看向蒋拿后背,如鼓心跳似要跃出喉咙。浴室里传出哗哗水声,姚岸抑制心绪,四顾这间办公室。   除了几件家具,偌大一个房间可谓空空荡荡,最里头竟支着一张单人木板床,简陋的像是工棚。她起身搜寻,台面干干净净,她又去拉抽屉,里头只有些灰屑。   直到翻出钱包里的身份证,她才停了动作,冷水扑面而来,心头骤寒。   身份证上的姓名和住址无误,蒋楠和泸川市,字迹清清楚楚。   水声片刻便停,蒋拿出来时姚岸已坐回原位。手下端了饭菜上来,姚岸胃口不佳,被蒋拿剜了几眼,才勉强吃了小半碗饭。   碗盘一扫而空,蒋拿又去翻那本数学作业,问她:“你还在念小学?”   姚岸正在喝水,闻言后立时呛喉,咳了几声才止住。她不甘不愿的解释:“是我表妹的作业。”又看向蒋拿,“我今天本来要给她送去了,她快开学了。”   蒋拿笑了笑,随手翻了几页,看到后十页刻意模仿前面幼嫩笔锋的字迹,他忍俊不禁,难以想象姚岸会帮小孩儿代写作业。   蒋拿伸手说:“笔!”   姚岸愣了愣,不解的翻出笔递给他。题目还剩最后两道,姚岸原打算教一下表妹。蒋拿瞅了一眼,落笔极快,洋洋洒洒的写完了,他将作业本甩给姚岸,又让姚岸帮他上药。   蒋拿这段时间不欲出门,便让姚岸每天过来,他扔了一部新手机给她,又唤李强将姚岸送回中隽。   姚岸僵僵的接过手机,胡乱塞进包里。车子驶了许久,她才渐渐平复。李强问她:“你表妹家住哪里?”   姚岸一愣,又听李强说:“拿哥说先送你去你表妹家。”   姚岸蹙了蹙眉,报了一遍地址,又去掏作业本,翻到了最后一页。稚嫩的字迹落在眼中,她怔了怔,又往前翻了些,反复对比三遍,她有些难以置信,两者字迹竟然相同。   到家时姚岸已精疲力尽,姚母给她盛了一晚绿豆汤,又说:“今天我又带你姐姐去见那个小伙子了,这会儿她正和那人打电话呢,但愿能成事儿。”   姚岸渐渐舒缓,与姚母小声聊了起来。   第二天中午去食堂吃饭,乍见陈家亲戚坐在大厅中央,姚岸和同事对视一眼,有些奇怪。   有人招手:“哎,小姑娘!”   姚岸含笑点头,算是打招呼。那几人又热情的唤了几声,同事扯了扯姚岸的胳膊,尴尬嘀咕:“他们干吗呀!”   姚岸无奈:“让我们过去坐呢!”两人只好捧着餐盘往那桌走去。   陈家叔叔说:“阿立比较忙,派了一个助理带我们参观,这工厂很大啊,每个月能赚很多钱吧!”   同事干干的回答,搅着饭菜频频暗示姚岸。姚岸朝她安抚一笑,突然说:“其实也还好,不如跑运输赚钱。”   陈家叔叔一愣,“运输?”   姚岸点点头,“我姑姑家就是跑运输的,跑短途,每天都是收现钱,一天最少有两千,去掉人工费和货车的养护费,他们跑了两年,今年年底打算买房子了。”   陈家叔叔咋舌:“这么能赚?那岂不是小楠的运输公司比这里赚得多?”   姚岸笑道:“那也不一定。不过做饮料没那么简单,有时候质检不合格,一下子就能损失几百万的货,运输也可以算是无本经营,耗点油钱和养护费罢了。”   陈家叔叔蠢蠢欲动,迅速扒完饭,几人便匆匆告辞了。   下班时李强又一次候在门口,姚岸犹豫几秒,无可奈何的再次随行。   沈纶才刚上车,远远见到姚岸和李强往停车场走来,他摆摆手,司机领会,挪开踩着油门的脚。   沈纶朝窗外喊:“姚岸?”   姚岸循声望去,尴尬回应,沈纶笑道:“今晚有空吗?一起吃饭!”   姚岸还未回答,李强已高声道:“嫂子,拿哥等急了!”   姚岸瞠目看他,李强又笑喊:“沈总,改天再聊吧,我先送嫂子去拿哥那儿!”   沈纶静默片刻,才淡笑:“那我改天再约,再见。”   黑色轿车渐渐驶远,汇往红霞的方向。姚岸隐隐有些失落,垂头随李强上车。   蒋拿呆在货运公司里无所事事,打电话问许周为:“那帮穷亲戚还没走?”   许周为笑道:“那儿能走啊,我今儿上午还看到他们参观车间呢,还指着一个小姑娘说这儿不对那儿不对,真成皇亲国戚了!”   蒋拿蹙眉说:“盯着他们,看他们什么时候走了,我可没功夫去搭理!”   许周为领命,又汇报起了沈纶发走的两批货。“这次是往滨州发了,可惜咱们现在正在风头上,要不然这点儿远途的,能捞一大笔呢!”   蒋拿挑眉,手中的笔下意识的落下滨州二字,又与许周为说了几句,他才挂断电话。   手边是姚岸涂鸦的那张纸,蒋拿举至透光处,暗笑这一手漂亮的字和这些不着边的内容。   姚岸一进房间,正打算替他上药,蒋拿拍下她的手,“好好的给我抹什么。”   姚岸一愣:“你不是让我这几天都来吗?”   蒋拿将她搂进沙发,抱着狠狠亲了会儿,才说:“每天都来是要亲你,谁要涂这些破药水儿!”   姚岸撇了撇头,又被蒋拿吻上了脖子。蒋拿低问:“想去哪儿玩儿?这几天有空,我带你去!”   姚岸抵着他的双肩,蹙眉回答:“没什么想玩儿的,工作忙!”   “忙什么!”蒋拿往她颊上嘬了一口,说,“难不成你想我每天见你都只亲亲摸摸?”说着,手已轻轻裹住了那抹浑圆,“再接下去,我可不保证什么了。说,想去哪儿玩儿!”   姚岸无奈,缩了缩背想躲开他的手,敷衍道:“南江游乐场吧!”   蒋拿蹙了蹙眉,“小孩儿玩意儿,去龙泉山庄吧,避暑正好!”   姚岸不置一词,心头直翻白眼。蒋拿稍稍用力,手上揉捏不断,又去品她的小嘴,呢喃问:“今儿做了黄桃汁?”   姚岸“嗯”了一声,转眼就被蒋拿探舌进入。她被迫渡进淡淡的薄荷味,攒紧拳头隐忍。   房外突然传来轻叩,蒋拿自顾吻着,惬意享受,又情不自禁的抓住姚岸的小手摸向昂扬处,正要触及,便听门外手下小声道:“拿哥,外头来了几个人,说是你泸川的叔叔!”   蒋拿一愣,立时停了动作,姚岸重重喘了口气,用力抹去唇上的水渍。 ☆、24征夺战   陈家的亲戚站在楼下四处打量,屋外的地上都是石子儿,几辆货车进进出出,碾出磕磕碰碰的声响,尾气卷起灰尘,不消片刻便尘埃肆意。   李强扬了扬下巴,唤人搬来几把椅子。办公楼里布置简陋,只有几台电脑能上的了台面,外人看来实在寒酸。   陈家叔叔笑问:“你们这家公司还挺大,有多少货车啊?”   李强念在他是蒋拿的亲戚,好脾气的回答:“也不是很多,几种车型加起来也就十五辆,前两个月刚添了三部货柜车。”   陈家叔叔点点头,开始盘算收益。他不清楚姚岸姑姑家有几辆货车,只当一辆来算,十五辆一天起码就有三万,这是他不吃不喝一整年都存不到的钱,如此一想,他立时欣喜若狂。   汇报的那人下楼,对李强耳语几句,李强招手唤人泡茶,说:“拿哥刚睡醒,一会儿就下来。”   那头蒋拿眉头紧皱,一边踱步一边碎碎的骂了几句,姚岸听不分明,却能瞧见他脸色愈发暗沉,心头的希望冉冉升起,恨不得立刻打开房门喊人上来。   蒋拿将茶几上的药水抛给她,“给我上药!”   姚岸慢吞吞的拧开瓶盖,蘸了些紫红色的药水往他脸上抹去,动作小心翼翼。   蒋拿见她比昨日耐心温柔,神色缓了缓,褪了些怒燥,只凝着她的小脸。半响药水涂完,他捞过镜子照了照,不满皱眉,伸手去夺姚岸手上的棉签。   姚岸躲开手,问道:“干嘛?”   蒋拿仍在端详镜中的脸,“我再涂点儿。”   姚岸蹙眉:“我不是给你涂好了吗,你要涂这么多干什么。”   蒋拿索性重新拿出一根棉签,蘸了浓浓的药水胡乱往伤口抹去,姚岸侧眼看了半响,将棉签随手一扔。   蒋拿下楼时,正听陈家叔叔在说:“那个时候我们两家离得近,他们孤儿寡母,全是靠我们家帮衬的。后来他长大了一点儿,就搬家了,不过都在同一个地方,隔几年总能见一次。不过再后来听说他坐牢去了,这么一算,好像有六七年没有见面了。”   蒋拿大笑一声,喊:“叔叔,我可还记着你呢!”   陈家叔叔抬头望向楼梯,起身迎了几步,“哎哟,这么几年没见,真是长得更壮实了!”他盯着蒋拿面目全非的脸,笑道,“还是跟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上前拍了拍蒋拿的胳膊,陈家叔叔俨然以长辈自居,絮絮叨叨聊了起来。   姚岸蹲在栏杆旁往下看,只露出一双眼睛,她瞠目结舌,也去看蒋拿的脸,分明与平日判若两人,陈家叔叔究竟是如何识得的?   楼下几人聊了几句,蒋拿便命手下去订饭店,直说要好好宴请他们。他又支人去唤姚岸,搂着她一道前去。   陈家叔叔惊讶道:“是你啊,小姑娘!”   姚岸讪讪一笑,蒋拿介绍道:“这是我女人,姚岸。”又拍了拍姚岸说,“喊叔叔!”   姚岸不甘不愿的喊了一声,陈家叔叔笑得愈发开心了,“难怪你这么懂运输了,原来你是小楠的女朋友啊!”   蒋拿挑挑眉,“懂运输?”   姚岸心头一慌,又听陈家叔叔笑说:“也不是,我们中午聊了一会儿,小姚懂得很多!”   姚岸这才舒了口气。   李山镇并没有多少像样的饭店,李山中路旁倒有几家自建房餐馆,专做来往车辆的食宿生意,炒得菜也有模有样。蒋拿时常光顾,今日也选择此家。   席间陈家的亲戚明里暗里都切进了谋生这一点,又说近几年在泸川的日子并不好过。“开一家小店都有人来收保护费,政府说要扫黑,只专门扫那些大地方,小街上的地痞流氓就不管了!”   蒋拿问道:“是不是还是姓白的那个帮派?我记得以前丰宁路那头都归他管,小时候放学回家,还总被他收保护费呢!”   “早换掉了,现在更好笑了,听说头头姓黑,一白一黑,整条道儿都是他们的!”   又有人叹气:“那里风气不好,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带坏你,我们那个时候听说这事儿,其实都想来你们家看看的,不过一时联系不上,听说你妈把房子都卖了。”   蒋拿一时沉了脸,陈家叔叔暗瞪开口那人,笑说:“现在有出息了,开了这么大的公司,也算是光宗耀祖了,对了,你妈妈现在还住在泸川吗?”   蒋拿夹筷吃菜,淡淡道:“她过世两年多了。”   几人一愣,都讪讪的阖了嘴。只有姚岸微微讶异,疑惑不解,她偷偷观察蒋拿,对自己的判断有些动摇。   饭后散席,大伙儿步行回货运公司,陈家叔叔仍在暗示,蒋拿笑道:“其实我这儿一直缺人手,最好能有自家人帮忙,那也放心点儿!”   陈家叔叔喜道:“我在泸川的饭店刚关门了,也没什么事儿,你这儿要需要帮忙,只管说!”   蒋拿不客气道:“那可说好了,您这几天就可以来帮我!”   走进货运公司,他继续道:“平时就管管账目,收收帐,我这儿账目多。”他唤人递来账本,在陈家叔叔面前翻了几页。   陈家叔叔问:“这么多啊,都是什么帐?”   蒋拿笑道:“也不算多,就是收收过往货车的保护费,最近没什么帐好收,前一阵刚惹来了派出所,这破公司还上了新闻呢!”   陈家叔叔张口结舌:“保……保护费?”   那几人对视一眼,客套一番落荒而逃,只字不提工作事宜。   蒋拿嗤笑一声,甩开账本搂着姚岸上楼。姚岸尤未回神,苦思冥想不得其解,蒋拿已兴致勃勃的与她商讨起了避暑事宜。   姚岸突然问:“他们为什么叫你小楠?”   蒋拿笑了笑,“好奇?”   姚岸点点头,蒋拿懒洋洋的躺上沙发,“帮我捏捏肩,我就告诉你。”   姚岸挪开位置,“那算了。”刚说完,就被蒋拿扯躺下来,胳膊被迫抬起,按向了蒋拿的肩膀。   两人紧紧相贴,滚烫的温度透过薄衫不断袭来,姚岸涨红了脸想要起身,又被蒋拿摁紧往上提了提,挤压变形的弧线擦过硬如石块的胸口。   蒋拿敛笑沉眸,命令道:“捏!”   姚岸一愣,摸不透他的突然变脸,小心翼翼的轻捏几下,手肘抵着沙发背,仍在暗自挣扎起身。   蒋拿捋下她束发的皮圈,黑丝倾泻而散,将姚岸的脸称得愈发小巧。他稍稍亲了几口,边抚着她的长发,边悠悠开口:“你不如好奇我为什么叫蒋拿。”   姚岸停下动作,双眸相对。   蒋拿斜提嘴角,大掌仍柔柔的抚着长发,“想要什么,手到擒来,所以我叫蒋拿!”   姚岸眼神微闪,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正要开口,蒋拿举指竖在她嘴前,又说:“不过我总有心软的时候,比如对着你。姚岸——”他捧起她的脸,沉声道:“三番两次动小心思,想让我出事儿,然后你就没事儿了?中午跟陈家那帮穷亲戚聊了什么,嗯?”   姚岸一怔,血色渐渐退去,紧贴的身子将难控的心跳传递给了蒋拿。蒋拿一笑,含住她的嘴低语:“小丫头,这样我只会越来越喜欢你,继续玩儿吧!”说着,他裹住姚岸的臀,将她紧紧贴向自己。   姚岸闷哼一声,撑着沙发想要逃离,臀上却越来越痛,“啪啪”的被狠敲了两下,她又慌慌的跌了回来。   上衣渐渐被撩开,大掌已攻了进去,毫不迟疑的抓住浑圆开始揉捏。不再是隔衣的触感,而是真正的覆掌,姚岸惊慌失措,大力挣扎起来,双腿不断踢动。   蒋拿伸腿禁锢住她,促喘着继续动作,又稍稍放开她的唇,哑声说:“这样,我跟你玩个儿游戏。”   姚岸兀自推他,只想起身,念道:“你放开我!”   蒋拿低笑,三分力就让她动弹不得,再下几分力,怕是会将姚岸折断,因此他便任她徒劳动作,只说:“玩儿个游戏,就叫‘猜猜我是谁’。”   姚岸怔了怔,这才停下动作,抬眸盯着蒋拿。   蒋拿缓缓继续:“你可以问我三个问题,我给你半个月的时间,猜出我是谁,猜的出来,我就放了你,要是猜不出来——”他眸色微沉,就像利刃投进深渊,幽黑莫名,“你就心甘情愿的,让我上!”    ☆、25征夺战      姚岸闻言,心跳滞了半拍,连呼吸也梗在喉中,半响才透了气儿,蒋拿已经松手。   她立刻爬离蒋拿,晃了几下才站稳,盯着他问:“保证不再找我?要是猜出来了,也不会对我做什么?”   蒋拿慢腾腾的坐起来,胳膊懒洋洋的挂在沙发背,“我说话算数,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就算猜出来了又能把我怎么样。”   姚岸心头一喜,又迟疑说:“那这半个月,你别碰我。”   “没问题,还有两天就是一号,我算你到下个月十五号。”他将腿架上茶几,又漫不经心道,“不过你加了条件,我也再加一条儿!”   姚岸蹙了蹙眉,“你说。”   蒋拿一笑,悠悠开口:“只有一次猜的机会,要是没猜出来,你就搬到我这儿,跟我一起睡,安分的做我女人,我要你心甘情愿。”   姚岸捏了捏拳,下意识的就要拒绝,又听蒋拿说:“没得反悔,这楼里的兄弟都是不要命的,更不用说我,你要么接受,要么等着我的手段!”   姚岸咬咬牙,只好硬着头皮点头。   天色早已暗下,头顶的白炽灯罩上缠了一圈的小飞虫,蒋拿阖上窗户,又将冷气开低了点儿,问:“怎么样,要不要先问一个问题,或者我帮你分析分析?”   姚岸盯着他的后背,仿佛能穿过布料瞧见疤痕累累的皮肤,她想了想,慢慢开口:“你也许是蒋拿,但你不是蒋楠。”   蒋拿挑挑眉,转身看她,倚着窗户闲闲散散的又问:“哦?怎么看出来的?”   姚岸笑了笑,“不是我看出来的,陈叔叔说蒋楠小时候被开水烫伤过,是他立刻抱蒋楠去卫生所的,我不知道具体的烫伤程度,但是滚烫的开水有多厉害,想想也心里有数,而你后背一点儿印子都没有。”   她又瞟了眼茶几上的药水,继续说:“医生当初根本没给你配这种药水,你自己找来了这种紫红色的药水,把脸上涂得乱七八糟,额头的纱布也绕了好几圈,再往下点儿就要遮住眼睛了,你不想让陈家人见到你的样子。”   蒋拿点点头,他对烫伤一事有所失算,却早已猜出姚岸已经发现他脸上的手脚,他立直了一些,抱臂说:“洗耳恭听!”   姚岸深深吸了口气,抿了抿唇继续:“你会说泸川话,刚才饭桌上陈叔叔蹦出了几句泸川方言,你都能听懂,泸川话对于我们这里的人来说都很陌生。你还了解泸川的地名,对那里的事情也能说出一些,你也许就是泸川人,还恰好认识真正的蒋楠。”   蒋拿仍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似乎笃定姚岸说不出关键点,他鼓励似的摊手做邀请状,大掌粗粝,经络分明,一切都运筹帷幄。   姚岸看出他的轻蔑,心头怒起,一鼓作气:“你冒充蒋楠,跑到李山镇开运输公司,认了陈敏发做亲戚,原本只是一个地痞,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就能西装笔挺的在品汁里进进出出。你的身份证是假的,或者你是一个通缉犯,但是你太明目张胆,派出所和交警都不放在眼里,货运公司的注册文件上写得也是你的名字,不可能所有政府部门都被你买通,所以你的身份证应该是真的。”   蒋拿渐渐敛笑,眸色如沉沉黑夜。姚岸一直警惕观察,见到他的表情后心中愈发笃定,只是一时又害怕他会因为自己的揭穿而下痛手,声音卡在了喉中,她偷偷摸摸的隔着牛仔裤去按手机。   蒋拿睨见她的小动作,也不去阻止,沉声道:“继续!”   姚岸探指半天,都摸不准手机键盘,她心一横,干脆说:“你有能力办出真的身份证明,我不知道你的背景,但一定不是一个小老百姓穷光蛋的背景。你的运输公司在李山镇已经做大,每天的收入都很可观,没有品汁也无所谓,可你还是以陈敏发亲戚的身份接手了品汁的运输,冒着被别人发现的危险——”她眉头越皱越紧,不确定道,“你对品汁有所图谋,也许是为了钱,可又不太像,品汁的资金链之前出了问题,还是卖出两条生产线才能补救,你不可能不清楚这件事。”   言及此处,她已然有些自言自语,左半脑在高速运转。姚岸呢喃:“城桥断了一年了,现在跑南江,或者跑其他的省市,往李山镇跑是最方便的。你一边图谋品汁,也许陈敏发是被你……”她脸色一白,甩开突然冒出的念头,继续镇定说,“一边又在这里沿路收保护费,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招来了记者和警察都不怕……”想到这里,她脑中已乱作一团,她说不清蒋拿究竟图谋品汁什么,也说不清为什么他明明已经深入了品汁的内部,却还要在这里做些地痞流氓的事情,垄断李山镇的所有运输。   低沉的声音划破姚岸织就的思虑蛛网,蒋拿沉沉问:“不继续说了?”   姚岸愣愣抬眸,蒋拿已从窗边走来。暗暗的夜色离他愈来愈远,却仿佛有一道黑色的漩涡,卷在蒋拿背后,吸进所有夜露,每迈一部,便沉下一分。   蒋拿立在姚岸面前,淡淡道:“分析完了,问题要不要一起问出来?”   姚岸盯着他暗礁般的双眸,喃喃开口:“你是怎么做出真的身份证明的?”   蒋拿愣了愣,心脏传来一瞬重击。她不问他图谋什么,也不问是不是他害了陈敏发,却揪住了至关重要的一点,题目是“猜猜我是谁”,她就真当只管猜他的身份,对其他置身事外,聪明的让人生恨!   姚岸见他迟迟不答,立时怀疑瞪视,警觉得往后退了一步,蒋拿终于开口:“我认识一个警察,他帮我处理的所有身份证明。”   姚岸一愣,不可思议,她疑惑道:“警察?你跟警察有关系?那你是……”   蒋拿跨前一步,阻了她的话:“这是第二个问题?”   姚岸立刻阖紧嘴巴,瞠目皱眉,脑部再一次高速运转,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喊,却屡次被她驳压下来,无论如何都难以置信。蒋拿却猛地将她抱住,视线禁锢,哑声道:“不问的话,我就亲你了。”   姚岸一惊,“你说不碰……”   话未说完,她已被蒋拿狠狠吻住,含糊不清的尾音堵在了喉中。蒋拿似是饥渴许久,箍住她的后脑勺,大舌攻城略地,直将姚岸逼得连连后退,他便紧搂着她,磕磕撞撞的移至洗手间门口。   姚岸喉中闷叫,抵着他的胸口又推又打,蒋拿这才稍稍退舌,紧贴着她的小脸说:“我说半个月,今天和明天,没有算在里面。”   姚岸喘了几口气,忿忿怒视,蒋拿低笑一声,大掌拂过她的头顶,抵着她的额说:“姚姚,认真猜,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要是猜错了,你就死定了。”又爱怜的轻啄着她的鼻头,渐渐往上,拂过她的剪水双瞳,“我快忍不住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多招人疼,嗯?”   说罢,他不再迟疑,将她抵在木板门上,再一次深深吻住。   姚岸难受闷哼,蒋拿似要吃人,直直探入最深处,她喉涩难承,摆着头躲来躲去,却挣不过毫米,始终蚍蜉撼树。   蒋拿粗粗呼吸,手上已失了力道,掐着姚岸软绵绵的纤腰,想要狠狠折断,又不断挤压着她诱人的胸口,一下一下将她往门上撞去。   薄衫抵御不住大掌的乱抚,慢慢掀起一片,蒋拿情不自禁探了进去,抓住浑圆重重揉捏,又远远觉得不够,猛得扯下她的内衣,直接拈弄。喉中哼哼着喟叹,仿佛攥住了稀世珍宝,他丝毫不觉颈上和肩头轻挠般的捶打。   直到昂扬高抵,再难自控,他才憋红着脸停下动作,缓缓收势,又将带出的银丝勾去,缓气轻啄不断。手上安抚的拍了拍,将姚岸的内衣归位,他立时又觉空虚。   姚岸噙泪喘气,扒着门把手,卯劲儿直立,只消一松就要跌倒。蒋拿又嘬了她几口,低低一笑,仿佛洞察一切,暧昧道:“这样就没劲儿了?半个月后,你怎么受得了?”   姚岸立时涨红了脸,撇开头不声不响。   回家后她一头扎进洗手间,内衣已被蒋拿扯的变形,胸口上红印犹在,她咬牙隐忍,狠狠洗漱。   躺回床上后才平息了怒气,阖眼回播蒋拿听述时的表情,姚岸噙笑安睡,胜券在握,只等着下一次再当着他的面分析,击破他的假面具。   第二天陈家亲戚仍在食堂出现,姚岸犹豫片刻,笑着往他们走去。   陈家人微怔,讪讪的打了声招呼,却没有邀她坐下。姚岸恍若未觉,自顾落座,与他们聊了会儿食堂的饭菜,突然问道:“对了叔叔,小楠以前住在泸川哪里?”   陈家叔叔说:“就住在丰宁路那边,那时候那片儿还没规划好,后面是几个村子,还没拆迁改造,我们就住村子里。”思及过往,他一时悻悻,“小楠这孩子,还是命苦,他爸爸去的早,他妈妈带着他,拆迁的费用也被他大伯抢走了,后来也不知道住到了哪儿,就只有放学的时候,他会经过丰宁路,我也才能难得看见他。”   姚岸也叹道:“我不知道他以前这么难熬,他从来不跟我说这些事儿,连他坐过牢的事情,他也不愿意告诉我。”   陈家叔叔闻言,压低声音道:“我们也不清楚,事情过了很久才听到一个亲戚传出来的。那时候我们那个区比较乱,我记得政府还下派了新官下来扫黑,手段可比以前的领导高明,以前的人,最多一年,就要被人反弄进去,这个新官好,一扫就把小楠这样的也扫进去了。”   他突然反应过来说辞,讪讪的噤了声,姚岸见状,神情自若问:“后来怎么样了?”   陈家叔叔这才继续说:“后来新官走了,那区又立刻乱了起来。”谈及这些内容,他便有一肚子的苦水要倒,一时口若悬河。   姚岸干笑倾听,几次插话又被他转了回去。   “那个白老大占着那区,我们做什么都要束手束脚,他那时身边还有四大猛将,成天巡街收保护费,不给?不给成啊,交出店钥匙关门结业,否则就要砸店。报警也没用,往重里说,那都是一群亡命之徒,大不了关进去个把月,出来后再把你折腾的够呛。”   陈家叔叔夹了一口菜,唾沫横飞:“我记得那时候,最常见到的一个猛将叫杨光,那块头……”他啧啧回想,“就跟现在的小楠似的,那时候白老大身边的手下,专挑这种块头的,人家见了就孬了,最会唬人。”   姚岸见他终于说完,正想插嘴,陈家叔叔的手机突然响起,几人匆匆起身,向姚岸告辞:“阿立来了,我们先去看看他,改天再聊啊!”   说罢,他们便齐涌了出去,姚岸气馁撩筷。    ☆、26征夺战   蒋拿以养伤为名,避而不来品汁,将手头一切事宜都交给了许周为,倒也未曾再找姚岸。   姚岸既已知道他冒名顶替,惶恐的同时也生了一揭到底的意气,只是陈家人总在寻陈立,她又不好直白相问,如此拖延便到了周六。   九月一日这天,她送小表妹去中隽小学报名,路上又替她检查了一下暑假作业,翻及数学作业本的最后一页,她心头一跳,停下步子摸出了纸笔。   小表妹奇怪道:“你怎么了?”   姚岸四顾一阵,将作业本按在了法国梧桐上,抵着龟裂的深棕色树皮开始勾画。   表妹才满十二岁,字迹生嫩,一笔一划都清清楚楚,没有连笔的势头,模仿起来并不难,但要写得一模一样,却又远远没那么简单。   姚岸平日念书,文科成绩不及理科,但她却写得一手好字,平时也勉强算是一个模仿能手,总替同学代替家长签字,直到念了高中才停止,却也锻炼出了这小小的能力。   数学题的答案里都是数字,姚岸照着写了两遍,才与表妹的字迹相仿,唯一的中文字“答”,她却写了数遍仍不太像。   表妹扯了扯她:“姐,你干嘛呀!”   姚岸收回数学本,塞进书包里说:“我试试看能不能模仿你的字。”   短时间里模仿不了,可蒋拿却做到了。   那夜的念头再次冒出,姚岸拽紧书包,紧皱眉头。   下午她回到品汁,东楼的同事将一摞资料交给她,伸着懒腰说:“总算下班了,你这周第一次加班,可能没有感觉,以后你就知道累了!”   姚岸笑了笑,坐在电脑前开始输入校对。   姚母打来电话,让她下班带菜回家,又说:“教师节就要到了,你要不要买点礼物啊,到时候给徐老师寄过去。”   “再说吧,最近没什么时间。”   姚岸敲了几下键盘,又听姚母说:“那我去给你买,我看你同学会最好是去一下,关系维系的好一点,等你以后就知道用处了。”   姚母提及这点,便没完没了:“你爸的小学同学,现在在美国造飞机,回国一趟要被各种监控,那种就是人才,他回来了到处帮老同学,就你爸没本事,一点儿都不会套关系,你跟徐老师也多联络联络,她当初最看好你,以后你要是回南江工作,她也能帮忙。”   姚岸蹙了眉,匆匆敷衍几句便挂了电话。   门口突然有人问:“在忙?”   姚岸抬头看去,起身颔首:“沈总。”   沈纶走进屋,笑道:“是不是周六上班不太习惯?”   “不会。”姚岸拍了拍案头上的文件,“就这么一点儿资料,校对一下很简单,都没感觉到是在上班。”   沈纶又问:“听你刚才打电话,你要去参加同学会?”   姚岸摇摇头:“不去的,上班走不开。”   研发室里有淡淡的果汁味,冷气的送风口吹托起了红色布条,将甜香送往布条支起的方向,午后的太阳渐渐势弱。   沈纶随意坐下,与姚岸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起来。   姚岸“噼里啪啦”的敲着键盘,怦怦的心跳像是沸水冒出的泡泡,鼓一下消一下,只有关了火才能平息。   沈纶侧睨着姚岸,温吞吞的阳光将她脸颊上的细绒照得分明,净若初生又淡如止水,与她立在小摊上大汗淋漓招揽生意的模样不尽相同,总透着一股三伏天里的习习清澈。   沈纶含笑问道:“待会儿一起吃饭?”   姚岸手指一停,转头犹豫的张了张嘴,沈纶起身走到她面前,手撑木桌弯腰俯下,凝着她说:“约了你几次了,真的一次机会都不给我?”   汩汩的沸水再次冒泡,暖暖蒸汽熏掩了混乱的脑袋,姚岸情不自禁的点头。   下班时天空阴沉,太阳果然被乌云驱赶离境。沈纶这回让司机先走,架车来到中隽小学门口,问姚岸:“我在这里等你?”   姚岸点点头:“好,我送表妹回家,很快就回来。”   沈纶一笑,“不用急。”   姚岸牵着小表妹疾步出来,小表妹叽叽喳喳不停:“后天开始上课,老师说我们毕业班了,所以一周后测试一下成绩,选一批成绩好的,每周六都去党校那里补课,免费的。”   姚岸笑她:“我看你心里认定自己了吧?”表妹理所当然的点头,姚岸又说,“那你还说数学差?数学差怎么拼成绩!”   小表妹翻了翻白眼:“我语文可好了,语文老师巴不得我做她的女儿。”   正说着,沈纶已驱车驶到她们面前,按下车窗笑看这对姐妹:“上来吧。”   姚岸一愣,小表妹瞠目看向姚岸,“你男朋友?”   姚岸这才回神,没好气的扯了扯她的手,“小孩子瞎说什么!”   小表妹了然大笑,松开手直奔车后座,全然不怕生。   姚岸上车说:“其实不用你送的,我们走路也挺快的。”   沈纶笑道:“怎么,怕我吓坏你表妹?”   姚岸无奈一笑,不再纠结于此。小表妹自来熟,趴在椅背上和沈纶聊了起来,沈纶倒也耐性,有问必答,片刻就到达了目的地。   晚饭选在了上次的酒楼,今日周六,食客格外多,唯有楼下临窗空着一张桌子。沈纶已摸清姚岸的口味,点了一轮菜后又问:“你要吃什么?”   姚岸抿笑,也不说他点的菜全是她爱吃的。   彼时李山中路的货运公司里尘土飞扬,大货上的驾驶员像是游戏,急急驶进刹车,比拼谁的驾驶技术好。笑闹声和急刹声传进二楼,蒋拿摘下耳机,揉了揉眉心。   许周为拎着快餐上来,扔上茶几说:“拿哥,你什么时候再去公司?我瞅着陈家那几个人下周就得走,陈立正眼都不愿意瞄他们。”   蒋拿伸了个懒腰,走到茶几旁捞出盒饭,“那就下周去,你留心着点儿,别让那几人真留在这里,闹心的很!”狼吞虎咽几口,他又含糊不清问,“姚岸今天是不是加班?”   许周为道:“没留心。”又笑看蒋拿,“要不我去把嫂子接来?”   蒋拿瞥他一眼,垂眸想了想,又舀了一大勺饭塞进嘴里,“不用了,怎么也要让她喘口气。”他想起她逞能壮胆,警惕分析,又头头是道的模样,心头一软,嘀咕道,“这个小丫头!”   许周为没有听清,“啊”了几声,又向他汇报起了上个月的收益。   姚岸饭后回家,沈纶仍将车停在弄堂远处,空荡静谧的小路上没有人烟,只余知了不停鸣唱。   姚岸才解下安全带,沈纶就按住她的手背,温温的触感一擦而过,他又立刻收回了手。   姚岸手指微颤,听沈纶道:“我一直想问你。”   姚岸静静看他,沈纶淡笑:“蒋拿的朋友叫你嫂子,你跟蒋拿是……”   姚岸呼吸一滞,心跳有一瞬紊乱,片刻又平复下来,眼神躲闪着说:“他是开玩笑。”   沈纶松了口气:“开玩笑就好,我本来还想,是不是要跟蒋拿挣女朋友了。”   这回姚岸的呼吸当真滞住,张口结舌:“沈……沈总……”   沈纶笑了笑,下车替她打开车门,“我下次再约你。”对之前抛出的那句话却只字不提。   姚岸神不守舍的回到家中,姚母招她过来吃西瓜,又说:“今天开学,我和你姐就没去摆摊,估计不会有生意。”   姚岸点点头,电视机闪着幽光,电影频道正在播放黄金时段的电影,她听见一句台词,“我以前没的选择,我现在想做个好人”。   姚岸转头看去,正见刘德华一身黑色西装,白色衬衫,发型梳的一丝不苟。对面的梁朝伟胡子拉碴,一身黑色直立嗤笑:“好啊,去跟法官说,看他让不让你做好人。”   姚岸突然疑惑,忠奸到底该如何分辨?   第二天她睡眼朦胧起床,赶了姚母进屋内补眠,又去厨房替姚父做午饭。   三菜一汤端上桌,姚岸又去门口发煤炉,架起铁锅准备做石膏玩偶。老大爷挥着蒲扇走出来,碎碎骂道:“整天吵吵吵,三更半夜的吵。”   对门的阿姨正在炒菜,透过油腻黑熏的纱窗问:“又怎么啦?”   老大爷指了下弄堂外的小路:“你知道我房间靠那边的窗户,一有点声响肯定能听到。他们一会儿开个破车轰隆隆的跟打雷一样,一会儿又乒呤乓啷的摔东摔西,我就没睡过一天安稳觉!”   屋里姚父才刚起床,听见对话后探了出来,嘀咕道:“怎么可能,我车子停得老远了。”说着,就往外头走去。   姚岸扯住他,姚父又说:“我去看看,怎么可能会有声音!”   老大爷冷眼瞥他,哼了哼往屋外的竹椅上一坐。   片刻后姚父急慌慌的跑了回来,大喊:“有小偷了,我那半车的货不见了!”   姚岸一惊,撂下锅铲问:“怎么回事儿?”   姚父手足无措:“昨天有半车被我拉了回来,打算今天去送的。我已经用油布遮好了,怎么就被小偷偷走了!”   老大爷在那头说风凉话:“我就知道迟早要出事吧,小气那一百块的停车费,非要停在这里!”   姚父已无心与他争辩,看向姚岸:“怎么办,那车货好几万呢!”   姚岸问清具体价钱,腿上软了软。她才还清助学贷款,家中积蓄所剩无几,这一下便是要掏空所有的钱了。    ☆、27征夺战   难得的周日,全家却不得安生。   姚母狠狠捶打姚父,嚎啕大哭,却没将眼泪逼出,只一味干嚎:“你要死啦,真的要死啦,我嫁给你以后就没过过好日子,成天伺候这个伺候那个,生了个燕燕出来还被你爸妈骂,我命怎么这么苦啊!”   姚父兀自立在客厅中央,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姚燕瑾去拉姚母:“妈,别打爸爸了,不要打了!”   客厅里乱成一团。   姚岸打完电话,从卧室里出来,“姑父说他先去处理赔偿的事情。”又看向姚父,“爸,我们去趟派出所吧!”   姚母在旁抹泪,边骂边将姚父往门外推。   邻居都在交头接耳的看热闹,见到他们终于出来,有人关心也有人看戏,“怎么样了,那货能找回吗?”   姚岸扯笑:“不清楚,我们先去派出所报警。”   “估计希望不大,以前这里小偷就多,也没见丢的东西能找回来。”   姚母也和邻居抱怨:“还怎么找啊,我以前丢了这么多自行车,结果连个车锁都找不回!”   姚岸留下姚母和姚燕瑾,拉着姚父在弄堂里的喧哗议论中往派出所走去。   派出所内没有几人,只余值班的民警喝茶闲聊。见到姚岸二人后便停了动作,各忙各的去了。   民警问道:“是什么货物?”   姚父回答:“我本来是送木皮到南江的,到了那边仓库卸货,回来的时候有人放了小半车的茶叶在我车里,让我今天捎到李山这边,谁知道隔了一晚就不见了。”   茶叶倒不是太过昂贵的高级品种,但也价值不菲,何况足有小半车,几万不过是一个成本价,对方若真要算损失,姚家恐怕承担不起。   民警又问了具体时间,姚父想了想说:“昨天我应该是一点多到家的。”   姚岸补充说:“一点到四点这段时间,有邻居说听到声响,他平常早上四点就会起床,所以昨晚应该是这个时间段有动静。”   民警漫不经心的矫正:“是今天凌晨,不是昨晚了。”   姚岸点点头:“对对,是今天凌晨。”顿了顿,她又说,“我们弄堂附近以前经常遭小偷,但都是偷个自行车偷张桌子而已,这回足有半车货,他们要偷走,一定是用了车子的。弄堂外的清洁大婶都是三点左右上班,也许那个时间看到过什么可疑的车辆。”   民警不耐道:“这用得着你说,我们自己会查,行了,你们回去吧,有消息会通知的!”   姚岸梗了梗,郁郁的和姚父走出了派出所。   姚母打来电话问情况,姚岸粗粗回答了一些,挂断电话后她找到附近的小卖部,买了一条香烟重新回到派出所。接待民警见到她去而复返本是不悦,直到面前递来一条香烟,他才和颜悦色,招呼姚岸重新坐下。   下午便有民警随姚岸一同来到弄堂,大货停在不远处,几人勘察附近,问老大爷:“你大概几点听见动静的?”   老大爷回忆半响,“应该两点半多,三点的样子。我还起床上了个厕所,瞄了眼挂钟。”   民警做完笔录,又找到附近居民询问,可惜不像电视剧里的桥段,能够扫描指纹保取证据,他们只能拍摄几张照片,效果如何也不得而知。   倒是那收下香烟的民警还记得盘问清洁工,姚岸同他一起来到环卫所,找出今早清扫路面的工人。   清洁大婶回忆一番,迟疑道:“平常那个时间,弄堂附近都没什么车子的,今天好像有一辆车子,后面是跟货车一样的,样子看起来又像越野车。装了很多箱子,都要掉下来了。”   姚岸蹙眉:“是辆皮卡。”她又急急问道:“还能记得颜色和车牌吗?”   清洁大婶说:“车牌肯定不记得了,我看了一眼,好像是南江市的牌照,具体数字就不知道了。颜色是黑色的,车子的标志我记得,是一个大椭圆,中间竖着一个小椭圆,还有一个弯在中间穿过去。”   民警点点头:“那是丰田。”   清洁大婶已将自己所记得的事情全盘告知,民警再问不出线索。   走出环卫所,民警说:“回头我去下交警队调监控,看他们往哪头走,这个时间点车子都不多,不会难找。”   姚岸感激道谢,稍稍心安。   可事情远远没有如此简单。周一民警调来监控检查,告知姚岸:“他们应该没往士林镇过,那边一路过去的监控里什么都没有,除非是飞了,否则中隽往士林的路上不可能拍不到车子。”说着,又犹豫道,“李山镇的话,比较不好查,你知道那里偏僻,监控很少,我估摸着他们是绕了小路,那边附近有一段水泥路,竖着两根石桩,就是防止大货车把路跑坏了。小车就不好挡了,估计是往那里绕过去了,监控没拍着。过了李山中路的那个监控昨晚坏了,凌晨下了场暴雨,大家都没留心。”   姚岸急道:“那高速的监控呢?”   民警无奈叹气:“就是这个问题,那边有两条岔路,一条高速一条普通的公路,黑色的丰田皮卡,在那个点根本没有。”   姚岸懵懵的挂断电话,难以置信。   彼时蒋拿正悠哉游哉的剥着花生米,双腿架在办公桌上,皮椅晃来晃去。   许周为从交警队赶回,灌了口凉水朝蒋拿汇报:“中队长说了,真是见鬼了,昨儿的监控居然没拍到,那车子不会还在中隽,根本没开出来吧?”   蒋拿嗤笑:“那破镇子要是停了一辆南江牌照的丰田皮卡,谁会注意不到?”   “这么说,一定是开出中隽了?”许周为将中队长告知的事情一一道出,又突然奇怪问,“对了,这事儿你怎么知道的?”又凑上前眨了几下眼,“还是嫂子主动把家事告诉你了?”   蒋拿没好气的提脚往他脸上一挥,许周为急忙闪开,刚想开口,就见蒋拿猛地用脚踩了一下鼠标,盯着电脑屏幕半响。   许周为凑前看去,正见监控录像里出现了一辆黑色的丰田皮卡,时间是九月二日早晨四点。   蒋拿勾了勾唇,手中的花生米“喀啦”一声开了壳,他往嘴里一扔,不紧不慢道:“咱们这条儿路前面不是有个村子吗,从村子开始,往高速那截到头,一个个地方搜过去,那皮卡保准还在李山!”   许周为立刻领命派出兄弟。   他一走,蒋拿便蹙了眉,干嚼着花生米疑惑不解。监控里的皮卡价值几十万,这几个偷茶叶的贼身家不少,实在叫人费解。   中午姚岸亲自跑了一趟交警队,得到的答案和民警告知的一模一样,她失望而归。   同事们早已听闻此事,关切的问了几句,有人咋舌:“丰田的皮卡?貌似没个二三十万买不到吧,有这车的人跑来当小偷?别是这车也是偷来的吧?”   姚岸灵机一动,立刻打电话告诉民警。   下班时沈纶前来约她,见姚岸郁郁寡欢,问清事情始末后,他沉默许久才道:“那现在没有头绪了?”   姚岸点点头,她实在没有心情,只好拒绝了沈纶的邀请。   茶叶的损失总归需要赔偿,姑姑家中先垫了一些,只是他们的钱早就用来买房,抠出的只是蒋拿赔偿的营养费余款。   姚岸清点存折里的钱,姚燕瑾焉着脑袋过来,将自己的存折递给她:“呶,你看看要不要。”   姚岸瞄了一眼数字,笑道:“当然要了,好几千呢,谢谢姐姐!”   姚燕瑾咧嘴笑了笑,又嘘声叹气惆怅起来。   姚岸如今被偷窃一事弄的焦头烂额,早就忽视了蒋拿这茬,直到他的电话打来,她才猛得抖落震动的手机,半响才捡起接听,却一声不吭。   蒋拿听着那头“沙沙”的声音,悠悠开口:“在干嘛呢?”   姚岸蹙了蹙眉,扔开存折说:“准备睡觉了。”   蒋拿“嗯”了一声,提醒她:“别忘了还有十二天。”   姚岸心头一紧,说:“我这两天家里有事儿,能不能再推迟几天?”   蒋拿挑眉:“你在跟我讨价还价?”   姚岸无奈,只好放缓语气,将茶叶遭窃一事告知蒋拿。   一切尽在预料,蒋拿眉开眼笑:“不用推迟,我帮你去查就成了。”他见姚岸噤了声,才继续说,“我帮我女人这点儿小事儿,那怎么说来着,不足挂齿,你不用太感激我,稍微记着我的好就成。”   姚岸哂笑,嘴上却谢应了下来。   许周为办起这类事情尤为利落,跑到附近村落威逼利诱一番,立刻套出了消息,碎了一口说:“他奶奶的,跑的还真是快。我刚问出来,那人说没见着有货物,我前脚问,那车子后脚就开走了,还真的被拿哥你说准了,在那个村子边上的林子里停了一晚。”说着,他窃笑道,“要不是有人跑那儿偷情,还谁也发现不了。”   蒋拿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脸上的疤痕在白炽灯下已淡了许多,终于不再是白紫相间的模样,可徒添了这么多伤口,即使不言不语毫无表情时,也比往日戾气更胜,许周为不由怵了怵,不敢在他面前玩笑,只说:“要不要去交警队让中队长查一下监控?”   蒋拿淡淡摇头,掂了掂手中的黑色钢笔说:“查什么,查一辆空车?”   许周为一愣,“那就不查了?”   蒋拿嗤笑:“不是查得差不多了吗?”他转向电脑屏幕,画面定格在李山中路九月二日早晨四点,悠悠道,“满车的茶叶,到了村子外头就没了,肯定有别的车在那里拉走了。”说着,他又垂眸低笑,“什么‘茶叶’,这么宝贝?”   许周为没有听清,问了一遍,蒋拿已抬头下令:“明天去打听一下姚家的货都卸在南江哪个仓库,那里有几间仓库,都什么人负责,平常都装些什么货。除了姚家,还有谁在那里拉货,都发往哪些地方!”   许周为差点噎声,吞了吞口水说:“啊?”见蒋拿瞪来一眼,他赶紧从办公桌上抓起一支笔,狗腿道:“您说您说,我记一下,重新来过,我都给忘了!”   蒋拿滞了滞,耐着性子又复数了一遍,最后蹙眉犹豫:“你再去查一下那间放茶叶的仓库,是茶叶有问题,还是他们放错了东西。”   原本托姚父带的是茶叶,可带来后又莫名其妙的被人掳光,平白多此一举,假若是对方放错了货,那么真正的茶叶一定还留在那里!    ☆、28征夺战      南江市汇田区一带聚集了许多物流公司,沿路驶去能看到杂草丛生的外墙上用各种大红油漆书写的“某某物流公司”字样,联络电话也在右下方标注,成了这条道路上的醒目景致。   车子一路穿行,许周为打电话问兄弟:“就是那个‘汇田北’是吧?”   兄弟说:“没错,姚家是专门往那里送的,‘汇田北’那里集散,跑全国的。”他想了想,又说,“那边有一半集中的都是木皮,听说以前没有其他货,这几年经济不景气,分了大半的仓库过来租给了别地儿,各种各样的东西都有,乱七八糟的没人去管。”   许周为指挥同伴往汇田北开,导航仪上的位置越来越近,他挂断电话,片刻就已到达。   汇田北此时一片繁忙景象,各种款型的货车进进出出,掀起一鼓鼓的灰尘,飞扬起来铺天盖地,本就是火伞高张的时节,蒙了一层呛人的尘土后愈发闷热炙人了。   此地龙蛇混杂,许多外地人蹲守在这里,等着货车老板招他们搬货,一天下来收入勉强糊口。许周为惯与这类人打交道,下车后就直接向他们走去,聊了一会儿才根据从他们这里得来的消息找到了置放茶叶的仓库。   仓库里的货零零散散,有人正在张罗清仓,许周为逮着主事的人问了一阵,又晃去隔壁仓库张望,一时有些无头苍蝇,不知该如何确认对方是否送错了茶叶。   那头蒋拿关了空调,在空旷的办公室内单手做俯卧撑。深麦色的皮肤上渗着密密麻麻的汗水,肌肉喷张,一举一压间好似沉睡的火山嗡嗡鼓动,精壮的身子坚如磐石。   窗外风声嚯嚯,车流不息,鸣起的节奏与他的起伏相合。后背上的旧时伤疤深浅不一,此刻都被汗水掩盖,蒋拿规律呼吸,脑中不断运转,直到有汗延额滴至眼睛,他才停下动作,猛地弹起。   手刚伸向电话,许周为便来电了。“拿哥,我看他们茶叶应该没放错吧,仓库就这么点儿大,箱子都堆得挺清楚的,我总不好抢人家的单据来检查吧。”顿了顿,他又迟疑说,“或者叫些兄弟过来,干脆来干点儿大的?”   蒋拿走进洗手间,拽下毛巾抹了把脸,镜中伤痕浅淡,横横竖竖七八条,仍有些骇人。他勾了勾唇:“今儿就你一个人过去了?”   许周为“啊”了一声,说:“我还叫了小刘陪我一道。”   “没叫人注意吧?”   许周为想了想,说:“应该没吧,我长得有这么醒目吗?”   蒋拿笑道:“别去管茶叶了,你就把边上仓库放的货物,还有发去哪些地方,这些都给我查来就成了。”   许周为松了口气,立刻应下,片刻就用手机发来一份租赁仓库的名单,照片拍得清清楚楚,A4纸上书写着十几个人的名字。   蒋拿抛开手机,打开水龙头冲凉,冷水沁在皮肤里,浇得头脑愈发清醒。他湿漉漉的走到办公桌,又习惯性的拿笔在纸上写了起来,关键字落下,他的思路愈发清晰。   若是茶叶全部都有问题,对方没道理托一个陌生司机捎来李山,但若是茶叶没问题,又没道理会被人盯上,三更半夜全部掳走,且有组织有计划。   唯二的解释就是,当中混入了有问题的茶叶,窃匪辨识不清,一股脑儿的全搬走了。另一种可能是茶叶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不小心混入了其他相仿的纸箱,这便要牵扯到另外的仓库了。   茶叶仓库是七号,蒋拿的笔尖慢慢指向八号,嘴角笑意难阖,仿佛已志得意满,他忍不住低笑出声,将视线投向一个名字,“李中贵”——沈纶的司机。   彼时姚岸正搬着纸箱去车间,单手托着箱底大汗淋漓,姚母打来电话说:“我想了想,还是把你姐姐的嫁妆拿出来吧。”   姚岸一怔,停下了步子,涩涩道:“就算拿出来,也不够赔偿的,我们再等等,也许警察一会儿就能找到他们了。”   姚母叹气:“我就从来没见过被偷的东西能找回来的,咱们这儿的警察什么时候干过正经事儿了?别抱希望了!”   赤日炽闷,挥洒的强光逼得人睁不开眼,姚岸突然觉得疲倦,父母辛劳了半辈子,到最后却将所有积蓄丢在了这种地方,她暗恨自己没用,挂断电话深呼了几口气,水光渐渐逼回,她挺直脊背,继续往黑幽幽的车间走去。   车间里的女工正在聊八卦,“晓琳真的和货运公司那个混混好上了?”   “可不是嘛,昨天晚上就听见她房里在吵架,我估摸着她老公看样子是知道了。”   姚岸心中一凛,不由脱口:“混混?”   那几个女工与她交好,招她近前耳语:“就是蒋老板身边的一个手下,成天往这里跑,居然跟晓琳好上了。”   姚岸下意识的想到了许周为,一旁那人接口说:“和许大哥走得挺近的,那人好像姓刘。”   姚岸扯了扯嘴角,不再好奇,将纸箱交给了一个大姐,叮嘱了几句后垂眸半响,她突然问道:“对了,我之前一直觉得奇怪,蒋老板为什么这么喜欢我们厂啊,听说他在李山镇的生意做得很大。”   那大姐挥了挥手偷笑:“听说他跟我们公司里一个女的有关系,不知道是哪个部门的,搞不好就是盯上了人家,才专门跑到这里的。”   姚岸面色一赧,有些尴尬,又听另一个女工说:“你当是电视剧啊,我才不信这个咧!”她撇了撇嘴,“可能是这边油水特别多?他们货运公司的那几个人,最会缠在沈总身边了,还总是东打听西打听的。”   姚岸蹙了蹙眉:“沈总?”   那人点点头:“对啊,听说是沈总的运输没有交给他们,他们咽不下去这口气。之前不是有一回货车在李山镇被砸了吗,后来那司机回来偷偷跟别人说,就是蒋老板的手下干的!”   姚岸心中一震,慢慢又问:“那天沈总出货,是往李山镇的方向去的?”   “对啊,分了两批出的,第一批就被砸了,后来不还耽误了好几天,害得我们加班赶工!”   姚岸不可思议,世间还有这种巧合?她昏昏沉沉的走回研发室,路上思绪紊乱,绳头打结,隐约觉得只要揪出一根头,盘综错杂的绳子就能一根根理顺了。   下班后姚岸又赶紧跑了一趟派出所,民警无奈:“你说得我也觉得有道理,那帮贼要是买得起这么贵的车,要么就是闲得慌去偷东西,要么就只能是这车也是偷来的。不过我跟南江那里联络了一下,暂时没有丰田皮卡丢车的案子。”   民警又隐晦的表示,此案已进入了死胡同,他们毫无头绪,再也查不出线索了。   姚岸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可听进耳中,仍万分失望,家中的血汗钱就这样没了,无妄之灾何故降临。   夜里许周为才匆匆赶回,撂下几张纸就摸着肚皮喊饿,蒋拿一声不吭的指了指茶几,盯着他的狗爬字看了起来。   许周为拆开快餐盒狼吞虎咽,口齿不清道:“一半是木皮,两间茶叶,还有什么陶瓷啊卫生纸啊,莫名其妙什么都有!”   蒋拿挑了挑眉,淡淡道:“两间茶叶,离得真近。”   许周为点点头,“就在隔壁,还真巧。不过隔壁那家仓库一直没人,我只能看几眼大门。”   蒋拿翻到了运输目的地的那一页,又打开电脑开始搜索,滨州一地重合,他扔开鼠标,长舒一口气。   待许周为被他赶出去,蒋拿才摸出手机打电话。   那头激昂的背景音乐震耳欲聋,对方大声嚷了一句,寻了个僻静地儿才说:“拿哥!”   蒋拿一笑,悠悠道:“杨光,有事找你帮忙。”   第二天姚岸起床,重振精神做了几节操,又特意跑去弄堂外的早餐小摊买了豆浆油条,齐整的放在餐桌上。她跑回房间在日历上勾了一笔,九月五日,宜嫁娶、祭祀、祈福,忌行丧、安葬、出行。   她跑到客厅朝东的柜子上取了三支香,对着姚母从庙里求来的菩萨画像鞠拜,口中念念有词。   回到公司后又是忙忙碌碌一整天,蒋拿再次来电,问她是否已经赔偿。姚岸些微不耐,“已经赔了。”   蒋拿啧啧道:“动作这么快?我这儿刚摸出了头绪。”   姚岸一愣,激动道:“你查出来了?”   蒋拿低笑:“想不想见我?”   姚岸不语,蒋拿又问了一遍:“想不想见我?”   姚岸只好憋话:“想。”   蒋拿静默几秒,又低声问:“想不想我?”   姚岸狠狠抠了抠木桌,怪异的感觉揪得她又气又烦,半响才不甘不愿回答:“想……”   蒋拿终于心满意足,“我也想你。”最后才道,“待会儿下班我让许周为来接你,你到门口等。”   姚岸郁郁的挂断电话,盯着挂钟等时间流逝。   下班时她匆匆收拾了一下包,同事从外头跑来喊:“看好戏了,大门口有人捉奸!”   姚岸无心凑热闹,径自往楼下走去,同事们有的趴在窗边,有的也急急的收拾了一下东西和姚岸一道下楼。   走到大厅外,剧情已进入高|潮。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扯着晓琳的头发又拉又拽,两人在大门口扭打成一团。   小伙子还喊骂:“你个不要脸的,说,哪个是姓刘的!”   晓琳对着他又捶又咬,各种不堪入耳的话吼了出来,“我就是喜欢糟老头也不要再跟你过了,咱们离婚!”   姚岸愣了愣,候在一边想从旁钻出去,无奈两人推推打打总挪位置,看热闹的劝架的又围成了水泄不通的一圈。   后方传来鸣笛声,沈纶坐在车内朝姚岸喊:“今天没骑自行车吗?要不要我送你?”   姚岸尴尬道:“不用了,我有点儿事情。”   那头司机又按了两下喇叭,可前方的人已听不见声音,大门被堵得严严实实。   司机无可奈何下车,挤进去冲他们喊:“不要在公司吵架,影响不好,先让一让路吧!”   那小伙子正在气头上,朝晓琳怒瞪:“你就喜欢这种糟老头是吧?”说着,就一拳挥向了司机。   司机眼疾手快,立刻抬臂攥住了他的拳头,身行分毫未动,手腕轻轻一扭,小伙子便皱着眉大叫起来。司机又往他膝上随意一勾,小伙子彻底跪倒在地。   姚岸瞠目结舌,莫名转头看了一眼轿车,沈纶也将视线转了回来,与姚岸相对,笑道:“真不用我送你?”   姚岸愣愣回答:“哦,真不用,谢谢。” ☆、29征夺战   与晓琳交好的女工终于出现,挤进人堆里开始劝架。小伙子非要揪出奸夫,骂骂咧咧的不肯罢休,又冲着司机的背影不断刀剐。   保安终于走出,推开大伙儿给轿车让行,对沈纶一番低头哈腰。骑在自行车上赶着下班的工人们紧随其后,姚岸也迈步跟上,不再理会那头的争吵。   许周为远远的冲姚岸招手:“嫂子!”又仰脖往大门口看去,问道,“里头吵什么呢,这么欢腾?”   姚岸瞥他一眼,打开后座车门说:“没什么,好像是你的一个兄弟和一个有夫之妇好上了,那人老公在打她。”   许周为一愣:“我的兄弟?”   “嗯。”姚岸阖紧车门,“姓刘。”   许周为闻言,碎碎暗骂了一声,急急发动车子朝李山镇驶去。   片刻到达货运公司,许周为下车就往屋里跑,揪出一个男的拽到了一边,劈头盖脸就骂了下来。   姚岸慢慢的跟进来,厅中的大汉们都停了闲聊,嬉皮笑脸的喊了声“嫂子”,姚岸蹙眉,听楼上传来声音:“怎么回事儿?”   她抬头看去,正见蒋拿一脸不悦的盯着角落,许周为训斥的话语卡在了喉中,悻悻的说了声“没事儿”,蒋拿不再理会,只说:“自己处理好,别闹到我跟前就行了。”话毕,他才转向姚岸,抬了抬下巴说,“杵那儿干嘛,上来!”   姚岸进入二楼办公室,待蒋拿落座,她才选了个远些的位置坐下。   蒋拿问她:“这几天琢磨的怎么样了?”   姚岸明白他指的琢磨是何事,闻言后不声不响的打量他,心中揣测怀疑。   蒋拿额头的纱布早已拆下,没有紫红药水遮掩的脸曝露在日光下,浅淡的痕迹抹了几条,虽然未必狰狞,面无表情时却也足以让人胆寒。   姚岸不禁想起梁朝伟,远眺的镜头慢慢拉近,天台上凉风习习,衣冠楚楚的刘德华站在对面,梁朝伟最后说:“对不起,我是警察。”刘德华紧接反问:“谁知道?”远处天空白云结彩,碧蓝下的手枪顶在对方额头,姚岸一时想不起,究竟手枪掏自哪方。   再看向蒋拿时,姚岸的眼神不知不觉有了些微变化,她尚未自察,蒋拿却立时敏感触探,敛色又问:“想什么呢?”   姚岸甩去胡思乱想,不答反问:“你说你查出来了,查出了什么?”   蒋拿笑道:“你说想我,就是这么想我?”他招招手,“坐过来!”   姚岸剜了一眼他坐着的单人沙发,蹙眉道:“你到底说不说?”   蒋拿稀奇:“哟,有底气了?”   姚岸一愣,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她再如何不敢相信,潜意识里却已认定了蒋拿无害,这一点何其可怕,她忘记了蒋拿先前对她的所作所为有悖于她的猜测,因此她极有可能判断失误,且这失误走在极端,后果难以预料。   姚岸顿了顿,抿唇说:“不是,我就是想知道。”   蒋拿一笑,大发善心的不再为难她,反正日后有得是时间。“那家是做茶叶批发的,刚好汇田北的仓库打算清仓,剩下的茶叶装不完车,就让你爸给捎来了,也算你爸倒霉。”   姚岸不解,蒋拿将一个牛皮袋扔给她:“那家批发行得罪了人,对方就盯上了你爸的车,半夜把货全偷走了。他们当中有些利益关系,不方便报警,你回头就去派出所销案吧,这是那家还给你们的钱。”   姚岸愣了半响,接过牛皮袋拆开,粗粗一览里头几扎红色纸币,瞠目道:“就这样?”   “啊!”蒋拿懒洋洋道,“就这样,要不然你还想怎么样?”   姚岸直觉不对,摁着沙发倾过去了几分:“我们昨天才还清了钱,他们什么都没说!”   蒋拿嗤笑:“还真是傻姑娘,天真的可爱!”他伸手想拍拍姚岸的脸蛋儿,姚岸却立时警惕的缩了回去,蒋拿自若收手,“白掉下来的钱你不要?就凭你们家畏首畏尾的样子,他们不再坑点儿算是良心好了,要不是我叫人出手,你当他们能还你?”   姚岸噎语,心中半信半疑,又憋出了一句:“如果真是这样,我还可以去报警反告他们!”   蒋拿瞪她:“你吃饱了撑的?喜欢找人结梁子?”   姚岸见他表情并不作假,暗自叹气,无论原因如何过程如何,只要最后家里头没有损失,都与她没有关系,她又何必去纠结。   外头有人喊:“拿哥,吃不吃饭?”   蒋拿冲他:“废话!”   那人一滞,讪笑说:“嘿嘿,不是,是咱们常光顾的那家今天没开张,我弄了些菜回来,待会儿打算吃火锅。”   蒋拿看向姚岸:“你吃不吃火锅?”   姚岸一愣,“我回家吃。”   蒋拿不悦:“着什么急,给你家里去个电话,呆我这儿吃!”   姚岸赶紧道:“我最近上火,不吃火锅。”   蒋拿嗤笑:“老子还每天‘上火’呢,没得商量!”说着,就起身开了门,让姚岸随他下楼。   楼下兄弟门听见动静,赶紧拧了块抹布又是抹桌又是擦椅,还小声朝旁人喊:“再把菜去洗洗,你刚手不干净!”   对方挥了挥拳:“老子干净的很!”嘴上这样说,双手却麻利的端了两框蔬菜跑回了厨房。   姚岸站在楼道上看见他们的动作,嘴角不知不觉噙了笑,肩上突然挂上一只手,蒋拿凑到她耳边:“他们一桌吃饭,从来不捎女人,难免兴奋点儿。”   灼灼热气喷在耳畔,姚岸侧了侧头,别扭耸了耸肩,小声说:“还没到十五号。”   隐晦的提醒落在蒋拿耳中,蒋拿似笑非笑,搁下手撂下一句:“我觉着你没那么怕我了。”说完,便率先迈步下楼,徒留这句似是而非的话徘徊在傍晚的空气中。   兄弟们置出了主位,一张条凳尚沾着水,蒋拿浑不在意的坐在一边,等着姚岸过来。   姚岸瞅了眼条凳,若无其事的也坐了下来,蒋拿低笑一声,开始举筷。   兄弟们盯着他的动作,又转向姚岸,姚岸愣了愣,也赶紧举筷捞起一串金针菇,沸水将蒸汽挤得涌涌贴向屋顶,隔着水雾敛消了一些平日的粗鲁和戾气,这群让李山人闻风丧胆的地痞流氓,到了饭桌上和平常百姓无异。   大伙儿这才闹哄哄的抢食起来,数双筷子搅在锅中,片刻便消灭干净,又不断加入新的食料。   蒋拿问了些运营情况,许周为和李强一一汇报,许周为又说:“陈家那几个人昨天已经回老家了,听说向陈立‘借’了三万块。”   蒋拿点点头,嚼着肉骨头说:“胃口不大。”他瞅了眼火锅,将筒骨夹给姚岸,举筷指了指说,“最好的东西,给你了!”   兄弟们都笑了起来,又热情的让姚岸吃菜,姚岸干巴巴的点头,怀疑的睨了一眼蒋拿,又无可奈何的夹起筒骨吮了吮。   幸好在大伙儿的喧闹中,姚岸的吸吮声几不可闻,但这也足以让她臊红了脸,筒骨又大又重,筷子连连松了几次,许久才堪堪吮干净,蒋拿又夹了一块满是肉的骨头放进她的碗里,凑她耳边说:“我可不喜欢太瘦的,多吃点儿!”   姚岸咬了咬牙,隐忍着将这块大骨头啃到了晚饭结束。   饭后蒋拿却仍未打算送姚岸回去,他照例去洗手间拧了热毛巾出来给姚岸擦脸,姚岸赶紧闪开,警惕得瞪着他。蒋拿低笑一声,“我不亲你,你自己擦!”说着,将毛巾甩给姚岸,见她蹙眉不动,他又加了一句,“新毛巾!”   姚岸这才装模作样的抹了抹嘴侧,却没有碰到唇上。   刚放下毛巾,蒋拿便躺靠着沙发,不紧不慢道:“毛巾牙刷我都备好了,床单枕套也有新的,到时候我再去买张双人床,你要一米八的还是两米的?”   姚岸哂笑:“我就一定会猜错?”   蒋拿点点头,煞有其事:“对!”   姚岸忿忿道:“我已经……”刚要脱口,她又立刻噤了声,机会只有一次,她还没有十足把握。思及至此,她突然道,“沈总的饮料销往北边的几个省。”她报出了几个地名,又说,“后来又增加了南边的几个省,卸货的地方在滨州,下个月会销到泸川。”   蒋拿听见姚岸提到沈纶,已当场敛了笑,如今听她悉数念出了沈纶所有的销售省份和卸货城市,他终于没了任何表情,沉眸盯着姚岸。   姚岸一边念出,一边不动声色的观察他的表情,心中越来越沉,千斤顶从喉中缓缓坠下,她说得愈发顺溜:“这些长途他已经找到了合作公司,第一批饮料送出来的那天,我爸和我姑姑不幸跟在他们后面,难怪后来你们会说打错人了,原来你们要打的是沈总的主意,只是你想要什么?运输权?出一口怨气?还是你冒充蒋楠,真正的目的在这里?蒋拿——”她终于笑了笑,“你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会猜错?”   蒋拿勾了勾唇,眸中却无一丝笑意,他起身走近姚岸,弯下腰来,大掌撑在她后头的沙发背,低低道:“那你知不知道,沈纶偶尔会有饮料发到南江,停在汇田北!”    ☆、30征夺战   姚岸一怔,紧了紧喉咙往后缩了几分。她瞪大双眼看向蒋拿,距离这般近,连他脸上的毛孔都看得清清楚楚,还有他幽黑瞳孔中的自己。   半响姚岸才哑声开口:“第二个问题。”   蒋拿挑挑眉,这才直起身。新鲜空气溢来,姚岸终于舒了口气,坐直凝望,问道:“你的目的是沈纶,他是什么人?”   蒋拿一笑,佯装思考:“什么人啊?”他踱了几步,立到窗户边。马路上的车流渐渐少了起来,几盏路灯弱弱照明,对面的山丘闲闲静坐,半黑的李山中路蒙上了一层轻烟。   他淡淡开口:“商人。”   姚岸蹙眉:“你这是什么答案?”   蒋拿转身看她,“我说的是实话,你这么聪明,应该不用我多费口舌。”   姚岸忿忿的剜他一眼,“原来你就是这样守信用的?耍赖皮?”   蒋拿大笑一声,几步走近沙发,往姚岸身侧重重坐下,翘脚放到大腿上,说:“我要真耍赖皮,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好好的?”   姚岸往旁侧挪了挪臀,蒋拿只当没有看见,抬了抬下巴说:“有没有什么想法?要是猜出来了,你现在就可以说,不用非等到十五号。”   姚岸垂了眸,长睫一动不动,微翘的头端沾着一尾白色细绒,蒋拿突然有些手痒,忍不住想替她摘下,却听姚岸慢慢开口:“也许你在这里做运输,也是为了沈纶。”   蒋拿不置一词,静看姚岸。姚岸缓缓抬头,蹙眉犹疑:“大张旗鼓的告诉别人你是李山镇的地头蛇,所有大货经过李山中路,都要有你的点头同意才行。你那么想要沈纶的运输,这一点刚好掐中他的要害,虽然有些不可思议,可想来想去,也只有这样才能说得通。”   姚岸见蒋拿面无表情,徘徊在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愈发迟疑起来。蒋拿淡淡道:“继续。”   姚岸这才紧盯他的双眼,继续道出自己天马行空的猜测:“你刚才故意告诉我沈纶的货偶尔会停到汇田北,是在暗示我茶叶丢失的事情和他有关?”姚岸越想越觉得有可能,“那茶叶也许有什么问题,这钱也不是茶行老板还给我的,你只是不让我报警而已,你要做自己的事情。”   蒋拿嗤了一声:“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姚岸淡笑:“也许是我在胡思乱想。”她突然站起身,俯视蒋拿,压下沉重心绪诚恳开口,“拿哥,我只是一个刚毕业的普通人而已,我们家也只是中隽镇的一户穷人家,平平淡淡了几辈子,我不想扯进你这些复杂的事情里去,我求你放过我!”   姚岸心乱如麻,她之前太意气用事,从来没有深思熟虑,也从未预料到事情会这般复杂,当中究竟牵扯了什么,她不该好奇,更不该参与其中。   姚岸见蒋拿没有反应,捏了捏拳继续说:“我保证明天起床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你要是还不放心,我明天就可以回公司辞职。”   蒋拿慢慢勾唇,惬意的看着姚岸紧张的表情,悠悠道:“小丫头,有没有觉得太晚了?”   姚岸一怔,又听蒋拿说:“你让我越来越喜欢你,这个时候想要逃跑,你觉得我会放了你?”   姚岸还欲开口,蒋拿已站了起来,贴着她说:“或者你可以不猜下去,直接认输,输了的代价,你照付就行。”   姚岸怔怔盯着蒋拿的喉结,说话间微微动着,其实也是脆弱不堪,只消一根针就能刺破。   今夜蒋拿亲自送姚岸回家,两人一路无话,临到弄堂口时蒋拿才开口:“茶叶的事儿你别去折腾了,就跟家里说是茶行还给你们的就成。”   姚岸点点头:“我知道。”   蒋拿侧睨了她一眼,又说:“还真不客气,明知道这钱是我的,你一点儿都不嫌弃?”   姚岸笑了笑:“谁会嫌弃钱?给再多我也不会嫌弃。”   “那你跟了我,以后有的是钱。”蒋拿笑道,“我觉得床还是买大点儿的好,你说呢?”   姚岸恨恨撇头,不再应声。   回到家中,她将牛皮袋交给姚母,又依照蒋拿的说辞解释了一番,姚母惊喜道:“还有这样的好事儿,我的天!”   她急急跑向朝东的柜子,对着菩萨画像连拜三次,“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啊!”   姚燕瑾也兴高采烈,立刻朝姚岸喊:“那把存折还给我吧!”   姚母笑骂:“你这个守财奴!”   姚岸本有些恹恹,此刻见到母亲和姐姐在那灿笑着斗嘴,脸上便慢慢有了笑容。   第二天在东楼工作,她忍不住将电脑里的各种文件一一打开,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要找些什么,她已然无所适从。   同事们都在议论昨天下班时的场景:“啧啧,真没想到会闹得这么大,也太不检点了。”   “要我说还是那些男人有问题,老陈总也是,居然把运输交给蒋老板那种人,弄得公司里乌烟瘴气。”她压低声音道,“我去洗手间的时候,撞上那些混混,都要吓个半死,你说哪家正经公司里,到处都有胳膊上画着纹身的人跑来跑去?”   两人低低讨论,越聊越起劲,又说:“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你是没看见李师傅昨天露的那一手,我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她朝姚岸喊:“哎姚岸,你昨天也看见了吧,还真是有几下子,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关键时刻让人跌破眼镜啊!”   姚岸扯了扯笑:“是啊,平常真没看出来,藏得挺好。”   那两人继续闲聊,姚岸也心不在焉的翻着电脑里的文档,沈纶打来电话问:“今天晚上一起吃饭吗?”   姚岸捂住话筒走到研发室外,小声说:“对不起,我最近可能都比较忙。”   沈纶顿了顿,笑道:“要不我让吴主任给你减少点儿工作?”   “不是。”姚岸蹙了蹙眉,“是家里的事情比较多,抱歉。”   沈纶静默不语,浅浅的呼吸透过话筒传出,半响他才若无其事的挂断电话。   司机翻了翻这两日的行程表,告辞说:“沈老板,那我先出去了?”   沈纶点点头,想了想,又抬手拦住:“这里附近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司机奇怪:“好玩的地方?”   沈纶笑道:“我总不能每次都只请姚岸吃饭,一点儿新意都没有。”   司机恍悟,笑了几声说:“我听这里的人说隔壁的龙泉镇比较不错,里头的龙泉山庄是避暑胜地,不少国家领导都来过。”   “避暑?”沈纶低语,“嗯,听起来不错。”   司机转身出门,又突然想起什么,回头说:“对了,蒋老板,汇田北的仓库涨租金了,我们隔壁的仓库不再续租了,好几家都换了地方。”   沈纶已低头阅起了文件,淡淡道:“那不正好,把空着的那些都租下来。”   司机这才领命退下。   临下班时蒋拿终于出现在公司,顶着一张伤痕累累的脸踏进办公楼,引来员工们的窃窃私语。   他消失的这些天,积累下来的工作全由手下代劳,倒也没有纰漏。陈立一脸疲惫的推门进来,有气无力道:“公司还有很多帐没有结清,卖出生产线得来的那些钱全投了进去,现在是旺季,生意勉强还行,等到了淡季真不知道怎么应付了。”   蒋拿安慰他:“你别杞人忧天了,品汁在中隽立足了二三十年,哪里那么容易垮!”   陈立自嘲:“谁知道还能撑多久。”他突然问道,“要不我们转型吧,和沈纶合作!我看沈纶的果粒饮料销路很好,就只有两条生产线而已,赚得可不是一般的多。”   蒋拿垂眸盯着木桌,眼神微闪:“可以啊,你有空可以找他谈谈,要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只管开口!”   陈立斗志昂扬,立刻派人将梁盛华以前的所有文件资料找齐,打算汲取经验。两人忙忙碌碌到晚上九点,陈立才觉腹中饥饿,他见蒋拿仍在专心翻看文件,叹道:“其实我还不如你,会读书有什么用!”   蒋拿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盯着五年前的文件自言自语:“沈纶?”   五年前任职滨州市慧园美生物技术有限公司市场部经理,旧时的合同上有沈纶的签字,一旁还有梁盛华的签名。蒋拿阖上文件,眸色沉沉。   姚岸陪姚母收摊回家,迎月漫步,姚母抱怨开学以后就没了生意,不如只在双休日时出来摆摊。路过一家还未关门的精品店,姚母拦住她:“哎,去给徐老师挑点儿礼物,你快递过去也要两天时间,别再迟了,教师节过了就不好了!”   姚岸拽着姚母的胳膊:“不用了,我到时候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就行了!”   “你这孩子!”姚母瞪她,“你真当妈是要你去拍马屁套关系啊?怎么说你大一的学费都是徐老师资助的,什么勤工俭学啊奖学金啊,包括你之前实习的工作,哪一样不是徐老师在帮你?你要懂得感恩,知不知道!”   姚岸讪讪点头,忙不迭的进去买了一样精致的小摆设,姚母又让营业员包装的漂亮些,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家。   姚燕瑾最喜漂亮东西,抱着礼物想要拆开,姚母又是一番说教,见姚岸洗完澡出来,她故意放大音量:“那个慧园美多有名气啊,难得在南江开了分公司,她徐老师特意介绍你妹妹过去的,工资又高,不过算了,在这里也不是没有前途!”   姚岸笑了笑,自顾自的擦头发,姚母无奈的叹了口气,拣出衣服也去了浴室。    ☆、31征夺战      周五大家都无心工作,姚岸安分的做完自己手头上的事,又带着一身黄瓜的香味来到了东楼。   东楼同事鼻子灵光,笑问:“今天做了黄瓜汁?”   姚岸点头:“是啊,调试了几十次,刚刚才做好。”   “还是你们那里好!”同事一脸羡慕,“多健康啊,不像我们这儿,全是色素香精,保质期能延多久就延多久。”   可在市面上真正流行的饮料,也就是这种味甜却不健康的品种。   同事念了几句,手上也不停的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姚岸检查了一下她需要完成的工作,打电话给姚母说要加班,姚母叮嘱:“晚饭记得买来吃,早点回来。”   姚岸笑着应了两句,打开电脑开始忙碌。   蒋拿在货运公司里休息了片刻就要出门,许周为喊他:“拿哥,刚叫了外卖,你去哪儿玩儿啊,捎上我!”   蒋拿挥来一脚将他扫远:“一边儿呆着去!”说着,钻进了吉普车里利索的发动驶离。   品汁里只有零星的几个工人骑着电动车或自行车往门口经过,食堂大门早已阖上,保安捧着饭盒从食堂这头走来,见到门口的吉普车后又急急忙忙的跑回保安亭开闸,朝车里的人喊:“蒋老板,这么晚还要工作啊!”   蒋拿点点头,打了方向盘往停车场驶去,余光瞥见主楼外的一道身影,他勾了勾唇,动作加快。   姚岸将快递单垫在礼物盒上,一笔一划仔细勾勒,字体方方正正,谁也不会误读。快递员指着寄件栏说:“你这里不填一下?”   姚岸摇摇头:“不填了,要是对方不收,也没有关系。”   快递员挠挠头:“还真不一定,我还没拿到过寄去戒毒所的快递。”   姚岸一笑,落下最后的“徐英”二字,笔尖一时停在了末梢,她怔怔看着跃然纸上的两个端正字体,鼻头渐渐酸涩。   蒋拿不知不觉走到了姚岸身后,眯眼瞟了一下快递单,问道:“寄什么呢?”   姚岸吓了一跳,捂着胸口转身看他,“你吓死我了!”刚说完,她立刻噤了声,蹙眉将单子交给快递员,不再理会蒋拿。   蒋拿乐呵呵道:“难得你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姚岸充耳不闻,嘱咐快递员:“不要摔来摔去,我里面的是陶瓷易碎品。”说了几句,她才返回楼内。   蒋拿若有所思的睨了眼包裹,迈步跟上。   姚岸一溜烟儿的往楼梯蹬去,蒋拿冲前几步拽下她:“累不累啊,坐电梯!”   姚岸甩着胳膊说:“公司规定不能坐!”品汁的电梯装饰的金碧辉煌,却专门制定了一条规定,只有管理层以上人员及客户才能乘坐电梯,时不时的便有员工抱怨,可谁也不敢违规。   蒋拿已将她扯了进去,“规什么定,我允许你坐!”又提了提手中的塑料袋,笑道,“给你买了饭,待会儿得凉了!”   姚岸无可奈何,只好一脸不情愿的盯着楼层数字。   研发室内空无一人,姚岸只开了书桌顶上的一盏灯,中间的料理台上全是各类仪器,临窗的位置上堆放着锅子和炉灶,一旁还有两个水池,整个研发室看起来就像厨房。   蒋拿将快餐盒打开,两荤两素香味诱人,姚岸早已饿了,嗅到此味,腹中不禁“咕噜”的叫了一声,又装模作样的胡乱按着鼠标,就是不将视线转向食物。   蒋拿忍俊不禁:“你不吃?”   姚岸一声不吭,专心盯着电脑屏幕。蒋拿挑挑眉,端起饭盒坐到桌上,一边俯看姚岸,一边大口大口嚼咽,“啧啧”的声音从牙缝里溢出,菜香愈来愈浓,姚岸口中生津。   嘴边突然递来一块酱色的五花肉,蒋拿举筷往她唇上蹭去,姚岸朝后倒了倒,撇头蹙眉,“你干嘛!”   “我喂你!”蒋拿又趋前几分,酱渍抹上了姚岸的嘴唇,他问道,“自己吃还是我来喂?”   姚岸气急败坏,涨红着脸一把拽过桌上的饭盒,撇过头往嘴里塞了一口饭,蒋拿低笑一声,收回手不再逗弄她。   蒋拿粗粗几口就将自己那份消灭干净,他走去水池边冲了把脸,又摸出口袋里的薄荷糖嚼了起来。窗外天色已暗,只是月亮迟迟不见,品汁里只有几盏路灯,一眼望去仍是漆黑一片。   他四顾一番,行至门口将大门阖上。姚岸嚼着饭盯着他的动作,立时警惕起来。谁知蒋拿并不看她,径自往中间的料理台走去,举起瓶瓶罐罐翻看,又挖出一颗芦苇往嘴里塞去,赞道:“唔,味道不错!”   东楼生产的各类果粒饮料,芦荟的销量遥遥领先,姚岸尝过刚下生产线还温烫的芦荟果汁,味道确实极佳。   蒋拿突然问道:“不是说还有冲泡饮料吗,怎么没见着?”   姚岸将饭菜吞下,慢慢道:“这个配方已经定下了,不需要加工。”   蒋拿点点头,又朝主任办公室走去,拉了拉门见它不动,他又提脚踹了两下。   姚岸蹙眉:“你到底要做什么,这是吴主任的办公室!”   蒋拿笑了笑,转头说:“吃你的饭!”说罢,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开始摆弄起来。   姚岸一惊,低叫:“你别乱来!”她放下饭盒朝蒋拿走去,按住他的手制止,刚触到他的手背,便听“咔嚓”一声,大门已经开了。   蒋拿推开姚岸往里走去,月亮已缓缓悬挂,他伴着月色走到办公桌前,问姚岸:“你不进来?”   姚岸在门槛外僵硬站立,扒着门沿一声不吭。蒋拿睨了她一眼,开始翻找办公桌上的文件,又拣出一大堆客户名片,掏出手机打开小灯。   数量实在太多,他想了想,又从衬衣口袋拿出黑色钢笔,打开顶端的开关,指示灯闪亮,他一边摄录一边说:“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这么多名片,麻烦!”   案头的日历上用红笔勾画了几个日期,还有小行的注解添在下面,蒋拿搞定名片,又去拍摄日历。   楼道上突然传来脚步声,在寂静夜色下尤为清晰,姚岸转身望向门口,脚步声已停在了外头,一道人影隐约可见,钥匙对着缩孔,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姚岸紧张瞠目,低喊:“蒋拿,蒋……”还没说完,背后已贴来一具硬邦邦的身子,后方的办公室门“咔嚓”一声落锁。   姚岸尚未反应过来,声音已被堵在喉中。蒋拿重重吻了两口,将姚岸紧紧压向墙壁,低语道:“慌什么!”才说完,大门已经开启。   同事捂嘴低叫一声,震惊的盯着搂抱在一起的两人,张口结舌:“姚……姚岸!”   姚岸满脸通红,推开蒋拿朝同事说:“我不是……”   同事立刻举了举手,“那什么,我是落了手机在这儿,我拿了就走!”她几步走到水池边,打开抽屉拿出手机,又匆匆跑回门口,头也不回喊:“我保证什么都没看见!”   姚岸忿忿的低叫了一声,怨恨得盯着蒋拿。   蒋拿若无其事:“没事儿,咱们的关系公司里谁不知道?再说你本来就是我的女人!”   姚岸被噎得说不出话,关了电脑拎包就走。   出了办公楼,蒋拿将她拖抱到停车场,姚岸不敢喊得太大声,压低嗓子叫了几句,使劲儿掰着蒋拿的大掌。   蒋拿将她塞进车里,又迅速落锁,像从前那样将姚岸困在车中,又迅速驶离公司。   姚岸狠狠踹了几下车子,胸口起伏不定,她不再做无用功,只咬牙切齿道:“为什么要当着我的面?”   蒋拿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吭声。姚岸攒紧拳头,以为他没有听清,她也不再说话,已经疲倦到了极点。   车子开到了弄堂口,蒋拿仍未开锁,他从车中拿出一个大红色的首饰盒,递给姚岸:“送你的!”   姚岸盯了盒子几秒,接过打开。她原本并未多想,只是顺着蒋拿做一个动作而已,可看到盒中的东西,她终于敛回了神思,吃惊的张了张嘴,匪夷所思的转头看向蒋拿。   蒋拿笑问:“喜不喜欢?我选了挺久的!”   姚岸将首饰盒里半指粗的大金链子拿了出来,掂了掂后不可思议道:“你送我这个?”   蒋拿点点头,又问:“你到底喜不喜欢?”   姚岸突然陷进莫名异样的情绪,她面色古怪的盯着蒋拿的脑袋,努力控制着解剖他的冲动,一时气愤难抑,一时又啼笑皆非。   蒋拿说:“我可是按着你的喜好选的,怎么着你也得表示一下吧!”   姚岸摸了摸锃亮的金链子,想象着将它戴在自己细小脖子上的画面,半响才抽搐着嘴角,不甘不愿道:“我喜欢,不过这个太贵重了,你拿回去吧!”   蒋拿不悦:“什么意思,老子头一次送你东西!”说着,他一把夺过链子,解开锁扣往姚岸脖子上套去,姚岸躲了几下,最后颈间一凉,仍被他拴了上去。   蒋拿摸了摸他精心挑选的金链子,满意道:“还不错。”又看向姚岸,“你喜欢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   姚岸努力控制想摘下金链子的冲动,又听蒋拿低低道:“所以你问我为什么要当着你的面,你还不懂吗?”他深深嗅了嗅姚岸身上的淡香,悠悠道,“你逃不了,老子就是喜欢你!”    ☆、32征夺战   昏暗的灯光拢在虫鸣纷乱的夜色下,斜后方的小饭馆阖上了大门,远远的传来老板娘的声音,嚷嚷着菜价又长了,十年如一日的话题次次都能掺进新的感悟。   姚岸怔怔凝视蒋拿,觉得他今天的疤痕愈发淡了些,她想起蒋拿上回头撞玻璃时散发的满身戾气,与如今目光沉沉的他判若两人。 蒋拿慢慢靠近她的唇,姚岸猛然回神,立刻撇过头去,颈上的大金链子沉压着肌骨,她有一瞬窒息。   蒋拿小声念了一句:“我不亲你嘴巴。”说着,那一吻轻轻落在了姚岸的额头,姚岸紧紧闭眼,吞下难抑的低叫。   姚母和姚燕瑾正在整理明天摆摊的东西,姚岸立在门口将颈上的大金链子摘下,胡乱塞进包里,深吸了几口气才进门。   姚母喊她:“回来啦!”   姚岸“嗯”了一声,又听姚母说:“明天你姑妈出院,你去接她回家,下午要是有空,你就来摊子上帮忙。”   姚岸点头应下,回卧室拿出睡衣,慢吞吞的洗完澡出来,姚母和姚燕瑾都已熄灯睡了。   她打开书桌上的小台灯,将大金链子从包里拿出,琢磨着藏在哪里才不会被父母发现。呆了半响,心思又渐渐飘去了静谧的弄堂外,她不知道今天是被表白了还是又被威胁了,唯一能确定的一点便是她真的已慢慢褪去了对蒋拿的恐惧。   姚岸将视线投向日历,手指摩挲着沁凉的金链子,伴着屋外半刻不停歇的知了鸣唱声,她再次思忖起来。   第二天姚岸带着小表妹来到医院,医生的意思是最好再留院观察一阵,姚岸姑姑也不想坑蒋拿那点儿住院费,她心里着急自家的运输生意,执意要立刻出院。   姚岸替姑姑收拾行李,小表妹坐在一旁消灭来不及吃完的水果,姑姑说:“咱们也厚道一些,我这胳膊早就好了,拿哥他们倒也没亏待我们,我们识相了,以后在李山镇抬头不见低头见,大家就当处个朋友了,你说是吧!”   姚岸笑道:“我还怕你要去报复呢,你这么说我也放心了!”   姑姑大笑:“我脾气可比你好,至少没在一开始就嚷嚷着报警,那群人报警抓了能有什么用,过几天放出来了,我们家可就没活路了!”   姚岸悻悻道:“我上次是一时冲动,我当然知道这个。”她将最后一件衣服塞进行李包,眉头再次紧蹙。   蒋拿被正午的太阳晒醒,踢了两下木板床又反趴下来继续睡。   他身形高大,窝在单人床上缩手缩脚,动作稍大四肢便会挂到床外,一下便能惊醒,没有一日能安睡到天明。   楼下人声鼎沸,他烦躁的翻身坐起,木板床“吱呀吱呀”的叫了两声,片刻又安静下来。   大厅里饭菜洒了一地,晓琳坐在地上撒泼:“我现在是被赶出来了,你就不负责了?”她又哭又闹,“你这个挨千刀的,玩儿完了就想甩了我?当初在床上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哦,上完了人就拍拍屁股走了?没门儿!”   一群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儿都手足无措的立在一旁,有人举着铁棍,却又迟迟下不去手,小刘求饶:“姑奶奶,你别在这儿闹,被拿哥瞧见了我就没命了!”   晓琳抹了一把鼻涕,开了嗓子又要大喊,头顶突然泼来一道冰水,还有冰块砸在胳膊上,翻滚了几下落地。晓琳一个哆嗦,凉飕飕的水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破口大骂:“龟孙子你……”   那一声随着她的抬头戛然而止。   蒋拿赤膊倚着栏杆,精壮的身子肌肉满筑,身后的屋子房门大开,正午的骄阳挥洒着灼人的光热。   他举着透明的玻璃杯,杯壁上还挂着水珠,三指缓缓松开,杯子“嗖”的一下直线砸落,下一瞬粉身碎骨。蒋拿漫不经心开口,声音带着惺忪的沙哑,浑厚深沉如幽幽暗夜,抵压着身后的熠熠日光,“三个选择,滚蛋,去外面吵,或者——”他扫视众人,“让他们轮了你!”   晓琳脸色一白,立刻仓惶的爬了起来,蒋拿说完就转身进了屋,徒留了一道健硕的背影,晓琳怔怔仰望,心跳怦乱。   许周为小心翼翼的进屋送饭,蒋拿一声不吭,翻着昨夜摄录的名片和日历。许周为试探道:“拿哥,刚才那个事情,你不生气吧?”   蒋拿嚼着饭菜,盯着屏幕说:“生什么气。”   许周为松了口气,又听蒋拿接着说:“自己做出的事儿,自己就要负责,去问那女的究竟想怎么样,要钱就给钱,想结婚就让小刘娶了她!”   许周为一怔,讪讪道:“小刘只是玩玩儿,没打算结婚!”   蒋拿动作一顿,冷冷剜向许周为:“那你娶?”   许周为心头一紧,不敢再吭声。   静了半响,蒋拿写了一张字条,甩给许周为说:“南江的丰达物流,你去打听打听这家公司。”   许周为奇怪道:“丰达?咱们要找公司合作吗?”   蒋拿笑道:“哪儿这么多废话,快点儿查来!”   许周为挠挠头,看了一眼字条上的物流公司的名字和联络电话,嘀咕道:“好像汇田北那里也有这么一家。”   蒋拿耳尖,“汇田北?”   许周为点点头:“上次去的时候,它们那儿外墙上都用红油漆写着物流公司的名字,我好像有点儿印象。”   蒋拿挑挑眉,轻叩着木桌若有所思。   那头姚岸已经赶去了小河公园,阴凉处的摊位上已经挤满了小孩儿,一个白净斯文的小伙子蹲在一旁找钱,姚岸走近坐在塑料椅上的姚母,奇怪道:“他是……”   姚母笑了笑,小声耳语:“就是你姐姐的那个朋友,陶志。他可比你姐姐能干,认识钱!”   姚岸欣喜,立刻凑去和他打招呼。   陶志为人腼腆,垂眸应了一声,大舌头口齿不清,姚岸听不懂,面上却装模作样,与陶志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起来,实则有些鸡同鸭讲。   陶志趁姚岸照顾生意,小声对姚燕瑾说:“你妹妹是不是有点笨,我刚才不是那么说的。”   姚燕瑾捂嘴笑道:“你不要这么说她,她可聪明了,是大学生!”   小摊上多了两个帮手,应付一群小孩儿绰绰有余,姚母欣慰的坐在一旁,时不时的举起蒲扇替三人扇风,有熟识的顾客问她:“那个小伙子面生啊,不会是你女婿吧?”   姚母笑道:“没那么快,看两人以后处得怎么样吧!”   熟人立刻说:“哎哟,我看一定成,这小伙子长得真好!”   姚母笑逐颜开,心满意足的端看姚燕瑾和陶志。   许周为因对丰达物流有些印象,直接找去了汇田北,果然就在离汇田北不远处的路段上见到了那排外墙,丰达物流的字样夹在其中。   他轻松完成任务回来,邀功道:“半个小时就打听出来,那家物流公司已经开了快一年了,不过看起来没什么生意,隔壁几家车子都进进出出的,就他们家门口一点儿灰尘都没有。”   月亮高挂,闷着热气的夜风从窗口扑来,同冷气送出的凉风扭打在一起,许周为一边热一边凉,他跑去关上窗户,仍在汇报不停。“另外的倒没查出什么,他们就跑几条儿路,好像是滨州和泸川。”   蒋拿翻看录像,吴主任的日历本上涂画了几个日期,最近的一个红圈划出的日期是十号,下方标注了“泸川”两个字。那堆名片上的都是无用信息,唯有一张“丰达物流”的名片与他想探知的事情重合,蒋拿摸了摸下巴,将多余的录像和照片删除。   许周为趴在沙发上,随手拽过茶几上的发票看了看,喊道:“拿哥,你真买了黄金送给姚岸?”   蒋拿“嗯”了一声,许周为啧声:“你忒俗,人小姑娘谁不喜欢钻石和名牌衣服,你居然送了个我奶奶喜欢的黄金链子!”   蒋拿瞥他一眼:“你懂什么,姚岸是一般姑娘吗,她就瞅着黄金好,保值!昨儿我送了这个给她,她可老实多了!”他想起姚岸乖乖让他亲额头的模样,心头痒痒起来,赶了许周为出门,立刻掏出手机打电话。   姚岸煮好饭菜正打算送去小河公园,见到蒋拿的来电她愣了半响,许久才慢吞吞的接起,一边应声一边锁门。   蒋拿问她:“今天你忙什么了?”   姚岸回答:“没什么。”   蒋拿笑道:“有没有戴我送的项链出门?你爸妈见着没?”   姚岸一想到那条又重又粗的大金链子,忍不住就要发笑。一时褪去了郁郁,她别扭道:“太贵重了,我锁抽屉里了。”   蒋拿不悦:“送你就是让你戴的,能有多贵!”他想了想,又说,“那下次送你一根细点儿的,我带你一起去选。”   姚岸捏了捏手机,对蒋拿哭笑不得。   双休日姚岸忙忙碌碌,下午去小摊帮忙,晚上又去姑姑家替小表妹煮饭,凌晨又要替姚父热菜,好不容易熬到周一,她暗自庆幸终于能够上班了。   小表妹买了教师节礼物送去学校,打电话给姚岸:“我们老师今天收了好多花,只有我送了一只茶杯,不知道她喜不喜欢。”   姚岸笑道:“学生的心意老师都会喜欢的,你的杯子最特别,老师一定更喜欢。”   小表妹终于开心,姚岸挂断电话,面前的PH数值显示4.7,她轻叹一声,拿起量杯递给同事,手机再次响起。   大学同学说:“昨天我们聚会到十一点,你不来太可惜了。”   姚岸笑了笑,同学又说:“我们还去徐老师家了,不过听她邻居说她去旅游了,真是一点儿都不跟我们联络啊,退休后就跑得没影儿了!”   姚岸一愣,淡淡道:“哦,我也很久没联系过她了,估计玩儿一阵就能回来了。”   挂断电话,她一时精神缺缺,连笔下的数据也乱了套,分不清糖分的比例是多是少。   中午去东楼,同事开会回来,带来好消息:“双休日大家把私事儿公事儿都放一放啊,公司请客,去龙泉山庄度假!”   另一人欢呼,“真的假的,还不是过节呢,怎么就组织旅游了?”   同事笑道:“沈总说我们工作太辛苦了,几乎每个人都身兼数职,必须要随时犒劳!”   那头陈立已和沈纶接洽,商量合作事宜。品汁主做外贸,陈立想揽下东楼缺少的这一块,打开欧美市场。再过一月就有广交会,他打算到时以那里作为起点,又命人绘了卡通标签图案,对蒋拿说:“和沈纶合作的话,我这边儿可能动作能更快一些,不过要是到时候谈不拢,我也能自个儿做。”   蒋拿浑不在意,只随意应付了几句,他守到下班时间,立刻打电话截住姚岸:“我门口等你,咱们去金楼!”   姚岸手中一滑,量杯侧翻了一下,幸而里面没有果汁,她呼了口气,恼道:“不去!”   蒋拿哪里依她,兀自等着她走下楼,当场就截住她的去路。   沈纶从厂房里走出,盯着愈行愈远的两人,他问电话那头:“老大是谁?”   “姓杨,叫杨光,听说是好几年前白老大手下的势力,泸川那区一半的地儿都是他的,我们之前没打听清楚,货进不了场子。”   “姓杨?”沈纶蹙眉。   电话那头说:“嗯,现在那边儿的地头一半一半,黑老大管不到他那区,我再打听打听吧!”   沈纶叮嘱了一声,沉郁着脸挂断电话。    ☆、33征夺战   中隽镇上只有一家金楼,位于主街的直角位置,从前是一家老品牌的眼镜店,后来门面转手,又合并了隔壁一家店铺,便成了镇上唯一一家百平方的金楼。   营业员身着整齐划一的制服,或坐或站等着天黑下班。玻璃门外人来人往,一到这个时点,大家都归心似箭。   蒋拿拉着姚岸进来时,营业员正在大声聊天:“等国庆节就好了,现在每天都亏本,也就前几天来了个男的,买了那么粗的链子。”她啧啧有声,“要是真戴上街,整一暴发户,我看他长得还挺俊,人高马大的,要是丑点儿的,还真就是实打实的暴发户了!”   姚岸忍不住抿笑,被蒋拿拽着的手腕也不那么痛了。   蒋拿沉着脸敲了敲玻璃柜台,阴阴|道:“你那天可不是这么说的!”   营业员这才见到来人,一愣下涨红了脸,果然白天不能说人。她暗自叫苦,又端出职业笑容,若无其事迎上前:“是你啊小伙子,这次想买什么金货,随便看啊,店里中午又到了新款。”   营业员说了两句,见蒋拿面黑不语,讪讪的噤了声。   姚岸扭了扭手腕,低声道:“松开。”   蒋拿这才稍缓面色,手上力道轻了些,却仍握着姚岸的细小腕子,冲另一名营业员喊:“拿最贵最漂亮的出来!”   对方欣喜,忙不迭的进去拿货。   铺子里生意稀疏,难得出现一个豪迈爽快的顾客,几人都凑了过去,争取将单子揽在自己名下。   蒋拿瞟了眼红盘上的几串项链,问姚岸:“喜欢吗?”   姚岸直说“不喜欢”,营业员又变着花样拿出了其他款式,姚岸又说不喜欢,几次三番后,营业员摸出了门道,只专注的对着蒋拿推销。   蒋拿嫌链子太细不够档次,唤她们取些稍粗的款式,姚岸终于忍不住开口:“我不喜欢金的,我喜欢银的。”   蒋拿看向她:“那一会儿再去给你买银的!”   姚岸盯着他棱角分明的下巴,张了张嘴,一时失语。   玻璃门被人推开,出去买饭的营业员将塑料袋放到柜台,余光瞥到姚岸后喊她:“哎,小妹啊,你怎么在这里啊,还没回家吃饭?”   姚岸循声望去,见她是石膏小摊的常客,便笑道:“我今天有点儿事,阿姨,你在这里工作啊?”   “是啊!”对方瞅了瞅蒋拿,奇怪道,“刚才我看你男朋友陪你妈在买菜,还以为你们今晚一起吃饭咧!”   姚岸一愣:“男朋友?”她还未来得及开口,腕上突然一痛,她使劲儿抽了抽手腕,“蒋拿!”   蒋拿剜了一眼与姚岸对话的那人,又盯向姚岸:“男朋友?”   柜台里的营业员面面相觑,又立刻垂了头装模作样的忙活。那人察觉说错了话,暗恼自己没有眼力劲儿,拿起一个盒饭便往里间跑去。   姚岸见蒋拿的面色比先前被人说“暴发户”时还要阴沉,忙下意识道:“应该是我姐姐的男朋友。”   蒋拿静默半响,才揽着姚岸继续挑选。   一小时下来姚岸只择了一根没有装饰的细小金链,挂在脖子上微闪光芒,单调又低调。   蒋拿见她满意,脸上终于有了笑容,甩了钱就走,又问姚岸哪里有银楼。姚岸唬了一跳,忙道:“改天再说这个吧,我想回家了。”   大街上行人走来走去,随时都能见到熟面孔,姚岸不欲和蒋拿在此多留,杵在原地微撇着头,不敢正面朝向马路。   蒋拿笑了一声:“这么早回去干吗,陪男朋友吃饭?”   姚岸一愣,蒋拿捋了捋她垂散下来的长发,又说:“你那个傻子姐姐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姚岸蹙了蹙眉,她最忌讳别人这样说姚燕瑾,当下便沉了脸:“你怎么说话的,什么叫傻子姐姐?你又有多聪明?”   蒋拿嗤笑:“那你是当我傻子了?一边儿应酬我,一边儿早安了备胎,搬出你姐姐来唬我?人家还真能混淆了这个?”   姚岸瞪着他:“蒋拿,你别忘了你自己答应的话,十五号快要到了。”   蒋拿黑了脸,却勾唇道:“你也别忘了自己答应的话,我等着你!”说罢,他立刻上车驶离,撇下姚岸不管不顾。   姚岸在原地愣了半响,脖子上的金项链尚未戴暖,她摸到锁扣摆弄起来,傍晚的余晖照在颊侧,有些发烫,也有些晃眼。许久她才摘下项链,如同前一次胡乱往包里塞去。   再抬头,却见吉普车去而复返,刺耳的急刹声冲在耳畔,姚岸倒退两步,蒋拿已开了车门,拽住她的胳膊搂紧,大庭广众之下往她唇上狠狠亲了一口,沉沉道:“我要你现在就猜!”   姚岸低叫一声撇开头,周围目光聚拢而来,她羞愤地挣了挣胳膊,压低声音:“你又发什么疯!”   蒋拿低笑:“嫌丢脸?”他将姚岸搂紧几分,钳住她的双颊,又往她唇上亲去,边亲边说,“怎么别人不误会我,嗯?我给她解释解释!”   姚岸喉中闷叫,又使劲儿垂着头不叫路人看清自己,两人挣来扯去,姚岸渐渐焉着脑袋抵在蒋拿的胸膛,咬牙切齿:“上车,上车!”   蒋拿重重摁住她的后脑勺,垂眸盯着她微眨的长睫,半响才将她押进车里。   吉普往弄堂的方向驶去,姚岸稍稍舒了口气,又听蒋拿低声道:“我现在去你家,也顺便见见你‘姐姐’的男朋友。”   姚岸一怔,恨恨道:“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你那天是怎么答应我的,你凭什么出尔反尔!”   蒋拿嗤笑:“我出什么反什么?就亲了你两口?”他狠狠瞥了一眼姚岸,紧攥着方向盘道,“老子费尽心机讨好你,你倒每天都会应酬,怎么不继续装老实装乖,玩儿虚情假意你倒在行!”   蒋拿说罢,猛得刹车,姚岸低叫一声往前倾去,立刻扶住仪表盘。   蒋拿掰正她的身子,正色道:“姚岸,你给我听仔细了,我能让你玩儿这游戏,就不会让你轻易猜出来,你别太自以为是!”   他用力抚了抚姚岸的脸蛋儿,大掌慢慢挪向她的左胸口。姚岸屏息一颤,又听蒋拿低低道:“我再让你舒坦几天,心里头有什么人都给我清空了!”说着,手上重重按了按,心跳就在指下。   姚岸汗流浃背的走到家门口,犹未回神。吉普车仍停在弄堂口,包中的手机铃声响起,姚岸慢吞吞的掏出,看向弄堂口按下接听,蒋拿淡淡道:“你要是真不喜欢金链子,就直说,下次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我什么都给你弄来。”顿了顿,他又放低了声音,“好好洗个澡,刚才摸你的时候你一身汗,我又不会吃了你。”   姚岸捏了捏话筒,一声不吭。蒋拿最后道:“下次别气我,什么十五号不十五号的,你记得这么清楚,怎么不记得我现在正喜欢你呢?”   挂断电话,姚岸胸口的异样触感仿佛仍在,她捂住怦怦的心跳,努力抑制愤恨和莫名的情绪。   陶志还在同姚母聊天,见到姚岸后喊了一声“姚姚”,姚岸撇去胡思乱想,笑道:“还在呢,饭吃过了?”   陶志点点头,拿出带来的礼物递给她:“我买了一些东西,这个是送给你的!”   姚岸赶紧接过道谢,瞅见姚母在旁笑得合不拢嘴,她心里也开心起来。   晚间新闻结束时陶志才起身告辞,姚燕瑾送他出门,抱着陶志的摩托车头盔往弄堂口走去,两人贴得近近的说话,姚岸躲在门后朝外看,姚母拍了拍她,笑道:“别偷窥,让你姐看到了,她非得闹个大红脸!”姚岸这才捂嘴窃笑着回到屋内。   蒋拿弹了弹烟灰,朝车窗吐出一口白烟,污渍星星点点的缀在玻璃上,蒙上一层雾后愈发辨识不清,暗色的路灯耗力照明。蒋拿眯眼看向从弄堂里走出的一男一女,他轻笑一声,松开烟蒂,踩下油门疾疾驶离。   品汁里最近传出消息,公司可能要转型做果汁饮料,大家议论纷纷,有的道迎合市场,也有的持怀疑态度,陈立却已经开始执行,命人着手研发新品,姚岸一时处于尴尬境地。   中午经理找她谈话,暗示她在东楼的兼职工作并不合适,两者只能选其一,姚岸红着脸返回研发室,同事出主意:“毕竟品汁的底子摆在这里,就算东楼的薪水高,那又能怎么样,搞不好哪天就垮了。而且他们现在也没说要正式工,你兼职的薪水也就只有这么点儿,你要考虑清楚!”   姚岸点点头,她心中其实早有主意,远离是非才是首当其冲的事情。   第二天她就将辞职意向告知了吴主任,吴主任不置一词,半响才挥手让她回去等消息,姚岸有些奇怪,蹙着眉回去工作。   吴主任找到沈纶,将姚岸意欲辞职一事说出,沈纶皱了皱眉:“拖着她。”   吴主任犹豫道:“恐怕有点儿困难,现在主楼那里个个都在传要做果汁,跟我们这头要么合作,要么就撇清关系,姚岸那里肯定是要走的。”   沈纶勾了勾唇:“为什么是走,不是留呢?”   吴主任一愣,又听沈纶道:“我要下姚岸了,你想办法留住她,转正职!”   吴主任领命下去,沈纶想了想,又打电话给姚岸:“听说你要辞职?”   姚岸干笑道:“对,沈总您这么快就知道了?”   沈纶淡笑:“最近我有点儿忙,没什么机会找你,不如今晚一起吃饭吧?”   姚岸愣了愣,别扭道:“我可能没有空,我……”   她话未完,沈纶已经打断:“那这样,双休日去龙泉山庄总有空吧?后天早上出发,你回去准备准备,我们到时候再说。”   姚岸本想一口回绝,突然瞄到了电脑右下方的日期,她心中一动,笑着应了下来。    ☆、34征夺战   姚母听说姚岸要去龙泉山庄,翻出两条新毛巾装进小旅行包,嘱咐姚岸:“宾馆里的东西都不卫生,你杯子也自己带一个去。”   姚岸笑道:“不着急,后天早上才走。”她从柜子里拿出双肩包,说,“就在那里住一晚,不用旅行包,我用背包就行了。”   姚母又见她从衣柜里拿了一件普通的短袖上衣,拦住她说:“出去玩儿打扮的漂亮点儿,穿裙子!”   母女俩窝在房间里头收拾行李,姚燕瑾在客厅里喊:“你就会白吃白喝!”   姚岸出去一瞧,哭笑不得。   姚燕瑾抱着西瓜,牢牢护在怀中,小表妹气急败坏:“小气鬼!”   姚燕瑾哼了哼,举起西瓜递给姚岸:“你们再不出来,就要被她吃完了!”   姚岸知道姚燕瑾的好意,忙接过西瓜舀了一勺,又笑着放回茶几,三人一起抢食起来。   姑姑整日里都要跟车,家中无人照应,便向姚母交足伙食费,让小表妹在姚家“自生自灭”。姚燕瑾偶尔讽刺她几句,小表妹肚量大,并不和她较真,暗地里却使小坏报复一下,两人总是吵吵闹闹,转眼又会和好如初。   姚岸监督完小表妹的功课,又哄她回姚燕瑾的房间睡觉。   天气预报说周六气温又达新高,姚岸一边盯着电脑屏幕,一边将两根金链子重新锁进抽屉。台扇“咔吱咔吱”的转悠,时不时的便卡住不动,姚岸晃了两下,它才乖乖运作,一夜下来又仿似奄奄一息,扇叶慢吞吞的顺弧而下,一丝风都生不出。姚岸汗涔涔的醒来,熬好粥闷在锅里,又去喊小表妹起床上学,这才匆匆上班。   研发室的同事嚷嚷着东楼的福利好,倒戈道:“我看你还是别辞职了,兴许他们就是要高薪留住你了。”   姚岸笑道:“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了!”同事上下打量姚岸,说道,“要不就是他们主任看上你了,所以才没吭声,拖着你不让走!”   姚岸哑然失笑,不再和她讨论这个话题。   那头蒋拿睡得正熟,长腿撂到了床外,“咯噔”一下惊醒过来。   他盯着斑斑点点的屋顶,还有角落的蜘蛛网,半响才有些醒神。   窗外炽阳高悬,车流涌涌不息,污浊的尾气将李山中路熏成了浑灰的颜色,踩上柏油路,灼烧的热气能透过鞋底渗进脚心。   蒋拿倚窗抽了一根香烟,又在房内转了两圈,琢磨着找人来打扫一下房间,尤其是这些边边角角的蜘蛛网得清理干净,远看近看都太邋遢了。   楼下的许周为正和兄弟们偷偷商量:“你一会儿去订个蛋糕,明天再找几个漂亮姑娘过来,别光我们一群大老爷们儿。”   有人问道:“那些女的叫来,小嫂子不会不自在?”   许周为想了想,犹豫道:“也是,你们身边儿也没个正经女人。”他又说了几个任务,交由他们一一落实,感叹道,“总算能替拿哥过个安稳生日了!”   姚岸只一心期待着明日的度假,走得远远的,也不怕蒋拿会在电话那头做些什么。下班后她在家中忙活半天,又是备下老老少少的午饭,又是熬浆做石膏玩偶,直到凌晨才停歇。   入睡前她再一次回顾这两个月的点点滴滴,将蒋拿的一举一动都连贯回播,还有她每次故意在他面前分析时,蒋拿变幻莫测的表情,所有的一切都直指一个答案,这个答案会让蒋拿的危险性降到最低,姚岸心中安定,把蒋拿的那一句“我能让你玩儿这游戏,就不会让你轻易猜出来”从脑海里剔除。   第二天早晨,初露攀在枝头,虫鸟已在清脆鸣唱,东边旭日随着乐声缓释炙热,花红柳绿中的露水渐渐干失。   姚岸穿上一身浅色连衣裙,换了一只单肩包往外走去。老大爷正在喂鸡,朝姚岸打招呼:“二姑娘,今天还要上班啊?”   姚岸笑道:“不是,今天公司组织去玩儿。”   老大爷放下盘子,“哟,你们公司福利挺好啊,双休日还有活动。”   姚岸笑了笑,径自往弄堂外走去。   远处的小饭店已开门营业,石阶上架着一张小桌子,上头的蒸笼里冒着袅袅的热气。   沈纶买了几只包子,边吃边朝姚岸走去,笑看她惊讶的表情:“早饭有没有吃?”   姚岸愣愣摇头,沈纶将包子递给她:“青菜包,你先填填肚子。”   姚岸接过,支支吾吾问:“沈总,你怎么……”   沈纶已迈向黑色轿车,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说:“我起得早了,反正没什么事儿,就干脆来接你。”他见姚岸一动不动,又轻笑,“我来都来了,你还要自己去车站?”   姚岸这才回神,干笑着上了车。   同事们大多在品汁集合,一起做巴士前往龙泉镇,只有少数家中有私家车的同事才自行前往。姚岸小声打电话,研发室的同事好奇:“你怎么过去啊,昨天还说在公司等呢!”   姚岸尴尬道:“临时有点儿变动,不好意思啊!”   电话收线,沈纶笑问:“看来你跟大家处得很好?”   姚岸笑了笑,“还行吧,大家都很好相处。”   沈纶看她一眼,说道:“那就留在我这边吧,给你转正,怎么样?”   姚岸一愣,干笑了两声,“那样不太好,我在品汁这头才做了两个多月,这么快辞职,我爸妈又得说我没定性了。”   沈纶闻言,便扯开话题,与她聊起近几日公司里的新鲜事,又向她打听龙泉镇的景点,谈话渐渐轻松。   到达龙泉镇时才八点半,助手已在龙泉山庄打点妥当,候在门口等同事们到达。   龙泉山庄位于半山腰,轿车只能停在山下,沈纶与姚岸走走停停,姚岸介绍道:“我高中的时候和同学来过,这里再过去还有瀑布,往里的景区就要买门票了,其实很多景点都是人工造的,只是安了一个历史的身份上去,还有几栋别墅在最上头呢,说是老革命家在这里住过,这个倒也是真的,有史料考据。”   沈纶问道:“就高中来过一次吗?对了,你上次是高中的同学会还是大学的同学会?”   “是大学同学会,不过我没有去。”姚岸拾级而上,踩在石头小路,耳边是潺潺流水声,沟渠载着枯叶往山脚淌水,清爽的空气在闷热的夏日里显得格外珍贵。   龙泉山庄的住宿费价格不菲,沈纶挑选了临湖的屋子,价格更是昂贵。   人工湖里养着各色鱼虾,同事们一到达就开始垂钓。周边的景点大多数人都曾赏玩过,唯有龙泉山庄能让他们稀罕,姚岸也随众人拿起钓鱼竿,坐在木板架上说说笑笑。   头顶的茅草棚遮住了些许骄阳,山中微风拂面,带着清凉的湖水消暑降温,姚岸在众人当中年龄最小,模样青涩,举止却成熟得体,纯澈的颦笑伴着长裙的轻摆,柔柔的漾人心头。沈纶远远望去,一眼便能见到出挑其中的姚岸,他轻抿一口茶,视线游离在那头,唇侧挂着浅笑。   姚岸坐得累了,便将鱼竿交给旁人,四顾着搜寻了一阵,想要找喝的,沈纶朝她喊:“这里!”   姚岸往他那里走去,又点了一杯饮料。   两人淡淡闲聊,从专业聊到工作,沈纶问道:“你之前是在慧园美实习的?我记得你简历上就写了那一家单位。”   姚岸回答:“对,我在那里实习了半年。”   沈纶好奇:“那怎么又回来了?”   姚岸笑道:“南江的生活开支太大,房租就花了我小半工资,我不如回来工作,工资虽然少了点儿,但每月省下的钱比以前要多。”   沈纶笑了笑,又将话题切回了东楼的工作,他开出薪水,又许诺了丰厚的年终奖,说道:“东楼里人手一直不够,你也知道,与其我们重新招聘,不如就留下你,你跟大家也熟悉了,做起事来也更轻松。”   姚岸听到那份薪水,已经有些心动,只是她又理智的压了下来,正要说话,包中的手机响起了铃声。   姚岸掏出一看,立刻起身走去一边。   蒋拿已驶入中隽镇,穿过“中隽欢迎你”的牌子,不一会儿便到达拥堵的城桥旁。政府已派人来勘测过现场,城桥重建项目将在月底启动,明年的今日,这里也许就能重新通车,蒋拿蹙眉遥看,停在一旁等待堵车结束。   电话迟迟才被接起,蒋拿开口便问:“怎么这么久?”隐约听见那头嘈杂的声音,他又问,“你在哪儿呢?不在家里?”   姚岸轻应:“嗯,我在外面。”   蒋拿不悦:“回来,我这会儿正在中隽呢,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姚岸忙道:“不用,我们电话里说吧。”   蒋拿眯了眯眼,“说什么?”   姚岸一愣,犹豫道:“今天十五号,我想……”   蒋拿打断她,“亏你还记得今儿十五号。”前方车流开始缓缓挪动,蒋拿赶紧跟上,“要说当面说,收起你的小聪明。”   姚岸蹙眉:“不管当不当面,答案就是那样。”   蒋拿嗤笑,漫不经心道:“姚姚,别让我说准了,你对自己的猜测没信心,所以躲了起来,怕什么?”他轻声说,“怕我把你那样?”话筒里只传来沙沙的杂音,蒋拿勾唇,“乖,告诉我你在哪里,我去接你,待会儿带你去士林买银的首饰,你不是说喜欢吗?”   姚岸心跳如鼓,咬了咬牙,低声道:“蒋拿,我不喜欢金的,也不喜欢银的,我也不会喜欢你,你答应我的事情你别忘记,今天十五号,我告诉你答案,但还有第三个问题我没有问,你先回答!”她捏了捏拳,紧张微颤。   蒋拿将吉普车开出小路,停在一旁,胳膊挂在方向盘上,盯着前方川流不息的车辆道:“你问。”   姚岸慢慢开口:“你为什么要让我玩这个游戏,我要知道真正的原因!”   蒋拿低笑:“我喜欢你,你知道的。”   姚岸噎语,心跳又鼓了一下。她想了想,说道:“除了这个原因的另一个原因。蒋拿,你别唬我,我不管你究竟要做什么大事,但既然是你筹谋了这么久的事儿,没道理会冒着泄密的危险让我猜,还给我这么多暗示。”姚岸笑了笑,“我还记得你说过,让我别信什么童话故事,所以我不信这个。”   蒋拿一滞,不言不语,半响才听姚岸说:“你什么时候回答了第三个问题,再跟我联络。”说完,她头便果断挂了电话。   蒋拿沉眸盯着暗下来的手机屏幕,许久才无可奈何的笑了笑,嘀咕道:“小丫头,看老子怎么抓你回来!”   姚岸鼓足勇气道出了这两日的思量,一时舒了口气,却又莫名多了几分彷徨和失落,她自嘲的笑了一声,重新返回游玩的队伍当中。   蒋拿返回李山中路的货运公司,风风火火的径自往楼上跑去,许周为喊了两声,瞅向桌上的蛋糕:“什么时候才能吃啊!”   办公室内的电脑迅速开启,蒋拿按了几下鼠标,戴上耳机回放录音,听到姚岸对同事说自行前往龙泉山庄,他面色一沉,立时甩下耳机。   姚岸抛开烦心事,在龙泉山庄玩得兴起,下午一行人去瀑布赏景,大家拥挤着拍照,又争先恐后的要和沈纶合影,最后大家商量妥当,按照顺序一个个排队。轮到姚岸时众人已渐渐散开,沈纶牵着她的手腕立在瀑布前,没有银河落九天的宏伟,却有水帘悠悠,氤氲迢迢的舒闲,沈纶对姚岸耳语:“终于轮到你了。”   姚岸一愣,不自觉的红霞染面,对着镜头露出淡淡一笑。   天黑时大伙儿才回到龙泉山庄吃饭,中午钓来的鱼新鲜肥嫩,姚岸帮忙拿来啤酒,麻利的开启酒瓶替众人斟上。沈纶坐在姚岸身边,时不时的将清淡的菜色挪到她面前,与大家在星光熠熠的夜色下浅酌言欢。   食至半途,姚岸的手机铃声响起,她心头一震,拿出手机瞟了眼屏幕,见到小表妹的名字后她才松了口气,可接起电话听了几句,她险些窒息。   小表妹压抑着啜泣:“姐姐,你快来救我,我和大姐姐在泸川,大姐姐被人骗来这里了!”    ☆、35征夺战   姚岸手上一颤,碰倒了盘中的小勺。周围谈天笑闹嘈杂不断,她起身往阴暗僻静的角落走去,攒拳捂着胸口。   “你慢慢说,你先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   小表妹抽泣道:“我在一个小区里,我跑出来了,好像有人在找我,我害怕。”   姚岸轻轻道:“别怕,你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叔叔阿姨爷爷奶奶,看起来像住在小区里的那种,你好好找找。”   小表妹片刻就说有好些爷爷奶奶在前面跳舞,姚岸让她赶紧往那里走去,这才让她交代事情原委。   “就是早上的时候。”小表妹寻到了人群,安定不少,镇定的细细道来。   早晨姚岸离开不久,姚燕瑾就起床了,轻手轻脚的穿衣打扮,也不跟姚母打声招呼就出门了。小表妹见她鬼鬼祟祟,换上衣服来不及刷牙洗脸就跟了出去。   “我跟到公交站,就被大姐姐发现了,还有一个叔叔,后来我们就去了士林火车站,我以为只是来玩儿的,谁知道到了这边,才听到他们在做传销。”   小表妹虽然年幼,却早已知事。家中常年没有长辈,她的性格更像姚岸,独立懂事,也不缺乏法律意识。   从泸川火车站出来后那男人便将她们带去了某小区,听了一小时的讲座,又辗转着到了现在这个小区,仍是在听讲座。   “听完之后就要交钱,我看到大姐姐把存折拿出来给那个男人了,刚才在饭店吃晚饭,我听到边上有奶奶说这里传销什么的,我那个时候就觉得不对。”   饭后姐妹俩又被带到了某栋楼内,百平米的房子里围坐着二三十人,对方给他们安排的房间里有四张上下铺,整个屋子杂乱不堪。小表妹面上装得乖巧,暗地里劝姚燕瑾和她一起出去。   “可是大姐姐她不肯,说要发财。”小表妹无计可施,只好趁旁人不注意,自己溜了出来,“我打电话给爸爸,一直打不通,姐,怎么办啊?”   姚岸返回座位取包,匆匆对沈纶说:“沈总,我有点儿事,先走了!”说罢,她忙不迭的朝山庄门口跑去。   沈纶拉开椅子往前追去,“姚岸,姚岸!”山庄外漆黑一片,孤零零的两盏路灯弱弱补光,姚岸早没了人影。沈纶沿着下山的路又追了几步,掏出手机拨打姚岸的电话,却只有机械的女声在不断重复。   姚岸摸黑踩着石梯,叮嘱小表妹:“你先在那里乖乖坐着,手机拿好,我一会儿再给你打电话,别害怕!”   她等不及一阶阶的跨下去,脚上像是打滑,一溜便是两阶石梯,片刻就走了小半段路。姑父的手机仍在通话中,姚岸只好打电话给姚父,响了两声那头便已接起,姚岸忙不迭的将事情道出。   姚父惊讶:“你妈说你姐中午还给她打电话,说带妹妹去逛街了,晚点儿回来!”   姚岸急道:“那是骗人的,爸,你在哪儿呢,我们赶紧去泸川!”   姚父尚在南江卸货,根本无法赶回,他急得手足无措,姚岸又立刻打电话给姑父,这次终于接通。   姑父急慌慌道:“我刚刚回来,我马上去借车!”   挂断电话,姚岸又赶紧打通小表妹的手机,让她回忆一下先前逃出来的房子是哪一栋。小表妹慌乱之下哪里还能记得,唯恐姚岸怪她,她又道:“大姐姐应该没事,新闻里有放的,自愿的人不会被他们打的。”   姚岸急红了眼,咬唇想了想,她又让小表妹将手机交给面善的老人家,紧张的将前因后果说了一番。   老人家忙道:“没事儿没事儿,我让你妹妹先跟我回家,我们这一带有很多传销窝点,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   姚岸感激道:“谢谢您了,我妹妹先拜托您照顾一下,我现在马上赶来。”   那头姑父出门向朋友借车,姑姑跟在后头打电话责骂小表妹,边骂边哭:“你脑子长哪里了,啊,跟了个陌生人就跑了,到时候被人怎么强|奸的都不知道!”   姑父在前听见,朝姑姑瞪眼低吼了一声,姑姑这才收了话音。   邻居们家中都没有车,姑父寻了半天,才借到一辆面包车,又让姑姑去姚家陪着姚母。   姚岸气喘吁吁的跑到山下,来回踱步想要拦车。入夜后龙泉镇便鲜少有出租车,姚岸等了五分钟,才想起找沈纶求助,刚想打他的手机,前方突然射来一道远光灯,刺目凛人,姚岸抬臂遮眼,下一瞬光线突暗,身侧压来一道阴影。   蒋拿讥笑:“跑这儿来幽会了?手机业务还这么繁忙?”   姚岸一怔,抬头看向从天而降的蒋拿,脱口道:“送我回中隽!”   姑父听从姚岸的嘱咐,候在中隽的高速路口处,不一会儿就见到后头远远驶来一辆吉普车,猛得刹停在旁侧。姚岸从车中出来,径自往副驾驶绕去,蒋拿下车疾步拽住她,又朝面包车里目瞪口呆看着他的姚岸姑父喊:“开我的车去,别开那破面包了!”   姑父呆若木鸡的走下车,半响才反应过来,诚惶诚恐的摁着车门,“拿哥,这个……”   蒋拿将他用力一推,“愣着干什么,上车啊!”他将视线投向姚岸,近前问道,“自己能解决?”   姚岸敷衍着点头,也不推辞他的好意,又往吉普车的副驾驶绕去。   蒋拿立在原地,透过缝隙盯着姚岸的侧脸。巴掌大的小脸蛋儿一味存着倔强坚持,浓黑的夜色下,裹着浅色长裙的姚岸更显单薄。蒋拿按住车窗,捞过她的脖子,扯近嘴边往她脸上一亲,叮嘱道:“你到了那儿先别急着找警察,摸清地方后再报警,否则一惊动他们,窝点转移后不定往哪儿找去。”   姚岸脸红蹙眉,干巴巴的点头,又听蒋拿低声说:“别逞能,到那儿就给我打电话。”说完,他才松手放行,盯着疾驰而去的吉普车久久伫立原地。   姑父的心思虽全在泸川的女儿身上,此刻却也不得不又惊又惑:“姚姚,你跟那个拿哥是……”   姚岸怔怔看向仪表台上的小盒子,银饰标签垂挂在侧,稳稳的躺在上头一动不动。姚岸回答:“普通朋友。”   泸川远在省外,姚岸从未去过,就连做了十多年司机的姑父也从未踏足过那里,幸而车中有导航,一路驶去倒也不难,只是路途遥远,他们又连夜赶路,身上没有备下水和食物,两小时后姑父就有些疲惫。   姚岸指着路侧让姑父停车,打起精神与姑父换了位置,看到路边有营业中的小店,她又跑去买了矿泉水和面包,两人便轮流休息驾车,连番经过了四个收费站,才踏入了泸川境内,此时已近黎明。   那头蒋拿一夜无眠,桌上的蛋糕已粘了苍蝇,嗡嗡的叫鸣不停。天未亮他便走进浴室冲了一个凉水澡,拖了一路水回到屋里,打电话问姚岸:“到哪儿了?”   姚岸左右张望,砖瓦房低矮老旧,也有新建小区伫立当中,前方不远处能看到大型超市的名字。再往前一些便是人流涌动的车站,天色刚刚泛白,便已挤了一堆人在马路上穿来穿去,姚岸回答:“泸川汽车南站。”   “嗯。”蒋拿又问,“你妹妹说清哪个小区了吗?”   姚岸灌了一口矿泉水,盯着导航仪上不断游动的小点,说道:“说清了,我问了那个好心的奶奶。我查了一下,佳禄花园,就在嘉宁区,还有一个小时就能到了。”   蒋拿蹙了蹙眉:“嘉宁区?”他思忖道,“是嘉宁北还是嘉宁南?”   姚岸一愣,“这个我不清楚。”   蒋拿轻轻叩了叩办公桌,叮嘱道:“那你们小心点儿,记得查清楚后一定要报警,别一个人跑上去。”   姚岸连连应下,许久才挂断电话。   彼时姚母已经哭得泣不成声,她不眠不休的拨打姚燕瑾的手机,迟迟都无法打通,姚岸姑姑和姚父不断安慰,两人都紧张得手脚冰冷。   “她把自己的存折拿去了,我给她存的嫁妆也拿去了,钱没了没关系,我就怕她被人骗财骗色!”姚母被泪水糊了双眼,声嘶力竭,“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啊——燕燕不能有事啊!”   姚岸不断祈祷,保佑姚燕瑾平安无事,心率怎也无法恢复正常。车子驶进嘉宁区,穿行许久后,高楼大厦渐渐消失,两边的房屋比泸川汽车南站附近的还要破旧。   佳禄花园位于嘉宁区城乡结合部,四周人烟稀少,姚岸到达时已近七点,天色早已大亮,路上只有零星的行人车辆,她寻到小表妹借宿的那户人家,见到小表妹安然无恙,她终于松了口气,但心头大石却仍压得她沉沉难喘。   小表妹见到亲人,终于放声大哭,抽抽噎噎道:“你们总算来了!”姚岸姑父搂着她,赶紧打电话回家报平安。   老人家对姚岸道:“我昨天问了一下几个邻居,我们这个小区里有好几间房子都是搞传销的,四幢、五幢、十二幢还有八幢,你妹妹说昨天逃出来的楼是在东面,那就是十二幢了。你们要不要现在报警啊,这样很难找的。”她又安慰姚岸,“你也不要担心,我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也没听过他们搞传销搞出事情来,你姐姐一定会没事的,找到人就好!”   姚岸点点头,想了想,便对姑父说:“姑父,你去一下派出所,我先去十二幢找找看。”   姑父担忧道:“你别去找了,我们直接去派出所。”   姚岸心中紧揪,她等不及民警拖拖拉拉的动作,脑海里总是不停闪现着姚燕瑾孤立无援的画面,闻言后毫不犹豫拒绝:“我先去找找,你放心,我就在外头看看。”说着,她便立刻往十二幢跑去。   十二幢位于最东面,边上就是小区围墙,外头车来车来,人声嘈杂。总共只有六层,每层的墙上都贴着小广告,居民还在防盗门外糊上地砖扩展使用面积,楼道里放着各种鞋架和油漆桶做成的垃圾箱。   姚岸一层一层找去,终于在六楼停了步。   601室的门口照样铺上了地砖,灰尘泥巴沾在空荡荡的地砖上,里头隐隐约约传来一些说话声,姚岸一个字也听不清。她蹙眉犹豫许久,仍是举棋不定,想了想,她小声打电话:“姑父,应该就是十二幢六楼这里,你带警察过来吧。”   才说完,便听“咔嚓”一声,601室的防盗门缓缓打开。   蒋拿胡乱吃了一些早饭,舀了一勺蛋糕尝了尝味儿,将剩下的扔进了垃圾箱。   他握着手机走到窗边,早晨的太阳温温洒热,空气中仍是熟悉的汽油味。电话终于接通,蒋拿问道:“佳禄花园那里有传销窝点,是你的地盘吗?”   那头的杨光睡眼惺忪,听见蒋拿的声音后立刻清醒,回答道:“不是,那里是老黑他们的地儿,他们这两年才弄的传销,怎么了?”   蒋拿蹙了蹙眉:“我女人的大姐被骗去那儿了。”   杨光一愣,听了几句后分析道:“如果是自愿的,她肯定出入自由,只要把她叫出来领回去就成了,要不然……”他顿了顿,说道,“要不然就不太好办,警察根本扫不清那里的窝点,而且又是老黑压着。”   蒋拿慢慢踱步回到书桌,琢磨片刻正想开口,电脑屏幕上突然有了动静,他将耳机戴上,摒神静听,那头说道:“你带警察过来吧。”才说完这一句,便听寂静中混来一抹嘈杂,闹闹哄哄的人声里有人喊:“一会儿黑老大过来,你们……哎,你是谁啊!”   下一瞬,声音戛然而止,连一丝沙沙声都没有。    ☆、36征夺战      蒋拿心头一凛,捏着耳机又听了几秒,另一只手抓起电话拨号,机械的女音在重复着已关机的话语,蒋拿怔怔挂断电话。   佳禄花园十二幢六楼,楼道窗户大开,晨风嚯嚯吹响,击打在破了一角的玻璃上,窗棱砸上墙壁,“嘭嘭”奏乐不停,就像姚岸此刻的心跳。   姚岸神情自若,对着已经自动关机,暗下屏幕的手机说话:“你不是说十二幢六楼吗,我已经到了啊。啊?不是十二幢?”   602室的那人问完话,见姚岸自顾举着手机并不理睬,念道:“大清早的跑人家门口打什么电话!”说着,他推开防盗门,拎着一个红蓝色的蛇皮袋出来。   姚岸趁机往屋内瞄去,空空荡荡的大厅里有四五个人在来回走动,咬着牙刷或捧着瓷碗,画面一闪便收,那人又朝里喊了一句:“垃圾我去扔,你们把房子收拾一下,万一呆会黑老大要坐会儿呢!”手上用力将防盗门阖上,他哼着小曲儿便往楼下跃去。   姚岸踟蹰几秒,也跟在后头往下走。底楼拐弯处临街的那面便有垃圾箱,那人扔完东西后转身,裤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姚岸徘徊在楼下,装模作样的往其他几栋房子探头探脑,间或说一句:“我在十二幢楼下,你来接我吧!”嘴上说着话,耳朵却全神贯注的听那头对话。   那人喊道:“都在呢,好好的。”“什么?警察?”“行,我分点儿人出去,没事儿,都是一群做白日梦的,老实的很!”他边说边往楼上跑,声音渐渐消失在黑压压的楼道内。   姚岸捏着电池耗尽的手机,惴惴不安又举棋不定,最后她咬了咬牙,坐到了前边不远处的凉亭里,抬头紧盯六楼,祈祷警察快些到达,保佑刚才那人的电话并非自己心中所想。   愿望在五分钟后落空,楼上陆陆续续的跑下来十多人,排着长龙往停在不远处的两辆面包车走去。姚岸摒气紧盯,瞠目看着姚燕瑾紧紧跟在人群后头,边上还有上回在舞厅撞见的那个中年人,她心跳破了喉。   晨练的居民有的从外头回来,有的才刚提着收音机出来,三三两两的瞅着这群人交头接耳,姚岸见到居民越来越多,她壮了壮胆,不再抑制冲动,朝姚燕瑾喊:“姐!”   姚燕瑾正抱着中年男人的胳膊排队上车,乍闻那一声响,她立刻循声望去,惊讶道:“姚姚?”   中年男人扯了扯她的胳膊,催促道:“别管她,我们快上车!”   姚岸朝他们跑了两步,见姚燕瑾快要跨上车子,忙喊道:“姐,小妹呢?小妹不见了!”   姚燕瑾一愣,甩开中年男人,急道:“我忘了,小妹昨天晚上突然不见了!”   姚岸顺势说:“姑姑和姑父都快急死了,你到底把小妹丢哪儿了,你快去把她找出来!”   周围居民们看起了热闹,远远的朝这里指指点点。先前丢垃圾的那人面色一黑,嚷道:“干嘛呢,都给我上车!”又瞪向姚岸,“美女,要不要一起去玩儿?”   姚岸不理会他,继续对姚燕瑾说:“姐,你至少先帮我把小妹找出来,小妹才十二岁,很容易被坏人拐走的!”   姚燕瑾心头一慌,中年男人拉着她不放手,姚燕瑾用力甩了几下:“我先去找小妹,我晚点再过来找你!”   中年男人气道:“她是在骗你,她要把你骗回家,妨碍你发财!”   姚燕瑾只是轻度弱智,她并没有别人想象中那般蠢,甚至在外人看来,她与旁人无异。闻言后姚燕瑾也对姚岸起了疑惑,但她意识到表妹确实走丢,身为长姐的责任感让她暂时抛却了发财美梦,她使劲儿推开中年男人,朝姚岸奔去:“我陪你去找小妹!”   对方头头怒瞪姐妹俩,又冲中年人吼道:“你他妈上不上车!”   中年男人气急败坏,惊了惊赶紧道:“我上我上!”说着,就立刻钻进了车内,八|九个人挤成一堆。   对方最后再刀剐了一眼姚岸,才忿忿的驾车离去。   周围居民们嘀嘀咕咕:“那肯定是搞传销的。”几人各自散开,四周渐渐安静。   姚岸紧抓着姚燕瑾的手,落下了心头大石,一时噙泪难言,半响才哑声问:“姐,你手机呢?”   “手机没电了。”姚燕瑾拉着姚岸往小区门口走去,“我们快点去找小妹,你也别跟我说什么,找到小妹我就要回去,过一阵我会回家的!”   姚岸笑道:“好,先找到小妹再说。”   她带着姚燕瑾绕路,去往老奶奶家中,姚燕瑾奇怪道:“怎么来这里了?”   姚岸淡笑不语,进屋后直接朝老人家道:“奶奶,这就是我姐,您电话能不能借借我?”   老人家指了指座机,又拉着姚燕瑾去沙发坐下,絮絮叨叨的念了起来。   姚岸凭着记忆拨打姑父的手机,姑父听了片刻,松了口气:“太好了太好了,没想到这么顺利!”边上有许多人在说话,姑父捂着话筒小声道,“我跟在警车里头呢,还有五分钟就能到。”   姚岸皱眉说:“十二幢那里的窝点已经转移了,另外的几幢你跟警察说一声,到这儿就直接回来吧,我们一起去趟派出所。”   五分钟后姑父和表妹到达,姚燕瑾朝表妹跑去,怒斥道:“你跑哪里去了,知不知道我们大家都在担心你!”   表妹愣了愣,见姚岸朝她使了使颜色,她才撒娇得抱着姚燕瑾:“大姐姐,我错了,你别生气!”   姚岸在旁和老人家说话,翻出三张大钞递去,感激道:“奶奶,这次真的谢谢您了,这么打扰您,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这点钱您一定要收下!”   老人家赶紧推辞:“你这样就不好了,谁出门在外没个难处,我家里头就我一个人,我还就喜欢大伙儿都跑我这儿来呢!”   两人抓着钱推来推去,姚岸使劲儿把皱巴巴的大钞往老人家手里塞,说道:“我们真得赶回去了,谢谢您!”   老人家无可奈何,只好收下,又说:“你们去派出所问问,骗去的钱也许能要回来。”   姚岸点点头,挥手向她告辞。   姚燕瑾懵懵懂懂的随他们上车,嚷嚷着要回去找那中年男人,姚岸实在没有精力替她重新洗脑,便让小表妹和她好好聊聊。   到了派出所,民警无奈:“传销这种事儿最难办了,一级一级上去,最头上的那人吃香喝辣开名车,你那些钱被骗去了,这算是诈骗呢还是什么?被骗的人根本不觉得自己被骗,只认为是投资,一股一股的扔进去,投几万块就能升‘经理’了,这钱往哪儿找啊!”   姚岸也知道机会渺茫,她转头看向左顾右盼的姚燕瑾,难受的垂了头。   离开派出所,姚燕瑾又开始闹腾,一会儿嚷着要去找中年男人,一会儿又嚷着她已升做“分区经理”,只要再过半年就能净赚十几万,姚岸苦笑,接过姑父的手机打电话回家报平安,说到存折已失,电话那头便没了声音,半响才听见姚母隐忍哭泣,二十多年的心酸和伪装的坚强,在这一刻崩溃。   人比钱重要,只要姚燕瑾平安无事,他们再苦再累也能熬,可二十多年的积蓄毕竟攒满了苦难,再如何无所谓,临到头还是难以承受。   姚岸噙泪将手机递到姚燕瑾耳边,那头断气般的哭声隐隐约约传来,姚父哽咽道:“你妈没事儿,就难受,一会儿就好了,你把你姐姐平安带回来就成,你姐姐比什么都重要!”   姚燕瑾听罢,“哇”的一声,咧了嘴开始嚎啕大哭。   彼时传销窝点已转移到了另一个小区,众人乱哄哄的安置家当,领导层又重新安排讲座时间和地点,一行人忙得团团转。   窝点负责人寻了张干净椅子坐下,朝电话那头道:“老大,刚我这儿一女的被他们家人领走了,另外的都没事儿!”   黑老大坐在车中抽烟,夹烟的手伸向一旁女人的胸口,狠抓了两把,那女人呻|吟依偎,黑老大又往下拨去,掀起她的裙子开始撩弄。   “我知道,派出所小张跟我通了气儿,敢在老子地盘动作,老子就有得她受!”耳边是女人的娇喘,黑老大施虐般对她又拍又捏,在宽敞的后座上干起了事儿,又朝司机命令,“让兄弟们在派出所到收费站那一路慢慢去找,给老子抓回来!”   姚岸浑然不觉危险降临,她搂着大哭不止的姚燕瑾小声安慰:“没事没事,爸爸妈妈在家里等着你呢!”   吉普车愈行愈远,渐渐驶离了嘉宁区,姑父红着眼睛安抚姐妹俩,又递了矿泉水和面包过去,姚燕瑾半响才止了哭,抹着眼泪开始喝水进食。   行至泸川汽车南站附近,周边景物又变成了破旧的屋舍,四周荒凉,人烟稀少,道边草丛长得密麻杂乱。   姑父打开车中音响,说道:“这车外头看齐来脏不垃圾的,里面可真高级,这音响得好几万吧?”正说着,前方突然横插|进两辆车子,姑父猛地刹车。   后视镜里也陆续跟出三辆车,均朝吉普涌来,姚岸转头看去,蹙眉疑惑。姑父大惊失色,盯着前方下车的四五个男人,颤颤道:“姚……姚姚……”   那头许周为开至第四个收费站,嘀咕道:“今儿超速罚单也够多了,我可不想被吊销驾照。”   蒋拿瞥他一眼,继续拨打姚岸的手机,聒噪的机械女音搅得他心烦意乱,他唾骂一声,又打电话给杨光。   杨光急道:“我刚想找你呢,出事儿了!”   蒋拿一怔,“怎么了?”   杨光说道:“嫂子今儿报警了,那窝点却没被端掉,看样子老黑在那小局子里边儿也有人,他性子狠,刚才我叫兄弟出去打听,他们派了几车人在搜一辆你那儿牌照的黑色吉普车!”   蒋拿沉了脸,“你马上派人去找,我已经快到了!”   挂断电话,他又让许周为加速,许周为瞅了一眼他乌云盖顶的黑脸,不敢忤逆,将油门踩到最底下。   此时艳阳高照,泸川城像是一个火炉,源源不断的烧着煤炭,赤红赤红的火焰从天际燃至一望无垠的荒地。   姚岸束着双手,被两个男人挤在当中,姑父坐着的那辆车驶在最前头,姚燕瑾和小表妹坐着的车紧随她的后头。车内几人都在大声笑闹,姚岸却仿佛能听见自己怦怦骇恐的心跳。   边上的男人搂着她拍了一张照,发给弟兄后又对旁人笑道:“这妞儿正点,让他们瞧瞧!”说着,大手又往姚岸的腿上摸去。   姚岸低叫着侧了侧腿,那人用力掰住,狠摸了一把,大笑着打算深入,手机却突然响起。   那头说道:“哎,那妞儿别碰啊,老大刚见着照片了,这妞儿归他!”   那人听罢,只好悻悻的收回了手。姚岸惊惧的盯着他,确定他不再动作,她才重重的呼了口气。   泸川市嘉宁区遍布娱乐场所,南区多高档会所,北区多酒吧和KTV,黑老大坐拥北区地头,近年来势力已扩张到嘉宁区周边,几座码头也被他收入囊中,堪称泸川市的土皇帝。   他有钱有势,又用钱买权,作威作福无人敢在他的头上动土,今日却吃了瘪,窝了一肚子火。   几人被手下捆绑着推了进来,酒吧里的背景音乐舒缓清幽,黑老大灌了一口酒,手下阖上大门,屋外阳光被遮挡起来。   黑老大略过姚岸姑父和小表妹,眯眼看向姚燕瑾,摸了摸下巴笑道:“这妞儿也不错。”无奈姚燕瑾扯着嗓子吵吵闹闹,实在烦人。黑老大将手中的酒杯朝她掷去,红酒泼在姚燕瑾的胸口,杯子碎裂在地,姚燕瑾又是一声大叫。   姚岸脱口喊:“姐——”   黑老大这才将视线投向姚岸,起身朝她走去,“就是你报得警?”   姚岸还未回答,姑父已喊道:“是我报的,是我,你放了这几个孩子!”   黑老大不悦,让手下将他拖去角落,抡起椅子往他头上砸去,“哐当”声和嚎叫声串在一起,黑老大甩开椅子让手下继续,走回姚岸身边,将她一把抱起,径自往一侧的沙发走去,又朝手下说:“另一个归你们!”   姚岸来不及顾自己,挣着身子往姚燕瑾那头喊叫:“姐,姐!”   姚燕瑾开始哭闹,三四个男人直接往她身上摸去,叫声已破了音,她害怕得又吼又挥。   姚岸哭着向黑老大求饶:“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报得警,你放了她,求你放了我姐姐!”   黑老大隔着裙子摸向她的臀部,将她压向沙发,急急的往她嘴上亲去,姚岸忍不住撇头闪躲,黑老大狠狠掐住她的脖子:“给老子识相点儿!”   二楼的玻璃墙内拉开了一道窗帘,有人敲门入内,说道:“不好意思啊,没来得及跟老大说你来了,你坐会儿,我待会就去说。”   那人松开手,帘子缓缓落幕,遮挡住了楼下混乱嘶叫的画面。他将手机递给对方,笑道:“呶,沈老板要找黑老大。”   对方为难道:“等一会儿吧,我们老大在……”   他又笑了笑:“我知道的,所以沈老板才要找黑老大,楼下那个小姑娘,是沈老板的女朋友。”   对方一怔,忙不迭的接过手机往门外跑去,又回头说:“李先生,你随便坐啊,我马上跟老大去说!”   李中贵点点头,重新坐回沙发。    ☆、37征夺战   那头杨光召集人马,低调的往北区出发。黑老大手中物业极多,有些只是入了股份,有些完完全全属于他,杨光一个不落,指挥南区众人按照吉普车的车牌和颜色找寻,又命人去打听黑老大现在的位置。   下午太阳最烈的时候,有人终于发现“浓夜”酒吧外的停车场停着一辆外地牌照的黑色吉普车,杨光赶紧打电话:“拿哥,我找着了,你先找个地方落脚,我一会儿就把她带出来。”   蒋拿抹了抹脸,沉黑的面色在烈日下仍如阴暗冰川,不过犹豫几秒,他便果断道:“我就在北区,告诉我在哪儿!”   彼时黑老大正抓着姚岸的头发,往她脸上胡乱亲了几口,又狠狠揉捏她的胸口。姚岸尖叫不停,手上绳子散开垂落,她发狠捶打,连扇了黑老大两个巴掌。黑老大铁青着脸,欲火被她浇灭,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扭,姚岸脸色一白,痛叫出声。   黑老大阴鸷勾唇,又掀开姚岸的裙子,直接罩了手掌上去,“不知道是什么颜色,长这么漂亮,被人干烂了吧?”   姚岸摆着头惊恐颤声,哆哆嗦嗦的难以发音,颊上满是泪水,模模糊糊的已分不清面前之人的长相。   黑老大的手探进去的一瞬间,姚岸声嘶力竭:“不要——”   她奋起挣扎,猛地朝黑老大扑去,额头重重撞向他的下巴。黑老大低叫一声,下巴立时酸痛,姚岸又挥拳打向他的右颊,腾起身就朝姚燕瑾冲去,才迈了两步就被黑老大捞住了腰,重重摔回了沙发。黑老大二话不说,抡起巴掌连扇两下,“啪啪”的声音清脆彻响,正想撕裂她的裙子,手下拿着手机大喊着跑来:“老大,沈老板找你!”   黑老大转身,往他胸口狠狠一踹,阴沉着脸骂道:“给老子滚一边儿去!”   他扣住姚岸,解开皮带提枪上阵。   姚岸仍在徒劳挣扎,掰着黑老大的胳膊用力咬下去,也不管那凶器已抵在她的小腹。她双眸通红,狠厉的像是十年利刃破封而出,十指已在纠缠中渗出了血,头发被黑老大又扯又拽,她也不觉疼痛。下一瞬她盯着黑老大凸起的喉咙,张了张嘴,低吼一声就往上头咬去。   黑老大没有料到她有此动作,喉管仿佛在一瞬间被撕裂,他吃痛尖叫,拽住姚岸的头发扯开她的脑袋。姚岸齿上沾着血,狠狠盯着他。   酒吧大门突然传来重击声,寻乐的几个男人提起裤子,对视一眼朝门口走去。   姚燕瑾躺在一片狼藉的地上,她早已哭哑,得了自由后就开始喊“姚姚”,又喊“小妹”。   表妹边哭边看着墙角被人痛殴的父亲,努力咬开束在腕上的绳子,周围的人全都不曾留心她,反叫她钻了空。绳子终于被咬松了一些,小表妹听见姚燕瑾的叫唤,忙朝她扑去。   门口突然洒进光亮,刺眼骄阳铺在冰冷肮脏的大理石地面,十多个人直接冲了进来,酒吧内的手下高吼着迎上前,两边人马徒手开打。   蒋拿携风而进,扫射一圈掠过地上抱在一起的姚燕瑾和表妹,耳边的斗殴声犹如被人点了暂停,他目眦欲裂,盯向沙发上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姚岸。   蒋拿咆哮一声,黑脸涨红,捏着拳头朝那头冲去。   黑老大喉结受伤,还没回神,面上就又遭了一拳。蒋拿的拳头硬如石块,每一拳都像火山爆发汇出的岩浆,滚烫瘆人,一击灼命。   黑老大根本来不及还手,眼角已渗了血水,片刻便青红一片。许周为从外头追来,见到这番场面,立刻抡起拳头上前帮忙,与蒋拿的出拳错落有序,黑老大痛的发不出声音。   姚岸卯足了劲儿站起来,摇摇晃晃的就要朝姚燕瑾走去,蒋拿这才收了势,席卷的怒意却仍在浓散,他一把扯住姚岸,将她收拢在怀,青黑着脸戾气难控:“去哪儿?”   周围叫嚣的打斗声不绝于耳,阴暗的酒吧内,唯有门外延生的光线将人影照清。地面上两道纤长的影子重叠在一起,胳膊的弧线稍稍抬了抬,姚岸推他:“我姐姐……”   蒋拿阴沉打断:“他们会照顾!”说着,便将姚岸打横抱起,沐在烈烈阳光中,朝炎热尘灰的外头走去。   天旋地转就在一瞬,头顶蓝天白云,绵延千里,飞机沿着虚空的跑道,点缀成小小挂件,留下一道朦胧小路,姚岸安心的阖了眼。   醒来时她见到车外拥挤的马路,蒋拿正捏着她的手指,含去零星的血丝。姚岸怔了怔,开口的声音沙哑无力:“我姐姐呢?”   蒋拿瞥她一眼,含了含她的小指,又探手抹去她唇上的血,不答反问:“你咬他了?”   姚岸蹙了蹙眉,轻轻点头。   蒋拿又问:“咬了哪儿?”   姚岸的眉头又皱了些,“胳膊。”顿了顿,又接着道,“还有喉咙。”   蒋拿勾了勾唇,这才回答:“你姐姐在后头的车里,她没事儿,你姑父我让人送去医院了,你妹妹跟着一道去了。”   姚岸紧张道:“我姐姐有没有……”   蒋拿将她搂进怀中,垂眸低语:“你姐姐比你好点儿,他们什么都没来得及做。”说着,他探进姚岸的衣内,提了提她的胸衣带子,一拎才发现衣带已断,他立时沉了脸。   姚岸羞赧的推开他,捂着肩膀往旁侧坐去。   一行人在北区绕了半圈,杨光在前领路进入一栋小楼,说道:“这层房子是我亲戚名下的,你们暂时在这儿呆一会儿,休息休息,我找人再送你们回去。”   进入屋内,蒋拿便和杨光走去里屋说话,姚岸见到姚燕瑾,看她只是弄破了衣服,她终于松了口气,又打电话回家,找了借口说晚点儿回去。   姚燕瑾抱着姚岸哭哭啼啼,她受惊过度,不断发抖,姚岸来不及洗去一身污浊,坐在沙发上小声安抚她,许久姚燕瑾才止了哭,又担忧道:“不知道姑父怎么样了,小妹肯定吓坏了。”   姚岸抽出纸巾替她擦了擦眼泪,“不会有事的,你看你今天哭了几次了!”   两人坐在沙发上小声说话,许久才见蒋拿和杨光从里间出来。   杨光有事先走,蒋拿对姚岸说:“医院里说你姑父需要住院两天,你要留下来陪着吗?”   姚岸点点头,蒋拿顿了顿,又道:“那我陪你多呆两天,两天后我们就走。”   姑父入院治疗,消息便无法隐瞒,姚岸只好对家中如实道出,姚父急道:“严不严重?怎么事情会弄成这样?”   姚岸故作轻松:“现在已经没事了,姑父伤得不重,就是破了头,身上骨头都没事,住两天稍微观察一下就行了。”   姚父气道:“这还无法无天了,这个事情一定要报警,传销害人,他们居然还打人!”   姚岸未将险些被强|奸的事情说出来,她敷衍道:“嗯,已经报警了,看这边派出所怎么处理吧。”   她去医院照看姑父,暗幸姑父没有大碍,又哄小表妹止哭,今日几人都遭受重创,她唯恐年幼的表妹无法承受。表妹却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懂事成熟:“我不哭了,事情过了就好,你和大姐姐也别总想着这个,别让我担心。”   姚岸闻言,沉压的心脏终于轻跃起来。   那头沈纶再次接到司机的电话,“沈老板,姚小姐被蒋老板救出去了。”   沈纶蹙了蹙眉,“蒋拿?”   司机应道:“对,就是蒋拿。我今天来不及跟黑老大谈事情,黑老大也住院了,哦对了,我还见到了南区的老大,看来蒋老板跟他很熟。”司机将今日酒吧内发生的事情一一描述,沈纶静默不语,沉眸盘算。   夜里姚岸三姐妹住在一间屋子,泸川昼夜温差大,凉风习习而来,姚岸替她们掖实被子,才趿着拖鞋走去客厅。   蒋拿正坐在沙发上抽烟,黄红色的烟头忽闪在黑压压的空间,月光缓缓的淌入,影影绰绰照在蒋拿的侧面。   蒋拿捻熄香烟,展臂沉声:“过来。”   姚岸犹豫几秒,才慢吞吞的朝他走去,刚刚走近就被蒋拿一把扯下,低叫一声坐到了他的腿上。   蒋拿轻轻吻着她的发侧,沉眸盯着姚岸微微红肿的脸颊,低声问:“怕不怕?”   姚岸垂眸:“怕。”   蒋拿不声不响,烟味浅浅萦绕,像是起了催眠的作用。姚岸乖顺的依偎在他的怀中,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   姑父住院两日,蒋拿鲜少出面,只派了许周为在姚岸身后跟进跟出。出院这日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坐在后座上说说笑笑,只字不提那日的后续。   姚岸也不好奇发问,这两日沉默许多,面上的表情除了淡笑,再无其他。许周为瘆的慌,扯谈道:“那天是拿哥生日,结果大晚上的就跑去找你,又开了一辆破面包回来,连蛋糕都被他扔了。嫂子,你可得对拿哥好点儿!”   姚岸不置一词,手指轻颤,仿佛蒋拿口中的余温仍在。   回去的路上蒋拿不见人影,姚岸终于忍不住问道:“他呢?”   许周为愣了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哦,拿哥再晚一天回去,他替你跟公司请假了,你下周一再上班就成。”   回到中隽,一家老小早就等在了姚家,弄堂里的邻居四日未见姚岸,难免好奇,凑上前开始问东问西,姚岸疲于应付,只干笑着说了两句,便锁了大门。   姑父伤在表面,大大小小的伤口包了一堆,他平时搬货练出了身子,挨了一顿打也没有大碍,只是姑姑已哭成了泪人,举着还未大好的胳膊捶打他:“你说你惹这么多事干什么,带了人出来不就好了,还去报警,报什么警!”   姚母也搂着姚燕瑾长吁短叹,对她不打不骂,只是愁眉不展,她已无力多做责怪。分离的四天度日如年,能够再次平安团聚,谁也不会多求什么。   姚岸洗漱回房,一头倒在了床上,接连两日无梦,她浑浑噩噩,白天熬浆做了一堆石膏玩偶,夜里又翻出大学的书本从头看起,看得累了又和朋友打电话闲聊,轻松的像是度假。   沈纶来电关心:“你那天怎么突然走了?”   姚岸支支吾吾的找借口,沈纶又笑道:“身体不舒服应该早点儿说,请假休息休息也好,我能不能来看看你?”   姚岸忙道:“不用了,我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   沈纶静默片刻,低声道:“可我想见你,姚姚。”   姚岸一滞,手中的书本被她捏皱,她掸平纸张,干涩道:“真的不用了,谢谢好意,沈总。”   挂断电话,她又心不在焉的随手翻书,脑中却充斥着棉絮,看不进任何字眼。   入睡前静止的手机突然震动,姚岸摸索着接起,那头声音低沉浑厚:“出来。”   姚岸愣了愣,那头又说:“陪我吃宵夜。”   姚岸缩在床头枯坐了十分钟,才换上衣服出门,家人都已入睡,她轻手轻脚开门关门,静静的往弄堂口走去。   蒋拿从泸川风尘仆仆赶回,未及思量便让杨光的手下将车径直开到了这里,又遣了他回去。   昏暗的地面阴影渐近,蒋拿将手中的香烟掷出窗外,打开副驾驶的门。姚岸一坐稳,他便将她捞近,吐着最后一口烟往她嘴里灌去,姚岸皱眉闷咳,许久才有了呼吸,蒋拿低笑:“脸总算红了点儿了。”说着,又往她唇上嘬了一口,这才开车驶离。   直到出了中隽镇,姚岸才开口:“不是说吃宵夜吗?”   蒋拿看她一眼:“我让许周为买了,在泸川呆得身上都发霉了,先回去洗洗。”   货运公司里围坐了一群人,闹哄哄的等着蒋拿,桌上的宵夜冒着热气,许周为让大伙儿先吃,又蹲到门口盯着外头,直到车灯远远射来,他才起身大喊:“拿哥回来了!”   众人扔下筷子,拥挤着跑到了门外。   蒋拿笑道:“一个个的都把嘴抹干净了再说话!”   他牵着姚岸进门,一声声的“嫂子”源源溢出。蒋拿说了几句,便端着自己的那份宵夜上楼。   “你先吃点儿!”蒋拿脱了衣服往浴室走去。   姚岸说道:“我不饿。”她靠上沙发,随手捏着筷子捞了捞炒面,蒋拿片刻就赤膊走了出来,抹了几下随手丢开蓝色毛巾。   姚岸将炒面往前推了推,蒋拿突然道:“今儿二十号了。”   姚岸一愣,抬眸看他。   蒋拿勾了勾唇,提起她的胳肢窝,转身落座,将姚岸轻轻放到了腿上。   石块似的身子满是沐浴露的清香,落拳狠厉的大掌拂了拂姚岸的长发,蒋拿贴着她的小嘴问道:“猜出了吗?”   姚岸盯着他深陷的泛黑眼窝,微微动唇便触到了他的嘴,姚岸轻语:“你还没回答第三个问题。”   蒋拿轻轻咂弄姚岸的小嘴,低低道:“重要吗?”他看向姚岸的双眼,品尝着柔唇,“你只要知道,从今以后,你都是我的,不管你猜不猜的出,你都只能是我的。”   姚岸微撇着头,“你之前说的,说到做到!”   蒋拿低笑,“唔,反悔一次又怎么样,姚姚——”他稍稍放开姚岸,盯着她说,“我喜欢你,不管你愿不愿意!”   说罢,他扣住姚岸的后脑勺,重重吻了上去。   这张小嘴泛着甜香,软绵的承受不住太多深吻,却能一触即发,咬破别人的喉咙。蒋拿用力吮吻,大舌探进前所未有的深度,将这几日的怒意和爱怜统统汇聚在此。   姚岸仰着头闷叫了两声,口中被堵得严严实实,她下意识的挣了挣,蒋拿搂着她向后倒去,掰开她的腿调整坐姿。   姚岸跨腿坐在他的怀中,紧皱着眉头承受肆意搅动的大舌。蒋拿突然扶着她的腰微挺起来,姚岸一惊,立刻察觉到了腿间硬挺的异物。   喘息渐重,蒋拿仍未放开她的小嘴,大掌撩开姚岸的上衣,抓住那抹雪白开始揉弄。姚岸哼了哼,抵着他的双肩想要离开,刚撑起几分,蒋拿就将她用力往下一压,直抵他的硬物,刺激的两人同时闷叫。蒋拿终于放过她的小嘴,勾着银丝沉眼看她:“脱衣服!”   姚岸涨红着脸喘气,蒋拿紧搂着她入怀,手上拨弄不停。   他终于见到了姚岸的身子,胸衣被剥离在上方,雪白的小东西一掌即握,蒋拿粗粗喘气,再也顾不得脱她的衣服,埋头贴了上去,用力含弄。   姚岸忍不住低叫,颤抖着去抓他的头发,“啧啧”的品尝声从胸口溢出,姚岸烧红了脸,渐渐瘫软下来。   蒋拿狼吞虎咽,又吮又吸,大掌胡乱摸着姚岸,另一只手已经去解她的裤扣。姚岸咬着唇,又被蒋拿压向了沙发背,蒋拿像是尝上了瘾,啃咬不停。   月光慢慢挪位,冷气像是突然失灵,屋内大火燎原,越烧越裂。蒋拿终于将姚岸脱光,盯着被自己含弄得湿漉漉的小身子,他眸色愈深,将姚岸一把抱起,轻轻放到了木板床上。   蒋拿低低道:“我进来了。”   姚岸阖紧双手,微微颤抖,小拳头捏得紧紧的。蒋拿探掌爱抚,贴在她耳边小声说:“我也是第一次,你就当是你睡了我,乖。”   说着,便不再隐忍,直挺入内。   楼下众人正在打牌,突然听到一声尖叫,三更半夜荒郊野外,几人扔开扑克,四顾扫了几眼,又缓缓抬头盯向二楼,瞠目张嘴。   姚岸哭喊:“出去,出去!”   蒋拿涨红了脸,一动不动。半响才俯身吻她,将她揉弄的再次软了下来,硬物却又大了几分,撑得姚岸像要断气。姚岸越来越痛,指甲抠在蒋拿的后背,破石头却裂不了缝,反让姚岸的手指生疼。   蒋拿哄道:“让我进去,一下就不疼了,乖!”   说罢,他未留给姚岸反应的时间,一击入内,姚岸再一次尖叫,破喉的音却被蒋拿堵在了喉中,木板床“吱吱呀呀”晃动起来,蒋拿重重挺动,将姚岸弄得再难启词。   墙角的蜘蛛从东面挪到了西面,偶尔有几只小虫飞来,成为它的盘中餐,白炽灯时不时的闪动一下,灼烧得愈发滚烫。   蒋拿抱起姚岸,含着她的唇卖力动作,两人大汗淋漓,蒋拿已支了一条腿挂在地上,将姚岸揉弄的翻来覆去,耳边是她的娇吟和求饶,蒋拿像是被蒙了神思,只想让姚岸喊得越大声越好。   姚岸已没了意识,沉沉浮浮瞟在虚空,她颠了一次又一次,沙哑着喉咙再也不出声音,蒋拿牢牢盯着她,墙角的蜘蛛都已开始休眠。   他抓住姚岸的纤腰,动作越来越快,用力挺动数十下,才低吼一声,与姚岸融在一起,重重的趴到了她的身上。    ☆、38征夺战   屋内死一般的寂静,蒋拿第一次发现冷气的静音效果这般好,连一点儿嗡嗡声都没有。   凌晨三点,李山中路只有零星的车辆驶过。车灯远远照来,刺眼的光线映在蒙灰的窗上,一闪而过恢复静谧。   温温软软的小身子被他压着,一动不动。蒋拿仿佛还能听见之前响彻房内的喘息求饶声,他不由自主的勾了勾唇,埋在姚岸颈间用力嗅了嗅。姚岸忍不住轻哼,蒋拿低笑:“还要装?”   姚岸这才睁眼,脸上灼烧的厉害。   蒋拿小心翼翼的退出,姚岸咬牙隐忍,半响才松了一口气,重新呼吸,只是身上软绵绵的提不起劲儿,她只好保持趴伏的姿势,等着脸上退烧。   蒋拿侧坐在她身边,视线紧锁姚岸光滑白嫩的脊背。脊椎直直往下,阴影深陷,及至尾骨,圆翘的小臀又竖起了异样的风景。蒋拿挤进大掌,抓住姚岸胸前的小东西,就这样将她抱了起来,又一次拢进怀中,紧贴那抹风景。   姚岸闷叫了两声,视线无处固定。她手足无措的覆上胸口的大掌,也不知要掰开还是捂紧,死死的贴在那里,迷茫下一步的动作。   蒋拿挪靠到床头,捏了捏姚岸,笑道:“平常不是挺横的,害羞了?”   姚岸盯着空荡荡的屋子,背靠蒋拿,看不见他的脸,否则定能发现他也老脸通红。她既尴尬又羞愤,别扭的曲起双腿,两手遮挡在小腹下,低声道:“我回家了。”   蒋拿手上一紧,捏的姚岸低叫了一声。汗黏黏的两人缩在木板床头,姚岸能感觉到抵在她臀上的那物。蒋拿低低道:“做完了就想走,哪儿这么省事儿?”   说罢,他起身抱起姚岸,又抛又逗弄,惊得姚岸连连低叫,直到进入浴室才没了声响。姚岸臊红着脸被他掰来掰去的冲澡,怎么躲都躲不开,温水冲去了满身汗渍,却浇不熄她无助彷徨的心绪。   擦干身子,蒋拿又抱着姚岸重新躺回木板床。单人床狭小拥挤,头一次有生人躺下,它“吱呀吱呀”的欢腾了两声,木板陷下几分。   蒋拿熄了灯,将姚岸摁在胸口,浅浅的灼热呼吸喷在心脏跳动的位置,他静静享受从未有过的舒心暖意。   许久姚岸才止了烧,努力撑眼不让自己睡着。和蒋拿赤身相拥,这是她从未想过的惊悚场面,如今却发生的这般突然,她一时回不了神。   两人都无声无息,以为彼此都已安睡,直到姚岸动了动想要起身,蒋拿才收紧手臂,问道:“干嘛?”   姚岸一愣,才平复的心跳又鼓了起来,“我爸妈起床见不到我会担心的。”   蒋拿不放开她,“待会儿给他们打个电话,就说公司有事儿,你直接上班了。”   窗外天际已经泛白,银色的月亮躲在云中,缓缓与天空融为一体,消失不见。李山中路上渐渐有了车流,路灯还未熄灭,四下只有“嚯嚯”的疾驰声和对面山头不断的鸟叫鸣唱。   九月的早晨添了凉意,再也闻不见火烧的焦糊味,货运公司后头的小楼里安安静静,大伙儿都沉睡在梦乡中。整条李山中路,唯有这间二楼小屋透着人声。   姚岸被蒋拿侧搂在怀,咬着唇承受背后的动作,她抓着蒋拿箍在她腰间的胳膊,狠狠的想要抠破。蒋拿轻喘安抚:“反正我们都睡不着,乖姚姚,让我进去。”   木板床又开始晃动,墙角的蜘网似乎颤了颤,险险的垂挂着细丝。蒋拿变着花样折腾她,又堵得她连哼都哼不出声儿,一时不知疲倦,紧缠着姚岸不放。   早起出车的兄弟睡眼惺忪,三三两两的打着赤膊走进公司翻找冰箱,“乒呤乓啷”的响了一阵,又往外头停车的地方走去。   才走到门口,便听楼上传来“嘭嘭”两声巨响,像是货车翻身,木箱砸地,震得足下轻晃。他们诧异对视,许久才面色古怪的离开。   蒋拿满头大汗的托起姚岸,赤足踩在碎裂的木板上。两人喘着气看向突然坍塌的床铺,半响才回神。蒋拿沙哑道:“没事儿,我早就打算换床了。”说着,便不顾姚岸的挣扎,将她放躺到沙发上继续动作。   晨光渐浓,热气再次覆来,随着骄阳的挪位愈来愈烈。   不远处的小饭馆开始升起炊烟,长途车辆停靠路边,人声渐渐喧哗。   二楼的屋子终于打开房门,姚岸黑着脸,被蒋拿强搂着出来,大厅里空空荡荡的没有人,蒋拿奇怪嘀咕:“都跑哪儿去了,大中午的还不起床?”   姚岸没好气的推开他,迈步往楼下跑,无奈腿间疼痛,才走了两步她便倒抽了气。蒋拿悠哉游哉的又将她捞了回来,视而不见她的黑脸,径自拖她上车。   李山镇上的家具店新开半年,款式老旧,蒋拿晃了一圈,问姚岸意见,姚岸忍了半天,终于憋话:“你别问我!”   “怎么能不问你!”蒋拿看向她,“能把床做塌的,也就我俩了,我力道大,万一下次摔着你怎么办!”   姚岸血液上涌,满脸通红,气急败坏的轻斥:“你不要脸!”   蒋拿满不在乎:“我要你,不要脸!”说着,便往里头走去,择了几个款式开始问价。   姚岸站在原地呆愣半响,说不出心里头什么滋味儿,怪异的瞅着蒋拿高大的背影,眉头紧紧蹙起。   买完床,蒋拿又带着姚岸去镇上吃饭。姚岸也确实饿了,不再同他闹别扭,抓了筷子就开始吃。谁知才夹了几道菜,盘子便一片狼藉,蒋拿一边嚼咽一边招来服务生,又点了两荤两素,这才对姚岸说:“昨儿一整天没吃过东西,饿得慌!”   姚岸搅了搅米饭,终于问道:“那些人,后来怎么样了?”   蒋拿瞥她一眼:“女人少管事儿,吃饭!”   姚岸手上一顿,暗自翻了翻白眼。   她不知经过一夜该如何与蒋拿相处,蒋拿却似乎不见任何尴尬,开着吉普车带姚岸在李山镇转悠,介绍了几家菜色地道的饭馆,又沿着李山中路往回走。   两米的新床已经送来,许周为和兄弟们指挥着送货员将床抬上二楼,远远见到蒋拿牵着姚岸走来,他们偷笑两声,又神情自若的干起了自个儿的事,仿佛全然不知二楼的满地木头是哪儿来的。   有人将碎裂的木板床抬了出来,姚岸心虚得撇开视线,又听蒋拿朝许周为喊:“哎,找人给我打扫一下屋子,还有,以后别没事儿杵在这儿,都回后头的楼里去!”   姚岸闻言,立时涨红了脸,对蒋拿昭然天下的话语咬牙切齿。   熬到傍晚,蒋拿仍是不放行,姚岸有些着急:“我真要回去了!”   蒋拿拍了拍新床,又坐下压了压,招姚岸过来:“来试试,看会不会不舒服。”   姚岸蹙眉:“蒋拿,你怎么回事儿,我要回去!”   蒋拿这才回应:“回哪儿去,明天我陪你回家搬行李。”   姚岸一怔,蒋拿起身朝她走去,将她垂耳的头发捋到后面,“现在你是我的人了,就老实的呆我这儿。”   姚岸撇开头,“你开什么玩笑,我真要回家了。”说着,她便站了起来。   蒋拿不悦:“你当我逗你玩儿的?”他扯住姚岸,“咱们现在的关系怎么就开玩笑了?”   姚岸甩了甩胳膊,无奈道:“我有爸妈,还有姐姐,怎么可能住你这儿,再说了——”她蹙眉迟疑,“我们……我们当初不是那样说的,我们……”   蒋拿低笑一声,掐着她的小脸晃了晃,“姚姚,你犹豫了,是不是喜欢我了,嗯?”他贴近姚岸,对着她的小嘴吹气。   姚岸微向后仰,脱口否认:“你瞎说什么!”   蒋拿也不逼她,逗了她几句,他瞄了眼挂钟,拿起车钥匙往外走,姚岸赶紧跟上。   车子开至弄堂口,蒋拿拦住急着下车的姚岸:“我再给你点儿时间,你跟家里头说清楚,然后搬来我这儿。”   姚岸敷衍着点头,又听蒋拿说:“晚上好好休息,明天我叫人来接你。”说罢,他才开了车门放姚岸出去,目送她急匆匆的消失在路口。   返回货运公司,蒋拿才打电话给杨光。杨光说道:“今天就一间会所出了点儿事,其他没大碍。”   蒋拿拧了拧眉心,褪去在姚岸面前的惬意,疲惫说:“对不住了,昨天害你场子被砸。”   杨光笑道:“我跟老黑迟早得干上,跟你没关系。”顿了顿,他又说,“不过嫂子你得注意点儿,老黑的喉咙被咬破了,现在还出不了声,他不会这么轻易就算了的。”   蒋拿这才有了笑脸,低念道:“那丫头,也够狠。”   那头沈纶的司机终于从泸川返回,急急得找到沈纶。   龙泉山庄的照片已经洗出,沈纶靠在椅背上,慢悠悠的翻着彩照。翻到姚岸和他的合影时,他才停下动作,拣出照片近前端看。   精致的脸蛋儿似是无暇,一身浅色长裙衬托的她愈发窈窕。沈纶轻轻抚了抚她的面颊,听司机道:“黑老大还在住院,他和南区那头对上了。”   沈纶点点头,漫不经心:“挺好的,看他有多少本事。”   司机又蹙眉说:“还有蒋老板,蒋拿……”他犹疑道,“他好像跟几年前的白老大有关系。”    ☆、39征夺战   沈纶这才将视线投向司机,司机说道:“黑老大一伙儿被南区的砸了场子,这两天一直在报复南区。我听说很多年前整个地界都归一个叫白老大的,现在南区的老大姓杨,以前就是白老大的手下,蒋老板跟他似乎是兄弟,我打听了一阵,黑老大的一个手下说瞅着蒋老板有些面熟,但又不是很确定。”   沈纶挑了挑眉:“说。”   司机犹豫道:“白老大出事那阵儿,听说是被一个亲信出卖的,那亲信后来被道上的人揪了出来,砍死了。”   沈纶蹙眉:“你不会是想说,这个被砍死的亲信就是蒋拿?”   司机点点头:“黑老大的手下在泸川混了七八年,当年也跟过白老大,他觉得那人面熟,不过以前他只是个小弟,见不着白老大的身边人,只见过那亲信几次,到底是不是,还不一定。”   沈纶闻言,饶有兴趣的笑了笑。   傍晚的弄堂喧闹无比,母鸡啄米“咯咯”奔足,几户人家敞着大门炒菜,凶巴巴的喊自家孩子回来吃饭,油烟浓浓弥漫。   姚岸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姚燕瑾恹恹的提不起精神,她这两日寡言少语,时常唉声叹气。姚母虽然并未开口责怪她,但家中气压低靡,迟迟恢复不到过去的欢声笑语。   姚岸振作精神,收拾石膏玩偶,扯着姚母和姚燕瑾一起去摆摊。   家中生意落下许多,姚母一直没有心思,如今存款所剩无几,她叹了口气,强颜欢笑随姚岸一同过去。   不一会儿摊位上便聚集了一圈熟客,关心的问她们为何这么多天都没来摆摊,还有小孩儿吵吵闹闹的争抢漂亮玩偶,姚母两边应酬,不知不觉便有了笑。姚燕瑾兴高采烈,干活儿麻利,又举着一张纸币偷偷问姚岸:“姚姚,这个是二十块钱吧?我要怎么找钱?”   姚岸喜道:“找给他一张十块,一张五块。”她翻了翻零钱盒,又说,“我们有三张五块,也可以找这三张。”   姚燕瑾不解,拽着钱一动不动,姚岸心知自己有些急于求成,笑道:“我回家教你认钱,很好认的,你手机拍照也会,认钱这么简单的事情,一定也一学就会!”   姚燕瑾这才展颜,接过姚岸递来的三张纸币,交给蹲在一旁的小孩儿。   收摊回家算账,姚岸将纸币一张一张叠整齐,姚母在旁看了眼数目,眉开眼笑:“还成,攒两年也能攒回点儿。”   姚燕瑾兴致勃勃的将这堆纸币捋到面前,口中自言自语,姚岸竖耳细听,才知道她在做加法,不由得笑了笑。   三人轮流洗漱,姚岸拣出干净衣物走进浴室,褪去衣裳对镜自照,看着身上斑斑的痕迹,脸上又烧了起来。强忍一天的酸痛终于不用藏藏掩掩,她无力的躺进浴缸,昏昏沉沉的漫入水中。   吹干头发后她又推着自行车出门,找了离家较远的药店买了事后药,想了想,她又多买了一盒其他的。刚吞下事后药就见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路边,沈纶摁下车窗笑看她:“这么晚还在外面?”   姚岸一愣,药丸卡在了喉中,她咳了几声才缓过气儿,涨红着脸说:“我就回家了,沈总也这么晚?”   沈纶走下轿车,立到她面前:“一直忙到现在,刚打算去吃点儿东西,一起去?”   姚岸握着车把,笑道:“不了,我要赶回家了。”   说着,她便踢起自行车撑架,沈纶突然覆上她的手,微微用力便固住了车头。   “最近每次找你,你都找借口推了,怎么了?”沈纶盯着她,“我没做错什么事吧?”   姚岸抽了抽手,无奈沈纶丝毫不动,她干巴巴道:“沈总,我是真有事儿,而且我们……你是上司。”   沈纶轻笑,转覆为握。掌中的小手似是浸了凉水,又温又软,只是此刻有些僵硬,在努力的往外抽。沈纶用力捏了捏:“星期六的照片洗出来了,我放在了办公室,周一上班再给你。”他凝着姚岸,又说,“下次你总会有空,我再约你。回去好好休息,别让我担心。”说罢,他才松手。   姚岸忙不迭的跨上自行车,捏了捏车把笑道:“多谢沈总关心。”话语客气疏远,未待沈纶再开口,她便急急的冲进了夜幕。   沈纶盯着姚岸消失,沉着脸返回轿车,问司机:“她没被老黑欺负?”   司机愣了愣:“没有啊,那天我打电话告诉你之后,没一会儿蒋老板他们就冲进来了。”   沈纶沉眸看向路边的垃圾箱,一旁的地上躺着未扔进去的药盒。   第二天蒋拿派许周为来接姚岸,姚岸才收摊回家,晚饭做了一半,她捂着手机阖上厨房门,说道:“今天不去了,礼拜六生意很闹,我要帮忙。”   蒋拿直接道:“那我找人去帮你妈,找两个换你一个,你过来!”   姚岸蹙了蹙眉,莫名想到昨日的画面,她红着脸拒绝:“怎么可能让你的人来帮忙,我真不去,我很忙!”   蒋拿顿了顿,突然问道:“是不是下面还痛?”   姚岸脸上立时着火,羞愤道:“你在说什么!”   蒋拿低低一笑:“那是我不好,没顾虑到你,允许你休息一晚。”他放低声音,“明天应该可以了吧,我已经把房间收拾干净了,新床牢的很,那群小子也被我赶到了后头。”   姚岸再也听不下去,气急败坏的狠狠挂断电话,她捂了捂脸想要撞墙,心跳蹿出了喉。   路灯盏盏开启,姚岸照例在固定的位置摆摊,周六晚上人流涌动,小河公园里摆了两个烧烤摊,孩子们一手抓着流油的烤串,一手摆弄石膏玩偶,姚岸牢牢紧盯,一有状况便马上抬起油腻腻的小手,抢救石膏不遭祸害。   孩子家长在旁还价:“都是老顾客了,这个便宜点嘛,你们成本一两块就足够了吧,十块钱太贵了!”   姚岸说得口干舌燥,笑道:“真不行,大姐,这个是新款,我们光买模型就很贵了。”   家长撇了撇嘴,不屑道:“这种能值几个钱,我又不是不知道,我……”   她还没说完,旁边突然走近一个男人,横眉冷眼:“要买就买,不买就滚!”说着,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石膏玩偶,喊道,“我要了,多少钱!”   姚岸蹙眉看了看许周为,又抬头看向候在一旁的另外两个壮汉,干干的报了价钱。待那家长扯着孩子走了,许周为才小声道:“嫂子,我们陪你摆摊!”   姚岸侧眼看向姚母,见她并未注意这头,姚岸不悦道:“你们跑这里来干什么,别呆这儿!”   许周为笑道:“这大晚上的多不安全,拿哥不放心你,他说了,要么你住到他那儿去,要么咱们就每天陪着你,安全第一!”   姚岸气冲冲道:“你给我走开,别呆这儿!”   许周为听话起身,姚岸不意他如此老实,才松了口气,便见他往一旁的烧烤摊走去,叫了两罐啤酒坐了下来,视线紧盯这头,时不时的朝姚岸咧嘴嬉笑。   姚岸提心吊胆的熬到收摊,立刻将石膏收拾妥当,挽着姚母便回家。谁知许周为三人紧随其后,说说笑笑的跟到了弄堂口,姚母有所察觉,加快步伐对姚岸说:“后面是不是有人跟着?快走!”   走进弄堂,家家户户都点着灯,后头的三人止了步,姚母怯怯的转头看去,叮嘱姚岸:“以后你晚上别太晚回来,刚才后面一定有人跟着,你要留个心眼儿!”   姚岸连连点头。   可第二天下午又出现了相同的状况,白日里没有烧烤摊,许周为便顶着大太阳坐到了一旁的石椅上,太阳越来越烈,他又挪了位置,跑到了石膏小摊旁,嬉皮笑脸的冲姚岸吹了声口哨。   姚燕瑾昨晚肚子痛没来帮忙,今天苍白着脸,强撑着不适非要过来,姚岸哄她在旁休息,姚燕瑾嘀嘀咕咕,瞥见许周为后愣了愣,奇怪道:“那个人不是上次帮我们的那个?”   姚岸一愣,赶紧道:“你别跟爸妈说!”   姚燕瑾点点头:“我知道的,我什么都不会说,你快做生意!”   傍晚收摊回家,姚岸找了借口出门,板着脸坐到了许周为的车里。许周为舒了口气:“总算能回去吹空调了!”   他将车中冷气开到最大,疾驰驶往李山中路。   到达货运公司,姚岸连打两个喷嚏,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随许周为往楼里走去,才走到门口许周为就止了步,拽着门把说:“我们兄弟都在外头寻乐子,嫂子,有需要直接叫我啊!”说着,便将大门阖上了。   姚岸下意识的去拉门,蒋拿从厨房出来,直接从后搂住她,搓了搓她的胳膊不悦道:“你病了?怎么这么冰?”   姚岸撤回手,顺势打了个喷嚏,点头说:“有点儿感冒。”她看向蒋拿,又说,“你别让许周为再来骚扰我家!”   蒋拿不理会她,擎着她的下巴,大掌往她额头探去,又以唇试温,触了触她的额,姚岸别扭得撇开头,听蒋拿道:“没发烧。”   蒋拿拽着姚岸往楼上走去,这才说道:“你搬来我这儿不就成了,你当我闲得慌,这么喜欢找人看着你?”   姚岸憋话:“你干嘛要看着我?”   蒋拿似笑非笑:“我怕你红杏出墙!”   姚岸噎语,甩开他的手:“你不能这样,我怎么可能搬到你这儿,我们的关系还没到那种地步,你把我当什么人?”   蒋拿挑了挑眉:“我们什么关系?”   姚岸愣了愣,蒋拿贴近她,又问:“那我们到什么地步了,你就能搬来我这儿?”   姚岸张了张嘴,脸上渐红,蒋拿低笑,将她抱进怀中,“嘴巴硬,比驴还倔,我看你倔到什么时候!”说着,便俯头去亲她。   姚岸蹙眉抿唇,抵着他的胸口躲了几下,蒋拿干脆掰住她的脑袋,将她往办公桌推去,两人你追我跑似的,不一会儿姚岸便被制住,被蒋拿抱坐到办公椅上。   两人气喘吁吁,蒋拿食髓知味的又连啄几口,才从抽屉里拿出一串银手链,往她腕上戴去:“我管你喜不喜欢,反正给你买了,上回我就买了,不过放在车里回来就不见了,估计被那伙儿人拿去了。”   细链子戴上,蒋拿举着她的手腕端看,问道:“喜不喜欢?”   姚岸瞥了一眼,轻轻点头,挪了挪臀想要离开,蒋拿将她箍住,正色道:“泸川那边儿还有点儿小麻烦,我怕有人来捣乱,许周为跟着你我放心点儿。”   姚岸一怔,稍一思索便明白过来,诧异道:“他们会报复?”   蒋拿往她唇上嘬了一口:“他们敢!”   说着,他又将姚岸往大床抱去。姚岸捶了捶他,慌慌张张踢腿下地,蒋拿将她往床上一抛,又赶紧覆下锁住她,“我们试试这床!”   姚岸涨红着脸往外躲,被蒋拿轻而易举拽回。蒋拿从后头箍着她的脖子,双腿压制着她,又寻着她的唇覆了上去。   姚岸低喊:“我感冒了!”   蒋拿“嗯”了一声,含含糊糊道:“出点儿汗就好了,包治百病!”   姚岸欲哭无泪,被他压着亲了一阵,片刻便软了下来。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响起,蒋拿搂着姚岸往那侧倾去,捞过手机看了眼号码,他抱着姚岸靠坐起来,双腿仍牵制着她,不让她逃脱。   话筒音量调得有些大,姚岸涨红着脸去拽胸前的大掌,听见那头说:“他跟李中贵说了,不过暂时还没什么动静。”   蒋拿应了一声,那头又踟蹰道:“拿哥,我觉得这方法太冒险,以前那些人虽然跑的跑,死的死,坐牢的坐牢,可还有不少人见过你。咱们找人故意说出这事儿,我怕到时候以前的兄弟会发现你。”   蒋拿笑了笑:“跟他利益无关的事儿,他不会捅出去,我就等着他来找我!”   那头顿了顿:“成,不过我不沾这东西,只能帮你到这儿!”   蒋拿心中有数,又说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他见姚岸安安静静的靠在他怀里,笑道:“怎么了?”   姚岸拉了拉扯塌下来的袖子,抬眸问他:“你到底是谁?”她撑着床从蒋拿怀里挣出,定定看着他,“现在,还不能告诉我第三个问题的答案?”   蒋拿敛了笑,不答反问:“知道以后又怎么样?”   姚岸抿了抿唇,半响才回答:“跟你在一起,或者不跟你在一起。”   蒋拿沉眸看她,低低道:“你还没弄清状况。”他拽住姚岸的胳膊,“你以为你有的选择?”   姚岸被他强拖回来,蹙眉仰头。蒋拿俯视片刻,又说:“你只要知道,我不会害你就是了。”他将姚岸搂进怀中,继续道,“不光不会害你,我还对你喜欢的紧,男人的事儿你别管,从现在开始,你只要乖乖听我的话,呆在我身边就成!”    ☆、40征夺战   姚岸无话可说,直直得瞪着蒋拿。   蒋拿默默看了她半响,才笑着掐了掐姚岸的脸蛋儿,架起她的胳肢窝,将她放下床,“再让你休息一天,养好身子!”   可却也不愿放姚岸回去,硬是带她去附近的小饭馆吃饭。   蒋拿是熟客,刚进门就有老板娘迎上来,清了一张干净的位子给他们,又好奇的看向姚岸,笑道:“我这小地方还头一次招待这么水灵的姑娘。”   蒋拿箍了箍姚岸的肩膀,颇为得意:“我的!”   简简单单两个字,听在姚岸耳中,让她心头微颤。老板娘大笑着又赞了几句,才拿着菜单回到厨房。   饭后蒋拿又压着姚岸往回走,大马路上车来车往,蒋拿紧箍着她,时不时的抬起她的下巴往她嘴上亲去,光天化日动手动脚,臊得姚岸对他又推又打。蒋拿却乐在其中,长笑一声,扣住她的后脑勺硬覆了下去,几秒后立刻撤离,将她又哄又拽的拖回。   临山的那侧马路上,一辆蓝色大货急打了一个弯儿,车子“吱”的一声才矫正方向,晃晃得重回直线。   姚岸姑姑撑着车门碎骂:“你脑袋混了?开车打瞌睡?”   姑父瞟了一眼后视镜,见到那两人愈行愈远,这才松了口气讪笑:“没留神。”   姑姑没好气的瞪了瞪他,“我看你是之前在泸川被人打傻了,脑震荡了!”视线转向前方,她又说道,“哎,对了,咱们得给邻居买点儿东西吧,那面包车被我们借了这么多天,总要意思意思!”   姑父悻悻点头,心思却还惶惶的留在刚才无意瞥见的画面中。   天黑时蒋拿才将姚岸送回,盯着她消失在弄堂口,他才重新驶离。   姚岸回到家中,将门口装石膏玩偶的袋子拎进去,问道:“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姚母从厨房端出西瓜,说道:“明天他们都要上学,今天晚上生意不怎么样,我看燕燕的肚子还是有点痛,干脆就早点收摊。”   姚岸点点头,洗了手出来吃西瓜。姚燕瑾将几张数值相异的纸钞摊在茶几上,边嚼西瓜边让姚岸教她认钱,相同的数目反复记了几次,她才堪堪有了印象。   第二天回到品汁,同事们都关心的聚在姚岸身旁,姚岸干笑道:“身体没什么事了,休息几天就好了。”   同事担忧道:“我看你是太拼了,之前下车间的时候就是,人家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也不知道偷个懒!现在还要在东楼那里兼职,你身体哪里吃的消。”   另一人问道:“对了,你东楼那里还没有辞职吧?”她小声说,“上个礼拜,小陈总已经跟东楼那边一起吃过饭了,就算我们以后是要合作的,关系也还是要撇清。”   姚岸应道:“我明白的,我再去找吴主任问问。”   中午姚岸来到东楼,吴主任正在办公室里忙活。   吴主任笑着招她近前:“小姚啊,你的工作能力大家有目共睹,我们这边的福利待遇并不比那头差。”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叠考核表,又拿出公司这半年的计划,“你看,大家工作分工明确,其实没有表面上这么累。我们是要将饮料做大的,过几年还会找代言,前途一定不用说!”   姚岸敷衍着点头,勉强看向那堆纸张,有些尴尬。吴主任还在劝说,姚岸抬了抬眸,无意瞄见桌上的日历,十号的日期被圈了起来,边上标注了“泸川”二字,姚岸蹙了蹙眉,对这两个字变得极为敏感。   吴主任劝得口干舌燥,见姚岸不为所动,又道:“哦对了,沈总说你来了就先上去一趟,你先过去吧,辞职的事待会儿再跟你说。”   姚岸无可奈何,只好又往楼上走去。   沈纶正在批阅文件,手边是一叠彩色照片,见到姚岸出现,他将照片递给她:“你看看,我们的合照。”   姚岸接过看了一眼,笑道:“谢谢沈总。”   沈纶起身绕过办公桌,走近姚岸:“我前天晚上回去想了想,你对我有些疏远了,并不是我的错觉,是不是?”   姚岸一愣,又见沈纶笑道:“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吗?”   他定定注视姚岸,缓缓道:“我刚来中隽的那天,司机绕错了路,车子开到了小学门口,你刚好站在那里做生意。”他不自禁的拈起姚岸颊边的碎发,姚岸立刻撇了撇头,沈纶干举着手,又说,“那么大的太阳,你满头大汗,可笑起来的样子很漂亮。后来再遇见你,我其实已经记不清了,司机说起我才想到,你的样子又一点一点印了出来,不过那并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姚岸不解的看向他,沈纶悠悠回忆:“我四年前刚来到南江市,去南大找我的一个长辈,走进实验室的时候,你刚好在那里打扫卫生,他们说你在利用课余时间勤工俭学。”姚岸惊讶的张大了嘴,沈纶轻笑,“我也是前段时间刚刚想起来,你越看越面熟。”   姚岸对他实在毫无印象,忍不住好奇:“你找的那个长辈是谁?”   沈纶笑道:“徐英徐老师,她在进南大之前,是在滨州教书的,我们在滨州认识。”   姚岸一怔,颤了颤唇没有吭声,沈纶突然道:“其实我们四年前就该认识,姚姚——”他终于捻住了姚岸的碎发,低低道,“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疏远我?我不想在还没争取的时候,就失去了争取的机会。”   姚岸终于回神,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被捻着的碎发扯直了些,头皮微痛,她皱了皱眉,抬手拽下沈纶手中的碎发,正色道:“沈总,抱歉,我对你一点儿印象都没有。”顿了顿,又说,“我已经向吴主任辞职了,晚一点就会把手头上的工作交接。”   沈纶敛色不语,半响才又问:“那……我能追求你吗?”   姚岸笑了笑:“沈总,您说笑了,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沈纶一愣:“男朋友?”   姚岸点点头,“嗯,就是……蒋拿。”   窗外渗进几缕微风,姚岸颊边的碎发轻摆了两下,又慢慢垂落。办公室大门“吱呀”一声,敞开的缝隙缓缓合拢。   门外走廊里空无一人,光滑的瓷砖上只有阳光映射窗棱的痕迹,阴影处突然步出了一只黑色皮鞋,蒙着浅浅的灰尘,从大门外的墙边走到了光线覆盖的地面。   蒋拿侧头瞥了一眼远处的窗户,刺眼的光线咄咄逼人,今年的夏季格外漫长,丹桂飘香迟迟不见。可此刻他仿佛闻到了清甜的花香,好似他的女人在畔轻语。蒋拿低低一笑,眉眼间是惊诧弟兄们的愉悦表情。   姚岸在东楼这边办理了离职,顺利交接,同事们依依不舍,与她相约有空出来聚会,姚岸笑着应下,最后回看了一眼大门紧阖的主任办公室,她突然问道:“对了,吴主任平常都不怎么呆在研发室,他在哪儿啊?”   同事耸耸肩:“谁知道啊,他就是一马屁精,就算不上班也没关系,跑到沈总面前叫两声就什么事儿都不会有。”   姚岸讪笑一声,这才告辞离去。   忙忙碌碌熬到下班,姚岸接到蒋拿电话,那头说道:“待会儿一起吃饭。”   姚岸推辞:“不了,我一会儿有事儿。”   蒋拿不悦,姚岸只好交代:“我趁我姐姐他们工厂还没下班,去那里办点事儿。”蒋拿这才作罢。   收拾了一下东西,姚岸拎着早晨带到公司的礼品盒往姚燕瑾曾经挂靠的工厂走去。   员工们还在工作,姚岸寻到人事部,笑着走到人事大姐的座位旁:“我还怕赶不及你下班呢,大姐,我好久没来看你了,这个买给你家小朋友!”   人事大姐摆了摆手,“哎哟,买这个干吗呀,你来看我不就好了!”   姚岸笑道:“那哪儿成啊,空手上门多没面子。”她问了一阵人事大姐的境况,搬了椅子坐在一旁,许久后才突然说,“哎,就是你上次给我姐姐介绍的那个小伙子,我妈可喜欢了。”   人事大姐笑她:“我叫人家小伙子,你怎么也跟着叫啊,人家可比你大好几岁。”   姚岸笑了两声,这才说:“我是想,他们要是能一道工作,更能培养感情。不过我姐的性格我知道,她一定不喜欢在工厂里工作,上次她拿回残疾证,被我妈狠狠打了一顿呢,现在倒老实多了,也知道错了。”   人事大姐拍了拍她的手:“你姐还不够懂事儿,你们要慢慢来。这样,她要是愿意,就再把残疾证挂靠到厂里,每个月三百块钱虽然不多,但总比没有好。”   姚岸暗自舒了口气,又闲聊了几句才告辞离开。   走到工厂门口,路边的吉普车突然摁了几下喇叭,姚岸循声望去,蒋拿探出窗口:“现在事儿办完了吧?上车!”   姚岸四顾一番,见没有熟人,这才往那头走去,说道:“我妈还在家里等着我呢。”   蒋拿不理会她,掏出她包里的手机直接翻通话记录,又举着手机贴向姚岸耳边。   姚岸还未反应过来,姚母已在那头开口。蒋拿动了动嘴型,让姚岸说话,姚岸只好蹙眉找借口,姚母抱怨:“怎么又加班,你公司里有那么忙吗?”   吉普车已往开发区外头驶去,姚岸被姚母念叨一路,到达目的地时耳根才清净。   道路上满是泥沙碎石,踩在下面能感受到一粒粒的石子儿。两边的池塘波光粼粼,岸边几株绿树,遮挡出一丝阴凉。   蒋拿从车中拿出蛋糕盒,扫视四周,见到一辆三轮车停在树下,他往那头走去,将蛋糕放在板上,又一屁股坐在侧边的支架上,展臂说:“过来!”   姚岸莫名其妙的走过去,被蒋拿扯坐到一旁。铁质的支架就只是一根长棍,难免有些硌屁股,她不自在的挪了挪,听蒋拿说道:“十五号那天我生日,你今儿陪我补过。”   姚岸愣了愣,“补过生日?”   蒋拿点点头:“等天黑了咱们再点蜡烛,给你个烛光晚餐。”他指了指池塘,“风景还不错吧,这儿还没什么人,池子里还有鱼虾,你要是想钓鱼,我再去弄两根鱼竿。”   姚岸抽了抽嘴角,摇摇头说:“不用了。”   天气虽仍如盛夏时那般闷热,不过夕阳落得早,片刻就暗了半边天,池塘边的蚊虫也多了起来。   蒋拿起身掀开蛋糕,边点蜡烛边说:“这里清静,喜不喜欢这里?”   凉风卷着沁凉的湖水浇在泥沙路上,清幽中能闻知了和蛙叫,还有远处人家的狗吠声此起彼伏。四周没有车辆路人,安安静静的仿佛是另一个天地。姚岸淡笑:“还行。”   她蹲在三轮车旁,看着两根蜡烛,问道:“你几岁了?”   蒋拿看她一眼,眯眼看向头顶郁郁葱葱的树叶,“记不太清了,可能快三十了。”   姚岸一愣,下一秒蒋拿已迅速的吹熄了蜡烛,迫不及待的坐到三轮车板上,抱住姚岸说:“成了,给我生日礼物!”   姚岸被摁在蒋拿的腿上,抵着他的双肩问:“什么礼物?”   才刚问完,蒋拿已扣住她的脑袋,直接吻了上去,口舌交缠声蹿进了周围的合鸣,臀下的三轮车滚了滚轮子,轻轻晃动了几下。   待姚岸不能呼吸,开始捶打,蒋拿才稍稍收势,抵着她的额头意犹未尽的不断连嘬,哑声问:“我是你什么人,嗯?”   姚岸愣了愣,微喘着气不声不响,蒋拿又探舌吻她,姚岸忍不住闷哼。大掌已覆在胸前的小东西上揉捏不停,小小的三轮车不断摇摆,锁链磕在地上脆响不停。   姚岸气喘吁吁,蒋拿边揉弄她边问:“说啊,你今儿不是跟沈纶承认了,怎么不说了?”   姚岸涨红着脸去拽胸口不安分的大掌,耳边是蒋拿一句句轻轻的逼问,她闷哼许久,才微微撇头躲开他的吻,不甘不愿回答:“男朋友。”   蒋拿低笑一声,漆黑的池塘上印出了幽幽的月亮,他埋进姚岸颈间深吸一口,低低道:“真乖,放心,我会好好疼你的!”    ☆、41征夺战   池塘打着漩涡,不知名的虫子点水轻跃。   这里远离镇中心,四周没有路灯,放眼望去,池塘尽头是葱郁的树林。另一边的池塘面积有些小,远远得竖着一间小屋,不似有人居住。   乡下地方保持着最落后的面貌,空气中隐隐约约传来难闻的化肥味,只是奶油蛋糕太过香甜,淡化了恼人的气味,夜风轻拂时将香味儿抹在了幽幽的布景中,似幻似真。   蒋拿心情极佳,用塑料切刀托起一小块蛋糕,凑到姚岸嘴边就要喂她。姚岸被迫吃了两口,唇上沾到了奶油,在月光下朦朦胧胧,细看才能分明。   她咽下蛋糕才问:“你偷听我和沈总说话?”   “什么叫偷听?我正大光明!”蒋拿不屑,“门口又没竖牌子不让人站,我站那儿听到了能怪我?”   他咽了咽喉,倾前去舔姚岸唇上的奶油。姚岸缩着脖子往后躲,才刚离了些距离,唇上便一热,被蒋拿立刻得逞。   蒋拿缠了一会儿,抱着姚岸低声说话:“算你还有点儿良心,知道我对你好,没背着我勾搭别人!”   姚岸岔了半口气,欲言又止,刚想说她只是为了应付沈纶才那样说,可话刚到嘴边她又咽了下去,心里头突然泛起小水泡,汩汩的怎么拍都拍不完。   静夜未歇,柔柔谱唱韵律。蒋拿开始调查户口本儿,将姚岸家中的亲人逐一问遍,姚岸不喜这种打探,心底总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抵触,回答了几句,她便反问:“那你呢?”   蒋拿立刻说道:“我就那样,家里人都死绝了,身边只有一帮兄弟,当然现在多了个你!”   姚岸梗了梗,再也问不下去。   回去的时候吉普车碾过土黄色的沙石,坐在车内没有震感,耳边却能听见悉悉索索的声响。穿过前方的村落,渐渐驶进马路,蒋拿并未往弄堂的方向开,他沿路观察两边,见到一家招牌闪亮的宾馆后便停了下来,转头看向姚岸。   姚岸莫名其妙的与他对视,半响才反应过来,眉头立刻皱起。蒋拿笑了笑,又转着方向盘驶离,这次却是往李山镇的方向开去,车速彪到最大。   姚岸紧张的抠着车座,脑中一团乱麻,浑浑噩噩的到达货运公司,立刻被蒋拿拽着往楼上跑去。   公司里静悄悄的,后头的大楼里时不时的能传来一声大笑,姚岸走进屋子,才发现几日未来,这里便换了样。   办公桌已消失不见,双人床从最里面的角落挪了出来,前方多了一部电视机。边角上的蜘蛛网也不知去向,只有头顶的白炽灯仍如从前那样时不时的忽闪一下。   蒋拿跑进浴室拧开冷水龙头冲了两分钟,来不及擦干便跑了出来,姚岸咬着唇立在原地,不安的捏拳踟蹰。   蒋拿走近她,低声道:“我把办公桌搬到隔壁了,这里是不是干净多了?”   姚岸不声不响,蒋拿抬起她的下巴,往她嘴上亲去,低低道:“乖!”   房间的窗户头一次降下帘子,棕色的布料掩住了外头的夜幕,大床上的两人从奋力搏斗到气喘吁吁,姚岸涨红着脸说:“我身上都是汗。”   蒋拿痴痴得品尝这具身子,不由自主:“你的汗怎么也那么香?”说着,他已埋了进去,犹如第一次那样冲动,又添了几分小心翼翼,嘴上不断轻哄,贯穿的动作却愈发狠厉。   最后一声“乖姚姚”情不自禁溢出时,蒋拿搂着不停颤抖的姚岸,让彼此都登上了云端。   姚岸赶在姚父回家前到达,她浑身酸软的在吉普车内睡了一会儿,一停车便立刻惊醒。蒋拿精神抖擞,握着她光秃秃的细小腕子蹙眉:“银链子不喜欢?那你喜欢什么?”   姚岸有气无力的抽了抽手,“没什么喜欢的。”   蒋拿见她声音虚弱,不满道:“让你穷折腾,睡我那儿能怎么样,你爸妈还不让你谈朋友?”   姚岸心中暗恼罪魁祸首,讪讪得敷衍了几句,这才被蒋拿放行。   第二天她腰酸背痛的起床上班,又喊姚燕瑾同她一道去开发区。姚母今日起得早,替姚燕瑾打理了一下装扮,叮嘱道:“回头跟人家道个歉,你妹妹好不容易又把你弄进厂里,你可不能再不懂事儿了!”   姚燕瑾乖巧点头,吃过早饭随姚岸一道出发。   弄堂外远远得停着一部车,许周为打着瞌睡啃馒头,嘴里塞着一大口还未嚼咽,见到姚岸出现后忙不迭的推开车门,一张嘴,馒头便落了地,他抹了抹唇边的碎屑喊:“嫂子!”   姚岸一惊,立刻看了看四周,气急败坏:“你瞎喊什么!”   许周为咧了咧嘴,拽过姚岸的自行车说:“走,我送你上班!”   姚岸手上用力,握着车把说:“我自己走。”   两人争执半天,许周为无趣道:“成成,你前面走,我后面跟着!”   姚岸赶紧让姚燕瑾坐到后座,蹬着踏板疾驰离去。姚燕瑾箍着她的腰,好奇道:“那人不是在追求你吧?”   姚岸车把一歪,失笑道:“姐,你真会乱想。”   后头的轿车慢悠悠的跟着,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倒也不叫旁人怀疑。   姚岸带着姚燕瑾去工厂里露了面,重新办理入职手续,又同几个相识的人套近乎,抹去了一些闲言碎语。   到达品汁,姚燕瑾便骑着姚岸的自行车回家了,对面马路上的轿车窗口正吐着香烟,许周为朝姚岸挥挥手,开着音响自得其乐。   研发室被下达了新任务,同事抱回一叠资料,有条不紊的分工落实。秋季广交会在即,她们需要立刻研发出样品,大家忙得不可开交。   彼时的泸川市突降暴雨,雷声轰鸣闪电劈天,泸川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单人病房内涌着七八人,正对一名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拳打脚踢。   呼痛求救声源源不断,从震响到奄奄一息。对面的床铺上,黑老大正悠哉游哉的喝咖啡,眯着眼睛极为享受,飘飘忽忽的似是听不见任何杂音。   半响他才微微抬手,睁开双眼,仍有一丝迷离,出口的声音低哑含糊:“差不多了,问吧!”   手下点点头,代为开口。   中年男人面目全非,红肿的脑袋淌着血,听完后便低吼着啜泣,“问了我一定说,怎么不早问,怎么不早问。”   黑老大嗤笑一声,捂着脖子开口:“老子就是想揍你!”   对面的手下猛地往中年男人身上狠踹几脚,中年男人低叫求饶,忙道:“我知道他们家,在中隽镇是跑运输的,他们家在哪儿我也知道!”   黑老大听他颤声说完,阴鸷咬牙,又让手下将人拖到卫生间继续动拳。   一旁的手下犹豫开口:“沈老板说那人是他的女朋友,咱们真的要……”   黑老大继续喝咖啡,抿了一口阖上双眼:“她是沈纶的女朋友,那个蒋拿又是谁?”他冷笑一声,“老子先玩儿烂这个臭娘们儿,再慢慢收拾蒋拿!”   手下连声附和,黑老大静默半响,又突然说道:“不对,杨光一直在这里土生土长,什么时候认识过别地儿的兄弟?”他蹙眉思忖,奇怪道,“蒋拿……一个开运输公司的?”   那头沈纶正在接收传真,省第四监狱位于泸川市郊区,五年前的入狱人员名单正从传真机里缓缓吐出,还有其他的资料紧随其后。   电话那头说道:“老板,就跟我上次查得一样,蒋拿确实在那里坐牢,提前半年出狱。在泸川靠走私发了一笔横财,又带着两个兄弟来了这里。”   沈纶挑了挑眉:“在泸川的兄弟?什么兄弟?”   “就是他现在的帮手,一个叫许周为,一个叫李强。都不是泸川人,是在弄走私的时候认识的。”   沈纶又问:“我让你查的另一个人呢?”   “那人是白老大的身边人,听说当年有四个手下做的最大,一个是杨光,另外两个,一个被人砍死了,还有一个和白老大一样,被叛了死刑。”他顿了顿,犹疑道,“剩下的那个,听说就是出卖白老大的,那伙儿人替白老大报仇,把他砍死了。不过……”   沈纶蹙眉:“不过什么?”   那头说:“我觉得巧合的是,五年前的那次斗殴砍人,死了挺多人,也逃走了一些,最后抓进去的几个人里头,其中一个就是蒋拿,他只是一个小喽啰,判刑比较轻。”   沈纶缓缓靠到椅背上,轻笑一声,说道:“还真是挺巧,剩下的那些人,被抓进监狱的,就没一个认得蒋拿的?”   那人回答:“抓进去的几个人,两个人在监狱里斗殴死了,一个病死了,剩下的几个罪名轻的,也早就放了出来,大江南北的找不着了。后来势力大换血,走得都差不多了,出了那事儿以后,上头就派了人下来扫黑,清理了一大批人,这些年下来,早就跟以前不一样了,连黑老大也是钻了空子,前些年跑到泸川才发达的!”   说完这些重要事情,那人又突然道:“对了老板,黑老大下了命令,要对付一个叫姚岸的女的,还有蒋拿。”   沈纶原本正垂眸思忖蒋拿的事情,闻言后愣了愣,半响才勾唇道:“杨光都还没搞定,就想搞这头?”他敛了笑,说道,“你做点儿事情,别让他跑这儿来疯,还有——”沈纶瞄向办公桌上的相框,姚岸巧笑的立在瀑布前,与他并排站着,个子只及他的肩膀,弱弱的模样却熠熠夺目。他拿起相框端看,低低一笑:“我对姚岸有点儿兴趣,她暂时归我!”    ☆、42征夺战   挂断电话,沈纶又坐了许久。他想起之前见过的陈家人,一大家子窝在陈敏发家中,得空便跑来品汁,活生生的陈家亲戚,就算多年未见蒋拿,也没道理将一个陌生人认错。   思及此处,沈纶突然一凛,手中的资料被他捏皱。半响他才笑了笑,蒋拿白纱裹头,满脸青紫的模样重新浮现。   中午姚岸和同事在食堂吃饭,边吃边讨论研发的新品。同事问她:“东楼那里的果汁看起来销量挺好的,都是研发室那三个人做的?”   姚岸摇摇头:“吴主任很少来的,都是另外两个人在忙,所以她们的工作量特别大。”她想了一会儿,说道,“其实也一般,这些饮料的定价比较低,可能是广告做得还行,我看他们那头冲泡的饮料销得才好,动不动就从生产线上下来一大批,卖得够快的!”   同事好奇:“那些我倒没留意,有上架?”   姚岸嚼着饭菜:“有,大半都进超市,有些包装走的是高端,进会所和酒吧之类的地方。”   才说着,同事突然看向姚岸身后,放下筷子颔首:“沈总!”   姚岸咽下饭菜转头,沈纶笑道:“打你手机没人接,我猜你一定是在吃饭没有带来。”   姚岸起身问道:“忘记带身上了,沈总找我有事?”   沈纶点点头,让姚岸先吃饭。姚岸还剩下几口,此刻也不方便当着他的面用餐,和同事打了声招呼,便随沈纶走出食堂。   昨天沈纶才表白,今日他找来,姚岸却毫无尴尬。她心中已掂出了自己的思量,只是一直不动声色。蒋拿的目标明确,目的却含糊,姚岸不想再去探究,她无法置身事外,只能努力让自己规避危险。夜里她曾辗转,惶惶的不知以后,醒来时她又想,不如得过且过,反正她并不讨厌蒋拿。   对,她再也没法讨厌蒋拿了。   沈纶打断她的神游,说道:“国庆假期有没有什么打算?”   姚岸摇摇头:“就呆在家里帮忙摆摊。”   沈纶问她:“其实我来了中隽那么久,大大小小的地方都没去过,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不如一起。”   姚岸笑道:“这里地方小,没什么好玩儿的,整个县里最好玩儿的地方就只有龙泉镇,上次都已经去过了。”   沈纶“唔”了一声,说道:“可惜没跟你呆太久。”   姚岸蹙眉:“沈总,午休时间差不多了,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该回去了。”   两人不知不觉已走到了厂房的后头,围墙前载着一排树,品汁诞生前便已在此,如今算下来已有三四十年的历史,早已长得枝繁叶茂,苍翠成荫。   另一处花坛里的桂花已开,头顶烈日,倔强散发郁香。沈纶低声道:“昨天也是这样,没说几句你就跑了。你既然是蒋总的女朋友,我自然也不想夺人所爱,我们可以做普通朋友。”顿了顿,他又道,“对了,我就是想问问你徐英老师最近怎么样,中秋节快到了,我打算去南江看望她。”   姚岸心头一跳,笑答:“听说她去旅游了,年前她刚退休,可能过一阵才回来。”   “旅游?”沈纶笑了笑,“她一个小老太太自己跑去旅游了?知不知道去哪儿了?”   姚岸摇摇头:“不清楚,她玩儿累了自然就会回来了。”   沈纶蹙了蹙眉,若有所思的瞥向神情自若的姚岸,又随口说了几句,才送她回到主楼。   姚岸走进研发室,呆呆坐了半响,同事们已经忙活起来,又筛选需要新购的仪器。   姚岸绞尽脑汁,最后仍不得其解,她只好振作精神,拣起手头的工作开始忙碌。   下班时蒋拿打来电话,他今晚需和陈立在外应酬,嘱咐姚岸坐许周为的车子回家,又低声说:“我这几天都比较忙,你要是想我,就给我打电话,国庆节你到李山来,我好好陪你。”   姚岸脸上一红,嗔道:“谁要你陪!”   羞赧的话语听在蒋拿耳中,就像无数白色的羽毛缓缓坠下,不断挠着自己,立时痒痒起来。蒋拿低低一笑,“你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嗯?是不是想歪了?”   研发室里飘着果汁的淡香,姚岸不由自主的晃神,火烧到了耳根,她忿忿的说了几句,挂断电话后久久不能退烧。   品汁的大门外,许周为从附近的小店里买了喝的,边走边抱怨:“拿哥,我得跟到什么时候啊,你倒整天在外头找乐子。”他拧开瓶盖喝了一口,颇为烦躁,“大白天的,不会出事儿,中隽治安好得很,我觉得那黑老大也没这么闲。”   蒋拿漫不经心道:“我看你最近太闲了,给你派点儿活怎么了?”   许周为无可奈何,远远见到姚岸从里头走出,这才笑道:“成,我就和嫂子相亲相爱了!”   蒋拿碎骂了一声,许周为笑哈哈的挂断电话,又朝姚岸挥手:“这里,这里!”   姚岸这次倒没拒绝,直接就上了车,不一会儿功夫就回到了弄堂口,道了一声谢就回去了。   夜里去小河公园摆摊,生意实在是少,许周为在旁惬意的喝啤酒,“阴魂不散”的跟在姚岸身后,姚岸只做视而不见,不防一万只放万一。   接连几日蒋拿都在忙碌,只在深夜打电话给姚岸,醉醺醺的说了几句便睡了过去。   姚岸蹙眉,忍不住道:“你这两天怎么都喝得这么醉?”   蒋拿低笑:“心疼我了?”   门外有人小声唤道:“拿哥,小刘让我给你泡杯茶。”   蒋拿应了一声,又听姚岸道:“你那里有人?”   “嗯,小刘的女人,你们厂里那个。”   姚岸了然,心道晓琳竟然真的和小刘在一起了,前一阵还在厂里吵得风风火火,她一时有些唏嘘。   挂断电话,蒋拿见晓琳还杵在原地,便问:“有事儿?”   晓琳局促道:“没什么,就是谢谢拿哥,要不是你,我跟小刘也不能在一起,全亏了你!”   蒋拿嗤笑,“那也是你自个儿本事。”说着,他便挥手将晓琳赶了出去。   国庆节即将到来,国庆结束后又是秋季广交会,因此许多工作都需要在这之前落实。   沈纶到时也会前往广交会,陈立将品汁转型后,他们将变成合作伙伴,或者竞争对手。双方接连上了三次饭局,周五晚上又再次前往士林镇的娱乐会所。   这一周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陈立已有些力不从心,他本来就是医生,深知饮酒过度的危害,因此饭局上总是拉着蒋拿一道过去,顺便在自己应付不了的时候,能让蒋拿接上。   蒋拿与沈纶把酒言欢,畅所欲言,沈纶渐渐聊到泸川,笑道:“我现在正在打开泸川的市场,不过看起来并不容易,听说那里治安比较差,到处都是黑社会?”   蒋拿笑了笑:“外地人都不清楚,你去泸川呆一阵就知道了,那里乱得很,不过只要不惹事儿,也就那样。”   沈纶挑了挑眉:“听说很多年前有个白老大黑白两道通吃,后来贩毒被抓进去,判了死刑,我倒还记得那个时候的新闻,几乎每个频道都在播这事儿,还以为现在安分了呢。”   蒋拿面色微变,手中的酒杯颤了颤。沈纶盯了他半响,笑道:“我的很多饮料都销到泸川的高级会所和酒吧,那里的路蒋总应该熟悉,以后可能要你帮忙!”   蒋拿勾唇:“沈总有需要,我蒋拿随叫随到,我那里还有一群兄弟,只要你开口,大家一定帮忙!”   饭局后双方告辞,夜色沉沉,白日的燥热已经褪去,换上了初秋时的凉爽。   沈纶打开车窗,夜风舒舒缓缓的游荡四周,司机踟蹰道:“沈老板,你真的要把线路给蒋老板那里?那我们南江的那家运输公司不就白开了,我觉得再等一阵,等黑老大那里把事情解决了,货一定能进场子。”   沈纶阖眼轻语:“你跟着我的时间不长,你不懂。”他勾了勾唇,“很多年前,蒋拿还是白老大的手下,白老大说有人黑吃黑,没多久他就出事了。”   司机一愣:“白老大?就是泸川那个白老大?沈老板原来你认识他啊?”   沈纶淡淡道:“认识啊,差点儿就要忘记他了。”说着,他慢慢睁开眼,自言自语,“我不是非要泸川这个地方,我只是喜欢有野心的人!”   那头蒋拿开车到达弄堂口,打电话唤姚岸出来。   姚岸睡眼惺忪,穿上睡裤迷迷糊糊的往外走,才走到吉普车边上,蒋拿已迫不及待的将她扯进车里,抱住她开始胡乱亲吻。   姚岸终于醒神,闷哼着制住在睡衣内肆意游走的大掌。蒋拿用力揉弄,粗喘道:“真想在这里要你!”   姚岸气喘吁吁,涨红着脸将他的手扯出来:“你这么晚找我,就……就这个?”   蒋拿低低一笑,将她的脑袋摁过来,抱着她小声说:“我今儿高兴,乖姚姚,我算了算我自个儿的岁数,还真有点儿老大不小了,到时候干脆就讨了你吧!”   姚岸无可奈何的被他抱在怀中,听着他醉酒的胡言乱语,打着哈欠昏昏欲睡。   第二天中秋节,姚岸打开衣柜翻出一件换洗衣物塞进背包,姚母拿着一盒月饼进屋,说道:“把这个给徐老师带去,空手上门总是失礼的。”又笑道,“还好你这次知道主动看老师了,非要我成天在你耳边唠叨!”   姚岸笑了笑,“妈,你当我这么没良心吗?”   姚母又说:“反正你去南江,今天也赶不回来,干脆就在那里多住几天,徐老师没儿没女,这种日子最需要有人陪着,你多陪陪她,家里头没你什么事儿!”   姚岸想了想,说道:“看情况吧,到时候再说。”   今年中秋节和国庆节凑在了一道,接连八天假期,同事们都乐疯了,没日没夜的完成手头的工作,只为了假期能玩得痛快,而姚岸的中秋节,却要在冰冷陌生的异地度过。   她坐在公交车后排,昏昏沉沉的盯着崎岖不平的路面。南江市郊区有这样一处地方,前面是一个小镇,穿过镇中心,四周渐渐荒凉,老旧的建筑有些拆迁了一半,有些成了危楼,耸立在寸草不生的路面。   前方渐渐出现了一道小河,绿色植被也有序的铺在岸边,小河对面是新建起的白色建筑,围墙高耸,人声悄静。   姚岸走下公交车,对电话那头说:“我参加同学会,没在家。”   那头的蒋拿不悦:“你昨天晚上怎么没说?”   “昨晚你醉成那样,我要说什么?再说了,你也没问我。”大门近在咫尺,姚岸抬眸盯着“南江桥心自愿戒毒所”几个字样,心不在焉的又说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戒毒所的瓷砖地面锃亮如新,宣传窗里张贴着各种有关毒品危害的文章,姚岸还知道最里面的那些房间,全部都是三星级宾馆的标准,楼上还有健身房和会议室,护士门身穿白色制服,头戴护士帽,远远望去恍若普通医院。   走廊上曾经奔波过姚岸的身影,六月初的气温还未到极限,她大汗淋漓,听护士说:“血压升高,呼吸每分钟十七次,心率一百二十八,体温三十八度。”   最后医生给出结论,尿检结果,甲基苯丙胺呈阳性反应。   姚岸心想,原来是因为这个,所以多巴胺增加了,她一直以为只有吸烟才能导致这样的后果,从来都未意识到甲基苯丙胺的存在。   时隔三个多月,她再次踏入这个地方。   徐英面目消瘦,烫卷的头发已没了型,鬓角微微泛白,唇色有些偏紫,只是精神已好了许多。她笑道:“大过节的,怎么不呆在家里。”   姚岸抿了抿唇:“给你送月饼,顺便交钱。”   自愿戒毒所收费一月一万,徐英的积蓄倒也足够应付,姚岸已然成为了她的监护人,负责所有琐事。   两人淡淡闲聊,徐英讲话时,浓浓的中药味溢了出来,姚岸稍稍欣慰,又听徐英说:“整天吃中药,还有心理治疗和行为矫正。”   姚岸笑道:“其实医生也说你差不多了,可以出院了,人家最多一两个月就能离开了。”   徐英摇摇头,不知想到了什么,低低道:“再住一阵,再住一阵看看。”   道别时,徐英叫住姚岸:“还有,以后别来了,今天见一次就算了,我不是很想看到你。”   姚岸一怔,轻轻点头离开,走到门口重见夕阳,泪水涟涟落下。   徐英家中三月无人,早就积满了灰尘,姚岸开锁进屋,放下包开始收拾。   四年间她早已熟悉了屋子的每一个角落,徐英独居,并不喜欢学生上门,只是姚岸是个例外,她将所有的心血都投在了姚岸的身上,亦师亦友,也亦母。   姚岸将地板拖干净,又拧着抹布去擦边边角角,客厅的橱窗里展示着徐英的研究所获得的各类奖项,还有她教书三十年,成百上千的学生合影。   姚岸将相框上的灰尘一一擦净,心情渐渐平复。   冰箱里的食物有些已经过期发霉,姚岸塞进垃圾袋,清理完冰箱后又抹着汗走到玄关,提着两大袋垃圾打算去扔掉。   刚拧开门把,余光瞥见了玄关上的咖啡盒,姚岸停下动作,拿起咖啡盒看了看。   生产日期是去年,棕色的包装正是东楼所生产的某一系列,主销高档会所和酒吧,姚岸在东楼工作时曾经喝过,味道没什么特别的。   她默默的将咖啡放回原位,换上鞋子走去楼道外扔垃圾。回来后视线又不由自主的投向了玄关,拿出一包咖啡近前端看,想了想,她跑去厨房烧起热水,十分钟后,热腾腾的咖啡掀着小小的漩涡,姚岸嗅了嗅香味,举起杯子轻抿一口。    ☆、43征夺战   咖啡味道偏苦偏涩,姚岸平日里更喜欢香甜的果汁或者奶茶,她极少喝咖啡。   生产速溶咖啡,第一道工序便是筛选咖啡豆,再将几类相异的咖啡豆进行混合,焙烧后就能散发浓香,然后冷却磨碎,浸提过后进行喷雾干燥,便能成为姚岸手边的这样一包咖啡。   姚岸慢慢咽下第一口,咖啡的香味弥漫舌尖,苦涩过后便是淡淡的甜味,味道尚可,与她在东楼尝试的咖啡并无区别。   茶几上的手机铃声响起,姚岸拿着咖啡杯往客厅走去,又小小的抿了一口,才接起电话。   蒋拿无所事事,问道:“在干嘛呢?”   姚岸回答:“喝咖啡。”   蒋拿嗤了一声,“你倒没点儿心思。”他不悦道,“你就在南江住着了?明天什么时候回来?”   姚岸边喝边回答:“应该下午回来,我还没买车票,明天去车站看看再说,也许高峰期买不到,我就再住一晚。”   蒋拿立刻说:“住什么,我来接你就是了,你住哪儿,我明天就过来。”   姚岸呛了一口,咳了几声说道:“我住在学校里,你别来,我自己能回去。”   那头突然没了声响,“沙沙”声伴着呼吸,姚岸奇怪:“蒋拿?”   蒋拿沉声道:“学校?同学一起吗?”   姚岸顺口回答:“嗯,好几个同学。”姚岸摸着咖啡杯沿,心情突然开朗,她忆起四年轻松时光,同学相伴,师长相助,也许曾有磕磕碰碰,但到底还是一帆风顺,每天都过得兴高采烈,无忧无虑。   姚岸打开话匣子,抱着靠枕躺下来:“大家都特别好,毕业的时候好多人都去考研究生了。”   蒋拿笑问:“你没去考?”   姚岸有些失落:“没考,我那时想的是尽快工作赚钱,直接就去实习了。”说完,她又笑道,“实习也挺好,工资很高,而且慧园美是大公司,多呆几年一定有前途,徐老师帮我开后门进去的,可惜我没能坚持下来,她一定挺失望的。”   蒋拿听到“慧园美”三个字时愣了愣,随即又隐隐觉得姚岸说话有些语无伦次。姚岸絮絮叨叨不停,越说越亢奋,干脆从沙发上跃了起来,打开电视机,伴着聒噪的背景声音蹦蹦跳跳,越喊越大声:“我认识你以后还有点儿后悔,怎么大学的时候没谈恋爱。蒋拿你太过分了,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讨厌,你强迫我,你那么大个的东西塞进去,我有多疼你知不知道,而且你还这么用力!”   那头的蒋拿刚作势下床,脚上才套上拖鞋,突闻姚岸语出惊人,大脚趾一歪,卡在了拖鞋边沿,脚踝也立刻一扭,踉跄了几步他才扶着床头柜站稳,诧异道:“姚姚,你喝醉了?”   姚岸冲他道:“你才喝醉了呢,每天喝得醉醺醺的,找我就是为了做那事儿,我喝的是咖啡,就是沈纶他们那边生产的咖啡,没想到徐老师家里居然有这个牌子的咖啡!”   蒋拿一怔,立时蹙眉:“姚岸,你到底在哪里?你喝的到底是咖啡还是酒?”   姚岸体会着从未有过的亢奋,笼雾的世界突然洒进刺眼阳光,每一个毛孔都在这一刻舒展。她想回家和亲人分享,又想马上将徐英带回来,像女儿一样侍奉她。她觉得她能力照顾所有人,姚父可以不再辛苦的跑运输,姚母也不用风吹日晒,时不时的就要被顾客讽刺暗骂。姚燕瑾再也不会遭人歧视,她长得这么漂亮,谁都会喜欢她。徐英也可以像从前那样教书育人,甲基苯丙胺是什么东西?姚岸学化学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将这个词汇印在记忆中。   姚岸笑喊:“蒋拿,你这么老土,这么傻,你一点儿都不像黑社会大哥!”电视机里正在放烟花,南江市最有名的南湖边,正在举行国庆庆典,记者现场连线采访,一对情侣亲热的搂在一起,歌颂祖国,也歌颂彼此的爱情。姚岸突然簌簌掉泪,朝蒋拿喊:“你这个臭男人,我长这么大,只有你会欺负我,你以后要是再欺负我,信不信我杀了你!”   说罢,她立刻挂断电话,又顺手关机,光着脚丫子跑去洗手间抹泪大哭,电视机里热热闹闹的声音持续良久,姚岸渐渐收声,擤了擤鼻涕埋在冷水里浸泡,身心舒畅的又返回客厅。   那头蒋拿反复拨打姚岸的手机,铁青着脸踹向墙壁,又跑去隔壁的办公室打开电脑,重新点击进入网站界面,电子地图上的红色标记指向南江市某一处,却离南大相隔甚远。   第二天骄阳高悬,暑气褪去后,只余了些淡淡的热晕,行人依旧短袖或者长裙出行,不骄不躁的旋转在忙碌的城市。   姚岸悠悠转醒,瞪着天花板发呆,电视机辛劳运作,午间新闻正在转播昨晚南湖国庆盛典的画面,她敲了敲脑袋,从沙发上爬起来。   厨房的台面上,已拆封的速溶咖啡静静平躺,姚岸将昨晚特意剩留的粉末倒进保鲜袋,又拆开一包,将粉末倒入另一个保鲜袋,稍稍洗漱后便出了门。   南江市桥心自愿戒毒所周围人烟稀少,姚岸走下公交车,穿过小河到达隔离两端的围墙。她捏着背包肩带踟蹰半响,咬了咬牙,终于再次踏入。   姚岸将保鲜袋交给护士,候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大脑的运转速度契合里头医生的动作,粉末倒进蒸馏水,胶头滴管提取溶液,将溶液滴在试纸上,后面的步骤她却想不出来。   走廊里只有零星几人踱来踱去,光束缓慢移动,姚岸面无表情。   不知过了多久,里头终于有了结果。医生唤姚岸进来,“你家里还有人在吸?”   姚岸摇摇头,心脏骤沉,“这个是家里无意中发现的,我昨天打扫了一下卫生,担心弄混,万一我阿姨出院了,不太好办。”   医生了然:“这次检测出来的还是甲基苯丙胺,含量比较少,混在咖啡里面,也许你阿姨之前就是这样用毒的,你回家再找找,把东西处理了。“   姚岸抿了抿唇,道谢离开。   走到护士站呆了片刻,护士回来抱歉道:“徐英不想见你。”   姚岸急道:“你有没有跟她说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问她?”   护士点点头:“我说了,可是她说她不舒服,不想见你。”护士见姚岸焦急无助,不忍道,“其实这三个月她已经很好了,我们处理过许多案例,她这样情况的也有,觉得没有脸再见亲人了,她又有些岁数了,更加要面子,也许再过一阵就好了。”   姚岸无措垂头,惶惶自语:“不是的,真的很重要,我要亲自问她。”   护士又劝道:“下次吧,等她的状况好一点儿了,我马上通知你。你知道的,一般的病患十几二十天我们就能让他出院了,徐英一住就是三个月,更多的其实是心理因素,我们会再开导的。”   姚岸无可奈何,只好心慌意乱的离去。   跑回徐英家中,姚岸翻箱倒柜,昨天才收拾干净的客厅转眼就一片狼藉,她一无所获,又跑去卧室和书房翻找,不放过一丝一毫,连书本都被她翻开倒挂,确定夹页里没有东西,她才作罢。   书桌抽屉里存物的几个铁皮盒子也被她翻了出来,只有一些发票数据和存折,她又随手打开茶叶罐头,瞟了一眼满满的茶叶,刚想拽起存折放回铁皮盒子,手上一顿,视线重投茶叶。   白色的晶体埋在绿油油的陈茶里面,若不细看,极易忽视。粗粗一览,上头便有四五片晶体,大小相似,颜色纯正,手工极佳。   姚岸颤颤的将茶叶倒往铁皮盒子,亮闪闪的白色晶体一览无遗。这些不是粉末,而是实实在在的固体,姚岸不知道它们的分量,也不知道它们价值几何,此刻她已经一团乱麻,不敢置信。   窗外剩云残日,暮霭深深树,红霞将天际染成血色,最后化黑,音消僻静的仿佛深陷黑洞。姚岸瘫坐在地,背后的椅脚冰冷刺骨,她浑身发麻,唯有贴着椅脚的脊背稍稍有些知觉。   半响她才动了动指,拢起茶叶装回罐头,动作轻而缓慢,专注眼前一心一意。茶叶罐头填满了,她又将发票和存折往铁皮盒子里塞去,手上摸到存折的时候她顿了顿,慢慢的翻开一页,盯着上头的七位数,她嗤笑一声。   夜幕降临,姚岸渐渐有了力气,她撑地爬起,翻出包里的手机打电话给姚母,轻快道:“我再陪陪徐老师,今天不回来了。”   姚母笑道:“行行行,我早让你多呆几天了,随便你,有时间再找同学出来玩一玩,别到时候全都感情生分了。”   姚岸一一应下,挂断电话才翻看震动不停的短信,满满的收件箱里都是来电提醒,几条短信上用词简洁,“开机”,“回电话”,姚岸笑了笑,手机铃声响起,她淌泪接听,不声不响。   蒋拿在那头怒道:“当老子死的?现在才开机?”   姚岸哑声道:“我忘记了。”   蒋拿听出她的声音不对劲儿,顿了顿问道:“你在哪里?”   “还在南江。”   蒋拿又问:“南江哪里?”   姚岸手背拭泪,眼前模模糊糊,刚想说自己在南大,蒋拿又道:“不用撒谎,我知道你在市区,具体地址给我。”   姚岸有气无力的报出地址,也不好奇他问来做什么,“还有事吗?我想睡觉了。”   蒋拿说道:“那你先睡会儿。”   客厅里黑漆漆的,姚岸挂断电话,抱腿缩在沙发上,咬了咬牙,眼泪渐渐止住。她深深呼了口气,目光无处落脚,许久才强撑着爬起来,刚想去洗手间,门铃骤响。   她在原地杵了杵,趿着拖鞋去看猫眼,乍见门外之人,她愣了愣,拧开门把瞠目道:“你怎么来了?”   蒋拿推门进屋,摸索着打开电灯,蹙眉看向双眼通红的姚岸,他沉声道:“咖啡呢?”   姚岸一怔,猛然牵出昨晚的记忆,她扯起嘴角:“什么咖啡?”   蒋拿眯眼看她:“你昨晚说的,在喝咖啡,喝得什么咖啡?”   姚岸笑了笑:“昨晚同学聚会,我喝醉了。”说着,她又揉了揉眼睛,“都没睡好,我去洗把脸,你随便坐吧。”   蒋拿盯着姚岸消失在卫生间门口,眉头紧紧皱起。他四顾一番,没有见到任何咖啡。洗手间内水流响了一阵,姚岸擦着毛巾走出来,“你特意来接我的?”   蒋拿面无表情:“废话!”   姚岸一笑,走近蒋拿环住他的腰,垫脚往他的嘴上一亲,仰头道:“那回去吧,我理一下东西。”   蒋拿眸色一沉,凝向姚岸的一脸灿笑。   小脸蛋儿上仍沾着水珠,贴在微不可见的细绒上,缓缓渗入白嫩的肌肤。明眸巧嵌,已看不出啜哭的痕迹。姚岸刚想松开手臂,蒋拿猛得将她箍回,抬起她的小脸说:“不够。”说罢,又突然笑道,“先回去吧。”   姚岸将书房门紧紧反锁,收拾完背包后又去关闭总闸,这才随蒋拿离开。   司机候在楼下,打开车门说:“姚小姐。”   姚岸许久不见蒋拿的司机,微笑颔首坐进车内,蒋拿绕到另一头坐进来,命令道:“开车。”   夜阑人静,黑幕绵延,南江市到中隽镇的车程需两个多小时,姚岸有些疲惫,不知不觉得就阖了眼,蒋拿将她搂抱过来,吻了吻她的额头低声道:“睡一会儿。”   姚岸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蒋拿盯着她的睡颜,心思沉沉。   许久后到达李山中路的货运公司,车子一停,姚岸立刻惊醒,迷茫的环顾了几秒,便被蒋拿拉下了车。   货运公司后头的小楼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办公楼却黑压压的静谧无声。   蒋拿“嘭”的一声阖上大门,不及开灯,便一把抱住姚岸,下一秒立刻夺取她的呼吸。    ☆、44征夺战 姚岸踮着脚踉跄后退,蒋拿紧随她的步伐,两人双脚挤在一起,混乱磕碰,跌跌撞撞。蒋拿干脆托起姚岸的臀,轻轻巧巧让她脱离地面。 臀上的大掌有些滚烫,姚岸臀肌一缩,后背没有撑托,她不由自主的向后倒去,双唇分离,蒋拿又立刻贴上,肆意勾舌舞动。 终于跌撞到了楼梯口,蒋拿顺势侧身,将姚岸放在台阶上,压向栏杆继续深吻。 夜色浓浓,像是浇了一层没有化开的墨,点缀其中的星月抵不过淌晕的墨汁,渐渐的被遮掩了边角,笼上一层朦胧暗色。楼内光亮渐消,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急促的呼吸能引人找准方位。 姚岸承受着口内的侵袭,扶着蒋拿的胳膊抵御他的迫压。蒋拿重重捏了捏她的臀,松开手自下而上捋起她的上衣。纤腰不盈一握,一扭便能掐断,蒋拿用力扣住,让两人更加贴近,一手往上挪去,触到胸衣的上沿后用力朝下一拽,姚岸闷哼一声,小东西已落入了蒋拿的大掌。 口舌交缠许久,吞咽声源源不断,姚岸涨红着脸不能呼吸,又下意识的覆手在胸前的大掌上,扯了几下,反害得小东西被揉弄得愈疼。 新鲜空气猛得灌入,蒋拿突然退舌离开,姚岸刚喘了一口气,下一秒呼吸截断,低叫溢喉。 上衣被完全掀起,蒋拿弯腰低头,大口大口的吮着被他捏红的部位。胸衣已经变形垂挂,一侧肩带脱落,另一边的那抹景致被蒋拿用力抓捏,姚岸捶了捶他的脑袋,出口的声音又娇又软,陌生的连自己都要吓一跳。“蒋拿……蒋拿……” 蒋拿促喘含弄,咬着那一粒小小的东西,迫得姚岸又一声低吟,他探舌抚慰,轻舔几下才抬头,让他爱不释手的小东西已经湿漉。 蒋拿哑声道:“今晚留在这里。”说罢,他将姚岸一把抱起,疾步奔上二楼的房间。 房间朝阳,一天未曾关窗,晒烫的余温仍在,与楼下的阴凉相异,一入室内,便觉热浪袭来,但也许这热浪产自体内,蒋拿已渗出了薄汗。 姚岸三两下便被他剥去了外衣,蜷着身子缩在床心。蒋拿贴着她的后背,安抚的亲吻她的侧脸,低低道:“想不想我,嗯?” 姚岸捏拳阖眼,直到硬邦邦的家伙抵在她的臀上,她才缓缓睁开,声音细若蚊鸣:“你快点,我待会儿要回家。” 蒋拿正嗅在她的颈间,闻言后动作一顿,黑着脸咬牙切齿:“好,马上!” 虽则“马上”,他却是将姚岸仰躺摊平,从眉眼处一路细吻,沿着诱人的弧线慢慢往下,又似膜拜又似逗弄,更多的是安抚。 姚岸不断颤抖,浅浅的低吟情不自禁的溢出,在闷热的室内与灼人的空气交织在一起,兴许起了化学反应,火苗一簇簇燃烧,炙断细小线路,迸出璀璨火星,速度从慢到快,碾不灭浇不熄,难控它的急促蹿烧,只好由得它去,不管是敞道还是死角,呼吸也随着它的渐行渐远愈发紧张。 眼看火星即将烧至尾端,黑幕茫茫没有前路,它突然就停在终点前,不进不退。 姚岸难耐的看向蒋拿,泫然欲泣般的低吟声渐渐缓了下来。 月亮已从墨色中浅浅探头,中秋才过,它仍是最圆最亮的姿态,映照在潜伏于黑暗中的危险。 蒋拿拂了拂姚岸沾汗的长发,盯着她沙哑道:“宝贝儿,我那么大个儿的东西塞进去,疼到你了?” 姚岸一怔,又见蒋拿低笑:“我就把这当成夸奖了,不怕,痛的话,你就咬我!”说着,趁姚岸尚未回神,他一挺入内,两人同时溢声,一人满足,一人痛怨。 蒋拿先前还想着要疼惜她,因此竭尽所能的将她揉弄舒坦,可一旦进入,他再难自控,紧缩的触感险些让他缴械投降。蒋拿摁着她横冲直撞,咬牙哄她放松,又情不自禁的喊出些羞人的话语,逼得姚岸一口咬上他的胳膊,蒋拿却越来越兴奋,抱起姚岸换了个姿势,边吻边动作,直将姚岸撞得口不能言,每一声低吟都被他堵在喉中。 姚岸再也没有意识,喊着让她臊红脸的音节,随着蒋拿的起伏又哭又叫,将蒋拿的肩膀抓出一道道红痕。蒋拿愈发用力,托着她从床头冲至床尾,险险的就要将她撞到地上。他只好撑在边沿,架起姚岸的小腿,又情不自禁的侧头吻了几下,却不留给姚岸一丝喘息的空间,奋力撞击不断。 崭新的床单渐渐拢起,褶皱不堪,姚岸攥着被单踢了踢腿,胡乱甩着胳膊砸向蒋拿,往他的脸上敲了几下巴掌,又带着哭声求饶,听在蒋拿耳中却愈发挠心。 两人大汗淋漓,蒋拿不休不停,胡乱吻着姚岸的脸粗喘:“乖姚姚,我的乖姚姚!” 姚岸已使不上任何劲儿,只好任由蒋拿涂口水,嘴里却还在念着讨饶的话语,细细的声音几不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在姚岸声嘶力竭的一声尖叫后,蒋拿终于卯足了劲儿,将木床撞得“嘭嘭”响,白墙上不知是否陷下了印记,他狠狠动作,将自己融进姚岸的最深处,撞击一声重过一声。 姚岸心想,天崩地裂了。她见到闪电从天际狠狠劈下,对面的山头裂了缝,刺眼的光芒将夜幕旋转成白日,下一瞬雷声轰鸣,击鼓不断,可耳朵却听不清,只能不停颤抖的感受着那抹震撼,将死未死便是这样。 房内终于安静,圆月低垂,银光抚慰。蒋拿将奄奄一息的姚岸抱拢进怀,小心翼翼的嘬了嘬她的嘴:“姚姚?” 姚岸微微一颤,掀不开眼帘,蒋拿又去吻她,低低唤道:“姚姚,乖姚姚?” 姚岸终于哼了哼,有气无力的焉在蒋拿怀中。蒋拿把玩着她胸前的小东西,时不时的低头咬一口,拍着姚岸的后背容她缓气,半响又将她逗弄的微颤,他再次蓄势待发,极缓极缓的进入,姚岸已睁了眼,抬手推了推他,蒋拿低声道:“我很轻,再给我一次,乖姚姚,乖。”说着,他已经动作起来,这次却极为小心翼翼,搂着姚岸边哄边吻,捧着她的小脸爱怜不已。 半途他却失信,伏起身再难自控,曲起姚岸的双腿将她折腾的翻来覆去,姚岸低喊:“骗子,骗子!” 蒋拿促喘着含住她的唇,哑声道:“我只骗你,乖姚姚,宝贝儿,我只强迫你,我只把这大个儿塞你里头,好不好,好不好,嗯?” 姚岸羞愤欲死,却又哼哼的发不出声儿,只能一味甩着头抵御,却只是徒劳而已。 直到月亮变成银白色,蒋拿才心满意足的收势,缓缓退出姚岸体内,将她紧紧搂住,含笑入睡。 日上三竿,蒋拿被阳光晒醒,忙碌的车流穿行在李山中路,车速有快有慢,混在一起打着节拍。蒋拿收了收臂膀,抬起姚岸的下巴往她嘴上亲了一口,又细细打量这张精致小脸。半响他再次亲了几下,低笑道:“看来真把你累坏了。” 他小心翼翼抽出手臂,将姚岸放稳,轻手轻脚下床,替她掖实毯子,又去关窗开冷气,温度调到适中,这才开门离去。 夜里他太性急,害得姚岸的背包被扔在了大门口,蒋拿走去拾起,边步向厨房,边低头翻看。 速溶咖啡夹在一堆杂物间,棕色的包装俨然就是东楼的产品,细微处能看到与现在的包装有些不同,生产地址也并非中隽镇,而是南江市褚钱一带,去年那里拆迁改造,为了保护风景区,许多大楼和工厂都已搬离,换上了度假酒店和新开发的住宅区,沈纶也因此才会来到中隽。 蒋拿蹙了蹙眉,抬眸盯向二楼,半响才将揉成一团的速溶咖啡塞回背包,步进厨房翻找食物。 楼上的冷气嗡嗡散风,姚岸缓缓睁眼,刚一动腿,便立刻倒抽了一口气,浑身酸痛的没法动作。她咬了咬牙,卯足了劲儿掀被起身。 地上的衣物混乱得散在四周,胸衣肩带已被扯断,姚岸踢了一脚,忿忿暗骂,又扶着墙壁走进浴室冲澡。 蒋拿抱着一堆食物上来时,姚岸正打算出来,刚开了一条门缝她又立刻阖紧,朝门外喊:“你出去一下。” 蒋拿挑眉:“做什么?” 姚岸只说:“你先出去。” 蒋拿一笑,贴着浴室的门逗她:“没拿衣服?有什么好害臊的,哪里没让我碰过?” 姚岸憋红着脸,气急败坏的踹了踹卫生间的门,裹着浴巾从里头出来。 脏衣服不能再穿,蒋拿拣出自己的汗衫递给她,说道:“中午随便吃一点儿,你一会儿接着睡,晚上我带你上外头吃饭看电影,这几天别回家了,就住我这儿!” 姚岸忙道:“不要,我待会儿就要回家,我妈该着急了。” 蒋拿瞥她一眼:“你妈不是让你在南江多玩儿会儿吗?” 姚岸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蒋拿翘腿躺回床上,盯着姚岸仍裹着浴巾的身子,笑道:“你打算穿成这样?” 姚岸这才回神,赶紧跑回浴室换上汗衫。 蒋拿又将脏衣服全部抱走,扔进楼下的洗衣机里清洗。 弟兄们都识趣的只在后头的楼里活动,姚岸光着腿走来走去倒也无碍。蒋拿准备的食物都是一些下酒菜,姚岸随意吃了两口,又蜷进沙发,等蒋拿进屋后她又问:“你怎么知道的,你找过我妈?” 蒋拿一笑,坐进沙发将姚岸抱到腿上,夹了一口菜递去她的嘴边,漫不经心道:“你喝醉那晚自个儿说的,不记得了?” 姚岸愣了愣,疑惑蹙眉。 她记得那晚蒋拿的来电,也记得她脱口而出的那些惊悚话语,她应该是记得分明的。 蒋拿又说:“喝醉后胆儿挺大啊,还记不记得你说的什么,嗯?” 姚岸脸上一红,立刻蹿下他的腿,做贼心虚的抓起筷子吃东西,混乱的思绪被剥拣归类,烦乱暂且抛至脑后。 衣服迟迟不干,姚岸便没法出门,身上又酸又痛,吃过饭后她便一动不动,蒋拿逼着她打电话,姚岸无可奈何,只好对姚母撒谎。 挂断电话,蒋拿又说:“你放心,我已经找人守着你们家了,你乖乖呆这儿,不会有事儿。” 姚岸险些忘了这茬,她虽信蒋拿的话,但这些日子一直不见任何动静,她早就已经松懈,想了想,她道了声谢,又乖乖的被蒋拿搂着看电视。 傍晚夕阳垂暮,衣服终于干透,姚岸迫不及待的换上,又被蒋拿强拖着出门。才走到门口便见一群大汉围在空地上说说笑笑,有人从货车上跳下来,喊了声“拿哥”,又喊了声“嫂子”,晓琳挽着小刘的胳膊走过来,笑瞅着姚岸说:“我刚刚做了晚饭,要不要一起吃啊?”姚岸脸上一红,仿佛有什么事情被别人窥到似的。 彼时黑老大正焦头烂额,工商部门查处了他的一间酒吧和一间咖啡厅,有市民投诉这两处场所有宰客现象,录音和发票齐齐上阵,证据确凿。 这只算小事,另一头的传销窝点不知哪里走漏了风声,被民警端掉了三处,分别是三个不同的小区。黑老大怒火中烧,召集了所有人马准备找杨光算账,沈纶的来电打断了他的计划:“手头的事儿先放一放,我要你帮我找个人。” 黑老大忙道:“行,沈老板你说!” 沈纶站在一尘不染的橱窗前,细细端看一堆学术奖状和奖杯,还有整齐安放的相框,照片里头的人个个都洋溢着笑脸,姚岸站在向阳处,抱着徐英的胳膊对着镜头咧嘴,青春的朝气蓬勃萦绕。 沈纶沉沉道:“找一个人,南大教授,五十五岁,女,叫徐英,失踪了四个月,这两天可能回来过。” ☆、45征夺战   沈纶挂断电话,再次环顾四周,每一处地方都干干净净,显然有人打扫过。   司机已打开了书房的门,进去扫了一圈后出来说:“里面也很干净,这两天她一定回来过。”   沈纶点点头,继续到处打量。   书房里摆设齐整,各种书籍将书架填满。他探指抹了一下书桌,又捻了捻没有一丝灰尘的食指。   司机翻箱倒柜的查看,片刻后从抽屉里翻出了铁皮盒子和茶叶罐头。沈纶从铁皮盒子里拿出存折,掸了掸沾在上头的茶叶碎屑,翻开存折看了一眼,勾唇道:“家当都在这里。”   两人又走去外头,洗手间里的新毛巾已干,柔软的程度显示它下水的次数屈指可数。   厨房里没有烹饪过的痕迹,垃圾筐里却有两包速溶咖啡的包装,沈纶蹙了蹙眉,弯腰拾起。司机奇怪道:“沈老板,怎么了?”   沈纶松开手,包装缓缓坠落垃圾筐,他若有所思:“有点儿想不通,没什么。”   徐英这趟回家,没带走衣物,也没带走存折,只是喝了两包咖啡而已,沈纶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却又揪不出来,他拿走茶叶罐头,嘱咐司机:“把屋子恢复原样。”   司机点头应下,收拾了一会儿才离开。   天色暗下的时候,蒋拿已带着姚岸到达了士林的电影院。国庆假期的人流量比双休日更甚,影院里早就人山人海,眼见买不到电影票,蒋拿已黑了脸,姚岸忙扯住他:“你要是喜欢看电影,买碟片回去看就行了。”   蒋拿问她:“你不介意?”   姚岸奇怪:“介意什么?”   “你不是说我老土吗,来电影院才有情调!”   姚岸一愣,讪讪道:“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   蒋拿瞥她一眼:“以后少喝酒,免得死不认账!”说罢,他便搂着姚岸出去,寻到了附近一家音像店,找到置放碟片的角落,乱七八糟的买了七八张,也不管正版还是盗版,新片亦或老片。   回到货运公司后他才想起房间里没有影碟机,喊来许周为从后面的楼里拆来一部,捣鼓了半天才接线成功。   姚岸窝在沙发上吃水果,蒋拿耸肩蹭了蹭额头的汗,凑过去张嘴:“给我一个。”   姚岸拣出一颗葡萄递给他,又问许周为:“你吃不吃?”才说完,指头便一热,蒋拿含着她的两指吮了吮。   许周为在一旁望见,忙喊道:“哎我不吃了,我有事儿呢,先走了啊,你们忙!”说罢,转身偷笑离去。   姚岸没好气的推开蒋拿,又被蒋拿扑倒亲了一阵儿,汗渍紧贴,有些难受,许久她才得了自由,逃进洗手间开始冲凉。   蒋拿长笑一声,躺上沙发慢慢吃葡萄,待姚岸擦着湿发出来,他又一把捞过她,将她重新拽进了洗手间。   狭小的空间里立时传来尖叫,还有赤脚踩在地上跑来跑去的声音。姚岸才擦干的身子再一次淋湿,她反复逃了几次,只是地面湿滑,减慢了速度,因此总是躲不过蒋拿的长臂,转眼就被他捞回淋浴下,才换上的干净短袖立刻变得透明。   蒋拿动手动脚,箍着她又是摸又是亲,哗哗的温水洒落不停,随着两人的深吻被咽下了喉,直到姚岸整个人像是煮沸了,蒋拿才罢手,不羞不臊的搂着她一道冲澡。   回到床上后姚岸已成了红虾,板着脸不再理睬蒋拿,蒋拿自顾自的放了一张碟片,恐怖片的血色染红了屏幕。   无奈导演和演员的心血在这间屋子里化为虚有,鬼哭狼嚎和一声高过一声的尖叫成为了被人漠视的背景,幽幽的屏幕光线照在大床上,蒋拿起伏动作,后背和肩头被姚岸又捶又抓,他丝毫不觉疼痛。半途停下来,握着姚岸的小手亲了亲,蒋拿喘息道:“别捶了,把你捶疼了。”   姚岸恨死了这块石头,下一瞬她却是连抓挠的力气也没有了。   夜雾轻拢李山镇,李山中路的后半夜总会时不时的划过车辆疾驰声。马路上的汽油味比盛夏时淡了许多,小山头的绿树丛中冒出了几抹微不可见的浅红,与七月的燥热相异,入夜后总算有了秋日的味道。   蒋拿稍稍坐起,搂着姚岸小声说话,“还成吧?多试几次就不痛了。”   姚岸红着脸不吱声儿,蒋拿轻轻说了几句,又问她:“你之前在南江住着的地方,是谁家里?”   姚岸掀眼拢了拢被子,淡淡道:“我老师家里,她出门旅游了,我省钱,就住她那儿了。”   蒋拿挑了挑眉:“你跟老师关系这么好?就是那个帮你走后门,进慧园美的徐老师?”   姚岸轻应一声,蒋拿又问:“你后来怎么辞职回来了?”   姚岸抬眸看他一眼,随口敷衍回答:“消费太高了,回来合算一点儿。”   蒋拿点点头,轻轻摩挲着她的肩膀,不由想起接她回来那晚,她的垫脚一吻,想了想,蒋拿勾唇一笑,不再问话。   两人相拥而面,呼吸对着彼此。姚岸不惯如此亲密,僵硬的被他搂在怀中,许久才有了些微困意,蒋拿已睡熟。   黑暗中的五官都被淡化,与夜色融为一体,姚岸打量着蒋拿这张棱角分明的脸,时而面无表情,时而吊儿郎当。她还记得蒋拿一脸戾气威胁她的模样,阴沉狠厉,完全不像小镇上那些走路歪歪扭扭的混混。   姚岸克制着睡意又躺了会儿,才小心翼翼的抬起蒋拿覆在她身上的胳膊,谁知刚一动作,腰上的手臂便立刻收紧。将她压拢几分,蒋拿含含糊糊念道:“姚姚,别动!”   姚岸怔了怔,心跳微鼓,面前硬邦邦的胸膛像是火炉,将她的脸灼烧的厉害。   一觉天明,兄弟们兴致勃勃的打算聚餐。   货运公司里头终于住进了女人,大家伙儿难免利用起来,小刘使唤晓琳买菜做饭,中午齐聚到办公楼,一帮人闹哄哄的。   蒋拿带着姚岸出门,李山街头的服装店屈指可数,他随手买了两大袋衣服,又买了一大堆的内衣裤,盯着姚岸的胸部半响,又择了几款胸衣。   姚岸制止他:“你给我买这么多衣服干什么!”   蒋拿晃着袋子说:“总不能让你只有两件换洗衣服吧!”   姚岸急道:“你还要我住几天,我真要回家了。”   蒋拿不悦:“少念叨这个,我难得有空陪你,你别整天想着回家。”   姚岸噎语,对他无可奈何。   许周为打来电话催他们回家吃饭,蒋拿喊了几句,车子已经驶进了货运公司。   晓琳的手艺一般,胜在家常,大伙儿围坐两桌,吃得杯盆狼藉。   晓琳替姚岸夹菜,笑道:“我也就只会做这点儿,你以后想吃什么跟我说,你一定不会做菜吧?”   姚岸笑道:“会一点儿。”   晓琳朝蒋拿瞄了一眼,又朝姚岸说:“没关系的,以后我教你。我看大厅里还有点儿乱,一会儿吃好了我帮你收拾收拾,你娇生惯养的,做不了家务。”   姚岸淡笑不语,饭后晓琳果然系上围裙,刷净碗盆后又拿着拖把开始拖地,淌着汗招呼大家吃水果,有人羡慕道:“有媳妇儿还真不错,小刘真是走了狗屎运!”   大伙儿附和道:“这就是贤惠,娶个大小姐回来中看不中用,除了床上带劲儿能伺候人,白天只能老子伺候她!”   众人哄堂大笑,许周为喊道:“就你们这帮没文化没长相的,还能娶什么样儿的,能找到有咱们嫂子一半好的就不容易了!”   兄弟们连连点头应是,蒋拿得意的搂了搂姚岸,凑她耳边小声道:“别管他们的荤话。”   下午大家窝在一道打牌,晓琳忙前忙后的端茶递水,又同姚岸说说笑笑八卦这群大老爷们儿。蒋拿视线不离纸牌,可姚岸稍有动静他便立刻抬头,拽着她不放手,让她坐在身边渡运气,一时风头大盛,连赢十几盘。   夜里终于散场,蒋拿将新买的衣物一件件理出,叠放进衣柜,与他的衣裤紧贴一起,五颜六色的赏心悦目。他搂着姚岸站在衣柜前,指着空余的位置道:“改天带你去南江的商场里买,把这里填满喽,你细皮嫩肉的,李山这儿的破衣服别磨坏你的皮,晚上还是裸|睡吧!”   姚岸没好气的抬起胳膊肘撞向他,蒋拿大笑着挨了一记,两人又缠在了一起。   国庆假期不过八天,看来长久,实则转眼便过,姚岸心里默算时间,她并不愿意余下几天都耗在这里,石膏小摊缺少人手,姚母和姚燕瑾一定忙不过来。   无奈蒋拿不肯放行,夜里同洗同睡,将姚岸折腾的说不出话,醒来后又搂着她磨蹭,哄她亲昵,白天则带着她在附近赏玩。李山镇虽然落后,没有娱乐设施,可风景却极佳,附近有几处农家乐,这个时节生意最是繁忙,垂钓的人屡屡不绝。蒋拿手把手的教姚岸钓鱼,池塘边一坐便是一下午,泰然静坐耐性十足,与平日里判若两人。   姚岸有些无趣,划着清澈的湖面偷偷摸摸的使坏,小水花慢慢溅到了鱼线附近,鱼线微微颤动,一抹水迹从鱼线下端延伸至远处,不知哪条鱼被姚岸救下了。   蒋拿勾唇凝着姚岸的背影,也不去戳破她的小动作,日头有些晒,他将遮阳的大伞挪了挪,阴凉遮在姚岸头顶,让她玩得惬意。   傍晚时鱼竿终于有了大动静,姚岸甩了甩手上的水,确定不是她洒得水花晃出的错觉,喊道:“有鱼,有鱼!”   蒋拿朝她喊:“过来!”   姚岸忙跑到他身边,急急的拽住鱼竿用力,两双手黑白分明,一前一后,蒋拿指挥动作,喊了两声一齐往上提,周围的游客聚集过来,扯着嗓子一道助力,水面“哗啦”一下打破了平静,一米长的肥大乌青鱼高高跃起,水花击到岸边,洒在大伙儿身上,喝彩声涌涌而出。   夜里货运公司热热闹闹,啤酒和白酒摊了一桌,晓琳举着菜刀犹豫不前,地面上的乌青鱼嘴巴一张一合,时不时得弹跃尾巴,惊得她倒退两步。   兄弟们都在大厅里头自吹自擂,炫耀自个儿从前钓到的鱼有多大个头,姚岸从里头出来,拍了拍晓琳的肩膀笑说:“我来吧。”   晓琳一愣:“你来杀?这么大条的,我还是叫小刘出来吧。”   姚岸拿过她手中的菜刀,蹲下来拍了拍肥厚的乌青鱼,瞄准位置,往它的背上用力下去一刀,乌青鱼猛得颤了颤尾巴,地上的碎石子儿溅飞起来,姚岸利落使劲儿,沿着刀口狠狠剖开,黏腻腻的鲜血淌了出来,白皙的手指立刻染红。   身后突然有人喊:“我的天,嫂子杀鱼不眨眼啊!”   蒋拿倚在门口抱臂大笑:“我的女人,杀人都不眨眼,何况是鱼!”   姚岸回头瞟了瞟他,手上的动作干净利落,三两下就将乌青鱼掏干净,内脏扔到了一旁的脸盆里,又挥刀连砍数下,将它分成几段,让晓琳去厨房拿一包盐,腌制一半保存进冰箱,另一半直接下锅,两盘清蒸两盘红烧,大伙儿围坐两桌,喝得东倒西歪,饭菜扫荡一空。   星璀月明,兄弟们醉醺醺的告辞,互相搀扶着朝厨房喊:“嫂子,我们走啦!”   姚岸回应一声,继续和晓琳一起刷碗。   收拾妥当回到房间,蒋拿已洗漱干净,抱住姚岸亲了一口。姚岸推了推他:“我身上都是鱼腥味儿,你放开。”   蒋拿已经烂醉,脚下晃了两步又去亲她:“没腥味儿,你最香了,我馋得慌,快让我吃一口!”   姚岸哭笑不得,没好气的将他推回床上,不理会他的纠缠,径自去洗手间冲澡,蒋拿在外头不断催促,“宝贝儿,快点儿”,“怎么还没好”“快点儿,快让我抱抱”。   待姚岸一出来,蒋拿立刻抱住她,三两下就覆上了她的身。   不知过了多久,大床才渐渐平静,姚岸软绵绵的使不上力,躺了半响才倒抽着气推开蒋拿,蒋拿呢语念了两声“姚姚”,咂着嘴侧向了一边。   姚岸哼了哼,穿上衣服走下床,忍着酸软踱了两步,力气才稍稍恢复。   她扫视几圈,轻手轻脚的拉开床头柜的抽屉看了几眼,又去翻蒋拿的钱包和手机,想了想,她又走去隔壁的书房。   这两日蒋拿将她缠的紧,姚岸并没有机会来到这间新书房。简单的办公桌椅和一只立柜,便是这间屋子的所有家具。姚岸翻了一阵,找不到任何线索。她又跑去打开电脑,静坐片刻屏幕亮起。   桌面上的文档和软件普普通通,货运公司的许多账目数据都记录在这里,姚岸翻找许久,不知打开了哪个图标,屏幕突然一暗,夜色下空空荡荡的马路突兀出现,一辆蓝色货车从一头驶来,姚岸瞠目抬头,望向窗外,又将视线转回屏幕,终于确定这是李山中路。   她抿了抿唇,继续翻找,鼠标划至一个右下角自动登录的邮箱,她轻点进去,打开唯一的一封邮件,瞠目的盯着表格里的手机号码、时间、短信和通话录音,她手上颤抖,又点开了另一张表格里链接状态的代码,一张网页跳了出来,地图上的红点位置显示的再清楚不过,姚岸心坠沉沉。   隔壁的屋子正对月亮,中秋才过了几日,圆月似乎变了样,不知哪瓣弧凹了下来,总觉得缺了一个口子,可再眨眼望去,似乎仍圆如中秋。   蒋拿枕臂盯着那一汪星月,面色沉如幽夜。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唱了一宿的歌:啊多么痛的领悟~~~~~~~~~~~~~   地下组织领导人老丙在此宣誓:扞卫河蟹,打倒圈叉,为返回解放前而奋斗!   所以,昨天大家有没有去看老丙的微博(微博名字:晋江金丙)?文案上有放微博的。   嗯~就是这样的,作者有话说里不能放链接放密码,为了这个老丙修文修得好惨(我的小清新版本你死得最惨),最悲剧的是,在面目全非收到了3次黄牌以后,才得知是因为不能放链接放密码……于是,微博里的那个链接,大家记得存一下,以后一切行动请对暗号!   还有昨天那章貌似有好几个人没看到正文里的数字,以后数字我写一遍中文一遍阿拉伯的,双保险吧,作者有话说和正文末尾都放一下,以免有些孩子看不到作者有话说。   /(ㄒoㄒ)/~~真的好艰辛啊有没有,这日子真的没法儿过了,和谐社会,大家不许过夫妻生活知道不!!!!!   感谢亲爱的地雷,破费了(╯3╰)啾啾:   NovaScotia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5-26 19:01:40 ☆、46征夺战   姚岸蹑手蹑脚返回卧室,床上的蒋拿打着轻鼾,她远远盯着床头,走至沙发边取出背包里的手机。   重新步向门口,她顿了顿脚步,转头又看了一眼蒋拿,眸中不知为何泛起水光,晃眼又立刻消失,仿若错觉。   书房里的电脑机箱嗡嗡响,姚岸打了一个电话给移动公司,又随意发了一条短信,手机屏幕刚刚暗下,新邮件便发来了,先前的短信内容一字不差,过了片刻,通话录音也发来了。   姚岸怔怔呆了半响,才吐出一口浊气,搜索了一会儿后她大概摸清,光标停在“恢复出厂设置”的字样上面,她犹豫不决。   书房里空空荡荡,渗不进夜风,也没有人气。窗户紧闭,李山中路上车流驶过的杂音也被隔绝在外,听起来模模糊糊。   姚岸还记得那日被蒋拿抓来质问,不过就因为她夜里同沈纶吃饭,又故意不接他的电话,蒋拿便摔破了她的手机,可事后又赔偿了一部新款的智能机,她只当蒋拿喜怒无常,原来蒋拿只是为了给她的手机植入窃听软件,而她的旧手机并非智能,无法植入。   姚岸自嘲一笑,慢慢的关闭电脑。   枯坐许久,待月亮移偏了位置,她才站了起来,双腿灌铅似的提不起力,踢了几下才能走动。   蒋拿仍在熟睡,姚岸慢吞吞的挪到另一侧,刚刚躺下,蒋拿突然翻身,长臂一展就将她搂住,眼未睁,嘴里喃喃:“跑哪儿去了?”   姚岸一惊,心砰砰直跳,张了张嘴没有吭声,蒋拿将她的脑袋摁进怀里,也没了声响。   姚岸一夜无眠,天色微亮时才稍稍阖眼,将睡未睡,意识仍有些清醒,能感觉到身边的动静,眼皮却又沉沉,掀不开半分。   蒋拿轻轻拂着她的满头长发,柔软黑亮,淡香轻萦。他细细盯着姚岸的小脸,嘴角不自觉的噙笑。   干躺了许久,骄阳挂在了正空,窗户已抵不住午时的热浪,一夜之间三伏天回归,空气沉压,闷热昭示着暴雨即将来临。   姚岸被蒋拿扰醒,睁眼时一根手指正堵在自己的鼻孔,手指动了两下,姚岸抬手挥开,翻过身还想继续睡,蒋拿从后搂住她:“姚姚,起床,今儿带你去南江逛商场。”   姚岸埋在枕头里哼了哼,蒋拿低低一笑,起身拿来胸衣,又钻进毯子里托住姚岸的小东西,“来来,我给你穿衣服!”   姚岸这才有了反应,扭身滚了一圈,猛得掀被起身,脑袋尚有些昏昏沉沉。“不去了,今天该回家了。”   蒋拿闻言,立时敛了笑,“你每天得说几次,我七号送你回去!”   说罢,就将姚岸捞了过来,掀起她的睡衣,硬是将胸衣穿到了她的身上。姚岸涨红着脸挣了两下,又被蒋拿缠住亲昵,她捂着胸口躲开,不让他得逞。   半响两人气喘吁吁,姚岸乖顺的倒在蒋拿怀中,将长发捋到耳后,姚岸问道:“对了,我想起来了,我那天根本就没跟你说过我妈让我在南江多玩儿会儿,你怎么知道的?”   蒋拿笑了笑,拍拍她的脸:“你说呢?”   姚岸也笑:“我想听你说。”   蒋拿不语,捧起她的小脸亲了几口,“咱们别聊这个,快起床,我带你去玩儿。”   姚岸甩了甩头,又说道:“你就没句实话,那你告诉我,我当初问你的第三个问题,你到底有没有答案?”   蒋拿架起她的胳肢窝,将她从床上抱起,“我哪儿没句实话了?都说了多少次喜欢你了,就你自个儿死不承认,其实你心底里爱死我了是不是?”   姚岸一愣,抿唇立了半响,又转身跳下床,笑道:“算了,我今天真得回家了,我妈都打过好几次电话催我了。”   蒋拿蹙眉,又听姚岸说:“你要是不信,就去隔壁听录音。”   屋内一时寂静无声,楼下有人拍门,喊他们出来吃饭,许久不见有人回应,又闹闹哄哄的离去了。   姚岸终究没能忍住,含笑说:“蒋拿,你要是有什么目的,你可以直接问,我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不能告诉你,可你从一开始就骗了我,手机窃听很有意思?玩弄感情很有趣?”   蒋拿一声不吭,靠在床头盯着姚岸。   姚岸捏了捏拳,心中抽痛:“你说吧,你到底想在我身上查什么,我马上告诉你,说完以后,请你别再打扰我!”   蒋拿面色微变,这才蹙眉开口:“徐英在哪里?”   姚岸一怔,不可思议:“徐英?”   蒋拿走下床,赤身步向姚岸。烈烈光线下健硕肌肉泛着隐隐约约的油光,走几步后油光消失,只余迫人的压力。   他沉声开口:“你只要告诉我徐英在哪里就行了。”   姚岸猛然忆起徐英家中的速溶咖啡和茶叶罐头,还有那张高额存折,她咽了咽喉,哂笑道:“你在我身上下这么多功夫,就为了打听我老师的去向?”她嗤了一声,说道,“她在旅游,一直没联络过,我不知道她在哪儿。”   蒋拿眯眼笑了笑,“姚姚,你总喜欢四两拨千斤,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我在窃听你的手机,该明白我不是在逗你玩儿,我要你说实话。”   姚岸也笑:“我说实话你却不信,既然你一直在窃听我的手机,难道不知道我真的没联络过她吗?大学班里的都知道她在旅游。”   蒋拿点点头,“对,你编的,所有人都相信。”   姚岸嗤笑:“偏偏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如果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说着,她打开衣柜拿出衣裤,蒋拿截住她的手,“乖姚姚,我不会害你,你难道不好奇那天你喝的是什么咖啡?你告诉我徐英在哪里,我可以告诉你所有答案,包括那个游戏的谜底。”   姚岸看也不看他,使劲儿抽出手,冷冷道:“抱歉,我已经没兴趣了,你自己玩儿吧!”   蒋拿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掰过她的身子,笑不达眼底:“马上说,或者在这儿多呆几天。”他捋了捋姚岸的长发,漫不经心道,“我怎么可能放开你,你注定要陪我玩儿!”   后头的小楼里有人高歌,还有人喊“一顿不吃饿得慌,床上吃来最是香”,最后一个字有些破音,已然声嘶力竭,众人大笑,一声高过一声。   蒋拿撂下一句:“我给你去拿饭”,说罢,转身锁门离去。   姚岸立刻冲上前去拧门把,不敢置信的连晃数下,拍门喊:“蒋拿,蒋拿!”   外头却无声无息,分明是艳阳高照,却寒如霜降。   姚岸呆愣半响,立时拿起手机恢复出厂设置,消去了被窃听的危险,又打电话给姑父,急急问道:“姑父,你今天出车了吗?”   姑父奇怪道:“出了,刚刚装了货开出来。”   姚岸忙道:“你到李山中路的货运公司这儿停一下。”   挂断电话,她马上换上衣服,推开窗户朝下探头,空调外机安装在右下方,离地距离有些远,不过再往下还有一台外机,金属框架比二楼的要宽一些,一旁还有裸|露在外的水管,姚岸咬咬牙,背上包爬了出去。   她双手扶着窗框,小心翼翼的踩到了外机上,两脚踏实后蹲□,扶着框架将腿伸向水管凸起的位置,手也渐渐挪了过来,稳住重心后再朝下面一层的空调外机前进,慢慢的终于站稳,她轻轻一跃,落到泥地上。   乌云突然悠悠的覆掩住骄阳,小虫乱飞,草木静止,一动不动,泥土的味道愈来愈明显。   蒋拿提心吊胆的躲在楼侧的大树后头,见她平安落地,呼吸才重新恢复,咬牙切齿的暗骂:“臭脾气,不要命了!”   眼见姚岸冲出大门,蓝色的大货就停在柏油路上,他忙转身跑到一辆金色的小车旁,缩手缩脚的坐进窄小的驾驶座,立刻发动驶出。   姚岸气喘吁吁的跳上了大货,直喊“开车”,姑父踩着油门急急离去,边盯着路况边紧张问:“姚姚,出了什么事儿了?你不是在南江吗,怎么……怎么在这里?”   姚岸拧眉道:“我有点儿私事,姑父,你回头别告诉我爸妈。”   姑父担忧道:“上次我就没说,不过姚姚,你年纪还小,姑父担心你被人骗。”   姚岸笑了笑,轻轻道:“已经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她已经被骗了。   货车驶向南江市,姚岸掏出手机,想了想又不放心,借了姑父的手机打电话去戒毒所,问道:“我阿姨还在吧?”   那头护士笑道:“当然在啊,要不然能跑哪儿去。”   姚岸松了口气,“那就好。”她迫切的想立刻见到徐英,确定她平安无事,问出所有真相。   货车渐渐驶离李山镇,已经行至高速,天空突然响雷,“轰”的一声砸下巨石,刺眼的闪电随之而来,劈路斩风,滂沱大雨犀利而至。   蒋拿紧跟货车,透过雨幕仿佛能见到高垒的货物前方,坐在车里头的姚岸。他一只胳膊架在车窗,摩挲着下巴轻笑:“急性子,臭脾气。”   姚岸惯耍小聪明,可事及至亲,总会失去理智,不顾后果,她不愿说实话,蒋拿便让她直接去做,一切尽在他的预料。可他又觉得烦躁,这种情绪说不清道不明,蓝色大货在暴雨下冲淡了颜色,朦朦胧胧望去,距离越来越远。   驶离高速,货车突然停在了路边,蒋拿猛地放慢车速,停在一旁的路口。   姚岸翻出车里的雨伞,姑父说道:“我送你去坐车不就行了。”   姚岸笑道:“不用,别耽误送货,我先走了啊!”   跳下货车,水花立刻溅上了小腿,姚岸冲去前方路口打车,同姑父挥手告别。   淅淅沥沥的雨水总也遮挡不尽,姚岸在路口站了半响,盯着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车辆,胳膊已举得麻木。又一个红灯变色,姚岸缓缓放下胳膊,垂头盯着积水的路面,小溪汇向排水沟,枯枝烂叶和垃圾都被冲刷聚拢,被迫推行坠向阴暗的地下。   她终于冷静下来,蹙眉犹豫。   蒋拿问她徐英的下落,沈纶也曾问她徐英的下落,所有的人都不清楚的下落,只有她一人知道。   她不管徐英在当中扮演着什么角色,只确定她现在的处所是安全的,既然安全,她便没有必要去打破这层屏障。   再一次抬起胳膊拦车,姚岸打道回府。   蒋拿又在后头跟了半截,奇怪重回高速的路线,直到出租车行至姚岸家附近,他才愤愤的砸向方向盘,盯着撑伞下车的姚岸咬牙切齿,半响又无奈的笑了笑,低低叹道:“臭丫头,一点儿都不顺着老子!”    ☆、47征夺战   蒋拿终究失算,大雨仍连绵不休,嚯嚯烈风将雨幕刮斜,像是有双无形的巨手掀掸串串水帘,车顶“噼里啪啦”的唱曲儿。   他蹙眉靠下,轻轻叩着方向盘,心中再次盘算。   姚岸的性子重亲护短,蒋拿磨得再久她也不一定会开口,冒险一试却又失败。   但至少他苦思冥想几月的疑点终于在此解惑,徐英才是关键所在,他必须要将她揪出。而姚岸撒谎前往南江,徐英必定身处南江。   手上动作一顿,他猛然想起很久以前见到姚岸在品汁主楼门前寄快递,他在后头远远瞄了一眼,地址栏的字迹一长串,他只瞧清了貌似“南江某某戒毒所”几个字,其他信息却丝毫未曾看清。   蒋拿的眉头再次拧紧,他那时虽觉得奇怪,转身却并未多想,如今见到姚岸包中的速溶咖啡,他是否可以推测,咖啡属于徐英,徐英或许有毒瘾?   那头姚岸回到家中,雨伞滴了一地的水,姚母接过伞放到洗手间的脸盆里,又喊姚岸赶紧洗澡:“你说你冒雨回家干什么,可别感冒了。”   姚岸拿了换洗衣物走进浴室,姚母又在客厅里问她:“徐老师就没让你留在南江啊?”   姚岸有些疲惫,懒得放水泡澡,拿起花洒无奈道:“妈,她干嘛要我留在南江啊!”   姚母嘀嘀咕咕:“留在南江才有前途,以后还能嫁得好。”这话却没敢当着姚岸的面说。   冲澡出来,姚岸将换洗衣物从背包里拿出,蹲在洗手间里洗刷,姚燕瑾拿来一块西瓜喂姚岸,姚岸推了几下,拗不过她,只好咬了两口,姚燕瑾喜笑颜开,好奇的问她这几日在南江玩了些什么。   晾晒完衣服,两姐妹仍在闲聊,姚岸笑道:“肯定是家里舒服,外面什么都不方便,你就别整天想着出去了,先好好跟陶志相处。”   姚燕瑾撇了撇嘴,小声嘟囔:“他太笨了,我不喜欢。”   姚岸蹙了蹙眉,正想开口,姚燕瑾已翻出姚岸背包里的速溶咖啡,嘴馋道:“我要喝这个!”   姚岸一把夺过,“这个不能喝,不是我的,你要是想喝,我明天给你买。”她原本还想将咖啡藏在家中,如此一来,不如贴身藏着妥当一些。   姚岸将速溶咖啡塞进小包夹层,见姚燕瑾有些不乐意,忙笑哄她明天给她买好吃的。   客厅熄了灯,姚岸终于卸下强颜欢笑的面具,有气无力的躺到了床上。小台灯光线刺眼,灯泡用了许多年,不知能继续撑熬多久,也许哪一天便会突然爆破。   姚岸拧关台灯,藏匿黑暗。纱窗鼓鼓的凸向屋内,雨势已消,此刻刮起烈风,落叶枯枝萧萧瑟瑟,仿佛已至深秋。   她使劲儿眨了眨眼,逼退莫名其妙冒出的水汽,掀开毯子蒙盖脑袋。   卧室墙外是一片杂草丛生的空地,一道陡坡阻隔了对面的水沟,两三棵大树不知在这里立了几个十年,郁郁葱葱枝繁叶茂。   夜色无星无月,幽黑中一点亮光忽明忽暗,风过时愈来愈烈,烟灰在那抹亮光底下簌簌的往下掉。   蒋拿倚在窗口吞云吐雾,痴痴得盯着斜处床脚上的那人,拱在毯子里的小身子似乎在颤抖,一下一下揪得他心疼。他轻轻叹气,又狠狠吸了一口香烟,烟蒂已烧至手指,他浑然不觉疼痛。   忍了又忍,他终于克制住自己,转身疾步离去,心里头却开始彷徨,究竟要不要执拗的去找徐英。   国庆假期还有两日结束,姚岸昏昏沉沉醒来,强打起精神,起床后洗衣做饭,下午陪姚母和姚燕瑾去摆摊。   小河公园路面潮湿,雨后的小镇褪去闷热,却让人觉得愈发烦躁,走几步便能溅起黑色的泥水,遍地坑坑洼洼。   姚岸在地上铺了一层油布,再覆上一层花布,这才将石膏玩偶一一摆上。   许周为离得远远的并不近前,一边剥着花生米,一边和弟兄闲聊,那人问道:“昨天他们真的吵架了吧?一点儿声都没有就回来了。”   许周为瞥了一眼忙忙碌碌的姚岸,皱眉说:“少管拿哥的事儿,咱们哥嫂感情好着呢!”   他管姚岸一口一个“嫂子”的叫唤,也不管姚岸多大岁数,模样又有多稚嫩。姚燕瑾买了冰激凌从他身边经过,奇怪的瞄了瞄他,跑去姚岸身边耳语:“他是不是叫你嫂子?”手指向许周为那头。   姚岸不意许周为竟然还跟着她们,蹙了蹙眉说:“别管他。”   夜里收摊回家,她又在屋外做石膏玩偶。天气终于凉爽,邻居们都搬了躺椅坐到了外头,扯东扯西,又问姚岸有没有找对象。   姚岸手上一顿,笑答:“哪里有时间,等我工作稳定了再说。”   邻居大妈笑道:“你不急,你妈妈都要着急。现在你姐姐的那个对象都定下了,就差你了。”   老大爷也拍着蒲扇喊:“两朵金花,大姑娘有着落了,二姑娘慢慢来,我孙女的同学很多还单着呢,长得好的,收入高的,还有从国外回来的,你喜欢哪种,我让我孙女给你介绍!”   姚岸忍俊不禁:“谢谢爷爷了,不过我哪里嫁不出去了,我长得可不差!”   领居们哄堂大笑,叽叽喳喳的接着调侃。   蒋拿坐在办公室里听许周为汇报,许周为幸灾乐祸:“那帮老东西,说要帮嫂子介绍对象,我大老远的都听的一清二楚,嫂子还挺乐意呢!”   蒋拿嗤笑,暗恼姚岸没心没肺。   电脑屏幕的搜索网页正显示着南江市的四家戒毒所,除去一家是公安机关的强制戒毒所,另外三家都属民办。蒋拿拧了拧眉心,半响才打电话命令手下:“明天叫几个兄弟去趟南江,帮我查一个人。”   那头黑老大早已开始着手调查,派遣一车手下前往南江市。黑老大能在短短几年内称霸泸川,自然有他自个儿的本事,人脉便是最重要的一点。   南江市治安良好,明面上并无黑帮,但暗地里却总有某些娱乐场所需要庇护,更何况许多清清白白的商人在某些方面总束手束脚,难免有求于他们。   黑老大派人找到杨启怀,杨启怀这些年凭借“致金辉煌”的房地产项目越做越大,从前的经历早已洗白,也鲜少有人知道他发迹前曾在黑帮厮混,接到黑老大的电话后,杨启怀笑道:“小事一桩,翻一个人出来还不容易!”   黑老大哈哈大笑:“那我可就拜托你了,过两天我来一趟南江,咱们好好叙旧!”   挂断电话,黑老大又铁青着脸踢翻木椅,手下继续先前的禀报:“有人一直跟着姚岸,我们就没下手。”   黑老大狠狠踹向他,怒骂:“没用的东西,一个臭娘们儿都搞不定!”   他这几日像是泡在火坑里,姚岸这边一口气没法咽下,他死活都要报复,泸川这头几个场子引起了公安的注意,先前打点的好处全都白白浪费了,再者沈纶让他查人,他不得拒绝,三方面压得他怒火攻心,比平日里暴躁百倍,动不动就挥起棍子砸人。   黑老大咬牙切齿:“都是那臭娘们儿,晦气!”他想了想,狠狠道,“别管有人没人,三天内给我搞定,老子不弄死她,老子就不信黑!”   姚岸却丝毫未觉危险,她将家中打扫的一尘不染,忙得团团转。手机这两日毫无声响,终于有了电话,却是沈纶打来的。   沈纶笑问:“假期过得怎么样?”   姚岸抿了抿唇,蹙眉答道:“挺好的。”   沈纶又问:“一直在家里做事,就没出去玩儿?”   姚岸笑了笑:“没什么空,家里的事情都忙不完。”   两人你问我答,姚岸每说一句话,都会在脑中过滤一遍,疲惫的应付沈纶,神经紧绷,许久才挂断电话,她重重呼了口气,仿佛逃过一劫。   熬到上班,姚岸若无其事的走进品汁,视线却不由自主的投向顶楼,窗户紧阖不似有人,她扯了扯嘴角,不再胡思乱想。   同事们假期都出门探亲旅游,围在一道分享照片,又讨论一周后的广交会:“经理说我们研发室里的人一起去,很多专业性的东西,那些销售都并不是很了解,所以这段时间大家抓紧研发,做足功课,别到时候随便问个数据,一问三不知啊,尤其是英语赶紧补习一下,别连氨基酸的英语到时候都听不懂!”   几人嘻嘻哈哈的笑闹一阵,终于做起了正事。   姚岸忙得昏天暗地,递配方抄数据,又扮小白鼠品尝量杯里的果汁,反复倒出液体清理仪器十几遍,才堪堪做出一款稍能入口的果汁。   下午时她跑去车间取资料,又被一帮阿姨和大姐拉到身边,八卦道:“那个晓琳真的和小刘同居了,我见到他们早上一起过来的,这才刚离婚呢,真不要脸!”   姚岸尴尬的站在一旁,并不参与话题,好一会儿她才脱身,坐在控制室里一边喝水一边打电话,让同事翻找一份数据单。   同事跑到她的办公桌前翻了一阵,说道:“没有这个单子啊,你确定放在抽屉里了?”她顺手拿起姚岸的包,拿出里头的本子翻了翻,又将一堆纸张拿出,一张张核对过去。   姚岸在那头说:“我应该没放包里,你看看那堆票据里面有没有夹着。”   同事应声道:“看起来好像没有。”她手上不停,连小包的夹层都被清空,零碎的小玩意儿摊了一桌。   沈纶站在外头敲了敲门,同事们停下手中的工作,礼貌颔首:“沈总,您怎么过来了?”   沈纶笑道:“我看看姚岸在不在这里,找她有点儿事,电话一直没打通。”   同事歪着脖子夹住手机,指了指自己的电话说:“我正和她打电话呢,沈总您等会儿啊!”   沈纶点点头,踏进屋内,视线随意一转,瞄到了桌上乱七八糟的杂物,两包棕色包装的速溶咖啡突兀的夹在其中。   沈纶一怔,敛了表情拿起一包近前端看,稍稍一眼便瞧出它并非东楼现在生产的产品,沈纶手上一紧,速溶咖啡被他捏皱。   姚岸从车间里满头大汗的跑回来,嚷道:“那单子我明明记得放抽屉里了,真是奇怪。”   同事笑道:“急什么,大不了再重新弄一份,对了——”她突然道,“刚才沈总来过了,说你之前在东楼做的数据丢了一份,被同事不小心删除了,问你有没有备份。”   姚岸点点头,立刻打电话给东楼的同事。   终于折腾到下班,大伙儿都精疲力尽,恹恹的收拾了一下就一齐离开了。   姚岸顺路去菜市场买了一点儿菜,打电话问姚母家里还缺什么,买菜的阿姨手上利落,已经扎起塑料袋递给她。后头的许周为亦步亦趋,姚岸余光瞄见,皱了皱眉并不理会。   刚刚挂断电话,手机便又响起,那头说道:“姚小姐,我是桥心的小吴啊,你阿姨出院的时候落下了两件衣服,你要不要过来拿一下?”   姚岸一愣:“你说什么,我阿姨出院了?”   那头奇怪道:“是啊,中午办理的出院手续,你不知道?”   姚岸脚下一晃,心中骤紧。    ☆、48征夺战   卖菜的阿姨翻出零钱,喊道:“给你便宜两毛,总共五块吧!”说着,便将钱递给她。   姚岸这才回神,接过钱转身就往菜场路口跑去,边跑边拨打徐英的手机。   徐英六月入院时,姚岸特地给她的手机办理了停机业务,如今那道机械女声听在耳里,姚岸尤为懊恼。   她又打电话问医院的护士:“我阿姨自己主动出院的?她有没有说什么?”   护士回答:“她没说什么,是她自己要求的,事实上七月份就能让她出院了,也是她自己不愿意,所以她这次一说出院,医生就马上批准了。”   姚岸挂断电话,找到一家手机店,将徐英的号码重新开通,再次拨打,却又是关机的女音在反复提醒。   她揪着双手立在手机店门口,一时有些忐忑不安。中秋那日徐英还说不想出院,转眼她便自己离开了。   许周为摁了摁喇叭,探出车窗朝姚岸喊:“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姚岸循声望去,眉头一紧,再一次拨打戒毒所的电话。护士接起听了两句,有些不耐:“我骗你这个干什么,真的是自己出院的!”   姚岸仍不放心:“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这两天有没有什么人来问过她,找过她?”   护士闻言,欲脱口的话语顿了顿,犹豫道:“你这么一说,我到是想起来了,下午的时候来了两个人,说家里亲戚有毒瘾,一直在问我们的设施条件,还问这里病友多不多,又说是一个南大的教授推荐过来的,姓徐。”   姚岸心头一紧,急急问道:“后来呢?”   “后来小周她们就和那两人聊了几句,那个南大教授也叫徐英,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你阿姨。”护士问道,“你阿姨难道真是南大的教授?”   姚岸讪讪道:“怎么可能,应该是同名同姓。”   护士笑了笑:“我猜也是。不过那会儿你阿姨已经出院了,真是她自己一个人走的,兴许她心里还是有点儿别扭,过一阵就能联系你了。”护士又安慰说,“你也别太担心,她都多大岁数了,心里有数。才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哪里还敢再碰那东西。”   护士只当姚岸担心徐英会再次吸毒,自顾自的安慰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姚岸立了半响,又将视线投向等得不耐烦的许周为,抿了抿唇,终究什么话都没说,又往弄堂走去了。   姚母已将饭菜做好,见姚岸终于到家,抱怨道:“你买的什么菜,买来我都做好了!”   姚岸笑道:“刚才有点儿事耽误了,明天再做吧。”   姚母又念了几句,将菜放进冰箱,又喊姚燕瑾出来吃饭。   姚燕瑾躲在屋中打电话,对那头道:“我妈让我吃饭了,你别再找我了!”   那头说道:“燕燕,我是真喜欢你。”他叹了口气,“算了,下次见面再说。对了,今儿晚上你家里人都在吧,不摆摊?”   姚燕瑾扯了扯床单,回答说:“今天晚上应该没什么生意,不去摆摊了。”   姚母又在外头催了几声,姚燕瑾这才匆匆挂断电话。   夜里姚岸辗转反侧,不停拨打徐英的手机,却迟迟得不到她期盼的回应。实在难以入睡,她烦躁起身,摸黑在房内踱了几步。屋外月光浅淡,窗棱上镀了一层朦朦胧胧的薄纱。盛夏时的虫鸣鸟叫早已偃旗息鼓,兀自挣扎的小虫倒仍盘旋在杂草丛中,透过纱窗小孔往屋里钻来。   姚岸拍了拍纱窗,一只沾在上头的昆虫落了地,她抓起虫子,打开窗户将它扔出。没有纱窗阻隔,沁凉夜风徐徐拂来,青草沾露的味道渗人心脾,姚岸深深吸气,腹腔内掩埋几日的燥郁顺延往上,缓缓吐出。   她索性探出半截身子,撑着窗棱,将所有的力道都聚集在手臂上,让大脑放空。视线慢慢往下,墙根处杂草稀疏,月光弱弱照来,姚岸似乎见到了一小堆黄黄的烟蒂,她手臂一僵,滞在半空。   那头蒋拿正坐在货运公司的大厅里,脚边的烟灰被风吹起,粘在了他灰扑扑的皮鞋上。   弟兄们在南江市奔波了一日,赶回来后尚未喝水进食,便急急过来禀报:“那三家戒毒所我们都跑了,拿哥,你要找的那人就在桥心自愿戒毒所里头,我一说是南大的教授徐英,那小护士就直接说了出来。不过咱们去晚了一步,那人中午就出院了。”   蒋拿吐出一口白烟,蹙眉道:“这么巧?”   手下点点头:“就是,这也太巧了,听说走得还挺匆忙,落了两件衣服在那儿。”   蒋拿碾熄烟蒂,静默不语。   晓琳从门口探头进来,小声道:“要不要吃饭了?”   弟兄们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见蒋拿颔首,立刻朝后头的小楼奔去。晓琳侧身让路,目送他们一溜烟儿的小跑,笑说:“就知道他们饿坏了,拿哥,你要不要吃点儿宵夜?”   蒋拿摇摇头,郁郁思忖,晓琳又道:“你今天晚饭吃得也少,我看你这两天胃口都不好,刚才做了一点清淡的,小刘让我给你送来。”   蒋拿不耐:“你们自个儿吃吧,出去把我的门带上。”说罢,他起身往二楼走去。   晓琳扒着门沿,视线紧随蒋拿的高大背影,从他的脖颈处一路往下,盯着他掩在衣服下的健硕身躯,半响她才失落垂眸,依依不舍的离去。   第二天姚岸迷迷糊糊的睁眼,有些头重脚轻,窗外风声嚯嚯,帘子被吹得卷起,绞在一旁挂小杂物的钩子上。她阖上窗户,昏昏沉沉的去厨房做早饭,又将凌晨姚父用过的脏碗洗干净。   煮了一锅皮蛋瘦肉粥,姚岸胃口不佳,抿了几勺就再也吃不进,心头惶惶的烦躁不安。   研发室里的工作像小山似的叠压下来,姚岸被派去与各部门沟通,为广交会的宣传造势提前做好准备。   外贸部的同事不断比划,指着表格问东问西,努力摸透这种泛滥市场不宜健康的果汁。姚岸的喉咙有些微痛,咳了几声才说:“到时候再看,经理的意思是我们做出七种口味的果汁,销售对象是小朋友,每天一种口味,刚好七天,具体的到时候会有同事跟进,现在我们图案还没有定下,到广交会上可以去买几款漂亮点儿的卡通图案回来,男生和女生都会喜欢的那种。”   姚岸尽量耐心沟通,却越说越烦躁,研发人员只需负责研发而已,如今却连广交会的流程都需她来解释,“还有代理,经理说代理也是很重要的,新品牌的销售在其次,我们还在和东楼商量,这次把果汁的技术摸透,可以拉一些代理过来,还是走老路搞出口。”   几人讨论了两个小时,终于将初步的方案敲定。同事舒了口气:“我先前是在梁总手下做的,负责的也不是这块,人事变动以后还玩儿了个把月,连业务都还没摸熟悉呢,就要赶鸭子上架了!”他好奇道,“对了,你一毕业就来这里了?实习也在这儿?”   姚岸笑了笑:“不是,我是在南江实习的。“   同事问道:“我毕业的时候也在南江呆了两个月,实在吃不消那里的房租。你在什么公司实习?”   姚岸低头修改表格,随口道:“慧园美,是一家生物技术的公司,南江的分公司开了不久,名气不大。”   同事伸了个懒腰,笑道:“我听过,也是家大公司,好像东楼那个沈总,以前就在慧园美工作。”   姚岸手上一顿,蓝色圆珠笔在薄纸上抠出一个小洞,她抬头问道:“沈总在慧园美工作过?你怎么知道的?”   “呶,之前不是小陈总要熟悉业务吗,我翻找的所有旧资料和档案,刚好看到的。”同事灌了一口茶,又说,“还巧的很,梁总和沈总原来五年前就认识了,合作了一个小项目,那会儿沈总还是慧园美的一个小经理,好像是滨州的?”同事不太确定。   姚岸抿唇不语,圆珠笔却被她捏得紧紧的。   商量完工作,姚岸重回研发室,同事指了指她的小包:“刚才你的手机响过,有电话也有短信。”   姚岸道谢,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两个未接电话都是蒋拿打来的,短信里说让姚岸晚上等他吃饭,姚岸嗤笑一声,又呆呆盯着蒋拿的名字看了半响。   下午工作时她有些心不在焉,脑中一会儿是“慧园美”,一会儿是蒋拿,甚至还有沈纶和梁盛华。她一边盯着PH值,一边脱口问道:“对了,以前东楼的那个梁总,现在去哪儿了?”   同事手上一顿,侧头看向姚岸,小声道:“你没听说啊?”   姚岸拧眉:“听说什么?”   同事放下仪器,招她近前:“我听之前跟梁总关系还不错的那些同事说的,梁总就比陈总晚死了一两天,好像是跳楼自杀,他们特意赶去南江追悼了!”   姚岸瞠目:“死了?”她难以置信,“还是接二连三的死的?”   同事点点头,“那会儿大家都在关心陈总的事儿呢,倒还真没人讨论梁总,其实有人私下里说,指不定是陈总买凶制造自杀的假象,他们先前闹得不欢而散,大家多少都看出一点儿苗头,不过谁能想到陈总比梁总早死,难不成死人买凶杀人?”她见姚岸一脸震惊,以为吓到她了,挥了挥手笑道,“哎,大家都是瞎说的,你还真信啊,哪儿来这么多电视剧里的桥段啊,都是意外,派出所里不也这么说吗!”   姚岸干巴巴的附和,迟迟回不过神儿。   终于熬到下班,姚岸找到经理请假,沙哑着嗓子说:“着凉了,有点儿热度,今天一天都没精神,我想休息一天。”   经理翻了翻计划表,应道:“成,养好身体更重要,你多休息两天也行,下个礼拜你可得和我一起去广交会。”   姚岸一愣:“我?不是她们去吗?”   经理笑道:“我看你社交能力比她们强多了,她们只会整天呆在研发室做数据讨论孩子,哪里会应酬,还是你去比较好,再说了,外贸部的那些人也更看好你,说你要是不做研发了,可以转行做外贸,跟他们抢饭碗。”   姚岸无奈一笑,她如今琐事缠身,并不愿出差离家,只是这毕竟是自己的工作,她无法拒绝。   走到楼下,蒋拿的吉普车已停在大门口,姚岸踟蹰几秒,视而不见的绕行。   车子朝前堵截,蒋拿探出车窗,不悦道:“别耍脾气,上车!”   姚岸听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霸道,不可思议:“你要我陪你吃饭?”她哂笑道,“蒋拿,我还有什么利用价值,你一次说清,给个痛快!”   蒋拿推开车门,蹙眉道:“就只是吃饭,我知道惹你不痛快了,你别整天说什么‘利用’,你会不知道我的心思?”   “我不知道。”姚岸后退一步,头痛喉哑,只想休息,无力多耗:“你试试看再像之前那样强迫我跟你走,大不了我就不要命了,你别缠着我!”   说罢,她再一次绕开吉普车,大步离去。   蒋拿杵在原地,盯着她决绝的背影渐行渐远,他咬了咬牙,关于徐英的下落,他再也问不出口。   姚岸回到家中,强撑着不适帮姚母做饭,姚母瞧出她的异样,立刻让她回房间休息:“今天反正照样不摆摊,你别给我生病了,先去睡一会儿,吃饭了叫你,吃完饭你也早点儿睡,别整天捧着书本,跟书呆子似的!”   姚岸笑了一声,被姚母强推回房。   饭后她早早睡下,蒙在毯子里不断咳嗽,唯恐姚母听见声响会担心,她捂着嘴将脸憋得通红,半响才猛得咳出两声,又立刻将枕头往脸上盖去,闷咳源源不断,直到姚母和姚燕瑾也熄灯睡下了,她才稍稍探出脑袋透气,喉咙痒痒时又再次闷进枕头里,翻来覆去无法安睡。   许周为躲在杂草丛中,脱裤蹲地,憋红着脸打电话抱怨:“拿哥,我拉肚子,我今儿不干了!”   电话那头静默片刻,才低声道:“算了,你休息一晚吧。”   许周为终于舒心,连带肚子也敞了气。   蒋拿慢吞吞的放下手机,重新戴上耳麦。姚岸的声音时柔时刚,最初她害怕蒋拿,语气中总不自觉的带出一丝厌恶,却又孬孬得细声细语,不敢叫嚣,甚为识时务。后来她渐渐的不再掩饰情绪,有恃无恐的开始反抗,开始冲他大声说话。蒋拿情不自禁的低笑,一边点开文件夹里的一段段录音,一边回忆姚岸究竟何时对他倾心。   晓琳推门进来,屋外的凉风突然扑来,蒋拿猛地抬眸,厉厉的剜去。   晓琳微颤,她只穿了一件粉色的真丝睡衣,两手端着餐盘,两臂往里挤去,胸部愈显丰满,碗中的热气慢慢萦向胸前诱人的弧线。   她柔声道:“刚才敲门了,你一直没声音,我才直接进来了。”说着,她往办公桌走去,将餐盘放置蒋拿的手边,微微弯腰,“这个是我特地做的莲子羹,拿哥你尝尝。”   蒋拿关闭电脑显示器,摘下耳机看她:“多谢,你先出去吧。”   晓琳抿了抿唇,撑着办公桌踟蹰原地,真丝睡衣的肩带缓缓滑落,胸前的薄布微掀,遮不住掩在其下的风情。她轻声道:“拿哥,我能不能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刚才跟小刘吵架了,你知道他一直是个粗人,动不动就会动手打我,我怕他……”   说着,肩带又滑落几分,那一小粒的东西若隐若现,她这才低叫一声,红着脸捂住胸口,却是将那抹丰满按压的愈发醒目。   彼时沈纶正沉脸听司机汇报:“姚小姐在中秋那天去了南江,假期结束前两天才回来的。”   沈纶沉默不语,司机又说:“不过究竟有没有去那间公寓,就不清楚了,左右邻居都没见到那屋子里有人。”   沈纶这才开口:“她去了。”他勾了勾唇,“她果然知道徐英在哪里,旅游?”沈纶嗤了一声,“看来姚岸知道的不只一点点儿!”   暮色悠悠,亭亭月已缺,弄堂里的杂物堆掩挡道,煤炉和煤饼挤在一起,还有家家户户挪放的各种纸箱和废弃的柜子也堆在墙边。   狭窄的小路阴阴暗暗,夜色下摸黑步行,脚下总磕磕碰碰。   有人低声道:“都在家里头?”   对面的人瑟瑟发抖:“我打过电话,今晚也都在,就是她爸爸还在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赶回来。”   那人阴测测的笑道:“足够了,三个娘们儿!”他推了推那人,催道,“麻利点儿!”   那人颤声说:“大哥,我……我真不行……”   “昨儿个已经放你一马了,还没做好准备?那要不我来,你给我进那屋里?”   那人哆嗦了一下,立刻将手边的提桶抬起,往屋子门口一挥,一道水柱倾泻而出。他双手颤抖,连续几次动作后才稍稍稳住,整面墙都被他浇湿,那人又揪着他朝向纱窗:“这是厨房吧?往这儿洒!”   “这……这有煤气罐头!”他不肯继续,膝盖处立时挨来一记,那人狠厉道:“动作快点儿!”   他低叫一声,牙一咬眼一闭,狠狠将水柱洒向纱窗。   火苗幽幽摇摆,打火机被掷向湿墙,那两人立刻往弄堂口跑去,脚步声蹬蹬促响。身后红光由下自上缓缓蔓延,炙烫的温度赛过七八月的骄阳,势头携风愈演愈烈,“哗”的一声,红光吞咽了整张墙壁,纱窗消失无踪。   熊熊烈火将阴暗的弄堂照亮,一道踉踉跄跄的肥胖身影紧随前头那人消失在弄堂口,车子的引擎声被掩盖在“嗞嗞”的炙烤声下。 ☆、49征夺战   火势向四周蔓延,左右两边的屋门口堆放着各种杂物,一颗颗煤球在耀耀火光下燃成了橘红色。   厨房紧邻火球,窗棱烧得“噼啪”响,长年累月积攒的油污催促着这场无妄大火。台面上被浇覆了一层汽油,此刻再也无法置身事外,携进一团火球,光滑的料理台顺势点亮。   隔壁两家的大门口,被大火熏烤炙热,烈风肆无忌惮的拂过,火势推延,敞开的玻璃窗瞬间遭殃,老旧的木质窗框被大火卷席,玻璃发出“嘎嘣嘎嘣”的脆响,整个弄堂头一次在夜色下宣泄出异样光芒,大火绘出一张暴戾恣睢的脸。   小镇却仍是静悄悄的,偶尔能听见几声虫鸣。凌晨出没在大街上的人,多数是从麻将桌上刚下来,等在路边吹吹风,朝油烟滚滚的小饭店喊一声,催促宵夜快点儿打包。   姚岸骑着自行车绕过主街,喉咙已咳得发不出声,车篮里的白色塑料袋倚着小包,被风吹得窸窸窣窣,感冒药和止咳糖浆随着颠簸的道路一抖一抖的。在药店值班的大妈也终于下班,与姚岸并肩而行,抱怨药店的新制度,姚岸艰难应声:“营业到凌晨是辛苦你们了,不过也幸好这样,要不然我不得咳死。”   那大妈这才笑哈哈的说了两句,骑至分叉路口,与姚岸挥手告别。   姚岸一边轻咳一边骑车,道边的几个男人朝她吹口哨,推推搡搡的佯装拦车,姚岸视而不见。   侧边突然有人鸣笛,姚岸朝前望去,正见一辆黑色轿车往这头驶来,沈纶从后车窗探出头:“怎么大半夜的在街上?”   姚岸松脚踩地,停在一边应付道:“出来买点儿东西,沈总也这么晚?”   沈纶笑了笑,提起手中的纸餐盒:“刚从厂里出来,买点儿宵夜。”他听出姚岸声音沙哑,问道,“要不要我送你回去?自行车放后备箱。”   姚岸一笑:“不用了,很快就到家了。”   后头的几个男人又开始起哄,“小妹妹小妹妹”唤个不停,姚岸踩上踏板,说了一声就朝前骑去。   沈纶看向那几个跌跌撞撞跟上前的男人,朝司机说:“掉头,慢慢跟在姚岸后面吧。”   司机领命,将车速放到最慢,继续先前的话题:“那边是说最近会有动静,也不知道黑老大会怎么对付姚小姐,他好像也不管沈老板你的意思。”   沈纶勾唇:“他又不是傻子,姚岸如果真是我女朋友,他自然听话,我和他毕竟只是合作,没法对他怎么样。”   司机又说:“对了,黑老大说最近会去一趟南江,找人的事情托给了杨启怀,一个南江市的地产商。”   沈纶蹙眉不悦:“他要弄得人尽皆知?”   司机顿了顿,说道:“沈老板,她失踪了四个月,我们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她像是人间蒸发一样,不如就托给他们,黑老大也不是太多嘴的人。”   沈纶点点头:“我当然知道,只是不喜欢他这样办事。”   前方姚岸眉头紧皱,后头的轿车缓速跟着她,她只当未曾察觉,车把被她拧了又拧,心中莫名紧张。   再拐一个弯便能看见弄堂,姚岸加快速度,又咳了几声。抬眸间仿佛瞄到一抹亮光,她奇怪仰头,朝拐弯那头探去。   本该漆黑的天际突然泛红,藏匿在夜色下的云朵突然清晰可见,煞白如天明。姚岸心头一紧,瞠目朝弄堂冲去,后头的司机也察觉到异常,加快车速说:“怎么感觉像着火了?”   说罢,“嗖”一下直直越过姚岸。   离弄堂口尚有些距离,炽热的温度仿佛已烫遍整条路,司机和沈纶已经下车,姚岸奋力冲了几米,终于到达。转头便看见中间的几间屋子漫着大火,她震惊瞠目,脚一抬便要过去,才刚跨出一步,肩上突然一紧,沈纶猛得将她扣进怀中,转身朝后方扑去,下一秒传来两声“轰轰”巨响,像是拆迁塌房,倒地的无数砖块房梁掀起铺天盖地的灰尘,却比那种势头更加强劲,轰声刺激的耳膜低鸣,地面也抖动如地震,不过片刻又安静下来,红光却愈发强烈,难控的直冲天际。   姚岸低叫,喉中沙哑疼痛,发不出声响,背上的重量压得她骨头疼,她挣了挣,用力翻身推开沈纶,手肘撑着地面,怔怔看向慢火连天的刺眼场景。   沈纶刚要开口,弄堂里的屋子突然跑出了人,还有邻居推开窗户,震惊大喊:“着火了!”   “乒呤乓啷”一阵响,弄堂里立时冲出了更多的人,中间的屋子已被大火吞噬,左右邻屋受创。司机已经在旁报了火警,姚岸爬起来又想过去,沈纶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别去哪儿。”   姚岸甩了甩胳膊,紧张得说不出话,担心张口便成了乌鸦嘴,谁知有人突然嚷道:“是老姚家,快点快点,接根水管过来,你们快报警!”   姚岸脑袋突然一懵,怀疑先前那声巨响让耳膜受损,心底有道声音在提醒她,她一定是听茬了,可胳膊上的力道已大了起来,她狠狠甩开沈纶,立刻朝弄堂里冲去,喉咙艰难发声:“妈……”连喊数遍,却无人听清,声音早淹没在闹哄哄的救火中。   邻居老大爷提着水桶冲过来,与紧随姚岸的沈纶撞在一起,桶里的水洒溢出来,老大爷来不及吭声,急哄哄的朝姚岸家门口跑去,见到姚岸挤在一旁,他忙喊:“二姑娘在这里,二姑娘,你快闪开,快!”   周围邻居这才发现姚岸,大喊大叫,问姚岸家中有没有人,又问她姚父有没有回来,姚岸却一声都回答不了,眼泪簌簌的往下掉,沈纶已经上前,朝她喊道:“去外头,刚才应该是煤气爆炸,可能还有危险!”   女人和小孩儿早带着家当跑去了弄堂外,男人们都不管不顾赶着救火,遭连累的邻居家被刚才那一道爆炸震碎了墙砖,三间屋子又是汹汹簇烧,又是不停掉着木头和砖块,火势越来越大,热浪已将他们逼退。   女人们声嘶力竭的喊自家男人离开,他们都听到了先前那声巨响。大伙儿实在没办法,水管接得不够长,水桶又使不上力,姚岸在旁呢喃:“没事的,煤气已经用完了,不会再炸!”她边说边往大火中冲去,沈纶一把抱住她,将她往外扯。   老大爷满头大汗朝姚岸喊:“给我出去出去,一边儿呆着!”手脚不停,浇完水又跑回龙头下去接。   七八个邻居都避在弄堂外打电话报警,姚岸使劲儿挣扎,哭喊着让沈纶放手,又不断念道煤气已经用完,不会有危险。只是吼声嘶哑,像是奄奄一息徒劳挣扎的小兽。   终于将姚岸拽到了弄堂口,沈纶将她扣进怀中,按压住她的脑袋:“别担心,火警很快就会来。”   那头司机冲进人群里,镇定指挥,让他们混乱的扑救变得有序。   姚岸用力推开他,狠狠抹了抹眼睛,再睁开,只有睫毛尚沾着泪,双眸通红。她嘴里念了一句,突然往侧边的小路跑去,沈纶只好跟着她过去。   弄堂后面是鲜少有人会来的一块空地,杂草丛生,从前堆放垃圾,如今街道规划统一,不再允许私设垃圾堆,这块地方近几年才干净起来。   姚岸急急找到自己房间的窗户,屋后这面并未烧着,只是透过房间,便能看到厅中汹涌的火势。   纱窗莫名破损,窗户大开,姚岸来不及细看,猛得撑住窗台,膝盖抬起,三两下就跳了进去,沈纶在后头瞧见,急急喊了两声,最后一个音戛然而止,姚岸已扶着姚母朝窗口走来,朝沈纶喊:“帮我扶一下!”   沈纶赶紧跳进窗户,滚滚热浪迎面而来,他将姚母抬出,又见姚岸重新回到房门口,扶起倚着房门的姚燕瑾。   姚燕瑾靠在姚岸的肩头,脚上已没有力气,许是吸进了太多浓烟,声音也有些沙哑,“那个叫你嫂子的男的,还在里面。”   姚岸一愣,赶紧将姚燕瑾扶去窗口,让沈纶将她抬出去,折身朝里喊:“许周为,许周为!”无奈她嗓子干哑,浓烟又有些呛喉,她立刻捂住口鼻,朝客厅奔去。   沈纶将姚母和姚燕瑾安置在远离火势的大树下,喘着气回头,却已经不见姚岸。   那头姚岸才迈出两步,已被热浪击退,她贴着卧室外的墙壁,眯眼往四周扫视。大火蔓延在厨房和临门处,她的房间位置最深,此刻并未遭殃,只是另外几个房间俨然已被大火吞噬,四周墙壁滚烫。   眼看火势已跃跃轰来这头,姚岸下意识的伸手挡了挡,又倒退几步,隐隐约约传来沈纶的呼唤,她急躁的又往前跨出一步,终于在刺目的红光中见到了躺在拐角墙根处的一道人影。   姚岸咬了咬牙,屏息往那头冲去,热浪击在身上,烫得她险些被淹,火势终于贴向了她的房间,姚岸一把抓住那双脚,使劲儿将他往卧室的方向托去。   许周为贴着地,恍恍惚惚的还有些意识,熊熊火光中似乎终于见到了姚岸,他松了口气,缓缓阖上了双眼。   再次出现在弄堂口,消防车已闪着灯停在那里,周围乱哄哄的挤着一堆人,有人指挥有人哭喊。老大爷见到姚岸扶着姚燕瑾出现,赶紧上前帮忙。   司机也上前搭手,沈纶将许周为扔给他,也不知邻居们是否有叫救护车,几人直接挤进沈纶的轿车,顾不得去管那愈演愈烈的火势,急急朝中隽医院驶去。   姚父赶到医院时,双腿似是瘫痪,踉踉跄跄的扶墙过来,一边是大货上的另一位司机,搀着他不断安抚。   终于找到姚岸,旁边的医生说道:“没事,观察两天就行了,吸进的烟比较大,身上没有烫伤,就是另一个男的胳膊和腿都有点儿烧伤,需要住院。”   姚父舒了口气,像是才活过来。   姚岸让姚父守在病房照顾,也来不及找沈纶道谢,她立刻忙前忙后,找到医生询问许周为的伤势,期间有邻居打来电话告知火情,大火迟迟才扑灭,姚家的屋子已烧毁,整间房成了焦炭,再也找不到一件完整的家具,左右邻居的屋子也烧了大半,最主要的是央及了整条相邻的房子,煤气虽然只有一点点,爆炸威力却不容小觑,几十年的老房子根本承受不住。   姚岸咬牙逼退眼泪,哑着嗓子道谢,老大爷和沈纶站在一道,见姚岸一个人跑来跑去,朝沈纶说:“他们怪可怜的。”他的屋子在姚岸家对面那排,并未遭殃,却也亲眼见到几十年的邻居遭逢此大难,一时有些唏嘘,便打开话匣子,喋喋不休的说起了老姚家的事情。   那头医生问姚岸:“你是病人家属吗?”   姚岸摇摇头:“不是。”她立刻跑去医院门口的轿车旁,将司机帮她放进车里的小包拿出,掏出手机拨打蒋拿的电话。   铃声响了许久才有人接起,姚岸急道:“蒋拿,许……”她话未说完,突然听见那头有道女声说:“拿哥,我就是喜欢你,我心甘情愿,我不介意偷偷摸摸!”   姚岸一愣,又听蒋拿说道:“我等会儿给你电话。”说罢,电话立刻挂断,忙音骤响。    ☆、50征夺战   姚岸呆呆的杵在原地,凌晨的医院门口并没有人,前方是门诊大楼,后头是住院部,浅浅的池塘在中间隔断,栽种的花草树木纹丝不动。   亮堂堂的光线铺延至台阶外,姚岸处在半明半暗,恍惚中忆起蒋拿曾在医院劫走她的场景,姚岸捏了捏手机,莫名刺痛。   门诊大楼的通道口突然跑来两人,姑姑远远见到姚岸,大声喊道:“姚姚!”   姚岸这才回神,迎了几步上前。   姑姑紧张道:“你们没什么事吧,受伤了吗?”   几人边说边往住院大楼走去,姚岸打起精神回答:“没事,我妈她们吸进了烟,医生说留院观察一下,没什么问题可以马上走。”   姑姑这才松了口气,庆幸姚岸和姚父当时不在家中。   姚父坐在病床旁,见到他们进来,忙起身招呼,姑姑摆摆手:“你坐下坐下。”她走到姚母身旁,轻轻问了两句。   姚母已经醒来,喉咙沙哑,有气无力道:“没什么事,吓坏了,找不到出口,还好有好心人救了我和燕燕。”   起火时她尚在睡梦中,丝毫未曾察觉,顶多觉得有些闷热,不过主卧的窗户外是一处死角,常年都不通风,她也并未意识到其他,直到呼吸困难,她才猛然惊醒,那时大火已蔓延到了主卧门口,她早已吓懵。   “幸好那个小伙子跑来了。”姚母说了两句,又奇怪道,“我记得他好像是李山那边的人啊?怎么会出现在咱们家里?”   姚岸赶紧解释:“我也不清楚,他是从我房间的窗户进去的,应该是看到着火了,想要救人。”   姚岸看了一眼时间,打算先去照顾许周为,她将姑姑拉到角落,小声将房子的状况描述了一下,姑姑瞠目结舌:“全……全没了?”   姚岸点点头:“我今天先呆在医院里,姑姑,你帮忙去一下弄堂,看看后面该怎么办。”   姑姑忍不住掉泪:“怎么会这样!”   姚岸无力的笑了笑,将房子的事情拜托完,又急急忙忙回到许周为那里。   许周为的伤口已经处理妥当,此刻昏睡在床,姚岸担心问医生:“我妈她们都已经醒了,他怎么还没醒?”   医生说道:“刚才已经醒过了,现在刚睡着,别去叫他了。”   姚岸点点头,又详细询问了伤口以及日后可能导致的并发症。许周为的烧伤并不严重,只是他在火场里呆了太久,昏迷也是因为吸入了大量的浓烟导致窒息,也许呼吸道会有损伤,接下去需要住院慢慢调理。   姚岸将重要事项一一记下,这才找到等候在外的老大爷和沈纶,她谢了几句,老大爷忙道:“说得什么话,大家都多少年邻居了,你们都是我从小看到大的,你妈当年那么小的时候,没少调皮捣蛋,不知道挨了我多少板子!”   姚岸笑了笑,又对沈纶说:“沈总,医药费我这两天就会还给你,今天谢谢你了。”   “不急,你先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好。”他见姚岸面色微红,声音沙哑,问道,“你是不是有点儿发烧了?要不要去看看医生?”   姚岸摇摇头:“没事。”她还有许多善后工作需要处理,咳嗽几声算不了什么。   彼时的货运公司里头漆黑一片,唯有二楼书房亮着灯。   晓琳已将睡衣脱去一半,捂着胸口,羞怯的站在办公桌前。   蒋拿垂眸抚了抚额,压低声音道:“滚出去,听到没有!”   晓琳怯生生道:“拿哥,我真的不介意,我知道你这几天心情不好,姚岸不体贴你,不懂得照顾你,我可以照顾你,拿哥!”   蒋拿捏了捏拳,不想将动静闹大,有损兄弟脸面。他忍怒道:“别以为老子不打女人,就你这副贱样,配跟老子提姚岸?”   说罢,他举起一旁热气腾腾的宵夜,狠狠掷向晓琳。   晓琳不备他有此动作,惊得她尖叫一声退开两步,胸口却仍被烫及,痛得她连连呼喊。   蒋拿盯着她,狠厉道:“马上给老子滚出去,收拾包袱滚回你老家!”   晓琳见蒋拿不上钩,又凶狠异常,心头一慌,担心赔了夫人又折兵,索性倒在地上,任凭上身裸|露,又踢又拍的撒泼起来,嚷嚷着哭喊:“没法做人啦,我没法做人啦,拿哥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尖锐的叫声吼了几遍,立刻引来一长串的脚步声,后头的楼里乒呤乓啷的响了一阵,大伙儿诧异的往这里跑来,办公楼的大门外立时聚集了一群人。   蒋拿冷冷一笑,迈了几步走到晓琳身边,二话不说抬起一脚,直往她胸口碾压,骇得晓琳从尖叫变成哭嚎的求饶,汹汹的戾气挡也挡不住的袭来。   蒋拿脚上用力,“只管叫,别停!”   楼下大伙儿已在拍门,有人喊拿哥,也有人喊晓琳,晓琳听出其中有小刘的声音,仿佛遇到救星,哭天抢地的嚎叫:“小刘,小刘你快来救我!”   她大声喊了几遍,胸口猛得又是一痛,碾压的她将声音卡在了喉中,呼都呼不出来。下一瞬突然松了劲儿,她又痛又怕的瘫在地上,颤抖的看着蒋拿从她的头顶跨过。   楼下的大门突然开启,众人的喧闹立时停止。   蒋拿瞪向小刘,黑着脸道:“你给老子解决了她!”   小刘一怔,铁青着脸点头,撇开众人疾步往二楼跑去,楼上立刻传来嘶叫,还有重拳落下的声音。蒋拿沉眸扫视,满腹浊气:“去,准备下酒菜!”   大伙儿连忙应声,围着蒋拿重返小楼,谁也不去管楼上的闲事儿。   那头姚岸已经精疲力尽,靠在许周为的病床旁也不去休息,捂着嘴咳嗽不断。沈纶走过来,说道:“老李已经把你邻居送回去了。”   姚岸这才起身道谢,又说:“沈总,你也回去吧,今天真的全靠了你。”   沈纶蹙了蹙眉,抬手探向姚岸的额头,姚岸下意识的侧了侧,沈纶强行覆了上去,一触之下才觉她额头滚烫,沈纶立刻道:“你去看病,我找个护工来陪床!”   姚岸赶紧推谢,执拗的不愿离开,沈纶还欲再劝,手机突然响起,他接起听了两句,瞥了一眼姚岸,对电话那头道:“我回来再说。”   挂断电话,沈纶看向姚岸:“我有事先回去,你有需要立刻找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注意,别到时候你也倒下了,那你家里人怎么办?”   姚岸忍不住噙泪,扯了扯嘴角应下,目送沈纶离开。   沈纶下楼时,司机已经候在那里,两人上了车,司机往前驶去,说道:“杨启怀查出来了,昨天中午,有人在南江市桥心一带见到过她。”   沈纶沉脸道:“然后呢?”   司机蹙眉:“他们认了照片,肯定是她,不过她后来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沈纶叩了叩腿,思忖道:“找人在她家附近守着,还有去趟她滨州老家,看看会不会在那里。”   司机点点头,又问:“要不要派人留意一下姚小姐的动向?”   沈纶勾唇道:“不用,我来就行。”   夜幕垂挂许久,黎明迟迟到来,四五点时天际已经泛白,医院里开始有人进进出出,用餐上厕所,动静渐大。   姚母从梦中惊醒,猛然记起火灾,掀开被子下地,用力推醒姚父:“老姚,出院了出院了,咱们回家看看!”   姚父昏昏沉沉醒来,闻言后慌乱道:“再睡会儿,你急什么,别吵到燕燕。”   姚母直奔厕所,小声道:“让燕燕睡,我回家看看。”   姚父劝了几句,实在拗不过她,只好战战兢兢的随她回到弄堂。   姚岸守了许周为一夜,四点时许周为被伤口痛醒,姚岸急急唤来医生,忙了许久才能稍稍阖眼。   睡得却不踏实,她支着下巴靠在床头柜上,脑袋时不时的往下挂,就像沉沉的心脏,一直无法提起。   许周为再次悠悠转醒,轻唤道:“你回去吧,回去休息,把我兄弟叫来就行了。”   姚岸揉了揉眼睛,点头说:“我找过蒋拿了,他一直没回音,我待会儿再打个电话给他。”   正说着,姚父突然来电,手足无措的喊:“姚姚,你快回家来,快来劝劝你妈!”   姚岸上气不接下气的赶回弄堂,烧毁的家门前已聚集了一群人,姚母趴在地上不愿起来,悲恸大哭:“我的娘啊,爸妈啊,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啊——”   姚岸怔怔立在一边,盯着面目全非的家,淌泪不止。   屋子已建有四十多年,外公外婆清苦一生,唯在退休前向厂里争取到了这间房子。姚母结婚时两老耗尽所有积蓄装修一番,两个舅舅愤愤不平,从此与姚家不相往来。两老过世后,也只有这间老屋能遮阳避雨,寄托姚母的相思。   但此刻这间破旧的老屋已毁于昨夜的大火,满目疮痍,遍地焦黑,连客厅墙上挂着的两老遗像,也再也没有了痕迹。   邻居们也忍不住哭道:“算了算了,身体重要,不要伤了身体!”   姚母仍在恸哭:“没了房子我们住哪里,啊,住哪里?”她声嘶力竭,吼声沙哑,全身像是打了麻醉,再也没有知觉,只想死在这里。   姚岸终于蹲下,抱住姚母泪如雨下。   邻居们劝说一阵,又一起帮忙去屋里收拾,老大爷说:“昨天晚上你姑姑已经整理过了,我看她也不停在哭,就劝她赶紧回去休息。”他凑近姚岸小声道,“我看他们的意思,是想要你们家赔钱,不过你们家也可怜,他们现在不忍心说。待会儿去派出所看看,这个火明显不对,他们都找到汽油桶了!”   姚岸心头一紧,捏拳应下。   姚母被大伙儿抬到了对门的邻居家,哭得直喘气,喝了几口热茶才稍稍缓过劲儿,又失神的嘀嘀咕咕,状若疯癫,姚父急得不行。   姚岸听到姚父唤她,赶紧应了一声,屋子内一片狼藉,姚岸的房间也烧得炭黑,抽屉的小锁已失效,轻轻一抽便能拉开,两条黄金链子安然无恙的躺在里头,姚岸犹豫几秒,才将链子放进小包。   姑姑已去医院将姚燕瑾接到自己家中,又差遣姚岸姑父过来接他们,说道:“先住在我这里,我没告诉你爷爷奶奶,怕他们受不了刺激。”   姚岸轻应一声,紧紧捏着手机,搀着神情恍惚的姚母往外走去,姑父已等在弄堂口。   将姚母和姚燕瑾安顿下来,姚岸又和姑姑来到派出所。昨晚民警就已勘察过现场,今天正式立案。小镇上极少发生大事儿,这起纵火案算是近年来的头一遭,刑事案件对他们来说非同小可,民警又安抚道:“赔偿的事儿暂时不用担心,谁纵火谁赔偿,一切等到时候再说。”   两人在派出所里呆了几小时,录口供的时候姚岸有些迟疑,半响才将泸川的事情道出,姑姑在一旁听见,惊诧道:“怎么是这样,哦,你们当初都瞒着我们?”   姚岸蹙眉:“怕你们担心才没说实话。”   姑姑气急败坏,拽过姚岸说:“那他……他真没把你那个?”   周围民警都将视线投来,姚岸红了脸,“没有,真的没有!”   姑姑这才稍稍放心,却仍有些半信半疑。   那头蒋拿到了中午才得知消息,他夜里歇在了小楼,听到兄弟们的谈话声后猛地从床上弹起,冲出去抓住一人问:“你说什么?姚家失火?”   手下急急说道:“是,就昨天晚上,许哥还烧伤住院了,刚才给我们打的电话!”   蒋拿将他推开,立刻冲上了吉普车。   赶到医院后才知姚岸一家已经离开,蒋拿急躁踱步,用力拨打手机,姚岸的电话却迟迟无人接听,到最后已经成了关机状态。   许周为有些虚弱:“她说已经找过你了,你没回音。”   蒋拿一怔,猛然想起昨晚被他挂断的那通电话。   他也不管许周为,又开车跑去姚岸家中,邻居们还在收拾残局,议论纷纷,边上的民警在做笔录,蒋拿逮住两人问了几句,对方答道:“我也不知道,他们上午还来过,老姚媳妇儿哭得不行,好像脑子都不太正常了,哎,别提了!”   大伙儿都一问三不知,还是老大爷问蒋拿:“你是谁啊?找他们干什么?”   蒋拿脱口:“我是姚岸的男朋友。”   老大爷愣了愣,打量着蒋拿说:“没听二姑娘提过啊。”他想了想,又说,“他们家里没什么亲戚,估计是去她姑姑家了,这房子都烧没了,还能去哪儿。”   蒋拿赶紧问姚岸姑姑家的地址,老大爷哪里知道的这么清楚。   他突然想到品汁,又急急往那里驶去,找到研发室的同事,同事奇怪道:“姚岸昨天就向经理请了病假,今天没来上班啊。”   秋高气爽的季节,蒋拿已跑得汗流浃背,他沿着楼梯走出大门,重重搓了把脸,仰头看向刺目的骄阳,他心头紧拧,恨不得跺一脚砸裂地面。    ☆、51征夺战   今日姚家没有出车,客厅里烟雾缭绕,姑姑将派出所的情形说了一些,却没有将姚岸在泸川的遭遇道出。她随意煮了点儿饭菜,朝他们喊:“别抽烟了,吃点儿东西再说。”   姑父碾熄烟蒂,拍了拍姚父,叹了口气,也不知该如何劝解,只能将他从沙发上拉起,强拖着他走去餐桌。   姚母从弄堂出来后就一直在嘀嘀咕咕,语速极快,声音又轻,姚岸只抓住几个关键字,姚母在骂天骂地,也骂姚父没出息。姚岸惶恐不安的搂住姚母,凑在她耳边细声细语,许久才将她哄安静,只是姚母两眼无神,像是失魂。   姚燕瑾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害怕抽泣:“姚姚,妈妈是不是变成神经病了?”   姚岸小声呵斥:“你别瞎说,妈妈只是受了点儿刺激,睡一觉就没事了。”   她将姚母扶躺下来,又让姚燕瑾拉上窗帘,靠在床头又坐了许久,姚母终于缓缓入睡。   姚燕瑾腹中饥饿,回到客厅立刻捧起饭碗,姚父凌晨回来后一直没有进食,此刻胃口不佳,姑姑硬是给他添了两碗饭,逼迫他吃完。   姚岸的感冒有些加重,吃了几口饭便不停咳嗽,她放下筷子去翻了翻小包,才想起感冒药都落在了沈纶的车里,速溶咖啡安然无恙的躺在夹层里头,姚岸心头一紧,这才意识到昨晚竟大意的将小包放到了轿车里。   手机电池耗尽,姚岸将它从包里掏出,借了万能充,七八分钟后她便装回电池重新开机,十几条来电提醒的短信将手机震动不停,姚岸愣了愣,立刻回拨。   蒋拿正在开车,见到手机屏幕上的名字后,他立刻刹停,尖锐刺耳的轮胎擦地声仿佛能划破耳膜。   蒋拿急问:“你在哪儿?”   姚岸低声说:“我家里昨晚着火了,许周为进去救人,现在烧伤住院了。”   蒋拿打断她:“我知道,我就问你现在在哪儿!”   姚岸蹙了蹙眉,“我在亲戚家,医院里现在没人照顾许周为,你去照顾一下。”她将昨晚医生叮嘱的内容复述出来,才说了几句又被蒋拿打断。   “你别管许周为,你在哪儿,我现在就过来。”   姚岸顿了顿,才说:“蒋拿,我现在没心情也没空,你去照顾许周为吧,我过几天有时间了再去谢谢他。”   那头姑姑已催姚岸赶紧过去吃饭,姚岸匆匆说完,立刻撂下电话,又打去品汁请假,稍稍说了下原因,经理忙道:“可以可以,你安心先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好,我这里再给你批两天假,算上双休日你总共四天,到时候如果还有事儿,你再提前跟我说,要是广交会去不成也没事儿,不怪你!”   姚岸感激道:“谢谢经理。”   刚挂断电话,手机又自动关机了,姚岸卸下电池充电,返回餐桌吃饭。   饭后姑姑从柜子里翻出枕席,家里地方小,只有两间卧室,次卧腾出来给姚父和姚母,小表妹和姚燕瑾只能在卧室里打地铺。客厅的沙发是木质的,勉强容姚岸平躺,姑姑将冬天才用得着的海绵靠垫取出铺上,想了想,又重新拿了一条小被子,折了两下铺在海绵靠垫上,对姚岸说:“你今晚就这样先将就一下,我明天去买张弹簧床。”   姚岸笑道:“不用买,这样挺好的。”   她咳嗽几声,又听姑姑说:“你今天也什么都别做了,先去我房间睡一觉,你妈有你爸和你姐姐看着,回头派出所那边我来处理,你什么都别管,安心工作就行了。”   姚岸轻轻点头,也不应声。   她凌晨时只阖眼小憩了片刻,一天一夜都未睡,又感冒缠身,此刻早已头重脚轻,疲惫不堪,一沾枕头便撑不住了。昨日申请病假,她只想找借口去一趟南江而已,如今她再也无法顾及徐英,梦里的洪水猛兽迫得她坠崖,晕晕乎乎的似睡似醒。   姑姑阖上房门,找到姑父将他拽去阳台,质问他泸川发生的事情,听完后对他又踢又打,压低声音恨恨道:“你居然敢瞒着我,啊?这次肯定是那边放火报复,都怪你,都怪你,你说我哥他们家现在怎么办,啊?”   她将怒意都撒在了姚岸姑父身上,心中为哥嫂一家叫屈,恨不得将纵火者千刀万剐。   那头沈纶正和陈立商量公事,经理拿了文件进来,对陈立说:“陈总,本来我广交会的人选已经定了,就是研发部的小姚,不过她家里出了点事儿,我刚给她批假,到时候也许要换人。”   陈立一边反复拨打电话,一边对经理道:“你自己看着办,这次的广交会很重要,人选一定要挑最好的!”   才说完,那边电话终于接通,陈立问道:“你在哪儿呢,不开会了?”   电话那头的蒋拿烦躁道:“今儿请假,有点儿私事。”   陈立只好对沈纶抱歉道:“今天蒋拿有事儿,我们继续吧。”   沈纶颔首,翻开策划书开会。   会议结束,沈纶回到办公室,想了想,唤来司机往姚岸姑姑家中驶去。   他先前曾陪姚岸送小表妹回家,对那地址尚有些印象,指着路让司机左拐右拐,又问道:“是老黑干的吧?”   司机点点头:“老黑叫了一个胖子做的,那胖子是姚小姐她姐姐的前男友。”   沈纶挑挑眉,司机又说:“弄堂里好几户人家都遭了秧,这回事情闹得比较大,那胖子一定会被抓出,就怕老黑有麻烦。”   沈纶勾唇:“他不会让这种事儿扳倒的。”说着,又敛笑蹙眉,“不过他还真的一点儿面子都不给我,玩儿放火?”   司机瞧了眼后视镜,犹豫开口:“沈老板,姚小姐一家现在怪可怜的,其实杨启怀已经在查了,姚小姐那边也不是太重要,是不是可以……”   沈纶看着前方急速倒退的景物,笑道:“谁说她不太重要?”他轻轻叩着车椅,侧头瞥向窗外,不知想到了什么,不由自主的噙笑低语,“她挺有意思。”尤其是挂着眼泪,不管不顾冲入火场的时候,有意思极了。   车子驶到了姚岸姑姑家附近,沈纶让司机停车,探出车窗朝后头疾走的小姑娘喊:“还记不记得我?”   小表妹重重点头,三两步跑到车边,说道:“我记得你。”   沈纶一笑,“我正要去你家看看你姐姐,上车,我们一起过去。”   小表妹忙不迭的坐进车里,歪着坐姿对沈纶问东问西,又不断感叹姚岸的可怜,说道:“我还想,要不然我召集班里搞个募捐,姐姐家里东西都烧没了,钱也没了,以后该怎么办!”   沈纶揉了揉她的脑袋,不声不响。   姑姑正在收拾屋子,又思忖着调整一下安排,对姑父说:“这样,你和我哥睡小房间,我和嫂子还有燕燕睡主卧的大床,闺女打地铺,这样大伙儿就不用打地铺了,就是要委屈姚姚,床太小,她只能睡沙发了。”   姑父点点头:“我明天就去买张弹簧床,再去附近看看有没有房子出租。”   姑姑瞪他一眼:“你急什么,现在就去找房子,我嫂子还要以为咱们嫌弃他们呢,就让他们先住着,我这段日子就不上车了,在家里照顾嫂子和燕燕,那姚姚也能安心上班,等稳定了再说。”   两人小声商量,外头突然有人使劲儿拍门,小表妹大喊:“爸妈,开门开门!”   姑姑急跑过去,训道:“嚷这么大声干什么,你舅舅他们都在睡觉呢!”打开大门,乍见到小表妹身后的高大男人,姑姑奇怪道,“你找谁?”   沈纶尚未答话,小表妹已经开口:“他是姐姐的男朋友,过来看姐姐的。”   姑姑一愣,沈纶笑着自我介绍,又说:“姚姚昨天好像有点儿发烧,我来看看她。”   姑姑忙招呼他进屋,笑道:“昨天我走的急,没在医院碰上你,今天听我哥说,医药费还是你垫付的呢,没想到你是姚姚的男朋友,这孩子,也没听她交代过!”   沈纶也不解释,提了提手中的感冒药:“姚姚落在我车里的,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姑姑说道:“睡了一下午了,昨天一天一夜都没睡,我也没去吵她,你要不要进屋去看看?”说着,便将沈纶带去主卧,关上房门出来,催姚岸姑父去买菜:“买好点儿,再买瓶好酒,今晚让小沈留这儿吃饭。”   姑父蹙眉:“他不一定是姚姚的男朋友,姚姚从来都没说起,你这样留下恐怕不好。”   姑姑瞪他:“姚姚的性子我还不知道,除了读书,就是个闷葫芦,有事儿从来不说,这个肯定是她男朋友,你没听你闺女说嘛,之前还见过他俩去约会呢!”   姑父正要辩驳,脱口的“蒋拿”二字刚含在口中,想了想,他又咽了回去,心底里也希望姚岸的男友是这个瞧起来温润如玉的男人。   沈纶回头看了一眼房门,屋外的声音悉悉索索,他走近姚岸床边,见她面色酡红,便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姚岸不知梦到了什么,眉头紧皱,嘴中呢语,睡得并不安慰。   沈纶俯身凑近她的唇边,侧耳细听,弱弱的几声“妈妈”、“姐姐”从她口中溢出,沈纶低低道:“没事儿了,你爸妈他们都在隔壁睡觉呢!”   许是沈纶的话语起了作用,姚岸终于松开眉头,呼吸平复。   片刻后姑父将酒菜买回,姑姑下厨做饭,硬是让沈纶留下。姚父从小房间里出来,姑姑忙介绍道:“这是姚姚的男朋友,小沈!”   姚父诧异,“男朋友?”   姑姑笑道:“没想到吧,姚姚偷偷摸摸的谁也没告诉,就告诉我闺女了!”   沈纶又是一番自我介绍,这回却解释道:“还不是男朋友。”此话一出,大家立时心中了然,愈发热络的拉着他问长问短,火灾的阴影似乎稍稍退去。   姚母和姚燕瑾睡得熟,姑姑替她们留下饭菜闷在锅中,又开了一瓶白酒,几人围坐餐桌,问清沈纶的工作后,姚父愈发满意,“没想到你这么年轻有为,昨天晚上也没来得及谢你,回头我要说说姚姚,怎么昨晚不把你介绍一下!”   沈纶抿了一口酒,笑而不语。食至半途,主卧里传来咳嗽声,姑姑忙起身去厨房,捧着一杯热水出来,沈纶已来到卧室,倒出一小勺止咳糖浆,扶起姚岸小声道:“喝一口?”   姚岸昏昏沉沉,眼睛都睁不开,咳了几声后脸色愈发红了,她迷迷糊糊的吞下止咳糖浆,沈纶又递了一颗感冒药到她的嘴边。   又温又软的小嘴含住了沈纶的指尖,下一瞬立刻离开,沈纶心神微荡,接过姚岸姑姑递来的热水,吹了几口又喂去姚岸嘴边,姑姑担忧道:“干脆去医院挂盐水吧,都病成这样了!”   沈纶轻应一声,揩去姚岸唇边的水渍,拂了拂她的脸颊,将她的碎发捋到耳后,见她整张小脸烧得异常,沈纶拧眉:“我送她去吧。”   夜幕低垂,皎月当空,朦胧中的暮色下,弥漫着一股焦糊味。   蒋拿再一次从弄堂里出来,老大爷在后头喊:“就是在东面,好像是里三路附近那边的平房。”   蒋拿回头又谢了一声,打电话给手下,让他们去镇东的里三路找寻,可手下们问了好几个人,竟无一人认识姚岸的姑姑和姑父。片刻后蒋拿的电话响起,听那头说道:“货运中心那里人都散了,剩下的那些也不知道姚家的手机号,住址就更不知道了。”   蒋拿躺进吉普车,倦意袭来,他拧了拧眉心,那头又说:“拿哥,要不等明天吧,嫂子总会开手机的,她今儿也许是手机没电了,没事儿!”   蒋拿自言自语:“我等不及。”说罢,他立刻挂断电话,踩下油门往士林镇的方向驶去。   半小时后他的吉普车里多了一条德国牧羊犬,手下也领命从李山镇赶来,递上蒋拿的枕头和衣柜里的女装。   一旁的那人千叮万嘱:“拿哥,我这可是退役的功勋犬,真的不能出事儿啊,它可是我的命根子!”   蒋拿不耐的掏出一叠大钞甩给他,那人立刻喜上眉梢,不再多话。   中隽镇面积七十平方公里,人口五万,拥有十个行政村,其中镇东有两个村子,刨去这两处,镇东的里三路附近的住宅区分布了六个点,几十年前的平房零星分布其中,有些已经拆迁了一半,有些常租给外来务工人员,当地居民基本已离开平房,改住到街道新建的楼房里。   蒋拿疾速驶至镇东,牵着退役的警犬,从第一个住宅点开始搜寻。    ☆、52征夺战   这条德国牧羊犬才退役了半年多,蒋拿做了几个指令,它立刻领会,撒腿往前跑去,沿着房屋晃了一圈,也不见任何反应,蒋拿又带着它往下一个目的地走去。   镇东这片较为破败,尤其是里三路一带,只有几盏暗黄的路灯照明,脚下是凹凸不平的石子儿路,两边杂草丛生,一路过去都不见人影,只有一家危房样的小杂货店还在营业。   弟兄们跟在后头嘀嘀咕咕,抱怨蒋拿的劳师动众,远远的指着撒欢的德牧说:“连这玩意儿都用上了,说出去得被人笑话死!”   那人撞了撞他,“小心让拿哥听见抽你!”   两人往小杂货店走去,又打听起了姚家,杂货店老板说道:“不清楚,这儿有那么多人家呢,谁认识谁啊!”   放眼望去,四周都是白墙灰瓦的屋子,灰蒙蒙的窗户里头溢着浅浅的光线,大半都已漆黑一片。路边砌着半人高的一堵墙,砖头裸|露,缺了两三道口子,满满的垃圾倾倒出来,秋风习习的夜里还有苍蝇围转。弟兄们遥遥四顾,唉声叹气。   德牧跑了一阵,有些懈怠,蒋拿冲它吼了一声,又开始拨打姚岸的手机,听见那道机械女声后他忍了忍,才抑制住摔破电话的冲动。   那头姚岸早已到达医院,候坐在走廊的椅子上。   从姑姑家里出来时她便已醒,乍见到沈纶时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直到姑姑和沈纶在左右两边扶着她上车,她才回神,却已经来不及拒绝。   姑姑替姚岸挂完急症,又搀着她往打点滴的地方走去,沈纶跟在一旁,姚岸虚弱道:“沈总,你回去吧,谢谢你送我来。”   姑姑也客气道:“都天黑了,我陪着就成,得挂好几个小时呢!”   沈纶笑了笑:“我反正也没什么事儿,就当是休息了,一会儿再送你们回家。”   天气才刚入秋,流感盛行,屋内早已坐满了病人。护士替姚岸插上针头,沈纶的个子高,一手扶着姚岸,一手高举点滴瓶,姑姑已经找到了空位,赶紧喊他们过来。   姚岸慢吞吞的挪步,抽了抽胳膊,有些抗拒,沈纶察觉,手上稍稍用力,低声道:“昨天你把感冒药落我车上了,我今天刚好有空,就给你送来了,你都病成这样了,也别让你家里人担心,待会儿我送你回去。”   姚岸蹙眉不语。   坐上躺椅,姚岸将点滴调快,沈纶坐在一旁闭目养神,姑姑凑到姚岸耳边:“他追了你多久了?这小伙子挺好,他要不说,我们还不知道他是你领导呢,他们公司卖得那个饮料,我在电视上都见到过广告,没想到他年纪这么轻!”   姚岸小声道:“姑姑,你别瞎说,他没追我!”   姑姑拍了拍她的手,笑道:“我懂我懂,你们年轻人自己处,姑姑又不是老顽固。”她又不由自主的低念道,“也不是有钱人就坏,你生得这么好,自然能挑个好的。”   姚岸有气无力,不再多做解释。点滴一挂就是两个半小时,姑姑扶着姚岸去了两趟厕所,又打电话回家,让姚岸姑父煮粥,“我们一会儿就回来了,你把粥煮着,凉一下,姚姚今天就没吃过什么东西,该饿坏了。”   姑父忙不迭的应下,挂断电话就开始煮粥。姚父端着碗筷走进厨房,叹气道:“她吃也吃不进,又睡下了。”   姑父切了点儿葱花,问道:“比中午好点了吧?中午那副样子,还真的有点儿吓人。”   姚父点点头:“总算好多了,脑子清楚不少,就是看起来没力气。”他将碗筷洗净,又说,“边上是不是还有房子出租?我明天先去找间房子,这样总不方便。”   姑父立刻道:“你这说的什么话,都是一家人,哪里不方便了!”   何况找房子并非易事,姚家的家当烧得一干二净,存款本就被姚燕瑾折腾没了,这些日子的收入都未存进银行,一场大火让所有努力白费。   白粥出锅,姑父又整理了一下屋子里头的垃圾,跑去外头扔掉。   里三路的住宅区统共六个点,蒋拿已来到了第三个点。这处平房被圈在围墙里头,外面有道铁门,一块石砖抵在下方,铁门大敞。德牧围着铁门旁的垃圾箱绕了两圈,立刻“汪汪汪”的叫了起来,蒋拿往垃圾箱里头看去,只有两袋垃圾静静的躺在那里。   他拍了拍德牧的脑袋,问道:“有姚姚的味道?”   德牧又朝着垃圾箱叫了两声,算是应答。   铁门里有四户人家,均大门紧闭,不见一丝亮光。地上的板砖有些凸翘,踩在上头能感觉到脚下的轻晃。德牧径直往左侧的第一间屋子跑去,蒋拿让它噤声,拍了拍门。   姚父在洗手间里冲凉,姑父刚哄了小表妹入睡,听见拍门声,以为是姚岸回来了,忙跑去开门。   乍见到蒋拿,他以为自己眼花。蒋拿探向屋内,问道:“姚姚在这里?”   姑父不可思议:“拿……拿哥?”   蒋拿顿了顿才开口:“姑父,叫我名字就成,姚姚是不是住你这儿了,她睡了没?”   姑父往洗手间瞟了一眼,跨出门槛,稍稍阖上大门,说道:“那个,拿哥,姚姚上医院了,应该快回来了。”   蒋拿一愣:“上医院了?”   姑父忙道:“她感冒了,她姑姑陪她去挂盐水,现在正回来呢。”顿了顿,他又说,“姚姚的爸妈都睡下了,不方便请你进去,拿哥,要不这样,回头我跟姚姚说你来过了,成不成?”   蒋拿静默片刻,轻轻点头,姑父舒了口气。   行至铁门外,蒋拿踱了两步,干脆走到墙角边蹲坐下来,视线紧盯来时的方向。德牧乖乖的蹲在一旁,盯着蒋拿,时不时得叫两声,在静夜下尤为响亮,震得杂草轻晃。   刚才蒋拿匆匆一瞥,屋内的摆设已一览无遗,正对大门的沙发上铺着枕头和被子,晚上俨然有人会睡在那里,他蹙了蹙眉,四下打量,周围环境比弄堂更差,也不知姚岸会睡床还是睡沙发。   姚岸挂完点滴,精神好了许多,姑姑摸了摸她的额头,安心道:“你可不能生病了,你家里还得靠你撑着,对了,我没告诉你爷爷奶奶这事儿,别让他俩跟着着急。”   姚岸了然,点点头说:“我知道,放心。”   沈纶不紧不慢的开着车,时不时的看一眼后视镜,片刻便到达了姚岸姑姑家。   姑姑走下车不断道谢,又扯了扯姚岸,让她表示一下,姚岸无可奈何,只好干巴巴的谢了几句,姑姑立刻插话:“改天我来请客,小沈帮了这么多忙,又是帮着救了我嫂子她们,又是垫医药费,今天还载我们去医院,陪我们干坐了一晚上,我都不知道怎么谢呢!”   沈纶客气了几句,看向姚岸正想开口,横里突然冲出一条大狗,边叫唤边往这里扑来。   姚岸惊的倒退两步,姑姑和沈纶一齐伸手扶她,谁想沈纶尚未碰到姚岸,那大狗已直击他的腰部,咬住西装又叫又扯。沈纶向后倒了倒,脚后跟蹭到了车胎,重心不稳,下一秒已摔下,双脚擦着石子儿地踢了踢,幸亏背后靠着轿车,他及时撑臂扶住,才没倒在地上,大狗却又扑近几分,姚岸和姑姑尖叫连连。   后头突然传来一声大喝,脚步声由远及近,姚岸愣愣看去,只听蒋拿大声喊:“这小畜生,大晚上的见鬼了!”   德牧松开嘴,又冲着沈纶叫了两声,这才乖乖退后,蹭到了蒋拿身边。   蒋拿看向沈纶,关心道:“沈总怎么在这儿,没咬伤你吧?”   沈纶扶着轿车站起来,衣着稍歪,有些狼狈。他理了理西装,镇定自若:“没事儿,蒋总怎么也在这里?”   一旁的姑姑结结巴巴道:“拿……拿哥?”她住院两月,罪魁祸首便是蒋拿,此刻见他突然出现,难免惊慌。   蒋拿笑道:“我带这狗散步,还头一次跑到这个地方来。”他又看向姚岸姑姑,问道,“你们家就住这儿?”   姑姑立刻应声,蒋拿又盯着姚岸,说道:“姚……”   才喊了一个字,姚岸立时打断,扯着姑姑说:“我们回去吧。”又看向沈纶,说道,“谢谢沈总,我们进去了。”   沈纶点点头,目送姚岸二人进门,转头见到蒋拿面色铁青的站在原地,他笑道:“蒋总还要继续散步吗?我先走了。”   蒋拿扯了扯嘴角:“再见。”   待沈纶离开,蒋拿狠狠瞪向铁门里头,杵了半响才让手下将吉普车开来,又将德牧扔给他们。   月亮慢慢低垂,天际泛白时,附近已传来狗吠鸡鸣声,朝露蜷在杂草堆里,风拂时轻轻晃下,渗进泥土。   附近居民早起,有人推着废品回收的三轮车碾过石子儿路,也有人穿着工厂制服骑上自行车,三两个小孩儿蹦蹦跳跳,拽一把杂草,踢一脚石子儿。   力道错偏,石子儿往斜处飞射,击打在一辆黑色吉普车的车门上,又摔滚落地,混进了一堆黄色烟蒂。   姚岸在沙发上蜷缩一夜,姿势僵硬,天未亮时便已睁眼,捂嘴咳嗽至天明。   她有气无力的翻身坐起,拔下充电一夜的手机电板,刚刚开机,屏幕立刻闪烁不停,姚岸怔了怔,慢吞吞的接起。   蒋拿不眠不休的拨打了一夜的电话,动作已然机械,突然听到“嘟嘟”的声音消失,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半响才不确定道:“姚姚?”   姚岸轻轻“嗯”了一声,又听蒋拿沙哑问:“感冒好了没有?”   姚岸干涩道:“好多了。”   蒋拿低笑:“出来,让我看看。”   姚岸一愣,蒋拿又道:“我在门口,你出来让我看看。”   姚岸缩回沙发,抱腿不动,蒋拿低声说:“你再不出来,我可要疯了,我进去找你?”   姚岸抹了抹眼角,咬唇道:“你又威胁我!”说罢,她终于穿上拖鞋,往门口走去。   刚刚走到铁门外,胳臂立时被人拽住,滚烫的胸膛贴了上来,鼻间全是浓重难闻的烟味,姚岸拧了拧眉,被蒋拿牢牢锁在怀里。   片刻后坐进吉普车,姚岸不声不响,却忍不住噙泪,咬唇将泪憋回,蒋拿搂着她狠狠亲了几口,哑声道:“咱们可就和好了啊!”他不问沈纶的事情,也不问火灾的事情,只说,“我让李强去看了房子,西门那里的小区房很多都在出租,我给你租下一间,好不好?”   姚岸垂头拒绝:“不用,我自己能解决。”   蒋拿蹙眉:“你怎么解决?你把自个儿都折腾病了!”   姚岸抿了抿唇,额头抵上蒋拿的胸口,蒋拿抚了抚她,轻叹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就这么见不得人?”他笑了笑,“这破镇子的小区房又不贵,七八百就能租到。”   姚岸闷闷道:“嗯,还有家具,衣服,日常用品,一大堆的东西,加起来就贵了,你都给我解决?”   蒋拿脱口道:“全给你解决,或者你们家搬去我那儿,我整栋楼都给你们!”   姚岸这有了笑意,抬起头说:“蒋拿,我不想在这个时候让我爸妈烦心这种事儿,他们不会舍得去租七八百的房子,我如果租下这个,我爸妈一定能发现不对劲儿,所以我自己一步一步来,里三路这里的房子很便宜,我租得起。”顿了顿,她又垂眸说,“而且,谁知道你楼里还有什么秘密,我得离你越远越好!”   蒋拿喜笑,往她嘴上重重嘬了几口,边嘬边低低念道:“知道抱怨了,怎么,这几天特想我是不是?”   姚岸躲了躲,低叫道:“我没刷牙!”   蒋拿扣住她的脑袋,“我也没刷牙,咱们很公平!”   两人窝在车内亲昵了一阵,又聊了几句,姚岸才匆匆下车。   蒋拿凝着她的背影消失,迟迟没有动作,半响才打电话吵醒手下,命令道:“找人到中隽这边的里三路租间房子,上午租好,下午马上找人装修一下,买点儿新家具,还有电器。”   一碟命令下完,电话那头已传来悉悉索索手忙脚乱的声音,手下抱怨:“拿哥,这么赶啊?”   蒋拿催道:“是,马上去办好,回头给你奖金!”顿了顿,他又沉声道,“再去找一下放火的那个人,你去派出所里多走动走动,我们要比他们先找着。”   挂断电话,他又立刻拨通杨光的手机,问清黑老大最近的动向,他垂眸盯着自己手背上难控的青筋,狠狠道:“老子陪他玩儿!”   那头姚岸打起精神,洗漱干净后去厨房做好饭菜,留下一张字条,又去附近寻找租房的小广告,逮着几个大妈打听了一阵,才随她们来到一间平房。   房东大妈开了门,说道:“这几个月房子不好租,过年上来空房才多,现在人都住满了,我只有这一间了。”   屋子开门便是小厨房,往里就直接是一间卧室,卫生间紧贴在侧,狭小又不通风,大妈又说:“现在这里的房子都是这样的,一百二一个月,最便宜的价钱了,我厕所里还装了热水器,很方便。”   姚岸问道:“有没有两室的房子?”   大妈笑道:“哟,这个哪里还有啊,你跑遍里三路都找不到了,要不你就在中间隔个帘子。”她见姚岸并不满意,说道,“外面肯定没有这么便宜的房子,你可以去打听一下,整个中隽只有里三路的房子最便宜了,要么你只能去村子里租房子,不过肯定晚了,你没看往士林方向的那排房子都拆迁了嘛,房子早就已经租满了,哪里还有像样的空房,而且人家一住就是两年,要等到新小区造好以后才能搬走。”   姚岸点点头:“我知道的,我姑姑家就是那里,他们现在也租房子,等着年后搬过去。”   跑了一上午,姚岸失望而归,才进屋就见爷爷奶奶站在客厅里大声叫骂,小房间里传来姚母声嘶力竭的喊声:“对对对,都是我的错,我是扫把星,生了个白痴,又让房子烧光了!”   奶奶哭骂道:“我说错了吗,啊?你骗了我儿子,让他跟你结婚,结果就因为你们老孙家是表兄妹,害得隔了一代,报应到了这里,要不是你生出个小白痴连累我们姚家,我儿子早就发财了!”   姑姑和姑父站在一旁急急相劝,姚燕瑾被姚父堵在小房间里,不停的大哭大闹。   姚岸心头刺痛,立刻喊道:“谁也不许吵,姐姐,闭嘴!”   话毕,姚燕瑾果然焉了声音,只小声抽泣打嗝。姚岸看向爷爷奶奶,面无表情道:“房子是有人蓄意纵火,是我惹回来的,得罪了人,已经报警了,迟早能把人找出来,爷爷奶奶,是我不好,对不起!”   爷爷奶奶怔怔的看着姚岸,半响才拉住她的手,一边抹泪一边长吁短叹,屋子里终于安静下来。   奶奶从口袋里掏出存折,递给姚岸小声道:“这些钱本来就是留给你的,现在先给你,你拿去用,家里缺什么赶紧补起来,这个家可就指望你了。”   姚岸忍不住掉泪,接过存折抱了抱奶奶,又低声聊了许久,才送他们二老出门,姑父已从邻居家借来面包车,小心翼翼的将他们搀进车里。   回到屋子,姑姑抹了抹红肿的眼睛,笑道:“听说他们早上在菜市场碰到了你们家邻居,这才知道这事儿的,知道了也好,不用提心吊胆的瞒着。”   姚岸点点头,走去小房间看了看姚母,见她又睡下了,才回到客厅与姑姑说起了租房的事情。   挤在姑姑家始终不是长久之计,何况姚岸手头终于宽裕,她劝姚父:“不如去小区里租个两室的,环境好点儿。”   姚父反对:“不成,现在家里能省就省,就在这附近租间一室的吧,中间拉个帘子就行,先熬半年,等年底你姑姑他们搬到新房子里,我们再把这里租下,到时候也存到点儿钱了。”   姑姑又说主卧也能拉帘子,不如就在这里住下,三人议论半天,也无法得出结果,直到第二天才有了希望。   里三路的路口有一家小杂货店,店主带他们去看了一间两室平房,一开门就有浓重的油漆味溢出,白墙新漆,店主说:“这房子才装修好,家具也是全新的,里面的小房间本来是放杂物的,现在也改造好了。”   屋子的构造与这里的平房大同小异,进门厨房,里间卧室,只是这房子多了一间小杂物间,只能容纳一张弹簧床,上方还有透气窗口,厨房里甚至还有冰箱,家具电器一应俱全。   店主说道:“我就想找个一家三口租出去,不想租给外面打工的人,哪天把我的冰箱电视全搬走了,我都不知道!”   姚父问道:“那价钱呢?”   店主笑道:“我便宜租,做个长久生意,每个月两百块,付三押一,怎么样?”   姚父欣喜,立刻与他签订合同,心头大石终于落地。   只是屋子新装修,油漆味太浓,暂时无法入住,他们仍需在姚岸姑姑家借住一周。   姑姑一大早就跑去派出所等消息,傍晚时才回来吃饭,只对姚岸稍稍说了几句,并未与姚父和姚母多说。   姚岸眉头紧皱,迫切的希望立刻揪出纵火者。饭后蒋拿来电问道:“晚上还要睡沙发?”   姚岸轻应一声,蒋拿不悦:“你病还没好呢,这样,我过来接你,顺便说说放火的事儿。”   姚岸心头一紧,“你查出来了?”   蒋拿说道:“到时候再说!”   片刻蒋拿到达,姚岸寻借口出门,随他来到李山镇的货运公司,姚岸急急问道:“你是不是查出来了?”   蒋拿将她压坐到沙发上,扔给她一本笔记本电脑,笑道:“没那么快,你今天就睡这儿,上上网看看电视,好好放松一下。”   姚岸骂他“骗子”,手机突然传来短信,她瞪了一眼蒋拿,从包中掏出手机,点开陌生号码翻看内容,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帮我把存折拿出来”,没有称呼,也没有署名,姚岸却震愕一颤。    ☆、53征夺战   蒋拿好奇:“怎么了?”   姚岸收回手机,若无其事:“没什么。既然你没查出来,我先回去了。”她见蒋拿不悦,又说,“我得去照顾我妈和我姐姐,真的不能睡这儿。”   蒋拿不愿放她离开:“沙发上怎么睡觉?你还想去医院做客?今天必须得睡在这儿,明天早上我就送你回家,你先把身体养好。”   姚岸这两夜确实并未睡好,脑中一团乱麻,沙发狭小无法动弹,梦里浮浮躁躁,心中难安。她拗不过蒋拿,多说几句喉咙便犯疼,猛得咳了起来,脸上涨得通红。蒋拿急急忙忙倒来温水,愈发不愿放她走了。   姚岸无奈,只好打电话回家,撒谎说住在同事家里,姑姑说道:“会不会太麻烦人家了,方便吗?”   “方便的。”姚岸抿了一口水,“她老公出差,家里就她一个人,让我晚上陪陪她。”   姑姑反倒安心:“这样也好,晚上你睡在沙发上我也心疼,你好好休息,你妈和你姐还有我呢,你别操心。”   姚岸又说了几句才挂断电话,蒋拿笑她:“撒谎都不眨眼,演技挺好啊!”   姚岸蹙了蹙眉,论演技她怎么敌得过蒋拿,只是这话她如今不愿说。   蒋拿让她先休息,便径自下楼了。   姚岸盯着房门,半响才重新掏出手机,默默背下这段号码,立刻将短信删除。她心神不宁,总觉得七上八下,站起来踱了两圈,她终于忍不住将电话拨通,谁知才响了两声,那边就将电话掐断,姚岸怔怔听着忙音,心跳如鼓。   枯坐许久不见蒋拿上来,姚岸下楼寻去,刚走到楼梯口,便听厨房传来“乒呤乓啷”的声音,一道火光映在门口,姚岸一惊,疾奔下楼,喊道:“蒋拿!”   转眼跑到厨房门口,蒋拿举着锅铲与姚岸撞在一道,姚岸晃倒下来,蒋拿赶紧扶住:“瞎跑什么?”   姚岸往厨房里头看去,见到炉灶上头油烟滚滚,她才松了口气,“你在煮什么,火那么大?”   蒋拿笑道:“给你做道鱼汤。”   姚岸耸了耸鼻子,“一股焦味儿。”   蒋拿懊恼的跑回炉灶前,揭开锅盖说:“没控制好火候,刚才直接烧到里面了!”   姚岸笑了笑,走去一旁翻看冰箱,拿出存放在冰库里的乌青鱼,放在水龙头下冲了冲,又切了老姜、大蒜和葱花,浇上料酒和其他调味品,放上蒸架,动作一气呵成,这才随口问道:“晓琳怎么不在,现在不都是她做饭的吗?”   蒋拿本抱臂靠在一旁,视线随着姚岸的动作轻摆,闻言后挑了挑眉,上前环住他,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似笑非笑:“晓琳住院了。”   姚岸一愣,转身看向蒋拿。蒋拿捋了捋她的头发,“不守妇道,被小刘打了一顿,现在她住院,小刘叫了她家里人过来,慢慢解决。”他勾了勾唇,“要换作我是小刘,我才不会把气撒在女人身上,我先弄死那男的,女人还是我的女人,死也别想逃!”   姚岸张了张嘴,半响才哑声说:“再怎么样也不能动手,她毕竟是个女人。”   蒋拿往她嘴上嘬了一口,盯着她说:“乖一点儿不就行了,只要你乖,我对你好一辈子。”   姚岸垂眸不语,转身继续忙活,蒋拿在旁帮忙,手忙脚乱的递上油盐酱醋。油烟呛人,姚岸又捂嘴咳嗽起来,蒋拿立刻将她赶出厨房,片刻后端出了三菜一汤。   货运公司向来习惯叫外卖,鲜少有人下厨,蒋拿今日特意去一旁的小饭馆购来这些菜,只望姚岸吃得舒心。   姚岸已吃过晚饭,随意扒了两口便饱了,她好奇道:“你公司里养狗了?怎么没见到?”   蒋拿笑问:“你喜欢狗?要是喜欢,我明儿给你抱一条来。”   姚岸摇摇头,又问:“那天的狗哪儿来的?”   蒋拿淡淡道:“退役的警犬,我从士林弄来的,让它闻了闻你的味儿,找了几个小时才找到你姑姑家。”   姚岸一愣,不可思议:“你……你用警犬来找我?”她瞠目结舌,难以置信,却又莫名动容,无法想象蒋拿的兴师动众。   蒋拿撂下筷子,突然正色:“姚姚,以后不管有什么事儿,你都不能关机,不能让我找不着。你不是小孩儿,不能耍这种幼稚脾气。这次是我的错,没在第一时间出现,什么忙都没帮上,让你受委屈了,但是下不为例,下次你要再这样,我让你见识见识我的脾气!”   姚岸搅了搅米饭,垂头嘟囔了一声,眨了眨眼睛,将水汽逼退。   饭后洗漱完,姚岸直接躺上床,捂着毯子连连咳嗽,蒋拿早已准备了一堆止咳药,让姚岸选择一种,姚岸随手一指,他没好气道:“这是耗子药你也吃?”   蒋拿将每种药的说明书一一阅览,对比了副作用后还是选择了止咳糖浆,喂姚岸吞下一小勺,他又在床头柜上备下热水壶,这才掀开毯子钻进去。   姚岸挪了挪,“你这么早睡?”   蒋拿将她捞进怀里:“这两天就没怎么睡过,难得有空睡觉。”   姚岸挣了挣,见他不松手,只好作罢。许久后她额头冒汗,闷闷道:“热死了!”   蒋拿“唔”了一声,将毯子稍稍掀开,四肢却仍箍着姚岸,低低道:“想喝水跟我说,乖乖睡觉。”   说罢,又将毯子捞回,掖实死角,牢牢缠住姚岸,扒也扒不开。   彼时沈纶刚刚返回品汁,走进办公室脱下外套,吴主任拿来报表,汇报近日的各项数据,又问沈纶前往广交会的人选。沈纶想了想,说道:“我们这儿一直人手不够,等双休日上来我再决定。”顿了顿,他又突然问道,“你有没有养过狗?”   吴主任一愣,回答说:“以前养过。”   沈纶又问:“鼻子灵不灵?”   吴主任点点头:“狗的嗅觉,谁也比不上。”   沈纶蹙了蹙眉,这才挥手让他出去。   拂晓初露,晨风乍起,点点碎金铺在李山中路,旭日熨烫着焦焦燥燥的忙碌景致。   姚岸一夜好眠,醒来却满头大汗,整个人被蒋拿锢在怀中,像是被闷在了烤箱里。她推了推蒋拿,催他起床。   蒋拿睡眼惺忪,刚醒来便探向她的额头,掌心立刻染汗,他吻了吻姚岸的眉心,笑道:“比睡沙发舒服吧?要不就搬来我这儿吧!”   姚岸推开他起身,匆匆进入洗手间,朝外喊:“我们家租到房子了,就在里三路,两室的!”   蒋拿淡淡的应了一声,抱过姚岸的枕头又眯了会儿。   姚岸的衣物都被烧毁,蒋拿从衣柜里拣出几件装进袋子,回中隽时他又特意绕路,带着姚岸逛了几家服装店,替姚父和姚母买了几件衣裳。   驶至里三路的路口,姚岸便催他停车:“我这里下车就行了,你回去吧。”   蒋拿拦住她亲了几口,又说晚上再来接她,姚岸忙道:“不要了,我明天和我姑姑他们去一趟爷爷奶奶家,到时候我再找你。”   蒋拿不悦:“怎么跟偷情似的!”   姚岸只好往他的嘴上亲了一口,蒋拿这才喜笑颜开,放她下车。   回到姑姑家,姚岸立刻掏出手机,再次拨打昨日默背下来的手机号码,可对方竟已关机。   她想了想,又用手机登陆邮箱,打了四个字,“怎么给你”,找到徐英的邮件地址,点击发送。   姚母今日醒得早,气色比前两日好了许多,看了一眼简陋的沙发,朝姚岸心疼道:“我看昨晚睡同事家,你的病反而好得快,睡沙发肯定不舒服!”   姚岸笑道:“我感冒本来就好得差不多了,跟这个无关。”   她替姚母煮了一点儿粥,待姑姑也起床了,几人便一道上街买菜。   中午姚父和姑父出门工作,姚岸替他们备下水和食物,又掏出手机进入邮箱,却没有任何新邮件。   姚母在旁说道:“你也别请假了,礼拜一就去上班,这样请假,工资都扣光了。”   姚岸点点头,又听姚母说:“这次算我们倒霉,让我抓到那个放火的畜生,我把他抽筋拔骨!”   姑姑也愤愤附和,辱骂不停,无奈派出所那头迟迟没有消息,凶手只留下了一个汽油桶,附近也没有找到目击者,踪迹难寻,尽管他们已注意到了黑老大,却也没有任何实质证据指向他。   姚母并不知道黑老大的事情,只当有疯子作恶,又猛然喊道:“会不会是你舅舅他们?他们一直恨爸妈把房子留给了我!”   姚岸赶紧道:“妈,你别胡思乱想,我们跟舅舅家多少年没来往了,他们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儿!”   姚母点点头:“也是,怎么说我都是他们的亲妹妹,再恨也不至于放火烧房子。”   姚岸知道姚母尚未跨过这道坎,她只希望时间能治愈一切。   今日已经周六,她的时间不多,左思右想,她只好再次撒谎,托姑姑照看姚母和姚燕瑾,姚岸匆匆忙忙赶到车站,直奔南江。   徐英出院以后消息全无,手机也一直关机,如今这个陌生号码只发来一条短信,也再也没有回应,姚岸不由忐忑,祈祷徐英千万别出事,她连发数条短信,只说她立刻去取存折,希望徐英尽快联络她。   赶到南江时已近傍晚,姚岸气喘吁吁来到公寓,眼前的摆设一如她国庆离开之时,短短十天,似乎已经物是人非。   姚岸吸了口气,开锁进入书房,打开书桌抽屉,从铁皮盒子里取出存折,小心翼翼的藏进小包夹层里头,正打算起身离开,视线再一次划过抽屉,她愣了愣。   铁皮盒子边上空空荡荡,姚岸将抽屉拉到最外面,木板上只有一些纸张和杂物,再无其他,茶叶罐头消失无踪。   她猛得起身,环顾四周,又跑去书房门边,弯腰看了看锁孔。   客厅里的家具上沾了一层灰,摆设一成不变,厨房的垃圾箱里躺着两只速溶咖啡的包装,放眼望去,百平方的公寓不似有人来过。姚岸垂头呆立,倚着厨房窗口,指甲掐得手指生疼。   蒋拿的手机响起,他慢吞吞的接听,电话那头说道:“拿哥,嫂子好像不在家啊,我中午离开了一会儿,回来后等了半个小时,她家里头几个女的都去派出所了,也没见她出现。”   蒋拿缩在金色的小车内,双腿都伸不直,他搓了搓脸,低声道:“行了,没事儿,你继续守在那里,别让什么陌生人靠近他们家就成。”   挂断电话,他仰头往前方的小高层看去,薄暮冥冥,无霞无云,天际死气沉沉,全然不似晨时的生机勃勃。    ☆、54征夺战   姚岸在沙发上坐了会儿,光线渐暗,只有浅浅几束透窗而来,擦过沙发边沿,覆在电视机柜上。   她吐了几口气,将垂散的头发捋束到脑后,重新扎了一个马尾辫。小脸半明半暗,阴沉沉的光线只映在一侧,长睫微颤,片刻又定定不动。   姚岸走至书房门口,再次看了一眼锁孔,又掏出钥匙插|入,左右转了转,确定锁完好无损。   她国庆时过来,警惕起见,特意将书房的两把钥匙全都带走了。徐英离开戒毒所,她曾想过徐英回家的可能,因此她才会向经理请假,打算过来一探究竟。谁知家里被人纵火,耽搁了这么多天。   十天时间,茶叶罐头不翼而飞。有人进入过书房,又伪装成原样,每一件摆设都没有挪位,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来人的痕迹,只是茶叶罐头不见了,书房的门却仍是反锁的状态。   徐英没有回来过,有人取走了茶叶罐头。   姚岸站了片刻,拔下一根头发,卡在木门下方,重新反锁书房。   南江市到士林镇的末班车还有一小时即将出发,姚岸匆匆拦截出租车,坐稳后又拨打了那个陌生号码,见那头仍旧关机,她再次登录邮箱,告诉徐英自己已取到存折。   司机在旁絮絮叨叨,“就快要换班了,小姑娘你运气好,平常这个时候都拦不到车的!”   晚高峰时交通最是拥堵,协警和交警齐上阵,横穿马路的行人络绎不绝,秩序更加混乱。司机悠哉游哉的等红灯,兴致勃勃聊起新交规,“现在驾校考试也难咧,还要每天打指纹,理论考也比以前难,很多人都不及格,哪里像以前这么好过。”他看向姚岸,“小姑娘有没有驾照啊?如果想考,我可以帮你介绍一个好一点的驾校,通过还比较容易。”   姚岸侧头盯着车外的后视镜,长龙集结,火红的光晕不知何时冲破云层的束缚,将马路绘成刺目金色。她淡淡敷衍:“我有驾照,谢谢。”   赶到士林镇,姚岸再换车返回中隽,到家时小表妹都已睡下了。姑姑问她有没有吃饭,姚岸只说吃过了。   姚母靠在沙发上,恹恹的阖着眼睛,眉头紧皱,也不知是否睡着。姑姑朝姚岸小声说:“我们下午去了趟派出所,又回了一趟弄堂,几个邻居的意思是要你们家先赔点钱,你们家隔壁两间房子也烧的黑漆漆的,那一排的房子,墙壁也都有裂缝了,墙根好像还有点歪,我找师傅来看了看,说修补一下也可以,拆房子的话也太夸张了。”她看了一眼姚母,又小声道,“你妈听完就又不行了,哭了半天,刚刚才睡着,先让她这么待一会儿。”   姚岸点点头,低声问:“他们有说要赔多少吗?”   姑姑比了一个手势,又说:“我都问清楚了,这种纵火案,肯定是让放火的人赔钱的,怎么都轮不到我们。”   话虽如此,可若是一直揪不出纵火者,责任总要有人承担,姚岸心中沉沉。   姚母迷迷糊糊醒来,见姚岸已经到家,她才起身回房,只字不提下午回过弄堂的事情,故作轻松:“赶紧洗洗休息,我去睡了,你姐都已经睡得跟头猪似的了!”   姚岸笑了笑,将姚母推进卧室,候在客厅等姚父和姑父归家。   蒋拿打来电话,姚岸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蒋拿问道:“明天我来接你?”   姚岸静默片刻,淡淡应声。两人又聊了一阵,姑父和姚父才到家,姚岸赶紧挂断电话,跑进厨房替他们煮宵夜,待收拾干净,她才去浴室冲凉,昏昏沉沉的睡下。   第二天她早早醒来,毯子已垂挂到了地上,沙发上铺着海绵垫和小被子,又闷又热。姚岸摸出手机进入邮箱,再一次失望退出。犹豫片刻,她拨通大学同学的电话,连续五六通后仍问不出丝毫有用的讯息。   徐英从前生活枯燥,有课时呆在南大,没课时便呆在慧园美,退休后也鲜少与两边的同事往来,寒暑假时常出国旅游,笑称日后她要跑遍全世界,可现在,她已跑得无影无踪。   姚岸抱膝蜷在沙发上,慢慢理清思路,又将脑中的线条抻直,由头到尾慢慢延伸。   小表妹轻手轻脚的打开主卧门,见到姚岸已醒,她忙跑过去,小声道:“姐,你这么早就起床了?”说了一句,许是嫌自己有口气,又捂住嘴闷声道,“你是不是睡不着?”   姚岸笑了笑:“我是睡太多了,你呢?”   小表妹往洗手间跑去,压低声音:“我憋尿憋死了,又梦到上厕所了,就知道是假的,又想骗我尿床呢,哼,我才没那么容易上当!”说着,洗手间里便传来了水流声,姚岸忍俊不禁,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又突然心中一凛。   小表妹办完急事,也不再回房,同姚岸窝在一起,又是安慰又是出主意,还说要将自己的压岁钱取出来。暖流划过心头,姚岸拍了拍她的脑袋,又替她梳理小辫子。   午饭后姚父和姑父继续出门工作,姚母也嚷嚷着抽时间去重新购买模具和材料,石膏玩偶的生意虽然赚不了多少钱,整个中隽镇却也只有他们一家会做这个营生,或多或少都能补贴家用。   姑姑喜道:“你妈有事儿做了,就不会胡思乱想了。”她凑到姚岸耳边,“我一会儿继续去派出所,再去弄堂里转转,买点儿吃的给你们邻居,你就让你妈呆家里头,你们什么都别管,我来办就成了。”   姚岸点点头,踟蹰道:“我晚上可能还去同事家。”   姑姑明白她一个大姑娘睡客厅不方便,地方又小,睡不稳,闻言后立刻应道:“那最好了,让你妈看见你老睡客厅,又要心疼。再熬几天,过几天就能搬进新房子了。你带件换洗衣服去,明天直接去厂里上班,家里有我照应,你放心!”   姑姑带着小表妹一道出门,姚母也打起精神,去外头买回一条活鱼,唤来姚岸:“你煲个汤,我们待会儿给小许送过去。”   许周为是姚家的救命恩人,冒险将姚母和姚燕瑾从火场里救出,如今人在医院,也不知病情如何,这几日姚母过得浑浑噩噩,现在才想起要去看望,又说:“虽然他就是一个混混,但人还不错,之前你爸和你姑姑住院,他们那帮人也不坏,该赔的钱都赔了,还找了护工,现在又救我们。”   姚岸利落的杀鱼,姚母继续道:“我亲眼看着他又冲回火里去,一定是在看还有没有人困在里头呢,倒是个好心肠的。”说罢,她又佯装随意问,“哎,你说他三更半夜的,怎么会来弄堂?还真有点儿奇怪啊,难道跑来附近约会?”   姚岸已将生姜切片,锅里起油,边动作边说:“谁知道呢,他们那些人,指不定在角落里做什么坏事儿呢,我们以后也别跟他们往来太多,报恩归报恩,可别交往太深了。”   姚母舒了口气,不由自主的笑了笑。   许周为在医院里睡得发霉,兄弟们和他打牌,时间仍如挤牙膏似得流逝的极慢,不知如何打发。   “我们谁都没想到,拿哥居然弄了条儿警犬来找小嫂子,啧啧,真是放在心尖尖儿上了!”   许周为扔出两张对子,摸了摸下巴,盯着纸牌:“所以啊,你们一个个把皮崩紧了,好好看着姚岸她们家,可别再出岔子了!”他指了指胳膊上的伤痕,又说,“再出岔子,不光对不起拿哥,还对不起老子豁命救人的英雄壮举!”   兄弟们哄笑:“还壮举呢,你不说你是屎没拉干净,在那儿蹲到着火,屁股还没擦就钻进火场了呢!”   许周为没好气的举牌甩了甩他的脑袋,正想骂人,便见姚岸拎着一个保温壶出现在病房门口,一身装束仍如起火那日,只是长发已梳理整齐,脸上也已退去疲惫。   许周为咧嘴大笑:“哎哟,别是给我带吃的来了!”说罢,他甩开纸牌,立刻扑向保温壶。   姚母立在一旁,不断念叨感谢的话语,又上前帮忙替他倒汤,笑道:“我让姚岸煮的,她手艺好。这么多天都没来谢谢你,怪过意不去的。”   许周为摆摆手:“小事一桩,我平常就爱助人为乐,小时候还经常扶老奶奶过马路,捡到钱还交给警察叔叔,不过都没见人家谢我,还是救你们比较值!”   姚母见他讲话有趣,不由笑逐颜开。   蒋拿在走廊上便已听见许周为的大嗓门,进屋后见到姚岸,他立刻上前。许周为嚷道:“拿哥!”   姚母顺势转头,也跟着喊了一声“拿哥”,蒋拿愣了愣,不由自主的将视线投向姚岸,又迅速收回,讪讪点头:“嗯。”他不再吭声,听见许周为夸赞姚岸手艺好,他又自顾自的捞过保温壶,倒出一小碗汤,津津有味的喝了起来,全然不懂得客气。   回去时姚岸和姚母又绕去菜市场,买了一些新鲜的肉菜,刚走进家门,姚岸的手机立刻响起。   蒋拿在那头说道:“在路口等还是在你家门口?”   姚岸捂着手机小声回答:“路口吧。”   蒋拿又说:“哦,那你赶紧出来吧,我已经在路口了。”   姚岸一愣,让蒋拿再等几分钟,替姚母整理干净肉菜,她才出门。   姚岸坐进吉普车,疲惫的阖眼拧眉,恹恹的提不起劲儿。   蒋拿之前见她面色红润,转眼却又变得苍白,担忧道:“怎么了,感冒又重了?”   姚岸摇摇头,有气无力道:“没有,是其他事儿。”却也不做解释。   驶至货运公司,蒋拿兴致勃勃下厨。他知道姚岸喜食清淡,特意买来一堆绿色的瓜果蔬菜,准备大显身手。   姚岸旁观他掌勺,见他挥得有模有样,也不打算插手,笑说几句便走出厨房,往办公楼外头荡去。   她来过货运公司数次,活动范围却仅限办公楼,对周围环境并不熟悉。   碎石子儿铺成的地面凹凸不平,尘土嵌在缝隙里,风过时肆意飞扬。几辆货车凌乱的停在空地上,偶尔有大货驶入,停车后司机从里头跳下来,远远得冲姚岸打招呼,姚岸微笑回应。   吃饭时姚岸胃口不佳,沾了点儿菜便放下筷子,蒋拿蹙眉:“不合胃口?”   姚岸摇摇头,笑道:“可能中午的饭菜还没消化呢,你多吃点儿。”   蒋拿夹了几口菜,确定自己的手艺并没有差到令人难以下咽的地步,他逼着姚岸又吃了小半碗饭,这才作罢。   饭后两人窝在被窝里看电影,屏幕里的血腥镜头不断闪现,蒋拿咬着姚岸的耳朵,低低道:“这片子上次好像放过,就我们俩办事儿的时候。”   姚岸侧了侧头,又立刻被他掀起了睡衣。   蒋拿知道姚岸感冒未愈,并不打算要她,却也难忍温香软玉,双手不规矩的将她揉弄了一阵,嘴也片刻不停,将姚岸吻得气喘吁吁。   影片放至尾声时蒋拿才心满意足的收手,将她抱到自己身上,动不动的啄上两口,又不断摩蹭挺动,聊以慰藉。姚岸满脸绯色,埋在蒋拿的颈间咬唇不语。   终于熄灯就寝,室内仿佛仍回荡着喘息声,蒋拿搂住姚岸,轻轻吻着她的耳后,许久才安静下来,浅浅的呼吸替代灼热的躁动。   姚岸阖眼静听,见蒋拿呼吸慢慢平稳,她才小心翼翼的掀开覆在胸口的大掌,蒋拿有所察觉,手上又捏了一下,姚岸咽下低叫,稍稍用力将他的手挪开,蒋拿又嘀咕了一声,翻身调整姿势。   姚岸掀被起身,趿着拖鞋轻手轻脚打开房门。   四下幽静,楼下听不清李山中路上车来车往的噪音,后头的小楼里也无人喧哗,只有零星几辆大货收车回来,铁闸擦地打开,轮胎碾磨碎石,在静夜下注入一丝生气。   姚岸立在炉灶前,盯着汩汩沸腾的热水壶,半响才将手上的速溶咖啡撕开,粉末缓缓坠入茶杯。   热水斟入,蒸汽熏湿双眼,浓郁的咖啡香味弥漫在厨房,她做了一个深呼吸,又将垂挂下来的长发捋到耳后,慢吞吞的抿了一口。   苦涩的咖啡淌进喉咙,姚岸听见身后几不可闻的脚步声,她勾了勾唇,继续抿了一口,这次已能品出甜香,喉咙不再干涩。   待茶杯再一次贴在唇边,横里突然插来一只手,猛得夺过杯子,棕色的水渍晃出几滴,下一秒滴落在水泥地上,灰色的地面由浅至深。   蒋拿铁青着脸,压抑怒气问:“哪儿来咖啡,怎么大半夜的喝这个?”   姚岸张了张嘴,手伸向杯子:“有点儿嘴馋,给我。”   蒋拿闪开手,立刻将茶杯倾倒,咖啡直直落进水池,姚岸低叫:“蒋拿,你干嘛!”说着,便又伸向杯子。   蒋拿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近。杯子滚进水池,“咚”的响了一声,又车轱辘似的往斜处倾去。   蒋拿钳住姚岸的双颊,咬牙切齿:“吐出来!”   姚岸紧蹙眉头,两腮微痛,她口齿不清的闷叫:“你干什么,你疯了!”   蒋拿怒火攻心:“我疯了?你他妈才疯了!”他拽过棕色的速溶咖啡包装,厉声道,“你喝得什么东西,怎么,喝酒喝上瘾了,还想再醉一次?”   姚岸憋红了脸,“你瞎说什么!”   蒋拿甩开包装,二话不说便拽过姚岸,将她压向水池,两指往她喉里抠去,沉声道:“给我吐出来!”   姚岸喉中恶心,立刻挣扎,蒋拿却不管不顾,压住她的后脑勺,两指往里伸进几分,逼得姚岸连连作呕,终于吐出了棕色的液体。蒋拿恐她吐得不干净,又喊:“继续吐,给老子吐出酸水!”手上又抠进去,身子贴压着姚岸,制住她的挣扎。   姚岸喉中嘶叫,对蒋拿又踢又抓,恶心的感觉让她控制不住的呕吐,直到再也吐不出东西,蒋拿才伸出手指,轻轻抚着姚岸的背。   姚岸泪流满面,狠狠推开他,吼道:“你什么都知道,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你给我惹来一堆麻烦,就让我一个人承受,你把我当成什么,只是上床的工具?”   蒋拿一怔,又听姚岸歇斯底里:“蒋拿,你混蛋,我吸毒又怎么样,只是这点儿冰毒而已,我喝一点儿舒服一下又怎么样,你管不着我!”   蒋拿面色铁青,阴霾似遮天云雾,他一把拽住姚岸的衣领,将她拖至面前,戾气四散:“你——吸——毒?”   姚岸有一瞬骇恐,她咽了咽喉,淌泪低语:“我难受,我只是想喝一点儿,我没吸毒。”   蒋拿定定的盯着她噙满泪的双瞳,鼻尖仿佛能嗅到姚岸身上独有的香甜,还有陌生的咖啡味。半响他才松开手,姚岸站立不稳,往后跌去,蒋拿立刻搂住她,低低道:“姚姚,别做傻事。”   姚岸小声抽泣,抹了抹眼泪垂头低语:“我没做傻事,我只是觉得累。我家房子被烧了,邻居要我们家赔偿十几万,现在我们家一无所有,最疼我的老师也失踪了。你知道最恐怖的是什么吗?”她缓缓抬起头,“我承认我喜欢你,可你利用我的喜欢,你从我身上下手,我信了你一次又一次,你到底要做什么,跟踪我?”   蒋拿捏了捏拳,将她搂紧几分,“你别胡思乱想。”   姚岸嗤笑一声,幽幽开口:“蒋拿,我不胡思乱想,我只是有点儿撑不住了,你别管我,行不行?”   蒋拿捧起她的小脸,泪痕狼藉的贴在上头。姚岸坚强的像是钢板,即使有泪也始终往肚里咽,蒋拿从未见过她如此脆弱,一碾就垮。他忘记了姚岸的年龄,一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竟遭遇如斯。   蒋拿咬了咬牙,沉声道:“你家的火,是黑老大派人放的,我一定帮你抓出来,有什么赔偿你管我要,还有你的老师——”蒋拿拂了拂她的脸颊,难掩心疼,“徐英并不简单,我要找出徐英。”   姚岸的眼神闪了闪,轻轻问:“那你是谁?”    ☆、55征夺战   蒋拿手上一顿,指腹仍贴着姚岸的泪痕,咖啡的余香浅浅萦绕。   他低声问:“真的这么想知道?”   姚岸静静盯着他,缓缓点头,长睫上的泪珠糊住视线,眼前朦朦胧胧,忽明忽暗。   黑幕绵延,皎月的银光落得斑斑驳驳,窗外渡来一层朦纱,水泥地上的咖啡渍已渗透,唯留着一抹棕色的印记。蒋拿从上头踩过,水渍上又覆了一层灰,淡化了它的浓重。   大厅里没有点灯,蒋拿将姚岸摁坐到沙发上,取来毛巾替她抹了抹脸,又倒了一杯温开水递给她,问道:“好一点儿了没有?”   姚岸点点头,捂着杯子一声不吭。   蒋拿叹了口气,将她抱进怀里,哄小孩儿似的颠了颠腿,低低道:“以前我在泸川,是帮白老大做事儿的。”   姚岸偎在他的胸前,不可思议的抬眸看他。蒋拿捋了捋她的长发,“那会儿我也算是他的得力助手,帮他做的事情最多。杨光,就是那回在泸川帮忙的那人,是我兄弟,也是白老大的手下。”   九十年代末,泸川只是一个落后的小城,港口生意刚刚兴起,每天都是货轮轰鸣来来往往。   那一年我国已有三十二万艘民用船只,白老大乘坐其中一辆货轮而来,集装箱里藏着弹药和枪支。他在泸川市嘉宁北区的港口登陆,从五人的小团伙,慢慢发展成几十人的小集团,包揽了泸川市嘉宁区内大大小小的歌舞厅和棋牌室的生意,同时开设地下赌场和宾馆,短短几年帮众遍布全区。   蒋拿一边抚着姚岸的长发,一边说:“我高中毕业以后就跟着白老大混了,白老大的场子里有黄也有赌,我就给他打打下手,他对我也信任,一直在栽培我。直到他开始贩毒——”蒋拿眯了眯眼,“这玩意儿是要人命的,我不想送死,为了自保,我就做了线人。”   姚岸一愣,这与她当初的猜测截然不同。蒋拿继续说:“五年前,白老大最后被抓了,警方当场缴获了三十多公斤的冰毒,那会儿电视台里每天都有报道,泸川的第一个死刑,判得就是白老大。”   杨光当时并没有参与这块,除去杨光等人,人人都遭殃,蒋拿便成为了众矢之的,他没有出现在事发现场,成功避开了陷阱。   后来帮众打着替白老大报仇的旗号,对他下了追杀令。嘉宁区的码头和车站成天有人把守,离市的收费站附近也有人来回巡视,白老大入狱,群龙无首,旗下的各大营业场所有的被查封,有的易主,黄赌徒们无处可去,只能整天寻衅滋事,一时人心惶惶。新任市委书记早前就已下令成立专案组,要求对黑社会组织一网打尽,可还剩下最后一些消不清的余孽,使得蒋拿最终受害。   蒋拿忆及此处,沉眸道:“那场火拼,死的死,伤的伤,杨光一直在暗地里帮我,可我最后还是没能活下来。”   姚岸一怔,诧异的盯着蒋拿,脊背发凉,又听蒋拿低低道:“我差不多就快死了,浑身上下都是血,连我老娘都一定认不出我来,谁知道后来我被刑警大队的人救了。”   蒋拿勾了勾唇:“真正的蒋楠,跟我一道死在了荒郊野外,他顶着我的名字下葬,我顶着他的名字活下来,重新办理身份证明,代替他入狱,两年半以后出来,再以蒋楠的身份办事儿——”   姚岸紧张的捏了捏拳,身子微颤,屏息难言,蒋拿轻轻开口:“再做一次线人,替刑警大队打工。”   那头沈纶正坐在车内闭目养神,灯火通明的马路上空空荡荡。天气终于入秋,凉风阵阵袭来。司机看了一眼后视镜,摁了一下按钮,后车窗缓缓上升,沈纶哑声道:“不用关。”   司机赶紧动作,又说:“沈老板,你醒了?”   沈纶淡淡的应了一声,司机这才道:“沈老板,他们已经找到那个胖子了,就躲在士林镇。我们是把他交给派出所,还是……”   沈纶掀开眼,思忖道:“蒋拿也在找他,把他交给蒋拿吧。”   司机奇怪的看向后视镜,沈纶瞧见,了然勾唇:“就算我喜欢姚岸,也不能滥用私刑,我是正经商人,这种事情还是给蒋拿一个机会,别让他跟无头苍蝇似的。”   司机应下,继续朝前方驶去,片刻后到达南江市,深夜的华灯溢彩与朴素小镇相异,男男女女携伴而行,车来车往。   车子驶到市中心的“金格”会所门口停下,一辆黑色轿车迎面而来,黑老大从车中出来,朝沈纶笑道:“这时间还真赶巧,走,我兄弟在楼上订了包房!”   沈纶笑了笑,一边寒暄,一边走进“金格”。   李山中路上的车流越来越少,归家的大货司机将车速提至最快,嚯嚯的急速驶离这条荒凉的柏油路。   寂静中似能听见震动的心跳,紧张害怕和难以置信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心脏鼓动的仿佛要溢出喉咙。   蒋拿贴近姚岸,低声问:“失望了?”   姚岸张了张嘴,又见蒋拿笑道:“你原本猜我是谁?”   姚岸这才开口,只是声音干涸似暴晒下的龟裂黄土:“警察,卧底。”或者是罪犯,掩藏的最深的罪犯。   蒋拿笑出声来:“你看,你那会儿要是猜了,还得是我的!”说着,他重重地亲了姚岸两口,“你注定得输!”   姚岸闷叫了一声,抬手抹了抹嘴,慢吞吞的开口:“所以沈纶他真的是……”   蒋拿贴着她的额头,淡淡道:“问那么多?你那个时候不是不想知道吗?”   姚岸哂笑:“可你已经把我拖下水了,我问你,当初你为什么会让我玩儿那个游戏?第三个问题的答案,你还不打算告诉我?”   蒋拿苦笑,捧起她的小脸端看,不紧不慢道:“还记不记得那天我撞到玻璃,你送我去医院的时候,我看过你的手机?”   姚岸蹙了蹙眉,蒋拿又说:“通讯录里有慧园美南江分公司的电话,你之前在慧园美里头工作过。”他抚了抚姚岸的脸颊,眸色深深,“沈纶五年前在滨州的慧园美总部工作,他对你特别有心,我想知道原因。”   姚岸撇开头,慢慢问道:“那现在知道原因了吗?”   蒋拿勾唇:“知道了,他在找人,一个也许只有你才知道她在哪里的人。”说罢,蒋拿又低声说,“姚姚,告诉我她在哪里,我不会害你。”   姚岸怔怔的盯着蒋拿,心中紧揪。她想起昨天在公寓的厨房窗边看到的那辆金色小车,又想起霞光中紧跟着出租车的同色小车,还有停在外头某个角落里难以引人注意的那部车子。   半响她才开口:“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找她,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教授而已。”   蒋拿笑了笑:“我也不明白,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教授,为什么你要对她的行踪撒谎?”他蹙起眉头,“姚姚,是你的举动告诉我她有问题。”   姚岸疲惫垂眸:“我真的不知道她在哪里,我跟她失去联络了。”   蒋拿索性挑明:“她从戒毒所出来以后,就没跟你联络过?”   姚岸一愣,终于确定护士口中所述的前来打听的两人是蒋拿的手下。从前她不愿意说,是为了保护身在戒毒所里的徐英,如今徐英踪迹全无,她不知道是否还有隐瞒的必要。姚岸细细打量蒋拿,许久以前疤痕累累的伤口已经痊愈,细看才能隐约瞧出些痕迹。这人对自己下手这般狠绝,从前舔过刀口也不足为奇。   姚岸蹙了蹙眉,“短信是你发给我的?”   蒋拿奇怪:“什么短信?”   姚岸一怔,心跳有一瞬停止,片刻又跃动起来,陌生短信极有可能真的是徐英本人发来的。她斟酌道:“有人发短信给我,说看到徐老师回家了。”   蒋拿蹙了蹙眉:“徐英出现了?”   姚岸摇摇头:“看来是我同学的恶作剧,他们一直想请徐老师吃饭,可都见不到人,还以为我骗他们呢。我后来以为是你骗我的,谁知道你有什么阴谋,可你昨天真的跟踪我了,我看见了那部金色的车子。”   蒋拿讪讪道:“我是跟着你了,没想到你会去南江,我怕你有事儿。”   姚岸瞥他一眼,“我能有什么事儿?”   蒋拿叹了口气:“所以你就因为这个,生我的气了?还去喝那个东西?”   姚岸垂头低语:“我可以接受被蒙在鼓里,你要是真不愿意告诉我,我也能理解,但我不能接受被利用。”她缓缓抬头,视线锁住蒋拿,“你记住,我最恨别人利用我,我受不了这个!”   蒋拿不声不响,吻了吻她的额头,半响才保证:“我最多撒个谎,以后再也不利用你了,我也受不了这个。”他又去吻姚岸的小嘴,“受不了你真的离开我,姚姚,你刚才承认喜欢我了,是不是?”   姚岸面上一红,撇了撇头,又被蒋拿箍住脑袋,唇上温温热热。蒋拿靠向沙发背,扣住姚岸细细品尝,嘴中呢喃:“我真是撞了邪了,怎么就那么喜欢你,乖姚姚,你记住你今儿晚上说的话,要是哪天敢给我戴绿帽子,老子就把你锁起来!”说罢,他将姚岸一把抱起,急急忙忙奔向二楼。   姚岸抱住他的脖子尖叫,只听蒋拿哑声道:“出汗感冒好的快,我轻点儿!”   一进房间,姚岸尚未做好准备,立刻便被蒋拿摔上了床,硬邦邦的身子随即覆压下来,姚岸低叫着躲闪,眨眼又被他捞到身|下,双唇紧贴,姚岸闷哼了两声,渐渐软了下来,搂着蒋拿的脖子慢慢回应。   大床轻晃,毯子和枕头被掀翻在地,蒋拿尽量控制力道,姚岸却仍又叫又拍,蒋拿体恤姚岸,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他重重发力,尽快结束。   姚岸却险些昏死过去,时间漫长,夜幕迟迟不退,到最后她已体力不支,尖叫声在蒋拿的口中戛然而止,两人一起沉浮。   姚岸满头大汗,奄奄一息,阖眼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蒋拿推她起来冲凉,她已经没了知觉。   蒋拿低低一笑,握着她的肩膀,又轻轻吻了几口,夜色幽幽,月落山头,他慢慢敛色,面无表情的低语:“小骗子!”   第二天姚岸一身酸痛起床上班,感冒似乎已经痊愈,蒋拿直夸自己是功臣,不顾姚岸板着脸,硬是在她身上蹭了两下,姚岸将他狠狠推开,“嘭”的一声阖上洗手间的门。   姚岸几日没有上班,手头的工作倒并未生疏,摸索了两个小时便立刻上手。同事们嘘寒问暖,感叹不断,可毕竟帮不上什么忙,见姚岸一副淡笑的模样,她们也尽量不再提及纵火的事情,以免让她闹心。   经理招她进办公室,关心的问了几句她家中的情况,又问:“那后天就要去广交会了,你行不行?”   姚岸迟疑不决,经理又说:“去几天就回来,你和你们研发室的小夏一起去,还有两个外贸部的同事,这次有补贴,也挺轻松的。”   姚岸想了想,仍是没有应下,离开办公室后立刻打电话给姚母,姚母说道:“工作最重要,你当然要去,见见世面也好,家里不用你操心。”   姚岸这才回应经理,广交会之行终于敲定。返回研发室后同事都已去了食堂,姚岸坐在电脑前犹豫了一会儿,慢吞吞的输入关键字开始搜索。   六七年前泸川市的扫黑案轰动全国,全市几千名警察参与扫黑,专案小组有近百个,最终将全市大大小小的黑社会团伙打击的一败涂地,其中最引人津津乐道的便是嘉宁区白老大的黑社会组织,死伤无数,被一网打尽。   新闻里有团伙骨干成员的名字,姚岸一一看去,终于找到了蒋拿昨晚告诉她的名字——秦来,死于五年多前的那场黑社会火拼。   彼时蒋拿接到手下电话,匆匆忙忙赶回李山镇的货运公司,一进铁闸他便见到了捆绑成人棍的中年胖子,咿咿呀呀的滚在石子儿地上哀叫不停。   他冷笑一声,二话不说便狠狠踹了一脚,胖子被他踢翻身,大脸朝下,吃了一嘴的灰,又开始嚷起求饶的话语。   手下走上前,对蒋拿耳语:“是沈总的司机把他送来的。”   蒋拿挑了挑眉,若有所思的望向胖子。    ☆、56征夺战   胖子不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但见到这群人高马大、虎背熊腰的家伙,早便吓得心惊胆颤,又见有人取出铁棍,空心的圆头擦地而来,碎石子儿被掀翻几颗,磕磕碰碰的就到了近前,他险些魂飞魄散,青白着脸颤颤开口:“大哥……大哥……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我……我没得罪过你们啊!”   蒋拿夺过铁棍,举起来在手上掂了掂。铁棍两端有些生锈,仿似血腥之气,他皱了皱眉,将顶端对准胖子的鼻尖。   胖子瞠目盯着那抹深红,依稀能闻到浓郁的血腥味,骄阳分明比盛夏时温柔百倍,可他的额头上还是渗下了密密麻麻的汗水,有些沿着鬓角滑落,有些直接滴进了眼睛,瞬时传来刺痛,眼前变得模糊,铁棍却又更近了几分,鼻尖触到了刺骨的冰寒。   他不由自主的发颤,又听蒋拿森然道:“放火烧姚家的房子,嗯?”   胖子一惊,霍然明白过来,他矢口否认:“误会误会,不是我,这位大哥,真不是我!”   蒋拿嗤笑,握着铁棍往他的鼻头上顶了顶,头部最脆弱的地方,不一定是鼻子,但几分力道下去,最酸痛的地方一定是鼻子。   蒋拿将铁棍顶端对准他的鼻梁,狠狠往向压,胖子嚎叫一声,蹭着腿翻滚,满身灰尘狼狈不堪,鼻头立时泛红。   蒋拿一声不吭,慢悠悠的走近他,又将铁棍顶端对准他的颈部动脉,无需凑近,一下便瞄准,胖子喉间一痛,难抑抖动。   蒋拿冷笑:“当老子闲得慌?”    胖子连嘴唇都发了白,筛子似得抖得肥肉左右摇晃,他战战兢兢的喊:“我不是自愿的,是他们逼我的,我也不想……”说着,他立刻哭了起来,嘴里念叨不停,“我被他们抓着,我也要活命啊,我不想!”   蒋拿收回铁棍,优哉游哉的掏出手机,默不作声的摁下录音键,又说:“从头到尾慢慢说,谁指使你的,指使你做什么!”   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一侧脸颊已涂满了灰尘,一张口就吃了一把灰,“是泸川那个黑老大把我抓走的,他们逼我放火烧姚家,我不情愿的大哥,我真的是被逼的!”   铁棍挪到了胖子的头顶,蒋拿敲了几下,“咚咚”的声音悦耳无比,他又问:“放火的时间、地点,怎么放的,你们几个人,全都交代清楚了!”   胖子哭丧着脸,结结巴巴的开始从头说起,蒋拿面无表情,时不时的举着铁棍拍拍他的脑袋,唬得他将所有细节都交代的一清二楚,包括扔进火场里的打火机牌子。   许久后终于说完,胖子哆哆嗦嗦:“大哥,求求你放了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蒋拿嗤笑,突然将铁棍抛了抛,手上的铁棍仿佛纸塑,轻飘飘的没有重量,下一秒他猛地沉眸,高举铁棍往下挥,猩红的铁锈在阳光下折射不出任何光泽,却比所有泛光的东西都刺目,胖子尖叫一声,颈下随之传来剧痛,声音戛然而止,不过几秒又不由自主的呼痛骇叫,蒋拿狠狠落棍,猛砸两三下,胖子已觉不出是自己在发声,他趴在地上扭曲蜷缩,面色青白,大汗淋漓。   蒋拿满脸戾气,又一脚踩在胖子的脸上,使劲儿的碾了碾。胖子闷声呼痛,颤抖得愈发厉害,蒋拿发狠,举着铁棍重重往他的肚子上砸去,肥肉卸下不少力道,铁棍似有反弹,蒋拿连连重砸,脚上也不断使力,胖子逃不脱呼不出,只能闷闷的嚎叫着谁也听不清的话语,身子抖动不停,边挣边颤。   弟兄们鲜少见到蒋拿发怒,大多数时候他只是板着脸唬一唬他们,如今见蒋拿黑着连不断挥棍,下力仿佛不要命似的,不由得心中微骇,也不敢上前帮手。   蒋拿连挥十几下,胖子气息渐弱,他这才抬起脚,鞋尖踢了踢胖子微微变形,又红又黑的脸,朝手下命令:“你们继续,别把他弄死就行!”   弟兄们立刻兴奋,抄出家伙,接棒上阵。   屋外的哀嚎殴打声连绵不绝,蒋拿喝了口水降火,躺上沙发打电话。   杨光不一会儿就接起手机,喊道:“拿哥!”   蒋拿说道:“放火的胖子在我这儿,你回头跟你放在老黑身边的那人打个招呼。”   蒋拿稍稍说了几句,杨光立刻领悟,笑道:“倒还真是高招,成,我马上去办!”   蒋拿笑了笑,挂断电话,惬意的将脚架上茶几,耳边是屋外断断续续的殴打声,迟迟闻不见那道呼痛,胖子已然昏厥。   那头姚岸忙得像个陀螺,一会儿在研发室做最后的数据统计,一会儿又跑到外贸部与对方核实后天的各项事宜,直到天黑她才下班,又绕路去了一趟菜市场,买了一些鲜肉回到姑姑家。   姑姑早已做好饭菜,就等姚岸下班。姚岸抱歉道:“今天公司忙,加班了。”   姑姑走去厨房盛饭,笑道:“知道你忙,慢慢来就行了,你妈说你后天去广州出差了?这是好事啊,这么快就能出差了。”   姚岸笑了笑,替姑姑端饭,姚母重新热汤,瞧起来心情颇愉。   饭后姚岸辅导小表妹做功课,姚母和姚燕瑾在卧室里整理东西。   姚家的家当虽毁于大火,可这几天也零零总总的添了不少,衣服裤袜和生活用品都需打包,姑姑翻出一台旧的吹风机和电扇,让她们一并带过去。   姚岸监督小表妹完成功课,这才有空去洗漱,却也不能早早睡下,待会儿姚父和姑父下班回来,总是不太方便。   熬到凌晨她才打着哈欠去厨房热饭菜,待那两人吃饱喝足,她终于窝进沙发休息了。   万籁俱寂的李山中路,此刻只有夜行的蛇虫鼠蚁穿梭而过,不用担心车轮的碾压,只管在路灯下大肆游行。   货运公司铁闸紧阖,隔着缝隙望去,里头安安静静,只有后头露出半截的小楼里尚点着一盏灯,片刻也熄灭了。   两个男人鬼鬼祟祟的候在铁闸边上,见到货运公司终于漆黑一片,这才抓住铁闸,利落的往上爬去,三两下就翻入到了公司里头。   两人分工明确,往两侧找寻,才走了几步便听一人轻唤道:“在那儿呢!”   顺势望去,停满货车的空地边上有两株大树,胖子掩在月色下,肥胖的身子被麻绳和铁链捆扎,与大树绑在一起,嘴里还塞着一块布。   两人往那头走去,只见胖子的脸上青红肥肿,微弱的光线下都能瞧出面目全非。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割断麻绳,又摸黑去解铁链,半响才卸下链子,他们赶紧抬起昏迷不醒的胖子,往铁闸跑去。   两个多小时后到达南江,胖子已经迷迷糊糊的醒来,乍见到自己突变的处境,他立刻“唔唔”喊着求救。   两人视若无睹,片刻后到达黑老大在南江的住处,他们将胖子狠狠的拽下车,往屋里拖去。   黑老大躺在沙发上喝咖啡,手边是一小撮白色粉末,喝尽最后一口,他将粉末放到鼻下闻了闻,突然猛地一吸,粉末全都卷进了鼻孔,黑老大一颤,霍然起身,喉中连发两声喟叹,肩膀一耸一耸的,连着踱了几步,也不管趴在地上拼命挣扎的胖子。   半响他才停下动作,立在沙发边阖眼回味,开口却是:“没以前的纯。”说完,他也不等手下接话,全身肌肉血脉贲张的仿佛就要爆裂,他无处发泄,随手拽过一盏台灯,狠狠的往胖子脑袋上砸去,胖子喉中闷叫,猩红沿着额头缓缓挂落,黑老大咬牙切齿:“出卖老子?活得不耐烦了!”说着,他手上发力,片刻便将台灯敲烂,胖子的脸上早已血红一片。   那头蒋拿悠哉游哉的踱到大树下,弯腰拾起麻绳和铁链,他勾了勾唇,对电话那头道:“人带走了,报警吧!”   电话那头也不应声,立刻挂断。   蒋拿伸了一个懒腰,对月低笑,一时有些寂寥,他莫名想念姚岸。   黑老大越打越起劲,浑然失去控制。胖子俨然奄奄一息,一旁的手下瞧得心惊,他们虽然做些黑事儿,却从不会闹出人命,否则可大可小,随时都可能被关进局子里,再也出不来。   手下正欲劝止,后头突然传来破窗声,高亢的男声传来:“警察,全都不许动!”   这片别墅区突然在寂夜下变得喧哗,救护车和警车齐齐穿梭,笛声响彻南江城东。   沈纶直到天明时才接到消息,司机急匆匆赶来,向他汇报:“凌晨的时候黑老大在南江被抓了,吸毒和故意伤害。”   沈纶蹙了蹙眉,又听司机说:“他们昨晚把那胖子从蒋老板那里救走了,在别墅里把他打得半死。”顿了顿,司机又说,“不过沈老板,他们救走胖子的时候,听说胖子已经快不行了,是蒋老板那边下得手。”   沈纶这才勾唇:“你觉得怎么样?”   司机笑了笑:“是真打,还挺聪明,黑老板都着了他的道儿。”   沈纶一笑,又蹙眉说:“不管老黑那头怎么样,趁这个时候,我们动作快点儿,到时候好好认识一下姓杨的那个人。还有,找人替老黑摆平,留心一下他吸得什么!”说罢,他又皱了皱眉。   天际大亮时,姚岸已和姚母将大半的行李搬去了新居。   锅铲碗筷置放整齐,又铺上床单被褥,姚岸将洗漱用品放到卫生间,看着这个狭窄的四方格子,半响都不做声。   姚母走到洗手间门口,往里探了探,低声道:“这地方怎么洗澡,都转不开身。”   姚岸立刻笑道:“你现在知道你胖了,早说中老年人要注意饮食,你又不听!”   姚母展颜:“行了行了,继续收拾,你待会儿赶紧上班。”   这几日屋子里一直开窗通风,油漆味已淡了许多,姚母等不及多耗,打算明天就直接搬过来。   姚岸卖力收拾,将角角落落擦得一尘不染,小房间里只能容纳一张单人床,她庆幸明天出差,不用和姚燕瑾同床,否则两人挤在上面,也不知会不会窘迫。   一整天又在忙碌中度过,外贸部的同事已经率先抵达广州,姚岸窝在研发部又是打电话又是发传真,忙得晕头转向,连蒋拿的晚饭邀约都推却了:“真的不行,我明天还要去广交会,今天一大堆事情要忙。”   蒋拿一愣:“你怎么无缘无故去广交会?要去几天?”   姚岸算了算时间:“五六天吧。”   蒋拿不悦:“一跑就是五六天?你把我一个人撂在这儿了?”   姚岸哭笑不得,好说歹说大半天,她才安抚好蒋拿,挂断电话后由不可信,她对着电脑傻笑不停。   夜里蒋拿继续电话骚扰,声音低沉微哑,嘱咐姚岸工作别太拼命,又让她晚上住宾馆的时候锁好门窗,最后欲言又止,姚岸奇怪:“怎么了,你还想说什么?”   蒋拿低声道:“你姐姐以前是不是有个胖子男朋友?”   姚岸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蒋拿头痛,试探的问他与她们关系如何,姚岸不愿聊他:“就是他把我姐姐骗去做传销的,你说呢?”   蒋拿闻言,舒了口气,这才笑道:“那就好,他进局子了,纵火!”   姚岸怔了怔,心跳如鼓,又听蒋拿说:“我今儿才知道他跟你姐姐的关系,他还住院呢,晚上刚醒过来,明天就能正式录口供了,你放心出差,这儿我会看着!”   姚岸激动得溢了眼泪,捂着毯子久久不能平静。   第二天她精神抖擞,若无其事的背包出门,品汁的车子已经停在了弄堂口,经理和同事都坐在车内,几人谈笑风生,片刻到达南江机场,三小时后飞抵广州。   广交会第三期为期五天,食品类的展台布置在B区,今日众人需完成最后的准备工作,等待后天的展会召开。   姚岸放下背包,立刻随车来到会展中心,卷起马尾辫开始干活。经理在旁指挥,广州的气候与中隽大不相同,十月中旬仍热得冒汗,不一会儿几人便大汗淋漓,经理接听电话,应了几声后朝姚岸喊:“小姚,你去趟机场。”   姚岸抹了抹额头的汗,走近问:“怎么了?”   经理摸了摸裤袋,掏出车钥匙说:“这是我之前跟酒店租的车,你开去机场接一下沈总,这里除了我,就你有驾照!”    ☆、57征夺战      姚岸接过钥匙,立刻驱车前往机场,她不认识路,酒店的车子上又没有安装导航,问了好些人才走对路,赶到机场时南江到广州的航班已经到达。   姚岸正准备拨通沈纶的电话,沈纶便已打来:“你到了吗?我在吃饭。”   姚岸赶紧应声,沈纶报出餐厅名字,让姚岸过来。   姚岸长这么大,今天却是头一次乘飞机,因此她对机场极为陌生,找了许久才找到沈纶所说的西餐厅。   沈纶远远见到她进门,马尾辫扎成了一个圆髻,束不住的发丝凌乱垂挂,一身简单的短袖上衣和牛仔裤,看起来干净利落,正是最朝气的年纪,每一步都迈在骄阳光晕中。   沈纶笑道:“午饭吃过了吗?”   姚岸点点头,事实上却粒米未进。沈纶招来服务生,对姚岸说:“那再稍微陪我吃一点儿,飞机上的东西我不爱吃,一直空着肚子。”   姚岸只得坐下,待食物端来,她握着刀叉装模作样的吃了几口。从前拿到奖学金,她曾被同学拾掇着吃西餐尝新鲜,虽然并不觉得有多美味,却也别有一番滋味,如今却仿佛味同嚼蜡,对面的沈纶不紧不慢的说着话。   “我让他们下午再过来,我早点儿来,乘机休息休息,当做度假了,你那儿怎么样了?”   姚岸敷衍回答:“展台布置的差不多了,就差最后一点儿工序,你们的展台就在我们边上,好像更大一些。”   两人边吃边聊,饭后前往酒店。   经理已将房间都预定妥当,沈纶直接入住,一室一厅的套房,进门直对阳台,灼热的光线不断逼近,沈纶打开冷气,让姚岸随意坐一会儿,又走到迷你吧边上取出一罐饮料,递给姚岸:“你先看会儿电视,我把东西整理一下,待会儿就去会展中心。”   姚岸接过饮料,说道:“沈总,要不我去大堂等吧。”   沈纶已走向卧室,“看电视吧,我很快。”   姚岸盯着沈纶消失在卧室门口,手上把玩着凉冰冰的罐头,蹙了蹙眉,这才将视线转向电视机。   节目有些无趣,姚岸看了一会儿,又将视线重投卧室,也不知沈纶在里面忙些什么,阳光刺目射在侧颊,姚岸有些烦躁。她摸出手机进入邮箱,见仍是空空荡荡,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正有些晃神,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姚岸瞥了一眼屏幕赶紧接听,蒋拿在那头问道:“在忙?”   姚岸捂着电话小声说:“没有,是不是派出所有消息了?”   蒋拿听见电视机的杂音,笑道:“看来你还挺闲,有空看电视。派出所刚找来,你爸他们出车了,就你姑姑和你妈过去了。”   姚岸忐忑问道:“她们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蒋拿一笑:“你急什么,刚去呢,放心,我会在外面看着。”   卧室里的沈纶翻着文件夹出来,说道:“我们走吧。”抬头见到姚岸正在打电话,他便止了步,候在一旁。   蒋拿耳聪,立时察觉姚岸身旁有人,且是一个男人,他问道:“你是在酒店吧?”   姚岸“嗯”了一声,起身看向沈纶,朝蒋拿小声道:“我晚点儿再跟你说,现在有事儿做!”说罢,她匆匆挂断电话,沈纶淡笑不语,举着文件指向门口,两人离开酒店,前往会展中心。   蒋拿那句“做什么事儿”刚要脱口,听见电话那头的忙音后他又生生的咽了回去,喉中卡着一道闷气,心里颇不是滋味儿。   手下买来一堆食物,钻进车里递给蒋拿,又问:“拿哥,要不进去看看?”   蒋拿瞥他一眼:“你当里面是商场,随你逛?”   县公安局位于士林镇,附近多处政府机构集中于此,车辆来来往往,却鲜少有行人经过,蒋拿打开塑料袋,随意拿出一块面包咬了一口,悠哉游哉的仿似野炊。   片刻后见到姚母和姚岸的姑姑从局里出来,他掏出手机打电话,口齿不清的问:“怎么样了?”   那头的杨光说道:“我问了人,打人的事儿有人替老黑顶了,那胖子本来说是被你揍的,警察有没有找过你?”   蒋拿挥手让手下开车,紧紧跟在姚母她们身后,说道:“找了,没凭没据的,胖子还说我用铁棍敲他。嘁——”蒋拿嗤笑一声,“老子直接给他们看,一车货物全运得铁,到底是用哪根棍子敲的?”   杨光笑了笑,又犹豫道:“不过纵火那事儿,胖子全顶了,没说出老黑,看样子他也没胆。”   蒋拿了然:“早料到了,老黑得拘留几天吧?”   杨光这才大笑:“别提这个,逗死我了,老黑前些年还没发达的时候,吸毒被抓过一次,这回是第二次,他必须被送去强制戒毒,到时候可得有脸再回到泸川!”   蒋拿哑然失笑,拍着车椅叫好,半响又问:“他吸的玩意儿哪来的,公安局有没有查?”   杨光敛色道:“我托人进去问过,昨天就检测出来是冰毒,分量只有一点点儿,就说是在玩儿的时候买的,没揪出其他的,老黑什么都没说。”   蒋拿眯了眯眼,沉默不语。   姚母回到家中,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姚燕瑾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慌乱的手足无措,“妈,你怎么了!”   姑姑让姚燕瑾倒杯水来,笑道:“这个叫做‘喜极而泣’,放火烧你们家房子的坏人抓到了,你妈这是开心的!”   姚燕瑾喜道:“真的?太好了!”   谁知她刚刚说完,正在垂泪的姚母突然挥来一巴掌,“啪”的一声将她扇退两步,姚燕瑾不敢置信,眼泪立刻夺眶而出,姚母怒火攻心:“我怎么跟你说的,嗯?你找的好男人啊,你还这么喜欢他,他把你骗去做传销,又放火烧咱们家的房子,骗了你不够,还要我们倾家荡产是不是?”   说着,她边哭边朝姚燕瑾挥去,“我打死你,我就不该生下你这个东西,拖累我一辈子,临了还让我爸妈的房子没了,我打死你!”姚母不管不顾的挥打,直将姚燕瑾击到了大床上,姚燕瑾尖叫着抱住脑袋,左右躲闪。   姑姑急忙去拉姚母,“你这是干什么,别打别打,快住手!”   姚母却是发了狠,大掌死命往姚燕瑾的身上敲去,击打的声音一声盖过一声,“我打死她算了,就当我没生过这个女儿!”   姑姑索性抱住姚母,拼命将她往外拖,又喊姚燕瑾赶紧别哭,姚燕瑾却哭得声嘶力竭,为自己莫名其妙的挨揍委屈连连。   许久后屋中才安静,姑姑拧了两块毛巾出来,姚母抹了抹脸,簌簌掉泪,低语道:“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生出个这样的东西。”   姚燕瑾抱膝缩在床头,抽抽噎噎的不敢放声大哭。   姑姑叹了口气:“刚才你怎么答应我的,不是说不怪燕燕吗,她是你生的,她什么性子你不知道?”   姚母摇摇头,眼角的鱼尾纹已数不清有几道,眼泪夹在当中,掉也掉不完。她年轻时也曾清纯靓丽,穿裙子梳长辫,脚踩白球鞋,可生活将她磨砺得粗糙,就像掌心和指节上的老茧,当年的小姐妹早已退休安享晚年,她却还要为生存奔命。   姚母低落道:“我只怪我没交好她,算了,事情都过去了。”   休息片刻,姚母又和姚岸姑姑去了一趟弄堂,向邻居交代了公安局里得来的消息,又站在屋子前看着面目全非的房子,迟迟都不作声。几十年的老邻居见到姚母这副模样,总归于心不忍,将那纵火犯骂得体无完肤,怒气和怨气都汇集在炭黑的屋门前。   姚岸在忙碌间隙休息喝水,接到姚燕瑾的电话后她直接将水呛进了鼻子。   “妈妈说她怎么会生出我这样的东西,我知道我笨,可我哪里不好了,我也会陪她摆摊卖石膏,我现在也不去跳舞了,我也不喜欢那个男人了,还要我怎么做,我怎么知道他是坏人!”   姚岸躲去角落安抚:“姐,妈妈是生气,说气话而已,你不能生妈妈的气,家里现在这副样子,你也明白的很,不要再惹爸妈不开心了,好不好?”   姚燕瑾泪水涟涟:“我知道的,所以我现在呆在家里,也没有跑出去,就是有点难过,姚姚,你什么时候回来?”   姚岸笑道:“一个礼拜,这一个礼拜家里就你管了,勤快一点儿!”   挂断电话,经理已在招手,大家一起去附近吃晚饭,几人说说笑笑,姚岸却心不在焉,直到饭后回到酒店,姚母的电话打来,她才松了一口气。   姚母将警察的说辞告诉姚岸,姚岸佯装惊喜:“真的?太好了,抓到了就好,怪不得姐姐下午给我打电话,说你打她呢!”   姚母哭了一下午,郁结终于散去不少,笑道:“她什么都不会,就会打小报告。”又叹气说,“这下好了,就等着到时候开庭,等赔了钱,就什么事儿都没了!”   虽然还需熬一段时间,可曙光就在眼前,也不觉得吃力了。   洗漱过后姚岸又打电话给蒋拿,别别扭扭的道了谢,蒋拿低笑:“现在知道我的好了吧?”   他躺上床,又说:“不过黑老大是告不成的,胖子全揽下来了。”   姚岸有些失望,可个中利害她也明白,黑老大若轻而易举的载在这种事情上,也许他们家还会厄运不断,因此她就算有再多的怨恨,也只能忍在心里。   蒋拿突然问道:“对了,你下午呆酒店,跟谁一起呢?”   姚岸奇怪道:“没有啊,我下午去会展中心了。”顿了顿,她恍悟道,“哦,你说这个啊,是沈纶。”   蒋拿一愣,蹙眉道:“你怎么跟沈纶跑一道了?”   姚岸无奈:“经理让我去机场接沈纶,我总得把他送到酒店。”不待蒋拿开口,她又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她仰头看向天花板,顶灯光亮熠熠,标间窄小,不似华丽的套房,天花板上头的地板上,不知踩着谁的脚。   第二日依旧忙碌,琐事一大堆,姚岸负责跑腿打杂,一整天都未见到沈纶,直到晚饭时才见他现身,东楼和主楼的人同在一张餐桌吃饭。   姚岸曾在东楼兼职,两边的人都与她熟悉,便让她坐在中间,时不时的打趣她一两句,有人笑道:“刚出校门,看你怎么应付,这两天一定会上几次酒桌!”   广交会客商云集,当场成交的生意少之又少,但必定少不了酒桌,展会上总能逮到几家有合作意向的单位。   姚岸并未放在心上,饭后回到酒店早早睡下,同事仍在一旁上网,天亮后同事顶着黑眼圈叫苦不迭,姚岸斗志昂扬,挽着她的胳膊朝会展中心出发。   一上午展台收获了五十多张名片,有外商对这“七天系列”的果汁饮料极为感兴趣,外贸部的同事立刻与他沟通,姚岸偶尔对同事耳语,纠正配方中的名词。   手机响起时外商已递上名片,相约抽空详谈,姚岸捂着电话走去一旁接听,“喂,你好。”   那头顿了顿才开口:“姚姚,邮件我看到了!”   姚岸一怔,立刻瞄了一眼手机屏幕,见是一串陌生的号码,她急道:“徐老师,你在哪里?”   徐英咳了一声,说道:“你这样,存折既然拿出来了,你先替我保管一下,我到时候再找你,还有,有事情我会给你打电话。”顿了顿,她又说,“我只是想散散心,不想这么快回南江,还有,别告诉别人我找过你。”   姚岸咬了咬唇,哑声道:“徐老师,我上次,喝过你家里的咖啡了。”   徐英愣了愣,声音突然提高:“什么,你喝了?”   姚岸低低道:“喝了一杯,我之前没来得及告诉你,我辞职回家以后,就是在这家饮料厂工作的。”   那头突然连呼吸声都滞住了,半响才听徐英不可思议的哑声道:“姚姚,之前的短信,不是我发的!”    ☆、58征夺战      姚岸心头骤紧,又听徐英低声道:“你不能在那家厂里工作,回去就辞职吧!”   姚岸小声问:“徐老师,我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徐英立刻说:“你别问!”   姚岸蹙眉:“你不是在散心,你只是在躲而已。徐老师,你别让我担心!”   徐英静默片刻,才说:“你还小,我不想跟你说这些,回去赶紧把工作辞了,也别告诉别人我打过电话给你。”   “我知道,短信不是你发的,就是有人想从我身上下手,找你出来。”姚岸捏了捏手机,紧皱眉头,“可是我现在已经被牵扯进去了,我不想知道其他的事情,我只想知道你会不会有事!”   展台周围人来人往,喧闹鼎沸,近似盛夏的气候让人闷得喘不过气儿,喋喋话语穿插交织,混乱一片。东楼的同事从前头经过,见到姚岸后朝她挥了挥手,姚岸颔首示意,又专心听着电话那头。   徐英这才叹了口气,许久才回答:“傻孩子,我能有什么事儿,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是在散心,我不想现在就回南江。”顿了顿,她又低低道,“你喝了那咖啡,后来……后来怎么样了?”   姚岸抿了抿唇:“我拿去检测,里面是甲基苯丙胺。”   她将那日前往桥心自愿戒毒所检测咖啡的事情稍稍说了些,又听徐英后悔道:“对不起,我那天不该不见你的,应该早点儿让你辞职。你听话,也别让我担心,回去就辞职。”   姚岸应了一声,也不说她早已离职,她想问徐英现在身在何处,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姚岸思来想去,对方的目的无非就是通过她找到徐英,她又何须去问徐英的所在。   却不想徐英主动开口:“我现在真的在旅游,看山看水,所以你不用担心,过段时间我打算出国,到时候再见你一面,好不好?”   姚岸一愣,徐英足有三月对她不理不睬,如今终于要主动和她见面,姚岸激动噙泪:“好,好的!徐老师,我等你电话,你一个人旅游要小心,出国前一定要通知我!”   徐英笑了笑,几不可闻的念了一句:“傻孩子!”   姚岸面朝墙壁立了一会儿,将眼泪憋了回去,笑意却总也收不住,积攒了大半月的浊气随着这通电话消失的无影无踪,人头攒动的展厅里也没有那般闷热了。   结束后回到酒店,大家早已疲惫不堪,经理眉开眼笑,让大伙儿先去洗漱稍作休息,天黑去吃饭应酬,“那外商对我们的产品非常感兴趣,待会儿我们就先沟通沟通,一切等以后再说!”   大伙儿立时兴奋,同事迫不及待去泡澡冲凉,换上一身性感裙装,对着衣柜不停的搔首弄姿,姚岸忍俊不禁:“你干嘛呀!”   同事甩了甩一头波浪卷发,“难得出来玩儿,不用管老公和小孩儿,我得玩儿的尽兴,你看着,一会儿吃了饭,一定还会去唱歌!”说罢,她又拍了拍腿,“哎呀,可别去按摩啊,这次就我们俩女的,万一去按摩,一帮大男人,三男两女,加上外商那边的几个,就当他们那边也全是男的,哎呀那我们得多吃亏!”   姚岸伸腿踹她:“你说什么呢,瞎说!”   同事笑嘻嘻的闪开,打趣道:“我看你想歪了吧,我是说万一举手表决,他们一定想着去按摩,那我们不得灰溜溜的滚回来了嘛,我可不干!”   两人笑闹一阵,天色渐黑,经理早已预订了中餐厅的包房,外商姗姗来迟,经理迎上前与他握手。   外商并不是头一次来广州,他对粤菜也有些研究,当场用蹩脚的中文报出几道菜名,经理合掌笑道:“我倒像班门弄斧了!”   片刻便接连端上了十几盘菜,姚岸盯着耗油鲜菇,也不去动转盘,只等自己中意的菜色送上门来。   热腾腾的菜陆陆续续上桌,眼花缭乱一片,姚岸埋头苦吃,直到敬酒时才撂下筷子,随众人一道举杯起立。她酒量略浅,小酌不碍事,多饮几口便立刻双颊泛红。   十人座的酒桌上,果然如同事所说,只有她们两个女的,外商入乡随俗,也懂得活跃酒桌上的气氛,不断劝酒,众人也在旁起哄,姚岸渐渐招架不住,连抿了十几口,头已隐隐犯晕。   那头沈纶坐在车中,司机掌着方向盘也不发动,沈纶瞥他一眼,难得打趣:“怎么了,酒店的车子不会开?”   司机笑了笑,迟疑道:“沈老板,我总觉得有点儿奇怪。”他转过身,说道,“下午的时候我经过品汁的展台,看到姚小姐在打电话。”   沈纶挑挑眉,司机继续说道:“我多看了两眼,她当时说话的口型,好像是‘甲基苯丙胺’,但我不能保证是猜对还是猜错。”   沈纶眸色一沉:“她电话打了多久?”   司机回忆片刻:“有点儿长,看起来像是在哭。”   沈纶勾了勾唇,低声道:“我知道了。”   司机不解,奇怪的看了沈纶一眼,这才发动车子,朝酒店驶去。   五光十色的夜景被急转的车轮碾在车底,模模糊糊的看不清布满霓虹灯的高楼大厦。   沈纶到达酒店时已经九点,金碧辉煌的电梯里空无一人,楼层突然停在三楼,电梯门缓缓打开,姚岸昏昏沉沉的靠在同事的肩头,同事还在朝另一边喊:“你们先去,我送小姚上楼再说!”转头见到沈纶,她一只脚已跨进了电梯,扶着姚岸朝沈纶颔首:“沈总,吃过了啊?”   沈纶敷衍点头,看向姚岸,同事笑了笑:“我们刚才吃饭呢,小姚酒量不行,才两杯白的就醉成这样了!”说着,她自己也晃了两下,面色绯红,酒气熏人,手上不自觉的一松,姚岸缓缓滑下。   沈纶眼疾手快,立刻将姚岸抚稳,同事也一道伸手,脚下却又晃了一步,打了一个嗝,讪笑道:“真被他们灌多了,我来我来!”   姚岸迷迷糊糊的蹭了蹭沈纶的肩头,西装肩膀硌得她眼睛疼,她呢喃了一句:“小夏!”声音娇憨软糯,全然不似平日。   电梯“叮”的一声已经到达楼层,沈纶搂住姚岸,朝同事说:“我来吧!”他往外头迈了一步,才发现这是套房楼层,只好又往电梯里退去。   同事奇怪的“咦”了一声,才一拍脑袋:“哎呀忘了摁电梯了!”   往下一楼,同事率先挤出电梯门,往房间跑去,摸着房卡好不容易开了门,她的酒气又上来几分,手机响起,外贸部的同事已在电话那头催促,同事将房门踹到最大,撂下姚岸和沈纶,打了个招呼匆匆忙忙就跑了。   姚岸烂醉如泥,不省人事,沈纶将她抱到床上,姚岸顺势翻了一个身,脸颊贴着枕头,小嘴微微张颌,几缕碎发贴颊,难得露出几分憨态。   沈纶不由自主的笑了笑,替她脱去凉鞋。双脚不知蹭到了哪处,大脚趾上沾了一些灰,姚岸蜷了蜷脚趾,灰迹仍沾在上头。   沈纶盯了半响,收回了手,终究没有替她擦去。他立到床头凝视姚岸,昏黄的灯光下,那张小脸似是抹了淡淡的胭脂,双唇微翕,诱人采撷。   沈纶弯下腰,仿佛已能触到姚岸的鼻息,他将姚岸脸颊上的碎发捋到耳后,拇指情不自禁的抚了抚她的脸,触感软滑,他有一丝走神,片刻后他的手离开姚岸的脸颊,探向她的裤袋,见空空荡荡,又将手探向她身边的小包,手机就在里头。   通话记录已被姚岸删除,收件箱和发件箱里的信息也已被清除一空,沈纶一边走去洗手间,一边拨打客服电话,不一会儿他便拧了一块毛巾出来,替姚岸擦了擦脚趾,他才坐到电脑桌前,登陆网上营业厅,输入刚刚获取的服务密码。   沈纶将手机调成静音,最后又输入了当月语音详单的密码,将详单截图发送至自己的邮箱,想了想,又顺便截取了另外几个月的语音和短信详单,一并发送至自己的邮箱。   床上的姚岸又翻了一个身,嘴里不知嘀咕了一句什么,沈纶转头看了她一眼,清除网页浏览记录,又将手机收件箱清空,重新将静音调成铃声,刚想把手机塞回小包,电话便突然响起。   沈纶下意识的摁断,屏幕上的“蒋拿”二字暗了下去。   冷气的风口嚯嚯不停,姚岸的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沈纶替她盖上被子,抚了抚她的长发,低低道:“刚才在嘀咕什么?想不想喝水?”   姚岸竟“嗯”了一声,蹙起眉头呢喃:“水……”   沈纶笑了笑,旋开床头柜上的矿泉水,将姚岸抱扶起来,喂去她的嘴边。   姚岸乖乖的抿了一口,唇色愈发粉嫩,只是眉头仍紧皱着,想必有些醉酒的难受。沈纶探指抹去她唇上的水渍,低笑道:“你倒是真乖。”他抬起姚岸的下巴,细细端看,不由自主的轻念,“我追你,不好吗?”   才说完,小包里的手机铃声再次骤响,沈纶蹙了蹙眉,立刻将手机掏出,见到屏幕上的名字后他又转头看了一眼昏睡的姚岸,接起电话淡淡的应了一声:“喂?”   蒋拿一愣,“你是谁?”   沈纶勾了勾唇,一声不吭,他立刻将电话掐断,又顺手关机。    ☆、59征夺战 姚岸闷在枕头里哼了两声,沈纶塞回手机,替她掖了掖被子,又立在床头杵了几秒,他才离开。 机场灯光又晃又刺眼,耳边是一道道不停歇的广播声,行李拽过,留下交缠的痕迹,光可鉴人的地面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人踏足,匆匆来匆匆走。 蒋拿倚着墙壁,蹙眉看了一眼已暗下屏幕的手机,又再次回拨,这次却只剩下恼人的关机提示。 陈立从另一头过来,将手机塞回,说道:“他们在跟客人应酬呢,咱们自己去酒店吧,房间已经订了。” 蒋拿点点头,不声不响的随他走出机场,坐上出租车后仍是闷声不吭,陈立有些疲惫,拧了拧眉心说道:“这两天怪累的,好不容易才抽出时间过来。”他笑看蒋拿,“我还真没想到你肯一起来,不错啊,想以身作则了?” 蒋拿烦躁的“嗯”了一声,盯着窗外不愿聊天。 机场离酒店较远,一路穿梭而去,夜色有些混沌,满天只有霓虹灯映照下的浅浅白云,分明是不该出现在夜间的景物,这片天空却容纳下了这一突兀的景观。 出租车行行停停,夜里堵车最耗人耐性,归心似箭挡也挡不住。 蒋拿越来越烦躁,手上不停回拨那串号码,陈立奇怪道:“干吗呢,有事儿?” 蒋拿不耐道:“别跟我说话!” 陈立不屑:“你当我乐意呢!” 好半天才到达酒店附近,时间已近凌晨,经理打来电话:“陈总,我让两个同事先回酒店了,你要是有需要就找他们啊!” 陈立应了一声,出租车驶得愈发快了。 姚岸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胃里有些难受,门口传来踉踉跄跄的脚步声,同事醉醺醺的喊:“小姚,我回来了!” 姚岸轻应一声,眼皮也掀不开,同事开始胡言乱语:“他们叫了小姐,那一个个长得,还真不比你差!”她“咕噜咕噜”的灌了半瓶水,翻出换洗衣物,又摇摇晃晃的进了洗手间。 水声有节奏的“哗哗”洒落,同事还在喊:“我看经理和那个老外,口水都要流下来了,还是咱们的男同胞有福,也就那个之前从东楼转来这里的小男生,老实巴交的,居然跟我一起回来!”她原本声音高昂,后来断断续续的有些气弱,俨然酒气混着水汽,将她蒸得迷迷糊糊的。 姚岸听在耳边,两道声音混杂在一起,竟似催眠,一点都不觉的吵闹,胃也渐渐舒坦,她再次沉入梦乡,却突然被门铃声惊醒,并不尖锐的“叮”声突兀插|入,打破了她的好梦。 姚岸拧眉嘟囔了一声,并不理会,谁知门铃声突然急促,下一秒又变成了重重拍打木门的声音,“嘭嘭”两下,仿佛连墙壁都震晃,姚岸这才睁开眼睛,捂着额头掀被下床,不耐喊:“来了来了!” 浴室里头的同事以为她在跟自己说话,喊道:“啊?小姚你在说什么?” 姚岸拽开门,视线停留在一堵人墙上,透过外衣仿佛都能看到里头贲张的肌肉,姚岸缓缓仰头,走廊灯光比卧室的床头灯亮堂,她有一瞬不适,睡眼惺忪的望去有些朦胧,似真似幻。 蒋拿铁青着脸盯向酒气熏熏的姚岸,听见浴室里的水流声,他脸色又沉了几分,一把推开姚岸,直接往浴室走去。 姚岸脚下一晃,扶住门把站稳,这才确定不是幻觉,她“哎哎”的叫了两声,蒋拿已拽住了浴室的门把,里头的同事又喊:“小姚,你在跟我说话吗?我听不清!” 蒋拿手上一顿,姚岸拽住他的衣服,口齿不清道:“你……你干嘛!” 蒋拿这才转身,抱住姚岸埋怨:“你怎么喝得这么醉,之前跟谁在一起?” 姚岸甩甩脑袋:“同事啊,刚才他们都灌我酒!” 蒋拿拧了拧她的鼻子,拉着她往门外走去。姚岸昏昏沉沉,意识稍稍清醒,跌跌撞撞的走了几步,问道:“你怎么来了?” 蒋拿一笑,亲了亲她的脸颊:“想你了!”说着,两人已进入电梯。 姚岸站得吃力,整个人都靠在蒋拿怀里,蒋拿顺势搂紧,轻轻巧巧托起她的臀,姚岸双脚离地,不适的踢了踢腿。 电梯门缓缓打开,蒋拿抱着她走出,仍旧在问:“吃完饭以后跟谁在一起?” 姚岸箍住蒋拿的脖子,双脚用力一挣,终于落了地,重力却偏了位置,下一秒自投蒋拿怀中,她回答:“吃完了,小夏就送我回来了!” 蒋拿蹙眉不悦:“想仔细了再回答!”他搂着姚岸进入套房,一脚踹开先前急急忙忙扔在门口的小行李箱。 姚岸推开他扑向沙发,不耐的嘟囔:“你真烦!” 蒋拿追上去,往她的臀上重重一拍,姚岸吃痛,转头捶向他,蒋拿沉眸问道:“到底跟谁在一起,谁接了你的电话!” 姚岸委屈的捂了捂臀部:“你有病,我都说了是跟同事一起,你干吗!”双瞳仿似能沁出水来,幽黑的深处是蒋拿的影子,语气既怨且怒,又像撒娇。 蒋拿忍不住覆上她的臀,与她的小手贴在一起,低声问:“打疼你了?” 姚岸摇摇头,抵着他的胸口说:“你别三更半夜的找我麻烦,我想睡觉!” 柔滑的长发直垂脊背,腰际处隐约露出一丝白皙,小手想从臀部撤离,蒋拿一把握紧,将她压近几分,又稍稍向后倾去,低头寻找姚岸的小嘴,沿着鼻尖落下细吻,臀上的大掌重重揉捏:“带上我一起睡,嗯?” 姚岸脸上一红,抿唇任他亲了几口,又被他托着臀往浴室走去。 刚进门就被他抵在盥洗台前,蒋拿扣住姚岸的后脑勺,勾着她的小舌逗趣,大掌已探向姚岸的后背,挑开胸衣扣子,沿着胸衣留下的印记,触抚着往前滑。 蒋拿稍稍放开她的唇,低低道:“给你买的那些好的内衣,你怎么不穿?这些都穿出印子来了。”他捏了捏浑圆的小东西,喉头滚动,“这个宝贝变形了怎么办!” 姚岸隔衣扣住胸前的大掌,涨红着脸说:“你先洗澡!” 蒋拿低低一笑:“我刚才又赶飞机又坐车,怕你嫌我脏,你帮我洗吧!” 说着,他放开姚岸,拧开浴缸上方的水龙头,温水刚刚淌出,便见姚岸撒开步子往门口跑去,蒋拿立刻起身追向她,箍着她的腰将她往浴缸这头拖来。 姚岸踢腿喊道:“你自己洗,我在外面等你!” 蒋拿却已三两下脱下她的外衣,眼见诱人的曲线一览无遗,他再也等不及,张口就含了上去,姚岸低叫:“啊——” 一人挣扎一人捆束,蒋拿顺势跌向浴缸,浅浅的温水溅出水花,四散在两人身上,姚岸又是一声低叫,撑着光滑的浴缸壁,趴在了蒋拿的身上,蒋拿口中津津有味,浑圆的小东西整个都贴上了他的脸,鼻尖是他朝思暮想的气味。 姚岸拍了拍浴缸,想要起身,蒋拿却不松手,品完一边又去品另一边,姚岸羞愤的去拍他的脸:“你松开!” 蒋拿这才松开嘴,又忍不住探舌逗了逗那小粒粉珠,哑声道:“我没吃晚饭,姚姚!” 姚岸撑在水中,气冲冲道:“那你就去吃啊!” 蒋拿得逞低笑:“那你喂我!” 说着,立刻搂着她翻身,水位已注到一半,蒋拿去扯姚岸的牛仔短裤,姚岸徒劳挣扎了几下,结果却只能气喘吁吁的被他剥干净。 浴缸足够大,蒋拿紧搂着姚岸,两人挤在一条线上。他将沐浴露往姚岸身上抹,又牵着她的手伸向自己,低声道:“帮我洗!” 姚岸早已烧成了红虾,挣不开蒋拿的手劲儿,她只好胡乱摸了几下,蒋拿却是一颤,声音又低了几分,咬着姚岸的耳朵说:“宝贝,洗到那里去了,你别乱洗,我怕忍不住!” 说罢,却又捧着她的脸再次深吻,水花轻轻晃摆,硬邦邦的东西抵着姚岸的臀,有规律的挺动,姚岸欲哭无泪,渐渐的放软身子。 蒋拿探向她的小腹下方,姚岸不禁一颤,双腿立刻收拢,蒋拿也不在意,勾了勾指头,含着她的唇哑声道:“我怕你一会儿要痛,乖!” 他将姚岸打开,手指轻轻抽动,姚岸颤抖着搂住他的脖子,低吟不断,蒋拿一会儿诱她勾舌,一会儿手指加快动作,姚岸颤得愈发厉害,那一声尖叫刚要溢出喉咙,蒋拿却立刻撤了出来,一把将她抱住浴缸,往花洒下走去。 姚岸难受的推了推他,却又好似得救,不由得松了口气。蒋拿低笑,抱着她随水流洒落,冲去一身泡沫,又将她抵在玻璃上揉弄了一阵,被姚岸狠狠的捶了几下,他才罢手。 两人湿漉漉的跌出浴室,蒋拿拽着浴巾替她胡乱擦了几下,嘴里却不停歇,将姚岸吻得喘不过气儿。转眼跌到了床上,蒋拿甩开浴巾,撑臂俯瞰,浴后的姚岸水滴覆裹,在灯光下剔透闪亮,他再也控制不住,不待姚岸反应过来,一挺入内,姚岸尖叫。 姚岸只觉得自己被撑裂了,又灼烧的厉害,蒋拿挺到最深处,再缓缓抽出,接连几次,渐渐让姚岸适应,他不再克制,曲起她的双腿,立刻狠狠挺动,每一下都击在要害,整齐的床单被褥立时变形,大床仿佛在拍打墙壁,连顶灯都在晃动。 姚岸发不出声音,她难以承受这样的力道,每一声都卡在了喉中,眼前的灯泡哔哔啵啵的都在爆裂,她险些窒息,直到蒋拿传来更重的一击,她才嘶喊出卡喉的那一声,顿时震得蒋拿停在当场,下一秒却见蒋拿肌肉紧绷,压低声音道:“你绞死我了,真要命!”说着,他愈发狠厉,捏着姚岸的细腰,狠狠冲向先前那一点,直将姚岸逼得低喊不断,不过片刻便连连求饶。 蒋拿将她一把抱起,托着她的臀缓缓抽动,姚岸终于能够呼吸,却又立刻被蒋拿吻住,闷叫了两声。不过休息了几秒,蒋拿再次冲刺,这回却没将姚岸放下,只这般抱着她,又吻又揉。 姚岸承受不住,抵着他的胸口挣了挣,将他往下推去,蒋拿顺势倒下,双手仍抓着小东西,“你动?” 姚岸噙泪摆了摆,却不知如何动作,蒋拿朝上一挺,猛得翻身,咬了咬小东西,他哑声低笑:“我下次教你,今天你乖乖的,我伺候你!” 说着,他再次发狠,肌肉贲张的仿佛要随顶灯爆裂,姚岸恍恍惚惚,再也看不清东西,只能觉出光线的流动,深深浅浅,随着她的颤抖变幻不断。 直到耳畔莫名传来一声迸裂的巨响,姚岸才声嘶力竭的大喊了一声,灵魂出窍不似自己,眼前所有的一切碎裂成小片,飘在空中不知归处,蒋拿低吼:“乖姚姚——” 暮色深深,寂静中只有几不可闻的呼吸声,姚岸精疲力尽,被蒋拿折腾的奄奄一息。蒋拿休息片刻,又开始揉弄她,姚岸疲惫低吟,闷哼着再次承受他的侵袭,蒋拿攻城略地,拽开碍事的被子,渐渐的将她撞到了床边,姚岸低声哭喊,长发垂挂在地,眼泪倒流,沿着眼角滑至鬓角,小东西却仍高耸。 蒋拿的视线从她的额头划至小腹,柔软白皙的每一处都雕琢的美不胜收,他心道:姚岸的毛孔也是他的。 蒋拿兴奋挺动,两人跌进被他甩在地的被子上,他狠狠的击向姚岸,时钟早已跨向黎明,蒋拿迟迟无法收势。 日上三竿时姚岸才睁开双眼,刺目的骄阳被挡在了深色的窗帘外,身子仿佛断了骨,抽了筋,她连手指都抬不起。 蒋拿嘬了嘬她的唇,低低道:“再睡一会儿,我帮你请假了!” 姚岸一惊,刚开嗓便喉中一痛,声音沙哑:“不行,我现在去上班!” 蒋拿一把扣住她,不悦道:“就知道你在嫌弃什么,放心,我直接找的陈立,没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他又将手边的电话举到姚岸面前,勾唇道:“手机我也是趁你同事走了以后才去拿上来的,你说说,昨晚是谁接的电话?” 通话记录里只有一则信息,昨晚九点四十五分,通话时间只有四秒,姚岸一愣。 ☆、60征夺战      蒋拿拍了拍她的脸:“还没醒酒呢?”   姚岸甩开他的手,胳膊上像是挂了砖头,沉沉的提不起劲儿。她捏了捏拳头攒了几分力气,夺过手机仔细看了一眼,惊讶道:“见鬼了。”她蹙眉想了想,“昨天明明是小夏送我回来的,我们就是在三楼的中餐厅吃得饭。”   蒋拿把玩着她的长发,“昨晚是一个男人接得电话,就吭了一声儿,他就把电话挂了,还关机了!”   姚岸抿了抿唇,挥开他往床下看了看,又拍了拍被子,问道:“我衣服呢?”   蒋拿箍着她的腰,将她从床边扯回来:“再睡会儿,昨晚的衣服都湿了,我从你行李里头拿了干净衣服。”   姚岸挣了挣:“给我拿来。”   蒋拿不理会她,硬是将她塞回被子,自个儿也钻了进去,两人鼓在被子里头悉悉索索的缠了一阵,蒋拿才心满意足的放她出来,又打电话订餐。   姚岸穿戴整齐,撑着墙壁艰难的往客厅走去,蒋拿刚付完小费,阖上门对姚岸说:“吃点儿东西。”   姚岸沾上沙发,松了一口气,打电话给同事,说道:“你昨天玩儿到几点回来的?”   同事嚷道:“哎哟你先别说我,我还以为你被狼叼走了呢,洗完澡出来就不见你人影了,今天经理说你有事儿请假,你跑哪儿去了?”   蒋拿盛出一碗汤,喂到姚岸嘴边,姚岸撇了撇头:“就突然有点事儿,昨晚是你送我回房间的吗?”   同事似乎在吃饭,嘴里嚼着东西口齿不清道:“对啊,不是我送你还能是谁送你。”她念了几句,又说,“昨晚还碰到沈总了,你醉得站都站不稳,我到门口就把你扔给沈总了。”念及此处,同事突然低叫一声,“你不会是和沈总有什么……所以半夜跑出来了?”   姚岸愣了愣,一旁的蒋拿不辞辛劳的举着汤勺,听见手机里传出的声音,他手上一顿,侧睨了一眼姚岸。   姚岸敷衍的说了几句,匆匆挂断电话,对蒋拿说:“是沈纶。”   蒋拿搅了搅汤碗,递给姚岸,面无表情道:“我知道了,吃吧!”   姚岸抿了抿汤,又偷偷点开手机的通话记录,确定徐英的号码已经删除,她稍稍安心,可又不自觉的皱了眉,琢磨不透沈纶的心思。   蒋拿一夜未曾进食,早已饿得饥肠辘辘,狼吞虎咽的边吃边给姚岸夹菜,姚岸的速度哪里赶得上他,不一会儿便急急喊停,又问道:“你怎么会过来,昨天也没听你说起。”   蒋拿专心吃饭,嚼咽道:“陪陈立过来的,想给你一个惊喜!”   姚岸腹诽这所谓的惊喜,浑身酸痛,又累又困,她祈祷再也不会有下一次。   套房楼层上,服务生推着餐车忙前忙后,员工通道的大门开开合合。   沈纶从前方走来,服务生推开餐车让路,电梯门缓缓打开,沈纶走进去,拨通司机的电话:“那个号码,怎么样?”   司机回答:“我早上去充话费,确实是她的名字,不过这个号码是南江的,她还在南江?”   沈纶蹙了蹙眉:“杨启怀不是找了吗?”   司机应道:“对,南江大大小小的酒店宾馆,杨启怀确定没有这个名字的入住记录,之前因为在桥心那片儿有人见到过她,杨启怀专门往那里找了,说今天上午就能给消息,不过现在还没来电话。”   沈纶淡淡的应了一声,眉头仍微微皱着。   广交会现场人山人海,沈纶照例行至展位察看,经过品汁的展台时,他往里头瞄了一眼,并未见到姚岸,他顿了顿步子,问姚岸同事:“小姚怎么不在?”   同事笑道:“她神出鬼没的,昨晚就不见了,今天跟经理请假了,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沈总有事找她?”   沈纶笑了笑,“没事,下次再说。”   沈纶在展位上呆了一阵,下属做事面面俱到,并不需要他操心。一旁的品汁展台里忙忙碌碌,唯独不见姚岸的身影,沈纶蹙了蹙眉,离开会展中心,正要打电话给司机,司机便来电了:“沈老板,杨启怀那边有消息了,桥心老区那边有家自愿戒毒所,她之前在那里住了三个多月。”   沈纶一愣:“自愿戒毒所?”   司机应了一声,又沉声道:“听说是六月初的时候,她的外甥女把她送进去的,吸毒过量,当天抢救过来,这三个月也是她外甥女出面,没见过她另外的家人。”   沈纶眸色一沉,“徐英没有外甥女。”   司机说道:“她的外甥女姓姚。”顿了顿,他又将徐英主动出院的状况描述了一番,时间与他之前查到的关于姚岸前往南江的行踪吻合。   沈纶听罢,一声不吭,司机又说:“对了,黑老大那边已经在申请所外就医了。”   沈纶淡淡道:“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就帮个忙,但速度别太快。”   司机了然:“晓得了。”   挂断电话,沈纶想了想,又翻出姚岸的手机号码,却迟迟没有拨出。   那头蒋拿想下楼将姚岸的行李搬上来,姚岸堵在门口,扒着门板喊:“不行!”   蒋拿拍了拍她的臀,哄道:“乖,我给你找借口请假,你这几天就跟我住。”   姚岸拼命摇头,蒋拿索性贴上她的后背,将她往大门压了几分,姚岸嚷了嚷,又听蒋拿凑到她的耳边:“喜欢这个姿势?”   姚岸立时涨红了脸,扭过身正想吼他,却被蒋拿得逞,直接被堵了声儿。   蒋拿拗不过她,亲昵一阵也不再强求搬她的行李。手机铃声响起时,他正拽着姚岸的小手,放在嘴边吻了吻,光束从阳台匀匀覆来,他盯着姚岸绯红的脸蛋儿,低低笑道:“这样倒也挺好,跟偷情似的。”才说完,便被突兀的铃声打断了气氛。   姚岸拽过茶几上的手机,看到号码时愣了愣,蒋拿一眼瞄见,立时沉了脸,不待姚岸反应过来,他立刻夺过手机,接起后也不作声,姚岸张了张嘴,急急的就要抢回来。   蒋拿警告地瞥她一眼,听电话那头说道:“姚姚,你今天请假了?”   蒋拿听见“姚姚”二字,嗤笑一声,冷冷的又瞥了姚岸一眼,懒洋洋的开口:“沈总,找姚姚有事儿?”   那头顿了顿,背景有些吵闹,半响才见沈纶开口,若无其事道:“原来蒋总也来了,昨晚姚姚喝醉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能把手机给她吗?”   姚岸已蹙了眉,拧了拧蒋拿,想要拿回手机,蒋拿拍开她的手,将她狠狠搂进怀里,靠着沙发背悠悠道:“她累坏了,刚睡着,谢谢关心,我到时候会转告的。”   沈纶一笑:“那好,我改天再找她。”说罢,他又添了一句,“让姚姚休息一下也好,这些日子她确实太累了,又是生病,家里又出了这种事儿。”人行道上行人匆匆而过,盲道延伸到了尽头,沈纶不知不觉踩到了上面,脚下用力一碾,本就翘了一角的路砖立时碎了一条缝。   蒋拿听着电话那头的忙音,手背上青筋突突直跳。   姚岸拍了拍他,“够了吧,手机还给我!”   蒋拿甩开手机,冷眼看她:“这都多少天了,你就不打算解释你跟沈纶?凭什么他知道你姑姑家,还送你去医院?”   姚岸愣了愣,“巧合而已,你想问什么?”   蒋拿沉声道:“我不问,我就想听你的解释,你到底背着我还做过些什么事儿!”   姚岸蹙眉,半响才开口:“我家着火那晚,我出门买感冒药,刚好碰上他,他在我后头跟着,我装作不知道。”   姚岸慢慢说着回忆,蒋拿听她提及那晚,面色稍红,内疚打断:“行了,我知道了!”   姚岸似笑非笑:“这样就知道了?你刚才是生什么气?”   蒋拿突然往她的嘴上咬了一口,堵住她的话:“以后别背着我喝醉!”   两人在客房里腻歪了一整天,直到夜幕笼罩,蒋拿才放姚岸离开。   姚岸回到房间,匆匆洗漱后立刻扑到了床上,同事啰啰嗦嗦说了些今日广交会的情景,也是疲惫不堪,不一会儿便睡着了,姚岸这才睁眼,打开床头灯,捧着手机垂眸思索。   许久她才将手机恢复出厂设置,又掰开电池后盖,仔细看了看里面的构造。姚岸如今杯弓蛇影,确定手机完好,她才安心入睡。   第三期广交会为期五天,不过就是眨眼的事情,陈立这几日留在广州,白天谈生意,夜里上酒桌,姚岸几人终于得闲,不用被迫应酬,同事便拽着姚岸逛街,跑遍了小半个广州城,买了一堆化妆品和衣服,又鼓动姚岸也买一些。   姚岸却只买了一些特产和漂亮的小玩意儿,打算带给姚燕瑾。入睡前她整理了一下行李,蒋拿打来电话:“明天散了之后,我来找你,你和我一起回去,别一个人跑了。”又低低道,“这几天本来想陪你的,没想到事情这么多。”   姚岸笑了笑,手机“嘀嘀”的响了两声,她匆匆说了一句,急忙接听,徐英说道:“明天有空吗?我刚到广州。”   姚岸一愣,心跳怦怦鼓动:“有空。”   徐英笑道:“明天我们一起吃顿饭,我打算后天出国。”   那头蒋拿看了一眼暗下去的手机屏幕,没好气得咬了咬牙,转身回到包厢,沈纶举了举杯,笑道:“这酒味道不错。”   包厢内古色古香,红木梁柱和桌椅总透着一股闲适,满桌佳肴热气腾腾,偌大的包厢内只有他们二人。   蒋拿抿了一口酒,点头赞道:“有点儿劲啊!”   沈纶笑了笑,与蒋拿碰了一杯,慢慢道:“合作愉快!”   蒋拿挑眉,一饮而尽。    ☆、61征夺战   灌下大半瓶酒后,室内温度仿佛又上升少许,古色古香的碗型吊灯上描绘着粉荷绿叶,游鱼戏水,酒香弥漫的屋子也随鱼游动,波光轻晃。   两人鲜少夹菜,公事已谈妥大半,沈纶继续说:“我已经很多年没去过泸川了,没想到现在会把生意发展到那里。”   蒋拿又斟了一杯酒,问道:“沈总怎么会想要往那里去呢?”   沈纶一笑:“这个品牌我做了好几年,总想把它做大,泸川这地方好,四通八达。”   蒋拿立刻接口:“这倒也是,泸川往哪儿都通,酒吧会所也到处都是,你那些高档饮料放那儿一定更有销路!”   沈纶的饮料线生产已初步稳定,每半个月出一批货,销往外省各个城市,其中的冲泡饮品与瓶装饮料区分销售,产量低定价高,并不在超市上架,终端已定,只是运输从一开始便有麻烦,蒋拿便是这麻烦的源头。   通往外省必经李山镇,蒋拿却控制着最重要的李山中路,定期加收保护费也无需他们不断威胁,自有跑运输的老板乖乖送钱上门。   只是长此以往总会有诸多麻烦,沈纶束手束脚几个月,如今才终于定下合作的念头,他再次举杯,淡笑道:“以后有机会,还要请蒋总帮忙介绍一下杨先生!”   蒋拿哈哈一笑,客气了几句。   结束后返回酒店,沈纶与蒋拿一同上楼,沈纶刚摁下电梯楼层,蒋拿便摁下了另一个数字,又朝沈纶说:“我去看看姚姚,这几天太忙,都没空陪她!”又突然记起什么似的,说道,“哦对了,那天我跟姚姚说了你的电话,她让我谢谢你!”   沈纶勾了勾唇,盯着慢慢变化的数字一声不吭。   到达楼层,蒋拿走出电梯,往姚岸的房间走去几步,又犹豫着停了下来,看了一眼时间。早已过了凌晨,他叹了口气,倚着墙壁又杵了会儿,估摸着沈纶已经进入房间了,他才无精打采的重新返回电梯。   第二天大伙儿都睡到日上三竿,忙碌一周,昨日是广交会最后一天,六点结束收拾展台,众人聚餐唱歌,却谁也没有力气,只想回来休息,如今一夜补眠,大伙儿又来了兴致,洗漱过后便在大堂汇合,前往昨天便商量好的景点赏玩。   同事说道:“我打算后天再回去,多呆两天,你们呢?”   另外两人,一人点头一人摇头,姚岸笑道:“我再看情况吧,待会儿决定!”   到达目的地,姚岸心不在焉,骄阳下的一景一物都枯燥无趣,同事们摆着姿势不断拍照,姚岸充当摄影师,镜头里的笑靥都灿烂如春,手机响起时她刚刚摁下快门,画面定格在跳跃空中的三人。   姚岸一边接听电话,一边将相机塞给同事,打了一个招呼便匆匆离开了。   出租车慢如蜗牛,姚岸拼命催赶,司机指了指前方:“小姑娘,你看看呐,我要是能冲我早就冲啦,我还要护着我的驾照啦!”   好半天才赶到相约的咖啡厅,姚岸跑下出租车,做了一个深呼吸才跨进玻璃门。   未到周末,咖啡厅内只有寥寥几人,萨克斯风舒舒缓缓的吹奏,伴着浓香游荡在这间小屋。   徐英坐在背光的角落,一身装扮如从前朴素清爽,卷发已没了弯度,被她梳成一个圆髻盘在脑后,面色比中秋时红润许多,只是鬓角又生出了许多白发。   姚岸忐忑上前,低声道:“徐老师。”   徐英含笑伸手,让她坐下,问道:“想喝点儿什么?”   姚岸点了一杯果汁,捂在手心祛热,不声不响,徐英啜了一口咖啡,说道:“我呀,退休之前就一直想出国定居,明天先去旅游,到处转转,找一个好点儿的地方定下来,只是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她笑看姚岸:“你别老惦记别人,好好想想自己的事儿,工作学习,还有男朋友,这四年我也没见你跟人交往,你还要再继续一个人这样下去?”   这个话题徐英在姚岸的耳边早已念叨了四年,从大一学期末到大四实习前,徐英总不厌其烦的打趣姚岸,如今听在姚岸耳中尤为亲切。   姚岸渐渐放松,与徐英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对这几月的事情却只字不提。   萨克斯风换成了钢琴独奏,音响效果极好,仿佛近在耳畔,午后的阳光也有些懒散,不如正午时分浓烈,浅云袅袅飘来,碧空拢上了一层薄雾,光线又弱下了几分。   咖啡喝至一半,徐英晃了晃杯子,说道:“你看,速溶咖啡的成分里有葡萄糖浆、乳化剂、香料等等等等,尝起来味道不错,不过始终比不上现磨的咖啡豆。”她抬眸看向姚岸,“你的成绩在我教过的学生里头算是不错的,可惜没有继续念下去,在研究所发展更有前途,你要是还想读书,我可以帮你。”   姚岸摇摇头:“我暂时没这个想法,等我的工作再稳定一点儿,我可以再试试考研。”   徐英叹了口气,垂眸盯着棕色的咖啡,挣扎半响,她才蹙眉开口:“那款咖啡的产量不高,去年才研发出来,不过你喝得那盒,只生产了一点点儿,也许现在是唯一的!”   姚岸搅动果汁,不言不语。   她早已摸透了东楼的各道生产工序,也尝过装箱后的咖啡以及其他冲泡饮料,反复尝试,觉察不出丝毫问题,半响她才轻声问道:“现在的咖啡……”   徐英一笑:“我说了,那些只生产过一点点儿!”   姚岸又重新捂着果汁杯,手指被冰凉的玻璃刺激的微颤,她定定看向徐英,问道:“徐老师,中秋的时候我住在你家里,喝了咖啡,也发现了你书房里的茶叶盒,还有一张七位数的存折。”她拧了拧眉,“前一阵我又去了一趟你家里,就是在收到那条短信之后去的,我发现茶叶盒不见了。”   徐英点点头,“我知道,我昨天凌晨回去过了。家里收拾的很干净,我看到书房门关着,我就全明白了,其实你也明白一些了是不是?”   姚岸翕了翕唇,僵硬地牵起嘴角:“我之前查过刑法,好像是三百四十七条就有规定,走私、贩卖,或者制造甲基苯丙胺,十克以内,也许判处有期徒刑三年,我不知道茶叶罐头里有几克,也不知道你存折里的钱是怎么来的。”   徐英含笑看向姚岸,眸中多了几分无奈和叹息,她低声道:“我这几个月想了很多以前的事情,尤其是在滨州的日子。”   徐英摩挲着咖啡杯,淡淡回忆:“我那时赶上了好时候,文化大革|命结束那年,我刚好十九岁,参加了高考,毕业后去当了老师,继续进修。后来改革开放,九十年代初期的时候,我身边的人一个个都下海经商,我也心痒痒的辞去了教书的工作,进了滨州的慧园美做研发,一直到现在。”她看着姚岸,“大学老师倒是一份轻松的工作,每周就这么几堂课,大多数时候我都呆在研究所,现在我两边一起退休,这日子过得真的挺好的,只是很多事情,到临了我才开始后悔,才开始害怕。”   徐英握了握姚岸捂着果汁杯的手,冰块似乎透过玻璃和手背,将沁凉传递到了她的手心,徐英笑道:“我们的平均寿命只有七十多岁,我不知道我还有几年可以活,我只希望我能活得像小时候一样无忧无虑,你也不要卷进是是非非。”   姚岸面无表情的看着徐英,不由想起那日的电话。徐英那天在来电中并未主动提及短信并不是她发的,直到姚岸说起咖啡,徐英才道出事实,姚岸那时便已明白,徐英了解所有的是非,她清楚是谁在找她。姚岸并不清楚来龙去脉,她曾经好奇的想一探究竟,但现在,她不愿知道再多。   半响姚岸才反握住她的手,哑声开口,“我给你存折!”她将小包拎到面前,翻出指甲钳,勾破小包底部的缝线,说道,“我把存折缝在这里面了,家里没地方藏。”   布料下头隐隐露出了棕色包装的一角,姚岸将速溶咖啡往缝线里塞了塞,扯出存折递给徐英:“给!”   徐英接过存折,拿在手里看了看封面,笑道:“身外物,我倒是无所谓。”   两人又坐了片刻,才一齐离开咖啡厅,姚岸若无其事道:“广交会昨天就结束了,今天大家全都还在广州,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去。”   徐英看了她一眼,轻轻点头,又往附近的银行走去,直接提出一些现金,与姚岸在路口分手。   姚岸凝着出租车渐行渐远,浅云下织就着一层灰蒙蒙的薄纱,马路尽头变得模糊,她分不清混在其中颜色相同的车辆里坐着谁。呆立半响,她才探手摸了摸小包底部的速溶咖啡,又将速溶咖啡掩回夹缝里头。   蒋拿打来电话,问道:“在哪儿呢?”   姚岸沿着马路向阳而行,脚下轻快,“马上就回酒店了,你要下午回去吗?”   “我机票已经订了,怎么你想玩儿几天?”   姚岸说道:“不玩儿,我也想早点回去。”顿了顿,她又慢慢道,“上次的咖啡,我还有一包,你要不要?”   蒋拿一愣,半响才哑声道:“要,怎么不要。”   挂断电话,蒋拿嘴角仍斜斜的提着,他顺手拨打杨光的手机,说道:“月底我要送货到泸川,你南区那片儿别挡道,让我进一下场子。”   杨光笑道:“本来就给你留着呢。”顿了顿,他又犹豫开口,“不过拿哥,这些东西……”   蒋拿明白他的意思,说道:“你放心,是正常的。”他拧了拧眉,心道,唯一一包加料的,在他的女人手里,只是不知道姚岸为何突然起了送他的念头。   那头沈纶正在收拾行李,司机打来电话说:“沈老板,昨天上午南江飞广州的航班里,有徐英的名字!”   沈纶手上动作不停,问道:“还有呢?”   司机继续说:“姚小姐中午的时候没有和同事在一起,有事离开了,但是我是事后才知道的,所以没有跟上。对了,徐英之前曾经回过公寓,我们的人没守对时间,当时并没有发现她。”   沈纶勾了勾唇,拉上行李拉链,拿过一旁的杯子抿了一口水,说道:“现在,留意机场和车站,还有每一个可以离开广州的路口,需要我教吗?”   司机立刻领命,沈纶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长舒了一口气。    ☆、62征夺战      姚岸赶回酒店收拾行李,同事尚在外头游玩,还没回来,蒋拿溜进屋中,跳上姚岸的床枕臂躺下,“反正回去放假三天,你也别回家了,就跟家里头说还在广州,住我那儿去!”   姚岸立刻拒绝:“不行,我家里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还有纵火的案子也不知道怎么处理。”   “你要是担心,电话里问不就行了,这种事情你爸妈她们自己会处理,你帮不上忙!”   姚岸仍是摇头:“我在家里洗衣服做饭也是好的。”   蒋拿不悦,起身将姚岸捞上床,姚岸低叫一声,被他锢在怀中,蒋拿拧了拧她的脸,“你怎么不给我洗衣做饭?再说了,你那屋子这么小,你睡哪儿?难不成还真睡那破杂物房?翻得过身吗!”   姚岸甩开他的手,愣愣道:“你怎么知道我家租的房子……”   蒋拿勾唇不语,姚岸迟疑道:“这个房子是你弄来的?”   蒋拿往她的唇上一嘬,“你爸妈总没怀疑吧?”   姚岸有些不可思议,看房时屋子装修一新,家电家具齐全,她只当走好运,谁知竟是蒋拿的功劳,推算时间,期间不过只有一天的间隔而已。   姚岸垂下头,没好气的往他的胸前拧去,无奈硬邦邦的胸膛攥不起一丝肉,蒋拿一把握住她的手,姚岸使劲儿抽出,跳下床从包里拿出速溶咖啡,一把甩给他,不声不响的又背过身继续收拾行李。   蒋拿捏着咖啡笑看姚岸故作忙碌的背影,又若有所思的转头看向窗外,天空已是阴云密布。   姚岸收拾完行李,又被蒋拿拽去了套房。   蒋拿踢了踢行李箱,将一堆衣物随意往里面塞去,姚岸在旁看了几眼,伸了伸脚轰他走开,蹲下来自顾自的替他收拾。蒋拿抱臂倚墙,看着姚岸将他的衣服裤子一件件摊平折叠,又整齐的放进行李箱,每一个动作都柔化似雾,他舍不得伸手去抹,总怕这是幻象,眨眼化为云烟。   最后一件裤子叠放完毕,蒋拿蹲下来,从背后搂住姚岸,在她的侧颊留下密密麻麻的细吻,微促的呼吸喷在姚岸的脸上,姚岸阖了眼。   航班定在四点半,姚岸怕会耽误时间,只与蒋拿亲昵了一阵便开始推拒。窗外灰幕覆盖,阴阴沉沉,隐约听见响雷划过,蒋拿不愿撒手,低喘道:“住我那儿去,嗯?”手上揉弄不停。   姚岸闷哼一声,徒劳抵抗:“我要回家。”   蒋拿手上用力,动作愈发过分,坐在地上盘腿困住姚岸,大掌探这里摸那里,姚岸挡也挡不住,一时气喘吁吁,“别闹,快去叫出租车!”   蒋拿哼着气儿并不理会,啃着姚岸的脖子用力挺了挺,姚岸一颤,涨红着脸开始躲闪,不断提醒时间。   短信提示音突然插|入室内急促的呼吸声中,姚岸仿佛得救,将他狠狠推开,立刻催他去看短信。蒋拿不甘不愿的拽过手机,瞄了一眼后勾唇看向姚岸,猛地将她扑倒。   姚岸一惊,又去推他:“你干吗!”   蒋拿狠狠亲了她一口,举起手机在她面前晃了晃:“天气原因,航班取消了!”   姚岸惊讶转头看向窗外,才发现外头不知何时下起了瓢泼大雨,雷电轰鸣,雨雾下的高楼大厦朦朦胧胧。蒋拿趁她走神,打横抱起她,将她重重甩上大床,姚岸来不及尖叫,出口的声音随即便化成了无力低吟,手机铃声响起时她已大汗淋漓,飘在空中欲坠不坠,室内温度节节攀升,她颤抖着抵御涌涌袭来的热浪。   铃声持续不断,姚岸有气无力的翻身下床,蒋拿截住她,吻了吻她汗涔涔的肩膀:“我给你拿来。”   姚岸低应一声,阖眼卸力。   蒋拿往客厅跑去,手机不知何时被扔在了墙角,此刻已没了声响。他弯腰拾起,捏着手机转了转,余光瞄见屏幕上的陌生号码,他手上一顿,蹙眉细看。   姚岸昏昏沉沉的趴在床头,床侧突然陷下,身子被重重往下压去,她难受的哼了哼。蒋拿捋了捋她汗湿的长发,将手机递到她面前,低声道:“电话刚才挂了,南江的陌生号码,你要不要回一个?”   姚岸猛地睁眼,一把夺过手机。她手上无力,刚握到便软软的松了指头,手机又落回床上,姚岸再次拽起,瞄了一眼号码,她若无其事道:“哦,没事儿,不认识的。”只是心跳紊乱,在静室中无处藏匿。   蒋拿躺到一旁,拉过被子阖眼道:“睡会儿吧,待会儿带你去吃晚饭。”   姚岸小声应下,攥着手机阖眼,片刻后她掀被起身,套上衣服往洗手间走去。   姚岸立刻回拨电话,响了三声那头便马上接起,徐英问道:“你刚才给我打过电话吗?”   姚岸一愣,“没有啊。”   徐英顿了顿,笑道:“哦,没什么事儿,对了,你今天不回去了?”   姚岸捂着电话小声说:“本来买了机票了,不过外面下暴雨,航班取消了。”她听见电话那头雨声犀利,仿佛近在咫尺,奇怪道,“徐老师,你在哪儿呢,还在外面?”   徐英说道:“我打算爬爬山,看看风景,谁知道爬到一半就下雨了。”   姚岸蹙眉:“你这个时候爬山?”   徐英笑了笑:“明天就走了,我突然想感受一下祖国的大好河山,你不知道,这里特别漂亮,没有人工开发过,很多驴友都喜欢往这里跑,你要是多留一天,可以来这儿爬山,这里的山比南江的高,景色也好,不过路有点儿陡峭,我呀……啊——”   徐英话未说完,突然尖叫,姚岸一惊,耳膜微震,她急喊:“徐老师?”   那头却突然传来一道混乱的声音,像是重物砸下翻滚,颠荡悉索,只是混在喧闹的雨声下,有些难以辨识,可徐英的尖叫仿佛回荡在耳畔,呼救声清晰可闻。姚岸心惊肉跳:“徐老师,徐老师你说话啊!”   姚岸连喊数声,电话那头渐渐安静,只有淅淅沥沥的暴雨声不绝于耳,姚岸屏息呆立。   下一秒她立刻清醒,猛地冲出洗手间,蒋拿正盯着洗手间的门,见到她突然出来,不由一愣,姚岸面色青白,捡起地上的衣裤就地换装,也不管蒋拿就在一旁。   蒋拿一声不吭,跳下床套上衣裤,沉声道:“去哪儿,我送你!”   姚岸手上微颤,裤扣不听使唤,蒋拿搭上手,慢慢替她扣上,姚岸缓缓抬头,盯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四目相对,面前礁石般的男人沉稳高大,似乎永远都不惧海浪,稳稳盘踞波涛汹涌之地,击船抵雨。半响她才哑声道:“徐老师在山上,突然尖叫,然后喊了一声救命,电话打不通了,我要报警!”   蒋拿眸色微变,率先迈步出门。   这场暴雨突如其来,雨势横扫广州城,水雾遮天蔽日,路面积水成溪,齐齐汇向排水沟。   徐英在电话中并未告知姚岸她在哪座山上,姚岸只能向警方描述:“没有人工开发,很多驴友都会去的山。”   她镇定细想,又说:“中午十二点半,我和她刚刚见过面。”从分手的位置和时间算起,暴雨降下之前有两个多小时,在两小时的车程内能够到达的山便是目标。   蒋拿闻言,侧睨了一眼姚岸,民警打开电脑搜索,片刻后便确定了几处目标,有驴友同时报警,好几人因暴雨被困在山中,警车立刻出动。   姚岸神经紧绷,随车冒雨前往,蒋拿紧紧拽住她的手,由始至终未置一词。   暴雨连绵不绝,黑幕早已笼罩,闪电劈裂直下,伴着雷鸣叱咤在这片浸泡在黑暗和雨水中的城市。   消防官兵在同一时间赶到山脚,附近的好心村民也主动加入营救队伍,民警组织指挥,见姚岸也要参与,对方赶紧拦下:“女人不要上山!”   姚岸不愿意,民警喊道:“山上三个驴友被困,没人有时间管你,你别妨碍我们施救!”   姚岸咬唇不动,蒋拿终于开口,“你到村民家里呆着,我跟着上去!”   姚岸仍是一动不动,蒋拿摁住她的双肩:“听话,你没看新闻吗,那些驴友出事儿每次都能救出来!”   姚岸摇摇头,噙泪垂眸。徐英并不是驴友,她也没有像驴友那样报警求救,她是尖叫之后再也没有回应了。   半响她才望向整装待发的施救团队,哑声道:“你仔细找找,看看那些山崖,那些陡坡。徐老师今天穿得是深红色的衣服,你好好找找!”   蒋拿抱了抱她,抚着她的脑袋低声道:“知道了,你乖!”   救援队冒雨上山,顶着老天爷汹涌的怒气奋力寻人,暴雨中手电筒的光束被雨丝斩断,前路崎岖难行,杂草树木挡道,被雨水侵蚀的泥土变得黏腻,踩下一脚又用力抬起,泥土沾满鞋底,袭到了鞋面,步履沉重,路途遥远。   姚岸坐在村民家中,小虫低飞盘旋,她怔怔得盯着水杯,指节已捏得泛红。村民安慰道:“你朋友一定会没事的,不要担心,这座山经常都有那些年轻人来爬,从来都没出过事!”   姚岸点点头,强颜欢笑:“谢谢!”   蒋拿跟随救援队冒雨前行,雨披下整张脸都被雨水浸透,周围的树叶早被打焉,落叶遍地。   救援队已行至山顶处,一行人精疲力尽,大伙儿时不时得喊一声,雨势下的声音被冲淡到几不可闻。   民警说道:“就是在这里,他们电话打不通了,这里仔细找找!”   大伙儿分散到四周,小心翼翼的踩在泥滑的路面,一边拨开深深的草丛,一边继续喊叫。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突然喊:“找到了,找到了!”   蒋拿闻言,立刻循声冲去,拨开挡道的几人,隔着雨幕往松树下看去,一个人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民警喊道:“找到了一个,继续找!”   蒋拿帮民警扶起那人,又往另一头寻去。   这座山崎岖陡峭,坡度极大,稍不留神便会滑倒,夜间行走没有光线,更加危险。蒋拿举着手电筒,与人群渐渐散开,不知不觉的走到了一处山崖,刚刚往前跨了两步,一旁的山石突然晃了晃,雨水冲刷下的泥土被淹软,根下松动,大雨击打不停,山石抵抗不住这股势头,猛地翻了一下,“嘭嘭”巨响,滚落了悬崖,足下的泥地仿佛都有些震动。   蒋拿看向先前被山石挡住的松树,斜斜得撑在山崖边,暴雨下屹立不倒,树根下的杂草被什么东西压下一块,蒋拿走近几步,慢慢捡起一部黑了屏幕的手机。    ☆、63征夺战   消防官兵也寻到了这头,见到山石滚落的痕迹和蒋拿手上的电话,他喊问:“怎么了?”   蒋拿转过身,黑幕下看不清表情,只是声音低沉,森然似冰:“有人可能掉下去了。”   姚岸守在村民家中,时不时的往屋外望去,滂沱大雨不眠不休,远处的山顶隐隐露出几抹光线,转眼又消失在树丛雨幕中。   村民习惯早睡,此刻哈欠连天,茶水也已凉透,她强打着精神去厨房重新斟茶,又问姚岸想不想吃宵夜,姚岸连忙谢拒,心思远远的难以收拢。   地势险峻的山上,消防官兵和民警重新部署,雨势愈演愈烈,一时半会儿难以停下,大伙儿目前只找到一名驴友,对其他人的位置毫无头绪,如今终于探得了一丝讯息,可夜深雨大,山崖陡峭,危险不明。   村民熟悉地形,描述下方的情况,指着看不清的崖底说:“这个下面应该是溪,但是这个崖我们都没爬过!”   消防官兵犹豫不决,雨水下的山路泥泞不堪,更无法想象未知的山崖究竟有多少危险。   蒋拿扶着崖边的松树,伸脚踩了踩路面,果真松塌得脚底打滑,他朝消防官兵喊:“弄根救生绳索,我下去吧!”   消防官兵立刻拒绝:“开什么玩笑,别站那儿,过来!”   蒋拿喊道:“一队人去崖底找,我这边下崖去找,救人要紧!”他见消防官兵和民警并不同意他下去,又加了一句,“放心,我当过兵!”   大伙儿深知如今救人排在第一位,雨再大风再大,他们也不能胆怯,因此稍一犹豫,消防官兵立刻做出安排,一队人由村民带路往崖底走去,另外再派出一名消防官兵下崖,蒋拿对他们来说只是普通群众,无论他是否当过兵,他们都不能让蒋拿上阵。   山下的救护车和记者都已赶到,姚岸心急如焚,撑着伞跑到屋外,昏迷不醒的驴友被抬上了救护车,姚岸朝消防官兵急急问道:“只有一个人吗?”   消防官兵回答:“目前只找到这一个,我们继续去找,你不要着急!”   一旁的记者见状,想要上前采访姚岸,姚岸赶紧躲开,跑回了村民家里,继续忐忑等待。   那头蒋拿立在山崖旁,协助消防官兵控制救生绳索。崖底漆黑一片,手电筒的光线实在太弱,只能将轮廓略略照清。   雨势似乎在慢慢减弱,民警已匆匆取来救援用的照明灯,崖下一时大亮,只见草木杂乱,消防官兵似乎被淹没在其中,每落下一脚都让人提心吊胆,绳索时不时的打颤。   另一头的崖底山溪,水流湍急,沿途地势较为平缓,可走过一段路后便是一道近三米的落差,上方水雾弥漫,瀑布气势汹汹。村民说道:“这里水很急,上面更加陡!”   才说着,便见瀑布与溪流的衔接处伫立着一块礁石,上头隐隐露出一道人影,手电筒直直照去,汹涌的瀑布和雨水猛得交汇出一道水墙,礁石被重重击打,那人影也随着水势迅速飘来,大伙儿急忙往前冲去。   山下开始混乱,民警、消防官兵、记者,还有数十个村民围在救护车边上,记者身披雨衣,举着话筒采访,消防官兵说道:“一个人掉到了山溪里面,被冲了一段才被我们找到,还有一个人从山崖上掉下去,被一颗树挡住了。”   记者问道:“山上是不是只有这三名被困驴友?”   消防官兵摇摇头:“还有一个人,不过我们没有找到,现在大家还在全力搜寻当中……”   姚岸盯着两名昏迷不醒的驴友被送上救护车,泪眼朦胧难以置信,她脚下晃了晃,险些摔倒,一旁的村民赶紧扶住她,将她拽回了屋子。   姚岸守在大门口,扒着门沿呆呆得盯着外头,雨势从弱到消失,屋檐上的水柱齐刷刷落不停,天际渐渐泛白,凉风习习。   她的双腿已经僵硬,迈也迈不动,只能看着最后一批救援队远远走来,众人一脸凝重,全然没有搜寻到失踪者的喜悦。   蒋拿湿漉漉的步向姚岸,雨后的旭日温顺无比,光晕浅浅笼罩,轻抚着他下巴上的胡渣。   姚岸面无表情的盯着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蒋拿伸臂想要抱抱她,察觉到自己浑身是水,他又立刻放下了胳膊,从裤袋里掏出一块深红色的布料,递到姚岸面前,低声道:“徐英是不是穿着这个颜色的衣服?”   姚岸立时瞠目,忙不迭的点头,出口的声音干涩沙哑:“是这个,她人呢?”   蒋拿不声不响,将布料塞回口袋,蹭了蹭裤子拂去手上的水,他捋了捋姚岸散乱的碎发,小声道:“这是在山崖陡坡那里的一截树枝上找到的,山崖下面是溪水还有瀑布,昨晚暴雨太大了,水流很急。”   他没有将话说完,姚岸已淌了泪,却似乎浑然不觉眼睛的湿漉,只隔着水汽望向远处山头。旭日东升,霞染碧空,历经一夜冲刷洗涤的青山朝气蓬勃,寂静空幽。   救援队稍作休息,便继续沿途寻找,雨停后行路方便许多,大白天视线明朗,不一会儿便搜寻了一圈。   山溪的尽头是一汪深湖,救援队这次分作三批,一批划船打捞,一批继续沿途找寻,另外一批留在山中,不放过任何一处角落,可直到日落西山,他们也寻觅不到一丝踪迹。   姚岸一天一夜粒米未进,眼底已泛着青黑,蒋拿将她强行带回酒店。   同事们都已经返回,蒋拿将她的行李拎出来,拽着她往套房走去。姚岸魂不守舍,牵线木偶似的被他带着走,前方司机拖着行李跟在沈纶后面,见到蒋拿二人后他微微点头,径自往电梯走去,沈纶盯着姚岸,问道:“怎么了?”   蒋拿摸了摸下巴上的胡渣,笑道:“没事儿,沈总这是要回去了?”   沈纶深深看了一眼姚岸,见她撇着头不声不响,这才收回视线,笑答:“对,蒋总什么时候回去?”   蒋拿搂了搂姚岸,“我们再玩儿几天,慢走!”   沈纶点点头,慢慢走向电梯。   进入套房,蒋拿急忙跑进浴室放热水,又哄姚岸进去洗澡,姚岸唇色苍白,胳膊上早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冻得麻木。   她沉入水中,蒋拿也一道钻了进去,不声不响的替她擦洗,姚岸疲惫不堪,提不起一丝力气,便随蒋拿摆布,半响两人出浴,蒋拿又将她抱回床上,拢实被子后才开口:“想吃点儿什么?”   姚岸微微摇头,双眼空洞。   蒋拿吻了吻她的额头,打电话点了几份食物,片刻他便端着一碗粥递到姚岸面前。   热气腾腾笼在脸上,眼睛被熏得颤了颤,姚岸转了转眼珠,一把拽住蒋拿的衣摆,沙哑道:“你觉得徐老师会出事吗?”   蒋拿舀了一勺粥递到她的嘴边,“明天救援队还会继续找,一切等明天过了再说!”   姚岸抿了抿唇,慢慢的吞下一口粥,只是眼中噙泪,分辨不出粥的味道。   蒋拿喂她喝完,这才狼吞虎咽的吃尽自己的那份,他将碗筷拿出卧室,翻出屏幕漆黑的手机。   经过一天一夜,手机早已被晾干。   昨晚手机里渗进了雨水,后来被杂草掩护,不知能否救回,蒋拿装回电板,尝试开机,片刻屏幕便亮了起来,只是颜色有些变异,看样子还需要修理。   蒋拿翻了翻通讯记录,见里头空空荡荡,又去翻找通话记录,姚岸的号码赫然出现在屏幕上,最后的通话时间是昨天晚上六点钟,再往下翻去,便是一串未接来电,只有一个电话被接通了十几秒,同属于一个陌生的广州号码。   前方投来一道阴影,蒋拿慢慢抬头,姚岸倚着卧室门口,呆滞得盯着蒋拿手中的电话。   夜色幽幽,空气中泛着湿漉漉的泥土味,预警着暴雨再次侵袭的可能。蒋拿转了转手中的电话,勾唇道:“不睡一会儿?”   姚岸掀了掀眼,慢吞吞的踱向蒋拿,摊开手心不言不语,蒋拿笑了笑,将手机放了上去。   姚岸小心翼翼的翻看,见到那一长串的未接电话时她眸色微变,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蒋拿叹了一口气,将她重新拽回卧室,熄灯上|床,两人从头到尾没有任何对话,中间仿佛隔了一道河,彼此探不到对方的温度。   那头沈纶已经坐上飞机,司机将报纸递给他,说道:“昨晚姚小姐和蒋总应该一直呆在那里,刚刚才回来,看样子什么都没找到。”   沈纶不紧不慢道:“她看起来很伤心。”   司机点点头,“像是连魂都丢了。”   沈纶皱了皱眉,将报纸翻折起来,随手甩到了一边。   第二天救援队再次来到村庄,姚岸和蒋拿一大早就已经赶到,整座山头都已被翻遍,山溪也走了好几遭,众人心中早已下了结论,如今只是尽最后一份力,报最后一份希望。   寻到傍晚,大伙儿已经筋疲力尽,湖泊已经被他们打捞了许多遍,谁也无法开口道出最后的话,姚岸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返回酒店,姚母打来电话问她何时回家,姚岸强打起精神,笑着应付了几句,挂断电话后她立刻垮了肩,脑中混沌迷茫。   蒋拿站在阳台外抽烟,霓虹灯下的广州城与小镇判若两个世界,放眼望去一片花花绿绿。   脚下积了四根烟蒂,蒋拿碾熄了第五根,转身回到客厅。   姚岸抱膝蜷在沙发上,低垂着头簌簌掉泪,幽冷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楚楚可怜,蒋拿叹了一口气,坐到沙发上,将她一把抱到腿上。   姚岸顺势偎在他的胸膛,咬唇低泣,蒋拿一边捋着她的长发,一边小心翼翼的吻着她的脸,半响才低低道:“只有一块布料和一部手机,什么都不能证明。”   姚岸攥住他的衣服,整张脸都埋进了他的胸口,声音闷闷的像是困在绝地的小兽:“她说她第二天就要出国了,以后就是新生活,能够跟过去告别,她说了她要重新开始了……”   蒋拿紧搂着她,眉头深深拧着,胸口的呼吸浅浅弱弱,却能触到他掩藏在最深处的心跳。半响他才低声道:“找不到她的人,现在就什么都有可能,那两个跌下山崖的人全都没事儿,你觉得就她会出事?”   姚岸闻言,这才抬头,眼睛已经哭得红肿,她愣愣得看向蒋拿,蒋拿一声不吭,只沉眸对视。   半响姚岸才哑声开口:“有人在找徐老师。”   蒋拿倒来一杯温水,姚岸接过喝了两口,喉中渐渐湿润,嗓子不再犯疼,她捧着杯子说:“我那次撒谎了,不是同学发短信恶作剧,那条短信的内容是让我去拿存折,一张七位数的存折,我以为是徐老师让我去拿的。”   蒋拿坐到了另一张单人沙发上,手肘撑着膝盖,静静听她叙述。   “我实习的时候,一开始是在外面租房子,后来房东的儿子结婚,房东临时把房子收回去了,徐老师就把我接回了家里,让我暂时住在她家,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发现她吸毒。”   姚岸平时工作忙碌,时不时的就要加班,有一天深夜才归,她发现徐英的卧室开了一条缝,徐英正在吞云吐雾。   “我那时候实在是不敢相信,第二天我就要带她去戒毒所,可是徐老师不愿意。”   没有一个瘾君子会甘愿主动戒毒,徐英也不例外。姚岸无法强迫她,也不忍心报警,直到那天徐英吸毒过量,被她强制送进了戒毒所,她才松了一口气,可谁知这只是刚刚开始。   “徐老师她恨我把她送了进去,也觉得没脸见我,我也没法再呆下去,在南江工作,就要瞒着一大堆的老师同学,我撑不下去,所以就辞职回来了。”   姚岸紧紧捏着杯子,唇上已被她咬出了血丝,蒋拿拍了拍她的腿,问道:“后来呢?”   姚岸看向他,慢慢说道:“后来,就是我发现了她家里面的咖啡。”姚岸将自己所知的事情徐徐道来,包括沈纶向她打探徐英,还有她发现沈纶曾在慧园美任职,“徐老师她在慧园美工作了将近三十年,从滨州到南江,也是她介绍我去慧园美工作的。沈纶说她跟徐老师很熟,可徐老师从来没有提到过他。”   温水已渐渐变凉,姚岸再也捂不到一丝热气,她喉中再次干涩,“她知道有人在找她,可是她什么都没跟我说。”姚岸缓缓抬头,“是不是沈纶?”   蒋拿坐回她身边,搂了搂她的肩膀,并不答话,只说:“你知道冰毒是怎么做成的吗?”   姚岸蹙了蹙眉,蒋拿笑道:“麻黄素、红磷、盐酸,还有其他,这些东西不难得到,到处都有的买,只有麻黄素是个问题。今年九月,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发布文件,对那些超过三十克的含有麻黄素的药品归类到了管制药品。”   姚岸张了张嘴,“感冒药?”   蒋拿笑了笑,“对,感冒药。”   历年来,我国对含有麻黄素的药品经历过若干次的政策变动,今次尤为严厉,每家药店若要出售此类药品,都需对购买者进行身份证、购买时间、购买数量的登记,而单次购买数量,从原来的五盒,调整为了两盒。   蒋拿蹙眉:“生产冰毒,麻黄素必不可少,想要从感冒里提炼麻黄素,成本一定是最高的,而且管理部门对每家医药生产厂商都会定期检查这类感冒药的销售量,一旦有什么变动,就能第一时间掌握毒贩的动向,最初小规模制毒的时候,他们会采取这种提炼的办法,后来渐渐改变了。”   蒋拿捏了捏姚岸冷冰冰的小手,说道:“慧园美这家公司,对许多药物和食品提供一些技术上面的支持,如果有人在里面任职多年,一定不会缺乏人脉,也一定能够撇去感冒药这个最后面的环节,往上挖,获得真正的麻黄素!”   姚岸怔了怔,“你是什么意思?”   蒋拿勾唇:“我以前只知道沈纶曾经在慧园美工作过,后来我才知道,五年前,他曾经代表慧园美和梁盛华有过接触,他在找徐英,徐英也是慧园美的员工,他找徐英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蒋拿提起姚岸的手,放在嘴边吻了吻,低声道,“我一直在等着沈纶的动作,按理应该在今年年初,可是年初之后,他一点儿声息都没有,最后的一批冰毒在九月的时候通过茶叶运了出去,我现在要查的,是他的上家,还有最新的下家!”    ☆、64征夺战      姚岸震惊垂眸,不可思议,“你的意思是说,徐老师为沈纶提供麻黄素?”   蒋拿摇摇头:“我只是猜测而已,并没有实质的证据证明这一点,但沈纶确实在找她!”   蒋拿摸出徐英的那部手机,继续说:“那个广州号码你应该也试过了,已经变成了空号,怎么会这么巧,我们大家都在广州,她就接到了广州的电话?”   姚岸蹙了蹙眉,犹疑道:“徐老师知道我在广州,之前对方已经利用我想找到徐老师,这次会不会也可能是对方利用我在广州的这一点,特意用广州的号码打给徐老师,徐老师以为是我找她,所以才会接电话,接完一个电话后,对方还在打来,徐老师没有再接,而是直接问了我。”   蒋拿点点头,“问你的时候她就出事了!”   姚岸突然想到了什么,夺过手机翻看通话记录,广州号码的通话时间和徐英打电话给她的时间,中间相差了足有一个小时,她又立刻拿起自己的手机,却又突然茫然,不知道该做什么,半响她才对蒋拿说:“中间相差一个小时,会不会有什么手机追踪的功能,对方直接就追踪过去,对徐老师不利?”顿了顿,她又说,“徐老师之前打过电话给我,号码我立刻删除了,别人怎么知道徐老师的电话?还是有什么软件,可以恢复通话记录,或者像你之前那样,给我的手机植入了窃听软件?可是没道理,我不可能一点儿都没察觉。”   蒋拿听她提及窃听软件,微微尴尬,又蹙眉说:“我们一点儿一点儿来,慢慢分析,你别急!”   姚岸现在思绪混乱,又急又燥,蒋拿替她梳理:“定位追踪和手机窃听,没有这么容易进行,这不是拍电视剧拍电影,我们假设对方并不是依靠这两点,那么剩下的可能就是,第一,徐英早就已经被他们发现了,第二,他们是通过你才发现徐英的。我们不能推敲第一点,但现在能推敲第二点。”蒋拿将姚岸的手机拿到面前,说道,“这部手机曾经到过沈纶的手里,而且是在你接到徐英的第一个电话之后。”   姚岸一愣,又听蒋拿说:“恢复通话记录,也许有技术可以做到,但前提是必须拿到你的手机,我不认为这么点儿时间就能搞定这个,或者我们试试看另一个方法。”   蒋拿突然起身,走到书桌的电脑旁,打开电脑说:“网上可以查看语音详单,你知不知道?”   姚岸不解,蒋拿见到她的表情,立刻明白过来,他解释说:“网上营业厅可以查五个月内的语音详单,需要你的手机服务密码,之后还要其他的密码,你有服务密码吗?”   姚岸摇摇头:“我从来没用过这个。”   蒋拿停下动作,想了想,他拿过姚岸的手机,拨通客服电话,询问此号码最近是否修改过服务密码,客服回答:“有重置过密码,具体的密码我这里看不到。”随即客服又道出重置密码的日期,蒋拿挂断电话,不言不语的看向姚岸。   姚岸心绪紊乱,僵挺着脊背不敢置信:“沈纶就是这样得到徐老师的手机号的?”   蒋拿“嗯”了一声,眉头紧蹙,指尖不自觉的轻敲木桌,他不解道:“这么轻而易举就能被发现的问题,沈纶为什么会这么做?”   姚岸琢磨不透,她担忧道:“所以徐老师是不是有危险?”   蒋拿勾了勾唇:“假如徐英对沈纶这么有利用价值,她怎么会有危险?”   姚岸闻言,稍稍舒了口气,却又听蒋拿说:“但徐英究竟是不是被沈纶带走了,这还是个问题!”   如今他们无计可施,广州的电视台竞相报道这一新闻,徐英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消息传到南江的时候,已是周日下午,姚岸从派出所离开,无精打采的坐在机场候机,蒋拿买了一些食物让她填填肚子,姚岸摇头拒绝,对电话那头说:“你们怎么知道的?”   同学说道:“微博里看到的,后来我们找了新闻,真的是徐老师?”   姚岸有气无力:“是她。”   同学难以置信,急急的询问详情,姚岸将山上的情景描述了一番,同学说道:“这样,我号召几个同学,大家一起来广州找找看!”   姚岸敷衍了几句挂断电话,忍不住噙泪,“不能让警察去盘问沈纶吗?”   蒋拿搂了搂她的肩膀,低声道:“不能,你忍一忍好不好?”   姚岸捂着脸,泪水掩在黑暗中,她哑声道:“徐老师就是我的亲人,你明不明白?如果不是我上当了,不是我拼命的去找徐老师,徐老师就不会联络我,也不会因为到广州来看我就出了事,她现在一定是好好的!”   蒋拿叹了口气:“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有一点你也一定要想通,徐英如果在沈纶手里,反而不会有危险!”   姚岸难受低泣,心慌意乱,脑中是黑帮电影里头杀人灭口的桥段,或者抛尸大海,或者横尸街头,再或者动用私刑遍体鳞伤,徐英已经上了年纪,哪里能经得起这种折磨。   回到南江后,两人乘车返回中隽镇,姚岸贴窗不语,急速划过的路边风景像是化在宣纸上的颜料,分辨不清原本的形状,色彩再艳丽,也只是一团模糊的云烟,转眼便过。   蒋拿将她送至路口,低声问道:“住我那儿去?你现在这副样子,别让你家里人担心。”   姚岸恹恹道:“我妈打过好几个电话给我了,你放心,我没事儿!”   蒋拿目送她离开,这才匆匆返回李山。   姚燕瑾正趴在床上看电视,见到姚岸拎着行李开门进屋,她立刻甩开遥控板,冲到姚岸面前:“你怎么今天才回来,妈妈去菜场买菜了!”   姚岸笑了笑,翻出礼物递给姚燕瑾,姚燕瑾喜笑颜开,欢呼了两声立刻找出一面镜子,首饰小巧精致,另外的小玩意儿也极其合她的心意。   片刻后姚母从菜场回来,心疼的看向姚岸,直说她瘦了许多,姚岸打起精神帮姚母择菜煮饭,不一会儿饭菜便出了锅,姚燕瑾翻出折叠桌椅,支在里间的卧室,三人边吃边聊,说说笑笑,姚岸对广州的事情只字不提。   那头蒋拿赶回货运公司,弟兄们替他备下一桌酒菜,蒋拿让他们先吃,径自往楼上的办公室跑去,李强跟上来,递去账簿交代了近日的几笔生意,蒋拿说道:“月底留下两辆大货,跑长途去泸川!”   李强一愣:“泸川?送什么?”   蒋拿勾唇:“饮料,品汁东楼那边的!”   李强领命离开,蒋拿靠躺下来,疲惫的拧了拧眉心,又打开电脑查看资料,慢慢梳理这段日子获得的信息。   窗外月明星稀,山头上隐隐约约泛出了几抹深红,夜色下红绿交织,又涂抹着一层幽黑,车流不息的李山镇时静时闹。   姚母向姚岸说了一些纵火案的进展,“那个人倒是答应了赔偿数目,好几十万呢,弄堂里的房子可以修一下,我和你爸商量过了,那房子修一修还是能住的。”   姚岸点点头:“那我们就修一下。”   两人聊了一会儿,姚岸便回到了小房间。姚燕瑾已经睡下,弹簧床在地上一放,过道只余两腿的大小,姚岸需要侧身横走。躺到床上,她只占了半身位置,没法仰躺下来,姚岸稍稍挪了挪,弹簧床立刻吱呀吱呀的叫唤,姚燕瑾迷迷糊糊的嘟囔了一声,身子翻了一下,又将姚岸逼退了几分,姚岸赶紧撑臂抵墙,垂眸就看到了狭窄的过道,她皱了皱眉,将自己缩成一团,将就得合了眼。   第二天起床,姚岸腰酸背痛,脖子有些落枕,扭动许久才稍稍恢复。打开小房间的门,便见大床上的姚父和姚母贴在一道,毯子被掀开了一半,姚父睡姿不雅,呼噜打得震天响。   姚岸别扭的收回视线,轻手轻脚走去小厨房,架上锅子煮粥,又折回屋里,往洗手间走去。她已尽量不发出声音,可姚母这段日子精神紧张,稍有动静便立刻惊醒,见到姚岸在刷牙洗脸,她才松了口气,却再也睡不着了,干脆起身帮姚岸做早饭。   姚岸收拾了一下,赶到品汁时办公室里空无一人,时间尚早,她瘫坐在椅子上,浑浑沌沌的不知该做些什么。   广州警方仍在跟进徐英失踪的案子,但姚岸不清楚他们能坚持多久,待同事全都出现了,她才敛回思绪,投入忙碌的工作中。   中午姚母打来电话,说正在医院看望许周为,又小声道:“哎,我跟你说,刚才我经过楼下,可热闹了,小许的那个领导,就是那个拿哥,把一个姑娘的肚子弄大了,满医院的大吵大闹呢,我说这种混混就是没人性,人家姑娘年纪轻轻,长得还挺漂亮,就这么被他糟蹋了!”   姚岸一怔,“妈,你说什么?”   姚母说道:“哎,算了,我不跟你说了,说了你也不懂,你赶紧上班!”   电话那头变成了忙音,姚岸愣愣的举着手机,迟迟无法回神。 ☆、65征夺战   蒋拿将手机扔还许周为,面上有了些许笑意,许周为好奇:“嫂子说了什么?”   蒋拿瞥他一眼:“没说什么,这丫头吃醋了!”说罢,他忍不住又笑了笑。   几个民警远远走来,看热闹的人连忙让路,晓琳立时有了底气,冲他们喊:“警察来了,你们一个也别想跑,弄大了我的肚子就想跑,我非让你们坐牢!”   蒋拿不屑嗤笑,交代了手下一声,便自顾自离开了。   却不想他这一走,晓琳又开始吵闹,这次她只说肚里的孩子是蒋拿的,非让民警将蒋拿抓来。   小刘已在暴怒边缘,奈何民警在旁,他无法动手,晓琳一家人也有恃无恐,中隽医院的住院部再无安宁。   吵闹了整整一下午,民警也不耐烦起来,索性将小刘和晓琳父亲抓去派出所,又让许周为通知蒋拿,让他也去一趟,许周为笑嘻嘻的应和下来,转眼却跑回病房补眠,全然不将民警放在眼里,晓琳气得跳脚,咬牙切齿:“我一定要让他坐牢!”   晓琳母亲已经焉了气儿,害怕道:“算了算了,你爸都被抓进去了!”   “我可是被他们打到住院的!”晓琳泪流不止,她怎样都咽不下去这口气,如今肚子里有保障,她也不怕再挨打,况且还有人护着,晓琳抹了把脸,恨恨道,“我一定要让他们坐牢!”她安抚母亲说,“别担心,我收了人家钱,人家答应过不会让我们有事儿的!”说罢,她立刻去洗手间冲了把脸,匆匆出门去找蒋拿。   姚岸在研发室里忙得晕头转向,好不容易到点下班,她扭了扭落枕的脖子,不紧不慢出了门。   走出主楼,便见蒋拿的吉普车远远的停在大门口,姚岸叹了一口气,慢吞吞的往吉普车走去。   行了几步,铁门外突然冲进一人,直直的往吉普车跑去,边跑边喊:“蒋拿,你下车,你打了人还想逃?你跟我去派出所!”   三三两两的工人骑车过来,见状后诧异喊道:“晓琳,你怎么来了?”   晓琳见到熟人,立刻垮了脸,眼泪簌簌:“你们帮帮我,他把我肚子搞大了,拍拍屁股就跑了,我怎么办!”   众人惊愕不已,立刻凑了过去,姚岸蹙了蹙眉,止步不前。   晓琳眼尖,嚎了几声见到姚岸,她立刻戛断哭喊,指向姚岸喊:“姚岸,你也见到了,拿哥把我肚子搞大了,我求求你把拿哥让给我吧,别让孩子没有爸爸!”   大伙儿闻言,立时将视线投向姚岸,震惊问道:“什么?小姚和拿哥好上了?”   姚岸愣了愣,不可思议的盯向痛哭哽咽的晓琳。   蒋拿本就怒极,他不想在这里生事,免得让姚岸撞见,谁想晓琳这般不识趣,一触便将火药点燃,蒋拿转过头,隔着后车窗见到姚岸涨红着脸往这里走来,他赫然暴怒,狠狠推门下车,握着拳头目眦欲裂,“你他妈的——”重拳随即挥下,谁想横里突然插来两只手,牢牢的抱住了他的胳膊。   姚岸狠狠瞪了他一眼,又看向尖叫连连的晓琳,蹙眉喊:“我把他让你给你——”   这一声效果显着,疯癫状的晓琳立刻收了声,周围的工人也都安静下来,齐齐看向姚岸,姚岸笑了笑,接着刚才的话:“如果你的孩子真的是蒋拿的,我把他让给你!”   姚岸松开蒋拿的胳膊,朝晓琳走近两步,蒋拿下意识的拽住她,姚岸用力甩开,笑看晓琳:“男人而已,我无所谓,没有什么事情比自己重要,比自己的身体重要,你不在乎自己,也要在乎肚子里的孩子,宝宝几个月了?”   晓琳冷哼道:“两个月了!”   姚岸点点头:“原来两个月了,你那个时候还没跟你老公离婚吧,好像两个月前你和你老公还为了小刘的事情在这里吵过一架,原来你同一时间跟三个男人发生关系?”   周围的人立刻被姚岸的话勾回了记忆,一时窃窃私语,怀疑的看了看晓琳,又看向面色铁青的蒋拿。   晓琳涨红着脸道:“你管我跟几个男人睡,这孩子就是蒋拿的,我清楚!”   姚岸笑了笑,“好,你在医院这样说,在这里也这样说,大家都听见了,你把孩子生下来吧,到时候可以做亲子鉴定,对了,你知不知道诽谤罪?”   晓琳一愣,姚岸自顾自说:“捏造虚构的事实,并且到处散播,对被害人造成严重困扰,名誉受损,可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这是刑法规定的,不是我瞎说的,我的高中同学刚通过司法考试,在南江的一家律师事务所实习,蒋拿如果不肯负责,我可以让她帮你,当然,假如这是你虚构的事实,那么蒋拿也随时可以向你提起诉讼,你必须承担刑事责任!”   姚岸说得头头是道,晓琳被她唬蒙了,梗着脖子说:“你想吓我?大学生了不起啊,要告就去告,我就不信这青天白日的就没王法了,我的肚子在这里,我还能胡说?要不你马上剖开我的肚子,马上去做什么亲子鉴定!”   姚岸耸耸肩:“你误会了,我只是说事实,再说了,你们的事情和我无关。”说着,她蹙眉看向晓琳的肚子,一脸不忍,“大家都是女人,我是真心实意为你好,没必要最后弄得坐牢,你至少先把孩子生下来,确定了这孩子是你前夫的,还是小刘的,或者是蒋拿的,你再跟别人说也不迟,否则你这样到处乱说,对自己对别人都有影响!”   大伙儿更偏向姚岸的说辞,一边不齿晓琳的作为,一边又笑着劝她先回去,还有人害怕蒋拿的势力,好心对她耳语:“你跟这种杀人放火的人吵什么,别自己吃亏了!”   晓琳闹了一天,早已精疲力尽,此刻脑中徘徊着姚岸的话语,她一时忐忑不安,又想她背后有人无需害怕,矛盾牢牢纠缠,她又开始啼哭,只是这回声音小了许多,抱怨老天不公自己命苦,堵在大门口的人群渐渐散开。   姚岸径自往外走去,蒋拿立刻坐上吉普车,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中慢慢前行。   走了一段路,他见姚岸仍不理会自己,只好按了按喇叭,探出车窗喊:“姚姚,上车!”   姚岸视若无睹,不紧不慢的走在夕阳下,蒋拿解释道:“我保证我清清白白,回头我找人解决她!”   姚岸停下脚步,冷冷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蒋拿赶紧下车,“什么叫无事生非你不知道?”   姚岸推开他,绕向副驾驶,蒋拿松了口气,秋风习习的傍晚竟汗流浃背。   蒋拿绕小路往李山驶去,这个时点有交警拦路,他避开关卡后才将中午的事情一一解释清楚,顺便将晓琳之前勾引他的事情也交代了一番,姚岸暗自哼了哼,又蹙眉说:“早就说了你们不该打人,如果不是你们打了她,现在也不会闹出这样的事儿,不过小刘不打算负责了?”   蒋拿嗤笑:“就像你说的,这孩子兴许是她前夫的,别管她,我迟早把她收拾了,今儿可真让老子在医院出名了!”   姚岸说道:“算了,她也闹不出什么大事儿,息事宁人吧。”   蒋拿专心盯着前方路况,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回到货运公司,蒋拿拉着姚岸随意吃了点儿火锅,姚岸说道:“我同学跟我联系说他们明天就去广州找人,问我要不要去。”   蒋拿摇摇头:“不用去,你知道不会在山上,也不会在湖里。”   姚岸犹豫道:“假如她……”她静下来时便开始胡思乱想,徐英意外遇害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蒋拿捞起一勺菜放进姚岸碗里,看向她道:“我打赌她没有死在那儿!”蒋拿戳了戳她的碗,让她赶紧吃,又说,“别把警察都当吃白饭的,或者我待会儿给你做做数据分析,从那个坡度滚下来,穿过重重屏障,掉到山溪,再从山溪顺水流下后山的那片湖,几率有多大,这点儿基础上,再算算那么大点儿的地方找不到一具尸体的可能性又有多大!”   姚岸闻言,立时黑了脸,蒋拿笑了笑:“要不就是活人,要不就是尸体,你还想我怎么说?”说着,他吃了一口菜,又垂眸低语,“也有办法测试是不是沈纶把她带走了!”   姚岸一愣,急急问道:“什么办法?”   蒋拿摇摇头:“再让我想想!”   他见姚岸面色不豫,又安慰了几句,饭后他将餐桌收拾干净,拉着姚岸去屋外散步,姚岸情绪萎靡,提不起劲儿,被蒋拿拖行一路,招来兄弟们的侧目,姚岸只好随蒋拿走出铁闸。   李山中路的空气里总掺着汽油味儿,路边灰尘肆意,车来车往,卷起不少的碎石子儿。蒋拿紧紧牵着姚岸的手,带着她往前走,紧邻马路的小楼门口有人喝酒打牌,有人谈天说地,还有小孩儿三三两两的追逐打闹,沿路只有几幢楼房,却也并不冷清,时不时得便能听到一声大笑。   洗车修车的小楼前积了一滩泥水,姚岸不慎踩了一脚,黑泥立刻蹭进了凉鞋里头,脚底黏腻湿漉。   她垂头甩了甩脚,泥水已溅上了脚背和脚踝,车行老板站在屋外乘凉,蒋拿冲他喊:“过来把路收拾干净,这么湿怎么回事儿!”   车行老板忙不迭的喊人取来拖把,姚岸扯了扯他,继续朝前走。   蒋拿突然拽住她,说道:“把鞋子脱了!”   姚岸一愣,蒋拿蹲下来,将她的凉鞋脱去,又让姚岸拎着鞋子,姚岸单脚站立,晃晃悠悠,蒋拿捧起她的脚,往自个儿的裤子上蹭了蹭,湿漉漉的泥水立刻沾上了他的长裤,斑斑点点几抹泥污,与灰扑扑的皮鞋倒也般配,如此不懂得体面的高大男人,动作却小心翼翼,粗粝的掌心上是姚岸干净如初的脚。   姚岸心头微颤,尚未反应过来,蒋拿又转身弯腰,箍住她的大腿,将她抛上了背,姚岸低叫一声,赶紧扶住他的肩膀。   蒋拿转头往她的嘴角亲了一口,低低道:“你这二十年都不吃饭?怎么没点儿分量!”   姚岸抿了抿唇,面染红霞,她埋进蒋拿的颈间,闷声道:“快点儿回去!”   蒋拿低低一笑,慢悠悠的往夕阳的方向踱去,两人的影子交叠在身后,谁也看不见谁,余晖镀金,将李山中路笼在温温的光晕中。    ☆、66征夺战   回到货运公司,姚岸尚有些面红耳赤,两人在沙发里窝了一阵,姚岸脖子酸痛,捂着脖颈扭动几下,蒋拿替她捏了捏,低声问道:“你昨儿晚上怎么睡的?”   姚岸舒服的合了眼,“跟我姐姐一起睡,床太小了,幸好也不怕掉下去,另一面直接贴着墙了,我醒来的时候还卡在了那道缝里。”想来便觉得有趣,姚岸忍不住笑了笑。   蒋拿却突然停下动作,灼热的呼吸喷在姚岸的颊侧,姚岸奇怪睁眼:“怎么了?”   蒋拿轻轻嘬了嘬她落枕的部位,“我给你们家找间大点儿的房子吧,里三路全是一室的平房,没法住人。”   姚岸笑道:“等弄堂的房子修好了,我们家就能搬回去了,不用这么折腾。”她见蒋拿蹙眉,又说,“开发区里不是还有宿舍吗,我打算找人事部申请,以后上班也方便。”   蒋拿不动声色的挑挑眉,继续替姚岸揉捏,直到夜幕低垂时他才将姚岸送回中隽,盯着她消失在幽黑的小路尽头,他慢悠悠的驱车返回。   第二天中午,大学同学们准时到达广州,一行人先联络了当地派出所民警,再前往那座山四处搜寻,同学联络姚岸:“目前没有发现什么,我们会继续找的,你也试试看徐老师的手机能不能打通,兴许她一个人回去了,之前不也这样吗,大伙儿满世界都找不到她,也不知道躲哪里了!”   姚岸一一应下,心中却并不抱这份希望。   同事们时不时的打量她,聚在水池边窃窃私语,姚岸专心输入电脑数据,屏幕的反光将同事们的一举一动映得清清楚楚。   昨日傍晚晓琳的事儿闹得人尽皆知,姚岸无辜受连,心里早就做足准备,同事们对姚岸和蒋拿的事情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其他部门的人却是昨天才知道,之前传的沸沸扬扬的绯闻女主角竟是姚岸,有人在研发室门口来来回回走了几趟,就为了一睹姚岸真容,姚岸并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同事对她小声说:“蒋总怎么说都是个老板,身份摆在那里,长得也不错。”她笑着凑近姚岸耳边,“你别看那帮女的总在背后嚼舌根,心里巴不得蒋总能看上她们呢,整个品汁除了小陈总和沈总,也就蒋总最有点儿身份,人模人样的!”   姚岸忍俊不禁,瞪了瞪同事,同事笑道:“我说真的,要是蒋总不是混的,那绝对是个抢手货啊,没想到被你捷足先登了,真可惜!”   姚岸不由自主的想到蒋拿替她擦脚的情形,面色微红。   饭后她来到东楼研发部,广交会期间两边已经达成共识,新的订单也已经敲定,配方、包装等设计迫在眉睫,外商的要求较高,并不满意主楼研发的饮料口味,姚岸这才来到东楼商量,捧了一叠资料打算带回去。   刚走到楼梯口,便见沈纶不紧不慢的从楼上走下来,垂眸讲着电话,见到姚岸后他顿了顿,撂下手机说:“怎么过来了?”   姚岸挥了挥手中的资料,“来拿这些,经理说要加快进程。”   沈纶点点头,走向姚岸:“我那天见到你,看你气色不太好,现在没事儿了?”   姚岸一笑,与沈纶一道下楼,“那天不太舒服,现在已经没事儿了。”   两人慢慢走到了大厅,烈烈骄阳无孔不入,不似盛夏时的气势汹汹,却也有些咄咄逼人的刺目,阳光下连微不可见的灰尘都无所遁形。   沈纶突然问道:“我看了新闻,说有一位南大教授在广州的某座山上失踪了,教授也叫徐英。这两天我想来想去,都不太相信,所以也没敢问你。”   姚岸怔了怔,手中的资料不知不觉被她捏皱,她努力克制想要质问的冲动,低声说:“是她。”   沈纶还想在问什么,姚岸立刻打断:“沈总,我同事该等急了,我先走了。”不待沈纶开口,姚岸便匆匆往主楼跑去了。   沈纶眯了眯眼,慢慢走向车子,司机替他开门,又看向姚岸消失的方向,说道:“昨天下班的时候,姚小姐出了点儿状况。”   沈纶淡淡的瞥了一眼司机,勾唇道:“我知道。”   那头蒋拿终于出现在派出所,直截了当的对民警说:“别他妈恶心老子了,就那种货色?”   一旁的晓琳已不再叫嚣,怯怯的抓着衣摆,防备的盯着围困自己的五个大汉,冲民警颤声:“我可是孕妇,你们就不管管!”   民警不耐嗤笑:“你也知道自己是孕妇?昨天和今天你吵得整个镇子的人都跑来看热闹了,蹦跶的也够了啊!”   晓琳又开始哭哭啼啼:“你们都是一伙儿的,他们还动手打人,那个蒋拿还把我爸打了,整个医院的人都看到了!”   兄弟们闻言,立时冲她喊:“哎哎,你可别瞎说,我们那兄弟昨天动的手,现在还关在里头呢,你想拉我们拿哥下水?睁眼说瞎话!”   民警们已被吵得头昏脑胀,派出所里的琐事一大堆,谁也不耐烦继续调解,又训了一个小时,便将他们全赶出了派出所。   晓琳疾步离开,后方的车子不断鸣笛,悠哉游哉的跟在她后头,蒋拿吸了一口烟,将烟灰弹向晓琳,晓琳往旁边躲了躲,大声喊:“你干嘛,光天化日的还想欺负人?我马上叫警察,我让全世界都知道你的德行!”   蒋拿不屑嗤笑,悠悠道:“记住,把孩子生下来,老子不碰孕妇,万一哪天孩子没了,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罢,两辆车子疾驰而去。   晓琳胆战心惊,后悔不迭,她立刻拨通手机,朝那头喊:“我可只答应把蒋拿搞臭,我没想过要生孩子啊,到时候孩子没了,蒋拿再报复我怎么办!”   那头说了几句,晓琳立刻变色,颤着唇震惊难言。   姚岸精疲力尽下班离开,自行车在家中起火那日被她折腾坏了,也不知是链条出了问题,还是踏板出了问题,踩下去总像卡住了什么,“咔吱咔吱”的奏曲。骑至开发区出口,踏板突然踩空,姚岸停下车察看,才发现链条已经松松的垂挂,她烦躁的捋了捋头发,推着车慢慢前走,到家时比平日晚了半个小时,饭菜早已上桌。   屋内欢声笑语,姚岸微微惊讶,“陶志?”   陶志起身朝姚岸打招呼,姚母笑道:“这孩子,特意来看我们的,还买了一堆东西,太破费了!”   陶志挠挠头:“不破费,这些都是燕燕爱吃的。”   姚燕瑾咬着筷子,羞赧垂头,姚母愈发乐不可支。   家中简陋,不便招呼客人,吃饭和看电视都只能在这间几平米的小屋里进行,双人床已占据了大半面积,饭后将折叠桌椅收了起来,才有了些许空间。陶志与她们聊了一会儿,便告辞离开了,姚母叹道:“这个孩子倒真是不错,我们家现在这幅样子,他还不嫌弃。”   姚燕瑾闻言,嘟了嘟嘴嘀咕:“我还没嫌弃他呢!”   夜里姚岸躺上床,小声问姚燕瑾对陶志的感觉,姚燕瑾想了想,蹙眉说:“我不喜欢他,我想找个聪明的。”   姚岸拧了拧眉,正想开口,又听姚燕瑾说:“这样也能帮帮妈妈,他这么笨,什么都不会做。”   姚岸笑了笑,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小声道:“行,顺其自然吧!”   昏昏沉沉的睡了一夜,醒来后姚岸又是腰酸背痛,这次脖颈僵硬了许久才能扭动,她轻手轻脚出门洗漱,却仍将姚母吵醒,姚岸站在洗手间里,看向镜中泛着黑眼圈的自己,又看了看打着哈欠在厨房里忙碌的姚母,涩涩苦笑。   人事部的效率极高,这日下午便通知姚岸宿舍情况,单人间的宿舍需要付费,四人间的宿舍倒还空了一间,水电费自理便可,姚岸立刻打电话告知姚母,姚母心疼道:“要跟别人住你行不行啊,还是在家里吧,或者我让你爸重新支个床,大床换掉,中间拉道帘子!”   姚岸笑道:“我又不是没住过宿舍,高中和大学不都是住宿舍吗,里面条件挺好的,还不用花钱。”   姚母心知家中的窘境,如今只能随姚岸自己决定,念了几句,她也不再强求了。   下班后蒋拿来接姚岸,吉普车停在品汁外的一个拐弯口,姚岸钻进车里,将入住宿舍的事情告诉蒋拿,蒋拿淡笑不语。   姚岸抿了抿唇,又低声道:“昨天沈纶问我徐老师的事儿了,好像他不知道似的。”   蒋拿蹙了蹙眉,睨了一眼姚岸,半响才开口:“如果沈纶真的不知道,那你有什么想法?”   姚岸一愣,“什么意思?”   蒋拿捏了捏方向盘,语重心长道:“姚姚,你现在已经清楚整件事情了,徐英并不无辜,你之前对我隐瞒,我可以理解,但现在情况越来越复杂,假如沈纶并没有带走徐英,那么徐英极有可能来了一招金蝉脱壳。”   姚岸蹙眉:“我不懂,她没必要金蝉脱壳!”   蒋拿一笑,“你懂!”他叹了一口气,“如果她‘死’了,就再也没人找她了,你也不会再被人利用,两全其美。”   姚岸立刻道:“可现在什么都不能确定,如果是沈纶把她带走了呢?”   蒋拿正色道:“如果是沈纶把她带走了,反倒最好,一切可以回到正轨。”说着,他又蹙了蹙眉,“假如是金蝉脱壳,那我就得换其他的途径了。”   吉普车慢慢驶向李山,姚岸不言不语,蒋拿将车子停在一条小路口,牵着姚岸往里走去。   这里是一个小型菜市场,道路两边摆满了地摊,蔬菜水果应有尽有,鱼虾肉的摊位也有少许,蒋拿抓起一把青菜,摊贩利落的称重收钱,姚岸四处张望,听蒋拿道:“好好熟悉一下,以后就来这儿买菜。”说罢,又牵着姚岸往其他摊位走去。   傍晚的蔬菜仍如晨时新鲜,附近便有农田,摊贩大多都是现摘现卖,姚岸见蒋拿不会选菜,只随意乱抓,拍了拍他的胳膊,她主动上前,与摊贩讨价还价,一路下来总共便宜了两三元,摊贩笑她:“小姑娘,看不出来这么会还价啊,你们住在附近?刚结婚?”   姚岸愣了愣,蒋拿率先开口:“就住在前面的李山中路,离这儿近,以后我老婆就上这儿买菜了,记得便宜啊!”   摊贩立刻答应,又少收了姚岸一个零头。   两人满载而归,回到货运公司后姚岸亲自下厨,蒋拿在水池边洗菜切菜,不一会儿三菜一汤便上了桌。   蔬菜新鲜娇嫩,姚岸胃口大开,连日来她只沾了一点儿油水,此刻终于觉得腹饿。   吃饱喝足,蒋拿拧了热毛巾替她擦脸,力道稍微大了一些,姚岸的脖子扭了一下,她连连呼痛,蒋拿急忙停手,又帮她往落枕的部位垂捏了几下,姚岸干脆枕到了他的腿上,时不时的让他变换力道。   蒋拿的动作越来越熟练,轻重也有了分寸,见姚岸一脸享受,他竟满足无比。   手机铃声响起时姚岸已昏昏欲睡,她摸出手机放在耳边,听了两句后立刻睁了眼,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同学含泪哽咽:“那个湖往外通的,河道太长,实在没法找,只找到了一只鞋子,我见过那鞋子,徐老师也有一模一样的!”    ☆、67征夺战   姚岸怔怔挂断电话,茫然地看向蒋拿,好一会儿才干涩道:“他们在河里找到了徐老师的鞋子,警察说可能……可能漂走了。”   蒋拿察觉到她微微发颤,将她搂进怀里,思忖道:“我怎么反而觉得是欲盖弥彰?”   姚岸定定的看着他,蒋拿勾唇:“留下的痕迹实在太多了,那两个人也是从山崖上掉下去的,没有留下布料,也没留下鞋子,偏偏她都留下来了。”   姚岸从他的怀里挣出,不知在想些什么,迟迟没有开口,只是面上渐渐恢复了血色,身子也停止了颤抖,半响她才抬眸,迟疑道:“你既然认识警察,能不能让他们查一下徐老师的存折?”   蒋拿挑挑眉,姚岸咬了咬牙:“她进戒毒所的时候,我因为要替她交住院费,所以知道她的存折里面有几十万,都是这些年存下来的,这笔收入是明账。另外那张七位数的存折是我中秋那天发现的,我在广州的时候把存折还给了她。她如果是自己离开的,应该不会放弃这些钱。”倘若徐英真的参合在这件事情里,那她的最终目的也无非就是为了钱,不可能平白无故的撇下钱就离开了。   姚岸又垂头低语:“我现在,已经分不清是希望她就这样走了,还是自己离开了,结局总归都不好。”   蒋拿一声不吭,揉了揉她的脑袋,许久才说:“我已经让人帮忙去查了,明后两天就能有消息。”   姚岸一愣,半响才呆呆的点了点头。   时间总是溜得无声无息,蒋拿的吉普车碾过李山通往中隽的路,再按原路返回,夜幕沉沉,天际悄悄的掀开黑布,一点一点的将晨曦释放,虫鸣鸟叫日复一日,李山中路又迎来了川流不息的车河。   银行方面的数据很快就传到了蒋拿手中,他关闭电脑邮箱,伸了一个懒腰。   兄弟们都已起床,打着哈欠将一辆辆货车驶出铁闸,蒋拿不紧不慢的开车前往中隽,候在里三路的路口处。   姚岸疲惫的走在小路上,连续几夜都睡不安稳,她拧着眉心瞧见停在远处的吉普车,一时有些呆滞。蒋拿走下车,替她打开车门,又将她押进去。   仪表台上放着热粥和小笼包,蒋拿催她赶紧吃,又说:“这几天我就来接你上下班,等你搬去宿舍再说。”   姚岸小口小口吞咽热粥,轻轻的“嗯”了一声,长发有些凌乱的垂散在颊边,小脸比从前消瘦许多,眼睑处总泛着青黑,蒋拿瞥她一眼,蹙了蹙眉,临到品汁门口时他才开口:“银行那边的消息是,她在出事那天下午曾经从你给她的存折里取出五万。”   姚岸一怔,慢吞吞道:“只有这个?这五万是我看着她取的。”   蒋拿倏地转头看向她,姚岸连忙解释:“我忘记跟你说了,不是故意的。”   蒋拿这才继续:“另外那张存折里的钱也早就被取了一半出来,你说她第二天就要出国,取这么多钱干什么?”   姚岸不解,蒋拿提示道:“带着这么多现金上飞机?还是捧着一堆现金去兑换外币?”   姚岸闻言,一时心跳如鼓,蒋拿勾了勾唇,不再解释,打开车门让她赶紧上班。   姚岸浑浑噩噩的在主楼里穿梭来回,一会儿跑到外贸部去核对资料,一会儿又在研发室里处理数据,脑中却空茫一片,直到大伙儿都冲去了食堂,她才回过神来。   徐英一定不会死,她早就做了隐瞒所有人,独自离开的准备,但也不排除她失策被沈纶带走的可能,姚岸一时迷茫,不知是否该继续深究到底,倘若徐英是第一种可能,那也许是最好的结果,她又何必多此一举。   同学从广州打来电话,他们明日即将返回,此行并没有寻出结果,但众人心里都已下了判断,有人想回到南江替徐英办葬礼,徐英无亲无故,他们想要尽最后一份力,却又有另外的同学反对:“徐老师也许没死,这么急着办葬礼干什么,姚岸你说!”   姚岸头痛欲裂,敷衍了几句便挂断电话。   临下班时她又前往东楼递送资料,沈纶恰好在同吴主任议事,姚岸见到他,愈发烦躁,甚至有一丝莫名的恐惧,她无法想象在沈纶温文尔雅的背后是怎样一张脸。   沈纶同她一起离开研发室,突然问道:“昨天晚上我看新闻,广州那边有了进展,听说找到了一只鞋子?”   姚岸翕张着唇,声音卡在了喉中,又听沈纶继续说:“其实我跟徐英老师认识的时间已经很长了,有需要我也可以帮忙,我觉得她一定不会有事,你说呢?”   不待姚岸回答,他又道:“你跟她的关系也是最好的,她旅游了这么久,也会大老远的跑来广州,应该是来看你吧?”沈纶笑了笑,看了一眼手表,“我还有事,改天再聊,徐英老师如果有什么消息,方便的话希望你能跟我说一声,我也可以出一份力。”   姚岸怔怔的盯着他消失在楼梯口,心头突生异样,她忙不迭的跑下楼,打电话给蒋拿说:“沈纶他不怕我知道!”   落日余晖遍洒,姚岸跑出东楼,抬手挡了挡眼睛,心中愈发笃定,沈纶既然三番四次向她打探徐英,也许他早已认为她知情徐英私下所为。   蒋拿准时候在品汁外头的拐弯口,姚岸气喘吁吁的坐进车里,还未开口便听蒋拿沉声道:“这事儿你别管了!”   姚岸一愣,蒋拿蹙眉:“如果徐英彻底失踪,沈纶找不到她,他极有可能将目标对准你!”他语重心长道,“徐英我会找出来,沈纶我也会解决,徐英这一‘死’,其实刚好就把你拉出了危险。你下午不是在电话里告诉我你同学要替她办葬礼吗?不管办不办的成,你从现在开始就给我装,装伤心装无辜,装完全不知道毒品的事儿。”   姚岸紧张的捏了捏拳,低声道:“我担心没有用,如果之前让我取存折的短信是沈纶发的,修改手机服务密码的人也是沈纶,这些足以证明他知道我能把徐老师找出来,他甚至可能认为我知道的足够多。”   蒋拿握了握她的手,“用不了多久了,别担心。”   姚岸不得不承认她现在开始后怕,沈纶绝非善类,如今最好的办法便是不动声色,继续工作生活。   蒋拿回到货运公司,装修工人正在二楼的房间里叮叮咚咚敲打不停,弟兄们奇怪道:“拿哥,你怎么突然想要装修房子了?”   蒋拿淡笑不语,看了一眼房间后叮嘱装修工人动作快些,他才回到办公室开始忙碌。   自月初知道徐英曾在慧园美工作后,蒋拿曾就慧园美展开调查,如今十月即将过去,他却一无所获。   慧园美主要生产生物试剂,同时在医药和食品方面都有涉及,与它有联系的企业单位足有上百,蒋拿从九十年代末的资料开始查起,剔除一些无关企业后,余留下来的嫌疑单位仍有五十多家。   如今的问题是资料不全,慧园美是滨州市的龙头企业,自崛起后便屹立不倒,蒋拿无法深入它的内部获取资料,却又不能贸然让政府机构出面干涉,如此便走入了死角。   那头姚岸在洗手间里呆了半个多小时,身上的皮肤已被温水冲皱,走出氤氲的雾气,她做了一个深呼吸,抹去镜面上的水雾,镜中的她又恢复了红润的面色。   姚母替她收拾行李,说道:“你后天就搬过去了,脸盆什么的我还没给你买,一会儿我们就上街去逛逛,顺便再买几件衣服。”   姚岸点头应下,饭后母女三人一齐逛街。中隽镇的夜晚并不冷清,主街新开了一家超市,专卖价廉物美的生活用品,姚岸满载而归,熬过最后一晚,周六她终于搬去了宿舍。   四人间的宿舍位于开发区最深处,附近偏僻无人,楼边杂草丛生,最近的小卖部在路口,宿舍内杂乱狭小,天花板有许多裂缝,卫生间里也没有淋浴装置,生活极不便利。   姚岸上完厕所后冲水,发现坑位堵塞,询问后才知这间屋子的坑位一直都有问题,隔壁的室友说道:“以前这里住人的时候,屎尿都直接流出来了,工程师傅来修过,把厕所的地砖都撬开来了,修好了没多久还是坏的,所以她们都直接换宿舍了。”   姚岸蹙眉道:“那还有其他宿舍吗?”   室友笑道:“早就住满了,也就空了这一间,我们早上看到这里有人搬进来,还奇怪呢,你要想换宿舍,起码要等到过年,那些人有的辞职回老家了,宿舍就能空出来了。”   姚岸无可奈何,双休日无法找人事部处理,她只能将就着住下。   半夜突起暴雨,屋子的隔音效果不佳,姚岸被雨声吵醒,打开台灯打算看会儿书,谁知抬眼便看到墙壁上的水渍,另一边的天花板甚至在滴着水。   她哑然无语,再也无法入睡,蜷在床头盯着天花板,嚯嚯的烈风将雨丝携带进来,老旧的窗户挡也挡不住,缝隙里全是密密麻麻的水珠。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突然响起,姚岸举起电话,蒋拿在那头说道:“收拾一下,我在你宿舍外面。”   姚岸愣了愣,“你在外面?”她立刻跳下床,跑去窗边。   不远处的车灯在雨幕中折射着刺眼的光芒,杂草被雨水打焉儿,还有雨丝从窗户缝隙里袭进,姚岸躲了躲,夜色已被雨水浸透。   她翻出一把雨伞,匆匆朝吉普车跑去,蒋拿赶紧打开车门,抽出纸巾替她擦了擦沾着雨水的胳膊,见她手中空空荡荡,他不置一词,径自往李山镇驶去。   姚岸奇怪道:“你这么晚来有事儿?”   蒋拿笑了笑:“这大风大雨的,我怕你一个人住不惯。”   姚岸闻言,忍不住向他描述宿舍内的惨状,“墙壁都是裂的,厕所还冲不了水,晚上洗澡我也得自己烧水,可我看隔壁宿舍都不这样,环境还挺好的。看来得熬一阵,等过年再找机会换宿舍。”   蒋拿淡笑不语,片刻便到达了货运公司。姚岸站在楼下踟蹰半响,才随他上楼,心想在此将就一晚,谁知进入卧室后她立刻傻眼,水泥地铺上了一层板砖,角落里添了一张梳妆台。   蒋拿推开浴室门,喊道:“快去洗个澡,别感冒了!”   姚岸愣愣看向浴室,锃亮的浴缸仿佛从天而降,她心里隐隐觉察到什么,蒋拿从背后搂住她,低低道:“一起洗?”   姚岸面红耳赤,一声不吭的走进浴室,反锁了门静静洗漱。    ☆、68征夺战   洗完出来,正见蒋拿在做俯卧撑。双臂呈直角弯曲状,肌肉贲张有力,从肩膀至双足,均在一条直线,筋络皮肤绷紧的厉害,仿佛往他的腰上踩一脚,他的姿势都不会改变。   姚岸又看向他的侧脸,额宽鼻挺,粗眉微提,厉眸不盯人时温和许多,耳后至下巴的那道弧线转折利落,灯光下投射着阴影,隐约能看到那一道硬骨,咬肌处因俯卧的动作而紧绷,更显刚毅。   蒋拿做完最后一个动作,弹跳起身,汗滴沿额滑落,锁骨处隐约可见密密麻麻的水珠,腹肌仍处在运动时的状态,一块一块泾渭分明,硬如顽石。   他朝姚岸一笑:“好了?”   姚岸“嗯”了一声,钻进被子里闷着嘴道:“我先睡了,好困!”   蒋拿走到床头,俯身捋了捋她遮脸的长发,“我去洗一下,你先睡。”   姚岸又闷闷地应了一声,待蒋拿离开,她才将被子稍稍拉下,绯红火烧似的染了一脸。   她今日又是搬家又是打扫,早已折腾的疲惫,不一会儿便昏昏沉沉了。半梦半醒间旁侧贴来一具滚烫的身子,脸上被人涂来涂去,姚岸蹙眉嘟囔了一声,那人便止了动作,仿佛又不甘愿,往她的脸上咬了两口才作罢。   整整一周休息不佳,如今姚岸终于睡足,恍惚游走在美梦中不愿醒来。四肢没有了束缚,她可以大大咧咧的横跨整张床,室内也没有不通风的闷热味道,静谧的像是飘在异空。   睁眼时她有一瞬茫然,室内半明半暗,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有微弱的光线从缝隙中溜出,袅袅得扩散在房间。   她翻滚了两下,才不甘不愿的从被窝里爬出,又懒洋洋的去翻衣柜,随手拿了一件衣服出来,刚想转身去洗漱,她突然愣了愣,侧头看了一眼柜子里的衣物,数件本该躺在宿舍的衣服,此刻竟然离奇的出现在这里。   穿戴整齐后打开房门,姚岸听见隔壁的办公室里传来说话声,她慢吞吞的踱过去,站在门边探了探头。   蒋拿一眼便看到了门口的阴影,他撂下最后一句才挂断电话,朝姚岸招手:“过来。”   姚岸迈步进屋,看了一眼桌上的手机,问道:“你今天还要工作?”   “接了几个新单子,跑长途的,没我什么事儿!”   姚岸走近他,蹙眉说:“你去过我宿舍了?”   蒋拿牵住她的手,捏起一根指头把玩起来,随口道:“是啊,早上去的,帮你把行李都搬来了。”   说罢,他见姚岸急着开口,立刻继续:“放心,脸盆什么我还给你留在那儿,衣服也剩了两件,你爸妈要是跑你宿舍去也不会发现,从今天开始你就住我这儿了,别跟我折腾!”   姚岸又争了几句,见蒋拿不为所动,她无可奈何,心里却不自觉的扑腾了两下,有些莫名其妙。   用过午饭,蒋拿将姚岸送回中隽。   姚母最近重新做起了石膏玩偶的生意,周日的小河公园人流量大,姚岸这才回家帮忙。   母女三人拎着包裹来到摆摊的地方,才发现这里不知何时多出了竞争对手,原先能够遮阳的好位置已被占去,满满的石膏堆放一地,一群小孩儿围在摊位前叽叽喳喳。   姚母气道:“这怎么回事儿,怎么有人跟我们抢生意了!”   姚岸扫了一眼四周,重新辟出一块空地,说道:“这又不是我们独家的,有人做也不奇怪,看看状况再说,要是不行,明天我们就换地方。”   生意当真有些萧条,新摊位的玩偶款式与姚家的几乎一模一样,石膏的摆放位置也相似,粗粗看去有些难以分清两边的区别。甚至还有孩子在喊:“两个姐姐怎么都不在,老板你是新来的?”   那老板哈哈大笑,顺着孩子的话应了下去。   姚母愈发气急:“这不是在照搬咱们家的摊子吗?你看连那些小孩儿都分不出来,一定是眼红我们这个能赚钱!”   姚岸倒不担心生意,大不了换一处地方,统共也就他们两家人在中隽卖石膏玩偶,竞争不会激烈。只是虽然已至十月末,午后的太阳不见毒辣却也炙热,日头下坐久了便觉头晕眼花,姚岸担心姚母的身体,便劝她收摊回家。   那头许周为终于出院,同兄弟们下馆子吃了一顿丰盛的,一行人腆着肚子上街闲逛,蒋拿打来电话让他们去品汁装车,东楼新生产的饮料已经装箱完工,下午便要出发前往泸川,来回总共三天。   许周为夺过兄弟的手机,嚷嚷着也要一同前往,“拿哥,我都快躺出虱子来了,下午我也一起去啊!”   蒋拿听他的声音生龙活虎,索性让他做副手,“李强在品汁呢,你去找他,听他的指挥啊!”   许周为笑嘻嘻的应下,挂断电话后他侧了侧头,立刻见到骄阳下的那抹身影,正举着布袋挡在她母亲的头上,摊位暴|露在阳光下,生意寥寥无几。   他奇怪的望了一眼老位置,才发现那处阴凉的空地已被人占去,周围挤满了小孩儿,一眼便明白有人横插|进来抢生意了,许周为磨了磨牙,骂了一声偏头道:“咱们小嫂子被人赶到大太阳底下了,去,把人清理了!”   兄弟们摩拳擦掌,大步往那里走去,却不做任何动作,只围在摊位边上,抱臂盯着那群孩子和摊主,七八双眼睛直勾勾的有些吓人。   摊主奇怪的看了他们一眼,低下头继续忙活生意,可背脊总凉飕飕的发麻,耳边听到一句:“手早就痒痒了,都多久没动家伙了?卸胳膊还是卸腿?”   摊主手上一抖,找零的硬币撒了一地,手忙脚乱间玩偶被推倒了几个,小孩儿们立时嚷了起来,摊位上开始混乱。   姚岸注意到那头的异样,转头望了一眼,惊讶的张了张嘴,姚燕瑾指着他们说:“是医院里的人!”   姚母闻声望去,“哟,怎么是他们?一大帮人站在那儿,还真有点儿吓人!”   姚岸讪笑一声,拿出水瓶灌了两口,忍不住又奇怪侧目,片刻见到那边的摊主收摊离开,那群人也一哄而散了,她才有些恍悟,姚母讶异道:“哎,怎么都走了,快快,我们去那儿!”   姚岸甩去心头的怪异,立刻将摊位收拾了一下,三人往老位置走去,经过穿插在两家酒楼间的阶梯时,她见到许周为正坐在石阶上抽烟,弟兄们齐齐朝他走去。   许周为察觉到姚岸的目光,视线转向前方,朝她咧嘴笑了笑。   品汁的厂房外,忙得热火朝天。周日的厂房仍在运作,工人们加班加点,清点装车的纸箱,有些箱子在搬运途中破损,他们又立刻去仓库拿出新的纸箱,重新换箱封胶,抬上货车。   许周为慢悠悠的赶到,掀起衣服扇了扇风,又仰头灌下大半,李强说道:“瓶装饮料送到泸川的代理商那边儿就成,冲泡的我们要跑一趟嘉宁区,听说你见过那个姓杨的老板了吧?”   许周为点点头,“对,那杨老板是拿哥的兄弟!”   李强说道:“想当初我们在泸川的时候就听过杨光的名字,没想到他跟拿哥居然是兄弟!”   谈及泸川,两人立刻聊起了过往,兄弟们从未听他们提及过泸川的往事,一时好奇凑近,许周为从认识蒋拿的第一天说起,聊到走私的行当时又故弄玄虚,降低音量,一边吹嘘一边感叹,直到货物装车完毕,他才意犹未尽的结束演讲。   沈纶站在厂房的大门背后,目送货车慢慢驶离。   夜里姚岸准备返回“宿舍”,姚母依依不舍,“你说你睡在那儿,一个人可怜巴巴的,也没电视可以看,要不今天晚上你睡你姑姑家,我去跟他们说一声!”   姚岸忙道:“别,我这样一去,姑姑又要忙了,她照顾小妹已经够累了!”   姚母也不愿总是打扰他们家,随口一说罢了,她将姚岸送到门口,盯着她消失在小路尽头,这才折身回屋。   蒋拿已在路口等了许久,见姚岸远远走来,他松了口气,舒心的靠上椅背。   吉普车往李山镇驶去,姚岸将中午的事情道出,又说:“我也不是圣母,当然想要回原来的摊位,赶跑竞争对手,可真看见那人走了,我又有点儿不忍心,大家都是讨口饭吃,谁也没规定只能我们家做这个生意,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至少我妈开心了。”   蒋拿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要换做是我,谁敢抢我的生意?你就是太嫩了,该不讲理的时候就该不讲理!不过这是许周为的功劳,你不用谢我!”   姚岸挥开他的手,揉了揉脸颊,“那也是因为你是老大!”   两人回到货运公司,洗漱过后各忙各的,姚岸抱着蒋拿给她的笔记本电脑登陆公司邮箱处理数据,蒋拿在隔壁办公室处理慧园美的信息。   暮色沉沉,满室鸦雀无声,连后头的小楼里也没有声响,姚岸阖上电脑,伸了一个懒腰,才觉得奇怪。她跑到隔壁,扒着办公室的门问道:“李强他们怎么这么安静?我一点儿都不习惯。”   蒋拿仍盯着电脑,笑道:“一半人都跟车去送货了,这次跑了一个长途,他们说要顺便旅游,我就当给他们提前放年假了!”   说罢,他见姚岸杵在门口一动不动,关掉慧园美的文档,他心疼道:“站那儿干嘛,进来!”   姚岸笑着摇摇头:“办公室重地,我少进为妙,你别太累了,我先去睡了!”   蒋拿低笑了一声,暗自回味那句“你别太累了”,仿佛天籁般动听。   姚岸钻进被窝,盯着天花板呆呆的看了一会儿,卧室门“吱呀”一声,打碎了静谧。   蒋拿躺到床上,抱着她连亲几口,低声道:“我想累都累不起来,你这些天没让我碰过!”   姚岸面红耳赤,没好气的推了推他:“明天要上班,你要是不忙了,就快点儿睡觉!”   蒋拿笑了笑,又亲了她一阵,才意犹未尽的停了动作,搂着她平复气息,半响才开口:“我问你,跟慧园美有生意往来的那些企业名单,不惊动别人,怎么才能弄到完整的?”   姚岸不声不响地瞥向他,蒋拿勾了勾唇:“我让你别管而已,不是不让你问,也不是不让你进办公室,所以现在我有问题,当然也可以问你!”   姚岸笑了笑,想了一会儿,她才犹豫道:“慧园美的研发部没有接触过这些,但生意往来也不是秘密,我记得市场部的电脑里都有详细的表格,南江的分公司和滨州是资源共享的。”   蒋拿问道:“进市场部就能弄到?”   姚岸回答:“市场部的电脑都有密码,表格都是不能复制的,要修改的话也必须通过市场部经理的电脑才能修改。”顿了顿,她又奇怪道,“其实慧园美是正经企业,有需要一定会配合调查。”   蒋拿摇摇头:“太打草惊蛇了,不行。”   姚岸抿了抿唇,脑中打结似的微微揪疼,半响才开口:“市场部经理和徐老师的关系很好,我也许能去弄来。”   蒋拿一滞,慢吞吞的抚了抚姚岸的长发,他不由想起沈纶在慧园美曾经的职位也是市场部经理,蒋拿蹙了蹙眉,许久才犹豫不决的开口:“过几天,我送你去一趟南江。”   姚岸轻轻的“嗯”了一声,静静缓平心绪。    ☆、69征夺战      一觉天明,蒋拿懒洋洋的起床洗漱,姚岸走进厨房看了看冰箱,见里头没有剩饭,她便重新淘米煮粥。   粥锅汩汩骤响时蒋拿已步下楼来,慢慢踱到厨房门口,他贴着门沿打量里头。抽油烟机轰鸣作响,燃气灶上的红蓝火光艳丽刺目,姚岸一手拿着锅盖,一手举着锅铲搅拌白粥,时不时的将垂挂下来的发丝捋到耳后,热气腾腾升空,瞧起来有些闷热。蒋拿从后搂住她,朝她的头顶用力吻了一下。   姚岸嫌弃得拍了拍腰上的大手:“热死了,走开!”   蒋拿又恬着脸亲了她一口,才回到大厅等待姚岸替他煮的第一顿早餐。   饭后上班,姚岸在品汁外头的转弯口下了车,蒋拿便径自往品汁驶去。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主楼,蒋拿去找陈立讨论公事,姚岸先去外贸部取回外商最新发来的传真,又回到研发室继续完成上周延续的工作。经理来到研发室,将一堆纸膜放在桌上,说道:“这个礼拜抽时间去趟省检科院,还是老问题,说是不过关,你们再带去让他们检查,盯着他们做实了!”   同事们气馁地嚷了几句,又互相推脱,谁也不愿大老远的跑去南江,最后猜拳定下一人,也不管她在那里抱怨不停,大伙儿继续忙得不可开交,直到中午才得以喘息。   同事们都饥肠辘辘的跑去了食堂,姚岸坐在椅子上想了一会儿,才拿起手机拨打电话。   她在慧园美实习近半年,与研发部的同事相处融洽,辞职回到中隽后她们仍时常联络,只是最近两个月琐事太多,姚岸便与她们渐渐断了联系。   旧同事接到姚岸的电话,惊喜得直嚷嚷,姚岸与对方寒暄几句,便将徐英失踪的事情说了出来,旧同事低声道:“我们看见新闻了,一直没敢相信,主任后来还打过电话给徐教授,不过一直都打不通,本来她们还让我打电话问你呢,我也一直没敢打,谁知道新闻里的那人真的是徐教授。”   姚岸低落道:“我也一直不相信,可结果就是……”她顿了顿,不愿继续往下说,转而道,“我想抽时间来看看你们,怪想的。“   旧同事知道姚岸和徐英的关系极近,自然也明白她此刻的心情,难受得安慰几句,全然没有刚接到电话时的喜悦。   聊了许久她们才渐渐扯起了其他的话题,旧同事怀孕两月有余,丈夫便让她辞职回家待产,她笑道:“你说说,现在就要去等着生孩子了,到真的要生的那天,我不还得发霉了!”   姚岸笑了笑,突然问道:“对了,楼经理的老婆是不是已经生了?”   旧同事回答:“早生了,就在上个月。”   姚岸说道:“我也该去看看他们,徐老师跟楼经理关系这么好,当初就说要去看看的。”   旧同事叹道:“你一说回这个,我又得难过了。”她念了几句,又道,“你要来就干脆明天来啊,楼经理后天就出差了,要去三天呢,我怕你过一个礼拜就得忘记了”   姚岸随口应了几句,又与对方聊了会儿才挂断电话。   同事们饭后回来,见姚岸仍在研发室,惊讶道:“怎么还没去吃饭,减肥呢?”   姚岸笑了笑,说道:“对了,你不是不想去省检科院吗,我替你去吧,正好我上南江办点儿私事。”   同事求之不得,立刻将纸膜交给姚岸。   下班后姚岸将行程告诉蒋拿,蒋拿想了想这周的安排,蹙眉道:“我周五再送你去吧,这几天我走不开。”   “那天说不定楼经理就出差回来了,不太方便。再说我周五过去,我一定脱不开身,吃饭唱歌逃不了,她们以前周五下班可疯了!”   姚岸心知近段时日品汁的单子多,所有部门都忙得团团转,更不用说蒋拿身兼两职,品汁和货运公司两边都脱不开身,她笑道:“我自己去就行了,上午走,晚上就能回来。”   蒋拿却并不放心,可其后几日的安排陈立早已定下,县里举办活动,全县各大企业都争相参与,届时市电视台会来做一场专访,这几日工厂需要做足准备,还有一些政府部门即将到访,应酬也必不可少。   夜里蒋拿向陈立请假,陈立劈头盖脸骂了下来,丝毫不给蒋拿面子,姚岸见蒋拿涨红着脸欲要发怒,连忙拽了拽他,蒋拿这才作罢。   眨眼到了周三,蒋拿只好招来一名手下,让他送姚岸前往南江。   姚岸先去了一趟省检科院,将纸膜交给收样室的员工,对方一听到公司名字,便笑:“又是你们单位啊,上次就是这个PET膜不合格,都折腾多久了!”   姚岸并不了解之前的状况,只能讪笑一声,对方继续说:“上次还出动了你们老总,那脾气可真够臭,不合格就是不合格,居然还想闹,结果又莫名其妙的和别人在门口吵起来了,还喊打喊杀的!”   姚岸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老总”是陈敏发。姚岸随意应了一句,那人又说:“好好的合伙人都能吵得这么厉害,也幸好这次不是他来,否则我们又得头痛!”   姚岸诧异道:“合伙人?”   “嗯。”对方低头整理表格,说道,“你们公司不是合伙的吗?你们老总非说那个合伙人给他使绊子,又是杀头又是坐牢的,我那天都差点儿喊警察了,大热天的吵得我们都没法做事儿!”   姚岸蹙了蹙眉,不由想起陈敏发和梁盛华双双遇害的事情,胳膊突然一寒,她轻轻搓了搓。   对方将表格递给她,指出几处填写错误,姚岸重新填写,又不由自主的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那人想了想,“好几个月之前了,可能是八月?八月底吧!”他嗤笑一声,“要我说,你们老总看起来实在是没文化,倒不如那个合伙人,年纪轻轻的,挺斯文,被骂也不还嘴,你们那个老总就一个人唱大戏!”   笔尖突然一顿,黑色的墨水穿过纸洞,姚岸怔怔抬头:“年纪轻轻?”   对方抽起表格,说道:“对啊,挺年轻的。”午休时间已到,他又说了几句,告知姚岸检验结果出来的大概时间,便和同事们匆匆离去了。   姚岸震惊的杵在原地,还想再问些什么,她又将话生生的咽了回去。   离开省检科院,姚岸又去买了一些新鲜水果和补品,慧园美的旧同事们乍见到姚岸,兴奋不已,又说:“你怎么今天来了,不是说要去看楼经理吗,楼经理刚好出差!”   姚岸拍了拍脑袋,笑道:“我差点儿忘了,今天厂里让我跑一趟省检科院,我就想顺便来看看你们!”   叙旧几句,大伙儿便让姚岸同她们一起去餐厅吃饭,姚岸连忙推谢,又说想向楼经理拿些徐英的东西,“徐老师离开公司的时候,不是把一叠资料还给楼经理了吗,我这次去翻徐老师的照片,发现少了一些,可能夹在里面了。”   同事们听她提及徐英,一时感慨:“大家都知道了,也不知道能帮什么忙。”   聊了一会儿,姚岸随她们一起离开研发部,拐了个弯又随旧同事往市场部走去。   姚岸与市场部的同事们并不熟悉,但彼此都面熟,此刻正值饭点,同事们三三两两的前往餐厅用餐,一人说道:“你来得真不巧,楼经理今天刚好出差。”   姚岸笑道:“我听说了,本来想给他太太带点儿补品的。”   旧同事插话道:“哎,经理办公室能进去吗?小姚想找找徐教授的照片,之前可能参在什么资料里面,一起给楼经理了。”   市场部的同事也对徐英失踪的事件有所耳闻,难免又唏嘘又伤怀,打开经理室的门,他说:“随便找,我们老大这办公室大伙儿向来自由进出!”   姚岸立刻道谢,走进办公室翻找一阵,见市场部的同事也去餐厅了,便道:“你也去吃饭吧,我自己找就行了,待会儿该没菜了!”   旧同事并不与她客气,见姚岸这样一说,她道:“那你慢慢找,要是高兴,就来餐厅找我们!”   姚岸点点头,待她走远了,立刻打开电脑试密码。   慧园美的电脑密码全都统一设置,主管级别以上员工的电脑密码才有所区别,姚岸曾帮徐英处理过电脑里的文件,所以她知道徐英的电脑密码,前缀统一,后缀根据部门以及管理层级别划分,姚岸尝试了五六次,电脑顺利打开。   文档密码更易获得,姚岸走出办公室,随意找了几个员工座位,便看到了其中一名员工的显示器下方贴着的便签,上面记载着市场部所需的全部密码。   姚岸匆匆忙忙尝试数次,心头怦怦直跳,片刻便将所有文档打开了,她来不及细看,立刻将资料全部复制。   走到电梯门口时姚岸尚未平复紊乱的心跳,激动和害怕交织在一起,姚岸深呼了两口气,待电梯门打开,呼吸又立刻一滞。   沈纶敛去面上的惊讶,笑道:“你怎么在这儿?”他见姚岸呆呆的立在门口,又说,“进来吧。”   姚岸这才回神,僵硬地走进电梯。   沈纶身旁的那人问道:“你们认识?”   沈纶随意介绍两句,又看向姚岸:“怎么来这里了?”   姚岸稍稍镇定:“我来看看旧同事。”   电梯转眼到达底层,姚岸迈步便走,沈纶喊住她,又对身旁那人道:“那我先回去了,改天再聚!”   那人笑道:“你改哪天?我从滨州调来这里,最多呆半年,我看要不是我给你发喜帖,你根本就懒得来见我这个老同学!”   沈纶与他笑说两句,在大门口挥手告别。   姚岸站在一旁,说道:“沈总,你还有事?”   沈纶笑道:“没事,你现在要回中隽吗?我送你回去!”   姚岸谢拒道:“不用了,我跟朋友一起来的。”   那头许周为已从泸川风尘仆仆赶回,立刻让弟兄预定按摩包房,弟兄嚷道:“我不在李山啊,我在南江!”   许周为喊道:“嘿,我们也刚到南江,准备上高架呢,你在哪儿,我来找你!”   弟兄回答:“在什么慧园美,送小嫂子过来的,浪费了一上午啊,现在还饿的慌,饭都没吃!”   许周为让他报出详细地址,又立刻说:“你等着我,我坐你的车回去,十分钟马上到!”   弟兄连忙喊了几声,那头早已挂断电话。   姚岸找到停在路边的车子,“回去吧。”   弟兄赶紧说:“嫂子,许哥刚从泸川回来,说要跟我的车回去,我们等十分钟吧!”   姚岸一愣:“他去泸川了?”   弟兄回答:“是啊,品汁东楼那边的长途,送到泸川的!”   姚岸蹙了蹙眉,正想坐进车里等许周为,一旁的黑色轿车鸣了鸣笛,沈纶瞟了一眼那人,又看向姚岸:“午饭吃了吗?”   姚岸笑应:“没有,回中隽再吃。”   沈纶便又说了几句,姚岸客气回应,谁知才过了几分钟,路口便有一辆货车疾驰而来,卷过一阵风,许周为跳下车子,惊讶的叫了一声“沈总”,沈纶看了一眼货车,笑道:“刚从泸川回来?”   许周为立刻应了几句,沈纶说道:“是不是没来得及吃饭?辛苦了一路,我请你们吃一顿?”说罢,他又征询姚岸的意见。   有人愿意请客,许周为自然求之不得,他直接让货车上的兄弟将车子停到别处,又顺着沈纶的视线看向姚岸。   姚岸并不愿意同去,谢了一句便上了车,那弟兄没法与许周为一起去逍遥,只得不甘不愿的送她回去。   沈纶看着车子渐行渐远,邀许周为坐进车里,视线却仍盯着前方,直到驶至分岔路口,再也见不到姚岸所坐的那辆车,他才收回视线。   姚岸回到货运公司,办公楼里空无一人,蒋拿打来电话,说道:“我们一会儿要去农家乐吃饭,晚上还要看一场晚会,可能很晚回来,你先睡,别等我!”   姚岸应了一声,让他少喝点儿酒,蒋拿低低一笑。   挂断电话,姚岸走进厨房,准备随便弄点儿吃的。抬头时愣了愣,临窗的墙上竟挂着一台空调,窗外凉风习习,早不似前几日的反常。姚岸不由自主的笑了笑,心头异常温暖。    ☆、70征夺战   入秋后天色黑的早,幕垂突如其来,农家乐里筹光交错。   粗粗搭建的舞台上,身着红艳裙装的舞者举着扇子扭腰摆臀,蒋拿克制着饮酒量,放眼望去红色糊成一片时,他立刻摆摆手,对方却不依不饶,直称蒋拿不给面子。   蒋拿大笑一声,顺势喝尽最后一杯,终于脱身离开了酒桌。   行至洗手间附近,乐声渐渐消失,蒋拿突闻身后传来呼唤:“拿哥——”   蒋拿皱了皱眉,停下步子转身,晓琳一脸憔悴,绞着手站在那里,忐忑不安道:“拿哥,你……你能不能帮帮我?”   蒋拿挑挑眉,略微不可思议,晓琳见他不言不语,愈发惶恐:“拿哥,之前都是我的错,我鬼迷心窍,我不该诬赖你,是我见钱眼开被人利用,我罪该万死,我……”   她话未说完,蒋拿立刻抬手打断,蹙眉道:“你说什么,见钱眼开被人利用?”   晓琳垂头哽咽:“我真的对不起你,我被小刘打到住院,心里一直恨一直恨,后来就有人找我,让我把你的名声搞臭,我那会儿其实是拒绝的,结果我突然查出来怀孕了,所以……”   蒋拿沉了脸,四顾一番,见对面有人歪歪扭扭的朝洗手间走来,他让晓琳跟上他,径自往农家乐外头走去。   外面没有路灯,黑压压的看不清路,蒋拿停在栏栅旁,沉声道:“说吧!”   晓琳抽噎道:“其实我真的不想害人,我本来以为那人让我把你的名声搞臭就行了,谁知道他不止要这样,他还要我再勾引你,还要我下毒害你!”   蒋拿拧眉道:“那个人是谁?”   晓琳摇摇头,只说:“我不认识啊,拿哥,这次你一定要救我,他说我如果不照做,他就要放火烧了我们家,他还不是第一次这样做,好像之前小许住院,就是因为那个火。”晓琳越说越害怕,“对,听他的意思,姚岸家的火好像就是他放的!”   蒋拿不言不语,晓琳提心吊胆:“拿哥,我求求你了,那个人还说如果我不照做,他就要杀我灭口,我这两天总觉得有人跟着我,我实在是害怕,我本来不想麻烦你,我从品汁跟了你一路,真的不想麻烦你,但我害怕,拿哥……”说着,晓琳走近蒋拿,眼看着就要抱住他的胳膊,蒋拿立时侧身避开,厌恶道:“滚一边儿去!”   晓琳一怔,泪水涟涟:“拿哥,我求求你,我求求你行行好,我知道我讨人厌,但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小刘的,他是无辜的,我不想死啊!”   蒋拿不为所动,哂笑道:“这会儿就是小刘的了?”   晓琳悔不当初:“我缺德,我遭雷劈,这孩子真的是小刘的,拿哥,你帮帮我吧!”   蒋拿嗤笑一声,撂下一句:“滚远点儿!”说罢,他立刻转身返回,也不管晓琳在身后轻唤哀求。   那头沈纶宴请许周为和他的兄弟,三人午饭过后便来到了一家会所,洗浴按摩直至天黑。   辗转来到包房唱歌,许周为笑道:“沈总怎么没去按摩,那几个姑娘手艺不错!”   沈纶淡笑:“我对这些不怎么感兴趣。”   几人入座,经理带着几个漂亮姑娘敲门进来,许周为的弟兄兴奋上前,拽了两个人出来,许周为兴趣缺缺,却仍是选了一个,沈纶随手一指,那姑娘乖巧的坐到了他身旁。   包房里歌声喧哗,弟兄搂着两个姑娘唱情歌,许周为偶尔摸一摸身边的人,手感细滑,倒也不差。他见沈纶与姑娘保持着距离,也不碰姑娘递来的酒水,口无遮拦道:“沈总,这么些日子也没见过你身边出现女的,你是眼光高还是性|取向跟咱们不一样啊?”   沈纶一笑,“可能眼光高吧。”   他向许周为问起这趟运输,许周为直言:“可得多亏了拿哥,泸川哪里是一般人能进去的,你别看咱们在李山中路上成天收保护费,那泸川那儿是每一个角落都在收保护费,那姓黑的现在在戒毒所,倒还好一些,南区那里向来不让陌生人进场子,那边全仗着拿哥的面子!”   沈纶淡笑不语,又与他聊了会儿他们当年在泸川的过往,话题渐渐又回到了现在,许周为已有几分醉意,一边摸着姑娘的大腿,一边灌了一瓶啤酒:“现在的日子还行吧,就是没什么意思,我倒喜欢拿把刀,偶尔来点儿刺激的,拿哥现在都不让我们随便动手,没意思!”顿了顿,他又笑道,“不对,还是拿哥活得滋润,有咱们小嫂子呢!”他又捏了捏姑娘的大腿,偏过头笑道,“你们一个个的,还没我小嫂子漂亮,也好意思出来卖?”说着,他却是将嘴对了上去,低笑道,“来,小嫂子,亲一个!”   沈纶一怔,以为自己听茬了,他侧头看向许周为,正见许周为亲了那姑娘两口,“呸”了一声嘀咕:“怎么抹那么多口红,就没一个像咱们小嫂子的!”   沈纶面色一沉,默不作声的喝了一口茶。   彼时姚岸正纠结得抱着笔记本电脑,压制着想要一探究竟的冲动。   她扔开U盘,闷进被子里低叫了两声,突然听到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她掀开被子往外探去,还未看清,便立刻被来人扑倒。   蒋拿一身酒气,搂着她深吻一阵,许久才气喘吁吁的放开她。姚岸面红耳赤,推他去浴室洗澡,蒋拿抱住她不撒手,余光瞄见床头柜上的U盘,他问道:“看过了吗?”   姚岸摇摇头:“没有,你要看吗?”   蒋拿亲了她一口,捞起床脚的笔记本电脑,利落的插上U盘,面色仍是醉酒的潮红,眼神却已恢复清明。   姚岸胡乱复制了一堆资料,里面所有信息应有尽有,包括各家企业的联络方式,合作款项和资金往来。姚岸说道:“也不可能全部的信息都在这里,高层的很多加密文件我们都看不了,这些加密文件都是共享形式的,究竟重不重要,我心里也没底。”   蒋拿笑了笑,捏了捏她的脸,赞赏道:“够厉害了,这又不是拍警匪片,也没有FBI,你一个离职的员工能把这么多资料弄到手,省去我不少麻烦!”   姚岸想了想,又将遇见沈纶的事情说了出来,“其实我上午在省检科院的时候,收样室的员工告诉我,八月底陈敏发和他的合伙人在他们门口吵过一架,还说到了杀头和坐牢,那员工说,合伙人是个年轻人。”   蒋拿蹙了蹙眉,又听姚岸迟疑道:“八月底,不就是陈敏发和梁盛华他们两个……”   蒋拿“嗯”了一声,又说:“我先前一直帮陈立在查那次的交通意外,但什么都查不到。”顿了顿,他又笑道,“我们现在先别胡思乱想了,我从另外的方面入手,但愿能找到线索。”   姚岸应了一声,抱起枕头躺到一边,不再打扰蒋拿。   麻黄素只有医药企业才有渠道获得,蒋拿先将范围缩到最小,从徐英经手的项目着手,剔除一家家的医药企业。   这项工程耗时耗力,蒋拿恐打扰姚岸休息,便熄了灯,走去了隔壁的办公室。   昏天暗地的忙碌一宿,办公桌上的纸张已堆成了一叠,蒋拿敲定几处范围,慢慢梳理头绪。   楼下突然传来喧哗,打破了办公楼内的寂静。蒋拿撂下笔,才发现旭日已升,姚岸睡眼惺忪的站在办公室外,问道:“你在这里呆了一晚上?”   蒋拿一笑,起身朝她走去,又将她抱回房间,“再睡会儿,我不会让你迟到!”   姚岸刚沾上床,又翻身下来,说道:“楼下好吵,出什么事儿了?”   蒋拿将她摁回床上,“我下去看看,你接着睡!”   货运公司的空地上围满了人,几辆大货原本要出车,此刻也停在一边,弟兄们探出车窗,朝小刘喊:“你先听她说,别动手!”   小刘铁青着脸,被几个兄弟箍住了手,晓琳哭喊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我死没关系,你先让我把孩子生下来,这是我们的孩子啊,我没骗你!”   小刘唾骂了一声,朝她喊:“你他妈的还想讹老子?当老子不敢对着你肚子打是不是!”   晓琳歇斯底里:“你打你打,你把我打死算了,我对天发誓,这个孩子如果不是你的,我这辈子全家都不得好死,我下辈子投胎做畜生!”   众人一听,立刻相劝。   晓琳竟发了如此毒誓,叫人不得不对她半信半疑,有人便道:“那至少先把孩子生下来,要不是你的,你再动手也不迟!”   另外几人连连附和,晓琳再三保证,又将遭人威胁谋害的遭遇反复叙述,哭哭啼啼:“我是脑子被门夹了,贪那点儿钱,我现在实在是走投无路,要不然也不会来求你们,小刘,你看在咱们夫妻一场的份上,就帮我这一次吧,就保护我几个月,等风声过了就好!”   小刘已然动摇,他侧头看向办公楼,正见蒋拿不知何时倚在了门边,小刘小心翼翼道:“拿哥……”   蒋拿瞥他一眼,又看向哭得涕泪直流的晓琳,蹙眉道:“别给老子惹麻烦!”   小刘忙道:“拿哥,这兴许还真是我的孩子,如果不是,我到时候剁了她!”   蒋拿嗤笑一声,大伙儿立刻帮腔劝说,他们舔着刀口过日子,无非也是为了钱财、女人和儿女,一群粗人都没念过几年书,更看重传宗接代后继有人,如今能过上安稳日子,倒也不失为众人所期盼的。   身后姚岸慢慢走来,小刘见她出现,立刻讨好的叫了一声“嫂子”,满眼希冀的看向她。   蒋拿箍着她的肩,低声问:“你这么大度?”   姚岸一笑,又面无表情的看向小刘:“你只是替拿哥打工的而已,他没权替你做主。这本来就是你的女人,麻烦事儿你自己解决,别烦你拿哥了!”   拒绝有伤和气,接受又着实厌恶,且咽不下去这口气,索性眼不见为净,姚岸拽着蒋拿出门,坐上吉普车往中隽驶去,徒留众人面面相觑,蒋拿低笑不语。   车子匀速前进,蒋拿将昨晚发生的事情告诉姚岸,最后说道:“听那女人的意思,应该是老黑。”   姚岸恨声道:“放火烧了我家还不够?”   蒋拿握住她的手,蹙眉道:“你信?”    ☆、71征夺战   黑老大身在戒毒所,究其根本都是因报复姚岸。   蒋拿慢慢道:“警察会冲进别墅,是因为有市民报警说看到有两个男人将一个人绑在车上,那胖子为什么会被绑?说到底,都是因为那姓黑的要报复你,可能还要报复我,所以晓琳之前闹事儿,很有可能是他指使的!”   姚岸不解:“那你怎么问我信不信?”   蒋拿一笑,盯着前方路况回答:“我的意思是,晓琳的话可不可信。”   到达品汁,两人在拐弯口道别,蒋拿回到主楼的办公室稍作休息,又与陈立一同前往士林。   陈立接手品汁两月,现今才摸清各种关系,他不擅交际,更多的时候只能依靠蒋拿。半途陈母打来电话,语重心长道:“虽然说小楠也算是你的哥哥,可大家关系远得很,又相认了没多久,你爸活着的时候也只是把运输交给他而已,你现在做什么事情都要依赖他,就没想过留个心眼儿?”   陈立转头看了一眼后方的吉普车,说道:“我心里有数,他不像有其他的心思。”   陈母叹气道:“我离你远,管不了这么多,品汁反正是你的,我也不会做生意,帮不上忙,你自己心里总要有个数,防人之心不可无,像公司财务这些东西,千万不能让小楠碰!”   “用人不疑,他虽然没什么学历,可办事儿还算利落,公司里好几笔新单子都是他拉来的。当然,最基本的道理我也懂,不可能让他碰这么多。”挂断电话,陈立蹙了蹙眉,蒋拿最近与沈纶走得极近,他虽未表现,可心中却隐约不喜。沈纶既是合作对象,也是竞争对手,陈立一直对他事事提防,就怕重蹈陈敏发和梁盛华的覆辙,不知何时埋下隐患,合伙人争锋相对不欢而散。   那头姚岸忙忙碌碌一上午,拿着仪器不停做实验,尽量避免去东楼跑腿。   下午却见沈纶亲自来到了研发室,向外商介绍了几句,他对姚岸的同事说:“客人突然过来,你们陈总和经理都不在,你们招呼一下。”   同事忙不迭的上前与外商交谈,领他参观料理台上的各种仪器,又现场调试出样品请外商品尝。   姚岸帮不上忙,只能装模作样的整理办公桌上的文件,沈纶走近她身旁,随意的说了几句,又道:“听说你现在住在宿舍里?”   姚岸干巴巴的应了一声,沈纶淡笑,又说:“昨天没来得及跟你聊太多,很多年前我也在慧园美里工作,你研发部里的同事,是不是也知道了徐英老师的事情?”   姚岸点点头:“她们都不太好受,也一样不相信徐老师已经……”   沈纶并未看向姚岸,只盯着料理台前忙碌的几人,勾唇道:“我也是不相信的,我想你也一样。”顿了顿,他才将视线转向姚岸,“对了,你跟蒋拿发展的怎么样了?前几天的事情我也听说了。”   姚岸笑了笑,那头外商已了解清楚,同事将外商迎向这边,她道:“挺好的。”说罢,她忙侧了侧身,腾出位置给同事。   沈纶和同事又和外商聊了几句,便一道离开了。   傍晚下班,蒋拿仍在士林镇应酬,他让许周为去接姚岸,许周为睡眼惺忪,听见那头有女人在唱歌,他笑道:“拿哥,你在哪儿呢,偷吃?”   蒋拿笑骂:“滚,赶紧去把你嫂子接回来!”   许周为懒洋洋的应下,穿衣洗漱,朝中隽驶去。   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许周为便见姚岸不紧不慢的朝外走来。入秋后姚岸习惯长发披肩,多了几分被炎夏抹淡的温柔,余晖仿佛跳跃在她的身上,许周为莫名的闪了闪神,半响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的替她打开车门,笑喊:“嫂子!”   姚岸见他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喊她,不由嗔喝:“别在这里叫!”   许周为毫不在意,上车后兴致勃勃的与姚岸聊了起来。   回到货运公司,姚岸客气问:“要不要在这儿吃晚饭?”   许周为立刻点头,大大咧咧的躺到沙发上看起了电视,姚岸只好多做了两道菜。   饭后姚岸无所事事,拧了抹布和拖把打扫屋子,许周为留下了一地的花生壳,姚岸费力地挪动茶几,将滚落在底下的花生壳全部收拾干净。   完工后正打算去洗澡,便听外头传来争吵声,姚岸好奇开门,才知道又是因为晓琳。   许周为今天下午才从南江回来,一到屋子他倒头就睡,并不知道晓琳的事情,现下突然见她出现,又听兄弟们说小刘与她重归于好,许周为立时黑了脸,气急败坏的边骂边赶人,兄弟们急急劝解,好一会儿才将他拽了回去。   姚岸蹙了蹙眉,默默地阖了门。   蒋拿半夜才归,携着酒气亲了亲姚岸,姚岸睡得浅,立时被他扰醒,见他并未喝醉,便也不去管他,又重新阖眼入睡。   蒋拿洗漱过后走去了隔壁的办公室,打开电脑继续工作。   他昨日圈出的企业范围太广,仍需逐一排查,有几家企业生产含有麻黄素的感冒药,有几家企业位处的地段是内蒙等种植有麻黄草的地方,甚至还有两家企业拥有药品类易制毒化学品生产的许可证,只是这些企业与慧园美的往来并不密切,蒋拿又将范围慢慢扩大。   全神贯注的翻找了一阵,蒋拿有些头疼,这几日应酬太多,他睡眠不足,苦撑了几个小时,眼皮越来越重。   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姚岸迷迷糊糊的扒着门,“你还不睡?”   蒋拿见到她,立时有了笑意,展开双臂说道:“过来!”   姚岸慢吞吞的挪了过去,蒋拿将她一把扯坐到了腿上,阖眼道:“帮我捏一捏,我头痛!”   姚岸小心翼翼的摁住他的太阳穴,动作轻缓,力道温柔,片刻便见蒋拿有些昏昏欲睡,她继续轻轻地摁压,侧头时突然见到摊在办公桌上的一堆资料,还有几处被蒋拿圈划起来的地方,姚岸不声不响得看了一阵,耳边突然传来热气:“看出什么了?”   姚岸一惊,停下动作没好气道:“你突然出声,吓我一跳!”   蒋拿笑了笑,伸手将桌上的资料推到了一边,又拿起一个文件夹盖了上去,说道:“继续捏!”   姚岸抿了抿唇,一动不动,半响才开口:“徐老师以前经常旅游,国内旅游的次数也还算多,她去得最多的地方是广东、新疆、内蒙、甘肃,很多时候也是为了研究所的合作项目才去的。”   蒋拿勾唇轻语:“还有滨州。”   姚岸一愣,“滨州是她的老家,她确实经常回去。”   蒋拿叹了口气,躺靠到椅背上,低声道:“我觉得我的分析没有错,年后沈纶没有动作,是因为来源断了,断就断在徐英这边。徐英从业这么多年,接触过的人数也数不尽,这几家企业,还有当中和徐英有往来的人,总有一个有问题。”   他蹙了蹙眉,继续说:“麻黄素需要从麻黄草里面提炼出来,内蒙和甘肃这些地方都有麻黄草的种植基地,野生麻黄草也有。那些企业里与麻黄草能够最先近距离接触的人,你觉得是谁?”   姚岸不假思索:“采购!”   蒋拿一笑,拿走覆在资料上面的文件夹,抽出里头其中一张纸,说道:“这些人,都有条件获得麻黄草,明天开始我一个个查,就不信查不出源头!”   姚岸见他眼窝青黑,有些心疼,垂了头低声道:“你不做线人会怎么样?”   蒋拿一愣,姚岸抬头看向他,“这些本来就是警方的职责,不该是卧底去做吗,你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为什么要做这些?”她越想越害怕,“你也明知道陈敏发和梁盛华死得蹊跷,你只是一直没说出来而已,这些都是要人命的,你别做了好不好?”   蒋拿不言不语,只牢牢地盯着姚岸,头顶的白炽灯仿佛一瞬熄灭,周围黑压一片,也无声无息,所有的光线都聚拢在了姚岸的眼中,黑瞳深处是蒋拿的影子,水雾浅映其中。   蒋拿重重地吻了吻姚岸,紧搂着她低声道:“姚姚,这些年下来,我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捣了这个贩毒集团,你知不知道我坚持了多少年?”   他勾了勾唇:“整整七年,我今年三十岁了!”   姚岸一怔,蒋拿继续道:“我人不人鬼不鬼的坚持到现在,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信念,我早就死在了五年前,和蒋楠一起葬在泸川。你以为沈纶是这两年才出现的?”他握住姚岸的手,指节微凸,腕上有发力时的僵硬,“当年他就和白老大有过接触,但我没有任何证据,他消声觅迹了好几年,现在重新出现,你见过冰毒,那一片小小的晶体,不知道害过多少人,我可以直接揪出沈纶,但如果不连根拔起,我这些年做得事情就全都白费了!”   姚岸反握住他的手:“心血白费而已,就像我以前每天呆在实验室,做了那么多的实验,成功的才有多少。现在你有事业,有自己的生活,你可以过得很好,何毕这么辛苦。我从来都没想过去做科学家,更不会去做什么伟人,牺牲自己成全他人,我只想平平淡淡的生活而已。”   蒋拿笑了笑,“那你还为了徐英做那么多事?”   姚岸立刻道:“那不一样,徐老师对我来说就是亲人,她也是真的把我当做女儿,就算重新再来一次,徐老师要出国离开,我还是会帮她,我没有那么正义,不会大义灭亲!”   蒋拿点点头,盯着姚岸沉声道:“我明白,我也没有这么正义,我只是……”他低低道,“总之,这个事情我一定会完成。”   蒋拿抚了抚她的脸,又说:“以前没觉得女人有多好,现在我觉得有女人挺好的。”他轻轻吻住姚岸的嘴角,低喃道,“再等我一段时间,等事情了结了,我给你平平淡淡的生活。”   夜色深沉,静谧的四周只有两人的呼吸声,蒋拿汲取着姚岸的温度,吞去她的一声声低吟,办公桌上的资料被碰撞的悉悉索索,姚岸一阵天旋地转,清醒时已躺在了卧室,两人紧紧缠绕,不眠不休。   周末姚岸回到家中,帮姚母洗衣做饭,又重新购来了新款的石膏模型,升起煤炉浇制玩偶。   忙碌两日,她继续周而复始的上班下班,蒋拿争分夺秒,应酬回来后总是埋进书房,姚岸便时不时的烹制点心宵夜,偶尔做一顿药膳替蒋拿补身。   东楼的饮料再一次装箱运输,这次需跑另外几个省份的长途,许周为领队出发,货运公司里的大半货车集体出动,平日里喧闹不断的公司终于安静下来。   晓琳在后头的楼里安安分分得住了一周,肚子似乎微微隆起,人也比从前平心静气,见到姚岸和蒋拿时她尽量避开,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讲话也细声细语。   兄弟们又回到了之前好吃好喝的日子,晓琳干活勤快,将屋子打扫得一尘不染,饭菜又准时端上桌,看不惯她的几人也不再吭声。小刘没法待她像从前,但也终于答应她,至少让她住到生产,姚岸和蒋拿只好顺其自然,不再干涉。   这日是车队离开的第二天,晓琳煮了一桌的饭菜,求弟兄去请姚岸和蒋拿来吃饭,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大伙儿也察觉到近日气氛不佳,只要晓琳出现在姚岸和蒋拿面前,声音便会熄下。   没人愿意做这种和事老,却耐不住晓琳泫然欲泣的委屈模样,有人念及小刘和晓琳肚子里的孩子,只好挺身而出,替晓琳去请那两人。    ☆、72征夺战   姚岸今日工作得精疲力尽,好在最新的样品已经完成,新订单也终于落实到了车间,天气渐凉,饮料业的淡季也慢慢到来,完成这批订单以后,大家就能有机会喘气了。   蒋拿打算带她出去吃饭,才将她从沙发上拽起,手下便来敲门了。   蒋拿听罢,不悦道:“没点儿眼力劲儿,回去!”   手下讪笑:“拿哥,其实晓琳最近挺好的,她也怪可怜的,现在小刘也因为这个,成天都崩着脸,现在他去跑长途了,把晓琳一个人扔在家里,我们哥儿几个也不知道怎么跟女人相处,怎么说她还怀着孕呢,成天哭哭啼啼的,我们看着烦,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好!”   姚岸听明来意,便觉得不舒服,只是忽然想起蒋拿的那句“晓琳可不可信”,她又犹豫起来,不知道该不该去一探究竟。   蒋拿冷哼一声,偏头看向姚岸,姚岸说道:“我随便。”   蒋拿想了想,突然道:“行,就去吃一次!”   手下立刻欣喜,率先出了门。   五六个兄弟围成一桌,空置的主位上已摆放了碗筷,晓琳局促起身,待蒋拿和姚岸入座后她才坐下,又小心翼翼地介绍了几道菜。   满桌菜肴色味俱佳,手下替蒋拿斟了一杯酒,又给姚岸拿来了饮料,大伙儿吃得津津有味,与蒋拿说说笑笑。   晓琳渐渐自在起来,倒了一杯茶敬姚岸,小声道:“姚岸,之前是我对不住你,我知道你心里肯定还会在意,我就想道个歉!”她垂头摸了摸肚子,一脸温柔,“真的,我现在越想越后悔,有了孩子,我就该跟小刘好好过日子,不该再想那些旁门左道,现在知道错了,也不晓得来不来得及!”   姚岸举起饮料抿了一口,也不同她碰杯,算是应下了她的这杯茶,“不用说这些,小刘是拿哥的兄弟,你就是弟媳。”   晓琳讪笑一声,不再说话,孤零零的坐在那里,也没人同她搭讪。蒋拿时不时的替姚岸夹菜,一边与兄弟们大声谈笑,一边时刻注意姚岸,专拣一些合她口味的菜放在她的面前,兄弟们看在眼里,打趣几句,又招来蒋拿一声笑骂。   晓琳自顾自的吃饭,头也不再抬起。   饭后蒋拿和姚岸回到办公楼,洗漱过后便躺上了床。   姚岸替他捏了捏太阳穴,小声埋怨:“你就不能少喝点儿!”   蒋拿笑了笑,阖眼享受:“少喝了怎么能让你伺候我!”   姚岸没好气的下了重手,蒋拿故意呼痛,猛地将姚岸扯进怀里,拍了拍她的臀,两人笑闹一阵,蒋拿才说:“虽然看不出什么,但还是少跟晓琳接触,小刘夹在中间,我也不能太强硬。”   姚岸点点头:“我懂。”   夜深人静,两人难得闲下来聊天,姚岸将家中的境况说了一些,石膏玩偶的生意能赚点儿小钱,姑姑家十二月底就能搬去新居,姚母已同房东商量续租事宜,到时候她也会退宿。   蒋拿褪去她的睡衣,手上揉弄不停,咬着她的耳朵问:“还想搬回去?”   姚岸低吟一声,小声道:“当然要搬回去。”她见蒋拿已蓄势待发,连忙推开他,翻出床头柜里的药盒,灌了一口水将药吞下。   蒋拿对此后知后觉,半响才反应过来,“你每次都吃药?”   姚岸拽住被子遮掩身体,点头说:“有几次来不及吃,幸好都没事儿,在安全期。”说罢,她立时涨红了脸。   蒋拿将她捞进怀里,爱怜的又亲又揉,哑声低语:“下次我戴那个。”   话毕,他已直直得冲了进去,再一次将姚岸折腾得奄奄一息。   车队从外省回来以后,日子又恢复到了从前。   政府部门的打点已近尾声,陈立逐渐上手,趁势整顿了品汁里的管理层,动作有些大,一时人心惶惶。   同事们从外头回来,唏嘘道:“财务里有两个人被开除了,听说厂里还要缩减开支,这不是淡季到了吗,想先让一批工人回家,等下个月底再让他们回来,春节的时候订单才会多起来。”   陈立的行为难免招来非议,引人不满,恰逢县里举办文艺晚会,品汁成为了赞助商,陈立为了消减关于品汁财政赤字的流言蜚语,让每个员工都穿上了制服,一齐观看文艺晚会,以彰显公司资金运转良好,姚岸翻出积满了灰尘的工作服,对镜照了照。   蒋拿搂住她,说道:“你要是不想去,我打个电话跟你们经理说一声!”   姚岸推开他,“不行,就因为你,公司里好多人都把我当怪物似的,我去食堂吃饭都要被人参观,这种时候更加不能搞特殊。”   蒋拿无奈,又说:“那我也去看晚会吧!”   姚岸笑了笑,“你难得休息,早点儿睡吧,我到时候打的回来,你也别让许周为接接送送了,我不喜欢太麻烦别人。”   蒋拿哪里愿意听她,立刻招来许周为,让他陪姚岸一同去士林镇,待姚岸出了门,他才回到办公室继续工作。   位于内蒙、甘肃、广东等地的几处医药公司,蒋拿已将其资料传送了出去,只待消息返回,再做下一步打算。   他却也不指望那头,更喜欢亲力亲为,根据姚岸提供的信息,他开始对徐英从前的出差及旅游状况进行分析,就算是大海捞针,他也要掘海三尺,将针给捞出来。   那头姚岸抵达了士林大会堂,县文艺晚会在此举行,大会堂外已经人山人海,晚会尚未开始,记者正举着话筒采访在外等候的观众,绿化带里的树上挂满了小彩灯,布置老土,却也喜庆。   许周为打算陪她进去,姚岸笑道:“三个多小时呢,你真要看节目?”   许周为咧了咧嘴,“看啊,免费的怎么不看,正好看看这破地方有没有美女,我可以带一个回去!”   姚岸只好同他一齐入内,又叮嘱他保持距离,免得被同事们看见,许周为却毫不在意,跑到一旁的小店里买了几包薯片,扔给姚岸后便站到了观众席旁的侧门边上,同事们看看姚岸,又看看许周为,姚岸尴尬一笑,默默入座。   节目无非就是唱歌跳舞,镇里的中小学也贡献了三个节目,一群小孩儿涂着醒目的腮红蹦蹦跳跳,姚岸不由想起她念小学时的模样,六一儿童节的晚会上,老师们也将她们打扮成这样,没想到化妆水平十几年如一日,丝毫未曾改变。   晚会表演到了一半,姚岸悄悄起身去洗手间,许周为早已憋不住,跑到了侧门外抽烟,姚岸踩过一地的烟灰,说道:“你回去吧,等结束了我再打你电话。”   许周为忙不迭的点头,眨眼就蹿了出去,姚岸忍俊不禁。   洗手间里异味难闻,姚岸屏息解手,出来后才重新呼吸,匆匆将手洗净,便要往回走。   转身时突见一人站在身后,身材高挑,一头利落短发,模样普普通通。见到姚岸后她便道:“你好,我是泸川市公安局刑侦支队二大队副队长,我叫李娅。”   姚岸一怔。   晚会的歌舞声隐隐约约传来,洗手间外有一道侧门,门上的玻璃不知何时碎裂,夜风缓缓从破口处飘来,浅浅的月光映在玻璃上,却被楼内昏黄的灯光抹淡了痕迹。   李娅做了一番自我介绍,说道:“相信蒋楠已经将很多事情都告诉你了,但有一点他肯定没有说。”   姚岸一声不吭,李娅笑道:“五年前蒋楠确实做过我们的线人,也因为这样,政府才同意给他一个新身份,但现在,他不是我们的线人!”   姚岸诧异道:“你说什么?”   李娅慢慢道:“蒋楠出狱后的事情,我们一无所知,直到今年年初,我们才知道他的意图,我想我有必要跟你聊聊他的过去。”   姚岸静听李娅娓娓道来,从一脸的难以置信到面无表情,直到歌舞声渐渐消失,如雷掌声过后又传来了阵阵喧哗,她才哑声开口:“那你找我的目的是什么?”   李娅低声道:“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件七年前的案子,一直延伸到现在,我们所有人都想努力破案,同时也可能需要市民的配合。”   姚岸蹙了蹙眉,不言不语。   许周为穿过重重人海,好半天才拨通姚岸的电话,急道:“你在哪儿呢,晚会都散场了!”   姚岸回答:“我就在外面,刚找到你的车!”   许周为听罢,又急急忙忙的从人群里挤出去,见到姚岸倚在他的车边,他才松了口气,不由道:“我要是把你弄丢了,拿哥非剁了我不可,才半个小时就打了两个电话,问我晚会有没有结束,他还不敢打给你,怕你看得高兴,嫌他烦!”说着,他又笑了笑,“后面是我自个儿加上去的啊!”   姚岸却面无表情,仿似没有入耳。   回到货运公司,蒋拿已等在了大厅,指着宵夜让许周为捧回去吃,许周为咋舌:“拿哥你亲手做的?我可不想被毒死。”说罢,他立刻跑了回去。   蒋拿懒得理他,又让姚岸吃些宵夜填填肚子,姚岸搅拌了一会儿汤圆,恹恹的咬了一口,芝麻溢满口腔,不一会儿便暖了胃。   第二日品汁的食堂里多了一部电视机,文艺晚会的录像循环播放,陈立衣冠楚楚的站在台上讲话,印有公司名字的横幅挂在舞台顶上,极为醒目。   同事们都在津津乐道这次的广告,对春节前的订单信心满满,姚岸却总是心不在焉,并不参与这些话题。   淡季果然清闲,除去外商的订单需时不时得跟进,另外的办公时间大伙儿都变得无所事事,下班时间提前了半小时,姚岸便时不时的回趟家,帮姚母做些家务,又陪姚燕瑾聊聊天。   她不问蒋拿事情进展,下班后买菜做饭,将屋子打扫的一尘不染,夜里又被蒋拿反复折腾,昏昏沉沉,几次体力不支提出抗议,都被蒋拿糊弄了回去,有一回突然想到“天荒地老”,事后她被蒋拿搂在怀里,莫名的心跳紊乱。   周六姚岸悠悠转醒,腰酸背痛的起床洗漱,蒋拿同陈立一起在外应酬,打来电话说:“我在农家乐,就是咱们之前钓鱼的地方,要不要一起过来?”   姚岸捶了捶腰,有些口干舌燥,她倒了一杯水,说道:“你们应酬,我去干什么。”   蒋拿笑道:“没有公司的同事,你可以过来,都是工商所的几个人,不认识你,陈立也知道我们的关系,无所谓。”   姚岸喝了几口水,说道:“不去,我待会儿还是回家帮我妈摆摊吧。”   蒋拿有些不悦,他极想带姚岸出来见人,也想让她双休日能够好好休息,只是姚岸不愿意,他也无可奈何,“那我让他们给你送饭,你也别下厨了,吃了饭我再让他们送你回去。”   姚岸推说自己下厨,蒋拿直接挂断电话,不一会儿便见有人将饭菜送来了。   姚岸道谢接过,看着三菜一汤道:“挺香的啊!”   手下笑道:“这味道绝对特别,尤其是这汤,土鸡煲的,你尝尝!”   说罢,他也不打扰姚岸用餐,让姚岸吃完了喊他们来收拾,便回到了后头的小楼。   姚岸饥肠辘辘,鸡汤黄油油的引人食指大动,她撇去油层,立刻盛了一碗,入口鲜香,确实不错。   两碗鸡汤喝罢,她才打算吃饭。刚举起筷子,心脏便扑腾了两下,屋内仿佛突然淌进了刺眼的阳光。    ☆、73征夺战   姚岸对这种亢奋的感觉记忆犹新,只是这次尤为清晰。   整个人仿佛变得轻飘飘,却又有一股劲儿拽着自己,上下左右的将她拉扯变形,肌肉在急速绷紧收缩。心脏的跳动愈来愈快,她想要冲飞起来,每一个细胞都在跃动,视线内的一切事物竟在不断地膨胀,大脑快速运转。   她想尖叫想跳舞,想挣脱被生活所累的束缚,她记得她上次便下定决心要让父母过得安稳,那种感觉冲动且强烈,现在放大数倍再次卷席而来。   姚岸捋了捋头发,跑到沙发上拽起自己的小包,翻找一阵才想起存折并未带在身边,她开始回忆自己的存款数目,工作了近一年,她只存下了几千元,如果在镇上租一间小区房,怕也撑不到八个月。   她突然想放声大哭,可又仿佛有温温的气息裹在周身,舒服得让人想牢牢拽住这种感觉。   办公楼内灯光大亮,只是屋外骄阳高挂,冲灭了灯芯释放的光线。   姚岸在大厅内踱来踱去,片刻又扑到沙发上闷头叫喊,意识再清醒不过,她的动作却在不断反抗她的意念。   再抬头时她已泪流满面,颤抖着手掏出包中的电话,拨打过去却无人接听,她害怕得又再次重拨,这回却只响了两声,那头便关机了,姚岸捂着嘴咽下夺喉的哭喊,可恐惧仍源源不断的袭来,矛盾的舒适和亢奋感又在违背着她,姚岸手足无措,最后只能顺从占据大半身心的感觉,阖眼躺上了沙发,释放出源源不断的酣畅淋漓之感。   许周为在后头的小楼里左等右等,迟迟不见姚岸过来唤人,他问弟兄:“一顿饭吃这么久?拿哥不是说她一会儿要回家吗?”   弟兄撂下两张对子,催许周为快些出牌,又说:“女人向来都磨磨蹭蹭,你管这个干什么,到时候她会出来叫的。”   许周为看了一眼时间,不解嘀咕:“都快两点了,再迟她妈都该收摊了,还回去干什么!”   正说着话,便见晓琳提着包从楼上走来,弟兄说道:“出门?小刘晚上才回来。”   晓琳笑道:“我知道,我趁着有空回家一趟,你们晚饭想吃什么,我到时候把菜顺便买回来。”   弟兄回答:“随便来点儿,你中午煲的那鸡汤不错。”   许周为插话:“买只乌鸡,今天拿哥不回来吃饭,晚上煮好了给姚岸送去。”   晓琳一一应下,又说了几句才快步离开。   许周为手气不佳,连输几把,兄弟们哄哄闹闹的指这指那儿,他干脆腾出位子让给别人。   旁观了两副牌,见姚岸还没有动静,他有些坐不住,便往办公楼走去。   走到楼外,他才发现窗户内点着灯,许周为奇怪得敲了敲门,半响不见动静,他又喊:“姚岸,开门!”   连喊数声,才隐隐约约听到一点儿声响,门后有人转开了锁,大门“吱呀”一声打开。许周为才见到一个轮廓,尚未开口,突然便被对方一把抱住,馨香淡淡划过鼻尖。   许周为倏地心旌荡漾,下一秒意识尚有些迷离,怀抱突然一空,凉风灌入,也卷走了淡香。他看向面红耳赤的姚岸,蹙了蹙眉。   姚岸扶着额头,细胞仍在叫嚣着蹦出体内,她笑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说着,她又踉踉跄跄的往回走,许周为察觉到她的异样,跟进屋问道:“你怎么回事儿,病了?”   姚岸摇摇头,靠着沙发痴痴笑了几声,“你有事儿?”   许周为说道:“不是说要回中隽吗,都两点半了,你还回不回去?”   姚岸“嗯”了一声,迷迷糊糊道:“不回了吧,今天不回了。”   许周为见她面色举止有些说不出的怪异,莫名其妙的打量了一阵,心里突然划过某种匪夷所思的猜测,却被他立时否定,可片刻他又有些迟疑,姚岸已絮絮叨叨的同他聊了起来,许周为越听越不对劲儿,直到再一次见到姚岸灿烂痴笑,他面色一变,低喊:“你吸毒了?”   那头蒋拿和工商所的人在岸边垂钓,时不时得偏头聊上一句,双休日游客人满为患,周围吵吵闹闹,还有人在岸边玩儿水,惊走了数条本该上钩的鱼。   蒋拿想起姚岸,翻出后头工具包里的手机,才发现电池已耗尽,手机自动关机了,他只好继续垂钓。   傍晚收拾工具回到农家乐里吃饭,酒桌上杯盆狼藉,几个大男人从工作聊到女人,气氛越来越热闹,直到暮色沉沉才散场离去。   蒋拿驱车返回货运公司,愉悦得转着车钥匙往办公楼走去,远远见到灯火通明,他笑了笑,加快步伐,开了门便喊:“我回来了!”   楼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许周为跑出卧室,冲他喊:“我的大哥,我刚想出去找你呢,电话也不开机!”   蒋拿奇怪挑眉,许周为急忙将下午的状况道出,才说了一半,便见蒋拿面色倏变,带风往楼上跑去。   姚岸正躺在床上,呆呆得看着天花板,脚上鞋子都没有脱去,见到蒋拿进屋,她忙翻身下床,猛地扑进他的怀里。   蒋拿将她一把扯开,上下打量一番,又捋了捋她额头上的汗,把她重新搂进怀里,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许周为站在门口,替姚岸回答:“兴奋了一下午,问她什么她都不说,刚刚才醒来跟我说你在农家乐,我刚想去找你。”   蒋拿沉吟道:“你先回去。”   许周为踟蹰地挪了挪脚,慢吞吞得往楼下走去,蒋拿听脚步声愈来愈远,将姚岸带回床上,冷冷问道:“哪来的?”   姚岸思维还有些混沌,呆滞半响才悠悠开口:“鸡汤,鸡汤有问题!”   三更半夜,货运公司的两栋大楼灯光大亮,昏暗的李山中路上车子疾驰而过,许周为对着电话破口大骂:“你他妈的,那贱|货家住哪儿你不知道?”   小刘怒道:“我他妈的真不知道!”他咬牙切齿,“老子马上回来,你等老子跟你一起去找!”   许周为怒骂一声,狠狠撂下电话,继续朝中隽驶去,货运公司被远远甩在了背后。   大楼里乱作一团,兄弟们将小刘的卧室翻了一个底朝天,向蒋拿汇报:“行李都带走了,一件没剩!”   蒋拿猛抽香烟,盯着挨了重拳的手下,狠厉道:“把那贱|货煮的东西拿给姚岸,嗯?”   手下战战兢兢:“拿哥,我……我真的不知道,我看上次大家都一起吃过饭了,我以为……”   不待他说完,蒋拿已一脚踹了过去,手下小腹一痛,立时弯腰倒地,蒋拿将他一把拖起,狠狠挥拳,手下的嘴角立刻沁出血水,蒋拿又连挥数下,“嘭嘭”重击,没人敢上前劝阻,直到手下跌了地,再难爬起,蒋拿才收拳,难控的戾气却仍盘旋在屋内。   那头小刘不敢回货运公司,直接与许周为在品汁的宿舍汇合,拽出几个工人逼问晓琳的住处,得知后又怒气冲冲的往晓琳家的村子驶去,片刻到达,他们将大门拍得震响,又喊又骂,惊得左右邻居都探出门来,许久才见晓琳的父母胆战心惊的站在阳台上,低喊道:“晓琳不在!”   许周为冷笑一声,最后一腿朝大门踢去,门板立时碎裂,他又狠狠的连踢数下,大门终于面目全非,晓琳父母已嚷嚷着要报警,动作却没有许周为等人快,眨眼就见几人冲进了屋内,呼救和打砸声响彻夜间。   凌晨三点,派出所民警闻讯赶到村子,无奈许周为等人早已离去,徒留晓琳母亲瘫坐在狼藉的客厅里哭天抢地,晓琳父亲已晕倒在一片碎渣中。   邻居报警后便缩回了家中,见到一行人离去,他们才出来看热闹,晓琳母亲虽然恨不得将许周为那群人抽筋拔骨,但她权衡再三,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只一味得声嘶力竭哭喊不停。   饭菜摆在办公楼的饭桌上,无人去动,众人或坐或站,不声不响。天际发白时许周为几人才回来,气急败坏道:“我连她的几个小姐妹都找来问过了,没人知道她跑去哪儿了!”   蒋拿一夜未眠,他拧了拧眉心,沉声道:“去她家里蹲着,逼出她,另外再拿着她的照片往中隽的方向去问,看看谁见过她!”   蒋拿先前已翻过监控,晓琳离开货运公司后便往中隽的方向走去,总有人在昨天见过她,掘地三尺都必须将她挖出!   将众人赶离,蒋拿回到卧室。   吸食毒品后的人精神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通常情况下都难以入睡,姚岸许是难以适应,早就精疲力尽,这一觉睡得极沉。   蒋拿舍不得吵醒她,只倚在床头盯着她的脸瞧,心中出奇得慌乱。   只吸食一次毒品,也许不会上瘾,可姚岸如今吸食了三次,难保不会留下祸患。蒋拿勾起姚岸的一撮长发,痴痴得看着她,恐惧毫无预兆的袭来,击得他措手不及。   县城不过就这点儿大,许周为分配人手,派人在晓琳家中和品汁宿舍盯梢,晓琳的前夫也被他们划入逼问和监视范围。   另一边李强召集了县里其他的混混,声势浩大的从李山中路开始盘查,不放过每一个角落。   他们毫不顾忌,动静越来越大,周日过后便传到了沈纶耳中,司机不可思议:“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连工人都在议论,好些人都被带去问过话了。”   沈纶挑了挑眉,擦拭着桌上的摆设,不紧不慢道:“不用管这些,生意要紧,甘肃那边最近就能有消息了。”   司机点点头。   蒋拿替姚岸请了一天假,姚岸想要回家,蒋拿拒绝:“就在这里呆着!”   姚岸拗不过他,只好打电话向姚母撒谎。   鸡汤已取样被送往了南江桥心的戒毒所,检测结果晚些时候便能出来,姚岸似乎并不关心,精神萎靡,总提不起劲儿。吃饭时胃口不佳,她被迫吃下小半碗饭,便再也不愿吃了。   晚上检测结果被传到了蒋拿手中,鸡汤内含有甲基苯丙胺,且分量不轻,蒋拿冷笑一声,手指的关节仿佛爆裂。   姚岸休息了两日,身体似乎没有大碍,周二她打起精神上班,蒋拿将她送到品汁,叮嘱道:“午饭等我一起吃,有事儿打我电话,手机一定不会关机了!”   姚岸笑了笑:“啰嗦!”   蒋拿拧了拧她的脸,亲了她一口。   上午外商过来察看第四款口味的样品,姚岸向他做详细介绍,又带他前往车间参观。外商问东问西,姚岸仔细回答,经过套标车间时她有些晕眩,昏昏沉沉得无力应对,沈纶和属下远远走来,朝外商打了一个招呼,外商笑着同他们谈论起来。   沈纶见姚岸气色不佳,问道:“是不是不舒服?你脸色不太好!”   姚岸摇摇头,抱臂搓了搓,又吸了吸鼻子笑道:“没事,有点儿感冒了。”   沈纶蹙了蹙眉,又看了她一眼,才慢慢得收回视线。   几人边聊边往其他的车间走去,沈纶顺便向外商介绍了属于东楼的两条生产线,外商颇有兴趣,兴致勃勃的随他前往参观。   行至厂房外的一个角落,姚岸终于停下了步伐,抵着墙壁背对众人,沈纶转头看她一眼,让属下先带外商过去,他走近姚岸,问道:“怎么了?”   姚岸颤颤哆嗦,不断擤着鼻子,声音微哑,只说“没事”,却又不断发抖,似乎极其不舒服。   沈纶一把将她拽过,阴暗的角落光线浅淡,姚岸噙泪流涕,颤齿拧眉,无力隐忍。    ☆、74征夺战   沈纶将姚岸从额头打量至下颚,又看向她簌簌发抖的胳膊,一声不吭的紧蹙眉头。   姚岸僵硬扯笑,退后一步说:“沈总你先走吧,我想去一下洗手间。”   沈纶顿了顿,说道:“去吧,要是不舒服就回去休息,到时候我把外商送去你们那里就是了。”   姚岸点点头,忙不迭的跑向食堂拐弯处的公厕,沈纶盯着她的背影,迟迟未动。   公厕里臭气熏天,洗手池的水龙头已坏了一个月,不见工程师来修理,早已积满了一层灰。一旁的拖把池里铁锈挂满瓷面,姚岸弯下腰,接了两捧水往脸上浇,却仍有火烧火燎的感觉,百爪挠心又痒又痛。   水流“哗哗”地淌过铁锈,溅起的水花击在了姚岸的胳膊上,她本就忽冷忽热,这一下冰冷的感觉仿佛放大数倍,激得姚岸一颤,她立刻将脸凑向水柱,隔着紧阖的眼皮,仿佛能感觉到眼珠被重重的扣向深处。   未到饭点,公厕里空无一人,门口的阳光被堵截在高墙外,影影绰绰的挂了一道树影,绿叶稀疏,影子的缝隙间落着一些树上掉下来的籽儿。   沉稳的步伐慢慢踏来,绕过围墙,踩在树影上,黑亮的皮鞋停伫原地,公厕里隐隐约约传来汹汹的水流声,四下一片寂静。   姚岸的长发没有了束缚,统统垂了下来,一撮撮的被水打湿,衣服也已湿了半截,她稍稍离开水柱,急促呼吸一下,身子不知不觉在颤抖,正想继续捧水浇脸,后头突然传来重重的脚步声,手肘一紧,立刻被人扯转过去。   水花随着姚岸的动作洒向沈纶,西装上立时染了几抹深色的印子。姚岸不停颤抖,反手拽住了沈纶的胳膊,微张着嘴发不出声儿。   沈纶面无表情地盯了她半响,姚岸渐渐感到了万蚁蚀骨的锥痛,并不是倾巢灌下,而是一点一点的啮碎血肉,附在骨头上从头到脚蔓延开来。   她拼劲全力狠狠推开沈纶,夺门而出。   沈纶立刻追上她,树影混乱晃动,踢踏的脚步杂乱无章,他一把抱住姚岸,将她拽向公厕后面的僻静角落。   姚岸对他又踢又打,尖叫了两声又立刻戛然而止,只有闷闷的呼喊透过掌心溢出。   沈纶捂着她的嘴,沉声道:“在这里呆一会儿,好了就回去!”   姚岸似乎听不见他的话,只一味闷叫,胡乱挣扎,湿漉漉的长发贴在脸颊上和脖颈上,随着她的甩动缠得愈发杂乱,沈纶紧紧抱着她,任她意识不清地发泄。   远远得传来闹哄哄的说话声,食堂里的菜香缓缓飘来,与公厕的臭味混在一起,愈发难闻,沈纶浑然未觉,拇指根部的大鱼际被姚岸用力咬住,他面不改色,安抚得缓拍着姚岸的背,喧哗的人声渐渐悄静,不知过了多久,姚岸才缓缓松了口,颤抖也终于停止。   她有气无力地挣了挣,沈纶却没有松开怀抱,只垂眸盯着她,正想开口,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姚岸立刻推开他,往后跌退几步,她接起电话,小声应了几句。   沈纶能听清话筒里传来的男声,他沉眸睨向姚岸,默不作声地摩挲着大鱼际上的齿印,午时的阳光有些刺眼,姚岸的长发仍有些湿,面上却已干透,瞧不出挣扎哭泣的痕迹,沈纶笑了笑,迈步离开了。   姚岸强撑着无力的双腿站在原地,待沈纶消失在公厕的拐弯处,她才哑声回答:“不吃了,我有点儿忙,你晚上再来接我吧。”   挂断电话,她忍不住捂住嘴,慢慢地蹲了下来,晕眩疲惫感久久不退,骨头里的蚂蚁游戏似的磨啮不停,姚岸咬牙低泣。   不知过了多久,姚岸才拖着无力的双腿回到了研发室,整个下午都哈欠连天,疲惫不堪,她竭尽全力抵御着那股痛感,嘴唇已经沁出了血水,直到下班时才稍缓。   蒋拿候在品汁外的拐弯口,等了许久才见姚岸慢吞吞的走向这里,他替她打开车门,问道:“怎么这么慢?”   姚岸笑了笑:“太累了,今天很困。”   蒋拿捋了捋她的头发,“上班太累就干脆请假休息,这几天好好调养。”   姚岸摇摇头,恹恹道:“再说吧。”   回到货运公司,大伙儿叫来外卖,小心翼翼的送来办公楼,又交代了寻人的进展:“她没跟家里联络过,走出李山中路后她叫了一辆摩的,那开摩的说把她放到了汽车站,我们已经去打听那几趟车了,很快就能找到!”   蒋拿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替姚岸夹了几筷子菜,说道:“怎么就吃这么点儿,不合胃口?嘴皮都破了,多喝点儿汤!”   姚岸“哦”了一声,立刻将蒋拿夹给她的菜塞进嘴里,喉咙有些恶心,她难受得咽下。   夜里姚岸翻来覆去无法入睡,蚂蚁似乎爬进了她的大脑,蒋拿倚在床头翻看文件,俯身亲了亲她,问道:“开着灯睡不着?”   姚岸随意的“嗯”了一声,蒋拿扔开文件,熄灯躺下。   今夜月亮不知藏匿到了何处,漫天黑鸦,幽幽沉沉,屋子里更是漆黑一片,蒋拿寻到姚岸的唇,细细地磨了一阵,又小声与她闲聊,姚岸低低回应,到最后声音渐弱,蒋拿将她搂紧,沉沉入睡。   姚岸贴着蒋拿的胸膛,呼吸时滞时促,后背已渗出了薄汗。   第二天起床,姚岸眼窝青黑,直接让蒋拿替她请假,蒋拿求之不得,打完电话后又哄姚岸吃完早饭再睡,姚岸慢吞吞的喝完白粥,又闷进了被子里头,朝蒋拿喊:“我睡了,你去忙吧!”   蒋拿隔着被子抱了抱她,笑道:“好好休息,我中午就回来。”   姚岸闷闷应声,待蒋拿离开,她才掀被透气,咬着拳头蜷缩在床头。   屋外阴阴沉沉,云层里透着墨黑,随风愈聚愈拢,姚岸满头大汗,四肢仿佛都不是自己的,许久她才感觉到手指的抖动,颤颤巍巍的够向床头柜上的手机,她翻出号码,低声道:“我是姚岸。”   那头蒋拿坐在吉普车里,盯着办公楼二楼的窗户。   边上车来车往,嗖嗖而过,眼前像是在播放怀旧电影,大货车一辆辆擦身疾驰,窗户若隐若现。车门外的柏油路面上已积了一地的烟灰,烟蒂尚冒着红光,晨风轻拂,红光闪烁,半响寿终熄灭,蒋拿举着手机沉声道:“给我买点儿美沙酮和脱毒舒,再找找看有没有好点儿的针灸师傅。”   许周为睡眼惺忪,听了蒋拿的话后立时惊醒:“什么?”   蒋拿不耐道:“耳洞聋了?美沙酮和脱毒舒,有更好的药也行,再找个针灸师傅!”   许周为结结巴巴道:“姚……姚岸……”   蒋拿撑着车窗,一声不吭。   彼时沈纶坐在车中,死寂的天空一动不动,流云同行,他淡淡开口:“老黑还没出来?”   司机回答:“没这么快,程序还在走,我尽量多找找关系打点一下。”   沈纶勾了勾唇,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立时敛了表情,思绪飘远。   中午蒋拿从外面回来,姚岸已摆好了碗筷,精神好了许多,她想要回去上班。   蒋拿拒绝:“都已经请假了,下午你接着睡,这段时间我看你累得慌!”   姚岸说道:“我就有点儿小感冒,上午睡了一觉,出了一身汗就好了,我一定要回公司,那外商整天唧唧歪歪挑毛拣刺,我至少得让第四款样品过关才行。”   蒋拿不悦,见姚岸执意要回到公司,他无可奈何,只好答应。   饭后他送姚岸回中隽,才走到门口,便见手下急急忙忙跑来,喊道:“拿哥,找着了!”   蒋拿立时停步:“带来!”   姚岸一听便知何事,愣愣的张了张嘴,蒋拿让手下送她回中隽,又对姚岸说:“你安心上班,别管其他的!”   姚岸抿了抿唇,轻轻点头,双手却握得紧紧的,所有的恨意都聚拢成堆,她快速钻进车子,压下想要狠狠报复的冲动。   姚岸刚走,蒋拿又唤来许周为:“你跟去品汁,偷偷得看着姚岸,一有状况马上打我手机。”顿了顿,他又道,“姚岸要是有什么事儿,你别让其他人发现了!”   许周为点点头,恨声道:“他妈的,老子真想剁了那臭婊|子!”   蒋拿冷冷一笑,静静地等在大厅。   晓琳倒也并不蠢,离开李山中路后她叫了一辆摩的到达汽车站,谁都以为她是离开了李山镇,却不想她只是虚晃一招,又折路返回,回得小心翼翼。   可她低估了蒋拿的势力,县城里大半的混混都收了钱出来找人,几个小镇掀了一遍,大伙儿终于在李山街上的一家宾馆里找到了她。   晓琳尤在梦中,不敢置信这么快便被他们找到了,汽车票还在钱包里,她本打算明天就转车到南江。   一群大汉冲进宾馆,直接将她拽出,晓琳又喊又叫,嘴里立刻被塞进了一团抹布,宾馆里的员工不敢多事,只当做没有看见。   蒋拿在货运公司里等得不耐烦,踱来踱去转了几圈,听到铁闸响动后他立刻冲了出去,手下们将晓琳从车里拖下来,直直得扔到了蒋拿的脚边,蒋拿立刻一脚踩住她的头发,晓琳趴在地上,扯掉嘴里的抹布大喊:“你们想怎么样,大白天的想杀人放火?你们敢!”   她挣扎推蒋拿的腿,却恍若蚍蜉撼树,蒋拿一动不动,晓琳头皮痛麻,开始发狠捶打。   蒋拿冷笑一声,提起另一只脚直接踹向她的脸,脚上使力,压着晓琳的脸直贴地面,晓琳尖叫连连,最后却只闷在蒋拿的鞋底,怎样拽都拽不开。   蒋拿抬眸看向站在一旁的小刘,小刘惊骇得退了几步,不敢再看晓琳,下一秒耳边果然传来撕心裂肺的闷叫,寂静无声的空旷场地上,仿佛听见一声脆响,不知是石子儿绞了一下,还是有骨头断裂了。   蒋拿又一次重重压下,缓缓的挪开了脚,晓琳的鼻骨似乎压塌了下来,血水渗出,她已然奄奄一息,求救似的低喊:“怀孕……怀孕……小刘……”   蒋拿阴鸷道:“怀孕?我现在就让你把孩子生出来!”   晓琳挣扎着求饶,“我错了……放过我……”她泪水涟涟,血水淌满了鼻下处,蜷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鼻子痛得锥心。   一旁的手下小心翼翼开口:“拿哥,她前天做了流产,宾馆的人说的!”   晓琳一颤,只连连求饶。   蒋拿嗤笑一声,阴沉沉道:“说,是谁让你干的!”   晓琳撑地哭泣:“我不知道,拿哥我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   晓琳战战兢兢:“我真的,我没骗你,之前那些话都是那人教我说的,我发誓我没撒谎,拿哥,求求你放了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蒋拿咬牙切齿:“不知道?老子就让你乖乖‘知道’!”   说罢,他立刻冲手下喊:“去厨房里把鸡汤拿来!”   手下冲进办公楼,端出放了四日,早就酸臭发霉的鸡汤,晓琳瞠目惊愕,跪膝往后逃,蒋拿接过鸡汤,迈前两步,一把拽住晓琳的头发。   晓琳仰着脖子涕泪纵横,心惊胆颤求饶不断,蒋拿手上使力,拽破她的头皮,狠狠得将鸡汤往她的嘴里灌去。   晓琳阖紧嘴,酸臭味扑鼻而来,她喉中闷叫不停,鸡汤浇满了脸,她拼命挣扎,手下们赶紧上前制住她。   蒋拿将碗沿扣进她的嘴里,用力拉扯她的头发,鸡汤随着她的闷叫呕吐,渐渐一滴不剩。   那头姚岸正对着电脑发呆,同事们关心道:“你昨天就不该上班,我看你病还没好,脸色怎么这么差,一点儿精神都没有!”   姚岸笑了笑,抽出纸巾擤了擤鼻子,摇摇头表示无碍,可眼皮却耷拉着,蚀骨的疼麻源源不断。   外商准时来到研发室,连比带划形容他在东楼的所见,又说想去东楼的研发室看看他们的新品,同事只好带他过去,姚岸插话道:“我带过去吧!”   同事体谅她生病,却也乐得轻松,便将差事交给了姚岸。   姚岸陪同外商来到东楼,有气无力的介绍了一路,走进楼里后她又开始忽冷忽冷,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意识分明清醒,眼前却模模糊糊,眼角已忍不住沁出了泪。   行至研发室门口,姚岸抱歉道:“对不起,我去一趟洗手间。”   外商浑不在意,自顾自的走进了研发室,姚岸立刻转身,跌跌撞撞的往楼上跑去。   顶楼的办公室内大门紧阖,姚岸重重拍门,里头不悦道:“谁?”   姚岸颤颤低声:“是我,姚岸!”   里面一时没了声响,不一会儿便传来了脚步声,大门嚯得打开,沈纶沉眸凝视姚岸。   姚岸仰起头,艰难开口:“给我……给我冰毒……”    ☆、75征夺战   走廊里空无一人,空幽的回音一瞬即逝,沈纶将姚岸拽进办公室,阖上门后蹙眉道:“你说什么?”   姚岸吸了吸鼻子,抱臂说:“给我一点儿,就一点儿!”   沈纶打量着她,慢慢道:“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姚岸重重的吸了两口气,脑袋上似乎开了一个小洞,正在不断充气,越来越鼓,越来越涨,她即将爆裂,眉眼都仿佛变得扭曲,抓住沈纶的胳膊咬牙低泣:“给我点儿冰毒,我知道你有!”   渴求中掺杂着不甘和恨意,全然不似平日里的清清淡淡,朝气勃勃。   沈纶静默不语,任凭姚岸焦急求助,断断续续的反复讨要,涕泪无法控制的留下,整张脸都变得陌生,唯有眼里还在死死挣扎,留着一分从前的倔强。   姚岸越抓越紧,沈纶能感觉到她的颤抖和恐惧,他牢牢盯着姚岸,将她的眉眼收进眼底,半响才拍了拍她的手,又轻轻的覆在上面,低声道:“我没有。”   姚岸一怔,摇着头呢喃:“你有的,你给我,你给我一点儿好不好?”   沈纶叹了口气,抬手伸向她的脸,姚岸下意识的撇过头,沈纶动作一滞,姚岸松开他的胳膊,压下那份从血骨里冒出的战栗,再次恳求:“你一定有的,我求求你了!”   沈纶淡淡一笑,手指已贴上了姚岸的脸颊,抹去泪痕,他又留了指尖在她的鼻翼处,轻轻擦了一下,“傻瓜,我的办公室里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他见姚岸又急欲开口,低低道,“你跟我来。”   说罢,他拿起西装,带着姚岸离开办公室,打了一个电话说了一句什么,转头见姚岸迈步极慢,他顿了顿,姚岸赶紧跟上。   许周为听了蒋拿的吩咐躲在暗处,先前见姚岸跑到了顶楼,他有些惊讶,此刻见他们二人一道离开,他更是有些不敢置信。   许周为不敢跟得太紧,唯恐那两人发现,他待脚步声消失,才走到楼梯口向下张望,隐隐约约能看到两人的头顶,直到他们又下了两层,他才踏出楼梯。   司机已候在了停车场,沈纶示意姚岸上车,姚岸举着手背顶在鼻下,一吸一吸的坐了进去。   中隽镇近几年新建了几个小区,从前偏僻荒凉的地方重新开垦筑楼,位置更靠向士林镇,据说以后小镇的中心位置将转移到此,紧邻士林,规划统一。   新小区的售价随着流言水涨船高,姚岸的姑姑是拆迁户,除去抵用的拆迁面积,她还需支付十八万,算上装修费用,这两年跑运输的积蓄所剩无几,如今新居装修已至尾声,姚岸空闲时曾到这里帮忙监工,没想到今日会和沈纶一起过来。   司机将车开进了车库,沈纶在前领路,说道:“我住在这里。”   姚岸点点头,神思游离,那种充血的渴求不知还能抵御多久。   进入公寓,沈纶阖上门,让姚岸去沙发上坐下,他走去房间,片刻便拿来了一罐茶叶盒。   姚岸坐立难安,垂头抱膝,身子不断的扭动,想要挥赶这种噬咬的感觉,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罐熟悉的茶叶盒,她愣了愣,抬头看向沈纶。   沈纶不紧不慢道:“徐英家里拿来的,她的咖啡你喝完了?”   姚岸一怔,翕张着嘴似乎不会说话,沈纶笑了笑,打开茶叶盒,拿出一粒晶体递到姚岸面前,悠悠道:“要吗?”   姚岸忙不迭的点头,立刻夺过晶体,捏在手里半响,她才偏头问沈纶:“是……是直接吃吗?”   沈纶默不作声的点点头,姚岸盯着晶体,手上不停颤抖。这一小粒晶体颜色纯正,状似冰块,诱人无比,她却不知为何泪水涟涟,理智在叫她抗拒,可感官却早已背叛了她。   姚岸突然哭出了声儿,像是被困在绝地,她不敢放声,但所有的恐惧和悲伤都倾灌在堵喉的哽咽中。   许久她才颤抖着手,将晶体递到了嘴边,唇上尚沾着泪,比晶体更加剔透,眼看她即将塞进嘴里,沈纶突然拽住了她的手腕,将晶体夺了回来,姚岸立刻伸手去抢,沈纶反手箍住她的双腕,“别急!”   他松开姚岸,拿起茶几上的玻璃杯,将晶体放上茶几,用力砸了几下,晶体片刻就被碾成了粉末。   沈纶侧头睨向姚岸:“用手指蘸一点点儿,压制一下瘾头就行了!”   姚岸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的蘸了一点儿粉末,整只胳膊都在失控颤抖,她阖上眼睛,最后一滴泪滑落的时候,粉末终于含进了嘴里。   彼时李山中路的货运公司大门紧阖,数十名大汉围在空地上,铁闸将路人车辆挡在了外头,无人发现里面的异状。   盛汤的瓷碗倒在一边,晓琳一身狼藉,血水混着黄色的汤汁顺划而下,酸臭味隐隐约约传来,她喉中作呕,却又有极为异样的感觉缠在身上。   手下替蒋拿搬来一把椅子,蒋拿扭了扭脖子,慢慢坐下。   他点上一支烟,阖眼小憩。周围一片死寂,只有晓琳的呕吐声源源不断传来,许久才没了声响,蒋拿又唤人往她身上浇水,晓琳战战栗栗仰起脖子,浑身上下再无完好。   蒋拿吞云吐雾,怡然自得,“说吧,谁指使你的,从头到尾的经过,慢慢说!”   晓琳放眼望去,一片模糊,朦朦胧胧的意识不清,却也能听明开口那人的意思。她已经痛得麻木,一阵阵反胃后连最后一丝恶心的感觉都消失殆尽,她无力抵抗,不由自主的脱口:“他给我一万块,让我搞臭你。”   晓琳受伤住院,每日都愤恨无比,她想要报仇,却又没有胆子,直到对方联络到她。   “他说他会帮我,我就想,反正只是搞臭你而已,没什么大事,谁知道那天从派出所出来,他居然要我做别的。”   对方命她想办法让蒋拿吃掉那包粉末,否则就要她的命。   晓琳淌泪道:“他居然知道我家住哪儿,还说,要不就听他的话,要不就等着被你,或者被他报复。”   未待晓琳说完,蒋拿立刻打断:“你说什么,让我吃掉?”   晓琳一怔,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又趴地求饶,蒋拿却不会这般轻易放过,他起身走近晓琳,踹了她一脚,狠厉道:“给老子说清楚!”说着,他又将晓琳踢向一旁的呕吐物。   晓琳尖叫着闪躲,低嚷道:“是让你吃的,我……我不小心让姚岸吃了……”   蒋拿又狠狠踹了一脚,晓琳立刻喊:“我错了我错了,我是嫉妒姚岸,我临时变了主意让她吃的,我错了,拿哥,你饶我了吧!”   蒋拿戾气汹汹,眦目怒骂一声,狠狠地踹向她,脚底下的“嘭嘭”声一声盖过一声,晓琳连连尖叫,脸上和胸口都被痛踢。   最后蒋拿抬脚抵住她的脖子,重重碾下,咬牙切齿:“接着说!”   晓琳有气无力的想要推开他的脚,喉管被压在下方,开口便是阵阵剧痛,她哑声嗓子哭道:“他说吃不死人的,他保证了,我是昏了头,我就想报复一下,我没想过那真是毒药!”用尽最后一口气说完,她立刻犯呕得咳嗽起来,血水和鸡汤下的脸已变得青紫。   晓琳再也发不出声响,弟兄们胆战心惊的喊了几声阻止蒋拿,李强壮着胆子用力将蒋拿拖开:“拿哥,别弄出人命了,差不多就行了!”   蒋拿一把甩开李强,拽起晓琳的头发,将她往里面拖去,泥水的痕迹沿了一路,发丝迸裂几束,晓琳却已无知无觉。   云层渐渐被风剥开,黑团挥散,袅袅凌乱的飘在空中,天际微亮,可转眼又突然响了一声闷雷,从李山中路的山头,一直响至中隽小镇,闪电劈裂了幽静。   沈纶收拾了一下茶几,将茶叶罐头重新放回房间,又回到客厅,站在落地窗前,欣赏混乱的天空。   姚岸低吟一声,迷迷糊糊的享受在杜撰的虚空中,许久才清醒过来,滂沱大雨仿佛近在眼前,她呆滞半响,幽幽道:“那盒茶叶,还给我!”   沈纶转过身,凝着目光空洞的姚岸,面无表情道:“想要了再跟我拿,少吃一点儿!”   姚岸突然自嘲一笑,不可思议的看向沈纶:“你不是毒贩吗,这么小气?”   沈纶勾了勾唇,走近姚岸,俯视道:“为什么不问徐英去要?”   姚岸蹙了蹙眉,“什么?”   沈纶淡淡道:“徐英一定会给你,你可以向她要。”   姚岸哂笑道:“你在开玩笑吗,徐老师已经……”她深深吸气,捂着脸不再开口。   沈纶盯了半响,才犹豫着伸出手,抚了抚姚岸的头顶。   长发异常柔软,一丝一丝挠在掌心,浅浅的温度隔发传递,雷雨仿佛渐渐消匿,沈纶突然脱口:“跟我在一起吧!”   姚岸颤了颤,埋着脸没有应声,沈纶有几分恍惚,似乎未料到自己会莫名其妙的说出这句话,他若无其事的收回手,拿起西装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姚岸抹了抹眼睛,垂头往门口走去,力气尚未回到双脚,她艰难拖动,惯挺的脊背微弯,背影多了几分虚弱。她刚刚握上门把,身后突然覆来一只大掌,裹着她的手低低道:“跟我在一起!”    ☆、76征夺战   姚岸恍若未闻,又拽了拽门把,只是沈纶的手牢牢得覆在上面,她微一动作,便被他压制住了。   下一秒沈纶又撤了回去,顿了顿才道:“你可以考虑一下。”   姚岸抵着木门一声不吭,手上稍稍转动,门锁开启,她这才低声问:“你刚才问我徐老师,她……还活着?”   姚岸背对沈纶,问完后紧张地心跳一滞,并未看见他勾了勾唇,只是听语气也能想象他的表情:“你以为,她在我这里?”   沈纶攥起姚岸的一撮长发,轻轻搓了搓,漫不经心道:“等你跟我在一起了,你想问什么,再问吧!”   说罢,他再一次握住姚岸的手,缓缓的拉开了门,屋外一阵风渗入,楼上有人往下走来,姚岸使劲儿抽出手,快速往楼下跑去,沈纶紧随其后。   许周为蹲在楼道外,对门上的密码锁无从下手,新小区绿化刚刚启步,草坪一块一块的,踩在上面不够结实,他犹豫不决的捏着手机,不知该不该通知蒋拿。   姚岸瞧起来似乎没有异状,可她竟和沈纶单独来了这里,许周为琢磨不透他俩的关系,却越想越别扭,他拔了一根草咬在嘴里,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半响听到脚步声,他赶紧往外墙躲了躲,小心翼翼探头张望,正见姚岸从楼里出来,沈纶不紧不慢的跟在后头,又加快两步,低头与姚岸说着什么,距离近得仿佛随时都能贴上去。   许周为暗自“呸”了一声,吐出杂草偷偷跟上。   姚岸匆匆赶回品汁,研发室的同事们正在四处找她,见她终于出现,松了口气:“我们还以为你晕在厕所里了呢,幸好那外商脾气好,根本不计较。”说了几句,又训她,“你可从来都不会这样啊,如果身体不舒服,就干脆请假,平白无故的让外商在东楼等你半个小时,换做谁谁都要生气,万一经理知道了,你等着挨批吧!”   姚岸连连道歉,又立刻帮同事们干活儿,熬到下班,大伙儿才再一次有说有笑。   出了品汁,就见许周为倚着车等在那里,姚岸走近问道:“拿哥还在货运公司?”   许周为“啊”了一声,打开车门让她进去。   下班高峰期,开发区里的马路上到处都是骑着电瓶车和自行车的工人,偶尔有一辆四轮驶过,大伙儿小心翼翼的让路。许周为从人群里穿过,瞟着后视镜欲言又止,半响才试探道:“对了,我今儿下午过来的时候,去了一趟你们部门,怎么没看到你?”   姚岸随口道:“可能我陪客人去东楼了。”   许周为正想开口,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他讪讪得噤了声,继续瞟着后视镜。   姚岸接起电话,细声细语的说了几句,挂断电话后对许周为道:“你先送我回趟里三路吧,我妈叫我回去一趟。”   许周为问:“行,几点回去?我在路口等着。”   姚岸让许周为等她的电话,片刻到达里三路,姚岸匆匆往家走,拐过一个弯,她却过门不入,沿着一条颠簸的小路七拐八拐,行至一间破旧不堪的废弃平房时她才止步,四下张望一阵,她轻轻敲了敲门。   李娅迎她进屋,指着一张条凳让她坐,姚岸直接道:“徐英不在沈纶的手上。”   李娅若有所思的打量姚岸,并未应声,只蹙眉问道:“你是不是吸了?”   姚岸一愣,悻悻的点了点头,李娅略有些吃惊,却又仿佛在意料之中,她不知是内疚亦或其他,低声道:“如果你不愿意,现在也可以反悔,我们更注重你的安全。”   姚岸噙笑摇头:“放心,我会克制住的,没有这么严重。”   李娅叹了口气,随即敛神,与姚岸进行第一次正式谈话。   泸川市公安局刑侦支队专案组近日已抵达广州,与广州警方联合,暗中搜寻徐英的踪迹,如今确定徐英不在沈纶的手中,他们更要加快动作,以免被沈纶捷足先登。   李娅说道:“我们也是十月下旬的时候才知道这个事情,蒋楠借我们的手抓了泸川的那个黑老大。这件案子已经过了很多年,我们有同事也在暗中跟进,现在有蒋楠的配合当然是最好的,很多线索也确实是他提供的,也正是因为有了他提供的线索,我们才能再一次立案调查。”   李娅拧眉回忆:“当年泸川的贩毒案震惊全国,白老大也是改革开放以来,泸川市的第一个死刑犯。可惜当年的侦查技术和办案手法没有现在先进,我们获得的线索有延迟性,截获那批毒品的时候,白老大已经交易结束了,也就是说他的上家,从中逃过一劫。这个上家有专门的原料渠道,但他们隐藏的太过小心,唯一的线索只有滨州,滨州是毒品的来源地,但其实滨州也只是一个中转站而已。”   姚岸从头到尾不置一词,正襟危坐专心听讲,李娅笑了笑,又说:“我想不到蒋楠几经周折,花了两年时间,居然能摸到沈纶。省里非常重视这件案子,我们不能再用一个‘七年’去侦破它,沈纶的防备心理非常强,两年来蒋楠试图用各种方法靠近他,但都没有成效,他的身边只有一个司机李中贵,一个下属吴永,还有另外几个负责对外联络的亲信,再加上一个一直不为人所知的徐英,仅此而已。我们根据蒋楠传来的慧园美客户方资料,排查过后发现沈纶近两月一直在和甘肃那边联络,我们有理由怀疑甘肃那里存在一个潜在的麻黄素加工厂,甚至有制毒基地。”   但他们的联络总是通过临时手机号码,警方难以截获准确的信息,两月以来沈纶迟迟没有动作,显然他们双方在联络的过程中并不愉快,也许是因为失去了徐英这个中间人。   姚岸听到此处,突然插话:“既然沈纶已经联络到甘肃那边了,为什么还要找徐英?”   李娅回答:“徐英在这当中扮演着什么角色,我们不能百分百推断正确,但也无非就是中间人、制毒师等等,除去这些可利用的身份,沈纶费尽心机到处找她,也就只有一个原因。”   姚岸似乎恍然大悟,不确定道:“徐老师有沈纶的犯罪证据?”   李娅笑着点点头,顿了顿,她又说:“之前蒋楠寄来了一包沈纶的工厂所生产的咖啡,经过检测,我们发现这包咖啡里的甲基苯丙胺成分,和前段时间市面上所流行的冲泡饮料里面的甲基苯丙胺成分完全匹配,这些包装并不属于沈纶的工厂,所以我们推断,他利用饮料厂做掩护,所生产的冲泡饮料运往某处,换一个其他的包装,掺进冰毒在外售卖,而他自己所拥有的品牌就是明面上的正当品牌。蒋楠想从运输方面做一个突破口,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但问题就在于沈纶太过警觉,即使蒋楠能够得到货物,那原料的源头却没法得到,况且他的私心太重,所以我们才需要你的配合。”   姚岸听罢,却是立刻道:“他没有私心!”   李娅笑了笑,并不反驳,屋外天色渐黑,破旧的平房里没有电源,暗淡的光线下,姚岸急切的模样好似护犊情深。李娅正色道:“局里非常感谢你的配合,我们也会尽全力保护你的安全,希望你能坚持住。至于蒋楠,我们希望你能瞒住他,凭他的性格,假如知道了真相,我担心他会做一些偏激的事情,你应该了解他的脾气。”   该说的事情都已说完,李娅送姚岸出门,木门上的灰尘扑扑掉落,李娅犹豫片刻,又道:“你回去以后看看那个叫晓琳的女的,法治社会有法律束缚我们的所作所为,任何私刑都是违法的!”   姚岸静默不语,半响才微微点头。   许周为在里三路的路口左等右等,蒋拿已打来电话催促,许周为抱怨:“拐个弯儿的地方我要是还跟进去,一下就能叫她发现了,你别担心,她待会儿就回来!”   蒋拿低声问道:“她一个下午,就没点儿反应?”   许周为蹙了蹙眉,不由想起了沈纶,思忖半响,他回答:“什么事儿都没有,你别瞎操心了!”   撂下电话,他越想越不对劲儿,心中总有几分不安,又忆起姚岸和沈纶走在一起的亲热画面,心里更是怄得慌,却也不明白究竟在怄些什么。   许久姚岸才出现,说了几声抱歉,许周为摆手说无碍,车子慢悠悠的朝李山镇驶去。   回到货运公司时天色已经黑透,下午的一场雷阵雨来势汹汹,走得却快。地面上还冒着水汽,踩一脚有些泥泞。姚岸一低头,立刻见到了一滩血渍,她诧异的止了步,偏头看了一眼许周为,许周为痛快道:“他妈的才流了这么点儿,就该放一大缸的血才行,让她得得教训!”   姚岸蹙了蹙眉,疾步往办公楼跑去,进门就搜寻蒋拿的身影,转头见蒋拿光着膀子从厨房出来,手上的菜热气腾腾,她问道:“晓琳呢?”   蒋拿放下碗,让姚岸赶紧上桌吃饭,姚岸又急问了一遍,他才回答:“死不了,找了一个赤脚医生给她看了看伤口,明天继续放血!”   姚岸惊道:“你说什么?”   蒋拿冷哼一声:“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放了她,慢慢收拾!”   姚岸立刻道:“你别乱来,把她交给派出所吧!”   “交给派出所说什么?说她在汤里放冰毒?”蒋拿见姚岸翕张着嘴答不上话,叹气道,“不能交给派出所,你放心,我不会要她的命!”   姚岸抿了抿唇,这才坐下吃饭。她稍稍有了些胃口,不需蒋拿强逼着她吃,蒋拿若有所思的瞅了她一阵,面上不动声色,只不停替她夹菜。   饭后姚岸回卧室洗漱,蒋拿立刻找到许周为,沉声问:“说,她下午做了什么事儿!”   许周为一愣,只交代了姚岸下午的工作,说完见蒋拿沉着脸盯着自己,他讪讪道:“她后来和沈纶出了一趟门,过了将近两个小时才离开。”   蒋拿一怔,不可思议:“沈纶?”   许周为无可奈何,只好将下午的事情说了出来,蒋拿听罢,面色铁青,二话不说就捞起手边的一件木雕摆设砸向许周为,许周为躲闪不及,额头立刻被砸出了一道口子,鲜血淋淋的挂了一道痕迹,他不敢置信的抹了抹额头,“拿哥!”   蒋拿一脸戾气,咬牙切齿道:“滚!”   许周为涨红着脸,也不敢发怒,悻悻的转了身就走,蒋拿压抑着怒气叫住他,“药到手了?”   许周为回答:“没那么快,美沙酮最近不太好弄,脱毒舒我叫人从云南发来了,哪种药先到就用哪种吧!”   蒋拿点点头,挥手让他离开,许周为欲言又止,最后却仍是没有开口,垂着头出了屋。   蒋拿回到卧室,听着哗哗的水声,站在门口杵了半响,又坐到沙发上,摸出一根香烟,只咬着烟头,并不点燃。   烟丝的味道诱惑人心,蒋拿捏着它,举在面前看了一阵,又放在鼻尖嗅了嗅,脑中想象着比它更诱人的某种的味道。浴室里水声渐消,大门“喀拉”一声打开,蒋拿抬眸看去,慢慢起身走近姚岸。   姚岸擦着湿发,说道:“你快去洗吧,一身汗!”   蒋拿面无表情的盯着她,姚岸愣愣的放下毛巾,尚未反应过来,转眼就一阵天旋地转,被蒋拿抛到了床上。    ☆、77征夺战      很多年前的一个平安夜,我在教堂度过。   平安夜的教堂人满为患,我没有占到座位,只能站在过道上看唱诗班唱诗,听神父讲读《圣经》。   其中有一个表演,讲述一个人吸毒、混黑、坐牢、刑满释放的前半生,最后故事里的主角带着妻儿上台,回忆过往。   这是我接触到的唯一一名有过吸毒经历的人,也许都不算接触,我只是站在台下看了他二十多分钟而已。   就像有读者说的,吸毒的复吸率高达99.9%,甚至是100%,那些漂亮的数据也许只是作为正能量的一种宣传,但我始终相信,即使没有1%,也会有0.1%的存在,我不知道故事里的主角在几年后的今天有没有复吸,但我会去相信,他现在家庭美满,已经彻底远离了毒品。   毒品很可怕,我们不能尝试不能侥幸,但我在这里,给了姚岸一个0.1%。   她喝过一包分量低的咖啡,又抿过两口这种咖啡,最后喝了两碗汤,我让她染上了毒瘾。   毒瘾循序渐进,吸毒会越陷越深,我会让她在没有陷进去的时候就克制住,这算老丙的——金手指,点头!   最重要的事,这只是我杜撰的一个故事,请看100%的那个数据,千万不要抱着侥幸心理去尝试!   姚岸低叫一声,蒋拿随即压上,掰起她的下巴,沉默不语,只有灼热的呼吸喷在姚岸的脸上。姚岸眨了眨眼,莫名心虚,不敢对视。   蒋拿捋了捋她的前额,低声道:“我昨天看你有点儿感冒,现在怎么好像好了?要不要去看看医生?”   姚岸讪讪道:“可能有点儿着凉,已经没事了,不用。”   蒋拿勾了勾唇,又问:“下午一直在公司?”   姚岸轻应道:“嗯。”她抬手抵在蒋拿的胸口,心扑扑直跳。   蒋拿刮了刮姚岸的侧颊,指尖温软,鼻息间是熟悉的沐浴露香味,姚岸被他压得有些吃不消,推了推他小声说:“你起来,好重!”   蒋拿一笑,突然道:“对了,你这两天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那汤喝完之后,没点儿反应?”   姚岸心头一慌,干巴巴道:“没有啊。”刚说完,她便心下一沉,蒋拿已敛了表情,双眸好似深渊,暗夜里盘起一道漩涡,空气纷纷被掳去。   姚岸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发涩,下一秒她闷哼一声,蒋拿咬住她的脖子,齿下是经脉的搏动。   他磨了磨牙,揪起姚岸颈上的皮肤,姚岸好似被掐住了喉管,喉间被抵压深嵌,涩痛难言,她又叫了两声,蒋拿才稍稍松开牙齿,舔了舔她颈上的齿印,双眼盯着她微微起伏的喉咙,冷声道:“姚岸,你给我记住,我身边的人,谁要是碰了毒品,就马上给我滚蛋!”   姚岸一滞,心头忽冷,蒋拿抬眸盯着她,稍稍撑起身,撩开她的衣摆,大掌直接探入,姚岸低声呼痛。   (剔剔牙:一零零八六 10086)   睡衣下隐隐约约显出了掩在底下的那抹风景,透着几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诱惑,蒋拿拨开云雾,将这份诱惑坦荡荡的置在灯火下,剔透莹白的曲线上镀了一层折光的水珠,诱他去品尝。   两人渐渐挪至床头,蒋拿靠坐着,竭尽所能的将姚岸滩化成水,坐不稳立不起,只能偎在他的怀中,承受着他强加而来的刺激。   姚岸像是被弃在崖边的幼兽,后有悬崖,寸步难行。她终于求饶,抵着蒋拿的胸膛,难受道:“进来!”   蒋拿脖子粗红,促喘道:“这点儿都忍不住,所以毒瘾一来,你就去找沈纶了?”   姚岸一时没有听清,扭动着身子想要逃离这种煎熬,半响她才反应过来,动作一滞,连呼吸都停顿了。   蒋拿沉声道:“毒瘾来了有多痛苦?你告诉我!”   姚岸张了张嘴,震惊难言,燎原的火一瞬消失,她立时冰冰麻麻,四肢僵硬。   蒋拿捧起她的脸,牢牢的盯着她,眉心深拧,痛楚一闪而过,随即面无表情道:“我身边的人,沾了毒就给我滚,不管是谁——”他捋了捋姚岸的头发,低沉道,“除了你,姚岸,除了你。如果你要吸毒,那么,以后你吸一口,我也吸一口,我陪你吸,好不好?”   蒋拿落下最后一个字时,姚岸已掉了一滴泪,从眼角滑至耳朵,声音在一瞬间闷进了杯子里,空洞轰鸣。   蒋拿呢语不断:“你今天吸了多少,嗯?我明天马上去弄来,我也尝尝那个味道。”   姚岸掐着蒋拿的肩膀,濒死的感觉来势汹汹,她被迫起伏,心如刀绞。姚岸突然嚎啕大哭:“我恨你——”   她使劲儿打他,撕心裂肺喊:“蒋拿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蒋拿再一次深深灌入,姚岸立时尖叫,蒋拿狠狠搂紧她,眦目咬牙,面色爆红,随着一道道深入绝地的挺进,那一声声的“我爱你”从掩在最晦暗的角落迸出喉咙,犹如雷电交加,山河突裂。   姚岸猛得吻住他,泣不成声,时钟失控,指针快速运转,她的意识已然模糊,辨不清几点几刻。   山崩地裂时她已挂了半截身子在床沿,世界倒立,颠簸起伏中,终于毁天灭地。   许久意识才稍稍清醒,姚岸轻轻动了动,身下不似软床,硬邦邦的质感似乎是地面。   脸上有些痒,她慢慢掀开眼,正见蒋拿若有似无的吻着她的嘴角,姚岸张了张嘴,才发现喉咙干涩,只能发出一个音节。   她枕在蒋拿的臂间,有气无力的动了动腿,蒋拿低声道:“还是吸毒更舒服吗?”   姚岸又情不自禁的落泪,半响才发出声音,涩涩沙哑:“对不起……”   蒋拿低笑一声,将她扣进怀中,胸前是姚岸浅浅的呼吸,还有灼烫的眼泪。   半夜,蒋拿将姚岸抱回床上,搂着她小声问话。   姚岸低声回答:“真的很难受,很不舒服,但我能忍,你别担心。”   蒋拿蹙眉道:“那你怎么去了沈纶家?”   姚岸翕张着嘴又不说话了,蒋拿突然一凛,“你是想要做些什么?”   姚岸垂眸不语,拽着被子想要从他怀里挣出,蒋拿霍地坐起身,不敢置信:“你是疯了还是傻了?你到底要做什么?”   姚岸小声道:“你听我说。”她仰头看向蒋拿,“我是真的有了瘾头,难受的时候让沈纶看见了,他相信了我。”   蒋拿眉头紧皱,捏着姚岸的肩咬牙:“所以呢?”   姚岸忽略肩上的疼痛,回答道:“你现在帮沈纶跑运输,只能了解这条线路的终端,你自己也说你要揪出他的上家,源头在哪里?这个源头是麻黄素的生产工厂,还是冰□工厂?”   蒋拿沉着脸,一声不吭,姚岸又道:“我已经想到办法了,我能帮你!”   蒋拿立刻嗤笑:“我不用你帮,你别自讨苦吃!”   姚岸急道:“我不会让自己出事儿的,你已经耽误了这么多年,你还想耽误几年才够?”   “我耽误多少年都与你无关,你只要安安分分的呆在我身边就行!”   姚岸一怔:“什么叫你耽误多少年都和我无关?你把我当做什么?”   蒋拿不再说话,拉过被子将姚岸扯躺下来,熄灯阖眼,最后叹气:“你乖,明天开始请假休息。”   姚岸并未理会他的话,谁知第二天起床,遍寻不到蒋拿,她打算找人送自己上班,可才说了一句,便被对方打断:“拿哥说你今天休息,三餐要吃什么我们给你送,你不用出门。”   姚岸愣了愣,又径自往铁闸走去,才走到铁闸旁,立刻有人拦下她,只说蒋拿再三叮嘱,今日她不可以出门,姚岸气急败坏,拨通蒋拿的电话喊道:“你要做什么,我要上班!”   蒋拿似乎在做事,漫不经心道:“你乖乖回房间休息,我中午尽量赶回来,待会儿会有针灸师傅过来,你好好配合。”   姚岸不解,未及开口,蒋拿已挂断电话。   她闷闷不乐的返回办公楼,不一会儿便有手下敲门进来,针灸师傅跟在后头,姚岸这才恍悟,一时有些无力。   她不怕毒瘾是假的,她不惧沈纶更是自己骗自己,李娅第一次在士林大会堂找到她,希望她配合时,姚岸是一口拒绝的,可她心里明白自己的犹豫不安,直到毒瘾发作,她才不再顾及的下定决心。   针灸师傅扎下几针,姚岸恍若未觉,她呆呆的盯着虚空,无奈叹气。   彼时蒋拿坐在品汁的办公室里抽烟,电话响起,杨光在那头说道:“拿哥,我放在老黑那边的人刚刚回话,你说的那女的,他们确实联络过,老黑记恨你揍了他,他现在还在强制戒毒,做不了事儿,听说是属下自作主张想报复你,才让那女的来了这招。”   蒋拿咬牙切齿:“他妈的,直接给老子下冰毒?”   杨光顿了顿才道:“他说他们只是让那女的给你惹点儿麻烦,一帮手下人,没人有胆子下这个命令。”   蒋拿一愣,蹙眉道:“你的意思是,他们没让那女的给我下冰毒?”   杨光说道:“应该不会,老黑在里面关着,泸川这里没人主事儿,他们不敢惹太多麻烦。”   蒋拿道了一声谢,若有所思的挂断电话。   中午他赶回货运公司,姚岸立刻要求上班,却被蒋拿一口拒绝,姚岸无奈道:“我最近请假太多了,公司里会有闲话,我还要一直做下去呢!”   蒋拿替她夹菜,点点饭碗说:“食不言,乖乖吃饭,病好了就让你去上班。”   姚岸举着筷子,食不知味。   也不知是不是针灸起效,姚岸一整天都没有不适,她出不了门,便只能在屋子里看看电视,打扫卫生。   下午赤脚医生来了一趟,从小楼里走出后直摇头,对旁人道:“鼻子肯定要塌了,她流产没多久,身体还很虚,现在又被打成了这样,也不知道要休养多久才能调理好。”   弟兄浑不在意,反而叫好了几句,见到姚岸过来,他忙喊了一声“嫂子”,那赤脚医生见到一旁的壮汉对这模样青涩的小姑娘毕恭毕敬,他也不敢大意,干笑着点头打招呼。   姚岸笑着回应,进入小楼,她走去关押晓琳的杂物间,杵在门口半响,迟疑不前。   小刘如今颜面尽失,见到姚岸后更是无地自容,姚岸随口问道:“她吃过了吗?”   小刘摇摇头:“拿哥说不给她吃,就给点儿水。”   姚岸蹙了蹙眉,“你给她端点儿饭菜吧。”   小刘一愣:“拿哥不让。”   姚岸立刻道:“你拿哥那边我会去说,你去给她送饭菜,每天都要按时。”顿了顿,她见小刘一脸不甘愿,又语重心长道,“你们现在都是有正当职业的人,一个月的收入比白领还多,犯不着做这种事情,过段时间我就让拿哥放了晓琳。”把她交给警察。   小刘不再多话,转身跑去厨房端来了饭菜,姚岸这才如释重负。   那头许周为躲在楼梯上偷看姚岸,直到姚岸渐行渐远,他才收回视线。   昨日蒋拿的怒气突如其来,许周为难免不忿,事后冷静下来回忆,他才似有所觉,隐隐约约有些明白过来,却仍不敢置信。   姚岸和沈纶当真有私情,他无论如何也没法想象,只是事实摆在眼前,他亲眼见到姚岸和沈纶同进同出,蒋拿又因此怒不可遏。许周为思及此,立时忿忿,马上将姚岸规划到了晓琳那一类女人,却又莫名酸涩不甘。   姚岸平平安安度过一日,蒋拿抱着她醒来,见她脸色红润,松了口气。   他拿出一个瓶子,对姚岸说:“这个是美沙酮,许周为找了很多路子才买到。”   姚岸举起来看了看,这一小瓶液体颜色浑浊,她不解道:“这是什么?”   蒋拿解释:“这个只有在美沙酮维持治疗门诊里面才有供应,戒毒的人抵抗不住,就靠它来维持,不好拿到。”   姚岸随口问:“你们怎么买到的?”   蒋拿突然有些讪讪,半响才实话实说:“那些戒毒的人,每次只能在里面当场喝下一小杯,他们有时候会含着一口出来,吐到瓶子里在外面卖。”   姚岸手上一僵,捏着瓶子,将它塞还蒋拿,不可思议道:“你说真的假的,这么恶心?”   蒋拿笑了笑,说道:“这玩意儿也不见得好,所以你能忍就忍,别去喝它。”   姚岸不敢再看瓶子,赶紧起床洗漱。   蒋拿仍不愿放她出门,叮嘱许周为呆在办公楼里照顾她。许周为今日对姚岸格外冷淡,只管自己躺在沙发上打游戏机,中午蒋拿不回来吃饭,姚岸随意炒了两个菜,喊许周为过来吃,许周为只说“不饿”,翻了一个身,继续全神贯注的打游戏。   姚岸奇怪的看了他两眼,慢吞吞的吃完饭,又回到卧室,抱着笔记本电脑上网。   她仔细回忆李娅对她所述的细节,尤其是那天在士林大会堂,李娅对她说:“根据我们得到的资料,沈纶从来没有主动接近过别人,他却主动接近了你,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至少能够证明,你有机会靠近他,甚至可能获得最新的消息。那回我们帮蒋楠查徐英的银行资料,当时就跟他说过,想知道徐英是否出事,最快捷的方法也许是借住于你,但蒋拿拒绝了。”   姚岸滑动鼠标,不知不觉便有了笑意,她再次搜索“秦来”,寥寥几条新闻,都是关于当年的贩毒案,姚岸忍不住搜索了另外一个名字,摁下鼠标的时候,耳边似乎还有李娅的声音:“蒋楠熬了这么多年,隐姓埋名,就为了捣破这个害得他家破人亡的贩毒集团而已。”   这一次搜索,新闻无数,百度百科里有他的生平,最新的新闻是他被开除党籍和公职,以及中央对他的各项查处,和他入狱病亡的各种消息。而他为民所做的善事,却要翻过几页以后才有。   姚岸忍不住鼻头发酸,扔掉鼠标的那一刻,她突然一阵头晕,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突袭而至。   许周为玩了会儿游戏机,便跑去饭桌清空剩菜,饱腹后他又无所事事,左右转了两圈,突然听到楼上传来两声低喊,他愣了愣,再细听时便是一声高唤:“许周为!”   许周为一怔,立刻疾跑上楼,大力推开房门,正见姚岸抱膝低泣:“我难受,我难受……”   许周为虽然四处购买美沙酮,却只当蒋拿防患于未然,始终不敢相信姚岸已染瘾,此刻见她哭泣低语,饱受折磨,他呆滞片刻,忙不迭的拿起床头柜上的瓶子,手上微微发颤,“你喝这个!”   姚岸拼命摇头:“不,我难受!”   许周为以为姚岸嫌恶心,他忙倒出一小杯,着急哄劝,姚岸却执拗着不愿喝,许周为只好急急的打电话通知蒋拿。   蒋拿撂下公事匆匆赶回,拿开美沙酮抱住连连发抖的姚岸:“我们不喝,你坚持住!”   许周为急道:“让她喝一杯就没事儿了!”   “让她忍一忍。”蒋拿挥了挥手,让许周为先离开,许周为杵在原地,恨不得将美沙酮直接灌进姚岸嘴里,半响蒋拿瞪来一眼,他只好不甘不愿的离去。   蒋拿抱着姚岸连哄不断,姚岸直嚷嚷难受,眼前朦朦胧胧,模糊一片,她再一次涕泪直流。   不知过了多久,她仿佛没了呼吸,昏昏沉沉的安静了下来,却已然精疲力尽。   蒋拿将她牢牢抱在怀里,抚着她的背低语:“宝贝儿,没事了。”他声音沙哑,好似耗尽气力的人是他。   姚岸悠悠转醒,天已落幕,骨头里仍火烧火燎得有些难受。   蒋拿一声不吭,将她带进浴室泡澡,两人窝在浴缸里,只专心清洗,姚岸泪水涟涟,却并不发出声响,蒋拿只当不知,替她搓背洗发,冲洗干净后擦干身子,又将她抱回了床上。   休息片刻,蒋拿又去熬粥,吹凉后喂她入口,姚岸食不知味,吞进几口连连呕吐,面色苍白。   如此度过一夜,又缝周末,姚岸不敢在此时回家,只好打电话撒谎,姚母说道:“你怎么突然就出差了,也不早点儿说,我给你买了一大堆你爱吃的菜呢!”   姚岸忍住眼泪,若无其事的笑答几句,挂断电话后她闷进被子里,难受哭泣。   蒋拿蹲在门口抽烟,担心姚岸被烟味熏到,他又碾熄烟蒂,跑去卫生间洗手漱口,才重新抱住姚岸。   双休日他推开一切公务,从早到晚陪在姚岸身边,货运公司里唯有许周为知情,他一人进进出出,打点上下,又四处联络熟人,高价从戒毒所里请来一名医生。   蒋拿寸步不离,姚岸的状况时好时坏,她的毒瘾并不深,只是从未尝过这种胜于体肤的苦,像是有一样最蛊惑人心的东西在向她招手,眼耳口鼻都逃不了这种诱惑。   姚岸用尽全力克制,听从医生的安排,锁在房里专心治疗,白天看书休息,晚上早早入睡。   同事们都以为她重病,打来电话关心,想要过来看望,姚岸连忙谢过她们的好意。   那头沈纶听着吴主任的工作汇报,略微走神的看向一直放在抽屉里的那张照片,姚岸对着镜头浅笑,眉眼青涩坚忍,让人难以想象她屈服时的场面。   沈纶打断他:“姚岸是不是还没来上班?”   吴主任一愣:“对,我们研发室里的那两个人,还和主楼的约好了要去看她,不过好像被她拒绝了。”   沈纶蹙了蹙眉,挥手让他离开。   冷空气南下,出行已需加衣,寒风飒飒,室内却温暖如春。   脱毒并不容易,姚岸每日都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按照医生的嘱咐一步一步操作,毒瘾逐渐被压制住,气色又恢复如初。   她几日没有上班,也不与李娅联络,努力让自己忘掉一切杂念。蒋拿时常带姚岸外出闲逛,李山中路外的菜场小路是他们每日毕竟之地,摊贩对他们早已熟食,斤两无需报价,称完直接收钱既可。   姚岸说道:“我以前还想挖块地自己种菜,可惜弄堂那里没有地方,后面的斜坡是个垃圾堆,不能利用。”   蒋拿笑道:“我以为只有老太婆爱干这种事儿,你要是喜欢,我在货运公司里腾块地给你,以后我们上完厕所也可以节约一下,直接浇在上面,大伙儿还能吃环保蔬菜!”   姚岸嫌弃的推开他,跑去厨房做饭。   三菜一汤转眼出锅,姚岸跑去办公室唤蒋拿,走到门口时正听他在打电话,“书信联系?”抬头见到姚岸,他匆匆撂下电话。   姚岸问道:“你有公事?”   蒋拿笑了笑,随口应付几句,牵着姚岸下楼吃饭。   食至一半,蒋拿突然问道:“你有没有徐英的手稿?比如试卷,笔记本。”   姚岸摇摇头,奇怪道:“没有,怎么了?”   蒋拿只说随口一问,并未回答,姚岸直到第二日才知晓。   早晨尚艳阳高照,中午便阴雨绵绵,姚岸站在阳台上收衣服,见到快递在铁闸外递来包裹,蒋拿亲自签收。   下午蒋拿将自己关在房中,叮嘱姚岸有事唤他,姚岸窝在卧室里上网,不由自主的再次搜索了那个人名,手机却突然响起。   李娅说道:“我们将徐英的一份手稿寄给了蒋楠。”   姚岸蹙眉不解,李娅慢慢解释:“徐英的身份是联络人,很多事情都需要她把关,她牵制的关系也很多,所以沈纶才要千方百计的找到她。我们刚刚查到,徐英和对方的联络方式是书信,她每三个月就上一趟邮局,寄送地址是甘肃的一个小区。”   信件送达后不久,便会有最新的货物涌入滨州,再扩散到泸川等地,每次的时间都十分吻合,绝非凑巧。书信是一个指令,也是身份证明,信中的具体内容不得而知,沈纶在与甘肃的联络沟通中,也许便是因为书信原因而遭遇阻碍。   李娅说道:“对方十分警惕,沈纶对他们来说是陌生人,徐英失踪,可能没有人能证明沈纶的身份,甘肃那边自然就不会交易。所以我们现在想要模仿徐英的笔记,问题是我们不清楚她书信的一惯风格,即使写出来了,也没有办法交到沈纶手里,让沈纶寄给对方,从而产生交易。”   姚岸蹲下|身,捋了捋头发,长发险险的就要贴在地面,尾端似乎有些分叉,她已许久没有修剪。   姚岸低声道:“我也许知道,徐老师经常寄家书,有两回我无意中瞄到过,内容很简短。”   姚岸慢慢的将内容道出,李娅静默片刻,才说:“我们原本的方法是蒋楠模仿笔迹,再另作打算引出上家,我想通过你来接近沈纶,也许沈纶会接受你的信。”   姚岸不言不语,李娅听不到她的回答,又说:“这群毒贩,作案七年,贩毒网络庞大,时间不等人,我知道我这样的请求是过分了,姚小姐,抱歉!”   姚岸心底有道声音在喊:关我什么事,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可视线扫到了电脑屏幕上的那一串串新闻,她又突然没了意识,脑中不由自主的回播蒋拿的一幕幕。   威逼利诱她,买了暴发户似的金链子哄她,狠狠的砸碎玻璃以躲避陈家人,从天而降将她救出泸川,不记得自己的年龄却要姚岸陪他补过生日,带着她别扭的约会,换床换家具,派许周为保护她,将她一家救出火场,又偷偷的帮她们家租下房子,找到纵火的胖子,陪她在广州找徐英,将这里的卧室装修一新骗她来住。   姚岸想起那句“如果你要吸毒,那么,以后你吸一口,我也吸一口,我陪你吸,好不好”,她终于忍不住簌簌掉泪,“嘭”的一声阖上电脑,压抑着哭声,低低道:“我会模仿徐英的笔迹,我来!”   蒋拿在卧室里潜心研究,却又无从下手,他不知该不该去问姚岸,可左思右想,他还是否决了。   姚岸身体已经大好,虽然时不时的还会难受,却比之前万蚁蚀骨的感觉要好许多,念头刚启她便死死掐灭。   傍晚她缠着蒋拿要求重新上班,又说必须要回家一趟,否则父母担心,蒋拿心知她极其顾家,只答应让她回去一趟,并不答应她上班,姚岸也不强求。   蒋拿想亲自送她回去,一个电话打来,便止了他的行程,蒋拿只好派许周为送她,又千叮万嘱让她早去早回,姚岸一一应下,整整一周,她终于在没有蒋拿的陪伴下走出了货运公司。   车子行至中隽的一家超市门口,姚岸赶紧喊住他:“你这里停车,我去买点儿东西,我骗爸妈在外地出差,不能空手回去。”   许周为便坐在车中等姚岸回来,谁知左等右等,一根烟燃至指尖了,她还没有出来,许周为拨打姚岸的手机,却是关机状态。他只好往超市里跑去,却哪里还有姚岸的身影。   那头蒋拿赴约回来,屋外已飘起了绵绵细雨,天空黑压压的没有一丝光亮。他走进卧室想要洗澡,拿出换洗衣物,转身便见床底下的笔记本电脑电源忽闪,他捞起电脑,掀开屏幕打算关机,屏幕一亮,便见打开的网页上,一个名字赫然出现。   秦振邦,十一年前时任泸川市市委书记,次年双规入狱,犯毒瘾猝死于狱中。    ☆、78征夺战      十一年前的泸川市,一片乌烟瘴气。   秦振邦调任泸川市市委书记,第一个任务便是成立专案组,将横行于泸川各个角落的黑社会组织逐一击破,同时整顿一众政府官员,公安局、交通局、司法局等等,多人双规落马。   秦振邦雷厉风行,泸川市人心惶惶。   只是他触怒了一干利益链条,最后落得一败涂地。   蒋拿慢慢地关闭电脑,僵硬有力的手指摁压在上面,银色的金属壳仿佛微微凹陷。   暮色深深,细雨飘飘扬扬,悄无声息,从中午天阴之后,便格外的压抑。蒋拿点起一根烟,弓着背坐在床沿,烟灰簌簌地往下落,有些沾到了床单上,火星一闪即逝,留下一道灰灰的印迹。   烟雾缭绕中他仿佛回到了最后一次见秦振邦时的艳阳天,高考结束,他前往部队,秦振邦难得抽空与他吃了一顿饭,最后的告别宴,父子俩平平淡淡,甚为客气。   蒋拿自嘲一笑,手机铃声响起,他扔掉烟蒂,接通时嗓子里似乎仍冒着一股烟,喉咙有些沙哑。   “说!”   许周为焦急道:“拿哥,姚岸不见了,她说要去超市买点东西回家,结果我等了半天,进超市找她,到处看不到人。这里有道后门,后面就是小河公园,我找了一圈还是没见到人!”   蒋拿一瞬血液冻结,冰似石块,他立刻撂断电话,重新拨号,狠狠压抑住森然的怒气:“说,你是不是找过姚岸?”   那头的李娅顿了顿,才说:“非常抱歉,出于工作的保密性,我什么都不能回答。”   蒋拿冷笑道:“看来,你刚才把我叫出去,是方便姚岸离开?李娅,你要不要试试我的手段?”   李娅低声道:“我们的工作都有精心稠密的计划,这件案子也是你多年的心愿,我希望你不要意气用事,我们会保护每一个人的安全。”   蒋拿咬牙切齿:“你知不知道,姚岸有毒瘾!”   李娅静默片刻,不带一丝情绪道:“我只希望你能够相信政府,相信我们大家,另外的事情无可奉告。”说罢,她又突然换了语气,“现在我可以用私人的身份告诉你,姚岸再三保证,她能抗住,我们会实时监控,一旦情况有变,会立刻让她离开,保证绝对不会损害她的利益,希望你相信我,也能相信她!”   蒋拿猛得摔掉手机,再听不进一个字,他焦躁不安的来回踱步,顿了顿,又马上捡起手机,一边拨打姚岸的电话,一边拿上车钥匙往外跑。   许周为开着车满大街找姚岸,又想去姚岸家中打探,只是他没有理由直接上门,想了想,他便直接找到房东,让房东寻借口去一探究竟。   彼时姚岸正站在新小区的某栋楼外,抬头见到窗户里漆黑一片,她徘徊一阵,干脆蹲到了墙角边。   绵绵细雨落个不停,草坪上又湿又泥泞,姚岸刚踩一脚,鞋面便沾了一抹绿棕色,她不由想起有一回蒋拿蹲下来替她擦脚,这般粗鲁的大男人,却小心翼翼的捧着她的脚,都不敢用力,姚岸笑了笑,凉飕飕的雨水被阻隔在外,温暖拢在身上。   天色越来越沉,路灯昏暗,零星几盏并不能充足照明。姚岸搓了搓胳膊,腿已蹲得麻木,她没有手表,也不敢打开手机看时间,她看着前面的居民楼里一盏盏灯齐齐点亮,估算现在不过才七八点,也不知沈纶何时回来。   熟悉的啮咬感以极为缓慢微弱的速度扩散,姚岸轻轻哼歌,曲调舒缓,在雨夜中犹能让人静心。哼了一会儿,她愈发觉得冷了,也许是衣服太过单薄,她擤了擤鼻子,晃晃脑袋让自己保持清醒,可啮咬感也愈发清晰。   孤零零一个人时,她才明白她有多脆弱,无助害怕以及对某种东西的渴望,随时都可能击垮她。姚岸霍然起身,沿着墙边来回走动,时不时的拍打脑袋,想要驱赶这种威胁,可仿佛是在做无用功,她越来越难受。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灯光大亮,车子停伫片刻,又慢慢倒退离开,刺眼的灯光渐渐消弱,有人撑着伞,慢悠悠地走在青砖小道上。   沈纶看向湿淋淋的姚岸,怔了怔,将伞举过她的头顶,一声不响的等她开口。   姚岸仰起头,眸中噙泪,一层水雾覆在上面,在雨夜下尤为清亮。她颤了颤唇,低低道:“帮我。”   沈纶蹙了蹙眉,输入防盗门的密码,在前领路。   楼道门阖上的那一刹那,一辆吉普车“嗖”地擦过草坪驶来,车灯的光束穿过细雨,直直照在姚岸侧身,下一秒楼道外空空荡荡,再无一丝生气。   蒋拿怔怔的盯着前方,摆在仪表台上的手机正在通话中,李娅语重心长道:“最多几天时间,姚岸向你保证,她并不笨,不会傻乎乎的让自己出事,她会见机行事的,蒋楠,她是个好姑娘,她爱你,她也知道你爱你的父亲。”   蒋拿一字一句,狠厉道:“我——不——需——要!”   李娅撂下最后一句话:“这是她的自由,你可以当做与你无关,也请相信她的能力,只要把信交给沈纶,她就完成任务了!”   蒋拿不知有没有听进去,手机屏幕暗了下来,他将车灯熄灭,靠在椅背上一动不动。   姚岸随沈纶进屋,抱着胳膊瑟瑟发抖,长发上沾了一层水珠,湿漉漉的贴着脸颊。   沈纶打开暖气,又取来一块毛巾递给姚岸,姚岸接过毛巾随意擦了两下,听沈纶问道:“毒瘾发作了?”   姚岸抿了抿唇,克制着欲|望:“没有。”   沈纶勾了勾唇,走近她问:“那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姚岸抬眸看他,从包里掏出一张信纸,低声道:“到底是不是你带走了徐老师?”   沈纶拧眉不语,姚岸继续说:“之前在广州的时候,我跟徐老师见过一面,今天才发现她把这封信夹在了我这个包的夹层里,她原本打算出国了,可结果……”   沈纶一把夺过信纸,低头阅览,信上的内容是让姚岸小心沈纶,还提到了滨州老家的宅子,希望姚岸能抽空替她照看,落款处却没有署名。   姚岸又说:“我一看笔迹,就肯定是徐老师,她的笔迹我会模仿,所以我知道是她。”   沈纶闻言,立时抬了头,姚岸自顾自道:“我想我并不完全清楚你跟徐老师之间的事情,但假如是你带走了她,希望你能让我跟她见一面,她年纪大了,身体一直都不好。”说着说着,姚岸又擤了擤鼻子,难受的有些语无伦次,“就见一下,我把她当成妈妈一样,我想找到她。”   姚岸淌了泪,捂住脸蹲下来:“我不想吸毒,我真的不想,徐老师已经把毒瘾戒了,她一定能帮我……”   沈纶不置一词,静静俯视姚岸,哭咽的声音比上次愈发可怜痛苦,似乎精神已崩至极限,饱受折磨难以忍受。   半响他才蹲下来,犹豫着伸出手,轻轻的覆在了姚岸头顶,低声道:“她没有事,很安全,我让你跟她见面。”   姚岸一怔,猛地抬头,眼红鼻肿楚楚可怜,她泪眼朦胧的呢喃:“真的?”   沈纶点点头,又不紧不慢道:“不过有条件。”   “什么?”   沈纶勾了勾唇,并不答话,他将姚岸扶到沙发边,转身去厨房倒来一杯温水,问道:“你这几天没上班,去了哪儿?”   姚岸抿了抿唇,捂着杯子回答:“在外面。”   沈纶坐到她身边,挑起一撮湿发,轻轻搓了搓,慢慢道:“留在我这里。”   姚岸一怔,偏过头看他,沈纶专注的摆弄那搓头发,说道:“留在我这里,两周后我带你去见徐英,就是这个条件。”   玻璃窗上挂着一层密密麻麻的水珠,时而消匿,时而聚集,时钟一刻一刻游走,慢得仿佛能看到在一秒的间隔里,听到呼吸从鼻尖缓缓淌出,停滞不前的声音。   吉普车内满是烟雾,蒋拿被烟熏得眼痛,他微微眨了眨,再抬眼,就见楼上的灯熄灭了。   有人突然敲了敲车窗,蒋拿慢吞吞的转头,正见许周为怒气冲冲,“我就知道肯定是跑来了这里,拿哥,我现在就上去把姚岸带下来!”   蒋拿扔开烟蒂,立刻推开车门,二话不说就跑到楼道门口,狠狠的用力踢铁门,铁门砰砰作响,不一会儿就惊动了一楼的单元,住客骂骂嚷嚷的开门出来,刚喊了一句,就被蒋拿狠狠推开,许周为也一道跑了上去,那住客忙不迭的跟在后面叫唤,一路追到了楼层。   蒋拿重重踹门,喊道:“姚岸,你给我出来!”   他连喊数声,额上青筋直凸,声控的楼道灯迟迟不灭,不一会儿便见有人出来开门,沈纶悠悠的叫了一声“蒋总”。   那住客看出是感情纠纷,不想惹是生非,又悻悻的跑下了楼。   蒋拿用力推开他,直接冲进屋内:“姚岸,出来!”   沈纶伸手阻拦:“她累了,已经睡下了。”   蒋拿怒不可遏,猛地挥来一拳,却不想沈纶微一侧身便躲开了。大门未关,对门的住户闻声打开门,见到里头的情景有些不妙,忙不迭的打电话通知保安。   蒋拿一把拽住沈纶的衣领,又重重挥去一拳,这一下沈纶来不及躲闪,面上实实在在的中了一拳,突听一道喝止声传来:“蒋拿!”   蒋拿一怔,立刻甩开沈纶,朝姚岸跑去。   姚岸面色苍白,甚是虚弱,声音却聚满了怒气:“你给我滚!”   她边喊边将蒋拿往门外推,却犹如蚍蜉撼树,推不动这块石头半分,蒋拿面色铁青,拽住她的手腕便往门口扯,沈纶上前拦截,却被蒋拿高吼一声踹得远远的,这一幕正巧被上楼来的保安瞧见,几名保安忙冲进来,围在蒋拿身边让他放人。   姚岸也将他又推又赶,就是不愿随他离去。   蒋拿一声不吭,只执拗得盯着姚岸,汹汹的戾气震慑的旁人不敢近前,姚岸泪水涟涟,有气无力道:“我求求你了,你走吧,我们就这样好不好?”   蒋拿双目爆红,将姚岸的手腕捏得紧紧的,眼里仿佛瞧不见她的痛楚,半响他才缓缓松开手,保安已经打电话报警,蒋拿嗤笑一声,却低低道:“我等你回来!”   屋内终于安静下来,楼道里无声无息,大门随风缓缓阖上,姚岸仍呆呆的立在原地。   沈纶从冰箱里取出冰块,敷了敷脸上的伤口,又问道:“怎么不跟他走?”   姚岸没有回答,许久才悠悠开口:“我不想他看到我这样。”   沈纶勾了勾唇,眸中却无一丝笑意,他走近姚岸,抚了抚她已干的长发,声音低沉如渊:“你就这么爱他?”不待姚岸回答,他转身就回了卧室,不再管她。   那头保安将蒋拿二人一路“送”到了小区外的马路上,许周为骂骂咧咧,气急败坏,直说要给沈纶一个教训。   蒋拿不言不语,将吉普车飚到极限,许周为握着扶手,也不敢说自己的车子就停在小区外头。   片刻到达货运公司,蒋拿甩上车门就走,许周为恨恨地踢了踢车子,烦躁得往小楼走去。   蒋拿打开吊灯,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字条,手上不由自主的微微发颤,字条上的字迹笔力锋劲:   最多两周,我恨你!   蒋拿倏地一笑,眼泪夺眶而出。   姚岸在陌生的卧室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时刻都警惕地盯着卧室门,李娅发来最后一条短信,告知姚岸她们的具体位置,就在对面楼的屋子,她们时刻监视着这里,姚岸稍稍安心。   只是蚂蚁噬咬的感觉总若隐若现,姚岸深深呼吸,仍是无法入睡。沈纶突然敲门,低声道:“茶叶盒我放在门口,有需要自己拿。”   姚岸一愣,半响不再听见动静,她继续躺了片刻,四肢仿佛渐渐抽离。   姚岸猛地掀被起身,往门口跑去,拿起茶叶盒关上门,从里面取出一粒晶体,又摸黑拿起一件摆设,学着沈纶的动作将它敲成粉末,蘸起一抹含进嘴里,她终于躺回了床上。   沈纶坐在隔壁的书桌前,电脑上的监控里漆黑一片,却也能拍清那一连串的动作,他轻轻叩着桌子,面色沉沉,不喜不怒。   暗夜幽幽,似乎总也等不到黎明,姚岸闷在被中,碾了碾手上的粉末,想起临行前李娅的种种叮嘱,她心跳如鼓。   姚岸离开了货运公司,消息传至兄弟们的耳中,是在第二日的中午。   办公楼的大厅里,满地烟灰,门一开,烟灰便被风卷席乱舞,一室都是呛人刺鼻的气味。手下放下饭菜,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找到兄弟们愤愤不平,誓要将沈纶收拾得跪地求饶,又让许周为吱个声儿。   许周为“呸”了一声,猛地灌了一口酒,面红耳赤的不言不语。   姚岸醒来后便将茶叶罐头狠狠地扔进了抽屉里,整个人都精神不佳,她对着洗手间的镜子照了照,往脸上浇了一些水,又重重拍打几下,面色终于稍稍红润。   走到屋外,正见沈纶坐在餐桌上看报纸,清茶袅袅的腾着热气,午时的太阳娇娇弱弱,温度颇低。   沈纶头也不抬,将手边一个瓶子往前推了一下,漫不经心道:“这个是美沙酮,以后来瘾头了,就喝一小口。”   姚岸瞟了一眼,瓶子里的液体与蒋拿给她的那种一样浑浊,她愣了愣,轻轻的应了一声。   沈纶让她坐下吃饭,见姚岸举起筷子了,他才开口:“既然不想蒋拿看到你这样,你就慢慢戒毒。你需要什么只管开口,我可以给你提供一切。”   姚岸点点头,低声道:“我想尽快见到徐老师。”   沈纶含笑道:“如果我说,我想你跟蒋拿彻底分手,你才能见到徐英,你会怎么样?”   姚岸一怔,捏着筷子一声不吭,沈纶笑了笑,又低头看报纸,不紧不慢道:“我喜欢你,你可以考虑一下,我也许不是善民,他也绝对不是好人,我至少能让你过得平平安安,不会染上这种东西。”   姚岸塞了一口饭,垂头低语:“不是他让我染上的。”   沈纶动作一滞,扔开报纸起身,往房间走去,经过姚岸身边时,他又顿了顿,轻轻握了握她摆在桌上的左手,低声道:“手机给我,这段时间就乖乖呆在这儿。”   姚岸抽出手,蹙眉仰头:“你要我呆在这里做什么?”   沈纶一笑:“到时候告诉你。”   姚岸住在沈纶家中,不上班也不回家,她之前对姚母撒谎,出差时间并不靠准,只时不时的打电话回家报平安,如今沈纶缴了姚岸的手机,姚岸担忧道:“我爸妈会担心的。”   沈纶便说每日定时让她打电话回家报平安,姚岸无可奈何。   下午沈纶终于进入正题,取来一叠纸递给姚岸,让她模仿徐英的笔迹,按照纸上的内容书写。   姚岸翻了翻每张内容不一的纸,上面均是一串串的地名,地点在南江市。她不解道:“你要我模仿徐老师的笔迹做什么?”   沈纶说道:“自然有用,你照写吧,也许用不了两周,我就能让你跟徐英见面。”   姚岸迟疑不动,反复看看沈纶,又看看纸,沈纶一笑:“你先试试吧,我也见过徐英的笔迹,也不知道你模仿得像不像。”   姚岸只好坐下,每一个地名都写在不同的信纸上。   因是模仿,她的动作并不快,却也极其利落,下笔起承不犹豫不拖沓,边写边说:“以前徐老师有一阵身体很差,我就每天帮她批改作业和试卷,很多手写的批注我就照着她的字模仿,同学都没察觉到是我写的。”她不知不觉眼眶微红,每每思及徐英,她总有数不尽的担忧和莫名的恨恼。   沈纶拿起一张信纸,看了一眼后笑道:“真的分不出来。”   总共有五十多个地名,南江市大大小小的城区和小镇都列入其中,姚岸边写边记,速度渐渐放慢。   沈纶看了看她的手,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姚岸倒抽了一口气。   细小的腕子上青紫一片,昨晚蒋拿掐得有些失控,如今指印都隐约可见,沈纶面色一沉,睨向姚岸:“我先给你上点儿药。”   姚岸本想拒绝,沈纶已从立柜的抽屉里取出药箱,托起姚岸的手腕,小心翼翼的涂抹药膏。   药膏清清凉凉,入肌后极为舒适,姚岸斜眼瞟向纸张,默背地址,沈纶动作柔缓,低声道:“其实你究竟喜欢蒋拿什么地方?”   姚岸一愣:“不知道。”   沈纶笑了笑,放下她的手,将药膏递给她:“当一个人,自己都模糊不清的时候,又怎么能肯定的说出喜欢的话?”   姚岸蹙眉不语,重新拿笔书写,两人安安静静的不再开口,只有落笔时偶尔发出一些沙沙声。   片刻终于将五十几张信纸写完,抬头和落款按照沈纶的要求,均模仿徐英的口吻。   沈纶稍稍整理了一下,便带着姚岸出门,往附近的酒楼驶去,点了一桌颇合姚岸口味的清爽菜肴。   饭后两人回到公寓,司机已按照吩咐,买来了几袋换洗衣物,姚岸变扭的去浴室洗漱,又穿戴得整整齐齐的回到客厅。   司机在沈纶的书房,领了一张信纸塞进口袋,又犹豫道:“沈老板,姚小姐住在你这里,会不会不太安全?” 沈纶淡淡道:“她一个小丫头,能做什么。”   司机说道:“也不是这个意思,你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女人在身边总是不太方便。”   沈纶瞟了他一眼,说道:“可我难得对一个女人有兴趣,试一试也无妨。”   司机点点头,又突然想起什么,说道:“对了,蒋老板那里虽然没说什么,运输也照样跑,但出了现在这种事情,把货托给他,总是不太放心。”   沈纶蹙了蹙眉,低低道:“我本来可以控制他的。”   司机不解,沈纶说道:“就像控制徐英那样,可惜……”可惜误打误撞,害得姚岸受累。   司机恍然大悟:“难怪,我打听到的消息明明是黑老大的手下使了点儿小绊子,结果却偏偏出了这样的事。”   沈纶不再说话,挥手让他出去了。   姚岸等在客厅,许久才见沈纶出来,她上前讨要手机,沈纶将手机递给她,坐到了沙发上。   姚母许久未见姚岸,难免想念,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又心疼漫游费用,姚岸笑道:“没事的,公司报销。”她叮嘱姚母注意身体,又让她别整天出去摆摊,电话换到了姚燕瑾的手上,姚岸又细声细语的与她聊天,听她抱怨陶志的愚笨。   沈纶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与家人说笑,眉眼间全是无忧无虑的纯真,他想,二十二岁的小女生,就该是这幅模样,赚钱养家,初初长成人,却能在夜深人静时与最亲的人撒娇,露出少有的娇憨。   熄灯回房,姚岸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她不知该如何将消息传递出去,沈纶几乎寸步不离。   卧室朝南,正好能看到对面楼的客厅,黑压压的一片,也不知屋里究竟有没有人。半夜姚岸起床去洗手间,匆匆回忆那五十多个地名,她不确定卧室里究竟有没有监控,以防万一,她呆了十分钟便出来了,统共只默写出了二十几个地名。   第二日清晨她如法炮制,利用洗漱时间将地名全部默写完,只等沈纶再次带她出门。   可沈纶却派来了司机看着她,独自离去了。   姚岸微愣,食不知味的吃着早饭,司机坐在一旁看电视,偶尔与姚岸聊上一句。   那头沈纶驱车前往品汁,开到小区门口时,正见许周为撑着一辆车,骂骂咧咧的打电话:“老子就在这里停了两天而已,他妈的谁给老子戳的轮胎,别被老子抓到!”   沈纶鸣了鸣笛,探出车窗淡笑:“我送你一程?”   许周为立刻怒瞪他,朝手机里喊了一声“有事儿”,便撂下了电话。他正要冲沈纶嚷,沈纶立刻抬手阻止:“上车,我跟你说说姚岸的事情。”   许周为一愣,摸不透沈纶打得算盘,犹豫几秒,他便上了车。   车子往郊区驶去,路边的绿化带整齐美观,穿过“中隽欢迎你”的字样,片刻便又经过了一家温泉山庄,沈纶说道:“这个县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钱人其实到处都是,那家山庄的老板听说资产上千万,前一阵刚在士林买了一栋排屋。”   许周为打断他:“你跟我说这个干吗,姚岸呢?”   沈纶笑了笑:“感情的事情,每个人都有自由选择的权利,姚岸也不例外。”   许周为“呸”了一声,又听沈纶说:“姚岸可以跟蒋拿在一起,为什么就不能跟我在一起?小许,工作归工作,女人归女人,只有公私分明,我们才能做大事,赚大钱。”   许周为懒得听他废话,“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纶说道:“姚岸长得漂亮,有学历,性格又好,温柔不娇气,蒋拿坐过牢,没有学问,为人粗鲁,姚岸如果跟他在一起,你不觉得可惜?如果姚岸能跟他好,这和跟你好有什么区别?”   许周为闻言,怒道:“你他妈的什么意思!”   沈纶勾了勾唇:“不管姚岸最后选择谁,我都不认为她最后会跟蒋拿这种人在一起,她值得更好的,只有能给她安稳富裕生活的人,才配拥有她。”   许周为张了张嘴,没有说话,沈纶继续道:“公事和私事我们分开谈,在公事上,我们依然可以合作的很愉快,但蒋拿也许会公私不分,我不希望我的合作对象带着负面情绪来工作。”他看了一眼许周为,说道,“听说你也二十七岁了,这个年纪,你爸妈也该着急你的婚事了。你能够打打杀杀多少年?现在货运公司也许是个安稳的去处,可你做来做去,也只是一个小喽啰而已,每个月拿几千块,一年下来也许有十万,收入虽然不低,却也不高,能娶到多漂亮的女人?像姚岸这样的,你一辈子也娶不到。”   许周为突然红了脸,梗着脖子道:“老子还不稀罕姚岸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   沈纶微微不悦,却不动声色道:“我单独找你,是因为我手上有一批货,也许这两天就要运输,数目比较大,能拿到的钱也很可观,我希望找一个长期合作的对象。”   许周为蹙了蹙眉,沈纶又道:“有了钱,才能要什么有什么,你现在处处被人压,能捞到什么好处,以后万一碰上自己喜欢的姑娘,要是被像蒋拿这样的人看上了,你能争取吗?”   许周为立刻道:“放屁,老子想要什么女人没有!”顿了顿,他又问道,“什么要紧的货你要找到我?”   沈纶勾了勾唇:“一批质检不过关的饮料,我想绕一个圈,再重新出售,捞回点儿本钱。”   许周为嗤了一声:“就这点儿破事儿?”   沈纶伸了几根手指:“这个数。”   许周为一愣,心底咋舌,沈纶说道:“我跟蒋拿也许会因为姚岸,以后都没法合作了,他不太管你们私底下接的运输生意,以后每一季可能都需要你帮忙,价钱可以再慢慢加。”   许周为听罢,不再说话,沈纶勾了勾唇,将方向盘转了一个弯,按原路返回。   那头蒋拿喝得醉醺醺的醒来,抱着姚岸的枕头亲了两口,梦里似乎是姚岸躺在他人怀中的情景,蒋拿冷哼一声,姚岸爪子锋利,一定不会被别人占便宜。可他又担心姚岸的毒瘾,想了想,他抓起手机拨打了医生的电话,声音仍是酒醉时的沙哑。   医生并不能给蒋拿百分百的保证,却给了他足够的信心:“我之前在桥心见过姚小姐,听说是她的阿姨有毒瘾,姚小姐对这个东西深恶痛绝,潜意识里就一直在抵制,我相信她的毅力足够坚强,她能够不用药物支撑这么多天,以后也一定可以。”   蒋拿却仍是有些不安,可如今他无能为力,只能配合姚岸的行动。   傍晚时分,沈纶从品汁回到公寓,司机这才离去。   姚岸闷闷不乐的坐在沙发上,前面是倒出一小杯的美沙酮。沈纶问道:“喝过了?”   姚岸摇摇头:“没有难受到极限,我不喝。”   沈纶一笑,进厨房做了一些饭菜,让姚岸过来吃饭。   姚岸扒着饭碗说:“我明天想出去吃饭,你把我关在这里,很闷。”   沈纶动作一顿,替她夹了些菜,“我没有关你,我是在留你。”   姚岸一怔,沈纶笑了笑,说道:“我想我们需要多点时间相处,现在你了解我,我也了解你,我们都知道彼此的秘密,我不认为两周后你会若无其事,不如我们就这样在一起吧,你现在还想着蒋拿,我给你点时间,不急。”   姚岸一时没了胃口,垂着头不再吭声。   她掰着指头数时间,不过短短两日,她已觉得度日如年,时针分针和秒针仿佛分开游走,被掰离成三瓣,每一瓣都将速度拖延到最慢,她被关在时间桎梏出的黑暗角落,连呼吸都焦灼疼痛。   第三天姚岸终于有机会出门,夜里沈纶带她去士林看烟火晚会。   晚会场地位于湖泊景区,附近旅游开发极佳,不远处是茶园,一到时节便有旅客来此采茶。   山下便是几家茶庄,亭台楼阁古色古香,晚会在距离茶庄较远的湖泊旁举行,县电视台早早到来,做足准备,有记者驻扎在茶庄,采访那些茶客今晚来此的目的,许多人都是冲着烟火来的,县文化节的活动层出不穷,这是继大会堂晚会后的第二个活动。   沈纶预定了三楼的包厢,站在窗前便能见到烟花盛放的震撼场面,包厢用薄薄的竹制屏风隔断,整个茶楼都透着一股静谧的古韵。   菜色仍旧清淡,许多都用茶叶烹制,幽香特别,引人食指大动,姚岸慢悠悠的吃了几口,沈纶静静地看着她,时不时的替她斟一杯茶。   烟花绚烂,半边天空被点亮,楼下渐渐嘈杂,茶客们按耐不住,纷纷交头接耳,赞叹县镇府的大手笔。   沈纶将姚岸拉去窗前,指着图案别致的烟火说:“偶尔看看这个,放松一下心情。像不像过年?小时候滨州市没有禁烟花爆竹,过年的时候都能看到这些热闹,现在我已经很多年没看到过了,你们县里没有禁这种——”他转头看向姚岸,“过年的时候,我给你放烟花?”   姚岸捏着窗棱不语,烟火将她的五官印在了红黄蓝绿下,影影绰绰的能看到长睫轻扇。许是室内温暖,她的耳朵有些红,那抹粉色胜过镀金的骄阳,朝气逼人。   沈纶情不自禁的从背后伸出手来,将姚岸圈在了窗前,姚岸一颤,耳边是灼热的陌生气息,天空燃起一道雨幕,艳色纷纷扬扬洒落,就像从云中挣出的绵绵细雨,楼下传来阵阵欢呼。沈纶低低道:“姚姚,我喜欢你。”   姚岸面红耳赤地推开他,回到座位拿起茶杯灌了两口,沈纶低低一笑。   食至一半,姚岸想要去洗手间,沈纶点点头,继续欣赏烟花。   姚岸匆匆往洗手间走去,一路都不见人影,洗手间里也是空空荡荡。她奇怪的四处打量,走进隔间解手,出来时正见一个陌生女人在对镜补妆,她边涂唇彩边念出“李娅”的名字,姚岸忙将纸条交给她,小声道:“总共五十多个地名。”   陌生女人点点头,将纸条塞进了化妆包。   焰火晚会直到凌晨才结束,姚岸坐在回去的车上,一脸疲惫。沈纶见她合了眼,便让司机将暖气调高一些,到达小区楼下,沈纶不忍吵醒姚岸,谁知姚岸自己睁了眼,打着哈欠下了车,沈纶见她睡眼惺忪,不由笑了笑。    ☆、79征夺战   对面的公寓仍旧漆黑一片,窗帘遮得严严实实。   蒋拿盯着镜头,看着姚岸从车中下来,与沈纶并肩走进楼道,两人贴得这般近,姚岸身上的衣服他从未见过。   蒋拿狠狠捏拳,手上青筋遍布。李娅接完电话,欣喜道:“终于拿到手了,天一亮马上就开会!”   同事们低低地欢呼一声,蒋拿猛地转头:“马上就让姚岸回来!”   李娅蹙了蹙眉:“姚岸找的借口是要去看徐英,两周没到,她不能贸然离开,只能找机会。”她见蒋拿似要发怒,立刻道,“我让你来这里,已经是违规了,你别急,不差这几天,再等几天,所有的事情就全都能够结束了!”   蒋拿深深的吸了口气,克制不住怒火攻心,浑身颤抖。   第二日艳阳高挂,气温又降新低,空气干燥。   公安部禁毒局召集省公安厅禁毒总队,南江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泸川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禁毒支队,以及甘肃省某市公安局禁毒支队,在南江市召开案件协调会。   省公安厅副厅长沈志宏做出重要指示,禁毒局处长王友兵进行案情部署,根据泸川警方提供的资料,锁定甘肃某市某县,抽掉县公安局民警,潜入当地进行暗访排查,确定麻黄素加工厂及冰毒|制造厂的具体位置,同时调派南江市公安局民警,对市县各地进行侦查,找出冰毒|加工窝点。   王友兵说道:“这个贩毒团伙,辗转多个省市作案无数,从最初的泸川,到现在的甘肃,整整十一年,我们必须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打开资料,屏幕上的信息一张张翻过,“十一年前,泸川市黑道横行,冰毒作为新型毒品,第一次出现在泸川,各大娱乐场所到处可以见到,通过一系列□行动,终于得到有效控制。”   画面转至一个身穿风衣的中年男人,“七年前,泸川市当地有名的白老大在一次冰毒交易中被捕,贩毒团伙却没有落网,反而继续流窜在周边省市。据可靠消息,与白老大交易的人代号为K,已于三年前身亡,生意交于其手下,名叫沈纶。”   沈纶的照片赫然出现在屏幕上,西装革履,文质彬彬。   “沈纶,男,三十岁,四年前来到南江,半年前来到中隽镇,与当地的品汁饮料有限公司总经理陈敏发成为了合伙人。他和慧园美生物技术有限公司前研发部主任徐英相识多年,而徐英,恰好是这个贩毒团伙近几年的联络人。”   “一年前,泸川、滨州、南江等地,出现了一种新型冰毒,与冲泡的果汁、咖啡,以及茶叶一起售卖,涉及面积广,危害青少年范围极大。而沈纶的饮料厂,名义上生产各类果汁以及高档冲泡饮品,实际上是利用冲泡饮品,以及它的交通网络,将冰毒掺在里面,换一种其他的包装,运往各地。”   王友兵继续指着屏幕:“他的司机李中贵、研发室主任吴永,都是他的得力助手。李中贵负责对外联络,吴永负责研发新品。”   图片上显示南江市汇田北的货运中心,“这里的两间仓库,租赁者姓名是李中贵,根据警方线人提供的可靠资料,这间仓库是冰毒的混装地,以及茶叶和饮料的中转站,附近龙蛇混杂,看守潜伏其中,极易掩人耳目。”   屏幕上的图片一张一张变换,王友兵叙述详细,将每一个点逐一分析,最后说道:“现在,根据我方潜伏在沈纶身边的卧底提供的消息,对方的交易地点定在南江市某地,嫌疑地点多达五十三处,重点嫌疑地为汇田北附近,这里人烟稀少,又与仓库极近,方便贩毒团伙运达,从现在开始,专案组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务必将此贩毒集团一网打尽!”   大伙儿众志成城,立刻着手处理手头的任务,各个支队离开会议室,又前往办公室继续进行详细部署。   李娅接到电话时有些惊讶,她带着蒋拿站在办公室门口,说道:“王处长让你进去。”   蒋拿面无表情的走进办公室,王友兵站在办公桌对面,笑道:“秦来,随时欢迎你回到警队!”   蒋拿蹙了蹙眉,王友兵继续说:“当年的案子举国轰动,必须要立刻结案,你要求转换身份,我就知道你另有打算,秦来的卧底资料一直保管在我的手里,他不算离开了警队。”   蒋拿笑了笑:“王叔,我坐过两年半的牢,身份证和一切社会关系都是蒋楠,我不打算再做改变,这次事情结束以后,我就隐姓埋名去了!”   王友兵笑着摇摇头:“我再让你考虑考虑。”   那头姚岸又一次在陌生的卧室里醒来,她找到沈纶说:“我再不回家不行了,出差太久。”   沈纶系着围裙,站在水池边打鸡蛋,手上动作熟练,他说道:“我给你烤个蛋糕,两周时间还早。”   姚岸抿了抿唇:“你为什么偏要两周后才带我去见徐老师?两周后我再来找你,我现在要回家。”   沈纶停下动作,笑看姚岸:“你要是走了再也不回来了呢?”   姚岸一愣,沈纶继续低头打蛋,慢慢说道:“姚姚,你知道人性吗?”他将鸡蛋倒进另一个碗里,说道,“人性不光是简单的善恶,还有贪嗔痴,欲|望、喜怒和喜好,每个人都被它们操控。这当中还有一点,就是欲|望里的不知足。小时候我考试次次都考一百分,有一回考了九十九分,我父亲把我打了一顿。后来升学,我经常都考年级第二,有一回考了年级第一,我父亲就要求我每次都必须考第一。‘不知足’对我来说是一种促进和诱惑,它诱惑着我抓住更好的。”   沈纶放下碗,转头看向姚岸,慢慢走近她,低低道:“本来,我远远的看着你就够了,虽然你总能时不时的诱惑我。现在你就在我的身边,我们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偶尔聊天,我制毒,你吸毒,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让我这么喜欢,如果你现在走了,再也不回来了,我也没法再接受回到之前没有你的时候,我该去哪里找你?”   姚岸怔怔的退后一步,后背抵住了冰箱门,脊椎僵直,冰寒刺骨。   沈纶贴近她,唇若有似无的触在她的额头,低低道:“你放心,在你没有忘记蒋拿之前,我不会碰你,我喜欢你,不希望你对我有所抗拒。”   姚岸咽了咽喉,发不出一个音。   她回不了家,出不了门,失去了对外联络的一切办法。   沈纶这几日并未前往品汁,成日呆在家中对外联络,似乎极忙,但脸上的笑意却愈发多了,仿佛志得意满。   他对姚岸规规矩矩,毫不逾礼,时常煮些姚岸喜欢的菜色给她吃,买来一堆书籍让姚岸解闷,姚岸毒瘾发作时,他便陪在她身边。   沈纶贩毒却从不吸毒,他头一次去查找戒毒有关的资料,尽量让姚岸在毒瘾发作时不痛苦。姚岸不愿喝美沙酮,他便买来安眠药,虽然安眠药也不好,但偶尔吃一次,确实能减轻痛苦,再者姚岸毒瘾并不太重,来到这里后却一直失眠,她反而并不抗拒安眠药,吃完一粒倒头就睡,尽量避开沈纶。   如此过了三日,姚岸的面色愈发苍白,她开始后悔开始害怕,对面的楼里似乎没有人,她担心自己会被遗忘在此。   阳台上凉风习习,昼夜温差总是极大,姚岸瑟瑟发抖。沈纶敲门进来,将宵夜放在桌上,说道:“别着凉了,进来吧。”   姚岸恍若未闻,沈纶又道:“我后天有公事,不能陪你,明天你想去哪里,我带你去玩儿。”   姚岸立刻道:“要么带我去看徐老师,要么让我回家一趟。”   沈纶淡笑道:“我会让你回家的,再过几天,等我忙完这一阵,你现在身体也不行,万一回家被你爸妈发现了,你怎么办?”   姚岸搅拌着汤圆,突然想起蒋拿在前不久才替她煮过这个,一时有些难受,这种感觉与蚂蚁噬咬时的疼痛不同,蚂蚁噬咬时她在不断压抑,现在,她却想让这种感觉释放出来,从头到脚都渗满这种心绞般的折磨。   第二天沈纶带她前往温泉山庄游玩,独立的温泉池里烟雾缭绕,姚岸不愿下水,只坐在一旁吃水果看书,沈纶知道她的心思,便从池子里出来,说道:“你一个人泡,我去里面休息休息。”   姚岸见他离开,这才脱去外袍躺进池子。   这几日她身心俱疲,温水似乎在抚平她紧绷的神经,一下水她便舒了一口气,合上眼靠着碧池休息。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听见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在她时刻保持警惕的现在,任何声音都不再轻易放过。姚岸心头一紧,猛地睁了眼,下一秒她立刻哽咽,从水里腾的爬出来,狠狠地扑进蒋拿怀中。   蒋拿紧紧搂住她,也不管湿漉漉的水沾得他全身都是。两人不言不语,彼此心跳紧邻,周遭的时间仿佛停滞不前。   半响蒋拿才吻住姚岸,犹如头一次的莽撞,他胡乱亲着姚岸的眼耳口鼻,声音促喘,急切焦躁,边亲边重重拍打姚岸的臀,“啪啪啪”的响了三声,他咬牙切齿:“那天我就该把你弄死在床上!”   姚岸笑了笑,一滴泪滑至嘴角,蒋拿细细舔去,含着她的唇说:“明天他们交易,沈纶太警惕,他让你写了这么多地址,侦破难度很大,他不让你走,也是在防范任何有可能泄露消息的情况,你再忍一忍,明天我就来接你。”   姚岸连连闷哼,口不能言。   蒋拿又重重吻了她一记,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便匆匆离开了。   返回小区的路上,姚岸终于卸下了连日来的紧张不安。   沈纶见她气色红润,松了口气,忍不住抚了抚她的头发,姚岸微微躲闪。   两人下了车,并肩往楼里走去,司机将车子倒退,慢慢的开出小路,往前面的车库驶去。斜处的楼房旁,姚岸姑姑拎着一袋矿泉水朝这里张望,不可思议的看着姚岸消失在楼道口。   她恍恍惚惚上楼,走进施工接近尾声的新居,将矿泉水交给装修师傅,她匆匆交代了几句,便赶回了家里。   姚母正在家中织毛衣,天气渐凉,一家人的衣服都毁于火灾,补齐的衣物并不多,日子过得拮据,她能省便省。手工打织的毛衣不如外头买来的精致,姚岸要在外工作,必须穿着体面,姚母绞尽脑汁琢磨花色,反反复复修改数次,终于敲定了图案。   一只袖子刚刚织完,外头便响起了敲门声,姚燕瑾爬下床,急匆匆的跑去开门,见是姑姑,她有些失望,却仍礼貌相迎。   姚岸姑姑见到姚母,开门见山道:“你说姚姚在出差?”   姚母奇怪道:“是啊。”   她利落收针,又听姚岸姑姑急道:“你马上打电话给她,问问她到底在哪里!”   姚母蹙了蹙眉:“她这几天工作忙,就只有晚上的时候给我打电话,白天她一直关机。”   姑姑气道:“不用说了,她一定是在和男人同居。”   姚母一惊,“你瞎说什么?”   姚岸姑姑焦急的跺了跺脚,将之前所见告诉姚母,最后道:“姚姚这么乖,一定是被男人骗了!”   姚母一阵晕眩,气急败坏道:“她居然……居然跟男人……”她说不出话,未婚男女在外同居,对她来说比任何事情都要羞耻。   两人急急忙忙商量如何是好,姚岸的手机一直关机,无法打电话核实,姚岸姑姑最后敲定:“这样,现在已经天黑了,明天天亮我去小区里打听一下,确定有陌生人住进那栋楼里,我马上就去找她,你别担心,在家里等我消息。”   姚母无计可施,只能听姚岸姑姑安排。   第二日清晨,沈纶早早便要出门,他叮嘱姚岸:“要是实在受不了,美沙酮喝一口也没有关系,今天我回来的可能有些晚,你有什么事就跟老李说,老李会告诉我。”   姚岸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声,沈纶看了她半响,忍不住扶住她的肩,在她的额头落下轻轻一吻,姚岸一颤,立刻偏开头。   沈纶低笑一声,开了门让司机进来。   那头警方经过几日排查,终于在紧要位置布下天罗地网。   汇田北附近的外来打工者极多,民警乔装打扮,在物流公司外派了两人粉刷外墙,喷涂物流公司的名字,沿路还有清洁工人和小贩,以及客车司机和垂钓者。   众人分工明确,与甘肃警方时刻保持联络,从交通局得悉两辆货柜车在昨日已驶入了省内,现在便往这个方向开来,货柜车内便是对方头目,以及出差在外的品汁东楼研发室主任吴永,供货商会在汇田北亲自交易。   上午九点,人流渐多,已有许多大货往汇田北的仓库驶来,装货卸货忙得不可开交。   沈纶将车子停在汇田北一角,许周为从大货上跳下来,趴在沈纶的车窗前说了几句。货柜车越来越近,片刻就到达跟前。两名手下从皮卡车里下来,上前几步相迎,沈纶走下车,与对方握了握手,两人相互寒暄。   吴主任在旁介绍情况,几人往货柜车走去,车门一打开,满满的箱子装在其中,沈纶点头示意,许周为跳上货柜车准备卸货,沈纶的属下便将手中的箱子递了上去。却不想突然间,四面八方涌来几十人,有人大喝一声,一道道口令布下,手枪举在空中,不知状况的打工者们四处逃窜,汇田北一时大乱,民警朝他们直直冲去,沈纶猛地夺过属下藏在腰间的手枪,迅速朝一旁的车子跑去。   同一时间,甘肃警方接到交易成功的信息,立刻冲入藏匿在化肥生产厂里的麻黄素加工厂,以及毗邻而居的一栋三层农民房的冰毒|加工厂,十五名犯罪嫌疑人全部落网。   彼时姚岸正忐忑不安的坐在餐桌旁,司机不知在看什么小品,大笑不断,姚岸念了一道菜,说道:“李师傅,中午能不能吃这个?”   司机朝她点点头:“沈老板说了,你想吃什么都行,我一会儿就给你叫外卖。”   姚岸蹙了蹙眉:“我想吃自己做的,外面味精太多,你方便去菜场买菜吗?”   司机还未回答,门口突然传来拍门声,姚岸心神一凛,却听外头喊道:“姚姚,你是不是在里面?”   姚岸一怔,看了司机一眼,司机早已警觉起身,抵门看向猫眼,姚岸急道:“是我姑姑!”   司机皱了皱眉,不知是否该开门。手机突然响起,司机立刻接听,姚岸姑姑仍在外头叫喊不断,拍门声引来了邻居,姑姑在那头问了几句,那邻居喊道:“是啊是啊,是有这么一个女的,前几天还有男人上门来吵,应该是三角关系。”   姑姑听罢,愈发着急。   里面的司机听了几句,立刻变色,正要挂断电话,他又问道:“那姚小姐呢?”   沈纶顿了顿,车子在急速行驶中,警车穷追不舍,却已被他甩开了一截,沈纶继续加速,烈风厉厉的擦着他的脸,他沉声道:“把她一起带出来。”才说完,后头突然传来“嘭嘭”两声巨响,沈纶猛地转了转方向盘,却已来不及,车轮塌陷,车子迅速失控,直直的冲向了物流公司的外墙,大红色的油漆仿佛在那一瞬幻化成了鲜血,淋淋扑撒而来,汹涌如滔天巨浪,“轰”的一声,火光冲天,吞灭了深秋最温和的暖阳。   司机听到了剧烈的爆炸声,立时苍白了脸,他不再顾及姚岸,猛地打开门往外冲去,姚岸姑姑不备大门突然打开,脸上被重重击了一记。却不想楼下突然冲上来一群人,冲司机大喝一声,他面色一变,迅速抓住还未回神的姚岸姑姑,掐住她的脖子喊道:“全都让开,否则我掐死她!”说罢,他手上用力,姚岸姑姑立时迫张了嘴,脸上充血,痛苦难言。   上下楼的邻居们见状,马上躲进了屋里,警方怒喊两声,命他放开人质,司机大力挥手,让他们下楼。   姚岸吓得失了血色,却不敢上前,害怕司机错手。她四处张望,拽起一个瓷器摆设,咬了咬牙,准备随时瞄准时机冲上前。   警方一步步往后退,安抚司机放轻动作,眼见姚岸姑姑似乎窒息,姚岸再也等不及,举起瓷器就要往前砸去,肩膀上却突然搭来一只手,姚岸惊得失声尖叫,瓷器跌落到地上,还未传出碎裂的巨响,耳边一阵风过,便见蒋拿冲到了门外,重重踢向司机的小腿,手上搭住他的手臂,狠狠往外一折,动作连贯而下,司机立时痛叫一声,松开了手中的人质,民警齐齐往上冲来,顶着手枪,三两下便将他制伏。   短短十几分钟,犹如电影一般,楼道里一片狼藉,警车呼啸而过,开发区里的品汁饮料厂迎来了又一批警察,只是这次变了目的,轰轰运作的东楼生产线立刻停工,办公楼和仓库被民警查封。   另一边的南江市,刑警闯入汇田北的两间茶叶储存仓库,在仓库深处查获了一堆咖啡和果汁的包装,旁边是一台包装机器,另一边是东楼所生产的冲泡饮料,粉末和包装一齐堆叠。   同一时间,民警冲入了汇田北附近的一栋两层自建房,周围是几家化工厂,常年排放异味难闻的烟雾,自建房由吴永租住,二楼的房间内,制毒设备一应俱全。   那头姚岸姑姑惊魂未定,蒋拿将她送往中隽医院,医生立刻替她检查脖颈上的伤口,姚家人闻讯赶来,姚岸姑父吓得险些失魂,见到脖颈通红却安然无恙的姚岸姑姑,他这才有了呼吸。   姚母来不及训斥姚岸,急急的问她情况,姚岸只粗粗的略说了事情经过,并未将事实全盘托出。   几人乱哄哄的忙了一阵,又是检查又是问话,待到下午他们才注意到蒋拿。   蒋拿大包小包的提了一堆外卖,不声不响的将饭菜盒打开,置在一旁的桌子上,见姚母几人望向他,他笑道:“叔叔阿姨,先吃饭吧,姚姚一整天什么都没吃过。”   姚母一愣,姚岸姑姑这才说道:“是拿哥救的我,要不是他,我早被掐死了!”   蒋拿却是一笑:“姑姑,你们叫我小蒋就行了,之前一直没机会去登门拜访,咱们也没能好好认识。”   姚母和姚岸姑姑面面相觑,心底同时冒出一个想法,却难以置信,倒是姚岸姑父直接叫了他一声“小蒋”,被姚岸姑姑狠狠瞪来一眼。   这起三省联合行动的特大制造及贩卖毒品案,耗费警力一百五十名,抓获犯罪嫌疑人二十余人,缴获麻黄素四百公斤,冰毒晶体三百公斤,以及其他各种制毒化学品数十吨,同时捣灭了以泸川市黑老大为首的散毒组织,犯罪嫌疑人对其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李中贵、吴永等人交代了近三年的犯罪事实,梁盛华因在东楼清仓时发现异状,被沈纶灭口,而在此之前,梁盛华又因与陈敏发争执,将东楼的事情幸灾乐祸的告知了陈敏发,陈敏发寻到沈纶要挟报警,最后仍是被沈纶灭口,只是贩毒集团头领沈纶却在火场中身亡,全凭李中贵一人之词,究竟谁才是下手之人,警方便不得而知了。他们同时道出姚家纵火案的幕后主脑,以及晓琳投放冰毒的前因后果,所有案情终于告破。   货运公司内鸦雀无声,奄奄一息的晓琳被警方带走,蒋拿配合调查,进入了拘留所。   许周为在案发现场被缉拿,众人诧异无比,蒋拿已叫李强请来律师,可是案子人赃并获,事情显然颇为棘手。   姚岸将大伙儿召集起来,说道:“拿哥这次一定会被拘留几天,到时候也一定会平安出来,我们都别着急,先处理好许周为的事情,公司里的生意也不能耽误。”   她照着蒋拿离开前的叮嘱一一下达命令,安排得仅仅有条,大伙儿重振士气,货运公司暂由李强管理,姚岸负责和律师跑前跑后,替许周为奔波。   姚岸姑姑的伤势没有大碍,早就回到家中静养。   这天夜里姚家召开家庭会议,众人挤在姑姑家中,才说了几句,姚母便抡起拖鞋往姚岸身上敲打,姚岸不躲不闪,一声不吭。   小表妹急的大哭起来,直嚷嚷姚母心狠手辣,扑上去就要将她赶走,姚岸姑姑赶紧拦住她,没好气的将她赶回房间,谁知姚燕瑾也在那里扯了嗓子,心疼妹妹被打,不让姚母动手。   姚母气急败坏:“我培养了你二十几年,不是让你不知检点的和男人同居的,你连你姐姐都不如,你找了个什么人,啊?一个流氓头头,他在李山镇的名声有多臭你知不知道,你当你还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觉得街上的混混很洋气很了不起?”   姚岸姑姑也在一旁骂姚岸姑父:“我让你瞒着我,我让你瞒着我,你是不是要等到出事了才说出来。”她又去劝姚母,万事好商量,孩子不能打。   姚母气得面红耳赤,众人不断相劝,她终于住了手。   姚岸捂着被痛打的胳膊立在一旁,不知该如何交代,也不知能不能交代,外头突然有人敲门,姚岸姑父赶紧跑去开门,消失一周的蒋拿,直直的立在外头,一身西装穿在身上,没有生意人的感觉,却带着一股狠劲儿,眉眼间全是厉色。   蒋拿礼貌唤人,姑父、姑姑、叔叔、阿姨,一个个叫遍,轮到抽泣不止的姚燕瑾时,他又叫了一声“姐姐”,惊得姚燕瑾打了一个嗝,哭声戛然而止。   姚岸怔怔望着蒋拿,上下打量他,确定他没有受伤,她才落下心头大石,双眼却火辣辣的酸疼,她忍住眼泪,情不自禁的朝他走去,蒋拿一把拉住姚岸的手,看向姚母说道:“阿姨,我本名不叫蒋拿,我是警方的线人。”   姚母一愣。   蒋拿坐在沙发上,慢慢道出十一年前的往事。   那时他高中毕业,进入部队,父亲秦振邦调任泸川市市委书记,雷霆手段一众施压,最后遭人设计吸食冰毒。   2000年初,冰毒尚是一种新型毒品,以一种不可控制的势态打破了海洛因独霸市场的局面。   蒋拿说道:“我父亲致力于扫黑,这样一来,便会破坏毒品市场。”   于是毒贩和那些利益链条上的人联合起来,一边诱秦振邦吸毒,一边在各种政策和财政方面做手脚,不过一年,秦振邦便双规入狱,最后猝死。   泸川市向来混乱,历届执政部门只能维持表面的和谐,直到七年前新一任市委书记调任泸川,势态才有所转变。   彼时蒋拿终于从部队回来,投靠了白老大的黑社会组织,短短一年便赢得了他的信任,其后甚至获得了白老大贩毒的重要线索。   蒋拿说道:“我做了警方的线人,也是想替我父亲报仇,当初陷害我父亲的毒贩,就是白老大的上家。”   只是事情没有这般顺利,蒋拿最后倒在了血泊中,他在成为线人之初,便要求警方在案件结束以后替他换一个身份,以免遭黑社会团伙的报复,最后他便顶着蒋拿的身份入狱,出狱后继续做线人。   姚家人震惊难言,姚母不敢置信,半响才稍稍回神,心脏仍在急速跃动,有些身临打击罪恶队伍的激动,又有感叹唏嘘的哀伤。   蒋拿握了握姚岸的手,朝他们笑道:“现在一切都已经雨过天晴,我以后会是个正当的生意人,之前在李山镇收保护费,全都是不得已的事情。”   姚家人没想到蒋拿的背景,更没想到沈纶的身份,又惊又愤之余,更有一种手足无措。   姚母却仍对这两人同居的事情如鲠在喉,蒋拿心中有数,将所有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我给你们租的房子太小,当时没考虑好,本来想租在外面的小区,可我又怕你们怀疑。”   姚家人一愣,这才知道蒋拿暗中为他们做的事情,一时更是说不出话。   姚岸如今就像泼出去的水,与蒋拿牢牢牵着手,从头到尾都没有放开,姚母看在眼里,无可奈何,米已成炊,她说再多也无济于事,只是蒋拿的为人还有待考察,他们不可能轻易松口。   姚岸姑姑让姚岸暂时先搬来她家,同居的名声倘若传出去,在亲朋好友、左邻右里间总不太好听,难免招来闲言碎语,蒋拿心知一切都需慢慢来,他也并不强求。   时间渐晚,姚岸送蒋拿出门。   蒋拿将吉普车开远了一些,狠狠的抱住姚岸,姚岸终于开口:“怎么关了这么多天,你会不会出事?”   蒋拿一笑,嗅了嗅她的发顶:“我不会出事,晓琳才会吃牢饭。”   他又问姚岸最近几日身体如何,姚岸笑道:“医生每天都过来,好了很多,难受的时间少了。”   蒋拿捏了捏她的脸,亲了一口才道:“徐英暂时没有消息,不知道逃到哪里了。”   姚岸“嗯”了一声,垂头说:“其实我很自私,我希望警察都找不到她。”   蒋拿无奈一笑,想了想,又道:“姚姚,有些事情我不方便跟你家里人说,但我能告诉你。”   姚岸奇怪道:“什么事?”   蒋拿慢慢说道:“我当年不是线人,是卧底。”   姚岸一愣。   蒋拿那时从部队回来,主动请缨打入以白老大为首的黑社会组织内部,两年后成功击垮这一黑社会团伙,他却不愿回到警队,反而以蒋楠的身份入狱。   蒋拿蹙眉回忆:“案子必须要结案,但我不甘心,那时候我如果想出来自己调查,太危险了,随时都可能被人发现,反而监狱里最安全,警方把我投放在不会有人认识我的地方。”   他顺理成章的入狱,两年半后出狱,一步一步开始重新调查当年的案子,费尽千辛万苦才查到了沈纶的身上,于是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他重新联系上了当年的联络人。   蒋拿笑道:“所以你看,其实我曾经是一名警察,只是现在是一个普通的混混,也许以后就只能一直开货运公司,做一个土老板,我只能姓蒋,因为秦来已经死了,身份证、银行资料、户口簿,全都没有秦来的身份,我的儿子也只能姓蒋,逢年过节还要回泸川给蒋楠的妈妈扫墓,我冒充了她儿子这么多年,她又要守口如瓶,又要装作儿子还活着,不能掉眼泪,她死的时候我也不能给她风光大葬,免得让蒋家的亲戚发现。”   姚岸眼眶通红,贴在他的胸口蹭了蹭,哑声道:“我能不能当老板娘?”   蒋拿一愣,哑然失笑,猛地将姚岸从副驾驶里抓过来,狠狠的吻住她。   日子终于风平浪静,姚岸重新回到品汁上班,公司同事只当她大病初愈,从未将她与沈纶联系在一起,大伙儿私下同她议论:“没想到沈总居然是那种人,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姚岸讪讪一笑,从不参与讨论。   下班后她来到货运公司接受戒毒治疗,夜里蒋拿才开车将她送回,时不时的便买些补品送给两家人,姚家长辈也渐渐的对他有了好脸色。   年底姚岸姑姑搬入新居,姚岸一家却没有搬进姑姑家租的房子。   蒋拿趁房价走低,在镇中心买下一间三室一厅,廉价租给姚家,姚母和姚父并不喜欢占人便宜,只能时不时的让他上门吃饭,用以补偿房租。   转眼春节,小镇大街张灯结彩,镇上的幼儿园里将小朋友们的手工制品摆在主街义卖,长长的一条街,远远望去全是矮小的摊位。   新闻里成日都在播放这起特大贩毒案,除夕前,省公安厅召开新闻发布会,通报案件侦破情况。   案情处理时声势浩大,小镇上头一回见到这么多的警察来来回回,因此新闻每天播报,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也一直是这个。   寒风凛凛,姚岸冻得鼻子通红,蒋拿替她拎了拎围巾,蒙住她的口鼻。   街边的电视机终于结束了省台的新闻联播,姚岸与他手牵手往前走去,小声问他许周为的事情。   蒋拿叹了一口气:“还没有开庭,一切急不来,我已经在到处跑关系找人证了,只是事儿闹得太大。”   姚岸有些难过:“许周为平时没什么脑子,绝对不会和沈纶同流合污,就像他说的,他是被骗了,他以为只是质检不合格的饮料而已。”   蒋拿点点头:“所以,我们必须要让他们相信。”   街边的小孩儿们追逐打闹,叫卖手工作品,喜气洋洋的日子,他们不愿太多伤感,结束了话题,两人又聊起了其他,比如货运公司的哪个人娶了媳妇儿,比如陶志每天装模作样的从他们家小区经过,就为了见一眼姚燕瑾。   梧桐树下的彩灯五颜六色,整条马路亮如白昼,姚岸正说着话,突然见到矮桌上的一个石膏玩偶,她偷偷对蒋拿道:“这个小朋友拿了我家的东西来冒充是自己做的,也不怕被人发现!”   蒋拿远远望去一眼,笔筒状的机器猫正是姚岸家中浇制的石膏,他突然笑了笑,凑近姚岸:“还记不记得我送你的那个机器猫。”   天空突然盛放烟火,不知是哪户人家如此慷慨,与众人在寒夜里共享,姚岸一时没有听清,蒋拿又问了一遍:“还记不记得我送你的那个机器猫,我在它的屁股上写了你的名字!”   姚岸这次终于听清,没好气的喊:“什么叫你送我的,你根本就没付钱,还浪费我家里的颜料!”   蒋拿拧了拧她红通通的鼻头,凑到她耳边:“那回去,我在你屁股上重新写个名字,写我的名字!”   姚岸闻言,面红耳赤,嗔道:“流氓!”   天空霎时点燃,主街两边的楼里,有孩子举着烟花棒与燃放在黑夜的烟花筒较量,热热闹闹,满街喧哗,明日就是除夕,蒋拿和姚岸拥吻在街道角落,守着今年最后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夜晚。 ☆、80番外一   第二天除夕,货运公司里的新媳妇儿早就置办了一堆年货,又请教姚岸:“大嫂,拿哥爱吃什么?我怕买错东西。”   新媳妇儿比姚岸年长许多岁,一口一个“大嫂”叫得极其顺口,姚岸每每听见,总是说不出的别扭,只是纠正数次都没有效果。   她回答:“猪蹄、肉骨头,什么肥腻他就爱吃什么。”   新媳妇儿一一记下,早起去镇中心的大菜市买新鲜的猪肉。   厨房里的牛肉已焖出了香味,姚岸掀开锅盖瞧了一眼,计算时间。   蒋拿光着膀子从二楼下来,寻着香味走进厨房,捞过姚岸亲了一口,说道:“怎么这么早就起床了?”   姚岸没好气的推开他,抱怨道:“你还说呢,昨晚没回家,我妈一大早就打电话找我了!”   蒋拿笑嘻嘻的将她压向料理台,“她老人家心里头跟明镜似的,等天亮了才找你!”   姚岸红了脸,又推了推他滚烫的胸膛:“刚才小艳来过了,她现在去买菜,中午我们在这里吃,晚上回我家。”   蒋拿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大掌探进姚岸的线衫里一阵摸索,见她穿了里三层外三层,不悦道:“整栋楼都开了暖气,你穿这么严实干什么!”   姚岸瞪他一眼:“防狼!”   蒋拿倏地勾了勾唇,猛地将姚岸抱坐到了料理台上,姚岸低叫一声,只听蒋拿说:“小红帽,你怎么不穿盔甲?”   厨房里瞬时传来尖叫和笑闹,片刻只余一声声的娇喘。   到了中午,大伙儿都聚在了后头的小楼里,新媳妇儿煮了两桌菜,手艺精湛,丝毫不逊色于酒楼里的大厨。聊天时姚岸才知道她曾在镇上的饭店里工作过,偷师不少。   众人一顿夸赞,新媳妇儿皮薄,立时红了脸,谦虚道:“嫂子手艺才好,早上她焖的一锅牛肉可香了。”   说罢,她这才想起来:“咦,牛肉呢?”   姚岸尴尬道:“我忘记看火了,烧干了,没法吃。”   新媳妇儿笑了笑,许是没想到姚岸会有糊涂的时候。   姚岸说罢,恨恨地瞪了一眼蒋拿,蒋拿却视若无睹,大口大口的吃了两块猪蹄,又从骨头汤里捞起一根筒骨,将里头的骨髓挖进勺子里,把勺子递给姚岸,凑她耳边道:“早上累坏了,你补补!”   姚岸没好气的拧了他一把,面红耳赤。蒋拿勾了勾唇,将筒骨里剩余的骨髓吸尽,满手都是汤汁。   席间众人互相唠嗑打趣,吃得地上都是碎渣,李强念及许周为,便说了几句,蒋拿擦了擦抹布,沉吟道:“一审就要开庭了,他现在的状态还不错。”   大伙儿一时没了兴致,心里头难受,连酒的味道都尝不出来了。   饭后蒋拿和姚岸驱车返回中隽,车中暖气十足,丝毫感觉不到外头的冰天雪地,姚岸却还记得前一次去探望许周为时,他冻得双耳通红的模样。   许周为没心没肺的咧嘴笑个不停,他明白就算判刑定下来了,他的罪名也不会重,几年而已,一晃就过,他早便进过监狱,还反倒安慰蒋拿和姚岸,他在监狱里混得如鱼得水。   姚岸恹恹道:“许周为其实也没那么讨厌。”   蒋拿淡笑道:“大过年的,别想了,我已经打点过里头了,他过得不会难。”他握了握姚岸的手,替她驱走那丝伤感。   到达姚岸家,姚父和姚母正在厨房忙碌,准备今晚的饭菜。   姚燕瑾替他们开了门,又急急忙忙的跑回房间打电话,也不知与谁相约去舞厅跳舞。姚母从厨房出来,端了水果让他们吃,视线若有似无的瞟过蒋拿,隐隐不悦。   蒋拿寒暄了几句,吃了一点儿水果后突然说道:“妈,我一客户送给我三张机票,飞泰国的,旅游套餐包七天的吃饭和住宿,我公司里忙,没时间去,浪费了又心疼。”   姚母哪里听不出他的意思,也明白他口中的“客户”是谁,她只说:“我看你总是这么忙,我先去厨房了。”   说罢,她便撇下他二人离开了。   姚岸和蒋拿对视一眼,笑道:“你看,拍错马屁了吧!”   蒋拿剥出一片橙子往她嘴里塞去,堵住了她的话。   坐了片刻,蒋拿起身理了理衣服,不紧不慢的走去厨房,跟在姚母屁股后头帮忙。他不擅炒菜,打下手却不差,举起菜刀麻利的切了一阵,姚母又飘来一句:“铁棍使得好,菜刀也使得不错。”   蒋拿动作一顿,又继续切菜,客气道:“哪里哪里。”   一整个下午,姚母话里话外各种暗讽。她虽然知道蒋拿从前的身不由己,可仍对他先前的行径心存芥蒂,尤其是蒋拿没有什么学历,举止又粗俗。   在她看来,只有名牌大学正经专业毕业的人才是女婿的首选,比如金融专业或者计算机专业,还有老师,只有这些人才配得上姚岸。   可蒋拿什么都不是,唯一能让人刮目的便是他的家庭背景,可这背景不但已经过气,还不能端上台面去说,姚母不能向邻里吹嘘,偶尔被人问起姚岸的男友,她只能说对方在李山镇开货运公司,有些人曾听过蒋拿的大名,闻言后不禁诧异,背地里纷纷议论,姚母实在觉得丢脸。   但蒋拿又并非一无是处,他将姚家照顾得事无巨细。姚母自家中火灾后一直身体不佳,蒋拿带她去南江市看中医,跑前跑后买药买补品,又将许多运输的大单交给姚岸姑姑去跑,姚岸姑姑赚的盆满钵满,给姚父的年终奖也翻了倍,有些初来乍到的同行给姚家使绊子,蒋拿第一时间收拾了对方,手段是她所不齿的,可事后却又当真解气,连睡梦中都能笑出声儿。   姚母暗自叹气,又瞥了一眼站在水池前择菜的蒋拿,人高马大的大男人,挤在小厨房里似乎格格不入,她对蒋拿道:“行了行了,你和姚姚办自个儿的事儿去,五点准时上桌吃饭就行。”   蒋拿立刻说“没事”,又被姚母推着往外赶,姚父也在一旁附和,蒋拿只好“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姚岸昨日被蒋拿折腾了一宿,早上又在厨房里被他缠了一回,此刻渐渐泛起困意,倒在沙发上合了眼。蒋拿走近她身边,蹲下来将她的长发捋到耳后,低声道:“姚姚,回房里睡。”   姚岸嘟囔了一声,稍稍动了动,蒋拿索性小心翼翼的将她抱起,轻手轻脚的往卧室走去。   卧室里开着窗,寒风扑面,平日姚父和姚母不舍得开空调,屋子里本就冷,如此一来,卧室里的温度更加刺骨。蒋拿将姚岸放到床上,打开电热毯,又替她脱去外衣。   姚岸迷迷糊糊的挥开他,蒋拿哄了几句,她才乖乖的任他摆布。   衣裤一脱,姚岸便冻得一颤,意识也清醒了一些,打着哈欠往被子里钻了钻,对蒋拿说:“我睡一会儿,吃饭再叫我!”   蒋拿却已经脱了外套和裤子,撩开被子钻了进去,一把抱住姚岸,热乎乎的双脚往姚岸的脚上贴去,“冷不冷?要不我开会儿空调?”   姚岸将他往外推:“我爸妈在呢,你别躺这儿!”   “你爸妈不会进来,放心,我给你捂捂,要不要开空调?”   “不要。”姚岸往他的胸膛钻去,说道,“谁家冬天开空调,也就你这种不会过日子的人才这样。”   蒋拿想要纠正姚岸的消费观和生活观,精打细算不是不行,但也需要保证生活品质,南方气候湿冷,一不小心便会冻伤。他前几日才发现姚岸的小拇指生了冻疮,买药来涂已经迟了。   蒋拿捏起姚岸的小拇指,被窝里黑漆漆的,仍能瞧见指头上的红肿,他轻轻的揉了揉,说道:“其他的指头可别再长了,都变形了。”   姚岸动了动手指,蒋拿立刻握紧。姚岸说道:“今年好多了,就一根指头,生过冻疮的人每年都会生的,治不好。”   蒋拿蹙眉:“怎么就你生冻疮了,我看你姐姐的手一点事儿都没有。”   姚岸一笑:“以前不注意,冬天洗菜洗衣服太冷,洗完之后我直接泡进热水里,初二就开始生冻疮了。”   蒋拿有些心疼,捏着她的小拇指,亲了亲上头的红肿,低声道:“下次别让我看见你干活儿,冬天你就给我歇着!”   说话间被窝里已渐渐烫了起来,电热毯终于生效,姚岸默默的扭了扭脚趾,看来冻疮又冒出来了,她应付的说了几句,蒋拿嘬了她一口,低声哄她阖眼。   四点钟两人从被窝里钻出,蒋拿开车去接姚岸的爷爷奶奶,姑姑一家也准时到达。   餐桌被搬到了客厅,天黑时菜肴终于上桌。圆台是姚母向邻居借来的,九个人围成一圈,爷爷坐在主位。   姚母摆弄客厅的空调,她不会调“制热”,喊了两声,蒋拿忙不迭的过来帮忙,不一会儿暖风口便嗡嗡响起,姚父将最后一道火锅端上来,摆在中间,热气腾腾的再也不觉寒冷。   蒋拿替长辈们斟酒,又说了一番祝词,爷爷偷偷塞了一个红包给他,蒋拿知道姚燕瑾和小表妹向来没有红包,便偷偷的将它揣进口袋,不叫旁人看见,小声对爷爷道谢。   蒋拿对长辈们毕恭毕敬,斟酒递烟,有问必答,全然不似在李山镇作威作福的模样,除了姚母对他始终有意见,其余人都已对他改观。   饭后春晚准时上演,沙发位置不够,蒋拿将爷爷奶奶扶坐到中间,便随意坐到了姚岸身边的扶手上。   大伙儿开始讨论邻居的八卦,又聊到了小表妹的成绩,小表妹还有一个学期即将升学考,众人都替她担心,爷爷教育她要向姚岸学习,小表妹没心没肺的同姚燕瑾在旁摆弄首饰,应付着点头,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春晚时间太长,八点半时爷爷奶奶便有些昏昏欲睡,蒋拿忙起身送他们回家,姚母想了想,说道:“大过年的,你也别赶来赶去了,送了他们就回来吧,别回李山了。”   蒋拿一愣,喜上眉梢。   可谁知他高兴得太早,回来后兴致高昂的等到春晚结束,姚母又说:“快去洗洗吧,姚姚,你晚上跟你姐睡,别把她吵醒了。”   说罢,她便打着哈欠回卧室了。   蒋拿哀怨的看着姚燕瑾将姚岸扯进屋里,窗外烟花爆竹齐鸣,他垂头丧气的走进了洗手间。   ——番外1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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