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txt80.com--【纯纯的】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但使相思莫相负 作者:远尘 文案: 她,隐瞒身世,只想平淡一生; 他,家世显赫,为她甘愿平淡。 误会重重。 海誓山盟,无寻处,情窦初,朝却暮。 她远走他乡;他却依然眷恋情深。 但使相思莫相负。 执子之手,他们约好了一辈子。 可是一辈子有多久,才走了短短一程,他们牵着的手松开了,他把顾君影弄丢了,寻寻觅觅好几年,却已是物是人非,她原本甜甜对他笑着,似乎是一个转身之间,她便诉说着别人的好,她的笑再也不是为了他。他没做到很多事,而她却做到了,他一个无心之失,她便狠狠地把他遗忘了。 到底是谁负了谁。 第一卷:君心似我心 楔子   手机里传来的仍然是忙音。   已经数不清这到底是她拨的第几个电话了,顾君影呆呆地站在路上,任边上川流不息,人来人往。   半晌,她叹了口气,眼角有泪。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言犹在耳。   原来誓言真的敌不过世俗的只言片语,原来承诺真的抵不过事实的风言风语,是她天真,是她一厢情愿地以为只要彼此相爱,那么他们便可一直牵着手走下去,不管是怎样的艰难。   抬头看见男子站在面前,顾君影忍不住痛哭出声,眼泪怎么也停不住。   宋君寒心疼地将她揽入怀中,究竟还是让她受了委屈,从小到大,一家人都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的,何曾让她如此伤心过。   “哥,带我走。我不想在这里。”   “好。 夏末初见   彼时。顾君影十八岁,刚上大二,还是个青涩的少女,清清冷冷的个性,她没什么要好的朋友,除了程章这个有些叽叽喳喳的女孩子,日子过得平平淡淡,波澜不兴。后来她想,要不是遇见颜烈,日子也就这么过下去了,就不会有那许多的曲折,程章说这些都是命中注定的。   那天,顾君影一个人走在冷清的路上,还要过几天才开学,她是一直住在学校这边的。顾君影是个孤儿,一直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上了大学便寄居在姥爷家,虽然姥爷舅舅他们很是宠爱她,但她总觉得有些格格不入,于是不理老人的激烈反对,干脆住在学校,也方便自己打工赚钱。   走着走着,顾君影便觉得被跟踪了,她偷偷地瞥了下身后,那人走在她后面,她快,他也快,说不出的鬼鬼祟祟。顾君影摸摸口袋里刚发的工资,有些心慌了,那是她辛苦了一个暑假才赚来的。   除了他们,路上没有一个人影,顾君影停住了,鼓起勇气,猛地一转身,恶狠狠地瞪向背后的那个人。   少年吓了一跳,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顾君影,径直向前走了。   顾君影回到宿舍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现在想想那男生应该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单纯地走同一条路而已,心想以后应该不会遇上了吧。   第二天,顾君影起了个大早,打扫了一下卫生,把柜子里所有的衣服都拖出来洗了一遍,这是她的一点怪癖。她其实是很懒的,却又受不了一丝脏乱。   晒好之后已经是下午一点了,胃有些隐隐作痛了,她才慢慢走出宿舍。   买了碗粥,顾君影一手揉着肚子,一手端着粥往回走。等她回过神来,粥全洒了。   看了看对面被洒了一身的男生,顾君影暗自叹了口气,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如果不是黑着脸,这也是个玉树临风的少年呀。   男生没开口,皱了皱眉,一脸地不耐。   “要不,我给你洗干净。”顾君影想了想说,看来这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啊。   只见他愣了愣,将眉头皱得更紧了,却迅速地脱下衣服,丢给顾君影,指指不远处的宿舍楼,说:“403。”   等顾君影反应过来,男生已经走远了,只看到他光裸的背脊。   流年不利啊,她本来也只是说说而已,谁知道他当真了,早知道就不说那场面话了,顾君影不无遗憾地想。   再去买了碗粥,吃过之后便把那件衣服洗好,晒上。然后决定去睡个午觉。   醒来已经是傍晚时分,是被程章的电话吵醒的。   “君君,难怪不回家啊,金屋藏娇呢。”一接起来,就是程章兴高采烈的声音。   顾君影还睡眼惺忪的,有些摸不着头脑。   “还不承认呢,有证据哦。”   “什么证据。”   “你到阳台上来。”   顾君影依言走了出去,便看到楼下路上笑靥如花的程章。   程章指指阳台上晒着的男式T恤,说:“你还耍赖呀,坦白从宽。”   “上来再说吧。”顾君影果断地挂了电话,再不挂的话,恐怕要被程章嚷的人尽皆知了吧。   没多久,程章便兴冲冲地杀了进来,暧昧地冲顾君影笑笑:“你行呀,君君,藏着多久了,要不是姑娘我心血来潮早点回来,没准还被你蒙在鼓里呢!”   “我把粥洒人家衣服上了,然后就拿回来洗了。”顾君影淡淡地陈述着事实。   程章瞪圆了眼睛:“真的假的啊,骗人。”   顾君影收下衣服,朝门外走去:“随便你信不信。”   “你去哪里?”   “还衣服。”   “我也去。”   于是,程章就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是不是真的去看看就知道了。   学校对男生宿舍楼管的很是宽松,加上又是假期,两个人很顺利地就上去了。   敲了很久的门也没什么动静,顾君影决定放弃,把衣服搁在门口准备走人。门开了,是下午那个男生,他没穿衣服,大大咧咧地站在门口,疑惑地看向她们:“找我?”   顾君影把衣服捡起来,有些尴尬地笑笑:“还你衣服。”   男生点点头,接过衣服,顾君影碰到他的手,滚烫滚烫,再看看他红的有些不正常的脸,心想他可能是生病了。但是她真的不想多管闲事,无视程章的欲言又止,便径直往回走。没走出几步,就听见“嘭”的一声。   “君君,他昏倒了。”程章跑过去,戳戳他的脸,抬头说,“一个男生怎么这么弱不禁风呢。”   “现在要怎么办?”程章看了看黑着脸的顾君影,“君君,你不是想见死不救吧。”   “叫救护车吧。”顾君影说,心里有些发酸,如果不是她们来了,他会不会就这么孤零零地躺着。   程章出去买晚餐没回来,男生还没醒,顾君影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   “是你。”男生睁开眼,认真地看着顾君影。   听见声音,顾君影抬头望去:“你醒了。”   “颜烈。”只见男生露出一口白牙,说,“我叫颜烈。”   顾君影“哦”了一声,没再说话,两人都不说话,房间里静静的,只听得到呼吸声。   颜烈笑的很开心:“你不告诉我你的名字么?”   “顾君影。”   “顾君影。”颜烈又笑了,“很诗意的名字。”   “君影是一种草,一种毒草。”顾君影盯着男生笑意盎然的眼睛,他看起来分明不是个爱笑的人,却一直笑,这让她觉得有些浮躁。直到很多年后,她都还记得他苍白脸上的那抹灿烂的笑,也许最初的悸动就是从此开始的,而后为了这笑,她就像是飞蛾般地扑火。   “我知道。”颜烈更是轻笑出声,“还有个名字叫做铃兰,对吗?”   顾君影咬了咬嘴唇,撇过头不去看他。   程章推开门进来看到的就是顾君影这副孩子气的表情,想笑却忍住了,只是说:“君君,饿了吧。”转过头又对颜烈说:“帅哥,你也吃点吧。”   “叫我颜烈。”   “反正你也醒了,我们先走了。”顾君影不去看他的脸,拉着嘴里不知道在叫着什么的程章转身就走。   “顾君影,是么。”灯下,少年呢喃着,“我记住了。”   没错,颜烈记得顾君影。那个晚上就记得了,她回过头恶狠狠瞪他那一瞬间,他真的有些吓到。一个看起来如此柔弱的女孩子,却有着如此惊人的气势,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但是她办到了,还很自然,后来想想,他其实是欣赏她的。那样的一个女孩子,够特别的。   没想到那么快就又见到了,颜烈撞上顾君影的那个时候,刚好胃疼难忍,疼到他脑子都有些打结,以至于没躲开那碗热粥。本来想回去换个衣服再出去,却再也没有那个力气了,浑浑噩噩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了,心想是不是就要这么死掉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却有敲门声把他惊醒,他挣扎着起来,开了门,引入眼帘的却是那熟悉的容颜,他心想,他可能死不掉了,她虽然看起来有些冷冰冰的,不好管闲事的样子,可是不知怎么的他就直觉地把她当了救星,放心地晕了过去。   该是怎么样的一种缘分,才让他在短短的两天之内数次遇见了她。 雪中铃兰   再次见到颜烈已经是寒冷的冬季了。   站在冰天雪地里,顾君影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她家在南方,以前也偶尔来姥爷家,但也不是下雪的季节,只在很小的时候见过一点雪花,何曾见过北方这皑皑白雪,一时间只看得出了神。   忽然闻见一阵芬芳,顾君影转过头,看见一捧晶莹的铃兰。铃兰她是知道的,那是在夏季开的花啊。   “顾君影。”   是他,还是那笑起来弯弯的眉眼,浅浅的酒窝。其实他是长的不算很好看,只是清秀而已,她的那些哥哥们个个比他要强,可是只那一笑,倾国倾城。   顾君影傻了一般,良久,才说:“冬天哪来的铃兰?”现在想起来,那时的她是怎样的一种傻气。   “这你甭管,拿着。”   顾君影看着他,手仍然插在口袋里,她没打算去接那束花。   她早已从传闻中听到过关于颜烈的种种事迹,比如说他家在这个城市颇有权势,比如说他家的财富,再比如说颜家的独子是如何娇生惯养。只是认识他的时候,她从没把这个独自生病晕倒的苍白少年和传闻中受尽万般宠爱的颜烈想在一处,后来才在程章的咋咋忽忽中明白,此颜烈就是彼颜烈。   “拿着呀,没人送花给你吧,高兴傻了?”颜烈调侃着,这么久没见,这丫头不会是忘记他了吧。   顾君影摇摇头,转身要走,被颜烈一把拖住了胳膊。   “放开。”顾君影皱了皱眉头,她讨厌被陌生人碰触。   “我感觉我怎么就像个小流氓啊?这么讨厌我的。”颜烈看起来有些委屈。   “我们不熟。”   “怎么不熟?一回生,二回熟,都第三次了,还不熟!”   第三次?顾君影疑惑了,她不记得她之后有见过他。   “忘记了?那天晚上,瞧你那紧张样,差点把我当成抢劫吧!”颜烈笑的有些不怀好意,“你那气势,可把我吓了一跳。”   这还是他认识顾君影后过了许久才想起来的,想起那晚虚张声势的女生,他就觉得有几分开心,人与人的缘分也许就这样吧,整个夏天他都没有遇见她,却在这短短的两天便深刻地烙印在他的记忆中。   顾君影回想着很久以前的事情,是有那么一回事,她脸皮薄,呐呐地说了声对不起。   “没事,我不记仇的。”颜烈依然笑嘻嘻地,见顾君影不说话了,又说,“后来你还救了我,一直没和你说声谢谢。”   “不用,要不是程章在,我打算丢下你不管的。”他的笑脸让她看得心慌,索性开始恶言恶语。   “这么残忍啊,看你不像。”   “知人知面不知心,懂吗?”   “君影。”颜烈不笑了,看着她的眼睛,很是认真地说,“我喜欢你。”   这下,顾君影是彻底傻眼了,也许程章说喜欢上她了,都不会有她此刻的惊讶。颜烈说喜欢她,那可是传说中有权有势有钱的颜烈,而他说喜欢她这么一个平淡,甚至是无趣的人。   “我喜欢你,君影。”像是叹息般地,却又异常坚定。   顾君影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对待眼前这个眼神格外明亮的少年。说实话,还真没有人这么直白地说喜欢她,还是这么一个干净如阳春白雪的少年,她心里是有些喜悦的。   然而,她很明白,她顾君影是个掉在人群中便找不出来的女生,他颜烈凭什么喜欢她啊,寻开心而已。   顾君影拨开他的手,没有说话,转身便向宿舍跑去,却一个趔趄摔在雪地里。   颜烈跑过去扶起她,拍去她身上的雪:“顾君影,我等你的回答。”   “对不起,我拒绝。”   “我不接受,我只接受我想听到的答案。”颜烈在她耳边说,很是无赖,却又说的理所当然。   然后,便听到他石破天惊的一嗓子。   “顾君影,我,颜烈,要追你。”   颜烈的声音在雪地中显得异常地响亮,四周是一片寂静,然后顾君影便看到从宿舍楼中探出来的脑袋,听到他们窃窃细语的声音,她想她平静的大学生活就要在此终结了。   顾君影推开他跑走了,许久之后在阳台上偷偷地看,那少年还是怀抱着那束洁白的铃兰,傻傻地站在雪地里。   “君君,你太狠心了。”程章说,“这是颜烈啊,他如果肯为我站在雪地里,我早就从了他了。”   顾君影瞪了她一眼:“我倒希望不是我。程章,你说颜烈到底看上我什么了啊?”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是你,不是我。”程章笑着说。   过了会儿,她又说:“君君,你什么都好,就是没有信心。”   是吧,她是没有信心,她甚至还有些自卑。顾君影心想,她看起来很强大的自尊其实是很脆弱的,所以她不喜欢呆在舅舅家,哪怕他们将她疼之入骨,所以她害怕颜烈,在他面前,她似乎真的一无所有。   “君君,有时候不试一试的话,又怎么知道结果。”程章说。   顾君影没说话,再后来出去一看,颜烈已经不见了。她叹了口气,有些释然,又有些失落。   时过境迁之后,又有谁会等在那里,在这个欲望的都市里,大家只渴求雪糕融化的速度,又有谁等得起冰糖的融化。 -->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多支持呀,感激不尽。 君本无心   和程章一起走在路上,顾君影沿途听到不少流言。有说她顾君影假清高,欲拒还迎的;有说她根本不配颜烈的;更甚的说原是她纠缠的颜烈。   “君君,你成名人了。”程章偷笑着。   顾君影瞪了她一眼,要是想出名她老早就出名了,她只想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一如妈妈所希望的。一时的轰轰烈烈就如烟花,美则美矣,然而短暂绚烂过后终究是要消亡的。   “君君,你说你这性子是怎么养成的,这么沉得住气。”程章自顾自地说开了,见过顾君影的人都说她太高傲,难以亲近,本也这么认为的,后来走的近了,才发现顾君影只是太懒了,对什么也都不太在意,就喜欢安安静静地呆着。   顾君影笑笑,没出声。程章眼中的她该是无欲无求的吧,其实她只是太自私,从小,她就知道有些人靠近她并不是因为她,所以她学乖了,她只关心她想关心的人,她只关心关心她的人。至于其他人要怎么样,都和她顾君影是没有关系的。   没有人知道,从单纯到冷漠,是怎样的一种疲惫。   “君君,你家应该很有钱吧。”程章说。   顾君影愣了一下:“我是孤儿。”   程章傻住了,连声说对不起,这不是她意料中的答案。认识那么久,从未听顾君影提起过家人。看她的气质,看她的言行举止,她就该是从那种大家族里出来的孩子。没有想过,她居然是孤儿,难怪偶尔会看到她的自卑,她的落寞。   “没关系,很久以前的事了。”顾君影说,久到她已经快记不得爸爸妈妈的模样了。   程章也沉默了,两人谁都不说话,低头慢慢走着,却被一个女孩子拦住了去路。   顾君影抬头看去,眉目若画,如果不是表情不善,倒真是个极美的女孩。   “你是顾君影?”   是女孩盛气凌人的声音。   “有事吗?”   女孩没说话,对着顾君影就是一巴掌过去。   没等顾君影反应过来,女孩一声惊呼,已然被程章摔在了地上。程章是学过几年跆拳道的。   “顾君影,你敢这样对我。”   “自己长了一张鞋垫脸,就不要怪别人踩。”程章怒了,这女孩分明是夜叉的性子,真是白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   “君影。”颜烈看到顾君影,便兴高采烈地跑了过来,“夏云裳?”。   “烈哥哥。”女孩委屈极了,眼圈都红了,“顾君影把我推地上的。”   “人是我摔的,有什么冲我来。”程章气极。   颜烈冷冷地看向夏云裳。   程章也打了个寒战,这个笑起来无害的男生,严肃起来也是挺吓人的。   “君影,对不起。”面对顾君影,颜烈就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   “烈哥哥,你又没做错什么。”夏云裳很是不服气,那么高高在上的颜烈居然也会道歉,这是她第一次见到。   顾君影看了他们一眼,心里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也不多说,拉了程章便走。   每次和颜烈遇上总没有什么好事情。第一次,她把他当成抢匪,自己吓个半死;第二次,她洒了粥;第三次,她沦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第四次,她差点被甩了巴掌。她长这么大,没有这么狼狈过,这人是她命中的灾星吧,惹不起,她躲。   “顾君影,你就真的那么讨厌我?”颜烈问,有些气馁,有些不安,他看的最多的就是顾君影的转身,顾君影的背影。   顾君影转过头,看着他的眼睛:“颜烈,你喜欢我什么?”   喜欢她什么呢?颜烈说不出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的顾君影,可能是她一回头伪装下的惊慌,可能是她撞到他一抬头的诧异和不耐,也可能是他醒来时看到的她眸中一闪而过的喜悦。   此后的半年里,她便居住在他的记忆里了,而后,他便远远地看着她,他告诉自己这样就够了,因着她的开心而开心,悲伤而悲伤。然后,他发现他开始贪心了,开始想站在她的身边,开始想要她为他而笑。   “你只是因为没有人这么对过你而已。”   “顾君影,我不是个意气用事的人,我会证明的。”   看着少年信誓旦旦的脸,顾君影有些心慌:“那也与我无关。”   “怎么会与你无关?顾君影,我是个贪心的人,我做不来在一边默默地喜欢你,所以我让你知道,我要对你好,就算最后你喜欢不了我,我也要让你记得我颜烈。”   “顾君影,我不逼你,你就像只蜗牛,我会等你,你觉得安全了,请你慢慢把头伸出来。” -->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给些评论啊,跪求。 那时花开   每天早上,都会有早餐放在她的奶箱上。   每天下午,都会有快递送鲜花来,没有别的,只有一束铃兰。   顾君影没有亲眼看见,但直觉认为是颜烈。为此,她都想不再订牛奶。当然这只是想想,她从来都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   而颜烈却没出现,她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每天在众人目光的洗礼下拿早餐,收鲜花,顾君影恨得牙痒痒的,心里暗暗发狠,只要颜烈出现在眼前,她就把这个月的早餐和花朵换算成零钱砸死他。   程章忍不住感慨,“这冬天的铃兰得多少钱呀,亏他大少爷舍得花钱。”   “人家是有钱人。”顾君影说,看看一屋子的花,她也有些发愁,扔掉她舍不得,这铃兰可是她最爱的花。只得暗骂一声,颜烈这个败家子!   “那也要舍得花啊,有些就是守财奴。颜大少爷对你多上心,你怎么就不感动的。”程章忍不住为颜烈抱不平,“你不能歧视有钱人啊,他颜烈有钱不是他的错呀。”   “程章,你丫收了他多少好处啊!这么为他说话。”顾君影一时火大,飙了句粗话。   程章吐了吐舌头:“君君,又说粗话了哦。”顾君影就这点可爱,表面很是平淡,礼貌而疏离,只有熟了之后,才可以看见她的真性情。她开心了会开怀大笑,难过了会哭,也会骂人,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模样。   “君君,老实说,颜烈也不是这么差的吧。”   顾君影“嗯”了一声,良久才说,“他很好,他为我做这么多,我不否认有些感动,可是我只想平平淡淡的,而他太惹人注意了。”   “不会吧,顾君影,你就是因为这无聊的原因?”   “这是现实。他的家世注定了他的不平淡,我不喜欢勾心斗角,你也知道我很懒的。那么多女孩子追逐着,之后会有更多个夏云裳。就算他会处理,那也是因为现在他喜欢我。那么以后呢,他不喜欢我了呢?”而现在她连他是否真心都还不知道。   “没有试过又怎么知道呢?”   “就当我是个胆小鬼吧。”   “君君,我不想再说什么,你要记住,没有谁会在时过境迁之后还等在那里的。如果是我,我会不顾一切的。毕竟,路过比错过要好的多。”   “程章,喜欢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呢。我不会为了去喜欢一个人,就把自己给忘了,只要他好便好;我很自私的,我宁可负尽天下人,也不要一个人负我。所以,我不给人任何伤害我的机会。”   程章没再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程章不知道顾君影经历了什么,她的心原来如此灰暗,锈迹斑斑,还落满了尘埃。   没过几天,是顾君影的生日,程章硬拉了她去庆祝。   其实顾君影是不喜欢节日的,那种气氛,只会让她更觉得孤单。不喜欢别人靠近,并不代表她不渴望温暖。她更害怕温暖,一旦失去,那清除温暖的疼痛会变成N次方。可是,不知道为了什么,恐怕连顾君影自己都不明白,那晚怎么就让颜烈走进了她的心里。   和程章吃完饭已经很晚了,两人慢慢走在路上。   很冷,顾君影从头到脚把自己包了个严严实实。   忽然,顾君影听到爆竹声,抬头看,却是满天的绚烂。   纵然是烟花易逝,顾君影还是感动了,女孩子总对美的事物没有什么抵抗力的。   “君影。”   身边站着的是颜烈,程章早已不知去了哪里。   可能是气氛太好,顾君影看到颜烈竟也没有转身就走。   “颜烈,冬天的铃兰花不便宜吧。”   “不论贵贱,它总是铃兰。”黑夜中,颜烈的眼睛很亮。   “为什么不是百合呢,它比铃兰更娇美。”   “百合虽好,我却独爱铃兰。”   寒风吹过,顾君影将围巾裹得更紧了,只露出两颗乌溜溜的眼珠子。   颜烈有些好笑,把外衣脱下给顾君影披上。   “你不冷么?”顾君影闷闷的声音从围巾里传出来,她印象中的颜烈还停留在他晕倒那刻。   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颜烈微微一笑,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顾君影,我没那么弱不禁风。”那日,他发高烧,没什么食欲,又引发了胃炎,这才晕倒的。为此,还被家里硬逼着休息了大半个学期。如此,便错过了顾君影一季。   “顾君影,幸好遇见你。   “顾君影,我不知道你哪里好,但就是喜欢上了。”   “顾君影,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颜烈轻声地,喟叹着。   顾君影心里湿漉漉的:“颜烈,你会这样喜欢我多久?”   “很久很久,直到到你幸福为止吧。”颜烈望着她,“如果很久以后你还是没有喜欢我,你有了自己的幸福,那么我便走开。”   “直到我幸福为止?”顾君影有些疑惑了,也会有人愿意守候她的幸福么?无条件的。   “对。”   “颜烈,你可知,有些话听着感动,但若不能兑现,对有了期待的听者便似成了背叛,倒不如当初说者未说,听者未闻。”   “相信我一次有那么难吗?”颜烈有些自嘲地笑笑。   顾君影没有再说话,静静地看着漫天的姹紫嫣红,绚丽繁华,很美。   多年以后她想起这个夜晚,还是觉得很温暖,就算烟花易逝,但毕竟绽放过,而她心里的严寒也似乎随着这烟花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之中。 --> 情窦初开   第二天,顾君影又看到了夏云裳。   这次,夏云裳站在宿舍楼前,脸色有些苍白,却依然美丽。   看到顾君影,她便直勾勾地盯着。   “有事么?” 顾君影只在夏云裳的不远处站住。   “顾君影,我不明白你有什么好的。你配不上他。”夏云裳的眼神恨恨的,“从小我就喜欢他,喜欢了那么多年,现在看来怎么都像个笑话。为什么会是你?”   “夏云裳,你不是我,你之鱼翅,或许是我之砒霜。”   “你得意不了多久的。”夏云裳拂袖而去,“抢了别人的,你还惺惺作态”。   抢了别人的么?   顾君影叹了口气,回过头却看见颜烈一脸铁青地站在那里,也不知道是站了多久。   这一大早的,都是些什么事呀。   她有些不耐烦了。   “砒霜?”颜烈眯了眯眼,似笑非笑地朝她走过来。   顾君影往后退了一步,脚下被石子一绊,顿时,右脚痛的钻心。   “怎么了?”   “扭到脚了。”顾君影皱着眉,疼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该死的夏云裳,该死的颜烈,该死的高跟鞋。   “不会小心些吗?多大的人了,走个路都会出错。”颜烈唠叨着,赶紧扶住她,“能走吗?”   顾君影点点头,拄着颜烈一跳一跳的。   “算了,还是我牺牲一下吧,省的到时候把左脚也给扭了。”   没等顾君影同意,颜烈一把抱起她,大步流星地走了。   “放开。”   “都不吃饭的吗,你轻的快要飘走了。”   对着那张笑嘻嘻的脸,顾君影气不起来了,反正脚也动不了,就索性不挣扎了,乖乖地任他抱着。   顾君影抬起头,他浅浅的呼吸吐在她的脸上,有些痒痒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打在他的脸上,变成了淡淡的浅浅的轻轻摇曳的光晕。   颜烈的怀抱很温暖,顾君影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忽然觉得这种感觉很是不错。   颜烈抱她去敷了药,给她请好假,又背了她往回走。   “君影。”   顾君影懒懒地“嗯”了一声,有些昏昏欲睡。   “真想就这么背着你一直走下去。”   “不累么?”   “你之砒霜,说不定是我之鱼翅。”   顾君影无语了,这男人还真是小心眼啊。   两人都不说话了,颜烈背着顾君影慢慢走着,她看见他们的影子被拖得老长老长,心里暖暖的。   “颜烈,我想我找到幸福了。”   颜烈回过头来看她,只看见她懒洋洋的笑容。   “颜烈,我想我开始有些喜欢你了。”   “不是说砒霜么?”   “是砒霜,我也认了。”顾君影轻轻地说,幸福的感觉很好,很让人迷恋。   这次,顾君影不想放手,不愿意去想结果,她只知道,没有谁会在时过境迁之后还会等在那里。人若眼前,相对一刻也是好的。   “君影。”   “嗯。”   “不会是砒霜。我会喜欢你很久很久。”   “嗯。”   这一刻,她把心交给了他,便是给了他伤害她的权利。前面的路也许真的并不太清楚,也许会觉得辛苦,也许会想停也停不住,顾君影是宁愿去相信他的。 --> 执子之手   终究还是抢了别人的。   想起夏云裳,顾君影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后来,很长一段的时间也没有再见到她,顾君影也便淡忘了,她原本便是个懒人,更不会把这些放在心上很久。   每天除了上课,其余时间顾君影总是和颜烈腻在一起,连程章都大呼她见色忘友。   和颜烈在一起的日子无疑是快乐的。   冷了,颜烈会给她外套,偶尔也会拥她在怀里取暖。   饿了,颜烈会给她买好吃的,也常常会为了她一时的嘴馋跑东跑西。   这个人就这么把她宠到了天上,这个人就这么一点一点地蚕食了她的生活。   “颜烈。”顾君影和颜烈牵着手,慢慢走在阳光下。   颜烈抬起头,看阳光温柔地打在顾君影的脸上,心也变得柔柔的。他何其幸运,他喜欢的人竟也喜欢着他。   “颜烈,你喜欢我什么呢?我一直不明白。”顾君影仰起头看着颜烈,微微嘟着嘴,少了那性子里的清冷,竟也很是可爱。   “傻瓜。如果喜欢要那么多的理由,那便不是喜欢了。”颜烈宠溺地点了下她的鼻头,   “君影,现在这样真好。我想这一刻想了好久呢,从遇到你时便开始想了。”   “甜言蜜语。那时我当你坏人,拿眼神杀你呢。”   “没骗你。君影,你回眸那一眼,我就记住你了。那时,你那么讨厌我,我就想,烈女怕缠郎啊,我就一直缠着你,等到你累了,倦了,习惯了,也就喜欢我了,还好你没有让我等太久。”   “无耻,鄙视你。”   “好,就让你鄙视。”   “颜烈,我要吃糖。”顾君影拉拉他的衣角,她小时候很是喜欢甜食,后来长大了也说不上喜不喜欢,只是一种习惯。这是她不多的又一怪癖,无关紧要,只是戒掉很难。   颜烈摸摸口袋,空空如也。   “没了吗?”顾君影脸上是满满的失望。   “还有。”颜烈眼神闪烁。   顾君影乐了,便伸出手,想去摸他的口袋,却被颜烈抱住了。   然后她便觉得一个软软的暖暖的东西落在她的嘴唇上,她伸出舌头舔舔,还有些甜甜的。巧克力的味道,颜烈偷吃了她的巧克力,她脑袋昏昏地想。   顾君影眨眨眼睛,眼前是颜烈放大的脸,他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碰到她脸上有些麻麻的。   心悸动着,砰砰乱跳。有些像姥爷和她形容的心脏病的症状,恋爱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啊,可是她现在甘之如饴。   “君影。”颜烈轻轻地唤着她。   顾君影有些脸红,不敢去看他的眼睛,许久才说:“糖呢?”   颜烈呵呵地笑了:“在我嘴巴里。还要么?”说着,作势又要去亲她。   她的脸红得更彻底了,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颜烈将她拥入怀中,却听到她闷闷的声音。   “颜烈,你一定要一直喜欢我。”   “好。”   “颜烈,我只喜欢你到你不喜欢我为止。要是哪天你不喜欢我了,一定要亲自告诉我,我不要从别人嘴里知道。你放心,只要你说出口,我便放手,绝不拖泥带水,绝不纠缠。”   “傻瓜。”   “你既无心,我便休。”顾君影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很是认真,“颜烈,我顾君影是说到做到的。”   “哪里来这许多怪主意。”颜烈笑笑,她眼神里有太多的不确定,他却没有看到,只当是她在撒娇。顾君影太冷静,也只有在撒娇的时候才像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他是喜欢她这样的。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君影,这辈子,就只许你牵我的手。”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很美,可是要多难才能爱很久,更何况是一辈子。   可是此刻,顾君影太幸福,太甜蜜,便什么也信了。相信颜烈许的一辈子也相信他们会一直这样牵着手,直到她鸡皮鹤发,直到他步履蹒跚。 -->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支持哈,我会努力的,争取日更3000。 往事摧心   接到程章的电话,颜烈便马上赶了过去。   只见顾君影一个人坐在草地上捧了个酒瓶子,喝得不亦乐乎。   都找了她一晚上,她却躲这里喝酒。幸好找到她了,颜烈松了一口气。   饶是颜烈平时宠她宠得跟什么似的,这次也想狠狠地骂她几句了,一个女孩子家的一个人躲在这少有人烟的花园里就算了,她居然还喝酒,喝得醉醺醺的。谁给她那么大的胆子?   颜烈蹲下来,刚想说她几句,却发现她满脸的泪水,眼睛红得像只兔子。也不知道她是哭了多久,他心里有些刺痛。   “君影。”颜烈抱住她,拍着她瘦弱的背,像哄小孩子一样。   顾君影见了颜烈,哭的不能自己。   “乖,不哭不哭。”颜烈的心都给她哭拧了,顿感手足无措。   好半晌,顾君影才慢慢安静下来,小声啜泣。   “怎么喝那么多酒?”颜烈把声音放得很轻很轻,定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吧,居然让她哭成这样。   “颜烈,你也说我喝得多,可是怎么就醉不了呢我。”顾君影搂着他的脖子,哽咽着。   “颜烈,有时候我真的想痛痛快快地醉上一场,然后一觉醒来,所有难过的伤心的统统就都记不住了。”   “颜烈,我多想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像姥爷他们希望我的一样,快快乐乐过我的日子。可是,我怕看到他们失望,我便无耻地逃走了。”   “颜烈,为什么我喜欢的人都要一个个地离开我,到最后只剩我一个人,所以我不敢喜欢太多,我不敢幸福太多。”   “颜烈,有时候我真的希望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可是我又好怕某天我自己一个人安静寂寞地死去了,没有人会再记得我这个人,没人会再记得我的名字。”   “你还有我。君影,我一直都在。”   颜烈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她,只是更紧地搂住了她。他不知道她小小的身躯竟会隐藏了如此慎重的悲哀,她笑起来的时候也像个天使,纯净污垢,难道那快乐那幸福竟也是假的么?   可是,如斯矛盾的她,他想他就这么爱上了,也放不下了。   “十年前的今天,我变成了孤儿。那时妈妈紧紧地抱着我,醒来后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顾君影淡淡地说着,没有人知道,那不仅仅是个意外;没有人知道,开车疯狂撞向山壁的那个人是她的爸爸。然后,他们都死了,她醒来了,她整日整夜的梦靥,她不敢睡觉,一睡着便是妈妈的哭喊和爸爸的决然。她不明白的是那爱怎么就变成了恨呢。   十年有多长,要怎样深刻的记忆才让她至今还如此泪流。   这一刻,颜烈的悲伤从心底翻涌而出。   他从小说是锦衣玉食也不为过,就算是男孩子,家里每个夜都把他捧在手心里宠着,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他知道顾君影是孤儿,没想到的却是她那么小便失去了至亲,从此寄人篱下,也许她会害怕被丢下,连说话都要小心陪着笑脸吧。   这一夜,颜烈抱着顾君影,陪着她一起流泪。   “顾君影,我要把你要流的眼泪统统流光,以后只许你笑。” --> <番外> 顾影自怜   时至今日,顾君影还很清楚地记得那件事。   那年她八岁,不久前她过了生日,收到了好多的礼物,很是开心。   那个时候,爸爸妈妈总是在吵架。   但是她没有在意那些,他们对她还是很好,她还是有数不清的糖果和布娃娃。   现在有时候她会想,如果当时她不说要去游乐园,会不会还是现在这样的结局。   那天,她缠着爸爸去游乐园,她已经好久没有和爸爸妈妈一起去了。   “爸爸,妈妈也一起去。”她拽着妈妈的衣角,仰起头看着爸爸。   “好。”爸爸抱起她走了。   “妈妈,快点。”   她向妈妈招招手,然后妈妈也跟在后面,于是,她便开心了。   小孩子的世界里,快乐总是那么简单,那么唾手可得。   一路上,爸爸妈妈都没有说话,只有她一个人在那叽叽喳喳,说的兴高采烈。   那时,她光顾着开心了。现在想想,当时她该是忽略了妈妈红红的眼睛,还有爸爸皱得死紧死紧的眉头。   她记得在回来的路上,妈妈接了一个电话,然后爸爸就生气了。   爸爸妈妈就开始吵架了。   她知道爸爸肯定是特别生气,爸爸从来都没有那么大声过。   他骂妈妈,很凶:“以前怎么样我都不管,这些年来我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这样对我。”   “顾子淮,你血口喷人。”   “你敢做就不要怕承认,这世上没有隔风的墙。”   “我问心无愧。”   “你骗我,你别把人都当傻子。”   “顾子淮,既然不相信我,就放了我,我不想这辈子就这么和你耗下去了。”   “你休想。这辈子你只能是我顾子淮的妻子。”   “我已经决定了,现在只是通知你一声。过两天,我会让律师跟你谈。”   “我那么爱你,你却还要离开我,宋云染,你说你还有没有良心。”   “子淮,若不是你不信我,我们不会走到现在的。”   然后,没有人说话了,妈妈抱着她哄她睡觉。   她是被妈妈的尖叫吓醒的。   “顾子淮,你疯了。”   “我们一家人就是死也要死在一块的。”   她看到妈妈去抢方向盘,看到爸爸赤红的双眼。   妈妈紧紧地抱住她,她很害怕,都忘记了哭。   她全身都好痛好痛,眼前红艳艳的一片,她不知道这是她的血还是妈妈的血。   妈妈说要她好好活下去。   她睁不开眼睛,她叫爸爸叫妈妈,他们却都没有再理她。   醒来后,爷爷奶奶抱着她哭。   后来姥爷舅舅来了,看着她也哭。   她却没有了眼泪。   爸爸妈妈的葬礼也哭不出来。   再后来的某一天,看了很多的医生之后,她哭了,爷爷奶奶和姥爷也哭了,但他们说那是高兴的眼泪。   他们说他们的小君影从此以后要快快乐乐的。   她却不明白,没有了爸爸,没有了妈妈,她该怎么笑,她又该怎么哭。 --> 两处闲愁   谁都没有提那个晚上。   顾君影还是一贯的清冷。   颜烈依然把她宠到了天上。   程章是羡慕不已:“君君,本以为颜大少爷不多不少会有那少爷脾气,没想到他还真把你照顾得无微不至。嫉妒死我了。”   “那就找一个呗。”   “行啊,君君,这颜大少爷连贫嘴都教会你啦?”程章一脸暧昧。   “别什么都扯上他呀。”   “心疼了?”程章开始耍宝了,边说还边抱向顾君影,“人家好伤心啊,你这小没良心的,有了新人就把我这旧人给忘了。”   “好了好了,程章你少来。”对于程章的这种热情,顾君影向来是不太吃得消的。   “人家不依啦。”程章跺跺脚,将那闺怨演的是炉火纯青。   “颜烈说晚上请你吃饭。”   “不早说,我得好好想想晚上吃些什么,让你家大少准备好银子,我可是要大开杀戒了。”   酒足饭饱,程章还在那絮絮叨叨。   “颜大少爷,这寒假我们君君不在你身边了,周围那许多莺莺燕燕的,你可不能拈花惹草,你可要守身如玉哇。要清清白白地走,完完整整地回来,小手被摸一下都不行。”   “谨遵程大小姐的吩咐。”颜烈也在那和程章一附一合地唱上了。   “你要是欺负了我们君君,我就要你好看。不是我吓唬你哦,我们家可是武术世家,个个黑带。一出手,非死即伤。”   “程章,你喝多了,瞎说什么呀。”顾君影有些哭笑不得,不是不明白程章的肝胆相照,可是真要这样才能守住的爱情,她不屑要。   “嫌我亮了吗?那我闪了。”   “程章。”   程章摆摆手,径自走了。   “什么时候回去?”月光下,颜烈显得异常温柔。   “明天。”姥爷肯定是望眼欲穿地等着她回去。 “噢。我送你。”   “就在附近,很近的,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真的不用?”   “嗯。”   第二天,顾君影一下楼,便看到了男子温文儒雅的笑。   “你回来了。”   宋君寒揉了揉她的脑袋:“早回来了,丫头长大了呀。”   “你怎么来了?”   “再不来,爷爷可就把我的耳朵念出了老茧。丫头,这么久不回去,又不许人去看你,可想死大家了。”   顾君影垂下了眼睑:“我心里也是想你们的,就是……”   “先回家,爷爷可等急了,一大早就催我来着。这会儿该是在门外盼着呢。”   “嗯。”   果然,顾君影一下车便看到老爷子等在围墙外,伸长了脖子望着。   “姥爷。”她眼眶里热热的,姥爷从小可是最疼她的,这些年老在一起却反而生分。让他如此担心,想想她其实是对不起他老人家的。   老爷子絮絮叨叨的说了她一大通,她心里热乎乎的。   哄了半天,夜深了,老爷子这才安心地睡觉去了。   顾君影睡在床上,翻出手机,几十通未接电话都是颜烈打来的,赶紧回拨了过去。   电话通了,是颜烈如释重负的声音。   “君影,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   “我刚刚和姥爷在说话,没带电话。颜烈,对不起。”顾君影可以想象的出来,那话那头的颜烈是怎样地皱着眉忧心着她。   “没事就好。”   “颜烈。”顾君影想说些什么,又迟疑了。   “怎么了?”颜烈是何等聪明的人,怎会听不出来。   顾君影顿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开始有些想你了。”   想象着颜烈此刻听到会眯着眼睛,然后笑得和偷吃了蜂蜜的熊一样,顾君影微微有些脸红。   “才开始呀,我都想好久了。”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声音。   又听见颜烈在说:“君影,你自己回去的吗?”   “嗯。”顾君影想着他的笑脸,不甚在意地回答。   “一个人回去?”   “你什么意思?”从柔情蜜意中清醒过来,顾君影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她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心里满满是被怀疑了的恼意。   “我看到了。”   “颜烈,你不相信我。”   顾君影的一颗心往下沉,冰凉冰凉,就如同这窗外水一般的月色。 -->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支持,远尘会继续努力的。 下面开虐啦! 一场闹剧   很意外,顾君影这天居然接到夏云裳的电话。   “顾君影,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顾君影被骂的满头雾水,一时说不出话来。   “烈哥哥对你那么好,他在医院里这么久,你竟然都不来看一下。”   “他怎么了?”顾君影的心一颤,他这么多天都没有消息,她也在气他的不信任,也便没有拉下脸去找他,没想到他竟住院了。   “市立医院,我在门口等你。”夏云裳挂断了电话。   找了个借口,哄了老爷子半天,顾君影到医院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夏云裳一看到她又是一顿骂:“你就那么不想来吗?磨磨蹭蹭。顾君影,如果不是因为烈哥哥昏迷中也口口声声喊着你,你是没有机会站在这里的。”   “他怎么了?”竟然昏迷了,顾君影更是心慌。   夏云裳没搭理她,扭头便走。   顾君影跟在后面,心里是七上八下的。   看到了颜烈,他依然昏睡着。   几天没见,他似乎瘦了许多,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顾君影记得姥姥去世的时候,也是骨瘦如柴,也是脸色苍白,她忍不住颤抖地摸上他的脸。   是温热的,她莫名地松了口气。   门开了,顾君影回头看,却是夏云裳陪了一对衣着华贵中年男女进来。   “阿烈。”女人面上是掩不住的心疼,哽咽着。   “别吵着他了,云裳不是说了这孩子要多休息。”男人的声音很威严。   “你就是不心疼他,他才会搞成这样。”女人似乎在那他撒气。   “有人在呢,你这像什么话。”男人看了眼顾君影,对女人说。   女人这才注意到顾君影:“云裳,这是阿烈的同学吗?”   “阿姨,这是烈哥哥的女朋友,他没和你说吗?”   “他女朋友不是你吗,怎么又多了一个?”   “阿姨,云裳哪有这般福气,从小到大,烈哥哥把我当妹妹呢。”   “你这孩子叫什么,怎么不声不响的呀?这安静的性子和我们阿烈可是差太远了。”   “阿姨,我叫顾君影。”顾君影说,他们该是颜烈的父母吧。   “姓顾?老颜,你可知道这城里有姓顾的人家?”女人看向顾君影,眼中却是掩饰不住的鄙视。   “好了好了,儿子还要不要休息了?”男人对女人说着,却也打量着顾君影。   女人还是不依不饶:“君影啊,你都说说你爸爸妈妈吧,兴许阿姨还认识的呢?”   “他们已经去世很多年了,我想他们应该没有那个荣幸认识您的,颜夫人。”   顾君影淡淡地说,这就是颜烈的父母么?   “顾小姐,我和他妈妈都在这了,你就回去休息吧。阿烈真是麻烦你了。”男人说的不冷不淡,倒也算是客套礼貌的了。   顾君影点点头:“那就不打扰了。”   还没走出门外,却又听到那女人的声音:“老颜,你看看,还拿话噎我呢,真没教养。”   “是你过分了些,跟个小女孩子你计较什么。”   “你还帮她说话,分明是个野孩子,和咱阿烈在一起,也不知道图的啥。”   顾君影回过头,一字一顿地说:“颜夫人,真正有教养的人,想必也是不会在背后论人是非的,您说对吗。”   看那女人愣住,她飞快地走了,这次她没有再回头。   外面已经没有太阳了。   野孩子么。   这话多久没听到过了呢。顾君影有些自嘲地笑笑。   没有关系,那只是闲杂人等的几句闲话而已,那只是一场闹剧而已,她早就不会在意。   顾君影一个人走出医院,冷得发抖,她缩了缩脖子,佝偻着身子等着公车。   刺耳的喇叭声。   她抬头朝声响处望去,却是宋君寒从车窗里探出了头。   “好巧哦。”她嘻嘻笑着,爬进去坐在他边上。   “怎么一个人跑医院来了?”看着缩成一团的她,宋君寒皱了皱眉,已经很久没看到她这种姿势了,怎么回事?   “一个朋友病了来看看他。”   “怎么不让司机送你?”   “小哥,你越来越八婆了。快走吧,等下姥爷又要和我闹了。”   宋君寒拧了拧她的冻得红通通的鼻头:“你这丫头,皮了啊。”   看着仍然笑嘻嘻的顾君影,宋君寒眼里闪过一丝担忧,转瞬即逝。   这丫头,还真让人放心不下。这么些年来,他们将她疼入了骨里,一个个的恨不得把心都掏给她,却依然走不到她的心里,她乖巧的很,却又疏离得让人心酸。 --> 心若无尘   颜烈没有再找过她,顾君影也不急,偶尔也会担心他,可是想想他的父母总也不会害他的,也便安心了。   每天陪姥爷说说话,哄哄老人家,日子也一天天地过得飞快。   除夕那天,顾君影在院子里看着漫天的烟花出了神。   手机响了,是颜烈。   “君影,我病了,年夜饭也是在医院吃的。”许是太久没听他的声音了,她竟然觉得有些陌生。   “好些了吗?”   “你都不来看我。”颜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委屈,一会儿又闷闷地说,“我没告诉过你,你不知道吧”。   “都那么多人照顾你了,难道还要站一屋子吗?还真是个大少爷呢,程章果然没错怪你。”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顾君影不禁有些失笑。   “你来过?”   “嗯,看你睡着,就没吵你。”   颜烈噢了一声,等了会儿又说:“肯定夏云裳告诉你的。”   “嗯。”现在想想,顾君影有些不明白,夏云裳是如何知道他病了。   “那你见到我爸妈了?”颜烈的语气有些紧张。   “嗯。”   “他们肯定有说什么话,对吧?君影,对不起。”   “没什么。”   “别瞒我了,我太知道了。”颜烈的声音是极无奈的,“对不起,君影。我又不能苛责他们,终究他们还是我的爸妈。”   “没关系。颜烈,他们是你的父母,你确也不该责怪他们,他们原也是想关心你。只是我当不了他们是亲人,我只当他们路人而已。”   “我很惭愧。”   “我在意的只有你而已,无关其他。”   “君影。”颜烈似乎叹了口气,“我真想把你好好藏着。”   “藏哪里?”   “要是你小小的有多好,我就把你放在口袋里,去哪里都带着你。”   “那我肯定是装不进去的。”   “我放你在心上吧,你那么大,就再也放不下其他。”   顾君影笑了:“好,就放一辈子。”   “不够。”   “贪心的家伙。”   “君影,有你真好。”   他的话句句撞进顾君影的心里,那一霎,她想,只要他们义无反顾地相爱着,谁也阻挡不了,什么也阻挡不了。最后,所以有人都是会被感动的。   可是很多时候,往往只差一步,差一步就可以地久天长了。   那时,顾君影没有想到,颜烈也没有想过,就差这一步,他们便隔了整个天涯。   很久以后,顾君影看《时有女子》,匡匡在最后一段写道:“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我惊,免我苦,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但那人,我知,我一直知,他永不会来。”   那人来了,却又走了,而她,却像那泪珠,怎么也找不到可以安置的脸庞。   多年后顾君影对程章说,颜烈就是一粒迷了她眼睛的砂。在她的眼睛里,很是难受,流了很多的眼泪,拿掉却又怕痛。终于受不了了,决定拿掉了,却又流了更多的眼泪。而爱情就像流星一般,她花了许多时间苦苦追寻,就算找到了,也不过是颗陨石,是颗破石头而已。 --> 时间的灰烬   “君影,我们看电影去吧。”颜烈在电话里如是说。   姥爷在午睡,顾君影偷偷地溜了出来。   到的时候,颜烈已经等在那里了。   “君影。”颜烈靠在柱子上冲她笑的很是灿烂,脸色依然苍白。   “你不是从医院里逃出来的吧?”   “我的君影真是聪明。”   “快回去,快回去,身体不好你别逞强呀。”顾君影拉着他就要往医院走。   “不要,君影,我们看电影。”颜烈可怜兮兮地望着她,“整天呆那里,我都快闷死了。”   “   小孩子一样的。”   “没事的,就一下午而已。”   “颜烈,你生什么病,要住院那么严重。”顾君影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老毛病,胃出血而已。走吧,看电影去。”不等她再说,颜烈已经牵着她走进了放映大厅。   是场老电影,王家卫的电影,《东邪西毒》。   英文却翻成“The Time Of Aches”,时间的灰烬。很是奇怪。   影片中,东邪说:“你越想忘记一个人时,其实你越会记得他。人的烦恼就是记性太好,如果可以把所有事都忘掉,以后每一日都是个新的开始,你说该有多好。”   可是西毒却说:“有些事情你越想忘记,就会记得越牢。当有些事情你无法得到时,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忘记。从小,我就懂得保护自己,我知道要想不被人拒绝,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拒绝别人。”   看完电影,这是顾君影记得最清楚地两句话。   颜烈对她说:“君影,其实你就像那个西毒一样。”   “怎么像了,我明明就像东邪,如果痛苦,我是想忘掉的。如果真有醉生梦死,我也是想要的。”顾君影说,有时候铭记伤痛要比遗忘幸福要更需要勇气。   “你就像只刺猬,别人还没靠近,就把刺竖起来了。”   “靠近就晚了呀。”说罢,顾君影笑了,那不就是西毒么,要想不被人拒绝,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拒绝别人,她不就是这样吗?   “君影,刺猬不好,刺伤了别人,也会刺伤自己。”   “不是每个人都想当刺猬的,有时候是无法选择的。颜烈,你不懂的。”   “顾君影,不要再坚强了,太辛苦了。以后,你的快乐我来守护,危险来了,你要躲开,我一直都在。”颜烈搂着她,喃喃说。   “颜烈,这样的话,你走了,我该怎么办。”   “我哪里也不去,就算你赶我,我也赖这里了。”   “真的吗?”   “傻瓜,颜烈从来不骗人的。”   顾君影眼圈红了。   “傻瓜。”颜烈轻吻她的发,无限温柔。   “送你个东西。”颜烈掏了个东西出来塞给她。   是个戒指。   顾君影踮起脚尖,亲在了他的下巴上,红着脸跑开了:“颜烈,我回去了,他们又得找我了。”   颜烈朝她挥挥手,还是靠在柱子上,看她跑得远远的背影,渐渐地背影也淡了,没了。   回医院的途中,他看到一辆熟悉的车子,那车子他认得,是那天来接顾君影的车子。   颜烈站在那里,直到看到男子开走了车子。   是他,那天和君影说说笑笑的那人。   他是谁。   隔了一会儿,颜烈看到那车又开了回来,男子匆匆跑了出去,又匆匆跑了回来。然后,车子又开走了。   颜烈呆呆地站在原地。   那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俨然就是顾君影。   那个刚刚还在他身边巧笑倩兮的顾君影。   那个刚刚还偷偷亲他红了脸的顾君影。   下一秒,却坐在了别人的车里,叫他如何能不目瞪口呆。   颜烈不是不愿意相信顾君影,只是那嫉妒在心里烧的慌。 -->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王家卫是我最喜欢的导演呢。 君子如玉   “小哥,怎么老是碰到你啊。”顾君影紧紧地握着颜烈的戒指,掌心里有一层薄汗。   “小哥,你不是跟踪我吧?”顾君影皱皱眉头,一次两次的都遇上,实在没理由这么巧的。   宋君寒笑笑:“我可是特地出来找你的。”   “小哥。”   “爷爷逼的,我也是没有法子的。小影啊,你这一回来,我们这些人可就真没地位啦。”   顾君影不做声了,小时候姥爷和舅舅最是疼她的,小哥和她差了五岁,年龄最接近,那时他还整天吵着闹着说是她抢走了他的爸爸他的爷爷,那时小哥最讨厌的人便是她。   “小影,还怪小哥吗?”   顾君影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   “伤疤还在吗?”   顾君影拨开刘海,伤疤还隐约可见,已经变成了浅浅的粉红色。   “已经不大看得见了。”宋君寒轻吁了一口气,“丫头,那时很痛吧。”   “这么久了,我早就忘记了。”   “丫头。”宋君寒伸出手揉揉她的发,“小哥欠了你的怎么也弥补不了了。你忘了,我却记得。”   “丫头,君汀你知道吗?他今天要回来了。”   “大哥吗?好久没见过了。”顾君影想起那个老成的少年,有时候家里没大人,小哥就只会胡闹,要不是大哥,家里怕是要翻了天了。   “快十年了吧,他都没有回来过。”宋君寒叹息着,曾经年少犯了错事,却要君汀替他担着,想来他心里的那种悔恨是锥心的。   “丫头,晚上带你去和君汀吃顿饭,老爷子那我报备过了。”这次见了,下次再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怕是又一个十年。人生能有多少个十年。   “嗯。”   走进包厢,一个人背对着他,顾君影便唤了他一声。   男子转过头,却不是宋君汀。   “顾君影?”男子对她笑笑。   “你知道我?”顾君影愣了一下。   “君汀时常提起你。”   男子极自然低替她拉开椅子,抬头又是一笑:“我是尚远之。”   顾君影打量着这个名为尚远之的陌生人,他很白,肤色匀称,是极细致的,就像是上好的玉一般,好看,却又不锋芒毕露,他笑起来也是淡淡的,如果说颜烈的笑像太阳那般明亮耀眼,那么他的笑就如同月光般的柔和,却又有说不出的亲切。   “远之,你也回来了。”宋君寒停好车走进来,很是开心。   尚远之笑笑:“君寒,好些年不见了,没想到你还记得。”   “那当然,你那只笑面虎,谁忘得了。”宋君寒打趣着,转头又对顾君影说道,“这位尚家的笑面虎可是出了名的,小影,可别离他太近,这家伙满肚子的坏水,坏透了。”   “宋三,你这话不厚道了吧。”   顾君影看他依然是笑着的,果然是笑面虎啊。可是这笑怎么就让人舒服呢,不谄媚,不奉承,却让人如沐春风。   她只想到八个字: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她遇上的男子,都有着倾国倾城的笑脸。   顾君影这是第一次见到尚远之,彼时她只当他是路人,是个过客,她也不会想到这个如玉般的男子,后来也会如斯疯狂。她只当这是个插曲,转眼即忘。 --> <番外> 悔不当初   那年,那小丫头到他家时,宋君寒十三岁,正是淘气的时候。   早先,他就是家里的宝,现在她来了,他怕是变成草了,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说他是他爸妈的亲儿子,爷爷的亲孙子,单看他平时的活泼可爱,他们就该喜欢他多一些的。可是,爷爷和爸爸妈妈全都比较疼她,这他能理解,听说她的爸爸妈妈死了嘛。   但是为什么连两个哥哥都宠她宠得要命,像二哥从来都不和他玩,只喜欢那架钢琴;大哥就只会骂他只会管着他。   那丫头来了后,大哥都不管他了,骂他都没空了,而二哥居然教她弹钢琴,这钢琴二哥平时是不许他碰的。   凭什么这小丫头就比他受欢迎,她甚至都没有他漂亮。   看着那个整天不哭不笑傻乎乎的小丫头,他很是不服气,心里想着一定要给她些颜色瞧瞧。   他拉她的辫子,她不出声。   他绊着她让她摔跤,她也不哭不闹,摔倒了就自己爬起来。   他抢她的零食吃,她也没什么表情,安静地走开了。   有时候逼急了,她会皱眉,她会用大大的眼睛看着他。   他也会有些羞愧,可是更不开心了,她不哭不笑的,像个木偶人一样,一点意思都没有。而他为此也没少挨揍。   那天,家里的大人们都出去了。   他拿了根棒棒糖哄她:“小哥带你去玩。”   没管她答不答应,他拖了她边走。   走到后院湖边,他便露出了一张后娘脸,恶狠狠地说:“这下,没人来救你了,大哥他们都不知道。”   心想,这下她该知道怕了吧,只要她哭着喊他一声小哥,他就不和她计较了。   可是她依然不理他。   他生气了,叫她不理他,他掐着她有些瘦的脸颊,看她还不求饶。   她仍然没有哭,皱着眉头,瞪着大眼睛看他。   他更气了,狠狠把她一推。   只见她一个站不稳,一头撞到了河边的树上,他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害怕,没等他反应过来,她便摔进了湖里。   他慌了,趴在湖边伸手去抓她。   她在湖里一沉一浮的,他边哭边喊:“你抓我的手呀,你快抓住我呀。”   他的哭喊声引来了二哥,他看到二哥跳了下去,可是他知道二哥不会游泳呀。   不知道过了过久,小丫头被二哥推了上来,他赶紧拉住她放在一边。   他再去拉二哥,二哥却不见了,二哥再也没有上来。   他趴在岸上嚎啕大哭。   后来,大哥来了,大人们也回来了。   他从来没有看过他们这么难看的脸色。   他知道闯祸了,一个劲儿地哭,可是没人理他。   后来,没有人怪他,大哥却被送去了国外。   后来,他不欺负小丫头了,他发誓永远对她好,她还是没有表情,不哭不笑。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大哥替他顶了罪,远走他乡。   后来,他知道小丫头原来是病了,她病好了,会哭会笑了。   她叫他小哥的那天,他哭了。   再后来,他让人管他叫宋三。   他永远忘不了那天,永远忘不了他的二哥。   他害死了他的二哥,他知道他怎么也赎不了这罪孽了,他是要下地狱的。   那一年,他猝不及防地结束了他的纯真,他猝不及防地长大了。   那一年,宋君寒十三岁,宋君煦十六岁,宋君汀十八岁,顾君影八岁。 --> 再见君汀   十年未见,连宋君寒都觉得有些陌生。   这么多年来,也就靠尚远之,他才能知道一丁点儿宋君汀的消息。   “大哥。”喊一声,宋君寒喉咙都哽咽了,大哥还是大哥,长高了些,其他都没怎么变过。   “君寒,我回来了。”千言万语,宋君汀只说了这一句,轻轻的,却又无比沉重。   “大哥。”顾君影已经记不清宋君汀的模样了,那时太小,她也不记得有那么一个人如此爱过她。只是经常听姥爷提起,听小哥提起,如此,竟也不觉得陌生。   “君影,小丫头都长这么大了。”宋君寒摸摸她的头,仿佛她还是当年那个沉默得让人心疼的小孩子。再过几年等她长开了,就更像姑姑了吧。   想起那个早逝的女子,宋君汀的心里是无限疼痛的,宋家的孩子中,他和姑姑关系最是亲厚。先是姑姑把他当成了她的孩子,后来他就把顾君影当成了是自己的孩子,他是多么希望她可以像八岁之前那样开心就笑得无忧无虑,难过就哭得惊天动地。   “大哥这次呆多久?”饭桌上,宋君寒借着酒劲问。   “看看你们便走了吧。”宋君汀淡淡地说,他想看看他们是否安好,如果他们都幸福了,那么他便可没有牵挂了。   “大哥,你恨我吧,是我害了你。”宋君寒眼中有泪,“是我懦弱,我不敢承认。”   “那是我的选择。”   “大哥不去看看姥爷他们吗?他们都念叨着你,大哥,回去看看吧。”   十年的放逐,有再多的错也该抵消了吧,活着的要比死了的重要得多。顾君影想,她说忘了,其实是记得那年的,记得清清楚楚。   那年,她的世界几乎崩溃了。   爸爸要让他们全家死在一起,她活着,她背叛了爸爸。   妈妈要她好好活下去,她生不如死,她背叛了妈妈。   她不哭不笑,行尸走肉一般地活着。   她的妈妈用一条命换回了她,她又怎么放弃,就算生不如死,就算行尸走肉,也要活着。   小哥把她推下水的那瞬,水淹没头顶的那刻,她想她是开心的。   可是后来二哥跳了下来,二哥救活了她。   醒来的时候,姥爷红着眼抱着她,说醒了就好。   二哥没了,没人怪她。   看着哭得岔了气的舅妈,看着沉默地喝下一瓶烧刀子的舅舅。   她想如果死的是她就好了,她什么都没有。   可是,她想她是连死的资格都没有了吧,背负了太多,她只能好好活着,代替妈妈,代替二哥,活下去。   “我们的小丫头真是长大了。”宋君汀叹了口气。   “君汀,听我一句劝,回去看看,宋老爷子年纪也大了啊。”尚远之说,这一家子还真是曲折。   宋君汀沉默许久,才点点头,都十年没见了啊,眨眼间,君煦走了十年了,君寒懂事了,君影也长大了,什么都变了,又似什么都没变,只有他的一颗心,死寂了一般。   那一夜,顾君影看到姥爷老泪纵横,看到舅舅舅妈红了眼眶,看到哭得像个孩子的大哥和小哥。   那一夜,抬头看一眼照片里二哥依然年轻的笑脸,顾君影笑着流泪。   欠他们的那许多,也许是可以一点一点偿还的。 --> 平地风波   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   顾君影甫一回校,流言满天乱飞。   宋君寒的那辆红色保时捷已被做成了大篇幅的照片,海报般地贴在了布告栏里最显眼的地方。车子里的人显然是被放大了的,虽然有些模糊,认识的人一眼便可以看出来那是她顾君影。   顾君影不甚在意,一笑而过。   “君君,这是怎么一回事?”见到程章,她很是急切地问。   “无聊人的恶作剧而已。”   “君君,你怎么就不急呢,到处有人说你被人包养了。”   “清者自清。”顾君影淡淡地看向程章,“程章,你可信我?”   “那还用说,我自然是知道你的,可是他们说的难听。”程章是真着急,她没想到的是到这份上了,偏偏顾君影还能这么云淡风轻。   “那便好,我是真喜欢你这个朋友的,如果你误会了,我会很伤心。他们又与我无关,我何必在意他们?”   “人言可畏啊。我是相信你,可是颜大少爷呢?他信吗?”   “他会相信我的。”顾君影说,说给程章听,也说给自己听,颜烈,他会信吗?会信的吧。   “大少爷在楼下呢。”程章眼尖,一眼看到了在楼下呆呆站着的颜烈。   “我去看看。”顾君影跑了出去,他为什么不声不响地站在那里,为什么不说他来了呢。   “颜烈。”他瘦了很多,脸色倒是好看了许多。   看到顾君影,他还是微微笑了。颜烈是多心的,早些时候他也看到了顾君影坐在那人的车上,如今这谣言已是如火如荼,他该如何相信她。可他的心里却又不愿意去相信这些的,他不信他爱着的顾君影会是如此贪慕虚荣的女子。他想,他只要一个解释就够了,他只要她说不是。   牵着手走着,四周绿意盎然,阳光明媚,颜烈的心却舒展不开,皱巴巴的,像是泡在了雪水里,冰凉冰凉。   “君影。”颜烈欲言又止,他知道她是不喜欢被怀疑的,这话一说出来便是伤了她的心。   “有什么你就说吧。”   “那个人。”艰难地,颜烈终究还是问出了口,“他是谁。”   “颜烈,你不信我。”是肯定的语气,顾君影抽出手,脸上是掩饰不住的严寒。   “只要你说不是。”颜烈望着她,“我就相信。”   “我说不是就信了吗?”顾君影有些失笑,若真信,又岂会差了这一句无关紧要的话,若不信,她辩上几百句也是不信的吧。他不知道他的一句话把她置于何地,若真爱,会见风是风,却漠视了她的一片心。   “君影。”   顾君影摇摇头,想说些什么,却听见电话响起。   “君影,我是远之,宋三出事了。”   寥寥数语,顾君影已是脸色发白,挂掉电话就往外跑。   “顾君影。”颜烈拉住她,她就准备这么把他丢在路边么,什么事那么重要,竟比他还要重要得多。   “颜烈,我真有急事,有事下次再说。”   她眼神里有哀求,也有很多他看不明白的东西,颜烈不觉地松了手,她就这么头也不回地走了。   顾君影的世界有太多的东西,而他被排除在外,他把他的一切捧到她的眼前,她却不屑一顾。   颜烈一个人站在那里,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阳光落在他伸出的手上,握到的却是一手的冰凉。 --> 情到深处   从医院回来,已经很晚了。   夜色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   顾君影一个人走在空旷的校园里,想起遇见颜烈的那晚,微微笑了笑,淡化了些许愁绪。   小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酒后驾驶,现在人还躺在医院里。幸好,大哥回来了,否则对舅舅和姥爷他们该是多大的打击。   想想他们一家的支离破碎都是因为她,要不是她,一切都不一样了吧。   二哥如今该长成了一个翩翩少年,他们宋家的孩子都是极漂亮,以二哥为最。如果不是那事,大哥也不会离开吧,现在也许都有几个小孩子跑来跑去了。那他们一家人该会多么幸福美满。   如果一切的如果都是真的,那该多好。   可是,就算这样,舅舅也从来没有怪过她,他们对她只有不尽的关怀呵护,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别人不说爱她,却可以无微不至地照顾她,而她的爸爸口口声声说爱着她们,却要生生地带她们下地狱。   难道爱到最后,剩下的就只是伤害么?   想起颜烈,她有太多的不确定,她是爱着他的,不知不觉中,她已难以割舍了。她害怕了,他不信她,她不知道当承诺和温柔都被挥霍之后,他们之间又剩下什麽。   情到深处无怨。   她想她是做不到的,也许所有的伤害都是由此而来。   可是,要有多爱,才能无怨无恨。   顾君影想着,走着。   忽然被人一把抱住,她想尖叫,头却被紧紧地按进他的怀中。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怀抱,是颜烈。   顾君影抬起头看他,夜太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正想问他为何这么晚了还站在这里,还没开口,他冰凉的唇却压了下来,粗鲁地吻着她。   他是怎么了?   她有点慌,却紧紧的闭住眼睛,任由他吻着,感觉着他的不安,她忽然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就这样,好像是很久,好像又一瞬,像是雪花飘落在冰面上刹那间的冻结。   然后睁开眼,什么都看不到,他仍然抱着她,静静的,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 。   许久,黑暗中传来他有些沙哑的声音,似是在叹息:“君影,对不起。”   他抱得更紧了,像是要把她揉进他的身体里。   “君影,不要离开我。”   她伸手轻轻地环住他的腰:“颜烈,我要的很简单,我只要你信我。”没有信任的感情多可怕,她亲眼所见。   “颜烈,我现在相信你,如同相信我自己。”   顾君影摸上颜烈的脸,一片湿漉漉的。   “颜烈,我要的不多,我只希望我们可以彼此信任,无论什么都牵着手,相互扶持。”   “君影,我答应你。”   “君影,总觉得你离我好远,我触碰不到。”   “颜烈,只要你不要我离开,我就一直站在原地。”   她的心,原本是座荒芜的沙丘。   有了他,突然间便映出了海市蜃楼,那一双多情的回眸 ,从此便牵绊着她的衣袖。再容不下松开的手,只愿彼此守候。   多想他能守护她的心,陪在她的左右,从现在到以后。   那一刻,她什么都不愿意去想,他抱着她,她有种错觉,如同他们已经爱到了地老天荒。 --> 水深火热   流言愈演愈烈,颜烈却再没有问过顾君影一句,只是对她愈发地好了,体贴入微。   顾君影每天去一趟医院,小哥的伤好了起来,人却是越来越沉默了。   颜烈对她的好她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   其他便没有什么不好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来得太平静,她忽然觉得有些不知所措,忽然有些无所适从。   和颜烈并肩坐在草地上,正午的阳光很是刺眼。   “君影。”   “嗯。”   “晚上去我家吃顿饭吧。”   顾君影有些诧异,不解地望着他。去他家么?   “没什么,只是个聚餐而已。”颜烈说得淡淡的,看得出来他兴致不高。   “你想我去吗?”宴无好宴啊,怕是鸿门宴吧,顾君影暗暗想。   “嗯。君影,我知你不喜欢,就当为了我,好吗?”   “好。”毕竟是颜烈的家人啊。   果然不是什么好宴,顾君影一进门便暗自皱了皱眉头。一屋子的女孩子,个个年轻貌美,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看来是个相亲宴吧。   她抬脚想走,却看到颜烈哀求的眼神,顿时心生不忍,硬着头皮坐在一边。   “顾小姐也来了。”那浓妆艳抹的女人不正是颜烈的妈妈么?尚丽容正皮笑肉不笑地望着她。   顾君影挤出一抹浅笑:“颜夫人好。”   “好。”尚丽容转头对颜烈说,“阿烈,客人都来了,帮忙招呼一下。”   说罢,深深地看了顾君影一眼,又说:“顾小姐,不介意自己坐一下吧。”   “妈。”颜烈眼中尽是不耐,却又无可奈何。   “你去吧,我没事。”顾君影拍拍他的手。   “那,我一会儿就回来,你不要理他们,坐着就好。”   顾君影点点头。   她找了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坐下,看着灯下形形□的女子,不禁失笑。   这场面怕是那颜夫人怕儿子误入她这个歧途而安排的吧。今天颜烈带了她来,怕是要难以交代了吧。   一个眼熟的身影掠过眼前。   是他,尚远之。   他也来相亲么?   正想着,回过神来,那张笑脸正在顾君影的眼前,耐人寻味地看着她。   顾君影笑笑,他却在她身边坐下了。   “那么多的美人,为何坐在这角落呢?”他不是来相亲的么,和她一起缩在角落算什么,她几乎可以看见那些所谓名门闺秀杀人般的眼神向她瞟来,她不自在了,如坐针毡。   “那可是为颜家少爷准备的,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尚远之将手中红酒一饮而尽,不见轻狂,却尽显优雅。   “你呢?”他问,眼神里满是笑意,浓的快要溢出来。   “看热闹。”顾君影说,却茫然了,是啊,她来做什么呢,算是捍卫爱情么?   “看上那小子了吗?”尚远之眼底是一抹了然。   顾君影握紧手里的杯子,不说话了。   “远之哥哥,原来你躲在这里。”女子的一声轻呼。   “顾君影,你也在这儿。”又是一声惊呼。   顾君影抬眼看去,却是夏云裳。她早料到会看见夏云裳,却没料到会遇见尚远之,更没料到夏云裳竟是认识尚远之的。   都是些什么事儿啊,整个儿就一团乱,顾君影不由觉得头疼之极。 --> 情何以堪   “顾君影,你来这儿做什么?”夏云裳有些气急败坏。   “我真的不想来,如果可以的话。”早知是这般境况,无论如何她是不会来的,她信颜烈,便没有怀疑过,便跟他来了。   “你还说风凉话,炫耀么?”   “顾君影,你这人真是虚伪,你也曾口口声声地说你不喜欢烈哥哥的,你说过不会和我抢的。”夏云裳那张漂亮的脸蛋都有些扭曲。   “夏云裳,你这样累吗?”顾君影淡淡的问,依然是一派云淡风轻。   “你?”夏云裳气的说不出话来。   “夏云裳,原谅我成全不了你的幸福,我爱他。”看着眼前这个女孩眼中的疯狂,她是真的喜欢颜烈的吧。   “我可以为他做任何事,你可以么,顾君影。”   “夏云裳,不爱就是不爱,不管你做任何事,都是枉然的。”扪心自问,顾君影有些心虚,她没有夏云裳的无畏,她不可以。   “你不可以,对吗,你这个自私又虚伪的女人。”夏云裳似乎是看穿了她的虚弱,不依不饶。   顾君影几乎无力招架,她想她爱得不如夏云裳。   “够了,云裳。”尚远之终于开口了。   “你居然帮她。”夏云裳尖叫出声,“这个女人有什么好的,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被她迷了心去吗?”   “至少她比你善解人意,至少她懂得分清楚什么场合应该说什么话,至少她不会像个泼妇。”   “尚远之。”   “行了,快点走吧,不要自讨没趣了。”   “顾君影,你行啊,这会儿连他也给你迷住了,你还真不简单,看得出来颜阿姨不喜欢你,便另寻高枝了么?”   “另寻高枝?云裳,到底是谁高攀谁了?”尚远之很是诧异,谁有资格让他们宋家的孩子高攀。   “当然是她了,她不过是个无耻的孤女,有娘生没娘养的野孩子而已,她哪里配得上烈哥哥。”夏云裳恨恨地说,她实在是不懂这顾君影到底哪里好了,她只是个孤儿,她长的还算清秀,可是要让人惊艳还要好长一段距离,就这样一个要财没财,要家世没家世,要貌没貌的女   子,居然让向来眼高于顶的颜烈爱上了,还让一向随和散漫的尚远之开口骂人.   “对,我是个孤女,我不偷不抢,我靠我自己养活我自己,这很可耻吗?那你们这些不识五谷,不识疾苦的千金小姐少爷公子就很高尚吗?你们比我多的不就是有一对长命的父母罢了。”   没有父母就要受尽歧视吗?就要被她们糟蹋吗?她妈妈不是不想看着她快快乐乐地长大,她妈妈用她的生命换了她的平安,她不是可以让她们随意编排的。   周围是一片抽气声,尚远之却笑了,骂的还真是痛快呢,似乎他自己也被骂了进去,顾君影真是好样的,一句话可把这里所有的人都骂了个遍,谁又能说她错呢,他们不就是靠了长命的父母么?   “顾君影,你是靠自己的吗?还不是靠了个男人,被人包养真的是一点都不下贱。”夏云裳不甘,口出恶言。   四周一片哗然,议论纷纷。   “不知羞耻的女人,还敢到这里来耀武扬威。”夏云裳手中的红酒朝她泼了过去。   顾君影还没反应过来,尚远之已然挡在了她的身前,被泼了个湿淋淋的。   尚远之不怒反笑:“云裳,你们夏家好家教啊,我算是见识到了。”   夏云裳呐呐地说不出话来,忽然眼尖地看到颜烈和他妈妈往这边走来,眼珠子一转,把剩下的酒全泼在自己的脸上。   “阿姨,阿姨,你看她,你看看她。”夏云裳哭得梨花带雨,可怜极了。   “顾小姐,这里不是你们的孤儿院,不是想干嘛就干嘛的,再说这云裳这是怎么惹你了。”尚丽蓉说话很是尖酸刻薄。   “姑姑,不是君影的错。”尚远之说,这是他一向和蔼可亲的姑姑么,怎么是如此一副嘴脸,要是她知道君影是那宋家最受宠的那个孩子,她还会如此吗?   “远之哥哥,你如此偏心,你还袒护她。”夏云裳可怜兮兮地抽泣着,很是无辜的样子。   “远之,你也被这丫头迷了去不成。阿烈,你看看,你带来的人,你处理吧。总要给云裳一个交代吧。”   颜烈不语,远之认识君影,君影的身上有太多的谜,他不确定他到底还认不认识这个人,她到底是谁,她说了多少实话,又或许她说的有几句是真的。   “阿烈,你怎么说?”尚远之眯着眼,冲颜烈挑挑眉头。这家伙是怎么回事,喜欢的女孩子被欺负了还一副呆呆的表情。   只见颜烈拿了一杯酒,从头顶倒了下去,他看着夏云裳,冷冷地说:“这算是我替君影还你的,够了吗?”   说罢,拉起顾君影的手:“我们走吧。”   顾君影静静看了他几秒,眼神很是哀伤:“颜烈,你以为是我做的么?你眼中的我就是这样的吗?”   “你还想怎么样?”颜烈有些烦躁地抓抓湿漉漉的头发,他都如此了,她还要怎么样?   “你不信我。”顾君影转身跑出颜家大门,他终究是不信她的,别人的一句话远比她来得重要,除了走她还能怎么样,还要留下来怎么样。 --> 生死之间   顾君影走在沉沉的夜幕里,忽然觉得很累,她找不到前进的方向。如果当年,她跟随了爸爸妈妈而去,现在会不会还活得如此艰辛。   颜烈口口声声说着喜欢她,相信她,他又给了她多少信任?   爸爸妈妈说爱她,却都离开了她;舅舅他们也爱她,却失去了二哥。   也许,她合该是个得不到爱的孩子。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喊声。   是颜烈。   他不是不信她的么,又来做什么?   顾君影一个闪身,躲在了一颗茂密的大树后面。她不想见到他,至少是现在,她平静不下来,就算是见面,也只会是恶言相向,雪上加霜罢了。   看着颜烈跑得气喘吁吁的样子,她有些难过,他的头发还是湿的,他该是在乎她的,可是为什么要不信呢。   颜烈的背影渐渐远去,顾君影叹了口气,正要起来,一双大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她奋力挣扎,终于挣脱,没跑几步,却又被抓住了。   “颜烈,救我。”她喊了一声,嘴巴又被捂上了。   顾君影有些绝望了,眼泪一滴滴溢出眼眶,也许她这样死去对大家都好吧,再见了,那些爱她和她爱的人;再见了,颜烈。   她不挣扎了,闭上眼,放空了呼吸,像个没有生命的布偶。   渐渐地,被厮打的声音吵到了她,顾君影回过神来。   那被歹徒打得头破血流的人,正是颜烈,他正落于下风,眼看就要不敌。   顾君影找了块石头,摇摇晃晃地冲向他们,狠狠地砸了下去。   那中年男子脑袋破了,蹭蹭后退几步,恶狠狠地盯着他们。   颜烈把她挡在身后,小声说:“君影,快跑。”   顾君影摇摇头,固执地抓住那块石头。脑海里浮现当年爸爸的那句话,要死也要死在一起。原来,她的骨子里也有爸爸的疯狂,这一刻,她是愿意陪着颜烈一起死的。   那男子眼看占不到便宜了,凶恶地瞪他们一眼,便掉头走了。   顾君影仍是紧紧地握着那石头,直到颜烈温柔地掰开她有些僵硬的手指。   颜烈将她搂进怀中:“傻瓜,叫你走,怎么不走?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你怎么不走,如果你不折回来,就不会这样了。”看着他破了皮的脑袋,乌青的黑眼圈,顾君影觉得眼睛热热的,心酸酸的,“你才傻呢。”   “我怎么能不回来呢?你那一声救命,我早已心惊胆颤。”颜烈轻轻拍着她的背,“幸好我回来了,君影,幸好还来得及。”   “你不该来,看你都伤成什么样了。”顾君影很是心疼,他长这么大,没吃过这种亏吧。   “君影,为了你,我什么都是愿意的,我可以连命都不要。”颜烈在她耳边轻声说。   顾君影落泪了,他也愿意用生命去爱她吗?   她何其有幸!在有生之年遇见了他,这个可以为她舍命的男子。   她遇见了他,在她最美丽的时候。   那一刻,顾君影没有了疑虑,没有了顾忌,她想好好爱下去,爱很久很久。   后来她才明白,什么东西如果太像火,就注定会熄灭。 --> 误会再生   陪着宋君寒走在长长的街上,顾君影有些感伤,她不知道小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纵然是笑容依旧,也掩饰不了他的憔悴。   “丫头,我很快就要离开了。”宋君寒依然温柔。   “离开,你要去哪里?”   “不知道,到处走走吧。”宋君寒抬头望着天空,“丫头,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啦。要不是你还没毕业,我真想带你一起走。”   “小哥。”   顾君影正要说些什么,却被打断了,宋君寒摸摸她的头发,低声说:“丫头,不要劝我,我想离开这里。”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也许很短,也许要很长一段时间,等我哪天想通了,等我那天不难过了,我会回来的,这里是我的家啊。”   “小哥,你不说,我就不问,我会等你回来的。”抱着宋君寒的腰,她很是难过,可是既然是他的决定,她便不会阻止,心里总是那么苦的小哥,她是希望他能从心底快乐起来的。   “丫头,没有什么不能说,大家都知道的清楚,却瞒得我像个傻瓜,我知他们是为了我,但心里还是过不去。”那天,他听到了君汀和爷爷的对话,原来一切大家都明白,大哥的远走只是为了他能心安理得地呆在家里,只有他像个傻子一样,一直内疚着,一直担心着,却原来这一切只是个笑话。   “小哥,我会想你的。”她把头埋在宋君寒地怀里,闷闷地说。   “傻丫头,想我的时候就看看天空吧,我们是共着一个天空的。”   “天空太空了。”天空太空,可能连思念也载不动吧。   “丫头,真想带你一起走。”宋君寒一声感叹。   她不出声了,如果不是遇上了颜烈,她此刻是愿意和他一起离开的,她在意的人都有了好的结果,这个地方就再没有她可以留恋的了。   放开宋君寒,顾君影却看见颜烈脸色铁青地站在对面的街角,心一凛,明白他是误会了。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街角,顾君影没有追上去,她想她们还有许多的时间去解开这些无关紧要的纠缠,却不料有时的一瞬胜却无数的时间。   “小哥,你什么时候走?”   “没什么意外的话就这两天吧。”越早越好,这个地方他是一刻也不想呆了。太沉重,他这一次只想远远地逃开。   “丫头,这人生如戏啊,似梦似幻的,有时候我们能够看清,有时候却难辨真伪,不必当真啊。”   “我明白。”她轻轻地应着,可是有时候什么道理她都是明白的,要真要做到却又不是那么容易的。比如颜烈,她明白他们原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也抗拒过,她的世界太阴冷,她太渴望温暖,他就像是那日光,她便义无反顾地扑了上去,不管会不会被灼伤,会不会被那明亮刺瞎了眼睛。   他爱她,而她也爱他,那就足够了。   “傻丫头。”颜烈敲了一下她的头,“往后,有什么事就要靠你自己了。”   “嗯。”   “回去弹个钢琴给小哥听吧。”宋君寒说的淡淡的,“我知道你一直偷偷学着,以后便弹吧。”那钢琴再不是禁忌了,谁都没当真,只有他认真了,他是个真真正正的傻子呢。   顾君影点点头,小哥背负的十字架放下了么?   有时候,刻骨铭心的怀念,怀念的让心痛苦,想忘的,却忘不掉。人生真像一场恶作剧,生生不息,连忏悔的机会都那么渺茫。 --> 信与不信   坐在咖啡店里,顾君影不自在地看一眼对面打扮入时的妇人,没错,那是颜烈的妈妈。   “颜夫人,找我有事么?”终是年轻沉不住气,顾君影先开口了。自她被“请”到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个颜夫人却一句话不说,两人干坐着大眼瞪小眼。   “顾小姐,说起来还真是不好意思,我来是向你道歉的。”尚丽蓉笑得很虚假。   道歉?顾君影傻住了。   “就是我们家阿烈啊,这孩子被我们宠坏了,做事也是随着性子来的。”   她到底想说些什么?   “是这样的,阿烈这两天没找过你吧,顾小姐你是聪明人,什么意思你该是明白的。”   脑袋轰的一下,顾君影听不到她在说些什么了,只见对面的人嘴巴一张一张的,好半天才缓过神来:“颜夫人,这是我和颜烈的事,不劳您费心。”   “你这孩子,说什么客气话呢,我是他的妈妈,他做错事了,我们做父母的自然得赔不是,你说对吗?哦,不好意思,你没有父母,可能不知道吧。”尚丽蓉掩着嘴,呵呵地笑了。   “颜夫人,我想您不需要再拐弯抹角了,有话请直说。”   “我的意思是既然我们家阿烈已经不找你了,你也就不要再去打扰他了,何必自找没趣呢,你说是吗?”除了先前的一抹慌乱,没见到这丫头有什么反应了,还真是沉得住气,要不是她家世实在太差,还闹出了绯闻,她还是挺欣赏这丫头的,尚丽蓉暗暗心想。   “颜夫人,如果今天是颜烈和我说这番话,我肯定二话不说,掉头就走,说句难听的话,您说的话,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信度。”   “我是他妈妈,会害我自己的孩子吗?要是他喜欢,我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不信。”   “不信吗?去我家瞧瞧吧,他现在和云裳那孩子打得火热呢。他们自小就要好,阿烈这孩子就是别扭,前阵子云裳和他吵了几句,他闹个小脾气也闹了那么久。”   尚丽蓉的话句句刺耳,像一根刺扎在了顾君影的胸口,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颜夫人,我还有些事就不去了,我不明白的是您为什么要把您的孩子说的如此轻浮,不知轻重。你我都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   没有再去理会尚丽蓉,顾君影结了自己的帐,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颜烈不是这样的人。   顾君影在心里暗暗说。   可是,那人是他的妈妈呀,不会害他的。   他妈妈讨厌她,所以会说慌。   脑海里有两个小人在吵来吵去,顾君影觉得自己快要分裂了。   一个说,他妈妈光明磊落,不是还请她去看看吗?肯定是真的。   另一个说,那是她说说的,不是没让一定去吗?   那就去看看吧,去看看不会有错的。   两个小人都在喊。   嗯,还是去看看吧。顾君影终于还是茫茫然地朝颜烈家走去。她不信,她如此信任着的颜烈会如此对她,她信她如同相信自己呵,连自己都不信了么?   顾君影从来都懂人心叵测,从小时候那些为了接近姥爷而讨好她的那些人那就明白了,可是那是颜烈,那个愿意用生命去守护她的颜烈啊,她如何怀疑。 --> 曲终人散   顾君影像是个迷路的孩子,站在斑马线上,周围的喧嚣、人群、车辆全都打乱她的思想和记忆,她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脑子里翻来覆去的还是那一幕,夏云裳是如何地吻着颜烈,他们是如何地倒在院中的草地上,他们是如何地亲热纠缠。   她忘不掉那一幕,那是□裸的背叛,她恶心得想吐,直到吐出了眼泪,吐出了酸水。她从来都没想到过颜烈会背叛她,如此惨烈。   她信他如同自己啊,可那另一个自己却将她推入了无底的深渊。这个世界太寒冷了,她唯一的太阳也没有了,她又回到了一片的阴冷黑暗。   顾君影蹲在斑马线上,哭得像个孩子。   电话响起,她麻木地接听。   那是小哥的声音。   “丫头,小哥要走了。”   小哥也走了。   “丫头,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丫头。”宋君寒在电话那头急了。   “小哥,我好痛啊,我真的好痛啊。”   “丫头,你在哪里。”电话里是她哽咽的声音,宋君寒恨不得生出个翅膀来非到她身边。   “小哥,原来心痛是那么痛的。”   “你不要走开,小哥去找你。”幸好给她配的手机有定位系统。   “小哥,我以为我的心和爸爸妈妈一起死掉了,原来还活着,原来还会痛。”   “小哥,他说要把我流的眼泪通通流光,可是为什么我还会流泪。”   “小哥,只要他一句话我就可以走的远远的,他为什么要骗我。”   宋君寒找到她时,她已哭得说不出话来,断断续续的哽咽着,他心疼地搂住她小小的发抖着的身子。   “小哥,好冷。”她又回到了那个爸爸妈妈都死去的下午,阳光很是刺眼,她却像是掉到了冰窖里,冷的发抖。   “丫头,不怕不怕,小哥在这里。”宋君寒紧紧地抱着她,她又变成了十年前的那个小孩子了,他们花了三年的时间,她才会哭,才会笑,她一个人时才不缩成一团,才不尖叫。前天她还好好的啊,到底怎么了。   “小哥。”顾君影断断续续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宋君寒很努力才没咒骂出声:“乖,我们忘了吧,睡一觉就忘了,好不好。”   “小哥,你说会不会是个误会呢,可能我看错了。”   她擦干眼泪,就这么睁着哭得红红的眼睛直直地望着他,宋君寒说不出一个不,鬼使神差地点点头。   “对,我看错了,我打电话给他,我真笨。”顾君影颤抖着摸出手机,拨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喂。”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有些熟悉,是夏云裳么?   不,一定是她拨错了。   她继续拨,还是女人的声音。   她再拨,这次是忙音。   再拨……   手机里传来的仍然是忙音。   已经数不清这到底是她拨的第几个电话了,顾君影呆呆地站在路上,任边上川流不息,人来人往。   半晌,她叹了口气,眼角有泪。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言犹在耳。   原   来誓言真的敌不过世俗的只言片语,原来承诺真的抵不过事实的风言风语,是她天真,是她一厢情愿地以为只要彼此相爱,那么他们便可一直牵着手走下去,不管是怎样的艰难。   抬头看见男子站在面前,顾君影忍不住又痛哭出声,眼泪怎么也停不住。   宋君寒心疼地将她揽入怀中,究竟还是让她受了委屈,从小到大,一家人都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的,何曾让她如此伤心过。   “哥,带我走。我不想在这里。”   “好。”   顾君影不相信颜烈会背叛她,可是,她无法对她亲眼所见所闻的置若罔闻。   她该拿什么去计较,她想留的也许他都想忘掉。曾经幸福的痛苦的,到现在她已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他说爱她,信誓旦旦的诺言中,曾哭湿她的眼睛,可如今,她用血也没浇开他的笑靥。现时的光不再温暖,如临寒冬。   且不说他当初是不是真的爱过她,反正她现在的心正蔓延着荒芜,她的爱凋零了,落了一地。他既然已让衣服脱出□来,把脸用来复印别的女人的喜悲,她还拿相思孕育什么红豆!   原来牵着手走的路,只有她一个人相信地老天荒。 -->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卷到此为止就结束了,首先先要谢谢大家的支持。 远尘写了那么多,终于把他们写分开了,其实,他们分开是必然的。 女主说她信男主像信自己一样,其实还是不信的,所以因为一句话,一场别人编排的戏,便信了他的背叛,把之前的一切甜蜜都抛在了脑后。这是她个性使然,她想人信任又不信任别人,这是个一直活在黑暗中的孩子。男主的一次次怀疑,都在她心里烙下伤痕,可是她不说,心里的阴暗越来越多。 男主也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他爱着女主,却不相信她,他对她很好,偶尔成熟,偶尔幼稚,这是他的矛盾之处,他屡屡看到她和别人一处,质问,吵架,便消极了,不闻不问了,可心里却是煎熬的。 两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就像是刺猬一般,抱得越紧刺得越痛。 下一卷会写他们分开后的各自生活,男主慢慢成熟,女主慢慢平静心情。 第二卷 背对背的天涯 顾君影篇 韶龄枯骨(1)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卷会以第一人称写两个人彼此的生活。   来到这个陌生的国度已经快两个月了。   在这里,新的学校,新认识的人,新的生活,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往,大家见了面都会微笑,都会打招呼。   是个很好的环境呢,可是终究还是无法习惯。   我整夜整夜地失眠。   黑暗中,又开始大篇幅大篇幅地回忆。   我实在是不太喜欢回忆。   回忆很轻,很漫长,就像针一般,细细密密地扎进肉里,刺进心里,很痛,想象那鲜血淋漓地在心底开出明丽的花来,就像罂粟,美到极致,也毒到极致,而我却上了瘾。   很久以前听人说过,当你开始回忆的时候,就证明你已经苍老了。   我老了么?或许是吧。   明媚年轻的外表下,是怎样的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小哥说,这叫韶龄枯骨。   那时候,我笑了。   可是,就算再怎么努力微笑,也掩饰不了我心里的腐朽衰败。那些往事,一桩桩,一件件,早已在心底腐烂,还散发着恶臭。   时常想起那时和他看的那场电影,依然很清晰地记得那片名翻成英文是“The Time Of Aches”,时间的灰烬。   现在想来很是贴切。   那青春,那爱情,那誓言,终于还是输给了时间,我以为会眷恋一辈子的东西,早已经支离破碎,早已被时间腐蚀成灰烬了,连骨骸都没有剩下来。   只是当时太天真,自己一厢情愿地想象了一个天长地久,却原来只是我一个人的地老天荒。   摊开手心,掌心里又浮现了他的笑脸,浅浅的酒窝,弯弯的眉眼。   叹一口气,那些回忆,我是不想去想起的,可是每个失眠的夜晚,总是不断地想起,像连续剧一样,在脑海里翻来覆去,不肯消停。   我不明白这短短的一段爱恋,痛苦比快乐多,可为何我还眷恋着余温,还燃烧着怀念。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真的有醉生梦死就好了,那我就可以忘得一干二净了,什么都不再想起,从此便可以过着快乐幸福的日子。   可惜啊,幸福总是那么难。   我喜欢在深夜里弹琴,那黑白的键,那婉转的旋律都能够让我安静下来,不再回忆,不想过往。   我原本就懒,白天,除了上课,其他时间我都在阳台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想着一些没头没脑的事情。   比如说颜烈他现在在干些什么,应该和夏云裳在一起吧,她那么美,他们本该是一对,是我打扰了,我曾那么真心地相信他是爱着我的,后来证明了那只是个笑话。我始终不是灰姑娘,我也没有玻璃鞋。   再比如,我会想起姥爷,爷爷。我离开的时候,他们拖着年迈的身体,在机场哭得很伤心。我让他们操碎了心,却走得头也不回,是我任性,是我对不起他们。至于舅舅,我带走了他疼爱的小儿子,我也很是内疚。我们的心底都藏着太多,我想着重聚天伦的那一天。   再比如,我会想程章现在在干什么。走的匆忙,我唯一遗憾的是没有和她告别过。那时看过一本小说,那里说认真说过再见的人,哪怕分别了再久的时光,终有一天,还会再见。那么我们无法再见了么?我不是不想和她联络,我只怕断得不够彻底,怕他找我。我又怕他根本就不会找我,那我该会如何地绝望!   索性把过往一刀切断,不留余温,我还是会想念,想念那个炎热的夏季,那个寒冷的冬季,那对我笑的男孩,那护着我的女孩。   也许,等到某一天,那些美好的依然美好,那些痛苦的不再痛苦,我会微笑,我会提起,再不会泪流。 --> 颜烈篇 我半个胃的爱情(1)   那一天,失去了半个胃,我活过来了。   那一天,失去了顾君影,我生不如死。   从小我就知道我和别人不一样,我的胃是有病的,那里长了个小东西,不能喝酒,不能吃辛辣的刺激的,我吃得清淡,我活的清心寡欲,像是寺庙里的和尚。   遇上顾君影是我前半生中最快活的日子。   莫名其妙地,她就出现了。   我是多么庆幸那个夏天的从家中的逃离,想来就是为了遇见她吧。   莫名其妙地,我就爱上她了。   也许是她不同于我身边的那些女子,包括我的妈妈,我讨厌她们的聒噪,讨厌她们的做作,讨厌她们的势利。   我的君影,她有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胜过这世间的万千女子。   她总说我笑起来很漂亮,就算是阴霾的天气也似乎看得到阳光。   其实,她才是我生命的一场雨露,有了她,我的人生才不干枯,不贫瘠。   于是,我贪心地留下了她,我甚至还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   我像是个挖到了璞玉的老农,时时刻刻都想把她揣在我的怀里,生怕别人发现了她的好,她的光亮。   那个出色的男子站在她身边,看起来那么的和谐,那么的自然。   那一刻,我嫉妒了,我害怕了。   忍不住,假装不经意地提起,然后她生气了。   我知我不该不信她。   可是,她如此美好,她本该陪在更好的人身边。   而我,今天睡去了,却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醒过来。   这样子的一个人,黄土快埋到胸口的一个人,我有什么权利去拥有她。   是我太自私。   第一次,喝了许多酒,还是没醉。   想起那个晚上她哭倒在我怀里,她说有时候我真的想痛痛快快地醉上一场,然后一觉醒来,所有难过的伤心的统统就都记不住了。   原来人伤心难过的时候,真的是醉不了的。   莫名地心痛,慢慢地胃也痛了。   昏迷的前一刻,忽然觉得有些轻松,这么死去也许是我最好的归宿。   我可以继续相信,我爱的人她依然爱我。   醒来后,我人在医院,我真是讨厌这个地方,永远是一片苍白,永远有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永远有死亡的阴影。   好久,我都没有联络她。也许可以放了她,也放了我自己。   终究还是没有抵挡得住那股思念,颤抖着手拨通了电话。   听着电话那头她依然清冷的嗓音,不由地觉得委屈了,这许多天她都不想我的么。   她说,我在意的只有你而已,无关其他。   心里胀的满满的,像喝了酒一般,飘飘然,每一个毛孔都像喝足了水一般,舒展开来,浑身上下是说不出的舒坦。   我想我是放不开了。   我开始觉得,就算是剩下半个胃,或者是切掉整个胃,只要是活着,哪怕是苟延残喘地活着,我都是愿意的。   只要她在我身边就好。   可是,我这么卑微的渴望都有人要来剥夺。   我对流言不闻不问。   我带她去破坏相亲宴。   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我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我们如烛光般微弱的幸福,摇摇欲坠,却明亮如初。   然而,我终究还是失去了她。   胃痛难忍,夏云裳吻住我的那一刻,我觉得恶心,却反抗不了。   忽然想起程章说的那句话,要清清白白地走,完完整整地回来,小手被摸一下都不行。   我想如果我连着嘴巴一起切除的话,她会不会原谅我呢。   倒下的那一刻,我看到了院子外面,她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脸。   眼睁睁地看着她跌跌撞撞地跑走,我却无能为力。   对不起,君影。   我的君影啊。   我爱你。   只是,我已说不出话来。 --> 顾君影篇 韶龄枯骨(2)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有些事,就先更了哈。  日复一日。   时间流逝地很快。   似乎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就这么地过着重复的日子。   很简单,却很安全。   小哥说我就是一只躲在壳里的蜗牛。   他也曾这样说过我,如今我只是把头缩了回来而已。   外面的世界太寒冷,太残酷。   我只愿守着我自己的一方天地,过我安乐的日子。   说到底,我只是个没用的人而已,受伤了就跑回窝里躲起来,默默舔着伤口,然后再也不想爬出去了。   依然喜欢不说话。   依然喜欢在深夜弹琴。   依然喜欢在阳台上晒着太阳发呆。   很是奇怪,这异国他乡,我足不出户,居然遇见了尚远之。   见到他的那天,是个雨天,没有太阳可晒的日子我总是觉得寒冷。   蜷缩在电视机前的沙发上,我用毛毯把自己裹了一层又一层。   尚远之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微微笑着,摇着手上的一串钥匙,那是小哥的,我之前在上面挂了一个娃娃。   我是不怎么想搭理他的,便不理他。   这里是我的地盘,我不用强装着笑脸粉饰太平,也不用刻意去讨谁的欢心。   尚远之无视我的后娘脸,自顾自地坐在我的旁边,依然是那副讨厌的笑脸。我真不明白他哪来那么大的耐心装出这么一副诚恳的笑脸,难道假面具戴久了就成了真的么?   “你就这么逃走了?”他声音懒懒的,似乎还有些笑意,当然,前提是我没听错。   决定继续忽视他,我仍然看我的电视。   “他在医院里。”   他,哪个他,颜烈么?   心不自觉猛烈地跳了一下。   “他几乎就要死了。”   我不知道我的脸此刻是不是在抽搐,我也不知道尚远之他说这些是为了什么,我只知道我不想听关于那个人的一切,一点也不想听。   “他很想你,我看出来的。”尚远之依然是淡淡的笑意,温和的声音。   “够了,尚远之。”我忍不住捂住耳朵,实在是不明白小哥为什么把钥匙给了这个人。   “你要逃到什么时候?”   “不要你管,你算什么,我不想听,你给我住嘴。”我把我自己隔绝在我自己的世界里,好不容易我可以装作若无其事,他尚远之千里迢迢,穿过半个地球,目的就是为了撕破我的面具么,他凭什么?   “你忘不掉么。”   他让我这几个月来的努力化为了无有,我没有忘记,我依然记得。   我已经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了,只看见他的嘴巴在哪里一张一合的,我可以想象得出他那张漂亮的嘴巴里吐出的是如何残忍的字眼。   我尖叫着,发疯了一样撕打着他的胳膊,他的背,他的脸。   颜烈,你要我怎么办,你到底要我怎么办。   我忘不掉,真的忘不掉。   他的笑脸,他的眼泪,那些开心的,难过的,通通在我的脑海里浮浮沉沉,我几乎要发狂了,那溃烂的伤口又被他挖了开来,血淋淋地摊在日光之下,痛的要命。   他怎么可以残忍如斯,连假装的平静都不让我拥有。   我还可以有些什么。   我还可以期望些什么。   黑暗来临的那一刻,我似乎又看到了那张脸,浅浅的酒窝,弯弯的眉眼。 --> 颜烈篇 我半个胃的爱情(2)   想起了程章,我醒来那天她火急火燎地跑来说君影失踪了,退学了。   我想她是不知道君影为何离开的,否则她是要把我这把病骨也给拆了。   我告诉了她事实的真相,我也情愿她狠狠地骂我,甚至是揍我一顿,那么我的心里也会好受一些。   程章沉默许久,淡淡说一句,去把她找回来吧。   看着她沉静的眸子,我点点头。   我留此残生便是为了再次遇上她。   躺在病床上,看着周围形形□来来往往的笑脸,嘴里说着的各种恭维的言语,我忽然觉得很是厌倦。   想起了我的姐姐,想起了她离开的时候,她说这里太压抑,她看不到希望。所以,她毅然决然只身离开了,不知所踪,我后来再没见过。我多么希望此刻她是幸福地生活在一个我不知道的角落。   君影说的对啊,我就是靠了我长命的父母才活在这世上,就算没了半个胃,也依然被人青眼相加。如果今天我是也个孤儿,想必早已经死在哪个不知名的角落,发臭,腐烂。   可是,我依然学不会感激。我口口声声说着爱我的父母,夺去了我人生最后的一点光亮,从此我的世界灰蒙蒙的一片,我看不到希望,我生无可恋。   我还得好好活着。   我的君影,她无亲无故,只身一人,漂泊在这冰冷的世间,该是如何地凄凉无助。   我要找到她,哪怕是穷其一生。   就算我守护不了她的幸福,能够远远看着她幸福也是好的。   夏云裳又来了。   “烈哥哥,你不打算原谅我了,是么。”   夏云裳眼中含泪,很是楚楚可怜,许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吧,那张精致的面孔却让我觉得恶心。   我闭上眼睛,懒得去看她那张虚伪的脸。   “烈哥哥,我知道错了,原谅我好不好?”   “烈哥哥,我也是没有办法啊,你从来都不把我放在心上,我告诉自己这是你性格使然,你天生冷清,可是她一出现,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你那么宠她,对她那么好,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也会如此对待一个人,我等了你那么久,我算什么?”   忍不住睁开眼,我以为我会咒骂她,没想到心里竟是意外的平静:“夏云裳,从来就没人让你等。”   夏云裳愣住了。   “就算不是君影,也会是别人,夏云裳,我的视线里从来都没有过你,你明白么。”我同情她,我想我是可以理解夏云裳的,若是我爱的人视我若无物,我也会如此不折手段吧。幸好,我爱的人她也爱我,可是我弄丢了她。   “为什么是她?”夏云裳隐隐有种不甘心。   “我也不知道。”她也曾问过我,可是如果要那么多的原因,那还是喜欢吗?那时,我喜欢她,却也没有料到竟是如此地刻骨铭心,我连每一寸呼吸都在思念着她。   “我不甘心,烈哥哥,我们相识那么久,就比不上你与她短短的一年么?”   “我与君影的一年,胜过我活的二十几年。”我空白的二十多年,也许就是为了等待她的到来。我不明白之前没有她的日子我是怎么活下来的,而后没有她我又如何活下去,竟要重新回到从前的那种冰冷,那种虚假么。   “我不会放弃的。”   “随便你,那是你的事。”她的爱恋她的眼泪与我何干,我只是一个人,没有高尚到要接受所有人的喜怒哀乐。   “叔叔阿姨不会同意你们的。”   “那是他们的事。”在乎的人只那么一个,我就是顾虑太多,这才失去了我的君影,从此我只在乎我在乎的人,旁人于我何干。   再也不去理她,慢慢闭上眼睛,姐姐说的对,这个地方真的很是压抑,我累了,那是从心底溢出来的止不住的疲惫。   一切都已准备妥当了,只是等我这副残破的躯壳慢慢恢复罢了。   君影,等着我。   很快,我便来寻你了。 --> 顾君影篇 韶龄枯骨(3)   关于那天,大家都绝口不提。   尚远之也一样,白天他出去,晚上就住在这里。   我对他从来都没什么好脸色,目前小哥似乎也不怎么喜欢他。   我不明白,这个人死皮赖脸地呆在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只是,他不打扰我,我也就无所谓了。   继续照旧过我自己的日子。   简单,而又安全。   小哥怕我孤单,送了我一只小狗,纯白色的,有着黑白分明的湿漉漉的大眼睛。   我给它起名叫做可乐,可以快乐。   从此,我简单的日子里多了一件事,就是遛狗。   可乐是好动的,每天都想出去走走。   于是,每天傍晚我都会带着可乐出去,不会走太远,只在小区的小花园里散散步。   我怕走远了就再也走回不来了。我是个路痴,又是个固执的人,有时候就喜欢顺着一个方向一条路一直走下去,哪怕是撞得头破血流,自己选择的路,就算是跪着也要走完。   牵着可乐,慢慢走在小径上。   天气已经渐渐转暖了,很快就要到夏季了吧。   似乎什么都在变。   我却依然陷在回忆里无法自拔。   看着和小孩子嬉戏玩耍的父母,看着手牵手走过的情侣,除了羡慕,就是无与伦比的孤独。   这些我都曾拥有过,曾经我以为我有这世间最温柔美丽的妈妈,我有这世间最疼我的爸爸,我有这世间最爱我的恋人,一切都太美好,只是太短暂,如烟花一瞬,除却燃烧的短短瞬间,它的去处是空茫的灰飞烟灭,终归要跌落尘埃,了无踪迹。   终于,我决心要忘记。   其实,说忘记真的很不容易。   我一直不敢触摸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唇齿间不敢提那些名字。   坐在长椅上,搂着可乐,细数那些过往,那些美好的相遇,那些不怎么美好的分离。   今夜,请容我最后一次思念。   想着为了我死去的妈妈和小哥,想着为了爱而疯狂的爸爸,想着早早就白了头发的姥爷和爷爷,想着颜烈太阳般温暖的笑脸,想着程章顽皮打闹的样子。   妈妈很温柔,记忆里她很少大声说话,爸爸虽然看起来一脸严肃,可是很宠我和妈妈,只是后来的爸爸发狂了,我只愿记得最初的温馨美好。   颜烈也很好,除却最后的背叛,除却那揪心的怀疑,和他一起的日子是我八岁后最美好的回忆。只是那背叛太惨烈,我要狠狠忘记,不只伤心的,还包括一切甜蜜。   二哥教我弹琴时总是很温柔,很优雅。   姥爷和爷爷很慈祥,总是迁就着我,呵护着我。   程章总是叽叽喳喳,总是很义气。   那是我记忆里最后的那抹温暖。   月色漫过枝头,那些身影又漫过月色。   泪水决堤。   很久以前的那晚,有人说,顾君影,我要把你要流的眼泪统统流光,以后就只许你笑。   如果真的可以的话,今夜我要把我这辈子的眼泪流完,把那些过往也随着眼泪流掉。   而后,我要做一个明亮的孩子,我要站在阳光之下,大声放肆地欢笑。   可乐看着我,有些不安,呜呜地叫唤。   我摸摸它小小的脑袋,吸吸哭红的鼻子。   可乐么。   我也可以快乐的么。 --> 颜烈篇 我半个胃的爱情(3)   办好出院手续,我回家收拾了一下,准备搬走。   妈妈拖住我的行李箱,哭着不让我走。   “阿烈,妈妈错了,不要离开好不好,你身体都还没好?”   我推开她的手,默默在心里说几句对不起,不同于爸爸,她该是爱着我的,只是她的方式   我不敢苟同,我无法继续面对她了。   “阿烈。”   “妈,我迟早是要的,不要拦我。”   “颜烈,你眼里还有父母吗?把你养这么大有什么用?”   “颜书记,你们生我养我的恩情我还不了,只能换算成钱了,稍后我会打在你的账户上。”   “你什么态度?我是你爸爸。”颜海皱皱眉,竭力忍住心头怒火。   “我以为早在姐姐走的时候,我就没有了爸爸。”   “你?”   “我想我没有这么一个利益熏心,连亲生子女都可以出卖的爸爸,当年姐姐也是这么想的吧。”   我冷冷看着他,这个人,他不配当我的爸爸,当年他竟然要将我才二十岁的姐姐嫁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就是因为那人握着他能不能升职的生杀大权。   “那不是我。”颜海想辩解。   “你默认了不是么?以前的事你不承认,现在,你敢说你不想要他们夏家的财富么?”   “你本来就是颜家的人,本来就该无条件地为颜家付出,况且,没有颜家你能过得如此随心所欲吗?”   “我后悔有你这样的爸爸,我后悔姓了这个姓氏。”我一字一顿地说,对于他,我该是死心了,他怎么能够无耻地如此冠冕堂皇。   出门的时候,背后传来我那向来冷静自持的爸爸的怒吼声。   “颜烈,你出去了就别回来。”   我回过头,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我没准备再回来,颜书记。”   转身走的那刻,心里很轻松,终于逃出了这个困了我半辈子的华丽牢笼,自由的空气很清新,很美。   我这么些年的隐忍和艰辛没有白费。   如今,我事业有成,我身体逐渐恢复健康,我即将完成我的学业。   我还拥有了自由。   除了顾君影,我别无遗憾。   拨了个电话给远之,他算是我的恩人了吧,没有他,我的创业该会是如何地艰难,没有他,我也不可能会知道那许多阴谋,我颜烈的今天,和他尚远之是分不开的。   “一切顺利吗?”电话那头是远之温和的声音,我可以想象得出来他笑得懒洋洋的样子。   “顺利。”   “那就好。”   犹豫了一下,我还是问出了口:“远之,有没有找到君影。”   “没有,我委托了征信社在找,找到了立刻通知你。”   “谢谢你,远之。”   “我们之间还需要说这些客套话么?”   “无论如何,谢谢你。”   “好了,下次再说吧,我这边有些事要处理。”   挂掉电话,我的心里是无比地喜悦。   想象再次见到君影的场景,竟是无比地激动。   君影她会原谅我么?   我想她会的。   我比谁都清楚,她冷冰冰的外表下,却藏着一颗柔软的心。   我们会像童话中的王子和公主一般,幸福美满地生活在一起。 --> 作者有话要说:实在是没有心情写下去了,看的人好少啊。 既然远尘说过会写完的,那就一定会坚持写完。 今天先休息一下,更一次吧。 好累。 顾君影篇 韶龄枯骨(4)   阳光很好。   我躺在阳台的躺椅上,被太阳晒得懒洋洋的,一动也不想动。   “丫头,出去走走吧。”小哥在一边苦口婆心地说着。   我摇摇头,最近是越来越懒了,无论什么事都提不起劲来。   “再这样下去,你会变成个胖子的,女孩子不是应该最注重身材么?”   我还是摇摇头,闭上眼睛装睡,女为悦己者容啊,我现在又可以妆扮给谁看呢,身材再好有什么用呢?   “丫头,别装睡。”   任小哥怎么推,我也不理他,这样有什么不好,安安静静,没有什么希望人就不会失望,无欲则刚啊,小哥怎么不懂呢。   小哥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等我完全清醒过来时,人已被小哥丢出门外,然后,大门咣当一声锁上了。   摸摸口袋,无奈地叹口气,我没来得及带钥匙。   正   想敲门,门里又丢出一只小狗,又咣当一声关上了。   小哥在门里喊:“不到晚饭时候就别回来。”   看看一脸无辜表情的可乐,我又想叹气。   牵着可乐,无聊地闲逛着。   没走多久,竟迎面碰上了尚远之,真是倒霉,这几天同处一个屋檐下也没怎么碰到,这一出来反而遇上了。   “今天怎么想要出来了?”尚远之的一口白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刺眼极了。   我冲他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不想和我说话么?”他轻声笑着,好像我是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我低头逗着可乐,没有出声。   “对不起,君影。”   我从来都没想过尚远之这样的人居然也会道歉,一时诧异,抬头向他望去,他微微有些脸红。   “对不起。”   见他如此,我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没关系,都过去了。”   我这人向来这样,别人敬我一尺,我就还他一丈。   “我陪你一块逛逛?”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他的手机在响。   他有些抱歉地说:“君影,有些事,怕是不能陪你逛了。”   “你有事去忙吧,我有可乐就行了。”我淡淡说,有他陪着怕是更不自在吧,这电话来得真及时,连借口也可以免了。   说实话,我并不怎么想和他有太多的交情,虽说他之前有帮过我,我总觉得尚远之这个人藏得太深,喜怒哀乐不形于色,总是一脸的笑意,总不能给我踏实的感觉。尚远之怕是不那么简单吧,我想。   继续漫无目的地走着,可乐很是兴奋,开心地跑来跑去,我几乎都要抓不住它。   看着它那么简单的快乐,忽然觉得很是疲惫,什么时候我也可以拥有那么纯粹的快乐,没有一丝丝的勉强,没有一丝丝的敷衍。   迎面走来一对母子,小孩子正摇摇晃晃地学着走路,母亲牵着他,脸上洋溢着光辉。   真好。   当年我也是这样蹒跚着,然后再学会了走路,我的妈妈一定也这样慈爱地看着我吧。   正想着,耳边传来年轻妈妈的尖叫声。   回头一看,小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挣脱了妈妈的手,爬到了马路中间。   年轻的妈妈搂着孩子,对着疾驰而来地车子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母亲总是用身体护着孩子的么?   我眼眶一热,人已冲了出去。   奋力推开那对母子,我只觉得浑身疼痛。   我看到那母亲在我耳边说着什么,也看到可乐在一边焦急地跑来跑去。   我什么都听不到了。   世界变得很安静。   我要死去了么?   这样也好,反正我孤身一人,死了就死了吧。倘若是那对母子,又该是一出人间悲剧了吧。   我不知道当年妈妈抱紧我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反正我现在很是平静。   慢慢闭上眼睛。   妈妈,我来找你了。   没妈的孩子真的很可怜呢。   此生缘浅。   来世我愿做你的妈妈。   为你遮风挡雨。   也可以为你付出生命。 --> 颜烈篇 我半个胃的爱情(4)   从家里搬出来也快一个月了,公司的一切都正常运行,我也逐渐恢复了健康。   唯一的美中不足便是君影依然杳无音信。   空荡荡的房间,昏暗的灯光。   夜已深。   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最近,我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课,原本我是习惯了孤独的人,可是君影她温暖了我原来孤寂的心,现在竟连这小小的孤独也觉得痛苦了,每夜都是个不成眠的夜。   红豆本是相思子,一寸相思一寸灰。   我想,我心里的那层灰已经堆积得厚厚实实的了,苦涩难当。我的君影何时才回到我的身边,陪我欢笑,没有人分享的喜悦该是何等地寂寞!   睡不着,索性拨了个电话给尚远之,许久他才接的电话。   “远之,方便说话么。”   “又是问那件事?”   尚远之的声音很是清亮,我想我应该不至于打扰到他的睡眠吧,这家伙一向是只夜猫子。   “对,有她的消息了么。”除了君影,还有什么能让我半夜干扰他人休息,我知道这是极不妥的,只是那人是远之,我便没什么好见外的了。   “这么急,怕我瞒你不成。”   电话那头是浓浓的笑意和调侃,我也顾不了那许多:“远之,别开玩笑,我只想知道还要多久才能找到她。”   “这个很难说,阿烈,实话实说吧,有一股很大的势力在阻止我寻找她,你知道她家的情况么?”   她家?   “我只知道她是个孤儿。”   “没有其他了么?”   “没有。”嗫嗫地还是说出了口,我心里很不好受,是她对我防备太深,还是我对她关心太少,原来我对她的了解竟是那么的少,我甚至连她的家乡是哪里都不清楚。   “好了,阿烈,不用太担心了。”   “远之,对我来说,君影太重要了,我不能失去她。”   “我知道,放心吧,我会帮你找到她的。”   “远之,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你帮了我那么多。”   “我们之间还需要那么客气么,阿烈,别太见外了。”   “还是谢谢了,远之。”没有远之,一切都不复存在了吧,对他,我是真的感激。   “好了,一有消息,马上通知你。”   “怎么这几天一直没看到你?”我从医院里醒过来之后,便没有看到尚远之,他究竟是在忙些什么,找君影么?他尚远之为了我弃他家的事业于不顾么?那这份情,我还是真是有些承受不起了。   “没事,家里有些事情在处理,你放心,你的事我不会落下的。”   尚远之的声音有种莫名的镇静,我也不由恢复了平静。   终于放下心来,有远之的帮忙,肯定会事半功倍。   我就安心地等着君影的归来。   然而,现实残酷,人心横行,终究是容不得童话上演。   我没有料到的是我和君影这一别竟是那么多年,再见面人事已非。   我没有料到的是我视为至交的挚友从一开始便背叛了我。   当然,那是很久以后我才知道的事。 --> <番外> 远之(1)   遇见顾君影到底是幸运,抑或是我的劫难。   我只知道,我沉沦了,沉溺在那沉静眼眸里,无法自拔。   早些年便知道有这个女孩的存在。   时常听君汀提起他那小妹有多好多出色,宋三一说起顾君影便是一脸的宠溺,我当时是呲之以鼻,只当是两个爱妹成痴的疯子。不过,自幼失去双亲倒是可怜,也难怪那两兄弟那么宠着她。   遇见顾君影的那天,我正坐在包厢里等宋家兄弟。   没想到,最先见到的竟然是她。   听她柔柔地喊一声“大哥”,我知道她是叫君汀,却鬼使神差地回过头冲她微微一笑。   她有一丝诧异,却不见慌张。   我尚远之第一次见到那么小小的少女,有着那么沉静的眼神,有如古井,波澜不兴,却一眼望不到尽头。   第二次遇见她,是在姑姑为阿烈安排的相亲宴上。   看到她躲在角落自在的模样,我忽然想过去逗逗她。   我走到她身边坐下,意料中,她微微皱眉,一副嫌恶的表情。   我不禁失笑。   我尚远之也有招人白眼的一天。   然而,下一秒,她却笑了,淡淡地有如空谷百合,清新淡雅。她不是很漂亮,却很有味道,一种说不出的韵味。   “那么多的美人,为何坐在这角落呢?”她问。   “那可是为颜家少爷准备的,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她该是为了颜烈吧,我心里有些闷闷的,一口喝尽手中的红酒。   “你呢?”装作不经意地问出了口。   “看热闹。”她的眼底有一丝茫然。   “看上那小子了吗?”半真半假地调侃着,看着她渐渐握紧的手,我陡然明白了什么,果然是喜欢颜烈那小子的!   夏云裳却来了,她从小便跟着颜烈跑,怕也是对那小子势在必得吧。   云裳一来,便和君影吵上了,权当热闹看吧,我不动声色坐在一边。   云裳居然说她高攀了颜烈,我忽然有种想笑的冲动,这顾君影还真是个宝!她没了父母,不也有她姥爷舅舅么,依着宋家的权势岂会让她受辱至此,就算她说起已故的父母,在场的人岂会有不知的,顾家虽然人丁稀薄,就算在北方,顾老爷子的官威尚存呀,可她偏偏提也不提。   听着云裳一句句伤人的话语,她终于发火了。   她说:“对,我是个孤女,我不偷不抢,我靠我自己养活我自己,这很可耻吗?那你们这些不识五谷,不识疾苦的千金小姐少爷公子就很高尚吗?你们比我多的不就是有一对长命的父母罢了。”   骂的还真是淋漓尽致,我不由有些佩服她了,她小小的身子,哪里来那许多力量?   云裳想泼她酒,被我挡了下来,她若是在我眼前受了欺负,不知道那宋家兄弟知晓后会不会扒了我的皮。   颜烈不信她,却甘愿泼了自己一身的酒。   她没说话,我却可以感受得到她的悲伤,不受人信任不是件好受的事,这我早就明白,也早已习惯。   看着她远远地跑走,我竟然想追出去安慰她,幸好停住了,我有什么资格管这档子事,只好保持我一贯的笑容,看着颜烈跟着她跑出去。   “颜烈那么好?”我挑挑眉,看着云裳那张扭曲的脸,不禁有些同情她,这样的女子,不要说我,怕是颜烈也是不欢喜的吧。   她狠狠地瞪我一眼,径自走开了。   夏云裳自导自演了一出好戏,却无人欣赏。 --> <番外> 远之(2)   再次见到颜烈,他在刚动完手术,尚在病房。   他的脸色很是苍白,昏迷中还不忘念叨着顾君影。   我自小便认识颜烈,但深交却在这几年。就算是没有祖荫,颜烈也绝对是个有资格骄傲的人。颜家的大女儿出走之后,颜烈便琢磨着如何创业,白手起家,并且他也如愿了,短短五年,公司已被他经营得有声有色。而这期间,我只是投入了一部分资金而已。当然,我并不是同情他,只是觉得他的公司有前景,有利可图。我尚远之从来都不是什么高尚的人,更不会以救世主自诩。   我印象中的颜烈从来都不是个软弱的人,如今他明知有病,还经常酗酒,这才弄到今天这个地步,他这是不要命了么?难不成是为了顾君影?   想到顾君影,我又有些困惑了。我自然是知道颜家人动过手脚的,可是她竟会如此迅速地妥协。她是爱着颜烈的么,或者没有爱得那么深?   不知怎么的,心中竟有些雀跃。   磨了君汀好些天,终于得知顾君影的下落,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态,我立刻搁下手头的所有事,横跨了半个地球去见她。   拿了宋三的钥匙开门进去,只见她将自己裹成了一颗球缩在沙发上。   顾君影没有理我,似乎连客套都省略了,我笑笑,坐在了她的边上,就算再难堪,我尚远之从来都是微微笑的一张面孔。   微笑着,问了她一些话,看着她歇斯底里地尖叫,发疯了一般地捶打着我,最后晕倒在我的怀中。   心微微刺痛,原来她竟是爱得那么深。   而我,什么时候居然把她放在了心上,我横跨了半个地球,我旁敲侧击便是为了确定她的心里还有没有他颜烈的位置。   我想我已经失去了站在她身边的资格,她此刻心里说不定是怎样地恨着我。   宋三回来狠狠地斥责了我一番,我这才知道原来顾君影她从来都没有安全感,她曾经封闭了心门,三年没有说一句话,甚至都没有哭过。原来如此,怪不得她那么轻的年纪,眼里却沉静地如一潭死水,她似乎什么都看透了,却什么都看不破,日复一日地心疼着,被沉痛的记忆折磨着。   我心酸了,流泪了,这是我尚远之懂事以来第一次伤心落泪,从来都没有一个人让我心痛如斯。   好多天,我都不敢出现在她面前,我怕看到她厌恶的眼神,而她也在躲着我吧。为此,宋三取笑了我一通,他说,尚远之,本以为你是个干脆的人,什么时候你也变得婆婆妈妈的。   过会儿,他又说,远之,把她交给你我是放心的。   我说,我也存了这份心,可是不知道她是怎么样想的。   宋三一脸的鄙视,笑笑说,你尚远之也有今天。   我只得苦笑了之。   颜烈打电话给我问我顾君影的下落,我一张嘴却是个谎言,是的,我不想告诉他,若是我告诉了他,我便一丝机会也没有了。   我知道颜烈当我是朋友,可是,我终究是自私的,我当不起他如此的信任,我不可能为了他就放弃我可能幸福的机会,哪怕是一丝一毫,我都想抓住,我不会给谁剥夺它的机会。   就算说我无耻也好,奸诈也好,他颜烈既然给不了她幸福,就让我来。我发誓,我定不会让她伤心,让她泪流。顾君影的过去我来不及参与,那么,我要她的未来。   我尚远之便是这么一个人。 --> 作者有话要说:尚远之其实是远尘心里最喜欢的一个形象,高傲,自负,从不显山露水,只用微笑掩盖伤痕,爱了就是爱了,为了爱他可以不顾一切。 <番外> 远之(3)   我知道这几天,顾君影一直将我当做了空气,不理不睬,我也由着她,不想逼得她太急,我想有足够的耐心等待她。   那天,在我诚恳的请求下,宋三把她踢出了家门,我假装来了个偶遇,傻子才会相信缘分,我只相信人定胜天,只要我肯努力,肯去算计,没有什么是办不到的。   “今天怎么想要出来了?”我对她笑笑,从小我就知道笑容是瓦解别人戒心的不二法宝,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果然,顾君影没有掉头就走,她冲我点点头,有些别扭,有些可爱,眉宇中少了一些沧桑,却还是疏离。   “对不起,君影。”终于让我逮到了机会说声抱歉。   她显然有些意外,抬头看着我,我忽然觉得脸有些热,再说了一句对不起。   她淡淡说:“没关系,都已经过去了。”   “我陪你一起逛逛吧?”我厚脸皮地说,追女孩子么,就是要胆大脸皮厚的,这是宋三的口头禅,我没追过其他女子,只有把这条规则贯彻到底。   没等她开口,电话响了,是颜烈。   我有些郁闷,这件事绝对不能被君影知道的,否则,我便是一败涂地了。   于是,我对她说:“君影,有些事,怕是不能陪你逛了。”   她如释重负,摆脱我她该是开心的吧,我心里极不舒服,之前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尚远之有一天会被人如此弃若敝屣,不过,那是顾君影,我自然也是甘愿的,不得不说人都是有些犯贱的。   看着她慢慢走远,我才敢接起电话,果然颜烈问的还是顾君影,他对她仍是一往情深。   我对他依然是敷衍,我该庆幸他对我依然是那么信任。我不明白,这一路走来,颜烈也算是坎坷,可为何他的心还依然鲜活,依然纯真,他信我就从来没有怀疑过,而我只不过是在有保障的前提下,投资了一笔而已。   还是用谎言安抚了他一阵子,若是他不信我,若是他自己去找,那么我便没有一丝一毫的机会,而这一次,我输不起。   至于颜烈,不知道用我的一辈子去补偿够不够。除了顾君影,我什么都可以给他,只要我有,只要他要。   挂上电话,我便向君影走的方向追去,希望制造第二次的偶遇,我是不信这些的,听宋三说每个女孩子的心里都有个命中注定的梦想,那么我便愿意让顾君影相信我就是她的缘分,她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远远地,便看到前面围了一群人,警笛声,犬吠声,不绝于耳,我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跑过去,挤进人群,只看到一滩鲜血,还有一只小白狗,鲜血在它雪白的身上开出了妖艳的花朵,它似乎叫可乐,是君影的狗。它很是惊慌,不停地叫着。   天旋地转,顾君影她是怎么了。   我疯狂地问周围的人,她去了哪里,她伤得怎么样。   这一天,我抱着可乐,蹲着马路中间,不言不语,第一次觉得茫然,第一次觉得找不到方向,第一次觉得人生没有了希望。   顾君影她孤零零地躺在这里的时候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我只恨我自己为什么要接那通电话,为什么要让她一个人,为什么硬要制造那一丝偶然。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的,我该如何是好。我还来不及听她对我说一句爱我,我甚至都来不及让我为了她想一想她的愿望。   我的爱情,还没盛开,就要枯萎了么?   坐在去医院的警车上,我不能自己地颤抖,我怕我会永远地失去她。 --> 作者有话要说:打算第二卷就这么结束了吧,下一卷颜烈和顾君影会再次遇上。 <番外> 云裳(1) 作者有话要说:发现我其实也是挺喜欢夏云裳的,呵呵。   我叫云裳,爷爷说那是云想衣裳花想容的意思,是说我漂亮的意思。   从小我便知道我是个高高在上的公主,我家世显赫,容颜秀丽,所有人都把我捧在手心里,除了尚远之。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是喜欢尚远之的,可以说是迷恋吧,他是我心里很特殊的一个存在。当然,尚远之他是有骄傲的资格,他有一个当市长的父亲,而他小小年纪便掌控了整个家族的命脉,他创造了本市最大的集团公司。连爷爷都说,尚远之是个极难得的人才,他本身的存在就是个奇迹。   那个时候,尚远之总是用他的下巴看我,而我却不喜欢仰视别人。我本来是该被人家仰望的人,就这样,在一次他打破我的头还斜着眼睛看我的时候,我忽然对他失去了所有的兴趣。尚远之太出色,太遥不可及,他就像是个发光发热的太阳,靠太近就算是不被灼伤,也会晒黑,我只要远远站着欣赏就好。   认识颜烈是一次极偶然的意外,那次是我爷爷的寿宴。虽然我的爸爸只是一个小小的局长,可是我的爷爷本身就是一家银行的行长,而我家有着本市数一数二的财团,那是我妈妈家族控股的,我敢说只要我家动一动,全市金融都要跟着抖一抖。   所以,那天来的人很多,颜烈便是跟着他那时还是市委副书记的爸爸来的,那时我还不知道尚远之是表哥。   那天,尚远之依然用他的下巴看我,一脸的桀骜不驯,看来是被他的爸爸逼着来的吧。   我冷冷地对着他笑:“远之哥哥,不是说不来么,怎么又来了?”   尚远之没有理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那时他还没有像现在那样,无时无刻不挂着他那讨厌的笑容。   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继续挑衅他:“远之哥哥,你说话不算话。”   他不屑地瞥了我一眼,仍然没有理我。   我不甘心了,从来没有一个人怎么对过我,便上去推了他一把,当时人太小,没推动他,反倒自己一个趔趄。   只见尚远之脸色一变,没等我站稳,便使劲推了我一把,我摔在了地上。   没等我哭出声来,他低下头来轻声说:“敢惹我,就要做好承受的准备,我尚远之没有说过不欺负小孩子。”   我嘴巴一扁,眼泪便要下来了。   他恶狠狠地说一句:“不准哭。”   我知道尚远之他是说到做到的,而我本来就是个娇生惯养、欺软怕硬的主,自然没敢再哭了,任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就是没敢掉下来。   “远之,怎么欺负小孩子?”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男孩子皱着眉头对着尚远之说。   尚远之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就走了。   男孩子扶着我起来,对我微微笑:“你别怕,远之只是吓吓你而已。”   他笑起来有着弯弯的眼睛,还有小小的酒窝。   “疼吗?”   他一问,我忽然觉得浑身上下都疼了,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他顿时慌了手脚,不断地哄着我。   大人们都围了过来,他爸爸一直骂他,他低下头一声不吭。   “云裳乖,叔叔会好好说颜烈的,他多大的人了,还欺负小姑娘。”颜烈爸爸一脸的谄媚,虽然小,我却知道他肯定是有求于我家,这种人我看多了。   “不是他。”我抽抽噎噎地说,感觉哭得差不多了,便拉起男孩子的手,“你陪我玩。”   他也就乖乖地跟着我走了。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温和的男孩子叫颜烈,他其实比我大好多,只是因为长期生病看起来才像个小孩子。   那一年,我八岁,尚远之十六岁,颜烈十二岁。 --> <番外> 云裳(2) 作者有话要说:远尘写得很辛苦呢,最近也很勤快,大家可不可以给些鲜花和掌声呀,远尘望穿秋水呀。  后来没多久,尚远之便出国留学了,我却和颜烈玩在了一起。   一开始,颜烈对我是极好的,他会好好听我说话,会对我笑,也只有他不会一边对我微笑,一边却流露出贪婪的眼神,他似乎是无欲无求的一个人。   我知道那是因为他在生病,可是那又怎么样,对我好便是真的好。那时的颜烈远远没有现在的冷漠和冰冷,我想我后来便是喜欢上了他的温柔平静,虽然他不如尚远之那般耀眼。   颜烈是从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尖锐,像只刺猬一样,不许人靠近呢?   我想应该是他姐姐的出走吧。   那一年颜烈十六岁,颜颜二十岁,我十二岁。   我还不是很懂事,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听大人说颜颜离家出走了。我也没在意,照样玩耍,照样去找颜烈。   那天我看见颜烈的眼睛红红的,像只小兔子。   “你怎么了?”我意思意思的关心了他一句。   颜烈揉揉眼睛,说:“没事。”   隔了一会儿,他又说:“云裳,你说有一天,我爸爸会不会把我也卖掉。”   “你动不动就生病,卖你谁要呀?要是我,才不会要。”   颜烈哦了一声,他的眼神一点一点地黯淡了下去。   我没理会,只管对着他唧唧呱呱地说着我自己想说的话。也许就是这个时候开始,他渐渐地把我排除在了心门之外,我也渐渐地失去他了。   年复一年,颜烈开始变得很忙,也日复一日地冷漠,他不再认真听我说话,他甚至都不再笑了,只是他也没有对别人更好。   爷爷和我说过,如果大学毕业我还喜欢着颜烈,便让我们订婚,我也一直期待着这一天。   我十八岁了,只要再两年,颜烈就会是我的未婚夫,这个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他也没有反对过,我不曾想过颜烈会喜欢上其他女子,我一直以为我在他心里是特别的,直到顾君影的出现。   那一段时间,颜烈变得不一样了,他会发呆,偶尔也会傻笑,我这才明了顾君影的存在。   我一直好奇她会是个怎么样的女子,能叫颜烈另眼相待,甚至是爱上。那个女子,定是很美很美吧。见过顾君影之后,我有些许失望,长得只是清秀而已,冷冷淡淡,沉默寡言,她甚至只是个孤女,她哪里比得上我,颜烈的眼光不过如此而已。十年的朝夕相处,我竟然输给了这样的女子。   我没想到的是,他为了这么一个女子,居然斥责我,居然酗酒。颜烈病了,我打了个电话给顾君影,她果然来了。她坐在床边,有些傻乎乎地看着颜烈,这样的女子,不漂亮,似乎也不聪明,颜烈怎么就喜欢上了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我知道今天颜烈的父母要来,才找的她。   意料之中,颜家的人显然是站在我这边。   看着颜烈的妈妈奚落着她的样子,我心里油然而生一种快意,顾君影,看你拿什么和我争。   我不明白的是,顾君影非但没有自卑,没有抬不起头,反而抢白了一通,说的颜家的人好不尴尬。   我更没有想到的是老司令家的孙子、宋部长家的三公子居然也和她走在了一起,那个人我也只是远远地看过而已。   我想我是嫉妒了,她顾君影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孤女,凭什么游走在两个出色的男子间?多么讽刺啊,若是她是个倾国倾城的绝色女子,我想我多少会甘心一点吧。   我散播了谣言,我偷拍了照片贴在学校的布告栏里,我想让顾君影身败名裂。   可是,她居然什么事都没有,颜烈知道了仅仅是糟蹋他自己的身体,连句重话也舍不得说她;学校领导知道了,也仅仅只是压下了消息,而我,爷爷第一次斥责我胡闹。   我想应该是碍于宋公子的面子吧,她顾君影何德何能。   我气红了眼睛,却奈何不了她。有一天,我定要叫她在这个城市无立锥之地。 --> <番外> 云裳(3) 作者有话要说:求长评,跪求。  我怂恿着颜烈的妈妈为他办了一个相亲的宴会,邀请了各色的女子,我要让颜烈知道顾君影其实不算什么,比她好的人多去了,我宁愿他爱上的是其他豪门的千金,我夏云裳怎么能输给一个什么都不如我的孤女。   那一晚真是热闹,连尚远之也来了,听说他可是刚刚回国的。这些年,他倒是常常回国的。他的名声可是更加地响亮,宋家那几个公子也和他有交情,当然这些我都是听说的。我和他虽然不像小时候那般争锋相对,也没要好到什么都说。   我没有看到颜烈,却看到了尚远之,我们这样子出身的人,表面工作自然是要做好的。于是,我上前去招呼他,不料却看到顾君影,那个眼高于顶的尚远之居然和这个孤女相谈甚欢。顾君影竟然有这等手段!   一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我和她吵了起来,而众目睽睽之下,尚远之居然为了她开口骂我。   一气之下,我把手中拿着的酒朝顾君影泼了过去,没料到尚远之这次又挡在了她的面前,这还是那个有洁癖的尚远之么?   我真的输了,一败涂地,不只颜烈,连尚远之也是喜欢她的。   远远地,看见颜烈他们朝这边走来,我便把剩下的酒泼在了自己的脸上。果然,大家都信了我,连颜烈也是,看着他把酒从头顶倒下去,看着顾君影忽然苍白着脸踉跄跑出去,我很是开心。   我是输了,可是顾君影,我也不会让你赢得如此简单。希望你们爱得够深够真,千万不要让我钻了空子,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这天,和颜烈的妈妈一起,设下了圈套。   有些失望,颜烈妈妈说她不会来。   颜烈站在院子里,闷闷的,似乎心情不好。   “烈哥哥,你还在想着她么。”我问,我知道颜烈的心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的心思我最是了解。   “你别管。”他的口气冷淡。   “如今她该是和宋家的三公子一起,烈哥哥,你比不过人家。”   “你闭嘴。”   “怎么,不敢承认么,还在自欺欺人么?”   没等我说完,便看见他脸色骤然苍白,一手紧紧地捂住了胸口。   “烈哥哥,胃又难受了么?”   我过去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气极了,忍不住又说:“难不成你还想顾君影来扶你,她现在不知道在哪儿逍遥呢。”   “不要你管。”   我哼了一声,谁稀罕用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正想走开,却瞥见顾君影远远走来的身影,她来了。   我回过身,使劲儿地抱住颜烈,轻轻地,吻上了颜烈的唇,他挣扎,他眼睛里满是怒火,愤怒地想要杀人。他该是也看到了顾君影吧。   我   怎么会让他们如愿呢,我夏云裳得不到的,她顾君影也别想得到。   颜烈死命地推我,我一时站不稳,摔在了地上,自然,他也摔了下来。我仍是抱着他,直到看着顾君影仓惶地逃走,这才松开了他。   颜烈躺在草地上,眼里是一片死灰。   忽然有些惶然,他该是不会原谅我了吧,我做了那么多,只是把他推得更远而已。我夏云裳只想为了自己的幸福奋斗,哪怕是不折手段,所以,我成全不了他们幸福。那么,大家便一起痛苦沉沦,没理由是我哭着在一边看着别人的欢笑。 --> <番外> 程章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卷就准备这么结束了。 远尘实在是掰不下去了,还是写两人重新遇上吧。 远尘没有想象力,没有想象力。 掩面泪奔ing。   与顾君影相识一场,如此短暂,一夜之间,她杳无音信,我甚至都怀疑这只是一场梦,梦醒了,她消失不见了。   我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走得如此匆促,都没有告别,或者她根本就没有当我是朋友,原本就是我巴着她的,不是么?   第一次见顾君影,是在大学刚开学的时候。那时,我是被家里人送来的,热热闹闹地挤了一车,开车经过的时候,看到她一个人拖了一个行李箱,形只影单,寂寞得让人想掉眼泪,一眼我便记住了她,只是没有料到我们竟然会有再见的机会。   也许是缘分吧,我们住一个寝室,不知是什么缘故,我们寝室只有两个人,只是我和她而已。我进去时,就看见她一个人坐在阳台上,安静地看着落日,看得出了神,她的侧脸被斜阳染成了温暖的金黄色,少了她原有那份寂寞和疏离。   顾君影习惯独来独往,我不喜欢她总是孤单落寞的样子,于是我总跟着她,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后来,她便慢慢地习惯了有我做伴,我想我们应该是朋友了,现在看来也许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顾君影太清冷,太捉摸不透,直到现在我还是不能懂她,不懂她莫名的悲伤,不懂她无端的疏离。   以前她在身边的时候,我总是在想,等等吧,等到顾君影觉得我可靠了,她会自己告诉我的,于是她不说,我便不问。直到她离开后,我才发现她竟陌生得可怕,我甚至都不知道她家在哪里。   顾君影离开后,我足不出户,一个人沉默了好几天,才走出寝室便听说了颜烈住院的消息。我眼巴巴地跑过去,希望看到顾君影,她喜欢颜烈,这个时候不是应该陪在他的身边么?   再一次失望,我看到的只有颜烈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那里,瘦骨嶙峋,脸色苍白。   努力压抑住心头的那份不安,我告诉颜烈,君影她退学了,离开了,消失了,找不到了。   颜烈没有我想象中的震惊,他只是用淡淡的口吻述说了他和顾君影之间的一切,美好的相遇,不怎么美好的分离。   哀莫大于心死,我暗暗叹了一口气。顾君影看到那场景,应该也是这种感觉吧,无助,心死,所以不言不语,默默走开,此刻,她该是躲在哪个角落舔舐伤口。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能够如此地平静,我本以为他会大哭会愤怒,就算不为顾君影的离开,也为她的不信任。只是那眼神中满满的死灰,沉寂一片。   许久,我才说了一句,去把她找回来吧。   看到颜烈点点头,我也转身走了。我怕再待下去,我会忍不住泪流,那里面躺着一大片死了的爱情。   我想,若不是我当初的劝说和鼓励,顾君影会和颜烈在一起么,她会受如此屈辱么?他们分明是爱着的,为何却如此惨淡收场,是造化弄人,还是人心残酷?   她说,程章,喜欢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呢。我不会为了去喜欢一个人,就把自己给忘了,只要他好便好;我很自私的,我宁可负尽天下人,也不要一个人负我。所以,我不给人任何伤害我的机会。   顾君影是一个那么害怕受伤的女子,她本该被好好收藏,细细呵护。   如今,却不知她漂泊去了哪里。   窗外的月,仍是旧时的模样,弯弯的,床头柜上的台灯,也仍是旧时的模样,可是那段舒心的乐章再也不属于我了,那月光鸣奏的也都是哀歌了,那灯光映亮的也都是惨淡了。   万籁俱寂,我暗自垂泪,往日过于美好的虚假,长出我不凋谢的记忆。   今夜,我能走出失眠么? --> 第三卷 相思灰 一别经年(1)   顾君影开着车,哼着小曲,快乐地穿梭在这个陌生的城市。这些年她虽身处异国他乡,日子过得还是很舒心的,小哥,远之,一直都陪在她的身边,姥爷和爷爷也时不时地飞过来看她,她没有时间觉得孤单。   顾君影已经很多年没有回来了,小哥说她离开那年才十九岁,如今五年过去了,她方踏足这块她生长的土地,也许这里有她认识的朋友,也许有她喜欢的地方,即使她什么都忘记了,仍然觉得无比亲近,无比开心。   一阵风吹过,顾君影的头发无情地抛弃了她,华丽丽地飞走了。也顾不得违不违章了,她无比懊恼地在一旁停下车,只希望她的假发没有飞远。   颜烈手忙脚乱地停下了车,很是无辜地抓下脸上的黑乎乎的东西,这是刚刚从前面飞过来的,猝不及防地蒙在了他的脸上,幸亏他反应够快,要不说不定会出什么乱子,唉,该死的,他今天开什么敞篷车。   颜烈仔细地看了看手里拿着的不明物体,似乎是女人的头发,他有些莫名其妙。   顾君影看着被拿在男子手里的假发,有些尴尬,他在研究她的假发么?   “对不起,打扰一下。”   颜烈蓦然一惊,这声音如此熟悉,他不敢抬头,也许一抬头又是失望。   “可以把您手里的东西还我么。”顾君影还是说出了口,其实她很想拔腿就走的,不过一顶假发而已,可是她想她终究还是没有顶着一个秃头到处乱走的勇气。   自从那场车祸过后,顾君影有一块头发就再也没有长出来,她成了个秃子,她无比扼腕。虽然远之说,这无损于她的美貌,但她还是不喜欢那一块秃了的头皮,于是,她每次出门便时时不忘戴假发。   今天为了看清楚她生于斯长于斯的城市,顾君影特地开了小哥的敞篷跑车,没料到竟然出了这种乌龙,她羞愧死了,好在没有碰上什么认识的人。   颜烈缓缓抬起头,这一次,不是他的幻想,真的是她。   “先生,可以还我么?”顾君影忍不住又说,这人好不礼貌,就因为她是秃子才一直盯着她看么。   颜烈愣了一下,先生,顾君影叫他先生?她不想认他,她还是生他的气么。   他愣愣地把手中的假发递给她,却没有放手。   顾君影纳闷地看着他,难不成他还舍不得还给她么。   颜烈看着顾君影,五年来他唯一念念不忘的便是她。他已经想了五年了,他也找了她五年,差不多两千个日夜,无数次他想象他们重逢的场景,没料到竟是这般就见面了,他有些不知所措。   颜烈麻木地松了手,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的眼睛里再也没有他的倒影了,她可能再也不会对他笑了,他再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她的手上已经戴上了别人的戒指。   还是道了声谢谢,顾君影正欲转身。   “君影。”颜烈喃喃地在口中念叨着。   他是在叫她么,他认识她?难怪他一直看着她!顾君影对他一系列奇奇怪怪的行为释然了,转过身去看他。   顾君影对着颜烈,慢慢笑了:“你认识我?”   看着男子惶然的眼眸,她又说:“不好意思,我把你给我忘了。” --> 一别经年(2)   不好意思,我把你给忘了?   颜烈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得一颗心冰冷冰冷,她果然是不愿意原谅他的。   “君影,要怎么样你才能原谅我?”颜烈的眼中晦涩难当,他想了那么久,盼了那么久,等到的却是她淡然一笑,却是她的一句遗忘。   顾君影傻眼了,看来她和他之间还有那么一些事,只不过她忘了。   “你是?”看到男子眼神渐渐地黯淡了下去,顾君影忽然觉得有些许不忍,又讷讷地说,“那个,我早些时候出了点车祸,很多事情都不大记得了,请你不要介意。”   车祸?失忆?   实在是像一出拙劣的戏,颜烈有种想笑的冲动,此刻,他是宁愿顾君影是恨着他的,那么至少她还记着他。他本以为等到他找回了她,他们也许形同陌路,也许会冰释误会幸福地在一起,他赌的是一半的机会,他赌的是顾君影爱着他的心情。可是如今,他心心念念的人,轻轻松松地把他给忘掉了。   许久,颜烈才开口:“你这些年好吗?”   顾君影点点头,气氛诡异得让她想尖叫出声,她和眼前这个男子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往事,若是很重要的事,为什么远之没有告诉她?   那时,顾君影刚动完手术,她只记得她十一岁到十八岁的事情,她遗忘了她的大学,也遗忘了她的童年。她很是惊慌了一阵子,可是远之说了,既然不记得,那么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忘了也罢。她想想也对,于是也渐渐地不去在意那些丢失了的记忆。   “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我找不到你。”颜烈说,他假装她还记得他,也许她只是和他赌气,所以她才假装不认他。   “美国。”   顾君影说不出其他话来,他的眼神过于空洞,这让她觉得悲哀,只是为什么她像是中了魔一样,回答得如此自然,似乎他本该问这些话,他本该关怀着她。他们之间是如此的熟悉。   “君影,我一直很想你,我一直都在等你。”颜烈用哀求的口吻,慢慢诉说着,“君影,你只是开玩笑的,对么?”多宁愿只是误会,只是争吵,还能道歉和好。   顾君影犹疑了,她不知道怎么说才不会让他更悲伤,她忽然不想知道他到底是谁了,不管他们有着什么样的过往,她都不想知道了。现在她有新的生活,她有远之,她很快乐,她不再需要一个和她暧昧不清的人。人是要惜福的,不能太贪心。   “我真的不记得了。”顾君影淡淡地说。   “君影。”   “以前怎么样,我都不想知道了。既然这样,请你也忘了吧。”顾君影转身就走,就算再怎么好奇,她也不想去挖掘了,她想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生活下去,有爱她的远之,有疼她的小哥,她还有什么不知足呢,何必执着于过去。远之说的对,既然遗忘了,就是不重要的,既然不重要,那么就不必想起,不必庸人自扰。   “顾君影,你真的忘记颜烈了么,你看着我的眼睛说。”颜烈有些歇斯底里,冲着她喊道,他不相信,他们曾经那么好,她怎么可能就把他忘记得一干二净。   顾君影回过头,用力地看进他的眼底:“对不起,我忘了。”颜烈,她在口中无声地咀嚼着这个名字,莫名的悲伤蔓延心底,酸酸的,有种想哭的冲动,她赶紧回过头,飞快地走了。   有些东西是注定要烂在心底的,她想。   太美的回忆像副手铐,越是挣脱越缠绕。   颜烈抱住头,多年来头一次哭得像个小孩,他的公司被打压他咬咬牙也撑过去了,找不到顾君影他也没失望过,他至少还有希望。如今,无边无际的绝望几乎要把他吞没了,他痛得无法呼吸。   可是如今顾君影的心里,他只是陌生人而已。 --> 订婚前夕   接下去的几天,顾君影变得很忙,再过几天便是她姥爷的寿辰,那天她将和远之订婚,她很幸福,却也有些许不安。她有些迷茫,偶尔也会想起那个叫颜烈的男子,颜烈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但是她无暇顾及,亦不愿想起。   “丫头,又在发什么呆?”尚远之一进门便看见顾君影一个人傻坐着,她这些年已经变得开朗多了,他当年的决定果然是没有错的,只要顾君影能够开心,他所做的一切也就没有白费。他靠着她坐下。   “远之,你来了。”顾君影冲他笑笑,伸手搂住他的胳膊,脑袋爱娇地蹭蹭他的肩膀。   尚远之摸摸她的头:“傻丫头,在家怎么还戴着假发?”   “我讨厌秃头。”顾君影皱皱鼻子。   “我的小秃子也很可爱。”尚远之笑着拧了拧她的鼻头,“你凭什么讨厌?”   “远之。”   “我给你拿下来吧。”   顾君影任着尚远之把假发摘下,心里还是觉得别扭:“远之,不要看,很丑。”   尚远之轻轻地吻了一下她那块不长头发的头皮:“嗯,很丑,可是我喜欢。幸好你只是失去这一小块头发,幸好你还好端端地在我身边,能对我笑,能撒娇,君影,你不知道我有多庆幸。”   尚远之对她的好,顾君影一直看在眼里,也记在心上。他陪了她五年的时间,从刚醒过来失去记忆的茫然,到她复健艰难地学会走路,再到她重新走向外面的世界,尚远之一直陪在她的身边,他早已是她生命的一部分了。   “可是远之,我想不起来我们的从前了。”   “没有关系,我记得就好了,以后我慢慢告诉你。”   “远之,我以前有没有朋友?”   “当然有了,小傻瓜,今天怎么老问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顾君影没有发觉尚远之的眼底闪过一丝惊慌,转瞬即逝。   “我忽然觉得好不安心,我们真的就要订婚了么?”幸福来得太简单,让她开始怀疑这幸福是不是真的,会不会像泡泡一样,色彩斑斓,却一触即破。   “不想和我订婚么?”尚远之眼里是一抹受伤的神色,还是不行么,他那么用心地爱着她,终究还是比不上那个人么?   “不是,我只是有些不安。”之前,顾君影从来没有想过以前站在她身边的人会不会另有其人,她醒来的那一刻见到尚远之狂喜的眼眸,便以为是了,没有人会为了不相干的人熬到眼睛通红,也没有人会为了旁人的苏醒而欣喜若狂,不是么?   “老是想东想西的,你这颗小脑袋瓜不累么?难道是婚前恐惧症么?”尚远之将她搂在怀里,不管怎么样,这一刻她都是在他怀里的,真希望可以就这么抱着她直到地老天荒,颜烈弄丢了她,他尚远之不会重蹈覆辙的。   顾君影闻言,呵呵地笑了:“也许是哦,远之,我这个秃子竟然拐到你这么一个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美男子,心里是要不踏实的。”   “你在调戏我么?”   “不行么?”   “行,您说了算。”这次,尚远之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君影,不论你做什么都是对的。”   顾君影有些感动,这个男人的深情她总是触手可得,他对她太好,好到近乎失真,她无法不为之动容 ,能有这样一个出色的男子深情地守候,她还想强求些什么呢。   “君影,做我最美丽的新娘吧。”   “嗯。”   顾君影搂着尚远之的腰,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一下下有力的心跳,忽然又觉得安心了。 --> 寿宴(1)   军区老司令的寿辰,外加他心爱的外孙女儿订婚,来观礼的人自然是很多。尚远之本来没有想过要如此招摇,可是宋老爷子吹胡子瞪眼的,外加顾老爷子在一边支持,君影可是他们从小捧在手心里的孩子,说是怎么样也不能委屈了君影,他只好妥协了,只是心里面那若隐若现的担忧却是越来越明显,没有人懂他的心事。   屋里屋外贴满了红彤彤的喜字,气氛热烈至极,人人脸上都堆满了笑,尚远之虽然还是一脸温和的笑,任谁看了都觉得舒服,可他心里却很是烦躁,尤其是瞥见那道身影之后,他百思不得其解,那人为何会来。没人邀请他,他今天本不该出现,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还是他已经知道了。   “远之。”颜烈淡淡地笑着,“怎么要订婚了也没告诉我,还怕我抢么?”   “我这还不是忙么。”尚远之也笑笑,半真半假地调侃,“你嫂子她美若天仙,我还真怕你们跑来抢婚呢。我藏了那么久,可不想功亏一篑。”   “你确定真要和这么个大家小姐订婚?难道这些年你一直往外跑,便是为了这个女子?”颜烈眼里满是疑问,他以为尚远之也是逼于无奈,这才没有大肆邀请亲朋好友,可今天一见却不是如此,远之他明显甘之如饴。   尚远之微笑地点点头,忽然心情大好,原来颜烈并不知道,是他自己多心了。那便好,他怕的是颜烈有备而来,纵然是君影忘记了,纵然有五年的朝夕相处,他还是如履薄冰,如临深渊,他无法想象顾君影依偎在别人的怀里是何等的模样,他只知道他输不起。   “我可是不请自来,远之你不会介意吧,谁让你这小子总是藏着掖着的,要不是舅妈告诉我,我还被蒙在鼓里。”颜烈皱皱眉,努力压下心里那一丝不安。   “兄弟,你这是哪里话。”尚远之捶了一下颜烈的肩,“我这不是忙得忘记了么。”   “远之,你还在这呢。”宋君寒走过来,拍拍尚远之,“丫头可是要等急了呢。”   “宋三,帮我招呼一下。”转头又对颜烈说,“阿烈,你自便。”   “还宋三呢,和我家那丫头一样,叫小哥。”宋君寒打趣道,这家伙不管什么事总是压他一头,他们本是同岁,尚远之却厉害得很,做了他哥的同学。   “想多了吧,宋三。”   颜烈觉得宋君寒看起来熟悉极了,似乎是在哪里看到过,一时却记不起来。听远之的口吻他该是新娘子的哥哥。   “不好意思,宋君寒,你是?”这位是尚远之的朋友么?虽然没听他提起过,宋君寒还是热情地招呼着,君影可是他们家的宝贝呀,在老爷子的一声令下,他们这些孙子都沦为了迎宾,什么东西多了就不值钱,他这些年深有体会,君汀回来了之后,他们这些男子都是草咯,越发地没有地位。   “颜烈,幸会了。”姓宋,该是宋老爷子的孙子,也是一个口含金钥匙的主,颜烈确定他没有见过眼前的男子。   宋君寒多看了一眼颜烈,原来他便是当年那个害得君影伤心欲绝的人,难怪他觉得有些眼熟,想来当年自己是见过他的,心里把尚远之是骂了千万遍,这种时候这个人也邀请,远之的脑子是发热了还是怎么的,想到这里,自然是对颜烈没什么好脸色的了,朝他点点头,便自顾自地走了。   “小三,怎么招呼客人的。”一长相与宋君寒相似的男子一面歉意地朝颜烈笑笑,一面对着宋君寒叫道,“小心老爷子知道扒了你的皮。”   小三?宋君寒心里一阵恶寒,凑到宋君汀的耳边,小声地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宋君汀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再看一眼颜烈,眼里尽是严寒,一言不发地走了。   颜烈顿觉莫名其妙,这一个两个的是怎么了,尚远之的朋友们,怎么尽是奇奇怪怪的。他也看出来了,他似乎是不受欢迎的,可是为什么呢,他不记得自己有得罪过他们。   未知才是可怕,颜烈心里咯噔一下,隐隐觉得可能发生点什么。 --> 寿宴(2)   颜烈在某处角落坐下,细细打量着整个大厅。   喜气洋洋,很是热闹,布置无一不是精致的,虽然华丽,却又不失高雅,安排的人显然是费了心的。   颜烈看向被人们密密麻麻围了一圈那处,是两个精神矍铄的老者,应该便是宋老爷子和女方的家属吧,女子姓顾,这顾家在南方也是有权有势,顾老爷子可是南方海事的掌舵人,即使在北方也是深有影响的。他儿子媳妇早逝,只剩下这么个孙女,自然是把她宠到了天上,而这宋家,尽是些小子,这唯一的外孙女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如今一看这场面便知,传闻果然有几分准确。只是不知道远之是如何和她相识相爱的,这蜜罐里泡大的女子该是不好伺候的吧。   同样是这城里的有头脸的人物,他的家境该是差远了,就是远之也过于逊色。可是这宋家竟是答应了他们的婚事,若是当年他的父母也是如此,若是他们不嫌贫爱富,那么他和君影此刻也差不多是走进婚姻的时候了。   颜烈不禁有些感慨。   吉时到了。   众人向宋老爷子拜寿,更是热闹非凡。   颜烈瞥见人群里的他的父亲,暗自嗤笑出声,他这下该是羡慕死远之了吧,他这辈子的理想便是攀附上宋家和顾家这样子的权贵吧,可惜,他不能如愿了。   宋老爷子站起来,笑呵呵地说:“谢谢大家来给我这个老头子过寿了。”   “宋老爷子客气了。”   “首长太见外了,我们这些小辈本是应该的。”   一时之间,众人七嘴八舌地说个不停,笑话,这平时相见都还见不到呢,难得有这么个机会,拍马屁的拍马屁,说笑话的说笑话,大家情绪很是高昂。   “今天的主角可不是我这个糟老头子。”宋老爷子笑眯眯的,一边的顾老爷子也是笑眯眯的,这可让他们的那些下属们很是受宠若惊,这慈眉善目的铁血司令平时谁曾见过,更是对那位顾家小姐好奇万分了。   宋老爷子冲一边的主持人微一颔首,一身大红的主持人立刻扯着嗓门喊开了:“有请新人出场。”   闻言,颜烈也看向众人目光交汇之处,被光圈围绕着的一对璧人慢慢走了出来。   尚远之一身剪裁得当的白色礼服,俊脸上满是笑容,尽显儒雅,他手中牵着的女子也是一身雪白曳地的礼服,玲珑的身段,凹凸有致,气质高雅。   俊男美女。   宋老爷子和顾老爷子将脸上的皱纹都笑成了一朵花,尚宇昭和他的夫人脸上也是掩饰不住的喜色,他们的儿子有那么一门亲事,自然也是与有荣焉。   一切都那么完美。   颜烈离得远,只看清了个轮廓,心里却是一惊,这女子好生熟悉,随即他又摇摇头,怎么可能会是她呢,他是想疯了,不由失笑。   “下面,我们开始尚远之先生和顾君影小姐的订婚仪式。”   笑容顿时僵在了嘴角,颜烈一时间只觉得天昏地暗,和远之订婚的那个人,那位顾家的小姐,那位受尽万般宠爱的女子,竟是她,竟是顾君影。他从来没有想过顾君影家世竟是这般显赫,她说她是孤儿,他便认定了她孤苦无依,他早该想到顾君影一身的气质,她的言谈举止,无一不透露着她的良好出身;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口口声声说要帮他的远之竟是如此卑劣,他早该想到以尚远之的能力,怎么会找不到她。   是他太傻,一腔爱恋尽付与流水,满心信任都交给寒风。   那对白色的身影刺痛了颜烈的双眼,再没有什么比这个更痛心了,他爱的人和他的兄弟订婚了,他还眼巴巴地跑来见证这一幕。顾君影忘记了他,尚远之背叛了他,这一切怎么看怎么都是个笑话。   颜烈恨不得此刻他的眼睛是瞎的,他的耳朵是聋的,如果他看不见,听不见,那么心还会不会痛。 --> 寿宴(3) 作者有话要说:远尘汗颜啊,忘记密码了,所以昨天米更新,大家见谅啊。   颜海一张老脸胀得通红,这次他真是看了眼。这顾君影居然是宋老的外孙女,她是云染的女儿!当年的宋云染云容月貌,绝色倾城,曾是多少人追逐的梦想,他何曾想过她的女儿风姿竟不若她之万一,现在看来也就那一双灵动的大眼和那通身的气质有些相似罢了。那时他没有追逐到他的太阳,他的儿子如今也没有如愿,也许就是命吧,颜家和宋家始终是无缘。   尚远之牵着顾君影的手,一桌一桌地敬酒。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尚远之依然嘴角带笑:“阿烈,不恭喜我们么?”   “远之,他是?”顾君影记得这个人,前些日子还时不时地想起,正准备不去想,他又出现在面前,他似乎还和远之很熟。   “我的表弟,颜烈。”尚远之平静地说,他也不知道他心里哪里来的勇气,他赌的是众目睽睽之下,颜烈不会给他难堪,因为这场上的每个人,颜烈都惹不起。   颜烈死死地盯着面前那一对璧人,心头那一把火直烧得他失去了理智,恨不得一把捏碎手中的杯子。   “颜烈。”顾君影举举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尚远之也微笑着看他。   “不好意思,我胃不好,以茶代酒。”望着眼前这个笑靥如花的女子,颜烈举起手中的杯子,像顾君影那样一口饮尽,凉了的茶水涩涩的,难以入口,一如他此刻的心情,苦涩难当,但也只能咽下。   颜烈握紧了拳头,她就站在他的面前一尺不到的地方,却像是隔了整个的天涯。   看着顾君影浅浅地颔首,微笑,和尚远之牵着手走远。   “君影。”   顾君影回过头,眼中是掩饰不了的诧异。   颜烈叹口气:“我想和远之说句话,方便么?”   “这会儿可不行。”尚远之笑笑,“还有许多事情呢,阿烈,有什么以后再说吧。”   “没有以后了,远之,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以后,我们不再是兄弟了。”   “阿烈,现在可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尚远之脸色微变,颜烈不会是如此不识时务吧。   “我冷静得很,既然君影也在,你要我把话捅开来讲么?”   “你疯了么?”尚远之呵斥道。   “我是疯了,我早就疯了,早在君影离开我的时候,早在你欺骗我的时候,我就已经疯了。”颜烈低吼着,“尚远之,若不是我今天心血来潮跑来,兴许要被你瞒上一辈子,若是君影知道了还决意如此,我颜烈二话不说,马上就走,从此不再出现碍你们的眼。”   “阿烈。”尚远之急了,“有事我们自个儿解决,不要把君影扯进来。”   “尚远之,你也会怕的么,你有没有想过今天的这种场景,我全心全意地信你,信你会把君影找到,信你会把她带回来,可是你都做了些什么。”   “好了,不要吵了。”顾君影挥挥手,苍白着一张脸:“颜烈是么?既然我已经忘记了,那么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今天是我和远之的好日子,你若是真心祝福,就留下来喝杯喜酒。”   “君影。”颜烈缓缓说道,似乎用尽了一身的力气,“真的不记得我了么,我是颜烈。”   顾君影摇摇头。   “我知道了,君影,我很想你幸福,可是原谅我不能祝福你们。我这便走。”颜烈走出去,仰起头看头上的天空,有人说,想流泪的时候,抬起头,眼泪就不会流出来。可他还是觉得脸上一片冰凉,一步错,步步错,回忆烧成灰,还是等不到结尾,今后不再怕天明他想他只是害怕清醒。   看着颜烈踉跄的身影,尚远之一声叹息,他猜到了开始,却没有猜到这结局,这次他输了,他唯一的错是错估了颜烈对顾君影的心。   “远之,你有什么要告诉我的么?”女子脸色惨白,依然倔强地望着面前这个始终微笑着的男子。 --> 更新说明下哈。   远尘最近有些忙。   忙着考试呢,好几个还撞在了一起,哭死了。   所以,最近几天可能会更少点,一天一更吧。   请大家支持远尘,多打分,多评论。   远尘感激不尽。 --> 偶遇(1)   那天尚远之的解释是,颜烈曾是她的恋人,她因着他的背叛才离乡背井去的美国,再后来便是她出了车祸,失去了记忆。   顾君影没有执著于尚远之的回答,她忘了不是么,她只知道逝者已矣,她没有理由再为了已经忘却了的过去,而把现在的生活搞得一团糟。人不该只是停留在过去的。   顾君影有时候也会想,之前的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远之说的她并非都信,她也有眼睛的,她看得出来那叫颜烈的男子眼中的那抹深切的痛楚和绝望。只是,颜烈也好,尚远之也好,只要是不累及她的生活,她也便听之任之了。   顾君影走在大街上,很是迷惘了一阵子。她本是出来给可乐买狗粮的,可乐已经五岁了,也陪了她五年,是她从美国带回来的。可她一从超市里出来,便踩上了下水道的盖子上,好巧不巧,她穿的是高跟鞋,细细的鞋跟卡在了盖子上。   怎么拔也拔不出来,周围人来人往,顾君影那个尴尬呀,她优哉游哉地站在那里,假装看风景的样子,心里却急的跟什么似的。   顾君影好不容易才瞅见了一道看起来有些熟悉的背影,是他,她苦恼地皱着眉,最终还是咬了咬嘴唇,不情愿地喊道:“颜烈。”   颜烈回过头:“顾小姐,有事么?”   “麻烦你帮忙一下,那个,我的鞋子卡住了。”顾君影很是懊恼,似乎在他的面前,她没有一次正常出现过。第一次,她的假发飞了;第二次,她的订婚宴变得莫名其妙;第三次,她卡了鞋子动弹不得,她和颜烈,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冤孽呀!   颜烈默默地蹲下,转瞬又抬起头:“顾小姐,请你先把脚从鞋里拿出来么?”   顾君影闹了个大红脸,对哦,她怎么没有想过这个方法,看了看周围的人群,她又有些迟疑了。   “快些。”   感觉到颜烈的不耐烦,顾君影忍着痛把脚拔了出来,他一口一个顾小姐,叫得她尴尬至极,想来把她抛在这路中间也是极有可能的。   只见颜烈使劲儿一拔,喀嚓一声,鞋跟断了,顾君影满面黑线,这下如何是好。   颜烈看着她,她看着颜烈,大眼瞪小眼,顾君影忽然有种想笑的冲动。   “另一只鞋子也脱出来。”颜烈淡淡地说道,眼里有着一丝不可察觉的怒意,这个笨女人,脚扭到了不知道痛么。   顾君影虽然愕然,也照着做了,乖乖地脱下鞋子递给颜烈。   颜烈有些赧然,她就这么光着两只脚丫子站在那里,眼巴巴地望着他,他忽然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她的眼里心里仍然是装着他的。他低下头,使劲地掰着手中的鞋子,他怕一停下来便有思念决堤。   可是这只鞋跟异常顽强,颜烈怎么掰也没掰下来。   看着这个蹲在路上掰鞋跟的西装革履的男子,顾君影终于还是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颜烈站起身来盯着她,他不明白她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她的那只脚都肿的像个猪蹄了。她的眼眸笑盈盈的,他不由地背过身去,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不把她搂进怀里。   “颜烈。”顾君影慌了,他不会是想丢下她吧。   颜烈一声叹息,丢掉了鞋子,一把抱起了她,一如当年。   “颜烈。”顾君影窝在他的怀里,听着他一下一下的心跳,莫名地心安。饶是她和尚远之朝夕相处了五年那么久,也没有过这种感觉。每个女孩子的心里都有一个公主抱,她微微红了脸,想不到这么抱她的人竟不是远之。   “傻瓜,走不稳还老穿高跟鞋。”颜烈轻轻地说着,脸上浮起了浅浅的笑意,记得他们刚交往的时候,她也是扭伤了脚,那时他也是这般抱着她的。   “呵呵,我太矮了,我喜欢高跟鞋。”顾君影傻笑着,心里柔柔的,颜烈笑起来真是漂亮,弯弯的眉眼,浅浅的酒窝。很是熟悉。   “没人会嫌你矮。”没等她说话,颜烈又说,“头上那疤,也不丑,不需要戴假发的。”若是他,只要顾君影像现在这般在他身边,哪怕是她满头的瘌痢,哪怕她身如豆丁,哪怕她貌若无盐,他也甘之如饴。   “我自己会不喜欢。”顾君影皱皱鼻子,没有女人会喜欢自己是一个丑女,“颜烈,你真是个好人,还安慰我。”   颜烈看着怀里的笑颜,心里满满的喜悦和幸福,多希望这一瞬便是永恒。   沉默半晌。   “颜烈,不要叫我顾小姐好么,我希望我们可以是很好的朋友。”顾君影眨着大眼,“这样可好?”   颜烈脚步一顿,没有搭话,走得更是飞快。   “颜烈。”   颜烈心里是浓重的悲哀,还爱着她,他要怎么才能才能适应两个人只剩朋友关系,从此以后朋友相称。他宁愿此刻失忆的是他,若是忘了,那该多好。只是他越是想忘,那记忆就越是深刻,他怎么可能装作两个人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如何假装不曾爱过。 --> 偶遇(2)   “颜烈,我们这是去哪里?我有开车来。”光着一双脚,顾君影很是不好意思,看着他并不是走向停车场,有些诧异,心念一动,也便说了出口。不知道为什么,对着颜烈,她总是口无遮拦的,没个顾忌,似乎在他面前,她本该如此。   颜烈眉一挑:“怎么,现在才知道害怕呀?”还是那个漫不经心什么都慢半拍的丫头。   顾君影咬咬嘴唇,半晌都没有说话,没来由的,她就是知道颜烈是不会害她的,可是这句话她如何说得出口。   “怎么不说话,舌头被猫吃了。”颜烈打趣着。   “不想说话。”顾君影把头埋在他的怀里,闷闷地说,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是那么倔强,除了忘掉他之外,顾君影真的是一点都没变,颜烈眼中是淡淡的笑意,还有一线忧愁,这是不是代表她还会再喜欢上他,还是这只是他的奢望,他的一厢情愿。他渴望着顾君影曾给的温暖,他渴望有她在的微笑。只求让他借地球高温,叫这段情逃离冰点;求他可偷取尘世一切暖,去把她冰封的记忆重现。愿他浓浓的热爱,注入没穷尽寒流冰海,使她复燃就像睡火山苏醒过来,熔岩似花散开。   一路无语。   等到颜烈把她放下,顾君影才回过神来。   是一家精品鞋店。   顾君影微笑了,她本以为他会把她带回宋家,或者干脆找个人来接她就好了,没想到颜烈这般冷面的人也会如此体贴。   好多的高跟鞋,琳琅满目,双双都高贵有气质,顾君影一时之间是看得眼花缭乱,难以取舍,恨不得把它们都搬回家去。那年夏天,电视剧《珠光宝气》热播,自从看过之后,她就立志做个高跟鞋女王,拥有一屋子各式各色的高跟鞋。   “颜烈,你说那双好看些?”   “你想都别想。”颜烈皱眉道,这女人是怎么一回事,忘记她刚刚扭伤了脚么,还想穿高跟鞋。   “我自己买还不行么?”顾君影小声嘀咕着,这家伙管得也未免太宽了吧。   颜烈好笑地瞥了她一眼,拿过一双平底拖鞋递给她:“试试看。”   “不要,这样我会好矮的。”顾君影鼓着腮帮子耍起了小姐脾气,她就不信她不喜欢颜烈还要硬逼她穿。   “矮点好,女孩子小巧些可爱。”他好声好气地劝着。   颜烈拾起她的一只裸足,轻轻地将鞋子套了进去,抬起头来看她,眼神温柔:“你看,这不是挺好的么?”   没等顾君影说话,他又拾起她那只受伤了的脚,她的脚很小,他正好握在手心里,细细察看,她的脚本是莹润光滑的,只是那扭到一小片红红的,似乎还有些肿。   顾君影羞红了一张脸,微微挣扎了下。   颜烈怔了怔,随即也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有些肿,要不要去看看医生?”   “没事,过几天就好了。”顾君影尴尬地笑笑,自己把鞋子穿了进去。   站起来看了看,是还不错看,只是那鞋子上中国娃娃的图案有些微的幼稚,她早已经不是穿这类型鞋子的年纪了,再看一眼边上站得笔挺的颜烈,他的眼神里明显地写着“你夸我吧,夸我吧”的字样。   顾君影有些好笑,还是昧着良心说:“嗯,挺好看的。”她看见颜烈眼中有花朵在盛开,耀眼极了。   “我就说嘛。”颜烈有些洋洋得意。   “君君,你这死女人,一消失就是好几年,怎么都不联络我。还有你,颜大少爷,找到君君了也不和我说……”   巴拉巴拉,一串话。   一个女子站在她的面前,神情激动,顾君影有些不知所措了,求助地望着颜烈,这个又是她的过去么?   “这是程章,你以前最好的朋友。”颜烈淡淡地说,本来还想置之不理的,看看能不能刺激她的记忆,可终究还是不舍她的茫然。   程章?   顾君影在心里默默念着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依然记不起来,只好歉意地朝她笑笑:“程章,对不起,以前的事我有些不记得了。”   程章瞪大了眼睛,看看颜烈,最后又看看顾君影:“君君,你不是在开我玩笑吧。”   “我之前出了点车祸。”   “我都不知道,君君,你一个人在外面很辛苦吧。”   顾君影差点红了眼眶,就这一句,她想她有些喜欢上了这个直爽的女孩子,难怪之前她们会是朋友。   “还好,你终于还是和颜大少爷在一起了,要不然我会怄死的,你傻不傻的,居然信夏云裳这个恶女,还一个人跑了。”虽然时隔五年,程章还是记忆犹新,说起话来不依不饶,傻人有傻福啊,君君终究还是和颜烈在了一起,看着他们相依相偎的模样,她也便心安了。   顾君影正欲开口解释,程章却拍拍她的肩膀:“君君,我家里有些急事,先走了啊,你把电话留给我,我们下次好好联系联系感情,我还没和你算你把我抛下的事呢。”   巴拉巴拉,又是一堆话。   顾君影百口莫辩。   最后,程章拿了号码风风火火地跑走了。   顾君影心里是一种说不出的黯然,她和颜烈似乎真的有些,听起来像是她误会了他而远走他乡,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误会?!只是,她问不出口,她还记得和尚远之订婚那天自己说的那番话,既然如此,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招惹颜烈。   这一生,她想求的只是一个不伤人。   再看一眼颜烈,只见他的脸上阴晴难辨。   积雪十多尺,已是寻常事,拥着她,颜烈却只觉得更加地冰冷。 --> 程章其人   打电话来,约顾君影见面。   顾君影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她害怕见到程章,她害怕知道远之其实是骗了她的,她不知道事情揭穿了之后她该何去何从,她就像是一只蜗牛,外面寒风凄雨的,她便躲在壳里,假装还很太平,还很安全。   尚远之对她的好她自然铭记于心,她是愿意在他的身边一辈子的,何况远之这样条件的,没有一个女子不会欢喜。可是,颜烈呢?那种莫名的亲近和熟悉,难道是假的吗?   犹豫再三,顾君影还是出门了,程章是她最重要的朋友!这是颜烈说的,没有任何理由,她就信了。   顾君影到的时候,程章还没来。   一个人坐在安静的包厢里,顾君影细细地想着回国以来的点点滴滴,大哥小哥的讳莫如深,尚远之的含笑不语,颜烈的愤怒和悲伤,程章的惊喜,心里有一种答案隐隐约约呼之欲出。   程章依然是风风火火的,来去都像是一阵风。   “君君,不好意思,我来迟了。”程章一屁股坐下,端起饮料乱灌一起,粗鲁,不失可爱,顾君影微微抿了抿嘴,心情好了许多。   “不要紧,反正我也没事。”   程章咧开嘴笑了:“见到你真好,还以为你失忆后会性情大变,没想到还是老样子呢。”   “你不生气我忘记你了么?”   “瞎扯,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啊,怎么可能真生你气,你也不是自己愿意的,一个人在外面该是受了多少苦。哦,对了,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程章一口气说了好多话,当年那样子的分别,没想到还有机会遇到君君,她很是兴奋了一阵子。   “美国。”   “那颜大少爷怎么找到你的啊,你不是不记得了么,难道你只记得他?”程章瞪圆了眼睛,难道说这就是爱情的力量么。   顾君影摇摇头,声音里是淡淡的苦涩:“我不记得了,十一岁以前,大学以后的事情我统统都忘记了。至于颜烈么,我并不认得他,他是我未婚夫的表弟,我在订婚的时候认识他的。”   程章沉默了一阵子:“君君,你只要觉得幸福就好了,管他是颜烈,还是他表哥,你快乐么?”   “我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远之,哦,这是我未婚夫的名字,他就一直守在我身边了,我们自然就在一起了,相守了五年,他也陪伴了我五年,我一直以为我是爱着他的,虽然没有很惊天动地的事情,很平淡,也很实在。后来遇到颜烈,我觉得我整个人都乱了,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顾君影淡淡地诉说着,虽然眼前这个自称是朋友的人她连同这次也只见过两次,可是有一种莫名的熟悉,让她想把心里的话一股脑儿地往外倒,有些话,不论是远之还是她的家人都不方便说,更何况是颜烈了,她在国内又没什么认识的人,在心里积压了好久的心事压得她有些透不过气来,差一点就腐烂在心底了。   “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忙的么?”五年前,她什么都不知道才让顾君影走得无声无息,为此她扼腕了五年,这一次,无论如何,程章都是要站在顾君影身边的,就算出不了什么主意,单纯地陪着她,让她觉得不孤单也是好的。   “没什么,我就想找个人说说话。”隐忍了许久,终于有机会说出了口,顾君影心里一阵轻松。   “不想知道和颜大少爷的事?”程章在心里暗暗为颜烈感慨,这个大少爷这次怕是要吃足了苦头吧,想来也是蛮可怜的。   顾君影摇摇头。   程章点点头,心里了然。她虽然粗枝大叶的,却也不是傻子,君影忘记了,有未婚夫了,还要那和前男友的回忆做什么,知道了还不是两难么。 --> 失忆的真相(1)   又和程章说了会儿话,吃过晚饭,顾君影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等她到家就完全地黑透了。   院子里是漆黑的一片,除了路灯再没有其他的光亮,顾君影这才想起来今天姥爷他们有个聚会,想来舅舅小哥他们都去了吧。   顾君影没开灯,就这么黑灯瞎火地坐在阳台上,出神地望着天空里一闪一闪的星光。老人们都说,人死了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守护着他们想关心的人。她不知道她的爸爸妈妈是哪颗星,她甚至都记不起来他们的模样,她的人生如此残缺。   顾君影暗自叹了口气,她是不想失去记忆的,她现在这样就像是一只无根的浮萍,飘飘荡荡的,连来处都不知道。太多的不确定,让她很是茫然。   数声车子的鸣笛声,两道强光。   他们回来了么?   她听见门开的声音,有两个人在说话,是小哥和远之,顾君影还是缩在阳台上,一动不动的,说实话,她有些害怕看见远之,在他的面前她有种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摆的感觉,明明他们朝夕相处了五年,她却觉得他很是陌生。   颜烈那一闹,她才明白,她和远之的距离有多大,那是一条鸿沟,她永远都跨不过去,远之让她看到听到的永远都是他想让她知道的。至于其他,顾君影一无所知,她就像是只被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习惯了,倦怠了,忘记了自己是谁,还为着这精心的照顾欢呼舞蹈。   “远之,君影是不是知道了颜烈的事?”宋君寒问道。   他的声音里面是深深地疲惫,这些年小哥也受她的累了吧,顾君影心想。   “你傻呀,做什么要邀请他,你还嫌我们家君影被害得不够么?”宋君寒满脸的鄙视和愤慨,冲着尚远之直发脾气。   “宋三,我是犯傻的人么?是他自己不知道哪里得知的,我已经尽量低调了,要不是你家老爷子坚持,我多想安安静静地两家人一块儿吃个饭就把事情定下来。”尚远之一脸无奈,终于没了笑容。   “那样太委屈君影了。”   “总要比现在这种局势强,君影完完全全不信我了,她甚至开始躲我了。”尚远之一阵黯然,听得顾君影也是一阵心酸,只觉得对不起远之太多。   “颜烈那小子最近是吃错什么药了,死咬着你不放,赔本的生意他也做,若不是我知道当年事他对不起君影,我还以为是你横刀夺爱呢!”宋君寒口无遮拦的骂了出来。   尚远之干笑两声,当年的事他比谁都清楚,颜烈有没有背叛君影他也是一清二楚的,既然有些话当年他都没有说出来,现在他自然也没准备解释。   “话说那小子到底想干些什么,难道失去之后才发现可贵?”宋君寒一个人猜的不亦乐乎,颜烈太疯狂了,这些天什么也不顾,不计成本,不顾道义,硬生生地毁掉了他们公司的一个百分点的利润,这才几天呀!他那股劲头像极了扑火的飞蛾,就像一只失了偶的狼,逮谁咬谁。   “让他嚣张几天吧。”   “你不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吧。”宋君寒随口说,一针见血。   尚远之沉默不语,对于颜烈,他是亏欠了太多,可以说他硬生生地插在了颜烈和顾君影的中间,他们分明相爱着,还彼此在乎着,若是没有他,他们再不济也不会是今天的下场,可是他又何辜,他的付出呢?他尚远之是一个商人,从来不会做赔本的事。他不会让颜烈如愿的,把他逼急了,他也是不在乎反目成仇的。 --> 致歉致歉 作者有话要说:打打广告,远尘和别的作者一起写的文开发了,大家捧下场啊。 《佣狼的尾巴》 不好意思来着,远尘做不来链接。  远尘最近要出趟远门,存稿箱里发完了就没有了哇,实在是对不起大家。   最迟远尘会在7号恢复更新,请大家继续支持我,谢谢。   汗颜啊,昨晚本来写好了的,结果早上出门U盘忘带了,家里又断网了,今天更不了了,明天一定双手奉上两章。 --> 失忆的真相(2)   顾君影坐在阳台上,心里五味杂陈,百转千回,她可不可以自恋点地认为颜烈是为了她,才不顾后果与远之他们为难,冲冠一怒为的是一个忘记了自己的女子,这么狗血的剧情,可是她却觉得莫名的感动。   继续听着房内的响动,顾君影想她是有些卑鄙的,他们一个是爱着她的未婚夫,一个是疼着她的哥哥,而她居然无耻到偷听他们的谈话,她无法对心底的声音置若罔闻,她不信他们。   “远之,对我你还有什么不好开口的吗?我们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宋君寒有些急切,他越来越看不透尚远之了,当年做了那样的事情,甚至是帮着远之哄君影,他都不后悔,他只要君影快快乐乐的,那么忘记了过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远之,你说如果君影知道我们做的手脚会怎么样。”宋君寒有种预感,这个秘密不会藏很久了,更不要说如当初他们预料根本不会有人发现,一直石沉大海。   “她不会知道的,我不会让她知道。”尚远之的声音涩涩的,他从来不曾那么没有把握过,五年来,心里一直是惴惴的,睡个觉也会做噩梦大汗淋漓,他不后悔做过那件事,他只是害怕顾君影知道后的反应,颜烈出现的那天他就明白,她的心里没有他,对他,她也许有的只是一点感动和习惯,这都无法改变一个事实,她不爱他。   “远之,我现在想知道的是你究竟瞒了我什么,颜烈是怎么一回事?”当年宋君寒亲眼所见顾君影的伤心,便地认定了是他负了君影,以至于后来伙同尚远之做了那件事。现在看看颜烈的所作所为,他分明就是在扑火,若不是他爱君影,宋君寒想不出来有其他的理由。   “宋三,你是不信我了么?”尚远之眯了眯眼睛,冷冷地看向宋君寒,“我以为早在当年我们趁君影车祸意志薄弱之际找人催眠了她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是一个阵营的了。”   “我怎么敢信你,颜烈他不是你最要好的朋友么?君影是我最在乎的人,我不想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你懂么?”   “宋三,你太不厚道了,我承认我尚远之不是什么好人,我是背叛了颜烈,我是欺骗了君影,可是你又能好到哪里去,你还不是催眠了君影?”尚远之愤愤地说,宋三这家伙是怎么了,这么沉不住气,好端端地怪起他来,现在这是算什么,狗咬狗么?   “君影那时太痛苦,我怕她活不下去,忘记了对她而言也是件好事。”宋君寒解释道,当年顾君影一点求生意志都没有,一心求死,他急的什么似的,尚远之提出了催眠一事,他想都没想就同意了,他只知道不能让君影再死在他的面前,就像当年的二哥一样,哪怕是要让她失去记忆,他也在所不惜,他只想让君影活下去。现在想来,当时尚远之怕是就怀了什么不单纯目的吧。   “宋三,我们都是一样的,都是为了君影,不要再吵了,就让那个秘密烂在肚子里吧,以后都不要再提起了。”尚远之叹口气,上天是眷顾他的吧,一场车祸,一次人为地意外,他就拥有了顾君影五年,顾君影只知道这五年来他为了她耗尽心血,殊不知她才是他的依赖,有了她,他的人生才完整。他的前半生在阴谋诡计里挣扎,在金钱和人性中纠缠,他麻木而冰冷,他活得不像个人,人人都羡慕他出身高贵、少年得志,只有他自己才知各中滋味。顾君影的出现他才觉得他活了过来,再不是行尸走肉,他从来都没有这样渴望过一件东西,更何况是人,哪怕是穷尽一生,哪怕是众叛亲离,他也要留她在身边。 -->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走狗屎运了,半路上车子坏了,又叫不到其他车,足足走了半个小时,哭死鸟。唯一幸运的是没有穿高跟鞋。 失忆的真相(3)   “这么晚了,君影怎么还没回来?”隔了许久,宋君寒才平静下来,口气还有些僵硬。   尚远之摇摇头:“我打个电话问问。”这个关键的时候千万别出了什么乱子才好,他决定过几天等宋老爷子他们同意之后,就和君影一起回美国,这一回来他就心惊肉跳的,总觉得哪里要出错了。   “你的谎言捉弄着我的灵魂,何必在问这又是谁的香水味,控制不住这内心脆弱的眼泪,你说在最后一秒钟,你不再欺骗我。这是你为我演的戏,在散场后我流着泪,沉默着拥入你怀中,揭开我华丽的悲剧。谢谢你为我演的戏,我不再自己骗自己,天亮了你又将失忆,而我会假装不在意,假装我不爱你。”   这是君影的铃声,宋君寒和尚远之都变了脸色,面面相觑,他们本以为这个秘密将烂在他们的心里,不为人知,没料到竟是最坏的结局。   旋律一遍又一遍地想着,顾君影没有按掉,也没有接起的意愿。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今晚她没有回来,她今晚还在和程章聊天,或者她回来时开了灯,她没有躲在阳台。   可是,没有如果。   顾君影只觉得浑身发凉,原来她一直活在一个拙劣的谎言里。他们一面又编织了一个又一个谎言密密麻麻地将她围绕,一面还口口声声说着爱她,而她便傻乎乎地在圈套里自得其乐,还心心念念地感谢着他们对她的好。   多么可笑!顾君影咬住嘴唇,使劲使自己不笑出声来。顾君影啊顾君影,你就是一傻子,还是一无可救药的傻子。   再抬起头,眼前是两张变了颜色的脸,顾君影很想问一声,有笑面虎之称向来泰山崩也不改其色的尚远之这次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张了张嘴,顾君影终究还是开不了口,她无话可说。若是电话没响起,若是电话响起他们装没听见,她可不可以假装没听见这个争吵,也不知道那个阴谋,她可不可以还依然假装开心,活在这谎言里。   顾君影站起身,直直地走了。   经过尚远之的时候,他拉住了她的衣袖。   “君影,你听我说。”   “是啊,君影,小哥可以解释的。”   顾君影定定地看着他们:“你们原本有五年的时间可以解释。”五年来他们都选择了欺瞒,若不是今天她听到,怕是这辈子都要被蒙在鼓里。只是如果有选择,她宁愿被骗一辈子,没有什么比梦醒更悲哀。   “君影,你那时完全没有求生意志,我们是不想你有事!”尚远之说,语气已经恢复了平静,一直担惊受怕有一天顾君影会发现,当现在真被发现了他反而轻松了不少。   “君影,我们不会害你的,只想你好而已。”宋君寒急忙说,这误会时间要是久了就更难解释清楚了。   顾君影笑了,笑得撕心裂肺的。   “你们都说为了我好,可是有问我的意见吗?小哥,你有没有问过我到底想不想再活下去,远之,你有没有问过我是不是真的想忘了颜烈。我现在不记得了,不明白当时的绝望和痛苦,可是我就能开开心心的了吗?你们知不知道这种滋味,夜里梦醒的时候我都哭湿了枕巾,醒来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你们有没有想过,我笑并不是因为我开心,我只是为了掩饰心里的那些茫然;你们明不明白,一个没有过去的人有多悲哀,我常常想一个人没有了过去,到底算不算在这个世界上活过。”   “君影。”   她还是笑着,笑出了眼泪:“谢谢你们为我演了那么精彩的一出戏,你们是很好,对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可惜我不领情。”   顾君影没有嚎啕大哭,也没有破口大骂,没有回头,甚至也没有再看他们一眼,走回卧室,安安静静地关上了门。   一室寂静。 --> 回忆的沙漏   顾君影夜不能寐。   墙上的钟孤独地转了一圈又一圈,默默数着寂寞,只剩苦涩陪着她,一点点地埋葬了她心中仅剩的一点温暖回忆,曾经以为快乐的日子全都失去了颜色。连小哥和远之都一直骗着她,她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人可以相信,她不知道谁对她笑才是真的在笑,她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她就像是个提线木偶,光鲜亮丽的外表,背后却有人用线操控着,可悲的是少了这根线,她便不会再动不会表演不会思考,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一连几天都窝在房间里寸步不离,把两个老人家急得跟什么似的。   第五天,顾君影起了个大早,和姥爷、爷爷吃过早饭之后,又哄了一阵子两个老人家,便出门了。沿着林荫小道小跑,这是她多年的习惯,准确来说她也不知道是更早或者仅仅只是失去记忆后的五年才喜欢上的。她只知道清晨的阳光和空气都让她觉得舒适,它们都坦坦白白地把自己展现在世人的眼前,晴天就是晴天,雨天就是雨天,不会可以隐瞒,也不会蓄意欺骗。   跑着跑着,迎面而来的是颜烈,顾君影没有讶异,他们这种公子哥自然有消息的渠道,颜烈既然敢和远之他们对上了,恐怕也是敢找人看着她吧,这三天两头的偶遇那么容易么,她嗤笑一声,绕过他继续跑自己的。   “早,君影。”颜烈倒着跑过来,和顾君影面对面,笑容里是说不出的意气风发。   顾君影冲他点点头,不甘愿地说了声“早”,如果可以的话,她实在是不愿意再和他扯上任何关系。一个尚远之她已是应接不暇,再加上颜烈怕是要天下大乱了,她不想再听到关于谁谁谁的阴谋秘密。   “顾君影,我喜欢你,我说过会喜欢你很久很久的。”颜烈看着她的眼睛说的真切,“君影,我也说过如果很久以后你还是没有喜欢我,你有了自己的幸福,那么我便走开。”   顾君影看着他,不明白他说这些事为了什么,她想一个女子如果真能这样被爱着,那是一种别无所求的幸福。只是,她不是那个女子,她没有那段记忆,那么这样的感动便打了折扣,就像是你看见男子在对别的女子深情告白,你会感动,但你不会因此爱上他。然而,顾君影的心中却多了一抹莫名的酸楚。   “你幸福么,君影?我只想知道这个。”颜烈问,若是她幸福,他这些天的所作所为便是枉做小人,他就算赢了世界又如何,醒悟过来后他无比懊恼,只是心里却又有着一丝期许,或许她不快乐呢,那么他就算倾尽所有也要博她一笑。   “我很幸福。”顾君影淡淡地笑。   她笑起来很美,却又无比残忍,颜烈一个踉跄,脑海里乱哄哄的。   “颜烈,我想我找到幸福了。”   “颜烈,我想我开始有些喜欢你了。”   “是砒霜,我也认了。”   “颜烈,我只喜欢你到你不喜欢我为止。要是哪天你不喜欢我了,一定要亲自告诉我,我不要从别人嘴里知道。你放心,只要你说出口,我便放手,绝不拖泥带水,绝不纠缠。”   “你既无心,我便休。”   那时他也曾说过“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君影,这辈子,就只许你牵我的手。”   可是一辈子有多久,才走了短短一程,他们牵着的手松开了,他把顾君影弄丢了,寻寻觅觅好几年,却已是物是人非,她原本甜甜对他笑着,似乎是一个转身之间,她便诉说着别人的好,她的笑再也不是为了他。他没做到很多事,而她却做到了,他一个无心之失,。她便狠狠地把他遗忘了。   到底是谁负了谁。   颜烈觉得胃在隐隐作痛,良久才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你幸福便好。”他不想再作无谓的挣扎了,反正她早已忘记了他,反正她得到了他给不了的幸福,那很好,一切都很好,除了他,只是那已经不重要了。   “颜烈,对不起,原谅我忘了你。”顾君影纠结着一颗心,眼前男子的悲哀她感受得到,却无法安慰,他要的是她找不回来,以前的顾君影早就消失了。   “没关系,原是我负了你。”颜烈依然笑着,脸色渐渐地苍白,“顾君影,你想听听以前的故事么,只是当一个故事来听好么?”   顾君影鬼使神差地点点头,他让她心痛了,她没有记忆,那也只是一个故事而已,她早已在程章的口中得知了以前的一切,听听旁人眼中的事情也无妨。   在一边的石凳上坐下,顾君影细细聆听。   颜烈从容地叙述着,说着他们的相遇,说着他们如何相恋,又如何分开,他唯一没有说的是他的病,他不要她的怜悯,不要他的同情,就算是凋谢了,他的爱情也不需要掺杂任何杂质。   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打在他的脸上,变成了淡淡的浅浅的轻轻摇曳的光晕。   末了,颜烈说一句:“顾君影,当时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会爱上你,现在依然不明白,也依然爱你,就像我不会察觉到我在呼吸,那早已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以后,也许我还会记得你,也许我会忘记你。”   顾君影眼中有泪,淡淡说了句:“对不起。”   “顾君影,请你一定要幸福。”请一定要比他幸福,才不枉费他的狼狈退出,才不辜负他的忍痛成全。只要她幸福,他别无所求。   对不起,颜烈,她如何能给他什么承诺,她早已是自顾不暇。以前的岁月全都走失了,那些曾经,那些誓言,那些回忆,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没有人会知道多年之前在这个城市里在这个人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除了自己,只是连她自己都忘记了。   转过身,顾君影泪流满面。 --> 婚约   “君影,怎么了。”   顾君影抬头,是尚远之关切的脸,拿开他握在她肩上的那只手。   尚远之微皱着眉,望了望不远处的颜烈:“他和你说了什么?”   “尚远之,你不要再问了,他没有说什么,甚至没有说一句你的不是。”顾君影甩开他的手,扬长而去,只留给他一个决然的背影。   “阿烈,不要妄想在背后动什么手脚,我不想与你为敌。”尚远之说。   “我不是你,爱一个不是耍阴谋诡计,不是占有,只要她好好的开心的活下去,我别无所求。”   “记住你说的话。”尚远之深深地看了一眼颜烈,转身去追顾君影。   “君影,我错了,我不该骗你。”尚远之拉住她,声音软了下来,轻声哄着。   顾君影咬着嘴唇,低头不说话。   “君影,原谅我好不好?”   半晌,顾君影抬起头,静静地说道:“远之,我们解除婚约吧。”   “君影,不要和我闹脾气了好不好。”尚远之一愣,轻轻地将她圈在怀里,若是以前,顾   君影不论怎么样闹情绪,只要被他这样一搂就什么气也没有了,只是这一次,他心里却油然而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远之,我不想再陪你们玩下去了,我累了。”顾君影轻轻地说,语气里满是疲惫,“我知道你这些年对我很好,我曾经也真的喜欢过你,只是我没有力气了继续下去了。”   “我不答应,你只是在气我,对不对,君影?”尚远心里明白她的意思,却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败。这一天这么快就来临了么?   顾君影轻轻拨开他环绕着她的胳膊,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远之,这几天我想的很明白了,我早就已经过了冲动的年纪了,所以我不是赌气,也不是威胁你什么,现在我不是征求你的意见,只是告诉你一声。我已经决定了。”   尚远之跟在顾君影身后,神色难辨,心里却百感交集。果然,他五年的陪伴还比不上颜烈的寥寥数语,他想不明白他到底是输在了哪里,若是颜烈真那么好,当年她就不会黯然神伤,远走他乡,甚至连求生的勇气都没有。那么他算什么,这么多年来只是一个替代品吗?现在颜烈重新出场,他便要下场了吗?   回到家,宋家和顾家那两位老爷子都还在,看到两个人一起走进来,很是老怀宽慰。活了一辈子,经历的事情一大堆,也爬上了权利的顶峰,只是这快乐却是越来越少,眼下才是最开心的时候。   顾老爷子眼尖,看到了顾君影红红的眼眶,立马吹胡子瞪眼睛的:“是不是这小子欺负你了,丫头乖,告诉爷爷,看爷爷不打断他的狗腿。”   宋老爷子也点头附和,眼中精光四射,看向尚远之。   尚远之不由苦笑。   “爷爷,姥爷,我和远之说过了,我们不会再有婚礼了。”看着老人们希冀的眼光,顾君影心里一阵唏嘘,犹豫再三终于还是说出了口。   “小孩子闹闹别扭什么的,不要动不动就说要分开,不吉利。”宋老爷子咳了一声,转头又对尚远之说,“你这小子也是的,也不好好哄哄。”   “姥爷,我是说真的。”   “为什么?”一看她不像是在闹脾气,两个老人家急了,七嘴八舌地乱问。   “是不是这小子在外面有女人?”   “是不是他对你不规矩?”   “是不是他不喜欢你了?”   末了还说一句:“是不是他逼你的,不要害怕,说出来,有姥爷和爷爷在他不能把你怎么样。”   “远之很好,只是我们不合适,你不要怪他。”   “这么说是你甩了那小子?”顾老爷子说。   顾君影满头黑线,爷爷什么时候这么时髦了,连甩都知道什么意思了,但她还是点了点头,毕竟这是她提出的,没理由再让他们再去找远之的麻烦了,虽然尚远之骗了她,消除了她的记忆,对他她心中仍有感激。   “就这样了,我先进去了,困了。”顾君影扭头走进卧室,这里气氛太沉重了,她只想逃开,她相信爷爷他们一定会替她处理好这件事的。   “尚家小子,你怎么说。”宋老爷子和顾老爷子面面相觑,这才订婚多久呀就要解除婚约,年轻人还真是胡闹,只是这人却是他们最疼爱的孙女,叫他们怎么说,看来这短他们是要护定了。   尚远之叹一口气:“我还能怎么说,可能是我不够好,做的不够多,君影才要离开我。”   “小子啊,老头子也明白是那丫头的不是。”顾老爷子尽量语气缓和地说着,打着哈哈,毕竟是自家孙女不对,那小子也不容易啊。至于善后就让老宋来吧,这里是他的地盘不是么?   “顾爷爷,没关系的,是远之没有这个福气。”尚远之握紧了拳头,指甲紧紧地陷入肉中,他却浑然不知道疼痛,他不能在他们面前失态,一旦留下了坏的印象,那么一切就都无法挽回了。   “小子,我老宋家欠你一次。”宋老爷子说的云淡风轻,心里却腹诽了好几个回合,这个年轻人不简单,要不是官场上打滚了那么多年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还真看不出来他平静谦逊外表下的波涛汹涌,或许,那丫头离开他是件好事。只是这事却也是自己家的丫头不对在先,于情于礼都要给他一个说法。   “宋爷爷,没那么讲究的,容远之再和君影说一句话。”   宋老爷子点点头,顾老爷子自然也是没什么意见。   尚远之走到顾君影卧室门口,却并不进去,隔了门说:“君影,不管怎么样,若是你一个人累了倦了想停下来了,我一直都在那里,都等着你回来。”   顾君影早已是满脸泪水,却仍是一声不吭,断就要断的干净,不留一丝余温,这样对谁都好。   尚远之冲两位老人点点头,说了声告辞,便走出了宋家。   “老宋,有你的,这么简单就搞定了。”顾老爷子笑呵呵的,眼中却是一抹担忧,自然是为了那个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的丫头。   “你这个老滑头。”   “怕是没那么容易。”两人相视而笑,这么多年来他们何曾怕过谁来着。   尚远之走了很远很远,看不清宋家大宅了,才停下脚步,狠狠地一拳砸在路旁的树上,鲜血顺着褐色的树干一滴一滴地往下掉落,在草地上开出了鲜红的花朵。   尚远之几乎要咬碎了一口的牙齿,顾君影他不会放弃,颜烈他也不会放过,他负尽天下人,只为了一个顾君影,她却背弃了他,他情何以堪。   可是,就算顾君影是穿肠毒药。尚远之依然执迷而不悔。 --> 纯属意外(1)   顾君影约了程章在一家餐馆,寥寥数面,她已把程章当成了至交好友。   “过几天我要和爷爷一起回家了。”闷头喝了好几杯酒,顾君影这才说了出口,短短几天,她已是对这个城市眷恋极深,姥爷曾说她这人太重感情,必会被伤之极深,当时她只是一笑而过。如今,却真是尝到了苦头,追寻真相的代价果然是深重的,她果然也被伤到了,在这个地方是再也呆不下去了。这些年来她真是没什么长进,一有事情就只知道逃。   “什么时候回来?”程章问。   “也许就不回来了。”   程章差点跳了起来:“我以为你只是回去一趟,为什么要走?”   “没有呆下去的理由了。”顾君影眼中有几许茫然。   “好端端的,为什么呀,你那未婚夫不要了么?”   “我们已经解除婚约了。”顾君影说的轻松,心里却几经波折。   程章这下完全傻了眼,上次才听顾君影说订婚了,这才多久呀,怎么就解除婚约了,这是说着好玩的吗?   “我受不了他们把我当成个傻子愚弄。”顾君影淡淡地叙述着这些天来发生那许多事。   听完,程章沉默了,许久才说:“你不爱他吧。”   “我不知道。”顾君影摇摇头,从她醒来开始,远之就一直在她身边,她以为她是爱着他的。   “那颜烈呢?”   “我也不知道。”心中太苦闷,顾君影又一杯接一杯地喝酒,“我很失败,对不对?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我连自己爱着谁都不知道。”   “君君,别这样,听听自己的心吧。”程章劝道。   “我不知道我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好乱。”顾君影迷茫得像个孩子,这些年来,她一直都把那些骗局当成是事实,这一揭穿,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谁是真心,谁是假意,都不知道,她很混乱。与尚远之的那场对白已经耗尽了她的全部精神,若不是伪装的坚强,她早已是一败涂地。   程章不知道从何说起,也不再劝,只是陪着她一杯一杯的喝酒。   不知道喝了多久,程章觉得有些晕忽忽的了,才出言阻止:“君君,行了,下次再喝吧。”   顾君影醉态可掬,一言不发,抱着酒瓶子傻乐。   程章摸摸额角,准备送她回去,可是又不知道往哪里送,一时之间找不到好的办法,忽然,灵台一亮,想到了颜烈,也不知道他的电话有没有变,姑且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颜大少爷,我程章。君君喝醉酒了,你知道她家在哪吗?”   “你们在哪?”   “蓝月亮西餐厅。”   “别走开,我马上过来。”   颜烈放下电话,发了一会儿楞,还是匆匆忙忙地往外赶。这几天,他努力把她抛到脑后,可是终究还是做不到不闻不问,不管不顾,顾君影就有那么一种力量,直叫他失去了理智。原来他并不是不想念她,他只是忘记了那股想念带来的激动而已,就像他不是不呼吸,只是忘了他一直在呼吸而已。呼吸可以短暂地屏息,但是却无法不继续。 --> 纯属意外(2)   颜烈赶到的时候,程章正牵着顾君影在路上摇摇晃晃地走着,两个人像小孩子一样地拉着手边走边唱,看起来似乎开心得不得了。   “怎么不在里面坐着?”颜烈看得心惊肉跳的,两个喝得醉醺醺的女子走在大街上,那该是件多引人犯罪的事情,幸好没事。   “你来了。”顾君影酡红着脸,笑嘻嘻地说。她认识他,他看上去好熟悉,他身上淡淡的气息让她觉得很安全。   颜烈怔了怔,心里微苦,也许只有在没有意识的状态下,顾君影才不把他当成洪水猛兽般避之唯恐不及,也只有这种时候,她才会对他笑。这笑他盼了那么多年,本来以为此生再不会见到。   是喜是悲,颜烈早已说不清楚。个中滋味,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程章打着酒嗝,把顾君影的手塞到颜烈手中,然后手一挥:“颜……颜大少爷,把君君带走……带走。我,我要回家了。”   颜烈牵过顾君影的手,她还是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笑,看起来还颇为正常,反倒是程章醉得东倒西歪的,连步子都迈不稳,却是不安分地动来动去。   好不容易把两个醉着的人拖上车,两人还一路欢歌,颜烈却眉头紧锁。   程章下了车,朝他们挥挥手,摇摇晃晃走了。   看着她开门进去,颜烈才准备离开,却发现一边坐着的顾君影脸色惨白。   “不舒服么?”他低头轻声问。   顾君影皱着一张小脸,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无辜地望着他,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她好难受啊!唔,好想吐。   颜烈凑过头去,不料,她哇地一声吐了他满头满脸。   满身的酒气和秽物,颜烈傻了。   顾君影却咯咯地笑了。   颜烈无奈,她那一张笑脸真是让他骂也不是,打也不是,哭笑不得,只得先回到家中,让顾君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自己去浴室洗澡,这一身酸腐的酒臭味他实在是受不了。   等到颜烈收拾好自己出来,顾君影已经睡得香甜,她的整个身子都歪倒在沙发上,却也不知道躺下。昏暗的灯光下,微微浮动的暗影贴在她脸上不规则地跳跃,竟生动了她的美。她的睡颜脆弱地像一尊陶瓷娃娃,好像一碰就要碎掉,却又精致地让人心醉,颜烈好不容易才忍住伸手摸上她的脸,他暗暗在心里告诫自己,她是属于别人的,不是他的。她就像是远在天边的云朵,他只可远观。   呆了半晌,颜烈才摇摇她:“君影,醒醒。”罢了,还是早些送走她,以后她的这些事,他再也不管了。他已经决定要远离了她,远离了那些是是非非,一个人寻一处清净之地,度此残生。   顾君影睡眼惺忪,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缝,茫茫然不知所以然,转而又马上闭上了,好吵的蚊子!她嘴巴撇了撇,尽是不耐。   “君影,快起来,我送你回家。”   吵死了,顾君影一挥手,一巴掌拍在他的脸上。   “顾君影。”颜烈有些恼了。   顾君影这才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那张一张一合的红唇,这就是罪魁祸首,就是他吵她睡觉的吗?她捧着他的脸颊,用力地压下自己的唇,这下好了,不吵了,她满意地舔舔他的唇瓣,清清凉凉的柚香,很舒服。不由地眯了眼,她忽然觉得饥肠辘辘。   颜烈瞠目结舌,瞪大眼睛望着眼前忽然捧住他双颊的她,然后,她俯首吻住了他的唇。诧异的错愕叫他一时之间毫无设防,让她闯进了他的口中,温柔的粉舌滑溜溜地在他的嘴里毫不客气地挑动每一处的舌蕾,顿时让他呼吸急促。   他想了那么久,念了那么久的女子此刻在吻着他,然而,这女子却又是不属于他,他该如何是好?颜烈纠结了,不知道该君子地推开她,还是做自己一直想做的事好好地亲吻她一遍。   他似乎听到自己的心墙被人一片片剥落的声音。   所有的念头在看见怀中女子伸舌舔舔绯艳红唇的一瞬间完全停顿,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在理智还没回到躯壳之际,莽撞的身体语言早让他冲动地俯首含住那露在外面的粉舌,毫不留情地展开了掠夺。   他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上,她的鼻尖上,她的唇上,热吻夹带的快感迅速地冲击着身体的每一处,顾君影迷迷糊糊地,只是本能地感受他所带来的热流,情难自己的呻吟最后融入他的口中,成为呼吸交融时和谐的共鸣。   转眼间,不知道谁先将谁的身上的衣物褪尽,也不知道是谁先带领谁移步到床上,只知道当两人额贴着额,眼对着眼凝视着彼此的时候,莫名地,同样感觉到某种熟悉的感觉在彼此间交流。   “君影,我该拿你怎么办。”颜烈叹息一声,他的声音低沉暗哑,埋首在她白皙雪颈间说出的字句,虽是抱怨,却有种说不出的满足。   顾君影根本听不进他的话,自然也不去回答。当颜烈只手压在她额头使他抬起下颚深吻着,他的气息充斥在她的呼吸里,有些晕眩,她几乎是敏锐地接收到了他强烈的掠夺欲望,也许是酒精的麻痹,也许是心中仍留有他的印记,她没有害怕,也没有退缩,本能地弓起身子,手不知不觉地绕上了他的颈背,把他拉向自己,更加贴合彼此的身躯。   喘息不稳的呼吸,汗与汗交融,甜蜜的氛围让人有种幸福的感觉。   颜烈只知道自己沉沦了,这一刻她在他的怀里,这一刻她是他的,他的心里满满是欣喜和感动,就算明天她醒来,就算他会万劫不复,他也甘之如饴。   一切都不需要言语。   逃避与现实之间的鸿沟已经不复存在,回归原点的本能,单纯地以男人与女人的本性,他们互相拥抱着,爱与被爱。   春/色撩人,极尽缠绵。 --> 又是逃兵   半醒半睡之间,顾君影觉得整个人像是被几辆大卡车碾过一般,腰酸背疼,几乎动弹不得。她想要伸手去摸早已僵掉的背脊和腰,却发现双手似乎被什么压到,难以挪动。做噩梦了么?以前是有过一阵子时间老是做些乱七八糟的噩梦,常常被吓到惊醒,只是这些年来她已经好久没被那些杂七杂八的梦给靥到了。   顾君影挣扎着,逼迫自己醒过来。睁开眼睛,却是吓了好大一跳。和她面对面的是一张男性的面孔,紧闭着眼睛,睡得正酣,他的一条胳膊绕过她的腰腹,紧紧地锁着她。   是颜烈。   心跳骤然停住,顾君影屏住了呼吸。   她到底做了什么呀,或者是他做了什么。前几天才刚刚和他说明白他们已经不可能了,现在却又缠绵在一起,这算个什么事啊!   她的记忆停留在和程章喝酒的那会儿,后来便再也没有了印象。   若是程章此刻出现在面前,她肯定会想要啃掉她的骨头,该死的她怎么不会想到带自己回她家里,为什么要找颜烈。顾君影无比懊恼,她不是心疼那层破掉了的薄膜,只是讶异于她居然会在失去知觉的情况下把自己交了出去。   颜烈这个人,就如同谜一般,雾里看花,永远模模糊糊,顾君影不知道以前他在她心底到底是怎么样一个存在。这一次,她陡然明白了,她的身体该是不抗拒他的。她很清楚自己的酒品,即使醉倒分不清东西南北,她也不会随随便便就跟人上了床,以前还在美国的时候,有次喝醉了酒,远之抱她,她还给了他一顿老拳。   顾君影小心翼翼地拨开颜烈的手,她想她还是先走比较好些,等他醒过来之后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该怎么收场,是说声对不起她会负责的,还是要梨花带雨地哭着要他负责,还是说一句误会,然后各走各的各回各家。无论是想象哪个场景,她都觉得特别滑稽。她在心里祈祷,千万不要让他在这个时候醒过来。   顾君影看了看睡着的颜烈,丝毫没有要醒的迹象,这才把跳到喉咙里的心放了回去。他睡着的时候少了平时那份犀利,看起来很安静,说实话,他的长相只是清秀,单就相貌而论,他比不上远之,可是他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让顾君影忽然心跳加速。他的睫毛很长,有些像女孩子的,却又因着两道剑眉而不显女气,眉头还是紧锁着,睡觉时也不放松,他心里到底藏了多少的心事,她有些心疼,想伸手去抚平他眉间的褶皱,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   顾君影,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发什么花痴呀。   暗自对自己挤出一丝嘲讽的微笑,顾君影蹑手蹑脚地穿上衣服,该死的,她一动全身酸痛得要命,酒后乱性真是要不得。迈着别扭的小碎步,她一步一步小心地往外移动,还不忘观察床上还在睡着的男子。   轻轻地打开门,再静悄悄地关上。   顾君影终于舒了一口气,拍拍还在狂跳的胸口。   听着耳边窸窸窣窣的声音渐渐地消失了,颜烈这才慢慢地睁开眼睛,心里满是苦涩滋味。她逃的那样的迅速,果然是后悔了。她是喝醉了,不清醒了,然而他却是醒着的,却任由这件事发生,他觉得自己就是个龌龊的小人,他这样对她,却还希冀着她的原谅,甚至是为着这样的原因而离不开他。   光着身子走进浴室,任水冲头顶冲下,眼睛涩涩,颜烈自己也不清楚他到底有没有落泪,纵然那一夜再怎么不堪,再怎么不被承认,他依然无悔。只是,原本想要放开的心情却怎么也回不去了,他只知道这一辈子他都放不开了。   顾君影回到家,全家人正排排坐,在那在等着她。她无视两个老人对她夜不归宿的抗议和追问,也忽略小哥他们讶异的眼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拾好自己的行装,然后她便很嚣张地宣布了,她,顾君影今天之前一定要回老家去。   宋老爷子和顾老爷子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孩子又是怎么了,还真是折腾他们这把老骨头。只不过,宋老爷子极其哀怨,外孙女好不容易回来,这才几天呀就又要走了;顾老爷子很是开怀,那么多年了,这孩子终于可以心无芥蒂地回家了,本来他还以为要多费唇舌才能说动她回去,现在她竟主动提出来,怎么不叫他老怀宽慰呀!这孩子长大了呀!   宋家兄弟虽然还有疑问,比如说顾君影为什么要马上回老家,比如说顾君影昨晚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没有回来,那都不重要了,因为接下来的是一片混乱和人仰马翻。   因为顾大小姐都发话了,而且这么些年来她又没有什么要求,再说她回老家也是天经地义的,宋老爷子就算再怎么不舍,也不会拂了她的意。当下,便布置了下去。宋老爷子一声吩咐,底下的人自然捉摸着他的心意,很快就把事情办得妥妥帖帖的。   少顷,万事具备,只欠宋顾两家人吃过团圆饭,便立刻可以出发了。   临走时,顾君影再看一眼这座古城,再看一眼生活了一段时日的房子,心里不是没有留恋,只是这里迷茫太多,她已经快找不到自己了。远之也好,颜烈也好,都不是她留下的理由,她爱不起。一个人若是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不知道昨天,也不知道明天,她可还有资格去爱?   可能爱一个人太累,这一次,顾君影抛开熟悉的一切,只想好好地爱自己。 --> <番外> 远之   意料之中,顾君影离开了我,离开了这个城市,她从来都是个鸵鸟,一遇到事情就只会逃跑,逃不开了就把头埋在沙子里,不闻不问,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意料之外,这一天来得那么快,我几乎有些措手不及。尽管早已做好了东窗事发的准备,只是,我没有料到的是她对我竟没有一丝留恋。五年的朝夕相伴,竟抵不过他们短短数月的情深。到底是我太失败,还是颜烈太好。   我思索了很久,依然找不到答案。   想起当年所作所为,我依然不悔。   那一年,那一场车祸,时隔多年,那时的心焦,那时的绝望,顾君影已经忘记了一切,我还记忆犹新。   那一天,宋三还没有赶到,我一个人守在手术室门口,前所未有的恐惧几乎要吞没了我,连双手都在颤抖,谁曾料到笑面虎也会有这么一天,也会脸色铁青,无助地像个孩子,这种感觉连很久以前父亲愁眉苦脸地宣布他可能要倒台了,家族生意可能要失败了的时候也没有过。   我与顾君影相识不久,只是这短短几天,她竟然早已深深地镌刻在了我的心上。我知道我在乎她,可是我不知道的是,我竟然已经在乎她那么多。尚远之有了致命的弱点,还是以前那个泰山崩依然面不改色谈笑风生的笑面虎吗?我来不及想那么多,只知道一定要让她活着,只要她活着,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   宋三赶来了,也是铁青的脸色,一向嘻嘻哈哈自诩风流潇洒的宋三,一时之间竟然感觉老了很多。我想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吧。两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试图去安慰谁,四周静悄悄的,像是一座死寂的坟墓。   每一秒都那么长,那么难捱。   不知道多久,我知道我四肢已经完全僵硬了,也没有了思考的力量了,终于手术室门口的那盏红色亮着的灯灭了。   我赶紧走过去,却一个踉跄。   医生摘下口罩,满脸的严肃和慎重:“手术比较成功,只要度过了危险期生命就没有问题,现在最严重的问题就是,病人完全没有求生意志,她几乎是放弃了活的机会,这样下去很危险,很有可能就醒不过来了。”   怎么办,她可能醒不过来了。我完全失去了冷静,脑子里乱哄哄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远之,怎么办。”宋三也慌了神,“医生,一定要救救她。”   医生一脸苦恼:“能想的我们都已经考虑过了,上面也交代过了,我们也有一个团队正准备会诊,只要是我们办得到的都会办到,现在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医生什么时候走了,我也不知道,神情恍惚,直到一天后的会诊结束。   出来的医生们一个个的面色严峻,我心里咯噔一下,果然,他们几乎已经确诊,她这几天再不醒来就要变成植物人,永远这么躺着,不会说话,不会动。   我和宋三以哀求的目光看着他们,几乎要下跪了,只要有谁能救我的君影,我可以做任何事。   有一个外国的医学学者怜悯地望着我们,然后说:“你们也许可以试试催眠,目前这种技术还不完善,病人有可能不会醒,醒了也很有可能会变成傻子。你们好好考虑一下。”   我们几乎没有思索就同意了,我不知道宋三怎么想,我只知道就算她变成一个傻子,就算她醒来以后每天拖着鼻涕傻笑,又或者她什么都不懂了,我也可以一点一点重新教给她,无论怎样,也好过她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除了呼吸,就和死没什么差别。   又是好几天的煎熬,手术室的灯亮了又灭,灭了又亮,她一个人在里面受尽苦楚,我们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等着。   等待是漫长的。   顾君影醒来的那一天毫无预兆,她忽然睁开了眼睛,我有些狼狈,胡渣长了满脸,眼睛通红通红。   她呆呆地望着我,望着宋三,不说一句话。   她真的傻了么?   说不难过是骗人的,我不知道我是哪一种表情,只看见宋三亮起来的眼睛又渐渐地暗淡了下去,是无尽的伤心和失望。可是不管怎么样,她活着就是上天最大的恩赐,就算是呆了傻了,她还是我爱着的顾君影。   一连几天,她都只是望着我们,没有发出一个音节,就连痛也没有喊过。好几次,我都有种错觉,她没有傻,她在偷偷地打量我们,只是我看着她的时候,却总是看到她直勾勾的眼神,然后又是失望。   渐渐地,心如死灰,再也不敢有任何的希冀。   直到满三十天的时候,她忽然开口了:“你是谁?”   虽然语气迷茫,神情却是无比地坚定。   我愣住了,不知道怎么去反应。   她又问了一句:“你是谁?”   眼眶中有种莫名的湿意,有热流漫过心头。   我颤抖着,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哽咽了,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许久,我才说出了完整的一句话:“君影。”   “我知道我是顾君影,我是问你是谁?”她有些不耐烦了。   “我是你男朋友,君影,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告诉我,我叫医生来。”我问得有些急切,那一刻,我存了私心,我说了谎话。   她若有所思,我忐忑不安。   许久,她露出来这么久以来第一个笑容:“我就知道,要不是我男朋友,肯定不会对我那么好,我都观察过了。”   她娓娓讲述这一个月来的心路历程。   原来她并没有傻掉,她只是忘掉了一段时光,她不记得她十一岁之前的事情,也不记得大学后的一切,更不知道自己来了美国。醒来的那刻看到一堆外国人穿着白大褂围着她,她吓坏了,甚至以为是被绑架了,就算看到了宋三,她还是不确定。她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听着看着周围的一切。后来,她渐渐地明白发生了什么,却难以接受。   陪着她,慢慢地了解周围的一切,教给她原本她该知道的事情。等到她能够下床了,教会她走路,教会她奔跑。   我一面又压下她的信息,干扰颜烈找来的那些寻找她的人。   不知不觉就过了五年。   她完成了在美国的学业,我们再也没有理由呆着这里了。   宋老爷子一天一个电话地催着,百般无奈之下,我们回国了。   那一刻,我的心里再也不平静了。回去之后,我又能再藏着她多久?一面我又安慰我自己。她失去记忆了,就算颜烈站在她面前,她也不会认得。   只是,心中的不安却更加强烈。   直到后来,我才发现我错了,彻彻底底地错了。我错估了颜烈的执着,错估了她爱着颜烈的心情。纵然是他们相逢不相识,却依然有着那股悸动。   订婚的那天,我就已经明白了,我要失去她了,顾君影她不爱我,就算之前她再怎么依赖着我,那也不是爱情。我凭的不过就是五年的光阴,颜烈五年的缺席。   为了得到而放弃,为了追求而堕落,为了希望而绝望,为了一份短暂的爱恋而自编自导了一出戏。如今,落幕了,戏散了,我却忘记了我自己。   我输了,一无所有。   九月初九,太阳很烈,我却依然寒冷。   所有一切都消失在了艳阳之下。 -->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 颜烈   起初,我以为顾君影是躲着我,本是想给她点时间来好好想想,却不料,她一去不返。好几天,我都等在宋家大宅门口,等着她出来,我一直等,她却始终没有出现。   直到有一天,警卫客气地把我请了进去。   第一次,和宋老司令面对面地坐着喝茶,我想我那处心积虑想攀高枝的爸爸也没有过这份殊荣吧,真是讽刺。   宋老爷子没有我想象中的严厉,他笑眯眯地,却也不失威严,至少我感觉到了压力。他只是望着我,却不说话。   我也不敢贸贸然开口,怕引起他的反感,他是君影的姥爷呀,不管怎么样,我总是想让他对我有个好印象的。希望有一天,我也可以唤他做姥爷。   良久,宋老爷子方说:“年轻人,这几天一直在我家门外呀。”   顿了一下,他又说,“要不是看你没什么恶意,我老人家老早就叫人把你抓起来了,治你一个偷窥国家机密危胁管理人员人身安全的罪名也是绰绰有余的。我保留追诉的权利。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请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对不起,打扰到您了。”我尽量把话说得委婉,他的这番话完全在我意料之外,本以为是顾君影找他出来让我走人的,没想到他竟完全不知情。   “说吧。”宋老爷子虽然年迈,他的一双眼睛仍然精光四射,似乎能看到人的心里去。   “我想找君影,能不能让我见见她。”索性直言不讳,我承认在他的眼里败下阵来,也没有隐瞒的必要,我本来便是为此而来,不是么?   “君影?”宋老爷子的眼神倏然变得柔和了,也没有那么气势逼人了,“你认识那丫头?”   “是。”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那她没有告诉你她离开这里了么?”   我的脑袋嗡地一声,顾君影离开了,她又一次失踪了么,再也找不着了么。我就好像是毒蛇猛兽一般,她见一次逃一次,避之唯恐不及。上一次她消失了五年,这一次,又要多久呢?   心不知所措。   “年轻人,回去吧。”宋老爷子站起身来,很明显是逐客的意思。   “对不起,您能不能告诉我她去了哪里?”我不死心,追问道。   “丫头既然不告诉你,你自然应该明白她的意思,何必呢?”   “对不起。”我仍然眼巴巴地看着他,也许他心一软,会说出来也不一定。   宋老爷子不再看我,只对一旁的警卫员说一句:“送客。”   他转头又对我说:“明天,我不希望再在门口看到你,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我绝望了,再不情愿也只得一步一步往外走。我相信再不走,他真的可能会叫人架着我出来,又或者把我投入监狱。我是无所谓,早已画地为牢,心囚禁了,在哪里都是坐在牢里,只是,我暂时不能失去自由,原谅我自己,是因为是她,   我要去找寻她。这一次,我不会再相信谁,也不会等在傻傻地等在原地,上天入地,我也要找到她。   “等等。”宋老爷子叫住了我。   我满怀希望地回过头。   “那天晚上她没回家,是和你在一起?”他问。   我点点头。   一巴掌毫无预警地甩在了我的脸上,我抬起头诧异地看他,他的眼里却结满了冰霜:“欺负她的人都该死,这一次,我只是小小地惩罚你一下。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借由爱情伤害她的,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借由她来接近权势。”   终于有一天也有人用这种口吻对我说话,那是我的父母对别人常有的语气,原来听着是这样的感觉,他如此居高临下,我如此卑微。   我笑了,有些喘不过起来,还是坚持着说:“宋老司令,您言重了。我爱她,只是因为她是她,而不是其他人,我爱上她的时候她还不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我贪得不是权势,只是我爱的人刚刚好是她而已。如果有可能,我真的希望我们都只是平平凡凡的人,平平淡淡地相爱,然后结婚生子,不需要这许多的波折。”   “对不起,冒犯了。”冲着老人家一鞠躬,转身往外走,我不会怪他,他也只是爱着君影,我们都是爱着她的,没有谁比谁更高尚,也没有谁比谁更卑劣,爱不分高下。   出了门,太阳很大,晒得我眼睛都睁不开了,火辣辣地刺痛,我把手放在眼睛前面,但是仍然有一缕两缕漏过指尖,洒在我的脸上。   手中空无一物,心里便突然地恐惧了起来,其实小小的手什么都挡不住,仅仅只是遮住了我视线而已。   人生如戏,邂逅的人只能称为过场,我早已习惯了人生遇见的事都是桥段,有些誓言只能远距离欣赏。誓言中的美丽,却只像流星,只有那一刻的荣耀。回想起流星还是那么美丽,我只是爱她,胜过爱我自己,可是却找不到了她留下的痕迹。是我的不小心,那时太过用力,爱得认真,却还是忍不住猜疑,   只是,我仍然看不穿,放不下,不想放弃,依然全心全意地想要继续。哪怕只有瞬间相聚,我会鼓起勇气,不轻易说放弃,我的世界里,她是我永远的唯一。   我依然坚信,遇见顾君影,是我这一辈子的幸运。 -->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哈 昨天没电 没法更新 远尘向大家道歉 第四卷 不负相思意 催眠   “君影,醒醒,快醒醒。”   疼痛中,顾君影听到一个声音叫着她的名字,她很努力地想睁开眼,可是眼睛好像涂上了糨糊一般,怎么也睁不开。   “君影,什么都不要想,天亮了,该起床了。”那个声音有些急切,又温柔,很像妈妈的声音。   呀,难道是上学要迟到了吗?   顾君影骤然睁开眼睛,眼前是莫言微微焦急的脸,这才醒悟过来,她原来是在接受催眠治疗,可是刚刚梦到了什么,却很是模糊了,只觉得自己全身都是汗水。   莫言也苍白着一张脸,觉得自己浑身都湿透了。顾君影的症状不是一般的,她很严重,接触过形形□的心理病患者,她还是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例。   她的潜意识里完全接受不了自己的记忆,莫言敢说,如果顾君影当年不是被催眠,而是自我恢复的话,可能也会选择性的失忆。   “莫姐,我记不起来刚刚看到的。”顾君影抬起脸望着莫言。   莫言的声音还是很轻柔:“这个我有录下,你现在很累了吧,我们休息一下再看好不好。”   顾君影似乎做了一场噩梦般,现在还心有余悸,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一切,她冲莫言摇摇头,虚弱却又坚持:“莫姐,我想马上知道。”   莫言无奈,她有些心疼这个女孩子,也明白她的心情,默默地把刚刚拍下来的录影带取了下来,放在大屏幕上播放。   顾君影看着影片,听着她自己喃喃地叙述,慢慢地,梦境里的一切鲜活了起来。   她忆起了一切。   虽然是炎炎的夏日,屋子里开了点空调,所以也不会觉得闷热。室温二十五度,是人体觉得极为舒适的温度。   房间是十分柔和浅黄色,白色亚麻的绣花窗帘,暖融融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斜斜地打了进来,在原木地板上留下了几道树木的阴影,偶尔会随着风微微荡漾。   安静的空气里轻轻流淌着极为悠扬雅致的古琴曲,很温柔的声音,清清浅浅的,透露出一点点的温馨优雅。空气中还隐隐约约漂浮着薰衣草的淡淡香气,一丝丝的,若有似无,仔细去闻,又闻不到。   温度刚好,光线刚好,氛围也刚好。   顾君影躺在按摩椅上,身上盖了一张薄毯,只觉得舒服得想睡觉。   她对面坐着的是一个年轻的女人,美艳的脸上却泛着和蔼的笑容,很不搭调,却让人怎么看怎么舒服。   这个女人叫做莫言,她便是顾家高薪聘请的心理咨询师,一个月前,顾老爷子为了孙女的失忆之症遍寻名医,她在数目众多的医生、心理医生之列脱颖而出,成为了顾君影的首席心理咨询师。   莫言虽然年轻,却有着过硬的学历,她是美国麻省理工学校的高材生,她们都在美国呆过一阵子,因此顾君影对她甚觉亲切。莫言经手的案例也数不胜数,而且成功率甚高,执业五年,她的手头上还没有过失败的案例,是业界不败的神话,再加上她是个女人,顾老爷子对此很放心,因此她才能雀屏中选。   听了顾君影的案例,莫言首先提出的建议便是催眠,也许可以找回她失落的记忆。顾君影对催眠有着本能的害怕和抗拒,莫言做了很多准备工作,努力地营造出舒适的环境,能够使她放下潜意识里的戒心,目前是她的第一个疗程。   “君影,想象一下,那里是一片蔚蓝色的海洋,蓝天白云之下……”   莫言的声音很是轻柔,就像是一缕缕和煦的春风,拂面而过,让人心里有说不出的舒服,顾君影似乎真的置身在那一片碧海蓝天之中了,她沉醉了。蓝色的海,蓝色的天空,海天相连,分不清哪是海哪是天空,沙滩上还零星点缀着洁白光滑的贝壳,在阳光下,如同天上的星星一般,闪闪烁烁的,很漂亮。   “你看到了什么?”   有人问她,顾君影无意识地说了:“蓝天白云,很漂亮……”(为了看起来方便起见,下面就用顾君影的第三人称写了,不以对话的形式了)。   顾君影看见一个小小的女孩子,女孩子很可爱,胖乎乎的,脸上有着圆圆的婴儿肥,穿着白色的小小连衣裙,顾君影觉得有些熟悉。   女孩子欢快地在沙滩上跑着,回头喊:“爸爸妈妈,快来看呀,好多好多贝壳。”   顾君影这才发现小女孩的身后还跟了一对中年男女,没有任何理由,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两个人是夫妻。男的看不清眉目,只觉得他文质彬彬,气宇轩昂,有着一种说不出的优雅,女的面容娇美妍丽,眉目间是浓郁的幸福,一举手,一抬足,都很是优美,风情万千。她觉得这对夫妻看起来很熟悉,很亲切,仿佛在哪里见到过似的,但是她想不起来在哪里看到过。   小女孩拉着男人,很快乐地捡着沙滩上的贝壳,男人也不厌其烦地听着她叽叽喳喳小麻雀般地叫嚷着,女人会不时地插几句话,还会细心温柔地擦去女儿和丈夫脸上沾染的污泥,额头上的汗珠。   可是,他们在说些什么顾君影就听不清了,她只觉得很温暖,很幸福,这种感觉充斥在她的胸口之中,让她感到很满足,甚至还轻轻地舒服地喟叹了一声。很快,她便掩住了嘴巴,害怕打扰到眼前这和和美美的一家人。   顾君影再抬眼望去,只见小女孩举起一颗形状有些奇特的贝壳,指手画脚地在哪里说着些什么,然后那女人一脸温柔的笑,接过贝壳细细地搽干净,再交给小女孩,那孩子接过去像宝贝一样地放进自己的口袋里,男人在一边也是宠溺的笑容。   这个贝壳她见过,顾君影很肯定,而且是在家里的某一个地方。想到这里,顾君影觉得有些好笑,那是一个大便形状的贝壳,却又不是海螺,是挺奇怪的东西,所以她还有些印象。这么古怪的外形,就算不是独一不二,也不会有很多个吧。   忽然,眼前的三个人消失了,周围的景色也变了,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很是喧闹。顾君影定睛一看,已然不是海边,却是个热闹非凡的游乐场。   顾君影还没来得及奇怪,又看到了那个小女孩和那对夫妻。小女孩看起来长大了一点,红衣服,红裙子,像上次一样活泼可爱,男人还是看不清脸,女人虽然笑着,眉宇间的那抹幸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浅浅的忧愁。   小女孩还是像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的,男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话,女人跟在身后,神色黯然。   顾君影有些揪心了,心里是钝钝的疼痛,一扯一扯的,很不舒服。她很想跑上前去问一问他们到底是怎么了。   小女孩乘着摩天轮,慢慢地旋转着,升到了高空中。   男人和女人在下面激烈地争吵。   顾君影听不到他们在吵些什么,只看到他们的嘴巴一张一合的,女人红红的眼眶和委屈地神情,她试图在解释些什么,却一次又一次被男人粗暴地打断。   顾君影觉得要窒息了,她呼吸不过来了,很困难地张着嘴巴吸气,心里很痛很痛,脑袋快要爆炸一般。   然后,顾君影就被莫言叫醒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莫言   顾君影愣愣地,看着屏幕上的自己发呆。   “君影,不可操之过急,现在什么都不要想了,好好地出去吹吹风。”莫言如是说,现在太阳也快下山了,是出去乘凉的好时间。   顾君影嗯了一声,人却还是坐着没动。   莫言拉起她:“不要不给我面子,要不,我会恼羞成怒的。”她开着玩笑,眼前的这个女孩子心里太苦了,心结不是普通的沉重,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可怜极了。在世人的眼里,顾君影是个受尽宠爱,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孩子,没人看得到她光鲜亮丽的外表下,藏着的是怎样一颗千疮百孔的心。莫言有些汗颜,曾经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可怜的人,没想到竟有人比她背负得更多。   她们是住在顾家的一栋海滨别墅里,一出门便是蔚蓝色的大海。   夕阳落了下来,把海面染得通红通红,大海竟似染上了胭脂的女子,美不可言。浪潮慢慢地褪去,只余下一丝不甘愿地海浪,还在孜孜不倦地拍着沙滩。   两人并肩走在沙滩上,晚风掠起长发,吹得她们的裙子鼓鼓的,两个女子背影妖娆,步履摇曳,光着脚丫子,踏着一点点小小的浪花,如同海中的精灵一般。   “莫姐,你说你才比我大那么一点,你成了有名的心理医生,我却还是一事无成。”顾君影的话语里不无遗憾,莫言今年也才三十一岁,而她也有二十四了,一事无成不说,算起来她还是个精神病患者。这人与人的差别可还真大。   “很大的一段距离了,小君影,姐姐当年工作的时候你还小呢,再过个四五年的,你肯定比我要强。”莫言笑笑,这倒不是她的恭维话,顾君影她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环境,她若有心于事业,前途还未可知,只是这个女孩子太聪明,看事太清楚,那也不是一件好事,因为她的心太纤细,她将许多事情看透,却也因此陷入了万劫不复。   “莫姐为什么要回来中国?”这些天下来,顾君影和莫言已经挺熟悉的了,知道她二十岁就孤身去了美国深造,毕业后留在美国工作,并且也闯出来一片天地。一个华人女子赤手空拳只身闯荡在白人的世界之中,还在短短数年之间有了如此显著的成就,她付出了多少努力没有人知道,只怕连她自己都说不清了,是什么让她如此既然决然地放弃如日中天的事业回归到故国,她的一切都要重头开始了吧。   “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真的不想回来了,当时所有人都容不下我,包括我的家人,这个地方我没有一点的留恋和怀念。于是,我便远走他乡了。我一边打工一边申请学校,花了我所有的积蓄漂洋过海来到美国。那时候真是苦日子啊,白天上课,晚上还要打工,课业更不上其他同学的时候,晚上下工之后,还要好好地看书。后来,毕业了,找到了工作,还是会被美国人排挤,甚至有些病人一看到我就要求换医生。我都忍下了,做我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坚持我的坚持。后来,终于被认可了,当我接到当地政府授予我的荣誉和奖章时,我忽然流泪了。这许多年,再苦再难,我都没有哭过。那天,我整整哭了一个晚上,把这几年来的眼泪都流光了。”   顿了顿,她接着说:“然后有一天,我忽然就觉得厌倦了,我奋斗了那么久,努力了那么久,却始终没有一个人站在旁边因着我的快乐而快乐,为着我的成功而骄傲,连一个可以分享的人都没有,甚至连周围的欢呼都是英文,都是well-done和thank you,都是Doctor Mo,I love you。我累了,心无比地疲劳,然后我就回来了。再没有什么比空虚和孤独更强大了,它们打败了我。”   莫言眯了眯眼睛,海风有些大,吹得她眼睛有些生痛。她笑了笑,露出两颗虎牙,这个女人笑起来很可爱,岁月似乎特别厚待她,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一丝的痕迹。   顾君影从她的话里听出来一丝黯然,一丝落寞,原来大家都不是那么容易的,只是有人选择了把自己关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落落寡欢,自怨自艾,不可自拔,就像她自己;也有人顶着疼痛,忍着哀鸣,咬紧了牙关,一步一个血色的脚印,硬是从废墟里爬了出来,拼搏着自己的明天,这样的人生也可以很精彩,就像莫言。   “莫姐,和你比起来,我实在是惭愧。”她蹉跎了年岁,累人累己。   莫言又笑了,笑容在夕阳里甚是迷人:“君影,人到了一定的时候,潜力是无限的,因为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下去,苦虽苦,倒也有了目标,至少不会迷失了方向。而有些人就没那么幸运,牵绊太多,感情太深,久而久之,放在心底就成了心魔,挥之不去,便是痛苦的源泉。精神上的痛苦,远远要比肉/体的疼痛更甚。”   说罢,莫言吐吐舌头,竟也显得可爱:“不要怪姐姐说教,太久没讲国语了,一说起来就是没完没了的,嘿嘿。你们年轻人不爱听这些吧。”   “不会,平时没有人和我讲这些的。有人陪我聊聊,我是再高兴不过了的。莫姐。”顾君影心里满满是感动,爷爷和姥爷、舅舅他们太宠她,什么都由着她,一句重话都没有;大哥有时候会说教,也无非是让她好好保护好自己,小哥就更不用说了,比姥爷他们更惯着她。   “你不烦就好。”莫言本是个风风火火有些大女人主义的女子,先是顾君影的苦痛让她怜惜,后来相处下来发现顾君影根本就没有那些高干子弟的浮夸和骄傲,这也让她颇为欣赏。几天下来,莫言觉得和这个女孩子很是投缘,很聊得来,直把她当成了自家妹妹一般。   看到顾君影莫言就像看到当年的自己一般,那时的她,也是如此迷茫,也是如此挣扎,每天活在痛苦里走不出来。她没有告诉顾君影的是,当年她也曾对现实失望透顶,差点也活不下去。那一天,她的工作丢掉了,她学费交不出来,她被人耻笑,被人羞辱,她满腔的悲愤,无处述说。她绝望极了,割腕了,所幸遇到了教授,她悲凉的人生中第一抹温情便是教授给的,那个年迈的女人把她当成了她的孩子一般,教育她,开导她,她这才有勇气站起来,这才有了今天。后来,她有了成就,教授却永远地离开了。   莫言她原本不姓莫,也不叫莫言。她给自己改名叫做莫言,只是为了警示自己,前尘往事莫言,人生苦痛莫言,追忆悔恨莫言。她永远也忘记不了,只能不言语,不提起,不触及。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如今识尽愁滋味,欲语还休,欲语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一句天凉好个秋,说尽了莫言的心声,一切苦难都付与了尘土之中,回想起来那些再也都算不上什么了,只是当时,苦难来的时候确实很苦,如今回头看来时的路,苍茫大地,山还是山,水还是水。 --> 重逢   莫言有莫言的人格魅力。   顾君影第一次有了她自己的理想,她想成为像莫言一样的女子。   莫言的坚强,莫言的乐观,莫言的学问,甚至是莫言的幽默,都让顾君影有着很深的感触,对于她而言,莫言是个伟大的不可思议的存在,越是了解一点,她就越是佩服她一点。她常常会想,若是她有莫言的那份果决,现在是不是会不一样。   莫言迟迟没有给顾君影做第二个疗程的催眠,顾君影也没有催,却一天一天地快乐了起来。   每天早上,顾君影会出去吹一会儿海风,一个人坐在海滩上钓会儿鱼,钓到的鱼会交给莫言,让她煮成鲜美的鱼汤,虽然有时候收获会很小。等到太阳稍稍露出了脸,她就回到别墅里,这个时候莫言通常已经做好了早餐。吃过了早餐,有时候会弹一会儿钢琴,有时候会看一会儿,也会和莫言聊聊天,一个早上的时间很快就会打发过去。等到午饭过后,如果天气好的话,她会和莫言一起乘着轮船出海,轮船是顾老爷子送她的生日礼物,她看看广阔的蓝天,也看看一望无际开阔的大海,心就会变得很平静。   偶尔顾老爷子也会来看看她。   这样的日子很简单,甚至是有些枯燥乏味,顾君影却乐在其中。在一片蓝天碧海中,除了她便只有莫言了,她喜欢这样的简单,没有纷扰战争,也没有是是非非。顾君影本就是个心思单一的人,她不是不能,只是不愿掺杂到复杂的人际关系中去,她不能像尚远之那样游刃有余,她世故,却远远不够圆滑。   夜深人静的时候,顾君影有时候也会想起颜烈,想起尚远之,想起程章,想起宋君寒,想起从前生活过的那个城市,也想起在美国的时光。在美国时,她无疑是开心的,每天都像是活在云端里,飘飘然,舒适,却有些不踏实。回到了北京之后的日子,现在看来却更像是一出闹剧,锣鼓一声响,他们几个戏子粉墨登场,对手和主角是远之和颜烈,她仅仅是个配角而已,然后灯一亮,就落幕了,她甚至都还不知道开始和结局。   现在想起来,已经没有了当时的迷惘和痛楚,那些岁月似乎已经太遥远了,似乎罩上了一层迷蒙的水汽,有些模糊不清。日子久了,她也不再使劲地去想了,反而觉得就这么朦朦胧胧的也挺好,似梦似幻,真真假假,又有谁能说的清呢。   有些东西一旦看清楚了,就容易失去美感。   有些东西看不懂,会心动,看懂了,会心痛。   早上,海潮还没有涨起来,顾君影照例还是坐在沙滩上,架着长长的鱼竿垂钓。说是钓鱼,不如说是在发呆,莫言的意思是钓鱼可以磨炼一个人的心性,一个人钓鱼久了,静坐久了,自然就比常人多了一份耐心,心境自然也比较平和。顾君影想想也对,一钓就是一个月,刚开始时有些不习惯这么干巴巴地坐几个小时,现在不出来坐一会儿还真有些不习惯了。   清晨的空气微微有些凉,空气里是淡淡的海水的味道,似乎还带着一丝咸味,顾君影坐在那里,脑子里想的却是之前被催眠的时候看到的那三个人。   昨天晚上,顾君影做了一个梦,梦到了相似的场景,就像是一个电视剧,在她的眼前慢镜头播放了无数遍。   还是那个游乐场,小女孩还是坐在摩天轮里,那对夫妻还是在下面激烈地争吵。   然后,镜头拉近,顾君影看到了小女孩满脸的泪水。她孤独地随着摩天轮旋转着,她趴在窗口看着她的爸爸妈妈,她无声地抽泣着,眼泪一行一行地流下来,她却没有伸手去擦。   是怕留下痕迹吧,没有人告诉她,顾君影心里就是这么一个念头。   下了摩天轮,小女孩又恢复了兴高采烈的样子,脸上早已经擦得干干净净,除了她微红的眼角,再也没有找不到其他哭过的痕迹,她一手拉着男人,一手拉着女人,蹦蹦跳跳地走开了,没人发现她眉目间的不安,也没有人知道她刚刚那么凄惨地痛哭过。   顾君影心痛了,她想呐喊出声,她追了上去,在她即将拉住小女孩的手时,却陡然醒了过来,她发现自己还是躺在床上。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摸摸枕巾,早已湿透,冷冰冰的,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换过早已湿透的枕巾,顾君影依然不能入眠,眼睁睁地看着头顶上的那盏吊灯,直到天明。   朝霞将照的到太阳的那一边海水染得通红通红的。   半江瑟瑟半江红。   潮水慢慢地涨了上来。   身下一片冰凉,顾君影才发现裤子已经被海水浸得湿透了。她呀地一声,跳了起来,却碰翻了一边装鱼的塑料桶子,桶里原本就不多的鱼,扑棱扑棱地,随着浪潮一卷尾巴,都溜回到了海里。   顾君影赶紧伸手去捉,却早已来不及了,鱼都跑光了,她无奈地拍拍裤子,竟发现一只海蟹夹着她的裤脚不肯松开,好气又好笑,拎起那只小东西丢进塑料桶里,今天的海鲜有着落了,一上午愣是没钓到一条鱼,刚好拿它充数,算它倒霉。   提着塑料桶,顾君影光着脚踩在海水里,浪花亲吻着她脚丫,痒痒的。早上的太阳不烈,晒得她懒洋洋的,心底也暖洋洋的,昨晚上的梦似乎也没那么困扰了,这会儿倒是很想睡觉了。   顾君影眯着眼睛往前走,这里她很熟悉了,闭着眼睛她也能够走回去。走着走着,却撞上了一个温温软软的东西。顾君影疑惑了一下,平时这里好像没什么障碍的,她睁开眼睛,却愣住了。   那个被她撞上的男子,很随意地穿着蓝绿格子的衬衣,一条牛仔裤,头发顽劣地翘在空气里,看起来有些桀骜不驯,清秀的脸上却挂着他的招牌笑容,弯弯的眉眼,浅浅的酒窝。   “你好吗?”颜烈笑着问。   才一个月没见,却像是隔了几个世纪,顾君影很难将眼前这个人和之前总是一身漆黑西装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找了你好久,怎么,不欢迎我么?”男子眼神中淡淡的委屈。   顾君影一看,却有些揪心。   “我很好,你好吗?”她有些答非所问。   “没有你,我怎么会好。”颜烈低下头,嘴巴靠近她的耳边轻轻地说。   这么近,顾君影可以闻得到他身上浅浅的薄荷味道,可以看得到他脸上的毛孔,忽然,她有些脸红,糟了,她好像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子对他了。   看着眼前女子脸上淡淡的红晕,颜烈心里很是满足,这一个月来奔波的疲劳顿时不见踪影了,嘴里喃喃道:“顾君影,我想你了。”   那缠绵的一夜忽然涌上心头,她的脸上热热的,热得都可以煎几个荷包蛋了,顾君影害羞了,这一个月来靠钓鱼练就的定力和耐心荡然无存了,她像看到了鬼一样,拔腿就跑,手里头还不忘拎着她那只装了螃蟹的塑料桶。 --> 重逢(二)   颜烈何曾见过这样的顾君影!   记忆中的顾君影总是安安静静地在一旁,要么浅浅皱眉,要么淡淡微笑。她好像总是有想不完的心事,就连微笑都带着苦涩,就连开怀笑也压抑着悲伤。后来再遇见她,她已然失去记忆,却还是那样的恬淡,就像一缕轻烟,随时随地都会飘走。   可是现在,她热烈,她充满了活力,就像是一颗春天里的小草,生机勃勃,美得耀眼,美得不容人忽视。   颜烈稍稍愣了一下,等到他回过神来,顾君影就只剩下一个背影了,他微微地苦笑,似乎他与她之间,从一开始到现在,还是她在前面奔跑,他在后面追逐。只是这一次,他再不会轻易让她就这么从眼皮子底下逃开。   颜烈加快了脚步,朝那个渐渐淡去的身影追去。   顾君影像一只火车头一般,火速地冲进了别墅,没等她把门关上,就看见了颜烈气喘吁吁地站在她的面前,双手撑着膝盖,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依然抬起头微笑着望着她。   顾君影脚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没好气地朝着天花板翻了翻白眼,娘呀,天知道她多久没跑过步了,这一跑还跑了那么久。她都累死了,颜烈这厮居然还笑得出来,感情他还有受虐的癖好。可是,她这是招谁惹谁了。   颜烈也依样画葫芦,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   颜烈是害怕顾君影忽然站起来跑掉,顾君影感慨他的锲而不舍,两对乌溜溜的眼睛就这么相互盯着对方,两人面对着面,扑哧扑哧地喘气,如同两只坏掉了的巨大风箱,还在比赛着谁的声音响。   顾君影忽然觉得他们两个就像是斗鸡一般,就差竖起头发了,想着想着,她笑出声了。   她这一笑,似乎就是雨过天晴的预兆了,颜烈一颗提着的心放了下来,松了口气,整个人都轻松了。   “你怎么来了?”笑够了,理智回笼了,顾君影这才想起来应该问他这个问题,好端端的,他怎么跑来了,他是怎么找到她的,好多好多的疑问涌上心头,她却开不了口,只是轻飘飘地问了这么一句。   “想你了,我就来了。”颜烈认真地看着她,看着她的笑脸,看着她故作严肃的模样,看着她望着他的样子,就算是只能这样对望着,他心里的快乐还是像肥皂泡泡一样,骨碌骨碌地直往外冒,还五彩斑斓的。   有这么一个人,走了千山万水来寻她,而且他说想她,女孩子的劣根性就是虚荣和口是心非,顾君影心里甜滋滋的,嘴里却在嘟囔着:“油嘴滑舌,甜言蜜语……”   “不骗你,我找你找的好辛苦。”趁顾君影不注意,颜烈稍稍地往她那边挪动了一下,“君影,你姥爷好凶,我差点就蹲了大牢。”   “是吗?”顾君影在鼻子里哼了一声,那肯定是他不知死活、死皮赖脸,要不姥爷才不会这样呢,姥爷是只笑面狐狸,当着别人的面他通常不发火。   “当然是真的。”   “那你怎么就出来了?”顾君影一脸的怀疑,这个家伙肯定是在装可怜,博同情。   “我是谁呀,我这么可爱,花见花开,人见人爱,他老人家一个不忍心就把我放出了。”颜烈笑呵呵地说,略过了期间的一些曲折波澜,顾君影不需要知道这些,她只要看到灿烂的花开就好,那乌漆抹黑的土壤她就不用管了。   顾君影听着他的自吹自擂,眼前这个男子带给了她太多的意外,她有些眼花缭乱,有些应接不暇,可是心底却是压抑不了的开心。不知道怎么的,她觉得她的心微微地有些背叛了她,一种难以言喻的滋味涌上心头。   悄悄的,颜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她的身边,他伸出手轻轻地揽过她纤细的腰,浅浅的呼吸喷在她的脖子上,有些痒痒的,还麻麻的。   顾君影伸出手,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抓住了,他的手有些大,轻而易举地讲她的手握在了手心里,热热烫烫的,像熨斗一般,慢慢的,奇异地抹平了她心底的一点点不安,心没有了一丝的褶皱,暖暖的,就像是大冷的冬天里喝了一碗热腾腾的甜汤,舒服极了。   推开,还是不推开,这是个问题。   顾君影迟疑了。   许久,她才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你喜欢我什么?”   “不知道,若是真有那么多的原因,就不是喜欢了。”颜烈抱着她喃喃地说道,他也不知道顾君影有什么好,他就像是中了魔咒一般,爱上了,从此不可自拔。   有的人不知道是哪里好,但就是谁都替代不了。   “我不是以前的我了,我忘掉了以前的一切,也和以前不一样了。”顾君影淡淡地说,“要是你爱上的是以前的我,大可不必在我身上寻找安慰。或者,你是因为那一夜,放心,我在美国这么久,还不至于那么想不开。”   她不做替代品,也不接受怜悯。顾君影有顾君影的骄傲。   “傻丫头。我喜欢你只是因为你是你。”颜烈宠溺地捏了捏她挺翘的鼻头,眼底的温柔让人快要融化在他的眼眸里,“君影,我们从头来过,好么?”   顾君影不解,抬头望他。   颜烈笑嘻嘻的:“顾小姐,我叫颜烈,可以认识你吗?”   顾君影忍俊不禁。这个家伙!   乒乓。   是碗碟碎裂的声音。   顾君影朝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只见莫言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盆盆碗碗的碎了一地,也倒了一地的饭菜。   顾君影呀地叫了一声,然后问道:“莫言,你没事儿吧?”   莫言正发着呆,被她这么一叫,赶紧蹲下来去捡地上的碎片,一不留神,碎片割到手上,拉了好大一个口子,血一滴一滴地滴在地上,分外鲜艳。   顾君影赶紧站起身来,跑进屋里拿来药箱,看着血她觉得有些晕,想也不想地立刻喊道:“颜烈,快点过来帮忙。”   回头却看见颜烈一脸迷惘地坐在那里,动也没动。   莫言也一反平常的精明,傻愣愣地蹲在那边看着手上血往下淌。   怎么回事。   顾君影有些摸不着头脑,心里隐隐觉得要发生什么事情。   “颜烈,快来帮忙呀。”顾君影跑过去踢踢颜烈。   颜烈总算站起身来,拿了药箱里的消毒水给莫言的伤口消完毒,再仔细地涂上药,包上OK绷。   没有人说话。   气氛诡异极了。   直觉告诉她,颜烈和莫言两人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顾君影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直想尖叫。 --> 颜颜(一) 作者有话要说:这文实在是太冷了哇,写着写着,有点写不下去了。 不管怎么说,每天还有那么几个点击率,远尘是不该弃文的。 所以,再怎么绝望,远尘还是每天努力在更新。 想早点写完。 再拖下去,远尘怕自己真的要绝望了。  四周是一片寂静,连一根绣花针掉在地上恐怕都可以听得到。   终于,莫言打破了这诡异的安静:“我去做饭。”   说罢,也没等他们说些什么,她一个人径自朝厨房走去,走得飞快,火烧火燎的,好像有什么在后面追赶着她似的。   顾君影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只剩一声叹息留在空气里。   颜烈亦是沉默。   莫言没有拖很久的时间,很快就端着盘子从厨房里出来了,盘子里放了一盘烤好的土司和几杯果汁。   “不好意思,把早餐打翻了,现在只能吃这些了,凑合凑合吧。”莫言笑笑,她的脸上已经看不出来一丝的慌乱,已然是一派云淡风轻,若不是颜烈还冷着一张脸,顾君影会以为刚才那一幕只是她的幻觉,颜烈和莫言都没有问题,是她的眼睛不对劲儿。   “有东西吃就好了,谢谢莫言姐。”顾君影也笑笑,既然莫言她不愿提起,那么她也不会问,这是她们的相处之道,想诉说,对方自然会倾听,不想说,亦不会勉强。   顾君影在圆桌前坐下,抓起土司就往嘴里塞,粗鲁,丝毫也不文雅,说真的,那么早起来钓了那么久的鱼,还跑了那么一段路,她早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吃相不吃相了,反正莫言也不是外人,颜烈就直接忽略掉。   莫言坐在她的对面,吃得颇为秀气,一口土司配一口果汁,很是怡然自得。   顾君影一口气喝完果汁,又给自己倒满,稍稍抬起头,眼睛的余光瞟见颜烈还傻愣愣地站在那儿发呆,便开口招呼:“颜烈,别客气,一起吃早餐啊,还是你已经吃过了啊?”   颜烈哦了一声,坐在顾君影的旁边,安静地吃着土司,眼神却不时地往莫言那边飘过去,莫言却好像丝毫也没有发觉,依然不动声色。   从来没有一顿饭吃得像现在那么闷的,可是,她是主人呀,能怎么办?   顾君影想了想,咳了两声,说:“我给你们说一个笑话吧,从前有一只公鹿,它在奔跑,越跑越快,跑着跑着,它就变成了高速公路。哈哈。”   莫言也笑了,干巴巴的两声,然后说:“还真是小孩子。君影啊,吃饭的时候还是不要说笑话了,噎到了怎么办?”   顾君影傻眼了,她是好心,好不好?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就像吃糖果时,正吃得高兴,然后一不小心糖果卡在了喉咙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很难过。   “总不能因噎废食吧。”颜烈在一边凉凉地说,“要噎到的总会噎到,有些事情是注定了的,逃不开的。”   “人定胜天。”莫言连眼睛也没抬起来,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冷淡极了。   “怎么胜,难道你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没试过怎么知道胜不了?”   ……   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极为热闹,火药味却越来越浓。   好端端的这两人是怎么回事呀,纯粹是要让她消化不良呀,顾君影终于怒了,把杯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搁:“我能不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有什么事情摆明了大家来讨论啊,这么隐晦地讽刺来讽刺去的算个什么事,顾君影最是不耐烦面前一套,背后一套,两面三刀什么的。   “没事。”   颜烈和莫言异口同声地说道,这会儿他们的意见倒是统一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顾君影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我吃饱了,你们慢慢聊。”   本来想去海边走走的,外面却是一轮红日高悬空中,顾君影脚步一拐,转身走进一边的琴室。隔着窗户,望了一会儿外边的大海,心情却愈加地烦闷,这比大热的天曝晒在太阳下,还要来得窝火,一时难以宣泄。   顾君影打开琴盖,吁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双手却抚上了黑白的琴键,这似乎是她生命里很重要的东西,再怎么难过,只要一碰触到这黑白的琴键,顾君影就能坐上一整天。黑白键撞击的声音灵性至极,悠扬的钢琴声缓缓地荡漾开来,琴,果然是件极其修身养性的乐器,渐渐地,她沉醉了,迷失在了乐曲之中,忘记了烦闷,忘记了苦恼。   顾君影睁开眼睛的时候,颜烈正站在面前,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有事么?”顾君影的口气恢复了疏离,情话再动听又如何,没有那一夜,他们也仅仅只是陌生人而已。   “君影,不是我不想说,是不知道从何说起。”颜烈走到窗前,语气里充满了惆怅。   顾君影手里捧着一杯水,喝了一口,才说:“那就不要说了。”   颜烈没有理会她,眯着眼睛,望着天空,阳光很刺眼,他在回忆。   “我有一个姐姐,在她二十岁那一年,她离家出走了,现在算起来也有十多年了吧。”   顾君影呀了一声,却没有出言打断他。   他继续说:“后来她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小的时候,我偷偷地哭过,也闹过,我一直打听她的消息,却始终找不到,甚至我都不知道她是活着,还是……已经没了。”   顾君影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他,   “小时候,我身体很差,胃里面有一个洞,先是补这个洞,后来补好了,里面又长了一个东西,折磨得我死去活来的,饿起来的时候不能吃东西,难过的想要死掉,痛起来的时候真希望我从来就没有出生过。我的爸爸只顾着他自己的事业,总是在琢磨能不能更上一层呀,能不能把别人踩下去呀什么的,他很忙,从来就不会关心我们这些孩子,高兴的时候他会带我们出去见见他所谓的市面,我的妈妈是个典型的小女人,大家闺秀呀,她见不到血腥,见不得吵闹,见不得苦痛,她怕我哭怕我闹,也怕看到我痛苦到扭曲的脸,她出现在我面前永远都是在我病暂时好了,从医院里出来的那会儿,搂着我,摸着我的脑袋,心肝呀,宝贝呀地叫个不停。天知道,我是多希望生病时爸爸妈妈能在我身边,哪怕是不说一句话,仅仅是抱着我就足够了,只是那是奢望。一直陪着我守着我,不离不弃的只有姐姐,她也才大了我五岁而已,我痛苦挣扎的时候,看着我哭,看着我痛,她能做的只是陪着我哭。后来习惯了,别人有父母相伴,我有姐姐,也不孤单,也不难过。只是,后来,姐姐也走了,剩下我一个人煎熬。”   颜烈的眼神里满是寂然,凄楚,像是一个迷了路的孩子,又像是一只被主人丢弃了的小狗,他陷入了回忆之中无法自拔,他又回到了那个满身病痛父母不理不顾,幸好他有姐姐,姐姐会一直陪着他,小小的颜烈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只是后来,姐姐走了,大家都走了,只有他一个人呆在原地,生不如死。   顾君影走过去,轻轻地圈住了他的腰,把头靠在他的怀里,这样的颜烈让她的一颗心都痛了起来,这样的颜烈她无法疏远,更无法把他一个人丢在痛苦不堪的回忆里。   “我找了好久,十几年了,她都没有出现。我以为她……死了。”颜烈的声音哽咽了,“她就这么出现在我的面前,她什么都没有变,可是她不认我,她不愿意认我。”   颜烈。   莫言。   兄妹?   颜烈和莫言是兄妹!   顾君影陡然明白了之前他们两人的怪异。   莫言认出他了吧?   世界上最大的距离是你在我眼前,却要假装丝毫也不认识你。   莫言的心该是如何的煎熬!   如果风懂柔情,如果海懂真心,就让这破碎的天伦有再次重逢相聚,就别让这心的希望是海的一端,别让这梦的期盼是天的一方,再别让这亲情的呼唤再尽付诸于浪花远去。 --> 颜颜(二)   “君影,你说,姐姐为什么不认我?”颜烈脆弱地像个小孩子,得不到答案就不会心安。   “她也许有她的苦衷。”   看着颜烈一脸的疲惫,顾君影终究是有些不舍,拉着他,硬是让他躺在琴室的榻榻米上,这个榻榻米是她平时练琴累了,就稍微躺着休息一下用的,这下正好派上了用场。   “君影,我上辈子肯定是做了好多的坏事,所以这辈子才会这么孤苦,小时候没人爱,唯一爱我的姐姐也丢下我了,长大后,好不容易有了个我爱的也爱我的人,结果却忘记我了。”   颜烈闭上了眼睛,他真的累了,这会儿一个月来为了找她,他没有好好地睡过一晚,一睡着就惊醒,好不容易找到了,还没来得及高兴,又有了意外。   顾君影没有说话,重新坐到钢琴前,安安静静地弹琴。   柔和的琴声,顾君影的气息萦绕,第一次,颜烈沉沉地睡去,只有那眉头还隐隐蹙着。   顾君影慢慢地走过去,伸出手,迟疑了一下,还是抚在了他的脸上,却怎么也抚不平他皱着的眉头。   顾君影走出琴室,莫言不在。   她去哪里了?   顾君影心里满是疑惑,抬眸望向窗外,却意外地在沙滩上看到了莫言的身影。   莫言穿着T恤和热裤,泡在海水里一动不动。   顾君影也顾不上有没有太阳,太阳烈不烈的问题了,拔腿朝莫言的方向跑去,她该不会有事吧?!   “莫言姐,莫言姐。”顾君影边叫边跑。   莫言没有出声。   顾君影裤脚也没来得及卷,冲进海里,抓住莫言的肩膀:“莫言姐,你没事吧?”   莫言睁开眼睛,眼里是一片清明:“傻瓜,我怎么会有事?我就是游泳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莫言姐,回去吧,这么大太阳,你一个人在这我不放心。”   “好。”莫言也没有坚持,拉着她走向沙滩。   顾君影心里是说不出的郁闷,裤子又是湿嗒嗒的了,这一早上她这裤子就没干过。   两个人都把自己洗刷干净,换好衣服裤子,肩并着肩,一起坐在别墅后面的葡萄架下。   别墅的后面本来是个小花园,顾君影爱吃葡萄,这海边的交通又不甚方便,几年前刚买下别墅的那会儿,顾老爷子便请人移植了葡萄树,小心照料着,想着要是这孙女儿以后住进来之后每天就有了新鲜的葡萄吃,顾老爷子可算是未雨绸缪,直把她揣在了心窝里。   葡萄的长势很好,纵纵横横的葡萄藤,把庭院里的阳光剪得支离破碎斑斑驳驳的,清风徐徐地一摇,几片碎碎的阳光偶尔从叶缝间掉落下来,但那是稍纵即逝的,像梦的碎片一样。大串大串的葡萄,从叶子缝里垂了下来,晶莹剔透,像是用水晶和玉石雕刻出来的一般,确实是金谷风露凉,绿珠醉初醒。珠帐夜不收,月明堕清影。(这是唐彦谦的诗句。)   莫言伸手抓了一把葡萄,握在掌心,她自然听顾君影讲过这葡萄的典故,良久,叹息一声:“君影,其实你很幸运。”   顾君影点点头,从莫言手里拿过一颗葡萄丢进嘴里,很甜,甜到了心窝里。这是爷爷对她的爱,虽然他总是不苟言笑的,顾君影知道他其实是很宠她的,要什么有什么,再加上姥爷他们,她到如今没有变成一个被宠坏了的骄纵小孩其实已经很了不起了。   “小时候,我的爸爸妈妈总是把我丢给佣人,他们总是很忙,忙到几乎没有时间来看看我。曾经有一度,我以为带着我的王妈就是我妈妈,后来稍微长大了一点才知道我的妈妈原来另有其人,她形同虚设。没妈的失宠小孩真是可怜,我受够了风言风语,冷眼白眼也没少挨,磕磕碰碰长到了五岁。那年,颜家多了个儿子,我本以为弟弟肯定会比较受宠,因为他是个男的。颜家却依旧不见喜气。那时我就明白了,被我们称之为父母的两个人,他们没有心。”   说起往事,莫言的脸上没有伤心,没有喜悦,有的只是麻木。   莫言仰起头望着蓝天:“弟弟比我可怜,那时他生病,痛到哭不出声音,大人们都不在,我什么也不能做,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脸色渐渐从苍白到透明,只能抱着他一起哭。我是多庆幸有一个弟弟,他让我觉得我的存在也是有人期盼的,也有那么一个人,我可以为了他用尽我的生命。就这么,年复一年的,我们居然也长大了。”   顾君影抓住了莫言的手,莫言和颜烈的童年竟是那么的孤苦无依,孤儿也不过如此,她是个孤儿,也能在亲人的关爱中长大,他们的父母真的就像莫言所说的没有心。   莫言笑笑,笑容里尽是嘲讽:“如果就这么下去,也许我还会感谢上苍,毕竟他们生了我,养了我。我那权欲熏心的父亲,居然要拿我讨好他的上司,一个六十多岁白发苍苍,一个老到当我爷爷都绰绰有余的男人。我没有出息地逃了,抛下了弟弟,一个人离开了家,我离开的那年二十岁,身无分文。那段日子真的就像噩梦一般,若不是碰见了他,这一辈子我都懒于回忆。”   “为什么刚刚不认他?”   明明是思念的,明明是想要靠近的,明明是还爱着的,为什么却又要竖起尖锐的刺,刺伤彼此,大家都伤痕累累。   “我不配。”莫言说的很轻松,就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好不好,只是她的一双手却紧紧握着,指甲都陷到了肉里,“我那么自私地逃掉了,却把他留在那虎狼窝里,我不配当他的姐姐。”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你会抛下他吗?”顾君影轻轻地问。   莫言茫然地摇摇头:“我是真没有办法,若不是他的病,也许我还可以带他一起走。只是在那样的条件下,我连自己都养不活。”   “那你后来为什么不来找我?”颜烈站在她们身后,脸上尽是葡萄叶子的阴影。他醒来的时候,   没看见顾君影,就四处找找,不料却在这里碰见了她们的谈话。   莫言没有回头,浅浅地笑着,却是满嘴的苦涩:“我有找过,隔着一条大街或者是在病房门口,我都远远看着,只是我能给你什么,我一个被赶出家门,四处被封杀的人,连自己的温饱都解决不了。自学申请了国外的大学,打工存了好些年的钱,我这才去了美国。那时我连回程的机票都没有,心里想着,要么就活出个人样回来,要么就死在外面也好。再后来有了自己的事业,也想着回来看看,你也已经有了自己的公司,有了你自己的生活,你已经不需要我了,当年那个抱着姐姐喊痛的小孩子已经消失了。我们都长大了,走岔了路,早已是渐行渐远了。”   “你有问过我的想法吗?事实上,我也准备叫你远走的,你走了也好,可是,这么多年来,为什么一点消息都不让我知道,我以为,我以为……”颜烈停住了,说不下去了,这是他的姐姐呀,她现在活生生地站在面前,他本该高兴的,心里却满是悲伤,累积了十来年的情绪一时间没处释放。   “对不起。”莫言闷闷地说。   沉默,一时间又是寂静的沉默。   顾君影忍不住了:“你们两个是怎么了,再见不是该高兴的吗?人已经回来了,颜烈你不要斤斤计较好不好,莫言这些年一直挂念你呢,她只是想过自己的人生,没有欠你的。还有,莫言你明明就是放心不下他,做什么还嘴硬?你不是圣母,有权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不要觉得亏欠。过去的不要再提,好么?有什么会比你们姐弟两个人相聚更重要!再见难道不比彼此缅怀好吗?”   莫言叹息一声:“君影,我能医别人的心伤,却医不了我自己的。”   莫言站起身,慢慢转过头,踮起脚尖,搂住颜烈瘦削的肩头,十几年不见,当年那个瘦弱还有她高的小男孩已经长成了一个真正的男子,比她高,比她壮实。   “阿烈,姐姐回来了,原谅姐姐……”莫言泣不成声,不思念是假的,只是近乡情怯。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他们两个血缘相连也会相互关心的了,他们是最最亲近的亲人。   颜烈伸出手环住女子因哭泣而颤抖着的肩膀,默默地落泪了。这一次是幸福的眼泪,姐姐,顾君影,都在身边了,他再还有什么可求的?他不贪心,这一辈子,只要静静地守候着这两个女子就好了。   顾君影擦擦湿润的眼角,看着相拥的两个人,她微笑了。   这样真好。 --> 顾老爷子 作者有话要说:顾爷爷的形象是我心目中爷爷的形象,护短,慈祥,可爱,希望大家会喜欢吧。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如白驹过隙,不知不觉地溜走了。   海边的别墅里多了一个颜烈,似乎没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是莫言做饭的时候要多出一个人的分量。顾君影依然会在晨起时走向沙滩,静静地坐着钓鱼,等到太阳升起,再提着塑料桶回家,里面或多或少会装着一些鱼,有时候颜烈也会跟着,就帮忙提着塑料桶。   偶尔梦里会出现那个背地里暗暗忧伤,人前却笑容满面的小女孩,那对貌合神离的夫妇,醒来后她笑笑也便雨过天晴,顾君影依然记不起来以前,记不起来颜烈,她也觉得没什么不好,有多少个人可以抹去过去再重新来过呢?兴许这也是一种福气。   往昔虽不可忆,但来者可追,顾君影彻底放弃了催眠治疗。   莫言也觉得可行,只要她快快乐乐的,知不知道过去又有什么重要的呢?饶是如此,莫言还是通知了顾老爷子,这下好了,事情来了,顾老爷子火急火燎往这边赶,就怕这个孙女儿又闹出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来,一走又是好几年,他老人家老了,没多少时间好等了。   “爷爷,你怎么来了,不忙了么?”顾老爷子一进门,顾君影就挽着老人家的胳膊撒娇。   自从那件事过后,这丫头很少这么热情的,一直都是温温淡淡的,礼貌却疏离,顾老爷子这下可有些受宠若惊,他呵呵笑着:“想念我家的小丫头了,爷爷就眼巴巴地来了。”眼睛却也没闲着,上下打量着他唯一的孙女,嗯,不错,那个叫莫言的心理医生把她照顾不错,脸色红润了不少,眉目间也神采飞扬的,想来她这阵子过得还是挺如意的。   “爷爷什么时候也会说些甜言蜜语了?”顾君影一边开着玩笑,一边拉着老人家坐下,随手把刚刚摘下的葡萄塞到老人家的手里,“爷爷,这是后院长的葡萄,可好吃了,还比外面买的卫生,绿色无污染的,你吃吃看。我再去多摘一点来。”   “丫头也会孝顺我老人家了,好,好。”看着她跑着离开的身影,顾老爷子笑眯了眼,心里却酸溜溜的。吾家有女初长成就是这种感觉吧,眼看着她从那么点点大的小孩子长成了现在这般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他心里有一钟说不出的安慰。   当年她爸妈去的早,好端端的一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受了过大的刺激,从此不哭不笑成了个自闭儿,想想家里没什么女人,没什么小孩,他一个大老粗的怕照顾不好她,只好听从了她姥爷的意思,送她去了姥爷家,她舅妈可以好好照顾她,也有几个小子陪着她一起玩,想着这样对她的病情有帮助。过了三年,她才恢复正常,却性情大变,变得安安静静的,睁着一双大眼睛魂却不知道游到哪里去了,看得他老人家好生揪心。好不容易地,丫头上大学了,不料没过多久,她却要跟着宋家的老三出国去,谁劝也没用,一说她眼泪就直往下掉,受了什么委屈却又不说,把人都急死了,只得让她去了美国。到了那边又发生了车祸,差点就没醒过来,把他和老宋可是急白了一头的头发。好不容易学成回国了,也订婚了,他心想着这丫头总算也要成家了,心里悬着的那块大石头快要落地了,她却又闹退婚,说什么一定要找回记忆,这孩子可算是让他们这些老头子操碎了心,当年领兵打仗都没那么劳心劳力过。这折腾来折腾去的,总算现在她开开心心,外加白白胖胖的,这便比什么都好了。   “莫丫头,我家君影丫头这又是怎么样了?”趁着顾君影跑出去摘葡萄了,顾老爷子问莫言。   莫言笑笑说:“她最近心情不错,也很久没有想要找回以前的记忆了。老爷子,原谅我直言,我觉得只要她开心,恢复不恢复记忆都没什么要紧的。”   顾老爷子沉吟半晌,才说:“我相信你,这么几天,丫头看起来开心了不少,想来你也没少费心吧。”   “那是应该的,我既然收了您的诊金,就该好好照顾我的病人,这是医者必须的职业道德。”   “你这丫头不错。”顾老爷子点点头,转而对干坐在一边的颜烈问道,“我认识你,你是颜家的那小子吧,之前有听远之提起过你。”   “老爷子好记性,我叫颜烈。”   顾老爷子生就一双火眼金睛,很快便察觉出到了一丝隐晦不明:“我那丫头吵着解除婚约,是因为你吧。”   “解除婚约?”她解除婚约了?颜烈一阵讶异,转而一阵狂喜。   “怎么,你不知道?”顾老爷子倒有些意外了,他最是护短,这自家孙女悔婚,他还是以她为傲的。自家的孙女这么乖,这次虽然离经叛道,但也没错,要不就是远之的错,要不就是眼前这小子诱惑了她。只是若是丫头为了他解除婚约,他怎么不知道,若不是为了他,他此刻怎么会在这里?这丫头做事虚虚实实的,还真是让人琢磨不透呀!虎父无犬子这话不错,这孙女有他当年的风范呀,他老人家好生开心。   颜烈点点头,没来得及开口,顾君影已经捧着一盘葡萄进来了。   “你们在说什么,这么开心。”顾君影娴熟地剥开一个葡萄,塞到顾老爷子的嘴里,直把老人家乐的眼睛笑成一条缝,嘴巴咧到耳朵后。   “没什么,随便聊聊。”八卦被抓包了,这孙女最是讨厌别人在她背后议论是非,老人家有些心虚了,眼神飘忽,极力装作置身事外,经验老到地打着太极,顾左右而言它。   颜烈张张嘴,还没说话,却被顾老爷子瞪了一下,他聪明地没再开口。   “丫头,这葡萄真好吃,再去摘些让爷爷带回去吧。”顾老爷子眼巴巴地想支开顾君影,他还有话没问那小子呢,丫头在一边又不太好开口,那样会显得自己很八卦,那他在他孙女眼中那英明神武的形象就会破碎的,他才不要。   不愧是一家人,顾君影很明白自家爷爷的心思,本来让老人家开心是她的本分,但是这一次她不想让他插手,自己的事情她想要自己解决,她不再是那个躲在大人背后不敢探出头来的小孩子了。   顾君影微微一笑,挽着老人家的胳膊轻轻摇晃:“爷爷,让颜烈去吧,我好好陪陪你,都这么久没见了。”   “不想给爷爷去摘?”顾老爷子开始吹胡子瞪眼睛的,要是被他的下属看见了,恐怕一天都得提心吊胆生怕自己哪里惹着原本就不高兴的老爷子,可是在顾君影的眼里,老人家就是拉不下老脸,冲自家儿女撒撒娇而已。他就像是一只大老虎,别人是吓得要死,只是虎毒不食子呀,在子女的面前,再怎么凶狠的老虎都只是一只温顺的大猫。   “爷爷,手痛。”顾君影轻声说,微皱着眉头,表情委屈极了。   “哪里痛哪里痛,快给爷爷看看,爷爷叫医生来。”顾老爷子急了,这可怎么得了,他这一向倔强的乖孙女说手痛呀!那一定是很痛了。   顾君影竖起小拇指,冲他摇摇:“我的指甲骨折了。”   “那快叫医生呀……什么……指甲,骨折?”顾老爷子一时之间愣在了那里,他老人家阅历丰富,还没听说过指甲也会骨折的,话说指甲,这玩意儿有骨头吗,还骨折?   我的指甲骨折了。   指甲骨折了。   莫言和颜烈再也忍不住了,终于笑出了声,这丫头,怎么被她想到的,指甲骨折,笑死人了。   顾老爷子回过神来,看着几个年轻人笑得开心,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当然他是不会朝身为罪魁祸首的自家孙女开火的,把眼睛朝颜烈一瞪,颜烈被迁怒了:“你小子还不去摘葡萄,杵在这里发霉呀。”   颜烈不以为意,笑着朝后面的小院走去。眼前的一切幸福到了极点,他不以为所有的父母都像他的父母,但也没料到顾老爷子竟是如此慈祥,一身的威严到了顾君影那里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温情和慈爱了,他做梦都没想过如此位高权重的顾老爷子会如此宠溺着他的孙女,若是他的爷爷在世,能做到这个份上吗?恐怕也不能吧。   顾老爷子的电话响了,他皱皱眉,不耐烦地接起了电话,哪个不长记性的,他出门不是交代过了么,有事没事不要找他,打扰他和孙女的相聚,真是该死了,看他回去怎么教育他们。   放下电话,顾老爷子收起了笑脸,眼中满是寒意,表情多了几分凝重,几次想开口说话,张张嘴,却又把话咽了下去。   “爷爷,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顾君影问。   “没事,丫头不要担心。”顾老爷子拍拍她的手背,又摸摸她的头,“爷爷得回去了。”   “那您忙去吧,过几天我去看你。”顾君影点点头,乖巧地说。   颜烈回来的时候,顾老爷子已经走了,他看着手中的葡萄,心里很是遗憾。 --> 祸起 作者有话要说:推荐一下 苏慕白大大的文 相思成灾   这些天,颜烈把顾君影伺候得跟个老佛爷似的,百依百顺,就差给她穿衣喂饭了。   小颜子颜烈正在给老佛爷顾君影剥葡萄皮,顾君影吃完了一颗正张着嘴等着他再一颗剥好的葡萄,电话响起的时候,葡萄刚好递到她的嘴边,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开嘴,咬过颜烈递过来的一颗葡萄。   不紧不慢地拿过电话,顾君影后知后觉地发现竟是顾老爷子的电话,赶紧咽下嘴里的葡萄,接起电话,还没等她开口,顾老爷子说话了,他说,君影,赶紧回家一趟,有急事。   然后电话挂掉了,剩下顾君影一个人发呆。   有急事?   顾君影一怔,这句话从顾老爷子嘴里说出来可就真的是很急了,况且他的语气明显透露着焦急,很反常。他老人家戎马半生,什么样子的事情没有见识过,如今竟然以焦急的口吻说有急事,这到底是个什么事呀?!   顾君影来不及收拾东西,和莫言他们打了声招呼,便要走。   莫言姐弟不从,说什么她一个人他们不放心。   顾君影无奈,只得带着他们一起上路了。   开着小轮船离开了海边别墅,想起在海边生活的那一阵子,颜烈心里不由一阵子唏嘘,想着以后还有机会再来,慢慢也便释怀了。   靠了岸,顾家的司机和老爷子的勤务兵老吴早已候在岸边,看样子是等过一段时间了,一见顾君影,他们便围了过来。   “吴伯伯好。”顾君影冲老吴笑笑,吴重是顾家的老人了,跟在老爷子身边已经很长一段年岁了,老爷子怕是早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丫头真乖。”吴重从小看她长大的,对于这个年幼失怙的女孩子也很是恋爱,好些年没看到她,如今这一见面,竟倍感亲切。   “好久不见,吴伯伯身体好吗?”顾君影向来敬重这个长者,对他从来都是很礼貌的。这些年她都不在家,也就只有他能陪着爷爷说说话了。   “好,好,都一把年纪了,本来是要退役了的,多亏了老司令留我在身边。”吴重画匣子打开了,便乐呵呵地说着,“丫头这些年怎么都不回来,老司令多寂寞,我也很想你呢。”   听他这么说着,顾君影心里也有些不好受,她只顾着自己悲春伤秋的,竟然把爷爷给抛到了脑后,实在是不应该。爷爷虽然权势在握,只是那些都是死物,都给不了他温暖,他年轻时再怎么叱咤风云,现在毕竟老了,而她竟没有好好地承欢膝下,共聚天伦。   吴重见她为难,也没再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看看她身边的莫言和颜烈,开始转移话题,他问道:“丫头,这二位是?”   “我的朋友,莫言,颜烈。”顾君影这才发现光顾着寒暄,倒把他们两个晾在了一边,心下顿觉不好意思。   颜烈?   吴重嘴里咂吧着这个名字,姓颜,带他去着实不是个好事情,老爷子怕是要扒了他的皮。   “令尊可是XX市的颜海颜书记?”吴重问道,他需要确定一下,若是唐突了客人那也不好。   颜烈点点头,心里很是狐疑。   果然,吴重说:“颜少爷恐怕不适合一同去见老爷子。”   “吴伯伯,为什么?”顾君影问道,她实在是不解,爷爷和颜烈上次不是相处的不错吗?难道是他父亲的原因?   吴重迟疑了:“这个我不好说,丫头,吴伯伯是不会害你的,他去对你对他都没什么好处。”   话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了,颜烈也不好坚持,对还在疑惑的顾君影说:“那我就不去了,等我找到了落脚的地方再告诉你们,你快去吧,让你爷爷等久了不太好。”   “君影,那我和阿烈一块儿吧,有事电话联络。”莫言说。   顾君影只得点点头,自己家爷爷脾气拗起来的时候,几头牛也拉不回来,她何必针尖对麦芒呢,省的到时候大家都闹得不开心。   这个年轻人进退有度,让吴重很欣赏,只是他偏偏姓颜,是颜家的人。看着顾君影目送颜烈远去眼神中的那抹恋恋不舍,吴重在心里重重叹息一声,这丫头的情路怕是要难走了。   顾君影回到家的时候,顾老爷子正在发火,屋子里是碎了一地的花瓶碎片,那是爷爷最宝贝的瓷器,出自汝窑,爷爷在她的耳边念叨了好几回,说他百年之后一定要这个花瓶陪葬。而现在,花瓶变成了破铜烂铁。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顾君影心里隐隐发慌,她本能地想要后退,然后逃跑,但是老人孤寂又愤怒的背影又让她不能一走了之。   进退两难。   顾君影终于还是没有逃走,她不应该永远只是个懦夫,她不应该永远躲在别人的背后,她轻轻地走过去,搀住顾老爷子的胳膊,问:“爷爷,发生什么事了,生那么大的气?”   顾老爷子转过身来,依然是眉头紧皱,丝毫也不见看到孙女的喜悦,要在平时,他肯定早就乐得眉开眼笑的了。没了怒气的他,这会儿倒是看着顾君影发怔。   “爷爷?!”顾君影轻声叫道,看来事情真的大条了,爷爷从不发呆,他说那是军人最致命的错误。   顾老爷子坐到沙发上,示意顾君影也坐,他揉揉眉心,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说起。本来这件事情不宜给她知晓,但是若是不告诉她,以后也许又是一次刻骨铭心、难以承受的痛苦,而他也再承受不了一次失去至亲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疼痛。所以,趁时间还早,还是早办早了。   “丫头,你还记不记得你的爸爸妈妈?”顾老爷子问,与其绕来绕去的,倒还不如把话摊开来直说。最近事情真的太多,他向来应以为傲的自制力和耐心也差点崩溃。   顾君影茫然地摇摇头,十一岁之前的那段记忆早已石沉大海,饶是她怎么想也想不起来,这个顾老爷子是知道的,只是顾君影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问她,不是有急事么,还是说这就是所谓的急事?   “那你知道他们是怎么去世的吗?”   “意外车祸去世的。”顾君影小声说,从她醒来后就从大家的嘴里得知了这个消息,她是孤儿,父母因车祸双双去世,她也曾为此伤心过,只是她没有了那段与他们朝夕相处的记忆,便也没了那刻骨的悲伤和回忆,所有的一切都安静地像个平面,就像你知道一个你没见过的亲人去世了,稍微感伤一下便也渐渐淡忘。顾君影后来难过的不是他们的去世,而是自己成为了一个孤儿。为此,她觉得羞耻,他们是生她养她的父母,而她对他们的感情竟如斯浅薄。   顾老爷子摸摸额头,一下子似乎老了好几岁,终于还是把话说出了口:“不是意外,是谋杀。”   不是意外,是谋杀。   顾君影一下子懵了,有人杀害了她的父母,害得她成了孤儿么?他们本不会死,或许就没有了她以后的远走他乡,她的失忆,她的记忆依然鲜活,他们和她本可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是谁?”顾君影恨得咬牙切齿。   “颜海,你也该知道的,颜烈的父亲。”顾老爷子说得轻松,心里却暗自波涛汹涌。当老宋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他还有些半信半疑,这颜海和他们家无冤无仇的,何苦冒着如此巨大的风险害得他家破人亡。匆匆忙忙地回来,着人查了当年的案情,原来竟是真的,车的刹车部分被人为破坏,而停车场的摄像头拍到当时颜海在车边捣鼓些什么,证据确凿。他当时一直以为儿子媳妇出车祸是次意外,伤心过度,没有细查,竟让凶手逍遥了那么多年。他很是悔恨,幸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否则他有何面目去见地下含冤莫白的儿子和儿媳。   竟然是颜烈的父亲,颜烈的父亲害死了她的父母。   顾君影耳朵嗡嗡地作响,只听得顾老爷子在讲,“君影啊,虽然你忘记了你的爸爸妈妈,但是爷爷还记得,爷爷的心里过不去啊,孩子,忘了颜家的小子好么?就算是为了爷爷,好么?”   顾君影麻木地点点头,颜烈的笑脸,梦中那对夫妻起初的笑脸和后来的争吵,小女孩的变脸,纷纷扰扰地,她想不出来头绪,只觉得心里像是破了一个大洞,再也补不起来,空落落的,一阵一阵地抽痛。   也许人真的不能幸福太多,一旦过量,上天会加倍地收回,然后痛苦便成了幸福的N次方。 --> 暗涌   分开的那一天起,颜烈就再也没有见到过顾君影。   那一天之后,颜烈奔波于XX市的各个角落,拜访他父亲所有所谓的朋友。态度好的为难地和他说声帮不上忙,请他另请高明;态度差的直接给他吃闭门羹或者是拿那一双满是眼白的眼睛斜瞄着他,一副居高临下的皇帝样。只是,现在的颜烈除了点头哈腰又能如何,遭了白眼还要跟人家说声谢谢。   纵然是不受宠爱,颜烈到底还是受了恩惠。从前他父亲还在位的时候,谁敢给他白眼瞧,没有人不是乐呵呵地吹着捧着,生怕他一个不高兴,他做个生意是左右逢源,顺风顺水的。如今,却很少有人不趁机打压一下,一是讨上面几位的欢心,二是自己可以趁机捞点油水,如此美事,谁人不喜欢,谁人不去沾,万中无一,有的那一个绝对是傻子。   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的现实,向来只有锦上添花,哪里有人会雪中送炭。   苦点累点都无所谓,只是想起顾君影,颜烈心头是一阵黯然,这下,该是更不可能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呀!他只盼着她不要恨他,这是他往后唯一的希望了。   那一天,颜烈还没有找到旅馆,就接到了他妈妈尚丽容女士的电话,她在电话那头哭得稀里哗啦的,叽里呱啦的,却怎么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听得颜烈心里上火。   颜烈心里本就烦躁,说话就大声了些:“妈,你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说清楚啊,不说我就挂了。”   尚丽容还是哭哭啼啼的,被他那么一吓,口齿倒是清晰了:“阿烈,你爸爸他出事了,你快回来。”   “又出什么事了?”颜烈的口气有些不耐烦,这些怕又是他们想出来想骗他回去的招数吧,都那么多年了,来来去去就那么一招,他们演戏的人不烦,他这个听戏的倒是烦透了。他是不会回去的。   “是真的,这次是真的,阿烈,你爸爸刚刚被警察带走了……”尚丽容又哭开了,她想起来就后怕,睡梦中听到敲门声,她刚一打开门,一堆武装严实的警察就冲了上来,还拿枪指着他们的脑袋,然后就把颜海架着走了,吓得她心跳到现在都还没有恢复过来,那一刻她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她以为是打劫的,没想到却是货真价实的中国人民解放军警察。   “贪污吗?”颜烈笑了,嘴角勾起的笑容里满是讽刺的意味,他早就知道他爸爸会有那么一天了,这些年他拼命地赚钱也是想等颜海进去了,可以替他还上贪污的钱款,好让他少做几年牢。虽然颜海不够资格做一个父亲,但是颜海毕竟赋予了他生命,他颜烈不会像颜海一样弄到众叛亲离的地步,和颜海比起来,他还算是有良心。   “不……不是,他们说你爸爸杀了人,是谋杀罪。”尚丽容心里把颜海是骂死了,这个死鬼,他害谁不好,偏偏他害死了两个他惹不起的,一个宋老司令他们已是吃不消,现在还要搭上一个顾司令,眼下这种情形,谁会为他们关说,谁会帮他们求情,这下可真的是不好脱罪了,不要被他牵连到已是万幸了。是的,尚丽容找儿子不是为了要把孩子爸老颜给捞出来,而是想让儿子好好安排一下,好让她可以继续当个贵妇,衣食无忧地过她悠闲又高贵的下半辈子。   “什么?”颜烈差点摔了手中的电话,谋杀罪,颜海犯了谋杀罪?他贪污还不够,还要去害命?这就是他颜烈的父亲,纵然不堪如斯,可他依然还是他的父亲。他们的骨子里流着相同的血液,这个颜烈否认不了。   “阿烈,快回来吧,妈妈心里好害怕。”尚丽容哭诉着,她的丈夫被逮捕了,她的娘家是宋家的姻亲,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自然是远远比不上宋家唯一的又是攀上了高枝的宝贝孙子金贵,她现在唯一可以依靠的就只有自己的儿子。这一点尚丽容倒是想得很通透,她不怕儿子不来会抛下她,她这个儿子就是心软。   颜烈踯躅半晌,果然还是答应了:“我会回去的,你先在家里好好的呆着,什么也不要做。”虽然他的妈妈没有给过他太多的关怀,一向都当他是宠物一般,高兴了就逗逗,不高兴就让他自生自灭,可是不管怎么样,她依然是他的母亲,没有她就不会有他颜烈。   尚丽容这才心满意足地挂掉电话,安心地睡自己的美容觉去了,早上一大早就被吵醒,这下该是补眠的时候了,女人上了年纪不保养的话,会老得很快。很快,她便沉沉地入睡了,尚丽容的世界太狭小,容不下她的丈夫,容不下她的儿女,装得下的就仅仅只有她自己一个而已。   颜烈放下电话,呆呆地站了一会儿,转过头对站在一边的莫言说道:“姐,我要回家一趟,你要跟我去吗?”   莫言听到这话时微微一笑:“他们是不会期待我回去的阿烈,这个你也知道的。”   “姐,他出事了。”颜烈的声音有些低沉。   “哦,贪污么?”莫言问,她在一边听到了颜烈的问话,自是以为那人贪污事发了,记忆中的他很贪心,如今倒也是咎由自取,若他不是她的父亲,她大概会拍手称快吧,她以为他倒台她会很开心,如今心里却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一种滋味,喜忧莫辨。   颜烈摇摇头:“是谋杀,他害死了人,刚刚被逮捕。”   闻言,莫言脸色一变,竟不知道如何反应。   “姐,一起去吧,也许这是最后一面了,他再怎么不是也终究是爸爸。”颜烈劝道。   莫言呆了半晌,然后坚决地摇摇头:“我不去,阿烈,我不是你,我心里有怨恨我就笑不出来,我只会将心比心,以牙还牙,有人对我好三分,我还七分,人家对我坏三分,我要还他十分,我做不来以德报怨。如今,我不落井下石已经算是很对得起他了。”   “姐。”颜烈无奈地叫着,他知道她心中有怨,但是不知道她的怨恨竟这么深,连死亡也无法消弭。   “阿烈,不要劝我,如果你还当我是姐姐的话。”莫言说得斩钉截铁的。   颜烈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能勉强她:“姐,那我们保持联系。”   莫言点点头:“你有事可以找我,但是只要是他们的事情,我一概不理。阿烈,你要记住,其他什么都不要紧,重要的是你要平平安安地回来,这里有很多人在等你。”   颜烈笑得有几分苦涩,几分勉强,会等着他的也许只有莫言一个人,还有其他人么?顾君影么?他不确定,她对他和善对他依赖,只是在那小岛上,在那海边的别墅里,那里没有其他人,没有都市的熙熙攘攘,也没有喧嚣,那里就像是一个梦境,什么都是朦胧的,什么都是美的,一离开便是打破了这个美梦,就像是灰姑娘,一过十二点,魔法失了效,所有一切恢复原状。美丽的依然美丽,只是依然不属于他。   后来颜烈发现他实在是连做灰姑娘的资格都没有,灰姑娘至少有清白的家世,他却没有,他与顾君影竟仇深似海,这海怎么也跨不过去,就是倾尽一生,他也填不上这深海。世界上最大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明明她就在眼前,他却永远失去了站在她身边的资格。 --> 狭路相逢   顾君影再次见到颜烈的时候是在中级人民法院,那天是颜海宣判的日子。   作为受害人的遗孤,顾君影出席了审判,宋老爷子和尚远之都坐在她的旁边,陪同着她。她苍白着一张脸坐在原告的家属区,有些茫然地看着旁边来来往往形形□的人,有来听审的,有来声援的,也有来和她们家套近乎的,满满地坐了一屋子,可谓是济济一堂。相对而言,被告的家属区却显得极其低凄清悲惨,只有颜烈一人安静沉默地坐在那里,形只影单,他低着头,顾君影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他的背影异常地凄凉。   顾君影紧紧地握住了宋老爷子的手,她不知道应该怎么期望。父母被害惨死,身为儿女理应为他们讨回公道,可是看着颜烈的黯然,她的心里竟然滋生一丝不舍,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竟然把他放在了心上。他从来都没有受过父母的宠爱,如今却为之忙碌奔波,他的心里是何等的感觉?而她,忘了父母的存在,却坐在着家属席上听着宣判,他们何其相似。   从顾君影进来的那刻,颜烈便看到了她,远远地望着她如众星捧月般地坐在那边,他低着头努力假装没看见,努力假装他不在乎,他不敢抬头,怕一抬头便有那思念决堤,倾泻而出,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冲过去拉住她诉说离情,原告家属席和被告家属席只隔了一条过道,却似隔了整个天涯,从此相见相识不相认,形同陌路。   尚远之亦在原告家属席上,他就坐在顾君影的左手边,冷冷地旁观着这一切,嘴角却似乎带了一丝笑意,兜兜转转那么久,顾君影终究还是坐在了他的身旁,谁笑到最后谁才笑得最漂亮,他才是真正的赢家。   北京时间九点整,两个武装着的军人押着颜海入了场,颜海坐在被告席上,一脸的坦然,丝毫也不见沮丧。原告席上是顾老爷子,老人似乎一夜之间老了许多,虽然坐在那边不动声色,却无端地让人觉得悲伤。庭上是威严看起来正直无私的法官和陪审团。   双方的律师在一边严阵以待。   顾君影是见过颜海的,在那场现时已经夭折订婚仪式上,当时只觉得那个人表情有些严肃,她本以为那样的人是不屑与那些溜须拍马的人为伍的,可偏偏他说出来的话却很是谄媚,怎么看怎么不搭。后来知道他是颜烈的父亲,她怎么也无法将这个男子的脸与颜烈口中那个冷血无情的父亲重叠起来,就像她不明白颜烈的父亲为什么处心积虑要害死她的父母一般,只是事实就摆在眼前,由不得她不信。   确认过双方的身份之后,法官开始诘问双方。   “本庭本着公正严明的态度,现在开始审理一九九四年五月一日顾子淮、宋云染夫妇被害一案……”   双方的律师开始唇枪舌剑地辩驳厮杀。   北京时间十二点整,法官威严的声音响起:“本庭现在宣判,被告颜海蓄意谋害顾子淮、宋云染夫妇的罪名成立,判其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生监禁。鉴于情节严重,不予保释或缓刑……”   颜烈一身的冷汗,心终于落回了原处,他的父亲剥夺的可是两条人命,保他一命实属不易,终生监禁已是最好的结局,这么多天的奔走总算有了好的结果。   站在尚远之的面前,颜烈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一声谢谢终于还是说出了口。   尚远之只是笑笑,拍拍他的肩膀,然后一手扶着顾君影,一手搀着宋老爷子,走出了法院。   “老宋,怎么回事,怎么才判了个无期徒刑,事情不是你在办的吗?”顾老爷子怒气冲天,两条人命换一个终生监禁,实在是太便宜颜海那个丧心病狂的家伙了。   宋老爷子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证据其实是远之找回的,我答应过他要留颜海一条狗命的。”   “我老顾家的人是可以白死的吗?不行,我要上诉。不弄死他,我这心里边难受。”顾老爷子一脸的愤怒,他就那么一个儿子啊,死的那么凄惨,他的君影小小年纪就成了孤儿,都是姓颜的做的孽啊,让他逍遥法外那么久,现在却判了个终生监禁,他老顾实在是不甘心。   “老顾啊,不要让我难做人啊,云染也是我唯一的女儿啊。”宋老爷子一声叹息,当时尚家的小子跑来和他说那年的车祸有问题,是人为的,他可以交出证据,但是求他一定要留那人一条活命,否则他宁肯把证据烧毁。权衡再三,宋老爷子终于还是答应了,他也不甘心啊,可是能怎么办呢。   “顾爷爷,是远之不好,只是那是我的姑父啊。”尚远之眼中含泪,“远之实在是不忍心。”   顾老爷子一声冷哼,话语里充满了讽刺:“那你怎么愿意交出证据,颜海不是你姑父么?大义灭亲,你好得很啊。”   “我不想君影往后有什么遗憾。”尚远之倒是一脸的坦白,似乎没有听出顾老爷子话里的意思,说着深情的话语。   “不要拿我做借口。”顾君影在一边插了一句话,握紧了顾老爷子的手,“爷爷,我们回去吧,这里太龌龊,我呆不下去。”   “好。”顾老爷子点点头,牵着顾君影就要走。   “丫头,不要姥爷了吗?”宋老爷子满嘴苦涩,老顾看来是不谅解他了。   “姥爷,有时间我会来看你的。”顾君影回过头说,宋老爷子脸色舒坦了,眉头也舒展了。   走了几步,顾君影又停住了脚步:“爷爷,我想去看一眼颜海,我要问问他为什么。”   “爷爷陪你去。”   顾君影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一个人去,爷爷,能帮我安排一下吗?”   走进囚室的时候,顾君影与颜烈面对面地相遇了。   “对不起。”颜烈低头道,他没有站在她的立场,他为父亲谋得了最好的结局,就是损害了她的权益,他害得她有冤无处伸,有仇没法报,是他对不起她,他无颜面对她。   “说对不起的不该是你。”顾君影淡淡地说。   擦肩而过的一霎那,颜烈听见了心碎的声音,只是他再也没有看顾君影一眼,她已不是他高攀得起了,若如此,倒不如还她一片海阔天空。   一道玻璃隔开了两个世界,里面是颜海,外面是顾君影。   顾君影拿起电话,颜海也很配合。   “你为什么要害我的爸爸妈妈?”顾君影直言不讳,她懒得和他拐弯抹角。   颜海苦笑道:“如果我说不是我害的,你信吗?”   顾君影反问:“我该信你吗?”   “算了,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做过就是没有做过,如今也无所谓了。我奋斗了一生,都是为了宋云染,我爱她。”   顾君影有些傻眼,她没有料到颜海竟说出了这番话。   “顾子淮唯一比我强的就是投了个好胎,有一个好老子。当年我与云染相知相爱,顾子淮本是来XX城旅游,尚宇昭拉着我和云染作陪,谁料到这厮居然看上了云染。我的好友尚宇昭终是背叛了我,也怪我没有防人之心,一壶烈酒放倒了我,醒来后尚丽容居然□裸地躺在我的床上。云染眼高于顶,自然是离我而去,我再难过,也终究追不回了她。该负起的责任我还是要负的,我娶了尚丽容,人人皆道我高攀了她,没有人知道我心中的不乐意。若不是无意间知道了这个局,我这辈子可能还在对尚丽容这个女人的感恩戴德中度过,感谢她没有让我声名扫地。人算不如天算,我终是知道了,但是已经太晚,那一年,云染和顾子淮结婚了。我心如死灰。好些年后,我曾偷偷地去见过她一次,她说很幸福,我也无憾了,谁知道她竟然出了车祸,幸好顾子淮去陪她了,云染是个多么害怕寂寞的女子。”颜海回忆起宋云染的时候,眼神温柔地要滴出水来,宋云染是他此生唯一爱过的女子。   顾君影没办法再开口说些什么,眼前男人的柔情不是假的。   “云染死了,我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本想随她而去,只是我不能让尚宇昭就这么得意地活在这个世上,有朝一日,我要让他跪着求我。”颜海恨恨地说,却很是遗憾,“可惜我汲汲营营了那么久,终是及不上他。他们是天生的少爷,官家子弟,我颜海算什么,我只不过是一个农民的儿子,凭什么和他们斗,到头来不过是场笑话。”   “如果你是清白的,我自然会找出真凶还你一个清白。”顾君影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   颜海摇摇头:“算了,不用了。我累了,这高墙也算是处清净的地方。”   “这是监狱。”   “我早已身处地狱很多年了。”颜海眼圈微微发红,“孩子,谢谢你。云染有你这么一个女儿真好。”   “你也有女儿儿子,何必羡慕别人?”   “与尚家有关的一切我都恨。”颜海的情绪平静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她,“我明白我对不起他们,但我无法不恨,尚宇昭毁了我的一切。”   沉默了许久,顾君影对这个可恶的却又不幸的人说:“你好好保重,有机会我再来看你。”   “丫头,你也是。”颜海难得地露出了笑容。   他笑起来其实很好看,也有浅浅的酒窝,弯弯的眉眼,顾君影的心不可遏制地疼了起来,她再也没有说一句话,站起身来头也没回地走了。   颜海看着顾君影远去的背影,心里微微叹息,云染的女儿如今也这么大了,真好。   警卫押着颜海回到牢房。他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想起与宋云染的点点滴滴,那么多年了,颜海忘不掉第一次看到宋云染的时候,她那倾国倾城的笑,璀璨若朝阳,没有见过的人不会明了。   时光凋谢,唯一不败的颜海对宋云染的那份爱恋。   宋云染是颜海此生唯一的信仰。   “云染,我来找你了。”   是该结束的时候了,颜海嘴角是灿烂的笑容,他从衣服的夹层里挖出一小包物事,颤抖着打开来,吞下那包细小的粉末,他满足地闭上了眼睛。这一生在他的脑海里如走马观花地飘过,最后,一片的黑暗里满是宋云染,微笑的她,皱眉的她,撒娇的她。   第二天,铺天盖地的新闻,头版头条写着:前XX市市委书记颜海因谋杀被判处无期徒刑,在牢中负罪自杀。   千里之外,莫言泪流满面。 --> 作者有话要说:颜海睁着一双大眼,七窍流血,嘴角带笑:“不留下鲜花和脚印,晚上我来找你哦。” 梦见   回到海边别墅的那一天,顾君影见到了莫言,莫言和从前一样,该做的事情不会落下,该笑的时候也没有露出苦瓜脸,她脸色平静,就像什么也不知道似的,见她不想说关于她父亲的任何话题,顾君影也知趣地没去闹她。   有些人有些事,还是需要留些余地,难得糊涂真的是句至理名言。   吃过晚饭,和莫言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顾君影便回到了卧室,早早地睡下了,这些天,她过得很累,身心俱疲。   很快,顾君影便沉沉地睡着了。   是夜,顾君影又一次梦见了那个心口不一的小女孩和那对貌合神离的夫妇。   小女孩坐在车里,她没有理会爸爸妈妈面上凝结着的冰霜,缠着大人问东问西,叽叽喳喳的,一派的天真烂漫。   顾君影却能读出她眼里的惊慌和无措,她很是不舍,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大人吵架往往伤害最深的是小孩子,他们常常以为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就随便在他们面前吵吵闹闹,殊不知他们最是敏感,这种精神伤害早已一点点地吞噬了小孩子的灵魂,大人一时的义气之争,却往往是小孩子心中一辈子都挥之不去的阴影。   电话响起来了,女人接起了电话,稍稍地说了些什么,不一会儿就放下了电话。   男人开始怒不可遏,破口大骂。   女人开始先是无辜地解释,解释无效之后,她放弃了,不说话了。   他们说些什么,顾君影并不能听到,她是根据他们脸上的表情在猜测他们可能的话语,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在看一出默剧,剧情精彩,人物清晰,却始终听不到声音。   小女孩没有哭,小脸憋得通红,不安和惊惧在她的眼神里交织,她睁圆了她那黑溜溜的大眼睛,不时地偷瞄着争吵着的两个人,却从始至终不曾发出一点声音。   顾君影看得心疼极了,女孩子的喜怒哀乐似乎是加在了她的身上,她可以感同身受,悲伤地想要掉眼泪,终于还是哭不出来,有那么一刻,她觉得她就是那个小女孩,那些事情她都曾经历过。   男人和女人都不再说话。   女人拍着小女孩,柔声地哄着她,她慢慢闭上了眼睛,睡着了。   顾君影的眼前一片漆黑,心想,这个梦该是要结束了吧。   忽然一声尖锐的声音响起,顾君影诧异地发现她居然能听到声音了,她又看得见了,还是那个梦境,那个小女孩,那对夫妇。   车子歪歪扭扭地朝一边的山壁上冲去。   女人拼了命地去抢方向盘,却被男人一次次地拨开。   最后女人绝望了,不再去争夺方向盘,她紧紧地抱住小女孩。   一声巨响过后,四周是一片血红。   “君影,妈妈的好孩子,乖,好好活下去。”女人虚弱的声音,一句话之后便再也没有任何声息了。   小女孩果然是她。   顾君影痛彻心扉,她拼命地想醒过来,却怎么也摆脱不了梦靥。   画面一转,顾君影看见的还是这个小女孩,她没有了先前的活泼可爱,一张小脸瘦削了不少,变得死气沉沉的,目光空洞,不知道看在了哪里,女孩子身边的却是一个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小小少年,少年也有着一双大大的眼睛,面色温柔,旁边还有一架看起来很是眼熟的钢琴。   少年看着小女孩,温柔地说:“我弹琴给你听,好不好?”   小女孩没有说话,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少年也没有不高兴,径自坐到钢琴面前的琴凳上,熟练地调好音阶,轻柔的钢琴声铺了一地,连空气都隐隐透露着优雅。   少年纤长的手指在黑白键之间欢快地舞蹈,他垂着头,微微眯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脸上落下些许阴影,温暖的阳光把他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美丽而又优雅。   小女孩原本呆滞得散掉的眼光渐渐地聚在了一起,看起来竟也生动了不少,她的眼神有了焦距,她在盯着那架钢琴看。   少年微笑了,低下头对小女孩说:“我教你弹钢琴,好不好?”   小女孩没有说话,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少年的笑脸发呆。   少年站起来,把她抱到了琴凳上,牵着她的小手,一下一下地按在琴键上,钢琴也一声一声地鸣叫着。   虽然杂乱无序,顾君影却觉得很温暖,也许是因为这阳光,也许是因为这少年,也许是因为这钢琴,她已经说不清了。   小女孩脸上还是没有任何的表情,眼神却不再空洞,少年的温柔一点一点地打开了她防备的心,就如同死寂的湖面如春风拂过,一点一点地泛开了涟漪。   少年和小女孩一直在弹琴,顾君影也不知道梦了多久,应该很久吧,梦里的小女孩都能弹完一整首的曲子了。她知道自己在做梦,却不知道这梦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忽然,毫无预警的,顾君影看到了一场豪华的葬礼。   一片雪白的灵堂,两边全是白色的玫瑰花,花圈花篮数不胜数,一屋子的人胳膊上都缠着白色的麻布,里里外外哭声一片。   顾君影细看,一个花圈上有一条长长的白幡上写着:永远怀念我们的君煦。她在心里思忖,君煦是谁啊?这个名字很熟悉,好像时常听谁说起过,顾君影一时之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一个个熟悉的身影却晃花了顾君影的眼睛,她竟然看到了姥爷和舅舅他们,他们远远要比现在年轻,但是她认出来了。她印象中严肃不苟言笑的舅舅眼圈通红,眉头像是打了结;一向威严的姥爷也不时抹着眼中的泪水,舅妈泣不成声,哭得晕厥了。   顾君影想去安慰他们,她走过去,却一次次地从他们的身体里穿了过去,她什么也碰触不到,这才醒悟过来这只是一场梦。   醒来就好了,顾君影安慰自己。   即将醒来的那一刻,顾君影瞥见大大的黑框相片,上面正是那个笑起来异常温柔刚刚还在弹钢琴的小小少年,相片前面是一个灵位牌,灵位上赫然写着:宋君煦三个大字。   刺眼的很,顾君影心痛的透不过气来,她大口大口的呼吸。   醒过来,醒过来,她在梦里对自己说。   顾君影猛地坐起身,发觉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 --> 决裂   顾君影坐在沙滩上径自发呆。   阳光很好,却不再刺眼,她这才发现原来仲夏已经转入凉秋,季节通向集结的路,早已经风景迥然。时间大概是一座天桥或是一道斑马线,从这头跨到那头是昨天和今天,从那边走到这边是今   天和明天,从迷茫到清醒,从彷徨到决然,顾君影忽然觉得累了,心倦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顾君影没有回头,这个时候出现的只会是莫言,不会再有别人了。人生真是无常,不久前还有颜烈一起,平时多了他一个也不觉得多,如今这个小岛上少了他,倒显得孤单凄清了,顾君影庆幸的是没有告诉其他人莫言的身份,莫言其实也是颜家的人啊!她对颜海,甚至是整个颜家的人都恨不起来,他们原也是可怜的人。   来人站在顾君影的背后,却也不开口说话。   “来了。”顾君影头也没抬,轻声地招呼,“莫言姐,如今也就我们相依为命了。”她的语气里说不出的沧桑,如果说之前的情伤只是顾君影的无病呻吟,那么此刻她显得平静不少,却没来由地让人觉得悲伤,天凉好个秋啊!   来人沉默着,在顾君影的身旁坐下,他伸过来一脚,大得出奇,不是莫言的那般纤巧,她抬头看去,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人竟然是尚远之。   顾君影没有问他是怎么来的,也不去理他,她知道对尚远之而言,只要他愿意,在一个小小的城市找出一个人来,真的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只是她何德何能,竟然劳烦到他亲自找来,他要的一切目的不是已经达到了吗?   “君影,不要跟我怄气,好吗?”尚远之开口了,语气竟然是极其的宠溺又万般无奈,就像是她在无理取闹,而他好脾气地容忍着,包涵着,似乎她只是一只小猫,他只要顺顺她的毛,她就得乖乖地收起爪子,在他的怀里打呼噜。   “远之,来者是客,没有好好招待你,我实在有些过意不去。”顾君影没有想象中的激动,懒懒的伸了个腰,丝毫没有要起来的迹象,嘴里却说着,“我去给你端个茶吧。”   尚远之眼里闪过一道晦涩难辨的光芒,脸上依然挂着和煦的笑容,很真诚:“君影,我明白有些事情我做错了,只是你也不能一棍子就把我打死不是,好歹要给我个解释的机会,对吧?就算是杀了人,还有上诉权呢。”这丫头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他心里隐隐不安,原以为颜烈不在了,她就会回到他的身边,像是在美国一样,完全地信任自己,他的世界便是她的天空,他谋划了那么多,唯独算不清她的心,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完全不在他的掌握之中。   尚远之扼腕。   顾君影终于将视线落在他的脸上:“和我说话不需要这样,远之,我不再是之前那个什么都不明白的人了。从睁开眼开始,我就犯了先入为主的错误,那是我的错嘛,也不怪你的。”   “君影,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谁和你说了什么吗?”尚远之眼底带着嗜血的恨意,是颜烈,还是她刚刚提到的莫言?   “不要在别人的身上找过错。我不是一个傻子,不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有眼睛会看,有耳朵会听,也有大脑会想。”顾君影一脸的坦然,“有些事早晚是会见天日的,你不可能只手遮天。”   “你想起来了?”尚远之试探着问道,难道说她恢复了记忆?   “你是说我和颜烈之间的事情,我出车祸的事情,还是说之前你不是我男朋友的事情?”顾君影嘴角是讽刺的笑意,“或者是说我爸爸妈妈怎么遇害的事情?”   “你果然都知道了。”终究是瞒不住了,尚远之一声叹息,他做了那么多竟然是徒劳吗?他知道她的心早就不在了,没有了记忆,没有了颜烈,她的心依旧不再他的身上。现下她想起来了一切,只会离他更远。   尚远之有些不甘心:“你想起了一切,难道就忘记我为你做的一切了吗?你忘记了在医院那段时间是谁没日没夜地守在你的身边,生怕一个不小心你就出了意外;你忘记了是谁牵着你的手慢慢教会你走路,教会你奔跑;你忘记了是谁搁下自己的事情一大早会给你准备好你一天的惊喜,一天一个惊喜;你也忘记了是谁在你生病难过的时候抱着你安慰你。颜烈伤害了你,害你远走他乡,你记得吗;颜家人百般羞辱,你记得吗?顾君影,你知不知道你其实很残忍,那些远去的失去的你都记得,你都感恩,为什么你对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宽容,可以谅解,独独对我却那么苛刻,我百般的好你忘记了,你只记得我一点点的过错。我承认尚远之不是什么好人,可我对你,自问是掏心掏肺问心无愧。”   “远之,我承你的情,只是我真的没有办法原谅你。”顾君影垂下头,不让他看见她的眼角有泪。   尚远之无奈地笑了笑,像是在嘲讽自己:“怕是我把一颗心掏出来给你,你也会觉得脏,也会弃之敝屣吧。尚远之没有如此被伤过,偏偏你总是能伤到我的心坎里。顾君影,这大街上的女人多的是,比你好的不是没有,偏偏我就是像中了邪一样,发疯地爱着你,爱着你这个没有心的女人。”   “对不起,远之。”解除婚约以来,顾君影第一次好声好气地和尚远之说话,她确实对不起他,这辈子她对不起的人很多,他就是其中的一个。   “不要说对不起,爱你是我自己愿意的事情,没人拿刀逼我,也没人规定我爱你你就一定要爱我。只是顾君影,我不会放弃。”尚远之恢复了冷静,就像一般闲聊一样,说得云淡风轻。   “我不会爱上你。”顾君影斩钉截铁地说,尚远之这个人太深沉了,她爱不起。她怕她一旦爱上了,就会万劫不复。   “你鄙视我也好,在心里骂我也好,我就是犯贱,我就是爱你,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你无关。”尚远之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沙子,慢慢地走开了。   “尚远之,你这个疯子。”   顾君影冲着他的背影大喊。   尚远之走得坚决,始终没有回过头来。   在与顾君影的爱情里,他给了她一件华裳,她却还了他一件血衣,尚远之只是一个小兵,他输得一败涂地,却始终只能前行,不许后退。前路再艰难再辛苦,他自己选择的路,就算跪着也要走完。 --> 海阔天空   二零一零年十月九日,中级人民法院发现证据存在问题,将重新审理XX市前任市委书记颜海谋杀一案。   二零一零年十月一十五日,XX市市长尚宇昭涉嫌罪案,被逮捕归案。   案情处于胶着状态,正在审理中。   如同几个月前的颜烈一般,尚远之四处奔走。   二零一零年十月二十五日,尚氏集团董事长尚远之涉嫌伪造罪案证据,妨碍司法公正,被逮捕归案。   二零一零年十一月二十日,审判终结。   法院宣布,颜海系遭人诬陷,实属无辜,现决定恢复其党籍、名誉,给予其家属补偿;XX市市长尚宇昭谋杀罪名成立,现判处死刑,缓刑两年;尚氏集团董事长尚远之涉嫌伪造证据,妨碍司法公正,判处两年有期徒刑,缓刑一年。   案情进展迅速,其中不乏顾、宋两家的势力干预。   至此,惊天动地、轰动一时的市委书记谋杀案终于告破,彻底终结,最后结局大爆冷门,却也皆大欢喜。XX市的权力中心重新洗牌,几家欢喜几家愁,极少有人会想起那个在牢里自杀的无辜的前市委书记颜海,想到的仅仅是叹息,或许他再坚持一阵子出来了又是一条好汉,叹只叹英雄末路;想起那个杀了人反而嫁祸他人的前市长尚宇昭,人人皆是一脸唾弃。成王败寇,从古自今都是不过时的真理。   大大小小的报社都给了这次事件很大的篇幅,从始至终跟进,白纸黑字,详尽地记录了案情发展的始终,不曾遗漏一处的事实。   尚氏集团股价大跌,面临破产威机,忙着拖后腿的,忙着秋后算账落井下石的,也有忙着营救四处奔走的,到处有人议论纷纷,一时之间,整个XX市人仰马翻,热闹非凡。   颜烈看到这个新闻的时候已经是好几个月后的事情了。再怎么轰动的案件,经过时间的沉淀,也都已经被人慢慢地遗忘了,善良的人们总是健忘的,就算以后再提及也仅仅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父亲出事之后,颜烈就找了个职业经理人打理公司业务,自己卖掉了家里的几处房产,又把尚丽容安排好,他就一个人四处走走,从北边的XX城开始,一路向南。那阵子,他刚好走到古镇凤凰,在一家小店吃晚饭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一张垫桌脚的报纸上登了他父亲的遗照以及他舅舅的大头照片,好奇地捡起来一看。   上面还有供词。   尚宇昭的供词:是的,顾子淮和宋云染的车子是我动了手脚。那年,我跟踪颜海到了顾家。期间,我和顾子淮生了矛盾,他小人心性,要把我们之间的一些事情抖出去,我自然是不能放过他的。我没有想过要害颜海,当年我已经把证据收在了妥当的地方,我以为这辈子这个秘密将会烂在心里,谁想到会被人拿出来。既然事已至此,我认罪。   尚远之的供词:是我剪掉了录影带的后面一部分,我认罪。   石破天惊!   颜烈愣了几分钟,然后笑了,有些释然,又有些痛楚。他的父亲原来没有杀人,可悲的是竟然没有一个人相信过他,所幸真相大白,还他一个清白,只是人都死了,名声荣誉什么的又有什么意思。他想不到的是尚远之竟然如此狠毒,一边说是帮着他,一边却是把颜海推到了被告席上,是因为他吧,说到底是他害死了自己的父亲,虽然这个父亲不是那么称职,可终归是他的父亲,他背上的是怎么样的一个罪孽!   吃过饭,颜烈绕着小镇走了几圈。   千年来川流不息的沱江水还在奔腾不息,从沱江大桥上往下望去你方面意见江面上水真是首都云雾超过弥漫着,鹄立在河岸边的吊脚楼、钟鼓楼、树木也都跟着水气慢慢隐去,淡到虚无。古朴勤劳的苗家人,熙熙攘攘的游客,颜烈身处热闹的街市,心却依然彷徨。   天渐渐地黑了下去,四周的灯火慢慢地亮了起来,也越来越热闹了。颜烈随着人群慢慢地挪动,看到有买许愿灯的,旁边的小贩舌灿莲花,劝说着游客,他也买了几个,点燃了蜡烛,轻轻地放进水里,让小小的花灯顺水飘走。他的心中有好多的愿望,可终究是等不到流星,只能借这一湖的水来记载念想,愿他爱的人健康平安,那么他便别无所求了。   第二天,颜烈没有停留,也没有折返,他只是按照原定的计划,朝着南方走去。走走停停,一路的风景在他眼前掠过,西湖的柔美,黄山的秀丽,黄浦江边的繁华,看过陆游的凤凰,看过白娘娘的雷峰塔,颜烈没有欢喜亦没有悲伤,一个人走着,虽然疲倦,却也不想停下脚步,人倦了就歇一下,可是心倦了呢,怎么办?   颜烈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是他回不去了,就算他的父亲没有害死君影的父母,他也回不去了。爱上顾君影的时候,他是真的爱,也真的以为会爱一辈子,如今他仍是爱她,却再也找不到呆在她身边的理由了。顾君影说的对,她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她了,而颜烈却依然是以前的那个颜烈,他还停留在她伤心跑掉的那个下午,他的心还在痛,泪也只能往心里流,所有人都往前走了,他却依然留在原地。失去记忆,顾君影仍然是那个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她注定活在灿烂的万丈光芒之下,而他却一文不名,除了一颗心,他连一个完好的躯体都不能给。   这一次,颜烈心甘情愿,既然给不起,他便默默走开,还她一片海阔天空。从此,她要翱翔便翱翔,要遨游便遨游,他连守望的资格都失去了。从此,顾君影的世界与颜烈再无瓜葛。   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是会想起那个人,那张脸,颜烈有时候会想,如果没有那件事,没有谋杀这个事情,他和她会不会就在了一起。   可是没有如果。 --> 玉兰之恋   再次看到顾君影的时候,颜烈游历到了一个不知名的江南小镇,这个小镇盛产香水,小镇上家家户户种满了玉兰花,一条条交错纵横的小小的巷子里处处都充斥着浓郁的芬芳,这是个浪漫极致的地方。加上小镇里民风朴实,民情简单,颜烈就租了处小屋,准备多住上一阵子。在这个如同世外桃源般的地方慢慢沉淀自己的心情。   夜色苍茫,颜烈在小小的巷子中穿梭,背影凄清,与四周的弥漫着的醉人的芳香格格不入,他却不自知。   忽然在黑暗之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颜烈一怔,然后心下释然,这世界上相似的人何其多,他怕是看错了人,思念是一种很玄的东西,他一想念她,这世上所有的身影便都成了她。想念到了极致,想与不想就都没有了什么差别。   颜烈笑笑,走到小湖边上,坐下,一个人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湖畔也种满了玉兰花,夜风中,有冷香袭来,他借着一轮明月,看见了水面上飘着的点点白色的花瓣,还有一弯浅浅淡黄色的月影在那水中,美极,艳极。   若是君影在,一定会喜欢这里吧。她其实是很好满足的,很过年前,他递给她一束铃兰她眼中闪过的淡淡喜悦,她抬眼看夜空中烟花绽放时那一瞬的惊喜,他背起她时她不言而喻的开心,一点点一滴滴还在眼前,恍如昨日。颜烈一直耿耿于怀的不是失去了顾君影,而是兜兜转转那许多年,现世安稳,年岁静好,她却始终漂泊,他给不了她幸福,亦看不到别人给她的幸福。   颜烈在岸边坐了大半夜,直到天空中下起了濛濛的细雨。他站起身来,却迟迟没有转身,空气里弥漫着玉兰花的味道,隐隐约约还夹杂着一种他熟悉的气息,他不敢回头,转过多少次身,回过多少次头,每次都是无穷无尽的失望。   终于还是转过身,颜烈看到顾君影撑了一把当地印染的油纸伞,静静地站在高大的玉兰树下面,花瓣散落了一地。   黑暗中谁都没有出声,两两对望,诉尽了无数的相思。   千言万语,散在一声叹息中。   顾君影撇开了手中的油纸伞,上前几步。   他们在雨中深情相拥。   颜烈望着怀中笑靥如花却眼中含泪的女子,他缓缓地低下了头,深深地吻上了她在早冬空气里冻得微微发了白的唇。   雨丝迷茫,花瓣纷飞。   跌跌撞撞地回到颜烈租来的小屋里。   几度春风。   一夜缠绵。   翌日。   顾君影躺在床上,望着穿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着的男子,心中是压抑不住的喜悦。   颜烈消失了,她迷茫了许久,终于决定去寻他,她没有刻意打探他的消息,她想若有缘,那么他们定是会相见的。顾君影一路向北,慢慢地走,慢慢地游览,沿途的风光甚好,她却始终无法真正地开怀,这才明白少了那个人,一切都黯淡无光。所幸他们果然是有缘的,不曾约定,相遇在这个浪漫别致的小镇上。这一次,对的时间对的地点,恰恰遇上对的人;这一次,她不再轻言放手。   颜烈端着做好的早餐出来,映入眼帘的就是一脸傻笑的顾君影,不禁莞尔,放下餐盘,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摸摸她柔软的发丝:“小懒猪,起来了,吃饭。”   顾君影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双臂一伸,勾住了颜烈的脖子,撒娇道:“不想起来啦。”   颜烈反手搂住她纤细的腰,宠溺地吻吻她的额头:“懒鬼。”   顾君影将头埋在他宽阔的胸膛,听着他一下一下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忽然觉得很安心,多少年没有这种感觉了,久违了。   吃完早餐,两人手牵着手,走在满是落花的玉兰树下。   “你怎么来了?”颜烈终于还是问出了口,其实他更想问的是她什么时候要走,只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想你了我就来了。”顾君影说的坦然,耳根子却不争气,慢慢地红了。   颜烈愣住了,这不是他预料中的答案。   顾君影继续说:“我发现我的生命中不能离开你了,是你先出现在我的世界里,是你先打扰我的,你搅乱了我一颗原本平静的心,所以你得负责。”   颜烈不说话,傻愣愣地站在那里,这个可怜的孩子早就被她一番话惊倒了,不知道如何去反应。这些年来,他不是苦苦等待,就是死皮赖脸地追逐,他不曾料到终有一天,她会说出他心里想要听到的话语。   “你不愿意?”   顾君影转身要走。   颜烈一把拉住她带入怀里,紧紧地搂着她,生怕一撒手她就会消失不见,疯狂地点头:“愿意,我当然是愿意的。”   顾君影一脸促狭的笑容,她单膝下跪,一手握着颜烈的手,一手举着一支洁白的玉兰花,嘻嘻笑着:“颜烈,此刻我没有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也没有钻戒,我只是我一个人,我只有一颗爱你的心,你愿意娶我吗?”   半晌,颜烈接过玉兰花,心里的快乐想泡泡一般直往外冒,嘴角早已不受他的控制一个劲儿地往后咧,他蹲下去,抱着顾君影,眼眶有些湿润:“我愿意。”   顾君影永远知道怎么讨好颜烈,只要她一笑,颜烈的世界便光芒万丈,更何况如今她竟然求婚了,虽然和想象中不甚相同,颜烈却早已飘到了天上。   地狱与天堂,一线之隔。   顾君影搂住颜烈:“颜烈,你是不是累了,从此,换我来追逐你,好不好。”这个男人等了她五年,追逐了她好些年,让她怎么能不心痛,怎么能不心动,更何况她是爱着他的,记忆如潮水般,不时地扣着她的心门,而今终于如愿。   颜烈抱着顾君影,小心翼翼,就像是抱住了整个世界。   暴风雨过后,玉兰花更加娇艳,香味不减。   一如他们的爱情,兜兜转转,寻寻觅觅好多年,转过身来,他们都还站在原地不曾动弹,时光流逝,不变的是爱情的容颜。 --> 片刻幸福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快乐伴随。   他们在小镇上住了下来,不理外面一切的是是非非,风声鹤唳。   在这个平静安宁的小镇里,他们像一对老夫老妻一样地生活,平淡而幸福。有人喜欢都市,也有人喜欢乡野,谁又能说谁更加愚昧。对于他们来说,只要身边的那个人是对的,不论身处何处,处处都是天堂。   顾君影跟着小镇上的女子学习采集花瓣,学习制作香油,也学着给颜烈做饭做菜。   颜烈和镇上的男人一起下地,一起种花,一起除草。   几个月下来,顾君影已经做得一手好菜,颜烈干起农活也有模样的。   热情好客的小镇居民早已把他们当成了自己人,他们已然融入了小镇忙碌却充实的生活中。   这天,镇尾的老王家嫁闺女,是嫁给镇头的老李家小子,镇上所有的人们都参加了,也拉了颜烈他们一起去喝喜酒。   小镇上的婚礼别出心裁,有些像古代成亲的仪式,和大城市里的那些套路完全不同。是顾君影和颜烈不曾见识过的。   时辰到了,一身红艳艳的媒人领着新郎官,抬着花轿来新娘家里迎亲。   新娘子由自家哥哥背了出来,被放进那个花轿里。花轿是名副其实的花轿,一张长长的躺椅由四个人扛着,四周绕满了镇上的玉兰花,间或点缀着火红的玫瑰花,新娘子头戴花环,身穿喜服,一团喜气,美得直接,美得逼人。   新郎官开路,后面是坐着新娘子的花轿,一群娘家人跟在花轿后面,一路吹吹打打地前往新郎家中。沿途鞭炮声噼里啪啦,不绝于耳,很是热闹喜庆。   顾君影和颜烈跟在娘家人的队伍里面,心不断地往上飞扬。   “颜烈,你说以后我们结婚,也这样举行婚礼,好不好?”顾君影偷偷地问颜烈,脸上是止不住的红晕。   颜烈握紧了她的手,轻轻一笑,说道:“好。”   “年轻人,感情就是好啊。”旁边一个胖胖的慈祥的中年妇女看到了,开始打趣他们,“少年仔,啥时候娶你身边的闺女啊?”   颜烈呵呵地笑着,顾君影羞红了一张俏脸。   “哎唷,还不好意思哈,少年人脸皮薄唷。”妇女也不生气,笑嘻嘻的,“结婚的时候一定要请你阿庆嫂唷。”   “一定一定。”颜烈也闹了个大红脸。   转眼间,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到了新郎家门口,门口早已密密麻麻站满了迎接新娘子的新郎家的人。   落轿的时候,新娘子把头上戴着的花环摘下,往人群里一丢,就像都市里新娘丢捧花一般。   很巧,花环落在了顾君影与颜烈握着的手上。   他们两人一人一边拿着花环,有些不知所措。   人群喧嚣了起来,大家拥着他们两个往前面挤。   在大家七嘴八舌地解释下,顾君影终于明白,接到花环的人要围绕着新郎新娘跳一支舞,以示祝福。   两人先是目瞪口呆,而后相视一笑。   顾君影从来没有和颜烈跳过舞,当年热恋时没有,重逢后也没有,如今在小镇几百号居民热切的眼神里,颜烈搂着顾君影纤细的腰,翩翩起舞,他们跳不来小镇人民的民族舞蹈,他们跳的是浪漫的华尔兹。   四周是欢呼声,天空中下着花瓣雨。   一切都是那么完美。   旋转着。   天地也旋转着。   短短的一刻,却恰似地老天荒。   顾君影觉得很幸福,心里想着若是一直这么下去该有多好。   颜烈脚步一个趔趄,向旁边倒去。   顾君影被带得一起倒在地上。   热情的人们七手八脚地扶起他们,一个劲地问他们有没有事情。   顾君影站起身来,有些尴尬,有些不好意思搅乱了人家的婚礼,连忙道歉。   颜烈捂着胸口,疼到脸色发白,无法呼吸。   “颜烈,你怎么了?”顾君影终于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忙搀住他问。   颜烈摇摇头,想说些什么,却力不从心,眼前一黑,一头向地上栽去。   “颜烈,颜烈。”顾君影使劲抱住他,担心得直掉眼泪。   “少年仔,少年仔……”镇上的人也在叫。   四周像是炸开了锅,终究还是破坏了他们的婚礼,失去意识前,颜烈觉得有些抱歉。   颜烈醒来的时候人在镇上的医院,像是做了一场噩梦般,他觉得筋疲力尽劳累万分,就像刚开始下地做那农活一般辛苦,听见有人小声地啜泣,他竭力地睁开了眼睛,只见顾君影坐在旁边,双眼通红。   他有些艰难地抬起手,摸摸她的脸,苍白憔悴的脸上却挂着淡淡的笑容:“傻瓜,我这不没事吗?”   顾君影沉默半晌说:“颜烈,我们回去吧。”   这里的医疗条件太差。   “好。”他心里明白她在怕些什么,他也在怕,刚刚到手的幸福,他不想放弃,只要有一丝一毫的机会,他都会抓住不放。 --> 殇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完结,莫有食言。   顾君影听完主治医生的话之后,万念俱灰。   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满头银丝的医学博士说:“病人目前的状况是大量的恶性肿瘤细胞已经扩散到了全胃,如果不进行全胃切除的话,最多只能再活半年,说难听一点就是等死,但是切除全胃之后,最多也只有一两年的时间,如果手术后出现并发症,可能半年也过不了,你们家属考虑看看再说。”   这里是国内最好的医院,靠着宋顾两家找来的最好的医学团队,会诊之后得出的结论便是这个。   颜烈倒还算镇静,他本来就是跟天借的生命,本以为会一个人孤苦伶仃地死去,现在她在身边,他幸福过了,便足够了。他遗憾的只是从此之后又剩她一人,那是如何地寂寞悲凉!所幸她还有爱着她的家人。   “君影,我做手术。”颜烈下了这个决定,如果手术成功,他至少还有一年的时间可以与她相伴,若是失败,他总归是个将死的人,也没有什么差别了。   “颜烈。”顾君影声音哽咽,眼中却再无眼泪。   颜烈握紧了她的手:“我会活下去的,相信我。”   莫言在一边终是泪如雨下,颜海不在了,尚丽容向来是不喜踏足于医院这种地方,颜烈的亲人在场的只有她一人而已。   “姐,不要哭,我不会有事的。”颜烈说,若是有事,他也不想她们如此伤心,他一个人走得远远的就是怕有今天这样的场景,人算终不敌天算,他不曾料到顾君影会天高路远地寻他,遇见她,他早已败北。   手术室门口的灯一亮一亮的。   顾君影和莫言度日如年。   仿佛一个世纪之久,历时四个小时,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一队穿着白大褂面戴口罩的医生鱼贯而出。   主治医生摘下口罩,一脸的疲惫,却是面上带笑:“手术很成功。”   无边无际的喜悦,无边无际的哀伤。   顾君影悲喜交集,眼前一黑,竟昏了过去。   三年后。   某个阳光明媚的春日午后。   顾君影一手牵着小小的男孩子,小男孩粉妆玉琢,一张小嘴却抿得严严实实的,看起来像个小老头,却像极了颜烈。她另一只手牵着高高瘦瘦的男子,面容有些憔悴,笑容依然温柔,浅浅的酒窝,淡淡的眉眼。   一行三人,晃晃悠悠地散步。   “颜烈,坐着休息一会儿吧。”顾君影见他微微喘息,有些心疼。两年前的手术没有要了他的命,却带走了他全部的精力,他永远地失去了他的胃,自此虚弱不堪,他甚至抱不起他的孩子,他总是一副无所谓的笑脸,顾君影却疼在了心里。   “没事,我不累。”颜烈安慰身边的女子,眼里满是柔情。   “笑笑累了。”顾君影一把抱起自己的儿子,小家伙沉了些,她有些抱不动了。颜笑在她怀里扭了扭身子,有些不甘愿的撇了撇嘴,大人真是麻烦,做什么事情都要推在他身上。   颜烈笑了笑,没有戳穿她,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笑笑,爸爸抱。”颜烈对着儿子伸出来双手。   顾君影捉起小家伙小心翼翼地放在颜烈的怀中,一个警告的眼神丢过去,颜笑不以为意,他老妈还真是爱操心,他还能欺负他老爸吗,小小的身子却停下了毛毛虫般的扭动,乖乖地坐在颜烈的腿上。   阳光透过树枝,柔柔地打在他们身上。   顾君影眼中湿漉漉的,有雾气弥漫。这辈子这样就足够了,她爱的人,爱她的人都在这里了。   颜烈的眉头皱了皱。   “怎么了,不舒服吗?”顾君影问得有些急切。   颜烈摇摇头,脸色正常,笑着对她说:“小家伙太重了,有些累。”   顾君影一把抱过儿子,颜烈不舍地在他额上亲了亲才松开手。   “君影,我有些渴。”   “好,我去给你拿水。孩子我先带走,省的他闹你。”走之前,顾君影轻轻   地吻了吻他的唇。   “好。”颜烈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母子慢慢地走远,女子纤细的手牵着孩子小小的手,没入了阳光之中。   颜烈的笑容凝固了,永远地停留在了这个午后。   阳光泻了一地。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txt80.com--【纯纯的】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