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熊猫没眼圈)为您整理制作 八零电子书下载网www.txt80.com转载。 《亿万大人物》 作者:东尽欢 文案: 谢瑾知道龙诚最大的秘密——他不是人。 某天早上她腰酸背痛地醒来,再次泪流满面,这家伙果然不是人。 谢瑾最终栽在了某个傲娇非人类手里。 第1章 外星人摇钱树? 谢瑾第一次见到他,呃,或许应该称之为“它”,是在某幢郊区别墅的地下室。地下室大约二十几个平米,空旷得只有两把椅子,天花板上的灯投下亮白的灯光,他侧躺在凉冰冰的地板上,半张脸埋在手臂之中,隐约能辨出是一张很年轻的脸,栗色碎发在他饱满的前额上落下阴影,略显凌乱。 他没有穿衣服,上半身与人无异,有着结实的胸膛和性感的身线,问题就出在他的下半身——腰际之下不是双腿,而是柔软弯曲的白色蛇身,背面颜色更深,形成浅金色的花纹。长尾起初比腰身还粗,而后越来越细,蜷缩盘曲在一起,一圈又一圈,虽然看不出具体长度,但谢瑾猜测应该不少于十米。 谢瑾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半龙人?人首蛇身的女娲后人? 对他属性好奇的不止谢瑾一个人,旁边有人惊异地问起:“姐夫,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问话的是阎经理,他大约三十七八岁,中等个子,眉毛极淡,一双眼睛闪着阴鹫的光芒,谢瑾不知道他的全名是什么,可她知道这男人又坏又狠。此时,他的眼睛睁得老大,意图把躺在地上的人蛇从里到外看个透彻:“怪物?妖孽?还是电影里的变异人?” “不是,都不是。”被他喊作姐夫的江中摇了摇头,发出哈哈的大笑声,笑过之后一字一顿道:“他是钱,是很多很多的钱,我们就要发大财了。” 谢瑾十分无语,这帮人眼里只有钱,连女娲后人这种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东西都想不到,不然,龙族在世也行,奢华神秘又拉风。 谢瑾落入这帮人手中是个意外,她本是正在放暑假的大学生,因在家里和父亲大吵了一架,收拾好东西正准备提前回学校时接到了高中同桌的电话,同桌说她正在一座海滨城市度假,热情邀请谢瑾一同来玩,在那头拍着胸脯说包吃包住陪玩陪聊……盛情难却,谢瑾最终拎着行李孤身前往这座海滨城市。 那天,同桌在车站接过她的行李,甚至还叫了朋友开车来接她,一直都是笑容满面,直到谢瑾被她们带进一间教室,被人搜走手机、钱包和身份证时,她才意识到自己被骗入了传销组织。 这么多年的友情,没敌过传销组织的洗脑教育。 好在谢瑾还算冷静,很快认清楚无法轻易逃脱的现实,为了避免受到无辜的暴力对待,她佯装正经地上洗脑课,拥护他们的赚钱理念和观点,每天还热情地对着讲师、经理等人鞠躬捶背,只是每次他们让她交入会费时,谢瑾就开始眼泪汪汪的,“经理,你知道我多惨吗?我爸爸是个赌徒,败光了家财还欠了许多债,我家亲戚一听是我的声音就立即挂电话,都被借钱借怕了……你千万不要因为我没钱就把我赶走,我真的想在这个赚钱的行业立足……” 她声泪俱下面色凄凄,别人只当她已经被彻底洗脑,对她放松了警戒。 蛰伏多日,今早谢瑾终于找到一个逃跑的机会,她敲晕了负责看守她的一名传销人员,拔腿就跑。 只差一点点她就成功了,真的只差一点点,远远的,她甚至已经看到警察穿着淡蓝色制服的身影。 可惜,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有人追上来抓住她,逃跑最终以失败告终。 谢瑾严重挑衅了传销组织的威信,阎经理气得要死,鉴于她的狡诈和不识时务,他没把她带回之前的教室,而是直接把她绑了塞进一辆车,带到几十里外的乡村别墅准备把她关起来好好收拾。 阎经理把车开进院子里,连拖带拽地把谢瑾往地下室带,岂料地下室门口守着两个人,他们神秘兮兮道:“我们昨晚和江总一起抓了个东西。” 这个东西指的就是面前人首蛇身的……非人类。 非人类应该是受了伤才会被抓住,他长长的白色尾巴上有半米多长的伤口,血已经止住了,却向外翻着猩红的血肉,凄惨恐怖,他没被遮住的左脸上也受到严重擦伤,一眼看过去让人心头发怵。 他的右手手腕被人用手铐铐住,另一端拷在地下室的水管上,他的精神看起来很差,恹恹地盘曲在地板上,上身瘫在他的长尾中,眼睛只睁开半条缝,似睡非睡。 “姐夫说得没错,这奇特的人蛇绝对是棵摇钱树。”阎经理双眼放光,“把他好好包装一番,打广告推销出去,争着来看这个怪物的人肯定排老长的队,到时候他们看一眼,我们就收钱。” 他满脸憧憬,似乎看到大把大把的钞票如雪花般从天上掉下来。 江中点燃一支烟,叹道:“主意是好,可惜不具有操作性,到时说不定就被政府机关接收了。还是把他高价卖到国外,我们以后就去国外生活,省得成天过着提心吊胆刀口舔血的日子,我已经让阿强把船开过来。” 阎经理眯着眼睛在仔细掂量,“你说,他能卖两千万吗?这可是独一无二的东西。” 江中眸中闪过得意的笑,“两千万?美元的话我也许会考虑。” 一群人的心思都在人蛇身上,把这么奇特的生物卖出去,他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不管是江中还是阎经理,现在都没有时间来收拾谢瑾。但人已经带过来了,阎经理不耐烦地看了看谢瑾,朝手下挥了挥手:“一起关着,待会再来处理她。” “哐当”一声,地下室的金属门被轰然关上。 房间里静谧得只剩呼吸声,人蛇躺在地板上,双眼微阖遍体鳞伤,一只手被拷在水管上不得自由;谢瑾站在墙根处,前途未卜浑身酸痛,双手被反剪在身后用绳子绑得死紧。 同是天涯沦落人,谢瑾忽然有种惺惺相惜的忧伤。 她看了他好一会,而他一直躺在地板上半闭着眼睛,没有任何反应。外面是七月盛夏的天气,地下室却没有半点阳光,只有阴冷的潮气,谢瑾觉得冷飕飕的,又看了看躺在地板上不着寸缕的人蛇,问了一句:“你冷不冷?” 人蛇没有回答她,眼睛已经完全闭上。 谢瑾走近两步,“你没事吧?” 人蛇终于睁开了眼睛,他扭过头,谢瑾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他的左脸受伤严重,右脸也留下了两条长长的疤痕,但如果细细瞧,能看得出他的五官长得很好,眉毛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唇线透出性感的味道,他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线条柔和,眸子又黑又亮。 让谢瑾诧异的是他的眼神,眸光淡淡的,清澈平静,没有一丝恐惧,也没有半点惊异,隐约有种袖手天下的超然,那是一种自信,自信到了极致反而成了内敛,水波不兴。 他淡淡地看了谢瑾一眼,又扭过头,蜷缩在他的长尾中继续睡觉。 他这次没把脸埋起来,谢瑾的目光落在他的鼻梁,眼睛,嘴巴,深邃精致的五官有股混血儿的味道,漂亮得如同雕琢而出,可惜他脸上的伤口和疤痕毁掉了上帝的杰作,谢瑾蹙了蹙眉,“你疼不疼?” 人蛇没回答,外面负责看守的高六传来嘲笑声:“别费力气了,他又不是人,根本就不会说人话。” “他受伤了,应该给他治疗。”谢瑾道,要是他左脸的伤不好好处理,那他的脸就是真的毁掉了。 高六不理会谢瑾。 谢瑾又道:“要是他伤口感染死掉了,你们就只能卖肉,猪肉十八块钱一斤,他最多值几千块钱。” 高六觉得有道理,天大地大,赚钱最大,他立即跑上楼找药箱,回到地下室打开铁门,看看人蛇又看看谢瑾,嫌弃道:“我才不要给这种怪物上药,你来。” 被松绑后的谢瑾接过药箱,找出酒精消毒水等物,蹲在人蛇身边指了指他长尾上的伤口,“这里要治疗,可能有点疼,你忍一下老实配合,懂吗?” 人蛇睁开了眼,目光怪异地瞪了谢瑾一眼,又恢复一副懒懒淡淡的模样,任凭谢瑾摆弄。 也许是因为他的精神太差了,他没有出现什么过激的反应,谢瑾上药水时他发出细如蚊呐的轻哼声,眉心微微蹙起,眸中闪过细碎微光。 谢瑾的包扎手艺实在不能恭维,最后人蛇被纱布和绷带盖住了大半张脸,跟蒙面鬼怪似的,尾巴上也是鼓鼓的一团。 高六欣赏了她忙碌半天的杰作,转向谢瑾的目光活脱脱在说:你真是人才啊! 傍晚时江中和阎经理又来到了地下室,阎经理扔给人蛇一大块生牛肉,人蛇对此不屑一顾,阎经理诧异:“蛇不是吃肉的吗?” 谢瑾实在不知道他那只眼睛看见他是蛇了。 阎经理又上楼从冰箱里拿出一颗白菜,捧回来笑呵呵地扔给人蛇,见人蛇不吃,他装模作样高深道:“不食荤不食素,果然非同凡品。” 人蛇不吃,谢瑾是真的饿了,见阎经理心情甚好,凑上去小心翼翼道:“主管,我知道错了,我回去继续反思学习。” “我的脸上难道写着蠢蛋两个字?”阎经理鼻中发出冷哼,“哼,奸诈狡猾,顽劣不堪,就不要再演戏了。” 他暂时不会把谢瑾送回城里,一是因为谢瑾触了他的逆鳞,二是谢瑾知道摇钱树的存在,回去后告诉其他人,少不得有人想来分一杯羹,出地下室时阎经理冷冷地甩下一句:“老实一点,不然有的是苦头给你吃。” 铁门又被轰然关上,谢瑾饥肠辘辘地和人蛇大眼瞪小眼,问他:“你是吃什么的?” 人蛇扭过头,继续睡觉。 第2章 外星人摇钱树? 直至夜深人静,外面传来汽车的引擎声,院中一阵嘈杂,江中踱步来到地下室,指挥后面膀大腰圆的手下,“把他弄进车里。” 他们对这种怪异生物仍心存忌惮,嗖嗖地对着他射了几枪麻醉针,等他晕过去之后才解开他的束缚,把他抬出地下室。 江中又看了看谢瑾,沉思片刻,问道:“你会不会做饭?” 他用那样一种冷执阴狠的目光看着谢瑾,谢瑾觉得她要是摇头说不会,江中很有可能会让人暴打她一顿,所以谢瑾道:“会一点。” 海上要走好多天,一行一共八个男人,做的饭都没法吃。谢瑾又不好处理,不如带着一起,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江中对谢瑾道:“你跟我们一起,负责船上伙食,如果这趟顺利,我们赚够了钱也不需要再做传销这一行了,你爱回家就回家去。” “不过,”江中又警告她,“路上别耍花招,不然就把你推进大海。” 人蛇已经被带了出去,大货车里装着一个巨大的铁笼,他被装了进去,而后货箱紧闭,八个男人带着一个女人一个怪物,在深夜十二点钟前往码头。 天上的月亮泛着清冷光辉,海面如同一张深蓝色的幕布像远方延伸,和天际的深蓝交融在一起。 轮船从码头出发,夜已深,大海已经静静地睡着,只有细细的浪花在温柔地抚摸着海岸,船上的六个男人却毫无睡意,个个兴奋得面带红光,人蛇就在这艘船上,他们不需要知道他到底是妖是怪,是基因合成的产物,还是外星人——那些是对外谈价钱的措辞,而对于他们来说,那就是一棵活脱脱的摇钱树,千万美元在远方朝他们招手微笑。 那颗摇钱树已经醒了过来,他被关在最底层的船舱中,铁笼的每一根栅栏比婴儿的手臂还粗,上面上了两把大锁,任凭他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 也许是因为麻醉剂的影响,他懒懒地看了一眼周围环境,尾巴一蜷,继续埋身睡觉。 房间很大,却是空荡荡的,靠着舱壁处有一张单人床,谢瑾站在床边,目露忧色,她可没有人蛇的淡定,这里空气流通不畅、视野不佳,要命的是,她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放她。 紧闭的大门外有两个男人守着,时不时透过门上的钢化玻璃看一下里面的动静。 亮堂堂的灯光晃得刺眼,谢瑾毫无睡意,踱步到大铁笼面前看人蛇,关在笼子里的他蜷缩成一团,手腕上没了束缚他睡得更舒服,脑袋埋在手臂之中,而他的长尾自然盘成舒适柔软的床。 人蛇没睡着,大概知道谢瑾站在笼子面前看她,他睁了眼,如月华般清澈的眸中还带着惺忪睡意。 四目相对,他看了谢瑾一会,然后指了指谢瑾的床。 “我睡不着。”谢瑾道。 他摇了摇头,又指了指谢瑾的床。 谢瑾不知道他的意思,跑回床边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床上的被子,抱起来问他:“你要被子?” 人蛇摇头。 谢瑾拿起枕头,“这个?” 人蛇点点头,唇角微微勾起。 谢瑾抱着枕头走到大铁笼前,“你要这个做什么?” 人蛇却朝她伸出了手,把枕头从谢瑾手中拿过来,而后从铁栏的空隙中拖进铁笼中,他试了一下枕头的柔软度,心满意足地抱着枕头,尾巴动了动,找了个更舒适的姿势闭着眼睛继续睡觉。 谢瑾站在原地微微有些讶异,很明显,这家伙有智商,而且,很有可能他熟悉人类的生活。 他不是不会说话,下午在地下室谢瑾听到他发出过简短的语音,不过大家都听不懂,江中将此称为外星语,谢瑾认为是神界的语言。 他睡觉的样子很好看,眉如墨画,长长的睫毛落下朦朦的阴影,像只无害的小兽一样抱着枕头团在柔软的长尾中,谢瑾莫名觉得很萌。 萌了一会,谢瑾意识到另外一件事——她没有枕头了。 “诶,把枕头还给我。”谢瑾朝他道,“你可以抱你的尾巴。” 人蛇睁开眼,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谢瑾指着他抱着的枕头:“我是说,把那个东西还给我。” 人蛇身体往后挪了挪,抱着枕头挑衅地瞪了谢瑾一眼,活脱脱在说:有本事你进来抢啊! “你……”谢瑾无语,算了,不跟非人类一般计较。 没有枕头,谢瑾这晚没睡好,大清早被强制叫醒起来做早饭,这艘轮船并不小,设备一应俱全,在厨房忙碌的时候,高六一直在旁边抱着胸监视她,就怕她往饭菜里加东西——当然,谢瑾不是不想加,只是苦于没泻药迷药麻醉药。 她倒是想起非人类,他的上半身和普通人一模一样,很明显,这家伙的饮食应该跟人差不多,真不知道阎经理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 谢瑾猜得没错,他的确是吃人类的食物,她端了早饭回船舱,问他吃不吃,他看着谢瑾端着的食物点了点头。 但是,这棵摇钱树很挑食,他把咸菜扔到一边,喜欢煎鸡蛋超过速冻包子,所以等他把煎鸡蛋都吃完了,发现没有新的供给之后,他才开始不情不愿地吃速冻包子;他的饭量很大,一个接着一个吃,阎经理进屋来看得目瞪口呆,“这家伙是猪八戒转世吗?真能吃。” 几个男人看外星人似的围观人蛇吃饭,指手画脚喋喋不休,但人蛇面上却是一派风轻云淡,平静,优雅,似乎周遭的一切都无关紧要。 谢瑾将此称之为无知者无畏。 阎经理对他很感兴趣,围着大铁笼转了一圈又一圈,见旁边有一根木棍,他拿起来探进铁笼,像逗弄宠物戳了戳他,“把你的尾巴展开,让我看看到底有多长……” 话还没说完,人蛇已经把餐盘朝他扔过去,正好砸在阎经理脸上。 阎经理怒极,他本就性情暴躁,立即作势要揍他,江中阻止道:“好了,摇钱树金贵着呢!少块肉就会少钱。” 阎经理依旧忿忿不平,挥着木棍对着大铁笼敲击一通,砰砰砰的敲击声在船舱内分外刺耳,他在大骂:“要不是看在你这么值钱的份上,老子打死你。” 他素来都是这样,讲课的时候慷慨激昂,有人不听话的话他就变成更年期的暴躁份子。 人蛇尾巴一蜷,把脑袋埋在手臂中,闭了眼睛。 “现在知道害怕了。”阎经理摆出胜利者的姿态。 谢瑾觉得人蛇好像不是出于害怕,她清楚地看到刚才他的眸色中闪过一丝讥诮与嘲讽,只是一瞬间就快速消失,就好像他懒得花更多的时间来鄙视对方。 几个男人看了一会觉得无趣,出船舱各自忙碌去了,江中临走前安抚谢瑾:“好好看着他,等把他卖了分你几万块钱,算是辛苦费。” 谢瑾一个人留在屋内,坐在椅子上陷入沉思,不过,她的样子更像是在发呆。猛然间,脑门上传来一阵疼痛,抬头一看,人蛇正拿着早饭剩下的咸菜粒扔她,七八米的距离,他一扔一个准,颗颗砸在谢瑾的脑袋上。 见谢瑾抬起头,他指了指她放在旁边的瓶装水。 谢瑾知道他渴了,把水递给他,他的脸大部分被纱布遮住了,看不清模样和表情,眼睛显得愈发明亮深邃,最有看头的是他身上的肌肉和线条,匀称有型,可惜下半身过于怪异,想到以后也许别人看他一眼真要交门票钱,谢瑾就觉得现在应该多看一会。 半晌她又自言自语:“为什么你不是龙族神仙,或者女娲后人呢?”她叹了一口气,“要是你会法术多好。” 最好把那帮人全都变成大王八。 人蛇偏着头瞅她,目光怪怪的。 谢瑾觉得自己是对牛弹琴,找了一包带壳花生递过去,“吃吧,味道不错,记得要剥壳。” 给他花生绝对是一个错误,没过多久谢瑾就后悔了,中午的时候谢瑾把午饭端进来,他看了看自己的那份,朝谢瑾招手,然后毫不客气地把谢瑾饭碗中的咖喱牛肉和可乐鸡翅挑过去。 “你不能光吃好的,再挑我就没了。”谢瑾赶紧抢过碗,远远地躲到一边。 她知道他挑食,没想到这家伙还十分傲娇,他拿花生扔她,又准又狠,谢瑾抱着碗在屋子里乱窜,觉得自己脑袋都快被砸出包了,最后只能举白旗投降,把饭碗递过去:“好了,你爱怎么挑就挑吧。” 人蛇对她的配合十分满意,把她碗里的肉挑得一片不剩,投桃报李地还给她芹菜和土豆。 谢瑾翻白眼抱怨:“你以前到底生活在哪里?没有太子的命,还得了太子的病。” 而人蛇居然在笑,唇线微勾,眸中盛满促狭笑意,一副奸计得逞的洋洋自得。 第3章 外星人摇钱树? 傍晚时落日垂金,西边的云被染上柔和的橘红色,金光浮动在海天相接处,别有一番风情。 可惜谢瑾没时间欣赏海上落日,她不情不愿地在厨房忙碌,高六翘着腿坐在旁边啃鸭爪,时不时抬头看看谢瑾。 谢瑾扎了马尾,她长得清新秀美,皮肤很薄,二十岁的女孩子没有经过社会俗世的浸染,鲜嫩得像是雨后的春笋,高六看着她纤容有度的身姿目光幽幽的,如同饿狼看向鲜肉。 啃完最后一个鸭爪,高六把骨头扔进旁边的垃圾桶,挤到洗菜池打来水龙头洗手,侧着头对道:“谢瑾啊,我们很快就成大富翁了。” 谢瑾“嗯”了一声,从冰箱里拿了两棵大葱,转身回到流理台时,腰部被人用力箍住,高六凑了上来,“还早,我们先来快活一下。” “放开我。”谢瑾用力挣扎,发出尖叫,并狠狠踩了高六一脚, 高六血性上来,更不肯放手,两人在厨房内扭打开来,撞翻了盛着菜的碗碟,哗啦啦落地摔成一地碎片。 “都住手。”江中闻声赶过来,厉声喝道,“搞什么?” 高六住了手,恶人先告状:“这丫头不老实。” 谢瑾厌恶地看着他,“是他先动手动脚。” “老实点,该干嘛干嘛去。”江中恶狠狠道,把高六叫出厨房,训道:“精虫上脑也管着点,等过了这阵子发了财,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谢瑾心情很糟,当晚端着饭菜回到货舱时脸色阴郁,人蛇领到了饭菜,依旧朝她招手要求把好吃的菜换给他,并挥着花生表示威胁,谢瑾没好气地骂道:“没一个是好东西。” 她抓起饭碗中的排骨,怨愤地朝他一块一块砸过去,“柿子都捡软的捏,是吧?你怎么不去砸他们呢?你以为自己是上神下凡,还是神龙在世?要是有本事就不会被关在这里!” 人蛇被砸了一身,他是颇有些骨气的,捡起东西奋起反击。 牛肉块、白菜梗在空中飞来飞去,一人一怪隔着铁笼上演大战,饭菜粒扔得到处都是,货舱内一片狼藉,最后以谢瑾惨败告终,在卫生间清理头上的饭粒时,她恶意地诅咒,该死的这艘船为什么不沉掉? 临睡前江中过来探望他那棵摇钱树,并让谢瑾给他换药,谢瑾看了看药箱,又看了看傲娇的人蛇,颇有思想高度道:“我是人,进化了数千万年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而你只是怪,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人蛇也不记仇,挪到铁笼边上让她换药。 他脸上的伤既没恶化,也没好转,一点变化都没有,连药水都是昨天上上去的颜色,谢瑾有些奇怪,“怎么没好转呢?” 人蛇当然不会回答她,他微眯着眼睛,懒洋洋地等人伺候。但是尾巴上的伤他却不让谢瑾继续处理,任凭谢瑾怎么劝都没用,尾巴一团,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枕头睡觉。 大海碧蓝无边,船只划出长长的白色尾浪,驶向能带来财富的地方。 翌日江中不再管人蛇叫“怪物”,改称他为外星人,方便他卖出更高的价钱。传销公司的生意江中基本上都交给了阎经理,他私底下还做人体器官买卖,知道怎么联络黑市上的买家。 意向客户是和他有合作关系的白皮肤美国人,江中和他通过电话之后,脸上笑得起了褶子,“汉尼拔先生过两天会来Y市,他说只要货物真像我们说的那么独特,钱不是问题。” 所有人都喜不自禁。 阎经理甚至已经筹划怎么挥霍这笔巨额财富,高六向门外走去,说要去拿几瓶酒上来庆祝一下。 大厅的电视里正在放映原声外国大片,主角一字一顿地说着什么的时候,江中忽然抬头,他觉得电视里的人物语言和人蛇的发音极为相似,他注意聆听,忍不住疑惑——难道人蛇说的是德语? 当然也有这种可能,人蛇熟知人类习性,难道之前被德国人豢养过?江中正在疑惑,高六已经把酒拿了过来,就在把酒递给江中的一刹那,高六右手往前一探,袖中匕首狠狠刺入江中的腹腔。 江中眼中震惊未退,正欲从腰上摸枪,高六已经拔出刀再刺了一回,并扣住了他的手,恶狠狠道:“他是我们几个人一起抓到的,凭什么你和阎建要占大头?放心,客户那边我自己会联系。” 同时,船舱中枪声响起,阎经理的脑门开了花,站在屋子另一头的阿强像是怕他诈尸一样,一连开了好几枪。 高六等人把江中和阎经理的尸体拖出船舱抛入大海的时候,谢瑾正从旁边路过,她看到阎经理脑袋上都是血,而江中双眼瞪得大大的,彷如厉鬼。 谢瑾被吓得面无血色,连步子都忘了挪动。 “看什么看?不用做晚饭吗?”高六朝她大吼,“该干嘛干嘛去!” 晚饭少了两个人的伙食,做起来更简单,谢瑾毫无胃口,她端着两份晚餐回到底层船舱,非常自觉地把属于自己的那份晚饭递给人蛇,讨好笑道:“喜欢吃什么就挑。” 人蛇兴致勃勃地从她的饭碗中挑出自己喜欢吃的食物,谢瑾在旁边温和地看着,等他挑完了,她对他说:“我们一起逃吧。” 谢瑾也是没办法才决定和人蛇结盟,她觉得人蛇性感有型的身上还有点肌肉,怎么看来都比她的细胳膊靠得住,更何况他还有一条十几米长的尾巴。而且在这两天的相处中,她发现他有一个特长——扔东西砸人扔得特别准。 人蛇挑菜的手顿了一下,而后继续挑鱼肉和排骨。 “我知道你能听懂。”谢瑾可以肯定这一点,她指着盘子游说他:“你知道他们要把你带到哪里去吗?他们准备把你卖给屠宰场杀掉,你会被片成一片一片的卖出去,当然了,你比较珍贵,会以龙肉的名义按克计价,所以他们才会称你为摇钱树。” 谢瑾指着人蛇正在挑的鱼片,“不管是龙肉还是猪肉,你被煮熟装盘上桌的时候,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人蛇眸色一滞,他忽然不想吃晚饭了,这是他从出生以来听说过的最耸人听闻的故事。 这个女人太恐怖了。 谢瑾需要他的帮助,继续道:“那帮人很坏的,我们要是不逃,就只能等死。” 人蛇来了兴趣,抬眸若有所思地看着谢瑾。 谢瑾十分正经地跟他商量,“江中和阎建已经死了,除了我们,这条船上还有六个男人,船尾有一条快艇,而这里是近海区域,我们想办法打晕几个人,把船弄下来一起逃走。” 人蛇似乎在等她继续往下说,目光中又有几分不信任。 “我不会把你卖掉,逃走之后我们就各奔东西。”谢瑾也不知道人蛇能逃到哪里,他的饮食与人无异,但他如此独特的身体根本就不能生活在人群中——但这些已经不是谢瑾能考虑的范围。 人蛇没有答应她,指了指饭碗。 果然,这家伙是有脑子的,谢瑾咬了咬牙:“好吧,只要我们能逃脱,以后我养你,天天鸡鸭鱼肉,好吃好喝养你一辈子,绝不拿你去赚钱。” 人蛇眸中闪过笑意,而后点了点头。 一人一怪结成战略合作伙伴,两颗脑袋凑在一起低声商量逃脱计划,当然,全部是谢瑾在说,人蛇只轻轻地点头或摇头,纱布遮住了大半张脸,谢瑾看不清他的表情,也听不懂他的发音,但是谢瑾总觉得他在笑,黑眸中闪动着戏谑轻诮的成分,就像戏台下的观众在期待什么。 但每次谢瑾正经看他时,那份笑意又消失不见。 夜深了,满天星辰幽幽睡去,天地之间一片静谧,只余下船只滑过海面的发出些微的低吟。 谢瑾的声音在这静夜中显得格外刺耳,她拍打着房间的金属门,大声朝外面的人喊道:“你们来看看,人蛇有点不对劲。” 被人从睡梦中惊醒谁都不会高兴,船舱外两个看守也一样,但事关他们的摇钱树,一高一矮两个男人快速爬起来,打开房门,不悦地骂道:“吵什么?” 谢瑾急急地指向大铁笼,“他叽叽咕咕地叫,好像很难受,我不知道他什么了。” 闷闷的声音在船舱中回响,人蛇敲击用双手和长尾敲击着笼子的铁栏,他显得狂躁不安异常难受。 两个男人皱了皱眉,朝他走过去,忽然一只餐盘从笼中飞了出来,直接砸在前面高个男人的脑袋上。 高个男人被砸得眼冒金星,还没搞清情况,又是两只瓷碗一并被扔了过来,一只打偏,一只正中他的面门,高个男人缓缓倒地晕了过去。 “你造反啊!”跟在后面的矮个男人骂一声,见有东西飞过来,他跳起闪开,顺手抓起旁边纸箱挡住脑袋前面。 矮个男人大怒,朝着人蛇吼道:“老子现在就来收拾你……” 话未落音,一阵钝痛从颈后袭来。 在他身后,谢瑾手上握着一根手腕粗细的木棍,手心已经渗出了汗。 见对方还不晕,谢瑾愣了一愣,举起木棍再次朝他敲过去。 可惜,她已经失去了最好的机会。木棍被矮个男人一手抓住,一拖,一拽,木棍脱离了谢瑾的手,她惊慌失措,一边跳开一边朝人蛇喊:“砸他啊!快!” 人蛇朝谢瑾摊了摊手,他手边已经没有东西了。 “居然是你在捣鬼,活腻了!”矮个男人看向谢瑾的目光似乎要喷出火来,他捏了捏拳头,骨骼发出轻微的响声,身上的肌肉条条块块地展现出来,如猛虎跃山间,他朝谢瑾步步逼近,愤怒与杀气在船舱中弥漫开来。 他朝谢瑾一扑,一拽,谢瑾没能逃开,被男人一把拽住,直接被摁在冰冷的墙壁上,她挣扎,抓挠,但是在身强力壮的男人前面,她的抵抗薄弱得如同一张纸,男人的右手如铁钳一样死死地箍住她的脖子,目光凶狠:“找死!” 越过男人那张狠戾的脸,谢瑾瞥到两三米外铁笼中人蛇,他往后缩了缩,面色无辜,像是不忍直视谢瑾的失败,又像是不战而降懦弱胆小的士兵。 脖子上的手越来越用力,呼吸越来越困难,谢瑾觉得自己死定了。 忽然间,脖子上手松了下去。 一条玉带绕过男人的手臂,缠上了他的脖子,那是从铁栏的空档处探出来的人蛇的尾巴。 光滑的尾巴在他身上收缩缠紧,男人脸色涨红,双目鼓大,他想用手拨开它,但很不幸,他的双手也被一起缠住。人蛇把他拖到了笼边,尾巴再度收紧,直到男人晕死过去他才松开。 灯光下,银白色长尾曲曲绕绕,谢瑾看得目瞪口呆,原来这家伙的尾巴不光是用来看的! 而人蛇朝谢瑾投来蔑视的眼神,真的很弱诶,连敲人都敲不晕,两个敌人都是他搞定的。 谢瑾朝他讪讪地笑:“你挺行的。” 第4章 战略合作伙伴 她从晕倒的男人身上摸出钥匙,打开铁笼,人蛇滑了出来,谢瑾带着他朝船尾跑去,她发现人蛇的身体虽然怪异,但是颇具优势,譬如刚才缠住敌人,再譬如滑行时一点声音都没有。 时值半夜两点,除了驾驶室的船员,其他人都睡得酣沉,一人一怪顺利到达船尾,那里停放着一艘微型快艇,船上的自动装置会将快艇放下水。 谢瑾按动舱壁上按钮,舱板缓缓倾斜,形成向下的斜坡供快艇出舱。同时,谢瑾顺手搜罗了信号弹饮水等物,还递给人蛇一件救生衣:“穿上,以防万一。” 说话的时候,她自己也套上一件橘黄色的救生衣。 斜坡到达预定角度,快艇被自动推出去,“砰”地一声落入水中,溅起波纹无数。 谢瑾大喜,从船外的楼梯爬下去,正准备跳入艇中,就听到高六的声音,“谁?” 谢瑾慌忙跳下,朝上面的人蛇招手,“快!下来!” 人蛇有样学样地顺着楼梯往下滑,忽然嗖地一声,一张大网从斜上方落下,直接把他网入其中悬在半空。 高六大骂谢瑾:“贱人,居然想拐走我们的摇钱树!” 谢瑾解开拴住快艇的缆索,同时按了点火按钮,引擎的声音突突地响起来,方向盘一扭,快艇迅速驶出十多米。 谢瑾回头看着被悬在半空中的人蛇,他也在看她,没有做无谓的挣扎,分外平静。 平静得像矗立在海边的礁岩,以一种静默的姿态面对潮涨潮落,他看着谢瑾将快艇驶出,目光淡淡,冷漠疏离。 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他们是临时结成的战略合作伙伴? 清冷的月光从天上洒下,谢瑾停下快艇,说好了一起逃,她也不能如此不讲义气,谢瑾朝人蛇大喊:“你快打晕他,我回来救你。” 被悬在半空的人蛇略略有些意外,他手上还握着一柄小铁锤,踟蹰中,高六已经拿起对讲机呼叫驾驶舱,“把船停下,谢瑾那个贱人在捣乱,快来收拾……” 话未说完,人蛇手中铁锤准确无误地砸中高六的面门。 高六一倒地,谢瑾把快艇开回来,大船已经缓缓停下,这为谢瑾提供了方便,她把快艇停在船边,顺着楼梯爬上夹板,拽起绳索费力地把人蛇拽回到夹板上方,将他放下来。 船舱中有脚步声传来,谢瑾慌乱地扯动人蛇身上的大网,心头太急,扯渔网的时候手上失误,刺啦一下扯掉了包裹在他脸上的纱布,人蛇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呃,扯掉的不仅是纱布,好像连皮肉都扯了下来。 也不对,那里并非是淋漓的鲜血或是狰狞的伤口,朦朦的灯光下,他的左脸庞光洁如玉,高挺的鼻,神气的眉,他的模样很年轻,五官精致深邃,将东方人的清俊与西方人的深刻结合在一起,英俊得如同映入画中。 谢瑾看了看他的脸,再看看手中的纱布和一大块不明物质——这家伙脸上的伤是假的。 怪不得上药过后一点变化也没有。 此时此刻,谢瑾无暇讨论关于他那张脸的问题,脚步声越来越近,大网的开口却怎么也解不开,谢瑾急得头上直掉汗,从甲板上的工具箱里拿出一把剪刀,她刚动手剪网绳,听到后面有喊声,回头一看,心提到了嗓子眼。 两个男人从船舱跑了出来,阿强手中的那把黑色手枪在灯光下分外惹眼,而另一个男人,手中提着一把一尺多长的砍刀,冰冷的光华在刀身跳动流转。 “跳船。”谢瑾已经没有时间扯开人蛇身上的网,她扶起人蛇,快步走到船舷,直接把他从夹板上推下了海。 反正他身上穿着救生衣。 谢瑾可没有直接跳下去,她顺着船外的楼梯往下爬,刚刚跳上快艇,阿强的脑袋从船舷处探了出来,大骂:“贱人,你们谁都逃不掉。” 谢瑾心砰砰乱跳,快速发动引擎,同时她扫视一圈周围海面,恍然想起救生衣是为成人设计的,不知道能不能承受人蛇的重量?他尾巴那么长,别被她扔进水里淹死了! 正担心的时候,海面出现一簇惹眼的橘黄色,人蛇浮了上来,身上还挂着大网。 谢瑾把船朝他开过去,“快点上来。” 她一边喊他,一边探出身子去拉他。 耳边是引擎低低的轰鸣声,谢瑾根本没听到混乱中的那一声枪响。 砰——经过消音器处理的声音闷闷的,被海风快速吹散。 不过,这一枪打偏了,子弹不知飞向何方。 握着枪的阿强狠狠地跺脚,朝身后人命令道:“去开摩托艇把人蛇抓回来。” 阿强继续凝神看着瞄准孔,准备朝谢瑾射出第二枪,妈的,这该死的黑夜,该死的海浪,他又不是专业的狙击手,谁来告诉他怎么瞄准? 人蛇瞟到船舷处的阿强握着手枪的身影,眉头微皱;而谢瑾无知无觉,她拽着大网,正奋力把人蛇往快艇上拉。 “你走。”人蛇忽然开了口,他抬起头,一双眼睛分外明亮,“不要管我。” 谢瑾愣了一下,这家伙竟然会说话! 下一刻,谢瑾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她要走的话之前就一个人逃了,那和临阵倒戈背信弃义有什么差别?谢瑾倔道:“少废话,快点上来。” 谢瑾已经拉住了他的手,两掌相握的地方有湿热的温度传来,人蛇光亮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异色,短暂得像是暗夜中滑过的陨星。 瞄了半天,阿强最终没有开枪,他怕误伤了人蛇,那可是独一无二的摇钱树,伤了分毫都会造成巨额损失。 人蛇扯开他身上的渔网,那些坚韧的网线断裂开,他扶住船舷,大半个身子快速挪上快艇。 他一上来,谢瑾快速加油门,船头两侧银白色的水翼高高冲起,快艇分水而去。 但是,后面两艘摩托艇也已经下水,朝着他们追过来。 一艘快艇在前,两艘摩托艇在后,都开到了最大马力,飞空掠海地在海面展开逃命与捕杀的追逐。 谢瑾把油门踩到底,在这广阔的海面上,并不需要高超的驾驶技术,拼的就是谁的坐骑性能更好。 一追一赶,直到东方天空露出鱼肚白,谢瑾和人蛇终于甩掉了追兵,其原因是——追他们的摩托艇油箱小,先一步耗干了油。 不过谢瑾和人蛇乘坐的快艇也好不到哪里去,油量表的指针已经进入红区,在海上不分东西南北乱逃一气,他们距离大陆架越来越远,而那点仅剩的油根本不能支撑他们驶回海岸。 四周都是茫茫海水,而他们所依靠的,只有一艘小艇。 太阳从东方升起的时候,海面上出现一座小岛,小岛一面是灰白色的环形礁,另一面是成堆的乱石,看着越来越少的油,谢瑾不得不把小艇靠岸。 这座岛真的很小,大概就几个足球场的占地面积,海边的环形礁上生长着翠绿色的杂草和稀疏矮灌木,十来棵椰子树的枝条迎风招展,秀美的风姿衬着蓝天白云;远处的岩石堆都是奇形怪状的乱石,寸草不生,任凭风雨侵蚀。 岛上没有湖泊溪流,没有人烟,也没有猛兽,只有灰白色的海鸟在此歇脚。 靠岸后,一人一怪把小艇拖上沙滩,谢瑾清点了物品,他们有少量淡水,足够多的求救信号弹,打开快艇上的储物箱,里面有两罐小罐头,几把小工具和绳索,幸运的是,谢瑾在里面找到了打火机。 求救信号弹目前是不能用的,高六那帮人肯定还在到处找他们。保险起见的话,他们最好在这里藏一两天,再发信号弹等待过往船只营救。 半夜逃亡,谢瑾已经疲累之际,直接瘫坐在地,海滨之旅变成落入传销组织也就算了,如今直接变成了鲁滨逊漂流记。 人蛇似乎没意识到目前的处境有多危险,他上岸后在沙滩上选了个不错的地方躺下,双肘支在身后,白色长尾自然舒展,面上松松淡淡,凤眸微眯,似乎他不是落难,而是在沙滩度假。 谢瑾走到人蛇身边,他的尾巴上还有她包扎的纱布,被水浸湿后沾满了细沙,谢瑾问他:“纱布全部湿了,要不要拆掉?” 人蛇不置可否,继续享受阳光、沙滩与温柔的海风。 谢瑾得出结论:“身上的伤也是假的。” 是真的,人蛇在心头如是道,可嘴上什么都没说。他站了起来,立在地面的高度超过两米,长长的尾巴拖在身后,他朝快艇滑过去,从里面拿出仅有的两罐罐头看了看,递了一罐给谢瑾,而后拿着自己的那份坐到椰树下面。 嗯,已经到了早饭时间。 他的饭量比普通人大,一个小小的罐头当然不能果腹,吃完之后他抬起头,眸色幽暗地看着谢瑾,那神情,和往日要求谢瑾把好吃的食物分给他一模一样,完全是理所当然。 谢瑾手中的罐头还剩了一半,但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给他,这家伙傲娇,爱骗人,之前还假装不会说话,他故意隐瞒了很多东西,要是继续惯着他,谢瑾在这荒岛之上就别想翻身。 她晃了晃手中罐头,“给你当然没有问题,但是你得承诺今后你会听我的话。” 人蛇狭长的凤眸眯了眯,这女人居然在跟他讲条件——欠调-教。 第5章 战略合作伙伴 他决定用武力解决问题,他朝谢瑾滑过去,直接动手抢。 谢瑾不给他,赶紧躲开,人蛇把她按住,得意洋洋势在必得;谢瑾卯足了劲奋力反抗,这回绝对不能轻易妥协。 最终谢瑾还是输了,倒不是因为体力问题,而是人蛇除了两只手,他比她还多了一条尾巴,在他的双手和谢瑾纠缠的时候,尾巴直接把罐头卷走。 他拿过罐头坐在一边,耀武扬威地看着谢瑾,三两口吃掉之后,还不忘把罐头瓶子扔给她。 自从他们认识开始,谢瑾就从来就没赢过他,一直都是人蛇要怎样就怎样,谢瑾极为不服气,她看到人蛇右脸上突兀的几道疤痕,既然这家伙左脸和尾巴上的伤都是假的,那这几道疤痕也八成是假的,她非要看个究竟。她走过去,直接伸手去摸他的脸,“让我看看这疤痕是真的还是假的。” 人蛇不让她看,谢瑾不肯善罢甘休,一人一怪在沙滩上又干上了架,人蛇并不想伤她,不敢用力,只是虚虚地挡住她;谢瑾非要赢他一回,直接把人蛇推到在地,翻身骑在他身上,“你这个爱伪装的家伙,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 说是打架,又更像是玩闹,人蛇嘴角还噙着一抹笑。他不着寸缕,而谢瑾穿的是短袖短裤,大片雪白的肌肤赤-裸在外,她坐在人蛇腰际之下的尾巴上,身体起伏摇晃和他纠缠在一起。 光天化日,他们的姿势真是暧昧到了极点,从远处看去简直是在做不和谐运动。 这不能怪谢瑾,白色的尾巴光滑柔软,以至于谢瑾从来没把他当成一个男人。 半晌之后,人蛇忽然皱了皱眉,用力把谢瑾推开,直接朝大海走去,身子没入水中,只留上半身露在水面。 而谢瑾还不服气地揉了揉手臂,低声嘟囔:“搞什么?别以为我赢不了你。” 人蛇在水中站了半天也没上岸,谢瑾在附近走了走,海岛上椰树倒垂着青翠的叶片,挺秀婀娜的椰冠下缀着一串串浅绿色椰果,谢瑾抬头看了看,食物已经吃完,看样子他们只能靠这些椰子支撑下去。 她正发愁怎么把挂得高高的椰果摘下来,人蛇滑了过来,尾巴顺着树干一圈一圈蜿蜒往上,他整个人如同灵蛇爬上树冠,轻松摘下两个椰子。 尾巴的用途果然很多,谢瑾看向他的目光多了几分欣慕。 人蛇把椰子递给她,谢瑾刚伸手去接,人蛇又把椰子拿回去,活像在逗弄她。谢瑾知道这家伙傲娇的性子又犯了,在食物面前,谢瑾举白旗投降:“还是你厉害,算了,以后我听你的话。” 人蛇对她的识时务很满意,他把摘下来的椰子递给她,而后又懒洋洋地在旁边坐下,等着谢瑾给他开椰子。 阳光漫天倾泻而下,大海闪着迷人的光芒,人蛇似乎很喜欢海岛的环境和气候,面色惬意,他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小憩,大概是天气有点热,他没有再把尾巴盘起来,而是弯弯曲曲地延伸出去,偶尔扭动一下。 他的尾巴真的很长,谢瑾粗粗估计一下,从他的腰际到末端细如手指的地方大概有十五六米,浅色细鳞在阳光下泛着华光。 日过头顶时,人蛇醒了过来,他终于又开口说话了:“我饿了。” 谢瑾道:“我也饿了。” “你昨天说,只要我们能逃出来,你就负责养我。”人蛇的语气很轻,目光直直地看着谢瑾,重复道:“现在,我饿了。” 谢瑾无辜地看着他,而后递给他一个椰子。 人蛇露出嫌弃的表情,这分明是他摘下来的。 大海是一望无际的蔚蓝,带着咸腥味道的风从海面吹过来,拂在脸上有股湿润的气息。人蛇站在椰树下,右手握着一把从快艇储物箱中找出的小刀,正把树枝削尖,准备下水叉鱼。 他的动作十分熟练,阳光穿过椰树挺秀的羽状阔叶落在他的面上,光影晃动,勾勒出他俊逸的侧脸,恍然入画。 如果右脸没有那几道疤痕,那他简直称得上完美。 谢瑾还想把他脸上的疤痕扯下来,却不敢造次,老老实实站在旁边,对他投去崇拜的眼神,不断地称赞恭维他:“哇,你好能干哦,居然懂这么多……” 不管是人,还是半人,都喜欢听好听的话,人蛇眉稍轻扬,眼中闪动几许得意。 在谢瑾的恭维和怂恿之下,人蛇握着削好的鱼叉下到浅水处,他静静地站立在水中,目光逡巡着透明的海水,似乎要把周遭的一切看个分明。 他对小鱼小虾没有兴趣,一动不动地矗立在那里,过了一会,终于有大鱼靠近,他握着鱼叉快速刺过去,待他抽回鱼叉时,上面已经有一条巴掌宽的海鱼在挣扎跳动。 谢瑾对他的佩服油然而生,哇,原来这样真的能叉到鱼!还以为电视上是骗人的。 谢瑾欢快地跑过去,把鱼接过来拿了一根细绳串着,老老实实给人蛇打下手,毕恭毕敬犹如旧时代的小媳妇。 人蛇每次出手,例无虚发,谢瑾忍不住来了兴趣,“给我试试。” 人蛇把削尖的鱼叉递给她,好整以暇准备看她出丑。 果不其然,当谢瑾看好目标卯足了劲叉下去的时候,鱼儿哧溜一下就溜走,而谢瑾重心不稳,直接跌入水中,水花溅起半米高。 人蛇没有拉她,反而极为不厚道地轻笑出声,他的五官本就生得好,笑起来风神无双,眼中似有星辰闪烁。 抓到五六条鱼后,人蛇上了岸,谢瑾找来干柴准备生火烤鱼。她费了好大劲才在背风处点燃火堆,烟灰呛了一脸。而人蛇在旁边侧躺着,右手支着脑袋,一面懒洋洋地晒太阳,一面逗弄抓来的一只海蟹。 海蟹在沙滩上横冲直撞,他拿着草叶不断地挑拨它,见海蟹跑远,他的尾巴一勾,又把海蟹抓回来,时不时抬头,眸带浅笑欣赏谢瑾的狼狈样。 “你就不能过来帮帮忙吗?”谢瑾一阵手忙脚乱。 “我不会。”人蛇回答道,还理直气壮地指了指鱼。 是的,鱼是他抓到的,所以他不会再干其他的活,他继续无聊地逗螃蟹,闲适淡然地等着谢瑾把午饭给他端上来。 烤好的鱼外皮微焦,散发着阵阵香气,饥肠辘辘的谢瑾直吞口水,可她还不能吃,人蛇在旁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谢瑾只好毕恭毕敬地把烤鱼递给他:“您老先吃。” 人蛇又露出那种满意的表情,女人嘛,还是听话一点好,最好他递过去一个眼神,她就明白他的意思。 谢瑾算是明白了,在这场漂流记里,那位能上树摘椰子、下水捕海鱼的人蛇才是鲁滨逊,而她,充其量是鲁滨逊身边那位累死累活的仆人星期五。 果然是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 海岛东面全是嶙峋乱石,高处两块巨石斜斜倾倒,形成一个小石洞,夜晚,一人一怪就宿在石洞之中,洞口燃起一个小火堆,人蛇尾巴一圈一圈盘起形成舒服的姿势,兀自睡得香甜;谢瑾在硬邦邦的地面翻来覆去,远远的能听到海涛拍打乱石的声音,连绵起伏的轰鸣在暗夜中分外瘆人。 半夜,外面响起轰隆隆的雷声,谢瑾从睡梦中惊醒,洞口的火堆已经熄灭,阵阵闪电把乱石堆照得雪亮。 而人蛇已经不在原地。 谢瑾大惊,爬起来跑到洞口:“喂,你在哪儿?” 雨点还未落下,风很大,闪电劈开粘稠的黑暗,在这刹那的光明中,谢瑾睁开眼睛,努力寻找人蛇的身影,却只看到灰白色的乱石和远处在风中摇摆的椰树。 谢瑾几乎要急出眼泪来,她怕他走了,把自己一个人丢在荒岛上,海风把她的头发吹在身后,而她在狂乱地呼喊:“你去哪儿了?回来啊!” 周围黑漆漆一片,谢瑾摸索着跳下乱石堆,脚下凹凸不平,她一脚踩空。 原以为要跌倒,一条玉带缠住她的腰际,有力地防止她跌下去。 闪电的白光在夜空中划过,人蛇的脸出现在她面前,鼻梁高挺,眼睛明亮得像是旷野中的星辰。 谢瑾一把抱住他结实的腰,激动道:“你没走就好了。” “我出来方便一下。”人蛇松开缠住她的尾巴,却发现谢瑾双手如铁钳般地抱着他的腰,这女人,力气还挺大的。 大雨将至,人蛇把她拎回石洞,轰隆隆的雷声像是车轮碾过沙石,闪电的光芒明灭不定,照在石壁上的阴影层层叠叠摇曳。谢瑾毫无睡意,没话找话说:“是不是暴风雨要来了?” “雷阵雨。”人蛇蜷着长尾,他调整个姿势,抱着自己的尾巴闭上眼睛,“下不了多久,睡吧。” 他的长尾在夜色中呈现出暗灰色,谢瑾往他身边挪了挪,“跟你商量个事?” “嗯?” “把尾巴借给我抱一下。”谢瑾极度缺乏安全感,她细声道:“反正你的尾巴也很长。” 分一点给她用一下好像也没什么。 人蛇没回答她,闭着眼睛继续睡觉。 谢瑾直接挨着他躺下,试探着去触碰他的尾巴,软绵绵的,比婴儿的皮肤还光滑,手感还不错。 人蛇不太喜欢她触碰,尾巴收了收,谢瑾却一点都不自觉,又往他身边靠了靠,用讨好的口气道:“这个地方好恐怖,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要互相帮助。况且,你还是个男人,男人保护女人天经地义。” 谢瑾不但抱住他的一截尾巴,还直接把脑袋枕在他的长尾上,嗯,不软不硬,比直接睡地上舒服多了。 人蛇觉得她根本就没把他当男人,八成把他当成阿猫阿狗玩具熊在抱。 第6章 战略合作伙伴 夏季气候变化无常,次日又是艳阳好天气,天空一碧如洗,湛白透明的阳光在地面跳跃铺展,只剩下地面浑浊的小水坑昭示着昨晚下过大雨。 人蛇不但抓了海鱼,还叉住了一只尺余长的龙虾,谢瑾在沙滩上烤龙虾的时候,他依旧懒懒地倚在椰子树下晒太阳,因为没有抓到螃蟹供他逗弄,他的消遣对象就变成了谢瑾,尾巴尖时不时探过来在谢瑾身上戳戳点点,后背,腰上,胸部,甚至大腿内侧。 谢瑾拍打过他的尾巴好几次,但是这家伙反应快,每每谢瑾刚抬起手,他的尾巴就快速缩回去,等谢瑾去烤鱼虾的时候他又探回来,在她身上触触碰碰。谢瑾不耐烦,但并没有生气,就好比被一只家养的金毛在身上撒娇乱蹭,只会觉得它在玩,但绝对不会联想到性骚扰上面,所以谢瑾懒得跟他计较。 人蛇得寸进尺,尾巴从她的T恤下摆中探进去,在她胸部又摸又按。谢瑾不堪其扰,拿着一根燃烧的木棍挥了挥,大声吼他:“还要不要吃饭?你这样不断地干扰我,是想我把鱼烤焦吗?” 人蛇收回长尾,佯装无辜看着她。 谢瑾碎碎念地抱怨几句,回过头来,看到海天相接处有一个黑点在移动,她扔了树枝,大步朝前跑过去。 黑点更近了些,谢瑾清楚地看见那是一艘船,她兴奋起来,站在旁边的礁石上大呼,“喂……快过来!” 她的声音在辽阔的海面上微弱得可以忽略不计。 谢瑾赶紧拿出一只求救信号弹射向天空,“嗖”地一声过后,信号弹在天空中砰地炸响,留下袅袅余烟。 谢瑾生怕对方看不到,回到火堆旁把烤得半熟的鱼虾扔到一边,抱起青青的灌木枝叶覆在火堆上,升起一堆浓烟,同时又放了几个信号弹。 远处的船只应该是看到了她的求救信号,朝着小岛的方向驶过来。 谢瑾激动得在沙滩上蹿下跳,跑到人蛇身边摇晃着他的肩膀,“船来了,我们得救了!” 人蛇没有半分激动与兴奋,面上平静如水,他滑过去捡起被谢瑾扔在一边的鱼虾看了看,见尚未烤熟,他略略有些失望,半晌,才道:“嗯,你可以走了。” 谢瑾才反应过来,他没办法和她一起上船,那样怪异的身体,其他人若是看到,不被吓坏的话,八成也会盘算着卖掉他赚取利益。 “那你怎么办呢?”谢瑾讷讷地问他,她不知道他为什么是这个样子,也不知道他从前到底生活在哪里,她只知道,她没办法照料他。 人蛇似乎不担心这个问题,他从地上拿起一个已经开好的椰子,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不紧不慢道:“我就留在这里。” “可是……”谢瑾觉得这样不妥,可又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人蛇似笑非笑道:“要不然你留下来陪我?” “不行。”谢瑾赶紧摇头,“我要回家,才不要呆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 “那你就走吧。”人蛇的声音淡淡的,他继续喝着椰子汁,又抬头望向远处的船只,“不过,你得看一看那船是不是之前要抓我们的那艘。” 谢瑾站在礁石上举目远眺,那艘船并不大,白色的船体上有蓝色喷漆条纹,船越来越近,谢瑾也看得越来越清楚,之前的兴奋一扫而空——那艘船越看越像之前他们乘坐的那艘。 “天啊,好像真的是他们。”谢瑾面色大变,这下被他们抓到,她肯定活不了,惊惶地朝人蛇招手:“他们追来了,快逃。” 船上的确是高六一伙,他们找到这座小岛并非偶然,谢瑾和人蛇出逃用的快艇装有GPS跟踪定位系统,不过他们运气不太好,船上的监测系统正好坏了,一帮人费了好大劲才修好,今早就火速赶来追捕他们的摇钱树。 阿强在甲板上远远地眺望到了人影,他把枪别在腰间,手中拿起一把麻醉枪,唾骂道:“两个都要活的,妈的,谢瑾那小妮子,捉回来老子要她生不如死。” 其余几人也都个个面色狠戾,把武器绑在身上准备大干一场。 岛上,一人一怪正在逃命,谢瑾拿出了自己最大的速度,几乎是健步如飞;人蛇的速度却很慢,悠悠的比散步快不了多少,心头不屑:这座岛这么小,而且连个藏身之地都没有,站在高处一览无余,有什么好跑的。 谢瑾见他速度慢,转身折回来拉起他的手催促:“你快点啊,被他们抓住了就完了。” “是你完了。”人蛇道。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谢瑾拖着他朝乱石堆跑,“会被卖掉切片上桌。” 人蛇无语,为什么总是这样恐怖的故事? 大船已经靠岸,其中三个男人快速跳下船,拿着枪朝他们追来,口中大喝:“站住,不然就开枪了!” 谢瑾心跳如擂鼓,脚下步子不停,拉着人蛇狂乱地逃命。 后面的男人身高腿长,不一会就追上来,见对方不肯束手就擒,其中两个男人举起麻醉枪,瞄准目标扣动扳机。 嗖——嗖—— 细碎的声音破空而出,一只麻醉针从谢瑾侧边险险擦过,撞在旁边的大石上掉落在地。 后面的人距离越来越近,更要命的是,他们朝不同方向分散开包抄过来,左右皆有追兵,手中的枪分外吓人,谢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看见之前逃命的快艇就停在前方海边,谢瑾赶紧拉着人蛇朝快艇跑去:“我们上船。” 人蛇任由她拉着,不紧不慢地跟着她。 一人一怪奔向沙滩,谢瑾解开快艇的缆绳,跳上船立即发动引擎,踩油门的时候猛拧方向盘。 快艇飞空破浪而出,逃离出枪支射程。 几个男人追上沙滩,看着他们逃跑的身影狠狠跺脚,随即掏出对讲机呼唤船上队友:“他们上船跑了,东南方向,快追。” 谢瑾驾驶着快艇没逃多远,就见后方大船追了上来,速度很快,船头两侧冲起高高的银白色水浪,朝他们的方向冲进。 越来越近,白色的大船不断发出鸣笛声,像是恶魔的怒吼,震得谢瑾耳膜发痛。而谢瑾所乘坐的快艇,油量仅供支撑五六海里航程。 人蛇耸了耸肩,“逃不掉了。” 他说得很平静,就好像在述说别人的处境,既无恐惧,也无惊慌;而谢瑾面色苍白,头上的汗水大滴大滴往下掉。 “我们分开走吧。”人蛇拿起一件救生衣套在身上,“要是你能逃脱,而我被切片当龙肉卖掉,那你记得去买一份。” 谢瑾觉得这太恐怖了,她几乎要哭出来:“我买不起。” “真没用诶。”人蛇似乎在打趣她。 海风肆意吹乱谢瑾的长发,纠缠纷乱,她的声音在风中发颤:“要不然我们跳海,死一起好了?我不要被他们抓回去。” “我这么值钱,怎么能干自杀这种事?”人蛇摇头,他把另一间救生衣递给她,“你走吧,能活一个算一个。” 他高高地立起身体,栗色短发凌乱地散在额前,尾巴上的鳞片在阳光下熠熠生光,他朝她挥了挥手:“谢瑾,这几天我玩得很高兴,希望你能逃掉。” 他纵身一跃,在海面划出一道弧线,溅起水白色的浪花,那抹橘黄色的救生衣在浪花中间起伏,明艳如同朝霞。 快艇在海面疾驰,很快与他拉开距离。 “你去哪儿?”谢瑾慌乱地喊他。 人蛇回身朝谢瑾挥手,“你走吧,能走多远走多远。” 说完,他朝另一个方向游去。 天海无垠,人蛇在碧蓝色的大海中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海浪*荡荡,他身上橘红色的救生衣像是一星火苗在海面上晃动。 快艇和人蛇朝两个不同的方向逃去,后方的大船立即放弃了追捕谢瑾,调头追捕人蛇,不一会,船上又开出来一艘摩托艇,在海面划出长长的白色尾浪,朝着人蛇疾驰而去。 是的,他非常值钱,他在故意引开他们,距离越来越远,谢瑾已经看不见那抹橘黄色,周围全是碧蓝色的海水,白色大船也变得越来越渺小,远远地只能看见一个影子,谢瑾不知道人蛇是怎样被抓上船,天地似乎都静寂下来,惟有海风将她的长发肆意吹乱。 大概她已经驶离两三里之外,白色大船在视野中变成一个小点,忽然间,远处传来巨大的爆炸声,轰隆隆犹如雷响,整艘船淹没在火海中,浓浓黑烟冲上云天。 燃烧的货船灌入海水,渐渐沉入水下,最后一根船杆消失在海面时,空中的黑烟也被海风吹散,天空一碧如洗,海水仿若一张碧蓝色的大幕布,以不动声名的气势在天地间铺陈开,一切平静如初,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谢瑾把快艇开回去,她在船上大声呼喊:“喂……你还在不在?” 海风将她的声音吹得很远,而回答她的,只有几声海鸟的啼鸣。 “你快上来啊……” “你还活着对不对……” 她一声又一声地呼唤他,直到声嘶力竭。 耀眼的太阳挂在南方的天空,阳光漫空倾泻在海面上,和万顷碧波交融在一起,金光点点。抬眼相看处,海水幻化成人蛇的眉眼,五官深邃,睫毛又密又长,再一看,其实什么都没有。 谢瑾忽然泣不成声。 最终活下来的只有她一个,虚幻得如同梦境。 傍晚时附近海域有渔船经过,谢瑾发射的求救信号弹倏地一声冲向天际,残留一路青烟。渔船带她回到了最近的海滨城市,谢瑾坐在警察局里讲述这一切时,大起大落恍恍惚惚,回想起来竟然没有一点真实感。 女娲转世,人首蛇身,这既不是在拍玄幻电影,也不是在构思美国大片,警察自然是不信的,那位做笔录的警官给她倒了一杯热水,顺便跟旁边的同事说:“请个精神科医生来看看她,她压力过大出现了臆想。” 最后谢瑾只好改口,有关人蛇的存在变成了一个男人,她说:“我逃跑失败,被传销组织抓了回去,阎经理很生气,把我带到了一间乡间别墅,那里关着一个男人……最后我们决定一起逃跑……” 只有谢瑾知道,她没有产生幻觉,人蛇是真实存在过的,那天他站在快艇上,深邃的眉目俊美如冰雕玉琢,银白色的长尾自然盘曲舒卷,气势恢宏华光粼粼,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唇畔浮动着些许笑意,他说:“谢瑾,希望你能逃掉。” 声音温温润润,如同陌路相逢的一场告别。 谢瑾被警察送回了家,传销团伙也被一网打尽,暑假结束时热气也退了,她又重新回到了学校,校园里的广玉兰笔直高大,而她抱着书本形色匆匆。 她再没有看见过他,也不曾听到过与他类似的传闻。 直到一年后她从学校毕业,南下Y市找了一份工作。 第7章 他乡再见妖孽在人巅 Y市是沿海城市,经济发达,以博彩业闻名全球,整座赌城宛如矗立在海边的一颗明珠,繁华醉人,走在大街上都能嗅到金钱的味道。 那天工作不忙,同事八卦闲聊之中拿着一本杂志惊叹,“又收购了一家赌场,年纪比我还小,这种人活在世上不就是让人感叹上帝不公平吗?” 谢瑾自然也有八卦之心,凑过去瞧了瞧,目光落在杂志的那张照片上,她的呼吸猛然一滞。 那是一张年轻男子的正面照,大约二十出头的样子,他长得非常英俊,五官如雕琢而出,深邃立体,有几分混血儿的味道,双眉斜飞入鬓,一双狭长凤眸亮若寒星,性感的唇线微微上扬,似笑非笑的神色中,自信与倨傲不经意地流泻而出。 让谢瑾惊讶的不是他的英俊,而是他那张脸,分明和人蛇长得一模一样。她几乎叫了出来,“他是谁?” “你连他都不知道?哦,也对,你来这里没多久。”同事极为热情地为她讲解:“龙诚,是Y市的传奇,据说是做证券投资起家,三年前一个人来Y市发展,创造了同诚集团,如今在本市有九家赌场,包括享誉盛名的香樟大道新凤楼、海滨的空中帆船赌场。” 同事说起对方最不可思议的地方,“三年前他才十九岁,而他开始做证券投资的时候根本没成年。那个年纪,我还在学校混日子,人家就已经是亿万富翁,人和人还真是不能比……不过,据说他父亲是二十年前蝉联三届的赌神,赌场上战无不胜,后来隐退了。这个龙诚,就说要在Y市重新创造奇迹……” 谢瑾把杂志往后面翻了翻,又看到一张他的侧面照,穿了一身得体的青黑色西服,他和人蛇的模样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同的是,他的右脸不再有疤痕,光洁如玉;头上短发也不是栗色,而是东方人的黑色。当然,最大的差别是,他没有华光粼粼的长尾,身材挺拔堪比模特。 理智告诉谢瑾,他不是去年和她一起逃命的人蛇,龙诚有父母,有身份,他三年前就是商界精英,这个世界始终遵循着唯物主义,人蛇或许是未被发现的生物体,或许是基因合成,他不是上神转世,不会渡劫化成人形,他已经沉入海底,永归宁静。 但还有一个声音在说,他们长得这么像,说不定有什么联系呢? 谢瑾很想见一见龙诚本人。 原以为没机会,没想到她还真的见到了他。 Y市本年度的国际博彩业交流研讨会在九月如期举行,当天风和日丽,会场所在的酒店门口挤满了大批记者和工作人员,谢瑾就在其中,她听到兴奋的喊叫声:“他来了,龙诚来了……” 顺着别人手指的方向,谢瑾遥遥地看见了他,他在酒店门口下车,步伐沉稳,不缓不急地朝大门走去,后面跟着保镖和助理,众星拱月一般。有一小会,他微微偏过头,朝着她的方向看了过来,但也只有一小会,随意而疏淡,也许在看旁人,也许扫了一眼她身后的棕榈树。 距离太远,谢瑾看不清他的五官,她对他极为好奇,遂撒了个谎跟着其他参会人员混入酒店大堂,高高的圆形天花板上雕刻着希腊神话人物,靠墙的地方摆着许多花卉,在一株红枫后面,谢瑾看到龙诚正朝旋转楼梯走去,连忙跟上。 龙诚上了楼,谢瑾却在通道处被拦下来,酒店工作人员面带微笑礼貌道:“小姐,请出示你的邀请卡。” 邀请卡?谢瑾当然没有那东西,她道:“我跟他们是一起的,邀请卡都在他们身上。” 工作人员挑了挑眉,依旧笑得和煦:“对不起,你没有邀请卡不能进去,除非你和你的朋友一起。” 谢瑾讪讪,叹气,其实就算跟进去,她又能跟那位商界传奇说什么呢?难道说:“喂,你有没有一个人首蛇身的兄弟?” 她转身正欲离去,迎面过来几个男人,全都是西装笔挺,走在最前面的青年男人大约二十四五岁的样子,个子很高,他穿了浅灰色的西服,脸部轮廓柔和,皮肤白嫩,清隽,文雅,唯独一双眼睛深邃幽暗,眼神凌厉如刀锋。 谢瑾微微有些惊讶,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他路过谢瑾身边时,停下脚步仔细看了看她,“谢瑾?” “周志天?”谢瑾小声念出他的名字,毕竟大家算不上特别熟,而且有两年多不见,谢瑾口气中有几分不确定。 两年前的暑假,谢瑾的父亲还开着一家餐厅,周志天是餐厅的常客,他大概是很喜欢那个味道,一日三餐都在店里吃;同时,他也租住在谢瑾家同一个小区,出入的时候碰见过好几回,他长相出众,眼神凌厉深邃,谢瑾对他印象很深。 七月底的天气热得可以烤熟鸡蛋,周志天某天出来吃饭时热得中了暑,晕倒在父亲的餐厅门口,父女俩连忙把他送到医院,一来二去就熟了,没事的时候几个人还能聊一会天。 那个暑假结束的时候,周志天办完事走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不过,一个月后,父亲收到了一笔钱,附言很简单:“你做的菜很好吃。” 那笔钱也许是感谢费,也许是小费,父亲当时一拍大腿:这小子果然有钱! 父亲猜对了,谢瑾看了看面前的周志天,西服应该是量身定做,颗颗纽扣无比精致;而他身后跟着几位男士,个个都是精英打扮,却面容拘谨,看起来更像是他的下属。 狸猫变太子,哦不,青蛙变王子……电影中的狗血情节在生活中淋漓尽致地上演。 周志天对谢瑾父女还有些印象,父亲做得一手好菜,丝毫不逊于大酒店厨师的手艺;女儿长得也算标志,为人和善,周志天问起:“你怎么也来了Y市?” “大学毕业,工作在这边。”谢瑾道,Y市的薪资待遇在全国是比较高的。 好歹有点交情,周志天示意助理递过去一张名片,扬了扬眉:“你一个女孩子孤身在异乡工作也不容易,既然来了Y市,以后遇到什么麻烦尽管找我。” 谢瑾接过他的助理递过来的名片,看了看上面闪光的名头,忽然想起什么,指着前面的大门抬头问道:“你带能我进去吗?” 这当然不是问题,周志天点头应下。 谢瑾跟着他进入大厅后,目光在人群中逡巡,周志天自然知道她混进来是有目的的,问起:“你进来想做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谢瑾已经看到龙诚的身影,向周志天示意:“我想认识他。” 周志天觉得自己被谢瑾华丽丽地无视了,口气略冷:“为什么?” “因为他长得像我的一个……朋友。”谢瑾答道。 周志天摇了摇头,“老套的搭讪手段。” 远处龙诚带着保镖转向另一扇门,不一会身影消失,谢瑾怕失去这次机会她就很难再见到他,跟周志天挥了挥手,连忙跟上。 她的行动早已在对方的注意中,龙诚身后的保镖阿进开始提醒老板:“后面那个女人好像在跟踪我们,从酒店大堂一路跟上来。” “我知道。”龙诚想知道她想干什么,拐过拐角,他和保镖都躲在墙后等她,谢瑾跑步追上,拐弯时差点撞在他们身上。 阿进把谢瑾拎到一边,满眼警惕地看着她;龙诚抱着胸,看向谢瑾的目光陌生而疏离,“小姐,你跟了我们一路,到底想做什么?” “我,”谢瑾的胸膛微微起伏,“我以为你是我的一个朋友。” 龙诚挑眉:“你认错人了。” 谢瑾抬头看着他的脸,那眉,那眼,和记忆中的人蛇一模一样,谢瑾忍不住说出口:“你长得真的很像他。” 龙诚轻嗤:“老套的搭讪手段。” 他和周志天说了同样的评价,而谢瑾,被工作人员请出了酒店。 谢瑾来到这处酒店是有工作任务的,她所任职的公司在酒店东面的会场有展台,没打招呼离开这么久,回到岗位上免不了被主管数落一番,下班时都让其他人先走,让她一个人留下收拾东西带回公司。 斜阳拉长城市的影子,海风轻柔绵软,路上有不少散步遛狗的人。谢瑾抱着东西走过酒店门前广场时,又远远地看见了龙诚的身影,一辆迈巴赫停在他的面前,他的保镖正为他拉开车门。 有权有势,富有多金,谢瑾忍不住猜想另一种可能——会不会是他搞了个地下研究所,把他自己的基因拿出来研究,从而造出了人蛇?美国电影不经常这么演吗? 要是龙诚知道她这个天马行空的想法,估计要被吓得不轻。 第8章 他乡再见妖孽在人巅 谢瑾发散的思维被一阵犬吠声拉回来,花圃中窜出两只猎犬,体型高大,肌肉发达,如狼一样强悍结实,不知道受到了什么刺激,窜出来直接朝就近的酒店保安咬了一口,鲜血淋漓撕下一块皮肉。 保安发出痛苦的嚎叫,立即挥舞着手中电棍驱逐猎犬,身边的几个同事一起帮忙,猎犬狂吠跳开,其中一只朝谢瑾的方向窜去,速度迅捷,直接对着人张开血盆大口。 灼热的腥气喷在谢瑾的大腿上,尖利的獠牙已经触碰到皮肤。 几乎是同时,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一根电棍从远处飞了过来,直直击在猎犬的头部。 猎犬不知是被电晕还是被砸晕,直接瘫倒在地。 龙诚站在不远处,面色微乱。 他的保镖阿进还站在汽车旁边,满脸诧异,他可是亲眼看到老板都已经坐到位置上,快速跨步而出,夺过酒店保安手中的电棍,转身,扔出去,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在阿进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完成。 更要命的是,几十米的距离,他居然……居然准确无误地击中目标。老板,你身手好也就罢了,反应还如此之快,这是准备炒掉他这个小保镖的节奏吗? 龙诚不知阿进心思,他朝谢瑾走过来,路过另一只猎犬时,狂吠不止的猎犬忽然安静下来,它惊惧着逃到远处,口中发出低低的呜咽声,身体缩在一团,警惕又恐惧地看着龙诚。 阿进为猎犬默哀,老板你太恐怖了,连狗都被吓成这样。 龙诚站在谢瑾面前,“你没事吧?” 虽然猎犬那一口没有狠狠地咬下去,但牙齿还是刺破了皮肉,少量鲜血渗出来,龙诚眉头微皱,“阿进,送她去医院。” 龙诚脸色不太好看,带谢瑾上车的时候口气略冷:“城市里能养这种大型猎犬吗?还敢随随便便放出来。白源,去查一下谁的狗,太不像话了。” 白源是他的秘书,连忙点头应下。 谢瑾被送到了一家私人医院,大腿上只有两个浅浅牙印,包扎处理之后并无大碍。医院有一流的检测设备,医生说可以把狗带过来抽血检验,若是没有携带狂犬病毒就不用打疫苗,省得五六针分次打下来谢瑾也遭罪。 检验结果第二天才能出来,谢瑾向龙诚表示感谢,并准备回家。龙诚今天的心情不是太好,在车上的时候就把西服外套扔给了助理,此时烦躁地松了松领带,横谢瑾一眼:“今天住院,明天结果出来再说,跑来跑去不嫌麻烦。” 谢瑾弱弱道:“这么点小伤就住院,医保肯定不给报销。” 龙诚发出一声轻笑:“狗的主人应当赔偿。” 他没有再多说,离开了医院,而谢瑾觉得,他一动一语之间,天生的优越感沉淀而出,眼神中的自信与倨傲和人蛇如出一辙,而且他和人蛇有一个共同点——扔东西扔得特别准。 一个健康的人呆在医院,谢瑾很难适应,无聊得在屋里走来走去,瞥到墙角有一星闪光,她弯下腰去把东西捡出来。 那是一支领夹,上面镶嵌着一排碎钻,做工精致,谢瑾之前在龙诚的领带上看到过,大概是他之前扯领带弄掉了。 她把领夹放在一边,准备第二天还给他或者给他的下属。 但第二天医生说无需打疫苗,谢瑾一高兴就把这事忘了,下午换过伤药,阿进来了医院,礼貌地朝她微笑:“谢小姐,我负责送你回去。” 阿进一身古铜色肌肤,健壮魁伟,在车上的时候谢瑾瞄了瞄他手臂上粗壮的肌肉,忍不住道:“把我放在地铁站就行了,你是龙先生的贴身保镖,还是跟着他比较好。” “龙总让我送你回去。”阿进一边开车一边道。 “这太大材小用了。” 阿进泪流,大材小用,那至少还是有用的,他是退伍的特种兵,身手在一众保镖中是最出众的,但自从跟了他的老板以后,他惊奇地发现,老板比他的身手还好! 而且龙诚好像很不喜欢别人贴身跟着,除了大场合阿进跟在他身后充充门面,其余时候阿进多是闲着。秘书白源好几次都用若有所思的目光看他,阿进知道,白源一定在想,这个月薪几万元的家伙到底是请来做什么的? 白源是美国耶鲁大学毕业的MBA,阿进可没有那么高的学位,天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被炒掉。 汽车路过一座废弃的游乐园,远远地能看到摩天轮的半个圆环,阿进示意游乐园,“龙总下午在里面看这块地,他只喜欢带公司高管,不喜欢我跟着。” 阿进真的想做一个好保镖,问题是老板不给他机会,他只能兢兢业业充当司机把谢瑾一路送回家。 回家后整理东西,谢瑾才发现那枚领夹还躺在自己的拎包中。 领夹精致漂亮,价值不菲,谢瑾无意私藏,仍是想还给龙诚,她没有对方的联络方式,以后怕是难得碰面。想起阿进说下午龙诚在游乐园视察,谢瑾连忙打车前往游乐园,说不定还能遇见他。 游乐园是二十多年前的建筑,几年前就废弃了,谢瑾刚下出租车就听到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如同六月炸雷。 她抬头看了看天,风和日丽,天空万里无云,丝毫不像要下雨的样子,谢瑾并不多想,进入游乐园走了没多远,她看到两个男人步履匆匆,其中一个是她昨天见过一面的白源。 谢瑾喊他:“白秘书……” 白源面色紧张,看到了谢瑾并未停下,反而和同伴快速进入旁边汽车,急匆匆像是被火烧着了尾巴,哐当一声拉上车门,绝尘而去。 谢瑾看着汽车远去扬起的尘埃,暗骂,太没有礼貌了! 远处还停着一辆车,流线型的车身,亮闪闪的漆面,车牌号却极为普通,谢瑾认得那是龙诚的车,她昨天还问过他关于车牌号的事,“龙先生,为什么你的车牌号不是8888或者9999之类?而是这种毫无特色的数字?” 龙诚说,车牌号是我妈妈的生日,我觉得吉利。 车还在这儿,龙诚应该也没走,谢瑾忍不住腹诽:保镖不贴身跟着老板也就罢了,现在连秘书都跑了,龙诚这老板当得真有特色。 绕过废弃的滑行水道,一座建筑废墟出现在谢瑾面前,墙体已经碎裂倒塌,浓厚的粉尘如同乌沉沉的烟雾环绕着它,缓缓地飞扬蔓延。 看着那些尚未落地的尘埃,谢瑾忽然明白了之前听到的并不是雷响,而是爆炸声。 建筑物已经完全坍塌,看不出之前的模样,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想起白源带着人慌慌张张逃离的模样,一种不妙的感觉在心里升起。 谢瑾走近废墟,飞扬的粉尘呛得她咳嗽不止,她捂住口鼻,绕着废墟走了大半圈,看到碎砖石上挂着一块青黑色布片。 布片的质料上乘,摸起来像是专门做西服的料子,看起来像是不久前才掉落在此地。 太阳已经西斜,穿过摩天大厦的阳光将谢瑾额前碎发染成金色,她小心爬上废墟,快到顶上时,她的呼吸猛然一滞。 碎砖石中露出一段尺余长的躯体,比水桶略细,上面长着浅色细鳞,圆滑如蟒蛇身躯。 去年八月的记忆纷乱而来,闪电交加的雨夜,她抱着一截软绵的尾巴支撑漫长的孤独和恐惧;碧蓝色的海水在天地之间铺陈开,四野茫茫惟剩一艘小艇作为支点,人蛇临风站立,白色长尾卷曲自如。 废墟安静得落针可闻,谢瑾的心跳一下一下清晰如擂鼓。 她再往上爬了两步,建筑横里斜里倒塌,倾倒的墙体形成的空档处,露出一个男人的上半身,他的脸上落满厚厚的灰,几乎让人看不清他的模样,胸部之下被倒塌的碎砖墙掩埋,他还没有死,一双眼睛还睁着,眸子浓黑如墨。 谢瑾几乎失声,“是你。” 她还想说什么,远处忽然传来人声,谢瑾慌乱地拉过废墟上的一张破门板,遮在墙体的空档处,挡住人蛇的上半身,再压上几块砖头。 远处三个男人跑过来时,谢瑾已经把那截露出的尾巴遮好,她猜得不错,对方并不是救援人员,个个身板结实,面色狠戾。 他们看向了废墟上的谢瑾,眸色警惕,大吼:“你在这里做什么?” 谢瑾从废墟上站起身,不答反问:“这栋楼怎么塌了?” “塌了关你什么事?” “我专程来看这栋楼,”谢瑾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作忧伤状,“人成各,今非昨,我来寻找我遗失的青春,当年,我和我初恋男友就是在这里认识的……没想到这里所有的建筑都还在,唯独这栋楼塌了,就像破碎的年华,任凭我们撞破了头也无力阻止……” “妈的,装什么文艺青年!”其中一个男人受不了她那酸样,骂道:“神经病!” 几个男人在周围草草查看一番,又快速离开,神神秘秘就像有什么密谋。 他们走了好一会,谢瑾又爬上去,掀开门板,看到了龙诚那张脸。 龙诚脸上的血污和灰尘混在一起,唯独一双眸子黑亮,他看着谢瑾,竟然虚弱地微微扯出一个笑,“你好,又见面了。” 谢瑾俯视他:“你现在怎么不说‘你认错人了’或者‘老套的搭讪手段’?” 龙诚无力,女人原来这么记仇。 第9章 他乡再见妖孽在人巅 谢瑾闻到空气中浮动着血腥味,又软了心肠,“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被白源出卖暗算。”明明声音低如蚊呐,龙诚却说得风轻云淡,这两年生意扩张得快,难免剥夺了他人利益,有人想除掉他也在情理之中。白源肯定是被其他人收买,故意将他引到这栋建筑。 整栋楼早已经布置好炸药,爆炸来得异常猛烈,轰隆隆连续不断,四层楼的建筑都被炸为废墟,碎石乱飞,冲击力巨大,在被冲击波震飞的瞬间,他奋力向上跳起,情急之中双腿化作长尾卷住墙体以防止自己被掩埋。 若不是他身体异于常人,恐怕早已经被炸成碎片被掩埋在砖石底下。 那几个男人也料定他被埋在废墟深处,所以只是草草地看了看废墟,回去给老板报告去了。 碎砖石到处都是,他整个人被严重砸伤,血迹打湿了衬衫,谢瑾看着血肉模糊的龙诚,肉跳心惊:“你坚持住,我,我去叫人来救你。” “不要,我身边恐怕还有奸细,”龙诚抬起手阻止她,尾巴上的骨骼被砸断,他没有办法再恢复人身,眼神清清凉凉地看着谢瑾,“而且,我不想让别人知道。” “可你需要医生。” “我不需要。”满身血污的龙诚微微摇头,灰尘之下,他脸上的神情并不清晰,眼神却明亮得如同月光下的清泉,声音又低又细,“我知道你会帮我,现在,把我弄出来。” 谢瑾咬了咬牙:“你真的确定这么干?” 龙诚轻轻点头。 谢瑾徒手搬开压在他身上的砖石,她能挪动小块的,但那些掩埋他尾部的大块砖石她无法徒手挪动,她站起身:“我需要去找工具,你坚持住。” 龙诚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他并不担心自己坚持不住,他只担心被人发现他的秘密。 谢瑾离开之前又拖过木板和少量碎石将他掩盖好,龙诚躺在原地,眼帘微垂,周围尽是灰土,光线越来越暗,寂静的黑暗四处弥漫,远远的,还有汽车奔驰的声音在诉述城市的繁华,可一切都那么远,遥远得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等了许久,头上的木板被掀开,外面已经是薄暮黄昏,昏暗的光影中,谢瑾背着一包东西,夕阳为她纤细的身影镀上一层光晕。 谢瑾戴上手套,拿起铁钎用力撬动压在他长尾上的砖石,有好几下听到他发出轻微的痛哼声,谢瑾忙停下手,“弄到你了?” “别把我的尾巴彻底弄断了就行。”龙诚额上渗出细密汗水,眼睛痛得眯起来,却还有心思打趣:“我可不是壁虎,断了不知道还能不能长出来。” 谢瑾哭笑不得。 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谢瑾把他弄了出来,龙诚身上的衬衫西服早已经辨不出原来颜色,长长尾巴上全是血污,软塌塌地瘫在地上,如灰褐色的布带。 谢瑾觉得他残废定了,再一次问他:“你真的不需要医生?” “不需要。”龙诚坚定道,从口袋中掏出车钥匙递给她,“把我的车开过来。” 谢瑾接过钥匙,把汽车开到废墟旁,龙诚下半身被严重砸伤,已经处于半残废状态,谢瑾半扶半拖地把他弄下来塞进车中,长尾弯曲重叠,占据了整个后排车厢的空间。她坐到驾驶位置上,关好车窗,发动引擎朝东南方向开去。 夜晚的城市闪烁着千万盏霓虹,在五彩柔光的辉映中,宫殿式的建筑美得像人间仙境,谢瑾却没有半分心思欣赏,不断从后视镜中看龙诚的状态。 Y市的交通鲜少拥堵,况且此时已经过了下班高峰,汽车行驶起来十分顺畅,不料到达大桥时汽车排起了长龙,警察在桥头设了路障,对所有准备过桥的车辆进行检查,一辆一辆查看放行。 “有警察查车。”谢瑾没料到会出这个意外,回头问龙诚:“怎么办?” “马上调头,换条路走。”龙诚的长尾已经车厢占满,随便往内看一眼就能看出异样。 “这里不能调头。”谢瑾道,警察距他们已经不远,三四辆车的距离,“况且都走到这里了,突然调头,更容易引起警察注意,他们说不定就追上来了。” “不调头难道等他们盘查吗?”龙诚可不愿意这个样子暴露在人前。 谢瑾深吸一口气,握紧方向盘,踩油门的时候把方向盘旋转到底,直接岔入旁边的车道,调头顺着滨海大道疾驰而去。 桥头的警察立即注意到这一辆忽然调头逃逸的车,“那辆车跑了!” 警察守在这里是为了缉拿两名危险歹徒,半小时前市里发生了一起大事件,两个歹徒发疯一样杀了数人,而后抢车朝城北逃逸,他们身上不仅有枪支,甚至还有大量自制炸药,极为危险,一批警察在追捕他们,另一批在开往城北必经的桥头处设立了路障,意图拦截歹徒,此时一看有人突然调头,料定那辆车有问题。 “快,追!拦住那辆车!”两辆警车快速追出来。 警笛大响,红色的警灯闪烁不停,几辆摩托警车也加入追捕大军,见缝插针在车流中疾驰,誓要逼停前方的黑色轿车。 “警察全上来了。”谢瑾叫苦不迭,“怎么办?” “上人行道。”龙诚觉得今天果真是精彩缤纷的一天。 谢瑾看准两个绿化树的间距,猛踩油门,驾着车冲上滨海路的人行道,在海边的石头护栏边险险停下。 龙诚立即打开车门,用尽全力爬出去,直接从护栏的空隙中滚入大海中。 他的身影刚消失,后面的警车已经追上来,快速把谢瑾的汽车包围。 谢瑾打开车门走出去,双手举过头顶,无辜地高喊道:“我什么都没干。” 警察见她是个女人,一时意外——那两个歹徒可是男人。 他们上前把谢瑾团团围住,又朝车内看了一眼,里面没有其他人,警察口气不善道:“什么都没干?那你干嘛调头就跑?” 谢瑾弱弱道:“我没带驾照,怕你们扣车罚款。” 她还争辩道:“我有驾照,真的有,只是今天没带。” 说着她报了一串驾照号码。 警察无语,他们查看谢瑾身份证的时候,对讲机里传来讯息:“歹徒目前在西阳路逃窜,正朝大桥驶去,距离一公里以内,黑色轿车,号码XXXXX,快速拦截,快速拦截……” “收到指示。” 紧急时刻,警察哪有空来理谢瑾,连她所开的汽车都没时间扣下,没收了谢瑾的身份证快速上车,那句“明天自己去警察局报道”还在风中飘荡,人已经乘车飞驰而去。 也幸亏他们没时间,不然要是他们多查看一番,定会发现后座上有血迹,谢瑾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谢瑾重新上车,往前开了两里路后拐向小路,直接把车开到海边。 此处偏僻,远处楼宇的微光泄在黑暗的水面上,幽幽暗暗。谢瑾站在海边,握着手电筒不断朝海面扫光,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像是在发射某种约定好的信号。 半小时后,水岸相接处出现一个脑袋:“谢瑾——” 海水载着暗夜的风静静流淌,他的声音清凉而干净。 谢瑾忙跑过去把他扶上来,他身上的伤口大部分已经不流血,但经过水一泡,白惨惨的,更加狰狞吓人。 此后一路没再出岔子,谢瑾顺利把车开到一栋海滨别墅,输入密码开启大门,扶着龙诚进屋。 第10章 他乡再见妖孽在人巅 别墅背靠山丘,凭海临风,地上建筑三层,地下深度未知,内部建筑并非奢华至极,但装备了最先进的高科技设备,可以声控调整屋内的温度、湿度、音乐等环境,且中央控制系统会记住个人喜好,无论走到那一间房间,房间的色彩、温度会立即产生变化,真正的现代化豪宅。 不过龙诚现在没办法向谢瑾展示这座豪宅的高科技,他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说了句“你随便玩”就晕乎乎地睡过去,留下谢瑾看着陌生的环境和他那条长尾不知所措。 龙诚的愈合速度令人惊奇,第二天早上,他脸上的擦伤没了痕迹,血肉模糊的长尾也已经结痂,谢瑾觉得不可思议,对着他的脸细细地瞅了瞅,“你能自愈?” 龙诚点头,他的伤口愈合速度异于常人,完全不需要用药。 “好神奇。”谢瑾评价道,当然再神奇也不过他这个人,她又问出一个疑问:“昨晚你被警察逼得跳海,在水中呆了近一个小时,你是不是在水里能呼吸?” 龙诚挑了挑眉:“你听说过龙或者蛇被水淹死吗?” 谢瑾觉得自己脑容量真小,难怪龙诚去年肯舍生取义以身诱敌--惊人的自我恢复能力再加上水生特性,他八成知道自己死不了,谢瑾真是白感动了一个春秋,忍不住埋怨:“你不会被淹死,那时候穿什么救生衣?跳海逃走不就行了。” 龙诚眸光清朗,“我叫你走你不走,我只好留下来陪你。” “那你去年怎么被江中他们抓了?” 龙诚微微偏过头,想了想才回答:“跟现在一样,被人暗算。” 他才不会说是在挑衅他父亲,龙泽每次都说他做事高调,迟早会暴露自己,可人活在这世间,若真没有半点存在感,岂不是寂寞如雪? 那天父亲发了火,抓过墙上的藏刀朝他扔过来,龙诚没有躲,腿上当即鲜血四溅。但父亲脸色依旧冷凛如冰霜:“也许你应该去试试暴露之后被人抓起来的感觉,你不去体会一下,永远都不知道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等着你。” 试试就试试!听起来仿佛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江中那帮人坏得很,私底下买卖人体器官,甚至还干杀人偷肾这种丧尽天良的事,龙诚干脆找上他们,反正江中等人绝对不会报警,也绝不会将他暴露于天下。等他玩够了,再好好收拾他们一顿。 谢瑾不知道那是龙诚的游戏,只觉得他人生如此多舛,哦,不对,是妖生如此艰难。她注意到墙壁上挂着一副合影,龙诚站在右侧,左侧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中间的男人更成熟一些,三人模样有几分相似,俱都五官深邃英俊逼人。 “你们是三兄弟?”谢瑾问道。 龙诚摇了摇头,“中间的是我爸爸,另一个是我弟弟。” 父亲长得像哥哥,真不愧是妖孽。 晚饭过后,他的父亲就打来了电话,他们的通讯方式通常采用视频,三十二英寸的高清屏幕,清晰得脸上的毫毛都纤毫毕现。 龙诚在书房穿了一身青黑色西服,天蓝色条纹领带,坐在书桌后面笑得如沐春风:“爸爸,我前几天又收购了一家赌场,你想把它建成什么样?” “你再这样挑衅我,当心我下次见到你没有好日子过。”龙泽在那头切奶酪,抬眸时略略挑了挑眉,“不过,你喜欢干就去做吧。” 薛彤也在镜头前,一边把龙泽切出来的薄如纸片的奶酪放在蛋糕上,一边和儿子聊天,说了几句忽然道:“今天你的精神看起来不太好。” “最近有点累,好几个晚上都在熬夜。”龙诚依旧淡笑,调侃道:“我不是要挣钱养你吗?” “你当你爸不存在吗?”薛彤很心疼,“就算你想超过你的父亲,也不用这么拼命。” 一家人聊了十来分钟,龙泽一直都不太喜欢龙诚去Y市发展,准备结束通话时道:“儿子,小心一点,切莫大意。若是搞不定,给我打电话。” “爸爸,我觉得你这辈子都等不到那样的电话。”龙诚戏谑地笑,朝他们挥了挥手:“在迪拜玩得愉快。” 通讯结束,龙诚几乎是瘫倒在椅中,脸色惨白如纸,缠满绷带的长尾蜷缩在书桌下方。用谢瑾的话说,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处于残废状态,走路都困难,非要她帮他找件衣服,扶他过来显示他的风光。 龙诚却不以为意:“就出了点小事,难道我就对他痛哭流涕,说‘老爸,你儿子现在混得不行了,要不是命大,昨天差点就被炸死’?” 打死他都不会那样说。 谢瑾觉得人蛇变成了人,也是傲娇一如往昔。 她住在龙城的别墅中,快入睡时,她接到一通来自Y市的陌生电话,一个醇厚的男音在那头说:“丫头,我来Y市了。” 谢瑾的睡意顿时去了大半,她几乎从床上跳起来:“你来做什么?” “我不是担心你一个人在这里没人照顾吗?所以我就来了,免得你被人欺负。” “你不欺负我,我就烧香拜佛了。”谢瑾对他是又爱又恨,“老爸,我真的没有钱给你赌。” 电话是父亲谢文鸣打过来的,和大多数父亲一样,他慈爱和善、把自己的女儿捧在手心,可他有个最大的缺点--他好赌,麻将,纸牌,赌马,赌球……他什么都玩,最后输光了存款,输掉了婚姻,输掉了赖以为生的餐厅,还欠了亲朋好友许多债。 一个赌徒来到赌城,能干得出什么好事?谢瑾被吓出一身冷汗,战战兢兢问起:“你不会告诉我,现在你又输了钱被人扣着不让走吧?” “当然不是。上次都跟你保证过再也不赌了,你老爸我肯定说话算数。你不是说这边工资高吗?我就过来了。”父亲在那头爽朗的笑,“告诉你,我已经找到了工作,包吃包住,每个月的工资可不比你的少。” 言语之中颇有几分得意,谢文鸣有一技之长,他厨艺好,以前还在厨师大赛上得过奖,找工作不成问题。 他如今在一家五星级大酒店担任副厨,谢瑾不知他一切是否安顿好,翌日跟龙诚说了一声,匆匆忙忙去看父亲。 谢文鸣很喜欢Y市的气候和人文环境,美轮美奂的赌场,街头随处可见的老虎机,这座城市实在是太漂亮了。他几乎是立即就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工作一切妥当,他还笑呵呵地把他的新同事介绍给谢瑾认识。 谢瑾却极不给他面子,跟他的主管说:“杨师傅,还请你多关照我爸爸。要是发了工资,麻烦你打电话跟我说一声,我要过来把他的工资收掉,免得他又拿去赌博。” 杨师傅对谢文鸣投去同情的眼神,好可怜的谢师傅,没老婆却要被女儿管。 几个同事都在笑话他,谢文鸣面色讪讪:“好了好了,你不用担心我,回去该忙什么忙什么。” 谢瑾跟他告别,再三叮嘱:“爸,这里的赌场赌注极大,不是我们这种工薪阶层玩得起的,你千万不要再赌……” 父亲连声保证不会,谢瑾才离开酒店。 没想到又遇到熟人,出大门时迎面走来好几个人,为首正是周志天。 谢瑾微笑着跟他打招呼,周志天淡淡颔首,打趣道:“今天还是来认识那位龙先生吗?难道他也在这里?” “不是,”谢瑾摇了摇头,正准备解释,目光瞥到他身后跟着的一位保镖,眸色大变。 那保镖身高一米八,宽额头,厚嘴唇,有几分酷似去年追杀他们的高六。 谢瑾直直地盯着他,周志天察觉到她的异样,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他把自己保镖喊出去,“阿明,怎么你们认识?” “不认识。”阿明生硬地摇头,眸色阴沉,放在身边的拳头暗暗握了握。 谢瑾对高六的印象没有人蛇那么深,面前的阿明身板更结实,世界太大,两个人长得相似也极为正常,谢瑾收回目光,“没什么,他长得有点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周志天轻嗤:“你认识的人还真多。” 两人随便聊了几句,等谢瑾离开后,周志天在大堂找了个位置坐下,把阿明叫出来:“跟谢瑾有过节?” “没有,”阿明摇头否认:“老板,我不认识她。” “我都看到你握拳想揍她,别以为换个身份,我就不知道你以前的事。”周志天淡淡道,他往椅背后靠了靠,“我不喜欢自己的手下对我有所隐瞒,说说你和谢瑾的事,小过节的话就看在我的面子上算了。” “不是小过节。”现在的阿明,当年的高六面色愤懑,“她害死了我的兄弟,坏掉了我的大事,不过,我怕说出来你不会信。” 周志天示意他说。 高六把去年的事一五一十说出来,那个夜晚,他被人蛇一锤子砸晕,直接被砸成脑震荡,阿强等人回岸边修理GPS追踪系统时,顺便把他送进一家小诊所,其他人继续出海抓捕人蛇。 结果,那艘出航的船再也没回来,高六后来听说全都死了,只有一个女人活着归来。同时,传销组织被一网打尽,高六没了去处,只好换了个身份来Y市混口饭吃。 他把这一切说完,生怕周志天不信,“听起来匪夷所思,但是,老板,我真没骗你。” 周志天若有所思:“你真的亲眼见到过一个人首蛇身的怪物?” 高六点头。 “那他长成什么模样,是胖是瘦,脸是圆是方?”周志天追问,“或者和身边的谁长得像?” 高六只能简单描述人蛇的身形,无奈地叹气:“我没看清他的脸,因为那时人蛇已经被毁容了。” 周志天轻笑一声,似乎不信:“听起来真像是天方夜谭。” 第11章 有种可恶的生物叫情敌 谢瑾回到别墅时手上提了不少东西,其中,补品是给龙诚的,零食是准备给自己的。 虽然龙诚伤得很重,但他并不需要多少照顾,不需要上药,更不需要给他的尾巴上夹板,他能依靠他强大的自愈能力恢复;加上别墅的饮食由酒店配送,所以谢瑾并没有多少事情做。龙诚睡着的时候,她多是在花园中看花喝茶;龙诚醒着的时候,她也会在房间中和他说一会儿话。 这天下午龙诚无睡意,谢瑾在旁边打开电脑念了几个笑话给他听,无奈此怪笑点甚高,谢瑾已经笑得前俯后仰毫无形象,而靠在床头的龙诚却毫无反应,看着谢瑾的幽幽目光活似在看怪物似的。 谢瑾很不爽:“你在看什么?” “看你。”龙诚直言不讳,“你这个样子很特别。” 他指的是她笑起来的模样,肆无忌惮的明媚清朗,让他很难把注意力集中在笑话上。 不过谢瑾显然不知道他心思,她不喜欢被他这样形容,毕竟在他们俩中,他才是真正的怪,而她不是。所以谢瑾不再给他讲笑话,合上电脑:“我扶你去晒晒太阳,对恢复伤口有好处,再说,你这么特别,万一发霉了,我可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情况。” 龙诚唇边勾出浅浅笑意:“好。” 他朝她伸出手,示意谢瑾扶他。 谢瑾当然不能让他的身体暴露在室外,她打算扶他去客厅,客厅南面是大大的落地窗,阳光洒落一地,温暖明媚;而且,从卧室过去也没几步路。她扶着他的时候,身形高大的龙诚一只手搭在她肩上,另一只手摸在她的腰上,美名其曰:借力。 其实,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像是他在搂着她,更甚至,他还把脑袋搁在了她的肩上,谢瑾薄如细瓷的肌肤近在咫尺,还有她淡粉色的唇,娇嫩得似乎要滴出水来,呃,像什么呢?春天的桃花瓣,或者是嫩滑的果冻。 龙诚忍不住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不知道吃起来像不像。 谢瑾不知他所想,只怕碰到他的伤处:“会不会好疼?” “你腿断了来走几步试试?”龙诚回答道,按在她腰上的手顺便往上摸了摸,手感还不错。 这一扶龙诚好像还上了瘾,在客厅落地窗前晒了一会太阳,又让谢瑾扶他去浴室,说要洗澡。 长尾上的外伤大多愈合,已不惧沾水,谢瑾便扶他过去,别墅中的浴室很大,更夸张的是浴缸的大小,犹如一个小游泳池。不过,相对于龙诚的身高,或许应该说是体长,这浴缸倒显得小了。 谢瑾将他小心地挪进浴缸中,看了看他那孱弱的样子,十分体贴问道:“要我帮你洗吗?” 龙诚眼中漾出笑意,孺子可教,谢瑾是越来越合他的意:“好。” 谢瑾开始往浴缸放温水,同时拿起花洒往龙诚身上浇水,待把他的头发弄湿后,挤了点洗发水在他头发揉出泡沫,动作没有半分扭捏,娴熟而自然,沾满泡沫的手从他发间穿过,她觉得手感还不错,越发揉得带劲。 “你家里有弟弟妹妹?”龙诚对她的自然表示疑惑。 “没有,我是独生女。”谢瑾道,熟练地给他冲头发,遮住他的眼睛以防止水冲到他眼睛里去,并炫耀道:“我手法不错吧?我家以前养过一只金毛,都是我帮它洗澡。它特别乖,在澡盆里就跟你现在差不多,一动不动地眯着眼,我就喜欢给它揉很多很多的泡沫。” 龙诚面上黑云压境。 片刻后,他冰寒的声音从牙缝中传出:“你出去。” 直到谢瑾出了门,还搞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不高兴了,哎,异类的思维,岂是她一个凡人能明白? 龙诚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再过两天,面上已经看不出病人的羸弱。这日谢瑾端着菜,刚进屋,他的尾巴尖滑过来,慢慢地缠上她的腰,谢瑾惊喜:“你是不是好了?” 龙诚站在窗户边,一脸高深道:“好一些了,我正在尝试小幅度运动。” 真的是小幅度运动,长尾在谢瑾身上悠悠地滑动。她这天穿了一条及膝连衣裙,尾巴从她腰间撤出,慢慢地滑上她的小腿,顺延向上,在她裙底的大腿上滑动。 龙诚觉得,裙子真是这世上最伟大的一项发明。 触在如此敏感的地方,谢瑾感觉很怪,忙把手上餐盘放在一边,用手去拨开他的长尾。龙诚似乎很喜欢跟她玩,长尾在她身上绕来绕去,谢瑾手脚并用,费了好大功夫才从他的长尾中解脱出来。 见他精神很好,脸上也透出少许健康的红润,谢瑾饶有兴趣地问他:“看你恢复得差不多,是不是能变成人了?” 龙诚扬了扬眉:“应该可以。” 谢瑾想起什么,凑过去贼兮兮道:“龙诚,你看这些天我这么辛苦地照顾你,甚至因为你,前几天我还去了警察局。你能不能满足我一个愿望?” 龙诚点头:“你说,只要我能做到。” 谢瑾兴致勃勃看着龙诚:“你能变给我看看吗?” 她对这个神秘的变身过程充满好奇,眼中闪动着欣喜与激动。 “你要看?”龙诚面色古怪,“这不太好吧?” “你刚才答应我了。”谢瑾立即反驳,“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难道要言而无信?” “不太方便。”龙诚面色依然古怪。 “咱俩什么交情?你去年救过我,我今年救过你,都这样了你还要遮遮掩掩,把我当朋友吗?”谢瑾满脑子都想着亲眼见证奇迹,怂恿道:“你放心,就算不太好看我以后也能接受你。” 不太好看?龙诚可不喜欢谢瑾这样说他,而且以她的脑回路不知道又在想什么恐怖的东西:“那好吧。” 虽是勉为其难,他说话的时候嘴角却有一丝诡异的笑。 谢瑾喜不自禁,眼睛睁得又大又圆,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但是这个过程实在太快了,如电光石火转瞬即逝,比眨眼更短促快速,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一瞬间,龙诚腰际下方的白色长尾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修长结实的双腿。 她几乎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了自己面前。 谢瑾惊讶得目瞪口呆。 不过,龙诚是一个成年男子,身上该有的零件一个都不少,而谢瑾的目光一直集中他下半身,两秒钟之后,谢瑾终于从他变身带来震惊中醒过来,她的脸蹭地一下红了。 裸男…… 谢瑾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出门的,她在门外气愤地吼他:“你怎么不早说?” 屋内,龙诚不慌不忙地从衣柜中拿出一条裤子穿上,无辜道:“我说了不方便。”他不平地嘟囔:“我还以为你想看的就是这个。” 谢瑾觉得自己被他调戏了。 她面颊炙热如火烤,端了自己的午饭到花园中,恨不得离他远远的。 午饭还没吃完,手机铃声响起,顶头上司田经理异常严肃的声音从那头传来:“谢瑾,小刘摔伤了腿,你得提前回来上班,下午有非常重要的工作。” 龙诚的身体已无大碍,谢瑾也该去上班了,挂了电话,她跟龙诚说了工作的事情,准备告辞。龙诚也有许多事要处理,是以并不留她,他给了她一把车钥匙,并把几盒酒店送来的点心替她装上车,嘱咐道:“路上小心,有事给我打电话。” 那些点心烘焙得香甜可口,下午谢瑾回到公司把它们分给同事的时候,同事们都赞不绝口。不过,看到桌上堆积如山的工作,谢瑾又觉得头疼。 她是今年才毕业的新人,干的活自然要多些。还没把手上的事忙完,田经理又在喊她:“谢瑾,把这些资料送到对面的写字楼,马飞在那边等你。” 谢瑾赶紧抱着资料出门,不过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近两尺高的厚厚一摞,出写字楼大堂时有几步台阶,谢瑾一脚踩空,虚晃两下,人虽是稳住,资料却散落一地。 她蹲下身刚捡起两样,旁边落下阴影,一人在她身边蹲下,慢条斯理地帮她捡东西。 他的手指修长而漂亮,动作斯文优雅,谢瑾抬头朝他笑:“好巧,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到你。” 第12章 有种可恶的生物叫情敌 “是好巧。”周志天和声道,“我这两天还想着给你打个电话,问问你在Y市的近况如何,没想到今天正好遇到。” “我啊,挺好的。”以前在老家,谢瑾虽不知道周志天是做什么的,但那时两人也能平平淡淡聊上几句,“我爸爸也来了Y市,就在上次遇到你的那家酒店上班。” “鸣叔也来了?那不错,你们互相有个照应。”周志天温和笑道,“说起来当初我在清潭市时,还多亏鸣叔照应,不如晚上一起吃个饭?” 谢瑾一边捡资料一边道:“爸爸在酒店帮厨,吃饭时间哪有空?” “那就我们俩吧。”周志天侧过脸看了看旁边挂着的楼层分布表,问:“你在哪家公司上班?” 谢瑾如实相告:“鼎达实业。” “公司还不错。不过,怎么让你一个女孩子搬这么多东西?”周志天目光越过谢瑾肩头,“咦,那不是你们老板吗?” 几个人正朝这边走过来,走在前面的正是鼎达实业的马总,后面跟着几个管理人员,谢瑾的直属上司田经理也在其中。 一见他们,谢瑾略显拘谨,周志天面上倒是一派自然。 马总也看到了他们,没直接走向大门,倒是小跑过来,略显激动:“没想到今日周总大驾光临,怎么不提前通知一声?难道周总是想来视察我们的工作?”马总朗声大笑,“欢迎欢迎。” 周志天是周家独子,子承父业,目前是大叶集团的总经理,大叶集团是本土老牌企业,也是鼎达实业的大客户,是以马总格外客气。 “我今天是要去你们楼上的禾木科技,另外,还有些其他私事。”周志天礼貌笑道,“马总用人严格,我还有什么不放心?” 马总赔笑,他注意到周志天身边站着自己的员工,正疑惑,听周志天道:“谢瑾是我的朋友,正好在鼎达上班,她资历尚浅,以后还请马总多照顾一下。” 马总刚才就看见周志天在帮谢瑾捡东西,顿时明白了这“朋友”二字的含义:“怎么不早说呢?真是鼎达的荣幸……” 他谦恭有加,其他人也不是傻子,田经理快速把谢瑾手中资料“抢”了过来,献媚笑道:“谢瑾就在我部门,脑子灵活,进步得很快。长江后浪推前浪,我都有种被拍死在沙滩上的危机感……” 田经理笑得脸上起了褶子,谢瑾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恐慌。 周志天和他们寒暄两句,又转向谢瑾:“我先去办正事,下班后再来接你去吃饭。” 他们本就说好了晚上一起吃饭,但此时此刻,此地此话,听在其他人耳中就成了另一种味道。 连马总都多瞅了谢瑾几眼,看不出来,新来的小姑娘还挺有本事的嘛。 流言如同长了翅膀,以飞一样地速度传遍整个鼎达实业的办公室,有人不信,也有人立挺谢瑾,比如证人甲挺身而出提供证词:“我中午看到谢瑾开了一辆宾利来上班,当时我还以为我看错了。” 他没看错,龙诚的别墅出门很远一段距离不但没有公交车,连出租车的影子都看不到,谢瑾不得不开龙诚的车出来。 证人乙附和:“她还拿来了好几盒酒店做的西点。” “酒店?”有人立即抓住了重点。 “她无缘无故请了好几天假。”证人丙出现,“我同学的表妹就在大叶集团上班,听说周总经理这几天也没去上班。” …… 一切都对得上,谢瑾傍上了周志天,为了趁热打铁,她干脆请了假,两人这些日子在酒店*玩得不亦乐乎,回来后周志天大手一挥,直接送了谢瑾一辆宾利。 在谢瑾埋头工作的时候,流言已经成型,快下班时,她接到了周志天的电话,他在那头有些抱歉,说晚上有事,希望改天再请她吃饭。谢瑾不甚在意,微笑道:“没关系,你忙你的事。” 挂断电话,谢瑾发现周围数道目光在微妙地看着她。 终于有人贼兮兮地开口:“你跟周志天怎么认识的?” 谢瑾猜他们肯定知道了在大堂的事,敲着键盘如实相告:“我前年在清潭市就认识他了,我爸爸那时开了一家餐厅,他来清潭办事,几乎天天都来我们家的餐厅吃饭,有天天气太热,他来吃饭的时候中暑了,我和爸爸赶紧送他去医院……哦,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这么有钱……” 顺理成章的爱情,充满了浪漫主义童话色彩。 办公室唏嘘声四起。 周志天十分讲信用,说改天请客,两天后真给谢瑾打来电话。他没带她直接去餐厅,而是神秘兮兮道:“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他带她去的是某个时尚品牌主办的嘉年华之夜,不对外售门票,只对某些人发出邀请卡,一年一次的年度盛会,在侍者的引领下穿过拱廊,谢瑾眼前一亮:一幢欧式城堡矗立在远方,白色大理石柱装饰着漂亮的雕刻花纹,精美恢弘如童话中的建筑;绿绒绒的草坪是铺在它脚下的天然地毯,万紫千红的花园中喷泉在跳舞,人造瀑布从假山上轰然坠落,溅落的水珠如碎玉;千万盏彩灯闪烁,给每个角落都镀上一层迷离色彩,水晶酒杯在耀眼,花香让人迷醉…… 谢瑾忍不住感叹:“好漂亮。” 比起漂亮,更让人惊叹的是它的规模和热闹,当红-歌手在这里纵情歌唱,拥有魔鬼身材的模特们在喷水池台上走秀,乐团在卖力演出……没有刻意的舞台,所有人都可以和他们近距离接触,比游乐园更前卫新潮,比派对更自由时尚,神秘,梦幻,狂热,仿佛这里只有欢乐。 “一年只有一次,‘花桥’自诩时尚领军品牌,每年的嘉年华可和维密的内衣秀相媲美,也算是一种营销手段。”周志天淡淡道,他在迷离的灯光下勾了勾唇,“还算有趣,你好好玩儿。” 谢瑾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她的目光已经被橡树下的魔术表演吸引,年轻魔术师站在人群中面对面地表演,似乎完全不担心被别人拆穿他的把戏,不断地空手变出鲜花、首饰,并慷慨地把东西送给了观众,引起掌声阵阵。 周志天看谢瑾有兴趣:“不妨过去看看。” 谢瑾低声道:“其实比起魔术,我更想看他露马脚。” 周志天轻笑出声。 二人站在距离魔术师半米的地方,谢瑾睁大了眼,似乎真想看出端倪,周志天在旁边提醒她:“他用的是专业道具,动作快的障眼法而已。” 谢瑾也来了劲:“你看他穿的的衣服——西服外套加衬衫,里面不知道藏了多少东西。哦,还有他戴的绅士帽……” “这位小姐,你想我脱掉衣服让你大饱眼福请直说。”那魔术师明显听见了二人谈话,他笑了出来,“没想到你对我的身体这么着迷,看来我魅丽四射。既然这么投缘,我也送你一件礼物。” 他的手在空中晃了晃,变出了一束鲜花递给谢瑾,谢瑾正要去拿,手刚抬起不料他又收了回去:“我已经把东西给你了哦。” 谢瑾顺着他的目光才发现自己右手腕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只腕表:“你动作真快,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是世界上最好的魔术师。”对方丝毫不懂谦虚为何物,又低下头故作高深道:“其实,我不光会变魔术,还会占卜。” 谢瑾饶有兴趣地问:“你卜到了什么?” 对方声音略显邪肆:“你今天晚上会倒霉。”说着瞟了瞟谢瑾的后方。 莫名地,谢瑾觉得后背凉飕飕。 转身,她就迎上一道不善的目光,龙诚站在她身后一丈开外,脸色略显清冷。 第13章 有种可恶的生物叫情敌 龙诚瞟了瞟谢瑾身边的周志天,脸色又暗下两分,不咸不淡地问谢瑾:“你怎么来了?” “来玩。”谢瑾直接道,准备向他介绍周志天,“这是我朋友,周……” “大叶集团的周总经理,我怎么会不认识?”龙诚朝周志天客套笑笑,“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到,周总好兴致。” 周志天一派从容淡定:“龙总,幸会。” 两人是同行,也是竞争对手,笑容只浮在表面,龙诚看向谢瑾,“这里又杂又乱,你随随便便跟着别人出来,就不怕惹什么麻烦?” 谢瑾反驳:“能有什么麻烦?” “还没有?”龙诚拉起谢瑾的右手,指着腕上手表道:“也不看清是什么东西就往手上戴,待会被人指认出来,多丢人。” 谢瑾这才看清,那腕表款式独特,镶嵌了不少昂贵的钻石,表带上还有刻有英文名字,应该是私人独家订制。也就是说,腕表很有可能是那魔术师偷的,顺手戴在了谢瑾手腕上。 周志天皱了皱眉,回头找那魔术师,却已经看不到人影。 更糟的是,谢瑾发现表带坏了,怎么都取不下来。龙诚把她拉到一旁,没急着帮她把表取下来,问起:“你什么时候认识了周志天?” “比认识你还早。”谢瑾道,三言两语简单描述了一下。 龙诚的俊脸上闪过几许阴翳,手上用力,硬生生把金属表带给拽断了。 “龙总……”一位穿西装的中年人发出欣喜的声音。 这种场合,龙诚很容易碰到生意场上的熟人,出于礼节,他和对方寒暄了几句,准备离开时又碰到其他人,碰了几次杯,说了几个笑话,等龙诚抽出身来,谢瑾已经在城堡的拱形大门前玩得不亦乐乎。 她大概参加了什么活动,妆容艳丽的主持人拉着她在大声说笑,又对她道:“小姐,你现在可以邀请一位男士,让他帮你把盒子打开,看看里面有什么惊喜……” 周围太吵,远处还有乐队在演奏,谢瑾没听清楚,那主持人提高音量言简意赅道:“叫个男人来帮你。” 谢瑾把目光投向周围人群,掂量着找人帮忙,她看见了龙诚,朝他笑笑,温柔又大方。 龙诚失笑,果然这种嘉年华活动最适合女人玩,今天被龙易拽过来似乎还有不错的收获。不过下一秒他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谢瑾跑向了右侧:“周志天,你能帮我一下吗?” “我的荣幸。” 龙诚听到了周志天的声音。 他们一起打开了那个盒子,里面有一只非常可爱的玩偶,谢瑾喜不自禁,捧着她的战利品钻出人群时,她看到了龙诚,还不忘向他炫耀:“限量版的公仔,今天运气不错哦……” 龙诚面色清冷,眼风冷冷扫过她捧着的东西:“你怎么叫周志天帮忙?” 谢瑾还沉浸在自己喜悦中:“主持人说要找一个男人帮忙,在这里,我只认识他一个男人。” 龙诚咬牙切齿:“我不是吗?” “你怎么能算男人呢?”谢瑾压低声音,“你最多算男妖。” 男妖……龙诚脸色黑如锅灰,自己已经被她归类到人妖的行列中去了。 “要是你不喜欢的话,男神好了。”谢瑾很正经地跟他商量。 反正他在她眼中,始终不能算作男人。 吸气再吐气,为了克制住自己想掐死她的冲动,龙诚冷冷地走到一边,回头看谢瑾时,她又跟周志天有说有笑。 真的很想掐死她。 龙诚眸中火苗闪现,环视周围,他看到了那名之前捉弄谢瑾的魔术师的身影。 “你过来。”龙诚朝他招了招手。 蓝色的霓虹灯镶嵌着城堡散发着宝石似的光辉,酒香在空气中伴随着音乐声飘荡,城堡中的水晶灯晃得人眼花,彩带从高处飘落,室内喷泉的水雾浸湿了女客身上少之又少的布料,争奇斗艳的舞者在大厅内展现最美丽的舞姿……城堡像一个典雅的游乐场,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谢瑾觉得,这真是个奇特美好的夜晚。 如果没有那个魔术师的话。 他过来的时候帽檐压得很低,让谢瑾看不清他的脸,但是他一点都不自觉,若无其事地递给了谢瑾一杯酒,还邀请她跳舞,谢瑾一见是他,气呼呼道:“你还好意思出现?” “这里怎么什么人都能混进来?”周志天也皱眉,对组织者的安保能力表示怀疑,然后他朝墙角的保安招手。 “好心没好报。”那魔术师低声抱怨,他看保安过来,赶紧闪了。 不过他消失了没多久,谢瑾似乎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滴——滴——滴……”声音很清晰,一下一下,像是秒表的倒计时,有人敏锐地喊了出来:“炸弹?” 此话一出,周围宾客面色骤变。 谢瑾觉得那声音很近,凝神一听,惶恐道:“周志天,好像是从你身上发出。” 他周围的人惊叫着逃开,打翻的香槟哗啦啦碎在地上。 周志天也听出来了,还没来得及脱下西服外套,“砰”地一声,声音不是很大,但也足以吓人一跳,无数细小彩带从他身上爆了出来,红的,黄的,紫的……带着节日的缤纷气氛,纷纷扬扬散开。 宾客又欢呼起来,当这是一个玩笑。 这的确只是玩笑,但周志天面色难看,被人捉弄不说,混乱中衣服上被人洒了不少酒,他勉强维持他的风度,对谢瑾谦和道:“我去换件衣服。”顺便让人查一下那位恶作剧分子。 他去了楼上的更衣区,谢瑾抬手准备从旁边拿果汁时,她低骂一声——手腕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块价值不菲的腕表。 而且链扣又是坏的。 无论谢瑾如何用力,她都无法把表取下来,心头直冒火,四处张望,在喷水池边看到了龙诚的身影,谢瑾赶紧跑过去,向他示意手腕上的表:“又遇到了那个魔术师。” “现在想起我了。”龙诚浅浅地瞟她一眼,端着酒杯抿了一口,面色悠然。 “少喝点,你身体刚好。”谢瑾拿掉他手中的杯子,催促道:“快帮我把表弄下来。” 眸光浅淡地扫过那块腕表,龙诚评价道:“挺漂亮的,戴着吧。” “喂喂,待会被人抓脏怎么办?” “所以,我们应该立即逃之夭夭,免得被人抓到。”龙诚半开玩笑道,转身朝门外走,“走吧,我送你回去。” 谢瑾不太乐意:“我还要等周志天。” “你昨天不是打电话说要把车还给我吗?”龙诚找到了借口,“我顺道去拿。” 跟着他一起上了车,谢瑾还准备提腕表的事情,龙诚却朝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低声道:“这是某人送给你的见面礼,你应该称赞它很漂亮,不然,待会你会倒霉。” 谢瑾摸不着头脑,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被分散,开车的司机是个年轻小伙,他在公路上肆无忌惮地超车,速度快得让人的心脏都跳出来,一副把小轿车当成赛车的架势,不断从其他车身旁险险擦过。 龙诚倚在后座,似乎很享受司机带给他的刺激和惊险。 “能慢点吗?”谢瑾捂着剧烈跳动的心脏询问。 龙诚没开口,那司机似乎对谢瑾的抗议有些不满,猛踩油门继续加速,汽车如疯牛一样在车流中奔跑穿梭,行进路线已经变成S形。 这样的司机完全不能对别人的生命负责,谢瑾扯了扯龙诚的衣袖:“给你个建议,回去赶紧把他炒掉。” “好提议。”龙诚抿唇笑道,从口袋中摸出支票本,拿出笔在上面写了什么,递给司机:“靠边停车,你可以滚了。” 嘎—— 急刹车差点让谢瑾的脑门撞在副驾驶的座位上,那司机颇为不满:“要下车你下去!见色忘义,过河拆桥。” 他回过头,谢瑾才看清他的模样,原来司机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他长着一张异常英俊的脸,五官深邃,眼睛非常迷人,简单的白衬衫衬得他很干净,谢瑾觉得他的模样很熟悉,仔细看看他,又看看龙诚:“你弟弟?” 龙诚点点头:“嗯,昨天来投奔我。” “是探望一下我亲爱的哥哥。”龙易纠正道,“谁稀罕投奔你?” “你还不下车吗?我可是给你准备了好玩的事情。”龙诚想把他打发走,晃了晃递过去的那张支票,“去帮我把白源找出来,喏,这是他可能藏身的几个地方。” 龙易喜欢干这种事情,眼中闪着亮光:“把他交给警察之前,我能耍他吗?” “随你。” 龙易拿着自己的衣帽下了车,谢瑾多看了他几眼,他长得和龙诚很像,鼻梁高挺,深邃的双眼像黑水晶,唇薄而性感;他的模样还有些稚嫩,但已经是美少年一枚。外面的风有点大,他穿上了他的西服外套,动作潇洒不羁,扬起脸的角度很迷人。 不过等他带上手中的绅士帽时,谢瑾笑不出来了——这不是之前捉弄她的那个魔术师吗? “别理他,他就是只邪恶的小怪兽,成天闲得发慌。”龙诚关上车窗,缓缓地开车上路。 “他干嘛整我和周志天?” “谁让你们妄图去拆他的台?”龙诚一听周志天这名字就不悦,“自作孽,不可活。” …… 第14章 有种可恶的生物叫情敌 此时的周志天还在会场,他换衣服的时候接到了谢瑾的电话,知道她跟龙诚走了,城堡的灯光闪烁迷离,他只觉得索然无趣。 生意的市场份额被龙诚抢了也就罢了,如今带个故友出来玩,也被人抢了,任谁都没有好心情。 不过,周志天还有扳回来的机会,两天后的晚上,他在视察旗下某家赌场时,在大门外遇到了谢文鸣。 当时谢文鸣正在赌场外流连徘徊,他虽然发誓再也不赌,但他最喜欢的地方仍然是赌场,何况这里是以赌博闻名全球的Y市?美轮美奂的建筑,富丽堂皇的装修,充满创意的设计……这里的赌场简直可以称之为艺术,谢文鸣得空的时候,就喜欢在赌场外走一走看一看。 他乡遇故人,谢文鸣喜出外望,他瞅了瞅周志天身后跟着的助理和保镖,这气度,这排场,周志天果然不是一般的人物,所以谢文鸣笑得格外亲切和蔼。 周志天温和问道:“鸣叔,怎么只在外面看,不进去玩玩?” “这种地方,我哪能进得起?”谢文鸣搓着手干笑,“何况,我是不赌钱的。” Y市的赌场美得一塌糊涂,但也贵得一塌糊涂,尤其是这种大赌场,谢文鸣这种工薪阶层连门都进不去。 “不赌钱也可以进去看看。”周志天拉着他往赌场里面走,“这正好是我的产业,鸣叔你是前辈,进去参观的时候还要劳烦你给我多提点意见。” “好,参观,参观……”谢文鸣双眼放光,这辈子他能进这么大的赌场看一次,就算死也可以瞑目了。 那赌场大得不像话,上百个转盘叮当作响,水晶灯晃得人眼花,女侍者个个长得如同电视上的明星,穿着旗袍托着托盘袅娜而过……谢文鸣一路看得瞠目结舌,不过他不是没见识的毛头小子,还真装模作样地提了几点意见。 周志天都虚心接纳,在内场时,他唤侍者端来一盘筹码递给谢文鸣:“鸣叔试试手气。” “不行,不行,我真不赌的……”嘴上如是说,谢文鸣的眼睛却一直往赌桌上瞅。 “你难得来一次,手气一定不错。再说,这些算我请你。” “你请我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 当晚,谢瑾就接到了父亲的电话,他的笑声透着一股殷勤的味道:“女儿啊,明天周六你不用上班对不对?我去你那里给你烧几个好菜慰劳慰劳你。” 一听父亲要来看自己,谢瑾很高兴:“好啊。” 第二天一大早,谢文鸣果然拎着大包小包食材来到了谢瑾租住的单身公寓,进门时扫了一眼谢瑾身上的T恤,他叹了口气,继而慷慨地从钱包里掏出不少红票子:“你现在立即去商场买件漂亮的裙子套上,你看大街上的女孩子,哪个不是打扮得跟花一样?” “我打扮给你看啊?”谢瑾觉得他莫名其妙。 “哦,待会周志天要来,我请他到家里来吃饭。”谢文鸣神秘兮兮地笑,“我跟你说啊,那小子是个富豪,昨晚我遇到他了,他还问起你来着,我觉得他好像对你有点意思……” 谢文鸣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你小时候有个算命先生说你是大富大贵的命,将来嫁的老公乃是人中龙凤,家里有数不完的钱,我之前还不信。现在我总算瞧出点苗头来了,缘分啊,我老谢家几辈子积德,总算盼来了周志天……”他双眼放光地看着谢瑾,“丫头,你比我命好,只要傍上了周志天,这辈子你就不用愁了。” 谢瑾无语:“老爸,你是在幻想有人帮你还赌债吧?大白天的,说什么梦话。” “我是为了你的幸福。”谢文鸣几乎吼了出来,他气势汹汹地把谢瑾推出了门,“赶紧去买衣服,自己的终身大事一点也不上心,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如果谢瑾没记错,以前在老家清潭市,他们父女俩也和周志天在一起吃过饭,那时也是父亲下厨;但是这一次,吃饭的感觉完全不对劲,谢文鸣是真有意把女儿推销出去,言语间充满着殷勤的味道,推了谢瑾好几次:“怎么光知道自己吃?快给周志天夹点菜。” 谢瑾赧然笑笑,真想拿块胶布把父亲的嘴封起来。 “我自己来就好。”周志天笑道,“鸣叔手艺还是这么好,不自己开店真是可惜了。” 他维持着他的礼貌和涵养,席间适时地说几个话题,嘴边总挂着淡淡的微笑,器宇轩昂的精英模样让人想不动心都难?可论起家世背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谢瑾觉得还是做朋友合适些。 再说,人家周志天根本没那个意思。 饭后谢文鸣有些不高兴:“你到底想啥呢?要是周志天这样一表人才的男人你都看不上,那世上就没有男人你能看上。” 谢瑾不紧不慢地收拾碗筷:“这种事急也急不来,看缘分呗。” 谢文鸣埋怨道:“缘分还不是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你不去争取,缘分从天上掉下来你都接不住。” 谢瑾投过去一个崇拜的目光,还以为老爸除了炒菜,只会赌博呐! 父亲是晚饭后才走的,谢瑾给他买了不少东西,看他拎着大包小包挤公车实在不方便,忙叫住他:“我送你走吧。” 龙诚那辆宾利还停在楼下,上次他说要拿走,结果又说一个人开不走两辆车,把车继续扔在这里,害谢瑾最近付了不少停车费。到停车场后,谢文鸣围着车转了两圈,神色奥妙:“谁的?” “一个朋友的。”谢瑾打开车门,“过两天就还他。” “备胎?”谢文鸣目光幽幽地看着女儿,怪不得对周志天态度淡淡的,没看出来这丫头还有点本事。 谢瑾恨不得以头抢地:“你脑子里能装点正常的东西吗?” “男婚女嫁,这难道叫不正常?”谢文鸣上了车,继续刨根问底:“到底谁啊?开公司了吗?长相如何,你们怎么认识的……我觉得还是周志天更靠谱,温文有礼,好歹也算知根知底……” 喋喋不休,无穷无尽……谢瑾扶额,早知道就打车了。 车的事情总要处理,回来之后谢瑾给龙诚打了电话,听得出来,他似乎挺高兴:“别提车了,改天我请你吃饭。”大忙人周末也没得休息,他看了看行程表,“后天吧,周一,我让人下班后去接你。” 龙诚派去接她的人依旧是阿进,反正贴身保镖这种东西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摆设,完全无用武之地。 阿进也很迷茫,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价值在什么地方,作为贴身保镖,龙诚只要一动身他就理应跟上,不远不近,不亲不疏,他已经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好几次龙诚都十分不爽地反问他“你跟着我干嘛”,继而不耐烦地向他挥手“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所以,这天接到任务的阿进虎躯一震,老板总算想起他了。 阿进早早地去了谢瑾所在的公司,一上楼就是宽阔的大厅,他礼貌地跟前台小姐说自己等着下班接人,大公司的前台小姐素养极好,微笑着向他示意旁边的沙发区:“你可以在那里等。” 她还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在茶几上,顺便问了一句:“你等谁?” “谢瑾,谢小姐。”阿进如实回答,“接她去吃饭。” “她已经走了啊!”前台小姐有些惊讶,“她男朋友今天来公司和我们马总洽谈,离开的时候问马总能不能让谢瑾提前一会下班,他要请她吃饭。周总是大客户,马总当然愿意做顺水人情。” “周总?”阿进摸不着头脑。 “就是她男朋友,大叶集团目前的总经理,未来的继承人。”前台小姐猜测面前的男人是谢瑾的追求者,她瞄着阿进身上壮硕的肌肉,摇了摇头:“虽然你长得很男人,但你没戏,周总可是Y市响当当的钻石王老五,一出手就送了谢瑾一辆车……” 阿进捶胸顿足,好不容易有个事儿干,结果又不能圆满完成。他赶紧打电话向自家老板报告:“老板,你要接的人已经被她男朋友接走了。” 那头沉默了两秒,传过来的声音有股阴森的味道:“她男朋友?谁?” 阿进一五一十,一板一眼地向他报告:“大叶集团的周志天,谢小姐公司的同事都知道他是她的男朋友……” 啪—— 电话被挂断得干脆利落,隐隐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第15章 论超能力的好处与弊端 晚上是周志天送她回来,径直把车开到了谢瑾的公寓楼下,小区的灯光不是很亮,花木疏影缭乱,浓浓淡淡如水墨画一般。周志天也下了车,倚在车旁朝谢瑾道:“今天要谢谢你,不然现在说不定我还在饭桌上被人灌酒。” 他今天去鼎达谈公务,一切顺利,完事后马总说晚上要设宴款待他,生意人的饭局都是逢迎赔笑杯中谈天,周志天是真不想去,就拿一旁的谢瑾当借口推脱:“不好意思,我定好了位置今晚要请谢瑾吃饭,不知马总能否行个方便让她早点下班,我顺道接她一起走?” 如此这般,总算免去了饭局之苦。 夜晚有些微风,身侧竹子的瘦影斑驳地落在谢瑾脸上,她朝他淡淡地笑:“应该是我谢你,既让我早早下了班,还吃了顿大餐。”时间已经不早,谢瑾跟他告别:“你回去吧,路上开车小心。” 她朝他挥了挥手,看着他倒车离开才转身朝楼内走去,忽听到喇叭声,“滴——”地一声在静谧的夜晚异常刺耳,同时车灯大亮,谢瑾这才注意道,道路的另一侧还停着一辆车,之前隐在疏朗的翠竹后面不大引人注意。 适应了车灯的刺眼光芒,谢瑾才认出司机位置上坐着的是龙诚,一张脸冷峻如同冰雕。 谢瑾走过去敲了敲半开着的窗户,“你怎么来了?”马上她又想起什么,“来拿你的车?” 把车窗全部放下,龙诚清冷地扫她一眼:“怎么,有了男朋友,就这么不稀罕我的东西?” “你在说什么?”谢瑾听不明白。 龙诚面色冷然,打开另一侧车门:“上来。” 谢瑾茫然地上车,在副驾驶位置上还没坐稳,龙诚就发动引擎,倒车调头,直直把车开出了小区。 “你带我去哪儿?”已经很晚了,谢瑾大声问。 龙诚不回答她,夜色筛在他的脸上,他的双唇紧抿成一条线。脚下猛踩油门,不断超车,不断变换车道,见缝插针在车流中飞驰,从车窗灌进来的风呼呼作响,周围的景物急速后退,谢瑾赶紧系上安全带:“慢一点,行不行?” “你发什么疯啊?” …… 她吼了他好几句,但龙诚始终冷着一张脸,不作声也不减速。到后来,车速超过了谢瑾所能接受的极限,引擎高速运转的声音震得她耳膜发痛,周围景物化作快进的电影,她只能用双手紧紧地扶住可以攀住的东西,不敢再开口,生怕自己一个字让龙诚分神,造成车毁人亡的惨烈局面。 飞驰的汽车最终在海边停了下来,谢瑾拍了拍心脏,瞅着龙诚弱弱地问:“我最近得罪你了吗?” 一副意图开车谋杀她的势头。 龙诚目不斜视,声无起伏:“你忘了今晚我要请你吃饭。” 谢瑾是忘了,她只当龙诚那天是随口一说,自然没放在心上,她赶紧做悔悟状:“对不起,我以为你是随便说说。”她说得很虔诚,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味道:“不如,我们现在重新去吃一顿,换我请你?” 龙诚从鼻中发出一声冷哼,不置可否。 谢瑾不动声色地偷偷去开车门,车门上锁,自然打不开,空气中有种诡异的气息,不远处的大海在浅浅低吟,有声胜无声,更增添了夜的寂静。 “你跟周志天什么时候好上的?”龙诚终于又说话了。 谢瑾思索一番:“没有啊,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什么没有?”龙诚瞪她,“你公司的同事都说他是你男朋友。” 说后面几个字的时候,语气几乎是咬牙切齿。 “不会吧?”谢瑾也是头一次听说,最近在公司和周志天有些交集,公司又不缺爱八卦的人,她笑了出声:“他们误会了。” “误会?”龙诚琢磨着这两个字,他大概明白了什么,如有暖风过境,面上阴霾渐散,忙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 他正了正神色,又严肃道:“你以后不准再跟他来往。” “为什么?”谢瑾觉得他今晚莫名其妙。 “我觉得我好像喜欢上你了,所以,我不希望你再跟他来往。”龙诚说得一派自然,却又不敢正视谢瑾,眸中浅浅温柔,如涟漪般静静流淌。 喜欢上你了…… 谢瑾把它们一个字一个字地消化掉,仿佛听到了惊天雷响,她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喜欢,这是何其惊悚的事实? 她和他之间,已经不是身份背景的问题,连种族都不同,怎么可能谈情说爱? 谢瑾琢磨着措辞,道:“你还是不要喜欢我,毕竟你是神人,而我只是普通人。” 吸气再呼气,龙诚开口:“我不嫌弃你。” 天上悬着一弯镰刀似的新月,星光如银,白线似的浪花被推涌在沙滩上,谢瑾聆听着海浪声,好一会,她才道:“龙诚,我不了解你的事情,但去年在海上我们一起逃难,如果没有你,我肯定活不下来。” 谢瑾的声音如潺潺流水,和缓而清凉:“在我没来Y市之前,我一直以为你死了,那段经历是我的噩梦,也是我的救赎,我不能跟别人说,因为他们只会当我犯了精神病。” 那是谢瑾生命中最大的秘密与思念,不敢触碰,无计消除,“你大概不知道那段时间我是怎样怀念你,因为怀念而梦见你,有感激,有心酸,也有庆幸,但我一直不知道你能变成男人…… 谢瑾怀念了他一年,龙诚人首蛇身的形象深深地刻入了她的脑海,非妖,非神,非怪,非人,他是不可亵渎的存在。就算再遇到他,就算他以另一种形象出现在她面前,她对他的印象仍停留在从前。谢瑾跟他说实话:“龙诚,你在我心里有非常特别的位置,我对你也有感情,但那不是男女之情,我一直没把你当成一个男人;若说谈恋爱的对象,我更没办法考虑你。” 当晚回家的途中两个人都很安静,龙诚没把车开得之前那么快,拂过面上的风带着大海的湿气,城市的霓虹闪烁,车水马龙繁乱似锦,车厢里却只有昏昏的光线,映得脸半明半暗。 明明已经不早了,谢瑾一点也不困,睁着眼看繁华虚幻而过,龙诚的侧脸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柔和的线条勾勒出完美的弧线,几缕碎发在额头落下疏疏的阴影。 平心而论,他长得是真不错。 远处出现一幢气势恢宏的建筑,千盏银灯似雪,辉映着别致的大厦造型,整栋楼如矗立海边的巨大帆船,龙诚开口:“那是我的赌场,空中帆船,里面也非常漂亮,你要不要去玩一下?” 颇具盛名的赌场,是龙诚手上最大的一家,每天吸引着全球各地的富豪前来挥金如土。你看,他也只是个普通人,做生意,挣钱,融入社会,不是只会在孤岛上捕鱼抓虾的异类。 谢瑾却摇了摇头:“我不喜欢赌场。”看龙诚面色更淡,她补充道:“我爸爸好赌,赌得连家都不顾,妈妈有一年犯了急性阑尾炎,她做手术那晚爸爸还在赌桌上。她出院后就跟爸爸离了婚,后来,妈妈远嫁到另一座城市,跟她现任丈夫又生了宝宝。”再后来,家里的房子车子也没了,幼时的幸福都化作泡影,在谢瑾看来,赌博就是万恶之源。 龙诚没再说什么,脸色淡淡地打开了音乐,舒缓的音乐声在冲淡了之前的宁静,带着暖暖的缠绵气息。 一路送她回到住处,他没有下车,告别时简单地点了点头,看着谢瑾转身朝楼内走去,他又叫住她:“谢瑾——” 谢瑾回头。 “要不然你试着考虑一下?” 几缕暗淡灯光落在他的脸上,谢瑾看到他一双黑眸彷如秋水,深不可测,又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流动。 之后几天,他没有打电话过来,只有那个叫阿进的保镖来了她的小区一趟,给那辆宾利交了一年的停车费,想起之前跟他抱怨停车费太贵让他速速把车开走,如今谢瑾失笑,那家伙是准备来真的吗? 这日下班后,闲来无事,谢瑾便去了附近的精品超市,里面的东西贵的咋舌,谢瑾多是看得多,买得少,转过货架时,看到一个美少年,十七八岁的样子,五官深邃有种混血儿的味道,俊朗的面孔带着几分稚嫩。 那样漂亮的一张脸,见过一次就很难忘掉——龙诚的弟弟。 龙易一个人在选购东西,他也认出了谢瑾,朝她招了招手,走过来饶有兴趣地问起:“你跟我哥哥什么关系?” 谢瑾回道:“普通朋友。” 龙易露出狐疑的眼神:“你不喜欢他吗?” 谢瑾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小孩子不要成天讨论些情情爱爱的问题,有时间多读书。” “切!”龙易最讨厌别人一副大人的口吻,连他亲妈都不会这样教育他,龙易当即皱了眉头,抬头看了看超市监控器,再一次确认:“真是普通朋友?” 谢瑾不作声。 龙易唇边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快速敛去,扯了扯谢瑾的衣服:“我要买个东西,帮我参谋一下。” 和谢瑾一起走到角落里,那是监控器死角地带。龙易佯装在货架上挑选东西,趁着谢瑾不注意,偷偷拉开她的拎包拉链,快速把货架上的两个小物件塞到她拎包内,又悄悄拉上拉链。 一套动作快如幻影,谢瑾完全没发现异常,还抱怨道:“一个勺子这么贵,抢劫啊!” “嗯,简直就是抢劫。”龙易附和,他低头看了看表,“想起来了,我还有事,你慢慢逛吧。” 说了声再见,龙易离开了精品超市。 谢瑾最后买了一个精致的水杯,在收银台结好账,提着东西出检磁门时,防盗报警器忽然警铃大响。 谢瑾没反应过来,附近的保安快速窜过来,一把将她摁在墙上,余光中,谢瑾瞥到墙上大大的标示语——偷盗一经发现,立即送警察局。 第16章 论超能力的好处与弊端 从警察局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多,要不是周志天过来说情,说不定谢瑾真会被拘留几天。 周志天是父亲找来的,谢文鸣一听说女儿因偷盗被送进了警察局,慌乱无主,在本地他不认识什么人,只好朝周志天求救。 因为蒙受不白之冤,谢瑾面色郁郁,跟周志天道谢的时候,说话也是有气无力。倒是谢文鸣很积极,一堆感激之词过后,还道:“明天你有没有空?今天这么麻烦你,怎么说也得请你吃饭。” “鸣叔,还是你下厨吗?”周志天朗声笑,“干脆这样好了,明天你去我那边的餐厅,正好秀秀手艺,也让那些大厨开开眼界。” “好,说定了。”谢文鸣一双眼睛笑成弯月,吃饭什么的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得给谢瑾制造机会,多大一只金龟啊,有钱有势,刚才在警察局,那些警察都对周志天客气得很。 周志天一走,谢文鸣忍不住敲了敲谢瑾的脑门:“好歹你也热情点,机会,都是靠自己把握。” 谢瑾还沉浸在悲愤中,精神不振。 谢文鸣继续教育她:“我跟你说,你明天打扮漂亮点,好好跟周志天吃顿饭。” 翌日傍晚,他们去了周志天旗下的某家赌场,里面有家很大的餐厅,装潢得华美精致。在靠窗的地方坐下,谢文鸣非常识趣地去了厨房,留下谢瑾对着周志天赧赧地笑。 这么大一枚高帅富放在面前,若说谢瑾一点想法都没有,那不符实际;只是她有自知自明,与其奢望,不如顺其自然。谢瑾淡淡微笑着,和他有一茬没一茬地说着话,餐厅里人不多,侧过脸时瞥见花架后的位置上坐着个美少年,他一个人在用餐,动作优雅,悠闲自得。 一看见那张脸,谢瑾莫名忐忑不安。 龙易也看见了她,略略意外了一下,又似乎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索性放下餐具,一手托着下巴直直望向谢瑾这桌,毫不避讳。 他今日在赌场一把都没输过,赢了许多钱,周志天之前就对这位美少年有所注意,如今也看出了异样,问谢瑾:“你认识?” “不认识。”谢瑾咬牙切齿,昨天肯定是龙易陷害自己。 龙易却朝他们走过来,器宇轩昂地站在桌旁:“昨天的事,很抱歉哦,我昨晚问过哥哥,他说你是他女朋友,叫我以后不要捉弄你。我后来也去警察局准备保释你,不过你已经走了。” 龙易不急不缓地跟谢瑾解释,目光幽幽地在她和周志天身上打转:“不过,你这是叫脚踏两条船吗?” 谢瑾面色尴尬。 龙易幽幽地补充:“哥哥知道的话会很生气,他生气的时候好恐怖。” 可他脸上明明是一幅很期待的表情。 周志天之前就觉得这人有些面熟,如今已能确认对方的身份,冷冷道:“个人私事,你似乎管得太宽。”他挥手召来了赌场的经理:“不是规定未成年人不能入场赌博吗?你们怎么搞的?” 龙易进来时用的是假身份,经理也没查出来,自知失职,立即召来保安礼貌地请他离开,龙易似乎不介意,耸了耸肩,面上是玩世不恭的样子,睨着周志天道:“你这里真无趣,还是等到哪天哥哥把它收购下来,我再来好好改造。” 大言不惭!周志天修养好,不想跟一个未成年人计较。 龙易走了不多会儿,谢瑾的手机响了起来,看着来电显示,她有种被抓奸的感觉。 “不是说不喜欢赌场吗?”龙诚的声音清清淡淡的。 “我……”谢瑾莫名觉得紧张,转念一想,她明明跟他没什么关系,“我来吃饭。” “你要不要换个地方吃饭?”龙诚的语气很温和,就像朋友在征询她的意见一样,“我弟弟说他被赶了出来,他今天本来赢了挺多钱,现在也没拿到,你说这个损失怎么算呢?”龙诚在那头叹气:“有个处在青春叛逆期的弟弟真让人头疼,何况还是只邪恶的小怪兽,万一他要去找谁麻烦,我是该管?还是不管呢?” 谢瑾知道龙诚不会放任她跟周志天在一起,他那个弟弟更不是善茬,妥协道:“想起来了,我还有点事要做,我现在就去办。你也去安抚一下你那个叛逆期的弟弟。” “我来接你。”龙诚满意道,“免得你在赌场门口遇到他,他找你麻烦就不好了。” 理由说得冠冕堂皇,不就是想表达他还有眼线在赌场门外盯着她,谢瑾连说“不用”,可是龙诚已经挂断了电话。 她对着周志天很抱歉,赧然道:“我还有点事没做完,现在得立即赶过去。” 周志天已经猜到电话那头是谁,端着茶杯抿了一口,放下杯子时道:“你不是龙诚的女朋友,也没有欠他钱,更不是他手下职员,用得着这么怕他吗?” “不是怕他,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谢瑾道,她是了解龙诚的,对付那个傲娇的家伙只可软来,不可硬碰,万一闹出什么事谁都不好看。 “你现在在我的赌场内,他不会进来,我也不会放他进来。”周志天的眼神凌厉如寒刀,“我周家在Y市发展了几十年,论根基比他深厚得多,你要是不想他纠缠你,直接拒绝他,若他敢找你什么麻烦,我绝不会对他客气。” “没你说得那么严重。”听他这么说,谢瑾才察觉他们之间的背景利益纠葛,二人本就是竞争对手,她在其中颇为尴尬,又不想给任何人造成不便,忙起身告辞:“我真的有事,不好意思,今天打扰你了,我先走一步。” 不顾周志天的挽留,谢瑾匆匆离开赌场,在大门外果然见到了龙易。 他坐在花坛边的台阶上,见谢瑾出来朝她打了声呼哨,遗憾道:“你干嘛这么快出来?等哥哥过来抓奸多好,那才好玩呐。” 谢瑾心头烦,见到他更没有好脸色:“你如此爱玩,你家里人知道吗?” “知道。”龙易无所谓道,“我家里人说会玩的孩子学习好。” 不得不说,龙易模样长得实在太好,将英俊和美丽恰到好处地融合在一起,漂亮的五官如同月光下的雕像,他说话的时候唇角微微翘起,带着一丝坏坏的笑,不让人反感,反而更吸引人。 可谢瑾知道,他长着一张天使的脸,深藏着一颗魔鬼的心,谢瑾揶揄他:“你这个年纪应该在忙着高考,居然跑到赌场鬼混,你是有把握考清华,还是北大?” 龙易抬了抬下巴,倨傲的眼神和他的哥哥如出一辙:“我已经从理工大学毕业了。” 谢瑾扶了扶额,居然遇到了传说中的天才少年:“哪所理工大学?北京,还是华南?” 怎么不把这家伙开除掉? 龙易抬了抬眼皮:“麻省。” 谢瑾翻了个白眼,果然不是人。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是父亲打来的,谢瑾知道父亲肯定没好气,走开一段距离才接起电话,果然,父亲在那头几乎是咆哮道:“你搞什么?说好吃饭自己跑了,我贴着张老脸给你创造机会,你到底知不知道……” 他愤怒的声音如暴风雨,谢瑾只觉得一团窒闷堵在胸口,说了声自己有事就挂了电话,想想又觉得不能把父亲一个人扔在赌场,万一他经不住诱惑上赌桌就完了,忙拨过去:“爸,你也走吧,我在门外等你。” 还没等到父亲出来,龙诚倒是来了,翦翦夜色衬得他气度非凡,但谢瑾看到他却没好气,转身就走。听到他的脚步声紧跟在身后,谢瑾更觉得烦躁,回身板着脸道:“你别跟着我,我不想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龙诚停步,长长的睫毛在眼帘下落下淡淡的阴影:“我没想逼你。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跟周志天在一起,毕竟,我也是个男人。” 才不是男人,明明是个男妖,谢瑾不自禁道。 原来妖也会吃醋,心头又浮出几许窃笑。 “如果你现在想一个人呆着,我不反对。”龙诚递过来一个小纸盒,“记得早点回去,喏,给你买了甜点,提拉米苏,你应该喜欢。” 谢瑾闷声接过来,偏着脸不正视他。 远远望见父亲出了赌场大门,谢瑾对他道:“你回去吧。”她擦过龙诚身边,赶紧朝父亲那边跑去。 她刚从他身边跑开,不知从哪里冲出来一辆汽车,直直朝龙诚撞过去,谢瑾没看到它撞击时的凶烈,但即使背对着,她也明显感觉到汽车疾驰带起的气流。 没有丝毫的减速,引擎声惊心动魄。 哐—— 汽车重重地撞击到护栏上,巨大的声音让谢瑾心胆都几乎颤了一下,她猛然回身,刚才龙诚站的地方只有那辆头部变形的商务车。 “龙诚……”谢瑾手中拎着的甜点掉落在地,她几乎没有勇气去挪动自己的步子,全身似坠入冰窖般寒冷。 第17章 论超能力的好处与弊端 龙诚正往地上躺,不装死一下怎么对得起这么好的机会?在车子撞过来的一瞬间,他快速闪步挪开,此时,他在思考哪个姿势装死既真实又帅气,呃,早知道就不闪开了。 司机也狠狠骂了一声:“操——” 明明看到那家伙就在面前,他加足了马力凶狠地撞过去,但龙诚居然避开了,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跑出了好几米远。 果然是好身手! 再掉头撞他一次已经不可能,司机看到呆若木鸡的谢瑾,他猛地推开门,踉跄下车,一把拽过谢瑾,大力钳制住她。 谢瑾未反应过来时,一把枪已经抵在了她的太阳穴上。 隔了肇事的商务车,龙诚并未看到谢瑾被挟持的过程,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等着花容失色的谢瑾来扶他。 没听到谢瑾的呼唤,倒是听到有人惊慌失措地怒喊:“你干什么?快放开我女儿……” 谢文鸣心提到了嗓子眼,这到底怎么回事?抓她女儿做什么? “你们退后!”挟持谢瑾的司机处于狂化状态,头发蓬乱,脏污的脸让人快看不清他的本来模样,似乎大概许多天没能睡好觉,眼睛血红,面部肌肉抽动:“走近一步我就杀了她……” 龙诚低骂一声,居然是白源这混蛋。 他赶紧跑过去,多日不见白源,毕业于美国耶鲁大学的MBA,平日里西装革履的商界精英如今已完全变了个模样,身上的衣服脏兮兮,面上多道擦伤已经结痂,形同丧家之犬。 白源看见了他,眼神狠戾:“你怎么会没死?整栋楼都塌了你居然没死……” 龙诚长身玉立,不屑地笑:“我怎么可能会死在你这种人手上?”他紧盯着白源:“放开谢瑾,不然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白源死死地钳住谢瑾,他处于一种高度紧张的癫狂状态,咬牙切齿地逼问谢瑾:“是不是你救了他?我听说那晚你开了他的车被警察查了,你救他是不是……你坏我的计划是不是……” 话说到后面,已经成了怒吼。他出卖了龙诚,但龙诚居然没死,还拿出他出卖公司机密的证据报了警,如今警察在抓他,龙诚找了黑道的人也在抓他,投奔的东家如今又顾不上他……白源东躲西藏,好几次被人抓住,逃得好不辛苦。 其实没有什么黑道的人,抓他的人是龙易,龙易生□□玩,龙诚让他把白源抓起来交给警察,他却一点都不急,跟白源玩起猫捉老鼠的游戏,雇了几个帮手一起去抓他,吓他,打他……但龙易就是不给他痛快,每次又故意让他逃掉,再抓他,吓他,打他…… 白源被龙易弄得快崩溃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数日来连觉都不曾睡。今日逃亡途中恰好碰见了龙诚,他恨不得开车把他碾成肉泥。 偏偏龙诚就是死不了! 白源扣住谢瑾的手用力,扫视着周围所有人:“你们都退后,不然我杀了她。”他愤恨地盯着龙诚:“这是你的相好对不对?那你得按我说的做,不然,砰,待会她脑袋就要开花……” “有话好好说,你不要动我女儿。”谢文鸣快要急死,声音都发颤。 龙诚眉头微蹙:“你要什么?” “你马上让人准备一个亿的现金,不连号的,再给我一辆车。”白源提出条件,“一个小时,我要是见不到东西,就让你的相好给我陪葬。” 谢瑾的身体微微发抖,白源勒得她好痛,更多的是恐惧,冷冰冰的手枪抵在她太阳穴上,死亡似乎离她只有一步之遥。 她求救似的看向龙诚,眼中快流出眼泪。 “没事的,谢瑾,你不要怕。”龙诚安慰道,拳头紧握,目光盯在白源扣在扳机的手指上,冷笑:“白源,你以为你是谁?居然威胁我?我告诉你,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如果你现在把谢瑾放开,你进了监狱以后我不再管你;如果你冥顽不灵,那你以后的日子会很惨……” 说话的时候他往前走了两步,意图拉进和白源的距离,但马上被人拽住。 谢文鸣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几乎是抱住了龙诚整个人:“你把钱给他!”他呼吸急促,求道:“你先救救谢瑾……把钱拿出来……人命关天啊……” 谢文鸣抓住龙诚的手指节毕露,枪都在脑袋上,说不定下一秒他就没女儿了。龙诚没想到一个普通男人的力气会那么大:“你放开。”他急于抽身,目光仍注视着白源握枪的手。 同时,一个响亮的男声响起:“我给你钱!” 周志天不知何时来了,面上全是紧张,对白源道:“谢瑾是我的人,后面就是我的赌场,我立即让人给你调钱。但一个亿的现金需要时间准备,一个小时绝对不够,而且现在银行已经下班。我建议你要三千万,我只需要半个小时就能准备好,时间拖得越长对你越不利。” 白源是知道周志天这号人物的,左右衡量,道:“好!” 龙诚瞥到白源手中的枪微微挪了位置,很好的机会,可他来不及摆脱谢文鸣的纠缠,喊了一声:“小易……” 下一刻发生了许多事情,周志□□身后的保镖吼:“给我去备钱!”龙诚刚把谢文鸣拽开;龙易从另一个方向悄无声息地接近着白源…… 所有的事几乎同时发生,包括那一声枪响,砰—— 声音不是很大,但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 一个血洞出现在白源脑门。 白源似乎难以置信,目光中还带着最后的愤恨,手中的枪掉落在地。 紧接着,他被龙易踹飞,龙诚出现在谢瑾身边,一把将她揽住防止她跌倒。 谢瑾仍在发抖,嘴唇都褪了血色,目光恍惚,似乎整个人还处在惊吓之中。 谢文鸣也跑过去,推开龙诚:“你放开她。”他拉住女儿,仓惶道:“你怎么样?你别吓爸爸,有没有事……” 一队警察不知从哪里冲出来,快速包围了现场,其中一人托着一把长长的狙击枪,周志天认得他:“刘队长,刚才那枪是你开的?”刘队长有神枪手之称,放眼全国警界都没几人赛过他的枪法。 枪的确是刘队长开的,他本就在拘捕白源,见疑犯挟持了人质,他连忙下令不许轻举妄动,守在隐蔽处凝神观察,而后抓住时机,一枪击毙了白源。 关键时刻,还得靠警察,谢文鸣感激涕零,对着刘队长不断道谢。 龙易就没什么好脸色,黯然地坐在一旁,开什么枪,多危险啊!要是慢一秒开枪,他就把白源给活抓了,绝对不会有半点意外。 他瞟了瞟脸色同样不好看的龙诚,还以为今晚上演英雄救美,结果全输给了警察。 谢瑾惊魂甫定,身上仍没有力气,蹲在地上喘息,在她的人生中,这是第二次离死亡这么近,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无边的恐慌似地狱的小鬼紧紧扼住她的心跳。 “有没有受伤?”龙诚眸中蓄满担忧,他弯腰准备扶她,被人一把打开:“你离她远点。” 谢文鸣恶狠狠地盯着龙诚,眸中几乎喷出火来,要不是因为这个人,女儿怎么会被人挟持?那可是枪啊,一下子就能要人命的,但人命在对方眼中是什么呢?商人重利,他居然不肯拿钱出来! 谢瑾也抬起眼看他,眼神凉凉。 龙诚被刺痛了一下:“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你都不肯救她,现在还站在这儿看热闹吗?”谢文鸣没好气。 “不是我不肯救她,”是谢文鸣拽住了他,害他没机会,龙诚急急辩解:“我在拖延时间寻找机会……” 他的辩解显得苍白无力,谢文鸣连个目光都吝啬给与,恶声恶气道:“你就是想害死她,你这种有钱人根本就不关心别人死活……” “爸爸,”谢瑾的声音有些嘶哑,“龙诚不是想害我。”但她同时垂下眼眸,黯然得像是烛火被灭了光亮,她扯了扯父亲的衣袖:“我们走吧。” 谢瑾的心如一口古井,寒凉得没有半丝波纹,她没有料到龙诚会那样坚决地拒绝白源的要求,可她听得很清楚,龙诚面不改色地说“我一分钱也不会给”。 想起父母离婚的那一年,谢瑾正在上高二,母亲却走得十分决绝,她急性阑尾炎发作的那晚,痛得在地上打滚;而她的丈夫当时在赌桌上赢得红光满面,看着妻子打来的电话,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挂掉。此时此刻,谢瑾忽然体会到了那种在最危难的时刻被人抛弃的感觉,凉从骨生。 不过想想,龙诚肯拿钱是情分,不肯也是本份,强求不得。 只是心头难掩失望。 周志天过来问她有没有受伤,谢瑾摇了摇头,看她精神不好,周志天道:“先去赌场里面歇一会,警察待会还要做笔录。” 他扶着谢瑾朝赌场走,保镖簇拥在旁,龙诚慌了:“谢瑾,去我那儿吧。” 谢瑾没有回头,她现在很累,已经没有力气说什么,只想就近找个地方靠一会。谢文鸣倒是瞪了龙诚好几眼,甚至在他靠近时推搡他:“算你行行好,不要再缠着我们……” 一行人进了赌场,龙诚被拦在门外,懊恼地踢了门口的石狮子一脚。 第18章 论超能力的好处与弊端 周志天带谢瑾等人走的专用通道,避开了嘈杂的人群,在休息室的沙发坐下,谢瑾望着屋中的布罩台灯出神,暖暖的橘黄色似乎能带来一丝温暖,可脑子里仍是一团乱麻,被挟持的恐惧,龙诚面色如常的神情,白源最后倒下时鲜血涂地的惨状…… 周志天递给她一杯热茶:“已经过去了,现在很安全。” 谢瑾点点头。 勉强配合警察做完笔录,手机响起,屏幕上闪烁着“龙诚”二字,谢瑾正踟蹰,父亲已经将她手机抢过去,毫不犹豫地挂断电话,见周志天不在,直言不讳道:“你那个备胎靠不住,那时候我看得清清楚楚,他一点都不紧张你会出事,果然后来也不肯出钱。周志天就不一样,紧张得脸都快变形。” 谢瑾纠正道:“他不是我的备胎。” “反正以后不要再跟他来往。”手机又继续响起来,谢文鸣索性替她关了机。 也不知是哪个经济学家说,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可以用钱衡量,谢瑾觉得,她在龙诚心里的位置,应该是大于一辆宾利,小于一个亿。 可他有很多很多个亿,谢瑾禁不住心头酸涩,她并不是多喜欢他,可他在她心中有着特别的位置,去年他以身诱敌为她换得逃命的机会,纵海一跃的身影深深刻在谢瑾脑中,烙印一样炽烫;可如今发现,他不过是个商人。 就像是信仰忽然被打破。 “晚上去我那儿住吧。”直到现在,谢文鸣仍心有余悸,更何况是被挟持的女儿,晚上恐怕是会做噩梦的,“我那里地方比你那儿大,反正你明天也不用上班。” 他住在酒店的员工公寓,一室一厅的套间,自然是把卧室的床留给谢瑾,自己睡客厅沙发。送他们回去的周志天扫了沙发一眼,摇头:“太短了。”他索性在酒店开了一间套房,钱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自然是最贵的,总统套房。 这下连谢文鸣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因这晚事情太多,几个人似乎都忘了没吃晚饭的事实,在套房内安顿下来,周志天才觉得有点饿了,谢文鸣始终不忘为女儿创造机会,赶紧道:“你们坐会,我去弄点吃的。” 他本就在这家酒店上班,如今他女儿住进了总统套房,加上周志天是Y市有名的商业巨贾,同事少不得要八卦几句。谢文鸣刚进厨房,就有好几个同事过来问东问西: “谢师傅,你们跟周家有什么关系?” “你女儿是周志天的女朋友?” “啧啧,鸣哥马上要走大运了!” …… 谢文鸣呵呵笑着,脸上全是得意,把晚上发生的事情轻描淡写说了一遍,古话说,祸兮福之所倚,看这局势,周志天八成是对女儿有兴趣。 旁人的眼光充满了羡慕嫉妒恨。 灶台上的蒸锅冒着白气,谢文鸣在自己的位置上忙前忙后,心里美得直冒泡,杨主管凑了过来,低声又问:“谢师傅,你女儿跟周志天进展到哪一步?” 谢文鸣挥着大勺,美滋滋道:“应该快在一起了。” “那就是还没在一起。”杨师傅下定论,“连关系都没定下来,什么都说不准,周志天这种钻石王老五,不知道多少女人盯着,不乏漂亮的模特明星。谢师傅,你怎么不帮一下你女儿?” 谢文鸣不是不帮,是谢瑾有点不开窍,要是换了别人,还不使出浑身解数缠上去,他女儿倒好,温温吞吞,差点把谢文鸣气死。他叹气道:“年轻人的事,还得看他们自己。” “谢师傅,我说实话你别不爱听,你女儿长得还算标致,但也不是倾国倾城,比她漂亮的女人多了去。”杨主管刻意压低声音,“得赶紧把生米煮成熟饭,不然,周志天跑了,你就亏大了。” 谢文鸣无奈:“我能怎么办?” “今晚这么好的机会,总统套房,孤男寡女,你这种大老粗就不要去凑热闹了。”杨主管摸出一个小盒子塞到谢文鸣的衣服口袋中,贼兮兮道:“法国进口的东西,无色无味,你给他们加一把火,等到明天,周大老板总得给个说法。”他拍了拍他的肩,献媚笑道:“谢师傅,以后你发达了,千万别忘了兄弟我。” 杨主管回到自己的位置,握着大勺的谢文鸣心头七上八下,他知道杨主管塞过来的是什么,正如他所说,今晚真是绝好的机会。 犹豫半晌,谢文鸣把盒子摸了出来,里面有两颗形状不同的白色药丸,他瞟了两眼说明书,快速从蒸笼中端出两盅汤,悄悄地把药丸分别放了进去。 药丸遇水就化,片刻就没了踪影。 菜是他和侍者一起端上去的,两盅汤分别摆在了谢瑾和周志天面前,谢文鸣对女儿道:“多喝点汤,安神静心的,最适合晚上喝。” 谢瑾只认为是父亲在关心自己:“你也坐下吃饭吧。” 谢文鸣干笑着,见周志天只吃菜,又劝他:“你也多喝点,饭前喝汤养胃。” 周志天很给他面子,端过来尝了尝,点头说“味道不错”,谢文鸣放了心:“我还有个东西要拿上来,你们先吃着。” 他离开了套房,周志天似乎对汤汤水水的东西不感兴趣,喝了一口便放在了一旁。 餐桌很长很大,上方水晶灯的橘黄色光线照下来,映得盘中饭菜颜色更加鲜亮,不过谢瑾实在没什么食欲,拿着勺子小口小口地喝汤。 一盅汤都进了肚子,渐渐地,身体出现一种异样的感觉,明明是拂着微风的秋夜,谢瑾却觉得热,头脑也是昏昏沉沉,甚至连筷子都握不稳。 她扔了筷子,一只手支在餐桌上撑着额头,意识越来越模糊,身体也越来越难受,全身发烫。 “你怎么了?”周志天发现她有点不对劲,走过来问她。 “我……难受……”谢瑾都快听不清自己的声音,模糊的视线看到客厅的沙发,她只想过去躺一下,身体却不听使唤,一站起身,她整个人摔倒在地。 幸好地上铺着厚厚的长毛地毯,她并没有摔痛。 周志天赶紧将她扶起来,谢瑾身体瘫软如泥,软软地倚在他身上:“热……” 她是真觉得热,脑子里如同蒙上一层迷雾,又像煮开了一锅浆糊,混混沌沌,像是发了高烧。听到周志天在唤她,谢瑾想跟他说什么,嘴里却不知吐出了什么话语。 她被周志天扶到了床上,一只温暖的大手摸在脸上,谢瑾嘤咛一声,她的眼睛还睁着,却已经看不清身边人的脸,只看到头顶水晶灯发出柔和的光线,银白色的光晕一圈圈散开,如同飘渺的月光。 卧室的窗帘微微抖动,窗外,是微波不兴的大海;更远处,小海湾对面万千灯火闪烁,摩天大楼的霓虹和天上的星子融在一起,将城市的夜晚冲得极薄极淡。 穿越半个喧闹的城市,在谢瑾住处的楼下停着一辆车,司机位置上坐着个男人,从树缝中漏出的几点路灯光照在他脸上,模糊地勾出他英俊的轮廓。他微微侧着脸,目光一直投向进入小区的道路,似乎在等待什么。 夜越来越深,草丛中虫鸣渐歇渐止,花木似乎也打起瞌睡,惟清风疏淡,秋夜如殇。 第19章 先下手为王 谢瑾醒来时仍有些恍惚,头顶的天花板绘着精美壁画,她望着那些繁复的线条出神,她不记得昨晚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她的身上是新换的睡衣,身下皱巴巴的床单呈现着惨遭□□的状态。 她没有看到周志天,整个套房中没有其他人,拉开窗帘,外面的太阳已经移到南方,湛白的光线晃得她眼花。她在屋中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找到了自己被扔在地上的衣服,换上之后冲下了楼。 怎么也不能相信是父亲算计自己,可事实摆在眼前,她去质问父亲时,谢文鸣并不否认:“我是为你好,错过了这个机会,也许你就会错过周志天。” 谢瑾直直地盯着父亲,眼底怒气骇人。 谢文鸣心虚,不敢与她对视,终究熬不过女儿的凌厉目光,半晌,他低低开口:“我又欠了债,没办法。你要是不能跟周志天好上,我们倆就都完了……” 谢瑾怒不可遏:“你不是发誓说你再也不赌了吗?这回你又欠了多少?” 谢文鸣垂着脸:“借了两百万高利贷。”他的声音低如蚊呐,似乎连自己都不敢提起这个天文数字。那次他在周志天赌场玩了一阵,本来小赢了一点,但赌心一起,便再也无法收住,后来又忍不住去了别的赌场。他争辩:“我本来想再去赢一点,把家里的帐还了,你就不用承受那么大的压力,哪知运气不好……” 谢瑾的怒火突然灭了,心头寒凉如水,冷冷道:“你终于把我也输出去了。”还以为父亲只是为了促成好事,他的算盘打得啪啪响,就算谢瑾不能嫁给周志天,但只要两人好上一场,周志天随便给点钱,多少也够他还账。 谢瑾面如死灰,转身就走,父亲还在她身后强辩:“我真是为了你好,周志天人是真不错,要是换了你那个备胎,打死我也不会这么做……”谢瑾已经什么都不想听,她逃出了门,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这座金碧辉煌的五星级酒店在她眼中简直是面目可憎。 所有的事情都变了,龙诚在她最危难的时候站在她的对面说了一句“我一分钱也不会给”,神色如常,没有半点紧张,他就那样放弃了她;而她的亲生父亲,给她下了一剂催-情药,告诉她他欠了两百外巨债。 一夕之间,她被所有人抛弃,前路茫茫,完全看不到方向。 刚跑出酒店大门,迎面却撞上了人,或者说,是来人故意拦住了她。抬头一看是周志天,谢瑾避开脸,完全不知该怎么面对他。 “怎么哭了?”周志天关切问道,旋即明白了什么,温文儒雅的脸上带着些许微笑:“我本来就想追你,不如,你帮我省了这个阶段,我们直接在一起如何?” 谢瑾愕然,抬起眼看他,周志天似乎没开玩笑:“事情都发生了,我总要对你负责任。”他耸了耸肩,故作轻松道:“我本来订了一束玫瑰花,哪知他们这么晚还没送过来,害我这么尴尬。” 他一手扶着她的肩,另一只手抚了抚她的背心,动作很轻很柔,却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谢瑾把头靠在了他的肩头,她已经身心俱累,迫切地需要这种安稳。 哪知,这副画面被人悄悄拍了下来,当晚就出现在本地的娱乐小报上。周志天是本市炙手可热的富豪,常有狗仔队意图挖点可供大众娱乐的小消息,这次无疑成了爆点。照片不止这一张,另一张是昨晚周志天送谢瑾来酒店的照片,当时天有点冷,他脱了外套给她披上,被人拍了个正着。 报道的标题十分醒目:富豪周志天名草有主,深夜带女友酒店开房。 照片角度正好,谢瑾的脸虽然只有一个侧面,但酒店的大门却正好照下来。 周志天大概不喜欢自己的私事被曝光,看到报纸时微微沉了沉脸,继而又笑开,风趣道:“这下我是真要对你负责了。” 两人正在餐厅吃晚饭,谢瑾拨弄着碗中青菜,面色有些尴尬。 一夜风流,原来两个人还可以这样在一起。 她对他,是有好感的,谈喜欢就有点远;虽然两个人可能发生了关系,但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朝她伸手的只有他了。 吃过晚饭,谢瑾回到自己的住处已经不早,换过鞋就进了浴室,花洒的水哗哗地流在自己身上,说实话,谢瑾不知道昨晚她和周志天到底做了什么,脑子里一团迷糊,她无论怎样都回忆不起经过。 从浴室出来,还未来得及吹头发,门铃叮铃铃地响起。 “谁?”时间已经不早了,她一个单身女孩子总要问清楚才能开门。 “是我,快开门。” 她听得出是龙诚的声音,不似平时的闲适淡然,略有些不耐烦。打开门一看,龙诚面色微青,进门就扔给她一张报纸:“我给你一分钟,你解释一下。” 他隐忍着怒气,双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报纸上印着周志天搂着她的照片,谢瑾知道龙诚生气了,不同于曾经她不把好吃的食物贡献给他那么简单,他的眼似汪洋大海,内里酝酿着风暴,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可谢瑾只是淡淡地转开脸:“你都看到了,我还有什么好解释。” “你什么意思?”龙诚寒森森道。 谢瑾向他示意旁边的椅子:“你坐吧,我们好好谈谈。” 但龙诚没坐下,他站在她身边,气势骇人。 谢瑾直言:“周志天人挺不错,长得也帅,我挺喜欢他,昨晚我们一直在一起。”她抬起下巴与他直视:“龙诚,我仔细考虑过了,我跟你不合适。” 龙诚的面部微微抽动,眼底的怒气没了,似大海般深邃的瞳仁顷刻间被人抽干,近乎透明:“你喜欢他?” 声音讷讷的,惆然欲裂:“原来我还比不过他。”他往后退了一步,正好踩在他扔进来的那张报纸上,龙诚自嘲冷笑:“我昨晚在楼下等了你一晚上……” 结果他等的人与另一个男人共度良宵。 龙诚抬起眼,恶狠狠道:“我是疯了才会喜欢你。” 他摔门而去,哐当的一声门响在夜里回荡,余音久久不散。 谢瑾站在原地,水滴顺着湿漉漉的头发滴下,她忘了拿毛巾去擦,唇边溢出莲心茶般的苦笑,她与他,怕是连朋友都做不成。 说起来,倒是谁也不亏欠谁。 除了谢瑾手中那把宾利钥匙。 走到这步,车是无论如何都要还给他,在网上查过他的公司地址,某天下班后,谢瑾把车开了过去。 到达他公司楼下已经是薄暮时分,二十几层楼的办公大楼在鳞次栉比的摩天大厦中算不得出众,却建得别有一番味道,周围花坛环绕,楼前广场有一座巨大的音乐喷泉,此时池中灯光已经亮起,水柱在彩光中千变万化,时而气势磅礴,时而袅娜多姿。 谢瑾停下车后,将车钥匙交给了同诚集团的保安:“前段时间借了龙先生的车,今天特地来还,烦请将钥匙转交给他。” 那保安是认得车牌号的,点头收下:“小姐还有别的事吗?” 谢瑾摇摇头,又微笑道:“请代我向他表示感谢。” “你何不亲自向他道谢?”保安向她示意不远处。 大楼里出来几个人,全都是正装打扮,最引人注目的是中间的男子,身姿英挺,器宇轩昂。谢瑾抬眸看他的时候,他也看见了她,清俊的脸上闪过一丝异样。 他走到了她面前,谢瑾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微微别过脸不与他正视。那保安倒是极热情,挥着车钥匙道:“董事长,这位谢小姐过来还车。” 龙诚的声音清冷如早春初化的雪水:“不需要了吗?” “不需要了。”谢瑾回答他,她想跟他说声“谢谢”,声音还困在喉中,就听到他发出短暂的轻俏笑声:“也是,周志天什么买不起?” 他转身走开,和他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位国色天香的妙龄女子,他问她:“刚才我们说到哪里了?” 对方回道:“你说难得谈得这么愉快,改天一起吃饭。” “何必改天,就今晚好了。”龙诚轻笑。 “你不是说今晚有要事?” “再重要的事也没有你重要。”龙诚挑了挑眉。 司机已经把车开了过来,龙诚亲自拉开车门请她上车,绅士一般礼貌优雅。他绕过车身走到另一侧时,眸光淡淡地扫过保安手中的车钥匙:“卖掉它。” 话是对着为他开车门的秘书说的,但下一句就不知是对谁说:“不管是车,还是女人,其实我都有很多。” 他坐车绝尘而去,只余小广场上巨大的喷泉池水汽氤氲,在彩光中变幻着红蓝黄绿的光色。 和他一起吃饭的那位国色天香,谢瑾听周志天说名叫曾良宵,曾氏集团董事长的掌上明珠,也是曾氏集团未来唯一的继承人,刚从国外学成归来,经济学与管理学的双学士学位,举止有度才貌双全。 难以想象,上帝是有怎样的偏心才会把美貌与智慧、财富与学识同时给予一个女人? 而谢瑾,她只有一个赌博成瘾的父亲,败光了所有家财,还欠下了巨额债务。若不是周志天肯拿钱出来替他还债,谢文鸣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一连许多天谢瑾都没理过父亲,这次还是在周志天那里遇见他,谢瑾没跟他打招呼,冷冷地转过脸不看他。 谢文鸣腆着脸笑:“不要生气了,父女之间难道还有什么仇恨不成?爸爸给你买了零食,都是你最喜欢吃的,还做了泡椒凤爪和萝卜丸子,全都包装好了,待会帮你放车里。” 谢瑾冷脸以对:“你女儿被你输掉了,你没有女儿了,以后,我也当我没父亲。” “爸爸知道错了,最后一次,你原谅我最后一次好不好?”谢文鸣柔声哄她,“爸爸真的不赌了,当初要不是你妈走了,你又在上学,家里没人管着我,那帮狐朋狗友天天拉我下水,我也不会越赌越大。”一说起往日的家庭谢文鸣就口气怨愤,“你妈肯定早就勾搭上她那同乡了,离婚不到一年就又结婚……” “我妈是被你气走的,她给你打了十几个电话你都不接,还故意挂掉,最后是别的男人送她去医院。”谢瑾没好气。 “我又不知道她那晚上阑尾炎犯了。”谢文鸣觉得自己很无辜,那晚上难得手气好,满脑子想的都是赢钱,他可怜兮兮道:“你妈把我甩了,你要是再不理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也知道我赌博不对,我也想戒掉,你好歹再拯救一下你爸爸。” “你无药可救。”谢瑾冷冷道。 谢文鸣继续装可怜:“你爸我是一时糊涂。你小时候犯错误的时候,我从没打过你,难道你就要这样把我抛弃掉?从小到大,谁最疼你你心里清楚,我让你洗过一次碗吗?你要什么我没给你买吗?你生病,哪次不是我背你去看医生……” 谢文鸣是在谢瑾初中快毕业时染上的赌瘾,在此之前,他是一个标准的好丈夫,好父亲,对女儿的关心无微不至,家务从来不让她做,谢瑾说中午想吃鳝鱼,那谢文鸣绝对不会给她烧鸡,从小捧在手心上养大的。此时一念叨,可以扯拉的事情就多了,絮絮叨叨把谢瑾小时候的事情都搬了出来。 连周志天都快听不过去,温言劝谢瑾:“别生气,鸣叔都说不赌了,我以后帮你管着他。” 谢瑾没吭声,依旧对父亲冷着脸,谢文鸣耐心不错,低声细语哄了她好一会,又说:“你以为我想害你吗?还不都是为了你好。昨晚你大姑给我打电话,那口气,客客气气的,好不亲热!现在还了她的钱,我们总算扬眉吐气……” “你把大姑的钱还清了?”谢瑾诧异地看着他。 “那当然。”谢文鸣颇有些得意,“所有的债都还了,我就说周志天是个好人。” “你怎么可以这样?”没想到在老家欠下的债,父亲也让周志天还,谢瑾怒不可遏,随手拿起旁边的杯子想砸他。周志天忙过来拉住她:“都是些小钱,我随便打打牌也不止输掉这些,家里有事以后都跟我说。” 谢瑾胸膛起伏气息不稳,赌博毁掉了父亲,也毁掉了她的一切,可他到底是生她养她的父亲,谢瑾只能冷冷地摔狠话:“如果以后你再去赌,欠下的赌帐我一分都不会帮你还,也不会让别人帮你还。” 可她到底欠了周志天的钱,两百多万的数额,若全部换成百元大钞,谢瑾恐怕都拎不动。等父亲走后,她对他说了声“谢谢”,声音低低的,似乎自己都觉得毫无分量。她苦笑了一下:“那些钱算是我跟你借的,我会想办法还你。” 周志天似笑非笑:“需要算得这么清楚吗?” “需要。”谢瑾十分正经地回答他,“我不想我们的关系变成交易。” 周志天侧过脸,秋日的阳光镀在他的侧脸上,勾出柔和的线条:“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其实,那天晚上我们什么都没做。”他疏疏地笑,“我没吃多少东西,并未丧失理智。不过我得承认,那时真有点摇摆不定,很想把你吃掉……那可真是种折磨。可是,我想,我应该尊重你。” 那晚的事,谢瑾在药物作用下是真的毫无印象,此时略略有些诧异,而后,她微微笑了:“谢谢。” 由衷地感谢,感谢他对她的尊重。 也正因为这种尊重,谢瑾更要把钱还给他。 第20章 先下手为王 第二天上班时,谢瑾向公司递了一份申请,申请调去市场部做销售员。别看销售员这头衔听着不上档次,但那些真正勤奋的人往往都收获颇丰,公司去年就出了一位销售神人,凭着坚持不懈的努力签下了一位大客户,提成和奖金加起来超过三百万,而且直接从最底层的销售员升职为公司的市场部副总监。 在销售这个平台上,什么奇迹都有可能发生,不然只靠谢瑾那点死工资,十年八年都还不清周志天的钱。 只是这其中辛劳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扛下来,每天不断地搜集客户资料,不断地打电话,不断地拜访客户,不断地寻找机会…… 谢瑾被分在销售三组,组长是个刚三十岁的干练女人,为人不错,看谢瑾勤勉上进地跟单打电话,每晚加班到八-九点,她有些诧异:“大叶的周总不是你男朋友吗?做销售压力大,女人很容易老的。既然不缺钱,又何必来吃这份苦?” 谢瑾笑笑:“女人总要有自己的事业。” “综合部发展前景也不错。” 谢瑾回答道:“我喜欢做销售,很有挑战性。” 她才不喜欢,不过是被逼到了这个份上。 快下班时,周志天打电话过来,说待会儿让司机过来接她,晚上一起吃饭。谢瑾看了看剩下的电话名单,还有几十个电话没有打,明天要去拜访客户,准备资料没有做好……她有些歉意:“今天要加班,改天好了。” “好。”周志天一向都是谦和有礼的人,没有半点不悦,又道:“不过,我明天要出国,过几天才会回来,你好好照顾自己。” 听说他要走,谢瑾忽然觉得松了一口气。 从一点点好感,直接跨越到男女朋友,步调过猛,谢瑾有点适应不过来;何况他们之间还横亘这两百万的巨款,虽不能直白地称为钱色交易,但拿了就是拿了,在谢瑾没有还清钱之前,说任何话都是苍白无力。 惟有更加努力的工作,她成了公司最晚下班的员工,每天上百个电话打下来,耳朵里有个声音嗡嗡地叫,直让她头疼。 好不容易熬到周末,她仍去公司加了半天班整理客户资料,下午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住处,谢文鸣正在门口等她。 她没喊他爸,懒懒地看了一眼,掏出钥匙开门。 酒店发了几盒干点做福利,谢文鸣给女儿拎过来,顺便还做了牛肉干之类的吃食。他知道谢瑾不高兴,这不是为了改善父女关系吗? 门一打开,谢文鸣就窜进屋内,谢瑾没招呼他,也没赶他,把包扔在沙发上,一副疲惫的样子。 谢文鸣没话找话:“怎么这么累?你们公司不是很少加班吗?” 谢瑾揉了揉额角:“我现在开始做销售,都靠提成拿钱,不多努力点,月底还不穷死。” “你干嘛去做销售?多累啊,听说压力很大。” 谢瑾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公司平台不错,销售提成多,不然我怎么能把周志天的钱还上。两百多万,我都不知道要还到哪一年。” “你要还他钱?”谢文鸣叫了出来,“你都跟着他了,干嘛还要还钱?再说,你还得起吗?” “你借得起我就还得起。”谢瑾一说这事就来气,“你是不是觉得你把我卖给他了?你不是说为了我好吗?我现在拿了他的钱,以后我有什么底气跟他说话,有什么资格跟他论条件?你觉得天下的钱都这么好拿吗?就因为你,我现在什么都赔上去了。” 谢文鸣今天可不是来吵架的,他还想维持点父女情分,压低声音道:“随便你,爱怎样怎样。”反正谢瑾也还不起,估计只是心头过意不去。 辛苦点也好,至少父亲会收敛点,不然再去跟周志天要钱,谢瑾丢不起这个人!茶几上扔着一面镜子,谢瑾拿过来照了照,抬头问谢文鸣:“我长得是不是有点像你?” “那肯定,女儿像爸爸,正常得很。” 谢瑾把镜子放在他面前:“仔细看看,你觉得自己长得像圣父吗?” 谢文鸣不知道她什么意思,摇了摇头:“我肯定不像。” “知道就好,所以我长得也不像圣母。”谢瑾把镜子扔到一边,回过头厉言正色道:“我不会无休止地容忍你,你养我这么多年,我欠你的这回都一并还给你了,算是两不相欠。如果我知道你再去赌,或者做什么道德败坏的事,哪怕一次,我保证你再也见不到我。” “不会了。”谢文鸣怂道,他也不想闹到这步,那天真是在赌场赌昏了头,放高利贷的又一个劲儿愿意把钱借给他,一时血气上脑欠下了两百万,差点连父女关系都断绝。看谢瑾不待见他,他主动拿起拖把准备帮谢瑾的小居室打扫一遍,谢瑾却下了逐客令:“你回去吧,去烧烧香拜拜佛,周志天没跟你计较下药的事,还帮你把钱还了,你真该去庙里拜几次。” 谢文鸣脸色讪讪:“我是觉得周志天人真不错,才希望你们在一起。你以后跟他好好过,对了,你千万别再联系你那个备胎了,不然,会影响你的恋情。” 说龙诚么?谢瑾已经拒绝了他,他是那样骄傲的人,定不会再和她往来。 龙诚的确没有再联系过她。但龙易已经明显感觉到兄长的低气压,从那天晚上之后他就阴郁着一张脸,好像人人都欠了他钱一样。 龙易都快忍受不了他了,默默地收拾了行李,订了一张机票,在别墅里跟兄长道别:“哥,我的小伙伴们在召唤我,我该回到C市老家找他们聚一聚了。” 在这里呆着实在是太无趣。 龙诚懒得理他,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嗯,滚吧。” 龙易可不想看他的黑脸,准备圆润地滚回房间,走上旋转楼梯看兄长还是半死不活的样子,于心不忍,又回到楼下大厅:“那天晚上我也没料到会有警察,本来你可以英雄救美,周志天连根草都算不上。你可以去解释一下,展示给她看就行了。” 龙诚倚着沙发,脸色郁郁:“没必要了,她喜欢的又不是我。” 头一次这么失败。 “那抢回来不就行了?你这么英俊潇洒,学富五车,周志天没法跟你比。”龙易难得夸奖兄长一次。 龙诚冷哼一声。 “那换一个吧。天涯何处无芳草,就像那个曾氏的曾良宵,你们最近不是在谈合作吗?她看你的眼神都在荡漾,你多招人喜欢啊!”龙易认真建议。 那是,他从小就招人喜欢,偏偏自己喜欢的那个不喜欢他。龙诚摇了摇头:“没兴趣。再说,曾良宵只是想找人联姻,觉得我是个不错的人选而已。” “那我去帮你报复他们?以解你心头之恨。”龙易仗义道。 龙诚懒懒地抬起眼皮看了一眼他:“你还是滚回老家去找你的小伙伴,别在这儿烦我。” 龙易郁卒,不就失恋吗?哦,不对,压根儿就没在一起恋过,单相思被拒,搞得跟没钱赚一样,天天黑着一张脸。 说起赚钱,谢瑾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销售真不是普通女人能干下来的活,压力大,任务重,而且还有件非常棘手的事——应酬客户。 中国的人情大多在酒桌上发展,这日组长又带着她出去应酬客户,饭点选在有名的云庭饭店,珍馐美味满桌,但于谢瑾来说这是带着任务的应酬,除了喝酒说话,菜肴哪里能品出味道? 她的酒量还算凑合,可对方的一位副总频频跟她灌酒,连组长都有些看不过去,找个借口替她暂时解围:“谢瑾,我有个东西落在车里,去帮我拿上来。” 谢瑾赶紧出了包厢,拿到东西回来时,却在走廊上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靠着墙壁,有几分慵懒,额前短发凌乱地投下阴影。听到脚步声,他抬起眼看谢瑾,似乎没有一点意外,只是目光略有些冷,像寒冬腊月的江面上漂浮着的若有似无的寒气。 都遇上了,总不能不打招呼,谢瑾浅浅微笑:“好巧,你也来这儿吃饭?” 龙诚极轻地“嗯”了一声,最近有个项目在跟曾氏集团谈,晚上,双方高层顺便吃个饭。 走廊很静,寂静得有点尴尬,谢瑾没话找话地指了指前面:“我在荣华厅。” “我知道。”龙诚在她隔壁的包厢,隔音虽做得好,但当他集中注意力的时候,他仍然能听到隔壁的声音,那里面夹杂着谢瑾的说话声,让他食欲全无,他略略抬起眼看她:“你去了市场部?” 谢瑾点了头:“那边工资更高。” “这么缺钱?” “爸爸前阵子赌钱欠了不少债,都是周志天拿钱出来替他垫上,我总要还给他。” “关系这么疏远?”龙诚发出讥诮笑声,“那你们还在一起做什么?” 第21章 先下手为王 谢瑾讨厌他脸上讽刺的表情,回道:“就是因为想长久在一起,所以我更要还给他,我不想被人看轻。” 龙诚眼中烽火四起,抬手轻弹旁边花架,架子上的水培盆栽顺势跌落,哗地一声,玻璃缸碎成碎片,虽未伤到人,但谢瑾的裤子上已经弄上大片水渍,裤脚还在往下滴水。 谢瑾心头腾起一股怒气:“我不就是不想跟你谈恋爱,犯得着这么小气吗?我被白源挟持的时候,你不是照样没救我吗?” 她从他身边大步擦过,被龙诚一把抓住:“我说了,上次不是我不救你……” “好,好,我知道了。”谢瑾的胳膊被他抓得很痛,傲娇的人通常也小气,何况眼前这位还不是人,谢瑾瞪着龙诚:“放心,你的事我不会跟别人说,以后看到你我就绕道走,这样总行了吧?” 龙诚眸中似有浪涛翻滚,他正想说什么,一阵手机铃声响起,谢瑾赶紧挣脱他,从包中翻出手机:“喂……还没回家,和同事一起吃饭……不用来接我,还不知道要吃到几点……嗯,好的……” 电话是周志天打来的,他的声音透过电波依旧温暖如春:“早点回家,我的宝贝。” 谢瑾笑着回他:“知道了……” 嚓-- 走廊墙壁上凸起的瓷质兽首碎在龙诚手中,碎瓷片扎进了他的手,血从他的指缝中渗了出来,很快将半只手都染红。谢瑾挂了电话,愣愣地看着他,这家伙是想把走廊里的东西都破坏掉吗? 龙诚似乎没觉得疼,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底冰封万里。 沉默在两人间流淌,直到有人从走廊另一侧出来,惊慌道:“怎么会怎样?” 曾良宵赶紧跑过来,抬着龙诚流血的手,吓得花容失色。 龙诚抬眸瞟了谢瑾一眼,风轻云淡道:“没事,小伤。” 曾良宵显然不这么认为,赶紧拉走龙诚,颤声喊服务员:“快叫医生……” 美人就是美人,连背影都让人想入非非,谢瑾看着他们站着一起,男俊女俏,比电视上的金童玉女还养眼;而且曾良宵是曾氏未来的继承人,天造地设不过如此。 谢瑾回到了自己的包厢,包厢里烟气酒气混在一起,嘈杂不堪,谢瑾觉得闷,闷得快要透不过气来,脑子里不断浮现出龙诚鲜血淋漓的右手,她知道他是真的没事,明早起来大概一点痕迹都找不到,可她仍然不断想起他。 那位副总大概是喝高了,开始毛手毛脚地往谢瑾身边凑,谢瑾实在受不了,忙寻了个上卫生间的借口离开包厢。 席上没吃什么东西,几杯酒在胃中烧心似的难受,谢瑾觉得烦乱,再也不想回包厢应酬客户,漫无目的地踱步散心,顺着楼道走廊兜兜转转,也不知走到了哪里,走廊尽头是一处露台,她推开门走了出去。 她喝了点酒,自然没注意到门边有一块牌子,不知何故倒在地上,上面写着--此处尚待维修,危险请勿入内。 谢瑾什么都不知道,她倚在露台边的栏杆上凭栏远眺,秋夜的风挟着大海的潮气,拂在面上凉丝丝的,她不觉得冷,只感受着凉风中带来的惬意,似乎可以扫去所有烦恼。 咯嚓-- 不妙的声音响起,谢瑾倚着的栏杆怦然断裂,木块飞落,她身子一跌,直直跌出楼外,慌乱之中抓住断裂的栏杆一端。 断裂的栏杆垂在半空,另一端虽然还连着露台,但摇摇欲坠随时都会断裂,谢瑾紧紧抓住它,往下一看,她的心胆都快被吓飞,十几层楼的高度,下方是深灰色的道路,零星亮着几盏路灯,昏昏暗暗的光线晕不开夜色,一切如同深渊。 外墙光滑平整,谢瑾连个借力的地方都没有,她颤巍巍呼救:“救命……” 下方是偏僻的后墙,鲜少有人路过;因为隔音墙的原因,楼中之人更难听到她的呼救声。 “救命……” “你怎么搞的?” 下方传来熟悉的声音,谢瑾的运气似乎不错,她微微低头,楼下侧面的阳台上探出一个脑袋,依稀能辨出是龙诚,谢瑾似乎看到了救星:“叫人救我。” 龙诚凝视着她,忽然冷笑出声:“叫谁救你?周志天吗?”他摇了摇头,“我才不会给他打电话。” 谢瑾的目光不能大幅度旋转,只能看到龙诚的轮廓:“快救我……找保安,找警察……” 她的声音由于恐惧颤抖如断线,可龙诚冷冷地回她:“你已经和我没关系了,我没有义务帮你,有本事你叫周志天来救你。”他一点也不着急,似乎生死悬于一线的不是活生生的人:“你自找的。” “你……”谢瑾几乎绝望,果然不是半龙,更不会是女娲后人,他只是人蛇,货真价实的冷血动物,她的身体在风中颤抖如秋叶:“救命……” 身体越来越沉,攀住栏杆的手指一寸寸滑开,她忽然惊叫一声,“啊--” 谢瑾整个人直线坠落下去。 整个世界天旋地转,临死前的最后念头不忘诅咒龙诚,忽然一个大力把她从半空中捞起,而后平稳落地。 龙诚那张脸在眼前无限放大,谢瑾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没被摔成肉泥,正毫发无伤地躺在龙诚怀中。 “你……你……”谢瑾仰望旁边的大楼,又看看身侧的路灯,惊异道:“你怎么做到的?” 他在空中接住了她,而且是从另一侧的阳台跳下来,无论是横向距离,还是纵向高度,都已经超出了谢瑾能想象的范围。 “你管得着吗?”龙诚不冷不热地回她。 他把谢瑾放到地上,转身就走,不妨被人拉住胳膊,听到她软软的声音:“你的手要不要紧?” 谢瑾看着他缠着纱布的右手,因为刚才的扯动,又有血渗了出来,她有些难过,眸中荡漾着柔软波光。 四周浮动着几近透明的飘渺雾气,月光的痕迹被路灯冲得很淡,龙诚垂眸,声音不自觉和缓下来:“没事,很快就能痊愈。” 可是现在依旧会疼,神经末梢似乎正承受着刀割火灼,龙诚其实是个很怕疼的人,他吸了吸气,缓缓抽回了自己的手臂:“上次白源那件事,我只想说我不需要答应他任何条件,像他那样的混蛋,我连敷衍的心情都没有。” 他有他的与生俱来的优越与骄傲,但就像父亲一直所说的那样,人无法掌控所有的东西,那时他没有料到会有警察在暗处放了一枪,将他陷入不仁不义的局面;更没有料到谢瑾会不喜欢他,那晚月露微凉,他等了她一晚上,但她在跟周志天共赴缠绵。龙诚嘴边勾出一抹自嘲的笑:“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呢?早点回去吧,别跟人说你从上面掉下来了。” 他转过身大步离开,走了几步,见不远处美人松后站着个人,龙诚微怔:“你怎么在这里?” “我去给你找了点药。”曾良宵讷讷答道,她看他的目光有些诡异,指了指前方大楼:“我好像看到你从上面跳下来。” “上面?”龙诚顺着她的目光看,做茫然状:“干嘛要跳下来,不是有电梯吗?” 曾良宵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有人从高处跌落,同时,一道人影从另一侧飞出,快如电光虹影将对方捞起,而后,两个人落在地上。曾良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朝不远处的谢瑾走近几步:“小姐,刚才不是你从上面掉下来吗?” “你在说什么?”谢瑾表示听不明白。 幻觉,一定是她出现了短暂的幻觉,曾良宵深吸一口气:“那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谢瑾怕曾良宵有所怀疑,一着急道:“你不都看见了吗?他在调戏我。” …… 因为谢瑾中途无故离席,那位客户有些不满,合同自然没谈下来。组长知道谢瑾有周志天这个靠山,估计只是来市场部玩玩,此后便不再管她。 最近市场部异常紧张,国内有名的图蓝集团在Y市设立了子公司,扩大市场需要寻找新的供应商,若能拿下这个客户,公司今年定会红翻天。当然,同时参与竞争的还有另外两家公司,老板和总监亲自上门拜访数次,可惜连对方老板的面都见不着。 听闻竞争对手已经有所动作,老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会议上甩出了话:谁能把这个客户谈下来,除了提成,另外嘉奖三十万元,外加一个月带薪假期。 谢瑾十分心动,可惜连老板亲身上阵都无法突破的客户,哪是谢瑾一个小销售员能搞定?不料,市场总监把她叫进了办公室:“谢瑾,图蓝的负责人听说你办事认真负责,他们想跟你谈,一切拜托你了。” 谢瑾沉思,每天打那么多业务电话,难道不慎拨错号码,某通电话正好打到了那位负责人的手机上? 又或者那位负责人和上次吃饭的某位副总一样,就喜欢跟美女谈生意,顺便动手动脚! 等见了面,谢瑾才发觉自己的想法多么荒唐,图蓝在Y市的最高负责人王思远,据说也是该集团的太子爷,二十四五岁的年纪,气宇轩昂仪表堂堂,帅得一塌糊涂,若他真对谁动手动脚,恐怕不是他占别人便宜,而是别人占他的便宜。 王思远不但人长得帅,性格也好,见到谢瑾时没有半点老板的架子,他站在她对面,唇带浅笑:“谢小姐,你好。 他的眼睛很好看,黑白分明,不知道是不是谢瑾的错觉,那目光种有一种探究的意味。 第22章 先下手为王 王思远的办公室配有一间洽谈室,招呼谢瑾坐下后,他没让秘书端茶水进来,而是亲自煮咖啡,半似玩笑道:“我煮咖啡可是专业的,刘秘书学了大半年,技术还是差了点。” 谢瑾有种受宠若惊的恐慌:“王总,你太客气了。” “我反正自己也要喝,多煮一杯也不碍事。” 他的技术的确很好,煮出来的咖啡有种特殊的香味,是普通咖啡店里喝不到的醇香浓厚。但别以为他待人随和,合同就很好谈,谢瑾开始和他交涉公务时,发现王思远是笑里藏刀的典型,而且他对鼎达实业非常了解,谢瑾详细描述产品和服务时,他偶尔会插上一两句的话,譬如:“前年,德远公司因为使用贵公司的产品引发的质量问题,谢小姐认为应该怎么看?” “服务这块说得太笼统,规范才能够成就企业,我认为条款还不够规范详细。” …… 他脸上总带着疏淡微笑,端着咖啡不紧不慢地品饮,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每次他一开口,都是正中要点。 当跟他谈价格的时候,他就大谈合作远景,规划出图蓝集团未来几年的宏伟蓝图,以及合作即将对鼎达带来的各种效应; 当跟他谈远景,最好订下长期合作时,他又开始谈当前价格…… 合作谈得不算顺利,但至少过程非常融洽,谢瑾倒是能看出一件事,他都挑了一堆鼎达实业的毛病,还继续和她谈,那王思远应该有合作意愿,迟迟拖着不过是想压价格和争取更多优惠。 回公司跟老板一报告,老板觉得谢瑾做得很好,对她赞不绝口。 之后的日子,谢瑾不断往返于两个公司,制作项目规划,谈价格,拟协议,希望能达成双方都能接受的条款……谢瑾忙得脚不沾地,一个多月的时间,她瘦了八斤。 但一切都是值得的,等双方最终敲定合同,谢瑾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能拿到两百多万的提成。 签订合同那天,为了庆祝合作,晚上自然有筵席,一起前往饭店的时候,马总特地安排了一辆加长林肯接送,谢瑾沾了公司的光,得以坐上宽松舒适的座驾。 合同已经签订,此时气氛已经相当轻松融洽,王思远还跟她开了几个玩笑。谢瑾想起什么,忍不住问王思远:“你之前怎么会找我?因为是周志天的朋友吗?” “周志天?”王思远摇了摇头,“我跟他不熟。不过,我跟龙诚很熟,算是一起长大的,他让我找你。” 他此前对比过几家公司,已经决定了跟鼎达合作,那天跟龙诚说起,龙诚突然来了一句:“他们市场部有个销售员叫谢瑾,她好像最近比较缺钱,你找她签合同好了。” “你朋友?”王思远问他。 “就她?”龙诚冷哼一声,咬牙切齿回道:“不是。” 明明是想帮她,又是一副愤恨的表情。 蓦然听到龙诚的名字,谢瑾觉得有些恍惚,好半天才道:“王总,这次我要感谢你,你本来可以直接找马总谈。” 这么快就赚到了两百多万,谢瑾觉得就像天上掉馅饼一样。 “不用客气,跟你合作很愉快,我犯不着为你们老板省那点小钱。”王思远转过头看着谢瑾,饶有兴趣问起:“你跟龙诚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谢瑾真不好回答,沉吟半晌道:“算是朋友吧。” 她略略有些怔忪,两个人如今连话都说不上一句,他还会惦记着帮她,似乎连周志天都不知道她来了市场部。 周志天总是很忙,连给她送花都是助理代劳,有时会和她一起去吃个饭,有两次谢瑾想跟他说自己换了部门,刚想开口,他又电话不断,后来谢瑾也忘了。 进入饭店后,两个公司几十号人凑在一起,觥筹交错频频举杯,谢瑾今天特别高兴,又挡不住别人敬酒,不知不觉就喝多了,看人都有些朦胧,忙给周志天打了电话:“我喝多了,你,你能来接我吗?不然……派个司机来也行。” 声音朦胧,但调子却软成了一滩水。 那头愣了一下,清冷道:“你在哪儿?” 谢瑾口齿不清地忙报了饭店名字。 等他过来的时候,筵席已经吃得七七八八,谢瑾坐在椅子上眼神迷离地仰视他,不妙,不妙,居然看到了龙诚那张脸。 同桌的王思远在跟他打招呼:“龙诚,你怎么来了?来,一起喝两杯。” 龙诚没理他,眸色深沉地看谢瑾:“你还走得动吗?” 还真是龙诚,谢瑾手一抖,桌上筷子被拂落在地。也不知是醉的,还是吓的,谢瑾声音微颤:“你怎么来了?” “不是你叫我来接你吗?”龙诚居高临下地看她,一脸漠然。 要怪只怪王思远之前跟她提起龙诚帮忙的事,害谢瑾吃饭时老惦念着他,又喝得迷迷糊糊,一不小心把号码拨错了。 她是真的醉了,连路都走不稳,被龙诚拎上了车,从餐厅到谢瑾的住处几乎要穿越大半个Y市,谢瑾靠着座椅微眯着眼,脑子混混沌沌,连手机响起都没听见。 铃声绵延不绝,龙诚帮她从包里摸出手机,准备递给她时电话已经挂了,但屏幕上仍显示着“周志天”三个字。 像是被什么东西刺到,龙诚深深地吸了口气,她喜欢别人,而他还在这里充当好人,龙诚觉得自己真是脑子秀逗了。他的手扶着方向盘,青筋隐现,不耐烦道:“你住处太远,我今天累了,前面是我的赌场,里面有酒店,我给你开间房算了。” 他真的没心情在这初冬的夜里像个傻子一样去送她,再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家。 谢瑾眼睛朦朦地睁开一条缝,迷糊地“嗯”了一声。 车在赌场停下,龙诚把她从车内弄了出来,冬日的夜风吹过来,谢瑾瑟缩了一下,直往龙诚怀里钻:“冷……” 声音软软的,带着迷蒙的气息。 此时的谢瑾已经没多少意识,循着本能往热源靠,双手往龙诚外套里面探,那里更暖和,龙诚冷哼道:“你老实点行吗?” 谢瑾哪里知道什么叫老实?紧紧地贴在他身上,时不时动一下。 龙诚拿她没办法,只好抱着她上楼,进屋后准备把她放在沙发上,谢瑾却不下来,搂着他的脖子软绵绵嘟囔:“不要,会摔着……” 她的脑袋放在他的肩窝处,说话时温热的呼吸吐纳在龙诚的颈侧,痒痒的酥麻感。 龙诚怔了一下,心弦似被触动,他抱着她一动不动,喃喃低问:“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谢瑾嘴中发出细碎的嘤咛声,更像是在撒娇。 看她已经醉得糊涂,龙诚直接把她抱向卧室,谢瑾安静地躺在他怀中,如同温柔地依靠着自己的情人,龙诚贪恋这种感觉,他准备把她放在床上时顿了顿,叹气,如果时光停留在此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抱着她在床沿坐下,屋里只开了两盏小灯,朦朦的灯光晕出暧昧的气息,谢瑾窝在他怀中,身体温软如棉,眉眼被灯光浅浅地勾画出来,龙诚痴痴地看着,他多喜欢她呀,闭上眼就会想起她的脸,惹得他心烦意乱,看周遭的一切都索然无味。 如今,她终于躺在了他的怀中。 龙诚一只手不自禁地拂上她的眉骨,鼻梁,娇嫩的嘴唇,她的唇很柔软,就像她整个人一样温软诱人,她的皮肤也很好,摸起来细腻滑嫩,龙诚的呼吸在不知不觉中变得粗重……谢瑾什么也不知道,她在他怀里寻找着更舒服的姿势,如果她还清醒,她就会知道这是多么危险的行为。 可事实是,她真的醉了。 她的手贴着他结实的胸膛,翻身时臀部在他大腿处蹭了蹭,娇嫩的唇贴在他的脖子上,尽管只是浅浅的触碰,但这击毁了龙诚的最后一丝防线,*如滔天洪水决堤而出,他掰过她的脸,对着渴望已久的唇吻了上去。 他吸弄着她娇嫩的唇瓣,动作粗猛,他想这么做很久了,龙诚轻松地撬开她的齿龈,勾起她的舌一阵猛烈啜吸,甜美的花汁融在唇齿间,但这显然不够,龙诚把她整个人压在床上,他从她的唇吻到她的脖子。 谢瑾并没有多大的反应,酒精侵蚀了她的神智,她只觉得有点痒,不时往一侧避一下,但她根本避不开,衣领被大大地扯开,龙诚伏在她的颈侧一阵猛亲猛吻。 *一旦泄闸,便是一发不可收拾,谢瑾身上碍人的布料被扯成了碎布,龙诚揉捏着她柔软的腰,听着从她嘴中发出破碎的□□,他的动作怎么都停不下来,伸手解自己的皮带,迫不及待脱掉自己的衣物。 他想要她,内心深处有声音在叫嚣。 事实上他也这样做了,他把她和自己的身体揉在了一起,“痛--”迷糊中谢瑾突然喊了一声,同时循着本能猛烈挣扎。龙诚忽然停下,似乎明白了什么,唇边溢出浅浅的笑,他放缓了攻势,进出之间发出享受般的喘息声,那种感觉令他疯狂,可他的动作却不急不重,她最终还是他的,龙诚心底全是温柔和满足。 第23章 论妖孽的脸厚程度 宿醉的结果是第二天醒来时头痛欲裂,但比起酒精带来的后遗症,更可怕是昨晚纷乱的记忆,痛到深处的抵死缠绵,不着寸缕的身体上星星点点的欢爱痕迹,床单上落梅般的印迹,地上散落着她昨天穿过的衣服残骸……谢瑾怔忡了好一会,才确定那些事是真真正正地发生过。 龙诚! 刚想着他,卧室的门从外面打开,露出龙诚英俊的脸:“醒了?” 他拎着两个纸袋进屋,精神看起来很好,眉梢轻挑,脸上带着一抹霞光似的明艳笑意,身上松松垮垮地穿着一套睡衣,他笑着朝她走过来:“早安。” “早……早安……”谢瑾僵硬地回答,瞥到他从睡衣领口露出的性感锁骨,脑中警铃大作,赶紧扯了扯被子,将全身上下盖得严严实实。 龙诚唇角微勾,昨晚的事说起来算是他趁人之危,但他一点都不后悔,若早点采取这种简单粗暴直接的方式,那她早就是他的,前些日子也不会有怅然、失望、心碎欲裂…… 先下手为强,果然乃千古真理。 他的一双黑眸中漾着浅浅柔光,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没有。”实际上她头痛,腰酸,腿软,全身上下哪里都不舒服,但她只是机械地摇头,龙诚温暖的掌心落在她头顶,她觉得很怪异,赶紧躲开。 龙诚抚弄她发丝的手顿在半空,谢瑾也觉得尴尬,瞥着他拎进屋的纸袋,不自然地转移话题:“你拿的什么?我的衣服吗?” “嗯,刚让人送来的。”龙诚收回手,“待会我们再去买几件。” 谢瑾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她缩在床上拽着被子僵硬地看着他:“你能出去吗?我想把衣服换上。” “好,我正好去冲个澡。” 他真的洗澡去了,谢瑾从卧室出来就听到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他的心情似乎不错,水声中夹杂着断断续续哼歌的声音。从浴室门前轻手轻脚走过,谢瑾直直走向大门,思绪纷乱如麻,她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开门时和门外的侍者碰个正着,对方正欲敲门,短暂的诧异后恭敬地递过来一束郁金香:“您好,这是龙先生订的花。” 谢瑾赶紧接过,嫩蕊摇黄,花瓣上还挂着细小水珠,美得让人心颤,但她无暇多看,把花搁在置物架上,慌慌张张逃出了门。 回到家换过衣服,再赶往公司自然迟到,好在谢瑾如今是市场部的功臣,领导并未说什么,不过有同事贼兮兮地凑过来:“谢瑾,听说昨晚你喝醉了,同诚集团的董事长龙诚亲自来接你回去?” 谢瑾的脑袋越发疼得厉害:“不是,他找我有点事情。” “有点事情?”同事酸酸道,“哎哟,谢瑾,你认识的富豪可真不少,图蓝的老板都不直接找马总,专门找你签合同。我们这些小业务员没人际关系网,可真没办法活哦……” 谢瑾不吭声,跑向洗手间避开口舌。再回到位置上时桌上的座机响起,那头略有些不满:“怎么你的手机总是打不通?昨晚没人接,现在直接是关机。” 是周志天的声音,谢瑾的耳朵像是被烫了一下,吱唔道:“没电了。” 不是没电,的确是她关了机,早上离开酒店时在出租车上接到龙诚来电,她心烦,索性直接关了手机。 “下午我要去你公司附近的俱乐部,完事了正好去接你,晚上一起吃饭。” 谢瑾脱口而出:“不……” “你有事?”周志天在那头问。 “没,”谢瑾吞吐道,自己跟另一个男人发生了关系,不论是自愿还是被迫,她都愧对于他,恐怕他们不能再在一起了。但她总得跟他说清楚,改口道:“好吧,晚上见。” 傍晚,下班出了写字楼谢瑾就在路边看到了周志天的车,保镖礼貌地为她拉开车门,谢瑾弯腰上车时对上周志天的眼,心跳如鼓,不是难过,而是心虚。 车门关好,司机正准备启动车辆,却见一个男人快步跑过来,直直挡在汽车正前方,满脸敌意。 “这位先生,请让一下。”司机探出车窗朝他吼。 他无视司机,如笔直的乔木一样站在汽车前,手上还拿着一束粉玫瑰,润泽鲜妍,倨傲的眼神中隐隐有火苗跳动,薄唇轻动,吐了两个字:“下来。” 谢瑾胸膛起伏气息不稳,她不是怕他,但每次一看见龙诚就莫名忐忑。 前座身强力壮的保镖下了车,气势如山地靠近龙诚,面色不善,似乎有准备动手的意思:“请让开。” 龙诚连个眼神都没给他,稳站如松,透过前车窗目光如炬地盯着车内之人。 保镖见龙诚不走,准备拎开他,手刚伸出去还未碰到他的衣服,一道拳风迎面而来,快如虹影,不,不只是一拳,保镖完全看不清对方的拳法,但身上多处已经中招,腹部传来剧痛,腿上酸软无力……他直接倒在地上,捂着肚子发出痛哼。 手法很专业,快速让人失去战斗力,但并不对人造成重伤。 手上的玫瑰花束粉光溢动,龙诚挡在车前,全身上下泛着寒气。 谢瑾怯怯地下了车,脸色阴郁地倚着车门;周志天也出来了,走到她身边握了握她的手,低声道:“没事。” 龙诚眼中火苗越燃越旺,艳丽的玫瑰花束被扔了过去,直直砸在二人交握的手上,而后滚落在地,凋落无数粉色花瓣。 明明是脆弱的花束,周志天却觉得手背隐隐生痛,他冷静自若地放开谢瑾,朝龙诚靠近两步:“莫名其妙来拦我的车,不知道龙总今天是唱哪出?” 龙诚对着他冷眼一瞥:“我不是来找你。” 他越过周志□□前走了几步,一把将谢瑾拉到自己身边:“一大早就从我那里跑了,难道到现在你还没跟他说清楚?” 他宽厚的手掌握着自己的手腕,那种触觉让谢瑾想起昨夜被他压在身下,两人赤身*地纠缠在一起的画面,谢瑾赶紧甩他的手:“你不要碰我。” 周志天也怒了,推开龙诚:“她是我女朋友,请你自重。” “她不是你女朋友。”龙诚斜睨着周志天,“昨晚她给我打了电话,然后我们住在酒店,该做的事都做了,所以她是我的人,该自重的人是你。” 周志天眉头微蹙,嘴唇轻启,刚想说什么又闭了口,从喉中发出一声轻笑:“原来龙总喜欢玩挑拨离间的把戏。” 龙诚冷冷一笑:“但我不屑骗人。” 周志天唇角沉了下去,转过脸看着谢瑾,似乎在用目光质问她。 谢瑾垂着脸不敢正视周志天,声音低低的:“对不起,欠你的钱,我下个月会还你。” 周志天眸中几分痛色:“我不想听对不起。”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问:“谢瑾,我要你告诉我,你是自愿的,还是被他逼的?在Y市,你不需要怕任何人。” 谢瑾觉得最痛苦莫过于此:“我喝醉了……” 周志天大怒:“他趁人之危强迫你?那我们报警。” “没必要。”谢瑾无力地摇头,她的确把电话打到了龙诚手机上,就算是被狼吃掉了,也是她引狼入室在先;何况事情已经发生了,她并不想把事情闹大,也不想追究谁的责任,谢瑾朝周志天道歉:“真的对不起……” 龙诚不想再听这两人磨叽,拉着谢瑾就走,周志天拦住他:“谢瑾不想跟着你,大家把话说清楚。” 龙诚眉梢轻挑,冷声道:“让开。”他示意还在地上挣扎的那个保镖:“不然,你就跟他一样。” 三人对峙,地上还躺着一个,周围来往行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这里离公司很近,谢瑾可不想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料,对周志天道:“你走吧,我有事要跟龙诚说。” 龙诚直直拽了谢瑾,他的车就停在她公司楼下,开门将她塞进副驾驶,他坐上司机位,快速把车开了出去。 天黑了下来,霓虹四起,谢瑾指了指前方:“在前面那个路口把我放下。” 龙诚面沉如水:“你想干什么?” “昨晚打错电话是我的不对,但是你若是尊重我一点,就不会那么做。”谢瑾平静道,“我跟周志天分手了,但我也不会跟你在一起。” 车厢内一片寂静,像是时间静止下来,很久,才听到龙诚的冷笑声,带着毛骨悚然的味道:“你怨恨我破坏了你们,是不是?”他握着方向盘,目不斜视,动作依旧优雅,但眸中结着浓郁的忧伤:“我今天一整天都在想怎么去弥补你,订了花,订了晚餐,订了电影票,刚刚开过会就赶过来接你下班,满怀希冀,结果看到的是你准备跟周志天约会……” 他的脸很冷,如萧索的冬日泛着寒气,苦笑:“果然,你心里只有他。” 汽车猛然岔入最右边的车道,随即,“嘎”地一声停了下来,他不紧不慢地从衣服口袋中掏出支票本,拿笔刷刷地在上面签了名,撕下来给谢瑾:“昨晚是我一时没忍住,这是对你的补偿,数额你自己填。现在,你给我下车。” 谢瑾茫然地看着那张支票,递还给他:“我不需要。” “你不要再惹我。”龙诚厉声道,几乎要发火:“下车。” 谢瑾被扔在路边,晚风带着丝丝缕缕寒冷的气息,灰黑色的天空积着薄云,似乎冬天真的来临了。 第24章 论妖孽的脸厚程度 和周志天分手的事没过几天就被父亲知道,谢文鸣很生气,下了班火急火燎跑到住处来质问她,谢瑾不想父亲搀和自己的事,供认不讳说自己醉酒乱性,不小心跟龙诚发生了不正当关系,如今跟周志天已无转圜余地。 谢瑾心头有些愧疚,也有失落,但并不伤心,她对周志天原本是有些好感的,文雅谦和,英俊多金,多像童话中的王子。可那点好感还被成长起来就被父亲扼杀了,下药,要钱,这无异于揠苗助长,就算他们在一起,受缚的感觉多于谈恋爱的味道。 如今分了手,反倒是种解脱。 谢文鸣怒不可遏,厉声大骂:“你没事喝什么酒?喝醉了还敢给姓龙的打电话!我早说过他不是什么好人,让你不要跟他来往,现在好了,被人占了便宜,好好的下半辈子就这么给毁了……” 谢瑾嫌他吵:“爸,你是来安慰我,还是来吵架的?要是安慰我的话你就少说两句;要是吵架的话,我们最好换个时间,现在已经很晚了,待会被邻居投诉多不好。” “你还知道不好?”谢文鸣横眉怒视谢瑾,“周志天那么大一个金龟都被你弄没了,你脖子上那脑袋是用来当摆设的吗?难不成里面装的都是豆腐渣!你酒后乱性去找周志天乱啊,现在简直是给我丢脸,你说这辈子能做成什么事……” “至少我把你赌债还清了!”父女俩不是第一次吵架,但谢瑾还是头一回被他骂得这么难听,没好气道:“你上回已经把我卖了,我的事已经跟你没什么关系,别来管我。” “你……”谢文鸣气得跺脚。 谢文鸣离开的时候脸色黑如锅灰,到底是自己的父亲,跟他吵架谢瑾心情也不会好,晚上躺在床上,一团浊气堵在胸口,翻来覆去失眠到深夜,迷糊中听到外面大门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并不在意,但紧接着,听到轻微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像是有人潜入屋中。 是幻觉,还是小偷进屋?谢瑾心头发毛,伸手打开床头灯。 同时,卧室门被推开,猝然的光明让来人怔了一下,随即,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谢瑾:“小美人,竟然还没睡着?” 讥笑的声音滑腻腻的,像是冰凉的蛇顺着脊背蜿蜒,谢瑾惊恐地盯着眼前之人,他穿了一身黑衣,宽额头,厚嘴唇,微凸的眼球闪现着阴执冷光,眼神活脱脱说明他认得她。 高六。 谢瑾背上直冒冷汗,真的是他,他果然没有死。 来的不止他一个人,客厅中还有其他人的影子在晃动,谢瑾身体微微发抖,心在胸腔里咚咚直跳,强装镇定道:“你们……要拿什么就拿,我,我什么都没看到。” 说话时,她的左手朝身后挪动,悄悄地去摸枕头下面的手机,同时,尽量用身体挡住高六的视线。 “小美人,别跟我装不认识。”高六发出低笑声,“这一年多,我是对你日思夜想……” “你……你认错人了……”谢瑾的声音在发抖,她已经摸到了手机,凭着记忆调出拨号界面,但这该死的触摸屏,不看屏幕谢瑾不能保证自己按对了地方,她用余光悄悄瞟了一眼,不动声息去拨110。 忽然一只手大力地拽住她的头发,谢瑾被高六直接从床上拖了下来,手机“啪“地一声掉落下地,高六大怒:“贱人,你还是这么不安份。” 他一脚重重地跺在手机上,零件发出细微的碎裂声音,但这不能解气,高六一巴掌朝谢瑾扇过来,谢瑾脑袋转了一下,巴掌拍在她的脑门,闷闷地疼。高六紧接着一拽,谢瑾重重跌在地板上,胳膊肘被撞击传来的尖锐疼痛让她“啊”地一下叫出声。 深更半夜,叫声分外刺耳。 “动静小点。”客厅的其他匪徒小声提醒高六,他进入卧室一阵翻箱倒柜,在抽屉里找到一块精美的钻石腕表,貌似值点钱,顺手一把将表放入口袋;另外,他还搜到了一张支票,上面龙飞凤舞地签着“龙诚”两个字:“快来看,这是什么?” 支票上签章签名齐全,只是没有写金额,高六质问谢瑾:“哪个龙诚?同诚集团那个?” “嗯。他看我太穷,说送我点钱,让我随便写。”谢瑾只盼他们拿了钱走人,“你们拿去吧,当你们的辛苦费,别写太多就行。” “小美人,你可真会勾搭人。”高六勾着眼睛道,下一秒他变了脸色:“呸!谁敢拿这种支票去银行取钱?手续那么多,你想害我们被警察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忘耍花招!”他拉起谢瑾的头发迫使她抬头,“贱人,我今天来是要带走你。” 说着,他从兜里逃出一块布捂住谢瑾口鼻,谢瑾挣扎几下,几秒钟后,她晕了过去。 不知道中途发生了什么,谢瑾是被一杯冷水泼醒的,她躺在地板上,双手被反剪绑在身后,绳子勒得很紧,几乎要嵌入肉中。她的身旁站着几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个个面色狠戾,腰上还别着枪。高六嘴上含着一支烟,凑过来拍了拍她的脸,顺便捏了一把:“小美人,你终于醒了。” 屋子不大,半新不旧的样子,装修风格有些奇怪。谢瑾惊恐地看着他:“你……你要干什么?” 高六猛吸了一口烟,直接把烟气吐在谢瑾脸上,看向谢瑾的目光如同猛兽审视猎物:“现在我想对你干什么,就干什么……” 话还没说完,地板猛然震了一下,放在桌上的枪掉在地上,“砰”地一声在静屋中分外响亮。 “那小子会不会开船?”高六厉声骂道,“妈的,一路把船开得颠颠簸簸,除了会吃饭他还能干什么?” 另一个男人道:“新手就这样……” 谢瑾才知道,原来她在行驶的轮船上。 高六扔了烟,一脚将烟蒂踩灭,蹲下身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刀锋在灯光下闪着雪亮的光,高六笑了笑,把匕首在谢瑾眼前晃了晃:“现在,我们来算一下旧账,说,你把我的摇钱树弄到哪里去了?” 摇钱树,要是换个地方谢瑾一定会笑出声,摇钱树比你想的要有钱多了,可她现在心里只有怯怕,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那把匕首贴到了她脸上,冰冷的触感,脸上的毫毛似乎根根立起,谢瑾差点要哭出来,高六还在问:“说,它跑到哪儿去了?” “他死了。”谢瑾哆嗦道,“那天他和阿强他们在船上打了起来,打得很激烈,油桶都被打穿,我趁乱跑了……后来,我,我不知道船上发生了什么事,跑了没多远船就爆炸了……” 谢瑾觉得那天发生的事应该是这个样子:“很大的爆炸,他们那时候都在船上……” “就你聪明,就你最会跑!”高六暴怒,对着谢瑾一番推打,“连周志天都护着你,把我辞退了还威胁我不许动你?可又能怎样,你现在还不是在我手里。” 他凑近谢瑾,左手开始在她身上乱摸,右手的匕首仍放在她脸上,他勾起嘴角,欣赏着谢瑾恐惧的模样:“你刚才不是问我要干什么吗?我现在就告诉你,小美人,我要搞你,不对,是我们轮流上你。然后,用刀子把你分成很多块,取出你的心脏,还有肾,肝脏,眼角膜,然后在国外的黑市上把它们统统卖出去……哈哈……我们现在马上就到公海了……” 高六发出阴冷的笑声,他身边的另外两个男人也发出笑声,船舱里回荡着如同地狱恶魔的声音。 谢瑾的身体颤抖如秋叶,无尽的恐惧四处蔓延,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捏住,连呼吸都困难,她颤声道:“别这样,求你……” 那把匕首在贴在谢瑾面庞,她快哭了,咬着唇发出低低的啜泣声。 “我就喜欢你这个样子。”高六脸上笑容扩大,左手在她身上不安份地游走,他摸摸她的腰,捏捏她的胸,他觉得这不够,正准备去撕谢瑾的衣服时,舱门被打开,一个人跑进来道:“有点不对劲,后面来了艘快艇一路在追我们。” 把谢瑾扔到一旁,几个男人赶紧跑到驾驶室看情况。 果然有一艘冲锋快艇在追他们,之前只能在雷达上看到,现在距离越来越近,直接用肉眼在海面上就能看到它的影子,快艇不大,但速度极快,在夜色中如一枚炮弹在海面掠过,尾部带着长长的尾浪,行驶方向正是他们所在的走私船。 驾驶员拿起通讯器向对方示警,但对方似乎没听到,快艇疾速朝他们驶来。 一男子厉声道:“拿枪去夹板,把它干掉!” 几个男人拿着武器跑上夹板,瞄准镜对准了那艘冲锋快艇,快艇上似乎有人,距离越来越近,两百米,一百米,八十米……毫无疑问,快艇就是来找茬的。 砰-- 不知是谁开了第一枪,几个男人对着快艇一阵扫射,男人们火力全开,无数子弹朝着快艇打过去。 快艇速度不减,五十米,三十米……砰!艇上突然腾起一片火光。 油箱被子弹打裂,快艇在距离走私船十几米的地方爆炸,橘红色的火苗在海上舞动,高六等人紧盯着燃烧的快艇,有人骂一声:“神经病!” 第25章 论妖孽的脸厚程度 火苗很快就灭了,快艇的残骸沉入水下,见海面无其他异动,几个男人提着枪各自回船舱。 其中一人刚走进自己的卧室,被人猛然一击,他还没看清人影,就被大力扣住,腰间的枪也被对方夺走,枪口直直指着他的太阳穴,来人压低声音问他:“谢瑾在哪个屋?” 男人惊慌不已:“别杀我……你,你问谁?” “就是今晚被你们抓住的那个女人。”龙诚在他身后寒渗渗问道。 “在……那头,靠近船头的屋里……”男人随手指了个方向,他本是刀口舔血的人,知道被人挟持一般会有怎样的下场,说话间用肘部猛击龙诚,同时口中大喊:“救命!有人上船了!” 他没能成功击中龙诚,反倒被龙诚猛击头部,晕死过去。 但他到底喊出了声,船上其他人员立即警觉,握着武器进入备战状态。 龙诚倒也不惧,他从父亲那里继承了完美的感知能力和反应力,就算看不到,听不到,他依然能感知周围的一切。他闪出屋子,快速朝船头行进,身影轻捷如鬼魅。 走廊上有两个拿枪的男人,手指紧紧地握在扳机上,他们身上挂着通讯器,不时对同伴报告情况:“这边没有。” 通讯器里也传来声音:“甲板上也没有。” “到底上来了几个……”话还没问完,一声枪声响起,血洞立即出现在男人脑门;另一人大惊:“在这边。”他根本没看清人影,对着周围一阵胡乱扫射,噗哒哒哒……等来人的身影出现在他视网膜上时,他却无力扣动扳机,一个子弹已经穿透他的喉腔。 船上所有活着的人都绷紧了一根弦,他们根本不知道对方是何人,是怎么上的船。 龙诚越过他们的尸体,再往前走,忽然听到有人大喊:“出来!你给我出来!不然我就杀了她!” 声音从甲板上传来,粗犷的男声喊过之后,传来低低的女人啜泣声。 龙诚赶紧跑上甲板。 甲板上灯光大亮,只见高六背靠着甲板栏杆,把谢瑾拉扯在身前,他手中的枪抵着谢瑾的脑袋,眼中满是嗜血的光芒。 在他左右十米的地方,各站着一个男人,他们紧紧地握着枪,眼睛锐利地扫视着周围。 谢瑾的双手仍被绳子反剪在身后,船头的风很大,将她的头发肆意吹乱,身上那套棉质睡衣已经有点脏了,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脸上没有一点血色,连嘴唇都泛白。 “快出来!不然我一枪毙了她!”高六发出威胁的喊声,他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前来营救谢瑾,他在赌,只要对方是正义人士,就不会任他们随意杀人质。 从二楼跳下来一个人,显然,高六赌赢了。 龙诚站在甲板上,脸色铁青,一字一沉道:“放开她。” 他拿着枪与高六对峙,微微扬起下巴,灯光勾勒出他的轮廓,五官深邃,黑眸中有怒火在跳动。 谢瑾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眼中闪过刹那的光亮。 高六也怔了怔:“龙诚?同诚集团的董事长,Y市的传奇。”他在杂志报纸上经常见到他的照片,没见到,此时此地,竟能见到本人。 “高六,没想到你还活着。”龙诚咬牙切齿道,漏网之鱼,这是他的失误。 高六不知道自己何时和这位传奇打过交道,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艘走私船上,他警惕地看着龙诚,全身肌肉紧绷,用枪指着谢瑾警告道:“她是你的相好对不对?把枪放下,不然我就杀了她。” 龙诚眼中火焰越燃越旺,他不动声色地朝前走近两步:“你知道上一个这样拿着枪挟持她的人是怎样的结局吗?你如果现在不放开她,我保证,你的结局会比他惨一百倍。” “扔掉枪!”高六怒道。 “好。”龙诚答应他,往前走了半步,举起双手作投降状。 他蹲□,缓缓地把枪放到地上。 高六刚松一口气,下一瞬间眼虹膜上人影闪动,快如电光石火,腰上一痛,他被人大力踹开;同时,挡开身前的谢瑾脱离了他的钳制。 高六跌倒在地,抬起头时,龙诚已经站在他面前,手中的枪赫然是从他手中夺走的那把,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的脑门。 一切变故都只在眨眼间,另外两名同伙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龙诚之前还在十几米外的地方,他刚把枪放到地上,下一瞬已经制服了高六。 没有人看清他的动作,那种速度已经超过神经反应的极限。 所有人都陷入惶恐之中。 “你……怎么……”高六惊恐地看着眼前持枪的龙诚,全身颤栗,“你不是人。” 鬼魅般的身影,离奇的速度,人类绝对不可能做到。 “我的确不是。”龙诚勾唇浅笑,“不记得我了吗?你去年还想把我卖掉。” 漂亮有神的眼睛,略带倨傲的神情,还有被他护在身后的谢瑾,高六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大叫:“你居然能变成人!你……你这个妖怪!” “你以前不是说我是外星人吗?”龙诚戏谑笑道,回头看谢瑾,不慌不忙道:“现在知道那次为什么我不肯答应白源的条件了吗?” 谢瑾点了点头。 砰-- 站在不远处的一匪徒不管不顾地开了枪,什么妖怪?什么外星人?反正船上这个不是人的东西会要他的命,他慌乱地扣动扳机,对着龙诚一阵扫射。 龙诚的反应力何等迅捷?他能判断出每颗子弹的速度和飞行路径,抱着谢瑾往旁边一闪,身如虹影。 子弹没有打中他,倒是打中了高六,肩胛骨的剧痛让高六回过神来,趁乱往旁边一滚,同时暗骂那该死的同伙。 他的同伙早已经忘了他,另一人也在混乱中往后撤退,躲到掩护体后对着龙诚一阵乱射。同时在通讯器中对驾驶室的人喊:“甲板上,快来增援。” 龙诚带着谢瑾躲到舱室一侧,面色沉静,楼上有人居高临下对着他射击,他把谢瑾往后一推,抬起右手瞄准目标,手指扣动扳机。 一枪正中匪徒喉腔,那匪徒连惨叫声都无法发出,直接断了气。 但同时传来了谢瑾的声音:“啊--” 她被龙诚推开的同时,不知驾驶船员怎么回事,船体突然朝一侧大幅度倾斜,谢瑾双手还被绑在身后,没能在栏杆边刹住脚,整个人从船上摔出去,直直掉落大海。 龙诚一惊,恐慌袭上心头,他一把拽下筏架上的救生筏,将其抛入水中,随即纵身一跃跳入大海。 高六看到他跳海的身影,疾声大呼:“快,全速前进!把他甩掉。” 谢瑾猝不及防掉落海中,不知坠落多深,冰冷的海水从口鼻中灌入,无边的黑暗将她笼罩,双手被缚住的她连反抗之力都没有,不断往下沉,直到一只手臂有力地揽住她的腰肢,带着她快速向上游去。 出了海面,谢瑾猛烈地咳嗽:“咳……咳……” 她呛了好几口水,肺腑一阵火辣辣地疼,几乎要咳出眼泪来,龙诚揽着她,拍了拍她的背心:“没事了。” 他摸到她被反剪在背后的手,轻松将绳子扯断。双手一获自由,谢瑾条件反射似的抱住龙诚,她依旧咳嗽不止,大口大口地喘气,可心头不再慌张。 等她平复下来,龙诚带着她朝远处的救生筏游去。 海面涌荡着不大的海浪,谢瑾抓住筏侧的绳索,费力爬上救生筏,侧目一望,那艘大船已经行驶得很远,在黑暗中远成一个亮白色的小点:“他们跑了,怎么办?” “算了。”龙诚爬上去,以他的速度大概还能追上船,但夜色苍茫海浪涌动,他总不能谢瑾一个人扔在海上,“我以后再想办法对付他们。” 大船消失在地平线,没有了马达的轰鸣,周围静了下来,海水涌动的细微声响就听得特别清楚,弯钩似的月亮挂在天际,向海面倾泻出淡淡银光,大海和天幕呈现出同种颜色的深蓝,似乎要融为一体。 而在这天地之间,只有一艘救生筏在飘荡,像无根的浮萍,不知要飘向哪里。 但谢瑾心头无半丝恐惧,似乎龙诚在她身边,就可以解决所有问题。就像去年惹上了江中那帮人,就像她意外从高楼跌下,就像之前被高六抓走,有意外发生的时候,他似乎无所不能。 “诶,你怎么知道我被他们抓了?”谢瑾百思不得其解,“难道你正好在我家附近?” 龙诚拂了拂额前湿发:“你不是给我打电话了吗?” 电话只短暂地响了一声,就被迅速挂断,龙诚从睡梦中被吵醒,看是她的号码立即回拨过去,但已经无法接通。他翻来覆去睡不着,疑心是她有事要找他,或者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想找他聊天,更或是谢瑾想通了准备和他和好……龙诚从床上爬起来,最后驱车去了她的住处,才发现谢瑾家里一片狼藉,人亦不知所踪。 “我没给你打电话。”谢瑾低声辩解,“我准备打110报警,结果没拨出来就被他们发现……”说着似乎想起什么,茅塞顿开:“大概按1键太久,拨出了你的号码。” 该死的触摸屏,谢瑾又不能正大光明地注视着手机,不清楚自己有没有摸到号码,拨110变成了长按“1”,阴差阳错,使用快捷拨号拨出了龙诚的号码。 龙诚好像听明白了,略略勾眸:“我在你手机里快捷拨号是1?” 谢瑾点头。 龙诚眸中笑意顿生,灼灼光华如夏夜的繁星,饶有兴趣问起:“那周志天是几?” “3。”谢瑾如实相告。 龙诚眼中笑意更甚。 其实号码顺序对谢瑾无关紧要,当初龙诚被炸伤,谢瑾在他别墅中照顾他时存下他的号码,心念着大概会经常联系,便把他设成了快捷拨号,正好是第一位;后来父亲来了Y市,电话频繁,谢瑾就将父亲的快捷拨号设成了“2”;再后来就是周志天……所以这跟亲密程度无关,纯粹是先来后到的顺序。看他似乎很高兴的模样,谢瑾也不想解释,继续问出心中疑惑:“那你怎么知道他们带着我上了船?还知道航向?” 龙诚眸色清清浅浅:“他们带走了小易在嘉年华给你的那块表,表里面有追踪器。” 追踪器…… 作者有话要说:撒个花,就能自动翻页了。 第26章 论妖孽的脸厚程度 幸好那块表拿回来就被她扔在抽屉里,谢瑾有些哭笑不得:“你弟弟真是太可爱……啊嚏!” 谢瑾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Y市的冬天虽然不会冷到零下几度,但温度也不算高,寒冬季节的深夜,谢瑾浑身湿漉漉,海上湿冷的风吹过来,她抖如筛糠。 “把湿衣服脱了,会感冒的。”说着,龙诚开始脱衣服。 “脱了也冷啊。”谢瑾拧着衣服上的水,她身上穿着入睡时的棉质睡衣,如今湿哒哒地粘在身上,又冷又难受。 “算了,我吃点亏,不介意为你充当人体暖炉。”他一脸正直道,“我很暖和的。” 他麻利地脱掉上衣,然后脱长裤,谢瑾额上青筋突突直跳:“不用这样狗血吧!” “天冷,没办法啊!”龙诚理直气壮道,“湿衣服穿在身上,多难受。” 谢瑾正想反驳,一出口却成了“啊嚏——” 冬季的海风吹过来,她的手脚已经冻得麻木,听到龙诚发出低笑声:“你也脱吧。” 侧过脸就看到他站在身边,身姿挺拔,浅淡的月光勾出他性感的身线,居然连内裤都脱掉了,谢瑾忽然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炙热,赶紧低下眼眸:“你不要这样,和一个裸男呆在一起,我觉得好奇怪。” 说着直接扭过头,这是什么狗血剧情,谢瑾尴尬得想一头栽进大海:“我情愿冻着。” 龙诚在另一端坐下:“这样总行了吧。” 一条长尾出现在救生筏中,在月光下泛着银灰色,尾巴实在太长了,一大半延伸出去落在水里。谢瑾终于不再抗议,同样是不着寸缕,她觉得男人模样的龙诚很别扭,却丝毫不介意他人首尾身的模样。 可见,第一印象是多么重要。 龙诚坐到她身边摸了摸她冰凉的手,他的长尾缓缓缠上她,像是温柔的拥抱,看她没有反对,龙诚伸出手将她揽入怀中:“我抱你一会儿就不会那么冷。” 他的声音很温柔,像是潺潺流动的水;胸膛很温暖,让谢瑾不舍得离开,但她还是推开龙诚:“你这样贴着我的湿衣服,不照样冷吗?” “其实我不惧寒,只不过不想表现得与众不同,才会穿应季的衣服。”龙诚耸了耸肩,又赶紧解释,“但是湿哒哒的衣服穿在身上很难受,所以才脱掉。” 他的长尾又缠了过来,温柔地把她拥进怀中,柔软的尾巴一圈一圈地将她缠住,明明缠得并不紧,谢瑾却没有挣开,天海辽阔无垠,生命渺小得如同尘埃,可他在这里,谢瑾一点都不害怕。半夜三更周围尽是黑暗,在她最绝望无助的时候,他就像英雄一样从天而降,谢瑾没有办法不感动,心脉都变得柔软。 周围静寂得只有海水在簌簌涌动,她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一下,沉稳平缓。 银白色的长尾在她身上滑动,柔软,滑腻,比婴儿的皮肤还细嫩,但同时蕴含着强大的力量,谢瑾能感觉到细鳞底下强韧的肌理,她觉得他是奇特的,就像守护神一样。 一圈一圈的长尾就像屏障一样,隔绝了湿冷的海风,谢瑾贴着他的胸膛,虽然不是太暖和,但比之前好了许多。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她听得到他轻缓的呼吸,一切似乎很美好。 龙诚也这么认为,长尾在她身上摩挲,尾巴尖一点一点探入衣服底下,他的动作很轻很缓,温水煮青蛙一样步步蚕食掉谢瑾的防卫心理,尾巴渐渐到达她的胸部,摸到柔软高耸的地方,龙诚眯了眯眼,这真是一个美妙的夜晚! 不如两个人就这样飘在海上,这种坏境,谢瑾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还不是任他揉扁搓圆。 就是天气太糟了,要是像去年飘落到孤岛时的盛夏季节,啧啧,多美好! “我们怎么办?”谢瑾问道,橡皮筏上没有动力装置,不知道要飘到何方。 “你就好好呆在筏子里,待会我带你游回去。”龙诚诡异地笑了一下,“不过得等到我把你衣服捂干了,不然你会冻死。” 谢瑾觉得不可思议:“你准备带着筏子一起游回去?” “我要是一个人游走,再找人出海救援,天知道你会飘到哪个地方。” 谢瑾还想问话,结果又打了个喷嚏,声音在静谧的海面分外响亮。 龙诚皱了皱眉:“算了,你坚持不脱衣服,我估计没那能耐把你衣服捂干。”尾巴舒卷,把他之前扔在旁边的衣服勾过来,递给谢瑾:“换上吧,别真冻病了。” 谢瑾摸了摸他递过来的衣服,水珠抖落之后,布料摸起来没有半点湿气,谢瑾疑惑,听龙诚道:“国外最新研制出来的特殊布料,防水透气,目前主要用于科研。不过穿起来非常舒服,我又经常下水,所以订了一些来做衣服。” 不同于雨衣、防寒服的塑胶手感,那布料摸起来柔软舒适,谢瑾怪异地看他:“衣服是干的,那你刚才折腾半天在干嘛?” 龙诚坦荡荡:“趁机占你便宜。” 谢瑾:“……” 龙诚的长尾缩回去:“脱了吧,我们准备回去了。” 没有了他温暖的怀抱,瑟瑟寒气从四面八方侵入身体,身体不自禁地发抖,冻了半夜,声音已经有些嘶哑:“那你转过去。” “我不转。”龙诚脸皮极厚,还得意洋洋道:“我刚才也脱过衣服,你自己不看,现在亏了吧!” 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月光浅淡,天地一片深蓝,蓝得有些近黑,谢瑾只能看到龙诚的大致轮廓,料想他也看不清什么,快速地脱掉上衣,换上他的衣服。 可手脚麻木,动作自然不灵便,越想快越是迟缓,龙诚倚着救生筏,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僵硬地换衣服,光滑的皮肤在月光下泛着莹洁的光,饱满的胸划出的漂亮曲线,他勾着唇,笑容中有股餍足的味道。 谢瑾本来没想换内裤,孰料刚脱下睡裤,龙诚的尾巴已经卷着他的内裤递到她手上:“难道你打算真空上阵?” 谢瑾一把扯过他的内裤,穿就穿,两个人连觉都睡过,还怕这点小事? “衣服薄了点。”等她穿好衣裤,龙诚又靠过来,长尾继续缠上她的身体,他感受她的娇软,这种感觉十分奇妙,她整个人都在他怀中,身上穿着他的衣服,甚至他的内裤,光想一想,都足以让他热血沸腾。 长尾微微收紧,想要更多的接触,龙诚吸了一口气,无奈地收回长尾,推开谢瑾:“我该下水了。” 再不下水,他保不住自己会怎样。 略有些遗憾,要是天气没这么冷该多好!也许他会尝试一下。 龙诚跳入水中,一只手拉着筏侧面的绳索,长尾一动,带着救生筏滑出好远,谢瑾在筏上问他:“我们距海岸有多远?你这样到底行不行?” 龙诚抬起头看她,眉眼轻扬:“不用担心我,我速度很快,你别掉下来就行。” 他那独特的身体似乎天生是为了水,在水中的速度比谢瑾见过的任何一种鱼都快,轻灵,迅捷,就算拉着救生筏也丝毫不费力。橡皮筏子在他的牵引下如同一艘装着发动机的小艇,两侧激起白色的浪花,而后汇成一条银链拖在艇尾。 比起他,谢瑾反倒更惨,疾速前进带起的风很大,吹在脸上如刀割,她冻得牙齿咯咯作响。龙诚中途停下过一次,拧干谢瑾之前穿过的湿衣服把救生筏中的水渍擦干净:“你干脆躺在里面,风应该会小一点。” 深夜的海面漂浮着淡淡寒气,他大半个身子没在水下,发梢湿漉漉地往下滴水,谢瑾卧在救生筏上,伸手去拂了拂他的头发,有点心疼。 他仍是很轻松的样子,还有心情问她:“你有没有看过一部很有名的老电影,叫《泰坦尼克号》?最后船沉没了,男女主角大概就像我们现在的样子。” 谢瑾当然看过那部电影,快结尾的时候天寒水冷,女主角趴在木板上,男主角漂在水中,趴在边上跟她说话,这和他们目前的处境有那么点像。 “你记得男主角是怎么死的吗?我给你演示一下。”说着龙诚放开手,僵硬地缓缓地往水下沉去,深蓝色的水没过他的头顶,他越沉越深,身影越来越淡,如同电影中隽永深沉的一幕。 “喂,你不要玩,快上来!”谢瑾伸手去抓他,只抓到冰冷的海水。 他整个人从视线中消失,谢瑾知道他在水里不会死,却无法抑制自己的恐慌,沉入水中的样子与脑中某个画面相重合,不是电影,是去年她一个人漂浮在茫茫大海上,而他随着整艘船沉入大海,那是谢瑾的噩梦,她被吓坏了,慌乱地喊他:“你快上来,别玩了……龙诚,你上来啊……” 声音竟带了哭腔。 海面突然冒出来一个脑袋,水花溅起,龙诚浮了上来:“深更半夜,跟鬼哭狼嚎似的。” 很吵,但他很喜欢,喜欢这种被人紧张的感觉,喜欢她急切地呼唤他,饱含感情的声音千回百转,百炼钢也成了绕指柔。就像去年的那场告别,那天船沉没之后,他一直没有走远,听到她在海面声嘶力竭地喊他,整颗心都柔软下来,他动摇不已,甚至想游上去找她。 可他们真的该说再见了。 那天龙诚一直等到她被渔船救走才离开,原以为一切已经画上了句号,但她呼喊他的声音在脑中萦回不散,直到有一天他又遇见了她。 谢瑾见他浮上来,一时喜怒交杂:“你也知道是深更半夜?这个时候玩你到底是有多好的心情,要说电影也改天说,人吓人……” 她忽然噤声,脸颊上传来一星温热,是龙诚撑起身体亲了她一下,柔软的唇触在脸上,像有电流传过全身,谢瑾目瞪口呆。 但龙诚一派自然,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转身拉着救生筏的绳子,长尾轻摆:“走了。” 救生筏载着她继续前行,一直驶到Y市近海岸,海面上有不少船只逡巡游动,龙诚准备向其中一艘求救,他变回人身之前要求谢瑾把他的衣服还给他,于是谢瑾又在他面前脱了一次衣服,包括内裤,再换上自己那套已经被海风吹得半干的睡衣。 等龙诚穿戴整齐,他忽然说了一句:“你知不知道我能夜视?” 声音中带了十足的戏谑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太有爱了,O(∩_∩)O哈哈~ 第27章 论妖孽的脸厚程度 踏上岸时已经是晨曦时分,天空呈现出淡白微青的颜色,若在其他城市,鳞次栉比的高楼一定带着睡犹未醒的朦胧,但这里是Y市,以赌博闻名的不夜城,千万盏华灯闪烁如锦,繁华从不落幕。 谢瑾已经感冒了,流涕不止,龙诚带她就近在空中船帆住下,那是他所经营的赌场中最豪华的一家,凭海临风,楼上酒店是准七星级配置,最重要的是,里面配备有私人诊所。 感冒并不严重,但谢瑾已经疲累不堪,泡过澡吃过药,她几乎是一头跌在床上,沉沉地进入梦乡。 有什么比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身边躺着个男人更吓人? 当然有,这个男人他不是人。 谢瑾不知道自己睡到几点,迷蒙地睁开眼时,眼膜上就映出一张俊脸,高挺的鼻梁几乎抵在自己脸侧,她第一反应是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似的慌乱翻身,然后才看清楚睡在自己身边的人是龙诚。 而且是人首尾身的龙诚,柔软的长尾在被子里松松地蜷着她,像是温柔地拥抱。 他睡得很警醒,因为谢瑾的动作醒了过来,眼睛朦胧地睁开一条缝,长臂一揽,将谢瑾捞入怀:“再睡会儿。” 醒来发现自己跟个男人睡在一起,这种感觉十分怪异,谢瑾在被子里踢着他的长尾:“你不要睡在我床上。” “这是我的床。”龙诚嘟囔道。 这是龙诚专门为自己预留的套房,因为距他工作地点近,他经常住在这边,所以他没说错,这的确是他的床。谢瑾叫苦不迭,跟他商量:“房间那么多,你换一间好不好?不然,我换一间。” 龙诚抱着谢瑾不放,睡意朦胧道:“别闹,好困。” 他大概真的很困,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想到他昨晚大半夜从床上爬起来,风驰电掣地去救自己,谢瑾心又软下来,不忍心再打扰他睡觉,全身僵硬地任他抱着。直到这家伙开始不安份地在她身上乱摸,谢瑾才固执地推开他:“醒了就起来。” 龙诚自然没那么老实,谢瑾趁着他松手的时候,赶紧翻身爬起来。床柔软而舒适,且是超大号的圆床,一看就知道是为他独特的身体专门定制,谢瑾还没爬下床,龙诚长尾一圈,又把她拉回身边,拨了拨她的头发:“感冒好了?” “差不多。”谢瑾点点头。 龙诚的手在她腰上揉捏:“那我们来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谢瑾吓了一跳,赶紧摇头:“我饿了。” 一觉睡到下午四点,不饿才怪?龙诚准备打电话让人送餐上来,谢瑾觉得和他同处一室既危险又尴尬,忙道:“去餐厅吃好不好?我顺便参观一下你的赌场。” 四点多的餐厅只有寥寥几个喝下午茶的客人,冬日的阳光懒洋洋地从大玻璃窗透进来,带着暖熏熏的气息,谢瑾觉得有点晕--不是感冒后遗症,而是她不知道怎么面对龙诚。 他已经俨然把她当成了女朋友,而且是关系十分亲密的女友,在卧室当着她的面毫不避讳地换衣服,性感的身线显露在谢瑾眼前时,谢瑾心跳如鼓,外加哭笑不得。 她明明没答应他啊! 如是想着,吃饭自然是心不在焉,机械式地,一口一口舀着身前甜点往嘴里喂,不妨龙诚突然问她:“很好吃吗?” “啊?”谢瑾没反应过来。 龙诚示意甜点。 “很好吃。”谢瑾点头,“空中帆船的甜点在网上被誉为Y市十大美食之一,的确名不虚传。” 好像真的很好吃的样子,龙诚身体往前探了探:“喂我一口。” 谢瑾头痛,她真的觉得他们没有那么亲密。可他脸上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大概是因为心情好,眉眼十分柔和,长长的睫毛根根分明,眼中闪烁着细碎笑意。 不得不说,脸长得好就是占便宜,那张英俊的脸上带着期待的表情,让人怎么都说不出拒绝的话,谢瑾舀了一口甜点递过去,他十分自然地吃过,投桃报李地夹了几根菜放她碗中,还说:“你住的地方太不安全,以后住我这里好了。”他抬起头很认真地问她:“你喜欢之前的那栋别墅,还是这边?别墅地方更大,但是位置偏了点,这边更方便,也更热闹。” 都直接讨论同居问题了,谢瑾额上青筋突突直跳:“这样不好吧?我没想和你住一起。” “哦。”龙诚回答得很自然,就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我手上还有其他房子,改天带你看看。” 谢瑾闷头吃饭不接话,他喜欢她,三番五次救她,都到了这个时候,谢瑾要是还说不想跟他在一起就显得太矫情,她只是觉得有些不自在。饭后龙诚拉了她的手,准备带她到处参观一下,她任他拉着也就罢了,可到转角处时他突然停了下来,揽着她的腰作势要吻她,他的眉眼越来越近,谢瑾一下子跳开:“别这样。” “怎么了?”龙诚迷惑问道。 “我觉得怪怪的。”谢瑾十分纠结,“我知道你喜欢我,其实我也挺喜欢你。可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女人对男人的喜欢。” 谢瑾对他是有感情的,但是这种感情不像书中描绘的那样,激情澎湃缠绵悱恻,更像是感激,她有些迷茫,糯糯地问道:“种族都不一样,怎么谈恋爱呢?” 龙诚发出一声轻笑,拉着她一起站在室内旋转大楼梯上,楼下是赌场大厅,主打的是轮盘和纸牌,衣着精良的富豪们带着女伴在赌桌前嬉笑玩乐,龙诚指了指那些搂搂抱抱的男女:“看到了吗?大家性别都不一样,不照样把恋爱谈得好好的吗?” 强词夺理,谢瑾很想笑。 她勉力忍住,正了正神色:道:“好像太快了,我有点接受不了。我从来没想过自己的男朋友会像你一样特殊。” 龙诚的目光落在楼下的某张赌桌上,淡淡问起:“你不想跟我在一起?” “也不是。”谢瑾回答得有点勉强,她觉得自己不应该拒绝他,“你对我那么好,大半夜跑来救我,在一起也没什么。” “这算是施舍,还是怜悯?”龙诚眸色冷了冷,他放开了她的手,长身玉立,“以身相许这种事情不知是哪个年代的老古董了。你觉得我救了你,其实对我来说,那些事情比打一场球更简单。” 他跟她示意周围的一切,墙壁上挂着名家真迹,宽敞的大厅处处锦毯铺地,珍珠玉-器在每个最适合它们的地方做装饰品,金碧辉煌,尊贵雅致,这里是全球有名的空中帆船,每天吸引着无数富豪前来挥霍,龙诚眉眼中带着他惯有的骄傲:“这些都是我的。我有钱,有地位,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谢瑾,你不用勉强自己,施舍而来的喜欢,对我是一种侮辱。” 龙诚信步沿着楼梯朝下走:“我又不是缺爱。” 不知道是赌气,还是为了向谢瑾验证自己的话,他进入大厅朝某张牌桌走去,那牌桌前坐着一个单身美女在玩纸牌,她画了淡淡的妆,气质温和,大概是输惨了,眉心微微皱起。龙诚过去的时候正在开牌,那美女又输了一把,看着身前筹码被拿走,她轻叹气。 “美女,21点可不是这样玩的。”龙诚站在她身边跟她搭讪,口气有些轻佻:“不如我帮你玩一把。” 那美女显然认得他,嗔道:“不要。你是这里的老板,让你帮我玩,要是赢了多不好意思。” 牌桌离谢瑾站的地方很近,一举一动都没逃过她的耳目,那美女有股成熟韵味,年龄肯定比龙诚大,谢瑾撇了撇嘴,这是缺母爱吗? 谢瑾往那边斜了一眼,见龙诚往美女身侧凑得很近:“知道我是老板,过来玩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好伤心哦。”龙诚招手唤来经理,低声说了什么,不多会儿,经理端来一盘筹码,龙诚接过去递给那美女:“今天我请你玩好了……” 真真是太不要脸了,居然用金钱来贿赂对方!谢瑾在心里鄙视龙诚。 那美女也不晓得富贵不能淫的道理,娇笑一声:“那我就不客气了。” 果真是世风日下! 龙诚得寸进尺道:“不如晚饭我也请你?这里的甜点可是很不错。” 谢瑾眼中腾起一股小火苗,吃吃吃,半个小时前才吃了饭,晚上再吃撑死你。 大概感觉到了她的怒意,龙诚抬眼瞟了一眼谢瑾,越发得寸进尺,直接搂住了对方的腰:“身材这么好,美女,你到底怎么保持的?”那美女似乎很开心,任他搂着,回过头跟他调笑:“就你最会说话……” 男盗女娼,谢瑾再也忍不住了,大步走过去,一把拽开龙诚:“喂,你这人怎么能这样?”之前还说喜欢她,一转身就去勾搭其他女人,谢瑾满脸愠怒:“看你平时挺有风度的,一转眼就变成另一幅模样。” 龙诚摊手:“你管得着吗?” “我……我怎么管不着?”谢瑾气势汹汹地瞪着他,“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你有没有一点道德底线?” 旁边的那美女似乎来了兴趣,凑过来看了看,谢瑾没好气对她道:“小姐,难道你没听过一句话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别看他长得人模狗样,实际上……” “好了。”龙诚把谢瑾拉过来,故意把她头发揉乱,“不要得罪我妈,不然被爸爸知道了,神都救不了你。” 他勾着眼,满脸戏谑笑意。 我妈…… 谢瑾目瞪口呆地看看那美女,又看看龙诚,无风凌乱了。 怎么忘了龙诚是妖孽呢?那他妈妈肯定也不是凡人,谢瑾打量着他的母亲,她长得很好看,是那种容易让人亲近的美,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头发染成了栗色,看似二十*岁的年纪,脸上没有半点皱纹,但如果仔细观察,就能看出她年龄应该不小,因为她身上那种从容淡定的气质是二十多岁的女人不可能有的。谢瑾慌乱地道歉:“对……对不起……” 薛彤禁不住笑了:“这是在吃醋吗?” “没办法,你这么年轻漂亮,有人吃醋也很正常。”龙诚打趣道,一脸奸计得逞的笑意。 薛彤被龙诚逗得很开心,嘴角带着温暖的笑,只有谢瑾无地自容,在龙诚给她们做介绍之后,战战兢兢跟她打招呼:“伯母,你好。” “你好。”薛彤没有一点架子。 那边荷官还在开牌,薛彤赶紧转身去看她的牌,谢瑾趁机狠狠拧了龙诚一把,低声埋怨:“你搞什么?” 多丢人啊!而且是直接丢到了他老家。 “我帮你确认一下你对我的喜欢,是不是一个女人对男人的喜欢。”龙诚笑得得意洋洋,他很满意结果,将她搂入怀中,宠溺似轻拍她的背心:“没关系,我妈妈很好相处。” 龙诚在薛彤面前是没大没小的样子,经常直接管她叫“美女”,看她又在胡乱要牌,连忙制止:“美女,不能要了。” 薛彤赶紧捂着牌,“走开啦,不要你帮我看。”她低声嘟囔:“最讨厌你们帮我看牌,一点意思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薛彤都来了,龙泽会一起来,撒花花庆祝一下。 第28章 两情悦美人计? 薛彤十分热情地邀请谢瑾一起玩,因为父亲的原因,谢瑾对赌博有心理阴影,婉言谢绝,只在旁边看她玩。薛彤不仅相貌年轻,而且还保持了一颗年轻人的心,她似乎不是在赌博,完全把玩牌当做娱乐,时不时和谢瑾聊上两句。 不多会,两个男人走了过来,他们长得很像,如同两兄弟,一路上吸引了许多女人的目光--因为他们的模样过于英俊,脸如刀刻般五官分明,深邃的眼眸明亮似星辰,一个展现着男人成熟隽永的一面,另一个是翩翩美少年,俊秀干净。 谢瑾认得那美少年是龙诚的弟弟,那另一人不必说,是他哥哥……哦不,是他爸爸了。 龙诚和薛彤长得并不像,他更像他父亲,脸部线条俊美,五官深邃。见他们过来,龙诚赶紧迎上去,三个人站在一起时,几乎能通杀男女老少。龙诚在他父亲面前倒是很规矩:“爸爸,什么时候过来的?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机场接你。” “提前跟你说了,我怎么抽查你的生意?”龙泽走到薛彤身边,看着她身前筹码,吃惊道:“咦,居然还赢了一点。” 薛彤得意洋洋:“那是当然,我牌技很好的,今天运气也不错。” 睁着眼说瞎话,要不是龙诚又给她端了一大盘筹码过来,她都快输光了。龙诚也不拆穿她,搂着谢瑾跟父亲介绍谢瑾:“爸爸,我女朋友,谢瑾。” 这下真成女朋友了,谢瑾有点拘谨地向龙泽打招呼:“伯父,你好。” “你好。”龙泽的眼神淡淡的,对谢瑾没有太多的关注,转身拉着薛彤在牌桌前继续赌钱,似乎不太关心儿子的事情。 薛彤却很高兴,把龙易拽过来,问谢瑾:“小易,你应该见过吧?他最近一直在他哥哥这里。”见谢瑾点头,她揉了一把龙易的脸,“看看,我家小易多漂亮,有时候我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有这么帅的儿子。”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要这样。”龙易闷声抗议,一张俊脸满是无奈,长得太好看也是个问题,从小到大,薛彤都喜欢揉他的脸,快变形了好不好? 谢瑾看着龙易郁卒的脸就很想笑,这人傲娇更胜龙诚,估计也就薛彤敢这么玩他。薛彤没收手,继续龙易脸上轻拍了两下:“我知道你已经长成大帅哥了,帅哥不要这么小气。” 龙易朝他爸抗议:“你看看你老婆,一见到帅哥就开始调戏。”龙泽连个眼神都没给他,龙易只好指着牌桌,意图转移薛彤的注意力:“开牌了,快点玩牌呐……” “哦。”薛彤连忙转身,又朝谢瑾笑:“我今天要多赢点,待会好给你买点见面礼……” 谢瑾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硬,她一点准备都没有,却已经发展到见父母的节奏,这一步三级跳的节奏,比坐云霄飞车还晕。 果然跟非人类认识之后,走的都是非正常路线。 龙诚一点都没觉得有何不妥,搂着她的腰,洋洋得意。谢瑾有点适应不过来,环视四周找了个理由:“我去给你们拿点果汁。”问过口味,她赶紧去了吧台。 给几秒时间让她消化一下,不然,待会出洋相就丢人了。 直到她走远,龙泽才略略侧过身,才低声问龙诚:“你的事她知道吗?” “知道。”龙诚坦白道,“我们在认真谈恋爱,你放心,她不会说出去。” 龙泽手中拿着一个筹码在把玩,浅浅点头:“我自然相信你的眼光,好好在一起。” 他没说别的,回过头继续看薛彤玩牌,实在看不过去的时候才提点一下她。薛彤其实很不擅于赌博,她几乎从不思考牌与牌之间的联系,纯粹把赌博当成一种娱乐方式,筹码大把大把地输出去。 谢瑾回来时她已经输了很多,细想一下,又觉得疑惑,龙诚父子都擅长赌博,连十七岁的龙易都是逢赌必赢,这是他们与生俱来的本能,但薛彤毫无技巧可言,谢瑾悄悄地问龙诚,龙诚才道:“我忘了告诉你,妈妈跟你一样是普通人,我的特殊能力是从爸爸身上继承的。” “普通人?”谢瑾惊讶,“怎么可能?她看上去那么年轻。” “你都不知道她日子过得有多悠闲?”龙诚笑着点了点谢瑾的鼻子,“有个爱她的老公,还有我这样聪明又懂事的儿子。人类很脆弱,所以从小到大不是她疼我,而是我疼她,她什么都不需要操心,心境好,当然不会显老。” 谢瑾不由得羡慕薛彤,三个帅帅的男人全是她的,人生简直幸福死了。 晚上自然是一起吃饭,吃的是火锅,原因是薛彤想吃。这本来没什么,但席上薛彤极热情,基本上是她一个人在忙着烫菜,然后不断地把各种菜夹到她的老公儿子和谢瑾碗中,还笑容满面地招呼谢瑾:“多吃点哦。” 谢瑾下午四点多才吃过饭,此时一点也不饿,无奈盛情难却,只好说:“谢谢伯母。” 薛彤的热情挡都挡不住,不多会碗中食物已经堆得像小山,谢瑾正在脑中思考婉言谢绝的措辞,听到龙易说:“妈,别给我夹香菜肉丸,我不想吃……”话还没落音,那头龙泽抬目淡淡地瞟他一眼,龙易赶紧改口:“没想到这肉丸这么好吃,谢谢妈妈。” 一向嚣张的龙易都那么老实,谢瑾之前见面时已经闹过笑话,现在更不敢开口了。 倒是龙诚不动声色给她解围,每次看薛彤要夹菜过来,赶紧把碗凑过去:“妈妈,这个我喜欢,给我。” 晚饭结束,龙诚自然吃撑了,在花园中散步时眉心微微皱起,似乎有些难受,谢瑾莫名心疼:“你怎么不说自己之前吃过东西?” “你第一次和我父母吃饭,大家都吃得那么开心,我不想破坏这种其乐融融的气氛。”龙诚牵着她的手,漫不经心地晃了晃。 花园中光线昏昏暗暗,偶有晶莹剔透的小灯透出迷蒙灯光,映得周围花木绿得像要滴出水来,龙诚驻足,转头看着谢瑾:“我这么辛苦,难道你不犒赏我一下吗?” 说着,把脸凑得更近,似乎在等她吻他。 夜色朦胧,空气中浮动着花木的清新气息,他的脸近在咫尺,漆黑的眸子带着水一样的温柔,又蓄着几分期盼,谢瑾微微笑开,踮起脚在他脸上吻了一下。 柔软的唇触在他的脸颊,酥酥麻麻,像是电流流过。 龙诚唇线勾起,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左手扣着她的后脑勺,对着她的唇吻了上去。他狠狠地吸弄着她柔软的唇瓣,舌头轻松撬开她的齿龈,在她温热的小嘴中胡乱探索,然后卷着她的小舌,含住它一阵吮吸舔-弄。 舌头缠在一起,一种奇异的感觉在全身流淌,谢瑾任他搂着,情不自禁地吮吸他的味道,舔着他的舌尖,嘴唇,她的头脑昏昏胀胀,眼睛里映着龙诚好看的眉眼,有种热热的感觉在全身流淌。 两人就这样在一起了,虽然有点奇怪,但谢瑾喜欢和他谈恋爱的感觉,很自然,很舒服,没有之前和周志天在一起时的刻意与束缚,看着龙诚的俊脸心脏常突突乱跳,甜得像是吃了蜜一样。 事情很快就被父亲知道了,下班的时候龙诚来接她,父亲也来了,在写字楼下正好撞见她和龙诚手挽着手,谢文鸣脸色一沉,不由分说地把谢瑾拽走,见龙诚追上来,他满脸愠怒,不耐烦地吼他:“你这么有钱,找别人好了,拜托你放过我家谢瑾。” 龙诚想解释:“伯父,我跟谢瑾……” 谢文鸣什么都不听,跟见了瘟神一样,拦了一辆出租车硬拽着谢瑾离开。见他正在气头上,谢瑾不好相劝,给龙诚递了个眼色,匆忙跟着父亲一起上车。 在车上不方便说什么,谢文鸣脸上黑云压城,丢给谢瑾一部新手机,不置一词。 谢瑾的手机被高六摔坏了,还没来得及买,没想到父亲动作这么快。她握着手机细声跟父亲解释:“爸爸,你可能对龙诚有点误会,他人很好。我跟龙诚在一起了,正准备给你说……” “你别说!”谢文鸣板着脸道,在出租车上说这些,他丢不起这个人。 等到了谢瑾住处,谢文鸣终于爆发,恨铁不成钢地骂女儿:“你脑子被浆糊糊了吗?明明知道他是哪种人,你居然还想跟他在一起,准备把自己下半辈子彻底毁了吗?不就是脸长得好看点,就把你迷得神魂颠倒,跟周志天好好的恋爱不谈,非要贴上去,你眼睛瞎是不是?” “龙诚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呸!”谢文鸣毫不客气地打断谢瑾,他对龙诚没有好印象,俗话说患难见真情,龙诚倒好,完美地诠释了商人的恶劣本性,脑子里只有钱。谢文鸣见屋中东西都收了起来,卧室的床单都被收掉,大包小包放在客厅,似乎准备搬家的架势:“你这是干什么?准备搬家吗?” 谢文鸣板着脸:“搬到哪里?” “晓月云庭。” 谢文鸣一听小区名字,火冒三丈,那是Y市有名的高端小区,谢瑾一个月的工资都不够抵房租:“什么你租的房子,是那个姓龙的帮你租的,他让你跟他同居是不是?”谢文鸣气得全身发抖,“那家伙就是想玩玩你,你们在一起是没有结果的。” 谢瑾耐心跟他解释:“不是你想要的那样。我在这里遇到了坏人,所以我才要换房子。” 谢文鸣厉声道:“要换地方也是我给你租房子,我不准你跟他在一起。” …… 越解释越乱,最后父女俩都精疲力尽,谢文鸣的怒气也消散,语气中只剩下伤心和失望:“谢瑾,这几年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上次的事情……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欠下了那么多钱,会把我们两个人都整死,我无路可走才那么做。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有个好的将来,周志天为人真不错,你跟他在一起起码会有个好结果……现在,哎,你跟着那个姓龙的是没有结果的,不要把自己的青春浪费在那个人身上……” 谢文鸣离开的时候拎走了谢瑾打包好的两件行李,夜色沉沉,街灯为谢文鸣投上落寞的气息。 周志天打了电话过来,都没能让他恢复,对着手机重重地叹气:“志天啊,我家谢瑾眼睛是瞎了,你这么好的男人她不要,非要跟那个姓龙的牵扯不清。难为你还惦记着她,一听她手机坏了还赶紧给她买一个……哎,她没那福分,鸣叔也对不住你……” 周志天在那头安慰了他几句,谢文鸣仍难掩惆怅,怪只怪谢瑾小时候他太宠着她,弄得现在无法无天,什么话都不听他的。 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往火坑里跳,谢文鸣难得雷厉风行了一次,第二天就请假去租了一套两居室,晚上过来帮谢瑾搬家,严肃道:“不是说不安全吗?以后你跟我住一起。” 谢瑾很无奈,父亲对龙诚的成见已经深入骨髓,若要解释,就得说出龙诚是非人类的事实;但那样就更糟了,没有哪个父亲会心甘情愿让自己的女儿跟某个非人类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V后编辑要求日更,~~~~(>_<)~~~~ 尽量吧,实在不行的话会提前说明。大家鼓励一下吧,下章更新时间是明晚七点半。 感谢一下土豪扔的地雷,好基友,一辈子。 美琳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09 14:15:55 朱雀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09 15:07:42 麦茜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09 18:45:09 温兔兔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09 19:28:46 转眼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09 22:54:36 第29章 两情悦美人计? 逼着谢瑾搬家也就算了,毕竟谢文鸣是她父亲,父女俩住一起既能省房租又能互相照应。可两人如今摩擦不断,谢文鸣对她说话没好气,连看她的眼神都像在看汉奸叛徒一样,没住到两天,谢瑾又和他吵了数次。 谢瑾十分郁卒,打电话跟龙诚抱怨了几句,龙诚知道她心情不好,道:“不如我们去旅游散散心,也让你父亲冷静几天。” 上次拿下了图蓝的合同,谢瑾有一个月的假期,此时一拍即合:“好啊!” 假期很快批下来,她给龙诚去了电话,当天下班时龙诚就来接她,汽车没有开往餐厅,而是直接开往码头,一艘游艇停在那里,白色船身被擦洗得纤尘不染,夕阳的余晖为它镀上一层浅光。 龙诚朝她伸出手:“走吧,我们现在就出发。” 谢瑾意外:“我都没做好准备,行李也没带……” 但这些一点都不重要,他们上了船,船不是特别大,但漂亮精致,橡木镶板的楼梯配着镀金栏杆,门楣廊角装饰着精美浮雕,每一个细节都趋近于完美。鲜花摆放得到处都是,文心兰点缀着香槟玫瑰,郁金香挤着满天星,马蹄莲在花瓶中傲视群芳……不知道龙诚洗劫了多少花店,整个客厅几乎被装饰成了花房,美得一塌糊涂。 晚餐就在那些鲜花中就用,烛火映着鲜嫩的花瓣,红酒在晶莹剔透的玻璃杯中晃动,对面还坐着一个美男子,脸庞润如羊脂玉,黑色的眸子似秋水,还没喝两口酒,谢瑾就觉得自己醉了,醉在幽幽暗暗的花香中。 “干嘛搞得这么浪漫?”谢瑾似乎觉得身在梦中。 龙诚坐在她对面不紧不慢地用餐,动作优雅得如同童话中的王子:“出来放松,当然要把氛围搞得好一点。” 谢瑾脸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从踏上游艇开始,她秀丽的长眉在笑,清亮的眼睛在笑,唇线更是一直保持着上扬的弧度。 不过晚上睡觉时出了一点小分歧,龙诚理所当然地认为谢瑾应该和他睡在一张床上,谢瑾当然清楚某个家伙心里打的小算盘,严词拒绝:“说什么带我出来玩,搞得这么温馨浪漫,结果还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男人果然都是禽兽。” 龙诚退一步:“我们只睡一张床,我保证什么都不做。” “什么都不做?”谢瑾认真地审视他,“盖着棉被纯睡觉?” 龙诚信誓旦旦保证:“嗯。” “那你简直禽兽不如。” 最后两人分房而睡,游艇划破波平如镜的海面,载着满天星光继续向南航行,不远处还有一艘船和它并列前行,两道长长的凌波在海面如同两条平行线。 谢瑾起初不明白龙诚为什么要安排两艘船一起走,直到第二天上午才知道答案,艳阳当空,游艇上所有工作人员开始撤离,乘坐另一艘船返航,而龙诚开始自己驾驶游艇。 “我们要去哪儿?”谢瑾在驾驶室问他。 “人间天堂。”龙诚如是回答。 没有外人在,龙诚无所顾忌地化出了长尾,取个东西直接用尾巴卷过来,后来他把船停了下来,和谢瑾一起躺在甲板上晒太阳,长长的尾巴随意舒卷,尾巴尖几乎触到栏杆。 天气是醉人的温暖,柔软的白云如白絮一般在空中肆意流荡,上穷天幕,下落碧水,天地间只有他们的游艇在海上飘荡,尘世间所有的烦恼似乎都不存在。 晒了一会太阳,龙诚问她:“你要不要潜水下海?房间里有潜水装备,我教你。” 这里的海不知有多深,谢瑾从未潜过水,摇了摇头:“到浅海我再尝试。” “那我去海里玩一会。” 龙诚从高高的甲板上一跃而下,在海面激起白色浪花,倏忽间就消失了身影。 谢瑾就知道龙诚有多喜欢大海了,他在海中肆意玩乐,时而跃出海面激起高高的浪花,时而来几个空中大翻转,时而在海中搅起小漩涡,恶作剧之后浮在海面大声回望谢瑾,距离太远谢瑾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猜到一定是眉眼上扬,眸中带着几分得意与倨傲。 有那么一阵子他消失了,等了好久都不见他浮出海面,谢瑾准备回船舱做午饭,忽然听到海上传来清啸的叫声,还有龙诚喊她的声音:“谢瑾……” 举目四望,看到海豚在海面上跃出漂亮的身影,龙诚在那海豚中穿梭,正努力地把海豚引向游艇附近。 谢瑾笑得嘴都合不拢,倚着栏杆朝他招手,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领略到这样的惊喜和意外。 龙诚上船时恢复了人身,穿了一套浅色休闲服,就算是人身,他走路也能一点声响都不发出,悄悄潜到谢瑾背后,一把搂住她将整个人打横抱起,抱着她转了好几圈。 谢瑾先是吓了一跳,继而大笑出声。 他把她转得都快晕了,轻柔的白云带着微醉的神态,谢瑾笑得气都接不上来,等龙诚把她放下来,一只手有力地扣住她后腰,他的唇舌贴了上来。 他牢牢地把她扣在怀中,吻温柔而强势,舌尖有力地挑逗她,谢瑾喜欢他的味道,半眯着眼,手指插入他浓密的短发中,开始热情地回应他。 吻得过于火热,连他的手探入她的衣服底下都可以忽略,所过之处传来阵阵酥麻感,谢瑾居然觉得不够,抱着他的脖颈狠狠吻他,恨不得将他的唇舌吞入肚中。 两人从甲板吻到船舱,谢瑾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他抱上了床,只看到他的眼幽暗如汪洋大海,莫名地将她整个人都吸进去;她也不知道身上的衣服何时被褪掉,或者说被撕掉,大脑从混沌中得到半丝清明时,上半身已经一丝-不挂,连内裤都被褪到大腿。 龙诚正在脱自己的衣服,少许光线从窗帘的缝隙透进来,他性感的身体显得格外诱人。 “不要……”谢瑾躺在柔软的床上无力地说了两个字。 她还想说什么,但龙诚已经压在她身上,滚烫的身体几乎要融化她,他的唇舌也一样火热,含着谢瑾的耳垂吮吸舔-弄,唇瓣摩挲着她的耳廓。 “我要你。”谢瑾听到他这么说,灼热的气息引得她全身颤栗。 这场欢爱自然耽误了不少时间,船只于傍晚才到达目的地,那是一座矗立在湛蓝色海洋中的热带岛屿,绿树成荫,它美得像误落凡尘的仙子,纯净,空灵,峻峭山岩构成她曼妙的身姿,细沙白浪是她裙边,时有蓬松舒卷的白云从她头上飘过,那是她被风撩起的头纱。 一栋白色别墅矗立在海岛一隅,谢瑾以为那是他们即将下榻的酒店,但龙诚说:“那是我家,这座岛是私人财产。” 龙易已经等在岸边迎接他们,主动从船上帮着扛了几件东西;不多会,薛彤也过来了,她应该是急急地从别墅跑过来,身上的瑜伽服还没换下,面上是极高兴的模样,大笑着拥抱了她的儿子,再拥抱谢瑾,俨然已把谢瑾当做了自己的家人。 晚上和薛彤一起做饭时,薛彤还说:“明天有特别的节目,他们要赛车哦。”语气是上扬调,俨然满怀期待,“然后我们再来个沙滩烧烤,让他们抓鱼现杀现烤。” 赛车是几个男人的项目,他们从山顶别墅出发,以海滨的瞭望塔为终点。龙诚一副势在必赢的架势,并要求谢瑾给予支持,偏着脸示意她吻他。 谢瑾假装没看见,朝他挥了挥手:“龙诚,加油哦!”说着就朝薛彤跑去,不过刚跑了三四步,又快速折回来,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像个得逞的小偷,洋洋得意地迅速跑开。 “不许玩得太过火。”薛彤朝男人们强调。 谢瑾原以为薛彤指的是速度,后来才发现她强调的是态度,她们先行一步,在终点处瞭望塔上拿着望远镜眺望盘山公路上的赛况,等车辆风驰电掣出现在视野中时,谢瑾吓了一跳,他们在公路上或疯狂地挤压他人的车,或毫不客气地撞上去,意图把对方连人带车撞下悬崖。 这哪里是在赛车,分明是在玩死亡飞车! 谢瑾忐忑地问薛彤:“那俩兄弟是亲生的吧?” 怎么好像三个人之间有深仇大恨,恨不得把对方碾死一样! “他们每次都这样。”薛彤愤懑抱怨,“愈合能力强,根本就不把受伤当回事。” 说话间远处传来“砰”的一声巨响,不知是谁的车被撞下悬崖,爆炸声过后树林中腾起一片火光。 谢瑾的脸煞地一下白了。 姜还是老的辣,最终龙泽的车呼啸着从远方而来,车身仿佛遭受过无数次□□,连门都少了一只。不过就在他快冲破终点时,一条黑影从旁边树林中闪出来,疾风掠影在他之前冲向终点,谢瑾看了好一会,才确定那个满面尘灰,扛着一堆烂铁的人是龙诚。 那堆烂铁隐约能辨得是个车架子,他把它们扔在地上,扬起漆黑的眉毛:“我和我的车最先出现在终点,所以,是我赢了。” 龙泽挑了挑眉:“没有车轮,没有引擎,甚至没有座位,还能算车吗?” “车在行驶过程中掉几个零件是很正常的情况。”大概是想把车架子弄回来,龙诚身上好多地方都被烫伤,一双手都起了水泡,还无所谓的指了指龙泽的车,“你的车门不也不见了吗?” 龙泽笑出声:“我就喜欢你出其不意这一点。” 赛车项目过于残暴,但之后的沙滩烧烤气氛就好了很多,因为龙诚烫伤不轻,薛彤不让他下水,捕鱼虾的任务就落在了龙泽和龙易身上。 等龙易从海中游上来的时候,谢瑾才发现他和龙诚的体色略有不同,龙诚的长尾是白色,背面有少量浅金色花纹,不仔细看看不出来;龙易的长尾也是白色,但花纹是淡青色,虽然很淡,但一眼就能看出来。 至于龙诚父亲,大概碍于谢瑾在场,一直没有变成人首尾身的样子。 他们的愈合能力强得惊人,龙诚身上的表皮烫伤在烧烤结束后已无大碍,换了泳裤,又带着谢瑾一起去游泳。 在沙滩晒太阳的时候,谢瑾接到父亲电话,他在那头没好气地问:“死丫头,死到哪里去了?” 谢瑾躺在躺椅上回他:“出来玩来了,回去的时候给你带礼物。” 谢文鸣不用猜也知道她被龙诚拐走了,几乎暴跳如雷,连珠炮地骂了很多话,谢瑾也不生气:“爸爸,你要多注意身体,早睡早起少喝酒,多吃蔬菜水果,不要赌博……” 她笑嘻嘻地说了一大堆好话,而后不待父亲有反击之词,迅速地挂断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下面来点欢乐的。 感谢两位亲扔的地雷。 草雨田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11 11:03:06 13767753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11 13:36:40 第30章 两情悦美人计 每隔几天就有家政人员前来海岛打扫卫生,他们乘船过来,乘船离开,花在路途上的时间比实际工作时间长得多,估计是全球最昂贵的家政服务。 这也没办法,龙诚和他的家人都过于特殊,他们在这岛上想要的就是无拘无束的生活,随意幻化出长尾,自然不会留外人在岛上过夜。 很多事情都要亲自动手,尤其是做饭之类。谢瑾从小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厨艺自然不错,连薛彤都对她赞不绝口,笑言:“你是不知道,他们什么都厉害,偏偏做饭不在行。以前诚诚就说,他以后要找一个厨艺好的,不然两个人一起出海,会吃不上好吃的。” 两个女人正在厨房做奶昔,谢瑾把水果往搅拌机里放,她和薛彤相处得很融洽,就像两姐妹一样:“他喜欢在海上漂很久吗?” “是啊,他们都很喜欢大海,前几年诚诚挣到第一笔钱的时候,就立即去买了艘游艇。”薛彤很为儿子骄傲,“他很会挣钱,十四岁的时候就开始做投资了。” 但薛彤也不偏袒龙诚,见男人们不在屋内,她说得很实在:“他和小易,从小到大都没受过什么挫折,顺风顺水长大,因为自身的特殊能力,基本上没有他们办不到的事情。所以,他们性格上有点傲,要是以后你们有摩擦的地方,你要多担待点,跟他多沟通。” 怪不得两兄弟都如此傲娇,谢瑾也能理解,笑道:“他人很好啦……”当然他傲娇病发的时候,谢瑾就站在思想的巅峰,不跟妖孽一般见识就行了。 薛彤从冰箱拿了两罐牛奶出来,不紧不慢道:“我有时候会担心诚诚过于自信,就算能力再大,这世上总会有事情超出掌控,你以后帮我多提醒他,戒骄戒躁,前辈传下来的经验一定是有道理的。” “他有分寸,不然公司也不可能做得那么大?”谢瑾不想聊如此严肃的话题,笑着问起:“他们小时候,是不是好有趣?” “那当然,他们生下来就有尾巴。刚怀上诚诚的时候在医院做B超,医生说是个畸形,让我做流产,我当时心头笑死了。养他们也一点都不费劲,没过几天就能走路了,特别懂事,特别好玩……” “是特别好玩。看你保持得这么年轻,就知道你玩得有多开心了。”一个声音打断薛彤,龙诚从外面窜了进来,一把搂住了谢瑾的腰,侧着脸看薛彤:“聊得这么起劲,美女,有没有在我背后说我坏话?” 薛彤点头:“有啊,我刚才在教谢瑾怎么调-教你这只小怪兽。” “调-教?”龙诚轻嗤,“算了吧,你都被我爸吃得死死的,哪有什么经验可分享?” 薛彤顺手从盘子里拿起一个苹果扔过去:“翅膀长硬了,是不是?” 龙诚轻松接过她扔过来的苹果,咔嚓咬了一口,得意洋洋:“谢谢。”嘴上和他妈妈没大没小,龙诚还是很关心薛彤,从她手上抢过水果刀:“我来切芒果,你出去看电视,一会儿做好了给你端出来。” 把薛彤哄走,厨房里只剩下龙诚和谢瑾两个人,透过厨房的大窗户能一眼看到大海,蔚蓝色的海面像丝绸一样柔和,谢瑾轻笑出声:“伯母为人好有趣,跟她聊天,一点都感觉不到代沟。” “嗯,她永远都停留在二十几岁。”龙诚把切好的芒果装入杯中,“不是说痛苦促使人成长吗?爸爸替她把所有的一切都打理得很好,把她圈养在一个只有幸福的家庭里,她没有痛苦,所以成长不了。” 扭过来,龙诚凑到谢瑾耳边:“你也可以这样哦,我保证会把你照顾得很好。” 谢瑾推开他:“你能照顾自己就不错了。”傲娇的家伙,谢瑾可不指望,正准备催促他干活,手机铃声响起,是个陌生号码,接起后传来礼貌的女声:“你好,是郭经理吗?我是苏州分部的……” “打错了。”谢瑾道,那头确认了一遍,而后连声道歉,谢瑾把手机扔到一旁,最近总有人找郭经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把号码写错了,更多是的推销电话,问卷调查,国内服务商监管这块做得实在太差劲,不知道把客户信息卖给了多少商家,垃圾短信垃圾电话每天都有。 但这不会影响度假的好心情,龙诚做饭是不行,但刀工不错,用胡萝卜雕了两朵小花,有那么点案板大厨的味道。两人一起做了两种口味的奶昔,用漂亮的水晶杯盛上端出去,薛彤正在露台的洋伞下,小桌上放着笔记本,龙易坐在她身边敲着键盘,偶尔询问薛彤几句,大概在帮她弄什么东西。 龙易和许多处于叛逆晚期的少年一样,顽劣不堪,但他和他们又有所不同,他的恶劣只针对外人,在家里倒是乖巧懂事,谢瑾猜测,薛彤肯定不知道她的小儿子在外面有多让人头疼。 龙诚把奶昔摆到小桌上,招呼薛彤:“妈,别弄了,我待会把你的东西发给公司秘书,让他们帮你做,保证帮你把一切都弄得妥妥当当。” 薛彤前些年出过几本旅行游记,这几年弄了些美容养生心得,准备出书。因为里面附有大量图片,排版什么的有点麻烦,一些文字说明还有待修饰,她经常临时又有其他想法,不断地删删改改,薛彤最近就在忙这些。 说忙,又有些不合适,因为她花在这上面的时间其实不多,纯粹只是兴趣而已。也因为是兴趣,她才不要别人来做,拒绝道:“不要,我要自己弄。”不过,她是很会享受生活的人:“小易,把电脑收了。” 龙易收起电脑,抱着东西回屋之前,看了看谢瑾端过来的东西,道:“我要苹果杏仁味的。” 不过,等他回来的时候,发现之前摆在自己位置上的那杯奶昔已经空底了,龙诚毫无愧疚之意地朝他摊了摊手:“不好意思,我女朋友做的东西真的很好喝,我就把你的那份也给喝掉了。不如,我去帮你拿杯牛奶?” 龙易横了自家兄长一眼,愤懑道:“书读得少的人,就是这么讨厌。”扭头转向谢瑾,像模像样道:“以后要是我哥哥做错了事,你要多包涵他,毕竟他一共就只上了六年学,书读得少,哎,真可怕。” 龙诚:“你是在挑衅我吗?” “我又没说错,你本来就只上了六年学。”龙易扬起下巴与他对视,满脸挑衅味道,“那个小时候死活不去学校,找各种理由逃避的人,是你吧?” 龙诚:“难道谁还需要花六年去上小学?去那种地方学什么一加一等于二的课程吗?然后初中,高中,一路浪费十几年青春?” 他一口气说得洋洋洒洒,谢瑾顿了一下,这是在说她吗? 龙诚总结道:“六年也够了,直接让我从商学院毕业。而你,虽然上学年纪早,还不是为了来学校找我一起玩。” “可你只有一个学位,而我是双学士。何况我十七岁就毕业了,你十九岁才毕业,就这点,我比你强多了。”龙易气壮山河道,转头问谢瑾,“你说,是不是?” 谢瑾默默地放了块饼干到嘴中,学霸什么的,最讨厌了。 龙易看她不说话,兴致勃勃地跟她翻龙诚的老底,“我哥啊,你别看他现在人模人样的,小时候就想跟着爸爸一起环球旅行,为了不去上学,什么手段都用过,天天去巴结外婆……” 砰-- 龙易被直接踹飞,从露台飞到别墅前方的椰树上,在空中划出一条漂亮的弧线。 不过他落地的姿势也很漂亮,没有像个椰果一样滚落在地,而是单手撑地,像极了武侠电影中高手,而后翻身跃起,跳上露台准备袭击龙诚。 露台实在是太小了,谢瑾没看清动作,只见两道影子一闪,两兄弟都消失在原地。 那两道身影出现在不远处别墅的小花园,也不知道是谁把谁扔了出去,两个人缠斗着进入沙滩,沙尘四起。 半片饼干还在谢瑾嘴中,她目瞪口呆,这是……打起来了? “怎么办?”谢瑾反应过来,满脸紧张。 “没事的,他们经常闹。”薛彤一点都不担心,“你离他们远点,不然伤到你,就很麻烦了。” 可他们好像来真的了,两人嗖嗖地进入树林,惊起鸟雀四起,夹杂着树木断裂的声音。 哐……咔嚓……砰…… 似乎猛兽过境,树林正遭受摧残。 薛彤往前走了几步,倚着露台查看战情,略略皱了皱眉:“这回好像有点严重。”她连忙喊龙泽:“老公,你儿子又打起来了……” 龙泽很快从屋内出来,看着树林中的动静:“小易越来越不错了。”转头问薛彤:“这回,你押哪个?” “你想诱骗我押小易,门都没有,我肯定押诚诚。”薛彤兴致勃勃道,“他女朋友都在这里,绝对是他赢。” “好吧,我押小易。我觉得他好像有点基因变异,速度越来越快了。”龙泽搂过薛彤的脖子,笑容中有股阴险的味道:“要是你输了……嗯,你懂的。” “肯定是你输啦!”薛彤娇笑出声,又朝谢瑾招手:“走,我们去楼顶,不然看不清楚。” 海风拂过面庞,谢瑾再次凌乱了。 不过,打得如此激烈精彩,不看白不看,谢瑾赶紧朝屋内跑:“我去拿望远镜。” 就算拿着望远镜,也不看不清楚战势,有阵子他们跑到了海边的乱石堆,两条人影纠缠在一起,速度太快,根本分不清谁是谁,谢瑾只远远地看到两个人好像都是人首蛇身的样子,长长的尾巴划出无数残影。 很快,他们又转移阵地进入山上,茂密的树林遮掩了他们的踪迹,只能通过树林的异动来判断两个人的位置,时而在东,时而在西,时而在南,时而在北……幸好有龙泽在旁边,他会跟她们说方向,眉梢微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半山腰有树木轰然倒下,龙泽面色一下子冷下来:“两个臭小子,居然把我们的许愿树给破坏了。” 口气森然,谢瑾回头时,龙泽已经不见了。 那是半山腰上的一棵大树,树干不是很高,但枝繁叶茂华盖如伞,遥望着大海站成永恒的姿势,也不知道是从哪年开始,一家人开始了这样的游戏,把各自的心愿或者想要的礼物写在纸上,装入瓶中塞上瓶塞,再挂在树上。 过不了多久,那些心愿就能实现,因为有人会去翻看里面写了什么,礼物会被买回来,想做的事也有人陪着去做……后来一家人都爱上了这样的方式,过新年或者过生日之前,大家会一起写愿望,兴高采烈地挂上去,再趁无人之际,偷偷去看看别人写了什么,尽力去满足对方。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愿望都能实现,譬如龙诚有一年希望在岛上养一只花豹,结果那个写着愿望的瓶子不翼而飞--他敢打包票是被他爸扔进了大海。 十多年下来,那棵大树上挂满了玲珑剔透的玻璃小瓶,高低错落,瓶上的彩色丝带在微风中飘扬,这不仅仅是浪漫与温情,更是一个家庭十多年的成长记录。 可就在刚才,两只小怪兽造成某株树咔嚓断裂,它不向东倒,也不向西倒,直直砸向许愿树,巨大的压力将一截树杈直接压断。 刺啦……树杈和树干分离。 哐--树杈落地,尘土飞扬,玻璃瓶散落得到处都是,要不是选用的钢化玻璃瓶,估计现在就成一地的碎玻璃渣。 “哥哥,你把我们家的许愿树给弄坏了……”龙易看着一地狼藉,满目震惊。 “明明是你弄坏的。”幸好只断了一截树杈。 “不是我,是你!”龙易辩驳,又抱着头哀嚎:“这下完蛋了。” …… 谢瑾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被破坏了,到傍晚她开始做晚饭,还不见龙诚和龙易的影子,也不知道两兄弟打架,到底谁赢谁输。 直到晚饭做好,谢瑾忍不住问薛彤,龙泽在旁道:“不用等他们吃饭了,他们一玩起来就疯,好像在海里比试什么。明天诚诚回来的时候,会给你带礼物。” “哦。”谢瑾不疑有他。 翌日中午龙诚回来的时候,果然给她带了礼物--一只刚被打死的野兔子,谢瑾有些错愕,龙诚在旁解释:“纯天然,无公害的野味,有钱也很难吃到的。” “我以为你会给带海里的东西。” “下次吧。”他不是没力气去海里折腾了吗?兔子顺手打起来方便。 “你昨天跟龙易到底谁赢了?好像龙易昨天大半夜就回来了。”谢瑾晚上听到动静了,等了龙诚好久,有几次想去敲龙易的房门问问情况,觉得大半夜不合适才忍住,“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因为他失败了,我是坚持到最后的胜利者。”龙诚胡乱找了个理由,他才不会那么早回来,鼻青脸肿一身狼狈,多损害他在谢瑾心中英俊潇洒的形象。他朝卧室滑去,“我累了,先去歇会儿。厨房有好吃的吗?帮我拿点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很多机智的亲已经猜到问题了。 第31章 两情悦美人计? 谢瑾不太清楚他们到底比试了什么,问起,两人都吱唔着不说。反正那天回来后,两兄弟都是精神不济的样子,蔫蔫地在屋子里呆了两天,才又生龙活虎。 岛上的天气很好,金湛湛的阳光落在大地,绿叶映华生辉。这天,谢瑾正在厨房打果汁,一阵巨大轰鸣声传来,越来越近,她跑出来就看见一架直升机降落在屋顶。 龙诚从直升机下来,朝她招手:“走,我带你去玩。” “你还会开飞机?”短暂的惊讶过后,谢瑾笑得合不拢嘴。 “我是十项全能。”龙诚得意洋洋。 谢瑾第一次坐直升机,龙诚替她把安全带系好,驾驶着飞机驶向高空。他带着她俯瞰了整座海岛,岛上是大片大片的绿色,山顶有两处别墅于绿树掩映中露出一角,不远处的湖泊被阳光映得闪闪发光,彷如一块翠绿色的宝石。 龙诚指着其中一栋山顶别墅,大声朝谢瑾道:“今晚我们住那里。” “为什么?” “免得动静太大,被别人听到。”龙诚大无畏道,“不能打扰我弟弟他们休息,对吧?” 大白天的,这家伙脑子里已经在计划夜晚活动,谢瑾扭过头不理他。 晚上到底还是去了山顶,走的时候,龙易对此嗤之以鼻:“说什么带人去参观其他房屋,搞得好像别人不知道你们要去干什么似的。”龙诚面不改色地回他一句:“我是成年人,就算干点什么,也是情理之中。” 那别墅是二十多年前建的,没有半分颓败,反而显得经典隽永,里面被打扫得纤尘不染。一进屋龙诚就把她按倒在客厅的沙发上,压在她身上亲吻,谢瑾起初还反抗了一下,可无论在力量,还是无耻程度上,她都不是龙诚的对手,衣服被快速撕裂,他的吻像疾风暴雨过境,粗暴得让人没有半分反抗之力。 谢瑾不讨厌他的直接,甚至有点喜欢。和自己心仪的人赤诚相对,温柔缠绵,美好得就像这岛上的阳光一样。 当然,如果不用从一个房间做到另一个房间,就更好了。 事后,龙诚带她参观了整栋别墅,墙上挂满了他和龙易成长的照片,他们小时候长得又帅又萌,在照片上做出各种搞怪的样子。 谢瑾挨着照片看过,问起:“都是穿着衣服的,你们不拍人首蛇身的照片吗?” “不拍。哪怕是想留作自己欣赏留念,也没拍过。”龙诚加了一句,“爸爸怕出意外。” “哦。” 龙诚在岛上很多时候都是人首蛇身的样子,他喜欢卷着谢瑾,光滑的尾巴在她身上缓缓滑过。在沙滩晒太阳时,长尾会绕在谢瑾周围,就像一个保护圈,或者说,是在宣布占有欲。 一家人大多数时间都在一起玩闹,这天,几个人一起上了游艇,龙诚拎来了潜水设备,要带她一起潜水。虽然他完全用不着这种东西,操作起来却十分熟练,帮谢瑾挂上氧气瓶:“我是用不着,不过妈妈要用,她喜欢跟我们一起下水。从小到大帮她检查装备,我当然知道该怎么操作。” 旁边,龙泽在帮薛彤检查设备,满面严谨,薛彤安慰谢瑾:“不用怕,诚诚会在你旁边,你要是觉得不适,就跟他打招呼,他会把你拉起来。”她笑得很灿烂,“这一带下面有很漂亮的珊瑚,你下去一次就会爱上它们。” 谢瑾起初还有点顾忌,下水后,透过护目镜看到龙诚的脸,他拉着她的手,短发飘在水波中,他朝她笑了笑,等她适应之后,拉着她往下游去。 海底美得像另一个天堂,海水明净清澈,能见度很高,阳光穿过水波,被折射成无数闪耀的光点,五彩斑斓的鱼儿从身边游过,不急不缓,有的甚至会落在肩头,似乎一点都不怕人;海草在水中晃动,五颜六色的珊瑚有的像树枝,有的像盛开的鲜花,有的像半开的扇面……姿态迥异,千奇百怪。 谢瑾听不到声音,但眼前的盛景已经让她迷醉,她悬浮在水中,身体轻得似乎到达了另一个世界。 说实话,谢瑾活了二十多年,但从来没有在一个地方玩得如此开心。这座岛就像世外桃源,充满了惊喜与温情,接下来的日子里,依旧是无拘无束的放松,树林打闹,湖边嬉戏……快乐简直无边无际。 但快乐的时光总是显得特别短暂,一晃半个月过去,龙诚要回Y市处理公务,谢瑾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海岛。 返程那天坐的直升机,航程时间不长,但从飞机上往下望去,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回到Y市时谢瑾有些困倦,龙诚把她安置在空中帆船那间专属于自己的套房,自己则赶去公司召开会议。 等他回到酒店时,谢瑾还赖在床上,房间的窗帘被重重拉上,只从缝隙中露出少许薄弱光线,龙诚在床头坐下,宠溺似的捏了捏她的脸:“一只小猪。”他把她从被中捞了出来,“起床吧。快到晚饭时间了,吃过晚饭我们去给你爸爸挑点礼物。” 谢瑾懒洋洋地赖在他怀中,晾了父亲这么多天,估计父亲已经冷静下来,又有点担心:“万一我爸还反对怎么办?一吵架心情就不好。” “我能搞定他。”龙诚捧着她的脸亲了一下。 谢瑾也觉得龙诚能搞定,她依旧懒洋洋的,一点都不想起床,直到龙诚的手开始在她身上不安份地乱摸时,她才把他推开,昨晚两人还缠绵了大半夜,没想到这家伙还有兴致。谢瑾赶紧从跳下床,穿着拖鞋走进洗漱室。 龙诚拉开了卧室窗帘,外面天色暗下来,海面呈现出微蓝的颜色,航行在海上的船只轻盈得像一片羽毛。他正欣赏着夜幕时分的大海,“滴”地一声响起,是床头谢瑾的手机传来的声音。 龙诚瞟了一眼,屏幕上有一个信封的标志,下面配有文字显示: 收信人:周志天。 发送状态:已成功发送。 洗漱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龙诚把手机拿过来,解锁密码设置得有点复杂,但龙诚有次见谢瑾开过,他便记住了,解锁之后,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开始查看她的手机。 随着手机上的东西一页页显示出来,龙诚脸色渐渐冷凛,如冬季寒霜凝结。 谢瑾从洗漱室出来时,就见龙诚面色铁青,他的脊背绷得僵直,抬起眼冷冷地看着她:“谢瑾,你究竟是想干什么?” 那眼神,疏离得像在看陌生人。 谢瑾茫然。 龙诚握着手机的手指节毕露:“为什么要偷拍这么多照片?”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张照片,沙滩上坐着一个男人,准确的说,是盘曲着一个男人,他的面孔稚嫩而英俊,人首蛇身,长长的尾巴上有淡青色花纹,正是龙易。 不止这一张,手机里有无数张他们在岛上的照片,有龙易的,也有他的;既有他们全家人一起玩乐时其乐融融的照片,也有他在床上风光旖旎的照片,只是,那些人首蛇身的形象在画面中显得十分诡异。 谢瑾难以置信地看着手机上照片,摇头:“我不知道……” 叮铃—— 手机短信铃声响起,是周志天发过来的短信:“照片已全部收到,干得漂亮。谢瑾,回来吧,我爱你。” 龙诚勃然大怒:“你把我的事情都告诉了他!”他的眼神冰冷如刀,几乎要剜掉谢瑾身上的肉:“故意接近我就为了来抓我的把柄?” 谢瑾看着手机上的短信,一时竟不知如何言语,只慌乱地摇头。 “美人计,周志天真是好计谋!”龙诚的话语如同从牙缝中挤出,他一把捏住谢瑾的喉头,“你还真是爱他,为了他什么都肯做。难怪那天晚上你喝醉了居然把电话打到我手机上!这是计划的一部分吗?”他捏住她脖子的手缓缓收紧,眼中杀气四起:“我对你不好吗?我家人对你不好吗?你居然处心积虑算计我!” 谢瑾的呼吸越来越困难,眼泪开始流出来:“我没有……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可她的辩驳在物证面前显得苍白无力,龙诚他掐住她脖子的手越来越用力,谢瑾觉得他真的会掐死自己,水光朦胧中,看到他脸上怒气骇人,一双眸子寒冷如冰封。 就在谢瑾觉得快断气的时候,脖子上的手猛然松开,谢瑾跌在床上,听到龙诚冷冷的言语:“别以为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他转身,大步摔门而去,脸色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乌云压城城欲摧。 到停车场刚坐到车上,手机铃声烦闷地响起,是父亲的电话,龙泽在那头开了视频,脸色冷峻地传给他一张网页截图,隐忍着怒火质问:“这种东西是怎么回事?你在搞什么?” 点开网址,标题触目惊心:人首蛇身怪物惊现沙滩——是妖?是怪?或是外星人降临? 网页上配了两张高清近照,其中一张是他躺在躺椅上,白色长尾延伸出去;另一张是他在沙滩上吃烧烤的照片,性感的身线展露无余,腰际之下的长尾自然舒卷,浅金色的花纹能看得一清二楚。 龙诚面色如灰,眸中全是懊丧:“对不起,我不该相信她。” “我已经把原网站黑掉了,晚上我和小易会一直关注网上动静。”龙泽不想数落他,“你赶快把事情处理好。” 匪夷所思的人首蛇身,能随意转变成普通人的模样,这是他们最大的秘密,若是暴露在人前,只怕会在全世界引起轰动,他们再也过不了平凡的生活,也许被当做妖怪被驱逐,也许被当做外星人被抓去研究……总之,后果不堪设想。 庆幸的是,发布在网上的照片是两张侧面照,面容并不清楚,文字也未直接点到他的名字。龙诚冷笑一声,这算是示警吗?谢瑾可是拍了大量他和龙易的清晰正面照。 显然,周志天是想跟他谈条件。 西面天空最后一抹绛红被夜色吞噬,汽车疾速驶出,坐在驾驶位置上的龙诚唇角冷冷紧抿,不多会接到部下打来的电话:“谢小姐已经走了,好像脸色很不好。有车在外面接她,司机被认了出来,应该是在大叶集团工作。” 挂了电话,龙诚面无表情地吐了两个字:“骗子。”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这章是一半天堂,一半地狱。 看后台,竟然收到一个火箭炮,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感谢娇羞乱扭姑娘的厚爱。 第32章 一个人的游戏与计谋 车载着谢瑾一路向北行进,闹市被远远抛在后方,公路如蜿蜒的带子向前延伸。她要去的是周志天的家,位于Y市城北的半山腰上,据说是阴阳汇聚的风水宝地。 那是一幢豪华的欧式建筑,宅外有电网围栏,宅内有无数隐藏的摄像头,玻璃全是防弹设计,安保方面做到了极致。进入大门后,花园中处处浮动着馥郁花香,灯光映着游泳池微蓝色的水,夜风拂过,粼粼波光闪烁。 别墅里面大得如同迷宫,到处都是美轮美奂哥特式的浮雕,尽奢华之能事,但谢瑾对这所房子没有半点兴趣,她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疾步朝里面走,脚步匆匆。 周志天坐在餐厅前的沙发上看报纸,双腿交叠,一派自然,水晶灯的光芒落在他脸上,脸部线条更显柔和。还没看到谢瑾的人,先听到了她急促的脚步声,他抬起脸:“来了。” 谢瑾站在屋中,满脸怒气地看着他。 周志天起身示意餐厅:“还没有吃晚饭吧?”他的声音很柔,如同正在约会的男人询问女伴:“有没有想吃的?” “我不是来吃饭的。”谢瑾瞪着他,掏出手机厉声质问:“你告诉我这怎么回事?” 龙诚走后,她对着手机一片茫然,里面不仅有照片,还有她给周志天发的邮件,语气暧昧,可谢瑾真不记得自己何时做过这些事。短暂的呆愣之后,她立即给周志天拨了电话,他回答:“电话里说不清楚,你过来吧,我当面告诉你。” 他派了车来接她,体贴得如同他们还在热恋。 周志天-朝谢瑾走近几步,高大的身材在她身上落上阴影,他瞟了手机一眼,目光定格在谢瑾脸上,深色的眸中柔情似水:“没什么,我只是不想你们在一起。” “别废话。”谢瑾逼问他,“为什么会有这些照片?” “我想,你应该问过鸣叔,手机其实是我送给你的。”周志天直言不讳道,“谢瑾,跟你在一起那么久,我不曾强迫你什么,难道这份心意你会不明白?我自问不比龙诚差,可你莫名其妙地甩了我,跟他在一起,你让我怎么甘心?” “我曾劝自己放弃你,但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你。所以我在手机里装了一个小程序,那手机是前后双置摄像头,随时能监视你的活动,我希望找到破绽破坏你们的关系。”周志天自嘲地笑出声,“我都不曾想到自己会为了一个女人使用如此卑鄙的手段,可爱上了一个人,能有什么办法呢?更让我意外的是,龙诚居然不是人,我好像发现了他最大的秘密。” “你真可怕!”谢瑾煞白着脸,眸色惊恐仿佛不认识他,“我的手机已经完全受你控制了是吗?接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电话,也是你安排的?” 最近电话特别多,尤其是在岛上那段时间,有打错的,问卷调查的,谈业务的……尤其是那些谈业务的电话,谢瑾本就是个销售员,虽在休假,但也不可能将客户的咨询扔在一旁,她还暗喜业务量增加,回去之后说不定能签几个单子,看来是周志天不满意她把手机扔到一边,非要让她把手机拿起来,以调整角度方便他观察。 谢瑾惊怒:“你拍了他的照片不算,还要用我的名字给你发邮件,写莫名其妙的东西,害他以为全部都是我干的。你……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我承认我卑鄙,但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周志天抓住谢瑾的双肩,一字一顿逼问道:“为什么你喜欢的是他,不是我!而他,根本就不是人!” “不关你的事。”谢瑾推开他,她懊恼地住了抓头发,这是什么狗血事件?她自问长得不是倾国倾城,竟然劳烦周志天费尽心机?谢瑾深吸气,道:“周志天,我们的事以后再说,现在你把所有的照片还给我。”她抬头看着他,急切道:“如果你真的爱我,大家可以公平竞争对不对?” 周志天摇头:“照片我已经发到网上了,他的事情很快就会曝光。” 他朝谢瑾走近,夺过她手中手机,示意上面的照片:“你被他抓了个现行,已经不可能再在一起了,他不会再相信你,你是叛徒,是间谍,是害他身败名裂的人,谢瑾,现在你只能依靠我,不然,他迟早会杀了你泄愤。” 他声音依旧和煦如春风:“回到我身边,我会保护你。” “无耻!周志天,你真是精于算计,可我已经不喜欢你了……”谢瑾惊得瑟瑟发抖,手机屏幕在周志天手中晃动,上面显示着龙诚倚着小木屋的照片,眉梢轻扬,眸光柔和似水,长尾从树屋中自然垂下。 谢瑾还记得那天他带她去了树林,里面有两间建在树杈上小木屋。他抱着她,长尾沿着树干蜿蜒而上,一直把她放到屋中,然后给她讲他小时候的趣事。风穿过树林发出沙沙的响声,叶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而他的声音,比清风还温柔。 他带她去看他小时候和家人一起建的木屋,而她,拍了他的照片,害他从此不得安宁。 谢瑾全身如坠冰窖,周志天说得没错,龙诚再也不会相信她这个罪魁祸首,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她又想起什么,去拿自己的手机:“把手机还给我,我要告诉他我手机被人控制了,这一切都不是我做的。” “没用的,那个监控程序说不定是你装上去的。而且,龙诚未必不会知道你现在来了我这里,你说他会怎么想?”周志天摇了摇头,欲把谢瑾揽入怀中,“已经解释不清楚。何况,他不是人,你跟一只妖怪在一起有什么好处?谢瑾,忘了他吧,你们不可能有未来……” “胡说!”谢瑾挣扎开,气得牙关发颤,她发了疯一样地拍打他:“把照片还给我,快还给我……” 旁边的椅子被掀倒在地,搁置架上花瓶也被弄掉,哐地一声成了一地碎片,周志天抓住谢瑾的胳膊力图让她平复下来,无奈无果,赶紧叫来宅内保安。 一针镇静剂下去,谢瑾总算安静下来。 周志天抱着她,无奈地叹口气,挥手叫来保姆:“带她去休息。” 晚餐到底还是要自己一个人吃。 也不尽然,谢瑾被带走不久,他的父亲踱步出来,周横山年纪不到六十,头发稀稀疏疏勉强能盖住头顶,发色斑白,一双眼睛呈钝角的三角形,虽然浑浊,眼神却有些阴冷,他垮着一张脸,即便是不说话,他的嘴角仍是下垂,看起来有点凶。 周志天坐在餐桌前,略略抬了抬眼,没作其他表示。 周横山拉开椅子在他旁边坐下,沉沉道:“你让人发到网上的东西已经被黑掉了,他们顺藤摸瓜还黑掉了上传资料的电脑,据说,浏览过网页的电脑基本上都被侵入过一遍,生怕别人把东西下载下来,关于那篇报告的记录被删得干干净净。” “国内目前最大的网络科技公司就是他父亲控股,本身就占有资源优势。而且你也说过,他们精通这一行。”周志天不紧不慢地用餐,面上一片泰然,“我猜现在有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防止新的东西散播出去。不过,我把东西单独存放在移动硬盘中,只要不联网,他们无论如何也盗不走。” “你怎么不把东西发给报社?多发几家赶紧曝光他们,将妖怪的面目公之于众,肯定一下子就能引起轰动。政府会立即注意到他们,说不定其他国家也想把这几个怪物逮回去好好研究。到那时候,什么同诚集团,还不是一个笑话。”周横山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他们身败名裂的惨况。 周志天抬起眼:“然后呢?” “然后他们会被抓住。”周横山敲着桌子,似乎出了一口恶气。 周志天发出不大的嘲笑声:“怪不得你会在监狱呆十年。” “他们在这世上存在了这么多年,肯定做过最坏的打算,恐怕一时半会儿不容易被抓住。”周志天从容道,“兔子惹急了还咬人,把他们曝光,等于把我们自己逼上了绝路,龙家父子一定会找我们算账。他们本就身手非凡,又是亿万富翁,这世上,有许多要钱不要命的人,花点钱什么样的杀手请不到?恐怕等不到他们被抓住,我们自己就先死于非命。” 周横山思索一番,眼睛里精光闪烁:“还是你想得周到,东西是你弄来的,这事你就看着办吧。” 他对儿子十分赞赏,嘴角微微翘起:“志天啊,你比我能干多了,脑子活,心思细。而且,我觉得你演技特别好,要是你去演戏,那什么奥斯卡奖肯定是你的。” 周志天置若罔闻,仍不急不缓地用餐,动作优雅闲适。 夜间,几颗孤星在黑夜中闪烁,树静风止,花园笼着一层若有似无的轻雾,除去值夜的保安,一切都已经静静睡去。周志天也不例外,他宿在卧房,房门紧闭,只余装有防盗安全系统的窗户开了半扇窗。 他睡觉一向警醒,那支枪刚抵上他的脑门,他就蓦然醒过来。 床前立着一条人影,周志天脑中警铃大作:“你是谁?” 对方声音低沉:“惹了我,还问我是谁?” 说着,他按了床头按钮,卧室顶灯泻下一室光明,在水晶灯橙黄色的光线中,龙诚面色微青,居高临下冷冷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有没有人看过出书版的龙泽?附赠的番外。 感谢以下三位朋友投的霸王票。 转眼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13 19:55:50 娇羞乱扭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13 23:27:19 晴天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4-07-14 10:55:06 第33章 一个人的游戏与计谋 周志天大骇,别墅安保系统是斥巨资建成,龙诚竟然神不知鬼不觉进来,他勉力维持镇定:“你怎么进来的?” “你都知道我不是人,何必还要问我怎么进来?”龙诚发出短暂的不屑笑声,“嗖地一下,我可以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 这当然是开玩笑的,他不具有空间瞬移的能力,但他的速度快如鬼魅,远远超出人类视觉的极限,他站在一个地方的残影尚未从视网膜上消失,另一个身影又出现在远方。要进入一栋安保严密的别墅对他来说轻而易举,监视器,热成像,红外线……龙诚对这些东西了如指掌,五米高的围墙对他而言什么形同虚设,还有那些不断巡逻的保安,在他们发现他之前,他早已经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 周志天脊背隐隐冒冷汗:“原来你还有这种能力。” 说话时,在被中的手指微动,准备去按床边的报警器,不妨手上传来一阵痛楚,龙诚按住了他的小臂:“没用的。你现在就是我捏在手中的蚂蚁,我随时都能捏死你。” “可你不会杀我。”周志天肯定道,“杀了我,关于你的东西就会全部流出去。” 龙诚眸色火苗窜动,手上用力。周志天觉得骨头几欲碎裂,忍不住痛呼出声,他猛然想到龙诚不会杀他,胆子更大,大声高呼:“来人,有人闯入。” 门外保镖立即警觉,哐哐地猛敲门,龙诚冷声道:“你想死吗?” “你想成为杀人犯?”周志天反问道。 说话间,保安破门而入,一见屋中情景,面色大变,手中枪支全部对准龙诚。 龙诚略略抬了抬眼,不屑道:“就这点人?我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周志天微微扯了嘴角,朝保安挥了挥手:“你们出去吧,不用报警。龙总只是和我开个玩笑。” 保安不知这是唱哪出,但周志天已经在枪口下,他们不敢贸然行动。 “没事,龙总是有分寸的人,他断不会把我怎么样。出去,我们有事要谈。”周志天倒是不慌不忙的模样,叮嘱道:“不要把事情闹大。” 在他再三确认下,数名保安退出房门,在屋外严阵以待。 龙诚收了枪,把周志天从床上拎了起来,没好气地把人撞在衣柜上。 哐当一声,衣柜门碎裂一半,周志天并无大碍,他爬起来,面上仍带着疏疏的笑,如同胜利者睥睨着龙诚:“我原谅你,如果是我,也会恼羞成怒。” 龙诚拳头紧握,瞬间移动到周志天身前,迅捷的速度如鬼影闪过,他逼视着周志天,目光灼灼:“说条件吧。” 周志天手迎着他的目光:“我要同诚集团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 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和整个同诚集团有什么差别?董事长的位置非他莫属,龙诚轻嗤:“胃口真大,我怕你消化不了。” 周志天不置可否。 龙诚侧身:“你处心积虑派人接近我,就是为了同诚集团的股份?” “谁都想要。”周志天大大方方地承认,“说实话,大叶集团近两年越来越不景气,我们又是同行,当然想要同诚的股份。” “所以你就派谢瑾来接近我?”龙诚咬牙切齿的问。 “你的事本就是她告诉我,我才发现了机会。”周志天理了理衣服袖子,不紧不慢道:“女人就是这点好,她们为了爱情什么事情都愿意做。其实我本来不愿意把自己的女人献出去,是她自告奋勇去做的。” 龙诚眸色倏然收紧。 “说起来这个计策还是她出的。你也知道,她没钱没势,家里只有一个嗜赌成瘾的父亲,门第相差太大,我爸爸自然不同意我们的事情。若她不做点什么,恐怕很难嫁入周家。”周志天苦笑,“我没有逼她,但她说她要帮我。拿到同诚集团的股份,就能挽救周家的生意,父亲答应成事之后不再为难她,并允诺我们的婚事。其实我知道她很委屈,但我又何尝不心痛……” 龙诚额上青筋暴起:“够了,我不想听这些蝇营狗苟的事情。” “好吧。”周志天继续说正题,“我手上不止有你的照片,还有你们在岛上的视频。谢瑾去接近你之前,我让人在她手机里装了一个小程序,那款手机几乎是个移动摄像头。只是为了选取更好的角度,谢瑾才手动拍摄了一些照片。” 他说得很诚挚,似乎两个人真的在谈生意:“所以,我的条件,希望你能考虑。毕竟,以你的才能再创造下一个同诚集团也不是难事。” “我把股份转让给你,你真能保证把所有的东西都给我?” “给你也行,全部销毁也行,你拥有如此特殊的能力,我并不想和你作对。但你得保证不找我麻烦,也不找谢瑾的麻烦。”周志天正视龙诚,“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你离开Y市,谢瑾毕竟跟你发生了很多事,这对男人来说是一种耻辱。同是男人,你应该能理解我看到你的心情。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没有哪个男人会让自己的女人去干这种事情。” “你的女人?”龙诚冷笑,“她算吗?” “她当然是我的。”周志天不自然地提高音量,“你不会认为我们在一起什么都没做过吧?哦,一个月前,她去做了一个小手术,处-女-膜修复术几十年前就有,如今的技术已是炉火纯青。不过,她好像有点喜欢上你了。从海岛飞回来之后,她居然没有立即来找我,还跟你逗留在一起,直到自己被暴露……” 周志天显得有些不耐烦:“有句话说得对,女人无所谓忠诚,忠诚是因为受到的诱惑不够大,我希望你以后再也不要回Y市。” “离不离开Y市是我的自由。”龙诚气息紊乱,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眸中怒海翻涌,“我考虑一下你的条件。” 他离开了周家大宅,不然再多逗留一阵,龙诚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发狂,然后不顾后果地当场撕碎周志天那个混蛋。 胸膛闷得几乎要炸开,回望着建在山腰上的三层楼高的周家大宅,龙诚忍不住低低地唾骂了一声:“狗男女。” 可谁也不曾听到他怨愤的声音,暗夜树影摇曳,远处的别墅灯火依旧,而谢瑾在那座别墅中,还处在昏睡之中。 谢瑾第二天早上才醒过来,保姆和蔼地问她要吃什么,谢瑾恶狠狠地瞪她一眼,顺手砸了旁边的台灯:“我不会再吃周志天的任何东西。” 她急匆匆地离开周家大宅,别墅大得像迷宫,谢瑾好几次都走错路,幸好有几个正在打扫卫生的人为她指路,她脚步不停地朝着她们所指的方向跑去。 没有看见别墅大门,倒是看见了周志天,他坐在沙发上拿了份报纸在看,见谢瑾跑出来,忙放下报纸,关切道:“醒了?”他略带歉意地看着她:“昨晚的事很抱歉,你实在太激动,我不得不让人那样做。” 谢瑾一见周志天,怒从心起,三两步跑过去揪住他的衣襟:“你快把东西还给我。” 周志天丝毫不见慌乱,反倒趁势握住她的手:“不行,我要用它来换更重要的东西。” 谢瑾怒视周志天:“你要换什么?” 周志天坦白:“我已经跟龙诚谈过条件了,我要同诚集团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 “你怎么能这么无耻?”谢瑾脸色煞白,气得瑟瑟发抖:“你……你……” “无奸不商,既然东西已经到了我手中,我自然要让它发挥最大的用处。龙诚本就不是人,他有超能力,却和我们这些普通人类同场竞争,这本身就不公平。自从他来了Y市之后,抢了多少人的生意,逼得多少公司破了产?我父辈打下的江山大叶集团也不例外。”周志天理直气壮道,他抓紧了谢瑾的双手,狭长眼眸中柔情四溢,“谢瑾,他是异类,你是人,你们在一起是没有结果的。等他走了,我在Y市的生意会做得更大,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周志天情深意切地望着她,谢瑾视而不见,努力挣脱被他握住的手,满脸厌恶,男女力气相差大,谢瑾挣扎不开,低头狠狠一口咬在周志天手腕上。 周志天倒吸一口冷气,谢瑾趁机挣脱,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沉道:“周志天,我跟你再也不可能。我跟龙诚在一起之后,才知道什么叫做喜欢,那种感觉在你身上从来没有过。我心里只爱他,无论他是人,是妖,是怪。” “谢瑾,”周志天狭长的眼眸从绵密的睫毛后盯着她,既有惆怅,又有怨愤,“他昨夜来找过我,我向他坦白照片的事是我们合谋做的。你本就被他抓了个人赃并获,到如今,已是百口莫辩。他已经不爱你,也不会再信你,你若再出现在他面前,下回,恐怕他会真要了你的性命。” 谢瑾唇边绽放一抹冷凛笑容:“我情愿死在他手上,也不愿意再跟你纠缠。” 她快步朝大门跑去,逃似的离开了周家别墅。 天空低垂着灰白色的雾幕,混混沌沌,虽然温度不是太低,但空气潮湿冷凉,没有酣畅淋漓的大雨,也不见太阳的踪影,这种天气,最为苦闷凝重。 愁云郁结不散,一如谢瑾此时的心情。 也如龙诚。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好累,歇一天,明天不更。 感谢娇羞乱扭又扔了两个地雷。 第34章 一个人的游戏与计谋 龙诚一宿没睡,忙碌着收集周志天的资料,开着车从街市穿过时,摩天大楼的阴影从半空中压下,愈发显得空间逼仄,街市两侧人群吵吵闹闹,贪婪,算计,欺骗……龙诚突然觉得这座繁华的赌城面目可憎。 父亲打来电话,询问事态如何,龙诚如实道:“幕后主使是周志天,他要我用同诚集团交换。” “就算你交出同诚集团,他也会留个备份,以防止你找他麻烦。”龙泽最头疼这种事情,面色微凛,“都不知道你怎么弄的?当初是你信誓旦旦地说她没有问题,我们都知道你喜欢她,不曾防备,结果搞出这种事情……” 薛彤扯了扯龙泽衣服:“你不要再说他,诚诚已经很伤心了。” 被自己喜欢的人算计出卖,岂止伤心两个字可以形容?这简直是残忍,整颗心被血淋淋地挖出来,亲眼看着它碎成灰烬,不过不是谢瑾多好,哪怕天塌下来龙诚也不会如此伤心,失望,心痛如绞。 薛彤在那头安慰儿子:“失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有几个人能一开始就遇到对的人?先把这件事处理好,你这么帅,不愁前路无知己。” 龙诚唇边溢出一丝苦笑。但现在不是悲春伤月的时节,他正了正神色对父亲道:“现在我正拖着周志天,给我几天时间,事情一定会处理好。” 他心里已经有计划,同诚集团是他苦心经营,若以这种方式让出去,要他如何甘心? 临近中午,龙诚去了趟西街,那里什么都有得卖,他进入两家店铺买好东西,面色始终清冷。提着东西放进后备箱,打开车门正准备上车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总算让我逮到你了,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这段时间都不联系我。” 是王思远,穿了一套休闲西服,他和龙诚是发小,在打闹中一起成长,除了龙易这个亲弟弟之外,王思远算是他最好的兄弟。 王思远搂着他的肩膀:“正好到饭点,这边有家泰国餐厅很不错,今天你买单。” 龙诚一点心情都没有:“改天吧,我今天有事。” 王思远凑到他面前,睁大了双眼打量着面色如灰的龙诚:“出什么事儿了?”王思远微怔了一下,紧接着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脏:“是第三次世界大战要爆发了吗?这种颓丧的表情居然出现在你脸上!完了完了,我得赶紧回家做战前准备。或者是有小行星要撞地球,所有人都难逃一劫?” “别闹了。”龙诚无心跟他打趣,把他推开:“我是真有事。” “公司出事了?”王思远猜测道,说话时一把夺过他手中车钥匙,拖着龙诚往餐厅走,“真有事的话,更得跟我这个当兄长的人说,多一个人为你出主意就不同了。再说,天塌下来也得把饭吃了。” 拗不过王思远的热情,龙诚最终被他拖进了不远处的某家泰国餐厅。 王思远从小到大从未见过龙诚失落成这般模样,眉宇间失去了惯有的倨傲,脸色阴沉得可怕,他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龙诚不想说,也不能说,眉色微沉:“别问,好好吃饭。” 王思远知道他不想说,没再追问,等菜上来的时候,他往菜往他面前推了推,随口问起:“你女朋友谢瑾呢?”王思远阴阳怪气地打趣:“我记得你有一回还信誓旦旦地说跟她没关系,一转眼就把她带回家……” “不许提这个人!”尖锐的声音突兀地打断王思远的话,龙诚满脸怒气,“她不是我女朋友。” 王思远惊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怪不得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原来——某人失恋了。他赶紧打圆场:“我也觉得谢瑾配不上你,像你这种英才,又顶着一张天怒人怨的人,怎么着也得去某个国家找个公主什么的。” 龙诚冷着脸不说话。 两人沉默地吃饭,王思远觉得气氛好不诡异,决定找个轻松的话题来缓和一下气氛:“那个大叶集团的总经理周志天,我上次回C市在家里整理东西,翻到小时候的相册,发现小时候还跟他打过架。”他神秘兮兮看着龙诚:“你知不知道他父亲是谁?” “周叶,大叶集团目前挂名的董事长。”龙诚懒洋洋回道,不过周叶身体不好,这两年都在疗养院,大叶集团基本上交给了周志天。 “那是他继父,我是问他亲生父亲?” 龙诚反问:“他难道不是周叶亲生的?” “不是,周叶一个孩子都没有,才把妻子和前夫生的儿子当作亲生的养。而且,周叶算是上门女婿,大叶集团基本上是周志天的外公撑起来的,以后由周志天继承也没什么不妥。” 这个龙诚知道,周叶的妻子方响蓉家底很硬,但这与他有什么关系?龙诚拨弄着碗中的菜,酸酸辣辣,他一点都喜欢,闷声问起:“那周志天的亲生父亲是谁?” “说出来你肯定想笑。”王思远自己先笑了,“你小时候不是被绑架过吗?就那个因为绑架你而坐牢的周横山,你还记不记得?周横山的IT公司正好和你爸爸的辰泽科技是对头,经营不善快破产了,周横山狗急跳墙,干脆把你绑架了,准备去威胁你爸爸。” “最搞笑的是,周横山被抓了之后交代犯罪动机,非说你会变形,说你是人首蛇身的外星人,所以才要抓你……”王思远已经笑不可仰,“匪夷所思的烂借口,怎么会有这么弱智的人?” 龙诚想起这件事,事情发生的时候他只有三四岁。当然,若他再大一点,是没人能绑架得了他的。周横山并没有见过他人首蛇身的样子,但另一个人见过,是当时一个很红的女明星,周横山一见美人,骨头先软了大半,受她唆使绑架了龙诚。 “这么说,周志天其实也是C市人?”龙诚的老家就在C市,父亲的大部分产业也都在那里。 王思远夹了点菜到碗中:“是啊,不然我怎么会跟他打架?他小时候很嚣张,经常以大欺小。” “那周横山呢?我记得他好像被判了二十年,现在出来了吗?” “早就出来了。因为他拒不认罪,还用外星人的谬论戏弄警察,一审从重判决,被判了二十年。二审的时候他认罪态度良好,又捐了一些财产,改判为十四年。后来因表现良好减刑,坐了十年牢,提前释放。”王思远把知道的事情全说出来,“那时候周志天挺惨的,他爸爸坐牢之后,公司也破了产,家里的别墅都被银行没收,周志天一下子从小太子变成了穷光蛋,连私立学校的学费都交不上。他妈妈早几年前就跟周横山离了婚,他就跟着他奶奶过,他奶奶接受不了变成穷人的事实,染上了赌瘾,欠下不少高利贷,带着周志天成天东躲西藏。后来,周志天妈妈找上门,把他带到了Y市。” “不过,这大概也算是一种磨砺,他小时候性格很像周横山,嚣张跋扈。但是现在听说为人沉稳谦和,看来周叶把他教育得很好。”王思远淡淡提起。 是教育得很好,如今改走奸诈无耻路线,龙诚在心头冷笑,握着筷子的手指节僵硬,果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一个两个不去好好做生意,非要用歪门邪道来找茬。 找茬也就罢了,偏偏谢瑾也要来凑热闹,他是有多眼瞎才会喜欢上这样的女人? 没有想到这么快又遇见谢瑾,草草地吃过饭,出门去取车时就看见了她。她大概是认出了他的车,吊垂着眉梢尾站在车前,略有些惶惑。 龙诚的脚步蓦然停顿,脊背绷得僵直。 谢瑾看了过来,四目相对,龙诚快速挪开目光,权当伫立在车前的是一株花木,只是眸色越发冷凛。 他大步走到车前,打开车门,谢瑾拉住了他的衣袖:“龙诚……” 声音很低,像极了小动物的呜咽。 龙诚眼皮都没抬,一把扯开她的手,见她挡在车门前,冷冷道:“让开。” 他脸上厌恶至极的神色,刺得谢瑾五脏六腑生痛,眼眶瞬间就红了。王思远极有眼色,快速钻进自己车中,对着龙诚喊了一句:“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快速把车开了出去,徒留停车场上两个人一动不动,气氛冷凝如冰霜。 谢瑾婆娑着眼:“龙诚,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之前不知道周志天在我手机里做了手脚……” “够了!”龙诚冷冷地打断她,“你还想要什么?是不是周志天让你来继续监视我?”他嘲讽一笑,“也对,我还没跟他签股权转让书,他的目的还没达到,是想让你来刺探我的态度吗?” “不,不是。”谢瑾慌乱地摇头,一时之间不知从何处解释,哽咽半晌才道:“周志天跟你说了什么我不知道,我只想跟你说,我从未想害你,我是爱你的,真的,我爱你……” 龙诚睁大了双眼,眸中全是鄙夷和厌恶:“还没玩够吗?同一个伎俩反复用,是在嘲笑我的智商吗?也对,我要是把眼睛擦亮一点,就不会中你的道。”他冷冷地笑,拽住了她的胸前衣襟,“你凭什么认为我真的不会杀你?收起你的眼泪吧,我要是你,就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能躲多远就躲多远,谢瑾,我总有一天会跟你算这笔账!” 他将谢瑾推开,又狠又猛,谢瑾一下跌坐在地。 “哐当”一声,车门被重重关上,龙诚坐在驾驶位上快速发动引擎,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白色汽车如同庞大的金属怪物,离谢瑾越来越近,有那么一瞬间,谢瑾觉得它会从她身上碾过。 她没有躲,甚至忘了手肘上传来的疼痛。 汽车尾气喷在谢瑾身上,灼热得几乎要烫伤,下一瞬,汽车像咆哮的野马忽然拐弯,车头撞在花坛上发出一声闷响,司机似乎一点也不在意,驾着车呼啸而去。 手上的灼热似乎还在,但龙诚和他的车已经不在原地。眼泪簌簌地掉下来,周围一切景物都变模糊,谢瑾泣不成声,他再也不会爱她了,只会恨她,对她厌恶至极,这种认知像是刀刃划在心上,活生生地削下血肉,痛到几乎不能呼吸。 作者有话要说:貌似有点虐了,会过去的。 第35章 一个人的游戏与计谋 傍晚,雨滴终于落下,淅淅沥沥犹如离人的眼泪,天上没有半颗星子,只有地上的霓虹在雨丝中闪烁,五光十色如焰火溅落凡间。 因为最近惹上了龙诚,周志天身边的保镖比以往多了两倍,出入也都有两三辆车保驾护航,傍晚下班回家,几辆车经过横跨海湾的林武大桥,一串浓烟突然从周志天乘坐的汽车引擎处冒出,同时零件传来异响,司机大惊:“汽车起火了。” 说着,司机猛踩刹车,但随即脸色骤变——刹车失灵。 火势迅速蔓延,驾驶室腾起一片火光,司机惊慌失措,坐在副驾驶位置的保镖拿起车内的灭火器,对着火苗按下压把,车内立即淹没在一片白色粉尘中。 烟尘迷茫,司机早已经不知如何操作,周志天捂着口鼻赶紧打开车窗,混乱中旁边有车辆撞上了他的车。撞击声巨大,砰——周志天似乎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汽车撞坏大桥护栏,直直从桥上飞落下去,落入大海激起高高的浪花。 寒冷的海水从车窗灌入,瞬时漫过头顶,茫茫的黑暗铺天盖地而来,周志天还没从发生的事情中缓过来,就在黑暗中中昏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难受得像从油锅里走了一遭,更可怕的是,他被倒吊起来,拴住他双脚的绳子系在某处凸出的山壁上,到处都是黑黝黝的,下方是海边的礁石,海浪击在岩石缝中发出轰然溅碎的声音。 周志天心头骇然,试着张口出声:“有人吗?” “没有人,只有妖。”有人发出笑声。 周志天转了转头,看见旁边有人坐在礁石上,他当然知道是谁:“你想怎样?” “我能怎样?不就是帮你排一下水。”龙诚顺手转了一下他,欣赏着周志天倒着转圈的样子,“我还顺道从海里救了你的司机和保镖,你应该感谢我。” “难道不是你做的吗?”周志天艰难地发出声音,他看不清龙诚的脸,只看到一双脚踩在黑色的礁石上。 “当然是我做的。”龙诚坦白,有钱能使鬼推磨,周志天的车送去保养的时候,他让人在里面做了点小手脚,“不过我这次做得一点痕迹都不留,就算把汽车残骸从海里打捞起来,也只能证明它是自燃。” 他装模作样地叹气:“今天可没有证人能证明是我掳劫了你,目前那些人还开着船在海里进行打捞。就算你死了,也是出车祸跌下被水淹死的。” “你会杀我?”周志天似乎不信。 “我又不是暴力分子,怎么会杀你?”龙诚站起身,过来戳了戳周志天的脸,“我只是请你来聊聊天而已。” 周志天被弄了下来,随后,他被带到一间屋中,那屋子不大,四壁光洁,连一扇小窗都没有,顶灯投下的灯光十分明亮,亮得有点像警察局的审问室。 周志天不知道这是哪里,因为龙诚把他海边弄过来时用头套蒙住了他的头,但两人没走多久,由此可以推断,这里离海边并不远。 他猜得不错,这是龙诚别墅下方的地下室。 周志天被绑在一张椅子上,绳子紧得几乎要嵌入皮肉中,他警惕地盯着对面的龙诚,试探着问起:“你到底要做什么?” “不都说了吗?请你过来聊天。”龙诚坐在他对面,手指轻叩旁边的小桌,“不过,我们不能这样纯聊天。” 他站起身,从屋外搬了一个金属箱子进来,等箱盖打开,周志天忍不住颤了颤,里面有匕首,剪刀,长钩……还有许多看不出用途的东西。龙诚从里面挑了一把匕首,刀刃又薄又利,他甚为满意。 龙诚依旧在周志天对面坐下,他转了转手腕,匕首在他手中旋转,刀光晃动,让人莫名颤栗。 周志天盯着他,紊乱的呼吸泄露了他的紧张。 冰冷的匕首贴到脸上,像冷血的蛇在皮肤上游走,龙诚的脸近在咫尺:“你拿准了我不敢杀你对不对?说得没错,我不敢,我不愿意让你这样的人毁掉我的生活。但我拿准了你不敢把我的东西随便泄露出去,因为,那意味着你得死。” 他的手一动,匕首插在周志天肩膀上,周志天痛得叫了一声:“啊……” 鲜血漫了出来,浸湿了周志天半干的衬衫。 匕首插得并不深,周志天恶狠狠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陪你玩。”龙诚用匕首挑开他的衣襟,刀尖在他胸膛的皮肤上缓缓滑过,如同作画一般轻轻勾勒,看到周志天眼中惊恐的表情,他笑得十分邪肆:“你想在这里画个什么图案?” 周志天胸膛剧烈起伏,脊背上直冒冷汗。 一阵疼痛传来,刀锋划破皮肤,鲜红的血液随即渗出来,龙诚不慌不忙地拿着匕首在他身上勾画:“你不用怕,天亮之前我就送你回去。同诚集团我也会送给你,谁叫你握住了我的把柄呢?” “可是,总不能这样算了。我虽然不敢除掉你,不代表我不能动你。以后我会隔三差五去找你,把你请来聊聊天,喝喝茶。” 一朵血花绽放在匕首之下,周志天痛得发出细微的磨牙声。 “反正只要你不死,别的事我可以为所欲为。就算你把那些照片视频备份,也不敢发布出去。”龙诚还在继续,似乎真在欣赏自己的大作:“我知道,你以后一定会加大警力,可是,对我来说,再多的安保都是枉然,我想抓你,还不是手到擒来。你能拿我怎么样呢?既不敢报警,又不能把我的事泄露出去。”他轻笑出声,手上动作还在继续,“所以,你只能慢慢承受这种痛苦了。” 周志天的胸膛已经一片鲜红,龙诚开了桌上的酒,毫不客气地倒在他的伤口上,屋中立即响起一阵凄厉叫声。 “你准备一直这样?”周志天咬牙切齿地问。 “不,我还给你准备了别的。”龙诚翻找箱子里别的东西,翻出一套连着电线东西,“这是我装监控系统时,那个比利时商人送给我的赠品,今天总算派上了用场。恭喜你成为它的第一个试用者。” 那是一套电刑逼供器,龙诚对照着说明书把电极针连在周志天身上,电流流经身体时,周志天几乎痛到痉挛,声音惨厉到让人毛骨悚然。 “我已经让人起草好股权转让书了,周志天,你成功了,同诚集团很快就会变成你的。”龙诚拿过几张文件,抖着纸张给他看,“但是,你的痛苦会永远持续,也许有一天,你会恨自己为何还活在这世上。” 说着,他再一次启动了开关,持续的时间很短,但是足以痛到让人恨不得立即死去。 周志天五官完全扭曲,脑中出现眩晕感,可他却无法晕倒,听到龙诚冷凛的声音:“放心,你死不了,甚至明天你还能继续上班。” “是不是觉得很痛?你要慢慢习惯,因为还会有下一次,再下一次,一百次,一千次……只要你不死,我不死,我就会去找你,我会和你共度良宵,而你的惨叫声将是我想听到最美妙的伴奏。” “周志天,你不是想和我玩吗?那我们就玩到底,我也不想弄什么事业了,我们就这样一直玩下去,我有的是办法把你抓过来……” 亮白的灯光晃得人眼花,周志天满头大汗,每一分每一秒时间都无限拉长,神经末梢似乎遭受着刀割火灼的疼痛,地狱也不过如此。 有一两次,他真的晕了过去,但是很快,神经又重新苏醒,龙诚拿着仪器在不断刺激他,要他保持着清醒状态去承受每一分痛楚:“你晕倒了谁陪我玩?还早呐!才十二点,等到三点钟的时候我就送你走。” “周志天,你现在所承受的,不过是以后所承受的一小部分。明天,后天,或是大后天,所有的一切还会重演,可你毫无能力抵挡,我是异类,你是人,你抓不住我,除不了我,也不敢把我的事情泄露出去,只能被动地去承受。” “后半辈子都是这样,周而复始,永无止境……” “够了。”周志天发出声如蚊呐的声音,他的最后一丝意志被击毁,“我退出。” 第36章 为了我的爱 凌晨,料峭寒气弥漫在大街小巷,一辆车在公路上疾驰,车窗外的建筑浮光掠影闪过,周志天瘫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唇色发白,疼痛的余韵还未散去,所有的神经还处在高度紧张状态。 眼皮沉重,他闭眼小憩,突然汽车来了个急刹车,由于惯性,周志天的身体重重地往前倾又往后倒,牵扯着伤口发出撕裂的疼痛,他不禁呼痛出声。 并没有什么意外发生,汽车又恢复匀速行驶,周志天看向驾驶位置的龙诚:“你故意的?” “是的。”龙诚目不斜视,面上笼着淡淡寒气,“我又不是你的司机。” 周志天深深地吸一口气,算了,跟妖孽计较不得,胸膛处隐隐作痛,伤口已经包扎过,但拥有超强的自愈能力,龙诚对包扎伤口显然不在行,药棉绷带胡乱缠成一团,鼓鼓囊囊连衣服都穿不上。反正龙诚不会让自己好好休息,周志天调侃他:“你的手艺真差劲。” “比谢瑾的手艺好多了。”话出了口,龙诚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嘴角一沉,脚下狠狠地猛踩油门。 他憎恶谢瑾,更憎恶不经意会想起她的自己! 周志天弯了弯唇,输赢岂是一句话能定论?有些人看似赢了,实际上他输得再也翻不了身。他决定再给火上浇点油:“那什么空间瞬移,你应该不会,不然你也不用开车。” 龙诚面无表情回他:“那是因为带着你。” 周志天挑了挑眉,薄唇轻吐:“谢瑾说你不会。” 如愿以偿看到龙诚的脸又黑了三分,周志天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一路回到周家大宅,周志天把两份移动存储器交给了龙诚,并把电脑里的照片视频调出来,一五一十交待:“家里的就这些,当然,我还有做了备份交给别人保管,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银行保险柜里还有一份,天亮后我们一起去拿。” 龙诚在电脑前忙碌起来,在这方面,最尖端的黑客在他面前恐怕也要自惭形秽,他没急着删电脑里的照片,而是开始查看电脑的访问路径,无数繁杂代码在黑色屏幕上闪过,字符变化之快几乎让人眼花,可他依旧满脸镇定,手指在键盘上不断敲击,动作太快,残影连成一片,仿佛无数手指在交替晃动。 周志天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称赞道:“这种速度,实在令人欣羡啊!” 龙诚连眼神都懒得给他。 周志天是真的累了,毫无形象地倚在沙发上,龙诚敲击键盘的声音急促地响起,绵延不绝,他被吵得睡不着:“你查得真仔细。我说了全部还给你,这点信用还是有的。再说,你这样的人,我是真的惹不起。” “明白这点最好。”龙诚沉声道。 两人再无他话,屋中很静,周志天靠着沙发小憩,不一会儿,家庭医生敲门进屋,仔细地为周志天检查了伤口,伤口很诡异,屋中气氛更诡异,医生偶尔用余光瞟一眼在书桌后面忙碌的龙诚,他没有问过任何话,安静地替周志天处理伤口,只在上药水的时候轻声提醒:“可能有点疼。” 在医生为周志天处理伤口时,有人送来了一个精巧的手提箱,周志天用眼皮朝龙诚示意:“给他。” 里面装的是龙诚想销毁的东西,再过一会儿,又有敲门声响起,来人进屋时,龙诚略略抬了抬眼皮。 进来的是谢文鸣,面容上还蒙着深夜轻雾的潮湿,他笑容可掬地走向周志天:“深更半夜,志天,你干嘛要东西要得这么急?” 他递给周志天一部白色手机,是之前谢瑾用的那部,周志天上午让人把它送还给了谢文鸣,美名其曰:“谢瑾落在我那儿的,不过,她可能不想要了。但我拿着也没用,还是交给鸣叔保管。” 手机已经被周志天处理过,那个小程序已经被删除,留在手中也无用处,不如先放在谢文鸣那里。 谢文鸣已经半个月都没见过女儿,不知道女儿又在闹什么幺蛾子,虽然谢瑾和周志天分手了,但言语之间,谢文鸣多少能感觉得出来,周志天有可能余情未了。谦和,礼貌,英俊多金,仗义大方,深情又有责任感……这才是谢文鸣心目中的完美女婿,放着这么好的男人不要,谢瑾绝对是眼瞎。 周志天示意医生先下去,他接过手机,无奈道:“鸣叔,大半夜还劳烦你跑一趟,不过,龙总急着要东西,我也没办法。” 谢文鸣瞟了一眼龙诚,唇角沉了三分。 “早点拿来也好,这东西恐怕只会给鸣叔惹来麻烦。”周志天坐在沙发上摆弄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轻滑慢点,一个隐藏文件夹浮现出来,他打开它,一张张照片出现在手机屏幕:“幸好东西还在,不然还不知道怎么向你交待。” 话是对着龙诚说的,周志天却掀动眼皮看了看身边的谢文鸣。 谢文鸣的目光写满惊诧,随着周志天手指的滑动,照片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清晰,他似乎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眼睛睁得老大,眸中惊诧变成了惶恐,他难以置信地抬头看了看龙诚,又低头审视照片,面色风云惊变:“这,这……” 周志天连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用眼神示意他镇定,他起身把手机递给龙诚,再回到沙发上时朝谢文鸣摇了摇头。 谢文鸣一只手捂住嘴,不然,他怕自己会叫出来。 他不安地扯了扯周志天的衬衫,目光偷偷飘向龙诚,脸上表情波澜壮阔,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周志天表示自己也很无奈。 两人的动作表情自然没逃过龙诚的眼,龙诚烦躁:“你们不能出去吗?” “那我先去隔壁休息一会,有需要尽管叫我。”周志天如临大赦,生怕龙诚反悔,几个箭步出了书房,还不忘把谢文鸣也拽了出去。 次日依旧不见太阳露脸,城市上空笼罩着沉重的灰云,湿漉漉的烟雾四处游荡,雨不大,带着潇潇寒意,粘稠且烦人。龙诚和周志天早早地去了银行,从保险柜里拿到了一张移动银盘,龙诚仍有些不确定,出了银行大门,脸上覆着淡淡寒霜:“你真的没有了?” “真的。”周志天面上满是诚挚,话锋一转:“不过这世上还有一份。” 龙诚紧了紧眸色。 “我爸爸把它卖给了别人。”周志天只觉一股杀伐之气无形漫开,他往后退了几步,力图离龙诚远点:“幸好那张硬盘有防止复制的功能,所以你放心,这世上仅存的只有那一份。买家是你的故友,也是我父亲的故友,她说她想见你。” “谁?”龙诚冷冷问。 周志天从口袋中掏出一张便签纸递给龙诚:“她有点本事,你去找她的时候小心点。” 便签纸上写着一串电话号码,上面还有一个名字——苏羡妮。 ———————以下是番外的分割线,向大家隆重地介绍苏羡妮———————————— 龙泽番外 哪对夫妻没吵过架?就算恩爱白头,相敬如宾,两个人在一起久了,难免有拌嘴的时候。 龙泽和薛彤也不例外。 不过这回吵得太厉害,夜已深沉,天上的繁星和地面的花藤都静静睡去,他们在别墅中的争吵声十分刺耳,薛彤双眼瞪得又大又圆:“你敢吵我?你居然吵我?” 结婚四年,薛彤是头一次发这么大的火,她气得满脸通红,眸子里燃着两蹙小火苗,随手拿起橱柜上的花瓶就朝对面的龙泽砸去。 花瓶而已,对龙泽是小菜一碟,他顺手接住,“够了,从我回来就开始吵,没完没了……” 话还没说完,床头柜上的水晶相框又被扔了过来,与龙泽的下颌来了个亲密接触,一道口子立即出现在龙泽那张俊脸上,猩红的血往外渗出。 薛彤似乎也被吓倒,更多的是诧异,以龙泽的身手不可能接不住。 龙泽摸了摸下巴上的血,这回是真生气了:“不可理喻!你爱怎么闹就怎么闹吧!” 他摔门而去,连楼都懒得下,直接从二楼露台跳出别墅,从车库取了车愤然离去。 多大点事啊?值得大晚上不睡觉吵得不可开交吗? 要不是公司精心策划两年的网络游戏即将上市,龙泽也不会去公司帮忙。给游戏做代言的女明星今天上午在拍宣传照,他特地去看了一下,拍照过后,女明星下台阶时脚下一扭,龙泽顺手扶了她一把,她就摔倒在他怀里。 当时人多,龙泽一个大男人总不能不顾风度丢开她,就干脆把人扶到休息室,也不知怎么被娱乐记者拍了照,角度取得十分刁钻,看起来就像他在亲对方一样,加上记者添油加醋,报道出来的东西多了几分暧昧色彩,晚上回来薛彤就跟他吵架。 小报杂志上写的东西能信吗?女人果然都喜欢捕风捉影无理取闹。 龙泽心头烦躁,街道两侧的霓虹繁乱闪过,冷风从车窗呼呼灌入,肆意吹乱他的头发,他却没有关车窗,眉间落下淡淡阴影。 在外面吹了整整半宿凉风,想回家,又怕薛彤和他吵,也怕……思来想去,龙泽最后把车开去酒店。 下颌上那道伤口第二天早上已经没有痕迹,不过他顶着一脸倦容出现在公司时,立即引来左辰逸的慰问:“一晚上没睡好?” 龙泽浅浅“嗯”了一声。 左辰逸嘲笑他:“纵欲过度,伤身啊!” “什么呀?”龙泽郁闷,“昨晚和薛彤吵到半夜,最后我被烦得不行,只好去酒店住。” 他把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左辰逸却是一脸高深的笑,“男女之间吵架,只要你开了口,吵架的原因就变成‘你敢吵我?你居然敢吵我?你,你,你居然敢这么凶地吵我’……” 龙泽顿时有种找到知己的感觉,“你说得太对了,就是这种无奈又无力的感觉。” “不过,”左辰逸又贼兮兮地凑过来,“你最近跟那个苏羡妮走得很近啊,找她做代言也是你的意思。” 苏羡妮就是和龙泽一起上了八卦报纸的女明星,也是公司请来为即将上市的网络游戏做宣传的形象代言人,火辣的身材有种引人犯罪的冲动。 龙泽可不喜欢别人拿他打趣,敲了敲桌子,道:“工作而已。” 真的只是工作而已,龙泽在心里默默道,不过晚上有个慈善晚会,他原本是应该带薛彤去,现在两人刚吵完架,他绝对不能主动示弱,不如邀请他人一起去算了。 思及此,龙泽掏出手机,拨出了苏羡妮的号码。 如果早知道薛彤也会去慈善晚会,龙泽就不这么做了,哦,他怎么忘了,晚会主办者展少辉的老婆是薛彤的校友。 衣香鬓影的大厅中,他蓦然回首,灯火阑珊处,薛彤在那头牵着一位小帅哥的手;而他在这头,身边站着一位妖娆艳丽的女明星,这场景,怎一个诡异了得? 好吧,薛彤手上牵着的小帅哥是他英俊可爱的四岁儿子龙诚。 薛彤也看见了他,龙泽猜测她应该是想给他一个冷眼,但当薛彤的目光扫到他身边的苏羡妮时,她的冷眼在半空中被冻结,硬生生摔在地上碎成了渣渣。 吃醋和诧异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一刹那,心头又觉得甜蜜。 薛彤脸上阴霾四起,眸中的小火苗又哔哔剥剥燃起来。 龙泽面上依旧是一派风轻云淡,旁边有人碰了碰用光洁的胳膊碰了碰他,声音柔媚到极点,“怎么请我当女伴,你也不怕你老婆吃醋?” “最近跟她在一起总是不得安宁。”龙泽抱怨道,又看着苏羡妮轻笑:“你这么美,带你一起多长面子。” 苏羡妮立即娇笑出声,她今晚穿了一袭火红长裙,身前的深V领露出令人遐想的沟壑,引得龙泽眸色微变。 宴会上觥筹交错,龙泽刚从侍者手上取了一杯红酒,有人在他旁边的吧台坐下,稚声稚气地问他:“你是要出轨了吗?” 龙泽瞪一眼儿子龙诚:“别瞎说。” 诚诚睁着无辜的眼睛,“可你和妈妈现在都互相不理,你找了漂亮小姐,妈妈好像也准备勾搭帅哥。” “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龙泽咬牙切齿道,抬起头在人群中寻找薛彤的影子,不远处的落地窗前,薛彤正和一位英俊青年聊得十分开心,不时发出轻笑声,那模样落在龙泽眼中,他忍不住握了握拳。 但他什么都没做,垂下眼帘转向诚诚,“你现在几岁了?” “还差三个月就四岁。” 龙泽目光幽幽地看他:“知道四岁的小孩子怎样表现才算是正常的吗?” 诚诚最怕他这个问题,一脸委屈地回答:“爸爸,我已经表现得很正常了,不爬高,不跑快,走路跟蜗牛一样慢……” “很好。”龙泽点头对儿子表示赞许,侧身从旁边取了一份奶油蛋糕递过去,向他示意不远正处和薛彤聊天的男人,“去做三四岁小孩子应该做的事情吧,不会有人责怪你。” “爸爸,有好处吗?”诚诚讨价还价问他。 “别废话。”龙泽催促道,“快去破坏掉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是出版商约的独家,原定是上杂志,所以带点杂志风,后来放在出书版龙泽那本十分有爱小册子上,因为和此文有联系,跟编辑商量过后放上来。明天继续番外,小修,看过实体版的不用购买。 感谢娇羞乱扭和草雨田的地雷。 第37章 旧事 今晚真是糟糕透了,薛彤揉着额角,心头烦乱如麻。昨晚在气头上把龙泽砸伤,她多少有点过意不去,想起慈善晚会龙泽一定会来,两人到时不冷不热说两句话,互相给个台阶,这件事就这么过了。 哪知龙泽竟然带了苏羡妮过来,薛彤的心沉到谷底,明目张胆地示威,他这是想宣战吗? 薛彤才不想示弱,打起精神想和人聊聊天,结果诚诚端着蛋糕从不远处跑来,一个不稳,跑过来直接撞到对方身上,奶油糊了对方一裤腿,薛彤连连道歉,真不知道儿子是无意,还是故意的。 她只觉得乱到极点,扭头一看,龙泽和苏羡妮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两人凑得很近,苏羡妮的手已经放到他的肩头,高耸的酥胸轻蹭着龙泽的手臂;而龙泽似乎十分享受这样的暧昧,他不但没有推开苏羡妮,而且还含情脉脉端给她一杯红酒。 薛彤的目光已经快喷出火来。 大概是感受到薛彤滚滚而来的邪恶杀意,龙泽向苏羡妮提议:“这里有点热,不如我早点送你回去。” 苏羡妮点头:“好。” 他真的无视薛彤的愤怒,大摇大摆地和苏羡妮一起离开会所,快出大门时,苏羡妮还不忘远远地回望一眼薛彤,递给她一个挑衅的目光。 龙泽一路开车送苏羡妮到公寓楼下,时间还刚过九点,他似乎对她来了兴趣,唇边勾出浅浅笑意:“时间尚早,不请我上去坐坐吗?” 苏羡妮自然乐意,笑得风情万种:“那我请你上去喝一杯。” 她真是一个懂得情调的女人,屋中的灯光被调成暧昧的紫红暗光,她还不忘去冲了个澡,出来时换了一件薄纱睡衣,勾出若有似无的撩人性感;十个脚趾头涂上了红艳的指甲油,踩在雪白的地毯上嫩如春笋,真真是尤物。 苏羡妮端了两杯红酒在龙泽身边坐下,把其中一杯递给龙泽,“珍藏多年的法国极品,你今天很有口福。” “似乎不止有口福,还很有眼福。”龙泽的幽幽目光在她身上游移,开始思考她的胸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龙泽对着她的胸看了一会儿,抿了一口酒惋惜道:“我今天还有点工作没做完。” 苏羡妮略略有些失望,“你要走吗?” “我也不想走,可是这点工作必须得在十二点钟之前完成。”龙泽有些苦恼,“能用一下你的电脑吗?二十分钟我就能搞定。” 还真是个工作狂,苏羡妮失笑,把家里的电脑拎给他。 龙泽就地忙碌起来,他随身带着优盘,里面有他办公的各种资料,插上电脑,苏羡妮是个演员,自然不懂软件程序方面的东西,也不知道龙泽在电脑上捣腾什么,过了一会儿,他略失望:“左辰逸开发的东西真讨厌,你这台电脑不兼容。” “那用书房的那台。”苏羡妮大方道。 可惜书房的电脑还是不行,龙泽叹气:“看样子我得回公司弄。” 苏羡妮不想他走,拉着他的胳膊,娇笑:“明天再弄好了。” “真的不行,这是全公司的心血,我不能拿来开玩笑。”龙泽无奈道,看了看时间:“我得走了,不然来不及。” 他离开了苏羡妮的住处,去了公司一趟,再驱车回家时已经是半夜,别墅亮着两盏灯,薛彤还没睡,气得杏眼圆瞪,堵着门不让他进:“你今晚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龙泽摊手,“你不是都看到了吗?你既然这么不通情理……” 后面的“非要说我和她有关系,我反正都被冤枉了,只好带着她来你面前秀一下”还没说出口,桌上的玻璃杯就朝他飞来,龙泽赶紧接住,一个头两个大,不要每次吵架都扔东西好不好?虽然他能轻松接住,但他又不是她养的哈巴狗,喜欢玩这种接东西的游戏。 龙泽把杯子放在旁边:“你还要不要我回家?” 薛彤觉得他以前不是这样子的,龙泽不喜欢和人走太近,尤其不喜欢近距离的触碰,可是现在,他不但和苏羡妮有说有笑,还手挽着手出现在公众场合,男人的品味和习惯,当真能变得如此之快? 她气道:“你最好永远都别回来。” “不回来就不回来。” 龙泽这一走,好些天都没回家。薛彤再见到他是在娱乐小报上,旁边站着的正是苏羡妮,男俊女俏,看起来还真是一对璧人。 薛彤把那份报纸扔进了垃圾桶,这么多天过去,她气也消了,夫妻吵架总不能让外人趁虚而入,应该先攘外再安内,把小三扼杀在摇篮之中,以后再关门跟龙泽算账。 她驱车去了超市,决定买点菜回来晚上亲自下厨,叫龙泽回家吃晚饭,两个人心平气和谈一谈。 见到苏羡妮的时候薛彤刚从超市买完菜出来,手上提着几大袋子蔬果肉类,而苏羡妮站在她面前,性感的粉色超短裙刚刚遮住臀部,开门见山道:“我想和你谈谈。” 苏羡妮真是一个美人,精致的妆容衬托着她漂亮的五官,在音乐轻缓流动的咖啡厅,穿过落地窗的几缕阳光落在她水蛇般的妖娆身材上,这位偶像明星美如罂粟。 苏羡妮倚在沙发上,“薛小姐……” “请称呼我龙太太。”薛彤打断她。 苏羡妮轻嗤:“你可以一直做龙太太,但请你成全我和龙泽。” “不可能。”薛彤听到自己的心缓缓碎裂的声音,勉力维持面上的平和,“我丈夫对你没什么特别的意思。苏小姐是公众人物,当一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对苏小姐的前途不是什么好事。” 苏羡妮摊牌道:“我就说实话吧,今天来找你龙泽是知道的,我们之间是真爱,但龙泽说他出于一些特殊原因不能跟你离婚,我也不想勉强他。只是希望你能睁只眼闭只眼,继续风光做你的龙太太,让我们有自己的空间。” “真爱?”薛彤恨不得端起桌上的咖啡泼她一脸,她冷笑道:“我和他一同走过许多路,看过许多风景,生下了诚诚,那才是真爱。而你,彻头彻尾就是一个小三,破坏别人幸福的跳梁小丑,如果你不想你的荧幕形象毁于一旦,请立即离开他,不然我不客气。” “你觉得你有什么呢?学历一般,相貌一般,身材一般,不过就是一个无知的家庭主妇,凭什么能拴住一个男人的心?”苏羡妮面上几分不屑,甩出重磅炸弹,“他把他最大的秘密都告诉了我。” 薛彤面色微变,“什么秘密?” 苏羡妮朝她凑得更近,声音微微压低,一字一顿道:“他说他不是人。” “你在说什么笑话?”薛彤听到自己的心在猛烈跳动。 “你知道我不是在说笑话。”苏羡妮手边一直放着一本画册,她把画册翻了过来,露出一张女娲画像,人首蛇身,尾巴盘曲舒卷,比她的身长不知长了多少倍,苏羡妮指着女娲画像:“他亲口告诉我了,而且,我还亲眼见到。” 她朝薛彤耀武扬威地笑:“现在你还觉得我们之间不是真爱吗?” 薛彤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咖啡厅的,满脑子反复只有一句话:龙泽把他最大的秘密告诉别人了。 那应该是他信任和喜欢的人吧,不然他怎么会把关系到自己命运的秘密告诉苏羡妮呢? 她一直觉得他只是和她闹一下,原来他真的出轨了。 薛彤在外面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直至夜幕低沉,膝软力乏的她听到手机铃声响起,是来自诚诚的电话,他在那头细声细气地问她在哪里,薛彤的魂才回来。 把儿子接到饭店吃晚饭,薛彤面色晦暗看着正在啃鸡腿的龙诚,忍不住道:“诚诚,如果有一天我和你爸爸离婚了,你想跟谁?” “当然跟你。爸爸做饭太难吃,要是只和他一起回海岛,大概我就只能天天吃泡面了。”龙诚说得十分顺口,好像在选择和谁一起出外旅游一样,半晌过后他才抬起头,一双乌润润的眸子闪着亮光,“不过,爸爸不会和你离婚的,你知道爸爸最大的秘密,外公知道,外婆也知道,爸爸怎么可能会离婚呢?” 薛彤苦笑,可惜如果人心已变,秘密是拴不住男人的,她黯然道:“你爸爸大概已经变心。” 这世上唯一不变的东西,不就是变化吗? “妈妈,是不是有人欺负你?”诚诚立即挥着小拳头安慰她,“我去帮你揍她。” 薛彤苦笑着摸了摸诚诚的脑袋,至少她还有儿子。 饭后拉着儿子的手一起回家,刚在客厅坐下,外面传来汽车的引擎声,数日未归的龙泽回来了。 薛彤打发儿子去楼上看电视,她坐在沙发上平静得像是深井里的水,抬眸与他对视,“你告诉苏羡妮你不是人?” “是我说的。”龙泽坦坦荡荡地承认,“她还说了什么?” “能说什么?她说她亲眼看到。”薛彤眼圈微微泛红,把下午的事说了一遍,面色苍白如纸:“她让我成全你们,还说是你的意思。” 她只希望他说这不是他的意思。 龙泽却皱了皱眉头,岔开话题,“薛彤,我给你办了签证,你带着诚诚先出国玩一玩,最近我很忙,等我忙完这段时间,我再去找你们。” 他说得很轻,薛彤却忍不住怒了:“嫌我们在这里碍着你们谈情说爱了吗?” 龙泽今天不想和她吵架:“我明天让人把机票和签证送过来。” “你给我滚!”薛彤勃然大怒。 离开自家的别墅小院,龙泽却没走远,沿着别墅区的石子小道漫无目的散步,路灯的灯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透着孤寂的黯然,他最后在湖边的凉亭坐下,水面浮着浅淡月光,微风拂过,那月华在水中轻漾流动。 时间还早,附近有人散步,他的听力很好,人声喁喁,还有孩子的打闹声。龙泽站起身,顺着声音走过去,喊了一声:“诚诚。” 龙诚和王小虎又在闹,听见父亲喊他,连忙跑过来:“爸爸。” “小虎,明天再一起玩,你早点回去。”龙泽向王小虎道。 这小孩子越长越帅气,也越来越懂事,不再是以前嚣张跋扈的小太子模样,跟龙泽挥手说“叔叔再见”,才跑跳着离开。 诚诚今天有点黏父亲,过来抱着龙泽的大腿,一副撒娇的模样。龙泽也有点想他,顺势把他抱起来朝远处的亭子走。 “爸爸,你很少抱我诶,你是不是又要让我帮你干活?”诚诚搂着他的脖子问。 龙泽觉得小家伙又沉了,幸好他不同于一般的小孩子,不大喜欢别人抱,不然薛彤抱着他肯定觉得累死了。 父子俩找了处椅子坐下,诚诚仰起脸问他:“爸爸,你最近怎么不回家?妈妈不高兴了。” 龙泽摸了摸儿子的脑袋,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这里天气有点热,爸爸给你们办好了签证,你和妈妈去法国玩一阵子,八月天气正好。如果妈妈不开心的话,你要哄她开心,知不知道?” “你不和我们一起去吗?”诚诚问,略有些失望。 “爸爸有事,忙完了我就去找你们。” “你是忙着出轨吗?” “在哪儿学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龙泽推了一下儿子脑袋,八成是在电视里学的,“少看点电视,多让妈妈叫你认字。” “我已经认识很多字了。”诚诚偏着脸看父亲,“今天妈妈说你们要离婚了,问我跟谁?” “那你怎么说?” “我说跟她,你做饭难吃。”诚诚据实回答,又笑起来:“我知道你们不会离婚的。” “当然不会。”龙泽想了想,又教育儿子:“以后妈妈再问你这个问题,你就要坚决回答,一定要跟着我,知道吗?你妈舍不得你,就不会谈离婚的事情。”他知道,薛彤最疼诚诚,为了儿子什么都肯做。 他摸出钱夹,从里面拿出若干张钞票递给儿子,诚诚年纪虽小,但他已经很懂事,已经会拿钱到处买东西。龙泽拉起他,朝别墅区的商店走:“待会儿早点回去,估计你妈妈现在不高兴,你去给她买点巧克力,回去哄一下她。” 像龙诚这么大的孩子,父母都不会放任他一个人在外面,至少有保姆看管。但龙诚不一样,他活泼好动,一个转身他就跑得不知所踪,别墅区安保做得好,到处都是巡逻保安,哪家的孩子都认识,薛彤也不太管他,但龙泽还是教育道:“最近妈妈心情不好,你多陪陪她,不要到处乱跑。待会儿回去后让她带你去法国,说你想去玩,爸爸明天就让人把机票拿过来。等爸爸这阵子忙完,我们继续去环球旅行,带你去堪培拉看袋鼠。” 诚诚是父亲的忠实拥护者,不断点头。 两人去商店买了许多零食,回去的时候龙泽只跟他走了一小段,快到自家小院时停步:“回去后乖一点,爸爸爱你。” 诚诚细声细气地问:“那还爱妈妈呢?” 龙泽蹲下来亲了一下儿子额头,声音很轻,像细雨落在莲叶上:“你知道答案,对不对?” 他没和诚诚一起回家,看着儿子蹦蹦跳跳走远,直到看到他进了家门才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两位土豪扔的地雷。 娇羞乱扭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20 01:28:06 转眼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20 01:40:54 第38章 旧事 苏羡妮是飞娱旗下的当红明星,自然有属于自己的办公室和休息间,龙泽还是头一次来这里,从四十七楼的落地窗望出去,鳞次栉比的楼宇远远接到天际,有种会当凌绝顶的豪迈感。 娱乐公司的办公地点,一般人不容易混进来,苏羡妮过来拉他的手,“怎么,你是来参观飞娱的?” 龙泽转身,“主要是来看你,顺便看看你工作的地方。”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茶几上放着一束玫瑰,红艳似火,那是龙泽带过来送给苏羡妮的,他风轻云淡道:“听说你找过薛彤了,我已经给她买好机票,让她出国一段时间,就不会有人打扰我们。” 他笑得十分含蓄,“晚上我订了烛光晚餐。” 苏羡妮心花怒放,半个身子都倚在他身上,灼热的呼吸喷在龙泽的颈侧,龙泽调笑道:“这是在你公司,你不怕有人看到?” “在公司才安全,不用担心狗仔队。”苏羡妮娇笑。 她凑得更近,龙泽揽过她的腰身,可惜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打破这旖旎气氛,龙泽抱歉道:“我先接个电话。” 他谈的应该是公事,苏羡妮能听得出来,挂了电话,龙泽问她:“我要发个邮件,能用一下你的电脑吗?几分钟就好。” “你怎么总是这样忙?”苏羡妮埋怨道,上回在她家里也是这样。 龙泽摊手,无奈道:“游戏即将上市,现在是公司发展的关键时期,上上下下都忙得团团转,不然左辰逸也不会把我请回来帮忙。” 埋怨归埋怨,苏羡妮还是给龙泽打开架在旁边的电脑,龙泽拿出一个优盘,在键盘上敲了一会,耸了耸肩,“还有别的电脑吗?你这台电脑与我的优盘不兼容。” 苏羡妮觉得他真是麻烦,龙泽表示十分无奈:“没办法啊,不然我只好回公司处理。不过,回去就会遇到左辰逸,他一定会逮着我干活,我又不能陪你了。” 想起上回在她家里,龙泽也是说她电脑不行,非得回公司处理完工作,害得那样一个良辰美景什么都没干成,苏羡妮可不想再白白失去一次机会,赶紧让助理拿一台笔记本进来,龙泽却问:“你还有其他的私人电脑吗?我可不想被飞娱控告盗窃商业秘密。” “好吧,不过你可得快点。”苏羡妮进入旁边的休息室,从抽屉里拿出一款笔记本,开机打开普通访问模式,龙泽微微笑,“帮我煮杯咖啡,如何?” “乐意效劳。” 苏羡妮端着咖啡进来时,只见龙泽在键盘上运指如飞,无数代码在屏幕上闪过,苏羡妮连字都看不清,略略有些惊讶,“你真快。” “跟左辰逸学的。”龙泽十分得意,“不过我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苏羡妮放下咖啡,一只手搁在龙泽的肩膀上,娇笑道:“那你岂不是可以去当黑客?” 龙泽没回答,微微转头,眼风扫了扫她的手臂:“你知道你每次把手放在我身上,我是什么感觉吗?” “什么感觉?”苏羡妮兴趣盎然地看着他。 “我每次要极力隐忍,才能控制住自己不把你的爪子剁掉。”龙泽面上的笑容敛去,声音已经冷到极点。 苏羡妮收回手臂,面色微变,“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已经找到我想要的东西。”龙泽勾着眼尾如释重负道,顺手拿了张纸巾开始擦之前被他碰过的地方,“我很感谢你没把东西发到网上。” 电脑上繁杂的代码退去,出现数张照片,背景全是风景秀丽的湖光山景,还有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他上半身穿着短袖T恤,自腰身而下是一条长长的白色尾巴,他在野外玩得十分惬意,或奔跑,或跳入湖中,或爬到高高的树干上,或垂□体用尾巴倒挂金钩……几十张生动的照片,他的尾巴和他本人浑然一体,完完全全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有两张照片中,甚至还出现薛彤的影子,她正和那个奇怪的孩子玩得十分开心。 龙泽一面按下删除键,一面去拿苏羡妮放在桌上的手机,“是用这款手机拍摄的吗?” 苏羡妮脸上已经没了笑容,“你怎么知道我有照片?” 这件事她谁都没说,三个月她和剧组在新西兰拍戏,在野外无意中遗落下一部手机,当时手机开启了自动拍照功能,等手机被助理捡回来,她发现里面拍到了一些奇怪的照片。 更重要的是,她可以确定,这个小孩子她见过。 五官深邃的混血小男孩,英俊又帅气,这样漂亮的小朋友实在是让人印象深刻,她记起应该是在C市的某个酒会上见过他,他还有一个中欧混血的父亲,什么来头忘掉了,但那张脸帅得让人心惊肉跳。 果不其然,等再回到C市,在另一个酒会上,苏羡妮再次见到这个孩子,他叫龙诚,和父亲龙泽长得很像。 苏羡妮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秘密。 “我起初也不确定你有照片。不过你跑去跟薛彤说了那些话,我就知道你有一些东西。”龙泽淡淡道,他怎么会告诉苏羡妮他的秘密呢?他是跟她说过他不是人,虽然当时他是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出来,但随即微微一笑,*似的加了一句,“我是你的男神。” 女人果然都是感性动物,跟苏羡妮走得近了,她就真以为他对她动了心,跑去找薛彤摊牌。 龙泽是两个月前发现这件事的,一切归功于狗仔队的无敌跟踪本领,有个小记者想爆点苏羡妮的八卦,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从飞娱捡了一堆东西出来,其中就有两张龙诚的照片,虽然照片被揉得皱皱巴巴,仍然能认出模样。 那时候龙泽恰好从那记者身边路过,目光瞥到那两张照片,长长的白色长尾落在他的瞳目中,龙泽瞬间就变了脸色。 那组照片是之前他们一家人在新西兰旅游时被偷拍的,诚诚毕竟是小孩子,贪玩好动,有时候见周围无人,他就喜欢化出他的长尾上蹿下跳,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玩得自在。龙泽一向不阻止,他会检查一下周围环境,只要儿子玩得高兴就好。 那天龙泽肯定不在他身边,不然肯定能察觉到周围有电子产品。 他把照片从小记者手上买了过来,那记者一点也不在意,只当照片是数字合成或者是Cosplay的剧照。 而龙泽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儿子暴露了,被某个躲在暗处的人抓住了证据。 私底下调查了一番,龙泽查到当天有一个中国剧组在那里拍戏,搞清楚剧组的情况后,他随即请苏羡妮过来为公司的游戏代言,广告费明明给得不高,苏羡妮竟然很有兴趣。 如今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龙泽不想和她浪费口舌,声音冷漠而疏离:“电脑和手机我会赔给你。” 一阵刺耳的乱响,那台电脑被重重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同样遭遇不幸的还有苏羡妮的手机,龙泽从中捡出硬盘和手机存储卡,这种东西,需要处理得一点痕迹都不留。 苏羡妮回过神来:“你是故意接近我的?” 龙泽眉目阴冷,反问她:“你不是故意接近我的吗?” 不得不说,苏羡妮的心理素质真不错,她竟然微微笑了,笑得十分自信:“你儿子是那样,你身上应该也有秘密,看薛彤的反应就知道,我对你很有兴趣。” “你想多了,那只是诚诚在玩Cosplay而已。”龙泽略略抬眼看她,口气阴森:“不过,我不喜欢别人未经允许就拍摄我家人的照片。” “另外,我真的很讨厌你的触碰。”龙泽满脸嫌弃,要是前几年,估计会毫无耐心地把苏羡妮扔出去,如今连他都佩服自己,竟然能忍受这么久。男人一旦有了家庭和爱人,就能很快成长起来,哪怕是已经到了不可接受的边缘,想一想自己要捍卫的东西,想一想薛彤和儿子,龙泽也能劝自己冷静地忍下去。 所有的东西消灭得很干净,龙泽查看过照片所有的访问路径,以及电脑中的其他痕迹,确认这组照片只有两张被打印出来,没有上传过网络,没有其他备份……连他手上的两张照片都化成灰烬,心中的一块大石总算落了地。 不过处理得太干净也有点小问题,龙泽发现,他无法向薛彤证明自己的清白。 夜晚,花圃中的几盏地灯发出昏暗的光辉,龙泽在家门口努力向薛彤解释:“三个月前我们在新西兰旅游,诚诚被人拍了照片,我不知道背后的人是谁,也不知道对方有什么目的,为了赢得苏羡妮信任,我才忍辱负重接近她;好不容易才确定事情和她有关,又怕她背后有大势力会对你们不利,才想让你们出国避一避……” 迎接他的只有哐当的关门声,还有薛彤在门后怒不可遏的声音:“你们玩完了才知道跑回来!现在,思想有多远,你就给我滚多远。” “照片都几个月了,对方越不采取行动,我越担心。”龙泽着急拍着门解释,急得额上青筋直跳,“薛彤,你了解我的对不对?我们经历那么多事情,你难道不相信我吗?苏羡妮那个人不好骗,事情又如此严重,我真的没办法,才出此下策……” 天可怜见,他真的是为了儿子,为了这个家才故意去接近苏羡妮。但是连儿子都不相信他,小家伙在门后装模作样地叹气:“哎,爸爸,出轨了就要勇敢地承认错误,不要总是拿我当挡箭牌。” 龙泽真想给这熊孩子一巴掌。 现在才知道,薛彤生气起来这么可怕,房前房后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也不相信他的解释,似乎真准备将他扫地出门。 天上星光黯淡,草丛中传来低低的虫鸣,龙泽坐在自己的家门台阶上,清冷的小灯昏昏地勾出他的轮廓,他心里又冤屈,又悲凉,他真的跟苏羡妮什么都没干啊? 虽然紧闭的门窗对龙泽来说形同虚设,他一只手足以把它们拍碎,但龙泽却不敢下手——他不想再惹薛彤生气。在家门口足足呆了一晚上,薛彤也不曾心软出来看看他,清晨的朝露濡湿他的额发,旭日冉冉升起,屋中终于传来动静。 车库门大开,薛彤发动汽车准备出门,龙泽连忙过去拦住汽车,看汽车停下,凑到车窗旁笑道:“老婆,不生气了好不好?” 薛彤连正眼都不看他,手扶方向盘脚踩油门,汽车猛然加速,从他身边擦过径直出了院门,徒留龙泽站在原地,看着汽车绝尘而去,还有儿子站在后排位置,透过车窗对他笑,那笑容中,很有点恶劣成分。 此后好几天,薛彤都对龙泽不理不睬,更不让他踏进家门,诚诚对此毫无遗憾,还有点幸灾乐祸。 在家里,诚诚最怕的人是龙泽,至于妈妈和外公外婆,随便撒撒娇就能哄好,就算动手打他也跟挠痒一样;只有父亲是恐怖的暴力分子,一动手就有把他打残废的势头。所以龙泽不在家的日子对诚诚来说,就跟放寒暑假一样自在。 他的个头还没有街角冷饮店的柜台高,但已经能豪迈地掏钱递给售货员,指着五颜六色的冰淇淋,“美女,我要这个,还有这个……” 小孩子长得又萌又帅,嘴巴还甜,一个劲地说“姐姐,你是我见过的长得最漂亮的美女”,引得售货员笑得合不拢嘴,额外多送了他一个冰淇淋球。诚诚两眼放光,出了冷饮店仍不忘为父亲叹息,自言自语道:“爸爸,我知道你是无辜的,但是把事情都推到我身上实在是太过分了,你还是过几天再回来吧……” 一边叹息,一边把冰淇淋喂进嘴中,这味道实在是太好了。 他捧着冰淇淋在街头吃得津津有味,自然不知道路边停着的某辆汽车中正有人在细细地观察他。 “他真是妖孽?”汽车后排车厢中一个男人问起,他大约四十多岁的年纪,脑门微秃,眸中闪着精光,透过神色车窗玻璃注视着龙诚。 “也许是妖孽,也许是外星人,反正,他和他父亲龙泽都有问题。”倚在男人身边的苏羡妮娇声道,“我表哥活着的时候在Y市混,他曾经无意中跟我透露过一点。” “你表哥是谁?”男人问道。 “庄凌。”苏羡妮笑道,庄凌当年风光的时候,苏羡妮才刚刚出道,他也曾帮她拿过几场戏,但始终不愿意多帮表妹,意味深长地告诫表妹离自己远点。有一回兄妹相聚,庄凌喝多了酒,“你以为程氏集团能有今天靠的是谁?这世上有些事情你绝对想不到,靠的是一个半人半妖的怪物,他像女娲一样人首蛇身……赌神,赌神,他真的是神一样的存在,原来这世上真有妖孽……” 当时苏羡妮也没在意,直到她亲眼看到那些照片。 “听说过这个人物。”男人一只手在苏羡妮身上游移,“可惜结局悲惨,如今都化成了灰烬。” 苏羡妮倚在男人身上,“他死了,但龙泽还活着,和人一起合伙开了公司,辰泽科技这几年来发展迅速,他们推出的网络安全卫士已经有两亿用户,现在又在开发游戏,这几年可是蚕食了顶天科技不少市场份额。” 男人正是顶天科技的老板周横山,IT行业的发展日新月异,不过四五年时间,当年如日中天的顶天科技已经濒临破产,而竞争对手辰泽科技却在不断崛起。周横山眉头微蹙,又咬了咬牙,“我可不想干绑架这种事情。” “不需要,他毕竟只是个孩子,把他哄回去,只要拍几张他露了原形的照片寄给龙泽,你要什么商业秘密龙泽会不给?”苏羡妮目光仍落在外面的诚诚身上,这孩子从外表上看不出什么特别,就是太能吃了点,吃完了好几个冰淇淋球,他居然觉得还不够,又蹦蹦跳跳跑去冷饮店。 等他跑出来时手上又多了几个冰淇淋球,他跑得太急,和拐角处跑出来的路人冷不防就撞上,他一下子就跌倒在地,手中的冰淇淋球飞出去。 龙诚爬起来,身影一动,在冰淇淋球尚未落地之前把它接住,一脸庆幸地嘟囔:“幸好没掉,幸好没掉……” 摔倒,爬起,飞身,接球,所有的动作在眨眼之间完成,撞他的人没留神,自然没注意到异常,连声道歉。车内的苏羡妮一直在凝神观察他,她看向周横山,“你说是我眼花了,还是你也看到了?” 周横山确定自己也看到了,不可思议地和苏羡妮对视,“难道他真有问题?” “绝对有问题。”苏羡妮肯定道。 车门打开,苏羡妮下了车,她朝龙诚走去,力图展现出和蔼可亲的笑容,“诚诚,我是你爸爸的朋友,你认识我的,对吗?” 龙诚看着她点了点头,“你是勾引我爸爸的狐狸精。” 狐狸精就狐狸精吧,苏羡妮继续维持着笑容,“你爸爸在匪记餐厅订了位置,让我带你去吃饭。” 一声闷响,一个冰淇淋球已经砸在她身上,龙诚挥着拳头像个捍卫正义的小勇士,“我告诉你,你离我爸爸远一点,不然,我会帮我妈妈揍你。” 苏羡妮看着裙子上的污渍,忍不住磨了磨牙,这孩子实在是太不可爱了。 她那副模样悻悻地回到车上,引得周横山发出轻笑声,“果然一点都不像三四岁的小孩。” “逮着机会我要好好收拾这个熊孩子。”苏羡妮咬牙切齿道,和他父亲一样讨厌。 周横山转过头,对副驾驶位置上的助理吩咐,“找人把那孩子带回去,别让人发现了。” 助理点头:“知道。” 龙诚一直在街边优哉游哉,到了街角无人处,一辆面包车突兀地在他身边停下。 龙诚也停下,瞪大双眼好奇地看着汽车,车门开了,他还没有看清人,一个大汉直接把他拖入车内,另一人拿出一块湿毛巾捂在他口鼻上,一面制住挣扎的孩子,一面骂道:“操,这孩子怎么还不晕?” “快拿绳子来绑上。” …… 第39章 旧事 晌午过后,龙诚还没回家,薛彤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子活泼好动,经常一会儿就不见踪影,但到了吃饭时间,他一定会回来。 薛彤拨打儿子的手机,却回复已关机,疑心是龙泽把儿子带走了,忍不住给他打电话:“诚诚是不是在你那里?” “没有。”龙泽在公司加班,“他没回家?” 薛彤嗯了一声。 龙泽倒不是很担心:“这孩子就喜欢到处乱跑,我打电话问问,看他在不在其他朋友那里。” 一种不安感袭上薛彤心头,她又去儿子的几个小伙伴那里找了找,仍一无所获,到了下午三点,薛彤干脆报了警,可惜失踪时间未超过二十四小时,警方不予立案。 薛彤急得要死,开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找,转了一圈又一圈,没看到儿子,倒是瞧见苏羡妮戴着墨镜遮着脸从一辆车下来,快速钻进另一辆车,行动鬼鬼祟祟。 薛彤一见她不自觉紧了眸色,忆起龙泽前两天的话,忙驱车跟上去。 苏羡妮所乘坐的车没有开往闹市区,反而朝郊区驶去,最后停在某个乡间果园深处的小楼房前。 那座楼房依山而建,被掩在高大的植物中,偏僻而森然。 苏羡妮踩着高跟鞋下了车,一进客厅就见到沙发上的周横山,她问起:“还是没结果吗?” “也不是毫无结果,他们发现能迷晕一个成年男人的迷药,却迷不晕那个孩子。”周横山倚在沙发上,“但是,不管怎么拿零食哄他,还是恶狠狠地吓他,他都不肯现原形,还说我们有精神病。” 龙诚被绑起来关在地下室,周横山有些头疼,这孩子的确有奇怪的地方,但妖怪或者外星人的理论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若不是公司被逼得无路可走,他怎么会去信苏羡妮的话? “你可得抓紧点,天黑以后得把他送走,要是被警察立案就麻烦了。”苏羡妮催促道,她只想拍点照片,可不想惹官司。怪只怪龙泽玩大了,消遣她一场不说,最后居然连游戏代言也给取消掉,当初苏羡妮有心接近龙泽,接这个代言的时候不管是报酬还是违约金,都没有细细商酌,忙碌两个月,结果被龙泽耍了一把。 从来只有她苏羡妮耍别人,怎么轮得到别人耍她? “一个小孩子而已,还不信收拾不了。”周横山沉声吩咐保镖,“拿刀给他动点真格的,看他到底说不说实话,不过记住,千万不要暴露身份……” 他正在说话,忽听到外面传来一点异响,周横山望向窗户,“谁?” 保镖立即查看,随即把薛彤拎了进来,周横山颇有些意外,强装镇定,“原来是龙太太,好像走错了地方。” 薛彤推开保镖,怒道:“把我儿子还给我。” 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掳人的事怎么能承认?周横山笑出声,“你儿子与我有什么关系?龙太太是不是这里出了问题?” 他指了指脑袋,旁边的苏羡妮也发出嗤笑声,但是下一刻她就笑不出来了。 薛彤从旁边的茶几上抢过一把水果刀,狠狠地拽过苏羡妮,虽然她只是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但她更是一位孩子的母亲,苏羡妮不知道一位母亲愤怒的时候竟然会有如此大的力气,她被薛彤狠狠地撂倒在地上,随即,冰冷的刀刃贴在她颈侧的皮肤上。 “都不要乱动。”薛彤觉得自己几乎要失控,握着刀的手浸出汗液,耳后的发丝垂下来,她满脸愤怒,“我都听到你们的话了,把我儿子还给我,不然我不客气!” “你冷静点……”苏羡妮被薛彤的怒气吓得花容失色,她真的觉得薛彤有可能会一刀杀了自己,心惊胆颤地劝说:“你把刀拿开,万一有个闪失,这可是杀人罪,你会坐牢的……” 薛彤握着刀的手微微颤抖,愤怒又恐惧地盯着屋中其他人,“就算是坐牢,我也绝不允许别人伤害我儿子。” 周横山怎么能承认自己绑架了龙诚?这可是触犯刑法的大罪,现在搞成这样要怎么善后? 几个高大的男人微微吐着粗气,屋中的空气仿佛凝固,窒息得让人难受。薛彤拿着刀,嘴唇嗫嚅,整个人紧张得似乎濒临崩溃。 “薛彤,把她放开。”一个平和的男声响起。 薛彤侧头一看,是龙泽,虽然晚了一步,但来得还算及时。 龙泽面色微凛,大步进屋朝她走过来,缓缓拿过薛彤手中的水果刀:“别这样,因为这种人把自己扯进去不值得。”薛彤任他将水果刀抽离,刚毅的外表一瞬间坍塌,似乎所有的力气都用尽,只剩下软塌塌的皮囊,她无力地倚在龙泽身上,眼泪涌出来:“泽,他们抓了诚诚,不知道诚诚怎么样了……” 龙泽搂着她,一只手轻抚她的脊背,温柔地哄她:“有我在,没事了。” 等他抬起头,再看向周横山等人时,眼中的温柔消失殆尽,取而代之是冰冷和愤怒,“绑架可是大罪。” “你儿子根本就不是人,他是个妖孽……是外星人……”苏羡妮语无伦次道。 龙泽依旧平静,风轻云淡地回道:“臆想症是精神病的一种,大概,你今天忘记吃药了。” 周横山向几个保镖递眼神,“这里是民宅,请你出去,不然我会以私闯他人住宅的罪名起诉你。” 语气虽沉,但仍泄露了周横山的紧张,事情的发展超出他的想象,当务之急,他要把龙泽夫妻牵制住,再快速把地下室那个小兔崽子扔得远远的,他可不想背上绑架的罪名。 龙泽不慌不忙道:“我儿子在不在这里,还是让警察来搜好了。” 似乎为了印证他的话,警笛的鸣叫声自远而近,一声一声,焦急地让人心燥。 周横山方寸大乱,火急火燎朝保镖挥手:“给我揍他们,然后把人轰出去!” 说话时面色焦急如麻,周横山只想拍几张照片而已,他没想把事情闹大,警笛的声音敲击着他的耳膜,他迫不及待要去把地下室的龙诚送走。 四五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朝龙泽靠近,龙泽面上半丝慌乱也无,他依然抱着薛彤,一只手还在轻抚着她的脊背安抚她,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在湖面:“别担心,诚诚也不会有事。”他完全不把对方放在眼里,有男人朝他一拳打过来,他抱着薛彤轻轻一避,闪开这一击。 随即把薛彤放在旁边的沙发上,身影一动,拳打脚踢,四五个男人惨嚎着倒地,还未来得及爬起,已经有警察冲了进来,“别动!举起手来!” 警察个个握着手枪,满面警惕地盯着屋中人。 三个月后。 网络电视上播放着C市新闻,“顶天科技董事长周横山为打击商业竞争对手,和演员苏羡妮合伙绑架儿童案今日开庭审理,因犯罪嫌疑人在司法机关调查取证过程中,二人意图装精神病以开脱罪名,人民法院认为二人无意悔过,从重宣判,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 主持人显然也不喜欢这种平铺直叙的播报方式,调侃道:“有趣的是,在立案调查过程中,两个犯罪嫌疑人声称被绑架儿童是外星人,力图用这种幼稚的理论来掩饰其犯罪动机,佯装自己精神分裂以逃避法律的制裁,警察在侦查过程中笑得无力,表示‘请不要把警察当弱智耍’……” 沙发上诚诚分外得意,“我就说他们是精神病,还想拍我的照片,好好笑哦……” 话还未落音,龙泽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你以后老实一点,这么多事全都是你惹出来的。” 诚诚怕被打,连忙跑开,跑到门边还不忘朝父亲做鬼脸。 薛彤在旁边发出笑声,虽然儿子经常让两夫妻头疼,但他也会带来很多快乐,真是甜蜜的烦恼。 公司的游戏已经成功上市,龙泽只想当个悠闲的股东,等公司一切上了正轨他立即从左辰逸的魔爪之下逃脱,带着一家人继续环球之旅,他关了网络电视,从旁边顺手拿起一本书,那是薛彤的刚刚上市的第一本游记——《欧洲最美的五十个地方》。 龙泽笑道:“这条线路走完,书名是不是应该定为《南太平洋上的天落遗珠》?” 薛彤觉得这书名甚好,“哇,你居然这么有文采,能想到这么文艺的名字?” “我是十项全能。”龙泽丝毫不懂谦虚为何物,拉起薛彤,“走,我们也去甲板上吹吹风。” 外面天高海阔,金灿灿的阳光漫空泻在碧蓝的海面上,一望无际全是粼粼微波,白鸥在海面滑翔,像是一个个跳跃的音符。 两个人并肩坐在船舷处,玉带般的长尾从船舷垂落而下,末端已经落到海面上,他一只手搂着薛彤的腰,海风拂过,将发丝纷散吹乱。 龙诚也跑了过来,他个子不高,下半身的尾巴却已经接近两米,他也在船舷处挨着薛彤坐下,白色的尾巴缠上船舷的栏杆,扭过头期许地看着父母,“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堪培拉看袋鼠?” 龙泽回答他:“早着呢,我们先去马来西亚,然后再去印度尼西亚,玩够了一直往南走,才到澳大利亚……” 可是,一家人最终没有驾驶着游艇到达澳洲,而是中途改道乘飞机。原因是这天午饭过后,薛彤产生了呕吐反应,她从来不会晕船,龙泽十分担心,仔仔细细检查了饮食,后来猛然想起:“薛彤,你上次例假是什么时候?” 药箱里有验孕棒,龙泽赶紧找了一支出来,当两条杠出现在验孕棒上时,龙泽有几秒钟呆愣,像是喜得不知所措,继而欣喜若狂,几乎是叫了出来,搂过薛彤恨不得抱着她转几圈,可把人打横抱去,才恍悟不能如此莽撞。 她现在是孕妇,必须十分小心,十分珍惜。 龙泽又把她小心翼翼地放下,那动作,像是对待珍贵易碎的瓷器,在她脸上亲了一下,眉梢都是夸张笑意:“薛彤,我太开心了,我们又有孩子了……” 比起第一次听到薛彤怀孕的消息,龙泽少了几许不安与迷茫,更多的是期兴奋与激动。 他几乎不能抑制自己的激动,不能抱着薛彤打转,他把诚诚捞过来,抱着他转了好几圈,停下来后又揉了揉他的脸:“妈妈很快又要生小宝宝,诚诚想要个弟弟,还是妹妹?” 龙诚想了一会儿:“妹妹就像左叔叔家的小元宵一样,总是爱哭,我不喜欢。我想要弟弟。” “如果是你的妹妹,大概会跟你一样是个小超人,也许不爱哭呢?”龙泽坐在沙发上,认真跟他讨论。 “可是女孩子都爱哭。”龙诚看着父亲,一双眼睛又黑又亮,“爸爸,你是不是希望妈妈给我生个妹妹?” “我有你,如果再有个女儿,那就是儿女双全。”光想一想就觉得乐。 “爸爸,你好贪心!”龙诚笑话他。 薛彤在旁边提出一个重要问题:“女儿也会跟你一样吗?” 龙泽凝神想了一会儿:“我也不知道。” 因为不知道,才有期待,笑意染满龙泽整张脸。“其实是男是女我都喜欢。如果是个妹妹的话,诚诚,你要照顾她,好不好?当然,妈妈为你生个弟弟也很棒,这样就有人和你一起玩。”龙诚眼睛似乎都染了光,抬起下巴憧憬道:“要是龙凤胎就更完美了……” 龙诚已经跳了起来:“爸爸,你太贪心了……” 第40章 为了我的爱 若是前两天,龙诚也许想不起来苏羡妮是谁;不过昨天王思远提起周志天的父亲绑架自己的事情,龙诚立即搜索了关于绑架案的资料,当时周横山受人唆使,这个唆使他的人就是苏羡妮。 年轻时的苏羡妮堪称人间尤物,妖娆多姿妩媚动人,在当时是人气极高的电影明星,某次拍外景时无意中发现了龙诚的秘密,心气甚高的苏羡妮对此来了兴趣,在接近龙泽无果后,她唆使周横山把年幼的龙诚抓回去,对他威逼利诱迫使他现形。 幸好龙泽带着警察及时赶到,苏羡妮和周横山以绑架罪被逮捕。 “真是阴魂不散,难为你父亲和她恨了我这么多年。”龙诚看着名字冷笑,瞥了眼周志天:“你也恨我吧?” “谈不上恨,只是有点讨厌。”周志天直言不讳,又自嘲道:“又或者只是嫉妒,谁让你抢我的生意?至于我父亲,他本来就蠢,把当年的IT公司搞得破产也就罢了,居然听信女人的谗言,连绑架这种没脑子的事都干,坐牢是他罪有应得。苏羡妮可比他精明多了,纯粹是把我父亲当枪使,之后,我父亲整整在牢里呆了十年,但她一介女流,服刑一年之后,趁着保外就医的机会和人里应外合,最后成功逃狱。” 周志天很佩服苏羡妮:“所以说这个女人不可小觑,你去找她的时候小心为上。” “你父亲卖出去的东西,为什么要我去找?”龙诚冷笑,“请你把所有的东西归还给我,不然,我可不会善罢甘休。” “我没有那个能耐。就算你杀了我,我也拿不回来,苏羡妮根本就不会理会我。”周志天苦笑,“我已经把我手上的所有东西都给了你,也把最后一份的下落告诉了你,希望你能遵守我们的约定。至于苏羡妮那里,你可以从长计议,她大概不好对付。” “一个逃犯还这么嚣张!”龙诚冷哼道。 周志天不置可否,礼貌地跟龙诚告辞,转身走向自己的汽车,在那里,数名保镖站得身板笔直,见他走过来,一人恭谨地为他打开车门。 汽车朝周家大宅的方向平稳驶去,不过,刚驶过几条街,周志天出声:“停下。” 他偏着脸,目光落在车窗外,街边有一对男女在拉扯,天上飘着毛毛细雨,女人的神色比天气更黯淡,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男人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穿在她身上,表情时而讨好,时而怨愤,嘴上絮絮地叨念着什么。 是谢文鸣父女。 周志天走过去的时候,谢文鸣正扯着谢瑾的胳膊,苦口婆心劝道:“我们先回家好不好?你不回家,又不上班,成天在街上晃荡像什么样子?不然,我们先去吃点东西……”谢文鸣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老婆跟他离婚了,剩下的女儿一点都不让人省心,“他不理你正好,以后离那个妖怪远远的……” “他不是妖怪。”谢瑾闷声开口,她一抬眼看见了周志天,脸色微变,而后眸中簌簌地窜起两股小火苗。 谢瑾又想起什么,几步朝周志天走过去,逼视着他的眼:“听爸爸说,你把东西还给龙诚了?是全部吗?” “天冷,你也不打伞,找个地方喝点热茶再说。”周志天关切道。 前面就有一家装潢雅致的餐厅,店内经理显然认得周志天,笑着说“周总,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将人迎进门,直接带进了雅间。 时间尚早,厨房还没做出几件东西,当然,谢瑾也不是来吃饭的,捧着杯子喝了两口热茶,连珠炮似的追问周志天,目光热烈而复杂。 周志天淡淡地点了点头:“嗯,都还给他了,这件事一笔勾销,他不找我的麻烦,也不找你的麻烦。” 谢瑾几乎难以置信:“你就这么轻易地妥协?” “没办法,他比我想象中厉害。”周志天没有一丝失败的落魄,说话依旧是从容不迫,“做人,最重要的就是看清局势。而且,我原本想要的,就是你离开他。” “损人不利己,不知道你怎么这么无聊。”谢瑾讽刺道。 “不是无聊,而是情非得已。”周志天苦笑,“情爱本身就是自私的。” 谢瑾偏过脸,沉默半晌,终是不愿再和他尴尬相对,站起身:“你们慢慢吃吧,我有事先走了。” 周志天站起来:“你还打算去找他?” “与你无关。” “你不要去了,他不会回来了。”周志天清冷道,“我把我手上的东西都给了他,但还有一份在别人手上,那个人不会放过他。” “谁?” “其实龙诚不是人的事情我并不是最近才有所耳闻,不过,从前我一直不信罢了。我亲生父亲当初听人说起此事,好奇心大起,为了验证是否属实,当然,也为了达到一些商业目的,他把年幼的龙诚拐回家,想亲眼看他变形。”周志天将往事一五一十道来,“这件事做得很不光彩,私自拘禁他人,我父亲最终受到了惩罚,他没能亲眼看到龙诚是否会变身,自己因绑架罪入狱十年。” 谢瑾听龙诚说过自己小时候被人绑架过,不止一次,他把它们当笑话说出来,眼尾轻扬,眉梢满是不屑:“我从小到大被绑架过三次,第一次太小,还不到四岁。最后一次被绑架时我爸爸都不肯救我了,绑匪给他打电话,他在那头只对我说了一句话,你猜是什么?” 谢瑾摇了摇头,在他怀里咯咯笑着让他继续说。 “他说‘晚上七点钟开饭,早点回来’。”龙诚窝在沙发上揉着她的头发,嘴里模仿着父亲那种冷声冷气的语调,又大笑出声:“我那时十三岁,单挑十五个绑匪,其实后来还有人想绑架我,只是再也没有成功过。” 谢瑾不知道,原来绑架他的人中,还有周志天的亲生父亲。 她冷眸相对,讽刺道:“绑架入狱不是活该吗?” “是活该。”周志天一点也不袒护周横山,“不过,有人不这么认为。我父亲只是受人唆使,那个人名叫苏羡妮,也许你还看过她的电影,演技很棒,如果她能好好演电影,影后的位置非她莫属,可她却因绑架罪被判十三年。不过,她在一年之后就成功逃狱,而后偷渡出境。” “好歹是共同作案的革命情谊,我父亲拿到龙诚的东西后,就立即卖了一份给她。” 谢瑾惊诧得睁大了眼:“你是说,苏羡妮不会放过龙诚?她要把东西散播出去?” “那份硬盘有防止复制的功能,苏羡妮并不想把它散播出去,她只是想引龙诚过去,亲手抓住他。”周志天坐回位置上,不紧不慢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男人征服世界,而女人征服男人,这句话就是用来形容苏羡妮的。她本就是个美人,逃狱之后在国外做了整容手术,重新换了个身份,傍上了艾萨克,而后从艾萨克的众多情人中脱颖而出,最终成了他的太太。知道艾萨克是谁吗?” 周志天自问自答:“墨西哥的一个黑帮头子,走私,贩毒,富可敌国。苏羡妮这次可是带了不少人过来,她说她要为十八年前的事雪耻。” 谢瑾胆战心惊地问:“她要把龙诚怎样?” “也许是想生擒他。”周志天淡然道,端起桌上茶杯徐徐饮了一口,“不过,若是龙诚不配合,死的妖怪她也会要;再或者,她只是想报仇而已,和她通过两次电话,我能感觉到,苏羡妮恨他,恨他的父亲,恨他的母亲,恨他们把她送进了监狱。” “你……”谢瑾豁然起身,手指颤抖,“难怪你如此轻易向龙诚妥协,原来……竟是想借刀杀人……你会害死他……” “我只是把苏羡妮的号码给了龙诚,他可以从长计议。”周志天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再说,我已经提醒过他小心。” 他不会从长计议,谢瑾了解龙诚,他的骄傲与生俱来,不接受任何人的威胁,不惧怕任何挑战;再说,那些照片在世上多存在一秒,他就要多承担一分风险,整个家庭都面临坍塌的风险。 苏羡妮处心积虑了十八年,恐怕正调兵遣将等他自投罗网。 恐惧蔓延到全身,四肢百骸俱是寒冷,谢瑾连牙关都在颤抖,她拿过父亲的手机,快速拨出龙诚的号码,那头响了许久才有人接起,对着陌生来电不冷不热道:“喂?” 谢瑾几乎是连珠炮地喊了出来:“龙诚你不要去找苏羡妮,至少不要急着去,她讨厌你,一定会设计你……” “我需要怕她吗?”那头一字一沉道,声音寒冷如冰渣,“另外,我也讨厌你。” 电话被毫不犹豫地挂断,似乎晚一秒都嫌不耐烦。 谢瑾握着手机呆愣在原地,怎么忘了呢?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她。如今,她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对他而言都是讨厌。 周志天过来拍了拍她的肩:“好了,不要再搀和这些事,以后理他远一点。” “对呀,”谢文鸣也过来劝她,“他和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以后看到他就要躲得远远的……喂,你别走啊……” 话音未落,谢瑾已经疾步跑了出去,惟余包厢门晃动着发出吱嘎的声音。 谢文鸣和周志天追出去的时候谢瑾已经没了踪影,外面行人如织车流如水,谢文鸣气得跺脚,跟周志天抱怨:“都说女儿好,老子生了个女儿好不容易养大,纯粹就是来气我的!” 正抱怨间,一条人影又跑了回来,谢瑾看了看面色不善的父亲,又看看万年谦和不变的周志天,她转向周志天:“借我点钱,我身上钱不够。” 周志天:“……” 虽有些意外,周志天从口袋里掏出钱夹,把钱夹中现钞都递了过来。 接过现钞,谢瑾又问:“把手机再借我用一下,我发个邮件。” 周志天把手机递给她。 谢瑾走开几步,握着手机摆弄了好一阵子,眼神偶尔瞟一眼周志天,发过邮件之后,才把手机还给他:“谢谢。” 那封邮件没有发给别人,而是发到了她自己的邮箱,内容很简单,是周志天的通讯录。 第41章 为了我的爱 匆匆和他们告别,谢瑾重新补办了手机卡,买了手机,打开邮箱调出那封邮件,通讯录里面没有苏羡妮的名字,她挨着把姓“苏”的电话都打了一遍,其中有一个备注为Sue的名字,谢瑾拨通了电话:“你好,请问是苏女士吗?” 接电话的是个男人:“你打错了。” “我是谢瑾,就是那个拍了龙诚照片的人。我手上有点东西,想和她做笔交易,相信她一定会感兴趣。” 那头道:“你稍等。” 电话被转接给了其他人,清冽的女声穿透电波传过来:“什么东西?” “听说周志天把我拍到的东西卖给了你,但是那份硬盘有防止复制的功能,哎,这些生意人做生意太不实在。我手上还有一些其他照片,高清,可无限复制,不知道你是否感兴趣?” “说条件。” 谢瑾暗喜,鱼儿快要上钩了:“一口价,两百万。” 那头似乎一点也不在乎价钱,语气轻佻:“得看你的东西值不值得。” “你看到了东西不就知道答案。”谢瑾高深道,“另外,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她不紧不慢地跟对方谈条件,末了,苏羡妮道:“好,我会派人来接你。” 谢瑾暗暗地在心头比了个“V”字。 下午,谢瑾站在约定的路口,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她面前,除了司机,车上还有一个壮实的男人,礼貌的请谢瑾上车。车内空间很大,几块布帘将车窗遮得严严实实,谢瑾坐上后排的位置之后,那个壮实男人在她身旁坐下,顺手把位置前面的帘子也拉上。 谢瑾完全看不到路边的建筑物,不知汽车往哪个方向开去。 不过没关系,手机有种功能叫做GPS定位。 车行驶到了海边,换船,再换车,一个多小时之后,谢瑾到了目的地,一幢四五层楼高的建筑物矗立在她面前,楼前站着数名高大的男人,肤色各不相同,但都人高马大肌肉结实。谢瑾想起龙诚身边那个保镖阿进,她以前觉得他很壮实,但在这些人面前,阿进明显小了一个型号。 在谢瑾她身后,是沉重的金属大门和高高的围墙,围墙之外看不见高楼大厦的影子,间或远远见到几棵高大的树木,这里应该是Y市郊区。 她掏出手机,正打算看自己身在何处,那个壮实男人淡淡地瞥她一眼:“这里限制使用手机。” 果然,这里有信号屏蔽。 谢瑾面不改色道:“我看看时间,待会你们可得负责把我送回去。” 跟着领路人进门,往前,往左,往上……曲曲折折,屋内家具极少,装修风格不像是住宅,更像是办公场所,天花板上是一排排纵列的灯管,发出白色的光投在地面瓷砖上,一切都显得森冷硬朗。 谢瑾开始心头打鼓,天知道她能不能从这里出去。 但这有什么关系呢? 走廊尽头一扇雕花木门打开,暖黄的光线透出来,一切又豁然开朗。屋内铺着厚厚的地毯,摆了几件简单的欧式家具,厚重的窗帘垂落在地面,常绿盆栽在灯光下越发油绿,似乎要滴出水来。 总算有一个房间看起来是正常的。 屋中坐着个女人,面前小桌上摆着三两只水晶酒杯,初春的天气还有些冷,但她似乎一点也不惧寒,一袭紧身长裙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镂空后背,褐色卷发自然垂落肩头,衬得她□□在外的皮肤更白。 她身边站着一个身板结实的男人,棕色皮肤,健壮的肌肉让人心惊肉跳,背上背着一只冲锋枪,苏羡妮正和他说着什么,用的是英文,男人嘴角带着自信的笑,偶尔点一下头。 见谢瑾进屋,苏羡妮偏过脸:“来了。” 都说苏羡妮是个大美人,谢瑾曾看过全盛时代的她主演的电影,的确没有辜负盛名,荧幕上的苏羡妮身姿婀娜,一颦一笑美得风情万种;但当实中的苏羡妮出现在她面前,谢瑾险些没认出来。 她整过容,已经没有了荧幕上的清丽,脸部线条偏向于西方的深邃,和之前几乎是判若两人;但她的妩媚气质犹在,甚至可说是愈发浓厚,举手投足之间韵味十足,她化了精致的妆,眼角细细的皱纹没有减弱她的性感,反而增添了一份成熟韵味。 谢瑾打量她的时候,苏羡妮也在打量谢瑾,下巴抬高,露出漂亮的颈部曲线,那样的姿态和目光让谢瑾不自觉地紧张起来,四十几岁的女人比她还会打扮,穿着运动鞋套着深色外套的谢瑾在她面前简直土得掉渣。 算了,自己好歹比她年轻。 “你好。”谢瑾跟她打招呼,恭维道:“我看过你演的电影,你比以前更有味道了。”谢瑾恭维道。 苏羡妮娇笑出声,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坐下聊。” 两人面对面坐下,谢瑾直入主题:“东西我带来了。” 她拿出手机,将手机中的照片全部调出来,一张一张展示给苏羡妮看,人首蛇身的龙诚或站或坐,长长的尾巴和人类的上身浑然一体:“这些照片是我单独拍的,连周志天都没有。” 她快速滑动着手机屏幕,展示完一遍之后,谢瑾取出内存卡牢牢握在掌心:“钱呢?” 苏羡妮对照片很有兴趣,递给身边男人一个眼色。 那男人从旁边柜子里拎出一只皮箱,箱子打开,一沓沓粉红的钞票整齐摆放其中,谢瑾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现金,几乎是双眼放光,她从位置上站起,从箱子里拿起两叠钞票抖了抖,钞票发出细微的响动声,她忍不住弯了弯唇,怪不得大家都喜欢钱,这声音简直是世上最美妙的音乐:“我只见过支票,却不知道现金比支票更能带给人满足感。” 苏羡妮发出轻笑声,向她伸手。 谢瑾没急着把内存卡给她:“两百万只是其中一个条件,另一个呢?你在电话里答应了。” “其实,你有手上这些照片就已经够了。” “不够。”谢瑾把内存卡紧紧拽着,“我得罪了龙诚,他已经放话说要找我算账;周志天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可是我毕竟跟龙诚在一起过,家里又没有背景,他收了我的手机,连照片都不肯给我留一份,又如何会娶我?走到我这一步,除了钱,更需要护身符,那些照片和视频就是我的护身符,越多越好,越清晰越保险。” “所以,我需要再录制一份。”这是谢瑾在电话中向苏羡妮提出的那个小小的请求,苏羡妮手上的那份硬盘虽不能复制,但可以在高清屏幕上,用摄影机再拍制一份。 苏羡妮看她坚持,道:“既然我答应了你,那好吧。” 她又给旁人使个眼色,示意他们去拿东西。 一个男人大步出门,苏羡妮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其实,你的照片我不是非要不可,不过就像你所说,多一些筹码更保险。”她为谢瑾也倒了一杯红酒,动作优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另外一个原因是,我对你挺感兴趣。” 谢瑾不说话,警惕地看着她。 “我想知道妖怪喜欢什么样的女人。”苏羡妮端着酒小抿一口,她往椅背后靠了靠,看着谢瑾的目光带着几分笑意,“他到底喜欢你什么?” “这得问他。”谢瑾撩了撩头发,自信道:“肯定是因为我漂亮。” 苏羡妮挑了挑眉,露出一个大言不惭的眼神。 “好吧,有些事情靠机缘。”谢瑾在她鄙视的目光下改口,“俗话说,缘分天注定。” 苏羡妮笑出声:“我明白了,龙诚大概觉得你很好玩。”她往前探了探身子,饶有兴趣问起:“你们做的时候感觉如何?” “这个嘛,”谢瑾看向天花板,“我觉得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死去活来。” “他是半人的样子?” “怎么可能?”谢瑾觉得这太惊悚了,“肯定是人。” “你为什么不让他变成半人?”苏羡妮眉头轻蹙,摇头叹息:“太遗憾了。” “是哦。”谢瑾以前怎么没想过这个问题,追悔莫及:“好像以后没机会了。”看着她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谢瑾古怪地看着苏羡妮:“你准备把龙诚抓起来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两位亲的地雷。 娇羞乱扭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22 00:27:48 转眼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24 00:30:34 转眼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24 00:39:28 第42章 为了我的爱 “我对他没兴趣。”苏羡妮知道她想岔了,嘴边漾着一抹浅笑,“我丈夫养了许多宠物,有狮子,猎豹,甚至大白鲨。我想,也许他可以养一只外星人试试。” “他觉得这点子酷毙了,古往今来第一人,绝对可以成为他以后对外炫耀的资本,何况外星人还具有极高的科研价值……我丈夫对此势在必得,所以这次我带了许多人过来。”苏羡妮站起身,向谢瑾示意旁边那个棕色皮肤男人:“这是汉克,曾独立策划过马德里爆炸事件,是我们这次行动的首领。” 那个叫汉克的男人没有回首,他在角落里跟部下交待什么,完全视谢瑾不存在。 “哦,对了,我们这次行动叫做‘捕龙行动’。”苏羡妮洋洋得意道,“龙诚这会儿应该在赶来的路上,待会你就不要走了,亲眼看着我们把龙诚抓起来,这样,你也不用怕他找你寻仇。” 谢瑾对此表示怀疑:“你确定你能抓住他?龙诚身手很好,他说他十三岁时就能单挑十五个劫匪。” “劫匪?”苏羡妮对此嗤之以鼻,“劫匪可不能与职业杀手相提并论,而且,我这里至少有五十个人。” 她自信满满地朝汉克招手:“你准备好了吗?” 汉克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 苏羡妮往前走了几步,那面墙上挂着巨大的显示屏,她随便按了几个键,整座建筑的实时监控录像出现在屏幕上,十几个画面,有空无一物的房间,有成堆的武器,走廊上拿着枪支的男人来回巡逻,房间中两个男人在仪器前窃窃私语…… “人再强大,也强大不过科技;而且个人力量永远比不上团体力量。”苏羡妮将其中一个画面放大,屏幕上男人每个人身上都带着好几件武器,背上的是步枪,武装带上别着手枪,还挂着弹匣和手雷,大腿上绑着匕首……全副武装,满脸警惕,犹如随时准备应对战斗的士兵。 “他们手上拿的是特殊定制的卡宾枪,里面装的是麻醉弹,一枪足以放倒一头大象。如果是普通人的话,估计就一命呜呼了。”苏羡妮指着屏幕道,“背上那支步枪倒是真正的子弹,你也说了龙诚身手很好,我们得做好万全的准备。” 货真价实的武器让谢瑾胆战心惊,她试探着问:“您不是要抓活的吗?” “他不是人,我不知道他到底能承受多大的量。”苏羡妮可是吃过这方面的亏,“宁多勿少,如果他不幸死了,那只能怪他命不好。” “到时候我就让人把他的手砍下来,给薛彤快递过去。”苏羡妮说得风轻云淡,如同给某个即将开业的公司送去一束鲜花一样简单,她晃动着杯中红酒,眸中闪动几许期待,隐隐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不知道薛彤收到快递时脸上会有怎样的表情?还会不会像当年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一样威风?” 谢瑾听得面色发白,抚了抚心脏,勉强干笑道:“您准备得真充分。” 苏羡妮瞟了她一眼:“怎么,吓着了?” “我以为这些都只会发生在电影里。您别见怪,我就是个市井小民,只想拿点钱过安逸日子。”谢瑾手足无措地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拿出一支,不忘询问苏羡妮的意见:“您不介意我抽一支吧?” 苏羡妮当然不介意。 香烟被点着,谢瑾迫不及待地吸了一口,青色烟气伴随着呼吸从嘴中吐出,似乎这样才能缓解自己的压力。 “咳咳……”就是太呛人了。 “你似乎不太会抽烟。”苏羡妮觉得谢瑾抽烟的样子很喜感。 “最近才开始。”谢瑾的确不会。 苏羡妮唇边噙着一抹哂笑,她很乐意为年轻的小辈做示范,动作优雅地点燃了一支烟,她扬起下巴,轻缓地吐出一个烟圈,青灰色的烟雾环绕在她身边,让她看起来更加迷幻性感。 谢瑾颓然,苏羡妮在她面前一定很有优越感。 那个去拿优盘的男人回来了,手中拿着的小东西立即吸引了谢瑾的目光,苏羡妮倒也大方:“让她录吧。” 男人点头,将那枚小小的优盘接在电脑主机上,无数张人首蛇身的照片出现在墙壁处的巨大显示屏上,甚至还有视频。谢瑾赶紧从随身带来的包中掏出一架微型DV拍摄机:“你把照片设置成幻灯片播放,我才方便拍摄。” 男人设置好播放格式,谢瑾找来一张桌子,把DV放在桌子上,角度不够好,她又在桌子上加了一张矮凳,对着屏幕调整好角度,她仍有些不满意:“好像不够清晰。” 她走到电脑旁边,拿过鼠标自己动手调整,那男人也懒得应付她,站在一旁垂着双手冷眼看着。 谢瑾左手夹着香烟,起身时某个东西从右手袖口处滑到她手中,她一按按钮,密封盖弹开,大量透明液体直直浇在那枚优盘上。 她穿了厚厚的外套,就是为了掩盖藏在袖中的那袋密封好的汽油。 烟头往上一扔,火光瞬间腾起,屋中人还不清楚谢瑾到底做了什么,电脑和优盘已经燃了起来。 同时,谢瑾拔腿朝门外跑去,没有回头,步伐又急又快。 “Shit!”几秒钟后,苏羡妮反应过来,大喝:“抓住她!” 谢瑾已经冲出房门,门外守着的保镖不知发生何事,但一看有人慌乱跑出,立即拔腿就追。 尽管谢瑾已经发足狂奔,但她一介女流怎么跑得过身高腿长的壮汉? 何况屋中到处都是守卫? 刚跑到拐角处,前面出现两个男人拦住她的去路,谢瑾大惊,刚停下脚步,一股大力从身后袭来。 她重重跌在地上,摔得头晕眼花,一双脚,两双脚,三双脚……出现在她周围,男人们高大的身影遮住了亮白的灯光,骇得人心慌。 谢瑾又被带到了苏羡妮面前,屋中的火还未灭,几个男人正手忙脚乱地拿着衣服扑火,直到有人拿来了灭火器才彻底灭了火苗,剩下青黑色的烟发出呛人的味道,白色泡沫和黑色焦炭融在一起,桌面一片狼藉。 苏羡妮面色铁青勃然大怒,劈手朝谢瑾一巴掌打过来:“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那一巴掌力道很大,谢瑾耳朵被震得轰鸣作响,半边脸几乎都肿起来,她垂目咬牙:“不做什么。” 那枚优盘被烧得焦黑,已经无法再使用,苏羡妮搜出了谢瑾准备交易的内存卡递给旁人,“把东西多复制几份。” 但是结果很让人失望,男人将内存卡连上平板电脑后,对着拷贝出来的照片蹙起眉头,:“夫人,照片有问题。”他指着屏幕上的照片道:“这不是自然拍摄的照片,是用PS做出来的。” 尽管谢瑾自诩PS技艺高超,但若是认真审视,定能看出PS痕迹。 但她之前用手机展示,屏幕小,时间短,苏羡妮没看出来。 苏羡妮怒不可遏,狠狠拽起谢瑾的头发将她的脸拉起来,咬牙切齿问:“你想毁掉那些照片和视频?” 谢瑾头皮灼痛如针刺,她睁大眼睛与苏羡妮对视,目中毫无恐惧:“事情因我而起,我不想他们受你威胁。” 啪-- 苏羡妮再次狠狠地给了谢瑾一巴掌:“你这么喜欢龙诚那个妖孽,居然敢一个人跑到我的地盘上撒野!” 她一把从旁人手中拿过手枪,恶狠狠地将枪口抵在谢瑾脑门上:“你在找死!” “我今天来了,就没打算再活着回去。”谢瑾扯了扯嘴角,唇边浮出淡淡的笑,她十分平静,平静地透过枪管与苏羡妮对视:“但我成功了,你现在已经没有东西能威胁他。我不欠他什么,这就够了。” 苏羡妮嗤笑:“不还有你吗?活的人质更好用!” 谢瑾脸上的神情颇有嘲弄的意味:“没用的,我对他而言已经什么都不是,就算你在他面前亲手杀了我,他大概眼都不会眨一下。” 苏羡妮气得面容扭曲,连嘴唇都在轻轻发颤,她拉开手枪保险,手指放在扳机上,一字一顿道:“你想演痴情戏,那我成全你!” 谢瑾唇边笑意未散,清淡如薄雾晨光。 正欲扣动扳机,苏羡妮又想起什么,冷冷一笑:“我告诉你,太晚了,龙诚已经在来的路上,只要他踏入这栋楼内,生要留人,死要留尸!” 她收枪之前用枪托对着谢瑾额头狠狠一砸,谢瑾痛呼出声,几缕鲜血从额上流下来,苏羡妮在她眼前笑得十分邪恶,声音如蜿蜒的蛇,冰凉而恶毒:“我让你亲眼看到,你那亲爱的男人会有怎样悲惨的下场。而你,会比他更惨,我以后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仿佛是为了验证她的话,在谢瑾被拷起来二十分钟后,有手下向她报告:“他来了!” 汉克带着人疾步出门,沉重的铁门轰然放下,苏羡妮也赶紧躲进安全室,那间安全室有良好的装甲和阻燃保温系统,还有独立的供氧系统,她只需要在这里等待结果即可。 而谢瑾,被汉克带到了指挥室,一只手被拷在栏杆上,任她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第43章 激战中的理智与感伤 这里是距离Y市六十公里之外的郊区,龙诚驱车路过时见到了XX生态农场的石碑,但不知是因为季节原因,还是农场主不曾好好经营,田野里生长的农作物并不多,野草蔓延到田埂上,在薄雾蒙蒙的暮色中透着荒凉萧索的气息。 但龙诚不时瞥到摄像头的影子,或装在路边的白杨树上,或是在田野中单独立着桩子。 汽车顺着乡间公路疾驰,最后停在围墙之外,这一处建筑物矗立在枯败的甘蔗林深处,偏僻而诡异,占地不小,高高的围墙上装有红外线报警系统,大门处还挂着块牌子,写着什么农副产品加工厂。 龙诚轻嗤:挂羊头卖狗肉。 厚重的金属门前笔直地站着两个男人,他们身上并没有带武器,一身短袖迷彩服,露出条条块块的肌肉,见龙诚下车,他们朝他走过去:“老板在里面等你。” 腕表的时针即将指向五点,这是他和苏羡妮约定的时间,五点一过,苏羡妮就会离开这里,那些视频和照片也将被她发布出去。 所以,龙诚不得不来。 刚进入院内,沉重的金属大门在他背后轰然关上,几片黄叶打着转从枝头飘落,落在水泥地面悄然无声,龙诚踩过枯黄的叶片,脚步轻盈如猛兽走过丛林,他没有丝毫掉落陷阱的恐慌,唇边甚至带着淡淡的笑,狡黠而自信。 那栋楼并不高,只有四五层楼的样子,但占地面积不小,比龙诚手上最大一家赌场还要大,走廊交错纵横,路过的房门尽皆紧闭大门,让人猜不出它们的用途。两个男人走在前面领路,龙诚活动了一下手腕,他已经做好了捕猎的准备,转弯,再转弯,走廊尽头是一扇敞开的雕花木门,一套雅致的屏风在进门处挡住了视线,轻柔的音乐声从里面传出来。 那两个男人在门外停步,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龙诚进屋,步伐如同潜行的雄狮,悄无声息,但一举一动都隐忍着野性的爆发力,转过屏风后,里面还有一间屋子,他在屋内见到了苏羡妮。 准确地说,是出现在液晶显示屏上的苏羡妮。 她在那头端着一杯红酒,闲适地坐在沙发上,如同猎人审视着落入陷阱中的小动物:“你好,小龙诚,多年不见,没想到你都长成了大帅哥。”她玩味似的看着龙诚:“真是和你爸爸一样英俊。” “多谢夸赞。”龙诚维持着他的礼貌与风度,疏疏淡淡地笑,“不过,大婶,多年不见,没想到你变形变得这么厉害。” 不过是整容而已,他非要说是变形。 苏羡妮微笑的脸出现裂纹,眸中几分愠怒:“人长大了,没想到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一点都不可爱。” “大婶,你记错了人了吧?”龙诚挑了挑浓长的眉,唇边笑意不散:“我小时候是人见人爱,除了某些长相狰狞的人例外。” 他一口一个大婶,苏羡妮恨得咬牙切齿。 龙诚长身玉立:“说正事吧,我要那些照片和视频。大婶,你开条件,要多少钱?” “我不要钱。”这家伙比小时候还讨厌,一副和卖菜大婶讨价还价的架势,苏羡妮面色黑得堪比锅灰,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我以前是人人崇拜的电影明星,是全民女神,结果沦为阶下囚。你知道坐牢是什么感觉吗?” “不知道。”龙诚泰然道,他想了想,“大概和上学差不多吧。” 龙诚小时候最讨厌的事就是上学。 “我被羁押在看守所超过半年,而后在牢里呆了一年零三个月,五百多个日夜,没有自由,没有化妆品,没有漂亮的衣服……”从云端跌落到泥沼,养尊处优的苏羡妮没有想过自己会有那样一天:“被迫和一帮丑陋的妇女住在一起,她们妒忌我的美貌,嫉恨我的才能,欺负我,排挤我,甚至差点弄花我的脸……” 苏羡妮受不了那样的日子,在牢里的每个日夜,她都恨不得把龙家父子扒皮抽筋:“我在牢里差点要疯掉!而这一切,都是拜你全家所赐。” 她的声调不自觉拔高,仇恨的怒气让她的脸变得狰狞,浓厚的妆容让她看上去像个怪异的巫婆。 “不过,我终于等到了今天,把你抓住之后,再用你把你那该死的父母引出来……哦,听说你还有个弟弟。”她笑得得意又张狂,“很快,我就能开个外星人博物馆。” “那就是没得谈了?”龙诚面色微凛,“大婶,你真是活该去坐牢。” “龙诚,你会为你今天的张狂后悔。”苏羡妮伸出手,在面前的键盘上按下一个键。 嚓—— 龙诚脚下地板轰然裂开,原地出现一个近十平米的大坑,黑洞洞不知有多深。 木制屏风哐当一声掉下去,龙诚也消失在原地。 他当然没有掉进阴森黑暗的地下室,而是一只手攀附在天花板的灯格悬在半空中,这种突变对他而言真是毫无意义。 苏羡妮不在这间屋,但她一定在这栋建筑物内,龙诚来之前和她通话时的手机定位显示着这个位置。如果他没猜错,这栋建筑物内一定有一间铜墙铁壁般的安全室,苏羡妮那个胆小如鼠的女人正躲在里面看好戏。 龙诚心头发出一声嗤笑,掘地三尺他也要把她找出来。 他身影一闪,出了房间跃上走廊。 那两个送他过来的领路男人已经不见踪影,走廊上空荡荡的,灯光幽暗。龙诚刚往前走几步,“砰”地一声,巨响如雷,一枚事先放置的炸弹在他身边炸开,粉尘灰末簌簌掉落,地板上出现恐怖的炸痕…… 不止一枚,砰砰砰的连续爆炸声在走廊上响起,巨大的声音如山崩海啸,火光和粉尘充斥着整条走廊。 不过龙诚的速度比炸弹更快,他早已经逃离出原地,顺着走廊疾速消失,在别人还没有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制服了两个杀手,抢了他们的枪,一支握在手中,一支挂在背后。 汉克在中心控制室紧盯着监控屏幕上的龙诚,这家伙的移动速度远远超出了人类眼球的反应极限,鬼魅似的的身影在数个屏幕上同时闪现,他刚看到他出现在左边的屋子,可下一秒他又出现在另一间屋的画面上。 可他事先得到的情报只有四个字:身手矫捷。 汉克暗暗咒骂一声,中文词汇真是博大精深! 不光只是速度快,屏幕上的龙诚似乎长了第三只眼,明明不在视线范围之内,他居然知道杀手的位置,而后找到最优的反击手法,一击即中。 在短短几分钟内,已经有好几名部下倒地,但汉克没有丝毫恐惧,反而愈加兴奋,今天的目标有着特殊的感知能力,能随心所欲地变形,速度快如飞影……外星人,货真价实的外星人,汉克眸中闪现出激动的碎光,他即将完成人类历史上具有时代意义的壮举。 角落里的谢瑾却急得要死,苏羡妮残忍自负,要她亲眼看见龙诚被捕杀,将她铐在控制室的钢管上,她探着身子看着监控屏幕,心提到了嗓子眼,眉眼里全是焦急。 “目标在二楼东面,速度极快,注意隐蔽。”汉克在通讯器中指挥道,“把他引到B2室。” 嘶嘶的声音响起,监控器上两个屏幕几乎同时没了信号。 龙诚讨厌监控器这种东西,在射击范围内的摄像头被他统统击碎。 大楼中枪声四起,如山洪爆发直泄千里,又似千军万马过境,他奔跑的速度很快,却落地无声,死神在他的枪口跳起夺命之舞,不断有人倒下,龙诚默默地在心里画了个十字,他不是故意的,他用的是麻醉枪。 至于里面的麻醉针剂是否会将人致死,天可怜见,针剂又不是他做的。 敌人火力极猛,若干间屋子都装好了炸弹,那帮人似乎看出了他的与众不同,起初还有活捉他的念头,后来几乎是狂轰滥炸似的攻击,顾不上分别麻醉枪和子弹枪,只要看见他的身影就狂乱地扫射,手榴弹如石头般向他飞过来。 碎砖瓦四溅,震天雷般的响声震得人耳膜发痛,龙诚满面尘灰,但面色依旧镇定,在强大的火力下,他闪入一间屋。 哐—— 身后屋门轰然关上。 屋子不大,十多个平米,四壁全是钢板,连天花板都是厚实的金属,房门更是精钢压缩板制成,坚固程度堪比银行金库。 “目标已进入B2室。”部下在通讯器中朝汉克报告。 汉克当然有眼睛看到,不管是妖怪还是外星人,在这间铜浇铁铸的屋子里怕是插翅难逃,他弯了弯唇角,按下了一个按钮。 房门紧闭,大门处连插针的缝隙都没有,屋内没有灯,黑漆漆一片,龙诚敲击着墙面意图找到突破口,空气中传来嘶嘶的细微声音,同时,一股特殊的味道钻入鼻孔。 从天花板的数个空洞中,高麻醉性气体正朝屋内漫入。 龙诚冷冷地瞥了一眼墙角的摄像头,知道那头有人在看他,他挑衅似的笑了一下,斜睨着对方抬起手中的枪。 砰地一声过后,控制室的屏幕一片灰黑。 “他能夜视?”汉克用中文生硬地问谢瑾。 谢瑾冷脸不答。 “没关系,反正他逃不出去。”汉克改用英文自言自语,唇边是势在必得的笑。 龙诚如今被困在屋内,被迷倒是迟早的事情。 他的武装带上已经绑了弹匣手雷手枪匕首,顺手拿起两支步枪,朝部下招了招手,一群人大步出门朝B2室方向走去,准备去收获他们的战利品。 人首蛇身的外星人,想一想都令人激动。 控制室只剩下一个壮汉,监控屏幕大多黑了,他无从观察大楼情况,在转椅上转了两圈,他觉得有些无聊,起身去拿啤酒,那外星人如今已是瓮中之鳖,壮汉心情不错,走路时嘴中还哼着不成调的音乐,晚上就能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拿钱去找乐子。 谢瑾见他走开,踮起脚伸手顺着钢管探着什么,她的左手手腕被手铐铐住,另一端拷在墙壁上的钢管上,那钢管上方内侧有两个螺丝,此时没人,她没被铐住的那只右手赶紧去拧螺丝。 大概是之前的安装人员有些马虎,那螺丝拧得并不紧,在谢瑾的努力之下,螺母渐渐松动。 第44章 激战中的理智与感伤 龙诚仍被困在屋中,空气中麻醉剂的浓度在不断增加,他扯下了一截衣袖捂住口鼻,挥拳对着墙壁猛击。 墙壁上镶了钢板,但钢板厚度比密封门薄,这里是更容易破坏的地方。他绷紧了身体,每次挥拳都用尽全力,砰,砰……声音恐怖如闷雷,几下之后,撞击声中开始夹杂着金属碎裂的声音。 裂痕越来越大,龙诚的手从裂缝之中伸过去,厚实的钢板在他手下如布帛,发出刺啦的声音,被生生撕裂开。 钢板后面是坚固的混凝土,他一拳捶下去,碎石乱溅。 可他知道,这不是自己最好的状态,大剂量的麻醉剂在侵蚀他的神经,他得再快点,不然他有可能会倒在这里…… 砰!巨大的声音震天撼地,他的手鲜血淋漓,灰尘粘在上面,黑乎乎的一团。 正当他准备挥出下一拳的时候,哐地一声巨响响起,半米厚的精钢大门轰然打开,湛白的光线泄进来。 门后无人,龙诚不知这门为何为忽然开启。 来不及思索,他闪了出去。 走廊上的摄像头摄到了他的身影,他还来不及击碎摄像头,无数子弹像暴风雨一样打过来,外面的人显然不知道门为何会突然打开,一面疯狂地射击,一面在通讯器大骂:“搞什么?怎么把他放出来了……” 谩骂声中夹杂着惊恐,火力全开,所有人慌乱地把手榴弹悉数扔出去。 数颗手榴弹同时爆炸,强大的气流震得周围碎石乱飞,走廊上全是火光和白烟,龙诚疾速闪开卧倒。 爆炸的威力太大,饶是他跳开十多米,背部仍被炸伤一大片。 烟尘还未散去,噗哒哒哒的射击声音四起,子弹铺天盖地朝着走廊射过来,对方完全看不清任何东西,不知龙诚具体方位,甚至不知他是生是死,发狂一样对着走廊方向猛烈射击——宁可白白消耗大量弹药,也不能让这异类有反击的机会。 否则,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龙诚你快走!”走廊上的广播中突然传出急切的女声,“有二十几个人朝你的方向来了……” 龙诚正倒挂在天花板的死角处躲避密集的子弹,闻声一惊,差点从天花板上掉下来。 居然是谢瑾的声音! 她在监控屏幕上看到汉克带着大批人赶过去支援,步履匆匆,谢瑾着急得快要哭了:“你快走,苏羡妮的硬盘被毁了,她手上已经没有东西……他们来了,快走……啊……” 她的声音在一声痛呼中结束,男人用不知哪个国家的语言大声骂着什么,随后“噗”地一声,广播被关掉。 空气闷得让人发慌,周围只剩下射击的声音。 龙诚闪出走廊,落地时抬手对着某个躲在角落的杀手扣动扳机,那人闷声倒下,龙诚却暗骂一声,天知道谢瑾那个骗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她和苏羡妮有勾当?骗子嘛,什么不能做。 可似乎又不对,最后的那声惨叫在脑中萦绕不去,密封室的大门突然开启,不知是否与她有关……龙诚心头纷乱如麻,忐忑与担忧中又夹杂着一点点欣喜,他深吸一口气,找到她不就知道怎么回事。想想也对,苏羡妮躲在安全室,安全室通常是铜墙铁壁,一旦关上只能从里面打开,要把她抓出来太麻烦了。若硬盘真的毁了,龙诚也可省去许多麻烦…… 对,去找谢瑾,龙诚下定了决心,他真的只是想问问关于硬盘的事,真的不是关心她的安危——他如是劝说自己。 谢瑾倒在控制室的地板上,鲜红的血从脑上流下来,浓墨般的黑发被鲜血黏在一起,湿哒哒的贴着微肿的脸颊,好不凄惨。 头上的伤是那壮汉用棍子击打造成,她把手铐从钢管上卸下来,心头担忧龙诚安危,趁着没人从控制台打开了B2室的大门,屏幕上的画面惊心动魄,谢瑾赶紧开了广播提醒龙诚,壮汉回来撞了个正着,怒火中烧,顺手操起旁边木棍猛击谢瑾。 那一棍子正好打在头部,整个世界天旋地转,谢瑾缓缓倒地,如同一片凋零的秋叶。 壮汉顾不上她是晕是死,通讯器中传来同伴的谩骂声,那非人的怪物已经脱险,形势危急,他快速关了广播查看屏幕,大多数房间的摄像头已经坏了:“看不到他,A3没有,A6室没有,B7没有,等等……刚才看见B7室有东西闪过……” 他不能确定那是不是人影,因为他根本看不清楚,黑影快得像是死神的翅膀呼啸而过。壮汉不能自已地颤栗,对着通讯器说话的声音不自觉提高,吼声中夹杂着谩骂,似乎才能降低自己的恐惧感。 他叽哩哇啦的声音太大了,倒在地上的谢瑾似乎都能听到,脑子里一片混沌,头疼欲裂,多想就这样睡过去,可那声音吵得她不得安宁,破锣一样的音色,让她的头更痛了。 迷糊了好一阵,那破锣的声音更大,桌子被捶得砰砰响,有人在骂着什么,谢瑾听不清楚,她像是将醒未醒的人,正在和模糊的意识挣扎。 浑身都难受,身边脚步声渐远,她的眼皮微微睁开一条缝,瞳孔中看到那个壮汉的身影,他慌乱地把控制室所有的武器都挂在身上,急急地出了门,直到他跑了一段距离,谢瑾的意识才回转过来,她费力地撑起身,此时不逃,就真的只能等死。 控制室的监控视屏几乎全部报废,只剩下黑屏在闪,谢瑾爬起来,脸上黏腻腻的全是血,她胡乱抹了一把,跌跌撞撞跑出门。 此起彼伏的枪声在楼中回荡,夹杂着手榴弹爆炸的声音,声浪猛烈似山崩海啸,谢瑾脑子仍有些混沌,楼中走廊交错,她不识方向,下意识地往声音更小的地方跑。 刚转过一道门,一声枪响在耳边擦过,远处有个男人发现了她,举起枪对她狂乱射击。 谢瑾退回门口,踉跄转身逃入另一道门。 屋子很大,但里面已经是一片狼藉,她没看到人的影子,只听到轰地一声巨响在屋内响起,火光蔓延开来,强大的气浪生生把她掀飞。 “谢瑾!”一个凄厉呼喊声同时响起。 龙诚飞身而起,身影快如光电,谢瑾刚被掀飞下一瞬就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中。 但龙诚还未落地,轰轰—— 爆炸的声音连续响起,在肆虐的火光和满屋烟尘中,龙诚抱着谢瑾扑向角落。 嗖嗖的破空声响起,还有皮肉被刺破时发出的细微声音,腿上和脖颈处同时传来疼痛。但比这更恐怖的,是满手粘腻的鲜血,龙诚顾不上自己的伤:“谢瑾,谢瑾……” 他急切地喊她,谢瑾右背被炸伤,血肉模糊一片,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脸,迷蒙地睁开眼低声唤他:“龙诚……” 龙诚“嗯”了一声,伸手拔掉身上的两支麻醉针,但已经晚了,大量麻醉剂快速渗透神经,感官能力疾速弱化,之前虫鸣鸟叫叶落水流他都能感觉得一清二楚,更莫说每个子弹的方向及速度……但是现在,超凡的感知力在高剂量的麻醉剂之下渐渐丧失,他甚至判断不出墙后面有几个人。 “龙诚,照片真的不是我故意拍的……”谢瑾拽着他的衣袖,声音微弱得如同蚊呐,“苏羡妮那张硬盘已经被烧毁了……快走……” “闭嘴!”龙诚轻声喝道。 谢瑾其声渐微:“你走吧。我们两个人走不掉的……” 空气浮动着浓重的硝烟味,龙诚凝神屏息,麻醉剂在不断侵蚀他的神经,他正打算探出头看看外面情况,一颗手榴弹冒着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直直滚落到他的脚边。 龙诚抱着人往旁边一跃,真的太慢了,他从来没有慢到这个速度,爆炸声在他身后响起,强大的气浪震得他全身发麻。 爆炸的烟尘还未散去,无数子弹朝他袭来,嗖嗖破空声四起。 龙诚穿了一件防弹衣,但腿上、手臂处传来异样,麻醉针刺进皮肉并不是太痛,像被蚊子咬过。 手脚近乎麻木,视线渐渐模糊,龙诚捏了捏谢瑾的手:“谢瑾……” 谢瑾已经晕了过去,气息微弱。 龙诚没能把她抱起来,瘫倒在地,枪支从手上脱落。 对方停止了火力攻击,毕竟活的外星人会比死的更有价值——如果中了那么多颗麻醉弹他还没死的话。 脚步声渐近,几个高大的男人握着枪包围龙诚,警惕地朝他走近。 龙诚动了动手指想去捡枪,但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他看着怀中的谢瑾,扯着嘴角自嘲地笑了一下,如果他没有选择去救她,就不会被麻醉弹击中,就不会失去他引以为傲的感知力和速度,一步错,步步错,便是万劫不复粉身碎骨。 其实谢瑾出现的刹那,他犹豫过,他与她已经没有什么关系,况且房间里处处危机十面埋伏,他何必还要去救她……可就在他思索着救还是不救的时候,行动快于思维,人已经跳了出去。 你看,有时候反应太快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直到现在,他还是不知道谢瑾是不是在骗他。 第45章 激战中的理智与感伤 “谢瑾……”龙诚喃喃唤她,他摸了摸谢瑾的脸,温热滑腻的触感,就像他们最开始流落荒岛时,明媚的阳光照在身上,暖熏熏的直让人想睡觉。 男人们已经走到他跟前,数只枪口对着他,黑洞洞像是无尽的深渊。 龙诚木然已对,结局似乎已经定了。 他抓了抓谢瑾的手,叹息着闭眼认命。 一阵异响响起,周围风息微动,紧接着听到惨叫声,一个幸灾乐祸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哥哥,你好惨哦!” 龙诚睁眼,面容俊秀的少年站在他面前,嘴角微微翘起,带着一点狡黠和戏谑。龙诚眼中迸出些许光亮,吃力道:“快……送她去医院。” 龙易侧过身,满脸不情愿。 “先送医院,其他的以后再说……”龙诚急得几乎想咆哮,可吐出来的字软绵无力,甚至模糊不清。 门外又闪进来一个人,如乔木般笔直挺拔的身影,面如沉水:“怎么样?” 龙诚眼睛迷成一条缝,低低地喊他:“爸爸,救谢瑾……” 龙泽蹲□查看他的伤势,龙诚身上有多处伤痕,甚至有两颗子弹嵌入肉中,但并不致命;但麻醉剂的剂量太大,龙泽吩咐龙易:“你赶紧带他们走,我来清场。” 龙易极不乐意:“你带他们走不行吗?我要和那帮混蛋好好玩一玩。” 他撸起袖子,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龙泽沉声道:“没什么好玩的,待会警察会来,有很多事要处理,你搞不好。” “你怎么知道我搞不好?”看父亲凌厉地瞪他一眼,龙易不情不愿地改口:“好吧。” 俯身去扶龙诚的时候,龙易还低声嘟囔:“从小到大,怎么没人绑架我。”那样的话,应该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打架了。 …… 外面暮色四起,原野间的雾气更浓,鸟儿在灰蓝色的天空下扑哧着翅膀归巢,唯独那辆越野车打破了乡野的宁静,汽车疾速行驶到两三公里之外,而后吱嘎一声停下,龙易拿出应急药箱,给谢瑾进行了简单包扎。 他和龙诚不仅相貌相似,连包扎的手法都差不多,拙劣得让人不忍直视。 由于麻醉剂的作用,龙诚已经陷入昏迷之中,这并不要紧,只要他没死,强大的自我恢复能力能让他尽快恢复。 两三个小时之后,龙诚醒了过来,身上的衣服被龙易换过,他问他:“谢瑾呢?” “还在手术中。” 手脚仍有些麻木,但龙诚顾不得,慌乱地跑向医院手术室。 手术室的灯亮着,龙诚心乱如麻,护士将他拦在手术室门口:“我们正在尽力抢救,请耐心等待。” 此时此刻谁还会有耐心?每一分每一秒似乎都被无限拉长,龙诚靠着走廊的墙壁,双目阴沉,指尖发颤。 手术整整持续了三个小时,谢瑾从手术室被推出来时,面白如纸,连嘴唇都没有半点血色。 “我们已经尽力了。”医生说的是实话,两名主治医生都使出了看家本领,这是同诚集团旗下的一家私立医院,他们说话的时候脸色深沉,小心地打量老板的神色,声音很轻,如同想把责任推给暗淡的天气:“病人还没有脱离危险期,如果能在二十四小时内醒过来,应该就没事。” 换句话说,如果谢瑾醒不过来,那他们也无能为力。 龙诚一拳击在走廊的墙壁上,麻醉剂的效力并未完全退却,他的手脚瘫软无力,是以这一拳并未给墙壁造成毁灭性损害,拳头上却隐现血痕,他正欲再挥一拳时,被龙易拉住:“你都说她是骗子,还有必要这么担心吗?” “要不是她在那里,你也不会中弹受伤。”龙易低声埋怨,“还说一切都在掌控中,爸爸就知道你逞强,幸好我们来得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龙诚无力地靠着墙壁,颓然摇头,她是骗子,可龙诚还是担心她,世间有些事便是如此,越是克制,越是滋长得疯狂,譬如孤独,譬如咳嗽,再譬如感情,明知道错的离谱,偏偏难以自持。 谢瑾被安置在加护无菌病房,隔着厚厚的钢化玻璃看她,她柔若无骨地躺在床上,像只受伤的幼兽,毫无自保能力,似乎生命随时都会湮灭。 龙诚站在病房外,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紧,似乎随时都会裂成碎片血肉模糊。 他就那样一直站在病房之外,仿若扎根在土地深处的树木,一动不动,天快亮的时候父亲过来了,让他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会,龙诚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直到警察过来请他协助调查,龙诚才过去做笔录。 龙诚被送走之后,龙泽就报了警,刚收拾好残局,警察就过来了,苏羡妮仍龟缩在安全室内,目前整栋楼都被警察包围,杀手们大多死了,少数受了伤的幸存者,目前已经全部被警方控制。 律师在旁,龙诚开始配合警察录口供,除了自己身体的特殊之处,他没有隐瞒什么,一切据实回答--他受了苏羡妮的威胁,前去和她谈判,无奈她怀恨在心,痛下杀手,迫不得已的情况下,龙诚出于自保,反击时杀死了几个人。 警察的态度很好,同诚集团算得上纳税大户,龙诚也是Y市的慈善大使,他们对他的印象都不错。虽然死了不少人,但从已经确认的身份来看,都是一些罪大恶极的混蛋,喜的是,警方居然活捉了几个国际逃犯,这可算得上大功一件。 不过他们很快抓住了重点:“龙先生,你所说的照片视频,指的是什么?” 龙诚早已经想好措辞:“关于我的一些……床照,裸照,反正是一些不雅的东西。” 警察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 旁边律师立即补充:“我的当事人是公众人物,在Y市声名显赫,不想让这些东西流出去影响形象,才被苏羡妮威胁。虽然是一些不雅的东西,但这属于私事,并不违法。”律师义正言辞道:“我需要再度提醒警方,苏羡妮是个逃犯,带来的几十个人全都是暴力恐怖分子,甚至是被国际刑警通缉的全球逃犯,他们了携带大量杀伤性武器,我的当事人生命受到了威胁,出于自卫才选择了反击。” …… 警察并没有为难龙诚,龙诚也无力和他们周旋:“我要回去看谢瑾,有事再找我。” 谢瑾第二天仍然没有醒过来,心电图机上的信号沉重缓慢地跳动,龙诚站在窗前,除了祈祷,别无他法。 谢文鸣得到了消息,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看到女儿面无人色地躺在病床上,谢文鸣近乎崩溃。 要不是周志天扶着他,他差点要瘫倒在地。 医生给的消息只有一个:尚未脱离危险期。 周志天也站在加护病房的玻璃窗前,眸*碎,龙诚没有看他,也不去想他和谢瑾之间的丝丝缕缕,似乎那些,在生命面前可以忽略不计。 “她真傻。”周志天出了声,悲怆的表情撕裂了他惯有的谦和面容,喃喃低语:“手无缚鸡之力,居然敢一个人去找苏羡妮,纯粹是找死。” “这不是你的计划吗?”龙诚的声音无平无仄,冰寒地仿佛从冰下传来,“让她出现在那里,方便拖住我。” “计划?”周志天凄凉地笑,“她要是那么听我的话,那我愿意用我的一切去换。可她喜欢的终究是你……” 他似乎已经认输了,声音颤抖如秋风中瑟瑟落叶:“就因为那点喜欢,她从我这里偷了苏羡妮的联系方式,如果你相信她,她也许不会去找苏羡妮;可你不相信她……” 龙诚不甚明白,抬起满是血丝的眼,“她到底为什么去找苏羡妮?” “为什么?还不是为了你,她想把照片拿回来,为了向你证明自己的清白。”周志天情绪激愤,恶狠狠地盯着龙诚,“听不明白吗?照片不是她拍的,是我偷偷在她手机里做了手脚。” 他冷笑出声:“说什么喜欢,你还不是不信她。我操纵她的手机发个邮件,你就立即弃她而去;枉你自称精明能干,我随随便便忽悠你几句,你还不是信了。龙诚,其实你看得最重的是你自己,一出事就想着保全自己的一切,生怕自己的秘密被泄露出去……” 龙诚一把将周志天按在墙壁上:“一直都是你在骗我?” “是,一直都是我在骗你。”周志天表情凶狠,大无畏地承认:“我就是想拆散你们,但你这个蠢货还不是信了。现在,你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她却躺在病床上,活不活得下去还是个问题……” 龙诚一拳将他打翻在地,周志天似乎也疯了,爬起来对着龙诚一拳挥过去……两人打作一团,不一会,龙诚将周志天摁在墙角,恶狠狠地掐住他的脖子。 若不是旁边有警察,周志天说不定真会被掐死。 警察留在这里是为了照看证人,此时,赶紧将两个人拉开。 周志天仍在怒吼:“你有能耐,为什么不把苏羡妮抓出来?你不是自诩能干吗?为什么躺在病床上的只有谢瑾一个人,而你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 龙诚没有和他争吵,他蹲在地上,抱着头,似乎痛苦得已经不能自已。 作者有话要说:收到几十条锁章节提示,哎╮(╯▽╰)╭,网络评审果然很负责,脖子以下都不能写。 谢谢三位亲送的地雷。 麦茜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25 20:21:31 草雨田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26 09:01:47 keiko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28 16:59:28 第46章 预料中的意外 傍晚时分,谢瑾醒了过来,她只能勉强睁开眼睛,虚弱得如同枝头飘零的树叶。 但这已经足够,龙诚欣喜若狂,他有很多话想跟她说,但谢瑾身体虚弱尚需调养,他只能紧握着她的手,千言万语汇成一句:“好好休息,我爱你。” 他的唇瓣摩挲着她的耳廓,声音柔如春风化雨。 谢瑾看到他眸色浓烈似海,她扯了扯嘴角,唇边浮出若有似无的笑。 周志天也站在旁边,额上几点淤青,沉沉地说了句:“你真傻。” 要不是谢文鸣护着周志天,龙诚真想把他扔出去。 “事情我都跟他说了。”周志天用目光示意龙诚,他叹了口气,清淡如云烟:“谢瑾,祝你幸福。” 放手,大概也算是一种爱吧。 翌日,谢瑾的精神好了很多,轻声细语地能说上几句话。午饭是龙诚特意嘱咐人送来的,清淡又富有营养的粥,熬了很久,几乎是入口即化,他把她扶起来正准备喂她,碗却被谢文鸣抢过去:“我来。” 谢文鸣还低声嘀咕:“我女儿从小到大,生病时都是我照顾。” 他对龙诚的态度比之前稍微好点,没有冷脸相对,甚至算得上客气,但客气中带着疏离的成分。 刚吃过午饭,谢文鸣收拾碗筷的时候,龙泽和龙易两父子来了医院,带来了一束百合,娇艳欲滴,香气清幽。 他们简单地嘱咐了谢瑾几句,便把龙诚叫出了房间,等龙诚再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走了。 “他们是不是不喜欢我?”谢瑾心有顾忌,试探性地问龙诚。 “没有,偷拍的事全是周志天设计,与你无关。爸爸有事要忙,所以才急着走。”龙诚握了握谢瑾的手示意她宽心,“苏羡妮跑了,安全室中有一条地下通道,爸爸猜测她还没来得及出境,准备堵截她。而且,他还不想让妈妈知道这事,正绞尽脑汁寻思怎么糊弄过去。” 龙诚轻声笑了出来,凑到她耳边:“偷偷告诉你,苏羡妮当年长得很漂亮,当年因为她,妈妈差点闹着要离婚。要是让我妈知道苏羡妮又出来,还把她的宝贝儿子弄伤了,她一定会翻旧账……” 他的声音充满恶意,有种幸灾乐祸的味道。 谢文鸣站在病房之外,他的目光仍看着龙泽父子离去的方向,不一会,又转过头看了看在病床边和谢瑾窃窃私语的龙诚,谢文鸣眸色复杂。 一只,两只,三只……谢文鸣扶额,这世界实在是太惊悚了。 谢瑾到底是自己亲生女儿,谢文鸣在酒店那边请了一段时间的假,不遗余力地照顾谢瑾。他不喜欢龙诚叫来的外卖,就算是香浓味美的鸡汤,谢文鸣也不给谢瑾吃:“店里的东西谁知道放了什么东西,还是自己熬的东西放心又营养。” 医院本就在同诚集团旗下,龙诚给他腾了间厨房,谢文鸣每日亲自为女儿操办伙食,他虽然来Y市时间不长,但哪里的食材最新鲜已经被他摸了个遍,厨艺这方面,他还是颇为骄傲的,做出来的东西,就算谢瑾胃口不好也能吃上大半碗。 但他只做谢瑾的那份,至于龙诚,绝不考虑,甚至寻思那妖孽是不是吃人类的食物。 这日去买菜时,在街头碰到了周志天,一见到他,谢文鸣如同他乡遇故知,脸上也露出点笑容,周志天依旧温润地喊了他一声“鸣叔”,询问起谢瑾病情:“她现在恢复得怎样?” 那日离开医院后,周志天再没去看过谢瑾,不是因为忙,而是不方便。 “恢复得不错,那医院的医疗水平还是不错的。”谢文鸣回答道。 “那就好。”周志天疏疏道,又叹气:“想去看看她,可谢瑾大概不待见我,再说龙诚也在那里。” 说着周志天掏出一张购物卡递给谢文鸣,谢文鸣连忙推托,周志天固执地把卡放进谢文鸣口袋中:“我想买点东西去看看谢瑾,不过算了,估计她那里什么也不缺;就算买束花过去,估计一听是我送的,立马就会被扔出去。鸣叔,你就帮我买点东西,我也算尽到心意了,别跟他们提起。” 谢文鸣有些歉然,来Y市这么久,各方面多得周志天照拂,周志天人品没得说,谢文鸣是真把他当女婿看待,惋惜道:“志天啊,我觉得对不起你……” “凡事不能勉强,大概是缘分不够。”虽说如此,周志天口气仍有些怅然。 “都怪那妖孽,也不知给谢瑾施了什么妖法,才迷了她心智……”谢文鸣一看到女儿跟龙诚在医院调笑,就头皮发紧。 “鸣叔,别这么说,尤其别让龙诚听到了。”周志天低声提醒,“那个人,我们都得罪不起。” 女儿病在床榻,龙诚他奈何不得,谢文鸣心头滞闷,偏偏这份苦又无处倾诉,如今见到周志天一股脑说出来:“志天啊,你说我该怎么办?那个姓龙的把谢瑾迷得七荤八素,谢瑾又不听我的,难道我真就看她跳火坑……” “鸣叔,我也没办法。如今,我是泥菩萨过江。”周志天苦笑,“谢瑾一意孤行,我只能祝她幸福,顺便希望龙诚能兑现之前的约定,不再找我麻烦。” 他亦有些惆怅:“鸣叔,我没有立场再做什么,但谢瑾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周志天叹气,欲言又止,最终拍了拍谢文鸣的肩:“鸣叔,你千万别害了谢瑾。” 谢文鸣亦无奈地叹气。 目前,最重要的是谢瑾的身体早日复原,在医院里,谢文鸣和龙诚抬头不见低头见,两人也能勉强打个招呼,和平相处,一直到谢瑾出院。 谢瑾出院时,外面已经是春光初绽,柳树蒙着一层嫩绿,玉兰树的枯枝上吐出花蕾,微微润湿的空气带着泥土的气息。 风很柔,吹面不寒,但龙诚依然固执地关上车窗:“你身体还弱,小心着凉。” 谢瑾撇嘴,她十天前就能活动自如,但龙诚偏不让她出院,还联合医生一起对她进行各种威胁恐吓,害她继续窝在医院的病房中。 旁边的谢文鸣一直偏着头看着车窗外,高楼大厦浮光掠影地从他眸中闪过,而他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喜怒。 谢文鸣很少和龙诚说话,偶尔“嗯哦”几声,路上如此,谢瑾住院时亦是如此,疏淡,客气,仿佛他们之间隔着十万八千里。 直到龙诚把他们送回家,看他准备在沙发上坐下时,谢文鸣开口问:“你不用上班吗?” 他低头整理着旁边的东西:“听说你公司挺大的,男人要以事业为重,不能这样天天闲着,况且谢瑾也需要休息。” 虽是逐客令,但谢文鸣说话还算和气。 龙诚不想伤了这种面上的和气,公司的确有不少事情等着他,便告辞离开。 整整在公司忙了一天,开会开到近八点,人困马乏,准备回家的时候谢瑾打来电话,龙诚问她晚饭吃得好不好之类,末了,谢瑾在那头贼兮兮道:“爸爸不在家,要十点多才会回来。” 龙诚一下子精神起来:“我马上去你家。” “不要,闷了好久,你带我出去转转。” 龙诚驱车过去时,谢瑾已经在小区门口等他,他没带她去闹市,怕车多人杂,空气混浊;也没带她去海边,怕夜凉风大。 二人最后去了附近的小公园,公园的小广场上有套圈游戏,最远的地方摆着几个公仔玩偶,谢瑾套了几十个圏,一个不中,最后扯了扯龙诚的衣袖:“你不玩吗?” 龙诚眉梢微挑,嘴角带笑:“要我帮忙请直说。” 谢瑾上次和他一起回海岛,才知道龙诚的判断力和行动能力甩下人类几条街,他在岛上抓捕飞禽野兔时,从不用枪弹刀箭,都是直接捡石子扔过去,堪比小李飞刀,例无虚发。 谢瑾抱着他的手臂摇了摇:“有点自觉嘛。” 这种小游戏对龙诚而言,可说是手到擒来,谢瑾如愿拿了一个小公仔,笑得如沐春风。 二人拉着手沿着公园的石子路散步,龙诚提议走到山顶上去看看时,谢瑾摇了摇头:“那边太远了。我要去超市买几盒牛奶,待会我爸问起,我就说想喝牛奶,所以出去了。” 龙诚无语,唯余叹息,他们已经是成年人,但约会却是偷偷摸摸,如同早恋的孩子,处处小心谨慎,生怕事情被父母撞破。 谢瑾安慰他:“爸爸现在态度好多了,再给他点时间,他一定会同意我们在一起。” 龙诚点头。 车内开了暖气,和着独特的熏香味道,熏然朦胧,轻柔的音乐车厢内流淌,那声音有种缠绵旖旎的味道,从耳膜渗入肌骨,带起丝丝缕缕的痒。龙诚侧头,车内灯光薄弱迷离,映得谢瑾的脸薄如细瓷,润比羊脂,他看了好几眼,终于忍不住将汽车开入另一条偏僻小道。 道路越走越偏,谢瑾提醒他:“你好像走错路了……” 话还没说完,车却猛然停下,谢瑾还没看清到哪儿了,被龙诚紧紧地按在位置上。 他抱着她,直接吻了过来,舌尖有力地撬开谢瑾的贝齿,灵活地钻进去,舔舐着她的娇嫩柔软,搅起一池春水乱荡。 谢瑾很快被他的热情感染,不自觉地搂住他,攻城掠地似地回吻他,远处路灯的灯光晕不开阴暗,香樟的浓荫落在黑色汽车上,为它提供了良好的掩护,道路偏僻,城市的喧嚣远得像另一个世界,而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除了车厢内低低的缠绵情歌,剩下的只有他们紊乱的呼吸声。 谢瑾把脸埋在他的肩窝,柔软的小舌不时舔-弄他:“那天,苏羡妮问了我一个问题……” “什么?”龙诚搂着她,享受着她带给他的悸动。 谢瑾双眼迷离:“她问我,为什么不让你变成半人……” 龙诚没回答,在谢瑾腰上捏了一把,痛中带着痒,引得谢瑾呼出声,但声音还未泄出来,龙诚已经堵住她的嘴。 他吻她的时候,双手开始去脱她的裤子,脑子里闪过混沌的念头:要是穿的是裙子多好。 谢瑾心头慌张,她想阻止他,但心头似乎有另一个声音在叫嚣,在渴望,犹豫中,龙诚已经得逞。 大概是隐忍得太久,龙诚有些激动,伸手去扶车顶时,却一拳击了出去,刺啦一声,钢板出现个骷髅。 车顶都坏了,可惜龙诚最后还是没能如愿--谢瑾身体刚刚恢复,经不起剧烈运动,他听到她的声音有点不对劲时,龙诚不得不停下。 夜色阑珊,树影摇曳,而车内的龙诚脸色郁郁。 谢瑾兀自捂着嘴笑,幸好停了下来,不然,待会回去的时候,说不定小轿车直接变成敞篷车。 谢瑾回到家已经是十点半,谢文鸣已经回来了,她拿着几包牛奶朝沙发上的父亲示意:“刚出去买了点东西。” 不知是做贼心虚,还是情潮未退,她脸颊娇红,如同傍晚时分,晚霞淬染的天空。 谢文鸣看了看她,“嗯”了一声:“你要多休息,不要到处乱跑。” “好。”谢瑾闷声答道。 谢文鸣没再说什么,面色平静,等谢瑾转过身走向卧室时他才沉了沉嘴角,眸色郁结不散。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多写了点,看看以前被锁的章节,只好删了,估计出版都能审过的尺度,现在在都会被灭掉。 感谢两位亲扔的地雷。 美琳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28 22:57:00 公主梦桃花林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7-29 14:59:09 第47章 预料中的意外 翌日,谢瑾午睡醒来,谢文鸣朝她和蔼的笑:“最近是不是睡得太多了?把包拎上,走,我们出去。” “去哪儿?” “当然是好地方。”谢文鸣神秘兮兮道。 他应该是早有准备,楼下已经有出租车在等他们,谢瑾再次问父亲去哪儿时,父亲淡然微笑:“去了你就知道了。” 不过谢瑾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的目的地飞机场。 出租车停下来,谢文鸣从后备箱中拎出一个大箱子,谢瑾看看行李,又抬头看了看飞机场的标志,满面茫然。 谢文鸣拽了拽她:“我们回家。” “回哪儿?清潭市?” 谢文鸣点头,从包中摸出两张机票,谢瑾瞥见那包中东西不少,银行卡,身份证,甚至还有她的学历证书。 显然,父亲已经把一切准备好,那个大箱子沉甸甸的,应该装了不少东西。 谢瑾赶紧问:“爸爸,我们为什么急着回去?老家那边,谁出了事吗?” 谢文鸣拽着她进机场,敷衍道:“你二叔明天娶媳妇,我们去参加你表哥的婚礼。哎呀,他们昨天才通知我,搞得这么匆匆忙忙,一点请客的诚意都没有。” “二叔?爸爸,你是不是忘了,你当年没钱赌博,就自作主张卖掉了爷爷的房子,把爷爷的全部遗产都输掉,因为这事,我们两家人早就撕破了脸,好几年都不来往。二叔早就怕了你了,躲都来不及,就算表哥娶媳妇,他也绝对不会通知你一声。”谢瑾拽住父亲,杏眼圆瞪:“爸,我们到底为什么要走?还走得这么匆忙,跟逃难似的。” 谢瑾直直看着他,一双眼睛似乎已经看出端倪,谢文鸣只得说实话:“谢瑾啊,这几天我已经想好了,我们得赶快离开Y市这个是非之地,你看你来了这里之后,一会被挟持,一会被绑架,这回差点连命都没了,而且,那个龙诚财大势大,我们惹不起。” “爸,你是不是对龙诚有什么偏见?” “不,我对他一点意见都没有。”谢文鸣半点都不想提起龙诚那只妖,“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但是他不是人,你跟他在一起是没有好结果的。趁着现在你没事,我们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和他一刀两断。反正我们现在没了负债,你有文凭我有手艺,回老家找份工作,以后你再好好谈个男朋友,什么龙诚啊,周志天啊,那些富豪离这么我们这些小市民太远了,我们就回家过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了。” 归根结底,父亲还是反对他们在一起,谢瑾温言劝道:“爸爸,我不会走,我想和他在一起,如果你不带着有色眼镜去看他,你就会知道,他这个人其实很好……” “他连人都不是,谈什么好?”谢文鸣浓眉倒竖。 “爸爸,你不要这样不讲理。他吃喝嫖赌都不沾,责任心强,事业有成,你就不能以平常心去看他吗?” “人不人妖不妖,你跟他在一起到底图什么?”谢文鸣怒不可遏,“今天我们一定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行李也不要了,谢文鸣一把拉过谢瑾,拽着她往检票的方向走。 “爸,我不走……”谢瑾剧烈挣扎。 顾忌她大病初愈,谢文鸣又不敢用力,谢瑾一下子掰开了父亲的手,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机场。 谢文鸣望着她跑掉的身影,气得满脸通红:“老子绝对不会让你们在一起。” 父女俩又闹了黑脸,尽管心不甘情不愿,谢文鸣不得不折道返回,中途还去菜市场买了一只鸡--吵架归吵架,谢瑾身体尚需调养,他不能饿着她。 晚上,谢瑾给龙诚打电话,把白天的事跟他说了,她躺在床上一脸郁结:“怎么办呢?爸爸对你意见很大。” 龙诚安慰她:“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放心,我一定会搞定你爸爸。” 第二天,龙诚准备了礼品,烟酒茶叶,虫草燕窝,除此之外,还备了一尊价值不菲的玉白菜,下班之后,他便提着东西,驱车去了谢瑾住处。 剪裁合体的银灰色西装,衬得他身材挺拔面如冠玉。 开门的是谢文鸣,见到龙诚没有半点意外,面色高深莫测。 龙诚站在门口,礼貌地朝他笑:“伯父……” 啪-- 谢文鸣快速伸手从衣兜里掏出什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巴掌拍在龙诚额头上。 他大喝一声:“妖孽,速速远去!” 笑容僵在龙诚脸上,黄澄澄的纸遮住大半视线,龙诚将它从额上扯了下来,看着纸上用朱砂画着的繁乱线条,他额上青筋突突直跳。 谢文鸣还在继续,又在龙诚肩头、胸膛贴了三张黄符,口中阵阵有词:“让你来纠缠我女儿,老子今天要收了你这妖孽……” 他口中絮絮叨叨,龙诚嘴角抽了抽,面无表情地把黄符扯下,算了,就当这是特殊的欢迎仪式,他把礼品递过去:“伯父,我现在可以进来了吗?” 谢文鸣冷哼一声:“进来吧,别忘了脱鞋,老子才没时间打扫卫生。” 龙诚踏进屋内,弯腰正欲脱鞋,侧目瞥到一泼红色液体朝他头上泼过来。 幸好龙诚闪得快,身子一偏,狗血泼了个空,但仍有少量红点落在他的银灰色的西服上,星星点点,红得触目惊心。 提进屋内的礼品没能逃过厄运,精美的包装纸上全是狗血,空气中弥漫着怪异的血腥味,地板上一片狼藉。谢文鸣在旁边举着手机,打开摄像功能对着龙诚:“妖孽,快快现原形,我要把你拍下来发到网上,让你彻底身败名裂!” 龙诚脸上黑云密布:“你够了吗?” “没够!”谢文鸣吼道,“我知道你道行高深,但是我不怕你。总有一天我会抓住你的把柄,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是个怪物……我明天就去联系报社,把你的事宣扬出去,哦,还有你那妖孽弟弟,妖孽父亲,妖孽全家……” 龙诚是人的时候,谢文鸣就对他颇有微词,更遑论他如今是不人不妖的怪物?谢文鸣横眉怒目:“只要你还纠缠我女儿,老子就跟你没完!” “爸,你别这样!”听到动静,谢瑾从卧室跑出来劝阻父亲。 她的温言相劝没能灭掉谢文鸣的怒气,反而是火上浇油,谢文鸣脸红脖子粗,怒火越燃越旺:“你这个妖怪,就知道迷惑我女儿。”他拽起龙诚衣襟,恶狠狠地把人推搡出门,再抓起礼品袋子,一股脑地全部扔出门去。 玉器落在地面发出脆响,而谢文鸣的怒吼如野兽咆哮:“谁稀罕你的东西!你这个不人不妖的怪物,别以为拿点东西就能贿赂我……” 谢瑾劝不住他,看他正在气头上,只得喊龙诚:“你先走吧,改天再说。” 谢文鸣把女儿拽到身后,视死如归地挡在门口,怒目切齿气吞山河道:“改天也不行,这辈子都不行!除非我死,否则,你这妖孽休想和我女儿在一起!” 哐当一声,轰然关上的大门差点拍扁龙诚的鼻梁! 龙诚也气得不轻,一脚将地面散乱的礼品袋踢入楼梯道,东西顺着台阶骨碌碌滚落,在空荡的楼梯道回响良久。 驱车离开时,龙诚的脸色黑如锅灰,又像乌云密布的天空,黑压压随时都会暴雨骤下。他是那种人生平顺的男人,从来都是人见人爱,何曾遭受过这种对待? 手机响起,他难免有些迁怒,冷凛地哼了一声:“喂?” 那头恭谨而欣喜地向他报告:“苏羡妮有消息了,她要去找人偷渡出境,已经联系好了人,今晚她会去开发区……” 苏羡妮从安全室逃掉后,警方一直未能将人抓捕归案,龙诚可不能放任她逃掉,一直在暗中打探她的消息。 听完对方的报告,龙诚的面色稍霁,仿佛被薄云笼罩的月亮终于露出了半边脸。 正愁满腔愤懑无处发泄,苏羡妮来得正是时候。 不过天公不作美,晚上忽然下起大雨。 惊蛰过后的第一声春雷从天际深处推涌而来,像是久违的梦被惊醒,自立冬之后潮润绵密的雨丝,终变作瓢泼大雨,酣畅淋漓地冲洗着大地。 雨来得急,龙诚下车时只感觉到几许潮气,还没走到廊棚下大雨就瓢泼而至,露天寥寥几个行人如鸟兽般散开,龙诚也往旁边的小店跑去。这一片是政府新建的新区,道路宽敞,路上车却不多,旁边刚建起来的居民鲜少人住,更多的是大片大片圈起来的待建荒地,偶有低矮的房屋矗立一侧,基本上已经人去楼空,斑驳的墙壁上用红字大大地写着“拆”字。 北边的街道已经建好,人气虽不旺,但也有几个小饭店开始做附近建筑工人的生意。龙诚就跑到其中一家饭店的屋檐下避雨,佯装自然在廊棚下的桌边坐下,随便点了两个菜。 饭店不远处停了一辆半新不旧的面包车,龙诚瞟了一眼,从半开的窗户中看到了刘队长的脸。 龙诚嘴角微沉,警察的鼻子真灵,他可是花了重金买消息,没想到警察也闻讯而至。 有他们在就不好玩了。 刘队长也看见了他,Y市鼎鼎有名的传奇人物,亿万富翁龙诚,如今穿了一套大众化的休闲服,一身打扮毫不起眼。刘队长心中有数,撑了一把黑伞朝他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自然得如同是两个出来喝夜酒的朋友,声音在夜雨中压得很低:“你得到了消息?” 龙诚的目光落在远处路口,这个角度真不错,路口四个方向的动静被一览无余,他目不斜视道:“没看过电视吗?警察总是慢人一步。” “如果你得到了什么消息,应该第一时间通知警方。”刘队长声音很低,也很冷,像是碎碎的冰凌,“你一个人擅自行动,是想杀人灭口,还是想放她走?难不成怕警察抓住她,知晓什么秘密?” “我是怕你们警察出动的人太多,打草惊蛇。”龙诚不冷不热道,他不喜欢刘队长,去年白源的事情,要不是被刘队长抢先一步,他也不至于被谢瑾误会,一开始就给谢文鸣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这里没你的事,待会不要干涉警察办案。”刘队长告诫道。 “协助警察办案是每个公民的责任与义务。” 两人唇枪舌剑,目光却一直落在南面路口处,盯着路过的每一辆车。他们各有心事,自然没注意到谢文鸣也在这条街上。 谢文鸣裹了一件黑色风衣,手中拎着一个外卖盒子,躲在店内偷偷看龙诚。 龙诚下车跑向小店避雨的时候谢文鸣就看见他了,当时谢文鸣唾了一口:晦气,见到这妖孽果真没好事,好好的天突然下起大雨。 他没跟龙诚打招呼,这妖孽竟不似平时玉树临风的模样,穿着普通的休闲服,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他大半张脸,打扮成这个样子,绝对是非奸即盗!谢文鸣忙往隐蔽处躲了躲,他要看看这家伙准备干点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要是跟某个女人搂搂抱抱就完美了,他一定要用手机拍下来,好让女儿看清他的真面目,早日跟他一刀两断。 第48章 预料中的意外 此时,谢文鸣明显失望了,坐在龙诚对面的居然是警察局的刘队长。 刘队长曾经一枪击毙白源,将谢瑾从枪口解救下来,谢文鸣觉得他是个好人。不过他心头仍骂了一声,只有罪犯才整天跟警察打交道,龙诚这妖孽定然不是好人。 大雨如注,狂风扯着香樟树的枝叶哗啦作响,时间已经很晚,谢文鸣有些犹豫,是再观察龙诚一会儿,还是早点回去呢? 抬头看了看路口,此地偏僻,鲜少有出租车的影子,公交车站有很远一段距离;再抬头看看天,大雨哗哗地下个不停,一会半会儿没有停下来的势头……谢文鸣在心里再次诅咒龙诚,这该死的的妖孽,该死的大雨。 龙诚和刘队长依旧是剑拔弩张的状态,龙诚一直不曾正视他,还道:“这案子跟我有关,比起警察,我对自己更有信心。刘队长要不要跟我打个赌,今晚肯定是我抓住苏羡妮。”他信心满满地挑了挑眉:“提醒一下刘队长,我可是赌神。” 他执意要参与疑犯抓捕,刘队长拿他没办法:“若是今晚因为你的原因致使疑犯逃脱,明天就要请龙总来警察局喝杯茶。” 龙诚无所谓地耸耸肩。 刘队长回到了面包车上,和自己的警员密切留意着周围环境。 路上车很少,一辆黑色天籁在路口停下,后车门打开,一个女人撑着伞佯装大方地下车,左右看了看,快速朝旁边的建筑物走去。 距离很远,但龙诚还是看清楚了,如果周围没人,他定会一个箭步窜出去,在须臾之间挡在那辆天籁车前面。但周围有人,他不能使用他鬼影般的速度,朝刘队长指了个方向,自己不动声色地走过去,步履不急不缓,仿若路人。 但仍被刚下车的女人发现了,不是因为龙诚,也不是因为刘队长,路口处有两个便衣警察,一见目标出现,火速窜了出去。 可那个人并不是苏羡妮,真正的苏羡妮还在车里,这个女人只是打头阵的。 司机位置上的苏羡妮一看形势不对,猛踩油门,引擎发动的声音如野马咆哮,黑色天籁疾速奔驰而去。 龙诚气急,就知道人多容易打草惊蛇! 一个箭步窜到车旁,龙诚拉开车门,赶紧追上去。 在这偏僻的城郊,停一辆奥迪宝马绝对惹眼,更遑论法拉利兰博基尼,龙诚可不能犯这种错误,他的车是临时租来的,俗话说,一分钱一分货,这时候,车的性能体现出来了,哪怕油门踩到底,仍远远地被那辆黑色天籁甩在后面。 刘队长的面包车追了上来,两辆车并行时,龙诚没好气地透出车窗喊了一句:“今天可不是我把人放走的,看你明天找谁去警察局!” 前面出现一条容得下一辆车的巷子,龙诚猛拧方向盘,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摩擦声,他把车开了进去,准备抄近道。 刘队长仍按原路行进,暗自祈祷龙诚能将人堵住,两人来个前后夹击。苏羡妮不仅仅是个逃犯,她和国外的毒枭有密切联系,目前,国际刑警正盯着那个毒枭头子,正是需要更多情报的关键时刻。 雨声哗哗,天地都笼罩在雨帘中,龙诚的车从另一个方向出现在刘队长视线中时,他不免有些失望,从直线距离来看似乎慢了一步,仍然无法拦截苏羡妮。 忽然,龙诚所驾驶的车疾速左转,直接撞向了前方一座废弃房屋。 轰-- 厚重的砖墙塌垮,直接压塌另一堵墙,多米诺骨牌效应产生,砖石飞溅,房屋的承重梁落下,层层推进,最前面的一堵墙轰然倒下时,巨大的压力压倒了前方的废弃电线杆,那电线杆足有一二十米高,直直倒向公路,成了一个拦路障直接横亘在苏羡妮的黑色天籁车前。 黑色天籁不得不紧急刹车。 苏羡妮准备调头再逃时,刘队长已经追了上来,面包车挡住了她的去路,刘队长手中握着枪:“立即下车,举起手来……” 两个便衣警察把苏羡妮铐了起来,刘队长赶紧去看龙诚的情况,半个车身被掩埋在砖石堆中,而他在撞车的前一瞬间居然打开车门跳了车,毫发无伤,卓然倚在路边的香樟树下,浓长的眉毛微微挑着,全身湿得如同落汤鸡,却丝毫不影响他的风采,俊逸不羁。 “你真是太冒险了。”刘队长板着脸道,那辆车猛然撞上房屋的情形似乎仍在眼前,想一想刘队长仍有些后怕。 “不是成功了吗?”他没有半点惊惶,还有心情开玩笑:“你们要不要考虑送幅锦旗给我?” 路灯的灯光穿过树叶的空隙,零星地落下几缕,龙诚的眸光更淡,但刘队长总觉得那不是普通的淡定,更像是隐藏在深处的自信,似乎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计算当中。 “怪物!龙诚,你这个怪物!”被铐走的苏羡妮看见了龙诚,她挣扎着大骂,尖锐的声音在风雨声中格外刺耳,“人不人妖不妖,你凭什么活在这世上……” 凭什么?无论是人是妖,能存活于世并在社会上找到自己的位置,是因为他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从不去干伤天害理的事。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龙诚懒得和她废话,朝她挥了挥手:“再见,大婶。” 夜雨打着树叶哗哗作响,空气中浮动着厚重的水汽,万物似乎都披上一层飘渺的纱衣,龙诚仰头,万千雨点从天穹下直直坠落,他弯了弯唇,终于把这件事解决了,晚上终于可以睡个好觉。 但这晚他仍旧没睡好,睡得酣沉时被一通电话吵醒,刘队长严肃地请他过去。 对于大半夜被人电话紧急催过去,龙诚大有不满,他的律师也没好脸色,刘队长勉强笑了笑,跟他解释原因:“半夜把你请来,主要有两件事,第一是苏羡妮的证词和你的不符,她和汉克的证词一致,说视频不是你讲的那样。 “那是什么?”凌晨三点半,龙诚困得打不起精神,连声音都是恹恹的。 “她说是一些见不得人的秘密。”刘队长不紧不慢道,“抓捕的疑犯口供一致,称你是人首蛇身的外星人,或者是妖孽,那些照片和视频就是证据。” “荒谬!”律师正言厉色道,“如果在凌晨三点把我的当事人传唤到警察局是为了这种无稽之谈,那我们会考虑提起行政诉讼。” “到底是妖孽,还是外星人?”龙诚嘴角噙着一抹嘲讽笑意,无所谓地耸肩,“大半夜把我叫过来,你们是准备找个捉妖的道士做法,还是准备把我驱赶回母星?” 刘队长也不相信这种无稽之谈,当警察这么多年,犯罪分子各种奇葩犯罪理由他早已见怪不怪,妖怪啊,外星人啊,十个犯罪分子五个都喜欢用,早已是烂大街的借口。他正色道:“最主要的是第二件事,在追捕苏羡妮的过程中,你撞毁了一套待拆迁的房屋,利用电线杆的倒塌拦住苏羡妮去路。但是我们的人在清理现场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有人当时在那栋废弃的房屋中避雨,房屋倒塌造成该人意外死亡。” 龙诚蹙了蹙眉。 律师立即打起精神和警方交涉,了解过情况之后,律师言辞义正道:“这件事纯属意外,我的当事人是为了协助警方的抓捕,在紧急情况下采取了应急行动。那栋楼是待拆毁的建筑,已经荒废了一段时间,四面漏风,有人在里面避雨属于不可意料的情况,警方必须出面为我的当事人作证……” 他洋洋洒洒地说了一通,偏过头叮嘱龙诚:“应该不会承担刑事责任。不过为了平息影响,最好你主动赔礼道歉,并向他的家人赔偿民事损失。” 他了解他的老板,怕麻烦,但从不怕花钱。 正襟危坐的龙诚略略点头,神色晦暗不明。 刘队长也道:“这事的确不能全部怪你,那套房屋一眼就能看出是废弃屋子,谁也不能料到会有这种意外发生。我们已经确认死者身份,通知了死者家属,希望你能对他的家人表示歉意,取得谢文鸣家属的谅解。另外,我们会为你作证……” 龙诚面色□□:“你说死者是谁?” 刘队长平静地念出死者姓名:“谢文鸣。” 轰隆一声雷响滑过天际,震耳欲聋,如同劈在龙诚耳边。 …… 第49章 预料中的意外 龙诚脚步踉跄地跑到停尸房,谢瑾也在那里,她整个人像被抽空,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全凭旁边的警官扶着才没有倒下去。眼泪像泄闸的洪水,在她的脸上肆意纵横,那双眼睛失去了往日的光彩,红肿如金鱼泡。 她看见了龙诚,仿佛看见了一根救命稻草。 “你帮我去看一看,我好像看错了,不是……不可能是我爸爸……”龙诚扶住她的时候,谢瑾无力地扯了扯他的衣袖,艰难地吐出一句话。 可躺在冰棺里的人的的确确是谢文鸣,致命原因是头部被砖石砸伤,经过一夜雨水的冲刷,他肌肉松弛,全身惨白。 那种状态,如同噩梦。 龙诚抱着谢瑾,喉头哽咽,眸中像是结了一层雾气,他只能抱着她,用手拍着她的脊背,千言万语堵在喉头却说不出来。 站在旁边的刘队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面色晦暗,这事龙诚的确不用负刑事责任,他又财大气粗,原本以为能把此事料理好,结果……刚才看龙诚如遭雷劈地愣在原地,他问他是否认识谢文鸣,良久,龙诚才茫然回答:谢文鸣是他未来的岳父。 谢瑾第二天上午才知道撞死父亲的人是龙诚,警察陈述事实时一直在看龙诚的脸色,寻思着怎样的陈述方式才能把伤害降到最小,龙诚自己承认了:“是我。” 他的声音很轻很淡,如同飘渺的烟气。 谢瑾有一瞬间的愣神,茫然地抬头,一脸无措地看着他。 “对不起,谢瑾,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里面有人,更没想到是你爸爸……”龙诚连声道歉。 刘队长也赶紧道歉:“谢小姐,这事我们也有责任,不能完全怪龙先生,他是为了抓捕逃犯采取了紧急行动。事出意外,谁都不能料到你父亲会在那栋屋子里面避雨……” 这话他和他的同事已经说过很多遍,他们也觉得龙诚挺冤,同时希望将事情化小,一晚上都在尽力希望能取得谢瑾的谅解,见她情绪已经平复下来才说出龙诚的名字。刘队长也是个坦诚的人,自己这回立了大功,不希望别人的姻缘遭到破坏,诚恳道:“谢小姐,我们可以带你去看案发现场,实事求是地说,我们并不觉得龙先生做错了,他一心想抓捕苏羡妮,那时候周围连人影都没有,那地方又是荒地,这事真的是个意外……如果是其他人,谢小姐你也一定能谅解;龙先生是你男朋友,我不希望这件事影响你们的感情……” 谢文鸣出殡那天天气很好,阳光穿过薄云暖暖地投下来,绿叶如涤,走过墓园的时候,谢瑾闻到一股特殊的气味,偏头看见路边一棵香椿长出了红褐色的嫩叶,谢瑾想起,父亲前几天还说等香椿上市时去买一些,好给她做香椿饼。 可如今,春回大地,世间却没了父亲的身影。 谢瑾原本打算把父亲的骨灰带回清潭市安葬,但他们在清潭市已经一无所有,谢瑾最终听从了龙诚的建议,把他安葬在Y市的墓园。 参加葬礼的人不多,几乎所有的亲戚都和嗜赌如命的父亲断绝了关系,谢瑾给母亲打过电话,母亲听到谢文鸣死讯虽有些诧异,感情上却没有多大起伏,她甚至不愿意多提谢文鸣的名字,只问谢瑾:“你以后愿不愿意来我这边?” 母亲没有穿过大半个中国来参加前夫的葬礼,活着的时候尚且天各一方,何况如今谢文鸣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 大概是出于歉意,龙诚的家人全都来了,葬礼也是龙诚一手操办。 送过花后,薛彤握住了谢瑾的掌心:“节哀顺便。” 薛彤眸中像是浸了水,莹润一片:“我们都不想这样的事发生,他更不想,希望你能原谅他。” “我知道,刘队长把事情的经过都跟我说了。”谢瑾的声音低得像是在呜咽,她不恨龙诚,相反,她更恨自己。 她永远记得那天晚上的事,因为之前的不快,谢瑾晚饭时毫无胃口,临睡前又有些饿了,谢文鸣问她想吃什么,谢瑾想起住院时父亲曾给她带过一份椒香鸡,味道醇厚,便随口说了出来。 那时谢文鸣拍着大腿:“我也是偶然路过那家店,那店面虽小,但据说是独家秘方。一闻味道我就知道你喜欢。”他兀自洋洋得意,“你是我养大的,喜欢的口味我最清楚。” 谢文鸣看了看表,“现在应该还没关门,我赶紧去给你买,顺便再和张师傅聊几句,看看能不能套点口风,他只要多透露几句,你老爸我肯定把秘方研制出来,以后就能经常做给你吃。” 那时已经快九点,谢文鸣仍匆匆出门。 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如果那天晚上,谢瑾吃碗面多好?父亲就不会出门,不会大老远跑去开发区,就为了帮她买一份外卖。 事到如今,多少懊悔,都换不回父亲的生命。 周志天也来了,黑色西装上别了一朵素色白花,眉间淡淡悲伤,虔诚地在墓前献了一束白菊,冷眼看着站在谢瑾身边的龙诚,面色凉凉。 葬礼结束后谢瑾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来时正好遇到周志天,或者说,他大概在等她,站在柏树的阴影中,神色晦暗。 “你还好吗?”周志天开口问她,声音一如既往温和。 谢瑾浅浅地点头。 “你为什么不离开他?”周志天抬起头,蹙眉淡淡:“如果不是他,鸣叔就不会死。” “我去出事地点看过,那是座废弃的二层小楼,一无所有,很难料到里面有人在里面避雨。”谢瑾沉静如水,“这是个意外。” “意外?”周志天发出嘲笑的冷哼,“如果他是普通人,那这的确是个意外;但他不是。你比我更了解他,为何不去问问,他当时知不知道屋子里有人?据我所知,鸣叔很不喜欢他,一直反对你们在一起……” “你想得太多了,发生的一切都是不可预料的。”谢瑾平静地打断他,“谢谢你来参加我爸爸的葬礼。” 有两天谢瑾的确没理龙诚,龙诚急得要死,警察也帮着他说话。她并不是怨他,只是需要点时间来平复自己的心情,她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一切都只是意外,只不过那个人正好是龙诚而已。 回去的时候谢瑾把手伸出了车窗外,温暖的南风穿过微凉的指尖,山间桃花开了,粉粉白白一片,却又轻不胜风,几片花瓣飘过谢瑾的指尖,有那么一瞬间,谢瑾想要伸手把它们抓住,摊开掌心一看,却什么都没有。 龙诚把她的手拽了进来,拢住她的双手,掌心淡淡温暖。 “妈妈有了新的家,和宋叔叔生的孩子还小,她已经顾不上我。”谢瑾声音很低,像从水里透出,轻软中带着微凉的气息,“现在,爸爸也没有了。虽然他有时候偏执又不讲理,有时候很让人生气,把家里的一切都输光了,但我还是想有个爸爸。” “我很抱歉,我不知道事情为何会变成那个样子,如果早知如此,我情愿那天晚上我没有去,情愿让苏羡妮逃匿国外……”龙诚把她搂入怀中,唇瓣贴着她的耳廓,“以后让我来照顾你,亏欠你爸爸的,亏欠你的,让我用一辈子来好好偿还。” 一字一顿,竟像在起誓一般。 谢瑾的睫毛颤了颤,一泓眼波烟水迷蒙,满山繁花柳绿,丰腴繁茂的一年才刚刚开始。 她没有回父亲租住的屋子,孤零零的一个人,她连呆在那里的勇气都没有,汽车开向龙诚位于空中帆船的套房,那里非常漂亮,造型独特的白色高楼矗立在蔚蓝的海边,从窗外望出去,蔚蓝色的天空和万顷大海在地平线的地方深情拥吻,天拥着海,海抱着天,只剩下几艘白色帆船,轻得像是羽毛在海面飘荡。 一整层楼只有两套房,隔壁也不对外营业,而是留给了自己的家人,忙碌了一天,晚上一直等到谢瑾睡下,龙诚才过去陪他们。 家人围坐在客厅,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薛彤见他过来,问起:“谢瑾睡了?” “嗯。” “以后你多照顾着她,她年纪还小,在这里无亲无故,如今父亲又去世了。”薛彤面带惋惜,“其实谢瑾是个不错的孩子,通情达理,但就算她不怨恨你,感情多少会受到影响,这段时间你要多关心体谅她,如果她想独处也没有关系,你要多给她一点时间。” 薛彤看得出来,谢瑾情绪十分低落,话明显少了,她应该是真的喜欢龙诚,自己在给自己做思想工作。薛彤又安慰儿子:“放心,时间会冲淡一切。我跟小易说了,他从明天起去你公司帮忙,你也能多抽出点时间陪陪谢瑾。” “先说好,我只帮一段时间。”龙易窝在沙发里,嘟着嘴一副不太乐意的样子。 电视里传出了电视剧结束的音乐声,龙泽拍了拍薛彤的手背:“不早了,你先去睡,我有点饿,下去再吃点东西。”他起身拿起旁边的外套,向龙诚示意:“走吧,看你晚上也没吃什么东西。” “反正我也睡不着,跟你们一起。”龙易跟着起身。 三人一起下楼,坐的是专属电梯,光鉴如镜的电梯内壁上映出他们有几分相似的英俊面孔,龙泽站得笔直,面沉如水:“医院现在没什么人,仪器也准备好了。” 他的口气很轻,目视前方,却在镜面中看着略显憔悴的龙诚:“过量麻醉剂对人类神经细胞会造成不可逆的损伤,是我疏忽了,以为对你没有影响。幸好你女朋友通情达理,不然,都不知道你要怎么收场。” 龙诚背靠着电梯,微低着头,声音裹着浓浓阴霾:“我自己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如果是正常情况,你在撞车之前应该会知道屋子里有人,可你说你不知道。”龙泽认为问题已经十分严重,“所以我要给你做测试,才能知道你现在的身体状况。” 龙泽有些担心儿子的身体,眉头微蹙,沉吟片刻又提醒道:“不论结果如何,都不要跟你妈说,免得她担心;也不要对谢瑾提起,听说你和谢文鸣本来就不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第50章 阳春三月,处处铺青叠翠,谢瑾却一直情绪低落,连窗外一碧万顷的大海都不能带走失去父亲的愁绪。 午后,龙诚问她:“我们出去踏春好不好?”他连地方都找好了,“听说财经大学的桃花开得很漂亮,不去看的话就可惜了。” Y市财经大学依山而建,校园内有一处颇有盛名的桃园,种有几百棵桃树,且大多都是几十年的老树,每到春天开得灿若云霞,将书香圣地装扮得如同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 出门的时候,龙诚特意换了一套青春味道十足的休闲服:“今天我们就去学校装一下大学生,重温美好的大学时光。” 汽车一路朝财经大学驶去,远远地看见了校门的标志性建筑,谢瑾看龙诚没有停车的意思,问:“你不是带我重温大学时光吗?你上大学的时候天天开车?” 龙诚:“不是天天,我只是去学校的时候才开车。” “有区别吗?” “我很少去学校。”龙诚随口道,“你在学校是怎样的?” 谢瑾示意旁边骑着单车的学生:“我那时候在校园内基本上是骑单车,出门的话坐公交或地铁,偶尔打车。” 骑着自行车从宁静的校园轻驰而过,谢瑾坐在后座抱着他的腰,龙诚觉得这点子不错,但又有些懊恼:“找辆自行车倒不费事,但是周二下午,学校不对游客开放。” “不过,前年同诚集团给学校捐过一栋实验楼,他们给我办了这个。”龙诚不慌不忙地从置物盒中拿出一张车辆通行证,“难道我要把车辆通行证挂在自行车前面?” 光想一想,就觉得逗比,谢瑾深吸一口气:“你要真那样做的话,估计学校保安会拨打精神病院的电话,问问是不是有一男一女从里面跑出来了。” 汽车顺利进入校门,龙诚把车停在最近的停车场,和谢瑾一起在校园中散步。校园中以热带树木居多,叶片青翠得似乎要滴下水来,转过高大的校图书馆,眼前的景色骤然一变,无数株桃树出现在眼前,千万朵粉色桃花在枝头斗艳,一堆堆,一簇簇,你挤着我,我挨着你,交织成一片粉色云雾。 走在山间小径上,清风拂过,轻不胜风的花瓣飘飘摇摇从枝头飘落,在空中轻转慢旋,偶有几片落在肩头,美得如诗如画。 “真美。”谢瑾忍不住赞叹,煦阳穿过热闹花意,落在她脸上时,衬出薄薄的粉色。 龙诚牵了她的手:“幸好今天人不多,听说周末的时候,这山道上全是游客。” 他可是事先打听好了才带谢瑾过来。 两人找了处石凳坐下,不远处,有学生拿着书在树下静静阅读看,也有牵着手的情侣在小径上路过,在这绯红万顷的花海中,他们只是最普通的一对情侣。 傍晚,两个人去了食堂,简单地买了两份饭,看许多学生把书包扔在椅子上占位置,谢瑾似乎也回到了大学时光,跟龙诚聊起读书的岁月,没说几句,龙诚单刀直入:“你没谈恋爱吗?” 谢瑾不说,闷声吃饭。 可耐不住龙诚追问,谢瑾才道:“大二的时候谈过一个,但没处多久,我就发现他跟另一个女生牵扯不清,就分了。” 龙诚垂目,最好别让他知道是谁。他又继续问:“后来呢?我不信你没人追。” “我说了你别生气。大二的暑假我遇到了周志天,我觉得他长得挺帅,温文尔雅,蛮喜欢这种类型,心里有了比较,所以在学校就没遇到合适的。”谢瑾一五一十道来,看龙诚唇线越抿越紧,赶紧道:“等遇到你之后,觉得他那张脸就不算什么了。我是大三暑假遇到你,开学就是大四,再也没有心情谈恋爱。” “那你呢?”谢瑾饶有兴趣问起,“你的大学是怎样的?没有你喜欢的女生?” “我十九岁就大学毕业了,年龄上和别人有点差距。再说我很少去学校,都在忙着赚钱。”龙诚在在国外上的大学,修满学分就够了,说起读书生活,他忍不住抱怨:“小时候最讨厌的事就是上学。七八岁的时候,被家里人扔到学校,我连一天都呆不住。” 学校院墙虽然很高,但对他形同虚设,龙诚翻墙逃过好几次,还理直气壮道:“凭什么全家都在玩,就我一个人在上学?” 他那样特殊的身体,单独留在学校也容易出事,龙泽就不再逼他,让他呆在家里自学,或者他亲自教他,继续带着全家进行环球旅行。直到龙诚长到十三岁,他已经足够懂事,求知欲旺盛,才自觉去了一所私立学校深造学习。 那所私立学校十分特殊,多对一的专业教育,几乎涵盖了小学到大学的所有知识,根据学生的学习情况随时调整。只要交得起高昂费用,学校还能为某些学生从外面另聘老师,学习他感兴趣的专业知识。 所以,龙诚从小到大的成长教育和普通人差别很大,哪怕最后,他递交了大学申请,也没有老老实实在大学呆着,而是满世界到处跑,忙着建立他的事业忙着赚钱。 像现在这样,在食堂捧着盘子吃饭,看熙熙攘攘的学生从身边擦过,对龙诚来说是少有的事情。 当然,他对食堂的规矩也不是太懂,牛肉羹的味道不错,他舀了一勺递给谢瑾:“这个不错,多吃点。” 谢瑾还没吃,却有人直直走过来站在餐桌边,两道谴责的目光如凌厉的刀锋,看着龙诚举着勺子的手,又指了指一侧:“同学,你没看到那边吗?” 那学生手指的方向,挂着一条横幅——食堂禁止喂饭,同性也不例外。 龙诚讪讪地收手,真是破坏风情啊! 吃过晚饭,两人继续在校园中散步,沿着小径走向后山,寻了个僻静的地方,远处的灯光照不过来,山石勾出黑黝黝的轮廓,热闹的繁枝在朦朦月光下只看得清大意。 在幽静的黑夜中,两人坐在石凳上絮絮地说话,远处空气中漂浮着清甜的花香,似乎可以延伸到未来的地方。 直到时间已经不早,他们才准备回去,刚走了两步,谢瑾觉得脖子上一轻,项链脱落下来。 她伸手一抓,只抓到细细的链子,坠子却不知落在何处。 “我的小海豚掉了。” 小海豚是一枚海豚形的千足金坠子,是几年前谢文鸣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所以谢瑾格外着急,立即翻出手机在周围地面寻找。 “别着急,我帮你找。”龙诚倒没拿出手机,仔细审视着每一寸地面。 小海豚掉进了旁边的山石缝中,比指甲盖还小的金坠子被泥土草叶遮住了大半,只剩下一星金色,要不是龙诚视力过人,还真找不到。 那石缝比巴掌宽点,容得下手臂探进去,可问题来了,石缝太深,龙诚趴在地上,整条手臂都伸进去,还差一尺的距离。 谢瑾急得团团转:“怎么办呢?”石缝中有山泉流过,离小海豚只有半指距离,说不定过会那海豚坠子就会被冲到更深处的地方,而后再也找不到。 “我肯定帮你把它捡上来。” 附近无人,龙诚开始解皮带,谢瑾知道他准备把尾巴化出来,细长的尾端探进去当然不成问题,但谢瑾觉得很窘:“为什么每次都要脱裤子?” 龙诚把脱下来的裤子递给她:“因为会把裤子撕裂,待会回去的时候我可不想裸奔。” 谢瑾接过他的衣物低声嘟囔:“电影都不是这样演的,妖怪化成人形身上都有衣服;绿巨人变成巨人的时候,身上的衣服都裂成了碎片,可人家的内裤就是撑不破;神奇先生身体随意拉长变形,衣服也跟着变;隐形人隐形的时候,衣服也是跟着隐形……哪个超级英雄会像你,变身还要考虑衣服问题。” 龙诚已经化出了长尾,白色的长尾探入石缝,刚把勾到海豚吊坠,谢瑾“啊”地轻呼一声。 她站在山坡上,手上内裤没抓稳,一时离了手;偏偏一阵风来,内裤在风中打了个转,越飘越远,最后落在下方的一株桃树枝上。 谢瑾赶紧顺着小径下去,那树枝很高,她费了好大劲才拉到桃树枝,一点一点拉低,把内裤取下来。 龙诚已经把海豚吊坠捡了起来:“快把裤子给我,有人来了。” 谢瑾抱着他的衣裤匆匆跑上来,龙诚连忙接过来,刚把裤子往腿上套的时候,几个人从山石后方转过来,亮白的手电筒灯光直直射在两人身上,将二人聚焦成焦点。 而龙诚正在提裤子。 谢瑾在旁边满脸焦急:“你快点,别被人抓到……” 猝然的光明,让人无所遁形。 两名拿着手电筒的校园保安,脸色精彩纷呈一番变化。他们身边的两名训导老师脸色就难看多了:“你们哪个班的?无耻,下流,道德败坏!” 打野战这种败坏校纪校风的事,决不能姑息! 教导处的老师命令道:“穿好衣服,跟我去教导处!” 龙诚已经系好了皮带,朝谢瑾递了个眼色:“跑。” 他一把抓起谢瑾的手,带着她从两位老师中间穿过去,大步奔跑起来。 “站住!”训导老师大怒,折身就追,“给我站住。” 傻子才站住,被抓到多丢人啊。谢瑾朝龙诚喊:“快跑,甩掉他们。” 龙诚虚虚地配合谢瑾的脚步,他不知道她能跑多快,而在人前,他不会使用他诡异的速度。他们快步踏过桃林泥地,夜风穿过树林,桃花瓣簌簌地落在身上,又在气流中朝身后飞卷。 一路跑出了桃林,可后方追兵穷追不舍,谢瑾渐渐力竭,二人在转角的阴暗处停下,“等我。”话音刚落,龙诚便没了影,像一阵风一样消失。 几秒钟后他又回来了,换了一套白色运动服,手上还抱着东西。 他真正快起来的时候,足以让人瞠目结舌,谢瑾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已经把一件外套披在谢瑾身上,把她盘起的头发打散,给她戴上一顶帽子…… 后面的人追上来,转过拐角只看到一男一女在散步,男生穿着运动服,手中玩弄着一个排球;女生长发如瀑,帽檐压得很低。 前面是岔路口,训导老师过来问:“同学,刚刚看到一男一女跑过去吗?他们往哪条路跑了?” 龙诚一脸正经,随意指了个方向:“那边。” “快追!抓到要把他们开除!”训导老师带着保安急急追过去。 他们的身影越跑越远,渐渐消失在拐角处,谢瑾突然弯腰大笑,像是憋了很久,她笑得眼泪都流出来:“哈哈哈……都毕业了,居然被人误会……” 她靠着龙诚,忍不住捶他:“还有你……居然偷人家晾的衣服……他们……居然真被骗过去了……” 她一笑整张脸都生动起来,眸子里像洒进了月光,清澈明亮,连那艳艳桃花都失了颜色,龙诚把她搂紧怀中,很久没看到她笑得这么开心,校园葳蕤的花草似乎在月下都生了辉,他揭了帽子揉着她的头发:“你开心就好。” 不然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多日的阴霾倏然散开,谢瑾倚着他的肩头:“去把衣服还回去,我们该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七夕快乐。 第51章 天气越来越暖,处处弥漫着花团锦簇的香甜气息,一阵风过,各色花瓣在风中飘摇漫卷,整个世界一片锦绣春意。 龙诚依旧日日陪着谢瑾,有时带她去踏春,有时去逛街,这天上午两人没出门,谢瑾手上握着一把剪刀,在姹紫嫣红的后花园中逡巡流连,每剪下一枝,龙诚就过去帮她拿着。 不一会,手上便捧着一大束,橙黄色的阳光从云层的裂缝中透射下来,映得花束流光溢彩,龙诚却满脸困倦,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 谢瑾再递过来一枝风信子时,龙诚打了个哈欠。 “困了便回卧室睡一会。”谢瑾提醒他。 “我不困。”龙诚强打起精神,还指点谢瑾:“再剪几枝草,搭配在一起放花瓶中才好看。” 谢瑾知道他是真的困了,父亲的死,于她是心痛和惋惜,于龙诚是愧疚和歉意;因为内疚,这段时间他几乎天天都在陪她,推说公司的事有龙易处理。 可龙易年纪小,又刚去公司上班,哪能应付得过来?昨晚谢瑾半夜醒来,发现书房的灯仍亮着——龙诚在处理白天落下的工作。 怪不得最近看他精神总是不好。 折够了花草,龙诚回屋找来一只薄瓷花瓶,盛了半瓶水,坐在树荫下看谢瑾修剪花枝。 “已经请了好长时间的假,我想回去上班了。”谢瑾貌似不经意说起,将修剪过的百合插入花瓶中,她调整着位置,补充道:“闲久了好无聊,有点想念和同事在一起的上班生活。” 父亲的死的确与龙诚有关,但那终究只是个意外,逝者已矣,她总不能这样天天耗着龙诚。 对于上班的提议,龙诚并不反对,只是不同意她再回市场部。 他还理直气壮地跟她辩解:“做销售难免要应酬客户,应酬就必定要喝酒,万一你喝醉了被人占便宜怎么办?现在的男人都一肚子坏水,简直不是人。” 谢瑾想起来:“趁我醉酒,占我便宜的人不是你吗?” “是吗?”龙诚想起来,狡辩道:“幸好,我本来就不是人。”他一板一眼地教育她:“你看,一醉酒就出事,这就是现实,是血的教训。” “噗……”谢瑾忍不住笑出声,都不知道他原来脸皮这么厚,占了便宜还有理。 谢瑾最终还是没去市场部,申请调回综合部,看在她签了一个大单的面上,老板并不曾为难她,还笑容可掬道:“谢瑾,如果你还能介绍业务给公司,提成照样按规定给你。” 马总好几次看见龙诚亲自来接她,那些恋爱关系他搞不懂,同诚集团目前尚未涉猎到这个行业,但关系网摆在那儿,介绍业务岂不容易? 图蓝集团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说起图蓝,不免要说王思远,他跟龙诚是很好的兄弟,打小就混在一起。当初龙诚创业时,就撺掇王思远一起来Y市,目前,他还握有同诚集团百分之十五的股份。 周末,王思远闲来无事,约了龙诚等人去城北的高尔夫球场打球。 王思远球技很好,动作潇洒漂亮,几乎可以和专业球员一拼高下;但谢瑾知道他一定不是龙诚的对手。 结果几局下来,两人打了个平手,谢瑾低声跟龙诚说:“我还以为你一定会赢。” 龙诚道:“我不好意思赢他。他的技术一点一滴练出来,而我是占了先天优势,赢了他也没意思。” 谢瑾心情不错,饶有兴趣问起:“如果王思远知道你不是人,你猜他会有什么反应?” 龙诚沉思片刻:“他会想杀了我。” “我和王思远小时候不和,两个人总打架。到后来,打败我就成了他的人生目标,他参加各种训练,什么跆拳道,空手道,综合格斗……哇,简直是魔鬼训练啊,到了后来我都看不下了。要是让他知道我跟他不在同一条起跑线上,这么多年的努力毫无价值,他估计会找把刀来砍我。” 谢瑾笑出声,同时为王思远默哀:“我真同情他。” “犯不着。”龙诚继续道,“到后来他终于接受了现实,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办法打过我,于是改走腹黑路线,经常耍一些阴损手段,连小易都不敢惹他。” 不远处,王思远仍在和龙易打球,春光正好,万千草尖在阳光下闪着光,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味道,几个人兴致都不错,收了球杆,又决定去海滨赛摩托艇。 可惜准备离开高尔夫球场时,龙诚的车怎么也发不动,莫名地让人烦躁。王思远的车唰的一声,在旁边停下来,开的是敞篷超跑,他摘了墨镜,扶着方向盘笑话龙诚:“看来你今天人品不行哦,连车子都罢工!”说着扬了扬下巴,挑衅似的看着龙诚:“我不介意帮你把美女带过去。” 龙易开的也是二人座的敞篷超跑,只能带一个人。 “滚!”龙诚才不要王思远帮忙照顾谢瑾,“你带小易,我开他的车。” “我不带小易!” “我才不坐思远哥哥的车。” 王思远和龙易几乎同时表示抗议。 “没办法啰!”王思远得意洋洋地朝谢瑾招手,“美女,快上来。” “想得美!”龙诚直接跳进王思远的车,朝谢瑾道:“他不是好人,让小易带你。” 跑车从高尔夫球场开出,一路上,龙易视公路如赛道,身下超跑如野马出笼般狂飙,路边景物似快进的电影一闪而过,扑面而来的风吹得谢瑾的脸几乎变形,心脏突突直跳——怎么忘了,绝对,绝对不能坐龙易驾驶的车。 谢瑾头昏脑胀,她从包中摸出墨镜,刚准备戴上,不料汽车再次加速,谢瑾的身体向后面一跌,手一抖,墨镜飞出了汽车,不知落到哪处绿化带中。 汽车即将驶入市区时,谢瑾终于开口提醒他:“小易,慢一点,市区人多,会出事的。” “绝对不会。你不用害怕,放松点,尽情地享受速度带来的快感。”龙易自信满满,见谢瑾一脸惊惧,他道:“难道哥哥没跟你说过吗?我们的判断能力和普通人完全不同。枪林弹雨袭来,我都能分辨出每颗子弹的飞行速度和方向,更何况是周围只有慢吞吞的车和人?而且,我们能在毫秒之间分析出周围所有的情况,做出最优的决断,并将此付诸行动。” 龙易飙车的车时候还有心情接话,面色疏疏,无半点紧张。 市区人多车密,他仍肆无忌惮地在车流中穿梭,汽车发出的疾速轰鸣声格外刺耳,谢瑾心神不定:“我知道你有超能力,但世上总有意外……” 她真是张乌鸦嘴,话还没说完,旁边一辆大巴车突然反向逆行,直直撞了过来,巨大的冲击力直接把跑车推上人行道。 “发什么疯?”龙易骂了一声,猛拧方向盘。 谢瑾只觉得天旋地转。 旁边有个行人避闪不及,眼看就要撞上,汽车方向一转,硬生生拐了半个弯,而后哐当一声,撞上旁边的书报亭。 书报亭轰然被撞塌,几份报纸飞出好远。 汽车保险杠严重变型,谢瑾虽受了惊,但并没有受伤。龙易已经利落地倒车,将一张名片扔出窗外,冲着那个还惊魂甫定的行人喊道:“我有要事,先走一步,有事直接打我电话。” 在周围人都没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将车驶入车道,而后踩着油门,绝尘而去。 汽车开出很远一段,谢瑾才反应过来:“你是在逃逸吗?停下,老板说不定还被压在书报亭中。” “里面没有人,不过压死了一只八哥。”龙易肯定道,“不是我逃逸,而是这种事情处理起来很麻烦,万一报亭老板是个更年期大妈,我们今晚都别想清静……” 龙易不怕承担责任,但他最怕和某些大妈打交道,掏出手机准备让人来处理一下。 谢瑾却怒不可遏:“你怎么知道里面没人?你怎么知道里面有一只八哥?你又没看到!” “我看不到不代表我不知道。”龙易双手放在方向盘上,“跟你说了,我跟你不一样,如果我集中注意力,百米之类的所有声响我能听得一清二楚,哪怕是一滴水,一只飞虫。不仅如此,我能感知到周围所有的活物,别说隔了一堵墙,就算两堵墙,我也能知道里面有没有人。” “真的?”谢瑾的声音竟然带了震颤。 龙易还没察觉道,兀自得意:“当然。” 前方红灯,汽车停了下来,谢瑾脸色晦暗如同烟灰,伸手指了指对面街角一家甜品店:“那家店的提拉米苏很好吃,小易,你能告诉我,现在站在收银台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几十米的距离,从这的角度只能看到甜品店一隅,两张桌子,半个人影都看不见,更莫说男女? “里面有两个客人,应该是一对情侣。店内共有四名工作人员,三女一男,那个男的就是收银员。”龙易随口答道。 谢瑾的声音冷下来:“你哥哥和你具有一样的能力,对吗?” “我们是亲生兄弟,当然一样。”龙易转过脸,他终于注意到谢瑾脸色难看,恍然想起什么,慌忙改口:“我瞎说的……跟你开玩笑啦,真的……” 龙易脸色有些不自然,说话都是吞吞吐吐,有些东西不能按常理去判断,就像他的兄长,龙易不清楚过量麻醉剂对他这样的人有怎样的影响,可后来父亲对龙诚进行的一系列测试,表明他没有任何问题。结果出来的时候,龙易随口开了句玩笑:“哥哥,你没有问题啊,该不会你是故意的吧?我也看不惯谢瑾她爸爸……” 真的只是玩笑而已,结果差点被龙诚把鼻梁骨打断,父亲也在旁边冷声训他:“小易,不准乱说话。”那样严肃阴森的口气,好像他真不知道事情轻重似的,放心,就算龙诚真是故意的,他也会帮他瞒着。 父亲倒是欣慰,拍了拍龙诚的肩膀:“你自己也说没感觉到有何不妥,应该是影响不大,或者有小幅度的间隙性影响。如今看来已经完全复原,很好。” 龙泽把那些测试数据全部销毁,纸张被点着,幽黄的火焰一点点将它们化成灰烬,倒入马桶后被水一冲,水声过后,连碎屑都不留。回头叮嘱儿子:“以后多注意点,不要再出类似的事情。”他顿了顿,又道:“谢瑾那边,不要提起。” 汽车在车流中穿梭,架势位置上的龙易转过脸去,尴尬地扯了扯头发,又佯装自然地笑出声:“你真好骗,哪有那么厉害?又不是电影里的超人。我和哥哥只是速度快,身手好而已。我好怕麻烦,万一待会儿别人扯着我闹闹嚷嚷,你也知道我脾气不好,打人就更麻烦了;你就当我逃逸好了,思远哥哥待会要和我赛摩托艇;再说我又没成年,在国外考的那个驾照,国内根本不承认……” 谢瑾没吭声,脸色半明半暗。 前方红灯转绿灯,汽车继续前行,拐弯的时候离甜品店很近,谢瑾转过脸,透过临街的玻璃墙,她看到一对男女正坐在靠玻璃墙的位置,里面有几个服务员在忙碌,站在收银台位置的,是一个短发男生。 龙易扶着方向盘,得意洋洋地笑:“呀,好像被我猜中了,哈哈哈……” 第52章 礼拜一是个好天气,艳阳高照,和风四起。 出乎意外地,上午竟然接到了周志天的电话。 他打的是公司的座机,凭着他和马总的关系,谢瑾就算换了部门,想知道号码也是极其容易的事。 周志天的声音不似往常的谦和,像是穿透厚厚的云层而来,带着浓浓的愁绪:“抽个时间,我们见一面,有个东西你应该看一下。” 约的是中午,地点在某家私人会所,足够隐蔽的私人空间,偌大的房间只有他们两个人。周志天把菜单递给她,谢瑾摇了摇头,她不想和他有太多牵扯:“说正事。” “先吃点,看你最近瘦了不少。” 他劝谢瑾多吃点,自己却只是随便动了几下筷子,似乎没什么胃口,谢瑾觉得他今天很怪,他看着她的目光没有往日的温和和柔情,反倒是有一种怜悯的成分,隐隐含着担忧。 “为什么这么看我?”谢瑾忍不住问他。 周志天只笑笑。 等她放下筷子,他才说:“知道我为什么要劝你多吃点吗?”他自问自答,“我怕看了东西你再也吃不下。” “什么古怪的东西?” 他打开了房中的电脑,从邮件中下载了一个视频文件:“你父亲出事的地点离帝景江山的项目很近,那个楼盘目前处于在建状态,工地虽然有人看守,但为了防止建材被盗,他们在隐蔽处装了摄像头,这是你父亲出事那天的监控记录。” 屏幕上出现闪动的黑白画面,那天的雨很大,雨水在道路两边汇成水流向低矮处流去,这里太偏僻了,路灯孤零零地立在远处,昏淡的灯光晕不开黑暗。 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只有滂沱大雨在屏幕上现出无数黑点。 过了一会,终于出现了一个人影,他没有带伞,怀中捂着什么东西,似乎生怕被雨水淋湿。而他自己已经淋成了落汤鸡,大步朝着前面路口跑去。 一辆私家车从他身边擦过,车速很快,轮子掀起的水花溅得很远,眼看它就要驶出摄像头范围,汽车却猛然停下。车门打开,而后屏幕上黑影一闪……谢瑾没有看错,不是人,的的确确是一团黑影,太快了,彷如电影中的鬼魅,又仿佛只是一阵黑风刮过。 下一瞬,谢文鸣已经躺在地上,那团黑影终于定型,看不清他的脸,但能认出是个穿黑色衣服的男人,手中握着一块板砖。 他在谢文鸣身边站了一秒,手中板砖仍在,而后,他又化作黑影快速从屏幕中消失,而被他一起卷走的,还有地上的谢文鸣。 谢文鸣不知被他带去了哪里,他再度出现时,已经回到那辆车中,一把关上车门,汽车绝尘而去。 从汽车出现,到汽车驶出,仅仅只过了几秒钟,但路上已经没有了谢文鸣。这不像是监控录像,更像是一出玄幻电影,一阵黑风过,卷走了生龙活虎的活人。 可谢瑾知道,这不是玄幻电影,虽然看不清他的面孔,但那团黑影就是龙诚,只有他拥有这样迅捷如风的速度。 “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休想和我女儿在一起。”谢瑾还记得龙诚那天晚上离开她家的样子,他是被谢文鸣轰出去的,离开的时候脸色黑如锅灰,眸中压抑着怒火。 诚如龙易所说,他与她是不同的,他能在毫秒之间分析出周围所有的情况,做出最优的决断,并将此付诸行动。 龙诚亦是如此。 在追捕苏羡妮的途中龙诚偶然遇见了孤身的谢文鸣,暴雨如注,月黑风高,算得上天赐良机,他停下了车,用自己最快的速度从旁边捡起一块板砖,闪到谢文鸣身后,以他的力气,一砖足以致命。 谢文鸣连人都未看清,就倒地不起。 而后,龙诚抱起谢文鸣,将尸体扔进了那栋待拆迁的废弃房屋,他回到车上佯装继续追捕苏羡妮,在众目睽睽之下撞塌房屋。 他成功了,既抓住了苏羡妮,又掩盖了他故意杀人的事实,大雨冲毁了所有痕迹,连警察都愿意为他作证,一切只是意外事故,他是勇于挺身而出的五好公民,是Y市的慈善大使,是崛起的商业传奇。 谢瑾几乎瘫倒在地,全身如坠冰窖,寒冷得连骨头似乎都被冻住。 他说那是意外,谢瑾愿意相信他;他愧疚得不眠不休人形消受,谢瑾愿意原谅他。但真相浮出水面时,鲜血淋漓,凌迟受死也不过如此。 “谢瑾,你要坚强。”周志天搂住她,将人带到沙发上。 坚强?她爱的男人残忍地杀害了她父亲,要她如何坚强? 其实她已经发现不对劲了,周末,龙易一不小心全盘拖出,而后立即改口慌张掩饰。他们有着特殊的感知能力,龙易撞车之前都知道里面有没有人,龙诚如何不知? 但事实比那更惨烈,龙诚不是知道谢文鸣在里面,选择了撞车;他是故意将人杀死,转移尸体掩饰罪行。 谢瑾满脸苍白,惊惧得瑟瑟发抖,牙齿不自己地发出咯咯咬音,只是因为父亲不喜欢他,当晚对他一通谩骂,他便怀恨在心,残忍地杀死了父亲,把自己伪装成最无辜的人。 “他杀了我爸爸!我要把录像交给警察,他要为他所作出的一切付出代价,他就应该去坐牢……”谢瑾挣脱周志天,发狂似的跑过去朝门边跑去,“我要去报案……” 放在门把上的手在不断颤抖,刚把门拉开,周志天抱住她:“谢瑾,你冷静一下,冷静!” 他大声吼道,拽住谢瑾的双手。 “没用的,警察不会相信。监控录像太诡异了,难道你要告诉他们那团黑影是龙诚,他不是人,是人首蛇身的妖孽,你说他们会信吗?短短几秒时间,停车,杀人,把尸体搬运到两百米外的废弃房屋藏好,再回来继续追捕苏羡妮,这符合常理吗?” “没人会信,除非他们亲眼看见,除非他们知道龙诚是个货真价实的怪物。苏羡妮和她那帮杀手,个个都说龙诚是怪物,说他有不可思议的速度与力量,警察信了吗?不论是警察还是检察官,都认为他们是在逃脱罪行。”周志天颓然摇头,“同样的,如果你去警察局,所有人只会认为你精神出了问题,你会被送进精神病院软禁起来,被龙诚操控在掌心。” 谢瑾泣不成声,找不到一词辩驳。 “他是怪,我们是人,我们斗不过他。”周志天声线微颤,带着浓浓的挫败感,仿佛被人践踏在泥沼中,“他体能不凡,一人足以让五十个杀手团团灭;有权有势,熟悉社会游戏规则。谢瑾,你要正视这个现实,和他硬碰无异于以卵击石,你扳不倒他,只会让自己陷入困境。” “那我能怎么办?”谢瑾颤抖如风中秋叶,“我爸爸就白死了吗?” “接受现实,忘掉这一切。”周志天苦涩道,“我为你做好了一套假护照,航程也安排好了。谢瑾,你走吧,惹不起总躲得起,走得远远的,去国外开始新生活。” 他劝道:“如果鸣叔还在世,定会希望你能好好过,离开这里,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罪魁祸首逍遥一方,而受害者却要胆战心惊地逃亡异乡,世上哪有这般道理? 谢瑾沉重地摇头:“不,我不走。” 声音一字一沉,像是冰凌落到地面,发出决绝的脆响。 大多数人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坚强得多,譬如谢瑾,从周志天那里离开,下午,她竟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公司。 上班自然已经迟到了,幸好经理没责备什么,公事公办地让她去档案室找点资料。档案室的高架几乎触到天花板,层层叠放的资料把架子塞得满满当当,光线与阴影交融在一起,房门一关上,似乎整个世界都逆着光。 那种被抽空的感觉又如潮水袭来,将谢瑾整个人卷荡,她无力地蹲了下来,双手抱着膝盖,泪如珠落,无声地浸湿了裤管。 父亲的模样在眼前浮现,那晚风狂雨大,他去了几十里之外的开发区,就为了帮她买一份外卖,他把那份外卖抱在怀中,佝偻着身子……脑中画面交错闪现,最后是父亲倒在血泊中的模样,监控录像上的画面很远很淡,但谢瑾仿佛看见了每一个细节,大雨冲刷着父亲的身体,血水在泥浆中生根。 初春的惊雷滑过天边,骤雨抽打着地面,阵阵都像劈在身上。 外面传来略显嘈杂的声音,远远的,不真实,和脑中风雨声交融在一起,疼痛顺着耳膜传到四肢百骸,谢瑾赶紧捂着双耳。 所以谢瑾自然没听清楚,他们喊的是:“着火了,快跑……” 办公室惊惶四起,窗户外面浮动着浓厚的黑烟,几个高层管理人员起初还叫喊着大家把东西收起来再撤离,但浓烟已经从楼梯井、空调管道等地方冒出来,烟熏火燎的味道撩动着恐惧的心弦,别说保存资料关电脑,许多人连包都顾不上拎,慌乱地冲向安全出口。 不知道是哪一层楼起火了,火苗和烟气顺着敞开的楼梯间快速向上蔓延,窗帘、木材、纸张、沙发、聚氨酯泡沫……很明显施工过程有人偷工减料,墙体保温材料达不到阻燃标准,火苗吞噬着一切可燃物体,以摧枯拉朽之势迅速蔓延。 当日风力五级,火借风势,从楼下忽忽地往上窜,不过十来分钟,已经席卷了十几层楼。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上章留言大家都在幸灾乐祸呢?好吧,我也搬个板凳围观。 第53章 龙诚闻讯赶来的时候,大半个楼体已经淹没在火海中,赤红色的火焰在楼内楼外狂舞,滚滚浓烟包裹住这座五十六层高的摩天大楼,直冲云天。 消防车旁的队长在大吼,语气暴躁:“哪天修管道不好?非要今天停水修管道!给供水局打电话,马上把水给供起来,这是命令,命令……” 不远处贴着告示,如同一张嘲讽的脸:接供水局通知,因阳明路管道维修,15点至17点停水,请各单位做好蓄水准备。 大楼本身是有蓄水的,但仅限于常规使用,各楼层的消防栓在没水的情况下形同虚设,穿着防火服的消防员只能望火兴叹。 大厦附近一片混乱,前街道的交通已经处于瘫痪状态,呼喊声,警笛声,哭泣声……上百辆消防车围着这座摩天大楼,警察在忙着拉警戒线,消防官兵提着救火设备冲入大楼,不断有人尘灰满面地从楼中跑出,惊慌失措四散逃离…… 龙诚在人群中奔走寻找,他已经连续拨打了好几通电话,但是电话一直没有人接,谢瑾的公司在三十八楼,他盯着狂肆的火焰心急如焚。 大楼出口处又有一批人逃出来,瞥到几个还算熟悉的身影,龙诚三两步跑过去:“谢瑾呢?她在哪儿?” 被他拦住的是谢瑾的两名同事,俱都灰头土脸惊魂甫定,无力地朝他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知道。 “谢瑾,”龙诚焦急地在人群翻找,“谁看见了谢瑾?” 后面陆续有几个同事跑出来,终有一人想了起来:“啊,谢瑾还在档案室,不知道跑出来没有……” 龙诚面色骤变,直接越过警戒线,两名警察根本拦不住他,慌张地在他身后高呼:“不能进去……喂……里面火太大了……” 可龙诚已经冲进了大门。 到处都是呛人的黑烟,夹杂着聚酯泡沫燃烧的焦臭,办公桌椅几乎是见火就着,天花板被烧得通红,地板翻腾着灼热的热浪。上到十层楼之后,楼梯道已经无法过人,但这难不倒龙诚,他像一道鬼魅的风,穿过火势不断往上。 “谢瑾……”龙诚一路搜寻,一路大喊,燃烧物在火焰中嗤嗤作响,不时夹杂着杂物坠地的声音,烟气呛得他直咳嗽,偶尔在楼层中瞥到几具尸体,幸好,幸好不是她。 到了谢瑾所在公司,三十八层的高楼也未能逃过火焰的荼毒,龙诚不知道档案室在哪里,挨着房间搜索:“谢瑾,谢瑾……” 谢瑾已经不在三十八楼,她发现火情时已经太晚了,整个办公室空无一人,玻璃窗外浓烟四起,她顺手拿起桌上水杯,浇湿旁边位置上别人落下的短衫,捂着口鼻拎着包顺着安全通道往下跑。 但楼下火势太大,安全通道已经不再安全,黑烟挟着厚重的灰尘,到处都是火光,谢瑾完全辨不清方向,不知道到了哪层楼,也不知道跑进了哪个屋子,只听到哐当一声,门竟然被锁住,无论怎样她都弄不开,被生生困在了某个屋内。 透明的钢化玻璃外,除了浓烟,只剩下火花在不断闪现。 “有人吗……咳……咳咳……”她求救的声音中夹杂着阵阵咳嗽声。 龙诚就是听到声音找到她,她用湿衣服捂住口鼻,抱着拎包蜷缩在角落里。 “谢瑾。”看到她的身影,龙诚放下了心,“没事,我带你离开这里!” 头顶的天花板已经起火,摇摇欲坠,那门却十分结实,二十公分厚金属锻造而成。龙诚本想破门而入,可他不能,巨大的撞击力下,燃烧的天花板一定会掉下来砸伤她。环视四周,龙诚才发现这是一家安防公司,这屋子是安防公司的产品展示,金属门恐怕是针对银行或者其他高密单位设计,造得异常结实,无怪乎谢瑾一踏进门就被困住。 谢瑾微微抬起脸,除了低低的咳嗽声,没有任何话语。 她听到门外传来阵阵声响,好像是龙诚在拿着工具撬门。 咔嚓—— 金属门弹开,龙诚在对她大吼:“快出来,快……” 他大声疾呼,却没有进屋拽她,开门的时候地面弹出一对重型锁器,直接锁住龙诚双脚,不同于普通的电子脚铐,这是安防公司的最新产品,采用特殊金属制成,针对重型囚犯设计,将人固定在原地,绝对无法逃脱。 龙诚本可以避开,不过他正在尝试开锁,实在不想前功尽弃。 如今试着挣脱了一下,却无法挣开。 谢瑾出来才看到他被困在原地,龙诚似乎不是太担心:“不要紧,你去那边把电磁器关掉,这东西就没用了,我马上带你离开这里。” 他指着不远处墙壁上的红色拉闸,谢瑾却没有反应,她站在三米之外,如冬日池塘里的残荷,枯杆僵直,看向龙诚的目光寒冷而陌生。 龙诚以为她被吓到了:“没事,有我在,再大的火我都能带你逃出去。快点,先把我放出来……”他指着不远处:“把那红色拉闸拉下来……” 谢瑾面无表情地往后退了一步,龙诚回过头时,她站在他对面,一把小巧的枪握在手中,枪口直直正对着他。 手枪的金属色在火光映照下分外刺眼,而谢瑾面如沉水,眼睛里像结了三尺冰凌,银白色寒气遮住了往日的如水双瞳。 “谢瑾……”龙诚茫然地看着她,“你怎么了?” “你为什么要杀我爸爸?”谢瑾艰涩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破冰时发出的声音,寒冷,锋利,“就因为他不喜欢你,你就要杀了他吗?” “我不是故意的。” “你就是故意的。”不知是不是烟火熏的,眼泪开始止不住往下淌,谢瑾近乎绝望地看着他:“我都知道了,龙诚,这个时候狡辩还有用吗?” “你知道了?”龙诚满面颓丧,似乎很无奈,“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也许是因为那天我脑子很乱……” “够了!”谢瑾怒吼着打断他,握着枪的手如枯叶般颤抖,她恨极了,一双眸子映着天花板的艳红火光,“你觉得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没有证据你就能逍遥法外。” 大楼的火越来越大,龙诚没有时间解释:“去把那个红色的拉闸拉下来,我先带你离开这里,没有我,你一个人逃不出去。”他近乎恳求道:“出去以后我们再说。” “不!”谢瑾愤怒地摇头。 周遭火光消散,她似乎什么也看不见,眼前升起无数水汽,如同又看见了那晚的一切,闪电撕裂黑色的天幕,大雨如注,父亲狼狈地抱着东西在雨中奔跑,身上衣衫尽湿,他连袭击他的人都没看清,就直直倒在地上。 龙诚站在他身边,手上握着一块砖头,砖上血迹被雨水冲下,在浑浊的泥水中腐烂。 手指一动,谢瑾扣动了扳机。 砰—— 子弹出膛的声音,凶狠,残酷,将所有的爱恋与未来,在瞬间轰然击碎。 谢瑾的手抖得太厉害,那颗子弹打偏了,从龙诚手臂处擦过。 几滴鲜血从伤口流出,在灰白色的衬衫上晕开,开出一朵残忍之花。 龙诚身子倏然僵硬,仿佛用力一敲,他整个人就会像冰块哗啦一声碎掉。他直直地看着她,眼底的震惊凝成沉沉雾霭,像是日暮时的寒气,从骨髓最深处弥漫出来,半晌,他薄唇微动:“谢瑾,你不能原谅我吗?” 声音很低,卑微得近乎乞怜,试图在抓住泅渡未来的最后的一根稻草。 谢瑾决绝地摇头:“永远不能。” 龙诚眼底的雾霭终于结了冰,被猛烈的外力一击,片片碎裂。 地面的砖石热得发烫,谢瑾握着枪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近乎痉挛。这把手枪是周志天送给她防身用的,隔着金属色的枪膛,他们站在对立的两面,青黑色的烟尘缭绕在身侧,仿佛地狱的烟鬼在将两人拉向深渊。 烟尘熏得谢瑾几乎流泪,她的食指放在扳机上,整个人抖得越来越厉害,似乎在挣扎,抗争,最终,她没有再次扣动扳机,将枪扔到一边,步步后退,颓然冷笑:“我干嘛要开枪呢?到时候警察验尸就麻烦了。我知道你不惧水,却不知道怕不怕火。杀人偿命,若今天你被烧死在这里,那是天意。” 谢瑾转身,朝着门外逃了出去,脚步踉跄,却一步未停。 龙诚瘫坐在原地,眼中一片无望的灰黑,如同外面肆虐的黑烟。 黑烟在大厦每个角落中蔓延肆虐,灰蒙蒙的,无边无尽,谢瑾不知自己跑到了何处,全身都脱了力,她终于在某个拐角处停下来,无力地瘫坐在地。 眼泪在她灰尘遍布的脸上冲出沟壑,湿布无法完全阻止烟气进入咽喉,她发出沉闷的咳嗽声,那声音低沉得更像是在哭泣,咽喉生痛,又似乎全身都在痛。 她坐了一会儿,又爬起来,扶着墙往回走。但是烟实在太大了,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谢瑾完全搞不清方向,身体越来越脱力,走出了十几步,再次跌倒在角落。 这一回,她已经没有力气爬起来。 朦胧视线中倒映出妖异的火苗,意识越来越模糊,有毒气体随着每一次呼吸侵蚀着她的神经,直达四肢百骸。 第54章 砰—— 旁边的门开了,跑进来几名消防队员:“这里有人!” 他们赶紧把谢瑾扶起来,谢瑾勉强看到他们的轮廓,无力地抬了抬手指,意图指向龙诚被困的方向:“那边……还……有人……” 声音低如蚊呐,卷入热浪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谢瑾嘴唇嗫嚅,想重复一遍,但自己都不清楚是否发出了声音。意识越来越模糊,肺腑在烟熏火燎之下一阵疼痛,她挣扎着想告诉他们,但已经没了力气,渐渐地陷入昏迷之中。 据说火灾是十二楼的装修工人扔了一支烟头引起,事发当天,适逢供水局维修半公里外的管道而停水,导致火势不能及时被控制。 大火整整燃烧了八个小时,整座大厦成为废墟,这场特大火灾一共造成一百四十五人遇难,其中包括两名消防队员,还包括同诚集团董事长兼执行总裁龙诚。 谢瑾在医院听到这个消息,守在她旁边的是周志天,很平静地告诉她:“他死了。” 很轻很轻的三个字,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谢瑾没有任何反应,头脑昏昏沉沉,像是有迷雾笼着,或是那日的烟尘渗进骨髓,她觉得这只是梦境而已,惊蛰的大雨,倒下的父亲,肆虐的大火,被困的龙诚……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噩梦而已,她没有出声,呆愣很久很久,默默地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蒙住了大半张脸,她需要再睡一觉,等她醒来,梦境中的一切都会消散。 她睡了很多很多觉,可永远摆脱不了那个噩梦,护士在窃窃谈论着刚刚过去的火灾,电视里每天都是关于遇难者的消息,醒来后陪在她身边的不是父亲,也不是龙诚……他们再也没有出现过,哪怕是在梦里,只有倾盆大雨和滔天大火交错。 到处都充斥着火灾的消息,似乎全市人民都在谈论它,电视上不断循环转播,屏幕上,消防人员把一具具裹着白布的尸体从燃烧的大厦抬出来,力气被抽空的家属在警戒线外恸哭,那里面闪过一张熟悉的面孔,英俊而稚嫩,他抬手捂住口鼻,像是哽咽得说不出话来,眼泪不断往下掉,那从来都是眉眼飞扬的模样,如今幽暗得如同深夜的河水。 电视里传出嘈杂的声音,谢瑾低声问周志天:“那不是龙易,对不对?” 因为咽喉肿痛,她的声音低而嘶哑,那不是龙易,屏幕上那人抱着的尸体更不会是龙诚。 但周志天只是替她关掉电视:“睡吧,谢瑾。” 谢瑾依旧看着他,哀怜得渴望救赎,周志天转过眼:“他的家人已经把他的尸体火化了。”不会有错的,龙易亲自来认的尸,许多媒体摄下了那个画面,倨傲的美少年几乎当场崩溃。 昔日的商业传奇,如今已经变成飞灰。 谢瑾没吭声,再度拉过被子,转过身去闭上了眼睛。 可那个噩梦一直没有醒,烟尘卷着大火肆虐,明明是医院,谢瑾却闻不到消毒水的味道,只有浓烟的焦臭味,仿佛自己依旧在大火中无助的徘徊。 事发后第七天,Y市为遇难者举行了悼念活动,民众自发在火灾现场献花,前来悼念的队伍排到了一公里以外,整个Y市的白菊销售一空,鲜花映着焦黑的大厦,色调的强烈对比落在眼中,几乎让人落泪。 当日,Y市所有的赌场和其他娱乐场所停业一天,以讣哀悼。 相比之下,龙诚的葬礼就低调得多,出殡那天下起了雨,到处都被碎雨星罩着,绿蒙蒙的望不着边际。 参加葬礼的除了龙诚的亲朋好友,其他的多是同诚集团的员工,素衣黑服,撑着黑色的伞面,胸口处别着素白纸花。 谢瑾没有出席葬礼,以身体不适为由,但她仍然来了,躲在数块墓碑之后,隔着重重烟雨和墓地的花树松柏,无意识地掐断了数根树枝。她隐约地见到龙易垂首在旁,他没有撑伞,任稀疏的雨落在自己身上,暗沉得没有任何颜色。 薛彤没有来,听闻她重病在院,儿子的死对她来说是致命一击。龙泽在葬礼上也没有呆太久,大概是急着赶回医院陪薛彤,他离开的时候看见了谢瑾,偏过脸看了她一眼,距离很远,隔着烟雨朦胧,谢瑾不知道他脸上会有怎样的表情。 直到龙诚的灵柩下地,归于尘土,谢瑾才意识到,他是真的死了。 初夏的绿荫似乎失了颜色,整个世界褪成黑白。 谢瑾狂奔离去,最后跌在父亲的墓碑前。墓碑上父亲英容犹在,额上皱纹已深,但一双眼睛依旧黑白分明。 谢瑾拂过碑上的每一个字,喃喃低泣:“爸爸,你说我做得对不对……” 往日的那些缠绵温情化作锋利的丝线,在心上层层缠绕,越收越紧,最后生生割开血肉。 抚摸左胸处,空洞得只剩麻木。 天色渐暗,身上衣衫被雨水浸湿,凉冰冰地贴在身上,全身血液似乎都被冻住,直到一双大手将她从墓前拉起来:“怎么从医院跑出来了?” “他今天下葬。”谢瑾声如游丝,“是我害死了他,是不是?” 周志天扶住她的腰,一字一顿道:“杀人偿命,罪有应得。再说,他是被火烧死,和你没有关系。” 是的,罪有应得,他杀了她父亲,将其伪装成意外以逃避法律责任,谢瑾回头看着父亲的坟墓,父亲和蔼地看着她,可她没有报仇的快感,只有疼痛,漫天席地而来。 风夹着雨点吹打花木,石榴花整朵整朵簌簌落下来,那艳红的颜色如同燃烧的烈火,仿佛又回到了火灾发生的那日,火焰铺天盖地,而龙诚就烧死在大火之中。 谢瑾再度晕了过去。 她在火灾中受到的吸入式损伤并不严重,却在医院躺了近两个月,饭食难进,每日只能睁着眼睛躺在病床上,连走路都显羸弱。 周志天经常来陪她,龙诚的死讯也是他告诉她的,她总以为那是虚幻,电视上报道过,无数具焦黑的尸体盖着白布从燃烧的大楼中抬出来,那里面就有龙诚。 一闭上眼,那些画面就缭乱地出现在眼前。 出院的时候已经是七月,阳光明亮得耀眼,香樟的叶片丰满地挤在一起,草木繁盛,在每一寸能扎根的土壤中蓬勃生长。 料想龙诚墓旁也会有野草生出,不知可有人打理? 可谢瑾没有去看,一次也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太少了,不过不得不和下章断开。 第55章 谢瑾在网上重新投了简历,接到过几次面试通知,但不知是不是受了烟火熏燎,火灾之后,她的嗓子便坏了下去,嗓音再不复从前清亮,低低的暗哑,像是提不起精神。 面试几次都没成功,最后周志天劝她:“你如今身体不太好,如果实在想找点事做,干脆来我这边好了,偶尔不舒服请假也方便些。” 父亲生前虽好赌,却买了不少保险,死后谢瑾得了一大笔赔偿金,如今生计并不成问题。只是她需要让自己步入正常的生活轨道,找份事做终是好的。 周志天对她很好,下班时经常顺带捎她回去,有时间的话会一起吃个饭。 公司私下里有些流言,谢瑾不是没听到,不知为何,现在什么也不在意了。 她和周志天之间,本身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火灾之后,她身边剩下的只有他了。他说他喜欢她,而情爱什么之于她,似乎已经是上辈子的事。 但有个人在身边,总好过一个人漂泊。 周末,谢瑾加班,本来没她什么事,是邻座小王的工作,但年轻女孩子总忙着约会,谢瑾闲着也无事,便揽了过来。 周志天也在加班,对此不赞成:“不要老惯着他们,谁的活谁自己做。” 谢瑾把不用的东西放进碎纸机中,按动开关,机器运作的窸窣声音响起,她的声音和碎纸机的声音一样低:“反正我也闲着无聊。” 下午四点钟的时候,周志天的事情忙完,离开时叫她:“走吧,我顺便带你去逛逛。” 商场里琳琅满目的商品对她毫无吸引力,谢瑾兴致缺缺,况且她的身体不若从前,逛一会儿便觉得疲累,最后两人去了咖啡厅。 咖啡厅内全是木制桌椅,没有车马的喧嚣,窗外阳光正好,空气中浮动着淡淡花香,轻缓的音乐在流淌,安静,轻柔,寻不到半点世俗影迹。 偏偏有一个声音打破了这份安宁。 “他的遗产是留给了你,但你也不能这么瞎搞。”声音很高,搅碎了咖啡厅的宁静气氛,寻声望去,竟是王思远。 他对着电话在吼,大概是气急了,音量控制得不好:“你哥哥刚下葬,回头你就卖了他最喜欢的游艇,还把他半个别墅给拆了。现在,你又要重新装修办公室,居然说他品味有问题……迫不及待把他所有的东西都否定掉……我怎么觉得你哥哥死了,你是最高兴的那个?小易,你不要太过分,敢动那间办公室,我让你以后都不敢再回C市老家……” 他的声音实在太大,侍应生过去委婉地提醒他,王思远握着手机出了咖啡厅,一路走一路还在数落对方:“你再这样乱来,下个月你能不能接手同诚集团还是个问题。” 王思远往外走的时候看见了谢瑾,目光略微一滞,顺便扫了一眼她对面的周志天,王思远不悦的脸更加晦暗。 但他没说什么,握着手机大步出门,出去继续教育龙易。 “龙诚的遗产全部是他弟弟接收,他父亲对那点财产不感兴趣。”周志天慢条斯理地搅着咖啡,“同诚集团的股份也全部转给了龙易,听说,下个月他将正式出任董事长兼执行总裁。” 熟悉的名字落在耳中,谢瑾心上一绞,喝进口中的咖啡满是苦涩:“下个月?” “下个月龙易才满十八周岁。”周志天轻笑着摇头,“年纪太小,恐怕难挑大梁。” 龙诚死讯刚公布出来时,同诚集团股票连续三天跌停板,如今正面临困境。那个玩世不恭的龙易,不知能否扭转局面? 但那些,与谢瑾又有什么关系呢? 有段时间没有听到他的名字,如今蓦然听到,心上又莫名生疼。 龙易正式接手同诚集团的那天很热闹,电视上做了转播,那天也是他十八岁生日,他在屏幕上笑得志得意满,嘴角微微挑起,眉宇间全是倨傲。 那样子,和龙诚像极了。 谢瑾本没有刻意去关注,但办公室有杂志,全彩印刷,上面不但有龙易的照片,还放了一张龙诚的对比照,谢瑾瞄了一眼,鼻翼酸涩难当,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她几乎逃似的奔向了洗手间。 在厕格里,听到有人在低声议论:“明天曾小姐过来,周总看来挺重视,让人送了好多盆栽过来,办公室连窗帘都换了。” 早上花店的确送了几盆盆景过来,千年木挺秀,君子兰高雅,俱都放在周志天办公室。她们不说,谢瑾也没在意。 另一个声音道:“曾小姐是曾氏集团的千金,周总也到了娶妻的年龄,门当户对男才女貌,听说周老先生很想结这门亲事。” “那谢瑾怎么办呢?她可是周总的女朋友。” “她没背景,根本帮不上周总,为了整个公司着想,周总肯定会娶一个能帮自己的人。”那声音已经有点酸味了,“再说,曾小姐不但家世好,长得又漂亮,多才多艺,哪点都比那个谢瑾强。” “就是,就是……” 她们离开后,谢瑾才走出洗手间,在洗漱池默然地洗过手,继续回到工作岗位。下班时周志天照例顺道捎她回去,不过在车上时他貌似不经意道:“明天刘经理要去西渡那家赌场查账,你和他一起去,帮我监督着点。” “好。”谢瑾点了头,他是想故意支开她,她自然要识趣些。 再说,他们本就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不过他愿意照拂她而已。 谢瑾本想成全周志天,结果临时出了点事,刘经理出发的时间往后推了两个小时,谢瑾也识趣,没呆在自己的位置,下楼在财务室找了个位置坐下等刘经理。 快十点的时候,有个年轻小伙子过来,手上拿着一张商业汇票,询问道:“您好,上次你们开给我们的这张票,签章盖得不清楚,银行不付款,说要你们给开个证明才行。” 谢瑾拿过来看了看,这一张银行承兑汇票,金额有四百多万,大概是盖章的财务人员操作不慎,签章出现重影,模糊不清,银行拒绝付款也是正常事。 那个小伙子胸前戴着某某影视公司的胸牌,谢瑾多问了一句:“我们公司准备投资电影吗?” “不是。前段时间周总找我们郭导演拍了一部短片,这是报酬。” 费用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谢瑾顺口问:“广告吗?请的那位明星?” “不是广告,只是一段小小的视频,模仿监控录像的场景。” 两人年纪差不多,那小伙子又是个自来熟,一说起话来就滔滔不绝。谢瑾后来还问了他几句,他也一五一十为她解答。 大概是聊得来,谢瑾主动上楼为他找了相关人员开好证明,最后,小伙子满意而去。 不过,谢瑾去楼上开证明的时候,在电梯里遇到了那位曾小姐,还真是面熟,原来是曾良宵,穿着蕾丝花边的米色套裙,既大方得体,又能衬出她凹凸有致的曲线;五官精致,脸颊透出淡淡的粉色,不知是晕开的胭脂,还是白里透红的自然瓷肌。 相反,谢瑾的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她的精神也很差,半上午的时候和刘经理一起去了西渡赌场的办公室,谢瑾几乎是往沙发上一坐,再也打不起精神理其他事。 中午在赌场的餐厅就餐,因为他们是上头来检查工作的,赌场自然招待得很好,菜色鲜亮,汤熬得香浓味美,午饭过后谢瑾的精神稍微好一点,可实在无心工作。她本就是个装点门面的,有她无她都无关紧要,便跟刘经理打了招呼,自己在赌场闲逛。 赌场四壁都是耀眼的金色,催动着人骨子里对金钱的欲望,不过西渡赌场走的是大众路线,免费进场,几百块钱便能玩上一局老虎机之类的博彩游戏,因此人头攒动异常热闹,某些工薪阶层对着赌桌或者老虎机精神亢奋,涨红了脸,眼神炽热而迷离,那种神情谢瑾很熟悉,以前在父亲身上见过,深陷泥沼却以为自己能操纵未来。 他们不是在玩赌博,而是赌博在玩他们。 身上的钱都输光了,他们会唾一声,挠了挠裤子,张望着赌场极不甘心,荷官依旧在开牌,旁边的人在吆喝,各种声音夹杂在一起,钻进他们耳中就变成了:继续吧,继续吧,下一把肯定是你赢…… 可身上已经没有钱,离开赌场又不甘心,似乎地上生出藤蔓紧紧地缠住脚。他们咬了咬牙,跺了跺脚,匆匆出大门。门口有许多放贷的人,或坐在石阶上,或手上拎着个包在张望,输光了钱的男人朝他们匆匆跑过去:“刘哥,我想借点钱……” 若是熟识的,或是知晓对方家底的,借钱就爽快一些;但若是不认识的人,又没有中介,房贷的人拿出一张纸让他填申请表,和正常的放贷公司一样,要进行严格的财产审核……谢瑾在赌场门口听着他们叽叽喳喳地说了许久,大概是她关注得太久了,有个放贷的男人过来问:“小姐,是不是需要借钱?” 赌博的滋味是什么,谢瑾不知道,她看他一眼,回道:“需要。” “你想借多少?” “我想借两百万。” 听到金额,那男人上下打量她,见她一身白领打扮,问起:“小姐,你可有房产做担保?全款的房子。” 谢瑾摇头。 “那车呢?两百外以上的豪车。” 谢瑾摇头。 “你是本地人吗?如果你没有担保物,找人给你担保也行,他愿意用房子或者车子给你担保也可以……” 谢瑾:“我不是本地人,但我工资不错,月薪上万。” 放贷男人对工资不感兴趣,月薪上万又如何,两百万足以工作半辈子。他又继续问了几句,继而怒了:“小姐你消遣我是不是?”他不再是一张笑脸,而是吊着眼尾斜睨着谢瑾,讥诮道:“两百万?就你这样的外地人,借二十万给你,我都要承担很大的风险……” 谢瑾觉得无趣,不再理他,转身朝赌场里面走。 “我可以借五万给你。”放贷男人追着她道,希望能促成一笔买卖,按照她所说的收入水平,五万完全没有风险。谢瑾连个眼色都没给他,脸色冷冷,落在放贷男人眼中成了鄙视,他也鄙视她,骂骂咧咧:“你是不是来借钱的?没钱还来浪费老子的感情,知道老子一分钟值多少钱吗?白领有什么了不起……” 谢瑾不吭声,晦暗的脸色如寒冬暮霭,冷凛得几乎凝成水。 第56章 从西渡赌场回来时已经是薄暮时分,办公室只剩下寥寥几个加班的员工,周志天还没走,坐在棕褐色的办公桌后,天花板的灯光衬得他的脸部轮廓十分柔和。 他忙完时已经是七点多,见谢瑾还没走,便邀她一起吃饭。 晚饭是在一家装修典雅的中餐厅,天花板倒垂的小灯被灯罩罩着,透出朦朦的黄色灯光,像冬日被浓雾遮住的太阳,虽有影儿,却没有半点温暖。谢瑾要了一瓶酒,自饮自酌饮了好几杯,再往杯中倒酒时周志天按住了她的手:“别喝了。” 谢瑾已经有了几分醉意,声音含混:“你都有意去追曾良宵了,又何必管我?” “我知道你今天是故意支开我。”她从喉腔中发出短暂的自嘲笑声,因为嗓子沙哑了下去,听起来更像是哭音:“爸爸死了,妈妈有了新的家,现在,连你也有新的追求对象,还管我做什么?” 谢瑾眼中弥漫着一层水雾,莫名地让人心疼。 “你想得太多了。”周志天把酒杯从她手中抽走,他走到她身边,轻轻揉着她的头发,“目前有个项目,我希望能够与曾氏合作,今天只是和曾良宵谈谈公事。” “公事?也对,曾良宵在公事上帮得到你。而我,帮不了。”她似乎是真的喝多了,说着说着竟哽咽地哭出了声,在酒精的作用下悲伤不可抑制,颤抖的哭音把餐厅中其他人的目光都引了过来。 “别哭了。”周志天头疼地哄她,活像他在欺负她一样。 他越哄,谢瑾哭得越凶,周志天从不曾见她哭得如此伤心,哪怕是听到龙诚死讯的那天,她也只是木然地在呆愣在病床上,面色灰白,久久回不了神。 饭是吃不下去了,周志天只得带她离开,她似乎是真的伤心,路上依旧抽噎不止,眼泪都擦在周志天昂贵的西服上,嘴里嘟囔着什么,声音太低,周志天听不清。 很久之后,汽车快要拐弯时,周志天才听清她的声音:“我不要回家。” 她睁着眼,空洞的眸子倒映着城市的霓虹,哽咽的声音陡然拔高:“我不要一个人……”她又嘤嘤地哭起来,“你是不是准备抛下我?我好害怕,晚上我总梦见龙诚,每天晚上都是,他要找我寻仇……” “好,不回家。”周志天拍着她的背,轻声哄她,“去我家,好不好?” “好。”谢瑾微睁开眼,目中空洞,亮眼的广告牌刺得双眼生疼。 周志天微微勾了勾唇角,他不知道谢瑾是真醉还是假醉,女人就是这样,一味地惯着宠着,反而她会越走越远;某天当她有了危机意识的时候,她才晓得他的可贵。 此后谢瑾便在周家大宅住了下来,她住的客房就在周志天卧室的隔壁,虽然没和周志天住在一起,但周家的杂工都知道周志天对她关爱有加。 自然,他们对她也很客气。 不过,有时候谢瑾着实让人头疼。 这夜,周志天被一阵喧闹声吵醒,按了壁灯却没反应,屋里屋外一片黑暗,过了几秒钟电灯才亮起,他披了睡衣出卧室,保姆在厨房中收拾东西,地面一片水迹,从屋里蔓延到屋外。 谢瑾光着脚站在门口,神情恍然。 “怎么了?”周志天问。 “谢小姐不知怎么了,灶上火一点燃,她就拿水去浇灭,泼的水大多,漫进了插座引起电路短路。”说话时保姆用目光偷偷瞟谢瑾,似乎在看向某个精神失常的人,“她好像很激动。” 周志天朝她走过去,谢瑾愣愣地站在原地,见他过来,似乎有些抱歉:“我饿了,想找点吃的,然后看见着火了……会死人的……” 她的话说得很轻,脸色煞白,自从火灾之后,谢瑾对火就有了莫名的恐惧。 “没事。”周志天安慰她。 “嗯。”谢瑾讷讷地点头。 周志天拉着她上楼,八月盛夏,她的手像冰凌一样寒冷,没有半点生气,进屋关门,周志天拢住她的手,轻轻为她揉搓:“都过去了。” 谢瑾不吭声,暖黄的灯光落在她的睫毛上,像是镀了一层光晕。 周志天从背后抱住了她,她冰凉的身体在这溽热的夏季似乎可以带来一丝清凉,他的唇在她颈后摩挲,落下一串串细吻,微热,浅痒,似乎足以融化那样的寒冷。 谢瑾没有反抗,也没有配合,直到他的吻在她耳垂上撩动着涟漪,她才出声:“再给我点时间。” 她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更像在啜泣。 周志天停下火热的吻:“好。” 他送她回了房间,身体已经有了反应,但他一点也不着急,她已经是他的囊中物,哪里也逃不去。 何必还要去勉强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女人? 她终会臣服,十天,半个月,就算再长也不会超过年底,反正她除了他,已经无所依靠。 周横山显然不喜欢他的做法,周志天要养个女人是没什么的,但他实在不喜欢谢瑾,这女人往日看着还算俏丽,如今失了那份活泼灵动,走路也没有声响,有两次周横山晚上遇到她夜间在别墅里游荡,她不开灯,穿着浅色的睡裙,长发垂到腰际,脸色惨白如纸,如同游荡的幽灵。 有时,她一个人坐在客厅,或站在花园,了无生息,猛然开灯见到那里有个人,连别墅里的保安都被吓过两回。 “真不知道你留着她做什么。”周横山忍不住数落道,要不是和儿子感情不算亲厚,周横山早就把谢瑾赶出门去了。 “她正脆弱,在Y市又无依无靠,这个时候我总不能丢下她。”周志天的脸色淡淡的。 “要是你再年轻几岁,要玩女人我也不管你,但现在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找个合适的女人结婚。现在,同诚集团元气大伤,龙易那个小妖怪毛都没长齐,听说除了在公司瞎搞,啥也不会弄。”周横山为儿子分析局势,苦口婆心劝导:“曾家在Y市有几十年历史,曾良宵漂亮又懂事,我和你养父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多加把劲,多约约曾良宵。若是能和曾家结亲,大叶和曾氏集团强强结合,以后Y市还不是任由你横着走。” “所以,你跟那个谢瑾保持点距离,天天同进同出影响不好,传出去看你怎么去追曾良宵。” 周志天兴致缺缺:“曾良宵才刚刚二十二岁,可能还没有结婚的打算。” “你早点把她追到手,不是早安心……” 周志天已经没耐心和他讨论这些,站起身:“我有事要处理。” 他去了书房,在里面忙了一会,有人敲门,是谢瑾。 周志天赶紧让她进来,谢瑾手上抱着一盆红掌,开着许多佛焰似的花片,猩红亮丽的颜色和她苍白的脸形成鲜明对比,她走路也不带生气,声音闷闷的:“他们,是不是不喜欢我?” 周志天不知道她指的是别墅的职工,还是周横山,安慰道:“我爸爸脾气一向不好,我也和他处不来,你不用理他;如果还有其他人怠慢你,你跟我说一声,我把他们炒掉。” 谢瑾唇边浮出笑意,极浅极淡,却也是种欣慰,她把花放在周志天的书桌上:“从花园里挖的,挑了一棵最漂亮的,送你。” 那红掌长势很好,翠叶欲滴,土壤表面撒了许多装饰用的碳球,她问他:“好看吗?” 周志天点头:“谢谢。” “我还挖了两棵,也很漂亮。”谢瑾低头抚弄着红掌挺秀的花茎,说得漫不经心,“你办公室的君子兰长得不好,这季节又不开花,不如换掉。” 周志天顺口回道:“君子兰高雅名贵,办公室还是应该摆两株。” “高雅名贵?”谢瑾的脸色暗了暗,声音像冰霜一样又寒又冷:“是啊,不像我这样的人,出生在小市民的家庭,怪不得曾良宵最喜欢的是君子兰。” 自嘲声中带了浓浓的妒意,周志天忽然很想笑。女人就是这样,有时,连一盆花也在意,他哂笑出声:“你想换就换吧。” 谢瑾勾了勾唇,嘴边难得漾出一抹胜利的笑意。 办公室的盆栽第二天就换了,谢瑾经常会给它们浇一点水,别墅书房里的花也是,谢瑾从不假人之手,每日提个小壶从后山的小溪里舀水浇花,阳光不烈的时候,她会把花抱出去晒晒太阳。 某天,有个保镖看她抱着偌大的花盆,赶紧过来帮忙,谢瑾冷冷淡淡地瞟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走开。 僵直的背影,如同一抹无声的游魂。 徒留保镖在旁边发愣,他的同伴低声道:“以后别理她,她这里不正常。”他指了指脑子的地方,“听说她爸爸死了,她前男友,就是同诚集团的龙诚也被火烧死了,她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但周总喜欢她,她想干什么你别拦着,有天晚上她一个人在别墅游荡,阿华怕她出事,在后面跟着,结果也不知她跟周总说了什么,阿华过两天就被炒了。” “她当你不存在,你也当她不存在就行了。还有,她种的花你千万别碰,不然被炒了别怪哥没提醒你。” 那几盆经谢瑾亲手浇灌的红掌长势喜人,艳红的花蕾悄无声息从花腋处抽出,在花片金嵌玉的风姿中,八月的时光渐渐流逝。 第57章 进入九月后,天空蓝得像被水洗过一样,白云像被扯碎的棉絮,丝丝缕缕流荡不止。 周三的下午,阳光微醺,谢瑾难得心情不错,她扔下了手中所有工作,手指从百叶窗伸出去,温暖的阳光在指尖跳动,久远得像是隔了一个世纪。 她坐在椅子上,眉间一派闲适,似乎在等待什么。 脚步声渐近,几个人走了过来,走在最前面的是曾良宵,一身端庄淑女的长裙,衬得她像人间仙子。 她朝谢瑾直直地看过来,目光凌厉。 “你来早了,周总还没有回来。”谢瑾迎着她的目光道。 曾氏预约了四点钟的洽谈会,但现在,时间还不到三点。 某位高管在旁边赔笑:“曾小姐,没想到您这么早就来了,您先坐一会,我马上给周总打电话。” “是来得早了点。”曾良宵脸上带着得体的笑,“来都来了,不知能否让我和谢小姐单独呆一会?” “好的。”大叶集团几个高层的目光在她和谢瑾之间打转,出门后其中一人轻声吩咐助理:“让周总快点回来。” 门被关上,谢瑾还算礼貌地问她:“我给你泡杯茶,或者你更喜欢咖啡?” “随便。” 谢瑾泡了龙井,会客厅茶香寥寥,窗外的风吹起来,清淡的香气满屋流转。 她给曾良宵倒了一杯:“曾小姐这么忙,没想到今天来得这么早,让你久等,周总会不好意思。” “我知道周志天还在下面赌场,所以我故意提前过来,好来看看你。”曾良宵微微抬眼,加重了语气:“看看铁石心肠的女人到底有什么好,先迷了龙诚,再蛊惑了周志天。” “你是来宣战的吗?”谢瑾和周志天走得这么近,曾良宵又不是傻子,定会有所耳闻,她自嘲地笑:“你家世好,人又漂亮能干,周父恨不得把你抢回去当儿媳妇,我根本就争不过你。” 声音很轻,似乎一点也不在意。 “你真有自知自明,只要能傍着周志天这棵大树就行了,名分什么的,你根本就不在意。” 谢瑾沉默。 曾良宵却变得激动,“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女人,龙诚为了救你不管不顾地冲进燃烧的大厦,你得救了,他死在了里面,但你,居然连他的葬礼都没有参加。”曾良宵胸膛微微起伏,连声音都变得尖利,“他才死了多久,你这么快就另寻新欢,我真替他不值!” “我和他的事情你根本就不懂。”双眼刺痛,谢瑾咬了咬牙:“我不会跟你争周志天,我也争不过你。” “你果然是个没心的女人。”曾良宵讽笑道,“周志天,我不稀罕,我这样的人终究是要找个门当户对的人联姻,周志天只是其中的人选之一。我曾经以为,我会有更好的选择,比如龙诚,我既喜欢他,又是门当户对,父亲也中意他。我以为那是上天为我安排的最好的姻缘,可他喜欢的却是你。” “你喜欢他?”谢瑾抬起脸。 “对。”曾良宵毫不避讳的承认,“我还没去德国留学之前就喜欢他了,那时他刚刚来Y市,同诚集团还没有成立,那天晚上我过马路时差点被一辆醉酒驾驶的车撞倒,车就像猛兽一样迎面撞过来,我几乎吓呆了,来不及任何反应,只能看着它撞过来……但有人扑了过来,一把将我扑倒在路边。” 她的眼中闪着碎光,似乎陷入美好的回忆中:“那是我第一次遇到他,夜色昏暗,他的脸十分柔和。那天他连名字都没有留下,但那张脸似乎刻在我的记忆中。后来,我留学去了国外,回来时才知道他的名字,他已经成为Y市的传奇。” 她还记得那是在一个商业就会上,父亲把她拉过来,跟龙诚介绍:“良宵,这是我跟你提起过的龙诚,同诚集团的董事长。” 龙诚站在她对面,嘴角噙着淡淡的笑,他说:“你好,曾小姐。” 眉眼飞扬,俊逸的脸庞,曾良宵仿佛看到上帝在对她说:诺,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 这世上最美好的事,莫过于喜欢的人和将来会和你走进婚姻殿堂的人是同一个。 “可他去年拒绝了我。他说他喜欢上了其他人,不能跟我在一起。”曾良宵无奈地摇头,“那个人就是你,他为什么要喜欢你呢?结果最终落得一个死于非命的下场。” 是啊,他为什么要喜欢她呢?谢瑾突然很想哭,如果他喜欢的是曾良宵多好,也许父亲就不会死,他也不会死,谢瑾不会神伤,曾良宵亦可如愿。 世间多了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话,而不是落得如此凄惨的结局。 曾良宵离开的时候眼睛微红,在走廊上遇到了周志天,她没有打招呼,而是眸色复杂瞪了他一眼,踩着高跟鞋快速离开。 周志天喊她,但曾良宵脚步不停,抛下一句“我还有事,改天再聊”,带着曾氏的两名随行人员匆匆离去。 不用想也知道谢瑾跟她说了什么。 大步迈入会客厅,谢瑾还在里面,她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手中捧着茶杯,杯中水汽寥寥升起,映得她的眸子愈发水润。 “你跟她说了什么?”关上门,周志天责问道。 女人间的事情就是麻烦,他已经十分纵容她,但总得有个度。 谢瑾略略抬眼,她看向他的目光陌生而疏离,唇瓣微动:“他配不上你。” 周志天深长地吸气,垂眸:“现在是公司发展的关键阶段,谢瑾,你不要小孩子气,曾良宵对整个公司很重要,不是配不配得上的问题。” “你大概听错了,我是对曾良宵说‘他配不上你’。”谢瑾一字一顿道,她起身站在周志天面前,眼睛瞪得圆圆地逼视着他,“这个他,指的是你——周志天。” 周志天笑得很无语,女人之间就是这样,争风吃醋,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他微微蹙眉,略有些不耐烦:“谢瑾,别闹了,你好好在家里呆着,以后不要来公司。” 谢瑾高高抬起下巴:“你怎么能这样跟我说话?你的温柔呢?” 周志天深长地吐气,他一直以为谢瑾知趣识理,原来也会这样胡搅蛮缠:“我以为你能明白,像我们这样的家庭,婚姻很难自主,我要考虑到父辈们的努力,要考虑整个公司上上下下几万人的吃饭问题,如果公司倒闭了,这几万人就要失业。曾良宵能在事业上帮助我,所以我不得不跟她周旋。谢瑾,你能理解对吗?” 他扶了扶额,满脸无奈:“除了婚姻,别的我都能给你。谢瑾,我最喜欢的人是你……” “不,你根本不喜欢我。”谢瑾厉声打断他,猛烈地摇头:“从来都不喜欢。” 面上的平静被撕碎,谢瑾的双目充满惊恐,双肩不可自已地剧烈抖动:“你这个人演技真好,口口声声说喜欢我,骗了我,骗了我爸爸,其实,你只不过是想利用我对付龙诚,才装出这副深情的模样。” “爸爸被杀的监控录像是假的!”谢瑾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喊出这句话,像是不能面对的真相,一瞬间将所有的坚强撕裂,眼泪如决堤的洪水涌出眼眶,她全身都在颤抖:“你花了大价钱,找专门的影视机构帮你拍摄,帮你制作,那所谓的真相,全都是你一手虚构……” “你说我们斗不过他,除非让警察相信他就是个怪物,其实你在暗示我搜集证据把龙诚的事抖出去;你送了枪给我,说什么关键时刻让我防身,实际上你就是在唆使我去杀了龙诚……”谢瑾似乎脱了力,每个字从喉腔吐出来的时候都伴随着剧烈喘息,“我竟然信了……我竟然真的害死了他……” 谢瑾煞白了脸:“我为什么会信你?明明已经被你算计过一次,我居然又信了你……” “你都知道了?”周志天直直地站在对面,平静问道。 “我知道了。”真相是最锋利的刀,一刀一刀将她凌迟,连同灵魂一起撕碎。 周志天发出轻笑声:“也不能算我骗你,你也说了,龙诚有感知到屋内有人的能力,就算他没有一板砖打死你父亲,他也是明知屋内有人,故意撞塌了房子。所以,还是他杀了你父亲,我只不过是换个方式给你解说而已。”他顿了一下,挑着眉漫不经心道:“再说,也许真相就是监控录像所展示的那样,谁知道呢?反正他有这个能力,又和你父亲不和。” “你真是个人才。”人原来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谢瑾真的很想笑,可她已经笑不出来,每寸神经似乎都在颤抖,“从头到尾,你都在算计我,算计我父亲。我谢瑾其貌不扬,无才无德,一直都不知道哪一点入了你周志天的法眼,直到我知道真相那天才想明白。” “一切都是因为你想除掉龙诚。”谢瑾睁大惊恐的双眼,像看着怪物一样看着他,“你讨厌龙诚,甚至可以说,憎恨他。因为龙诚,你父亲沦为阶下囚,公司破产,你也从高高在上的富家公子沦落为在泥沼中挣扎的穷小子,听说你小时候嚣张跋扈惯了,风水轮流转,周家破产之后,你的小伙伴们终于找到了扬眉吐气的机会,听说那时候你受尽欺凌……所以,你打小心里就恨龙诚……” 周志天唇线紧抿,脸部线条绷得紧紧。 “可这世界就这么小,若干年后,你们又在Y市狭路相逢,他在Y市的生意扶摇直上,而大叶集团山河日下,只怕你憎恨他到了骨子里。” “周横山当年知道龙诚不是人类,蓄意绑架他入狱,你虽没亲眼见过,但肯定持有和周横山一样的想法,可惜却无法验证。直到去年我去看望父亲,在酒店遇到了你,遇到了高六,你定是从高六那里知道我和人首蛇身的龙诚之间有瓜葛,那回之后,你对我的态度就一百八十度转弯。” “你蓄意接近我,其实不过是想套取关于龙诚更多的信息罢了。后来,你发现龙诚喜欢我,你就开始了你的布局……” “不仅是我,连我爸爸也在你的算计之内,我去问过那些放高利贷的人,像我爸爸那样的外地人,没有房产,没有担保,每个月的工资不够还债,放高利贷的就算脑子进了水,也不会借给他两百万!但我爸爸借到了,而且是别人主动借给他,这里面一定是你在做文章。你把我爸爸逼到了绝境,他不得不把唯一的指望放在你身上。” “你根本就不想和我在一起,你只是想接近我。在手机里植入软件的计策你早就想好了,如果我猜得没错,早在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就在我手机中动了手脚,那部手机因意外被高六摔坏,你立即又送了一部新的给我。” “怪不得我们谈恋爱的时候总是感觉怪怪的,你不会对我做出什么亲密举动,因为你要把我留给龙诚,因为你要借我的手去拍他变身之后的照片和视频……” “你成功了,你抓住了他的把柄,但你为人小心谨慎,知道龙家人不好对付,绝不肯冒半点风险,龙诚稍微向你施压,你就立即缴械投降——因为你不打算亲自动手,你想借苏羡妮的手杀掉他。”谢瑾无奈地摇头,“可是苏羡妮让你失望了,带了那么多杀手过来还是没能将龙诚置之死地,反倒把自己赔了进去。” “一计不成,你连忙改变路线,虚情假意地说要成全我和龙诚;可另一方面,你在我爸爸那里装深情,爸爸根本就不会同意我和龙诚在一起……” “你最终还是成功了,利用我爸爸的死拍了一出好戏,利用我去杀了龙诚……” “步步算计,你真是小心谨慎到了极点,只要没成功,就不会放过任何一条可以利用的线……哦,不对,就算龙诚死了,你依然可以活在你的面具之下……直到现在你仍假惺惺地说喜欢我……你是在可怜我,同情我,觉得我还有可利用之处?或是觉得玩弄我十分有趣?再或者,觉得我这种傻子百年难得一见,只要稍微哄一下,以后定会为你赴汤蹈火?” 她的确傻到了骨子里,被人当做一把刀,杀死了自己最喜欢的人! 第58章 啪啪啪—— 轻轻的鼓掌声响起,周志天唇线微微勾起,嘴角带着一抹嘲讽的笑意:“谢瑾,没想到你智商有长进,居然把一切都猜到了。” “说得不错,我知道龙诚一家,除了他母亲之外全都有问题。其实,我并不敢肯定,因为我爸爸当年也是听苏羡妮之言,根本没有亲眼见过。但高六亲眼见过,可惜他跟我说人蛇被毁了容,没看清人蛇的面孔。不过,这没关系,联想一下你之前在找龙诚,我就知道你和龙诚之间有瓜葛。” “他喜欢你,这的确是值得利用的地方。”周志天嘴角上扬,眸中是自信笑意,如站在巅峰的神灵俯视着尘世蝼蚁,“幸好我跟谢文鸣关系不错,那次在酒店他给你下药也是我让人唆使他,哦,其实当时你吃下去的不是催情药,是一种特殊的迷幻药,国外的某些情报机构用来拷问犯人用的,服用后意识模糊,有问必答。那天晚上,你把你所知道的关于龙诚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我,包括他逆天的自愈能力,水生特性……” 谢瑾紧握着拳,指甲嵌入肉中亦不自知,几乎要掐出血来。 周志天站在对面,他还在笑,笑得自信而狂傲:“有件事你也猜对了,我早就在你手机中植入了软件,毕竟那时候我们还在一起,把你手机拿过来实在太容易。我只等一个机会把你推给龙诚,等你们好上,他定会在你面前现行,只要拍下他的照片,我就抓住了他的把柄。” 他摇了摇头:“不过,他的厉害程度超出了我的想象,居然连苏羡妮都拿他没办法。” “对付这种人,只宜智取,不可硬来。就算我没有他的把柄,我还有你父亲,谢文鸣才是我手上最有用的棋子,他简直是把我当英雄崇拜,同时,他是你爸爸,掌控了他,你和龙诚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周志天笑得更邪肆,他打量着谢瑾,声声都像是来自地狱:“原来,爱情才是这世上最厉害的武器。子弹打不死、炮弹炸不死的龙诚最终死在了你的手里。” 他没有说错,是她害死了龙诚。 谢瑾双目模糊,墨黑瞳仁早已经片片龟裂,整个人摇摇欲坠。 她努力让自己不倒下:“我爸爸,是你杀的吗?” “不,这个真不是,虽然我的确有这个打算。杀掉谢文鸣,再把事情嫁祸到龙诚身上,让你去杀了龙诚,不过我还没有布好局,龙诚就先下手了。”周志天笑出声,“真是老天都想灭了龙诚那妖孽。” 他怜悯地看着谢瑾:“不管他是故意还是无意,他都杀死了你爸爸。” “周志天,你真狠辣!”谢瑾几乎咬碎银牙,一字一语从牙缝中挤出。 “论狠辣,我怎么及得上你?”周志天残忍地提醒她,“别忘了,是你杀死了龙诚!是你在燃烧的大厦中朝他开枪!见死不救将他抛弃,最终让他葬身在大火中!” 他嘲讽的声音像尖锐的针一样,刺进谢瑾血脉之中,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悲哀铺天盖地而来,足以将每寸筋骨磨成粉末。 “就算我步步算计你,就算我居心险恶,你又能拿我怎样?说到底,我什么都没做,而你,却害死了龙诚。外面的人都以为龙诚死于意外,那不对,他死在你的手中,你说若是龙诚的父亲知道自己儿子死亡真相,你的结局会是怎样?他一定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周志天垂怜的目光像是在打量一只卑微的蝼蚁:“你爱的男人杀死了你父亲,而你,又杀死了你最爱的男人,谢瑾,你真可怜,可怜到我都不忍心抛弃你。” “女人,不需要太聪明。如果你不知道真相,你定会幸福得多。我也可以继续假装对你好,毕竟,笨成你这样的女人不多了,也许有一天我真的用得着。”他看着瑟瑟发抖的谢瑾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在惋惜:“可是现在戳穿了,一切都不再有趣,你只能自生自灭。” 他退后两步,转身,手放在了门把上,看来,他只能叫保安把这个一无所有的女人赶出去。 周志天扶额,真是残忍啊! 他顿了一下,回头多看了一眼谢瑾,这种失魂落魄的模样是他的最爱,他饶有兴趣回头问起:“哦,对了,是谁告诉你监控视频的事?” 谢瑾声音低低的,神情恍惚:“你付给他们的汇票签章不清楚,影视公司的人过来找财务的时候正好被我碰到,我多问了两句,他便把拍摄内容说了出来。” “今天?” 谢瑾抬起脸与他对视,声音寒凉如冰锥:“上个月,我搬进你别墅的那天。” 周志天猛然转身,直直地正视谢瑾,眼中闪过些许疑惑与不安:“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今天才告诉我?” “就像你所说,我知道了又能把你怎么样?”谢瑾发出嘲笑的声音,配上沙哑的音色,像是生锈的铁锅,“如果要下地狱,我总得把你拉上一起。” 周志天上前两步,紧紧地拽着谢瑾的胳膊,力气大得像是失控,可是谢瑾已经感觉不到疼,只听到他略显慌张地问她:“你准备干点什么?”他不喜欢这种超出掌控的事情,声音也失了平时的稳重,思量片刻,问起:“破坏我和曾良宵的关系?” 这是他能想到的谢瑾唯一能干出的事情。 谢瑾摇头,她脆弱得像是一片风中落叶,脸上却带着近乎残忍的笑,既是对他,也是对自己:“你看,我是蓄意接近的。你假装喜欢我,在我面前装,在龙诚面前装,在你的下属面前装,我信了,他们也信了,所以,无论是在公司,还是在周家大宅,都不会有人拦着我。” “记得我送给你的红掌吗?根部装饰的碳球藏有监听器。”看着周志天脸上的平静缓缓地出现裂纹,谢瑾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我知道你所有的事情,公司的财务早就出了问题,你为了骗取银行贷款,开始财务造假。不止这些,你暗地里还帮黑社会洗钱……” 周志天的脸褪了血色,谢瑾还在继续:“昨晚,我进了你的书房,你暂时出去电脑没有关,我在里面发现了许多证据。我把那些东西拷贝了一份……” 周志天一把将谢瑾拽到墙角,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你真的拷贝了?东西在哪里?” 谢瑾还在笑,笑中带着盈盈泪花:“当然在警察局,哈哈……还不止,我前些日子就找到了你行贿官员的证据……我把它们通通快递给了警察局……” 哐! 周志天踢翻了旁边的椅子,一把将谢瑾按在墙上,脊背撞到墙面发出闷闷的撞击声,谢瑾却感觉不到痛,她依旧笑得张狂:“我今天坐在这里就是等着看你的好戏……” “周总!”外面的员工显然听到了动静,在门外慌张地喊他。 “都滚远点!”周志天怒喝,他逼视着谢瑾,面孔几乎扭曲,“你骗我的对不对?” “哈哈哈……”谢瑾发出似哭又似笑的声音,恐怖得如暗夜鸮啼,她逼视着周志天,凶狠又凄厉:“我又不是你,怎么会骗人!” “你……”周志天怒极,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手上指节如鹰爪,恨不得将她撕成碎片。 谢瑾没有反抗,也没有呼救,喉中发出短暂的声音,她还在笑,笑中带着绝望。 砰! 会客厅的门突然被撞开。 “周总……”门外两名高管略显慌乱,看到屋中情况后更是摸不着情况,“那个,警察要见你。” 在那两名高管身边,身板笔直地站着若干名身着制服的警察。 警察大步进屋,把谢瑾把周志天拉开,其中一人拿出证件和相关文件,严肃道:“周志天先生,目前你涉嫌洗钱,提供虚假财会报告,以及向多名官员行贿等多项违法行为,根据相关条例,你被捕了……” 警察带走周志天的时候,他激荡的情绪已经平定下来,大概不想被人看笑话,他整了整自己被弄乱的西服,快出门的时候,他回过头看着谢瑾:“我真是小看了你。但是,谢瑾,别忘了,你父亲是龙诚杀死的,而杀死龙诚的,不是大火,是你。” 第59章 前阵子下过两场雨,带走了盛夏的燥热,墓地的草木却长势更好,到处绿叶成荫。 谢瑾第一次站在龙诚的墓前,在他死后四个月零九天。 不是豪华的微型别墅,也不是简单的墓碑,他的墓有些特别,墓冢上方是一对巨大的翅膀,用白色大理石精雕而成。 另类,就像他的人一样。 墓前有插花的花瓶,大概是前两天才有人来看过,瓶中花瓣虽有些萎靡,仍能看得出形状,百合中夹着一只玫瑰,白得并不纯净,像极了夜里迷蒙的月光,透着淡淡寒凉气息。 谢瑾没有带花来,两手空空,白色的墓冢像镜子一样反射着阳光,耀眼的光芒刺得她双眼生疼。 眼泪却流不出来,她杀了他,有什么资格哭呢?流不出来的泪水又回渗到血脉之中,四肢百骸皆麻木。 他到底还是死了,埋在这方土地之下,墓碑上面没有他的照片,只刻着他的名字,出生及死亡年月,屈指算算,他死的时候还不到二十三岁,难怪媒体都说天妒英才。 他一定恨她,自他死后,谢瑾夜夜噩梦,成堆的凶猛怪兽,魍魉小鬼,却独独不曾梦见他。 墓地很安静,穿过叶间的风凌乱而荒凉,却又坚硬得如同钢线,生生将皮肉割开,痛到最深处的骨髓之中,唯剩鲜血淋漓。谢瑾想逃离,地里却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将她的双足牢牢拽紧,动不得半分。 “漂亮吗?”一个声音响起。 回过头,才看到有人站在她侧后方,鼻梁高挺,眉眼深邃,那样熟悉的眉眼狠狠撞击在心上,掀起汹涌澎湃的浪潮。 但仅仅只有一瞬间,他左手插在裤兜中,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纵然再像,也不是同一个人。 “不错吧?”龙易用眼神跟她示意墓上那对白色的翅膀,似乎真在询问她的意见,“我设计的。” 谢瑾木然看着他,沉默。 龙易朝前走了两步,右手握着一束郁金香,金黄,艳红,流光溢彩,他看了一眼那束略显萎靡的百合,嫌弃地拿出来扔到一边:“墓碑已经是白色,需要用别的颜色来点缀。” 换上他带来的那束艳丽郁金香,他略满意:“这样,看起来和谐多了。” 扫了旁边谢瑾一眼,龙易干咳一声,补充道:“而且,哥哥最喜欢的,一直都是郁金香。小时候每到五月,他都会让爸爸带他去荷兰玩。” “是吗?”谢瑾终于开了口,回想起来,他送过她好几回郁金香。 “你知道我为什么设计一对翅膀吗?”龙易似乎找到了知音,饶有兴趣跟她聊起:“像我们这样的人,要是再有一对翅膀,那就是上天入海无所不能……” “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谢瑾打断他,声音寒凉似混着冰渣,“你们都以为他是误入安保公司,不慎被一对电磁脚铐困住,最后活活葬身在火场……其实不是,被困住的那个人是我,他为了救我触碰到了电磁脚铐,开关就在不远处,他让我去关掉,可我没有…… 她的声音沉静如水,平铺直叙毫无起伏:“不是在大火中慌了手脚,我是成心想让他死……” 龙易身形未动,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平静地凝视着眼前墓碑,甚为无聊地拨了拨艳丽的花束:“你就那么想他死,就因为他意外撞死了你父亲?” “意外?”谢瑾迷惘,“出事那天中午,周志天找到我,给了我一份监控录像,录像中他残忍地杀害了我爸爸,而后抛尸在废弃的小屋中,再选择撞车掩饰罪行……俗话说眼见为实,我以为那就是真相,我恨得无以复加,脑子里爸爸倒在血泊之中,雨水冲刷着他的身体的影子……” 龙易微怔。 “可是,可是前段时间我才知道,那份所谓的案发现场监控录像是假的……周志天在骗我,故意引诱我……可那时我不知道……那份录像几乎可以以假乱真,我以为那就是真相。” “周志天骗了我,我把他送进了监狱。”谢瑾绝望地摇头,空洞的眼神中尽是无助,“但是直到现在,我还是不知道真相是什么。那天,我质问龙诚的时候,他一脸慌张地问我是不是知道了,惊慌失措如同秘密被戳破……” “就算有秘密,也不是他故意杀你父亲的秘密。”龙易沉声道,“我想你已经猜到了,我和哥哥都有着特殊的感知能力,如果屋内有个大活人,我们肯定会知道,如同你亲眼看见有人站在路边一样。” “我们都觉得这种事情不应该发生,但它发生了,因为哥哥那阵子状态不好。”龙易垂了垂眼,睫毛轻颤,“你父亲死后,哥哥一直很内疚。他怕你误会,不敢让你知道他具备这种能力。想想也对,要他怎么对你解释?难道说平时他都能感知到屋内有人,偏偏你父亲死的那天,他如同两眼一黑,什么都看不到?说出来你会信吗?” 谢瑾抬起头,望着远处轮廓模糊的山峦:“他当时真的不知道屋内有人?” “在正常情况下,就算隔了两堵墙,有生命的东西无法逃过我们的感知。”龙易中肯回答,呼吸低缓,“不过,他在此之前受了伤,大量的麻醉剂对他的身体造成了损害。但后来爸爸对他做过测试,测试表明他没有任何问题。” 龙易一脸严谨:“所以,在理论上,我不能准确地回答你的问题。” “但我知道,哥哥不会故意杀你父亲。”龙易站起身,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十分了解彼此的性格,龙易从喉腔中发出不屑的轻笑声,“他不需要那样做,更不屑于那样做。” 他似乎不愿意在这里久呆,有离开之意,刚转过身听到谢瑾低声喃喃:“是的,他不会。” “可我还是害死了他。”谢瑾扭过头,冲着他道:“你不恨我吗?我蓄意杀死了你哥哥,你不打算为他报仇吗?” 龙易略有些不耐烦,他耸了耸肩,不冷不热道:“与我无关。” 他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似乎兄长的死于他无关痛痒,离开的时候口中还絮叨着:“其实他死了也挺好,至少他的财产都归了我,我想要他的那架直升机很久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远,四野幽静,鸟啼声苍凉。 最后的几缕残光落尽光辉,西边的云被染成烟灰紫,墓地暗了下来,幽幽荧荧。 拖着虚浮的脚步回到住处,已是夜深人静,天花板上两盏昏暗射灯蒙蒙地勾出家具的轮廓,阴影层层重叠,透着和墓地同一种苍凉。 无从解脱,就像死亡的人无法复生,成为这世间永恒的绝望。 谢瑾从抽屉中翻出了药瓶,白色的药片消失在口中,瓶子滚落在地,天花板的灯光落入眸中,像是遥远的星辰,更像是龙诚的眼睛,黑亮有光,静静流泻着几分倨傲。 谢瑾唇边勾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也许这一回,她可以梦见他。 一定可以,朦胧中听到有潺潺水声,谢瑾觉得十分圆满,他生来便是属于水的,死后若有魂魄,也定是存于水中,如是,便离他更近了。谢瑾含笑,身心瞬时清朗,茫茫天水似乎越来越近,她已经迫不及待跃入其中。 “谢瑾!谢瑾!”中年妇女在暴躁地敲门,“大晚上水龙头怎么不关?水都流到楼下了,泡坏了地板你要赔钱的……” “喂,你到底在不在里面?我自己开门了。” “啊呀!” …… 那么粗大的嗓门,落在谢瑾耳中模模糊糊像是梦呓,想听得更清楚,却总是力不从心,她也不急,在梦中涉水而过,周围的世界混混沌沌,而她在寻觅什么。 不知道在混沌中走了多久,终于见到阳光脉脉地从云端落下,在那光影交接处,直直地站着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眉眼逆着光,深沉得如夜似海。 龙诚,谢瑾想喊他,喉头却猛然一紧,什么话都吐不出来,只余眼眶湿热难当。 他亦静默地凝视她,面无表情。 斜射的阳光在他身后落下光辉,浅淡地勾出他的轮廓,心头夹杂万千情绪,在这一刻如潮水般涌上来;但凡尘俗世都不存在,安静,祥和,温暖,那些情绪又如潮水般退去,她终于又见到了他,谢瑾吸了一口气,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触摸他。 一伸手觉得手背一痛,似乎拉扯到什么,谢瑾猛然一惊,扭头只见手背上正打着吊针。 白色的屋顶,白色的床,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整个世界似乎突然变换,迷蒙混沌消失无踪,回过头,已经没有龙诚的影子,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落进屋中,微风掀起窗帘微微抖动。 “龙诚……”谢瑾惊惶出声。 “醒了?”护士闻声进屋,先查看了点滴情况,见谢瑾蹙着眉,她道:“洗胃很难受吧?年纪轻轻的有什么想不开,幸好房东就住在同一栋楼,见你没关水进屋发现了情况,才赶紧打了急救电话……” 护士絮絮着数落她,谢瑾却看着窗户出神。 原来只是南柯一梦。 第60章 医院的味道很难闻,翌日,房东来看过她一次,没有数落她泡坏地板的事,只说了些安慰话,不过看样子,她是不会再把房子租给她了。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警察局派来了一名心理医生,温和地跟她聊了一会,他问什么,谢瑾就答什么,不过目光常常看着窗外,广玉兰的墨绿枝叶从旁边延伸过来,偶尔有小鸟飞过,嗖地一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见她如此,心理医生提议出去走走,他可以替她拿着吊瓶。 外面草木葱茏,树叶散发出淡淡香气,不远处的水池中喷泉跳动,中心矗立着一座希腊女神雕像,神情柔和,谢瑾觉得很熟悉,却想不起何时见过。 直到看到薛彤在医院走过,几名主治医生殷勤地过来接待,她才记起,上次在苏羡妮那里受伤后,曾在这家医院住过——这是同诚集团旗下唯一的一家医院。 薛彤也看见了她,隔得太远,谢瑾看不清她的神情,他身旁的龙泽只淡淡地扫过来一眼,似乎只是看向一株普通的广玉兰,无甚兴趣,回过头跟医生说:“她好像过敏了……” 他拉着薛彤朝诊疗室的方向走去,从谢瑾的视线中消失。 太阳渐渐偏西,心理医生也该回去了,跟谢瑾告辞,绕过喷泉池遇到了谢瑾的主治医生,他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真正起了死心的人很难拉回来,去年我就遇到一个,自杀了七次,七次都被人救回来,找了几个心理医生,最后还是死了。”他叹了一口气:“警察局正在联系她母亲,等她母亲来了再让她出院,希望在家人在旁边她能好点。” 护士替谢瑾拔了手背上吊针,告诉她可以在院内多走走,但不宜太累,晚上还要打吊水。她点了点头,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翠竹掩映,抬头望着西边团团棉絮般的白云,被夕阳染成了灿然的金黄,那种颜色,既让人想靠近,又觉得刺眼。 夕阳落下高高的围墙时,谢瑾又看到了薛彤,她的身体应该没什么大碍,脸上满是轻松,拉着龙泽的手时不时晃动一下,结婚多年,亲密依旧,如同热恋中的情人。 他们在距离谢瑾不远的地方散步,那里有两方低矮的雕塑,雕塑后方是半人高的石栏杆,仅有巴掌宽,薛彤拾阶而上,小心地踏上栏杆:“小时候听说,有些模特为了练猫步,专门选这种地方穿着高跟鞋走路,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 她穿了细长的高跟鞋,龙泽也不担心她会掉下来摔伤,在旁边垂着手,宠溺地纵容她。 或许,他正等着她掉下来,反正以他的身手,定能稳稳地接住她——即使她掉在石栏杆另一侧。 薛彤的平衡能力还不错,稳稳当当地走了十多米,她还是那么年轻,似乎已经忘却了儿子的死;或者说,她的家人给了她足够的爱,填补了失去龙诚的伤悲。 “我把手机忘在诊疗室了,上去帮我拿一下。”走了几步,薛彤想起什么。 “你等我一会。”龙泽把她抱下来放在地面,在她耳边低低嘱咐了什么,才转身朝远处的大楼走去。 薛彤在原地等了龙泽一会儿,百无聊奈,她又踏上石栏杆,大概对自己的平衡能力很有信心,这回她选了另一道更高的石栏杆,那栏杆高过她的肩头,细窄光滑。 她没有看不远处的谢瑾,也没有跟她打过招呼,仿若她们素不相识。 谢瑾却看着她,那种颤巍巍的步子,让人心惊胆颤。 一个不稳摔下来,落在水泥地面上定会受伤。 可她似乎不在意,拉着裙子步步前进,旁边翠竹投下幽深的阴影,晚风中夹杂着鸟雀归巢的声音,叽叽喳喳叫声凌乱。 “啊!” 薛彤身子一歪,整个人从高处摔下。 谢瑾的心狠狠一跳,几乎也要惊呼出声。 一个黑影从旁边的竹林中闪出,快如石火电光,稳稳将她接在怀中。 他穿了深色衬衫,夕阳的橘色光辉从树梢头斜射过来,他的脸一半明亮,一半落在阴影之中,鼻梁和眉弓骨勾勒出深邃的剪影。 谢瑾猛然起身,目光紧紧地盯着他,全身血液翻涌。 五官分明的脸,不同于龙易的青涩,也不同于龙泽的成熟,那是独属于他的俊逸。 万物静止,时间仿佛停滞,谢瑾想喊他,又生怕这是梦境,任何声音都能让它消失。 他低着头,短短的碎发凌乱地落在额上,越过薛彤的肩膀,谢瑾看到他唇线抿成一条线,面如沉水。 他把薛彤放在地上,低声问她:“有没有伤到?” “没事。”薛彤摇了摇头。 “小心点。”他低沉地说话,拍了拍她的肩,“回去吧。” 他的余光一定看到了谢瑾,却一直偏着脸,佯装自然地侧过身,似乎真的准备离开。 “龙诚!”谢瑾猛吸了一口气,喊他。 龙诚一怵,脚步顿在原地,他微低着头,额前碎发被夕阳的余光染成金色。 “我去找你爸爸。”薛彤道,不紧不慢地从卵石铺地的小道离开。 树叶在晚风中簌簌抖动,落下的阴影斑驳地在地上摇晃,寒气从那些阴影中渗出来,丝丝缕缕,摇曳不散。 他抬起脸,仍是熟悉的眉眼,只是,眸中一片沉黑,比墨更粘稠。 他们站在一两丈远的地方,却仿佛身前隔了银河,只能遥遥相望。 谢瑾的喉口似乎被堵住,竟说不出一个字,惟余眼眶肿胀。 忽然明白,他们之间已经无路可走,无论是故意还是无意,她的父亲终是因他而死;而她,亦残忍地朝他开了枪,那个曾经爱她的龙诚,已经被她亲手杀死。 暮色在他们死寂般的沉默中越来越浓。 路灯猝然亮起,明明没有声音,却仿佛有断弦般的脆响,将他们的脸庞染成昏黄。 “谢瑾,”他终于开了口,声音低沉,“你就当我真死了好了。” 四个多月积聚的悲伤决堤而下,汹涌地将谢瑾淹没。 他已经悄然转身,身影没入黑暗之中,谢瑾猛吸了一口气,喊住他:“龙诚,我……” 喉头哽咽,她想说什么?她能说什么?说她不是真想杀死他,说她只是受了周志天的蒙骗,说她后悔了……千言万语,谢瑾最终抽噎道:“对不……” “谢瑾,”她的那句对不起被打断,龙诚背着光,暗夜中他呼吸低缓,“我曾经喜欢过你,非常喜欢,大概以后再也不会像那样喜欢一个人。” 他顿了顿,低沉的声音中透出几许无奈:“那天晚上,汽车撞上去之前,我知道你父亲在里面……” 晚风穿过树叶,风声凌乱。 “距离很远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在那里,那天晚上我被他气疯了,正好有个绝好的机会摆在面前……”龙诚站在广玉兰的高大阴影中,谢瑾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他微弱的叹息,“我当时想如果没有他,只有我们两个人,那真是无比美好的事情。” “可哪里会有美好?”他喃喃低语,似乎是在自嘲,“其实,我后悔了,也许我不该撞上去,至少我们还有路可走……” 路灯下的一切都失了颜色,只留下无数暗灰阴影,在那阴影之中,他们过往的恋情,终成了尘埃。 不敢亲眼去看她的表情,也许有错愕,也许有怨恨,龙诚转身,晚风簌簌地吹过枝叶,他听到缠绵旖旎从心头剥离的声音,抽丝一般,带着血珠,细细硬硬看不到尽头。 离开医院,是父亲开车,汽车行驶得十分平稳,间有五光十色的霓虹投射过来,映得龙诚的脸妖异诡暗,路上,他低低出声:“你为什么非要把我逼出来?” “那你为什么又要回来?”薛彤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头也不回,“你说再也不回Y市,可听说她自杀了,你连夜跑回来做什么?” 四个多月了,他在国外到处游荡,去过僻静的乡村,也在人流如织的闹市穿行,像是没有灵魂的躯壳,行尸走肉般在俗世中路过。有段时间他在疗养院陪外公外婆,一向最喜欢他的外婆都开始嫌弃他:“你出什么事了?死气沉沉的,害我打麻将老输,要是不喜欢陪我这个老太婆就回去。” 外婆不知道,龙诚已经死了,埋在Y市东北角的墓园中。 可他还是回来了,一夜奔波后,到达Y市已经是天光大亮,谢瑾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有四个多月不曾见她,她瘦了许多,脸色苍白,再也不是曾经灵动俏丽的谢瑾。 他沉默地看着她,听外面风声簌簌,看穿过窗户斜射的阳光在地面流转变幻,直到她醒过来,猝然离开。 无法面对,也没有勇气直视。 他知道她在医院里,可他只能躲在竹林中,隔着翠竹的疏影遥遥地看她,看日光的碎影落在她肩上,看她落寞的眼神和失魂的眉眼。 可母亲一定要这样逼他,她知道他躲在那里,却非要将他从暗灰的阴影中拉出,直视鲜血淋漓的痛楚,和他们无路可走的定局。 车厢里,薛彤声音沉沉:“你总不能一辈子装死。” 就算不装死,又能改变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迄今为止写过的最虐的文。 最近出差,发稿全交给了存稿箱。关于周志天的结局,这文是一种我向往的社会状态,即法律高于一切,高于超能力,高于权势,所以警察频繁出现。 感谢两位土豪扔的地雷。 漫薄荷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8-06 23:01:03 漫薄荷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8-06 23:01:46 何苡織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8-11 21:42:34 第61章 第二天上午,谢瑾不顾医生劝阻,一个人出了院。她打电话订了张机票,目的地是北方的一座城市,那个地方和Y市天差地别,冬季漫长寒冷。 Y市于她,已是绝望之地。 “哥,她要走了。”龙易很快得到了消息,回到别墅时跟兄长说了一声,虽然声音漫不经心。 龙诚没有回头,背对着他站在窗户处,浅浅地“嗯”了一声。 “你不想知道她要去哪儿?” 龙诚站在窗户处如雕塑般静默,很久,才轻声回答:“不想,也没必要。” 谢文鸣死在了他手上,在那个大雨滂沱的晚上,他们之间的缘分滑向了万丈深渊。 他对她还有爱,但这份爱已无容身之地,在火灾发生的那天,他不得不直视这个残酷的现实,无力挽回,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一寸一寸枯朽腐烂。 那天他一个人被留在燃烧的大厦中,跳动的火光一闪一闪,刺鼻的黑烟夹杂着浓厚的尘霾,所有的一切都看不清楚,就像他们的未来,只剩下茫茫黑暗。 他挣脱了那对电磁脚铐,却找不到方向。 她恨不得他死,往日所有缱绻缠绵化为灰烬,连渣子都不曾留存。 火焰如狂肆的小妖,张开血盆大口舔舐着每寸可燃物,热浪逼进每一个毛孔,龙诚觉得五脏六腑都是火辣辣的痛,他木然地望着火焰呆了很久,才掏出手机给龙易打了电话。 龙易是在半个小时后来的,风风火火地抱着一具人体模型,他不懂缠绵情事带来的无奈与悲哀,或者,他觉得这是一场有趣的游戏,十分乐意帮兄长的忙:“幸亏我那里东西多,看看,这模型用的是合成蛋白,跟人的皮肤极为相似,烧焦后绝对不会发出塑料的味道。再看看这张脸,和你很像吧?算你运气好,那个工作室最近正好来了Y市,3D倒模立体成型,输入照片后,电脑自动合成,只要五分钟就能制作出一张一模一样的脸,虽然价钱贵,但贵得值……” 龙易热情洋溢兴致勃勃,龙诚一句话都没有回,他甚至没有看他,倚着窗口看外面,可外面什么也没有,黑色浓烟遮天蔽日,细小火屑在烟尘中升腾,而龙诚目如死水。 “你真要这么做吗?”龙易把东西摆弄好,问他。 不这么做还能怎样?若他从这里出去,以后又能以怎样的姿态相见?龙诚的声音都被烟熏哑:“小易,帮我一回。” “放心,我待会就去买通两个警察,模型一抬出去我就来认尸,只要我一口咬定这是你,你就死定了。葬礼的事也包在我身上,一定帮你办得风光无限别具一格,不过,”龙易顿了顿,一脸狡诈:“我有条件。” 龙诚发出暗哑的咳嗽声,眸中倒映出外面的茫茫黑烟,混沌一片。 “你死后,遗产得全部归我。”龙易在旁边趁火打劫。 龙诚回过头看他,苦笑,若是没有认识她,他也该和小易一样,简单地游走人生,不识人间愁苦,不会沦落到此般境地,万劫不复,不得不用死亡来终结一切,在熊熊大火和漫天浓烟中,亲手埋葬掉自己的爱情。 人生若只如初见,该有多好?不似现在,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朝另一个方向滑行,越来越远,永不触及。 谢瑾的航班是在晚上起飞,下午,买了祭品和白菊,她去了墓地。 流云如白絮,在天上轻拢慢涌,谢瑾穿了白色的裙子,秋风厉厉,裙摆飞扬。 进墓园的时候,碰到了曾良宵,她一个人,大大的墨镜遮住了脸上表情,但那份落寞无声地从她身上渗出来,手上拿着一束百合,谢瑾看到,里面夹杂着一支白玫瑰。 见到她,曾良宵怔了一下,但谢瑾避开目光,大步朝前走去。 到路口时,两人一个往西,一个往东。 今晚一走,大概要隔很长一段时间,谢瑾才能来看望父亲,摆上杯子,倒上酒,谢瑾还给他带了两副扑克,喃喃低语:“要是钱输光了记得给我托梦,我再给你多烧点。” 碑上照片中的谢文鸣笑容和蔼,谢瑾声音却哽咽,泪水从脸颊滑落:“爸,对不起……” 谢文鸣在照片上看着她,默无声息。 离开时,在墓园大门处居然又碰到了曾良宵,她本来应该走向停车场,却朝谢瑾走了过来,既像在嘲笑,又像在悲叹惋惜:“我还以为你是去看他。” 他,自然指的是龙诚。 谢瑾不语,避开她默默地下山,公交车站离墓园大门有很长一段距离,长长的环山公路两侧,树木森然地透出一股阴冷气息。 曾良宵却追了上来,不依不饶:“没有参加他的葬礼,也不曾去祭奠他,哪怕他是因你而死?” 她愤愤不平,五官精致的脸上夹杂着怒气,“检举周志天的人是你吧?犯罪资料也是你寄给警察局的,对吗?我发现你这个人心机真是深沉,人人都以为龙诚死了,你贪慕虚荣为自己找了棵大树,结果周志天在你这里翻了船。” “他是自作孽。”谢瑾冷然出声。 “那龙诚呢?”曾良宵质问道,“听说你父亲是被他意外撞死,但你父亲死后,你仍和他出双入对,谁知道你心里怀了什么心思。” 谢瑾不吭声,只加快步伐。 “那天在火灾现场,你真的没见到他,没听到他在喊你?他身手敏捷,结果却死在三十二楼的安保公司,那不是你上班的地方,我打听过,消防人员在三十五楼找到你。”曾良宵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猜测,“你们真的没碰面?或者,你故意不让他找到,更甚至,那天在火灾现场,还发生了别的事?” 平日里端庄大方的曾良宵,今天的声音格外刺耳。 谢瑾已经开始佩服她了,不冷不热道:“他已经死了,曾小姐,你也不用再怀念他。你这样聪慧美丽的女人,早晚都会碰到属于自己的真命天子。” “你果然巴不得他死,就因为你父亲那场意外?” 世上哪有那么多意外?谢瑾摇了摇头,心里的悲哀排山倒海,在火场,她已经朝他开了枪,就当他真的已经死掉,谢瑾的声音低低的:“死者已矣,我们还说这些做什么……” 嘎—— 迎面驶来的一辆汽车在她们身边停下,那车并不起眼,在山道上的速度也不快,二人均没有在意,此时,汽车戛然刹车,车门哐地一下打开,跳出两三个男人,手中的黑色电棍分别击在她们身上。 同时,那个走在她们后方的疑似路人也三两步奔过来,加入到他们的阵营之中。 谢瑾还没看清变故,电流已经通过全身,浑身一阵麻木。 曾良宵也没能逃过厄运。 被电击的感觉十分痛苦,浑身无力,谢瑾瘫倒在地,在惊愕的瞳目中,映出一个高大男人的脸,皮肤黝黑,宽额厚唇。 高六。 高六勾着嘴笑得分外邪恶,他拿出一方湿毛巾,紧紧地捂住她的口鼻,谢瑾充满不甘与恐惧的眼神逐渐涣散,几秒之后,她晕了过去。 “这个怎么办?”另一个男人示意曾良宵。 “反正都被电了,带走,一起一起。”高六道。 把曾良宵迷晕,几个男人快速把两个女人塞进车内,汽车调头,顺着公路疾驰而去。 车上,高六狠狠拧了谢瑾一把,谢瑾还在晕迷之中,自然没有知觉:“你们都不知道这贱女人有多讨厌,几次差点把我害死,今天她又落到我手里,老子一定要折磨死她。” 他恨谢瑾恨得咬牙,前几天就在打探谢瑾消息,今天从她出院就跟着她。 老天开眼,谢瑾来了墓园,此处偏僻,整座山寥寥无几个活人,实在是下手的好地方。 不仅如此,还抓一赠一,也算她身边的这个女人倒霉。 另一个男人拎起曾良宵,粗粝的手指捏了捏她的脸,手感滑腻,他笑得淫邪,如同在评价货物:“六哥,这女人挺漂亮,好像不比那个差,肯定能买个好价钱。” 尽管曾良宵闭着眼,他也能看出她脸型柔美,五官精致。 他扯下了她脖子上的项链,对着光看了看:“好像是蓝宝石,快来看看是不是真货。” 不仅是真货,而且是上品中的上品。 手表,耳钉,戒指,曾良宵身上的首饰全被摘了下来,几个男人面露红光,其中一人掰过她的脸看了又看:“这好像是曾良宵。” “什么曾良宵?你泡过啊?” “你没看过报纸电视吗?响当当的曾氏集团知道不?就那个既造船,又搞房地产,还有什么……反正行业很多,你去翻翻中国富豪榜,去看看董事长曾传业排在第几,曾良宵就是他的独女。” 几个男人对着曾良宵的脸看了又看,其中一人赶紧拿出手机搜寻了曾氏集团,在集团的官网上找到了一张曾良宵的照片,仔细对比:“妈的,真是她。” 车内突然安静了下来,连高六都对抓到手的谢瑾失去了兴趣。 直到一人叫了出来:“走狗屎运了!你们说,曾传业应该花多少钱来赎他女儿?” 第62章 像曾良宵这样的富豪子女,平时行踪保密,且身旁常跟有保镖,绑架绝非易事。今日就被他们阴差阳错地给绑了,不费吹灰之力。 汽车本来是开往码头,把谢瑾等人装入集装箱,晚上偷渡出境,计划和线路都已经拟好;但现在有了曾良宵,他们可不能把人弄出国以廉价品的价格卖掉。 高六当机立断:“今晚不能走,那批货的货款我们也别要了,搞好了这一票,我们下辈子都不用愁。” 一伙人带着人质回到了之前的聚集点,那是个私人修车铺,地段有些偏,生意并不太好,当然它的主营产业也不是修车,主要是为了方便将偷来的车卖掉,间或为别的不法勾当做掩护。修车铺的后门连着一段走廊,拐上走廊尽头的楼梯就是居民楼,虽然这居民楼虽有些年头,但都是些两百平米以上的复式大房子。 当初买下这门面和住房的那位业主想法是极好的,前门楼下做生意,拐个楼梯就是自己家,如今却被一伙不法之徒用来藏匿人质。 谢瑾和曾良宵就被藏匿在这套复式房中。 由于之前高六等人只是策划掳人、走私,并没有计划绑架,并向对方要赎金,此时他们显得有些慌乱,对于上天掉下的这块馅饼,他们还没有备好碗筷刀叉。 他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准备,祸福相依,若是搞得不好,不但有可能拿不到钱,还可能会引来牢狱之灾,更甚至,失去性命。 他们拿走了曾良宵身上所有的小物件,除了昂贵的首饰,其他东西被通通销毁,甚至那块价值不菲的表也被舍弃——因为他们不能确定里面是否有追踪装置。几个人凑了钱,买了一套装备,对曾良宵的身体进行扫描。 在确定曾良宵体内未被植入追踪器后,几个人松了一口气,凑在一起商讨如何安全地讨要赎金。 这晚,几个男人彻夜不眠,一半源于忙碌,一半源于兴奋。 曾良宵和谢瑾从昏迷中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 两个人都被五花大绑,曾良宵被绑在椅子上,谢瑾直接被扔在地上。 男人们问了曾良宵几个问题,个个眉开眼笑,看着她的目光活似看向大堆的金币,眼睛里几乎都要闪出光来。高六还亲自给曾良宵端了一份饭过来,暂时解开她手上绳子:“美人,多吃点,饿坏了我们会心疼。” 好像少一两肉会少许多钱似的。 但对待谢瑾,高六就没那么客气,他扯着谢瑾的头发将她从地板上拉起来:“小美人,你又落到我手里了。”他眼中闪着狠戾的光,笑得十分阴险:“你那个妖怪救星呢?哦,他已经死了,被火烧死了,看,这是人类的世界,连老天都看不过去要收了他。” 谢瑾冷冷地瞪着他:“你怎么还活着?” 她父亲死了,连龙诚都死了一回,偏偏高六还活着。 “我知道你想我死。”高六离谢瑾很近,说话时的热气喷在她脸上,谢瑾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可我不能啊,没有我,谁来折磨你呢?” 他的语气十分温柔,却字字邪恶:“我要把你囚禁起来,每天都折磨你,等我对你失去了兴趣,再把你卖到国外的地下妓院,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最后像狗一样死去……啊!” 高六发出惨叫声。 谢瑾一口咬在他脖颈,又恨又猛,似乎要生生咬下他一块肉,直到高六抬腿,膝盖对着她腹部狠狠一击,谢瑾吃痛,不得不松了口。 “找死!”高六怒不可遏,随手拿起旁边的木棍,一棍打在谢瑾头部。 谢瑾连轻呼都没发出,又晕了过去。 高六还想再给她两棍子,又怕把她打死,愤愤地将木棍扔在一旁,见曾良宵惊恐地看着他,他恶狠狠道:“美人,你最好听话一点,不然,就跟她下场一样。” 他又朝角落里正在忙碌的男人吼道:“电话连好了没有,动作快点,老子要打电话跟曾传业要钱。” 那男人正在桌边忙着安装电话反追踪系统:“快了,快了,别总催。” 电话装好后,高六就迫不及待给曾传业打电话,声音通过变音器的处理,更加冰冷邪恶,直叫电话那头的曾传业毫毛发颤。 曾传业显然十分担心女儿的安危,通过电波传过来的声音已有情绪失控的态势,在确认女儿在对方手里之后,他几乎痛哭流涕,乞求对方不要伤害自己的独女。 高六一伙人极为满意,开条件道:“两亿现金,不连号,给你二十个小时。如果报警,我们就撕票。” 那头默了一秒钟:“好。” “去准备钱吧,明天再联系你。”高六挂断了电话。 众人欢呼。 而曾传业一脸凝重,电话一被挂断,就扭头问旁边的工作人员:“定位到位置了吗?” 女儿失踪一夜,曾传业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电话已经连上追踪装置,就等着绑匪联系他。但那工作人员无奈地摇头:“他们装了反追踪系统,通话时间太短,没能破解。” 他不敢抬头,生怕老板大发雷霆。 “那良宵身上的追踪器呢?” “目前还没有信号,她应该还没有开启。” “给我看紧点,只要她开启追踪器,立即报告位置。”曾传业恨得铜牙咬碎,“老宋,赶紧给我找人,一定要把这群混蛋全部抓起来……” Y市治安虽然一向良好,但曾良宵也不至于毫无防备出行,她身上的确有追踪器,藏在她漂亮的指甲上。 都说精致的女人看指甲,曾良宵的指甲做过彩绘,这实在太寻常不过。彩绘指甲上粘有好几颗细小的水钻,水钻这东西虽漂亮,但不值钱,绑匪绝不会打这种东西的主意,而其中一颗水钻,内有玄机。 里面装有微型追踪器,兼有窃听功能,这枚昂贵的追踪器有个特点——曾良宵可以自己觉得是否开启它。不然,成天处于别人的监视之中,她活得也不痛快; 最大的优点是,在它关闭的时候,信号全无,目前还没有任何一种扫描器能将其扫描出来。 高六等人挂了电话,个个摩拳擦掌兴奋不已,在旁边跟野猴子似的,要是旁边有棵树,八成几个人都能窜上去。 被绑在椅子上的曾良宵十指不安地绞动,看他们没注意她,摸到无名指上的水钻,指甲嵌入其中一颗的凹槽之中,悄悄开启装备。 男人们拿出来几罐啤酒,在旁边庆祝。 不过他们也不敢掉以轻心,短暂的庆祝后,有几个男人出门去干别的事情。 屋中剩下高六和另一个男人看管绑票,两个女人被绑得严严实实,其实也没有需要看管的,他们有些无聊,有一茬没一茬地开始聊天。 高六大概是高兴坏了,一想到大把的钞票在前方朝他招手,连说话的语气都高昂起来:“本来只想绑谢瑾,嘿,结果绑一赠一,居然把曾良宵这个摇钱树绑了回来。小马啊,你说这是什么运气?” 那个叫小马的男人接嘴:“人无横财不富,我们现在时来运转了。” “说起来我今年运气真不错,上次在马来西亚那笔生意也是碰上门的,这回也是。哦,还有啊,上半年我杀了个人,居然还有人自觉为我顶罪。”高六指了一下仍昏迷在地的谢瑾,“就她爸,上半年的时候,有个晚上我去接客户,结果看见她爸一个人在外面乱窜,我一想起谢瑾就气不打一处来,杀不了她,杀她爸也一样。我就停下车在路边捡了块板砖,跑上去一砖拍在他爸后脑勺上,就把他砸死了。” “结果,你猜怎么着?”高六翘着二郎腿,笑得小人得志:“总不能让人躺在路边是不是?我就把尸体拖到旁边的废弃房屋里,结果那天晚上有人开车撞塌了那座房屋,警察就认定是倒塌的房屋砸死了他,搞笑的是,那个开车的人也这么认为,投案自首了……” “听说出事的时间挨得很近,只相差了一二十分钟,那天雨大,证据被冲得一干二净。”高六发出大笑声,“我后来在新闻上看到这个报告,足足笑了一晚上,居然有人这么自觉地为我顶罪。你知道那个顶罪的人是谁吗?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妖怪,龙诚,他每回都想杀了我,活该他倒霉,不过警察也没把他怎么样,真是可惜了。” 小马道:“他是Y市的纳税大户,又是什么慈善大使,警察当然不会把他怎么样。” “什么慈善大使?他根本就不是人,尾巴好长好长……” “又来了。”小马打断他,大男人跟祥林嫂一样,又开始絮叨什么妖啊,怪啊,外星人啊,异形大战地球…… 高六见他满脸不耐烦,冷哼一声:“算了,不说了,没亲眼见过你是不会信。”转过脸却见曾良宵讶异地盯着他:“看什么看?就是我杀了她爸,你能把我怎么的?我还绑架你了!放心,一切都准备好了,拿到钱我就跑路,以后再也不回国。” “警察,全都是废物!”高六嘲笑道。 第63章 谢瑾醒来的时候,那几个外出的男人正好回来,因为有正事要干,高六暂时没时间跟她计较太多,没调戏她,也没虐待她,扯了一张胶布将谢瑾嘴封上,将人拎到楼上的杂物间中,几个男人都不再管她。 男人们在屋里切西瓜的时候,外来传来一阵嘈杂的叫骂声,夹杂着哐哐哐拍打门的声音,几个人都皱眉:“怎么回事?” 声音是从修车铺传来的,这两天他们准备做曾良宵大买卖,修车铺自然关了门。此时,四五个男人在车铺门前叫骂,有人甚至拿着棍子敲打着紧闭的卷帘门。 一个矮壮男人去听了一会儿,回来报告情况:“有个家伙带了四五个人,说我们给他修车时故意讹他,现在要找我们说清楚。” 立即有人回骂:“操,没事找事,老子把他打得爹妈都不认识。” 骂归骂,高六等人却龟缩在屋中,这个时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本来几个人想装作没听到,无奈那声音实在太大,对方似乎怒不可遏,几个人开始砸门,哐哐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高六等人头疼不已,动静这么大,多容易招来警察啊! 权衡半天,他们决定息事宁人,原修车铺的两个工作人员拿着一沓钱下楼,准备把钱扔给对方,让人赶紧滚蛋。两人走过去的时候,卷帘门已经被砸开一个洞,他们刚喊“你们住手,有事好好说”,巡逻的警察就闻讯过来了。 暗骂一声:真是倒霉!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但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应付。那三个巡逻警察把两边人分开,抱着胸一站,非要问出个子丑寅卯来。 一人在后门处监视着情况,回来报告给楼上的同伙时,掌心都渗出了冷汗。 高六等人不知那两个修车铺兄弟怎么和警察交涉的,远远的,还能听到闹事者吵吵嚷嚷的声音,几分钟后,警察带着两个肇事者朝后院走来,随意敲开了一家居民的房门,似乎想了解关于修车铺的更多消息。 高六等人冷汗直冒,把枪紧紧地握在手中,不知是谁小声嘟囔:“是不是警察发现了什么苗头?” “怎么可能?我们已经很小心。去,赶紧把那两个女人藏好。” 他们刚把人藏好,房门就被敲响,透过猫眼看到警察在外面。 警察锲而不舍地敲门,其中一个还说:“里面肯定有人,楼下的老太太说刚才看见他们进去。” 另一个警察已经失去耐心:“车铺都快被砸了还不开门?躲在里面做什么?” 迫不得已,某个高高壮壮的男人将门打开。 警察出示了证件:“磨磨蹭蹭,耽误警察执法知不知道?楼下那家车铺子是不是你们的?老板呢?现在有点纠纷。”看屋内有三五个高大男人,他们问:“这是群租房吗?怎么这么多人?”而且还是清一色的男人,光着的膀子上露出纹身。 “今天聚会。”开门的男人解释道,他还想说什么,却被一股大力撂倒在地,三个警察直接往楼上冲,跟在他们身后那几个流里流气的闹事者突然变身为身手矫捷的练家子,几个抬腿就将两个男人掀翻,同时,向各个房间扔出催泪弹。 屋中人大惊,纷纷拔枪,砰砰砰……激战像是被打翻的酒,杀气四溢。 “拿人质!”意识到事情已经暴露,某匪徒高喊。 里屋的高六一听失态不对,转身拉开衣柜,一把将藏在柜中的曾良宵拉了出来,正准备将枪口对准她的脑门,右手腕被人猛烈一踢,痛得手中枪掉落在地。 回头一看,高六目瞪口呆。 门口的同伙晕倒在地,龙诚笔直站在他面前,面色铁青,两只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 高六惊愕地睁大了双眼,这鼻子这眼,是他,真的是他,高六目光越过龙诚,他身后的窗户装有推开式的防盗网,此时金属锁链已被扯断,高六声音哆嗦:“你……你不是死了吗?” “高六,你胆子真大,居然还敢回Y市!”龙诚把曾良宵从高六手中拽过来,当初高六跑掉,龙诚也派人打听过,没有消息,以为他将永远藏匿国外。此时,龙诚冷冷地盯着高六,“是不是你抓了谢瑾?” 谢瑾本来昨晚应该飞离Y市,因航班是在晚上,她在酒店开了个房间,下午买好祭品就去探望父亲。龙诚以为她走了,多查了一下,结果她订的房间没有退,行李没有拿,也没有去机场换登机牌。 谢瑾失踪了,墓园的看门人说下午曾见到她和曾良宵一起离开。 结果曾良宵被绑架了。 龙诚没办法,侵入曾传业的手机,窃听到了曾良宵的位置。 此时,高六愣愣地看着龙诚,眼底写满惊惧,龙诚再次逼问:“谢瑾呢?” 楼上一个声音替高六回答:“我有人质,都给我住手,不然我杀了她……” 那声音粗犷狠戾,龙诚浑身一凛,高六也是个精明人,抓住时机纵身一跃从窗户跳了出去——和龙诚那只属性不明的家伙绝对不能硬拼,脚底开溜方为上策。 此时,龙诚哪里顾得上高六,一把扯断曾良宵身上的绳索,把人塞到床底下:“躲好。”说完,他跃出窗户。 不是往下跳,而是往上攀爬,楼上窗户防盗网的铁栏被生生掰弯。 二楼客厅的栏杆处,三个男人互成犄角,正紧张地和楼下警察对峙,其中一人扯住谢瑾,枪口对准她的脑门,也许是人质的尖叫声会让警察有所忌惮,他们撕掉了谢瑾嘴上的胶布。 怕伤及人质,屋内枪声已经停了,只有绑匪在叫喊:“退后,退后,不然我就开枪了……” 声音虽粗犷,但轻微的颤音泄露了他们的紧张。刚喊完话,就瞥到一条黑影闪过,紧接着,狠厉的拳风迎面袭来。 拳脚迅猛,动作流畅,瞬间就把绑匪制服,谢瑾也没看清对方动作,只觉得绑匪松了手,混乱中背后受到一股推力,被人直接推下栏杆。 复式小楼,即便从二楼甩下,也无性命之忧;但谢瑾刚翻下栏杆,觉得身上一紧,侧过脸,看到龙诚在上面拽住了她身上绳索,屋中光线不甚明亮,他眼睛黑如墨玉,又像是汪洋大海,深得可以吸人一般。 在他身后,那几个男人全都倒在了地上。 龙诚把她拉上来,翻过栏杆时,谢瑾跌在他怀中,他的胸膛一如从前,宽厚,温暖,结实,谢瑾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他们还在从前,肆无忌惮地靠在一起。 “你没事吧?”头顶上传来龙诚的声音。 龙诚掰过她的脸,四目相对,谢瑾看到他近在咫尺的脸,朗眉星目一如从前,但已经遥远得如关山之月。 大概他也觉得尴尬,僵了几秒钟,赶紧别过脸去。 “没,没事。”过了许久,谢瑾才回答道,垂下了眼帘。 无言以对,甚至连看对方一眼,都成了一种负重。爱情走到这步,已经山穷水竭,龙诚往后退了一步,面色微乱:“我去看看高六被抓住没。”他终于找到了借口,“这回决不能让他逃掉。” 不像是去追逐高六,更像是落荒而逃,龙诚快速从谢瑾的视线中消失。 高六体能不错,对周围地形又熟悉,跳出建筑物时虽有警察对他射击,但他利用障碍物幸运地躲过,而后飞快地窜进小巷。 “别跑!”警察在后面紧追不舍。 循着警察追踪的痕迹,龙诚很快追上来,远远地,他看见了高六窜逃的身影。 光天化日,周围车水马龙,龙诚可不想引起异样的目光,跑得只比普通人快一些。 但这已经足够,追上高六不成问题。 高六今日身体潜能大爆发,闯红灯,跃栏杆,迅如脱兔,要知道以他犯下的罪行,被警察抓住一定会被枪毙,此时也不要命了,眼看追兵越来越近,他直接从十来米高的高架桥纵身跳下。 哐—— 落地的一刹那,后方一辆大货车疾驰而过,直接将高六撞飞。 他飞翔的身姿在空中画出一段抛物线,而后重重地摔在地上,身下一滩浓血。 龙诚过来的时候,高六已经断了气,那名货车司机将车停在路边,看着躺在路中间的高六,司机满脸错愕,扯着旁边的龙诚语无伦次道:“我……我……是正常行驶,谁……谁知道他会从上面跳下来,这不是找死吗?” 龙诚点头:“嗯,找死。” 后面的警察也追了上来,为首的是刘队长,看了看地上死状凄惨的高六,又转过头看龙诚,惊讶:“你不是死了吗?” 当警察多年,刘队长已经见怪不怪,惊讶很快退去:“原来慈善大使还自带有复活模式。”他神色自若地指挥警员拍照取证,吩咐人把高六的尸体挪走,免得妨碍交通,又指了指龙诚:“还有这个装死又复活的,一起带回局里。” 不止龙诚被带到警察局,晚间,龙易也被警察给“请”了过去,随行那名能言会道的律师,看到龙诚下巴都快掉下来,但短暂的惊讶之后,律师很快进入状态,为他老板匪夷所思的行为进行辩护。 第64章 相比之下,曾良宵更好些,下午就被送回了家,到晚上时,她的精神已经好起来,曾传业从警局回来时,她主动下楼跟父亲聊起案子,似乎绑架没有给她造成太大的阴影。 “解救你的时候,绑匪负隅顽抗,有三个被当场击毙,还有一个逃跑时跳下高架桥被车撞死。”一提起绑匪,曾传业恨得咬牙切齿,“都是活该,活着的我也绝不会让他们好过。” 曾良宵对绑匪自然没什么兴趣,问起:“爸,龙诚还在警察局是不是?” “嗯,没想到他在装死,亏我还去参加了他的葬礼。听王局长说,龙诚产生了厌世情绪,龙易也是个不省心的,怂恿他哥哥装死离世。”曾传业完全不能理解他们的思维,喟叹道:“龙易年纪小就算了,龙诚做事也如此荒诞,搞得好好一个公司股价大跌,也不知道这两兄弟在闹什么。他父亲也不管他们,还帮他瞒着,我还奇怪葬礼那天他父亲怎么一点都不伤心,反倒一副冷眼旁观的样子,跟看热闹似的。” 曾良宵也不知其中缘由,但知道龙诚没死,她是极高兴的:“活着就好,以龙诚的能耐,过段时间同诚集团就会大展雄风,大概明早股价就能上涨。不过,警察怎么说?” “影响不太好,但不是什么大事,火灾的死亡赔偿金他们也没领,警方找不到罪名指控,最多拘留几天就被放出来。”曾传业又想起什么,转身吩咐跟随自己多年的助理:“老刘,明天把监听录音送到警察局,王局长跟我要起东西,说方便他们办案。” “不要!”曾良宵猛然站起身,见父亲异样的目光投过来,曾良宵垂下眼掩饰自己:“我……我不想让那么多陌生人听到,就好像他们身临其境,亲眼看到我被人绑起来。”她小声辩解:“这很丢人。” 曾传业自然能理解:“是我考虑不周。”他拍了拍女儿的肩头,“那就不给了,我会跟王局长解释。” 曾良宵僵硬地点头。 她身上那枚追踪器有监听功能,曾良宵回房之后,监听录音被送了过来,关上门,点下播放键,白天发生的事在声波中重现。 她被人用胶带封嘴,录音中并没有她的声音。只有高六的声音反反复复: “就她爸,上半年的时候,有个晚上我去接客户,结果看见她爸一个人在外面乱窜,我一想起谢瑾就气不打一处来,杀不了她,杀她爸也一样。我就停下车在路边捡了块板砖,跑上去一砖拍在他爸后脑勺上,就把他砸死了。 “……结果,你猜怎么着……” “我就把尸体拖到旁边的废弃房屋里,结果那天晚上有人开车撞塌了那座房屋,警察就认定是倒塌的房屋砸死了他,搞笑的是,那个开车的人也这么认为,投案自首了……” “你知道那个顶罪的人是谁吗?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妖怪,龙诚……” …… 曾良宵关了录音,取出存储器,她跑出了别墅,月色的银辉为蓊郁的花园罩上一层蒙蒙细纱,穿过毛茸茸的草坪,曾良宵跑向前面曾家的私人码头,有人问她:“已经很晚了,小姐,你要去哪儿?” “我想在海面上吹吹风。”曾良宵跳上了一艘汽艇,对船长说:“在附近转转就行。” 汽艇开出一段距离,曾良宵站在船头,用力将手中的存储器扔了出去。 那枚存储器在海面掀起几圈涟漪,而后沉入水下。 曾良宵凝视着存储器沉下的方向,黑夜化淡了她的神色,仅有唇线微微扬起,高六死了,那个叫小马的绑匪也在火拼中被击毙,何不让这个秘密烂在海底?隔着谢文鸣的死,龙诚和谢瑾再也不可能在一起。 经过律师据理力争,第二天上午,警察放了人,在门口等着接龙诚的,除了司机,还有王思远,倚着汽车笑得意味深长。 倒是龙易绷着一张脸,脸色冷如冰霜,就因为之前在警局被龙诚当着警察的面说了一句“他小,不懂事”,龙易脸上的表情就没变过。看龙诚拉开车门准备上车,龙易一把将他拦住:“不好意思,这是我的车,今天我不打算带你。” 龙诚挑了挑眉:“你的车?” “以前是你的,但四个月前就不是了。容我提醒你一下,火灾那天,你已经把所有的财产都赠给我了,或者说,你用你所有的财产做交换,我才同意帮你诈死。而在过去的四个多月,你一分钱都没有挣到,所以,现在你就是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龙易重点强调:“我今天不但不会带你,晚上也不会再收留你。” 他独自上车,催促司机几句,而后,汽车一溜烟地开走了。 睚眦必报的家伙有时候真让人讨厌。 幸好王思远在,摇着头笑出声:“小易翻脸的时候还真是六亲不认。” 龙诚上了王思远的车,车上,王思远扶着方向盘,不紧不慢地说起:“不过小易很会演戏,火灾之后,我说要看你最后一眼,他死活不让人看,还说‘哥哥生前最爱面子,平时都要照几次镜子才出门,现在死得这么难看,还要暴露在人前,这不是让他难受吗?思远哥哥你就不要看了,给哥哥保留最后的尊严,也让他在你心里永远都是英俊的样子。’” 龙易当时说得情真意切,哭得跟个泪人一样,谁会料到这是在演戏呢?王思远诡笑一声:“这家伙不去好莱坞,真可惜了。” 看汽车往高速路口开去,龙诚开口问:“你是不是走错了?” “没走错。”王思远开着车,神秘兮兮道:“你复活了,兄弟我怎么说也得给你庆祝一下。” 不过他哪有准备什么庆祝,纯粹是在报复,在高速公路上行驶了半个小时,他把车停在紧急停车带:“现在,给我滚下去。” 他说得波澜不惊,脸上也看不出一点怒气,但龙诚和他这么熟,知道他是真生气了,这人怒到极点反而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笑里藏刀随时准备大开杀戒。 龙诚还是第一次被人扔在高速路上,身无分文,手机几个月前就报废掉,着实有些可怜。瞭望了一阵远处黛绿的山峦田野,确定王思远不会回来接他之后,他开始沿着高速公路徒步走。 其实他可以试试搭顺风车,凭着那张英俊的脸,一定会有女人不介意载他一程。 只是龙诚更想散散步,直到曾良宵的车在他身边停下。 “本来是去警察局接你,不过他们说你已经走了,后来碰到了王思远,又没看到你,才知道他把你扔在高速路上。”车上,曾良宵轻笑出声,“我还以为他知道你没死,会很高兴。” 远处的山峦田野一片黛绿,曾良宵的心情也如郊野的空气,清新明净:“你回来就好了,龙易刚刚成年,处事方面还不太成熟,上周参加市里的行业会议时,他居然一边开会一边打网游;社交活动不去也就罢了,听说公司里还经常找不到他人,做决策也经常意气用事。” 跟了个这样的老板,公司的高管意见很大,连曾良宵都有所耳闻:“同诚的股价跌得很厉害,不过不要紧,我相信你很快就能搞好,大众对你也有信心。” 她嘴边噙着淡淡的笑,却听龙诚道:“我不会再接手同诚。” 语气虽然不严肃,但绝不是开玩笑的样子,龙诚靠着座椅,面色略显疲倦,“小易玩游戏的时候,经常故意被人砍,直到别人都认为他快要挂掉时,他才会认真玩。公司的事情,我相信他能搞好。”在警察局呆了一晚,他是真的累了,揉了揉眉心,连声音都没有往日生气:“再说,过两天我要走。” 灌进车内的风忽然变得又冷又硬,曾良宵握住方向盘的手有些僵,“准备去哪里?国外吗?选好了哪个国家?爸爸也希望我多历练一下,不如一起。” 龙诚摇了摇头,她的心思他是明白的,所以拒绝得十分彻底:“我想一个人。” “其实是因为谢瑾,你才要逃离Y市对不对?甚至不惜去装死。”曾良宵面有薄怒,“为了逃避她,你放弃掉你所有的事业?值得吗?” 龙诚没回答她,汽车开了很远,两三公里之后他才开口,声音瓮瓮的:“我累了。” 第65章 龙诚似乎真的累了,此后路上都不再开口,直到汽车进入市区之后,他才让曾良宵把车停下,跟她借了点钱,就近找了家酒店休息。 龙易倒不至于真不让他归家,下午又到处找人,傍晚过来接他时脸上仍是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不是我想来找你,是妈妈叫你回家吃饭。” 回到海边别墅时天已经黑了,那座别墅被龙易改造过,外形愈发怪异,如同一栋外星建筑矗立在海边山崖。 准备摆碗筷的时候,门铃响起,外面站着送外卖的师傅,龙易将人迎进来,朝家人喊:“我叫了外卖加道菜。” 师傅提着东西进屋之后,换上一身白色的厨师服,径直去了厨房,开火放油,再把自己带来的原料入锅,这道椒香芝麻鸡在出锅六分钟后左右味道最好,所以师傅只拿了半成品过来,现场烹制,以保证绝佳的口感。 原料刚入锅后,香气四溢,等肉吃到嘴里,薛彤的味蕾已经被折服:“果然不错。” “不然我为什么专门让他过来?妈妈,我就知道你肯定喜欢。”龙易一脸邀功的表情。 “哪家酒店的招牌菜?怎么以前没听过。”薛彤随口问起。 “不是酒店的,他自己开了个小店。说起来也不是我发现的,是谢文鸣发现的。这就是谢文鸣那天晚上去开发区的原因,我想,值得他大晚上冒着雨跑了几十里路去买的东西,味道肯定不错,所以前阵子我就去试了试,没想到小地方居然藏着这等美食……” 啪地一声,龙诚扔了筷子。 餐厅气氛陡然尴尬,薛彤也赧然地放下筷子,沉着脸瞪了龙易两眼,龙易满面委屈:“我是对事不对人,这道菜又没惹谁?” 菜还是被撤了下去,师傅刚把东西收拾好,看着龙易把整盘菜都倒在垃圾桶中,这不只是关乎报酬问题,更是一个厨师的尊严,师傅问起:“今天的菜味道不好?” “不是味道不好,是有人心情不好。张师傅,你知不知道,你的菜害死过人?有个厨师就是为了专程去买你做的熟食,结果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然后搞得我全家都不得安生。”龙易絮絮地埋怨,“谢文鸣死了,我们全家都不能吃这道菜。” 张师傅眉头紧皱:“谢文鸣?出车祸的是厨师老谢?” 龙易郁郁地点头。 “听说惊蛰那天我那附近出过车祸,没想到是老谢,怪不得他再也没去我那里买东西。”张师傅记得谢文鸣,虽然两个人没多少深交,但同为厨师,对美食的感悟与研究拉进了彼此的距离,“我还一直埋怨那天他借了我的伞,宁愿丢掉也不还给我。” 餐厅中的龙泽抓住重点:“你说那天晚上,谢文鸣借了你的伞?” “是啊。那天雨下得好大,他没带伞,在我店里坐了好久,但雨一直没停。最后我就把店里的伞借给他,他当时说两天后再来光临我的店,顺便把伞还给我,结果第二天早上我老婆去买菜的时候在路口捡到那把伞。我一直以为他嫌那把伞破,上了出租车就把伞扔了,没想到他出了车祸……” 龙泽眉头微蹙:“他既然有伞,为什么要扔了伞跑到那套破屋子去避雨?” 那套待拆的房屋破砖烂瓦四面漏风,阴暗如同鬼屋,当时谢文鸣又急着回家,他应该撑着伞快步跑到前面的街区等公交车,而不是一个人躲在黑黝黝的鬼屋中。 心有疑问,龙泽多问了几句,张师傅一五一十道来,他是在路口见到那把伞的,当时伞面撑着,落在沟里沾了一伞泥浆。这下连龙易都觉得不对劲了,忙拿出电脑调出整个地区的卫星地图,那沟距离谢文鸣出事地点有一段距离,龙易轻哼一声:“谢文鸣那天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早早地扔掉伞,自己跑到废弃的荒僻小屋避雨,不是脑子进水,能是什么? 张师傅还说,谢文鸣从他店里离开的时候是九点半,因为九点半他要关店门,这点绝不会记错,龙泽转头问龙诚:“你撞他的时候是几点?” 龙诚似乎不愿意再去回想那天的事情,如果没有那天,也许一切都不同,他揉了揉额角:“苏羡妮出现的时候刚过十点,出事的时候大概十点十分左右。” 这就更说不过去了,谢文鸣九点半出发,大概二十分钟左右他就能走到街区,那边人密店多,无论是乘坐公交,还是打出租车都十分方便。 可他没有,直到十点十分他仍躲在鬼影幢幢的破屋中,连警察都认为这是不可预见的情况,没有追究龙诚的刑事责任。 天知道那天谢文鸣躲在屋中干什么? “我们一直都认为是你前阵子受过伤,才会导致那晚的意外。如果把这点否定掉,你的身体很正常,那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形?”等张师傅离开后,龙泽开口问起。 龙诚似乎已经漠不关心,半垂着眼,脸色沉如秋水,无论是故意还是无意,无论那天谢文鸣的行为有多诡异,他都是被他撞死。 而生死,是这世上最无奈的事,任谁能力超群、权大势大都无法挽回。 “那哥哥一定会知道谢文鸣在里面,他心有不满,故意撞死他,还一直欺骗我和爸爸。”看龙诚脸色阴得要滴出水来,龙易又改口,“当然,这不是你的做事风格,我相信你不知道谢文鸣在里面,呃,除非,里面根本没有人,或者说,屋内的谢文鸣已经失去了生命特征,那天雨大,打雷又响,换了是我也有可能察觉不到谢文鸣的存在……” 龙易一拍桌子,似乎发现了新大陆:“想起来了,那个周志天特别坏,心思缜密城府深,听谢瑾说他一直在算计哥哥,会不会是他故意布的局?” “他哪能算得那么准?”龙诚颓然道。 胃口全无,似乎不想让人看见他的烦乱与颓废,他拿了一块面包,匆匆上楼, 龙泽看着他低迷消沉的背影,惋惜:“半死不活的,一点都不招人喜欢。”转头朝龙易道:“那个周志天,你去找谢瑾问一下了解他的情况,要是谢文鸣的死跟你哥哥无关就好了。”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龙泽也不想放过,毕竟,他还是喜欢以前那个经常挑衅他的儿子。 龙易立即应下:“好。” 终于有正当理由不用去上班。 第二天,龙易果真没去上班,汽车往谢瑾所住的经济型酒店开去。 因为绑架案的发生,警察近几天还会频繁找谢瑾问讯,所以,她还得在Y市再呆几天。 同时,谢瑾的母亲柳定琼也来了Y市,她和谢文鸣离婚后,去另一座城市安家,因为又生了孩子,对谢瑾照顾得少;谢瑾大概对她心有埋怨,跟她联系得也少。如今,有人通知她女儿自杀的事情,柳定琼大骇,怎么说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柳定琼立即请了假火急火燎赶来Y市,这回无论如何也要把女儿带回自己家。 龙易去酒店时,正好在大堂遇到她们。 柳定琼非常喜欢龙易,准确地说,是被龙易那张脸征服了,听说是谢瑾的朋友,她打趣道:“这帅哥长得真俊,小时候肯定经常被人揉两把。” 一语就戳到龙易痛处,他小时候漂亮得不像话,被薛彤带出去的时候,某些阿姨喜欢逗他也就罢了,还经常揉他的脸,龙易心有戚戚:“幸好我跑得快。” 那时候,一看别人准备伸手,他就赶紧躲开。 柳定琼扑哧笑出声,谢瑾只抽了抽嘴角,就算站在面前的是龙易,她也不知该以怎样的姿态面对。 幸好王思远在旁边,他视龙易如空气,在旁边和谢瑾母女聊天,龙易一直插不上嘴,听了一会,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似乎忘了正事,大半天都跟着他们,到下午的时候,龙易给龙诚打了电话,贼兮兮道:“快过来,出大事了。” 龙诚过来的时候,龙易正坐在车内,车窗大开,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谢瑾坐在露天咖啡厅,她身边坐着一位中年妇女,同桌坐在一起的,还有王思远。 “她妈妈来了。”龙易道。 “与我无关。”龙诚默默地把车窗关上,谢瑾,那是一种不能言说的痛,爱情到了末路,已经无力承担。 “我不是叫你来看她母亲,”龙易示意那张桌子,“我是让你看思远哥哥。” 距离不远,以龙诚的视力,桌上咖啡勺的花纹他能看得一清二楚,甚至,他们的谈话他也能听得明明白白。 薄薄的阳光穿过樱花树叶的间隙,稀疏地落在遮阳伞上,伞下,木制小桌上摆着几件茶点,三人围桌而坐,端着咖啡杯正在享用下午茶,王思远跟柳定琼介绍着Y市的人文风情,他的语速不急不缓,适时找到话题引起柳定琼的兴趣;也会说一些趣事让谢瑾暂时忘掉不快,英俊的脸上带着浅浅笑容,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午后缓缓流淌。 远远望去,三人似入画般和谐。 观察了一会,龙诚眉头微蹙:“王思远这是在干什么?今天不用上班吗?” “没看出来吗?思远哥哥准备追谢瑾。”龙易很乐意为他解答,“今天上午,思远哥哥还开车去机场接谢瑾的妈妈,他一直大献殷勤,中午的时候,他们还在一起吃饭。” “他?为什么?” “因为你装死的事情没有告诉他,前段时间,他真以为你死了,特别伤心。现在,他是特别愤怒,连我都不理。”龙易的声音中透着幸灾乐祸的味道,“他准备报复你,打蛇打七寸,思远哥哥这招太狠了。” 龙诚无语。 心头又升起担忧,以王思远的智商才貌,若是主动对女人发起攻击,基本上对方毫无反抗能力。 他和谢瑾已经隔了千山万里,缘分成灰,若是王思远真喜欢她,至少总有人会幸福;但王思远不是真喜欢,他只是出于一种特殊目的。 他们还在那边喝茶,言笑晏晏,谢瑾捧着咖啡杯,她似乎极喜欢它,手指摩挲着杯上精致的花纹,结账的时候,王思远跟柜台买了一个递给她:“看你很喜欢,带回去好了。” 谢瑾难得绽出笑容:“真的可以吗?” 王思远点了点头。 而坐在车内的龙诚,握成拳头的手背上青筋毕露,这家伙果然狠,这种烂招数都敢用。 第66章 晚上,送过谢瑾母女,王思远去停车场取车时,看到龙诚站在自己的车旁,他似乎等他很久了。 莫名有种报复的快感,王思远知道他会来,龙易那臭小子,最喜欢通风报信煽风点火。王思远佯装自然,笑容满面:“怎么,又能小易闹上了?他这回是不让你回家,还是没收了你的车?” 龙诚没有他的好心情,停车场不甚明亮的灯光衬得他脸色晦暗如烟熏,他微低着头,发丝凌乱:“思远,你要是真喜欢谢瑾,她有你的照顾我也放了心;但你不喜欢,你是在耍她,还是为了气我?” 王思远敛去笑容,无波无澜道:“我没有不喜欢她,也许再培养一下感情,我会更喜欢她。再说,你们已经分了手,谈恋爱是她的自由,你管得着吗?” “我们一起长大,你这样,我们岂不是连兄弟都没得做?” 王思远忽然来了火:“你现在记得我们一起长大,你装死的时候怎么不记得?四个多月,为什么没人告诉我一声你没死?哪怕是打个电话,发个邮件?但你没有,我真的以为你死了,去墓地看过你好几次,现在,你居然还好意思跟我提兄弟两个字?” 他几乎是怒不可遏:“我现在就当你死了,你爱干嘛干嘛去;而我的事,你也管不着。” 话毕,王思远大力拉开车门,气呼呼地上了车,发动引擎绝尘而去。 龙诚站在原地,眉宇间的无奈如沉沉雾霭。 原本没有想过再去找谢瑾,相对无言的尴尬远远比魂牵梦萦的思念更让人难受,但王思远似乎怒气难消,若不提醒她,以后出了牵扯,那就不再是两个人的困境,而是三个人的难堪。 说起来,他也该向她作最后的道别。 龙诚已经连打电话的勇气都没有,怕谢瑾直接拒绝,也怕听到电话那头轻缓的呼吸声,那是无形的凌迟,每一秒都是千刀万剐的痛。所以,他发了邮件给她。 他不知道她会不会来,就像他不知道她有多恨他一样。 但他的确在等她,就在距她酒店不远的公园中,公园很大,龙诚却站在偏僻的月桂树下,路灯离他很远,他整个人都笼罩在阴阴的树色中,很好的位置,这样就不用看清彼此的神情。 自欺欺人而已,他其实是可以夜视的。 夜风带着冷月寒星的凉意,穿过树叶见发出沙沙的声响,那声音很低,像是离人的殇歌。 脚步声由远及近,像是踩在心头最柔软的地方,莫名的紧张与惴惴不安,回过头时,谢瑾已经站在他身后,她穿了咖啡色的外套,在昏暗的光线中似乎要和树木融为一体。 “等了很久吗?”大概也怕深沉的沉默,谢瑾先开了口。 “没有。”龙诚看着她,她比以前更瘦了,纤细的身影几乎让龙诚的眼睛承受不住,他别过脸,低头去看麦冬的长叶,“我明天走,来跟你道别。” 空气中浮动着若有似无的桂花香气,谢瑾才认得身边这棵是桂花树,手脚无处安放,忍不住拽了一片叶子在手中:“其实你不必离开,你的事业在这里。”她又补充:“反正我也会走。” 如果那天没被高六绑架,她早就离开Y市了。 龙诚轻摇头:“小易长大了,作为兄长,公司就算我送给他的成年礼物。”他力图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更轻松,“我也乐得逍遥自在,多去看看别的地方。” “嗯。”谢瑾只能找到这个字回答。 她没有他那样的能力,夜色中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到他挺拔的身形轮廓,那么近又那么远,仿佛隔了彼岸,再也无法企及。 “听说王思远最近帮了你挺多忙,他那个人,本来是挺不错的,不过我好像把他搞毛了。”龙诚自嘲地笑出声,“这么久一直没联系他,要是换成我,也会生气。他有点想追你的意思,你别当真,过几天他就气消了。” 谢瑾哂然:“怪不得这两天这么热情,我还以为是你拜托他……” 觉得不太合适,谢瑾闭了口。 “送你点东西。”旁边的石凳上放着一个小包,龙诚把它拎过来,他往外走了几步,这边光线更好,谢瑾看到他的脸庞如羊脂玉一样润泽。 “本来Y市治安一向不错,但你好像总遇到一些不好的事情。”他把包打开,里面东西不少,有大有小,“留着防身。” 他把东西一件件给她介绍,有常见的电击棍,自卫手电,还有超炫的手机电击器,精巧的女士口红喷雾,甚至还有录音笔,微型追踪器。 “你把这个也送给我?”包里还有一把手枪,放在皮质的枪托中,谢瑾指着它问。 “这是麻醉枪,有专门的持有证书。万一家里来了盗贼,你的家人可以拿来威慑对方,你看,这外观和普通枪支相似。不过你要去外地,安检肯定不让过,你可以找专业的快递机构。”龙诚把枪拿出来,“最大的优点是,射击精准度高,就算是没经过专业训练的人,用起来也很容易。” 他把枪递给她:“里面还没上麻醉弹,你试试用起来顺不顺手。” 谢瑾其实对麻醉枪没多少兴趣,但他递了过来,不接,两个人又会继续尴尬,他说话的时候总是故意不看她,两个人今天能说这么多话,已经很难了。 也许再见后,很多年都不会再相见,只能任彼此的容颜在记忆中慢慢模糊。 他跟她说最好双手握枪,却不敢看她; 他跟她说扣扳机的时候一定要稳,却不敢上前指导她; 他只是低着头,刻意避开她的目光。 谢瑾也是如此。 他漫不经心地说:“你演示一下,就当我是坏人好了。” 谢瑾脑子像是钝掉,机械式举起麻醉枪,直到枪口对准他,目光沿着枪管一直向前,终于遇上了他的目光。 说了这么多话,两人第一次正视对方。 在浅淡的光线中,他的脸更加英俊逼人,明亮的眼,薄薄的唇,有多久没有这样看过他,像是隔了经年的旧梦。 他也直直地看着她,眸子里像是落满星光,只要一眼,就可以让人陷进去。 谢瑾全身血液似乎都被凝固,想起,那天在火场,他们也是这样对立,谢瑾握枪指着他,烟尘呛人,他的眼神悲怆,那天之后,他从她的生活中彻底剥离。 时间仿佛静止,他们似雕像一样一动不动,也没有出声,似乎担心声响会破坏这片刻的凝视。 彼此相爱,又彼此怨恨,谢文鸣的死,火灾那天谢瑾残忍的转身,既没有办法原谅自己,也没有办法原谅对方。 这一次之后,又要积蓄多少勇气才能面对对方? 树叶悄无声息落地,直到一个声音打破宁静:“啊——” 来自女人的尖叫声,惊讶的声音饱含恐惧。 曾良宵和她的闺蜜站在不远处,目瞪口呆,似乎撞破了凶杀现场。脚步声急促传来,是她身后的保镖小跑上前,脸上俱是紧张。 曾良宵已经认出了当事人:“谢瑾,你要干什么?” 宁静被打破,时间的指针重新走动,龙诚略略皱了皱眉:“你怎么来了?” 能说只是偶遇吗?当然,也不全是偶然,傍晚碰到龙易,他说起龙诚大概晚上会来这边的公园,曾良宵也来了,找了闺蜜一起散步,专往偏僻处走,没想到还真遇到了。 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形,谢瑾手上的枪正指着龙诚的胸膛。 “小姐,你这是犯法的!” “谢瑾,你别冲动……” 谢瑾似乎毫不在意他们的存在,连目光都吝啬给予。曾良宵脸色煞白,急道:“你爸爸不是他杀的,是高六杀的,不关龙诚的事……” 谢瑾转过脸:“你说什么?” 她憎恨着龙诚,曾良宵真怕她会开枪:“高六亲口承认的,就在我们被绑架的时候。你晕了所以没听到。他说那天晚上遇到你爸爸,用砖头击中头部将他砸死,然后弃尸在那套屋内,龙诚只是恰好撞上当了冤大头……” 龙诚朝她走过来:“真的?” 不远处的谢瑾颓然地放下了枪,曾良宵诧异:“你们?” “假的。”谢瑾盯着曾良宵,“我爸爸真是高六杀的?” 她的眸子迸出几许光亮,像有流光滑过,龙诚也看着曾良宵,那目光很复杂,如同在渴望着什么。 第67章 曾良宵唇瓣微动,却没说出话,她的胸膛微微起伏,呼吸不匀,半晌,她吸了一口气:“假的!一时情急,瞎编骗你们的。” 她咬着唇,似乎委屈又气愤,更多的是不甘心,她喜欢龙诚,从四年前开始,如何甘心要成全他们? “真没见过你们这么无聊的人。”曾良宵恨恨地转身,连闺蜜都不理,几乎是逃一般地跑开。 “良宵……” 她的闺蜜追过去,保镖也紧跟着离开。 周围又静了下来,路灯斜射的灯光将两个人的影子拉长,和树影交叠在一起,草丛中传来虫鸣,浅淡得如同龙诚的呼吸。 他无声地把东西收拾在一起,将小包递给她。 接过包时,谢瑾道:“龙诚,对不起……” 声音积聚了所有的勇气破冰而出,又像是准备多时的话终于说出口。 龙诚怔然,而后轻摇头:“曾良宵都说了是瞎编的……” “无论如何,我都应该说声对不起。”谢瑾声音微微哽咽,“火灾那天你来救我,我却差点把你害死。” 龙诚:“我欠你的。” 夜风如殇,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谢瑾转过身时,声音低得像水滴滑落:“其实,我愿意相信曾良宵说的一切。” 曾良宵当时那种急切而坦诚的语气,半点都不像撒谎,可一切过于巧合,听起来匪夷所思。 谢文鸣在归途中偶遇高六,高六心生歹心将他杀死,而后将尸体拖到旁边的废弃房屋中,龙诚碰巧撞上——他只是个替死鬼; 或是,龙诚在与苏羡妮的那场对峙中受到了麻醉剂的侵害,感知力不稳定,那日雨骤风狂,谢文鸣在小屋中避雨时,不幸被龙诚意外撞死——他终究害死了谢文鸣。 再或者,龙诚对谢文鸣心怀恨意,偶遇他在破屋中避雨,抓住时机故意撞塌房屋,刻意杀死了谢文鸣。 我们都没有任何证据,但你,又会相信是哪一种? 他们没有说再见,也许这一次之后,再也不会相见。 翌日,王思远来了酒店,带来两套护肤品,还给谢瑾单独带了一小盒甜点,他的唇畔带着春风般的暖煦笑意,目光时不时往谢瑾身上瞄。 柳定琼也是过来人,自然看得出苗头,午饭后找了个借口走开,让二人独处。 “你是想追我吗?”摆弄着他带来的礼物,谢瑾直言不讳问起。 王思远也不避讳,抿唇浅笑:“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可我曾经爱过一个不是人的家伙,恐怕就再也不会爱上别的人了。”谢瑾佯装浅笑,但那笑容浮于表面,眼底是深深的幽暗。 她曾经用过生命去爱过的男人,他的爱最美,也最残忍,最终成了原罪,爱不得,恨不了,落得惨淡的结局。谢瑾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也许只有远走他方,才能重新找回自我。 王思远在旁边点头:“我也觉得他不是人。” 一阵沉默。 王思远低头看了看表:“龙诚是两点五十五的飞机,你现在去,还来得及。” 猝然听到他说起,像有什么东西刺进心头,酸涩难当。 去送他还是让他留下?已经不可能了,发生的事不可逆转,刻在心头的伤痕无法磨灭,两重生死,他们都无法原谅自己,原谅对方。 九月湛明的阳光在地面跳跃,亮得耀眼,而他们之间的一切,已经枯朽。 王思远走后,谢瑾一个人回了房间,午后倦意昏昏袭来,眼皮沉重,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爬起来,忍不住又看了一遍时间。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谢瑾打开门。 门外站着两名便衣警察,礼貌地说:“谢小姐,还要麻烦你再去警局一趟。” “哦。”绑架的案子,警察总是反复地在问一些问题。 只是没想到,去警局之后他们要跟她谈的不是关于绑架的事情。 负责的警官拿出了一份笔录:“抓到一个走私贩,他很配合我们的工作,不但交待了自己的罪行,还交待了其他事情,其中一项是关于你父亲的死。我们搞错了一些事情,一直认为你父亲是被龙诚意外撞死,但是据这名走私贩透露,你父亲是被高六杀死,当晚九点四十五分左右,高六遇上了谢文鸣,趁其不备用板砖猛击头部,导致谢文鸣死亡。而后,高六将尸体挪到不远处待拆迁的房屋中,巧的是,二十分钟后,龙诚为了追击苏羡妮,将房屋撞塌。” “当夜雨大,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事发时间相隔太近,法医并不能验出谢文鸣的准确死亡时间,伤口又是砖石造成,才造成了我们的误解。对此,我们很抱歉,虽然这名疑犯声称他只是负责开车,没有参与作案,但我们认为他是从犯,会一并提起公诉……” 谢瑾呆然地坐在椅子上,良久没有回过神来。 酸甜苦涩的情绪一并涌来,如滔天浪潮将她淹没,谢瑾在这浪潮中沉浮不定,像是不堪负重,又像是忽然得到了解脱。 隔壁的人似乎激动起来,音量略高,连谢瑾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你们怎么办案的?巧合?就算巧合也有疑点啊,我们都从卖熟食的张师傅那里了解到谢文鸣那天晚上带了伞,你们却说他在避雨,而且时间也对不上,我们都假设出这种情况,你们却没把事情了解清楚……” 是龙易,警察找不到龙诚,他的父母也不在本市,只好通知龙易。 警察絮絮地道歉,但前几天龙易被警察提审,饱受了一晚上的折磨,此时终于扬眉吐气:“还好意思提诈死的事情?不是你们办案不严谨,我哥哥至于诈死吗?你们对我哥哥的身心造成了严重的损害,影响了我全家的幸福生活,导致同诚集团股价大跌,公司市值蒸发了一半,这个损失谁来赔……” 他不依不饶,语气十分嚣张。 离开警察局时,谢瑾正好在门口碰到他,龙易朝她摊了摊手:“你看,你爸爸的死跟我哥哥没关系。” 谢瑾眸中暮霭沉沉,声音沉静得像是古井里的水:“你们已经发现疑点了?” “是啊,昨天我本来想找你聊聊周志天,结果思远哥哥老在旁边打岔,我就忘了。我原本猜测是周志天布的局,没想到是高六干的。”龙易在旁边叹气,“哥哥真冤啊!白内疚了那么久。” 可龙诚告诉她,他是故意杀死了谢文鸣。 谢瑾眸色幽暗,朦朦烟波沉结,几乎要滴出水来。 空中传来低低的轰鸣声,她抬头仰望天空,一架飞机平稳地滑过天际,后面拖着一条雾白色的长长云带。 看了看时间,龙诚已经走了。 他心头早已经有了答案,却仍不愿意相信曾良宵的话。 疼痛一旦烙下,就算复原也会留下铭心的伤疤,她在火灾那天抛弃了他,何尝不是一种伤害?他知道他们回不到从前的模样,宁愿自责地相信是自己的过失造成了谢文鸣的死亡,也不愿意去相信曾良宵情急之下道出的真相。 最终,选择落荒而逃。 回到酒店,母亲正在打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稚嫩的童音,是她和现任丈夫生的小儿子,孩子还小,柳定琼心有牵挂,通话结束后,她问:“谢瑾,警察局那边怎么说?要没别的事,我们明天就走。” 谢瑾站在窗户边,目光越过高空看着外面鳞次栉比的高楼,不同形状的屋顶高耸入云,城市繁华依旧,玻璃外墙在阳光下反射着亮眼的光,她回过头:“妈,你早点回去照看小宝,我不走了,继续留在Y市。” “为什么?”柳定琼大为不解,又叹气:“谢瑾,你是不是还在怨我和爸爸离婚的事?”那年柳定琼心如死灰,谢瑾力图保住自己的家,觉得父亲尚能拯救一下,但柳定琼不顾女儿挽留走得十分决绝,此后谢瑾都跟她联系得少,她愁怨道:“我跟你爸早两年就没感情了,不想影响你,一直拖着……” “妈,我从没怨你,你当初做得很对。”谢瑾打断母亲的话,父亲死了,但母亲至少得到了幸福,坚定地砍掉鸡肋婚姻,追寻自己幸福的脚步。事实上,母亲最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在这方面,她更需要向母亲学习。谢瑾浅笑:“我不走,因为这里有东西值得我留下。” 她的声音沉静如水,却异常坚定。 低下头,目光落在酒店的后花园,葳蕤草木中,谢瑾远远地望见簇簇莲花似的花瓣,玉兰花迎着金秋的风在枝头傲立,片片白影生光。 明明是早春的花卉,竟在这季节再次复苏。 谢瑾微微笑了笑,笑容虽浅淡如薄雾,却清朗如金秋的阳光。她不知道她和龙诚之间还有没有缘分,过往的误解在彼此心里都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可她能真切地感受到,左胸处的心脉在每一次跳动间带起丝丝缕缕的疼痛,那是她还未干涸的恋情。 留下来,亲眼看到它朽烂成灰,或等待它再次复苏。 否则,人生怎么能甘心? 柳定琼劝不动她,终是一个人离开了Y市,谢瑾租了房子,开始重新在网上投简历,或穿梭在各大人才市场,她拎着包在这座繁华的赌城行色匆匆,只是这回,心头却不再迷茫。 ——完—— 作者有话要说:开放性结局,大家喜欢吗? 好吧,我一定会被拍的。后面还有个真正的结局,但应出版商要求,等实体书上市之后放到网上,这文暂时完结了。 本书由(熊猫没眼圈)为您整理制作 八零电子书下载网www.txt80.com转载